《荷花的爱》 唯有南风旧相识(一) 一轮皎月静静的挂在树梢头,明亮的月色闪着碎银般的光茫,洒向一座孤零零的院落,仿佛给它披上了一件轻薄的纱。院中几颗歪枣树在阵阵清风中发出“沙沙”声响,与野草中的蛙鸣和墙根处的蛐蛐,合奏着夏夜梦的催眠曲。 远处传来“汪汪”几声犬吠,让半梦半醒中的萧传贵睁开了眼。自从从自家屋顶上摔下来后,传贵这样整天躺着已经有五年多。由于脊椎受损,医生断定他这辈子无法动弹。 萧传贵微微侧过头,温柔地看着妻子的脸。睡梦中的荷花,躺在丈夫身边发出匀称的呼吸声。这个女人跟着他是受尽了苦,传贵很想去摸摸她清瘦的脸,但他却无法做到。 小闹钟嘀嗒,嘀嗒有条不紊地走动,突然发出叮铃铃的乐声,已经到了夜里十点。荷花在梦里翻了个身,她实在是太累,闹钟声对她的大脑产生不了刺激,但朦胧中听见有人在叫: “荷花……荷花……” 这是丈夫萧传贵的声音,这些年荷花已经对他的声音形成了条件反射。不管睡的有多沉,只要是丈夫的轻唤,她总能从梦乡中清醒来。因为她深知自己的丈夫是特别要强的人,再痛再苦他都会自己忍着,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叫她。 萧传贵见妻子向自己这边靠拢过来,他轻声说: “我没事,你该起来啦,到点了。” “哦,就到点啦!” 荷花摸索地下床,在朦朦胧胧的月雾中打开灯。这是一间二十平方的小房,虽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但布置的很典雅,干净整洁的让人感到特别温馨,连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一丝淡淡的香气。 罗荷花坐在镜前梳着头发,她今年才二十七岁,但眼角已露出尾纹,鬓角处还飘出几根白发。当年的她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但生活的辛酸正在无情地摧残着她的美貌。 梳好头的荷花掀开蚊帐,抓住萧传贵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抚摸,温言软语地问他: “我漂亮不?” “漂亮!”萧传贵挤出一丝笑脸称赞,可在心中叹息: “是我在拖累她。” “撒尿吧。”罗荷花利索地褪下丈夫的裤衩,拿起尿壶,嘴里像哄小孩一样吹起口哨: “嘘……嘘……” 等萧传贵撒完尿后,她又拿起毛巾,打了一盆温水说: “我来给你擦擦。” 沾着温水仔细擦拭,并轻轻地在下身温柔地按摩。 萧传贵摔下来后,荷花就从没有放弃过对他的治疗,她希望丈夫有活下去的勇气。 “舒服吗?” “嗯。”实际上传贵没有一点感觉,他轻声催促道: “到点啦,该去上班了。” “哦,”女人牵过床单盖在丈夫身上,转身将盆里的水泼洒在院里,又回房亲了一下传贵的额头说: “我上班去了,有事你就大声喊小宝。” 萧传贵点着头说: “荷花,离婚的事你要早点去办。” 他眼睛里透着柔柔的光,这是每天都要重复的一句话。自从知道自己身体无法恢复后,萧传贵想过自杀,可他连寻死的力气都没有。有一次他趁妻子不注意,用力咬向自己的舌头,吐了满嘴的血可还是没死成。却把他老婆吓得哭成泪人,呼天抢地的喊: “你要寻死,我就跟你一起去死。” 后来萧传贵不再去寻死,他要和老婆离婚,这些年荷花太苦,他不想拖累她一辈子。 “嗯,等我找到跟你一样的好男人再离。” 罗荷花嘴里敷衍着,她知道丈夫倔强的很,上次自己说不,结果他跟小孩一样赌着气,几天都没吃饭。后来是自己陪着不吃,才把他扭转过来。 从卧室里出来,荷花又到隔壁的小房间看了看儿子。儿子小宝已经六岁,这个年龄本应该去上学前班,但荷花没有能力送他读书。她亲了亲儿子红彤彤的小脸蛋,转身出了门。 一阵清凉的夏风,带着田野的芳香扑面而来。荷花深深吸了一口气,拿着手电,踩着斑驳的树影大踏步地向厂里走去,她必须在一个小时之内赶到。 邵国华早早就跑来接班,天气太热,与其在床上捂一身臭汗,还不如在夜风中走走。他是位年轻的外地人,做起事来像一位地道的庄稼汉,有一身的好力气。然而在谈吐言笑间,又有一种特别让人迷醉的男人魅力,这股说不清到底美在何处的魅力,使他在厂里那些小嫂子,小媳妇间颇有人气。 前几年小邵做生意亏了本,跟着表哥来这里打工,做了一名叉车司机,专门搬运货物。这是一门技术活,工资要比一般普工高,每个月有四、五千元,比起种庄稼要强的多。 邵国华点着烟坐在叉车的驾驶位上,远远看见荷花一路小跑过来,那婀娜多姿的身影,使他的心开始剧烈的“呯呯”直动。这个女人来厂上班只有两个多月,从她进厂那天起,国华就一直默默注视着她,因为从这个女人身上,他能看见自己妻子的身影:端庄的言行彰显着贤惠的品德,瘦弱的身躯孕含着坚强的个性,纤细的双肩透着不屈的韧性。 邵国华的妻子两年前抛下三岁多的女儿,在睡梦中死于突发性心肌梗塞。这让国华一直对妻子感到愧疚,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妻子,到死都没跟她见上一面。这个女人长得很像他妻子,这也是邵国华特别留意她的原因。 交接班一结束,荷花就立即戴上手套站在自己岗位上,她的工作职责就是把从眼前经过的瑕疵品捡下来,然后分等级排放好。虽然眼睛和手一直在动,可她的心却还留在家里,还在挂记着丈夫和孩子,脑中还想着田里的农活。 萧传贵是家里的独子,父母都已经离世。几年前他身体好,又会些泥瓦匠的活,小俩口日子过的是红红火火。可自从传贵摔伤后,家里重担全落在荷花身上。一家人要吃要喝,丈夫还要治病吃药、补充营养,这些全指望家里十亩田地。可这么多的田地,她一个女人家根本就管不过来,何况还没钱买化肥,一年的收成只顾得上糊口。 尽管荷花从不会在人前表露出苦和累,但她的日子确实是太难熬,她希望丈夫能尽快好起来,希望能有个强壮的男人让她依靠。 她也想过再找个男人,可丈夫怎么办?孩子怎么办?谁来照顾他们?又有哪位健全正常的男人,会包容妻子以前的男人和孩子?也许有个别男人会容忍妻子以前的孩子,但会容忍妻子以前的丈夫吗? 想起丈夫对自己的千般好,荷花也绝不会丢下他去追寻自己幸福。因为萧传贵不仅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也是她的兄长,是与她融为一体的亲人。 “当心!”邵国华惊叫地从叉车上蹦下来,扶住差点倒地的荷花。 荷花太累,想着想着竟迷迷糊糊打起了盹。一片瓷砖划过手指,带着衣服的下摆搅进皮带轮中。 邵国华反应特别快,他一手抱着荷花,一手扯着衣角,大喝一声,硬生生地把绞进皮带轮的衣服下摆撕裂,从而避免了一场重大的安全事故。 罗荷花吓的脸色苍白,好半晌才还过魂来,满脸红晕地说: “谢谢你。” 邵国华抓着她纤细的小手,芊芊素手上却布满了老茧和裂纹,他心中不由叹息:这女人该有多劳累啊! “哟,流血啦!”国华擦去女人手上的血迹,仔细地察看伤口,微笑道: “还好,还好,伤口并不大。”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捻破后将烟丝撒在伤口上,又扶着荷花在墙边的矮凳上坐下,轻言细语地说: “你先在这歇会儿,我来替你看。” 荷花感激地看着国华壮硕的背影,凭女人的直觉,她知道这个男人一直在注视自己,她也知道这是位老实人,是位热心的好人,在这两个多月来没少帮她,要是能有位这样的男人跟自己回家该多好啊!唉……想哪去了。荷花羞红了脸,偎依在墙边想着自己的心思。 邵国华在厂里干了很多年,对生产线上各个岗位的事是了如指掌。看见他在顶荷花的岗,带班长也就没说什么。 叉车上的货很快就要摆满,一名打包工准备去叫醒荷花。国华忙把手指竖在嘴唇上嘘了一下,示意他不要把荷花叫醒。同时从口袋里掏出烟,笑眯眯地对轮岗的打包工说: “兄弟,帮帮忙,替我照看点,我卸完货就过来。” 他爬上叉车驾驶室,想了想又从叉车上把自己的外套拿下来,轻轻地盖在荷花胸口上。 荷花正做着梦,梦里有一位健硕强壮的男人在她家田里割着稻谷,她拿着毛巾给这位男人拭汗,可这男人的脸看不真切,一会儿是她丈夫萧传贵,一会儿又像是常常帮她的邵国华。 国华望着荷花甜美的睡容傻愣了片刻,越仔细看越觉得这女人真像自己死去的妻子,心底里竟产生了一种要伸手去抚摸她的冲动。他使劲地咬了咬嘴唇,伸手在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借着由痛楚带来的清醒,转身飞快地爬上叉车…… 唯有南风旧相识(二) 荷花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发现自己身上竟还盖着邵国华的上衣,那股强烈诱人的男人香气,透过挺直秀美的小鼻子,浸润着她曼妙轻盈的娇躯,在心湖里泛起一阵阵涟漪,让她不由地想起梦中男耕女织,恩恩爱爱的事。顿时,她那张楚楚可人的脸,羞红的像是擦了胭脂一样。 “你……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她不敢正视邵国华的眼睛,低眉垂目地将上衣还给他,轻轻柔柔地说: “昨晚谢谢你啦。” “没事,我刚才跟班长说了,” 邵国华接过衣服,声音带着一股吸引人的磁性: “待会下班后我送你去诊所看看,算是工伤,不用自己掏钱。” “算啦,我不是那么娇气的人,只伤了一点点皮肉,用不着那么麻烦。” 荷花还要赶回家给丈夫孩子弄饭,家里的猪和鸡也要喂。现在正是农忙双抢季节,地里的那些活还没做完。下了班她必须尽快赶回家,她每天的生活就像是在打仗一样。 她偷瞄了邵国华一眼,从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中,感受到一种关切和怜悯的情愫,这种被人疼爱的感觉让她全身暖洋洋的。 “去吧,别看是小伤,大热天里很容易发炎。”邵国华劝道: “要是发炎就很麻烦,最好能到诊所去消消毒,再抹点消炎药。就一会儿功夫,耽搁不了什么事。” “唉,还是算了。我家地里的活还没做完,万一要是变天,这上半年的收成就全没啦。” 想起地里的活,荷花就有些心烦意乱。别人家的秧都已经插进田里,可她家的谷子还没割完,全家人还指望着这十亩田地过日子呢。 “你家男人呢?他就不帮你一下?” 邵国华一直想问这个问题,看见荷花一双沧桑的手,他就更想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男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妻子如此受累。 “他……他……” 荷花有些迟疑,心底里是不想让邵国华知道她家处境,可一时间又找不出言词来搪塞,只能带着一丝苦笑窘迫地望着国华。可当她的眼睛碰上男人殷切而热烈的眼神时,一阵火花迸溅而出,整个身子就仿佛是被电击了一样,那种酸酸麻麻的舒适,让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可以信赖的,也是值得依靠的。 被火热融化的荷花想让国华知道自己的苦,她情不自禁地倾诉: “他瘫在床上有好几年,除了头能动,全身都动不了。我们家在村里又没兄弟姊妹,最亲的亲戚都出了五服。公婆死的早,孩子又小,家里家外的只能指望我。要是不早点赶回去,孩子他爸和孩子连饭都没得吃。” “唉……你的命还真是苦。” 邵国华轻轻叹息一声,在农村家里缺了壮劳力就像房屋缺了横樑一样。他很清楚让一个女人来独自支撑一个家,那种日子会有多么艰辛。这些年生活的重担没把她瘦弱的双肩压垮,足可见这女人的坚韧。 以前邵国华在外打工,他的妻子也是跟荷花一样,带着孩子独自支撑着他们的小家。虽说国华常回去搭把手,但细心的他还是看得出妻子的累。他内心里一直愧疚的很,总认为妻子的离去是因为累造成的。 “去吧,下班后在厂门口等我。” 邵国华不容置疑地对荷花说: “家里的农活不要担心,我今天就去帮你收拾好。”说完也不等她的答复,径直开着叉车去拖货。 荷花的下班时间要比国华早半个小时,她在澡堂里匆匆冲了个凉,便在厂门口徘徊。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走吧,走吧。可那脚却像是挂了千斤磨盘,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她想国华来,却又不希望他来,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使得她的心尖上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挠她。 邵国华一下班就飞跑到澡堂里洗了个澡,骑着那辆从家里开来的摩托车,快速朝厂门口驶去。远远看见荷花在路边踌躇不定,他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因为国华很担心这位坚强的女人不需要他的怜悯。两人先在诊所上了点药,然后在荷花的指点下朝她家里开去。 七月的夏天既使是在早晨也酷热难当,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耀眼的太阳如同巨大的火龙吐着滚滚热浪,将公路两边的大樟树熏得无精打彩。 荷花的心情丝毫没有受到炎热的影响,她紧张地抓着摩托车的后架,使自己的身体尽量朝后仰,因为她害怕和眼前这个粗犷却又不失俊雅的男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但那充满雄性的气味,随着呼呼的风一个劲地往鼻孔里钻。 异性的风彩如同磁铁一样,吸引着荷花的本能,让她心烦意乱、面红耳赤。她想躲避,可又觉得这气味真好闻,让人舍不得离开。她偷偷地深吸一口长气,深深陶醉在甜蜜的情yu中,可瞬间又在心中暗恨起自己来。 回到家后,她红着脸给丈夫简单介绍完国华,便跟兔子一样躲到厨房里去弄早饭。 邵国华第一眼看见萧传贵,就断定他是位老实本份的人。沉重的心事和长期的病痛,已经击垮这个男人的生存意志。 两个陌生男人的见面,并没有那种常见的尴尬。相反他们很谈的来,像是很早以前就熟知的兄弟。 由于萧传贵比国华要大上十岁,邵国华也跟着荷花一样叫哥。他很诚恳地对传贵说: “我不知道哥哥家处境这样艰难,以后哥哥也别把我当外人,有什么活就尽管使唤我,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 萧传贵叹了口气,自怨自艾地说: “都怪我没用,上个屋顶都站不住脚,却把荷花拖累了。这些年她风里来雨里去,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这都是命,” 国华抹了抹眼眶,眼睛有些发红,有些发涩,轻声细语地劝慰: “哥,你不要埋怨自己,这是你和荷花的命,但这命不可能总这样背时,有歹的时候就有好的时候,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起来。” “唉……我是好不了啦,这辈子注定是离不开床,只指望荷花能过上好日子,她还年轻,不能跟着我苦一辈子。” “会好的,哥你只要把心放宽,就一定能好的快。” 邵国华也不知是从哪来的自信,非常肯定地说: “我这个做弟弟的一定会帮你好起来!” 萧传贵对国华的印象很好,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和以前的自己很相似,看见他那雄健的肌肉和高大威武的身躯,就像看见了自己以前的影子,他侧着头盯着国华的眼睛说: “兄弟,以后你多帮帮荷花,哥哥就不说谢了,你把这就当成是自己的家吧。” “行,我不会拿自己当外人,有什么重活、累活就交给我来。”邵国华并没有听出传贵的言外之音。 吃完早饭,荷花吩咐儿子小宝照看传贵,自己和国华两人拿着镰刀、绳索和扁担,提着一壶凉茶下田。田里的活必须赶在变天之前尽早干完,否则不但要错过下季稻的插种时节,现有已经成熟的稻谷也会烂在田里。 别看邵国华现在是个叉车司机,在庄稼地里他也不逊色任何人,这点农活难不住他。到了晌午时份,田里的谷子就基本上被割完。 荷花在田埂上捆着稻谷,时不时偷偷朝国华那张望,瞧着那飞舞的镰刀,她的心就跟着刀尖颤动。看见那镰刀停了下来,她忙倒出一大碗凉茶跑过去递给他,吴浓软语地说: “国华,歇歇吧。” 邵国华接过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下去,荷花从自己脖子上解下毛巾,轻轻地给他擦拭脸上的汗。那毛巾带着荷花的体香,让年青的他心里一阵躁动。 “嗯,你也歇歇吧。” 两人走到田埂边的桑树下并排坐下,邵国华望着已经割完谷的田对荷花说: “这地方的人我不熟,你下午要去请个机器把田犁了,明天就可以抛秧。” “叫机子犁田,一亩要好几十块,”荷花悠悠地说: “机子只有村医萧传奇家有,孩子他爸的药钱还没给清,再去赊恐怕他不会答应。昨晚你一宿没睡,下午你就歇着,我到村里去借头牛来。” “叫你请就去请吧,这钱我先垫着。用牛犁田又劳力又费时,田犁的不均不说,还欠人家一份情。再说,这天说变就变,错过时节二季稻的收成也会减少。” “嗯。”荷花的声音很小: “谢谢你。” “谢什么呀,”邵国华大大咧咧地说: “我和传贵哥很投机,以后不管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跟我说。” 他从上衣摸出一根烟,四处找着火。荷花眼尖,从地上拾起掉落的打火机给国华点上。 “传贵哥身体不好,”邵国华吸了一口烟,吐出两个烟圈后说: “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你男人来使唤。” 荷花的脸刷的一下变得彤红彤红,双腮上是点点桃花蕴藉着盈盈风流。 国华望着默不作声,一幅羞人答答的荷花,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解释: “荷花妹子,我是说……我的意思是……” “国华,我们把谷子挑走吧。”荷花打断他结结巴巴的解释,羞红着脸站起身来。 “好,好……” 邵国华红着脸轻声应着,心情忐忑地跟在荷花身后。 唯有南风旧相识(三) 犁完田已是下午六点多钟,罗荷花在厨房里弄着晚饭,邵国华冲了个凉就跑到传贵房中问他: “有什么事要我做的不?” “没什么事,兄弟你坐。” 国华挨着床边坐下,随口说道: “有什么事就说,我可认了你这个哥,你别这里藏着那里掖着拿我当外人啊。” 他拿起床边上一把蒲扇替传贵扇着风,忽见他嘴角还残留着饭汤迹,估计是中午小宝喂饭时留下的。邵国华拿着毛巾俯下身来擦拭,一股淡淡的酸味从萧传贵的发际中传出,国华不动声色地问道: “还没洗澡吧?” 萧传贵叹着气说: “荷花搬不动我,回头就在床上擦一下,唉……苦了她啦。” “呵呵……又来了,不是说好要放宽心来嘛。你不要老是叹气,否则好运都会给你叹没的。” 邵国华放下毛巾说: “我去看看有没有热水,洗个澡又费不了多大的事。” 正准备起身,小宝窜进屋来对他道: “叔,我娘叫你先吃饭。” 接着又对传贵说: “爹,娘说要给你搓澡,她马上端水来。” 国华对小宝笑道: “跟你娘说就在院子里给你爹洗,我现在就抱你爹出去。” 小宝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国华掀开床上的被单,他力大,抱着传贵瘦弱的身躯就像是抱着一个小孩。 此时荷花已经在院中的木盆里放满了水,见国华抱着丈夫出来,忙迎上前和他一起小心翼翼地把传贵放入木盆中。 萧传贵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劲,全靠邵国华托着他的身子,这是他五年来第一次洗澡。温暖的热水浸湿了他的身躯,也浸润了他的双眼。 太阳已经偏西,绚丽的夕阳将天空中几朵白云染得彤红彤红,归巢的鸟儿在林中欢快地鸣叫,诉说着一天的辛劳。山林间的小村庄静谧而安详,几缕炊烟袅袅升起,又在微风中徐徐飘散。 “五年了!五年了!终于出了房门看见了云朵和炊烟。”传贵在心中哀叹: “这辈子我还能看得了几回这夕阳西下?” 国华也在心中叹息:多好的一个人,一米八几的大个,却被病魔折腾的骨瘦如柴。他腾出一只手在传贵手臂上捏着,嘴里碎言碎语道: “往后要多捏捏这肌肉。我听人说过,肌肉要是不动就会萎缩,也就更使不上劲来。” “他们娘儿俩天天帮我捏,”传贵靠在国华怀中说: “要不是他们照顾的好,我哪能活到现在。” “往后我给你捏吧,自小我就跟族里的长辈学习武术和推拿,对这些筋脉穴位还记得。只不过我力大,要是捏痛了你就说。” “嗯,好。” 传贵嘴上应着,可在心中暗叹:要是知道痛就好啦,我宁愿用刀扎它,只要它有知觉。 吃完晚饭,荷花就让国华到小宝床上去睡,晚上还要去上班,能多睡一分钟都是好的。劳累了一整天,邵国华倒床就合上了眼。荷花收拾干净后,也在丈夫身边躺下。 “他是位好人,”萧传贵望着空洞的黑夜,轻轻地对荷花说: “我看的出来,他很喜欢你。” “嗯,”荷花侧转身,面对着丈夫说: “你也是好人。” “你跟他过吧,他能照顾好你和孩子。” “那你怎么办?”荷花紧紧握着丈夫的手,她要让这个男人知道,她是爱他的,是真心喜欢他。 “我不是正常的男人,我们这辈子做不成夫妻,以后就当兄妹走动。等你们领了证结了婚,我就到福利院去。”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是生是死。” “唉……你这妹子就是倔。我听人说,只要拿两万块钱给福利院就可以把我送进去。你把房子和地卖了,小宝你带着,孩子还小,时间长了他会忘了我这个爹。你们就好好过自己日子,有时间来看看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荷花松开丈夫的手,抱着传贵的头,婉转深情地说: “不行,我就是找了男人也要和你在一起。” “真是个傻妹子,你这样会有哪个男人要你?” “你就会要我,要是他不同意我也不会要他,咱俩就这样带着小宝过一辈子。” “唉……不说了,早点睡吧,这段时间你可瘦多了。” “嗯,记得叫我。”荷花实在是太累,很快合上了双眼。 一颗明亮的流星从幽静的夜空中划落,带着一抹艳丽的色彩消失在远处灰暗的山顶上。月光透过纱窗轻柔地洒向几个或睡或醒的人,似乎要抚平他们身上的伤痛。 到了十点钟传贵准时叫醒了荷花: “你去叫醒国华兄弟吧,还要赶路,别睡过了头。” 荷花看看钟,轻柔细语道: “让他再睡会儿,他骑了摩托车,来的赢。” 自己却爬起来捯饬一番后又给传贵翻了个身,坐在床上给他按摩。看着日渐萎缩的肌肉,她暗自神伤不已,心里直埋怨自己不能给丈夫需要的一切。 “哥……” “嗯!” “我会养着你,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跟小宝一样。” “哦,我倒喜欢你自己白白胖胖的。” “我不能胖,胖了你就不要我了。” “要,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时间在两人的闲谈中慢慢流失,不知不觉就到了上班的点,荷花把传贵翻转过来,在他脸庞上亲了一口说: “我去叫醒他。” “嗯。” 邵国华在梦中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那条熟悉的小河在明媚的阳光下静静流淌,绿荫荫的草地上盛开着无数的野花,几只蝴蝶在眼前翩翩起舞,空气中弥漫着野草的清香,一只雀鸟在树枝上欢悦地鸣叫…… “国华……国华……” 他忽然听见妻子在叫,在河的对岸,他的妻子站在鲜花丛中朝他招手,如花似玉的脸上洋溢着明艳动人的笑容。 邵国华飞快地趟过河水,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妻子: “老婆,你回来啦,我真的很想你……” 荷花望着国华英俊的脸,心里一阵悸动,她有一种要抚摸他的冲动。虽然相识只有两个多月,但他的善良,还有他的气质已经深深吸引着她。她觉得自已好像喜欢上了这个男人,这让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会丧失对丈夫的爱。她摇晃着头,清醒了一下头脑,俯下身在国华耳边轻声呼唤: “国华……国华……” 睡梦中的邵国华伸手把荷花抱进怀里,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荷花一阵心慌,竟忘记挣扎,全身软绵绵地倒在男人的胸膛上。 邵国华已经醒了,他知道自己抱的是谁,但他舍不得松开手。饥渴的他嗅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贪婪地索求着香甜的吻。 荷花脑中一片空白,她很享受男人带给她的舒适,并积极追寻那条带给她悸动的舌头。忽然,她看见儿子小宝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啊!我这是在干什么呀!” 罗荷花惊恐地推开邵国华,转身逃了出去,慌乱中撞翻了门口的一条长凳。回到堂屋,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呯呯”乱跳的心脏,跨进卧室对传贵说: “我去上班啦。” “嗯,做事要小心点。” 走出大门,国华已经推着摩托车在院子里等着她。他声如蚁虫地说: “对不起,是我犯了浑。” “走吧。” 荷花跨上摩托车的后座。 邵国华将车子发着后又扭头对她说: “要是打我能解气,你就打我两下吧。” “我不怪你。” 邵国华不再做声,慢慢地开动着车子,静静地享受着女人的温柔。 “你喜欢我不?”荷花轻声问着男人。 “喜欢。” 荷花又不自信地问: “你要我不?” “要。”国华的语气很坚决。 荷花幽幽地道: “但我不能离开他。” “我知道。” 荷花怕国华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加重语气说: “他是我的丈夫,我很喜欢他。” “我知道。” 国华不加思索的回答让荷花有些吃惊,迟疑地追问了一句: “你是要我的身子,还是要这个家?” “都要。” “你会和我结婚吗?” “会。” 荷花贝齿轻咬着樱唇,艰难地吐出一句: “即使我们结了婚,我仍然要把他带在身边照顾他,这样你也要我?” “这是应该的。” 荷花吁出一口长气说: “为什么会这样?你不会骗了我身子就跑吧?不过你真的要骗我也无所谓,起码你心里曾经有过我。” “为什么!因为你很像我女儿的妈妈。”国华停下车将荷花拽到自己胸前,望着她水灵灵的秀眼说: “我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喜欢你就会喜欢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喜欢。” 荷花伸出手抚摸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娇翠欲滴地说: “你们两个我都喜欢,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国华吻着她的双眼和额头: “不是你贪心,是你太善良,太注重情义!” 一束车灯扫过两个正在相拥热吻的情侣,缺德的司机鸣了几声高音喇叭,惊醒了一对野鸳鸯。 风流总属一家人(一) 第二天一下班邵国华就收拾东西,从厂区宿舍搬出来住进了荷花的家。他没有经过荷花和传贵的同意,就擅自闯进这个村里最简陋最偏僻的小屋。随他而来的行李很少,只有几件换洗衣服,但却有一件荷花最急需的东西------钱!是邵国华这两年省吃俭用攒下的钱。 吃过早饭后,国华悄悄把荷花拉进厨房,将三万块钱的存折交到她手上,轻声地说:“前几年在老家盖了房子,否则的话也不止这点,你先拿着应应急。” 荷花迟疑着不敢接,轻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国华问她:“你想和我成家不?” 荷花点点头。 “你当我是家人不?” 荷花又点点头。 邵国华抓住荷花的手,将存折放在她的手掌上,又将她细长的手指握成拳,乐呵呵地笑道: “那你就得收下,现在最紧要的是把化肥买回来,那田已经贫瘠的很。明天我们一起去买,还要给传贵哥买些药和营养品,他这样瘦弱,不补充营养是不行的。” 荷花手里捏着存折,眼泪啪啪地直往下落。邵国华将荷花拥在怀里,擦着她的眼泪,笑着安慰道: “不哭了,咱们都是一家人,这钱就该合起来使用。以后我的工资就交给你管,你每月寄三百钱给我哥,那是给秀儿的伙食费。” “要不……我们把秀儿接过来住好吗?” 荷花知道国华有个五岁的女儿叫小秀,放在大伯家寄养。她望着邵国华的脸色,小心地征询他的意见。 “不了,传贵哥身体不好,再照顾两个小的,还不得把你累死。” “小宝也能帮点忙。” 罗荷花是真心想把小秀接过来,她认为只有自己对秀儿加倍的疼爱才可以报答国华这份情义。 “过了年小宝也该上学去,等秀儿再大一点,能自己照顾自己,再接过来也不迟。” 荷花还想争论,但国华用嘴堵住了她的嘴。两人就像干柴和烈火一样,背着人躲在厨房里拥抱亲吻,直到喘不上气来,国华才恋恋不舍地松开荷花。 人因忙碌而充实,因充实而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在这个新的家庭里,邵国华活的很充实,整天忙忙碌碌,不是整整塌垮的围墙,就是捡捡漏雨的屋顶,要不就修修损坏的桌椅。让这个家焕然一新,充满生机。 日月穿梭,星转斗移,转瞬间国华在荷花家已经待了好几个月。他现在是完全融入到了这个家庭中,但他和荷花的关系却一直止步在亲吻和拥抱上,生理的需求让他们想彼此占有,而伦理的束缚又让他们时刻保持着最后的底线。 荷花是在两个男人中徘徊,不想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心。国华是因为荷花还是传贵名义上的妻子,觉得不能对不起传贵,哪怕传贵曾多次暗示过他,他还是与荷花保持在精神伴侣的层面上。 这天下了班后,邵国华趁着荷花煮饭的空隙跑到田里去看看。现在地里的活基本上是他在做,他人勤快技术又好,那庄稼也长得是绿油油的。国华蹲下身子随手锄去几株野草,又捻了捻稻苗上的穗谷,穗谷很饱满,色泽也很光亮,再有一个月就可以收割了。 微风拂过,田里掀起一波金黄色稻浪。国华站起身,极目远眺,心里盘算着收成。自从妻子死后,在这里他第一次找到了家的感觉,这家里的人就像是他身上的血肉,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照顾好这个家。 小宝蹦蹦跳跳地从田埂上跑过来,远远地就大声欢叫: “爹,娘叫吃饭。” 自从国华进了这个家门,传贵就让小宝喊国华叫爹,小家伙不懂事,问他: “狗娃他们只有一个爹,我怎么会有两个呢?” 传贵说:“他是你亲爹,我是你舅舅,是你娘的亲哥哥。” “那你咋和娘睡一块呢?” “舅病了,不能动,你娘要照顾我。” “哪我以前咋就喊你爹呢?” “那是以前你亲爹没回来,以后你要喊我叫舅。” 荷花和国华都听到了这父子间的对话,两人心里难受的很,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国华在河沟里洗净手,举起小家伙胖嘟嘟的身子架在自己脖子上,拉着他肉乎乎的小脚,乐呵呵地说: “走,小宝,咱们回家吃饭啰。” 小宝揪着阿爹的头发,奶声奶气地喊着: “驾,阿爹快跑。” 小孩子忘性大,几个月下来,他们在情感上已是真正的父子。 吃完晚饭,荷花收拾着碗筷,国华抱着传贵给他洗身子,现在天有些转凉,国华就把盆放在房里,他手巧,在厂里做了个带搭扣的靠背,这样传贵就可以支起上身,用搭扣固定,不用整天躺着。木盆还是小了点,传贵的脚伸在盆外。 “哥,” “嗯。” “往后我去买个浴盆,那东西大,洗起来舒服。” “那东西老贵,买它干什么?” “行,回头我做一个,以后哥就可以躺着洗。” 国华将水浇在传贵身上,用毛巾包着手,轻轻地搓着。萧传贵逮着机会又老话重提: “兄弟,你跟荷花要早点把事办了。” “不急,不急,等过了年再说吧。” “人多嘴杂,时间长了对你不好。” “哥,我知道你心思,但荷花心思还没定,就这样过日子也挺好。” “唉,我也不瞒兄弟,我和荷花就是假夫妻,我这东西没用,这几年荷花是在守活寡。” 国华手抖了一下,轻声说: “哥,你要放宽心来,说不定哪天就能好起来。” “你也别劝我,我自个儿清楚,这是好不了啦。活一天算一天,只是拖累你们了。” “哥,这话咋说的,咱们是一个屋的人,说什么拖累呢!” 荷花收拾干净后进屋和国华一起把传贵抬上床,国华把水倒了后对荷花说: “你们先歇着,我去沟里电点鱼。” 只要有时间,邵国华就会背着电瓶,拿着电棒在小河沟里电些黄鳝、泥鳅、小鱼之类的,这些野生的东西卖的老贵。他人勤快,手脚又利落,每月电的鱼虾除去自己家吃还能卖上一千多块钱。 荷花点点头,帮他把电瓶背上身,轻声说: “早点回来。” “嗯。” 目送着国华出门后,荷花返回屋里,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摞这几个月她与国华一起攒下的钱,算起帐来: “村医务室欠他六百,狗娃家两千,村长家三千……” 荷花把钱算好后,一摞摞地分好,又仔细地数了几遍,把剩下的钱用毛巾包好,塞在传贵枕下,轻笑道: “哥,你先躺着,我去把这钱还给他们。” “等下,荷花……” 传贵连忙叫住荷花: “那钱先别急着还。” “怎么啦?” “你一下子把钱还清,他们要是问你钱哪来的,你怎么说?” 荷花愣住了,自从国华搬进来住后,她就感觉到村里人异样的眼光。 “荷花,你还是和国华把事办了,这样不清不楚的,对你、对他都不好,村里人也会议论纷纷。” “我怕……” 荷花下意识地说: “我怕哥以后会不理我。” 以前荷花需要一个男人是因为这个家,是因为生理需求,但情感上却一直在排斥。但和国华几个月相处下来,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上他。和他在一起,她有一种做小女人的幸福感。虽然她是躺在丈夫身边,可心里也时时想着国华。可跟国华相拥亲吻时,她又想着传贵,觉得对不起他。她总是在矛盾中徘徊,举棋不定,觉得那张红本子是她对丈夫爱的保证,她害怕自己丧失这种爱,所以要把红本本死死地捏在手中。 “唉,荷花,我人虽没用,可心里清楚,你是怕国华不要你理我,对吧” 这也是荷花最担心的事。 “国华兄弟和你都是好人,你们结婚吧,把我当成你哥就行。” 荷花拿起传贵的手捂在自己脸上:“真要这么急吗?” “早点办,晚了对华儿不好,村里人肯定在看着,他又是外乡人,弄不好会出事。” 这点荷花很清楚,虽说这几年人们思想开放,但骨子里的老传统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变的。 “嗯,我听哥的。” 荷花轻轻地靠在传贵身边说: “明天转晚班,白天有时间,我和他一起去乡里办。” “这样就好?”传贵长吁一口气,他心里有种解脱感,好像是终于抛弃了一种罪孽。 “吱呀”堂屋的门被推开,荷花知道是国华回来了,耳朵里听着他轻手轻脚倒鱼声,冲凉声,脑中尽是他壮硕的身体和强健的肌肉。半小时后,一切又归复寂静。但荷花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复去,身上像有千万只虫蚁在叮咬一样。 “想他啦?”传贵也没睡着。 “嗯。” “去吧。” “不。” “去吧,不要闷在心里。” “哥,你说我是坏女人不?” “不是,去吧。” 荷花爬起身,黑夜中丈夫的脸看不真切,但她能感觉到传贵的眼睛里散发着希翼的光茫。 “去吧。” “我真去了!” “去吧。” 荷花下了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 “哥,你怪我不?” “不怪,快点去吧。” …… ※※※※※※※※※※※※※※※※※※※※ 浣溪沙·赠陈惜惜、怜怜? 宋·?郭应祥 尊俎之间著二陈。津津眉宇笑生春。清歌妙舞两无伦。 叔隗轻盈饶态度,小乔妩媚足精神。风流总属一家人。 风流总属一家人(二) 这是一幢老房子,两个卧室紧连在一起,中间是用木板隔开,隔音的效果非常差。传贵静静地躺在床上,能清楚地听见隔壁房间的动静。 那边压抑的声音,让他的心有点痛,可脸上却露出难得的微笑。这声音让他回忆起自己和荷花结婚时情景,使得平静的心湖落下了一片翠叶,荡漾起千万层温柔。随着身体虚弱而逐渐死寂的心,忽而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仿佛自己能够驾驭烈马,在无垠的草原上任意驰骋。 激情在寂静中悄悄澎湃,隔板在黑夜中索索抖动。 “真是个强壮的男人。” 传贵在心中暗叹,他在为荷花高兴,为他们俩人高兴,这种感觉就像自己又一次获得重生。 很久很久,夜风中充满馨香。传贵慢慢合上双眼,他也很累,虽然整天躺在床上,却从没睡过一次好觉,今夜他想好好睡上一觉,可耳边却又响起了那人世间最美的乐章。 “真是只贪吃的猫。” 萧传贵面带微笑,心中暗骂着国华,思绪却飞到了以前自己和荷花恩爱的时候,念着那份丰满和柔软…… 小宝睡得迷迷糊糊的,被晃动的床吵醒,他揉着眼坐了起来,稚声稚气地问: “娘,你在干什么呢?” 荷花扣好胸衣的扣子,拿起蒲扇,扇了扇绯红的脸,又对儿子扇了扇,轻声哄道: “小宝,乖,快睡啊,娘给你赶蚊子。” “哦,” 小宝又躺了下去。 荷花轻轻地给儿子扇着风,国华不声不响地坐在她身后,抱着曼妙轻盈的娇躯,轻柔地温存。 荷花全身无力,偎依在他怀中,吴浓软语地轻吐丁香: “国华。” “嗯。” “明天去领证好吗?” “好。” 荷花依恋地拿开那双仿佛被施了魔法的手,娇慵地坐直身子: “我要过去了。” 邵国华深吸了一口那迷人的体香,替荷花扣好衣服,柔声道: “去吧。” 荷花双手捧起男人的脸,在那薄而坚毅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带着几分愧疚,几分依恋,细声道: “国华,你怪我不?” “不怪,” 国华亲了亲她的额头,不舍地在那嫩滑的丰腴处揉了几把,温柔地说: “去吧。” 传贵见荷花又摸索着回来,他小声责怪道: “你怎么回来啦?” 罗荷花躺在传贵身傍,拿起他瘦弱的手捂在自己发熨的脸上,轻轻地说: “我要在这儿陪着哥睡。” 传贵轻声问: “他好吗?” “好。” “喜欢吗?” “喜欢。” 传贵叹了口气说: “傻妹子,你不该过来的。”平淡的语气中带有一丝埋怨。 荷花张开双臂把传贵的头搂在自己怀里,抚摸着男人有些枯干的黑发,悠悠地说: “你们两个,我都喜欢。” 天刚朦朦亮,荷花和国华都早早地起了床,两人在厨房里洗漱干净后很有默契地干起自己份内的活,这也是几个月下来他们养成的习惯。不需要任何言语,那种亲密无隙的配合就像是钟摆上的齿轮完美地啮合着。 国华从昨晚电晕的黄鳝中拣了几条大的放进盆里,将剩下的倒进篓中,掂了掂竹篓,心里估计可能卖个百把块钱回来。他满意地放下竹篓,提起锄头往地里去。 每天他都要到地里看看,望着长势良好的庄稼,就会盘算着丰收后的收入。因为他想尽快攒一笔钱,这样就可以带传贵到大城市医院看看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深秋的微风在田间掀起一阵阵金色的稻浪,带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让国华精神为之一振。他从脚底下捡起一块泥土,将停在稻草人上的雀鸟赶出属于自己的领地。一位村里的庄稼汉从田边经过,冲他点了点头。国华将手在裤子上擦了擦,腼腆地应了声: “早。” 荷花坐在镜前梳好头,破天荒地在脸上抹了一点香。这东西老贵,荷花舍不得用,只是在给传贵洗好脸后抹点,防止水份流失而干裂。经过男人滋润的荷花容光焕发,眼睛是水灵灵的,脸脥是粉扑扑的。她对着镜子左右察看后,笑眯眯地问传贵: “我美吗?” “美。” 传贵望着荷花嫩秧秧的脸,这是他病后第一次发现身边的女人是如此秀美。以前他是机械地回答,今天他是由衷地赞叹: “真漂亮。” 他很想用手去抚摸那光滑亮丽的脸庞,可他没有这个力气。荷花似乎知道他心里想法,捉住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抚摸。 传贵明知故问地说: “昨晚小宝醒啦?” “嗯。” “往后我到小宝房里睡,你俩就在这床睡吧。” “我要陪着你。” “傻妹子,今天你俩领证,以后就是夫妻,应该在一起睡。” “不,小宝睡觉不老实,要是压着你怎么办?再说你晚上也需要人照看。” “唉,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但这样对国华兄弟不好,不能太对不起他。” “嗯,他不会怪的。这事往后再说,我先去弄饭。” “你和国华好好商量商量,这事不能拖。” “嗯。” 荷花应了声,像轻盈的小燕子掠出房门。 不到一会儿小屋顶上升起一股袅袅炊烟,淡淡的烟丝和清清的薄雾相互缠绕,给清晨的乡村平添了几分如山水画般的色彩。 在早饭快弄好的时候,国华扛着锄头,手里提溜着一只肥肥的山鸡乐冲冲地回家来,他对着荷花呵呵笑道: “这家伙贪吃,钻到田里给我逮着,晚上把它炖了,给哥补补身子。” 荷花打了一盆热水,递过毛巾,含情脉脉地说: “洗洗吧。” 国华道: “先放着,我去把猪喂了。” 端起荷花煮好的猪食朝猪舍走去。 荷花望着他雄壮的背影,想起昨晚的疯狂,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心里甜甜的。 国华把猪食倒在槽中,又从井里打了几桶水,将猪粪冲进沼气池里,看见荷花还在热水盆边等他。他接过毛巾,沾着水洗了几把。见荷花还站在自己身边,样子怪怪的,不由地奇怪道: “怎么,有事啊?” 荷花不做声,轻抿的嘴唇勾起一抹迷人的媚笑,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邵国华。 国华扭头朝堂屋看了看,他快速地在荷花脸上亲了一下,轻声说: “你今天真美。” 荷花推开国华,媚眼如丝,轻声说: “你先去澡堂里等我,我喂完饭就来找你。” “不,你先去吧,我去给哥喂饭。” 国华端起饭托,在荷花脸上香了一下,轻轻地说: “等着我哦。” 传贵张口接过国华喂过来的饭,稍做咀嚼便吞下肚,随口问道: “小宝还在睡?” “嗯,正香着呢。” “往后我就搬小宝床去睡,你和荷花就住这屋吧。” 国华连忙道: “那哪行!小宝睡觉极其不老实,你的身子骨脆,经不得撞。不行,不行。” “要不你在堂屋搭个床,我就睡那。” 国华摇摇头说: “不行,堂屋里风大,眼看着就快入冬,要是让哥着了凉,那就麻烦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传贵有些恼火: “你说怎么办?” “先这样凑合着,往后有钱把屋盖大点再说。” 传贵微摆着头说: “不行,你俩是一对,今天就得住一块,再让荷花跟我在一起这算哪门子事。我虽没用,但还是个男的,传出去了别人会骂的。” 国华嘻嘻笑道: “哥不也要人看着嘛,要是没人在边上照应,怎么翻身和大小便?说实话,我睡觉也很不老实,不然的话我就陪着哥睡。” “唉!我就是个活死人,说来说去还是我拖累了你们。” “哥,这话怎么说的,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准说两家话。” 传贵点着头说: “是啊,我们是一家人。我虽怪老天爷对我不公,但还是要感谢他,让我们能聚在一起成为一家人。既是一家人,我也不瞒兄弟。以前我是怕荷花想不开,才偷活着。可现在我就觉得你就是我,我没法做的,你帮我做了。我没法给荷花的,你帮我给了。看着你,我就想是我还在活着。兄弟,谢谢你!是你让我有了想活的念头。” “我知道哥的意思,哥是把我当成了自己。” “嗯……荷花是好女人,你要好好待她,还要把我那一份喜欢给她,要加倍待她好。” “我会的。” 传贵吞下一口饭说: “我吃饱了,分床睡的事你和荷花商量,宜早不宜迟。” “嗯,我知道。” 国华给传贵擦了把脸,端着饭托出去。 浴室里哗哗地响着流水声,排气孔里冒出一股热气,国华望着浴室止了脚步,随手把饭托搁在堂屋门口的地上,轻手轻脚地朝那走去。 这小小的浴室是国华进门后自己砌的,上面装了个大水箱和一个太阳能热水器,水是用电泵从井里抽上去的,澡堂顶上装着四个取暖浴霸,往后国华还想做个浴池,这样传贵洗起来更舒服。 他轻轻敲了敲浴室的门,像狸猫一样从开启的门缝中闪进,迷人的呢语在静静的小院中轻轻荡漾,仅存的一点神识在妖艳和健硕的身体融合中迷失…… 以前的国华只是把荷花当成妻子的影子,是想把对妻子的愧疚和爱转嫁给荷花。而现在的他是深深迷恋上这个家,迷恋上这位美丽娇媚的女人。 深秋的朝阳像金子一般铺盖在小屋上,给这小小的院落带来温暖的祝福。充满爱的小屋,在阳光下显得生机勃勃。不知在什么时候,几只翠鸟飞落在屋顶上跳跃,清脆的鸟鸣声划破了长空:新的一天开始啦! 合卺嘉盟缔百年 当人们在彷徨的时候,他们会想的很多,也会想的很远。那种担心、迷茫和患得患失的考虑会左右他们的情绪,让他们的心情变得沉重和压抑。而一旦他们做出决定,就会突然发现那些迷茫和担心就像是春天的细雨,它或许能淋湿你的衣服,却引不起滔天洪流,反而会滋润干枯的心田。 荷花艰难地做出了她人生中又一次重大的决定,将自己以及家人的未来捆绑在国华身上。做出这个决定后,她开始完全放纵自己,尽情地享受由□□和灵魂相互交融带来的兴奋和刺激,枯萎的心花在爱的浇灌下再一次怒放,让她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娇美如花的颜容和傲人挺拔的身躯,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心情愉悦的她,既使是坐在摩托车上,都在无意识地哼着凤飞飞的初恋: “夜深沉,月昏昏,寂寞地等候你,等候你诉一诉别后岁月凄凉,我要你常记在你心里,我要你永远不忘记,我俩相依蔷薇花地,好像鸟儿双栖织连理……” 优美的歌声在国华耳边旋转、跳跃,又随着和煦细柔的秋风轻舞飞扬开来,给绚烂的秋天悄悄地抹上了一丝明媚艳丽的色彩,也撩动了国华那不甘寂寞的心弦。他腾出一只手落在荷花的大腿上,情不自禁地赞道: “人美歌声也美。” 荷花抿嘴轻笑: “好生开你的车,别把我带沟里去了。” “放心,我技术好的很。” 荷花把男人的手轻轻拿开,又柔柔地掐了一把国华蜂腰上的肉,媚笑地娇嗔: “真是喂不饱的猫!注意点,别给人看见。等办完事,我让你摸个够。” 邵国华也怕给人撞见,咽下一口唾液,压下那团燃烧的火,专心开着车。 从家到乡政府只有二十多分钟车程,说笑间就到了。整个镇子只有零零散散十多家店铺,主要经营化肥生资、日用百货和服装鞋帽。还有几家小酒馆,都是大灶在外,屋里搁上几张桌子的那种路边摊。由于不是赶集日,街道上的人不是很多,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镇子虽然小,但乡政府大楼却做的很气派。一栋金碧辉煌的六层大楼,巍峨耸立在镇中心,成了小镇地标式建筑。在平房或两三层的玉制顶房中,颇有些鹤立鸡群之感。 建造豪华型办公楼,是近几年各级政府官员最热衷的事情。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一任地方官总想在一地留下自己的印迹,何况这背后还有利益的输送。 这么多的办公室自然要有人来坐,总不能空在那做摆设。那些稍有些门路的人便削尖了脑袋往里钻,人员编制是越编越多,就连办这离婚证和结婚证的都分属两个办公室。一个在三楼的东头,另一个在三楼的西边。 罗荷花让国华在三楼楼梯口等着她,自己揣着资料进了东头办公室去办离婚。离婚材料是传贵托乡里一个本家兄弟早就办好的,就等荷花签上同意两个字。□□的人员也知道荷花和传贵的事,所以没多问什么,便在两个绿本上填了字盖了章。 荷花拿着这两个绿色本子,有些失落地从那门里出来。这两个小小的本子,从法律上宣告了她和萧传贵不再有任何关糸。但这种失落的心情,在见到国华后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另一个门。 办结婚证的是荷花娘家村上的女儿,对荷花很熟悉,看了看离婚证以及荷花和国华□□用的合影照,调侃道: “你们可真行,离婚结婚搁一起办,还真是挺利索,估计全乡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结婚材料是在萧传贵的催促下,邵国华借着八月中秋回家时带过来的。那张和荷花的结婚照,是节后特意跑到远处别的乡镇照的,目的就是为了避人耳目。 国华和荷花都红了脸,两个人不知道该如何回那姑娘的话,只好尴尬地傻笑。 那姑娘边办着手续,边跟荷花说: “你和传贵呀早该离了,这样拖着对你对他都不好,以后孩子归谁带啊?” 荷花挤出一丝笑脸说: “我带着。” “是啊,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那传贵呢?是不是送到福利院去?” “不,我带着。” “嗯?你同意?” 那姑娘停下手中的工作,不可思议地问国华。 国华点着头说: “同意。” “那传贵也同意?” 这次她问的是荷花。 “他也同意。” 荷花苦笑着说: “我们都谈好了,离婚不离家。” “疯了,疯了,你俩个疯了。” □□员摇晃着脑袋说: “这不是拖累人吗。” 做为女人,她心里为荷花叫着屈。 从乡政府大门出来,荷花手里捏着四个本子,两个绿色的离婚证,两个红色的结婚证。她就像是拽着两个男人的心,哪一个都放舍不下。 邵国华看时间还早,便对荷花说: “你先到东头药店给哥买点药和补品,我到那头去看看化肥价格,现在买肥的人不多,可能会便宜点。如果真跌了价,咱们就进点备着明年开春用。” 荷花要从包里掏钱,国华摇摇头: “先不急着付钱,等他送到家再付也行,过会我来接你。” 荷花轻声叮嘱道: “你小心点,慢点儿开。” “嗯,知道。” 邵国华发动摩托车,屁股冒出一阵黑烟,突突地拐上镇上水泥路。荷花目送着他离去,只到看不见人影才收回了眼光,芳心中荡起千般的柔情。 这镇子国华也来过几回,都是买些日用品或是称点肉。但这生资店却是第一次上门,因为以前买化肥,都是荷花叫村里人帮忙捎带。 他在生资店里左看右望,跟店老板讨价还价,费了好大的口舌终于谈妥价格。但国华还不满意,指着一堆鸟网笑眯眯地说: “老板,你看我这么照顾你生意,你能不能意思意思,送十几米网给我。” 店老板拿着化肥单子递给他,摇摆着头笑道: “你这人贼精,把价压得这么低还想着揩点油去。” 国华瞄了一眼化肥单子,掏出烟给店老板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吐出一口烟圈,乐呵呵地说: “只有错买的哪有错卖的,看你这福像就知道哥哥这儿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那一点网对你来说,不就是九牛一毛的事吗。” 店老板听的高兴,乐道: “行啦,行啦,这网我送你了。化肥是你自己来拉呢,还是我们送过去?” 国华笑着说: “我把地址给你,你送到家我就付钱,行不?” “行。”老板爽快地答应下来,接过国华递来的纸条,看了一眼说: “哦,是传贵家的,我熟悉,我就是那村上的人,说起来都是一个祖先下来的远亲。兄弟面生,和传贵什么关系?” “我是荷花她哥。” “哦,这些年真苦了她。她头上两个哥我见过,你是老三?” “嗯。” “兄弟经常在外地跑吧?口音都变了。” “我从小过继出去了。” “哦,是这样啊,难怪。你那妹子可是苦命人啊,幸好还有你这个哥哥在帮忙。” 国华辞了老板开车去接荷花,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慌,只是本能告诉他,不能说实话。 该办的事都顺利办完,两人心情也变得轻松,沿路唠着家常。 “早上哥说搬到小宝屋里,把那屋留给咱俩,你说呢?”荷花坐在摩托后面,还没等国华回话,又自顾自的说: “哥的脾气很倔,咱俩既是夫妻,他就一定会要咱俩睡在一块。” “早上哥也和我说了,这哪行!小宝睡相不好,要是碰了,压了怎么办?”国华道: “这事先放着,哥身边也要有人陪着,以后我也陪陪他,只是我睡觉不大老实。” “我也想过让你照顾哥,可又怕他不适应,而且我心里也放不下。” 车子拐上弯弯曲曲的小路,一缕清风带来淡淡花香,沁人心脾。鸟啼蝉鸣声,婉转悠扬,仿佛是来自天际的梵音,让这幽静的四野有了几份空灵的美,也使困惑的灵魂在恬静中得以净涤。荷花在颠簸中抱住国华的腰,赤红的脸紧贴在宽阔的背上。 心有灵犀一点通,在静默中,邵国华感受到她无言的柔情,把车开进路边的野树林。 枝丫层叠,满目青翠,在这人迹罕至的野林深处,刚刚结为夫妻的他们,诉说着爱的誓言,将心中的激情尽情释放…… 阳光从树叶中透露出来,星星点点地洒在草地上,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茫。国华吸着烟,尽情地享受林中的寂靜和温馨,荷花慵懒地躺在他怀中,轻言细语地吐着心声: “国华哥,我喜欢你。” “我知道。” “可我心里堵的慌,又喜欢和你在一起,却又总忘不了哥对我的好,心里一直当他是我的男人。我知道你不会怪我,可我怪自己,你才是我真正的男人啊。” 邵国华低下头吻着荷花秀丽的眼眉,轻轻地笑道: “只要你是真心的喜欢,我也会喜欢,我不会怪你。我和你,还有哥、小宝、小秀,我们就是一家人,咱们相亲相爱过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对?” “嗯,国华哥,谢谢你喜欢我,我以后加倍的对你好。” “你现在就够好的,走吧,”国华拉起荷花说: “咱们该回家啦。” “嗯,是该回家了,下午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春色不干枯木事 国华和荷花的婚姻生活在没有酒宴,没有鞭炮,没有任何祝福的情况下开始了。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已经结婚,除了多出两个红本本能证明他们是合法夫妻,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当然一些小变化还是有的,最起码荷花可以放心地与国华待在一起,不再有那种对不起传贵的愧疚感觉。 每天晚上她会故意在屋前屋后忙碌,等小宝睡着后,就会溜到国华身边搓粉团朱一番,完事后又回到传贵身边照料他。 两个人正是□□之花怒放的年龄,颠鸾倒凤的闹起来后就忘了周遭环境,有时会吵醒熟睡的小宝,小家伙揉着眼睛会问: “爹,娘,你们在干什么呢?” …… 为了能让国华和荷花能像正常夫妻一样生活,萧传贵就拿这个来说事: “你俩这样对孩子很不好,小宝转眼就是要读书的人,这么大的孩子说懂又不懂,说不懂又懂,避着点好……” 夫妻俩拗不过他,答应按他说的先试试看。那一夜,荷花和国华时不时轮番爬起来给传贵翻翻身,可到早上仍然发现他身上淤青了好几块。 萧传贵那身肌肉萎缩的很厉害,血管细细的十分容易破裂,骨头也脆的很,稍有碰撞就会造成皮下出血,严重时还可能会造成骨裂,甚至骨折。 荷花和国华哪敢还让萧传贵跟小宝一个床,两人又把他抬回了主卧。从这以后,夫妻俩在屋里尽量收敛,大多数是在夜深人静时,躲到洗澡间里去偷偷约个会。有时兴趣高昂,他们也会到野地里去高兴一把。整天神神密密,弄得跟偷情一样。 天开始越来越冷,转眼间就进了九。这个时候地里没有农活可干,河沟里也打不了多少黄鳝。邵国华闲着没事,就偷偷跑到山里张网捕鸟,这地方是候鸟经过的地方,每天能抓个五、六支大鸟回来。 现在的人都喜欢吃个野味,那些野鸟卖的比家禽贵好几倍。但这是违法的,只能偷偷摸摸地做。可传贵哥治病要钱;老房子想翻修也要钱;小宝过了年得让他上学前班;荷花要辞掉工作专门在家照顾传贵,而要把这所有的一切做到实处,都离不开钱。 国华想的远,觉得肩上要挑的担子还有很多。现在的他是钻进了钱眼里,为了省钱他把烟都戒了。 望着山林里支好的网,邵国华拍了拍手上的泥,对着网双手合什,但愿明早能有个好收成。他见时间还早,难得地偷了一回懒,在山边的一块岩石上坐下,嘴里嚼着根树枝,静静地享受着冬日温暖的阳光。 一缕炊烟从自家小屋飘起,袅袅娜娜地升到半空,与那静止不动的白云融为一体。几只小家雀从云朵下掠过,落在屋前的树枝上跳跃。山林、田地、村庄和蔚蓝的天构成一道和谐美丽的风景。 他们的小屋是全村最靠近山的房子,村里人有了钱就在大路边盖起了楼房。几年下来,这里只剩下传贵这一户,还孤零零地还矗立在老地方。虽说少了些热闹,但也多了份宁静。 邵国华看见荷花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向这边山上张望。他的脸上顿露出温柔的浅笑,站起身朝她挥了挥手,又将一只手做成喇叭的形状,长长地大喊一声: “哦……” 荷花听见喊叫,她挥着手示意国华快回来。从心底里她是不愿意国华去捕鸟,劝了几次叫他别去,但他就是不听话。每天捏着男人拿回来的卖鸟钱,她总是心惊胆战。 邵国华像一头猎豹,敏捷地在山石上跳跃,没用多长的时间就回到了家,此时荷花已经把饭菜摆上了桌,他随口问道: “哥吃没?” “吃了。”荷花打来一盆热水说: “你先洗洗。” 小宝眼巴巴地望着饭菜,叫嚷道: “爹,你快点,我饿了。” 国华嗯了声,接过荷花盛好的饭,摸了摸小宝的头,笑呵呵地说: “快吃吧。” 荷花坐在国华对面说: “明天你不要去捕鸟,我听狗娃妈说,这几天镇上抓得很紧。刘村的一个人给林业公安抓走了,他们都说会判刑!” “好吧,今天张最后一网,省的你总是提心吊胆。” 荷花挟了一块肉放在国华碗里,又给儿子挟了一块,望着国华说: “快过年了,你什么时候把小秀接过来,我还没见过她呢。” “我本想等年关放假时去接,但过几天表哥要回趟家,我让他带过来。不过,来了以后怎么睡啊?” “一个小孩子能占多大地方,和我挤挤就行了。” “嗯,就怕吵着哥。哦对了,哥这几时闷闷不乐的好像有什么心事。” 荷花叹了口气说: “是啊,我也觉得不大对劲,问了几次,他都说没事。我估计还是为咱俩睡觉的事烦心,要不今晚你陪着他问问。” “好。” 自打传贵从小宝屋搬回后,两人就轮流陪着他,这样荷花也能轻松些。但大多数还是荷花在照顾,因为国华下了班还忙里忙外想多挣些钱。 两人辛苦了半年,把外债全部还清了不说还存了七、八万块,国华想等过完年就拿这钱带传贵去看病。他心里虽然清楚伤了脊椎是很难治好,但就是不死心,也许在大城市有个百分之一的希望呢!但传贵死活不肯,要他先把房盖了。 吃完饭后,国华对正在收拾碗筷的荷花说: “我去陪哥,你也早点歇着,晚上还要上夜班。” “嗯,收拾完我就睡。” 邵国华已经没有初到这个家时的陌生感,与萧传贵的关系也少了很多虚伪的尴尬。他非常自然地爬上床,一边给传贵按摩一边问他: “哥,你有心思吧?这几天你的话都少了。” 传贵闭着眼说: “没有。” “有什么你就要说出来,是不是我哪做的不好?” “不是。” “哪……是不是荷花做的不好?” “你们都没错。” “难道还是我和荷花分房睡的事让你不开心?” 萧传贵叹了口气,有些落寞地说: “别问了,睡吧!晚上还要上夜班。” “嗯,” 国华熄了灯躺在传贵身边不甘心地说: “哥,有什么事你就说,闷在心里会伤身。你这样弄的我跟荷花也在胡思乱想,不知道是哪做错了。” 传贵睁着眼望着漆黑的夜空,半晌才悠悠地说: “你和荷花有段时间没在一起了吧。” “嗯,怕吵着小宝。” 实际上两人几乎天天在小洗澡间里恩爱一回,但这事可不好跟传贵说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传贵呼出一口长气,像是下了决心说出来: “你把我当哥,我把你当弟,但这种话就是兄弟间也不好说啊。” “说吧,有什么事我们商量着解决。” “我要说了兄弟可不要怪我。” “怎么会怪你呢!不会,绝对不会!” 萧传贵幽幽地道: “我整天躺着,除了这心还在跳,其它就跟死人一样,现在这心也快死了,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怎么啦?” 国华坐起身来: “我记得哥上次说要好好活下去的。” “那是从你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我把你当成自个了。” “现在怎么不行啦?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都不和荷花做了,我还能看见啥?” 传贵脱口而出,夜色中顿时一片寂静。良久,萧传贵才叹道: “这不是兄弟的事,是哥不正常。” 国华好歹是个高中生,而且还是非常聪明的那一种。他立刻明白了传贵的意思,知道这是一种心理疾病。性无能和对生活了无兴趣,使萧传贵产生了一种扭曲的心理,而正是这种变态扭曲的心理,却又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国华咬着嘴唇,轻声道: “哥,你想看我和荷花在一起?” “嗯,感觉就像重活了一次。我知道自个不对,可就控制不了。是哥该死,得坏了病。” “哥和荷花也是夫妻,有这想法也正常。”邵国华在想该如何解开传贵的心结,这种压抑得不到释放,就会从心理漫延到生理,对一个本身有病的人来说,这是致命的。他装做无所谓地说: “我知道哥喜欢荷花,荷花也喜欢哥,哥是想看荷花幸福的模样,这哪是病呢。” “唉,兄弟一张嘴就会逗我开心,你说咱俩前世是什么关糸,在今世能结这样的宿缘!” 国华呵呵笑道: “备不定咱俩前世就是夫妻。” 传贵也笑了起来: “那荷花是什么?” “暖床的丫环呗。” 两个男人躲在被窝里偷笑,拿着荷花说些男人间的浑话。 在上夜班的路上,国华将传贵不开心的缘由剖析给荷花听,荷花听到有可能会影响到传贵的健康,连忙问他: “那以后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依哥的意思呗。” 荷花羞红了脸,捶了他一拳,害得两人差点摔进沟里,她笑嗔道: “你好意思不?” “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荷花听国华说的郑重,不像是开玩笑话,她惊讶地说: “你还真想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要不去找位心理医生给哥看看?只怕哥不会答应去。” 荷花迟疑了很久才说: “真能治哥的心病?” “嗯,心病要有心药医,应该可以吧。” 荷花没做声,却在暗想着自己在两个丈夫之间会怎么样,心中竟有了一丝异样的刺激,她把国华搂得更紧了。 ※※※※※※※※※※※※※※※※※※※※ 除夕谕铃下两绝句? 宋 ·?项安世 江边梅柳自知新,病里形容只向陈。 春色不干枯木事,明朝贺岁莫通宾。 贪心过海 荷花和国华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他们就像是在三生石前,立下了今生相约的誓言,恨不得让彼此的血肉交融。琴瑟和鸣、如鱼得水,使他们的生活充满了爱的激情和幸福的眷念。 夫妻间没有爱的性只是生理的需求、动物的本能。那是肉yu的发泄,没有灵魂的共鸣。长期缺乏心灵沟通的夫妻,就像是搭伙过日子的路人,大难临头各自飞。 同样,夫妻间没有性的爱是苦闷、压抑和伤感。他们因为爱可以成为家人,如同兄妹、姐弟。但同时也会因为迫切的身体需求而渴望一份刺激,那压抑的痛苦被深埋在伦理的光环下,只要有合适的温床,就会不可遏止地爆发。 身心俱畅的邵国华,就像有使不完的精力,一下班就跑到山上收网。昨天的收获不错,一共逮了六只大雁。 一吃完早饭,他就迫不及待地往镇上跑,准备把这些大雁变成现钱。可接连问了几家餐馆,大家都说查的紧而不敢收,劝他赶紧拿回去处理掉,免得惹祸上身。 但邵国华并没有就此罢休,他特意守在高速公路收费站的出口处,看见有好车经过就上前挡住问: “要大雁啵?野生的,一只五十。” 就这样他卖出了五只,有一只受了伤卖相不好,既使把价格压低也没有人要。 国华把它塞回蛇皮袋放在车后座上,骑着摩托车兴冲冲地往回赶。路过生资店时,忽然想起地里薄膜坏了一处,便将车停在店门口。 由于邵国华常来这家店买东西,加上大家又是一个村的,店老板对他熟悉的很,卖给他的价钱也比别人要低。正当他扛着薄膜要走,忽听店外有人喊叫: “这是谁的车?” 国华回头一看,几位穿制服的公安干警站在摩托车旁。他连忙放下薄膜,跑出店外恭敬地说: “我的,我的。” “袋子里是什么东西?打开来看看。” 那只大雁兀自在袋中扑愣,邵国华脑袋顿时高速旋转起来,一边解着蛇皮袋一边说: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是从一位老表手上买来的。” “买来的?我看是你抓的吧!” 一位平头圆脸的年轻公安,口气很严厉地喝问道: “知道这是什么吗?” 邵国华故做茫然地说: “不知道?” “这是大雁,国家保护动物,抓它是要判刑坐牢的。” 邵国华诚惶诚恐地说: “我是真不知道,只是听那人说这鸟大补,才花了五十块钱买下。” “倒底是抓来的还是买来的,我们会调查清楚。现在把车扶好,老老实实的跟我们走。” 邵国华像是受到莫大的冤枉,连声叫屈: “真是我买的,我一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能上哪抓鸟去?” “少啰嗦,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是真是假到派出所再说。” 生资店老板见国华被带走,他念在同村人的情份上给村里打了个电话。荷花接到口信时人都吓傻了,来送信的是村长,也姓萧,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咧着一口黄牙对荷花说: “传贵媳妇,你也别太着急,这事儿可大可小,找找熟人也就过了。” 荷花急得泪都出来了,她吩咐小宝一声后就拔腿往镇上赶。村长跟着荷花后头,一路说着话: “这大半年来总看见你和那后生一进一出,村里疯言疯语说什么的都有,今天听萧老二家小儿子说,才知道他是你三哥。” 荷花愣了一下,她还不知道国华在生资店说的谎,只好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我就说嘛,”老头自顾自地说: “你荷花是什么人,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嘛。十里八乡有哪家媳妇有你这样贤惠的!你可以说就是我们老萧家的牌坊,怎么可能会干出那些伤风败俗的事呢!回头我就去教训教训那些乱嚼舌根的人。” 荷花哪还有心思听村长说话,她的心早飞到国华那去了。上了大路就拦住一辆车,火急火燎地朝镇上赶。萧老头在后面直喊: “传贵媳妇,遇事莫慌啊,有事就打个电话来言语一声。” 邵国华做完笔录后便给晾在长椅上坐着,那些穿制服的民警忙进忙出,好像把他给忘了。要不是铁门锁着,他真想一走了之。透过铁门的栏杆子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来,忙叫道: “荷花,你怎么来了?” 荷花泪流满面,抓着国华的手直哭: “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打你?” 国华怕荷花说漏了嘴,一边对荷花使着眼色一边装着无所谓的样子说: “没事,我买只鸟补补身子能有多大的事。别大惊小怪、哭哭啼啼的。” 一位公安从门口经过,随口说道: “大雁是国家保护动物,严禁买卖,你买它也是违法。” 荷花听得惊慌,追在公安后面问: “会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重者坐牢,轻者罚款。” “那咱认罚,罚多少都行,只求您把人给放了。” “在外面等着,”公安有些不耐烦地挥着手说: “等调查清楚后会有结果。” 国华心中那个气啊:你个败家的小娘们,我搞点钱容易吗,说罚你就认啊。 荷花抹着眼泪缩回到铁门口,担心地说: “国华,该怎么办啊?” 邵国华安慰道: “没事,你记住这个号码,这是我表哥的电话,让他找老板说一说。他是我们老乡,路子野,一定会帮这个忙。” “你的电话呢?” “给缴走了。” 本世纪初,手机的使用开始在老百姓中普及。以前荷花是买不起,后来国华说给她买一个,她又说天天在一起要什么电话,现在终于明白电话的重要性。她三步两脚地跑到镇上的小副食品店,花了一块钱拨通国华老表的电话。 打完电话后荷花便守在铁门边上,想和国华一起等着处理结果。但国华怕她着急伤心,一个劲地催她回去,直到佯装发怒,她才一步一回头地出了门。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一名公安才缓步走过来叫道: “邵国华!” 国华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从椅子上蹦起来: “有。” “你可以走了,”公安打开铁门后对他说: “记得以后不要再买鸟啦。” “不会,不会。” 国华满嘴应承,拿着手机急忙走出派出所大门,看见荷花还守在摩托车旁向这边张望。 要不是镇上人多,荷花绝对会扑进这男人怀里。平日天天腻在一起不觉得怎样,可一听他出事,就觉得天崩地裂,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 “你怎么还没回家?” 邵国华口气虽然有些责怪,但心里还是很高兴。出门就看见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俏生生地等自己,这心里真是暖洋洋的。 “看不到你人,我哪还有心思回家。” 荷花那双秋水般的明眸里含着款款深情,幽怨地回了一句,便默默地坐在摩托车后座上。 两人到生资店取回薄膜后便向家里行去,等车一拐上小路,荷花就把国华抱得紧紧的,就像是怕他随时会消失一样,贴近国华的耳朵腻声说: “哥,咱们到以前的野树林里去歇会儿。” “好。” 国华将车拐进小树林,下车走到上次他们ye合的地方。冬天的树林掉光了叶子,如秃顶的小老头参差不齐地挡在一处高坡前,将高坡后的洼地遮的严严实实。枯叶铺满了地面,又厚又软,仿佛是踩在豪华宾馆里的红地毯上。暖洋洋的阳光透过柔软的树枝照射在身上,让人觉得格外的温馨和舒适。 他们把薄膜铺垫在向阳处,紧紧相偎在一起,荷花把头埋在国华胸口,仰着脸望着男人刚毅的嘴唇,用手指在上面慢慢滑动,婉转轻柔地说: “你今天吓死我啦。” 国华抚摸着荷花秀发,带着歉意笑道: “对不起,害你担惊受怕。” 荷花含情脉脉地道: “国华,咱们以后不要再做这事好吗?万一你给抓进去,我该怎么办?我们这一家人该怎么办?” “不做了,不做了。”国华也有些后怕,拥着那份丰满痛快地应承下来。 荷花甜糯酥软地道: “我知道你是想多赚点钱,但这钱是赚不尽的。我只想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愁吃、不愁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行。” “嗯,知道啦,咱们不说这个。这天可真好,晒得人暖洋洋的想睡上一觉,荷花……” “嗯?” “靠过来让我香一个。” “啊……讨厌……” 奋扬的激情在温暖的微风中飘荡,美丽的乐章在寂静的林中回响。因为爱,因为眷念,他们将彼此深深融合。毫无顾忌地在野树林里翻云覆雨,用强健和柔美的身体充分演绎着性的和谐,又用性的甜蜜积极诠释着爱的内涵。 也许是太过于辛劳,也许是风雨后的松弛,也许是爱的催眠,这对男女竟然在树林中睡着了。风停止了吹拂,静静地远离树梢,怕惊醒一场春梦。阳光用温暖的手,抚摸他们全身,倾注着祝福。树儿挺直了腰杆,整整齐齐地构筑起一道屏障。整个小树林安详、宁静,仿佛时间已停滞。 ※※※※※※※※※※※※※※※※※※※※ 贪心过海无足时,过眼浮云又笑谁 桃园相依 从村长到家来给信后,萧传贵就一直心神不宁。乡下人怕见官,邵国华让公安给逮走了这种事,对老实本份的传贵来说,不亚于是一场晴天霹雳。可他什么忙也帮不了,只能躺在床上望着钟,焦急地等待他们回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他心里越来越沉重:这到底是多大的事啊?真的会吃牢饭吗?眼看着就到了晌午,传贵忍不住又对堂屋叫道: “小宝,小宝……” 小宝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进屋问: “舅,什么事?是不是肚子饿了?” 传贵轻轻摆着头: “你再到路口去瞧瞧,怎么你爹你娘还没回来。” 小宝瘪着嘴,一脸的苦瓜像,撒着娇说: “舅,我跑来跑去好几回啦,脚都快要跑断了。再要跑,我会跟你一样趴在床上起不来。先吃饭好不?我肚子都跑饿了,吃完饭我才有力气跑啊。” 传贵唬着脸道: “以后不准说趴在床上这种丧气话,再说我揍你。” 小宝浑头浑脑地嬉笑: “你打不着我,我会跑,你不会。” 萧传贵摆了两下头,叹着气说: “举头三尺有神明,好的不灵,坏的灵验的很。以后说话注意,要拣好听的说。唉……跟你说也是白说,饿了你就先吃吧。” 小宝嬉嬉直笑,蹦蹦跳跳地跑到厨房揭开蒸盖。大锅里饭菜是荷花临出门时放在蒸笼里的,就着灶里的余热保着温,一揭开盖来仍是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他站在长凳上先把几碗菜端了出来,馋着脸用手指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美滋滋地嚼着。接着又盛了些饭,把每样菜都夹了一些准备来喂他老舅。别看他年纪小,但由于环境造就,这个小人儿在小小的年纪,就被迫承担起一些与他年龄不相符的家务。 可萧传贵哪还有心思吃饭,胡乱吞了两口后就催着小宝快吃,吃完后赶快去路口守着。 直到下午四点多钟,他才听见熟悉的摩托车声从院外传进来,接着小宝从门槛上蹦进来说: “舅,我爹我娘都回来了。” 萧传贵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对跟着进来的荷花急恼道: “怎么才回来?我就是没病死也要给你俩个急死。” 荷花可不好意思说是跟国华在小树林里睡过了头,红着脸遮遮掩掩地说: “找熟人托门子才耽搁到现在。” 国华走进来笑道: “哥,你不用担心,没什么事。来,我给你翻翻身。” “没什么事还要托人走门子!没什么事会搞到现在才回家!你呀,唉……你们托的是哪个人路子?以后要记得还人家的情。” “是他的老表,找了厂里老板出面才放了人,要不是他出面还不定怎么处罚呢。”荷花一边跟国华一起给传贵翻了个身,一边碎嘴告着状: “早就跟他说不要去捕鸟,他不听。整个人都掉到钱眼里,害得全家人都跟着提心吊胆,我到现在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哥,你肯定也没吃好吧?我现在就去做饭,今天我们早点吃。” 她偷偷对国华做了个鬼脸,牵着小宝去了厨房。 传贵等荷花出了门后,苦口婆心地劝邵国华: “华儿啊,往后这违法的事咱们千万不能做,你瞧瞧荷花多担心啊。回头上班一定要去好好谢谢你老表和老板,知道不?” “知道了,哥。” 国华一边替传贵按摩一边说: “哥,我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跟我商量什么,你自己看就办就是。” “是这样的,过两天我表哥把秀接到这来过年,我想让她跟小宝睡那张小床。我和荷花就在你这再架一张床,你看行不?” “你和荷花都在这睡?她同意?”传贵见国华点了头,咧嘴笑道: “你是不是把昨晚咱俩的那些荤话都告诉了荷花。” “嗯。” “荷花她怎么说?” “她没说什么,反正她跟哥也是夫妻,大家都知根知底,与其这样两头跑来跑去,还不如大伙窝在一起,照应起来也方便。” 一种异样的刺激让传贵心里有些激动,但他脸上却很平静,笑着说: “我是个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人,和死人的区别就是多了口气。倒是你们两个要注意,这事要是传出去,你们就难做人呐。” “怕什么!” 国华捏着传贵的脚,语调铿锵地说: “咱们一不偷二不抢,活自个本份的,干别人什么事。再说现在房子小,加上小秀要来,这不是没办法嘛。先临时凑合凑合,等以后房子盖大了,咱们再分开。” “我是没意见,你和荷花看着办吧。要不你俩在床中间拉个布帘?” 国华嬉笑道: “到时再说吧,谁没见过谁呀,扯个帘子也是花钱自己骗自己。” 接着他俯下身子,一脸不正经地在传贵耳边坏笑道: “我跟荷花都年轻,疯起来就没个顾忌,要是吵着你你就直说,别憋在心里收着掖着,千万别憋出个好歹来。你呢大我们七、八岁,见过的世面比我们要多的多,我们有做不到的地方,你就多指点指点。” 这哥俩以前是冲着荷花才走近的,面子上是兄弟相称,骨子里却相敬如宾,中间宛如隔了一层轻纱。后来虽然成为家人,感觉上是血脉相通,筋骨相连。可家人也有亲疏之分,长幼之别,何况他们两个还都是披着一层纱的男人。 但由于他们昨晚在被窝里说了不少关于男人和女人的荤话,两人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不少,活脱脱地撕掉了那层虚伪的面纱,情感也深厚很多,言词间不再有诸多的顾忌。 传贵难得地红了脸,轻声笑骂道: “你个馋嘴的猫,竟来取笑我。” 这时,荷花端着热水进来,见两个男人笑眯眯的说得起劲,她冲着国华笑问道: “你们俩个说什么呢这么起劲?快给哥擦擦身子,擦洗完了吃饭。” 邵国华站起身道: “我和哥商量把这间房的布置再改改,等小秀来,我就临时在这搭个铺。” 荷花在回家的路上就听国华说了这件事,做为一个女人,她心里对这两个男人是难舍难分。一个是有性有爱的男人,虽然相处的时间短暂,可她从骨子里爱上了他。这种爱已经超越了一切,为了他,她可以抛弃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一个是有爱无性的男人,他以前把她捧在手心里,像公主一样伺候,她不能也无法忘却当初那种被宠爱的感觉,那种甜甜密密的幸福。 自从邵国华闯进她的心中,萧传贵这个丈夫的角色在她心中慢慢褪化,她现在对他的爱更多的是兄妹,是回报,是义务。她很害怕这种褪化,害怕当初的爱只是一种虚幻的光环。所以她并没有反对,相反她还希翼如此,因为这样她能自我安慰。 虽然这两个男人都是她的至爱,但要她公然在他们两人面前谈论睡觉的事,她还是抹不开面子。 “你先把哥衣服脱了,”荷花岔开话题,微红着脸说: “我去拿澡盆。” 国华应了声,一边替传贵脱衣服,一边暗问自己:这件事做的到底对不对?虽说主意是他提出来的,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许是对传贵的同情,可更多的还是因为荷花。 失去传贵的荷花会是什么样子?他不敢想象。将心比心,如果自己失去了荷花会怎么样呢?是生?是死?还是生不如死?这种滋味他尝到过,如今偶尔一想到秀儿妈,那种撕心裂肺的痛似乎要肢解自己身体。 但最主要的一点是:邵国华认为传贵只是家人,而不是男人。让他没有妒忌的理由,也就没有纷争的必要。 荷花拿着澡盆进来,和国华很麻利地给传贵擦净身子,并喂了一大碗饭。也许是中午没心思吃饭,也许是心情大好的缘故,这顿饭是传贵自瘫痪以来吃的最多的一次。 等荷花和国华出去吃饭后,萧传贵一个人静静地靠在靠背上想着心事。自从邵国华来了以后,他的活动范围大了很多。只要天气晴好,国华就会把他背到院里去晒晒太阳。有了这个靠背,他就可以坐着看看蔚蓝的天空,看看远山近水,看看白云飞鸟。那种由于愧疚而近乎自残的罪恶感也消失了,没有了压抑,没有了包袱,可这心里反而空落落了。 荷花和国华的细心照料,以及家里的伙食改善,让传贵的身体有了很大的起色。他的肤色开始逐渐变得红润,原本灰暗的脸,由于有了血色而变的俊朗,大脑竟然也可以控制手稍稍地使上点劲。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可就是这心变了。 听荷花和国华在床第间做那事成了传贵唯一的乐趣,在那种男人急速的喘息和女人压抑的呻y1n声中,他能展开联想的翅膀,在浮想和希翼中翩翩起舞,这种感觉就像是吸食鸦片一样让人无法自拔。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一种深深的罪恶感吞噬着传贵的心,让他自责地想抬起手来煽自己几个耳光,但那手仅仅微动了半寸又颓然落了下去。耳光没煽成,那长了翅膀的浮想却在到处飞,那羞人的联想让萧传贵脸色坨红…… ※※※※※※※※※※※※※※※※※※※※ 行走在世外桃源,笼一肩杏香相依 吾家有娇女 “荷花,你怎么把破角的砖放过来了?”一名打包工不满地冲着罗荷花叫嚷,一下子惊醒了沉思中的她。 “对不起,我走神了。”罗荷花连忙跑过去从打包工手上接过次品砖。 坐在叉车上打瞌睡的邵国华伸了一个懒腰,跳下车走到荷花身边悄声说: “你去休息一下,我来看。” “我不是想睡觉,你说秀儿会不会喜欢我?” “会,你这么漂亮,谁都会喜欢你。” “我跟你说正经的,”荷花娇媚地瞪了丈夫一眼,担心地说: “我有点怕,万一她不认我这个娘怎么办?” “会认的,还会把你当成亲娘。”邵国华颇为自信: “她还不知道自己娘过世了,你也别提这事,等她长大了再告诉她。” 荷花点点头,推着国华说: “你再去睡会儿,下班后还有好多事要做。” “没事,反正今天轮休,晚上再补回来。要不你先去洗澡,班长来了我就说你上厕所去了。” 罗荷花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离下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问道: “你老表什么时候会到?” “一般在上班前,但今天要接秀儿就说不准。你先去洗澡,下班时洗澡人多,免得秀儿来了你还没洗完。” 荷花想想也对,只能自己等秀儿,千万不能让秀儿来等自己。她悄悄溜进澡堂,洗去一身风尘,换上一身她平时舍不得穿的衣服,然后拿出小镜子左画右描,准备给小姑娘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经过精心打扮的荷花,就像是一朵盛开的出水芙蓉,两弯似蹙非蹙的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的含情目,清秀的玉颜露出勾魂慑魄的妩媚。一身得体的淡紫色风衣难掩她的风姿绰约,却在轻扬之际,带来几份飘逸的、不似凡尘的丝丝仙气。 荷花的艳丽让国华目瞪口呆,若不是大门口人来人往,他真想好好与她温存一番。那些下班的男人,无论老少,打荷花身边经过时,无不色眯眯地瞅上她一眼,让国华没来由地一嘴酸味,直盼着老表快点带秀儿回厂来。 两人在大门口等了一刻多钟,终于看到国华的老表胡会计开着车进来。车子刚刚停稳,坐在后座的秀儿就自己打开车门,欢叫地扑进她爹怀里。胡会计从后备箱拿出秀儿的行李,望了一眼荷花,把包递给国华,轻声说了句: “找个机会咱哥俩说说话。” 邵国华点着头笑道: “下午吧,下午我要到厂里拿二煤。”他心里很清楚老表要跟他说什么。 五岁多的小秀看上去是文文静静、弱不经风的样子,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时不时地滴溜溜的左顾右盼,活脱脱地露出一幅鬼灵精怪的调皮模样。这模样时刻提醒大人:一定要多注意她,这小家伙可能是位破坏分子。然而那长长的眼睫毛又会让大人放松对她的警觉,因为这美丽的眼睫毛在扑闪间会带来魅人的诱惑,让人顿生怜爱。 小姑娘樱红的小嘴唇抿成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一丝野蛮的娇气,指着荷花稚声稚气地问她爹: “这位阿姨是谁?” 国强摸着女儿的头说: “这是你娘呀,你不是总找你娘嘛,她就是啊,快叫娘。” 荷花蹲下身把秀抱在怀里,觉得这小姑娘和自己长的很像,这让她很惊讶,也很高兴。 秀儿年纪小不懂事,对她娘的印象是她大妈、大伯给她看的相片。她用小手掐着荷花脸上的肉说: “娘,你怎么一直不来看秀儿呢?” 这一声娘叫得荷花心花怒放,虽然脸上有点痛,心里有些酸。她使劲地在秀儿通红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疼爱地说: “对不起,秀儿,娘和爹都忙。以前没时间看你,以后咱们一家人就住在一起,快快乐乐的再也不分开。” 小秀闪动着大眼晴,搂着荷花的脖子说: “是真的吗?秀儿以后可以天天和爹爹在一起吗?” “是真的,娘不骗你。” “那好,拉勾。” 秀儿伸出小手,勾起荷花的小手指,母女俩嘴里嘟囔着: “拉勾,上调,一百年,不许变。咯咯……”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笑得跟花一样美丽。 邵国华怕妻子受累,想接过小秀,但荷花一下都不松手,俏声说: “离车行又没几步路,还怕累着我不成。” 昨晚来上班的时候,那辆摩托车走到半路上熄了火,幸亏遇到厂里的同事,用绳子把他们牵到车行。 也许是起的太早的原因,秀儿的兴奋劲一过,竟呼呼地睡着了。荷花连忙解开风衣扣,把小秀裹在自己怀里,又轻声问国华: “秀儿很像她娘吧?” “嗯,是不是觉得像自己?” “嗯,以前你说秀儿她娘像我,我还以为只有几分像,你是拿这个借口来故意接近我。” “瞧你说的,”国华见四下无人,偷偷在荷花屁股上揉了一把,嬉皮笑脸地说: “你把我当什么人啦,我可是老实巴交的正经人。” 荷花抱着小秀没法还击,瞪了国华一眼,娇笑道: “你要是老实,这天下就没老实人了。在生资店里,在派出所里,你比谁都口花花。” “嘿嘿……”国华憨笑道: “我是老实,又不是傻子。什么该说的,什么不该说的还分不清楚嘛。” 两人在说笑间走到了车行,取了车后,荷花把秀儿夹在她和国华中间,又解下自己的围巾把小姑娘又裹了一层,这才朝家里开去。 秀儿的到来让这偏僻的小屋平添了几分乐趣,处处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以前小宝没有玩伴,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在镇上的幼儿园读学前班,而荷花没有能力送他去。他只能独自一人托着下巴坐在门前小板凳上,数着天上朵朵白云,看它们幻化成羊、猪、马…… 如今多了个漂亮妹妹,这让小宝高兴的不得了。两个小家伙撒着小脚丫子在野地里欢蹦乱跳,全身弄得跟泥猴一样,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旷的田野中是久久回荡。 小孩子年少不知愁,可以放开心尽情的玩耍。大人们可没有他们那种无忧无虑的心情,一回到家夫妻俩就为了生活忙的不可开交。 国华先把传贵抱在院里晒着太阳,然后拿着尺和锯左比右划,费尽心思地鼓捣着床板,想着如何在这小小房间里再架上一张床,而又能让房间不显得拥挤。 难得有个好天气,荷花把家里的棉絮、棉被全抱出来晒在竹竿和围墙上,又把两张床的床单和被套浸泡在木盆中清洗。 最清闲的只有传贵,但他的清闲只是一种表象。为了这个家,这位男人的脑袋里时刻都在想着事,以自己的方式为家里尽份心。 冬天的太阳像是母亲温暖的手,无微不至的抚摸让传贵睁不开眼,他半眯着眼问正在忙碌的荷花: “快过年啦,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还有几天。”荷花从井里抽着水说: “大概是在腊月二十三左右。” “嗯,”萧传贵操着心说: “家里那两头猪要找人来杀了,趁着天冷要赶紧腌肉,否则容易坏。” 荷花将搓好的床单放在清水里浸泡,边用棒槌捶打边说: “国华说等到二十八再杀,到时可以卖个好价钱。” “过年家家都杀猪,谁买呀?” “他说骑车送到县里去卖。” “这来来回回三、四百里的路,还不要把人冻死啊。” 国华弄好床,在井边洗了把手,接过他们的话说: “在镇上卖顶多七、八块钱一斤,拿到县里能卖到十五、六块钱一斤。特别是家养的土猪肉,价格更贵。咱们卖掉一头,再留一头自己吃。” “在县里卖肉要有证。”虽然萧传贵这几年躺在床上,不大知晓外面的事,但在早几年前就知道县里的猪肉是统一宰杀,凭证才能卖。他担心地说: “你没证怎么卖?而且我听说市场都是由打罗统的,你在中间插一竿子就是抢他们地盘。那帮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不要紧,前几年我在我们县里卖过肉。到时候咱机灵点躲着他们,万一碰上,无非按低价给他们,就这样也比在镇上卖划算。而且我还可以到县里几个国营企业宿舍楼去卖,只要低个一、两块钱,绝对有人买。” 国华洗干净手后,一边跟荷花做对手拧干被套的水,一边兴致勃勃地说: “那头大的估计有三百来斤,净肉大概也有二百多,卖的好能得两、三千块钱,回头我从县里带个电视机回来,过年时也能喜庆热闹点。” 荷花和传贵结婚的时候也有台彩电,后来因为缺钱,就做价卖给了村里人。 “买它做什么,”传贵知道国华是怕自己寂寞,但他心痛钱,不同意地道: “那东西老贵,我当初买的时候花了三千多,还收不了几个台。” “呵呵……你那是几年前的老黄历。”国华将床单甩在竹竿上说: “现在电视机便宜,25吋彩色的也要不了一千块钱,买个锅加个接受器也只要一百来块钱,可以收五、六十个台,到时哥在家也能了解外面的事。” “我也和你一起去。”荷花听传贵说卖猪肉也有人管,她就有些紧张,担心国华会出事。 国华将水倒了后说: “你去做什么?这冷死人的天,到时别冻僵了。” “我去买些年货,也给哥买身衣服。”荷花把东西收拾干净后,便坐在传贵身边给他捏着脚,国华也拿着小板凳坐在另一边捏着。 传贵说: “我要衣服干什么,整天躺在床上,谁看哪。” 三人晒着太阳,你一言我一语计划着过年的年货,憧憬着这个新年能摆脱过去的凄惨和悲苦,迎来丰收和幸福。直到晌午时分,荷花才进厨房去准备午饭。 国华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到柴堆里搂了些干柴到厨房,他把厨房柴禾堆满后对荷花说: “下午我到厂里去把二煤拖回来。” “嗯,路上小心点,早去早回。” 国华瞅着没人,在荷花脸上偷偷亲了一口,诡笑着说: “床已经做好,我试了试,结实的很,你就是在上面跳舞也蹋不了。” 荷花的脸顿时红了,就像白玉染上了一层胭脂。 ※※※※※※※※※※※※※※※※※※※※ 娇女诗 [ 魏晋 ] ?左思 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皙。 小字为纨素,口齿自清历。 鬓发覆广额,双耳似连璧。 明朝弄梳台,黛眉类扫迹。 浓朱衍丹唇,黄吻烂漫赤。 娇语若连琐,忿速乃明集。 握笔利彤管,篆刻未期益。 执书爱绨素,诵习矜所获。 其姊字惠芳,面目粲如画。 轻妆喜楼边,临镜忘纺绩。 举觯拟京兆,立的成复易。 玩弄眉颊间,剧兼机杼役。 从容好赵舞,延袖象飞翮。 上下弦柱际,文史辄卷襞。 顾眄屏风书,如见已指摘。 丹青日尘暗,明义为隐赜。 驰骛翔园林,果下皆生摘。 红葩缀紫蒂,萍实骤柢掷。 贪华风雨中,眒忽数百适。 务蹑霜雪戏,重綦常累积。 并心注肴馔,端坐理盘鬲。 翰墨戢闲案,相与数离逖。 动为垆钲屈,屐履任之适。 止为荼荈据,吹嘘对鼎立。 脂腻漫白袖,烟熏染阿锡。 衣被皆重地,难与沉水碧。 任其孺子意,羞受长者责。 瞥闻当与杖,掩泪俱向壁。 兄弟情深悲欢共 夫妻恩爱生死同 吃完中饭,国华在太阳底下陪着传贵闲聊,等荷花忙完后,他才站起身对里屋的荷花叫道: “你过来陪哥说说话,我到厂里去把二煤拉回来。” 荷花走出来说: “路上注意点,要是不好拿,就别拿那么多。” 邵国华嗯了一声,骑着摩托一路飞奔。到厂后他先到办公室去见自己表哥,胡会计把他拉到一间没人的小房间,递上一根烟,国华连忙摆手说: “我戒了。” “你跟罗荷花是怎么回事?”老胡把烟点着,从鼻孔里吐出两缕清丝,开门见山说: “这次去接秀儿,你哥问我为什么不回家过年,是不是外面有女人,我没大敢说。” “这事你得给我保密。” “我怎么保密?过年回去你哥肯定还会追问。在一个厂里上班,我要说不知道他能信吗?” 国华迟疑了一会儿说: “我和荷花已经领了结婚证。” “嗯?她不是有个男人瘫在床上吗?” “离了,我们把他当哥养。” “真是个浑东西,你哥要是知道肯定会气死。我知道荷花长得像秀儿娘,可你……哪个女人不好找,偏偏找个有孩子的。有孩子也就算了,竟还带着前夫改嫁!” 国华父母死的早,是他哥哥和大嫂供他读的书娶的媳妇,哥俩的感情很深。 “这事老表一定得帮我,要是我哥知道,肯定饶不了我。” “我怎么帮你?你哥让我给你带个话,他已经调到县里,让你早点回去做点自己的事,路子也替你想好了。” 国华的哥哥是科班出身,一直在乡里当书记。 “要不这样,”国华望着表哥说: “我哥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在小秀妈之前就和荷花好上了,还生了个孩子。” “你这小子,说的是人话吗!” “这不是没办法嘛,再说我和小秀娘结婚前,不是一直跟着你在这打工嘛。” “你哥会信吗?你既然有了荷花,怎么还会和小秀娘结婚这也要你哥相信啊。” “就说她家穷,还有个瘫在床上的哥要照顾。小秀娘和我是同学,跟嫂子家又是亲戚。我一时犯浑,想鱼和熊掌兼得,所以没敢和家里说实话,这样我哥准信。” “纸包不住火,我这么大的人还替你说谎,以后你哥要知道了,肯定要怪死我。” “嘿嘿……”国华挠着头说: “能瞒一时是一时,书上都说善意的谎言有时比真话更好。老表是读书人,肯定晓得这理。” “哪本破书上这样说过?就你一肚子花花肠子。” “我知道老表嘴稳,但这事和表嫂都不要说哈。我去装煤,回头买条好烟给你。” “我不要你烟,只要你自己过得好就行。” 国华把两袋二煤捆好,看看时间还早,又在煤渣里捡了一袋。这种二煤是煤气站没烧透的煤块,火力猛又没烟。只要人勤快,每天都能捡一、两蛇皮袋。国华捡它是用来烤火,他怕传贵和小宝冷,在两间屋子里安了两个小火炉,用铁皮把烟引到屋外。只要有火,整个屋里是温暖如春,脱了单衣都没事。 邵国华捆好煤后,瞅着四周没人,他又飞快地跑到煤堆处装了一袋好煤块,然后大模大样的冲出厂门。骑到村路口时,萧村长挥着手叫他: “荷花她哥,你过来一下。” 邵国华立即把车拐到他面前,谗媚地笑问道: “村长,您叫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过年村里要组织玩龙灯,你们家要不要接灯?如果想接,我就排上去。” 乡下接灯是一个老传统,就是把龙灯队接到家中表演,意寓吉祥,求得富贵。但这也是很耗钱的事,首先要给舞龙的喜钱,富裕的给个一千两千,一般家的给三、五百,给的多玩的时间也长,节目也多。其次要给烟和几斤糕点,但最主要的还是鞭炮,炮竹一响,龙飞凤舞,只要炮声不停,这龙就要一直舞下去,所以舞龙接灯也是各家炫富的好机会。 国华装着傻,木讷地说: “我来的时间不长,好多规矩不清楚,这灯怎么个接法?” “按照抽签顺序一家家的来,每家给三、五百的喜钱,多少随自个心意。接灯的鞭炮各家自备,响多久就玩多久。另外就是在供桌上摆上一条烟,好歹自己看着办。再摆上一封云步糕,一袋洋糖果,一盒酥糖。另外就是四、五个苹果加上一盘桔子就行,这些都是龙神要带走的。但如果是想接初一、十五的头灯……”萧村长望了邵国华一眼,舔了舔厚嘴唇说: “这个得要多出点钱,大概也就多出个五百来块钱,最后由村委会来决定谁家接头灯。” 国华嘿嘿地憨笑道: “这个我没法做主,得回去问问传贵,看他是什么意思。” 萧村长点点头说: “好吧,你去问问,尽快回我的话。” 经这一耽搁,国华回到家时正好赶上晚饭。他一边给传贵喂饭一边把萧村长说的事告诉他,萧传贵道: “我们家几代单传、人丁单薄,在村里根本没有说话的份,以前接龙都是他们在玩,怎么这次会想到我们?” 邵国华哼哼笑了几声说: “现在不是到处在改革嘛,连中央都说能抓到老鼠的猫就是好猫,大家把心思都放到钱上。听话听音,村委会是想借玩龙灯搞点钱罢了。” 荷花边督促两个孩子吃饭,边插嘴说: “以前只能看他们接灯图吉利,今年我们也接一个。” 传贵点着头说: “好,要接我们就素性花点钱接个头灯,让龙王爷也保佑保佑咱家平平安安,保佑保佑你俩再添贵子,保佑保佑小宝小秀健健康康,华儿你说呢?” “那就接吧,也保佑哥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邵国华笑道: “我回头就去跟村长说说。”把一碗饭喂完后,他拿毛巾替传贵擦净嘴后又问: “哥再吃点不?” 传贵摇摇头道: “你吃吧,菜都快凉了。我记得中堂那还有两瓶酒,放了好几年,要不你喝点?” 国华乐道: “哥要是喝,我就喝点。” 萧传贵心情很好,兴致勃勃地说: “那就整点吧。” 荷花起身把酒拿了过来,对两个男人娇声叮嘱道: “悠着点喝,别喝伤了身。” 接着拍着手对小宝和秀儿说: “孩子们,该洗澡睡觉了。” 两个男人拿着酒畅饮,几杯下肚后便脸红脖子粗地摆起龙门阵来,上至三皇五帝,下至阎罗小鬼;天下大事,横贯中西,就没有他们不知晓的。 荷花带着孩子们洗完澡后又哄着他们到床上去睡觉,这两个小家伙疯了一天,还没哄多久便双双进入梦乡。她轻手轻脚地带上房门,走到堂屋一看,那瓶酒已经喝的见了底,国华正准备着开第二瓶。荷花伸手夺下酒瓶,对他娇嗔道: “还喝呀,快帮哥洗澡。” 萧传贵喝了半斤酒,这喉咙也粗了许多,红着脸说: “你这妹子真是霸道!” 国华也嘿嘿地附合: “我哥俩正说的起劲,再整两杯就不喝了。” “不准喝!”荷花把酒放回中堂柜上,转身对国华说: “我去放热水,你赶紧扒两口饭把哥抱进来。” 邵国华等她走出堂屋,才对传贵耸耸肩,苦笑道: “等哪天她不在家,咱哥俩再喝个痛快。” 传贵乐道: “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不过这瓶装酒还是没镇上老廖酿的酒好,他家的酒是纯粮吊的,闻着就是一股谷香,入口一直辣到肚子里,价格还比这酒便宜,回头你去他家打二十斤来。” 国华一边吃饭一边应承,两人的话题又转移到酒文化上。一碗饭还没吃完,就听见荷花在洗澡间门口喊叫: “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就把哥抱进来。” 邵国华应了两声,三下五除二的把饭灌进嘴里,抱着传贵进了浴室。两人一起把传贵洗干净送回床上,荷花替传贵盖好被子后又对国华指挥道: “你先去洗洗,我来收拾桌子。” 忙碌的一天结束了,洗完澡的国华终于可以轻松地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星辰。冬天的星辰如同钻石一样镶嵌在无边的黑幕中,忽闪闪的发出清冷的光茫,就像是燃在人心中的那一点明灯。 荷花从厨房里出来,见国华出神地仰望天空,她悄悄地走到男人身后,搂着他脖子腻声问: “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天上的星哪一个是你,哪一个是我。” 荷花抬起头,望着夜空说: “这还要想,肯定是牛郎织女星。” “你个傻女人。”国华把荷花搂进怀中,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戏弄道: “牛郎织女一年才会一次,咱们可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嗯,那你是太阳,我是月亮。” “那咱俩不是天天见不到面了。” “那你说咱俩是什么?” “嘿嘿……书上说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天包着地,就像我抱着你。” 国华坏笑地将头往女人怀里直钻,惹得荷花咯咯娇笑,咬着他的耳朵轻声说: “坏蛋,咱俩去睡吧。” 黑夜中窸窸窣窣传来如同鼠儿偷吃的细微声响,萧传贵闭上眼装睡…… 在爱和欲的光环下,禁忌被打破,顾忌被远抛,伦理被践踏,只有激情的绚丽之花在温暖的小屋中绽放。 月儿羞红了脸,躲在薄薄的云纱后,又不甘寂寞地伸出半个脑袋,偷偷地窥视着这荒唐的一幕。 玉兔将临门 进了腊月,乡村开始有了年的气氛,这种气氛最初是从孩子们身上出现,时不时会看见他们在村头巷尾燃放起鞭炮和烟花,那声声炸响和绚丽色彩彰显出节日的喜庆。 国华和荷花是在腊月二十三放的假,此时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厚。农村过年是从腊月二十四小年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这年节才算结束。 在小年到来之前,很多人家已经做好糖果、腌好鱼肉。而国华和荷花因为上班,什么都没准备。所以一放假,两人就特别忙碌。 放假的第一天,邵国华就到镇上请张屠夫到家宰了一头猪,并约好在腊月二十七下午再杀另一头。夫妻俩利用几天空闲的时间腌了两条猪腿,另外一条前腿和肋条肉拿来做熏肉,剩下的切丝的切丝,切片的切片,炸丸子的炸丸子。把猪肉处理完后,又来打年糕做糍粑,还要熬米糖炸苕果等等,把夫妻俩忙的晕头转向。 好在荷花是在三省交界的大山里长大的,那地方融合了几个省的风味小吃,是著名的食乡。她的手艺也许比不上五星级饭店的大厨,但要在县城开一家小饭馆,绝对是宾客如潮。美妙而独特的风味,让两个贪吃的小家伙口水直流,肚子胀得跟皮球一样。 到了腊月二十七下午,张屠夫如约而至,在国华的配合下把另一头猪处理完,饭都没吃一口就走了。干他这种营生,越到年关越忙。国华一边挥刀分着猪肉,一边跟荷花吹着牛皮: “杀猪也不是很难嘛,以后我也可以把它当成副业,买一套家什顶多两、三百块钱,宰一头猪就有五十块钱还搭两斤肉,一年只要宰它个四头就把本赚回来。” “你呀,做什么都想着赚钱,钱哪赚的尽,够用就行。要是整天掉在钱眼里,还不把人活的累死。” 两人说说笑笑,干起活倒不觉得累,等忙完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 荷花把明天要吃的饭菜提前准备好,放在蒸锅里用大灶的余热保着温,这才洗了把脸脚回房,此时传贵睡了一觉醒来,不放心地对国华说: “明天去县里,要是不好卖,你就低价给出去,千万别跟人争执。” “我知道,你别当心,会卖出去。” 传贵又叮嘱荷花: “身上的钱要看紧点,县城里贼多的很。” “知道,哥。到了县里我就把包搂在怀里,贼总偷不着。” “那样不行。”国华摇着头说: “你搂的越紧,做贼的一看就知道你包里有钱,他们都是成群结对,偷不成就会硬抢,弄不好还会伤人。” 荷花听了这话有点怕: “要不把钱放你身上?” 国华笑道: “放心吧,你跟平常一样跟着我。我个子大,谅他们也不敢来偷。” 传贵立即对国华说: “不能大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帮人是县里的罗汉,打起架来不要命。他们真要来抢就随他抢,不要去招惹他们。” 自从三人打破禁忌,彼此间再没有虚伪的面纱,夫妻本是一体,而打破禁忌的三人也成为不可分的命运共同体。他们之间没有秘密,没有羞涩,没有尴尬,在这间屋里都展示着一个完全、真实、毫不造作的自我。 由于明天要赶早路,三人闲聊几句后渐渐进入梦乡。睡梦中的邵国华也紧搂着荷花,他已经习惯这种温绵饱软的舒适感觉,如不把她据为己有,就会难以入眠。 闹钟在凌晨五点钟准时响起,两人急急忙忙爬起床,国华去把猪肉捆在摩托车后架上,荷花则给传贵接尿擦洗身体,并嘱咐道: “哥要早点叫小宝起来,叫他帮秀穿衣服,饭菜都在灶上热着,还有叫他们两个不要出去,就在家玩……” “知道,知道。” 萧传贵耳朵都听出了茧,他有些不耐烦地说: “快点走吧,路上小心点,别开的太快。回来时记得多买些五百或八百响的小炮,初一接灯时要放……”他嫌荷花啰嗦,自己倒是啰里吧嗦说了一大堆。 从村里到县城有两百多华里,骑摩托车大概要两个小时。一路上寒风凛冽,像剔骨的刀一样直刮着手脚,等到了县城下车后,身体已经冻的近乎麻木。 菜市场里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举目看去,摊位是一个接着一个,抑扬顿挫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货物品种也是花样繁多,让人眼花缭乱。那些为年货而忙碌的人流,就像潮水一样在市场上涌动,每一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 邵国华多了个心眼,他把车停在离市场较远的地方,让荷花单自守着,自己随着人流来到肉摊上。十几个肉贩子,挥刀起舞,开口十八块一斤,讨价还价十七块也卖。他走到一位面慈目善的肉贩子前,低声问: “老哥,我自个家养的猪,你收啵?” 那汉子望了国华一眼说: “咱们这儿的肉都是蔡老三统一供应,你要卖就卖给他。我要是收了,以后就甭想在这干。” “哦。”国华心里明白,这蔡老三肯定是市场上的肉霸,他又低声下气地问了一句: “老哥,敢问一声这蔡老板在哪里办事?” 那人将嘴一撇,抛了一个不屑的眼神: “啰……那儿坐着的就是他的马仔。” 邵国华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是个平头壮汉,脖子后还描着块刺青。他忐忑地走过去问了声,那人道: “收,平时七、八块一斤,现在过年涨了点,十块。” 国华一合计,一斤少了七、八块钱,这二百多斤算下来就是一两千块,心中有些不舍。那人又粗着喉咙说: “整个县城我这是最高的,其它地儿你卖不了这个价,你那猪在哪?我叫人去抬。” “在家呢。”国华憨笑道: “还没宰杀,我是来问个价。” “你逗我玩儿!”壮汉将眼一瞪: “想好了就送过来,过了这个年就没这个价。” 邵国华诺诺地应了几声是,低头走出菜市场,远远就看见荷花把挎包紧紧搂在怀里,神情紧张地朝他这边张望,他心中顿有一种对不起她的内疚感,迈开步子小跑起来。 在这陌生的县城,望着一张张冷漠的生面孔,荷花觉得所有人都像是贼,直到看见丈夫跑过来,她才松了一口气,笑问道: “怎么样,卖多少钱一斤?” “这儿的猪肉都给人统了,收价太低。” “那怎么办?”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所以把砧板、刀、还有秤都带来了,咱们自己卖。” 邵国华把车开进县铁路职工宿舍楼,在路边铺上塑料薄膜,放上猪肉、刀和砧板,扯开喉咙大喊: “来一来,看一看,自己家养的土猪肉,肉嫩味香,纯天然红薯喂养,不含人工激素,不注一滴水的土猪肉啊……” 喊叫声立即吸引一大群人围了过来,铁路是国家大型企业,这里的工人端的是砸不破的铁饭碗,高工资和高福利赋予了他们旺盛的购买力。不到两个时辰,带来的二百五十多斤猪肉和猪内脏便卖的一干二净。 荷花一直忙着收钱找钱,她心算能力特别强,几乎是斤数一出来,价钱也就算了出来。但也生怕算错帐,神经是高度的紧崩,直到全部卖完她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路边石块上数着钱。总共卖了四千三百多块,相当于一头猪卖了两头猪的钱,喜的她那张小嘴就一直笑得合不拢来。 夫妻俩骑着摩托车在县城大街小巷里到处逛,口袋里有钱,买东西的胆也大了。电视机是要买的,各种糖果杏仁是不能少的,对联、年画、鞭炮、烟花也是不可缺少的,又买了些镇上难以买到的松仁、开心果之类的小吃,最后荷花给家里每人从头到脚置了一套新装。 一阵疯狂的购买,几乎用尽大半头猪的钱,这也是荷花第一次大手大脚地花了这么多钱。望着一堆堆大包小包,她又有些心痛。可想到回去后家人幸福的笑脸,又有说不出的高兴,连那刺骨的寒风都吹灭不了她心中的火热,搂着国华的腰还直叹着气说: “国华,这县城以后咱们不能来了。” “为什么?” “好东西太多啦,尽要往外掏钱。” “这不是过年嘛,花点钱图个喜庆,值得。” “值是值的,可辛辛苦苦养得一头猪没了。”…… 回到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国华忙着装卫星接受器,牵线摆弄电视。荷花给两个孩子试着新衣,两个小家伙穿着新衣就像一对瓷实娃娃,粉琢玉装的特别好看。可他们一听到卧室里响起电视声,两个家伙就再也不听荷花的摆弄,拖着长长的裤脚向卧室飞奔。 电视机摆放在床头对面,这样传贵可以躺在靠背上看。荷花一边脱下两个孩子的新衣,绞着裤边,一边对国华说: “你把哥的新衣拿出来,让哥试试。” 国华满意地看着调试好的电视,应了声好。拿出新衣给传贵穿上,大小正合身。传贵嘴里还直埋怨: “我要买什么新衣服,真是糟蹋钱,穿给谁看啊。” 嘴上虽这样说,可心里却是高兴的很。 ※※※※※※※※※※※※※※※※※※※※ 玉兔将临门,祝福处处存。爆竹天天笑,喜事朝朝闻。——卢利斯《新年好》 爆竹声中一岁除 “喔喔……”公鸡雄亮的歌声,驱散了黎明前的熹微,也唤醒了屋内沉睡的人。新的一天开始了,太阳照旧从东方升起,在山凹中露出温暖的笑颜。雀鸟仍就从这个枝头飞向那个枝头,欢快地寻找着小小的毛毛虫。小黄狗还是会摇着小尾巴,在主人的脚下讨欢寻爱。 但这新的一天对全中国人,乃至全世界的华人来说,是极其重要和不平凡的一天。因为它是二零零零年的最后一天,是阖家团圆、辞旧迎新的一天。在这一天,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和兴奋。 国华夫妻俩也不例外,从醒来就有一幅好心情,下了床就开始忙碌起来。两人分工明确,一个生好炉子烧了一锅水,又赶紧到房里去叫两个孩子起来。另一个则抓了只老母鸡,宰杀后跟香菇和在一起炖在砂罐里。然后又从水池里捞起两条一斤多重的鲫鱼,刮起鱼鳞。 香菇是平时没事从后山采来的,鱼是国华前几时在水库里买的。那些守水库的人偶尔会监守自盗,用网偷偷弄些,然后便宜卖出去捞些烟酒钱。邵国华图便宜,一下子买了一百多斤。大部分是青鲲,也有些鲫鱼、边鱼,这些大湖的鱼个大肉嫩味美。他把青鲲腌制成腊鱼干,剩下的养在池里,想吃时就捞两条。 小宝揉着睡眼从堂屋里出来,蹲在国华身边找着话说: “爹,你杀鱼啊。” 秀儿则挣开荷花的手,跑过来看新鲜,她指着还在张嘴的鲫鱼说: “你们瞧它,你们瞧它,肚子剖开了都还没死。” 罗荷花听了两个孩子的话很不舒服,立刻教训道: “过年不能说杀字死字,要讨个彩头图个吉利。以后杀鸡杀鸭,要说服鸡服鸭,杀鱼要说迟鱼。‘还没死’这话要改成‘它还活着’。从现在开始到正月里都不准说这些犯忌的话。” 秀儿扬起小脸问: “犯忌是什么?” 邵国华呵呵笑道: “过年和正月里讲究趋吉避凶,这样一年都会风调雨顺、平平安安。所以带凶的字不能说,刚才说的死字、杀字就不能说。不吉利的字也不能说,如‘鬼’这个字就不能说。吃饭时不能说我吃完了,要说我吃好了,我吃饱了。问别人添不添饭不能说你还要饭不,别人给东西时不能说不要,要说我有。这些话你们记住没有?”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着头,荷花吩咐道: “你们两人别影响你爹做事,快去洗脸漱口。” 她自己拿起笤帚来扫地,邵国华望着媳妇嘿嘿直笑: “你叫孩子们讲究,自己也要带好头啊。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五是不能扫地和倒垃圾,要把好运留在家里,不能扫跑了,既使要扫地也要从外向屋里扫。” 倒垃圾有讲究荷花是知道的,但扫地这个讲究她还真没听说过,她又是一位极迷信吉利的人,叹着气说: “难怪我一直不顺,原来是我自己把好运扫跑了。”见地上不是很脏,索性不扫,洗把手切起菜来。 国华把鱼弄好后就替荷花打下手,也就是做些洗菜、切菜和添点柴火,拿个碗盘之类的事。两人切的切,炒的炒,煎的煎,炸的炸,蒸的蒸,满屋子都是诱人的香气。 两个小家伙围着灶台直转悠,小嘴不停地咂叭咂叭,口水直往肚里咽,趁着大人不注意,抓着块肉或鳝段就往嘴里塞。忽听屋外响起鞭炮声,小宝拉着秀儿说: “妹,我们捡炮去。” 两人撒开脚丫子跑出门外,邵国华追出门口叫喊道: “别跑远了,马上就要团年。” 他回到厨房准备往灶里塞柴,荷花娇声说: “我这里不要你了,你去把对子贴了吧。” 邵国华拿着熬好的米糊对荷花打趣道: “刚才还说不吉利的话不能说,你应该说这里有我就行。你不要我了,难道还想红杏出墙再找一个不成。” 罗荷花咯咯直笑: “我没你有文化,你是高中生,我才小学毕业。快去贴吧,贴完后把哥弄起来。放两个红包搁他口袋里,待会让他给孩子们压岁。” 邵国华应了声好,把从县里带回来的对联、年画拿了出来。乡下贴对联也有讲究,大门的两扇门板贴的是秦琼、尉迟恭两大门神,这左右还不能贴错,必须让门神的眼神对着门中间,这叫镇宅守户,万恶不侵。门头上倒挂一福字,寓意福到临门。上压一幅横联:平安富贵。下面贴着红色的小剪纸,是各式各样的福喜二字。左门框是:福星高照平安宅,右门框是:好景常临吉祥门。 所有的门拴上正面贴得是开门纳福,背面贴得是关门大吉。猪舍、鸡窝也都贴着红纸条:六畜兴旺。柴火堆里也贴着:财福满盈。连窗台上也要粘着红纸条,上写四个小字:鸿运满仓。 贴完这些,国华又在堂屋挂上中堂------南极仙翁骑鹿奉桃图,左联是福如东海,右联是寿比南山,横批福寿禄。又在几处空墙壁上贴上年画,都是五女拜寿,四郎探母之类的戏曲故事。 经此布置,整个小屋笼罩在红色的海洋中,处处透着喜庆,处处透着吉祥。两个孩子从外面晃悠回来,喜不自禁地看着花花绿绿的年画,凭着图案讲述自己以为的故事,时不时爆发出欢快的笑声。 邵国华又在萧传贵父母牌位前放了三个酒杯,两边搁上空酒瓶,瓶子上各插一只半米高的粗红蜡烛,烛身上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接着又在八仙桌上架好圆桌面,摆好碗筷,上位搁着两张太师椅。 忙完这一切,他把传贵抱到太师椅上坐,用靠背将其固定住。荷花则带着两个孩子上菜,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 这年夜饭的菜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是十八个或是二十八个菜,意味着要发和我发的意思。其中有几个菜是必不可少,一个是鱼,寓意是年年有余。这鱼不能吃完,鱼头的摆向一定要冲着主位,以示尊重。一个是鸡,寓意吉祥。一个是年糕,寓意年年高升。一个是丸子,寓意团团圆圆。一个是八宝饭,寓意多财多宝。一个是风爪,又称抓钱爪,寓意财源广进。 实际上国华和传贵都不是很讲究的古董,但荷花做为家庭主妇很重视这些,她使出了浑身解数,做出了二十八道大菜。有香菇炖鸡、排骨目鱼汤、烧鸭子、腐竹烧肉、萝卜烧牛肉、黄鳝煲、羊肉火锅、芹菜牛肉丝、青椒肉片、清蒸小对虾、木耳肉片、糖醋排骨、卤牛肉、卤风爪、清蒸鲫鱼、蒸香肠、大蒜炒腊肉、蒸丸子、八宝莲子饭、芝麻炒年糕、溜肥肠、青椒肚丝、木耳炒猪肝、蒸蛋饺、红烧猪蹄、腰果炒肉丁、酸辣土豆丝、玉兔小白菜等。 摆好菜后,邵国华点燃大红蜡烛,抱着小宝给牌位敬了三柱香,又给三个杯子倒了一杯白酒,一杯茶水,一杯饮料。然后带着两个孩子在屋外挂起长长的鞭炮,点了一根一米长的粗香和三根细香,烧了些黄裱纸,倒了三杯白酒敬天地,然后点燃鞭炮,在孩子们欢呼雀跃中关上大门,开始了年夜大餐。 过年饭只吃一餐,平时不怎么喝酒的荷花今天也端起杯子,跟传贵、国华相互敬酒,说些吉祥祝福的话。两个孩子虽然贪吃,可肚子不大,不大会儿便撑不下去。在大人的教导下,他们说了些讨彩的话,拿了压岁钱就兴高彩烈的跑到卧室去看电视。 传贵食量小,加上心情舒畅多喝了几杯,头开始有些晕,他又怕国华和荷花只顾着照顾他而自己没吃好,便推说吃的太饱撑不下去,叫邵国华送他回房和孩子们一起看电视。 喝了酒的荷花脸红的像涂了胭脂,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能照出人影,真个是三杯竹叶穿心过,两朵桃花脸上来。 那份国色天香的娇美让国华心旷神怡,挟了一块肉送到她嘴里,在耳边轻声说: “媳妇,辛苦你了。” 荷花端起酒杯递到他嘴边,妩媚地道: “我想年年都能这样过,一家人围在一起,快快乐乐。” 堂屋没人,国华的胆子也大了很多,把媳妇搂在怀里亲了一口。荷花觉得不过瘾,抱住丈夫的头,在他嘴里索吻。两人一边说着体己的情话,一边相互爱抚,相互喂食。弄得两人都是春心荡漾,情yu大开。荷花咬着国华耳朵说: “我们好久没单独在一起了。” “嗯,要不我们把桌子撤了,到澡堂里去?” “好,你先进去把果盒排好,陪陪孩子们,我来收桌子。” 邵国华走进卧室,两个小家伙围着火炉,盯着电视,眼晴眨都不眨一下。而传贵酒精上脑,迷迷糊糊的竟睡着了。他轻手轻腿的把被子捂实了些,又给风火炉添了些煤,拿果盘抓了些花生、瓜子、糖果和糕点,对小家伙们说: “你们要小点声,别吵着老舅,我去帮你妈收拾碗筷。” 两个小家伙点头称是,忙不迭地催着他爹快走,因为他挡着了他们看电视。 等国华出来时,荷花已经进了浴室,听到动静后低声呼唤他的名字。邵国华快速闪了进去,在自己家里也跟做贼一样。 两人相拥而抱,这是他们相识第一年的最后一天,在这举国同庆的时刻,他们用身体来庆祝在茫茫人海中相识的缘分,用身体来总结他们爱的依恋,缠绵的激情在温暖的雾气中升华,温柔和激烈并存。 当激昂的gao潮过去后,荷花舔着国华的耳垂,悠悠地说: “我给了你心,却给不了我完整的身子。” 邵国华有些发楞,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句话。 ※※※※※※※※※※※※※※※※※※※※ 元日 [ 宋·王安石 ]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世情嫌简不嫌虚 朝阳从山峦间升起,田野中泛起若有若无的薄雾。树林中几声翠鸟的啼鸣,撕碎了山村的宁静。家家户户的开门炮此起彼伏,阵阵炊烟袅袅升起。国华一听见外面炮响,连忙起床到门外放了一封,新的一年开始啦! 荷花把两个小的从床上赶起来,给他们穿上新衣,再三叮嘱: “不准玩水,不准玩泥巴,不要到处乱坐,更不能在地下打滚弄脏衣服,吃饭要糸上围襟……” 这两个小家伙昨晚看电视看入了迷,硬是把春节联欢晚会看完。他们在妈妈的唠叨声中,勉强睁开鳏鳏双眼,一边呵欠连天,一边心不在焉地应承。 可等下了床后就把荷花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拿着香满院子里去寻未点燃的鞭炮。或是点着了扔进鸡群,炸的鸡飞狗跳。或是盖上铁罐头盒子,看它飞上天。只要是能害人的事,他们就会想着法子去做一回。 邵国华把一身新衣的传贵放在堂屋八仙桌边半躺半坐,又在他脚下点了一盆炭火。荷花则在桌上摆满花生、瓜子和果品香烟,又将一摞红纸包放在传贵口袋里,每个红纸包里装着两块零钱,这是给上门拜年的孩子们准备的。 初一上午是村里人相互拜年的日子,由于传贵身体不好,往年都是荷花带着小宝到各家各户拜年,但今年她认为孩子大了,应该要学会独立,叫小宝独自到村里去。 小宝是一脸不情愿,吵吵嚷嚷要他爹陪着。但国华自己心里清楚,村里人都以为他是荷花的哥,做为外乡人他是不能当这个家。如果他领着小宝走家窜户,势必会引起萧村人的流言蜚语。他七哄八骗,好不容易才让小宝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门,结果秀儿又闹了起来,非要跟小宝一起去。 国华哄了几回没哄住,传贵道: “就让她去吧,她一个小孩子要什么紧。” 这时院门外传来拜年声: “传贵哥、荷花嫂子,新年好啊。” 一位年轻小伙子领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进门来,拱着手对躺在椅上的传贵说: “传贵哥,我给你拜年啦!” 传贵笑眯眯地道: “来了就是年,来了就是年……” 荷花从厨房里赶了出来,将手在围裙上搓了搓,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笑道: “传金兄弟好早啊,快坐,快坐……” 转身给客人倒水泡茶,国华笑着给来人递了一根烟,寒喧几句后便躲到卧室里去看电视。 萧传金见邵国华回了房,找着话题跟传贵和荷花闲聊: “怎么舅舅过年都没回去?家离这太远了吧?” 荷花遮掩道: “家里没人,回去也是个空房子,在这团年人多还热闹。” “哦,小宝舅妈呢?” “两年前就过世了。”荷花怕他深问下去,忙把果盒推到传金面前说: “来……来……吃瓜子。” 这时又有大人、小孩上门来拜年,就此把尴尬的话题岔开了来。 萧家村是个大村,全村二百多户,一千多号人,都是一个祖宗开枝散叶下来的。萧传贵家人丁单薄,在村里属于可有可无的边缘人,平常很少有人会想起他。但在过年的时候,那些后辈还是会陆陆续续过来。他们也只是稍坐一会儿,问问传贵身体,说说吉利话,闲聊几句后就往下家去。 荷花陪着传贵在堂屋里应酬,装烟、泡茶、给小孩塞红包塞糖果,忙前忙后。每次她到卧室里去给果盒添些糖果时,看见国华孤零零一个人在看电视,心里就泛起一股酸味。 临近中午,来拜年的人渐渐稀少。小宝在村里各家各户转了个遍,也攥着一摞小红包带着秀回家来,进门就喊: “娘,中午我不吃饭,肚子快胀破了。” 拖着滚圆的小身子爬到八仙桌边的长凳上,将裤兜里的糖果全掏了出来。秀儿是一脸的不高兴,下嘴唇压着上嘴唇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传贵问道: “秀儿,怎么啦?是不是哥哥欺负你?” 秀儿摇摇头,又晃了晃手中几张小红包说: “哥没欺负我,是他们大人偏心,只给哥红包不给我,我才有几张。哼!哼!他们只喜欢哥不喜欢我,以后我也不喜欢他们。哼!” 国华安慰女儿说: “不是不喜欢你,是他们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他们对不对?” 传贵对秀儿哄道: “来,来,到舅身边来,看舅口袋里还有没有红包,要是有就全归你了。” 荷花从厨房里把热好的剩菜端上桌,听了秀儿说的话,脸上顿时红一道青一道,张开嘴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小宝将那味美的软糖剥了一粒塞进秀儿嘴中,稚声稚气地说: “妹儿,别生气,我把我的分一半给你。” 他将收到的红包摊在传贵脚边的小凳上,两个小人儿把脑袋凑到一块儿,你一张,我一张分着。 国华见女儿不再闹了,便跟着荷花到厨房里去帮忙。荷花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气苦的小声骂道: “萧家村的人没有几个好东西,都是薄情寡义的混帐货色。哪一年我们家不是把红包备得足足的,不管他们家有几个孩子,只要上门来就有一份。哥治病那么要钱,过年的时候还嘱咐我这份钱不能省。他们倒好,一毛不拔。” 国华笑道: “这怨不得他们,秀儿没来几天,大家都不认识她。再说了,既使认识,无亲无故的,给是人情,不给也说的过去。你呀,别生那冤枉气啦。” 荷花兀自恼道: “我嫁到萧家有七、八年,村里人德性我还不知道!他们就那个德性,明年我一个红包都不给。” “呵呵……说说气话就行啦,该给的还是要给。我知道你是怕我心里不舒服,没事,我邵国华可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荷花把这些气话吐了出来,心里也舒畅多了,咯咯笑道: “合着我成了小肚鸡肠的人。” 两人正说着玩笑话,忽听门外萧村长在喊: “传贵啊,新年好啊。你这气色不错呀,都能坐起来了。” 村长都上家来拜年,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荷花和国华都放下手中的活迎了出去,装烟的装烟,沏茶的沏茶,把村长让到八仙桌的上位坐下。 萧村长边夹着烟边剥着花生,一粒花生米一口烟,再饮上一口茶,弹弹烟灰说: “我是来说接灯的事,本来村委员决定了是你家接头灯的,但这事有了点小小变化。传奇他叔萧远山今年全家都回来团年,他呢也想讨个彩头。传贵你是知道的,我们萧家村最有出息的就是他。现在在市里做大官,听说还要调到省里去。村委会商量了一下,派我来跟你两口子说说,看能不能把这头灯让给他。” 萧传贵人好说话,心里虽有些不痛快,嘴上却道: “远山叔大老远回来一趟不容易,他又是长辈,让给他也是应该的。” 这话在萧村长意料之中,他乐呵呵笑道: “传贵侄儿就是通情达理,就这么说定了,晚上先去传奇家,在他家闹过之后就立马到你家来,你们也要先做好准备。” 荷花笑眯眯地说: “我们家今年就算了,明年再说吧。那个接头灯的钱会退吧?我本就不愿意花这冤枉钱,是他们两个非要接头灯讨个吉利。说是接了头灯,家里列祖列宗会保佑小宝他爸早点康复。依我看,花这钱还不如多买些营养品,吃到肚子里比什么都强。” 萧村长没想到一向文文弱弱的荷花会说出这些话来,这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哪知道荷花本就为秀儿的事兜了一肚子气,不让接头灯也就算了,钱的事却只字不提,完全是把他们夫妻不当回事。 传贵心里暗赞荷花说的好,嘴上却言不由衷地说: “算了,算了,这钱又不是给了外人,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要斤斤计较,我们还是排着班接个二灯吧。” 荷花叽哩咕嘟地说: “我们家钱也不是大水淌来的,还不是脸朝黄土背朝天,一耙一耙从地里耙出来的。他远山叔难得回来一次,让给他也合情合理,但总不能他接头灯我出钱吧。” 二人的一唱一合,让萧村长老脸挂不住,嘿嘿笑道: “都是一个祖宗下来的子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能让给传奇家我已经是感激不尽,怎么可能还收头灯的钱。放心,这钱肯定要退给你们。” 他站起身说: “这事就这么定,传奇家后面就你们家,你们早点做好准备,我现在去跟传奇家说一声。” 荷花假笑道: “叔,就在这吃了再去呗。” “不了,不了,家里人还在等着我呐。” 国华又给萧村长递上一根烟,跟荷花一起把他送到门外。回到堂屋,荷花就咯咯笑了起来: “鼓不敲不响,纸不捅不破。把谁当傻瓜呢,又想得钱又想拍当官的马屁,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国华“啧啧”了两声说: “就怕他会记在心上。” 荷花道: “怕什么,我们又不吃他的,不穿他的,各过各的日子,还怕他害我们不成!” 此时小宝已经把红包分成两份,一份给了秀儿,另一份他拿在手上冲传贵直晃: “老舅,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萧传贵听到这话心里顿时暖洋洋的,呵呵笑道: “我不要什么,那钱让你妈存着,留着以后娶媳妇用。” 秀儿奶声奶气地说: “叫哥把钱给我,我帮他收着,以后我给他当媳妇。” 童言稚语惹得大人们一阵哄笑,荷花亲着秀的小脸,娇笑着说: “咱们这闺女行,这么小就知道要钱。” 尽管这是一句小孩过家家的话,但传贵心里还真有了那么点念头。一时间,那脑子里的想法也多了起来。 ※※※※※※※※※※※※※※※※※※※※ 拜年 [ 明·文征明 ] 不求见面惟通谒,名纸朝来满敝庐。 我亦随人投数纸,世情嫌简不嫌虚。 祭祖厚泽 刚吃过午饭,秀儿就听见村里打谷场方向传来敲锣打鼓的喧闹声,她雀雀欲跃地问小宝: “是接新娘子吗?” 小宝摇着头说: “他们在耍龙,待会儿要到祠堂里去拜祖宗,可热闹啦。”他转身问荷花: “娘,待会儿你带我去不?” 改革开放后,随着政策的放松,农村里掀起一股大兴祠堂祖庙之风。萧家村村民在几位老人的鼓动下,把祠堂重新做了起来,又续了祖谱,并订了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年大年初一的下午,各家各户的男丁都要提着供品到祠堂里去祭拜祖先。 这几年由于传贵身体不行,都是荷花带着小宝去。而在祭拜的时候,女人是不能进祠堂的,到了门口她就让小宝自个儿进去。 荷花看着传贵问: “哥,你想去不?” 传贵叹道: “去肯定想去,这几年都没给娘老子磕头,但光想没用啊。” 国华见荷花望着自己,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笑道: “想去还不简单,我背着你去。” 荷花乐道: “行,你们两个带孩子去,我就在家把接灯的东西办好。” 她拿了些水果糕点装进小篮子,又在篮子边上放了几刀黄纸和一束香。国华替传贵洗了把脸,又帮他把梳了梳头发,整了整衣服,这才背着他出门。 打谷场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大家围着一条金黄色的长龙,看着那些后生们操练。虽说女人不能进祠堂,但不甘寂寞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一样跑出来看个热闹,七嘴八舌地编排玩龙的小伙子们。不是这个鼻子有点歪,就是那个牙长的不好,全场就算她们声音最大。 传贵有好多年没参入这种活动,大伙看见他今年也出来了,纷纷过来说几句闲话。有些不认识国华的女人便开始在私下议论: “那个背传贵的男人是谁呀?” 知道的人就接上一句说: “是荷花娘家哥哥。” “哦,难怪哟,他们山里的水就是养人,个个都标致的很。那个小姑娘就是他女儿吧,水灵灵的真可爱。” “应该是吧,小姑娘也是这几天才来。” “那她妈妈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 正好传金站在她们身后,他自以为是地插着嘴说: “他媳妇儿两年前就过了世,现在是孤家寡人带着女儿生活,否则也不会在传贵家团年。” 狗娃妈听了传金的话,朝着国华又多瞧了几眼,越看越觉得顺眼,她走到自己丈夫那,拉了拉他的衣角轻声说: “你瞧荷花他哥,跟我们家凤儿是不是很般配?听说他老婆过世有两年了。” 她男人瞅了一眼国华,点点头说: “是挺般配,他人不错,种地是把好手,而且脑袋也活络。” “那你去跟传贵说说,撮合撮合他们俩。” “这事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好说,晚上他家接灯,你找个机会跟荷花说,她这个做妹子的肯定不想自家哥哥当一辈子鳏夫。” 场地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锣声,萧村长提着一面小锣站在打谷场中间大声喊: “集合……集合!” 龙灯队的人三三两两聚集过来,前面是十八个小伙子拿着刀枪剑戟等十八般武器开道,两边各有一中年人手持鸟铳,跟在后面的是龙珠龙头,也是由两个中年人来持着木棍,龙身则全是清一色的毛头小伙子,龙尾又是由一个壮年人把持。一条龙玩的是否活灵活现全在龙珠龙首和龙尾,所以这三个重要部位都是由经验丰富的中年人把持。再后面就是敲锣打鼓的,“锵咚锵、咚锵咚锵、咚咚隆咚锵……”地敲打起来。 众人随着龙灯队向萧家祠堂进发,到了祠堂门口,一位带着老花镜的老汉站在祠堂的台阶上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他干咳几声,摇头晃脑地念道: “庚辰年正月初一,萧姓族人,谨以果品佳肴之仪,致祭于始祖牌位,告慰列祖列宗曰:萧氏望出兰陵,逢战乱始祖辞别故土,长途跋涉,迁此立村。今逢盛世,国泰民安,家兴族旺……” 他叽哩呱啦念了一刻多钟,那些后生晚辈听的是一头雾水,却又不敢稍动分毫。直到两旁持铳人朝天放起枪,才知道这祭祖词念完了,于是跟着老人行起三拜九叩之礼,礼毕后再鱼贯进入祠堂祭拜。 国华背着传贵拉着小宝跟在大家身后,秀儿一个人不愿意待在外面,也吵着要进去。狗娃妈走过来拉着她的小手哄道: “那里面黑漆漆的不好玩,姨带你去看龙珠,那东西可漂亮了。” 邵国华感激地冲她道了声谢,进了祠堂后,传贵叫小宝拿了两个桔子供在始祖面前,其它的全部放在自己爹娘和爷爷奶奶的牌位下。又烧了几道纸上了一束香,然后在国华的扶持下给列祖列宗和爹娘嗑了几个响头。 这几个响头虽有国华托抱,但也耗了传贵一身精力,出了祠堂门就精疲力尽地说: “刚才在祠堂感觉腰能动一点,手也比以前抬的更高,就是太累,差点要了我的命。” 国华笑道: “哥刚才是太用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得循序渐进慢慢的来。要不先回去歇会儿?” “是要回去歇着,背心都湿透了。” 国华转身喊小宝和秀儿,可这两个小家伙要留下来看热闹,他们把空篮子往国华手上一塞,跟小狗一样蹦跳地钻进人群中。 过去人们说小孩盼过年,大人盼种田,那是在缺衣少食情况下流传的。现在则变成了小孩盼过年,大人怕过年。这个怕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花钱多,二就是累。但这个年对小宝和秀儿来说,过的确实高兴,有吃的有玩的还有钱花。 村里人祭完祖先后,就在祠堂门口摆起桌子押起宝来。大人小孩齐上阵,不管是大票子还是一元的铁币都来者不拒。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此时却大把大把地撒钱,仿佛个个成了富豪。连小宝都将他的压岁钱往桌上去赌一赌。直到日头偏西,赌徒散了桌,两个小家伙才恋恋不舍地回家来。 一进门秀儿就喊: “爹,娘,哥赢了好多钱。” 可屋里没有一点动静,进了卧室一看,老舅在床上是鼾声如雷,爹和娘坐在椅子上是东倒西歪,三个人累的全睡着了。秀儿摇着她娘的胳膊直喊: “娘,娘,哥赢钱啦。” 银玲般的脆声将三个人从睡梦中惊醒,荷花一醒来就叫: “呀……呀……睡过头了,我得赶紧把饭菜热一热。国华,你叫哥起来。” 她根本就没把儿子赌钱当回事,急冲冲地往厨房跑。秀儿见娘不与她分享这份惊喜,又缠着国华说: “哥蠃钱了,好多好多!” 传贵问: “赢了多少?” 国华一边扶传贵起来,一边说小宝: “怎么能去赌博呢,十赌九输,你看看那些赌徒,有哪个日子过的好的,就是有天大的家产,也要给他们败个精光。以后不准再赌,再赌就打手。” 传贵对过年玩玩本也不在意,这儿的人老老少少都是这样。但国华既然在训斥小宝,他也要做做样子,顺着国华的话说: “以后不能再赌,把钱都拿出来。” 小宝本想着爹娘老舅会高兴,没想到却挨了一顿训,瘪着嘴从这个口袋掏出一摞,又从那个口袋里摸出一叠。秀儿直叫: “我这里也有。” 传贵和国华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小孩掏出的钱,乖乖咙咯咚,一大堆票子杂七杂八地搁在小方桌上,估计总有上万块钱。 萧传贵舔着嘴唇轻声说: “这头没白磕,祖宗显灵了。” 荷花进门来叫大家吃饭,见了方桌上的钱,顿时眉开眼笑地搂着儿子亲了一口,喜滋滋地问: “我的儿就是有福!你是怎么赢来的?” 受了委屈的小宝顿时眉飞色舞地说: “我把一半压岁钱全押了,压中了我就接着压,中了好几回,我就把赢的钱搁在妹儿那,又把压岁钱押上去,结果赔了。我就把另一半压岁钱押上去,又中了好几回,后来钱太多我就记不清楚啦。” 荷花乐滋滋地边数着钱边说: “肚子饿了吧,快吃饭去,快吃饭去。” 传贵见国华脸色不善,忙对小宝说: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义之财不能要。以后不能再赌,再赌就要挨打。小宝妈,你也要管管孩子,不能由着他胡来。” 荷花连连点头,眼都没抬地说: “七十一,七十二,对,对,以后不能再赌,再赌就打屁股,呀,我数到几啦?你这一打岔我又忘记了,你们都出去吃饭去。” 邵国华叹着气,摇着头把传贵抱出房,坐在桌上一边和传贵喝着酒,一边苦口婆心地举例子、讲道理给小宝上课,告诉他家不怕穷,就怕赌。穷,只要有手有脚,人勤快就能改变。赌,不怕你家大业大,终究会败光。说的小宝一个劲地点头,就不知是真听懂了还是在奉承他爹。 荷花把钱锁进柜里,出门乐呵呵地说: “有一万六千七百三十块钱,差不多赶上我一年的工资。” 她刚端起饭碗,就听见远处传来锣鼓声,忙道: “快吃,快吃,他们去了传奇家很快就会上这儿来。” 一夜鱼龙舞 接龙灯是有讲究的,清早俩口子就开始了准备工作,院里的杂物也清理干净,腾出了空地。祭拜完祖先后,三个大人都洗了个澡,这叫洗去龌龊,洗去铅华,以示虔诚。 吃过晚饭,邵国华便将八仙桌搬到院里,摆在大门正中央,又将两把太师椅放在桌子上首,十几条板凳沿着院边放好,这是准备给玩灯的人歇息,接着又把荷花早已备好的供品一一摆放在八仙桌上。 荷花则抽空带着两个孩子在浴室里洗了个澡,因为她深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必须要沐浴焚香以示心诚。洗完澡出来见国华已经准备妥当,她笑眯眯地说: “快把哥背出来吧。” 国华应了声,又把传贵背到院中,用靠背固定在太师椅上。荷花怕他着凉,又在其膝盖上盖了一床毛线毯。 刚过酉时,“冬冬”的锣鼓声由远及近向荷花家传来,小宝忙跑到院门口张望,只见一条二十多米长的巨龙从乡间小路蜿蜒而来。他蹦跳地叫道: “来了,来了,娘,龙来了。” 传贵听到儿子的喊叫后,忙对国华说: “快把蜡烛点上。” 邵国华和罗荷花早就准备妥当,桌上除了按照萧村长的要求摆上的水果糕点,还有一鼎紫铜香炉,香炉两边放着团年时未点完的红蜡烛。 邵国华把蜡烛点燃,又提着封五千响的鞭炮跑到院门口迎接。此时那十八位开道罗汉已到近前,硕大的龙头含着七彩龙珠,挟着不可一世的威严,气势如虹地紧跟其后。 他忙将迎龙炮点燃,持铳的中年人应着炮声朝天连发几铳。那巨龙在龙珠的引导下,全身舞动,穿云吞雾,迅疾犹如奔雷之势,挟天地之威,上下翻腾,左右穿插,让人眼花缭乱。 待炮声一停,金龙昂首扭身进入院中,立在八仙桌前。后面的锣鼓队,花船和武士排列在龙身两边。 荷花忙着递烟倒茶,国华将一条烟和几斤糕点放进村长的袋中。趁着众人休息的空闲,他赶紧将放在墙边的几箱鞭炮和烟花搬到院边。这是他和荷花年前特意为接龙准备的,两人平时省吃俭用,但为了讨彩头和添喜庆却很舍得花钱。 几个小罗汉见猎心喜,纷纷围了过来。邵国华把装鞭炮和烟花的纸箱交给他们,满脸是笑的说: “哥儿兄弟,一个接一个放,别一下子全放完。” 一位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笑嘻嘻地道: “叔,你就是不说我们也晓得,今晚上我们准叫他们累的连媳妇床都上不了。” 这一带玩龙有个特色,鞭炮声不停,那龙也不能休息。 作为一家之主的萧传贵,坐在椅子上开始脆声致着欢迎词: “各位乡亲,老少爷们!怠慢了,怠慢了。大伙也知道我身体不好,这接灯的事就让我舅哥替我做了,照呼不到的地方还望大伙帮衬帮衬。” 村里人七嘴八舌,有叫叔的,有叫侄的,有叫兄弟的纷纷宽慰传贵: “不碍事,不碍事,你就安心坐着。” 一个后生点了一封短炮,那龙首冲着堂屋点了三点。那位在祠堂里念祭词的老者冲传贵点点头,缓步走到八仙桌后,抑扬顿挫地吟唱起来: “龙灯来着喜洋洋,我今送福到府堂。一送老者多福寿,二送少者多子孙,三送学生登金榜,四送姑娘受皇恩,五送五谷仓仓满,六送六畜圈圈盈,七送七星高高照,八送骡马一群群,九送村中家家乐,十送民间户户春,自从今日游龙后,年年安康享太平,扭转龙头,调转龙身,嘻嘻喊喊,我龙动身。” 他每唱一句,玩龙灯的汉子们就跟着喝一声彩。色彩鲜艳的龙头随着彩词频频向中堂叩首,一动一静之间是须发飞舞,栩栩如生。 待老汉唱完后,众人喝了一声彩,十八罗汉散开到两旁,那老汉对传贵说: “侄孙儿,你看叫谁把香点了?” 他话音才落,小宝就喊道: “我来,我来……” 国华抱着他从八仙桌上拿起三根香,放在红蜡烛上点燃,然后又把他放在地上。小宝双手把香高举过头顶,对着龙头敬了三敬,又转身对着中堂拜了三拜,又由国华抱着他插在香炉上。接着倒了三杯白酒敬了天地,又倒了杯白酒敬了龙神。 这一切都是传贵事先安排好的,却让站在荷花身边的萧村长吃味道: “你这位宝贝儿子是位福将啊,小小年纪就把那宝押的跟神一样,把我的棺材本都赢了去。本想晚上就把头灯的钱还你,哪知道全被他吃掉了。我一时三刻也凑不齐这钱,得迟些日子还你。反正小宝赢了那么多,你也不差这几个小钱。” 这话让荷花听的很不舒服,当初她跟村里人包括这位村长借钱的时候,受尽了脸色不说还要付给利息,而且这利息要比银行高出好几倍。可还没等她开口,站在她另一边的狗娃妈侧过身对村长说: “叔,你的家底我们还不知道啊。我们萧家村除了传奇家,就是你家最富裕。输那点小钱就好比牛身上拨了一根毛,亏你还好意思在荷花妹子这叫穷。荷花这几年过的什么日子你还不知道啊!也就是今年荷花能脱身上班,家里日子才好过点。” 荷花充满感激的冲狗娃妈一笑,对村长说: “不急,不急,迟些日子就迟些日子,我不会收你利息钱的。” 萧村长讨了个没趣,嘿嘿干笑几声: “有钱我一定先把你的还上。” 他拎着挎包从这两个婆娘身边躲了开来。 小宝敬香完毕,鼓乐顿起,那唱颂词的老者便大声念起来: “龙神过户,儿孙大富。龙神穿房,儿孙满堂……” 众人跟着齐声喝彩,最后那老者大喊一声: “炮声一响,龙头顿摆,穿屋过堂,富贵满园,放炮。” 龙珠引着龙首踩着鼓点缓缓扭动,直奔堂屋而去。一阵霹雳叭啦,鞭炮声和鼓乐声同时响起,发出令人热血沸腾的声音。巨龙吼声如雷,风驰电掣般在堂屋里呼啸奔腾,宛如在云雾波涛中鹰撮霆击。一时间,游龙出海直奔云霄,庞大的龙身围着堂屋如奔雷般滾动,动如疾风,快如闪电,只见龙身,不见人影。 待炮声全部停止后,龙身才缓缓穿堂而出,这叫穿堂过户,龙神送福,是玩龙灯的前奏。 如此三匝,巨龙退出堂屋在院边歇息。十八个小伙子拿着十八般武器轮番上场,或是横扫千军,枪挑一线,或是剑走偏锋,棍打一遍。燕跃鹄踊,虎虎生风,很是赢得众人几声喝彩。 国华自幼习武,练的是实打实的揍人功夫,对这些花架子还真有些看不上眼。借着这空闲的机会,忙给玩龙灯以及来看热闹的人装烟。荷花也拿起茶壶给他们沏茶,狗娃妈一边给荷花帮忙,一边笑着跟她说: “你哥人挺活络啊,他今年多大了?” 荷花也没在意,随口说道: “大我几天。” “大你几天?”狗娃妈疑惑地问: “你俩不是亲兄妹?” 荷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好在她脑瓜子灵活,随即撒谎道: “我们是堂兄妹,他是我亲叔的儿子。爹娘死的早,小时候是在我家长大的,所以我们跟亲兄妹一样,后来过继给了他舅才断了联系。去年他找到我家老大才知道我嫁到这来了,正巧他也在这上班,所以把我也弄到厂里去上班。” 荷花心虚,有的没的胡扯一气,竟然是脸不红心不跳,好像跟真的一样。 狗娃妈信了她的鬼话,笑眯眯地说: “听传金说,你嫂子两年前就去世了,他怎么还没续弦?” “哪那么容易。”荷花睁眼说着瞎话: “他一没当官二没钱,还有个女儿拖累,有哪个姑娘会嫁给他。再说了,他也不想找,万一找个婆娘对女儿不好,也对不起死去的老婆。” 狗娃妈摇着头说: “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过日子还是要有个伴好,相互可以照应。你哥挺实诚的,而且人也长的不赖,我倒是想给他撮合一门亲事,你的意思呢?” 荷花这才明白狗娃妈为什么宁愿得罪村长也要帮她说话的原因,心里暗怪她多管闲事,可嘴上却不能明说自己就是他老婆,还得装出一幅感兴趣的模样笑问道: “是哪家姑娘?” “像你哥这条件找个黄花大闺女肯定有点难,”狗娃妈笑道: “他就是长的再好看,但有个小油瓶拖着,人家大姑娘也不愿嫁啊。我说的这人是我家那位的表妹,小名叫凤儿。她虽不是黄花闺女,但模样端正,知书达礼,性子又好,而且还没有小孩拖累。年纪比你哥大上两岁,但看上去比他要小五、六岁,跟你哥很般配。” 荷花故意问道: “她也是死了老公?” “哪倒不是,”狗娃妈叹口气说: “红颜多薄命,她前夫是个官宦子弟,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后来勾搭上一个小娼妇,明目张胆的住在一块。我表妹也懒得跟他闹,拿了一笔钱跟他离了婚。现在那男的去了美国,他倒是心安理得过着日子,可我表妹一点名声全坏在他手上,要不然也不会到三十了还找不到婆家。不是我这个表嫂自夸,她做女儿时是全县闻名的金凤凰。现在条件也不差,在他们县里市里都有房,还有些商铺,又跟人合伙开了一家服装加工厂,生意都做到国外去了。这些年也有不少男人追她,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就想找位不图她的色,不图她的财,能安安心心跟她过一辈子的老实本份人,我看你哥挺合适。她明天要上这来拜母舅的年,要不我们俩让他们见见面?” 荷花是有苦难言,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再不应承就显得自己太矫情,她硬着头皮说: “行,我明天带我哥上你家去。” 心底里却在想着:见一面也不要紧,回头说没相中就是了。 十八个开道小罗汉耍了几趟把式后退到院边,急促的锣鼓声再次响起。龙珠牵引着龙头,踩着鼓点飞入场中。一位老者高声喝道: “鸣炮!” 两位壮年人把铳对着漆黑的夜空连放几枪,一位壮实的小伙子带头点燃了一串长炮,在密集的鞭炮声和铿锵有力的鼓乐声中,金色的长龙开始翻腾起舞。 只见那龙首上下翻飞,忽左忽右。龙身矫健相随,活灵活现。巨大的龙尾在龙身后时隐时现,隐时如遨游碧海蓝天之中,现时又如翻江倒海吞云吐雾。 神龙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或穿梭前行,或蜿蜒盘绕。时而如蛟龙出海,直冲九霄,时而又腾云驾雾,张牙舞爪。蛰伏潜行时不闻鼓乐鞭炮声,一飞冲天际却搅翻四海云水。 一条绸布扎的假龙,竟给萧姓人家玩活了。 ※※※※※※※※※※※※※※※※※※※※ 《青玉案·元夕》 宋.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愁损红娘(一) “献醻交错,礼仪卒度。” 农村人受教育程度可能比城里人要低,但在礼仪讲究上绝对要比城里人高。这种讲究也许是深受传统思想影响,也许是情商比城里人高,也许是自卑心态做怪。假如有人对自己礼节上稍亏一点,他们心里就会琢磨:这个人是不是在看不起我? 就拿拜年的事来说吧,城里人可能会发个短信道声祝福。而在农村,那是家家户户都要走到,并形成了一方水土的固有风俗:正月初一拜的是同村长辈和同姓长辈的年,正月初二拜的是母舅大人的年,正月初三初四拜的是姑老表姨老表的年…… 但这个风俗在正月初二的时候,对传贵家是没有任何约束力的。因为荷花的娘家是在大山里,虽然和萧家村同属一个地级市,但山路崎岖难行,去一趟得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达到,所以她不会带着孩子去拜母舅的年。自从她嫁过来后,也就是在第一年和传贵回去过,后来因为传贵的原因就再也没办法回去。 萧传贵这一枝没什么亲戚,他父母去世早,表亲基本上断了来往。自他摔伤后,那些人更是躲的远远地。邵国华倒是亲戚众多,可他不愿意回去。 就在大家都光光鲜鲜地走亲戚拜大年的时候,传贵一家子人却无事可做。望着从门前经过的拜年人群,他们可以捧着一杯热茶悠哉悠哉,但内心却有着深深失落。 大人没事做并不代表小孩也没事可干,相反小宝和秀儿比平常更要忙碌些,因为他们兜里有了压岁钱,可以去买他们平时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一吃过早饭,两个小家伙就撂下碗筷,跟地老鼠似的眨眼间就跑的没影了。 而无所事事的三位大人则窝在房间里边嗑着瓜子边看着电视,还时不时对电视里的人物进行热烈的评头论足一番。真应了那句“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的老话。 此刻电视里正上演着一场男女相亲的喜剧小品,夸张的内容和言词,逗着三位傻子是前俯后仰、笑声不断。荷花在咯咯娇笑中忽然想起狗娃妈说的事。她望着仍在捧腹大笑的邵国华,贝齿轻咬了一下樱唇,带着一丝坏笑说: “狗娃妈想把她男人表妹说给你,让我早上带你上她家去相亲。要不是电视里正好演这个,我都差点把它忘了。” 国华还没做声,传贵就吹胡子瞪眼地急道: “你这不是瞎胡闹嘛!华儿去相什么亲!要是相中了,你舍得把他送给别人?” 邵国华仍对着电视机,头也不回地说: “你缺心眼啦,我俩结婚证都打了还跑去相亲,岂不是玩弄别人。快去回了她,就说我已经结了婚。” 荷花嘟着嘴,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媳妇,颇为不满地说: “要是好回我昨晚就绝了她的念头,哪怕有一条像样的理由,我都会让她死了这条心。可整个村里人都以为你是我哥,我现在能跟他们说清楚咱俩关系吗?一会儿是兄妹,一会儿是夫妻,岂不是故意要惹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别以为叫你去相亲我心里会好受,我也堵的慌。要怪就怪你在镇上生资店里瞎说话,什么不好说偏要说兄妹。瞧,人家找上门来了吧。我这个做妹子的要是不表现积极点,村里人又会说:‘那荷花真自私,对他哥的事一点都不上心。’合着我活该里外都不是好人。” 她心里本就不好受,还受传贵和国华的编排,一时来了气,说话就跟机关枪一样梭梭直射。 传贵对国华叹道: “这都是什么事啊,还不如当初就跟村里人挑明。唉……不说了,说了也扭转不过来。你还是先去应付一下,回头再随便找个借口推掉。” 邵国华点点头,应着传贵的话说: “好吧,也只能这样。” 荷花却依旧恼道: “答应的这么爽快,只怕心里早痒痒了吧!走呀,我也去看看倒底是位什么样的天仙人物。” 两人刚起身走到院子门口,就看见狗娃妈领着一位穿着时尚的女人从小路上走过来。罗荷花立即换了一幅面孔,脸带桃花的迎上前,假惺惺地说: “哎呀,我们正准备上你家去啊,没想到你们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她边说着话边偷偷瞧了那女人几眼,心里顿涌起一股羡慕嫉妒恨的浪涛。眼前这位女人优雅而成熟,一身得体的装扮,显得富贵逼人却又不轻浮,娇艳如花的容颜,亭亭玉立的风姿,在举手投足之间显露出万般风情。 荷花心里很不是滋味,在这女人面前她有些自惭形秽,强颜欢笑道: “快请坐,快请坐。” 转身端上果品盒,沏了两杯清茶,又无意识地理了理头发,心底里拿着那女人和自己做了一番比较,竟发现自己一无是处,那种失落感让她黯然神伤。 狗娃妈坐下来喝了两口茶,唠了几句家常后,就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对自己表妹和国华说: “你们两个我就不相互介绍,大家都是成年人,来这目的就是想找个伴过日子。不要像那些小年轻,尽弄些虚拉吧唧的东西。有什么话要问的要说的,都敞开来说,这样才能彼此间多了解多沟通。如果相中了以后大家就是亲戚,相不中也不要紧,就当是认识一个朋友。所以你们也不要有什么顾忌,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就说不喜欢。我那还有一屋子客人在等着,就不陪你们闲聊了。” 这是她跟表妹商量好的计划,如果一眼没相中的话,凤儿就起身以帮忙为借口跟着一起回去。若是相中了,就留下来再深入了解。 狗娃妈见表妹没起身,知道她是对国华有点意思,她站起身对卧室里喊了一句: “传贵兄弟,我走了啊。” 传贵假情假意地应道: “就在这吃呗。” “不啦,不啦,家里还有客。” 狗娃妈走出大门,却发现荷花根本没出来送她,心里暗道:这女人真有点傻气,你哥相亲你当什么电灯泡! 她哪知道荷花心里的苦,嘴上说不出来,只好用眼睛紧盯着。但狗娃妈却不给她监督的机会,大声尖叫: “荷花,你家厨房的水烧开了。” 凤儿是见过世面的女人,等荷花一出门,就落落大方地对国华说: “你看我这人怎么样?要不要处处?” 邵国华淡定地笑道: “你很漂亮,只不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国华一看来电显示,忙站起身对凤儿抱歉说: “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转身往小宝房里走,边走边对着话机说: “哥,有什么事吗?” 凤儿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跟多少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国华出其的平淡和那只言片语让她明白:这个男人并没有被她的美色和财富所吸引。她站起身对国华浅笑道: “你有事先忙,我也要回去帮帮表嫂。” 国华一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话,一边微笑地冲着凤儿点头。 等荷花冲完开水封好灶出来时,堂屋里只剩下国华一个人,沿着墙壁边来回地走动边跟人通着电话。她好奇地问: “谁的电话?那位大姐去哪啦?” 国华把手指竖在嘴前嘘了一下,示意荷花不要做声,他则低着头,陪着小心和电话里的人说: “是……是……我知道……” 差不多通了将近三、四分钟的电话,国华才挂断收起手机,苦着脸对仍站在身边的荷花说: “是我哥打来的电话,他说明天要过来看看咱们。” 这句话可吓坏了荷花,她紧张地问道: “这……这……这怎么办?要是给你哥知道了我是离婚不离家,他会怎么看我啊。” 人一紧张声音也大了三分,让本就竖着耳朵的传贵听个真真切切,他略一思索,高声叫道: “华儿,荷花,你们两个进来一下。” 荷花忐忑不安地进了房,苦着脸对传贵说: “明天他哥要来。” 萧传贵点着头道: “我听见你们两个在外头的话,这个时候来肯定是不大合适。就算我们能糊弄过去,也难保村里人串门遇上。万一捅破这层窗户纸,只怕他一时受不了刺激。我刚才想了一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明天你和国华带孩子们回去一趟。” “那哥你怎么办?”国华说: “这一来一去,加上在家待的时间得要四、五天。” “你给狗娃妈说说,看能不能让我在她家住几天。”传贵对荷花说: “就说你娘家有事,你们俩要回去一趟。咱们多给她点钱,那女人看钱份上说不准会答应。” 狗娃妈贪财是村里出了名的,只要有赚钱的机会就绝不会放过。荷花觉得这方法也许行的通,她急不可待地说: “我去试试看。” 从衣柜里拿了一千块钱揣进口袋,就如同火烧眉毛一样急匆匆地出了门,根本就顾不上要去保持淑女形象,撒开两条腿,一路小跑地朝狗娃妈家去。 ※※※※※※※※※※※※※※※※※※※※ 《满庭芳·玉沁唇脂》 宋.周密 玉沁唇脂,香迷眼缬,肉红初映仙裳。 湘皋春冷,谁翦茜云香。 疑是潘妃乍起,霞侵脸、微印宫妆。 还疑是,寿阳凝醉,无语倚含章。 绛绡,清泪冷,东风寄远,愁损红娘。 笑李凡桃俗,蝶喜蜂忙。 莫把杏花轻比,怕杏花、不敢承当。 飘零处,还随流水,应去误刘郎。 愁损红娘 (二) 凤儿对国华的第一印象很好,甚至有一见钟情的感觉,觉得这男人不光是长相出众,还很有安全感。对她这个年龄且经历过感情风波的女人来说,英俊潇洒远没有安全踏实来的重要。 邵国华有一种与他年纪不相配的稳重和厚实,这也是凤儿最看重,最欣赏的地方。可她也看的出来,这男人对她没有一丝感觉。她认为自己还算是蛮有女人味,起码走在大街上是很吸引异性眼球的。这个乡下男人竟然在瞳孔里没有她的身影,难道是自己的过去经历让他瞧不起?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 从国华家出来后,凤儿吸了一口长气,又急忙解开领口第一粒扣子,让冷冽的冬风吹进赤热的身体里,那种由羞耻带来的燥热很快冷却下来。她快赶几步追上表嫂,弄得狗娃妈诧异地问: “你不是对他有点意思嘛,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凤儿嘴角轻扬,带着一抹微笑说: “那男人是很不错,但对我好像没有兴趣。” 狗娃妈不可思议地说: “你这样的人他都没兴趣,难道他想找个仙女不成。也不晓得掂量掂量自己,拖个小油瓶有人嫁就算不错,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潘安宋玉!他怎么说的?是不是直接了当地拒绝了?” “哪倒没来,我又不是第一回相亲,还用的着等他说呀。自己识相点,早点抽身还能给自己留点脸面。”凤儿捂着嘴轻笑道: “追我的人不敢说上百,十几个还是有的。有权有势的图的是我的姿色,巴不得一见面就跟我上床。长得俊的图我的钱,还没谈几天就问东问西,想插手我的生意。一般般的人在我面前又放不开来,紧张的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这个人倒是很奇怪,明明视线是对着,但眼里好像根本就没我这个人,估计这次相亲也是他家里人逼的。” “你确定他没看上你?” 凤儿淡笑道: “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看人我还是挺准的。那人给我的感觉像是……怎么说呢,对我来说就像是油炸冰淇淋,油炸冰淇淋你吃过没有?” “听都没听说过。”狗娃妈带着一丝失落感说: “本以为这次可以帮你找个好男人,谁知道还是没成。你又哪点差于他!论相貌有相貌,论身材有身材,又知书达礼又能赚钱,他到哪能找个比你强的人!也不知这男人是怎么想的,难道是你俩的八字不和?” 凤儿笑道: “表嫂这么想撮合我跟他,看来你对他的印象很好啊。但油炸冰淇淋终归是一种小吃,别看它外面金灿灿,心里雪白白。咬一口有点熨,吃进去又有些凉,那种火热和冰凉在甜香中融合,带来的舒适感很难让人忘却,但永远摆不上我的桌,成为我的菜。” “瞧你这意思,你还真对他动了心思。”狗娃妈笑道: “话说回来,这男人确实不赖,那体格和相貌,别说在我们萧家村找不出来,就是整个乡也难挑出一个像他这样伟岸的人。如果传贵没瘫在床上,他两个倒还能比一比。但他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味道,你说是乡下庄稼人吧,他又清秀的像秀才。你说是读书人吧,他又全没有病秧子气。昨天他在村里露了一下脸,那些小媳妇大姑娘哪个不是偷偷地瞅着他,连我都多看了他几眼。反正他又没说明确拒绝的话,你要是真心喜欢就主动点,又没有谁规定这两情相好的事非要男人主动。” 凤儿一想,还真没有听到那男人说出拒绝的话,都是自己想当然的以为。心里颇有点后悔不该为了那点自尊心就跑出来,就是被拒绝也该听听他拒绝的理由啊。人与人之间是需要用语言来沟通的,也许在沟通的过程中,他可能就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凤儿低着头胡思乱想,却听见表嫂轻声说: “你瞧,那过来的小姑娘就是他女儿。这丫头小名叫秀儿,长的挺像她姑,古灵精怪的很招人喜欢。” 凤儿抬头一看,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扎着两条冲天的羊角辫,手里拿着一束烟花,蹦蹦跳跳地跟在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身后。 小宝很懂礼貌,走到狗娃妈面前叫了声: “二婶过年好。” 秀儿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她哥的样子,并且还甜甜地加了句: “二婶、阿姨,过年好。” 凤儿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小姑娘,蹲下身拉着秀儿说: “你是叫小秀吧,这是上哪玩来的?” 秀儿并不认生,相反她的胆子还大的很。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这位漂亮的阿姨,脆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是不是我娘告诉你的?” 凤儿心里一愣:谁是她娘?她娘不是死了吗? 小宝忽然叫道: “娘……娘……我们在这。” 秀儿看见荷花过来,转身扑进她怀里,扬着手上的烟花说: “娘,哥给我买的。” 荷花亲了亲秀儿小脸蛋,对小宝说: “你带妹妹先回去,娘跟你二婶说点事。” 小宝应了声,牵着秀走了。凤儿望着秀的背影,巧笑连连地对荷花说: “你女儿长的真可爱,小嘴儿跟抹了蜜一样。” 荷花听的入耳,心里也舒畅的很,乐滋滋地说道: “顽皮的时候也害人的很,家里的鸡呀、鸭呀看见她就跑,就连不怕人的大白鹅都躲她远远的。年前还把她爸准备过年穿的新皮鞋搁在盆里当船划,初一他爸往脚上一穿,还没走半天鞋底就开了个大口子,让他爸肉都疼了。” 狗娃妈呵呵笑道: “都一样,都一样,我们家狗娃也好不到哪里去,前几天把米往痰盂里倒,这么大的孩子连狗都嫌。” 从荷花的神色和说话中流露出的母爱是骗不了人的,这让凤儿有些疑惑,如果不是听表嫂说过,她还真以为秀儿就是荷花的女儿,故意对荷花浅笑道: “秀儿和你很亲啊,你们不像姑侄,倒像是母女。” 荷花立即警觉起来,叹了口气说: “她娘死的早,除了我这个姑娘疼她还有谁会疼她。我当她就是我女儿,她也当我是她娘,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她娘已经走了。我们也不打算告诉她,等她懂事了再说。对了,你怎么这么着急就走了呢,我还寻思跟你说说话呢。” 狗娃妈怕凤儿一时尴尬,抢着话说: “她还要赶回市里去,反正人也见到了,我这妹子倒是挺满意,就不知你哥什么意思?” 荷花一时着了难,想说拒绝的话又怕狗娃妈着恼不照顾传贵,只好含糊其词地说: “因为娘家有点事,我都没来的及仔细问他。我找嫂子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看你能不能帮我照看传贵几天,我们想带孩子回几天娘家。” 狗娃妈面有难色地说: “按理说照顾传贵兄弟几天也是应该的,就是怕照顾不好,再说……” 荷花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赶紧拿出一千块钱塞进她手中: “嫂子,这事你帮帮我,我好几年没回娘家,大哥二哥都挺想外甥的,以后我决不会忘了嫂子的好。” “这是干什么?亲戚巴家的还拿钱做什么,这不是见外吗。” 荷花按着狗娃妈的手说: “钱又不多,给狗娃添点衣服,也是我这做婶的一点心意。” “唉……这些年也苦了你荷花,就把传贵兄弟搁我家吧。又不是多大的事,还跟我讲这客套。”狗娃妈握着钱眉开眼笑地说: “你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 “行,明早我叫我男人把传贵兄弟背来,下午我就收拾床铺。” “嫂子给张床就行,家里棉絮、被子都是现成的,回头我叫我哥送来。” 凤儿插句话说: “你娘家是哪儿的?我可以开车送你们去。” “不用,不用。”荷花哪敢让她送,指着大山深处说: “我娘家就在那边山里,只有一条山路通到镇西头,车子根本进不去。” 狗娃妈明白表妹的意思,她乐呵呵地对荷花说: “你哥的事你这个做妹子的也要用点心啊,总不能让他打一辈子光棍,你说是不是。” 荷花连连点头: “那是,那是,回去我就问他。” 她心里有事,也没跟狗娃妈和凤儿多聊,道了声谢后就急急忙忙赶回家。 凤儿等她走后,轻声对表嫂说: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不知道,有一种不好的直觉,但又说不上来。” 狗娃妈咯咯直笑: “傻妹子,看来你是对荷花她哥动了真情。” “荷花她哥是什么意思?”狗娃爹突然从两人身后窜了出来,把凤儿和狗娃妈吓了一跳。 狗娃妈拍着胸口骂道: “你个死人头,不在家带孩子出来鬼窜什么!” “家里那么多人还怕没人带啊。”狗娃爹扬了扬手中的大蒜说: “老娘叫我到菜地里扯几把这个。”接着又问凤儿: “荷花哥是什么想法?” 凤儿耸耸肩说: “他没说。” “你俩互留电话没有?” 凤儿摇了摇头。 “这相的是什么亲!”狗娃爹道: “连个电话都没留,你这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嘛。” “着什么急,”狗娃妈笑道: “下午荷花哥会送棉被到我们家来,你回头跟他唠唠家常,探探他的口气。” “送什么棉被?” “荷花跟她哥要带孩子回几天娘家,托我们照看传贵兄弟几天。” “这照看人的事烦的很,万一没看好还驮人埋怨,好心还办不了好事……”狗娃爹看了一眼凤儿,将下面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吐了一口痰说: “既然求到头上来了,该帮还是帮吧,说不定以后还成了亲戚。” 多情自古伤离别 好在狗娃妈答应要照顾好传贵,荷花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回到家就催着国华给他哥哥去了个电话。邵副县长听说弟弟要带着弟媳妇回来拜年,也就打消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吃过午饭后,荷花把传贵要穿的外衣、内衣收拾了几套,以及要吃的药和营养品,分成二个袋子单独装好,又拿出一床厚棉絮和新的床单对国华说: “你先把这些送到狗娃妈家,我把被子钉好就过来。” 小宝和秀儿听说爹要出门,立即从凳上蹦下来,电视也不看,吵吵嚷嚷要跟着去玩。邵国华乐道: “去吧,去吧,正好我还不认识门,你们两个帮我提袋子。” 三个人乐呵呵的出了门,荷花在卧室里边钉被子边对传贵反复叮嘱: “哥,你有事一定要跟狗娃他爹娘说,千万别自己忍着。” “你放心,我晓得轻重。倒是你第一次去见华儿他哥,一定要好好表现。他哥是副县长,这个官比乡里书记还大,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嗯。”荷花应了声,但她心里非常不安,就像是丑媳妇第一次见公婆,既紧张又惶恐,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待见自己。 “家里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传贵嘱咐荷花说: “你就把家里晒干的野山菇带上一些,再提上两挂熏肉去。这东西在我们这不值钱,但对城里人来说是好东西。其余的就在外面买,挑好的买,别心痛钱。礼多人不怪,就是他们想说你两句,但看在礼重的情份上也不好意思开口。万一对你话说重了些,你看在华儿的份上也要忍着。” 萧传贵的心情很复杂,他想的更远:要是两人不回来怎么办?要是国华哥哥看不中荷花怎么办?虽说让两人带着孩子去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但他对这个决定又有着深深的恐惧。 荷花手脚很快,三下两下把一床新被子面钉好。她揉了一下微红的眼睛,走到传贵床边,握着他的手强颜欢笑: “哥,你别替我担心。我跟国华证都领了,他哥哥和嫂子还能说什么,顶多也就说两句气话,回头还不是跟家里人一样。我倒是担心哥在狗娃家住的不习惯,你身体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别因为挂念我们又垮了下来。” “说不会挂念那是假话。”传贵的心里很不踏实,就像是要把女儿嫁到外地一样。他盯着荷花的脸仔细看着,想在脑中留住最美的回忆,良久才动情地叫了声: “荷花……” “嗯?” “让我摸摸你的脸。” 这是传贵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荷花拿着传贵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轻地说: “哥,我心里有些害怕。” “我也害怕,咱们三个人不清不楚,容易引起外面人误会。但我只想看到你们能恩恩爱爱过一辈子,要是万一……嗯……你们就别回来了。” “哥,怎么能说这话!”荷花有些恼火地说: “我不会抛下家不管!明天我跟国华就要离开一段时间,咱们俩说点好听的行不?心事这么重我还哪敢出门啊。” 她把传贵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几口,故意含着荡意媚笑: “哥要是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就把你手指咬下来。” “不说,不说。”传贵笑道: “咱俩是要往好处想,不管怎么说,我们家荷花是最美丽的女人,走哪都不比别人差。华儿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快过去看看吧。” 传贵一句话惊醒梦中人,罗荷花跳将起来,心里直后悔不该让国华到狗娃家去。这个时候,那位叫凤儿的女人肯定还在。她慌忙抱起棉被,三脚两脚跑出卧室,还差点让门坎绊了一跤。 卧室静了下来,电视里播着咿咿呀呀的戏曲,萧传贵是一个字儿也没听清楚。他集中意念,努力地把手抬高了一寸又一寸,反复练了几次,直到累的喘不过气来才做罢。 这一静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又开始在脑中缠绕,各种可能的和不可能的结果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放映,好在这电影没放多久就被小宝的喊叫声打断。 这小家伙刚从狗娃家电视里看到武打片,学着蛮汉的样子,“咣当”一声踹开卧室的门,有模有样地大喊一声: “呔,爷爷回来了。” 荷花对着儿子屁股给了一巴掌,笑骂道: “没大没小,你是谁爷爷!” 接着对跟进来的国华说: “今天晚饭归你弄,我要把出门用的东西捡一下。” “捡什么,也就几天的事,带一套换洗的内衣就行。” “你说的倒轻巧,拖家带口的出远门,要是不准备齐全,一时想买都找不到地儿。这事你别管,你把饭弄熟就行。” 荷花把国华推出门外,又转身对小宝说: “你疯了一下午,现在也该做点事。去!到灶下帮你爹烧火。” 小宝的兴奋劲还没过,双手作揖,怪声怪调地说: “得令。” 秀儿也想跟着出门,却被荷花一把拉住说: “你就在这给娘帮忙。” 传贵听着荷花在指挥他们几个,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嘿嘿笑道: “那女人在狗娃家还没走吧。” 荷花从鼻腔里哼哼两声,打开衣柜忿忿地说: “我去的时候他们两个正黏黏糊糊说的起劲,特别是秀儿她爹,眉飞色舞的跟没见过女人似的。秀儿,你爹跟那个阿姨都说了些什么呢?” 秀儿道: “他们说了好多话,娘想听哪段?” 传贵看到荷花吃醋的模样,心里有些酸苦,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对秀儿说: “你就从头开始说。” 秀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 “爹抱着棉絮进去是二婶接的,然后二叔来了给爹递烟,爹没接。二叔就请爹坐下,问爹在哪上班,一个月有多少钱。又问爹是哪的人,爹说他自小过继给舅舅家了。娘,过继是什么意思?” 荷花一边收拾国华和自己以及孩子们要换的衣服,一边应着秀儿的话胡扯: “就是出去玩的意思,后来呢,后来你爹怎么又跟阿姨扯上了?” 秀儿小嘴巴嗒巴嗒道: “后来那个阿姨来了,她说:‘巧啦,我也是那儿人。’又问是哪个乡哪个村,还说了些上学的事。” 荷花在肚子里暗骂凤儿一声:骚蹄子,变着法子想接近我男人。她不露声色地问秀儿: “上学?上什么学?那个阿姨比你爹还大两岁。” “我不知道,反正听他们说在县里是同一个学校。” 传贵琢磨道: “估计两个人高中是一个学校。” 秀儿忙点着头: “嗯,嗯,他们还说了学校好多老师,后来又说唱歌弹琴。那个阿姨还问我会不会弹,说以后她教我。” “要她教什么,以后娘教你。” 传贵嘿嘿直笑: “你教孩子!你会吗?” 荷花也乐了,把要带的衣服装进国华带来的大行李箱里,转身对传贵说: “不会我可以学啊,学会了再教秀儿和小宝。”她接着又问秀儿: “后来还说了什么?” “后来没说什么你就进来了。” 传贵对荷花叹道: “你呀,说你什么好呢!自己捉个虱子搁在头上。要不我回头找个机会跟他们说清楚?省的你抓头不是痒。” “别,别……”荷花从柜里把钱和折子拿了出来,坐在传贵床边说: “等我跟国华回来再说吧。” 她把厚厚一摞钱摊在床上,这是她跟国华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和年终奖,加上卖猪卖鸟的,还有小宝押宝赢来的,除去过年的开销,还剩下三万多块。 荷花将钱数了一遍,从中抽出一万多块钱放在一边,然后用橡皮筋把钱和折子捆在一起后对传贵说: “家里没人,这钱搁柜里不安全。我把它放在哥上衣里面口袋,你多留个心眼。” 传贵连忙道: “搁我这不合适,我又不能动弹。再说寄住在狗娃家,给他们俩口子看到也不好。你们还是把钱带在身上,出门钱就是胆。” 国华端着饭托子进来,望了一眼钱和折子,接着传贵的话说: “带在身上也不安全,这几天拜年的人多,班车特别挤,扒手也多。还是搁在哥这放心,回头让荷花用针把口袋缝住。”他扶起传贵,边喂着饭边对荷花说: “你拿张纸把我的电话号码写上,搁在哥的口袋里。”又回过头对传贵道: “万一要是有什么事,或是在狗娃家待的不舒服,你就叫狗娃妈打我电话,我们会尽快赶回来。” 荷花觉得国华说的有理,将写好的电话放进口袋,对他笑道: “明早别等狗娃爹来背,你把哥送过去,顺便把电话给他们。想让哥给咱们打电话是不可能的,就他那倔脾气,什么事都会自己忍着。” 传贵呵呵笑道: “就几天的功夫,我能有什么事。你们都是瞎担心,快去吃饭吧。” 因为明天要起早,吃过晚饭后,荷花就早早地把两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家伙赶去睡觉。自己跟国华也把电视关了,很早的上了床,但在漆黑的夜里她是翻来复去怎么也睡不着。 邵国华知道她心里不踏实,把她搂在怀里轻声说: “你也别太担心,就凭你这小狐狸精模样,当初连我的魂都勾跑了,我哥我嫂子还会不喜欢你!” 传贵为打破沉闷的气氛,对国华戏弄道: “你这贪吃的猫,是不是在我没同意之前你俩就好过?” “是好过。”国华嘿嘿直笑: “不过是自己在梦里和她好,荷花,你老实说,是不是也梦过我?” 两个男人的荤话撩动荷花心弦,她打开国华不规矩的手,娇嗔一句: “鬼才梦见你呢,我是担心哥在狗娃家待的不习惯。这么多年我和哥一直没分开过,现在却要离开四、五天,心哪能放的下。” 她爬起床钻进传贵的被窝,对国华抛了一个媚眼说: “今晚你一个人睡,我陪哥睡。” 国华笑道: “我也陪哥睡。” 两个人跟孩子似的一左一右把传贵夹在中间,弄得传贵直叫: “你们俩这是干什么,搞的跟生离死别一样。” 夜空中偶尔传来几声炮竹声,几朵璀璨的烟花映红了漆黑的夜,这是一个快乐的夜晚,也是一个伤感的夜晚。在这个夜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害怕和不安,他们又彼此安慰,相互分担着不安和害怕。明天……明天的太阳升起后会是什么样的呢? ※※※※※※※※※※※※※※※※※※※※ 《雨霖铃·寒蝉凄切》 宋.柳永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为了能赶上头班车,荷花在第一声公鸡鸣叫时就起了床,把昨晚剩下的饭菜合在一起,熬了一锅香喷喷的汤饭。又在院子的竹竿上取下两个孩子的新衣,感觉还有些潮气,心里直后悔当初没买两套给孩子换着穿,苦着个脸在灶下就着柴火烘烤。 邵国华进来盛了一大碗汤饭,望着被灶火映红的荷花说: “该把孩子们叫起来了。” 荷花头也没抬地“嗯”了一声,用手将衣服扯了扯,又放在膝盖上一溜溜地抚平,只到看不到一点皱褶才起身去给两个孩子穿衣。 一家人吃完早饭,踏着微明的晨光出了门。走到半路上碰到狗娃爹来接传贵,传贵对荷花道: “你们就别去狗娃家,从前面岔路直接走吧。” 荷花“嗯”了一声,在岔路口握住传贵的手,当着狗娃爹的面她又说不出话来,倒是传贵用力捏了她一把说: “快走吧,路还长着呢。” 荷花恋恋不舍地松开传贵手,三步一回头,直到看不见传贵身影,才撒开腿追上国华和孩子们。 乘车转车,一路跋涉,怀着忐忑的心情,她跟着国华进了邵国强在县委大院的家。 秀儿一进门就挣开荷花的手,跑到大伯大妈面前直叫: “大伯,大妈过年好,秀儿给你们拜年了。” 作了三个揖,然后小手一伸,眼巴巴地瞅着大妈。乐得国华大嫂桂枝呵呵直笑,连忙掏出早准备好的两个大红包,一个给了秀,一个给了小宝。她拉着秀儿亲了一口说: “还好,你这小丫头没把大妈忘记。”接着又对荷花笑道: “站着干什么,快坐,快坐。到这来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别拘束。” 桂枝是位富态和蔼的人,她很惊讶荷花的长像。觉得她跟秀儿娘就像一对双胞胎,心中对荷花顿生一种亲近感。 秀儿接了红包后转身递给荷花,娇声娇气地说: “娘,你给我存着。”接着又对小宝说: “哥,把你的拿来。” 小宝乖乖把红包递给她,她又递给荷花: “娘,这是哥的。” 桂枝乐呵呵逗着小秀: “秀儿,你存着干什么用啊。” 秀儿小嘴一张: “我娘说,哥的给他娶媳妇,我的做嫁妆。” 邵国强会心一笑,因为他从小秀短短数语中,看出秀儿对荷花的依赖和荷花对小秀的喜欢。要知道秀儿从她妈妈去世后,就一直由他们夫妇俩抚养,是他们俩口子的开心宝贝,肯定希望荷花能像对亲女儿一样对待秀儿。 这时厨房里传来高压锅的滋滋声,桂枝站起身说: “你们先坐着,等会儿就吃饭。” 国强等她进了厨房,才不急不缓地说: “你俩的事我从表弟那听说了,说实话,我是有些不太高兴。” 这位大哥是官场上的人,说话自有一股威严,一句不高兴就让国华和荷花心中一紧,特别是荷花,有一种掉进冰窖的感觉。 “哥,我和荷花是因为……”国华不知道他哥到底知道多少内情,想解释两句。 但邵国强摆摆手不让国华说话,他对着小秀和小宝说: “秀儿,带你哥到房里玩,电脑上有好多动画片。”等两个孩子走后,他才说道: “因为什么?因为我嫌贫爱富?你哥是这样的人吗?最可气的是,你俩有了孩子都不跟我说。更不可原谅的是,你们结婚登记都不跟家里打声招呼。不是我逼着表弟,怕我一直要蒙在鼓里,你把你哥当成什么人?眼里还有我吗?” 荷花紧张的透不过气来,期期艾艾地说: “不怪国华,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 “弟妹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大哥打断荷花的话: “是谁的错就是谁的,这小子犯错就要批,批了才会改。弟妹照顾有病的哥哥,这是美德,是亲情,有什么不可以跟人说的。” 一声“弟妹”让荷花的心从三尺冰冻中又回到阳春白雪,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叭啦,叭啦地往下落。国强很纳闷:我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哭了呢? 荷花是善解人意的女人,看到大哥疑惑的眼神,忙抹着眼泪说: “我这是高兴。” “高兴?” “嗯!大哥一声弟妹叫得我高兴。” “哦,是这样啊。”邵国强也松了一口气,要是把新过门的弟媳妇说哭了,只怕她以后不敢上门。但做哥哥的架子还是要摆,他干咳一声说: “不过我也说弟妹两句,结婚怎么能这样草率,总得拜拜祖先,见见亲友,哪有领个证就了事的。” “嗯,是我不对,是我不好。” “行了,行了。你也别高兴的哭个没完没了,和你嫂子搭把手去吧,我跟国华还有点事要谈。” 荷花心中石头落了地,人也机灵起来,这炒菜弄饭可是她的特长。不大一会儿,从厨房里传来阵阵香味和咯咯笑声,看来这妯娌俩相处的不错。 国强从沙发上站起身,示意国华跟着自己来。他领着弟弟来到书房,随手把门反锁后对国华说: “你总不能在外头打一辈子工吧,以后有什么打算?” 国华道: “我觉得现在也挺好,但听表哥说你准备在县里替我找份差事,有这么回事吗?” “我跟他没说实话,”国强点点头说: “要你回来是不假,但不是要你去上班拿份死工资,而是要你做好准备去创业。我现在说的话你别外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国华见他哥说的珍重,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身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邵国强点了一根烟说: “官场如战场,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往死里整,别说政治生命,就是身家性命都有丢的可能。像我们这种既没背景又没财富支撑的人,只有努力再努力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那几年不敢让你出来打拼,一是拳脚施展不开,二是怕人揪辫子。这些年我战战兢兢的在基层埋头苦干,现在总算是看到一点曙光。” 他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握了一下拳头又伸展开来,轻声说: “我这次调到县里主要负责乡镇企业和城建方面的工作,这里面的水很浑,插手的人也多,有点肥的肉都让市里省里的人占了,剩下一些能轻松赚小钱的事,又让县里那些人的七大姑八大姨拿走了。他们的奶酪动不得,一动就会撕扯一大片关系网。但我发现一个空白点还没有人进去,也可能是他们嫌脏嫌苦又赚不了大钱,才会忽视掉这个行业。但我可以肯定,它的前景会非常好,及早进入就可以抢占先机。” 国华探身问道: “是做什么?难不难?” 国强见弟弟起了兴趣,心里颇为高兴,笑道: “采石!从政府那包几座石头山,破碎成建筑用的小石子,然后再建一个搅拌站。现在一些大城市已经在使用工程用的搅拌车,只是我们这还没出现。如果我们先下手,就可以垄断整个县的混凝土生意。有了资本积累就可以向其它行业拓展,打造一个自己的商业王国。” 国华面露难色地说: “这要投资多少钱啊?我折子上只有七、八万,还准备给荷花她哥看病用。还有那个石头山,怎么才能拿到使用权?” 国强摇着头,拿着两根手指指着弟弟说: “你呀……你见谁办厂办公司是自己掏腰包的,你那点钱先拿出来再说,我这还有二十多万,有这三十万做启动资金应该够了。等拿到荒山使用权后就把地圈起来,再用地向银行贷款。用贷款的钱盖厂房添设备,然后又用厂房和设备再贷款建搅拌站。这些事你不用太操心,我会铺好路子。你现在要做的是成立公司,虽然国家对县市主要领导干部直糸亲属经商管理很严,但没涵盖兄弟姐妹。不过有些事情要从长远考虑,尽量做的完善些。像公司的法人代表你就不要自己出面,要物色一位靠的住,信的过的人来当。至于石头山遍地都是,我们家屋后头不就有嘛。山推平了地也就多了,还能造福子孙。过完年你就不要去那边上班,这事我已经跟胡老表说过,他会办好你辞工的事。” 邵国华没想到他哥哥说做就做,把他的退路都给切断。可是他在萧家村还有一个家,哪能说回来就回来呢。那些土地房屋可以不要,但传贵愿不愿意来还是个问号。既使愿意,还有户口问题,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来处理。 国强见弟弟脸色阴晴不定,知道他心里还有顾虑,开口说道: “做事别前怕狼后怕虎,你要跟胡老表学,他在银行是多好的差事,不也一样办了停薪留职,现在是车也有了,房也有了,小日子过的滋润的很。” “我不是担心这个,主要是荷花和孩子,还有荷花她哥的事。”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接回来住就行了,户口的问题我来解决。” 国华还想说什么,但被门外大嫂的话打断: “你们两兄弟躲在房里叽咕什么呢,快出来吃饭。” “就来。”国强回了一声后又小声跟弟弟说: “别再想来想去,这两天你带着弟媳妇去走走亲戚,在十五之前把那边的事处理好,过了正月十五必须回来。” 吃过午饭后,心事重重的国华把俩孩子留在大嫂家,自己准备带荷花回家去住几天,好就近给亲戚拜拜年。 桂枝从阳台上取了些腊鱼、腊肉和腊肠,又从里屋拿了几盒礼品出来,对国华说: “拜完年就赶紧回来,那里连吃的都没有。这些东西是别人送的,你拿去给小叔他们,省的花钱买。家里要是缺什么,你就去他家要,还有咱们家地的事,你也要问问他还想不想接着种。” 邵国华嗯了几声,也没讲客气,拎着大包小包和荷花出了县委大院。 静女不争宠 从县城到国华家并不远,交通也很便利,有班车,也有私人的农巴和两轮、三轮的摩托。他们夫妻俩坐了一辆三轮蹦蹦车,走走停停,花了近一个小时到家。 近家情怯,自从小秀亲娘叶芙蓉去世后,邵国华就一直没回自己家住过。这里有让他感动的甜蜜回忆,但也是让他悲痛欲绝的伤心之地。每次从厂里回来,他都是在大哥家落脚,本能地回避过往的一切。现在他回来了,带着新人回来。推开院门,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栋三层半的洋房,占地就有二百多平方,整个外观采取的是西欧风格。屋前还有近百平方的院子,院子里搭着葡萄架,架下摆着几个石凳石桌,四周种着桂树、樟树和花花草草。院子西北角还有个假山,矗立在水池中间,下面是微观的小桥亭阁和一个石刻的钓鱼翁,别有一番园林风味。 邵国华没有急于打开房门,他站在院子正中,望着几颗大树悠悠地说: “该剪剪枝丫了,那根枝条都已经挨到窗户上啦。” 荷花并没有女主人的感觉,她已经习惯自己在大山脚下破旧的小屋,望着那处假山,挑着刺说: “这个要花多少钱?真是钱多烧的,做那个假山还不如把地空出来种菜。” 国华呵呵直笑,有些得意: “一分钱没花,是我自己做的。怎么样,好看不?现在没往里灌水,要是灌了水更好看。那地方藏了一个小水泵,打开后就会形成小喷泉和小瀑布。” “这也是你刻的?”荷花摸着石桌上的石龟,想拿起来看看,没曾想这龟和桌面浑然一体。 “我爹是石匠,从小我就能刻点小猫小狗,老邵家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几手这种刻石的活。”邵国华摸了摸石龟,感慨地说: “屋后头是一遍石头山,条石、青石多的很。这栋房子就是我哥和我嫂子请亲戚们帮忙用石头彻的,冬暖夏凉,舒服的很。当初建这个房子的时候,他还特意请了市设计院的一位老同学帮忙规划。” “哥哥和嫂子对你还真不错。” “那是,我跟我侄子也才相差三岁,我嫂子是把我当儿子来养。房屋建造和室内装修,包括我和秀儿娘结婚,都是他们一手操办。房子还好说一点,大部分材料是就地取材,虽说看上去跟乡村别墅一样,但花的钱不多。关键是室内装修,花了好几万,把他们的积蓄全用没了。” 邵国华打开房门,由于大嫂委托小叔家的人常过来打扫,屋内并没有预想中的霉味。他领着荷花到每层楼都走走,每间房都看看,告诉她家里常用的东西放在哪。 房子的外观没有让荷花心动,但室内的豪华却让她合不拢嘴,特别是在二楼的主卧室,那是国华和小秀妈的洞房,也是整栋房子里最耀眼,最光彩夺目的地方。 粉红的主色调给人一种梦幻和浪漫的情怀,造型各异的小装饰衬托出暖暖温情,亮白色的家俱,又给这富丽堂皇增添几分素雅的纯洁。只是那墙上还挂着巨幅结婚照,这让荷花看的有些碍眼,可又忍不住盯着那女人细看,觉得她的眼中流光溢彩,仿佛能说出话来。 邵国华领着妻子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后说: “我现在去小叔家说说田地的事,顺便拿些吃的回来。你是新媳妇,不好在下午上长辈家的门,就在家歇会儿,明早我们俩再一起去正式拜年。” 荷花应了声好,把丈夫送出门后就迫不及待地返回卧室。同所有的女人一样,她也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和窥视别人隐私的兴奋。 所有的柜子被一一打开,里面的被子、床单、棉絮以及服装几乎都是新的,而且服装还是叶芙蓉的居多。 按照古老相传的风俗,她的衣服本来要处理掉,但国华睹物思人,一直搁在柜里舍不得烧。 处在这温暖的小屋中,望着雕龙绣凤的新床,罗荷花似乎能看见国华在这里和女人颠凤倒鸾。那个女人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相貌,而气质却迥然不同,让人一眼就能分辩出来。这种感觉和与凤儿见面时一样:一个是枝头上的凤凰,一个却像树根下的土鸡。心中不由泛起一股酸味,却又觉得自己这醋吃的毫无道理,摇摇头骂了自己一句: “你的心眼怎么越来越小,还没针尖大。” 荷花麻利地铺好床,又重新钉了一床新被子,被面是绸缎的百子嬉戏图,配上两个鸳鸯戏水枕头,再把放置在柜里的粉红色帐纱挂上。 看着自己亲手布置的绣床,手抚着柔软的被面,她心头一阵躁热,对摆放在床头柜上的叶芙蓉相片说: “我会照顾好国华,陪着他一辈子,给他传宗接代。我会把秀儿当成自己的女儿来养,让她快快乐乐、健健康康。你放下心去永生的彼岸,在天上保佑我们幸福吧。”说完将相片放进桌头柜中,起身来巡视已经属于自己的领地。 主卧室是个套间,外面还有个小客厅,客厅墙边摆着一架钢琴,用布罩的严严实实。钢琴旁边的架子上摆着古筝、吉他以及箫和笛子等乐器,还有一些奖杯。四周墙面挂满放大的相片,是邵国华在各个年龄段演奏的情景。 罗荷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所熟悉的丈夫竟然还会有艺术家的气质。这个男人总是能给自己带来惊奇,他还有多少秘密等着自己去挖掘呢? 闲不住的荷花信步下楼,这时候她才有女主人的感觉,拿起笤帚扫着院子里的枯枝落叶,忽听院门口有个女人笑道: “你是秀儿娘的娘家妹子吧?长得跟你姐姐真像。我是国华的堂嫂,他回来啦?” 荷花放下笤帚,满脸堆笑地迎上前: “嫂子好,我是秀儿娘。” 那女人脸色忽然变的煞白煞白,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跑。 罗荷花忽然意识到自己那句自然流露出来的话有点毛病,但等她追出去想解释的时候,堂嫂早就转个弯跑的没影了。她摇头苦笑,开始里里外外打扫起来,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将整栋楼打扫的干干净净。 国华还在外谈事未回,守着这一大栋空房子,从未闲过的荷花顿觉得有些空虚和无聊。她打开柜子开始整理里面的衣物,并拿出叶芙蓉的衣服贴在身上比试,感觉大小正合适,看来两人连身材也差不多。 在叶芙蓉去世后,细心的国华将她的衣物分门别类摆放好,因为这些衣物留着秀儿娘的体香,留着他的思念。 荷花一件件翻出来看,一些性感的小内衣让从未见过世面的她脸红心跳,不由暗骂:小狐狸精……真是小狐狸精! 当她打开大衣柜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用衣套罩着的大红旗袍,旁边还挂着一套笔挺的西服。荷花把旗袍放在胸前比划,对着落地镜左看右看。旗袍的布料是丝绸,上面绣着几朵大大的牡丹,这是叶芙蓉的新婚礼服。 荷花的脸在旗袍的映衬下显得徘红,她想像着自己挽着国华的胳膊步入婚姻殿堂。四周彩云缭绕,喜乐奏鸣,满天的花雨缤纷飘落。众多的宾客围绕在他们身边,投上惊艳和羡慕的眼光,说着祝福的话。 她又努力回忆和传贵拜堂的情景,可发现那天除了一个累,竟然没有留下一点浪漫的东西。走了一天的山路,没有人不喊累的。那些去迎亲回来的人根本就没心思闹婚房,唯一能让荷花记住的是传贵在洞房中的温柔和体贴。 荷花恋恋不舍地把旗袍从胸前移开,刚挂上衣架,又把它取下来细细抚摸。犹豫了几次,终于抵不过自己的贪念,低声自语道: “秀儿娘,对不起,我就借穿一晚上。” 她和国华结婚有半年多了,没有祝福,没有仪式,甚至还不敢让村里人知道,连在一起睡觉都是偷偷摸摸。现在她要利用好这短暂的几天,给自己和国华留下一个幸福的回忆。 罗荷花挑了套非常性感的内衣和旗袍放在一起,又将国华的西装拿了出来,西装口袋上还别着两朵绢花,一个写着新娘,一个写着新郎。虽然过了很多年,但绢花的颜色依然鲜艳,看来这西服国华也只穿过一次。 她把两套衣服单独放在一起,静静地靠在床头等着国华回来。墙上巨大的结婚照再一次映入眼帘,她忽然觉得这房间里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存在,还有一位美丽的女人始终在这栋屋子里游荡。荷花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自私地想把这女人赶出去。 她起身走到相框下,拿张凳子垫着脚,准备摘下相框。照片中的女人柔柔地笑,目光中带着祥和的魅力,让躁动的荷花瞬间平静。 她伸出衣袖,擦着女人脸上细微的尘土,轻轻地说: “你也是个没福气的苦命人,以后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咱们俩就这样好生相处吧。” ※※※※※※※※※※※※※※※※※※※※ 聚星堂前紫薇花? 宋 ·?欧阳修 亭亭紫薇花,向我如有意。 高烟晚溟蒙,清露晨点缀。 岂无阳春月,所得时节异。 静女不争宠,幽姿如自喜。 将期谁顾眄,独伴我憔悴。 而我不强饮,繁英行亦坠。 相看两寂寞,孤咏聊□□。 月是故乡明 国华跟小叔谈妥田地的事,正准备出门去菜地找婶娘,他的堂嫂月娥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来,看见国华就嚷: “你快回去看看,秀儿她娘回阳了。”她怕众人不信她的话,又加重语气说: “真的,她还笑着跟我说话。我起先以为是秀儿娘妹子,但她亲口说是秀儿娘。” 国华堂哥国良对老婆骂道: “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秀儿娘走了快三年,□□的哪来的回阳?整天疯疯颠颠的。” 国华呵呵直笑,对堂哥和叔叔说: “嫂子没看错,我这个新媳妇跟秀儿娘有点相像,而且秀儿很依赖她,她也很喜欢秀儿,这是说顺了嘴,倒把嫂子给吓到了。” 月娥拍着胸口对国华说: “岂止是有点像,就跟双胞胎差不多。你也真会找,非要找一个跟秀儿娘一模一样的女人回来。难道天下就没其她女人啦!差点儿把我魂都吓掉。她是哪儿的?叫什么名字?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酒……” 国良又瞪着老婆把话打断: “国华找什么样老婆还要经过你批准不成?跟连珠炮似的嘴就没停过,你就不能消停一会,让我们耳根清静清静。” 国良他爹嗑了嗑烟枪斗,慢声细语地对国华说: “月娥的话没错,你不能照着秀儿娘的模样来找人。不能因对秀儿娘好就对她好,人长的一样心不一样,这样做对不住新媳妇。” 月娥听公爹帮她说话,立刻瞪着老公说: “姜还是老的辣,你瞧爹多精明,一眼就看穿问题的根子。哪像你这个糊涂蛋,除了吃就是睡,只长肉不长心。国华是我们家最小的兄弟,要是按年纪来说,我都能生的他出来。我们不帮他,还有谁帮他?” 国良悻悻地道: “嗯!你有本事,你十三岁就可以生娃。” 国华的婶婶提着一篮刚摘的蔬菜,从门外进来说: “这有什么稀奇,过去的女人不都是十三、四岁结婚生子。你那个新媳妇真的很像秀儿她娘?” 国华接过婶娘手中的篮子,嘿嘿笑道: “起先确实是因为她长得像秀儿娘我才注意她,后来接触的越久就越发现我是真的喜欢她。明早我就带她过来,到时你们再看像不像,反正我认为只有一点点像。” 月娥见他提着菜出门,忙叫道: “你上哪去?是回县里还是在家里住?” “这两天就在家里住。” “在这住你拿菜干嘛,叫你媳妇过来吃。” 国良终于逮到了一次训老婆的机会,嘿嘿阴笑: “还说年纪大生的出国华来,我看你是白活了,人家小夫妻俩都知道家有长辈,下午拜年不好。” 月娥骂道: “你才白活了,国华夫妻俩讲礼那是尊重家里长辈,你还心安理得地受了,都是一家人讲那么多繁文缛节做什么。”她又转身对国华说: “快去叫你老婆过来,要不是刚才给吓很了,我就去把她拖来。” 国良叽咕一句: “恶人胆小。” 婶娘也对国华说: “是啊,月娥说的对,我和你叔都不计较,你们俩个还讲究什么!再说你两年多都没回去住,那些油盐酱醋米哪还能吃!听婶的话,晚上就在这吃。” 国华嬉皮笑脸道: “婶不说我还忘了,我还得跟您讨些米回去,油盐酱醋回头就在小卖部买。我倒是愿意在您这混饭吃,主要是荷花要讲这个礼,怕村里人说她不懂事。” 国良不屑地说: “村里人谁敢说,也不看看是谁家媳妇,咱们邵家可不是吃素的。” 小叔拿烟枪敲了一下儿子的脑壳: “你就会抢生斗狠。”接着跟国华呵呵笑道: “看来你这新媳妇心还挺细,但太讲究也不好。那些油盐也带点去吧,你们又不是长期在家住,回头吃不了又糟蹋了。” 国华笑道:“还是买点,我可能会在十五以后回来住,这事以后再跟您细说,到时还要国良哥给我帮忙。” “有什么事你要早点说,过了正月我会到市里去给人搞装修。” “要是顺利比你在外面搞装修强,回头再说吧,我得赶紧回去,免得她惦记。” 从小叔家出来,国华没直接回去,而是往后山上去了一趟。他登上一座小山头,极目远眺,四周光秃秃的一片全没点绿色。偶有几束枯黄的野草在石缝中耷拉个脑袋,无精打采的没有一点生气。 邵国华所在的龙潭洼村是县城的近郊,这里是丘陵地带,人多地少,种的庄稼仅够糊嘴。村庄后又是不长草的石头山,不像其它村还可以靠种果树增加收入。 但贫瘠的土地并不意味着贫穷,在皇朝时代,龙潭洼人以读书和经商而闻名,历朝历代都有不少人步入仕途,他们所积累的财富又反哺到乡梓,修桥铺路、兴学育人,让这一带积淀了厚实的文化底蕴。 现在的龙潭洼人的收入主要来源于在外经商和打工,以及大棚蔬菜。在县里和市里都有他们活跃的身影,是商界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国华高中一毕业就在外面闯荡,卖过唱、打过工,开过车、也经过商。但时运不好,在舞厅唱歌时,被他哥拎着耳朵赶了回来,跑运输接不到活,经商亏了本,最后还是跟着老表才稳定下来。现在他哥又叫他办厂,那种被生活压抑下去的,想出人头地的欲望,又开始不安分地蠢蠢欲动。 但这一次不比年青时那会儿,年青时没有牵挂,脑袋一热,凭着股血气就不计后果地去干。现在有家有室必须考虑仔细,尽管他知道他哥肯定在方方面面都算计过,甚至连法人代表的细节都能想到,说明他连万一出事的后路都已经想好。既然哥哥铺好路子,自己要是连执行都做不到,那就太无能了。 邵国华静静地站在光秃秃的山顶上,脑袋飞速运转,大约半小时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大手一挥,一腔豪气油然而生。转身望望自己生活的村庄,几缕炊烟正袅袅升起,他的妻子正在依门张望,瘦弱苗条的身形,让人看着就心疼。 身处异地的荷花一看见丈夫的身影,立即欢天喜地的迎了过去,接过他提回来的蔬菜,看了一眼说: “你怎么没买油盐酱醋,是不是准备生吃啊。” 国华一拍脑袋: “哎呀,我把这茬给忘了。” “快去吧,我先来煮饭。” “好,”国华应了声后问: “不过厨房你熟悉吗?东西放哪知道不?” “知道,我早看过。”荷花说: “顺便买瓶好酒,要是有红蜡烛也带两只回来。” “买那些东西干什么用?” “咱们第一次回家,也要喜庆喜庆,记得红蜡烛要有双喜字的。” 由于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吃饭,荷花简单地炒了两个下酒菜,打了一个白菜汤,两人就在厨房的小桌上对饮。酒酣耳热之际,荷花问道: “你哥后来说了些什么?” “他要我们回来住,把后面的几座石山包下来做石料生意。” 国华喝了一大口小酒,甜腻的直舔舌头。这是一种乡里人自己酿的甜糯米酒,度数很低,但香醇味甜,口感纯正,加上些狗杞子热着喝,可以润脾养肾,活血生津,对身体很有益处。 “你是怎么想的?”喝了酒的荷花脸有点潮红,秋波盈盈像是要滴出水来: “我倒是不反对回来,可哥怎么办?” “他当然要跟我们在一起,就怕哥不愿意来。我哥已经把我的后路断了,让老表替我去办辞工手续,所以我是非回来不可。这件事我也考虑过,先瞒着哥把户口迁过来。要是哥同意来更好,要是一时不愿意,你就带两个孩子陪着他。他看见咱们两地分居,肯定心里不落忍,迟早会同意。我要先回来成立公司,还要跟乡政府谈承包的事。要是把这件事办好,以后咱们家日子会很好过,也能给小宝和秀儿打好基础,这样他们以后就不会走我们的老路,去替别人打工。” “要不,咱俩合力给哥说说。”荷花一听要分居,心里就不乐意,愁眉苦脸地说: “我在那也老是提心吊胆,生怕给别人看穿说咱们闲话。萧家村人别看表面一团和气,但狠毒起来也是丧尽天良。有些事你是不知道,这几年我可看了不少他们干的龌龊事。” “唉……只要我们一家人过的好,有些事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别去招惹他们。要是得罪了人,别说真有这事,就是没有他们也会无中生有,有时候闲言碎语比刀还利害。” “国华,是我对不起你,把你拉了进来,虽然给不了你完整的身子,但我的心会一直在你这。” 国华望着荷花如花般的笑容,心中怦然而动,抱住荷花说: “是我自己愿意的,不过你这话上次也说了一回,到底是什么意思?” 荷花抱着国华头在脑门上亲了一口,娇笑道: “你慢慢想吧。今天是我们俩在家的第一夜,等天黑我会好好服侍你。我先去洗个澡,你把碗洗了也快点来。” 说着挣开国华的手去了二楼,只留下成熟女人的迷人体香在国华鼻尖萦绕…… ※※※※※※※※※※※※※※※※※※※※ 月夜忆舍弟 [ 唐 ] ?杜甫 戍鼓断人行,边秋一雁声。 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有弟皆分散,无家问死生。 寄书长不达,况乃未休兵。 心似双丝网(一) 国华一直想着荷花说的那句话,心搁在自己这好理解,可另外一句倒底是什么意思?如果说传贵还能动,他也能理解荷花的心思,毕竟他们两个才是本命鸳鸯,自己只不过是半路丈夫,说句不该说的话,应该属于第三者插足。但现在的传贵就像是他们的兄长,他们的父亲。难道荷花还有其他遭遇? 就在国华患得患失地收拾好厨房,荷花已经洗得香喷喷的出来,身上裹着叶芙蓉的睡衣。国华有些歉意地抱着荷花说: “我该让你把换洗衣服带来。” 荷花无所谓地说: “是我漂亮还是秀儿娘漂亮?” 国华吻着她小巧的鼻尖,深情而温柔: “都漂亮。” “我真的很像秀儿亲娘吗?” “以前是很像,但现在不像,倒像是勾人魂要人命的小妖精。”国华的怪手伸进睡衣内,里面是chi裸的肌肤。 荷花捉住他的手轻声说: “快去洗澡。” 邵国华恋恋不舍地离开柔软的身体,走上二楼这才发现卧室布置的跟新房一样。空调里传送着阵阵暖气,买来的两根红蜡烛放置在电视柜两边,粉红的帐纱在烛光中透着暧昧的气息,大红的锦被蕴含着喜庆的色彩,一切都似曾相识,只是原先的可人儿已慢慢从心中淡化。 荷花推着发愣的国华进了浴室,帮他关上浴室的门。然后从柜中取出旗袍和西装,把它们放在锦被上。她脱去睡衣,直勾勾望着镜中粉红色的身体,心中顿有些自豪,这是女人梦寐以求的身材,高挑,苗条又不失丰满。 荷花轻抚着自己的ru房,慢慢套上内衣。生怕会把那薄丝一样的布料给扯坏。性感的内衣将女性傲人的部位充分展示出来,在遮掩中露着朦胧,在朦胧中透着诱惑,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展现的淋漓尽致。 当大红旗袍套上身的时候,她都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落地镜像是被施了魔法,里面出现了一个曲线玲珑的美女,一个成熟妩媚的仙姑,一个端庄典雅的贵妇。 “荷花,你那句话倒底是什么意思?我真的想不明白。” 哗哗的水声中传来国华的询问,这男人在洗澡的时候都还惦记着这个问题。 不合时宜的声音惊醒自我陶醉的荷花,她轻笑道: “我就不告诉你,把你急死去。” 忽想到这还是在正月里,说“死”字太不吉利,连忙“呸呸”几声后打了下自己的小嘴,暗道一句:无心之过,诸神莫怪。然后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盘起头发,接着又用叶芙蓉的化装盒给自己画着淡妆,也不怕这化装的东西是否过了期。 是女人就爱美,爱美的女人都会化妆。荷花也会,她只是没钱,没时间,没心思打扮自己。今夜,她要用画笔把自己变成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从浴室里出来的邵国华惊呆了,在他的眼里,妻子本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但穿上旗袍画上淡妆的荷花,真是“颜如琬琰,眉似远山。静若秋兰,观之如画。”就像是天外飞来的仙女,美的光彩夺目,美的让他不敢相认。 “你,你是谁?”国华故意揉了揉眼睛,指着妻子调笑: “是哪来的狐狸精,怎么跑到我家来了!” 荷花妩媚地送上一个秋波,在丈夫面前转了一圈,温言软玉道: “怎么样,漂亮吗?” “漂亮,漂亮,跟小仙女一样漂亮。” 荷花从床上拿起西服和白衬衫说: “你也把这套衣服穿上吧。” 邵国华似乎有些明白妻子的想法,在她的帮助下顺从地穿上衬衫、西服,打上领带,然后又从柜里拿出两双鞋,一双是他自已的,一双是红色的高跟鞋。他带着一丝歉意对荷花说: “今天我们先借小秀娘的穿,改天我给你披上最好的婚纱,穿上最好的鞋,请所有认识的人来喝我们喜酒。” “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荷花拿着新郎的绢花替国华别上,眼中闪着泪花说: “国华,我们俩成亲有半年多了吧?” “嗯,怎么啦?” “我们结婚后,你感觉最幸福的是在什么时候?” “每天都很幸福,但最难忘的还是咱们第一次在小树林里。” “为什么?” “因为从那次开始,你是荷花,而不是秀儿她亲娘的替代。” 荷花抱着国华的腰,将脸贴在他胸膛上: “你还会想小秀亲娘吗?” “以前天天想,自从咱俩成亲后,偶尔也会想起她,她和你一样也是位好女人。”细心的国华发现了荷花情绪在变化,他捧起那张娇媚而精致的小脸,温情地说: “怎么啦,你是不是吃醋了?” “嗯,有点。”荷花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有些忧怨地说: “但我更羡慕她。” “你怎么会羡慕她?她是位苦命的女人。” “但她能穿着大红礼服挽着你拜堂成亲,而我却只能担惊受怕,偷偷摸摸地和你在一起。” “真是傻女人,你和传贵哥也有过一回啊。要说这个,我是不是也应该吃点醋。对了,你们一个在山里,一个在山外,是怎么认识的?而且传贵哥比我们大这么多。” 荷花一边替国华整着西装一边轻声说: “跟你一样是在厂里认识的,只不过那时我们都在广州打工。他父母死的早,没有人可以依靠,全靠自己养活自己。我们山里更穷,很多人跟我一样,小学都没念完就出来替家里做事,稍大点就南下到广州打工。我是十七岁时跟村里一个姐妹去的,那时哥正好是我们班长。他平常就对我很好,把我当成自己妹妹一样来照顾。刚开始的时候我没那想法,因为好多女孩子都想跟他好。后来出了一件事,我心里才有了他。” “什么事?” “当时广州的治安很差,当地的古惑仔很凶很霸道,经常欺负外地人。我们那个厂在郊区,那个乡有十几个古惑仔,没事就守在厂门口找人要钱,看见漂亮女人就揩油。厂里不少姐妹遭到他们调戏,还有一个在夜里被骗到面包车里轮*奸。后来他们盯上我,传贵哥怕我出事,就一直在我身边保护。可他们贼心不死,半夜里翻围墙跑到宿舍里来。几个人都拿着刀,吓得宿舍里的人没一个人敢动。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当着我们的面把一个姑娘糟蹋了。那家伙完事后对我说:‘靓妹,你好日子来了,我们老大看上你啦。’几个人把我往外硬拖。我当时都吓傻了,连话都说不出来。走出宿舍楼大门,正好看见传贵哥过来,我才能发出声,大喊:‘哥,快救我。’传贵哥冲了过来。虽然他个大力大,可对方人多又有刀,几个打他一个,还砍了哥一刀,但哥的狠劲也让他们害怕,丢下几句狠话就跑。” 国华捏着骨节“喀喀”作响,恨恨地说: “这帮禽兽,我在非扒了他们皮不可。” 荷花吃吃直笑: “用不着你扒他们皮,九三年的时候当地政府就把他们收拾了,为首的几个人全部枪毙,其他的不是无期,就是要坐十几年的牢。不过,那时候我们要是先认识了该多好。” 她拿着手指在国华胸口上画着圆圈,幽幽地说: “我心在你这儿,自从和你在一起,传贵哥越来越像亲哥。你说,他要真是我亲哥该多好。” “你是不是厌烦了我们这种尴尬关系?”国华小心翼翼地说: “我说过喜欢你就会喜欢你的喜欢,何况跟哥相处下来,他既像兄长又像父亲,我们之间是无话不谈,根本就没有芥蒂。不管以后会怎么样,我绝不会吃你跟哥的醋。也许我是戴绿帽子的傻子,但对哥来说,他也会认为自己是傻子。” 荷花摇摇头道: “我习惯了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有哥在我更感觉像一个家。只是有些怨恨自己,又有些对不起你。都说女人善变,我算是亲身体会到了,以前跟哥在一起时我认为那就是爱情,和你在一起后又说:啊!这才是爱情。那我以前跟传贵哥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我可以让你离开我,但我绝不会离开哥。因为没有我,他可能就会死,而你还能活下去。只要你活着,我就能天天想着你。所以我能给你我的心,但我却不能给你完整的身体,因为它也属于传贵哥的。” “啊,你那句话是这意思啊,还害的我胡思乱想。”国华在荷花脸上狠狠地亲了口,呵呵直笑: “是男人都有自私的占有情结,但我可以保证,我绝不会离开你,也绝不会离开传贵哥。要是传贵哥身体好了,我就把自己当成一只偷腥的猫,围着你们转悠总行了吧。” 荷花气恼地踢了他一脚,瞪着秀目嗔怪: “我跟你说掏心窝的话,你却油嘴滑舌的不正经。快把绢花给我别上,蜡烛都快烧一半啦。” ※※※※※※※※※※※※※※※※※※※※ 《千秋岁·数声鶗鴂》 宋.张先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飞花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心似双丝网(二) 国华一边将绢花别在荷花胸前,一边轻声说: “依我哥的意思是要我们在家里摆几桌酒请请亲戚,但我还是想办个仪式。现在县里有专门负责结婚的婚庆公司,司仪、婚车和摄影都是一条龙服务。要不等过完年,我们就把这事交给婚庆公司去办?” “算了吧,我们两个都不是头婚,大操大办会惹人笑话。” 荷花就着他给自己别胸花的功夫,拿起梳子替国华梳起头发,嘴里如同唠家常一样,很平淡地说: “就是别人不说闲话,也怕传贵哥心里不好受。总不能瞒着他偷偷办吧?那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要是知道我们瞒他,他会更伤心。像今晚这样最好,咱们穿上礼服,拜拜天地,敬敬祖宗,把它当成是咱俩在家的第一次洞房。” “这倒也是。” 国华替荷花别上胸花,捧着她的脸细看。香娇如花的秀靥如凝脂一般滑嫩,眼睛里像是含了一汪春水,顾盼间清波荡漾,一颦一笑间动人心魂,让人越看越觉得美,越看越觉得风情万种,他情不自禁地说: “那我们就不大操大办,但你心里要晓得,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比我的生命还重要。在我心中,你就是一张白纸,纯洁的很。” 男人的情话总会让女人神魂颠倒迷失方向,荷花也不例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让她骨软如酥,挽着国华的胳膊全身如棉的贴在他身上,慵懒地说: “走吧,我们到院子里去拜拜天地。” 清冷的夜空寂辽而幽深,黑暗像厚厚的幕布笼罩着苍穹,几颗眨着眼睛的星星如同镶嵌在幕布上的钻石,在黑夜中发出柔和的光。几声笛声炮带着尖锐的声响撕破夜的宁静,一束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爆燃,五颜十色的光茫照亮了山川和田野,也映红两个甜蜜人儿的脸。 国华指着空中说: “真好,还有人在给我们祝福。” 两人牵着手走到院中,对着东方的夜空拜了三拜,荷花嘴里一直在默念: “天上各路神仙保佑,保佑我们彼此恩爱,保佑我们家庭和睦,保佑我们的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拜完后,国华搂着仍在双手合什的荷花说: “快回房吧,瞧你跟个冰棍似的,可别冻坏身体。” 荷花道: “咱们去拜拜你父母。” 两人回到一楼堂屋,对着中堂旁父母的遗像又拜了三拜。国华望着父母的相片说: “我娘四十多岁才生的我,他们要是健在,肯定会非常喜欢你。”说完拉着荷花要上楼。 荷花挣开手道: “等会儿,我们之间还没拜呢?” “咱俩到楼上去拜,天冷,你穿的又少,别冻着。” “不行,我们俩就在父母前拜,他们人虽然不在,但魂灵还在。看着我们恩爱幸福,长辈们就会保佑咱们一家平安快乐,添子添孙。” “好吧,好吧。” 国华拗不过荷花,两人在父母的遗像前又互相拜了三拜,荷花这才搂着国华的脖子撒着娇说: “新媳妇都是抱进房的。” “你个小妖精。”国华亲了口荷花的琼鼻,一把抱起荷花,轻轻荡笑道: “你这身子轻的跟棉花团似的,要多吃点长点肉。” 大红的蜡烛劈叭地爆出了花心,红红的烛泪沿着瓶颈集满瓶身,闪动的烛光映红了荷花的脸。国华抱着她坐在床沿上,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和温柔。 荷花偎依在国华怀中,抚摸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幽幽地说: “时间要是能停在这就好。” 国华深情地说: “时间停不了,但它会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无论我们身在何地,无论我们遭受多大困苦,我们都会记得这一刻美好。这种甜蜜的幸福将会伴随我们一辈子,一直到我们与天地同寿。” “嗯,要是有个相机就好,等我们老了,再来看看现在的样子。” “我们可以用手机拍下来,不过我手机的像素不高,可能会有些模糊。” 邵国华摸出手机,两人紧挨着照了一张,像是照出来了,可国华少了半边脸,效果非常不好。 “我们再照一张。”荷花摆弄着手机,有点不甘心。 “有了。”国华一拍脑门说: “起来,我们到这来照。” 他拉着荷花来到电脑前,点开开机密码。这台电脑是叶芙蓉的,在几年前属于高档货,除了有内置的摄像头外,还另加了外置高清摄像头,那几年她就是用这个和在外地老公视频。 国华把摄像头对准自己和荷花,屏幕上露出一对俊男美女。他摆弄着鼠标,手把手教着: “这个可以照像,也可以摄像,而且拍的也很清楚,移动这个外置摄像头还可以拍全景……” 荷花虽然没读什么书,文化程度不高,但对电脑并不陌生。实际上她在广东打工的时候就经常跟厂里姐妹一起上电脑室,对电脑的熟悉程度可能比国华还要熟练。不过她现在装着清纯,安静地坐在国华腿上满足男人好为人师的欲望。 “来,看看咱们照得怎么样?”国华在e盘中点开一个文件夹,打开一个相片,随即又赶紧关上。荷花眼尖,看出是一个半裸的女人,立刻问道: “你是不是经常上那些不正经的网站?都是什么相片,给我也看看。” “嘿嘿……”国华把鼠标让给荷花,有些尴尬地说: “这台电脑是小秀娘的,里面放了些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你还是找找我们俩的相片,看看它存在哪去了。”当然,这是遮掩自己窘迫的假话,里面有什么他清楚的很。 “我看看。” 荷花拿过鼠标,熟练地一个一个点起来,那速度比国强快了好几倍。文件夹非常整洁,分门别类地标着与内容相符的标题。点开它们,就仿佛是走进了叶芙蓉的内心世界。里面有大量的生活照以及她和国华的亲密照,还有一些是如同电影一样的短片。 国华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面红耳赤地在荷花耳边解释: “秀儿娘是乡里小学老师,她喜欢摄影。家里本还有一台照像机和摄像机,那是她的心爱之物,所以我把它们给秀儿娘一起带走了。她是文化人,喜欢浪漫的情调,总想把最美的留存下来。她做女儿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结了婚更疯狂……” 荷花看的心如鹿撞,小脸通红,她打断国华的话说: “你是怎么跟秀儿娘认识的?” “是我嫂子介绍的,但我嫂子并不知道我们早就认识。”国华脸上有一抹幸福的色彩,嘿嘿笑道: “实际上我和秀儿娘是初中同校、高中同学,嫂子介绍的时候她知道要相亲的是我,但我不知道是她,所以那天我很尴尬。要知道在高中的时候她是我们班长,没少告我的状。相亲那天她第一句话就是:‘来啦,现在还按时交作业不?’ 我也浑,就冒了一句:‘你嫁给我我肯定准时交,就怕你到时不敢收。’就这样我们结婚了。” 荷花点开一个短片,吃吃笑道: “你是不是很喜欢这样呀?” “不是,当初只是想留个记念。”国华望着短片中的自己和秀儿娘,舔了舔嘴唇说: “不过有时候是很兴奋,你看这画面,充满了力量与柔和的美感,是一件完美的艺术作品,可以诠释我们对人生对幸福的理解和追求。看它要从艺术的角度,从人生的角度去看。真正好的艺术作品是与人心灵相通,能引起灵魂上的共鸣……” “拉倒吧,一只偷腥的猫竟还能整出一整套好色的理论。”感官上的刺激给荷花带来一种莫名的兴奋,她凑近国华的脸,羞涩地说: “今晚也算是我们新婚吧,我也想把这一刻记录下来。” “好,听你的。” 荷花羞羞答答地脱下那件紧身旗袍,国华被眼前如诗如画的美惊呆了,这种清纯和性感并存;美丽和妖艳同在;端庄和风流共处的美让人心灵惊憾,也让他像饿虎一样低沉狂吼…… 激情中的荷花在迷乱之际,忽看见墙上叶芙蓉的目光正在注视自己,她在心底里暗自呻*吟: “你的眼睛好亮,尽盯着我看干嘛?要看,你就看吧,这是你最后一次看,以后不准你看……” 萧传贵平静地躺在狗娃家床上,望着漆黑的夜空,两眼和黑夜一样空洞。少了荷花和国华的细心照顾,少了小宝和秀儿的床前嬉戏,让他感到空虚和孤独,这种难耐的寂寞让他窒息。 窗外传来村人的欢笑声,男人们敲锣打鼓,女人们叽叽喳喳,孩子们放着烟花,都在为既将开始的玩灯而兴奋。国华、荷花、小宝和小秀,你们又在干什么呢?哥嫂对他们好吗?这种牵肠挂肚让他揪心。 传贵在想:明天是不是要和他们通个电话? 病树前头万木春 邵国华带着荷花在龙潭洼度过了四天的二人世界,这四天他们走村串户,给亲戚、长辈拜年。荷花的娇媚和乖巧给亲戚们留下了很好印象,也让她收获不少红包。新媳妇上门,长辈要包一个大红包,是这里古老相传的风俗。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虽然每天夜里他们都沉浸在恩爱和灵欲结合的快感中,可当那海啸般的感觉过去后,传贵就会闯进他们的心灵,让他们牵肠挂肚,这种担心和牵挂让两人难以入眠。 “国华。”当快乐如潮水般退去后,荷花静静地望着粉红色的帐顶,轻声地问: “你睡了吗?” “还没,睡不着。”国华下意识地搂紧荷花,抚摸着她那光滑的肌肤,脑中却在想着传贵那张苍白、病态的脸。那个男人才四十岁挨边,可他生理和心理的年龄却像位龙钟的老人。他担心地问荷花: “你说狗娃妈会照顾好哥吗?也不知道他这几天过的怎么样?怎么一个电话也没打过来?下次你一定要把狗娃家的电话记住,搞的我们想打都不知往哪打。” “我也挺想他。”荷花幽怨地说: “他这人性子强,什么事都自己忍着,生怕给人添了麻烦。从摔伤后到现在,我就没见过他喊过一声痛,问他都是我很好。我担心他既使有不服舒的地方,也不会和狗娃妈说。” “要不咱们回去?咱俩的事大哥大嫂,还有亲戚都已经认可,看他们样子也蛮喜欢你。咱们就说回去把事情处理好,尽快搬回来住,这样我哥我嫂也不会多留我们。” “嗯,明早我们就走。” 荷花望着粉红的帐纱,这个充满浪漫,充满温情,充满梦幻的卧室让她有些恋恋不舍。短短几天就让她习惯了这种生活,彻底把自己当成了这家主人。 考虑到家里的处境,邵国华想把女儿留在大哥家里。可小丫头不干,大哭大闹,在地板上打着转地翻筋头,指着荷花说: “娘骗人,娘说话不算数,娘和我拉过勾的,哇……哇……” 荷花抱着秀的小身子,泪眼婆娑地望着国华: “我们就带秀儿一起吧,一家人在一起苦点累点怕什么,再说过不了多久还要搬回来。” 小宝也把小胸膛一拍: “爹,我来照顾妹妹。” 女儿的哭闹让国华心里也不好受,想想荷花的话也对,反正是要回来,就让她待几天算啦。 秀儿一看她爹应允,马上笑将起来,可那脸上仍如梨花带雨一般,这让大嫂心疼不己,搂着她千叮万嘱: “在家要听你娘的话,别惹你娘生气。一个人不要出门,特别是水塘边更不能去,那里面有水鬼,专门抓小女孩……” 桂枝带秀儿带亲了,她舍不得让孩子离开。虽然看上去荷花是好女人,但毕竟还没有深交过,也拿不准她待秀儿会不会跟待他儿子一个样。 邵国强把弟弟他们送出县委大院,小声叮嘱: “你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后就尽早赶回来,户口的事我前两天就托了人,你到家就直接去乡派出所拿调出资料,这边的准入证明已经开好。最紧要的是公司法人的问题,你想好了叫谁当没有?” “哥,你看国良怎么样?” “他不行,一来是堂兄弟,二来那家伙也不稳当。”国强一口否决掉,拍了拍国华的肩膀说: “自己家的兄弟你还不清楚!这小子斗勇好胜,喝了二两猫尿就不知道外婆姓什么。回头叫他管管采石场可以,负责全面他还差点。” 国华嘿嘿笑道: “我也不知道外婆姓什么,哥,你见过外婆,你知道不?” 国强呵呵直笑,摇着头说: “我也不清楚,回头我去问问小舅。”接着一瞪眼: “你少打岔,用人不要总想着自家人。以后公司办大,就要眼光长远,唯才唯德是用,不要唯亲是用。” 国华诺诺地应了两声,望着荷花的背影说: “还有一个人选,就是荷花她哥。四十挨边,人既稳重口风又紧,而且意志很坚强,但他瘫在床上问不了事。” “问不了事你可以问啊,这样的人很好,你回头把他的资料带回来。” “我还没跟他商量,不知道会不会同意。” “那就快点商量,这点小事要是办不好,还开个屁公司。” 萧传贵这几天过的可真是度日如年,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亲人的思念,就像毒蛇一样吞噬着他的心,让他有种即将崩溃的感觉。每天都对自己说:打电话吧,问问他们好不好。每天又回答自己不能吵着他们,让他们安心办事,明天再打吧。 当看到国华和荷华来接自己时,他心里泛起一股终于能回家的喜悦之情,但这种情感并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淡淡地说: “怎么就回来了?为什么不多待两天?” “想哥了呗。”荷花边替他穿着衣裳边说: “哥,你眼角怎么有水呢?” “瞎说,哪来的水!” “那哥想我啵?” “不想。” “口是心非。”国华将棉被棉絮捆好,促狭地笑道: “我看见哥眼角落泪,你说他想不想我们?” “我那是眼睛进了灰。”传贵脸有些红,岔开话题说: “你哥对荷花怎么样?” “很好,但我们没说实话,只说哥是荷花亲哥。” “能瞒就瞒,这对你哥对你俩都是好事。” “不过,我哥要咱们都回去住。” “回去呀,要是穿邦了怎么办?” 萧传贵有些顾忌,他这个身体,对离开熟悉的乡土,离开熟悉的家有着本能的恐惧。 “他哥住在县里,不和咱们住一块。”荷花毕竟和传贵夫妻一场,对他心里的想法很清楚,生怕他赖着不走,极力鼓动道: “国华准备回去包几座石山做生意,听说这东西很来钱。只要生意做的好,以后就不愁没钱用,哥也能到北京上海大医院去看病。” “我们那石头多。”国华说: “这几年路也修通了,县里也在搞开发,做这个肯定来钱,哥,你就考虑考虑。” “是啊,”荷花劝道: “他哥还是县长,肯定会照顾咱们。” “这样啊……”传贵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地说: “是不是户口也转过去?” “那肯定要转,”国华说: “小宝还要在那上学。” “我和荷花又不是一个姓,这一转不就露馅了。” 邵国华还真没考虑到这个,一想到他哥已经把户口办好,背心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传贵见两人都没做声,又说道: “要不这样,你俩先带孩子过去。我呢有个表兄在派出所上班,先把户口改个姓,虽说和这个表兄一直没来往,但求他帮个忙估计问题不大。” 国华道: “你把表哥的姓名告诉我,我明天去找他。” “我俩走了,哥怎么办?”荷花摇着头说: “这个办法行不通,叫狗娃家照顾几天没事,可时间长了她肯定不会答应。等国华把事办好,我们一起走。” “可以给点钱养老院。”传贵的心里其实还有一个结,但他不能流露出来,而是找着方法说: “我就在那先住一段时间。” “那可不行。”国华和荷花异口同声地反对。 “哥身体好不容易有些起色,”荷花说: “别又把身体弄垮了。” “这事目前还不着急,”国华见劝不动传贵,退而求其次的说: “就让荷花带着孩子和你先在家待一段时间,等我把那边的事理顺了再来接你们。还有一件着急的事要跟哥商量,我想用你的名义去成立公司。” 罗荷花是第一次听国华说这事,她张着嘴吃惊地道: “你怎么想到要用哥的名义,他现在又不能动。” 国华笑道: “本来我是想用堂哥的名义,但我哥不同意,说他好酒误事。” 荷花心是向着国华的,她并没有想那么多,也想不到那么多,觉得既然是国华开的公司就应该用他自己的名字才对。她不解地问: “你可以用自己的啊,怎么非要用别人的。” “我哥是副县长,以后还可能往上升,不用我的名字就是为了避嫌,免得让人说咱们是官商勾结。”国华仔细掂量着话语,轻声地说: “用哥的名义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哥也会成为股东,坏处就是公司一旦出了问题,哥要承担责任。但我想只要不搞歪门邪道,合法经营应该是没问题的,就看哥相不相信我。” “我要是连你都不信,我还能相信谁。”萧传贵呵呵直笑: “就用我的名字吧,股东不股东的无所谓,有钱我也没法用,能帮上你就行。” 国华嘿嘿笑道: “哥可别小瞧了这个股东,说不定哪天我们这个公司会成为市里、省里甚至全国的大公司。到时候哥就会成为身残志坚的名人,胸前戴着大红花坐在主席台上到处演讲。” “公司还没成立就做美梦。”荷花一盆冷水浇过来: “先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学会走路,会走才会跑,会跑才会飞。” 萧传贵的心中又多了一份希翼,那就是让自己也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他兴奋地说: “走,走,咱们快点回家。” 国华背起传贵,荷花提着棉被棉絮,三人谢了狗娃家俩口子,踏着初春的阳光,向自己简陋但温馨的家行去。 ※※※※※※※※※※※※※※※※※※※※ 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 唐 ] ?刘禹锡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十月孕成文武相 过了正月十五,年节的气氛渐渐淡了下来,褪去喜庆的日子又恢复到苍白的平淡中。人们开始为自己的生计,为自己的幸福而奔波忙碌。 国华的公司在他哥哥的大力支持下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混凝土的生意十分火爆。公司按着自己的计划逐步向周边县市发展,总体经营一帆风顺。 现在的邵国华是华强公司的一把手,大大小小的计划都需要他来制定和决策。这牵扯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只能在周末的时候回家待两天。 为了更好照顾传贵,他叫荷花从厂里辞了工。为了孩子的将来,夫妻俩把小宝小秀送到镇里的学前班,每天都有校车接送,让他们省了不少的心。 眨眼间,田里的布谷鸟又开始可劲地欢叫起来。随着春天的到来,传贵的身体也一天好似一天,除了下半身还没有知觉,上半身却能活动开来,也能坐得住。这也许是得益于龙王爷的保佑吧,至少荷花是这样认为。 但不知怎地,这些天荷花却总感觉到身体沉重,老想睡觉,胃口也很不好。邵国华趁着自己在家的功天,让她躺在床上多休息休息。自己则下到田里把地犁了一遍,准备明天抛秧。 这田地他本不想再种,也劝传贵租给别人。但传贵认为土地是农民的根,无论如何也不能抛弃。国华也没多坚持自己的意见,因为他知道传贵的意思:要是公司没办好,至少回来还有口热饭吃。 耕完田后国华咬着草茎坐在田埂上眺望,大地和山川已被温柔的春风拂绿,显现出清新盎然的生机。落日斜挂西山巅,在嫣红的晚霞中露出腼腆的微笑。 国华虽看似在欣赏春景,实际上他是在想着自己的心思:户口的事已经办妥,萧传贵的姓也改成跟荷花一样,叫罗传贵。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着他开口说搬家。 但萧传贵却总是叫他们带孩子先去,说给他做副拐杖,他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让他们不用太操心,每个礼拜回来一次弄弄田地就行,自己等身体再好一点就过去,可国华和荷花怎么会放心把他一个人搁在家里。 远处小宝牵着秀的手,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地从路口走来。国华站起身冲他们招招手,两个小家伙立刻撒着脚丫子飞奔过来。他呵呵笑着一手搂住一个问: “放学啦?” “嗯。”这是小宝在答应。 “爹,爹,今天哥哥在学校里打架。”秀儿攀着国华的脖子坐在他怀里告状: “老师还罚他站在黑板前不准动。” “嗯,为什么跟小朋友打架?”国华问小宝。 “他骂妹妹是小狐狸精,所以我就揍了他。” “才不是呢,你是看他对我好才揍他的。”秀儿的一张小嘴不饶人的说: “你还把他送给我的蜡笔给扔了。” “娘说了,外面的狼可多啦,专吃你这样的小女孩。”小宝瞪着秀儿,不甘示弱地说: “你是我妹妹,我得保护你知道不?对吧,爹。” 国华哈哈大笑道: “对,对。不过打架不对,再怎么说也不能打人。以后可不许打架,要跟小朋友和睦相处做好朋友。” 国华把秀儿高高举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脖子上,他一手拿着农具,一手牵着小宝,笑眯眯地喊道: “走,咱们回家吃饭啰。” 秀儿一手揪着她爹的头发,一手向前挥舞: “驾……驾……快出发。” 她动了一下后又怕摔着,紧抱着国华的脑袋说: “爹,你也买辆车吧。大伯家有,那个要教我弹琴的漂亮阿姨也有。今天有一个小朋友就是她爸开车接回去的,可威风啦!把我们都羡慕死了。我们家也买一辆吧,这样我跟哥哥在幼儿园就会很有面子。” 国华呵呵直笑: “你才上几天学啊,就学会要面子。面子不是别人给的,也不是买了东西就有。有面子得要靠自己能力,你学习好小朋友就会喜欢你,你能照顾他们帮助他们,他们也会喜欢你。” 小宝仰起头说: “爹,她们女孩子最喜欢说我爹怎么怎么样,我娘怎么怎么样,我家有什么什么的这些话,叽叽喳喳的就跟一群小麻雀一样。妹儿比不过她们,就说我大伯是当官的,我哥是解放军,还有要教她弹琴的阿姨有辆好漂亮的车,反正说了好多,我都不记得了。” 国华暗自摇头,现在的孩子怎么啦,谁教会他们攀比和虚荣?看来自己和荷花要多费点心,正确引导他们才行。他笑呵呵地说: “你们俩不要和他们比,这样很不好,会让大人看不起。要比就比谁的成绩好,谁的字写的漂亮,谁会帮家里做事,谁会背唐诗。对了,那些唐诗你们背的怎么样?” 秀儿立即道: “哥才会背一点点,我都会背一百多首了。不信你听: “《春眠》作者孟浩然。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三个人在诗歌声中回到家,此时的荷花已经弄好饭,正眼巴巴地等他们回来。国华简单地洗了洗,就进屋里将传贵抱在椅子上坐着,又替他倒了一杯药酒。传贵对他直埋怨: “叫你替我做副拐杖,你跟没长耳朵似的,抱来抱去你不嫌烦我都嫌烦。” 国华嘿嘿直乐,端着酒杯说: “哥是好了三天就想上房揭瓦,那木头做的东西不结实,说不定还把人弄伤了。我已经托人到市里去买,那东西全铝合金打造,既坚固又轻便防滑,下次回来时你就能用的上。” 传贵喝着酒说: “你要记在心上,别到时又忘记,有那东西我就可以在屋前屋后走走。” “放心,忘不了。我在网上还看到一种电动轮椅车,那东西不贵,大概两千来块钱。有了它,哥不用人带就可以走远路。不过在我们这不好使,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陷进去就出不来,只能等搬家后才能用。那地方全都是水泥路,而且我还把进门的门坎都加了斜坡,以后哥完全可以跟正常人一样进进出出。” “等我再好一点就搬家,要不把今年过完,明年我们再搬,这样家里可以多积一点口粮。” 荷花吃了两口饭,开口想说话,忽闻到油腥味,顿感到呕心,忙捂着嘴跑了出去。 传贵问国华: “你媳妇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没有啊,咱们又没在外面吃过。”邵国华站起身准备去看看荷花。 “明天你抽个空带媳妇到镇卫生所去看看,”传贵有些担心,冲着国华身后说: “都好几天了。” 国华嗯了一声走到荷花身边说: “你怎么啦?哪儿感到不舒服?” 荷花冲他摆摆手说: “没事,就是有点呕心,吸口气就好。快去陪哥喝酒吧,你几天不在家,他天天念叨。” 国华在厨房里倒了一碗热水,递给荷花说: “明天我带你到镇上去看看,要是很难受现在就去。” “没事,你去把秀儿那袋杨梅给我,我含两颗就好。” 国华拿了杨梅后又说: “晚上你早点休息,我来收拾。” 荷花推着国华说: “你少在这啰嗦啦,快去陪哥喝酒。” 春天的夜晚宁静而安祥,轻轻的和风带着一丝暖暖的清香,让刚收拾完的国华心中涌出一股欲的浪花,他快步走回卧室。 卧室的电视已经关了,传贵也躺下闭上了眼睛。荷花却仍坐在床上等着他,国华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问: “好点吗?” 荷花嫣然一笑: “好多了。” 国华开始不安分起来,可还没摸两下,荷花忽地起身捂着嘴又泛起恶心,她连连干呕了几下,又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神情沮丧地说: “两个哥哎,我怕是怀上了。” 国华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那个有好长时间没来,起先以为是闭了经,但我经期一向很准,现在这样子十有八九是怀了孕。” 国华一想也对,以前总有那么几天让他难熬,最近除了在外憋的难过,回到家可就没那感觉。 “要是真怀上了怎么办?”荷花对传贵说: “那样村里人不都知道了。” “先瞒着。”传贵睁开眼说: “村里人也不知道我不中用,咱们不说谁又会知道。明天你们到镇上好好检查,如果是真的怀上,那是天大的好事,该怎么做我们还真要好好想想。” 国华满心双喜地摸着荷花的小肚子,又拿耳朵去听里面的声音。荷花推开他的脑袋啐道: “现在能听出什么来,顶多就是个小肉球。” 国华沉浸在又要做父亲的喜悦中,他摸着荷花的肚皮,喜不自禁地说: “肯定是怀孕了,当初秀儿娘也跟你现在一个样。” 荷花道: “我怀小宝时怎么没这样子,该吃的吃,该睡的睡,直到肚子大起来才知道怀了孕。哥,你那时看的出来不?” 传贵现在没心思听她说话,家里添丁增口,要考虑的事很多很多。他含糊地应付一句: “没看出来,可能男孩女孩不一样吧。” 他是随口的一句话,荷花却听进心里,担忧地说: “不一样啊,可我想要个男孩。” 国华乐道: “男孩女孩都一样,你瞧秀儿多乖巧。唉!真正倒霉的是我,为了孩子我只好当几个月和尚了。” 荷花吃吃直笑: “我怀小宝的时候跟哥也没停过,你轻点儿就是啦。” …… 萧传贵睁着眼睛盯着漆黑的夜,周边的声音对他产生不了影响。荷花的怀孕迫使他要做出决定,因为孕妇是要人照顾的。国华两头跑肯定无法兼顾,自己又这个样子,能不拖累她就谢天谢地。 是走还是留?这对传贵来说是很深刻很严肃的问题。把儿子改姓,他就感到对不起祖宗,但有一线希望,他都不愿意改。而自己改姓,他更觉得对不起死去的父母,这将意味着父母的血脉在自己手中断绝。留在老屋一天,他还能觉得自己是萧家人。如果走了,那根也就断了。 唉……能缓则缓,能拖则拖吧,实在不行再走也不迟。这是萧传贵苦思后得出的最后结论。 ※※※※※※※※※※※※※※※※※※※※ 赠贤妻 唐代.恋枫居士 几度春风戏帏帐,残红落处映碧桃。 十月孕成文武相,与君再戏芳草源。 时时误拂弦 荷花的怀孕,让国华每天都活在充实和快乐中。但也有让他苦恼的地方,就是传贵迟迟不愿意搬家,总是找着各种借口拖延。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他狠下心以公司的名义买了一部五、六万的面包车,这样回去会更方便。买这种便宜车倒不是因为他没钱,而是因为公司飞速扩张正需要钱,每一分钱他都想用在刀刃上。 日子就在他两头跑中一天天过去,在这中间他接了好几回凤儿的电话,邀请他出来见见面。他心里很清楚凤儿的本意,后悔当初不该把电话号码告诉狗娃妈,心里直盼着这女人能早点碰到心仪的人,别再来纠缠自己。 但凤儿似乎认定了邵国华,打了几次电话没把人约出来,竟然开车去了萧家村。一进门狗娃妈就迫不及待地问: “你跟荷花她哥进展怎么样?我昨天碰到荷花,她说她也不清楚。” 凤儿闷闷不乐地说: “我就是为这事来的,几次打电话给他,他都说忙。一个在工厂打工的人有什么好忙的,又不是□□总理。” 狗娃妈嬉嬉直笑: “他不在工厂做,上个礼拜六我看见他开着一辆崭新的面包车回来。听荷花说是在外面打工,你现在就是到他家去也见不到他。” 凤儿心里颇为失望,合着自己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好像自己嫁不出去似的。通了几次话,连出去打工的话都没跟她提过。伤感之余,心里顿生就此罢手的念头,但还是追问一句: “他在哪打工?” “这我倒没问,你要是想知道,等我接了狗娃就去问问,这个点校车应该快到了。”狗娃妈站起身说: “你先在这坐坐,我去接孩子。” 凤儿没心思干坐,也站起身说: “我跟你一起去吧。” 随着农村经济条件的改善,家长们逐渐重视孩子的教育。为了让这些宝贝不输在起跑线上,在孩子四、五岁的时候就会送到幼儿园去接受学前教育。萧家村没有学校和幼儿园,但它离乡政府近,村里的孩子都会到那去读书。 一辆打着幼儿园广告的农用小巴嘎然停在两人身边,从车上下来了七、八个背着小书包的孩子,小宝和秀儿也在其中,冲着老师喊了声“再见”就准备跑。凤儿拦住秀儿,笑容满面地问: “秀儿,还认识阿姨吗?” 秀儿的记忆力很好,立刻甜甜地说: “认识,你是凤儿阿姨,还说要教我弹琴。” “秀儿真棒,记性比我还好。阿姨给你买了一把古筝,愿不愿意学?”凤儿是一位有心计的女人,在来萧家村之前就做了准备。 秀儿欢喜的很,拍着小手雀跃道: “愿意。” 小宝往前跑了十几米才发现秀儿没跟在他身后,又跑过来直催促: “妹儿快走吧,回去晚了又要挨娘说。” 凤儿对小宝笑道: “秀儿想跟我去学琴,要不你先回去跟你娘说一声。” 小宝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行,不行。我娘说了,我要是把妹儿弄丢了她就要狠狠揍我。” 狗娃妈呵呵直笑,摸着小宝的脑袋说: “秀儿在二婶家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先回去给你娘报个信,再过来跟狗娃玩。” 小宝心想妹儿在二婶家肯定丢不了,他点点头,撒开脚丫子就跑。 凤儿牵着秀儿的手边往狗娃家走边问: “秀儿,你爹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呢?” “不知道,”秀儿摇着头说: “我爹好几天才回来一次,一回来就到田里去做事。” 到了狗娃家门口,秀儿饶有兴趣地围着凤儿的车转了一圈,颇为自豪地对正在从后备箱里拿古筝的凤儿说: “我爹也买了一部车,比你这个还大,坐着可舒服。” 小孩子不懂车子好歹,认为大的就是好的,而实际上凤儿这部车的价格,可以买二十部国华那样的车。 当然凤儿不可能去跟小孩子解释这些,她拿出古筝呵呵笑道: “你爹好几天才回来一次,那平时他都在哪?” “在我大伯家。”秀儿不加思索地说: “我爹说他要在那赚钱供我和哥读书,要我们好好念,长大了考大学。只有考上大学,才是有出息的人。” 看来国华没少给两个孩子灌输读书至上的思想,连秀儿都能背出他的原话。但凤儿根本就没听清楚秀儿后面的话,她的注意力集中在第一句。大伯?哪里的大伯?她清楚地记得荷花说过,她娘家在山里,连车子都开不进去。这个大伯又是哪来的?难道是玩的要好的朋友?她不动声色地问: “秀儿,你去过你大伯家吗?” “我小时候就在那住。”秀儿天真地说: “我大伯是当官的,很大很大的官,好多好多人都怕他,可我不怕。我大伯怕我,只要我一哭,我大妈就会骂他,他就会变戏法给我看。我大妈最喜欢我啦,要是我哥抢我吃的,她就会揪他耳朵。我哥是解放军,可威风啦,他还把他的大帽子给我戴,可我戴上后就看不见路。咯咯……” 凤儿故意逗道: “那我考考你,你能背的出大伯家地址不?” “这有什么难的,龙江市璋河县佐里乡东风街十八号。” 但她背的地址是邵国强当乡党委书记时住的地方,这是桂枝怕秀儿走丢了特意教会她的。 凤儿一听,这不是自己所在的市县嘛。兜了一个圈子,原来人就在自己身边。继而一想,也对,那个男人和自己是高中同校,说明他的户籍就在璋河县管辖范围内,这个大伯或许是他养父家的兄弟。 她把地址牢记在心,牵着秀儿的手说: “走,我们去看看古筝。” 荷花算着时间,依在院门口朝小路上张望,看见只有小宝一个人回来,忙问道: “你妹呢?” 小宝撂下书包说: “她在二婶家学弹琴,我这就去找她。” 荷花一把抓住儿子的手,满脸疑惑地问: “弹什么琴?你跟我说清楚。” 小宝道: “那个阿姨来了,还买了一把古筝送给妹儿,现在正教她弹呢,我也去看看好不好玩。”说完一溜烟地跑出门。 荷花又急又恼,却又一筹莫展,暗骂一声:不要脸的狐狸精,真是阴魂不散。她跺跺脚,转身进房问传贵: “哥,你知道古筝吗,就是电视里古人弹的那个琴,要多少钱一把?” 传贵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个女人又来了,本以为这么长日子没搭理她这事就了啦。”荷花忿忿地打开衣柜,将里面家用的三千块钱全取了出来,气鼓鼓地说: “谁知道这狐狸精没皮没臊,还买了一把古筝送给秀儿。我可不能贪图她这个便宜,该要多少我把它买下来。” “是要买下来,不过这价格我也搞不清楚。那都是音乐人玩的东西,你问我算是白问。但那么一点破木头做的东西能值几个钱,我们院中的一颗树起码可以做十几把,估计也就百把块钱吧。” 荷花心里有了底,揣上三千块钱对传贵说: “哥,我到狗娃家去一趟就回来。” 传贵叮嘱道: “到那好生说话,别让醋蒙了心。” 荷花嗯了声跑出院门,想了想又跑了回来,坐在梳妆台前打扮起来。 传贵啧啧两声说: “又不是叫你去相亲,你打扮给谁看哟。” 荷花笑道: “你是没见过那女人,长的花里胡俏的,我可不能让她比下去。” 她在镜前描了大半个小时,又换了身过节才穿的衣服,这才满意地出了门。走到狗娃家门口就听到咿咿呀呀难听的声音,就像是谁家在拉锯,偏偏那锯齿还蹦跳断裂。又像是铁锹搁在水泥地上拖动,断断续续的跟针尖扎在心窝里一样。荷花皱了皱眉头,寻着声音叫道: “小宝、秀儿回家吃饭啦。” 声音嘎然而止,秀儿从一间房里跳出来,搂着荷花的大腿说: “娘,我在学弹琴,可好玩啦。” 凤儿收拾好古筝跟在秀儿身后笑眯眯地说: “秀儿很聪明,教一遍就会。” 荷花心里暗骂:你逗谁呢,杀猪的声音都比这好听。但脸上却笑开了花,抱起秀儿说: “是吗,以后我们秀儿可以当音乐家啦。”接着又对凤儿说: “姐姐怎么有空到这儿来玩?” 凤儿笑道: “上次我答应要教秀儿弹琴,所以特意买一把送给她。” “哎呀,你这人也真是的,孩子的话也当真。”荷花放下秀儿,带着一脸歉意说: “那么远的路还特意跑一趟,让我心里怎么过的去。这琴要多少钱?”她把手伸进口袋,做势要掏钱。 “值不了多少钱,是送给孩子的一点小心意。” “哪那行,一看这琴就很名贵。跑这么远的路就让我过意不去,怎么还能不收钱呢。”荷花大惊小怪道: “来归来去归去,亲兄弟还要明算帐。再说我哥要是知道我们收了这么贵的礼物,他肯定会骂人。” 狗娃妈走过来说: “是啊,荷花说的对,该多少还是多少。” 凤儿从兜里掏出发*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弄的我好像是做生意似的。” 荷花接过发*票,顿时吓了一跳,尴尬地说: “家里没这么多现钱,明天我上银行取些回来。姐姐什么时候走?” “不急,不急。”凤儿笑道: “本就是打算送给秀儿的。” 荷花又转向狗娃妈说: “要不我明天把钱放你这,你再转交给姐姐。” “哎呀,我也难得见上表妹一面。”狗娃妈呵呵笑道: “回头叫你哥给她吧。” 荷花吃了个闷心包子,那种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憋得她全身难受。抱着琴领着两个孩子强颜欢笑地从狗娃家出来,一回到家就冲进卧室跟传贵说: “你猜这琴多少钱?九千!九千呐!我倒要看看它是拿什么金子做的。” ※※※※※※※※※※※※※※※※※※※※ 听筝 [ 唐 ] ?李端 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闹里有钱(一) 凤儿回到市区后特意去了一趟秀儿说的地方,但她并没有找到国华,新住进去的女主人告诉她: “这以前是乡党委书记邵国强的家,他现在调到县里当副县长,住在县委大院。只听说他家有个儿子,没听说有小女孩啊。” 这家的主人从外乡调任过来,对邵国强家并不熟悉,只是在交接过程中有过短暂的接触。 和国华认识这么久,凤儿还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所以邵国强的名字并没有引起她的联想,而是当秀儿记错了地址。 她懊恼地驱车赶回市里,还没回到家就接到她的合伙人刘明霞的电话,劈头盖脑的嬉骂: “黄琳凤,你个骚蹄子,又到哪浪去了?我找你半天了。” 凤儿一边开着车一边笑骂: “小骚货,找我这么急干嘛?” 刘明霞嬉嬉笑道: “你快点回来,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凤儿望了望车窗外,随口说: “我现在到了廉政路路口,大约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公司。” 挂断电话,她忽然发现左边街道上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黄琳凤也不管什么交通规则,猛打方向盘,从双实线处调过头,靠近路边慢慢行驶,却没发现要找的人。 “难道是我看花了眼?” 相信自己眼力的凤儿,不死心地把车停在路边。沿着店铺一家家寻找,足足找了半个多小时,仍然没找到她要找的人。这才死了那份心,取下雨刷上夹着的违章停车罚款单,调头返回公司。 进了自己办公室,早已守候在那的刘明霞戏弄道: “还说半小时就到,这都几个半小时!是不是在路上碰到心仪的奶油小生?做了几回啊?” 黄琳凤噗嗤一笑,点了一下明霞的额头说: “你这小脑袋瓜里怎么尽想这种事。” “你不想啊?”刘明霞全身缩进沙发,一双纤细秀美的长腿翘在茶几上,三寸多长的鞋跟,随着脚的抖动晃来晃去,鲜艳的樱唇吐出玩世不恭的话: “人生在世,该赚钱时赚钱,该享乐时享乐。那些老不死的不就是仗着手中那点权享尽荣华富贵,咱们有点钱玩玩小白脸总比他们搞权色交易好吧。最起码我们花的是自己的,这一点就比他们强。” 凤儿给明霞倒了一杯饮料,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说: “我不想玩别人,也不想被人玩,就想找个人把自己嫁了,生儿育女过点平淡生活。” 刘明霞嚯地放下脚,坐起身将一杯饮料吸了一半,吐口气说: “你有意中人啦?” 凤儿点点头说: “初二到我舅家拜年,表嫂拉我去相了一次亲,人还不错。” 刘明霞嬉嬉直笑: “难怪你这段时间总是魂不守舍,原来是有相好的。刚才就是跟他约会去了吧,这么长时间才回来,看来这男人挺强壮。” 凤儿娇啐道: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接着又叹了一口气说: “我倒是想跟他约会,可相完亲后就再也没见过他。打了几次电话,他都推脱说很忙。刚才在廉政路口看见他,可调回头去找,却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哟,还有这种男人存在!”刘明霞咯咯娇笑: “我还以为能抵抗姐姐魅力的只有太监呢,真想见见这个人,倒底有什么魔力会让你神魂颠倒。他长的怎么样?是做哪一行的?” 凤儿端起饮料,悠悠地说: “相亲的时候他是在工厂打工,现在从工厂里出来了,具体干什么不知道,但估计也是在给人打工。他穿的很朴素,连过年穿的那套衣服也是地摊货。长的怎么样我不好说,也形容不上来。反正他穿上那套衣服后,只要往人群里一丢,你就可能找不到他。但他身上有一种吸引人的地方,怎么说呢……”凤儿吸了一口饮料,找着合适的词儿说: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寒冬,你赤*身裸*体冻的瑟瑟发抖时,忽然有温暖的和风将你包裹起来。又像是在漫无边际的沙漠里,你饥渴地躺在滚滚黄沙中,忽然有人在你嘴角滴上一滴清泉。” 刘明霞难以置信地望着黄琳凤,将剩下的饮料一吸而尽,摇着美丽的小脑袋说: “你中毒了,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样。一个打工仔会有这么大魅力?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是哪儿人?只要在市内,我帮你找出来。” 凤儿苦笑道: “要把他找出来很容易,他有个妹妹嫁到我舅舅那个村,还有一个女儿是他妹妹在带。那小丫头很漂亮,古灵精怪的特别招人喜欢。小嘴儿也甜的很,跟抹了蜜一样,见人就是阿姨阿姨的直叫。他的家我不知道在哪,他妹妹娘家是在深山里,那他也应该是在那出生的。但他的口音跟我们俩一样,据他自己说是小时候过继到舅舅家,高中还和我们同校。按年龄推算,应该和你同届。但我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总感觉他们披着一层面纱,身上有一团迷雾在缠绕。 “乖乖,还是结了婚的男人。”刘明霞吃惊地说: “你不止是中毒,还中的很深,连后妈都想当。在我们那届,县一中只有四个班,大概有二百多人,你只要说出名字我就可能认识。那些男生中谁会有这个能耐让姐姐魂不守舍……”刘明霞脑海里忽然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但她立即晃了晃头,因为这个男人是她的初恋,严格来说是她少女时的暗恋,是她心底深处最美好的记忆。 凤儿笑道: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望着明霞可以吞下鸡蛋的嘴,她涩涩地一笑: “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傻。好几个月了,黄琳凤竟然连相亲对象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还满世界去找他,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不说他了,你在电话里说有好消息,倒底是什么好消息要我急急忙忙赶回来?” 刘明霞嬉笑道: “昨晚上我和邹丽跟刘志豪在柴镇宾馆见了一面,那老鬼人没个鸟用,色心还大的很,弄得老娘上不上下不下,回家连喝两大碗冰水都降不下火。不过总算有点成效,那死鬼答应把填河工程给我们做,和我们一起参入竞标的长虹公司和三元建筑的标底我也拿到了手。刚才叫工程部初步估算了一下,我们就是以比这两家公司低一百万竞标,毛利大概在四千万左右。刘老头要抽走百分之十,剃除打点的开销,纯利可能在三千万以上。” 黄琳凤点着头夸奖: “做的好,前期我们在这个工程就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势必要拿下它。但现在只是他口头答应,中间的变数还大的很,万一省里的猫闻到腥味,肯定会插手进来的。所以对刘志豪一刻也不能放松,要尽快变成白纸黑字。这帮人翻脸比脱裤子还快,别看他现在应承的爽快,一到节骨眼你就找不到他人。” 刘明霞诡笑道: “我防了一手,事先在宾馆里藏了摄像头,现在借他个胆也不敢反悔,就是百分之十不给他,他也只能干瞪眼。” “给还是要给的,这个人对我们以后还有用。我现在担心的是能不能及时付款,政府的工程是事好做钱难接,要想想一旦拖欠工程款该怎么办。我脑子里有个大概的想法,这条河填了以后势必会成为市中心的主干道,我们可以跟政府协商,用这地方的地皮来冲抵工程款,相当于我们自己填河给自己造地。” 刘明霞迟疑道: “现在房地产在低迷期,地皮卖不起价。” “就是要在这种低迷期跟他抵,这样才能低价买入。”黄琳凤手指在桌面上如弹琴一般轻点,望着明霞似笑非笑地说: “任何一个行业被压缩一段时间后,都会有一个快速反弹,更何况现在商品房钢需还很强,只是政府在做宏观调控。填河工期大概要三年多,我预计三年以后地价将会飞速上升,这部分的差价比工程的利润要大的多。只是我们自己要注意资金链不能断,几位行长那要多走动走动,对他们要时不时投点饵料,这样才能钓到大鱼。” 明霞咯咯娇笑: “我明白你意思,做这种事我最拿手。” 黄琳凤叹了一口气说: “做生意难啊,女人做生意更难。要想不被人吃掉,就必须把别人吃掉。不同行业可以合作同赢,同行的就是冤家。还有服装厂的事,也要招集管理人员和设计人员开会。做代加工的越来越多,大家都在拼血汗钱,利润比纸还薄,这样下去总有关门的一天。我们必须找出一条新路,在做代加工的同时也要创建自己品牌。这条路可能会很长也会很艰辛,但一定要走下去。服装厂是我们发家的龙兴之地,这个根不能丢。告诉他们,开会我要亲自参加。” 刘明霞连连点头,笑眯眯地说: “我回头叫行政部布置下去,你说起龙兴之地我倒想起一件事。昨天刘老头谈了市区扩容的事,政府把我们璋河县规划在市区范围,由县升为直辖区,并给予相当宽松的优惠政策。听说璋河县准备在城东设立工业园,这个月十号在工业园举行招商引资洽谈会。” 凤儿对明霞的话非常感兴趣,看了看台历说: “今天七号,还有三天的时间,你叫人去了解下有哪些政策,引资的主要项目是什么,回头我们一起回趟老家。” ※※※※※※※※※※※※※※※※※※※※ 闹里有钱,静处安身。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闹里有钱(二) 凤儿在廉政路口看见的人确实是国华,是国强叫他去见见银行胡行长。走进胡行长办公室,他就被眼前的豪华装修所震撼。宽大的办公桌后是一溜书柜,摆放着上百册没有折皱的精装书。围着茶几一圈的黑色真皮沙发,足可以坐下十几个人,显得既大气又富贵。实木的茶几上,摆着一具雕龙刻凤的茶具,让这西式的装修风格,又添了几分东方的古色古香。整个装修富丽堂皇、美伦美奂,既有富人的贵气,又有文人的儒雅。 国华暗暗咋舌:这得要多少钱啊,估计买两台工程车都不止。他站在门口,用深情而卑微的声调向正在审阅文件的胡行长请安: “胡行长您好,我是……” 胡行长抬起头,拿着手指一点,哈哈大笑: “你不用介绍,我知道你是谁,你跟你哥年轻时的模样有七分像。坐,坐,快请坐。” 胡行长是邵国强在省党校进修时的同学,虽然两人在一起读书的时间不长,但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他站起身把邵国华请进屋,又在办公室门口吩咐: “小刘,我现在要见重要的客人,如果有人要见我就请他们等一下。” 说完把办公室的门反锁,又亲自摆弄起茶具,国华忙站起身说: “我来,我来。” 胡行长呵呵笑道: “哪有让客人自己沏茶的理。” 他沏好茶,替国华蒸了一杯,自己把茶放在鼻尖轻吸一下,又微抿一口说: “这是西湖特级龙井,产量很少。茶香浓郁,入口甘甜清新,你尝尝。” 邵国华学着他的模样也微抿一口,连声夸赞: “好茶,好茶,真是好茶。古人云:明前山暖,叶来生发机。碧叶新芽抽纤姿,巡趣龙井香茗。生近云雾包绕,杀青炒制悠扬。唯有倾心品鉴,方知此中真趣。” 胡行长连连拍手,满脸喜色: “没想到兄弟小小年纪也是此道中人,竟品得出是清明雨前茶。” 邵国华哪懂得什么茶道,只是听他哥说胡行长好茶,便买书苦读几日,背了点饮茶的诗,却让他歪打正着地蒙上了。他腼腆地笑了笑说: “中国的茶文化博大精深,我连皮毛都摸不上,还要向前辈多请教才是。” 胡行长连连点头说: “兄弟说的对,我喝了大半辈子的茶,越喝就越觉得这茶文化的深奥。不说采茶、制茶和泡茶的方式,就光一个饮茶的仪式都蕴含着各地不同的风俗和对人生的理解……” 胡行长确实是爱茶之人,说起茶来滔滔不绝。邵国华时不时恰到好处地点上一句两句,宛如锦上添花一般,既让行长谈的畅快,又显得自己不俗。 茶水泡了一道二道三道,胡行长长篇大论的说了一个多小时没打过盹,比做工作报告还通畅流利,最后才意犹未尽地说: “昨天你哥哥给我打了电话,说你开公司想贷点款扩大规模。咱们也不说那些虚的,你就直接说要多少吧。” 邵国华马上身子前倾: “一个亿。” “一个亿?这么多!”胡行长眉头轻皱,笑问道: “你公司的总资产有多少?利润空间有多大?” 邵国华一脸忠厚: “我们主要经营混凝土生意,目前的资产在一千两百三十二万七千六百八十块,现在的经营范围已经覆盖整个璋河县及周边地区,并且逐步向市区扩展,预计在今年年底我们可以覆盖全市。” 胡行长频频点头,笑道: “你是老实人,把家底都精确到个位数,市场需求旺不旺盛?” 邵国华恭敬地回答: “从现有的运营情况来看,我们的混凝土是供不应求。不光是大型建筑需要,就是农家盖房子也用我们的。由于我们是工业化一条龙生产,质量有保障,价格还实惠,所以大家都愿意用我们的产品,因为他们自己制作的成本跟我们卖出去的价格相当。随着城市扩张,需求还会大幅提升。” “哦,是吗?”胡行长靠在沙发背上,手指在扶手上直弹,问道: “利润空间有多大?” 国华拿不准他真实的想法,有所收敛地回答: “我们的利润空间主要来自水泥和沙石,开采一方石子的成本在十二元左右,卖出去的价格在五十六元。贷款主要是用在璋河县工业园,想在那购置两千亩土地的使用权,用来盖一座大型的水泥厂,它对公司以后的发展有巨大的推进作用。” 胡行长话中有话地说: “贷款需要抵押,你拿一千万贷去一个亿,我不好交差啊。” 邵国华媚谗地笑道: “在金融方面您是专家,如果我们公司有您指导,肯定会飞速发展。您看我们能不能拿两千亩土地使用权做货款抵押呢?它的市值肯定会水涨船高。” 胡行长哈哈大笑,指着邵国华说: “你看似忠厚,却也圆滑精明的很。合着从我这拿钱买地,再把买来的地又抵押给我。不愧是邵国强的兄弟。”他把手一下子伸开,一下子又握成拳,眼睛望着开开合合的手指,嘴里漫不经心地说: “这样也不是不能做,但出了事我要担很大的风险,而国强又是我很好的朋友和同学,你可真是叫我为难。” 邵国华立刻心领神会道: “您和我哥是兄弟,等于您就是我哥。我哥常夸我办事稳健,口风紧实。您要是有什么话有什么事要我做,我这个做弟弟的绝对会两肋插刀,而且不传二耳。” 胡行长站起身拍拍邵国华的肩膀说: “好,好。你这个弟弟哥哥认了,我马上叫人替你办。你哥那替我问声好,这地方人多眼杂,我就不多留你。” 邵国华心中暗喜,恭敬地说: “谢谢哥哥,我那还有些庐山云雾毛尖,回头给您送到府上品鉴品鉴,看是不是真的。” 胡行长哈哈大笑,连说几声好,把国华送到办公室门口。 邵国华从银行出来,望了望阴暗的天,加快了自己的脚步。他知道自己的车在这些银行大佬面前上不了台面,所以把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 在生意场上,有时还真的需要一种虚荣的排场,因为这种虚荣也是实力的体现。生意做的越大,邵国华就越觉得自己必须适应这种生存法则。 走到停车场的拐角处,一栋高大的建筑门口正在吊装麒麟,他绕到路边,就听一位貌似老板的人在喊: “小心点,小心点,这一个就要十几万。” 国华心里一动,佇足仰望,觉得那制品的石材和自己采石场的一样。他走到那人面前,故做势态的说: “老板,你那有石狮子没有?我也想在公司门口摆上一对。” 那人见他手拿公文包,神定气闲中露出一股上位者气势,忙堆满笑容道: “有,有,您需要哪一种规格的?” “你有没有产品简介?回头我叫人联糸你。” “可以,可以。”那人掏出名片双手递上,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本小册子说: “这是我们公司产品简介,里面有图片,名称、规格和价格都已经标注,具体的我们还可以协商。” 邵国华随意翻了两页,点点头道: “好,我会让人给你打电话。” 他把车从停车场开了出来,忽想到托人给传贵买拐杖的事,既然自己已经到市里来了,也用不着叫别人帮忙。他沿着市中心大道缓慢行驶,两眼搜寻着街边的店铺,看能不能找到大一点的医疗器械商店。 两边的人行道上是摩肩擦踵,人山人海。但他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街道两边只有小型的商铺,没有大型超市。如果在人流量如此庞大的地方开一家集购物、娱乐为一体的综合超市,不知道生意会不会红火? 买了拐杖后他先见了自己哥哥一面,把和胡行长谈话的内容告诉了他。国强沉默一阵子后说: “做事一定要小心,不能留任何尾巴。收贿是犯罪,但行贿也是犯罪。” 国华点着头道: “我知道,还有一件事你看看能不能做。”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石制品的宣传册,递给他哥哥后说: “除了这个我还发现不但是我们县里没有大型超市,就连市中心也没有。如果能搞一个大型超市连锁店,生意应该会不错。我了解了一下,就是普通的便利店,利润都在百分之三十以上。” 邵国强合上册子说: “搞个石制品工艺厂可以,这个投资不大,而且村里老人还在,不能让他们的手艺失传。这件事可以交给国良去办,叫他先到别人厂里去取取经。至于大型超市那需要海量的资金,以我们目前的能力还做不到,但做不到并不代表不去做。商场如战场,抢得先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你可以跟人合作,采取股份制形式共同经营。” 国华摇摇头说: “我以前跟别人合伙搞运输结果闹的不欢而散,还把哥给的钱亏了一半。合伙的生意不好做,我现在是怕了。” 国强呵呵笑道: “吃一亏长一智,那钱也没白亏。生意场上一样要讲连横合纵的谋略,这方面你要多学习,垄断经营并不是好事,它会招来忌恨。联合经营可以利用别人的资源,但要把经营权牢牢抓住。我负责物色看看有没有有合适的合伙人,你负责派人把市区各地段的人流量和合适的位置调查清楚。生意做大了,有些事不能光靠自己亲力亲为,要多招些有用的人在市里开展工作,等把这次招商引资的项目搞定后,下一步的目标就是龙江市,到时总公司就要搬到那去,所以前期工作一定要抓紧去做。还有你怎么买那么一部车子,现在做生意第一印象很重要,人靠衣裳马靠鞍,车子就是生意人的脸面,赶紧换一辆。” 邵国华诺诺应了几声,夹着公文包从他哥那出来,接着又去找堂哥。 国良虽然年纪比国强还大,但那性子仍如年青人一样,冲动好勇。不过,他也有一门长处,做任何事都有一股蛮劲,不把它搞定就绝不罢手。听了国华的话后,二话不说,拿着册子就回去准备行李。 国华看看时间还早,决定回家一趟,刚准备动身,就接到荷花的电话: “你要是有时间就回来一趟,昨天狗娃家表妹给秀儿买了一把古筝,九千多块。我刚从银行取了钱,你回头把这钱还给她,咱们不能欠她的人情。” “我正准备把拐杖给哥送去,三个小时后就可以到家,等着我吃晚饭啊。” 邵国华把车发着后愣了几秒,又熄火走到行政部,笑着对况部长说: “叔,你明天到市里车行看看,买一辆七人座越野型大奔。另外着手招聘些有营销经验的人才,最好是常住在市区的人。” 况部长原是县财政局局长,退休后被国强挖过来帮忙,他的人脉极广,笑眯眯地说: “你快去忙你的吧,保证明天早上车子就到。” 国华这才放心地踏上回家的路。 春山烟欲收 传贵拿了拐杖连饭都不吃,拄着它在堂屋里试走,国华紧跟在他身边,双手半伸在前,准备随时把他抱住。 荷花站在饭桌边把两个孩子的饭盛好,又给两个酒盅倒满酒,敲着桌子对传贵叫道: “消停会,先把饭吃了再去折腾。” 传贵乐呵呵地对国华说: “你不用护着我,我自己走到饭桌去。” 国华嬉笑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的左手还没全好,得一步步慢慢来。别以为自己能做飞天拐,绊一跤还去的多。拐杖还可以吧,是不是比木头的要强?” 萧传贵坐在太师椅上说: “是不错,轻的很,拿着一点都不费力。” 荷花问道: “这个要多少钱?” “不贵,一般的只要十几二十块。”国华喝口酒说: “哥这个是医疗用拐杖,要六十多块。” 传贵对国华道: “现在就你一个人在外头搞钱,要省点用,买十几块钱的就行。” 邵国华嘿嘿傻笑: “钱是人搞的也是人用的,十几块的容易坏,你这一幅可以用十几二十年,那个说不定一年就要换一副,你算算哪个划来。” 他脸上虽带着笑容,心里却在感叹:我们在这为几十块钱的东西比优比劣,人家只要暗示一下就是几百万,这世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荷花叹道: “你这拐杖起码还是铁的,用不上也能卖两个钱。那个琴全是木头的,用不上只能当柴烧,几根琴弦倒是挺扎实,过年可以拿来做腊肉绳子。” 国华噗嗤一笑,差点没把一口酒喷出来。 荷花一本正经地说:“你别笑,我又不会弹,难道还真要那女人来教?要不是看着秀儿喜欢,我真想到店里去退掉,哪怕少退两个钱都好,免得看的心烦。唉……九千块啊,搁在家里吃又吃不得,喝又喝不得。要是拿来买猪肉,都可以当饭吃。” 国华乐道: “我来教吧,这个琴我会弹。” 荷花在龙潭洼家看过国华弹琴的照片,但她心里不痛快,嘴上仍不依不饶地说: “我看电视上都是女人在弹,你一个大男人弹这个成什么样子,扭扭捏捏的跟人妖一样。” 传贵呵呵直笑: “那琴也没谁规定非得女人才能弹,华儿,吃完饭露两手给她看看,免得把你看瘪。” 国华笑道: “我在高中读书的时候,学校有位姓张的音乐老师,她的古筝弹的非常好,还办了一个古筝辅导班。我哥非要逼着我去学,说是要淘淘我这烈性子。实际上他是要拍那位老师公爹的马屁,她公爹是我们县的黄县长。整个辅导班大的小的二十多号人,就我一个男的。可怜啊……现在说起来都是泪哟。” 传贵轻骂: “你就知足吧,身在福中不知福。” 荷花酸酸地说: “都掉到女儿国去了,没少勾搭吧。”要不是两个孩子在吃饭,她会说的更露骨。 吃过晚饭,邵国华到田里转了转,随手锄了几株野草。等他回转时,传贵和两个孩子都已经睡着。他走到厨房轻声问还在忙碌的荷花: “哥怎么睡的这么早?” “可能是累了,下午走了那么久,晚上又多喝了几杯。你出门没多久,他就呼声震天。你也快去洗洗,洗完早点睡。” 国华嗯了声,在浴室里简单冲洗下,可洗完后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对荷花说: “你快去洗吧。” 自己摆弄起电鱼的工具,由于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小沟里打鱼,电瓶一点电都没有。荷花冲完澡出来,见他还没睡,悄声问: “你干嘛呢?” 国华压低喉咙说: “睡不着,我看看能不能打两条黄鳝回来。” 荷花忙阻拦道: “老话都说劝君不吃三月鲫,万千鱼仔在腹中。劝君不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归。何况我现在还怀了身孕,更不能造这孽。你不是说要弹琴给我听嘛,睡不着就弹弹琴吧。” “现在哪能弹,别把孩子跟哥都吵醒了。” 荷花眼珠子滴溜一转,挽着国华的胳膊,贴在他身上娇笑: “我们到后山上去,电视里那些人不都是在露天弹的,我们也去过把瘾,看看那倒底是什么滋味。” “你呀,都成了电视迷。” “不看电视能做什么,你又不常在家,哥又迟迟不开口搬,两个孩子中午都在幼儿园里吃,每天都闷的人发慌。我去拿琴,你把蚊香和手电带上。”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沉沉的暮色逐渐消退,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将天地笼罩起来。弯弯的月牙慢慢地爬上树梢,如少女般俏皮地勾着轻纱,让她如玉的脸庞在薄云中时隐时现。芳草中的虫鸣蛙叫如同是一场盛大的音乐会,但奇怪的是它带来的不是喧闹,而是宁静的幽深。 国华以前常在后山抓鸟,对地形非常熟悉。他背着琴拉着荷花登上后山头,找了一处视野开阔又背风的地方,摊开琴点上蚊香。 荷花站在山顶上,眺望着自己家的方向,那幽幽的一遍黑中闪烁着几点灯火,给无边的夜色增添了一分生气。头顶上满天的繁星,在清爽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明亮,也让这山顶拥有了一份童话般的梦幻色彩。 她张开双臂迎着山风,清新的空气带着芬芳扑面而来,让精神为之一振,兴奋地对国华说: “我嫁到这七、八年,还是头一次发现有这么美,真想大喊一声。” 国华一边试着琴,一边笑道: “喊吧,喊吧。你就是喊破了喉咙,村庄那边的人也听不见。” 他轻重地试了一下古筝的中音区,音色优美柔和,既不沉闷也不生硬,轻弹和重弹时的音色没有丝亳变化。接着他又试了高音和低音,顿时心里暗喑佩服起凤儿来。 这把古筝挑选的非常好,音调也调的极其精准,就是专业人士也做不到这一点,起码国华认为自己做不到。他对仍站在山石上的荷花说: “你要是不喊就赶紧下来,别让山风吹着了凉。” 荷花终究是没敢喊出来,走到国华身边娇笑: “心里真舒服,就好像一口闷气全吐了出来,也带走了浑身的污浊,清新的让我自己都觉得成了仙。” 国华即时奉上一句甜言蜜语: “你在我心中就是小仙女,说吧,想听什么?我弹你听。” 荷花坐在他身边道: “我又不懂这个,你随便弹一曲吧。” 国华想了想,坐直身子,双手拂在琴面上。一缕清鸣如雾气初起,丝丝缕缕低迴盘绕。忽如流水奔涌飞瀑乍响,又如暗泉幽吟滴水叮铃。时而拔高如入九霄,时而婉转如进缠丝,时而低吟如落幽谷。或滑动、或凝咽、或跳跃、或静思。如长鹰击空似蛟龙潜海,几度徘徊几度缠绵。瓶嘣声断,仍隐隐有缭缭乐声如精灵般飞舞。 正在山下电鱼的狗娃爹听到隐隐乐声,忽而想起那些古老相传的话,心里顿时一阵抽搐,敬畏地往山顶瞄了几眼后快步逃离开小河沟。 一曲终了,荷花幽幽叹道: “真好听,我好像看见有位威武的将军在战场上拼杀,他勇猛善战,却落下悲惨的命运,连自己的爱人都保护不了。而他是那么的爱他的妻子,他妻子又是那么的爱他。” 国华目瞪口呆地望着荷花: “你是不是听过这首曲子?” “没有,”荷花摇摇头靠在国华的胳膊上说: “我是第一次听,是不是我说的不对?” “对,完全正确。”国华一只手搂着荷花一只手在琴弦上轻弹一下: “这首曲子叫《西楚霸王》,表现的就是征战以及和爱姬荡气回肠的爱情,最后落的兵败双双自杀的结局。你能在眼前看到这些,说明你对音乐的理解力非常强,我都没那个本事。” 荷花银铃般娇笑道: “不是我会理解,是你会弹。秀儿弹时就跟要杀猪一样,那声音是揪心的痛。看来我也要学会,你先教我,我再去教秀儿和小宝。” “好嘞。”国华把荷花抱在自己怀里,手把手地说: “弹奏古筝要用假指甲来拔弦,我刚才为什么会摆弄那么长时间,就是因为要绑指甲。我先替你绑上……” 叽叽哑哑的琴音在山头上断断续续响起,耳鬓斯磨间两人是鼻息啾啾,到后来哪还顾得上教,哪还顾得上学,恨不得将身化为骨血,揉进彼此的心里。 风儿在山谷间飘荡,将另一曲美乐传送在天地间,月儿羞红了脸,快速逃离到中天,扯上一朵棉花遮住自己的眼。 在幸福和快乐中徜徉的荷花终于从沉醉中清醒过来,望着天空中一团灰蒙的白色说: “月亮怎么跑那去了?” 国华看了看手机,呀了一声说: “都快一点了,咱们快回去。” 荷花边扣着衣服边吃吃直笑: “你太强悍,跟头牛似的,就是不怕我被犁坏,也要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啊。” 国华在她脸上香了一下,反怪道: “谁让你长的这么漂亮,都说色是刮骨的刀,一点都没错,我现在腰可痛的很。” “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有痛的样子。” 两人一路说着调情的荤话,嘻嘻哈哈地跑回家。 萧传贵给一泡尿憋醒,忽听门外有动静,以为家里进了贼,低沉地喊了一声: “谁?谁在外头?” 荷花连忙接上话说: “哥,是我和国华。” “哦,你把尿壶递给我。”传贵松了一口气,随口问道: “这都几点了,你俩怎么还不睡?” 荷花忙拿尿壶替传贵把尿,她可不敢说是跟国华在山顶上秘密约会,红着脸撒谎说: “我们电鱼去了。” “华儿去就行了,你是有身孕的人,不要瞎灯黑火的到处乱跑。” ※※※※※※※※※※※※※※※※※※※※ 生查子·春山烟欲收 [唐]牛希济 春山烟欲收,天淡星稀小。残月脸边明,别泪临清晓。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记余戏言 虽然荷花和国华昨晚贪欢睡的晚,但第二天一早还是准时起床。一阵忙忙碌碌,跑前跑后伺候大的小的,直到两个小娃儿背着书包出门,国华才歇了一口气,拿着锄头准备去地里看看,可国良却在此时打来电话,他刻意压低声音说: “国华,你说的那个厂,上班的人不多,老石匠也没有几个,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正好他那个大门口挂着招工牌子,我先进去打打工,采石场你自己多跑跑。” 他自顾自说了一气,还没等邵国华吱声就把电话给挂了,国华对站在身边的荷花苦笑: “本想在家多待一天,现在得赶回璋河去。” 荷花替他整整衣服说: “工作要紧,路上开车慢点,记得把钱还给那个女人。” 邵国华点点头,到卧室和传贵说了声,拿着公文包准备发动车子。忽听院门外传来嘈杂的人声,打破了一向的安宁。他望着荷花问: “出了什么事?” “我去看看。”荷花走出院门,只见男男女女一大群人挎着篮子往后山去,后面还有人陆陆续续过来。正巧狗娃娘从门前过,她忙拦住问: “你们这是上哪?出了什么事?” 狗娃娘一脸神秘: “你还不知道啊!昨天晚上我们家那口子在后山小河沟里电鱼,忽然从山顶上传来仙乐之声,那声音还带着很浓的杀气。所以大伙都赶去烧一柱香,你也赶紧准备供品去敬敬香吧。” 荷花望了一眼跟过来的国华,又问狗娃娘: “为什么要敬香啊?” “呀,你还不知道这个啊。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唉!我现在也没时间跟你解释,你们家传贵肯定知道。我先走一步,你要赶快来哟。” 荷花和国华脸上都憋着笑,回到卧室里问传贵原因,传贵却大惊失色道: “狗娃爹真听到了杀戳的仙乐之声?坏啦,坏啦,荷花,你也赶紧去烧一柱香。” 荷花对哪来的仙乐是心知肚明,但看见传贵紧张,她也紧张起来,连忙追问: “倒底为什么要去烧香?” 萧传贵神神秘秘地说: “这是萧家老祖宗留下的话,当年萧家为了躲避战乱,从中原地带往江西、福建迁徙。为什么会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扎下根呢?就是因为萧家村后面有十万里大山,一旦有事大家就可以逃到山林中去。” 国华忍着笑说: “我们邵家也是从中原过来的,不过不是为了躲避战乱,而是随着曹操打过来的,据说老祖宗还是摸金校尉的头。” “你少插嘴,等哥把话说完。” 传贵嘿嘿笑了两声说: “萧家是唐末迁移过来的,那时战乱纷起,生灵涂炭,人命比纸还薄。有一次乱兵闯入萧家村,全村人都往后山上跑。有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已经快跑到后山,谁知跑在她后面的男丁为了抢先进山扯了她一把,结果她把脚摔断了,躺在地上大声呼喊乡里人救她。可这些人怕死不敢出来,眼睁睁看着几个乱兵跑过来把她按在地里糟蹋。” 荷花忿忿地说: “萧家没几个好人!哥,我没说你。想起你摔伤后他们那幅嘴脸我就有气。” “人家帮是人情,不帮也别去争,生那闲气干嘛。”邵国华指责荷花一句后,又问传贵: “那女的后来活过来没有?” 传贵摇摇头说: “乱兵走后,族长觉得这女人贞操已失,丢了萧家人的脸,竟叫人把她绑在山顶上活活烧死。那女人临死前对萧家人诅咒道:‘我要成为滚雷,成为闪电,在杀戳的仙乐声中,击毁你们的房屋,焚烧你们的粮食。我要成为暴雨,成为瘟神,在杀戳的仙乐声中,淹没你们的土地,灭绝你们的子孙。我要成为厉鬼,成为猛兽,在杀戳的仙乐声中,刺穿你们的心脏,吸干你们的鲜血。’记在族谱上的是古文,没有几个人看的懂,我刚才念的是解放前一个秀才根据那意思写的,也记在族谱上。由于后面的好懂,我们都能背的出来。” 荷花打了一个冷颤说: “冤有头债有主,怎么能怪在那女人头上。那女的也不对,要诅咒也应该诅咒害她的人,怎么能把村里老老少少、子子孙孙都诅咒。” 邵国华说: “人在要死前骂几句也正常。” 萧传贵叹道: “光凭这几句话吓不到人,但族谱上记着几件大事却应验了这个诅咒。其中一件就发生在当年,有人听到山顶上仙乐之声,结果暴雨成灾、山体塌方,把萧家村掩埋了一半。侥幸活下来的人又逢瘟疫肆虐,死伤无数。还有一件发生在南宋时期,有人听到后山传来仙乐声,结果当年蒙古人打了进来,三百多户近四千人遭到屠杀,十室九空,几乎全族灭绝。另一件发生在明朝时候的一个秋天,有人听到山顶上仙乐之声,没过几天地动山摇,房屋塌陷,由地震引发的火将整个村子烧的一干二净,不少人或被塌陷的房屋砸死,或被火焰吞没。为了子孙安宁,当时的族长花重金请一位道法高深的茅山神仙,想破除掉这千年的诅咒。道士做完法后对族人说:‘这股怨气太深,在仙乐响起的时候,会化身妖魔潜入村中,然后兴风作浪残害众人。贫道道行浅薄,没能化解的开来。为今之计就是在听到仙乐之声时多摆些供品,多烧些香,这样或许能化解怨气。同时要留意村中是否有可疑之人,或许这人就是怨气变幻的,一旦发现要赶出村去,这样才能避免灾祸。’这些事在族谱上都清清楚楚的记着,但后来一直没出现过,大家也就渐渐忘记。” 邵国华不相信神神怪怪的事,摇着头说: “这或许只是巧合。” 传贵神色凝重地说: “我以前也不相信,包括村里人也没放在心上。这些陈年往事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都是当成故事来听。直到后来又发生两件事,这才开始让现在的人对咒语害怕起来,因为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不远,一些经历过的人还健在。一件发生在日本鬼子进攻武汉的时候,村长他爹在后山听到古怪的动静,当时国民党军队在这一带布防,对日本人进行阻击。村里是人头攒动,兵慌马乱。日子鬼子进攻的时候,大家已经躲进后山。但由于汉奸事先潜伏在村里探好了路,结果还是有十几个人被鬼子枪杀。再后来的一件是在我十六岁时发生的,而且还是我爹听到的,跑回来跟我娘说听到铜箫的声音,凄厉的跟鬼叫一样。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村里住进一个四十来岁的人,说是做山货生意。但他做生意很奇怪,白天窝在家里不出门,晚上却往后山上跑。有天夜里我爹看见后山上有光,他胆大,拿着手电就约人去看。此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落下的雨点比黄豆还大。我和我娘就趴在窗台上朝那后山上望,忽见后山闪起一束强烈的火光,接着就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比头顶上的炸雷还响,连房子在震动。我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大的雷击,雷击引发山洪,淹了好些田地和房屋,包括我爹在内,好几个人被山洪卷走。我娘悲伤过度,两年后也过世了。后来想起来有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那个收山货的人,因为事发后这个人也神秘消失,连东西都没带走,大家都说那个人肯定是怨气变幻的。” 邵国华本就不信鬼神,更何况昨晚仙乐还是他弄出来的。如今听传贵说的有鼻子有眼,心里不禁产生疑问。 荷花则极迷信鬼神,明知道那声音是她跟国华制造,仍惊惊慌慌地说: “我也得赶快去烧烧香。” 国华随着她从卧室出来,轻声嬉笑: “你烧哪门子香,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荷花掐他一把说: “还不是你造的孽!不过哥从来不说假话,瞧那有榜有眼的,这怨气害人的事肯定发生过。村里人去烧,我也去烧。不管是真是假,烧香总没坏处。” 邵国华也懒得阻挡她,笑道: “你想烧就烧吧,我得赶回璋河去。” 荷花把他送上车,忽勾住他的脖子腻腻歪歪地说: “以后不要到后山上去,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那曾烧死过人,就要避开点。” 国华从驾驶室里伸出头亲了她额头一口说: “那都是以讹传讹的故事,既使是真有这么回事,也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与现在不相干。” 荷花却道: “不管是真是假,避开点准没错。以前我就纳闷,附近的山林都砍伐过,唯独后山没人去。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他们是怕呀。既然大家都离那地方远远的,你也不要再去!” 国华连连应承,将车开上大路。他不相信迷信的事,但相信萧传贵这个人,从他嘴里出来的话肯定真实可信。 当初为了多抓几只鸟,邵国华走遍了后山的角角落落,在他的印象中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他和荷花昨晚待的后山有点突兀,山脉没有跟群山相连,就像是平地冒出来一样,成为群山前沿哨兵。 他的胡思乱想还没理出个头序来,就被公司的电话打断,况部长声音有点急促: “国华,你现在在哪?公司出了事,几个混混拦截送市区的混凝土车,还把司机给打了,我已经叫人报了案。” 邵国华很平静地说: “先了解是哪方人干的,我马上到公司。” 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随着公司扩展,势必会引起一些人眼红,也不可避免地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该来的总是要来,想躲也躲不过。邵国华把油门踩深了些,小面包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远方。 ※※※※※※※※※※※※※※※※※※※※ 永遇乐戏赋辛字,送茂嘉十二弟赴调 辛弃疾 烈日秋霜,忠肝义胆,千载家谱。得姓何年,细参辛字,一笑君听取:艰辛做就,悲辛滋味,总是辛酸辛苦。更十分、向人辛辣,椒桂捣残堪吐。 世间应有,芳甘浓美,不到吾家门户。比着儿曹,累累却有,金印光垂组。付君此事,从今直上,休忆对床风雨。但赢得、靴纹绉面,记余戏语。 春风走马出龙潭(一) 双宝公司在市民的耳中并不是很响亮,但在商界和竞争对手眼中,绝对是不可小觑的力量。公司经营范围主要是服装、外贸、建筑建材、房地产和商铺租赁,光在市区就拥有两栋大型建筑。 公司的法人代表和董事长是黄琳凤,总经理是刘明霞。这两位合伙人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彼此之间的感情比亲姐妹还亲。她们虽然年龄不大,但杀伐果断,极具商业眼光,运用各种资源,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将双宝公司打造成龙江市的大型企业。 在服装厂开完会后,凤儿和刘明霞一起回到办公室,行政部的文员递上每天必做的公司简报,刘明霞看了几眼后递给凤儿说: “昨天你老爹又给我打电话,你们两位怎么还没和好?父女间哪有隔夜仇的。” 黄琳凤边看简报边问: “他说了什么?” “叫你回家一趟,好嘛,你们父女间对话还要我来做传声筒。你们还是快点和好吧,不要老是把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又给你出什么难题了?唉……他是人老心不老,颐指气使惯了,退个休都不老实待着,以为地球离开他就不转。” “这次倒没有,”明霞望着手上的指甲说: “他问我们有没有兴趣和华强公司合作。你说我是不是该换一种指甲油,现在有一种彩妆的,昨天下午我去了一趟东城,邹丽涂的就是那个,每个指甲上都有一朵小花,很好看。” 黄琳凤靠在宽大的办公椅背上,左右晃了两下,像是在自言自语: “华强公司,华强公司,没听说过。你给老头回个电话,就说我们没兴趣。” “别那么急下结论,能让老爷子打电话特意说事,本身就说明华强公司不简单,起码有一定的官方背景。你知道我昨天为什么去见邹丽吗?最近我们河沙销量下降很多,璋河那边的市场几乎全丢了,根子就出在这个华强公司上。他们是一家经营混凝土搅拌站的企业,有自己的釆石场,听说还要建一座水泥厂。”刘明霞放下手,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递给凤儿一瓶,自己拧开盖喝了一口说: “开始我们都没在意,以为是几个懂行的建筑工人搞的小型加工。谁知他们是大规模的生产方式,弄出来的混凝土价格比工地上自己搞还低。刚开始还用我们的沙,后来嫌我们的沙贵,要求我们降价,我们没同意,他就自己搞了两条挖沙船,现在又把触角伸到市里。我昨天去就是叫邹丽给他们找点小麻烦,试试他们底细。” “华强公司……华强公司……”黄琳凤手指上下如弹琴一样敲着桌面,实在想不出在璋河县谁有这样能力,良久才问: “知道是谁开的吗?” 刘明霞摇摇头: “这个公司很奇怪,不做声不做气就冒了出来,没有任何宣传,连开业典礼都没有,甚至都感觉不到它存在。如果不是夺了我们在璋河的市场份额,我根本就不会注意。从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华强公司的规模并不是很大,有一个釆石场是在龙潭洼,四个搅拌站分布在县城和乡里,还把要死不活的县水泥厂租赁下来了,另外还有两条挖沙船和一个小码头,属于他们自己的总资产我估计连一千万都不到。规模虽然不大,但做事方式却干净利落迅猛的很,两三个月就垄断整个璋河市场。” 凤儿敲着桌面问: “在县里谁会有这个能力?” “我曾让人叫璋河几个打罗的去给他们的船做做手脚,先是满口答应,后来屁都没有一个,说明他们在璋河是黑白通吃。这个公司我可以拿准是璋河人开的,但就是搞不清楚会是谁。公司的法人叫罗传贵,但没有人见过他。” “罗传贵!”黄琳凤一下坐直身体,自言自语地说: “罗传贵……传贵……” 刘明霞问道: “你认识这个人?” 凤儿摇摇头说: “我跟你说的那个人,就是和我相亲的那个,他的妹夫也叫传贵。但那个人是个瘫子,连生活都无法自理怎么可能会开公司,而且他姓萧不姓罗。” “你是让丘比特的金箭射中了心,都到了爱屋及乌的地步。”刘明霞把饮料当做话筒,摇头晃脑地唱: “别问我是为谁,就让我忘了这一切。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 黄琳凤笑骂道: “疯子。” 刘明霞丝毫不理会她的笑骂,仍拿腔做调的调侃凤儿。虽然她的歌声挺优美动听,可惜被不合时宜的电话打断。 刘明霞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紧皱着眉头,吩咐一句: “叫他们上船去避避风头。”放下电话后,她对凤儿耸耸肩,做个鬼脸说: “华强公司还真是不简单,县公安局连市局招呼都不打,直接过来抓人。好在我们在县局有人,不然城东那帮兔崽子全都要进去。” 黄琳凤手指在桌面上轻弹几下说: “跟老头子说,安排一个时间我们见见华强公司的人。” 刘明霞笑道: “我现在就打,唉……你们还是快点和好吧,赌个气还没完没了啦。”她拔通号码后,立即变了个声调,嗲声嗲气地说: “黄伯伯好,我是明霞呀,您说的事您女儿已经答应,您看什么时候约他们过来?要不我们去拜访他们也行。哦,对了,这个华强公司是怎么找到您那去的?” 黄世豪在电话里笑道: “是我一位老部下拜托的,他现在可是县里头面人物。都说人走茶凉,亏得他还能记得我。行,我先问问他,回头再给你回话。凤儿那……”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后说: “你跟她说说,有时间就回来吃个饭,我这把年纪也活不了几年。” 黄琳凤见刘明霞收了电话,轻轻骂了一句: “小狐狸精,扯上我干嘛。” 明霞笑嘻嘻地说: “你爹想你,叫你回家吃饭。”话音刚落,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娇笑: “没想到老爷子办事还挺利索,嗯!怎么回事……”她豁地站起身,对着话机说: “我马上叫人过去。” “出了什么事?” “华强公司的人找上门来了,现在就在邹丽办公室。” “他们胆子好大啊,”凤儿轻轻敲着桌面,满面笑容: “有点意思,先别忙着叫人,让邹丽去应付。几年没回家,这家还变了个样,看来我们是要回去一趟。” 邵国华一回到公司,况部长就迎上来说: “县公安局已经出警了,但没抓到人。” “人伤的怎么样?” “左手骨折,估计要休息几个月。车子玻璃全砸了,所有的轮胎也报废了。” “车子事小,主要是人。受伤期间按全勤算,奖金以最高的为标准。”国华走到一辆黑色大奔前,摸着引擎盖对况叔说: “我先去一下采石场,有事我们电话联糸。” 况部长将车钥匙递给国华说: “要不要我叫人陪你熟悉一下车况?” 邵国华呵呵笑道: “不用,我以前是开大货的。” 他开着车去了龙潭洼村,在采石场把邵姓兄弟子侄招集起来,低沉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大家。 龙潭洼村以邵姓居多,其他两、三个小姓跟邵姓也是沾亲带故,整个村庄的村民非常团结。他们通过自己的亲戚朋友,很快就把闹事人的行踪找了出来。 邵国华换了一身运动服,拿着碗口粗的木棍,开着车在前引路。十多个邵家人同样带着粗木棍,坐着村里跑运输的中巴车跟在后面,两辆车悄无声息地潜入到东城江边。 本来这种事不需要国华自己出面,给国良交待一声就行。但国良却跑到别人厂里去做特务,他只好亲自上阵。 一到江边,一位在市里黑道上混的邵家子侄迎上来跟国华说: “叔,那伙人在挖沙船上。” 邵国华年纪虽小,但在村里的辈分却很大,他拍了拍小伙子肩膀说: “你不要露面,赶紧走,这里有我们就行。” 他看了看挖沙船,外面只有三个人在用输送机卸沙。船仓里倒是人头晃动,时不时传出喧哗的叫嚣声。 邵国华低声吩咐几句,十几号人迅速冲下堤岸。等卸沙人发现时,人已经到了眼前,刚喊一声就被打翻在地。船仓里的混混听到声音后,拿着家伙就往外冲,可他们根本不是邵家子弟的对手。要知道邵家秘传武术在整个璋河县,甚至整个龙江市都是出类拔萃。像国华他们这样的男丁,从三岁开始就要习武。他们学的可不是什么花架子,而是实打实的打人技巧。 不到一分钟,国华他们就快刀斩乱麻地把十几个小混混制服。他心里清楚,光抓这些小混混没用,得把他们幕后的人揪出来,否则事情就没有了结的时候。 别看这些混混平常人五人六的横行霸道,但落在国华手中后却乖的跟龟孙子一样,稍加拷问就把邹丽给卖了。 春风走马出龙潭(二) 邹丽读完高中就在社会上混,曾无数次在风口浪尖上打滚。忽见外面写字间闯进来五、六个壮汉,她凭直觉就认定是华强公司的人。久经风浪的她并没有慌张,而是悄悄给刘明霞去了个电话,然后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媚笑地说: “几位哥哥有什么贵干呀?我是这儿管事的,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 邵国华没想到幕后黑手竟然是一位女人,而且看上去还有点眼熟,他微微一笑: “你能说话算得上数就好,昨天下午我们一位开搅拌车的师傅给人打断了手,我就想不通他那么老实的人怎么会被人打。所以就好奇地找到那几位打人的兄弟,很客气地问了他们几句。他们倒也诚实,让我来找你了解了解情况。” 邹丽看清国华像貌后心中顿时一紧,不露声色地娇笑道: “哥哥是为这事来的呀,我还正准备去上门道歉呢。那些小崽子们瞎来,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要不你到我办公室来坐坐?站着说话怪累的。” “好啊,我这一路奔波也确实有点累,还在江边灌了好几口冷风,是要向你讨杯热茶喝。” 邹丽转头对办公室文员说: “你们好生招待那几位哥哥。”又对国华做了个请的手势,妩媚一笑: “请。” 邵国华昂头走进办公室,眼光扫了一眼办公桌后面的书柜。书柜装饰格上摆着一张相片,是黄琳凤、刘明霞和邹丽的合影。 邹丽泡了一杯茶端到茶几上,不经意地解开一粒胸扣,然后坐在国华对面,风情万种地说: “我一个小女子是最讨厌打打杀杀,大家客客气气,和和睦睦的闷声发大财多好呀……” 邵国华不等她把话说完,就顺着她的话笑道: “是哦,我们也只想老老实实混口饭吃,赚点辛苦钱养家糊口。但你们却要砸我们饭碗,上下几百号人都指望它讨生活,砸我们饭碗岂不是要了我们的命。” “哎呦,哥哥只知道自己的饭碗,妹妹的碗早让哥哥砸破了。在璋河,妹妹现在是一粒米都讨不到,你看看妹妹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啦。”邹丽故意狐媚地挠首弄姿,可发现国华虽在望着她,但眼神却清澈透明。她无趣地放下手,娇滴滴地说: “哥哥吃的是大鱼大肉,总得给妹妹留口汤喝不是。我就剩东城这巴掌大的地方,哥哥就不能让着点妹妹吗?” 国华嘿嘿直笑: “老板娘是赚沙金的地主,我们是糊泥巴的贫农。想出去讨点饭度过荒年,那知你这地主一点都不厚道,拦住门前路不让走,这不是要把我们活活饿死吗。但凡你们从手指缝里漏点,我们也不至于要讨荒啊。” 邹丽咯咯娇笑: “哥哥可真会说话,要是能跟哥哥联手讨生活肯定很有趣。” “我们也想有财主帮衬,只是你那价格太贵,我们吃不消啊。” 邹丽放下腿往前倾了倾身子: “咱们就不兜圈子,明说吧,你出什么价?” 邵国华没做声,将手比划了一下。邹丽往后一仰,摇着头说: “太低!你这不是要我们帮你们打工嘛!” 国华道: “大家都别叫穷,我们在璋河也有两条船,挖沙的成本是多少大家都心里有数。细水要长流,眼光也要长远。我可以承诺,在市场不出现波动的情况下,只要是这个价位,我们可以长期合作,前提是你们摆平其他沙老板干扰。” 邹丽抿嘴一乐: “你是借我们的手铺自己的路。” “你也可以借我们的手整合挖沙船,我也不瞒你,我们已经在龙江市的城东、城西、城南同时兴建三座大的搅拌站,下个月就可以使用。如果你们能整合挖沙船,这利润有多大你肯定比我更清楚。我是看在老乡的份上才提这个建议,不用急于做出决定,你们内部可以先商量一下。” 邹丽笑颜如花: “你认出我啦。” 邵国华指着书柜上相片说: “女大十八变,你是越变越漂亮,开始眼熟没认出,但要是连坐在我前排的同学都认不出来,那就说不过去了。” 邹丽咯咯直笑,起身走到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电话说: “好吧,我把你的建议跟她们说一下,但我不敢保证她们会同意。” 国华笑道: “顺便说一下医药费、误工费和车辆维修费。哦,还有你的人我们可不管啊。” 邹丽摇摇头说: “你可真够精打细算的,要是不发财是你命苦。他们现在在哪?” “都在我车上跪着。”邵国华盯着邹丽的眼睛说: “看在同乡和同学的份上,我跟你提个醒,你的人真不怎么样。如果靠他们去整合挖沙船,弄不好会惹火上身。” 邹丽给他盯的心里砰砰直跳,脸上飞起一朵嫣红,忙娇笑地遮掩道: “你这是挑拔离间哟,是不是想我成为孤家寡人啊。要是真的心疼我,你就离开华强公司到我这儿来啊,待遇绝对比你在华强高。” 国华嘿嘿直笑: “华强要开拓市区业务,正需要大量人才,你也可以到华强去啊。” 邹丽边拔着电话边说: “要是刚出学校门你跟我说这话,我肯定会去,现在可不好走哦。” 电话接通后,她也不避嫌,直接了当地说: “华强过来的人是你的老同学邵国华,他提了个建议,你要不要过来听听?” 刘明霞听到邵国华的名字,心里滑过一丝甜蜜,问邹丽: “什么建议?你大致说说。” “给的价是他们在璋河压的数,但可以让我们借华强的手整合挖沙船。” 刘明霞捂住话筒对凤儿说: “华强来的人是我一个高中同学,只是没想到他越混越差,竟沦落到做打手的地步,当初这人还是很有能力的。邹丽想叫我去见他一面。” 黄琳凤笑道: “双宝公司的总经理跟华强公司的小划子见面,这有点不对等。但既然是你同学,你就自己看着办吧,顺便摸摸华强的底。” 刘明霞面带桃花的在电话里对邹丽说: “你跟他说,我中午在鑫浓酒家208包厢请他吃饭,你把他带过来。” 挂断电话后,她对凤儿笑道: “这小子带来个建议,让我们把沙价压低百分之二十,他们可以协助我们整合龙江市的挖沙船。” 凤儿轻笑: “不知是华强的人不知水深,还是华强真有这个实力。整个龙江市有二十八条大大小小的挖沙船,身后的利益网盘根错结,黑的白的都盯着这块肉,咱们能保住现有的份额就算不错。你先去听听他怎么说吧,不管说什么我们都应承下来,先把华强稳住。再叫他带个话给华强,价可以按他们的来,但我们也要入股他们的搅拌站。他们不是正在找合作伙伴嘛,先露点风给他们。” 刘明霞看了看时间说: “要不姐跟我一块去吧。” 黄琳凤摇着头娇笑道: “你去见老同学还说的过去,要是我也去,人家华强还以为我们双宝公司要巴结他们呢。再说我哥和我嫂子来了,我得回去陪他们吃饭。” 刘明霞也没强求,站起身说: “那我就先下去。” 明霞走后,黄琳凤在办公室里陷入沉思,一会儿想着华强公司可能的背景,心里估计又是县里哪个头头脑脑的七大姑八大姨。一会儿又想着那位与自己相亲的对象,他为什么会让人难以割舍?不知不觉中,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十二点,这才慌忙挎上包走出办公室。 由于打算中午回去吃饭,黄琳凤没把车停进地下车库,而是放在酒店门口。中午正是酒店繁忙的时候,大门口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小轿车。她在狭缝中把车一点点的挪出来,稍不留神,“咣”地一声把后面一辆黑色大奔蹭了一下。她赶紧从车上下来,自己的车倒没损失,那辆大奔的左后灯处却蹭出一道浅浅的小划痕,大概一厘米长。 指挥车辆的保安是位上了岁数的老人,人称三爷,他低下头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对凤儿说: “没事,没事。董事长快走吧,别在这占着道。” 黄琳凤笑道: “我给他留个电话。” 三爷叽叽咕咕地说: “就这么一点点小痕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没必要留电话。回头他要是闹,我来解决。” 三爷分不清楚车子档次,如果他知道修复这一点点划痕的花费,比他一个月工资还高,绝对不会说这话。 凤儿也不跟他多做解释,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然后从车里拿出笔和纸写上:对不起!不小心把你车的左侧后灯处刮了一点点。请打我的电话139xxxx1111。 写完后她把纸条夹在雨刷上,这才回家陪哥嫂吃饭。以为车主在吃完饭后就会及时联系,黄琳凤特意把下午的时间空出来,准备处理这件事。但左等右等,直到下午四点多钟才接到一个电话,而这个电话并不是陌生的号码,因为她手机的来电显示有两个字:相亲。 潇湘逢故人 邵国华叫他那些侄子们把十几个小混混放了,又对他们说: “你们先回去,况叔已经在县城海天大酒店订好位子。我去跟他们谈判,今天必须把这件事了结。” 国良的大儿子成文有些不放心,低声道: “叔,我留下来陪你。” 其他人也纷纷说: “双拳难敌四手,万一他们使坏,就要吃现亏。” “叔,我也留下。” “我们等叔一起回去。”…… 邵国华嘿嘿笑道: “没事,他们老板是璋河人,只要她还想回璋河,谅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再说,她还是我高中同学,不可能会把事做绝。” 听说对方老板是同学,这帮年轻小伙子才放心坐着中巴回璋河。由于吃饭的时间还早,国华和邹丽又闲聊了一会儿,他们彼此间相互摸着对方的底细。 邹丽跟邵国华是同届校友,两人虽然认识,但没深交过。从她的嘴里,国华才知道龙江建材股份有限公司,实际上是双宝公司的下属企业,而双宝公司的总经理就是他的同学刘明霞。 一说起刘明霞,邵国华的脑海中就闪出一位清秀而羞涩的少女,当初她跟自己说句话都会脸红,那低头看脚尖的模样,就像是受惊的小兔子。没想到这么怕羞的女孩子,竟然会成为一家大公司的老总。社会果然是锻炼人的大融炉! 邹丽却没能从国华嘴中得到多少有用的东西,除了知道罗传贵这个名字外,其他的一概不清楚,连问他在公司是什么职务,都闪烁其词说是跑腿的。她对眼前这个男人很有好感,这种好感是在读书时就有的,因为邵国华在高中时非常出名。 他的出名是会玩、偏科,再一个是长的有点像张国荣。学校里最喜欢他的老师是语文、英语、音乐和体育。高中三年,没有一个人在这四门课的成绩能超越他。而最讨厌他的老师是数学、物理和化学,每次考试都没上过及格线。数学老师问他为什么不努力,他还振振有词: “我又不想当科学家,学那么深奥有什么用?难道上街买菜还要用三英饭、可三英饭不成。” 说起玩他更是一把好手,只要是学校有的比赛,就会有他的身影。一开运动会,就会时不时往领奖台冠军位置上站。后来校长和主任给他频奖都频烦了,于是下令给班主任:这是全校师生的运动会,不是邵国华的个人表演,以后他参赛只准报三个项目。 当然,这些只会让邵国华有点名气,还构不成女同学成为他粉丝的重点。真正让他成为同学偶像的直接原因,是在高二下学期的元旦汇演上。 上千名师生坐在寂静的大礼堂里,几束聚光灯打在主席台中央,邵国华身着唐装,他凝神屏息,双手如行云流水般在古筝上滑动,一曲《临安遗恨》飞扬在空旷的礼堂上空。 弹到激烈处,让人顿生一股“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的英雄气慨。弹到哀婉时,又生“鄂王坟上草离离,秋日荒凉石兽危”的悲怆。 忽一阵清风从礼堂窗户中徐徐吹来,撩起他额上发丝,让本就英俊的小白脸平添几分飘逸的潇洒。似雪的唐装在风中飘飘,洋洋洒洒中,让他美的几如神仙中人物。 可天妒天才,那不大的清风,偏偏能把礼堂的幕布吹落。黑黑的一块,慢悠悠、哗啦啦,优美的把主席台覆盖。端坐在台中的邵国华,自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琴声在闷闷中仍然余音缭缭。这壮美的一瞬,让全校师生为之惊叹,至今还是同学聚会的话题。 邹丽对套不出邵国华底细有些恼火,以为他在防着自己。实际上,国华在公司里确实没有职务,董事长和总经理都是罗传贵。他手上只有一份股权书,这份股权书里传贵是百分之十的股份,他是百分之九十。但他真正股份只有百分之四十五,另外百分之四十五是他哥哥的,所以他说自己是跑腿也没错。 她见套不出华强底细,只好放弃,娇媚地说: “走,我们去见见明霞。” 鑫浓酒店就在双宝大厦的三、四层,这栋十八层的大厦是双宝公司的产业,一楼二楼是商铺,五到十五层是写字楼,双宝公司自己使用两层。顶层是双宝公司经营的,类似于私人会所性质的西餐厅。 刘明霞点完菜,便在包间的镜子前精心补妆,直到找不出一点瑕疵,才施施然出来。她差不多有十来年没见到这位同学,当年的英俊小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见了面能认的出来吗?不会成了满脸横肉的蛮汉吧? 她的这种担心很快被推翻,当邵国华一进门,刘明霞一眼就认出他,起身迎接道: “老同学,你怎么一点没变?岁月仿佛在你身上停下了脚步,只是给你增添更加成熟的性感。” 国华嘴角轻扬,带着一抹迷人性感的笑意,低沉地说: “你倒是变了很多,又漂亮又性感。如果走在大街上,我绝对不敢和你相认,怕被别人当做流氓。” 明霞咯咯娇笑,谗媚的奉承话她听了不少,但从国华嘴中出来的话语让她心里十分舒服。 邹丽拉开椅子对国华娇笑道: “坐,请坐。你这位帅哥当年可是风靡全校,特别是礼堂上那精彩的一幕,不知道掠获了多少少女的芳心。那个时候,要是有哪个女同学和你多说一句话,就会招来其她同学的妒忌,弄得大家都不敢和你说话。” 国华坐在两位美女中间呵呵笑道: “那块幕布差点把我闷死,从哪以后就没有女同学和我说话,肯定是大家把我当成瘟神,弹个曲子都能把幕布弹下来。” 三个人说些学校的趣事,那些在青春时期的经历最能引起人共鸣,席间的气氛也越来越融洽。刘明霞从国华的衣饰上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她笑眯眯地问: “你有几个小孩啊?” “两个,大的今年要上小学,小的快六岁。你们呢?” 刘明霞轻笑: “没人看的上我。” 邹丽娇笑: “要是能找到像你这样的帅哥,我就把自己嫁了,可惜至今找不到。眼前有一个好的吧还是别人的老公,我听说你跟你们班长结了婚,是真的吗?” 邵国华点点头,黯然道: “她已经过世。” “红颜薄命,天妒英才。但你老婆还是挺有福气,终究是如愿已偿嫁给了你。我要是她,我也会高兴的很。” 刘明霞忽然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点别扭,忙扯开话题遮掩: “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不容易吧?现在养孩子开销不少啊。” 国华嘿嘿笑道: “还行,能过的去。” 明霞试探地问: “你在华强是什么职务?待遇怎么样?” 邹丽也敲着边鼓对刘明霞说: “这位帅哥跟我说是跑腿的,可你见过开着一、两百万大奔跑腿的吗?如果跑腿的都配豪车,我也愿意到华强去跑跑腿。明摆的是拿我寻开心。”她又转向国华娇媚地道: “你肯定就是华强的老总,咱们老同学之间何必要收着掖着呢。” 国华呵呵笑道: “我真不是老总,老总是萧传贵,相信你们早就调查清楚。” 刘明霞心中一动,因为她清楚记得法人是罗传贵,而在国华嘴中又冒出个萧传贵,这个萧传贵又恰恰是凤儿相亲对像的妹夫,这之间到底有什么猫腻?她不动声色地说: “你们老总很神秘啊,从来没有人见过他。” “他有些事脱不开身,委托我在这边打理。我跟邹丽美女也提议过,我们可以有条件合作。做为老乡和同学,我是绝对希望大家都好,但我也要为公司利益考虑。能合作更好,如果不愿意合作,我们也可以跟朋友一样和平相处,良性竞争。以后,我会经常到龙江市来拜访两位美女,你们可不要嫌我太粘人哦。” “欢迎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刘明霞娇笑道: “大家既是同乡又是同学,生意上相互关照本就应该。现在的经营模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样才能提升合作的凝聚力。沙价可以按你说的来,但我们要入股华强百分之三十,作为对等条件,华强也可以持有双宝的相应股份。你认为怎么样?” “你们可能不太了解华强的经营方式,华强的股权是独立分开的,采石场是采石场的股份,搅拌站是搅拌站的股份。这就好比连锁店一样,你们可以入股华强某一个项目,但不能入股华强,因为华强自身没有股权。如果你们早一点说,我还可以把龙江市搅拌站股权做一个调整,但现在股权分配已经结束,五年之内不准买卖和变更。但以后我们还会由市区向各个县辐射,只要你们不嫌肉瘦,我绝对欢迎你们加入。” 邵国华是不希望她们进入到自己领地,所以扯一大堆废话搪塞。他为了打消刘明霞念头,故意鼓动道: “我觉得你可以考虑我的建议,沙的利润是搅拌站的几倍。我们没有这个实力,但双宝公司完全具备这个能力,难道你们不想吃掉这块肥肉?” 刘明霞当然知道这是块肥肉,她咯咯娇笑: “想倒是想,可我不知从哪下手。你在学校里就是出了名的聪明,能不能教教我?” 国华微微一笑: “混凝土的用沙量大概占河沙总用量的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如果我们只用你们的沙,市场上将会多出近百分之二十的产量。你再把沙的零售价压到成本价甚至低于成本价,那些无利润可图的挖沙船只能有两种结果,停业观望或硬挺。而你们跟我们的合作,可以保障你们不会有太大的亏空。这样做的前提是龙江市要有大量的河沙供应,否则物以希为贵,压价就会失去作用。据我所知,龙江建材公司在各个县都有自己的沙码头,这是其他几位大佬没办法跟你们比的地方。可以抽调一部分县里的船到龙江市来,维持市里黄沙市场的低迷状态,这样县里的沙价又会上涨,从而能够获得一定的利润。他们就是想进入县城,一时半会也实现不了。在低迷市场环境下,你们可以牵头成立沙业联合会,兵不血刃地达到你们的目地,又不至于太得罪人。如果做的隐蔽,说不定那些大佬还会对你们感恩颂德。华强根基浅了点,不然我自己会做。因为大家都是老同学,我才说给你们听,你们就是不做也别传出去。” 刘明霞娇笑道: “老同学,今晚就在这住吧。我们差不多有十多年没见,咱们促膝长谈,好好叙叙旧。” 邵国华摇摇头,嘿嘿直笑: “家里还有好多事,以后有机会我请你们吃饭。当然,你们要是把我当人质,我也没得选择。” 明霞抛了个媚眼,娇嗔道: “我倒是想把你留下做人质,可又怕我家祖坟给人刨了。” 她站起身朝国华伸出手说: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国华轻轻握了握纤纤细手,玩世不恭地笑道: “合作愉快,回头那份帐单我是给你还是给邹丽?” 刘明霞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邹丽从鼻孔里娇哼一声: “小器,我的人也躺在医院里。” 邵国华呵呵笑道: “那就扯平,咱们两不相欠。” 两位女人把国华送出酒店大门,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刘明霞轻叹: “他变了。” 邹丽也叹道:“是变了,变狠毒了,我那十几个人全部让他打断了左手。” 刘明霞眼睛里发出迷离的光茫,轻轻地说: “也变得更迷人更性感。” 邹丽乐道: “瞧你这骚样,动了春心吧。” 两位美女站在酒店门口,毫无顾忌地拿着邵国华说说笑笑,引来无数男人色色的目光。 ※※※※※※※※※※※※※※※※※※※※ 阮郎归·耒阳道中为张处父推官赋 [宋]?辛弃疾 山前风雨欲黄昏,山头来去云。鹧鸪声里数家村,潇湘逢故人。 挥羽扇,整纶巾,少年鞍马尘。如今憔悴赋招魂,儒冠多误身。 半羞还半喜 邵国华走到自己车边,一眼发现雨刷上纸条,他蹲下身看了看刮蹭的地方,然后照着纸条上的数字输入号码,手机上显示出凤儿两个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重新输一遍,确实是凤儿。 国华懊恼地把纸条揉成一团,狠狠地扔进垃圾箱里,边开车边时不时拍打方向盘。刚买的新车就被刮蹭,偏偏刮蹭的人还是他最不想见的人。要是拿去修一下,只怕要花掉荷花一个月的伙食钱。一想到荷花,他顿时记起老婆交待的事。忙把车子停在路边,拔通凤儿的电话。 凤儿等的是大奔司机的电话,却没想到等来她一直想见,却又见不到人的电话。激动地揪着被子连翻几下,差点从床上滚落下来。电话响了五、六下后,她才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兴奋的心情平复,装着不熟悉的样子,娇柔地问: “喂,哪位?” 邵国华还真不好回答她的话,因为他记得自己从未告诉过她的名字,如果说自己是邵国华,估计对方也会问哪个邵国华呀?他愣了片刻说: “你好,我是秀儿她爹。谢谢你把秀儿挑了一把好琴,她娘……咳……咳咳……” 国华意识到自己说漏嘴,忙用咳嗽遮掩过去,好半天才说: “对不起,刚才呛到了。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空,我妹妹叫我把钱交给你。” 凤儿在电话里柔声细语地说: “那是我给孩子一点心意,秀儿挺喜欢我,我也挺喜欢她,我们俩好像在很久以前就相识,这也是一种缘分,你不必挂在心上。” 邵国华忙道: “心意我们领,谢谢你对我女儿的厚爱。但这份礼太大,委实不能让你破费。你说个地点,我把钱给你送去。” 凤儿听到他要送钱过来,心里顿时砰砰直跳。钱不钱她无谓,但能见到他人却是她一直渴求的事。她轻轻笑道: “这怪不好意思的,可能我真是好心办了错事,还要你大老远跑一趟。我在龙江市住,你在哪?要是忙就别过来,反正我空闲时间多,我可以到你那去拿。” 黄琳凤是想知道邵国华的居住地,但却未能如愿,因为国华在电话里说: “巧啦,我正好在市区办事。” 凤儿眼睛滴溜一转,娇笑道: “那好,我们六点钟在富豪西餐厅见面,我请客。” “不,不,我还要谢谢你对秀儿的关照,这客理应我请。”国华决心跟凤儿挑明,免得耽搁人家女孩子终身大事,所以客客气气地说: “我去订位子,六点钟不见不散。” 邵国华挂断电话后挠了挠头,打开车门走到街边一家便利店问: “大娘,请问富豪西餐厅往哪边走?” 那位五十多岁的大娘,摇着头说: “什么富豪西餐厅?没听说过。蓝儿,你听说过没有?” 从里屋出来一位二十来岁的美女,望了一眼国华说: “富豪西餐厅在双宝大厦顶楼,你这样子他们根本不会让你进。去那里吃饭的都是一些社会名流,他们对顾客着装有要求,而且只有会员才能进得去。” 邵国华道了一声谢,心里暗想:以前只是听说过,谁知还真有这么牛的地方。我这身衣服又怎么不好?干干净净,宽宽松松,还有股樟脑香味。可这位子该怎么订?自己又不是会员,难道打电话跟凤儿说换个地方? 为了行动方便,邵国华特意换了一身在高三时穿过的运动服。这套运动服是桂枝精挑细选后,给他和儿子各买了一套。在当时来说,这套帽子上带两只猫耳朵的运动服,绝对属于名牌产品,曾风靡一时。 正在国华苦恼要不要打电话的时候,凤儿的电话打了过来,脆声说: “位子我已经订好,你去那只要报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但我们相识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你名字,能方便透露吗?” 国华喜出望外,哈哈笑道: “我又不是国安局的特工,有什么不好透露的。我叫邵国华,邵是邵逸夫的邵,国是国家的国,华是中华的华。” 凤儿娇笑道: “行,我们回头见。” 她搁下电话后就匆忙打开自己的挂衣柜,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放在胸前比试,最后选了一件紫色的长礼服。然后哼着歌在卧室的小浴室里冲了一个澡,精心打扮后才从房间里出来。 她的嫂子张老师看她盛装出来,随口问道: “又约了人?我和你哥来了几天,就没见你在家吃过晚饭。” 凤儿笑嘻嘻地说: “你跟哥多吃点,明天我推掉所有应酬,陪你们玩一天。” 她哥哥黄志强手上拿着一本书从书房里出来,撇撇嘴说: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你打扮的这么漂亮是要去见谁啊?” 黄志强要年长妹妹十多岁,他的儿子都已经考上大学,而自己唯一的妹妹却连个家都没成。所以就五一放假的时间,和老婆一起从璋河赶过来。名义上是游玩,实际上是来做她思想工作的,让她眼界不要放的太高。 凤儿知道哥嫂意图,故意娇笑道: “我说了哥也不认识。上次去舅舅家拜年,表嫂让我去见一个男人,印象还不错。我现在就是去见他,要是相处的好,哥就不必为我的事操心。” 张老师问道: “他是做什么的?” “一个给别人打工的农民。” “农民工!”黄志强拍了拍书说: “你们能有共同语言吗?” 黄志强是璋河县一中的校长,和他老婆都是老师。作为知识分子的他,对人的知识层次更为注重。只要凤儿想成家,他们学校有好几个合适的人选。 凤儿耸耸肩笑道: “他很特别,有股书生气。” 张老师更关心的是人怎么样,笑问道: “他叫什么名字?哪地方的人?多大年纪?” 凤儿笑道: “比我小两岁,叫邵国华,据他说是在璋河长大,也是从县一中毕业的。” “是不是个子很高?大概在一米八五左右,国字脸,两道剑眉很浓,眼睛很大而且很亮。身上还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让人觉得很安全很有依靠感对不?” “嫂子认识他?” “是我的学生我怎么会不认识,当初办古筝培训班的时候,就他一个男同学,想不认识都难。” 张老师转头对老公说: “那小家伙是位天才,只要是他喜欢的,就没有人能赢得了他。但我记得他结了婚啊,那姑娘还是当年全校最漂亮的校花。” 她又回过头问凤儿: “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错,就是他。”凤儿娇笑道: “我没时间跟你们扯,回头再跟你们说。” 她在门厅穿上一双和礼服同色的高跟鞋,披上一件短风衣,和哥哥嫂嫂做了一个鬼脸,像燕子一样飞出了门。 黄志强叹道: “我很长时间没看到她这样,这才像是我善良、天真的妹妹。” 张老师叹道: “要是妈还在世,她不会……”她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转了一个话题说: “我教了邵国华三年,那个小伙子很好,是女孩子们的大众情人……” 邵国华把车开到了一家百货商场的停车场,下车后连打几个喷嚏,他拉起运动服领上的帽子,自言自语: “这是谁在背后说我?” 人靠衣装马靠鞍,现在的风气就是以衣量人。他准备买一套西服充充门面,免得让人挡在门外。但商场西服价格让他咋舌,动辄上千上万。一位漂亮的导购小姐看着他头上的两只猫耳朵,觉得又可爱又滑稽,忍着笑走到他面前娇声说: “帅哥,是不是想买西装啊?我们这里的西装都是正宗的品牌货,您有没有特别喜欢的牌子?如果没有,我可以跟您推荐几款适合您身材的西服。有双排扣的,也有休闲式的。不过您天生就是一幅模特身材,什么样式穿在您身上都会很好看。” 国华晃着两只猫耳朵,呵呵笑道: “这里的西服都很好,就是价格太贵,如果只要一、两百块钱我倒可以考虑。” 导购小姐咧嘴直笑: “一分钟一分货,市面上最便宜的西服也要四、五百块钱,但布料与我们商场的没法比。那种衣服只要穿两、三次就会起毛,而我们这的衣服您穿几年都没问题。如果您存心想买,我可以跟老板说说,给您最低价八五折。” 邵国华翻了一下西服的标价牌,心里默算,就是八五折也要一千多块。而他们家过年,五个人的衣服也才一千出头。他摇摇头,似笑非笑地说: “我买不起。” 他心想就这么去吧,要是不让进就打电话叫她出来,直接把钱给她得了。为了跟她见一面而花上一千多块钱,实在是得不偿失。 心里有了定意,人也轻松起来,从商场出来就直接开车去了双宝大厦。这回他学乖了,没把车停在就近的地方,而是停在偏僻处,心想这里车少,总不会又被刮蹭吧。 ※※※※※※※※※※※※※※※※※※※※ 女冠子·昨夜夜半? 唐·?韦庄 昨夜夜半,枕上分明梦见。语多时。依旧桃花面,频低柳叶眉。 半羞还半喜,欲去又依依。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相思相望不相亲 黄琳凤站在往十八层去的电梯间里,心里忽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似乎选错地方。不知道他吃没吃过西餐?那些刀叉和讲究会不会让他尴尬?更主要的是他会不会认为,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会不会认为我高不可攀? 在患得患失的心态下她走出电梯,门口的服务生正在阻拦一位带猫耳朵的男人进去,从背影她就认出是邵国华。 看着晃动的猫耳朵,她抿嘴一乐,走过去对服务生说: “是我的客人。” 年青的服务生见是大老板的客人,立刻向国华鞠躬,惶恐地陪着不是: “对不起。” 邵国华也冲他鞠了一躬,裂嘴憨厚地笑道: “你又没做错事,有什么对不起的。” 他握了握服务生的手,才跟着凤儿进了西餐厅。一位漂亮的领班把他们带到座位前,并给两人拉开椅子。 凤儿把风衣脱下放在领班手中,拿起菜单,微笑地跟国华说: “这里有ab两种套餐,也可以自己选,你想要哪一种?” 国华没去看菜单,笑道: “套餐费时费钱吃不完还浪费,我自己点吧。”他抬头对领班说: “一份西冷牛排,七分熟的,再来一份奶油酱意大利面,奶油不要太腻,稍稍勾芡就行,面条可以多多的。沙拉和汤就不要了,那是给兔子吃的。另外给杯雪碧就行。” 领班娇笑道: “先生要喝什么红酒,我们这里有……” 邵国华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而是笑着问凤儿: “我还要开车赶回去,你想喝什么酒?” 邵国华知道西餐厅贵的离谱,但既然承诺了自己请客,只好省点花。可他这一省,黄琳凤也不可能独自去享受ab餐、喝红酒。她合上菜单递给领班说: “我就跟他一样吧。” 国华等领班走后,把装钱的信封轻推到凤儿面前说: “谢谢你买的古筝,音色很柔和,音区的过渡也很自然,真是一把上好的琴。” 凤儿娇笑道: “收了这钱别人还以为我是搞推销的,听我嫂子说,你的古筝也弹的非常好,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切磋切磋。” “你嫂子?” “县一中教音乐的张老师。” 国华嘿嘿笑道: “这世界还真是小,走哪都能碰见熟人。” 凤儿嘴角轻扬,露齿一笑: “是啊,我们还真是有缘份,从素不相识到相亲,又从相亲变成熟人,你说会不会由熟人变为亲人呢?” 一位男侍应生端来他们的菜品,并给他们倒上一杯雪碧。邵国华从餐桌上拿起餐巾布,先对折,再将褶线朝向自己,摊在腿上。然后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拿起刀叉边熟练地切分牛肉边笑着对凤儿说: “我认为我们可以由熟人变成很好的朋友。” 凤儿本还担心他没吃过西餐,见他手法娴熟,动作自然。心中顿时产生疑问:这个迷一样的男人,难道真的是表嫂说的庄稼汉和打工仔? 国华嚼了一小块牛肉,拿起餐巾布一角擦了擦嘴边油迹,浅饮一口雪碧说: “双宝公司做的很大啊,你操了不少心吧?” 凤儿不露声色地娇笑: “哦,你了解过我?” 实际上邵国华还是今天第一次听说双宝公司这个名字,他由种种迹象来推断,眼前的这位美女一定是双宝公司的重要人物。所以他故意来套凤儿的话,而黄琳凤的回答也证实了他的推断。只是他还不知道,这位凤儿就是双宝公司的董事长。 邵国华含糊其词地笑道: “这还要用了解嘛,龙江市有谁不知道双宝公司。” 凤儿心里直打鼓:难道他也是图财图势的俗人?唉……天下有几人不爱财爱色!是不是自己对人的要求太高了? 大厅的音乐声突然停止,一位妖娆的美女端着酒杯,走上前台娇滴滴地说: “尊敬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是我们刘书记的生日,我奉上一首祝寿歌,祝贺我们刘书记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美女举起酒杯,西餐厅里的宾客包括黄琳凤也站起身举杯。邵国华可不知道这刘书记是谁,所以坐着没动。但见全厅的人都站了起来,自己这样坐着未免有些突兀,也迟迟艾艾地站了起来。 大家举着杯说: “祝刘书记生日快乐。” 台上的美女轻启歌喉,风骚地唱起一首粤语歌: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年年都有今日,岁岁都有今朝!恭喜你,恭喜你……” 邵国华感叹道: “几年没来龙江市,这里的人都变的挺有人情味的。” 凤儿吃吃直笑: “这地方是私人会所性质,不是会员进不来,大家都彼此认识。” 她的话音刚落,一位大腹便便五十多岁的秃头男人,在五、六个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满脸红光的对黄琳凤说: “大美女,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凤儿娇笑道: “难得刘书记还记得我,祝您生日快乐。” 在他走过来时凤儿已经起身,而国华因为是背对着人,直到人走到桌前他才礼节性地站了起来。 刘志豪又望着邵国华说: “这位小兄弟很面生啊。” 邵国华笑道: “刘书记好,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哦,小兄弟是做哪一行的?” “种地的,空闲时替人跑跑腿。” 刘志豪意味深长地看了黄琳凤一眼,又拍了拍邵国华的肩膀说: “小兄弟长的不错,很有男人味。” 那位在前台唱完歌的女人,一步三摇地走过来,挽着刘志豪的胳膊娇媚地说: “刘书记,能赏个脸和我跳个舞吗?” 刘老头色色一笑: “美人相邀,敢不从命。” 大厅里响起悠扬的音乐声,几对男女陆续步入舞池。一位长得有点帅气的中年男子,走到凤儿前滑稽地鞠了一躬,挑着眉毛来邀请: “美女,能赏个脸吗?” 黄琳凤又站起身,指着国华娇笑道: “丁老板,真对不起,我和他有点重要的事要谈。” 邵国华待那人走后,嘿嘿笑了两声说: “在这地方吃饭很不自在,还没街边大排挡好。” 凤儿也后悔自己选错地方,望着国华吃吃笑道: “我们也去活动活动?” 国华乐道: “你刚拒绝人,又和我一起跳,岂不是打那人的脸。那位刘书记是哪里的书记?” “你不认识?”凤儿不可思议地望着国华说: “在龙江市不认识他的人,应该在三岁以下。他就是天天在龙江电视台露脸的市委副书记,那位和他一起跳舞的女人,是龙江电视台的当家主持人。在他们身边转的那两个人,一位是市建委主任,另一位是执法局局长。坐在东边靠窗的是检察院的,跟他在一起的是市公安局的白局长,其他人都是龙江市工商业的巨头。” 邵国华仔细留意几个人相貌,嘴上却毫不在意地自嘲: “没想到今天还能被□□称兄道弟,我得好好保存这套运动服,上面可沾了不少的贵气。” 凤儿捂着嘴咯咯娇笑: “你这套衣服有十多年吧,当年的男同学几乎个个都穿,不过穿在你身上还真有点不一样。” “是我嫂子买的,舍不得扔。” 说出这话后国华有些后悔,觉得不能跟她深谈私事。他委婉而诚恳地说: “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向你道歉,就是相亲的事。实际上我已经结婚,但我妹妹并不知道。那天我本想跟你说清楚,结果因为接电话把事耽搁了。我老婆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我们目前不能在一起,也不好跟家里人挑明。希望你能理解,也希望你替我保密,不要让我妹妹知道。” 凤儿顿感一阵失落和空虚,还以为他也是图色图财,了解清楚后再来找自己的俗人,自己还打算试着去接受他。哪知道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人家压根就没把自己放在心里。亏得自己还跟做梦一样憧憬将来的幸福,原来都是飘渺的虚幻。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中,邵国华为了缓和气氛,低沉地说: “如果因为我对家人的隐瞒而给你造成困惑,我只能表示深深的歉意。但能认识你我很高兴,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们可以由熟人变成朋友。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得一知心朋友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诉说彼此的苦和乐,发发对生活的不满和牢骚,这也是一种幸福。我至今都没有这样的朋友,活得也是够窝囊的。” 凤儿毕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当那空虚和失落过去后,她莞尔一笑,伸出手说: “是啊,朋友也是亲人。小兄弟,和我跳支舞可以吗?” 国华微笑地握住她的小手,两人双双起身步入舞池。高贵的紫色礼服和浅蓝色的运动衫在舞池里飘动,巨大的视觉差惹来众人诧异的目光,偏偏这极不相称的颜色还给人一种美感。 ※※※※※※※※※※※※※※※※※※※※ 画堂春·一生一代一双人 纳兰性德?(清)?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罨画罗衣尽嫂裁 邵国华连夜从龙江市赶回来,到县城时候已经快十一点,肚子饿的是咕咕直叫。那么点牛肉和面条要了他五百多块,这还是省着点吃,要是敞开肚子,岂不是要好几千。他有一种被人宰了一刀的感觉,心里想着:如果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开餐馆,一定要把价钱压的低低的,让这些暴发户们门口罗雀。 到了县城,他也懒得回去,直接把车开进县委大院,吵着嫂子给他下了一大碗面条,外加三个荷包蛋,边吃边跟他哥说: “往龙江市的路已经打通,我们和龙江建材公司达成协议。他们答应降低沙的价格,我也承诺以后全部使用他们的沙。” 国强阴沉着脸问: “伤人的事怎么处理?龙江建材公司的背景我了解过,老板邹丽以前是酒吧舞女,仗着有点□□背景,横行霸道,不把法律放在眼里。” 国华嘿嘿笑道: “龙江建材公司只是双宝公司的下属企业,幕后真正主使是双宝公司,我这么晚回来就是因为和双宝公司总经理见面。我们华强要进入市区发展,以后可能还要仰仗他们。再说我把他们十几个人的手都打断了,这事就算扯清了。” 桂枝敲了一下国华的后脑勺: “你这个臭小子,找人说说理就行,怎么还去打人呢!” 国强也唬着脸说: “做生意要走正道,涉*黄涉*黑涉*毒的事千万不能做。现在管的松,一旦认真起来,那就要老帐新帐一起算,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那些事我不会去碰,这次打人我也没叫外人,全是村里我们老邵家的” 国强沉默一会儿说: “双宝公司是黄县长的女儿和农行刘行长女儿合伙办的,他们在龙江市势力很大。我已经找过黄县长,想叫你明天和他们见见面,看能不能借他们的关糸,在龙江合作经营超市。现在得仔细想一想,与他们合作也不一定是好事。” “可以采取第三方合作方式,由华强和双宝出资共同成立一个公司,专门负责超市经营。” “这也是一个方法,但谁来控股?双宝公司的人可不好对付,否则他们也做不到这么大。” 国华想了一会儿说: “我有把握能说服他们让我们来经营,但关键是我们缺乏有超市管理经验的人才。” 桂枝嘴唇动了动,但没有说出话来。 国强站起身说: “找人经营都是小事,有钱就好办事,大不了从大城市里挖人。快点吃吧,吃完了早点睡,别忘记明天十点钟招商引资会。既然你认识双宝的人,开完会后你请请他们,我就不出面。” 桂枝瞅着老公进了房,她凑近国华身边刚想说点什么,国强却在卧室里叫喊: “孩儿他妈,你把我充电器搁哪去了?” 桂枝还是没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叮嘱一句: “早点睡,明早我要晒床,你可别赖着不起来。” 她却不知道,邵国华早已经在小山村改掉了睡懒觉的习惯。到了凌晨五点钟,他就跟闹钟一样准时醒来。穿上运动服,沿着县委大院跑了一圈,又在小花园里耍着拳。 一位白发苍苍正在打太极的老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国华虎跃鹰击,等他练完后才笑眯眯地说: “年青□□打的不错啊,是龙潭洼邵家的吧。” “老人家好眼力,请问您老贵姓?” “免贵姓黄,”黄世豪呵呵笑道: “你是邵国强的儿子,还是侄子?” 邵国华心里顿时有点谱,满面堆笑地说: “我是他亲弟弟,黄县长真是龙马精神、宝刀不老,陈式太极在您手中是柔中有钢,钢中有柔。静时如巍巍山峰,动时如腾腾虎跃。” 黄世豪心里非常受用,但嘴上却谦虚道: “老啦,老啦。小伙子很会说话啊,是做哪行的啊?” “做点混凝土小买卖,混口饭吃。” “哦,华强公司,难怪你哥会找我。” 黄世豪意味深长地说: “你想和双宝公司合作?” 邵国华微躬着腰说: “昨天我和双宝公司刘明霞总经理见了一面,但没谈及合作事项。我们华强认为强强联手比单打独斗更具威力,不但对自身的企业有利,对社会对老百姓也有利。” 黄世豪微笑道: “明霞和凤儿是很小玩到大的好朋友,谁会想到一个流鼻涕的小女孩竟然会成为一家公司的老总。你们今天要见面吧?我想请小哥帮个忙,中午不要在酒店里吃,把她们带到我家来。”黄世豪指着一个单门独院的房子说: “我住在那。” 邵国华心里一愣,但他仍面不改色地说: “行,我尽力而为。” 黄世豪苦笑一下,拍拍国华的肩膀,一句话也没说,转身从林间小路走回家,小树在朝阳的映照下,给他微驼的背落下斑驳的影。 国华对着老人的方向俏皮地耸耸肩,做了个鬼脸后转身跑回家。一进门,他哥就说: “你不会就穿这套运动服去开会吧?” 国华不解地问: “怎么,开会对服装也有讲究?” “成何体统!你以为是中学生运动会啊!”国强叱责道: “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体现的是一个人素养,要是人家办喜事,你穿一套白的去像话吗……” 他哥的话还没说完,邵国华就嬉皮笑脸地犟嘴道: “那新娘子不也是从头到脚一身白。” 桂枝从厨房里端出早点说: “吃饭了,吃饭了,边吃边说。” 国强咬了一口油条,瞪着国华道: “跟你扯不清,越大越邋遢,以前有小秀妈管着还好点……”国强愣了一下没继续往下说,而是向弟弟询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他们接回来?” 国华也不确定传贵会什么时候松口,他含糊其词地说: “快了,快了,我准备先带她哥去市里检查一下身体。” “你现在身份不一样,穿着打扮要更加注意。这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别人的尊重。”国强唠叨几句后,望着老婆说: “吃完饭你带这小子去剪个头,再买套休闲西装给他。” 国华叫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要嫂子带干嘛。” 桂枝呵呵直笑,用手指点了一下国华脑门: “在我们眼里,你根本就没长大过。” 吃过早饭,桂枝押着这个跟儿子一样的小叔子,先到县里最有名的美发店。在她的要求和指点下,美发师很下了一番吹洗剪修的功夫。这一打扮,邵国华顿变了个样,与那电影中的奶油小生不遑多让,弄得店里的几位小姑娘时不时对他偷瞄几眼。 出了理发店,桂枝从国华手上抢去车钥匙: “我来开,你坐边上去。” 国华苦着脸说: “你小心点。” 桂枝坐在驾驶位上晃了晃方向盘,又将位子往前调了调,盯着仪表道: “怕什么,我驾照都拿了十几年。当初你和成智在县里读书,不都是我开车送开车接。车好就是不一样,打火开关在哪?” 国华乐道: “你怎么不说把我跟成智开到别人秧田的事。” 桂枝发着车子说: “那是路窄,有失必有得,你们俩个不是在别人秧田里逮了个王八嘛。” 国华嘿嘿笑道: “那是给你压晕了。” 桂枝聚精会神地把车子缓缓开上路: “现在不准跟我说话。” 车子在路上跟蚂蚁一样爬了几分钟,慢慢地撒开腿,桂枝松了一口气问: “怎么样,我开的还可以吧?”可半天没听到国华的声音,她又问道: “你哑巴啦。” 国华这才嘿嘿地说: “嫂子不是不让我说话嘛。” 桂枝抿嘴一乐: “你现在可以说,这车子确实很好,一点振动和噪音都没有。不过以后回家你还是开那辆面包回来,大院里人多眼杂,得红眼病的人不少。” “哎,自己规规矩矩赚的钱,还要收着掖着。” “小心能驶万年船,这么多年,我可看了不少人翻船。”桂枝叹道: “就拿我们那个小小的合作社来说,这几年起码有十多个人给抓了起来。前段时间还有人来查我的账,好在我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要是稍微给他们抓到点把柄,就可能影响到你哥。所以我前几天递了内退报告,估计这两天就能办下来。” 国华坐直身子说: “嫂子要退休,哥知道吗?” “他还不知道,要是跟他说有人查我的账,他肯定又要心烦一阵子。” 国华叹道: “退了也好,嫂子以后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先看看在哪能找份会计、出纳的事做,总不能在家闲着。” “要不你到华强来,现在正缺人手。” “去不得,多少人眼睛在盯着,你哥也不会同意我去。到昨晚你哥俩说的超市去还差不多,这样没人会起疑心。” 国华嘿嘿笑道: “你兜了半天的圈子就是为了这个啊,昨晚你就该说出来,害的我晚上翻来覆去想在哪去请人好。” “说不得,”桂枝乐道: “你哥巴不得把我糸在裤腰带上,给他知道还会答应?先瞒着他,等上了班他就是知道也没辙。” ※※※※※※※※※※※※※※※※※※※※ 《杨六尚书新授东川节度使代妻戏贺兄嫂二绝》 唐.白居易 刘纲与妇共升仙,弄玉随夫亦上天。 何似沙哥领崔嫂,碧油幢引向东川。 金花银碗饶君用,罨画罗衣尽嫂裁。 君似明月我似雾 和国华分手后,凤儿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失落,因为她本来就没丢失过什么。也不是那种失恋的痛苦,因为她本来就没恋爱过。这种感觉就像小女孩看见一堆五颜十色的糖果,嘴馋的不停地咽下口水,却因为没钱购买,只好无奈地转身,又忍不住回头偷偷地瞧上一眼。 回到家,她的哥哥嫂嫂还在客厅里等着。凤儿当然知道他们这么晚还不睡的原因,她笑嘻嘻地一摆手: “别问我结果,哥说的对。人呐!是要有共同语言,长的再好看也没用。开口就是一股土味,真让人受不了。” 张老师不信她的鬼话: “不会吧,他虽然是农家子弟,但有一股世家的贵气,那种气质是要有一定的文化积淀和岁月磨炼才能熏陶出来,这是无法抹灭的。我认识的邵国华,谈吐很得体,有古代书生的儒雅,也有当今年青人的蓬勃朝气。而且听说龙潭邵家是千年传承的书香门第,邵家子弟自小就习文练武。” 凤儿当然不会去跟哥嫂明说那男人已经结婚,因为那样会让自己很没有面子,也会让哥嫂去责怪表哥表嫂。她只能装着无所谓的样子,笑眯眯地说: “时间能磨平人的棱角,以前的他可能跟嫂子说的那样,但现在的他却很市侩,浑身都是一股铜臭味。大概是迫于生活压力吧,但也可能是我过于苛刻,总希望找个清秀的人。” 张老师摇着头说: “视钱财如粪土的淡淡君子只有书上才有,在现实生活中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生存的。一个人要是不看重钱,要么就是纨绔子弟,不知柴米油盐贵。大晋遭灾,老百姓没饭吃都要快饿死,晋惠帝还说‘何不食肉糜’。这种人是靠祖荫生活,表面光鲜,内里却是实足的草包。还有一种那就是傻子,浑浑噩噩,根本就不知钱为何物。” 黄志强不赞成老婆的观点,对自己妹妹说: “世上爱财的人固然很多,但也有甘于清贫的士人,我就觉得钱多一点少一点无所谓,只要人幸福就好。” 张老师斜着眼看着老公,脸上露出挪揄的笑: “亏你好意思往脸上贴金,要不是我办培训班挣点钱,就凭我们俩工资能买的起房?只怕现在还得仰仗老爷子,当个啃老族,要不然就挤在破教室里。” 她回过头对小姑子说: “别听你哥的,他是读书读傻了。士农工商,他认为自己排第一,是清高的士,应当只管教书育人、救世济人。可吃的、穿的,就连写字的笔和纸,哪一样不需要钱。像他们这种人是表面清高,实际上没能力赚到钱,才会说:‘举却阿堵物’。历史上庄子逍遥淡薄一生,家里没钱买米时还不得去借。孔子收学生,他也是伸手要学费。视钱如粪土那是一种酸溜溜的心态,孙子言:‘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孔子说:‘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大家都说五福临门,哪五福?寿、富、康宁、攸好德、考终命,有钱就是一种好福气。” 黄志强说不过妻子,只好闷闷的不做声。心里想:我可没有那酸溜溜的心态。转而又想:自己看重评级、评职称又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荣誉?背后就没一点经济利益?为什么自己拿着第一份特级教师的工资,会喜滋滋地跟老婆炫耀呢?他叹了一口气,对凤儿说: “人活在尘世中,难免要沾上俗气。你的眼界也不要太高,要求别人的时候也要想想自己。” 张老师见只知教书育人的老公有几分赞同自己观点,不由乐道: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只要是勤劳致富的人,他身上不是铜臭的味,而是铜香。孔子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男人喜欢钱没有错,最重要的是看他有没有君子之风。我不知道邵国华在社会上有什么样的经历,但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所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早在高中时期,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就已经定型,再变也变不到哪里去。” 凤儿抿着嘴直笑,变着法子胡扯道: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老师,说话一套一套的,又是历史故事,又是引经据典。我贪财,但不想找个男人也跟我一样,回头两个人都掉到钱眼里出不来了。再说,我跟他真没什么话好说,一晚上都是闷着头吃饭,可能他也没相中我吧。” 黄志强道: “相不中没关糸,我们学校有位教语文的老师,年纪和你差不多大。人很有才华,在省报和市报都发表过文章,还出版过几篇长篇短篇的小说,年纪轻轻就当上龙江市作家协会的会员。而且人长得很精神,属于英俊潇洒型,谈吐也很风趣幽默。最主要的是这个人非常专情,未婚妻去世四、五年,他一直都没忘却,前不久还发表一首怀念未婚妻的诗,那首诗写的真是声情并茂……” “你是说高三(2)班的班主任黄老师吧?”张老师忙打断老公的话,对凤儿说: “那小伙子是很不错,对人热情,而且有一种温暖的亲和力。” 凤儿咯咯笑道: “也姓黄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兄妹姐弟。两个人都姓黄,说不定几百年前就是共一个老祖宗。一家人结亲,想想都别扭。万一生孩子有个隐性遗传,那就要后悔一辈子。” 黄志强指着妹妹,摇头晃脑地说: “你的书都读哪去了,人出五服就不算是亲戚。《婚姻法》里也只规定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禁止结婚,可没说同姓不能结婚。三代外都可以结婚,这八辈子都挨不到边的两个黄,又哪来什么隐性遗传。” 黄琳凤刚想反驳两句,可她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这个电话是刘明霞打来的,提醒她别忘记明天到璋河参加招商引资会。 凤儿放下电话,对哥哥嫂嫂娇笑道: “我明天要回璋河,你们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在这多住几天?” 张老师立即说: “一起走吧,后天就要开学,明天你又不在,我们待在这也没意思。” 凤儿连打几个哈欠说: “明霞也跟我们一起去,太累啦,我先去睡了。” 等凤儿一进卧室,张老师立刻打了老公肩膀一下,娇嗔道: “吹牛皮也要有个限度,哪个女孩子会喜欢专情。” 黄志强捂着肩膀莫名其妙地说: “怎么啦?专情不好吗?难道你喜欢我花心?” 张老师白了他一眼: “你只适合教你的数学。”说完扭着身子进了卧室。 黄志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 “数学逻辑性多强,沿着莱布尼茨指明的方向,把符号往公理公式上一套就出来了。女人啊,真是没有一点逻辑思维的动物,叫人怎么也摸不透哦。” 他还在用逻辑推断男人专情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却听老婆在卧室里喊叫: “死鬼,怎么还不进来。” 黄志强这才施施然在沉思中走进卧室,由于他一直在思考男人专情为什么不好这个严肃的问题,却没发现老婆眉眼含春,半裸着身子在等着他。仍昏头昏脑,傻里傻气地问老婆: “黄老师专情真的不好吗?” 张老师又恼又乐,把黄志强拉向自己怀里说: “假若我有个前夫,离婚后再嫁给你。可我对前夫仍很专情,念念不忘,你会高兴吗?” “当然会不高兴!”黄志强猛地一拍自己的脑门说: “啊!我明白了,原来对一个人专情就会对另一个人不专情,难怪凤儿会找借口推三阻四。” 张老师媚笑道: “明白了还不快来交作业。” 黄志强如得令的将军,摘下眼睛,吹起冲锋的号角,在娇嫩的身躯上肆意驰骋。张老师微闭凤眼,在享受通体舒畅快乐的同时,脑海中也在不断放映邵国华那张英俊的脸,想像是那飘逸雄壮的身躯在占有自己。 这一夜,凤儿是在半梦半醒中过来的,迷迷糊糊的总是在问自己:路在哪儿? 她曾经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那是一次毫无感情的利益交换。在这次交换中她从婆家学会权谋、狠毒,并利用它,无情地把那名义上的丈夫赶出中国。拿着属于自己应得的财富,带着自由和伤痛回到家乡,创建起自己的王国。 可是她从未感觉过幸福,那节节攀升的财富并没有给她快乐,只是给了她一种生存的目标。她就像是一个得了强迫症的病人,达到一个目标后,又向另一个目标前进。 国华的出现,曾经在短时间内改变了她生活的轨迹,而现在一切又回到生活的原点。下一个财富增长的目标在哪呢? 迷糊中的她感到有些口渴,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水,路过哥嫂卧室时,忽听见她哥低沉地说: “你今晚怎么劲这么大,这都第三次了。” 接着听到她嫂子咯咯娇笑: “你要是不好好完成作业,小心我红杏出墙……” 黄琳凤面红耳赤地逃回卧室,将一大杯冷水咕噜咕噜一口吞下。拉上被子盖住脸,可那芳心仍在砰砰直跳,浑身躁痒的很。她闭上眼,情不自禁地把手伸向下面,脑中浮现出一个带着猫耳朵人的形象…… ※※※※※※※※※※※※※※※※※※※※ 乐府《古相思曲》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 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 相思苦,凭谁诉?遥遥不知君何处。 扶门切思君之嘱,登高望断天涯路。 战地黄花分外香 招商引资洽谈会如期在县开发区管委会办公大楼召开,为了不引人注目,邵国华静静的躲在最后一排。而凤儿和明霞为了吸引领导注意,则特意坐在最前排的中间位置。 会议由邵国强主持,县委书记和县长到场做了简短的欢迎致辞,他们因为有事而先行离开。做为主要负责人的邵国强副县长,详细介绍了管委会的优惠政策,以及开发区的整体战略布局。 在样板式的会议结束后,工作人员推来低度酒精饮料和矿泉水,大家开始自由交流。国华见围在他哥哥身边的人渐渐少了,这才从后排走过来轻声说: “胡行长今早把钱打到帐上了。” 邵国强点点头,带着弟弟走到边角处,对着他耳朵细语: “下午你叫老况把土地的事办好,你不要出面。老胡那你要小心行事,最好去一趟他家里……” 黄琳凤和刘明霞就像是绿叶中两朵鲜花,那种高贵的艳丽吸引了众多官员和贵宾的眼球,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纷纷过来打着招呼,尽管她们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但也应接不睱。借着拿饮料的功夫,如蝴蝶般从应酬中飞出来。 凤儿喝了一口矿泉水,对明霞说: “回去就以办服装厂和电子厂的名义,向管委会申请购买五千亩土地使用权……” 她边说边环视整个会议大厅,最后把目光落在邵国华和邵国强身上。 刘明霞问: “在县城里买那么多土地干什么?再说我们服装厂要压产能,没必要再建一条线。电子行业咱们又一窍不通,急功冒进要承担很大风险。” 她见黄琳凤没回话,奇怪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由衷地赞叹: “他换了衣服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这家伙隐藏的真够深。” 凤儿盯着国华俊美的脸问刘明霞: “你认识他?” “他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同学,叫邵国华。我还以为他是华强公司请的打手,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姐姐也认识他?” “他就是和我相亲的男人,昨天晚上我们见过一面。” 刘明霞既吃惊又担心的说: “你就是和他相亲啊,他同意没有?” 黄琳凤摇摇头说: “他说他已经结婚。” “是结婚了,可他老婆死了快三年,没听说他再婚啊。我昨天还特意跟璋河县的同学打听了一下,跟他走得近的同学都说他没结婚。” 凤儿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骗我?为什么骗我?就真的那么不喜欢我吗?心里顿时有点酸痛的感觉。 但她城府极深,不露声色地说: “邵国强副县长和他是什么关系?两人是堂兄弟吗?” “什么堂兄弟!那是他亲哥哥。”刘明霞娇笑道: “他父母去世的早,是他哥哥和嫂子把他养大的。读高中的时候,他哥哥还是乡里的办事员,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县里炙手可热的人物。我从市里一些人那听说,省里对邵县长很重视。他这次提拔上来,背后有省里某位大爷的影子。” 凤儿愣了一下,问道: “他不是过继到邵家的?还有个堂妹嫁到我舅舅家。” “过继!不可能。卲家是璋河的大姓,这家伙是他那一辈最小的一个,他侄子也只比他小三岁。有堂姐倒是真的,堂妹!没听说过。”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听来的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 “我绝对没错,肯定是你搞错了。”刘明霞肯定地说: “他在高中时是全校女生的偶像,女孩子为了摸清他的底,常买些好吃的去讨好他侄子,他侄子连他小时候尿床的事都说了出来。” 刘明霞从高一就暗恋邵国华,只要与他直视就会面红耳赤,心如鹿撞。羞涩的她不敢去和国华表白,只是在暗地里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为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容而陶醉。讨好国华侄子不是那些女孩子,而是她自己,当然这些涩涩的甜蜜往事无法跟黄琳凤开口。 凤儿陷入迷茫中,她不知道到底谁的话才是真实的。如果明霞说的是实情,那么这个男人为什么要撒谎?萧传贵夫妻俩和他又是什么关糸?过继?兄妹?结婚?一个个问号在她脑袋中盘旋,也让她对这个男人产生前所未有的好奇。 刘明霞轻轻碰了碰凤儿的手,低声说: “他们过来了。” 邵国强带着国华走到凤儿和明霞面前,竖着大拇指,满面笑容地说着客套话: “你们把双宝公司做成了全市的龙头企业,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给我们璋河父老乡亲起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黄琳凤谦逊地说: “邵县长过奖了,我们双宝秉承造福乡梓的理念,努力为父老乡亲服务,虽然有一点点成效,但做的还很不够。” 刘明霞则开门见山的对邵国强直说: “听黄老爷子说华强公司有意与我们进行合作,承蒙抬爱,我们不胜荣幸。在来的路上我问黄老爷子找谁洽谈,他说让我们直接找您。” 邵国强哈哈笑道: “我分管经济工作,总是希望我们漳河的企业能走出去获得更大的发展,从而带动地方经济。所以我经常扮演一个穿针引线的媒婆角色,但具体的事务还是要由双方来谈。” 邵国强把手指向国华说: “这位是华强的代表,想必你们已经认识,我就不做介绍。合作的具体事项可以和他谈,我就不打扰你们。” 说完,对凤儿和明霞微笑点点头,走入到其他人群中。 刘明霞樱唇一抿,对国华娇嗔道: “喂,跑腿的,你把自己隐藏的够深,想跟我们谈什么?昨天为什么不说?” 邵国华嘿嘿笑了两声,以前这种笑容会给人一种憨厚、朴实的感觉,但现在却有一种放荡不拘的邪魅,似乎会让人一不小心就目眩地沦陷到爱慕中。伴随着笑容是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我的确是跑腿的,昨天我还不知道是和你们合作,也不知道凤儿姐和你都是双宝公司的掌舵人。” 尽管凤儿一肚子疑问,但她仍面不改色地笑道: “在黄沙的合作上你和明霞有口头上的承诺,但最好是用合同方式确定下来。如果还有好的项目,我们乐意和华强公司有进一步的合作。” 国华嘴唇轻抿,勾勒出一丝淡淡的笑,颇有点玩世不恭的意味,却又带着点神秘的色彩说: “这地方不方便说,我们另找一个地方谈吧。” 三位俊男美女走出管委会大楼,一阵清风迎面扑来,撩起国华额前那一缕如黑玉般的乌发,使那翩若惊鸿的脸显得异常俊俏。一双剑眉下,深邃的目光掩藏在春雾中,流露出一股世家贵族淡雅的气质,展现出一种空灵飘逸的美。凛凛身躯、铮铮铁骨,散发出硬汉的阳刚,而匀称颀长却又添了几分玉树临风的书生气息。 刘明霞偷瞧着如希腊雕像般的男人,心里翻起一阵欲浪,咽了咽口水对国华说: “你要带我们去哪?” 邵国华温文尔雅地笑道: “咱们先去把肚子填饱,吃饱了才有精力唇枪舌剑啊。你们是开车子来的吧?我能不能坐你们的车子?” 明霞秋波暗送,媚笑道: “你的车子呢?” 邵国华苦笑一声: “给我嫂子抢去练车了,说是马上来接我,我可不愿意坐她开的车,还没我走路来的快。” 凤儿和明霞都莞尔一笑,走到黄琳凤车子前,国华又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这车真漂亮,能不能让我开开?” 黄琳凤把车钥匙递给国华,笑若沛然地说: “漳河县城的变化很大,几年没回来我都有点不认识路,正好麻烦你做做我们向导。” 邵国华笑嘻嘻地接过钥匙,边开着车边对后座的凤儿和明霞说: “能开着豪车带着两位美女兜风,这种感觉真的是很美妙。” 黄琳凤娇笑道: “你妻子一定很漂亮吧?什么时候带她出来坐坐吃个便饭,也让我们认识认识弟妹。” 邵国华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接着顾左右而言他地轻轻哼唱起来: “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夕阳映红了江。 长长的堤岸,淡淡的风,喧闹盖不住孤单。 我就在那,坐在那堤岸的石凳上,嗅着风的香。 轻轻的风,吹拂着林中枯叶,仿若伊人幽幽哭泣。 老啦,记不得你曾经的美丽,却留着你永远的香。 江水不再汹涌,静静地淌。 静静的我,闻着秋风淡淡菊香。 那香,少了恬美,少了诱惑,却有了尔雅雍容。 昔日余韵,已随江水远去。 昨日的痛,成就了今日甜甜的香。” 刘明霞陶醉在淡雅而深情的旋律中,好半晌才问道: “这是什么歌?我怎么没听过?” 国华露出一丝苦笑,淡淡地说: “歌名是《秋风中的香》,我没唱过你当然就没听过。” 凤儿细品着歌曲的意境,想着如果自己老了,是否会有值得自己回忆的香。她搜肠刮肚地把自己能想起来的经历全都想了一遍,一时间把整个人都想痴了。 直到车子拐进了县委大院,她才猛然惊醒: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国华呵呵笑道: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里有一家饭菜做的特别好,有家的味道。” ※※※※※※※※※※※※※※※※※※※※ 采桑子·重阳? □□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 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 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口吐莲花舌若灿 小车在黄县长家门前停下,凤儿神色古怪,拉着车门把手,似乎想开门才又迟迟不动。刘明霞这才明白邵国华的意图,嬉笑地把黄琳凤拉了下来。 黄志强和张老师刚到屋就被老爷子叫回家,此时听到汽车声音,忙从屋里迎出来。 邵国华看见张老师,收起诡魅的笑容,恭恭敬敬地叫了声: “老师好!” 张老师脸上飞起一抹异彩,眯着眼笑道: “邵国华!你是邵国华。我们差不多有十年没见吧?你一点也没变,比以前更成熟稳重,也更像一个小男子汉。” 国华嘿嘿笑了两声,拍着马屁: “老师也没怎么变,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岁月在您这停下了脚步。” 张老师咯咯娇笑: “老喽,老喽……看着你们长大,我就意识到自己在变老。”她接着对自己老公说: “这位是邵国华同学,当年在学校里风头劲的很。可惜你那时不在学校,不然会对他留下深刻印象。” 黄志强很看国华几眼,宽厚地冲他点头笑道: “快进屋吧。” 他和妻子紧抓着凤儿的两只手,跟绑架似的把凤儿往屋里带。邵国华跟在后面走了两步,却被刘明霞抓住手示意他别进去。等凤儿被带进院子,她才轻声对国华说: “我们快跑。” “跑什么?” “他们家人团圆,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国华觉得她的话有道理,边打开车门边说: “不打声招呼就这么走,似乎有些不太好。” 刘明霞坐在副驾驶位子上说: “你要是打招呼,说不定凤儿会跟着出来。” 邵国华将车子调了个头说: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何必太较真。都是自己的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们凤老板为什么不愿回家?哦,我只是随口问问,绝对没有八卦的意思。” “姐姐有段失败的婚姻,与她爸爸有点关系。” 邵国华见刘明霞不愿意多说,他也没多问,而是笑道: “现在我们去哪?到海天酒楼怎么样?” “你不是说找个有家的味道的饭馆嘛,就去你家吧。” “我孤家寡人一个,去我家只能吃方便面啰。” “去你家又不是为了吃饭,我们可以谈谈两家合作的事。” 邵国华将车驶出县城,到了龙潭洼后,他笑着对刘明霞说: “老同学,你先随意,我去炒两个菜。” 刘明霞妩媚地娇笑道: “你不用太客气,我肚子小,吃不了多少。” 她就像是进了自己的家,楼上楼下都转了一遍,特别是在卧室那张巨幅结婚照下驻足良久。回到客厅又在酒吧柜前浏览收藏的酒,这些酒是国华为了招待生意场客人而特意买的,他自己是一滴也舍不得喝。 刘明霞从中拿出一瓶富贵满园的高粱酒,拧开瓶盖闻了闻,一股清冽的酒香直冲脑门,显然这酒的度数很高。她环顾四周,从挎包里迅速掏出一个小药瓶,踌躇一会儿后,又满脸绯红的把药瓶塞回包中。 国华一手端着一盘菜,走进来笑道: “快来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刘明霞晃着酒瓶说: “闻着这香味就很有食欲,我们俩要不要喝一杯?” 国华笑道: “我要是说不喝,你肯定会说我吝啬。”他替明霞倒了一杯酒后又说: “这个酒进口很纯正,但后劲很足,你要悠着点。” 刘明霞咯咯娇笑: “别的男人巴不得想把女人灌醉,你却想着让我少喝一点,到底是心肠好还是心疼钱呢?”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吝啬到连酒都舍不得让你多喝一点?” 刘明霞眼中秋波荡漾,盈盈娇语: “谢谢你的好心肠,不过你还不一定喝的赢我。要不我们比试比试?” 邵国华耸耸肩,一幅认输的模样: “甘拜下风,因为我不会喝酒。” 两人举杯相碰,明霞轻抿一口说: “你现在可以说说合作的事,需要我们做什么?” 国华微笑道: “上次我去龙江市发现一个问题,在我们龙江便利店和小型超市是遍地开花,但没有一家集娱乐和购物于一体的大型超市。而在大城市里,人们已经习惯在大型超市中购物。随着经济的发展,超市购物必将会成为中小城市的消费模式。目前龙江市还是一张白纸,但大型联锁超市一定会加快他们的扩张步伐,这张白纸迟早会被泼墨。” 一杯酒下肚后,刘明霞的脸如桃花般艳丽,她慵懒地说: “你是要我们和你一起经营超市?这里面的利润有多少?据我所知,一般便利店的利润在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之间。而超市的利润更薄,否则别人不会上你这来买。就按百分之二十来算,投资二千万才有四百万的回报,五年才能回本。而我们拿这二千万去放息,回报率要远远大于这个数,还用不着劳心劳力。” 国华嘿嘿笑道: “你知道我数学不好,考试就从来没及格过,但我觉得你这种算法有点不对。打个比方说,我们今天拿一块钱去进一颗棒棒糖,一块三卖出去,净赚三毛钱。明天我们又用这一块钱再买一颗,以同样的一块三再卖出去。以此类推,以一块钱的成本,可以每天收获三毛钱的利润,三三得九,一个月下来就是九块。所以说利润的算法不在数学计算上,而是在市场份额中,有多少人买你的东西才是利润的关键。” 刘明霞娇笑道: “我们从来没有涉足这个领域,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那你又怎么能保证市场份额?要知道,遍地开花的便利店有个最大的优势,就是能让附近的住家更便捷地买到东西,大家又何必舍近求远。” 邵国华笑道: “抢占市场份额就要看我们经营理念,最近一段时间,我一直在找相关资料,研究国外大型超市的经营方式。大致上有几种,商品品质、商品价格、会员优惠、促销活动。因为超市经营是面对大众,不像奢侈品商店。所以我个人认为,就目前的国内消费心态来说,在保证品质的前提下,价格是抢占份额的最大因素。我曾听说过一个笑话,夫妻俩出去买菜,听人说东城的萝卜要比西城的便宜五分钱。于是他们开车三公里,特意从西城跑到东城去买一斤萝卜回来。你数学比我好,肯定能算得出来到底是哪种更划算。” “这只是一个笑话,你以为真有人会这样做啊。” “但这体现人的一种心态,大超市在价格上比便利店更具有优势。龙江市有六十万的常住人口,加上流动人口大约在一百五十万左右。如果能有三分之一的人在超市月均消费一百元,那么营业额就有五千万。” 刘明霞故意捉弄道: “你这会儿数学倒是挺好,在家算了好几天吧?” 国华似笑非笑地摸了摸鼻子说: “我从不打毫无准备的商仗。来……来来……多吃点菜。”他拿着筷子替明霞碗里挟了一块肉后又说: “如果我们两家联手合作经营超市,可以拿龙江市为起点,从而涵盖整个龙江地区。现在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等大型连锁超市进入后再想进入,付出的成本和精力将倍增。如果我们经营的好,那些外来超市要想进入,他就要好好算一笔帐。” 刘明霞这次没有开玩笑,而是郑重地说: “我们怎么合作,你肯定有腹稿吧?” 邵国华点点头道: “我的意见是华强出资百分之五十一,双宝出资百分之四十九,成立一个独立的专门经营超市的控股公司。公司的名称可以叫双华公司,也可以叫宝华公司,控股公司的业务不牵扯到华强和双宝的主营业务。” 刘明霞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丝嘲弄的神采,嬉嬉笑道: “也就是说拿我们的钱你来玩,我们落个名称的一半,对嘛?” 邵国华似笑非笑地说: “也可以倒过来,我们出钱你来玩。但有句话说的好,永远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据我所知,双宝公司有一个下属企业龙江服装厂,在服装企业普遍开工不足利润下滑的大气候下,是一枝独秀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这与双宝公司鼎力支持是分不开的。华强公司经营项目单一,比不上双宝家大业大。单一的隐蔽,家大的招忌啊。我这人虽然不着调,登不上大雅之堂,但只有别人坑我的,我还从没有坑过朋友。” 刘明霞的脸一下阴了下来: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没有,如果有,我不会找你们合作。”邵国华自嘲地苦笑: “办公司很不容易,我这几个月是深有体会。你是过来人,其中的酸甜苦辣比我更清楚。这一次你们把鸡蛋放在我们这,下一次我也会把鸡蛋放在你们那,或是放在其他地方。未雨绸缪,是古人用血的代价总结出来的经验。结合超市买进卖出,资金流动量大的特点,也许你们可以把它当成避风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是我作为老同学的肺腑之言,你们可以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刘明霞松了一口气,娇笑道: “我知道你语文成绩很好,但也别在我面前卖弄啊。话说的一套一套的,好像我们扔了钱还得感谢你似的。” ※※※※※※※※※※※※※※※※※※※※ 口吐莲花是佛教用语,出自《赠琴棋僧歌》。 从来只有情难尽 荷花是位很有毅力的女人,自从那天晚上被国华所弹的古筝乐曲迷住后,她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古筝学会。当然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这把琴是九千块钱买来的,总不能把它搁在家里当摆设吧。 看在钱的份上,她和秀儿每天晚上都会把琴架在院子里,母女俩你弹一会儿我弹一会儿。那咿咿呀呀的声音,让树上的雀鸟都搬了家。只苦了传贵和小宝,到了那时辰,就会拿两朵棉花塞住耳朵。 过了半个月,荷花竟然可以曲能成调,她的乐感本来就极强,有着山里人那种对声音天生的敏锐。一番刻苦用功后,便寻出家里早先留下的通俗歌曲小本子,照着那简谱用古筝来翻唱,倒也给她唱出不一样的风味。 秀儿刚开始很喜欢弹,那完全是抱着好玩的心态。过了三天后,简简单单的几个音调,便让她没了开始的兴趣。等到她娘能用古筝唱出流行歌曲来,她的兴趣又回来了。不但她的兴趣回来了,就连讨厌弹琴的小宝也掺和进来。因为他们娘的声音特别甜美,让两个小人儿听的入了迷。 一曲《泉水响叮咚》之后,荷花便开始赶两个孩子去睡觉,可秀儿意犹未尽,抱着她娘的大腿撒着娇说: “娘,再弹一首,就一首嘛。” 荷花哄道: “时间不早了,快去睡,不然明天早上就起不来啦。” 小宝拉着荷花的胳膊荡来荡去,虎头虎脑地说: “娘要是不唱,我会睡不着觉,妹儿也会睡不着。她睡不着就会想着法子欺负我,不让我睡。” 荷花拗不过他们,点头答应道: “就唱最后一首,唱完后你们都老老实实睡觉去,不然我就不唱。” 见两个孩子点头答应,她才开始在流行歌曲上翻自己熟悉的音乐。一首周华健的《让我欢喜让我忧》映入眼中。她轻哼两句后,便开始刻意变声唱了起来: “爱到尽头,覆水难收。爱悠悠,恨悠悠,为何要到无法挽留,才又想起你的温柔。给我关怀为我解忧,为我凭添许多愁,在深夜无尽等候,独自泪流,独自忍受……” 随着歌曲结束,两个孩子恋恋不舍地回了房。荷花拿着扇子替他们赶了赶蚊帐里的蚊子,用夹子夹住帐缝,对两个还在嬉闹的孩子说: “不准闹啦,快点睡。再不睡,就打屁股。” 两个小家伙乖乖地躺下来,可等荷花熄灯出了房门后,两人在黑暗中又闹了起来。 荷花走到院中准备把琴收了,抬头望见天空中一轮皎洁的圆月,心中顿涌起一阵惆怅。坐在古筝前,望着圆月想着身在外地的国华,他已经有半个月没回家。这两地分居的日子确实是难熬的很,时间稍长一点,人就跟疯狗挠心一样。 她毫无意识地轻拔着琴弦,压低声音低吟: “醉过方知醒时好,爱过才知情的妙。一碗酒呀,一碗茶啊,放胆说话笑哈哈。一山还有一山高,越爱越深真糟糕。一只驴儿没马高,千里寻情郎耶路迢迢。如果山中遇仙给个方儿,治我相思能心不伤。偏偏驴儿慢郎中,引我一步一步想情郎。鸿雁飞呀影双双,水里天上干啥都有个月亮。就算是个呛姑娘,惹来泪珠风里淌。日西归呀快点儿追呀,小河东风怎知我想谁。夕阳红遍心不灰,天下爱我他最配……” 直到一滴泪珠滴落在抚在琴弦的手背上,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擦了一下眼睛,收拾好古筝回到卧室。 萧传贵坐在靠椅上看着电视,至于电视上演着什么他全然没看进去。耳朵里尽是荷花随着心意乱拔的琴声,还有她那刻意压低声调的呻*吟,心里有些嫉妒又有些心疼。 尽管是他主动提出离的婚,但在心里他从未想过荷花已经不是自己的妻子。他为自己不能带给荷花身体上快乐而内疚,他为自己不能挑起家里重担而自责。 他不反对国华的出现,甚至在扭曲的病态下喜欢上邵国华,喜欢看着这个男人带给女人的那种极大的愉悦。但在潜意识中,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女人,是自己的妻子。国华只是上天送给荷花和他的礼物,是代替自己行使男人责任的工具。 当然这也只是一种压在心底里的一点点潜意识,长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他和邵国华已经形成很浓的亲情,这点自私的潜意识是割裂不了这种亲情的纽带。 人都欢喜受到别人的关注,成为别人的中心。萧传贵是位平凡的人,他当然希望自己能永远成为荷花的中心。他不是一个瞎子,能看的出荷花这些天对国华那种藏在心里,写在脸上的思恋。他也不是傻子,很清楚地明白自己不再是荷花生活的全部。 那种失落感伴着苦涩的妒忌,如同苍蝇一般在脑海中嗡嗡直响,挥之不去。而在同时,他又在恨自己太自私,恨自己把荷花当成禁脔,恨自己只是把邵国华当成拐杖。暗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自己应该要做出搬不搬家的决定来。 回到卧室的荷花把由思念带来的痛深藏在心底,一脸灿烂的娇笑道: “哥,时间不早了,快点睡吧!我来铺床。” 传贵一边在椅子上脱着自己的外衣,一边叽里咕噜的说: “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我现在跟猪没有区别。猪养肥了还可以卖个好价钱,我却是混吃等死哟!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得找份自己能做的活。荷花,你也帮我打听打听,看看附近有没有能坐着就可以干的事。” 荷花放下蚊帐,拿着蒲扇撅着屁*股,跪在床上赶着四个角落的蚊子,她吃吃笑道: “国华说的没错,你是一点也不安分。躺着动不了时,想着要是手能动就好。现在能下地活动,又想着要当飞天拐。我的哥耶,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吧,家里又不是没吃的没穿的。国华现在每个月的工资,比以前我跟他加起来还多三、四倍。等家里揭不开锅,你再去找事做吧。”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一个人活得有没有价值的问题。有个诗人说过:‘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后一种人太高尚,我做不来,但前一种活死人我也不想当。” 萧传贵最近喜欢上看励志节目,思想境界有了那么点提升,他拄着拐杖挪到床边上说: “我昨天从电视上看到,有个双脚都截了肢的半拉子人,就靠一幅好嗓子在大街上卖唱,不但养活自己还娶了老婆生了孩,可见人有多顽强。身体残废但心不能也跟着残废,我起码这两只脚还在,比起那个人要好的多,他能做到自食其力,我也一定能做到。” 荷花背对着传贵一边赶蚊子,一边娇笑: “那是变相乞讨,咱们家还没穷到那地步。真要是到那一步,也该我出去讨,女人更能博取别人同情。” 呢浓软语激不起传贵一丝情*欲,但有另一种情感在他心中悄然滋生。就像是走在路上看见一个长的白白嫩嫩,浑身充满奶香的孩子,让你有抱他亲他的冲动。 萧传贵心里充满了一种怜爱的情愫,轻轻地抚摸着荷花,叹着气说: “那小子真不是个东西,把如花似玉的媳妇扔在一边,这都半个月了还不回来一趟!” 荷花身体稍稍僵硬了一下,但瞬间便恢复常态,转过身坐在传贵身边,一边替他扇着风,一边替国华解释: “他在电话里说谈了一件大生意,现在正是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等事办妥当就会回来。” “生意哪有做的完的时候,只是苦了你。看看你最近都成什么样子,面黄寡瘦,我真是心疼的很。以前你跟华儿两个成双成对一进一出,屋里充满温情,连我都觉得活的有滋有味。现在好像又回到你跟华儿结婚前,感觉这日子没有盼头。要不你明天带孩子去看看国华,他一个人在外挺辛苦,你在他身边可以多照顾照顾他。” 荷花乐道: “哥,你别说那不着调的话。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家里养的猪鸡鸭谁来喂?地里的庄稼谁来收拾?快点睡吧,别胡思乱想。” 她把脚伸出床沿,准备回自己床上去,却被传贵拉住: “陪我说说话吧。” 荷花把脚又缩了回来,细声软语的娇笑: “你是不是吃他的醋?” “我吃哪门子醋,这心里一点也不酸,反而有些甜。” 在温情的撩拨下,荷花鼻息啾啾,长长的睫毛在微闭的眼皮外轻轻颤动,脑子里全是国华的音容笑貌…… ※※※※※※※※※※※※※※※※※※※※ 题情尽桥 [ 唐 ] ?雍陶 从来只有情难尽,何事名为情尽桥。 自此改名为折柳,任他离恨一条条。 开花无数黄金钱 仙乐事件让处在大山脚下的萧家村,蒙上了一层阴霾。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碰在一起就会议论这件事。对未来的恐惧和无知,使得他们把希望寄托在烧香拜佛上,后山那块突兀的山地便成了香火鼎盛的地方。荷花也是这伙虔诚大军中的一员,每天早上她都会去那烧上一柱香,磕三个响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家村人的生活不但风平浪静,而且还过的越来越好。打工的收入增加,做买卖的生意兴隆,就连地里的庄稼都长势喜人。渐渐地,人们忘记那咒语,去烧香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荷花还在坚持。 在山里长大的她敬畏神灵,敬畏自然,但她去烧香并非完全是出于这种敬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里曾经是她和国华爱的见证。 烧完香后她会在山石上坐一坐,回忆回忆那段刻骨铭心的情*爱。正是这晚美丽的秘约,让她看到不一样的邵国华,也品尝到爱情的甜蜜,她期待着还能有无数次这样的二人世界。可惜那男人现在忙的很,除了隔三差五的通通电话,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看见他。 烧完香的荷花,在山石上静思半个时辰后,便戴上草帽,挺着微凸的小肚子,拿着一把镰刀沿着田埂下到自家地里。由于国华不在家,地里的活就只能靠她。虽然国华在电话里一再叮嘱她花钱请人,可她舍不得。 七月的夏天是美丽的,但也是炎热的。美丽是因为它充满生机,瓦蓝的天空洁白的云,五色的野花斑斓的蝶,构成一幅色彩艳丽的画,就连那不起眼的小麻鹊,也在这画中叽叽喳喳的欢唱。炎热是因为太阳毒辣辣的,金色的稻谷在翻涌间也带来滚滚热浪,蒸得荷花头昏脑胀。 别人家的稻谷已经基本收割完毕,而她家的还没收到一小半。此时的她是心急如焚,在躬腰飞舞镰刀之时,也不禁埋怨起国华来: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她心里想着那男人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叫你等我回来再割,怎么就不听话呢?” 泪水顿时蒙住荷花的双眼,所有的怨恨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想飞奔过去投入到他温暖的怀中,可双脚却像钉子一样钉牢在稻田中。 邵国华笑眯眯地走到荷花面前,接过她手中的镰刀,低沉地说: “想我了吧。” “嗯,你回来怎么不打个电话?我也好到镇上去买点菜啊。” 国华边飞舞镰刀边坏笑地小声说: “我带了菜回来,准备在家待几天,等双抢结束再走。这一个多月,没有你在我身边,可把我憋坏了。” “外面女人那么多,你就不知道找一个。” 国华见远处田里的人都在干自己的活,他慢慢靠近荷花笑嘻嘻的说: “外面女人虽然多,但没有一个比得上我的荷花。”他大胆地把头贴在荷花小腹上深深嗅了一口,满脸陶醉地又说: “真香!” 荷花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说: “小心点,别让人看见。” 尽管国华干起农活还是一样的利索,但细心的荷花还是发现了他的变化。一个是头发的样式,一个是衣服的品质,全然没有以前憨实的模样,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仰视感。她带着一丝埋怨,悄声问: “最近都在忙什么?连家都没时间回!” “别提了,这一个多月把人都忙昏了头。我们跟别人合伙开了家大型超市,又是装修又是招兵买马,还要组织货源。你发现没有,我都瘦了好几斤。不过现在总算理出点头绪,由我嫂子在那儿全权负责。” 荷花心疼地说: “你在外头要学会照顾自己,别饱一餐饥一餐,那样对身体很不好。回头我还要跟哥提,尽早搬过去。” 国华挺直腰扭了几下,望着眼前沉甸甸的稻谷道: “是要和哥说清楚,户口是瞒着村里人转过去的,要是给他们知道,恐怕他们不但要把地收回去,还会找我们麻烦。” 荷花点着头,拿着毛巾擦去国华额头上汗,正想说几句体己的话,忽见小宝和秀儿跟两只泥猴一样,拿着鱼杆和鱼蒌从远处跑过来,一路大喊: “娘,我们钓了好多鱼。” 这两个小家伙已经放假,每天不是钓鱼就是抓□□,忙的不亦乐乎。秀儿看见她爹也在田里,立刻欢喜地蹦跳起来: “爹,爹,你怎么才回来,我可想你啦。” 小宝也喜道: “爹,你带吃的回来没有?” 国华呵呵直笑,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处: “带了,带了。你们跟你娘回去,我割完这垅田就回来。” 荷花把毛巾搭在他脖子上,轻声说: “你也早点回来。” 国华等她把两个孩子带走后,又弯下腰来飞舞镰刀,忽听田埂上有人叫他: “荷花她哥,你这样费时又费力,搞不好还要耽误农时。怎么不用机子呢?一个小时就能把谷子收割完。” 邵国华抬起头,见是萧村长,忙停下手中活走到他身边,从口袋里掏出烟,满脸堆笑地说: “我们家荷花舍不得花那钱。” 萧村长接过烟看了看牌子,笑眯眯地道: “混的不错嘛,都抽上软中华了。” “哪呀,”国华憨笑道: “我这是打肿脸充胖子,专门待客的。”说着给村长点上火。 萧村长美美地吸上一口,从鼻孔里喷出两路青烟后说: “用机子也花不了几个钱,咱们乡里乡亲的,我算你便宜点,四十块钱一亩,跟别人我都是收五十。” 这位村长今年新买一台割谷机,总想着赶紧把本捞回来。前几天活多他懒得问荷花,等活没了再来问,荷花又嫌贵。心想荷花哥哥比荷花好说话,说不定能做成买卖。 果然,国华不负萧村长的期望,豪爽地笑道: “行,大概还有七亩不到的田,就算七亩吧。” 萧村长喜道: “好!我这就回家拿机子。”他走了几步后又回头说: “要不要我把你家田也犁一遍?价格一样。” “行,那就劳您多费心。” “放心吧,这儿就交给我,你下午只要来拖谷子就行。” 两人谈妥价钱,邵国华不再躬腰收割,而是将已经割好的谷子捆绑在一起挑回家。萧传贵见他进来,拄着拐杖准备站起来,国华忙道: “你起来做什么?快坐下,快坐下。” 传贵又坐回椅子上问: “还有多少没割?要快点割完,不能误了农时。” “误不了,我包给了村长,下午就能把田犁好,明天早上就可以抛秧。” 荷花拿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说: “他收你多少钱?” “一亩四十块,连割带犁七百块钱。” 荷花悻悻地说: “一个下午就赚七百块,他不发财命都苦。”拉着个脸转身回了厨房。 国华苦笑地摇摇头,将捆绑的谷穗摊开放在太阳底下曝晒。忙完后,他走到传贵身边小声说: “依我说二季稻别种了,昨天公司分了红,有这个数。” 萧传贵望着眼前晃动的手掌,睁圆了眼,吃惊地小声道: “五万!” “还要加个零,哥分了十万,我分了四十万。但赢利远不只这个数,只是先分一点贴补家用。你等一下,我去把钱提出来。” 邵国华为了让荷花和传贵高兴,特意没把钱存起来。他乐呵呵地从车上拿出一个旧的帆布旅行包,拉开拉链给传贵看。 看着花花绿绿的票子,传贵惊慌地说: “快收起来提到房里去。” 他拄着拐杖跟在国华身后进了卧室,把电视打开,并将音量调的大大的,这才小声说: “我一辈子都没见到这么多钱,你把它倒在床上让我看看。” 电视里正在播放古墓探密的记录片,男性解说员用带有磁性的声音,详细介绍一座唐未贵族的墓葬规格及其墓中无数珍宝。 荷花将饭菜端上桌,不见两个男人,她大声冲着卧室喊叫: “躲在房里干什么呢?快出来吃饭。” 等她再一次端菜过来,还不见国华和传贵出来,她推开卧室的门,张嘴就说: “你们耳朵聋啦!电视声音……” 话还没有说完,眼球就被床上的钱牢牢吸引,惊捂着嘴紧张地问: “哪来这么多钱?” 传贵嘿嘿傻笑: “是华儿公司的分红。” 罗荷花欣喜地坐在床边,将一摞摞钱拿起来又放下,整整齐齐地摆成一个正方形,嘴里叹道: “这要打多少年的工才能赚回这么多钱?回头我们也去买点好吃的好穿的,过一回土豪的日子。” 传贵训道: “有钱也不要瞎用,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回头你把钱存到银行去。” 国华嬉皮笑脸说: “哥,你也太小心了。现在这个世道,只要人不懒,就饿不死人。我为什么不把钱存进银行?就是要带你到医院去看看,听听专家的意见,有了他们指导,肯定比你在家里瞎锻炼要强的多。这次无论如何你也要跟我去一趟医院,我就是拖也要把你拖去。再说了,把钱丢进银行,那点利息赶不上贬值的。” 他指着电视说: “钱就是纸,买个碗埋在地里,一千年后还说不定会成为古董,把纸收存起来只会烂的快……” 说到墓地,他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话也不说了,眼睛盯着电视眨也不眨。 电视里的科教频道播放着考古记录片,解说员正讲到唐朝未期墓室结构…… ※※※※※※※※※※※※※※※※※※※※ 秋雨叹三首 [ 唐 ] ?杜甫 雨中百草秋烂死,阶下决明颜色鲜。 著叶满枝翠羽盖,开花无数黄金钱。 凉风萧萧吹汝急,恐汝后时难独立。 堂上书生空白头,临风三嗅馨香泣 相思树底说相思 入夜后,国华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迫不及待地摆弄打鱼的设备,传贵看他忙进忙出,摇着头“啧啧”两声: “还说我,有那钱可以整车地把鱼往家里拉。” “这是两码事,打鱼是乐趣。” “唉……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该好好陪陪荷花,真不知道体贴人,难道还要我教你不成?” 国华露出诡魅的笑: “是哥心里很难过吧?放心,我会早点回来。” 萧传贵难得地红了脸,啐道: “懒得管你,我先去睡了。” 荷花冲凉出来,见国华要去打鱼,忙拢了乌黑的长发,拿着鱼蒌柔声细语: “我跟你一起去。” 传贵拄着拐杖站在卧室门口说: “你怀了身孕,黑灯瞎火的乱跑什么啊。” “我怕他被蛇咬了,哥,你先去睡吧。” 邵国华等传贵进屋后,神采飞扬地小声对荷花说: “你去拿几根蜡烛来。” “要蜡烛干什么?” “我有用。”他也不多做解释,进厨房拿了一把砍柴刀别在腰上,又将一根长麻绳卷成圆圈搁在左肩,然后背起电瓶,拿着强力手电筒出了门。 荷花也拿把手电,提着鱼蒌和打蛇的棍子跟在他后面。但邵国华并没有往田野处的河沟走,而是径直朝后山去。后山也有一条小河沟,荷花心想他肯定是去那打鱼。可打鱼干嘛要拿着砍刀和绳子呢? 走到山石背后,荷花见国华又不往河沟里去,这才开口问道: “你难道要去石头缝里捞鱼?” 国华一脸的兴奋: “我要去找宝藏!” “找宝藏?这儿能有什么宝?”荷花满头雾水,双眼环顾四周: “哪有什么宝藏,除了山还是山。” 邵国华神秘地说: “我有一种直觉,这附近肯定隐藏着某种秘密。” 荷花一下子想起萧家古老相传的咒语,她有些心慌地抓住国华的手: “咱们回去吧,这里阴森森的让人害怕。” “怕什么!有我在呢!你瞧今晚的夜色多美,弯弯的月牙斜挂在长空,凉风习习吹净心中燥热,让我忍不住诗兴大发,要不要我现在写首诗歌给你听听?” 荷花见他摇头晃脑的样子颇有点老夫子的韵味,忍不住娇笑: “你还会写诗?别不是从哪偷偷背来的吧。” “小瞧人不是,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你老公的厉害,不敢说才高八斗,起码也有五斗。”国华咳咳两声,伸手揽住荷花丰腴的腰,饱含深情地念道: “绣一轮残月,挂在漫天的黑幕中。镶几点晶莹,点亮无边的暗夜空。残月弯弯,勾着我的童心。广寒宫的姑娘,是否还在痴心守望?星星闪闪,带着我的眼睛。浩瀚极处的丘比特,是否还手持弯弓?那一箭,可千万不要射中我的心,因为他早有所依。” 荷花噗嗤一笑,贴在国华身上更紧了,腻声说: “声音倒是挺好听,在网上总听有人说丘比特,可他是谁呀?这人是不是很坏?干嘛要用箭去射人家的心?” 邵国华没有急于回答荷花的话,而是审视面前的地形。这地方他来过很多次,绕过如哨兵一样的突兀小山,就是半里多的平地。再往前是形如迷宫的进山小路,大大小小有十几条。他抬头望了望眼前连绵的山峰,想着传贵曾经说过的话,又回头估了估自己家的方向。用手电照了一下其中一条山路的峰壁,这才嬉嬉笑道: “丘比特是罗马神话中的小爱神,是维纳斯和玛尔斯的儿子……” “维纳斯和玛尔斯又是谁?你说的广寒宫我知道,不就是指嫦娥嘛,那两个是外国人吧?听名字就觉得别扭。” 国华呵呵直笑,牵着荷花走进一条怪石嶙峋的小道。大大小小的山石被山洪冲刷的光溜溜的,布满青苔。两边山壁如刀削一般陡峭,几株虬松像狰狞的青蟒,盘根在山崖的石缝中。手电光下鬼影重重,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国华为了打破这阴森森的气氛,故意大声说: “维纳斯是古希腊罗马神话中的爱神,是众多女神仙中最美和最富有爱的一位女神。玛尔斯是英勇无比又英俊潇洒的战神,他是古罗马人祖先。宇宙的主宰宙斯,把爱神嫁给了有点腿疾的火神伏尔甘。维纳斯忍受不了火神的丑,便与马尔斯偷*情相爱,生下小爱神丘比特。这位小爱神是背生双翅永远长不大的盲童,他喜欢拿着箭去射人心脏,射出去的箭有两种:一种是金子做的,被它射中的恋人经过欲望、容忍与依恋以及友情这几个阶段,从而获得永恒和高尚的爱情。而另一种箭是铅做的,会给被射中的人带来强烈的欲望,产生转瞬即逝的激情,充满情*欲和感官刺激。由于丘比特是盲童,闭着眼睛乱射,所以人们都说爱情是盲目的。” 荷花听的咯咯直笑,傍着男人胳膊娇媚地说: “这故事倒和我们三个有些相似,我是维纳斯,你是玛尔斯,哥是伏尔甘。只不过我嫁给哥是自愿的,我离开哥也不是嫌他丑,而是为了大家都能活下去。”她放肆地拿手拧了一下国华屁*股,荡着一双盈盈秋波,似嗔还羞地说道: “都是你这个俏冤家,把人家的心儿从哥身上偷走,让我总想着和你单独在一起。” 国华嘿嘿诡笑: “别看哥身体不行,心可花着呢。他是把我当成自己,在病态中让自己活的更有些价值。要是有一天他身体好了要你,你会答应他吗?” 荷花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她摇摇头迷茫地说: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离不开你。” 国华嘴角轻扬,勾出一抹邪魅的笑: “伏尔甘也知道维纳斯和玛尔斯在偷情,他设了一个陷阱想抓住这两个人,于是就骗维纳斯说出门办事。维纳斯等他一走就迫不及待地把玛尔斯招来,两人刚刚办完好事,连衣服都没来的及穿,伏尔甘就回来了,吓得神勇无比的玛尔斯钻进桌子底下躲了起来。伏尔甘一进门就瞄向维纳斯那里,心里想着寻找证据,可眼睛里却充满情*欲,最终还是爬上维纳斯的床。有位著名画家还把这个故事画成油画,画面中维纳斯只是神情尴尬,没有那种抵触的色彩。油画中还有面镜子,里面的倒影很充分体现出伏尔甘的爱*欲。整幅画勾勒出三人世界的一种微妙的,却又说不出口的意境。” 荷花听得吃吃直笑,娇媚地说: “那你是希望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国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笑道: “以你的性子肯定会答应。解放前国民党抓壮丁,很多农村妇女的丈夫被抓去打仗,家里的担子就落在女人柔弱的双肩上。那时物价飞涨,炮火肆虐,生活非常困苦。有些女人为了生存,就从外面招男人进来。到四九年解放,那些壮丁又陆续放了回来。于是社会上便出现一种奇怪现象,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彼此相安无事。拿现在来说,这是让人无法想象的。可我能理解他们,那是一种善良和朴素。” 两人沿着山路走到一处乱石重叠的石林前,顿觉心旷神怡。头顶上繁星点点,石林中袅袅雾气蒸腾,乳色的月光把周遭染成一遍银色,仿佛进入到一个童话世界。 邵国华站在山崖边,眺望家的方向,从这里正好可以越过进山哨兵看见自己的家。家中的一点灯火,如同星星般遮掩在屋前的树叶中。一轮弯月静静悬挂在屋顶,就像是护家的神。 国华指着月亮,笑嘻嘻地说: “小时候我要是这样指月亮,我娘就会吓唬我:‘再指!小心嫦娥娘娘把你耳朵割了去。’呵呵……吓得我晚上睡觉都捂着耳朵。” 荷花乐道: “你现在就不怕了吗?说不定她真会割你耳朵。” “怕,怎么会不怕呢。”国华的手开始在荷花身上不老实起来,色色地说: “我不怕她割我耳朵,但怕她拧我耳朵。刚才说了:广寒宫的姑娘,是否还在痴心守望?这广寒中的姑娘指的就是你。你是在迷茫中守着一分期待,期待传贵哥能尽快好起来,期待我们一家能长久这样幸福,期待我们俩能长长久久的相爱。你放心,我就是那个不让丘比特射中心的人,因为我的心已经在你这。” 荷花恨不得把整个身体都揉进国华怀中,低低地温言软语: “读书人就是会说话,说出来的东西比唱歌还好听,把人灌得迷迷糊糊的,哪个女人能经得你这样撩拨。” 说到这,她心里忽然一动,又娇滴滴地说: “你一个多月没回来,在外撩了不少姐姐妹妹吧,真不敢相信你这头牛竟能憋这么久,是不是好难过呀。” “难过也要憋着,以前我憋两三年也过来了,何况这区区一个月。” 荷花听的有点不乐意,吃味地道: “外面的花儿多香啊,别说一个月,就是两个月三个月,你也能熬的起。” 国华嘻嘻直笑,将身上的东西扔在地上,搂着荷花把她顶在石壁上,嗅着她的体香说: “再香也没你身上香。” 荷花如同一汪春水,呢喃细语: “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小别胜新婚,一个多月没见面的荷花和国华,以黑色的苍穹为帐,以光滑的山石为依托,在天地间用赤iuo的身体诉说着思恋。在星星的注视下,在月光的抚摸中,他们就像是童话中的神仙眷侣,在无穷尽的缠绵中寻找着快乐的源泉。 ※※※※※※※※※※※※※※※※※※※※ 台湾竹枝词? 清·?梁启超 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树头结得相思子,可是郎行思妾时? 不啻摸金校尉 当欲i望得到满足,激情得到释放,两人静静地靠在山壁上休息,好半响荷花才抛着媚眼娇嗔: “你真是一头蛮牛,也不晓得挑处好地方,人都给你挤得跟壁虎一样。” 国华嘿嘿傻笑: “这地方多好,脚下是悬崖峭壁,身后石林如海,满天的繁星似乎伸手就能摘下。” 荷花打开他不老实的手,糸着胸衣说: “看不出来有什么好,遍地都是石头,连躺的地方都没有。这石壁看似光滑,可一样咯得人痛,哪有家里被褥柔软。你跑这地方寻什么宝?难道这石头疙瘩也能变成金子?” “别小看这些石头,它们都是上好的大理石。现在城里人装修喜欢用它来铺案板做水池,一个平方大概要六、七十块钱。要不是这里交通不便,开采成本太高,我还真想把这座山包下来。” “你是挖石头挖上了瘾,见到石头就以为是宝。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哥在家惦记。” 荷花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就想躺在柔软的床上好好歇歇。但国华却不愿意就此罢手,他整理好衣服,拿起地上的工具说: “既然来了就看看呗,我有一种直觉,这山上一定有蹊跷古怪的地方。” 说完率先朝石林中走去,荷花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跟在他身后,嘴里叽叽咕咕的说: “你这直觉是从哪来的?以前怎么没听你说有这个直觉,偏偏在仙乐响起后,大家都害怕出事,你却有直觉了……” 石林形如迷魂阵一般,从外面看好像不大,走进去后却感觉另有天地,但见巉岩林立,乱石纵横。嶙峋怪石被大自然的魔力,鬼斧神工般雕刻成各种各样的奇形怪状。似牛似马,像鹰像犬,或如老僧盘坐,或如傲者鼻孔朝天,有的是玲珑剔透如聪慧的少女,那百态千姿让人爱不释手。有的是雅趣天成,在似是而非中让人浮想联翩,回味无穷。 邵国华时不时回过头去瞧山脚下的家,根据家的方向及时调整在石林中的行走路线,让自己的视线永远能看到自己的家。忽然他停下脚步,用手电反复照在一处山壁,回过头笑呵呵地对站在他身后的荷花说: “什么仙乐,明明是咱俩弄出来的动静。不过我还倒真是受了这个启发,那些古老相传的咒语都是骗人的鬼话,实际上就是不想让人接近后山,因为这后山中可能隐藏着萧家先祖的财富。传贵哥说他十六岁时,亲眼看见后山在炸雷声中火光冲天,实际上是盗墓贼在用□□炸开封闭的石门,却没料到引发山洪,结果害了传贵爹的命。” 荷花听他说盗墓,本能地有些害怕和紧张,张嘴娇嗔道: “谁会把墓造在山上,就你脑洞大开,大晚上还说这种晦气的话。” “也不一定是墓,可能是藏宝洞也说不定。” 荷花心中稍安,但这种安定还没停留十秒钟,又被国华的话揪起了心: “不过是墓的可能性十成里占了九成,上次听了传贵哥的话,我就开始有些怀疑,后来查了查县志,发现萧家是兰陵大姓,祖上多为达官贵人。唐未时期为避战乱而迁入江西、安徽一带,其中的一支落户在这。根据县志上记载,落户在这里的萧家祖先是兰陵萧氏齐梁一房的谪子。在《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中可以发现,兰陵萧氏在唐朝的宰相有十人,其中齐梁一房就占了八个,且从唐初一直延续到唐末,诸萧昆弟是布列朝廷,积累的财富只能用海量来形容。” 荷花哪知道什么兰陵、什么齐梁房,只是一想到墓地就觉得有些冷嗖嗖,像八爪鱼一样紧贴着国华。邵国华搂着她的腰继续说: “古人相信往生,所以死时会风光大葬。但你看看萧家的祖坟山,有几个是大墓的。以萧家祖先的财力和权势,即使是在战乱,建一个稍具规模的墓也不是难事。但在祖坟山根本就找不到这样的墓,我推断大墓与这山有一定的关系。如果我们能把它找到,说不定就能发一笔横财。” 荷花惊惶道: “你挖人家祖坟,要是给他们萧家人知道会把你打死。传贵哥要是知道,也会不高兴,这种缺德事咱们不能做。” 国华露出一丝诡笑: “咱们不挖看看总可以吧,说实话我很好奇,萧家祖先到底埋藏了些什么东西,竟还用咒语吓唬人。你难道不好奇?” 他边说边卸下随身带的物品,蹲下身仔细摸着一处山壁,荷花也紧张地跟着他蹲下身问: “你看出什么啦?” “你瞧瞧这石缝,”国华指着一圈类似圆形的缝隙说: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是人工堆砌的。你再看看斜对面的石柱,明显有外力撞击的痕迹。传贵哥那天晚上看到的炸雷不是闪电造成,而是有人用□□炸山。” 他又站起身用柴刀砍去石壁四周的藤蔓,显露出一个高大的石门框架。荷花捂着嘴小声惊讶道: “这是个石门,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从传贵哥说的话推断出来的,他从窗户里看到山上火光,我就对着咱们家方向来找,只有这处才能看到家。但这地方早就被人惦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传贵哥说的那个收山货的人应该是卸岭力士,这炸开的洞肯定是他堵住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消失,难道把里面的东西都摸完了?” 荷花好奇地问: “什么是卸岭力士?” 邵国华一边抠着石缝一边解释: “卸岭力士就是盗墓贼,也叫倒斗,这是一门古老的职业,有发丘、摸金、搬山、卸岭四个派糸。卸岭采取的是喇叭式盗墓,主要利用外力破坏的手段。但倒斗中最著名的是摸金流派,他们最注重倒斗的技术性,而且渊源也最久。三国时期曹操专门设置一个部门叫摸金校尉,主要工作就是把金银财宝从古墓中盗出来扩充军饷。” 荷花帮着他把抠下来的石块搬开,奇怪地问: “你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咱们又不缺钱花,干嘛要做这缺德事?” “纯粹是见猎心喜,我也不瞒着你,璋河的邵家是大户人家,但祖上却是摸金校尉出身。就是靠摸金发了财,才有能力让弟子读书做官做生意。虽然后人不再从事祖上行当,但这门古老的技艺还是代代留传下来。”邵国华从脖子上掏出一个吊坠,得意地说: “看见没有,这个就是摸金符,是用穿山甲最尖利的爪子做的,还要经过很多特定的工艺才能完成,具有驱邪的功能。是我爷爷传给我爹,我爹又传给我哥。但我哥做了官,不适合戴这个东西,所以就传给了我。” 荷花拿着吊坠细看,满面红晕地说: “怪不得刚才老觉得有东西在我背上拖来拖去,还以为是你故意呵我的痒。平时怎么没看你戴?” 邵国华把摸金符收回衬衣中,坏笑地说: “这么硬的东西都让你痒,下次我用根羽毛来撩拨你,让传贵哥好好看看你的笑话。” 荷花怔了一下,将手中一块石头扔在远处,叹了口气说: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传贵哥仍当我是他妻子。你好长时间没回来,他怕我耐不住寂寞。我心里虽有点抗拒,但又觉得这是自己的本份,你会不会怪我不守妇道?” 国华掏空堵塞在圆洞的石块,愣了一会儿说: “我要是不爱你就不会吃醋,但我不会怪你,你和传贵哥都是好人。这次回来我准备带他去市医院检查,正好孩子们也放了假,我们都到市里去住一段时间,也过过城里人的生活。” 荷花摇着头说: “你就带哥去吧,拖家带口这么多人,光住宿费都要花不少的钱。” “用不着花钱,”国华呵呵笑道: “现在公司的主营业务主要在龙江市,我以后要常住在那里。所以趁着房价便宜,以小宝和秀儿的名义,在市中心买了两套门对门带电梯的商品房。每套都有一百六十多平方,是四室两厅两卫,把隔墙打通后就能连成一体。其中一套已经装修,等下半年再分红,把另一套也装了。” 荷花立刻道: “又不是没地方住,要花那冤枉钱干嘛。搞点钱不容易,别大手大脚的乱花。” 邵国华掐了一下荷花屁#股,嬉皮笑脸地说: “你是管家婆你说了算,只怕你以后会着急钱往哪儿放才好。好啦,不说这些,我们先到洞里去看看到底有什么奇珍异宝。你把蜡烛拿来。” “咱们有手电,点蜡烛干嘛?” 国华呵呵笑道: “点蜡烛不是用来照明,而是看看洞里有没有污浊的空气。如果把蜡烛伸到洞里不灭,说明里面可以呼吸,人进去后就不会窒息而死。” ※※※※※※※※※※※※※※※※※※※※ 不啻摸金校尉,何殊发丘中郎。括尽前朝翰墨,搜穷历代彝章。 出自:明·东鲁古狂生《醉醒石》第八回 应笑狂夫冒险行 萧村长为了贪图传贵家那几个犁田的钱,连晚饭都是他媳妇送到田间吃的,夫妻俩一直干到九点多钟才收工。 两人推着收割机,顶着星月往家赶,村长媳妇忽然指着后山说: “老不死的,快看,后山上有鬼火。” 萧村长顺着老婆指着方向看去,只见一星飘忽的鬼火,晃动几下后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他忙低下头对自己婆娘说: “快走。” 村长媳妇念了句: “阿弥陀佛,这才消停几天啊,怎么又冒出来啦。老祖宗是造了什么孽,要让咱们来偿还。要不我们叫几个胆大的后生去瞧瞧,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做怪。” 萧村长铁青着脸,低沉地吼道: “闭嘴!传贵他爹怎么死的你还不清楚嘛,就是好奇心害死的。祖上早就有告诫,叫萧家子孙不到生死关头不准涉足后山,以免招引怨灵附身而横尸暴死。传贵他爹是出名的胆大,一身蛮力没人比的了,可最后又落得个什么下场。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害的他婆娘也成了个短命鬼,就连几代单传的独子也瘫了。他这是招惹了不能惹的东西,结果家破人亡。” 邵国华做梦也没想到,他点燃的蜡烛火苗会再一次让萧家村陷入恐慌之中。此刻的他,怀着兴奋的心情,躬着身子把点燃的蜡烛伸进洞中。一股凉嗖嗖的冷风扑面而来,吹的火苗直晃。在昏暗的烛光映照下,露出一条长长的石级甬道,甬道两边还立着石人石兽。 望着幽深的洞穴,敬畏之情油然而生。那种莫名的紧张,让国华的声音都小了八度,像是生怕惊扰洞中的主人,他对着荷花耳朵窃声细语: “我先下去看看,你就在这等着我。” 可荷花哪放心他一个人下去,拽着衣角坚决的说: “要不我们都下去,要不我们就回去。” 邵国华拗她不过,只得答应道: “你跟在我后面,别乱摸乱动。像这么高规格的墓穴,一般都会有对付倒斗人的机关,虽说年代久远不一定起作用,但小心能驶得万年船。” 他从仅容一人爬入的洞口钻了进去,又站在石门边将荷花接了进来。下意识看了看高大的石门,发现石门上凿有锁槽,锁槽上有一根两米长,二十公分厚,重达几百斤的石条在里面扣着门。外面的人要想进来,除非是炸掉它。 国华深为疑惑,是谁从里面锁上石门的?这么重的家伙,没有三、四个人是无法抬起来的。难道死去的人真有魔力不成?亦或是殉葬的人忠心为主? 对着幽深的甬道,邵国华有着一种本能的恐惧。他不敢冒然前行,而是用手电仔细打量周边环境。石门角落里堆放着几块被砸碎的石头,一把三角铲豁然落在石头中间。铲子虽然布满铁锈,但显然不是古物,因为那上面有几个铸印的字,虽然有些模糊,但仍然看的出来是“红旗机械厂”的字样。 这肯定是盗墓贼遗留下来的,从散落的石块可以估计,这个人是怕被别人发现,而躲在里面堵上洞口的。那么这个人又是如何出去的?难道他在洞里遭遇不测? 国华的猜测没错,二十多年前,盗墓贼在石门上凿了几个炮眼,用炸#药将厚达四、五十公分的石门炸出一个小洞。就在他准备进入甬道时,发现传贵他爹带着两个人,打着手电往这寻来。他连忙钻进甬道,并将洞口堵死,慌乱中连铲子都落下了。只可惜,传贵他爹走到半路上就被突如其来的山洪卷走。 带着重重疑问,邵国华夫妻俩一个举着蜡烛,一个打着手电,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沿着石级甬道往下走。两边隔几米远就立着半人高的石兽石人,就像是夹道欢迎他们的仪仗队。头顶和身侧是天然形成的岩石,突兀出来的石壁,有明显的人工凿痕,显然是为了方便人员通过。 走了十来分钟,甬道慢慢变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行。到最窄处有个方型的门拱,两人挤过门拱还没走几步,国华大叫一声: “不好。” 他本能地转身,不顾一切地把荷花护在怀里,低头闭目,听天由命。耳朵里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响声过后,一切又恢复死寂。国华这才睁开眼来,方形门拱上落下一块巨石,将甬道堵的严严实实。 荷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住,好半天才缓过神,带着哭腔问: “这可怎么办?咱们出不去了。” “没事,你看蜡烛的火苗一直朝我们这边吹,说明还有其它的出口。就是没有出口也不要紧,这点小机关难不住我这个摸金校尉。” 邵国华嘴上虽说些轻松话来宽慰老婆,但心里却着实紧张的很。低头看了看脚板下一块突兀的圆石,正是他刚才粗心踏上这块活动的小石头,才导致甬道被封死。幸亏只是一块石板闸住了门,要是古人安了铁矛和弩#箭,只怕自己和荷花要被穿成刺猬。 他一边暗恨自己学艺不精,一边在附近搜寻打开石板的机关,终于在一只石狗的雕像处发现端倪。只见这狗舌头特别长,也特别光滑,顿时喜道: “开门的机关就在这。” 伸手旋转狗舌头,狗嘴里传来咔咔声,像是带动了一个绞盘,石门也出现往上提升的迹象。荷花欢心雀跃道: “动了!动了……” 话音未落,稍有松动的石门往下震了震,发出一声闷响后再无动静。狗舌头也毫无着力感,拨出来一看,只见根部方形石柱上残留着几点黑色的木屑。 国华心中十分懊恼,但脸上仍笑嘻嘻的说: “年代久远,里面的轮#盘断了。但找到机关就好办,这种笨重的门,都是利用杠杆原理来开启。我们先去里面看看,回头再过来砸开石狗。”他这话是安慰荷花,自己心里清楚,凭现有的材料,要想恢复机关谈何容易。 但荷花对老公非常信任,觉得他无所不能,既然轻描淡写的说不要紧,那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了。她点点头,跟在男人身后慢慢往前走。 有了前车之鉴,邵国华分外小心。为了防止再出现意外,他从荷花手上要来打狗棒,一路敲敲打打的走了十来分钟,忽然手电光中出现一道飘飘乎乎的黑影,像是一个人,却看不到胸部以上的轮廓。 饶是他胆大,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出一身冷汗,停下脚轻声说: “你闭上眼待在这别动。” 跟在后面的荷花并没有看到那黑影,紧张地问: “怎么啦?” “前面有不干净的东西,可能是盗墓贼触碰到机关,被长矛刺死了。” 邵国华把手上的打蛇棒子递给荷花,自己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提着砍柴刀小心翼翼的向黑影慢慢挪去。 荷花听说前面有死人,哪还敢往前走,可又担心老公的安全,壮着胆子打开手电,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却看见狭窄的甬道,被数十根交叉的长矛横空挡住去路,两边崖壁跌落的矛更是不计其数,一眼望不到头。横空的长矛一头钉在崖壁上,一头挑着副骷髅,相互交错,竟然立而不到。只是那胸部以上没有依托,在重力作用下,皑皑白骨散落一地。 黑衣随着甬道的风摇摆不定,透出一种狰狞的诡异。荷花的心因为害怕而提到嗓子眼上,她打了一个冷战,发出颤抖的声音: “你小心点。” 邵国华仔细搜寻,发现长矛除了矛尖有点铁,其它的竟是木头所做,心里大是奇怪:这是什么树木,竟然会千年不朽?拿着砍柴刀轻轻一碰,一根长矛应声而断,落在地上跌成数十截,显然已经碳化。随着这根长矛跌落,其它几根长矛以及挂在上面的人骨和衣服,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的坍塌下来,把两人吓了一跳。 出于对亡人的尊重,他摒着呼吸把人骨移到崖壁边,并用死者的衣服将其覆盖,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揖。然后在附近仔细搜索盗墓贼触动的机关,除了崖壁上密密麻麻布满拳头大小的深洞,却发现不了机关是如何布置,又是如何触发的。 这一下,邵国华害怕起来,如果没有这个盗墓贼的先行闯入,自己和荷花只怕也会凶多吉少。心里直后悔不该如此莽撞,更不该把老婆带进来。前面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机关,都怪自己太好奇、太贪婪,把她也置于险恶之中。 荷花见他跟木头一样待在原地,忍不住问道: “怎么啦?” “啊,没什么。”邵国华从后悔中清醒。退回去也是死路一条,眼下只有硬着头皮往前闯,说不定还会有条生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把心一横,对荷花说: “前面可能还会有机关,我们保持这个距离,万一有事我能躲闪开来。”实际上这只是一个借口,自己在前方排雷,她就有生存的可能。 荷花幽幽地埋怨一句: “叫你回去你不回。” 国华嘿嘿笑了两声,心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今天就豁出去了,真要是倒了霉,只怪自己命不好。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他一改缩手缩脚的样子,大踏步地往前走。忽而一想:自己要是挂在这,荷花怎么办?她能出的去吗?万一出了事,两个孩子和传贵哥又该怎么活?自己一个冒失,影响的将是整个家。 为了这个家,邵国华又小心谨慎起来,拿着电鱼的杆子一路敲打,胆战心惊地走了十来分钟,忽听前面传来轰轰隆隆的闷声,十分古怪,就像巨龙在嘶吼咆哮,他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绣面芙蓉一笑开 萧传贵看了一会儿电视,便索然无味地将其关掉上了床。刚想闭上眼清静清静,耳朵边却传来小宝和秀儿的争吵声,就听见小宝霸道地说: “你以后不许跟来旺玩,他给你吃的也要扔掉。” 秀儿嘟着嘴道: “我偏不,你怎么老见不得他对我好?” “我对你好就行,干嘛要他对你好?”小宝忿忿地说: “那个来旺坏的很,前些天看桃花穿件新衣,漂漂亮亮的,他就去讨好桃花。后来又看见惠淑从县里回来跟洋娃娃似的,他又去讨好惠淑。现在又来讨好你,你要是吃了他的东西,他就会跟别人说你是他女朋友。” 秀儿扬着小嘴说: “做他女朋友挺好呀,来旺哥长的比你高,比你俊,还会说话哄人开心,还会给吃的。” “可他的女朋友很多,”小宝气呼呼地说: “桃花、惠淑、丫丫、鹃儿……哎呀,我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你就不怕她们不跟你玩?” “怕什么,她们做她们的,我做我的,只要你别在中间挡着就行。来旺哥一跟我说话,你就跟头狼狗一样,恨不得要把他吃了,你这样谁还敢跟我玩。再说我做他女朋友你也不吃亏,有好吃的,咱们还不是分着吃。” 小宝闷闷地说: “他都有那么那么多女朋友,我一个也没有,还要把你抢走,明天非跟他干一架不可。” 秀儿嬉嬉笑道: “他比你大,又比你壮,你打得赢他吗?哥,你别生气。我还是在你这边,谁也抢不走。以后我就做你们两个的女朋友,从他那骗吃的给你总行了吧。” 萧传贵拍着床板叫了声: “你们两个小鬼,这么晚还不睡,叽叽喳喳地说什么呢?快点睡。” 小孩子的一番对话引起传贵的深思,这段时间他努力地想转换和端正自己的角色,可这个过程非常艰难。在心底里他始终认为荷花是自己的妻子,他也认为荷花是最爱自己。虽然从荷花的身上他看出些许变化,但他认为这种变化是因为荷花的善良和身体本能需求引起的。 他假想着要是有一天自己的病好了,他们三个人该如何处理这不清不楚的关糸?让荷花和华儿离婚?这似乎很对不起华儿,自己的良心也会过不去。自己一走了之,找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再去闯条出路,赚些钱再寄回家里,这似乎是最好的方法,可自己真的能舍得离开荷花,离开这个家吗? 他们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回来?干柴逢烈火,久别胜新婚。按理说他们应该早早回来亲热才对,难道是嫌我碍事,躲到外面去亲热?可看华儿的样子不像是嫌我碍事,难道是荷花的心已经转移?可那天她为什么还能跟以前那样陪着自己睡呢? 萧传贵在患得患失的胡思乱想中渐渐入睡,他哪知道那两个人正被关在洞穴中出不来。古怪的声音让邵国华惊疑不定,迟迟不敢向前。荷花是在大山里长大,对这种声响见怪不怪,走到老公身边说: “这是瀑布落到水潭,在洞里引起的回声。” 邵国华奇怪道: “哪来的瀑布?古人筑墓一般都会选择地势高的地方,难道是地下河改道把墓室冲了?” 荷花把手电往前方一照,抿嘴乐道: “这哪是什么墓穴,就是个山洞而已。在我娘家,这种山洞多的是,一到热天我们就躲在里面纳凉。”她本来是既紧张又害怕,若不是国华非要探个究竟,恐怕早就打了退堂鼓。如今一见是个普通山洞,心顿时放了下来,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几分。 这是一座可以容纳几千人的大山洞,一股湍急的水柱从两米高的山壁上窜出,形成一道小小的瀑布落在洞底二十多平方的水潭上。从潭里溢出的水又汇成一条浅浅的溪流,沿着山壁蜿蜒到山洞另一头,没入在岩石中。 洞顶上倒挂着巨大的石钟乳,在手电光下显得晶莹玉润、钟灵毓秀,闪着如宝石般的碎光。洞里满是千奇百怪、姿态万千的岩石,它们或盘石犬牙,或光怪陆离,在似与不似之间给山洞添了些童趣。 国华吹灭手中的蜡烛,拧开手电四处打量山洞,由衷地赞叹一句: “真美!” 荷花对他抛了一个媚眼,娇笑道: “少见多怪。”说着就往瀑布下潭水走去。 国华跟在她身后笑道: “你是在大山里长大的,当然对这个洞不足为奇。我们那全是鸟不生蛋的小山丘,哪有这么大的山洞。不过也真是奇怪,既然是个山洞,干嘛要做石门封起来?这封门的人又是如何出去的?” 荷花没理会国华的话,早先的欢爱让她出了一身的汗,后来又是挖洞又是在地上爬,弄得身上污浊不堪。放下心的她一见到水,就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洗一洗。 国华带着疑问又折返身在洞里四处搜寻,他发现靠西边有很多山石是人工堆砌的,平平长长的一道,像是一个通铺。而东边一些岩石被凿成几十个灶台,灶台边还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溜枯朽的木柴。 四周的山壁上也凿出一个个小洞,有些洞里还残留着丝麻类的织物,只是沾手就变成了灰。有些洞里搁着陶罐,里面还残存着粗盐巴。显然,在这洞里曾经有人居住过,也许就是萧家先祖带领族人在此躲避战乱,可为什么他们要封闭这个天然的避难场所呢? 正当国华百思不得其解时,忽听见荷花惊慌的叫声: “呀……水里有东西!” 接着是“扑通”一声,整个人跌落在水潭中。 邵国华立即不管不顾地飞奔过来,跳下水潭将她紧紧护住,用手电在水面上照来照去,只见几条十来斤重的大鱼围着两人打着转。他哈哈大笑,连声说: “发财了,发财了。没想到这个小水潭里还有这么大的鱼,就算出不去,也饿不死咱们。” 荷花惊魂未定,嗔怪道: “你就知道打鱼,刚才差点没把我吓死。衣服全湿透了,还怎么出去见人。” 国华呵呵直笑,促狭地拧了一下女人屁#股上的细肉说: “你先上岸去,我来替你报仇,先逮它一条填填肚子。” 荷花白了他一眼说: “是生吃还是用蜡烛烤?” “这个你不用担心,”邵国华嬉笑道: “那边上还留着前人存下的柴火,够我们烧一辈子。你先等着,我去把火生着。” 他跳上岸从木柴堆里抱出一大捆柴火,这些柴火都是圆粗的结木,由于年代久远已经脱水碳化,极易点燃。 国华生着火后又摆弄起打鱼的电瓶来,因为他不知道还要在洞里待多久,得让电池更经久耐用些。虽然他的物理成绩不好,但简单的串联并联电路还是知道。 在这个时候,邵国华是从心底里感谢教他的初中物理老师。两个手电筒的灯泡被串接在一个六伏的电瓶上,形成两盏小小的灯,虽比不上手电筒来的光亮,但柔和的色彩给了人一种极大的安全感。 邵国华满意地背上自己的杰做,将两只灯泡绑在打鱼竿上,他就像是一个探测地雷的战士,又在山洞石块中搜寻有价值的目标。 荷花见岸上生起大火,爱干净的她索性把湿透的衣服脱了,赤*身l体地站在水潭中间,把潭中的山石当成搓衣板洗起衣服来。洗完自己的不说,还冲着国华喊道: “快把你的衣服脱给我,脏兮兮的,跟从泥潭里爬出来的土狗一样,就是小宝也没像你这样。” 国华嗯了一声,将电灯关了,卸下电瓶笑嘻嘻地说: “你见过有我这么大的土狗吗?再说我要是土狗,你岂不成了母狗。” 他脱下衣裤,准备将它扔向水潭中的荷花,可在那一刻,他的眼睛直了…… 洗尽铅华的素颜,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一朵盛开的芙蓉,含着娇羞绯红,透着妩媚神彩。瀑布般的乌发,与雪白的香肩,相映成辉,清秀而雅洁。清澈的溪水,漫过冰肌玉骨,那一抹令人目眩的肤白,如同含香的嫩玉。飞瀑叮咚,溅起无数碎玉,在亭亭玉立的娇躯周围,形成点点珍珠。丝丝缕缕的雾气,缠绕着含笑的美人,如同在华丽的织绵上,用细笔精绘出的仙女。那仙女,嫩蕊凝珠,仿佛洛神凌波微步,带着惊艳的风韵,要在这仙境中翩翩起舞,徐徐飞升。 荷花见国华如同呆鹅一般待在原地,双眸更是春水流盼,一颦一笑极具妩媚的诱惑,娇柔滴翠的盈盈软语: “还不快把衣服扔过来。”能吸引心上人的眼球就是她最大的骄傲,怎不叫她芳心窃喜。 国华这才如梦方醒,跑到荷花身边赞美道: “太美啦!你知道吗,你身上有种细细幽幽的美,一种妖艳的华丽,还有股叫人血脉贲张的荡浪。啊……还有这沁人心脾的芬芳,飘飘渺渺,似有似无,却让人神魂俱醉,难怪那些鱼儿都要围着你打转。” 荷花咯咯娇笑,带着妖娆的媚意荡笑: “你又拿这些甜言蜜语来迷惑我,也不怕给肚子里的孩子听到。” 国华呵呵直笑,拥着荷花轻吮,双手在她敏感部位极其不老实。 荷花欲拒还迎、鼻息啾啾的埋怨: “你怎么又不安分,刚才还没累够啊。” “你这模样勾去了我的魂,就是累死也心甘,难怪当年传贵哥会为你舍死拼斗那些小混混。”说到传贵,国华心里泛起异样的冲动,他舔着女人柔软的耳垂,轻声问: “我不在家时,哥是怎么撩拨你的,你喜欢吗?” 荷花摸着国华的脸说: “对不起……” 可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凉凉的樱唇就被温暖的唇瓣覆盖,灵巧的舌撬开洁白的贝齿,贪婪地索取着柔软,将欲#望延伸至每一个角落。 在空寂的山洞中,时间已经静止,天地仿佛消失,只有炽热的缠绵在香津浓滑的舌间传递。 深情的吻像寒冬里的烈火,夏日的凉风,把烦恼和惆怅烧尽吹散。快乐的吻像春天的细雨,秋日的瓜香,把浪漫和幸福滋润收获。 这甜甜蜜蜜的吻让男人清香迷醉了女人的心智,让女人柔软膨胀了男人的欲#望…… ※※※※※※※※※※※※※※※※※※※※ 浣溪沙·绣面芙蓉一笑开 李清照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 醉里且贪欢笑 萧传贵醒的早,见荷花和国华还没有回来,心里顿时有些发慌。这是从未有过的现象,两个人出去打鱼怎么会一宿未归?就是要背着他到外面亲热,也不会夜不归宿啊,难道是在外面睡过头啦? 他拄着拐杖挪到院门口,双眼就像探照灯一样,不停地朝田野和远山上搜寻,希望能看到他们沐着晨色的身影。 庄稼人一般起的早,田间已能看见他们忙碌的身影。一位从门口路过准备下地的萧家村人,笑着对传贵打声招呼: “传贵哥,在门口看什么呢?” 萧传贵含糊地应承: “下地去啊。” 他怕引起村里人注意,返身回到屋里。小宝揉着眼睛从自己房里出来,叫道: “娘,我饿了。” 秀儿跟在他身后喊: “我也饿了。” 传贵拄着杖从门口椅子上站起来,对两个孩子说: “他们都出去做事了,今天我们来做早饭好不好?” 秀儿立刻跳起来: “好,我去烧火。”小孩子喜欢玩火,逮着机会就不放过。 传贵忙道: “不急,不急。还要淘米切菜,你们都听我指挥,不然就不准进厨房。” 两个小人儿应了声是,在传贵调动下有模有样地干起活来。等早饭都做好,还不见国华和荷花回来。萧传贵心里着急担心,但脸上却没露出一点声色,细声对小宝说: “到你娘床头把她电话拿来,给你爹打个电话,叫他们早点回来吃饭。” 小宝应了声,飞奔进屋,又拿着电话迈着碎步出来说: “爹的电话联系不上,总是说不在服务区内。” 传贵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们出了事?他对两个孩子说: “你们快吃吧,我到……”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萧村长从门口进来,笑眯眯地说: “在吃饭啊。” “三叔来了,快坐,快坐。还没吃饭吧?小宝,去给你三公公拿幅碗筷来。” 萧村长瞄了一眼桌上的菜,笑道: “吃过了,吃过了。我来是想把昨天的帐结了。” “哦,那钱早准备好了。”传贵侧身对小宝说: “去把你娘枕头底下的钱拿来。” 他正想请托村长让村里人去找找国华和荷花,哪知道萧村长没话找话,故作神秘地说: “昨晚犁完你家的田后,碰上一件邪事,是我亲眼看到的。大概在九点来钟,后山禁地有鬼火冒出,飘飘忽忽,还没等我细看,一下子又没了。先前狗娃爹听到那有杀气腾腾的仙乐声,我又看到鬼火,只怕是村子里进了邪气。为这事,我昨晚一宿都没睡,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这邪气会出在哪。” 传贵心里愈发紧张:难道这两人去了后山?还是在那撞了邪? 他把到嘴边的话又缩回去,装做一幅无所谓的样子说: “这几年都风调雨顺,大伙的日子也是越过越红火,哪来的邪气。” 小宝拿了钱来,传贵接过来数了一遍后又递给萧村长。 萧村长一边沾着口水点着数,一边说了句: “大意不得,还是小心点好。” 数完钱后,他满脸的肉都笑成一团,咧开嘴道: “怎么没看到你媳妇和她哥呢?这么早就下地去啦?” “他俩个办事去了。对啦,不知三叔有没有时间?荷花和她哥恐怕没时间顾及家里的田,您要是肯帮忙,工钱别人给多少我也出多少。” 萧村长哈哈笑道: “我是没问题,就怕你媳妇回头心疼钱。” “没事,没事。”传贵讪讪笑道: “这家还是我说了算。” 送走村长后,萧传贵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恨不得拄着拐杖奔上山去。心里暗恼国华和荷花,怎么少不更事,要往禁地上跑呢?同时又担心两人的安危,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为何还不回家? 洞中岁月自消遣,不知今夕是何年?这对情*欲旺盛的年轻鸳鸯,并没有被出不去给吓倒,而是在享受着旖旎的风光。他们抛却尘世间的纷扰,在宁静的山洞中贪婪而无休止地索求,一轮又一轮,一回又一回,完完全全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 幽暗的山洞挡住了日月的光华,遮掩了时间的脚步,让沉睡的人不知岁月长短。熊熊的火苗慢慢变弱,最后是余烟袅袅成了一堆白灰。洞中的清冷让国华和荷花相拥取暖,兀自大睡不醒。 这一觉是无比的香甜,飞瀑的哗哗声响和溪流的潺潺细语,仿佛成了一首最优美动听的安眠曲,让身心疲惫的他们沉浸在梦乡的恬静中。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荷花才最先醒来。漆黑中,她看不见国华的脸,凭着感觉趴在男人怀里,捏着他柔软的耳垂,慵懒地问: “几点了?” 国华“嗯”了一声,并没有急于去摸手机,而是享受着女人冰肌凝脂的美妙,漫不经心地说: “天这么黑,应该还早的很。” “可我肚子饿了,你难道不饿?” “我也饿。”国华双手握着荷花的腰,亳无征兆地融入到女人身体中,轻佻地笑了声: “都说秀色可餐,有你在身边我就不会觉得饿。” 荷花娥眉微蹙地细语: “你真是头喂不饱的野狼。” 好半天,闷声不响的国华才停止动作,摸出手机叫了一声: “糟糕!我们在山洞里待了一宿。” 荷花余韵未了,一动不动地问: “现在几点?” “下午三点。” 邵国华爬起身,就着手机的余光拧开电瓶上两盏小灯。荷花拿手遮挡突如其来的光,待眼睛适应后才轻轻地说: “你快给哥打电话,他现在肯定很着急。” 国华嗯了声,赤着身举着手机在洞里四处寻找信号,最终懊恼地说了句: “一点信号都没有,先把肚子填饱吧,回头我到甬道上头去看看有没有。” 他抱了一堆柴重新把火点燃,徒手抓起一条大鱼,用砍柴刀将鱼开膛剖肚,清洗干净后穿在打蛇棍上,架在火边上烤。回过头对仍躺着不愿动的荷花说: “怎么还跟小猫似的,快起来。” 荷花斜横他一眼,娇慵地坐起身,带着一丝幽怨嗔怪: “怎么在洞里你就变了个人,跟吃人的野兽一样,弄得我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国华嘻嘻直笑,调侃道: “我们这是回到原始社会,当然会兽性大发。刚才你还哼哼唧唧的不要不要,现在倒埋怨起我来。” 荷花贴在国华背上,媚眼如丝地说: “要是没牵没挂,这样待着也挺好。唉……也不知哥和两个孩子中午吃的是什么?只怕他们会胡乱对付。” “你别担心他们,哥是有主见的人,有他在,饿不着两个孩子。我倒是担心出去后怎么跟哥解释,一天一晚不着家,一顿骂是免不了的。可该怎么圆过去呢?总不能跟他说我们是找他家老祖宗坟吧。” “他要是知道你是去挖他家祖宗的坟,肯定会剥你的皮。” “管他呢,”国华嘿嘿笑道: “他要剥就随他剥吧,咱们先出去再说。”他把烤鱼的打蛇棍塞到荷花手中说: “你慢慢烤,那陶罐里有粗盐巴,可以化成囟水醮在鱼身上。我先去看看那道门,得想法子把它弄开来。” 荷花转着棍子问: “那盐还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东西,恐怕早已经变质。” “盐就是矿物质,学名叫氯化钠,跟石头一个性质。俗话说人倒霉盐罐都生蛆,可你几时见过盐罐生蛆的。” 国华穿上衣服,背起电瓶,拿上绳索,在荷花一句“你早点回来”的叮嘱声中走入甬道。 闸住甬道的石板足有几百上千斤重,前人利用绞盘的杠杆原理,设计出一个非常巧妙的机关,可惜绳索和绞盘皆已腐烂。邵国华要想凭手上现有的工具打开石门,只怕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才行。 他想试着抬抬石门,可整个石板光滑平整,连个受力的地方都没有。又尝试着把砍柴刀塞到门缝下去撬,把脸憋得通红也没让门稍动一丝一毫,只得垂头丧气地无功而返。 为了不让荷花担心,邵国华没把沮丧放在脸上,而是轻描淡写地说: “绞盘烂了,我们恐怕要在这多待几天。” 荷花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撕下一块鱼肉塞到国华嘴中说: “你看烤熟了没有?” 国华心里有事,哪有兴致去顾及这肉熟没熟,吧唧几口后应付道: “嗯,外焦里嫩,非常香。” 荷花听得高兴,又撕下一块鱼肉塞进国华嘴中,邵国华鼓鼓囊囊地说: “你自己多吃点,肚子里还有张嘴呢。” 荷花愈发的高兴,靠在国华怀里将那鱼肉撕成一片片,一边喂着国华一边自己也津津有味地咀嚼起来。两人将十多斤的大鱼吃了半边,这才打着饱嗝住了嘴。 吃也吃饱了,睡也睡足了,无所事事的两个人相互依偎在火堆边,盯着跳动的小火苗发起愣来。 国华脑中想的是如何利用洞中现有的材料,尽快重新做一个绞盘,可洞中除了石头就是一大堆已炭化的木柴。尽管国华会些石匠活,但他还没那个本事能赤手空掌地把石头打磨成绞盘。那堆木柴更不能指望,能拿的起来就算不错。 伤脑筋啊,伤脑筋!国华沉默地思索着一个个方案,又一一推翻来。 “难道真得要困死在这个地方?” 邵国华一想到会被困住,心里就开始不安起来。而此时的荷花却像是无忧无虑的少女,靠在男人的怀里,摸着微凸的肚皮,竟然笑颜如花地哼起歌来: “月朦胧鸟朦胧,萤火照夜空。山朦胧鸟朦胧,秋虫在呢哝。花朦胧夜朦胧,晚风叩帘拢。灯朦胧人朦胧,但愿同入梦……” ※※※※※※※※※※※※※※※※※※※※ 西江月·遣兴 [ 宋 ] ?辛弃疾 醉里且贪欢笑,要愁那得工夫。近来始觉古人书。信著全无是处。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 世上闲人地上仙 深情而甜美的歌声驱散了国华心中那丝浮躁,他低声跟着合唱。一曲终了,荷花娇滴滴的问: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喜欢琼瑶剧?” 邵国华暂时从烦恼中解脱出来,笑道: “琼瑶的小说我看了不少,高中的时候,她的小说在我们这代人风靡一时。琼瑶剧我没看过一部完整的,就是冲着里面的演员瞄了几眼。都是些俊男美女,看上去让人赏心悦目,但那闹哄哄的说话让人心烦。” “哼!你肯定是冲那些漂亮女演员去的,她们中谁是你的梦中情人?” 国华嘿嘿笑道: “歌德在《少年维特之烦恼》中有这么一句话,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我就不相信你做女儿时,心里没有自己的白马王子。” 荷花面带桃花,柔情似水地细声盈语: “歌德是谁?《少年维特之烦恼》?没听说过。” “歌德是德国的一位作家,他在年青时爱上他朋友的未婚妻,并在一本书中写道:‘我竟到了如此的境地,对她的感情包容了一切。我竟到了如此的境地,没有她我的所有都将纸上谈兵。我已有上百次起了去搂她脖子的念头,伟大的上帝知道,一个人看到眼前有那么多心爱的东西,却不能伸手去取,他心里多么痛苦呀!伸手去拿,这原本是人类最自然。’他还有一个朋友叫叶尔查林,因为爱上别人妻子,结果受不了舆论的指责而自杀。歌德以这些为原型,创作了小说《少年维特之烦恼》,主人翁维特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他的烦恼。” 荷花羡慕地说: “你们会读书真是好,知道的事情比我多多了。” 国华吻了一下生香玉颈,握住一对丰满的白兔,自叹自怜地说: “爱情这东西真是说不清道不明,有的夫妻恩爱一辈,但未必有真爱情。有的人只要见上一面,便会在爱情的海洋中呛死。国界阻挡不了躁动的心,年龄限制不了融合,道德抑制不住情感,俊丑影响不了甜蜜。就拿我来说吧,明知道你是有夫之妇,可仍会跟叶尔查林一样爱上你。那种感觉就像是吸食鸦*片的瘾*君子,总对自己说这样不好,戒掉吧,可到后来还是越陷越深。” “你是不是有些后悔?”荷花心有隐忧,觉得自己的爱是高攀的,害怕有一天会被摔得四分五裂。 “后悔!什么是后悔?我是庆幸当初会爱上你,跟你在一起越久,就越发现自己离不开你。” “你为什么会爱上一个没读过书的乡下妹子?” “爱是没有理由的,要去找理由,我可以说上百种。清纯、美丽,朴素、勤劳,善良、忠贞,还有你在床上的……” 荷花掐了一下国华大腿上的肉,在男人丝丝吸气声中幽幽地叹道: “唉……我算哪门子忠贞,夹在两个男人中间,怕这个小心眼吃醋,又怕那个小心眼受不了委屈。总想着把水端的平平的,既不渴了这个,又不呛了那个。” “你对传贵哥的不离不弃就是你的忠贞,要是哪一天我也动弹不得,你肯定也会一如既往的爱我。” “呸呸呸……你要死啊,乌鸦嘴!怎么就不晓得说点好话,难道盼着我找第三个男人不成!” 邵国华似笑非笑地说: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早时不算计,过后一场空……” 他用行动代替语言,用欲#望来掩盖心底里那丝可能会困死洞中的恐惧,把所有的烦恼都抛之脑后,只专心于享受目前这一刻柔软滑腻的美。高挑苗条的荷花在哼唧声中再一次迷失了自己。 万场快乐千场醉,世上闲人地上仙。如果快乐会像浪潮一样袭击人的心灵,那终究还是会有退潮的时候。退潮后的荷花就如同断了骨的蛇,软绵绵地趴在国华身边,望着跳动的火苗,幽幽地说: “要是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该多好,这地方太美了,真不想出去……” 也许是承载了太多的幸福,说了会话后,她便疲惫地闭上美丽的大眼睛,在火光的温暖中安然入睡,嫣红的脸宛如婴儿一般甜美。 邵国华却没办法睡得着,他一边搂抱着妻子,让她睡的更舒服些,一边思忖该如何脱离目前的困境。难道真要学铁棒磨成针的精神,将这巨石打造成石盘?真要如此,只怕自己跟荷花得在洞里待上好几年。 待上几年,两人过过二人世界倒也不可怕,可荷花肚子里孩子怎么办?传贵哥能带好小宝和秀儿吗?公司又由谁来照看…… 正当他一筹莫展,从小瀑布中落下一条大鱼,“扑通”一声,将他从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中惊醒。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 “我说潭中哪来的大鱼,全都是好奇害死了猫。我要是不好奇,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困境。” 他的思绪又转回到如何开启石门,心里暗骂:这些古人真不是东西,在入洞口拿着大石条拴着石门不说,还在半路上设置机关。防什么呢!又没看到一个铜钱子儿…… 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从种种迹象来看,这里无疑是萧家先祖避难场所。既然是避难之地,不可能只用一次就弃而不用,门栓的大石条肯定要有人来打开。那开门的人又是从哪儿进来的? 邵国华顿时兴奋起来,眼睛飘向瀑布上方。那地方在昏暗的火光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小洞,飞溅的溪水就是从那小洞中流出。心道: 这里肯定有出口,危难之时,萧家祖先从这里爬进来打开石门。太平之日,又把洞口封闭从这里爬出去。只是年代久远和几次重大变故发生,导致萧家后人不知道有这个避难山洞的存在。世代相传的话也越传越走样,以至于现在没有一个萧家村人敢上后山来。 希望之光在邵国华眼前大放光采,就像探照灯一样为他照亮一条康庄大道。亢奋的他,连忙唤醒荷花: “荷花……荷花……” 荷花睡眼惺忪地问: “现在几点?” 国华打开手机说: “快八点。” 荷花又问: “是早上八点还是晚上八点?” 国华呵呵直笑,捏了一下她的琼鼻说: “是晚上八点,你睡糊涂了吧。” “在这黑不溜秋的洞里,谁分的清是白天还是晚上。” 荷花打了个哈欠,惬意的伸了一个懒腰。娇艳欲滴的媚态直让国华喉结蠕动,若不是心里有事,只怕又会天雷勾地火。他促狭地止住汹涌的波涛,催促道: “快把衣服穿上,咱们该出去了。” 两人将剩下的半边鱼吃的干干净净,收拾好东西,来到瀑布下。两米多高的小瀑布,是难不住邵国华的。他脱去上衣递给荷花,轻轻一纵,双手抓住出水口旁边的岩石,三下两下爬到瀑布口。 水流上方只有十几二十公分高的洞口,一个成年人无论如何也过不去。国华懊恼地思忖:难道自己想错了?洞穴已经被搜寻了几十遍,除了这处小小的洞口,其它地方连个老鼠洞都没有。他双手紧抓岩石,伸出一只脚去试着水深,竟然探不到底。 邵国华大喜过望,双手交替攀着岩石,慢慢进入到溪水之中。尽管水流湍急,他仍牢牢的躬腰站立在瀑布口,试着用两只手抓着洞口上方的岩石,摸着黑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水下的路非常光滑平整。 荷花见他走入洞中不见踪影,立即叫起来: “怎么样?要是不好走就快回来。” 国华返回身顺着瀑布跳入潭中,乐呵呵地说: “沿着水道肯定能走的出去,只是水流有些急,你得做好准备。” “我又不是财主家的娇小姐,怕什么!”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去攀爬岩石。 邵国华忙拉住她说: “等等,东西不要啦?里面黑咕隆冬的,什么也看不见,起码得把手电带上。手机和蜡烛也得带着,万一电筒没有电,它们还能管一阵子。还有绳子和柴刀,谁知道前面的路会有什么妖怪。” 荷花吃吃直笑: “别婆婆妈妈啦,要走就快点,趁着天黑赶回家。” 邵国华从电鱼器上扯下几根细线说: “你要把头发盘起来,我把手电绑在你头上,这样水就浸不到它。” 荷花依言盘起头,国华拿着手电和绳子准备往头发上扎,她却偏开头叫道: “笨手笨脚的,别弄乱我的头发。” “都什么时候了还臭美。” 邵国华将细线和手电给了她,自己跳入水潭中抓起鱼来。荷花不解地问: “都要走了还抓什么鱼?” “这清水鱼又大味又美,抓几条给哥和孩子们尝尝鲜。” 邵国华连抓四条大的塞进鱼篓,见篓子塞不下才罢了手。又把手机、打火机和蜡烛放进上衣口袋,将衣服卷成一团,用细线固定在头顶。 荷花扎好手电,望着国华妩媚一笑: “瞧我漂亮不?” “漂亮,跟二郎神一样,一道神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要是二郎神,你就是孝天犬。” 邵国华口咬着手电,含糊不清地说: “是,是,我是孝天犬,做你一辈子的狗。” 两人攀上瀑布口,紧抓着岩石,在水中一步一步挪动,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水洞才渐渐变大,人可以直起身来。忽然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小小的山洞呈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一座不到二十平方的拱型山洞,伸手就可以摸到洞顶的岩石,周边是层层岩石构成的山壁,湍急的溪水就是从对面的山壁里奔流而出,显然那里也有一个隐藏在水下的暗洞。 荷花失望地道: “白走一趟,这哪有出口啊,我们还是走回去另想办法吧。” 国华把鱼篓固定在溪流中,怕它被冲走,又用粗麻绳糸在岸上一块山石上。解下头上的衣服说: “那里肯定也有个暗洞,我先游过去看看。” 荷花担心地说: “你小心点,万一不行就赶快回来,千万别逞强。” 国华“嗯”了一声,深吸一口气没入水中。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荷花的心也越来越紧,那每一秒的跳动,就像是有重锤在心尖上敲打一样。这都快有四、五分钟了,怎么还没出来!心里焦急的她,把手电搁在岸边,攀着岩石下到水中,准备也潜进去看看。忽见一团黑影从洞口直流而出,她尖叫一声: “国华……” ※※※※※※※※※※※※※※※※※※※※ 感怀 唐寅?(明)? 不炼金丹不坐禅,饥来吃饭倦来眠。 生涯画笔兼诗笔,踪迹花边与柳边。 镜里形骸春共老,灯前夫妇月同圆。 万场快乐千场醉,世上闲人地上仙。 山重水复疑无路 邵国华在水中摸索前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每迈一步都很艰难。但他舍不得放弃,总以为下一秒就能走出暗洞。直到头昏脑胀、胸闷异常,才感觉不妙,心想:这里即使有出口,也没法憋这么久的气。 他不再逞强,吐出两个气泡后,黯然回返。可这时他已经在水底待的时间过长,意识渐渐模糊。情急之下,不敢再攀岩石,而是双手护着头,任由水流将自己冲走。 连吞几口溪水而即将陷入昏迷的国华,被高分贝的音量惊醒,本能地把头抬出水面,伸手去抓河床边的岩石。在湍急的水流中,岩石异常光滑,接连滑过几处,终于让他抓住鱼篓。强大的力量连鱼篓钉在岩石缝中的小铁钎都拨了出来,幸好有那粗麻绳挡了一挡,这才稳住身形。 荷花爬上岸,迅速跑到他身边,将其从水里拖上来,望着他那被岩石蹭破皮的手,心疼地埋怨: “你真是不要命,叫你早点回来就是不听。” 邵国华脸色通红地喘着粗气,好半天才拍了拍仍就砰砰急跳的心,心有余悸的说: “好险把命丢在这,幸亏有先见之明抓了这几条鱼。水路走不得,咱们得另外想办法。” 荷花揉了揉眼睛,带着哭腔道: “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想想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呀。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能出去当然好,要是出不去,我们就这样凑合着过呗。”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邵国华一本正经地说: “回头咱俩多生几个孩子,到时人多力量大,就可以把石门抬起来。” 荷花噗嗤一声,掐了他手臂一把,嗔怪道: “我跟你说正经话,你却是满嘴跑火车。” “难怪孔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你动不动就掐我,这身上不知道有多少肉给你掐青了。” “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显得你学问比我大是不?”荷花没听懂他说的话,但从字面和男人的神态上看,一定是在说自己坏话,作势又要来掐。 国华一把搂住她,让她在自己怀里动弹不得,嬉笑地说: “这是孔子说的话,跟老婆太近了容易失礼,远离又容易招致怨恨。就像咱俩,一靠近呢就想做那事。要是我长时间不着家,你心里肯定又怨恨我。唉……这孔老二只怕也是好色之徒。” 荷花哪信他的鬼话,挣扎几下说: “全身湿漉漉的,你不觉得难过?快把衣服脱了。” “待会儿还要走回去,现在拧干了回头还得要湿。” “今天吃了饭明天还得要吃,你何不索性今天别吃。”荷花白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湿衣服脱了下来。 邵国华嘿嘿直笑,将衣服脱掉扔给她,又将自己干燥的上衣披在她赤l裸的身上,亲了一口红彤彤的脸蛋说: “小心别着了凉。” 荷花心里甜滋滋的,拿着衣服在溪水中荡了荡,拧干后平摊在岩石上。国华则不甘心地在山洞四处搜寻,希望能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还真别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他突然发现在一块有棱角的岩石上挂着一点点小黑片,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岩石的色斑。用手轻轻一点,那小黑片的一角顿成粉末状。 “荷花,快来看!” 突兀的叫喊声吓了荷花一跳,她走过来骂道: “鬼叫什么?找到什么宝啦?” “这是丝制品,说明有人曾经到这里来过。那些落门栓的人,肯定是从这里出去的。咱们分头找找,洞里绝对有出去的机关。” 荷花晃着两只白花花的玉兔说: “就是有机关,只怕也早烂成了泥。” 邵国华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但仍不死心地说: “先找到再说,说不定还能打开。” 做为摸金校尉的后人,邵国华虽然没有盗墓的实战经验,但在耳熏目染之下,具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心想过去能穿上丝绸的人,都是富贵人家,高贵的他们怎么会把衣物挂破在这里呢?除非这个人是跪在这里往前爬。可前面是一堵山壁,难道这山壁有问题? 整个山壁光滑如镜,严丝无缝,看不出丝毫可疑之处。他又匍匐在地上,用手电细细搜巡壁脚下的地面,一边吹去地上的浮灰,一边拿着摸金符轻轻敲击地面。 荷花将四周大致看一遍后,便没了寻找的兴趣,坐在山石上将衣服扣子扣好,翘着粉嫩嫩的大腿,自得其乐地哼起小曲: “春天里来百花开,姐儿托香腮。 年轻轻的情郎呀,我在等你来。 春天里来百花开,姐儿乐疯狂。 年轻轻的情郎呀,走进我闺房。 走进我闺房,坐在我身旁。 叫一声我的郎,不要太荒唐……” 忽见老公全身都趴在地上,她笑骂道: “怎么跟邋遢鬼一样,走哪趴在哪,还不快起来!” 见他不搭理,走过来对着屁#股“啪啪”给了两巴掌,戏虐道: “没长耳朵啊。” 国华回过头对她嘘道: “你仔细听,这下面好像是空的。” 他拿着摸金符在挂破丝绸那块岩石下的地面上敲了几敲,果然传来“空空”之声。荷花点着头喜道: “是空的。”转身拿了砍柴刀来说: “你先起来,待我把它刨开来看看。” “你这样子只能做卸岭力士,辱没了我这摸金校尉的名声。这是技术活知道不?你且在边上好好学学,看看你老公是如何破掉这机关。” 邵国华拿着摸金符的尖角,一点一滴地抠着岩石下的地缝,过了大半个小时才抠出一道不到半尺长的缝隙来。 荷花蹲的脚都麻了,不耐烦地说: “照你这样弄,我肚子里的孩子都可以出来喝奶了。你让开,我来。” 她揪着国华的耳朵,硬是把他从地上拖起来,拿刀在岩石上一拍,霸气地娇笑: “巴掌大的地方,还怕它……” 话还没说完,地面伴随着一阵喀啦啦的声响,在两人的目瞪口呆中陷了下去,露出一个直径不到两尺的圆洞。荷花兴高彩烈地揶揄道: “还摸金校尉,都抵不上我一个村姑。” 她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国华下面,脸色绯红地娇嗔: “还不快去洗洗,难看死了。” 邵国华笑着跑到溪水中随意洗了一把,便火急火燎地点燃蜡烛往洞口里放,强劲的风顿时将蜡火扑灭。他惊叫了一声: “不好!里面有毒气,暂时下去不得。” 荷花用手电朝洞里照了照,咯咯直笑: “哪有什么毒气,这是个斜着往下去的洞,跟咱们家灶台烟囱一样,可以起拉风的作用,蜡烛是让风吹灭的。”她见国华兀自不信,便拿着他的湿裤子说: “我拿裤脚挡着风,你再把蜡烛吊进去看看。” 两人如同做游戏般又试了一回,果然如荷花说的那样,裤角让风吹的直晃,蜡烛火苗虽然飘忽闪烁,但却一直未灭,足足燃了一分多钟,国华这才承认: “你说的有道理,待会我先进去,你在后面跟着我。” 两人将湿衣服叠好,躬着身跪爬进洞中,发现膝盖并没有被石头咯痛,低头细看,整个地面铺了一层厚厚草甸,如同宾馆中的地毯。只是年代太久,皆已腐烂成细沫,每往前跪一步,就扬起一阵尘埃,呛得身后的荷花直叫: “你轻一点儿,这澡白冼了。” 邵国华呵呵笑道: “连地面都铺上了草甸,肯定是古人的通道。前面应该没有危险,要不你走在前面。” “你在前头挡着道,我怎么过的去?” “这个简单,我趴在地上,你从我身上爬过去就行。” 国华伸展开四肢,让整个身体贴在地面上。荷花怕手掌和膝盖撑痛了他,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开手脚,如同蛇一样在他身上蠕动。挪到头顶时,揪着他两只耳朵,娇笑连连: “我有些累了,就这样趴着睡一觉行不行?” 邵国华晃着脑袋: “别闹,我们还要在天亮前赶回家。” 荷花吃吃笑着往前爬,等她离开身子跪在地面时,国华促狭地拍了拍丰腴的屁gu,调戏道: “要不是地方太小,我一定要和你这个小狐狸精好好算算帐。” “春风吹,战鼓擂,革#命战士谁怕谁。” 两人一边相互逗着嘴儿,一边顺着草甸向前。走了五、六分钟后,邵国华忽然叫道: “糟糕!刚才没看看那石门有没有机关,要是前面没路,后面的石门又关死,把咱俩困在洞里,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现在才想起来呀,我早看啦。那门落在下面的石槽里,门上凿了两个半圆的洞,可以用手把它提起来,底下有个铁做的锁销,搭上去后就可以让门滑落不下来。锁销上有个圆孔,穿了一根金属细线,亮盏盏的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一拉细线就可以让锁销脱开来,想必那一头就拴在外面的岩石上。” 国华微恼道: “做这个东西的人也缺德,要是绞盘也用铁来做,咱们也用不着吃这么多苦。” “你以为古人不晓得节约啊,”荷花以己度人,想当然地说: “在古代铁肯定很贵,不像木头随地都有,人家也是想省下两个奶粉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狭长向下的洞中爬了四十多分钟,手电打出的光忽被反射回来,国华心中一紧:难道前面又给堵死啦? ※※※※※※※※※※※※※※※※※※※※ 《游山西村》 (南宋)陆游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白首相知犹按剑(一) 双宝大厦前的广场上,仍如往日那样既平静又忙碌。那名年近六十的老保安三爷,操着一口地道的龙江本地口音,叼着客人打赏来的香烟,时不时指挥车辆进进出出。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悄无声息地停在三爷面前,司机轻按一声喇叭,摇下窗问: “老头,哪里可以停车?” 三爷斜眼看着这个剃着板寸头的年轻小伙,拿小手指指甲扣了扣牙齿缝,闷声闷气道: “没位置,你可以停到大马路上去。” “你个死老头,刚才我还看见两辆车开出去,怎么会没位置?” 三爷嘻嘻哈哈地说: “那些位置是给人开的车停的,不是给狗开的车用。” “你个老不死……” 年青人火冒三丈,要打开车门去跟他算帐,却被坐在后座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喝住。此人满脸横肉,一道刀疤自眉骨斜到耳垂,看上去犹如凶神恶煞一般。他打开车门,走到三爷面前,却毕恭毕敬地道: “三爷,您在这忙啊。” 三爷仍就剔着牙缝,弹了弹长长的烟灰,打着哈哈说: “哦,是豹子啊,听说你这些年混的不错,到这来有事?” 豹子横肉直颤,堆出一脸笑来: “过来和人谈点小买卖。”接着对年青人喝道: “还不出来给三爷请安!” 年轻人不情不愿地从车上下来,给三爷鞠了一躬,粗声粗气地说: “给您老请安了。” 三爷连连摆手: “受不起,受不起。” 豹子对三爷笑道: “这是我侄子。”接着又对年青人说: “强子,去车上拿两包好烟给三爷。” 三爷毫不客气,接了烟说: “既然是熟人,那就进去吧。看你这车还挺新的,可以从这绕进去停到地下车库。只要说是我让停的,那老头就会放你们进去。” 豹子道了声谢,又假情假意地说: “三爷要是有空,也到我那去坐坐。” 劳斯莱斯停进双宝大厦职员专用的停车场,林强一下车就问他叔: “这个三爷又是哪路神仙?混成保安还这么□□!” 林龙豹沉着脸说: “以前龙江八把刀,他是第三把,所以道上兄弟都称他为三爷,现在是过了气哟。” “都过了气,叔还□□他个毛啊。” “话不能这样说,”林龙豹拍了拍侄儿的肩膀说: “这年头多份人缘就多份财路,他既然能在双宝公司做保安,说明多少与双宝有些关系。你这臭脾气也要改改,太嚣张没好处。逞一时之气又逞不回一分钱来,做人要低调点。” 林强诺诺的应了几声,随着林龙豹坐电梯直奔十八层。 出了电梯口,邹丽带着一位神态沉稳的年青人迎上前,骚首弄姿地娇笑道: “豹哥,快里面请,几位大佬都来了,就等着您啦。” 林强偷偷盯着邹丽狠看几眼,低下头咽下一口口水。林龙豹跟在邹丽身后哈哈笑道: “几时没见,邹妹子是越发的漂亮。黑山,你最近又在忙什么?” 那位沉稳的年青人笑道: “没忙什么,去了一趟广东。” 林龙豹亲热地拍拍黑山的肩膀,笑眯眯地说: “兄弟,有发财的路子可别忘了哥哥哦。” 黑山笑道: “今天请豹哥来就是要大家都发财。” 邹丽故意落后一步,与林强并肩而行,魅惑地笑问: “兄弟挺面生,和豹哥怎么称呼?” 林强色授魂与,故作斯文地说: “我是他侄儿,叫林强。” 邹丽媚笑地挽住林强的胳膊,半个身子都挂到他身上,嗲声嗲气的小声说: “没想到五大三粗的豹哥还藏着位俊俏的侄儿,以前都在哪发财啊?” “一直在县城替我叔打理业务,最近才到市里。” “这么年青就能成为豹哥的左膀右臂,假以时日,定会长江后浪推前浪,成为人中俊杰。” 林强心里非常受用,眼光时不时瞄向女人胸口那一抹雪白,喉结不停地蠕动。 黑山领着林龙豹走进西餐厅大包间,说是包间,实际上是一个小型会客室。刘明霞翘着腿坐在主位的沙发上,眉飞色舞地跟两位四、五十岁中年人相谈正欢,看见林龙豹进来,忙放下脚站起身说: “豹哥来了,快请坐。” 林龙豹哈哈笑道: “承蒙霞总看的起,我老豹子真是三生有幸啊。” 接着又和另外两个人打了声招呼。 林强本想跟着他叔一起到沙发上去坐,却被邹丽拉住,媚笑地示意他别过去。黑山则自觉地站在明霞身后,那两位中年人身后也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刘明霞待大家都落了座后,才脆声说: “今天可以说是龙江大佬的风云际会,本来我们董事长也要参加,但她老爷子昨日摔伤了腿,现在分不开身,只好由我来款待各位财神爷,要是招呼不周,可别骂小女子不懂礼哦。” 双宝公司自从和华强公司签订合作协议后,便开始紧锣密鼓地整合龙江市的黄沙市场。龙江市的挖沙船虽然多,但完全被四大公司所垄断。邹丽的龙江建材公司、刘海荣的海荣公司、肖正豪的正豪公司和林龙豹的龙豹公司。 这些人虽然打着公司的牌子,但做的是灰暗的事,跺跺脚就能让龙江市抖上一抖。 在双宝公司有心整合下,仅仅只用一个月时间,这些大佬们就开始直呼吃不消。双宝公司适时抛出合作诱饵,刘老大和肖老大先后接受双宝的合作条件,只有林龙豹仗着有运输业的贴补还在死撑,既不说答应双宝的条件,也不明面拒绝。 刘明霞的话刚落音,刘老大就笑道: “我还不知道老爷子受了伤,回头一定去看看老人家。” 肖正豪和林老大也随声附合: “老爷子伤的不重吧?” “他是在哪家医院?” 明霞娇笑道: “事来的突然,我还没去看。今天请三位大爷来,就是想说说合作的事,待这事谈妥,我就去看看老爷子。”她素手一摆,笑眯眯地说: “喝茶,喝茶。”自己率先浅啄一口,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说: “这个月黄沙价格一路下跌,甚至跌破成本价,咱们现在是贴钱赚吆喝。这样下去,别说赚钱,只怕连血本都捞不回来。” 肖老大点着头说: “是哦,再不止住,我恐怕连裤子都要当出去。” 林龙豹诡笑道: “近几年沙价一直在上涨,怎么突然跌得这么厉害?” 刘明霞故意叹了一口气说: “正因为这几年沙价猛涨,大家见有利可图,拚命扩大挖沙规模。现在江面上挖沙的船起码有二、三十条,你们的家底我不清楚,但我可以露一下龙江建材的底,光我们就有十多条。供大于求,大家急于要把手上的沙变现,你也压价我也压价,结果是大家都没得饭吃。” 刘老大点着头说: “宝龙建筑公司原本一直跟我合作,现在跑到龙豹公司去了。林老大,你发了财,也别忘了给兄弟留杯水喝啊。” 林龙豹打着哈哈道: “霞总说的对,我也是在贴钱赚吆喝,哪还发的财了。” 刘老大斜了一眼林龙豹,闷声闷气地说: “发财也要讲点江湖道义,我的客人让你们龙豹挖去不少。” 林龙豹阴阳怪气地笑道: “刘老大,话不能说绝,你的人在我码头上闹事,这笔帐咱哥俩还没算。” “那就算算吧。”刘海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从嘴里拿出一根茶叶沫,捻碎在烟灰缸里。 刘明霞适时地打断他们的话: “都是黄沙惹的祸,受损失最重的是我们龙江建材,所以我们双宝公司才承这个头,邀请各位成立沙业联合会。以后挖多少沙,卖多少价,由联合会来决定。龙江建材准备把所有挖沙船交给联合会来管理,我们双宝以后不再介入黄沙这个行业,只按股份拿钱。” 刘老大立即道: “我把我的船和码头也交出来。” 肖正豪笑道: “这样也好,省的我晚上睡不着觉。不过千万不要再亏了,再亏我连饭都没得吃。” “亏了算我的,”刘明霞豪气地打着包票说: “分配方案大爷们都拿到手了,我刘明霞可以立个保证,只会让大家分红,绝不会要大家从口袋里掏一个子儿。顺便和大家说一句,联合会的沙把子由黑山来当。他这个人怎么样,不需要我多说吧?但丑话说在前头,以后沙场上要是有事,还要靠诸位大爷鼎力相助。” 肖正豪哈哈笑道: “我相信黑山,这道上还有谁像他这样仗义的人。只要他开口,我肖正豪豁出老命去。” 刘老大嘿嘿笑道: “黑山爷爷李大刀李老爷子是我救命恩人,当年武斗,要不是他的一把大刀,只怕我早让人分了尸。” 李黑山恭敬地说: “我少不更事,还望各位前辈多指教。” 林龙豹尴尬地推逶: “我也想加入联合会,但龙豹公司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这种大事得先给兄弟们通通气,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刘明霞意味深长地笑道: “沙业联合会本就是自愿组成,不加入也不强求。林老大可以和兄弟们多考虑考虑,什么时候愿意加入,我们随时欢迎。”接着又对黑山和邹丽说: “你们跟刘大哥和肖大哥把合同签了,中午我做东,大家在这吃个便饭。” 林龙豹站起身说: “我就不在这吃了,得赶紧回去把这事敲定,也好早点给霞总一个交待。” 刘明霞也站起身微笑: “那我就不强留你,邹丽、黑山,你们替我送送豹哥。” ※※※※※※※※※※※※※※※※※※※※ 《酌酒与裴迪》 [唐代]王维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 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草色全经细雨湿,花枝欲动春风寒。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白首相知犹按剑(二) 黑山领着林龙豹走在前面,邹丽则故意挽着林强与两人保持一段距离,轻声媚笑: “小兄弟,现在在忙什么呢?以后有空要常到姐姐这来玩玩哦。” 林强色色地笑: “帮我叔管管运输上的杂事,时间空闲的很,就怕姐姐会嫌我烦。” “像小哥这么俊的人,整个龙江市也找不出几个,姐姐就怕你嫌我人老珠黄。” 林强色胆包天,趁着前面的人不注意,将邹丽往怀中一揽,在女人樱红的嘴唇上偷了一吻,猥琐的色笑: “姐姐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能做你裙下之臣是我的荣幸。” “把你手机给我。” 邹丽拿着林强的手机,快速拔出一个电话,直到自己的电话在口袋里震动,才挂断电话暗送秋波,妖娆妩媚地说: “姐姐很寂寞,有空要常打电话哦。咱们可能在前世就相识,我一见你就觉得很亲切。” 林强想说些肉麻的情话,可看见他叔和黑山都在电梯口那望着,忙小声说: “等我电话。” 紧赶几步,跟林龙豹进了电梯。 邹丽等电梯门关上,掏出纸巾擦擦嘴唇,然后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黑山不冷不热地说句: “小心那个小白脸,那是个有奶就是娘的家伙。” “多管闲事!” 邹丽冷哼一声,率先走在前头,黑山在她身后轻轻摇头,望着她窈窕身姿苦笑。 林强一出电梯就问他叔: “他们开的条件不差,叔怎么不顺水推舟答应?咱们往沙里贴的钱可不少啊。” 林龙豹闷声说: “你只看到眼前利益,凡事都要往长远想想。这些人都是人精,哪会把好果子给你吃。” “我觉得刘明霞说的有道理,大家相互压价只会两败俱伤。成立沙业联合会可以结束无序竞争,也不用为了抢客户争地盘大打出手。虽然我们的股份不多,但形成垄断价格后,利润只怕比我们单干还要高。” 林龙豹摇摇头说: “你还是太嫩,看上去是稳赚不赔,怕就怕以后这龙豹公司就没咱们份了。我们现在能捏在手心的只有几个偏门生意,哪些正经生意后面是谁在管,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把沙划出去,这百把人端的将是别人的饭碗。有奶就是娘,以后我们还叫的动人?没有人,那帮家伙更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可刘老大和肖老大都已经入股,单凭咱们一家能斗的过他们三家?再说刘老大和肖老大本就对我们心存芥蒂,这回更会起幺蛾子。不说别的,单是把沙价压住就能把我们拖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林龙豹颇为自信地说: “我怀疑这波跌价是双宝公司有意为之,他们仗着财大气粗要垄断整个河沙市场。他们联合起来也是为了钱,不可能任由沙价长期跌下去,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可以保住地盘。你把汽车站管好就行,沙的事不要管。” 林强一脸的狠色,兀自不甘心地说: “如果是双宝公司搞的鬼,咱们打过去,把他老窝端掉,看他还敢不敢跟我们斗!” 林龙豹叹道: “要是打打杀杀能解决,我早干啦。双宝公司虽不在道上混,可一个黑山就够我们喝一壶。别看他其貌不扬,闷声不响,做起事来却果断的很。龙江市的水深得很啊,你刚从家里来,有很多事还没摸清。双宝虽然名声不怎么响亮,可人家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咱们。” “有那么夸张吗!” “一点也不夸张。”林龙豹道: “多少人眼红那个填河工程,就连省里都有人想啃这块肥肉,但偏偏让双宝得到了。说明什么?说明人家背景深的很。我就听说双宝董事长黄琳凤的爹,曾经当过璋河县的县长,现在退休在家。” 林强不屑地道: “一个过气的退休县长有什么可怕的,咱们背后又不是没人。” 林龙豹摇着头说: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黄县长为官多年,子弟门生一大堆,在龙江市的关系网错综复杂。何况他还有两个弟弟,一个是部队的高官,一个在中央。当然这都是听别人说的,但估计也假不了,否则他们也吞不下那么多油水。” 林强嘴上虽不再说什么,但心里颇不以为然,总经理都是一个娇滴滴的女人,这双宝公司有什么好怕的。那个黑山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叫上两个人给他一闷棍就可以摆平。倒是那两个小娘们很有女人味,拿来玩玩倒也能消消火。 饭后,刘明霞和邹丽、黑山把两位黑老大一直送到双宝大厦楼下,等他们车子开出视线之外,刘明霞才回转身笑嘻嘻地跟邹丽和黑山说: “我要去看看黄老爷子,你们去不去?” 邹丽还没开口答应,黑山冷声冷气地说: “不用去,我刚才看见董事长的车子开进了地下车库。” 话音刚落,凤儿就给刘明霞打来电话,叫他们三个到办公室去。 黑山酷酷地说: “你们先上去吧,我去见见一位前辈。” “那你快点。”刘明霞叮嘱一句后,挽着邹丽的手往电梯走去。 进了电梯后,邹丽皱着眉头说: “那家伙怎么还是这个鬼样子,说句话跟含了冰块一样。” 明霞咯咯直笑: “这样才显得酷啊,什么叫高冷?这就是高冷。当初你不是给他冷的神魂颠倒的嘛,怎么现在不喜欢啦?是不是在床上也跟冰块一样?” 邹丽吃吃直笑: “你要想知道,就自己去试试。” “你的食我可不敢偷吃,”刘明霞陪着两位老大多喝了几杯酒,脸色绯红地说: “黑山这人不错,你可别错过机会。” 邹丽斜着轻咬了一下嘴唇,荡笑道: “什么我的食,也就是上了那么一次,难道还要叫我嫁给他不成。要是这样,我的新郎可以用车装了。” 刘明霞咯咯直笑,掐了一把邹丽腰上的肉说: “夜夜新郎夜夜春,你倒是过的神仙日子,就不知能真心对你的有几人?我反正是一个都没有,你可能比我强点,起码还有一个黑山。” 邹丽轻叹一声,有些茫然地说: “就这样过吧,对你真心好又怎么样,有哪个男人会接受女人过去?我想通了,趁着年轻多玩会儿,等不愿意玩就到孤儿院领养个孩子,要不看谁顺眼,就让他配个种。” 刘明霞嬉嬉捉弄道: “让刘老头配个种怎么样?前几天我去签合同,他还提起你。瞧那意思,还想让我们俩跟他来个双飞雁呐。” “美的他,”邹丽吃吃直笑: “那个老色鬼,想着就呕心,他还认为自己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才子,其实就是一摊烂肉,跟头猪一样。” 刘明霞促狭地说: “那就叫黑山配吧,我可以给你们当摄影师,留下历史的见证。” 邹丽也喝了些酒,说起话来也就没轻没重,她搂着明霞嘻嘻哈哈地说: “要配就找你那位老同学,就怕你吃醋。别说没这回事,你眼睛里全写着呢。” 刘明霞挣开邹丽的手,一本正经地小声对邹丽说: “你别瞎说,那是凤儿姐的菜。” 黑山是特意跑到三爷那打招呼,陪着三爷抽了一根烟,说几句闲话后才慢条斯理的来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前,他整了整衣衫,敲响办公室的门。 黄琳凤对进来的黑山说: “黄沙的事你全权负责,我把邹丽先借给你用半个月,这半个月期间一定要完成黄沙整合,把沙价提上去。” 黑山点着头,简单地说了一个字: “是。” 邹丽不满地看他一眼,对凤儿笑道: “我估计林龙豹还是不会答应合作,他这人疑心病很重。” 黄琳凤轻敲着桌面说: “我们花一个多月时间来整合沙船,付出的代价不少,不能因为他而功亏一篑。软的不行就来硬的,需要人手可以让明霞叫三帅他们。但打打杀杀刀头舔血的事少做,我们是正经做生意,就按生意场的规则来。龙豹公司是黑道出身,它的身上不可能没毛病。找出来,让别人去收拾。” 刘明霞娇笑道: “先断了他的财路,据我所知,他们在汽车站附近欺行霸市,那些私营车辆都需向他交钱,民怨极大,从这里下手可以釜底抽薪。” 黑山道: “我下午就到汽车站看看。” 邹丽横了他一眼说: “你一去那就要打草惊蛇,这件事还是让我来做吧。” 凤儿对邹丽道: “你也要小心点,龙豹公司能独霸一方,能耐不容小觑。”她转头问刘明霞: “华强那边有没有动静?” “况老头在招兵买马,他们的搅拌站生意做的很红火。前段时间邵国华一直在忙超市的事,现在是他嫂子在管。” 黄琳凤笑道: “他的野心不小,但背景还不够深,能帮就帮他一把,毕竟我们也有利益在那。这两天怎么没看到他人?回璋河了?” “不清楚,”刘明霞摇摇头说: “这家伙神出鬼没,花花心肠也多的很,说不定又在哪儿想什么鬼点子去了。” “要是给他个平台,他会一飞冲天。要不是他的主意,我们整合黄沙市场也没这么顺利。”黄琳凤对明霞的话颇有同感,转过头对邹丽说: “华强不是招兵买马嘛,你和黑山把龙豹公司摆平后,就到华强去上班。怎么进的去,可以让明霞想办法。” 刘明霞吃吃笑道: “我直接跟他说就是了,这点面子他还会给的。” 万壑春藏洞里天 邵国华做梦也没想到,在他身陷山洞的时候,双宝公司的黄琳凤准备派人监视他和他的华强公司。此时的他,正在心里默念着佛,千万别又碰到什么机关,他这个摸金校尉是浪得虚名的,可别让他再在荷花面前丢脸。 两人爬到反光处,荷花伸手轻轻一摸,那挡光的地方竟如布帘一样飘动起来。她伸出头用手电照了照,惊喜道: “是一处大房子,里面有桌子有凳子,还有好多字画。” 国华在她身后问: “洞口离地面有多高,能下的去吗?” “可以下的去,下面有张桌子,离洞口大概只有半米多高。” 国华兴奋地说: “我抓住你的脚,你小心往下爬,当心那桌子会腐烂。” 荷花依言爬了下去,手撑在桌面上说: “桌子是石头做的,结实的很。” 国华忙道: “你站在那儿别动,等我下来。” 他快速爬出洞,用手电照了照四周,发现这是一个四四方方形如会客厅的山洞,大小足足有两百多平方米。自己所处的位置正在会客厅的上首,脚下是一溜长长的供桌,供桌上还摆着香炉和碗碟。供桌前是两把石制的太师椅,太师椅边搁着喝茶的石茶几,茶几上竟还有茶碗,就像是主人刚离开一样。 邵国华先从供桌上跳下来,在方圆十几平的地方走上一遭,确定没有危险后才抱下荷花说: “你站着别动,说不定这石室里有古怪,要是触发机关可就不好啦。” 荷花不屑一顾道: “哪有那么多机关,这里跟我们家堂屋一样,要是设个机关防小偷也应该搁在外头去防,放在屋子里,自己还得小心翼翼,这样过日子岂不要累的慌。” 说着就往太师椅处走,坐在那上头揉着膝盖说: “腿都跪麻了。” 国华则四处查看,只见石室两边各放着十几张石椅石几,墙壁上相对称地挂着十几幅国画,有山水的,也有人物的,由于裱装精美,色彩依然润泽。墙壁隔一段距离放着一个烛台,上面插着一根小儿手臂粗的蜡烛,每个烛台底下还放着数十根蜡烛。 石室正中有个石瓮,足有半人多高。下面还架着黑黝黝的木柴,估计是先人用来煮茶熬汤所用。对面山壁脚下有一块巨石,就势雕凿成一个水瓮,足可以储存一个多立方的水。一股细流无声无息地沿着石壁流入瓮中,溢出的水又顺着石槽没入地缝中。 邵国华点燃一根小蜡烛,又用手上的小蜡烛引燃一处烛台上的大蜡烛,顿时室内烛光跳动,爆燃中还伴着淡淡的迷人香气。几处烛台全部点燃后,石室内是纤毫可鉴。两人互望一眼,全都笑将起来,只因那身上灰蒙蒙的一遍,像是刚从水泥堆中爬出来似的。素来爱干净的荷花,拍了拍太师椅扶手叹着气说: “唉……这衣服白洗了。” 却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吱哑”一声怪响,吓得她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从椅子上蹦下来直扑入国华怀中。 国华抱着荷花定眼细看,只见上首右侧露出一个小门,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分明,他笑着安慰道: “别怕,这里可能是萧家祖先在战乱时议事的地方,那道小门也许就是出去的路。” 荷花心中稍安,但兀自不信地问: “你怎么知道是萧家议事的地方?” 国华指着正中的画说: “上面供的是萧家老祖宗,从那小字上就能知道。” 荷花这才安下心来,因为她潜意识中还认为自己是萧家的媳妇,既然是老祖宗在此,他定然不会害了自己后代。朝那画细看,只见画的正中坐着一位慈眉善目却又放荡不羁的中年男子,身边围着三位美娇娘。一个在他身侧打着扇,一个在他前面喂着葡萄,还有一个在他身后捏着肩。 荷花觉得那男子的眼神有股火,直勾勾的让人浑身不自在,她满脸绯红地骂了句: “这个老祖宗也是个老不正经的人,别人供的是半身画像,他却摆出个龌龊的东西来。” 国华呵呵笑道: “这是他和三位妻子的自画像,用的是写实手法,再现了日常生活场景。笔功非常细腻,人物面部表情勾画的栩栩如生。最有意思的是那几行题跋,说世上只有正妻能享受香火供奉,而他要雨露均沾,正妻和两位侧室不分大小。指明自己百年后,后人要把这幅画挂在宗祠里。” “他倒是多情的种子,可这又不是宗祠。” 国华妄自推断道: “可能是后人没他那胸襟,觉得画风不雅有辱萧家体面,才变通搁在这供奉。” 他心里有句话没说出,怕吓着荷花。因为从种种迹象来推断,国华断定后室里有老祖宗的寝宫。 荷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画,轻声问: “你说咱们该不该上前跟他磕几个响头?” “咱们这幅模样,可别把老祖宗给吓到。” “嗯,你说的有道理。”荷花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画上移开,对国华催促道: “快去洗洗,这衣服也要重洗。唉……只怕还是要穿湿衣服回去。” 国华笑道: “那里有柴,烤干也就一会儿功夫。” 他把鱼篓丢在水瓮里,匆匆洗了个澡,便在石室中到处溜达。墙壁上挂的字画大多数是那位老祖宗的作品,从画的意境上看,这是位风流倜傥,不拘泥于世俗的人。画风虽没有名家大气,但细腻的笔触有着一种让人与之心灵共鸣的魔力。 邵国华无法对这些画作估价,碰到喜欢它的人,也许百万千万不止。但就凭它的历史沧桑,估计十几万还是能买的出去。他审视完画作后,又端起石几上的茶盏,又薄又轻,盏身上描绘着山川和人物故事,盏底打着官窑的印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东西,在古董商那,能卖出天价来。 他小心翼翼把碗盏放回石几上,又在供桌前仔细欣赏。桌上摆着一对唐三彩的奔马和一对唐三彩的花瓶,正中是紫铜香炉,左右两边四碗四碟,碗碟色泽暗黄,入手沉重,竟是纯金打造。 荷花洗完澡后便在石瓮边烘烤衣物,眼睛时不时瞄向那画,心里怪怪的,总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把衣服围在瓮上,走到国华身边说: “你觉没觉得这画有些古怪,那男人好像是你,那个跪着喂葡萄的又好像是我,我总感觉像是在哪发生过这事,难道人真有前世今生?” 邵国华望着那幅画,觉得画中的男人还真和自己有几分神似,但那位喂葡萄的美娇娘却不像荷花,身后捏着肩的女人倒与荷花眉眼颇似。一种怪怪的感觉油然而生,嘴上却嬉嬉哈哈道: “怎么会像我,我又没三个老婆。像传贵哥倒是真的,毕竟是他们家的老祖宗。” 荷花摇着头说: “一点都不像传贵哥,哥是老实本份的人,没有你那种荡荡的神彩,这种模样也只有你才有。以前我还看不出来,跟你结婚后就愈发觉得你这人坏的很。” 国华故意怪笑: “合着哥是老实本份的人,我就是花花公子!” “不是这意思,”荷花分辩道: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就好像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似曾相识,你难道没有这种感觉?” “我当然有,不是似曾相识,而是认定你早就是跟我睡在一块的妻子。”国华嬉皮笑脸说: “因为你长的跟秀儿娘一模一样,还把堂嫂给吓的够呛。” 荷花掐了一下国华,娇嗔道: “我跟你说正经事呢。”她又望着画,像入了魔障一样,摇头晃脑地连声说: “怪……怪……真是怪……难道我的前世真是画中人?这场景好熟悉……” 邵国华给她说的心里发毛,脑中顿时想起那些老人嘴中的摸金故事。尽管他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但仍觉得背心凉飕飕的。不由地搂住荷花,怔怔地望着画,无意识地随口说: “有的人说有前世,有的人说没有。有的人会梦到前世,有的人说那是胡扯。我相信科学,但科学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荷花秋波溢彩,把国华的手捂在自己胸脯上,含妖带艳地说: “到庙里敬香,出家人都说有转世投胎。”她深吸一口气,又说: “这里的香味比庙里的檀香还好闻。” 国华也深吸一口,搓粉团朱道: “也许灵魂是永存的,它以粒子的形态存在,碰到合适的载体就会附着上去,所以有的人会带上前世记忆。但也有人说前世是不存在的,我们之所以会有前世记忆,其实是基因在做怪。他们说基因具有记忆力,通过精*子和卵*子遗传到下一代,我们那种前世记忆,实际上是他们祖辈曾经做过的事。要是照这个说法推断,你可能是这个男人和三个女人中某一个的后代,我也有可能是他们的后代,传贵哥就更不要说了,他本就姓萧。这么说来,我们其实在很早以前就是一家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画中的人物在烛芯的噼啪声中仿佛活了过来, 荷花醉眼朦胧,痴痴地说: “他们活啦,他们活啦……” 国华望着画,舔着嘴唇,扫去供桌上的碗碟,粗鲁地把荷花按在上面…… ※※※※※※※※※※※※※※※※※※※※ 游鹿洞归途感赋 李鸿章 鹿去台空屋数椽,置身就在阆风巅。 孤筇螟踏烟中路,万壑春藏洞里天。 乱后诸生虚讲席,门前流水隔尘缘。 低徊朱陆论心地,思使薪穷火不传。 莫恋金银财宝(一) 这里是天上宫阙,这里是人间福地,这里是爱的伊甸园…… 被火烘烤的石瓮,受不了局部高温,发出刺耳的爆裂声,接着哗啦啦的四分五裂。突如其来的爆响,在宁静的山洞中暴发出巨大的威力,如同在耳边打了一个闷雷,一下子把沉沦在欲#海中不可自拨的邵国华惊醒,他暗道一声: “不好!” 一股强大的意志力使昏头昏脑的他,懵懵懂懂地从荷花柔软的娇躯上爬起来。求生的本能促使他踉踉跄跄地奔向水槽,将头浸在冰凉的溪水中足足泡了一分多钟,又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这才使得神智稍稍恢复清明。 清醒过来的他,顾不得疲软乏力,赶紧摒住呼吸把荷花从地上抱起来。此时的荷花全身泛红,凝脂的肌体渗着细细香汗,桃腮带笑的脸上双眸如水,鼻息啾啾的是说不尽的妖艳。 邵国华把她脑袋浸入水中,好半晌,她才把头从水里露出来,宛如大病初愈,楚楚可怜地问: “我们这是怎么啦?” 国华苦笑道: “着了古人的道,那蜡烛有古怪,可能含了一种催情、迷幻的毒药。刚才真是好险,若不是石瓮炸开,只怕咱俩要永远留在这。” “衣服还在那呢,”荷花挣扎着起身,娇弱无力地说: “得把它们拿回来。” 国华将她拉了回来说: “蜡烛烧的太久,里面全是迷情的香味,只有这地方通风稍微好点。你在这多歇会儿,我先去把蜡烛灭了,再把衣服拿回来。” 他捂着口鼻冲出去,将蜡烛一一挑灭,只留下一只让它燃着。两人将已经干透的衣服穿上身,坐在水槽边等着香气消散。荷花虽然身体乏力,但那蚀骨销魂的余韵还在,她靠在国华肩膀上,舔了舔红嘴唇,搔首弄姿地问: “现在几点?” “快一点了。” “啊!都快一点啦!你是不是存心想我死呀。” “都是□□闹的,哪会顾及到后果。现在我身体也疲乏的很,巴不得睡一觉才好。” 荷花轻咬樱唇,狐媚地说: “我看见你除了我,还跟其她两个女人鬼混。” 邵国华心里一怔,因为他真的是在幻觉中与三位女人燕好。除了荷花,还有凤儿跟明霞。当然他绝不会去承认荷花说的话,而是倒打一耙,坏笑地说: “我看见传贵哥也在。” 没想到荷花竟认了他的话,带着些许妖娆荡意说: “我看见哥身体好了,你与他一起对我使坏。后来又来两个女人,你就不理我,喊都喊不回。” 邵国华打着哈哈遮掩道: “我怎么会不理你,都是□□闯的祸,看来这萧家的老祖宗也是色#鬼投胎,竟在蜡烛里掺这种玩意,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要是拿到市场上卖,肯定能赚大钱。” “你是掉到钱眼里去了,”荷花试着站起身,忽而皱起眉头,神色古怪地对国华笑骂: “蠢牛,哪来的那么大蛮力。快起来,咱们得早点找到回家的路。” 邵国华望着她走路别扭的样子吃吃直笑,从烛台上取下那根燃烧的蜡烛说: “你再带上两根粗蜡烛备用。” “你不是说这东西有毒吗?” 国华自己取了一根插在腰上说: “毒药,毒药,任何东西过量就是毒,少量的就是药。这东西也一样,多了让人出现幻觉,少了却可以催情助兴。” “什么话到你嘴里都成了理。” 荷花把散落在地上的金盘子全收了起来,她又没多余的手来拿东西,便将上衣塞进裤腰,把金子贴肉收好。这可是值钱的东西,以后小宝讨媳妇,秀儿出嫁,可以用它来打打金项链,金戒指。 两人收拾好东西,一前一后向小门走去。邵国华对唐末的墓葬结构不是很懂,只是临时抱佛脚,从记录片上有个大致了解。一般贵族或大富人家的墓葬结构是由长斜坡墓道、过洞、天井、封门、甬道、墓室等组成。而帝王之家则是开山为陵,气势雄浑。但这座墓显然与其它唐墓不一样,它是借助自然的力量,稍加修饰而成。而且它不单是亡者的寝宫,也是生者避祸的地方。 小门后别有洞天,中间是一条长长的斜坡道,幽深看不尽头。门边上的石壁是一溜凿出来的石洞,每个石洞上方刻着农、林、渔、医等几个隶书字样,里面分门别类搁着近千册书画。由于保存的好,书籍仍然完好无缺。邵国华随手翻了几本叹道: “这些是孤本,一旦流露出去,必然会引起史界和文学界的轰动。” 荷花对书不感兴趣,用手电照了照右边说: “那里有个石门,咦!左边也有一个。” 国华放下书说: “走,我们先到右边看看。” 两人来到石门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推开一人侧身能进的小缝。挤进去一看,也就四、五个平方大小,里面搁着一张石案和石椅,就像一间小小的书房。石椅后的岩壁凿成装饰性的方格,摆放着十几件唐末以前的古董,其中有一件双龙瓷瓶足有一米多高。国华疑惑道: “按理说这里应该是堆放财物的地方,难道都给人偷光了?如果是给人偷了,这十几件古董怎么没人拿?光那件双龙青瓷就值不少钱。” 他见猎心喜,仔细把玩那件青瓷,越看越是喜欢,忍不住把它从石壁中移了出来。荷花听说这土不拉几的东西值钱,叮嘱一句: “小心点,别摔破了。”她拿着手电对着瓷瓶左看右看,没觉得的这东西有什么特殊的。身体不适的她一屁股坐在方格上,不屑地说: “还没我们家碗亮,能值多少钱?” “你个外行哪看的出来。”邵国华买弄道: “唐代素有北白南青之说,北方以邢窑为代表的白瓷,南方是以越窑和长沙窑为代表的青瓷。这件双龙耳瓶,胎体致密,釉面光润,应该是唐朝中晚期的越窑瓷。色调清雅,瓶肚圆和,显得特别大气。论价值,比你身上所有金盘子加起来还值钱。” “没看到有什么好。”荷花叽咕一句,靠在石壁上想放松一下。突然,她像是被蛇咬了一样,“呀”地一声蹦起来,对着石壁惊恐地说: “这石头会动。” 邵国华忙把瓷瓶放在一边,细细一看,果见那平整的石壁向内凹进去一点。用手使劲一推,稍动一点便纹丝不动。他又往怀里一拉,整个石板竟然从石壁上脱落,露出一个方形的小洞。手电光往里一扫,露出一遍黄澄澄的颜色。一个个金元宝沿着石壁,摆放的整整齐齐,足有上千个。另有两只檀木箱子堆放在另一边,由于箱盖上锁,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国华兴奋地搂着荷花眉开眼笑: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就知道这里会有财宝。” “这……这……这得值多少钱啊?” 国华喜滋滋地乐道: “看那个头,一个金元宝估计就有一斤多重,这里差不多有上千个,换成钱得按亿来算,咱们总算是没白来这一趟。” 荷花被那金色晃花了眼,心如火燎地想爬进去看个究竟,却被邵国华一把揪住衣服: “先别急得进去,像这种藏宝的地方都会设有机关。” 吃过亏的他可不想再上第二次当,先在洞口附近敲敲打打,确定没有危险后,又趴下身子,把头伸进洞中仔细察看。果不其然,在方形石门框两边发现一道滑槽,一块巨大的石板横亘在石门上空。这要是冒然进去触动机关,那就真成了笼中老鼠,插翅也别想飞出来。 邵国华让荷花在洞外等着,自己小心翼翼地爬进去。好在石板并不太高,下端两边各别着两个插销,插销末端连着两根麻绳,因腐烂而脱落,稍稍一碰便成了灰烬。 国华并没有因为机关失灵而稍有松懈,一种直觉告诉他这里很危险。为了防止插销因腐蚀而承受不住石板重量,他把鱼篓上的铁纤取下,重复卡住石板,退出石室对荷花说: “你拿个金盘子给我。” “要盘子干嘛?” “看见地面上那两个突起的石头没有?跟甬道上一个模样,咱们用盘子砸过去看看。” 邵国华手头极准,一盘子下去顿将其中的一个石头砸凹下去,却什么动静也没有。又拿了一个盘子砸向另外一个,随着喀嚓声响,从石室顶上飞出密密麻麻的驽#箭,叮叮当当,宛如一阵急雨倾盆而下,数不清的雨点冲击着大理石地面。 荷花脸色苍白,拍着胸口说: “要不是你拉住,我现在就成了刺猬。” 邵国华笑道: “应该没事了,我先进去检查,你待会再进来。” 他钻进石室,一步一挪小心察看,把整个石室走了一遍,确定没有危险后才来到檀木箱前。箱子刷了几层生漆,成绛红色,上面描着花鸟龙云,依旧鲜艳如新。箱盖上挂着把形如龙鱼的铜锁,流畅的线条和逼真的造型堪称一绝。这把锁也是一件很好的文物,邵国华为了不破坏它,很小心地拿着柴刀把整个锁扣撬了下来。 荷花趴在洞口处等的心烦,催问道: “好了没有?我要进来了。” “马上就好。” 邵国华翻开箱盖,一道金光从里闪出去,他“啊”地大叫一声,整个身子猛地往后跌倒…… ※※※※※※※※※※※※※※※※※※※※ 西江月·莫恋金银财宝 元代:侯善渊 莫恋金银财宝,休窥玉貌花容。百年终是落顽空。背了无生法认。欲识玄元正理,须明太上家风。至神至怪悟无穷。此个逍遥自分。 莫恋金银财宝(二) 荷花花容失色,整个思维都已停滞,怎还管得了危不危险,连滚带爬地从水中爬起来,却见邵国华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带着捉弄人的神情,嬉皮笑脸的说: “我是吓你的。” 罗荷花又惊又怒,恨不得把这个鬼男人摁在地上捶两下才好。狠狠地拧了他屁股肉一把,气凶凶地嗔怪道: “我这条命迟早要死在你手上。” 国华揉着屁股,嘻嘻直笑: “你猜猜箱子里都是什么,比金元宝还值钱。” 他拿着柴刀把另一个箱子也打开,满满两大箱的珠宝首饰,在手电筒照耀下,散发出万道毫光。绚丽之色,就像是赋予了生命,它们穿透人的肉#体,与人的灵魂高度契合。 女人都喜欢亮亮的东西,她们因为这璀璨之色而显得更加明媚动人。荷花早已把那份恼怒忘得一干二净,双眼圆睁,脸现贪婪之色,从箱里拿出一根珠花别在头上,笑眯眯地问: “好看吗?” “好看,好看。”邵国华心不在焉地应承,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把这些财宝运出去。 荷花又精挑细选的拾出一个绿宝石吊坠挂在自己胸前,在两个箱子里狠翻几下,把五颜十色的珠宝摊了一地,埋怨道: “怎么尽是给女人用的,找不到一件给你和哥的饰品。” “你们女人戴这个才好看,我们大男人要什么饰品,扭扭捏捏的让人笑话。” 荷花挑了一件红宝石的金项链,吃吃笑道: “没带包来,不然可以装些回去给秀儿做嫁妆。” “她才多大呀,你就想着出嫁的事。”邵国华点完金元宝数量,拿了一个塞进口袋里,神彩飞扬地说: “我拿回去给哥长长见识。” 荷花挑了几十件她认为好看的珠宝塞进怀里,这才依依不舍跟在国华身后从石室中出来。依她的意思现在就想赶回去,把这一身的财宝,好好与传贵分享分享。但邵国华却不死心,坚持要到左边石室去看看。因为他断定那里是萧家老祖宗的墓,而根据他这个半调子摸金校尉的不着边经验,最贵重的陪葬品绝对会在墓室的棺椁中。 墓室的封门并没有他想像的那样难开,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做任何防盗措施,只要有把子力气就能推开它。这一点很让国华奇怪,但一进墓室他就明白为什么墓主人不暗设机关。 整个墓室并不大,一张宽大的石床占去三分之二的地方。石床上挂着锦帐,朦朦胧胧中可以看见几个骷髅并排躺在丝被中。只是锦帐和丝被都已腐朽,显得有些狼藉。床周边的布置与平日居家过日子差不多,没有刻意摆上明贵的陪葬品。不管从哪方面看,这就是个日常寝宫,难怪寝宫主人没做防盗措施。但为什么寝宫主人会把它做为百年之后的栖身之地?隐士高人的想法让人琢磨不透。 荷花胆子小,背过身不敢看。见没有期望中的财宝,邵国华心中略有失望,但既然进来,总得一窥究竟。他像是怕惊醒寝宫主人,压低声调说: “给我一根小蜡烛。” 荷花紧张的直哆嗦,同样小声道: “你要蜡烛干什么?” “这是干我们这行的规矩,进入墓室后要在东北角点一只蜡烛,然后才能开始摸金,如果蜡烛熄灭就叫‘鬼吹灯’,说明墓主人不希望被打扰,这时候就要把拿的东西放回去,如果摸完金后蜡烛还没有熄灭,就可以把东西带走。” 荷花听他说的有理,连忙递出一根蜡烛来。邵国华将蜡烛点燃后放置在他认为的东北角上,实际上他现在根本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点好蜡烛,他小心翼翼的缓步走到石床边,还没等他下手,荷花就急急地催促: “好了没有?你快点儿。” 国华被她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连背心都渗出凉嗖嗖的冷汗来,轻声恼道: “催什么催,你又不过来给我照照亮。” 荷花颇为委屈地说: “阴森森的,让人怕啊。”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他们又不会害人。可怕的是活人,阴险、毒辣,尽在背后捅刀子。” 邵国华说这话是给自己壮胆,身处墓室之中,总感觉四周阴风阵阵,像是头顶上悬着一把泛着寒气的刀。那阴森森的角落,充满诡异的寂静,仿佛潜藏着血口獠牙的鬼魅,会随时扑出来吞噬一切。床上躺着的四个人,已经化为骷髅,他们再也不会像生前那样和风细雨、谈笑风生。也不会像国华口中那样阴险、毒辣,算计人。但那可怕的沉默和惨白的光,仍就让人毛骨悚然。 他壮着胆子绕着石床摸了一圈,只摸出一把带鞘的短刀和一本非常厚实的绢画。再细看四个骷髅骨,三名女性在头骨、手骨和胸骨部位倒散落了些生前配带的饰物,男性骷髅只有指骨上有枚蓝宝石戒指。 国华默念道: “主人莫怪,我不拿走,迟早会有人来拿的。” 伸手想把饰物捡起来,但手伸伸缩缩试了几回,终究没法下得去手。荷花站在墓室门口又催了一回,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拿着短刀和绢书退了出来。 两人关上墓室大门,不约而同地呼出一口长气。荷花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问道: “有值钱的东西吗?” “只有一本绢书和一把刀。”邵国华把绢书递给荷花。 由于之前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这一旦松驰下来,顿觉得全身乏力,疲惫的很。靠着石壁,国华一屁股坐了下来,荷花也依在他身边笑道: “这位老祖宗倒是文武全才,又是书又是刀。这几个是什么字?” 国华举着蜡烛看了一眼绢书封面,轻笑道: “这本书装裱的倒是精致,这几个字是书名《山野居士杂谈》。” 荷花随手翻了几页后,红晕满面地把书塞到国华手上,啐了一口说: “也是个老不正经的家伙。” 邵国华把手上的粗蜡烛递给荷花,自己就着烛光翻看。由于荷花是把书倒塞过来的,他看的是最后一页,立即惊喜地叫道: “这是好东西呀,看来这位古人还精通医术。” 荷花伸过头一看,a4纸大小的绢书上布满用小笔写的草书。龙飞凤舞、密密麻麻。她是一个字也不认得,不由地问道: “写了些什么?” “是草药秘方,包括刚才让咱俩产生幻觉的方子,还有专治女人不孕不育的生草药秘方,这可是医学上的瑰宝啊。”国华一边翻一边说: “还有琴谱,这里还有他行房趣事,咦?这是什么?” 荷花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凑过头来看,只见帛面上画着几幅裸#体男女相对而坐,身上布满经络线,还标着小字。 邵国华仔细研读一会儿说: “是练气功的方法,我们老邵家在龙潭以武术而闻名,但练的是外家功夫,这个正好能弥补内功不足的缺陷。还有夫妻双修的方法,估计类似西藏秘宗的欢喜惮。” 荷花不懂这些,问道: “有没有能给哥治病的法子?” “哥得的是外伤,得由外科大夫和神经科大夫看,不过这些秘方对调理哥的身体机能很有帮助。这次我们抬也要把哥抬到医院去,熟人我都找好了。” 邵国华把书倒过来,翻开第一页,顿时瞪圆眼睛,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快速翻了翻,整本绢书足足有上百幅用工笔细绘的春宫图。图画色彩艳丽,人物表情丰富而逼真。画中的主人翁正是自称山野居士的萧家老祖宗和他的三个妻妾,画中场景或春榻行乐,或花园嬉戏,或野外逗趣,或书房寻欢,每幅画都配有与之相应的打趣小诗。画风也从少年的轻狂过渡到暮年的沉稳,活灵灵再现出四人一辈子恩恩爱爱的情景。他合上书叹道: “这位老祖宗在古人眼里可能是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孙,但拿现在来说就是位杂学家,壁上墙洞里也有他十几本著作,走的时候一定要带几本回去看看。” 荷花红着脸说: “这些贵族老爷吃了睡、睡了吃,闲着没事干就会瞎琢磨如何玩女人,你可不要跟着学坏。早知道是摸了这本破书出来,就不该让你打开墓室的门。” 国华笑着把绢书贴肉藏了,也不与她争辩,将那把一尺多长的短刀抽出来看。 刀鞘是用小叶紫檀木做的,外包了一层金箔,鞘身上镶嵌着红绿蓝三颗宝石,有猫眼大小,在烛光中发出璀璨的光,显然价值不菲。刀身乌黑沉重,刃口处青冷森森,寒气逼人,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感觉上非常锋利。 邵国华对着一块突兀出来的山石砍去,没想到山石应声而断。荷花喜道: “这刀好快,正好给我剁猪草用。” “你个败家娘们,这把刀可以买几百头猪,你却要拿去剁猪草。” 荷花不服地说: “放在那也是摆设,省的我还要花钱去买刀。” 邵国华懒得理她,将刀扣在腰间皮带上,又从壁洞里挑了十几本山野居士的书,捆扎好后吊在胸前。伸手将荷花从地上拉起来说: “走,我们该回家了。” 红粉骷髅 两人沿着斜坡往上走,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坡的尽头。可这尽头处根本就没有石门或路,甚至连人工凿刻的痕迹都没有。荷花一屁股坐在山石上,叹道: “白走一气,咱们还是回到大洞去,起码短时间饿不死。” 邵国华心想:既然那些古人能在甬道里锁住石门,那么肯定有地方能出去。因为一路走来,只有墓室中一男三女四个骷髅,没看见任何殉葬者遗骸。他鼓动道: “墓室是同一个人设计的,按照他的手法,会在关键路口设立机关,用石板闸住路。我们分头去找,看看有没有人工动过的痕迹。” 荷花“嗯”了一声,站起身用手电查看。到底还是女人心细,还没用到十分钟,就发现一处破绽,连声喊叫: “快来,快来,我找到了。” 邵国华三步两步跑过去,只见她趴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下,两只脚伸在外面乱弹。他暗叹古人的精明,这岩石下层与地面的空间不到四十公分,任谁也不会怀疑出口会在这狭窄的地方,真不知荷花是怎么找到的。他钻进岩石下,好奇地问: “你怎么发现的?” “我尿急,蹲在石头边想撒泡尿,却把手电筒掉在地上,顺势滚到这来了,只好钻进来拿。” 国华嘿嘿直笑,捏着荷花的琼鼻 说: “你真是位福将,撒泡尿都能破了机关。” 石板门共有两道,镶嵌在同一个石框里。靠里的一道悬在石槽上方,用根锈迹斑斑的粗铁销别住,而一旦落下来便会拔动下面的支杆将石门锁死,从外面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显然这道门是给里面的人使用,防止外面有人进来。 由于有前车之鉴,邵国华没有急于打开石门钻出去,而是抽出腰间短刀将支杆悉数破坏,这样就是落下来也能从外面打开。洞口被靠外一道石板闸断,从里面可以很轻易打开。用柴刀撬了几撬,便将石板推到石槽上方,入眼就发现门边上有两根铁销,只是锈成了豆腐渣,根本没法用。他一只手托着石门,侧身对荷花说: “我托着门,你先爬出去,看看外头有没有东西能把门别住。” 荷花依言钻了过去,出了这道小小的门,外面是一个可容纳两、三个人的小山洞,除了石块什么也没有。 国华把鱼篓和麻绳先递出去,将柴刀靠边撑住石板,钻出门后,头在岩石上狠磕了一下,揉着脑袋苦笑: “这位萧家老祖宗真是煞费苦心,里外都收在岩石下,谁会注意这么小的地方。” 荷花也揉着脑袋吃吃直笑: “对不起,刚才忘记提醒你一句。这老祖宗也确实比较烦人,又找不到路了。” 国华嘘了一声: “你听,好像有公鸡报晓声。” 荷花侧耳细听,果然传来几声隐隐约约的“喔喔”声,她雀跃道: “这里肯定离村里不远。” “你把手电关掉,既然声音能传进来,必然有气隙存在,咱们看看哪里漏光。” 手电光一灭,从石缝中透进一束强光。漏光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洞口,但被人为地用几块石头遮住。邵国华挪开石块,一股清新的热气挟着泥土的芬芳扑面而来,让他情不自禁地欢叫: “你快来,从这里可以看见我们家。” 荷花连忙凑到洞口边,欢喜地说: “我看见了,是哥坐在门口,呀!秀儿在喂鸡。这两天可苦了他们,咱们快点出去。”说着就想窜出洞口。 国华一把抓住她说: “现在不能出去,田里有人。这地方是在后山的半腰上,我以前常在这抓鸟。靠家这边是悬崖峭壁,离山顶两、三米的地方有块突兀的岩石,我们就是在这岩石处。出了洞口要么往山顶上爬,要么吊绳子顺溜下去。这样做动静太大,肯定会给村里人看见。” “那你快给哥打电话,免得他担心。” 国华掏出手机递给荷花,嬉皮笑脸地说: “还是你来打吧,我怕挨骂。” “恶人胆小,你怕挨骂,难道我就不怕挨骂?你也就是在我面前横,打个电话都不敢,还指望你能做什么事……” 电话通了,是小宝接的,又静等片刻,传来传贵的怒骂声: “你们俩个死哪去了……” 邵国华嬉嬉直笑,一边凑在荷花耳边偷听,一边促狭地逗弄她。荷花在电话里则变了一种声调,极尽婉转温柔,嗲声嗲气的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萧传贵一宿没睡踏实,那一大摞钱让他心生不安,怕有人趁他睡着进来偷走。国华和荷花的安危更令他不安,两晚都没回家。幸亏电话来的及时,不然他就要到村里去求人帮忙寻找。 接到电话后,虽然怒气冲冲的把两人大骂一顿,但心里总算踏实了,满面愁容一扫而光,拿着张百元钞票对小宝说: “你到镇上去割点肉,买些菜。今晚你爹娘要回来。” 秀儿欢欣雀跃道: “我也要去,哥不会跟人还价。” “去吧,去吧。”传贵心情大好,又摸一百块钱塞给秀儿说: “看见好吃的也买点回来。” 两个孩子前脚刚走,萧村长后脚就进来,笑眯眯地问: “传贵啊,吃了没?” “刚吃过,三叔快请坐。” 萧村长端张凳子坐在传贵面前,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后说: “你家的秧我已经抛完,咦!这两天怎么没看到荷花呢?” 萧传贵心里一动,就着村长的话说: “我正想跟三叔说这件事,荷花要我到大医院检查,她跟她哥去找熟人了。可这检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说不定就是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大半年。家里的鸡鸭猪倒好说,大不了宰了吃。田地有些棘手,又不能背在身上带走,搁在家里又没人问。与其这样荒下去,还不如租给别人收点口粮。三叔,您能不能帮我问问,看看村里有谁愿意租。” 萧村长不露声色地说: “现在年轻人都跑出去打工,没有几个人愿意在家种田。我只能帮你找试试看。租金你要多少?” “人家一亩田租两百三百,我虽只租半年,但田也犁了,秧也抛了,怎么的也可以收个一百两百吧。我也不想多要,能顾得上一家人口粮就行,十亩田就一千五吧。” 萧村长摇摇头说: “我尽力帮你找找看,不过一千五有点高,你只租半年,农闲时地就空了,油菜籽人家种也不是,不种也不是。要是延到明年开春,或许还能找到人。” “这个好说,我也不能让地荒着。实际上三叔就可以做,一头牛也是赶,两头牛也是放。要是三叔愿意租,我就收一千二,但那抛秧的钱我就不出了。” 萧村长嘿嘿笑道: “你这娃是算盘子顶头上打,行!叔也不跟你计较,一千二就一千二,我这就回去拿钱。” 国华和荷花躺在山洞里呼呼大睡,将一宿的疲劳全补了回来,直到下午两点多钟才醒来。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坐等着天黑,无聊之际,靠着洞口翻看起山野居士的著作,颇有些凿壁借光的味道。 从绢书内容上,邵国华认定山野居士是位杂学大家。杂学也许登不上大雅之堂,甚至会被庙堂清流斥之为玩物丧志。但在如今的社会,人们对素质要求是全方位的。你可以不必样样精通,但却不能孤陋寡闻。特别是在生意场上,与人沟通就是一门艺术,而要掌握这门艺术,就需要博学多闻。 这十几本书涉及范围极广,琴棋书画、农桑医药,古玩鉴赏、机巧之术,涵盖了生活方方面面。他挑了一本最薄的来看,是行功运气的入门方法。 荷花也拿了一本古书翻了翻,可惜这些古字认得她,她却不认识这些古字。有心找国华说说贴心的话,可这鬼男人却正儿八经地叠腿盘坐,手捏兰花指,眼观鼻鼻观心的不睬她。 百无聊奈之际,见那绢书搁在国华脚边,她偷偷伸出脚将书勾了过来。看了一眼老公,见他仍如老僧入定般,便心儿怯怯地翻开第一页。 上百张古色古香的春宫图,大多数是描绘山野居士和他三位妻妾的春阁趣事,也偶有几张是与友嫖#妓和背妻偷*情的。荷花夹紧双腿,脸红心跳地一张张翻过,她虽不识得上面小字,但写实的画面还是看的懂。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突兀的声音把荷花吓了一跳,她想合上书籍,却被国华挡住。一颗大大的脑袋靠了过来,望着绢书上的画说: “真没想到古人比我们还开放。” 荷花强行把书合上,瞪圆眼嗔道: “这书有毒,不准看!” 国华耸耸肩,嬉皮笑脸地说: “都是过来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咱俩还拍过呢,比这露骨的多。” “我们俩是我们俩,这里是老色鬼跟好几个女人,难保你不会起坏心思。” “行,行,咱俩一起看总可以吧。” 荷花红了脸,将书往屁股下一塞,小声说: “我也不看。” 国华颇为心疼那本古书,张张嘴想说却又咽了回去,拿起自己看的书说: “这里的内容我都背下了,你也可以学学,对身体很有好处。” “我又不认识上面的字。” “我可以教你啊。书你要保管好,别看它只有薄薄十几页,但可以买几头牛回来。这种古书很多人想收藏。” 荷花将书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其他书籍上面。 国华微闭上眼休息,从眼缝中他看见荷花悄悄挪开屁股,将绢书仔细抚平后压在书籍下面,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荷花又问道: “你刚才叽哩咕嘟念的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山野居士写在画页上的诗歌,出自《诗经》。大致意思是你若想我,就赶快来找我。你要是不想我,别以为就没有人要我。” “这没什么特殊的啊,他写在画上是什么意思?” 邵国华噗嗤一笑: “画下面还有些小字做了说明,大意是山野居士的妻姐与丈夫逃避战乱,路途中遇上一名女子与她丈夫相好。妻姐气不过,跑到妹妹家不回去,结果与山野居士好上。这几句话就是以妻姐的口吻写上去的。” 荷花碎骂道: “男人不是好东西,这女人也不是好东西。” 国华轻轻叹道: “情和欲谁又能把控的住,别看山野居士画的露骨,其实每幅画都有深意。上幅画是居士和妻姐在春凳上作乐,门帘后妻姐的妹妹在偷窥。下幅画是他和姐妹俩在春榻上戏闹,窗棂外自己另外两个妻子吃醋生闷气。他这是在用画来记录自己的生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后面肯定还有一到两幅是讲这四个女人的。不信,你把书拿来看。” 荷花还真的把书翻开,接下来的一幅是四个女人与山野居士在花园寻欢,另一幅出现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人,在客厅里与居士三位妻子说话,而山野居士与妻姐在偏房抵足缠绵,妻姐的眼角滴下一粒春泪。院门外一匹马啃着青草,几位仆人抬着两顶花轿。 国华指着画说: “四位女人有了感情,这是山野居士的连襟,带着路上遇到的女人来求妻姐回去。妻姐与居士难分难舍,滴下泪来。” 荷花叹道: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谁都有故事,可终究会掩没在黄土中。画上的人国色天香,可如今都成了腐烂锦被中的骷髅。” 她的话让暧昧的气氛降了八度,两人心无旁骛地研究起山野居士的著作来。当然,这种心无旁骛也是得益于他们在迷#幻药中的严重透支。 莫道秋江离别难 在文学的探讨和科学的研究中,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天已大黑。国华和荷花匆忙收拾东西,从洞里爬出来。清凉的山风让两人精神为之一振,满天的繁星让他们有一种重生的感觉。邵国华堵上洞口,望了望头上的崖顶说: “从上面看好像只有两、三米高,从这里看起码有五、六米。我先爬上去,回头再把你扯上去。” 荷花望着几乎成九十度的峭壁极力反对: “这怎么能爬!万一失足跌下去命都没有,何况又是在天黑。” “不用担心。”国华解开绳索,一头拴在巨石上绕了几圈,另一头打个活扣,套在自己腰间,脱下上衣说: “待会我上去后,你把东西包在衣服里先吊上去,然后跟我这样打个双活扣套在腰上,手抓牢绳子,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扯上去。” 荷花嗯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如同壁虎一般贴在山崖上攀爬,手心里捏着一把汗,直到人爬上崖顶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把杂七杂八的东西捆在上衣里,慌忙中差点把一个金盘子滚落到山崖下。 待两人一起上到山顶,邵国华一边收着绳索,一边对荷花说: “这座山我不知来过多少回,怎么也没想到秘密就在自己脚下。要是早知道,用不了一刻钟就能到这来,冤枉兜一个老圈子。啊!对了,下山后你先回去,我到石林去把洞封死,免得给别人发现。” “这么晚就算了,明天再去吧。” “夜长梦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才九点不到,我争取十点钟赶回家。” “要去我们一起去。” “你去只会拖我后腿。”邵国华坏笑着说: “你是不知道自己在月色下有多漂亮,我怕自己一下把持不住,又会将你就地正法。还是我一个人去来的快,挺多比你晚一个小时回家。” 荷花红晕满布,骂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心里却甜蜜蜜的受用的很。 两人在山脚下分手,荷花抱着东西一溜小跑地回了家,见堂屋的灯还亮着,心虚地将那十几本古籍收在国华车子底下。传贵坐在八仙桌边,一看见荷花就沉下脸来: “你还知道回来呀!” 荷花满脸堆笑道: “没到天黑我们也不敢出来,怕给村里人看见。哥,你瞧我带什么回来了。” 萧传贵正眼都没瞅一下放在桌上的金元宝和金盘子,以及熠熠生辉的珠宝,冷声问道: “华儿呢?” “他在后头,马上回来。” “你还有脸笑……”传贵瘟着脸,劈头盖脑地说教开来: “村长说晚上看到后山有鬼火,我就知道是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现在大家人心惶惶,都在提防怨灵。要是给他们知道是你们在山上,定会把华儿当成怨灵。这后果是什么你难道还不清楚!这两天我提心吊胆,吃也吃不好,睡又睡不着。不知道你们出了什么事,也不敢请人去找你们,担心、害怕全憋在心里。而你们就知道胡闹,也不为这个家,也不为两个孩子想想,我这条命迟早要死在你们手上……” 传贵这番说教足足有四、五十分钟,滔滔不绝的连个嗝都没打。直到说累了,才瞧着金元宝和金盘子小声问: “这是什么东西?从哪拿来的?” 荷花故做神秘地说: “这是金子,一个就有一斤多重,是从后山藏宝洞里取来的。那些咒语都是人传人吓唬人,目地就是不让人去后山。但也有可能是一辈传一辈,结果传走了样。实际上,后山有一座很大的山洞,是以前老祖宗避难的地方,从洞里有条水路通到老祖宗的墓……” 传贵脸色顿变,小声说: “你们挖了老祖宗的坟?要是给他们知道非打死你们不可。” 荷花连忙转了口风说: “我们怎么可能去挖老祖宗的坟,你听我把话说完。在老祖宗坟前面有个山洞,这东西就是从哪里取来的。里面……” 她的话还没说完,邵国华兴冲冲地跑回来,接着荷花的话说: “哥,咱们这回发财了,光这么大的金元宝就有上千个,珍珠玛瑙、金银手饰也有两箱,要是变成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萧传贵眼放神光,将元宝拿在手上掂了掂说: “荷花,你把秤拿来秤秤。” 罗荷花站起身道: “哥你偏心,逮着我就狠骂一顿,怎么国华回来,你一句都不说他,找藏宝洞是他出的馊主意。” “是要骂,找之前你跟我说一声啊,害我白担心这么久。”传贵先是说了国华一句,接着又笑眯眯地对荷花说: “合该你倒霉,谁让你先回来往我这枪口上撞。我现在人说累了,好词儿也说尽了,要不你替我说他两句?” 荷花瞪了国华一眼说: “我看你是存心晚回来的。” 她拿了秤来,将金元宝搁在秤盘里,三个人都眼巴巴地盯着准星。直到秤杆平了,才喘出一口大气来。萧传贵道: “这一个恐怕就值四、五万,洞里有多少个?” “一千一百三十六个。”国华想抽出短刀在传贵面前炫耀炫耀,却被荷花暗地里踢了一脚,她端起桌上的菜说: “我去把菜热热,咱们边吃边聊。”又背对着传贵,冲着国华使了个眼色。 邵国华悄悄把刀塞进裤子里,征询道: “要不明天晚上我去把它们拿回来?” 传贵握着元宝沉默一会儿说: “现在取回来不合适,家里搁着那五十万块钱都让我提心吊胆,生怕给贼惦记上了。再加上这一大笔财宝,那我就不要睡觉了。”他见国华脸上露出略有失望的眼色,又说道: “现在咱们不缺钱,拿回来也没地儿用。等什么时候真正要用再去取,反正放在那也跑不了。” “那就听哥的,暂时不去动它。去医院检查的事你想好没有?想好了明天我们就走。” 萧传贵呵呵笑道: “哪什么容易说走就走。一进医院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事我经历过,那地方是吞钱的老虎,不把你榨的肉痛是不会放人出来。还有,出去这么长的时间,家里的田怎么办?养的猪又怎么处理?那些鸡和鸭又由谁来喂?” 荷花端着菜进来说: “那点田地就给别人种吧,谁愿意要谁拿去,我们一个元宝就抵田地好几年收入。”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传贵叹着气数落道: “人富了不能忘本,有钱时要记得没钱的日子。把十几亩田白白送给别人,他们非但不会记好,反而还以为我们发了好大的财。” 国华道: “一时要找到合适的租田人,还真有点难度。” “这事你们不用操心,我已经办妥了。”传贵笑呵呵地说: “早上我故意跟村长说想把田租出去,他只要有利可图就会去做,七说八说最后以一千两百块钱租给他半年。就是这些养的活物该怎么处理,我还没想好。” “这要想什么,”国华喝着酒道: “明天早上我拿到镇上去便宜卖掉。” 荷花道: “有好几只生蛋的老母鸡,卖掉多可惜,还是带到市里去,这样小宝和秀儿也不愁没鸡蛋吃。” 国华哭笑不得,也懒得去跟他们俩个讨论,一个劲地劝着传贵喝酒。 荷花跟传贵讨论来讨论去,最终还是决定将猪和鸡鸭卖掉,只把几只生蛋的母鸡带走。定下这头等大事后,她才发现两个男人把一瓶散装酒喝干了。忙对国华嗔怪道: “你是不是想把哥灌醉了才甘心。” 传贵乐呵呵地说: “不喝了,不喝了,饭我也吃不下,你们两个赶紧收拾收拾睡觉。”说着拄着拐杖先进了房。 荷花等他走后,凑到国华耳边叮嘱: “那些书我收在车子底下,回头你自己去藏好。在哥面前,千万别提我们进过老祖宗的坟。要是给他知道,会怪我们一头包。” 国华嗯了一声,连饭也不吃就跑到车上去。荷花收了碗筷出来又对国华说: “别看哥心善,但他也是萧家人,你说话时一定要小心些,千万别露了马脚。” “你别叮嘱了,这个理儿我懂,要是谁刨了我家老祖宗的坟,我也会跟他拼命。” “你知道就好,忙完了赶快洗澡睡觉。” 两人收拾完回房差不多到了夜里一点多钟,萧传贵却还没有睡着,躺在床上长吁短叹,哼来哼去。 国华拉上薄毯盖住自己和荷花的头,凑在她耳边,用极细的声音说: “哥想我们做呢。” 荷花憋着气道: “怎么办?我下面还痛呢。” 邵国华忍着笑,窃窃私语: “不演出戏他看,只怕他要哼一晚上。待会儿你叫大点声音,把他哼声压下去。” 说着将被子掀了,摆出一幅架式。荷花掐了一下国华,故意哦哦几声。 传贵恨恨地想:你们当我是瞎子吗?懒得连衣服都不脱。 ※※※※※※※※※※※※※※※※※※※※ 《重别李评事》 唐代王昌龄 莫道秋江离别难,舟船明日是长安。 吴姬缓舞留君醉,随意青枫白露寒。 假作真时真亦假 在市第一人民医院骨科高干病房里,黄琳凤正请两位清洁工帮忙把别人送来的花篮搬走。实际上黄世豪脚伤并不是很重,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造成一丝丝骨裂。而这一丝丝骨裂却惊动龙江市区和漳河县不少的人,商界和政界的知名人士纷纷前来探视,光送来的花篮就有上百个。 凤儿自从被邵国华骗回家后,与老爷子的关系也日趋缓和。毕竟父女情深,再大的恩怨也有放下的时候。由于哥嫂忙于学校的工作,在医院照顾老爷子的事就落在她头上。 刘明霞踩着高跟鞋,带着一阵香风翩若惊鸿地飘进病房,轻柔甜美地问候: “老爷子,您怎么这么不小心,路滑路陡要避着点,还以为自己十八岁呀。现在好点没有?还痛不痛?” 她到医院来除了看望老爷子外,还要和凤儿商量龙豹公司的事。因为龙豹公司在拒绝加入沙业联合会后,开始使用□□手段威胁华强公司,逼迫华强用他们的黄沙。这一举动会直接影响双宝的利益,而根据双宝和华强之间协议,这种事应该由双宝出面解决。 但在病房里,她不可能当着老爷子的面去说这种不能摆上桌面的话。闲聊了四十多分钟后,她娇声娇气地跟黄世豪说: “老爷子,您好好养伤,我明天再来看您。” 黄世豪老气横秋地说: “跑来跑去多麻烦,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以后不用来。把这些水果带些回去,搁在这都要坏了。” 刘明霞扮了一个鬼脸,笑嬉嬉地说: “那我更要天天来,这样就不要买水果啦。” 黄琳凤提着别人送来的一篮子各色水果说: “快走吧,少在这油嘴滑舌。” 两人走到病房的过道上,刘明霞见没人,小声说: “龙豹公司找华强麻烦,邹丽说是林强瞒着林龙豹带着一帮人,冲到西城搅拌站非要华强进他们的沙,沙价跟我们差不多。” 黄琳凤笑道: “龙豹公司可能是嗅出了什么,这是要跟我们开战呢。邹丽和黑山那有什么进展?” “邹丽正钓着林强的胃口,把那家伙逗的跟狗一样。黑山正在收集龙豹公司违法证据,但那些司机被欺凌怕了,没几个敢站出来说话。” “华强的邵国华对这件事怎么说?” “这家伙又在玩失踪,好几天都没露面。来通告我们的是况老头,他也不清楚人在哪里,而且电话也打不通。” 黄琳凤疑惑道: “电话都打不通?难道他出了事?要不你现在就以老同学的身份给他打个电话,探探他口风。” 刘明霞忽然吃惊地瞪着水灵灵的眼,指着护士台前一位女人小声说: “见鬼了,世上竟然有这么相像的人。乍一眼看去,还真以为是死人复活了呢。” 凤儿一望,心里突了一下,连忙问: “她像谁呀?” “邵国华死去的老婆,”刘明霞轻声说: “他老婆也是我们同学,叫叶芙蓉,还是我们班长。后来考取师范,毕业后在乡里当了一名小学老师。那女人长的和她真像,若是在晚上遇上,还以为是撞见了鬼。不过仔细看,还是有些区别。这女的比较土,没有叶芙蓉洋气。而且有些外媚,不像芙蓉那样闷骚。” 黄琳凤轻轻地说: “那女人就住在我舅舅村里,是萧传贵媳妇,也是邵国华堂妹,至少他们对外宣称是堂兄妹。” 刘明霞半张着红艳艳小嘴,难以置信地望着凤儿,半天才说: “你说邵国华有个堂妹指的就是她?这怎么可能!结拜的兄妹还差不多。是哦,很有这种可能性。他虽然有点玩世不恭,但心不坏。或许见他们家生活困难,结拜成兄妹好伸手帮一把。” 黄琳凤略一思忖说: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也有,但住在一起就有些不像话,何况这女人还像他老婆,只怕没这么简单。” “也有可能是邵国华单相思,”刘明霞分析道: “他不是说结了婚吗,还说现在不便公开,肯定是他心里当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妻子。但罗敷有夫,只好憋在心里当兄妹走动。看,邵国华也过来了。” 刘明霞拉了一把黄琳凤,两人躲在拐角处偷偷望着护士台。只见邵国华和小护士说了几句话,然后搂着荷花的肩向一间病房走去。 黄琳凤半咬着嘴唇,记下病房的位置说: “这像兄妹吗,自自然然的跟多年的夫妻一样。” 刘明霞叹气道: “这个邵国华也是一根筋的人,凭他条件找个黄花闺女也不是难事,偏偏要跟有夫之妇不干不净,这女人倒是好福气哟。” 初恋的单相思是苦涩的,初恋的单相思又是甜蜜的,这份苦涩和甜蜜一直伴随着刘明霞走到今天。蜕变的她,不敢渴求回到纯真的时代,但希望梦中的情人能永远保持那令人迷醉的纯真。 凤儿挤出一丝笑容说: “愿打愿挨,这是他们的人生,我们别咸吃萝卜淡操心。走吧,我也要下去买包纸巾。” 黄琳凤与明霞分手后,在便利店买了两盒抽纸,她没有急于回病房,而是在花园的长凳上坐下来。心里又苦又涩,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位结了婚的村姑比了下来。不可否认,这位村姑的确有几分姿色,可自己难道比她还差吗? 她分析来分析去,得出一个结论:邵国华还活在叶芙蓉影子里,正因为荷花长得像叶芙蓉,才让他产生畸形的爱,甚至甘愿去做那女人的情人。 自认为了解真相的黄琳凤,对荷花有些恼怒,觉得这女人把她当成傻子。不过自己也确实够傻,还兴冲冲地买把古筝去刻意接近他们,这女人一定在心里偷笑! 望着医院里来来往往穿流不息的人群,凤儿轻叹一声,她是在可怜自己,好不容易碰上一位心仪的男人,可这个男人竟是别人的情人。 在自怨自怜中,她拿着纸巾上了楼。走到病房门囗,听到一个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一位她最不愿意见到的男人正在跟她父亲说话: “别小看骨裂,老人家的骨头脆,不比年青人。一定要少走动,多休息……” 黄琳凤推开门,淡淡地问那年青人: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丁小平耸耸肩笑道: “刚回来,听说爸爸住院,所以赶过来看看。”他转身从带来的礼包里,拿出两罐包装精美的瓶装补品,笑眯眯地对黄世豪说: “这是补钙的,是我特意从美国带回来的,对中老年人身体很有好处,只要每天吃一片就行。” 黄世豪笑道: “你还真有心,爸妈身体还好吧?” “还行,”丁小平将礼物放在床头柜上说: “我爸这回调到铁道部,他让我到基层去锻炼锻炼,我现在在龙江市铁路公安局工作。” “哦,是嘛。你也不小了,是要一步一个脚印从基层做起,积累经验为以后的事业打好基础。具体做什么工作?” “当一名小小的副局长。”丁小平道: “我从来没做过这个,真不知道从哪下手才好,以后爸爸要多教教我。” 黄世豪点头道: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要慢慢的来,不要急于求成。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来问我,我以前也做过十几年警察。” 黄琳凤冷冷的对丁小平说: “你不回去工作吗?” 老爷子望着自己闺女,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发出声来。丁小平站起身,尴尬地朝黄世豪笑了声: “爸爸你休息,有空我再来看你。” 黄世豪望着女儿说: “你去送送小丁。” 出了病房的门,丁小平悻悻地对凤儿说: “听说你在龙江市混的风生水起,双宝公司俨然成为市里龙头企业,费了不少心血吧?” 黄琳凤淡雅地笑道: “我没怎么问事,都是明霞在打理。你这次留学收获不小吧?” “什么留学!是你赶我出去的好不好。”丁小平用手顺了顺头发,故作潇洒地说: “不过我要感谢你,这几年在国外还真有些收获。一是认识到自己不足,二是认识到我对你的伤害,三是发现自己对你还是有感情的。要感谢这几年身在异国,孤单疲惫的日子,它让我成熟很多,也知道自己的需要。你知道吗,在孤枕难眠的日子里,我思念最多的人竟然会是你……” 黄琳凤突然快步小跑到护士台,亲热地挽起一位男人的手,妩媚而甜蜜地说: “老公,你怎么来啦?不是跟你说了嘛,没时间就不要过来。” 邵国华一头雾水,但看到走过来的丁小平,心里顿时有几分明白凤儿意图,他含含糊糊地配合道: “再忙也要来啊。” 丁小平走到两人面前,眼睛里闪着一抹亮光,含笑问凤儿: “这位朋友是谁啊,怎么不跟我介绍一下?” 黄琳凤故意笑颜如花的对丁小平说: “这是我未婚夫,我们打算年底结婚,到时你一定要来喝酒哦。”接着又对国华说: “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丁小平,我前夫。” 邵国华豪爽地伸出手,毫不在意地说: “幸会,幸会。” 丁小平忙伸出手,神彩飞扬地紧握着国华的手不放,带着猥琐的笑容道: “很高兴能认识你,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个便饭,大家交个朋友。” 黄琳凤皱了皱眉,不经意地挽起国华那只与人握手的胳膊,如小鸟依人般靠在他怀里。 旁边的小护士暗暗咋舌,这个男人长的倒是一表人材,可也不能脚踏两只船啊。这下好,两个女人碰到一块来了,要是打起来可就热闹啦。 ※※※※※※※※※※※※※※※※※※※※ 假作真时真亦假 无为有处有还无 出自《红楼梦》 美女淫声惑之 邵国华安顿好传贵后,正准备去公司看看,谁知在护士站充当了一回黄琳凤的未婚夫。等丁小平走进电梯,他才笑问凤儿: “你怎么会在这?” “我家老爷子把脚扭了,你呢?你到医院有什么事?” “我是带传贵哥来检查,老爷子龙马精神,怎么会不小心把脚扭了呢?现在我要回公司处理一点事,改天再来看他。” 凤儿以为他是处理龙豹公司找他们麻烦的事,微笑道: “对于龙豹公司的事我深表歉意,如果华强有什么损失,我们愿意承担。” 实际上邵国华还不知道龙豹公司在威胁华强,但精于世故的他,不露声色地打着哈哈: “我们也在想对策。” 和凤儿一分开,他就立即向况部长问清楚原因。按照协议,这种事完全可以丢给双宝公司去管。但真要这样做,好像华强就成了双宝的子公司,而且双宝要是处理不及时,隐性损失会非常大,这个又如何来计算价值? 回到公司后,国华单独跟况部长商量好一阵子,决定不能坐等双宝出面,自己也要积极应对。两人一合计,精心布置好一个陷阱,就等着龙豹公司的人自投罗网。 没过多久,林强带着五个马仔,开着两辆车冲进搅拌站。一下车,他就趾高气扬地问迎上来的况部长: “怎么样,你们想好没有?” 况部长笑道: “我们老总刚回来,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看能不能找到一条大家都发财的路。” “还有什么好谈的,”林强一路上骂骂咧咧: “又不是嫁女儿娶媳妇,谈什么谈!老#子哪来那么多美国时间陪你们瞎摆话。有屁早点放,有话早点说,别婆婆妈妈跟他妈女人生孩子似的……” 况部长陪着笑,把他引到国华的办公室。林强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对满脸假笑的邵国华说: “你就是华强公司老板?怎么样,接不接受我们条件?接受条件对你们也不吃亏,以后在龙江市有摆不平的事,由我们来罩着你。” “谢谢,谢谢,有林公子出面,肯定不会有宵小敢到华强来闹事。不过,你的沙价太高,我们吃不消啊。” “那你准备出多少?” “干我们这行,就是靠卖苦力搞点养家糊口的钱,你要是能特殊关照咱们这些兄弟,我们是感激不尽。要是按照市场行情也行,兄弟可以承诺一定用你的沙。但你的沙价高出市场价太多,这样一来,咱们就要贴得裤头都没得穿。” 林强阴笑道: “要是按市场价我还找你谈个屁啊,价钱没得商量,你用也得用,不用也得用。只要你在我这一亩三分地上,就得按我的规矩来,除非你不想做生意。” 国华往沙发上一靠,淡淡笑道: “强买强卖是犯法的。” 林强一把掀掉面前的茶几,指着邵国华的鼻子,面色狰狞地说: “什么狗屁法,老#子的话就是法。兄弟们,给我砸。” 五个马仔闻声而动,把办公室砸得一塌糊涂。而邵国华就像是与他不相干一样,端坐在沙发上,冷笑地看着他们。 林强见他不为所动,愈发恼怒,抽出一把短刀抵在他脖子上说: “信不信老#子今天给你放血!” 国华这才装着害怕的样子说: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沙价的事咱们再商量商量。” “商量个屁,”林强劈手给了他一巴掌,骂道: “你个b崽子,给你三分颜色还开起染房来了,给老#子跪下!” 邵国华还真的跪下,林强得意地拿着短剑敲打着他脑袋,骂道: “小b崽子,在这一片,老#子的话就是法律。明天上午我叫人拖一百方沙来,十点之前你老老实实把钱准备好,要是少一个子儿,老#子就把你埋到沙里去。”他把手一挥,对那几个马仔说: “够了,收工。”带着几个人扬长而去。 龙豹公司人一走,邵国华立即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对进来的况部长说: “把录下来的拷贝一份送给双宝公司,附带一份损失清单给他们。” 况部长担心地问: “要是明天他们送沙来怎么办?” “沙照收,钱不给,咱们的损失就从这里出。明天你活动活动关糸,把政法糸统和新闻媒体能请的动的人都请来,就当是补办一个开业典礼。” 况部长心领神会,乐呵呵地去抓紧布置。而此时林龙豹还蒙在鼓里,他对自己侄子有几斤几两心知肚明,所以才不让侄儿管沙的事。但林强却认为林龙豹年纪大了,做事少了一股冲劲、狠劲。在他眼里,这是一件极容易解决的事情。要么加入沙业联合会,要么拳头底下见高低,哪有把钱往水里丢的道理。所以他瞒着林龙豹,暗中带着汽车站一群马仔,准备将这一片区的黄沙全部垄断下来。 尽管华强已经示弱,但坐在车后座上的林强,总感觉有哪地方不对劲,因为这个邵国华太胆小怕事,连句激烈话都没有。他对开车的马仔说: “白皮佬,你回头去盘盘华强和那个老板的底。” 白皮佬应了一声,林强待还想叮嘱几句,手机却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两个字:邹婊。他色笑地按下接听键,传来邹丽嗲声嗲气的娇声: “小弟弟好啊,姐姐在你们龙豹大厦,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你现在有空吗?” “有空,有空,我马上赶回来。” 邹丽收起手机,俯身在龙豹公司接待台上和接待小姐亲热交谈,目的就是想套出些话,忽而接到黑山的电话: “你在哪儿?” “你管老娘在哪,有屁快放。” 黑山坐在一辆黑色七人坐的奔驰车里,望着龙豹公司大门说: “我看见你进了龙豹大厦,是不是要找那个小白脸?” 邹丽咯咯娇笑: “是啊,听说他那功夫还不错。” 坐在司机位置上的壮汉小声对黑山说: “哥,林强回来了。” 黑山一边盯着林强从车上下来,一边对电话那头的邹丽说: “你不要做傻事,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挂断电话后,他对车里面的人说: “兄弟们,做好准备,不要露了形迹。” 林强下车后,趴在车窗口对白皮佬说: “你带兄弟们到工地去,警告施工单位,没有我发话,谁也不准用华强的混凝土。” 他交待完后,兴冲冲地上楼来,入眼就见一位紧背细腰、体态撩人的女子,背对着大门,趴在前台柜上有说有笑。珠圆玉润的翘#臀轻轻扭动,荡起性感的浪花。 他咽了咽口水,走到邹丽身后伸出魔爪搁在女人的丰#臀细腰上,色色地笑道: “姐姐有什么事要小弟效劳?只要小弟力所能及,一定会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邹丽咯咯娇笑,飞抛一个媚眼: “小兄弟这张嘴儿就是甜,不请姐姐喝杯茶吗?” 她特意把自己打扮的很性感,不过她的穿着也一向是以性感为基调。米色的薄衫下,一幅凹凸玲珑的娇躯,在丰韵中带着柔婉,如同熟透的蜜桃,呈现出楚楚动人的风致。 起伏有致的迷人曲线让林强的欲#火中烧,爆燃到极点,连忙说: “请,当然要请,姐姐可是我的贵客啊。”簇拥着邹丽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邹丽环顾着林强的办公室说: “这就是你的办公室呀,好像与你的身份不相配哦。龙豹公司的少老板就用这么小的办公室,传出去有些寒酸。”她走到落地窗户前,望了一眼楼下,繁忙的长途汽车站门口,车辆穿流不息,一辆极为眼熟的奔驰车静静停靠在汽车站对面。 林强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递给邹丽一瓶说: “这里是处理汽车站杂事用的,我的办公室在顶楼。最近运输上的事比较多,在这地方处理方便些。”他走到邹丽身边粘粘蹭蹭,色眯眯地说: “姐姐要我帮什么忙?” “我跟我哥合伙买了一辆大巴,在县城里跑不了几个钱,你能不能帮姐姐在下面弄条线路?” 林强自以为是地想:怪不得你一开始就对我卖弄风骚,原来是早有打算。他故意面露难色地说: “运营线路归运管处管,搞一条线路要不少的钱,而且招标已经结束,现在想插一杆子确实有难度。” 邹丽娇声说: “就是因为难,姐姐才找你。你要是帮了姐姐这个忙,我一定会记得你的好。” 林强色色地笑: “虽然难,但既然姐姐开了口,我肯定会尽心尽力。办好后,姐姐准备怎么奖赏我呢?” 邹丽媚笑地抛了一个秋波,拉着林强的领口,跟拉小狗似的把他拉到老板椅上。一屁#股坐在他怀里,素净的小手撩拨着男人的敏感,妖艳地笑道: “现在哪条线路最来钱,你帮忙推荐下呗。” 林强已经色迷心窍,一边逞着口舌之欲,一边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后说: “最来钱的还是往省城的线路,你瞧,平常客座率都是爆满。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就当是我给大舅哥的见面礼。” 他点开几个文件夹让邹丽看了看,便迫不及待地在她身上动手动脚,恨不得立时把这个妖精剥成羔羊。 邹丽欲拒还迎,却又很巧妙地躲闪开来,咯咯娇笑: “这地方太乱,过来过去的人真多,到你办公室去坐坐吧。” 林强哪还有什么办公室,但鬼迷心窍的他,一个心地想在美女面前露露脸,竟然趁着林龙豹不在公司的机会,领着邹丽到了顶楼董事长办公室。办公室大门是个密码锁,林强也不避讳,当着邹丽的面把门打开,还得意洋洋的说: “怎么样,我这个办公室还过得去吧。” 话音刚落,邹丽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 ※※※※※※※※※※※※※※※※※※※※ 语出《六韬?文伐》:“养其乱臣以速之,进美女淫声以惑之。” 嫁祸于人 黑山见邹丽久未下来,又拿起电话打过去,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娇滴滴的声音: “别闹,是我哥的电话。”接着是邹丽自话自说: “哥,事情已经办妥,林少答应给一条龙江市到省城的线路。什么!撞到人啦!严不严重?好,我马上就赶过来。” 邹丽并没有挂断手机,不但没有挂断,还把它按在免提位置上,她故作神色慌张地说: “林少,我哥开车撞了人,我得赶紧过去看看,下次我再来好好陪陪你。” 林强却一把拽住邹丽的头发,怪笑道: “小sao货,你把爷的火都勾上来了,还想走。” 强行把邹丽按在办公桌上,动手去扯她的裤子。邹丽扭着身子媚笑: “我的小哥哥,你别急啊,还是让我来好好伺候你……” 黑山捂着手机对车上人一挥手,说: “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速度要快,动作要猛,把林强引下楼就收工往三马路去,我会过去接你们。” 五位壮汉蒙着面罩,拿着铁棍如天罡地煞般冲进龙豹公司。 龙豹公司的人一向是欺负别人欺负惯了,从没想过竟然有人敢打上门来。一时间惊慌失措,给打的人仰马翻如鸟兽般东奔西窜。前台小姐哆哆嗦嗦躲在桌子底下,拔通林强的电话。 林强已经被邹丽这个尤物迷的神魂颠倒,巴不得立即船入港湾就好,偏偏这女人要讲情调。就在他猴急难耐准备用强时,电话响了起来。他接了电话后脸色铁青地对邹丽说: “宝贝,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邹丽明知故问道: “出什么事啦?” “有几个不长眼的东西大明大摆的跑公司来捣乱,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 林强糸好裤腰带走出办公室,邹丽等他一出办公室的门,立刻翻箱倒柜地搜查,边找边对仍开通的电话说: “你要拖他半个小时。” 黑山苦笑道: “我才五个人,又不是铁打的精钢,怎么拖的了,你赶紧出来。” 邹丽蛮横地说: “我不管!” 说着挂断电话,将文件柜里的资料抽出来,却意外发现背面竟然有一个小保险箱。她凭着记忆试着输入林强开大门时的密码,没曾想把保险柜给打开了。这也是林龙豹失误的地方,他怕密码太多自己记不住,把办公室和保险柜设成同一个密码。 保险柜里存放的东西并不是很多,有几份合同和几本收据以及十几扎百元现金,还有四、五个硬盘。邹丽也不管有用没用,把它们全塞进自己大包中。她捋了捋被林强弄乱的头发,好整以暇地步入电梯,按下一楼键。当电梯运行一半时,她鬼使神差地又按了一个二楼键,悄悄潜入林强办公室。 整个二楼安静的很,所有人都因为楼下打斗而跑出去应战。邹丽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硬盘,插在电脑ubs接口上。电脑已经让林强打开密码登录,只要稍加操作将其内容拷贝就行。就着下载的功夫,她拿起手机跟黑山说: “你要是把顶楼董事长办公室给砸个稀巴烂就好,文件柜后面还有个保险箱,最好用大铁锤砸。其它办公室也要砸砸做做样子,特别是二楼第三间。” 黑山道: “姑奶奶,你赶紧出来吧,剩下的事我来摆平。” “急什么,又不是赶着去投胎。办公室的电脑主机别砸,以后说不定对警察有用。” “行啦,行啦,你快出来吧。” 邹丽拔掉u盘说: “我现在从后门出去,你来接我。” 冲进办公楼的五个人从大门口逃了出来,林强手拿砍刀带着一帮人在后面追。黑山看见他们跑进巷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一边发动车子绕到龙豹公司后门,一边拨通另一个人电话说: “你们现在可以去砸龙豹大厦的办公室,特别是董事长办公室里的保险箱。不要让他们认出你们来。” 邹丽见黑色奔驰开了过来,她挠首弄姿地理了理头发,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怪道: “催什么催,一点好事全让你破坏。好不容易逮个小白脸,你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存心是给老娘捣乱。” 黑山只是嘿嘿地笑,并不应承她的话。将车拐进三马路,见林强率着十几个人仍在穷追猛赶,他巧妙地利用对面来车,将林强他们的路堵塞一段时间后才缓缓向前开。从后视镜上看到林强捶胸顿足破口大骂的样子,他呵呵笑道: “这小白脸还有股狠劲,大概是仗着他叔的势从没吃过亏。” 邹丽撇撇嘴,故意浪荡地说: “小公鸡仔冲劲足。” 黑山把车开在那五个人前面,拐进一条僻静小巷停在路边,五个年轻小伙子扯下头罩,迅速钻进车子,纷纷跟邹丽打招呼: “丽姐好……” 邹丽娇笑道: “辛苦啦,今晚我请客。” 大伙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黑山又把车开到龙豹公司斜对面。两辆没有牌照的面包车飞奔过来,十几个蒙着头脸的小伙子一窝蜂地冲进龙豹公司大楼。 林强做梦也没想到,他前脚刚出公司后脚又有一拔人来砸场子,望着一片狼籍的办公室和空荡荡的保险柜,他是欲哭无泪,连忙给在码头上的叔叔打电话: “叔,不好啦,我中了别人调虎离山的计,你办公室保险柜给人砸了,他们把里面的东西全都拿走了。” 林龙豹阴沉着脸问: “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清楚,他们都蒙着头套。” 林龙豹走到自己的宾利前,司机替他打开车门,他坐在车里说: “你尽快查清楚是谁干的,我马上赶回来。” 黑山把车子开到双宝大厦,叫几个小伙子先去鑫浓酒家,自己和邹丽一起来找刘明霞。在走廊里,邹丽不嫌事大,拿出手机对并肩而行的黑山嘘了一声,拔通林强的电话娇滴滴地说: “哎呀,小兄弟啊,刚才可吓死姐姐了。几个人把你办公室砸得一塌糊涂,有个家伙还想非礼姐姐,幸亏有个家伙扯他一把说:‘快点找,两位老大还在等着要。’我才趁机跑出来。小兄弟,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干我们这行难免会得罪人,他们还说了什么?” “我哪敢在那多待,跑都跑不及,恨不得爹娘给我多生两条腿。姐姐的事还望你多费费心,我一定会记住你的好。” 林强心不在焉地“嗯”一声,挂断电话后暗自分析:两位老大?这龙江市有哪两个老大敢拨龙豹公司的虎须?除非是刘老大和肖老大。难道会是他们?在道上混的也只有他们有这个实力,其它几家大公司或许也有,但他们与龙豹无仇无怨,不可能会做这事。双宝公司也许有可能,但邹丽是双宝的头面人物,如果是双宝公司人干的,谁有熊心豹子胆敢非礼她。绝对是刘老大和肖老大联手干的! 林强心里已经认准他们,等林龙豹一上来,他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他叔,但没说邹丽来过办公室,免得挨骂。好在办公室大门也给砸坏,林龙豹根本就看不出门是正常打开的,他望着办公室深深叹了口气: “只怕龙豹公司要在龙江市除名了,你先把帐上的钱提出来,以防万一。” 林强没想到事情会严重到公司要垮台的地步,他恨声说: “咱们去找他们讨个说法,大不了鱼死网破。” “找是要去找的,海荣公司和正豪公司一直与我们不对付,这次他们既然敢动手,肯定是要置龙豹公司于死地。那些硬盘上的东西要是流露出去,不光是我们,只怕龙江官场也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趁着这场暴雨还没下,你要及早抽身事外,先出去躲躲,这里的事我来担着。”说完,林龙豹开始频频给人打电话,一股暗流在龙江市悄然涌动…… 黑山走在邹丽身边说: “你这样说话会害了刘海荣和肖正豪。” 邹丽冷冷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来: “他们和我有什么关系,跟你有关系吗?” 两人走进刘明霞办公室,开始检查邹丽带回来的资料,刘明霞把自己的办公桌给了邹丽和黑山,让他们用电脑观看从龙豹公司带回来的硬盘以及下载的资料。自己则脱了高跟鞋,靠在沙发上一页页仔细翻看龙豹公司的合同和收据,嘴里娇笑道: “你们两个挺能干,光凭这几本收据就够他们喝一壶。” 电脑里传来让人脸红的哼叫声,音量突然被关掉。刘明霞抬头望了一眼面红耳赤的黑山和邹丽,刚想调笑几句,办公室里一位文员敲门进来,拿着一个小u盘和一份请柬说: “华强的况部长派人送来的,说让您亲自看看,另外送了一份开业典礼请柬。” 刘明霞起身接了u盘和请柬,见邹丽手忙脚乱地退出视频,她故意挤兑道: “你们两个不对劲啊,是不是瞒着我偷看黄#色小视频?” 黑山站在邹丽身后尴尬地笑道: “是林强胡作非为的视频。” 他的话很含蓄,但邹丽却直筒筒地说: “这家伙很变态,把人轮#奸了还拍下来,里面起码有十几起这种事,要是找到事主,估计够这家伙吃枪子的。” 刘明霞把u盘插进电脑里,笑眯眯地说: “死他一个没有用,我们要龙豹公司从此在龙江市消失,彻底葬送掉这股黑恶#势力……哟,这小子还真是挺会演戏,表情到位,感情逼真,可以去拿奥斯卡小金人了。” 电脑上正播放林强逼国华下跪的一幕,黑山赞道: “能屈能伸,真是大丈夫。” 邹丽故意说: “什么大丈夫,没听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吗?” 刘明霞拨出u盘,嬉笑道: “你们就在这慢慢逗嘴吧,我得去见一下那家伙,免得被他讹上。” 她走到办公室门口,又回转身说: “要是发现重要的东西就给我打电话,看完后把硬盘锁到我保险柜里,我晚上再过来看。” 抽丝剥茧 刘明霞找邵国华是想商量怎么解决林强的事,但她却没给国华打电话约好时间见面,而是直接去华强公司。一是想亲眼看看华强的损失有多大,二来也想当面问问他与传贵一家到底是什么关糸。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这家伙并没有在公司老老实实待着,而是跟野猫一样,窜到超市去了。 她在况部长引导下,看了看被砸的办公室,闲聊几句后又驱车前往宝华超市找桂枝大嫂。 桂枝对明霞的印象很好,早在前期商谈合作时,刘明霞就凭着一张巧嘴把她糊的团团转,巴不得自己也有这么个可心的女儿才好。所以一见到她进来,就像是看到自己闺女一样,满心欢喜地问: “哎呦,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吃饭没?” “还没到吃饭的点,我是来找嫂子说说话的。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您,心里怪想您的。咦?不对呀,嫂子怎么越来越漂亮啦。您这头发是在哪做的?跟《汉城奇缘》里李汉妮一模一样,回头我也去做。”刘明霞知道桂枝最近痴迷上韩剧,故意投其所好说这些话。 “我有那么年轻吗,你这小嘴可真是甜,明知道你吧唧吧唧逗我玩,可听着就是舒服。”桂枝用手拢了拢肩上长发,脸上笑的如同一朵绽放的月季花。 “我没逗您,这发型真的很适合您。”明霞漫不经心地说: “国华没到你这来?好长时间没看到他,他一直在忙什么呢?” “我也很少看到他,刚才在我这还没待上两分钟就跑了。” 刘明霞心里暗恼:这鬼东西是在跟我捉迷藏呢。可既然已经来这,总不能因为他不在就拍屁股走人吧。心想找不到他人,就先套套他嫂子的话,看她知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存在。于是故作神秘地说: “我跟国华夫妻俩都是高中同学,他妻子叶芙蓉还是我同桌。可您知道吗,今天早上我去医院看病人,又看见叶芙蓉和他在一起,若不是大白天,我都会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难道她……” “你看见的不是叶芙蓉,”桂枝笑着打断明霞的话: “她叫罗荷花。当初华儿把她领回家,我也吓一大跳。但仔细看,她跟芙蓉还是有些不一样,性子也不同。” 刘明霞啧啧叹道: “邵国华还真是个情种,连后找的这位都跟前妻相似,芙蓉心里该多高兴呀。我听说这位罗荷花还有个儿子,她以前的丈夫是离了,还是去世了?” “她哪来的丈夫,孩子是国华的。这女人命苦,有个瘫子哥哥要照顾。华儿可能是瞧她可怜就帮帮她,哪知道日久生情有了小宝。这家伙又怕挨他哥的揍,没敢跟家里说,两人一直不清不楚,直到去年年底才领了结婚证。” “他们两个还领了证?”刘明霞心里不信,她一直认为邵国华只是罗荷花的情人,桂枝嘴里的话肯定也是他用来唬弄家里人的。 “是哦,”桂枝苦笑着说: “说起这事我就来火,他呀,虽说是我小叔子,但也跟儿子一样。却没想到结婚这么大的事竟然会瞒着我们,要不是他哥要过去找他,估计会一直瞒下去。” “嫂子看到过他们结婚证没?莫不是骗你们的哦。” “我是没见到过,他哥见过,前几个月拿着结婚证把他们户口调了过来。” 刘明霞心里大为惊讶,她以为邵国华是趁人之危、第三者插足,看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难道国华和荷花才是真正的夫妻?那萧传贵又是怎么回事?萧传贵……罗传贵……罗荷花…… 她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出一点什么,邵国华那种变坏的破碎形象,在她心灵深处又开始纯洁起来。她决定把自己的推想去告诉黄琳凤,免得产生误解。 从桂枝那出来后,刘明霞就急匆匆地往医院去,却在半路上接到邹丽的电话: “你快回来看看,硬盘里的东西足可以把龙江市掀个底朝天……” 刘明霞又拐了个弯先回到办公室,进门后只看见邹丽一个人坐在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脑上的视频,她随口问道: “你们家黑山呢?” “我把他赶走了,”邹丽站起身把位子让给刘明霞说: “这家伙色的很,看的眼睛都不转弯。” 刘明霞看了看电脑上画面,嬉笑地说: “只怕是你打翻了醋坛子吧。” 邹丽也没回嘴,而是拿着鼠标点开一个个视频,快进快放地说: “这个林龙豹很不简单,里面很有些大佬,刘老头也在里面……” 刘明霞鬼叫道: “你拉慢一点,让我仔细研究研究。” “死妮子,要研究你晚上一个人慢慢研究,老娘可没功夫陪你墨墨叽叽。” “嗯,黑山好不容易回来,要墨叽你也只会跟他墨叽。”明霞看着画面吃吃直笑: “难怪把他赶走,是不是怕他学坏啊?” “我自己就够坏,还怕他学坏。”邹丽难得地红了脸,点开硬盘说: “林龙豹存了心,每一笔权钱交易和权色交易都有视频和录音。” 刘明霞粗看了一下,硬盘里至少有上百个文件夹,她娇笑道: “我得好好盘算,是摘了他们的乌纱帽好呢,还是敲一笔钱好。” 邹丽换了一个硬盘说: “现在肯定有一帮人在找硬盘,捅出去也好,敲他们也好,都要做隐蔽些,不能让他们怀疑到我们身上。这个是公安局的,市局的马副局长也在里面。其中还有林龙豹拿钱摆平一件命案,捞人的事更多。” 刘明霞沉思道: “这些人权利大的很,要是知道硬盘在我们这,只怕双宝会给他们翻个底朝天,林强会不会怀疑到你头上来?” “暂时应该不会,”邹丽诡笑道: “他现在只会怀疑刘海荣和肖正豪,我以为只有我们捏住这些当官的痛处,哪知道林龙豹一样掐着他们脖子,如果他手上还有复制的,端掉他就得先端掉这帮人。” 刘明霞摇头叹道: “哪有这么容易,捅破一处就要粘一手的屎,这些人跟蜘蛛网一样,搞不好还要惹火上身。叫黑山把今天参入的人管紧一点,不能留下一点痕迹。” 邹丽点点头说: “我去叫他过来。” 趁着邹丽出去的功夫,刘明霞点开一个个文件夹,找到林龙豹花钱摆平命案的视频。从几个人对话中,她听出是林强在县里指使人失手打死情敌,然后找个顶锅的判了个过失杀人。 刘明霞心里一动,脑子里顿时形成一个想法,见邹丽带着黑山进来,忙问邹丽: “你从林强电脑上下载的东西在哪?” “已经拷到你电脑上,包括这些硬盘你电脑上也有。” 刘明霞又问黑山: “你手下那些人嘴稳不稳?还有那些车子会不会引起他们怀疑?不能留下一点线索让他们追到这来。” 黑山笑道: “人没问题,都信的过。两辆面包是没人要的报废车,牌照都没有,一直搁在我们那个废品回收站里当练习车用。大奔是我姐夫的,他俩带孩子出国旅游去了。” 刘明霞立即吩咐: “你马上通知废品站,把那两辆面包车压成渣。那辆大奔你暂时也不要开,要是没车就先给丽丽当司机,反正你俩一进一出,秤不离砣,砣不离秤。”转身又对邹丽说: “你先把u盘给我,我去跟凤儿姐商量商量。你们也琢磨琢磨,找找既能扳倒龙豹公司又不惹人注意的方法。看完后你们把它删了,放在电脑里不安全。” 邹丽等明霞走后,望着黑山道: “你不出去还傻站在这干什么?” 黑山淡淡地说: “霞姐不是要我们找办法嘛。” 邹丽轻笑地叹道: “找什么办法,她是想天雷勾地火撮合咱们俩。” 说着从自己包里拿出自己的硬盘,坐在老板椅上,将电脑上龙豹公司的东西剪切进去。 黑山站在她身后说: “霞姐不是叫你删掉吗?” 邹丽轻声道: “我也得为咱俩留点保命的东西,回头你把硬盘收到一个只有自己能找到的地方,等风声完全过了再毁掉。” 黑山不声不响地从椅子后面俯身向下,将头深埋在女人披肩长发里。 邹丽不为所动地说: “我正好给那个小白脸勾起了火,要不是你那个电话,也许这会儿正在享受着浪漫,你是不是内疚的要补偿我啊?” 黑山将老板椅转了过来,盯着丽丽的眼睛说: “我说到现在为止,我只爱你一个人,你会相信吗?” 邹丽让他瞧得心里发慌,情不自禁地闭上美目说: “就因为你这样,我才心里不安……” 可她的心声并没有透露出来,鲜艳的樱桃小嘴就给温暖的唇覆盖,强行压抑的情感在深深的湿吻中迸发出来,她呢浓软语地道: “别,别在这里,这儿是明霞的办公室……” 谈笑间灰飞烟灭 邵国华从超市出来后,又在公司各个搅拌站转了一圈,这才回到城西的总公司,车子还没停稳,况部长就立即跑过来说: “有件事很奇怪,下午城西没有一个工地要混凝土,就连昨天定的单子也被取消。我怀疑是林强那小子在搞鬼。” “不用怀疑,绝对是他。秋后的蚂蚱又能蹦跶几天!”邵国华冷笑两声后向他求教: “况叔,黄县长伤了脚,你说我送什么东西最合适?” “这老头不愁吃不愁穿,还真不知道他有什么爱好。对了,他喜欢武术,买把好点的太极剑给他就行。” “平常送这东西的人肯定不少,只怕入不了他的法眼。实在不行,我就在他面前耍一套猴拳。” 况部长乐道: “你要是耍猴拳,老头肯定会高兴,邵家的家传武功本就响当当,要是教他一招半式,估计他能叫你叫师傅。” 邵国华心里一动,他想到那本从山洞里取出来的内功心法,但要他把心法送人,心里又着实舍不得。可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以后说不定还要仰仗他。他打定主意后人也轻松起来,嬉笑道: “他要是叫我叫师傅,双宝的黄琳凤得喊我叫师公。呵呵……明天开业的事准备的怎么样?” “差不多,县局的人肯定会来,他们那栋宿舍楼的混凝土还是我们赞助的,要是不来,我还真要去找老贾骂娘。电视台那也没问题,我外甥是副台长,这点小事应该做的到。其它单位我发了请柬,漳河老乡应该会到,城里衙门就不做指望。” 邵国华嘿嘿两声: “我也只是做个样子,这样子就是做给龙豹公司和林强看的。从小到大,这膝盖只跪过天地祖宗和父母。要我下跪!哼!就不知道会不会折他们的寿!” 他在总公司和况部长闲聊几句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家,带着两个孩子又去了医院。还没进病房,就看见传贵自己坐在轮椅车上,在走廊里滚来滚去,玩的不亦乐乎。国华嘻嘻直笑: “哥,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荷花呢?” 萧传贵甩了甩手说: “她穷干净,在洗衣服。有这个东西还是好,想去哪就去哪。” 两个孩子见得稀奇,一左一右缠着传贵要坐。国华看他左右为难,忙对小宝和秀儿说: “你们快去把你娘找来,咱们下馆子去。” 两个孩子听说有吃的,立刻飞跑开来。传贵道: “下什么馆子,钱又不是大水淌来的。” 国华没应这话,而是问他: “哥下午检查了什么?有没有问题?” “就是抽了点血,结果还没出来。”传贵边盘着轮子边说: “明天早上再做b超和ct,医生嘱咐八点以后要禁食。” “明早上公司有事,我没办法陪哥,荷花知道b超室和ct室不?” “她早弄清楚啦,单子一下来就跑去问护士,还特意去实地看了看。你有事忙你的,这里不用操心,我又不是三岁孩子。” 荷花带着两个孩子,端着湿衣服过来,正好听到传贵的话,立刻说: “你比三岁孩子还淘人,下午非要一个人上厕所,差点摔一跤。” 传贵很不服气地说: “那是厕所贴的瓷砖滑,在家里我不也经常一个人去茅厕。对了,明天小宝和秀儿怎么办?医院里闲杂人多,听说有人专门做拐卖孩子的缺德事。” “回头我把他们送到嫂子那去。”邵国华推着轮椅车回了一句,接着又对荷花说: “你快把衣服晾好,咱们去吃顿好的。” 他见传贵又要打破嘴,连忙加一句: “哥就别扫孩子们的兴啦,你瞧他们兴致多高。” 他们一家人在病房门口说说笑笑,让正在另一头走廊里说事的黄琳凤和刘明霞瞧的真真切切,明霞轻声说: “我从他嫂子嘴里听说,这家伙是真的结了婚。那女的就是他老婆,连户口都调过来了。” 凤儿兀自不信: “怎么可能?全村人都知道荷花是萧传贵的老婆。” “那是以前,这两个人可能早就离了,所以萧传贵才会改名叫罗传贵,华强公司的法人就是他。”刘明霞把自己的推论说给凤儿听: “真正夫妻是邵国华和罗荷花,两个人结完婚后又不忍丢下萧长贵不管不问,才在一起生活,从他们三个人说话就可以听得出来。” 黄琳凤咬着嘴唇说: “这女人真是好命,带着孩子和前夫都能改嫁,我一个黄花闺女想嫁都嫁不出去。” “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明霞取笑道: “婚都结了还黄花闺女。” 黄琳凤也不与明霞争论,长叹一声说: “丁小平已经回国,现在是铁路公安局副局长,今天还特意到医院来了一趟。” “他跑来做什么?想破镜重圆?”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凤儿竟点点头说: “听他的话是有这个意思,正好邵国华在护士台,我就把他当了一回枪使,对丁小平说他是我的未婚夫。” “丁小平相信?” “信不信是他的事,反正我不可能跟他复婚。” “你们当初为什么离婚?”刘明霞好奇地问: “我早就想问你,怕勾起你的伤心事才一直忍着。” “我要是说感情不和,你肯定以为我是在敷衍了事。以后再跟你说吧,你先说说这些硬盘是怎么回事?” 走廊里虽然没有人,但刘明霞仍然贴在凤儿耳边窃窃细语一阵子后说: “这件事太大,万一上面派调查组,那几个老家伙恐怕把我们都会供出来。所以我把硬盘和u盘都拿了过来,并嘱咐黑山把所有痕迹都消除掉。”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道: “东西都在里面,你回头仔细看看。” 黄琳凤打开塑料袋看了一眼,问道: “你看过没有?” “大致看了一下,都是些乌烟瘴气的东西。”明霞谈着自己的看法: “这件事我觉得从林强身上下手最好,这家伙在县里胡作非为、色胆包天,而且极其变态。光他的电脑里就有十多个他强qian和伙同他人轮qian女人的视频,特别有一段他为了泄愤,竟然同时对一对母女施暴,把小姑娘摧残的不成人样。结合林龙豹花钱摆平命案来看,起因应该是林强看上小姑娘的妈,那个女人是死了丈夫的,正跟一个男人相好。结果林强横行霸道,指使人打死那个男的,又霸占了这对母女。” 黄琳凤恨声说: “这种人渣就应该让他消失,还真以为天高皇帝远!” 刘明霞轻笑道: “如果我们能找到事主,以刑事立案,既可以端掉龙豹公司,又可以让林龙豹为了保命而不敢乱说。” “受害人倒是好找,这么大的事,只要到县里一打听就知道。”黄琳凤沉声说: “但我们去找不合适,这样会把邹丽置于枪眼上。” 邵国华推着传贵,一家人闹闹哄哄地从病房出来,直奔电梯间而去。凤儿望着他的背影,接着又摇摇头说: “让他去干,恐怕也不行。” 刘明霞知道凤儿的意思,微笑道: “今天林强又去找华强的麻烦,他们把邵国华办公室砸了,还逼迫他下跪。那家伙把整个过程都录了下来,并拷贝了一份给我们。” “这倒是个好机会,”黄琳凤斟酌再三,定下决心说: “先用这件事来引爆它,再深挖根。不过这样一来,林龙豹可能会怀疑是华强抢走他们硬盘,但也有可能不会,因为时间对不上。我先探探他的口风,看他愿不愿意做。” “以他以前的性格绝对会做,倒不是为自己,而是他见不得有人欺负女人。不过现在难说,毕竟是有家有室,他不一定有那种冲动。就是有那种冲动,但哪个衙门敢受理?搞不好会丢乌纱帽的。” “有个现成的冤大头,”黄琳凤诡笑道: “丁小平这次来的倒是挺及时。虽说铁路警察各管一段,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急于想做出成绩来。这人又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一般人奈何他不得,交给他处理最合适。就怕他能力不够,事没办成还把人给吓跑了。” “叫黑山和邹丽在背后使把力,让他捡个现成便宜。” 黄琳凤摇摇头说: “他们两个不能再去沾龙豹公司的边,现在林龙豹肯定也会怀疑我们。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绝对会把沙业联合会跟砸龙豹场子的事联系到一块。叫他们两个专心沙业联合会的事,现在就把沙价提上去,不要给他造成我们打压沙价的印象。” “那就叫三帅去吧。” 凤儿点点头: “叫他去可以,告诉他只要做好两件事就行,一是把林强盯牢,决不能让他跑掉。二是找出受害人,让他们都去报案。邵国华和丁小平那我去说。” 两位看似弱不经风、娇娇滴滴的女人在空旷的病房走廊上,密谋着一场针对龙豹公司的行动。只是连她们自己都没想到,这场行动将会彻底把龙江市的黑#势力重新洗牌。 ※※※※※※※※※※※※※※※※※※※※ 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江湖多风波 卲国华推着传贵从鑫浓酒店出来,荷花牵着两个孩子跟在他们后面叽叽呱呱地说: “吃是好吃,就是太贵,有这钱我们在家里可以吃上十天。” 传贵这回没顺着她的话,而是乐呵呵的问两个孩子: “秀儿、小宝,以后还来吃不?” 小宝雀跃地说: “来,来……” 秀儿天真地道: “要是天天来就好!” 荷花故意唬着脸问她: “是不是娘做的饭不好吃?” “好吃,好吃。”秀儿嬉嬉笑两声说: “娘做的也好吃。” 荷花还想逗逗孩子,忽见马路边一辆中巴车上跳出十几个大汉,手拿砍刀呼啸地向他们冲过来。她本能地把两个孩子护在自己怀里,国华则一个健步窜到传贵面前,将一家人都挡在自己身后。但那些人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直接奔向他们身后的五、六个人,两拔人顿时打成一团。周围的人惊叫地四散而开,有那具有点正义感的人,摸出手机。大多数人或剔着牙,或叉着腰,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那五、六个人也是刚从酒店里出来,虽然极其凶悍,但终因寡不敌众,被有备而来的十几个人砍伤在地,其中一人捂着手臂大骂: “独狼,你好大的胆子!我们正豪又没得罪你们,你竟敢跟我玩阴的!” 独狼狞笑道: “肖公子,我也是混口饭吃,有什么委屈跟我们老大说吧。”把几个人押上车,扬长而去。 荷花拍着胸口说: “吓死我啦,没想到市里面的人也这样横强霸道,光天化日就敢拿刀砍人,还是待在乡下安全。” 国华笑道: “这哪是光天化日,明明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传贵摇着头说: “这也太猖狂,根本就没把王法放在眼里。”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来到停车处,保安三爷瞅了他们一眼,又继续与地下车库的老马喝酒吹牛。两人坐在小马扎上,中间搁着两条方凳,方凳上摆着五个一次性饭盒,饭盒里的菜是五花八门,地下的酒瓶倒是好酒瓶,茅台! 三爷轻啄一口小酒说: “林龙豹是越来越狂,竟然连肖正豪的独生子都敢动,只怕这回樑子结的有点大。” 老马摇着头道: “现在的这帮家伙跟我们那时不一样,我们打打杀杀,讲的是一个道义,他们都是为了钱。龙豹公司和正豪公司都不是好东西,有钱时大家称兄道弟,没钱时翻脸比脱裤子还快。” 三爷赞同地点点头: “我听说今天下午小林子也找了刘老大的麻烦,把海荣公司砸个稀巴烂,还抓走刘海荣的小儿子。” “这林龙豹真是吃了豹子胆,”老马喝了一口酒说: “他竟敢跟两个老大对着来,只怕会没好果子吃哟。” “这三个人一直是面和心不和,但大致上还维持的过去。这回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让小林子狗急跳墙,只怕咱们龙江又要掀起一股妖风……” 一位半老徐娘端着几盒菜,提着一瓶酒小跑过来: “还在喝啊,你们两个岁数也不小啦,要多吃菜少喝酒。” 她一边把几盒菜放在方桌上,一边自顾自话: “现在的人啊,吃又吃不下几口,还穷摆阔气,一桌菜起码要剩半桌下来。我都是拣好的拿,这瓶里也是他们喝剩的,回头那茅台瓶子别丢掉,有人回收,一个就值二十块钱。” 老马笑道: “嫂子,你也该享享清福。儿孙都那么有出息,还在乎你这几个洗碗的钱!” 李嫂子瞄了一眼三爷,叹气说: “不是钱不钱的事,主要是活着充实。要是让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准会憋出病来。” 老马瞪了一眼三爷道: “三哥也是,闲着没事陪嫂子说说话也好啊。” 李嫂子脸上飞起一朵俏云,竟有些羞涩地说: “你们老哥俩慢慢喝,我还有事。”一路小跑地从酒店后门消失。 老马叹气说: “嫂子人真是不错,你别瞻前顾后,缩手缩脚。老来伴,老来伴,在一起才是伴啊。” 三爷没做声,而是转过身对邵国华说: “小伙子,你是想听故事呢,还是想在这过夜?” 国华呵呵笑道: “两位爷爷,你们挡住我车子的路,我又不好扫你们酒兴,只好等你们喝完再走。” 老马冲着国华竖起大拇指: “年轻人厚道。” 两人赶紧把凳子挪开让出道来。 邵国华这才将传贵抱上车,开着车轻轻从他们面前滑过。三爷望着黑色的大奔,自言自语: “这车好眼熟,应该在哪见过。” 国华把车开进小区,他抱下传贵说: “我还得出去做个人情,漳河县以前的一位老县长脚扭了,我哥让我去看看。” 他不明说是凤儿爹,而是借着他哥哥的名义说出来,就是怕荷花会吃醋。荷花毫不在意地叮嘱道: “你早去早回,路上小心点。” 邵国华嗯了声,又将车开到医院,从坐椅下拿出一个红布包裹。解开红布,从十几本古籍里抽出那本内功心法,咬咬牙放进口袋。 黄琳凤坐在床前一边给她爸削苹果,一边思索该如何找邵国华谈,忽见他进来,忙站起身说: “哟,你怎么来了?” 国华笑道: “本想明天早上来看老爷子,可又逢上明天上午要办开业典礼。老爷子,你不会怪我失礼吧?” 黄世豪哈哈笑道: “怎么会怪你失礼,你能来我就很高兴。” 也不等凤儿招呼,国华就在床边坐下,扫视一眼病房说: “这里环境还不错,老爷子,知道你这送花篮送水果的人多,我可是空着手来看你的哟,你不会说我小器吧?” 黄世豪笑眯眯道: “我还正烦这些水果,吃又吃不完,时间一长还会烂,回头你走时提一袋回去。” “敢情好,我不是来看你的,而是来打秋风的。不过我也带来一件小礼物,是我哥特意嘱咐的。他在漳河忙的脱不开身,叫我给你老人家带声好。” “你哥俩都是重情重义的人。” 邵国华摸出小册子说: “这是唐朝末期的一本古籍,里面记录的是一种内功心法,练了后可以强身健体,对您身体康复可能会有些帮助。” 黄世豪欣喜地接过古籍,大笑道: “唐朝末期的,这可是古董啊!你哥俩这个礼太重啦。” “这套心法还不错,我练几回后就觉得身轻如燕,神清气爽。老爷子要是多练几回,定会返老还童。” “返老还童我倒不指望,也不相信。”黄世豪乐呵呵地说: “人上年纪就怕有个三病两痛,要是能减轻病痛,我就阿弥陀佛。” 上年纪的人,只要生活过的去,就会愈发注重养生,迷信偏方。哪怕只是一个心理暗示,他们也会认为这是偏方在起作用。黄世豪也不例外,虽然他做为一方父母官时是相信科学的,但退了休后同普通老年人一样,被些虚假广告逗得团团转。 而邵国华又是很会做广告的人,他引经据典道: “《云笈七签·诸家气法》中就有日服干不足为多,返老还童,渐从此矣的说法。我们老祖宗在养身修性上是走在世界前列,连外国人都为这个独创一个英文单词: kungfu ,chinese kungfu。” 黄世豪心被他说的痒痒的,巴不得现在就开始练起来。凤儿仿佛能读懂她爸爸的心声,娇声说: “爸,我跟国华要谈一些工作上的事,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黄世豪连连挥手: “没事,没事,我这又不是什么动不了的大病。你给国华拿点水果,晚上就不要过来,我能照顾好自己。” 他巴不得女儿快走,自己好静下心来练练这套心法。 黄琳凤把自己的车扔在医院里,坐上邵国华的大奔,领着他去自己的家。一进小区,国华就呵呵直笑: “你住在这啊,跟我家只隔一条街,我家就在马路对面的景苑小区。” 凤儿娇笑道: “我们俩还真是有缘,住都住在一块。” 忽觉自己话中有毛病,一时羞红了脸,好在天黑邵国华也看不见。进了房间后,她轻笑道: “你先坐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就来。” 可黄琳凤换件衣服足足用去一个多小时,浴后的她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一笼及地的轻薄睡袍将婀娜的身姿收掩在宽松中,却在行走间又引人无限遐想。略施粉黛的脸呈现出高贵的妩媚,在端庄淑雅中有着性感的妖艳。裸露在睡袍外的纤足柔荑,粉嫩酥滑,透着一种能挤出水来的婴儿白,还带着一种凝脂的香气,仿佛是一件美妙的艺术品。 邵国华喉结偷偷蠕动,目光转向阳台说: “从你这地方可以看见我家的阳台,瞧……那是我们家荷花。这个女人总是有做不完的事,这么晚还出来晾衣服。” 黄琳凤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块,夹了几块放入高脚酒杯中,打开一瓶波尔多的桃红葡萄酒。她把盛满酒的高脚杯端在茶几上,又转身拉上阳台的布帘,回眸一笑,吴浓软语道: “我请你来,是想跟你说说掏心窝的话……” ※※※※※※※※※※※※※※※※※※※※ 梦李白二首·其二 [ 唐·杜甫 ]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 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 告归常局促,苦道来不易。 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 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 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贪嗔痴恨爱恶欲 凤儿坐在国华对面的沙发上,两根纤纤葱指夹住红酒杯的高脚,优雅地端起,红唇中吐出一句丁香软语: “cheers!” 邵国华也举起杯,嘴唇微微一抿。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让他坐立难安,何况这暧昧的气氛中,还带着一种桃色的绮丽,任谁都会胡思乱想。好在黄琳凤并没有让他太难堪,放下酒杯,脆声说: “我们认识差不多快半年,你认为我这个人怎么样?” 邵国华带着防备的心回答: “我一直把你当姐姐看。” 黄琳凤咯咯娇笑,笑声优美的如同黄莺吐谷: “我把你当最知心的朋友,所以想跟你说心底话,你却跟防贼似的防着我,难道我这么可怕?” 洞中那幕幻觉在邵国华脑中一闪而过,他一阵脸红,又故作洒脱地说: “你是位很美丽也很有魅力的女人,如果在认识我妻子之前先认识你,我绝对会狂热地追求你。但世上没有如果,月老已经用红绳糸住我和她的足,丘比特的神箭也没法射断它。” “说来说去,你是担心我会向你示爱,在你们夫妻间插上一脚吗?放心,我今天请你来不是谈儿女情长,而是想你能帮我一个忙。明霞跟我说,林强带人到你那闹事,还强迫你下跪是吗?” “那是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愣头青,所以我录个视频给她,看看你们双宝怎么处理。” “别小看这个愣头青,那家伙心狠手辣,而且有命案在身。按照双宝和华强之间的协议,这件事本来应该由我们来处理。但由于一些敏感原因,我们双宝不好出这个面。所以我求你给我帮个忙,你出面报警,我们私下全力支持,大家合力扳倒林强和他背后的龙豹公司。” 邵国华脑袋高速旋转,淡淡地笑道: “龙豹公司还真是横,竟然到处树敌。下午砸了刘海荣的场子,晚上又抓走肖正豪的儿子,现在你也要对付他,看来龙江市很不太平啊。” “你消息挺灵通的嘛,我也不瞒你,现在的不太平就是因为你造成的。” “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从不沾染黑#道上的事,怎么可能会是因为我造成的呢?” 黄琳凤轻晃着酒杯,桃红色的液体沿着杯壁形成一圈旋涡。她透着杯子看着国华那张有趣的变形脸,抿嘴莞尔一笑: “听说过蝴蝶效应吗?你轻描淡写的一句整合黄沙市场的话,却在龙江掀起滔天巨浪。我们从龙豹公司那得到一些东西,它不仅会让龙豹垮台,也会让龙江市瘫痪,甚至会殃及到我们自身。现在林龙豹就跟疯狗一样,到处寻找他们丢失的东西。这些东西见不得光,也不能让人知道在我们这,但林强这个人渣必须要除掉。思前想后,我唯一信的过的人只有你。这样吧,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再决定做还是不做。” 说着起身从卧室里拿来笔记本电脑和邹丽的u盘,坐在国华身边说: “遭林强侵犯的女人有十多个,他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乐地录下来。这家伙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色中狂魔,这种人砍他一千刀也不解气。” 黄琳凤轻点几下键盘,电脑上出现一位姿色艳丽的女人,她的双手双脚被绳索捆在床头和床尾,赤lou的身子不停地挣扎。在她身边同样绑着一位小姑娘,全身被皮带抽的青一块紫一块,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喊叫,整个视频中只有女人哭声和林强的秽言浪语。 邵国华动作缓慢地把上衣从裤腰带里扯出来,并紧双脚,倾身关掉电脑说: “我该怎么做?” “拿林强威胁你的视频当□□来引爆他。” “他作奸犯科都能逃脱法律制裁,摆平我那种视频还不是跟小儿科一样。” “这就要看你交给谁,”凤儿笑道: “如果你到派出所或市局去报案,那肯定是泥牛入海。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铁路公安局的丁副局长,就是你今天见到的我前夫。” 国华汕笑道: “他以为我是你未婚夫,没揍我就算是客气,怎么可能还会去帮我。” 黄琳凤晃了晃酒杯,柔声说: “我跟你一起去见他,估计他会接这个案子。虽然我跟他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个人我还是很了解。” “单靠我那个视频定不了大罪,顶多让他吃点小苦头,出来后只怕会变本加厉的刁难我。要不你把u盘给我,我出面把事闹大来。” “现在还不是交出去的时候,否则你会处在风口浪尖上,龙豹公司也会联想到我。狗急跳墙下,他们肯定会做出过激的事。咱们俩一步步的来,明天就去见丁小平,想办法先把林强抓起来,免得他跑掉。” 邵国华站起身笑道: “行,我等你电话。” 黄琳凤见国华要走,忙举起酒杯说: “祝我们成功。” 邵国华举着杯笑道: “应该是祝你成功,我只不过是你枪里的子弹,打出去后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不过这子弹我愿意当。”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凤儿也把酒干了,满面嫣红地娇笑: “你帮我,我绝不会忘记,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邵国华将车子开回自己住的小区,下车后把十几本古籍小心翼翼的提回家。他怕吵醒孩子,没有去按门铃,而是用钥匙开门。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荷花还在阳台那忙碌,听到动静后,她忙端着空脸盆走过来,用很小的声音问: “怎么才回来?” “跟别人谈了点事,哥和孩子们都睡没?” “都睡啦,小宝不肯和秀儿在一起睡,说什么他已经长大,要有自己独立空间。秀儿说:‘以后你别进我的房。’两个人各自霸着一间房。哥也凑热闹要单自睡,本想等你回来把那张床搬到主卧去,可他就是赖着不肯搬。说什么看我们俩扭扭捏捏的很烦,干脆眼不见为净。” 国华嬉嬉直笑,在荷花红唇上轻点一下说: “估计是你昨晚做的太假,让他心里不舒服。我去跟他解释解释。”说着就要往传贵房里去。 荷花一把拽住他,绯红着脸吃吃直笑: “你去解释什么?解释咱俩在山洞里太疯,才做假给他看?只怕他心里会更不舒服。” “那我去看看他。” “别去,他今天可能真累了,倒床就睡着。让他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累一天。” 国华把书籍放在门厅的地上,搂着荷花摇晃着说: “下面还疼吗?” “早上起床就好啦,你是不是又要动歪心思。” “什么歪心思,应该是甜蜜的人伦大道。” “快去洗澡吧,”荷花推开国华,抛了一个媚眼,小声地说: “一身汗臭味,熏都要熏死,还甜蜜个屁。” “你陪我一起洗。” 荷花甩开国华的怪手,娇嗔道: “你很不对劲,是不是跟哪个漂亮的小妹子谈事?我现在可没时间陪你胡闹,快把衣服脱下来。” 邵国华故意叹气地哼唱: “世上只有老婆好,可惜老婆对我不好,投进老婆的怀抱,她却不要我了……” 荷花吃吃直笑,把他推进卫生间。然后手脚麻利地将丈夫的衣服搓了一把水。又将他的睡衣搁在卫生间门口凳上说: “你快点洗。” 国华“嗯”了一声,对着镜子刮净胡须,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潇洒地甩了一下头发,摆出一个明星的甫士,不经易间瞄了眼自己□□,觉得那真是丑陋不堪,又拿起剃须刀。在洗澡间里磨磨蹭蹭差不多一个小时,才精神抖擞地出来。 卧室里,荷花紧夹着双腿,头朝着床尾,扑在床上看绢书上的画。见国华出来,春意荡漾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埋怨: “你是洗年澡啊,这么长时间才出来。” 邵国华坏坏地笑道: “是不是想我啦,想我就应该跟我一起洗嘛。” 他难耐地抱住老婆,把那手儿贴着肉往衣服里钻。荷花欲拒还迎,娇声问: “跟我说说,倒底什么事让你这样兴奋?” 国华脑中闪过凤儿丰神绰约的身姿和闭月羞花的容颜,但他不敢跟荷花说自己晚上是和她在一起,而是轻笑地说: “有人叫我帮忙去告一个人渣,这家伙是个衣冠禽兽,把一对母女搁在一起祸害,还叫人在边上拍视频。晚上我看视频的时候是又气又恨,巴不得让他吃枪子才好。可气归气,恨归恨,自己竟然也很不争气,在那种情况下,还跟牲畜一样发了情,你说我这是不是变态?” “是有些变态,不过我们都有些变态。别看那些路人衣冠楚楚,道貌昂然,可每个人骨子里都有兽性,无奈人心渐开明,贪嗔痴恨爱恶欲。人的兽性就是这七宗罪引发的,所以才会有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及五取蕴等八苦……” 邵国华不等她把话说完,把那娇嫩凝香的胴体压在身下说: “说起佛来你头头是道,我现在让你尝尝另一种苦,叫快乐苦……” 事业新灯火 城市远没有农村那样安静,生活节奏也比农村要快很多。但习惯早起的荷花。在城市里的第一天却睡起懒觉,直到传贵拄着拐杖敲着门喊: “都几点了还赖在床上,不想去医院啦!” 荷花这才醒转来,慌忙回应: “起来了,起来了。” 套上裤衩,睡眼矇眬、蓬头拉松地走出房门。传贵奚落道: “瞧瞧你那样子,淑女点行不?” 荷花拿着梳子坐在传贵身边,先是在他脑门上偷亲一口,然后垂下一头乌毛,边梳着头边嬉笑地说: “我什么样子你没见过,又没外人在家。” “没外人也要注意点,这是在城市,不是在乡下,万一要是有人来串门呢。” 国华汲着拖鞋从卧室里出来,张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坐在传贵另一边说: “住在乡下才有人串门,城市里连对门姓什么都搞不清楚,既使在一个电梯里谁也不认识谁。” 传贵叹气道: “唉……还是在乡下好,在乡下我可以屋前屋后走走,这里就跟鸟笼一样,走来走去也就是卧室、客厅、阳台。都别在这坐着,快去洗脸漱口,早点去医院。” 小宝揉着睡眼从房里出来说: “你们去医院,我和妹儿做什么?” 国华站起身呵呵笑道: “今天你们两个到大妈那去玩一天,那地方有儿童乐园还有游戏机。” 小宝蹦跳道: “好,我去叫妹儿起来。” 他刚跑进秀儿房间,就听见小秀的尖叫声: “谁让你进来的,你不是不跟我睡吗,这里是我的领地,我就是这里的女王,你要敢进来我就罚你,现在就罚你背我去拉尿。” 小宝道: “你不是女王,你是老巫婆。只有巫婆才会罚人,女王是给奖赏的。” 两个孩子的争吵声不绝于耳,荷花摇着头苦笑: “这两个冤家,过又过不得,离又离不得,天天吵得人头痛。”起身去了秀儿的卧室。 国华问传贵: “哥洗漱没?” “我早收拾好了,就等着你们两个。” 国华忙笑道: “等我十分钟,我马上收拾好。” 急忙冲进厕所里去大解,可一泡屎还没拉完,荷花就敲着门喊: “你好了没有,秀儿要拉到□□里啦。” 国华闷声说: “卧室那不还有一个卫生间吗。” “那个小宝在用,你快点,拉个屎跟生孩子似的,看把闺女急的。” 秀儿跳着脚尖叫: “爹,你快点,我憋不住啦。” 传贵坐在沙发上一边悠哉地看着电视上的早间新闻,一边摇头叹息: “瞧这鸡飞狗跳的,还是在乡下好啊,随便找个菜地就能解决。” 国华提着裤子不情不愿地从卫生间里出来,秀儿捏着鼻子直叫: “臭死啦……臭死啦……” 荷花瞪着国华质问道: “你上厕所怎么连换气扇也不开?” 国华摸摸脑门,嘿嘿笑道: “我忘啦。” 荷花一边拿着炒菜的铁锅在水池子里冲,一边唠叨: “怎么越来越邋遢,不叫你洗澡你就不洗,不叫你换衣你就不换……” 国华从身后抱住她,亲着生香玉颈,将她那未说完的唠叨话全塞回她肚子里,然后笑眯眯地说: “别弄早饭,哥要禁食,你这不是在馋他嘛,回头就在下面买几个包子吃。” 荷花觉得他说的有理,将铁锅放回灶上,把牙膏牙刷准备好后两人你挤我一下,我挤你一下并头站在水池边漱口。荷花边漱边大声问小秀: “秀儿,你解完没?” 秀儿不满地回道: “还没呢,别催我。” 小宝跑进来说: “娘,我好啦,你可以用那边厕所。” 他挤在两人中间,拿着小水杯也漱起口来。 荷花恼道: “这城里就是不好,漱个口都你挤我我挤你,在乡下多方便,蹲在屋檐下就可以解决。” 国华从水池边退出来,满嘴泡沫地笑道: “得得得……我到那边去漱。” 端着水杯,叼着牙刷从客厅里穿过,传贵望着他“啧啧啧”地直摆头。 荷花洗了把脸,从卫生间里出来对传贵说: “哥,你准备好,我穿好衣服就出门。” 传贵又“啧啧”几声说: “你就这样出去啊,没看见医院那些大姑娘小护士嘛,哪个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漂漂亮亮的。国华好歹也是公司老总,你别丢他的脸。” “哥,你是来看病的,不是来看城里姑娘的,小心我会吃醋。” 荷花嬉笑地走进卧室,看见邵国华正拿着男士香水往自己腋窝下喷。她嘟着嘴,不满地说: “大男人喷什么香水,是不是想勾引哪个小妖精啊。” “上午举行开业典礼,来的客人很多。”国华嘿嘿笑了两声,嗅着她头毛上的香气,凑到耳边极尽调逗地说: “夫妻间也要耍些花样,这样能保持新鲜感,增添闺房之乐” 荷花扭着身子娇媚地嗔道: “新鲜个屁,光秃秃的丑死啦。你别再摸来摸去,还想不想出门。” 国华嘻笑地松开手,打开门走到客厅。传贵问道: “荷花呢?怎么还不出来?” “哥不是让她打扮漂亮点吗,正在那涂脂抹粉呢。” “你回头带她去商场逛逛,别整天土里土气的让人笑话。” 邵国华把轮椅推过来,应着话说: “是要去趟,哥也没几件好衣裳。” “怎么一说就说我头上来。”传贵在国华的帮助下爬上轮椅,又对小秀叫道: “秀儿,去催你娘快一点。” 半个小时后,一家人终于大呼小叫、热热闹闹地走出房门。车子一驶出小区,邵国华就看见凤儿在对面小区门口招手拦出租车,但那出租车根本就不搭理,径直从她面前飞驰而过。荷花眼睛好的很,拍着国华的肩膀,提醒他说: “对面招手的女人是凤儿,她也住在这里啊。你把车开过去问问,要是顺路就带带她。” 国华“嗯”了一声,传贵则“哼”了一声,嘴里吐出两个字: “多事!” 国华不知该听谁的话好,正犹豫不决时,黄琳凤却向他招起手来,只好硬着头皮靠过去问: “你去哪?” 黄琳凤没回答邵国华的话,而是伸头对坐在中排的传贵和荷花说: “传贵哥和荷花嫂子是要去医院吧,我也上医院给我爸送吃的去。” 荷花忙客气地说: “快上车,快上车。” 凤儿也不讲客气,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上。 传贵满脸堆笑,漫不经心地问: “凤儿妹子也知道我们要去医院啊?” “是啊,我爸摔了一跤,也在骨科住院。”黄琳凤侧着身子对传贵和荷花笑道: “昨天下午我就看见你们,当时有事所以没跟你们打招呼,等晚上再去找你们,病房的室友说你们己经回家。” 秀儿从最后排探出小脑袋说: “凤儿阿姨,我现在也会弹琴,就是没我娘弹的好听。” 小宝插着话说: “爹弹的最好听,娘唱歌比爹好听。” 传贵对两个孩子训道: “都在位子上坐好来,万一有个急刹车,把你们的牙齿都要磕掉,看你们以后拿什么东西吃饭。” 小宝和秀儿都捂上嘴,乖乖地坐到位子上。为了防止会磕掉牙齿,还拿脚顶着前面的位子。荷花感觉到背后硬硬的,心疼地对孩子们大叫: “快把脚放下,这是你爹买的新车。” 传贵在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笑眯眯地问黄琳凤: “你爸伤的怎么样?怎么会不小心摔着呢?” “他以为自己还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拿个小凳子去换灯泡,结果摔成骨裂,还好不严重。” 荷花笑道: “不严重也要多休息多静养,伤筋动骨一百天,伤到骨头大意不得,特别是老年人更要注意。” 传贵笑着说: “我见过你爸几回,浓眉大眼、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当官的像,后来果然成为漳河的县长县委书记。” 黄琳凤咯咯直笑,娇声说: “没想到大哥还会看像,你帮我也看看,瞧瞧我能不能找到乘龙快婿?” 传贵信口开河地胡扯: “你眼神明亮、清澈,说明情商很高,姻缘也比一般人要早,遇到对的人可以同甘共苦,相持一生。遇到不对的人,会快刀斩乱麻,不拖泥带水……” 荷花起先还听传贵说两句,到后来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因为她记起昨晚国华对她说的原话:“我还得出去做个人情,漳河县以前的一位老县长脚扭了,我哥让我去看看。”毫无疑问,这位老县长就是凤儿的爹。那么,这家伙一肚子□□又是谁勾上来的呢? 在护士站,荷花跟凤儿亲热道别,转身就追问国华: “你老实交代,昨晚做的人情是不是就是她?” 国华嬉皮笑脸道: “不是她,是她爸。” “你还笑的出来……”罗荷花气急败坏地来掐邵国华。萧传贵冷冷地说: “能怪谁呢,自己非要捉个虱子在头上。已经是做妈的人,说话做事都还不晓得检点些。” 荷花听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缠着传贵一个劲地追问。 昨天那位小护士看的直摇头,对身边的姐妹说: “这男的还真有点魔性,把两个女人唬弄的团团转,好的跟亲姐妹似的。” ※※※※※※※※※※※※※※※※※※※※ 事业新灯火,桑麻旧里村。 太平风俗美,不用闭柴门。 出自:元·王冕《归家》。 不用干戈不用兵 在华强总部,办公楼前已经搭好木台,木台上铺着一层红地毯,工人们正在四周摆放花篮,这些花篮都是业务单位提前送来的。到了八点半左右,贵宾们开着各式各样的车,陆陆续续进来,光戴着大盖帽、穿着制服的警察就有一小半。 让邵国华没想到的是他哥也来了,陪着漳河县委书记和一大帮漳河头面人物。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丁小平也带 着两名警察,抬着一个大花篮来参加他的开业典礼。 双宝公司的黄琳凤和刘明霞来的比较早,看见丁小平过来,明霞轻声对凤儿说: “姐夫穿上制服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黄琳凤皱着眉说: “扒去那层皮还是堆让人作呕的烂肉。” 典礼仪式定在九点一十八分,在热烈的鞭炮声中,一长溜贵宾手持剪刀剪下红绸带。此时,林强的手下白皮佬,也应情应景地带着七辆后八轮翻斗车,满载黄沙开进搅拌站。 由于卸沙的地方与办公室之间有段距离,白皮佬只看见楼下有一大群人,却看不清都是什么人。他自以为这些人是华强请来专门对付他们的,所以赶紧给林强打电话。 林强没有听他叔的话立即逃走,他一大早就指使人分多个户头去提取现金,几百万钞票被提到董事长办公室,因为没钱他们将什么也做不成。但林龙豹只给他几万块钱让他跑路,这点钱对大手大脚的他来说,还不够塞牙缝的。他又不敢明着找他叔多要,拿着钱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生闷气。接到白皮佬电话后,正在气头上的他,立刻不耐烦地狂嚣道: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种事还要我来教你!” 白皮佬带着十几个人,手拿铁棍、砍刀装出一幅气势凶凶的样子,硬着头皮冲到办公楼前。等他看到一群戴着大盖帽的人,立即焉了下来。可为时已晚,早有准备的邵家人堵住他们去路,丁小平官威实足地指着白皮佬喝道: “想干什么!丢下凶器,双手抱头,给我蹲下!” 看着这些家伙在自己面前乖溜溜的束手就擒,他得意地拍拍国华的肩膀,亲热地说: “以后要是碰到这种事给我打电话,这点小忙我还是能帮。” 黄琳凤望着丁小平和邵国华,悄声对身边的明霞说: “你瞧他们,呕心不?” 刘明霞摸不清头脑,不知道凤儿说什么东面呕心,左看右看,觉得丁小平和邵国华都挺正常,而且可以说是人中翘楚。光两人的长相,这场子里就没人比得上。 邵国强早从况部长嘴里知道国华设的局,乘机对县委书记和一众官员说: “办企业难啊,如果我们不能给企业家一个宽松、安全环境,很多人是不会来龙江投资的。” 电视台的记者在副台长的授意下,开始现场采访几位重要领导,接着又采访白皮佬和他的一众手下,最后问邵国华: “做为受害者,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邵国华滔滔不绝地说: “我们将采取法律手段,对龙豹公司进行起诉。龙豹公司做为龙江市的知名企业,却采取非法手段,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昨天他们的总经理林强,亲自带一帮人闯进我的办公室,不但肆意妄为的损坏办公设备,还采取武#力胁#迫的方式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不是空口说白话,办公室的监控视频记录了他们的恶行。回头我会把视频提交给公安部门,也可以提供一份给你们新闻媒体,让广大市民认清他们的嘴脸。他们所做的这一切,就是想把黄沙以高于市场的价格强卖给我们,逼迫我们华强答应他们的条件。如果不答应,就采取暴#力的方式阻止我们经营。很多企业迫于压力而忍气吞声,但我们华强不会再忍,我愿意站出来做这个出头鸟,不管公司会遭受什么样的迫害,也不顾我个人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将抛弃所有顾忌,指证龙豹公司及林强这种令人发指的,带□□性质的罪恶行径。我希望受他们迫害的企业和个人,能勇敢地站出来,对黑#恶势力大声说不!这样才能营造一个有序竞争的市场环境,再现我们头顶上的一片蓝天。” 刘明霞笑眯眯地对凤儿说: “这家伙不去做演说家太可惜了。” 黄琳凤微笑道: “只要电视台一播,龙豹公司不死也要脱层皮,就看电视台敢不敢播出去。” “只要市里没人干涉就绝对会播出去,”黄琳凤娇声道: “这种事对市里那几个老鬼来说是小事,他们不可能那么快知道,如果今天晚上能播出去,他们就是知道也晚啦。” 黄琳凤笑道: “那我们也暗中出把力,促使电视台早点播。” 刘明霞会意地点点头,掏出电话走到一边。凤儿则缓步来到丁小平和邵国华面前,向国华问道: “地上蹲的那十几个人,你准备怎么处理?” 国华笑道: “这么多警察在,我得问问谁愿意接受啊。” 黄琳凤摇着头说: “别问了,来的大多数是漳河县公安局的人,他们路途远,不太适合管这件事。市公安局来的一些人都是管后勤工作的,他们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她转向丁小平道: “我看你倒是挺合适管管这帮小混混。” 丁小平皮笑肉不笑的说: “铁路警察各管一段,我要是把手伸得太长恐怕不太好吧。” “怎么叫把手伸的太长呐!”黄琳凤娇笑道: “华强公司就在你们铁路旁边,从地理位置上来说你们也有管辖权。再说,打击黑#恶势力是所有警察职责,何必要分的那么细。” 国华应着凤儿的话说: “是啊,是啊,这个忙还真要丁哥来帮。在漳河我也许能说上几句话,但在市里,如果我选择到附近派出所报案,凭龙豹公司的活动能力,只怕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黄琳凤又小声对丁小平说: “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总不会在这混些日子就跑吧。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这件事就是你扬名立威的好机会。你看看你的同行,谁知道你丁小平啊,没几个人知道你底细,所以他们也不把你放在眼里。要是凭着你爸的名声让人尊重,大家也只是在面子上奉承两句,心里还不定是怎么说你。你要展现出自己手腕来,要大家心服口服,这对你以后的仕途会有好处。我们曾经是一家人,我才跟你说这些话,别以为我是在求你。在龙江,我未婚夫可能扳不动龙豹公司,但在我眼里,龙豹就是小虾米,分分钟就能把它捏死。” 丁小平若有所思地沉默一会儿后,笑眯眯地搂了搂国华肩膀,亲热地说: “好吧,人我带走,你要是有时间就到局里来做个笔录。” 黄琳凤立即娇笑连连的说: “下午我陪他一起去,晚上我们夫妻俩给你接风洗尘。” 丁小平大手一挥: “说好了我请客,晚上我请你们吃海鲜。”接着又对跟他一起来的两名警察吩咐: “小王、小张,你们打电话给局里,叫他们把这帮家伙带走。” 小王警察凑到他耳边,迟疑地说: “这是地方上的事,我们插手似乎有点……有点……” 丁小平一瞪眼,质问道: “有点什么?打击黑#恶势力难道还要分彼此吗?咱们离得近。伸手管管又怎么啦?天塌不下来。就是塌下来也由我顶着,你执行命令就行。” 小张警察很会见风使舵,忙张嘴说: “我来打,我来打。” 没多久,几辆警车呼啸而来,将白皮佬他们铐走。市公安局几名来参加典礼的领导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里头是谢天谢地,感谢丁小平把这熨手的山芋接走。 丁小平也没多待,跟国华和凤儿打声招呼后也随着警车一起回去。既然接下这个案子,他也想弄出点头绪来。黄琳凤望着他的车子离去,冷冷一笑,侧身对邵国华说: “你以后最好跟他保持一定距离,别丁哥前、丁哥后。” 邵国华丈二摸不着头脑,小声问: “你是怕我跟他接触多了对你不好?” “我是怕对你不好。” “对我又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会吃我的醋?看他样子不像那么小器的人。” 黄琳凤苦笑地望了望四周,很小声地说: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不要在外面乱传,丁小平是同性恋,他八成是看上你啦。” 邵国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回忆起他第一次握手时不放,又想着他在自己肩膀上又拍又摸,心里怪怪地有一种作呕的感觉,浑身不自在地拿手在衣服上搓了搓,又在肩膀上拍了拍。下面还有一种毛茬子扎肉的骚#痒,大庭广众之下他又不能用手去抓,别别扭扭地搓动双脚,轻声说: “我可不是萧纲,如果是女人我才会有那种翠被含鸳色,雕床镂象牙的心情。” 凤儿却以为国华那种不自然的动作是心态的一种表现,她微笑不语,脸上却在不知不觉中飞起一抹嫣红。 此时况部长登上木台大声说: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嘉宾,女士们、先生们,感谢大家光临指导,华强略备薄酒……” ※※※※※※※※※※※※※※※※※※※※ 《三国演义》 罗贯中 司徒妙算托红裙,不用干戈不用兵。 三战虎牢徒费力,凯歌却奏凤仪亭。 高会尽词客 为了这场开业典礼,况部长是煞费苦心,他是华强创立之始的功臣,亲眼见证华强公司在短短的几个月中,一步一个脚印,从默默无闻到初具规模,这期间的辛酸和汗水难以用笔墨形容,可以说是华强人的共同心血才铸就今日的成功。 尽管开业典礼是邵国华给龙豹公司设的套,但老况想借此机会把华强的知名度打出去。为此他特意骋请龙江市最富盛名的司仪公司,用十几位长相甜美,身材高挑的妙龄女子充当酒店服务员。她们如穿花蝴蝶般在宾客中游戏,莺声燕语在席间盈盈入耳。 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安排,县里的领导由邵国强去陪酒,市里的官场人物由况部长来照应,国华则负责招待工商业的知名人士。 还未开席,刘明霞就抢坐在国华身边,竖着大拇指说: “真没想到你还有一肚子花花肠子,不过今天这个套下的确实好。” 邵国华苦笑: “我是被逼的。” 菜上五味,酒过三巡,做为东道主的邵国华在自己这桌挨个敬了酒后,便起身到各桌走了一轮。回到自己桌上时,那些公司老总们仍在聊着全国经济形式和各行各业的前景,他忙道: “各位老总别光顾着说话,大家把气氛搞起来啊。” 一位老总笑道: “难得轻松一回,是要搞起来,先等我们敬轮酒再说。” 包括明霞和黄琳凤都纷纷起身,往各桌走上一遭。 几杯酒下肚后,人开始变得兴奋,一个个挽起袖子,提着酒瓶,大呼小叫地闹起酒来。或是捉对厮杀,或是几人撩拨一个。劝酒词也是妙趣横生,逗人阵阵大笑。 邵国华见有人围攻他哥,忙起身提着瓶去帮忙,在那拼了一轮后,满脸通红地回到自己位上,发现众人又在围攻凤儿和明霞,他骑士精神大发,借着酒劲豪挡几杯,却把自己弄得飘飘然。 替两位美女挡酒,他纯粹是自做多情。这两个女人是“酒精”沙场,毫不怯弱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竟把桌上几名男士灌的昏昏沉沉,不知东南西北。 大家一看这两个女将不好惹,又把矛头对准挡酒的东道主。邵国华人虽晕晕忽忽,但心里却十分清楚,知道自己不胜酒力,再喝下去只怕要钻到桌子底下去。他灵机一动,指着国强那一桌挑唆道: “那一桌都是漳河的大佬,最喜欢热闹,刚才我去的时候,他们中就有人撂下话说:‘做生意我不如你,喝酒你不如我。’我就不信咱们喝不过他们,大家敢不敢去?” 几个人立即摩拳擦掌道: “走,都过去拼一拼。” 刘明霞酒量大,也娇笑地提着酒瓶,拿着酒杯跟着众人一起去闹,席间只剩下国华和凤儿两个。邵国华酒意上涌,人有些微醉,对她笑问道: “你怎么不去闹?” 黄琳凤也多喝了几杯,一幅醉酒佳人桃红面,不忘嫣语娇态羞的模样,素手葱指轻弹桌面,秋波荡漾,未语先笑地说: “我去了谁陪你?”她起身坐到国华身边,曼语轻声地说: “好多年没摸古筝,今天却特想唱一曲,上次你哼唱的《秋风中的香》特别好听,能再唱我听听吗?” 邵国华闻着从女人身上飘来的独特香气,有些心猿意马。他拿起筷子有节奏地轻敲高脚杯,却没唱出声来,而是侧身说: “我还没听过你唱歌,要不你唱一首给我听?” 凤儿醉眼迷离地笑道: “我不会唱流行歌曲,只会些古典的,要不我就唱一首应情应景的《多丽·李良定公席上赋》吧。” “这首词我会弹你先等下。”邵国华伸手叫来一位司仪小姐说: “帮忙拿十几个高脚杯和一壶清水给我。” 黄琳凤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把清水深浅不一地倒入各个杯中,媚眼闪烁着一层迷离的柔光。 邵国华试了几下音调,笑道: “来吧,我给你伴奏。” 叮叮当当地敲了起来,音调极其准确,音色清脆悦耳。凤儿轻唱道: “想人生,美景良辰堪惜。问其间,赏心乐事,就中难是并得。况东城,凤台沙苑,泛晴波,浅照金碧。露洗华桐,烟霏丝柳,绿阴摇曳,荡春一色。画堂迥,玉簪琼佩,高会尽词客。清欢久,重然绛蜡,别就瑶席。 有翩若轻鸿体态,暮为行雨标格。逞朱唇,缓歌妖丽,似听流莺乱花隔。慢舞萦回,娇鬟低亸,腰肢纤细困无力。忍分散,彩云归后,何处更寻觅。休辞醉,明月好花,莫谩轻掷。” 她的歌喉美妙动听,不亚于那些在舞台上的当□□星。 邵国华意乱情迷地道: “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醺。不是相如怜赋客,争教容易见文君。人美歌也美,宛如置身天上宫阙。” 悠扬的曲调和黄莺般的声音吸引众多宾客,大家端着酒杯围在国华身边,这个也吼一嗓子,那个也要哼上几句,闹了两个多小时才曲尽人散。 国华和况部长站在酒店门口把客人送走后,转身发现凤儿还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他晃晃悠悠地走过去问: “你还没走啊,明霞呢?” “我让她先走。”黄琳凤娇弱无力地站起身,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国华踉跄地伸手扶住她说: “我叫人把你送回去吧。” 凤儿抓着国华的手臂说: “送什么,我是特意留下来陪你去做笔录。” “对,对,”邵国华一拍脑门说: “下午还要去做笔录,我还差点忘记。” 两人相扶着要走出酒店,况部长赶紧拦住道: “你们两位喝了酒不能开车,等我去叫一个司机来。” 凤儿挥着手说: “不用,不用,就这么点的路,我们走着去,正好醒醒酒。” 国华连连点头: “对,对,走着去,走着去。” 他把凤儿的包提在手上,搂着她的肩膀,在况部长“啧啧”声中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店大门。 一路上,两人闲言碎语说着学校的趣事,从学校谈到古诗词,又从古诗词谈到古筝。说起兴来,还旁若无人地清唱几句。彼此间是惺惺相惜,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到了火车站旁边,凤儿娇笑道: “咱们这样满脸红光的找去,别人定说我们是一对酒鬼。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等醒了酒再过去吧。” 国华又连连点头: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抬头看见路边有个小旅馆,门前立个牌子:钟点房 30元/小时。他指着门面,喜滋滋地说: “走,我们去开间房睡一个小时。” 黄琳凤也不反对,搀着国华的胳膊走进旅馆。旅馆的前台只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女人,拿着一张表格记录下时间和邵国华的身份证号码,问道: “你们什么关系?” 凤儿抢先回答: “夫妻。” 那女人把手一伸: “把结婚证给我看看。” “谁会把它带在身上,”国华借着酒意说: “你们这规矩真多,不行我就到你隔壁去。” “不是我规矩多,这是铁路公安局的要求,你到哪个旅店去都是一样。”那位涂脂抹粉的老板娘笑道: “没有也没关系,但出了事我们概不负责,先交一百块钱押金吧。” 国华掏出一百块钱给她,拿着押金条和房门钥匙上了楼。老板娘目送他们离开后,拿起电话按下几个号码键后说: “来了两个人,看样子是有钱的主。不是□□□□,就是出来偷情的。” 邵国华打开房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他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打开嗡嗡作响的窗式空调,对凤儿笑道: “条件有点简陋,你将就着对付吧。” 钟点房并不很大,里面的摆设也极其简单。一张一米五宽的双人床,一台21英寸的电视,还有一间小小的只有冷水的卫生间。 黄琳凤拧开粉红色的床头灯,又踉踉跄跄地拉上窗帘,往床上一躺,踢飞三寸多长的水晶色高跟凉鞋,娇声说: “穿这个走路就是累,不穿又不行。” 国华摇摇晃晃地往她身边一躺,连鞋带也不解,直接蹭掉皮鞋说: “女人穿高跟鞋好看,走起路来分花拂柳,摇曳生姿,聘聘婷婷的多美啊。我们家那口子身材挺好,可就是不肯穿高跟鞋,唯一的一次还是拜天地入洞房的时候。” 凤儿侧转身望着他娇笑道: “你们只会欣赏女人的美,哪会知道女人为了美所付出的代价。不过你妻子也不对,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讨好自己的丈夫是做妻子的本份。” 两人酒精冲脑,戏说几句后睡意阑珊,渐入梦乡。那台嗡嗡直叫的空调产生的噪音,分毫影响不了他们的睡意,但丝丝凉气让衣着单薄的他们,在梦乡中相拥取暖。 这一觉,黄琳凤睡的是无比的踏实,玫瑰色的光环在梦境中时隐时现。邵国华则还以为自己是在家里搂着荷花睡觉,习惯性地抱她入怀,手也伸到胸前…… 惟务贪婪 “起来!起来!你们是什么关系?”一名警察带着两名联防队员,在那位中年妇女的引导下冲进房间,站在邵国华和黄琳凤面前。 这种事他们是经常做的,一般都是大喝一声,直接掀掉被子。可像这样不盖被子不脱衣服的情景,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既然没有抓到他们想像中的证据,他们的语气语调也和缓很多,也许人家真的是一对夫妻,只是喝多酒临时歇歇脚也说不定。 邵国华的酒意全惊没了,慌忙从凤儿怀里抽出手,这一紧一松间竟让刚刚从绮梦中醒来的黄琳凤全身一哆嗦,酥酥麻麻地仿佛感到一种虚无的终结。她本能地扯上薄被盖住自己胸部,快速扣好胸衣。而那一波波强烈的刺激,却重复地撞击她的肌体,让她心儿怦怦直跳,如同鹿撞。 国华则心里直叫苦,这要传出去怎么跟荷花交待。但他的脸上没露出丝毫恐惧,穿上鞋沉声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 警察说: “我们是铁路公安局的,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 一名联防队员,面带轻蔑之色,厉声恐吓: “拿出你们的身份证明和结婚证明,否则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是在从事非法交易,按照治安管理条例将予以拘留,并处以三千元罚金。” 那名中年妇女赶紧上前做好人,对警察和联防队员说: “他们一看就是正经人,怎么可能会做违法的事呢。”接着又对坐起身的凤儿小声说: “我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们出点钱消消灾,我跟他们求求情,咱们不把事情张扬出去。” 黄琳凤却并不领她这个情,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搭理,而是笑着对警察说: “谁出门会把身份证和结婚证带在身上,又不是要到外地出差。” 另一名联防队员冷声说: “那就请你们到局里去一趟,配合我们调查。” “好吧,正好我们俩要到铁路公安局去报案。”凤儿慵懒地对国华娇声道: “你把我的鞋拿过来。” 她穿上鞋平复下自己兴奋的情绪,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对着它捋顺头发,旁若无人地整起妆容。又见邵国华衣衫略有折皱,她宛如一位相处多年的妻子,非常自然地替他扯平来。纤纤葱指夹起男人肩膀上一根长发,开着玩笑说: “我怎么会脱发,是不是你故意扯的?” 警察颇不耐烦,轻哼一声,冷笑道: “别磨蹭,快点走!” 一行人走下楼来,那位老板娘没捞到油水,心有不甘地说: “我是为你们好,在局里可就公事公办,罚了钱不说还丢人现眼。” 本来准备出门的凤儿,忽然叫住国华: “押金还没退,你把条子给我。” 中年妇女一脸的讥笑: “退什么押金!我店里名声都让你们搞坏了,说不定还要被罚款,这笔钱我找谁要去!” 黄琳凤也不与她争论,淡笑地说: “你在败坏我和我爱人的名声,并将为此付出代价,而这个押金条和所有在场的人,都将会成为起诉你的证据和证人。”说完率先走出去。 大家都不知道凤儿的底细,被她的话和她雍容华贵的气质,以及淡然自若的神情,镇的一愣一愣的。 一到铁路公安局,黄琳凤就对那名警察说: “我认识你们的丁局长,如果方便的话,你叫他一声,就说我姓黄。” 这名张姓警察“嗯”了一声,他非常聪明,没把凤儿和国华关进审讯室,而是领进会客室。不到一会儿,丁小平背着双手跟着张警察走进来。邵国华忙站起身向前迎两步,忽想到他有些另类,又悄悄地退回来。凤儿则坐在沙发上淡笑地对丁小平说: “我们是被你的同事从旅店里抓来的。” 丁小平回转身,沉着脸,皱着眉头对张警察说: “怎么办事的,人家是夫妻。出去吧。” 黄琳凤忽而对张警察笑道: “你说我要不要起诉那家店的老板娘?” 邵国华忙说: “算啦,算啦,她开个小店不容易。” 黄琳凤抿嘴一乐,对国华吃吃直笑: “你就别做老好人,我们小张同志会酌情处理。” 等张警察一出门,黄琳凤对丁小平淡笑道: “看来你在这干的不错嘛,文化素质渐高,脾气也改进不少。” 丁小平笑道: “我没你文化高,你是科班毕业,我在大学是混日子过。”接着又乐呵呵地对国华说: “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国华尴尬地笑道: “我最不喜欢读书,只好在家里虚渡光阴。” 丁小平把手往大腿上一拍,笑嘻嘻地说: “哎呦,我跟你一样,看到书本就犯困……” 凤儿冷笑道: “少扯这些没有油盐的话,我们今天来是给你送一件大礼的,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和魄力去收。” “大礼!什么大礼?你给的大礼我还真要考虑考虑,别跟上次一样,逼着我……”丁小平觉得自己在邵国华有些面前失言,立即笑呵呵地遮掩道: “我这个人不差钱。” 黄琳凤鼻子微动,哼出一声轻笑: “我知道你不差钱,你差的是表现。听说你大哥现在又高升一级,你姐和你姐夫在单位上也还不错。你虽然比他们小,起步也较晚,但也要做出点成绩来啊。” 丁小平稍做沉默,讪笑地问: “什么大礼?你说说看。” “就是林强和龙豹公司的事。”黄琳凤微微向前倾身,故做神秘地说: “林强只是一个渣子,这个人恶迹斑斑,身负命案,仗着有龙豹公司撑腰为非作歹,横行霸道。你别小看龙豹公司,背后的利益输送可以说是错综复杂,搞不好会引起一场大地震。俗话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你不会在龙江默默无闻地过个一年半载就跑吧?这件事你要是办妥当,就可以名利双收。” 丁小平一直以来躲在树荫下过日子,至今一事无成。在家里也只有挨说的份,他当然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在家里说得上话。 黄琳凤知道他好大喜功,抓住他这种心态,扔下一个个诱#饵。她从丁小平神色上断定他已经心动,又及时说: “这件事很敏感,万一走露风声,就会前功尽弃。你如果想接这个案子,就得找几个信的过的人成立专案组。” “人的事我自己会想办法,你有什么证据可以先给我。” “现在还不是时候,该给时我自然会给你。” “你这是拿我当枪使,”丁小平笑道: “估计在龙江,你能牵着鼻子走的人也只有我。” “你太抬举自己,”凤儿咯咯娇笑: “你没到龙江来,我也活得好的很。闲话少扯,你还是叫人进来,让国华先做笔录。” 丁小平把张警察喊叫进来,拍拍他的肩膀说: “你陪我这位朋友做好笔录,笔录的内容要注意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张警察点点头,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凤儿,含着笑说: “这是旅店老板娘给你的道歉信。” 凤儿拿着信咯咯直笑,她把信封递给国华后,对张警察说: “我可以不找她麻烦,但请你转告她一声,昧着良心的钱最好不要贪,否则迟早会遭报应。” 国华打开信封看了一眼,又一言不发地塞进口袋中。小张警察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微笑地说: “请跟我来。” 等邵国华和小张两人出门后,黄琳凤小声问丁小平: “你爸把你放在龙江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希望我们俩复婚呗。”丁小平掏着耳朵说: “我这个儿子在他眼里是没有用的人,但你这个离了婚的小儿媳在他心中份量很重。” “是很重,重的要……”黄琳凤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一声,转开话题说: “你认为我们有复婚的可能性吗?” “来龙江之前,我还抱着一丝希望想和你谈谈,表面上我们复婚,私下里咱们只互相帮助而互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说实话,这几年我还是对你有感情的。而你现在都有未婚夫,咱们还复个屁婚,”丁小平笑道: “你这次真是选对了人,那个小伙子很不错哦,我很喜欢。” 凤儿冷冷地说: “你的毛病还没改过来吗?要不要我把视频交给你父母?” “少威胁我,给他们知道又怎么样,”丁小平有些恼羞成怒地说: “难道他们还会把我掐死不成。” 黄琳凤咯咯娇笑道: “放心吧,你用不着担这个心,因为我是不会交的,而且也没什么可交的,视频在我们离婚当天就被我毁掉。毕竟这两年来我们是在一个锅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就跟你说的一样,多多少少还有些感情存在。这种感情不是夫妻间的,倒像是一种家庭纽带。所以以后我们当姐妹走动最好,大家可以互相帮帮忙。要是撕破脸,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 1《元典章新集·户部·钱债》:百户孛兰溪不修军政,惟务贪婪。 花开堪折直须折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表面宁静的龙江市突然暗流涌动,黑#道上几方势力的火拼,首先让警方嗅出一些异味。但他们还没掌握到事情的根源,以为跟往常一样,只是一些小打小闹的利益争斗。 林龙豹也不敢跟几位大佬说偷拍了他们的视频,并且视频还让人偷走,因为说的结果只会让他死的更快。所以他只能利用自己的力量,发疯般地攻击海荣公司和正豪公司,想逼迫他们把东西交出来。 闪电般的袭击,把刘海荣和肖正豪打的措手不及,但龙豹公司却没有丝毫收获。缓过劲来的刘海荣和肖正豪开始联起手来展开血#腥报复,械斗的规模在逐步升级,惨烈的程度也在增加,有好几个人被砍成重伤。 警#方里的某些官员开始给各方施压,想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但红了眼的林龙豹是有苦难言,在没找到硬盘之前根本不想停下来。冲突的持续彻底惹恼市公#安局高层领导,在傍晚时分,大批公#安干#警和武#警战#士同时出动,将三方参入械斗的人员悉数抓获。 这样一来,林龙豹几乎成了光杆司令,已经无力维持船码头和汽车站的正常经营。肖正豪和刘海荣也好不到哪里去,所有的产业都处于无人管理的真空状态。 黄琳凤谢绝丁小平的晚饭邀请,与邵国华一起从铁路公#安局出来,几辆警#车拉着警#笛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她望着车屁股冒出的黑烟淡笑道: “龙江市的黑#恶势力要重新洗牌了。” 话音刚落,刘明霞就打来电话,她滔滔不绝地说: “林龙豹沙场和码头的人都给抓了起来,但林强不在其中,他今天指使人提走很多现金,估计是准备跑路。刘海荣和肖正豪想动用以前他们沙场的人,但被黑山和丽丽阻止,只好来求我帮忙借一些人手给他们。还有,我已经确定在今晚六点半的龙江新闻里会播出华强的事。要是那小子还在你身边,你就跟他说一声。” 黄琳凤略一思索说: “叫黑山给林龙豹打电话,就说有人偷他们沙场的沙,沙业联合会为防止沙价暴跌,暂时替他们管管。等新闻播出以后,你跟交通局的人谈一谈。刘老大和肖老大那边可以抽些人,但不要介入纷争,这点要跟他们说清楚。前期他们既然配合我们工作,我们也要适当照顾他们一下。林强要盯紧,必要时把他抓住,过了六点半就可以送给丁小平。然后找个记者,最好是电视台的去采访他。他这人好大喜功,上了车就不会下来。”凤儿放下电话后妩媚一笑: “明霞让我跟你说一声,六点半会有你们华强的新闻。” “哦,那我们得走快一点。” “着什么急嘛,这是滚动新闻,六点半看不到还可以看九点半的和十一点半的,今天看不了,明天还可以看。你对运输业感不感兴趣?要是感兴趣我们可以合作经营。” 邵国华玩世不恭道: “我这人天生怕警#察,小时候不愿意睡觉,我妈就吓唬我:‘再不睡,就叫警#察把你抓走。’从此就落下病根。” 黄琳凤噗嗤一笑: “满嘴胡言乱语,在小旅馆里也没看你给吓死啊。” “那是在你面前要面子,”国华拍着自己胸膛说: “我这人在女人面前从不会丢脸,其实到现在我心里还在怦怦直跳。以后真要少喝点酒,俗话说酒后乱性,真是一点都没错。幸亏咱俩没做出错事来,不然不好交差啊。” 凤儿双眸如水,带着不可捉摸的微笑,轻声说: “你为什么要趁我睡着把手伸进我内衣里去?当真是喝多了酒吗?放心,即使你做错事也不要紧,我不会怪你。因为我们都是成年人,能理性地对待所发生的一切。” 国华满脸涩红,尴尬地说: “我坦白,确实对你心猿意马,但绝没有要猥亵你的意思。我在睡觉时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如果不摸着老婆就睡不着。我以为你是荷……咳……咳……我以为你是我老婆。” “你不用收收藏藏,荷花就是你老婆吧,你们为什么不敢公开彼此关糸呢?” 邵国华苦笑道: “我早应该知道,像你这样聪明伶俐的女人不可能看不出来。不错,荷花确实是我妻子,她跟传贵哥已经离婚。但这件事我真心地希望你能替我保密,我们都不想因为这个而给家人带来困扰。” “这有什么困扰的,既然你们是合法夫妻,当然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黄琳凤摇着头说: “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到底是在顾忌什么?” “这是我的失误,当初别人问我跟荷花什么关系,我一时心虚,就随口说是她哥。谁知道,这话一下子在村里传开来,再想解释也没那个机会。你也清楚,萧家村地处山脚,背后就是十万里大山。这里的人勤劳纯朴,崇尚祖宗和神灵。但传统意识也很强,那种不肯吃亏的小农思想和排外情结是深刻在骨子里的。” “那地方不好,你们可以走啊,何必非要在一颗树上吊死。” “说实话,要不是传贵哥,我们早走了。传贵哥虽然跟荷花离了婚,但他永远是我们家人。他也多次叫我们离开,然后自己上福利院去。可你说我们能放任不管吗,所以只要他一天不同意离开,我们就要在萧家村生活一天。” 黄琳凤叹道: “我搞不清楚你们三人的关糸,在我看来,你们这样不清不楚,肯定会引起外人遐想。这种事又是人们最感兴趣的,定然会发挥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添油加醋,极尽抹黑之能,以满足自己深藏在心里那种扭曲的兽性。你要及早处理,否则对你对荷花都会产生伤害,对孩子们的今后成长也不好。” 国华暗暗叹息一声,脸上却开朗地笑道: “这样也很好,只要远离萧家村,我们就可以无忧无虑的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只要你不说出去就行。” 黄琳凤诡魅地娇笑道: “我是商人,商人最注重的是利益交换,你准备给我什么好处来封堵我的嘴。” “我又能给你什么好处?只能俯伏听命,拜倒石榴裙下不敢稍动尔。” 凤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这一刻她宛如十七、八岁聪慧狡黠的少女,俏皮地说: “这种感觉真妙,好像世间一切,惟我所有。” 国华嘴角轻扬: “我是小小的尘垢粃糠,对你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那也说不准,”凤儿清亮的眼中飞起一层异彩,白净的小脸抹上了一点羞涩的红晕,轻轻地叹息一声: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一种暧昧的尴尬如丝丝缕缕的雾气缠着两人的心,静默的让人发狂。两人彼此间的对话,已经露出他们心底里那点情感,只需有人拿小手指轻轻一捅,就能将这层窗户纸彻底撕破。最终还是邵国华受不了心里煎熬,大胆地揽住凤儿的瘦肩,沉声说: “你的心我明白,我也有一种情感伴侣的快感。如果我没结婚,我一定会猛烈地追求你。但现在。我不值得你牵挂,因为我没法给予你需要的爱,而且我自己也有一种罪恶感,心里既觉得对不起你,又觉得是在背叛妻子,得把这出轨的心收住才行。” 凤儿心里狂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惦记一个有妇之夫,难道就是不让荷花比下去?总之在这段时间,她脑子里全是国华的音容笑貌,这个男人已经成了伴随她度过漫漫长夜的性#幻想对像。如今从他嘴里知道他心中有自己,怎不叫她心花怒放。那些约束人行为规范的道德观,在这一瞬间被抛之脑后,娇笑道: “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做对不起荷花的事。不过,情感伴侣这个词儿挺好。我有一个请求,在丁小平待在龙江这段时间里,我们能不能保持这种情感伴侣的关系?” “没问题!不过他是同性恋,我们有在他面前装的必要吗?当初你怎么会嫁给他?难道他是双性人?”邵国华没有丝毫犹豫。 “他确实是同性恋,而且是做o的那种。但在他那个家庭里,他的行为就是家里的耻辱,所以他要隐瞒自己,找一个花瓶来陪衬,我就是这个花瓶。”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国华不满地说: “他这种行为很自私。” “也怪不得他,我叔叔和我大伯都认识丁小平父亲,我爸通过叔父的关糸与丁小平父亲认识了。这桩婚姻是他们促成的,也可以算是政治联姻吧。” “所以因为这个你才跟你爸关系不好啊。”邵国华叹息道: “情有可原,不过父亲终究是自己的父亲。” “我爸也不清楚丁小平,关系搞僵是因为他阻止我离婚。” “那他就不对了,怎么能牺牲女儿的幸福呢?” 黄琳凤幽幽地说: “他以为我是吃饱饭没事干,身在福中不知福。”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不知不觉中,邵国华陪着黄琳凤走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昏暗的停车场停满各种各样的小车,静静的有一种寂辽的阴森,仿佛每往前踏上一步,就像是步入一个未知深渊。在这封闭无人的空间里,“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却有一种魔性,宛如靡靡之音使得国华心跳加速。为了压住心底那种喷#勃的欲#望,他极力控制自己的声调,找着话说: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那几年你的日子肯定很难过,没人理解又没处可以诉苦,其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上的痛苦我可以忍受,但精神上的折磨却让人发疯。”黄琳凤仿佛有些害怕停车场的静,主动抓住国华的胳膊说: “婚后我和丁小平一直跟着他父母生活,两个人都在他妈妈私下经营的一家公司里面管事。开始以为是自己不好,那个男人才对我冷淡。后来发现他跟公司一名男职员不对劲,只要有好的业务都给了那人,而且帐目也混乱不清。所以我在他办公室里装了一个摄像头,谁知道看到的是令人做呕的东西。提出离婚后,那一家人就变了脸,以为是我有外遇,还雇人监视我一举一动。本来我不想把丁小平的事声张出去,他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但在被逼无奈下,还是悄悄地告诉了他父亲,以为他会体谅我的难处,支持我跟丁小平离婚。谁知道他表面上安慰,但心里却在算计我。有一天家里没人,他爬上我的床要做扒#灰的事,还说是可怜我这活寡妇的日子。他却没想到,我在自己卧室里都装了摄像头,将他的一言一行全录了下来。在狼窝里生活,你不咬死狼,就要被狼咬死,为了生存,我只能不择手段。这种尔虞我诈,充满恐惧的日子足足过了两年,我爸还以为我过的好,到现在他都希望我复婚。” “真是苦了你,你应该告诉你爸爸,不能什么事都自己承受。” “这种事怎么能说,”黄琳凤站在自己车门边说: “说出来只会让我爸生闷气,如果两家闹起纷争,那就不单纯是家庭冲突的问题,我叔我大伯父也会被牵扯进来,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政治厮杀,所以我跟谁都不会说。你是我的伴侣,我才告诉你。有个人能倾听我的心里话,这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国华动情地拥抱着凤儿,拍拍她的背心说: “我会做你最忠实的听众,以后有什么苦闷,有什么烦恼,你都可以找我,我一定会随叫随到。” 说完,他松开手准备送凤儿上车,但凤儿却把他紧紧抱住,呢喃软语地低声哀求: “吻我一下好吗?” 这婉转悠扬的请求,这酥软人心的声音,让国华的心甜如浸蜜一般。望着那温柔的目光,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捧起那张典雅娇媚的脸,深深地吻上她红润清甜的双唇。 黄琳凤松开国华,拉着他的手,深情款款地注视良久,将男人色色的坏坏的微笑印在脑海中,转身走进车里,按下车窗说: “如果我说是你抢走我的初吻,你会相信吗?” 邵国华轻轻点头,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 “相信,因为我们是情感伴侣。” “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人。”黄琳凤娇笑地抛下一句话后,轻鸣一声喇叭,红色的车子缓慢地驶出邵国华视线。 邵国华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怅然若失,鼻尖中似乎还存有女人身体清甜的香气。 “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夕阳映红了江。长长的堤岸,淡淡的风,喧闹盖不住孤单。我就在那,坐在那堤岸的石凳上,嗅着风的香……” 他哼唱地爬进自己的车子,将车子打着火后却怔怔地发呆,忽而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恨恨地自语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他像做错事的孩子,慌忙逃离停车场,接回孩子后又早早地赶往医院。荷花见他来的早,心里格外高兴,俏声说: “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的话我也听不懂,要不你明天去问问他?” 邵国华心有愧疚,立刻殷勤地说: “我去看看医生下班没有。” 传贵道: “医生好像说没有治愈的可能性,这样也好,免得提心吊胆地挨一刀。” “现在医术发达,不能手术可能还会有其它办法,我去问问看。” 国华有些心虚地跑出病房,在医生办公室里找到主治医生的助手。这名年轻的助手把ct影像图和x光片挂在看片的灯光处,指着脊椎骨几处地方说: “病人除了这个地方,其它的脏器都很正常,这两处的骨头已经破碎脱离,还有这一处弯曲的厉害,这地方的脊椎神经已经完全损伤,恢复的可能性很小。脊椎神经是属于中枢神经系统的一部分,病人想恢复下肢行走功能几乎不可能。我非常佩服病人的毅力,你看看这个地方,这块碎骨压迫到神经,引起的神经痛一般是常人难以忍受的,这些年你们家属就没发现?” 国华内疚地叹口气: “我哥是内向人,有痛就自己忍着,从不愿意麻烦我们。” “这个地方要及时就诊,教授说明天还要查脊柱mri,必要时需进行手术治疗,把碎骨片取出来,这样可以消除病人痛苦,然后再加强神经功能康复训练。人是最神奇的动物,奇迹总是无处不在,虽然恢复行走机率很小,但康复训练最起码可以改善肌肉萎缩的状况。” 邵国华鬼使神差,厚着脸皮问: “康复训练对性#功能恢复有没有帮助。” 助理医生道: “病人的脊髓损伤导致病人肢体运动丧失,如果早期采用中药增强改善脊髓血液循环,再中西医结合配合药物治疗和康复训练,也许对性#功能恢复有帮助。影响性#生活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具体的你还是要向这方面专科医生咨询。” 走出医生办公室,邵国华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向医生问传贵的性#功能。是担心荷花跟传贵在一起,还是为自己感情出轨找解脱?在走廊里他又打了自己一巴掌,为自己的自私而自责。 荷花过来找国华,正巧看见国华扇自己一巴掌,她抢上前着急地问: “医生怎么说?是不是哥的情况不好?” “不是,”国华紧搂着她,好像是怕她突然会消失。嘴里安慰道: “我是在恨自己,医生说哥长期以来就在忍受巨大的痛苦,我们怎么就没发现呢?” 荷花泪眼婆娑地说: “他这人就是倔,有时我看到他脸色苍白,头冒冷汗,问他他总说没事。医生怎么说,能治的好吗?” 邵国华轻轻拍着荷花的背心说: “病痛可以治好,开刀做手术取出压迫神经的碎骨片就可以,但要想完全恢复正常很难。不过医生也说了,人是最神奇的动物,也有出现奇迹的可能。走,我们去跟哥说说去,看他是什么意思。” 两人刚走进病房,还没来的及跟传贵说病情的事,凤儿推着她父亲提着一篮子东西过来探望传贵。黄志豪进门就笑: “我有好多年没去萧家村,不过对你还有印象,因为你是村里最帅的小伙子。唉……当年的毛头小伙子现在也是一把年纪,岁月真是不饶人啊。” 传贵恭敬地说: “姑父还是老样子,一点都不显老。” 黄世豪哈哈大笑: “说明十几年前我就是小老头,再老也老不到哪里去。我没想到你还是小邵的妹夫,这个小伙子很不错啊。” 黄琳凤望着国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扭头对荷花说: “我爸很多年没去萧家村,一听说你们在医院,就要跑来看看你们。” 黄志豪颇有感触地说: “是啊,我是萧家的女婿,以前借口忙,难得陪孩子他妈妈回娘家。后来孩子他妈妈先走一步,我形影孤单更不愿意走动。说起来,对孩子妈和我那个舅老爷确实有愧,这次脚好了,一定要去萧家村看看。” 萧传贵笑道: “这些年我们村变化很大,从高速可以直接到镇上,镇上到村里的路也从泥巴路变成柏油马路,开车回去很方便。” 黄世豪倾身问: “现在村里人收入怎么样?一亩田的纯利有多少?我听说现在很多人不愿意种田,这种现象在农村多不多?不种的田怎么处理?” 他还拿自己是县长县委书记,不去问别人的病情,专拣着国家大事来问。不等传贵回答,凤儿就娇笑道: “传贵哥,我爸请你们家吃个便饭,顺便问一下我舅家的情况,我已经在鑫浓酒店订好包厢,希望你和嫂子能赏脸。” 荷花忙说: “这哪当的起,还要你们破费……” 她的客套话还没说完,秀儿就清脆地说: “我知道鑫浓酒家在哪,那里的羊排很好吃。” 小宝闷声说: “糖醋排骨比羊排更好吃。” “哼!羊排好吃。”秀儿一只手插腰,一只手指着小宝说: “快说,羊排好吃……” 荷花赶紧隔在两个孩子中间,尴尬地对黄世豪和凤儿笑道: “这两个孩子,天天吵得人头发昏。” “这样才热闹啊。”黄世豪望了女儿一眼,又回头望着秀儿和小宝,羡慕地说: “会桃花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儿孙绕膝承欢,老来夫复何求。来,爷爷带你们去吃羊排,也吃糖醋排骨。” 国华一直不敢做声,心里忐忑不安,推着传贵跟在凤儿身后,暗想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 《思帝乡·春日游》 唐. 韦庄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双宝大厦的鑫浓酒家是龙江市最富盛名的中餐馆,虽然不是双宝公司在经营,但黄琳凤和刘明霞持有他们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餐馆生意兴隆,一般临时很难订到包厢,而凤儿是股东之一,她能拿到一个特殊的包间。 包间设在办公区域,一般不对外营业,只供内部人员和重要客人使用。此处远离喧闹的食客,显得非常安静。在包厢古朴典雅的门头上,刻着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依琳馆。 黄世豪望着包厢的名字哈哈大笑: “依琳馆,好!这个名字起的好。今天我不请客,由凤儿来买单。大家都不要客气,敞开怀来吃。” 传贵拘谨地说: “姑爹是长辈,理应由我这侄儿来付帐,哪能要你们破费。” 凤儿微笑道: “我的名字叫黄琳凤,依琳馆嘛,自然应该是听从我的安排,所以买单的事不要争啦。”接着她又似笑非笑地问邵国华: “你知道这名字的出处吗?” 国华心里清楚她这问话的含义,但装聋作哑地回答: “应该是来自《南歌子.影落三秋月》中的劲节依琳馆,虚心漏草堂吧。” 黄琳凤轻笑: “你说的不错,但在《圣经》里el1m也被翻译成依琳。出埃及记中摩西在耶和华的指引下,带着以色列人在依琳安营,所以依琳是充满暖意,平安幸福的圣地,也含有内心纯净和对未来承诺以及向往幸福的意思。” 邵国华吓得心里砰砰直跳,哪敢应着她的话说,忙低下头推着传贵进包厢。 整个包厢装修以淡色为基调,辅以山水字画,显得清雅而脱俗,让人有一种置身于田园之中的感觉。 黄世豪没有欣赏田园风光的情调,正眼都没瞅一下那些字画,一进包厢就拉着传贵了解农村的情况。他虽身不在其位,但心还没有完全从位置上退下来。 凤儿则一边听着荷花说孩子们顽皮的趣事,时不时附和几句。一边偷偷地朝着国华暗送秋波,那多情的目光含着深深的爱恋。 在等菜上桌期间,好动的两个孩子是最耐不住静的,他们一会儿冲进来,一会儿又跑出去,对包厢及周边的环境充满好奇,不是对这个东西动一下,就是对那个东西摸一摸。心中有事的国华时不时对两个小家伙管教几句,借着这个由头来躲避凤儿的盈盈春水。 两个孩子在包厢里探索一阵子后,忽又对墙上的书画产生兴趣,小宝指着齐白石一幅游虾图对秀儿说: “妹儿,你来看,这个虾画的不对。咱们在河沟里捞出的虾,眼睛是两个圆点,这个怎么变成两个道道啦?” 秀儿脆声说: “哥,你真是个笨蛋,这是虾带着眼镜呢!” “虾怎么会带眼镜!”小宝不服气地对荷花喊: “娘,你说是不是画错啦?” 荷花抬眼望着画,她也弄不清为什么要画成直线,含含糊糊地“嗯”一声。小宝十分得意,正待向秀儿炫耀,却听凤儿阿姨说: “这不是画虾的眼睛,而是在画虾游动时,眼睛闪光的那种感觉,这样看起来就会更生动更神奇。画画讲究意境,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画这幅画的齐白石是非常有名的大画家,他自己就说过:‘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嫂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荷花连她后面几句话都没听懂,怎敢去评价她的对与错,拿眼偷瞧着国华,希望他能把话接过去。心有灵犀一点通,邵国华会意地把小宝拉在怀里说: “中国画有很多特点,比如我想画小宝在睡觉,可你是蒙着头睡的,我看不见你人啦,哪该怎么画呢?那我可以先画一张床,床上有鼓起来的被子,然后在床边的地上画一双小小的鞋子。别人一看就明白啦,哦……原来是小宝在床上蒙着头睡觉呢。” 荷花噗嗤地笑出声来,她是听明白了国华的意思,忍俊不住地说: “这地方是酒店,饭菜好吃和干净才能吸引客人。要招揽顾客,墙上就应该画上一桌丰盛的菜。但要体现菜好吃,就只好画几个空盘子表示菜已经吃完。但还要体现酒店干净整洁啊!怎么办?那得赶紧收拾盘子打扫卫生。所以这墙上应该挂一张桌子画才对。别人一看就明白,哦……这家店口味很好,服务干净整洁。” 她的话引来除国华外的哄堂大笑,凤儿捂着嘴吃吃直乐,望了一眼略显尴尬的国华,对荷花说: “嫂子的想象力很丰富,而大胆的想象与幻化,正是中国画的精髓。瞧这幅瓜月图,剖开天上三秋月,飞作人间六月霜。画家在这里的表现手法,可以用天马行空来形容。” 荷花瞅着那画,心道:这瓜不像瓜,滕不像滕的东西,就是我家小宝也能涂鸦出来。她实在是看不出画的好歹,但又不愿在凤儿面前落下面子,正巧黄世豪与传贵说到吃这方面来,她立即插着话说: “我们那金枪棍子鱼非常好吃,虽然只有五、六寸长,但全身都是肉,只有在山沟清水里有,那鱼肉是又鲜又嫩。还有艾米果,是老辈人留下的手艺,听说过去的皇帝都喜欢。用山顶上的艾叶包上糯米,再放些小料,吃在嘴里是清香绵糯。叔要是哪天去萧家村,我给你做几个拿手菜,包管你吃了不想回家。” 说到吃,两个孩子也起劲,小宝咽着口水说: “我娘做的哨子、淮山板鸭和煎饺、炒米粉都非常非常好吃。” 秀儿也紧跟着说:“碱灰粑、印花米果和糍花片才好吃呢。” 黄世豪见多识广,一听他们说的食品名称,马上就知道出处,呵呵笑道: “修河是龙江市最偏远的一个县,三省交汇之地,那儿的小吃确实是全国有名。邵妹子长在漳河,嫁到萧家村,怎么还会修河的手艺?” 荷花反应敏捷,不加思索地说: “我这个人特别好吃,别的特长没有,就喜欢做菜煮饭。以前在广东打工的时候,同宿舍里有好几个修河的姐妹。” 黄世豪点着头赞许: “会做饭也是一门特长,俗话说的好,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一扯到吃上面来,黄琳凤就失去说话的权利,只能在边上陪着笑映衬。她也不以为意,时不时背着人拿眼睛与国华私下交流。 酒店的菜很快端上桌,此时墙壁上的电视开始播放龙江新闻。画面上出现邵国华慷慨激昂的讲话,同时播放已被剪辑的林强逼迫他下跪的视频。尽管电视台已经把画面人物打上马赛克,但荷花一眼就认出是谁。她一边忙着照顾传贵和两个孩子,一边担心地对国华说: “这些人都是社会上的溜子,纠缠上就会三不了四不休,明的斗不赢就在暗地里使坏。你跟他们斗不值得,只要不是太过份,还是让着点他们好。” 凤儿则借着照顾她爸和看电视的机会趁机坐在国华身边,对荷花笑道: “对这种人不能退让,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货色。你要是让他一分,他们就会得寸进尺。” 黄世豪也大手指着电视说: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任何人都不能违背法律去牟取暴利。回头我给市局打个电话,一定要他们严惩作奸犯科的人。” 此时电视上出现记者采访丁小平的画面,国华笑道: “已经向铁路公安局报了案,他们正在调查这件事。” 黄世豪对坐在传贵身边的荷花说: “你们不用担心,回头让凤儿跟小丁说说,他既然接下这个案子,肯定会尽心去做,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嘛。” 传贵本想应着荷花的话说两句,但听黄世豪要帮忙,他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黄世豪让女儿去和丁小平说,也是想给他们两人创造机会。虽然之前为了女儿离婚的事,让他不敢再劝凤儿复婚。但做为父亲,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女儿有好的归宿。 凤儿也不点破自己已经出面,现在她的心思全在旁边那个男人身上,大有相思树底说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的怨意。在大家喝酒吃肉相谈正欢的时候,她却背着人,偷着在餐桌底下,大胆地拿着白净纤足去撩拨人。 邵国华局促不安,惶惶恐恐地拿着眼神哀求,直盼着这个大自己两岁的姑奶奶能消停些。心道:你都三十岁的人,怎么跟怀春少女一样,一点自制力都没有呢?万一给大家发现,我该怎么办?总不能说你帮我抓痒吧! 可奇怪的是,他的心在这战战兢兢中,却又有种刁风弄月的刺激。这种感觉就像是瘾#君子被逮到公安局,而在他的面前搁了一包鸦#片。他就跟小偷一样,时刻注意着大家的神色,见他们丝毫没看出端倪,胆子也大了起来,有时还会拿着脚去回应一两下。 好不容易这酒席散了,邵国华如释重负地吁出一口长气,望了一眼娇艳欲滴的凤儿,又瞅了一眼花容月貌的爱妻。心底里那些惶恐是消失了,但伴随而来的是深深失落。此时的他有一种负罪感,但这种负罪感不仅仅是对荷花有的…… ※※※※※※※※※※※※※※※※※※※※ 《相见欢》 李煜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墙里秋千墙外道 红色的轿车跟在黑色的大奔后面,在川流不息的车海中缓慢行驶。五颜十色的霓虹灯透过车窗,在黄世豪的脸上留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他微闭双眼,低沉而无力地问: “凤儿,邵国华和传贵媳妇真的是兄妹吗?” 黄琳凤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父亲一眼说: “他们是堂兄妹。” “不像!”黄世豪睁开眼说: “传贵媳妇虽说的是普通话,但有修河人那种酥软的口音。凭我做警察的直觉,他们不是兄妹,倒更像是夫妻。” “你不做警察有好多年,直觉早褪化了。我听说传贵媳妇自小就抱给在修河的亲戚养,所以能做修河的风味小吃,带点口音也很正常。爸,你怎么关心这事。” “啊,没什么,也许是我想多了。”黄世豪又闭上眼说: “小邵这个人不错,温文尔雅又没有书呆子那种病态的倦气。听你哥和你嫂子说,你还跟他相过亲,为什么会不喜欢他?” 黄琳凤心里暗怪哥和嫂子多嘴,嘴上却漫不经心地说: “也不是不喜欢他,只是没有那种感觉。这次请他吃饭,也是还他一个人情,他帮了我们双宝很多忙,就是怕他拒绝,才让你出面。” “没感觉就好,”黄世豪轻叹一声说: “长的太好看也是一种罪。他人虽然不错,但跟这种人过日子会整天提心吊胆,说不定哪天就让别的女人给拐走。” 凤儿吃吃直笑: “这大概就是我没看上他的原因吧,一个男人的脸怎么能长的跟刀刻似的。不过细看,他身上还是有些土气,上不了台面。” 岁数不饶人,年愈六十多的黄世豪与传贵多喝了几杯,说了几句话后就觉得全身乏力,一回到家便早早上床睡了。凤儿怕父亲晚上醒来嘴渴,倒了一杯清水放在他的床头柜上,又把房间空调温度略往上调了调。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洗衣间,把换下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她的眼睛虽然盯着洗衣机看,可脑子里却想着自己这一天出格的行为,心里竟然有一种小孩偷糖吃的甜蜜。 收拾好洗干净的衣物,她习惯性地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抹了抹睡前的护肤品。望着镜中那张精致的脸,情不自禁地拿起手指在性感的红唇上拖动,回味着那亲吻带来的悸动和兴奋。白璧无瑕的脸上,忽而飞起那种少女情窦初开时才有的青涩和纯真的嫣红。 她现在是身不由己地,像飞蛾扑火般投身到一场畸形的恋爱中。男人那深邃含情的眼神让她心儿颤抖;男人那温暖润泽的薄唇让她绮思绵绵。伤痕累累的灵魂,在红尘陌上,种下了爱的种子。为了那份能让人飘飘欲仙的缠绵,和那份能让人销魂蚀骨的温柔,她无怨无悔地倾尽自己的深情,鼓起所有的勇气,用生命呵护爱的种子,让他在心田里萌芽。 羞涩的凤儿犹豫再三,还是拿起手机给国华发了一条短信:“在吗?” 在忐忑不安中她度过了半分钟,而这半分钟却是那样的漫长。以至于她在收到一条“在”的回信时,差点因幸福而欢呼。 欣喜的凤儿抿着嘴角,像一个俏皮的小丫头,细长的玉指快速地点着字母,羞涩地打出一行字:“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我想你啦!” 短信发出去后,她眼巴巴地盯着手机,像是望着自己的情人。提示音刚一响,她就迫不及待地翻开来看:“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你吓到我啦。” 接着又连续地冒出几句:“你的心我明白,但让我羞愧难当。我身不由己地爱上了你,就像鱼儿爱着水,蜜蜂爱着花。可我的爱是那样的自私,我无法给予你我的一切,却想着要拥有你的全部。因为你的天籁之音让我灵魂升华,你的美丽容颜让我灵魂焚烧,你的如珠妙语让我灵魂颤抖。在这纷杂的尘世中,能遇上你这样美丽的红粉知己,是慈悲的神佛,听到了我在三生石前的愿言。” 黄琳凤心儿发颤,身儿发烧,咬着嘴唇,酥软地写下: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用了千年在三生石上,刻下与你相约的誓言。又用了千年的等待,终于等来你的爱恋。我要做你的小周后,生生世世与你缠绵。” 这回,凤儿等了很久,就在她抓心欲狂的时候,短信响了:“大周后来了,我们以后再聊。” 回到家里,荷花总有做不完的事,也总是最后一个回房睡觉。把孩子和传贵安顿好后,她抱着一摞从阳台上收回来的衣服走到卧室,却看见国华竟然还没有去洗澡,仍就仰躺在床上玩着手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凤目圆睁地嗔怪: “你怎么回事?衣服都不脱就赖在床上,跟没骨头的蛇一样,怎么越来越懒,以前的你不是这样啊,还不快去洗澡!” 从传贵房间里传来几声重重的咳嗽声,荷花惊的一吐舌头,将手上衣服扔在床上,转身轻轻地将卧室的门锁上。 邵国华嘿嘿笑了几声,将手机拿在手上就往卧室的卫生间里去,荷花叫道: “洗澡还要带什么手机,你想浸水啊!” 国华掩饰道: “我怕公司突然来电话,还不是给那帮打罗仔闹的。” 荷花一边叠着床上的衣服,一边对在洗澡的国华说: “黄家父女怎么这般好心请我们吃饭?她是不是对你还没死心?哥叫我注意点,说那女人眼里藏着一团火。” 邵国华心里一紧,有些内疚又有些害怕,遮掩道: “我和她有业务上的来往,华强用的黄沙都是从她的公司里进的,价格比市场上要便宜很多。还有我嫂子经营的超市她们也有股份,而且超市场地也是她们提供的。”接着又心虚地补了一句: “她已经知道我们俩关系,是我嫂子告诉她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像她那样有钱有势,又长的漂亮的女人,是不会看上一个有妇之夫的。” “鬼才担心呢,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们,也绝不会抛下我们不管。她不会把我俩关糸跟她表哥表嫂说吧?” “不会,凤儿又不是多嘴的人,何况我还私下求她保密了。” “那就好,”荷花轻声说: “只要不给村里人知道,我们还可以回去。等哥出院了,你也请他们来家里坐坐,尝尝我的手艺,绝对不比馆子店差。” 国华笑道: “开刀的事你跟哥说了没有?” “说了,哥同意开刀。他说:‘只要不痛,这脚好不好也没关系,反正也习惯了。’看来以前那痛折磨了他很久,都怪我没照顾好他。” “以后会好起来的,”国华在哗哗的水声中说: “今天我还特意问了医生,问他能不能把哥那儿治好。医生说像哥这样骶椎以下的低位截瘫病人,受到刺激后还是能大起来,但无法过日子。首先要唤醒他心理上的欲望,这样身体也会产生快感。他叫我们问问专业的医生,我想明天送哥去医院的时候,咱俩一起去问问。” “诊好了又怎么样,”荷花轻咬了一下嘴唇说: “难道给哥再讨一房媳妇?” “不是那意思,”国华呵呵笑道: “我是说让哥舒服点,他要是讨媳妇岂不是要害别的女人守活寡。这事我们两个都用点心,别让哥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你书念的多,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就怕我做了后,你又使小性子。”荷花将叠好的衣服放进柜里,又将国华的睡衣拿在手上,站在浴室门口说: “洗好了没有,洗好了就出来把衣服穿上。” 浴室的玻璃门被打开,国华满脸坏笑地把荷花拉进了浴室。荷花小声惊叫道: “我才洗的澡。” 国华一边动手,一边猴急地说: “那就再洗一个。” 荷花脱着衣道: “我发现你变了,变得越来越贪心,让我都有些吃不消。” 国华忽而陷入思考中,对自己的脸轻拍了一巴掌说: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这两天有些不一样,老觉得肚子里有一团火在烧,只要闲下来就想着那事。肯定是练绢书上双修大法的原因,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刚开始练就跟金刚一样,这要是练成还不把我折腾死。” 浴室的温度倏然升高,暗香浮动,悱恻缠绵,恰似那交颈鸳鸯水中游。携云握雨中,邵国华的脑海中闪出凤儿楚楚动人的身姿,这次不是一闪而过,而是久久徘徊。他暗自问着自己:到底是心灵的共鸣,还是功法害人! 形孤影单的凤儿呆呆地望着手机,那里再也没发出声响,她起身披上睡衣,在客厅里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端着杯子站在阳台上往对面看。 万家灯火在夜色中透出温暖的光,和满天的繁星相映成辉。表面平静的黄琳凤,心里却是在翻江倒海:哪一盏是他家的灯?他又在干什么?难道会一边跟自己调情,一边跟那女人巫山云雨?自己要是有千里眼顺风耳就好啦,就能看见他俊美飘逸的脸,听见他清朗磁性的声音。明天一定要买个望远镜回来,而且要买那个能看见星星的望远镜…… ※※※※※※※※※※※※※※※※※※※※ 《蝶恋花》【宋】苏轼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三帅 在龙江市一支路的路口,有一间很不起眼的小餐馆,餐馆的名字叫好佬饭店。但龙江市的人并不把这地方叫饭店,而是叫好佬青蛙。饭店的经营者是龙江八把刀中的老末郝云龙,炒青蛙是他的拿手绝活。 虽然小店其貌不扬,只有简简单单的两间平房,五、六张脏兮兮的桌子,但生意却是出其的好,还未到中午十二点,店里面就已经坐满人。哪些没桌子的人,就在店前人行道上摆上小方桌,要上一盘炒青蛙和几瓶啤酒,在汽车的飞尘中吆五喝六。 郝三帅开着一辆北京吉普在店门前马路上转了两圈,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停车位,领着被林强祸害的那对母女朝自己家店走去,沿路对她们介绍: “好佬饭店是我爸开的,店虽然不大,但生意很好。以后就在这落脚,没人敢上这来找你们麻烦。” 王月梅仍不放心地说: “郝兄弟,我听说林强他叔在市里一手遮天,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吧?” 董雨歆紧紧拉着她妈妈的手,惶恐地望着路边上的人,低声说: “三帅哥,这里人好多。” 这时路边一家店铺的老板冲着三帅打招呼: “三帅,回来啦,好几时都没看到你,你上哪混去了?” 三帅笑着回应: “最近有点忙。” 另一家店的老板娘也站在门口喊: “三帅,你从哪弄来两位漂亮的美女,不会要请我们吃喜酒吧?” 郝三帅无暇顾及和这对母女说话,一路走来,一路不停地跟人打着招呼,直到走到自家店门口,才笑眯眯的说: “月梅姐、雨歆,看到没,这里街坊人都很好,以后你们就放心大胆的在这生活,没人会认识你们,也没人敢打扰你们。至于林强和林强他叔,那是秋后的蚂蚱,迟早要吃枪子儿。” 进了店门,他就冲后厨里喊: “爸、妈,我带客人来啦,给我两盘青蛙。” 郝云龙拿着锅铲,跛着脚从厨房里出来骂道: “臭小子,你这几天死哪去了,也不给家里打个电话。你妈天天找我要人,我又上哪找你尸去?” 赫云龙年近六十,年青时不是打打杀杀就是关在笼子里吃牢饭,把一只脚也给打折了。到了三十多岁后才改了性子,找了位小自己十来岁的农村姑娘,生下这根独苗,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三帅妈王腊梅从后院里跑过来,湿手在围裙上搓了搓,笑眯眯地对云龙骂道: “老不死的,你说话就不晓得文明点,跟放屁一样,没看到儿子领了两位姑娘回家吗?” 接着又对儿子和月梅、雨歆说: “中午忙,你们先到后院里去坐。我马上叫老头子给你们炒菜。” 这时一名客人叫道: “老板,再给我来一盘青蛙。” 郝云龙应了声,赶紧回到后厨。三帅让月梅和雨歆先去后院,自己一边在店里帮忙,一边对爸妈说: “生意这么好,早就该请人,隔壁老二饭店还没我们家红火都请了两个人。” 郝云龙颠着锅道: “要请人也要请老实巴交的人,好佬青蛙可不是吹牛吹出来的,在龙江我要说第二,没人敢排第一。这是独家密传,我要传给我孙子、曾孙。万一请个家伙来把秘方偷走,那就亏大发了。” 王腊梅接着老伴的话对儿子说: “你要是早点找媳妇,我跟你爸也不会这样累。那两个姑娘是做什么的?大的好像比你大好几岁,小的又好像小你好多。” 三帅急眼道: “妈,你想哪去了,人家是母女。” “母女?”腊梅不相信地说: “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是一对姐妹,那小姑娘多大啦?” “好像十四、五岁吧,”三帅不满地道: “你别逮个女的就胡思乱想,她们是没地方去,而我们家又正好缺人手,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腊梅不管儿子说什么,自顾自地掰着手指说: “真看不出来只有十五岁,该大的都大了。小你十岁,也不算是太小,只是还没到年龄。” 郝云龙把青蛙倒进盘里说: “我们家不缺人手,缺的是儿媳妇。李老大的孙子都比你大,我儿子还没结婚,说出去我这老脸都没地方搁。哟!说曹操,曹操到,这小家伙来了。” 李黑山拿着一瓶好酒,跟邹丽一起走进店里,笑呵呵地叫了声: “八公八奶奶好,三帅也回来啦。” 郝云龙唬着脸说: “以后只能叫八哥,我有那么老嘛。” “八哥那是鸟的名字,”黑山笑嘻嘻地说: “我那样叫,八奶奶肯定怪我。” 腊梅乐道: “我没意见,他那张嘴本就跟鸟一样碎。你奶奶跟三公公还好吧?” “还好,身体都健康的很。”黑山把酒搁在厨房案板上说: “三公公想吃你炒的青蛙,叫我用这瓶酒跟你换。” 郝云龙嘿嘿笑道: “八成又是你奶奶从酒店里淘来的剩酒,他那个铁公鸡哪还舍得花钱买这好酒。不是我说你,你爸你妈不在龙江也就算啦,你这个做孙子的也不体谅一下你奶奶。别人不知道,我是最清楚的,你爸妈忙,你姐弟俩是断了奶就送到你奶奶那养……” “你嘴就是碎,扯起老皇历来就没完没了。”腊梅打断云龙的话,笑眯眯地对邹丽说: “这姑娘长的真好看,第一次上我们这来吧?跟我们家黑山在一起有多久啦……” 三帅叽里咕噜打断他妈的话: “她是公司副总经理,官比黑山还大,黑山现在是她的司机。怎么我们带个女的来,你就要往歪处想。” 腊梅失望地骂道: “你们两个臭小子要是早结婚,老娘还想个屁啊。” 月梅端着洗干净的碗,从院子里走到店里,有些生怯地问腊梅: “婶,这些碗搁在哪?” 王腊梅叫道: “哎呦,怎么叫客人洗碗呢,都是我老糊涂了,一说起话来就把正事忘了。快放下,快放下!” 黑山和邹丽互望了一下,他们一眼就认出王月梅。 郝云龙大手一挥说: “你们别站在这里碍事,都到院子里去。” 四个人往里走了几步,黑山一把拉住三帅,对邹丽使了一个眼色说: “店里人多,你去陪陪客人,我跟三帅帮帮老爷子再过去。” 邹丽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陪着王月梅去了后院。雨歆听到脚步声立刻紧张地望着门口,见是一个女人陪着她妈妈进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也不叫人,自顾自地逗着水池里的鱼玩。 邹丽和月梅在院中的桌子边坐下,她悄声说: “我是三帅的公司同事,就跟他姐姐一样。这次三帅去找你们,重新揭开你们的伤疤,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王月梅局促不安地回道: “这疤一直就没好过,我女儿到现在都不敢跟生人说话。” “是啊,恶人不除,这疤就永远好不了。林强这个恶棍肯定会遭到报应,他当初是怎么欺负到你们头上呢?我听说他争风吃醋,还打死了你对象,有这么回事吗?” 王月梅搓着手指,犹豫半天才说: “打死的那个人不是我对象,是别人介绍见了一面,实际上什么关系也没有。林强是故意要害我们母女,才找了这个借口。” 邹丽顺着月梅的话说: “是啊,他要是存了心,什么借口都能找的出来。你以前就跟他认识?” 王月梅摇摇头: “我是十七岁从乡下嫁到县里才认识他的,我们两家是隔壁。那时林强才十二、三岁,就已经是个下流坯子,几回他□□到我家来偷窥。到了十六、七岁时就开始玩女人,那时雨歆爸在世,他还没那么大胆子,但贼眉鼠眼的让人生厌。雨歆十岁的时候,她爸过世了,这个恶棍胆子就愈发大起来,对我言语撩拨不说,还动手动腿,甚至深更半夜爬进来敲我家门。有一回还闯到我卧室里来,被我用剪刀刺伤才跑出去。” 邹丽气愤地说: “这个恶棍,该乱枪打死才对。当初你就该告他,小小年纪不学好。” 月梅叹气道: “他们林家在县城里有权有势,手下那些打罗的就有上百个。贩毒、开赌场、鸡店,什么坏事都做。我一个寡妇拿什么跟他斗?再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还没告他,他就四处放风,说我勾引他,跟他上了几次几次床,弄得我跟雨歆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 “唉!女人就是命苦,没老公福的人命更苦,也真是难为你了。” 王月梅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地掉了下来,邹丽忙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她。月梅擦了一下眼角说: “我就是因为这个才同意跟人相亲,心想有个男人在家,我们母女俩也能安全点。可见了一面后,觉得那人也不是好东西,便没再来往。哪知有天夜里十几个马仔闯进我家,把我和女儿绑到郊区一栋房子里。林强拿着一张字据说:‘这是你老公欠我的钱,他说他给了你十几万,你是还钱呢,还是把命留在这。要不跟我玩一玩,我就一笔勾销。’天啦!我跟那人才见一次面,连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哪来的十多万!林强拿我女儿来威胁我,我为了保住女儿清白,只得咬着牙让他祸害。可这禽兽不如的东西,在得逞后,又当着我的面祸害我女儿,可怜我女儿那时才十二岁。现在整个县城人都以为我为了图那十几万块钱,不顾那男人的命不说,还把自己和女儿都卖给别人。走哪都是风言风语,在县里也不好找事做,找到事就有人来骚扰,你要说他两句,他还说水性杨花的装什么正经。活在世上真是累!要不是为了女儿,我早去投河了。” 邹丽拿着纸巾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握住月梅的手说: “你可能比我大几岁,我叫你一声姐姐。过去的事,你就当是被疯狗咬了一口。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你也会遇上好男人,孩子也会找到好婆家。有什么难事你就来找我,在龙江市,我这个妹妹名声虽然不好,但还有点用。” 黑山等邹丽和月梅走进院子,才轻声问三帅: “你怎么把她带家里来啦?” 三帅苦笑道: “在县城她们根本就没办法生存,这两年吃光了老底,我总不能看着她们母女俩饿死。” “可你想过没有,”黑山沉着脸说: “一旦龙豹公司的人知道她们在这,可能会怀疑到我们,邹丽也会很危险。” 三帅犟着脑袋说: “怕什么!你保护好你的女人,我保护好我的女人。大不了我们把龙豹公司抄个底朝天,我就不信那个邪,林龙豹和林强难道有三头六臂不成。” 李黑山连连苦笑: “你自己多注意一点吧,准备把她们安顿在哪?” 三帅用手指了指店面,嬉笑道: “没看我家里正缺人嘛。” “我是说住在哪?”黑山没好气地说: “这节骨眼上出不得意外,林强要是知道这对母女已经报案,肯定会来报复。” “你别大惊小怪,要不住你家去?咱俩匀一个出来做她们贴身保镖,看哪个家伙敢不长眼睛。” “对不起,我家有人住。”黑山拍着三帅的肩膀奚笑道: “你自己的屁股你自己擦干净,我爱莫能助。” “谁住进你家啦?是不是丽丽姐?”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黑山说完就跑到店前去收钱端菜。 三帅摸着鼻子冲他背后说: “才大我两岁就充老,按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叔。” ※※※※※※※※※※※※※※※※※※※※ 宋朝殿前都指挥使、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分别俗称殿帅、马帅、步帅,合称为三帅。 黑山 吃完中午饭,三帅继续带人盯着林强,他怕月梅母女俩出事,特意叫两位得力兄弟守在店里照应。黑山和邹丽并没有去沙业联合会上班,而是提着一盒青蛙去见三爷。也许是吃的太饱,邹丽在车里直犯困,打着哈欠说: “王月梅那你要多照应点,林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黑山“嗯”了一声说: “你自己也要小心,三帅把她们安在家里迟早会给林龙豹、林强知道,他们会联想到双宝公司,从而牵扯出你来。单单一个龙豹公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的庞大势力,那些人很可能会明里暗里找你麻烦。” 邹丽困意一下子全没了,沉默一阵子说: “明天我还是搬回自己家去。” 李黑山心里泛起一股暖流,腾出一只手抚摸着邹丽的大腿: “放心,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我们结婚吧。” “你又没有三头六臂。” 黑山轻笑道: “回头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你把它记在脑子里,万一有人动用警#察来为难你,你就打电话跟他说是李黑山妻子。” 邹丽侧身望着他,细看良久才问一句: “从认识你开始,你就神出鬼没,动不动玩失踪,到底干什么去了?” 黑山将车停在车库靠墙的角落里,熄火后微笑道: “是不是很想知道?想知道就跟我结婚吧。” “我们做做情人也就行啦,以后你碰上合适的女人,我绝不拦你。结婚!我不配。” 黑山把自己的坐椅放倒,又扑在邹丽身上放倒她的坐椅。邹丽娇哼一声,明知故问地说: “你又想要做什么?” “休息一下。” “可青蛙还没给三爷呢。” “回头叫奶奶热一下,让他晚上吃。” 静止的车子开始上下颠簸起来,由缓慢到激烈,就像是波涛中的一叶小舟,又宛如晕头昏脑的醉汉。左摇右晃的车身,让人怀疑它是否真要脱离那四个轮胎的束缚。叽叽作响的声音虽然很轻微,但在寂静的停车场,却仿佛是爆发了一场小小的地震。虽然烈度不是很大,但持续时间却很长,足足有一个多小时。红色的轿车好像具有生命的灵性,发出无声的嘶吼,在充满激情地剧烈颤抖后,终于平静下来。四周万籁俱静,停车场又恢复了它那冷寂的幽旷。 邹丽扣着胸罩,雾鬓云鬟间满是细细的香汗,她盯着黑山的大腿根处,愁颜赧色地娇嗔: “老娘这几天是排卵期,要是万一中标,我一定用剪刀把你这个鬼东西咔嚓掉。” 这场蜂狂蝶乱的缠绵让李黑山骨子里都感到舒畅,他轻舔着女人葱白玉颈上的细汗,低沉地轻笑: “要是中标咱们就结婚,你还怕我养不活你们母女啊。” 邹丽将揉成一团的小裤衩握在手心上,横眉竖眼地说: “别闹,再闹我就用这个堵住你的嘴。” 黑山笑着离开她的娇躯,边穿衣边说: “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吗?那年我刚刚大学毕业,见到你整个人都傻了,以为是天上的仙女偷跑到凡间,于是对自己说:一定要娶你为妻!不管你还要我等多久,我都会等下去。日子过的真快,屈指就是五年。” 邹丽心里像喝了一碗冰绿豆汤,透心儿的爽快,她斜着眼俏皮地说: “你还读过大学?看来你的秘密还真不少,有一种莫测高深,让人怕怕的感觉。” “我们把在号子里的日子也叫读大学,读社会大学。在号子里,牛鬼蛇神,什么人物都有。能学的东西多的很,不比在大学里差。” “这种鬼话谁信!但凡我要是能上大学,也不会过今天这种日子。” “现在日子很好啊,年纪轻轻的就当上公司副总,还有我这么英俊潇洒的年下男陪着你。当然,你要是觉得累也可以不做,我保证能让你活得跟皇后一样。” “你这个人很不靠谱,嘴里的话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邹丽拧了一把男人腰上的肉,泼辣而又妩媚地说: “你怎么知道中标会是女儿不是儿子,我想要儿子。” 黑山夸张地吸着冷气,心里却乐开了花: “我其他的话你可以不听,但爱你的话绝对是真的,所以希望有一个跟你一样漂亮的女儿。你想要儿子也行,结婚后咱们多努把力,连生他好几个。” 邹丽叹了口气,淡笑地说: “你开口闭口说结婚,难道不知道我的过去!和我结婚你会后悔。还是找个正经的女人吧,我这里你想来就来,大门永远给你敞开,何必要拘泥那张纸。” 黑山把丽丽揽在自己怀里,声音低沉而坚定: “你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多幸福吗?没有那张纸我觉得不安全,怕你会被别人抢走。你也不必为过去的事耿耿于怀,当初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必要。退一万步说,明珠蒙上一粒灰尘,它依旧还是明珠。我就是那个为你拭去灰尘的人,会让你在滚滚红尘中发出璀璨的光芒,也会让世人都来颂扬你的善良,你的美。” 邹丽的泪水涌了出来,她偷偷地拿着黑山的衬衫擦了擦自己眼睛,然后挣开黑山的拥抱,边理着头发边娇笑道: “这是我听到的最美的情话,你一个小混混竟然也能说出这种话来,没少搜索情书大典吧。咦!那不是邵国华和凤儿姐吗,他们怎么在一块?” 一辆黑色的大奔从两人眼前缓缓而过,停在斜对面的车位上。由于光线较暗,看不清车上两人在干什么。大约十多分钟后黄琳凤从车子里下来,冲着大奔连连摆手,直到车子远离后才向电梯间走去。 邹丽疑惑道: “凤儿姐一直防着邵国华,前天还说等事情忙完后,让我想办法到华强去上班,实际上就是要我去监视他,怎么现在好的跟一家人似的?” 黑山心有所动,拉开车门说: “走,我们下车去找凤儿姐。” “找她做什么?又没什么事?”邹丽嘴里虽是这样说,但还是听话地下了车,冲着站在电梯门口的黄琳凤叫了声: “凤儿姐。” 黑山锁上车门低声说: “待会我说话你别乱插嘴。” 黄琳凤见他们突然从车里冒出来,那么自己的一举一动肯定会让这两家伙看见,就不知道他们看没看见车子里的事?她脸飞嫣云,等两人走进电梯后,故意往前跨一步,背对着他们,先发制人道: “偷吃也要把嘴擦干净。” 黑山和邹丽顿时羞红了脸,慌忙把自己整理一番。邹丽也不是省油的灯,为了遮掩心中的窘迫,故意找着话说: “刚才看见你坐邵国华的车回来。” “哦,我们去了医院,他妹夫也在骨科住院。我这人一到中午就犯困,所以懒得开车。” 这只是黄琳凤的借口,实际上她巴不得能和邵国华能多待一会儿,只要一时半会见不到人,那种思念就像针扎在心上一样。可这话又如何糊弄的了丽丽,好在电梯门已经打开,她跟逃难似的急步而出。黑山跟在她身后轻声说: “有件事要跟你汇报。” “到我办公室去说吧,把明霞也叫上。” 邹丽望着黄琳凤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鬼魅的笑,轻声对黑山说: “凤儿姐这样子就跟小姑娘谈恋爱一样。” 两人走进刘明霞办公室,她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跟人通电话: “况局长,你看了昨天的龙江新闻吧,龙豹公司这次把事闹的有点大。据我所知,市公安局和武警把他的人大部分都抓了起来,已经开始对龙豹展开调查。这个坎,他们短时间是没法过的。一旦事情闹大,恐怕您也要跟着倒霉。在电话里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当面谈谈。要不这样,晚上我请您在双宝西餐厅吃牛排?好呐,那我们晚上不见不散。” 她放下电话后从冰箱里拿出三瓶饮料,递给邹丽和黑山一瓶后,自己拧开盖咕嘟咕嘟喝了一半,喘口气说: “这帮家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我把话挑明来。” 黑山淡淡地道: “凤儿姐在办公室里等我们。” 他找黄琳凤汇报是有私心的,考虑到三帅把人带回来,林强怀疑到邹丽身上是迟早的事。为了丽丽的安全,必须尽快解决掉龙豹公司。在凤儿办公室,他简单地将王月梅母女的事说了一遍,并提出自己的意见: “我觉得邹丽现在应该避避风头,最好是提前进入华强公司,这样做有几个好处:一是让人摸不清楚到底是华强做的,还是我们双宝做的,为案件侦破争取时间。二是把华强也拉入进来,这样我们应对的资源也要多一些。最主要的是铁路公安局要尽快立案侦查,逮捕龙豹公司首恶及骨干成员,把根斩掉。” 黄琳凤捏着一只笔不停地转动,听完黑山话后轻轻地说: “如果这样做,华强公司可能会陷入危机之中……” 明明业镜忽来照 在铁路公#安局的小会议室,几名局领导正在开秘密会议,会议是由新来的丁副局长提议召开。人一到齐,他不等刘局长开场白就直言道: “相信大家都看了这两天的龙江新闻,华强公司的邵国华前天已在我们局里报案,鉴于案情的特殊性和重要性,仅靠刑侦部门是无法胜任这项工作,所以我向刘局请示召开这次会议,提议成立专案小组,统一思想,统一行动,专门针对这件案子一查到底,不能任由黑恶势力继续狂猖下去。” 主管治安工作的郭副局长等丁小平说完后,望着刘局说: “我觉得这件案子还是向市局移交的好,我们铁路公安局主要是负责铁路沿线和车站的治安工作,如果手伸的太长,难免会让市局对我们有意见。再说……” “做为人民警#察,首要的职责是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丁小平冷笑一声,打断郭局的话说: “只要我们还身穿这套警#服,就要敢于同黑#恶势力做斗争,而不是踢皮球,因为是烫手的山芋就甩出去不管。” 分管办公室工作的王副局长,以为丁小平新来乍到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笑呵呵地对丁小平说: “这个龙豹公司不简单,背后的关系网错综复杂,难办啊。” 丁小平对他笑了笑,望着刘局说: “再难办的事也要办啊,否则怎么对得起这身衣服。龙豹公司的势力我很清楚,背后是有些人在给他撑腰,但如果我们把这件案子推出去,我可以断定最后不了了之。林强做恶多端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强#奸、轮#奸妇女达数十人,甚至连未成年少女都不放过。林龙豹视人命为草芥,以为花两个臭钱,就能买人性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打掉这个犯罪团伙,既可以对老百姓有个交代,也是在座诸位恪尽职守的功劳。” 五十多岁的刘局深知丁小平背景,原以为他是来过过渡,贴贴金的纨绔子弟。现在听了他的一席话,觉得这人有些能力,来龙江没几天就摸清龙豹的底细。只是太年轻,锋芒有点过。他可不知道在龙江市,丁小平的身后还有一股势力在支持他,连成立专案组的主意都是别人替他出的。 刘局长在心里权衡利弊,觉得接下这件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万一搞砸,自有丁小平去处理。他清清嗓子说: “我认为小丁说的对,身为人民警#察,就要为人民声张正义,不能让黑#恶势力在我们眼皮底下横行霸道。可以成立专案组,专门针对龙豹公司的□□性质犯罪进行严厉打击。专案组组长本应该由我亲自挂帅,但我最近老毛病又犯了。因此我提意,由丁小平同志任专案组组长,在座的同志们要全力配合他的工作。侦破这件案子是这段时间我们局里的头等大事,丁小平同志可以调配局里所有精干人员,集中人力、物力,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侦破这件案子,力争打一个漂亮的歼灭战。”他大手一挥,专案组宣告成立。 早上还晴朗的天空,到了下午突然变得乌云滚滚,天空就像是有人在棉花堆上泼了一层淡墨。路边的梧桐树在闷热中无精打彩地昏昏欲睡,整个城市仿佛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 林龙豹的心情就跟这天气一样沉闷,难受的像是要窒息。这几天的折腾非但没有把丢失的硬盘找回来,反而让自己损兵折将。汽车站那已经无瑕兼顾,码头和沙场也让沙业联合会接管。这一切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把他一步步推向深渊。 可他不甘心把既得的利益拱手让出,暗地里打电话给自己堂弟的儿子林海,叫他从老家调些人过来。既然已经撕破脸,他毫无顾忌地决定向刘海荣和肖正豪他们,进行最终的摊牌。 几十个年轻人坐着两辆中巴,在林海的带领下从县里悄无声息地潜入龙江市。他们怕暴露目标,连旅馆都不敢住,而是从龙豹大厦后门偷偷溜进地下室。 这些生力军的加入,让林龙豹的胆子更大,他决定亲自带着这帮人去讨回自己被抢走的东西。然而,就在准备出发的时候,一个神秘人打来电话,闷声说: “铁路公安局成立专案组,要查你侄子林强敲诈勒索,强买强卖的事,你要小心点应付。晚上七点钟到龙江宾馆702房间去,刘海荣和肖正豪也会去。有什么事大家摊在桌面上说,不要整天喊打喊杀,又不是三岁毛孩子,斗什么气嘛。” 林龙豹放下电话,暗骂这个混帐侄子尽做些节外生枝的事。他气冲冲地来到地下室,见林强和林海跟一群年轻人在一起喝酒打牌。当着家乡人的面他不好骂林强,和大伙客气几句后,将林强和林海叫了出来。走进自己办公室,他就将门反锁,对着林强吼道: “叫你走,你怎么还赖在这?” 林强无所谓地说: “那点小事要什么紧,现在这个时候让我出去躲风,以后我哪还有脸跟兄弟们见面。” 林龙豹恨铁不成钢,头上青筋直冒: “在你眼里是小事,在别人眼里是大事!你知道华强底细吗?漳河县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冒冒失失地就冲过去,还让人给录了像,你脑袋是不是生了锈!在这个龙江市,哪个开公司的后头没有一个两个靠山!你不要再给我惹事生非,赶紧跑路。” 林海忽然说: “有一件事我忘记说,前两天县城里出现几个生面孔打听几个女孩子下落,因为看那些人不像是在社会上混的,我也就没在意。今天在来市里的路上,有位小兄弟跟我说,他昨天看见王月梅和她女儿被一个年轻男人带走,这个人说话带龙江市区的口音,会不会跟强哥有关系?” 林龙豹指着林强,脸红脖子粗的吼道: “晚上八点钟船码头有趟去上海的游轮,你给我在外面老老实实待几天。” 林强红着脸忿忿地从办公室出来,他并没有听他叔的话,而是叫上四个人开着车去找邵国华,准备将这家伙抓住后逼他撤案。 林龙豹等林强出去后,对林海说: “你把人分散开来,叫他们到龙江角角落落里去找,一定要把王月梅找出来。” 林海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安排。 一道闪电划破黑沉沉的天,紧接着一声炸雷震耳欲聋地在耳边爆开,剧烈的声音让人浑身一颤。原本死寂的世界突然变得颠狂,树在狂风中如同巫婆乱舞,黄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仿佛那天给捅开了一个大口子。 林龙豹没有带任何人,他在上衣内口袋里揣了一把仿制的五四手#枪,冒雨来到龙江宾馆702房。刘海荣和肖正豪早在房里等着他,一见他进来,肖正豪就怒气冲冲地说: “豹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咱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的人为什么要到我这来闹事?” 林龙豹冷笑一声说: “你们不仁我才不义,只要你们交出从龙豹大厦抢走的东西,我可以不计较你们打砸我们大厦的事。” “砸你什么场子?抢你什么东西?”刘老大吼道: “你那些马仔跑我地头来闹事,砸我的场子抓我的人,这笔帐怎么算?” “不是你们砸了我的龙豹大厦,我怎么会找你们算帐!”林龙豹怒道: “我林豹子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吗!废话少说,交出东西来都好说。不然,哼哼!想我死,我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刘海荣冷冷笑道: “别拿死来吓唬人,哪个又不是在鬼门关里走一遭的人!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出这个门。” 林龙豹掏出q1αn往桌上一拍,大马金刀地坐在桌边说: “交不交东西你们看着办,我也没打算出这个门。” 肖正豪觉得有些不对劲,冷冷地说: “你豹子凭什么说我们砸了你龙豹大厦?我老肖虽然坏的流脓,但有一门好处,做就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刘老大,你抢了他的东西吗?” 刘海荣恨恨地说: “我老刘只会杀猪,杀头豹子也不是难事,拿把破铜烂铁吓唬谁呢!” 此时在隔壁一间房里,马副局长一边看着屏幕,一边对朱科长说: “查一下林龙豹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林龙豹走出宾馆就意识到自己找错对象,他把与自己有利益冲突的人全在脑子里过滤一遍,谁都有这种可能性,但谁都看不出异样。嫌疑最大的沙业联合会,也没有趁乱吞掉他的沙场。 回到办公室,林海迎上来说: “人找到了,在好佬饭店打杂。可能是我多心,王月梅在县城里很难混得下去,所以跑到城里来打工。要不要把她们带回去?” 林龙豹脸抽搐了一下说: “在哪里不好打工,偏会去好佬青蛙。先不要动她们,盯紧点就行。强子上船没有?” 林海吞吞吐吐地说: “强哥没走,带着四个人开车出去了,打电话也不接。” 林龙豹叹气道: “我迟早要死在他手上,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快点把他找出来……” ※※※※※※※※※※※※※※※※※※※※ 清孔尚任《桃花扇·入道》:“明明业镜忽来照,天网恢恢飞不了。” 早潮才落晚潮来 一场暴风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清晨,鸟儿清脆的鸣叫将邵国华从睡梦中唤醒,他闭着眼习惯地摸向旁边,但枕边的人早已经起来。只得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荷花的枕头里,美美地嗅上一口后才心满意足地爬下床。 从床上起来的他并没有马上去穿衣洗漱,而是赤着身推开卧室的飘窗,一股湿润而新鲜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窗外的世界在经历了一夜风雨冲洗之后,显得清新纯净而又朝气蓬勃,几只雀鸟在树枝头上蹦跳、穿越,唱出悦耳的脆音。和煦的阳光,透过一层淡淡的水雾,如同万道金丝披洒在卧室的床上,将昨夜欢爱留下的污渍无限放大。 邵国华把自己曝露在阳光之下,双手伸展开来,面对着太阳摆成一个大字形状,按着绢书上的心法有规律地吐纳,吸收自然的精华。 荷花进来后见着他的丑样,脸色一红,笑着啐了一口说: “你怎么连衣服都不穿,也不怕给人看去。” “这么高的楼,谁能看的见,要看也只有你看。” 荷花的脸在阳光下红的发亮,妩媚地调笑: “你那丑东西,鬼才愿意看。” 邵国华故意扭了扭腰,嬉皮笑脸地说: “别口是心非,快过来,让你老公香一个。” “没时间跟你瞎胡闹,快点收拾好出来,哥还在等你吃早饭。”她扭着屁股走出房门。 国华摸摸鼻头,摇着头轻叹: “真是一点情趣都不讲,唉……孩子妈就是孩子妈,只知道忙里忙外。” 客厅传来清脆的对话声: “你怎么天天洗床单?也不怕把它洗破。” “今天天气好,哥的那床也要洗。” “华儿呢?还在房里墨叽什么?”…… 邵国华买的房子是在小区的沿街地带,隔着一条小巷子就是黄琳凤所住的小区,两家阳台的直线矩离不超过一百米。而此刻凤儿正站在自己的阳台上,满脸绯红地将眼睛从长筒望远镜上挪开,灵巧的丁香轻轻地舔舔嘴唇,笑颜如花地骂一句: “好丑!” “什么东西好丑?”张老师边扎着头发,边走到黄琳凤身边说: “你这几天吃完饭就往阳台上跑,对着望远镜看什么呢?” “我在研究星座,书上说根据星座的变化和亮度,可以预测一个人的运势。” “那都是迷信,”黄志强打着哈欠坐在客厅沙发上,拿起遥控打开电视机说: “1946年美国物理学家伽莫夫提出大爆炸理论,认为宇宙是由大约140亿年前发生的一次大爆炸形成。星座是宇宙大爆炸时喷发的物质,在地球上我们只看到一个个小亮点,但实际上它们比地球要大的多,人在它们面前极其渺茫,如何能够与星座相对应?司马懿在五丈原‘见一大星,赤色,光芒有角,自东北方流于西南方,坠于蜀营内,三投再起,隐隐有声。’从而断定孔明死。实际上这都是作者骗人的鬼话,目的是要烘托小说的气氛。” 凤儿走回客厅说: “这也难说,在地球上既然能产生蝴蝶效应,说不定人与星座之间也能产生蝴蝶效应。何况还有很多东西是用科学无法解释的,有人说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连牛顿那么有名的人到老不也信了神。” 张老师边扎着头发,边撅着屁股好奇地凑到望远镜上看了一眼,正巧看见邵国华在阳台上帮荷花晾衣服。她会心一笑,走到客厅对黄志强说: “你跟她讲什么宇宙大爆炸,现在哪个小姑娘不信这个!人家这个星座是从西方传过来的,分别是aries、taurus、gemini、cacer、leo、virgo、libra、scorpio、sagittarius、capricom、aquarius、pisces,now young people like western romance, don't you see the crowds on christmas eve” 黄志强不想与老婆争辩,站起身往卫生间里走,但还是忍不住转身说道: “西方的月亮难道真比中国要圆?经年累月的不洗澡,把虱子当成‘上帝赐予的珍珠’的人会比东方人浪漫?知道西方男人为什么要走到女人左侧吗?因为他们喜欢随地大小便,直接往窗外倒屎倒尿,路人常被楼上倾泻下的污秽浇个一身。所以西方男人才会浪漫地走在女士的左侧,随时迎接从天而降的恩赐。当然,他们也确实浪漫,为了掩盖身上的臭味,捣鼓出现代的香水。如果是东方人,早就会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 张老师吃吃直笑,挥着手说: “别说啦,别说啦,呕心死了。” 黄志强这才笑呵呵地关上卫生间的门,张老师对凤儿乐道: “一说浪漫你哥就会急眼,他那颗榆木脑袋就是缺根浪漫的弦,自己还不承认。你和邵国华最近还来往吗?” 黄琳凤看见嫂子瞧了望远镜,知道她肯定是从望远镜中看见国华才这样问,她娇笑道: “我们之间有业务来往,他这个人还不错。” 张老师意味深长地说: “机会不是每次都有,来了就要把握好。今天我们要把爸接到我那去住,他自己也吵着要出院。” 凤儿一想到老爸出院后自己就没有借口到医院去见心上人,连忙说: “爸还没好全,等他再多住一段时间吧。” “你哥问了医生,现在没什么可治疗的,回家静养就行。” 黄志强从卫生间出来对妹妹说: “再住下去就是浪费国家医疗资源,你把爸的衣服收拾好。” 黄琳凤满心不情愿地收拾好东西跟着她哥哥嫂嫂去医院,刚把车子停好,就看见邵国华一路小跑奔向黑色奔驰。她急忙对黄志强说: “哥,你和嫂子先去办出院手续。公司还有一个重要的会议等着我,我都差点忘记,回头我叫人来接你们。”说着发动车子去追赶邵国华,在路上她拨通国华的电话: “我在你后面。” 邵国华在电话里笑道: “是不是很想我,我也很想你。” 凤儿羞红着脸说: “我想你是真的,你想我是假的。一回到家你眼里只有你老婆,心里面哪还会有我。”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我的心你还不懂吗?” “我们在前面公园里坐一下。” “好。” 一大一小两辆车先后停在公园的马路边,两位俊男美女相视一笑,携手走到湖边,在长椅子上坐下。 公园里的人很少,晨练的已经回家,游玩的还没来,谈情说爱的只会在晚上出动。只有这两个偷情的另类,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不分时间和场合,跑到这里来相互偎依地诉说着衷肠。真是绵绵的情话如滔滔江水,永远倾诉不尽。 公园里陆续进来些游客,几位男男女女嬉嬉哈哈的在他们身傍拍照,邵国华担心地说: “我们该走啦,公司里还有些事等我处理。” 凤儿双眼迷离,恋恋不舍地说: “相聚的时间总是那样短暂,分别的时间总是那样漫长。” 邵国华把她从长椅上拉起来笑道: “你呀,就跟十五、岁的少女一样,别多愁善感了,中午我到医院送完饭后就去找你。” 黄琳凤习惯性地拍拍干净的裙子,俏声问: “传贵哥的手术日期确定没有?” “后天。”国华轻笑道: “我特意请省里的专家来主刀,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人到生死关头哪有不怕的?丽丽在你那儿还适应吧?” “很不错,况叔非常欣赏她。我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把这么能干的人送给我?” 凤儿咯咯娇笑道: “我要她监视你,怕你沾花惹草被狐狸精迷住。” “那个每天来接送邹丽上下班的小伙子也很不错,要不你把他也给我吧。” “想得真美,得陇望蜀。黑山是沙业联合会的会长,别以为是丽丽的司机。他一直想娶邹丽,邹丽虽然喜欢他,但没打算嫁给他。”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嫁?” “你也喜欢我,为什么不娶?” 邵国华尴尬难言,忽然想起荷花曾经说过,把自己分成两半就好的话。心里顿时涩涩的,轻叹一句: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见公园小径旁的花坛中,有一朵盛开的茉莉花。他瞧瞧没人注意,快速摘下来,递给凤儿说: “茉莉花的花语是我想你,它代表了我此刻的心意。” 凤儿闻着四溢的清香,叹道: “折花枝,恨花枝,准拟花开人共卮,开时人去时。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邵国华搂着她的肩膀轻声说: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潮 白居易 早潮才落晚潮来, 一月周流六十回。 不独光阴朝复暮, 杭州老去被潮催。 子系中山狼 华强总公司所在地是在城西,为了节省成本,邵国华租用铁路局一座废弃仓库,将它改建成城西搅拌站。自从营业以来,搅拌站每天都是一遍繁忙景象。 还没有到上班时间,高大的搅拌车就在大门口一进一出,扬起遮天敞日的灰尘。灰尘散尽,露出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静静停在一处巷口边。林强带着四个马仔,坐在车上紧盯着大门处,盼着邵国华早点儿出现。 他十几岁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下来也具备了些反侦查技能。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行踪,狡猾的他使出金蝉脱壳之计,大摇大摆地开着自己的车去龙江宾馆,却暗地里叫一位女人到龙江宾馆地下停车场来接他。 这位女人叫胡丽娘,是独狼的老婆。独狼长的其貌不扬,但他老婆却是貌美如花,风韵撩人。林强本就是色中饿鬼,见到漂亮女人脚都迈不动。他可不讲什么兄弟妻不可欺的道义,抱着朋友妻大可骑的歪理,凭着自己一张小白脸,三言两语就把胡丽娘勾搭上手。 当然,胡丽娘也有自己目的。从表面上看,这女人有些水性杨花,但被娇颜掩盖的内心,又有谁能琢磨的透。须知男人在自认为很了不起,可以征服世界的时候,女人又何尝不是在征服他们,把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 这两个人时常背着独狼姘在一起,做些烟花风月的勾当。林强是逞一时之欲,胡丽娘则是利用他的资源,拿些工程项目和运输路线牌,然后再转包出去大赚一笔,两人可以说是各取所需。 坐在驾驶室的胡丽娘并不知道龙豹公司出事,她通过林强的关糸,在武山县城接了一家大型宾馆的装修业务,因为自己丈夫被抓才急急忙忙赶回来。可还没来得及去了解独狼被抓的原因,就接到林强的电话。心想也好,可以叫他帮帮忙,把丈夫从牢里弄出来。 担心丈夫安危的胡丽娘紧盯着停场厂的入口,一看见红色的法拉利车进来,她马上轻按一声喇叭。林强心领神会的把车停在她旁边,带着几个人迅速钻进桑塔纳。丽娘见他带的人都是生面孔,媚笑地问: “这几位兄弟都面生的很,在哪发财呀?” 林强沉声说: “都是我老乡,我现在给条子盯上,你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和兄弟们歇一晚?” “我已经开了房,要不再多开一间?” “不行,宾馆是最不安全的地方。”林强阴阴地说: “要找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那就去我家吧,”胡丽娘媚笑道: “我家那位昨天被抓走了,家里现在没人。他那人对你和你叔叔可是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一直鞍前马后的为公司尽心尽力,你得看在他苦心卖命的份上,把他早点弄出来。” “放心吧,过两天他就会放出来。”林强一边糊弄丽娘,一边对挤在后面的四名大汉说: “你们都把手机关掉,没有我同意,谁都不准打电话。”自己也关掉手机,打开后盖板,褪下电池。 胡丽娘不知道林强已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听说丈夫过两天能放出来,心里稍安,开着车迅速闯入漫天的大雨中。负责盯梢的三帅见林强的车久未出来,心知不妙,对他的四个兄弟说: “你们两个到停车场去看看,你们两个到前台去问问。” 不到一会儿,去停车场的两个人回来说: “他的车子还在,但没有人。” 接着去龙江宾馆前台的两个人也回来报信: “宾馆里住的都是外地游客,本地只有一位叫胡丽娘的人开了间房,但没住进去。” 三帅恼道: “这家伙还真狡猾,跟我玩起金蝉脱壳,你们查没查这个胡丽娘?” “查了,是用身份证登记的。但只有身份证号码,没有详细地址。” “你把号码给我。”三帅一手捏着纸条,一手拔通电话说: “哥,又要麻烦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个人地址?我只有她的身份证号码。” 电话里传来年轻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 “你个死三帅,什么时候不好打电话,偏偏这个时候打。哥好几天没回家交公粮,刚到家你就来电话。你嫂子一听电话铃响,就撂下狠话:‘今天要是再出去,以后就别回来。’你的事急不急?要是不急我明早给你回话。” 三帅嬉嬉笑道: “不急,不急,你好好陪嫂子吧,我明早再给你打电话。”他放下电话后对手下说: “走,我们到林强家去看看。” 林强既然知道有人在找他,怎么可能会回家!他坐着独狼的桑塔纳,在形如迷宫的小巷子里左拐右拐。这里是龙江市的老城区,也是人口最密集的地方,狭窄的巷子两边全是单门独院的老房子。如果是外乡人进来,估计连出去的路都找不到。黑色的桑塔纳在巷子里转了十多分钟后,终于无声无息地停进一家杂乱的院子中。 丽娘用手遮着头发,冒雨冲进屋里,她抖去身上的水珠,客气地问: “你们吃了没有?要是没吃,我去买几盒方便面回来。” “吃了,你找个地方给大伙睡觉就行。” 胡丽娘媚笑地贴在林强身边,悄声说: “家里只有一张床,叫他们在客厅里打地铺吧,你到我床上来睡。” 林强色色一笑,对四名大汉吩咐几句后随着胡丽娘进了卧室。一番卖俏迎奸的云雨之后,丽娘裸着身替他点上一根烟,问道: “你得罪了谁?看来他能耐还挺大,连你都要躲躲闪闪。” “华强的老板,不知道这家伙从哪冒出来的,为了点沙把我告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林强吐出一口烟圈说: “我叔叫我出去躲躲。哼!一个小蚂蚱就把他吓成这样。他呀,真是老啦,见不得一点风雨。明天我就去找华强的麻烦,逼他们把案子撤掉。敢报案!也不看看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胡丽娘吃吃荡笑: “马王爷长几只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长了几条腿。”说着将身滑了下去。 可这男人一来精力不济,二来心中有事,已经没有戏耍的心情,吞吐几分钟后丽娘又戏弄道: “你这条腿瘸了。” 哪知这句玩笑话却揭了林强的逆鳞,他揪着胡丽娘的头发把她拖到面前,阴笑道: “小骚#货,是不是痒的难过。我瘸了不要紧,外面的兄弟可以帮忙。” 胡丽娘哪知这变态动了杀机,只当他是调情,吃吃媚笑: “你舍得把我送给别人用?”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你高兴就行。”林强把她的手反扭在背后,冲门外大喝一声: “兄弟们,进来!” 四名大汉早被两人的yln声乱语撩得欲#火直冒,迫不及待冲进来。胡丽娘没想到林强竟真的把人叫进来,泼辣的她,尖声叫骂: “畜生!滚出去!” 可她一个女人,再怎么凶悍,也不可能是这几个壮汉的对手,只能徒劳地挣扎、哀吟,陷入浑浑噩噩之中。而林强整个脸却因兴奋变了形,狞笑道: “你这样子最迷人……” 胡丽娘瓶沉簪折,心里恨透他,用着那一点残存的气力,猛地伸出手朝他脸上抓去。 林强避让不及,扭曲的脸顿时给长长的指甲划出几道血迹。他勃然大怒,“啪”地一巴掌甩过去: “把这个贱#人捆起来。” 四名马仔翻箱倒柜,搜出绳索和长毛巾之类的东西,将胡丽娘牢牢地捆绑在床上,就像是毛笔醮着红涂料书写的一个大字。林强从裤腰上抽出皮带,拿在手上抖了抖,狰狞地对四个人说: “你们出去。” 四名大汉鱼贯走出房门,里面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以及痛苦的求饶声。 到了天亮,这个变态的男人又将胡丽娘□□一番。他也不解开丽娘身上绳索,提起裤子,抛下一句话: “等我办完事回来再好好侍候你。”带着四个人开着独狼的桑塔纳,径直跑到华强公司门口,静悄悄地潜伏在巷子里。 此时已经是上班的时间,陆陆续续有人过来。一辆红色的宝马驶近厂区门口,林强突然睁大眼睛。开车的人他没看清楚,但从车子里下来的人,他可看的是一清二楚。 邹丽下车后对黑山说: “下午早点来接我,昨天晚上奶奶打电话说三爷今天休息,叫咱们都回去吃饭。” 黑山把车子调个头说: “晚上你劝劝他们,要么结婚,要么分开,别黏黏糊糊的让我看的心烦。我的话我奶奶不会听,你这个孙媳妇的话她准听。” 邹丽吃吃直笑: “谁是你媳妇,大言不惭的也不怕丑。你奶奶显得年轻,看上去像你妈,再来第二春也不错。三爷也显得年轻,他们在一起彼此有个依靠也很好。不过,也要问问你爸爸妈妈的意见吧?” “什么显得年轻,他们是确实年轻,我这个奶奶是后奶奶,只比我爸大十岁。她跟我爸没感情,不用问他们意见。我跟我姐是她带大的,感情深的很,只要我和我姐同意就行。” “真是恬不知耻,要是跟你爸感情不深,还会替他带孩子?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一名女同事从邹丽身边经过,笑着打声招呼: “邹总好。” 邹丽回应一声,对黑山挥挥手娇笑: “你快去上班,晚上我们再见。” 林强两眼直冒火星,心里暗骂: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明明有老公还来勾引我,逗我开心是不!回头一定要你好看!忽而又想:不对呀,她怎么会在华强上班?而且还是邹总,显然职位不低。华强上次叫我去,明摆着是给我下套,而那天她又恰好出现在办公室。难道硬盘是他们抢的,所以才有恃无恐的告我?如果真是这样,华强公司就太可怕了,不声不响挑起三大势力争斗,而自己却扮成弱者躲在边上偷笑。 他背心顿时惊出一层冷汗,掏出手机装上电池,但没敢给林龙豹打,而是对林海说: “你跟我叔说一声,东西是华强公司拿走的,那天邹丽也在办公室……” ※※※※※※※※※※※※※※※※※※※※ 《红楼梦迎春的判词》 【清】曹雪芹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断蛟刺虎 郝三帅从他发小那拿到胡丽娘的地址后,带着手下兄弟马不停蹄地赶到独狼家。只见院门虚掩,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他怕打草惊蛇,自己一个人先下车,装着找人的样子溜到大门边,轻轻推开门叫道: “有人吗?嫂子在家吗?” 他从发小那知道独狼已经被抓,肚中早就打好腹稿,万一林强他们在里面,自己就冒允独狼的狱友,来给胡丽娘带话。 连问几声没有人应答,他小心推开一个个房门查看,直到推开卧室的门才发现一个全身青紫的女人,被捆绑在床上。女人嘴里塞着一团红布,又被透明胶带缠了几圈,只能虚弱地哼叫几声。 三帅连忙把胡丽娘嘴上胶带解开,拿出那团红布,瞧了一眼后又嫌弃地扔在床上,因为那团红布是女人的裤衩,还沾满污渍。他一边解下绳索,一边问: “是不是林强干的?” 胡丽娘大口喘着气,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恨恨地点点头。 三帅故意挑拨离间道: “这个林强真是畜生!像嫂子这么如花似玉的女人,他都能狠心下得去手。瞧这身细皮嫩肉,红的紫的就没一处好地方,也不知你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唉……还亏得独狼去给他们叔侄俩卖命!把自己送到牢里不说,连自己的老婆都被人糟蹋。要是我,非跟他们拼命不可。” 他解开绳索,又把一床薄毯子盖在胡丽娘身上,继续说: “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胡丽娘摇摇头。 三帅劝道: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去趟医院,先看看伤,再找医生开点避孕的药,别给他玩了不说,回头还留个野种在肚子里。另外你也要保留证据,独狼不在家,你就要自己保护自己,林强这家伙说不定还会来找你,得准备些能制他的手段。” 胡丽娘终于缓过劲来,咬牙切齿地骂道: “这帮畜生!老娘一定要扒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 三帅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说: “欺负你的不只林强一个?还有谁?” 胡丽娘眼睛里都在冒火: “我好心好意帮他们,他们五个轮#奸我。另外四个是从县城里来的新面孔,肯定是林龙豹的人都死绝了,才从县里调来这帮家伙充门面。这个仇不报,我胡丽娘就不是人。” 三帅故意叹道: “你一个女人怎么报仇?连你老公都是替他家打工的。人家只要把嘴角撇一撤,就会有人把你俩公婆埋了。” 胡丽娘恨声说: “我告他们去。” 三帅故作沉思状: “这倒是一个报仇的好办法,天下还是□□人在掌权,正直清廉的党#员还是占绝大多数,他们绝不会容忍这种恶行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说实话,我跟你们家独狼没什么交情,只是受人之托帮他给你传句话,你家独狼在牢里没有多大的事。但既然你的事让我碰上,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报这个仇。” 胡丽娘已经让仇恨冲昏头,不加思索地说: “我相信你。” “那好,你穿上衣服,我带你去铁路公#安局报案。知道林强跑哪去了吗?” “他们到华强公司去找邵国华的麻烦,逼他撒案。”胡丽娘裹着毛毯准备去冲个澡。 三帅急忙道: “别洗澡,你的身体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把床单叠成豆腐块,怕脏了手,又用绳索捆上一圈提在手上,然后带着胡丽娘直奔铁路公#安#局。 林强在华强大门外足足等了两个小时,邵国华都没出现。正当他准备收工时,一辆黑色大奔映入眼帘。他立即发动车子,对四个马仔叫嚣道: “他妈的,正主儿终于来了。我来蹩停车子,你们把他拖出来塞到车子里来。” 四个人齐刷刷地应了一声,抽出明晃晃的砍刀。 邵国华沉浸在谈情说爱的甜蜜中,丝毫没想到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眼见着就要到总公司,没想到从侧面猛地窜出一辆车。做为一名老司机,他的应变能力非常强,猛打方向盘,再轻点刹车,将车避让开来,一点震动都没有。他暗吁一口气:幸亏没撞上,否则修一下又不知道要费多少钱。 尽管明知碰撞的可能性很小,但邵国华还是本能地下来察看。可还没等他低下头去看车子,四把砍刀就对准了他。两把架在脖子上,另两把对着腰,其中一人低吼: “要想活命,就给我老实点。” 邵国华一看这距离,要是现在动起手来,难免会伤到自己的爱车,他立即满脸堆笑,示软的说: “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别动刀动枪,我胆子小。” 林强走过来道: “你胆子大的很,竟敢抢我的东西,报我的案。走吧,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说理去。” 邵国华唯唯诺诺的说: “哎呀,你是指电视台采访吧,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袋一热就乱说一气。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以后什么事我都听你的。” 林强心里很得意,面子上仍是恶狠狠地说: “给劳资上车再说。” 国华装着一幅战战兢兢的样子,随着他们来到桑塔纳车门前。一个家伙先钻进车里,另一个打开副驾驶室门也钻了进去。林强打开驾驶门吼道: “快点。” 邵国华非常听话,闻声而动,而且动作的还非常迅猛。一个后撩阴腿就让左侧持刀的汉子丢下刀,抱着裤#裆痛的在地上翻滚嚎叫。右侧的汉子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头就被塞进车门中,再被车门重重一夹,顿时昏死过去。 他腾身一跃,双手撑在车顶上,整个身体倒横,两腿如同铁棍一般,交替地扫向林强的脑袋。 林强根本没料道邵国华是如此强悍,他的叫喊声还没从喉咙里发出来,脑袋就被重重一击,接着连头带脸被踢了五、六下,只觉眼前黑的、紫的、黄的、红的星星,一股脑地全冒上来。哇地一口血,带着五、六颗牙齿忽拉一下井喷而出。就在他东西南北分不清时,心窝上又挨了一脚。 这一脚是邵国华站在地上踢的,还伴有他一声大喝:“嗨!” 那潇洒的动作,就像电影特技中的镜头,还臭美地摸摸鼻头,做个揩鼻涕的动作,全然不顾人家肋骨断裂的痛苦。 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家伙倒是跑得快,在林强倒地的时候,他举着砍刀“嗷嗷”地往上冲,当然他没有邵国华那种越过车顶的本领,只能绕过车头跑过来。却被国华一招空手夺白刃,稀里糊涂的把刀送到他手上,又稀里糊涂地被他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坐在车子后座的那名汉子想从右侧出来,却被昏迷的同伙挡住,想从左侧出来,又被邵国华毫不留情地踢回车内,只好挥着刀从车窗里干嚎,可这嚎声也没持续多久,就被国华用刀背打断,耷拉个脑袋,昏在车窗外。 邵国华拍拍手,意犹未尽地长叹一气,大有高手寂寞之感。他缓步走到林强面前,跟提死狗一般将捂着胸口的林强提起来,嘿嘿冷笑: “我很好欺负是不是?” 咔嚓一声,林强的手骨被生生折断。痛的他冷汗直冒,惨叫连连,哪还有半分飞扬跋扈的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这一回,我把车子房子都给你。” 此时的国华在他眼中,就如凶神恶煞一般。可邵国华并没有被他的悲情所打动,而是一拳挥向他的手臂。那种酸、麻、痛、苦的感觉,如同人生百味袭扰全身,让他卷缩成一团,苦不堪言。耳边那残酷清冷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 “想过被你糟蹋的女人没,她们也向你求饶过。像你这种人渣,活在世上实在是个祸害,还是准备下地狱去吧。不过我没权利决定你的生死,唉……年纪轻轻的,什么不好学,偏要往歪门斜道上走,还以为自己是神,难道不晓得这世上高人多如牛毛嘛。” 这一番激烈的动静,立刻惊动华强公司的人。大家纷纷抢出来看,见是自己的老板遭人袭击,无不拿着铁锹洋镐喊打喊杀!邹丽拦住众人娇笑道: “报警吧,快报警吧!” 可她的话还没落音,几辆警车呼啸而来。铁路公#安局的刑#警在丁小平的亲自带领下赶了过来,他们已经得到三帅的通报。 邹丽走到林强身边,拍拍他的脸蛋,娇滴滴地说: “哎呀,怎么能把人打成这样呢?好好的一张小白脸,竟然变成猪头,估计连你妈都不认识你。哎!可怜呐,可怜!” 此时的林强,哪还有往日的威风,躲在叔叔福荫下从未吃过亏的他,第一次尝到什么是痛,什么是苦。也第一次明白自以为很了不起的自己,在别人眼中,只不过是一坨不屑提起的臭狗屎。可惜他明白的太晚,因为他必须用自己的自由,甚至是自己人生的终结来救赎他的罪恶。 ※※※※※※※※※※※※※※※※※※※※ 蔺五见访 宋代.师严 汉阴美人青兕裘,独骑瘦马寻荒丘。 花前下马迎一笑,珠玉在侧形骸羞。 酒酣散发箕踞坐,锦带烂熳悬吴钩。 断蛟刺虎好身手,碧瞳如水涵清秋。 惜哉科目太脱略,壮士岂为章句囚。 中原格斗困不已,江波木落寒悠悠。 天网恢恢飞不了 在静谧的大楼里,马副局长正在自己的办公室会见一名重要客人,朱科长静立在门口吸着烟,等客人出来后他才摁灭烟头,轻轻走进办公室小声汇报: “刚刚林强被抓,是丁局亲自带的队。” 马局长沉声问: “是你没跟林龙豹说?还是他脑子进了水?” “说了,但林强不听话,带着四个人在华强门口想绑架邵国华,结果被他打成重伤。” “他一个人打五个?” “是,邵国华是十点多钟才到公司,等华强员工跑出来看时,五个人都已经失去抵抗力。” 马局长背着双手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脚下的城市说: “一个人对付五个,这位邵国华很不简单嘛。” 朱科长跟在他身后轻声说: “邵国华是漳河龙潭邵家人,会几手功夫。他哥是漳河……” 马局挥挥手打断他的话: “他的家底我知道。林龙豹丢了什么东西,你查清楚没有?” “昨天连夜审问他的马仔,据他们交待是要找出几块硬盘。” “硬盘里有什么东西?” “哪些马仔也不清楚,连独狼也咬口说不知道。” 马局走回办公桌,躺在椅子中闭上双眼,倏地又睁开来,身子前倾,对靠过来的朱科长低沉地说: “能为几个硬盘而不惜玩命,看来这东西对林龙豹很重要。我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你叫他下午三点去龙江宾馆,就说我要见他。” 朱科长轻应一声,走出办公室,背转身将门带上,然后径直走上天台,掏出手机拨通林龙豹的电话,刻意压低声音说: “林强已经被抓,下午三点龙江宾馆老地方,马局要见你。” 电话刚打完,他口袋里另一部手机扑扑直震,是他一名部下打进来的: “朱科长,铁路公安局刑侦科的刘科长,持涵请求我们协助调查,他人在办公室里等。” 朱科长“嗯”了一声,将两部手机分别放入两只口袋中,心中暗想:他要我们协助什么? 林龙豹放下电话,尽管心中是恼怒万分,可又无可奈何,对身边的林海叹气道: “强儿要是有你一半精明就好啊,只知道来硬的,白长一个脑袋。现在好了吧,给铁路公安逮进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捞回来。叫他跑,就是不听,难道我会害他不成!” 林海说: “我就是为强哥的事来找叔的,他可能是不敢跟你打电话才打给我。叫我告诉你一声,说东西是华强公司人拿走的,那天邹丽也在办公室。” 林龙豹陷入沉思中,半天才说话: “邹丽是双宝公司的副总经理,如果是她拿走,也只应该与双宝公司有关,怎么又会跟华强扯上?” 他吃过一次亏,稀里糊涂的跟刘老大和肖老大大干一场,结果弄得两败俱伤。所以这次他格外慎重,让一名手下先去了解情况。 林海又说道: “早上盯着王月梅的兄弟说,好佬饭店有两个人很可疑,昨天他们也在饭店,今天还在饭店,也不做事,就坐在那聊天,看上去跟王月梅的保镖一样。我怕这是别人下好的套,等着强哥一步步往里钻。” 林龙豹也觉得不对劲,但他吃不准是谁做的,现在最大的怀疑是华强公司,但也不排除双宝,因为光一个沙的利益,他们就有可能会去做。半小时后,那名去了解情况的人打来电话说: “邹丽前几天就从双宝公司离职,对外说是自己辞职。但据内部人士透露,她是被董事长黄琳凤赶走的,好像说她吃里扒外帮华强的邵国华。这两个人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所以她一从双宝出来,就到华强当上副总。” 林龙豹放下电话,拿出一只铅笔在a4纸上重重地画上一条直线:林强到华强去威胁;然后被华强叫去砸了办公室;在这天邹丽来到龙豹大厦;接着是电视台播放邵国华接受采访和被逼下跪的视频等等,他把所有事件的时间点全描在直线上。然后是邹丽被赶出双宝公司;县城里出现陌生人;王月梅昨天出现在市里;今天林强被抓…… 从这一条直线上看不出与双宝有什么关系,分明是华强公司在报复林强,而且是准备新帐老帐一起算,要林强不死也脱层皮。但这里还有一个关键点,把王月梅从县城里接来的人肯定是郝云龙的儿子,这家伙身份特殊,到底是双宝公司指使还是邹丽私下请他帮忙? 林龙豹手按着太阳穴不停地揉动,这件事让他头痛欲裂,可又不得不静下心来仔细盘算。因为如果只是针对林强私人的报复,那么事情还有和缓的可能。但若是双宝在后面搞鬼,他们的目的肯定是要打垮整个龙豹公司。 林龙豹在暗恨侄子不争气的同时,又佩服华强心思慎密。那种想靠武力来解决问题的念头,也被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手段震住。他思忖良久,对林海说: “你跟我去一趟好佬饭店,叫出纳现在就准备好二十万现金……” 看见林强被几名警察架上警车,三帅的心情是特别的好,他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就是王月梅母女和那些受害女子不报案,单凭一个胡丽娘就够这家伙喝一壶的,□□妇女的首恶起码要判七年以上,何况性质又极其恶劣,加上那些老帐,只怕他的小命保不住。 在外人看来,三帅只是一家贸易公司的经理和法人代表,与双宝公司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但实际上,他绝对称得上是黄琳凤和刘明霞最重要的心腹之一。在他的手中控制着一股属于双宝的强大力量,这股力量主要从事双宝公司的收帐业务,包括放贷和洗#钱,附带做些买进卖出的贸易生意。 贸易公司的办公地点远离双宝大厦好几条街,门口挂的招牌也是挂羊头卖狗肉的龙江贸易股份有限公司。三帅在公司门口把车停下,叫下属们先回去,自己则一个人去刘明霞办公室,准备把这差事交接掉。 一进办公室,刘明霞就咯咯笑道: “你好大的胆子,还敢往这儿跑,凤儿姐正在骂人呢。” 三帅抓头不是痒,莫名其妙地说: “我又没犯错,怎么就不能往这儿来?” “嘿嘿……犯没犯错可不是你说得算,凤儿姐认为你犯错,你就是有错。黑山管沙,与他也不相干,还不一样在那挨训。说什么他消息闭塞,林强带人去华强闹事都不知道,万一伤到丽丽怎么办?” 刘明霞边说边拿瓶饮料挨在三帅身边坐下,郝三帅立即把屁股挪开一尺,用手一横,扯着喉咙急叫: “男女授受不亲,保持安全距离。” “授你个头,”刘明霞一把抓住三帅的头发,按在自己的大腿上,对着他屁股狠狠打几下说: “你是不是跟你妈也保持安全距离?” 三帅挣扎开来,满脸通红地说: “你又不是我妈。” 刘明霞嬉嬉直笑: “你这毛病要是再不改,只怕连媳妇都讨不上。你跟姐说句老实话,到底是不是玻璃?” “我正常的很,只是不习惯跟女人挨的太近,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唉!我也形容不上来。”他实际上是一种恶心欲吐的感觉,这是一种另类的洁癖。当然他不可能把这话告诉明霞,免得又要挨她的揍,而是转移话题说: “凤儿姐是不是更年期提前到了,林强是去找邵国华,与丽丽姐一点关糸都没有。我听人说,像你们这群没嫁人的老姑娘,更年期比别人要来的早。” 刘明霞作势要去打他,三帅坏笑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依旧调侃道: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人家说出这话是做了科学研究……”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从身后揪住耳朵,闻着那香气,就知道身后是谁,立即求饶道: “凤儿姐,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黄琳凤狠狠拧了一下后才松开手,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说: “叫你盯住林强,他找邵国华麻烦的时候,你跑哪去啦?” 黑山也瞪了三帅一眼,一声不吭地坐在刘明霞身边。 三帅捂着耳朵在凤儿对面坐下,讪笑地说: “昨晚上跟丢了,但在早上又找到他。这家伙心太黑,带着四个人在独狼老婆的帮助下躲在她家里,却把她轮#奸不说,还打的皮开肉绽。所以我就鼓动他老婆去报案,那些陈年旧案还要人证、物证,调查起来没个一年半载搞不定。这刚刚发生的案子,人证物证俱在,他就是再有本事也飞不出来。” 凤儿道: “盯住林强是你首要任务,报案可以叫别人带着去。万一林强跑掉,中国这么大,你上哪儿去找他的人?” “我知道他不会跑,”三帅嬉皮笑脸说: “独狼老婆告诉我,他们要绑架邵国华……” 黄琳凤立即睁圆眼,声音又高又急: “知道他们要绑架邵国华,你还不给他打电话提醒!” 三帅给她吓一跳,委屈地辩解: “我又不知道他的电话。” 凤儿急声道: “你这个榆木脑袋,不知道他的电话,可以打给我啊。一个人对付五个人,对方还拿着刀。万一要是有个闪失,我该怎么办……” ※※※※※※※※※※※※※※※※※※※※ 清孔尚任《桃花扇·入道》:“明明业镜忽来照,天网恢恢飞不了。” 就是是非人 黄琳凤急切间说出来的话,让办公室里一遍寂静,三个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她,神色中带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凤儿意识到自己失态,脸上飞起一朵嫣云,强行掩饰道: “我是说为了我们自己的事,而让别人受伤,这样非常不好。” 刘明霞是从小跟她玩到大的闺蜜,凤儿的语气和神情变化怎么可能瞒得过她。她也不点破,而是对三帅说: “这次幸亏国华有两把刷子才没出事,下次不要再犯这种错误。独狼老婆的事要好好利用,第一要保证她中途不会改口,第二要利用独狼,他是林龙豹的心腹大将,掌握不少秘密。” 三帅望了一眼凤儿,见她脸色平和下来,这才笑嘻嘻地说: “我倒是想在他面前也挑拨挑拨,但这家伙关到号子里。” 黄琳凤道: “回头我给丁小平打电话,叫他找借口把人弄到铁路公安局,最好让他俩公婆见一面,独狼要是无动于衷,那就真不是男人。”她接着对黑山说: “码头上要是没事,你就去多陪陪丽丽,最好带上几个人。我给你时间谈恋爱,要是还不能让她答应嫁给你,那就从长江大桥上跳下去吧。” 三帅乐道: “哥真是好福气,还能在工作时间谈恋爱,我就没这福气。” 凤儿翘起脚对三帅说: “等你解决安全距离后,我一样给你放长假。现在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在我眼前晃悠。” 等黑山和三帅走出办公室,刘明霞一脸诡异地望着黄琳凤,轻笑道: “说吧,你和邵国华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用不着瞒我,我连你肚子里有几只蛔虫都知道。” 凤儿知道瞒不住明霞,她略带羞涩地说: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刘明霞的心里五味杂陈,摇头叹道: “你这是第三者插足啊,对你,对邵国华本人以及他的家庭都没有好处。如果他打算离婚,还有个盼头,就怕他不会离这个婚。因为他现在这个老婆不单是罗荷花,也是叶芙蓉,你相当于是跟两个女人抢男人,只怕最终苦的还是你。” 凤儿苦笑道: “抢什么男人呀,说的这么难听。我从没有想过要他离婚,而且我们只是感情上的伴侣,他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出轨,我也算不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插足。只是在一起说说话,谈谈人生,谈谈各自兴趣爱好,谈谈生活琐事。说说对彼此的关心,对彼此的依恋。伤心时让我有一个倾诉的对象,疲惫时让我有一个依靠的肩膀。在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时候,有一个人能让你思念,同样你会想到,他或许也在思念着你。有这样的生活,挺好挺充实。” 刘明霞咯咯娇笑: “你真是完全陷进去了,就像是刚刚谈恋爱的女人,难怪这几天看你都是花枝招展、魂不守舍的样子。可是人哪有满足的时候。感情伴侣!哼哼……都是自欺欺人的鬼话,只不过是你们拿来减少良心和道德负罪感的挡箭牌。十个正常的男人在追求女人的时候,就有十个想到的是性,除非他不正常。陷入爱情中的女人会被他们甜言蜜语灌醉,最终迷失自己,你也不会例外。” 凤儿耸耸肩,站起身,一幅无所谓的样子笑道: “人生能有几个三十年,三十年后我回想自己这一生,啊!原来我也爱过,也有人曾经爱过我。这是多么甜蜜,多么值得回味。如果三十年后,我回忆自己这一生,却发现自己的感情是一张白纸。该多么悲哀,多么痛苦。就像国华写的那首诗:‘昨日的痛,成就了今日甜甜的香。’人生苦短,尝试一回快乐的痛也无妨。不说啦,这件事目前只有你知道,你要替我保保密哟。” “保什么密,明天我就买个喇叭筒满大街喊去。” 把凤儿送出办公室后,刘明霞自己发起痴来,她嘴里虽规劝凤儿,但心里既羡慕又嫉妒,就像是自己的感情,自己的心被人偷去一半。 三帅从双宝大厦电梯里出来,看看已近正午,他嬉笑地对黑山说: “要不要跟着你叔到八公公家去吃一盘炒青蛙?” 黑山飞起一脚踢在他屁股上,笑骂道: “小不点,竟敢在我面前充大,中午我可没时间去你那鬼混。” “不吃就不吃,”三帅拍着屁股上的灰,嬉皮笑脸地说: “我知道你要去找丽丽姐,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李黑山搂着三帅肩膀一本正经地小声说: “你别以为林强的事已经板上钉钉,这事还没完。估计林强已经知道丽丽在华强上班,肯定会认为砸办公室拿走硬盘的是邵国华和丽丽两个人。他如果不傻,一定会把这事告诉他叔。我得到可靠消息,林龙豹就在昨天,把他在县里的马仔,用两辆中巴悄悄地运到市里,大约有四、五十人。昨天下午和晚上,那些人就两两一组,在市里大街小巷上流窜。你说,这批县里的混混会是在找什么人?” 三帅急步向前,边往北京越野那走边说: “我得早点回去看看,别好心办成坏事。” 黑山跟在他身边道: “我也叫了两个兄弟在那盯着,还有独狼老婆你也要留心,她现在虽然被保护起来,林龙豹威胁不到她,但可以通过关系花钱收买她。你不是善于挑拨离间吗,那就好好发挥你的特长,让独狼咬咬他。” “你才会挑拨离间!”三帅钻进车子里,冲着黑山挥了一下拳头说: “小心我在丽丽姐面前拨弄你的是非。” 猛地一轰油门,车子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奔出去,留下一股黑烟呛得黑山直捂鼻子。 好佬饭店门口仍如往常一样热闹非凡,那些没位子的食客在人行道上,面红耳赤地大声划着拳,大口喝着酒。街口处几个穿制服的城管,驱赶着几位占道经营的乡下菜农,对那一溜小吃店却是视而不见。 林龙豹带着林海提着黑色公文包来到店里,他笑眯眯地冲着厨房打着哈哈: “八爷,生意不错啊。” 八爷拿着锅铲,拐着脚走出来嘿嘿笑道: “稀客啊,你这位大老板怎么会有空光临我这个破店。” 林龙豹横肉堆成一团,皮笑肉不笑地说: “大家都说八爷手艺好,我却一次都没尝过,今天就是来补补这个缺憾。” “听说你与刘老大、肖老大闹的不可开交,还有兴趣到我这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我和他们只是一场误会,误会解开大家还都是兄弟。”林龙豹尴尬地说: “到你这来,解解馋是必须的,另外也是想见见我老乡,听说她在你店里打工。” “哦,你是说月梅吧。”八奶奶端着洗好的碗从后院里出来说: “月梅手腿挺勤快,她这会儿在后院,你从这个小弄里过去就能看到她。” 王腊梅嫁给八爷快三十年,虽然知道丈夫年青时很顽劣,但她自己就是一位老实巴交的家庭主妇,除了认识像三爷、李奶奶这样走的很近的朋友外,道上的人是一个也不认识。她见林龙豹衣冠楚楚,一幅大老板的模样,便好心指明月梅的去向。 林龙豹对八爷笑道: “我先过去和老乡叙叙旧,待会再来尝尝八爷的手艺。” 等林龙豹和林海走进后院后,八爷挥挥铲子对老婆说: “王月梅怎么会认识这种人?你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王腊梅不以为意道: “谁家没有几个有钱的亲戚,人家来看看老乡怎么啦?快做你的事,别在这瞎操心。” 林龙豹进去没多久,三帅就急匆匆赶到。人还没进店,他的两名手下就迎上前低声说: “林龙豹带着一个年青人来找王月梅,看他们样子没什么恶意。” 三帅点点头轻声道: “林龙豹昨天从县里调了四、五十个人进城,你们多长个心眼。” 他低着头准备往后院里走,却被老妈拦住: “去哪?快去收拾桌子。” “我要撒尿,总不能让我拉在□□里吧。”三帅嬉嬉哈哈地快速从他妈妈眼皮子底下跑过去。 后院里,林龙豹坐在方桌居中的位置上,对王月梅笑道: “过来坐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王月梅面露惶恐之色,恇怯不前。董雨歆全身颤抖,缩在她妈妈身后。郝三帅笑眯眯走过去,搂着月梅的肩膀说: “姐,这位是我们龙江市的大佬,他叫你坐,你怎么还拿架子呢。”接着又对董雨歆说: “雨歆,前头有客人来,你赶紧多洗几个盘子。” 董雨歆看见三帅进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脸露欣喜之色,嘴唇蠕动一下,像是在说一声“好”,却又没发出声来。 ※※※※※※※※※※※※※※※※※※※※ 《西游记》自古道:“来说是非者,就是是非人。可就请这长老降妖邪,救公主,庶为万全之策。” 狐鼠擅一窟 郝三帅的回来,使王月梅的胆子变大很多。她对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有着一种近以盲目的信任,这种信任是建立在她们母女溺水之际他伸出一根救命的竹竿。 三帅手搭在月梅的肩膀上,带着她坐在林龙豹左侧的凳子上,笑呵呵地说她: “不对呀!你是这儿的主人,怎么不招呼客人坐。这位兄弟,不嫌腿酸吗?快坐,快坐。” 林海望了一眼林龙豹,拿着公文包在下首位落坐。王月梅本能地往三帅这边靠了靠,好离他远一点。 林龙豹阴笑道: “三帅兄弟怎么和我这位老乡认识啊?” 这种阴笑让王月梅不寒而栗,想起以前他对自己的威胁,心儿控制不住地猛跳起来。 “哦,这也是缘分吧。”郝三帅感觉到她的紧张,他故做亲热状,搂着月梅的肩膀,翘起二郎腿,抖着身子,嬉嬉哈哈地说: “月梅姐跟我一个兄弟有点亲戚关系,她在县里没有活路,正好我家缺人帮忙,大家就互帮互助一把。” 林龙豹皮笑肉不笑地说: “三帅兄弟能不能暂时避一下,我跟我这位老乡有些私下话想谈。” 郝三帅嘿嘿直笑,满嘴跑着火车: “不用避讳我,我跟月梅姐一见投缘,准备过几天就去打结婚证。她的事我知道,还准备过几天到你府上登门拜访呢。” 这番胡言乱语本不要紧,可偏偏给他妈妈听到。王腊梅原想到院子里拿几个盘子,听到他的话后盘子也不拿了,风风火火地冲到厨房里对郝云龙说: “我就说这个臭小子把女人领回来就没安好心,你猜我在后头听到什么?是他亲口说的,要跟王月梅领证。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八爷忙得汗直冒,擦了一把脸说: “他要结就结呗,你不是也着急抱孙子吗?” “结你个头!”八奶奶雌威大发,横眉竖眼说: “咱们家三帅是连女孩子手都没牵过的人,王月梅的女儿都有十六岁。你倒是能捡个便宜爷爷当,可那女人跟我儿子配吗!不说别的,就说这年龄也差了一大截。三帅今年多大,才二十五。那女的有多大你知道吗?昨晚她亲口跟我说的,都快三十五啦,这婚还能结?娶那个小的还差不多。” “都三十五啦,真看不出来。年纪大点要什么紧,我不也大你好几岁。关键是要会过日子,多生几个带把的孙子出来,否则这攒下的家业谁来继承?” 王腊梅恼道: “你少跟我掺和,这门亲我不同意。我嫂子有个侄女跟三帅差不多大,明天我就跟她说去。” 三帅根本就不知道他满嘴的胡言乱语让他妈妈着实紧张,还在继续对林龙豹信口开河: “本来应该找你侄儿算算这笔帐,可听说他今天早上进去了。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到里面去找他要个说法啊。你知道我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做我们这行有个通病,欠我的一定要收回来。前两天就有一个傻蛋,吞了钱还想跑,你猜他后来怎么样?啊……这种事你豹哥比我精,我说这个在你豹哥面前那是班门弄斧。唉……债要不回来,那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心里头跟有五百只老鼠在挠一样。豹哥,你说我这样下去会不会得绝症?” 郝三帅拿出烟递给林龙豹和林海,林海摆手婉拒。他自己点上一根,吐出一口烟圈。王月梅微皱眉头,把头略略偏开一点,避开那烟味。 林龙豹点着烟,阴阴笑道: “这都是两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替我侄儿跟你和月梅陪个不是。” 他朝林海使了个眼色,林海会意地把公文包放在桌子上。林龙豹把包轻推到三帅面前说: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再揭过去的伤疤也没多大意思,人总是要朝前看。你要是认为我诚意够,咱们这笔老帐就一笔勾销。” 郝三帅打开公文包看了看,喜形于色地哈哈笑道: “还是豹哥爽快,行,勾销就勾销吧。月梅姐,去叫老爷子炒几个好菜,我跟豹哥喝一杯。” 林龙豹站起身说: “改天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三帅站起身,手按在月梅的肩上,嬉笑道: “那豹哥好走,我就不送啊。” 等林龙豹和林海走出后院,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搭在月梅肩上,赶紧拿开来。忽又觉得哪里不对劲,重新与她并排坐在一起,还将头往她胸前靠了靠,把王月梅弄了一个大红脸。 三帅兀自不信地走到雨歆身边,轻轻抱了抱她,突然蹦跳起来大叫: “我病好啦……我病好啦……” 董雨歆望着她妈,紧张地问: “三帅哥怎么啦?” 王月梅一脸的茫然,对雨歆轻声说: “你快把盘子洗好,我到前面去看看。” 等她走到店里,三帅正手掐着喉咙蹲在马路边干呕,八爷拿着锅铲在他身边急的直跳脚: “怎么啦?怎么啦?” 八奶奶一边拍着儿子的背心,一边问: “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 郝三帅好不容易止住恶心,站起身沮丧地说: “还是没好。” 原来他从后院往外跑的时候,与一位进来上厕所的大姑娘撞成一团。本想开口陪个礼道个歉,可距离太近,忍不住又呕心上,捂着嘴就跑。弄得那姑娘老不高兴,恨恨地想:我就是丑点,可也不至于让你恶心到想吐的地步啊。她从此落下心病,逢人便问: “我丑吗?” 连结婚洞房那晚,还不自信地问老公: “我丑吗?” 全都是三帅造的孽。 从好佬饭店出来,林海问道: “他是干什么的?吊儿郎当,好像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林龙豹沉声说: “他以前是帮双宝做事,后来自立门户单干,开了一家贸易公司,实际上是靠放贷和帮人讨帐过日子。这种人就跟蚂蟥一样,沾不得。王月梅肯定是他找去的,说什么结婚,都是骗鬼的话,实际上就是要敲两个钱。不过这样也好,他既然收了钱,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妖蛾子。” “我总觉得那小子太滑头,只怕这钱会丢到水里。而且事情凑得也太巧,说不定是双宝在背后推波助澜。” “唉……”林龙豹长长叹了一口气说: “丢到水里也没办法,我们现在是四面楚歌,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踩下去。但愿是我多虑,如果他们只是报复强儿,还会有翻身机会。就怕他们是要把龙豹公司往死里踩,我们林家……唉……现在几点?” “一点多,叔是要回家还是回公司?” “就在路边随便找家店填填肚子,吃完后送我去龙江宾馆。” 在龙江宾馆702室,林龙豹正在小憩,忽听到开门声,他赶紧站起身迎上前。马长江穿着便衣,背着双手,沉着脸走进来,朱富贵在他背后轻轻把门带上,然后站在门外跟哨兵一样守候。 马长江径直走到沙发中间坐下,沉声说: “坐。” 林龙豹半个屁股落在马长江右侧的沙发上,小心翼翼道: “您有什么指示?” “我为什么要见你,你心里就没一点数?” 尽管房间内冷气十足,林龙豹的额头仍渗出细小的汗珠,他不知道马长江肚子里知道他多少秘密,胆战心惊地说: “我侄儿与华强公司的事我会想办法摆平,绝不会影响到龙豹公司。” “你拿什么摆平?敲诈勒索、绑架加上昨天夜里虐待轮#奸一个叫胡丽娘的女人,这些都是证据确凿,容不得抵赖。化了脓的包该割的要割,别等烂手烂脚才后悔。我不是来说这件事,他的事还用不着我亲自来见你。” 林龙豹冷汗直冒,心虚地道: “我和刘老大和肖老大只是一场误会,大家已经把事说开。” 马长江靠在沙发上闭上眼,悠悠地说: “我们认识差不多有二十多年吧,当初我在县里工作时,你还只是个打打杀杀的小混混,谁会想到你后来会成为大公司的老总。” “这都是靠您的栽培才有今天。” “你能知道这点就好。”马长江突然睁开眼,两道精光如同利箭一般射向林龙豹: “说说硬盘的事吧。” 林龙豹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马长江面前,连扇自己几个耳光,一幅悔恨万分的样子: “我不是人,我该死,我对不起您的栽培。您大人大量,饶过我这一回吧……” 马长江心里顿时明白硬盘的内容,低沉而肃杀地喝道: “你想死不成!” 林龙豹磕头如捣蒜,连额头上都渗出血来。马长江阴冷地望着虚汗直冒的林龙豹,强行压抑住心中怒火,淡淡地说: “起来吧,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清楚,硬盘的内容、涉及到的人、怎么丢失的,还有没有备份,一点一滴都不许遗漏……” ※※※※※※※※※※※※※※※※※※※※ 狐鼠 宋.洪咨夔 狐鼠擅一窟,虎蛇行九逵。 不论天有眼,但管地无皮。 吏鹜肥如瓠,民鱼烂欲糜。 交征谁敢问,空想素丝诗。 平分秋色一轮满 等待手术的过程最难熬,萧传贵躺在病床上望着吊瓶挂钩直发呆。两个孩子不知大人心思,在走廊和病房跑来跑去,又互不相让争抢传贵的轮椅车。荷花让他们吵得烦不胜烦,轻喝道: “你们两个消停会儿行不?” 传贵心不在焉地问: “华儿怎么还没过来?你过去看看吧。” “哪有这么快,我刚才去的时候,护士长还在跟他讲注意事项,连字都没签。哥,你不用怕,国华请的是最有名的许教授,为了你,他专门从省城赶过来。” 同病房的一位病友说: “我的手术也是他做的,许教授是省一附院的头把刀,在全国都很有名气。” 荷花对病友感激一笑,悄声说: “这人是神医,主任说这是个小手术,可以不用许教授主刀。但国华不放心,暗地里塞个红包给主任才把他请来,手术结束后还要请他们再吃一顿。所以你别紧张,睡一觉病就能好。”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一点也不紧张。”传贵嘴上虽这样说,但心里有一种很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对手术的紧张害怕,而是想自己万一在手术台上回不来,是不是该给他们留下几句话?可愣了半天,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此时邵国华快步走进来说: “哥准备好没有?护士马上就到。” 传贵点着头问: “手续办好没有?” “早办好了,刚才我去见许教授,请他多照顾照顾。”国华低下身,附在传贵耳边轻声说: “我又塞了个红包,他绝对会尽心尽力。” 萧传贵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轻地点着头: “办好就行,办好就行。” 这时国强和桂枝微笑地走进来,他们是从国华嘴里听说今天手术,才特意提着水果补品来看望,顺便把孩子接到自己家去住。荷花忙站起身迎上前,接着又给传贵介绍: “这是大哥和大嫂。” 萧传贵双手撑在床上就要坐起来,邵国强忙走到床边笑道: “躺着,躺着。我们早该过来看你,因为一直假忙才拖到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荷花把自己坐的凳子让给国强,又跑到隔壁床借一把椅子请桂枝坐,自己则站在她身边陪着说话。两个孩子叫声“大伯大妈”,便欢天喜地去翻他们带来的东西。萧传贵憨笑地回着国强的话: “还好,还好。大哥大嫂这么忙还跑来看我,我这心里……” 邵国强哈哈笑道: “再忙也要来,都是一家人,哪能不来?等你病好,一定要上我家去吃顿便饭。”接着又问国华: “手术什么时候开始?” 国华坐在萧传贵的脚边,先应了他哥一句: “医生马上就来。”接着对秀儿和小宝说: “给我也拿个苹果。” 邵国强头直摆,对传贵道: “这小子永远长不大,没少让你烦吧?” 传贵傻笑: “是我一直在烦他。” 小宝勤快,连洗好几个红苹果,让秀儿送给他爹一个,邵国华拿在手上抛来抛去说: “苹果寓意平平安安,要不是医生说传贵哥不能进食,我就让他吃一个再手术。不过你们也太不会买东西,看病人怎么能买红苹果,红苹果象征爱情,应该买黄苹果。” 桂枝笑骂: “臭小子,吃也堵不住你嘴。” 说笑间,一位漂亮的女护士带着两名手术室助理,推着移动病床,进来叫道: “三十二床罗传贵,准备进手术室。” 大家纷纷起身让道,邵国华殷勤地对护士说: “辛苦,辛苦。”随手将苹果送给小护士。 这名护士倒也不客气,揣进大口袋,笑眯眯地说: “谢啦,正好忙的嗓子冒烟。” 大家齐心协力把传贵弄上移动病床,推着往手术室走。在寂静的走廊里,萧传贵忽然有一种赴死的感觉,他握握国华的手,轻轻问: “小宝呢?” 邵国华明白他的心意,忙叫小宝过来。传贵摸摸小宝的脑袋,叮嘱一句: “要带好妹儿,别调皮。” 桂枝在丈夫身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清的声音悄悄说: “小宝跟他时间长,看的要比秀儿重些。” 邵国强微皱眉头,轻瞪老婆一眼。手术室的大门关上后,邵国华回转身对他们说: “你们先带小宝和秀儿回去吧,手术要七、八个小时,这里有我和荷花守着就行。” 桂枝问: “你两个照顾的过来吗?” 荷花回道: “没事,只是这几天要辛苦嫂子。” 邵国强夫妻俩嘱咐几句后,带着两个孩子从住院部出来。为了工作方便,桂枝本来想在市里买一套房,但邵国强怕引人注意没同意,她只好在超市附近租一套三居室。平时就两头跑,反正有车也挺方便,而且居住环境时不时变换,也给夫妻俩带来新鲜的情趣。 走到停车的地方,秀儿眼尖,指着远处一位穿黄色连衣裙的女人叫喊: “凤儿阿姨,凤儿阿姨……” 由于医院人声鼎沸,黄琳凤并没有听到秀儿的叫喊,她也知道传贵今天手术,特意跑过来看看。从病房里人那知道传贵已经被送进手术室,她又转身奔向手术室。一出电梯门,就听见荷花的娇笑声: “刚才那位女护士很漂亮呵?” 寂静的走廊上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凤儿刻意放轻脚步,如同机警的狸猫。 邵国华毫无心机地回答: “嗯,是很漂亮,穿上护士服给人感觉就是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儿?” “怎么说呢?可能与她们的职业有关系,白色代表纯洁,从事的职业又让你从心底觉得她们善良、温柔。宽松的衣服虽然掩去娉婷婉约的风姿,但掩盖不了她们的美丽。” “难怪你要送一个苹果给她吃。” “送一个苹果怎么啦?我是对她表示感谢。” 荷花娇哼道: “哼!你不是说红苹果象征爱情吗?我看你不是想表示感谢,而是想暗示她、勾引她。那个女人也不要脸,陌生男子送的东西她竟然也敢收。” “你这个小醋坛子,送个苹果你都能吃出醋来。”邵国华乐呵呵地把荷花搂在怀里呵吱着痒,忽见黄琳凤走到自己面前,忙松开荷花站起身,脸上红一道白一道地说: “你怎么来啦?” 荷花红着脸,站起身暗暗地扯平弄皱的衣服,尴尬地叫一声: “凤儿姐。” 黄琳凤笑道: “我来看传贵哥,刚从病房里知道他进了手术室,有多久啦? 荷花笑道: “刚刚进去。”接着又望着国华问: “有十来分钟吧?” 邵国华看看手机说: “差不多半个小时。” 凤儿诡笑道: “早来半个小时就好,你们刚才闹什么呢?荷花,是不是国华欺负你?” “我哪天不被他欺负。”荷花已经知道凤儿晓得她和国华的关系,话语间也没了顾忌,拉着凤儿坐在椅子上说: “这个坏家伙跟结婚那会儿两个样,那时候又勤快又老实,现在是又尖又滑,还总招惹女人。” 凤儿咯咯娇笑: “国华长得一幅讨人喜的模样,你是得要把他看紧点,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有那个能力就会变坏。孩子几个月啦?” “四个多月,落在明年一月份生。” “那你要多注意,平常少操劳,多吃些有营养的食品。我听人家说,多吃黑芝麻,宝宝的头发会又黑又浓。多吃鱼,会让宝宝眼睛又大又明亮。多吃蔬菜水果,能让宝宝皮肤又白又嫩。我认识一位妇幼保健院的主任,她是这方面专家,私下开了一家孕妇保健中心。很多人都去那做保健,而且她们还专门给孕妇做宝宝成长手册,把每个月宝宝在妈妈肚子里的变化,和妈妈每个月的变化,以照片的形式印在手册上。” “真的呀!”荷花一脸的羡慕: “住在城市就是好,哪像我们在乡下,稀里糊涂的怀上,又稀里糊涂的生下来。哪知道这些东西,只要孩子泼皮就好。” 凤儿娇笑道: “你现在也有这条件啊,回头我陪你去。那地方离小区不远,一个礼拜去听一次课,听完课后还可以去逛逛街。” 邵国华坐在两个女人边上一句话也插不上嘴,到后来她们说的话越来越私密,他尴尬地站起身躲到窗户边去看风景。站在大楼上远眺长江,天水一色,百舸争游。可他哪有心思去欣赏,一边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一边时不时瞅瞅两位美丽的女人,心里有一种幸福也有一种遗憾,想着这要是在古代就好。人这一生能有山野居士那样的日子,也挺幸福。 他的脑中不断地闪现绢书上的画,把画中的主人想像成自己、荷花和凤儿,微抿着嘴唇,露出邪魅的坏笑。可正是这种坏笑,又让荷花和凤儿心尖发颤,不由自主地把话题转到他身上。 正当邵国华意淫正酣时,况部长打来电话,语调急速地说: “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带走了邹丽,他们前脚走,后脚经侦支队就来人调查,将帐本和资料全部封存。问调查什么事,他们也不说,只是说有人举报我们涉嫌非法经营……” ※※※※※※※※※※※※※※※※※※※※ 中秋 [ 唐·李朴 ] 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 平分秋色一轮满,长伴云衢千里明。 狡兔空从弦外落,妖蟆休向眼前生。 灵槎拟约同携手,更待银河彻底清。 巧舌如簧离间计(一) “大家这段时间很辛苦,林强缉拿归案,标志着我们专案组的工作取得阶段性胜利,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但是,我们专案组的工作远还没有结束。林强只是一个引子,他背后的龙豹公司才是一条大鱼。我已经获得大量的林龙豹犯罪证据,昨天刘队长特意将龙豹公司的骨干成员独狼,从市局押了回来。这家伙还挺忠心,尽说些鸡毛不算皮的事。刘队长,你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撬开他的嘴。”在铁路公安局专案组例会上,丁小平侃侃而谈: “下一步我们的目标是林龙豹,大家都说这是烫手山芋,可我没觉得哪里烫手嘛。你们只管做事,天塌下来也压不到你们身上。但是,你们中间有些人,阴奉阳违、泄露案情机密,别以为我丁某人不知道,是谁我都能点出名来。为什么我不追究?一是考虑同僚之谊,二来你们泄的那点密,对案件的侦破没有丝毫影响。但我要正告这些同志,把心思放到工作上来,不要去搞那些歪门邪道。现在我还可以称呼你一声同志,如果不及时悬崖勒马,你将会悔及终生。人最怕的就是跟坏朋友站错队,我希望大家在这个案子侦破后都能立功受奖……” 一名警察走进来轻声对丁小平说: “市公安局刑侦队的周队长和治安科的朱科长想见刘队,还有昨天来报案的三帅也想见你。” 丁小平点点头,嘿嘿笑道: “两位科长都大驾光临,八成是为了独狼的事。刘队你去应付,就说人在我这,想要人叫他们局长来。”接着又突然沉下脸,肃杀地对专案组成员说: “这是我最后一次忠告,再有谁把专案组的内情泄露出去,我将把他连同他的老领导一起送进班房。如果不信,你大可以试试看!小张、小王,你们两个跟我去见见独狼,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 从会议室一出来,丁小平带着两个人先去会客室,三帅迎上前陪着假笑说: “丁局,能不能单独和你说会话?” 丁小平冲着小张、小王说: “你们两个人在外守着,任何人不准进来。” 三帅等两人离开后,从包里拿出几本收据和合同,以及一个u盘说: “这是凤儿姐让我交给您,她说市公安局有人在捣鬼,抓走她的好妹妹邹丽。您要能把邹丽弄出来更好,要是不能就尽快将龙豹公司人一网打尽,邹丽的事她自己想办法。” 丁小平翻了翻收据说: “这些只能说明他可能经济犯罪,还够不成逮捕他的证据。u盘里有什么?” “凤儿姐不让我看。”三帅嬉皮笑脸地说:“想抓他很容易,只要独狼开口指证就行。” “这家伙对林龙豹一片忠心,明知老婆被林强玩弄还替他卖命,简直不是个人。” “那是他不知道他老婆给祸害的有多惨,咱们可以这样做……”三帅附在丁小平耳边叽叽咕咕说上一大气。 丁小平频频点头,走出会客室对小王、小张低声吩咐,然后让三帅跟着自己去审讯室。在审讯室门口,他把两名审讯员叫了出来。 三帅一个人笑眯眯地走进去,只见独狼双手被铐,无精打彩地坐在围死的审讯椅上。他笑呵呵地说: “独狼,咱们虽没打过交道,但彼此应该听说过吧?” 独狼点点头说: “道上稍有点头脸的人,谁会不认识你三帅。你虽不在道上混,但在道上的名声响的很。” 三帅呵呵直笑,搬把椅子坐在独狼面前,递给他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说: “我最近在谈一个马子,是林强他们县的,觉得人挺好,打算跟她结婚。可我马子不同意,你猜是为什么?原因就是两年前被林强干了,觉得自己不干净。” 独狼叹道: “这样的女人现在很少。” “是啊,我也是看她心好才要娶她。”三帅吐出一口烟说: “如果是她感情被骗我也就算了,谁又没有点感情债呢,但林强是□□她。我认为我马子清白的很,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抵得过壮汉,这笔帐得向林强去讨。虽说是两年前的事,但我这个人就是有点小器,有帐就要讨。人的脸,树的皮,要是讨不回,我三帅没脸混下去。所以我一直在跟踪林强,哪知那天晚上跟丢了,第二天才知道他藏在你家。” 独狼淡淡地说: “原来是你救的我老婆,谢谢啦。” 三帅呵呵笑道: “看来你知道点什么。” “她本就是水性杨花的人,出这种事也是活该。” “话可不能这么说哟。”三帅嬉笑道: “她不跟你离婚就说明她心里有你,你是不知道她伤的有多重,像我这种冷血动物看的都是寒毛直竖,所以才帮帮你老婆,我可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唉……女人啊,都一个德性。结婚后总以为别人的老公好,自己的男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等真的出事,第一个想起的还是自己男人。所以我好事做到底,托点关系让你们两公婆见一面。” 独狼戴着手铐拱拱手说: “谢谢。” 门外传来两名警察的窃窃声: “这家伙真是个傻蛋,老婆被五、六个男人玩一整夜,他还傻不拉叽地给人卖命。你看过那女人惨状没有?” “我一个男的哪能看到。”另一名警察说: “听验伤的刘梅梅说,那些家伙把她绑在床上用皮带抽,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前后那两个地方都撕裂,走路都困难。” “亏得独狼还在嘴硬,他以为跟林老大讲义气,以后在道上会倍有面子。却不知道那些混混都在背后笑话他,说是他把老婆贡献给林家叔侄才弄个副总当当。搞不好还真是这么回事,否则怎么会这幅贱样,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三帅直装着没听见,嘿嘿笑道: “你也别谢我,我这人是收帐的,以后你有机会还给我就行。我还要跟你提个醒,听说林龙豹在你老婆出事后,就从县里把他老底子搬过来,不知道是对付你俩公婆还是对付谁。总之你们要小心点,林强可是他的亲侄子。” 三帅叽叽歪歪调拨离间,见独狼神色微变,这才起身道: “我去叫他们进来,你也没多大的事,打架斗殴顶多拘留十天半个月。就怕有人起老底,听说这次林龙豹得罪不能得罪的人,只怕那几位大佬也保不住他哟,否则林强也不会让铁路公安局来抓,明摆着是要绕开市局。你老兄跟着林老大这么多年,难免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也是看到这一点才做个好人,待会儿跟老婆多说说话,搞不好这次就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 尽管独狼表面很平静,但心里却在翻江倒海,被三帅满嘴的火车拽得一愣一愣。 几名警察把独狼带上警车,其中一名警察望着街对面说: “那小子从昨天到现在一直在那晃悠,会不会有古怪?” 小王笑道: “是林龙豹在县里的马仔,别管他,我们开车。” 那名警察开出几分钟后,望着后视镜说: “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小王满不在乎地说: “等他跟去,我还不相信在光天化日下他们敢动警车。”接着冲独狼嘿嘿笑道: “你面子不小啊,林老大还挺看得起你,那家伙绝对是冲着你来的。” 胡丽娘住在一间单独的病房里,由铁路公安局的一名女警和一名男警保护,她受的伤都是皮外伤,经过休养后精神大为好转。 三帅先一步去医院见胡丽娘,在她面前又鼓动几句,见独狼在警察的簇拥下来到病房,起身说: “你们俩口子多聊一会儿,我们出去吧。” 小王警察面露难色地说: “这个……有点不太好吧,他毕竟是在押犯。” 三帅笑嘻嘻地说: “哥哥就看在我面子上,让他们俩公婆说说悄悄话,要是逃跑唯我是问。” 搂着小王肩膀走出病房门,两人来到另一间房。丁小平早已在里面,他盯着电视机说: “事情都安排好没有?” 小王恭敬地回答: “已经安排。” 电视屏幕上显示着独狼和胡丽娘相处的情景,从询问到争吵,又从争吵到沉默,又从沉默到体己的爱抚。丁小平笑道: “差不多,把他带回去。” 小王立即出门叫人走进隔壁病房,三帅向丁小平询问: “如果独狼有立功表现,他会判几年?” “这可不好说,主要看他犯事大小,性质恶劣不恶劣。他不是首恶,只要没人命大案,死刑不会判。如果带罪立功,也许会免于起诉。” 三帅呵呵笑道: “我觉得这人挺不错,起先还以为对老婆薄情寡义,看来不是那么回事。要是免于起诉最好,凤儿姐那正缺人。” 丁小平搂着三帅的肩膀笑道: “我觉得你是人才,有没有兴趣到我这儿来发展?” 三帅嘿嘿直笑: “穿警服是我自小的梦想,但得要凤儿姐同意才行,我怕她会揪我耳朵……” 巧舌如簧离间计(二) 也许是有警察的原因,医院走廊显得比较冷清。偶有人走动,当看到几名警察押着带手铐的囚犯过来,也会自动避让开来。 一名剃着板寸头的男子,右手搭着一件上衣,左手搁在衣服上,双手团在肚子边,神色略显紧张地朝独狼他们迎面走来。 独狼见那人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心里顿生警觉,不安地放缓脚步,全身紧绷。人的本能告诉他,危险正在逼近。 两人相距一米时,那名年青人突然用左手掀掉上衣,右手一抖,握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剑,嘴里“嘿”地一声,朝着独狼的心脏猛刺过来。 早有防备的独狼,甩开警察的押解,本能地向后避让。两边的警察反应也不慢,一个把年青人手上的短剑打掉,另两位一左一右把他扑倒在地。那位开车的警察拍拍手说: “我就知道这家伙有问题,刚才一直在马路对面张望,后来又一路跟着我们。” 小王警察拿出手铐铐住年青人双手说: “好小子,竟敢当着警察面行凶!是谁派你来的?” 年轻人用林龙豹家乡的口音说: “没有人。” 三帅从后面走上来,笑嘻嘻的说: “这人我认识,他是林强在县城里的马仔。”接着又望着惊魂未定的独狼直摇头: “你混的可真够惨。” 小王警察挡在年青人面前,冲着独狼叫道: “快走吧,在牢里你可能更安全。” 三帅补上一句: “请哥哥们帮帮忙,最好是能把他单独关押,我怕他在牢里都不安全。” 警察押着独狼走进医院手术专用电梯,小王摸出钥匙打开年轻人手铐,笑呵呵地说: “小武,回头我跟领导说说,实习结束就分在我们这。” 小武略带腼腆地嘿嘿笑道: “分在市里肯定比在县里好。” 丁小平在张警察陪同下走过来说: “大家都辛苦了,这件事要保密。小王,你通知专案组所有成员不要回家,二十四小时待命,只要独狼一开口,我们就抓人。” 小王应了一声后赶紧去通知。 丁小平又拍拍小武的肩膀,笑眯眯地说: “小伙子演的不错,从现在开始到专案组来,跟在我身边。” 小武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跟在丁小平身后的张警察望着小武清俊的脸,露出一幅幸灾乐祸的神情。 在市公安局马副局长办公室,马局正对他的两名部下大发雷霆: “人交出去却要不回来,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当初为什么要交出去?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汇报?” 朱富贵不安的小声辩解: “我们也不清楚胡丽娘是独狼的老婆,刘队骗我们说他涉及铁路上一起盗窃案,我以为是件小事,就没敢惊动您。” 马长江阴沉着脸,低吼道: “你们做警察哪是一天两天呐!在这风口浪尖上还不多长个脑子!难道不知道铁路公安局成立专案组吗?这姓丁的是个愣头青,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死他一个林龙豹无所谓,难道你们也想跟着一起去死?” 刑侦队的周峰队长轻声询问: “要不要叫林龙豹先出去避避风头?” “他能躲哪去!”马长江抑住心中的怒火,待情绪平稳后说: “要把林龙豹干掉的人不会是傻子,此刻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监视中。想跑!门儿都没有!除非他带着那四、五十号虾兵蟹将杀出龙江城差不多。现在关键是要把硬盘找出来,那个邹丽开没开口?” “她装聋卖傻说不知道,”朱富贵陪着小心说: “从周队长把她带回来那刻起,就不断有人打电话来问她的事,包括新来那位也在过问,我们也不敢过分逼她。” “都什么时候还顾及这么多,我只要她把硬盘吐出来,别的我不管。你和周队一起去问,不管用什么手段,无论如何要把硬盘拿到手。” 周峰道: “听林龙豹说这个女人是被双宝公司赶出来的,可她现在和沙业联合会的会长同居。虽然沙业联合会是独立单位,但最大的股东还是双宝公司。不知道双宝公司是不是在后面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因为扳倒林龙豹的最大受益者就是双宝公司,几天的功夫,林龙豹的一些产业,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接管去,我怀疑幕后真正的黑手是双宝。” 马长江沉默一会儿,面露狠色,咬咬牙说: “双宝背景很深,我们惹不起。但既然邹丽现在不是他的人,我们过点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如果真是双宝干的,也正好可以拿邹丽和华强来敲山震虎。你们放手去做,有什么事我来担当。” 等朱富贵和周峰走出办公室,马长江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从林龙豹嘴里他已经知道硬盘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除了他和他的心腹牵扯在里面,还有一些人也在其中。如果能把硬盘抓在自己手中,相当于是把这些人捏在自己手心。但得罪双宝也会后患无穷,他思索着万一双宝找上门该如何应付。 在市公安局审讯室,刑侦队的周大队长和治安科的朱科长,支开其他民警,亲自审问邹丽。邹丽来来去去还是那些老话: “我只是去找林强帮忙,看看能不能弄一个从市里到省里的线路牌,这不犯法吧?他们得罪人,让人砸掉办公室与我有什么相干?你们说的什么硬盘我听都没听说过,应该去问问林龙豹和林强,谁拿走东西,他们心里应该有数。” 朱富贵阴笑道: “明人不说暗话,是谁拿的,我们心里清楚的很。你们为了对付林强而设下圈套,自以为是天衣无缝,但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现在林强已经被抓,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硬盘对你们来说已经失去作用,只要你们把它交出来,我可以保证,不管是林龙豹还是其他什么人,绝不敢为难你和华强公司。你们有其它的要求也可以提,只要我和周队长能做的到,绝对满足你们。” 邹丽咯咯娇笑: “我还真希望硬盘在我手里,这样能换来两位哥哥的保驾护航,这对我对华强公司来说是无尚荣光。可惜我真不知道什么硬盘,要不我到商场去买两个送给你们?” 周峰哼哼冷笑: “我们知道你后头有人撑腰,但是既然能把你带进审讯室,说明我们也不在乎给你撑腰的人。在这地方我和朱科长说得算,现官不如现管,大家好聚好散,别逼我们用对付地痞流氓的手段,来对付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 朱富贵嘿嘿笑道: “你别吓唬邹总啊,邹总是明事理的人,也是精明的人。我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吧,我们也是身不由己,这个硬盘你今天非要拿出来不可。上头已经发话,如果不拿出来就往死里整,你又何苦为难我们呢。” “我哪敢为难两位哥哥,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些人进来砸场子的时候,我的魂都吓飞啦,哪还敢多待。你们应该问砸场子的人,如果丢了东西,肯定是他们拿走的。” 周峰猛地把桌子一拍,瞪着眼说: “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啊,监控里只有你带着包,那些人全是单衣单褂,除了你,还有谁能把东西带出去!别拿自己当颗葱,真以为我们不敢动你吗!” 朱富贵也冷笑道: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不交出东西,我们有一百种法子对付你。比你硬的人我们见的多,到最后哪个不是乖乖吐出来。你还是识相点,别逼我们动粗。” 邹丽心里一凉,知道眼前这关很难过去,再坚持下去,这两个家伙肯定会刑#讯逼#供,可她也无法开口说把硬盘给了双宝公司。忐忑之际,忽而想起黑山的话,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对朱科长说: “能不能把手机给我,让我打个电话?” 朱富贵阴沉着脸说: “别以为你打电话就能搬救兵,远水解不了近渴。” “既然你们认定是我拿的,我只好叫人送过来呀。” 周峰说: “把电话给她,谅她也飞不出天去。” 邹丽笑眯眯地拨通深记在脑子里的电话号码,见两个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断断续续地对着电话说: “你好,我是李黑山的未婚妻,这个号码是黑山给我的,让我在生命受到威胁时打。我现在在龙江市市公安局审讯室,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把我带到这来,还逼着我要交出一个什么东西,不交就要对我用刑……” 周峰一把抢过邹丽的电话,气势凶凶地对着电话吼: “你是谁?” 对方反问一句: “你又是谁?” “劳资是龙江市刑侦大队大队长周峰……” 他还想说什么,可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气得他用笔把号码写下来,打开审讯室门对远处一名警察叫道: “小徐,去查一下这个号码。”回转身将手指骨捏得喀嚓作响,恶狠狠地说: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抓住她……” 刑讯逼供 朱富贵猛然将邹丽双手扭在背后,把她狠狠摁在椅子上,让她上半身动弹不得。周峰则从审讯室墙上取下一根橡胶棒,故意狞笑地在邹丽眼前晃了晃,慢事慢悠地裹上一层破毛巾。 邹丽心都提到嗓子眼上,脸上露出惧怕之色,惊恐地嘶叫: “你……你……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周峰阴笑道: “哼!哼!这是你自找的。”突然一棍敲在邹丽膝盖的关节部位,痛的她全身筋挛,“呀”地惨叫一声,眼泪止不住的向下流。 “这滋味怎么样啊?”周峰把橡胶棒前端敲了敲自己左手,皮笑肉不笑地说: “是不是有一种痛却快乐的感觉,我真希望你能跟江姐一样坚强,别太让人失望。” 他把棒子沿着邹丽的脸往下滑,冷冷地说: “硬盘藏在哪?不说是吗,不说我会好好伺候你。能伺候像你这么漂亮美女的机会并不多,你说我下一棒该打你哪好呢,是这里,还是这里,给你一个机会,你自己来选吧。” 橡胶棒在邹丽身上乱戳,每戳一下,她的心也跟着紧一下,整个娇躯因为害怕而颤抖。朱富贵在她身后又猛地一拉她的头发,逼使她将头后仰到极限。邹丽觉得自己脖子都要断了,她想喊出声来,可嘴又被橡胶棒塞住。 朱富贵阴阴地笑道: “听说邹总以前是最美最红的舞女,这小嘴没少……” 突然,审讯室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新调来的夏局长带着四名警察冲了进来。周峰和朱富贵赶紧松开邹丽,陪着笑脸上前准备说两句话,却被夏局长冷冷的话堵了回去: “我说的话没马长江好使是吗,竟然敢公报私仇、刑讯逼供,还充人劳资。是谁给你们这个胆!” 周峰强颜笑道: “我们也是接到别人报案……” “啪”,他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上夏局长一巴掌。这一巴掌顿时把周峰和朱富贵震蒙,在他们眼里,这位夏局长是面如弥勒佛,口未开脸就笑的好说话之人,却没想到他会直接动手打人,而且打的还是大名鼎鼎的刑侦队的队长。 “报案!报什么案?要不要我把全市的报案纪录拿给你看!公器私用,竟然还恬不知耻。”夏局长冷着脸对身后的四名警察吩咐: “看住他们,待会再算帐。”接着笑眯眯地走到邹丽面前说: “对不起,让您受委屈,我代表市公安局给您道歉。至于他们两人违法乱纪的事,我们局党#委一定会严肃查处,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邹丽腿上的疼痛还没完全消散,擦去眼泪说: “我是不是可以回家?” “当然,当然。”夏局长满脸堆笑: “我已经叫人备好车,您现在就可以回家。对您的遭遇我再次表示歉意,如果您有什么要求,我们也会尽量满足。” 邹丽一走一拐地说: “我没什么要求,只想回家。” 她是真的不想在这地方多待一分钟,以前只是听那些兄弟说过被审讯的事,今天自己是亲身体会到。昏黑的小房间就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更别说审讯人变脸时的狰狞和恐怖。 夏局长忙叫门外一名女警过来搀扶邹丽,自己亲自陪送到楼梯口才转回身,冷冷地对朱富贵和周峰说: “你们公然违反组织纪律,现在我宣布组织上的决定:暂停你们所有职务,老老实实接受纪委调查。把你们警官证交出来。” 朱富贵和周峰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出警官证说: “是马局叫我们……” “有什么不满等纪委调查,你们跟纪委的同志说吧。”夏局长打断他们的话,对身后的警察命令: “把他们押出去。” 朱富贵和周峰被停职调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马长江耳朵里,他心里纳闷:按理说邹丽没有这么大能耐,既使是双宝公司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搬动大佬,就是搬动,也只会以关心的姿态敲敲边鼓。而能让新来的夏局长甘冒受内部攻击的风险,雷厉风行,直接将两大实权人物关押起来,这样的人在全省也找不出一个。 马长江坐立难安,决定去问问周峰和朱富贵,刚下楼梯就碰到小徐来找他,附在耳边轻声说: “周队叫我调查一个电话,是那个女人打出去的。没过多久,夏局就带着人闯了进去。奇怪的是,这个电话我们根本查不出来是哪里的。” 马长江心里咯噔一下,问道: “他们两个现在关在哪?” “在小红楼那,刚才我想去看他们,但夏局派武警看守,任何人都进不去。” 马长江拍拍小徐肩膀: “你去忙吧。” 他转身来到夏局长办公室,刚一进门,夏局长就满脸笑容地说: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抓你两员大将,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如果不把他们拿出去交差,只怕你我都得靠边站。” 马长江微笑道: “因为他们两个是我负责范围内的骨干力量,所以我才向您请教。他们犯错接受调查是应该的,主要是怕影响到治安和刑侦工作,再说这两个人平常也没听说有违法乱纪的行为。” 夏局长嘿嘿笑道: “我年青时在国#安部工作过一段时间,那段岁月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朱富贵和周峰不能再领导治安工作和刑侦工作,他们能保住这身警服就算不错。我已经向省厅报告,准备从外地抽调两名年富力强,有丰富工作经验的同志来协助你,他们明天早上就到。” 马长江愣了一会儿说: “还望局长念在同志情战友义上,对这两位同志能酌情处理。” “那是当然,”夏局长把马长江送到门口说: “我来龙江市没多久,很多情况还不了解,要想把事情做好,就需要我们这些战友们齐心协力。” 马长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很清楚,换掉朱富贵和周峰实际上是在变相剥夺他的权限,但他却没有能力去阻止。现在他能做的只有向夏局服软,尽可能把两名下属留在警队。现在是不可能再动用警察的力量把硬盘拿到手,可硬盘要是万一流露出去,自己也会被关进大牢。思前想后,他先给林龙豹打电话,接着又拨通市委刘副书记的电话…… 邹丽走下楼梯,觉得脚不是那么很痛,忙笑着推开女民警的搀扶,逃也似地跑出市公安局大门,陪同在她身后的女警察笑道: “邹总,你稍等一下,我的一名同事开车马上过来。” 马路边上响起“滴滴”两声车鸣,邹丽一看是自己的车,回身对女警说: “不用麻烦你们,我坐自己的车回去。”也不管那名警察答不答应,快速拉开副驾驶车门,像兔子一样钻了进去。 黑山把车子开动后轻轻地说: “从你被他们带走开始,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邹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感情,“哇”地一声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就像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黑山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倾着身从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邹丽拿着纸巾边擦着眼泪鼻涕,边娇滴滴地抽泣: “他们打我……用橡胶棒包着毛巾敲我膝盖,到现在还痛着呢。你瞧……你瞧……” 她挽起自己的七分喇叭裤,褪去肉色的薄丝袜,可那光溜溜的一点红印子都没有,但邹丽仍指着关节部位撒着娇说: “就是这,你瞧,都肿啦。” 黑山把车停在路边,轻揉着圆润的膝盖,又俯下身呼呼地吹几口气,仿佛能把那痛吹跑似的,接着又用自己的唇在白皙的皮肤上轻点几下。 “别弄了,痒死啦。”邹丽咯咯娇笑,艳丽的脸上兀自带着泪珠。 黑山把她搂在怀里说: “宝贝,你受苦了。我一定替你报仇,回头用棍子敲他一百下,不!一千下!竟然敢欺负我漂亮的小媳妇。” 邹丽破涕而笑,妩媚地抛个白眼,腻歪地说: “你一个小流氓拿什么跟别人斗,那人可是穿警服的。算了吧,带我去找明霞和凤儿姐,他们已经知道是我拿走硬盘。” 黑山笑道: “先回去吧,你都两天没洗澡换衣服。先回去把身上的晦气洗掉,晚上再去找她们。” 邹丽就像是听话的小媳妇,点点头说: “你先给她们打个电话,她们还不知道我出来,肯定会很着急。” “凤儿姐和明霞是很着急,为了能把你弄出来,找了不少关糸。他们怎么知道硬盘是被你拿走的?” “我忽略了一点,”邹丽叹口气说: “龙豹公司走廊里有监控,说起来也怪你,派去的人就不知道提个包包。就我一个人拿着包,傻瓜都知道是我拿走的。不过他们还不知道东西在双宝公司,以为是我跟邵国华联的手。不好!你赶快打电话,他们奈我不何,肯定会动邵国华……” 相亲相近水中鸥 红色的轿车开进黑山家院子,这是一栋闹市中的别墅,之所以说是闹市,那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在市中心。但这地方绿树环绕,风景宜人,与市公园连成一片。房子是典型的西欧风格,是过去洋人留下来的,后来成为黑山亲奶奶家的资产。 李奶奶一般很少上这来,她住在黑山爷爷留下的房子里,本来黑山也是在那住,但为了不妨碍奶奶和三爷喝茶聊天,便搬了出来,只是在奶奶休息时才会和邹丽回去吃餐饭。 邹丽下车后轻车熟路地冲进二楼,两天没洗澡的她连换洗衣服都不拿,迫不及待地跑进卫生间,连门都不关,直接打开热水哗啦啦地从头淋到脚,似乎要把这一身的晦气全部冲洗掉。 黑山跟在她后面将大门关上,又把阳台的落地窗帘拉上,打开音响,屋里顿时响起舒缓的“close to you。” 在音乐声中他微笑地从冰箱里端出一盒心型蛋糕,把一百零八朵玫瑰围着蛋糕四周散放,然后插上红红绿绿的蜡烛,摆成一个“i love you”的造型。 李黑山满意地看了看自己杰作,将蜡烛点燃后又拿出两个高脚杯,打开一瓶红酒,然后摸出一枚钻戒放入其中一个杯中,再倒入半杯红酒。听到洗澡间水声已经停止,他走到门口问: “洗好没有?” 邹丽应了一声,围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说: “你搞什么鬼?怎么这么黑?” 黑山牵着她的手走向餐桌,深情地说: “欢迎你回家。” 在温暖和柔润的音乐声中,在红色玫瑰的芬香里,蜡光跳动,流光溢彩中闪烁出“我爱你”。这幅永远会让女人神魂颠倒的美丽画面,这份永远会让女人陶醉的浪漫,让邹丽情不自禁地主动献上香吻,幸福地说: “回家的感觉真好。” 黑山端起一杯酒递给她问: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不会是你的生日吧。咦!这是什么东西?” 邹丽干掉杯中红酒,用灵巧的舌头顶出钻戒,吐在娇嫩的手心中吃吃直笑。 黑山一口喝干酒,从桌上拿了一朵玫瑰举在胸前,单膝跪下款款含情地说: “今天是七巧节,是我们中国人的情人节。每年这个时候,牛郎就会和织女相会,倾诉他们恒古不变的爱情。我爱你,爱你的情绝对比牛郎要深,因为他满足于一年一次的相会,我却要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这枚钻戒上刻有我的名字,以我之名,冠你指间,一生相伴,一世相随,求你嫁给我吧!” 邹丽没想到从审讯室担惊受怕中出来,就掉进让人心醉的蜜罐里。她在意乱情迷中蹲下身去接那玫瑰,却不曾想浴巾被桌沿兜了一下,就像是让人故意扯了开来,露出娇美的胴体。她如受惊的小兔子,羞红着脸,手忙脚乱地去抓浴巾,同时还不忘娇嗔: “你想求婚也要等我穿好衣服呀!这传出去可丢死人啦。” 黑山却把她抱在怀里,不怀好意地低声坏笑: “我觉得这样最好,心无芥蒂,坦诚相待,多美好的记忆啊。” “呀!呀!”邹丽嘤咛两声,拧着黑山乱动的手,娇滴滴地说: “你倒底是要求婚还是要求欢,怎么性子一来就不管不顾。上次在明霞办公室也是这样,在车上也这样,还让凤儿姐看出来。咱们回房里去好不好,嗯……” 黑山抱着她走向卧室,笑道: “长是夜深,不肯便入鸳被。与解罗裳,盈盈背立银釭,却道你但先睡。你呀,有时候真的很像没长大的女孩子,有时候又是三丈软红春帐宵,媚眼如丝重影摇的妖精,我都弄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我也弄不清楚你是哪一个,”邹丽妩媚地娇笑: “动不动就冒出些英语句子或古诗古词,难道你是一个有文化的小流氓?你肯定是有很多秘密在瞒着我,还有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我能回家,绝不是凤儿姐和明霞托人找门子的关糸,而是你给我的电话,竟能让堂堂局长在我面前低声下气,还当场关押刑侦科和治安科的科长。” “电话是我爸战友的,咱们不提这扫兴的事。”黑山用脚关上卧室的门说: “两天没见到我,难道就不想我吗?我可跟丢了魂一样。” 客厅里的唱盘在不知疲倦地旋转,但却没人去欣赏它发出的优美声音,这屋里的男主人,此刻最想听的是人类最本原的清唱。良久,唱片嘎然而止,几声靡靡之音绕樑盈耳,终归宁静…… 邹丽脸色扉红,尽管身体很疲惫,但仍慵懒地从枕下摸出黑山送给她的钻戒,她自己戴在手指上左瞧右瞧。晶莹剔透的光与影散发出撩人心扉的魅力,璀璨而纯洁透亮的光茫让她无法抗拒那熠熠生辉的美丽。她幸福而甜蜜地说: “我也买一个刻上我的名字送给你。” 黑山拥她入怀: “你见过有哪个男人戴钻戒的,它只适合女人戴。玛丽莲·梦露在影片《嫁给百万富翁》中说:‘手上的一吻多么令人陶醉,可是只有钻石才是女人最好的朋友。’当然她说的那个钻石代表财富,而我这个是代表我永恒的、坚定不移的爱情。” “那我就送你一个黄金戒指,再刻上‘邹丽我爱你’几个字。” “我早把你名字刻在心上啦。” “平时看你挺木讷,一到床上这张小嘴尽会哄人。”邹丽把手从眼前移开来说: “现在几点?咱们该到凤儿姐那去。” 黑山看看手机说: “还早,再休息一会儿。” “那我就先给邵国华打个电话,叫他提防点。”邹丽拿着黑山的电话,扑在他身上,凭着记忆拨着号码。 李黑山淡淡地说: “我的号码你记的吗?” 邹丽吃吃直笑,捏着黑山的鼻子脱口说出一串数字后道: “连这个都要吃醋,我真要好好考虑是不是该嫁给你。”…… 邵国华在医院附近菜市场买了一条乌鱼,放在路边的小吃店里请厨师帮忙加工。他和荷花一直守在传贵的病床前,已经有两天一夜没有回家。 传贵的手术很成功,第二天就通了气,按照医生的嘱咐,夫妻俩想心思变着花地给他加强营养,早上是牛奶、鸡蛋加肉粥,中午是山药炖排骨加面条,晚上邵国华又准备一锅乌鱼汤。 付了加工费,提着炖好的鱼汤,他心事重重地回到医院。传贵斜躺在床上看电视,荷花则和邻床陪护的大姐唠嗑。尽管邹丽的电话让国华的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但在病房里,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异色,笑眯眯地问传贵: “好点没?” 传贵支着身说: “好多了,以前那种跟针扎似的阵痛一下子都没复发,伤口也痒痒的感觉不到痛。” “以前阵痛是碎骨压迫神经造成的,现在把碎骨取出来当然不会再痛。伤口发痒说明是长肉肉,今晚再多喝点乌鱼汤,说不定明天就能下地活动。” 荷花走到国华身边说: “就是能下地也要在床上躺着,医生说不能剧烈运动,要是把伤口搞崩就会很麻烦。” 她打开汤锅盖子,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望着奶白色浓浓的鱼汤,咽了咽口水说: “真香,一定很好吃。哥我给你盛一碗啊。” 传贵道: “我现在吃不下,待会再吃。” “哪我就先吃一碗。”荷花毫不客气地拿着勺舀了一碗出来。 国华“啧啧”两声说: “你是越来越贪吃,中午一大锅的排骨汤让你吃去一半,小心吃成个小猪婆。” 荷花喝着鱼汤,嗔道: “你才是猪婆。” 传贵道: “等她吃吧,她肚子里还有两个,能吃就是福。” 邵国华待还想捉弄荷花两句,但被扰人的电话打断,接通电话后,他脸色顿时剧变。 传贵问道: “谁打来的?是不是公司有事?” 邵国华点点头小声说: “是凤儿姐打来的,她得到可靠消息,说今天晚上有人要砸我们的场子,叫我小心点,我这就给公司打电话。” 传贵急道: “还打什么电话!都火烧眉毛了。你快点去呀,一家人还指望着公司糊口呢。” “哥才开的刀,”国华迟疑地说: “我怕荷花一个人照应不过来。” “没事,我的身体我清楚。”传贵催道: “你早点回公司跟大家商量商量,别硬碰硬,先报警再说。” 荷花轻声说: “那个公司不开也罢,咱们不是还有……”她的话让传贵瞪了回去,转而对国华说: “你小心点,别跟人打架。” 邵国华点点头,对传贵和荷花说: “那我先过去看看,你们要是有事就赶紧打我电话。” 他转身走出病房的门,荷花不放心地追出来说: “你早点回来。” ※※※※※※※※※※※※※※※※※※※※ 江村 杜甫 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 自去自来堂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 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 但有故人供禄米,微躯此外更何求。 不施陷阱设罗网 在双宝大厦十七层董事长办公室里,各路消息正源源不断地往这里汇集。黄琳凤一直在不停地打着电话,将自己的指令发布下去。她见邵国华进来,挥挥手示意他先坐下,等电话打完后才问: “传贵哥怎么样?手术成功吗?” “还好,康复的挺快。”国华问道: “林龙豹的人为什么要找我麻烦?难道就是为了给他侄儿报仇?” “这件事我有责任。”凤儿挨在国华身边坐下说: “那些影像资料是邹丽从龙豹大厦拿来的,让她去你那是为了暂时避避风头,结果那些人以为是你们俩在联手。” “邹丽跟我打电话叫我提防马长江和林龙豹,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啊,你能确定他们会在今晚动手?” “这是从他们内部传出的消息,估计会大概率发生。但也存在另一种可能,因为他们主要目的不是扬威,而是要找到硬盘,如果你不在华强公司,或许他们会再等等看。”凤儿娇声说: “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已经叫人密切监视林龙豹的人,跟丁小平也打了招呼,只要他们敢动手,就可以当场抓获。我担心是你的安危,万一给他们知道你在医院,他们就会找上门,甚至威胁你老婆。” “他敢!”邵国华听说可能会威胁到荷花,立刻变了脸色,阴沉沉地说: “他们敢动荷花一根头发丝,我就会跟他们没完。” “要是有人威胁我,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凶巴巴的?” 国华忙甜言蜜语地笑道: “你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可能让别人来威胁你。这两天想我吗?” “只要你不在我眼前,我无时不刻在想着你,连做梦都梦到你的坏样子。”黄琳凤幽幽地说: “你是体会不到我那种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的心情,反正你身边还有位可人儿在陪伴你。”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邵国华觉得气氛有些压抑,故意笑道: “在你梦中我真的很坏吗?” “坏!坏极了!”凤儿仰着小脸,娇笑道: “你呀,来去匆匆,毫不怜悯我茕茕无依,独自神伤。” “是我的不对。” 国华低下头,款款深情地逼近粉妆玉琢的小脸,用两瓣薄唇温柔地含住上下两片性感的丹唇。宽厚的舌头顶开细碎的贝齿,贪婪地捕捉细巧的灵蛇。 黄琳凤鼻息啾啾,整个人跟缺氧似的,软绵绵提不起一丝劲儿,早已经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只盼着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刻,好让这柔情和香甜永恒在心尖。 “咳……咳……” “笃……笃……” 刘明霞站在门口故意重重咳嗽两声,又重重地敲了两下门,神色古怪地看着他们。 两人迅速分开,凤儿脸羞的像是染了红色的颜料。她用手捋捋头发,故作镇定地说: “你回来啦,市局那有什么动静?” 刘明霞搬张椅子坐在两人面前,两道秋波不停地在俩人身上扫来扫去。邵国华并不清楚她已经知道自己和凤儿间的暧昧关系,在秋波的扫射下,尴尬的低下头。心里暗想着该如何跟她解释,如何求这位小姑奶奶别把事张扬出去。 黄琳凤给她瞧的很不自在,娇恼道: “你个死妮子,没看过人亲嘴儿啊,瞅来瞅去的跟审犯人似的。” 刘明霞嬉笑道: “我是没看过你跟别人亲嘴,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啦。要不你们俩继续?” 凤儿连耳根子都红了,笑着碎骂道: “小浪……”想到国华还在身边,忙刹住车转口说: “快点说正经事!” 刘明霞这才收起捉弄的心,一本正经地说: “想要拿回硬盘的人,除了林龙豹还有马长江。龙豹公司能有今天成就,可以说是马长江一手扶持的。他跟林龙豹在县城里就认识,两人有二十多年的交情。但今天出了件怪事,邹丽能放出来并不是我们活动的结果。” “这会是谁?”黄琳凤陷入沉思中,喃喃自语道: “邹丽难道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关糸?” “绝对没有,我对她清楚的很。马长江既然知道硬盘存在,就是为了自保也会想尽办法抢回去。所以丽丽能这么快放出来,我也感到很奇怪。晚上准备对国华下手,肯定就是他借林龙豹之手,想抢在事情公开前拿回硬盘。” 黄琳凤轻敲着茶几说: “市里面有动静吗?” “目前还看不出来,也没听人说。”刘明霞笑道: “但也不排除马长江跟刘老头说了,这两个人关糸一向很好。” 正说话间,郝三帅走进来笑眯眯地道: “独狼已经检举揭发,他们准备抓捕林龙豹。” 邵国华没有见过三帅,冲着他点点头。三帅望着他,嬉嬉哈哈地自我介绍: “我叫郝三帅,是我老爸起的名字,他抱着刚出生的我说:‘这小子爸长的帅,妈也长的帅,以后这小家伙一定也会长的帅帅的。’所以给我起了个三帅的名。我认识你,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一个人对付五个人的邵国华!现在龙江市很多人都知道你的大名,什么时候有空也教我两招行不?” 刘明霞娇笑道: “三帅,你爹娘给你起错了名字,应该叫三炮,进来就唧唧歪歪嘴没停过。” 凤儿沉思一会儿说: “光抓住林龙豹没用,一旦有漏网之鱼,他们就会躲在背后放暗箭,这将是很麻烦的事。”她转向三帅问道: “你确不确定他们今晚去华强?” 三帅摇摇头说: “从龙豹公司人得到的消息是,他们已经准备好对付华强公司。现在华强公司门口就有人在监视,晚上可能会去搜硬盘,但最主要的还是想抓住邵哥,不然他们现在就可以动手。” 邵国华笑道: “我脑袋里一直有个想法,与其这样被动地等他们,还不与主动把他们引上门来。他们不是要找我嘛,我就大明大摆地回公司等他们来找……” “再加上我跟你一起回公司,林龙豹绝对会倾巢而出。”邹丽带着黑山进来,接着邵国华的话又补上一句。 黑山立即表示反对: “你去太危险,要不我跟邵哥去。” 邹丽娇嗔道: “你去干嘛?回头还让林龙豹起疑心不敢来。” 黄琳凤也摇着头说: “就你们两个人去太危险,要不黑山和三帅带些人都去。” 邵国华呵呵笑道: “我们目的是把人引过来,要是让他们发现有一大帮人在华强公司等着,他们肯定不会来。不需要那么多人,有我一个就可以。只要计划周密,不会有什么危险。华强在西城的搅拌站一共有两个门,平常进出在东门,西门是消防通道,一般不开……” 邵国华用手指在茶几上比划,凤儿起身到办公桌上拿了一只笔和一张纸递给他。邵国华边画边说: “他们如果开车从大门进来,沿着这条路到办公室只要十几秒钟,但如果我把路堵掉,他们就是跑也要一分多钟,从消防通道花的时间会更长。我们的办公室分为两处,南边的是华强总公司办公楼,北边的是城西搅拌站现场办公楼和职工宿舍。这两栋楼都是简易板房,从外表上根本分不出来。如果我把城西搅拌站办公楼灯点亮,他们肯定会先往那去,等发现没人时再到南边来,至少要三、四分钟。也就是说,只要警察在五分钟之内赶到,我就没有任何危险。铁路公安局在这个地方,从东风大道拐过来,中间有两个路口,如果不等红绿灯,只要四分钟就可以赶到华强。剩下的问题就是算好时间,一个是要知道林龙豹的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动身?又会在什么时候到达华强?然后通知丁小平他们,这样就可以做到瓮中捉鳖。” 刘明霞点点头,赞许地说: “我觉得计划可行,林龙豹就跟嚼过的泡泡糖一样,老让他这么粘着也不是个事。” 凤儿兀自不放心地对黑山说: “你还是找些人守在后门,一旦警察没及时到,你们就冲进去。” 邵国华制止道: “最好不要介入,林龙豹到华强来闹事大家都会认为是报复,如果我要是与之纠缠,大家会认为华强与林龙豹没有多大区别,这对华强的声誉不好。邹丽可以到公司去一趟,但去了以后再坐况叔车回去,我一个人在那足够应付。” 刘明霞是急性子,挥挥手说: “要做就赶快动手准备,丁小平那可不像我们说干就干,风儿姐最好亲自去跟他说,以防他那出差错。” 黄琳凤站起身道: “好,我现在就去……” ※※※※※※※※※※※※※※※※※※※※ 捕虎行 [宋]汪襄 西山春暮繁草木,红白花开映岩谷。 朝来猛虎忽留踪,猎人挟刃争驱逐。 坡平草软筋力健,目光两镜照林麓。 吻牙狐兔何足噬,要向川原饱人肉。 猎夫鼓勇欲生擒,失利宁虞伤手足。 我令壮士□□辈,袒裼而往敢退缩。 持戈踊跃皆直前,不顾爪牙加觝触。 於菟怒斗力已困,白刃纷然刺其腹。 不施陷阱设罗网,须臾俄闻就缚束。 未逾半昼捷书来,抚掌惊嗟大神速。 百夫肩舁向城市,塞巷填街争纵目。 皆云古昔未曾有,不比春山得麋鹿。 斑皮爱护输郡府,肝胆珍奇竞收蓄。 情为何物 黄琳凤出去后,邵国华也想赶回公司,但被刘明霞一把拉住说: “公安局集结警力也要一定的时间,你现在就回公司,万一林龙豹打过来,整个计划岂不是要泡汤。等跟凤儿姐打电话确定后,你才能回去。”此时她一改娇滴滴的模样,显露出女汉子性情,对三帅道: “监视龙豹大楼的兄弟还没撤吧,叫他们盯紧点,一旦发现异常就立即打电话。你自己再带几个人守在华强大门口,发现林龙豹的人首先通知凤儿姐,然后通知我,现在就赶快去办。” 三帅道了声“好”,急匆匆走出办公室。刘明霞又对黑山和邹丽说: “你们俩公婆晚国华五分钟再去华强,到大门口的时候,丽丽下车走进去。黑山你就从外面绕到消防通道那扇门,咱们也要防备林龙豹从那里打过来。你自己也要注意行踪,说不定林龙豹会在那里派人盯哨。” 黑山点点头说: “我们这个计划能否成功,关键在于警察是否可以及时赶到。这里面的变量太大,万一中间有变故,比如堵车之类的,邵总孤身一人就会很危险。” “没事。”邵国华笑道: “华强的环境我熟,如果出现意外,我先躲起来,他们想找到我没那么容易。” 刘明霞娇笑道: “大意不得,待会我跟你一起去。虽然这些硬盘有些利用价值,但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该交出去还是要交出去。他们的目的是硬盘,得手后就不会节外生枝。” “那你还不如给我,何必要自己跑一趟。” 明霞咯咯直笑: “不是我自己往脸上贴金,身份不一样,效果也会不一样。他们看见我,就知道双宝公司在介入,那些背后大佬做事多少会缩手缩脚、投鼠忌器。” 四个人在凤儿的办公室里仔细地讨论一个多小时,将可能发生的意外全想了一遍,并制定出相应对策。直到刘明霞觉得已经万无一失,才挥手说: “我来打电话给凤儿姐,看看她那边准备的怎么样?” 此时黄琳凤正坐在丁小平的警车上,接到明霞的电话后,她轻轻地说了一句: “这里准备的差不多,你们可以开始。” 铁路公安局是一遍肃杀的气氛,专案组成员拿着地形图紧张地制定抓捕计划,从各个科室,各个派出所抽调出的一百多名警员和联防队员,在紧急命令下陆续赶过来,拿着警械器材在大院里严阵以待。 因为抓捕行动是临时计划,所以准备比较仓促,但也最大限度起到保密作用。整个公安局除了丁小平和刘局长知道行动目的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为什么会招集这么多警力。 人员集结完毕后大家才清楚要干什么,但此时既使有人想泄密也没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因为为了防止走露风声,在黄琳凤的提醒和建议下,丁小平命令他们把手机全部关机并上交。 丁小平心里既紧张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主导的重大行动,一分配完任务,他就赶紧跑回自己的车里问黄琳凤: “我这边都已经准备好,邵国华那边怎么样?” “他已经回公司。”凤儿兀自不放心地问: “带这么多人够吗?那些人都是打打杀杀的玩命之徒。” “放心吧,他们都是局里最拔尖的警察,”丁小平颇为自信地说: “对付几十号小混混还不是手到擒来,保证不会伤你小情人半根头发。对啦,你和邵国华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要不要我随份礼?” “快啦,”凤儿心不在焉也说: “来不来随你的便,他又不是不认识你。你呢?你打算一辈子就这样下去?” “不这样下去又能有什么办法,”丁小平苦笑道: “在美国我也看过医生,他们建议我做变性手术。奶奶个熊!我要是真做变性手术,估计老爷子会把我掐死。这回他把我弄到龙江来,还不是想让我把你领回家。我害过你一次,不想再害你第二次。在一起两年多,虽然没有夫妻间的感情,但姐妹之情还是有,要不是有你维护,我在家里估计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要被剥夺。在这里我对你说声对不起,当初为了自保,污蔑你有外遇,败坏你名声,还害得你受到所有人攻击。” 黄琳凤心里有一丝感动,很想说出自己已经把真像告诉了他父亲,但始终还是没能说出口,轻声说: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利用那个视频逼你出国。唉……都是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嘛,也许你可以去尝试一下和女性在一起的感觉,看看能不能用强迫的方式把自己改过来。” “尝试过,直犯恶心。”丁小平不想提这种话题,烦躁地问: “怎么他们还没打电话过来?”…… 邵国华也希望林龙豹早点来,等待的过程非常煎熬。他一回到华强就简单明了地跟况部长说清计划,等邹丽来后,就立即让况部长带着丽丽和办公室人员先下班。接着又叫工人们停下手中的活,用铲车铲十几斗黄沙把道路堵死,堵完后才发现自己的车也没法出去。 为了防止员工出现意外伤害,国华让所有的人都离开厂,就连吃住在厂里的看门老大爷,也叫他在外面喝喝小酒,听听戏再回来。大家离开后,他从容地把大门锁上,将对面办公室开了几盏灯,然后从自己的车里取下那把短刀暗藏在腰间。觉得还不放心,又找根称手的铁管掂了掂,这才满意地回到自己办公室。一推开门就闻到一股酒香,不禁呵呵笑道: “你可真是会享受,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喝酒。” 刘明霞莞尔一笑: “武松在景阳岗喝上十八碗酒,才打死吊眼白额大虫,说明什么,说明喝了酒才有劲干活呀!快来吃吧,等天黑可能就要吃到鼻子里去啦。” 办公桌上搁着老字号的酱牛肉和鸡翅,另有一瓶糊涂仙白酒。刘明霞已经在茶杯里倒上大半杯,邵国华举着茶杯含着深义奸奸地笑道: “万事糊涂酒一壶,别时聊为鼓咙胡。我是糊涂人喝糊涂酒,跟提线木偶一样稀里糊涂。你是精明人喝糊涂酒,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明霞咯咯娇笑,用手捏着一块酱牛肉嚼在嘴里说: “你怎么不在凤儿姐那去抱怨呢,就敢在我面前唧唧歪歪,当我好欺负是不是?” “我哪敢欺负你,你是女中诸葛黄蓉般的美女,素来只有你欺负我的份。”国华嘿嘿憨笑道: “我就怕林龙豹只是个引子,更大的风浪会在后面。唉……先把眼前的引子掐掉再说吧。” “我最见不得你这种笑,明明一肚子坏水,还装着老实巴交的样子。”明霞嬉嬉直笑: “我不是黄蓉,凤儿姐才是,她喜欢郭靖,所以要装你就在她面前装,凭着你俩亲亲密密的关糸,再大的风浪她也会替你挡着。” “瞧你说的,好像我是吃软饭的。”邵国华红着脸喝了一口酒,抓起一只鸡翅膀边啃边含糊不清地说: “我们俩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只是一种纯粹的感情交流。当你遇上有广泛共同语言的知音时,两颗灵魂在交融中会绽放出灿烂的火花。那种奇妙的美丽会让人觉得每天都很充实,每天都很快乐。” “特别是遇到异性知音,”刘明霞娇笑地捉弄道: “在火花绽放的时候,还可以相互研究、相互探讨、相互总结亲吻对灵魂和身体带来的帮助和益处,然后发表一篇论文,指导世人该如何去享受这种快乐。没准儿你还能获得诺贝尔奖,成为全世界在灵魂伴侣,或感情伴侣上的大学问家,让后人万世景仰。” 邵国华脸红到脖子处,尴尬地小声求道: “看在老同学的份上,你别把我和凤儿的事声张出去。” “难得啊,你还有羞愧的时候,既然是灵魂上的事,那就是一种高雅的艺术,是圣人贤德谈论的话题,传出去也没什么嘛。只会让人觉得你清新脱俗、鹤立鸡群,更显得你风雅、飘逸和潇洒。” 国华厚着脸皮央求: “小姑奶奶,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刘明霞吃吃直笑,夸张地叹道: “唉……我一直以为你是专一重情的人,读书的时候,那么多女孩子对你眉眼秋波直抛,你却跟庙里的泥菩萨一样洁身自好,现在的你变了。大家都说男人见得世面多了,口袋里有钱了,就会禁不住诱惑,这真的可能是人的一种本性。叶芙蓉是你的妻子,罗荷花也是你的妻子,那么凤儿姐在你心里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地位?你想过没有,该如何对凤儿姐的终身幸福有个交待?也许,你还会碰到比凤儿姐更好的女人,如果她也能与你产生灵魂共鸣,你是不是还会再找一个感情伴侣?好好想一想吧。到底是一时的刺激和情#欲在作怪,还是真有那种血肉俱融、难舍难分的亲情?” ※※※※※※※※※※※※※※※※※※※※ 摸鱼儿·雁丘词 金朝:元好问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危危险险似围棋 刘明霞并不想拆散国华和荷花,也不想拆散国华和凤儿,但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侃侃说出一席连自己都会目瞪口呆的话,她不禁暗问自己:难道年纪大了,人转性啦?忍不住叹口气说: “唉……看来我真是要老啦!” 可她这句话并没有引起邵国华的调侃,因为他此刻深陷在内心情感世界的困惑中:第一任妻子叶芙蓉在他眼中永远是才情并茂,妩媚魅惑的最美女人。 第二任妻子罗荷花在容颜上是第一任妻子的影子,她没有多少文化,更谈不上才情。每日里只知道围着男人和孩子,围着这个家转。让他在疲惫的时候有个念想,有个可以停泊的港湾。但在朴实中,这个女人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那种楚楚惹人怜的风情,与偶尔的妩媚魅惑相映成辉,构成妖艳的性感,就像是在粗茶淡饭中,突然端出一盘红烧肉,让他眼前一亮。 而凤儿带给国华的是一种全新的感受,知性、典雅,高贵时像一位公主,清纯时像一位少女,性感时又像一位魔女。最为重要的是他们有很多共同语言和共同爱好,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诗词、音乐、美术,甚至连人生的追求都很相似。但是,他以后能给予凤儿什么呢?这种空洞洞的言语上爱,是多么的虚伪。 邵国华闷闷地喝了一口酒,伤感的说一句: “我希望现在就变老。” 刘明霞正待开口讥笑他两句,忽而电话响起,三帅压着声音说: “有两辆中巴过来,他们人很多,你们要注意安全。” 国华一口喝干杯中的酒,意气风发地说: “好,来的好。这帮兔崽子,还真以为我邵国华好欺负。” 他以自己为诱饵,终于引来林龙豹的人。透过办公室的窗户向外看去,几个人在门卫室耀眼的灯光下,鬼鬼祟祟地翻进来。撬开铁门后,又指挥两辆中巴开进场区,可前行十几米就被沙丘堵住去路。从中巴车下来四、五十个年青人,手拿砍刀、铁棍,越过沙丘,直奔对面的办公室。刘明霞紧张地问: “怎么还没听见警笛响?” 铁路公安局的异动,引起马长江的关注,他得到的情报是这些人在召开铁路沿线安全工作会议。然而,在这敏感的时间点突然召集这么多警力开会,让他心里蒙上一层深深疑虑。他是想在那些大佬插手之前做最后一搏,利用林龙豹的势力把硬盘抢回来。 这位老狐狸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他本能地感觉到行动的危险性,但又舍不得抛弃硬盘的巨大诱惑力。心想即使失败,自己虽然会损失掉一股暗中的势力,但倒霉的还是林龙豹。万一找到硬盘,自己不但可以不受制如人,而且可以利用这个谋取更大的利益。 可事与愿为,那顶在头上的算盘珠子被现实无情打碎。在铁路那边监视的人给他打来电话,急促地说: “他们不是在开会,而是集结警力进行重大行动。刚刚有二、三十辆车驶出,不知道要干什么?” 马长江一声苦笑,颓废地跌坐在办公椅上,叹口气后拿起电话: “你们把计划取消吧,他们已经知道。” “晚了,”林龙豹惨然一笑: “这个时候已经被抓。” 他是按时间来推算,认为自己的人已经落入陷阱。所以连电话也懒得再打,起身打开保险柜,将柜内大量现金塞入旅行包,做好出逃准备。 然而,他的计算出现偏差,在十字交叉路口,一辆满载货物的大型卡车在转弯时,由于弯度过小而发生侧翻,把整条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丁小平气得直按喇叭,大声叫骂。黄琳凤倒是异常冷静,沉声说: “叫他们把车子停在边上,跑步过去。” 丁小平一声令下,所有的警察拿着防暴器械,迅速下车集结,整齐划一的跑向华强公司。这么多警车和警员突然出现,让路边市民惊惧不已,纷纷交头结耳,窃窃私语: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有自谓消息灵通的人士说: “国棉三厂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今天他们在市政府请愿,现在请愿的人都回家吃饭,这批警察就是去抓几个为首的人。” “太不应该!”工薪阶层的人开始打抱不平: “大家都是靠工资养家糊口,要的是解决实际问题……” 邵国华见警笛声迟迟未响,他心里也紧张起来,轻声对刘明霞说: “这里待不得,走……我们去三楼杂物间。” 说完拿着铁管,带着刘明霞悄悄从办公室溜出来。在走廊里他看见那些人正从对面办公楼出来,忙把三楼电源开关下的电线用力扯断,拉着明霞就跑。两人摸黑躲进杂物间,将门反锁。不到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在喊: “每间房都要仔细搜,这里有卤菜和未喝完的酒,说明那两个人肯定是躲在这。” 林海看到黑色大奔静静停在办公楼前,心里直后悔没先到这里,他大声吩咐: “猴子,你带些人守在一楼。黄老鸦,你带些人去三楼。其他人跟着我在二楼,每个角落都不要漏过,发现人和硬盘就喊我。” 国华听到三楼房间的门一个个被踹开,眼看着就要到杂物间,心里顿时有些着急,举起铁管,躲在门边上准备给来人一个出其不意。忽见刘明霞还呆站在门口处,不由地叹口气,打消突然袭击的念头。因为自己凭着本事或许可以逃出去,但要他带着刘明霞一起逃出四、五十个人的包围,这风险系数实在太大。 借助室外的月光,他打量着杂物间,灵机一动,拉着刘明霞的手跑到一排文件柜前,将中间的轻轻地往外移。明霞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两人合力将柜子抬开,又将左侧的一个移向右侧,形成品字形状,从外表上看就像是两排柜子。好在这些柜子都是空的,移起来倒也不怎么费力。 邵国华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赶紧示意明霞先钻到品字中间去。刘明霞还没完全钻进去,就传来大力的踹门声,国华情急之下把她硬推进去,自己也往里挤,然后把文件柜慢慢打直。 一脚……两脚……三脚,杂物间的门在破裂声中被踹开,邵国华也在最后一刻将前面柜子和两边的柜子靠拢在一起。只是里面的空间太小,两人只好面对面紧贴在一起。 进来的五、六个人把杂物间大致搜了一遍,其中一个人说: “真是见鬼,这是最后一间,他们难道会飞不成?” 另一个人说: “会不会在天顶?” “那里又没有□□,他们怎么上的去?” “上去后再把□□抽走不就行啦,”那人猥琐的笑道: “孤男寡女,在黑漆麻拉的办公室里喝酒,这是什么关系?摆明就是一对狗男女嘛。喝起兴来,还不得上去搞一家伙。” “要搞他们也只会在办公室,上天顶喂蚊子啊。” “这帮有钱佬讲的是刺激和情调,在天顶上看着星星啪啪多过瘾。老毕说那女人天生媚#骨,胸#挺屁gu大……” 各种下流的荤话,在放肆的笑声中不绝于耳,足足说了一分多钟。这时才有人想起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一个粗犷的声音说: “老二说的有道理,你们两个留下来看看有没有老板要的东西,其他人跟我去找□□。” 刘明霞气的银牙只咬,恨不得冲出去扇那些嘴贱的人几个耳光。随着大多数人走出房门,杂物间里顿时安静下来。留下的两个马仔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嘻嘻哈哈说着荤话。两人紧张的心也从嗓子眼里落下来,只是这面对面紧贴,确实让人尴尬。 静下心来的刘明霞,在这尴尬的气氛中,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国华身上。发现他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让人很舒服的气味。这种气味很特别,既不是香也不是臭,说不出好与坏,却能勾起人的欲#火,想起缠绵床褥的颠狂。她心里忽然冒出巨大的幸福感,眼前的这位可是她的初恋情人啊,严格来说应该是她暗恋。曾多少回在梦中与他牵手,曾多少回在幻想中与他独自相处。这一刻终于实现,虽然来得晚些,但一样让她得到极大的满足。 明霞装着站累的样子,全身倒向国华,迫使国华不得不抱住她。心想着:难怪凤儿姐会被他迷的神魂颠倒,就是我也无法抗拒他的魔力。忍不住一双秀臂抱住男人的腰,小脸更加紧贴男人的胸,好让那有魔法的气息更加浓郁些。她只是想多闻一下从男人身上传来的气味,但这一番轻微的动作却苦了邵国华。那单薄衣衫下的汹涌和柔软,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产生本能反应,偏偏还紧贴在那软软的小肚子上。 邵国华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只盼着外面两个人快点滚蛋。此时的暗香袭人不是一种享受,而是一种煎熬。 “走吧,走吧。”其中一个人不耐烦地说: “除了一大堆废纸,哪有什么硬盘。硬盘那么重要,人家要藏也只会藏在保险柜里,怎么可能丢在这乱七八糟的地方。” 另一个人应声道: “是啊,是啊,这里不可能有。” 两个人正准备出门,突然杂物间里想起电话的铃声,其中一个混混大喊道: “是谁?滚出来……” ※※※※※※※※※※※※※※※※※※※※ 养家苦 [元]马钰 养家苦,没休期。危危险险似围棋。被人*,无祷祈。修行好,最稀奇。姹婴争把虎龙骑。献胎仙,凤与麒。 我是风流帅 邵国华附在刘明霞耳边,用极其细微的声音说: “你躲在里面别动。” 他全身肌肉紧绷,如同一头下山的猛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柜子。拿着铁管一跃而起,如鹰隼展翼般,在几张桌面上掠过,人还没落地,铁管已经敲打在那个喊叫人的手臂关节处。 这回国华吸取上次把人打成重伤的教训,而是拿捏一定的分寸,未敢使出全身劲力。饶是如此,这一棍直打得那人嗷嗷惨叫,还没等他醒过味来,飞到他面前的邵国华如恶虎扑食般单手擒住那人咽喉。另一个人大叫: “有人在这里。”拿着砍刀欺身上前。 邵国华以一只脚为支撑点,掐着那人微微一侧身,飞起右腿风驰电掣般踢向那人脑袋,顿时将他踢晕。 刘明霞哪肯听邵国华的话,她紧跟着跑出来,觉得脚下的高跟鞋很是碍事,提着鞋爬上桌子,照着那人脑袋就是一鞋跟。等邵国华回过头,那家伙已经耷拉个脑袋晕过去。幸亏鞋跟不是尖的,否则定要把脑袋打个窟窿。 邵国华丢开那人,抱下刘明霞埋怨道: “你怎么不听人话呢?” “你又不是人,我干嘛要听你的话。” 国华知道她是在影射自己,顿时羞的跟大姑娘一样,扭扭捏捏地说: “你跟在我身后别乱跑。” 林海听到喊叫声立即带着人飞赶过来,看见他们两个就宛如饿虎见到绵羊,指着邵国华吼道: “识相点把东西交出来,只要你交出东西,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别惹我,我也不来惹你。” “什么东西?你们是干什么的?”邵国华有意要拖廷时间,故意装疯卖傻: “我们搅拌站只有水泥、沙子和石头,哪有什么好东西。如果你们是想要点钱,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你也看到,搅拌站就这屁大点的地方,搞点钱不容易。若是请大伙吃个餐把两餐饭,还能勉勉强强拿的出手,再多我也没法做主,得请示我们董事长和总经理。” 他的话让林海产生一丝疑惑,不是说这个家伙就是华强公司的老大吗?怎么他上头还有人?但是那点疑惑也是一闪而过,恶狠狠地说: “你别跟我耍花枪,要么交出东西,要么就麻烦你们跟我走一趟。” 他把手一挥,那些马仔挽胳膊挽腿的蠢蠢欲动。邵国华双手直摆,谗媚地笑道: “别……别……有话好商量嘛。我只是一个打工仔,在华强不能做太多的主,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要什么东西,你叫我交什么呢?” “硬盘!你们从我们龙豹公司拿走的硬盘!只要交出来,大家都好说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硬盘?什么硬盘?”邵国华装聋作哑,回过头对明霞说: “你听说过吗?” 刘明霞摇摇头,娇滴滴地说: “龙豹公司的人找我们麻烦倒是真的,我们可从没上他那儿去过呀。” 林海已经失去耐心,挥着手对众人说: “把他们抓回去。” 走廊也就一米多宽,一次只能过来两三个人,邵国华手持铁管居中而立,一改谗媚讨好模样,威风凛凛地喝道: “我看哪个不怕死的敢上。”颇有些张飞喝断当阳桥的威势。 可惜林海不是曹操,他的手下也不是夏侯杰,两个马仔立刻挥舞着砍刀向前猛扑。国华毫不畏惧,眼如狸猫攫鼠、步像雄鸡斗勇,乘人之势、借人之力,手如闪电般轻舞几下。众人只觉眼花缭乱,煞是好看,却没想到在行如流水中暗藏着无穷杀机,谁也不知道他使着什么魔法,就听见扑通两声,两个大汉如同两头蛮牛,卷缩在众人脚下,惨叫声凄厉无比。 邵国华专拣人的关节和痛筋上打,寻常人焉能忍受,个个噤若寒蝉不敢上前,林海怒道: “平常一个个像是要吃人,这时倒怂的跟病猫一样,四、五十号人还对付不了一个,说出去你们还混个□□啊。都给我上。” 这些小混混受林海话语一激,又仗着人多,顿时嚎叫地蜂拥而上。邵国华脸露狠色,一根铁管上下飞舞,招法凌厉,泼辣迅猛。时而如屹立的磐石,在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下稳如泰山,伸展自如。时而如猿猴攀纵,在刀光剑影中声东击西,挥洒飘逸。 刘明霞也不是吃素的,提着两只高跟鞋,跟拿着两个苍蝇拍似的,躲在邵国华身后,只要有人被拽过来,她就跟拍苍蝇似的拍上一拍,接二连三打翻好几个。 可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打翻十几个人后,邵国华渐渐体力不济,左挡右支,手臂和大腿被对手划上好几刀。心想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打不赢我难道还跑不赢他们吗! 华强的环境他熟悉的很,身后是一堆杂物堵住去三楼外墙的路,那儿有一根主下水管,如果翻过护栏爬个几米就能从下水管那溜下去。 邵国华打定主意后,忙对刘明霞用家乡土话急叫: “快趴到我背上来。” 刘明霞哪经历过这等刺激的场面,兴奋的小脸通红,挥着鞋打的不亦乐乎,也用土话问: “干嘛?” “你个傻丫头,再不跑等着他们抓呀!” 邵国华猛地一发力,将林海他们逼出几米外,把手上铁棍脱手砸过去。混混们忙着躲闪,慌乱中跌成一团。他趁机回跑,背起明霞说: “搂紧我。”如猿猴般灵巧地翻过走廊的护栏。双手交替地抓着铁栏杆,踩着滴水檐快速爬向落水管。 刘明霞拿着鞋紧搂着国华的脖子,在剧烈的运动中,那鞋跟咯得他胸口生疼,不由地恼道: “你就不能把鞋扔掉?要多少钱我赔你。” “你赔不起。”刘明霞嬉嬉直笑: “这是意大利的限量版,纯手工制作,有钱也买不到。” 她看见几个人搬开杂物来撸他们,立即气恼地将鞋扔过去,一只砸偏,另一只正中林海眼眶。林海捂着眼睛,气急败坏地怒吼: “快下楼,别让他们跑了。” 邵国华背着明霞顺着水管滑溜下来,马不停蹄地朝大门口跑去,没想到林海还在那留下四、五个人望风。他们见到动静后,立即拿着家伙堵住必经之路。真是前有恶狗挡路,后有凶狼追杀。 国华不加思索地抽出腰间短刀,轻轻一挥,一阵刺耳的金戈声后,几个混混手上的砍刀全被削断。就在这时,丁小平带着警察冲进大门,喝喊声此起彼伏: “不准动!” “蹲下!双手抱头!” …… 邵国华赶紧把短刀收好,双手抱头准备蹲下,刘明霞吊在他脖子上骂道: “傻瓜,你又不是罪犯。” 那些挡路的混混哪肯束手就擒,稍愣之后,抛下手上凶器,呼拉一声,如鸟兽一般四散而逃。 刘明霞趴在背上还极不老实,勒着国华的脖子,飞起一脚踢向从身边跑过的小混混,又揪着国华的头发娇笑: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呀!” 邵国华双手托住她的屁股苦笑: “小姑奶奶,你能不能消停会儿,有这么多警察在,还用得着我出手吗!” 丁小平在不远处暗自摇头:这女人是谁呀?真泼辣!走到近前才认出刘明霞,呵呵直笑: “我还以为是梅超风再现,原来是你啊。” 刘明霞习惯性地称谓: “姐夫,你们干什么呢,怎么来的这么晚?” 丁小平嘿嘿笑了两声: “路上出了点状况。”说着向前去指挥众警察缉拿罪犯。 邵国华看见凤儿气喘吁吁的从大门口连跑带走地进来,忙小声对明霞说: “姑奶奶,你能不能从我背上下来,让我歇会儿。” 刘明霞也看见凤儿,但她故意装着没看见,娇嗔道: “你这人良心真坏,地上都是石头渣子,非得把我脚割出血你才心甘!” 黄琳凤跑过来见邵国华安然无恙,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她一时说不出话,双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口喘着气。 国华腾出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背心,又替她擦去额头上的汗。好半天,凤儿才平缓过来说: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唉!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啦。咦!明霞你怎么啦?是不是受伤啦?” 刘明霞不满地娇笑: “你眼里只有小情人,这才发现我存在呀!放心,我没受伤,只是鞋子掉了,借你灵魂伴侣当马用一下。” 说着还故意地往上窜了窜,迫使邵国华把那只不停地在凤儿脸边扇风的手掌搁回她大腿上。 看着国华背着一个漂亮的女人,尽管这位女人是自己的好姐妹,凤儿的心里一样不是滋味。真想把自己的鞋脱下来,可又抹不开这层面皮,她见三帅跑过来,忙叫道: “快去把你明霞姐的鞋找回来。” 自己走到丁小平那,看看林龙豹是不是也在被抓获的人中。 刘明霞在国华耳边吃吃直笑: “凤儿姐在吃醋,要不要我跟她说,你在被人追杀时还对我动歪心思……” ※※※※※※※※※※※※※※※※※※※※ 苏轼《蝶恋花·送潘大临》 别酒劝君君一醉,清润潘郎,又是何郎婿。 记取钗头新利市,莫将分付东邻子。 回首长安佳丽地,三十年前,我是风流帅。 为向青楼寻旧事,花枝缺处馀名字。 死归地府 在大批警察刚刚进入华强公司大门时,跑在最后面的林海顿觉不妙,机敏的他,立即悄悄地躲进一处阴暗隐蔽的角落里。 那些平常横强霸道的混混们,此刻却如老鼠似的四处乱窜,在逃无可逃之时,一个个乖溜溜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黄琳凤仔细查看被抓获的人,发现林龙豹不在其中,立刻对丁小平说: “林龙豹不在。” 丁小平忙对小张喊: “带几个人去搜。” 凤儿心里正酸着,没好气地道: “搜个鬼呀,抓几个人问一下不就知道啦!”她拿起电话问黑山: “你们那里怎么样?有没有人逃出去?” 黑山道: “没有。” “那就收工吧。” 这时一名警察过来报告: “林龙豹没跟着出来。” 丁小平这回没等黄琳凤催促,马上把人分成两拨,一拨人押着混混回警局,另一拨人到龙豹大厦去抓人。 凤儿回转身问跟在她身后的国华: “你的车呢?我们坐你的车去龙豹大厦。” 邵国华尴尬地苦笑,指着办公楼前自己的车说: “在那,不过开不出来,堵路时不小心把它也堵进去了。” 黄琳凤见刘明霞在邵国华的背上悠哉悠哉,心里更是酸不拉叽,扭头朝三楼喊: “三帅,你明霞姐的鞋还没找到啊?” “找到一只,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刘明霞心里暗骂着郝三帅:你个鬼东西,真是生就的一双贼眼,黑不隆咚的也能找得出来。 三帅用两根手指捏着明霞细小的鞋帮,一脸嫌弃地扔在国华的脚下说: “姐,你快穿上吧,看把我邵哥累的,脸都红到脖子上去了。” 刘明霞本就暗恼三帅找到鞋,又见他一脸的嫌弃,心里更是火冒三丈,她不情不愿地从国华背上下来,穿上自己的鞋,不声不响地朝着三帅屁股就是一脚,挟着他的头说: “走,走,我们坐三帅的车去,今天一定要把这头豹子治的跟病猫一样,竟然敢叫人来打姑奶奶。” 可怜的三帅一边干呕一边憋着气求饶: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饶了我吧。” 丁小平用着欣赏的目光望着刘明霞,暗道:真是女大十八变,才几年没见,这小苹果竟然变成了小辣椒。 躲在角落里的林海将这些全看在眼里,他是心急如焚却又不敢打电话通知他堂叔快跑,相反,为防止电话突然响动,还偷偷地把电板卸了下来。好不容易等人都走了,他才战战兢兢爬出来,就着昏暗的光线拨着林龙豹的号码,可对方一直在占线中。气得他真想摔掉手机,拨腿就往龙豹大厦跑。跑到马路上拦了一部摩的,从小路直插龙豹大厦,他想抢在警察到达前尽快通知堂叔。 尽管早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马长江仍在自己办公室里没走,一接到那些人全部被抓获的消息,他立即拿起电话向刘志豪汇报: “林龙豹的人全部被抓,是不是让他出去躲躲?我担心他会反咬我们。” 刘志豪阴沉着脸: “躲!他能往哪躲?在龙豹大厦门口至少有三拨人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有一拨还是你的人吧?你告诉他,犯了法就要接受法律制裁,该坐牢坐牢,该偿命偿命,不要疯狗乱咬人。再说我身正不怕影歪,他咬我什么!龙豹公司是你一手扶持起来的,具体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马长江从刘志豪的话语中,感受到一种浓烈的杀气。这老头儿既然知道龙豹大厦有人在监视林龙豹,说明他已经在采取应对措施。而林龙豹只要手里没有备份的硬盘,对于刘老头来说,他就是一个背叛自己的弃子。即使铁路公安局不去抓他,刘老头也会想方设法置他于死地。而且从话语中,马长江也听出刘志豪对自己的不满和戒备。如果自己处理不好,很可能会招来对他的报复。他思考再三,拿起电话低沉地对林龙豹说: “豹子啊,你逃不出去了,有好几拨人想要你的命,我这次也没办法保住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你怎么敢去揪那些人辫子,他们呵口气就能把你吹倒,不但是你,就连你的家人也要跟着你倒霉。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在龙豹大厦的顶层,林龙豹已经做好出逃准备,他在抱最后一丝希望等林海能传来好消息。可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心神不宁地拨打林海的电话,可传来的是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狡猾的他,知道大势已去,提着包准备走,可马长江的电话又迫使他坐到办公桌前,低声恳求道: “大哥,咱们相交二十多年,还望您念在昔日情份上,对我家人多照顾照顾。” “我就是念在以前情份上才给你打电话,你女儿林慧婚事准备的怎么样?听说男方是书香世家,公爹是龙江学院的老教授。” “她和女婿是同学,准备国庆结婚,只怕我是无法参加。唉……对不起他们哟。” “只要孩子们过的好就行,林雄在乡政府还可以吧?虽然是我弄进去,但以后的路还是要靠他自己。做父母的都是这样,就是对他们好,也觉得自己做的还是不够,恨不得把心都剜给他们。”马长江感慨地说: “你在扬子巷还养着一个小的吧?听说那姑娘替你生了个儿子,小家伙有几岁啦?” 林龙豹脸上横肉直颤,眼睛里透着凶悍之色,但最终无奈地说: “快一岁。” 马长江呵呵笑道: “你这个家伙也是人老心不老,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艳福不浅啊。哪像我,吃不敢吃,喝不敢喝,一辈子守着黄脸婆,偷个腥还给你录了像。你这辈子算是没白活,吃喝嫖赌样样都享受尽,儿女又有出息,比起我来强多了,暗地里塞了不少给那个小的吧?” 林龙豹双眼空洞地说: “大哥想我怎么做就明说吧。” 马长江叹息一声: “我现在只是个传声筒,那位说:你犯罪,并不代表你家人也犯罪。而且说可以不追究下去,让你的儿女继续经营龙豹公司。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有时候活着也就那么回事,还没有死了好。死了还可以给儿女留点东西。你亡命天涯,总有被抓的时候。说也罢,不说也罢,那些新帐老帐都会算到你头上,到头来还是难逃一死。你好好想想吧。怎么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龙豹凄然一笑: “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还望你念点旧情,多照顾照顾我孩子,也多照顾照顾龙豹公司。” 马长江长叹一声说: “龙豹公司也有我倾注的心血,我不会让他轻易倒下。你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 林海一出电梯就狂奔到林龙豹办公室,气喘吁吁地说: “叔,快逃吧,警察马上就到。” 林龙豹看见侄子过来,微微一笑,很平静地说: “你来的正好,有件事你替我去办办。” 他拿出笔在一叠信纸上唰唰写了几行字后说: “叔有件事是瞒着你们的,我在扬子巷还有个小儿子,这是地址,这是给你小婶的信。这袋子里面是钱,大部分是美金,折合人民币大约有三、四百万吧。其中五十万给你,其它的交给你小婶。以后公司就交给你打理,做点正经事,坦坦荡荡地活着。” 林海急道: “这些事以后再说,先逃命要紧。” “往哪逃?公司在这,家也在这,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庙。你没有案底,他们不会为难你。等风声过后,你就去找公司的罗律师。我已经安排好了,如果龙豹公司还在,就由你来负责,但不要走我的老路。”林龙豹从抽屉里拿出一把车钥匙说: “车库里有一辆红色的法拉利,是给你小婶买的,还没开出去过。你把它开到你小婶那儿去,别人会以为是商户的车,快点走吧。” 说着把旅行包推给林海,林海默默地接过来,走到门口回头说了一声: “叔,你多保重。” 林龙豹坐在办公桌后面,慢慢拉开抽屉,从最里面拿出一把仿制手#枪,用枪布擦了擦枪管和枪身,压上子#弹,将枪口抵近太阳穴,最后看了一眼这美丽的世界,依依不舍地闭上双目,一滴浊泪从眼角溢出。 林海走到电梯口,见电梯正往上行,机警的他转身就从楼梯间往下跑,跑到四楼的时候,忽听楼下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他立即穿过走廊,从大楼外墙的应急铁梯往下走。走到一楼时,忽听“砰”的一声巨响,整栋楼房仿佛都晃动起来。他怔了怔,飞速跑下旋梯,噙着泪隐身于茫茫夜色中。 ※※※※※※※※※※※※※※※※※※※※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有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它乡。——唐伯虎 春愁酒病成惆怅 守在龙豹大厦门口的黄琳凤,见丁小平带着警察从大厦里出来,忙迎上前问: “刚才那声枪响是怎么回事?” 丁小平虽然是警察,但他是第一次看见被枪打死的人,尽管他在同僚面前表现得很镇静,而内心受到的冲击却是翻江倒海。抓着凤儿的胳膊,心有余悸地轻声说: “他开枪自杀了,是冲着太阳穴打的。”他转身支走身边的警察,两指一比划,跟众人说: “你们是没看到那个惨状,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被这么小的子弹剥夺。血流一地,眼角上还挂着泪。可想而知,他是多么不想离开。” 刘明霞不耐地道: “亏的姐夫还是警察,怎么长个菩萨心肠,被林龙豹害的人还少嘛。他是坏事做绝死有无辜,用不着替一头恶狼黯然神伤。走吧,找个地方吃饭去,忙一晚上,饭都还没吃上一口。” 三帅忙讨好地说: “去我家吧。” “是有些饿。” 一个生命的消失,并没有引起黄琳凤的伤感,这只不过是林龙豹的宿命。既使他不自杀,那些大人物也不会放过他。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死!也许就是他最好的解脱。 黄琳凤如释重负,她无须再担心来自黑道上的报复,并且还可以趁乱打劫,谋取更大的利益。心情愉悦的她,毫不避嫌地挽着国华的胳膊,率先往三帅车上去。 丁小平叫道: “你们谁来帮我开开车,我到现在手脚还在打颤。” 刘明霞见凤儿拉着国华装着没听见,只好无奈地说: “我来吧。”她把车开上路,对丁小平问道: “喇叭开关在哪?” “你头顶上,只要向左拨下就行。” 刘明霞把开关向左一拨,顿时警铃声大做,前面的车子纷纷避让。她猛地一踩油门,整个车子风驰电掣般掠过众多车辆,带着一路尖锐、刺耳的警笛声,连红绿灯的交叉路口也不稍停一下,迅速把郝三帅的车丢到脑后。 郝三帅沿路滔滔不绝地推销自家的青蛙,他口才极好,言语生动活泼。可邵国华哪有心思听他说话,林龙豹的死对他触动很大,因为在他看来,有命案在身的是林强,该死的应该是他。林龙豹只不过是包庇他侄儿,再就是巧取豪夺,如果打点的好,应该罪不致死。他摇着头说: “我真没想到林龙豹会自杀,单凭这些天发生的事,他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应该知道自己会受什么样的惩罚?还是水太深了,竟然可以把一个大公司的老总活活逼死。你说,他们下一步会对谁来?” 黄琳凤知道邵国华话语下的潜台词,她巧笑连连: “在龙江市,龙豹公司已经从黑道上除名,再也不可能兴风作浪。随着林龙豹的自杀,它的辉煌将成为历史。他不得不自杀,因为他背后的那些靠山,痛恨他揪了他们的辫子,肯定要置他于死地。但这些人对我们没有成见,不会做的太过份。依我估计,会有人找你要回硬盘,到时看是谁来要,就把相应的硬盘给他。你还能借此与他们建立起关糸,这对华强以后的发展会大有帮助。” “如果丁小平要深挖下去呢?” “他不会,专案组的重心是林强和有组织犯罪,只要把犯罪证据给他们,他们就可以结案庆功。” “我觉得现在的证据也能定林强死罪,不需要把视频交给警察。”三帅插一句嘴说: “万一流露出去,对那些受害人今后的生活会造成很大影响。” 凤儿笑道: “你以为那些视频只有我们有吗,林强的电脑里也有。以他那种张扬的个性和变态的心理,他对做这种事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可以断定:他的那些马仔中,至少那些参与的人,手上同样会有这种视频。现在想隐瞒是瞒不住的,有些已经上传到黄#□□站。关键是受害人要自己端正心态,不要去理睬那些风言风语,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邵国华坏笑地在凤儿大腿上写:哪个黄□□站?他的字还没写完,就听三帅叹着气说: “是哪个网站?” 黄琳凤一下子羞红了脸,没好气的道: “小屁孩问那么多干嘛!专心开你的车。” 三帅苦笑道: “我是想看看有没有月梅姐母女俩的,要是有,就花钱买下来,把影响降到最低,免得她们以后被人指指点点。” 黄琳凤见他说的郑重,无奈地回道: “没看到那个,大概是林强也怕引祸上身,才不敢上传吧,毕竟这起案子牵扯到命案。你要想保护她们母女,就要想办法在警察搜索龙豹公司之前,把林强的电脑毁掉。丁小平现在肯定还没想到这个,他们现在正忙着处理林龙豹的死,要搜查也只会先搜查林龙豹的办公室。这事你可以找黑山和邹丽帮忙。” “差点把他们两个忘了,他们肯定也没吃饭。”郝三帅拨通邹丽的电话说: “丽丽姐,凤儿姐叫你和黑山到我家店里吃饭,她请客。” 凤儿娇笑道: “明明是你请客干嘛要扯上我?” 三帅嘻嘻笑道: “我不打你的名号,他们两个不会来。小别胜新婚,刚才电话里还传来黑山腻死人的声音。”他学着黑山的声调: “亲爱的,是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模仿的惟妙惟肖,一下子把邵国华和黄琳凤全逗乐了。 好佬饭店门前是人声鼎沸,生意兴隆。突然来一部警车,还鸣着警笛停在店门口,顿时把那些喝酒的人吓一大跳。八爷八奶奶慌慌张张的从店里面跑出来,见是刘明霞从车里下来,八爷气恼地飞舞着锅铲说: “死丫头,想吓死我啊。” 刘明霞跟三帅来过好几回,她又是个自来熟的人,早把八爷八奶奶糊弄的不知东南西北,嘻嘻娇笑: “你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瞧你这样子肯定是做了亏心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是不是欺负我八奶奶啦。” 王腊梅瞅了丁小平好几眼,对明霞呵呵笑道: “这个是不是你男朋友?” 刘明霞乐道: “是我姐夫,我倒是想三帅做我男朋友,可他看见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他们在后面马上过来,我们到现在忙的连晚饭都没吃,婶有什么好吃的尽管端上来。” 八奶奶摇着头道: “啧啧,瞧你这小嘴,跟雀鸟叫唤似的,我要是没让你吃好,还不得给你吵死。”接着对店里喊道: “月梅,你把后院的桌子收拾一下,三帅和他的同事们要过来吃饭。” 等三帅赶到家时,王月梅已经把后院桌子收拾干净,还在桌子底下点了一盘蚊香。三帅一见到她,就亲热地搂着她的肩膀说: “月梅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林龙豹已经自杀……” 他滔滔不绝地跟王月梅有说有笑,却把深知他底细的黄琳凤和刘明霞看的目瞪口呆,连后来进门的黑山和邹丽也是惊讶异常。等王月梅去前店后,刘明霞就迫不及待地问: “三帅,你老实交待,不能和女人在一起的事是不是骗我们的?” 郝三帅叫苦道: “我嘴可以骗人,但我身体的反应能骗得过你们吗?你们以为我不想和女人亲近啊,我也想谈恋爱结婚。我妈托人给我介绍好几个女人,说实话我也挺满意,可就是不能坐到一块儿去,想拉个手就跟要我命似的。唉,也不知道这个病什么时候能好。” 邹丽不信地道: “你刚才不是和月梅姐好好的,也没看你犯恶心啊!” “是啊,我也奇怪的很。”三帅疑惑地说: “这毛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以前跟除了我妈之外的女人在一起,哪怕是我姨,我都怕有身体接触。搞的亲戚都以为我这人太高傲,不近人情。可奇怪的是我对月梅姐和董雨歆却没这回事,就像是跟我妈在一起一样,自在的很。” 王月梅端着菜往后院去,却看见王腊梅端着菜从后院往前店来,奇怪地问: “婶,这盘菜是不好吃还是没炒熟?” 腊梅“啊”了一声,把手上的菜递给月梅,失魂落魄地说: “你把它一起端过去。”自己跑到厨房里,坐在郝云龙旁边,拿着毛巾擦眼睛,嘴里连声说: “完啦!完啦!” “什么完啦?”八爷敲着锅沿骂她: “你个贼婆娘,说话怎么老是没头没尾的?” 八奶奶叹着气说: “我们家三帅恐怕要打一辈子光棍,他不喜欢和女人在一起,刚才我亲耳听他自己说的。” “啪啦”八爷手中的锅铲掉在地上,大惊失色道: “他是同性恋?” 八奶奶摇着头说: “不是,除了月梅母女俩,他跟谁在一起都犯恶心。难怪小时候不跟那些表姐表妹玩。我还以为他自恃清高,看不起乡下人,却没想到是得坏病。” 八爷从地上拾起锅铲说: “有喜欢的人就好,有喜欢的人就好……” ※※※※※※※※※※※※※※※※※※※※ 《蝶恋花》宋·欧阳修 面旋落花风荡漾。 柳重烟深,雪絮飞来往。 雨后轻寒犹未放。 春愁酒病成惆怅。 枕畔屏山围碧浪。 翠被华灯,夜夜空相向。 寂寞起来褰绣幌。 月明正在梨花上。 勾引得蜂狂蝶乱 夜里九点以后,来店里喝酒吃饭的人渐渐稀少。三帅见生意清淡,让父母先行回去,自己和月梅守到凌晨才落下卷帘门,顶着星星和月亮,有说有笑的回家。 这间临街店面是八爷祖传的老屋,由于在城市改造规划范围内,不容许加盖扩建。赚到钱的八爷,就在附近明宛小区买了两套门对门的四室两厅,原本留一套给儿子结婚用,但这家伙嫌私人空间不够,自己掏钱装修。吃饭时就往店里一坐,换下的脏衣服往爸妈那一扔,睡觉就往自己屋里一钻。至于打扫卫生这类小事,三帅从来不管,自有八奶奶去操心。他要管的是国家大事,只要有空闲就会坐在电脑前,噼噼啪啪乱敲一气。八爷八奶奶不懂电脑,他敲什么玩什么也就由着这小子昏天黑地的乱侃。 王月梅和女儿跟着三帅住,自从她们搬来后,腊梅再也没操过儿子的心,表面上轻松很多,可心里却不是滋味,不只一次跟八爷嘀咕: “孤男寡女住在一块,传出去大家会指指点点乱嚼舌根。三帅还没结婚,要是把名声搞坏,以后谁还敢嫁到我们家来。要不叫那娘儿俩住到咱们这来?” 八爷管不了三帅,何况这种小事压根就没想去管。再说他也不想有人打扰他们宁静的夫妻生活,嘴里敷衍: “住哪不都一样,别人要嚼舌根你也管不住。住到我们这来,保不住有人说你管不住老公。瞧!郝云龙都把女人领到家里来了。” 八奶奶一深思,觉得八爷的话有道理,儿子的私生活可以宽容,老公得要看紧。从这以后,她就再也不提月梅和雨歆居住的事。 回到家,月梅先去看看女儿,见她睡的又香又甜,这才转回身到三帅房门口,对坐在电脑前的三帅说: “先别玩,洗完澡我好洗衣服。” 三帅站起身说: “你别动电脑,它正在做任务。” 王月梅朝显示屏上一看,只见一大堆的字母和数字在不停地滚动,让人眼花缭乱,头昏脑胀。她把桌上的书稍做整理,实际上这房间也没什么好收拾,因为三帅有轻微的洁癖,他用的东西向来干净整洁。但做这些事已成月梅习惯,她就像是这家的女主人,管理着家中一切。 王月梅洗完澡后又把三人换下的衣服洗干净晾晒好,正准备回房睡觉,发现三帅房间的灯还在亮着,她推开门轻声说: “怎么还不睡?玩游戏也要有个度。” 三帅把叼在嘴上的烟拿下来,嘻嘻哈哈的说: “我这可不是玩游戏,我是黑客。你听说过黑客没有?就是那种玩电脑的天才,我是天才中的天才。” “你抽了几根烟?”月梅可不懂什么黑客,她更关心的是抽烟问题。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把门打开后走到三帅面前掐灭烟说: “烟要少抽,抽多对身体不好,最好戒掉不抽。” 郝三帅充耳不闻,他急于展现自己的成就,拿张小凳子让月梅坐下,喜滋滋地说: “林强不是把你们录了像吗,我就是要把它找出来删掉。” “东西在别人家,你怎么找的出来?” “这就是黑客的高明之处,在电脑还是稀罕物的时候,我就开始接触它们。那时候还没有网吧,也没有电脑室,我就可以自己编程打印出自己的画像。只要别人电脑连上网,我就可以控制他的电脑,就像是控制自己电脑一样。你看,这个就是林强的,他设的密码就跟没设一样。瞧!打开了。”三帅兴奋地敲着键盘说: “亏得邹丽他们还找上门去,早知道找我啊。不过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以后烦不胜烦。现在我把他的资料拷下来,然后可以把这台电脑瘫痪。不过这么做没必要,还是找出我们想要的东西,其他的留给警察当证据。” 王月梅脸色微红,望着这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小伙子,舔舔嘴唇说: “你真能找出来?” “当然能。” 三帅点开一个视频,是林强在强#暴一位女学生,他看了半分钟后问: “你和雨歆是在两年前几月份被他强#奸的?” 王月梅红着脸说: “四月份。” “四月份是吧,我们来搜一搜,这样比一个个翻来的快。瞧,出来了,四月份有两段视频。” 三帅随机点开一个,几个人在轮#奸一位少妇,他深吸一口气又点开另一个,正是王月梅母女俩的。 再一次看到自己被□□的画面,月梅羞愤的都想把自己掐死,三帅赶紧安慰她说: “没事,没事,我们这就把它删掉。你瞧,点一下右键,看见没有,上面有删除两个字。来,你自己把它删除。”三帅起身让王月梅坐在自己的凳子上,他则在旁边指着屏幕指导: “轻点一下,这儿有个确定,你只要点一下它,以前的不幸、痛苦和悲伤就会成为过去。来,点它。” 王月梅摒着呼吸,重重地按下鼠标,然后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仿佛这一下真的可以把她的恶梦完完全全扫除干净。 “好啦,从这一刻开时,你就是新的王月梅,以前的事就当是一场梦。以后堂堂正正、挺直腰杆来走自己的路。咱们还要找一找,邹丽从林强的电脑上拷走一份,不是在明霞姐那,就是在凤儿姐那,咱们要攻陷她们的电脑。” 王月梅把凳子让给三帅,自己坐在他身边幽幽地说: “路,哪还有路,只是活一天算一天,就盼着雨歆能早点好起来。” 三帅腾出一只手搂着月梅肩膀,他就像一个话痨,喋喋不休地说: “别那么悲观,一切都会好起来。只要敢于直面伤疤,有什么坎过不去!你还这么年青,又长的这么漂亮,怎么会没有路走呢?不但有,而且还是一条康庄大道,一条通向幸福的路。” 去搂王月梅的肩膀已成三帅的习惯动作,这个动作非常自然,就像是儿子跟妈妈撒娇,又像是弟弟跟姐姐嬉闹,更像是亲人间的爱护。 但他的习惯却震撼月梅的心灵,每一次接触都会给她无比的安全感。这温柔而多情的小动作,让她的芳心泛起阵阵涟漪,也让久旷的身体产生本能的反应,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的力道,主动与三帅靠得更近。 三帅并没发现月梅身体和情绪的变化,既使有变化他也发现不了,因为她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此刻他的心思全在攻克刘明霞的电脑上,还没用到三分钟就侵入到电脑中,笑嘻嘻地说: “这个刘明霞真是马大哈,连密码都不设一个,明天要给她好好普及一下电脑知识。咦,你看这是谁?” 电脑上出现邵国华的像片,三帅连续点开十几二十张,虽然都是同学在一起的生活照,但每一张都有邵国华的身影。他呵呵笑道: “看来明霞姐读书时就暗恋邵哥,难怪今天趴在背上不肯下来。我来给它输个程序进去,只要她插入带有那段视频的u盘,就会自动把数据破坏掉。” 王月梅应着他的话问: “你读书时候喜欢过谁吗?” “我哪敢喜欢。”三帅输完程序后又开始寻找凤儿的电脑,他一边操作一边说: “从小学开始我就没和女生同过桌,不过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我。像我这样玉树临风、潇洒英俊的公子,招惹女孩子喜欢也是当然的事,可我不敢喜欢她们” “你对她们就一点也不好奇?” “怎么会不好奇,我也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刚才看那个视频都要把我喷出血来,可一接近她们就犯恶心。那种滋味你不知道,估计比你们女人害喜还要严重,简直要我的老命。上次我舅妈把她侄女介绍给我,那姑娘的小手长的真好看,十指修长跟尖笋一样,肤色白的跟寒玉差不多。我心想这么漂亮的手握一下不要紧吧,结果差点把我憋死。还挨了舅妈一顿好骂,说这么漂亮的姑娘你都做呕,难道你想从天上找个仙女不成!唉,我是有苦难言呐。” 王月梅吃吃直笑,壮着胆子试探地问: “那你对我怎么没有做呕的感觉?” “这也是让我奇怪的地方,”三帅攻克凤儿的电脑后,边输着程序边说: “开始我以为病好了,哪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后来我查了很多资料,有专家说这是一种心病,可能是小时候受了刺激,对女孩子产生抗拒心理,潜意识认为她们很可怕。而你和雨歆给我是一种安全感,所以对你们就没有那种抗拒。这种病最难治,需要进行心理辅导。我始终想不起来,小时候我在哪受过刺激。昨天我才明白,隔壁店二哥的妹子跟我是发小,我们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学。她昨天回娘家碰到我,还眉飞色舞地说小时候在幼儿园,她偷老师的剪刀,差点把我小鸡鸡剪掉,要不是老师发现早,我这个时候就该是太监。估计病根子就在这,但她说的事我一点印象也没有。等闲下来,我还是要到大城市去检查。嘿嘿……凤儿姐还有这个爱好。” 三帅点开一个黄琳凤从网站上下载的小电#影,喷血的画面让他的眼睛都直了。王月梅也被那画面吸引,看了几分钟后,她忽而松开睡衣的丝带,大胆地抓住三帅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脯上,引导着它慢慢滑动,略带羞涩而温柔地说: “你想不想了解女人?” 三帅抿着嘴,跟一个小学生似的点点头。他有些紧张,又有些胆怯,更多的是兴奋和刺激…… ※※※※※※※※※※※※※※※※※※※※ 眉似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着风情云意。纤腰袅娜,拘束着燕懒莺慵。擅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水浒传中描写潘金莲的诗。 鱼乘于水 随着林龙豹的死,从龙江市到县城,林氏家族带有□□性质的有组织犯罪团伙被连根拨除。本着从严、从快、从重处罚的精神,检察院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对以林强为首的骨干成员提起公诉。判决很快下来,林强死刑,其他人或无期或十年、二十年,跟随林氏家族的马仔,根据情节的轻重也判了个三、五年不等。 判的最轻的是独狼,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缓期一年执行,这应该得益于他老婆和三帅。如果不是他老婆惨遭林强毒害,如果不是三帅导演一出林龙豹灭口好戏,大讲所谓江湖道义的独狼,也许不会主动揭发,戴罪立功。 今天是独狼从看守所里放出来的日子,一大早,胡丽娘就打扮的花枝招展,开着林强落在宾馆的法拉利跑车,笑眯眯地站在监狱门口迎接自己老公。 从监狱大门走出来的独狼,一眼就看见自己老婆,顿时心中一暖。接着又看见她身边的车,立刻落下脸来,皱着眉头说: “你怎么开他的车出来?” 胡丽娘挽着独狼的胳膊,嗲声嗲气地娇笑: “老娘不能被他们白玩,总要捞些本回来。那小子怕死,我就以撤诉为诱饵,让他把车过户到你名下,另外几个畜生,每个都赔了三万。但想要我撤诉,做梦去吧!咱们正好用这钱把房子再盖一层,把你老头老娘也接来住,省得跟弟媳妇叮叮当当。” 独狼素来惧内,也养就胡丽娘的飞扬跋扈、胆大妄为。不过这女人也有门好处,尽管时不时会为了钱红杏出墙,给独狼戴戴绿帽子,但心一直还是在他这,对公公婆婆就跟对自己的爹娘一样。当然,这也有可能与她一直没有生孩子有关糸。这不,她怕独狼回来怪罪自己,事先就用一、两百万的法拉利去讨好。可独狼并不领情,轻轻哼道: “那是即将要死的人开过的车,我开着它还不给人指指点点,谁都会说这是他老婆卖笑得来的。我不要,丢不起那人。” 胡丽娘娇媚地腻歪在他身上,吃吃娇笑: “你别那么小心眼,人家做鸡也搞不到这么多钱,就当我是被蚊子咬了一口,又少不了一块肉。这年头笑贫不笑娼,面子能值几个钱,捞点实惠你也好孝敬爹娘不是。” “这个实惠我不希罕,唉……还是在厂里上班的时候好。” “别老想着过去,啃老头老娘的日子我不想再经历一次,趁着年轻多赚点。等老了动不了啦,又没钱,那日子比死都还不如。”胡丽娘理着丈夫身上的衣服说: “你瞧隔壁张勇家媳妇,下岗后夫妻俩找不到钱,日子过的叮当响。可她跟人去台湾后,张勇天天是吃香的喝辣的,没事就往麻将桌上坐。你以为台湾的钱那么好赚啊,她是跟张勇假离婚,又找个台湾老头假结婚,实际上是在酒吧里做小姐。今年过年回来的时候还想拉我去发财,要不是舍不得你,我出去混个几年回来,你也就用不着替人打打杀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我不是张勇,他是吃软饭的,杀个鸡都战战兢兢,我就凭这双手也能养活你。” “拿什么来养?拖板车去吗?”胡丽娘嬉嬉笑道: “当初我们在厂里要是学了门手艺,现在也不愁吃喝,眼下咱们就面临坐吃山空的窘境。” “到我那去啊,”三帅笑呵呵地从两人身后冒出来: “我是特意跑来接你们,你们两公婆都可以到我那去上班,虽然我的公司不大,但工资福利待遇还可以。只要你们愿意,明天就可以上班。” 胡丽娘娇笑道: “那当然好,不过我们家独狼还在缓刑期,不能做违法的事。” “难道我还会害你们不成?”三帅笑道: “放心好啦,我不会亏待你们。”接着他又看着法拉利说道: “说实话,你们俩开着这辆车有点不太好,不是说你们开不起,而是看着有点别扭。我是直话直说,你们俩夫妻也别生气。打个商量,卖给我吧。” 独狼闷声闷气地说: “我们也确实开不起。” 胡丽娘则娇笑道: “这是一部新车,买来也才两个月,总共还没跑到七百公里,你打算出多少钱?” “新车过手就得掉价,哪怕是今天买明天卖,你也卖不出原价来。”三帅笑道: “两个月的车,市场行情一般是原价的百分之八十,像这种款式的法拉利标价是二百多万,但实际上一百八十万就可以拿到手,我出一百三十万怎么样?” “你也太抠门了吧,”胡丽娘对三帅抛了个媚眼说: “就按百分之八十也有一百四十四万,这个车就没怎么开过,一百五十万还差不多。” 三帅贼笑道: “出一百五十万也不是不可以,但这车是林强用过的,林强是什么人啊,他明天就要被打靶。买东西也要图个吉利不是,老实说,一般人不会花这么多钱买他的东西。看在熟人的份上,我再加一点,一百四十万,再多我也买不起。” 独狼道: “反正这车我是不会开,你就看着给吧。” 胡丽娘心里头高兴,但脸上却好像是割了她的肉一样,恋恋不舍地应着独狼的话说: “既然我老公不愿意开,那就成全你好啦,不过过户费用全归你出。” 独狼忽然望着监狱门口说: “林海来了,他肯定是去看林强。” 一辆与胡丽娘同样的法拉利停在监狱门口,连车牌号也只是相差一个尾数。林海陪着林强的父母和姐弟走下车,两位老人是一脸戚容。 三帅盯着林海看了几眼,这人曾经跟着林龙豹去过好佬饭店,当时郝三帅只是把他当成林龙豹的小划子。 独狼心有戚戚,狰狞的脸带有少许怜容,胡丽娘很清楚丈夫的心思,脆声说: “他这叫恶贯满盈,没什么好同情的。倒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可怜的是他父母。你以后别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万一出事,房子、车子、老婆都成别人的,伤心的只有你父母。有了这一百四十万,也够咱们这辈子花。” 三帅叹道: “子不教,父之过,悔之晚矣!” 说完这话后,又望着胡丽娘呵呵直笑,他本以为这个女人是个水性杨花的货色,看来她也有率真的一面。 独狼望着三帅道: “我老婆的事,我先谢谢你。不过,咱们只是闻名,素无交往,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谈不上是帮你们,”三帅笑道: “帮你老婆那是机缘巧合,我跟林强也有很深的过节,他祸害了我一个至情至爱的人。至于让你们去我公司上班,那是因为我觉得你们能给我带来财富。我可不是什么大善人,叫我花钱白养你们那是不可能的,说白了我就是要剥削你们,榨取你们的剩余价值,到时候你们别骂我是黑心老板就行。” 胡丽娘咯咯娇笑道: “你是够黑心的,一百八十万的新车一百四十万就拿走,两个月就赚了四十万。” 三帅哈哈笑道: “眼光要放长远些,别老盯着我赚了你的钱。不是我在这里跟你们吹牛,只要你们干的好,一年百八十万没问题。就凭独狼这份执着和忠厚,加上你胡姐的狡猾,一年做一两个项目绝对没问题。” 胡丽娘眼睛眨巴眨巴的直闪,独狼闷闷地说: “我是闲不住的人,郝老板需要我做什么?” 郝三帅笑道: “别叫我郝老板,听的怪别扭,以后叫我三帅就行。我们做的是规规矩矩的生意,绝不会让你为难。眼下主要的工作是收购龙豹公司部分产业,我听说林龙豹的儿子和女儿有意要把公司拆分,你对他们的情况比较熟悉,咱们看看有哪些可以买下来的。” “这个他熟悉。”胡丽娘快言快语道: “以前林龙豹对他很信任,不管是哪出岔子,都会叫我老公带人去处理。下面的人对他也很尊重,让他做这个事绝对没问题。” “现在不一样,”独狼轻声说: “我在牢里听说,林董在去世前把公司总经理的位置交给了林海。这个人很年轻,我同他打过几回交道,给人的感觉是很沉稳也很圆滑。林强负责县城的时候,不是这里出事就是那里出事。后来林董把林海派过去,局面就大不一样。不但营业收入大幅提升,闹事的也几乎没有。听说他还是法律专业的本科生。林董把公司交给他,肯定是希望他能保住这份产业。” 三帅嘿嘿笑道: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他这个人怎么样?有什么兴趣爱好没有?” “他称不上是流氓,”独狼回道: “整个公司外勤里,没有到公安局备案的人,恐怕就他一个。平常不抽烟不喝酒,也没听说有什么桃色新闻。” 胡丽娘说: “他一个人本事再大也难扭乾坤,龙豹公司现在跟一盘散沙一样,纵有三头六臂,没有如来撑腰,他也玩不转……” ※※※※※※※※※※※※※※※※※※※※ 鱼乘于水,鸟乘于风,草木乘于时 ——刘向?说苑 人为丝轻那忍折 林龙豹虽然死了,但龙豹公司还在。尽管挖沙业和运输业被双宝公司夺走,但还有很多正规和半正规的产业,涉及到写字楼租赁、工程建筑、房地产开发、娱乐餐饮等方方面面。这是一块巨大的蛋糕,引来无数人眼馋。 林海牢记他堂叔临终前的嘱托,极力想保住这块蛋糕,但林雄和林慧却不愿意守住它,更有些虎视眈眈的窥视者,恨不得趁乱扑咬一口。 和林强见完面后,他把叔婶和堂姐堂弟安顿在酒店,自己开着车回到龙豹大厦。按照林龙豹的遗嘱,他现在是龙豹公司的总经理。可这个总经理有名无实,因为他没有一个得力助手,那些分公司经理根本不卖他的帐。 走进林龙豹曾经待过的办公室,他的心情非常低落。办公室里的一切还是老样,只是桌子上多了一张相片,是一位漂亮的少妇抱着位胖乎乎的小子。林海微笑地拿起相片,思绪也飞到一个多月前。 没入夜色的林海,提着装满钱的包,如惊弓之鸟惶惶恐恐找到扬子巷桑颖的家。这栋两层楼的老房子幽静而典雅,院落的围墙爬满青藤,窗台上的丁香吐着夜的芬芳。 温柔善良的桑颖一眼就认出林海,心顿时砰砰地如同鹿撞,小脸绯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但林海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位女人,她特殊的身份和美丽,也让他恪守礼节,不敢过份去直视,何况此时的他也没心情去欣赏异性的美。 桑颖从林海紧张的自我介绍中看出他的惊慌,忙倒上一杯水,用吴地特有的靡靡之音问: “你叔是不是出了事?” 林海拿出林龙豹写给桑颖的信,点点头说: “他自杀了。” “哦,是嘛。” 小婶的清淡和平静让林海感到惊讶,他在想:是否该把钱给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卧室里传来婴儿的哭声,桑颖把信随手一扔,站起身,含着甜甜的微笑,吴浓软语地说: “毛毛肚子饿了,你先坐会儿。”她急步走向房门叫道: “毛毛,别哭,妈妈来了。” 不大一会儿,抱出一个粉扑扑胖嘟嘟的小娃来,她也不避嫌,当着林海的面就撩开衣服给孩子哺乳。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林海撇开头,故意挑着话题: “这房子真不错,是租的还是买的?” 桑颖轻拍着孩子的背: “是他给我买的,他很少上这来,一般也就是十天半个月来给一点生活费,最近差不多一个月没来,家里的米都快吃完了。” 林海心里对眼前这位美丽的小婶有些反感,但也惊讶这女人的坦率,在陌生人面前都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和感情,也不知是脑袋缺根筋,还是真的无情无义。但这个女人毕竟是自己长辈,出于对堂叔的尊重,他没有把不快挂在脸上,而是笑问: “听你的口音好像是江浙一带的人,怎么跟我叔认识的?” 桑颖就像是在谈别人的事,极其平淡地说: “我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毕业后被人骗到这来,说是这地方打工一个月有一万多块钱收入,实际是要我们做小姐。”她抬头望了林海一眼,笑道: “你既然帮他做事,肯定也没少做这些坏事吧?” “我一直在县城管账,美容院的事我只是定规矩,一般三七分帐,来去自由。至于下面人怎么管,我不清楚。” “那些人个个跟狼一样,最坏的就是他们。不过我算幸运,因为我很听话,所以就没挨打。而且我是处女,他们舍不得糟蹋我。听人说,初夜的价格很高。他们图钱,给我找了个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要是跟你一样年轻英俊,我也就答应,谁不想第一次留个好印象。所以我就哭哭啼啼,求他们替我换一个,正巧给你叔看见,就把我跟养金丝雀一样养在这里。” 林海微微点着头,故意说: “难怪你对我叔一点感情都没有,确实情有可原。” “从来都不认识能有什么感情,在一起说话都不会超过十分钟。我跟他只不过是一种交易,他到我这儿来也就是图在我身上吭哧五分钟,完事后提着裤#腰带走人。我是图他两个钱,能养活自己和毛毛。不过他对毛毛倒是挺好,毕竟也是他的骨肉。” 桑颖的声音绵软动听,但言词却非常直白,她有着江南女子的温情,却没有江南女子的含蓄,倒有北地胭脂的爽快,直接了当地说: “他的死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就像是金丝雀的鸟笼打开了门。但也有一点遗憾,以后我得自己养活毛毛。他死之前就没给毛毛留点什么?毛毛是他的儿子呀。” 小毛毛在桑颖胳膊上直闹腾,咿咿呀呀的要往地上去。桑颖双手扶着儿子的小腰,任由他在地上笑呵呵地跳。 林海蹲在地上,双手一拍,逗着毛毛说: “毛毛,到哥哥这来。” “他还不会走路。” 林海为了岔开敏感的话题,故意把注意力引到毛毛身上,笑道: “你松开手试试看。” 桑颖跟老母鸡护着小鸡一样放开儿子,小毛毛竟然真的迈开脚步,带着咯咯笑声,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冲向林海。她惊喜道: “呀!我儿子会走路啦,毛毛真能干。”眼睛里竟有喜悦的泪花。 小家伙冲进林海怀里,咯咯地傻笑一阵,咿呀吐出几个单音: “爸……爸……” “不是爸,是哥。”林海逗着毛毛说: “跟着我念:哥……哥哥……哥……” 可小毛毛一边伸出胖手抓林海腮帮子上的肉,一边仍呵呵笑着: “爸……爸……” 桑颖满脸徘红地说: “今天的惊喜太多,他连妈妈都不会叫,却能叫你叫爸,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你们林家的血统太强大,瞧你们两个人的脸,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你小孩有多大?” 林海对毛毛有一种出自心底的喜欢,这种喜欢也许是来自于家族的血脉,也许是来自于毛毛的可爱。他一边逗着孩子,一边回答: “我还没女朋友,以后毛毛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会每个月按时给你们生活费。” 桑颖露出一丝感激之色,她并没有假客气,而是说: “谢谢你,就算是我借你的。等毛毛长大,我就出去工作,再把你的钱还上。” “我打算给你就没想要你还,虽然你跟我叔没有感情,但我叔还是在临终前想起你们,嘱咐我帮着照顾,所以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桑颖从林海手中接回儿子,抖动着哄他睡觉,随口问: “我看你提着旅行包,是不是没地方住?” “最近风声比较紧,如果方便我想在这待几天,等风声一过我就走。” “有什么不方便的,就怕孩子哭闹会吵着你。我知道你们做的那些事,都是把命放在刀尖上玩。以后要小心点,别做违法的事。在龙江市,你叔是多狠的人,却也把自己的命玩掉了。” 桑颖把睡着的毛毛送回到卧室的摇床上,她亲了一口儿子香甜的睡脸,轻笑说: “你也知道他是好爸爸呀。” 然后哼唱着小曲,对着镜子精心打扮自己,又换件时髦性感的小背心才返回客厅。 林海之所以没把钱给桑颖,是担心她跟其她的风尘女子一样,拿着钱丢下孩子去过自己的小日子。而孩子这么小,正需要母亲的照顾。要说他对林龙豹很有感情也谈不上,毕竟只是他的堂叔,又不是亲身父母。但孩子身上流的是林家人的血,深受家族观念影响的他觉得自己有责任不让毛毛受苦。又见这女人打扮的过份性感,心里更是不愿意说实话,只想早点避开她,让自己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于是他捂着嘴打个哈欠问: “晚上我睡哪?” “只有一张床,你跟我一起睡吧。” 林海吓了一跳,沉声说: “你勾引我?” 桑颖竟然点点头。 “为什么?” “我想了一下,用我自己来还债是最便捷的方式。”桑颖走到林海面前,搂起小背心说: “毛毛这个小家伙是个小坏蛋,每次吸几口就不吃,两边都胀的痛,你能帮帮我吗?” 林海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但他仍不为所动地咽口唾液说: “我现在没钱给你,而且公安局的人在找我,只怕要在很长的时间内都要躲在这靠你养我。” “哦,哪还真有点麻烦。家里的米只够我们两个人吃几天,我身上也只有二十块钱。”桑颖睁着圆圆的大眼睛说: “不过不要紧,明天我到隔壁去借点钱,我和他们关系很好,你不用担心借不到。回头把这套房子卖掉,租一间小屋住,先把眼前难关度过。以后你在家带孩子,我到餐厅去打工,等风声平息你再出来。” 林海有点感动,但心机颇深的他仍然追问: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活下去的力量。你事多可能已经忘记,但对我来说,那是一辈子也不能忘记的事。” 林海脑袋闪过一丝灵光,惊叫道: “是你!你是那个哭泣的女孩!” ※※※※※※※※※※※※※※※※※※※※ 望江南·江南柳 欧阳修 江南柳,叶小未成阴。人为丝轻那忍折,莺嫌枝嫩不胜吟。留著待春深。十四五,闲抱琵琶寻。阶上簸钱阶下走,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 黑云压城城欲摧 沉浸在回忆中的林海,突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吓一大跳,他一接通电话就听出是马长江的声音。林海对这个人并不陌生,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马长江就是县城里炙手可热的人。他也知道这位局长跟他堂叔的关系不一般,但在龙豹公司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却什么忙也没帮,现在打电话来又为的是什么? 马长江在电话里慢条斯理地说: “你应该听说过我吧,首先要恭喜你坐上总经理位置。你能坐上这个位置也是我推荐的,当然这背后的事你不会清楚。听说林雄和林慧想把公司拆分卖掉,我想请你转告他们一声,龙豹公司并不是哪一个人的公司。你堂叔把公司做成这么大,你认为靠他一个人能办的到吗?这个公司也可以说是我的公司,我对它倾注了很大的心血。” 林海陪着小心说: “我对公司的情况还不熟悉,正在通过律师了解股东的股权组成,但他没提起您也有股份,可能是他遗漏了,我现在就来问问。” “不用问,我的股份是我和你堂叔之间的口头协议。”马长江威严地重咳一声: “我说的话你们可能不信,但我们之间的口头协议是有录音的。在公司的股份组成上,我拥有百分之六十股权,林龙豹拥有百分之四十股份。凭我的身份和地位,我也不会讹诈你们,现在我就把录音放给你听。” 林海迅速打开通话录音功能,里面传来林龙豹与马长江之间的对话。从整个通话内容来看,马长江确实占有百分之六十股份,但谈及的对象是挖沙船和码头,并没有涉及到整个公司。 林海小心翼翼地说: “您的股权只是针对挖沙船和码头,这部分业务目前在沙业联合会的监管下。前两天我去找过他们,沙业联合会的意思是以原价再扣除折旧来收购,我本来是准备答应他们条件。但现在知道您才是最大的股东,我的意见就无足轻重,您看呢?” 马长江轻笑道: “不愧是法律系毕业的,很会避重就轻。龙豹公司虽然挂龙豹两个字,可并不是林龙豹一个人的,下面的分公司经理对这点很清楚,你不妨去问问他们。说实话,公司也需要一位懂法律,善于经营的人来管理,我觉得你非常适合这个位置。龙豹公司也可以改名叫林海公司嘛,只要我们通力合作,一定可以把林海公司做的更大更强。顺便替我向你小婶问声好,年轻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不要陷在温柔乡中不可自拔哟。” 在电话即将挂断的一刻,那头传来另一个人,也不知是有无意还是无意的声音: “啧啧啧……和自己的小婶□□,传出去他还有脸活吗。” 林海气得脸红脖子粗,太阳穴上突突直跳,抓着电话就想砸下去。但他毕竟不是冲动的人,在那下砸的一瞬间,他克制住自己的愤怒,颓废地跌回在椅子上。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下面分公司经理会不听调配,甚至连帐目都不让总公司插手。 总公司现在完全是靠一楼商户租金在度日,亏得林雄和林慧在这个时候还想拆分公司,殊不知肥肉已经进了老虎嘴里。稍有不慎,林家最终能落在手里的恐怕就只有龙豹大厦和县城里一点残羹剩饭。 他长吁一口闷气,把从律师那拿来的股权分配表翻开来。整个股权构成是:林雄和桑颖各占百分之三十,林慧百分之二十,林海和林强各占百分之十。公司的固定资产是一亿两千万,总资产是一亿七千多万,银行贷款是一亿五千万。按帐面上计算,还了银行货款后似乎还有两千多万的盈余。可那一亿两千万的固定资产真的能卖到一亿两千万吗?五千多万的流动资金真的有五千万吗?既使马长江不在暗中搞鬼,恐怕公司拆分后,每个股东身上还要背上一身的债。 合上股权表,林海闭上眼思索该如何打破眼前困境。首先要阻止公司拆分,因为在拆分过程中,损失会非常大。就像是一部新车,用了两年再卖出去,不可能会卖到原价,除非是古董老爷车。更何况目前房地产还处于低迷阶段,一亿两千万的固定资产能卖到八、九千万就算很不错。林雄和林慧被那帐面上的两千万蒙蔽了双眼,以为还能拿回几百万去。 他思前想后,决定再和林雄和林慧谈谈,也许马长江这时候挑明要公司百分之六十的股权是件好事,说不定能打消姐弟俩拆分公司的念头。 林雄家在黑山家附近,是闹市中的别墅,只不过他们家比黑山家更大更气派。进门后,林海在林龙豹的灵堂前磕上三个响头,上了一柱香。他的堂婶凤姣抹着眼泪说: “他在世时风风光光,死后那些狐朋狗友没一个上门来。你二叔呢,没跟你一起过来?” 林海道: “这世道就这样,人走茶凉,婶也别太伤心。二叔昨晚哭了一宿,我怕他睹物思人,加上强哥明天要被执行,所以没敢叫他们来。” “唉……白发人送黑发人,这造的是什么孽哟?”凤姣转身对儿子和女儿说: “明天你们也陪着二叔一起去,别当点芝麻官就怕沾到屎。他可是你们亲叔,以后回老家还是要拿脸见人的。” 林海轻声道: “有我陪着二叔就行,雄哥和慧姐不方便出头露面,这点二叔和二婶也能理解。我来是跟雄哥和慧姐说公司的事,现在公司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弄不好连这栋房子都要成为别人的。” “怎么会这样?”凤姣惊慌道: “以前不都是经营的好好的吗?你叔每个月给我的生活费都有好几万。” 林雄沉声说: “账面上有两千万盈余啊。” 林海苦笑道: “我先放一段录音给你们听。” 他掏出手机,将马长江放过他听的口头协议重新播放一遍后说: “这个人是……” 林雄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他是谁,心真够黑。” 林海叹气道: “叔叫我做总经理是相信我,他肯定在世时就预见到这种情况,只是叔叔太高看我。不错,我是法律糸毕业,可很多事不是单凭法律就能解决。我也想保住叔叔留下的产业,可现实太残酷,我实在无能为力。不做又辜负叔叔对我的期望,做下去又是荆棘满布。我今天来就是想跟婶和雄哥慧姐说一声,我要辞去公司总经理职务,叔赠予我的百分之十的股份,我送给雄哥和慧姐。” 凤姣急问道: “好好的怎么说不做就不做呢,除了你,还有谁能信的过。你倒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 “下面分公司经理都是马长江的人,总公司根本没办法管理,也不清楚到底是盈利还是亏损。”林海摊开股权表说: “表面上公司净资产有两千多万,但如果按雄哥和慧姐的意思把公司拆分掉,不可能以资产评估的价格卖掉公司,能收回百分之八十属于万幸,在这上面就要亏空两三千万。流动资产又大部分控制在马长江手上,他在拆分前肯定会进行资金转移。其结果是不但收不回一分钱,还要背上一身的债,你们说我这个总经理能当吗?” 林雄愤愤地说: “我之所以要把公司拆分,是因为这个桑颖,竟然敢勾引我爸,骗去百分之三十股份。” 凤姣叹道: “人都死了你还说什么,只要他活着,就是把那女人接到家来,我也不做声。” 林慧问林海: “拆分要莫名其妙背一身债,经营又拿不到实质的经营权,我们该怎么办?” 林海苦笑道: “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桑颖我见过,她是苏州人。公司里的人见一个外姓持有股份就瞎联想,但她很可能是马长江在公司明面上的代理人,也有可能是其他公司的代理人,这个以后我会了解清楚。目前最关键的是如何改变这种被动局面,一旦弄不好,叔留下的产业成为别人嘴里肥肉不说,合法的股东还要为亏空埋单。我认为现在拆分公司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最起码我们还是法律上承认的股东。万一经营不下去,我们可以申请破产,把公司交给法院处理,打破马长江的暗中控制。根据破产法的规定,股东只要出资到位,就无需用个人资产承担债务。” 林慧还没听明白林海的意思,追问道: “你说清楚点,怎么样才能不承担债务?” 林海回答道: “公司的注册资本叔已认缴出资到位,并将股权分赠给我们。如果因经营不善导致破产倒闭,欠下的债务就不需要再追加我们的个人资产进行清偿。但如果之前的注册资本未出资到位,那么就要追加个人资产凑齐五千万进行清偿。” 林雄拍拍林海肩膀说: “我们对公司经营一窍不通,该怎么做你看着办吧。能保住公司最好,万一保不住,就尽量减少损失。” 林海点点头说: “有哥这句话就行,下一步就是要拿回经营权。我有个初步想法……” 林海压低声音,决心与马长江放手一搏。 ※※※※※※※※※※※※※※※※※※※※ 雁门太守行 [ 唐 ] 李贺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半卷红旗临易水,霜重鼓寒声不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春兰秋菊各芳泽 上午九点多钟,荷花像往日一样,提着菜篮子在市场与人讨价还价、挑精拣肥。她现在完全融入到城市生活中,成为名副其实的家庭主妇。每天的工作就是买菜、做饭、洗衣,外加带孩子。 当然她也有自己休闲的时候,每个礼拜六都会跟着凤儿一起去保健中心上上课,上完课后又跟着她逛街。在凤儿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不知不觉中改变自己,多了些城里少妇的韵味和华丽,少了些乡下媳妇的厚实和质朴。 随着交往的密切,荷花也不再提防凤儿,两人还成为很好的朋友。可怜的她,一直没看出来丈夫的韩寿分香,还时不时弄些好吃的把凤儿叫回家来品尝。 菜市场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个高音喇叭在叫喊: “鸡蛋……新鲜鸡蛋……养殖场大促销,八分钱一个,每人限购二十,购完即止。” 大家顿时被高音喇叭吸引,蜂拥在摊前。荷花离着摊档较近,第一时间就拿到二十个。正常的鸡蛋售价是一毛钱一个,二十个鸡蛋要节约四毛钱,又可以多买四个鸡蛋。如果是鸡蛋炒韭菜,足可以让一家人吃上两餐,难怪这些会过日子的人在摊前趋之若鹜。 她把鸡蛋放进篮子里准备离开,忽看见一位清秀的姑娘,推着一辆婴儿车想挤进人群,却又怕伤到孩子,在那边上进进退退好几次。荷花是热心肠的人,走上前笑道: “想买鸡蛋吧?去吧!我帮你看着孩子。” 那姑娘踌躇不安地说: “谢谢,我儿子怕生。” 婴儿车里的小孩,抓着围盘,一会儿站一会儿跳,蹦蹦跳跳冲着荷花直乐,一点怕生的模样也没有。 荷花心里清楚,这姑娘是怕自己把她儿子拐跑,这年头拐卖儿童的实在太多,也难怪她会多心。那些丧尽天良的人贩子,为了几个臭钱,把别人骨肉生生拆散,让一个家庭在骨肉分离的痛苦中煎熬。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把人贩子枪毙,这种人死后都应该下地狱。当然,有没有地狱还是个未知数。她把自己篮子塞到那姑娘手上,笑眯眯地说: “你替我拿着,我去帮你买。” 挺着半大的肚子挤进人群,大家见她是位孕妇,纷纷避让三分。但卖鸡蛋的小姑娘却不管这么多,脆声说: “大姐,你怎么又来?不能因为自己漂亮就搞特殊性呀,也留点给大家吃嘛。” 荷花指着身后的姑娘,讪讪笑道: “那个妹子带着孩子不方便,我替她买。” 小姑娘二话不说,拿了三袋鸡蛋递给荷花: “这是六十个,你们拿去平分。” 旁边的大妈妒忌道: “小姑娘,你这做法不对。凭什么她能多买,我们只能买二十个?要一碗水端平嘛。” 小姑娘嘴很不饶人,尖声说: “小学生做好事,老师还奖励一朵红花呢。这位大姐帮人做好事难道不应该奖励吗?” 荷花拿着鸡蛋笑嬉嬉的从人群中挤出来,分了四十个出去,那姑娘连声说: “谢谢!谢谢!” 接过姑娘给的蛋钱,荷花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 “我叫罗荷花,住在景苑小区。你是从外地嫁过来的媳妇吧?小毛毛长的真可爱,多大啦?” 这姑娘虽为人妇为人母,但神情仍很腼腆,羞涩地说: “我叫桑颖,从苏州嫁过来的,住在对面扬子巷。毛毛有十一个月。” “哦,是从苏州来的美女呀,难怪声音这么好听。”荷花娇笑道: “我也是刚从乡下搬到市里,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以后我们多走动,没事到我家坐坐,尝尝我做的哨子,那是我们家乡的特产,包管你喜欢吃。” 桑颖觉得这位姐姐很亲切,就像邻居家的大姐姐。她是位孤儿,从小就渴望有家人和朋友,无形中和荷花亲近很多,人也渐渐放得开来,绵绵柔柔地说: “我会做我们苏州的煎包,一咬一口浓汤,吃之前要先用牙签把它戳一个小洞,否则把舌头都要烫掉……” 两位不相识的女人,因为在菜市场相遇而成为好朋友。她们逛了一圈,买上自己所需的食材,有说有笑地从市场上转出来。走到菜市场门口,小宝和秀儿从一家鞋店里窜出来,欢叫道: “娘,你买了什么好吃的?” 两个小家伙在菜篮里直翻。 荷花对桑颖笑道: “是我儿子和女儿。”接着又对小宝和秀儿喝道: “你们两个怎么不讲礼貌?快叫阿姨。” 小宝和秀儿对桑颖甜甜地喊一声: “阿姨好!” 这两个小人儿在菜篮子里翻不出什么新奇玩意,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婴儿车中的毛毛身上,逗得毛毛又蹦又跳,呵呵直笑。 荷花对孩子又问一句: “老舅在店里干嘛?” 小宝头也不回地说: “钉鞋掌呢。” 荷花对桑颖笑道: “麻烦你帮我看一下这两个小家伙,我去看看我哥。” 她把菜篮子搁在小宝脚边,笑呵呵地往店里走。 自从开刀以后,萧传贵每天坚持锻炼,生活也基本可以自理。由于没有病痛的折磨,他渐渐拾回自信,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发生质的改变,以前那种与实际年龄不相称的沧桑逐渐消散,当年的俊气和洒脱又重新回来。有时兴趣来了,还会坐在厨房的高脚凳上炒两个菜。平常没事的时候,也会开着国华买的残疾人电动车,带着两个孩子陪着荷花一起到菜市场逛逛。 最近,他又迷上一件事,这件事是陪荷花逛菜市场时发现的。在菜市场入口,有一家老字号的手工制鞋作坊,叫罗记鞋行,经营者是一对年迈的老夫妻。他竟然上门去做了一名学徒工。每□□九晚五,中午也不回家,跟上班一样。 荷花还没走进店里,传贵就拄着拐杖从店铺里边喊边往外走: “小宝、秀儿……”见到荷花过来,忙说: “你把两个小家伙带回去,一眨眼的功夫就跑的没影。这地方人杂的很,万一给人拐跑,哭的地方都没有。” 荷花嘻嘻笑道: “罗叔和婶呢?” “在菜场。” “中午我给你煲一碗汤送来,我买了四斤羊排。” “跑来跑去多麻烦,晚上回去再喝,今天华儿会不会回来吃饭?” “他说没准儿,这些天他很忙,跟他嫂子正在筹备开第二家超市,回头我打电话问问。” “再忙饭也要吃啊!”传贵很有些不满: “今天是周末,叫他晚上一定要回来,回头你也给凤儿打个电话。” “那我得去多买点菜。”荷花娇笑道: “刚才在菜市场认识一个小妹妹,人挺好,回头把他们两口子也叫上。” 传贵冲桑颖点点头,笑着说: “叫吧,叫吧,人多热闹。” 荷花笑眯眯地走到桑颖面前,提起菜篮子说: “晚上叫上你那口子带孩子到我们家来吃饭,我住在3栋2单元901室。过来尝尝我们家乡的风味,你也露一手你们苏州的特色让我们尝尝。” 桑颖眨着水灵灵的眼睛说: “好,我得再去准备一点食材。” “到我家吃饭,还要你准备什么食材,你告诉我要什么我去买,咱们互相学习。要是大家都觉得好吃,回头咱姐妹俩就去开一个家常饭馆。” 开饭馆是荷花无心之说,但桑颖却记在心上,虽然林海时不时一万、两万的给她钱,让目前的生活衣食无忧。可看他每天疲惫的样子,知道他在外面赚这些钱不容易。她并不知道,林海已经把林龙豹留下的钱,包括给自己的五十万全存在她的名下。他之所以这样做,是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步林龙豹的后尘,留下这笔钱可以让桑颖和毛毛有个更好的生活。 桑颖心想:如果真能开一个饭馆来养活一家人,林海就用不着再去那个公司,也用不着再提心吊胆过日子。她怀着美好的梦想,推着毛毛回到扬子巷的家,老远就看见家门口红色的法拉利跑车。她抱起儿子亲一口,轻清柔美地说: “毛毛,爸爸回来了,咱们快点回家。” 走进家门,发现从不吸烟的林海,竟然拿着一根烟在院子里吞云吐雾,她担心地问: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是不是有烦心事?” 林海把烟掐灭扔在地上,又用脚碾碎,挥手拍散烟雾,笑呵呵地从桑颖手中接过毛毛说: “没事,刚才陪叔和婶去见林强,有点伤心郁闷。” “刚才我在菜市场认识一位姐姐,她人很好,邀请我们晚上去她家做客。” “才认识就邀请我们啊,”林海轻笑道: “对陌生人不能太相信,能推就推吧。” “我已经答应,还准备去她家弄点苏州小吃。” “既然答应那就去呗。”林海呵呵笑道: “第一次上人家门,不能空着手去,我带毛毛去买点礼物。” 他抱着孩子走出院门,在没人的地方,亲了口毛毛的小脸蛋,叹息道: “毛毛,有人威胁爸爸,你说爸爸该怎么做?” ※※※※※※※※※※※※※※※※※※※※ 姊妹行 明·?林章 与姊别时啼,头比姊肩低。几年不见姊,眉与姊夫齐。春兰秋菊各芳泽,花蚤花迟总堪惜。生憎一对似花人,恼杀十年花下客。花时能几何,客恨不胜多。翻作相思树,缠丝复绕萝。鸳鸯宿海底,好梦落风波。空有青衫泪,双弹向翠蛾。寂寂杨花坞,迢迢桃叶渡。长江南北头,总是相思路。新人本非新,故人应是故。只道相怜亲上亲,那识相思苦中苦。忆故如望月,望圆复愁缺。怜新若转弦,一转一缠绵。缠绵复绻缱,见妹如姊面。年年春风时,那作双飞燕。姊应山上采蘼芜,妹莫尊前唱鹧鸪。昨日书来无别话,为侬珍重大姨夫。 人心僅一寸(一) 做为家中顶梁柱的邵国华,随着业务量增加,在外面应酬越来越多,而在家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当然也有一部分时间是花在和黄琳凤秘密约会上。那种由感情出轨而产生的负罪感,随着时间流逝而越来越小。他对自己在两个女人之间的周旋,是安之若然,并且乐此不彼。 当荷花打来电话时,他正和双宝公司以及超市管理人员,在宝华超市大会议室商量开第二家分店的事。匆匆回应后,他收起手机说: “我还有一点小建议,觉得开张那天只是搞个剪彩仪式和酬宾活动,有点落于俗套。我们能不能办一个别出心裁的宣传活动,来引起广大市民的关注和参入?参入人越多,分店的知名度越能迅速打开。” 刘明霞道: “这个我赞成,做生意最注重的就是营销策略,可以请一些名人名星来助阵,在商场门口开一场小型的演唱会。” 桂枝笑道: “那要花不少的钱,请一个三流的明星也要几万到十几万。一场演唱会下来,没有四、五十万扛不住,而且三流明星带来的人气有多大还是未知数。” 刘明霞马上点着头说: “嫂子话有道理,要不搞个抽奖活动?比如买一百块钱的东西,就可以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超市的营销经理笑道: “这个活动我们营销部已经在策划,开业当天,顾客可以凭小票进行抽奖和兑奖。” 凤儿转着笔说: “我们办一次新颖的宣传活动要达到三个目的,一是要引起全市的轰动,产生良好的社会效应。二是要让市民成为参入者,而不是单纯做看客。三是调动我们员工的积极性,树立主人翁意识。当然,我们也要考虑成本的投入。大家集思广益,看怎么样能以最小的投资来获得最大的轰动效应。” 邹丽道: “我有一个想法,搞一次舞蹈比赛,先在全市范围内进行选拨,开业那天就在超市一楼大厅里进行汇演。” “这个办法好,”桂枝赞同道: “可以分成老年人和年轻人以及幼儿三个组,这样可以涵盖各个年龄段人员参入。并设立一、二、三等奖,各个奖项奖金一万,一等奖一名,二等奖五名,三等奖十名。这样参入的人有积极性,公司的投入也不大。” 刘明霞点着头说: “是不错,而且我们可以把评分权交给超市顾客,这样也能带动顾客的能动性。” 营销经理想到的是超市的营业额,马上接话说: “我们可以让顾客每购买一百块钱商品,获得一次投票机会。如果他投票的选手获得名次,那么投票人也可以得到相应的小礼品,这样参赛选手以及他们的亲朋好友,都会参与到其中来。” 邵国华呵呵笑道: “具体怎么操作,你们宝华公司看着办。我担心参入的人少,说不定会冷场。如果是唱个歌呢,大家都能上台吼两嗓子。跳舞嘛,嘿嘿嘿……只怕敢参加的人不多。” “年纪轻轻的就与世隔绝了。”桂枝毫不客气地说着自己小叔子: “你到广场和公园去看看,哪天晚上不是人山人海,唱歌跳舞的什么人都有。要是怕冷场也简单,华强、双宝和我们宝华三个公司的主要领导干部,都必须参加。不参加就赞助活动经费,每人出五万。” 邵国华嘿嘿傻笑: “我倒是不怕哟,备不准我还拿个第一名。” 凤儿咯咯笑道: “我也不怕,小时候我跳芭蕾舞还得过市里大奖。” 桂枝乐道: “宝华超市是双宝和华强共同出资成立的,要不你们两大股东编排一个双人舞,正好体现两大公司亲密无间的合作精神。” 她的话立即得到除明霞以外的所有人响应,纷纷起哄、鼓噪。凤儿心里巴不得如此,这样她就有理由正大光明地跟国华在一起。 散会后,邵国华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对凤儿说: “晚上我不能陪你吃饭,荷花叫我一定要回家,说是请朋友来家里做客。我就想不明白,她只有你一个朋友,还会有谁?” 黄琳凤刚想回话,电话突地响起,她拿手指在唇边轻嘘,小声说: “是你老婆。” 做为一名成熟的女性,黄琳凤对邵国华痴情、爱恋的程度,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消退,反而有愈烧愈烈的趋势,就像初涉爱情的少女。正如明霞所说的那样,人的欲望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渴望爱情的她在得到爱情时,便嫉妒起荷花和国华的长相厮守。而自己却只能躲在角落里与心上人偷偷摸摸的约会,虽然有偷情的刺激,但难掩占有的欲望。与那个家庭接触的机会越多,就越想介入到他们中间去。她并不想拆散别人家庭,只是想在那中间谋求一个主人的地位,而不是作为客人被款待。接完电话后她笑道: “你老婆叫我上你家吃饭。” “我就说嘛,她来龙江市又没多久,怎么会有其他客人。请你吃饭跟我明说嘛,还转个弯非说有客人要来。”国华呵呵笑道: “最近税务和工商三天两头来检查,刚刚况叔说税务局的刘局长在公司,我先去应酬,回头来接你一起下班。” 黄琳凤担心地问: “一直没有人找你谈硬盘的事?” “没有,我估计是他们想揪我的小辫子,然后再来找我。”国华笑道: “我们华强一身清白,坦坦荡荡,没有辫子给他们抓。” “你也要小心,做企业哪有那么干净。”凤儿提醒道: “如果别人存心来对付你,即使是芝麻一点的小事,也会被无限放大。” 国华点点头: “我会注意的。” 他叫上邹丽,两人驱车回到总公司。一进公司会客室,况部长就站起身说: “刘局长是特意来我们这调研,最近市里出台一系列针对中小型企业的扶持政策。” 邵国华连忙握着刘局长的手,满脸笑容的说: “谢谢!谢谢!刘局长在百忙之中还记得我们,真是万分感谢。” 况部长是愈老愈精,见刘局说话言不达意,忙悄悄对跟进来的邹丽使了一个眼色,笑道: “两位慢慢聊,回头就在这吃个便饭。” 国华暗暗叫苦,担心又要对荷花食言。幸亏刘局长说: “不用,不用,晚上还有些事要办,我和邵总说会儿话就走。” 况部长假客气一阵,带上会客室门。邹丽也是精怪类人物,故意问道: “市里出台什么扶持政策?” “哪有什么新政策,是两年前就出台的,主要是针对中小型高科技企业,给予一定的税费优惠。你说,像我们这样企业属不属于高科技企业?” “就看如何对高科技进行鉴定。”她咯咯娇笑: “做卫星导弹是高科技,但做房子也有高科技。别人十天做一套房子,但用了我们的混凝土后,五天就能做一套,这也属于高科技啊。” 况部长摇摇头说: “天上不会有掉馅饼的好事,前几天还查我们的帐,恨不得用放大镜来看。今天局长亲自跑来说我们可以申请优惠,不觉得有点不正常吗?” 邹丽心里面当然清楚不正常,但她也不点破,娇笑道: “如果真的可以优惠,对公司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记得税率是百分之三十八吧,如果优惠会是多少?” “大概在百分之十五到百分之二十之间,具体的要对应优惠政策来计算。” 两人正在闲聊,忽听楼下有人喊: “丽丽,瞧我买了什么?” 况部长伸头望了眼楼下的黑山,呵呵笑道: “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国庆节能喝上你们喜酒不?” 邹丽微红着脸说: “等他爸妈回来再订日子。” 李黑山提着一网兜石鸡兴冲冲地走上楼,炫耀道: “正宗野生的,是我从……” 他的话还没说完,邹丽一阵子恶心,捂着嘴干呕,皱着眉头说: “怎么这么难闻,快拿开,拿开。” 黑山拿着网兜直看,疑惑地道: “没什么味啊,你怎么变的越来越敏感,早上吃个油条也犯恶心,不会是哪不舒服吧?” 财务室的黄大姐正好从他们身边经过,特意停下脚步盯着邹丽左看看右看看,满脸堆笑道: “邹总,你恐怕是怀孕,快去医院看看吧。” 黑山闻言喜不自禁,将一网兜的石鸡塞到况部长手中说: “况叔,这个给你们加餐,我替我老婆请个假。” 说完牵着丽丽小心翼翼地往楼下走,边走边说: “怀孕不能穿高跟鞋,你把鞋脱掉,我背你下去。” 邹丽娇嗔道: “没那么金贵,又不是怀个瓷娃娃。” “还是要小心点好。”走到楼梯口,黑山又说: “下楼梯更危险,不行,不行,还是我抱你下去的好。” 邹丽飞起一脚去踢他的屁股,苦着脸骂道: “不要你假惺惺,你个死鬼。” 李黑山嘿嘿直笑,强行抱起她…… ※※※※※※※※※※※※※※※※※※※※ 人心吟 宋代:柴元彪 长江万顷深,风静波自止。 人心僅一寸,日夜风波起。 桑田倏沧海,汩没势未已。 安得今人心,常如古井水。 人心僅一寸(二) 邵国华急盼着回家,但不敢怠慢税务局的局长大人,可这位刘局偏偏又是位温吞吞的缓性子,喝着桂花茶,轻悠悠地说着场面上的话。直到临近下班,才慢条斯理地说出几句含义颇深的言语。国华见他起身,忙假惺惺的热情挽留,心里却巴不得他早点走。等刘局的车一开出搅拌站,他眉飞色舞,跟出笼的鸟儿一般飞窜下楼,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提前下班。 在双宝公司停车场入口处,李奶奶正在对黑山和邹丽说教: “我看国庆节结婚最好,有一个多月时间准备足够。要是捱到元旦去,肚子一凸出来,穿婚纱就不好看。” 黑山频频点头,笑眯眯地说: “奶奶的话有道理,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明天我们俩就先去把结婚证打好。” 邹丽没做声,三爷冷声冷气地问黑山: “这事跟爸妈说没?结婚不单纯是两个人的事,也是两个家庭的事。双方家长要见见面,别以后走到大街上,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邵国华把车停到偏僻处,走到近前跟三爷和李奶奶问声好,接着对黑山笑道: “恭喜你,心情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小甜蜜?” 黑山嘿嘿直乐,歪着嘴说: “同喜,同喜。” 邹丽瞅着黑山娇嗔: “傻样,人家早就做爸爸啦,还同喜个屁呀!”她见三爷一脸黑线,忙闭上嘴。 李奶奶对孙媳妇怪道: “注意点,注意点。马上要做妈的人,还口无遮挡。说话要文明,给孩子带个好头。” 邹丽一把挽住奶奶的胳膊说: “奶奶,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去领结婚证吧。” 李奶奶诧异道: “你俩领证我去凑什么热闹?” 黑山嘿嘿笑道: “她是想你和三公公别老这样拖着,我姐肯定也跟你说了不少回吧?” 李奶奶瞅了一眼三爷说: “等你爸妈回来再说吧。 三爷闷声闷气的说: “你们把自己的事管好,我和你奶奶都是土埋到脖子上的人,有证没证也就那么回事。” “结婚证还真的要赶快办,办好后要到计生委去办准生证,否则孩子上户口要罚款,日子对不上都会罚。我吃过这个亏,给秀儿上户口的时候,派出所要准生证。到计生委去补办,结果罚我两千,说我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国华以过来人的姿态传授着经验,接着又嬉皮笑脸的跟三爷和李奶奶说: “明天我放丽丽一天假,让他们小俩口带你们一起把结婚证和准生证都办好,免得到时被罚款划不来。” 李奶奶红着脸骂国华: “小兔崽子,也不看看奶奶有多大年纪,要准生证有个屁用啊!” 邵国华边往大厦里走,边嬉弄道: “办好放在口袋里也不碍事,说不定哪天就用上。现在五、六十岁生孩子很正常,你和三公公又年轻的很,备不准还能给黑山添个小叔。” 三爷脸色稍开,望着国华的背影挤出一丝笑颜: “我还以为这小子老实稳重,也是个嘴上没长毛的。” 李奶奶神情稍变,暗中掐着指头,眉头越皱越紧,也不理会三爷的话,拉着邹丽走到一边,偷偷说着悄悄话。 邵国华哼着小曲走到办公室门口,乐呵呵地对坐在老板椅上的凤儿说: “亲爱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丽丽怀孕了,准备在国庆节结婚。” 他却没想到刘明霞也坐在沙发上,幸亏她被邹丽要结婚的话所吸引,不然,冲着那句“亲爱的”免不了要被戏弄取笑一番。 “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刘明霞不满地说: “亏得还玩的这么好,告诉你都不告诉我,还当不当我是姐妹?” “我也是刚才在楼下无意中听到的,你反应这么大,是不是有点嫉慕恨哪?那就赶紧找一个呗。” 国华这句话触发凤儿的神经,她望着明霞说: “你最近常跟丁小平在一起吧?最好少跟他搭缠。不是因为他是我前夫,我才说他的坏话。那个人不是男人,你和他当姐妹走动可以,千万不要投入感情,他只需要一个花瓶来装点门面。” 刘明霞惊道: “你说他是同性恋?” 凤儿点点头说: “你别大喇叭的到处声张,这毕竟是他个人的隐私。” “难怪,难怪,”明霞自言自语: “难怪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现在终于明白,他有些娘娘腔。” 凤儿望着国华,娇滴滴地说: “你站着干吗,快过来坐嘛,刘局长找你做什么?” 那语气那声调让明霞顿起一身鸡皮疙瘩,站起身说: “我中午饭吃的太多,有点放恶心,不打扰你们偷偷摸摸约会。” “是刘志豪叫他来的,虽然没有明说,但绝对是冲着硬盘。” 刘明霞一听邵国华的话,又重新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问: “这老头忍劲真足,都说了些什么?” “刘局长说经过调查,我们华强符合市政府关于扶持高技术含量中、小企业的优惠政策。并且刘书记在帮扶企业会上还点了华强的名,说正是因为我们的不懈努力,让工程质量和工程进度有了质的飞跃。呵呵……我都没想到我们华强还能获得如此高的赞誉。” “翘尾巴了不是,人家随口夸你们两句,你就不晓得东南西北。”刘明霞放下腿说: “不就是水泥、沙子和石头嘛,有什么高技术含量!” “你真是外行,”邵国华不服气地解释: “别小看搅拌站,里面学问大着呢。我们的工程技术人员,起码做了上千次试验,才得出了今天的配方。” 凤儿娇笑道: “刘局长是刘志豪的亲兄弟,他就没说别的?” “说了,让我在方便的时候去见见刘书记,他也想从企业管理人员那了解企业目前的生存状况。” “这才是问题的实质,”刘明霞说: “刘老头先示好后摊牌,该怎么做你要有个谱。” 黄琳凤沉思一会儿后对刘明霞说: “这件事我们也不能置身事外,晚上你约刘志豪出来坐坐,把我、国华和丁小平之间的关系适当透露点给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要强调国华对硬盘不感兴趣,只是为了报复林强的欺行霸市。”接着又对邵国华说: “待会回去的时候先到我家,我把硬盘给你,你拿去还给他。” 刘明霞从茶几上拿起手机道: “我来约,看看他有没有时间。” 凤儿对邵国华娇笑道: “我们也该走啦,省的你老婆在家等着着急。” 她快速收拾好东西,拿起包亲亲热热地挽着国华的胳膊走出办公室的门,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叮嘱刘明霞一句: “你出去的时候把门锁好。” 刘明霞心中五味杂陈,拿着手机迟迟没有拨出电话号码。三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一个找到如意郎君,还怀上孩子,就等着幸福地做妈妈。一个找到灵魂伴侣,感情有依托的地方,看这架式,迟早有一天也会当上妈妈。就剩下自己还在孤燕单飞,好不容易对丁小平产生那么点好感,可这家伙还是个不近女色的同性恋,这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她摇着头叹着气,望了一眼凤儿办公桌上邵国华、黑山、三帅、凤儿、邹丽和自己的合影,那是在林氏集团覆灭后照的。她的思绪也不由自主地飞到那惊险刺激的夜晚,宽厚的肩膀,让人迷醉的气息,还有那个,那个…… 明霞脸色绯红,心里琢磨这个家伙是对自己有意思呢,还是本能的生理反应?但不管是哪种,说明自己在他眼里很有魅力。假如自己在学校里不是那么害羞,假如自己在他没结婚之前就表白,他会不会和自己成为一对?可成了一对又怎么样,这个花心大萝卜还不是会出轨。幸亏没跟他成为一对,否则还不得天天要打一场卫夫战争。揣着阿q的精神胜利法,在庆幸中,她拨通刘志豪电话。 本想把老头约出来,但贵人事多,只好在电话里娇滴滴地说: “我也没多大的事,听说您特别关照华强公司的邵国华,就想请您吃顿饭表示感谢。” “你和邵国华什么关系?” “哦,这关系可就大了。”刘明霞嗲声嗲气的说: “他既是我同学,也是我姐夫。读高中的时候我们前后排挨着坐,关系铁的很。现在更不一般,他是我们凤儿姐的未婚夫。前段时间,龙豹公司一个家伙惹恼了我姐夫,他是位老实人,平常很好说话,但老实人发起火来更可怕。所以就找铁路丁局长诉苦,丁局长是新来的,你可能不太熟悉,他是凤儿姐的前夫。幸亏有他秉公执法,才让我姐夫免受欺凌。话扯远了,您看什么时候有空?我来做东,请您和我两个姐夫一起吃个便饭,表表我们的感谢之情。” 刘志豪哈哈笑道: “心领了,以后合作的机会多的是,还要请你和你姐夫多多关照。” “您这话说的,我们还指望您多栽培和提携我们这些不成材的晚辈呢。您看看什么时候有空,我让我姐夫去拜访您。” “这几天我要到省里开会,下个礼拜吧,下个礼拜我给你打电话。” “好,我等您电话。” 刘明霞挂断电话,起身走出凤儿办公室,站在走廊上,望着一溜紧闭的办公室门,一时怅然若失,不知自己要往哪去好…… 利动贪人(一) 邵国华对黄琳凤家已经熟悉的如同在自己家一样,但在感觉上又别有另一种风情,仿佛就在老婆身边搂着另一位女人,那份刺激无以言表。于是乎,这地方便成了他偷香窃玉的圣地。 望远镜里出现小宝和秀儿,两个人拿着玩具逗着婴儿车里的林毛毛。一位年轻的男人走过来,从车轿里抱出小孩,接着荷花端着果品盒笑眯眯地出现,神采飞扬地同年轻人说着话。 虽然小宝和秀儿也在阳台之上,但国华心中仍酸的很。这个年轻人有些面熟,长像颇为俊美,带有一身书倦气。最可气的是这荷花,笑就笑呗,何必要把小嘴张的那么大,难道就不能矜持点,学学淑女那种笑不露齿的风范? 黄琳凤从卧室拿出硬盘,见邵国华全神贯注地偷窥他自己的家,忍不住好奇地问: “你看什么呢?” “家里还真有客人,是位年轻小伙子,有点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荷花适合在城里生活,交际越来越广泛。” 国华通过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盯着荷花的脸,含着笑意说: “她是颗小草,虽然看上去很弱小,但很坚强,韧性也大。只要有点土壤,哪怕没有土壤,就是在石头缝里也能不屈不挠的顽强生存。” “你对你老婆真是一点也不吝啬誉美之词,那我呢,我是什么?” “你呀,你就像是花须柳眼各无赖,紫蝶黄蜂俱有情的杨柳。婀娜多姿,却又欲说还休,时不时秋水横波撩人心弦。” “合着你老婆是坚韧的小草,我却是柔弱的柳条,一到冬天就光秃秃的没个人样。”凤儿坐在国华膝上,故意逗他道: “我为什么就不能是小草?” 邵国华恋恋不舍地把眼睛从望远镜上挪开,拥着轻盈的娇躯说: “我发现你醋劲越来越大,柳树不好吗?柳条柔软纤细,故有柳腰莲脸本忘情之说。柳叶细细长长,所以大家才会说柳眉桃脸上胜春。再说柳树可不柔弱,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都有她的身影,否则怎么会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说法。” “哪你是喜欢小草呢,还是喜欢杨柳?” “你这不是给我考试嘛,你说‘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和‘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哪一种意境更美,哪一种更缠绵?” 邵国华如蜻蜓点水般在鲜艳的红唇上掠过,滑向粉嫩的耳垂,但那份珍珠般的精巧并没有吸引他的注意,他的眼睛透过窗台定格在自家阳台上。那熟悉而又模糊的身影,让欲望之门渐渐敞开,双手不听使唤地进入到女人遮掩的领地。 “鬓垂香颈云遮藕,粉着兰胸雪压梅”带来的不是感观上的享受,而是一种心理上满足,仿佛左手握着凤儿,右手拥着荷花,那山洞中的幻觉再一次涌现。 凤儿筋软骨稣,双瞳剪水,鼻息啾啾地娇嗔: “花心大萝卜,说起情话一筐筐,可就是没法对自己感情负责,你还是把这些话说给你老婆听吧。” 靡靡之音,带着销魂的法力,有着说不尽的诱惑,却如梵音醍醐灌顶,惊醒跌入情#欲深渊的男人。他不露痕迹地停止爱抚,笑呵呵地说: “走吧,别让客人久等。” 凤儿直后悔说出那句没经过大脑的话,恨不得抽上自己两嘴巴。暗叹着气,提起塑料袋子,装出一幅笑脸,满心无奈地跟着国华出门。 林海一看见黄琳凤带着硬盘进来,心里顿时一紧,立刻明白堂叔是栽在谁手里。在这一瞬间,他心里动起无数个念头,也迅速做出大胆的决定。 邵国华藏好硬盘,出来笑问: “小林兄弟,我看你很面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林海含笑道: “我们是见过面,在华强的办公楼里见过。” 邵国华猛然想起来,正是眼前这个人带着一帮马仔闯进华强。他第一反应就是,难道这家伙是在刻意接近荷花,利用自己的家人来威胁自己? 心中顿时怒火高涨,带笑的脸藏着浓浓杀机,语气却出其的客气: “哦……真是没想到,你妻子和我们家荷花也会成为好姐妹,缘分不浅啊!” 看到林海平淡的脸,他又觉得想法错误。哪有把自己的孩子和老婆带来威胁别人的,也许这真可能是一种机缘巧合。果然,林海开口笑道: “我也没想到你是荷花姐丈夫,我妻子是苏州人,在龙江市除隔壁左右的邻居,没有一个朋友。今天跟荷花姐在菜市场一见投缘,成为好姐妹,这可能是天意吧。所以我也想请你们帮个忙,当然这个忙也不会让你们白帮。” 传贵对林海的印象不错,觉得他知书达理,于是插一句话说: “既然是朋友,能帮肯定会帮。” 林海对萧传贵感激地笑了笑说: “有人拿我和我老婆来威胁我,想一口吞掉龙豹公司。这要说起来得从我和桑颖认识那天说起,几年前我在苏州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她在事务所门前萎萎缩缩,想进又不敢进。我主动上前去问,才知道她是位孤儿。六岁的时候,父母因车祸离世,谪亲的大伯却不愿意抚养,把她送进孤儿院。那一年桑颖正念高二,学校在暑期搞了一个国际生交流活动,需要几千块钱的费用。孤儿院院长告诉她,当初她父母去世的时候,肇事司机赔了十几万在她大伯那。可她大伯东扯西拉,又说这钱要给爷爷奶奶养老送终,又说当初她父母安葬费花去不少,还说剩下的钱给了孤儿院,总之,就是一分钱也不肯拿出来。我请事务所的前辈们帮忙,用法律手段帮她讨回公道。” 传贵摇头叹气: “这样的大伯也是少见,在自家侄女头上都动歪心思。” 凤儿娇笑: “一样的米百样的人,在金钱面前最能看出人的本性。后来呢,钱要回来没有?” 林海叹道: “官司断断续续有一年多,而我实习期已满,没等到宣判就要返回学校。但在这几个月的接触中,没想到桑颖会对我动真情。那时候又没有手机能联系,她也只知道我是龙江市的人。高中毕业没多久,有人骗她说:‘去龙江市打工,一个月有上万块钱收入’。她一听是在龙江市,以为可以找到我,便稀里糊涂的跟人跑来,结果被人控制。哭闹的时候,让我堂叔,也就是林龙豹看见,然后给她在扬子巷买下一幢私房。我是一个月前,从你们华强出来后,按照堂叔给的地址,捎给她一些今后的生活费才认出她。” 传贵连连摇头叹气,林海却坚毅地说: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是豁出去了,不管什么后果都会承担,但绝不会跟我老婆分开。马长江利用这个来威胁我,如果不听他的话,就要我声败名裂。哼!做他的白日梦去吧。即使和桑颖带着孩子到深山老林里去过原始人生活,也绝不会让他阴谋得逞。” 邵国华一下子联想到自己、荷花和传贵之间的关糸,恻隐之心顿起,沉默一阵子后问: “你要我怎么帮你?” 林海苦笑道: “我挂名是龙豹公司的总经理,实际上能管的就只有龙豹大厦。像房地产、餐饮,卡拉0k,以及基建项目等各个分公司经理根本就不会听我的话,他们只听命马长江。现在龙豹公司的实权是掌握在他手上,我只是一个空心壳子,而一旦出事,需要来承担责任的却是我。” 黄琳凤问: “马长江有多少股份?” “他没有股份,只是跟我堂叔有口头协议。但在挖沙船和码头有百分之六十股权,这个以录音的形式得以确认。而这部分产业我在跟沙业联合会的李黑山在谈,我想要么以入股的方式,要么以交易的方式结束掉这项业务,估计马长江也不敢站出来公开反对。” 邵国华点着头说: “你这个决定是对的,免得以后招惹是非,正正经经的做点生意也不是赚不到钱。” 凤儿暗自瞪了一眼国华,脆声问: “你是想要你拿回经营权,还是想扳倒马长江?” “两者都想。”林海说: “拿回经营权只是斩断他的羽翼,要想摆脱他的控制,就必须消除他在公司的影响。” 邵国华笑道: “具体要我做些什么?” 凤儿不满地瞅着国华,娇笑地说: “马长江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做这种事风险很大。重赏之下才有勇夫,龙豹公司又准备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让我们去冒这样的风险?” 她的一句“我们”是在提醒邵国华,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做的事。 萧传贵拄着拐杖站起来,笑眯眯地说: “你们说的这些我听不懂,我还是到厨房去搭把手。不过能帮就帮,但也不能把自己陷进去。” 出于他本意是希望国华帮忙,因为林海和桑颖的境况也触发他的感慨。但从他们谈话中,知道事情不是他想像中那么简单,所以早早躲开来,以免自己插嘴影响到国华的正常判断。 ※※※※※※※※※※※※※※※※※※※※ 义动君子,利动贪人。——南朝宋史学家范晔?《后汉书·班固列传》 利动贪人(二) 林海已经铁了心要跟马长江斗下去,这不单关系到他一个人的荣辱,也关糸到整个林氏家族的利益。虽然股东只是林氏家族几个人,但在公司里讨碗饭吃的林家人却很多,特别是在县城。所以保住公司,是他目前最主要的使命。他稍做迟疑,便对邵国华和黄琳凤说: “我个人的意思是转让给你们百分之十的股权,不需要你们注入任何资金,但你们必须承担与股权相应的债务。当然,我这个意思还要跟股东们商量,你们先说说自己的看法。” 黄琳凤娇笑道: “据我所知,龙豹公司的固定资产是一亿两千万,总资产是一亿七千多万,银行贷款是一亿五千万,林龙豹的儿子林雄和你夫人桑颖各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林龙豹的女儿林慧是百分之二十,你和林强各占百分之十。按帐面上计算,还了银行货款后似乎还有两千多万盈余,百分之十的股权看上去有两百多万的盈利。可那一亿两千万的固定资产真的能卖到一亿两千万吗?五千多万的流动资金真的有五千万吗?马长江也不是傻子,他既然控制了大部分经营权,不可能不玩点小名堂,搞点小动作,我可以断定他已经在进行资产转移。可能你还瞒在鼓里,但我已经得到这方面的确切消息。而且公司在经营困难的情况下,不可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注入新的资金。目前这种情况,龙豹公司在银行贷款的可能性很小,这笔钱其他的股东拿的出来吗?说句难听点的话,你开的这个条件,不但不能让我们得不到一分钱好处,反而会把我们拖入到泥潭中,这可不是诚心要我们帮忙的态度啊。” 林海大为震惊,自己公司的核心机密竟然会流露到双宝公司董事长那,可见公司的内鬼有多厉害,管理漏洞有多大。同时也证明双宝公司的眼睛也盯在这块肥肉上。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智成熟,胸中纵有万丈波涛,表面上仍是十分镇定地淡笑道: “黄董事长消息真灵通,不错,龙豹公司确实在破产边缘。造成这种现象最直接原因是经营权不统一,管理层人心不齐。但这只是一种短暂现象,只要拿回经营权,就能迅速扭转局面。黄总,你也可以谈谈你们想要的条件,看看我们能不能达成一致。” 凤儿娇笑道: “我们条件很简单,百分之三十的股权,债务共同承担。有句古话叫共患难同富贵。我们可以共同承担未知的风险,但不能共患难易同富贵难,回报和付出应该对等。” 林海摇着头说: “这个份额太大,我名下只有百分之十,如果股东们不同意,我可以将我的股权无偿转让。如果公司真的资不抵债,你们也不会吃亏,前期的注册资金五千万,已经到位,无需再掏一分钱来还债,这股权可以说是赠送的,唯一承担的风险是后期注入的资金,但这可以用抵押借贷的方式。划走百分之三十,你们将是公司的最大股东,那我还不如把公司卖掉。” 黄琳凤咯咯娇笑: “你是担心经营权易手吧,百分之三十的股权根本无法撼动林家在公司的地位,你们还有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占绝对支配地位。” “世事难料,我做为公司的总经理,不能让公司因为我的决定而陷入险境。” “你们还没谈拢吗?”荷花端着一盘菜放在餐桌上,她在厨房里就听传贵说了些大概,见凤儿和林海两人唇枪舌剑,相持不下,忙笑眯眯地说: “我在菜市场买菜,跟人砍价砍不下来的时候,大家都会互相让一步,以一个折中价成交。” 凤儿娇笑道: “好,我就听荷花妹子的话让一步。百分之二十,如果同意,明天我们就以股东的身份入驻龙豹。” 林海心中暗自盘算,如果按比例分摊的话,桑颖和自己将持有百分之三十二的股份,要想把经营权控制在自己手上,还必须增持百分之十九,也许用林龙豹留给桑颖的美金,可以从林雄、林慧和林强弟弟那购回百分之二十的股权。自己必须要在公司动乱之际先下手,在林家其他人知道林毛毛之前确保桑颖的地位。他呵呵笑道: “好,就依荷花姐的意思,双宝百分之十,华强百分之十,债务大家共同承担。” 邵国华嘿嘿笑道: “既然拿到你的股份,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林海道: “要做的事很多,第一步就是剪除马长江的羽翼,需要大量的管理人员和财务人员,以突袭的方式控制住分公司。我现在是光杆司令,总公司就只有几名财务人员,人家根本就不□□我们,而且我也没有钱请人。” 凤儿笑道: “这事好办,你就专心负责公司章程。马长江的事让明霞和国华来办,用不了几天就可以解决,以后怎么管理,那就靠你自己。” 邵国华道: “做任何事都要师出有名,回头稀里糊涂的跑过去,人家还当是打劫。” 林海点着头说: “是啊,不能落马长江口实,吃完饭后我就去找堂哥堂姐,先把股权重新分配的事形成文字,然而设置一个资产评估小组,由所有股东授权给评估小组对公司资产进行评估,再以公司文件的方式下达到各个分公司。” 凤儿对林海笑道: “你可以任命刘明霞为公司副总经理兼评估小组组长,任命邵国华为公司财务总监兼评估小组副组长,这样他们就师出有名。” 荷花又端上一盘菜出来说: “谈完没有?谈完就过来吃饭。” 众人纷纷起身来到餐桌边,黄琳凤闻着香气夸道: “真香!荷花,你的厨艺越来越好,都赶上星级饭店的大厨,以后我就在你们家搭伙好不好?” 荷花乐道: “好啊,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不过今天可不全是我的功劳,桑颖妹子的苏州菜也是顶呱呱的。” 桑颖端着一大碗汤出来,吴浓软语地说: “荷花姐说和我合伙开餐馆,你们尝尝看,够不够开餐馆的资格。” 林海对老婆夸奖道: “荷花姐的菜我没尝过,不敢乱说。但你做的菜绝对是山珍海错弃藩篱,烹犊羊羔如折葵。” 国华也不甘人后,对荷花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我们家荷花做的菜不单是让人食指大动、唇齿留香,还会在回味无穷时体会到一种意境,仿佛每盘菜都能说出话来,真的是八珍玉食邀郎餐,千言万语对生意。” 萧传贵拄着拐杖从厨房里出来,笑呵呵的对国华说: “你唧唧呱呱的说什么呢?我一句也没听懂,快到厨房去把菜端出来。”接着又招呼凤儿和林海夫妇: “都别站着,快坐下,快坐下。” 凤儿见国华夸奖荷花,心里满不是滋味,可人家是丈夫夸奖妻子,天经地义的事,她一个外人哪能去评价,可心里的那个哏就是过不了。就在大家其乐融融品尝美味佳肴时,她看似漫不经心地对国华说: “桂枝嫂子让我们俩跳舞的事,你考虑过没有?可别到时候跳不出来丢人现眼啊。” 荷花忙问: “跳什么舞?” 邵国华嘿嘿笑道: “宝华超市要开第二家分店,嫂子他们要在全市搞一个舞蹈比赛,又怕没人参加冷场,规定公司管理人员都必须参加,不参加就罚款五万。” “罚这么多啊,”荷花心疼钱,点着头说: “哪你们是得参加。” “桂枝嫂子要我们俩代表双宝和华强合编一套舞蹈,说是能体现两个公司的精诚合作。”凤儿微笑道: “跳舞我倒是不怕,就怕国华跟不上节奏,惹人笑话。咱们不跳则已,要跳就奔一等奖去,奖金有一万多块呀。” 荷花频频点头说: “吃完饭你们就赶紧商量好跳什么舞,争取把奖金拿到手。” 传贵暗自叹气,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想着自己要把这修鞋的手艺尽快学会才好。 吃过晚饭,林海心中有事,便带着妻儿先走。国华和凤儿则围在客厅的茶几上,拿着纸和笔写写画画,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舞蹈动作。萧传贵看着纸上画的乱七八糟小人就觉得眼睛放花,他也先行睡了。荷花把两个孩子赶去睡觉后,坐在沙发上边叠着衣服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编排,遗憾地说: “我要不是大肚子,我也去参加,一万块钱够家里好几个月开销。” 凤儿吃吃直笑: “小财迷,得了奖全归你,不过我要在这吃上一个月。” 荷花娇笑道: “你就是不给钱,在这吃饭也没人赶你。” 邵国华生怕凤儿在荷花面前说出让自己难堪的话,忙起身对她说: “时候不早,你也该早点回家休息,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要做。” 凤儿娇笑: “怕我影响你俩亲热是不?行,我走,不打扰你们啦。” 荷花对国华说: “外边天黑,你去送送凤儿姐。” 邵国华“嗯”了一声,随着黄琳凤一起出门。一进电梯,凤儿就扑在国华身上,垫起脚将自己的丁香软舌送进男人的嘴中。 门卫室一名保安闲着无事低头看着杂志,偶一抬头,看见电梯里一对男女正在热烈亲吻,立即兴奋地对门外另一名保安喊叫: “快来看,快来看!电梯里有人在搞鬼。” 可等那人进来时,邵国华和黄琳凤已经走出电梯。他问道: “看清楚是谁没?” “没有,是三栋二单元的电梯。” “三栋二单元,那是老罗家住的一栋,会是哪家的小媳妇小伙子?” 两名保安闲着无事瞎分析会是谁家的姑娘小伙,而邵国华和黄琳凤悄无声息地从他们眼皮底下走过…… 利动贪人(三) 邵国华送凤儿到家后回转来,两名保安还在那讨论会是谁家的姑娘小伙,并由讨论演变成争论谁家的媳妇更好看,谁家的姑娘更有韵味,真是口沬横飞,色藏心间。一名保安见他走进小区,招呼道: “邵兄弟真忙啊,这么晚才回家。” 国华客气地应承: “哎呀,为了糊张嘴,身不由己啊。” 另一名保安跟大喇叭在广播一样,笑眯眯地说: “刚才你们那栋电梯里有对小年青在亲嘴,你估计会是谁呢?” 邵国华心里一突,面上却呵呵直笑: “我们那栋楼关起门来谁也不认识谁,在电梯里碰上也只是点个头笑一笑,连住在哪一层都搞不清楚,你们比我更熟悉。不过,现在的年轻人思想开放,不像我们那会儿,谈个恋爱都不敢在大马路上牵手。” 年纪稍大一点的保安深有同感地说: “我们五、六十年代的人谈恋爱都不敢走一块,你们七十年代的比我们幸福开放。” 国华嘿嘿笑道: “现在是八十年代人玩的时候,瞧那街上勾肩搭背的,都是毛头小伙子。” 他笑着逃离保安室,心里暗自告诫自己,在小区里一定要注意言行,也要劝凤儿别再做出格的事。一进家门,荷花就拿出内衣小声说: “你快把衣服脱下来,哥这两天在鞋店里累的很,洗澡时别弄出太大的声响。” 国华点着头轻声说: “你劝劝他,家里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干嘛要累着自己!没事在小区里溜溜湾、逛逛街多好。” “你以为我没说啊,他自个儿喜欢,我能怎么办?不过有份事做也挺好,看他忙进忙出我也挺高兴。你要是看着他累,就在公司里找个轻松的活给他,起码可以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废人。” 邵国华摇着头: “他是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我拿回来的钱有一半是他的工资,另一半才是我的,如果再做其它的事不太合适。等公司走上正轨,烦心事不多时再让哥参入到公司的管理中去。” “他会管什么呀,没做三天脑袋就会大。别在这磨磨蹭蹭,快去洗吧。” 邵国华脱掉衣服走进洗澡间,脑袋里盘算:是要安排传贵哥做份事,但要让他履行董事长和总经理的职责,就算自己愿意让出部分权利,只怕自己哥哥也不会答应。也许可以让他去管管后勤,他心细,做这种事应该没问题。而后勤也确实要有人管起来,看那杂物间乱成什么样子。不过幸亏那么乱,自己和明霞才逃过一劫。 一想到刘明霞,他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那晚的情形,想起她泼辣的模样和温情的一面,脸上顿时露出回忆的傻笑,身体也起了一种自然的变化。 荷花在门外轻声问: “在里面干什么呢?怎么还没洗完?” 邵国华“啊”了一声,从遐想中惊醒过来,忙不迭地说: “马上就好。” 心里暗恨自己的龌龊,又暗恨那本绢书害人不浅,让自己竟然对诱惑丧失抵抗力。他把这一切的罪过,不管是感情上的出轨,还是身体上的反应都归罪于绢书上的功法,丝毫不会想到自己正在灯红酒绿中悄然发生变化,对权利的欲望,对利益的追逐,对生活方式的多样化,表现出越来越大的兴趣。 在这滚滚红尘中,邵国华原有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被熙熙攘攘的世俗生活改变。在学习和借鉴西方管理经验的同时,又不可避免的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一些旧的观念被湮灭,一些当下时髦的观念被树立。而他根据自身的需求,只是拿来而不去其糟粕,从而为自己的行为寻找理论上的支撑。 荷花扫了一眼国华裤衩,望着他吃吃直笑: “你又在想哪一个妹子?” 邵国华尴尬地笑道: “除了想你,还会有谁。” 他从床头柜里拿出硬盘,走到电脑前把机子打开。荷花坐在他身边问: “是什么东西?” “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龙豹公司就是因为它才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说不定哪天他们也会这样对付我,我得备一份自保。这里面有马长江的,我们拿了林海的股份,就得替他办事,而要扳倒马长江,还要靠硬盘里的东西。” 荷花神情紧张: “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咱们好好做生意不行吗,非要去招惹是非干嘛?” “我也不想招惹啊,”邵国华对她安慰道: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商场就跟战场一样,只要有利润空间,就会有人虎视眈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是难免的。目前我们华强做的还算挺好,既没有害过人,也没有被别人害。” 他把硬盘复制完后,又从中单独挑出马长江的视频和录音。随着他的挑选,电脑屏幕上时不时蹦出不堪入目的画面。荷花红着脸说: “这些人胆子真大,一个不够还两个三个,比绢书上还乱。” “在国外比这更乱的都有,乱不乱咱们不管也管不了,只要别来害咱们就行。” 荷花咬着嘴唇,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说: “那些黄毛绿眼睛,看着就让人害怕。你心里是不是很羡慕他们呀,巴不得也左拥右抱吧。凤儿姐说过,男人有钱就会变坏。这话确实对,过去穷小子能讨上媳妇就算不错,地主家的则是三妻四妾,还不是钱多烧的。” 国华嬉嬉直笑,关掉电脑说: “我可没钱,每月工资都如实上交,车子加点油还得找你讨。就是有心也没着啊,没权没势又没钱,谁会看上我呢。难不成看我长得好,倒贴我两个?” 这句玩笑话却惹恼了荷花,挣开国华的搂抱,仰身躺在床上说: “你果然没有好心思,要是给你钱,定会生出一肚子花花肠子。” 邵国华躺在她身边哄道: “我是开玩笑呢,有你一个就行。” 荷花躲开他的爱抚,侧过身去不理。国华呵呵笑道: “荷花娇欲语,愁杀荡舟人。” 罗荷花又将身转回来,娇嗔道: “你能不能说点我听得懂的人话?” 邵国华趁机搂住她,坏坏地笑道: “这个你准听的懂……” 一时间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巫云楚雨之后,荷花拖着疲乏的身体,迷离地吹着枕边风: “收拾碗筷的时候,桑颖在厨房里说她老公很累,在外面赚点钱不容易。那意思是想我们能帮他一把,虽然没开口说出来。” 国华笑道: “林海是心累,并不是他没能力赚钱养家糊口,而是想把龙豹公司控制在自己手里。凤儿姐对龙豹公司也是觊觎已久,从她对龙豹公司熟知情况就可以推断出来。她现在咬口要百分之二十的股权,就是想为取得经营权做准备。林雄和林慧兄妹俩对经营不感兴趣,迟早会卖掉手里股份。如果我估计不错的话,等明天股权书出来后,凤儿姐就会开始收购他们的股份。我也想好了,哥那有华强百分之十的股权,龙豹公司百分之十的股权就搁在你名下。” “我又不懂,要那个干什么用?”…… 他们夫妻俩在被窝里谈论林海的事,而此刻的林海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在取得林雄和林慧兄妹俩同意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宾馆,征得林强弟弟同意,然后拿着他们的授权书,急匆匆地赶回家。 林海年纪虽不大,但心机颇深。他又是法律专业毕业,对股权重新分配和公司章程拟定,根本不需要请专业人士来做。一回到家,就扑在电脑前忙碌起来,把股权书、股权分配表、公司新章程,还有设置资产评估小组的决议书,以及对刘明霞和邵国华的任命书,全部制作打印出来。 桑颖睡了一觉起来,发现老公还坐在电脑前发呆,她起身搂着他软声细语的问: “你怎么啦,是不是碰上什么难题?” 林海摸着她搁在自己胸前光滑的手臂,轻轻地说: “没有,只是事情做完后人也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看着是驱虎吞狼,但很可能会演变成鸠占鹊巢,彻底丢掉龙豹公司。” “丢掉就丢掉呗,反正也不是我们的。”桑颖吴浓软语说: “自己做的糕才好吃,没有这个公司我们一样能把毛毛养大。我们可以把前院改成门面房,开一个小小的餐馆,光卖早点就能养活我们一家,还能无忧无虑地在一起。” 林海微笑地把桑颖抱在怀里,深情地说: “我要尽力保住属于毛毛的东西,万一保不住,咱们再开餐馆,攒钱给毛毛读书考大学,结婚生子,然后我们俩就带着孙子回苏州去生活。” 桑颖吃吃直笑,捋起衣服诉苦: “毛毛吃的越来越少,晚上只吃几口就睡着,涨的人好难过。” “他晚上吃饭时嘴就没停过,当然吃不了多少奶。我不在家的时候,要及时用吸#奶器把奶#吸出来,避免造成ru#房肿胀而发炎。” 林海像孩子一样含着ru#晕,一股甘甜的ru#汁像箭一直射入嘴中…… 不疑还自有疑心 天至微明,翠鸟声声,萧传贵在鸟语花香中醒来。手术后,他养成了良好的生活习惯,睡得早,起的也早。一阵微风透过纱窗,带着清晨雾水的气息,撩动着人的心弦。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起床,而是把手放在小肚子下面,闭目回忆与荷花洞房那天的情景。 五、六分钟后,他吐出一口浊气,撑起身子穿上衣。来到客厅见大家都还沉浸在梦乡中,便拄着拐杖在厨房里点火熬粥,就着熬粥的功夫,又开着电动残疾车出门去买早点。 门卫室的保安看见他笑道: “老罗,你起的好早啊,这是要上哪去啊?” “去买点早点回来。” “往常都是你妹妹、妹夫去买,怎么今天你出来啦?” “他们睡的晚还没醒,我是个早睡早起的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来透透气也好。” “那倒也是,”保安笑道: “路上小心点哦。”拿着遥控器给传贵打开栏杆门。 萧传贵道了声“谢谢”,开着车缓慢从岗亭前驶过,岗亭里另一位保安伸出头对他的同事说: “我觉得还是三栋二单元1101家那个小儿子可能性最大,那小家伙个头有一米八多,与电梯里亲嘴的个头差不多高。” 门外的保安呵呵笑道: “你还惦记这事啊,没听老罗妹夫说嘛,现在年轻人开放的很。你呀,是食古不化,跟不上潮流啦。” “要真是那小子,我就得提醒一下他父母,毕竟电梯也是公共场所。” 萧传贵听到他们提到国华,停下车问: “你们说什么亲嘴?” 岗亭里的保安唯恐天下人不知,大声嚷嚷: “昨晚十点多钟的时候,有一对小年青在你们那栋楼电梯里搂搂抱抱,亲热的很。” 传贵“嘿嘿”两声,道一句: “世道变了哦。” 从早点摊上转一圈回来,小米粥熬的刚刚好。荷花打着哈欠,揉着睡眼,准备进厨房张罗一家人的吃喝。见到桌上早点,立刻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声: “哥,你跑出去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万一出事怎么办?” “大清早的乌鸦嘴,能出什么事?” 国华早就醒来,正站在飘窗前迎着朝阳练着吐纳术,听到荷花的惊叫,忙穿着裤衩跑出来说: “是啊,荷花说的对,早上车多人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说哥就是要出去,也该把荷花的电话放在身上,有什么事联系起来也方便。啧……我看还给你买一个吧。”他把手伸向荷花说: “给钱。” “要多少?” 国华嘿嘿笑道: “好的要四、五千,中等的要两千左右,差的八、九百,就看你要给哥买哪一种啦。” 荷花心里恨不得朝他坏笑的脸上扇两巴掌,嘴上却笑呵呵地说: “就买你用的那种。” “现在的手机更新换代很快,我这种早已经过时,跟别人谈生意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咱们不买最好的,起码也要买个差不多的吧。” 传贵道: “我要手机有什么用?还冤枉出座机费。不过,买也可以买一台,华儿在外面谈生意也确实要充充门面,就买一台好点的,我用国华的那个就行。你们快去漱口,把孩子们也叫起来。” 邵国华冲着荷花做个大鬼脸,乐颠颠地去喊小宝和秀儿。一家人大呼小叫,乱糟糟的闹哄一阵子后,终于安静地坐在餐桌前,萧传贵漫不经心地问: “凤儿昨晚几点钟走的?” 荷花回道: “十点多钟走的。” 传贵又转向国华说: “晚上一个女孩子走路不安全,虽说没有几步路,你也要去送送她。” “送啦,我把她送到家门口才回来的。” 萧传贵“嗯嗯”地点着头,又问他: “今天是星期天,还要出去办事?” “公司里没什么事,主要是昨天答应给林海帮忙,我们约好今天早上到龙豹公司见面。” 传贵叹着气说: “除了早上还能坐在一起喝碗粥,其它时间很难看到你的人。工作固然重要,家也重要的很,要尽量留出时间来陪陪孩子和荷花。” 国华“嗯嗯”地直点头,搁下碗说: “哥也别在鞋店做,到公司去管管后勤,这块漏洞很大,我现在都没精力去管。” 萧传贵摇摇头说: “到公司做事爬上爬下的不方便,还是在鞋店里好,只要手上有把力气就行。再说我也喜欢这行,连师傅师娘都说我是天生做鞋的料,要我把罗记鞋行这个百年老字号发扬光大。别看我在那只做十多天,我现在就可以做出一双鞋来。回头给你们一人做一双,保管比商店里卖的还好看,还扎实。先给小宝和秀儿做,他们脚小不用多少料。你们的脚大,等以后再做,免得做废了浪费……” 说起制鞋,萧传贵一张嘴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邵国华和罗荷花只有听的份儿,还时不时地应情应景呵呵几声,以示对他的成就感表示赞同。 荷花把吃完的碗筷收拾干净后,见传贵还在大谈制鞋工艺,她插句话说: “哥今天不去鞋行吧?要是不去,就陪我去菜市场转转。” 萧传贵“呀”地一声,对国华埋怨道: “你也不提个醒,今天师傅还要教我怎么画样制版。” 邵国华呵呵直乐: “是哥自己越说越起劲,要不等哥把手艺学会我们去办个鞋厂,投资应该不会很大。” 萧传贵点点头说: “等我摸出门道来再说,你先去办自己的事吧。” 等国华走出门十多分钟后,传贵跟着荷花带着两个孩子下楼来。此时岗亭门口的保安已经换班,值勤的是位瘦高个男人。由于他前段时间常在小区里转悠散心,一来二去,和这些保安都非常熟悉,随口问道: “徐师傅,我昨天在家门口放了个花盆忘记收回去,今天早上没了,会不会是别人误以为我们丢的而捡了去?” 徐师傅笑道: “回头我问问保洁,看看是不是他们拿走的。” “我已经问过,他们没拿。可能是哪位邻居认为没有用拿走的。能不能调调监控录像让我瞧瞧?回头我自己去跟他说。” “行,不过今天是星期天,办公室的人休息,你明天来。” 走出小区,荷花问道: “你几时放的花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传贵欲言又止,想想还是撒了一个谎: “花盆是师娘送的,虽然不值两个钱,但把长辈送的东西弄丢总不太好。” 邵国华听传贵叫他先走,真是如获大赦。一下电梯就给凤儿打电话,在对面小区门口接到她后,还心虚地望了一眼自己小区门口,见荷花和传贵还没出来,这才放下心来。 凤儿见他如偷油吃的鼠儿,吃吃直笑: “干吗这么紧张?咱们这是去工作。” 邵国华叹着气说: “昨晚上我们在电梯里亲热,给保安看见,幸亏他没认出人来。今天早上传贵哥又问你昨天是什么时候走的,还说叫我送你,你说我能不紧张吗?” “你是做贼心虚,本来没有的事儿,给你一联想,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要是真给他们发现,你会怎么做?” “不是我怎么做的问题,而是荷花会怎么做。”国华连连拍着方向盘上的喇叭,语气稍有些急躁的说: “前面这辆车怎么回事?开的这么慢,还霸在路中间不让人超车。” 凤儿轻柔地笑道: “你放心好啦,万一发现,我就说是我自己控制不住感情勾引你,而你对我什么事也没做,所以你不用担心会失去荷花。” 邵国华闷声说: “你们两个我都不希望失去。” “对了,你每天早上都在飘窗前干什么?”凤儿有意岔开话题: “明知道我有望远镜,还连衣服都不穿,是不是故意勾引我?” “你连这个也偷窥呀,我是在对着朝阳练功。这是一种古老的功法,与喇嘛教的欢喜惮有异曲同工之效。叫荷花练,她说怕伤到肚子里的孩子。要不我回头教教你?对身体确实很有好处。我练了差不多快两个月,真的感觉是身轻如燕,浑身有用不完的精力,就是有一点不好,时常会情不自禁的想那种事。就不知道你们女人练后会怎么样?但美容保健的功效肯定是有的。” “好啊,”黄琳凤笑道: “上午我们到龙豹公司去,我已经通知明霞、三帅和黑山,你也把邹丽、况叔叫过来。趁着星期天没人上班,大家把所有事情都计划好。明天一早按计划行动,给马长江一个措手不及,让他连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下午我们俩到市歌舞团去,我有个好姐妹是那里舞蹈编导,我们请她帮忙指导指导。而且她那里有专门的舞蹈排练厅,四面都是镜子,非常适合排练。到时候你就在那教我练心法好啦,练练舞蹈再练练心法。说不定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邵国华心情稍为舒畅了些,呵呵笑道: “我发现你有一点强迫症,跳个舞应应景就可以了,你还真想得第一啊。” “当然想,做就要做好。”凤儿认真地说: “为了能上你家去吃饭,我也要拿下一等奖,这是跟荷花的约定……” ※※※※※※※※※※※※※※※※※※※※ 宋朝 王安石 太虚无实可追寻,叶落松枝谩古今。 若见桃花生圣解,不疑还自有疑心。 两般由是可 在龙豹公司顶楼林海办公室里,汇集着一群双宝公司和华强公司的精英,但林海并不在其中。他在忙碌中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情,今天是林强被执行枪决的日子。把昨天晚上整理好的资料交给黄琳凤后,他便匆匆赶往宾馆。凤姣也带着儿子和女儿赶过来,大家分乘两辆车去看守所。由于大门紧闭不让进,所有人便在看守所门口的马路上等候。 九点钟看守所大门缓缓打开,一辆武警车辆和几辆公安警车慢慢驶出,跟在后面的是一辆黑色囚车。在经过林海他们面前时,或许是林强在车内的请求,囚车有意放慢车速。隔着车窗看见五花大绑的林强,在两名法警中间,透着车窗向他们点头微笑。而在驶过去的一瞬间,林海看见他的眼角滴下一滴泪来。 林强父母在见到儿子时并没有流泪,而在囚车驶过后,他妈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往前追赶几步,嚎叫一声: “我的儿吔……” 林海让林慧和林强姐姐陪着三位老人先回宾馆,自己和林雄带着林强弟弟去取骨灰。三个年轻人赶到火葬场没多久,就听到远处山坳里传来沉闷的枪声。这声枪响并没有引起那些送葬人的注意,但在林海心头,却如铁锤重重地猛敲一记。 大约十多分钟后,一辆警车飞驶过来,下来两名法警。林海忙带着林雄和林强弟弟迎上前说: “我们是林强的亲属。” 一名警察问道: “和他什么关糸?” 林强弟弟说: “我是他亲弟弟。” “那好,你们跟我来吧。” 林海忙叫林雄陪着林强弟弟跟着警察去殡葬管理处,自己则在大路边守着囚车过来。没过多久,一列车队驶来,有武警车辆、救护车辆以及警车、囚车,丝毫不做停留,从他面前呼啸而过。正当他诧异时,一辆殡仪车在一辆警车跟随下,从水泥小路径直开到火葬场侧门。他赶紧跑过去,想见见亡人最后一面。但两名法警拦住去路,并低声警告不准接近。四名工作人员提着裹尸袋四个角将尸体放在平推车上,迅速往里推,那两名法警紧跟其后,关上侧门。 林海长叹一声,擦擦眼角,转身来寻林雄和林强弟弟,却看见独狼和胡丽娘站在他们旁边说着话。他是知道林强在被抓前一天曾经祸害过胡丽娘,为了让这个女人撤诉,林强把自己的新车都送给她,而中间的经办人就是林海。但这女人把车拿走后,却并没有像她答应那样去推翻口供。现在跑这来干什么?是猫哭耗子,还是解心头之恨?他走过去和独狼点点头,略带伤感的淡淡地说: “我们都像不洁净的人,披着的面具就像污秽的衣服。我们会像叶子一样渐渐枯干,我们的罪孽会像风一样把我们吹去。每个人都犯了罪,罪的代价就是死。他死了,上帝会饶恕他的。遭他罪的人也会饶恕他的罪,他的恶。” 林雄不知道他嘴里说什么,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自己这位堂弟有些抑郁,他拍拍林海的肩膀说: “别太难过,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 胡丽娘确实是来解心头之恨,当她知道独狼要到火葬场来找林雄,便咬着牙跟来,她要亲眼看见林强的死,但嘴上却叹道: “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我们来送他一程,也是看在他生前一段交情上。” 一名警察走过来问: “骨灰已经出来,你们谁去领?” 林海忙拉着林强弟弟跟着警察走,林雄也想跟着去,却被独狼暗地拉住,悄声说: “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好好考虑考虑,你也知道,我跟着你爸很多年,他一直把我当儿子看,公司里面的事情从没瞒过我。为什么他一过世,马长江就能把持公司大部分业务?因为他暗地里占了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市里面的分公司经理大多数是他的人。你爸在世的时候,公司有些资产就被他们转移。表面上好像有些盈利,实际上早就是空壳子。你爸为了保住公司,才冒险收集他们的证据,结果还是斗不赢他们。林海虽然精明能干,但这个烂摊子他也不一定能收拾下来。” 林雄道: “昨天晚上他找到我,大家已经商量好,按照比例凑齐百分之二十股份给双宝和华强公司,借助他们的力量把马长江赶出公司。” 独狼点点头说: “这个方法是不错,双宝也有这个实力,但只怕又要掀起腥风血雨。你也知道公司里的很多事见不得光,林董在世时还有一帮人跟着他,现在这些人不是在牢里,就是跟鸟兽一样跑的没影,林海独木难支啊。我还担心你会成为他们的替罪羊,重蹈林董的覆辙。这些人心狠手辣,为了钱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你是最大的股东,明明是他们私下做的事,也会栽赃说是你主使。好在这个三帅不了解公司内部情况,才会以三百万的价格来收购你手中股份。你现在还能拿到三百万,一旦等他反应过来,肯定不会再买。即使林海能顺利掌握公司的经营权,但要填补以前的亏空以及银行贷款的本金和利息,恐怕需要好几年时间。一亿两千万的债务得要还到什么时候去,没还清贷款之前,股份就是一张废纸,一分钱也拿不回来。” 胡丽娘敲着边鼓说: “我们家独狼对你爸忠心耿耿,你们家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都是他出面来解决,相信你也看在眼里。现在他还在缓刑期,又要跑出来趟这浑水。哎……我不知说过他多少回,他就是不听。一分钱好处捞不着,搞不好还要得罪马长江,把自己搭进去。再说这牵线搭桥的事哪是那么好做的,这就跟媒婆做媒一样。做的好,人家好酒好肉请你上八位坐坐。要是两口子翻了毛,媒婆就里外不是人。我劝他他也不听,说林董事长在世时对他不错,他不能看着你受伤害。何苦呢,自己现在一碗饭还没着落呢。” 林雄轻笑道: “独狼哥对我们的好我会记在心里,要不下午你带我去见见那个人,谈的好,少不了你夫妻俩的好处。” 胡丽娘眉开眼笑说: “有林兄弟这句话就好,我们也不想赚什么大钱,能顾得上两张嘴就行。不过这事先别跟林海说,他现在是总经理,抓着公司大权。虽说你们俩是堂兄弟,但人心隔肚皮,还是防着点好。” 林海陪着林强弟弟端着骨灰盒从殡仪馆弄口出来,胡丽娘叹着气说: “高高大大的一个人,进去后就成了这么一盒灰,何苦来哉!所以说在世时还是要积善行德的好。” 她和独狼跟在众人后面,每走两三步就偷偷往地上吐口唾沫,抛下一张黄纸来。走了十几米,独狼发现妻子异样,悄悄拉她一把,小声问: “你干嘛?” “你少管。” “哼哼!一段露水姻缘倒让你生出感情来。”独狼吐口痰,恨恨地说: “就不知道我死后你会不会替我撒纸钱?” “闭上你的乌鸦嘴,”胡丽娘朝地上吐上一口唾沫,又抛出几张黄纸说: “你要是今天挂掉,我明天就改嫁。” 林雄上车后,按下车窗玻璃对独狼说: “谢谢你们念旧情还来送林强一程,下午我给你打电话。” 车子发动后,胡丽娘将手上的黄纸一扔,又连吐几口唾沫。望着漫天飞舞的黄纸,独狼恼道: “你怎么不为他干嚎几声呢?” 胡丽娘咯咯直笑,从地上捡起一张黄纸递到独狼手中说: “你自己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独狼摊开一看,却是个豹头环眼虬髯翁,色正芒寒气如虹的钟馗像。他急问道: “你撒这个干什么?” 胡丽娘吃吃直笑: “这是花钱从道观那买来的,那个老道士说,鬼最怕活人的阳气,而唾液就是人阳气最重的地方,道士们常用唾液来打鬼。钟馗是捉鬼圣人,小鬼见到他,如同小偷见到警察,肯定吓得不敢近身。他以为死了就能洗清罪恶,就能一了百了。就以为上帝会饶恕他,遭他罪的人也会饶恕他的罪,他的恶。呸!做梦!我要他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独狼难得地在公众场合搂着胡丽娘的肩膀,摇着头直笑: “胡闹,难怪封神演义上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走吧,咱们也去宾馆看看,得跟紧点,说不定他们下午就会送骨灰盒回去。” 胡丽娘娇声说: “事儿要是办成,不知道郝三帅会给我们多少佣金?” “有份工资就可以啦,别太贪心。” “怕钱多咬手啊,”胡丽娘吃吃直笑: “等事办成,他要是不给奖金,我就去要。你脸皮子薄不好意思开口,我反正是厚脸皮的人。” 夫妻俩钻进桑塔纳,有说有笑的赶往市区。两人刚到宾馆门口,林雄就打来电话,说是他老娘和叔婶要见他们一面…… ※※※※※※※※※※※※※※※※※※※※ 马氏伸手接书,全无半毫顾恋之心。子牙叹曰:“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是可,最毒妇人心。” 马氏收拾回家,改节去了不题。------《封神演义》 满酌不须辞 独狼把车开进宾馆地下停车场,熄火后准备下车,胡丽娘一把拉住他说: “晚点再去,现在过去,他们说不定会起疑心,以为我们在跟踪他。” 独狼觉得老婆的话有几分道理,又将车门关起来。两人跟菩萨一样,不发一言地呆坐。大约过了两、三分钟,就听见斜对面一辆车低鸣一声喇叭,一名年轻小伙子从车里钻出来,抱住迎面而来的女子说: “一个多月没见到你,可想死我啦。” 胡丽娘低声道: “是林慧,她未婚夫长得还挺帅气哈。两个人怎么亲的没完没了啦?” “那男的是大学讲师。”独狼带着一丝羡慕之色说: “他们两个是文化人。” “什么文化人!都一个德行,你瞧那男的手。”胡丽娘摸着老公的大腿说: “文化人都是人前假斯文,在没人的地方本性就流露无遗。咱们虽没读什么书,但比他们要实诚的多。” 独狼轻皱眉头,拿开她的手说: “人家小情侣亲热一下很正常,你哪来那么多牢骚!他们这是要去哪?我还想做做她的工作,把她的股份也收购来。” 林慧和她的未婚夫亲亲热热地钻进车里,从他们眼前一驶而过。胡丽娘等车驶出停车场后才娇笑地说: “走,为了我们的奖金干活去。” 两人按照林雄在电话里说的房号敲开门,林雄把他们请进来道: “本想下午给你们打电话,但叔和婶要赶回县里,你看能不能现在就把那位老板叫过来。” 独狼笑道: “我试试看吧,不知道他现在忙不忙。对了,林慧去哪儿啦?她是什么意思,愿不愿意把股份转出去?” 凤姣说: “她去亲家那吃饭,亲家翁和女婿刚从国外考察回来,还不知道我们家出这么大变故。我刚才和他叔商量过,就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公司才闹得人不安生。既然有人要,那就给他吧。就是林海想不开,抱着他叔的嘱托不放。也不想想看,他叔都因为公司送了命,还死守着它干什么哟。” 独狼叹道: “我跟林海兄弟共事过一段时间,他学法律的,认为什么事情靠法律都能解决。我现在就来打电话,看看那个人能不能过来。” 胡丽娘就着老公打电话的功夫,对林家人杂七杂八的胡扯: “林海现在是公司总经理,刚刚尝到权力的滋味,叫他现在放手肯定没那么容易。权力就跟毒药一样,那种滋味一旦尝到,就很能摆脱。只要是男人,估计都会有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梦想。人都会变,以前他可能是侄子是兄弟,是家里人,可掌权后,他会围着权力打转。你会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以前熟悉的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知道他是在帮你,还是在想害你。在古代,这种事太多,为了权力,皇帝可以杀死儿子,儿子也能去害死老子……” 独狼打完电话后对老婆喝道: “你瞎扯什么,林海怎么可能会去害自己兄弟姊妹。” “那也难说,”胡丽娘根本不理会独狼的呵斥,仍侃侃而言: “人心隔肚皮,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的想法……” 独狼打断老婆的话,对林家人说: “郝三帅马上会带律师过来,他叫我问一声,股权买卖是现金交易的好,还是通过银行转帐?” 林雄叔叔说: “这个我们不懂,你认为是现金好还是转账好?” “我认为现金交易要好,用银行转帐可能会牵扯缴税的问题,这些财务上的事我也不太懂。” 凤姣说: “我们本就是把股权贱卖,只想落个干净钱,你把我这意思告诉他。” “好,我跟他说清楚,他是开公司的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三帅再一次接到独狼的电话后,暗暗地跟明霞和凤儿做了一个手势,站起身对林海和众人笑道: “刚才林总已经把意图说的很清楚,明天我会按计划带人去接管龙豹餐饮集团。家里有点事,老是打电话来催,要是没别的事,我先请个假行不?” 黄琳凤笑道: “现在没什么事,你先走吧,别耽误明天的正事。” 郝三帅应声是,匆匆从林海办公室出来,又接连打几个电话,通知律师、文员、会计和出纳,带着一大帮子人赶往宾馆。 尽管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计划周祥,但黄琳凤还是反复地问,反复地强调,也不知她是不是闲着没事干,故意拖着大家陪她。直到临近中午,她才娇笑地对林海说: “为了明天的成功,也为了以后我们的精诚合作,中午我请客,大家都到鑫浓酒店去聚一聚怎么样?” 众人齐声欢呼,林海本想等这边的事商量好后,就到宾馆去跟林雄他们汇报,见大家兴致很高,他也不可能去扫别人的兴,装着一幅笑脸,硬着头皮道声:“好。” 三大公司的人,男男女女有近二十来人,将一个大圆桌几乎坐满。黄琳凤坐在主位上,首先说段鼓舞人心、奋发图强之类的开场白,随后又让林海、邵国强和刘明霞讲几句。众人望着上来的各色佳肴,食欲大振。个个肚子在打鼓,眼巴巴地望着她,就等一声命下。 可这位美女似乎并不饿,相反谈性甚健,又补充说些明□□动的注意事项以及各小组之间的相互配合。邵国华坐在刘明霞旁边,肚子里的叫声连她都能听见。 “这个美女好死不活地非要在满桌菜肴前长篇大论演讲,这不是让人难受吗!只准看,不准吃,这不是折磨人吗!整个包厢除了你的演讲声,就是口水吞咽声。看看,看看,有哪个喉结不是在动着。那个龙豹公司的美女出纳,一看就是新来的,口水都要流出来。唉……还是缺乏锻炼啊,这种场合参加的太少,忍耐力还是有待提高。应该跟林海建议建议,不要太抠门,适当地把他们带出来会会餐,这样才能提升他们抵制诱感的品质和能力,增强抗腐反贪的免疫力。不过她那职位似乎也没有腐败的温床,顶多在别人来结帐时卡卡脖子,收点小红包。” 邵国华不能动筷子,只能胡思乱想,神游太虚,分散美食对自己的诱惑。直到三帅带着独狼和胡丽娘进来,黄琳凤才结束长篇大论,端起酒杯。耶!终于可以开动,众人一起举起杯子,为了老总们的美丽和健康,为了公司的兴旺,为了国家的繁荣强盛干了第一杯酒。 林海见独狼夫妇跟着三帅一起,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立刻联想到上午他们去火葬场的目的并不单纯。此时的他如坐针毡,恨不得这场盛宴早点结束。可酒席一开,中国酒文化的厉害之处便开始显现,首先是国华举着杯对他说: “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 接着三帅又绕过几个人,举着杯跑到他面前,笑嬉嬉地道: “感情薄,喝不着。感情厚,喝不够……” 两人干了没多久,黑山又举着杯找到头上说: “感情铁,喝出血……” 来而不往非礼也,大家你敬我,我敬你,场面热闹非凡。 邹丽也端着酒杯,拿着酒瓶,走到况部长面前,娇声说: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给大叔倒杯酒,大叔不喝嫌我丑。” 况部长忙站起身来说: “不丑,不丑,邹总怎么会丑。这杯我一定喝,要不然说我老头子人老眼花。” 昂头咕嘟一口干了,邹丽刚把酒送到嘴边,就被黑山夺了下来,笑呵呵地对况部长说: “她特殊情况,我替她干。” 邹丽老大的不高兴,撅着嘴埋怨: “这也要注意,那也要注意,现在连酒都不让我喝。唉……做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 黑山忙哄她: “只要心里有,茶水也当酒。” 明霞捉弄道: “黑山,你那话说的不对。应该说只要肚里有,千万别沾酒。可怜的邹丽啊,你就老老实实的喝牛奶吧。要是实在欠狠了,就从黑山嘴里吸点酒气,那个对肚子里的孩子没影响。”众人哄然大笑。 独狼念着旧情,站起身举杯向林海敬酒。林海已经被灌了七八成,加上心里对他有成见,摆着手说: “坐着,坐着,屁股一抬,喝了重来。” 独狼笑道: “屁股一动,装示尊重,我先干为敬。” “慢着,慢着,”林海红着脸说: “来时夫人交代,少喝酒来多吃菜,心意领了,包涵,包涵。” 三帅见独狼有些尴尬,帮腔道: “酒壮英雄胆,不服老婆管。再说了,这男人不喝酒,交不到好朋友。这杯酒要干,独狼哥应该先干为敬。” 胡丽娘见不得老公受委屈,在桌下暗踩独狼一脚,怪他自做多情,端着杯站起身说: “独狼在林董手下做了好多年,我们夫妻俩共同敬林总一杯。感谢你们林家做的好事,你要是喝不得就别喝。” 只要知道她遭遇的人,都能听得出她话的意思,摆明是准备翻脸。 “是我不对。” 林海站起身,咧着嘴,仰头吧叽一口干掉,众人一阵叫好。酒宴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劝酒词和拒酒词是五花八门,人生百态也尽收眼底。 ※※※※※※※※※※※※※※※※※※※※ 劝酒? 唐·?于武陵 劝君金屈卮,满酌不须辞。 花发多风雨,人生足别离。 美人舞如莲花旋(一) 宴席一结束,林海冒着酒驾被查的危险直奔宾馆。可等他赶到时,林强父母已经带着女儿、儿子,捧着骨灰盒退房回去。他又急忙赶到婶娘家,林雄因为股权问题得到解决,也回单位上班去了。家里只有凤姣一人,他迫不及待地问: “婶,独狼是不是带人要收购雄哥和慧姐的股权?” 凤姣点点头说: “有位叫郝三帅的老板,以三百万价格买去雄儿股份,以一百万买走他叔的。” 林海连连跺脚: “完了,完了。没想到他们心这么狠,行动这么快。婶!你们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我为了守住这个公司,可以说是绞尽脑汁,最终还是……” 说着说着流下泪来,哽咽难以成声。凤姣心里跟着难过,哀声叹气地安慰他: “我们知道你为公司付出很多,但它是我和孩子们的伤心地。要是没有这个公司,孩子他爸可能不会死,强儿也不会这么短命。雄儿和慧儿都有自己的事业,不能与打打杀杀的有勾连,我也不要他们掺和进去走他爸的老路。海子,你要想开点,趁着有人出钱,赶紧把手上股份卖掉,早点从是非之地脱身。用这笔钱可以转行做些正经生意,也可以转到老本行,回律师事务所做律师,那份职业又体面又受人尊重。别死守着你叔的嘱托,他自己都没守住,还要来害你。” 林海擦去眼泪说: “叔要守住公司并不是为自己,他是为整个林氏家族,也是为了那些沾亲带故的乡亲。公司里有些东西是见不得光,但正经生意也不少,他也叫我别再搞歪门斜道。我想守住的是房地产、土建、餐饮和几个工厂这些正正当当的企业。村里、乡里很多人就是靠这些企业找碗饭吃,有活钱用。一旦失去,他们中有些人也许可以留下来继续做,但有些人就得赴千里之外的广东、福建去打工。我为什么敢引进双宝、华强来对抗马长江,就是因为下面的基层管理人员,大部分是我们林家人或是老乡。马长江的人主要是把持分公司财经大权,把他们赶走后,既使双宝和华强想安插自己人,只要我在后面煽动,他们短时间内也管不下来,最终这经营权还是会回到林家人手中。唉……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他站起身,落寞的说: “婶,你多保重身体。” 凤姣看着他颓废的背影,心里有些发酸,喊道: “慧儿的股份可能还没卖,她上午到亲家那吃饭,约好下午办手续,要不要我打电话给她?” 林海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连声说: “打,打,叫她千万不要卖。如果真的想卖,我买下来,别人出多少我就出多少。” 凤姣边打电话边说: “我就怕你越陷越深,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扔到水里。独狼告诉我,守着这些股票要好几年才能见得到钱,还要经营的好。喂,慧儿吗,我是妈,你的股份还没办手续吧?嗯,那就好,先找借口不要和他们见面,我现在就叫海子去找你……” 林海在旁边听到堂婶和林慧之间的通话,心里顿松一口气,急忙开车去找林慧。一路上,他的脑袋始终在高速旋转:如果把林慧的股权拿到手,自己就能控制百分之四十八的股份,仍然是公司最大的股东,除非双宝和华强联手才能拿走经营权。而给华强百分之十的股权是落在罗荷花的名下,桑颖和她又是新认识的姐妹,就算凤儿和他们家关系很好,短期内要叫荷花偏向黄琳凤,估计她做不出来。 现在的关键是一定要跟邵国华一家人建立良好的关系,才能确保自己在公司的地位。同时也要搞好与双宝的关系,把美容院和博彩等一些见不得光的产业,低价处理给他们。这些行业虽然来钱快,但风险也最大,以自己现有的能力很难维持。既然打算走正道,该割肉的时候就得割肉。 此时林海就像一名象棋大师,为了保住龙豹公司招牌不倒,迅速制定出行动方针,并精确计算自己每走一步可能会带来的后果。但要如何加深与邵国华和荷花的感情呢?先只有多走动,走的勤自然会熟络,要不找个借口两个家庭一起出去郊游? 黄琳凤并不知道林海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推断出她的企图,即使推断出她也不在乎,因为她手中的股份已经拥有百分之四十二,加上邵国华的百分之十,可以说是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她认为邵国华和罗荷花肯定会支持自己。 稳操胜券的她,兴高彩烈地让国华带她去市歌舞团。歌舞团的许老师把黄琳凤的图纸重新修改,专业的就是不一样,图纸的舞蹈动作画的很详细,并有具体的文字说明。 这是一场表现悲欢离合的爱情舞蹈,在身体动作上尽显出女性的柔美和男性的狂野。柔美中透着韧性、坚强和对爱情的渴望。狂野中含着细腻、温柔和对情侣的生死相随。要完成这一场高难度的双人舞蹈,需要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同时还要充分运用肢体语言,表现出心底的欢悦和凄婉的悲伤,以及永不放弃的追求。没有厚实的文化底蕴和刻苦的训练,是很难让舞蹈与人的灵魂产生共鸣。 许老师对着图纸稍加讲解后,便让他们换上练功服,一边做准备工作一边熟悉音乐的节奏,自己则到另一头督促少男少女们练功。 凄婉而优美的舞曲在大厅里回荡,邵国华压着腿,闭目沉浸在荡气回肠的舞曲旋律中…… 这是一遍茂密的森林,百鸟在树丛中鸣叫,金色的阳光透过树梢,洒向林间草地。绿油油的草地上,盛开着灿烂的野花。一位美丽的少女在花丛中奔跑,跳跃,翩翩起舞。时而低头闻闻谈雅的花香,时而仰首逗逗可爱的松鼠。飘逸的长发在风中飞舞,俊美的脸庞露出纯真、靓丽的笑容。 突然一只猛虎从林中跳出,狰狞地向少女嘶吼。少女惊恐地退缩,绝望地望着身后的悬崖。一位英俊、健壮而威武的年青猎人,手持弓剑出现在少女身前,在千钧一发之际赶走野兽。受惊的少女偎依在猎人怀中,享受着温暖和安全,年青的猎人轻拂着少女的秀发,两人相知相恋相爱。空灵的山谷回荡着他们欢乐的笑声,潺潺的流水倒映着他们缠绵的身影,鸟儿为他们奉上爱的赞歌,风儿为他们送上爱的祝福,百花为他们献上爱的芬芳。 可他们的家族却是世代仇敌,族人强行分开热恋中的男女,他们在各自的家中思念着对方。为了渴望得到爱,他们冲出囚笼,奔向莽莽大山。两人相扶相持一路蹒跚,族人在后紧紧追赶,终将他们逼上山顶。一边是万丈的深渊,一边是族人的呼喊。他们相拥而笑,像交颈的天鹅,在山谷中飞扬。天地为之色变,百鸟为之哀鸣,泉水为之凝咽。风儿停止了呼吸,一双绚丽的蝴蝶在黯淡的百花中翩翩飞舞。 随着音乐的停止,凤儿放下齐头高的长腿,娇笑道: “这首曲子选的不错,非常适合舞蹈意境,我再去放一遍。” 她走到音响前,发现一摞卡带中竟有一首她最为熟悉的舞曲《风之鸣》。黄琳凤欣喜地把卡带放入音箱中,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尽管她已经三十多岁,但她的动作丝毫没有影响舞蹈的优美,身体的柔韧性依然非常棒,一些高难度动作也发挥的淋漓尽致。曲线玲珑的身段,诠释着美的含义。婀娜多姿的舞步,诉说着少女的情怀。 邵国华呆呆地望着她飘逸而柔美的身影,那舞动的精灵,就像一股轻灵的风,忽而杨柳摆枝,忽而白云飘逸,一会儿雀鸟欢跃,一会儿弯月幽静。丝丝长发半掩妩媚的娇容,灵动的大眼透着梦幻的色彩,将风之疾,风之静,风之柔,风之逸,用身体的语言诉说殆尽。 人世间竟然有这样美丽的女人,竟然有这样完美的舞蹈!流畅的身体线条充分展现出“风起无形去无踪,吟游四野也无痕”的孤寂和飘零。 这是什么样的女人呀?已经很难用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来赞美她,只能说九宫的仙女只配给她牵衣,月中的嫦娥只能给她提鞋。 黄琳凤跳完一段后,发现邵国华像呆头鹅一样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她拢了拢头发,咯咯娇笑: “怎么样,跳的还行不?这首曲子是我嫂子为了我参加舞蹈大赛而专门谱写的。那一年我十六岁,拿了全市青少年舞蹈大赛一等奖。宝刀未老吧?” 许老师拍着巴掌娇笑道: “果然是黄琳凤,这么长时间没练,还能把风之舞跳的这样精致。来吧,让我来看看你的小情人怎么样……” ※※※※※※※※※※※※※※※※※※※※ 田使君北鋋歌 唐·岑参 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 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 此曲胡人传入汉,诸客见之惊且叹。 慢脸娇娥纤复秾,轻罗金缕花葱茏。 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 琵琶横笛和未匝,花门山头黄云合。 忽作出塞入塞声,白草胡沙寒飒飒。 翻身入破如有神,前见后见回回新。 始知诸曲不可比,采莲落梅徒聒耳。 世人学舞只是舞,恣态岂能得如此。 美人舞如莲花旋(二) 许老师走到邵国华面前,拉起他的双手说: “来,按我的话去做,静下心来,什么也不要去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地慢慢地吐出来,再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地吐出来……” 她看见邵国华在做准备工作时的压腿动作,知道他有些舞蹈功底,所以并没有直接去教他基本动作,而是示意凤儿播放音乐,从舞蹈意境上去谆谆教导: “对,对,忘记自己是谁,你现在是一位年青的猎人,正在深山中狩猎。四周是巍峨苍茫的高山,白云在山巅缠绕。山谷中是翠郁的森林,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树冠,洒向长满鲜花的草地上,淡淡的薄雾从林中生起,围着树身飘起荡落,飘飘渺渺,晃晃忽忽,雾中有位美丽的少女……” 邵国华睁开双眼,看见凤儿在悠扬的音乐声中舞动着优美的身姿。一双美丽灵动的大眼晴,带着少女的羞涩和成熟女人的风韵,充满爱意,充满眷恋,深情地望着自己,招唤着自己。他情不自禁地舞动起来,将自己的爱,自己的情,倾注在动作中。 刚开始两人的配合还有些小失误,但在许老师指导下,练过两三回后,配合就相当默契。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能让彼此知道对方的心意。 许老师拍着手,羡慕地笑道: “你们真是天生的搭档,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做到高度的契合,并展现出荡气回肠和雄壮的美,实属罕见。现在欠缺的是一种灵魂上的释放,舞蹈的意义不完全在于形体,而是要通过形体的张力,表现出心灵的呼唤,并能感染所有的人,让他们产生共鸣。你们要把自己的身体完全放开来,多交流,多沟通,多练习。不要认为这是表演,要把它当成正在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情。我给你们两位留下一个私人的空间,你们要在音乐声中发挥想象,在心灵上要相互交融。” 黄琳凤娇笑道: “谢谢啦,回头我请你吃饭。” “吃饭就免了,”许老师娇声说: “早点请我喝喜酒倒是真的。”她看出凤儿对邵国华的喜欢,笑眯眯的走到另一头,拍着手对那群少男少女说: “孩子们,我们到花园草地上去感受一下大自然的气息。” 整个舞蹈大厅顿时空寂,黄琳凤俏皮地垫起脚尖,在国华的嘴唇上偷吻一下,如小燕子般脆笑地掠过去打开音乐,悠扬的乐曲再一次在大厅中回荡,她舒展着柔美的身姿,随着音乐声翩翩起舞,飘逸的秀发随着舞姿而飞扬,玲珑的曲线尽显女性的性感和妩媚。 两人就像一对恩爱的天鹅,时而比翼双飞,时而缠绵细吻,时而风中欢鸣,时而碧水嬉戏。这是力与美的结合,这是欲#望和柔情的体现,这是一幅完美的画卷,这是唯美的圣宴,这是人类心灵的呼唤。 他们都深深地融入到角色之中:爱情是多么的美好,真想时间为之停止,江河不再奔流。他们的身躯还在随着音乐舞动,他们的心灵却在乐声中迷茫。 国华的心中爆发出强烈的占有欲,他想拥有眼前的她,爱护她,亲吻她。他想把她揉进自己的心里、自己的身体里,这种情感让他的动作极尽狂野,也极尽温情。 黄琳凤沉醉在无以言表的被呵护的感觉中,心中的情弦再一次拨响,男人的温暖似乎要把她彻底融化,这种感觉真舒服,真美。无言的爱和被爱让她迷茫,她的情感和欲#望在音乐声中迸发。 音乐和舞蹈把他们带入到一种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只要有你的爱相伴,只要三生石前红绳相糸,纵使天地变色,海水倒灌,何惧粉身碎骨的境界…… 乐声已经停止,两只蝴蝶仍在缠绵,空荡荡的大厅充满静谧的温情,灵巧的小舌相互捕捉,撕咬。忽然一顿热烈的掌声响起,那些在室外练习的少男少女们,聚在窗户边,为梦幻般的美而倾到。 两人在歌舞团苦练几个小时,出来时已经五点多。依黄琳凤的意思还要去找歌舞团的服装师,求他帮忙定做一套与舞蹈意境相符合的演出服装。但这次练习让邵国华心灵产生极大的震撼,一种连他自己也不肯承认的感觉油然而生,这种可怕的感觉已经突破他预设的防线,像针一样刺着他的心。以至于他萌生尽快逃离的念头,借口说: “好久没这样剧烈运动,今天确实有点累。改天吧,改天我再陪你去。” “你呀,得加强锻炼。跳舞既能锻炼身体,又能陶冶情操,以后我们要常来。” 邵国华笑道: “为跳个舞跑这么远,而且还要麻烦别人,似乎有些不太好。” “嗯,是有些不太好嗬。”凤儿撒着娇嗲声嗲气地说: “那就到我家去,我家客厅大的很,你每天陪我练两个小时行不?嗯!行不行?” 男人总是很难抵挡住女人撒娇,特别是美女的撒娇,国华故意打着寒颤,连声说: “别再嗲了,再嗲我的骨头就要化掉,瞧我这鸡皮疙瘩起的。” 凤儿娇笑地掐了一把他的嫩肉,两人打情骂笑地回到小区。 邵国华把黄琳凤放下后,并没有立即上楼回家,而是步行前往菜市场,在那附近的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玫瑰,又在旁边装饰品店中买了只精美的发夹。那种由于跳舞而产生的情感波动,让他对荷花充满愧疚,买花买发夹纯粹是为了弥补自己良心上的不安。 女人对小礼物总是很心动,荷花拿着发夹在头上比比划划,心里喜欢,嘴上却说: “买这个做什么,我还有好几个呢,这个多少钱?” “十八块。” “这么贵!你没跟他还价?” “还了,原价要二十八,”邵国华故做深情地说: “这种是精品,瞧你戴得多好看,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雾鬓风鬟的样子如神女下凡一般,你是我见过女人中最美丽、最漂亮的。” “口花花的尽拣好听的说,有买这一个的钱,我可以买好几个,”荷花把发夹取下来收在盒中说: “你呀,就是不会买东西。” “你取下来干嘛?戴着挺好看的。” “这么贵的东西得留到过年时用,平时用糟啦。”她又拿起玫瑰花放在鼻子下闻,笑问道: “这个要多少钱?” “不贵,一块钱一朵,本想送你九十九朵,但口袋里没钱,只好买三十三朵送给你。” “你是钱多烧的,这东西吃又吃不得,用又用不得,买它做什么。” 邵国华苦笑道: “九十九朵玫瑰寓意是长长久久,体现出我们浪漫的爱情。三十三朵玫瑰是向你深情呼唤我爱你,这代表的是我的心。” 荷花吃吃娇笑: “就是要花钱不好,我得找个东西把它装起来,等花瓣干了也可以做玫瑰花冻米糖。啊,对了,哥说他昨天放在楼梯口的花盆让人拿走了,那个花盆是他师娘送的,今天早上他还特意去问小区保安,想看看昨晚电梯监控,找出是谁拿的。但今天是礼拜天,物业办公室没人,保安叫他明天早上去。要不,你去问问邻居们,省得他跑来跑去不方便。” 邵国华脑袋嗡地一下炸开,心惊胆颤地说: “嗯,我到楼上去问问,这栋楼有好几家都喜欢养花种草。” 他急急地跑出家门,惶惶不知所措,在消防楼梯上下不停地徘徊。心想:完了,完了,肯定哥也听到保安说的话,难怪他今早问凤儿是几点走的,估计是起了疑心才会查监控。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心急如焚的邵国华恨不得狠抽自己两个耳光,忽听过道上电梯开门声,接着又听见传贵在问: “怎么门也不关上?” 荷花在屋里回答: “国华到楼上去问有没有人拿了花盆,这个马大哈。” 传贵道: “你叫他问什么,他在外头忙的很,回到家还受你指使……” 邵国华跟受惊的小老鼠一样,蹑手蹑脚沿着墙壁向楼顶上移动,生怕弄出一点声响。上到十楼后,才慌慌张张地放开脚步,一口气冲到十八层楼顶的天台上。 夕阳西下映红了江,江那边的天空像燃烧起熊熊烈火,层次分明的火烧云在烈火的余辉中,是那么的绚丽多彩,美的让人心旷神怡。可他对这夕阳美景的感受,却是身在十八层地狱之中,那彤红的光如同地狱的烈焰,奇妙美丽的云彩在他的眼中,也成了面目狰狞的地狱使者。 怎么办……怎么办……邵国华搓着手,顿着脚,围着天台的护栏打转,在万般无奈中拨通凤儿的电话…… 人间有味是清欢 三帅嘟嘟囔囔,满脸不情不愿地从后院端着一叠盘子走到厨房对他爸和月梅说: “星期天都不让人休息,我看我还是早点辞职,守着咱们家小店过点轻松快活日子。” 郝云龙掂着锅问: “又是哪个惹你啦?” “除了凤儿姐,还能有谁!上午给抓去开会,晚上还要我跑腿,完全是把我当奴隶使唤。” 王月梅边配着菜边说: “你不想做就别做,回家帮帮忙也好。” 她已经从洗盘子、跑腿荣升到后厨,在职位上已经超过王腊梅,一手厨艺也得到郝老爷子的八分真传,客人少的时候,完全可以独挡一面。八奶奶虽然跟着八公公快三十年,可在这点比不上月梅,她手没有轻重,炒出来的菜不是咸就是淡。 三帅呵呵笑道: “我发发牢骚而己,你还当真。待会天黑我要出去一趟,替凤儿姐办件事。” 王月梅说: “你出去时把歆歆带回家,我一个人守着店就行。” 郝老爷子对月梅说: “今天是礼拜天,你也早点收摊。” 王月梅轻轻地应了声,她现在完全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正在厨房外收拾桌子的八奶奶忽然冲着厨房叫喊: “孩子他爸,三哥和大嫂来了。” 郝云龙连忙把锅铲塞给月梅说: “你们两个在厨房照应,今天是什么风把他两位吹来了?肯定有事。” 三帅放下手中的活说: “我出去看看,免得又说我长不大。” 王月梅吃吃笑道: “你也没长大过。” 三帅偷偷地摸她一把,色眯眯地说: “我大不大你还不知道。” 自从这家伙偷尝一回禁果后,少年的人儿不知道控制自己,如干柴被烈火点燃一样,只晓得每晚缠着月梅纵情恣欲,巴不得每时每分每秒都与她在一起,所以对凤儿晚上叫他出去办事很是不满。他跑到后院给三爷和李奶奶请声好,笑嬉嬉地问: “黑山侄儿和邹丽侄媳妇怎没跟你们一起来?” 王腊梅冲着三帅后脑勺轻拍一巴掌,笑骂: “小兔崽子,你才多大,就侄儿侄媳妇的乱叫。” 三爷呵呵笑道: “打他干什么?他也没叫错。我回老家,见到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不也还得管他叫叔,人家辈分在那。” 李奶奶笑眯眯地对三帅说: “他们俩个去机场接黑山爸妈,两个人准备要结婚,你什么时候带个小媳妇回来啊?” 三帅嬉皮笑脸道: “快啦,快啦。” 王腊梅却暗自叹气。 郝云龙对三帅挥着手说: “你忙你的,别影响我跟你三爷说话。” 他知道这两个人在这个时候不打招呼就跑来,肯定是有事要说。果然,三爷等三帅走出院,吞吞吐吐地道: “黑山那臭小子非要我们与他俩同一天办酒,否则他就守着大门不让我进。你说我们这么大年纪,还办什么酒?传出去不得给人笑话死。” 腊梅乐道: “好事啊,说明黑山这孩子有孝心。” “就不知道峻熙和雯嘉会怎么想,”李奶奶心事重重地说: “他们小俩口今年开春还叫我到北京去住。” “峻熙虽然性格内向,但心地善良,”郝云龙笑着安慰李奶奶: “嫂子你放心,他们绝不会有意见……” 三爷摁灭半截烟,叹口气,忽而用极低极细的声音说: “还有件烦心事,说出来都有点丢人……” 三帅竖着耳朵躲在过道上听墙角,直到三爷压低声调,再也听不出个所以然,这才屁颠屁颠地跑到月梅面前汇报: “黑山要三爷和他奶奶跟他同一天结婚,这可是双喜临门,不对,应该是三喜临门。不过,三爷对丽丽姐好像有些不太满意,这话你别乱说。” 月梅道: “我又不是喜欢嚼舌根的人,他们老来做个伴倒是挺好,相互有个依靠。雨歆在哪干吗?碗还没洗完吗?” “呀,歆歆不在后院,我到隔壁去找找。” 三帅连忙跑到隔壁老二饭店,发现雨歆和老二家十二岁的女儿刘霞头靠着头,嘴里咬着铅笔杆子,盯着作业本犯难。 董雨歆瞧见三帅进来,连忙说: “三帅哥,你来看看这道题,刘霞不会做,我明明会做,却忘记了。” 老二家媳妇给客人端菜出来,对三帅发着牢骚: “现在孩子们的作业都是稀奇古怪的题,我好歹高中毕业,可看那个题就跟看天书一样。这道题还是她弟的奥数题,才小学二年级的,可难位了一家人。” 郝三帅把脑袋凑过去一看,纸上画着上下两排各四个方格子,上面四个方格分别填着5、8、9、14四个阿拉伯数字,下面前两个格子分别填着22、31,第三个格子是空着的,最后一个格子填着67,问空格子数字应该填多少? 三帅略一思索,还没用到十五秒钟,拿起笔在空格填上45。刘霞问: “为什么是45?” 三帅嘿嘿笑道: “这种题就是找规律,你横着找竖着找肯定找不到。平常我们做作文,一行写满肯定会另起一行,你把它想像成上面格子写满又写在下面,这样把数字连成一条线来看,再找它的规律就会发现第一个数字和第三个数字相加等于第四个数字,以此类推,第二个数字和第四个数字相加等于第五个数字,这样答案不就出来了吗。” 霞她妈摇着头说: “真不知道这些老师怎么想的,学这种奥数能培养孩子什么东西?” 三帅呵呵笑道: “培养孩子的观察力,外带还有点脑筋急转弯。”接着对雨歆说: “走,回家。” 董雨歆对三帅是一脸的崇拜,跟在三帅身后说: “哥,你真聪明!” 几位年青小伙子到店里来吃饭,站在雨歆身边叫喊: “老板,给我们来盘青蛙,一盘毛豆,一个毛血旺,一个水煮鱼片,再整一箱冰啤。” 董雨歆吓的躲在三帅身后,紧张地拽着他的衣服。三帅暗自叹气,堆满笑容对几位年青人说: “哥儿几个请坐,马上就好。” 几位年青人挑了一个稍大点的桌子,其中一位对雨歆叫道: “妹子,帮忙把桌子收拾收拾。” 董雨歆哪敢上前,郝三帅连忙说: “我来,我来,马上就好。” 月梅从厨房里伸出头来: “歆歆,把菜端给爷爷奶奶,他们在后院陪客人。” 雨歆这才缓过神,双手各端一盘菜,快速跑向后院。 三帅收拾完桌子,回到厨房说: “歆歆这样下去不是个事,现在就不敢和男孩子说话,以后该怎么办?依我说还是让她去读书,至少要把初中读完。” 王月梅深深叹口气说: “她要是愿意读我砸锅卖铁也会供,可她根本就不愿意去学校。” “那是在以前她怕同学们嘲笑,”三帅自信满满地说: “明天我就去托人把你娘俩的户口调到市里来,换个环境读书也许会好点。我看她对读书挺有兴趣,这两天我就教她初一的课,等暑假过后,再找路子送到重点中学去。” 王月梅幽幽地说: “自从出事后,她就把自己封闭起来,除了和自己亲近的人,跟谁都说不上一句话。把她送到学校去,只会让她更孤单,更封闭。” “嗯,我在网上看到过类似的案例,如果长期这样,人的精神状态就会出问题,搞得不好还会影响到身体。得及早向心理咨询师进行咨询,让他们开导开导。不过这种医生只有大城市大医院里才有,要不等我忙过这几天,我们俩带雨歆到上海看看,顺便去散散心?” 王月梅点点头,将锅里青蛙倒入盘中,对三帅道: “端出去吧。” 她望着三帅出门的背影,听着他与客人嘻嘻哈哈的逗趣声,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当初为有口饭吃,也是为了复仇,才跟着这个小男人来到龙江市,接触的越久就越发现这男人在玩世不恭的面具下,藏着一颗善良的心,而且还是位实足的暖男。 月梅至今都弄不清当初为什么会去勾引他,因为这里面含的情愫太多。有终于大仇得报的激动,有他为自己着想的感激,也有自己想找个暂时立足的念头,更有可能的是自己孤独太久,想有个临时的感情寄托。 可两人相处的越深,那些暂时的、临时的想法,开始让另一种渴望替代。她也知道,让二十五的小伙子来娶她这个三十五岁的半老徐娘,是多么的不现实。可那种能久久长长在一起的渴求,就像是钉子一样钉在她心肉里。她不敢奢望什么名分,只要这个小男人能在自己眼前打打转,像个弟弟甚至是儿子一样,跟自己耍耍无赖。 黄琳凤又给三帅打来电话,他挂断后返回厨房对月梅说: “我得出门一趟,这个凤儿姐跟催命鬼似的,天还没大黑呢,就逼着人家跟她跑腿。哪里不好亲嘴,非要跑到电梯里去。她的脸皮是越来越厚。” 王月梅微笑道: “她要你去干什么?” “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以后再跟你细说。” “那你把雨歆带回去,晚上她怕黑。” 三帅“嗯”一声,解下围裙说: “回头我来接你,你别一个人走夜路。” ※※※※※※※※※※※※※※※※※※※※ 浣溪沙·细雨斜风作晓寒 苏轼?(宋)?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心虚只自知(一) 邵国华在天台上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知道传贵哥了解真相后会怎么说自己。又抱着一层侥幸的心理,或许他真的是花盆给人拿走才调监控查看。揣着忐忑不安的心,他从十八楼开始,一家家的去敲别人的门,可把整栋楼的人都问了一遍,谁也没有看见过楼梯间的花盆。精明的他立刻明白,肯定是传贵哥今早听到保安的话而产生怀疑。这可怎么办,该如何打消他的怀疑呢? 他惶恐不安地坐在楼梯上,手在口袋里乱摸,想找出一根烟来,可戒烟多时的他,哪里还会在口袋里放着烟。忽见楼梯的墙角下有一根别人吸得半截的烟头,他就像见到一根救命稻草,赶紧躬身捡起来,放在嘴边嘘嘘直吹。可左摸右摸,摸不出打火机来,沮丧地将烟丝碾成粉末。叹口气,又摸出电话打给凤儿: “找到人没?叫的是谁?他不会不来吧?” 凤儿在电话里咯咯直笑: “你的胆子怎么变得跟老鼠一样?看到就看到呗。只管赖到我头上,我去跟荷花赔礼道歉,说我一时给猪油蒙了心,与你毫不相干总行吧?” 国华弱弱地说: “能不让她知道最好,免得以后你们俩不好相处,我也没法在她和传贵哥面前抬起头来做人。” “放心吧,我已经给三帅打了电话,天黑他就会去。做这种事他轻车熟路,你别搞得跟天要塌下来似的。” “你再打电话催催,叫他打电话给我,我知道监控主机在哪。” 放下电话后,他迎着楼梯间的窗户猛吹一会儿风,待砰砰跳的心完全平静下来才沿着楼梯走回家,装着无事的样子对传贵说: “哥,回来啦。刚才我到各家各户问了一遍,他们都说没拿花盆。你把花盆放在哪?是什么样式的?” 传贵哪放什么花盆,心里只怪荷花多嘴,厚着脸皮打着哈哈说: “是个浅蓝色的陶土盆,不值几个钱,找不到就算了。” 国华为了打消传贵的怀疑,故意以攻为守,笑呵呵地说: “刚才我去问了保安,他们也没看见有人拿花盆,只说昨晚在咱们这栋楼电梯里,有对小情侣亲热的很。唉……现在的年青人真是太不像话,一点羞耻心都没有,逮着机会就秀恩爱,也不怕别人指指点点……” 他喋喋不休地从电梯引伸到社会上普遍存在的现象,并时不时发上几句牢骚,弄得传贵心里直打鼓:莫非真是自己想岔啦?可如果是他们,自己该怎么办?告诉荷花肯定不行,她怀有身孕,万一气怒攻心动了胎气,那可就不得了。只有劝劝这小子收收心,别惹出大祸来。可他要是不听怎么办?那女的什么都比荷花强,事摊开来,华儿会不会抛开这个家?唉……自己要尽快赚到钱才行。 荷花把菜端到桌子上,叫道: “你们两个别说的没完没了,快点吃饭,吃完饭洗澡,我好早点洗衣服。小宝、秀儿,你们在房里捣鼓什么呢?快点出来,再不出来晚上就不准看电视……” 传贵暗自叹气:这还有个女人样吗,你以为是在乡下呀?瞧瞧人家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哪个不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说起话来嗲声嗲气,你怎么就不晓得跟着别人学着点呢? 等吃完饭洗完澡,天已渐黑,邵国华陪着孩子看了一集动画片,虽然他表面上平静的很,可心里着实着急:这个三帅怎么还没打电话来?难道他把事给忘啦?等了近一个小时还没有一点动静,他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摸着肚子对传贵说: “晚上吃的太饱,到现在还胀的难过。我到下面花园去走走,哥跟我一起去不?” 传贵摇摇头说: “你去吧,我要睡了,明天还得起早。” 国华笑着慢慢走出屋,关上房门后就如兔子般往电梯里直窜,掏出手机就打电话,可电梯里信号不好,只好拍着手机,眼巴巴地望着电梯上的楼层显示。好不容易盼到那个1字出现,门一开,就如脱僵的野马一样直冲而出,差点把十一楼的老大爷撞倒。 他一口气跑到花园僻静处,压低声调对凤儿急恼道: “三帅怎么还没来?你跟他说没说?要不你把电话发给我,我自己来打。” 凤儿娇笑道: “说啦,说啦。你现在在哪?要不到我家来坐一下。” “都火烧眉毛,哪还有心思到你那儿去!快催催吧,我就在下面的花园等他。” 黄琳凤拿着挂断的手机直发愣,好半响才吐出一口闷气,拨通三帅的电话说: “求求你快点去吧,再不去他要吃了我。还有,把监控拷贝一份给我,我看看到底有多亲热,把他吓得跟丢了魂似的。” 三帅挂断电话,不满地嘀咕: “催什么催,跟催魂似的。都说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偷鸡摸狗也要挑日子啊,现在才几点钟!”看一下手表,又忿忿不平地说: “九点都不到,人家还在外面散步纳凉,却叫我去撬门扭锁,真当我是隐形人不成。” 他把电脑装进包中,又对浴室里喊一声: “歆歆,我出去办个事,你睡觉前把门锁好。” 董雨歆急急地回道: “等一下,我马上就好。”她慌忙穿上睡衣,头发还未吹干就汲着拖鞋跑出来说: “你去哪?我也去。” 三帅道: “我是拿钱□□,做的还是见不得光的事。你去做什么?就在家好好待着,要是无聊就看看电视。” “不嘛,我要跟你去,到这儿来我还没出过门呢。” 三帅转而一想:也许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让她出去多走动走动,或许性格会变得开朗些。他点着头笑道: “好吧,好吧。你快去换身衣服,我在下面等你。” 董雨歆欣喜地跑回自己房间,挑选出一身自己认为最漂亮的衣服。又跑到她妈妈房间扑了一点粉,抹了一点口红,洒了一点香水,这才穿上鞋,锁好房门按下电梯。电梯是从楼上往下来的,到她这一层停下。门一开,董雨歆迈着脚却不敢往里进,里面的一个小伙子不耐烦地说: “美女,倒底坐不坐?” 雨歆吓得不敢做声,只是把头摇了摇,小伙子不满地责备: “不坐瞎按什么,耽误我时间。” 董雨歆等电梯一走,又重新按下电梯键,这回电梯里没人,她吁出一口气,赶紧跑进去。可电梯停在三楼,两位高大英俊的年青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其中一位看见雨歆,顿时眼睛一亮,摆出一副潇洒的模样,微笑地问: “你是十楼三帅哥家的亲戚吧?我叫子豪,王子豪。很高兴能认识你,你叫什么名字?” 董雨歆小心脏砰砰直跳,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电梯后壁上。王子豪往她身边走近一步,笑问道: “你有qq号吗?我们可以加为好友。” 董雨歆往旁边轻挪一步,王子豪笑道: “qq是深圳腾讯公司刚推出的社交软件,现在好多人都在用,要不哪天去网吧我教你?” 董雨歆摇摇头,终于盼到电梯停在一楼,她慌忙侧身从两个小伙子身边跑出去。身后传来另一位小伙子刺耳的笑声: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子豪,人家小美女根本就没看上你。亏你还自吹是潘安再世,子玉重生。哈哈哈……” 王子豪对朋友说: “要不我们打个赌,只要她没有男朋友,一个月之内我把她追上手。”接着又冲雨歆背影直喊: “美女,我喜欢你。” 董雨歆一口气跑到三帅红色的法拉利边。看到她风鬟雨鬓的模样,三帅推开车门乐道: “你跑什么,怕我落下你不管?” 董雨歆坐在副驾驶室位子上,喘着气说: “不是,刚才在电梯里有个叫王子豪的人问我叫什么名字,还找我要qq号,qq号是什么东西?” “qq号是一种社交软件,可以与人联系,发邮件,在线视频,比电话的功能要多。王子豪找你要qq号,说明你很漂亮很有魅力。这小子眼高于顶,大学还没毕业就有多家单位抢着要他,现在在市广播电视台工作。”郝三帅发动车子,扭头打量一下雨歆说: “是挺漂亮,跟你妈妈一样美,不过身这衣服是什么时候买的?穿的有点小,回头办完事我带你去逛逛步行街。你妈妈也真是,衣服小了也不给买。” 雨歆面露喜色地说: “这是我妈的衣服,家里没钱,好几年没买衣服。” “今晚我们就到商场去扫荡,看见喜欢的通通把它买回去。” 董雨歆雀跃道: “我还要去兜风,跟电视里的女明星一样,把头伸出车顶外面,你这个车顶能打开吗?” “当然能,”三帅按下车顶的开关,雨歆这就要爬过去,郝三帅连忙道: “慢着,慢着。这是在市区,你要是把头伸出去大喊,别人要么把我们当成神经病,要么就认为我们在臭显摆。回头我带着你沿长江大道兜一圈,喊破喉咙也没人管你。啧啧……这样子哪像个小姑娘,难怪子豪会找你要qq号。要是让他知道你才丁点大,不气得吐血才怪……” ※※※※※※※※※※※※※※※※※※※※ 竹 蔡槃?(宋)? 每爱幽窗下,烟藂与露枝。 才闻风起处,便是雨来时。 节直将谁比,心虚只自知。 青青长在眼,休说化龙迟。 心虚只自知(二) 别人煎熬的时候是度日如年,邵国华煎熬的时候是度秒如年,半个小时的等待就像是过了半个世纪,让他身心俱惫,自认为苍老了十多岁。就在他如溺水之人奄奄一息之时,终于等来救命的电话,慌忙跑到门口去迎接三帅。 可门口有几位大爷正在跟保安闲聊,他又怕被人认出来,躲在树荫下不敢出去。远远的看见三帅带着一个姑娘在门卫那登完记,大摇大摆的沿着路走到近前,他才窜出来不好意思地说: “我本想到门口去接你们,可又怕他们认出我。” 三帅呵呵直笑,调侃道: “邵哥,你是典型的做贼心虚。放心好啦,三、五分钟就帮你搞定。不过这个忙我可不能白帮,你多少要意思意思点。” 邵国华知道他不可能会找自己要钱,可他这个意思会是什么意思?管他呢,这可是关系到自己家庭幸福的大事,他要意思就意思吧,总不会要我的老命,满口应承道: “行,行,你要什么意思我都答应。快走吧,监控的主机就在那间办公室。”说完,对雨歆笑了笑,率先走在前面。 “这可是你说的哟!”郝三帅跟在他身后坏笑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也不要你别的什么东西,就把你们老邵家的武术教我几招。” 邵国华愣了愣,停下脚步苦笑道: “三帅兄弟,这不是让我为难嘛,并不是我吝啬老邵家的武术,说实话,我虽然是邵家子弟,但对老祖宗留下的武术,就只那么感兴趣。可当初练的时候,每个邵家子孙都要发毒誓,不得将武术传给外姓。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他瞅了一眼董雨歆,没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说,把三帅拉到一边,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这有一套内功心法,不属于邵家武术流派,是偶然机会得到的。不过你要答应我不准泄露出去,倒不是我舍不得外传,主要是练内功很容易走火入魔。要是没有人指导或者具备一定的吐纳功夫基础,不但不能身轻如燕,可能还会损肝伤胃。这套内功心法,练好对身体大有好处,不过也有一门坏处,就是……那个……那个……我不说你也明白。你还没结婚,等你结婚我再教你这套心法。” 三帅是iq在二百以上的人,邵国华的吞吞吐吐立刻让他明白怎么回事。他是少年心性,见猎心喜,缠着国华说: “我是从武打小说里听说有这种心法,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这种稀罕物。没事,我已经有女朋友,过段时间就结婚。” 邵国华望了一眼小路边的雨歆,倒也信他的鬼话,豪爽地说: “行!你快把我的事解决掉,我保证你用不到一个月就能身轻如燕,飞檐走壁,一个打两绝对没问题。” 三人走到物业办公室,邵国华见四周没人,心急的他率先冲了过去,拧了一把门把手,见打不开,又转而去推窗户。幸好这窗户没从里面锁死,他双手撑在窗台上,纵身一跃,蹲在窗户上轻声呼唤: “三帅,从这里可以进去。” 却见三帅好整以暇地从电脑包拿出一大串钥匙,还没用几秒钟就把办公室门打开,带着董雨歆乐呵呵地走进去。 邵国华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从窗台往办公室里跳。却没想到窗台下放着一桶水,他一脚踏进桶中,“咣当”一声,把桶踢倒不说,自己也落个屁股着地。顿时将睡裤浸湿,就像小孩子撒了一泡尿。 三帅乐的哈哈直笑,就连雨歆也捂着嘴背转身去。邵国华却无暇顾及自己的囧样,反正天黑也没人看见。他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水,连声催促: “你快一点,你快一点,别光在那儿傻笑。” 三帅乐道: “我说你跟凤儿姐这是何苦呢,早知道这样,你当初就别让凤儿姐在电梯里亲你呀。”他从包里拿出电脑,熟练地跟主机连在一起,问道: “你跟凤儿姐是几点钟在电梯里亲热?” 邵国华在墙边上寻到一个拖把,边拖着地边说: “昨天晚上十点钟左右。” 他怕明天早上被办公室里人发现有人进来,赶紧把地下的水拖干净,又拿着桶在水池里接了小半桶水,原封原样的放在窗台底下。觉得没任何异样,这才走到三帅身边问: “找到没有?” 三帅乐呵呵地说: “早替你删掉啦,我备了一份给凤儿姐,你要是想看就找她要。” “删掉就得啦,还备份干嘛?” 三帅嘻嘻笑道: “凤儿姐想看她热情似火的模样,我也没办法啊。” 邵国华见视频已经删掉,心里顿松一口气,忽然一想:不对!那保安明明看到有人在电梯里亲吻,如果明天早上发现什么都没有,岂不是要穿邦!他连忙问道: “你能不能塞一个别人亲吻的视频进去?这样就没人会发现做了手脚。” “你可真会给我出难题,这可是个技术活。”三帅在电脑前坐下,边敲着键盘边说: “我试试看吧。” 他从备份中查看一下视频长度,又从自己电脑里找出几个类似的视频,挑一个不大容易认得清面貌的,七拼八凑、移花接木般把电梯中两位主角给换掉,然后又塞回到原来时间段里。前后差不多花去二十多分钟,这才拍着手说: “大功告成,你自己看看还有缺陷不?” 邵国华迅速点开监控,拍着三帅的肩膀嬉嬉直笑: “干的不错,简直是天衣无缝。你这份情我记下啦!哈哈哈……这回终于可以睡个安心觉啦。” 忽听有人在花园那边喊: “国华……邵国华……” 邵国华立刻蹦跳起来,慌慌张张地说: “是我老婆在找我,你们慢点出来,别给她发现。” 他快速跑到门口,贼头贼脑的朝门外张望,又缩着头躬着腰如小鼠儿一般飞窜出去。 郝三帅关掉电脑,收拾好后对雨歆感叹道: “男人呐……不能做坏事,像他这样提心吊胆的过日子,还不得把人憋曲死。” 董雨歆问道: “他是谁?看着不像一个坏人。” 三帅背上包,锁好办公室的门,对她教导道: “一个人的好坏不能从脸上来看,不要以为他长得英俊潇洒就会不坏。凤儿姐就是给他的外表迷的神魂颠倒,还主动扑上去抱着他啃。又不是猪头肉,还啃得那么香,一点羞耻感都没有。所以说你以后要是找男朋友,就要事先打听好这人结没结婚,品行怎么样,千万别学凤儿姐,找个有妇之夫,还魂不守舍地甘愿做小三。” 董雨歆拉着他手说: “我不找男朋友。”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能不找男朋友呢!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我在呢,我会替你好好把关。实际上王子豪就挺不错,就是性子傲了点,年龄也大了点,他只比我小一岁,不然你们俩还真可以在一起玩。” 两人走到花园处,看见邵国华搂着荷花的肩膀说: “你晚上跑出来干嘛,万一摔一跤怎么办?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小心,小心,这里有块石头。” 他抢前一步,把路上石子踢飞。 荷花摸着小肚子说: “哥看你怎么还没回家,叫我下来看看。你衣服怎么湿啦?” 邵国华扯犊子道: “刚才跑一身汗,在那边想洗把脸,哪知道水管是破的,一打开龙头就溅我一身。”他怕荷花打破砂锅问到底,赶紧转移话题说: “搬过来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小区花园这么美,又幽静又清香四溢,咱们就在这坐会儿。” 国华搂着荷花在花园的长椅上坐下,感叹地说: “看到这个花园,就想起咱们那个小树林,虽然没有这地方精致,但它的美丽比这个花园更胜一筹。” 荷花偎依在他怀里娇笑道: “那地方除了树就是草,到了春天夏天,顶多开几朵野花。到了秋天冬天,就剩下光秃秃的树杆子和一层厚厚的枯叶,有什么美的。” “因为有你才美啊,哪怕是在一望无垠的沙漠中,狂风肆虐,黄沙遮天蔽日。但只要你往那儿一站,那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三帅吃吃偷笑两声,拉着雨歆离开花园。董雨歆问道: “那个女人是他老婆吗?长的真漂亮。搁着这么漂亮的老婆在身边,他怎么还会跟凤儿姐在一起,难道凤儿姐比他老婆还漂亮吗?” 三帅也是第一次见到荷花模样,他轻笑道: “凤儿姐也很漂亮,出不出轨与好不好看不能说一点关系没有,但要说有很大的关糸也不尽然。人的感情是最难控制的,所以才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说法。我相信邵哥不是个坏人,你瞧他对老婆多好,那完全是出自内心的,刻在骨子里的爱,可怜的是我们凤儿姐哟,哪一样都不比邵哥老婆差,凭她模样找个好人家不成问题。偏偏鬼迷心窍,甘愿做别人小三。不过也难怪邵国华怕老婆怕的要命,放着这么一个天仙的老婆在身边,叫一个男人都会怕三分。他老婆确实长的美,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跟电影明星一样,用沉鱼落雁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全然不注意董雨歆嘟着小嘴,一脸的不高兴。 夜市千灯照碧云 董雨歆从小县城里走出来后,也慢慢自己从封闭中解脱出来。虽然她仍害怕生人,但至少敢跟熟人说上几句话,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与三帅开朗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糸,因为他的话很多,总是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没了。你有时会觉得吵得人头昏脑胀。但一旦没有这个声音,又觉得耳根子太清静,生活似乎少点什么。 雨歆在他的感染下,被压抑的性格渐渐释放。那种少女活泼的天性,偶尔会在家人面前显露。但这一次,她是一言不发的静坐在车上,直到三帅说的口干舌燥,咽下一口唾液问她: “你怎么不说话?” 她才回答: “我在听你说话,听你说别人的老婆怎么怎么的漂亮。因为我丑,所以我不说话。” “这哪跟哪儿,”三帅呵呵直笑: “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的事,你都能扯到一起来。我说她漂亮是因为心疼凤儿姐,担心她以后该怎么办。其实最漂亮的还是你,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的,粗茶淡饭也能养成明星的脸,模特的身,难怪子豪会对你一见钟情。不过你现在还不是谈恋爱的时候,得要好好学习。我跟你妈商量过,等暑假一结束就送你到市一中读书,至少要把初中文凭混到手,要是能考上大学最好。我现在后悔当初没好好读书,高中一毕业就出来乱闯。虽然搞了点钱,但比起那些读书人,气质上就矮人一节。别人说话斯斯文文,我一开腔就是满嘴的大炮,所以你不能走我的老路。人光长得漂亮没用,还得有气质。气质从哪里来?那就要多读书,文化的积累才能培养一个人良好的气质。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董雨歆把头从车窗边转过来说: “在听,不过我不读书。他们都在读高中,我还跟着一群小孩子玩,这书读不下去。而且我讨厌见到生人,看到他们我害怕。” 三帅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直叹气: “生人有什么好怕,熟人不都是生人变过来的。以前我跟你跟你妈妈哪认识啊!还不是一回生,二回熟。你以前哪认识我爸、我妈啊,可不是说着说着就熟啦。人要学会改变自己,也要学会克服自己的恐惧心理。要有一种心态:怕见生人是吧!我就偏去跟生人接触。要有这种不服输的劲,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吹牛皮,”雨歆不屑一顾地鄙视道: “你不是不敢和别的女生坐在一块嘛,怎么不故意去多接触接触她们?” 三帅给她戳到痛处,尴尬地吱吱呜呜: “我这是病,跟你的情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这也是病。” 郝三帅这是第一次跟人斗嘴败下阵来,打着哈哈说: “不说啦,不说啦,咱们逛夜市去。” 他把车停在路边,拿起老板包,派头十足地牵着雨歆的手,穿过一条百多米长的小巷,来到步行街中。 几公里长的步行街以前是列强的租界,两边大多数是两三层的欧式建筑。在八十年代中期,为了搞活经济,特把这条街改造成商业一条街。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已经是集吃、游、购、娱多功能于一身的商业中心,吸引众多的人光顾。 董雨歆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她就像是走进一个童话的世界,辉煌的灯火交相辉映,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光茫,将并不宽敞的街道打扮的无比绚丽。如海的人流,穿着各种款式的休闲服装,在五彩缤纷的灯光中悠闲地从这家店出,那家店进,个个像是披上五颜六色的彩衣。在明丽的色彩和喧闹的音乐声中,男人尽显英俊潇洒,女人则格外婀娜多姿。 穿梭在人流中,雨歆刚开始还有些怕,紧紧拉着三帅的手,但摩肩擦踵的接触,让她慢慢适应这热闹非凡的环境。一阵烤肉的香气扑面而来,两人不约而同地咽下一口口水,相视一笑。 “走,你去买二十串羊肉串。”郝三帅坐在街心一棵大树下的围椅上,有意识地支使雨歆: “我就坐在这里等你。” “人太多啦,你去买嘛。”董雨歆不依地说: “要不我们俩一起去。” “你看那边都是女人和孩子在买,有几个大老爷们做这事的。”三帅掏出钱塞在雨歆手中,振振有词地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能和女人在一起。万一恶心起来,那个新疆人还以为我砸他场子,他那么大个子,我可打不赢他。” 董雨歆接着钱,犹豫再三,终究抵不住香味的诱惑,三步一回头地走向烤羊肉串摊。 烤羊肉串的维吾尔小伙子,用十分不纯正的汉语叫卖: “烤羊肉串,羊肉串,五毛钱一串……” 见董雨歆过来,堆满笑容,叽哩咕噜地说: “据载尔克孜,要多少串?” 雨歆没听懂他说什么,回头看看三帅,见他仍坐在那望着自己微笑,顿时放下心,递上钱,声如蚁虫的说: “我要二十串。” 小伙子没听清,伸出头,指指自己耳朵: “你说什么?” 雨歆这下听懂他的话,声音也大了点: “我要烤二十串。” 小伙子夸张地笑道: “哦!二十串。好!马上就好。” 董雨歆时不时地回头望望三帅,他就像是她心中的定海神针,只要看见他在,好像这世界也没有那么可怕。 好吃是人的天性,这两个人尤其好吃,一路走来,一路嘴就没停过。什么油炸臭豆腐,油炸冰激凌,油炸鸡柳等等,只要是有香味的东西,都要塞进嘴里尝尝。两人走到一家专买女性服装的大店,一名漂亮的导购小姐过来招揽生意: “美女、帅哥,进去看看吧,我们店新到一批服装,款式新颖,质地优良,穿在身上绝对好看。回头率起码是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的百分之一肯定是眼睛瞎了。” 三帅给她的招揽词逗乐,抬头看看门头招牌:欧点女装,知道是一家品牌店。他拉了一下雨歆的手,教训道: “别光顾着吃,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吃起来就没完没了。走,进去买衣服。” 董雨歆白他一眼说: “你还不是一样,也没看你省一口给我吃。” 导购小姐抿着嘴直笑,将两人引到店中介绍: “这是今年上市的新品,设计师是欧点意大利总部的首席,他的作品风靡世界,突显了女性的柔美和性感。把美、舒适和性感有机的结合起来,通过细节表达出……” “太露,”还没等导购小姐说完,三帅就老气横秋的说: “有没有那种学生装,就是还在读书的那种小女孩穿的衣服?穿在身上很得体,很大方,很可爱的那种。” 董雨歆却把手上的鸡柳往三帅那一塞,嘟着嘴说: “我就要这个。” 三帅挠着头,尴尬地笑道: “那好,那好。你试试,反正我觉得不好看。” 一位女店员看了一下董雨歆身上衣服的号码,从衣架上挑出一套码数相同的衣服,三帅又叫道: “拿件大一号的,她身上的穿小啦。” 董雨歆在女人面前倒不会害怕,撅着嘴对店员说: “别听他的。”拿着衣服在店员指引下往试衣间走。 三帅叽叽歪歪说: “裹在身上成什么样子,紧绷绷的箍在身上不难受嘛。我是为你好,免得影响发育。” 导购小姐抿着嘴直乐,等雨歆走进试衣间,才笑眯眯说: “你女朋友天生丽质,这还是没化妆,要是化妆,肯定美若天仙。难怪你要把她收着藏着。” 三帅对她做个鬼脸,嬉嬉笑道: “你什么眼神,她是我女儿,不是我女朋友。” 导购小姐捂着嘴,吃惊地说: “你多大呀?女儿都这么大!” 郝三帅对着镜子,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摆出一个酷酷的造型,故意叹着气: “老啦,都四十好几啦,瞧这眼角都开始出现尾纹。唉……岁月不饶人啊。” 嘴上说着老的话,心里也在想着是要把自己打扮老气些,这样才显得稳重,才能得到月梅姐尊重,免得她老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看。这身花里胡俏的衣服,以后也不能再穿,自己看着都觉得自己没长大,也难怪月梅姐说自己是她儿子。不过月梅姐也该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你要是把自己打扮的年轻点,咱俩不就般配了嘛。 三帅双手背在身后,故做老成地在店里踱来踱去,眼睛尽朝新潮的服装上瞅,希望从中挑几套出来给他的月梅姐穿。不经意间迈入内衣区,偷偷看几眼,又面红耳赤地快步走过,来到鞋子专区。 导购小姐疑惑地跟在他身后,她怎么也看不出来眼前这个男人有四十多岁,瞧这样子可能还没自己大。但职业的习惯,让她从“帅哥”改为: “师傅,你看看还有什么合适你女儿穿的吗?我觉得这件还可以,要不叫你女儿试试?” 郝三帅正想回她的话,董雨歆从试衣间里缓步走出来…… 乱点鸳鸯谱 董雨歆从试衣间一出来,三帅的眼睛顿时一亮,心里暗赞她的美。雨歆在镜子前连转几圈,问道: “怎么样,漂亮不?” 郝三帅口是心非地说: “谈不上漂亮,马马虎虎还凑合。我还是觉得你穿学生装比较得体,这是大人穿的,给你妈妈买还差不多。你穿这套衣服与年龄不相符,别人还以为你二十好几,看上去比我还老。再换一套,再换一套,试试别的款式。” 董雨歆嘟着嘴说: “这套挺好。” 她不情不愿的到试衣间脱下衣服,又选一套比较保守点衣服。郝三帅等她离开后,立即小声对导购小姐说: “麻烦你把这套衣服包起来,我带回去给她妈妈穿。不,不,还是包两套不同颜色的,省的她看见吃醋。她妈妈身材跟她差不多,略微偏瘦一点点。你再帮我选几套显得年轻、性感的衣服。” 导购小姐见是大生意上门,忙不逘地点头,一连推荐五、六套时新货,三帅觉得都挺不错,自己又加两套进去。 董雨歆穿着一套连衣裙,如同一只美丽的小蝴蝶,从试衣间里飞出来,三帅大加赞赏: “这才叫美啊,朝气蓬勃的青春玉女,回头穿去学校,保管个个都会喜欢你。” 雨歆看着镜中的自己,摆出一幅苦瓜脸,皱着眉头说: “一点也不好看。” “好看,好看。”三帅搂着她的肩膀哄她: “我难道还会骗你不成,你再多挑几套,秋天的冬天的都办齐来,内衣也挑一些,还有鞋子,但高跟鞋不准买。等你过了十八岁生日,你想怎么买都由你,现在得听我的。你妈脚多大?咱们也给她买双鞋回去。” 董雨歆微恼: “跟我一样,三十七码。我要自己买衣服,不想听你的。” “好好好……随你,随你,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不管总可以吧。” 三帅等雨歆又走进试衣件,对在一边偷着乐的导购小姐嘿嘿笑道: “这丫头就是倔,得她妈妈来管才行。你这还有什么好看的高跟鞋,我给我老婆买两双回去。” 导购小姐把他引到鞋子专买区,推荐几双夏天、秋天和冬天的鞋子,接着又打起广告说: “女人的内衣也很重要,我们这有几款从意大利进口来的性感内衣,网格带蕾丝的,纯手工制造,就是价格贵点。像你太太这种身材穿起来,肯定非常出众。这些货一般不在店里买,只对会员和购买金额多的顾客推荐,你想不想看看?” 三帅笑道: “只要好,价钱贵点就贵点。你就以你的眼光挑四款不同款式的,要是不好,以后我就不来你这店。” 两人在欧点专卖店足足待上一个多小时,化去一万多块钱才拎着大包小包出门。三帅又跑到一家专买老年人服装的小店,替自己买两套颜色非常老气的唐装,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车上问雨歆: “现在去哪?要不要去兜风?” 董雨歆摇摇头说: “好累,我想回去睡觉。” “现在回去有点早,我带你去吃鸭脖子,是一位老头子摆的路边摊,他是武汉人,做的鸭脖子跟别人店里就是不一样,堪称龙江市一绝。” 雨歆一听吃的又雀跃起来,连声说: “好,好,我们去看看,要是好吃就给我妈捎两根回去。”这个时候她终于想起妈妈来。 车子滑进僻静的小巷,昏暗的路灯下,一位头发雪白的老人在三轮车搭成的临时摊点上独自忙碌。三轮车四周零零散散的有五、六张小桌子,已经坐满夜游的食客,他们大口喝着啤酒,啃着鸭脖。 郝三帅来的及时,正好有一桌吃完走人。他要了六根鸭脖,把其中两根打包。又点一盘卤酱干,两瓶啤酒。两人面对面坐在小方桌边,还没等开口,董雨歆伸手抓个鸭脖子就啃。他摇着头说: “淑女点行不行,你看看这四周,有哪个女孩子像你这种吃相。唉……我得好好教教你,改掉你这个疯毛病。” 董雨歆啃几口后,拿着右手在嘴边直扇: “好辣,好辣。” 伸手夺下三帅端在嘴边的啤酒,咕嘟咕嘟灌下两口。 三帅赶紧把啤酒杯夺回来: “女孩子不能喝酒。”他转头问鸭摊上的主人: “大爷,你这有可乐没?” 老大爷摇摇头,呵呵笑道: “我不卖饮料,啤酒不是酒,让小姑娘喝两杯没事。” 两口啤酒下肚,雨歆脸有些微红,胆子也大了几分,竟然接着老大爷的话说: “这啤酒不好喝,有股尿素的味。” 老大爷笑眯眯地道: “刚开始喝都这样,喝习惯就跟琼浆玉液一样,你多喝两口试试看。” 雨歆倒也听话的很,啃一口鸭脖子喝一口啤酒,不多时便将一瓶啤酒喝个底朝天,又跑到老头那讨要一瓶来。 三帅管她不住,见她喝酒后反而不认生,心中还窃喜找到治她心病的方子。哪曾想她酒量实在太小,两瓶下肚后,说起话来竟然舌头都打卷: “三……三帅哥……今天……呃……”一股酒气从嘴中喷出,接着还不依不饶地继续说: “呃……今天……我最高兴啦……” 郝三帅一看她小脸酡红,慌忙说: “别喝,再喝就要醉。” “不……我要喝……太好喝啦……我要喝嘛……” 夜宵摊上好几个人都往他们这桌上投来目光,臊得郝三帅赶紧起身结帐,提着打包的鸭脖子,扶着董雨歆逃之夭夭,心想下次再也不让她碰一丁点儿酒。 回到小区,雨歆已经酣然入睡,叫都叫不醒,气得三帅恨不得朝那小脸上扇两巴掌,可那小脸太精致,让人舍不得下手,只能唉声叹气的自言自语: “唉……谁让我是她老子呢,这闺女也太不听话,别人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你却是我的大克星。” 弯腰躬背地把雨歆背起来,还不忘把那两根打包回来的鸭脖子勾在手指上,这是给月梅姐尝尝鲜的,万万不能落下。至于那些大包小包,反正也不急等着穿,就丢在车里回后再来拿吧。 他背着雨歆往前走,感到这孩子太轻,一种做父亲的神圣感,让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替她补充营养,增加几斤肉。正思索着哪种食物蛋白质含量最高,忽听身后他妈妈在喊: “儿子啊,你身上背着是哪个?” 三帅回身站在原地,等他爸妈走到身边才说: “是小星星,我带她去逛夜市,她累的睡着了,叫都叫不醒。你们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店里不忙吗?” 小星星这个绰号是雨歆进郝家门后,三帅根据她名字最后一个字的谐音起的。大家都觉得这个绰号叫起来顺口,就连雨歆妈妈也时常这样叫唤。 “没有客人,”郝云龙说: “我叫星星妈一起回来,她非要守着把剩下的两斤□□卖掉。” “你这是给她灌多少酒啊,”腊梅的鼻子尖,闻到一股酒味后对三帅埋怨道: “怎么能给女孩子喝这么多酒,要是让歆歆妈知道,岂不要怪罪你。” “哪是我要她喝,是她自己吃鸭脖子嫌辣,一口接着一口灌。”三帅沮丧地说: “才喝两瓶啤酒,我的天呐!就两瓶啤酒啊!到现在还睡着呢,拍都拍不醒。以后一滴酒也不能让她喝。幸亏我还有把力气,否则非给她压趴下不可。” “我说哪来的卤菜香味。”郝云龙笑呵呵地说: “这是给我和你妈打包的吧,嗯!不错,很不错,有点孝心,爸妈没白疼你一场。” 八爷从三帅手指上取下塑料袋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叹道: “真香,睡觉前再喝上二两,这小日子就是神仙也比不上啊。” 郝三帅肉都是痛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塑料袋,心里直后悔没多买几根回来。回到家他把雨歆背到床上,走到对门说: “你们帮着看看小星星,我去把她妈接回来。” 郝云龙道: “叫你妈去看着,我先咪两盅再说。” 王腊梅对老伴骂道: “深更半夜的还喝什么酒?你不喝会死啊!” 说归说,还是老老实实的跑到儿子家。看见雨歆和衣躺在床上,摇摇头替她脱去衣裳,又接一盆热水给她擦把脸和脚,这才熄灯关上门,回到自己家对八爷说: “歆歆长的还真是标志,发育也很好,完全看不出是十六岁的孩子。” 八爷喝着酒说: “现在孩子吃的好穿的好,当然发育的好。再说她也不算小,解放前像她这么大的丫头已经嫁人。我不也是十六岁,初中一毕业就出来闯荡的。” “少扯你的老黄历,”腊梅坐在丈夫的对面,端起丈夫的酒杯喝一口说: “你说儿子会不会对这小姑娘有意思?”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可以去问问他本人啊。” “问他他肯定不会说实话,我看八成是对她有意思。”八奶奶分析道: “你见过儿子带女孩子出去玩过没?没见过吧,歆歆是第一个,还是背回来的。我明天去跟月梅说说,虽说孩子小点,但只要他们俩有这个意思,就先把婚定了,过几年再成家……” 我操冰雪洁 从小区到饭店并没有多远,三帅也懒得开车,一路小跑地穿过小巷来到店里。王月腊正在收桌子,看见他过来,娇笑道: “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打烊。” 三帅呵呵直乐: “我最喜欢听你说这句话,你先歇着,我来弄。”他手脚麻利地拆桌子扫地,边做边说: “我也是刚回来,出去办事时星星非要闹着跟我一起去。带她到夜市上逛了一圈,买了些衣服,有她的也有你的。她的衣服已经试过,你回家也试试,要是不合身,我明天拿去退。” “我又不大出远门,买衣服干嘛,真是浪费钱。” 三帅笑呵呵地落下卷帘门,在黑夜中搂着月梅的肩走入小巷。小巷幽幽长长,寂静而温馨,两边长满爬山虎的院墙虽然有些斑驳、破落,但在古朴中给人一种家的情怀。微茫的月色将两人的影子映在麻石板上,安静地摇摇晃晃。在这里,时间仿佛是静止的,在这里,温情像无声的流水。空寂的时空中只有他们轻轻的脚步声,而这轻轻的声音更增添小巷那种静谧的美,连三帅这个毛头小伙子也忍不住赞美: “我从小到大就在这条巷子里跑来跑去,今天还是第一次发现这破败的地方竟然也美的很。” 王月梅可不会欣赏他说的美,只觉得巷子安静的可怕,四周黑乎乎的鬼影重重,好像每个角落里都藏着一头噬人怪兽。要是让她一个人回家,她绝对会走大路绕个圈子回去。 对夜的恐惧,让她紧紧挽住三帅的手,如同少女一样傍依在他身边,轻声问: “你们老板叫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擦屁股呗。”郝三帅摇着头,叹着气说: “凤儿姐多好的人,又漂亮又有能力,偏偏喜欢上有家室的男人。那男人你也见过,就是林龙豹出事那天晚上到我们家来吃饭的那个。” “你是说穿警服的?” “不是他,那个叫丁小平,是凤儿姐前夫。我说的那位是坐在凤儿姐左手边,长的很出众的那位。” “啊,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王月梅笑道: “那个小伙子很吸引人,就像戏里的小生,但又是能带兵打仗的那种人。凤儿让他迷住不足为奇,那天在店里,好多女顾客都偷偷瞅他。” “你是不是也偷瞅他好几回,跟犯花痴一样?”三帅打翻醋坛子,鼓着嘴忿忿地说: “你们女人怎么回事,都只看人的外表。这个人叫邵国华,儿子和女儿都有六、七岁。他老婆叫罗荷花,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估计有四、五个月大。昨晚上我才认识,长的真是美,比你还漂亮一倍,不,甚少是十倍。” 王月梅吃吃直笑: “你不用故意来气我,小小年纪,醋劲还挺大。” “谁吃醋了,谁吃醋了,”三帅梗着脖子说: “我才没闲功夫去吃醋。人家就是比你漂亮,比你美嘛。” “好,好……”月梅娇笑地在三帅腮帮子上亲一口,笑眯眯地说: “你没吃醋,那女人也比我漂亮总行吧。” 三帅嘿嘿笑道: “也不一定比你漂亮,在我眼里最美的是你。可能在邵哥眼里,他老婆才是最美的,所以怕她怕的要死,生怕给他老婆发现自己跟凤儿姐在电梯里亲嘴。不过我也没白去,他答应教我内功,等我练成后,我就可以站在这‘嗨’地一声,把对面围墙打个大窟窿来。你别不信,这叫隔空打物,以气使力。练到极致,可以千里之外取人首级,伤人于无形。” 王月梅咯咯娇笑: “我看你是武打小说看多了,快走吧,歆歆还在家等我们呢。” “她早睡着,叫都叫不醒,还是我从车上把她背回家的……” 郝三帅如竹筒倒豆般把一晚上的经历讲给月梅听,最后还长叹一声: “唉……可惜那两根鸭脖子,全落到我爸肚子里,下次我多买些回来。” 王月梅越来越喜欢和三帅在一起的感觉,这个在她眼里还没完全长大的孩子,总能给她带来惊喜和情感的享受。她喜欢听他语气急速,喋喋不休的长篇大论,喜欢看见他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样子。是她在自身的功利和私心下,把这个年青人带入到男女世界,可现在她却发现,自己离不开这个人。曾经有的支配地位在辉煌一阵后,变成从属,而且是没有任何外在压力、心甘情愿的自我改变。 回到家中,王月梅首先是到房里看看熟睡的女儿,回到客厅里见三帅还埋头在大包小包中,她嗔怪道: “干什么呢,还不快去洗澡。” 三帅嘻嘻笑道: “我把你的和小星星的分开来,你们两个身材差不多,我怕搞混啦。” 月梅坐在他对面,拿起一件衣服在胸前比比划划问: “你怎么买这么多,花了多少钱?” “一万多块,这些都是经典品牌货,那四件内衣还是纯手工的。” “有钱也不能瞎用,一万多块钱都赶上一名老工人一年的工资。” “知道,知道。别人都说我跟女人一样唠唠叨叨,你比我还厉害,就跟婆婆一样。” 三帅拿起一套进口的内衣和一套十分轻薄的外套塞到月梅手上说: “你先去洗,洗好后就把这两套衣服穿给我看看。” 月梅把衣服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说: “这些衣服都要重新脱一把水,明天再穿吧。” “只是试一试大小,要是脱水退都退不掉。”三帅脸露坏坏的色笑: “别在这婆婆妈妈,快去洗吧。” 他把王月梅赶进浴室,自己把东西分好,将属于雨歆的衣物提到她的房间。粉色的灯光下,歆歆那张清秀脱俗的小脸露出一抹甜美的邪笑,仿佛是在梦中欺负谁。一双美丽的小脚将薄薄的锦被踢落到一边,魔鬼般的身材闪着柔腻白皙的光,大张的姿势在性感妖媚中,尽显调皮可爱的妩媚风情。三帅摇头轻叹: “睡觉都不老实。”伸手替她盖上被子,又怜爱地在她明亮的额头上轻点一下,关掉灯轻轻地退出来。 给月梅的衣物本想送到她的房里,但想想还是提回自己房中。他怕小星星浑水摸鱼,偷她妈妈的衣服穿。要知道这些衣服是比较透的一种,实在不适合小孩子穿。 忙完这一切,他见月梅还没从浴室里出来,忙坏笑地推开磨砂玻璃门闪了进去。王月梅“啊”地一声轻呼,笑骂道: “你这个坏小子……” 静静的客厅里,欧式的老座钟“嘀嗒,嘀嗒。”有条不紊地按着自己的节奏摆动,分针一格一格地跳动,渐渐与时针分离,直到形成一百七十五度夹角,月梅才裹着浴巾,拿着新买的衣服,脸色晕红地从玻璃门伸出头,又快速闪入三帅房中。 不大一会儿,三帅穿着大裤衩从浴室里出来。他并没有急于回房,而是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饮料,拧开一瓶边喝边往房间走。 王月梅已经换好衣服,在衣柜的镜前左看右看,从镜子中她看见三帅喝着饮料进来,立刻皱着眉头说: “刚做完那事不能喝冰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是,是,是……”三帅坏坏地笑道: “你是我们家的慈禧太后,你怎么说就怎么是。”他放下饮料,望着月梅丰满婀娜的身姿,由衷地赞美: “真是太美啦!” “美什么呀?这种衣服怎么能穿的出去?” “怎么就不能穿出去?人家敢挂出来卖就应该有人敢穿。你是没到大街上去看,那些大姑娘穿的比你还露。这衣服穿在身上,起码可以让你年轻十多岁,保管别人再也分不出我们俩谁大谁小。” 王月梅心里喜欢这件衣服,但又怕太暴露,惹的别人说闲话。在农村肯定没有人敢穿这种衣服,但在城市她却拿不准,因为来吃饭的顾客中,确实有些姑娘穿的奇形古怪。她敞开外套问三帅: “这种内衣也有人敢穿出去?” 三帅眼睛里发出野狼般的绿光,舔着嘴唇,笑呵呵地抱住月梅说: “你见过谁穿内衣出门,这个只能在家里穿给我看。要是出门穿,那就多加几件衣服遮上,不然走光就亏大了。不过这衣服穿在你身上确实很美,不能拿出来炫耀炫耀真是可惜。要不我们拍几张照片,把最美的青春留下来。” 王月梅咬着呀,沉着脸说: “不拍!” 郝三帅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戳到王月梅的痛处,他连忙改口说: “你真的很美,嫁给我吧。” 三十五岁的王月梅已经不是少女,尽管她偶尔会展现出少女的情怀,但生活的阅历会让她把感情埋藏在心里,更多地去追求活下去的质量。对她和三帅的未来,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她也不否认自己是爱三帅的,但是,为了生活,她完全可以割舍掉这份爱。现实的境遇和年龄的差矩,让她不敢接受三帅的求婚,怕因此失去刚刚稳定的生活。但能从三帅嘴中听到这样的话,她心里还是很高兴,妩媚地娇笑道: “别再胡言乱语,快睡觉吧。” ※※※※※※※※※※※※※※※※※※※※ 《山之高》张玉娘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采苦采苦,于山之南。忡忡忧心,其何以堪。 汝心金石坚,我操冰雪洁。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朝云暮雨心去来,千里相思共明月。 母大虫 千里赤地,凛冽的寒风吹起漫漫黄沙,董雨歆在遮天蔽日的茫茫沙海中仓惶奔逃。脸色铁青的林强牵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恶犬紧跟在她身后,他挥舞着皮鞭,发出厉鬼的狞笑声。无论她怎样挣扎,无论她向哪个方向奔突,重重鞭影始终在眼前飞舞,尖锐而凄厉的鞭声时刻在耳边回荡。 她跌倒了,带钩的鞭子落在身上钩去一块血肉。她眼睁睁地看着身上的肉被一鞭一鞭的抽去,露出血淋淋的骨头。她凄惨地悲嚎,可狂风掩盖了她凄凉的哭声。她拚尽力气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被鞭子一圈圈捆得跟粽子一样。 林强拿着摄影机出现在眼前,那摄影机前的红光就像魔鬼的眼睛,在她瘦弱的胴体上到处梭巡,每到一处就钉下一根半尺长的铁钉。摄影机消失,一双指甲足有一尺多长的鬼爪,狂暴地撕裂她的衣服。半人半鬼的林强朝她身上扑压下来,丑陋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以至于能清晰地听见喉管里透出的“嗬嗬”嘶叫,清晰地看见血盆大口中两颗巨大的獠牙,在发出森森惨淡的白光。 “啊,他要吃我。快来人呐!救命呐!”董雨欣拼命挣扎,极力想摆开那凑近的大嘴。 忽然耳边响起悠扬的笛声,在沉沉的雾霾中,走出一头小毛驴。小毛驴上斜坐着个金盔铁甲的小男人,小男人的脸上挂着坏坏的邪笑,分明就是郝三帅那坏家伙。他慢吞吞地放下嘴边的银笛,像变戏法似的摸出一根破旧的亮银枪,指着厉鬼嘻嘻哈哈地说: “你个死鬼,不在地狱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干嘛?人有人道,鬼有鬼路。神仙管不了人间事,牛王爷也管不了驴的事,恶鬼更不要到人间来做恶。世上好汉数万名,飞檐走壁我第一。你若不听我的话,魂飞魄散死翘翘。快快放开我的小娘子,屁滚尿流滚回去。咦?你还不放手是不是,好!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唵嘛呢叭咪吽,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这坏蛋啰里啰嗦的说一大堆,这才慢事慢悠的从小毛驴上跳下来,拿着破枪一摇三摆的走到林强面前,先是朝手心上吐一口唾沫,然后噗嗤一下将枪扎在恶鬼的心坎上。顿时,巨大的鬼怪化成一股黑色的粉末,忽地被狂风吹散。 三帅双手搀着雨歆,怪言怪语的说: “小星星,这地上多凉啦!你哪里不好躺,非要躺地上干嘛?这么大的姑娘也不晓得爱干净。你不爱干净不要紧,要是压着小虫小草怎么办?他们大小也是一条性命啊!罪过,罪过,快些起来跟我回家吧。” 董雨歆惊奇地发现自己身上完好无损,还穿上刚刚从商场里买来的新衣。此时风也不吹了,黄沙也不见了,千里的赤地变成绿色的大草原。青青的草地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鲜花,五彩斑斓的蝴蝶在花海中翩翩起舞。 三帅拿出花环戴在雨歆头上,口花花地说: “小星星,你真漂亮,嫁给我吧。嫁给我你不吃亏的,好处大大的有。我可以给你买新衣服,还会给你买好吃的,还会不让别人欺负你。来,我们先香一个,做为私定终身的印记。” 一张小巧的嘴儿往雨歆脸上凑,她又慌张又期待,就在那小嘴要印上自己嘴唇时,天空中忽然响起尖锐的鹰声,一只美丽的人首鹰飞临下来,抓住三帅就往天际边飞去,董雨歆蹦跳地追赶: “妈妈……妈妈….快把三帅哥放下来……” 可还没追上几步,她的脚就被草根缠住,一边哭喊:“别走……别走……”一边拚命挣扎。 终于给她挣开,人也惊醒,被子也给踢到地上。雨歆拍拍胸脯,自己安慰自己: “还好,还好……只是做梦。这家伙好坏,做个梦都让我担惊受怕。” 她起身穿上拖鞋,却发现自己没有穿睡衣,顿时面红耳赤地从柜子里取出衣服来,一边穿一边想:我这衣服是谁脱的,是他?还是我妈?不可能是我妈脱的,要是我妈脱的,她肯定会帮我穿上睡衣。这房里只有三个人,那肯定就是他啰。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坏,长篇大论口花花不说,还动手动脚起来。咒他看见我身体后眼睛全瞎掉,不……不……瞎了不好,瞎了还要我照顾他。就长针眼吧,长一个大大的针眼,痛他一个月两个月。 董雨歆口干舌燥的走出房门,准备到厨房去寻碗水喝,顺便解决一下膀胱发胀的问题。忽听见从三帅房间传来细微而奇怪的声音,就像是有人生了病。可这声音绝不会是三帅的,他要是有个头痛脑热,早就天动地摇的大喊大叫起来。 歆歆蹑手蹑脚地走近房门,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见粉红色的灯光下,三帅正压在她妈妈身上,那几近痛苦的□□正是从她妈妈嘴里发出的。 这一幕立刻把董雨歆带回两年前的那一天,飞舞的皮带挟着可怕的呼啸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让她双手抱头、全身颤抖,心底里大声嘶喊: “为什么要欺负我?为什么要欺负我妈妈?”她因害怕而蹲下身,又因害怕而愤怒: “我为什么要任人欺负?我妈妈为什么要受别人欺负?不!我要杀了你,我要杀死所有欺负我和我妈妈的人!” 精神已经崩溃的董雨歆猛然站起身来,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力推开房门,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魔女,伸出双爪嘶吼: “叫你欺负我……叫你欺负我妈妈……” 声音尖锐而阴森,就像是在黑夜里,那空寂的房中突然传来一声金属的哨响,让人毛骨悚然。长长的指甲,以迅雷之势,朝三帅背心抓挠下去,顿时在白白嫩嫩的肌肤上,显出数道红红的印,每道印上都渗着丝丝血珠。 三帅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鬼叫一声想跪起身来。可董雨歆并没有歇手,已经疯狂的她顺手拿起还未开启的饮料瓶敲向他的脑袋,还嫌一瓶不顺手,又拿起一瓶,双手交替,如同击鼓般连砸十几下,将懵懵懂懂的三帅彻底打趴下,昏昏沉沉的不知东南西北。 月梅也给这意外的一幕吓到,只知道昏头昏脑地扯上薄被盖住自己,等她终于从慌张中清醒过来时,她的小情人已经捂着头和脸缩成一团。雨歆还不解气地丢掉饮料,拿起床头柜上的铁闹钟。 王月梅也顾不得羞耻,赶紧爬起来抱着颠狂的女儿,带着哭腔连声说: “歆歆……歆歆……你醒醒……醒醒……” 雨歆仍就不依不饶地挣扎: “让我打死他……让我打死他……” 郝三帅就这空闲的功夫,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眯着眼拿上一件裤衩准备穿上,却发现不是自己的。又半睁着被打肿的眼,在被窝里瞎摸一气,好不容易在床脚边寻到掉在地上的衣服,匆忙穿上后对雨歆说: “小星星……小星星……你怎么啦?还认识我不?” “你是坏蛋,你是恶鬼。”董雨歆在她妈妈怀里不停地挣扎,要把手上的闹钟砸向三帅。 三帅忙夺下她手中的闹钟,连声说: “完啦,完啦,她都不认识我了。” 上前箍住雨歆不让她动弹,对着眼泪直流的月梅说: “姐,快把衣服穿上,我们带她上医院去看看。” 董雨歆经这一折腾已没了气力,理智也慢慢回到身上,“哇”地一声哭起来。穿上衣的王月梅赶紧过来抱住女儿,边哭边哄: “歆歆别怕,妈妈在这。别怕……别怕……妈妈会保护你,你还认识妈妈吗?” 郝三帅见歆歆点头,长松一口气说: “还好,还好,还没完全糊涂。我去打盆冷水来,让她清醒清醒。” 等他从卫生间里端出一盆冷水,月梅已经带着女儿回到雨歆房里,他又端着水往那跑,才一进门,就被董雨歆指着骂: “你出去,你跟那个坏蛋一样坏,都不是好人。” 三帅放下盆想说些话,却被月梅的话堵住嘴,她冲着郝三帅摇摇头,轻声说: “你先出去吧,让我和女儿单独待一会儿。” 等三帅一出门,董雨歆就抓着她妈妈的手说: “我们快从这逃出去吧,三帅哥也不是好人。” “他是好人啊,还给你买衣服买吃的。” “他不是好人,他是好人,就不会像那个坏蛋一样压在你身上欺负你。” 王月梅暗叹一口气,理着女儿的头发说: “你已经十六岁,该知道一些男女间的事。三帅是因为喜欢我才会这样,我也是因为喜欢他,才让他这样。相互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不叫欺负,那是一种快乐,我和你爸就是因为相互喜欢才有了你……” 王月梅在房间里差不多跟女儿讲了一个多小时,待她平静地睡着才轻手轻脚的离开。见三帅躬着身撅着屁股趴在沙发上,用毛巾包着冰块敷着脸,忙上前问: “打着哪没有?” “哎呦!我全身都痛,眼睛也打青了,背上也火辣辣的,屁股上的尾骨也给她敲了一下,坐都坐不得。”三帅把月梅拉到沙发上坐下,趴在她的大腿上,带着娇气说: “你快帮我看看这背心,是不是掉了层皮,不会留下伤疤吧?要是留下伤疤,回头划水时就好难看,快帮我吹吹。” 王月梅又叹一口气,带着一丝微笑轻言细语: “我要给你们两个磨死……” ※※※※※※※※※※※※※※※※※※※※ 红裙六幅,浑如五月榴花; 翠领数层,染就三春杨柳。 有时怒起,提井栏便打老公头; 忽地心焦,拿石碓敲翻庄客腿。 生来不会拈针线,正是山中母大虫。 ------《水浒传》 四面出击 早晨起来,三帅的眼眶已经乌青一大块。他怕给爸妈看见,忙穿上昨天晚上从商场买来的老人衫,催着月梅和雨歆快点出门。 三个人生怕惊动对门的八爷八奶奶,跟做贼一样,轻轻按下电梯键,连说话都不敢喘口大气。直到电梯运行,董雨歆才捂着嘴望着三帅吃吃直笑,三帅恼道: “你还笑,都怪你。想我也是玉树临风,潘安再世的美男子,竟给你弄成独眼熊猫。今天真是没脸见人,一世英名都毁在你手上。” 董雨歆撅着嘴说: “我也不懂,谁让你对妈妈那样,要怪就怪你自己。” “没吃过猪肉,总看见过猪走路吧,合着我倒霉,该挨你一顿揍?” 雨歆不依地说: “你们要是早点告诉我,我就不会那样。” 月梅听的心烦,轻声喝叱: “你们都安静点。” 望着三帅的黑眼眶,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因为她深知三帅在他爸妈心中的位置,那可真的是心头肉啊。平常砸点碰点都会大惊小怪,何况这么一大块淤青,那还不得刨根问到底。 电梯在三楼停下来,王子豪背着包,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早上好。” 董雨歆本能地缩到三帅背后,拉住他的衣角,郝三帅捂着眼说: “早,这么早就上班啊。” “电视台派我出差,哥,你眼睛怎么啦?” “啊,没什么,长了个针眼有点痛。” 王子豪笑道: “这两位是你们家亲戚吧?总在小区里看到她们。” 董雨歆想起昨晚他的话,生怕他来纠缠自己,竟然大着胆子轻声说: “我是三帅哥女朋友。” 子豪黯然失色,“哦”一声后就没再做声。 走出电梯门,三帅对雨歆怪道: “刚才不该跟王子豪乱说话,小区里有很多人是以前的老街坊,传出去会让别人误会。” 雨歆却辩解: “他昨晚说喜欢我,咱们骗骗他,让他死掉这条心。” 王月梅暗自叹气,扯开话题问三帅: “你怎么买这么件衣服回来?年纪轻轻的穿的跟小老头一样。” “我就是要让自己显得老成点,这样走出去别人再不会说我们是母子、姐弟。昨晚在商场,我说我是小星星她爸爸,那些营业员看我就跟看到鬼似的,你瞧我们现在像不像父女?” 三帅嬉笑地拉着董雨歆和自己站在一起,雨歆却挣开束缚说: “我才不要你这样的爸爸,口花花的没一句好话,还说嫁你……”她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但幸亏及时醒悟过来,才没把梦里的话说出来。 三帅的话让月梅很高兴,心情也好很多,轻言细语说: “你这两天要躲着点你爸妈,他们看见你眼睛上的伤,肯定会追问。” “我知道,所以才叫你们赶快出来。” 郝三帅开着车把月梅和雨歆送到店里,然后掉转头赶到龙豹大厦,林海早在那等着他们。资产清查小组的成员陆陆续续到达,不大一会儿,邵国华也满面春风地走进来。郝三帅惦记着他的练功心法,趁着人还没到齐,把他拉到角落里说: “怎么样,平安过关了吧?” 国华笑眯眯的点头: “兄弟,多亏你。清早我大舅哥就跑去监控室,回来时一脸的笑。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嘿嘿嘿……”三帅诡笑道: “没发现就好,你说的那个心法……” “早替你准备好,”国华从包中取出一个小本子说: “昨晚上我花了两、三个小时,又是写又是画,为了报答你,现在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原来的心法是文言文,我怕你看不懂,全给翻译成白话文。你只要照着书和图来练就行,我把每个阶段练功心得也写在下面。不懂就来问我,刚开始练的时候最关键,主要是注意以下几点……” 他谆谆教诲十几分钟,黄琳凤和刘明霞才姗姗而来。她们一到会议室,林海就咳嗽一声说: “大家都坐过来。” 三帅轻声对国华说: “中午我请你吃饭。” 两人从角落里走到会议室中间,林海清清嗓子说: “我先读一下公司的决定,然后把具体的分工跟大家讲讲,大家相互之间也彼此熟悉熟悉。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采取行动,就要雷厉风行的执行下去……” 会议持续一个小时,几个小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赴各个分公司。凡是不卖总公司帐的分公司经理和财务人员,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控制起来,连给马长江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由双宝公司和华强公司精英力量组成的评估小组,在很短时间内就发现大量的问题,这些问题又迅速反馈到财务总监邵国华和评估小组组长刘明霞面前。 由于评估小组是临时组建的机构,两位负责人就随便找间房做为办公地点。望着堆积如山的资料,刘明霞冷笑道: “说他们是蛀虫一点都没错,就凭这些资料,足可以把这些分公司经理和相关人员送进大牢判个十年八载。” 邵国华笑道: “越挖下去问题就会越多,从现有情况来看,龙豹公司实际上是有两套运营系统。一套是林海主持的空壳子,另一套肯定是马长江在背后操纵。他确实精明,暗地里大把赚钱。一旦出事,背锅的却是林龙豹。这些分公司经理背后肯定还有一条主线,所有的往来账目会汇总在一起。如果我们控制住这条主线,就可以抓住马长江把柄,让他把钱吐出来。” 刘明霞把几个分公司的资金流向对比一下后说: “你说的不错,这些资金都是指向一个叫龙江长虹的公司。”她拿起电话对三帅命令道: “去查一下龙江长虹公司,尽快把结果告诉我。” 邵国华按着太阳穴说: “我们动掉马长江的奶酪,他肯定要反击,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知道?” “现在就可能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但知道也晚啦。大部分证据掌握在我们手上,他翻不起浪。我可以估死他将要采取的行动:第一是威胁林海,而林海肯定会推脱到我们身上。对我们他没有更多的办法,只会在暗地里报复,但是我会让他死掉这份心。现在我就是在等他给林海打电话,只要他打这个电话,我们又摸清楚背后的主线,就可以主动找他去,要他把吃进去的全吐出来。” “难呐,想要一头狼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比登天还难。”邵国华指着资料说: “如果走正常的法律途径,这么多问题,一条条的来查,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判的下来。要他全部吐出来,他肯定不甘心。我认为还是灵活点好,花最小的成本取最大的效率。” 两人正谈着工作,黄琳凤敲着门进来,对国华幽怨地说: “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邵国华丈二摸不着头脑,愣愣地说: “没有啊。” “哼!昨天晚上就跟要吃人一样。算啦,算啦,都是我自作自受。”黄琳凤在明霞面前没有把事说透,而是改口说: “中午我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下午四点钟你到公司来接我,我们一起去订做舞蹈服装。” “能不能晚两天再去,马上就要开学,小宝的学校和秀儿的幼儿园还没有着落,下午我想到附近的学校去问问,看看他们入学要什么条件。” 刘明霞忙问: “孩子户口在哪?” “在县里。” “那就难办。”明霞轻晃着脑袋说: “你只有两种方法,要么把孩子送回县里读书,要么多交些借读费,办起来还很麻烦。去年我表姐想把孩子送到市里读书,光证明就要一大堆,什么所在地暂住证、所在地实际住所居住证明、所在地务工就业证明、全家户口簿、户口所在地乡镇开具的没有监护条件的证明、暂住地街道办事处开具的借读证明,还有出生医学证明、幼儿疫苗接种证明等等,听着就让人头大。她后来索性在学校旁边买下一套房子,把户口迁了过来。” 凤儿带着怨气说: “当初怎么不把户口迁过来?市里的教育资源怎么也比县里要好。你要是当初在市里读高中,说不定还考上重点大学。” “读书完全在于自己,”国华辩解道: “你们两位不也是在县里读的书,还不都考上了大学。” 刘明霞摇着头说: “不一样,现在做爹娘的都希望自己孩子别输在起跑线上,有那个条件还是尽量给他们创造好。” 黄琳凤不容置疑地说: “下午你早点来接我,我们先去派出所问问迁户口的事。” 说完也不等邵国华回答,一摇三摆的径直走出去。 刘明霞吃吃直笑: “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吵架啦?” “没有啊,”邵国华自己也疑惑地说: “昨晚一直没见面,只是通了两回电话,谁知道她发什么神经。” 谁知伪言巧似簧 当评估小组进驻分公司不到一个小时,马长江就得到消息。他没想到林海胆子有这么大,行动这样快,以至于连采取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得知所有财务账本被搜走以后,恼怒的他立即拨通林海电话,大发雷霆地吼道: “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跟我对着干!如果你要硬来,我会让你身败名裂。你们林家人要是知道你和你小婶乱#伦,嘿嘿……不知你还能在这位子上坐多久!” 林海叹道: “你不用赶我下来,这位子我本身就做不长。现在股份配额发生改变,大家想注入新的资金把公司盘活,他们按比例给双宝和华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双宝公司胃口很大,又秘密收购林雄和林强的股权,成为公司最大股东,他们要的是公司的经营权,资产评估小组就是按照他们意思来的。我虽然挂名总经理,但发号施令的是副总经理刘明霞。她是评估小组的组长,邵国华是财务总监兼评估小组的副组长。今天这次行动,就是他们在组织策划,我也没有那个能力找这么多专业人士。你有什么事跟他们说吧,我现在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马长江心凉一截,没想到仅过一个礼拜天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直后悔当初没及时把账本转移。他连忙打电话给龙江长虹公司总经理潘伟民,却半天没人接。 潘伟民正在惶恐不安之中,因为他被传说中的神秘部门盯上。郝三帅调查龙江长虹公司的方法很特别,当得知这位长虹公司总经理是马长江妻弟后,他便冠冕堂皇的以政府名义直接找上门去。三言两语之下便看出这是位胆小怕事的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今天早上才剪下来的服装品牌,放在潘伟民眼前一晃,又收回口袋,用标准的普通话信口开河: “我是总参五处的,这是我的片子。” 潘伟民根本没看清那卡片上写着什么,只看见一些洋字母,他也不认得这些洋字母是什么意思,但三帅的头衔已经把他吓倒。 郝三帅故弄玄虚: “我们现在所说的事情,事关国家安全,希望你能把手机关掉。” “好,好。”潘伟民忙不逘地取下手机电池。 郝三帅又指着站在他身后的独狼和胡丽娘夫妻俩说: “这两位是我的助手,我们一直在调查一起境外间谍案,这帮家伙试图收卖和窃取龙江山区导弹基地的军事秘密。昨天晚上我们逮捕他们中一个重要成员,那家伙非常彪悍,搞的我眼睛到现在还没消肿。” 胡丽娘拼命忍着笑,为了不露出马脚来,她给自己倒杯水,背转身借着喝水的由头,偷偷地暗笑两下。独狼倒是一本正经地黑着脸,更增添几分三帅话的可信度。 潘伟民小心翼翼地问: “不知道您找我们有什么事?” 三帅身板笔直地说: “经过连夜审讯,我们发现龙豹公司在这起案件中起到掮客的作用,境外资金通过龙豹几个分公司汇入到你们长虹公司,再由你们长虹公司汇出,几经周转后落到犯罪分子手中。现在龙豹公司参入这件事的人已经被我们控制,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跟我们走一趟。” 潘伟民急的汗都冒出来,连声说: “公司是我姐夫的,我只是帮他打理。每个月是收到龙豹公司几笔款子,但长虹公司只是在中间收一点手续费。” “我相信你说的话,”三帅威严地说: “但要拿出证据。这样吧,我们可以不把你带走,但你必须把这几年与龙豹公司往来帐目以及资金流向,跟我两位助手交待清楚。还有,不准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在事情没调查清楚前,你也不准离开龙江市。” 潘伟民连忙点头答应,双手把财务资料奉上。走出长虹公司大门,胡丽娘再也忍不住,咯咯娇笑: “你这黑眼眶是你媳妇打的吧?倒成就你的英雄事迹。” 她嘴中的媳妇指的是王月梅,自从夫妻俩到龙江贸易公司上班后,三帅经常带他们去好佬饭店吃饭,相同的经历让她和月梅母女俩很快成为要好的姐妹。 独狼问: “你这衣服哪买来的?穿在身上还真像那么回事,给人老奸巨猾的感觉。” 三帅故意把手叉在下巴处,摆个自己认为很酷的造型,嬉嬉笑道: “这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们以后想办成大事,就要跟我学着点。” 胡丽娘不屑地说: “有什么好学的,不就是骗人吗。” 三个人兴冲冲地拿着长虹公司的财务资料回到总部,刘明霞立即组织几名财务人员进行审查,没多大的功夫就把资金流向和金额统计出来,邵国华惊道: “马长江心太黑,竟然拿走这么多钱。” 刘明霞哼哼冷笑: “这下不怕他抵赖,吃完饭我们就去找他。” 郝三帅立即说: “走,走,到我家去,我请客。” 几个人一窝蜂的走出办公室,他们前脚刚走,林海后脚进来。他是来请邵国华和刘明霞吃饭的,主要目的是想借此跟邵国华搞好关系,因为罗荷花手上握有百分之十的股份,而这百分之十的股份,对经营权的归属来说至关重要。 但他来晚一步,不过他并没有因为办公室没人就此离开,而是紧张地坐在椅子上,一页一页地翻看那些资料,并将重要的部分复印一份。这一顿忙碌,让他连中午饭都顾不上吃,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酝酿…… 三帅带着几个人坐国华的车来到自家饭店门口,这才想起自己的眼睛,忙说: “哎呀,我不能下去,要是给我爸妈看见非要刨根问底不可。” 刘明霞问: “你那眼睛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能让你爸妈知道?” “唉,别提啦!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就是昨晚念经没念好。待会儿你们下去后,跟月梅姐或者小星星说一声,叫她们送一份给我。多盛点□□腿,辣椒也要多放些,不要太咸,再拿一瓶啤酒,最好是冰的……” 胡丽娘打断他的话: “先把请客的钱拿来,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骗我们的吃喝,因为你这人说起谎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三帅嘿嘿笑道: “哪有在自己家吃饭付钱的,你叫月梅记在帐上。” 邵国华才一下车,就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 “爹……” “爹……” 小宝和秀儿飞跑过来,一人抱住他一条大脚。他在两个小脸蛋儿上各亲一下,问道: “你们怎么在这儿,你妈呢?” 小宝指着店门口说: “她和桑阿姨在那儿等位子。” 邵国华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走到荷花面前呵呵笑道: “怎么会想到在这吃饭?” 荷花难得在中午跟国华碰在一起,意外的相逢让她喜不自禁,脆声说: “你们都不在家吃饭,我跟孩子们单独吃没劲。正好在菜市场碰到桑颖,她老公中午也不回来。咱们一合计,也出去潇洒一回。” 桑颖柔声软语地说: “他们都说这里的青蛙好吃,所以我们过来尝尝。” 实际上这两位女人已经有开店的心,尝尝口味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想看看别人怎么做生意。 明霞、胡丽娘和独狼缓步走过来,邵国华忙居中互相介绍。林毛毛见人多热闹,他不停地在轿中蹦蹦跳跳,露着卖萌的小笑脸,望着大人们求抱抱。 胡丽娘看着他的小模样就喜欢,把他抱在怀里亲个不停。她一直没有生育,心里极其盼望自己能有个孩子。独狼难得的满脸笑容,在老婆身边也跟着逗孩子玩。 刘明霞挥着手说: “大家都别站着,走,走,咱们去后院坐。” 她就跟到自己家一样,率先领着一大群人直奔后院。郝三帅在车里是心痛不已:我好心好意请你们吃个便饭,你们却要拖家带口的来,存心是想吃穷我啊。 邵国华一进后院就看见雨歆,面子上顿有些尴尬。但小星星却装着不认识他,手腿麻利地替他们摆上碗筷。胡丽娘瞅着腊梅不在,对雨歆小声说: “小星星,外面黑色大车里还有一个长熊猫眼的人。他不敢下来,叫你送一份给他吃,还啰里啰嗦的说一大堆关于吃的要求。他的口味你肯定知道,我就不多说啦。” 董雨歆抿嘴一乐,撒开腿就往前店跑。刘明霞是第一次见到董雨欣,她问胡丽娘: “这姑娘是月梅姐的女儿吧?长得真漂亮。” 胡丽娘点点头,叹着气说: “这姑娘哪都好,就是太内向,不敢和生人说话,混熟后你就会发现她又乖巧又伶俐。” 荷花见她一直抱着毛毛不松手,笑问道: “你孩子多大?” 胡丽娘神色一黯,瞅一眼丈夫后,开朗地笑道: “我们夫妻俩正在努力造小人。” ※※※※※※※※※※※※※※※※※※※※ 《天可度》 白居易 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 但见丹诚赤如血,谁知伪言巧似簧。 劝君掩鼻君莫掩,使君夫妇为参商。 劝君掇蜂君莫掇,使君父子成豺狼。 海底鱼兮天上鸟,高可射兮深可钓。 唯有人心相对时,咫尺之间不能料。 君不见李义府之辈笑欣欣,笑中有刀潜杀人。 阴阳神变皆可测,不测人间笑是瞋。 花间姊妹秋千(一) 董雨歆跑到前店,趁着八爷八奶奶不在时悄声对她妈妈说: “三帅哥在外面不敢进来,叫送些吃的给他。” 月梅点点头说: “你把菜端到后院去。” 雨歆“嗯”一声,端着菜准备出去,八爷提着一袋青蛙进来说: “三帅怎么没回来?星星,你问一下他的同事。” 董雨歆又“嗯”一声,红着脸赶紧溜走。 邵国华坐在荷花和明霞中间有说有笑,见歆歆端着菜过来,忙起身接住。他打开两瓶啤酒,将其中一瓶递给对面的独狼。自己先就近替明霞倒杯酒,然后放下酒瓶替荷花盛一碗饭,待要给桑颖盛饭时,桑颖摇着手娇笑: “我自己来。” 她从胡丽娘那要不回孩子,乐得一身清闲。胡丽娘则拿着筷子头醮着一点菜汤,笑眯眯地逗毛毛: “来,毛毛,我们来尝一下味好不好。”接着又对雨歆说: “跟你妈说菜别太辣,小孩子吃不习惯。” 独狼替自己倒满一杯,端起来跟明霞和国华示示意,一口干掉一大半,可能是嘴太渴。荷花坐在胡丽娘边上,她替两个孩子盛完饭后,侧着身问丽娘: “你是喝酒还是吃饭?我来替你盛一碗。” 胡丽娘娇笑道: “你们先吃。” 董雨歆盯着荷花狠看几眼,那晚在灯光下看的不真切,这回倒要仔细瞧瞧是如何漂亮,三帅都能把她夸成天仙。可左瞧瞧,右瞧瞧,也没觉得哪里有什么特别好看的地方。还不是跟自己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又没多出一朵花来。 荷花给她瞧的莫名其妙,摸着脸问她: “有东西?” 董雨歆小脸羞红,摇摇头跑回到前店,见她妈妈正在跟客人收钱,忙过去悄声说: “我昨天晚上见过后院那个男人,那位大肚子就是他老婆,旁边那个女人是三帅哥老板吧?” 月梅点点头: “你问这个干吗?” “她在电梯里和那男的亲热,那男的怕给老婆发现,求三帅哥把视频删掉。他脸皮好厚,又是给老婆盛饭,又是给情人倒酒,还笑得跟花一样。” 月梅轻笑道: “那个是明霞,她是三帅的老板不错,但还有一位老板叫凤儿。你不要多管闲事,是好是歹都是别人家的事,只要他们自己过的幸福就行。他们两个看上去很相爱。” “既然相爱,他干嘛又要去找凤儿?” “谁找谁说不清楚,一个巴掌拍不响。再说人的感情也会有波动,所以稀里糊涂过日子比清醒计较更幸福。他们的事你不要乱说,快把三帅的饭送去。” 雨歆丢下手中抹布就往厨房去,八爷问她: “你问他们没?” “问了,他们说三帅哥有事,中午不回来吃饭。” 趁着八爷没注意,提着红色塑料袋就往外走。八爷叫道: “你去哪?把这两盘菜端到后院去。” 董雨歆头也不回地说: “我有事,叫我妈端。”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啤酒,刚走出店门口,碰到八奶奶招揽一拨生意进来,张口就问: “谁点的盒饭,知道路不?” 歆歆吓一跳,吱吱唔唔说: “路口有个讨饭的,瘦的跟皮包骨一样。” “给点饭菜就行,干嘛要拿酒啊?” 月梅赶紧过来招呼客人,把腊梅的注意力引开。八奶奶对月梅笑道: “你女儿不错,心肠很好。” 董雨歆趁机跑出去,那马路上停的大多数都是黑色的车子,她也不知道是哪一辆,只得一辆一辆的去找,连找七、八辆,前面一辆的车门突然打开,三帅探出头直叫: “在这,在这。” 雨歆满心欢喜地钻进车,眨着大眼睛,赊着话说: “出来时撞见你妈,她问我干嘛去。” “你怎么说的?” “我说有个要饭的好可怜,送点吃剩的给他。” 三帅打开饭盒,边闻着香气,边哀声叹气: “可怜啊可怜,都成讨饭的啦。唉……怪你呀,你给我幼小的心灵带来巨大的创伤,你让我怀疑人生,怀疑未来。哎……生亦何欢,死亦何憾。呀……这青蛙谁炒的,有点炒老啦,要用大火爆炒……” 董雨歆打断他的唠唠叨叨,轻声问: “你会和我妈结婚吗?” “会,但你妈不同意。”三帅喝口啤酒说: “我能理解她为什么不同意,不管结不结,都改变不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以后要对我好点,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不能像昨晚那样跟疯丫头似的。” 雨歆频频点头: “知道,知道,谁让你欺负我妈。” “哪不是欺负,哪是……唉!跟你这个小孩子解释不通。” “切……喜欢一个人非要那样吗?我妈说会很快乐,可我觉得像是要被撕裂,到现在都做恶梦。昨晚就梦见那人变成厉鬼,一口一口吃我的肉,白花花的,血淋淋的,骨头架子都出来啦……” “别说,别说。”三帅捂着嘴想吐又吐不出来,打个啤酒嗝,吐出一股浊气,方觉全身舒畅。伸手捏住雨歆琼鼻,左右摇晃几下说: “你这丫头大大的坏,存心不要我吃饭是不。” 忽听腊梅站在店门口喊: “歆歆……歆歆……这丫头跑哪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三帅赶紧松开手,董雨歆怕给腊梅看见,不敢从靠店这边的车门下去,蹭着三帅身子,从他面前挤过去。一股烟草味挟着男人的气息沁入鼻端,这味道并不好闻,还有点呛人。可偏偏像是一剂兴奋剂,让她在面红耳赤中感到安全。 由于下午有事,邵国华他们都没怎么喝酒,吃完饭后他就对荷花说: “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小宝和秀儿贪吃,仍在盘子里寻着蛙腿,荷花望一眼桌上剩菜说: “你有事先走,我自己会回去。” 胡丽娘跟毛毛越来越亲,竟一时舍不得离开,对丈夫说: “下午我在这玩会儿。” 独狼急道: “拿了老板的钱,班总得要上啊。” “这儿是老板的家,我在这帮忙跟上班一样。你跟三帅说,别忘记给我半天的外勤补助。” 独狼拿老婆没办法,只得悻悻地跟着明霞和国华走。邵国华走到前店想想又跑回来,贴在荷花耳边轻声说: “这顿饭是这家老板儿子请的客,你别做的太难看。回头别人会说咱们贪心,吃完还兜着走。” 荷花的心事被老公看穿,脸上微微一红,推开丈夫道: “真啰嗦。” 胡丽娘却羡慕地对荷花说: “你老公真不错,我们家那个死鬼,连手都不跟我牵一下。” 荷花苦笑: “他是怕我做错事丢他面子。你说,这么好的菜倒掉多可惜。” “嗨!男人都一个德性。”胡丽娘吃吃娇笑: “我们家那位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在家里是萝卜咸菜对付着过,在外头就讲摆场充大爷。实际上,日子只要自己过的舒服就行。你管他别人怎么看,他们又不会给你一分钱。” 这话说到荷花心坎里,顿时对胡丽娘亲近起来,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 毛毛开始在丽娘手上不安分,小脑袋直往她怀里钻。桑颖站起身从胡丽娘手中接过孩子说: “他这是要吃奶睡觉。” 把衣撩开半截,边奶着孩子边轻拍着背,哼起摇蓝曲。胡丽娘又羡慕道: “瞧这孩子,吃的真香。” 荷花问她: “你结婚多久?” “八年。” “上医院检查过没?” “哪有不检查的,”胡丽娘叹口气说: “我们家那口子没问题,医生说我里面长个瘤子。如果开刀就没得生,不开刀又会很危险。我想自己好不容易来到世上,总得留下点什么,所以天天吃药去磨,可总也不见小,好在也没长大……” 胡丽娘的话还没说完,腊梅在门口打着招呼: “丽娘,你们多坐会儿,我和老头子回去休息一下。” 胡丽娘欠身应一句: “姨,你慢走。” 前店已经无事,月梅卸下围裙,过来问胡丽娘: “看你一心逗孩子玩,饭都没吃两口,要不要再喝点?” “你一说我还真有点饿,”胡丽娘冲着前屋叫嚷: “歆歆,拿几瓶啤酒和饮料来。” 秀儿吃饱玩足,眯着一双丹凤眼,哈欠连天地偎在荷花脚下说: “娘,我要睡觉。” 月梅忙道: “让孩子在竹床上睡,我去拿毛毯。” 董雨歆将啤酒打开,给胡丽娘倒满,又准备给荷花和桑颖倒,荷花连忙摆着手: “我怀孕她奶孩子,不能喝酒。” 月梅拿来毛巾毯,又端着一盘下酒的花生米,见女儿也就着杯喝啤酒,连忙阻止: “你怎么也喝,还想跟昨晚那样背回来不成?” 董雨歆撒着娇说: “我每天喝一点点,喝习惯就不会醉。” 胡丽娘笑问: “你昨晚喝几瓶?还让人背回家。” 月梅代为回答: “她和三帅去逛夜市,才喝两瓶就不省人事。” 胡丽娘望着歆歆呵呵直笑: “难怪三帅会变成熊猫眼,一定是你打的,开始还以为是你妈打的……” ※※※※※※※※※※※※※※※※※※※※ 《破阵子·柳下笙歌庭院》 晏几道 柳下笙歌庭院,花间姊妹秋千。记得春楼当日事,写向红窗夜月前。凭谁寄小莲。绛蜡等闲陪泪,吴蚕到了缠绵。绿鬓能供多少恨,未肯无情比断弦。今年老去年。 花间姊妹秋千(二)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五个有故事的女人在一起,更是好戏连台。她们围在一张桌子上,跟男人一样吃着花生米,喝着啤酒,叽叽喳喳,有说有笑。从认识到熟悉,从熟悉到成为姐妹,只用了一杯啤酒的时间。 胡丽娘提议道: “大家难得这样谈得来,不如结为姐妹。以后谁要是在家受气,就出来找姐妹们评理,大家一起去修理他们。” 她的提议立即得到大家响应,就连董雨歆也雀跃地说: “我也要加入。” 王月梅瞪女儿一眼说: “你加入什么,难道你还要喊我叫姐不成?” 荷花吃吃笑道: “咱们各交各的,在家月梅姐是歆歆的妈,在我们眼里,歆歆就是我们的小妹子。” 桑颖也柔柔地说: “大姐显得年轻,只要别穿那么老气,大家都会认为你和歆歆是姐妹俩。” 胡丽娘娇笑道: “五个女人,五朵金花,这个正好口顺。大家喝掉这杯酒后就是姐妹,那些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骗人鬼话咱们不说。以后大家要哭一起哭,要笑一起笑,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来!” 五位有过痛苦经历的女人,齐刷刷站起来,虽然她们脸上笑嘻嘻的没正经样,她们行为疯疯癫癫的像是游戏,但她们的心里,却格外珍视这份友谊,就连荷花和桑颖,也破天荒的把饮料改成啤酒。放下酒杯,月梅对直咂舌头的桑颖取笑: “小心别把毛毛奶醉啦。” 只一杯啤酒下肚,桑颖的脸就有些晕红,绵绵地说: “醉了好,可淘人啦。” 胡丽娘娇笑道: “你要是嫌淘人,我拿回去带两天。” 荷花忽然想起山洞里的古书,曾记得国华说过里面有治女人不孕不育的方子。那些书让他跟收宝贝似的收在房里,没事的时候就扑在那上面看。她犹豫良久,还是跟胡丽娘说: “二姐,我老公懂得一点民间医术,会推拿会扎针,还会一点气功。我哥以前全身瘫痪,扎一段时间针后,现在能自己管自己。要不我让他给你瞧瞧?但不能打包票。” 胡丽娘为能怀上孩子什么罪都受过,但凡有一点希望,她都要去尝试,欣然点头说: “好,晚上我到你家去。” 董雨歆喝去两杯啤酒,胆子大起来,望着荷花心想:你现在是我三姐,我应该给你提个醒。她把妈妈的嘱咐抛在脑后,借着酒劲不管不顾地说: “我见过三姐夫,他人长得那样好看,肯定有不少女人勾引他。三姐要提防点,昨天……” 月梅在桌子底下狠踩女儿一脚,荷花吐出一个啤酒嗝,问雨歆: “昨天怎么啦?” 王月梅机警的很,顺势说: “昨天我们小区里吵架,一个男的跟小区里一个女人鬼混,那男的老婆找上门来,三个人在小区里闹得不可开交。大家都替他老婆说话,指责那男的不应该。我们小区那女人也不是怂货,把男人老婆出轨的事全抖落出来。那男的长得确实不错,性格看上去也挺好,脸上给他老婆抓出血都没打他老婆一下,最后还是跟着他老婆走了。我就想不明白,那么好的男人,她干嘛还要出轨?再说,那个女人肯定也是爱她老公,否则也不会到小区里来闹。” 王月梅说的是真事,只不过她把前几天发生的事改到昨天。胡丽娘一下子联想到自己,从心底里维护那男人的老婆,娇笑道: “男人和女人都会有出轨的念头,出轨是感情一时间的波动,并不代表就不爱自己爱人,就抛弃和自己爱人曾有过的情份。我不瞒你们,我也出轨过两次。厂子倒闭的时候,我和独狼都下岗,连吃饭都成问题,有段时间只能到他父母家混饭吃,当起啃老族。总不能坐在家里等着饿死吧,后来熟人介绍我到酒吧卖酒,没有工资,但卖一瓶酒有百分之三十的提成。” 王月梅颇有些心动,按五十块钱一瓶来算,卖一瓶就有十五块,一天只要卖几瓶,这日子就能过得下去。她颇为心动地问: “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做得好,一个月有上万块钱的收入。”胡丽娘娇笑道: “但你得跟老板糊好关系,还要忍受得住那些臭男人在你身上动手动脚。跟老板关糸好,他就会让你去接待那些有钱的客人,这些人喝起酒来一瓶就要好几千上万。那个老板长得比我们家那口子要好看点,也比我们家那位要风趣幽默,一来二去对他就有点好感,当然也是看在钱的份上。后来独狼跟人合伙做生意,把家里一点积蓄亏没了,还欠别人一屁股债。为了多赚点钱,我就跟他好上。哪知他对我动真心,叫我离婚。我怎么可能会丢下我们家那位不管,二话没说,立刻把这段情斩断掉。” 荷花吃吃直笑: “二姐做事就是泼辣,那个人没纠缠你?” “怎么可能不纠缠,”胡丽娘呵呵笑道: “我叫我们家那口子把他揍一顿就老实了,第二次出轨是跟林强,说实话这小白脸长得还行,跟他就是图个舒服图点钱,哪知道这王八蛋是畜生。不过想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不都那么回事,洗干净自己还是自己。我们家独狼要是在外面玩女人,我绝不会怪他,但他要是不爱我,我就拿刀跟他拼命。不过我们家独狼没有女人缘,他这辈子只能吊死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 桑颖想到自己的身世,黯然失色的柔声说: “我是给人骗到这儿来的,林海以前在苏州实习,我在高中时就喜欢上他,但他不知道。我以为到这儿来可以找到他,却阴差阳错落在他堂叔手上。毛毛不是他亲生儿子,但小螃蟹对他很好,视如己出。哦,小螃蟹是我给他取的绰号,他小名叫海子。” 董雨歆嬉嬉笑道: “我们这地方叫螃蟹就是叫海子。” 胡丽娘乐道: “小螃蟹这个绰号好听,跟男人的形象很符合。别看他们在我们女人面前张牙舞爪、人五人六。你一旦把他拿捏住,他就只有乖乖听命的份,你们家那口子是不是给你拿捏的死死的?” 桑颖红晕满面,轻风细雨地说: “我哪敢拿捏他,还生怕他嫌弃我。不过他人很好,真的很好,我也没提结婚的事,不是不想,而是压根不敢跟他提。他只有我一个女人,又是个堂堂大学生,我觉得我跟他很不般配。可他不声不响,就拖着我去拍结婚照,然后到民政局领证。说是为了给毛毛上户口,但我知道,他是怕我心里不踏实。他要是在外面找女人,我也不会怪他,他就是要离开我,我也会放他走,我只会把喜欢搁在心里面。” 王月梅羡慕道: “你们家小螃蟹还真是个好老公,不过你也不要自卑。荷花我不清楚,但我们三个人的命比你苦。都说红颜薄命,寡妇门前是非多,我就是这张脸害了自己,也害了女儿。有时候对着镜子,都想拿刀在脸上划几刀。不过现在日子好过点,三帅虽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但他心地善良,为人仗义。” 胡丽娘频频点头说: “郝三帅虽然满嘴胡言乱语,骗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他心里有杆秤。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比任何人都拿捏的好。也是一个对自己感情负责的人,就怕八爷八奶奶在中间作梗。” 月梅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什么名份啊,感情啊,我都不计较,就这样踏踏实实活下去最好。以后他要是娶媳妇,我就替他带孩子。” 雨歆嘟着嘴说: “他怎么还能娶媳妇?他要是敢娶,我就把他另一只眼睛也打成熊猫眼。” 荷花乐道: “你要打他就叫我一声,我不会打人,但我会拉偏架。” 桑颖笑道: “我们这些人都曾经命苦过,就是荷花姐幸福,有儿有女,肚子里还有一个。老公长的又好,又会体贴人,丈夫福、儿女福都有。你们看,我们几个人就她脸色最好看,又圆润又有光泽,白里透红,跟水灵灵的大苹果一样。” 胡丽娘也点着头说: ″不错,说起来还是大妹子日子过的舒畅,肯定是上辈子救国才修来今生的福分。” 王月梅没做声,只是暗自叹气。荷花苦笑道: “我也有我的苦,我那个双脚瘫痪的哥并不是我亲哥,而是我前夫。小宝是我和前夫的儿子,但他却以为他爹是他舅。秀儿娘死的早,她一直以为我是她亲娘。我和国华是半路夫妻,只有肚子里这个才是我和他的。我哥不想拖累我们,常说要去福利院,可我跟国华不可能扔下他不管。我要照顾这个,又要顾及那个,生怕一碗水端偏,惹得他们不高兴。他们哪一个不高兴,我心里都不会好过。还好,至今为止,他们相处的跟亲兄弟一样。” 胡丽娘嬉嬉笑道: “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两个男人喜欢你还不好吗?” 王月梅叹道: “我能理解荷花那种心情,男人都是好斗成性,荷花家里关系这么好,说明这一家子人的心都很善良。” 五个女人各自诉着自己的苦,又各自说着自己的幸福,接着是家长里短,闺间密语,热热闹闹的竟忘记时间的存在,直到八爷八奶奶过来准备晚间的生意,才恍然知道,自己该回家给男人喂食啦。 各怀鬼胎 尽管林海是在自己的公司里,但行为却像是小偷,提心吊胆的把办公桌上资料快速看一遍,然后拿着复印件悄悄的去找马长江。 由于事先通过电话,他直接驱车赶往人民公园。在公园门口,肚子已经咕咕叫的他,从流动摊贩那买了两个烧饼,边啃边向湖边的伴月亭走去。 马长江身穿便服,静静地坐在伴月亭长凳上,呆呆地望着水波不兴的湖面。听到脚步声,他回转身微笑道: “来啦。” 林海冲他点点头,把手中的烧饼咬在嘴里,掏出复印件递给马长江说: “你先看看,凭我能力拿不到这个,但双宝和华强一联手,只用一上午时间就把你苦心营造的金字塔摧毁。” 马长江把复印件从头到尾仔细看一遍,脸上的肉轻颤,抬起头问: “你懂法律,如果他们要走司法途径会怎么样? “如果走司法途径,你完全没有胜诉的可能。涉案的分公司经理和财务人员已经被双宝公司控制,他们肯定会说出受谁指使,不然自己就会面临贪污、挪用等罪名指控。数额这么大,量刑起码在十年以上。这些人虽然对你忠心,但大祸临头的时候一样会出卖你。” 马长江从鼻孔里轻笑一声,把复印件还给林海说: “那我会怎么样?” “这就要看双宝公司想做到哪一步,如果他们存心要对付你,你就是全吐出来也免不掉牢狱之灾。” 马长江掏出一盒烟,朝林海递一根,林海摇摇手说: “谢谢,我不抽烟。” “不会抽烟好啊。”马长江点燃烟,吐出一口烟圈,烟圈由小变大,由浓变淡,最后慢慢消散。他沉声说: “龙豹公司是我和你堂叔一手创建,可以说是白手起家。我们风风雨雨、跌跌撞撞走到今天,却没想到跟这烟圈一样,好不容易变大却又消散。” “消散是因为烟雾变淡,”林海轻声说: “如果跟刚开始一样的浓,一样的紧密,连风都吹不动,烟圈再大也不会散。” 马长江弹去烟灰说: “你说双宝公司会怎么做?” “这就要看你怎么做,我估计他们下午就会找你。法律无法解决所有问题,诉讼有一个漫长的过程。他们的目的是收回公司经营权和资产,而不是和你有私人恩怨。” “也就是说,我光屁股走人他们就不会追究,是吗?” 林海点点头。 马长江把烟扔进伴月亭下的湖中,笑道: “我和你叔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结果变成别人的儿子,你这个总经理就没一点想法?” “我要是没有想法就不会来找你。”林海许诺道: “公司是你和我叔创立的,我怎么会甘心把经营权拱手让出。如果经营权在我手上,我还可以任用以前的老人,保障你在公司的利益。如果经营权落在双宝或华强的手上,你在公司的影响力将会荡然无存。” “你打算怎么做?又需要我怎么做?” “在公司经营上无法做文章,可以毫无条件地满足他们要求。但你可以把放给我听的录音给他们听,在黄沙经营上大做文章。口头协议同样受法律保护,你是挖沙船和船码头的大股东,有绝对的决定权,虽然这些已经被他们控制,但你的话肯定会对他们产生影响。可以和他们做个交易,用百分之六十的黄沙股权换取百分之五的公司股权,这样可以保住你在公司的股东地位,我们才有可能在公司内部联手,从而掌握经营权。” 为了公司的经营权,林海绞尽脑汁。他手上只掌握百分之四十八的份额,双宝公司握有百分之四十二的股份,而且明显对经营权虎视眈眈。谁能取得经营权,关键是罗荷花手上百分之十的股权。但他深知邵国华和双宝的关糸,认为自己几乎没有胜算。但如果再划出百分之五,自己的股份虽然变为45.6%,可加上马长江的还是能取得微弱优势。 当然这只是他的计划,而且这个计划确实也获得成功,只是他漏算一点。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马长江会和自己一致对外,却不知道生意场上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友谊。 马长江不会选择弱者做为合作伙伴,他想利用自己的优势来确保在公司的部份利益,所以只会选择与双宝公司的合作。然而,他自己在双宝公司面前同样是弱者。刘明霞答应马长江以百分之六十黄沙股权换取百分之五公司股权的要求,但前提是写一封委托书,委托双宝公司刘明霞全权处理马长江股权所有事项,而且委托期限是长期的。 这份委托书宣告马长江在龙豹公司权力的彻底终结,也由不得马长江不答应,因为刘明霞手上握有致他于死地的武器。精明的马长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那百分之五的股权对他来说,已经是一张废纸,索性做个顺水人情,以二十万这个极低的价格卖给双宝公司。 一番暗中较量下来,双宝公司控制44.9%的股份,林海控制45.6%的股份,罗荷花握有9.5%的股份,形成三角鼎立的局面。林海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怜的他,忙的饭都没吃,可一场算计一场空,还白白让自己损失掉一些股份,仅以微弱的优势占据着第一股东的位置。更可怜的是,他还被瞒在鼓里,觉得自己胜算更大,并喜滋滋地着手做好整顿分公司的准备。 邵国华陪同明霞跟马长江谈完判后便驱车去找凤儿,路过宝华超市时,发现超市前广场上搭起戏台,周围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戏台上音乐阵阵,戏台下掌声连连。一对男女正在台上跳着拉丁舞,原来是在进行舞蹈海选。 他把车靠在路边,从车窗里张望。参入者大多数是年轻人,跳的也是现代舞,没有一个人像他和凤儿那样跳古典舞,这让他不禁怀疑凤儿编选的舞蹈是否符合大众口味。正当他准备离开时,忽然看到台上一张熟悉的面孔跟海选官说着什么。他忙从车上跳下来,三步两步赶到舞台下。 黄琳凤跟海选官说几句感谢话后准备回公司等邵国华来接她,却发现国华在台下笑眯眯的做着鬼脸,她亦嗔亦喜地问: “你怎么在这儿?” 国华反问道: “我还要问你为什么在这?” “桂枝嫂子知道我跟歌舞团的人熟,叫我帮忙给他们找几位海选官。” “所以你中午不跟我吃饭,跑这儿来陪客是吧。” “什么陪客,难道我是酒吧女。你中午在哪吃的?怎么有功夫跑这儿看别人跳舞?” “中午跟三帅一起,他请的客。”邵国华不愿意把荷花扯进来,一笔带过地说: “刚才我跟明霞去见马长江,原本计划七天的事,结果还没用一天就搞定,明天我把况叔和丽丽他们撤回去。” “那么急干嘛?等摸清门道再撒也不迟。” “我答应林海的事我已经做到,你们和林海之间的事我不想介入。” 凤儿抿嘴一乐: “你看出来啦?” “我又不是傻子,你的车在哪?” “在地下车库,明天再来拿吧,我们先去派出所,我已经约好户籍警见面。”凤儿一边跟着国华上车,一边追问: “我和林海之间你帮谁?” “我肯定帮你,这话你还要问。不过我帮谁并不重要,因为我没有决定权。股份是荷花的,她要帮哪一个我无法左右。但我会跟她建议,具体她要怎么做,我绝不干涉,这是夫妻间应有的尊重。” “你们夫妻间感情真好。”凤儿有些吃味,撅着嘴说: “我是苦命的小丫鬟,该逆来顺受的。以后你在老婆那受什么气,担什么惊,就冲我多嚷嚷,反正我就是你的出气筒。” 邵国华一听她的口气,心里估计是昨晚打电话的时候得罪到她,可又想不起昨晚在电话里说的话。他笑嘻嘻地哄道: “昨晚着急,说的话我自己都不记得。要是无意中伤害到你,我给你磕头赔罪。” “我不要你嗑头,晚上陪我吃饭就行。你说过的,一天至少要陪我吃一次饭,把中午的补上。” “好,好,”国华怕她又扯上荷花,故意找个凤儿感兴趣的话题说: “我看他们都是跳现代舞,咱俩跳古典舞合适吗?现在年轻人都是讲快节奏,喜欢听那种激情、明快的曲子。要不我们也改成现代舞?” “为什么要跟别人学?”凤儿不同意道: “不管是现代舞还是古典舞,给人以美以震撼的视觉冲击就是成功的舞蹈。” 实际上邵国华嫌那个舞蹈太过激情,在给别人震撼之前就把自己给震撼了。 由于事先找了熟人,在派出所他们几乎没耽搁时间就拿到户口准入证明,然后又到歌舞团订下舞蹈服装,顺手从服装师那带回两套紧身训练服。正准备到双宝西餐厅去享受一下浪漫,邵国华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他对凤儿苦笑道: “荷花找我有事,以后再陪你。” 黄琳凤闷闷不乐地说: “你还是把我送到超市吧,我把车拿回来。” 单传扁鹊卢医术(一) 荷花在电话里没跟国华说清有什么事,好在他对妻子相当了解,从说话的口气中就能判断出她心情。知道找自己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也没着急回去。 他把凤儿送到超市后又上楼去找自己嫂子,调动户口这么大的事要是不跟哥和嫂子商量,肯定要挨骂。一进办公室门,发现他哥也在里面,连忙问他: “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 邵国强苦着脸说: “我是来开会,可能下个月会调到市里来工作。” “是升官还是降职?” 桂枝乐道: “升啦,今天组织部找他谈话,让他去土地管理局当一把手。” 邵国华恼道: “这是个好事,怎么还愁眉苦脸,搞的我还以为出了大事。” “你知道个鬼!这官升的太快,连跳两级,事出反常必有妖。听说是刘书记点我的名,这个副县长才刚做半年。” 国华心里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他呵呵直乐: “提你的名说明你有能力,这半年来做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既然叫你干,你就干呗。我来是跟你们商量一件事,小宝和秀儿马上要读书,我想把户口迁到市里来。” 邵国强稍做沉默便说: “现在大家都想把户口往城里调,我为什么不把你户口调上来?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我们的根在龙潭,户口一出来,田地就没了,宅基地迟早也会丢掉。在我们这一代还好一点,到小宝那一代就断了根。另一个原因是,别看现在大家都想往城里跑,再过十年二十年,国家政策往农村倾斜,想调回去可就难啰。不过为了孩子读书,该调还是要调。” 桂枝道: “我有个同事,他女儿嫁在市里。为了孙子读书,他就把孙子户口调到女儿女婿名下。你也可以找熟人暂时过过渡,等你哥调到市里来工作,就可以把小宝和秀儿转到我名下。” 国强点着头说: “这个办法可以,先把孩子户口调上来,要是调动难就来找我。如果你们自己认为城里好,愿意上来我也不阻拦,实际上有钱哪里都一样。” 邵国华笑道: “行,我回去跟荷花商量。” 桂枝又说: “咱们在市里没有走的近的亲戚,但你可以去问问凤儿和明霞,看能不能暂时落到她们名下。” 国华点点头对他哥说: “哥,你不走啊?我送你回家。” “我过条马路就到家,要你送什么。你要回去就赶快回去,别在这里啰里啰嗦。” “我是说你在这里影响嫂子工作,让别人看见说闲话。走吧,走吧,我买根雪糕给你吃。” 邵国华拉着他哥走出办公室,也不去坐电梯,沿着楼梯往下走,边走边说: “我知道你连升两级的原因,这是有人向我们华强示好……” 他一口气将龙豹公司以及硬盘的事合盘托出。邵国强站住脚,非常严肃地说: “有些浑水趟不得,以后一定要注意分寸,硬盘在哪?” “凤儿已经交给我,估计过几天刘老头就会来找我,我准备还给他。” 邵国强点点头,很小声地说: “你复制一份给我,咱们也要防着点,别等东西交出后又被反咬一口。” 邵国华呵呵笑道: “哥,你现在可以上楼去陪嫂子。” “我的雪糕呢?” “在超市冰柜里,叫嫂子给你拿。” 邵国华一溜烟地跑下楼梯,开着车就往家里赶。在单元楼正好碰上传贵回来,他按住电梯故意问: “哥,找出是谁拿的花盆没?” 传贵摇摇头,岔开话题说: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荷花说找我有事,叫我早点回来,你知道是什么事不?” 传贵摇摇头说: “我一天都没看到她。” 电梯停在九楼,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闹哄哄的。女人的娇笑声不绝于耳,邵国华小声跟传贵说: “哥,荷花比你玩的活,这才多久就交上一大堆的朋友。楼上楼下就没有她不认识的,这回不知道又是把谁拉回家。”伸手按响门铃。 屋里的客人是两位女人,一位是胡丽娘,另一位是桑颖,荷花叽叽喳喳地给传贵介绍: “这是我结拜的二姐胡丽娘,比我大四岁。今天我们五个结成干姐妹,大姐叫王月梅,在好佬饭店里做帮厨,以后等她有时间,我就叫她过来玩。老三就是我,桑颖是老四,老小是月梅姐的女儿,小名叫歆歆。” 传贵摇着头呵呵直笑: “娘和女儿也结成姐妹,这不是岔辈嘛,你们也真够胡闹的。” 胡丽娘娇笑道: “各论各的,我瞧你的年纪应该比我大,我就叫你一声哥哈。以后我们会常到你家来混饭吃,你可不要拿着扫帚赶我们走哦。” 萧传贵豪爽地说: “欢迎,欢迎。你们都是荷花的姐妹,也就是我的妹妹,以后就把这家当成你们自己的家。想来就来,想吃什么就说,别把自个儿当外人。” “我才不会把自己当外人,”胡丽娘嬉嬉笑道: “所以我叫我老公也来,桑颖的老公马上就到,我们不把你吃穷是势不罢休。” 胡丽娘开朗泼辣的性格,影响到传贵,让他沉闷的心情变得格外愉悦。 国华笑问荷花: “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荷花道: “不是我找你有事,是二姐找你。她和姐夫结婚八年都没得生,子宫里有个瘤子,医生也没办法消掉。我记得你晓得些专治女人不孕不育的方子,说不定能解决她的大事。” “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嘛,医生哪是人人都能做的。叫我推推拿接接骨还可以,扎扎针顺顺气也行,有个头痛脑热的,我也可以试试。可这个是疑难杂症,医生都没看好的病,却叫我这个土郎中来瞧,这不是要我命嘛。” 传贵有些喜欢胡丽娘的性子,对国华说: “你不是说过长瘤就是气血不畅造成的吗,行针就可以去肿化淤。先给她瞧瞧呗,看我这个脚的时候,没听到你有这么多话啊。” 邵国华愁眉苦脸地对胡丽娘说: “我看看可以,但绝对不敢打包票,治疗还是要靠医院的医生。你在医院照没照片子?有没有化验单?要是有就叫独狼赶快带过来。” 他既然答应下来,便想着尽可能治好,何况他自己心里也痒痒的,看那么久医书,巴不得能找个人来试试手。如今胡丽娘自动送上门,正好拿她做实验。 胡丽娘咯咯笑道: “我也没抱多大希望,你死马当活马医吧。”嘴上虽这样说,手却没停下来,拿着手机快速拨着号码,对着电话喊道: “死鬼,到哪儿啦?现在转回去,把我在医院里的诊断书、ct片子、x光都快点带过来。” 邵国华心里有些忐忑,对胡丽娘说: “你先伸出手,我替你号号脉。” 他对号脉并不精通,也就是拿荷花、传贵和两个孩子做过试验,对着医书参祥。此时的他却郑重其事地半闭着眼晴,三根手指搭在丽娘手腕上,大家都好奇地围拢过来。 国华足足号上一分多钟,放下手不发一言,做苦思状。胡丽娘紧张地问: “怎么啦?有什么问题?” 邵国华也不回答她的话,只是说: “你把手再伸出来让我号号。” 胡丽娘给他弄的心神不宁,已经完全没有自己主见,依言伸出手来。国华又号一阵子,放下手后还不做声,径直走回卧室。胡丽娘望着荷花道: “你老公怎么啦?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我得了绝症?” 荷花嬉嬉直笑: “他没给几个人号过脉,哪知道什么绝症不绝症?肯定是进屋查书。” 此时独狼拿着医院诊断书过来,胡丽娘见到丈夫就说: “我的情况可能不太好,万一我要是那个……你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找一个别跟我这样的女人,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 独狼听的一头雾水,刚想问怎么回事,邵国华捧着一本厚厚的中医书边走边看边说: “找到了,找到了。常见病脉有浮脉、沉脉、迟脉、数脉、虚脉、实脉、滑脉、洪脉、细脉、弦脉等。你这是洪脉,脉大而有力,如波涛汹涌,来盛去衰,应该是热盛邪灼引起。”邵国华成了实足的老学究,摇头晃脑说: “难怪你会性子急叫你老公叫死鬼哟,这是气血不畅、肝火旺盛、阴阳失调引起的,也容易产生肌瘤。要想怀上孩子,就得先修身养性,对老公要温柔点体贴点,别跟唤狗似的呼来喝去。不要以为这是小事,声音大小、呼吸长短,都关系到气血运行,这个毛病一定要改。” 独狼对国华投来感激的目光,胡丽娘却是信以为真,光听那些术语,就觉得他是高人,忙从老公手上抢过病历,递给他说: “你快看看,能诊的好不?” 国华接过来说: “先吃饭吧,扎针以后短时间不易进食,吃完饭后咱们再接着看。” 实际上他是心里没底,拿着医院的病历,自个先跑到卧室翻那些古书研究,直到心中稍有点谱才跑出来。 ※※※※※※※※※※※※※※※※※※※※ 鹧鸪天·戏赠黄医 宋 ·赵必王象 湖海相逢尽赏音。囊中粒剂值千金。单传扁鹊卢医术,不用杨高廓玉针。 三斛火,一壶冰。蓝桥捣熟隔云深。无方可疗相思病,有药难医薄幸心。 单传扁鹊卢医术(二) 由于林毛毛小,林海夫妇在国华家吃完饭后稍坐一会儿便告辞回家。邵国华则拿出一套银针,用酒精擦洗消毒。胡丽娘见他做的专业,心里更坚信几分。 把银针消完毒后,国华便叫胡丽娘仰躺在卧室床上,他拿着长针说: “扎针的时候不能乱动,要有不适就跟我说。” 独狼在边上看着那么长的针竟然慢慢没入老婆肚皮,只剩下一小截在外面,他紧张地问: “怎么样,痛不痛?” 胡丽娘摇摇头说: “不痛,就是有点火烧的感觉。” “有火烧的感觉就对头。”邵国华小心翼翼地捻动银针说: “行针有两个作用,一个是在针下产生感应,也就是得气。另一个是调气,把气血调和。古人说‘寒与热争,能合而调之。虚与实邻,知决而通之。左右不调,把而行之。’扎针的手法也是多种多样,有提插法、捻转法,我现在用的就是捻转法。另还有些辅助的手法,如循法、弹法、刮法、摇法、飞法和震颤法等等,这些方法都要综合起来使用。” 他又拿出一根长针,尽管屋内已经开着空调,但额头上仍然渗出细小的汗珠。独狼见那针又往老婆小肚子上去,他不忍直视,撇开头说: “我受不了!再看下去,觉得自己要晕过去。” 国华呵呵笑道: “你老婆为给你生仔什么苦都敢吃,你倒好,看都不敢看。女人生不出孩子,男人也有责任。等跟你老婆扎完针,我也给你扎几针,保证你生龙活虎。不过现在不能扎,记住啊!治疗期间不能同房。回头生个小孩儿出来,要是缺个什么零件可别怪我。” 胡丽娘娇笑道: “他晕针,这还算是好的,上次在医院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荷花红着脸对独狼说: “你别听他瞎掰,要是难过就到客厅里去看看电视。” 独狼笑道: “我是坚持不住,要是扎在我身上,我保证眉头都不皱一下。扎在她身上,我看着难过。” 国华嘿嘿笑道: “你还是个多情的种子,疼老婆的男人都是好男人。” 独狼摇摇晃晃扶着墙壁走出去,国华对胡丽娘笑道: “二姐夫对你不错啊。” “你对荷花也很好啊。”胡丽娘笑道: “说起来我们几个姐妹还真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有老公福。林海对桑颖也好的很,三帅对大姐,唉……他就不说了。” “你是说三帅和月梅姐?”邵国华诧异地说: “我还以为他和雨歆是一对。” 荷花擦去国华额头上的汗: “三帅和月梅姐是一对,但他妈肯定不会同意。” “做爹娘的拗不过孩子。”邵国华笑道: “他年纪最小,回头我们还要管他叫大姐夫,以他那种性格,肯定要蹬鼻子上眼。” “我估计成不了。”胡丽娘说: “下午我们在饭店说忘了形,连腊梅姨进来都不知道,她把雨歆支开后跟月梅姐说:‘我心里有个事一直想跟你说,你觉得我们家三帅怎么样?’当时月梅姐脸红的跟火一样,肯定以为腊梅姨要撮合她和三帅,硬着头皮说:‘他人很好。’接着腊梅姨又说:‘你喜不喜欢他。’我估计我们之间的说话,腊梅姨听到点什么,否则怎么会这样问月梅。” “应该没听到什么。”荷花回忆道: “当时她进来的时候,我们根本就没说月梅姐的事,那个时候好像是说你和那个老板的事……” 胡丽娘忙红着脸打断荷花的话: “在这之前呢?说不定腊梅姨来了有一阵子。” 荷花摇摇头说: “之前也没说,之前是说我们两口子的事。再之前是桑颖说生毛毛的事,那时候我家小宝和秀儿还没醒,月梅姐说她家的事还在桑颖之前,所以三帅他娘肯定不知道。” 国华呵呵笑道: “你们女人在一起唧唧歪歪,就是说这些家长里短的话啊。三帅他娘问月梅姐这些话肯定是有想法,怎么说成不了呢?” “是有想法,”荷花道: “她是想把三帅给月梅姐做女婿,你知道他娘是怎么跟月梅姐说的吗?她说:‘你喜欢我们家三帅就好,我也挺喜欢歆歆这丫头。我们家三帅虽然比歆歆大几岁,但男人大几岁很正常,他爸就比我大十岁。我看我们家三帅跟你们家小丫头挺般配,你要是有那个意思,我们就结个儿女亲家。倒不是要他们现在就结婚,先订亲,等歆歆大一点再结婚。’月梅姐脸色当时就变了,要不是二姐及时插句嘴,说不定就会露出马脚。” 胡丽娘笑道: “我是看她不好回话才故意插句嘴,我说:‘腊梅姨,你心可真急,歆歆才多大啊,十七岁都没到,这么早就定亲,你家三帅会同意吗?’本想把皮球踢到三帅身上去,可腊梅姨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笑着说:‘同意,同意,他会同意。刚才我来的时候,在电梯里碰到三楼王家的媳妇,她说:郝姨,恭喜你啊,什么时候给你们家三帅办酒啊?我听的莫名其妙。从她嘴里才知道,歆歆和三帅在他们家子豪面前公开承认情侣关糸。’这个时候月梅姐才晃过神来,笑着跟腊梅姨解释:‘这事我知道,他们跟子豪说这话我在场。子豪对歆歆有点意思,歆歆怕他纠缠,才故意说跟三帅一对,其实是骗他。’这个歆歆真是个捣蛋鬼,本来腊梅姨就有这个意思,这一来她更不会放手。” 荷花点着头说: “是啊,所以她才会说:‘子豪这么傲气的人都追歆歆,我得先下手为强。你要是觉得三帅还行就表个态,咱们大人先把意见统一。’月梅姐给三帅娘逼的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还是桑颖腻声软语地说句:‘这是两个孩子终身大事,应该先征求他们意见。月梅姐是同意,要是歆歆不同意,三帅就会觉得丢了面子,这对他自尊心打击很大的,说不定还会留下后遗症。要是歆歆同意,三帅又不同意,那歆歆也会不乐意,她就会想:我这么漂亮你都看不上,难道你要找仙子不成?说不定从此恨上三帅。本来是好朋友,结果却变成冤家。所以这事急不得,要私下问问他们。’别看桑颖平常说话跟没骨头似的,但这几句话却解了月梅姐大围。” “这也只能糊一阵子,”胡丽娘叹道: “以后还真不知道怎么办。站在我们女人角度,大家都是帮大姐说话。但要是站在母亲角度,假如我有一个像三帅这么好的儿子,肯定也会跟腊梅姨一样,怎么也不会同意他跟大姐。” 国华笑道: “我跟你想法不一样,只要我儿子喜欢,找个母夜叉我都答应。过日子毕竟是俩口子的事,大人不能过多掺合。只要他们过的好,过的幸福,年纪大就大点,那要什么紧。你们没看我国公布的平均寿命吗?中国女人的寿命要比男人长,应该找年纪大点的女人,这样才会白头偕老。北方人有句老话:女大三,抱金砖,找大点的儿媳更能照顾好自己儿子。” 荷花吃吃直笑: “那你去跟三帅他娘说说,把好处说给她听,说不定她会听进去。”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月梅姐自己都不敢说,我要是说出来,谁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邵国华把头偏开对荷花说: “把我头上的汗擦一下。” 胡丽娘笑道: “扎针是不是很累?” “不是累,是紧张。我以前只给工友和传贵哥扎过,一般是扎手上和腿上,也在肩膀和背上扎过。这是头一回给美女扎针,而且是胸腹部,要是没认准穴位就很危险。以后每天晚上扎一次,我估计扎半个月就可以把气血调匀,这对怀孕很有好处。我有个堂嫂,快六十时又怀上一个,我堂哥每天都给他扎针保胎,结果顺顺当当的生下来。那小子跟小宝差不多大,可比小宝泼皮。对了,”国华又对荷花说: “今天跟我哥说了小宝和秀儿读书的事,我哥叫我们别把户口都迁出来,先把孩子暂时挂在别人户口下,免得把土地和房子都丢了。你问问传贵哥意思,要是行,我明天就去办。” 荷花应了声,出门去问传贵。 胡丽娘笑问道: “你们家谁做主?” “哪有哪个做主,大家商量着来呗。”国华说: “一般我们听传贵哥的,毕竟他比我们多吃几年饭,见得世面比我们广。针已经扎完,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像有股气顺着你扎的方向,跟蚂蚁在爬一样,有些酸酸麻麻,还有些胀痒热辣。” “说明在起作用,你躺着别动,这针要留半个小时左右,取针后还要循法一次。到时身体会起些反应,有反应也要忍住。” 胡丽娘娇笑道: “你别看我好像很娇气,实际上我很能吃苦。” 国华把扎进腰带的衬衣抖落出来,站直身笑道: “我没认为你娇气,我去叫二姐夫到药店看看,说不定今晚上就能把中草药配齐。” 胡丽娘脸现一抹媚色,吃吃笑问: “你那皮带很特别,哪买的?” 邵国华赧着脸说: “是我们老邵家家传的。”说完后,逃也似的快步走出卧室的门。 单传扁鹊卢医术(三) 邵国华来到客厅叫荷花去卧室陪着胡丽娘说话,自己拿起笔和纸在独狼面前刷刷地写下草药名称和数量,但他没把配比写上去。这些是从山野居士那抄袭来的,为了在独狼面前要点脸,显得自己医术高明,他把配方熟记在心里,而装着思索的模样,好像配方是他对症下药考虑出来的。写完后又详细跟独狼讲解,如何判断这些草药品质的好坏,以免他上当受骗买劣质货回来。接着又告诉他这几味中草药在哪家药店有,大致价格如何,省得他跑冤枉路,还被当成冤大头。 独狼对老婆在国华这看病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心想那么多大医院的医生都没诊好,你一个中医业余爱好者能解决问题?现在见他如行云流水般写下草药名称,又把草药特性说的头头是道,心里倒是挺佩服他多才多艺。拿着单子,慢事慢悠地去寻找药店。 邵国华又和传贵商量一阵子孩子们户口的事,见半个小时快到,这才起身去卧室。荷花和胡丽娘两个,你一言我一语仍在为月梅着急。他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灯笼裤说: “你们真是杞人忧天,王月梅女儿都快十七,她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啊,一定会找出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在这件事上你们什么也做不了,硬要帮忙的话只会越帮越忙。能做的就是鼓励她、支持她,不管她选择什么方式,都给她无条件支持,这才是做妹妹的样子。” 荷花奇怪道: “二姐身上的针还没拔,你就准备洗澡啊?” 国华讪笑道: “身上这条太紧,待会拔完针后还要运功循法,穿灯笼裤比较方便。”说完拿着衣服躲到卫生间里去换。 胡丽娘见他换好衣服出来,随口问他: “如果你是月梅姐,你会怎么做?” “我是男的,男人的想法和女人的不一样。你们不妨把自己当成月梅姐,站在她的角度想想自己会怎么做。”国华走到胡丽娘身边,弓下身说: “现在开始拔针,要是痛你就说一声。” 说完左手便拿着消毒棉球轻轻按压于针刺部位,右手缓慢地把银针捻转,并顺势将针提至皮下,静留片刻后拔出。 胡丽娘嘴里嘶嘶作响,跟毒蛇吐信一般。荷花关切地问: “很痛吗?” “不是痛,是又酸又麻,那滋味就跟吃了没熟的青杨梅一样。” 邵国华把所有的针拔完,又仔细数了一遍银针数量,接着查看全身针孔,确定没有出血后才问: “感觉怎么样?痛不痛?” “虽然还有点胀,但比刚才舒服。” “那就好,你可以起身坐在凳上,我把银针收拾好就开始循法。” 此时荷花还真把自己放在月梅角度上去想问题,假如国华哥哥不要国华跟她在一起,而家又回不去,她该怎么办?各种念头在脑袋中交替出现,一时间竟然想痴了,竟然连胡丽娘跟她说话也没听见,还是国华叫一句: “想什么呢?二姐叫你拉她一把。” 荷花才“啊”地一声把胡丽娘从床上拉起来,胡丽娘披上衣服问她: “是不是把自己当成大姐啦?” 荷花点点头说: “她要是舍不得三帅,也许会和他一起带着歆歆私奔。要是三帅不走,大姐只能带歆歆离开割掉这段情,其它的我想不出来大姐会怎么做。” 丽娘笑道: “我也想过,先假装答应,拖时间慢慢熬,要是这中间把肚子熬大,腊梅姨就不得不同意,除非她不想要孙子,我觉得这个方法最好。” 国华呵呵笑道: “你们还是站在自己角度上想问题,要知道歆歆是她女儿,她怎么可能拿女儿名声去假意答应。而且歆歆是什么意思你们清楚吗?她也是大姑娘。如果不是你们今天说出来,我还以为她和三帅才是一对,反正我觉得歆歆看三帅的眼神很怪,绝没把他当继父看。三帅这么小,也胜任不了继父的角色。我这人没什么特长,但察言观色还可以。当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当成是自己生命的时候,他脑子里面就只有一件事,那是我的生命。” 荷花没听出国华的意思,而胡丽娘惊讶地说: “你是说歆歆爱上三帅?吔……是有点奇怪。” 荷花只是今天才认识她们,摇摇头说: “怎么可能呢?” 胡丽娘道: “你家老公说的有道理,我经常去店里,是有点蹊跷。” 国华说: “人都有利己性,聪明的人会计算利己性的成本,月梅姐和歆歆都是聪明的人。我还是那句老话,不管月梅姐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她的选择肯定是对大家都有益,你们只要支持就行。来吧,我们开始循法。” 胡丽娘问: “你总说循法、循法,到底什么是循法?” “这是运针后的辅助疗法,沿着经脉行气,加强行针效果,说白了就是按摩和推拿,所以我叫你坐凳子上。” 胡丽娘微红着脸,将披上的衣服扔在床上,邵国华等胡丽娘坐好说: “人要坐直,双眼眯成一条线,呼吸保持深吸缓出,把脑袋腾空,什么都不要去想,把意念集中到脐下三寸的地方,我开始运气。” “什么是脐下三寸?”胡丽娘不解地问: “在什么部位?” “就是丹田,在肚脐眼下面三寸的位置。”国华给胡丽娘指出位置后说: “我开始运气,你要是疼痛就叫出来,其它的感觉就憋住。” 他调整呼吸,运气双手,沿着经脉推拿。胡丽娘这才明白为什么邵国华会说有其它的感觉要憋住,那只在她身上游走的手,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酸麻胀各种滋味涌上心头,间或还有让人全身颤栗的抽痛。同时,她觉得身体里有一道暖流沿着经脉向四周扩散,仿佛在梳理自己的肌体,唤醒人潜藏的欲#望。 尽管胡丽娘说她很能吃苦,但在邵国华的强力推拿下,还是忍不住哎呦喂的叫起来。国华浅笑道: “你别叫的那么夸张,搞得我都不敢用力。” 胡丽娘脸色徘红,紧夹着双腿,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出声,身上的肌肤随着推拿而变成粉红色,额头上也渗出细微的香汗,鼻翼像蝉羽一样快速扇动。 “一般的推拿只是推宫活血、捏骨舒筋,我练过气功,所以劲道要比别人大,而且可以把力量集中在一个点上,透入到穴位,所以你的反应也会大。好啦,可以把衣服穿上。”邵国华收手后又说: “刚推完还要静坐几分钟,最好到床上盘坐,跟庙里和尚那种方式一样,右脚脚背放在左大腿上,左小腿压右小腿,脚背放右大腿上,右手掌托左手背,两拇指轻微抵触于肚脐下。上身自然挺直,不要前俯后仰,百会穴与会y1n穴成垂直一线。两肩应舒张下垂,但不要挺胸。舌舔上腭,双眼微闭,定在身前一米处,脑袋保持空明。平常这样练练对身体也有好处,让荷花教你吧,她也会。” 邵国华说完后拿着睡衣走出房门,这一番推拿也耗去他不少精力,身上黏黏糊糊的很是难受。但卧室里有外人,他只好拿着衣服到客厅卫生间去冲凉。 本来这个时间传贵早就上床,但因为家里的客人没走,他仍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等国华洗完澡出来,他问道: “怎么样,能诊的好不?” 邵国华坐在他身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 “我也没十足把握,过几天看吧。如果瘤子变小,就说明方法对路。” “尽心诊吧,这夫妻俩都是好人。 “哥,我发现在你眼里就没有坏人。” “谁说没有?有!我就觉得我自己就很坏。” “哥要是坏人,那世上就没有好人。” 传贵因为电梯的事而对国华心存愧疚,总觉得自己不该怀疑。他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自己因为一点火星,就把对他的信任给烧的干干净净,实属不应该。正想开口赔个不是,屋里响起门铃声…… 邵国华用自家的小杆秤把独狼买回来的草药分成十五个小包,郑重其事地对独狼和胡丽娘说: “每天一包,用小火慢慢熬两个小时。早晚在饭前各喝一碗,服药期间不要喝酒,也不要吃辛辣的食物,同房也要注意采取避孕措施。是药三分毒,会对胎儿有危害。服药三天后,你们到医院去拍拍片子,看瘤子是否变小。如果草药对症的话,半个月内应该能起作用。停药一个星期后,你们就可以不用采取避孕措施。” 胡丽娘娇笑道: “你要是把我诊好,我就送个神医的牌匾给你,再介绍点生意给你做,让你赚点零花钱。” 邵国华忙笑道: “别……别……我是土郎中,非法行医,抓到是要坐牢的。” 一家人把独狼和丽娘送到电梯口,等那夫妻俩走进电梯,传贵才打着哈欠说: “你们早点休息。” 屋里顿时安静,没过多久,一间卧室里传来如蚊虫般的窃语声。 “又缠着我干什么,我还没洗澡。” “等会儿再洗,回头我陪你一起洗。” “你是不是给二姐一身细皮嫩肉勾起火来了……” 皇图霸业谈笑间(一) 林海自从知道老婆跟荷花她们成为干姐妹后,压抑的心情一下子从沉闷中释放出来,那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稳重也抛之脑后。平静的心湖仿佛注入一汪春水,荡漾起欢乐的浪花。 当人不再烦恼,就会在生活点滴中感受到生活的快乐,并从这无穷无尽的轻松、自在中体会到心的安宁和幸福。此时的他,发现身边的人多么值得珍惜,与桑颖的邂逅简直是上天赐予的恩惠。 趁着青春烂漫,趁着爱恋正浓,放飞心情的林海,尽情地与妻子书写欢乐之歌。甜蜜的日子,让桑颖沉沦在幸福之海。而林海对她的感情也从一种怜悯,一种责任,一种纯性的需求,转化成情人和丈夫的爱。 心情大好的他,决定提前采取行动,以免黄琳凤成为第二个马长江。他先跟公司的黄律师沟通,然后又跟黄琳凤、刘明霞、郝三帅、邵国华、马长江等人联系,定在星期五下午三点钟召开龙豹公司全体股东会议,以及高层管理人员会议。 大事定下来后,他开始密切接触马长江体糸的人。马长江已经认识到自己在公司中起不到任何作用,但在抽身之前,利用自己的威信嘱咐那些亲信,在以后的工作中要服从林海的管理,这也算是对双宝公司剥夺他权利的一种小小报复吧。 但林海并不完全信任以前的老人,因为他们曾经的做法让他心有余悸。他开始频繁到分公司视察、开会,并从基层中物色有能力且对自己忠心的人充实到高层管理人员中去。在他直接干预下,评估小组的职权慢慢被压缩,权利逐渐回到总公司手中。 邵国华非常精明,也非常圆滑,从黄琳凤一些细微的布置中,看出凤儿有吞并龙豹公司的心思。但他对此没有兴趣,更何况林海还是他的小连襟。狡猾的他,为了避免自己夹在中间为难,提前就把自己的人撤出来,不再趟这个浑水。并明确对凤儿说:自己可以跟荷花吹吹枕边风,提提建议,但绝不会强行要求荷花怎么做。 林海的一举一动,迅速反馈到黄琳凤和刘明霞那,但她们没有更多的办法来阻止,一切都要等到股东大会后才能决定。本想跟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来掌握龙豹公司的核心层。但林海突然提议召开股东大会,让凤儿立即明白,他是要开始摊牌。 她心里很清楚,这次股东大会将决定经营权的归属,而经营权将会花落谁家,关键取决于罗荷花要支持谁。为了夺取经营权,黄琳凤几乎天天晚上到荷花家混饭吃,目的就是想得到荷花一个明确的答复。 然而,现在荷花家里经常是高朋满座。独狼夫妇是每晚必到,或是吃了饭过来,或是带着好吃的过来吃饭。治疗的效果让胡丽娘欣喜若狂,心里对邵国华佩服的五体投地。 再一个经常来的是林海夫妇,他们也不是傻子,虽然林海以为马长江是站在自己这边,在这场争斗中自己已经稳操胜算,但多一份支持就多一分力量。 歆歆偶尔也来,有时是独狼夫妇带她来,有时是荷花桑颖把她拖来的。这位美丽的少女,在邵国华家一般不大做声,但她每一次到来,都会让国华心惊胆颤。要知道,这丫头知道他的秘密,万一哪天说漏嘴…… 转眼间到了星期五,这天是决定林海能否管理龙豹公司的日子。为了这一天,他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为此他特意理发,以黄土铺地,沐浴熏香的诚意来迎接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下午两点多钟,股东们陆陆续续来到龙豹大厦。第一个到来的是久未露面的三帅,他在独狼和胡丽娘的陪同下步入公司会议室。这几天他一直跟做贼一样潜身缩首,躲着不敢见爹娘。倒不是因为那只熊猫眼,那只眼睛早已痊愈,而是怕他妈妈追问喜不喜欢雨歆。在月梅的授意下,只好跟爸妈撒谎说出差几天。只因为一部分收购的股份是挂在贸易公司名下,才不得已出席这个股东大会。 荷花是跟着国华过来的,这位乡下媳妇第一次进入一家大公司的核心区域,宛如刘姥姥来到大观园,挺着肚子对什么都啧啧称奇,拿着钱衡量每一件物品,每一处装饰。心想光这一栋楼只怕也要几百上千万吧,其中有将近百分之十属于自己,如果折成现钱,自己也应该是富婆。好在她只是在心里想,心里好奇,倒没丢国华的脸面。 林海在坐位安排上刻意动了一番心思,椭圆形的会议桌主位留给黄琳凤,两边是他和刘明霞,刘明霞的下手是郝三帅和马长江,自己这边是桑颖,他把荷花特意安排在和桑颖一起。其它位子上的人是公司黄律师及各个分公司经理,而股东所带来的随从人员坐在会议室两边靠墙的位子上。 荷花看见胡丽娘在座,忙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坐。胡丽娘朝她做个鬼脸,指着会议桌上的姓名牌,那意思是告诉她:这地方不能乱坐。 黄琳凤和刘明霞只带黑山过来,她们从龙豹公司得到的股份并没有全部划入到双宝公司体糸里,在她们私人名下各拥有百分之十五的股权,其余划进三帅的贸易公司和黑山的沙业联合公司。所以进来以后,黑山径直坐在马长江的位子上,并将写有马长江三个字的姓名牌放倒,然后对林海微微一笑说: “马局对经营不感兴趣,把他的股权转让给了我们沙业联合会。” 林海脑袋顿时嗡地一响,他万万没想到马长江一边让那些经理配合他,一边却在背后捅他一刀。他脸色苍白地挤出一丝笑容,道一句: “欢迎。” 黄琳凤对林海笑道: “人已经到齐,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 林海冷汗直流,机械地说: “好。”他拿起面前的矿泉水瓶,微颤地喝一口,将恐慌强行压制下去,清清嗓子说: “今天召集各位股东和公司高层管理人员开个会,商讨公司的经营策略以及发展方向。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公司的股东和管理层发生重大改变,有必要对公司董事会成员进行调整。下面请公司黄律师宣读股东名单和董事会成员名单。” 黄律师站起身跟大家点点头,黑山把股权转让书递到他面前,在确认转让书这会功夫,黄琳凤娇笑道: “因为股权临时有变动,我提个建议,管理人员能不能暂时回避?让股东们先开个小会。” 林海点点头: “可以。”接着以总经理的身份对大家说: “请股东们和黄律师留下,其他人到隔壁会客室稍坐。” 荷花看见国华也走出去,心里顿有些紧张。虽然邵国华从进会议室后就一直没做声,但有他在身边,荷花就觉得踏实。最后出去的独狼,转身把会议室大门带上。大门一闭,黄琳凤微笑道: “按照《公司章程》,董事长负责全面经营,总经理负责具体业务。由于前董事长和前总经理已经身故,董事长职位一直空缺,林海先生临危受命,在前董事长任命下出任总经理一职。我个人认为,他的工作很出色,也足以胜任这个职位。但董事长这份职位不能永远空缺下去,我提议由郝三帅先生担任董事长一职,大家认为怎么样?” 刘明霞立即说: “我赞成。” 林海不等其他人发言,用脚在桌子底轻踢老婆。桑颖心领神会,柔柔地说: “我觉得还是小螃蟹来当董事长好。” 她的话一出,顿时引来大家的笑声,紧张的气氛稍有缓和。林海红着脸对老婆说: “这是在开会。”接着又对众人笑道: “按照公司董事长的选举章程,董事长由所有股东按其持股比例选举产生,在座的股东都可以参选,要不这样,先请黄律师宣布大家的持股比例,然后大家投票决定。” 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因为按照公司章程,董事长由董事会选举产生,总经理则由董事长直接任命,实际上就是个打工的角色,真正的经营权掌握在董事长手中。尽管黄琳凤嘴上说保留他总经理一职,但撤掉他不需要经过任何程序,只要董事长一句话就行。 黄律师点点头,拿着纸念: “龙豹公司股东名单及持股比例如下:桑颖,持股22.8%;林海,持股22.8%;黄琳凤,持股15%;刘明霞,持股15%;郝三帅,持股9.9%;罗荷花,持股9.5%;李黑山,持股5%。目前桑颖女士提议林海先生为董事长候选人,黄琳凤女士提议郝三帅先生为董事长候选人,还有没有哪位股东愿意参选?如果没有,请各位股东开始投票。” 李黑山道: “我们沙业联合会支持郝三帅。” 郝三帅吊儿郎当地说: “我投我自己。” 林海笑道: “我也投我自己。” 桑颖举着手说: “我投小……我支持我老公。” 黄琳凤道: “我支持三帅。” 刘明霞说: “我已经表明支持三帅。” 会议室一遍寂静,只听见黄律师的笔在纸上刷刷的声音。大家一下子把目光集中在荷花身上,她局促难安地说: “我投……我投……” ※※※※※※※※※※※※※※※※※※※※ 《东方不败》 黄霑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皇图霸业谈笑间(二) 众人的眼光像聚光灯一样盯在荷花身上,让她既惶恐又紧张。那些眼光,除黄律师外,其他人都透着期盼。这些人中,黑山和三帅她没见过,但她知道,三帅是大姐的心上人,更何况凤儿是在老家就认识,也是她带着自己逐步认识这个城市。可林海,他也是妹婿郎啊。 她在心里大喊: “国华……国华……你在哪?我该投给谁?” 国华前两天曾对她说过: “凤儿可能会跟林海争夺龙豹公司的经营权,你手上拥有9.5%的股份,他们肯定希望得到你支持。说实话,谁经营对咱们来说都无所谓,但你支持谁就牵扯到人情,弄不好会撕破脸得罪人。凤儿跟我们的合作比较多,我们用的沙是他们的,嫂子经营的超市也是我们两家合资。她对传贵哥也很好,还特意请我们吃饭,传贵哥开刀那天还跑到医院去看。她待你也不薄,平常带你一起去听课,一起去逛商场,咱们要记得这份情。林海的老婆是你结拜的妹妹,他们夫妻俩待你跟亲姐姐一样,这姐妹情你也要记得。但不管你投谁的票,我绝对无条件支持你。” 荷花的眼光转向林海和桑颖,林海的眼中是企求,桑颖眼中是无奈,她记起昨天桑颖在自己面前的哀声叹气: “我们家小螃蟹这两天对我可好啦,以前回来闷声闷气的不做声,现在一回来是亲爱的亲爱的直叫。你知道为什么吗?原来是我们几个结为姐妹让他高兴。他心思全在经营权上,心想你会看在姐妹份上支持他。唉……我在他心中还没有经营权重要。你说那个公司要它干嘛,还不如咱们开个小饭店舒舒心心过日子。你瞧大姐多好!吃自己的喝自己的,哪有那么多烦心事。” 荷花的眼光又转向凤儿,那是雾一样的微笑,让她看不出凤儿的内心想法。 “投给谁?投给谁?”荷花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忽而灵光一闪,咬了咬嘴唇轻声说: “我没读什么书,连小学都是勉勉强强毕的业,也不懂投票后谁能当,谁不能当。” 黄律师笑道: “投票是按持股……” 荷花朝他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 “你的解释我也听不懂,你们都是读书多、学问高的人。解释这些给我听,那是对牛弹琴。郝三帅和林海与我都是沾亲带故,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样吧,我把我的一半投给三帅,另一半投给林海,这样总可以吧?” 黄律师摇头微笑: “罗女士,每个股东只有一次投票权利。这样做违反选举章程,必须要明确投给谁。” “这样啊,”荷花踌躇道: “我不要股份行不行?” “可以,”黄律师说: “你可以转让给任何一个人,公司对股份转让没有规定。” 刘明霞对荷花轻笑: “我和邵国华是同学,如果你真的想转让,我愿意接盘,价格可以按资产表上的净资产按比例翻一倍计算。”她见荷花说话傻气,心里暗自嘲笑这个村姑不谙世事。 荷花朝她一笑: “你说的我听不懂,告诉我能得多少钱就行。” “大约在三百万到四百万之间。” “这么多钱啊!”荷花已经不再紧张,环顾众人说: “难怪你们要争来争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董事长我也想当。我谁的票都不投,就投我自己,希望大家都来选我,这个符合公司章程吧?” 林海顿松一口气,感激地望着荷花笑,凤儿依旧是淡淡的微笑。 黄律师朝荷花点点头说: “这个符合《公司章程》,下面我宣布统计结果……” “你稍等一下,我知道我投自己的票也没法当董事长,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荷花再一次打断黄律师的话,望一眼凤儿和林海,脆声说: “我老公说过,合伙的生意难做。他以前跟人跑运输,亏得一塌糊涂。我跟他说,你那是没选对人,你要是跟我合伙就不会亏。为什么不会亏?因为他赚的就是我赚的,我赚的也是他赚的。我虽没读到书,但也看的出会场气氛不好。这样合伙不行,那不天天都要开股东会,哪还有心思去赚钱。依我看,凤儿姐和林海最好单独谈一谈。公司跟家一样,得有一个主心骨。” 刘明霞对荷花轻视之心顿减,林海则对黄琳凤笑道: “要不我们按荷花姐的意思去我办公室商量商量?” “好,大家先坐一会儿。明霞,你跟我一起去。” 三个人走进董事长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林海直奔主题: “当初为了赶走马长江,我才建议拿出百分之二十股份,但我没想到黄总的胃口这么大,行动这么迅速。” 黄琳凤道: “你的速度也不慢,林慧的股权已经和我们谈妥,还不是被你从中夺走。” “而且你还很聪明,”刘明霞说: “马长江的股权绝对是你的主意,要不是我们掌握他把柄,你就拥有绝对优势。而现在,我们都要看罗荷花的脸色。” 凤儿接着说: “荷花有句话说的对,如果大家不统一意见,那真的要天天开股东会。她今天投给自己,并不代表她明天也投给自己。” 林海点点头说: “我也赞同这句话,保住公司是我堂叔临死前对我的嘱托。所以董事长一职我势在必得,如果你们支持,我可以让出公司部分产业,低价出售给你们。另外设置董事和监事两个职位,董事职责是协助董事长工作,参入公司经营管理,监事职责是监督全公司的运行。这两个职位由股东大会任命和罢免,并对股东大会负责。” 刘明霞问: “你准备让出哪些产业?” “沙、汽车站。” “沙和汽车站,已经不算是龙豹公司产业。”凤儿说: “董事和监事的提名权要给我们,你和桑颖不能提名,否则失去意义。” 林海摇摇头,不同意她们的看法: “沙和汽车站虽然被你们控制,但设备以及场地租赁合同还属龙豹公司,另外我再把美容院和□□业让出来。董事的提名权可以给你们,但监事我认为给荷花姐最恰当。” 刘明霞娇笑道: “说实话,我们对美容院和□□中心不怎么感兴趣。” 三个人唇枪舌剑,争论将近半个小时,终于达成一致意见。回到会议室,黄琳凤就对三帅说: “你把独狼夫妇和国华都叫进来。” 等人进来后,她一改那谜一样的微笑,脆声说: “林海先生年轻有为,德才兼备,具有丰富的管理经验和渊博的法律知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的才华足以胜任龙豹公司董事长一职,我相信,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公司会有个不一样的起点,将迎来新一轮朝阳。下面请林董事长谈谈关于董事会的构想,大家鼓掌欢迎。” 林海的殚心竭虑在这一刻终于收获回报,他清清嗓子微笑的说: “感谢各位股东对我大力支持,我将尽最大的能力提升公司业绩,保障各位股东权利。下面我就来说说董事会的成员构成:董事长林海;常务董事程笃澜;监事罗荷花、胡丽娘;董事黄琳凤、刘明霞、郝三帅、李黑山、桑颖。董事会的职能是对公司战略调整和重大经营策略进行审核、评估,常务董事职能是协助董事长进行公司日常事务管理,监事是对公司各职能部门进行监督、审查。董事会成员任免和职务变动由全体股东投票决定。大家看看还有没有补充说明的?” 荷花嘴唇微动,但看见国华冲着她暗暗摆头,她把想说的话又咽回肚中。林海笑道: “好,如果大家没有异议,黄律师,你把这个写进公司章程。另外我有个题外话,为了加强我们董事会成员的相互沟通,促进我们彼此之间的感情,我建议搞一次董事会成员的家庭聚会。公司在龙门水库有点股份,明天周末,大家带上父母、老婆孩子,去爬爬山钓钓鱼,采采蘑菇摘摘桃子,在大自然中适当放飞一下心情。” 三帅立刻雀跃地鼓起掌: “好,我最喜欢钓鱼。” 邵国华对他一脸轻笑: “我在家里是捕鱼能手,敢不敢跟我打赌看明天谁钓的多?” 郝三帅犟着头问: “赌什么?” “赌明天晚上所有人的饭。” “好,没问题。” 刘明霞故意叹气道: “你们都成双成对,我是孤家寡人。不是家人也可以带吧?我明天把丁小平带去。” 林海望着黄琳凤,黄琳凤笑道: “带去吧,带去吧,反正又不要我出钱。” 林海笑道: “那好,明天早上六点钟大家在公司门口集合,带好渔具、伞具,食材和炊具我会提前准备好。你们要是有什么拿手的菜,需要什么食材,现在就说出来,我叫人去买。” 三帅立即说: “我会炒□□,黑山搞得鱼挺好吃,明霞姐会炒花生米,独狼那个猪蹄子卤的好,凤儿姐……算啦,她喜欢弄,但大家别吃她的。” 黄琳凤指着三帅娇笑: “哼!明天你不准吃别人的,只准吃我炒的菜。” 剑拔弩张的经营权之争,在嘻嘻哈哈的欢笑声中落下帷幕。妥协后的平衡保障了各方基本利益,但并不能保障每个人都满意,至少凤儿心里就烙下阴影。 玲珑心似锦 董事会形成一致意见后,又紧接着召开高层管理会议,将董事会决议的精神传达下去。两会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大家簇拥着黄琳凤和林海往外走,荷花跟着桑颖和胡丽娘走在后面,小声问丽娘: “监事是做什么的?多少钱一个月?我做的过来呗?” “监事是悬在所有人头上的一把刀,权利大的很。工资就更不用说,除董事长和常务董事,估计就我们两个高。而且这是闲职,高兴来就查他们两下,懒病发作就回家抱孩子。” “那就好,只要不耽误早上买菜就行。”荷花说: “早上的菜要新鲜,就是价钱要比下午的贵。现在的菜价是一天一个样,今天早上肉价又上涨,昨天还是六块八,现在涨到七块二,一下子涨四毛。” “别说买菜的事,一说我都要气死。”胡丽娘脸现忿忿之色: “我们那个菜市场的肉也是七块二,猪肝六块五,猪腰子六块八。我早上称三斤半的肉,四两猪肝,七两猪腰子,给他一百块钱,他找我五十七块三毛。我拿着他找给我的零钱到鱼摊上转了转,准备……” 还没等丽娘把话说完,荷花就皱着眉说: “不对啊,三斤半肉只要二十五块二,四两猪肝是两块六,七两猪腰子四块七毛六,合起来只要三十二块五毛六,应该找你六十七块四毛四才对。” “我没你算的这么快,当时没反应过来,等再去找他,他不认账。气的跟他大吵一顿,到现在心里都不舒服。” 独狼回过头对老婆说: “你还把这事记在心上啊,国华不是说过要保持心平气和吗。” 林海乐道: “十块钱可以买一斤半肉,这也怪不得二姐,谁都会心痛。”说完这话后,他心里忽然一动,顿生一股感激之情。 凤儿眉头微微一皱,又舒展开来对邵国华说: “明霞已经约好刘书记,晚上我陪你去跟他见个面。” 刘明霞解释道: “本来是我和你一起去,但邹丽找我有事。黑山,丽丽找我有什么事?” “我也不太清楚。”黑山说: “这几天她不是陪着我爸妈,就是跟我奶奶在那嘀嘀咕咕,我俩连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邵国华笑道: “公公婆婆回来,她做儿媳的肯定要献殷勤。明天出去玩把三爷、你奶奶还有你爸妈也叫上。”接着又对凤儿说: “我送荷花回去,拿了硬盘再来找你。” 凤儿“嗯”一声,转身对荷花说: “晚上借你老公用一下,不会有意见吧?” 荷花先笑眯眯的回凤儿的话,接着又和国华说: “要记得早点回来,二姐还要扎针。” 众人在龙豹公司大门口互相道别,各自坐着自己的车分散开来。一上车,荷花就问国华: “你冲我摆头不让我说话,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你是我老婆,一看你脸色,就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就是不想做这个监事嘛。” “我又没读多少书,叫一个文盲去监督那些读书人,怎么做的来呀?” “做不来可以学嘛,你眼前不就有一位现成的老师在这。二姐的话说得对,监事的权利很大,可以说是龙豹公司的三把手。第一是林海,第二是二姐夫,第三就是你和二姐。这位子清闲是清闲,但也不像二姐说的那样。最主要的一点,从现在开始你不是家庭主妇,而是公司高级管理人员。好多地方你都要变,首先要把驾照拿到手,如果公司没给你配车,我们就自己买一部。” “花那冤枉钱干嘛?你每天接送不就行了?” “瞧你说的,我又没孙悟空那样的□□术。一天两天可以,成年累月的,那我要是有事怎么办?再说小宝和秀儿一上学,也要人接送,看来还得请位保姆才行。” “请什么保姆!又没有多少事要做。”荷花摇着头说: “我去上班赚钱,却又花在保姆身上,那还不如我自己在家做保姆。” 国华嘻嘻直笑: “你的工资起码可以请十个保姆,知道龙豹公司董事多少钱一个月吗?我那两天查他们的账,董事光工资就有一万多,还不算奖金和年终分红。保姆才多少钱,三、四百块钱就能请得到。监事的工资更高,因为每天都要坐班,我估计起码要多五千。林海这是在投桃报李,因为你支持他,他才设这个职位给你。估计现在凤儿心里多少会有点不痛快,但也不要紧,回头弄点好菜哄哄她。” 荷花咯咯娇笑: “支持这个伤了那个,支持那个又伤了这个,所以我谁也没支持。我说把我的票一人分一半,他们又不同意。然后我就说我不要股份,结果你那个女同学想全部买去。林海估计是没钱,所以他就没做声。后来我索性投我自己一票,这样谁票多谁票少,与我毫不相干。” 国华哈哈大笑,把车停好后,搂着荷花就亲,竖起大拇指直夸: “聪明!” 荷花心里挺高兴,下车后说: “我还怕你埋怨我,怪我没把票投给凤儿姐。” “怎么可能!你是你,她是她,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邵国华虽然嘴里支持荷花任何决定,但心里也怕她处理不当而得罪人。因为这种事摊到谁的身上,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让自己里外不是人。他很清楚老婆向着桑颖,但至少给凤儿留了面子,自己在她面前也不至于抬不起头来。心情愉快的他洗完澡后拿着硬盘出门,却在电梯口碰到传贵回来,问他道: “你去哪?” 国华傻笑着说: “有位市领导想见我,我陪他吃完饭就回来。” “托丽娘的福,这几天才能看到你在家吃晚饭。早点回来,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国华痛快地应一声,快速闪进电梯。自从传贵要调看电梯里的监控录像,邵国华就觉得只要他一说话,就好像话中有话。做贼心虚的他,是越来越有点怕这个哥。刚出小区的门,又碰上胡丽娘和桑颖过来。这两位女人他倒是不怕,按下车窗笑呵呵地问: “你们两位不在家伺候老公,又跑到我家来干嘛?” 桑颖柔柔地说: “我要到大姐家去接毛毛,二姐说把三姐一起拖去,顺便在那打秋风。” 邵国华“啧啧”两声: “人家店开的再大,也禁不住你们这么拖家带口的折腾。何况大姐还要看八爷八奶奶脸色,别太给她为难。” 胡丽娘娇笑道: “你晓得个鬼,三帅想带月梅和歆歆出去散散心,他又不敢回去见爹娘,叫我们去跟他爸妈说,让两个老的明天放月梅姐一天假。你回头要是没吃饱也到店里去,反正三帅埋单,不吃白不吃。” “那好,有人请客就行,我就是吃饱饭也要去啃两个青蛙腿。” 邵国华嘻嘻哈哈的闲聊几句后,开车直奔双宝办公大楼。大楼的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他沿着空寂无人的走廊,轻车熟路地来到董事长办公室。推开虚掩的门,里面没有人,但音响却是开的,放的正是舞蹈的配乐。他冲着盥洗间叫唤一声: “你在里面吗?” “在,门没锁。” 国华把硬盘丢在沙发上,推开盥洗间的门。凤儿正对着镜子吊着耳坠,她换上一袭淡紫色无袖晚礼服,长长的裙摆下配着一双水晶色高跟鞋,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紫莲,说不尽的优雅恬静。窄窄的细腰,完美玲珑的曲线,将性感的美凸显到极致。乌黑如丝绸般的长发,盘成精美的发髻,配着几颗晶莹圆润的珍珠吊坠,在雍容华贵中有一种成熟的知性美。香肩微露,锁骨分明,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尽显风情万种的迷人之姿。螓首微偏,妩媚一笑: “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邵国华微笑的走到她身后,一言不发地抱住她的柳腰,亲吻着生香玉颈。凤儿秋波荡漾,娇声问: “你是对我感到愧疚呢,还是被我迷住?” “当然是被你的美迷住。”国华款款深情地说: “你的美就像一幅画,一首诗,一道亮丽的风景。绰约的风姿让我赏心悦目,优雅的性感让我心旌摇曳,哦,买嘎。真的是太美啦!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迈动脚步跟你一起去西餐厅?下次不能打扮的这么漂亮,那些男人的眼光会让我嫉妒的发狂。” 凤儿吃吃娇笑: “少拿甜言蜜语迷惑人,口花花的,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是不是怕我说你老婆的不是?” 邵国华嘿嘿傻笑: “这不能怪她,是我工作没做到位。她这人心太善,这边是她的凤儿姐,那边又是干妹妹,你叫她得罪哪一个?她谁都想帮,谁都不愿意得罪,所以她谁都不帮,我都没想到她会投自己一票。” “别解释啦,”凤儿淡淡一笑: “算起菜钱堪比神童,这种心算能力我自配不如。放心,我不会小肚鸡肠的怪人,站在她的角度我也很难办。” “你能这么想就好,龙豹公司对于林海来说是身家性命,但对你来说可有可无。而且林海也不错,充分照顾到你的利益。” “这件事已经过去,不要再提。走吧,别让刘书记等我们。” ※※※※※※※※※※※※※※※※※※※※ 岁暮二首 元.张可久 金莲步苍苔小径,玉钩垂翠竹闲亭,物换星移暗伤情。游鱼翻冻影,啼鸟泛春声,落梅香暮景。 竞酒争花公事,吟风弄月神思,好春能有几何时?玲珑心似锦,积渐鬓成丝,落一张闲故纸。 根细善钻穴 在双宝西餐厅,邵国华第二次见到刘志豪,相比第一次见面,国华显得成熟而老练,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书记而拘谨不安。 刘志豪对邵国华也有印象,第一次见面时大家都站起来举杯敬酒,只有这位是不情不愿的慢半拍。所以他特意找凤儿敬酒,探探小伙子背景。但给人感觉是初出茅庐不谙世故的年轻人,因为有一副好模样而受到凤儿青睐。如今看来这位小伙子并不是靠吃软饭上位,他甚至怀疑这家伙是在扮猪吃老虎,在不声不响中达到自己目的。 对于强者,刘书记的策略有三种,一是联手,二是摧毁,三是屈服。他认为邵国华是强者,但还没达到让他屈服的地步,也没有摧毁他的动机,而联手则是有利而无弊的最佳选择。他浅尝一口红酒说: “龙江市山美水美风光秀丽,拥有众多的旅游景点和文化古迹。这次省里已经确定把它定位为华东地区后花园,打造成最美宜住旅游城市的发展战略。将在东桥和西岭那边兴建城东港和城西港两大工业园,市区内的工矿企业该关停的关停,效益好的往这两个地方迁。工业园的基建建设和物业管理会采取招标形式,吸引社会上有资质的企业参加。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凤儿晃着红酒优雅地说: “能为龙江市建设做一点贡献,我们义不容辞。工业园规模有多大?” “城东港初步确定在东桥、东乡、土庄、阳湖四个乡镇,城西港在西岭、周岭、虹桥三个乡镇。”刘志豪笑道: “具体范围可以问问国华老弟的哥哥,他比我更清楚。” 邵国华举着酒杯微笑: “我前几天才听到我哥说,谢谢刘书记提拨。” “谢什么,这是工作需要,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 邵国华笑问: “这么大的工程得由一位经验丰富的领导挂帅才行,肯定是您带队吧?” 刘志豪轻笑: “干完这一届我也要退休,能为龙江市做点实事,尽一点绵薄之力,退下来也能安心睡个好觉。工业园和企业搬迁是我在过问,但目前还是在土地规划阶段,估计要到年底才能动工。旅游开发由张副市长负责,准备利用龙门涧的人文典故和山水特色,打造和扩建一个全新的旅游景区,并和龙门水库连成一线,形成龙江千岛湖。这个项目的投资很大,政府只起引导作用,主要还是靠民间集资。由于是长效投资,现在还没有哪个公司敢进入。如果你们想进入的话我可以引荐,先期进入的公司,享受的优惠政策也是最多的。” 邵国华心里一动,望一眼黄琳凤说: “这样一来,龙门陵园是不是也要拆迁?” “当然要拆,初步设想是在马家山那划出一遍地来,殡葬管理所也要搬过去。” “我还真有点兴趣,请刘老多关照关照。” 刘老头哈哈大笑,举着酒杯对国华示意一下说: “你果然眼光长远,难怪华强在不声不响中就覆盖全市。礼拜一上午九点钟到市政府来一趟,我带你们去见见张副市长。” 邵国华连声说: “谢谢,谢谢。” 接着又不停地给刘老头送高帽子,当然,送高帽子也需要有技巧。邵国华是自然而然,不露痕迹地说些恭维之词,巧妙地把刘老头的优点加以放大。乐得老头心花怒放、通体舒畅。若不是秘书过来耳语几句,只怕他要与国华促膝长谈。 刘志豪一走,凤儿就一直盯着国华微笑,邵国华摸摸自己的脸说: “你看着我傻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比潘安宋玉还要俊美?” “臭美!你是让我想起一个故事,有个家伙的灵魂被抓到阎王殿里,阎王说:‘你这人生前溜须拍马,该打入十八层地狱。’他就大喊:‘冤枉啊!并非是小人喜欢送高帽子,实在是凡间的人都喜好戴高帽子。如果他们像大王您这样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小人哪还敢送高帽子呢。’阎王一听,立刻让他投胎还阳。” 邵国华轻叹一声: “你都看出来啦,说明我的火候还是不到家。语言是一门艺术,为了在生意场上能立足,我在这上面下了不少功夫,把自己本性都掩盖掉。” “你做得不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能看得出来,刘老头未必看得出来,奉承话人人都喜欢听。”凤儿忽而想到自己,似笑非笑地问: “你对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也是下足功夫刻意学来的吧?” 邵国华嬉嬉直笑: “不错,是刻意学来的。要怪只能怪你长得太漂亮、太优雅、太性感,以致于课本上的那些词,都无法表达出我的感受。我不得不去翻大量的书籍,寻找能代表那种美的词汇。因为你,我觉得我现在可以出书当作家。” 凤儿的目光像一股荡漾的春水,迷离地娇笑: “去我家吧,我把舞蹈服装拿回来了,咱们去试试?” “今晚可不行,丽娘的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不能半途而废。” 凤儿叹气说: “这胡丽娘的病还要诊多久?你什么时候也帮我推拿推拿,这胸口好像憋着一股子气。” 邵国华伸手把凤儿带起来,就着餐厅的音乐,搂着她腰旋转几圈后哄道: “还有一个礼拜就结束,到时我天天陪着你跳舞。走吧,咱们回家。” 国华一直把凤儿送到她屋里,黄琳凤还真是说到做到,把大客厅铺上一层厚厚的红色地毯,客厅的电视机和电视机柜也撤到客房中,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屏风镜子。沙发茶几也挪到一边,使整个客厅显得宽敞而明亮。他呵呵笑道: “几天没来,你还真把家改成剧院,花上不少心思吧?” “花心思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我一个人在这儿抱着枕头练。” “以后每天下午,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早点下班,陪你练两个小时行不行?” “我当然没问题,就怕你回头不是这里有事,就是那里有事,反正会有一大堆的借口不来。” 邵国华摇头苦笑,夹在两个女人中间的日子确实有点不好,在幸福的同时却有着分身乏术的苦恼。他下意识地从阳台上看对面自己的家,黑漆漆的一盏灯都没亮,估计荷花把传贵也带去好佬饭店。心想她带着两个孩子,还有一个残疾的哥哥,行动肯定不方便,自己得去看看。 在凤儿哀怨的眼神中,邵国华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家。在快到好佬饭店时,发现三帅鬼鬼祟祟的躲在对面的巷口,红色的法拉利藏在巷子深处。 邵国华在路边轻按一声喇叭,把郝三帅吓一跳,跑过来说: “你到饭店接荷花姐吧?进去跟月梅姐说一声,我现在肚子还饿着呢。” 国华呵呵笑道: “你这样老躲着也不是事,还是要尽快想好对策。” “我是想直接了当的说出来,可月梅姐前怕狼后怕虎。唉……也不知道她怕什么东西,搞得我现在跟流浪汉一样,有家也没法回。” “我教你的那套内功心法练的怎么样?” “效果确实很好,就是老觉得肚子里有团火在烧,憋的人难受。” “这是正常现象,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发乎地。交通成和而万物生焉。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要阴中有阳,阳中有阴,只有阴阳调和才能生成万物。如果无法调和就要暂停练功,否则会走火入魔损肝伤肾,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三帅频频点头,目送国华离去后,又躲在巷口张望。不大一会儿,歆歆提着盒饭从马路对面一路小跑过来,问道: “眼睛都好了怎么还不敢回家?” 月梅并没有把八奶奶的话告诉女儿,她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三帅苦笑地遮掩: “有点特殊情况,暂时不能让我妈看见我。唉……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这几天在外面我都吃腻了。你妈的菜炒的越来越好,比我爸炒的还好吃。对啦,你怎么还没回家,难道跟你妈一样也要守到夜里十二点去?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养成良好的作息习惯。不要因为我不在家,就没人管你……”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歆歆瞪他一眼说: “我马上跟你爸妈一块回去,今天生意好,我妈收摊也会早一点,你晚上回不回去?” 三帅点着头说: “回去,胡丽娘她们说没说叫你们明天去玩的事?” “说了,我妈开始不愿意去,是你爸叫她去的,说要劳逸结合。这次我跟我妈去玩,下次你爸跟你妈也出去玩一趟。他们说没去过北京,想在国庆节去看看升旗仪式。三帅哥,你去过北京没?” “去过,因为工作的原因去过两回。” “下次你带我去好不好?我连省城都没去过。” “没问题,只要你把那个哥字改成爸字,带你去美国都行。” 歆歆嘟着嘴踢他一脚,转身下车。三帅一手拿着青#蛙腿在啃,一手揉着腿管子,含糊不清的叫道: “你这个死丫头,把我脚都踢青啦……” ※※※※※※※※※※※※※※※※※※※※ 《嘲竹》 丁文江 竹似伪君子,外坚中却空。 成群能蔽日,独立不禁风。 根细善钻穴,腰柔贯鞠躬。 文人多爱此,生气息相同。 好勇复知机 郝三帅填饱肚子后也没个去处,便在车上打坐练起气功。本想练十来分钟去去疲劳恢复恢复精力,等着他爸妈一走,就可以堂堂皇皇的到店里去。哪知道练着练着竟迷迷糊糊睡着,一个盹打下来就到了夜里十一点多。他忙爬起来朝自家店面望去,灯火辉煌下还有两位客人在小酌。 三帅也拿不准自己爹娘走没走,为安全起见,他慢慢把车开到店门口的马路边,在车窗内探头探脑的朝店里张望。 一位高个子客人和一位矮个子客人坐在大门边的桌子旁,一边喝酒一边东张西望。王月梅已经把店收拾干净,闲着无事擦拭酒柜打发时间。 两名对饮的客人忽然站起来,那名个头高大的男人,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将月梅逼在柜台一角。另一名矮个子,则快速窜到柜台后面,拉开抽屉,低头翻找。三帅顿时感觉不妙:“不好,这两个家伙是在抢劫!” 他飞快地跑下车,走到门口粗着喉咙喊叫一声: “老板娘,给我炒一盘□□,一盘毛豆,再来两瓶啤酒。” 高个子回转身,恶凶凶地说: “没菜,去下一家吧。” “我是你们家的常客,”三帅一边缓缓往里走,一边嬉嬉哈哈地说: “这儿的老板娘手艺很好,她炒的菜很对我的口味。要是没有□□可以改成别的菜,炒个毛肚或鳝片也行。说实话,这条街的饭馆,就是好佬饭店做的最好。要是隔段时间没上这儿来吃,就浑身不得劲,总觉得少点什么……” “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高个子男人打断他的话: “跟你说了没菜!没菜!快出去,我们要关门。” 王月梅脸色煞白,望着三帅嘴唇嚅动却发不出声来,一个劲地示意他别走近,急得两行清泪都从美丽的大眼睛中流出来。可郝三帅就像是没看见她一样,仍然径直靠过来。 王月梅猛然抓住那人的手,尖叫道: “别过来,他手里有刀。” 在尖叫声响起之时,郝三帅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目露凶光,如猛虎扑食一般飞扑过去。身未到,脚先至,一记漂亮的撩阴腿飞起,顿时把高个子那两个蛋蛋打得缩了回去,“嗷”地一声弯下腰。 王月梅也没闲着,她可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抓着那人拿刀的手,就像是抓着一只香喷喷的猪蹄,张开亮晶晶的皓齿,“嗷呜”一口咬去。鲜艳的樱唇变成血盆大口,整洁漂亮的贝齿,如同闪着寒光的短剑,硬生生地逼得那人把刀丢下来。 三帅脚刚落地,头又上来,额头猛地向前一磕,重重地击打在高个子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上,整个动作是一气呵成,顿时把那人的鼻梁骨打断。一时间,高个子终于知道什么是酸甜苦辣,什么是人生百味,眼泪“哗哗”地跟下雨一样往下流。 在柜台后面的矮个子男人,恶人胆小,见势不妙立即丢下同伴,慌忙向店外逃去。可三帅哪容得他逃走,大喝一声,拔腿就追。但那家伙狡猾得很,逃跑之时还不忘砸场子,踢倒几条板凳,又顺手把一张桌子掀翻。 郝三帅的眼中尽是熊熊燃烧的怒火,那火烧的他只能看见逃跑的人影,却没看清脚下的路。东倒西歪的板凳仿佛有意给他为难,让他“扑通”一声,如银河倒泻般,与大地来个亲密的接吻。 上天还是很体贴人的,特别怜悯郝三帅,知道这家伙很怕疼,赶快安排一只桌子角伸出去,大力勾起他的裤子,好让他跌的轻一点、温柔一点。就听“哗啦”一声,轻凉的薄裤如丝般飞扬,红色的屁股蛋上露出两只黑白相间傻笑的米老鼠。 他刚想爬起来,那个已经失去抵抗力的大个子,连滚带爬地挣脱王月梅素手抓挠,带着一脸的道道痕痕,跌跌撞撞的往外逃。慌乱中,他也分不清楚哪地方是路,哪地方是肉,一脚踩在三帅的屁股上,顿时把一只米老鼠的眼睛、鼻子涂得漆黑漆黑,只剩下一张老鼠嘴在那咧着,仿若跟三帅一样痛的直哼。 郝三帅虽然疼的很,但仍顽强地爬起来,顾不得拉风的破裤子,追到店外狂呼: “抓住他们……抓住他们……” 那些坐在人行道上的食客纷纷站起身,个个伸长脖子如长颈鹿一样朝这边张望。忽见两个满脸凶相的男人,仓皇逃到自己身边,仿佛看见瘟疫来临,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快速闪到一边,为瘟疫敞开大道。 而所有的店主和店小二以及他们的家人,或拿着锅铲,或操着扫帚,或提着擀面杖,一路呐喊,一路追赶,在街道上形成一道人的洪流。可这两个人是惯犯,在逃跑这个行业里属于职业型选手。他们如老鼠一样在人群中扭了几扭,忽地窜进黑乎乎的胡同,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月梅喘着气跑到三帅身边,抓着他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还好……还好……幸亏我有先见之明,叫你妈把钱带走,否则今天白做不说,还要贴老本进去。” 三帅从鼻孔里哼一声,恼道: “哼!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 “当然是人重要!没看见我跟你使眼色吗?叫你别进来,别进来,你还硬往里闯。那个大个子手上有刀,要是万一叫他捅一刀,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他们目的是要钱,看到没有钱自己不就走啦。你偏要充英雄当好汉,瞧这条裤子,起码也要一百多块吧?” 隔壁老二饭店的二哥媳妇走过来大惊小怪道: “哎呀!三帅,裤子都撕啦!这一脚肯定踢的不轻,瞧这脚印多深,人伤到哪没有?这帮家伙下手真重!” 三帅摇着头嬉笑: “没事,是我追他们的时候跌了一跤,裤子是被桌子划破的。” “要小心点。”二哥媳妇说: “钱是身外之物,犯不着为它玩命。抢走多少?要不要报案?” 郝三帅望着王月梅,月梅心有余悸地说: “钱倒没给他们抢走,就是让他们吃了个霸王餐,连酒带菜三十多块。” 另一家店主龚姐过来笑道: “没给他们抢到就行,一餐饭就当是打发叫花子。三帅,你这裤衩哪买的?看着很新鲜,有没有小号?回头我给我儿子买两条。省得老回来跟我抱怨,说整个幼儿园里别的孩子都洋气,只有他最土。” 郝三帅讪讪笑道: “在妇幼保健医院对面那家儿童商品专卖店,这是特大号,专门给肥胖儿童穿的。” 大家都过来问候几句,见没什么事又纷纷散去。三帅见身边已没有外人,装出来的笑脸顿变得跟苦瓜一样,嘀嘀咕咕地说: “外人都问我受没受伤,你都不问我一声痛不痛。” 月梅拍着米老鼠头上的黑印子,吃吃直笑: “痛不痛啊?” “痛,怎么会不痛!不信我踩你一脚试试。”郝三帅像是受到极大的委屈,瘪着嘴说: “那一脚可能踩到骨头上,要不就是把筋踩断了,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感觉这腿都有点麻。你帮我看看,是不是青啦?要是发青就说明有淤血,淤血是血管破裂产生,回头你要做点补血的东西给我吃。” “好,好,明天早上打两个荷包蛋给你吃。”月梅揉了两把后轻笑道: “回去再给你看吧,万一有人进来看见不好。” 她对着两个米老鼠左看右看,“啧啧”两声说: “你怎么买小孩子的裤衩穿?难看死了,回去后把它脱掉,以后不许再穿。” 三帅一幅你不懂的坏笑模样: “这是时髦,你不懂。时髦就是时尚,是文化的引领。这个米老鼠是卡通片里的主人翁,也是一种文化象征,代表着乐观、机智和活力。” “这么时髦时尚的东西,你怎么能包在屁股上。”月梅抿嘴微笑,嘲弄地说: “你应该把它套在头上,然后告诉大家这是文化象征,怎么能把这种文化当成底裤穿呢?这不是在糟蹋它嘛。” “听你的,听你的。”三帅傻笑道: “我不穿就是。” 月梅不依不饶地说: “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能跟孩子一样!没看到龚老板说要买条给他儿子穿。他儿子多大?才五岁,你难道也只有五岁……” 三帅嬉皮笑脸地在月梅脸蛋上亲一口,用行动打断她的言语,嬉嬉哈哈地道: “快收拾,收拾完我带你去兜风。” 王月梅摸了摸脸蛋,又瞧了瞧敞开的店门,脸上飞起一朵嫣云,嘴上说: “兜什么风,早点回家休息。” 手则麻利地抬起倾倒的桌子,张嘴问他: “你要带我到哪儿去兜风?” 三帅呵呵笑道: “南湖,一个很美的地方。” ※※※※※※※※※※※※※※※※※※※※ 《古游侠呈军中诸将 / 游侠篇》 唐代崔颢 少年负胆气,好勇复知机。 仗剑出门去,孤城逢合围。 杀人辽水上,走马渔阳归。 错落金锁甲,蒙茸貂鼠衣。 还家且行猎,弓矢速如飞。 地迥鹰犬疾,草深狐兔肥。 腰间带两绶,转眄生光辉。 顾谓今日战,何如随建威? 自与烟萝结野情 南湖座落在龙江市东北稍偏一点的地方,是城市和郊区的结合部。这里空气清新,环境雅静,是人们谈谈理想,谈谈人生,谈谈爱情的最佳去处。 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有商机可寻,市政部门花巨资,将南湖打造成花园式的旅游景点。如画的风景和配套的娱乐设施,吸引来龙江市众多的年青人。 三帅把车停在湖边一处小树林里,远处稀稀落落的也停着两、三部车,他打开车门说: “月梅姐,咱们去租条船来划。” 王月梅望着那些三三两两或偎依漫步、或相拥细语、或激情缠绵的年轻男女,他们个个都是花季年华,青春烂漫。她把迈下车的脚又缩回来,细声说: “这么晚划什么船,黑咕隆咚的别掉进水里。就在车里坐一会儿,散散心就好。” 三帅只得又把车打着火,开起空调,扭开音响开关。王月梅以前也来过龙江市,但还是第一次踏足南湖。在节奏感强烈的迪斯科舞曲中,她极目远眺,但见十里湖面,碧水荡漾,荷叶连连。千姿百态的荷花,在皎洁的月色下争奇斗艳。湖畔边绿影婆娑,柳条婀娜。俊男美女相拥而坐,或近看湖中片叶小舟游戈,或远眺青山翠影朦胧。耳听虫鸣奏乐,细语情话缠绵。 三帅笑道: “我没骗你吧,景色是不是很美?现在心情好点没?真不知道你在瞎想什么,害得我跟流浪狗一样,躲在外面不敢回家。依我说,咱们就直接跟爸妈说清楚,你就说你是非我不嫁,我就说我是非你不娶,他们也拿我们没办法。顶多我妈闹个两天、三天,就算她闹个一年半载又能怎么样,咱们把耳朵堵上,不理她就是,她总不可能把他独生儿子赶走吧?” “她不会赶你走,但要把我赶走你怎么办?你现在肯定会说跟我一起走,可真跟我走,你只怕又会后悔没照顾好你爸你妈。唉……本来心情好好的,给你一说,又弄糟了。”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你瞧那月亮多漂亮,圆圆的脸上笼着一点点雾纱,好像你一样明艳动人。我以前就梦想,要是找到女朋友,一定要和她到这儿来约会,然后写首诗给她听,再听她夸我一句:‘你好棒啊!’呵呵……” 尽管三帅口花花的,但让月梅的心情好了很多,她双眸含水,轻轻柔柔地说: “你现在就写一首给我听听。” “行,我语文成绩好的很,张口就来,就怕你听不懂。”郝三帅摇头晃脑地琢磨一会儿,拿腔拿调地道: “圆月,圆月,爬上树梢头。羞羞,答答,偷窥人间情。你欢,我爱,慕煞嫦娥心。哭哭,泣泣,悔弃后羿飞。” “你这是什么破诗,没节奏没韵律,欺负我没读到书是不是?”王月梅吃吃直笑: “我读书成绩好得很,因为家里没钱才没念。” 三帅嘿嘿笑道: “我成绩也很好,但我喜欢电脑。在没给凤儿姐做事之前,我靠电脑赚到不少钱,现在也一样。我偷偷摸摸的告诉你,你可别告诉我爸妈。他们只知道我工资,但不知道我搞电脑也能赚钱,比我工资还多。现在都有这个数,我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投资好。” 月梅捂着嘴惊讶地问:“这么多!你没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我是做人低调,不像他们那样扬名大号。要不,我把凤儿姐的公司买下来给你玩玩?” “难怪二妹说你骗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真把我当成傻大姑不是?” “嘿嘿……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咦,他们在干什么?” 王月梅顺着三帅目光望去,远处一辆小轿车在月色下轻轻摇晃,她疑惑道: “发地震啦?不对啊,咱们这又没动静。你下去看看,搞不好那块地有问题。问问附近的人,看是谁的车,叫他赶紧挪开来。” “问什么呀,那车子里有人。” 三帅诡笑地附在月梅耳边说了几句,王月梅脸色绯红,笑骂道: “你们城里人真是不要脸,在这有人的地方都……”她话说不下去,转而对三帅啐道: “你是不是也这样干过,否则怎么会知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走路啊,除了你,我连女人的手都不敢拉。不过这样好像蛮有情调,要不咱们也试一试?” “试你个大头鬼,我可没那闲功夫,跟你这个毛头小屁孩胡来……” 可她的话被三帅用嘴堵住,人也随着坐椅一起被放倒…… 王月梅回到儿时的小村庄,清澈的小溪从破旧的土坯房前蜿蜒而下,发出潺潺的欢快声。翠鸟在院落桂花树的枝头上跳跃,扬起美妙的歌喉,婉转地吟唱。 郝三帅精赤着上身,从溪流中灌满两个大水桶,吭哧吭哧从土坑下挑上来,又哗啦啦倒入水井中。雨歆坐在小凳上,双手托着下巴,望着靠在井沿跟狗一样吐着舌头的三帅说: “你什么时候把这个水井挑满来,我就什么时候把我妈嫁给你。” 三帅跟一头牛一样,又吭哧吭哧从溪水中挑上来两大桶水,结果在井边湿滑的泥地上,摔得个仰面朝天。王月梅慌忙从厨房里跑出来,心疼地扶起三帅说: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挑不起这么多就少挑一点,可以半桶半桶的挑。” 郝三帅“哇”地一声哭起来,指着水井抽泣: “这么深,怎么灌的满?” 月梅伸头朝井里望去,黑黝黝的深不见底,忙回转身搂着他的脑袋哄: “别哭,别哭,待会儿我烧□□腿给你吃,个个都有牛腿那么粗,又嫩又香。” “我现在就要吃,”三帅撅着嘴说: “不给我吃我就不挑。” “好……好……给你吃,给你吃。” “水还没挑完,你就想吃□□腿。”董雨歆叉着小蛮腰,凤眼圆睁地说: “快去挑水,不挑我就把你丢到井里去。” “我就不挑,不要你丢,我自己跳下去。” 郝三帅真的从井口跳了下去,王月梅惊叫一声,纵身飞入井中,想把三帅拽回来。但见眼前黑漆漆的一遍,耳边风声阵阵,整个身子往下掉啊,掉啊…… 忽然一颤,人清醒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她揉着眼皮子迷糊一会儿后,慢慢睁开眼往外张望,却见薄雾缭缭,晨光熹微,自己竟然是在车中睡着,慌忙去推身边的三帅,叫道: “快醒醒,快醒醒,天都亮啦。” 三帅跟猪一样哼哼几声,翻个身又继续睡。气得王月梅抡起巴掌,对着肉肉的屁股就是啪啪两下。这下三帅醒了,捂着屁股嗷嗷直叫,月梅恨铁不成钢的叫道: “还不快开车,今天不想去玩啦!歆歆还缠着我要穿新衣呢!” 两人慌忙在车里寻找着自己的衣服,月梅拿着两只米老鼠说: “你穿错了,那是我的,你的在这里。” 三帅呵呵笑道: “我做梦都梦糊涂了,人还没完全清醒呢。” 月梅套上衣服,随口问道: “你做什么梦啦?” “我梦见我掉进一口井里,那口井很深,很深,深的都看不到底。我就一直掉哇……掉哇……后来被你两巴掌打醒。” 王月梅心中一震,问道: “你怎么会掉到井里面?” “你问的真是奇怪,做梦不都是瞎做的,我怎么会知道是怎么掉到井里的。小时候做梦总是梦到吃的,山珍海味满屋子都是,一觉醒来什么都没有,难道还要问我那些吃的都去哪里吗……” 郝三帅一边滔滔不绝地长篇大论,一边在大道上狂奔,好在路上几乎看不见行人,红色的法拉利像一只离弦之箭,嗖嗖地就到了家。 两人屏声静气,蹑手蹑脚,跟入室行窃的惯犯一样溜进屋,幸亏董雨歆还在熟睡之中,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俩人夜宿未归。王月梅悄声说: “你快去洗澡,我去叫歆歆起来。” 郝三帅点点头,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也不管是热水冷水,劈头盖脑的浇一身。又抹些沐浴露,拿着刮胡刀,咔嚓咔嚓的对付两下,这澡就算是洗完了。出来时,歆歆蓬头散发,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往卫生间里走,看见三帅后嘀咕一句: “你昨晚回来睡啦?”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郝三帅装着糊涂说: “嗯,快五点啦,叫你妈快一点,六点钟要集合。” 歆歆那半眯的眼睛终于睁开来,大声叫嚷: “妈,妈。你快点,来不赢啦。”显然她对这次出游抱有很大的兴趣。 一阵鸡飞狗跳的忙碌后,家终于安静下来,准备出门的三帅,对已打扮整齐的月梅很不满意,悻悻地说: “我买的衣服就那么不好看?你穿这个像什么,又不是叫你去上班。” 王月梅笑道: “穿什么不都一样,又不是去相亲。” “还想找一个啊!她们都会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你也要顾及一下我的面子啊!”三帅不满地说: “回头还说我缺……” 董雨歆从房里出来兴高采烈地问: “可以走吗?” 三帅越发不高兴,嘀咕道: “你怎么穿我给你妈买的衣服,我给你买的衣服呢?” “那个太老气,没有这个时髦。” “唉……”郝三帅看着挂钟,叹着气,对月梅催促: “还有点时间,你快去把衣服换掉。” 王月梅本来觉得自己这身衣服还不错,但看见女儿一身新衣出来,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竟然听话的回房换上一身性感的衣服,而且在镜前画起妆…… ※※※※※※※※※※※※※※※※※※※※ 送项山人归天台 [作者] 杜荀鹤?(唐)? 因话天台归思生,布囊藤杖笑离城。 不教日月拘身事,自与烟萝结野情。 龙镇古潭云色黑,露淋秋桧鹤声清。 此中是处堪终隐,何要世人知姓名。 暖风熏得游人醉(一) 六点钟不到,龙豹大厦门口就聚集着一大群有说有笑的人。邵国华是除林海一家人外,最早开着车带着荷花、凤儿和孩子过来的。萧传贵没来,他因脚不方便,说什么也不肯出来。而凤儿是邵国华特意去接的,因为她的车还搁在双宝大厦。 黑山没能把爷爷、奶奶拖出来,但和邹丽一起把爸妈拉了过来。丁小平是开着警车接刘明霞过来的,他看见李黑山爸爸李峻熙后,脸色顿时阴晴不定,走到李峻熙面前,拘谨地叫一声: “李叔叔好。” 李峻熙一边应承,一边盯着丁小平猛看一眼,忽而笑道: “哦,你是老丁的小儿子。” 雯嘉笑问: “你也在龙江市工作?爸妈身体还好吗?” 丁小平忙点着头说: “还好,不过我也很长时间没见到他们。” 李峻熙瞅一眼警车,眉头轻轻一皱,但没做声。 丁小平同雯嘉闲聊两句后,就赶紧退回到刘明霞身边,悄声说: “我不能陪你去,要是他们问你,你就说我是特意送你过来。” “不是说好一起去吗?”刘明霞不高兴地埋怨: “真扫兴,怎么事到临头又变卦?” 丁小平苦笑道: “出去玩,开警车穿警服不大合适。” “是不是因为李黑山爸爸?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是做什么事的?” “我只是见过他几次面,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但我爸对他很尊重。”丁小平钻进警车对刘明霞说: “你玩的开心点,下次有机会我再陪你。” 荷花看见独狼和胡丽娘过来,忙迎上去唠家常。邵国华和黄琳凤看见丁小平把车开走,则不约而同地吁出一口长气,相视一笑,因为他们同时想到一个严峻问题:丁小平一直认为他们是未婚夫妇,万一在荷花面前说漏嘴,那就太尴尬,后果也很严重。 林海走到人群中问: “人到齐没有?” 胡丽娘娇笑道: “还没,三帅没过来。” “这个三帅,一向吊儿郎当。”刘明霞说: “我从来就没看到他准时过,说不定这时候还在床上睡懒觉。我们不等他,回头从他家过的时候再把他揪出来。” 林海笑道: “等我把东西搬出来就去揪他,大姐夫,三姐夫,还有黑山,你们来帮我搭把手。” 荷花问他: “你叫我带古筝去干嘛?” 林海回道: “听说姐夫古筝弹的好,进山后让我们欣赏欣赏,我把我的小提琴也带来了。”说完笑眯眯地领着国华、独狼和黑山去搬野游的东西。 刘明霞怕三帅错过时间,一直望着路口,忽而嘴角一抿: “来啦,来啦,这小子终于来啦,这次还算守时。” 红色的法拉利从路口快速驶来,到近前来个漂亮的急刹车,郝三帅从车里钻出来,也不跟大家打招呼,而是很绅士的替月梅开门,然后才潇洒地冲众人摆摆手:“嗨!” “嗨你个头,”明霞习惯性地准备上前教育他一番,见王月梅和董雨歆从车里出来,忙改口笑道: “月梅姐跟歆歆可真漂亮,这哪像一对母女啊,分明是亲姐妹呀。” 胡丽娘上前摸着月梅身上的布料问: “在欧点专卖店买的吧?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这衣服和你很相配。” “是三帅和歆歆买的,”王月梅浅浅一笑: “不知道他们在哪买的。” 荷花羡慕的说: “大姐穿上这衣服起码年轻十岁,看上去比我们都小。不对,应该说你本来就年轻,是你平常打扮的太老气。”她常跟凤儿一起逛商场,时尚感是越来越强。 王月梅问荷花: “怎么没看到桑妹子?她不去吗?” “去,”荷花说: “毛毛还没睡醒,她在车里照看孩子。” 三帅看见李峻熙和雯嘉也在,忙对月梅和歆歆说: “那是黑山爸爸和妈妈,咱们过去打声招呼。” 实际上月梅和歆歆也见过他们,因为他们从北京回来时到店里看望过八爷和八奶奶,还吃过一餐饭,只是三帅不知道。他带着母女两人,笑眯眯地对峻熙和雯嘉说: “大哥大嫂,你们也带儿子儿媳妇出来散散心啊。” 郝三帅小时候经常跟黑山滚一个床单,既使黑山到爸妈身边去读书,他也曾在暑期去北京玩过,所以和峻熙、雯嘉很熟,说话也就有点没大没小。 邹丽还不清楚月梅与三帅有私情,毫无顾忌地笑骂: “你个小不点,逮着机会就要充大,怎么不喊你妈叫姐呢?” 峻熙乐道: “没办法,谁叫这小不点辈分高呢,你们就受点委屈忍一忍吧!” 雯嘉对月梅和歆歆笑了笑,问三帅: “上次你妈说你出差,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帅支支吾吾的说: “昨晚上回来的。” 邹丽奇怪道: “我前天还看到你,你上哪出差?” 郝三帅装着没听见,叫道: “哟,黑山他们在搬东西。月梅姐,我们也去帮帮忙。”带着月梅和歆歆一溜烟跑开来。 林海把准备好的物品分装在几辆车的后备箱,对大家说: “大家都上车,我们出发。” 邹丽准备往副驾驶室坐,却被刘明霞拨开来: “你到后面去陪公公婆婆说话,让我跟你老公亲热亲热。” 车队在两辆法拉利的带领下缓缓驶离大楼,将喧闹的城市抛在身后。虽说是盛夏时节,但野外的气候并不酷热。沿途大树林立,郁郁葱葱。田野上一遍淡黄,低垂的稻谷,在阳光下翻滚着金色的浪花。香甜的夏风呼呼吹来,带着纯朴的乡土气息,让这些久居在钢铁笼子里的人精神为之一振。 邹丽夹在公公婆婆之间,她并没有感觉到拘谨,反而把婆婆哄得直乐,连公公李峻熙也不闭着眼装睡,满车厢里是欢声笑语。 雯嘉忽而把话题搁在三帅身上,望着前面的法拉利说: “三帅在跟他爸妈说谎,丽丽,他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啊,”邹丽扭过头对婆婆说: “公司没什么事,也没听说他惹什么麻烦。” “他是在撒谎,”峻熙说: “那点小聪明瞒不过我。” “他为什么要撒谎?”邹丽又扭过头问: “爸,你怎么知道他在撒谎?” “他撒谎时有个特点。”邹丽扭头看着婆婆,雯嘉说: “他撒谎时左脚会不停地抖。” “我估计可能与八婶要他订亲有关,”邹丽扭过头听着公公说: “这小子可能不想与那小姑娘订亲。” “小姑娘年纪是小点,但成熟的很。”邹丽又望着婆婆,雯嘉说: “要是不喜欢怎么会带她们出来?”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邹丽扭头望着公公,峻熙说: “咱们先假设一个前提,三帅是因为八婶要他订亲,他才躲着八婶。” “但他没带张三,没带李四。”邹丽望着婆婆,雯嘉说: “如果他有心上人肯定会带心上人出来,像这种家庭聚会,带外人不好。”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他认为是家里人,”邹丽又扭过头,峻熙说: “三帅可不是随便跟女孩子在一起的人,打小就这样。” “换句话说,”丽丽又瞧着婆婆,雯嘉道: “这两个人是他能接受且喜欢的人。” “既然不愿意跟小的订亲,”邹丽又扭头望着公公,峻熙笑道: “那就只剩下一种结果。” 雯嘉和峻熙异口同声地说: “这小子喜欢小姑娘的妈。” 邹丽扭来扭去,喀嚓,把脖子扭歪,痛得她直叫:“爸、妈,拜托你们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我脖子扭不过来啦。” 雯嘉呵呵直笑,侧身摸摸邹丽颈椎,抓着她的脑袋轻轻一扭,将脖子掰正。邹丽将头前后左右绕几个圈,喜道: “妈,你还会正骨啊。” 李峻熙闷闷地说: “她岂止会正骨,还会骗人打人。结婚前她什么都不说,结婚后黑山舅舅跟我说:‘好男不跟女斗,有点磕磕碰碰你让着点她。’我赶紧说:‘大舅哥你放心,再怎么吵架,我也绝不会碰她一根手指头。’你们知道黑山舅舅怎么说的吗?他笑嘻嘻地道:‘我倒不是怕她挨打,我是怕你给她打的惨不忍睹。’后来我才知道,她是陈氏太极的正宗传人。” 邹丽吃吃直笑,问婆婆: “妈,你打过爸没有?” “别听你爸瞎扯。” 刘明霞吃吃直笑,转过身问: “伯父、伯母,丁小平怎么认识你们?” 李峻熙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笑着说: “看来你和小丁的关系很好,大清早的他还特意送你过来。” “也就是一般般的朋友关系。”明霞娇笑道: “他是我前姐夫,不是亲姐夫,是凤儿姐以前的丈夫。” 黑山补充说: “凤儿姐是我们董事长,大名叫黄琳凤,就是刚才和那位大肚子荷花姐,一起过来跟你问好的那位。旁边那男的叫邵国华,他是荷花姐丈夫,也是邹丽他们公司的老总。” 雯嘉笑道: “你们董事长与丽丽公司老总关糸很好嘛,他们是亲戚关系?” 明霞不知黑山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在心里佩服她眼光毒辣,陪着小心说: “我们几个人关系都很好,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我跟邵国华是同班同学,丽丽和我们同年级,凤儿姐高我们两届。而且我们跟国华在超市、黄沙以及龙豹公司都有合作关系。” ※※※※※※※※※※※※※※※※※※※※ 题临安邸 林升 山外青山楼外楼, 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 直把杭州作汴州。 暖风熏得游人醉(二) 车队在山区曲折的小路上蜿蜒行驶,最终在龙门水库边停下。龙门水库处在深山之中,地理偏僻、人迹罕至,大自然毫不吝啬地赋予它一种恬静、秀丽的美。但见蔚蓝色的天空中,挂着朵朵白云,如棉花般软厚。宽阔的湖面,轻盈地飘缈着些许水汽,湖边泊着一艘小小的木船,随着水波轻轻浮动。薄雾笼罩群山,伟岸中又显得格外柔和。山上遍种青绿的扬桃树,拳头大小的扬桃,沉甸甸的挂满枝头,散发着诱人的清香。一道清澈的溪流,像一条蜿蜒的锦带,从山顶叮咚而下,飞落湖中,溅起万千翠玉。山腰处,红墙碧瓦,传出醍醐钟声,梵音缠绕,透着一股平和,一股温馨,还有心灵的静谧。 大家下车后,全都深深地吸口长气,仿佛这空气中都带有一丝香甜。林海到这地方已经来过多次,他指着山腰的红墙壁瓦,轻车熟路地给大家介绍: “那桃园是尼姑庵的产业,现在正是杨桃上市季节,大家可以尽情采摘。上次我来的时候是三毛钱一斤,现在不知道涨没涨价。桃园中间有座小屋,有位老师傅长年住在那,哪些地方能摘,哪些地方不能摘,你们可以问她。东边是原始森林,里面有中草药材,蘑茹,野菜。要是去的话一定要做好标记,也不要进入的太深,摘回来的东西给大家看看,别把有毒的也吞进肚,那可是要人命的。” 众人低笑几声,林海又笑道: “水库里的鱼虽是人工放的鱼苗,但都是野生长大的,现在正是长膘的时候,估计有十来斤重,注意你们的鱼线,千万别让鱼拖进水里去。每个人钓上来的第一条鱼拿出来野炊用,其它的全归你们自己。” 李峻熙随口问他: “小伙子,承包水库的人会不会说话啊?” 林海轻笑: “叔你尽管放心钓,水库方园有十多公里,每年流入的野生鱼都不知道有多少,而且是由我们公司承包经营。” 邵国华打开车子后备箱,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荷花是居家过日子的小女人,听说钓鱼不要钱,心思就活动开来,看看左右没人,对他打气道: “你多钓几条大鱼,一条青鲲在菜场要卖三块多钱一斤。” “放心吧,准钓的以后你看见鱼就吐。”邵国华扭头对三帅喊道: “郝三帅,我们还赌不赌?” “赌,”三帅隔空回应: “输的人不准赖账。” 男人们拿着鱼具,三三两两地去寻位置、抛香料,搬着小凳儿坐在那盯着水面。女人们则拿着袋子、篮子朝桃园走去,但董雨歆没跟着她们一起去,胆小的她,撑着小洋伞,挨在三帅身边坐。 国华对钓鱼做过一番细致、认真的研究,在农村摸爬滚打过的他,在观察鱼情上颇有心得。他没有急于下杆,而是沿着湖边来回走上一段,天热鱼会往水凉的地方去,天冷,鱼儿又会朝水暖的地方集中。他根据从实践中得来的经验,寻到一处好地方,抛下香料,放下两根海杆,嘴里嚼着青草根,坐在凳上静静等待。 不大一会儿,一根海杆上的鱼膘上下浮动,一沉一升。他轻轻地握住杆端,就着鱼膘下沉的一瞬间,猛地一提竿。乖乖,凭感觉这鱼恐怕就有十来斤重。 他慢慢地跟鱼僵持,把夹在荷花和凤儿之间的周旋法则,充分运用到钓鱼身上。你拖我放,你歇我收,一点一点把鱼儿拖向岸边。 雨歆见他钓上条大鱼,心里有些着急,小声跟三帅说: “三姐夫已经钓到一条,你跟他赌什么?” “赌晚上一餐饭。没事,好戏在后头。昨天我在网上搜出很多钓鱼的资料,从地形到水温,从鱼线到钓饵,包括香料的制作,都是名家高手的心得,他不可能会赢。” 话还没落音,董雨歆指着湖面惊叫: “快,快,鱼杆……鱼杆……”三帅一回头,光顾着说话,钓鱼杆都快被鱼拖进水里。好在他反应挺灵敏,手脚也挺利索,躬身往前一扑,一把抓住钓鱼竿。可这位城市娃太急功近利,为了一条鱼连命都不要,“扑通”一声栽入水中。雨歆这时候顾不得怕人,大声尖叫: “快来人呐,三帅哥掉水里啦……救……呃!” 她后面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喊出来,三帅已经从水里站起身,迫得她硬生生地打个嗝。 郝三帅手里紧紧抓着鱼杆,潇洒的一甩头发。水珠如飞花溅玉般从帅气的脑袋上四散而开,把董雨歆看的目瞪口呆,跟丢了魂似的傻站在那。可那帅气的脑袋却蹦出一句不帅气的话: “你个小星星,臭丫头,鬼叫什么,嫌我丢人还丢的不够是不是,快把鱼捞拿过来。” 雨歆这才从花痴中醒过来,丢掉小洋伞,拿着鱼捞在岸边随着三帅移动而移动,小嘴直叫唤: “你不把鱼拖过来,叫我捞什么呢?捞你呀!” 鱼在水中的力量非常大,而三帅早已忘记从网上学来的钓鱼经验,鼓着腮帮子,瞪着牛眼,卯足劲与大鱼拼死相抗,连与歆歆逗嘴的功夫都没有。好在他买的钓鱼杆和鱼线鱼钩是大价钱的上等货,几近九十度都不弯折。 大伙早就被他们惊动,独狼是第一个冲过来,见三帅站在水里没事,他嘿嘿笑两声,坐在岸边看西洋景。黑山离三帅较近,瞟他一眼,继续哼着歌钓自己的鱼。林海过来后接过雨歆手上的鱼捞,嬉笑道: “你倒是把鱼往岸上拖啊。” 李峻熙摇着头说: “三帅弟弟,你是钓鱼呢,还是鱼钓你?大家是把鱼往岸上拉,你是鱼把你往水里拖。瞧瞧,瞧瞧,离岸越来越远,只怕这条鱼是看上你,想招你做上门女婿。” 三帅急道: “这是条鱼精,怕有上百斤重。” 国华呵呵直笑: “你听我的,把线放长一点,鱼杆绷直,再往后退,好,就这样,收线,收线……” 三帅不听他的还不行,否则真要给鱼拖到水里去。可上岸后,他全然忘记是国华的指导,林海捞的鱼。提着一条七、八斤重仍在蹦跳的鱼左看右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董雨歆忙说: “你快把湿衣服脱下来,我替你晒干。” 郝三帅也觉得身上难过,三下五除二把衣服扒掉。好在这次他没把那文化象征垫在屁股底下,穿着黑色的三角裤,不停地将银丝舞动,钓鱼杆上上下下拉的特勤,可就是钓不上一条鱼来。 雨歆把衣服放在水里搓几把,拧干后摊在湖边山石上暴晒。然后又拾起小洋伞靠在三帅身边,一边替他避日遮阴,一边说: “这太阳毒的很,用不了多久就会给你晒脱一层皮,别到时候又哇哇的乱叫。” 在小小的太阳伞下,三帅竟然出其的安静,搂着双膝,脸色红红地盯着湖面。 在宁静的湖边,在雪杆纷飞中,钓鱼人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他们用小小的银钩钓着恬静的心情,在动与静中体会收获的喜悦。 半山腰的桃园,里面有个小小的茅屋,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师太,穿着件灰色的袍衣,微闭着双眼,盘腿坐在屋中蒲团上,手捏着檀香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看见桑颖抱着儿子,领着一群女人进来,眼中精光一闪,迎上去打个稽首: “阿弥陀佛,女施主又来啦,几时不见,这位小佛爷长高不少,瞧这模样,越发逗人喜欢。” 桑颖柔柔地笑道: “老师太,又来麻烦你。” 荷花关心的是桃子的价格,她家人多,特别是两个小的,除了睡觉和说话,零食就没断过。她娇笑地问: “师傅,你这桃子怎么个摘法?” “这是庵里的桃园,因为人手少,没法采摘送出去卖。那些村上的人都卖五、六毛一斤,我这便宜,只要三毛。” 看来,以经济建没为中心的思想深入人心,就连远离城市的尼姑,也念起生意经。 凤儿笑道: “师太,这桃子甜不甜呀?怎么看出它熟没熟?” “甜,甜的很。”老师太带着她们来到一棵桃树下,摘下一个递给雯嘉: “施主尝尝看,我们这桃子从不打农药,都是人工捉虫,是真正的绿色食品,不用洗就可以吃。” 雯嘉接过扬桃,还是从包里掏出餐巾纸擦了擦,咬了一口说: “确实很甜,水也很多。”接着把没咬的那一边递到邹丽嘴边。 小宝和秀儿看得嘴馋,在桃树下蹦跳,看能不能勾一个下来。老师太呵呵直笑,摘下两个给两个小人儿一人一个,接着对大家说: “你们要吃就摘这样的,这种已经熟透,过不了几天就会烂。要是想带回家,就摘这样的,放的时间要长些。这种小的不要摘,还没完全长熟。” 一群女人,在师太的指导下,莺莺语语地动起手来。有女人在的地方,就永远不会安静,她们在动手的时候,也不会让自己的嘴闭着。从家庭琐事到时尚潮流,从女人的私密到男人的面子,总有说不完的话,也没有她们不敢说的话。 当然,也有一些关乎面子的话是不能当众说的,只能悄悄地耳语。刘明霞与邹丽两人就故意和大家分隔开一段距离…… 暖风熏得游人醉(三) 刘明霞悄声问邹丽: “黑山奶奶拿定主意没有?熟人我已经找好,医生说再大就有风险。” 邹丽摇着头说: “奶奶自己拿不定主意,想生下来又怕孩子缺胳膊少腿有缺陷,而且也怕怀不住。你知道她和三公公都没有自己孩子,肚子里这个肯定是不想打掉。三公公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说这么大年纪生孩子对大人很危险,所以坚决主张把孩子拿掉,但我知道他心里肯定也想生下来。唉……他们又不要我跟黑山和黑山爸妈说,说是让他们知道后自己老脸没地方搁。我就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可丢脸的,俩人又不是没打结婚证。” “他们肯定觉得丢脸,回头儿子跟曾孙子一起上学,整个龙江市都会轰动,说不定可以载入地方志中。” 邹丽捂着嘴小声娇笑: “这倒也是,回头黑山还得管小不点叫叔,不知道他叫的出口不?” “男人都好面子,肯定叫不出口,看他跟三帅两人关系就知道。” “三帅毕竟隔一层,这个要亲的多。我希望奶奶生下来,可我又不敢乱说话。大家都说女人生孩子,相当于从鬼门关里走一趟。万一奶奶有个三长两短,那真是后悔药都没地方买。也怕中途有意外,怀几个月,肚子也鼓起来,结果还是没保住,那对奶奶是很大的打击。不像现在,打掉就打掉,虽然心痛,但还不至于悲伤过度。” “好歹也是一条性命,怎么能轻易说打掉呢!” 胡丽娘突然从桃树后窜出来,把刘明霞和邹丽吓一跳。邹丽忙问她: “你都听到了?” “我倒是不想听,”胡丽娘眉开眼笑地说: “可你的话跟针一样往我心上扎,我想怀还怀不上,黑山奶奶差不多快六十吧?她这么大年龄都能怀上,唉……就我命苦。生下来吧,现在医学发达,生孩子危险那是过去老黄历。如果说怕保不住胎,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人,这家伙在中医上真是有两把刷子。我的病在医院看几年都没看好,还去上海找过专家,那人也是叫我动手术。可他每天给我针灸推拿一下,再喝两碗中药,一个星期瘤子就缩小一大半。” 刘明霞问: “你说的是谁?保胎他在不在行?” “就是荷花老公,”胡丽娘红着脸说: “每次他扎针和推拿的时候,都会说些中医的事,说的还头头是道。等会儿你们装傻问问他就知道,但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会中医。” 邹丽难以置信的说: “真看不出来邵总还会这个,在我印象中他就是腰挎宝剑,抡扇轻摇的白衣书生。” “这家伙鬼门道多着呢,”刘明霞咬了咬嘴唇道: “他是表面一个邵国华,心里还藏着另一个邵国华。” 不远处传来桑颖如糯米一般甜软的叫喊声: “大家把摘的桃子拿这来过秤,我们该下去准备午饭,别让他们饿着啦。” 胡丽娘应着她的声音说: “你是怕你们家小螃蟹饿了吧,侍候男人也要有个度,别把他宠上天。你要是把他宠上天,他就会一辈子把你拿捏的死死的。” 桑颖吴浓软语地娇笑: “侍候自己男人挺好。” 胡丽娘摇着头: “你是没得救啦。” 大家提着采来的桃子回到湖边草地上,荷花看见国华又钓上一条大鱼,心里顿时有说不出的高兴,对凤儿说: “不知道他钓了几条?回头你到家里来吃饭,我做全鱼宴给你吃。” 凤儿嬉嬉笑道: “你要是那天投三帅一票,整个水库都是你的。”她也不等荷花回话,又娇笑着说: “我去看看他钓了多少?” 桑颖给小毛毛喂了一会儿奶,把他放在婴儿车里,叮嘱小宝和秀儿说: “你们陪着弟弟玩,不要到湖边上去知道吗?” 秀儿道: “不要紧,我和我哥都会划水,我们还在水里抓鱼呢。” 小宝说: “你就只会狗爬两下,鱼都是我抓的。” 荷花看着凤儿和国华并肩坐在那儿有说有笑,心里有点不痛快,对小宝和秀儿说: “秀儿,你带着弟弟玩。小宝,你去帮帮你爹,多钓些鱼回来。” 王月梅望着荷花暗笑:看来这个傻妹子还不是太傻,自己要不要给她一点暗示呢?算啦,还是等她自己去发现吧,至少她认为她目前过的很幸福,只要她感觉幸福也就够啦。她对荷花、胡丽娘微笑道: “我们几个来准备午饭吧。” 胡丽娘点点头,对湖边大喊: “老公,你别钓,把东西从车上拿出来。” 桑颖也跟着喊一声: “小螃蟹……”但她立即脸红的捂住嘴,看见林海从湖边上来,忙羞涩地对雯嘉她们说: “你们认识野蘑菇和野菜吗?老师太说那处山坳里有很多,但我分不清。” 雯嘉道: “跟我走吧,我教你们怎么区分。” 三帅颇有些不自在,对歆歆说: “你也过去帮帮忙。” 董雨歆撅着嘴说: “那么多人,又不差我一个。倒是你,钓一上午才钓两条,还吹牛会赢,三姐夫那都有十多条啦。” 郝三帅不检讨自己技术不行,反而埋怨她: “还不是怪你总说话,把鱼都吓跑了。” “切,你逗谁呢。”歆歆不屑一顾地说: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钟,这是我从书上看来的,我总没不停地说话吧。是你技术太差,咬上钩都让它跑掉。啊,鱼膘又再动,这回让我来。” 她抛下手中小洋伞,从地上拿起鱼杆,猛地向上一提。一阵鱼花翻过,一条青色的草鱼在水面上露出一道背脊,又猛地向下一钻。 歆歆力小,差点被鱼带入水中。三帅赶紧搂住她的细腰,站稳身形后说: “慢点,慢点,往上提,往上提,把鱼嘴提出来,让它喝风……” “你别鬼叫,抱住我就行。”董雨歆一边对三帅叫,一边使出吃奶的力,和大鱼缠斗。七、八分钟后,她小脸憋得通红地嗔怪: “我不行啦,我没力啦,你快把我往后拽。你个笨蛋,光拽我腰有什么用,是不是想我胳膊和身子分家啊……” 歆歆拖着鱼,三帅拖着歆歆,终将精疲力尽的大鱼拖回岸边,两人合力把鱼提上岸。望着地上足有一米多长的大鱼,董雨歆兴奋地搂着三帅的脖子直蹦,大声嚷嚷: “是我钓上来的,是我钓上来的。” 黑山走过来瞅一眼说: “你们俩真是走狗屎运,这鱼也有瞎眼的时候。” “这叫什么话,什么鱼瞎眼,这叫技术!”三帅得意洋洋地说: “技术,你懂不?看看你们钓的,有哪一条比我钓的这条大,不是我吹牛……” 董雨歆打断他的话说: “不是你钓的,是我钓的。” “好,好,就算是我们俩一起钓的。”郝三帅大言不惭的说: “不是我吹牛,在我职业海钓生涯中,这种鱼算是最小的。不信我们俩再打一次赌,我还能钓出一条比这个还大的鱼来。” 黑山瞄一眼三帅的三角裤衩说: “再赌,我怕你连裤衩都没得穿。” 郝三帅一时红了脸,对董雨歆叫道: “快去把我衣服拿来。” 胡丽娘望了一眼在歆歆帮扶下手忙脚乱穿衣服的三帅,小声跟月梅说: “你别再犹豫,叫三帅直接去跟腊梅姨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三帅人不错,错过可惜。而且歆歆也挺粘着他,这样很好,以后父女间不会产生隔阂。” 荷花说: “歆歆和其他人几乎不说话,难得能和三帅毫无拘束。就是三帅他爸妈不同意要赶你走,你看在歆歆的份上也别走,赖也要赖在他家。她现在好不容易在慢慢跟人沟通融入,一走搞不好又会把自己封闭。所以你一定要死磕到底,到时候我们也帮你说话。” 王月梅望着湖边仍在打打闹闹的三帅和女儿,轻叹一声,笑道: “这两天八婶没提,只要她不提,就先放一放。三帅说过两天送歆歆去上学,也许在学校里,她会渐渐好起来。” “歆歆知不知道腊梅姨想要她做儿媳?”胡丽娘问道: “她是什么意思?” “我没跟她说,”王月梅摇着头说: “估计八婶也没和她说。唉……顺其自然吧,我也不愿意想这事,想的头痛。” 远处忽然传来桑颖的叫喊声: “快来呀,明霞姐受伤啦……” 邵国华钓鱼的地点离桑颖最近,他对凤儿道: “你看着小宝。” 一个健步飞上土坎,迎着桑颖跑过去急问: “她人在哪?伤在什么地方?” 暖风熏得游人醉(四) 在桑颖的指点下,四位女人沿着猎人踩出的小路走进一处山坳。这里离湖边并不远,但没有湖边那种阳光明媚,山川秀丽之美。山坳中参树林立,枯木杂陈,连空气都透着一股腐朽之气。 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使得林间阴暗而潮湿,既使在盛夏,都能感到寒嗖嗖的阴森。 雯嘉率先走在前面,别看她岁数最大,但行动比三位年轻人还要敏捷,边走边提醒她们: “这里是原始森林,大家要注意毒蛇、毒虫,万一遇上也不要惊慌,最好站着别动。” 三个女人一听有毒蛇,不约而同地从地上拾起枯树枝。刘明霞打起退堂鼓,敲打着草地说: “这里哪有蘑菇,要不我们回去吧。” 雯嘉笑道: “看你挺泼辣的,怎么也怕蛇?” “那东西软软的、滑不溜秋,看着都恶心,阿姨不怕?” “有什么好怕,你只要掌握它习性,就一点也不可怕。”为了降低她们的恐惧,雯嘉扯开话题说: “你和丽丽是同学,看着他们都成双成对,心里就没点想法?要不要阿姨给你介绍一个?” 刘明霞吃吃直笑: “我长得不好看,性格又差,谁会看上我啊。” “在阿姨面前说假话不是,”陈雯嘉笑道: “一个漂亮的女人,一个气质优雅的女人,一个有能力的女人,不可能没有倾慕者。要求不要太高,那样会让男孩子高山仰止、望而却步。” “阿姨又漂亮又优雅又有能力,”明霞变相给雯嘉戴着高帽子: “当年叔叔可真胆大,竟敢追求你。” “你这小嘴可真会说话。女人要引起男人的注意和好感,不单是要展现自己的风彩,还要学会装傻,满足他们的好胜心。你仔细观察,大多数剩女都是长相甜美、能力突出的。大家可能认为是她们眼光高,这方面因素不说没有,但追求她们的男孩子少也是不争的事实。为什么?就是因为她们太过耀眼。” 刘明霞细细品味这话,觉得非常有道理,因为她至今还没尝过被男孩子主动追求的滋味。几个人来到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陈雯嘉指着一朵灰色的蘑菇说: “像这种菌盖比较平整,伞面比较平滑,就是可以食用的无毒蘑菇。像红色、绿色、黑墨色和青紫色的都是有毒的,它们大多数会长在阴暗腐烂的地方,而且形状比较怪异,菌盖中间部分会呈凸起状,菌面又厚又硬,并伴有辛辣,酸涩和恶腥等气味。” 桑颖摘下一朵大蘑菇,娇娇柔柔地问: “阿姨,你怎么知道怎么多?而且还不怕蛇,小时候是不是在山里待过?” 雯嘉笑道: “我要说我是生物老师,你们会相信吗?” 邹丽摇摇头说: “黑山说您是上班一族。” “他没说错啊,老师也是上班一族。” 四位女人一边采摘,一边说着关于工作和生活的话,而这些话题一牵扯到雯嘉身上,就会被她巧妙地引开。说说笑笑中,她们很快就用蘑菇和野菜,把自己手上的袋子和篮子堆满,雯嘉站起身说: “差不多啦,留点给后面来玩的人吧。” 几个人成一字纵队,沿着湿滑的山路向山坳外走去。也许是临近湖边的原因,山坳里水汽特别重,山石上全是青苔,十分滑溜。刘明霞一不留神,踏在一块松动的山石上,随着石头的滑动,她惊叫一声,向后跌倒。好在桑颖走在她后面,眼疾手快地伸手托她一把,才让她免遭跌倒的噩运,但却把左脚扭伤,一动就痛的厉害。 雯嘉蹲下身查看后对桑颖说: “问题不大,你去叫个力大的人来把她背出去。” 邵国华确实是力大的人,这是他第二次背起刘明霞。相对于第一次来说,这回明霞要乖巧老实的多,弄得国华还担心地问: “怎么这么乖,是不是痛的很厉害?” 刘明霞正在把雯嘉说的话赋予在实践之中,见他关心自己,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以后自己得要装的娇气一点、萌一点、傻一点,把聪明的头脑留在心里。她也不做声,故意哼哼两声。 早有人拿张钓鱼用的折叠凳过来,邵国华放下她说: “我替你瞧瞧。”说着便脱下她的鞋子和袜子,大手在白晰、秀气的纤足上按捏,问道: “这里痛不痛?” 刘明霞一下点头,一下又摇头,捏到痛处便“哎呀!哎呀!”地尖叫。邵国华嬉嬉轻笑: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扭了筋,要不要我给你推拿一下?”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难道要我看着你们玩呐!”明霞忽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点强势,又学着桑颖的语气柔柔地说: “你真的会推拿呀?那就帮我看看呗。” 正在切菜的荷花,突地打个寒颤,在月梅耳边悄声嘀咕: “小狐狸精。” 王月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邵国华学着明霞腔调道: “什么叫我真的会呀,像你这种小伤,我是手到病除。只需半个小时,就让你行动自如。” 他把刘明霞的脚搁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握着纤足,顺着经络按摩穴位,又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我对穴位按摩进行过深入研究,拜访过多位名师高人,在长期的实践中总结出一套独特的按摩手法,用内力催发气功贯入指间,以我的外力牵引你的气机,来促进血液循环,加快新陈代谢。天天按摩还可以强身健体,美发美容。怎么样?好点吗?” 刘明霞感觉到从脚心有一道暖流升起,酸酸麻麻中透着舒服,由衷地赞道: “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感觉好多啦。” “中医博大精深,《灵枢·经别》上说:‘十二经脉者,人之所以生,病之所以成,人之所以治,病之所以起。’针灸治病就是通过针刺和艾灸等刺激体表经络腧穴,疏通经气,调节人体脏腑气血功能,从而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我银针没带来,否则只要扎两针就见效。” “真的很神奇,一点都不痛。”刘明霞娇笑道: “你是从哪学来的?” “从小就喜欢,本想考中医学院,但成绩太差没考上。”国华放下玉足说: “起来走两步看看。” 刘明霞试走两步,先还一跛一颠,觉得没什么异常,便放开来走上十几步,心道这家伙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有心问他: “中医对安胎有没有作用?” 邵国华调侃道: “你对象都没有,安什么胎。不会是瞒着我们有男朋友吧?有就带出来给我们瞧瞧,别收着藏着,没人会抢你的。” “我是帮丽丽问,她这年龄也属于高龄产妇。” “她算什么高龄产妇,过去四、五十岁妇女生小孩多的很,唐朝有位叫张詧的武将战死沙场,他妻子得知后便女扮男装,冒充张詧弟弟,参军为丈夫报仇。七十多岁才告老还乡,改嫁给一位潘姓老头安度余生,哪知道嫁过去没多久就怀孕,而且三年之内连生两个孩子。这不是我瞎编的,是温庭筠记载的。我看邹丽气色很好,不存在气理失调。你们要是不放心,我来把把脉。” 邹丽伸出手笑道: “我老是犯恶心。” 邵国华闭着眼号完脉说: “怀孕早期恶心、呕吐很正常,严重时可以服用少量砂仁,但最好不要吃,是药就有副作用,只是多与少的区别。你气血两旺,脉象平稳,身体好得很。不需要刻意补什么,但要注意饮食,食补才最重要。” 刘明霞嬉笑道: “要是年龄大怀孕该怎么保胎?” “谁怀孕?不会是你妈又怀一个小的吧。” “去你的,我爸都死了好几年。”刘明霞笑骂道: “我是说我自己,万一我六、七十岁才找到对象,总不能从棺材里把你刨出来请教吧。” 荷花又附着月梅耳边悄声说: “这女人嘴真毒,难怪找不着对象。” 王月梅吃吃直笑: “你把耳朵堵上做自己的事吧,很正常的玩笑话到你嘴里就变味。” 邵国华对刘明霞乐道: “放心,我长寿得很。等你两腿蹬的时候,我还可以背着我们家小宝的孙子上学。你呀,还真要早点找对象。虽说现在医学发达,但高龄产妇毕竟是有风险。一般会阳常有余、阴常不足,气常有余、血常不足。这就要根据个人的体质,采取不同的方式调节身体机能。可以在食物中添加中药,达到食药同补的目的,也可以通过中药方剂进行专门的保胎。中医在调节孕妇气血和安胎、保胎上有很多成熟的经验……” 邹丽将邵国华的话牢记在心里,她准备一回去就把奶奶拖到国华家去,让邵国华看看危险有多大,再让两位老人决定生还是不生。 暖风熏得游人醉(五) 野餐很丰盛,清澈的山涧水煮着肥美的湖鱼,再撒上嫩嫩的野蘑菇,弄上些姜蒜葱未,诱人的香气在清新的空中飘荡,让人食指大动。 各人都拿出自己的绝技,烤鱼的,烤牛羊肉的,煎鱼块的,小炒蘑菇的,各色美食汇集在七彩防雨布上,大家围着食物,席地而坐,打开美酒,在欢声笑语中畅饮。 李峻熙喝得晕乎乎地说: “好山好水好地方,有酒岂能无歌。” 林海笑道: “我准备乐器过来,就是要大家都尽兴。” 荷花推着国华说: “你去把古筝拿来。” 李峻熙对老婆直感叹: “好多年没回来,家乡变化真大。等退休我们俩就在这附近搭个小茅屋过过田园生活。” 他兴之所至,带头唱起来: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大家随着老爷子齐声大唱起来,边唱边挥动着双手,悦耳的歌声惊动庵里的几位小尼姑,纷纷探出头,躲在树林间观望。 在酒精的作用下,众人兴致十分高昂,刘明霞望着黄琳凤和邵国华,带头起哄: “你们俩排练的怎么样?来一段给我们瞧瞧,让大家看合不合格。” 黄琳凤问国华: “你说跳还是不跳?” 不等邵国华回答,三帅撇着嘴说: “这还要问嘛,当然要跳,好坏可关系到双宝跟华强的名声。” 国华瞅了瞅荷花,踌躇地说: “又没有合适的乐曲……” 凤儿故意学着桑颖的口气,打断国华的话,对林海娇笑: “小螃蟹,化蝶你绝对会拉嗬,谁来唱歌?” 董雨歆喝了点红酒,两个脸蛋跟染上胭脂一样,仗着酒劲说: “我会唱,我来。” 林海把小提琴放在左锁骨上,笑道: “你们准备好,点头示意后我就给你们伴奏。” 董雨歆忙爬起来站在他身边,双手相叠就等着音乐响。胡丽娘对月梅笑道: “歆歆喝酒后很开朗嘛,跟平时简直是两个人。” 王月梅叹道: “她自小就很活泼,出事后才变成这样。” 三帅靠在月梅肩膀上,就像一个撒娇的孩子,笑嘻嘻的说: “以后要多带她出来玩,人多热闹,她就会慢慢改变自己。” 邵国华实在不愿意在荷花面前跟凤儿跳舞,因为这双人舞的动作太过亲密。见大家都在鼓掌望着他,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对凤儿说: “稍微跳跳,点到即止。” 凤儿拉着他的手娇笑: “就跳最后一段,化蝶这首曲子跟结束的舞曲比较接近。” 说完冲着林海微一点头,林海缓慢拉动情弦,婉转悠扬的乐声,在大自然熙熙和风中响起。董雨歆轻启樱唇,天籁之音晃晃悠悠飘进众人心间: “碧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生生爱,山泊永恋祝英台…… 听到雨歆的歌声,三帅顿时坐直身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月梅说: “歆歆的声音很好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电视里传出来的。” 琴声、歌声把那几位小尼姑从树林里吸引过来,雯嘉招手让她们在七彩布上坐,又拿些素果招待她们。深情而华丽的旋律把人带进春光明媚,鸟语花香的境界。 黄琳凤和邵国华在优美的旋律中翩翩起舞,如穿花的蝴蝶,舞动双翅,时而上下翻飞,时而随风游嬉,将炙热的爱情之火演绎得淋漓尽致。那亲密无间的动作,让荷花心里很不是滋味,看几眼后就低下头给两个孩子夹菜,偶尔又抬起头来瞄一眼。 一曲终了,人们久久回味在余韵之中,雯嘉拍着手笑道: “古往今来,有多少甜蜜的、悲伤的,轰轰烈烈的、凄凄惨惨的爱情故事,或让人欢欣鼓舞、享受生活美好。或让人伤心悲啼、疾首人世间悲欢离合。你们俩舞蹈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充分表现出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小姑娘的歌声也很甜美,听她的歌就像是在喝着蜜。” 桑颖见她没下文,悠悠地说: “我们家小螃蟹琴也拉的好。” 大家一哄而笑,陈雯嘉连连点头: “对,对,忘记夸奖你家小螃蟹两句,你可别记在心上啊。” 大家又是一阵笑,李峻熙抿一口红酒,对老婆说: “这么大年纪,还在孩子们面前谈爱情,你也不怕羞。依我说,爱情和生活一样,还是从容平淡的好,不需要太炙烈,也不需要太冰冷。如果把淡淡的爱情转变成浓浓的亲情,这种情感才是最长久,最美好的。” 雯嘉瞪着眼: “有什么不可以谈的,你妈比你大吧,她都和三爷谈情说爱,躲躲藏藏的,还以为我看不出来。” 黑山轻笑: “她和三公公领了证。” “谁同意的?”李峻熙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我和我姐都赞成,”黑山觉得这话份量还是太低,又补上一句: “丽丽和姐夫也赞成。” 陈雯嘉似笑非笑地望着李峻熙,语气中带着调侃和威胁: “你难道想学陆母,棒打一对老鸳鸯不成?” 峻熙嘿嘿地道: “我的意思是应该早点告诉我,回来这么久还蒙在鼓里,你心里难道高兴?早知道我就对三爷更好一点,起码称呼就要改一下。” 独狼微笑着说: “我觉得老爷子刚才说的话才是生活的真谛,婚前或许有山盟海誓,甜言蜜语的爱情之火。但婚后的生活是柴米油盐,锅碗瓢盆,繁碎的琐事层出不穷。单靠爱情难以维持,只有亲情才能维糸家庭的存在。” 胡丽娘秀目圆瞪,阴阴沉沉地问老公: “这么说,你现在不当我是爱人,而当我是烧火煮饭的老妈子对吧?” 程笃澜没想到一句无心的感叹,竟招来老婆的怒火。别人可能以为胡丽娘对老公只是打情骂俏,但独狼自己心里有数,胡丽娘是来真的。他又不是擅长在公共场合表达情意的人,连和老婆上街都不愿意勾肩搭背,顶多也就是让她挽个胳膊。这回给他老婆逼到头上,心里想着该如何化解的好。 胡丽娘眼中森森杀气,逼得程笃澜第一次破天荒地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一句最为含蓄的情话: “你怎么会是烧火煮饭的婆子,你是田螺姑娘。” 郝三帅对他们夫妻俩极熟,嬉嬉笑道: “哎呀呀……哎呀呀……瞧把独狼哥吓的,连童话故事都搬出来。我记得这故事还是幼儿园老师讲我们听的,说田螺姑娘和年轻小伙子是三世情人,今世又让他放在水缸里养了三年,终究成了一段美满姻缘,天天烧饭给小伙子吃。独狼哥对你用情可真深啊!” 他知道独狼情商不高,胡丽娘又有心结,故意把话挑明,免得这两人回去闹的鸡飞狗跳。 果然,胡丽娘脸上绽放出花一样的笑容,但嘴上却不饶人,娇嗔道: “回去再跟你算帐。” 歆歆拉着三帅胳膊问: “什么是田螺姑娘?” “田螺姑娘就是田螺姑娘,咱们家买的田螺你知道不?它成了精就变成姑娘,然后看上一个小伙子,然后……” 三帅满嘴跑着火车,逗的歆歆一愣一愣。邹丽笑道: “以前在学校里见过邵总弹古筝,那真叫一个潇洒,俘获不少少女的心。邵总,能不能给我们再现你的风彩?” 邵国华见荷花脸上虽然带着笑,但那笑是僵硬的假笑,估计是自己刚才跳舞惹的祸。他没去刻意讨好,而是对邹丽说: “要是弹的不好听,你们不要笑话。” 他坐在古筝前调整好气息,双手轻轻扶动琴弦,悠悠扬扬的乐曲,俨如行云流水般流淌开来。仿佛在巍峨苍郁的大山中,从飘忽的白云里,飞出一道雄壮的瀑布,水花如珍珠般飞溅,淙淙铮铮。缭绕的薄雾中,露出一汪清泉,清清冷冷,如丝般潺潺。 一曲高山流水让大家听的是如痴如醉,曲终半晌才清醒过来,纷纷鼓起掌。邵国华笑道: “这是老曲子,弹的人多,听的也没新意。我跟荷花在家没事的时候,常用古筝弹唱流行歌曲,听起来又是另一种风味,大家想不想听听?” 胡丽娘鼓掌娇笑: “古筝唱新歌,没听过,你们两公婆唱一首来听听。” 荷花忸怩道: “我唱的又不好听。” 秀儿推着妈妈说: “娘,你唱的最好听,比歆歆阿姨还好听,快去唱,快去唱……” 三帅用手指醮着水放在耳朵里搅了搅,嬉笑道: “荷花姐,你看,我在洗耳恭听。” 国华冲着荷花招手道: “快来嘛,又没有外人,就是丢丑也能博人一笑,别扫大家的兴。” 荷花在众人的怂恿下,半推半就地坐在邵国华身边。两人同拂着一张琴,节奏忽快忽慢,同时运用了大量的装饰音和滑音,风格果然大变。 邵国华开口唱道: “爱到尽头……” 荷花紧跟上: “覆水难收……” 接着两人一高一低地合唱: “爱悠悠恨悠悠……” 一人一句唱词,又合二为一,配合的是天衣无缝,毫无违和感。更妙的是林海拿着小提琴,时不时在关键点上拉上几拉,将所有人的心弦扰动起来,就连几位小尼姑也随着节奏左晃右晃,小声哼唱。 在“多想说声我真的爱你”的歌声中,王月梅默默地咀嚼着李峻熙的话:是啊,淡淡的爱情,浓浓的亲情。今生今世,有这分隔不离的亲情,有这朝夕相处的缘分,就已经足够! 暖风熏得游人醉(六) 野餐在欢笑声中尽兴而散,一群人向尼姑庵走去。红墙碧瓦的小庵,只有一座大殿和几处厢房。大殿正面供奉着观音娘娘莲花宝像,圣洁宁和、端庄慈祥,背景上雕刻着娘娘千手法器浮雕,两边是四大金刚,狰狞威猛。 一位老师太盘膝坐在大殿的蒲团上,正做着午课。几位跑出去瞧新奇的小尼姑,赶紧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敲打着目鱼,从她们嘴中吐出的梵音,在大殿中缭绕,又飘向山野: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繁华和铅尘在清音中涤尽,躁动的心在沁人的檀香中归复平静。大家一进庙,立刻被神秘的肃穆气氛所震慑,规规矩矩地在庄严的佛像下行着三拜九磕大礼,默默地许着心愿。 董雨歆紧抓着三帅的手,小声问: “三帅哥,她们念的是什么?” 郝三帅摇着头说: “我虽然博学多才,但对佛教一向是敬而远之。敬个香磕个头可以,至如佛经,俺看不懂。” 荷花轻笑: “师傅念的是《般若波罗密心经》,意思是观世音菩萨,走入般若波罗蜜多深处,看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荷花自小信佛,对几部佛经耳熟能详,大致知道点其中含义。至于正确与否她是没法分辩的,也不需要去分辨,凡是剃着光头,有着戒疤的人就是师傅,他们的话永远正确。 歆歆摇着头: “还是没听懂。” 站在荷花身边的邵国华轻声说: “般若是指智慧,波罗是指彼岸,蜜多是到,般若波罗蜜多的意思,就是最究竟圆满的大智慧,就可以了脱生死,到达涅槃的彼岸。” 三帅笑道: “这种迷信的东西我不信,听起来都云里雾里。” 王月梅对他轻喝: “在庙里你也瞎说!”接着又对观音像顶礼膜拜,嘴里念念有词: “菩萨莫怪,他年轻不懂事,要怪就怪我吧!” 国华摇头微笑: “佛祖不是神,他是人,叫悉达多.乔达摩,又称释迦牟尼,是以前尼泊尔境内迦毗罗国净饭国王长子。他母亲生下他后不久就死了,悉达多由姨母抚养长大。学习期间,人世间的困苦常促使他沉思:如何解脱众生苦痛?十九岁那年,也有人说是二十九岁,他剃发入林,成修道者。先后寻访三位著名学者学习,又在尼连禅河边树林中,和苦行人一起寻求解脱,但都徒劳无功,没有找到解脱众生困苦的答案。于是佛祖在尼连禅河中沐浴,洗去六年污垢,喝了牧女供的牛奶,一个人在菩提伽耶,面向东方,盘腿坐在毕钵罗树下,苦思解脱之道。在一天深夜,忽彻底觉悟而成佛陀。” 荷花辩解说: “他以前是人,成了佛陀就是神。” 国华摇着头说: “佛是佛陀简称,意思是觉者,智者。即不仅自己要了解事物的性质,还要使别人觉悟,并举一反三达到最圆满境地。所以说佛指的是一种思想,佛法无边,并不是我们想像中的那种超能力,而是指在这种思想指引下,可战胜所有困苦。故佛教中有‘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有佛性者,皆得成佛。’的说法,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可以成为他一样的人,只要你具备他的哲学思想。这种思想主张诸法无常,众生平等,从而推翻神权。如果把菩萨当成超能力者来信仰,那就是对菩萨的误会,有违他的本意。” 刘明霞吃吃笑道: “你懂的还不少,那我问问你,和尚为什么叫和尚?” “和尚是从梵文出来的,它的意思是‘师’。相当于师傅这个尊称,是要有一定资格,能为人师的才能够称和尚,只是后来当作比丘专用的名词,和原来的本义不相符。佛门中把出家男弟子叫做比丘,女弟子叫比丘尼。在家修行男弟子叫优婆塞,女弟子叫优婆夷,合称为四众弟子,与佛陀、佛法构成佛门三宝,故皈依佛门又称皈依三宝……” 沉闷寂寞的尼姑庵,在邵国华的讲解下,顿变的生动,大家在顶礼膜拜中增长不少的佛门知识。转完前殿,又饶有兴趣地来到后室。后庵的角落处设有一间占卜堂,女人们对占卜总是情有独钟,纷纷向坐在卜堂里的老尼姑打听如何占卜。老尼姑双手合什: “南无阿弥陀佛,心诚则灵,礼佛则灵。”说完一脸漠色的走出卜堂。 黑山向国华讨教: “为什么出家人见面总会说南无阿弥陀佛,而不说你好?” 邵国华嘿嘿笑道: “南无又念成那摩,是梵语的音译,是敬礼了的意思。阿弥陀是音译,是无量的意思。阿弥陀佛即无量佛。无量是究竟、圆满、不可限量。不但佛的光明和寿命无量,佛的智慧、愿力、神通等一切都无量。无量又指一切佛,即无量无数佛。《观无量寿佛经》说观想成就时,见阿弥陀佛即见十方一切佛。《般舟三昧经》说念佛三昧成就时,能见诸佛前立。所以佛徒见面执礼,就说那摩阿弥陀佛。不过佛教不允许问卜算命,佛说阿难分别经说:‘为佛弟子,不得卜问请祟符咒厌怪祠祀解奏,亦不得择良时良日。’优婆塞戒经说:‘一切众生皆由修善业因缘故,得受安乐,非年宿也。’所以问卜算命是迷信,什么心诚则灵,礼佛则灵,那是自欺欺人,估计是庵里尼姑要搞活经济,逗信男善女们两个钱,否则在占卜堂里摆什么功德箱,分明是叫你们塞两个进去。” 荷花轻打一下国华,小声嗔怪: “举头三尺有神明,少在庙里胡说八道。” 她带头跪在蒲团上,双手合什想求得一个好签。那些女人有样学样,三三两两地去凑个热闹,就连陈雯嘉也不例外。 王月梅求得一只王昭君和番签,上面写着四句:“一山如画对清江,门里团圆事事双。谁料半途分折去,空帏无语对银缸。”她不解卜意,拿着条子要去问师太。三帅接过来看看,嬉笑道: “人家正在诵经,何必要打扰师太,我来瞧瞧。这是个好签啊,你看,一山如画,团圆事事双,应该是吉利词吧?” 王月梅不信他的鬼话,又叫国华帮她看看。邵国华瞅一眼后笑道: “占卜就是个乐子,梦由心生,签随人意。这签好签坏都是给人寄托和警世,变不了人的命,不要过份信它,如果你真的信佛,就应该信佛祖旨意和自己心境,不能沉浸迷信之中。” 王月梅从国华语意中听出这签定不是好签,忽见正殿师傅功课完毕,忙小跑过去问: “师傅,这是下下签吧,有没有破解的法子?” 老师太望着月梅呵呵笑道: “施主,你还真信啦?须知这求签问卦只是求个心安,警醒做人做事之道。纯属子虚乌有之言,也无所谓破解。贫尼礼佛礼的是道义,是将佛祖普世之道宣之世人。施主,切不可沉迷其中。” 王月梅心中七上八下,她的经历让她觉得命是冥冥之中注定。老师太见她狐疑不定,又笑道: “不信,你再去连告三卦,如果三卦一致,就是佛的旨意,如果三卦不同,就可见是妄语,博取一笑罢了。” 月梅听她的话还真跪在蒲团上,双手合什,心中默念: “佛祖、娘娘护佑,大慈大悲诸神护佑。” 连卜三卦,上、中、下三签各得一枝。老师太望着发怔的王月梅,呵呵直笑,捻着佛珠,在小尼姑的陪同下准备离去。 董雨歆也卜一签,是刘小姐爱蒙正,上面写着:“生前结得好姻缘,一笑相逢情自亲。相当人物无高下,得罢休论富与贫”。 她又缠着三帅叫他求一签,是御溝流红叶签,上面写着:“君今百事且随缘,水到渠成听自然。莫叹年来不如意,喜逢新运称心田”。 王月梅要来两人签纸,拦住师太去路,缠着她问: “师傅,帮帮忙看看,这两个签是好是坏?” 老师太先接过三帅的签笑道: “好签,虽有些波折,但终会否极泰来,无须操心劳神。”接着又看雨歆的签,点着头说: “不错,这是上上签,这两个签都是好签。你那个签也一样,万事随缘,顺水随势,就能幸福圆满。只要莫太强求,终归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王月梅听老师太说三帅和女儿的签都是好签,心情这才好起来,将三张签纸仔细收入怀里。 刘明霞求的签是周公解梦,写的是:劳心汩汩竟何归,疾病兼多是与非。事到头来浑似梦,何如休要用心机。她根本就不相信这些,只是好玩才跟众人求一卜卦。见纸面上字意不好,便笑着揉成一团,扔进香鼎的火灰中。 凤儿也为自己求得一签,写的是:两个子女,同到齐行,阳阳和合,谋作欢欣。她偷看邵国华一眼,将签纸折起来塞进包中。 荷花是最先求的签,签诗上写:黑夜里,勿前往,一有值,要着慌,牢牢记,须结党。她不明其意,连那几个繁体字都是连估带猜,但“勿前往、牢牢记”,明摆是在告诫自己,那定然不是好签。她知道国华定不会自己来求签,便在心里祷告菩萨,代他求了一签,却是个阴盛阳虚签,写的是:“两女一夫,上下相祛,阴气乘阳,应是耗虚。” 空教掷果盈车 余光中先生说:“旅行的意义并不是告诉别人这里我来过,而是一种改变……” 一次短时间的游玩,确实让一些人的心态悄然发生变化。在彼此的交流中,一些人的言语会给予另一些人启发,一些人的视角会为另一些人开启一扇新的窗户。或许说的人只是一句感慨,一句无心之言,但对处在黑暗中困惑的人来说,那就是一点光明。 从酒店里出来,邵国华满面红光地搂着三帅的肩膀说: “三帅,下次我们再比一次怎么样?” 还没等三帅开口,董雨歆就说: “比就比,但不能老比钓鱼,比电脑打字,一分钟内看谁打的多谁就赢,输的人出饭钱请客。” 国华呵呵直笑: “你这个小歆歆坏的很,当我是傻子不成?告诉你,我没喝多酒,才不会上你的当。”他转身对正在与众人告别的荷花和凤儿喊道: “荷花、凤儿,带上小宝和秀,咱们回家。” 黄琳凤聘聘婷婷走过来,因是背对着荷花和众人,她暗送秋波,妩媚一笑: “你有点多,我来开车。” “这点酒算什么,再来一杯也没问题。”话虽然这样说,但国华还是把钥匙掏给她。 胡丽娘跟着荷花过来,瞅一眼邵国华说: “今晚这针就不扎吧?” “没事,放心好啦,我心里有数。”国华踉跄一步,扶着副驾驶室门嬉嬉哈哈说: “我盼你早点好,你好才能显我能耐。” 刘明霞站在酒店门口直嚷嚷: “你们都坐车要走,我坐谁的车回去?” 胡丽娘轻声对老公吩咐: “他们拖家带口不方便,你去送送。我先去荷花家,回头来接我。”她拉开国华,嘀咕一句: “到后面跟你老婆坐去。” 黄琳凤在心里把丽娘暗骂好几遍,本想到小区后再上楼去说说话,但有这么大的灯泡照着,去了也不敢偷香窃玉。车一停稳,她就拔下钥匙递给荷花说: “今天太累,我就不上去啦。” 荷花道: “你一个人回家哪行,我送送你吧。” “过个马路就到家,还要送什么。” “不送我不放心。”罗荷花不等黄琳凤拒绝,挽着她的胳膊对国华和胡丽娘说: “你们先上去,我马上就回来。” 小宝和秀儿心已玩野,不想这么早就回家睡觉,一个抓着荷花的手,一个抓着凤儿的手,齐声说: “我也要去。” 此时邵国华的酒意消散大半,和胡丽娘说说笑笑的先一步上楼,可进入房间却发现传贵并不在家,立即拔通电话问: “哥,在哪呢?” 萧传贵在电话里回道: “我在小区棋牌室,你们回来啦。没事就挂掉吧,害的我出错一张牌。” 邵国华望着“嘟嘟”响的手机苦笑: “我这个哥啊,最近几天又喜欢上打麻将。搁下碗就往小区麻将室跑,不到晚上十二点不回家,肯定是楼上老张头把他带坏的。” “小赌怡情,适当的玩玩也没什么。”胡丽娘笑着把荷花床上的薄毯移到一边,脱掉衣服躺在篾席上。邵国华拿出银针盒边消毒边说: “他打的也不大,输赢也就几十块钱,主要是担心他长期坐着对身体不好。”一根长长的银针,在熟练的操纵下,慢慢没入丽娘的肌体中。 胡丽娘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适,仍就巧笑连连地说: “你对荷花前夫很好啊,在外人看来你们两个就跟亲兄弟一样,是怎么做到的?” “荷花连这个也告诉你啊,你们倒真是好姐妹。” “我们女人不像你们男人,只要是认了姐妹就会把心都掏出来,难道荷花在家里没说我的事?” “没有,你不会把我们家的事也告诉姐夫吧?” “荷花这点像我,女人的秘密只能女人知道,跟男人扯什么?” “你们女人嘴里永远没有秘密,”邵国华呵呵笑道: “那天你们不就是当着我的面说月梅姐的事。” 胡丽娘娇笑: “如果你是三帅会怎么做?” 国华扎了一针又一针,沉默良久后说: “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不过我还记得他们样子,特别是我娘的手,那双手就跟有魔力一样,我摔疼了,只要她一摸,立刻就会不痛。如果叫我用一样东西换他们活下来,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愿意。” “你是孝子,”胡丽娘叹道: “三帅也是。如果叫他在父母和月梅姐之间只能选一个,他会选谁呢?” “会选父母,”邵国华不假思索地说: “如果是我,我会这样做,估计三帅也会这样做。这几天三帅不可能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也相信他爱月梅姐,他的爱一眼就可以看的出来。但他为什么会听月梅姐的话不去跟父母挑明呢?因为他也怕。八爷可能还好说话,他妈妈绝对不会同意。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要他两者选其一,我估计他会表面应承父母,暗地里还是会和月梅姐在一起。但月梅姐不会要他说,看她那样子应该是已经拿定主意。” 邵国华将最后一根银针扎入曲骨穴,拭去额头上的细汗说: “你照我说的方法吸气呼气,我过半个小时再来给你取针。” “你去哪?陪我说会儿话。” 国华喝了二两酒,说话也不经过大脑,直接了当地说: “我怕荷花和姐夫进来看见不好,他们一开始在反而没什么,现在咱俩孤男寡女独处暗室,还是避免点好。” 胡丽娘吃吃直笑: “身正不怕影歪,你往这上面想就说明你很花心,背着荷花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吧?” “绝对没有,”邵国华信誓旦旦地说: “我这人还是比较有原则。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给荷花打个电话,她怎么还不回来?” 边说边飞快地逃出卧室,跑到大卫生间里洗把脸,又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皱一下眉头,掐一下腮帮子,然后拿出电话来问: “怎么还不回来?” 荷花在电话里说: “我跟凤儿姐说会话就回去。” “早点回来,有什么话明天也可以说。” “知道,知道,真烦人,我马上就回来。” 邵国华摇头苦笑,他翻下马桶盖,坐在上面用手机玩起俄罗斯方块,直到听到胡丽娘的叫声:“邵国华,到时间没?”这才收起手机,硬着头皮走进卧室说: “还差三分钟,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胡丽娘的笑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如黄莺吐谷般道: “我最怕一个人待着,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怎么可能,你又不是洪水猛兽,我干嘛要躲着你。好啦,现在开始起针,要是痛就说一声。” 由于天天扎针起针,邵国华的手艺越来越娴熟,仅用十几分钟就把胡丽娘身上二十几口针全起了出来。 胡丽娘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凳子上说: “你瞒不住我,第一次扎针的时候我就看出来。老婆在旁边,你都敢胡思乱想,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呀。” 邵国华边给丽娘推宫活血边解释: “我在练一种心法,身体很容易起反应,那只是一种本能,并不是胡思乱想。” 胡丽娘故意哼哼两声说: “别骗姐姐啦,姐姐可是过来人,什么样的男人我没见过。老实说,你和黄琳凤是什么关系?” 邵国华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一跳,心里顿时转起无数个念头: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歆歆说的?还是三帅告诉独狼?还有谁会知道?林海和桑颖是不是也知道?桑颖跟荷花的关系最好,更何况荷花这次还帮了他们大忙,她要是知道,铁定会跟荷花说。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变哑巴啦?是不是怕我告诉荷花?”胡丽娘吃吃笑道: “放心,我不会跟荷花说。我和她是好姐妹,从心底里希望她幸福。她蒙在鼓里,或许对她是一件好事,起码现在很幸福。如果我捅破这层窗户纸,我不知道荷花会怎么做?和你分手,对她来说是一种痛苦,因为我知道她非常爱你。继续保持沉默,表面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但心里的阴影怎么也不会去掉,这对她来说也是一辈子的痛苦。唉……这一说就说到我们家独狼头上,我的事你肯定听说过,独狼表面上无所谓很豁达,但他对我可能真的只有亲情而没有爱情。这也怪不得他,谁让他娶我这么个女人呢。” “你想多了。”邵国华挤出笑脸说: “我觉得姐夫那话没错,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凤儿的事,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非常爱荷花。” 胡丽娘道: “没有谁告诉我你和黄琳凤的事,当你有我这样阅历的时候,也能一眼看出男女之间的关糸。我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天性,但我爱独狼,无论如何也不会在感情上背叛他。你跟黄琳凤不要去玩感情游戏,感情上的出轨,比身体出轨更可恶。” 邵国华暗叹一声:付出去的感情还能收的回来吗?他闷着头把内力聚在指尖,顺着经络刺激着穴位,当行走至曲骨穴时,丽娘忽然按住他的手,顺势起身,嗯哼一声说:“月梅不会答应腊梅姨吧?”…… ※※※※※※※※※※※※※※※※※※※※ 明·梅鼎祚《玉合记·炯约》:“其人如玉,空教掷果盈车,当此春景融和,不奈乡心迢递。” 剪不断理还乱 在酒店门口与大家告辞后,喝了点红酒的董雨歆,蹦蹦跳跳的抢先跑到副驾驶室门边,回过头对她妈妈和三帅大声叫唤: “你们快一点,我还要赶回去看《外来媳妇本地郎》” 三帅笑着对月梅小声说: “这丫头,没喝酒像只老鼠,喝点酒成了猫女郎,哪还有点淑女样子。” 王月梅微笑道: “我把这丫头送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郝三帅愣了一下,从月梅胳膊里抽出手,闷着头用遥控器打开车门。王月梅抿着嘴坐在后座说: “今天晚上你回家住吧。” 歆歆并不知道三帅是在躲着他爸妈,以为他真的是在出差,回过头对她妈妈说: “三帅哥不回家住还能住哪儿去?” 王月梅冲着女儿慈祥地笑了笑,没再做声。雨歆熟练地打开车里的音响,一面手舞足蹈地跟着音乐哼唱,一面问三帅: “我今天唱的好不好听?” “好听。” “我是跟着电视上学的,只听两回就会唱。以前我们家还有一个录音机,是我爸跟我妈结婚时买的,可惜后来坏掉。” “回头我给你买个带卡拉ok功能的音响,又可以听又可以唱。”三帅心不在焉的应付: “用那个可以跟着音乐学唱歌。” “真的呀!”董雨歆兴高彩烈地说: “我觉得在我们店里也可以摆一个,这样肯定能招来很多客人……” 王月梅确实已经拿定主意,她觉得女儿跟着三帅能走出阴影,恢复以前的天真和活泼。这个念头在看见歆歆搂着三帅脖子时就更加确定,李峻熙和程笃澜的话又为她做出这个尴尬的决定增加了道德上的支持。 当然,这个决定更夹杂着她的私心,她不愿意就此放开郝三帅。离开三帅,拿着林龙豹补偿的二十万,她和女儿也能活下去。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自己还无所谓,浑浑噩噩的一辈子也就过去。可歆歆还年轻,总要看到她找个好人家,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吧。且不说她不敢接近陌生男人,既使她好起来,只要是知道底细的人,又有谁会真心实意的娶她。 回老家去找个好婆家,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事。在市里也许能隐瞒一时,但能隐瞒一世吗?万一结完婚再让婆家赶出来,那以后将怎么活?月梅从心底里希望女儿活的舒服,活的精彩,但她已经过了幻想的年龄。残酷的现实,让她充分意识到女儿今后面临的处境,要么孤老终身,要么与相不中的人将就一辈子。 难得遇上三帅这样的人,家境不错,自己又有出息。按腊梅婶的说法,年薪就过百万,女儿跟着他,这辈子不会吃苦。更主要的是三帅长的还真有点帅气,走到大马路上也能拿的出手。 好看的东西谁不想多看几眼,那些雌性动物也会找身体最强壮、吼声最洪亮、羽毛最绚丽的配偶。如果三帅长的塌鼻子斜眼、躬腰驼背,王月梅也不会去勾引他。现在她有些后悔当初的举动,她不知道该如何跟三帅解释她拿定的主意,又如何让三帅放下心结接受歆歆。 回到家,歆歆第一个把浴室占领。郝三帅则闷声不响地回自己房间,有洁癖的他,居然连衣服也没脱,直接躺在床上抽烟。王月梅进去后,三帅把烟掐灭,侧转身拿着背对她。月梅试着搬他几次,终究还是没把他搬过来,她轻叹一声: “我们家歆歆哪点不好,你要耍小孩子脾气?” “不是星星不好,是你不好。”郝三帅坐起来说: “我也不是耍小孩脾气,哪有人就这样把自己感情割舍掉的,又哪有哪个做妈妈的就这样把女儿卖掉的。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难道一点羞耻感都没有?你有没有考虑我的想法、感受?有没有替我想过?难道让我以后叫你叫妈?我叫不出来,打死我也叫不出来。” “你先冷静一点,咱们要想想怎么做才是对我们家最有利。你不是小孩子,发脾气、不理我解决不了问题。你是我们家的主心骨、顶梁柱,有事可不能逃避。除非我和歆歆对你来说可有可无,那我就带歆歆走好啦。” 说完站起身来做势要走,郝三帅一把拉住她,也不做声,就那么静静拉着她。 王月梅是在欲擒故纵,既然达到效果,马上见好就收,免得这小子青春逆反期上来。她重新坐在床沿上说: “他们今天说的那些话,虽说是喝酒说的酒话,但很有道理。天下那么多人,独我们能在一间屋檐下生活,这是一种缘份。很多人也会因爱在一起,可爱是会变淡的,最终还是会分开,有的还会成为仇人。可你绝不会和自己爸妈成为仇人,不管你怎样调皮、顽劣,也不管你爸妈是怎样的骂你、打你,与你最亲的人还是你爸妈。世上没有永恒的爱情,但有永恒的亲情。如果要永远保持朝夕相处的缘分,就不光要爱情,也要有永不分离的亲情。”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也没必要顺着我妈的话来啊。”三帅轻声说: “她的意思只是她个人想法,是因为她还不知道我们俩已经有关系,如果她知道,说不定会改变想法。我们可以先尝试告诉她,如果行不通,再想其它的办法,这改变不了我们之间的亲情。” “我不是没想过,”王月梅说: “你妈妈的脾气性格你最了解,如果让她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她肯定会说我是狐狸精。你别不承认,百分之九十,不!百分之百她会这样认为。她会千方百计的赶我走,而你又想留着我,结果就是把家里闹得乌烟瘴气。即使她最后拗不过你,让我们母女俩留下来,那也是人心隔肚皮。一个恶婆婆,一个坏媳妇,你说以后哪还有什么亲情可言?分开只是时间早晚的事。而顺她的意,这些事不但不会发生,她还会敬我三分。我俩在一起时,她也不会多心。心里没疙瘩,相处起来会更坦荡,更容易产生感情。但这些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喜欢你,我这样做,就是想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歆歆是我唯一的女儿,她的将来就是我的将来,我要为她创造更好的条件,帮她找到一个爱她的婆家和她爱的人,而你就是最恰当的人选。” 郝三帅道: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歆歆知道我们俩关系,而且看到我们在一起,她怎么可能会答应你。我是把她当家里人看,就跟你说的一样,对她有很深的亲情,但绝对没有爱情。有亲情,我可以爱护她,呵护她。但你总不能让两个没爱情的人睡一张床上吧?” “那你爱我什么?”王月梅古怪地笑道: “刚开始你对我的情意中绝对不会含有爱情,你对我的感情应该是由怜悯而产生的亲情。是我勾引你,把你变成男人,你对我的爱有很大一部分是想和我睡觉。我做女儿时也偷偷看言情的书,书上的东西永远是一种美好的幻想,纯粹的爱情那只是空中楼阁。你不要管歆歆答不答应,她现在小,并不清楚自己感情。反正现在只是顺着你妈意思,做一个口头承诺。等她到了谈婚论嫁年龄,你不喜欢可以另娶,她不喜欢也可以另找,以后咱们就把这事交给时间来决定。” 郝三帅开口还想反驳,歆歆推开门说: “我洗好啦,你们谁洗?快点去。”说完径直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喜爱的电视上演。 王月梅把三帅拉起来说: “你快去洗,洗完我好收拾东西。” 等三帅走进浴室,月梅坐在歆歆身边,漫不经心的说: “是这里好,还是家里好?” 雨歆眼睛盯着电视说: “这里比家好,不用看别人脸色,也听不到疯言疯语。” “三帅妈妈跟我商量,她想你做他们家的儿媳妇,以后我们就在市里生活。” 董雨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我讨厌男人,他们坏的很。” 月梅道: “男人也分很多种,他们也不全都是坏人。你爸爸不坏吧,小时候多宠你。三帅哥不坏吧,你想要什么就买给你。你现在长大了,要把那件事忘掉,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很幸福。” 雨歆嬉笑地说: “我还小,不想就谈恋爱做妈妈。” 月梅搂着女儿肩膀说: “三帅妈喜欢你才跟我说,不是让你现在就谈恋爱结婚,只是先把名分定了。要是不合适,以后也可以当没这么回事。你喜不喜欢三帅哥?” 董雨歆咬着嘴唇,吞吞吐吐地望着她妈妈说: “他……他不是喜欢妈吗?” 月梅望一眼卫生间,很小声地说: “男人喜欢女人,女人一样想要男人,等你到我这个年龄就会知道,那种空旷孤独的日子很难熬,妈是一时没忍住。但那是偷情,跟谈婚论嫁不一样。咱们现在是借住在这里,你要是不同意,三帅妈肯定还会要他去找女朋友。万一他相中哪一个,咱们在这就住不成。所以,那怕就是骗他爸妈,咱们也要先在市里立住足。以后你要是喜欢就嫁给他,不喜欢你就跟妈过一辈子。这事你就听妈的,妈不会害你……” ※※※※※※※※※※※※※※※※※※※※ 《相见欢》 李煜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等闲变却故人心 荷花只有小学文凭,虽没读什么书,但并不傻。从黄琳凤一句看似玩笑的话中,让她明白其内心有很多不满。送凤儿回家只是一个借口,目的是想解释清楚为什么在股东大会上没投三帅的票。做为一名家庭主妇,她所接触的是邻里的笑容,菜市场的问候。在她的眼里,去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就是抢劫、偷盗。所以她想用自己的观念去影响凤儿,但却忽略一点,凤儿和她并不是同一类型的人。她看到的只是凤儿的善良和高雅,却看不到黄琳凤作为企业家的精干和毒辣。 黄琳凤花无数心血精心布下的局,在十拿九稳的时候却功亏一篑。虽然收获比付出要多的多,但心里始终有阴影存在。她认为自己对荷花不错,和国华的感情游戏,让她在嫉妒荷花的同时,又觉得对她愧疚。所以在日常生活当中,会尽量跟她搞好关系,甚至到讨好的地步。没有拿到龙豹公司的控制权,对于她来说是个遗憾。但荷花的做法,却让她很失望,认为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拿她当姐妹。荷花对她的笑,在她眼里变成虚假的客气。很自然的,心中那点愧疚也消失贻尽,取而代之的是把她列入颇有心机的人的名单中。所以荷花怎么解释,在她眼里都是斗心眼。 她们带着孩子坐在小区花园里交谈将近两个小时,话题不仅仅是投票的事,还有如何做好一名监事。虽然凤儿心里对荷花有芥蒂,但还不至于让她产生反感和敌视。有这么一个好老师面授机宜,自然让荷花受益非浅。两位女人差不多十点钟才分开,此时胡丽娘还没有离去,满面红晕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荷花笑问: “针扎完了?” “早扎完。”胡丽娘轻拍着脸蛋说: “你老公的手有魔力,给他推拿后全身轻松。有这门手艺,以后就是没事做也能活命。” 邵国华从浴室里出来,听见胡丽娘的话脸微微一红,笑道: “看来我是要办个行医执照,把你推舒服你当然会说我好。要是哪天把你推痛,你告我一下,我还得赔钱坐牢。”接着又问荷花: “怎么回来这么晚?” 荷花一边赶着两个孩子脱衣服洗澡一边回道: “跟凤儿姐讨教龙豹公司的事,既然叫我跟二姐做监事,我得知道怎么干才行。”她又问胡丽娘: “姐夫还没来啊?” “是啊,这个死鬼怎么回事?”胡丽娘低头拨着手机: “按理说他早应该回来。” 可她的电话还没拨过去,独狼的电话却先打了进来: “刘总妈妈心脏病突发,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她这样子开车很危险,我送她去趟县城,晚上你打的回去。” “你叫明霞别太着急,现在医学发达。你自己开车也要小心,别开的太快。”丽娘挂断电话,将明霞的事简单地跟国华夫妻俩说了说,站起身道: “我也该走了。” 荷花忙拉住她: “就在这住一晚,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上班。” “不啦,晚上还得回去喝药。” 邵国华没等荷花开口,就从茶几上拿起车钥匙说: “我送送你。” 胡丽娘家与邵国华家并不是很远,开车也就十多分钟,但由于出来过夜生活的人多,交通十分堵塞。在繁华地带,车流就跟蚂蚁一样在爬。望着外面的灯红酒绿,邵国华心生感叹: “那些酒吧、舞厅你去过没有?怎么会吸引这么多人?” “我以前就在酒吧卖酒,你想去啊?那咱们进去看看?” “不啦!荷花还在家里等着呢。”邵国华嬉笑道: “高中毕业后我在舞厅演奏过,但被我哥狠敲一顿,后来再也不敢踏足,直到跟秀儿娘谈恋爱才去过一次。当时跳的舞是慢四和迪斯科,很多男人都来邀请秀儿娘跳舞,让人烦不胜烦,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愿意进去玩。” 丽娘吃吃直笑: “舞厅的魅力就在这里,素不相识的男女可以相互勾肩搭背,有的人甚至会一见钟情,从此坠入爱河。那是个充满激情和刺激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出轨的地方。”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但说出来后你不能怪我。” “你问吧,我不会怪你。” 邵国华拿捏着词语说: “我有一点很好奇,你既然这么爱姐夫,为什么还会出轨?这纯粹是我的好奇心,一点也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男人和女人的想法在什么地方不一样。” 胡丽娘耸耸肩说: “我给自己找的借口是因为钱,第一次出轨是家庭拮据。独狼跟人合伙做生意,长年累月在外奔波,却拿不出一分钱回来。嘴上说是为了生活跟酒吧经理好上,但我心里明白,钱固然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些原因是出在独狼身上。他这个人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出去那么久,难得写一封信回来。偶尔来一封信,也只是问问爸妈的身体和家里的情况。说实话女人也有需要,那种守活寡的寂寞很难忍受。这时候你就会发现,身边的男人个个比自己老公要好。他们说话幽默,又温柔体贴,又会赚钱,在社会上活动能力又强,让人很难抵御诱惑。当然,在我认识的女人中,也有的是因为报复而出轨。比如老公对自己不忠,在外边勾三搭四。还有的是家暴,认为妻子是自己的附属品。所以你也要担心啰,别给荷花抓到你的把柄,说不定她也会报复。女人一旦出轨,有一就会有二,那种感觉非常刺激,就跟你那只施了魔法的手一样,会让人全身舒坦。” 邵国华红着脸说: “你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是怕你筋脉紊乱,走火入魔,才用手让你把邪火释放出来。你可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可怜的姐夫,他怎么就不管管你。你呀,还是收收心对姐夫好点吧。” 胡丽娘放荡地咯咯直笑: “我生来就是水性杨花的人,就这样破罐子破摔一辈子吧!有一点我也想不明白,他明知道我在外面有男人,为什么会装作不知道?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虽然他有时候也会表现出一点不满,但从没有对我说出过一句恶语。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邵国华沉默一会儿说: “如果是在十年前,我肯定会拿刀去砍人,但现在不会这样做。姐夫采取默认的态度,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太爱你,包容你的一切。一种是不爱你,放任自由,维持一个表面的家。还有一种是对你的愧疚,认为自己的能力无法满足你的需求,自卑的不敢阻止你。你认为姐夫会是哪一种?” 胡丽娘没有做声,望着车外来来往往的人,忽然叹着气幽幽地说: “我们去喝一杯吧。” 邵国华笑道: “你不想要孩子?你呀,也别想那么多,生下孩子后一切都会变个样,孩子是家庭的凝固剂。作为一个旁观者,我认为姐夫不爱你的可能性没有,但你也要注意,时间一长任何感情都会变淡,所以他今天才会附和黑山爸爸的话。如果不是那句话说到他心坎里,以他的性格,顶多就是嘿嘿笑两声,不会发表自己的意见。维持一个家不容易,他不擅长表达感情不要紧,你敢爱敢恨啊,再硬的钢遇到烈火也会被融成铁水。” “你倒劝起我来,”胡丽娘嬉嬉娇笑: “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你和凤儿的事会让荷花知道,你想好该怎么收场吗?” 邵国华苦笑一下,打开车里的广播,柔美的声音正灌着心灵鸡汤: “在那高高的天上,阳光射出万道光芒,当太阳缓缓西下,黑暗便笼罩四方,可是那黑暗不久长,因为月儿会悄悄东上,把光明洒下穹苍。即使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朋友啊,你们不要悲伤,因为细雨会点点飘下,滋润着万物生长。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要你心里充满希望,人间处处会有天堂……” 在胡丽娘的指点下,邵国华把车开到她家门口,丽娘下车后对仍坐在驾驶室里的国华说: “你下来一下。” 邵国华打开车门笑问: “你不会真的要我陪你喝酒吧?我跟你说,这段时间滴酒不能沾。” 胡丽娘张开双臂,似笑非笑的说: “给我一个拥抱。” 邵国华既没有诧异,也没有惊慌,而是很自然地伸开双手,把胡丽娘拥在怀里。胡丽娘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拍着他的背心,柔声说: “谢谢你,有你这样一个弟弟真好!” 说完垫起脚,在国华的脸上轻轻地亲一下,笑眯眯地说: “快点走吧,荷花还在家等着你。” 邵国华回到车上,冲胡丽娘挥挥手,将车缓缓驶出,从后视镜里,看见胡丽娘仍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他的脸顿时露出微笑,心想:有这样一位姐姐也不错! ※※※※※※※※※※※※※※※※※※※※ 清代纳兰性德《木兰词拟古决绝词柬友》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此情不与外人知(一) 太阳慢慢爬上地平线,四射的金光驱散了黑暗,给芸芸众生带来光明和温暖。邵国华迎着朝阳做着他每天必做的吐纳术,感受大自然赋予人类的恩惠。荷花躺在床上慵懒地问: “几点?” “还早,才五点多一点,你可以再多睡一会儿,回头我叫你。” 罗荷花摸着滚圆的肚子叹道: “肚子怎么越来越大?怀小宝的时候没这么大啊,以后肯定是小胖墩。呀……呀……小家伙在里面踢我。” “谁让你说他们呢。”邵国华忙收功走到床边,轻柔地吻着老婆的肚皮,轻言细语地对着肚子说: “你们两个小家伙,在里面要乖哟,妈妈怀你们可辛苦啦!”接着又把荷花从床上拉起来道: “你还是跟着我一起练吧,这种吐纳方法不会伤害孩子,只会对身体有好处。我练的时间不长,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就像是被洗筋伐髓一样,感觉要破茧成蝶,脱胎换骨。” “瞧你吹的,就跟要成仙一样。老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练不练无所谓,等你成仙带上我就行。” 国华硬把她从床上抱起来,放在飘窗前说: “是真的有好处,说不定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好处。我们人类是靠鼻子嘴巴来呼吸,从食物中提取能量,从而维持生命体系运转。你知道树木是靠什么来维持生命的吗?它是通过光合作用,吸收太阳光,把二氧化碳和水合成富能有机物,同时释放氧气。练吐纳术,就是让人能像树木那样吸收自然的精华。道家的辟谷术你听说过没?辟谷有两种,一种是服气辟谷,另一种是服药辟谷。服气辟谷就是调整气息,《庄子·逍遥游》中记载:‘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淖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成仙成道可能是夸张,也没有科学依据,但对身体好绝对正确。你按我说的先试练一下,要是感觉身体轻松舒服就接着练,要是感觉不适,咱们就不练。” 他也不管荷花同意不同意,脱去她的睡衣,从背后抓着她的双手,迎着朝阳展开,就像是欲飞的蝴蝶。荷花娇嗔: “你一个人丢丑卖乖也就算了,还要我陪着你,给人看见,脸都没地方搁!” “这么高,谁会看见你。别说话,静下心来,按照我说的做。舌尖顶着上颌,嘴唇微闭。用鼻子慢慢吸气,吸到最大处。憋住气,意念集中在丹田处,感受气体的流动,再张开嘴唇,尽可能缓慢地呼出废气……” 邵国华让荷花静下心来,他自己却静不下心,拥着荷花,对着朝阳,根据绢书上记载的方法,参起欢喜惮来。他以为身处高楼没人看的见,却忘记对面小区里还住着一位佳人。 黄琳凤撅着屁股,银牙叼着一束秀发,眼睛凑在望远镜前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位满脸绯红的神女雕像,看不出是喜是怒,是悲是苦,只有那随着呼吸而高低起伏的胸脯,说明她此刻的心情很不平静。 大约一个小时后,荷花从望远镜中消失,黄琳凤吐出发丝,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气,望远镜中邵国华还在对着太阳练功,黄琳凤却没有看他的心思,坐在阳台上发起愣来。望着对面那个家,心里涌出强烈的占有欲望,她不甘心躲在背后,跟邵国华玩什么感情游戏。她想正大光明的站在那个男人身边,向所有的亲戚朋友和熟人大声宣布:这个男人是我的。 荷花还没练到一个小时的功就不支地跑到卫生间,解决完生理问题,顿觉得身体比往日轻松。也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作用,感觉精神特别好,暗想这功法还确实有效,以后是要多练练。她在卫生间里洗刷完毕后,出来见国华还在练,随口问他: “你教没教哥练这个?” “早教啦,就连小宝和秀儿也在练,全家就你懒得跟猪一样,是不是感觉有点不一样?我没骗你吧?” “你才懒得跟猪一样。”荷花含羞带笑地娇嗔: “以后你也要早点回来做家务,我现在是上班族,不能光指望我一个人。” 邵国华嬉皮笑脸地说: “老人们都说男主外,女主内,《新唐书》上也说‘牝鸡司晨,家之穷也。’所以说国家大事归我负责,家里小事归你负责。” “那孩子读书是国家大事,还是家里小事?” “那当然是国家大事,孩子是国家的未来,读书关系到他们能否成为国家的栋梁,这可是头等大事。” “算你识相。”荷花飞抛一个媚眼说: “别忘记,今天是孩子报名的日子。” “忘不了,”邵国华笑道: “凤儿已经找到校长帮忙,让秀直接读一年级,跟小宝一个班,这样两个人就有个照应。现在她可能还没起床,过一会儿我打电话叫她把户口准备好。” “把孩子户口上在别人家,我总觉得不踏实。” 荷花嘀咕一句后走出房门,见客厅里冷冷清清,心里大为奇怪,因为在往常这个点,传贵早已经起床。她以为传贵又会跟上次一样,出门去买早点。可推开大门,那部电动三轮车还在。她心里顿时一紧:难道病啦?急忙走到传贵卧室,径直把门推开,只见萧传贵缩在薄被里,腰部处微微隆起,薄被在该处有规律的上下起伏。 荷花连忙退出来,轻轻带上房门,蹑手蹑脚的走到厨房,打开燃气灶开始熬粥,又挺着大肚子回到卧室跟国华说: “别练了,下去买些早点回来。” 邵国华吐出一口长气问: “哥起来没?” “还没,可能是昨晚玩的太晚。”荷花叮嘱一句: “你出去时小点声,让他多睡会儿。” 她把丈夫送出门,脑中开始仔细回想那晚从酒店回来后国华跟她说的话。暗怪自己忽视对传贵的关心,觉得他自己能照顾自己,就把他当成好人来对待。又怪自己只把心搁在国华那,而淡忘掉以前的情份,没跟小宝爸好好谈谈心。 厨房的高压锅传来“嗤嗤”的喷气声,惊醒沉思中的荷花,她赶紧关掉煤气,走到客厅故意大叫一声: “哥、小宝、秀儿,该起床啦。”说着推开传贵房的门,探头问: “哥,你怎么还没起来?不去鞋店上班?” 传贵赖在床上说: “师傅和师娘去乡下喝侄女家喜酒,店里放两天假。你们先吃吧,我再睡一会儿。” 荷花坐在床边,搂着传贵把他硬抱起来,笑眯眯地说: “放假也不能赖在床上,快起来。”她把传贵身上的薄被掀开,望了一眼大裤衩说: “你昨晚没洗澡啊?” “洗了,这么热的天哪能不洗澡。” “逗鬼呢,前天晚上我洗的是黑色的裤衩,你穿的还是蓝色的,要是洗了澡怎么连裤衩都没换?真是越来越邋遢,跟国华一个样,总是让人不省心。” 萧传贵嘿嘿傻笑: “昨晚牌局散的有点晚,反正也没出汗,洗不洗无所谓。” 荷花替传贵穿上裤子说: “打牌也要有节制,休息不好就会对身体不好。你动手术才多久,医生要你长年坚持锻炼,你才练几天!以后只能周末去打牌。” “那帮老头老太太牌艺差得很,跟他们打牌就像是在自己家菜地里摘菜,每次都能赢个二、三十块,比在鞋店里上班还强。” “哪你更要少去,他们都是靠退休金吃饭,回头手头上没钱,全都会上咱们家来蹭饭。”荷花把拐杖递到传贵手上说: “先到窗子边上对着太阳练练国华教你的吸气呼气,我刚才也练过,感觉人精神多了。” “精神是精神,可就是……哎……” 萧传贵没有把话说完,拄着拐杖站在窗户前,他没办法像国华和荷花那样伸开双臂,只能靠着拐杖支撑静立在阳光中。 荷花仔细地把床单扯平,又把被褥翻过来顺过去,最后叠成四方块。她暗自叹口气,因为在传贵身上和床上找不到任何异样的地方,这验证国华对她说的话。 叠好被子后,她笑眯眯地说: “我有件事还没来的及告诉你,本该昨天跟你说,你却只顾着打牌,叫都叫不回来,下次要是再叫不回来,我就直接到麻将室把桌子掀掉。” “我一走岂不是三缺一,那些老头老太太还不把我骂死。有什么事快说,别把话题扯远。” 罗荷花喜滋滋地道: “前天开股东会,我暗中帮桑颖家的小海子。但这事你跟谁都不要说,凤儿姐和国华都蒙在鼓里。表面上我两不相帮,自己投自己一票。实际上我早就算出林海和凤儿姐的得票数,只要我不投,林海就能保住他的公司。但估计林海已经看出来,给我安个监事的职务,今天就去上班。” 萧传贵淡淡地说: “林海都能看得出来,你以为凤儿和华儿看不出来呀?” ※※※※※※※※※※※※※※※※※※※※ 《笑林广记》 独坐书斋手作妻,此情不与外人知。 若将左手换右手,便是停妻再娶妻。 一捋一捋复一捋,浑身骚痒骨头迷。 点点滴滴落在地,子子孙孙都姓倪(泥)。 此情不与外人知(二) 邵国华买早点回来,喜滋滋地大喊一声: “哥、荷花、孩子们,快出来吃饭,有老汤牛肉煎包。” 小宝和秀儿已经穿戴整齐,这一对漂漂亮亮的金童玉女,从房间出来时互瞪一眼,然后鼻孔朝天地哼一声,你不理我,我不理你的坐在餐桌边。 国华笑呵呵地问: “你们两个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荷花无奈地叹气: “这两个小东西,没有一天不拌嘴的。刚才为了一本小人书就吵起来,头都给他们吵晕。” 萧传贵望着两个孩子说: “以后你们要是再吵架,就搁在一条凳子上罚站。不管谁先下来,两个人都得挨打,拿那个皮条在小腿上抽五下。” 国华嘻嘻笑道: “这个方法好,就拿他们平时坐的小方凳。什么时候和好,什么时候下来,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吵架?” 秀儿撅着嘴叫: “那么小的凳子怎么站得两个人?这不是成心要打我们嘛。” 荷花搂着秀儿娇笑: “那你们就别吵架,不吵架就不会罚站,不罚站就不会挨打,回头受罚我可救不了你们。” 小宝稚声稚气地对秀儿说: “我背着你站好啦。” “你能背多久?要是把我摔下来怎么办?” “摔不了,我力大着呢。” 这两个小家伙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和起好来也快的很,三言两语便哥儿妹儿地亲热起来。 邵国华记起那天晚上传贵的话,问他道: “哥,你说找我有事商量,什么事?” “是店里的事,师傅师娘做完今年就不想做,但儿子孙子没有一个愿意接手,他们问我有没有想法。” “你愿不愿意接?”国华说: “要是愿意接,就把它接下来呗,两位老人说没说要多少钱?” “店里的货不值钱,门面是他们以前买的,现在买出去估计要七、八万。”萧传贵说: “来店里买鞋的多数是老年人,靠他们要很长时间才能把本收回来,万一做砸,十几万就会打水漂。” “亏不了,”邵国华笑着分析: “我先不说做鞋子赚不赚钱,有个门面就不会亏。那地方是黄金地段,就是自己不做租给别人也能把本钱收回来,何况以后还有增值空间,完全可以接。” “我只想着卖鞋赚回本钱,却没想到门面也是钱。”萧传贵眼睛笑成一条缝: “等师傅师娘回来我就跟他们说去。唉!还是在城市上好,处处都有商机,只要人勤快就饿不死人。” 邵国华呵呵直笑: “当初叫哥早点出来,你还舍不得那十亩田。年关我们回去一次,把田交给村里算啦,以后就在这长住。” 萧传贵摇摇头说: “田还是要留着,万一在城里待不下去,回去还有个根。” 荷花怕国华听这话不舒服,忙转移话题对传贵说: “我今天是第一次上班,不知道中午能不能回来,万一没回来,你在门口小店里点两个菜,千万别饿肚子。” “你忙你的,不要担心我。我这么大人,还怕我饿死啊。”传贵见荷花要动手收拾桌子,又赶着他们早点走: “快走吧,别第一天上班就迟到。这里我来收拾,光吃不动也难过。” 等国华和荷花带着两个孩子出门后,他用很短的时间就把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望着一下子冷清下来的房间,心里头顿有些空虚和孤独。在沙发上躺也不是,坐也不是。看了不到一刻钟的电视,却连换十几个台,最后索性把遥控器扔在沙发上,拄着拐杖在厨房把灶台又重新抹一遍。 这厨房荷花是天天收拾,根本就看不到一点灰尘和油渍,传贵把它抹得可以照出人影来。可即使是这样找事做,那时间也走的慢的很。实在无聊的他,对着镜子稍整仪容,准备到楼下溜达溜达。 几位老太太坐在花园长椅上闲聊,其中一位是萧传贵楼下的李婶,看见传贵开着电动车在小道上转着圈,她笑眯眯地招着手喊: “大侄子,到这里来坐坐。” 传贵把车开过去说: “婶,你订的鞋已经做好,哪天有空到店里去试试合不合脚。” 李婶道: “我就是要问你鞋的事,早上去的时候你们店里没开门。” “这两天师傅和师娘下乡喝酒,所以歇业两天。”传贵笑着解释: “你后天去,后天会开门。” 坐在李婶旁边的刘阿姨是后面一栋楼的住户,也是位喜欢管闲事的主,寡着脸问: “你师傅师娘每个月给你开多少钱?” 传贵嘿嘿傻笑: “我是闲着无聊,跟着师傅师娘既可以学门手艺,又可以打发时间。” 刘阿姨旁边的张老太太瘪着嘴说: “就是学徒也要给两个钱啊,你师傅师娘不会一分钱都不给吧?那就有点不应该,最少也要给点吃饭钱。” “给了,师傅师娘对我不错,吃饭不要钱,每月还给三百块零用。说实话我要钱也没什么用,吃的用的都由我妹儿办正的。” “怎么会没用呢,”李婶说: “给你你就接着,以后碰到合适的姑娘能派上大用场。三百块钱也不算少,我工作三十年,退休工资四百块钱都不到。这还是我那单位可以,像在街道企业上班的才百把块钱。” 在花园里修枝的物业老陈对传贵家比较熟悉,他的大儿子是华强的职工,开着一辆水泥搅拌车,每月收入很可观。他乐呵呵地对几位老太太说: “你们是不知道罗总底细,别看他在小区嘻嘻哈哈,跟谁都没有架子。他可是华强公司的大老板,身兼董事长和总经理两职。不说公司赚多少钱,光工资每月都是上万。他妹夫现在帮他打工,你们知道他开的那辆车值多少钱吗?说出来吓你们一跳,差不多要两百多万!罗总到鞋店里玩,那是爱好和低调,你们还以为他真是去打工啊。” 张老太太对着传贵竖着拇指说: “好,不显山,不显水,谁都看不出来你是大富翁。不像有些人,搞点钱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的金项链,跟吊颈索一样。” 李婶呵呵笑道: “我知道你们家开公司,还以为是你妹夫会来事,没想到你才是大老板,真是真人不露相。” 传贵心里很受用,觉得脸上倍有光,嘴上却谦虚地说: “哪有什么钱,只够糊口。” 刘阿姨道: “你就没想过找位姑娘成个家?要不要我替你介绍?我有个侄女,人长的很漂亮,又勤快又贤惠。就是一门不好,是个哑巴,所以三十多岁还没找到婆家。你要是愿意,我就替你俩撮合撮合。” “我自己都没法照顾自己,那还能去拖累别人?” 传贵笑着逃离花园,免得她们在这话题上越扯越远,越扯越深。他一躲开,李婶就跟刘阿姨说: “这种事要跟他妹子说,他脸皮薄,你跟他说没用。” 张老太太点着头: “这罗家小伙子虽是残废人,但模样端正,像是用笔画出来的。他要是想找媳妇也不是难事,估计还是不大愿意找。” 萧传贵跑回家也没个消遣,一个人在家又不想弄饭,便从冰箱里拿出早上吃剩的煎包,直接吧唧吧唧地干咽下去。吃完后便坐在沙发上练国华教的内功,可心始终难以平静下来。 为了驱散那种莫名的烦躁,他强迫自己拄着拐杖在房间里练习走路。一下从客厅走到厨房,一下又走到小宝和秀儿房间,一下又走回到自己卧室,最后在国华和荷花的房前停住脚。 这间卧室,萧传贵只是在刚来的时候进去看过。当初邵国华是想要他住在这间,说里面有个小卫生间,夜间起解方便。但传贵没同意,说自己一个人要那么大房间干嘛。后来就一直没有进去过,也不知道里面现在变成什么样? 传贵站在门口犹豫一下,终究在一种偷窥的心态下推开房门。卧室里干净整洁,有股他熟悉的香气。在这股香气的引诱下,他拄着拐杖过去摸摸篾席,慢慢坐在荷花睡的这一侧,拿起枕头捂在自己鼻子底下,那种从心底里燃烧起来的火,顿时让全身炙热难耐。 心里空落落的萧传贵,鬼使神差地躺下,扯上薄被盖在身上,脑中满是荷花娇媚的胴#体,手轻轻伸进短裤。此时的他,就像生一场大病,在床褥中不能起来。心里既有一种失落,又有一种茫然,还有一种大热天喝冰水的透心凉。 神情倦怠的他在荷花和国华的床上,神游万里,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 运筹帷幄之中 做为公司监事,罗荷花和胡丽娘的权力很大,公司任何业务拓展都需要她们签字同意,此外还负有监督现有业务运营的职责。为了方便她们工作,林海特意把行政部和保安处划归她们管理。可惜这两位女士都是没读到书的人,面对行政部拿来的公司简报,看的是云里雾里,甚至有些字都不认识,更别提那些专业术语。两人怕失去脸面,不好意思向别人求教,就关起门来自己瞎琢磨。 好在林海给她们配了电脑,玩电脑她们倒是在行,遇上不认识的字就在电脑上查,然后再标一个谐音字在旁边。术语也同样如此,可一个术语往往带出一大片名词,弄得她们两个头变成四个大,整整一个上午,连一份简报都还没弄明白。荷花抱怨道: “二姐,我在山里没读到书还说的过去,那是因为穷,女孩子读完小学都要出来帮家里做事。你在城里长大,怎么也跟我一样啊?” 胡丽娘吃吃直笑: “我是没人管,加上本身就不喜欢读书,混个初中文凭就跑到厂里上班。” “你爸妈怎么不管你?” 胡丽娘做个鬼脸说: “我跟桑颖一样,也是在孤儿院长大。她比我还好一点,至少知道自己爸妈是谁,我连我爸妈是哪一个都不清楚。据我们那位院长妈妈说,我还没满月就被搁在小篮子里扔在孤儿院门口,里面有张纸条,写着出生年月日和胡丽娘三个字。” “你后来找没找过他们?” “找他们干嘛,”胡丽娘就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无所谓地说: “稍动点脑筋就知道,肯定是活不下去才会把孩子扔掉。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偷吃禁果、婚外生子,怕影响自己的未来给扔的。一种是家里生的女孩子多,想再生个儿子给扔的。后一种的可能性比较小,因为他们不想养还可以送人。私生子的可能性最大,你就是找上门,他们也不敢承认。各自有各自的家,何必去打扰他们。” “相不相认是另外一回事,但至少要知道自己爹娘是谁,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 “好奇又能怎么样,已经三十多年,你就是想查也没处下手啊。” “要是想查就有办法,”荷花坏坏一笑: “咱们不是监事嘛,你说过监事权利大的很,就让他们去查,看看行政部和保卫处的人对我们忠不忠心,再看看他们有没有这能力,总比我们在这里一眼抓瞎的好。” 胡丽娘捂嘴偷笑: “我们这是公司,你以为是派出所啊。” “咱俩职务就相当于是公司的派出所,”荷花说: “为这个事,我昨晚还特意问过凤儿姐。凤儿姐说监事监事就是监督别人做事,主要任务就是查找公司漏洞和蛀虫,这就跟派出所破案是一个道理。公司简报我回头拿回家去问国华,这个迟早会弄懂。咱们先把人给抓牢,不能让他们把咱俩看轻。” “你这话有道理,”胡丽娘点着头: “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就把他们全拎过来开会,看看这些家伙智商怎么样。” “哥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要不到我家去吃吧。” “现在都几点还往家赶,开完会你再回去,要是不放心,就叫你那口子先回去看看,他有车方便。如果独狼回来,我还可以开他的车送送你。但他现在是刘明霞跑腿的人,没她发话他不敢回。” 荷花叹气道: “国华今天也很忙,他带两个孩子报完名后还要跟凤儿姐去一趟县城,到医院去看看刘明霞的妈。” 胡丽娘嘴唇动了动,想提醒荷花一句,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词,生生地把想说的意思吞了回去,拉着荷花的手走出办公室的门。 由于龙豹公司没有自己的食堂,两人本想就在楼下小吃店随便吃点,但看到公司很多职员在里面用餐,她们没好意思进去,又跑到街对面一家豪华酒店。荷花肉痛地说: “这里面东西贵的要死,小吃店比它便宜的多。” 胡丽娘道: “咱们身份不一样,不能让那些职员看轻,得要在他们面前保持神秘感。” 两人在大厅里找一张靠墙的小桌子坐下,一位女服务拿着一本菜谱过来笑问: “两位美女想吃点什么?” 荷花一看菜谱上价格,顿时吓一大跳,暗地里对胡丽娘直摆手。丽娘是多精明的人,装模作样地扫一眼菜谱说: “我们还有一位朋友没到,等他来再点。” 荷花等服务员一走开,立即小声说: “二姐,太贵啦,这价格起码是小吃店的两、三倍,还不如买两包方便面到办公室去吃。” “确实贵,”胡丽娘心有同感地点着头: “汽车站附近的东西卖得是比其它地方贵,在这地方吃划不来,有那钱我可以吃好几天,咱们出去。” “那个女的盯着咱们看,这样大摇大摆出去,肯定会引起她反感。” “咱们喝掉她两怀水,又吃掉她一点瓜子,她不反感才怪。”胡丽娘嬉嬉直笑: “不过我有办法,你待会不要做声,跟着我走就行。”她把电话关机,然后装出接电话的样子,大声嚷嚷: “你这人怎么回事?说好在这吃饭,怎么东一个主意西一个主意,我跟荷花还在等你。什么?你妈脚给车撞啦!在哪个医院?” 边说边站起身往外走,荷花紧跟在身后,两人从服务员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连走几家店铺,这才嬉嬉哈哈地笑成一团。找到一家便利店,买了两包方便面,怕给人看见,还特意找老板要个黑色的塑料袋。 到下午上班的点,荷花把行政部和保安处的人都叫到会议室,她一本正经地坐在首位上说: “今天把大家叫来主要是相互认识,其次讲讲我们工作的性质和重要性,大家除了把本职工作做好,还负有对整个公司的监管职责,可以说是非常非常的重要。” 召集开会是凤儿教的,冠冕堂皇的话也是那天股东会上现学现卖,再叫她往下说,那就是鬼掐喉咙出不了声,不得不拿着眼色向胡丽娘求救。胡丽娘胆大的很,张嘴就来: “大家本职工作做的还是呱呱叫的,但我们现在有新的任务,监管!什么是监管?说白了就是要大家去做间谍。《英雄虎胆》大家看过吧?就是要你们学做曾泰,留心大家说的每一句话,包括他们发牢骚和不满。员工发牢骚肯定有原因,要么是公司的制度比较苛刻,要么是他们的上级打击报复,给他们穿小鞋。要不就是他们部门有行私舞弊、分赃不匀的现象。发现蛛丝马迹要立即汇报,这将是你们绩效考核的一部分。做的好的人有奖金,做的差的人,或是不做的人,就不适合在我们监事部门工作。” 她也说不下去,拿着眼光瞅着荷花。荷花在胡丽娘发言这段时间里,已经想好要说的话,笑眯眯地接过胡丽娘的话说: “为了加强大家的业务能力,以后我们每个礼拜开一次例会,大家互相学习,互相交流。今天我来问大家个问题:假如有人在三十年前把一位婴儿放在孤儿院门前,婴儿身边只有生辰八字和姓名,你们如何在三十年后找到这位婴儿的亲生父母?这个问题在下次例会上拿出来讨论,目的就是考查大家的办事能力。” 她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么多,又望着胡丽娘。胡丽娘也没什么可说的,但她这人伶俐的很,把球踢向与会的职员,笑呵呵地道: “下面就请各位同事谈谈你们自己对公司的看法,以及从员工那听来的问题。以后行政部和保安处要到各个分公司去指导下面人工作,当然不要大张旗鼓,搞得人心慌慌。要在暗中观察,多接触职能部门的人员。每星期报一次简报,像这种简报,”她拿起行政部给的公司运营简报说: “以后就不要报给我们,财务上的事,董事长,董事他们会去管,我们要管的是有无贪污受贿、违法乱纪。根据这些数字发现问题是你们行政部的职责,而不是把数字报上来叫我和罗监事去查。我们要的是:这个人有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哪,证据又在哪。从行政部骆部长这边开始,大家一个个发言。小陈做好记录,把他们谈的重点记下来。” 这两位女人以前在厂里上班时也开过类似的会议,只不过那时她们是被领导者,而现在是领导者。她们熟知被领导者的心态,皮球一踢下去后,这些员工为了给新领导留个好印象,是挖空心思表现自己,个个长篇大论,畅谈公司制度及管理上的弊端。 林海设监事一职本来是对荷花投桃报李,胡丽娘是凤儿夹塞进来的,一是让她夫妻俩在一起,二来也是制衡林海,怕荷花全面倒向林海一边。 对林海和黄琳凤而言,荷花和胡丽娘是可有可无的两个人,但他们却没想到,正是这两位学历不高、知识浅薄的人,用自己的方式和手腕,将监事部门打造成让人谈之色变的最重要机构。这个机构只对董事会负责,为龙豹公司的壮大立下汗马功劳。 ※※※※※※※※※※※※※※※※※※※※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司马迁《史记·高祖本纪》 心是已灰之木 一开完会,荷花就脚底抹油偷偷开溜。在菜市场买了几样好菜,兴冲冲地赶回家。打开房门发现家里冷冷清清,但电动车仍放在过道充电。她以为传贵在屋里睡觉,大叫一声: “哥,你还赖在床上没起来啊,赶紧出来活动活动。” 说着推开传贵房的门,床上的薄被叠的整整齐齐,两只绣花枕头摆放在被子面上,而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荷花又转身去卫生间,敲着门问: “哥,在里面吗?” 萧传贵躺在荷花床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房间的正中只有一张床。他躺在床上,荷花走进来在他脸上亲一口,又笑眯眯地转身离去。他呼喊几声,荷花咯咯直笑,倏地消失不见。传贵忽觉得身体左侧有些异动,扭头看去。却见一个娃娃朝着他笑。那娃娃头很大,身子骨却很小。圆圆的脑袋上,嵌着一双明亮诡异的大眼睛,瞳孔中流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绿光。这娃娃起先跟他躲猫猫,大头是一隐一现,最后定格在半空中。 萧传贵脑袋极其清醒,眼睛能洞察一切,可就是全身无法动弹,喊也喊不出来。他感到万分恐惧,努力把手指往上抬。一下……二下……终于手指能动弹起来,如山的压力随之消散,眼前哪还有什么大头娃娃,可那些感觉却是分明存在过。 萧传贵知道自己是被鬼压床,他拿开胸口的枕头,那种余悸还没完全消除,就听见荷花的叫喊声: “哥,你在哪?” 他把手撑在篾席上,慌慌张张的想起来,可还没动到一半,荷花已经推开门,娇笑道: “我说你跑哪儿去了,却是躲在这里,急得我都快要哭出声来。”伸手把传贵拉起来。 传贵尴尬地掩饰: “本来想进来看看你们房间有什么要收拾的,哪知道竟然睡着了。” “刚才国华打电话来,他现在还在县城,晚上不回来吃饭。咱们早点收拾,吃完饭也出去转转。”荷花把传贵扶到卫生间说: “你先洗澡,把衣服给我,我去拿一套新的来。” “这衣服还是上午换的,明天再换吧。” “哪能不换呢!这么热的天,动一下就一身的汗。” 荷花不由分说,动手将传贵剥个精光。她把换下来的衣服搁在洗衣机上,正准备去给传贵拿套新衣,忽听门铃“叮咚,叮咚”直响。心想这个时候会有谁上门,莫不是物业有什么事?打开门一看,却是楼下的李婶和对面那栋楼的刘阿姨,忙问: “李婶、刘阿姨,有事吗?” 李婶笑道: “就是看见你回来才来找你,你哥呢?” “他在洗澡。”荷花把两人请进屋,笑问: “你们找我哥有事?不会是约他打牌吧?” 刘阿姨道: “是想给你哥提门亲事,他脸皮子薄,还没说两句就羞跑掉。” 李婶说: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不知他有什么好害羞的,所以我们找你说说。” 刘阿姨说: “是我娘家叔伯房的侄女,家里条件还算可以。她爸爸做干菜生意,在批发市场有两间大门面,步行街上也有两家门面,市里面还有三套房。我这兄弟就一儿一女,儿子会读书,现在在欧洲一个什么堡的地方工作,找了个洋媳妇。就剩下这个女儿让人操心,放下话说,谁娶走他们家女儿,就把家产的一半当嫁妆送给女婿。” 荷花呵呵笑道: “这么好的条件,还愁嫁不出去?你们也知道我哥腿脚不方便,只怕姑娘会瞧不上眼啊。” 李婶一听荷花的话,就知道她心里有想法,笑眯眯地说: “刘姐娘家的兄弟我也熟悉,都是市里土生土长的老人,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那侄女小名叫娟儿对吧?” 刘阿姨点点头说: “大名叫刘秀娟。” 李婶又说: “我看着娟儿长大,绝对是正经的好姑娘,人长得漂亮不说,做事还很灵行。以前帮她爸打理生意,现在不知在干什么?” 刘阿姨笑道: “这两年她迷上刺绣,在步行街开家婚礼品商店,生意还不错。” 李婶点着头说: “娟儿自小聪明,做什么都在行。要不是小时候得坏病,发高烧把耳朵烧坏,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嫁出去。你哥那脚是怎么伤的?” “从屋顶上掉下来伤了脊椎,以前也是生龙活虎的壮小伙。” “看的出来,”刘阿姨说: “你们兄妹俩都长得好,人也干净精神。最主要的是你哥人品好,在棋牌室里玩的人,还有物业的保安保洁都说你哥不错,一点大老板的架子都没有,见谁都是笑眯眯。我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挺般配,娟儿可以成为你哥的双脚,你哥可以成为娟儿的口舌。他们相互之间有个照应,总比孤老一辈子强。你的意思呢?” 荷花笑道: “我当然希望他有个好归宿,这么好的姑娘能成为我嫂子,我也很高兴。但主要还是靠我哥自己拿主意,我只能说说看,不能强逼着他同意。” “那是当然,”刘阿姨说: “强扭的瓜不甜,牛不喝水你强按着头也没用,我也要去问问我侄女意思。” 李婶道: “强扭的瓜是不甜,可如果不强扭,你连不甜的瓜都没有。牛不喝水,打也打的它喝水,不喝就得渴死。我这人做事喜欢快刀斩乱麻,问来问去的黄花菜都凉了。也甭管他们同意不同意,明天中午叫他们两个自己到浔楼餐厅吃饭。要是看对眼,那就万事大吉。要是看不对眼,那是缘份不到,吃餐饭也无伤大雅。” “行,我这边我可以保证我侄女会去,她还是比较听我这个姑的话。”刘阿姨笑眯眯地问荷花: “你呢,你是什么意思?” 萧传贵从门铃的叮咚声响起就一直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心里颇烦李婶和刘阿姨,有心想出去拒绝,赤身裸体的又不好叫荷花送衣服。当刘阿姨问荷花时,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就盼着荷花一口拒绝掉,却万万没想到,荷花竟然说: “行,明天我也保证我哥会去。他要是不去,我拖也把他拖去。” 传贵的心顿时哇凉哇凉,脑子里转起无数个念头:她真是把我当成哥,看来夫妻的情份到了头,说不定还嫌我碍手碍脚,让她夹在中间难做人,唉……一时间是心灰意冷,了无生趣,任凭热水哗啦啦从身上淋过,那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抹了一把又一把,总也抹不尽。 荷花把李婶和刘阿姨送出门后才想起给传贵送衣服,忙从壁柜里拿着他的裤衩和睡衣,敲着卫生间的门说: “哥,洗好没有?洗好我就进来。” 传贵闷闷地“嗯”一声,拉着墙壁上特意做的挂钩,站起身关掉水龙头。荷花见他还没擦干净身上的水,便将衣服放在外间的洗脸盆上,拿着浴巾边给传贵擦着身子边说: “都听见了吧,你心里怎么想?” “你都答应人家我还能怎么想?”萧传贵闷声说: “不是说拖也要把我拖去嘛。” “我不这样说该怎么说?”荷花吃吃直笑: “总不能跟她们说:你们请回吧,我不同意我哥娶媳妇。我要真这样说,你猜这两个老太婆会用什么眼光看我?她们肯定会想:你哥的事都不着急,真是太自私自利。经她们的嘴一传,整个小区人都会知道,那个九楼的罗荷花不是好东西,只顾着自己的小家,对他哥一点也不上心。”她笑眯眯地替传贵穿上衣服,嘴上不停地说: “管他那么多,去见一面也不会少一斤肉,谈的好不好还不在于你,就当是跟一般的朋友吃顿饭。咱们俩认识的人不多,不像他们土生土长的,走哪都有亲戚朋友。如果想在这长期生活,也要多结交人,这样才不会孤单。好啦,你先在外面看会电视,我来焖点饭。” 罗荷花做事很麻利,利用煮饭的时间快速冲个凉,将两人换下来的衣服一件件反过来扔进洗衣机,当翻到传贵裤衩时,发现有几滴残渍,她会心一笑,用手在水龙头下搓洗几把后扔进洗衣机。又在洗衣机轰响的过程中,把一荤一素一汤端上桌,冲着阳台喊道: “哥,准备吃饭。”可半天没见到动静,传贵跟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地呆坐在躺椅上,她走过去问: “在想什么呢?叫你都没听见。” 萧传贵“啊”地一声说: “我在想明天该如何拒绝而又不伤她的自尊心。” “你真是喜欢多想,公獐母麂都不知道,或许人家姑娘先没看中你呢。” 传贵哼一声,又闷闷地说: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魅力?” 荷花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马上偎依在传贵身边娇笑: “都说情人眼里才出西施,在我眼里你当然是伟丈夫,可别人就不一定这样看。” 她就像一条没有骨头的美女蛇,笑眯眯地缠在传贵身上…… ※※※※※※※※※※※※※※※※※※※※ 自题金山画像 宋 ·苏轼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三曹对案我也无回话(一) 邵国华先把老婆送到龙豹公司楼下,然后和凤儿一起带着孩子去报名。报名处摆着五、六张桌子,每张桌子前都是人头攒动。这些家长报完名后还不愿离去,在那打听哪个班级哪个老师教学质量好,希望把自己孩子放在年纪大的老师班上。在他们心目中,老师和医生一样,年纪越大经验越足。可年纪大的大多数在教高年级学生,一年级新生的老师全是穿着时髦的年轻姑娘。 一位头扎马尾巴的小姑娘查看完邵国华带来的一大堆证明和户口本,脆声问: “你是想把邵玉宝和邵玉秀搁在一个班,还是让他们兄妹俩分在不同的班?” 凤儿问: “在一个班和不在一个班有什么好处和弊端?” “好处是彼此照应,坏处就是孩子更多的时候只会跟自己的兄妹玩,缺少和其他孩子沟通的兴趣,而且会互相抄作业。” 秀儿叫道: “我要和哥一个班,他太老实,会被人欺负。” 老师吃吃直笑,对秀儿说: “欺负同学可不是好孩子,同学之间要相互帮助知道吗?” 邵国华道: “还是放在一个班吧。” 老师点点头,在登记本上写上邵玉宝和邵玉秀的姓名和出生年月日,又问邵国华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接着抬头问凤儿: “妈妈叫什么名字?” 凤儿的脸顿飞起一朵红云,心里却特别的甜蜜,但这甜蜜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秀儿的话无情打碎: “她不是我娘,她是凤儿阿姨。我娘叫罗荷花,电话是……” 老师登记完后说: “明天会公布孩子们分的班级,九月一号正式上学。” 国华连声道谢,带着两个孩子从人群里出来,凤儿悄声说: “你们等一下,我去找找校长,他和我哥是同学。” 邵国华道: “事情已经办好,何必再去麻烦别人。” “你傻啊,没看到那些家长报完名还在打听哪个班好,哪个老师好嘛。” 她走到一名老师面前去问校长室的去处,小宝嘟着嘴问: “爹,我和妹儿不能回镇上去念书吗?这儿的小朋友我们都不认识,镇上的我都认识,还能叫出他们的名来。” 没等国华开口,秀儿就反对: “回镇上干嘛,除了我又没有谁愿意做你女朋友,我骗别人吃的给你,你还不乐意,偏要去跟别人打架,打又打不赢别人。” 国华呵呵直笑,摸着小宝的头说: “咱们家在这里,以后要把根扎在这地方。那些小朋友不认识不要紧,过几天就会认识。重要的是你们要主动跟同学好,乐于助人就能结交很多朋友。” 他见凤儿还没过来,接着又教育两个孩子: “上学后就不是小孩子,要学会自己管自己,认真学习,不准打架。在家要帮娘做家务,没事时要陪老舅逗乐子,还有武术和气功每天都要勤加练习。我每个礼拜检查一次,你们要是偷懒做不到,就小心那根小皮条。别以为我舍不得打你们,你们要是做不好,我一定会重重处罚,听清楚没?” 秀儿直叫苦: “我这么小就要我做这么多事,还不要把我累死啊,我跟哥到大妈家去住,不做你女儿。” 邵国华嘿嘿直笑: “你以为在大妈家就没事啊,小时候我跟你大哥没少挨你大妈的打,不信你等你哥回来探亲时问他。平时大妈会由着你们,但学习和练武,你大妈管的比我还严……” 凤儿满面春风地从校长室出来,娇笑道: “搞定,他记下小宝和秀儿的名字,答应放在最好的班。” 邵国华对小宝和秀儿说: “我要跟凤儿阿姨去医院看病人,你们是跟我一起去,还是到大妈那去玩?” 小宝立即雀跃地说: “我要到大妈那去。” 等邵国华和凤儿安顿好两个孩子,赶到县医院时将近中午。独狼闭着眼坐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听到动静忙站起身说: “老太太已经脱离危险。” 凤儿见他满眼血丝,关心地问: “昨晚没睡好吧?” “她大哥和大姐一家人在外旅游,小哥又出差,幸亏发病时小嫂子在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邵国华笑道: “看来昨晚把你累的够呛,你现在找个空床铺眯一会儿,回头我叫你。” 两人推开病房的门,老太太斜靠在床头,鼻孔里还插着氧气管子,但精神却很好,不等凤儿开口说话,就自顾自地说起来: “你看看凤儿,都带着男朋友来看我。再瞧瞧你自己,到现在还单着。兄妹几个就你最淘人,最小的侄子都读初中,也不想想你跟你小哥隔几岁。再不结婚,侄子都要赶到你前头。唉……你爸在世时他说两句你还听,我说话就跟对牛弹琴一样,这心脏病就完全是被你急出来的。你要是早结婚生子、成家立业,我也就不用操这份闲心。” 凤儿把水果篮放在一边,娇笑地说: “阿姨,你别太担心,追求明霞的男孩子很多,她在挑一位最合适的人,只要相中,马上就会结婚。” “你不用哄我开心,我还不知道她啊。挑!挑什么啊挑!就是以前挑花眼所以现在才嫁不出去。她只要带个男的回来就行,哪怕缺胳膊少腿我都愿意。” 明霞怕唠叨,又想让老太太宽心,嬉笑地说: “这话可是你说的,其实我早就谈了,怕你不同意才没说,你以为叫个小伙子就能在医院里跑上跑下的陪你一宿啊。” 明霞的小嫂吃惊地问: “你说的是门口小伙子?真的假的?” 刘明霞指着国华和凤儿说: “这事哪有骗人的,不信你问问他们俩。” 凤儿和国华知道明霞在骗人,可怎么也戳不开这个骗局。迎着老太太的目光,只能含含糊糊的点点头。 老太太道: “人长的是有些寒碜,但心眼儿不坏,看上去挺忠厚。过日子嘛,就要找这种靠得住的男人。很好,你去把他叫进来,别凉了他的心。” 国华笑道: “姐夫昨天一宿没睡,我叫他在外面空床上休息一会儿。” 老太太狐疑地望着国华,问道: “怎么叫他叫姐夫?你不是凤儿对象啊?” 邵国华是这两天叫顺嘴,一时没改过来。正寻思该如何圆这个谎,刘明霞已经代他说: “妈,你不认识他啦?他是我高中的同学,就是那位会弹古筝的同学,邵国华。有次学校开演唱会,你还在我面前夸奖过他。他小我月份,所以叫我叫姐,跟凤儿姐准备在年底结婚呢。” 邵国华只是随口说一句,没想到把自己也扯进去,这可是在自己的家乡啊,千万不要流传到外面去。但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刘明霞的小嫂子,和凤儿的哥哥嫂嫂是同一所学校的老师。 老太太盯着国华看很久,叹口气说: “唉……我说怎么看的眼熟,原来是你啊。” 这一声叹气把国华和凤儿都弄得莫名其妙,只有明霞心里清楚她妈为什么会叹气。她把国华和凤儿送出病房外,见独狼还在长椅上眯着,立刻拍醒他,歉意地说: “只怕要委屈你在这多待几天,我妈以为你是我男朋友。” “没事。”独狼无所谓地对国华说: “你回去跟丽娘说说,免得她多心。” 邵国华点点头,跟凤儿从医院里出来,又到县委大院看看黄老爷子,顺便陪着老人吃餐中饭,接着马不停蹄地赶回市里。本来他是想接两个孩子回家,但凤儿纠缠道: “你不是承诺每天下午抽两个小时陪我跳舞吗?怎么,又想食言啊。” 没耐何,分身乏术的邵国华只得掏出电话对荷花撒谎。两人换上舞蹈服装在音乐声中起舞,封闭的空间和过多的身体接触,一种缠绵蕴藉的情调让他们双眸迷离。 一曲终了,邵国华逃也似地跑到冰箱处拿一瓶冰水,咕嘟咕嘟的连喝好几口。凤儿脸上布满红晕,走到阳台上将布帘从中拉开一角,望着对面的楼房,似乎看见有人在晃动。心想这个时候荷花应该没下班啊,难道家里进贼?她凑在望远镜前细看…… 邵国华走到阳台准备跟凤儿告辞,见她翘着屁股扑在望远镜前一动不动,他心动地用手揉上一揉,咽口唾液问: “看什么呢?” 黄琳凤也不做声,红着脸把位置让出来。这是邵国华是第一次看见荷花与传贵单独在一起,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可亲眼看见的这种视觉冲击,仍让他内心翻江倒海。 凤儿悄声问: “他们不是离了吗?” “离是离了,但夫妻情份还在。” “你能忍受?一点都不吃醋?” 邵国华看见妻子头从传贵腿上抬起来,起身从阳台晾衣架上取下一条毛巾,擦擦自己的嘴,又转身把传贵从躺椅上扶起来,递上拐杖,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客厅,这才立起身对凤儿淡淡笑道: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结婚前荷花就已经跟我说她不能抛弃传贵哥。” “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哪怕是丁小平,都不会像你这样。” 邵国华突然把凤儿拉进自己怀里,狂野地甚至带些粗鲁的去亲吻,迫不及待的要去剥掉那层薄薄的遮羞物。 黄琳凤终于迎来她期盼已久的这一刻,柔柔呓语: “抱我去房间……” ※※※※※※※※※※※※※※※※※※※※ 《红楼梦》 曹雪芹 两个冤家,都难丢下,想着你又惦记着他。两个人,形容俊俏都难描画。想昨宵,幽期私订在荼架。一个偷情,一个寻拿;拿住了,三曹对案我也无回话。 三曹对案我也无回话(二) 落絮残莺半日天,玉柔花醉只思眠。浪漫的闺房还残留着他与凤儿缠绵的余韵,宽大舒适的床上还有恬静安睡的美人。邵国华第一次有不想回家的念头,但那玲珑的曲线和醉人的体香,并不是让他不想回家的理由。 那种对荷花彻底背叛所带来的愧疚,就像一根尖针扎在他心上,刺痛而麻木。这种由荷花而引起的突变,让他感到自己是一个可耻的人,一个卑鄙的人。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荷花,对不起传贵,也对不起两个孩子。 国华心里很清楚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欲望,他一直想摒弃这种强烈的欲望,把它压缩在可控的范围内。但他失败了,一个意料之中的□□,就把他引以为傲的自信烧成灰烬,这时才发现,人的本能是多么难以控制。他陷入到一种迷茫之中,这种迷茫让他痛不欲生,也让他觉得自己罪该万死。 邵国华悄无声息地从凤儿身边爬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此时暮色已经降临,阳台的布帘透着灰灰的淡光,他的家就在布帘的后面,却在心中有一种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涯的苦楚。他缩在墙角下,整个人神经质般,时而伸直腿向空荡荡的虚无中跺去,时而用双手击打自己的头,想用身体的痛苦抚平内心的不安。 凤儿在睡梦中听到轻微的异响,她披上睡衣,穿上拖鞋来到客厅。在昏暗的光线中,看见国华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绵羊,全身蜷缩成一团。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拉开他的手,带着哭腔问: “你怎么啦,不要吓我。” 邵国华抬起头,望着凤儿哽咽: “我错了,对你对荷花都没法交待。” 凤儿抱着他的头,用手擦去他嘴角的血迹,柔声说: “你别这样,会吓着我。不要因为你是我第一个男人就心生愧疚,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也不要因为跟我在一起就对荷花产生愧疚,荷花也有自己的爱。”她颤抖地把国华拥入怀中,黑暗中流淌着幽幽的声音: “这样也很好,你是我的小情人,我是你的情姐姐。只要你偶尔能在我身边,这就够啦,我要谢谢你给我带来的幸福。我们以后还要像现在这样,偶尔陪我上上街,偶尔陪我跳跳舞,偶尔把这当成自己的家。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男人,也要偶尔保护我,偶尔担负起这个家的责任。” 邵国华嗅着熟悉的体香,慢慢平静下来,觉得凤儿就像一位慈祥圣洁的母亲,让他感到从所末有的安全。他只想靠在那温暖而柔软的ru房上歇一会儿,可让人着恼的电话却响起来: “怎么还没回来?邹丽和二姐,还有黑山奶奶在等你。” 邵国华放下电话,抱着凤儿黯然地说: “对不起。” 黄琳凤微笑地把国华送出门,转身脱光衣服走进卫生间,望着镜中赤#裸的自己,那种被爱缠绕的余韵还在心中回荡,脑中尽是甜蜜和舒畅。她双眼迷离,羞涩地捂住自己的脸,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冲刷。 国华的身影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双大大的眼晴里总是含着对她的欣赏、祟拜和依恋,他嘴里总有吐不完的俏皮话和对她的赞美,他健硕的身躯总是想帮她抵挡风雨和灾难。他是第一个用纯情和炙热的眼神看她的人,他是第一个给她递上一杯热水的人,他是第一个脱下上衣为她遮挡雨丝的人…… 热水从头顶上淋落,溅起细细的水雾,水雾缠绕在美丽的胴体上,朦朦胧胧、迷迷茫茫,如一朵盛开的玫瑰…… 邵国华怕荷花闻出自己身上的味,特意在大嫂家洗个澡才回来。他装着一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笑眯眯的走进屋。但细心的荷花还是发现他的异样,指着脸小声问: “你的脸有些红肿,像是给人打了。” 国华心虚地掩饰: “可能是开车给风吹的,我也感觉有点火辣辣。哥呢?” “他今天有些累,已经睡着。” 邵国华在妻子脸上轻啄一下说: “邹丽她们在哪?” 荷花双眸如水,回亲一口说: “我怕她们吵着哥,让在卧室里等你,黑山奶奶怀有身孕,找你问保胎的方法,你快把她们打发走,我去带两个孩子洗澡。” 邵国华刻意调笑: “是不是想我?” 荷花推他一把道: “快点进去。” 邵国华走进卧室,对李奶奶嘿嘿直笑: “铁树开花,老蚌生珠,难怪昨天邹丽和明霞一个劲追问安胎的事。” 李奶奶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 “你别说,再说我这老脸都没地方放。” “这是好事啊,我先替你看看。”他把了把李奶奶的脉后说: “奶奶身体好的很,这脉相跟三、四十岁的妇女差不多。但也需要注意饮食,加强营养,适当进行食补,每星期我上你那去扎一针。酒店的事要辞掉,以后就安心在家休养。” 邹丽道: “已经辞掉,生孩子应该没危险吧?” “做任何事都有危险,奶奶这危险就跟二十来岁的姑娘危险一样。现在医学发达,顺产不了还可以剖腹产,问题不大。” 他的话顿时让李奶奶宽心不少,心里更坚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的想法。邵国华又把银针盒拿出来,一边替李奶奶顺气,一边对胡丽娘说: “二姐夫让我跟你说一声,他这几天回不来,得等明霞她妈妈病好才行。” 胡丽娘不满地道: “他怎么不自己打电话?这个人就是根木头,一点情趣都没有。出门就把老婆、家忘得一干二净。又不是他们家的上门女婿,要在那儿待那么久干嘛?” 国华嘿嘿直笑: “那位老太太对二姐夫青睐有加,明霞就顺水推舟,让他冒充自己男朋友,你可要小心点。” 丽娘心里老大的不高兴,嘴上却说: “他那斜八字脸,老鼠眼晴阔牛嘴,矮矮墩墩的还能让人相中?估计老太太眼神不好。” 国华笑道: “逗你玩着呢,是老太太把明霞逼急了,明霞才撒谎拿姐夫顶缸,你可别乱吃醋。” “我吃哪门子醋,有人要他我高兴还来不及,说明我老公还有点魅力。” “口是心非。”邹丽笑嬉嬉地说: “你们家独狼要真跟人跑掉,只怕你要拿刀追着砍。” 邵国华想:要是荷花知道他和凤儿的事会怎么办?会不会拿着刀来砍自己跟凤儿?以她的性格断然不会,怕只怕她会砍自己。一想到她会砍自己,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给李奶奶下针时都差点插偏,忙收摄心神,问邹丽: “你跟黑山的日子定没?” “定了,本来准备月底办酒,但他爸要他去外地工作,就定在这个周末简单办个婚礼。他今天在准备请柬,到时还要请你们帮忙。” 胡丽娘则问邹丽: “他去外地,你不跟着去?” 邹丽摇摇头说: “他不要我跟,说等安稳以后再说。” 李奶奶叹口气说: “才结婚就要分开,我真不知道峻熙和雯嘉是怎么想的。以前也是这样,把孩子折腾来折腾去,回来还没安稳几个月就叫出去,一去就是好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这是黄董事长人好,愿意接受黑山,其它单位谁会接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 邵国华呵呵笑道: “那是因为黑山有这个能力,当然邹丽的面子也很重要。好啦,大功告成,我写几个食补的方子给你,回头叫三爷照着这个来,保证你顺顺利利地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邹丽忙问: “你怎么知道我奶奶怀的是小子?” “怀男怀女脉动有细微的不一样,我只是估计,不一定准。” “哪我呢?” “你是双喜脉,跟我老婆一样。”国华把写好的方子交到丽丽手上,嬉嬉笑道: “跟你打个商量,咱们订个娃娃亲,回头我儿子娶你家闺女,你儿子娶我家闺女,这样我们两家把彩礼钱省了。” 秀儿先洗完澡,粉妆玉琢地跑进卧室来玩,正好听见她爹的话,立即尖叫: “我不嫁,我要嫁给我哥。” “你小点声,别把老舅吵醒。我没说你,我说的是你娘肚子里的弟弟妹妹。” “这还差不多。”秀儿在卧室里溜达一圈,见没什么好玩,又出去找她哥。 胡丽娘羡慕道: “我要是能生这么个女儿就好。” 国华轻笑地说: “会的。”他替李奶奶取完针,又忙着给银针消毒,准备给胡丽娘下针。 李奶奶穿好衣,见时间还早,对邹丽说: “既然到这里来了,顺便去看看你八爷八奶奶。” 邹丽道声“好”,站起身对丽娘说: “我回头来接你,接到电话你就下来。你要是先搞完也可以给我打电话,一刻钟我就会到。” 两人跟国华和荷花夫妻俩道了几句谢,先行离开。胡丽娘等他们一出门,立即小声说: “偷吃也要把嘴擦干净呀,要是让荷花发现怎么得了。” 邵国华怕荷花发现,还特意在嫂子家洗澡回来,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儿出现差错,忙问: “你怎么发现的?” “你身上太干净,一个在外面忙碌一天的人,回来连点汗味都没有,怎么说得过去,而且沐浴露的味道还没消散。” 国华讪笑道: “我在我哥家洗完澡回来。” “那就更说不过去,从县城里回来,谁都会接了孩子就回家,何况你还是和凤儿在一起,正常人怎么可能会在有客人等的时候在哥哥家洗澡?除非你掉进粪坑里。赶快做一百个俯卧撑,做出一身汗来可能会瞒过去,我在门口帮你盯着。” 邵国华倒也听话,将卧室空调关掉,趴在地上快速做起来。丽娘一边守着房门,一边望着上下起伏不停的国华吃吃直笑,她是在有意惩罚他…… 三曹对案我也无回话(三) 荷花忙完后走进卧室,见邵国华正在给胡丽娘推拿,虽说是在治病,但看到自己男人的手在二姐身上不停游走,她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和酸酸味。撇开头,坐在床沿上边叠着衣服边找着话说: “今天楼下李婶和后面那栋楼的刘阿姨来给哥说媒,那姑娘三十来岁,是位聋哑人,但听她们说长的不错,家里条件很好,自己也在步行街开家婚礼品商店。” 邵国华心里一动,不动声色地问: “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当然是希望他有个好归宿。放着这样形单影孤的,我也不落忍。但我怎么想一点也不重要,而且还不能把这意思流露出来,免得哥以为我们在嫌弃他。”荷花叹着气说: “下午我只是稍稍流露出一点点意思,马上就惹得他不高兴。他现在太敏感,还没有在老家放的开,弄得我现在跟他说话都要提一百二十个心。” 胡丽娘说: “有点敏感很正常,无论是谁处在他的位置都会敏感。何况在城市里眼界开阔,别人闲聊的话也会对他产生影响。” 国华应着胡丽娘的话直点头: “城里小道消息传的快,什么张家媳妇偷人,李家媳妇出轨,王二麻子家婆娘卷钱跑掉,这种事就跟长翅膀一样,对哥肯定会产生影响。咱们要是一点没做到位,他就会往这上面想。”接着又问荷花: “哥自己是什么意思?” “他说不能害人,心里正苦恼明天怎么拒绝别人。躲在房里哪是睡觉,只怕这时候还在床上唉声叹气呢。”荷花又叹气说: “唉……做那事真的很重要吗?两人相亲相爱过日子不行吗?我那几年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胡丽娘嬉笑道: “你别老是唉声叹气,这样会老的快。有问题就想办法解决……唉呦!你轻点儿,当是杀猪哇!” 国华委屈地说: “我根本就没加力。” 他哪知道丽娘是有意调节气氛,缓和一下荷花的多愁伤感。果然,荷花对国华责备道: “你注意点,二姐身子骨多嫩,怎经得起你那蛮力。你对哥这件事怎么看?他们明天中午要在浔楼餐厅见面。” “你不敢流露出意思,那我就更不敢。这种事怎么做关键看哥自己,他要是同意,咱们就张罗。他要是不同意,也没什么大不了,咱们一家人还不是一样过的开开心心。” 胡丽娘吃吃直笑: “你们俩的鬼心思我知道,巴不得你哥有自己的家,这样就不用担心闲言碎语。要是这样,你们怎么不叫你哥单自过,只需请位保姆就行。” 荷花红着脸说: “这哪能一样,保姆又不是家里人。” 邵国华也说: “我们的意思是要哥振作起来,不要以为自己是废人。以后要走的路很长,他到现在还没走出阴影,这怎么行!说实话,哥很善良。他的想法我能理解,以现在这种身体状态去相亲,确实有些不合适。” 他推拿完毕后,拿着毛巾去卫生间,丽娘穿上衣说: “你哥既然不想耽搁别人幸福,我去帮他搅黄。这种事还要考虑来考虑去,不嫌累的慌吗?现在就去问问他拿定主意没有。” 说着就要去找传贵,荷花一把拉住她道: “他已经睡了。” “睡了哪不能叫醒啊,我发现正是你们俩太牵就,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是废人。你们不能把他当病人看,要当成正常人对待。就是有牵就、照顾的心,也不能表现出来,这是我在孤儿院得来的经验,那里也有很多身体有缺陷而被父母抛弃的人。” 国华在卫生间听到丽娘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出来对荷花说: “让二姐去说说也好,可能我们俩真是当局者迷,没有真正了解哥的真实想法。” 胡丽娘笑着走进萧传贵的房,她也不敲门,径直把门“咣”地推开,摸到墙壁上的开关,打开室内的灯,清楚地看见传贵眉头轻轻一皱,但就是不睁开眼来继续装睡。丽娘心中暗笑: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跟孩子一样。 她把传贵放在床前凳上的衣服搁到床上,自己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也不做声,就看他能装睡到什么时候。这灯下细看,觉得这男人长的还真是可以。一双剑眉又浓又密,隆鼻高挺,薄唇轻抿,无不显露出男人的刚毅。 丽娘忍不住嫉妒起荷花,这婆娘真是好福气,两任丈夫都是人中龙凤。可怜自己命苦,找个丑鬼还是木头人。可惜的是,这幅好面貌却配幅坏皮囊。双腿不能动只是行动不便,倒不影响生活自理,可那地方不行,只怕是要孤老一辈子。可怜他还这样年轻,正是壮年有为的时候。 萧传贵没看清是谁进来,但知道绝对不会是国华和荷花,这两个人不会这么大力的推门,只会轻轻的敲,然后问一句:“哥,你睡了吗?”两个小的倒会叮铃哐啷地乱闯,可闯进来后绝不会这么安静,不吵个鸡飞狗跳才怪。这个家里,能大力推门却又安静坐在那不做声的人,只有那位性格泼辣,天天跑这来扎针的人。他心里暗恼这妹子怎么还不走,这不是成心要我难堪嘛。 装睡也是一门技巧,不是谁都能装的。你得一动不动,忍着肌肤上的骚痒,还得努力调整呼吸,不能快也不能慢,像传贵这种老实人,他能忍得肌肤上的不适,却控制不住在人注视下的呼吸,只能睁开眼,装着刚醒的样子说: “啊,大妹子啊,有事?” 丽娘将他一举一动都收在眼里,觉得这人特别有趣,吃吃笑道: “你就别装了。” 萧传贵给她说的很不好意思,脸竟红了一块。心道这妹子真是太直,一点脸面也不给人留。他双手撑在床上坐起来,那经过锻炼而特别发达的胸肌跟肱二头肌晃得丽娘眼花,忍不住拿手捏了捏说: “你这是怎么长的?一点肥肉都没有。” “脚不行,再加上手也不行,就真成了废人,那种日子我熬过五年。” “别扯你的老黄历,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谁还没有个三病两痛动不得的时候啊!就说说你明天相亲的事吧,你心里到底怎么想?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传贵傻笑: “我哪能那么自私,去害人家姑娘守活寡。” “不同意还不好办,跟她说清楚就行,有必要哀声叹气躲在房里不出来吗。”胡丽娘瞧着传贵那尴尬的笑,忽然明白过来,嬉笑道: “你怕丢脸对不对?” 萧传贵点点头说: “要是她没相中我还好说,万一她看走眼怎么办?我一个残废人去直说我没看上,肯定会对那姑娘造成伤害。因为我自己是这样的人,就会更在意别人的看法。要是直说我不行,她家亲戚肯定会问为什么,到时刘阿姨就会知道,刘阿姨知道,那整个小区都会知道,我受不了他们看我的那种眼光。” “前怕狼后怕虎,考虑这么多哪能办得成事。明天只管去,什么也不要说,扯点野话你总会吧。等吃的差不多,我再去把你们搅黄。” “你怎么搅黄?” “我说你是花心大萝卜。”胡丽娘的电话叮铃响了三声,她娇笑道: “现在不跟你扯,是邹丽打的,她来接我回家。” 胡丽娘关掉传贵房间的灯,又将门带上。荷花守在房门口,见她出来,赶紧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问: “我哥怎么说?” “他怕别人知道他身体不行而丢他的脸,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明天负责搞定。” 邵国华轻轻地“啧”一声: “这个问题还真要好好解决,男人都看重这个。不去掉这块心病,哥永远走不出阴影。”他见丽娘和荷花都望着他,忙又补一句: “我是指哥的身体。” 夫妻俩把胡丽娘送到电梯口,目送电梯下去才返回房间。荷花反锁住卧室房门,转身脱掉睡衣,一头扑进国华怀里索吻。 邵国华呵呵笑道: “你今天怎么变了一个人?” “都是让哥闹的,”荷花也不避他,把下午阳台上的事合盘托出,绯红着脸问: “那东西大是大点,只是很软,而且出来的几滴稀的跟水一样,以后有法子治好不?” “这是好现象,以前一点动静都没有,现在有动静就是好事,说明哥的身体在往好处转。”邵国华沉思一会儿后说: “搞不好是那套心法在起作用,如果真是这样,我就可以用针炙来刺激穴位,加速气血恢复。不行,我得去看看。” 荷花拉住他,娇媚地道: “明天再看吧。” 邵国华捏着荷花的琼鼻,坏坏一笑: “小色女,时间还早呢。” 他起身拿出银针盒,见荷花一脸的不高兴,忙又嬉皮笑脸地说: “你也来给我帮忙,回头我再好好伺候你。” 此时的邵国华只想着能把传贵尽快治好,但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迫切,也许是想萧传贵能有自己的生活,也许是对荷花的补偿,从而让自己出轨的心得以平衡。不管他的出发点是哪一种,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是在为自己好。 夙兴夜寐 胡丽娘从荷花家出来,一摇三摆的钻进副驾驶室,笑问后座的李奶奶: “八爷和腊梅姨还好吧?” 李奶奶咧嘴笑道: “还好,他们家也要办喜事,过几天三帅要和住在他们家的小丫头定亲,依腊梅的意思是要大操大办,但那小子说:又不是结婚,扬名大号干什么,只请至亲和过命的好友办两桌。” 邹丽说: “那姑娘年纪太小,三帅抹不开面子大张旗鼓,怕别人指指点点。” 胡丽娘心里清楚三帅为什么不大办定亲宴,可那话又不能跟邹丽和李奶奶说。心想这到底是王月梅拖延之计,还是真想把女儿嫁给他?看这架势不像是拖延时间,有哪个做妈的会利用女儿名声来达到自己目的。真不知道以后这一家三口该如何相处?看那样子,月梅定然是早就吃了三帅这个童子鸡,现在又把女儿扯进来,一旦让人知道,肯定要被人骂死。她的胆子太大,考虑来考虑去,竟然考虑出这么个办法来。唉……但愿不出事就好。 不提丽娘在这给月梅一家子提心吊胆,王月梅自己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虽然主意是她拿定的,拿定之前也左考虑右思量过,但真到与腊梅婶说开,被她亲家母前亲家母后地直叫唤,她才意识到自己地位在彻底改变。开始有意识斩断与三帅粘粘糊糊的男女之情,拿出一幅岳母大人的威仪来。 可天下最难断的不是钢筋铁索,而是人与人之间的情丝。天下最难收的不是泼出去的水,而是你付出去的那颗爱心。三帅总有各种理由,各种借口缠着月梅,使王月梅的努力,一次又一次的如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也淘不出一丝残渣。 更可怕的是,这小家伙越来越磨人,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除了吃饭睡觉,脑袋里就想着缠绵的事。她哪知道是邵国华在后头害人,传那个什么鬼养身修性的功法。 邹丽和李奶奶一走,八爷和八奶奶见客人不多,也先回去休息。没多久,三帅就嬉皮笑脸地窜进来,趁着月梅没注意,不声不响地从背后抱住她,在胸口上使劲揉两把后又在脖子和脸上亲一口,吓得王月梅差点把炒锅向后甩去,红着脸嗔怪: “你怎么越来越没个正经样,要是给人看见怎么办?” 三帅做个鬼脸,无所谓地说: “连个客人都没有,谁会看见。再说看见就看见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正经点,别跟没长大的毛孩子似的。算是我求你,多长点心行不行。我现在身份可是你的丈母娘,给人看见我们俩这样,还不定在背后怎么议论。要是传到你爸妈耳朵里,我死都没地方埋。” “谁承认你是我丈母娘,那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可没同意。再说那些来吃饭的客人,又有几个知道你是我丈母娘。看着咱俩亲热,肯定以为我们是夫妻呗。你未婚,我未娶,亲亲热热很正常,法律上又没明文规定王月梅不能和郝三帅亲热。我不管那些繁文俗礼,只知道我心里爱你,爱你就要表达出来。你要是把我这点权利都剥夺,那我就告诉老头老娘不跟董雨歆订婚,要订就跟王月梅订。” 王月梅在担惊受怕的同时,心里又有份高兴和甜蜜,扯开话题问: “歆歆睡没?” “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上床,睡没睡着我不知道。估计是睡不着,她要是能睡着,那就是没心没肺。”三帅唉声叹气的说: “我跟她在一起最少要折寿十年,从早上到现在就一直跟我闹别扭。我求爹爹告奶奶,好不容易让她进重点中校,那个班主任还是全国优秀教师。人家问她姓什么叫什么,她就缩在我后头不做声,弄得好像是我报名。报名处的老师说:‘董雨歆性格很内向,太内向不好,要学会跟人沟通、交流。你做为哥哥要时刻关心她,引导她。’还没等我回话,她这时候倒做声了,挽着我胳膊说:‘他不是我哥,他是我未婚夫。’天啦!那是在学校,而且是初一新生报名的地方。当时那些老师、家长还有学生,齐刷刷的把眼光投向我们。那眼神,就跟有几百支利箭射出来一样,臊得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报完名出来,她又非要跟着我一起去上班。我心想反正也没什么事,去就去呗。在办公室里我就教她语文和数理化,不是我吹牛,这几门科我好的很,就是那英语差点,叽哩呱啦的说的太别扭。你说咱们中国人自己的话都还没学全,跑去学什么英语,难道上街买菜,跟老太太打招呼还哈罗不成?那些老太太还当你是唤猪唤狗呢。所以说,这种应试教育要改革,要列为强国优先考虑的战略。十年育树,百年育人,中国要强盛,就得从娃娃抓起。应该做到谁有兴趣谁学,而不能做为学生能力的考评标准,否则会抹杀孩子们最重要、最突出的能力。如果他们在某一点上能力突出,并致力于在这个方向发展,也许以后就会成为杰出的……” 王月梅一直耐着性子听,后来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他的话说: “你别跑题,我只要听歆歆怎么样,至于那些国家大事等我有空闲时你再讲吧。” 三帅嘿嘿傻笑: “我是吃了应试教育的亏,一激动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歆歆脑袋瓜子倒是挺像我,一点就通。这时候公司的业务员带位女同胞进来,想利息上能优惠点。歆歆也不知是搭错哪根筋,居然帮那女的说话,说我的利息比银行高好几倍,是吸血鬼,最后给她说的头都抬不起来,好像我是毁灭地球的千古罪人,让那女的一直捂着嘴看笑话。” 月梅道: “你做这种事要小心,不要触犯法律。大家对放高利贷都没好印象,当成是□□的人。” “怕什么,我们这种属于民间借贷,是你情我愿,又没有谁强迫谁。说好听点是急人所急,做大功德的事。如果去银行贷款,左一个明堂,右一个明堂,等钱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了。”郝三帅振振有词地说: “民间借贷自古有之,以好客、仁义而闻名的孟尝君,为了养他三千食客,就曾经放债收息。解放后是不准放债,但这些年又活跃起来,只要不太过分,依法依规做事,政府不会过问。我估计以后还会放的更开,甚至会允许小额贷款公司和私人银行出现,而不像现在这样挂羊头卖狗肉。一旦有这种政策出现,我们公司绝对会成为市里大企业。别看我那地方其貌不扬,市里百分之九十的私有企业都和我们有业务来往。还有那些开商店的,也乐意跟我们借贷。为什么?就是因为我们信誉好,不像某些人心黑手辣。假如允许对公营业,我绝对有把握做的比国有银行还要好。” “吹,吹,使劲吹。”王月梅摇着头泼上一盆冷水: “反正吹牛也不犯法。” 三帅叹着气说: “你真是井底之蛙,只晓得围着锅转。哪天我带你出去看看,你就会知道你老公我可不是个平凡人,在市里还是有一定声望和地位的。” “你就是有三头六臂,在我眼里也是个小鬼头。” “唉……你们母女俩怎么都一个德性,晚上我叫歆歆做作业看书,她也老是跟我抬杠。夫钢不振,难持家道。咱们快点收摊吧,回家我得好好教育教育你。” “急什么,”王月梅知道这小子急着要收摊的用意,因为他在说话的时候,手就没离开过自己身子。这也是坐在柜台后面外人看不见,所以由他胡来一把,要不然早就一巴掌甩过去。不过月梅自己也挺舒服,在他的拿捏按摩下,仿佛一天的疲劳和辛苦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她当然乐意在店里多待一会儿,故意找着话: “你妈今天说从这个月开始就不给我开工资……” 郝三帅一下子蹦起来,跳着脚说: “我妈心太黑,这不是剥削人嘛。不行,我找她去,欺负人欺到家啦。” “你鬼叫什么,听我把话说完。”王月梅眯着眼乐道: “她说我对这个店付出很多,以后赚得钱一人一半。” 三帅笑嘻嘻地坐回凳子上: “这还差不多,我妈脑袋瓜好使,知道分你一半,钱也跑不掉。” 王月梅抛个媚眼,突然变得温柔起来,替三帅整整衣服,又捏捏他肩膀,就像一位多情的妻子,嗲声嗲气的说: “都说男主外,女主内。女人持家,日子才会顺当。你看,丽娘家是这样,荷花家也是这样,桑颖家就更不用说,林海加点油都要找他老婆伸手……” “行,下个月我工资不交给我妈,你拿去存。” 月梅狠拍他肩膀一巴掌,横眉竖眼道: “谁说要那个钱,这不是存心要你妈跟我吵架嘛!”接着又如小鸟依人般,拉着三帅的领口说: “你说你的外快比工资还多,我就替你保管这个。家有余粮,心里不慌,不能依着性子大手大脚的乱花。怎么样?反正我也不知道你一个月能挣多少外快,要是瞒着我说一分钱没有,我也没办法。我很信任你,就看你信任不信任我,信任不信任我们这个家。” 郝三帅一个头给她说成两个大,愁眉苦脸道: “交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每月的零花钱你得给我?我一个月开销也不少,油钱、养路费、保险、电话费,还有人情礼落。身上要是不装两个钱,走路都迈不动脚。” 王月梅眉开眼笑,娇声说: “这个好说,走,咱们收摊,回家去谈。” 可怜的三帅,在女人的甜言蜜语下,把自己那点仅有的财经大权拱手让出。 ※※※※※※※※※※※※※※※※※※※※ 氓? 先秦 ·?佚名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为他人作嫁衣裳 独狼在县医院鞍前马后的陪刘明霞妈妈一天两宿,直到她哥哥姐姐赶回来才歇口气。那些哥哥嫂嫂、姐姐姐夫听老太太说他是明霞男朋友,虽然个个心里为妹妹不值,但看在明霞份上,面子上对他还是客气有加,争着抢着请他去家里吃饭。 老太太心脏不好是老病,挺过危险期便吵着要回家,刘明霞见她没什么大碍,又怕家里人对独狼的误会越来越深,便借口公司有事,带着他赶紧逃之夭夭。两人回到龙江市里已近中午,她笑眯眯地说: “这两天辛苦,中午我请客,酒店你来挑。” 独狼笑道: “就在这附近吧,前面路口有家浔楼餐厅,那儿的烤鸭是龙江的老字号,堪称一绝。” 他把车停在酒店门口,找了一个朝里靠墙的位置,刚点完菜就听见有人拄着拐杖坐在他们前面一排,那人招来服务员说: “我待会有客人要来,怕她会抢着付帐,我这腿不方便,跟她抢肯定抢不赢。麻烦你跟柜台说一声,如果她要付钱,就说已经结清。” 服务员点点头问: “好的,你们想吃些什么?” “等她来再点,我也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刘明霞小声跟独狼说: “是荷花她哥哥,他腿脚不方便怎么会出来请客?” 浔楼餐厅虽然带着一个楼字,但实际上只有一层,跟大排档一样,唯一跟大排档不同的是,大厅的装修要上点档次,每张餐桌之间都有隔板,就餐的氛围要比大排档来的安静。 独狼站起身小声说: “我去和他打声招呼。” 刘明霞挥手示意他坐下,轻笑道: “她不叫国华和荷花一起来,也不在家请客,要么是不想让人知道,要么是背着荷花和国华说事,你别去打扰,免得他放不开。” 她这番话冤枉了荷花和国华,两人为了萧传贵相亲的事连班都没上,都想陪着一起去,可传贵并不乐意让他们跟着。但夫妻俩哪放得下心,把两个孩子独自丢在屋里吃饭,自己却暗暗跟在他身后。 由于有胡丽娘的保证,萧传贵的心情还不错,是开着三轮电动车哼着小曲出门。路过岗亭时,保安赵立柱跟他打招呼: “罗哥,都快到饭点还上哪去啊?” “出去见个人,你吃了吗?” “正准备热呢。” 望着长长大大的柱子,萧传贵心里忽然一动,把车停在岗亭门口说: “昨晚的剩饭吧,大热天的容易馊。” “不是,”小赵笑道: “是今早起来煮的。” 传贵跟赵立柱很谈的来,因为两人都是从山里出来的。小赵哥儿三个,老大结婚时就把家底掏个一干二净,还欠下一屁股债,如今分家单过。小兄弟会读书,考上清华大学。一个学期的学费、伙食费要不少的钱,好在他勤工俭学,基本能顾得上自己,但偶尔也会向家里伸伸手。家里能赚点钱的只有小赵,他爹娘劳累成疾,落下一身的病,守着山里几亩薄田勉强度日。家里的债,小兄弟的读书,以及爹娘的医药费就全指望赵立柱在外打工赚的苦力钱。前段时间他在工地上伤了手,短时间做不得重事,只好托老乡在小区做名保安,一边养伤一边还能赚点钱寄回家。 萧传贵侧着身与他闲聊: “也别太省,营养要跟上,你今年有二十八了吧?” “二十七,怎么,罗哥要跟我介绍媳妇?” “我还真有这个想法,就怕你看不中。” 赵立柱憨厚地笑道: “我有什么好挑的,家里一贫如洗,能有位姑娘嫁给我那是祖上烧高香。” “这可是你说的,我认识一位姑娘,比你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年纪大点更会疼人。这姑娘长得还不错,就是家里穷点,而且是聋哑人。” “穷点不怕,只要人勤快。”柱子傻笑着说: “聋哑人也没什么,我骂她她听不见,她骂我骂不出来,挺多气急了让她打两下得了。起码不会像我爹,给我娘唠叨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邵国华带着荷花刚把车转弯,一见传贵在门口跟保安说话,又赶紧退回来。荷花担心地问: “他不会不去吧?” “哥是那样的人吗,你几时见过他说话不算话。” 两人躲在远处盯了十多分钟,看见萧传贵重新把电瓶车开动起来,连忙发动车子,远远坠在他身后。直到通过玻璃幕墙看见他在饭店里落坐,两个人才长松一口气,坐在车里猜着往饭店里去的女人: “不会是这个吧,好像有点老气。” “可能是这个,长得还不错,就是稍微胖点。”…… 终于他们看见一位亭亭玉立的女人坐到传贵对面,荷花忙问: “看清楚没?刚才她从门口过的时候给人遮住了。” “没看清,我也是给人挡住了。”邵国华随口说: “要是把凤儿家的望远镜带来就好。” “什么望远镜?” 邵国华心中一凛,吱唔地说: “上次闲聊,她说她喜欢星宿,还特意买个望远镜。”他看见胡丽娘从出租车里下来,忙转移话题说: “快把二姐叫过来,菜都还没上桌,起码也要等人家姑娘吃饱肚子再去搅黄他。” 荷花连忙下车,掩耳盗铃地用手遮住自己的脸,边往餐厅那走边叫: “二姐,二姐,我们在这。” 好在萧传贵正低着头写字跟那女人交谈,没看见荷花。荷花倒是凑近把刘秀娟瞧个仔仔细细,回到车上就说: “可惜,可惜,那姑娘长的真不错,文文静静,一笑俩酒窝,一看就是贤惠的人。” 此时服务员开始陆续给传贵这桌上菜,胡丽娘咽着口水道: “这女人已经看上你哥,要是相不中,她早就会离开。真不知道传贵哪来的这么大魅力,拐着一双脚都能把那女的迷住。” 荷花吃吃直笑: “他本就长的好,几年前比现在还要好看,就是那双脚把他折磨的变了形。” 胡丽娘捉弄道: “在你心里,是传贵好看,还是国华好看?” 荷花傻笑: “都好看。” 胡丽娘见那女人一直望着传贵,心里竟然莫名其妙起了醋意,嬉嬉哈哈地说: “他们在里面有吃有喝,咱们却在这里喝西北风,我去搅黄他,否则连口汤都没得喝。” 她飘然下车,快速穿过马路,走到传贵身边怪叫: “你这鬼东西,竟然敢背着我来见女人,要不是荷花跟我说你在这相亲,我还给瞒在鼓里。”接着又对秀娟说: “对不起啊,这男人是我的。我们是情人关系,只因为我还没离婚,所以这事一直不敢公开,他妹妹不知道这事,才硬逼着他来跟你见面……” 丽娘唧唧歪歪说一大堆,见秀娟一直微笑地望着她,才猛然想起她是聋哑人。敢情这一番话白说了。泼辣的她,立即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意思,拉住传贵的衣领,将自己的丁香小舌伸入他的嘴中。 刘秀娟脸色顿变,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一时手足无措。萧传贵挣脱丽娘的拥吻,面红耳赤地说句: “胡闹。” 接着把胡丽娘说的话写给秀娟看,又在后面补上几个大字: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胡丽娘把手提包放在传贵身边,跟刘秀娟坐在一起,提着笔写: “对不起,因为我们是不伦之恋,才让你误会,要怪你就怪我,是我舍不得放手才一直拖着他。” 刘秀娟微微一笑,摇头做个手势,那意思是没关系。接着又向服务员招手,指着一桌子菜跟传贵比划几下,那意思是我们一人一半aa制。 萧传贵连连摇头,指着她摆摆手,再指着自己点点头。丽娘看的累,又欺秀娟听不见,吃吃笑道: “找哑巴也有哑巴的好处,不像我这么烦人嗬。” 萧传贵瞪她一眼,见秀娟要走,忙示意她坐下,拿着笔写: “我本来不答应来,但有个原因促使我来见你一面。我认识一位小伙子,今年二十七岁,人很不错,心地善良,勤劳能干。个头跟我差不多,长得浓眉大眼,憨厚朴实,就是有一门不好,家里很穷。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做个媒人。” 胡丽娘对传贵乐道: “叫你来相亲,你倒给相亲对像做起媒来。服务员,给这里添一副碗筷,怎么没点烤鸭?浔楼餐厅最出名的就是烤鸭,相亲都这么小气。服务员,再给这里上一盘烤鸭,大盘的。” 萧传贵对丽娘摇着头说: “我这说正事,你就安心吃你的饭,别再开口说话。” “嫌我烦是不是,嫌我烦就把这位哑巴美女带回去啊。” 秀娟在纸上写: “穷不怕,只要人好。” 传贵紧接着写上: “他也是这样说,我把你的情况跟他说过,只不过稍微改动一下,说你家很穷,主要是怕他图你的钱。虽说他不是这样的人,但你和他见面时还是要装一装,等真有感情再告诉他实情。” 刘秀娟点点头,用手势比了个谢谢! ※※※※※※※※※※※※※※※※※※※※ 贫女 朝代:唐??作者:秦韬玉 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 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 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也许永难挽回 一桌子菜,萧传贵和刘秀娟只是象征性动几筷子,胡丽娘则是又吃又喝,打着饱嗝说: “点这么多干嘛!这不是浪费吗。” 传贵酸酸地说: “我哪点这么多,都是你后来加的,你是把我当成猪来宰啊。” 胡丽娘想想也对,好像是自己后来加了几个菜,她对瘪着脸的传贵吃吃直笑: “别心疼,下次我请你吃山珍海味。”说完,朝服务员招手喊道: “服务员,结账。再拿几个快餐盒过来,我要打包。” 秀娟拿着手提包准备掏钱,丽娘一把抓住她的手说: “有大老爷们在,哪要咱们女人掏钱,这不是打他的脸嘛。”她知道秀娟听不见,说完后站起身指指秀娟,又指指传贵,趁机在他脸上轻轻打上两巴掌。 萧传贵摸着脸说: “都说打人不打脸,这打的是财,打的是德,给女人打更会倒霉三年。” “嗬嗬,还挺迷信。你没听说过打是亲骂是爱啊,古话说的好:女打男人脸,越打越无险,日子要踏实,就得要打脸。赶快把钱掏出来结帐,别小气巴拉的。”胡丽娘接着又对刘秀娟比比划划说: “走,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赵立柱,正好替你参谋参谋。我眼光很毒,男人怎么样,一眼就能看穿他。” 也不管秀娟听没听懂,提着快餐盒,和她一左一右搀着传贵往门外走。走出门口,忽然想起自己的包还在凳子上没拿回来,忙把手上打包的菜让秀娟帮忙拿着,自己急急忙忙跑回去,刚到位子上就听见刘明霞在说: “你一点都不吃醋?” “习以为常,”独狼无所谓地说: “我跟她的夫妻情份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断了。” “断了怎么还在一起?这样活着不累吗?” 程笃澜苦笑: “黑山爸爸的话说进我心坎,爱情虽然不存在,但还有亲情。我这人性格比较内向,也比较保守,最受不得别人的眼光。在她第一次出轨,内心就有一种要掐死她和那个男人的冲动。可想起她对我父母,对我以及对这个家的好,这种冲动瞬间消失。我也没办法跟她离婚,因为她是孤儿,离婚后没地方去,这个口没办法开。何况这么多年下来,我和她之间早有一种很浓的兄妹感情。她有事,我这个做哥哥的肯定会义不容辞替她出面。她的私生活我会说两句,但不会干涉。哥哥保护妹妹,迁就妹妹,那是做哥哥的责任。只是希望她能收收心,碰到一位真正喜欢她和她喜欢的人,这样我也可以解脱。” “难怪你对她被林强残害的事这样冷静,”刘明霞笑道: “原来是同床异梦。” “你这话错了,林强的事我一点也不冷静。”独狼沉着脸说: “他跟丽娘鬼混我可以无所谓,但他打丽娘并叫几个牲畜一起施暴,这个我绝对不会忍。林强已经死掉,他要是不死我也会让他死,剩下的那四个也别想跑。有哪个哥哥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妹妹被坑害而无动于衷,报仇不一定要挂在嘴上,搁在心里就好。” “那你认为丽娘还爱不爱你?” “这就要看你说是哪一种爱。”独狼苦笑道: “她可能一开始就对我没有情侣间的爱,否则就不会出轨,虽然出轨的理由是因为钱,但那只是借口。如果真的有坚贞不渝的爱情,任何困难都可以克服。她对我有依赖性,对我们那个家有依赖性,可能与她的成长经历有关。我认为她对我的感情,实际上也是一种对兄长对家人的感情,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如果她能明白自己的真心更好,不明白就这样过也没什么不便,也许浑浑噩噩一辈子更好。” 刘明霞娇笑道: “你就没想过打开心结,试着再爱她一次?” “试过,但没有用。”独狼轻声说: “我们一个月难得有一两次性生活,一点激情都没有,碰她的身体就会联想到别的男人。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赶进屠宰场的牛一样,只想赶紧挨上这一刀,把差事尽快交付。这个时候是最难过的,又不能跟她明说,还要装着欢喜的样子。今天跟你说的这些话,我跟谁都没有提过,你得帮我保密,不要让丽娘知道。她这个人性子火辣,一句话没说好就会蹦跳起来,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她受到伤害。她要是有一天明白自己的真心,主动提出离婚,那就是最完美的结局。” 胡丽娘并没有大吵大闹,她只是静静地听,两行清泪禁不住流出来。心里总算清楚独狼为什么会一出去就渺无音信,为什么会经常夜不归宿,为什么会很少与自己有感情交流,为什么会很少与自己有亲热举动…… 自己还当他是木讷的人,还当他是不懂风情的人,还自以为很了解他,认为他爱自己所以包容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过失,认为他爱自己所以包容自己的娇气和任性。看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他对自己的爱已经变质,从男女之间的爱变成兄妹的情义。 可自己偏偏还无法反驳,似乎还要感谢他的付出,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有道理,他所做的一切事情好像都很正确。而且他也确实是在保护自己,也确实是在牺牲自己的个人感情和个人追求,也确实像一位年长的兄长…… 可自己真的需要这种兄妹般的情义吗?或者说有了这种兄妹般的情义就能满足呢?她开始审视自己对独狼的情感,审视自己为了家做的一切,审视自己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出轨,审视自己任性的缘由,但时间并不允许她仔细考虑。 萧传贵见胡丽娘久未出来,走到玻璃幕墙处轻轻敲敲玻璃,丽娘慌忙拿起包,背转身揉揉眼睛,装着一幅没事的样子快速离开。传贵望着强颜欢笑的胡丽娘问道: “你怎么坐在那失神落魄的?看样子还哭过。” “我又不是神经病,干嘛要一个人坐在那儿哭。是眼睛里进了东西,所以坐在那儿揉揉。” “没事就好。”萧传贵狐疑地说: “你先带秀娟去小区见见小赵,我自己慢慢回去。秀娟在那边等你,要是她相中那个小伙子,你就约小赵在花园里见面。这种事你比我在行,肯定能撮合他们。” 丽娘娇嗔道: “自己揽下的活却叫我去做,我又不认识他们。” “相信你才叫你去做。”萧传贵嘿嘿笑道: “自古只有媒婆的说法,总没有媒公这种提法,做媒这种事还是女人来做的好。你不认识不要紧,荷花跟华儿都认识,叫他们指给你看。” 胡丽娘伸手嬉笑着说: “叫我做事可以,总要把打车的钱给我吧,难不成要我为你办事还要我自掏路费?” 传贵摇着头说: “啧……你真是掉到钱眼里,华儿的车不就停在那边吗,还当我是瞎子啊。唉……不过也难为他们,饿着肚子守一中午,我就这么没用?稍稍走远点路就跟着。” “你是典型的飞天拐,他们怕你上房揭瓦才跟着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胡丽娘随风摆柳地走到路边,娇笑地把秀娟请上车。 萧传贵目送车子离开后,才把拐杖搁在三轮车一侧,把车子停停倒倒,灵活地驶上马路。忽听路边两个人为自行车碰撞而吵架,他坐在车上准备看看热闹,却透过两个争吵的人,看到还在餐厅里说话的刘明霞和程笃澜。顿时一愣,联想到胡丽娘的发呆和流泪,心里萌生一种不好的感觉,暗想:“前后位置这么近,胡丽娘说话又信口开河没顾忌,独狼肯定能听见。那么胡丽娘的发呆,一定与独狼说话有关。两个人不会因为我而产生误会吧?要真是因为我产生误会,罪过可就大啦。”他调转车头,决定去找独狼把事说开来,免得他们夫妻俩产生隔阂。 刘明霞正准备结帐,刚叫声“服务员”,抬头就发现传贵拄着拐杖向他们走来。她跟萧传贵并不熟悉,只是在医院里见过,忙低头轻声对独狼说: “荷花她哥来了。” 独狼站起身迎着传贵笑道: “传贵大哥,这么巧啊。” “是好巧,”萧传贵坐下后对明霞礼节性一笑,接着对独狼说: “我相个亲,没想到后面还坐着熟人。你肯定听到我们之间的说话,所以我得跟你解释解释,胡妹子说的那些话都是……” “我知道,我知道。”独狼呵呵笑道: “你不想相这个亲,又怕女方伤自尊,所以才叫胡丽娘出面搅黄对不对?” 萧传贵连连点头: “对……对……我怕你们夫妻间因为这个而产生矛盾,那我就成了天大的罪人。” “怎么可能产生矛盾,我和丽娘在一起头头尾尾差不多十年,她那小心眼我一听就知道。”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萧传贵狐疑地望着刘明霞,心想:丽娘既然不是因为独狼的误会而哭,哪会不会与这个女人有关…… ※※※※※※※※※※※※※※※※※※※※ 失足,你可以马上恢复站立。失信,你也许永难挽回。------富兰克林 情不知何起 自从萧传贵相亲后,他的精神状态明显好很多,大概是因为还能吸引秀娟的注意,让他恢复些自信心的缘故吧。总之这两、三天他都是笑眯眯的出去,又笑眯眯的回来,偶尔兴致来了还会哼哼小曲。而丽娘在这以后却明显改变,虽然人多的时候,还是跟以往那样活泼、火辣。但在一个人时,常常神情恍惚的独自发呆。到国华家来扎针也不叫独狼陪着,扎完针后也不愿意离去,这一次甚至霸占邵国华的床,跟荷花睡在一起。 邵国华被赶到传贵的床上,他疑神疑鬼地问: “哥,我发现二姐有问题。她多希望能怀上孩子,现在却不回去吃药,会不会跟二姐夫闹矛盾?” “我也觉得不对劲。”传贵神神道道地说: “我相亲那天,她老公跟一个叫刘明霞的女人坐在我后面。我们出来后,丽娘又回去拿包,一个人在里面待了差不多十来分钟,从玻璃外看见她在哭。起先以为是独狼误会我跟丽娘关糸,跟那女人说些不该说的话让她伤心,还特意在你们走后跑进去跟他解释,可独狼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我怀疑可能是她老公跟那女人不清不楚,说些打情骂俏的话传入她耳中。” “怎么可能,你说二姐夫跟别人我还相信,但跟刘明霞绝对不可能。她是我同学,双宝公司的总经理,眼光多高啊!怎么可能会看中二姐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也难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只要王八绿豆看对眼,老母猪也是天仙。我这么个残废人,那位刘秀娟也没嫌弃我啊。” “你跟二姐夫不一样。”邵国华摞着高帽子: “就凭这面像哪是二姐夫能比,满大街又有几个像你这样相貌堂堂的。女人都是感性动物,第一印象对她们来说尤为重要。假如你和二姐夫一起去麻将室,那些老太太和大媳妇肯定喜欢找你。而二姐夫,只有男人会找他。为什么?因为好做陪衬啊!” 萧传贵给他说的心花都绽放开来,咧着嘴直笑: “这倒是真的,我在麻将室里的人缘还不错,有时没位子,大家还让着我。” “所以说吗,”国华趁铁打热: “就要有种自信,像秀娟那么好的姑娘不该给小赵介绍。你倒是做成一件大功德,但却苦了自己。我知道你是怕她守活寡,但通过这几天给你把脉和针灸来看,存在恢复的可能。” “真的能好?”萧传贵眼中闪出希翼的神光: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从你练心法开始,身体机能就急剧变化。”邵国华说: “人的身体最奇妙,虽然现在科学技术发达,但有些生理现象,用科学还是无法解释。我发现你现在的脉象比以前要强,而且经络也比以前顺畅。用科学的解释来说,可能某些神经正在被修复。所以你以后要勤加练习内功,早晚必须要练。平常只要有空闲,也可以练。要不明天我们去医院拍个片子,哦,不行,明天不行,明天我还得去一趟学校。后天吧,后天你跟师傅师娘请个假,我到公司报完道就来接你。” 萧传贵点着头说: “行,后天咱们去看看。丽娘那你也要多关心关心。还有小宝和秀儿,这才上学几天啊就跟人打架,到学校要好好跟人家赔礼道歉。不管谁对谁错,打人就是不对。” “我知道,但也要看对方家长什么态度。他儿子读四年级,我们家两个崽才刚上学。而且是那个小男孩先动手抢小宝的东西,秀儿就去踢他一脚,那孩子要来打秀,结果被小宝绊一跤,呵呵……兄妹俩算是一战成名,估计以后没人敢欺负他们。” “你还笑!这种事从小就要管,练武是用来强身健体,不是用来打架。”萧传贵埋怨道: “他们两个年纪小,下手又不知道轻重,还不定把人打成什么样,否则学校也不会叫请家长。” 国华乐道: “应该伤的不重,挺多就是把哪打青打肿,要是真打伤哪,当时就会叫我去……” 他正说的得意,手机突然响起,一看来电显示,写的是林主任,实际上是凤儿的另一个电话号码,专门用来他们之间的通话。国华把号码编号成林主任,是取黄琳凤名字中间一个字的谐音,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他心想:怎么会这么晚打电话来,不会是出什么事吧?尽管心里有些不安,但神色一点也没变,拿着手机在传贵眼前一摆说: “是东城搅拌站来的电话,这么晚打电话来会有什么事?” 说着把手机贴在耳朵边,就听见凤儿说: “你方便接电话吗?能不能到我家来一趟?” 国华装模作样地嚷道: “什么!是谁受伤?伤的重不重?你们赶快把人送医院,我马上就赶过来。”他撂下电话对传贵说: “哥,我得出去一趟。” 传贵紧张地问: “伤的重不重?” “现在还不清楚,”邵国华把睡裤穿上后说: “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哥,你先睡,不要等我,说不定今晚要在外面待一宿。” 传贵道: “开车要小心点。” 邵国华嗯一声,帮传贵把卧室的灯关掉,轻轻带上门。然后敲敲自己卧室的门,荷花在里面叫道: “门没锁。” “怎么还不睡?要早点休息。”邵国华推开门,见荷花和胡丽娘并头坐在床头上说话,叮嘱一句后又说: “公司有位员工受伤,我要去看看。” 荷花从衣柜里取出他的衣服问: “要去多久?” 邵国华习惯性抱抱她,在红唇上亲一下说: “不知道,处理完我就赶回来,晚上睡觉不要贪凉,空调不能对着人吹,想我就给我打电话。” 这些话只是他常说的话,但落在胡丽娘耳朵里却如天籁之音。她从没听过独狼说过这样关心体贴的话,瞧瞧人家老公是怎么关心自己妻子的,人家拥抱亲吻多自然,但凡你稍微对我好一点,我能出轨嘛! 心烦意乱的她睡不着觉,也没心思跟荷花说话。等国华出门后,她从自己挎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对荷花娇笑道: “你先睡,我到阳台上抽会儿烟。” “以前没看到你抽烟啊。” “最近有点烦。” 胡丽娘把阳台和客厅之间的玻璃推拉门关上,躺在传贵的专用椅上,拿着一个小废纸盒子接着烟灰。飘扬起来的缕缕烟雾,被夏夜的微风轻轻吹散,她的思绪也随着那烟飘向远方…… 从进厂上班到认识独狼,最后选择他做为自己伴侣,那一幕幕都在眼前闪过,就像是昨天发生的,十分清晰,却又没有让自己特别感动和激情的地方。倒是第一次红杏出墙,那个人还让自己有些悸动,也不知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丽娘将燃尽的烟头扔进纸盒,又抽出一根烟来,可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起火。叹口气,起身去厨房灶台上拿打火机,出来时发现传贵站在房门口,她挤出一丝笑脸问: “怎么还没睡?” “我是听到动静才起来的,”传贵看了看她手上的打火机和烟,跟着她来到阳台,拿起方凳上的废纸盒,坐在丽娘身边,一边替她接着烟灰一边说: “是不是跟你男人在闹矛盾?有矛盾就要说开来,不要相互憋着。越憋就会越疏远,一旦疏远就会成为路人。” 胡丽娘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他: “你当初为什么要逼荷花跟你离婚?” “因为爱她,她是一朵花,得要在泥土中开放,而不是在枯灰里腐败。” “她和国华在一起过日子,你就不觉得难过?” “没觉得难过,只觉得欣慰。就像是自己在养一盆花,看着花在雨水滋润下绽放出笑容,你只会觉得美,也只会想到让她如何更美。”传贵幽幽地说: “你如果很爱一个人,爱她的程度已经超越爱惜自己的生命,你就能体会到我这种心情。偶尔可能会酸一下,但那种酸就跟小孩争宠一样,觉得自己没受到重视。我想国华也是这样,所以我们才能走到一块,成为不可分割的一家人。你若是占有欲太强,把活生生的人当成自己的私产,断然做不到这一点。” “你现在还爱荷花吗?” “瞧你这话说的,你爱你妹妹不?” 胡丽娘叹道: “我是被父母抛弃的人,没有家人,我问的是你对荷花还有那种夫妻间的爱不?” 萧传贵沉默片刻说: “我也是家里独子,父母死的早,一直是一个人生活,直到跟荷花结婚。这一辈子也只跟荷花好过,最亲的人也是她,明知道只能有兄妹情,可那夫妻情哪那么容易抛弃。哪怕我现在就是喜欢上另一个女人,这份情也不可能完全抛弃掉,除非从来就没爱过,或是自以为爱,实际上是在爱自己。” 萧传贵的话像是给胡丽娘心房里划着一颗火柴,让她依稀明白一点人性的地方。她吃吃笑道: “你就没想过要喜欢另一个女人,从而把自己解脱出来。” “说什么疯话呢,你以为我在地狱里啊,还解脱!告诉你,我幸福着呢!” 胡丽娘故意撩拨他: “你说你只有荷花一个,不对吧,上回还跟我逗嘴儿呢。” “疯丫头,就你胆大。” 萧传贵笑骂一句,拿起拐杖要走,却被丽娘拉住: “别走啊,咱们再逗一个行不行?” 两人如同孩子一样,相互取笑玩闹。 ※※※※※※※※※※※※※※※※※※※※ 《牡丹亭题词》 汤显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得成比目何辞死 邵国华把车子从自家小区挪到对面小区,怕惊动隔壁邻居,他没按门铃,而是直接掏钥匙开门。这把钥匙是凤儿给的,意思不言而喻。 黄琳凤听到门响,回头见是国华进来,忙招手说: “你快过来看,快过来看。” 邵国华凑到望远镜前,看见自家阳台上丽娘和传贵两人正在嬉闹。凤儿笑道: “她还真够风骚,连传贵哥都勾引,完全不把老公当回事。” 国华稍看一眼后就把眼睛挪开,摇着头说: “二姐不是那种人,你是没跟她深交,让那些道听途说和表象蒙蔽双眼。她这人爱憎分明,敢作敢当,从不隐瞒自己感情。而且她也不是在勾引人,因为她知道传贵哥身体不行,这是逗他开心呢。不过这几天她心里好像有事,动不动就走神。” “二姐前二姐后,叫的可真亲热!” “她是荷花二姐,当然要跟着叫,再说她也认我做弟弟,我也认她做姐姐。”国华微笑道: “哪天我还想带她去见见我哥和我嫂子呢。” 黄琳凤神情稍有不满: “你们怎么那么容易攀上亲,这女人名声不好,我是看在她老公还忠心的份上,才把她硬塞到龙豹公司做监事。” “哦,对了,说起二姐夫,我还有件事要问你。他最近是不是跟明霞走的很久?有人看见他们经常在一起吃饭。” “他们是在一起。”凤儿递给国华一杯红酒: “你要是怀疑他们有私情那就大错特错,在一起是因为工作上有联系。” “没有私情就好,因为丽娘情绪不对劲我才问你。叫我来干嘛?有什么事要我做?” “叫你来哪非要有事啊,”凤儿对他翻个白眼说: “你就不能抽空来陪陪我?我是看见胡丽娘在你家,知道你肯定要被老婆赶出来,所以打电话叫你来,跟我在一起总比跟传贵哥在一起好吧。” “下午我们不是在一起嘛,这才几个小时就开始想我啦。” 凤儿挨到他身边说: “我每分每秒都想跟你待着,为了你我今天还特意下厨房,本来是准备明天给你吃。” 邵国华搂着她的肩膀笑: “真是有点受宠若惊啊。” “你等着,我给你拿来。”黄琳凤放下酒杯,如同一位快乐的小姑娘,迈着华尔兹舞步滑向冰箱,端出一盒包装好的蛋糕,又轻哼着舞曲滑到邵国华面前,娇滴滴地说: “你打开来看看,是我亲手做的,为了它我拜名师学了差不多半个月,尝尝看好不好吃。” “只要是你做的,那肯定好吃,首先这份心意就会让我醉倒。”邵国华笑着打开包装盒,蛋糕上有两颗相连的心,下面落着几个字:相恋百日,携手百年。他叹道: “这么快,就有一百天?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的?” “是从我们在西餐厅跳舞开始,那一天才是真正相互了解的时候,到今天是第九十九天。” “九十九这个寓意也很好,长长久久。”邵国华握着凤儿的手深情地说: “来,我们一起把两颗心收到肚子里去,这颗是我的,归你所有。这颗小一点的是你的,以后要永远搁在我这边。让我们彼此拥有,永不分离。呀!真的很好吃,你都可以做蛋糕店的老板娘。” 邵国华叉一小块自己的心,送到凤儿嘴里,黄琳凤幸福的全身酥软。吞下那块蛋糕,舔舔嘴唇,娇媚地说: “我还有件礼物要送给你。”她从国华怀中站起来,如小燕子一般飞进自己的卧室,拿出一个精美的包装盒,娇笑道: “本来想买情侣戒,但知道你不会戴,所以就给你买块手表,还特意在背面刻上一行字。你瞧,hlf1oy,这几个字母意思是黄琳凤我爱你,就是给你老婆发现,她也不会怀疑。你时刻带着它,就会时刻想起我。” 邵国华忽而想到荷花,她的手指上也是光光的,连枚结婚戒指都没有。也许以前和传贵结婚时有过,或许是收起来了,或许是卖掉了。如果再给她买一枚,她会不会戴上呢?应该是不会,以她慎密的心思,肯定会怕传贵哥难过。 凤儿见国华不做声,只是怔怔地盯着手表发呆,她担心地问: “怎么,是不是不好看?” 邵国华从恍惚中醒过神来,难过地说: “你对我这么有心,我却什么也没有给你准备。” 凤儿偎依在他怀中说: “我只要你心中有我。” 邵国华把手表带上,发誓说: “这是你的情义,我会永远带着。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感情,我唱一首歌给你听吧。” 他拥着凤儿走进琴房,两人并排坐在白色的钢琴前。凤儿娇笑道: “我以为你只会弹古筝。” “从小我嫂子就逼着我和我侄子学这学那,说是可以陶冶人性情。”邵国华试弹一下音调,情意绵绵地说: “我给你献上一首《此情可待》,唱的不好你也要听。因为它代表着我的心。” 他调整气息,一曲优美的旋律从指尖中蹦出,低沉、雄厚而充满感情的歌声在琴房中回荡: ocean apart day after day and i slowly go insane i hear your voice on the line but it doesn't stop the pain …… 凤儿在静谧、温馨的气氛中,优雅地品尝着细致、幽柔的葡萄酒,倾听着动人的歌声,被这梦幻般的浪漫陶醉。那歌声仿佛有一种磁性,让她在情海中深陷、沉沦,情不自禁地说: “这首歌应该我唱给你听,因为它代表的却是我的心。” 国华没想到一首歌曲竟能引起凤儿的伤感,暗怪自己应该唱一首轻快的、明朗的歌。他望着凤儿微微一笑,接着弹起班得瑞的《秋日的私语》。在音乐声将停之际,又快速弹起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献给爱丽丝》。优美的琴声,让凤儿沉浸在美酒、梦幻和艺术中,声音一停就夸奖: “你是不是受过专门训练?音域、技巧和情感一点也不比专业歌手差。” 国华嬉嬉一笑,张口就说: “当年为了讨好秀儿妈……”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转而尴尬地说: “我在舞厅里干过一阵子,只是那地方太乱,加上我哥说:‘你再往那跑,我打断你的腿。’后来就没再去。” 凤儿吃吃笑道: “你这人是要严加管理,年纪不大,经历不少,做过农民,当过工人,跑过生意,还当过少爷!肯定还有什么东西瞒着我。瞧你打人的狠劲,估计这种事情也没少干吧?” 邵国华嘿嘿傻笑: “别说的这么难听,我在舞厅里是伴奏和唱歌,属于卖艺不卖身的那种。舞厅里是有不少女人纠缠我,但那时我才十八、九岁,心地纯洁的像一张白纸,跟她们说话我都脸红,哪知道什么男女之情。唉……要是那时候做少爷,就不会把我哥攒的钱败得一干二净。” 凤儿揪住他话中的辫子: “是不是很怀念那段日子,很后悔当初开智晚了吧,不过现在你什么都懂,再让你去做少爷肯定轻车熟路。” “现在我不是有你嘛,你都把我的心吃到肚子里,我出去就是个无心的人,哪个女人会喜欢一个没有心的男人。”国华一改轻浮的笑,转而郑重地说: “为了纪念我们相知相爱一百天,我满足你一个心愿,说说看,想要什么?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我都替你摘下来。” “哄人也要实际点,万一我真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你怎么去摘?” “嘿嘿嘿……你以为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很珍贵呀,这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要把它摘下来很容易,打一盘凉水,往月亮下一放,你拿去就是。女人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要不我送你一颗钻戒吧,表达我对你的心亘古不变。” 凤儿娇笑地捶着国华的肩膀: “那些能用钱买来的东西我都不需要,我想要你圆我一个梦,让我穿上婚纱,挽着你的手,到教堂里去接受上帝的赐福。” 邵国华稍愣片刻,动情地抱住凤儿,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是不是很羡慕邹丽和黑山?他们的婚礼虽然简单,却神圣温馨。我会满足你的心愿,让你成为我的新娘。” 凤儿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国华竟然真的答应。她轻哼一声,喃喃细语: “我只是说说,你别当真,真要那样你就是犯重婚罪,会坐牢的……” 她想说的话被国华用嘴堵了回去,两人像是被胶水粘在一起,跌跌撞撞的回到卧室,连琴房和客厅的灯都没关。酥软人心的缠绵语,在温馨的房间里轻轻回荡,连蛋糕上的那朵红玫瑰,也羞答答地低下头,落在那携手百年的字上。 这一夜,是邵国华第一次不是因为工作而夜不归宿。这一夜,邵国华把凤儿宠成真正的公主,让她在筋软骨酥中体会到浓浓的幸福…… ※※※※※※※※※※※※※※※※※※※※ 《长安古意》 唐代.卢照邻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百丈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啼花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 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连甍垂凤翼。 梁家画阁天中起,汉帝金茎云外直。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 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 双燕双飞绕画梁,罗纬翠被郁金香。 片片行云著蝉鬓,纤纤初月上鸦黄。 鸦黄粉白车中出,含娇含态情非一。 妖童宝马铁连钱,娼妇盘龙金屈膝。 御史府中乌夜啼,廷尉门前雀欲栖。 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 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 俱邀侠客芙蓉剑,共宿娼家桃李蹊。 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口氛氲。 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 南陌北堂连北里,五剧三条控三市。 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 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 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 别有豪华称将相,转日回天不相让。 意气由来排灌夫,专权判不容萧相。 专权意气本豪雄,青虬紫燕坐春风。 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 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 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唯见青松在。 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 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 三愿如同梁上燕 黑山和邹丽的婚礼是与三爷和奶奶的婚礼共同进行的,由于李奶奶信基督,婚礼在教堂举行,仪式简单但颇具神圣感。祖孙婚礼同时举行,在亲戚好友中成为一时佳话,也让很多人羡慕不已,其中就包括凤儿、明霞和三帅。 完成仪式后,参加婚礼的人在鑫浓酒店闹哄哄的吃了一餐喜宴,然后各回各家,省去闹洞房这套程序。之所以省掉,是因为两位新娘都怀着身孕,更主要的是黑山在第二天就要跟随父母一起外出。 想到刚结婚丈夫就要走,邹丽就有说不出的惆怅。但由于公公婆婆在他们这里居住,她只能把惆怅埋在心里。直到回到二楼卧室,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充满温情的房间,想着明天只有自己一个人住在这,她就开始控制不住感情,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黑山安慰道: “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 “你那过不了多久是多久?有个准日子吗?” 这个问题黑山还真回答不上来,他斟酌良久说: “我在龙江市实际上是休假,到双宝公司上班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你是我妻子,有些事不能瞒你。我真的是大学毕业,而且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硕士毕业生。说坐过牢那是骗你的话,也是为了掩护我真正的身份。因为我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需要高度保密。一旦泄密,就可能让我处于危险境地。所以你不要跟任何人说,连我奶奶和我姐姐都不清楚我在做什么。” 邹丽目瞪口呆地望着丈夫,连眼泪都忘记流,好半晌才说: “你不是小混混呀,你是抓小混混的啊,哪你怎么还叫人打砸龙豹公司?这不是知法犯法嘛。” 黑山呵呵一笑: “我脱下制服就是普通人,而且我也很少穿制服。我们有纪律,要求越普通越好,任何时候都不能暴露身份。我在双宝公司上班所做的一切,正好符合我们的纪律要求,这叫遵守纪律,而不是知法犯法。” 此时的邹丽已经把惆怅抛到脑后,缠着黑山问: “你们工作时都在做什么?是不是跟电视里那样,坐在电脑前,利用高科技侵入到对方糸统,然后控制对方再将其抓获。要不就是化装成阔少爷、美少年,打入敌人内部,捕获那些风骚女人的心,最后成功获取情报,把敌人一网打尽。” 黑山哭笑不得: “你是谍战片看多了,我的工作跟普通人一样,别人怎么生活,我就怎么生活,每天上班下班,有钱就跟朋友出去喝两杯,没钱就老老实实待家里看电视。” 邹丽撅着嘴说: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跟你一起去,对啦,我叫你保管的那盒硬盘呢?唉……看来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既然落到你手上,怎么那些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黑山嘿嘿笑道: “警察也有很多种,有管铁路的,也有管航运的,还有管缉私的、贩毒的、林业的。我是最清闲的那一种,什么都不管,所以硬盘压根就没交,时机不到也不能交,否则引火烧身。” 警察这个职业总是充满神秘感,尤其是像黑山这种隐瞒身份的警察,最能让人引起无限的遐想。邹丽也一样充满好奇,缠着黑山不停地追问。可黑山所从事的部门又有保密条例,对自己的家人都不充许泄露机密,缠得他没法就往外踢皮球: “你去问爸爸妈妈吧,他们也从事这项工作,而且职务比我高的多,说不定他们有权限告诉你。要不你就跟他们一起去北京,他俩住在机关大院,来来往往都是穿制服的人。” 邹丽向往道: “我是想去,可奶奶和爷爷不想去,总得有人来照顾他们。何况每星期我还要陪奶奶到邵国华家扎针。他说是说上家里来扎,可请他帮忙还叫他跑路,说不过去。” “扎针有没有效?最好还是请有资质的老中医看看。” “有效!”邹丽俏声说: “邵国华有两把刷子,胡丽娘的病在医院看多少年都没看好,他只开点药,扎几天针后就开始有变化。还有上次给我把脉,说我是双喜脉,是一儿一女,我到医院一检查,还真是双胞胎。他说要跟我们结儿女亲家,我现在得考虑考虑结还是不结。” 黑山呵呵直乐: “人家是大老板,你还考虑什么?” “当然要考虑,以前你是小混混,咱们跟他结个亲家不吃亏。现在不一样,他再有钱也是个没工作的商人,咱们家可是当官的。” 黑山差点笑出声来: “我算什么当官的,拿在部队里比顶多是营长。” 邹丽乐道: “你不是说爸爸妈妈职务高好多嘛,营长上面是团长师长,高好多起码是个军长,难怪那天丁小平看见爸爸就跟老鼠见到猫一样。老公,为了咱们儿女,你要好好努力,争取在他们成家之前也当上军长。” 黑山摸着邹丽的肚皮说: “我会的,家里的事你多费心,如果有无法解决的事就打爸妈的电话。但他们是老顽固,不晓得变通。碰到一些打擦边球或稍微越点界的事,你还是打我给你的那个号码,但记得一定要在紧急情况下使用,别鸡毛不算皮的事也打,回头别人会骂我。” “知道,你放心吧。”邹丽娇笑道: “现在家里最主要的就是奶奶怀孕的事,想起那天奶奶跟爸妈说怀孕的样子就好笑,他们的脸就跟染房一样,赤橙黄绿青蓝紫,什么颜色都有。昨天你爸还唉声叹气地在我面前叽叽咕咕:‘人家是弟弟跟儿子差不多大,我们家是弟弟跟孙子差不多大。他们两个老的只管生,养还不是要靠我来养,回头我送他去上幼儿园,别人打招呼:老李,送孙子上学啊。我说:不,我送我弟上学。你说我这张老脸往哪搁。’你妈还要好玩,接着话道:‘什么往哪搁,说明你爸你妈身体好呗。不过你要嘱咐你妈一句,肚子大起来后一定要把准生证揣在口袋里,现在计划生育抓的紧,别人一看她那年纪,肯定认为是好几胎。’最逗的是,今天照全家福的时候,你爸站在奶奶身后还真把这话跟奶奶说。气得奶奶拿着手上的鲜花要去打他,又给你爸的话逗的哭笑不得:‘你可别打我啊,你要打我,我回头打你小儿子,哥哥跟弟弟吵架,那是家常便饭。’我乐的不行,一把笑出声来。你爸按着奶奶的双肩又来说我:‘两个毛毛生出来你可不要偏心,教育好我孙子,要充分尊重我妈肚子里的小爷爷。要是俩人抢糖吃,你就要跟我孙子说:尊老爱幼是中国人的优良传统,这糖一定要给他老人家吃。’你是没看到你爸当时那神情,那语气。哎呦,乐的我差点背过气去。” 黑山在肚子里偷笑几声,问她: “当时我在哪?” “你陪爷爷跟八爷八奶奶说事。” 黑山点着头: “是说三帅要订亲的事,我叫你把花扔给他,你怎么扔给凤儿姐?” 邹丽笑道: “凤儿姐偷偷叫我把花给她,她大三帅五、六岁,当然要扔给她。我叫奶奶把花扔给三帅,结果明霞上来抢,那花就飞到月梅姐那。月梅姐不想要,拨开后躲闪过去。胡丽娘一心跟荷花说话,却没注意那花朝她飞来,等手上多出一束花时,她还一脸茫然。见大家嬉嬉哈哈望着她,才猛然觉醒,红着脸把花给林毛毛玩。林毛毛倒是欢喜的不得了,张着小嘴就去咬花瓣。他妈妈赶紧夺下来递给林海。林海没想那么多,顺手又塞给胡丽娘,拿手指去掏儿子的小嘴。胡丽娘当时真是尴尬,扔到地上去又不礼貌,不扔又难为情,后来是国华从她手中拿走的。从这点看,独狼情商很低。他就在老婆旁边,聪明的男人一定会帮老婆解这个围,只需简简单单的一句玩笑话就可以带过去。” “可能他也没想这么多,这种风俗你们女人信,男人都是抱着好玩的态度。我就想不明白凤儿姐为什么要花,她和你们邵总不是玩感情游戏吗?难道玩不下去想篡权夺位,登上第一夫人的宝座?” 邹丽掐了一下丈夫,娇声说: “你话说的真难听,凤儿姐这么大年纪肯定想有个好归宿。唉……不知道他们三角关糸何去何从。” 黑山嘿嘿笑道: “你这两个好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听说她们要对付林海。” “这事不是结束了吗,怎么还要折腾?” “人哪有满足的时候,”黑山搂着老婆说: “这事与我们不相干,咱们不操那个心。我担心的是我走以后,她们会要你回来管沙业联合会。你在华强那边还好一点,起码邵国华不碰违法的生意。” 邹丽吃吃娇笑: “我懂你意思,我大小是个官太太,不能给你抹黑。要是她们非要我出来,我就回家安心生孩子,反正现在的钱也够我们花一辈子。” “是啊,钱是搞不尽的,贵在知足。” 李黑山见妻子以己为荣,心里既高兴又心酸,因为明天他要跨过云南边境,去执行危险的任务,能不能安全回来还是未知数。 ※※※※※※※※※※※※※※※※※※※※ 长命女·春日宴? 五代·?冯延巳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漫云女子不英雄(一) 邹丽泪眼婆娑的把丈夫和公公婆婆送上火车,满怀惆怅的开着车去公司上班,途经百味馄饨老店时看见独狼坐在店里和几个人吃早点。那几个人又和周围几桌人时不时说上几句话,显然都是一伙的。她心里一动,把车靠边停下,装着买早点的模样向店里走去。独狼明知道她进来却故意侧身低下头。她也装作没看见,背对他坐下,脆声说: “老板,给我一碗清汤。” 店里几桌人对她进来毫不在意,一边吃着早点一边说着话,其中一人说: “绍堂哥气的要死,血压飙到二百多。昨天露萍嫂子叫女儿女婿把他送到县医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摊上这种事,没被气死就算万幸,真是道德败坏、家门不幸。”一位稍微年长的人说: “这要是在过去会被浸猪笼。” 他隔壁桌一个人说: “海子自小聪明伶俐、善良厚道,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定是那女人是狐媚子投胎,欺骗龙豹大哥不说又来勾引海子。依我说,先逮住她好好教训教训。” 另一个人摇头反对: “你以为是在我们乡下呀,这是在市里,随便抓人犯法!人家可以告你绑架,听说这个刑还判的还挺重。” “唉……真是丢尽林家人的脸。可龙豹家里的却不闻不问,林雄林惠也跟没事人一样。叫他们来他们却说与自己不相干,怎么说那孩子也是他们弟弟啊。”坐在邹丽身后的一位中年人说: “就是看在他死去的爸份上,他们也该伸手管管。要是龙豹大哥还活着,哪会有这种事发生。” “我还是认为坏就坏在那女人身上,”先前那人又说: “我们不抓她,但去她家闹闹总可以吧。让左邻右舍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看她还有脸呆下去不?” 坐在他身边的人点着头道: “对,对,只要把她赶出龙江市,海子就会回头。” 其他几个人也都点头附合。 邹丽边吃着清汤边拿着小镜子理着眉毛和头发,借着镜子把一干人看的清清楚楚。结合这些人和自己丈夫的话,立刻明白黄琳凤和刘明霞要对龙豹公司下手。要是搁在以前,她问都不会问,甚至还会推波助澜。但现在她觉得似乎要做点什么才好,因为荷花对她和她奶奶很不错,还有三帅家的月梅姐,跟她也亲热的很,而桑颖又是她们的妹妹。 这件事管还是不管?装着没看见,自己良心上好像过不去。管,又对不起自己的好姐妹。好在邹丽是杀伐果断的人,犹豫片刻后就结帐走出店,在车里果断拨通邵国华的电话: “邵总,刚才我碰到一件有趣的事,大概有十三个林龙豹老家的亲戚准备找林海晦气,独狼也跟他们混在一起。你老婆不是在那上班嘛,叫她注意点安全哦。还有让你老婆别去林海家玩,这些人准备闹到他家里去。” 她心想:你邵国华跟凤儿姐感情也深得很,该怎么做那就看你自己去掂量哪头重哪头轻。 邵国华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带着荷花、胡丽娘和两个孩子出门,没有丝毫考虑,扭头就说: “你们今天别去上班。” 荷花问: “好端端的为什么不要我们上班?” “林家人已经知道林海和桑颖的事,正要去公司和他们家闹。这种家务事说不清理,搞不好还会来蛮的。你们避开点好,也叫林海夫妻俩躲起来,别吃现亏。” 荷花听着有些害怕,忙说: “我这就给桑颖打电话,让她先去月梅姐家,别把孩子吓着。” 胡丽娘道: “这帮人真是吃饱饭没事干,林海和桑颖好端端的碍他们什么事!我不躲,你把我送到公司。” 荷花听丽娘要去公司,她的胆子也大起来,一边拨着号码一边说: “是啊,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既然领了一份工资就要去上班。何况我们还是监事,公司有事更要在场。” 邵国华暗叹一声,没再劝她们。荷花打完电话后说: “小螃蟹说躲得初一躲不了十五,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他和桑颖不但不躲,还会一起去公司。” 胡丽娘问: “那毛毛呢?他们不会傻的把毛毛也带到公司去吧?” “怎么可能,”荷花回道: “他们把孩子放在大姐家就过去。” 国华把两人放在龙豹公司门口,叮嘱一句: “你们俩小心点,别跟他们来蛮的,尽量讲道理,我把孩子送到学校就过来。” 荷花听他也要来,心里更加安定。忽想到他还要去见老师,忙说: “你别急着来,先见老师再说,免得她有意见。” 邵国华点点头,把车开到学校。想着和对方家长见面还不知要耽误多长时间,心里又放不下荷花她们,便拿起电话想叫凤儿过来帮他顶顶,谁知凤儿一接电话就嗔怒: “你昨晚几点走的?醒来找不到人,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要不是从望远镜看见你在阳台上出现,我都要给你逼疯。” 邵国华是凌晨四点多钟溜出来的,走的时候见凤儿仍在甜睡,就没忍心叫醒她。现在一听她怒火高涨,吓得连话也不敢多说,连忙压低声音哄道: “我有早锻炼的习惯,见你睡得跟小猪一样甜美,就没忍心叫你。所以现在才打电话给你,看你醒来没有?” 凤儿心里好受些,娇声说: “你还真当我是猪啊,也不看看现在几点,我马上就到公司。” “到公司也要注意多休息,没事时就练练我教你的心法。昨晚疯那么久,体力会透支,要尽快补回来。” 凤儿脸一红,啐道: “你就是一头狼,我要进车库,不跟你说啦。” 邵国华放下电话,见小宝和秀儿都瞪着眼睛望他,心里一惊,以为两个孩子听见他的话,忙遮掩说: “我是给你们娘打电话,看她进公司没有。” 小宝说: “再不进去就要迟到啦。” 秀儿道: “迟到要罚站,因为你老打电话我们才罚站,你得替我们站。” 国华呵呵直笑: “还早,你们没看到门口还有一大群小朋友吗。” 两个孩子领着他往学校里走,却被一位高年纪的值勤班干部拦住。这位扎马尾巴的小姑娘,抬手敬个举头礼,清脆地说: “叔叔,你不能进去,送孩子上学只能到校门口。” 邵国华看到她那样子,就想起自己的童年。那时候,老师的话就跟圣旨一样,自己去执行时还有一种崇高的使命感,就跟眼前这孩子一模一样。他不由地微笑,和颜悦色地解释: “我是去见他们班主任,一年纪一班的冯老师,是她叫我来的。” “小宝爸爸,”正巧冯老师上班经过,走过来笑眯眯地问: “邵玉宝和邵玉秀没跟你说清楚吗?是约好下午五点钟见面。” 小宝嬉嬉道: “我忘记说几点。” 秀儿叫道: “我也忘记了。” 邵国华摇着头叹着气,瞪着眼对一双儿女连疼带爱地训斥: “你们两个小糊涂蛋,嫌你爹不够忙是不是,快进去上学。”接着又满脸堆笑地问冯老师: “这俩孩子是不是很淘人?您多费费心,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冯老师笑道: “还好,还好。小孩子进学校都有个适应过程,他们表现还算不错。我现在要去上课,下午再聊。” “好!好!您辛苦。” 邵国华毕恭毕敬地目送冯老师背影消失后才转回身,一路小跑地回到自己车上。车子一发着,就“轰”的一声飞出去。他心里着急,不知道荷花她们那边会怎么样? 国华一离开,荷花就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忐忑不安地问胡丽娘: “二姐,你怕不怕?’ “什么场面我没见过,还怕十几号人来闹事!待会儿你站在边上,看我怎么对付。” “他们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你又没三头六臂,万一犯起浑来,一个哈欠就把你打倒。我老公说过,不能吃现亏。” 两人边说边往电梯里走,忽听一个人在外面叫嚷: “等一下,等一下。” 保卫处的彭处长气喘吁吁的跑进电梯,见两位顶头上事在里面,忙恭恭敬敬地问好: “罗监事早,胡监事早。” 胡丽娘瞅一眼他的大肚子,眉头一皱: “你要加强锻炼,二十几岁小伙子,跑几步路就喘的跟牛一样。真要是公司有事,还没等开打,自己就能把自己憋死。” 荷花脑中灵光一闪,喜滋滋地娇叫一声: “有啦……” ※※※※※※※※※※※※※※※※※※※※ 《七律》 清代·秋瑾 漫云女子不英雄,万里乘风独向东! 诗思一帆海空阔,梦魂三岛月玲珑。 铜驼已陷悲回首,汗马终惭未有功。 如许伤心家国恨,那堪客里度春风。 漫云女子不英雄(二) 荷花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把胡丽娘吓一大跳,嗔怪道: “鬼叫什么呀,吓我一跳,你不叫我也知道你肚子有了。” 荷花不去理她,直接对彭处长说: “叫骆部长立刻到我办公室来,你也过来。” 走出电梯她便对胡丽娘说: “我们俩是监事,但也主管行政部和保安处。如果有人到公司闹事,保安工作要是没做好,那就是我们俩失职。” 胡丽娘眉开眼笑: “对!对!这不是泼妇骂街,这是我们俩正常工作。嗬嗬……把保安都叫上,谁敢动手,先打他个半身不遂。” 话音未落,骆部长和彭处长匆匆地跑过来请示: “两位领导有什么事吩咐?” 胡丽娘沉着脸说: “前几天开会还强调要做好公司耳目,马上有人要到公司来闹事,你们却跟没事人一样,这耳目是怎么当的?” 骆部长和彭处长面面相觑,给胡丽娘唬得大气都不敢出。荷花道: “二姐,别扯那么多,再扯时间来不赢。”她转而问彭处长: “公司有多少保安?” “大门一个,地下停车场一个,监控室一个,都是十二小时班,目前在上班的连我一共四个人。” 罗荷花大失所望,唉……有总比没有强吧,她微恼道: “叫他们穿上制服,带上警棍到我办公室集合。” 彭处长怯怯地说: “停车场和监控室都是六十多岁的退休老头,只有大门老陈形象稍微好点,但也有五十多岁。” 胡丽娘气道: “你这个处长怎么当的,这么大年纪的人怎么保卫公司啊!” 彭处长擦擦头上冷汗,委屈地说: “前段日子公司没有收入,林董事长没办法开薪,裁员掉一些人。” 荷花叹着气问骆部长: “这栋大楼里有多少能唬得住人的男人?要五大三粗的。” 骆部长小心地说: “好多部门已经裁掉,留下来的是财务人员和行政部两个收租金的女员工,财务室带眼镜的小张还算年轻,加上大楼的水电工和门口保安老陈,以及我跟彭处长可以凑得齐五个。” “难怪那天开会老的老,小的小,我还当是你们手下的班长、组长。”胡丽娘怒道: “你们现在就去给在市里的分公司打电话,叫他们派人过来。谁派人过来,我会记住他的好。谁要是不派人过来,我就天天去揪他的小辫子。你们把我这话传达下去,半个小时后我要见到他们的人。快去!” 骆部长和彭处长赶紧出门,还没走两步骆部长又回头请示: “要他们派多少人?” 荷花也不知道市里有多少分公司,心想来闹事的只有十来个人,我三个打一个总打的赢吧,随口说: “来三十来个吧,要个子大能镇得住的人。” 她们刚把任务布置下去,林海和桑颖就走上楼来。胡丽娘在办公室里听到门外有人跟林海打招呼,忙跑出去把桑颖拖进来责怪: “你寻死跑路的到这来干吗?林海毕竟是他们林家的人,他们就是气的再很,顶多也就是扇两巴掌。你一出现,那就是火上加油,全都会冲着你来。骂些恶毒的话还算是好的,动起手来才不管你是不是女人。” 桑颖柔柔弱弱地说: “我不怕他们,他们要是敢欺负小螃蟹,我就跟他们拚命。” 门外忽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几个粗喉咙在叫喊: “林海,林海,你出来。” “海子啊,快出来。” …… 林海站在办公室门口,满脸堆笑的说: “三叔,六叔,你们怎么有空?啊,桥儿叔,金彪叔,你们也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最年长的是三叔,从鼻子里“哼”一声: “你干的好事。”冷眼沉脸地背着手和一众人走进林海的办公室。 荷花胆颤心惊地躲在门缝后一个个地数,脸色煞白地说: “有十三个人,都是四十多岁的壮汉,胳膊粗的都快赶上我大腿。” 桑颖心里也害怕,但她毅然决然地道: “我不能丢下小螃蟹不管。” 说着就要往外走,荷花一把拖住她: “小姑奶奶,现在还不是要你拼命的时候。” 胡丽娘拍拍小肚子,给自己壮着胆。她深吸一口气,对桑颖挤出一丝笑容: “我先出去看看,要是打起来再叫你们出去拚命。” 荷花忙说: “我跟你一起去。” 她们的办公室跟林海的办公室中间只隔了一间董事办公室,也就是独狼的办公室。两人蹑手蹑脚地潜到门边,就听见三叔在吼: “你还执迷不悟,这是伤风败俗,是乱#伦。丢尽林家列祖列宗的脸不说,也丢尽你爸妈的脸。这些叔伯为什么大老远跑这来?就是要你收收心,不要再给你爸妈、给林家人丢脸。” 那位六叔说: “海子啊,你小时候不这样啊,知书达礼温文尔雅,哪个不夸,哪个不赞。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呢,要是在过去,早就被家法伺候。” 桥儿叔说: “过去偷人要么活活烧死,要么浸猪笼活活淹死,乱#伦比偷人还恶劣。” 林海笑道: “我知道各位叔叔都是为我好,你们也知道,我是学法律的,学法律的人首先要明是非,依规矩,行规蹈距是我做人的准则。按照我国《婚姻法》规定,结婚的双方之间不能有直系血亲或者三代以内旁系血亲关系。我和桑颖之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如果要说有,那就是我们同为汉族人,共尊炎黄二帝为老祖先。其次,从道德层面来说,你们只是听说桑颖和我龙豹叔怎么怎么样,谁看到过龙豹叔跟桑颖在一起?桑颖长什么样你们知道吗?龙豹叔带桑颖回过老家没有?进过祠堂没有?她和我龙豹叔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却把她与龙豹叔扯在一起,这是在坏龙豹叔和我的名声。” 金彪叔说: “我们对龙豹哥很尊重,他在世时白手起家,给我们林家打出一片天下,让大家都有碗饭吃。这个恩我们都记在心里,正因为是记在心里,今天才会找上门来。龙豹哥为什么给那个女人百分之三十股份?不就是因为那个女人给他生下一个儿子嘛。龙豹哥为什么要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不就是想你好好照顾他的小儿子嘛。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她照顾到床上去啊。摸着良心说说,你这样做对得起你龙豹叔吗?” 另一个人接着他的话说: “我看那女人是个狐狸精,龙豹哥和海子都是被她勾引的。这种女人怎么能得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大家要把她赶出公司。孩子可以让林雄他妈来抚养,咱们林家的公司容不得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林海气的想吐血,他哼哼地冷笑几声: “龙豹叔为我们林家做了多少好事你们应该心里有数,哪家没受过他的好处。可结局是什么?除了嫡亲的林家子侄,你们谁来给我龙豹叔烧过香磕过头?知道我婶为什么不把龙豹叔埋回祖坟山吗?因为她看穿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找了我婶啊,她刚刚就和我通过电话,叫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去□□哪些吃饭没事干的闲人。我是念在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才一直好言好语。看在大家是长辈份上,才克制到现在。管天管地,竟然还管到我的私生活,管到我跟谁结婚,管到要人吐出公司股份,当这天下真没有王法是吗!” 桑颖打开门准备过来,荷花挥着手不出声地喊: “回去,回去。” 忽见独狼走过来,心里暗喜,忙迎上去小声说: “二姐夫你来的正好,快去看看,他们找林海麻烦。” 独狼却不以为然地笑道: “哎呀,这是人家家务事,你们凑什么热闹。别在那听,回办公室去吧。” 忽听“砰”地一声,办公室里传来茶杯破裂声,三叔暴跳如雷地叫骂: “好小子,反了你!好话说一箩筐,你是一点也听不进啊。哥儿几个,把他抓回祠堂,让他爸妈来收拾,也让全村人都来说说这个理。” 胡丽娘“咣当”一下把门蹬开,娇喝一声: “谁敢动!” 那位六叔瞅她一眼,一把抓住她的手说: “就是你勾引海子的吧?来的正好!还愁找不到你人呢!” 荷花冲过去拉六叔的手,壮着胆子说: “你把手放开。”可她哪拉的动。 独狼走进来对丽娘和荷花道: “不是跟你们说了嘛,这是董事长家务事,你们凑什么热闹。” 荷花一下子着恼起来,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对着办公室里的人娇喝: “这里是龙豹公司,不是你们林家大院。我是公司监事,也是公司股东,谁要是敢在这闹事,我立刻报警把他关进大牢。” 漫云女子不英雄(三) 林海得到林雄一家人的支持,已经有彻底跟这些人决裂的打算,他冷笑地说: “三叔,好好的茶杯你往地下扔干吗?往我脑袋上砸呀!我死了,你再吃颗花生米,咱们叔侄俩正好去闯闯地府,说不定还可以把阎王爷的股份抢过来。” 三叔气的要死,抢上前来打,被金彪叔死死拖住。这时桑颖冲进来,娇声喝道: “我就是桑颖,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尽管她摆足气势,可那喝声绵绵柔柔,不但没有一点威力,反而如黄莺唱吟般。旁边一位壮汉猛哼一声: “来的好,找得就是你这个小妖女。” 说着就来抓桑颖头发,胡丽娘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脚就朝那人档部踢去,一下子把人踢得缩成一团。 另一个人看见胡丽娘动手,立刻怒气冲冲地奔着她来,独狼连忙道: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不要动手。”居中把人拦住。 金彪放开三叔,怒气冲冲地说: “女人当家,房倒屋塌。野花进房,家破人亡。反了天啦!”一巴掌朝胡丽娘拍去。 荷花见他说话就已有准备,她手上又没什么东西,就把脚下一双平底皮鞋拿在手上,劈头盖脑地打过去。胡丽娘更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又抓又挠,尽显泼妇风骚。桑颖见两个姐姐动了手,她也不闲着,抓着金彪的手就咬。三位女将把金彪叔围殴得左挡右支,一时没还手之力。 没了金彪的拖拽,三叔窜到林海面前。还没等他出手,林海就是一个耳括子甩过去,结结实实地打在他左脸上,那清脆声是无比响亮,一下子震住房间里所有人。林家人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印象中文质彬彬的子侄辈竟敢跟长辈动手。林海仍不解气,又将挡在自己面前发愣的三叔一脚踹倒在地,走到桑颖这边,对着金彪就是一拳,破声嘶吼: “什么狗屁林家,老子今天不姓林。” 林家人支愣片刻后马上醒过味,顿时大闹起来。先把办公桌、茶几、沙发掀翻,砸完后又来打林海。三个女人把林海护在中间,独狼拦住这个,又来拦那个。可他一个人哪拦得了那么多,稍不留神,就有几个人奔到桑颖和胡丽娘面前。倒是荷花没人敢去招惹,因为她是个大肚子。 眼见着他们就要挨打,邵国华和刘明霞及时出现。国华见一个人抓住胡丽娘的头发,他立刻笑眯眯地扭住那人的手臂,迫使他放开,嘴里呵呵地笑道: “大男人怎么能跟女人一般见识,大家都消消气,消消气。” 刘明霞脆声说: “这演的是哪一出啊,怎么把办公室当成擂台啦?” 他俩人一插科打浑,顿时让混乱的场面冷清下来。 刘明霞摇着头啧啧两声: “这下可好,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一点家务事怎么闹成这样,传出去多难听。独狼,去把门关上,给外人看见多难为情。” 独狼应声将办公室门关上,可他一转身,门又被推开。彭处长轻手轻脚走到荷花身边,细细耳语: “都来了。” “多少。” “没数。” 荷花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悄声说: “守在门外,听我声音。” “今天闹成这样,再谈下去也谈不出一个结果,搞不好又是火星迸发,昏头昏脑吵成一团。大家先冷静冷静,明天头脑清醒后再过来解决这件事,你们说呢?”刘明霞见没人应她的话,又巧笑连连地说: “这几位林家长辈来一趟市里不容易,独狼,你带大家到市里去散散心,消消火,别把身体气坏。” 她的话好像是想把这些人哄走,先过这一劫再说。可有人偏偏不卖她的帐,荷花冷哼一声: “想走,没那么容易!这地方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真当是你们林家大院啊,想砸就砸是吧。还想明天来谈,谈什么,谈怎么砸公司招牌是不是!今天谁也不准走。” 刘明霞心里很不痛快,因为荷花一点脸面也没给她留,心想若不是我过来,只怕连你都会挨打。你这样说话,那些人不打你才怪呢。果然,六叔蹦起来,指着荷花大骂: “你个臭婊……” 他的话还没骂完,就被国华一巴掌扇了回去,冷笑道: “这是我老婆,轮不到你来骂!” 荷花娇喝一声: “来人!” 大门忽地被推开,门口黑鸦鸦的一遍人头,全都是胳膊上能跑马的壮汉,拿着木棒、铁棍,这个说: “你别挡着道。” 那个说: “哎呦,你踩到我的脚。” 后面的人推着前面的人: “快点,快点,监事发话啦。” 前面的人说: “我挤不进去啊。” …… 荷花一时傻了眼,她没想到随口一句三十个,竟然招来这么多人。还好胡丽娘反应敏捷,大喊道: “骆部长、彭处长,留三十位兄弟在里面,其他兄弟都到走廊上去。” 她一句话顿时把拥挤混乱的局面控制住,荷花接着她的话说: “留下来的人盯着不是公司的人,谁要是敢乱动,就给我朝死里打,打死我负责。” 这些人大多数是从工厂里抽过来的工人,并不认识邵国华和刘明霞。其中有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明霞身后,另有三个人看着邵国华,荷花忙对那三个人说: “他是我老公。” 守着国华的三个人嘻笑一声,立刻散开来。而对明霞,荷花和胡丽娘也不知是没看见,还是有意为之,根本就没叫那两人离开。 独狼仗着自己是董事,对进来的人说: “这是干什么,武力解决不了问题,大家还是出去吧。” 其中一个人叫道: “我们来的时候头儿交代,一切听监事的,她叫打我们就打,她叫走我们就走。” 胡丽娘轻笑一声,对彭处长说: “报警没有?” 彭处长回道: “还没,等您发话呢。” 丽娘一边对彭处长使着眼色,一边说: “这个也要等我说啊,报警抓人啊。冲到公司砸场子,试图绑架董事长和大股东,怎么也得判他个十年八年。” 刘明霞轻笑道: “何必搞那么大呢,小小一件家务事,说开来就算了。” 荷花对彭处长娇喝一声: “还不快去,找市局的一位姓马,叫马……二姐,那位副局长叫什么?” “马长江。” 明霞的脸顿时阴沉下来,林家的一位长辈对林海怒目相向: “海子,不用做那么绝吧,你就不想回老家?” 林海冷冷看他一眼说: “我答应过龙豹叔,以后让公司走正路,但你们既然要逼着我走他的老路我也乐意。别用那个林字来跟我说话,龙豹叔是怎么对付砸场子的人,我就怎么对付你们。你们受人唆使跑这儿来闹事,就应该想到后果。” 他冷冰冰的话语和阴沉沉的眼神,让林家人的心哇凉哇凉。这时门被推开,凤姣在林雄和林惠的陪同下走进来,林海迎上前叫声:“婶。”又和林雄和林惠点点头。那些垂头丧气的林家人七嘴八舌道: “嫂子你来评评这个理。” “嫂子,你要好好管管海子。” “嫂子,林海太不像话,眼里根本就没有龙豹哥。”…… 凤姣冷冷看说那话人一眼: “你有,你有也没看到你到你龙豹哥灵前作个揖啊。” 那人自讨没趣,灰溜溜地低下头。桑颖机灵,找个没碎的椅子让凤姣坐下。凤姣细瞅她一眼没做声,而是问林海: “找出主使人没有?” 林海望着刘明霞冷笑: “不用找,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谁。”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这帮人?” “先送他们去大牢,然后去林家村。这里变成什么样,就让他们家变成什么样。今天来闹的人,不管是他们还是他们子孙,只要在公司上班的一律赶出去,我不能养着一群白眼狼。” 凤姣叹口气说: “有好处时豹哥前豹哥后,出事则一个个躲得远远的。现在更得意忘形,为点蝇头小利,竟敢管我们大房的事,还真当我们大房没人。我今天就撂下一句话在这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豹子不在我还在。谁要是敢在外面乱嚼舌根,就别怪老太婆翻脸不认人,我就拼掉这条老命,也要他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她一把拉过桑颖,环顾众人说: “你们给我记住,这是我女儿,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是我叫豹子给的。” 桑颖的眼泪哗哗地禁都禁不住,她自幼父母双亡,给凤姣一声女儿叫的柔肠寸断。凤姣接着又叹着气对林海说: “唉……一笔写不出两个林,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海子啊,看在你豹叔的面上,这次就放过他们吧。” 林海点着头,正想说话,荷花冷不丁地说: “放过他们可以,但砸坏的东西,还有这么多人工钱得要他们赔。否则人人都当这是菜园地,想踩就踩。我是股东,又是监事,这里每一分钱都有我的份。” 胡丽娘连连点头: “对,拿钱赎人,拿不出钱打断他们一条腿。骆部长,叫人来统计,看看要多少钱合适。” 终是悠悠行路心 由刘明霞导演的一场风波,在凤姣到来后烟消云散,但也不能说完全消失的无影无踪,因为它让好几个人的心里留下阴影。这次事件让罗荷花和胡丽娘一战成名,在龙豹公司内部树立起巨大的威信,成为不能轻易说话的人。因为她们每一句话,各科室、各分公司的头头脑脑们会仔细地深究细研,由此来判断总公司的动态变化。 闹事的林家人赔钱后灰溜溜地耷拉个脑袋,从仪仗队般的壮汉中间走出办公室。刘明霞暗暗吃惊:这罗荷花和胡丽娘才当几天的监事啊,竟然有如此巨大的能量,在半个小时内就招集齐两百多位壮汉。这份实力,就是当年鼎盛时期的林龙豹也做不到。 胡丽娘毕竟是在社会上浪迹过的人,等林家人一走,她立即对骆部长和彭处长说: “带所有兄弟到馆子去吃一餐,来的人这个月多加五十块钱奖金,钱由总公司出。” 她是在慷他人之慨,因为在赔款中已经计算这笔钱。而这种做法让身处一线的工人们欢欣雀跃,走一趟路就能赚到五十块钱,还混一餐吃喝,谁会不高兴呢。 刘明霞见没达到自己要想的结果,觉得再待下去也没意思,问国华: “事情已经结束,你走还是不走?要是不走我就先走一步。” 邵国华笑道: “你先走吧,我找荷花还有点事。” 林海送走林雄、林惠和堂婶后,见刘明霞要走,他笑眯眯地说: “刘总,麻烦你给黄董带个话,以前谈的那些产业转让的事,我觉得拟定的合同应该重新考虑。转让也不是不可以,但价格太低。还有沙码头和挖沙船,不知道龙豹公司在沙业联合会能摊到多少股份,明天我会派人清查,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汽车站的事是龙豹公司的老业务,我们跟长运公司签的合同还具有法律效应,过两天我们也准备履行法律义务。” 刘明霞咯咯娇笑: “你这是要向我们开战?” “什么开战,”林海哈哈大笑: “我只是用法律来维护龙豹公司的利益,你也是公司股东,维护公司的利益也是维护你的利益。” 荷花冷冷地说: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最讨厌背后搞名堂。桑颖,以后公司的股东会我不参加,你代我处理。” 胡丽娘忙道: “别,别,先借给我用一次。”她转身对林海说: “我代表荷花建议召开全体股东大会,罢免独狼董事职务,并撤销董事这个岗位。” 独狼没想到会从老婆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吃惊地望着丽娘,但他什么话也没说。 刘明霞望着林海轻笑: “你要想清楚。” “有什么好想的,这个公司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是能用它把双宝打成单宝出一口恶气,我还是挺高兴。下午就开股东大会吧,不来的算是弃权。哼!做□□还想立牌坊,还真把我林海当成病猫。另外替我再告诉黄琳凤一声,叫她每天都派百把人守着双宝的产业。”林海说完把手一甩,径直走到老婆面前小声说: “下午你带毛毛回苏州,我把这边事办完就去找你。”几名员工在骆部长带领下过来清理办公室,他又把手一挥,对大家说: “不用清理,前脚清后脚就会有人来砸。从明天开始,你们把公司的重要资料带回家办公,有事电话联系。” 刘明霞脸色铁青,她没想到林海狠的时候连自己的窝都不要。如果他真要破釜沉舟来硬的,以刚才的实力,加上不要命的打法,确实会让双宝公司很麻烦。 邵国华拉着指骨说: “大家何必弄得这么僵,走,走,到会议室去坐,别影响他们做事。有什么事情大家坐下来谈,彼此把心结解开,和气才能生财嘛,斗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先冷静冷静,我把凤儿也叫来。” 他把刘明霞和林海哄到会议室,独狼望着老婆,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说出话来,低着头跟着去会议室。荷花忙拉住丽娘说: “你怎么这样对姐夫,他也是身不由己。” 胡丽娘苦笑着说: “我和他的缘分已经到头,不单为了今天的事,而是我想解脱。” 桑颖红着眼担心道: “小螃蟹要我带毛毛下午就回苏州,我怕他做傻事,你们替我劝劝,这个公司咱们不要还不行吗?” 荷花暗叹着气安慰: “你别担心,他是在气头上,等气消了也就没事。走吧,咱们去会议室看看。” 会议室的气氛非常沉闷,除邵国华在中间圆场挑些话说,其他人都是沉着脸不做声,他说上几句后觉得没趣,也索性闭上嘴不做声,大家都静等着黄琳凤来。 黄琳凤带着三帅走进会议室就意识到林海要摊牌,以前主位是她在坐,但今天林海自己大马金刀地坐在首位上,左手是桑颖,右手是荷花,桑颖旁边是胡丽娘,荷花旁边是邵国华。她是非常精明的女人,从这坐位排序以及众人的脸色上,立刻明白他要展开报复。 林海对黄琳凤只道出一个简单的字: “坐。”接着环顾众人说: “除沙业联合会的股东代表没来,其他股东都已到齐,他们来不来也无所谓。罗荷花把表决权委托给胡丽娘,这次股东会是应胡丽娘请求召开,议题是罢免程笃澜董事职务,并撤销董事这个行政机构。下面举手表决。” 胡丽娘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林海也跟着举起手,桑颖望着丽娘,弱弱地说: “二姐,你再多考虑考虑。” 胡丽娘恼道: “考虑什么!婆婆妈妈的。” 桑颖怯怯地举起右手。 林海沉声说: “表决结束,根据投票结果,董事会决定罢免程笃澜董事一职,并撤销董事机构。”他抬头望着独狼,换上一种柔和的口吻: “姐夫,你回头把你的工作跟二姐交接吧。” 胡丽娘站起身说: “还等什么回头,现在就去。”示意独狼跟着她一起走出去。 荷花怕他们吵起来,赶紧起身: “我把我的股东权利委托给桑颖处理。”急急忙忙跟着跑出去。 桑颖也怕那俩公婆打起来,站起来跟老公说: “我也去看看。” 林海点点头,等老婆出去后,他笑着对黄琳凤说: “龙豹公司的股东会已经结束,你们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可以跟董事会提,不过,你们提不提也就那么回事,因为不管对也好,错也好,董事会都不会采纳。当然,你们也可以卖掉手中股份,只要有人买就行。如果在百把块钱以内我可以考虑,至少还可以当手纸用。” 黄琳凤虽然被他的话气的要死,但脸上没有一丝怒色,微笑道: “这点小钱我们还没看在眼里,就当是打发叫花子。既然股东会结束,我们下次再见。” “慢走,”林海屁股都没抬一下,笑呵呵地说: “另外送你一句话,这话在你没来之前,我已经跟你们刘总说过,别做□□又立牌坊。我龙豹叔不知是哪座假牌坊在害他,所以他该死。但我知道,我会用所有手段拆散它,你好自为之。” 黄琳凤咯咯娇笑,抛下一句话: “你既然那么喜欢你叔,那就该去找他。” 阴沉着脸,率先走出去。国华叫都叫不回,他连声唉唉,对林海说: “你们这是何必呢,商场如战场,这话指的是产业竞争和经营权之争,没必要牵扯到私人恩怨,这样斗下去谁都讨不到好。” 林海笑道: “今天的事谢谢你跟荷花姐,你不必再劝,我已经下定决心准备结束公司。荷花姐和二姐的那份,我会妥善处理。” “这是什么话?公司开得好好的干嘛要结束?又不是不赚钱。何必要赌这口气,守着公司让老婆孩子过点安稳日子不好吗?” 林海摇着头苦笑: “我是没有底限的人,别说在公司,就是在龙江市也没有我立足的地方。公司对我来说是一笔额外之财,用它能让双宝脱层皮,何乐而不为。” “我现在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先冷静地想想吧。我去探探黄琳凤口风,唉……夹在你们之间真难!” 邵国华说完后快步走出会议室,迎面碰上荷花,问他道: “你早上见到老师没有,怎么这么快就过来?” 邵国华急急忙忙地说: “那两个小家伙弄错时间,是下午五点见老师。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说话,等晚上回家再说。” ※※※※※※※※※※※※※※※※※※※※ 题长安壁主人 [ 唐 ] ?张谓 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 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行路心。 欢情薄 林海望着空荡荡的会议室,无意识地把手指骨拉的“咔咔”作响。他早已预计到会有这么一天,为此准备好多种预案,现在到了该实施的时候。走出会议室,看见荷花和自己老婆把耳朵贴在独狼办公室门板上偷听,他轻声问: “还没出来吗?” 桑颖摇摇头: “二姐不要我们进去,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真是急死人。” 荷花叹气道: “她最近反常,问题可能在二姐夫身上。本来想叫国华进去劝劝,但他跟火烧眉毛似的,要不你进去说说?” 林海轻笑: “我进去只会让二姐火上浇油,给他们一点时间和空间,没有外人在场,更能心平气和的说话。” 在董事办公室,两人分坐在沙发两头。独狼已经准备好迎接那劈头盖脑、暴风雨般的怒骂和指责,可胡丽娘一反常态,出其的平静,甚至有些温柔地说: “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理由,我正好又能脱身,免得夹在中间难做人。” 胡丽娘嫣然一笑: “我也知道你夹在中间很难,但你今天的做法触碰到林海底线,别人看不出来我看得出来。当一位读书人动手去打自家长辈的时候,定然是怒到极点。这个坎过后,他必然会采取猛烈的报复手段。对于你,他看在我的份上不会怎么样,但肯定不会再相信你。与其你在公司里混日子,还不如由我来把你赶出去。双宝公司看在你为他们卖命的份上,应该会给你一个新的职务。黑山已经辞职,空缺一直是刘明霞在暗中顶着,如果邹丽不回双宝,他们就会让你做。邹丽回双宝的可能性很小,要回她早就回了,说明她在国华那待的很舒服。” 独狼难得地笑起来: “你想的真远,我还以为是在怪罪我。” “我们是八年的夫妻,加上谈恋爱有十多年,怎么可能会为工作上的事怪你。这十几年来我要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家的温暖,谢谢你为我遮风挡雨,谢谢你能包容我的过错。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幸福,也请你原谅我的任性。”胡丽娘摘下手上的婚戒,搁在茶几上轻轻推过去,柔声说: “今天这件事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也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很痛苦。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痛,我也很难过。离婚吧,下午我就搬出来,除了我的衣服,其它都留给你。” 独狼吐出一口长气问: “你准备住哪?” “先随便找个旅馆对付,回头再去租间房子。” “你这样走我能放心?” 丽娘落寞地说: “我知道你仁义厚道,但不要再管我,我要的不仅仅是兄长的爱,我更需要让我充满激情的爱。如果我没钱活不下去,我会打电话向你伸手。” “你留在家里吧,”独狼挤出一丝笑脸: “我搬出去。这么多年一直是你在养家,我连句感激的话都没说过。如果让你这么空手的走,那我就真不是男人。” “房子是爸妈留过你的,我不能占。”胡丽娘斩金截铁的说: “两位老人家对我跟亲女儿一样,这么多年没给你们程家添个后,老俩口是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我,还安慰我不要着急,我不能做对不起他们的事。我们俩离婚的事也要暂时瞒着他们,直到你找到如意的人。他们要是想我,就打个电话来,我再忙也会去。” “好吧,”独狼把自己手上的婚戒摘下,和着茶几上的又推回到胡丽娘面前说: “我们夫妻的缘份是尽了,但我们兄妹的情义还在,这两枚戒指你收着,万一急用钱也可以凑个数。结婚的时候你什么都没要,再把这个退回来,那就是瞧不起我。” 胡丽娘默默地点点头,将戒指握在手心,站起身说: “你知道我性格,现在就去吧。” 独狼也没做声,从桌上拿起车钥匙。荷花和桑颖见两人出来,忙迎上前去,但还没等她们开口丽娘就笑道: “我们出去办点事,下午可能没法上班,你们跟小螃蟹说一声。” 荷花见他们不像吵架的样子,心里顿松一口气: “有事你忙你的,晚上到我家来吃饭。” 胡丽娘点点头,带着独狼一起走进电梯,两人回家拿出身份证、户口本和结婚证,先到公司罗律师所在的律师事务所。由于事先打过电话,罗律师特意找了一名专门负责离婚诉讼的专家,在他的指导下签好离婚协议书,并跟着这名专家走进民政局大门。很快,一份绿色的本本就落在两人手上,同时也宣告他们八年的夫妻生活彻底结束。 回到老宅,胡丽娘感叹: “等要离开才发现我做的真不称职,院子里乱糟糟的,破箕烂筐的什么东西都有。这客厅的地差不多有一个星期没扫,唉……床上的毯子都没叠,零食也到处都是。” 独狼笑道: “回头我来收拾。” 话音刚落,他的电话响起,是刘明霞打来的。胡丽娘等他接完电话后说: “你有事先忙吧,我把衣服收拾好就走,钥匙回头放在门口老地方。” “再忙我也要陪你吃个散伙饭,回头我们去好一点的地方吃。你先收拾,我出去抽根烟。” 独狼低头走出院子,叼着烟来到胡同小卖部,含笑问: “王姨,有笔和纸吗?借我写两个字。” 王姨坐在麻将桌上头也不抬地说: “就在帐本后面写。” 独狼把帐本翻过来,提起笔写道: 丽娘,我的好妹妹!你知道我性格木讷、口笨舌拙。在你离开的时候,我很想安慰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和你一样,我也从来没有后悔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是一个没有能力的男人,做一行败一行,没有一件事成功过。而你却一直无怨无悔的在我身边,用你辛苦赚来的钱去填我的窟窿。是的,你很泼辣,在家里,你是王,我是仆,但你却从没有因为我的失败而责骂过我,还处处维护我的自尊,这一点我非常感激。 然而,男人最大的自尊是能守的住家,守的住自己老婆,而不是被人指指点点说:程笃澜是靠老婆吃饭的怂货。我说这个不是要责怪你,更不是为自己的变心找借口,而是真诚的希望你越过越好。 你过的好我会高兴,你过的不好我会难过。我知道你是要强的人,遇到天大的事总是自己冲到前面去顶。但你一定要知道,你身后还有一个哥哥。 我们虽然离婚,但你还是我的妹妹,我有难处会去找你,我相信你绝不会推诿。你也要一样,有难处就来找我。我虽然没有能力,但跑跑腿还是可以。 你要净身出门这点我做不到,房子的翻盖,桑塔纳的车款,家里的存款和电器的添置,都是你赚来的。现在你一分不要全留给我,我能安心接受吗? 三帅给的车子钱我是用你的名字存的,密码还是你常用的那个。这栋房子早在几年前就和我兄弟做了切割,为了避免以后出现不必要的纠纷,我特意把房产证写上你的名字,并在公证处进行公证。这栋房子实际上就是你的,看到这张字条后还是回来住吧,我会把房子里我的痕迹全部消除,钥匙就放在你常放的地方。你一个人住时要锁好门窗,注意安全。 车子我就自己用,那张四万五千块钱的存款我也厚着脸皮收下。你不要再为这件事给我打电话,也不要为这件事来找我,给我留一点最后的自尊。 程笃澜把写好字的纸条撕下来,折成小方块塞进口袋,对王姨道声“谢谢”,信步转回家。 胡丽娘收拾两大行李箱的衣服和鞋子,正将女性化妆品塞到挎包里。独狼笑道: “厨房里的药也要捡好,那才是最紧要的,为自己的身体考虑,治疗不要半途而废。” 支开胡丽娘后,他快速从柜子里拿出房产证、存款和公证书,和自己写的字条一起塞进其中一只行李箱里。 两人根本就不像是离婚的人,快快乐乐的在浔楼餐厅吃了顿散伙饭,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独狼的电话一直响个不停,胡丽娘说: “肯定是刘明霞他们安排你工作,快点去吧,别惹人不高兴。另外要注意,你还在缓刑期内,违法的事别做。” 独狼轻声说: “我先送你去旅馆。” “不用,这里遍地都是旅馆,我走过去就行。” “那你多保重。” 独狼伸出手和胡丽娘握了握,笑眯眯地离开。胡丽娘一直到看不见他的车子才转过神来,这时候才真正体会到自己又变成一名孤儿。奇怪的是她没有悲伤,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却犯了难,在路边连连招手拦出租车,可高峰期间哪那么容易拦到车。 没方法,她只好咬着牙,拖着行李一步一步往前挪,每挪十几米就停下来歇口气,汗水淋湿了发梢。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她身边,国华伸出头问: “二姐,干嘛呢?搬家呀!” “我离婚了,你收留我不?” ※※※※※※※※※※※※※※※※※※※※ 钗头凤 ? 陆游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难念的经(一) 邵国华从龙豹大厦追下来时,黄琳凤和刘明霞已经离开,只有三帅还在门口徘徊,看见他出来立即迎上前去问原由。国华深叹一口气说: “这件事是凤儿跟明霞不对,她们煽动林家人来闹事。林海一怒之下动了手,若不是林龙豹老婆求情,他还准备抄他们家。” “他那公司都是老弱病残、妇幼儿童,哪来这么多人能震住闹事的亲戚?” “我也很奇怪,那场面你是没见到,整栋楼都是五大三粗的人。” “凤儿姐跟明霞姐一点风声都没漏过,”三帅惊疑地问: “她们是不是也在防着我?” “我也没听她们说,可能是怕咱俩走漏风声,我正好找荷花有事才碰上。这事是她们叫二姐夫办的,所以二姐才把他从公司赶出去。”国华没敢说是邹丽打的电话,就是敢说他也不会说,这点做人道理他还是知道。 三帅急道: “不行,我得找借口躲起来。” “别呀,”国华拉住要跑的三帅说: “咱们得两边劝劝,阻止他们闹出更大的事来。” 三帅苦着脸说: “小螃蟹我劝不了,你看到他眼神没?这股怒气不出来他绝不会罢手。凤儿姐那也别指望我,敢骂她婊%子林海是第一人。我是打工仔,只有做事的份没有说话的权,而且我也不想回家被月梅揪耳朵。本身夹在她母女间就难活命,还摊上这种事。你也学学我,有时候做缩头乌龟比别人掐住鸡脖子要好。” 说完挣开国华的手跑得远远地,国华又好气又好笑,冲他背影骂一句: “你真是狐狸精投胎。” 邵国华也知道这时候很难劝得住双方,但这两边的人都跟自己沾亲带故,更何况荷花明显对凤儿不满,就是为了她们之间别闹矛盾,自己也要尽人事而听天命。他心急火燎地赶往双宝大厦,比给自己办事还要积极。 刘明霞兜一肚子气,一见国华进来,就语带讥讽地说: “你要好好管管你老婆,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咱们又是同学又是老乡,凤儿姐待她跟姐妹一样。她两不相帮也就算了,何必把事做绝!” 国华讪笑: “她就是那样的人,帮理不帮亲,你们别计较。” 这本是随口的托词,但明霞不高兴: “这么说是我们错了哦,我们在龙豹上的投资不比林海少,难道就这样打水漂?” 邵国华傻笑道: “你们也没错,商场上争斗很正常。如果我想要龙豹的经营权,也会用各种方法来挤压对手。不过今天这事确实是触碰到林海底线。当初马长江威胁他,他说哪怕带桑颖到山里去做原始人也不会让马长江得逞。你们现在就是在逼他去做原始人,对他盛怒之下说出来的话就别太认真。大家都先退一步,彼此给个台阶。真斗下去,谁也讨不到好,何必要做两败俱伤、损人不利己的事。” 凤儿轻敲着桌面,淡淡地说: “现在是他在宣战。” 邵国华已经深知凤儿的动作习惯,这个轻敲桌面的动作就跟战前吹号角一样。 “要我们退一步也行,”明霞说: “叫他把今天的话收回去,第一要赔礼道歉,第二要为说出的话付出代价。经营权我们可以不要,但人事权必须给我们一半,所有的副职由我们来任命。这就是我们退让的条件,你可以把这话告诉那王八蛋。” 国华似笑非笑地说: “林海是读书人,懂法律,也打理过黑#道生意。你们不要小瞧他,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动员一、两百人,说明他底子厚。现在不是谈条件的时候,而是要让他把火降下来。” 凤儿问: “你意思是要我们退让?” 邵国华没有直面回答黄琳凤的话,而是笑着说: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什么人最可怕?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失去,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人才最可怕。所以大家都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林海连公司都准备结束掉。” 刘明霞哼哼冷笑: “那就让他来吧,看看谁会下马。你也回去劝劝你老婆,别再去龙豹上班。” 邵国华脸一沉: “这话听起来像是威胁。” 凤儿赶紧说: “明霞不是这意思,她是为荷花好。下面的人又不认识谁是谁,万一闹起来误伤多不好,何况她还怀有身孕。” 国华冷冷地说: “我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也劝了,你们听也好不听也好,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转身要走,凤儿急问: “你不在这吃饭?” 国华耸耸肩: “为了你们的事,我连自己的事都没处理,中午要跟旅游局和宗教事务局谈景区开发的事。” 他一走,凤儿就埋怨明霞: “你提她老婆干嘛,非要惹他不高兴。” 刘明霞则气鼓鼓地说: “那傻大姑就是不知道好歹嘛,她除长的好看点,还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手,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也不知邵国华看中她哪一点。跟你比起来,一个是飞的天鹅,一个是趴的蛤(蚧)蟆。你要用点心,总不能一辈子这样不清不楚。那女人根本就配不上,他身边站的人应该是你。有你的支持,这家伙才能飞的起来。” 凤儿烦躁道: “你就少说两句吧。” 邵国华在去公司的路上细想明霞的话,觉得也有些道理,万一出点小差错,自己连后悔的地方都没有。他越想越怕,赶紧拿起电话跟他堂哥国良说: “哥,帮我在家找五、六个拳脚好的,不,不,还是多找几位侄子到市里来。你弟妹当官当上瘾,跑别人公司里做监事,但那个公司正在跟人斗来斗去,我怕有人误伤她。” 在得到国良明确答复后,他才安心回到公司。一进办公室,邹丽就跑过来小声问: “那边的事摆平没有?” 国华摇着头直叹气: “越闹越凶,彻底翻脸,反正我已经尽力。” 邹丽“啧”地一声说: “要是凤儿姐和明霞找你要我回双宝公司,你就说我要回家安胎,但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邵国华噗嗤一笑: “知道。你也帮我安排个事,我家里有十几个侄子要来,你帮他们在龙豹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顺便解决吃饭的问题。他们斗来斗去,却连累我给老婆请保镖,不知道林海会不会把这笔钱报销?” “你掉到钱眼里去了。” “地主家也没余粮啊,我是名声在外。” “放心,没人会找你借钱。” 两人闲聊一阵子后,又和况叔一起陪旅游局和宗教事务局的人吃午餐。在刘老头和张副市长的关照下,邵国华顺利拿到旅游景点的开发权。接下来将是景点建设的过程,这将需要大笔的资金投入。心急的他立刻低声下气地跟胡行长通电话,极尽谗媚之本事,在得到行长首肯后,这才急急忙忙地赶去学校。 看到那位被自己两个活宝打的同学,国华心里忍不住发笑,已经过去一天一夜,那小家伙的两只眼眶仍如熊猫一样。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提着大礼包,又一个劲地赔礼道歉。对方家长倒也通情达礼,事情在互相赔礼中圆满解决。 一上车国华就开始教训孩子: “打人不打脸,你们把他的脸打成这样,大家一看就知道是他吃亏。你们再有理也没理,要打就往不起眼的地方打。啊……不对!不管怎么说也不准打人,可以告诉老师,让老师来处理……” 他絮絮叨叨的还没说完,秀儿尖叫道: “是小姨。” 在市一中马路边上,三帅正喋喋不休地责备董雨歆,雨歆时不时地回两句嘴。国华把车靠过去问: “怎么啦?小星星。” 三帅带着火说: “上体育课时她把他们班的男同学打了,脸上抓出好几道印,害得我又是低头又是哈腰,好话说了一箩筐。 雨歆撅着嘴说: “谁让他摸我!” “人家那是摸你吗?他是怕你摔跤。”三帅瞪着眼说: “要不是别人扶住你,你早就摔个狗吃屎。” “我宁愿摔成狗吃屎也不要他扶。” 小宝把脑袋伸出窗外说: “小姨,我爹说打人不能打脸。” 秀儿也把头挤出来: “小姨,你要打人就打他不起眼的地方,这是我爹教的。要是早这样我们就不会赔他大礼包,你赔了什么?” 邵国华对两个孩子恼道: “我是说不能打人,把头缩回去坐好!”他对三帅嬉嬉直笑: “你慢慢教育,我们先走一步。” 没开多久,秀儿又叫道: “是二姨。” 邵国华又把车靠边停下,问清原由后,边把胡丽娘的行李往车上搬边说: “好端端的离什么婚,要是为今天的事那真的有点过。” 胡丽娘还没来的及解释,三帅的车子又赶到,雨歆伸出头问: “二姐,干嘛呢?” 国华回道: “你二姐跟二姐夫离婚了。” 这下可好,胡丽娘离婚的消息就跟长翅膀一样飞扬开来,人还没到家,电话就来了好几个。 ※※※※※※※※※※※※※※※※※※※※ 难念的经 词:林夕 吞风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 欺山赶海践雪径也未绝望 拈花把酒偏折煞世人情狂 凭这两眼与百臂或千手不能防 天阔阔雪漫漫共谁同航 这沙滚滚水皱皱笑着浪荡 贪欢一刻偏教那女儿情长埋葬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 爱竞逐镜花那美丽 怕幸运会转眼远逝 为贪嗔喜恶怒着迷 责你我太贪功恋势 怪大地众生太美丽 悔旧日太执信约誓 为悲欢哀怨妒着迷 啊舍不得璀灿俗世 啊躲不开痴恋的欣慰 啊找不到色相代替 啊参一生参不透这条难题 吞风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 欺山赶海践雪径也未绝望 拈花把酒偏折煞世人情狂 凭这两眼与百臂或千手不能防 天阔阔雪漫漫共谁同航 这沙滚滚水皱皱笑着浪荡 贪欢一刻偏教那女儿情长埋葬 难念的经(二) 林海让荷花和桑颖先回家,自己在公司里进进出出忙一整天,把想要做的事一一布置下去。然后坐在办公室里仔细推敲每一个环节,审视其中可能存在的漏洞。接着又想双宝公司会采取哪些报复手段,自己又该如何防范。他就像是位有强迫症的病人,事情在没有计划完美时,总觉得处处不对劲,可计划没有实施,又如何知道完不完美。所以他就跟机器人一样,强迫自己不停地动起来。 为填补可能存在的漏洞,林海联系上马长江,利用马长江与双宝公司之间的矛盾来为自己保驾护航。办这种事情光靠花言巧语没有用,必须要利诱,这点他已经轻车熟路。接着又和一些法律界人士通话,利用自己前期建立的人脉,准备在法律层面上对双宝进行打击,让他们穷于应付。就这样一直忙碌到月亮升起来,才发现还没去给桑颖买火车票,连忙赶回家。刚进家门,桑颖就迎上来说: “二姐离婚了,我们收手吧。” 林海稍愣片刻说: “我们有亏二姐,但箭已上弦,如果不狠狠把他们打痛,他们会更嚣张。收手不可能,只能尽量给二姐补偿,她现在在哪?” “在荷花姐家。” “走吧,看看她去。” 夫妻俩抱着孩子步行赶往邵国华家,三帅也陪着月梅赶过来问东问西,一群人围着丽娘安慰的安慰,劝解的劝解。胡丽娘叫道: “我真的没事,没看到我现在笑眯眯的嘛。都回去吧,你们越这样我越觉得不自在。” 林海愧疚地说: “为我们家的事闹得你们夫妻俩不和,我这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只能说对不起你和二姐夫。要不明天你和桑颖乘晚上七点的火车一起去苏州散散心,回头我来接你。” 月梅问林海: “听说桑颖和大伯关糸不好,突然回去会不会不受待见?” 林海苦笑着说: “她爸妈有一栋房子,以前让大伯占去,后来法院判给桑颖。但这几年没回去,说不定又给霸占。靠桑颖要不回来,如果有二姐在我就放心。等这边事平息,我就去接她们回来。” 没等胡丽娘回话,邵国华就对林海说: “你呀,也要把气消一消,不然大家都夹在中间为难。回头我再去说说她们,让她们赔礼道歉。”他见林海只是笑而不语,知道自己这话白说,转而劝胡丽娘: “出去散散心也好,大家都冷静冷静,别一时冲动尽做糊涂事。” 荷花将一间空房子收拾干净后出来说: “二姐,你以后就安心在这住。” 桑颖连忙道: “二姐明天陪我去苏州。” 荷花在房间里听到他们说的话,娇笑道: “又不是去一辈子,以后二姐就把这当成你的家。国华你明天去买个衣柜回来,那个太小,二姐的行李多,放都放不下。” 胡丽娘道: “我舍不得吃,但舍得穿,还有好些衣服没拿出来,唉……以后再拿吧。” 三帅“啧啧”两声: “你们这些老土,现在哪还有人买衣柜,都是依着墙壁打柜子,又不占地方,又宽大,而且还非常好看。我认识一位搞装修的哥们,回头叫他帮你家做一个。” 邵国华有些心动,对三帅说: “这两套房子是给小宝和秀儿的,当初只是打算短暂歇歇脚,所以只把这边房子装修。那边房子动都没动,只是在中间开个门,把那边当成杂物间来用。你叫你朋友来看看,把这两套房子重新装修一下,该多少钱是多少钱。” 三帅笑道: “这没问题,他看在我面上肯定不会偷工减料,而且价格也会优惠,只不过你们要先找房子搬出去住一段时间。” 林海轻言细语地说: “你们到我那去住吧,我这段时间不会回家。” 他这话一出口,大家顿时陷入沉默中,好半天,月腊对林海说: “做事前要先想想老婆孩子,你不是一个人,是家里的顶梁柱。” 林海笑道: “放心吧,我不会瞎来,只会用法律来捍卫自己利益。但我也要防着点,俗话说的好,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我这个假秀才,还是尽量躲着那些兵好。” 邵国华见林海不像说假话,暗松一口气说: “那好,三帅,你明天就把师傅叫来看看。二姐你就先和桑颖带毛毛出去散散心,等房子装修好我就打电话给你。” 胡丽娘也没推辞,点着头说: “行,我正好没地方去,先跟桑颖出去玩玩,回来就到这来住。你们都回去吧,回去吧。” 萧传贵也就着她的话说: “是啊,都回去吧。丽娘今天肯定也很疲惫,大家让她好好休息。” 等月梅和桑颖他们都走后,萧传贵回到自己房里,他靠在床头上暗想:胡丽娘不可能是单纯为今天的事而离婚,如果真是这样,那简直是把婚姻当成儿戏,何况他们做夫妻都已经八年。这个离婚搞不好与自己上次相亲有关,独狼虽然嘴上说没事,可心里定然在记恨,所以丽娘这几天才会闷闷不乐。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觉得自己应该去问问丽娘,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有必要找独狼好好谈谈。但丽娘还在扎针,自己这个时候进去有点不太好,还是等她扎完针再说吧。心里说等,但眼皮却不听使唤,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 荷花望着胡丽娘满身的银针,忽而想到一件事,冲躲在卫生间里的国华说: “二姐明天去苏州,这治疗不就中断了。” 胡丽娘道: “中断就中断吧,现在诊不诊就那么回事。” “瞎说,”荷花瞪着眼说: “就是不为了要孩子,也要为自己身体想想啊。” 邵国华在卫生间里回道: “已经扎了半个多月,应该可以停针。明天我带哥去检查身体,二姐也跟我一起去吧。如果症状全消,连药都可以停掉。” 他见时间差不多,才慢吞吞从卫生间出来替丽娘取针,荷花忽然鬼叫一声: “糟糕!一心跟你们说话,灶台上还熬着药呢。” 荷花一出房门,胡丽娘就小声娇笑道: “你躲着我干吗?离婚的女人难道是洪水猛兽?” “我是怕尴尬。” “有什么好尴尬,咱们俩是姐弟。” “我知道我们俩是姐弟,还不是怕你取笑我。” 丽娘吃吃直笑: “你和凤儿关系好,荷花又是铁心的要偏向老四,她今天就拿话挤兑你那位女同学。对凤儿,她现在还留几分情面,只怕后来越闹越僵,到时你夹在中间就难做人哦。” 国华叹口气: “所以我才极力劝他们,现在两边都不给我面子,只好等他们打不动了再说吧。” “你认为他们谁会打赢?” “这种事没有谁会赢,林海不是想赢,而是想打痛她们。让他打打也好,这样她们才会知道林海不是软柿子。别看他文质彬彬弱不经风,对付他比对付林龙豹要难上好几倍,因为他没有任何把柄让人抓。”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胡丽娘娇笑道: “我还指望着公司给我养老送终呢。” “瞧你说的什么话,年纪轻轻的就想这个。”国华故意轻掐一下胡丽娘肩上的筋,酸得她全身一缩,吸着冷气,小声骂道: “你要死啊!” 邵国华呵呵直乐,拍着手跑开来。 随着夜色深沉,闹哄哄的房子终于安静下来,舒心的人是酣然入睡,烦心的人是辗侧难眠。当一个人孤零零地处在陌生的环境里,胡丽娘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孤单和自悲自怜。特别是看到独狼写给她的纸条,让她觉得这个家完完全全是被自己毁掉的。那种对过往的悔恨,让她在内心里深深责难自己,忍不住捂着脸轻轻啜泣。 传贵给尿憋醒,拄着拐杖去趟卫生间,回房时却听见胡丽娘房中传来轻微的抽泣声。他站在门口犹豫一下,还是轻轻敲敲房门,小声问: “大妹子,睡没。” “没,”丽娘擦干眼泪说: “门是开着。” 房间里也没个多余的板凳,传贵只能坐在床边上说: “唉……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当初我跟荷花离婚的时候,虽然脸上笑呵呵的,但心里真的跟刀绞了一样。我就对自己说:‘做的好,做得对,你是为她好,她好你就好。’这样慢慢地慢慢地对自己说,心情也就慢慢地好起来。你也不要太伤心,你们之间只是一场误会。上次我跟你丈夫解释过,他可能没听进去,明天我再去找他。他要还是不信,我就让小赵和秀娟来做证,一定会让你们破镜重圆。” 胡丽娘给他一席话说的心里好过点,破涕为笑: “傻哥哥诶,不是为了你的事。” 她把手上的纸条递给传贵,传贵瞧了一遍说: “独狼倒是重义的人,但……啧……别想那么多,早点休息。挺漂亮的人,弄得跟大花猫似的。不好生睡觉,明天两只眼睛要肿得跟灯笼一样。” 他拄着拐杖嗒嗒地走出房,转身熄灯,把门轻轻带上。胡丽娘把纸条和存折房产证包在一起塞在枕头底下,躺下来默念: “是为他好……是为他好……” 毒手一桡难躲避 三帅和月梅在路口与林海一家三口分开,刚一转进小巷,这位帅少爷就立刻叫起苦来: “你得管管歆歆,我说她不听。说一句,要顶我十句。才上几天学啊,我都往学校跑了三回,连校门口老大爷都认识我。这腰给人鞠躬鞠的都伸不直,更别提说的那些好话,是整箩筐整箩筐的往外倒。明天我得上街去买本词典回来,现在都不知道该说哪些新鲜词。” 王月梅见巷子没人,胆子也大起来,挽住三帅的胳膊说: “谁让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人呢,她今天又犯了什么事?” “唉……男人真是命苦啊,兜里没有一分钱,做牛做马不得闲。”三帅唉声叹气地说: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打人。你说星星也奇怪啊,她不打女同学,专打那些男同学。是不是有性别歧视啊?别不是喜欢女人吧?” 月梅掐了一下三帅的腰,娇嗔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啧,唉……这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 三帅吸了两口冷气,故意打个寒颤,撒着娇说: “姐,你能不能不打我,这身上都是肉啊!我从小就怕痛。” 王月梅吃吃直笑,垫起脚在三帅脸上亲一口说: “这下不痛吧。” 三帅嗯嗯道: “你这是打一巴掌给颗糖,那糖还是半粒的。” 他突然停住脚,抱着月梅深吻下去。在昏昏的路灯下,在虫蛾的飞舞中,忘情地缠绵一两分钟,在月梅轻轻的推搡下,才意犹未尽地松开,舔一下嘴唇说: “真香。” 月梅红着脸理顺额前垂落的乌丝,媚眼如丝地说: “你呀,猴急猴急的,都快要把人憋死。” 三帅嘿嘿直笑,揽着她的细腰往前走,嘴里说: “我今天在学校出尽洋相,先是老师跟我说,说我们家雨歆有心理毛病,最好做做心理咨询。他们那位班主任给我建议,让我们最好请位家教,先在家里学习一段时间,等心理正常后再去上学。不然孩子们会孤立她,那就更会对她的心理产生负面影响。后来那位被打的同学的妈妈过来,气势汹汹的指着我就骂:‘你这个妹妹是怎么教的,好歹都分不清吗?我儿子哪地方招她惹她,竟把脸上抓破皮!这要是破相怎么办?你做哥哥的怎么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妹妹是这样的人你不着急吗?’我是又鞠躬又陪礼又道歉,好不容易平息那女人的怒火,她都准备要走,临走前说一句:‘做哥哥的,要有做哥哥的样子,好好管管你妹妹吧。’本来她走了也就没事,可小星星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一句:‘他不是我哥,他是我未婚夫。’这一下闯祸了,整个教研室的老师全围过来。这个说:‘这么小的年龄怎么能谈恋爱呢?那个说:‘学校是不准许学生谈恋爱。’都用那种我是诱骗少女坏人的眼光看着我。我当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好骗他们说:‘我们是家里订的娃娃亲,她父亲去世的早,咱们一直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跟亲兄妹一个样。’要不是我找的那位熟人来解围,只怕他们要报警把我抓到派出所去。” 月梅先是吃吃笑两声,接着又叹气道: “她现在在家干吗?” “我要她做初二的数学题,我考虑过,他们班主任的话说的也对。我教她她三个不在乎,还是请家庭老师来的好。那些死记硬背的副科无所谓,多盯着点就行。数理化、语文、英语都是中考必考的内容,这个得请专业老师来教。咱们不奢望歆歆读大学,高中文凭总要拿一个。” “这得要请多少个老师?” “不多,也就五个,正好礼拜一到礼拜五。” “要多少钱?” “哎呀,钱是人搞的也是人用的。这是给女儿投资,她有出息,一辈子都享用不尽,还在乎这点钱。” 月梅轻声说: “我不是在乎钱,她喜欢学,我当然供她,她要是不喜欢,强压着她学,她会不高兴。我就希望她快快乐乐,没病没灾,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文凭不文凭的不重要,守着这个店也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眼下把那心病治好才是关键。” 三帅沉思一会儿说: “你讲的有道理,要不我带歆歆到上海去看看,正好我以这个借口出去躲躲风头。” “你躲什么风头,在外犯了事?” “我能犯什么事,我是担心凤儿姐和林海他们斗来斗去会牵扯到我。”三帅分析道: “一旦斗起来,明霞姐十有八九会动用我们公司的力量,我要是不做那对不起明霞。我要是做,回家你又会揪耳朵。你看到没,林海都叫胡丽娘和桑颖去苏州,他自己也不准备着家。说明什么,说明这次已经没有回旋余地。我要是不躲开,就会不可避免的陷进去。正好借这个机会,我也去瞧瞧我的病,说不定能碰到位神医把我治好。” “你又有什么病?” “我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那算什么病!有我和雨歆还不够?还想在外面沾花惹草啊。”月梅甩开三帅,没好气地说: “走快点,回家!” 郝三帅抓了抓脑袋: “这哪跟哪呀,喂,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郝三帅说到做到,就在这天夜里,他以到上海治病为借口,带着董雨歆坐晚上十点多钟的客轮逃离龙江市。灯火辉煌的城市渐渐从眼中消失,黑黝黝的两岸偶尔冒出几点昏幽的火星。巨大的客轮,分开浑浊的江水,宛如一头巨兽,带着沉闷的吼声,威严的破浪前行,给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翻滚的白色浪花。 客轮的甲板上,江风习习,带着水腥味扑面而来,让人有说不出的惬意。郝三帅为自己的诡计得逞而庆幸,终于用不着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忍不住诗兴大发,将小学老师教给他的诗脱口冒出两句来: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至于另外两句,已经还给老师。不过还算是有点良心,至少能背出两句来。 董雨歆是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坐这么大的客轮。哎哟喂!那兴奋劲,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从船头跑到船尾,从左舷跑到右舷。看什么东西都新鲜,看什么东西都奇怪,就连人家一对小情侣躲在船边上亲嘴,她也要跑过去看看人家干什么。弄得那小俩口脸晕红晕红的,见她是位姑娘才没喝叱她。 三帅恼道: “你怎么跟个小燕子一样在我眼前飞来飞去,晃得我头昏,我说你消停会儿行不?” 忽而想起他答应邵国华的事,自己只顾着逃跑,却把他托付的事忘记,赶紧掏出电话联系他哥们。 雨歆把客轮甲板上的角角落落都巡视一遍,那初来乍到的兴奋劲开始慢慢消失。觉得这轮船也就那么回事,除了铁疙瘩还是铁疙瘩,除了江水还是江水。全没有书上那种碧波荡漾、鱼跃鸢飞的美丽。她撅着嘴走到三帅身边说: “不好玩。” 三帅收起电话说: “船上能有什么好玩的,要是有晚上去上海的火车,我才不会坐轮船,慢的跟蚂蚁爬一样。” “这要坐几天?” “还坐几天,坐一天就让人难受。”三帅叫道: “明天下午我们到南京,在南京玩两天,看看六朝古迹和中山陵,还有□□的总统府。然后坐火车去苏州,看看小毛毛。再从苏州去上海,听说无锡也比较好玩,要不也去那儿瞧瞧?” 董雨歆雀跃道: “好啊,好啊,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们要是能去杭州那就更好。” 三帅亲昵地捏一下她的鼻子,乐呵呵地说: “瞧你这小样,叫你去学校读书,就跟要你的命似的。一说去玩,就跟飞出笼的麻雀一样。行,咱们就把这些地方都玩个遍,反正兜里有钱。不过也要省着点花,你妈太抠,叫她给一万,她就只给五千。” “五千块钱够吗?还要去看病。” “这你就不要担心,”三帅坏笑地说: “出来之前,我把店里几天的流水从我妈那借来了,写个欠条丢在那。有一大叠钱,我都没来的及数。” 一想到那钱还散丢在行李包中,三帅就连忙把雨歆拉回舱房。由于是临时起意出来,郝三帅只买到两张不同房间号的上铺。他把雨歆安顿好后,爬上自己的铺位上,坐在床头,一五一十地数着偷来的钱。这钱看上去很多,可大多数是零票子,数了大半个时辰才理出四千多块来,这让一贯大手大脚的三帅大失所望,叹着气把钱收好。刚躺下不久,董雨歆就如同受惊的小兔子,三下两下窜到三帅身边说: “我跟你睡。” “怎么啦。” 雨歆咬着他的耳朵轻声说: “对面那个男人老盯着我的胸,还总是找我说话。” 三帅摇着头道: “你的心病得早点好才行。” 雨歆红着脸贴着他的耳根子说出一句话,吓得三帅连连摇头: “不行,不行,你要发起疯来我可受不了。” 董雨歆气得瞪他一眼,转过身拿背心对着他,可这气也没生上一分钟,她就反手抓住三帅的手扣在自己胸上。那种柔软的触感,顿时让血气方刚的三帅失去理智。 董雨歆先忍着不适,渐渐地,那胸口上的爱抚似乎并不是让人很难过,相反,那种酥麻的感觉让她觉得饥渴难耐,轻声说: “我觉得不用去看医生,你就能治好我的心病。” ※※※※※※※※※※※※※※※※※※※※ 夹山见船子赞 释普济?宋 毒手一桡难躲避,点头有见问津人。 烟波浩渺无穷恨,父子虽亲未是亲。 天地军麾满 随着窗前清脆的鸟叫声,新的一天揭开序幕。邵国华家仍如往常一样闹哄哄,抢卫生间的抢卫生间,占盥洗盆的占舆洗盆。这个人叫: “你快点,” 那个人说: “再不出来我要撞门。” 胡丽娘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跟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的萧传贵打声招呼。卫生间门口,小宝搂着肚子直叫: “妹儿好没?我憋不住。” 秀儿在里面尖叫: “催你个头,到爸那去拉。” “爸自己蹲在里面还没出来。” 丽娘坐在传贵身边,夹紧双腿笑嘻嘻地问: “每天早上都这么热闹吗?” “天天如此,”传贵笑道: “所以我早睡早起,不跟他们争也不跟他们抢。” 邵国华从主卧卫生间一出来,小宝呲溜一下跑进去。小宝刚走,秀儿就打开门叫: “我好了,谁要上?” 国华笑着跟丽娘说: “二姐,回头你跟哥……” 胡丽娘红着脸,摆着手: “你等下再说。”快步走向卫生间。 传贵轻笑: “是得要把那边房子装起来,你催一下三帅,叫他抓紧时间办。” 正说着曹操,门铃叮咚叮咚响起。邵国华打开门,一位三十来岁陌生男子带着两位带眼镜的小伙子,站在门口笑眯眯地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龙翔装修公司的高天阳。”声音居然和独狼有几分相似。 国华满脸堆笑: “请进,请进,我们正说这事。” 他连忙带着高师傅和他的两位同伴到房间四处看看,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胡丽娘精心捯拾一番,出来问传贵: “我听到有人说话,谁来了?” “是装修公司的人。” “哦,”丽娘颇有些失落,坐在沙发上竟不知要干什么才好。 传贵是细心的人,他一见胡丽娘发愣,立即反应过来,安慰道: “刚开始最难熬,往事就跟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直转,总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好。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想着他是不是回心转意,是不是来接自己回去,我说的没错吧?” 胡丽娘点着头,传贵又说: “过几天会好起来,一直习惯两个人生活,突然变得孤零零,得有一个适应过程。有些话我不好说出口,离婚也不见得是坏事,一个终点结束意味着一个新的起点开始。你还年轻,会找到真正爱你的人。” “你说爱是什么?”丽娘孤寂地说: “我在外面出轨,可还说爱他,是不是特不要脸?” “爱是包容,对也好,错也好,优点也好,缺点也好,如果爱他就得包容他的一切。”传贵涩涩苦笑: “爱也是一种命,命里该有的,它永远会存在,命里不属于你的,有也会丢失。我是家里独子,自小在蜜罐里长大。后来我爹出事,家里日子开始变苦,没过两年,娘又跟他而去。那一年我烧掉录取通知书,用我娘为我准备读书的钱把她送上山,然后在打工期间认识荷花。如果我去读书,就不可能认识荷花。荷花没认识我,或者说我没出事,国华也就不会和荷花在一起。不是国华想多赚点钱,我们也不会搬到市里来,也就不会认识你。人都不认识,哪还有什么爱。你说这是不是命?” “你在这说绕口令啊,”胡丽娘娇笑道: “我是在问你,我是不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萧传贵嘿嘿笑道: “我不是说包容嘛,出轨是让人很难接受,如果是真正有爱的人,就会换位思考,多问几个为什么。是自己的不对,就改过来。是对方的不对,就指出来。但绝大多数的人只会看到对方的不对,很少正视自己的问题。如果是假爱的人,可能会闹一闹后将就过日子,也有可能一拍两散。但你们家独狼是个怪胎,他可能真把你当妹妹,要不就是自卑的厉害。” 荷花提着早点和蔬菜开门进来,见地上有三双外人的鞋子,问道: “谁来了?” “装修公司。”萧传贵拄着拐杖问: “你怎么买个早点也搞这么久?我还当你给人拐跑了呢。” 荷花嬉嬉直笑: “谁会拐我这大肚婆,在菜市场碰到大姐。昨晚三帅带歆歆去上海看病,嫌大姐给的钱不够,把店里买菜的钱全拿走了,还写张字条说:‘暂借一时,以后分期偿还,一个月还一块。’把他妈气的要死。” “这家伙真是滑头,”邵国华带着三位师傅看完房子过来说: “看病是借口,躲风倒是真的。”接着对荷花说: “这是龙翔装修公司的高总,你有什么想法赶紧跟他说。哥,你也一样,以后要是没搞好可不能怪我。” 传贵对国华似笑非笑地说: “你也滑头的很。” 荷花娇笑道: “三位师傅还没吃吧,咱们边吃边说。” 高天阳道: “你们吃,我们是吃了过来的。” 房子装修是件大事情,眼界已经开阔的荷花格外重视一家人的居住环境。她边咬着油条边跟高师傅谈,也把胡丽娘吸引过来,两位女人各说自己的见解。丽娘见的世面显然要比荷花多的多,只要是她提出来的,荷花就觉得非常正确。 邵国华催着两个孩子赶紧吃,他对传贵说: “我把孩子送到学校后到公司报个到就回来,你们先跟高总谈谈,工期赶的越快越好,长时间麻烦小螃蟹也不好。” 荷花回过头说: “我跟你一起走。” “小螃蟹不是叫你们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吗?” “他现在没心思管公司,但我这个监事还能吓吓人,不能让公司人心都散掉。” 邵国华心想已经叫堂哥安排人,估计也出不了多大的事,再说他也不相信凤儿和明霞会把事做的那么绝,不可能就因为偏向林海而去找荷花的麻烦,故而没再坚持让她留在家里。 国良办事非常踏实,接电话后就敲响祠堂议事的锣,从聚集而来的族人中,精挑细选十二个体格健硕、身手敏捷的侄子辈人物,叫自己儿子邵成华带着他们当天就赶到市里。 这些小伙子,最小的才高中毕业,最大的也就二十出头。他们在邹丽的打点下住进龙豹公司旁边的小旅馆,并在龙豹大厦楼下小餐馆里包餐解决伙食问题。第二天一吃完早饭,邵成华就带着这群哥哥弟弟守在大厦门口,等着他们小婶娘到来。 林海见公司门口突然多出十多个暗藏凶器、形迹可疑的人,心中顿生警觉。暗道黄琳凤、刘明霞还真够猖狂,自己还没有动手,她就派人找上门来。正迟疑要不要进公司,却看见那些强悍的小伙子们忽拉一下,围到一辆飞驰而来的黑色大奔前。他对那辆车是再熟悉不过,暗笑自己鹤唳风声、疑神疑鬼。 其他人荷花面生的很,但邵成华她熟悉,听着他们都用一个腔调喊自己婶婶,立即明白是国华做的好事,心里如同灌了蜜一样甜。说她不怕有人来闹事那是鬼话,之所以要来上班,是因为这份工资太高,比她在厂里做分选员要高出近十倍。自己要是不来做点事,良心上就会有亏。现在一下有这么多自家侄子围着自己前呼后拥,心里顿时踏实。那威风,让她感觉达到了人生的巅峰。 邵国华也是早有准备,他自己不抽烟,但特意买两条好烟给成华,跟大家一一寒暄几句后说: “大致的情况你们都清楚吧?小婶子的事就拜托给你们。你们只要保护她的安全,其它的闲事莫管,等风声平息后我再带你们去市里好好玩玩。” 成华拍着胸说: “叔,你放心,没人敢动婶婶一根头毛丝。” 精明的林海等邵国华走后才露出面,笑眯眯地故意问: “荷花姐,这些小兄弟是你什么人啊。” “都是我侄子,是国华不放心,说我大着个肚子要是让人撞到碰到不太好,特意叫他们从县里来照看我。”荷花笑着又对成华说: “这是龙豹公司的董事长林海,也是我妹婿。” 成华摸着脑袋道: “小婶,你的妹婿我们该叫什么?是叫姨夫,还是叫姑夫,要不叫叔行不?” 荷花一时给他问倒,她也不清楚该叫什么。林海虽满腹经纶,但这个不是他的专业,哈哈笑道: “各交各的,我年纪也不比你们大多少,就叫哥吧。” 一群人走进办公大楼,引来一大堆注视的目光,大家纷纷猜测:龙豹公司是不是又要走回老路? 林海走进办公室后先往外打出几个电话,然后把荷花和几名部门主管请过来简单地说: “近期我可能不常在公司,公司所有的业务由罗监事负责,你们直接向她汇报。另外配给各部门的车辆,在这段时间内全部交出来,不准私自开回家,由罗监事统一调配。大家也清楚昨天发生的事,以后这种事可能还会出现。如果有人来闹事,你们能报警就报警,无法报警就等他们去砸,不要与他们争执,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罗监事留下,其他人去忙吧。” 等人一走,荷花就着急地说: “叫我管车子可以,业务我哪懂啊。” 林海笑道: “大部份业务已经走上正轨,那些分公司经理会自行处理,不清楚的地方你打电话给我。实际上董事长也好当,一是做长远的战略考虑,目前保持现状就行。另外就是监督他们,每天你叫骆部长和财务经理带你到分公司转转,但一定要把你那些侄儿带上,否则出事我不好跟姐夫交待。他们的开销和工资都由公司负责,你把帐记好就行。” 荷花最爱听的就是这句话,刚刚还在盘算自己一天工资能否抵得上这些侄子们的花销,答案显而易见。想着自己每天要倒贴这么多钱,肉都是痛的,还打算不要工资回家休息去。现在有人来埋单,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 遣兴 杜甫?(唐)? 骥子好男儿,前年学语时。 问知人客姓,诵得老夫诗。 世乱怜渠小,家贫仰母慈。 鹿门携不遂,雁足系难期。 天地军麾满,山河战角悲。 傥归免相失,见日敢辞迟。 红颜谁说不封侯 罗荷花着实威风一回,按照林海的交待,骆部长和财务处的孙处长带着她到各个分公司去视察。从这一刻开始,她逐步介入到公司管理中。所到之处,让分公司的负责人胆战心惊,因为那阵势太大。董事长视察工作也就是一部车一个人,有时顶多带位秘书。这位监事则是四部车同时出动,前呼后拥。而且那些保镖们是清一色虎背熊腰的小伙子,个个腰间鼓鼓地插着三节棍。如果把服装统一,大家还以为是在拍电影。 有时候面子工程确实能提升形象,十几个人围着荷花转,让分公司的管理人员对她心生畏惧,个个恭敬仰视,无形中使她的高度达到上位者的层次。谁又会想到这位大肚子漂亮女人是小学毕业的乡下姑娘,还以为她出身名门望族,背景深厚。 荷花做每件事都会带有功利性,比如买一斤白菜,这个摊位要八毛钱一斤。她赚贵走另一家,哪怕把菜市场所有摊位都问遍,也要找出六毛钱一斤的来,否则就对不起自己走的那几步路。出去巡视也一样,这么多人要吃要喝,车子还要油钱,不赚点回来怎么行!于是各种问题暴露出来:用人是否多了?办公场地是否大了?那靠街的门面怎么不租出去?她以一位家庭妇女勤俭持家的眼光审视她所看到的一切,也让分公司人员冷汗直冒,连连承诺要加强管理和整改。 一番巡视下来,整个上午就这样飞驰而过,荷花对坐在副驾驶位的骆处长说: “你们行政部要审查下面的整改方案,特别是在用人方面。一是裙带关系,一是闲岗闲人。精减下来的人员不要辞退,现在下岗人员多,大家找工作不容易。这些人可以放到总公司来,要改变公司头轻脚重的现状。” 为了当好这个监事,她狠下一番功夫,而这些弊端正是国华在床第间指出来的。既然有审视的机会,她也就自然把眼睛盯在这上面。 骆处长连声答应,荷花又问道: “上次出的题,你们准备的怎么样?” “我这边已经拟定调查步骤,彭处长那对我保密。” “有竞争才会有进步。”荷花娇笑道: “明天开例会,大家把想法都提提。唉……三十多年,想找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成华开着车说: “婶,我以后跟你混行不?” “跟你叔不好?他虐待你啦?” “不是,叔在市里怎么可能虐待我,是我爹我娘虐待我。辛辛苦苦一个月,到我手上才二十块钱,其余全进他们腰包。” 荷花吃吃直笑: “他们是怕你乱花钱,攒着给你娶媳妇。你要是到市里来,我也只会给你吃饭的钱,其它的一样会交给他们。” “那也比在县里好,县里一亩三分地,相个亲都是熟人。在市里眼界开阔,说不定还可以娶个城里老婆。” 骆处长说: “罗监事,你也考虑考虑我们行政部,现在人事、后勤、统计、外协等等都是我们在跑。以前公司四分五裂,我们管不到下面,仅总公司这些事还能应付。现在董事长把权利都收了回来,我们确实有点力不从心。” “等忙过这阵子吧,董事长现在也没心思问这些事。人手不够时,可以叫我这些侄儿去跑,他们办事能力还可以。” 罗荷花哪知道这些侄儿办事怎么样,只不过是因为自家亲戚,她才会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心想着把成华安排在总公司也挺好,既多一个自己的人,又有信得过的人给自己开车。她查别人的裙带关系,但到自己头上,觉得是要多安插些亲戚到下面去,只有他们才真正信的过。 成华又问: “婶,你中午是跟我们一起吃,还是回家?” “今天中午得回家,你叔会来接我。”荷花说: “这些日子家里要装修,我们要搬到扬子巷住一段时间,等装修好,你们再上家里去玩。” 成华笑道: “那你叫叔把那一袋糍粑带回去,是昨天我娘叫我带给你和大伯的,你们两家一人一半。不过婶啊,你也要学会开车。开车又不是很难,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把驾照拿到手。” 荷花让他说的心动: “你叔也叫我考驾照,但那么厚的一本书,哪记得住?” “驾照的事包在我身上,回头你把照片和身份证复印件给我,你只要把车子学会就行。” 荷花乐道: “车子我会开,你叔买那个面包车的时候,我就学过,即使是小路我也能开的过去。现在那辆黑色的,比面包车还要好开,我就怕考理论。” 骆处长轻笑: “我拿驾照时,理论考试是驾校帮的忙。” 成华忽然说: “叔的车在前面,看样子也是要去龙豹大厦。” 荷花忙道: “你追上去把他叫停,我就从这下车,免得还要绕个圈子。” 邵成华轻踩一脚油门,连超两辆车,猛按几声喇叭,挥手示意邵国华靠边停下。车子停稳后,成华也跟着下车,把国华拉到一边说着悄悄话。 荷花见胡丽娘和传贵坐在车后排,知道他们刚从医院回来,忙钻进副驾驶室问: “检查结果怎么样?” 丽娘面露喜色说: “我的没事,化验单上各项指标都正常,ct结果看不到一点肌瘤痕迹。正好这次接诊的张医生是以前帮我看病的老医生,他一个劲追问是怎么好的,谁治的。那时候国华正陪着传贵在男性专科检查,我给他缠得没办法,只好带着他去找。哪知道他把他们院长也叫来,还特意把我们请到办公室去坐,要不然早就回来了。” 荷花又问: “哥,你怎么样?” 传贵吱吱唔唔地说: “还好……还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丽娘对他娇嗔道: “又没有外人,你吞吞吐吐干嘛?他的病要复杂些,从检查结果来看,受损的神经系统确实在恢复。神经科的主任说,这已经是奇迹,他是第一次看到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的这么快,如果以这种速度推算,只要持之以恒的锻炼。快则五年,慢则八年,就能恢复到正常人水平。” “瞎扯。”传贵对丽娘翻个白眼说: “他是说双腿会慢慢有知觉,能使点力出来,要想走路还得依靠拐杖。” “能使上力离走路不就快了。”丽娘毫不客气地说: “你还想飞呀,瞧你矫情的,非得要在荷花面前装可怜。” 萧传贵气得把头偏过去不理她,丽娘娇笑道: “我发现独生子都有个坏毛病,全都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那个三帅也是跟他一个德性,缠着月梅姐跟要吃奶似的。” 荷花嬉嬉直笑: “在男科检查的怎么样?” “总的来说还可以,医生怀疑他患有梗阻性无精子症,叫他明天再去复查。不过不会影响日常生活,但想还要一个孩子不大可能。他已经有小宝,要不要也无所谓。” 荷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她怕传贵恼怒,忙转移话题问: “高师傅怎么说?” “他说吃过中午饭就把预算和效果图拿来,如果定下来,下午就可以开始施工。” “说没说要多长时间?” “他说要二十天左右,”胡丽娘道: “我嫌时间太长,不就是铺铺地板,贴贴瓷砖。水电都是以前走好的,墙面贴墙纸,客厅又不做吊顶。只要多上点人手,晚上再加加班,有十天足够。” “慢工出细活,”萧传贵终于开口说话,他对胡丽娘说: “你催的那么紧,他们做事就会马虎,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胡丽娘从鼻孔里哼一声: “你就是老实,他们为什么要把工期延长?就是在做预算时好多算些钱,我做过工程,这里面的猫腻多的很。” 荷花说: “不会吧,他是三帅介绍的熟人。” “熟人只是赚多赚少的事,你叫他不赚钱是不可能的。” 邵国华已经和成华谈完话,走上车来,荷花问他道: “成华鬼鬼祟祟的把你拉到一边说什么?” “说你驾照的事,你明天给他一千块钱,还有身份证复印件。” “他说他想留在市里,你是不是要问问国良哥和嫂子?” “要来就来吧,这么大也该出来闯闯。”国华呵呵笑道: “刚才他说了这事,我叫他到家里来住,可他死活不同意,怕我们管他。林海那要是不好安,就搁我那去。” 胡丽娘说: “好安,别说一个,十几个都没问题,他现在正要物色自己的人。龙豹大厦地下室有房子,冬暖夏凉。以前来人都是住在那,可以做宿舍用。” 就这样,龙潭邵家十三个子弟兵因为偶尔充当他们婶娘保镖的角色,阴差阳错的成为龙豹公司十三太保,为日后龙豹公司崛起立下汗马功劳。 ※※※※※※※※※※※※※※※※※※※※ 清·董榕《芝龛记》:今古争传女状头,红颜谁说不封侯?马家妇共沈家女,曾有威名振九州。 报仇使气风尘里 吹竹弹丝锦绣中(一) 吃过午饭,林海带着桑颖和小毛毛来接胡丽娘,高天阳也拿着效果图和预算方案赶过来。他这人还算实诚,从效果图上看,设计很完美,预算价格也还合理。 胡丽娘把自己当成是这家的主人,当即敲定方案,还对林海叹道: “要不是答应你要照顾桑颖,我还真不想去苏州。有我在这,他们绝不敢偷工减料。”接着又对高天阳说: “他们都好说话,你说什么是什么,但我这人很难说话。做的好,自然不会亏待你。做的不好,我要把你和三帅搁在一起怪罪。” 高天阳尴尬地应付: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偷工减料。”接着笑着对国华和传贵说: “二姐对我们要求太严,连工期都抠的紧紧地。要是方便,下午能搬就好,这样我现在就可以叫工人进场。” 林海道: “没问题,上午桑颖就已经把房子收拾好,你们只要带些换洗衣服过去住就行。”说着把家里院门和大门的钥匙交给传贵。 高天阳笑道: “那就好,我现在去召集人准备材料。” 邵国华把自己一把钥匙给高天阳,道了句: “你多费心。” 送他出门后,全家人立即行动,赶紧收拾东西。罗荷花先把家里的存折和现金,还有一个金元宝和金盘子塞进箱里。邵国华则忙着把他那些宝贝古书仔细包好,一本本垫在箱底。又把短刀别在腰间,准备放在车上防身。他见荷花把那些不穿的内衣全塞进来,好奇地问: “你现在大肚子又穿不得这些,干嘛要带走,不嫌麻烦吗?” 荷花瞪他一眼说: “还不是怪你,要什么情调,尽买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要是给人看见还不丑死。” 国华呵呵直笑: “店里都敢挂出来卖,还怕什么丑。个个要像你这样,那些做内衣生意的都要喝西北风去。” 胡丽娘回房只从箱里拿出几套新潮的换洗衣服,看着房产证和一摞存折,她叹口气将独狼写给她的字条以及公证书夹在房产证里,又把两人的婚戒扔进自己要带走的包,而存折依旧放在行李箱最下面。拿着包走到传贵房里,将房产证交给他说: “哥,这个你帮我保管,要是掉了很麻烦。” 传贵正从被褥下把他的零用钱扫出来,他并没有什么可收拾,日常用物都是由国华和荷花准备。手中捏着房产证一时犯了难,不知往哪搁好,最后连着塑料袋一起别在自己肚子上。丽娘吃吃直笑: “你不会天天这样别着吧?” “哪能呢,等到海子家我就放在褥子底下。”传贵说: “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有就放我这来。” 胡丽娘心想:存折就是给别人拿去也不要紧,密码只有自己和独狼知道。没有身份证没有密码,谁也取不出钱,掉了无非去补办。再说别人一看那上面全是衣服,也没人会怀疑下面有存折。她摇摇头说: “我是穷光蛋,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接着瞅着床上的钱,笑眯眯地问: “你哪来这么多钱?” “是荷花给的零用钱,除了给两个小的买点吃的,我又没地方用。加上这几时手气挺顺,天天都赢那么一点,越聚越多。” 丽娘厚着脸皮说: “你要是用不上就借过我,我正穷的叮当响。虽然说去苏州都是小螃蟹开销,但自己身上有两个钱,还是心安一点。” 传贵没有丝毫犹豫: “要就拿去吧。” 胡丽娘把钱理了理,嬉嬉笑道: “一共是一千八百七十二块,这七十二块留给你做本,回头再多赢点。其它的归我,发工资就还你。” 她捏着钱喜滋滋出来,林海把一个鼓鼓的大信封递给她,悄声说: “我把钱分成两份,一份搁在桑颖那。万一我有什么事,你帮我照应点她。” 胡丽娘也没客气,接过来问: “多少?” “五万。” 丽娘轻笑: “董事长就是董事长,一出手就是十万。别忘了我可是监事,等我回来第一个就查你。” “现在是非常时期。”林海略显尴尬地说: “二姐别太认真,等你回来我就把窟窿补上。” 胡丽娘把信封和一千八百块钱放进包,一本正经的轻声说: “你也要注意,凡事适可而止,让她们知道点厉害就行。别把人逼的太狠,狗急会跳墙,把自己搭进去划不来。” 林海笑将起来: “你放心,我有分寸。”说完又去安慰一脸悲苦的妻子。 邵国华把荷花捡好的箱子集中在客厅,大喊一声: “哥、荷花,好了没有。” 荷花把两个孩子吃的零食以及冰箱里没用完的食材包上一大袋,出来说: “可以走。” 萧传贵拄着拐杖出来道: “跟那些师傅们说说,叫他们帮忙照看下花,要是枯死就可惜啦。” “我会时不时回来看他们施工质量,顺便浇浇花。”邵国华边说边提起包准备走,口袋里手机突然响起来,荷花随口问道: “谁打来的?” 邵国华把手机给她看了一眼说: “是公司林主任。” 华强公司里姓林的主任有好几个,真的是哪个林主任,只有邵国华心里有数。他走到阳台上接完电话后回到客厅说: “晚上我不能回家吃饭,接完孩子后要去陪陪市质检局的干部。” 林海道: “姐夫,你长期这样会把身体吃垮,要多提几位副总。” 国华打着哈哈: “本来这事是邹丽和况叔去应付,但丽丽怀有身孕,况叔又去县里检查工作,只好由我来应付。” 电话是凤儿打来的,自从国华气得推门出去后,她就一直没见过他,打电话接是接,就一句话: “我现在很忙,回头再跟你联系。” 今天早上她又从监视龙豹公司人那得到消息,说是龙潭邵家的人出现在大厦附近。她非常担心邵国华会完全站在林海一边,所以找借口说她老师来了,让他出来陪陪,没想到邵国华还真的一口答应。 黄琳凤以老师名义约国华出来是个借口,但并没有骗邵国华,她的老师是真的来了。这位老师叫胡蕴菲,是凤儿大学时的班主任,由于同是龙江市人,她对凤儿特别照顾,就像是对待自己女儿一样。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喧闹的城市,开始渐渐安静。双宝大厦的西餐厅回荡着悠扬抒情的音乐,在乐声中,社会名流名媛或轻举红酒杯细品慢饮,或漫步舞池中如蝴蝶盘旋。胡蕴菲望着对对双双舞动的人感叹: “我有十多年没回家乡,这里变化真大,连我家老房子都找不到。” 邵国华轻笑: “龙江市变化是挺大,总体来说是向好的方向发展。但仍没有完全找准自己定位,显得浮躁。” 蕴菲赞同地点着头: “这是城市的通病,急功近利的必然产物。” 凤儿问: “老师,您准备在这待几天?明天我和国华陪您去市里转转。” “不用,不用,”胡蕴菲浅浅一笑: “我要在龙江市工作一段时间。” “那好啊,我又可以听到您的教诲。国华,你不知道吧,胡老师歌唱的特别好听。那首《雪绒花》用天籁之音来形容都不为过,她的声音能把你带入到仙境中去。” 邵国华站起身微笑: “老师,我给您伴奏。” 胡蕴菲拿着餐布的一角轻轻擦擦嘴唇,淡淡一笑: “别听凤儿瞎扯,我已经很多年没唱,只怕连调都找不准。” 凤儿撒着娇说: “老师,您就唱一首吧,国华的钢琴弹得也很好。” “哎呀,你们这是要我出丑啊!”胡蕴菲站起身优雅地说: “好吧,既然帅哥发出邀请,我们就唱一首《雪绒花》。” 两人走到钢琴边上,邵国华端坐在琴前,屏心静气地试试音色,然后望着胡老师,等着她示意。 胡蕴菲拿起麦克风,冲着国华微笑地点点头。深情而优美的歌声,顿时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坐在包厢里的刘志豪,听到熟悉的声音愕然失色,跟在座的几位道声:“失礼。”快步走到大厅边角,呆呆望着蕴菲高贵典雅的容颜…… 邵国华沉浸在美妙的乐章中,情不自禁地伴唱: 雪绒花 雪绒花,雪绒花, 每天清晨你问候我。 小而白, 洁又亮, 见到我你面露喜色。 雪白的花朵, 你开放成长, 永远开放、成长。 雪绒花,雪绒花, 要永远保佑我的国家。 小而白, 洁又亮, 见到我你面露喜色。 雪白的花朵, 你开放成长, 永远开放、成长。 雪绒花,雪绒花, 要永远保佑我的国家。 edelweiss, edelweiss, 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 small and white, clean and bright, 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 blossom of snow, …… “你开的什么餐厅!竟然不让客人进来吃饭,以为我们出不起钱吗!” 餐厅门口传来吵闹声,将动听的歌声打断…… ※※※※※※※※※※※※※※※※※※※※ 言怀 陆游?〔宋代〕 莫笑生涯似断蓬,向来诸侠避豪雄。 报仇使气风尘里,吹竹弹丝锦绣中。 乐事眼看成昨梦,倦游心伏作衰翁。 论交尚喜筇枝在,白鹿泉边溯晚风。 报仇使气风尘里 吹竹弹丝锦绣中(二) 林海送走丽娘、桑颖和孩子后,立即展开他蓄谋已久的报复,选择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双宝大厦顶楼的西餐厅。打击这地方并不会对双宝公司造成多大经济损失,但可以重重地扇她们一个耳光,让她们在社会名流中丢尽脸。 为了这次行动,他深入到龙豹公司下属的柴油机厂。绕开厂长,直接找自己提拨上来的车间主任。让他从厂里找二十多位性格耿直、能说会道、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这些人都是国营企业下岗工人,有家有室,做事不会冲动。同时他们骨子里蕴含着团结、拼搏和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有着对社会不公的强烈憎恨和一腔打抱不平的热血。 车间主任姓江,是林海一位律师朋友的叔叔。此人做工出身,深受工友尊重。他穿着一身满是油渍的工作服,带着一群工友,浩浩荡荡的直闯西餐厅。门口的服务生哪能拦得住,大堂领班带着两个人急忙跑过来,见他们脏兮兮的模样眉头就一皱,盛气凌人地质问: “干什么!想闹事吗?” “闹什么事啊,”江主任笑嬉嬉地说: “来饭馆当然是吃饭,听说你们搞的菜口味不错,我们哥儿几个想尝尝鲜。要是好,以后会经常来捧场。走,大伙进去找位子坐。” “不能进,我们这有着装规定,你们这样脏兮兮的会影响到其他客人。” “什么狗屁规定!影响什么客人!他吃他的,老子吃老子的。”江主任身后一名工人说: “老子吃饭又不要他掏钱,规定个屁。” 另一名工人说: “这家伙是狗眼看人低,嫌咱们脏。顾客就是上帝你不懂吗!” 领班横眉竖眼道: “我们不做你们的生意。” “不做生意你开什么饭店!”江主任瞪着牛眼说: “他妈的,旧社会有华人与狗不准入内,现在新社会还有一群王八蛋狗眼看人。告诉你,你既然开张,老子就能进来吃。要不你把门关掉,老子就不做这个指望,大伙儿进去。” 领班伸手要拦,却被几个大汉推到一边,二十几个人站在西餐厅里大惊小怪地叫嚷: “大姐,歌唱的不错,要是再来一首《咱们工人有力量》就更好,那首歌是咱们地道的国产货,比这软绵绵的美国货要强多了。” “小伙子钢琴弹的不错,出来的声音带有感情,比那些所谓的这个砖家那个砖家强。收徒弟不?我叫我女儿跟你学,要多少指导费尽管开口,只要我出的起。” “哎呀呀……这儿环境不错嘛,难怪有钱人都往这跑。” …… 胡蕴菲在嘈杂声中坚持把歌唱完,一名工人笑问她: “还唱不?” 蕴菲微微一笑: “已经唱完。” “那我能不能去吼一嗓子?” “应该可以吧。”胡蕴菲浅笑道: “这是餐厅为客人准备的。” 那位工人走到钢琴前,他也不坐下,拿着手指在琴键上敲起来,十几名工人用脚跺着地板,嘻嘻哈哈地吼: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餐厅经理连忙赶过来,满脸笑容地说: “先生们,实在抱歉,我们这是私人会所,不对外营业。你们可以到楼下的鑫隆酒店就餐,他们那的口味也很好。” 江主任看一眼他上衣口袋的牌子,哈哈大笑: “经理就是经理,刚才那位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是实足的笑面虎。不过我们不是先生,先生是对读书人的尊称,有‘达者为先,师者之意’的含义,不是所有人都能当的起这称呼。我们是大老粗,靠手艺养家糊口,顶多只能受得起一声师傅称谓。既然跑这来吃饭,那就应该是酒囊饭袋。你不要逢人就先生来先生去,有些人本身就晕晕乎乎不知天高地厚,再给你一捧,只怕傻得连家婆姓什么都不知道。” 他旁边的一位工人毫不客气地说: “既然是私人会所,那你在外面挂什么招牌,还有这墙上的营业执照,也没看你标的是什么私人性质啊?你要是把外面的招牌砸了,把这营业执照撕了。咱们哥几个也就不指望来这填肚子,还是把菜单拿上来,咱们早吃早走。” 经理笑道: “你们要是这样,我就只能报警。” “嗬喝,当我们是吓大的呀。”一名工人说: “你报吧,报吧,我们就在这儿等着。还真当法律是你家定的哟,我就不信那个邪,吃个饭还犯法不成。哥儿几个,自己找位置坐。” 这些工人有空桌子不坐,专挑那些有人的桌子坐,大喊大叫: “服务员,拿菜谱过来。” “服务员,有红烧肉没有?上一盘来。” “服务员,把这桌子收拾啦。” 更有甚者,他们故意去撩同桌吃西餐的人: “哎呀,这牛肉都是生的,你也吃的下去?啧啧啧……这跟茹毛饮血有什么区别。” “看你们面相不像是夫妻,是不是跑这儿来偷情?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有钱人生活限制了我们的想象。不过我也不稀罕这种生活,这种生活就跟公狗母狗没有多大区别。” 西餐厅里吃饭的人哪忍受得他们的胡言乱语,又不敢与之正面冲突,只好忍气吞声的结账走人。不到一刻钟,大厅里客人差不多走掉一半,剩下来的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瞧瞧事态会如何发展。 那位领班纠结十多个服务生、厨师拿着家伙想强行把这些人赶走,江主任却连正眼都没瞧他们一下,哼哼冷笑一声: “怎么,开黑店啊!爷就坐在这,有本事你就来打,你要是不打就是我孙子。” 他身边的一名工友说: “这些下三滥的龟孙子,理他做什么!店里不卖吃的,咱们就自己吃自己的。” 说着从提来的塑料袋里拿出两瓶红星二窝头,以及大包小包的卤菜,其他几名工友也打开自己带来的酒和菜。这些人坐在大厅里旁若无人地大声吆喝,手脚飞舞地划拳行起酒令来。 凤儿脸色铁青,暗使眼光叫领班不要轻举妄动,在自家店里,当着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面前动手打人,使用武力来驱赶,那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静等警察到来。 警察的行动很迅速,一高一胖两名中年警察威严地走进来,经理迎上前告状: “这些人蓄意闹事,扰乱我们的经营秩序,赶都赶不走。” 江主任站起身说: “你这样说不对,我们闹什么事?是砸了你的锅,还是颠了你的盆?说话要有证据,这馆子店里有很多人可以作证,不要红口白牙乱咬人。” 二十几名工人呼拉一下围过来,这个说: “警察同志,我们好心好意来捧他的场,他竟然不让我们进。” 那个说: “他开馆子店的竟然不卖我们吃的,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吗?难道上这来吃饭还要分三六九等!难不成有钱就是大爷,没钱就是龟孙!要知道,这个国家还是以工人阶级为先锋的!警察同志,你评评理,他们这种做法是不是违反消费者权益法?” 接着又有人说: “这明显是店大欺客嘛,警察同志,你身为执法者,就应该维护法律尊严,严厉打击这种欺行霸市、狗眼看人的黑店。” 另一个人说: “刚才那位领班还带着十来个人,手拿凶器威胁我们。警察同志,这是不是恫吓,属不属于违法?” 胖警察笑哈哈地说: “人家不买,咱们就另找地儿吃,市里又不只他一家店。走,走,大家都散了吧,何必争这闲气。” “警察同志,你这话说的有些欠妥。他们是恶人先告状,合该我们受委屈不成。”江主任说: “你应该批评教育这家店的店主,要做到来的都是客,不能狗眼看人。” 高个子警察说: “买卖也要自愿,人家不愿意卖,你非要强买,这就是闹事。扰乱他们经营,是违法行为。如果你们不走,我们就请你们到派出所去谈谈心。” “我们违法!当我们是法盲啊。”江主任掏出电话说: “现在是法制社会,你说我们违法?行!我请律师来跟你谈。” 由于林海已经在每个细节上都深思熟虑,反复推敲,已经预料到事态发展的可能性,事先就请律师界的朋友帮忙。不到一会儿,分属于三个不同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一起来到现场,这位说: “怎么能不让人进呢,你有合理的要求无可厚非,但不能歧视。” 另一位说: “如里差别对待顾客,那是违反《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应赔礼道歉,并接受有关部门的处罚。” 还有一位说: “你说你们是私人会所,这个根本就不能成立。瞧这墙上,餐饮服务许可证也有,食品流通许可证也有,营业执照的经营范围也很明确,以这个借口来搪塞站不住脚。” 胖警察笑道: “既然谈不拢,那么双方就到派出所去协商解决,不要在这里影响别人就餐。” “好啊,那就去派出所吧。”江主任豪爽地说: “这位领班和经理对我们出言不逊,还有那些服务生和厨师,手持凶器恐吓,他们都要带到派出所去。” 一名律师笑道: “你们可以向两位警官报警,他们要是不受理,可以打110,在报警的同时进行投诉。” 凤儿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 报仇使气风尘里 吹竹弹丝锦绣中(三) 国华一把抓住凤儿的手说: “你是去骂人呢还是去被人骂?大家都在等着看你笑话。” 大厅里工人、店里工作人员和两名警察三名律师,吵吵闹闹的争论谁是谁非,宛如在菜市场里讨价还价,将这西餐厅的高雅面纱撕得一干二净。那位弹两只老虎的工人,在叫嚷几句后,便坐在一边,拍着大腿,自得其乐地唱起鼓词: “那纣王糊里糊涂在黑影爬,几年家软刀子割头不死,只等得太白旗悬,才知道命有差……”人太多,轮不上他说话。 胡蕴菲望着凤儿微笑,轻言细语地问: “你是不是得罪了人?” 黄琳凤让国华一阻挡,人也冷静下来,略显羞愧地一笑: “做生意难呐!商场竞争,难免会触碰别人利益。老师,对不起啊,还让您看到这一幕。” 蕴菲不愧是老师,她没有直接去教学生怎么做,而是谆谆诱导: “在没有办法避免冲突发生时,就需要通过技巧去化解。解决冲突可以回避、退让、竞争、妥协和合作,面对不同的矛盾以及利益的大小和轻重缓急,需要用理智来选择不同的方式去化解矛盾。” 黄琳凤略一思索,伸手把一位服务生招过来,小声吩咐几句。没过多久,餐厅大厨挺着大肚子走过来笑呵呵地说: “我说大伙别争了,食材已经用尽,你们就是想吃,我也没料可做。这样吧,明天赶早再来,我叫采办多准备点食材。” 江主任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故意带着怒色说: “早说嘛,白耗这么长时间,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走吧,走吧,大家另找地方吃,明天再过来尝尝西餐的味。” 二十多号人连同三位律师一哄而散,嘻嘻哈哈的走出西餐厅。这时刘志豪从暗处走到国华这桌,轻唤一声: “蕴菲,真的是你!我还怕认错人。” 胡蕴菲微笑地站起身: “哟,是刘书记啊,你变化可真大!要不是前年我在省代会看见你坐在主席台上,只怕现在认不出你来。” 刘老头尴尬地笑道: “岁月不饶人啊!差不多有三十多年没见面吧,你是一点也没变。” 国华把空的椅子拉开,殷勤的说: “刘书记您请坐。” “不啦,那边还有客人在等我。”刘老头看看胡蕴菲假笑的脸,识趣地找个借口,又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蕴菲说: “有时间上我那坐坐,咱们叙叙旧,我来找你也行。” 胡蕴菲礼节性地点点头: “好,你忙,有机会我们再聊。” 刘志豪一走,凤儿立马就问: “老师和刘书记很熟?” 蕴菲把名片放进包里说: “他也是土生土长的龙江市人,跟我哥同学,工农兵大学毕业的。” 凤儿又问: “老师调到哪个部门工作?” “我是随我们家老头子过来的,他调到龙江市军分区,正好这次省里要把龙江几所大学整合成龙江学院,我就主动请缨过来,主要还是想跟老头子在一起。” 她们师生两人唠着家常,叙着旧,邵国华也插不上话。心里暗暗佩服林海这一手干的真漂亮,如果凤儿和刘明霞处理不好,双宝大厦的西餐厅必将会被社会名流抛弃。经济损失还在其次,主要是它的隐性价值将会荡然无存,双宝公司的声誉也将会遭受不可估量的损失。不知道明霞知不知道这件事,知道后她会怎么做?难道为了几句气话,她真会死嗑到底吗?就在他推测以后这把火会往哪烧时,却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他和他的家人身上。 江主任带人大闹西餐厅的时候,刘明霞就已经得到下面人的汇报,立刻从沙业联合会抽调四、五十个人,带着家伙守在双宝大厦下面。她跟凤儿的想法一样,不能把自家的锅砸烂,就等着这帮人出来以后再收拾。 在双宝大厦正对面一家小旅馆里,林海手持望远镜,全神贯注地盯着大厦前广场。当看到从中巴车下来几十号人躲躲藏藏的隐身到各个角落,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冷笑,直接拨通马长江电话。 江主任和他的一群工友嘻嘻哈哈从大楼出来,忽见二、三十位警察迎着他们,顿时把这些工人吓一大跳,还真以为是来逮捕他们的,就连和他们一起下来的两名警察也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这些警察毫不理会他们的惊愕,直接扑向龙豹大厦停车场角落。除了部分人逃脱,落在警方手中的起码有十五、六个。逮捕他们也不需要什么罪名,光一个私藏管制刀具就足够。 看到自己的人被抓走,刘明霞彻底被激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逃离的人聚拢,叫独狼带着他们去扬子巷。她倒不是真的要把林海、桑颖怎么样,只是要他们吃点苦头,心生畏惧。全然没想过要是林海派人专门对付她,以她独来独往的性格,是否能独善其身。 独狼在巷口徘徊很久,他并不知道桑颖已经带着孩子和他前妻去了苏州,更不知道现在住在林海家里的是邵国华一大家子人。有心不想做这种事,可又觉得不能对不起刘明霞的知遇之恩。正如胡丽娘估计那样,独狼从龙豹公司出来后就被明霞委任沙业联合会的会长。他踌躇半天,将手中的烟头一摁,指着昏暗的扬子巷对十几名手下说: “院墙窗格上有盆丁香花的就是林海家,你们进去吓唬吓唬就行,不要伤人。” 十几个人迅速冲进巷子找到林海的家,其中几人上前捶着院门。荷花听那敲门声又急又大,顿生警觉,在院子里问: “谁呀,找哪一个?” 其中一人闷闷地说: “林海在家吗?” 荷花心知不妙,一边拨着国华的电话,一边脆声道: “林海不在这住,你们上别的地方去找。” 门外一个汉子说: “跟她啰嗦什么,翻进去不就得了。” 荷花赶紧退回屋,对传贵大叫: “哥,快给国华打电话,有人要闯进来。” 她将大门锁死,兀自不放心,又把堂屋厚重的八仙桌顶在门后,将两根粗棍子做支点,撑住桌子两个脚。传贵打完电话后又报警,然后拄着拐杖过来说: “你到楼上守着孩子,把房门锁死。” 荷花点点头,想想又跑进厨房里拿把菜刀,萧传贵道: “把菜刀给我,你再去拿一把。” 此时,那十几个人已经打开院门,开始用脚踹着大门。乒乒乓乓的声音,惊动隔壁左右的邻居,纷纷跑到院门口张望。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喝道: “我们是警察,正在办案。无关人员回避,以免误伤。”几句话就把那些邻居吓了回去。 荷花提着菜刀跑到小宝和秀儿房间,将门锁死。由于是在别人家借住,她没好意思多占房间,让小宝和秀儿合用一间。两个小家伙趴在书桌上做作业,对外面的事一点也不知道,见娘进来,小宝还问: “娘,有事啊?” 荷花沉声说: “没事,你们快做作业。” 萧传贵手心上全是汗,他坐在楼梯口上,把菜刀放在屁股边,拿着拐杖用力挥了挥,觉得当初真应该买个铁拐杖。此刻他已经忘记害怕,心中就只有一个信念,决不能让人冲上楼去。 在军分区门口,胡蕴菲对送她回来的凤儿和国华说: “我家老头子在外出差,等他回来,你们小俩口就到家里来吃顿便饭。” 与胡老师辞别后,国华问: “胡老师丈夫是军人?” 黄琳凤点点头说: “是抗越自卫反击战的英雄,为人很正直。十年前他就是大校级师长,怎么会调到市军分区来?” “也许是来兼职吧。你们和林海真要争斗下去?为了你们的事,二姐跟独狼都闹到分手离婚的地步。” “今天的事你也看到,用脚都能想的出来是谁派过来的人。倒是你,是不是准备一心想帮林海?有人告诉我,龙潭邵家的人出现在龙豹公司。” “他们都是我的侄子,我觉得明霞那话说的对。荷花大着个肚子,要是给人误伤,那我还不得后悔死。”邵国华淡笑道: “我谁也不帮,只帮我老婆。谁要是敢动她,我就会对付谁?” “那我呢?我是你什么人?” 国华一时语塞,愧疚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握住凤儿的小手,用自己的行动表达自己的爱意,此时无声胜有声。 凤儿是一位坚强、独立和精明的女人,但在自己付出感情后,又变成内心软弱的女人,甚至比荷花更需要爱和呵护。柔情似水,相思如潮,这一刻真挚的温情如梦如幻,怎不叫人贪恋那卿卿我我的朝欢暮乐呢。她呢喃细语: “今晚就留在我们家好吗?” 报仇使气风尘里 吹竹弹丝锦绣中(四) 粉红色的薄薄轻纱,在柔和的灯光下轻轻荡漾,于醉人的娇语中飘动着美妙的色彩。柔情绚烂的温柔乡,翻腾着滚滚红浪,在潮起潮落间飘洒出激情的芬芳。山盟海誓的甜言蜜语,宛如优美的歌声,一次又一次,让不安分的灵魂飞翔…… 那一瞬间的邂逅,让心被永不凋零的情愫萦绕。这偶然的相遇,心湖中落下了花瓣,泛起的阵阵涟漪,诱惑着奔放的青春,酿出浪漫的夜晚。丝丝吟唱,让静谧的夜,有了梦幻的旋律…… “叮当,叮当,叮叮当当……”邵国华将手伸出帐外,从床头柜上拿回自己的电话。见是荷花打来的,正想叫凤儿别出声,而软柔似水的凤儿,正被无穷无尽的爱宠上了天,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娇媚地哼一声: “别接。” 销魂铄骨的温柔,让国华陷入贪痴之中,言听计从地放下电话,两人就在电话铃声中续写着让人血脉贲张的乐章。铃声停止,可没过多久又响起来,邵国华一看是萧传贵打来的,忙示意不要出声。他接完电话后,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慌慌张张穿上衣服说: “有人闯到林海家,荷花和传贵哥带着孩子在那住。” 凤儿心里七上八下,有些懊恼地问: “你们怎么在林海家住?” “家里在装修,你打电话给明霞,要是她派的人,叫她尽快收手。”说着飞跑出去。 刘明霞接到凤儿电话后,口头上虽然答应把人撤出来,但却并没有采取行动,甚至连电话也没打一个。她心想找不到林海,吓唬吓唬荷花也好。这乡下女人太猖狂,简直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邵国华只用几分钟就赶到林海家,他从车上拿起短刀,杀气腾腾地冲进院子,对正在砸门的人大吼一声: “住手。” 那十几个人见只有他一个,丝毫没放在眼里,大大咧咧地说: “我们是警察,你是干什么的?” 国华瞅他们一眼,突然像旋风一样猛扑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就把那说话人的胳膊打折。旁边的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只到惨叫声响起才醒过神。其中一人嚎叫地抡起铁管,朝着他背部猛砸下去。邵国华就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一个侧转,以毫厘之差快速躲过铁管,同时一个连环腿踢在那人脸上,顿将他几颗牙齿踢飞。 萧传贵听到院里子国华的虎吼声,他立即腾腾地拄到门边,单手将顶在门后笨重的八仙桌掀掉,拉开门栓,脚不沾地的跳出来。见十几个年青人围着国华打,他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抡起拐杖朝一个人脚上打去,把那家伙打的呲牙裂嘴,跟猴子一样在地上蹦跳。另一个人欺传贵身体不便,从侧面抢到他身边,抬起脚就向头部蹬去。但传贵手上的力特别大,反手抓住蹬过来的脚,一把将其掀翻在地,顺手又是一拐杖敲去。 邵国华怕这些人伤到传贵,有意识地把他们往外引。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围殴的人慌了神,其中一人叫道: “条子来了,快跑!” 十多个人一下子窜出院门外,如受惊的老鼠四处逃窜。邵国华提着见血的短刀,急问: “哥,伤到哪没有?” “我没事。” “荷花和孩子们呢?” “他们也没事。” “哥你守在家里,”国华大声说: “我追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提着短刀向巷尾追去,由于那些人中有好几个被他和传贵打伤,所以还没跑到巷尾就被邵国华追上。挥舞着刀正要与其厮杀,忽见独狼从巷口狂奔过来,气喘吁吁地叫喊: “误会,误会,他们找错人。” 邵国华停下脚步问: “是明霞叫你们来对付林海的?” 独狼点点头说: “我们不知道你住在他家,条子要来,我先走一步。” 国华心里很想把这帮人揍一顿再说,可又顾忌凤儿的感受,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中。他抬起手拭去额头上的汗,却闻到袖口处传来一阵幽香,想必是与凤儿在一起沾上的。顿时神惶意乱,那还有心思去恼独狼他们。自己也跟小耗子一样,慌忙窜入人流中,连家都不敢回。好在长江就在扬子巷边上,他一口气跑到堤坝下,将身上的衣服丢在浑浊的江水中浸泡两下,自己也跳入冰凉的水中。 血战一场的邵国华,顶着满天的繁星,在银光中畅游几分钟后才消停下来。立在水中,望着江心那滚滚洪流,昔日的万丈豪情又在心中悄然生起。趁着四野无人,他大大咧咧地击打起浪花,如同侠客般高声冷啸: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接着一声轻叹,摇头自语: “想我虽谈不上是英雄,但起码也是狗熊吧!哎……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怕回去晚了荷花和传贵担心,一番自爱自怜后,又忙将衣服拧净水,湿搭搭地套在身上。好在穿的是轻薄的凉衫凉裤,体温一烘,等到家时已经半湿半干,倒没有让荷花他们看出端倪,只当是被汗水打湿。 传贵沉着脸问: “搞清楚是谁没有?” 邵国华陪着小心说: “是刘明霞派来的,他们想吓唬林海,结果我们成了替罪羊。” 罗荷花怒道: “她心太毒,难怪小螃蟹要把桑颖送出去。又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竟然对人家老婆孩子下手,这种人迟早要遭雷劈。” 传贵也点着头说: “是很过分。” 国华笑道: “林海派人在她的西餐厅捣乱,让她脸面尽失,这才激怒她。派人过来也只是想吓唬吓唬,谁是谁非咱们不好评论。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别跟小螃蟹说,免得火上浇油。” 他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希望两家和好,但事情的发展并不如他所愿。纸包不住火,林海知道很快就知道这件事,尽管这种可能性在算计之中,但当事情真的发生,他心中仍就腾起熊熊怒火。 刘明霞一上班就直奔凤儿办公室,商量如何应付来自林海的挑衅。依她的意思是准备在双宝大厦门口派人值守,如果有碍眼的人就挡在门外。但黄琳凤并不赞成这种做法,而是淡笑道: “让西餐厅歇业一段时间,餐厅装潢从开业到现在就没更换过,太久有审美疲劳感,换一种风格更能留的住人。叫他们现在就贴一个告示,从今天开始歇业。” “这不是向林海示弱嘛,传出去别人还以为双宝好欺负。” 凤儿笑道: “林海精明的很,他派人到西餐厅来闹事,目的不是逼我们歇业,而是要斩断我们的人脉。我们很多生意是在西餐厅与人闲谈中促成,一但这些人不来,那损失才是无法估量。他们已经闹过一次,如果再有一次,西餐厅不被外界打扰的印象就会丧失。何况别人存心闹事,你再怎么防也防不住。我们歇业装修,倒可以让人心存期盼。” 刘明霞点着头说: “好吧,这次我们就退让一步,但仇我还是要报。我让技术安全局的朋友去查查他们的工厂,我们停业,他也别想畅快开工。” 她开始进行反击,可反击还没展开,林海第二波打击接踵而来。独狼打来电话说: “林海带着法院的人过来查封属于龙豹公司的挖沙船和船码头,我们大部分的沙都没办法运出来。” 接着管理汽车站的工作人员也打来电话: “龙豹公司要状告汽运公司单方面撕毁合同,索取大额赔偿金,迫使汽运公司把我们赶出来。现在是他们的人重新掌管汽运业务,我们后期投入的车辆全部被冻结,说算清损失后再来跟我们谈。” 一个接一个电话不停地打进来,林海运用明暗两种手法,一步一步地把属于龙豹公司的产业从双宝手中夺回来。之所以行动能这样迅速,一方面是他的计划周详,另一方面得益于以前躲出去的混混见风声已过,又纷纷重新聚在他旗下。龙豹的娱乐场所又开始或明或暗地从事见不得光的生意,这些生意来钱快,也给他提供了大笔不在帐面上的活动资金。 现在的林海比他堂叔在世时更有权势,林龙豹还要受马长江的制约,有些产业虽然挂在他的名下,但在实际运营中他鞭长莫及。而林海掌控了整个公司,没有任何人可以制约。城府极深的他,在对双宝公司进行报复的同时,也在进行内部整顿,毕竟公司转型才是他最大的目标。 黄琳凤和刘明霞这才真正见识到林海的厉害,他们前期在龙豹公司所花的心血和投资,一夜之间便竹篮打水,而且事情还远没有结束的迹象。 报仇使气风尘里 吹竹弹丝锦绣中(五) 繁星点点,高挂在无云的夜幕中,像一颗颗晶莹闪烁的宝石,围绕着一牙弯弯的新月。喧嚣的城市在月色中安静地入睡,凉爽的风儿吹去它的浮躁,树梢间的夜蝉为它默默□□出一首宁静的催眠曲。 在清朗的夜空下,空无一人的马路上,驶来一辆宗申踏板125型摩托车,突突的声响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而摩托车上的那位骑手也显得分外另类。一身黑衣罩体,头上还扣着冬天才用的厚重头盔,漆黑一片的就像是从地狱里来的使者,让这惬意的夏夜陡添一份恐怖的气息。 摩托车在离龙江服装厂不远的地方停下来,林海透过头盔上的护罩向四周张望,确定没有人之后,他从踏板上提出一个五公斤的塑料壶,悄无声息地潜入到服装厂门口。 服装厂值班的门卫大爷嫌值班室太过闷热,拿着几张凳子架在院里,地上搁着一盘蚊香,躺在凳子上自得其乐地梦着周公。 林海确定值班室无人后,将白色的壶盖拧开,小心翼翼地将里面的汽油沿着大门到值班室,又从值班室到旁边的两间杂物房浇上一遍,然后脱下一只手套,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一点点火苗顿时让服装厂大门火光冲天。 林海把打火机塞进裤兜,不慌不忙地戴上手套,提着壶快步走向摩托车。等他把车开走好几分钟,值班的老赵才被炙热的火浪烤醒,大惊失色地狂呼: “着火了……着火了……” 可整个厂只有他一个人在上班,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有心想去打个电话,可门卫室已成一片火海,既使冲进去,那电话估计也烧成焦炭。想冲出大门叫人,可那铁栏杆已经被烧的变形。火势沿着门边的招牌,窜上门头巨大的广告牌,烧红了半边天,耀眼的光芒让星星和月亮黯然失色。 老赵急得直跺脚,心里后悔不该把老伴给的二十块零花钱锁在值班室抽屉里。还有那套租来的武打小说,光押金就要十块,这一下全玩完。心急如焚的他,转身从厂区提来一瓶灭火器,可那滚滚热浪让他无法近身,只能自我安慰地喷出一道宽宽的白雾。 还是隔壁厂的门卫被火光惊醒,穿着拖鞋跑过来对着大门喊: “老赵,老赵,你还活着吗?” 老赵在里头应道: “还没死,老李头,帮个忙,快打一一九。” 老李头说: “你注意点,工作丢掉不要紧,别把命丢掉。”他汲着拖鞋跑回去打火警电话,打完后又跑过来问: “老赵,要不要给你们厂长打电话?” 老赵垂头丧气的说: “想打也打不了,电话号码都在值班室,现在都成了灰。” 两位老人,一个在火这边,一个在火那边,望着火海,吸着烟隔空聊天。大约十分钟后,一辆救火车拉着让人揪心的警笛飞驰而来,几位消防战士训练有素地各就各位。两名战士抓着水枪,在班长的指挥下,巨大的水柱腾空而起,迅速把猖獗的火势压住。飘落的水珠将门这边的老赵浇了个透心凉,他暗道一声晦气,把嘴里被浇灭的半截烟吐出来,赶紧退到安全线外。 林海在小巷里左拐右拐,把摩托车开到龙开河口,将头盔和白色的塑料壶扔进湍急的河流中,又把蒙在车牌上的纸撕掉,然后驶回扬子巷一户人家门前,悄悄地停放好,又悄悄地离去。 他这几年常跟混混们打交道,学会不少鸡鸣狗盗的技巧,知道扬子巷东头老黄常把摩托车停在门外,而且还不上锁,便不告而借。至于那头盔是以前混混遗留在龙豹大厦地下车库的废弃物,留着也没用,扔掉倒也干净。他哼着小曲,走出小巷,钻进停在大路边上自己的车,把车椅放倒,就在车上安然入睡。 这次纵火是林海临时起意,目的就是报复刘明霞对他家的骚扰。之所以亲自出手,就是不想给人抓到把柄。熟悉法律的他知道纵火后的严重后果,既使未造成损失,也会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致人重伤、死亡或者使公私财产遭受重大损失,将会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做事谨慎的他,是绝不会假人之手而留下给人拿捏的把柄。至于其它鸡毛不算皮的小事,比如砸车、恫吓,倒是可以让那些混混们去做。 刘明霞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一听服装厂着火,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打电话的厂长也是刚接到派出所的电话,他也不清楚火势怎么样,以及厂里受损的情况。她之所以吃惊,是因为公司已经确定在做代加工的同时,也要走自主品牌的发展战略。为此特意聘请国内外知名设计师,设计出十几款最新式的秋冬装。这批服装在极其保密的情况下生产出几万套,准备在夏未投放到市场。如果毁于大火,那几百人的心血等于白废。 刘明霞稍稍收拾便快步赶下楼,急急忙忙钻进车。点火、踩油门,本以为这车子会飞出去,可光只听见声响,却没见到车动,接着“咣当”一声,整个车子向后边右侧倾斜。她赶紧从车里爬出来,仔细一看,四个轮胎全给人卸跑,支撑在四个角的是四根铁管,其中一根因为震动而倒塌。明霞嘴角都气歪,见前挡风玻璃下塞着张纸条,拿过来一看: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这次是车,下次是人! 刘明霞从心底里冒出一丝寒气,下意识地看看四周,觉得这黑夜中鬼影重重,仿佛随时会有噬人的猛兽出现。她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从包里掏出电话对那一头的独狼说: “你在哪呢?我不管你在哪,现在、立刻、马上到我家来,我就在楼下等你。” 独狼放下电话,从办公室沙发上爬起来,望了望墙上的挂钟,才凌晨三点多钟。他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简单地漱口洗脸后便匆匆出门。 刘明霞直到坐进独狼车子里,这砰砰跳的心才安定下来,冷声说: “去服装厂。”接着又道: “查一查是谁把我车子四个轮子卸跑的。” 独狼心里暗暗发笑,脸上却很严肃地说: “不用查,瞧这如出一辙的手法,绝对是龙豹公司人干的,以前他们就这样干过。前段时间跑出去躲风的人,现在又跑回来在林海手下做事。这些人虽没纳入龙豹公司的正式编制,但经营着龙豹公司的偏门生意。被法院封存的船码头,就是他们在管。我估计还没等法院清算完,那些沙就会被他们买掉一半。下午还有人跟我说,肖老大和刘老大的人,也在跟他们以前在沙业联合会的老人接触,我怀疑这些都是林海在背后挑动。” “这些人会不会倒向刘老大和肖老大?”刘明霞咬着细牙说: “他们如果有倒戈的迹象就要提前做好准备,肖老大和刘老大那也要给他们警告。安心过日子不好,偏要跑出来趟什么浑水!” “我认为倒戈的可能性很小,这帮人口头上是哥们义气,实际上有奶就是娘。他们现在的待遇,比起他们跟刘老大肖老大混的时候要好的多。当然负面影响还是会有,起码办起事来不会像以前那样尽心尽力。” “你以前在龙豹公司待过,依你看,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依林龙豹的个性,他会死咬不放。绑架、打人、砸场子,是他们常用的伎俩。但林海不一样,从今天法院的事就可以看的出来,他主要是用合法的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利益。” “哼哼!只怕他比林龙豹更阴险。”刘明霞双手互握说: “你们找到他人没有?” “没有,他几乎不在公司露面,现在又不在家里住,很难摸清他的去向。” “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他在暗,我们在明,这样会很被动。” 独狼轻声嘀咕一句: “他很难对付。” 车子里一遍寂静,刘明霞闭着眼想着该如何破局:背地里去砸掉他的公司?可他连公司都不去,说明根本就不会在乎。抓住他这个人?可又不知道他躲在哪。她忽然想起丁小平,也许利用他的关糸可以找出林海。而林海下一步会怎么做?该要的东西已经要回去,该打的牌似乎也打完。砸场子他还没有那种实力,挺多闹闹而已。会不会针对自己而来?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因为自己也是针对他去的。 刘明霞睁开眼问: “你离婚后住在哪?” “暂时在办公室落落脚,等有空再去租间房。” “先到我家来住吧。” 独狼没有吱声,明霞追问一句: “怎么!不愿意?” “不是,只是怕给你添麻烦。” 刘明霞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叹口气说: “黑山辞职,邹丽怀孕,三帅偏偏在这个时候跑出去治病,我身边除了你,已经没有人可以信任。唉……三帅这个臭小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细腰争舞君沉醉 在南京民国时期的总统府,郝三帅接连打几个喷嚏,他拿出餐巾纸擦擦鼻子说: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董雨歆朝他翻着白眼,吐出一句洋文: “bless you。” 三帅道: “说什么鬼话。” “你这个文盲,还逼我上学。”雨歆没好气地说: “连bless you都不知道,我看该上学的应该是你。” 三帅又接连打两个喷嚏,他自言自语道: “肯定是有人在念叨我。” “除了你爸你妈和我妈,还有谁会念叨你,别臭美啦!” “那可说不定,我在外面人缘那是相当的不错,念叨我的人多的很。不说别人,这个时候凤儿姐和明霞姐肯定在想念我,念着我的好。只有你处处跟我作对,动不动就横鼻子竖眼顶嘴,一点淑女样子都没有。要跟着你妈妈好好学习学习,瞧她多温柔多体贴人,跟人说话都不带大声。而你却跟刺猬一样,竖着满身尖刺,好像谁都欠你二百块钱似的,扎伤别人自己哪不难过啊。要知道,当你让别人肌肤流血的时候,自己的心也会悲伤。你是善良的人,不要用盔甲去掩盖自己的善良,更不要在盔甲上插上几根鸟毛,装出一幅狰狞的模样……” 董雨歆懒得听他啰里啰嗦的话,径直沿着通道往总统府西花园里走,郝三帅想说的话还没说完,憋在心里十分难受,跟在她身后直叫: “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两个家伙叮叮当当伴着嘴,信步来到西花园的太平湖,觉得这里景色也就一般般,比起龙江市的南湖要逊色不少,只有那不系舟石舫还有些看头。 这两个人又不懂得园林艺术,更不晓得人文典故,看起景致来也就是走马观花,顶多道一句: “哦,那里有个亭子。” “呀,这里有个飞阁。” 有些缺乏公德心的游客,会在景点显眼处刻上一笔:某某某到此一游!以此来让自己千古留名。郝三帅和董雨歆是有公德心的人,他们要刻也只会在脑子里刻上一笔:某年某月我和某某某到某某地方玩过。至于那地方的景致是如何三六九等,他们可评论不来。 但不管好坏,照张相很有必要,一来可以留做纪念,二来也是向家人炫耀的资本。郝三帅选处自己认为不错的地方,咔嚓咔嚓给歆歆照几张,接着又让歆歆给自己照一张。然后两人想合张影,但谁也不愿意开口请人帮忙。你推着我去,我推着你去,就像两只争食的雏鸟,坐在石舫长椅上打打闹闹。可这样争下去也难得出一个结果,赌性颇大的三帅说: “我们打赌,输的人不许耍赖。从现在开始,如果先进石舫是男人,我就去叫人帮忙。如果进来的是位女人,就该你去叫人。我叫人只能叫女人,你叫人只能叫男人,同意不同意?” 董雨歆稍稍犹豫便点着头说: “你别耍赖就行。” 两位俊男美女,将明亮的眼睛睁得大大地,就跟探照灯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石舫入口处。一对夫妻手挽着手迈入石舫中,三帅立即欢叫: “你输了!” “我怎么输了?他们两个是一起进来的。” “我看见是那位大姐脚先迈进来的。” “瞎扯,”歆歆狡辩: “女人步子小,男人步子大,先进来的应该是男人。” “好,好……这个不算,看下一个。” 一位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跑进来,郝三帅哈哈大笑: “小星星,现在总不能抵赖吧。” 董雨歆把嘴一撅说: “我们说的是女人,又不是女孩。” “你这是耍赖,我问你,女孩是不是人?” “是。” “女孩是不是女的?” “是。” 三帅嘿嘿坏笑: “又是女的,又是人,不是女人是什么?休要耍赖,快去请人!” “这可是你说的哈,好!我去请。” 董雨歆站起身,鼓着嘴走到一名妇女身后。这名妇女手里抱着一名婴儿,她对婴儿做个鬼脸,逗了片刻后返回来呵呵娇笑: “我已经打过招呼,他呀呀地应承几句,但我没听明白,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要不你再去问问他。” 郝三帅捏着雨歆的琼鼻,咬牙切齿地说: “你这个小滑头。” 没奈何,还是自己站起身来,请位男同胞给自己和雨歆照一张亲密的合影。 这两个人已经在南京玩了两天,如果要问他们对南京有什么印象,除了中山陵可以说一说那长长的石级,其它的都没有两人逗嘴来的有趣。 从总统府出来,三帅看看时间说: “咱们该去火车站拿行李。” 雨歆问道: “要不要先给二姐打电话?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 “打什么电话,我就是想给她们一个惊喜。” 郝三帅一早就退掉旅馆的房间,赶到火车站买了两张晚上去苏州的票,然后把行李放在寄存处,坐着公交车玩一整天。出来玩的时候倒没觉得公交车有多拥挤,可返回去是下班高峰。好不容易挤上车,却发现自己已成罐头中的沙丁鱼。拥挤的人流把三帅和雨歆隔断开来,两人只能隔着人头相望。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像董雨歆这样美丽的青春玉女,自然会引起小伙子们注意。几位自认为长得还算帅气的南京本地人,如过江之鲫,力排人浪,峰拥至她周围,将她团团包围。一位小伙子捷足先登,操着本地口音,殷勤地说: “潘西长的摆的一笔,粗个盆优儿。” 董雨歆哪听的懂他说的话,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困惑地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去不理他。这盈盈秋水顿让小伙子受宠若惊,以为她是对自己有意思而害羞。于是情话绵绵,巴拉巴拉不停地从阔嘴中吐出。可惜他不清楚雨歆是外地人,尽说着让人听不懂的本地话,不过有几个音节还是让人明白他说的意思。 三帅起先是抱着好玩的心思看雨歆如何反应,可看了一站的路,下去一拨人,又上来一拨人,这董雨歆竟然不随着人流朝自己这边来。这下心里可大泛酸味,暗道:你还听上瘾不成。好!你既然不过来,我就挤过去! 他口中连连叫喊: “借光,借光。” 顿时引起沙丁鱼的骚动,也招来几句不满的埋怨。可三帅跟没听见似的挤到小伙子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 “兄弟,说的不累吗?这是我老婆。” 董雨歆噗嗤一下笑出声,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轻轻窃笑。那小伙子闹个大红脸,尴尬地向后逃离。那些挤过来却没做声的男人们,忙目不斜视地把眼睛移向车窗外,一幅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模样。 三帅坏笑地说: “你是不是听的很过瘾?脚就像是给钉子钉住似的,还非得我挪过来。” 董雨歆俏声说: “你又不跟我说这些话,我只好听别人说,可惜一句也没听懂。他叽里咕噜的说些什么?翻译给我听听。” “这会儿你倒不害怕!” 郝三帅醋味十足的冷哼一声,双手抓住公交车上的立杆,将董雨歆整个娇躯护在自己怀里。随着公交车的颠簸,两人身体不可避免地产生接触,也由此带来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温馨甜蜜,这种甜蜜使他们在异乡茫茫人海中不再感到渺小和孤独。那份真诚和信任让这一刻的人生充满浪漫的激情,绽放出绮婉如歌的情怀。 既然有这么好的人护持自己,董雨歆也就用不着辛苦地去抓车上那生硬的铁杆子。她难耐地转过身来,双手揽住三帅的虎腰,将晕红发熨的小脸紧贴在他的胸膛上。丰满的娇躯如同八爪鱼一般粘着三帅健硕的身体,随着他的晃动而摇摆。 大城市的人,观念更新的速度比封闭的小城市要来的快,人们对这种小情侣间的亲密举动,已经司空见惯。没有人觉得他们这样很不雅观,只是让些年青小伙子心中充满嫉妒恨。 开公交车的也是位小伙子,今天早上刚和老婆干一仗,从后视镜里看见董雨歆对郝三帅的矫情,心中满是感慨:唉……还是别人的老婆好,她要是有这姑娘一半温柔我也心满意足。天天跟要吃人的母老虎一样,管天管地,管东管西,全没点女人味。 他这一分神,猛然发现前面的车突破停下来,赶紧来个急刹车,全车的人向前一冲又向后一仰。董雨歆的脑袋结结实实地磕在扶手立柱上,痛得她拿着粉拳对着三帅狠捶几下,大发娇嗔: “你要死呀,站都站不稳,真是白长这么大个子。还天天吹牛武功有多好,身体有多棒。唱什么站如松,坐如钟。我看你是站如草,风都能把你吹跑掉,……” 司机见三帅对着雨歆的脑袋直呵气,又在心里感叹:天下女人都一个德行,天下男人都是苦命的骆驼。唉……这么看来,还是自己老婆好,起码不会像这小姑娘啰里吧嗦的唠叨一大堆,顶多提个菜刀,和自己满大街的比赛看谁跑得快。 ※※※※※※※※※※※※※※※※※※※※ 《楚宫怨二首·其一》 唐.李涉 十二山晴花尽开,楚宫双阙对阳台。 细腰争舞君沉醉,白日秦兵天下来。 白虎摇瑟凤吹笙(一) 郝三帅买的是晚上七点钟火车票,按时间推算差不多在夜里十一点钟左右到达苏州。心想夏天十一点钟也不算晚,等快到地儿再打电话给她们一个惊喜。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火车会晚点,晚的还不是一星半点,整整两个多小时,等上火车已经是九点多钟。 疯玩一天的董雨歆再也坚持不住,上眼皮夹着下眼皮直打架。郝三帅把哈欠连天的她搂在怀里,轻轻地说: “你把鞋脱掉,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 他们买的是一排两人座位的票,躺下来也不会影响到别人。董雨歆想都没想就把头枕在三帅大腿上,面朝着他的肚子,一只小手抓着他的腰,侧身蜷缩,没多久就在嘈杂的声响中进入甜美的梦乡。 三帅把上衣脱下来盖住她的上半身,用手轻拍着她的背,仿佛是在哄小孩入睡,自己则在无聊中练起邵国华所教的内功。 坐在对面的是两位三十多岁的亲姐妹,她们在羡慕之余,打断郝三帅的吐纳和冥想,先是漂亮的大姐问: “小兄弟,你们去哪?” “苏州。” “哦,我们也是回苏州。”美丽的妹妹忽闪着大眼说: “是去度蜜月吧?” 三帅不愿意跟陌生人解释那么多,她说什么就应着她的话点头。 大姐笑道: “新婚伊始无牵无挂,有孩子后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如漆似胶。要好好珍惜享受,等到我这个年龄再想享受就难哦。” 妹妹又说: “到苏州差不多要一点钟左右,你们定好旅馆没有?现在是旅游旺季,临时很难找到房间。” 三帅一想,这还真是糟糕的事。凌晨一点多钟,黑漆麻啦的叫两个女人还带个孩子到火车站来接人,那肯定不行。自己打电话找上门去也会打扰她们休息,还不如先找个旅馆暂时睡一晚。他摇头微笑: “我有个亲戚在苏州,但不知道住在哪。本想到站后打电话让她们来接,谁知道火车会晚点。太晚了,打扰她们不好。到时再看吧,能找到旅馆更好,找不到就在火车站将就一晚。” 那位大姐娇笑道: “你幸亏遇到我们,我们俩住在留园附近,旁边就有一家私人旅舍,是我同学开的。我帮你问问,要是有多余的房间,你们夫妻俩可以坐我们的车子去。” 郝三帅自然感激不尽,热心的大姐在他的道谢声中拨通同学的电话,放下电话后说: “你们很幸运,她还有一间房。” 妹妹又插着话说: “她家旅馆环境很好,也很干净,是利用自家老房子改建,就是隔音稍微差点。隔壁房间说话声稍微大一点,就会吵人睡不着觉。” 三帅呵呵笑道: “我们会小心,尽量不吵醒别人。”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与空间距离有很大的关联,他们在交流中往往会预先设定与对方的心理距离,一旦对方过于接近自己,就会下意识做出反应。 郝三帅就是那种对空间距离非常敏感的人,虽然从性格和外表上看,他绝对是位开朗的乐天派,三言两语就能和对方混的厮熟。何况他又很感激这两位姐姐的热心肠,自然而然的与她们亲近很多。于是乎天圆地方、夏种秋收,好一阵神侃。加上他的风趣和幽默,没过多久便姐姐长弟弟短叫的极其亲热。 在火车这狭小的空间里,要想保持合理的心理空间距离是多么难的事。说到忘形处,手舞足蹈间那挨挨碰碰、摩摩擦擦没法避免。三帅突然发现自己对这种近距离接触,似乎并没有以前那种强烈的抗拒感。暗喜:看来出来玩还是有好处。心中有说不出的得意,然而这得意并没有持续多久,小肚子上便传来一阵刺痛。 “啊……” 那夸张的嚎叫声,让两姐妹吓一大跳,随即捂着嘴吃吃疯笑起来。 原来多梦的董雨歆在三帅和那两姐妹的欢笑声中,做起香甜的绮梦。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下午公交车上的一幕又在她的梦中再现,身边好多好看的男人,如众星拱月般围着她说着好听的话。她飘飘然的像凤儿一样,在青青的草地上快乐地跳舞,那些诸如仙女之类的漂亮话就是伴舞的旋律。 突然,可恶的三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拿着《射雕英雄传》中洪七公的绿玉杖,使出绝妙的三十六路打狗棒法,绊、劈、缠、戳、挑、引、封、转,尽显其精微、奇妙。只见他上蹦下窜、左冲右突,以迅猛之势,将一众潘安、宋玉打得抱头鼠窜。 雨歆大是恼怒,正待开口责备,却见这家伙从怀里摸出一只香喷喷的叫花子鸡来,看在鸡肉的份上就饶他一回吧。 这只鸡可真肥呀,黄松松,油亮亮,香味扑鼻,且咬上一口尝尝鲜。睡梦中的董雨歆磨着牙,瞅着鸡大腿,运足气势,一口咬将下去…… 美梦消失,董雨歆懵懵懂懂坐起来,打个长长的哈欠问: “这是在哪儿?还要多久?” 她没听到三帅的回答,却听见对面的两位姐姐笑个不停,其中大姐姐边笑边说: “还有十几分钟就会到苏州。” 三帅抖着小背心直埋怨: “你真是属狗的,睡觉都不老实,梦里在吃什么东西?” “叫花子鸡,”雨歆并没有发现自己对三帅做错什么,反而惊奇地问: “你有特异功能?怎么知道我在做梦吃东西?” 郝三帅捏着她的鼻子把她的头往前拉了拉: “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是叫花子鸡,这是我的肚皮。” 白色背心上印着一个红红的唇印,这是董雨歆从她妈妈那偷来的口红的功劳。翻开背心,肚皮上留着两个浅浅的牙印,还好没有渗出血来。 雨歆摸着牙印嬉嬉直笑,而三帅则叹着气感慨: “跟着你真是倒霉,不是给你打瞎眼,就是给你咬破肚子,你就不能安静点、淑女点、优雅点?整天跟没长大的野丫头一样,看看人家两位小姐姐,多端庄,多温柔,多漂亮……” 他的一番苦口婆心,没劝来董雨歆的回心转意,倒让对面两位姐姐心花怒放,开心的不得了。一下火车就热情地领着三帅和雨歆去停车场,用自己的车子把他们带到留园附近的美乐旅馆,并把他们送到老板娘面前才依依惜别说: “小弟弟,姐姐家就在右边第六家,以后有时间上家里去玩啊。” 郝三帅连声说: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把姐妹俩送出店门外。 旅馆的老板娘姓桑,把他们领到房间说: “卫生间里有电热水器,洗澡前先把门边上开关关掉,以免触电。如果有其它需要,就敲楼下左边第一间房。” 三帅道声谢,见只有一张大床,忙问: “怎么只有一张床啊?” 老板娘揶揄道: “怎么,刚结婚就要分床睡啊?” 三帅坏笑地说: “她是属狗的,晚上睡觉会咬人,刚才在火车上打个盹都把我肚子咬出两个牙印来。我得提防点,怕她把我当成乳鸽。” 董雨歆抬腿就是一脚,把三帅连人带行李踹进房。老板娘吃吃直笑,走下楼自言自语: “新婚就是好,现在打是亲骂是爱,以后磕磕碰碰、柴米油盐,看你们还有这样的心情不?” 两人等老板娘走后把门反锁,先后在卫生间冲个凉。郝三帅拿着干毛巾坐在床边擦着湿头发,对躺在被窝里的董雨歆说: “你是不是应该在嘴里塞个毛巾?我怕你又咬我。” “你再说,我把你踹到床底下去睡。”雨歆娇嗔道: “快关灯睡觉。” 郝三帅故意重重地叹口气,将毛巾抛到床边圆凳上,钻进被窝与歆歆并睡一头说: “睡吧,睡吧,我要看着你睡,你睡着后我就离你嘴远点。” 歆歆拿着小手娇捶三帅一下,红着脸靠进他怀中。她在火车上睡了一觉,此刻人正新鲜,一时三刻哪睡的着,拉着三帅的手体会那被抚摸的悸动。 两个人在一张床上睡觉,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稀罕事,早在三天前他们就在船上这样干过。羞涩和伦理对厚脸皮的人来说,是根本不存在的词,否则他们也不会公开以新婚夫妇自居。 正如火车上小姐姐所说,房间的隔音确实很差。寂静的夜里传来隔壁房间如老鼠行走一样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是声如细丝的男女间对话,再接着是压抑的呢喃细语,间或断断续续细若柔丝的娇啼。董雨歆好奇地贴在三帅耳边吐气如兰: “隔壁在干什么?不会是在吵架吧?” 郝三帅难耐地把雨歆压在身下,刻意憋着喉咙说: “你就是为这事把我眼睛打成熊猫的,是不是该把你双手用毛巾缠住?免得又来打我。” ※※※※※※※※※※※※※※※※※※※※ 王子乔 唐代.宋之问 王子乔,爱神仙,七月七日上宾天。白虎摇瑟凤吹笙,乘骑云气吸日精。吸日精,长不归,遗庙今在而人非。空望山头草,草露湿人衣。 白虎摇瑟凤吹笙(二) 清晨,悦耳的鸟鸣声如笛音响起,唤醒一对交颈鸳鸯。慵懒的他们并没有急于从床上爬起来去进行他们一天的行程,贪欢让两人放荡地缠绵在一起。直到隔壁有人刻意重咳几声,三帅才恋恋不舍的从雨歆身上爬起来。 他推开窗户,发现昨夜下了一场夏雨,雨后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一股清凉的爽快袭遍全身。放眼望去,满眼都是盎然的绿意。在这绿色的海洋中,缥缈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像一件飘曳的轻纱,在树梢间轻盈地舞动。一声声蝉鸣,从水雾中破空而出,像是冲锋的号角,让人在迷糊中瞬间清醒,倍感心旷神怡。 三帅走到雨歆身边,将仍在迷迷糊糊中的她拉起来说: “快去洗澡,我来给二姐打电话。” 雨歆不情不愿的吊在三帅脖子上,撒着娇说: “你抱我去。” “真是个小懒猫。” 郝三帅忍受不住歆歆的娇媚,抱着她急步走进卫生间。这位早熟的女孩子,在心智完全成熟后,表现出惊人的渴求。全神贯注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一点上,无师自通地使用一切方法,在焦虑中让搏动和痉挛像波涛一样起伏,然后于松驰中表现出对恋人的深深爱意。 夏晨缠绵盥洗池,温水透香洗凝脂。婉转声声娇无力,凤友鸾谐纵情时。好不容易梳洗完毕,三帅打通丽娘的电话,嬉嬉哈哈带着得意的口吻说: “二姐啊,我和歆歆到苏州来看你们。你们在哪呢?过的怎么样?我们在南京买了好多吃的,就是找不到你们家。” 胡丽娘毫不客气地说: “你们不去上海看病,东跑西跑的旅游啊,现在在哪?” 三帅嘿嘿地笑: “在留园附近的美乐旅馆。” “好,你们在那等着,我一分钟后就来。” 郝三帅吓一大跳,赶紧对歆歆说: “快,快,把衣服和行李收拾好,二姐她们马上就到。” 两人手忙脚乱还没收拾到一半,就听见门外几个人踩着楼梯咚咚地走上来,老板娘那如黄鹂鸟叫的声音传了过来: “小俩口是昨晚一点多钟跟着刘英、刘丽姐妹俩来的,没想到还是二姐家的亲戚。这真是缘分,误打误撞都能撞到一块儿来。” 接着是丽娘的声音: “她是我们最小的妹妹。” 跟着桑颖又说: “三帅是我们大姐的……” 她的话没有往下说,因为门开了,她看见里面只有一张床,机敏的她顿时闭嘴,怀里的毛毛则朝着雨歆直伸着小手: “姨……姨……” 这小家伙总能从董雨歆那里讨到吃的,特别喜欢这个小姨。而小姨也没让他失望,一手抱着林毛毛,一手从买的礼品中掏出一袋旺仔小馒头。 三帅一脸尴尬的笑: “你们也住在这儿啊?” 桑颖指着老板娘吴侬软语: “这是我堂姐,我家就在隔壁。” 郝三帅暗道一声倒霉,住个旅馆都能住到转弯抹角的亲戚家。单是桑颖还好胡弄,这位二姐可是个人精啊。 胡丽娘沉着脸问: “昨晚上怎么不打电话?” 雨歆笑道: “太晚,怕吵着你们。” 久经情场的胡丽娘,从这三帅和雨歆的神态和举止中断定,这对男女肯定已经偷吃禁果,而且十有八九是雨歆主动的。她暗自叹气:这小妹子是真傻呢还是有心呢。不错,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对一个人成为自己一生的伴侣,那是一件很幸运、很奢侈的事情。但你也不能为此而引爆一场母女间的战争啊,难道战胜了就会幸福? 她在心中责备雨歆的同时,又在为月梅抱着不平:难道就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世界上最难控制的东西吗?还放任他们一起出来!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谁又能洁身自好。 看着三帅嬉笑的脸,胡丽娘心里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家伙才是罪魁祸首,做出这种事竟然还能笑的出来!不管不顾的只图个舒服,可叫她们母女以后如何面对? 依她的个性,真想现在就在三帅脸上扇几巴掌,可桑颖的堂姐还在身边。抱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胡丽娘忍着气说: “行李都收拾好没?收拾好就跟我下去。” 桑颖的房子是她爸妈结婚后在老房子基础上翻盖的,以前给她大伯霸占,打赢官司后,房子退给桑颖。她大伯倒没有因为输掉官司而恼怒,在桑颖不在家时常过来照看,所以这栋带院子的两层楼房并没有丝毫破败之像。 三帅一进院子就有意找着话,笑嬉嬉地大加赞美: “书上说江南水乡最美,可美在哪没见过,现在看到你家算是知道什么是江南水乡。红墙碧瓦,小桥流水,幽静的让人觉得岁月停滞,古朴的仿佛看见水乡文化的积淀,在这里生活起码要多活一百岁。” 桑颖乐道: “那你们就在这多住一段时间,我和二姐这两天尽打扫卫生,也没在苏州城好好玩玩,正准备到留园里去看看。你们快把行李放好,我们一起去。” 三帅随口说: “我们玩两天后就去上海,然后从上海坐船去普陀山,在那尝尝海鲜。再从镇海到宁波,从宁波坐车去杭州,玩一圈后就回家。你和二姐也没什么事,要不跟我们一起去散散心?” 桑颖娇笑道: “我们带着小毛毛不方便,还是你们自己去吧。” 从旅馆到家这段路上,胡丽娘气也消了大半,想起邵国华在给她治疗时说过的话,再想想月梅姐自己做出的决定。唉……这人与人之间感情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自己何必要介于其中。 但三帅的话却正中她下怀,心想我不能拿你们俩怎么样,但把你们搁在眼皮下看着还是可以的。万一两个家伙少不更事,把肚皮弄大可不好办,毕竟歆歆年龄还小。她主意一定,立即顺着三帅的话对桑颖说: “我觉得这主意不错,趁着现在有时间也旅旅游,以后想玩也没时间。毛毛更好说,四个大人还怕带他不住啊。” 桑颖神情落寞地说: “我现在哪有心事去玩,也不知小螃蟹过的怎么样,他一忙起来,连饭都不吃。要是没人在身边照颈,迟早饿出胃病来。”转而问三帅: “你出来后听没听到家里的消息?” 三帅摇着头: “没人给我们打电话,他们把我忘了。林海没给你打电话?” “电话倒是每天都打,”桑颖说: “问他他就说很好,叫我不要担心。” “他能打电话来说很好,就说明他日子过得还不错,”胡丽娘对桑颖说: “你是干着急,难道盼着他说不好才甘心?听我的,先出去散散心,等转一圈回来,说不定你家小螃蟹就来接我们。” 桑颖也知道自己是干着急,从雨歆手上接过孩子,安排好两人房间后说: “早上还没吃吧,我带你们去吃苏州生煎包,这是我们苏州最有特色的小吃。”接着又叹口气说: “也不知他早上吃没吃?” 知情知意莫过枕边人,桑颖不是在瞎担心。现在的林海像是患上强迫症,根本没心思按餐吃饭。他凭着自己的力量,一步步向双宝公司发起挑战。饿了就随便在街上买几个烧饼,渴了就咕一口矿泉水,困了要么在车上打个盹,要么就找家小旅馆眯一宿。而他找的小旅馆就在双宝公司附近,让双宝公司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林海竟然敢在他们眼皮底下活动,甚至胆大的在纵火之后还跑到现场去欣赏。 一场大火造成的损失虽然不大,但那景象是惨不忍睹。黑乎乎的立柱和三间坍塌的房子上兀自黑烟缭缭,一股刺鼻气味呛得人时不时打着喷嚏。守门的老赵见大领导到来,忙打起精神跑到近前汇报: “下半夜我去巡查,回来时就看见火光冲天。不可能是电线老化,为了给厂里节约,我连风扇都没开。也不可能是用火不当,因为我一直坐在大门口,连蚊香都没点,这火烧的委实蹊跷。” 厂长跑过来对明霞说: “公安局怀疑是人为纵火,并要查封火灾现场,寻找犯罪嫌疑人的蛛丝马迹,可这样一来工人们就没法上班。” 望着被大火焚毁的残垣断壁,刘明霞有些恼羞成怒,一听工人没法上班,更是火大地瞪圆眼: “跟他们说,要封锁现场可以,先给我把路留出来。要是工人上不了班,管他封不封,直接给我用铲车铲掉。”接着又对独狼小声道: “哼!还用得着怀疑,进来就闻到一股刺鼻子的汽油味!这是林海叫人干的,要是不给他一点警告,他还真当双宝公司是软柿子好欺负。” 此时东方现出一线鱼肚白,晨曦慢慢驱散黑暗。林海的跑车突现在火灾现场,看见刘明霞后,他示威性地在马路边停下来,啧啧地摇着头。 刘明霞气的咬牙切齿,但心中也惊懔的很,她没想到林海居然敢单枪匹马出现在自己面前,这说明他已经毫无畏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种人在失去理智下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纸条上的话绝不会是简单的威胁。她阴沉着脸对独狼说: “送我到铁路公安局去。” 两虎相斗(一) 刘明霞第一次反击因为情报不准确而得罪邵国华,并让邵国华和萧传贵打伤她五、六个人。国华和传贵在盛怒之下出手很重,这些人伤的不轻。她在震惊两人勇武的同时,对自己的损失也只能打断牙和着血往肚里吞。 经过这场意外的武力对决,明霞心里对国华更加崇拜,成为他的铁杆粉丝。但对荷花的厌恶却是与日俱深,认为是因为她在背后怂恿,邵国华才在出手时毫不留情。 刘明霞的第二次反击正在进行中,她利用自己的关糸,想要龙豹公司所属企业停摆下来。这需要一个时间过程,远没有林海派人到西餐厅闹事,以及服装厂纵火,还有把车轱辘偷走来的立竿见影。所以她要展开第三波反击,坐在车上就让独狼安排人去龙豹房产地开发公司闹一闹,目的是打击该公司的声誉。现在房地产正处于低迷时期,大多数房地产企业拥有大量空置房,谁都急于变现,以解决资金周转问题,而一个公司的声誉将直接影响该公司的销售量。 铁路公安局大门静悄悄的,难得看见几个人影。此时离上班的时间还早,刘明霞先在宿舍楼前打通电话,然后轻车熟路的闯上去。为了方便丁小平工作,公安局在大院匀出一套三居室让他暂时落落脚。一听明霞要上来,他赶紧把昨晚留宿的小武支出去。 上楼时明霞与小武警察擦肩而过,她对这位小伙子印象很深,长像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他经常出现在丁小平左右,十次找丁小平有九次会看见他,印象想不深都不行。刘明霞故意停下脚步问: “小武警官,丁局起床没?” 小武脸显尴尬之色: “已经起床,他在等你。” 刘明霞俯视着武警察,娇笑道: “小武警官,实习期快结束了吧?你大名叫什么呀?这样称呼显得一点也不亲热。” 小武略带羞赧地说: “我叫武轩逸,丁局已经把我的关系调过来了。” 刘明霞娇滴滴地说: “你这名字真好听,又大气又雅致,与你这潇洒俊美的外型很配。方便留个电话吗?说不定姐姐以后有事求你呢。” 武轩逸红着脸说: “能帮姐姐的忙是我的荣幸。” 两人互换电话号码后,刘明霞这才风情万种地上楼,望着还算干净的房间,对丁小平巧笑连连道: “姐夫,昨晚没找个伴陪你呀?” 丁小平笑道: “我倒是想找一个,可没人看得上我。” 刘明霞笑盈盈地说: “长夜漫漫,孤枕寒衾的日子多难熬啊,要不要我替你介绍一个?” “你还是把你自己解决吧,”丁小平呵呵笑道: “说吧,大清早的找我有什么事?” “唉……我昨晚一宿没睡,糟心的事一件连着一件,又找不到人说理,只好跑你这来诉苦。”刘明霞故意逗着他: “姐夫,我发现我们俩还是很谈的来,要不你也别娶,我也不嫁,咱俩搭伙过日子得啦。” “我倒是不介意,只要给家里一个交待就行。”丁小平嘿嘿笑道: “凤儿不可能没给你说我的事,你又何必来逗我玩呢。” “她嘴稳的很,是这几时看见我俩走的近才告诉我。她觉得恶心,但我却很好奇。等把事办完,我一定好好□□□□你,说不定以我的魅力能把你扭转来。” 丁小平不置可否地笑问: “出了什么事?让你这样着急上火的跑过来。” “别提啦……” 刘明霞如竹筒倒豆般把与林海之间的矛盾,以及林海所采取的一糸列报复手段倾诉出来。 丁小平道: “你要我做什么,把他抓起来?又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事是他做的。在没有任何证据情况下去抓捕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一旦闹开来,各方都会给我施压。上次为林龙豹的事已经得罪不少人,这些人巴不得抓住我的小辫子看我笑话。” “姐夫,我发现你胆子越来越小。”刘明霞不满地说: “你可以不抓他,但可以叫他来协助调查啊!像昨晚车子的事和纵火的事,完全有理由怀疑他。我们和他的矛盾是公开化的,很多人都知道。你让他来接受调查合法合律,一点也不过分。每天找他一回,而我也只是想掌握他的行踪。” “这个忙我可以帮,但我劝你别把事闹大。据我所知,林海不是以前的林海,他已经巩固自己的势力,跟他硬拼只会两败俱伤。” 此时的刘明霞哪里听得进劝,心里只想着出口恶气。从丁小平那儿一出来,就让独狼带着自己去龙豹房地产公司,她要亲眼看到林海的窘相。 龙豹房地产售楼部面前装灯结彩,人头簇动,几位浓妆艳抺的年轻女郎在临时搭建的舞台上又唱又跳,这里正在举办楼房促销活动。一位请来的男司仪,趁机在歌词间隙中蹦出几句诙谐且鼓动人心的话。 刘明霞一看见林海在售楼部外与几个男人交谈,心里就怒火直冒,冷冷地向独狼催问: “你的人呢?” “在马路对面。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这两天龙豹各个分公司门口突然增加不少治安岗亭,二十四小时都有一名警察和两名联防队员值班。马长江可能在暗中帮他们,是不是先别动手?” “怕什么,又不是叫他们去□□。”刘明霞冷冷一笑: “叫他们装的像一点。” 独狼暗自摇头,拿出电话把她的意图传达下去。十来个人从对面窜出来,拉出一条横幅,上面写着:黑心老板、房屋低劣、丧尽天良。其中一人高声叫喊: “大家别听开发商忽悠,我在这买的一套房子屋顶漏水,墙面开裂,找他们讨要说法,至今都不给答复。” 另一个人也大声叫嚷: “龙豹公司老板心太黑,只知道赚我们的钱,做出来的房子偷工减料,承重樑的钢筋按国家规定要用12号,他们只用6号,在地板上跺一脚,整栋楼都震动。辛苦一辈子的钱买来的却是豆腐渣,大家千万别上当。” 整个活动场面顿时冷清,一群准备购房的客户围着那些人,纷纷打听他们的房子是哪个小区,房屋质量到底差到什么程度。刘明霞看的心花怒放,觉得这口恶气总算出来些。她特意朝林海那边望去,准备从那苦瓜脸上寻些快感,却发现他已经失去踪迹。突然,从舞台上传来扩音器声音: “大家好,我是龙豹公司董事长林海,刚才这十几位朋友手拉横幅,指责我们龙豹房屋质量低劣。俗话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是否确有此事,我们请这几位朋友到台上来说。” 那十几个人见识不妙,扔掉横幅准备开溜。林海用扩音器喊道: “大家拦住他们,既然口口声声说我们的房子质量有问题,为什么不敢到台上来说?如果我们的房屋质量真的有重大结构性问题,我作为龙豹的董事长,在这里郑重承诺,买一赔十。” 这十几个人已经被治安岗亭的值班人员、龙豹公司的工作人员以及购房的群众团团包围,哪还逃的出去,被人逼上台来。林海拿着话筒一个个问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买的是哪一栋楼哪一间房?” 来捣乱的人支支吾吾,没办法回答他的话。林海拿着话筒对着台下的顾客说: “我相信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既然房屋质量这么差,他们为什么不敢说出自己是住在哪一栋,买的是买一间?为什么不依法为自己维权?我给他们这么好的机会和平台,为什么还不敢大声声张自己的权益?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做贼心虚!他们根本没有在我们龙豹公司买过房,只是为了两个钱被我们的竞争对手利用,跑过来抹黑我们龙豹。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为什么要抹黑我们呢?那是因为我们做的比他们好,我们的房屋质量比他们过硬,我们的业绩比他们出色。所以他们才会心怀妒忌,用下三烂的手段来诋毁我们。我很想知道他们的幕后主使者是谁,你们想知道吗?” 台下人大喊: “是谁……是谁……” 林海将话筒对着这十几个人,但他们都闭着嘴不作声。林海笑道: “他们不说我也知道,对这些人的言行,我们公司将保留对他们进行追究的权利,同时对他们的幕后老板------双宝公司的黄琳凤董事长和刘明霞总经理保留司法起诉的权利。为了这次诽谤,刘明霞总经理亲自上阵,大家朝那辆黑色桑塔纳看。刘总不顾辛劳,亲自坐阵督战,这种忘我的拼搏精神值得我们敬佩和学习。不过,车里面不热吗?龙豹公司虽然比不得双宝公司在官场上有头有脸,但请你喝杯茶还请的起。” 独狼赶紧把车子发动,前面冲来几个人试图阻止他们前行。但他的车技不错,猛打方向盘,车子几乎在原地调转一百八十度,喷出一股黑烟后扬长而去。那台上的十几个人,趁着大家惊愕之际,跳下舞台逃之夭夭。 ※※※※※※※※※※※※※※※※※※※※ 西汉·刘向《战国策·秦策二》:“虎者,戾虫;人者,甘饵。今两虎诤人而斗,小者必死,大者必伤。” 两虎相斗(二) 刘明霞肺都快气炸,觉得自己变成跳梁小丑,被林海玩弄于股掌之间。她满脸通红,气急败坏的对独狼叫嚣: “现在就叫人去砸他的公司。” 独狼还算冷静,轻声说: “他们只有龙豹大厦没设治安岗亭,但大厦里有罗监事在坐阵,万一误伤会和邵国华起冲突。” “别管那么多,”明霞阴沉着脸说: “跟他们强调一下,大肚子的女人不要去碰。” “要不叫他们晚上去吧,等罗监事下班后再给他们下马威。” “人都下班还给谁下马威看!多叫些得力的人过去瞧瞧,只要别伤到那女人就行。你把车开过去,我要亲眼看到他们砸!” 林海不在总公司,罗荷花就是公司最大的官。事无大小,都要她拍板定夺。刚开始还有些胆战心惊怕做不来,可做两天老大后也没觉得这位置有多么难坐,不就是看看报表签签字嘛。她却不知道这是林海早就铺垫好的结果,要不是他前期让公司走上正轨,连报表也没得看。不过这两天让她受益匪浅,在行政部和财务总监的指导下,至少能看得懂报表。 龙豹大厦是公司的门脸,但林海并不在乎谁来打脸。他的想法是用总公司来吸引双宝的目光,让他们有个出气的地方,从而减少下面实体经济可能遭受的损失。为此准备把总公司大门敞开来,除留下几位收租的老员工,其他人都回家办公。 但荷花并不理解林海的苦心,每天照常上班。别人看见她在上班,自然也就不敢躲在家里偷懒。龙豹公司的运营机制,在她的领导下仍如往常那样有条不紊地运转。 此时罗荷花正在主持监事部门的例行会议,除了反映上来的情况被逐条记录在案,最主要的议题还是被搁置已久的寻亲计划。例行会议因为公司突发原因被推迟一个礼拜,出于私心,荷花很想知道这些人会提出什么样的主张来。骆部长和彭处长没有让她失望,对这道作业题狠下一番心思,首先骆部长审慎地分析弃婴的原因: “这个人为什么会把婴儿丢弃在孤儿院?我们认为有几种可能性:一是家里贫穷,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家里穷可以送人,总比丢在孤儿院好。二是家里女孩子多,想生个儿子。这种可能性也不大,因为三十年前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即使实行他也可以送人。三是婴儿有先天性疾病,家人无力承担医疗费用,送到孤儿院是希望国家给予治疗。这种可能性比较大,但一般会遗弃在医院门口。四是私生子,在那种年代,私生子会毁掉人的一生,这种可能性相当大。五是父母双亡,亲戚不愿意收养。这种可能性也有,但少之又少。所以寻找方向应先主攻第三种和第四种原因。知道原因就好对症下药。” 荷花点着头说: “不错,但第三种原因可以排除掉。” 彭处长说: “我们主要是从地域上分析,婴儿被丢弃的地点是在市孤儿院,三十年前的交通并不发达,除了市区周边的三个县,其它离市区较偏远的几个县,一天只有一趟班车。从县里抱着婴儿放在孤儿院门口,只能在白天进行。除非他在市里住一晚上,但那时候住旅馆要有介绍信。想丢掉婴儿的人,应该会躲躲闪闪避免让别人知道。特别是私生子,更会躲起来,怎么也不会扬名大号的去住旅馆。再说丢弃婴儿的人把孩子名字和出生日期写上,说明他在潜意识中还抱有以后相认的希望。那时候每个县每个乡都有幸福院,他又何必舍近求远。说不定他后来还会时不时去孤儿院看看,只是不敢相认。所以我们认为弃婴的父母,应该在龙江市及其周边的三个县,其中市区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婴儿不可能是在大白天被抛弃,弃婴的人是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在弃婴,一般会选择夜晚丢在孤儿院门口。三个县都没有晚上到市里的班车,那个年代又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有私家车。” 骆部长点着头说: “彭处长说的对,从分析结果来看,婴儿的父母应该是龙江市人,起码有一方是龙江市人。查找的方向可以分三个部分同时进行,一是妇幼保健医院和各个区接生站,如果弃婴是在这里出生就会有记录,但我个人认为在这里很难找的到。另一个是找以前的接生婆,因为年代较长,就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还在世。还有一个是询问孤儿院的老员工,看他们对那几年出入孤儿院的人有没有印象。” 荷花心花怒放,本来雾一样的东西,被这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的渐渐露出真面目。她正待说两句,邵成华跑进来说: “婶,门口出现一批可疑的人,身上暗藏着家伙,只怕要对咱们不利。” 荷花一个头顿时变成两个大,娇声说: “散会吧,大家做好准备,把重要的东西藏好。另外通知各科室,女人躲起来,男人跟我到门口去。” 说完率先走在前面,带着二十几个人来到大厦门口,一眼就看到马路斜对面独狼的车,她把成华叫过来说: “你叫人过去看看车里坐的是什么人,告诉他们这大楼是我在管事。他们跟林海有什么矛盾我不管,叫他们找林海去。他们要是敢动这栋大楼,下午我就叫一百人去踏平他们双宝。不,多说点人,否则他们不知道害怕。” 成华嬉嬉直笑: “婶,你这是跟他们打心理战啊。” 荷花心里虽然害怕,但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她,无形中觉得自己肩上担子很重,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上去。此时接管汽车站的人也发现大厦门口的异动,他们是林海的另一股势力,以前也是龙豹公司员工,瞧着形式不妙,悄悄围聚过来。 荷花并不认识这些人,开始还有些忐忑不安,听到彭处长的解释后心里才安定下来,摸着肚皮对彭处长说: “站着太累,你替我搬个凳子来,我就坐在大门口,看谁敢动。” 她怀孕身份重,确实是站的很累。但这一句大实话,却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让龙豹公司和汽运站的人心里无比佩服。在以后的传言中,罗荷花变成巾帼英雄,女中豪杰。面对上百壮汉面不改色,大有女张飞喝断长板桥的威风。 成华带着两个人不动声色地绕到桑塔纳旁边,三个人配合默契,几乎在同一时间采取行动,其中两人一左一右拉开后座车门,将刘明霞夹在中间。成华则拉开副驾驶室的门,坐在独狼身边。他认识刘明霞,笑呵呵地说: “我是来替我婶给你传个话,我小婶说了,你们就是跟林海有天大的仇她也不管,但是谁要动公司,那就是抢她的钱。她这个人小气的很,把钱看的比命还重,为了一毛两毛菜钱都可以跟人讨价还价半天,你们动她的钱就是在要她的命。她叫我跟你们说,你们只要敢在这动一下,她下午就会叫几百人去踏平你们双宝大厦。嘿嘿嘿……别人说这话你们可能认为是威胁,但我小婶说出的话你们最好听听。她不像我小叔,我叔可能还看点老乡、同学的情面。她这人没有文化,只知道直来直去,快意恩仇,谁的面子都不会给。把她惹毛,哼!后果不太好啊。我的话已经带到,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三人笑呵呵地下了车,在桑塔纳前面二十几个人中间大摇大摆地走回去。荷花忙紧张地问: “谁在车子里面?他们怎么说?” 成华笑道: “刘明霞在车里,我把话带到就出来了。” “又是这个鬼女人,跟搅屎棍一样。”荷花气愤地说: “我就知道二姐夫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肯定是她逼的。” 刘明霞也在车里气恼地说: “这个女人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要不是看在国华的份上,早叫她死远点去。” 独狼轻声说: “上次那些人也是她叫来的,这样跟他们斗不划算,林海非常熟悉□□上的惯用伎俩,我们相当于拿自己的短处去碰别人的长处。” 刘明霞沉默一会儿说: “叫他们撤,咱们回公司。” 独狼把人遣散后将车子驶离龙豹大厦,刚走到沿湖大道,后面就有两辆摩托车追赶上来。他一边糸着安全带,一边沉声说: “林海派的人跟在我们后面,你把安全带糸上。” 刘明霞并没有听独狼的话,而是漫不经心地扭头朝后看。只见两辆摩托车上载着四个人,全都戴着头盔把自己罩的严严实实。他们一左一右把桑塔娜夹在中间,坐在后座的人手里拿着一把四磅重的铁锺,奋力向车窗砸来。 独狼猛地踩了一脚急刹车,快速向后倒车。眼见着要与后面的车撞上,他又急打方向盘,在倒车的过程当中将车子驶入对面车道。 刘明霞脸色煞白,□□上的事她也曾染指过,但被人追杀还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心有余悸的她再次向后面望去,惊叫道: “快,快,他们追过来了。” 两虎相斗(三) 林海人虽在售楼部,但对龙豹大厦门口发生的事了如指掌。荷花怕给他添烦恼而没打电话,然而汽运公司的人把大厦门口的一举一动在第一时间就告诉给他,促使他采取一种更为极端的方式。这一次袭击可不是为了吓唬,而是真刀实枪的要给刘明霞一点颜色看看。 两辆摩托车在车流中风驰电掣,凭借其灵活性很快追上桑塔纳,坐在后面的人一锤砸在左侧车窗上,顿时将钢化玻璃砸的粉碎,飞溅的碎末逼使明霞本能地用双手遮住头脸向右移动。可右边也不安全,“咣当”一声大响,右侧的车窗也被砸开,她惊叫一声,双手抱头像乌龟一样缩成一团。 独狼左突右冲,车身如蛇般快速前行,逼使摩托车不敢过分接近。经验丰富的他,扫一眼后视镜,见没有车尾随,猛地踩脚急刹,将车快速倒向路边。迅速松开安全带,从驾驶室贮物箱拿出一把手#枪。 由于惯性,两辆摩托车往前冲出一段距离,等他们掉转头来时,独狼已经站在车门边,缓缓抬起手,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四人,吓得这帮人不敢过来。在摩托车巨大的轰鸣声中,一名骑手翻开面罩说: “程老大,你也是龙豹老人,何必趟这个浑水。” 独狼放下枪轻笑: “哦,是石兄弟。我也是端人饭碗受人管,拿人钱财□□。咱们是老相识,没必要把事情搞绝吧。大家卖我个面子,就此揭过怎么样?” 姓石的年青人道: “我是个小角色,做不了老大的主。听说这女人还大闹过老大的家,不是我们要把事做绝,是她已经越过道上规矩。老大发下狠话,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折了她的金杠子,也得摘了她的顺风子。这一次我看在你程老大的面上罢手,但下一次可就没那么好。你跟那婊#子说一声,叫她招子放亮点。要是再敢胡来,老大也不会讲什么道义,会直接端掉她在龙潭的老家。” 两辆摩托车在石姓青年的示意下调转车头,飞快地消失在车流中。独狼暗暗叹气,回到车里对惊魂未定的明霞说: “林海疯了。” 后座上满是碎玻璃,连刘明霞头发上都镶嵌了几颗,她顾不得整理,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位,冷声说: “回公司。” 独狼退下子#弹,把枪放进贮物箱,刘明霞挡住他要关箱门的手,拿起枪问: “从哪儿弄来的?帮我弄一把。” “私藏枪#支是犯罪。” “哼!有人都想要我的命,还怕什么犯罪。” 独狼闷声说: “跑江湖的有条不成文规矩,祸不及妻儿。大家一般都会秉承这种规矩,道理很简单:你搞我家人同时我也可以搞你家人,没有人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是指责我?” “不是,我是说林海很危险。” “哼!祸不及妻儿!”刘明霞讥讽道: “林强怎么不放过你老婆?” 独狼脸上的横肉抽搐一下,那道斜挎眼眉的刀疤分外狰狞,而声音却非常平淡: “所以他死了。” 刘明霞沉默很久,幽幽说一句: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 两人都没再做声,默默地看着前方的路。车子开进双宝大厦地下车库,刘明霞想先下车,却被独狼一把抓住。他又把枪拿出来,压上子弹后别在腰上,先行下车张望,然后再打开明霞这边的门。刘明霞心里顿涌起一股暖意,觉得这人虽然丑点,但还够忠心,也很机警。 独狼一直把她护送到十七层,估计没有危险才轻声说: “我到联合会去看看,下班来接你。你如果要外出就打我电话,不要一个人离开办公室。” 刘明霞掏出自己的车钥匙说: “你把我的车子开过来吧,轮胎我已经叫人装好。这是我家的钥匙,有三间客房,你随便挑一间。” 等独狼坐电梯下去,刘明霞从包里拿出小镜子给自己稍稍补补妆,然后直接去找黄琳凤。 凤儿正在跟人通电话,听那意思好像是税务局的熟人。见到明霞走进来,忙对着话筒说几句拜托的话,撂下电话就问: “服装厂的损失大不大?听消防科的人说是故意纵火,会不会是林海干的?” 刘明霞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恨声说: “损失倒不大,火绝对是林海放的。他放火后还跑到服装厂门口跟我示威,大概是报复我前天晚上找他的麻烦吧。” 黄琳凤笑道: “我们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跟他纠缠,打击他个人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好处,只是争口气而已。他现在有点飘,认为自己已经站稳脚,翅膀硬的可以和我们对抗。哼!我们那几百万就那么好拿!我要他连本带利全吐出来,还要剥他一层皮,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骂人?” 刘明霞悻悻地说: “独狼说他已经疯了,就在刚才回公司的路上,他派出四名杀#手想要我的命。要不是独狼带着枪,只怕我回不来。” 黄琳凤怔了一下,脸色铁青: “他敢行凶!” “所以独狼说他疯了。”刘明霞用手做出刀砍动作,阴沉地说: “他这是要鱼死网破,只有让他消失才能一劳永逸。” 黄琳凤沉着脸没做声,起码有一柱香的时间才轻声说: “我已经在动用关系查他的公司,如果这个时候他出事,谁都知道是我们做的,弄不好会把自己陪进去。再说只是利益冲突,又没有深仇大恨,不必把事情做绝。” “现在是他要我的命!我不会为了钱去玩命,既然他要把事做绝,那我就奉陪到底。这事你别管,我来干。” “你先别冲动,”黄琳凤劝道: “有些事做不得,一旦陷进去,或许眼前能逞一时之快,但难免会东窗事发。而且林海不是默默无闻的普通人,一个董事长消失,不可能一点浪花都不起,何况他还有家人。回头我去跟国华说,让他跟林海谈一谈。争归争,斗归斗,但事不要做过界。如果他仍要肆意妄为,我们再做也不迟。” “不用跟他谈,二姐夫已经打电话给我。”邵国华不声不响走进办公室,心急火燎地说: “我跟林海通过电话,不是我偏袒哪一方,他这样做确实有些过份,但明霞你也有责任。别看他比我们年轻,但人家好歹也是老总,不是任人拿捏的土马泥狗。每个人都有自己底线,而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他的底线,一次又一次激怒他,他产生这种过激行为也是你逼的。如果把经营权之争恶化到相互仇杀,我可以这样说,你一分钱好处也讨不到。他现在是孤家寡人,来无影去无踪,而你家大业大,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 刘明霞冷笑一声说: “你们男人都以为自己是天生的强者,也以为自己一贯正确,有错就是女人的,所以他要杀我也是我的错。” 黄琳凤不等邵国华反驳,就拦在前头问他: “林海怎么跟你说?” “他说有因就有果,任何交易和报复都是对等的,你们怎么做他就会怎么做,你折他一根手指头,他就会掰断你们十根。后来在我反复劝说下,总算卖给我一面子,答应不会率先进行人身攻击。我现在跑过来,就是劝你们不要把事情扩大化,搞的好像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似的。” 凤儿娇笑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你告诉他一声,如果他再要派人骚扰明霞,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刘明霞撅着嘴对邵国华说: “你也要管管你老婆,我今天在龙豹公司门口停车看一看,她就派人冲进车里,一左一右把我夹在中间,还威胁说要派两、三百人来踏平我们双宝,搞得跟□□大姐大似的。今天肯定也是她打的电话给林海,让林海以为我要砸他的场子,不然怎么会派杀#手要我的命。她虽然把林海当成妹婿郎,但咱们也不疏啊。你老婆胳膊肘往外拐就拐点,咱们也不说什么,何必要做的那么明显,难道以后就不相见?” 邵国华呵呵笑道: “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给你陪罪。” 黄琳凤怕明霞又说出不好的话来,跟上次那样把国华激怒,忙岔开话题: “不知不觉就到饭点,咱们把烦心事都抛下,先快快乐乐把肚子填饱再说。走,走,我作东,请你们两个吃海鲜。” 刘明霞跟赌气的孩子一样,阴阳怪气的说: “我不去,我怕别人给我下毒。” 凤儿吃吃直笑,把她从沙发上拖起来。刘明霞半依半就地跟着走出办公室,望着他们亲亲我我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这两人哪是玩什么情感游戏,分明是一家子。难怪林海只对着自己来,肯定是因为邵国华的原因才没有对黄琳凤下手,合着我才是该死的人。 她只知自己的不满,却完全没考虑自己的做法对还是不对。真所谓乌鸦落在黑猪背上,只看见别人的黑,看不见自己的黑。 咬定青山不放松(一) 在邵国华的斡旋下,龙豹公司与双宝公司的争斗有所降温,但降温也只是不再进行人身攻击,而对公司的攻击那可是挖空心思,使尽手段,给尽对方创伤,却与自己无丝毫益处,尽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 在双方的拼斗中,双宝公司展现出雄厚的实力和广泛的人脉。龙豹公司下属的柴油机厂、机械加工厂、轧钢厂、食品加工厂和承包经营的纺织厂等中小型企业,由于质量不达标、消防不合格、安全生产隐患、环境污染等各种原因被要求停产整顿,建筑公司承建的五、六个项目或被甲方刁难或被监理公司要求返工,在谈的几个项目也被搁置下来。 龙豹房地产因为税务、合同欺诈、房屋质量、房产权属等各种原因被勒令停止售楼。一些长期的合作伙伴,也以各种借口或中断合作,或拖延合作事项。最关键的是几大银行不再对他们进行短期信贷业务,诸多因素一下子使其经营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铁路公安局也在丁小平的授意下对林海展开调查,时不时请他到局里去协助。一协助就是好几个小时,让其分身乏术,穷于应付。但他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索性玩起失踪,接连十几天不在办公室待着。偶而露一面,则是穿着工地工人的蓝大褂,一身泥来一身汗。 整个公司的管理决定权落到罗荷花身上,她每天都是一幅苦瓜脸,焦头烂额地跟数字打交道,上班第一件事就是问财务,今天进帐多少,还要出去多少钱。小学毕业的她不管财务上那一大堆杂七杂八的项目名词,她只要结果,关心的是口袋里还有多少钱,还能支撑多久。 现在龙豹公司完全靠一些灰色收入来维持,为了钱,罗荷花生平第一次明白灰色行业的经营方式,也生平第一次带着她的十三太保,逼着那些呼风唤雨的老大们把截流下来的私房钱全交出来,同时落个不雅的绰号:罗扒皮。 到后来,那些主管沙业、□□、娱乐和汽运的人一听说她要来,立马会换上地摊旧货的衣服,拉着个三天没吃饱饭的脸,装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哭穷。 厂子虽然停工,公司经营也在困境中挣扎,但人心没散。做过工人的荷花知道这些靠工资养家糊口的人,一旦失去收入来源将会陷入怎样的窘境。精打细算的她砍掉一切不必要的开支,把每一分钱用在刀刃上。所以工人们虽然待在家里没事可做,但其基本需求还是得到保障。 但这种做法却引起部分管理人员的不满,他们认为应该把钱用来疏通关糸,尽快打通关节,把厂子开起来才是正道。罗荷花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在入不敷出情况下苦撑也不是个事。如果拖上一、两个月不解决问题,只怕人心就真的要散。然而,在别人故意整驼子的时候去打通关节,那是肉包子打狗,把钱往水里丢。所以她准备发挥在广州打工时讨要拖欠工资的大无畏精神,铤而走险地搏一搏。 清早一到公司,罗荷花就带着十三太保去工人最多的纺织厂,召集班组长以上近三百人干部开会,直接把自己的意图用最朴实的话说出来: “大河里没水小河里没鱼,公司在尽量保障大家的最低生活需求,可即使是最低需求也保障不了一个月。造成这种困境并不是因为我们经营不善,而是有关单位勒令我们停产。市里的纺织企业不只我们一家,大家可以比较,我们的消防管理比他们要强的多。差的可以开机生产,好的却要停产整顿。这是要砸我们大家的饭碗,咱们是不是应该向市里讨个说法呢?我的意图很清楚,大家集思广议想办法,出事我来顶。反正我大着个肚子,就是进班房也没有人会为难我。” 接着又去柴油机厂、机械加工厂、轧钢厂和食品加工厂,在基层和中、高层管理人员之间很是煽风点火鼓动一把,最后回到办公室对行政部的骆部长说: “你牵头协调这几个厂长的行动,谁要是胆小怕事就直接给撸下去。但也不能过激,咱们只是去请愿,而不是去闹事。” 骆部长有些畏缩地道: “这种方法虽然见效快,但怕秋后算帐。” “夏天都过不下去,还管它秋天。”荷花毅然绝断地说: “要算帐就算吧,大不了我去牢里生孩子。找到你们头上就说是我叫干的,与你们不相干。” “行,我下午就把事办好,明天统一行动。” 荷花又厚着脸皮说: “后天是礼拜六,我老公要参加他们超市的舞蹈比赛,趁这个机会你给大伙说说,请他们捧捧场,投我老公一票。要是我老公得奖,你们也不会吃亏,超市会发纪念品。” 骆部长嘿嘿笑道: “放心,大伙准会去。” 叫人去请愿的主意并不是荷花想到的,以她胆小怕事的性格是无论如何不会跟官叫板。是邵国华看着她每天回来愁眉苦脸、哀声叹气,心疼她才给她出这么个馊主意。当然,如果荷花没挺个大肚子,他也不会出这个主意。 骆部长出去后,罗荷花又把彭处长叫进来,悄悄问他: “办的怎么样?查没查到什么眉目?” 那次开完例行会议后,荷花单独把彭处长留下来,悄悄告诉他胡丽娘的身世,并让他独自调查,对谁也不要说。彭处长为了表现自己这十几天的劳苦奔波,小声诉着苦: “唉……咱们把计划一定,看上去好像很容易就能把人找出来,可执行起来真是太难太难。跑遍全市所有医院,求爹爹告奶奶,但一点线索都没有。后来又去找以前公社的接生站,现在都改成街道卫生所。三十年的变化太大,从他们那什么也没查出来。不是我诉苦,这段时间,鞋都跑破两双。还好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听甘棠卫生所的老所长说,他们那有一位老婆婆,曾经在一九六九年大年三十晚上帮人在家里接生过一位女孩子。由于时间很特殊,所以这位老所长才有印象。胡监事生日写的是一九七零年二月五号,我回来一查,一九七零年二月五号正是六九年的农历年。这一下真是喜出望外,眼泪都差点掉下来。通过老所长提供的地址,我在三马路附近找到这位张婆婆。” 荷花精神为之一振,她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能有眉目,连忙问: “这位张婆婆怎么说?” “张婆婆虽然是八十多岁的人,但身体硬朗,思维敏捷。对六九年三十晚上的事记忆犹新。那天是她值班,大概在十点多钟一位年轻小伙子跑进来说他媳妇要生,慌慌张张的用自行车把她带到梅绽坡。这家就是小俩口两个人,她一看宫指还没开,就叫小伙子用板车把孕妇送到医院去。但这个年轻人在外面找半天也没找到板车,此时孕妇又开到十指,张婆婆怕出意外,就在家里替她接生。生的是女婴,搞好后都快十二点。小伙子千恩万谢的要送张婆婆回去,但张婆婆没让他送,叫他在家多照看孩子和产妇。自己出门来,还没走几户人家,就发现有家墙壁上立着板车架,她心里还暗怪那年青人不会办事。” “是啦,是啦。”罗荷花兴奋地说: “这对年青人肯定是二姐的亲生父母,知道他们地址就好办,一定可以把人找出来。” “我也是这样想,”彭处长苦着脸说: “可梅绽坡几年前就大规模拆迁,那地方变成大型商场和娱乐中心,原来的住户大多数搬迁到民生小区。我又跑到民生小区找些老人打听,他们说梅绽坡根本就没有姓胡的年青夫妇。姓胡的也只有一家老住户,但那家人儿子、媳妇是部队的军官,一年四季都不回家。家里只有两个老的带着孙儿、孙女过日子,大概在一九□□年的时候,两位老人相继离世,孙儿和孙女也回到他们父母身边,那栋房子就一直空着。线索到这一下子断掉,我猜想会不会是别人知道这房子没人住,就偷偷摸摸的躲在这生孩子。” 荷花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茫茫人海之中,上哪去找两个躲在别人家生孩子的人。她皱着眉头说: “这怎么办?好不容易有点眉目,可一下子又跟大海捞针一样。” “什么怎么办?婶,有什么难题你交给我啊。”邵成华手里拿着一本驾照,走进来笑嘻嘻地说: “这是你的驾驶证,是我爹从车管所拿的,他今天正好进城办事,顺便带了来。” “你爹在哪?他进城怎么不说一声?”荷花站起身要出门去找: “起码也要上家里吃餐饭再走啊,还怕把我吃穷啦?” 成华笑道: “别找啦,他已经上车,说等你们搬回家他再来。” 荷花又坐下来说: “快了,快了,你叔叫我下午去看房子,待会你跟我一起去瞧瞧做的怎么样?”接着又问彭处长: “现在该从哪下手?” ※※※※※※※※※※※※※※※※※※※※ 《竹石》郑燮(清代)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咬定青山不放松(二) 邵成华并不清楚荷花交待彭处长找人的事,他也不认识胡丽娘是谁,当然这个名字他还是听说过。那可是与自己婶娘平起平坐的大人物啊,自己要想在公司里出人头地,对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势人物,一定得要好好巴结,多拍点马屁,自己才能混得开。 荷花对自家侄子还是挺信任,嘱咐他一句保密后,便将前因后果告诉他。年青人脑子就是好使,成华立即分析道: “线索还没断,能知道胡家房子没人住的人,除了梅绽坡的左邻右舍,还有跟胡家走的近的亲戚。而胡监事又恰恰姓胡,肯定与胡家有一定的关糸。依我看,先查查胡家五代以内的老亲,看看有谁符合条件。” 彭处长立刻说: “我现在就去找我老表,他在户籍科工作。” 他好不容易从谜面上一层层的往下剥,眼见着就要见到谜底,这心里比谁都要积极,也不等荷花发话,说完就跑出办公室。 邵成华又说: “既然胡家是市里的老住户,说不定胡监事家里人会去孤儿院看她,可以找二、三十年前在孤儿院做过事的人问问,看他们有没有印象?” 荷花立刻说: “下午你陪我去一趟孤儿院。” “骆部长叫我下午跟他一起协调各个厂统一行动的事,要不叫小五子陪你去吧。” 小五子也是远房的侄子,荷花刚准备点头答应,忽而心中一动,一点私念冒了出来,对成华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不行,你们都要跟我一起去。协调的事是个人行为,让骆部长一个人去干。他要是有难处就叫他直接打电话给我,你们不要插手。明天他们可能会去市政府请愿,你们十三个人都不准参加。” 邵成华嘿嘿笑道: “婶是怕我们出事吧?别人冲在前头,咱们也不能躲到后面啊。” “有我冲在前头就行。”荷花小声说: “你叔跟我说过,闹这种事有利也有弊。利是影响大、见效快,别人不敢随便给小鞋穿。以后他办这种事时也会寒着咱们三分,得掂量掂量,因为搞不好就会把他的乌纱帽给摘了。但弊处就是会给人留个癞痢头印象,甚至还会秋后算账。我听说前年国棉一厂工人为工龄买断的事也闹过一阵子,事后有十多个人被抓。所以这件事你们不要介入,要抓等他们来抓我。” 成华嬉皮笑脸道: “谁会为这种事抓你呀,回头在牢里照顾你好吃好喝不说,还要给你配个接生婆。” 荷花喝喝直笑: “所以你们要听话,不能冒冒失失参合进去。” 人都是有私心的,所谓私心就是满足自己私欲的心,包括食欲、物欲、性#欲和护犊子,当然还有其它种种欲望。这是人的本能,是与生俱来最原始、最朴素的本性,比如一个孩子从呱呱落地开始,他就会拥有吃的私欲。 荷花不是圣人,她是家庭主妇,所以她的私心更重。主要表现在孩子、老公都是我的,我得让他们吃好、穿好。我是公司的一份子,得不能让它利益受损,它损失意味着我受损失。胡丽娘是我二姐,亲人大于一切,所以她的事比公司的事更重要。成华这帮小伙子是我侄儿,得要护着点,有点危险的事还是让骆部长这种经验丰富的人去做。 所以吃完午饭稍稍休息后,罗荷花便带着她的十三位侄儿,开着四辆车浩浩荡荡地跑到孤儿院去。这架势把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吓一跳,还以为是哪位首长来视察。 十三位精悍小伙子,除了成华知道荷花让他们来孤儿院的用意,其他人都以为是婶娘要讲排场,个个把墨镜一带,围着荷花车警戒四周,故意把气势做的足足的。 孤儿院的黄副院长是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妇女,心里直犯嘀咕:这是哪路神仙?是□□?哪他跑孤儿院来干嘛?有钱的大老板?是不是来搞慈善? 她一看下车的是位漂亮的孕妇,心里更认定是有钱老板的阔太太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来结善缘,毕竟这种事以前也出现过。她三步两步迎上前,带着迷人的笑,十分客气地问: “你好,我是这儿的副院长,你有什么事吗?” 罗荷花笑道: “我找这儿的院长,想……” 黄副院长先入为主,以为荷花是想做好事来找院长,忙热情地说: “院长正在见一位客人,跟你一样,也是想给孩子们捐钱捐物,我带你去见他们。我们这里的孩子都非常感谢你们,正是因为有你们的爱心付出,他们才感受到爱,感受到温暖,才能在孤儿院里不孤单……” 荷花一脸的尴尬,又不好意思点破,讪笑地随着黄副院长走。心里暗想:现在发工资都紧张,哪有余粮往这拿。唉……要不把那金元宝锯一个角尖下来? 想到要把金元宝锯一点下来,荷花肉都是疼的。觉得金子还是缓一缓再动的好,先把那定期折子动一点。可那些利息就得算活期,那也是不划算的很。索性把脸皮放厚一点,等以后发工资再来捐吧。 罗荷花心里打定主意,步伐神态也恢复自然,走到院长办公室,还没等黄副院长开口,她就率先说: “院长阿姨好,我是胡丽娘三妹,找您是想问问我二姐的事。” 她是怕黄副院长继续误会下去,先把来意挑命,免得让院长也误会。 刘院长正在和一位气质雍容尔雅的半老徐娘谈话,一听她是胡丽娘姊妹就会错意,站起身笑眯眯地说: “丽娘找到父母啦?真是太好啦,这孩子从小就想有个家。三岁的时候,有个好人家看中她,准备抱回去领养。可她就是搂着我脖子不放,死活都不去,怕走后她爹娘找不到她。” 刘院长在孤儿院工作三十多年,她上班没多久就遇上胡丽娘被弃养的事,所以对这个还没有足月的女婴记忆深刻。 罗荷花没有急于跟院长解释,而是对一窝蜂挤进来的侄子们说: “除成华留下来,你们都出去,这么小的房子哪装得下你们这些大个子。” 等那些侄子们嘻嘻哈哈出门后,罗荷花又瞅了瞅和院长面对面坐的中年妇女,身为女人的她,也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一声。 这位身着墨绿色套裙的女人,带着一种自信、静谧和清新淡雅的风韵,鹅蛋型的粉脸上有着一双乌黑幽深的大眼睛,那明亮的眸子就像是剪了一汪清澈的湖水。薄薄的双唇小巧而红润,勾勒出完美的月牙弧度,似笑非笑间让这小巧的办公室充满一种优雅、柔美的气氛。 岁月渐渐在带走她青春的容颜,但也让她像一杯醇厚的美酒,依然娇艳、高贵,她不发一言,只是静坐在那,却如一道亮丽的风景,不仅能看到那端庄的美丽,仿佛鼻孔中还能闻到美的芬芳。 荷花总觉得这女人在哪见过,却一时又想不出来。见她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荷花又不好当着院长的面去赶她的客人。心想这是个不相干的外人,给她知道也没什么要紧。冲着那女人点头一笑,接着对院长说: “我和我二姐是干姐妹,到阿姨这来就是想帮她找到亲人。根据她的生日,我们经过大量的走访调查,最终怀疑二姐是在梅绽坡胡家由张婆婆接生的。不知道院长对梅绽坡胡家熟悉不?” 刘院长摇摇头说: “我一直住在城西,对城东并不是很熟悉。” 荷花略显失望,成华插着话说: “胡家只有兄妹两人,按当时的年龄推算,哥哥大概是二十五岁,妹妹大概是十七岁。胡丽娘倒不一定是这兄妹俩中谁的孩子,因为这兄妹俩从爷爷奶奶去世后就一直没在龙江市待过,很有可能是他们亲戚的,我们有位同事正在去了解这方面信息。我们就是想问问院长阿姨,从胡丽娘进孤儿院后,有没有谁特意来看望过她。” 刘院长回忆道: “每年来孤儿院行善的人很多,但特意只看丽娘的人还真不大记得。对了,有个和我差不多大年纪的小伙子特别喜欢丽娘,头两、三年每个月都会来,还问我领养手续怎么办。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一直没露过面,估计是他老婆不要他领养吧。” “阿姨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吗?他的样子您还有没有印象?”成华拿出笔和本子,准备把刘院长说的话详细记下来。 刘院长说: “姓什么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那时候我也是个小姑娘,看见他脸就红,哪还敢和他多说一句话。不过他的模样我还记得,长长大大的,有一双很浓的剑眉,国字脸,鼻子很高,嘴唇很薄,给人一种很坚毅、很英俊的感觉……” 刘院长的话还没说完,彭处长给荷花打来电话,他通过派出所关糸找到当年胡家兄妹的相片。只是那相片还是读书时候的,特别是胡家妹妹,还是扎着两只辫子的小姑娘。 荷花拿着手机,把彭处长用彩信传过来的相片翻给刘院长看: “阿姨,你看看是不是这个男人?” 刘院长戴起老花镜,坐在她对面的女人也把头伸过来…… 咬定青山不放松(三) 刘院长对着手机上的相片看半天,摘下老花镜说: “模样有点像,但我也不敢确定。倒是他旁边的小姑娘跟丽娘小时候一模一样,就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荷花顿时兴奋起来: “那就对啦,老人们常说侄女像姑,这位胡家大儿子肯定是我二姐亲生父亲,不知道她亲娘是谁?不过不要紧,找到亲爹还怕找不到娘吗。” 刘院长问: “丽娘现在过的怎么样?” 成华要给胡丽娘脸上贴金,忙不迭地说: “胡监事很好,她是我们公司的大人物。除了董事长,就她和我婶是公司最大的官,手底下管着上万人。” “那就好,那就好。”刘院长欣慰地对荷花说: “从孤儿院出去的孩子一没背景二没靠山,想在社会上出人头地就得比别人付出更多。你回去跟丽娘说一声,这儿永远是她的娘家,累了、伤心了就回来歇歇。” 荷花满口应承: “我二姐在苏州办事,等她回来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谢谢院长阿姨,我们以后有时间再来。”她走出院长室,对十三位侄子小声说: “我回家去看看房子弄得怎么样?你们就在市里溜达,等快下班时再回去。他们去市里请愿的事你们不要掺和,成华,你要带好头。” 这帮小子们这才知道婶娘的良苦用心,成华问道: “婶,你一个人开车行不?要不要我陪着你去?” “不用,大货车都难不住我,何况这小车子。”荷花自信心满满地说: “要不你们把车开回龙潭,在家歇两天,等过了这阵风再回来。” 这些小伙子出来也有些日子没回家,一听婶娘叫他们休息两天,顿时欢欣雀跃的应声好。各自找伴钻进车里,也不等荷花发话,便急急地成一字纵队开出孤儿院。 罗荷花跟邵国华在电话中约好见面时间,正准备发动车子去找他。那位跟刘院长谈事的女人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见她还没走,上前轻笑道: “小姑娘,你上哪?能不能捎我一脚?” 荷花笑道: “我家在城西胭脂山景苑小区,您上哪儿?” “哦,巧啦,我家在胭脂山军分区大院,我叫胡蕴菲。”蕴菲坐在荷花身边问: “我怎么称呼你?” “我叫罗荷花,您就叫我荷花吧。”罗荷花对胡蕴菲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把车子开动起来后说: “阿姨一看就是位知识分子,到孤儿院来是做善事吧?” “我跟你一样也是来找人,”胡蕴菲表面看上去很平静,但内心却是汹潮澎湃,轻轻地说: “你是帮你二姐找父母,我是来找你二姐。刚才人多我不好问,你能把你二姐联系方式告诉我吗?” 罗荷花一个急刹车停下来,难以置信地望着胡蕴菲,她终于明白那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因为胡丽娘很像她,仔细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两枚铜钱,只不过一枚是崭新的,另一枚经过了岁月的打磨。她半天才开口说: “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我到孤儿院来是临时起意,这样竟然也能碰到一块儿。您是丽娘的姑姑吧?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您不在龙江市住啊。” 胡蕴菲不置可否地说: “我随我丈夫刚调回来,丽娘过的还好吗?” “她遭过很多罪,半个月前又离了婚,所以大家让她陪着四妹到苏州去散散心。”荷花望着她问: “你们为什么会抛弃她?而且这么多年都不来找她。” 胡蕴菲脸露一丝痛苦之色,叹道: “她是不被祝福的孩子,是青春躁动的产物。但不管怎么说,错的是大人。丽娘是无辜的,不能让小小的她来承担大人的过失。我是这次回龙江才知道丽娘被丢在孤儿院门口,以前一直以为她夭折。她住在哪?什么时候回来?我很想见她一面。” “她离婚后住在我家,我可以把她的电话号码给您,但您最好先别打。因为二姐还不知道我们帮她找亲人,突然打电话给她,可能会让她一时失控。”荷花重新发动车子说: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也说不准,得看这边的事什么时候能结束。唉……现在是越斗越激烈,短时间内不大可能回来。” “她出了什么事吗?”胡蕴菲揪着心问: “为什么不能回来?” “二姐倒没出事,出事的是林海。他是龙豹公司的董事长,也是我们的妹婿。此刻龙豹和双宝打的正凶,我们大部份厂子都让双宝整停,林海不可能会咽下这口气。这场争斗不停,二姐就得在苏州陪着桑颖和毛毛,回来太危险,谁知道刘明霞会发什么神经。我老公也是怕我出事,才找一大堆侄儿来保护我。” 胡蕴菲立刻想起西餐厅那一幕,问道: “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丽娘为什么离婚?她有孩子吗?” “还不是双宝得了红眼病,想把龙豹公司占为己有,所以林海才会不惜代价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二姐离婚与这件事也有关系,二姐夫支持刘明霞,二姐又帮着自己妹子。两人意见不统一,才不声不响的离了。孩子倒没有,如果有孩子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能离掉。”荷花忽而笑道: “我不知道小螃蟹下一步要做什么,但他隐忍这么久没动静,一旦动起来,估计会要双宝半条命,到时候二姐就可以回来。” 胡蕴菲压着自己的情感问: “你说她遭不少罪,都有哪些?” “这个我不能说,你还是听二姐自己告诉你,如果她愿意说的话。” 荷花车子经过城西搅拌站,她没有下车,而是把车子停在路边,拿出电话对胡蕴菲说: “我老公在这里上班,我们等一下他。” 一通电话过去,邵国华很快就把车子开出来,当他看见坐在副驾驶室的胡蕴菲时,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偏偏荷花还伸出头对他喊: “国华,你过来见见胡阿姨,她是二姐的亲姑姑。” 胡蕴菲表现的很淡然,装着是第一次认识邵国华,但颇有深意地看他一眼。 两辆车一前一后先去胭脂山小学接小宝和秀儿,这地方离军分区很近,胡蕴菲同荷花打声招呼就在这下车。她走到后一辆刚停稳的车前,装着告别的样子,语气很重地问邵国华: “凤儿知道你已经结婚吗?” 国华脸现猪肝色,尴尬地躲开胡蕴菲的目光,声如蚁虫说: “知道,她和荷花很熟。” 胡蕴菲一愣,轻叹一句: “这样不对。” 他拍拍车窗边,慢慢向前走去。初秋的和风带着几片早早凋零的枯叶,在她背后缓缓飘落。婀娜的身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无比孤寂,无比落寞。走出几步后,她又转身回来,对国华和荷花说: “我和丽娘的事希望你们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拜托你们啦!” 此时学校的铁门被打开,孩子们排着队,在门口叫叫嚷嚷,鱼贯而出。荷花来不及答应她的请求,只是点了一下头就急忙挤到那群家长中间。等接到两个孩子再回来时,胡蕴菲已经离开。她不解地问国华: “二姐是她的亲侄女,给人知道又要什么紧?” 邵国华轻叹: “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啊,眼睛里只有自己孩子。肯定是二姐的爸妈都有各自的家庭,她的出现对他们来说就是个打击,所以才要保密不给人知道。万一传到她后娘后老子耳朵里,说不定会让现有的家庭产生隔阂,甚至崩溃。” 荷花忿忿不平地说: “二姐也是命苦,找到亲爹亲娘都不能相认,还不如不找,免得怄气。” 邵国华悠然而笑: “话也不能这样说,找到是为了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又不是为了想要什么,知道他们过得好就行。你还是快给二姐打电话吧,她心里肯定很想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荷花点点头,就在学校门口的路边上打起电话。小宝和秀儿望着路边油炸店,早就垂涎欲滴。国华经不得他们两个死缠硬磨,带着两个小家伙到店里买了一大堆油炸食品。 回来时差不多已过半个小时,荷花的电话还没结束。三人也不去催她,一人拿着一串油炸里脊,蹲在路边上啃。毕竟是女儿家心细,秀儿生怕她妈妈没吃到这美味,自己咬一口后,又递到荷花嘴边让她咬一口。 荷花边打着电话,边嚼着女儿递来的各种油炸串,差不多四十分钟才收起话机,一边嚼着食物一边吼道: “跟你们说多少回,这种油炸食品属于垃圾食品,不能多吃!你们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不成!这种食物会让身体发胖,胆固醇升高,还容易致癌。你也是太由得孩子,一下子买这么多!那手上是什么东西炸的?给我尝尝,我好像还没吃过……” 世人心更险于山 夫妻俩带着孩子到菜市场接回传贵,一家人兴高彩烈地去看房子的装修。一进小区大门就看见赵立柱在当班,传贵探出头问: “你和秀娟姑娘处的怎么样?” 小赵把嘴往值班室里撇了撇,神彩飞扬地说: “很好,她很善良。前两天见了我爹我娘,他们也很喜欢,叫我以后别往家寄钱,留着结婚用。我准备明天就辞工到工地上做,那儿工资是这里好几倍,回头多攒些钱给她配个人工耳蜗,听说那东西能恢复听力。” 传贵看了看值班室,秀娟正在用里面的微波炉热着饭菜。国华对柱子说: “听说人工耳蜗手术费用和设备费用很贵,大概要二十多万。” 赵立柱脸先是一冷,接着又开朗地笑起来: “没事,只要人不懒,总能凑得齐。你们这是搬回来住啊?” 传贵笑道: “回来看看房子弄得怎么样,搬回来还得要段时间,就是装修完也要吐吐气。” 同柱子闲聊几句后,邵家人把两辆车开到自家楼栋前的车位上,国华边扶着传贵从车里出来边说: “我看以后咱们还是买辆丰田皮卡,这样走远路时可以把哥的电瓶车带上。” “你是钱多烧的。”传贵拄着拐杖道: “有一辆不够,还要买!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搁在那不动都要费钱。” 荷花是家里最节俭的一个,这次却赞同国华意见,脆声说: “我觉得应该买一辆,这部车是公司的,不可能每天揩公司的油。而且公司有规定,像我这种级别,如果自己买车每月发一千块钱的油钱补助,要是没车一分都没有。回头二姐在我们家住,她也有用车的时候,光一部车可能支不开。” 萧传贵听她说到胡丽娘身上,没再坚持自己意思,而是问荷花: “你跟她通过电话没?她们过的怎么样?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通过,刚刚还在学校门口聊了四十多分钟。她们没在苏州,三帅不是带着歆歆去上海看病嘛,两人病不看却跑到苏州去玩。二姐怕他们少不更事,就和桑颖一起陪着他们去上海,说还有几天歆歆的疗程就会结束。结束后他们会先去普陀山拜拜观音道场,然后从宁波去杭州,如果这边事平息就直接从杭州回来。”荷花有些话瞒着传贵,那就是胡丽娘为什么会和桑颖一起跟着三帅和歆歆去上海。她觉得这个原因太出于人接受的底线,可能会导致传贵的反感,故报喜不报忧的说: “还有一个好消息,桑颖又怀上,在上海检查出来的。” 邵国华嘿嘿笑道: “这倒真是好消息,起码小螃蟹做起事来要三思而后行,不会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 “小螃蟹现在一直没招惹她们,”荷花抱着不平说: “倒是凤儿姐和你那个同学,一直对他不依不饶,还把他弄到公安局去调查。” 传贵也对国华说: “是啊,你也要劝劝她们,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事情做绝。” 邵国华道: “你们别看小螃蟹现在不声不响,我有一种预感,他一定是在找双宝的七寸。” “给人打了肯定要还手。”传贵帮着林海说话: “你既然知道他在找双宝麻烦,就更应该去劝劝她们,别又打的头破血流。” 邵国华心道:我无时不刻都在劝,枕边风不知吹多少回,可也要她们听啊。为了转移话题,他故意拿着拐杖说事: “哥,你拄着这铁拐杖不累吗?咚咚声刺耳的很,要不还是给你买一幅跟以前一样的吧?” “不用,这幅扎实的很。以前那个敲一下就弯,这个准能把人骨头打断。” 国华耸耸肩说: “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飞天拐,总惦记着敲人骨头。那天的事是明霞搞错对象,咱们又不招惹是非,谁会跟我们过不去。” “难说,”传贵自嘲地笑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等事到临头再来后悔就迟了。有这两个铁家伙在身边,我觉得更安全。” 一家人说说笑笑走进自家的门,两个孩子迫不及待地去看自己的房间,萧传贵则奔向养的花,荷花更关心的是厨房和阳台。 正在做扫尾工作的是两名年轻的油漆匠,一位姓马,瘦瘦长长,就像一根竹杆,人送外号马杆子。另一位姓朱,矮矮墩墩,好似一个铁坨,人送外号朱魁子。两个人的四颗眼珠子被漂亮的荷花所吸引,随着她的移动而偷偷地在那丰#乳#肥#臀上打量,时不时咽下一口口水,心里尽想着那些龌龊的事。 由于事先已经联系好,高天阳早在房间里等着他们,邵国华把尾款付清后问: “大概还要多久我们可以搬进来?” 高天阳说: “我让小马和小朱今晚加加班,明天上午再彻底清理一下卫生,下午就可以把钥匙交给你。不过最好别急着进来住,虽然我们用的都是正规的环保产品,但多少还是会有些气味和辐射,越晚搬进来越好。” 这次装修虽然时间较短,但属于地道的精装。高天阳手底下一帮工人的确具有精湛的施工技术,每一个细节都能做到精雕细琢,他们把完美无瑕的图纸设计,一丝不苟地用双手制做出来,呈现出明快艳丽的色彩和柔美典雅的线条。在给人无比的舒适感同时,又让人感受到一种岁月沉淀的文化底蕴。 一家人对装修非常满意,四处查看半个多小时才对工人师傅道声辛苦。高天阳对小马和小朱叮嘱几句后,随着国华他们走下楼。人一走空,朱魁子就猥琐地跟马杆子说: “那女的够味不?” 他们都是从外乡来龙江市打工的农民,为了节省钱,连房子都舍不得租。有活干时就在工地上对付,没活干时就在桥洞、涵洞对付。渴了就喝口自来水,饿了就在街边小店随便吃点。 吃住倒好解决,可那生理需求对这两个结过婚却远离妻子的汉子来说是最难受的煎熬。又舍不得把辛苦赚来的钱往按摩院里丢,日子一长,憋的这两个家伙看见女人就眼放绿光,把老母猪都能当成貂蝉。 马杆子咽着口水,舔舔厚嘴唇说: “他娘的,确实够#骚,挺个大肚子都能让人神魂颠倒。这要是按在床上干,只怕骨髓都要给这婆娘吸的干干净净。” 朱魁子荡*笑道: “这婆娘肉都是香的,刚才打我面前过,那味儿,让人舒服的连毛孔都张开来。要不是他老公在,我就扒她裤子干一家伙,说不定就此喜欢上我,那以后可就是夜夜春宵啊。” “你少做美梦,也不搁镜子里照照自己,这么漂亮的女人会看上你?除非她眼瞎了。”马杆子讥笑朱魁子两句,从阳台上探头往下望,想再瞅一眼这家女主人的风韵。可荷花已经上车,与邵国华正把两辆车从车位上倒出来。他羡慕地说: “乖乖……这家人真他娘的有钱,光小轿车就有两部,那部黑色大奔差不多要二百多万,那女人开的好像是凯迪拉克,还是纯进口货,得要七、八十万。就你这穷鬼,连个肉包子都舍不得买,还指望别人看上你。” 朱魁子忙跑过来趴在阳台上看,直到两辆车离开视线才收回眼睛说: “干活,干活,早干完早收工,安安心心的掰着j1#bα睡觉。” 两人边说着荤话边赚起辛苦钱,干到傍晚七点多钟,又下楼在小区门口街边店要了两大碗米饭和一盘炒青菜。填饱肚子后又接着干,直到夜里十二点才把扫尾的事清理完。 手里没事可做,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两人洗完澡,便哼着歌欣赏起自己的杰作。朱魁子往荷花床上一躺,跟色*中饿鬼一样诡笑: “这肯定是那女人跟她男人搞鬼的地方,娘讷,这么软和的床,再搭上那一身软@肉,真他娘的神仙日子。” 马杆子则拉开大衣柜的门,在衣服堆里埋头寻找。魁子问道: “你找什么?还指望别人会落下钱啊,别做梦。” 马杆子色@色地说: “听说城里人都搞那种带洞的透明内衣,还叫什么情趣内衣,跟丝一样薄,捏在手上还没一两重,价钱却老贵,一套就要几百上千。我看看这女人有没有,要是有也算长一回见识,拿着它打把手#枪肯定过瘾。” 朱魁子给他说起兴,跳起身也在房间里寻找,除了一般的三角裤衩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内衣。他拿着一条粉红色小裤衩捂在鼻子下瓮瓮地说: “哪有你说的内衣,肯定早就收起来了。对啦,对面房里有几个大行李箱,说不定那女人把东西收在箱里。” 他觉得自己这想法是对的,抛下裤头就往胡丽娘房间去,马杆子唯恐好处给他占尽,紧跟在他身后…… ※※※※※※※※※※※※※※※※※※※※ 《峡中行》 唐.雍陶 两崖开尽水回环,一叶才通石罅间。 楚客莫言山势险,世人心更险于山。 万人操弓(一) 胡丽娘的行李箱全被打开,各式各样的正装倒是没人动它,那一箱子内衣却让朱魁子和马杆子鼻血直流。丽娘素好打扮,更注重个人的生活情趣,并十分享受让人心悸的那一刻。 那些千奇百怪的内衣足有二、三十件之多,有简洁而隐晦如同布条、筛网的,有低开圆领缀有蕾丝花边的,有镂空缕纹暗香浮动的,还有晶莹剔透玲珑小巧的。每一件都风情万种地唤醒人的激情,在惊艳的一瞥中,勾起那最美丽诱人的朦胧想像。 这种性~感、高贵、充满媚力的美,亮瞎两个少见多怪人的眼,他们并头横躺在丽娘床上,拿着内衣裹着自己的腌臜货,像是要比赛一样,带着五兄弟吐着浑浊之气。马杆子还意犹未尽地大骂: “这些婊?子养的东西,哪来这么多钱买这些高级衣服,咱们辛辛苦苦干一天,还抵不上她一条破裤#衩的钱。” 朱魁子起身又在行李箱翻找,嘴里不干不净地笑骂: “下辈子你要投好胎,别做男人做女人,做女人多好,投资少见效快……” 马杆子骂道: “这么好,你怎么不叫你老婆去做,她虽然胖点、肥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魁子的惊叫声打断: “快来看,快来看,这是什么?” 马杆子抢至箱子边上,拿起一摞存折,一张张的翻开。 朱魁子脸露贪婪之色,语无伦次地说: “乖乖!这得有多少钱!起码好几百万。咱们偷偷摸摸拿些走,估计他们一时也不会发现。明早就去把钱取出来回家去,咱们那山嘎达里天高皇帝远,谅他们也找不到地儿。躲个三年五载再出来,以后也享受享受富人的日子。” “别做白日梦,”马杆子显然要比朱魁子聪明,拿起一张存折说: “都是死期的,而且凭密码支取。你到银行存钱容易,但你要是把钱取出来得要本人身份证,代取别人的钱还得要两个身份证。要是填错密码,人家一怀疑,连跑的地儿都没有。” 马杆子的一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朱魁子的欲望,望着可望而不可得的财富,他悻悻地说: “有钱人的想法真是摸不清,我要是有这么多钱还不收紧紧的,他们却随便往箱里一塞,连锁都不上一个。” 马杆子仔细把折子上数字累加起来,心中怦然而动。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面对巨额财富,少有人不会心动。他把存折放回箱内,细声对魁子说: “有没有胆子做一把?成功咱们就发啦,砸了就得在牢里待几年。” “怎么做?” “明天赶早去配一把钥匙,等以后这家女主人回来,找个她落单的机会威胁她把身份证和密码交给我们。” 朱魁子把腿一拍,咬着牙说: “干!” 面对能不劳而获的财富,已经红眼的两名年轻人被猪油蒙住心,不再敬畏法律和道德,决定铤而走险,拿自己的人生和性命去搏一搏。天一亮,心怀鬼胎的他们,用邵国华留下的钥匙在菜市场又配一把。等高天阳来后,两人结清工钱,交出旧钥匙,若无其事地提着行李回到他们在老桥洞临时的窝。忽听桥面上人声鼎沸,吵吵闹闹的不绝于耳。 这两人闲着无事,叨着根烟出来看热闹。只见一股巨大的人流,像是汹涌的洪水,通过老桥,直奔市政府而去。 一般像这么大规模的□□请愿,事先都会有风声传出来,相关部门会据此而制定出应对措施,尽可能的把危机化解在萌芽状态。然而龙豹公司下属企业中一万多名工人,在一夜之间串联起来,毫无征兆地汇集在市政府大楼前。这突然爆发的事件,让相关部门措手不及,偏偏这一天还是龙江市啤酒节开幕的第一天。 龙江市啤酒节是由市人民政府下面的专门机构来主办,是集商贸、投资、旅游休闲和文化娱乐于一体的大型节庆活动,也是几个省内著名活动之一,在全国都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在这一天,不光有来自全国各地甚至国外的观光客和商人,还有国内几大新闻媒体的记者,更主要的是还邀请省里领导和兄弟市领导。 突如其来的大规模请愿活动,好比是在市里主要领导的脸上狠狠地扇了几记耳光。更让他们气恼的是,这些人□□并不是要拖欠工资,也不是提难以实现或实施困难的条件,仅仅只是要求复工,并彻查要求工厂停产整顿的正当性。 市政府开始着急,一大堆领导还要在十点之前赶到南湖给啤酒节剪彩,总不能从应急通道步行过去吧!□□局正局长紧急出动,上前说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可工人们要的是解决问题。并不是要他来开空头支票。在一片嘘声中,这位正局长也灰溜溜的下台来。他只能把事情往上汇报,并扩大其词的放大该事件规模和可能造成的影响,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无能和张扬他工作的艰辛。 为了防止事态扩大化,市委立即通知县市各级公#安机构以及驻地武#警部队提升警戒级别,并做好应急处理准备。而保卫市政府安全的武#警战士,则全员出现在市政府大门口,与示威的工人形成对峙,局势还真有一触即发,愈演愈烈的趋势。 刘志豪并没有困在市政府大楼,他昨晚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这个电话让他彻夜难眠,天还没亮就一个人跑到漳河县刘家坳祖坟山。他给自己的爹娘磕几个响头,又在妻子和儿子的坟前坐一个时辰,打自己几个耳光后才悄悄开车返回市区。 车子刚开进市政府门前广场,就被拥挤的人群挡住,刘志豪暗自叹气:这又是哪个单位发不出工资? 他把车停在马路边上,步行到人群中问一位中年妇女: “大姐,你们是哪个单位?为什么聚在这?” 这位中年妇女快言快语地说: “我是龙豹纺织厂的,他们是龙豹柴油机厂和龙豹机械加工厂的。聚在这是为了讨一个说法,为什么把我们龙豹下属的厂都停了?我们厂的消防安全设施不敢说是全市第一,起码也是第二。不去叫比我们差的厂停产整顿,反而要做的好的厂停下来,这办事的人是眼睛瞎了,还是良心给狗吃了。” “这还用说,良心给狗吃了呗。”旁边一个女人疯言疯语地说: “听说是双宝公司在背后使坏,他们要赶林董走人,被罗监事和胡监事联手制止,所以就收买那些当官的,挖空心思要整垮咱们龙豹。” 纺织厂的一位中层干部认出刘志豪,大叫道: “刘书#记,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大家都没班上,只怕一家老小要喝着西北风填肚子。” 大家一听他是市#委副书#记,呼拉一下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诉着苦。站在大门内的市#委副秘书长以为刘副书#记被人围攻,连忙叫武#警打开门,带着几名工作人员和十几名武#警战士,分开人浪冲了过来,架着刘志豪就要往大楼里跑。 却没想到刘志豪甩开他们的手,沉着脸喝道: “干什么?群众的呼声就要好好的听!拿个扩音器和凳子过来,我要和他们说几句话。” 工作人员立即端来一个方凳,刘志豪站在方凳上,拿着扩音器说: “大家的诉求我大致听明白了,有些情况我们还要深入调查。在这里我可以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复,如果有人循私枉法,刻意陷害龙豹公司,市#委市政#府将敦促相关部门,对责任人严惩不贷。请大家放心,我会立即召集政#府相关部门和龙豹公司的代表一起进行协商,现场把大家提出的问题解决。天气炎热,大家小心中暑,尽可能在树荫下待着,市政#府会免费为大家提供凉茶和防暑药。你们有什么需求也可以跟我们的工作人员提出来,我们将尽量满足大家的要求。” 他走下凳子对身边一名工作人员说: “通知食堂熬几大桶麦冬茶,另外敞开大门,所有的工作人员和武#警战士要做好群众的安抚工作,不准把矛盾激化。” 他的一席话顿时缓解了剑拔弩张的局势,也为这次请愿事件定下基调。请愿的人群自动让开通往市政府大楼的路,书#记和市#长这才得以赶往南湖参加啤酒节的开幕式。 刘志豪本来也要去参加开幕式,由于市#委书记把这次□□请愿的事委托他全权处理,老头子索性在□□办接待室临时办公,把所有刁难龙豹公司的部门一把手全部招集过来,让他们直面面对龙豹公司的工人代表。 ※※※※※※※※※※※※※※※※※※※※ “万人操弓共射一招招无不中”《吕氏春秋》 万人操弓(二) 黄琳凤和刘明霞做梦都没想到龙豹公司人会铤而走险,不动声色间就在龙江市掀起一道滔天巨浪。在这特殊的时间点上,上万人□□示威的消息,就是有心人想掩盖也掩盖不了。各大媒体闻风而动,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快被理清。在各方势力压制下,事件或许不会被曝光,但龙豹公司的目的已经达到。因为这么大的动作肯定会传到高层耳朵,并引起他们足够多的重视。 很快,省政府领导就在第一时间下达指示,责令市政府在最短时间内尽快平息民怨,绝不能因此次事件而影响到龙江市啤酒节的举办。刘志豪代表市委市政府把公安、消防、质量监督局、安监局和环保等职能部门的一把手全招集过来。由于找不到林海本人,则由罗荷花带着骆部长和几位厂长代表龙豹公司与这些领导们面对面商谈。 要是搁在以前,这几位厂长别说在这些大佬面前,就是在普通办事员面前也是低头哈腰,大气都不敢重喘,但现在不一样。罗荷花知道自己文化有限、知识浅薄,平常说说家长里短的话还行,但要在这高端场合与大官们辩论,先不说自己有没有这个胆子,光那场面话也说不上几句。所以她在来之前就授意厂长们尽管大胆的说,最好能把这些人说的哑口无言。 事情已经做出来,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都已经得罪,还怕再多添几句话!这些厂长个个毫无顾忌、畅所欲言,如迫击炮一样,把历来受的气一一倾泻而出。从官僚作风到吃拿卡要,再到故意刁难,是一点颜面也不留给对方。 而这些领导也是在官场上厮拼多年的人,早练就一幅铁皮铜骨。面对质疑不慌不忙,拿着整改通知,对照行业规定,逐条逐款来说明要求停产的正当性。乙方说甲方的工作态度和工作方式有问题,甲方说乙方对待整改态度消极,唯有从重处理才能引起足够重视。一时间,双方的辩论僵持不下。 罗荷花倾听半天,实在忍不住,以女人的攀比心态,壮着胆子说: “全市从事纺织和机械行业的企业不只龙豹公司才有,为什么只有龙豹公司的下属企业会被勒令停产?难道其它的公司就一点瑕疵也没有?他们做的都比龙豹公司好?还是你们要故意整龙豹的驼子?咱们用不着在这争论谁是谁非,让刘书#记当证人,现在就去其它厂看看,如果能找出两家以上比龙豹做的还要好的厂,我心服口服,你们判我十年八年都没怨言。如果找不出来怎么说?你们是不是要承担龙豹公司停产损失?并摘掉你们的乌纱帽来对你们的不负责任来负责?” 刘书#记轻拍桌子说: “好!就按照罗监事说的来做。你们龙豹的领导把工人先劝回去,大热天的,别让他们中暑。你们几个部门老总就当着我的面组织技术人员,我带队,大家都去看看我们企业的生存状态。” 罗荷花从刘书#记的口气中听出他在偏向自己,心里顿松一口气,对纺织厂的厂长点头示意,让他出去把人遣散。 刘志豪是从基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这些官场上的猫腻怎么可能瞒的住他,望着几位捏着电话迟迟不打的部门领导,冷冷笑道: “我们是服务企业的职能部门,在按章办事同时,也要协助企业解决问题,而不是一刀切的关停这样简单粗暴的处理。这么多人失业,加上他们的子女、父母,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会酿成严重的社会问题。我相信你们说的问题是存在的,我也同样相信罗监事说的是实际情况。大家是下去对比其它的厂,还是到龙豹公司下属企业去把问题解决掉?你们也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现在不是扯皮的时候,也不是要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现在是要解决问题!” 这些领导不是傻子,相反都是精怪投胎。一听书#记在给台阶,个个就坡下驴,纷纷起身表示现在就去协助龙豹企业处理整改事项。 看着厂长跟那些领导有说有笑走出□□办会议室的门,罗荷花心花怒放,终于化解一场事关公司生死存亡的危机,要是知道这么快就能解决问题,早就该到这来游一圈。她喜滋滋的正准备出门,却听刘志豪叫道: “罗监事,稍等一下,我还有些事要和你谈。” 荷花心里暗暗叫苦:完了,完了。事情刚解决就来秋后算帐。这还没到秋后啊,要算帐也不用这么快吧,难道真要我去牢里生孩子!她心情忐忑地坐下来,望着刘老头阴晴不定的脸,心里更是怕的要死,不知这位跟天一样大的官会如何处罚自己。 刘志豪沉默一阵子后说: “听说双宝公司是为了争夺龙豹的经营权而与林海闹翻,你和另一位胡监事只是公司的员工,为什么要甘冒坐牢的风险帮林海?那位胡监事怎么没露面?” 罗荷花心道果然是追责,尽管心里怕,但仍硬着头皮说: “我也是股东之一,事关公司利益,肯定要尽自己一份力。胡监事是我二姐,林海是我妹婿,我们不帮他还能帮谁?今天的事是我挑头,与二姐和林海无关,她现在在上海陪小妹看病。” 刘老头不动声色的微笑: “胡监事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吧,怎么一下冒出这么多姊妹来?” 荷花暗暗佩服这些当官的消息真是灵通,连一个中等规模公司的管理人员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她陪着小心说: “并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就是亲戚,我们五个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感情比亲姐妹还深厚。” 刘志豪点着头说: “你说的有道理,有血缘的也不一定能成亲戚。我想做和事佬,化解你们和双宝公司之间的矛盾,你认为如何?” “书#记出面当然好啊,我也希望他们别再斗下去。双宝公司的凤儿姐跟我们家关系很好,我老公与他们有很多生意来往,他在中间也劝了很多回。” “哦,你丈夫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还认识。” “他叫邵国华,在华强上班。” “哦,是他呀。我们在一起吃过饭,的确是个人才。” 刘志豪一直以为邵国华和黄琳凤是一对,却没想到邵国华已经结婚,忽而想起刘明霞说的话,心里顿时颇为同情荷花,故说出“的确是个人才”的讥讽话。 可罗荷花并没听出讥讽之意,以为是对自己老公的赞赏。这可是个大官啊,能得到他的赏识,那可是件荣幸的事,她喜滋滋地说: “还要请书#记多多关照。” 一场声势浩大的请愿活动来的突然,结束的也很突兀。但这场短暂活动所产生的震撼,不亚于是在龙江市政坛丢下一颗炸弹,它的冲击波覆盖政府部门的方方面面,带来的影响也是极其深远。 受到训戒的部门领导被勒令自查,同时在全市展开一场整顿工作作风的小小运动,那些直接听命双宝公司而给龙豹使绊子的人遭到党纪政纪处分。这些人又把一肚子怨气撒在黄琳凤和刘明霞身上,使得双宝公司的声誉和影响力大大下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从示威□□到人员疏散再到问题解决,整个过程只用三个多小时。等黄琳凤和刘明霞知道龙豹公司直接指证是她们在暗中捣鬼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没给她们一点辩解和反应的时间。既使给她们时间,也同样不会有任何作为。 当一个相互报复的问题上升到社会问题,甚至是政治问题的时候,就不是她们这些商人所能控制。她们确实给龙豹带来一定程度的伤害,但远没有到让龙豹伤筋动骨、难以为继的地步,更谈不上趁乱低价收购资产。相反,在这一轮报复中,受损失最大的还是双宝公司。 龙豹公司因为停产损失掉的是金钱,这帐面上的数字可以补救回来。而双宝公司损失的是软实力,这是用金钱也难以买到的东西。暗地陷害别的公司,让她们的合作伙伴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也有那一天,对双宝的信任度是过山车式的直线下降。动用的那些官场关系,在事件结束后或多或少遭到清算,也让一些职能部门采取对她们敬而远之的策略,双宝公司可以说是完完全全的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但这还只是双宝公司恶梦开始,隐姓埋名、忍辱负重的林海开始反击。他选择填河工程做为反击点,而这地方确实是双宝公司的七寸。在这个工程浩大的项目上,双宝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牵涉面也极其广泛,要从中挑毛病是易于反掌,关键看如何利用…… 苦心人天不负(一) 在龙开河东端宽阔的施工工地上,三、四十辆重型卡车拉着山石和渣土来回穿梭,扬起漫天灰尘。几十台挖掘机、推土机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紧张作业。几位农民工巡视着施工场地,时不时挥舞铁铲把从车上掉落的渣土铲进河沟。 戴着安全帽的钱依秋,手上拿着一瓶矿泉水,翘着腿坐在太阳伞下,透着墨绿色的眼镜盯着热火朝天的施工现场。她今年快四十岁,但看上去像是三十不到。托那位在双宝基建公司做总经理老公的福,她成了这段工地的项目经理。 在墨镜遮掩下,她的目光落在一位二十出头的农民工身上。这个小伙子十多天前来工地应骋,朴实的衣着难以掩饰从骨子里流露的儒雅。修长的身材,在举手投足间飘逸出勾人心魄的潇洒。俊朗的容貌白白皙皙,没有一丝风霜的痕迹。文质彬彬的模样,让依秋很难相信这样的人能从事重体力劳动。 然而这位叫桑海的年青人,打破钱依秋自认为看人很准的认知。十多天来,他一直在烈日下汗流浃背的奋战,不管多重的活,总是第一时间抢在前头去干,比那些工地上老人还能吃苦。 烈日的暴晒让桑海白嫩的肌肤染上一层古铜色,强健的肌肉结实的像一块块土疙瘩,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壮硕的身躯,在铁锹挥舞之际,幻化出刚强有力的曲线,晃得依秋眼花,她难耐地拧开矿泉水瓶盖,“咕咕”地连吞几口水。 一名工程技术人员,领着一位小伙子走到钱依秋面前请示: “他是赵立柱,以前也在我们公司干过,后来因为手受伤歇了两个多月,现在想回到工地上来做。” 钱依秋望着赵立柱问: “手完全好没有?” 赵立柱挥挥手臂,憨厚地笑道: “好啦,搬两、三百斤没问题。” “那好,”钱依秋指着林海对技术人员说: “你带小赵过去,让他跟桑海一组,负责西边那条通道。” 赵立柱笑道: “不用带,工地上的活我熟。” 说着扛起铁锹,一溜烟跑到桑海面前,刚准备做自我介绍,待看清面像后却嘿嘿笑起来: “我认识你,你是传贵哥家的妹婿。”他见林海一脸惊疑之色,忙说: “我在景苑小区做过保安,你可能不记得我,但我记得你,开着一辆红色的跑车,老婆是苏州人,孩子叫林毛毛。” 林海笑道: “你对我的情况还挺了解。” “那当然,我和传贵、国华和荷花姐都很熟,我对象就是传贵哥帮忙介绍的,你们又是常去他们家的亲戚,怎么可能会不了解。不过,你怎么会在这上班?听传贵哥说,你有一家很大的公司。”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阳缺。”林海苦笑: “我在这里的名字叫桑海,桑叶的桑,大海的海,以前的事你帮我保密,别跟任何人说。” 赵立柱点着头,朴实地笑道: “你的心情我理解,只要人不气馁,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他以为林海是做生意失败,为了生计而被迫在这打工,心里非但没有瞧不起他,反而增添几分敬意。认为这种拿的起放的下,能屈能伸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钱依秋将最后一滴水喝干,扔掉矿泉水瓶,看看手上的表,离吃饭还有段时间,此时她老公黄志国打来电话: “下午我陪客户到外地谈业务,可能要好几天。妈把茵茵接去了,你要是不愿意一个人弄饭,也到妈那去吃吧。” 黄志国是黄琳凤共一个老公公下来的堂兄,他本身就是搞土木工程出身,而且工作能力非常突出,双宝建筑公司在他的带领下取得不菲的业绩。但这人有个极大的缺陷:好色。□□和搞婚外情不是一次两次,被依秋抓都抓了好几回,可收敛一阵子后又贼心不死。 钱依秋几次萌生离婚的念头,但最终还是忍下来。一是怕女儿受到伤害,二是这男人还算顾家,赚的钱大部分都上交,三是她自己也不愿意把一颗摇钱树拱手相让。现在她对老公死了心,管他在外面怎样花天酒地,只当他是赚钱的工具,把真金白银带回来就行。 钱依秋放下电话,心里暗骂:说的真是好听,陪客户出差!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和新来的统计员勾勾搭搭的,还以为我不知道。出什么差,出去鬼混倒是真的。 尽管依秋已经把这种事看的很开很淡,但知道后仍会有些气恼。这种气恼是由自己产生的,觉得为这种人而把自己禁锢实在是不值得。他能花天酒地,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自由潇洒一回! 带着怒气的她走出太阳伞,来到河堤边查看工程进度。即将被截断的河流异常凶猛,湍急浑浊的水流宛如一头巨兽,带着沉闷的吼声,咆哮地横扫着岸石土堆,落入水中的巨石,瞬间被冲出几米远。 带着心思的钱依秋一时间看呆了,心想自己要是这样跳下去什么烦恼都不会有,只是好了别人。在失神之际,她全然忘记这里是充满危险的施工现场。一辆装满巨石的卡车带着轰轰声向河边倒车,可依秋根本就没听见身后动静,仍就不避不让对着河水发呆。 “当心!” 林海猛然大吼一声,飞速地冲过去。钱依秋顿感到身后传来一阵劲风,一股强大的男人气息将她紧紧包裹。哦,这要命的剑眉星目,这俾睨天下的眼神,这性感诱人的薄唇…… 卡车司机看见林海冲过来,本能地踩一脚急刹车,正是这脚急刹车一把救下钱依秋和林海的命。在即将撞上两人的一霎那,车子稳稳停住。林海抱着钱依秋贴着车尾箱板一步一挪走到旁边,并指挥卡车司机将车箱顶起来。 钱依秋不知道是被吓傻,还是被林海英俊帅气的脸陶醉,竟然乖得像猫一样,缩在他怀中一动不动。直到巨石滚落,扬起漫天烟雾,才惊醒过来,面红耳赤地离开怀抱,小声说: “谢谢!” 林海笑道: “在工地千万别走神,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危险。”说完走到赵立柱身边,和他一起把一块从卡车上跌落的巨石推向河沟。钱依秋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重新把墨镜戴好,只是那漂亮的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过那帅气挺拨的身姿。 一声哨响,宣告午饭时间来临。工人们三三两两走到树荫下,用凉水稍稍清洗,便领着饭托找着地儿填肚子。赵立柱和林海并坐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吃的无比香甜。钱依秋一般不会在工地上吃工作餐,但今天她也拿着饭托坐在离林海不远的地方。 林海吃完饭后先去洗碗,钱依秋趁机坐到赵立柱对面,漫不经心地笑问: “看你跟桑海聊的热火朝天,以前就认识?” 赵立柱毫无心机地点点头: “我手受伤期间,经老乡介绍在小区做保安,他和他老婆常带孩子到小区亲戚家串门,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他已经结婚?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他才二十出头。” “他细皮嫩肉显得年轻,实际上孩子都有一岁。”赵立柱笑道: “以前还要年轻,也真亏的他,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也能吃得下这种苦。” “哦,他是读书人?可跟我说是农民,出来找份活钱。”钱依秋装着一幅好奇的模样问: “他以前是做什么的?” 小赵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有意识地拉高林海,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自认为在这工地上他和林海是朋友,朋友有本事,自己的面子也有光,所以他以自己的以为信口开河说: “他以前是公司老总,开的车子都上百万。但天有不测风云,人也有喝凉水塞牙的时候。公司开垮了,老婆也带着孩子回娘家,好在我这兄弟没有气馁,凭他这种卖命劲头,一定会有东山再起的日子。” 林海见他们两人在说话,洗完盘子后就没再过来,而是在大树下席地而坐,跟大多数农民工一样,背靠着树木休息,但他的脑子却一刻也没停下来。这十几天他从工友和项目部人嘴里,已经基本弄清双宝公司在填河工程上的操作。认为双宝公司在沿河征地过程中,绝对存在弄虚作假和欺诈行为。 这项工程属于市政工程,征地补偿款由政府出资,但具体操作由双宝建筑公司新近成立的拆迁办公室来执行。沿河的拆迁工作已经进行三分之一,而在这其间,多次发生双宝打着政府旗号进行强拆行为。 做为曾经的律师,林海嗅出一丝不同形常的异味,再加上工友的道听途说,更加坚定自己的推测。他认为双宝公司在征地上存在三大违规现象:一是扣留征地补偿款,损害拆迁户的利益。二是虚报征地建筑面积和虚报户头,骗取国家财产。三是伙同沿河企业高估拆迁费用。 林海通过自己打工得来的消息,又指示他的编外人员去取得外围证据,现在他只要取得拆迁办公室内部的数据,就能成功地将双宝踩在脚底下…… ※※※※※※※※※※※※※※※※※※※※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二百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蒲松龄 苦心人天不负(二) 紧张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那些在外租房子居住的工友,简单冲洗后就赶着回家去见老婆孩子。没有租房子的工人就在河堤边简易工棚中安歇,顺便还可以照看施工现场。林海为了隐藏自己的踪迹,也栖身在工棚里。今晚他准备当一回窃贼去拆迁办公室看看,也许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回到工棚,林海提着桶从临时安装的水龙头下接满凉水,就在露天的空地上匆匆洗个澡,换上一身干净轻便的运动服,穿上一双安踏跑鞋,带着几样必备的工具走出木板门。由于工地上没有晚餐提供,他在街边店买一块烧饼,干啃着走向拆迁办。 为了便于工作,双宝建筑公司在龙开河南边的空地上搭建了几栋简易板房,再彻上一堵围墙,把工程指挥部设在板房中,临时成立的拆迁办也在其中。 林海沿着围墙转一圈,确定好□□进去的地点,便装着纳凉的样子,蹲在河堤上向院子大门张望。大门紧闭,旁边的小门则半开,值班的大爷拿着小录音机,靠在小门边的躺椅上听着黄梅戏。很显然,办公室里的人已经下班,否则这位大爷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躺在门口。 天渐渐黑下来,弯弯的月牙像小船一样荡漾在半空,四周静静的少有人声。林海伸手拍死大腿上一只蚊子,用手指擦去掌心上血迹,慢事慢悠的走下堤岸。他朝四周谨慎地瞧一眼后,快速没入黑暗之中,在事先踩点好的地方,跟狸猫一样“蹭蹭”地翻过三米多高的围墙。 他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却没想到这一切都落在有心人的眼中。从他走出工棚开始,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钱依秋的监视当中。钱依秋并没有去制止林海,也没有去通知门卫大爷,更没有打电话报警,而是把车子从暗中开出来,到大门口处轻按一声喇叭。 值班的大爷忙从躺椅上起来,笑呵呵地问: “钱经理,这么晚还有事啊?” 依秋笑道: “有份资料落在办公室,麻烦您开一下大门。” 她把车开进大门后,又停下来对站在门边的大爷说: “大爷,门暂时不要锁,我马上就出来。” “晓得,晓得。里面黑的很,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不麻烦您,拿到资料我就走。” 就在依秋和保安说话之际,林海已经技巧性打开拆迁办的门,躲在里面把办公桌上的电脑打开,忽然听见汽车声和钱依秋与门卫大爷的对话声,他赶紧找一块布蒙在电脑屏幕上,以期挡住强烈的蓝光。 但那一闪而失的光茫仍然让依秋知道他的位置,也彻底明白他想干什么。但她并没有急于冲进去,而是重重地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稍隔一段时间后又重重地关上,给林海造成错觉,以为她已经办完事。 林海确实被钱依秋迷惑,掀开电脑上的布,快速地在里面搜寻。屏幕上的强光使他根本就发现不了门已经被打开,一位风韵依然的女人俏生生的站在门口,若不是她伸手打开办公室的灯,林海还不会察觉到房间里多出一个人来。 钱依秋带着一种猫戏老鼠的微笑: “我该叫你桑海,还是该叫你林海?” 林海并没有出现依秋想象中的惊慌,他甚至都没有站起来,而是往后靠在椅背上,跟在自己办公室一样晃了两晃说: “是钱经理啊,有事?” 钱依秋很奇怪他还能如此淡定,轻笑道: “谁会想到堂堂的龙豹公司董事长会以农民工的身份隐身在工棚,更不会想到他还做鸡鸣狗盗的事。要不是赵立柱说你公司破产,我断不会怀疑到你就是林海。” “董事长也是人,表面道貌岸然,肚子里男盗女娼的董事长比比皆是。”林海哼笑一声说: “既然被你发现我无话可说,你是要报警,还是要把我交给刘明霞?” “你可以跑啊,我一个弱女子不可能是你对手,你完全可以夺门而出。” “跑与不跑都一个样。”林海站起身说: “被你发现就意味着我失败,与其这样默默的走,还不如让警察把我带走。这样我跑这来的目的,就会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引起轰动效应。落在刘明霞手上,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相反会很紧张我到底发现什么,这也是谈判的一个筹码。” 钱依秋心里暗暗佩服他心思慎密,娇笑道: “瞧你这样子好像要讹上我,你是要找拆迁户的明细表吧?可他们会傻得把这么重要的资料搁在办公室吗?想不想要我帮你?”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施者必有所图,我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不过,我现在就跟要溺水的人一样,当然希望有人帮我,但也要看看帮我的人是给一棵稻草,还是一根竹竿,或是一柄铁锤。本身就没根基,再要我负重前行,只会头重脚轻。” 钱依秋本想是以施恩的姿态出现,从而让林海对她感恩待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林海回话的态度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好像需要帮助的不是他而是自己。“这个男人很难控制。”她在心中这样告诫自己,但心里更是欲潮翻腾,因为越难控制的男人越有魅力。她轻笑道: “跟我走吧,就当是报答你上午的救命之恩。” 林海也不问去哪里,默默地坐在依秋身边。钱依秋打开车子的远光灯,照得值班大爷两眼放花,她毫不减速地冲出大门,只是在经过的时候,礼节性地轻按一声喇叭。 车子往城东驶去,汇入到市中心的洪流中,巨大的霓虹灯,散发出五艳十色的光茫,将城市装扮的绚丽多彩。各种喧嚣的声音,形成一股嘈杂的声浪,使城市在热闹中又略显得轻浮。 钱依秋打开车内的音响,放的是一首杨钰莹唱的《轻轻地告诉你》。林海低声道: “你也喜欢这首歌啊,我是她的粉丝。” 依秋笑道: “她长像甜美清纯,你们男人成为她的粉丝不足为奇。我是妒忌她的长相,喜欢她的歌。” 林海难得一笑: “人的长相是三分天生七分装扮,你不化妆都好看,要是化起妆肯定比她漂亮。我喜欢她不是她的长相,而是因为她的歌曲有明快、优美的旋律,曲调也很优雅。” 钱依秋心里有一丝小小的甜蜜,吃吃娇笑: “我喜欢她的歌,是因为她唱出我想要的,却没法得到的东西。比如这一首《轻轻的告诉你》,她用这种甜到心尖的声音,把少女在初恋中甜蜜、美好的情感世界唱得格外细腻,让人难以忘怀,仿佛又回到大学时代。可惜我那时学理科,把最美好的一段青春交给混凝土成分和构件结构分析。你呢,你在大学里谈没谈恋爱?” “我一心钻研法律字眼,哪有心思谈恋爱。”回忆起自己的大学生活,林海笑起来: “等有心思找女朋友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思维已经形成条件反射,只要别人一说话,就会去抓他的语病。那些女同学,只要不是我们这个系,跟我们说话超过三句,就会用一种看妖怪的眼光看着我们。这毛病直到进入社会后才慢慢扭转过来。” 由于两人找到共同语言,彼此之间也不像当初那样尴尬。在有说有笑之间,车子驶进一处高档小区。林海望着高耸入云的楼房问道: “这是哪?” “我家。” “你们项目经理也会有这种机密资料?” “我没有,但我老公有。他是黄琳凤叔伯房的堂哥,主管双宝建筑公司,拆迁办归他管,很多方针都是他在定。” 林海停下脚步: “你老公会把它给我?” “他不会给,但我会。” 林海依然没有移动脚步: “为我的事让你们夫妻俩吵架,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他不在家,这会儿鬼知道在哪搂着哪个女人亲热。”钱依秋很自然地挽着林海的胳膊说: “我和他早就貌合神离,为这种事吵不起来。走吧,屋里没有人会吃你。” 她大大方方的挽着林海走进自己的家,把他径直领到书房中,打开丈夫的电脑说: “你慢慢找吧,我去炒两个菜,搞完后咱们喝一杯。” 林海很快就从电脑上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将事先准备好的u盘插入电脑,将资料拷贝一份。抑制住想看其它机密文件的冲动,把电脑关机。钱依秋已经换上一身较为性感的居家服,见林海走出书房,娇笑道: “这么快!你没看一下其它的文件?” “人要有自知之明,”林海在餐桌前坐下说: “你这份情我已经很难报答,不能再得陇望蜀。说吧,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依秋把菜端上桌,打开一瓶红酒,坐在林海身边道: “我要你给我初恋的感觉……” 舞林风云(一)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钱依秋情不自禁的爱上林海,这种爱可不是初恋那种含情脉脉,欲语还休的朦胧快乐。这是人类生活中最原始、最本源的快乐,只可惜对依秋来说,它来的有点晚,有点迟。但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她迷恋上林海。因为爱会含有自私的成份,她却不能这样自私。做为一位有家有室的女人,这种迷恋是把早有的出轨想法赋予行动的结果,身心俱畅之后,还是要回到正轨上来。 林海谈不上对依秋有爱,也谈不上对桑颖抱歉,他把这个当成一种工作,一种应钱依秋要求的报恩方式。当然,他对这位大自己一轮的女人并不排斥、抗拒,因为这种方式也让他的精神在某种程度得以放松,让长期紧绷的神经得到一定程度的释放,从而不至于发生弦断崩溃的事。 在这张床上,在林海的身边,钱依秋完全看不出是一位阿姨或是一位姐姐,她倒更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蜷缩在男人怀中,娇娇柔柔地问: “你用这份资料是要报复双宝,还是要从双宝那获取最大的利益?” “按照双宝公司对我们的做法,我当然要报复他们。”林海抚摸着依秋柔软的身段,这久违的床第生活让他的心境平静很多,幽幽地说: “她们为了夺取龙豹的经营权,什么损招都敢上,完全没有一点道德底线,极其令人反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根本就不会想到是两个文文静静的女人做出来的。” “你也没让她们讨到好啊,”依秋轻笑: “除了你老婆的事稍有点影响外,其它的事都让双宝碰一鼻子的灰,尤其是早上□□的事,别看它已经解决,但后续的影响还没展开。如果她们不去积极应对,很多人将会抛弃双宝。你老婆的事只是影响一时,影响不了一世,别人说累了自然就不会说,影响不到你们的恩爱。相反,双宝在争斗中吃的亏更多。门头被人烧掉,西餐厅到现在还没开张,房地产声誉一落千丈,再加上这次填河工程。” “听你这意思是让我放弃对双宝的报复。” “冤冤相报何时了,打这么长时间又有谁取得好?我意思是你可以用这些资料,威胁她们退回一部分你们的股份。当你的股权占绝对多数的时候,而她们又见识到你不好惹,就会彻底死心。如果继续斗下去,双宝固然会有损失,但龙豹的损失会更大。这份资料还无法致双宝公司于死地,因为凤儿的叔叔和大伯在关键点上一定会出手相助。”钱依秋怕这些话会引起林海的反感,又补上一句: “这是我的看法,可能比较片面。关键是你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在意别人想法。” 林海吻着她的额头说: “你是女中诸葛,要是能陪在我身边就好。唉……好在我也不是一个人,幸亏有二姐和三姐。明天宝华要比赛,我准备到那结束掉这场纷争。” 依秋故意岔开话题说: “我也觉得自己错投女儿身,只要我老公一出轨,我马上就能把他提溜出来,实际上这样活着挺累,所以现在懒得去管他。” 林海开始蠢蠢欲动,咬着她的耳垂轻笑: “你以后可别给他抓着。” “抓着也无所谓,无非是半斤八两大家扯平。倒是你别给你小媳妇逮着,回头她不要你上她的床。” “她人很好……” 犯禁的话抹去激情后的空虚感和愧疚感,更添一份刺激和兴奋。林海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在这场偷腥的趣味游戏中,他只认为自己是在享受感官上的愉悦,而没有付出任何感情,可人的感情又岂是能控制的了的。 把别人的老公引诱到自己的绣床上,这种一时的冲动,却让钱依秋深藏在心底的灵魂,被一种渴盼已久的那种野性的爱所唤醒。这位中年妇女表现出近乎歇斯底里的妖艳和与她年龄不相称的颠狂,也让她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宝华超市分店如期开张,作为全市唯一一家大型超市。它的影响力在市民中越来越大,主办的舞蹈比赛也引起巨大的轰动效应。 为了这场比赛,新超市一楼没有摆放任何货架,宽敞的大厅人山人海,挤的水泄不通。舞台虽然是临时搭建,但并不粗糙。舞台设计、美工、灯光师和音响师都是从歌舞团请来的专业人士。 现场的导演和主持人是黄琳凤花大价钱从省歌舞团请来的名角,她为这场比赛倾注出大量心血,甚至比对付龙豹公司和经营自己的公司还要上心。不为别的,就为了在自己的人生中,留下一段与邵国华共舞的美好记忆。 舞台前摆放着二十多排类似于候车室那样的躺椅,为了不影响观看效果,美工特意在地面上铺垫一层胶布,一是吸声,二是形成一个高度差。第一排坐的是评判组和导演等工作人员,第二排坐的是邀请来的市里各级主管部门的领导。三、四、五排坐的是双宝公司、华强公司和宝华超市以及市里相关企业的高级管理人员。 荷花在十三太保陪同下早早来到超市,她本想把传贵和孩子也带来,但传贵对这种人多的环境一向是敬而远之,宁愿在家陪着孩子守着电视也不愿意出来。桂枝见全是家里亲戚,一股脑的全塞在四排上坐。 刘明霞跟邹丽坐在第三排正中,独狼坐在她左手边。她心里对荷花有股怨气,觉得自己的好事全被这个女人破坏。特别是听说□□示威就是她的主意,心里对她就再没有一丝好感,同时也不敢自作聪明地把她当成乡下的傻大姑,因为鼓动上万人去□□,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出来。 明霞装做没看见荷花,不想跟这个女人打招呼。但邹丽和独狼都回转身去,她也只得回身淡淡地问声好。荷花同样对老公的这位女同学印象不好,她有个驴脾气,当认为这个人不好的时候,就很难把那种想法收在心里。 不善控制自己内心想法的荷花,对刘明霞只是简单的点点头,便跟邹丽和独狼说着客套话。忽看见胡蕴菲和一位中年军人走过来,忙起身打招呼: “胡老师,您也来看比赛啊?” 蕴菲笑道: “是凤儿邀请我们来的,这是我丈夫陈晓阳。” 荷花笑道: “我跟二姐通过电话,她说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胡蕴菲心里砰砰直跳,暗怪荷花大嘴巴,偏偏独狼还笑着问她: “您认识丽娘?” 幸亏刘明霞及时插一句嘴,指着前面二排的位子说: “胡老师,这是凤儿姐特意给您安排的。” 陈晓阳落座后笑问老婆: “丽娘是谁?” 没等蕴菲回答,刘明霞就把头伸到前排。她不喜欢荷花,同样也不喜欢胡丽娘,认为这女人是吃里扒外的东西。但碍于独狼在身边,没大去贬低,而是小声把她所知道的事诉说一遍。听的胡蕴菲花容惨淡,心痛如绞。 人声鼎沸中,独狼并没有听清楚刘明霞跟胡蕴菲夫妇的说话声,他向荷花问了些丽娘的近况后便起身去上厕所。刘明霞见他一走,说话也就没有顾忌,笑着说: “虽说是被别人轮#奸和毒打,但她自己也有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是红杏出墙的代价,不能为了钱脸皮都不要。” 胡蕴菲气的银牙暗咬,恨不得跳转身扇她一巴掌。她无意识的一回头,却看见刘志豪在一位有点眼熟的人陪同下过来。 荷花机灵的很,忙离开座位在过道上给刘书记问好。国强以为刘老头不认识荷花,介绍道: “这是我弟媳妇。” 刘志豪哈哈大笑: “认识,认识。巾帼不让须眉,我要是有这么个好女儿就好啦。 刘明霞本要上前跟刘书记笼络感情,却没想被荷花抢先,她悻悻地跟邹丽说: “这女的认识的人还真不少。” 罗荷花认识的人确实不少,龙豹公司不上班的人,基本上被鼓动过来捧监事的场,大家看见她后哪有不打招呼的道理。一时间,就算她这里最热闹。荷花把侄子们全赶起来,腾出位置给这些厂长、经理坐。独邵成华霸着位子不让,美名其曰:得有个人保护婶娘。 在五排这里,问候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让刘明霞心里酸酸的,跟邹丽说着小话: “全场算她最忙,跟在路边摆摊卖酒一样……” 在导演的指挥下,主持人走上舞台。一段欢迎来宾的开场白之后,比赛正式开始。就在大家欣赏一场艺术盛宴的时候,文化低蕴浅薄的荷花,却根本没把心放在舞台之上,而是东张西望四处打量,自言自语的说: “这个小螃蟹怎么还没来?是不是……” 舞林风云(二) 林海整个上午都没离开过钱依秋的家,细心的他在电脑上把拷贝的资料稍做整理,这种整理也就是把格式和数据做些调整,让它看上去与原版的不一样,这样可以迷惑双宝公司,从而避免给依秋带来麻烦。 下午上班的时候,久未露面的林海穿着一身休闲服,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办公室。荷花终算是松一口气,连忙问他: “你这段时间躲在哪儿?找你人又找不到,打你的电话又关机。” 林海也不瞒她,笑道: “我在双宝建筑公司买苦力,电话关机是怕公安局根据定位来找我。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就在他们眼皮底下活动。这一次我掐到双宝公司的七寸,就算不能要他们的命,也要他们瘫软好几年别想翻身。” 荷花见他仍要斗下去,叹着气说: “我们家那位说,和双宝半个多月的争斗,明面上我们停工停产损失不少钱。但实际上获利很多,一是我们没被压垮,让同行看到龙豹的实力和韧劲。二是政府开始关注龙豹,这是软实力的提升。相反,双宝的损失比我们要大的多。既然是咱们赢了,何必还要跟他们斗下去?” 林海轻笑: “双宝的刘明霞目中无人,不把她打疼打怕,她永远贼心不死,会一直惦记着龙豹这块蛋糕。” “那女人是有点烦,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不过你也要小心点。前天我跟二姐、桑颖她们通过电话,桑颖因打不通你电话人都快急疯,她现在怀上你的孩子。本来这个好消息该她自己来说,现在却要我来传话。虽说身边有二姐陪着,但哪有自己老公来的安全。你呀,还是早点结束这担惊受怕的日子,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上班下班,赚钱养家。连市委的刘书记都说他想做和事佬,调解双方矛盾。” 林海满腔的斗志一下子被柔情融化,他在钱依秋面前说要结束纷争,并不是想按依秋想法那样,拿着资料去谈媾和的条件。而是准备让填河工程陷入无休止的官司中,一是让已拆迁户起诉双宝违规拆迁,二是让待拆迁户阻挠拆迁,三是把资料捅到社会上去,并利用一切力量让省里,甚至中央引起重视。这么大工程一旦停滞下来,拖都会把双宝拖垮。 妻子怀孕的消息让林海在欢喜之余,不得不重新掂量自己的作战计划,他有把握给双宝予以重击,但没把握让自己全身而退。一时间陷入迷糊之中,良久才对荷花说: “今天晚上是舞蹈决赛吧?回头我跟你和姐夫去见见黄琳凤。” 等荷花满心欢喜地走出办公室,林海先跟老婆通了个电话,接着默想着该如何收场,实在是不甘心什么都不做而就比罢手。既然不能去打疼他们,哪就从他们身上割点肉下来,一样会痛的他们流泪伤心。 他把自己的思路重新理一遍,然后通过马长江这条路,把打印的资料亲自交给刘书记,并与之进行长谈,时间竟然达二小时之久。这让市委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对林海刮目相看,因为下面找来办事的人,哪怕是玩的很好的朋友和同学,在办公室里面谈话都不会超过半小时。 林海之所以把资料交给刘志豪是基于三方面考虑,一是他以前和龙豹公司有来往,并流露出调和的意愿。二是试探政府高官对双宝公司的态度,同时看看他们会对龙豹释放怎样的善意。三是利用其官方身份压制双宝,以免他们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从刘书记办公室出来,林海并没有急于去宝华超市,而是开着红色法拉利去了工地,他把车停在稍远的地方,走到空无一人的工棚里拿走自己的旅行包,然后在车里换上一身工作服,再去尘土飞扬的施工现场找依秋。 钱依秋对他的到来很感意外,悄声说: “我以为你不会再来。” 林海笑道: “我做事不喜欢虎头蛇尾,得把工资结清再走,这份血汗钱比我参加工作以来所有的收入都珍贵。” 依秋捉弄道: “既然这么珍贵你就跟着我混好啦。” 林海笑笑说: “我想结清工资请你吃餐饭。” “贿赂我早点结清是吗?放心,双宝公司可能有一身的毛病,但有一门好处,从来不拖欠工人工资。” 钱依秋叮嘱现场工作人员几句后,让林海跟着自己去财务室。沿路,林海跟熟知的工友一一打招呼,碰到赵立柱时开着玩笑道: “兄弟,你的嘴很不稳,我被开除了。” 小赵大惊失色,忙要向经理求情,林海握着他的手故做苦笑: “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以后有机会再见。” 走出施工现场,依秋笑问: “你为什么要跟他扯这些?” “给你铺条路,我躲在这里的事迟早会给刘明霞知道,与其让她事后追问,不如你现在打电话告诉她,看她给不给我结工资?” “你用不着替我想这么多。”话虽这样说,但依秋还是拿电话按着林海的意思打给明霞。 不知道刘明霞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没有带人过来刁难林海,甚至连要赶林海走的话都没说,只是说一句: “知道,回头我告诉董事长。” 林海本想给双宝造成一些精神上的紧张,结果却打在棉花堆上,没有一点触力的快感。从财务室出来,他拿着十几天的工钱苦笑: “早知这样不该叫你打电话,现在想请你吃顿饭都不敢。” 钱依秋握着林海拿钱的手,从他掌心里把钱拿过来,娇笑地说: “我这人很挑嘴,请我吃一餐饭可不便宜。这些都归我,算是你请客吧。” 人来人往,林海怕给人看见对依秋影响不好,抽回手说: “等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你觉得累可以来找我,我的肩膀永远会成为你歇息的港湾。” 依秋轻声道句: “谢谢你带给我的快乐。” 怀着对钱依秋感激之情,林海默默地离开工地。开着那辆属于桑颖的法拉利,失去目标的他,陷入迷茫中:我为什么要活得这样累?吃?两个馒头就能果腹。穿?能遮体就行。住?有一榻之地就可以满足。爱?自己真的有吗?责任?似乎是自己给自己强加的。权利?好像自己随时都能放下。他记起自己在一次春游中写下的日记:风云间隙,放下那一丝沸腾情感。带一点宁静,带一抹柔情,从容在春日下,品着一杯淡茶,读上一本好书。悠悠中见天际间白云飘浮,朦朦中闻草木下清香四溢。梦吴刚伐桂,嫦娥奉酒。携太白之手,酣饮三百大杯,咏吟吴地风情,醉卧温柔之乡。 情绪低落的他思考起自己的人生,思考起自己存在的价值,想着这走过来的路,好像都是灰朦朦的,没有一丝让自己骄傲的地方,做什么都是失败的。感觉自己就跟蛆虫一样肮脏、渺小,让自己都觉得厌恶。 年纪轻轻的他陷入莎士比亚那句名言:to be or not to be,that's a question中而不可自拨,觉得在这灰色的世界里,自己什么都不配拥有。他有一种把车开进河提的冲动,幸亏桑颖的来电及时阻止这个可怕的念头: “小螃蟹,你在哪呢?晚饭吃没?” “吃了,”林海心里荡起一丝柔情,温言软语地撒着谎: “我是在锦江饭店吃的。那地方的菜做的很不错,等你回来,我带你去。” “歆歆在这边的疗程已经结束,我们明天坐海船去普陀山。但我不想去。我想回家。” “快了,快了。今天是超市比赛的日子,我准备跟他们和解,一谈妥我就接你回家。” “我奶胀的好难过,要是你能在身边就好。” 林海舔舔嘴唇,仿佛那甘甜的乳汁在唇齿间生香,他柔声说: “要不我现在就赶到你身边去?” 桑颖轻声软语: “我当然好,可你能放的下公司吗?” “我想通啦,没这个公司咱们一家人也许更幸福,就让荷花姐去处理吧。我也觉得累,正好跟你一起散散心。” 林海说到做到,在路边买了一袋蛋糕和几瓶矿泉水,在加油站加满汽油,直接把车开上高速公路,此刻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尽快见到桑颖,解决她胀奶的问题。低落的情绪,因有了去的方向而振作起来。他从心底里感谢上帝、佛祖把桑颖派到自己身边来,让他有活下去的理由。 荷花望眼欲穿的结果是等来林海的电话,飞奔在高速公路上的林海终究还是没能完全抛开公司,他在电话中说: “我找到双宝公司贪赃枉法的证据,一旦引爆,会把双宝炸的体无完肤。这枚炸弹现在在刘书记手上,如果他想充当调解人,你就全权负责和他们谈。我现在去接二姐他们,不参加这个谈判。你借这个机会把当初赠予他们的百分之十的股份以及马长江交换的百分之五的股份收回来,落在二姐、你和桑颖的名下,以后公司就是你们三姐妹的,谁也撼不动。如果他们不同意……”林海停顿一会儿说: “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想和他们再斗下去。” 舞林风云(三) 荷花暗怪小螃蟹太不地道,竟然当起甩手掌柜,把这么大的事丢给她一个大肚子来处理。脑袋里正想着双宝会如何应对她提出的条件,自己又该怎么回复这些应对。忽然大厅变得出奇的安静,黄琳凤和邵国华出场,他们的舞蹈服装和舞蹈音乐顿时吸引住众人的目光。 但见凤儿靡颜腻理的容颜幻出千娇百媚的风情,倾城倾国的貌迷醉了台下万千男儿的心。柔美婀娜的身姿如鹊燕轻盈,如白云软绵,优美的让女人生妒,让男人怜爱。碎碎舞步如莲生花,舞出荡荡情怀。剪水双眸笼上一层渺渺轻烟,在欲语还休中勾魂摄魄。 反观国华静如青山屹立,沉思于悠悠天际。动如雷震电掣,彰显叱咤风云的怒。俊朗的外表露着迷惑人的坏笑,引得无数美女无限遐想。健硕的身躯没有一处赘肉,隆起的肌腱让人能看见力的线条,感受到出力的旋律。 两人时而如开屏抖翅的孔雀,时而如上下翩翩的蝴蝶,时而如交颈缠绵的天鹅,在巍峨的群山之间,在潺潺的流水之畔,舞出人生的悲欢离合。此时的舞蹈是两人生命的脉搏,是彼此间的呼吸,彼此间的心跳。 情难禁时不自禁,在这宽阔的大厅里,邵国华和黄琳凤的眼中只有彼此的存在,耳中除了音乐,就是急速的呼吸声和呯呯的心跳声。音乐渐止,余韵尚存,凤儿一双灵气的大眼睛,迷迷茫茫的充满朦胧的雾气,饱含着说不清的情愫,怔怔地望着国华。丰润而性感的嘴唇半张,似想吐出道不尽的情话,又似引诱着男人犯罪。 炙热的情感在眼神中交流,无声的爱语在心中倾诉。两人的头越靠越近,她闭上双眼,柔软的嘴唇被温暖覆盖,紧闭的皓齿在意乱情迷中轻启,一条带着魔力的柔软突入到心尖,疯狂、莽撞而贪婪……在疯狂中体会欲望的飞腾,在莽撞中享受爱情的真谛,在贪婪中摸索爱的技巧。真个是:舞凤髻蟠空,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流。谩催鼍鼓品梁州,鹧鸪飞起春罗袖。锦缠头,刘郎错认风前柳。 掌声如雷响起,大家纷纷起立,为这绝美的艺术再现倾泻出热情的赞美,甚至有人为此流下泪。这流泪的人就是荷花,她独自神伤地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因为她看见舞台上那两个手牵手谢幕的人,在快结束时亲过嘴。邵成华颇能理解婶娘心情,嬉笑地说: “婶娘,这是表演,就跟电影里演戏一样,你瞧那些孤胆英雄打入敌人内部,跟女特务亲嘴儿不都是这样的。所以你别小家子气搁在心上,就当是我叔给母猪啃了一口。” 荷花破涕而笑,正待辩解说自己没吃醋,可刘明霞偏偏在这时跟邹丽发出一通感慨,声音还挺大,想不听见都不行: “三生情深重,四季体自香。浓浓情相依,淡淡心相望。”她唯恐没有文化的荷花听不懂她的话,又刻意用大白话继续说: “他们真是天生的一对,绝对是三生石上的一对恋魂。奈河桥上那块青石上定然深深刻着他们的依恋,谱写着他们的三世情缘。这执手之约将会千年相守,既使悲欢离合,生死轮回,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千年相伴。真羡慕他们啊,那是佛祖听见他们缠绵的誓言,才让他们少饮孟婆汤,把这份刻骨的眷恋延续到今生,成就今生的同床共枕、比翼连枝。那一吻可真是如胶似漆,勾人魂魄,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样的缘份?” 刘明霞开始是有意气气荷花,说着说着把自己的情感也带了进去,直到邹丽拉她的手才返过身来对荷花笑眯眯地说: “别介意啊,我是说他们舞蹈表现出来的意境。” 罗荷花对明霞自认为的大白话是一知半解,没什么好大的来气。倒是把邵成华气的青烟直冒,怒不可遏。暗道:你这不是挑拨离间,暗藏祸心吗! 舞蹈比赛的一等奖毫无悬念地颁给邵国华和黄琳凤这对组合,但得奖的喜悦之情并没有让黄琳凤维持多久。刘书记把资料给了她,而这份资料确像林海所说的那样,轻轻的几页纸不亚于是投向双宝的一枚核弹,一旦引爆,炸的不仅是双宝下属最重要的建筑公司,它的冲击波将会震动整个龙江市。 在与龙豹这场战斗中,本就处于劣势的双宝彻底失败,不得不被迫坐到谈判桌上。在宝华超市分店的小会议室里,刘志豪一脸严肃的居中而坐,邵国华坐在妻子身边,对面坐着黄琳凤和刘明霞。刘书记率先打破会议室肃穆的气氛,面无笑容地说: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政治是经济的表现,牵动各方的利益。只有在利益争斗无法调合的时候,才会使用战争的手段。但在我看来,你们两家这场商战打的莫名其妙,从结果来看,更像是小孩子怄气。做生意可不能这样,和气才能生财嘛!双宝公司和龙豹公司都是市里的纳税大户,是地方经济重要支柱之一。做为市政府和我本人来说,是希望你们双方坐下来好好谈谈,找到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摒弃前嫌,团结合作,而不要继续内耗下去。” 说完这段开场白,他把目光转向荷花问: “林董跟我打电话说有急事无法参加双方的见面,他的事很重要吗?” “是的,我妹子说想他,所以开车去了浙江。”此时的荷花像是不谱世事的村姑,信口开河地说: “他对公司并不上心,有也好没有也好,对他来说就那么回事。失去公司,他还可以去做律师,活的一样潇洒。但谁都不能去触碰他的家人,所以临走的时候跟我交待,可以和双宝公司握手言欢,但前提是必须收回公司前期赠予的股份,并把沙业联合会、龙江经贸以及黄董和刘总个人持股,做为龙豹公司这段时间损失的赔偿,否则一切免谈。” 刘明霞轻哼一声说: “真是狮子大开口。” 凤儿道: “把赠予的交出去还可以商量,但其它的股份是收购来的,纯属正常的商业买卖。要知道我们现在还是龙豹的大股东,损失多少,因为什么而损失的,是不是应该跟我们说一声呢?不能因为两家的负责人不和,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对方身上。” 荷花娇笑道: “凤儿姐,我是最希望你能和小螃蟹和好。你们和好了,我就不用夹在中间为难。但我只是一个传声筒,如果这个条件能满足,我可以代表龙豹公司处理后续事宜。如果无法满足,我得早点回家,把哥和两个孩子落在家里,实在有点让人不放心。” 说完她站起身,望着国华似笑非笑地说: “你是送我回去,还是在这多待一下?” 邵国华心虚地站起来,强笑道: “我是陪你才待在这的。” 刘书记呵呵笑道: “别急着走嘛,谈判是一门科学,也是一门艺术。既要满足自己的利益,也要照顾对方的利益。你们夫妻俩先坐下来,也要听听明霞的意思嘛。” 刘书记本想机敏的刘明霞会说出一些缓和气氛的话,谁知这女人性情大变,娇笑地说: “我听凤儿姐的,能拿钱搞定的事都不叫事,这份资料泄露出去无非也就是钱的问题,这么大的工程出点错难免,有错误改正就是,如果是下面的人欺上瞒下、循私枉法,该抓的抓,该坐牢的坐牢。把股份让出去,也是个钱的事,说句难听的话,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敲我们双宝一记竹竿罢了。左也是给钱,右也是给钱,就看凤儿姐愿意把钱给谁啦。” 黄琳凤陷入两难的境地,购买的股票虽然花的钱不多,但只要有点商业头脑的人就会知道它潜在的价值有多高。而资料透露出去,绝不是像刘明霞说的那样简单,要化解这个炸弹带来的冲击波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她稍做盘算后说: “这两者的损失对我们来说都差不多,我可以再退一步,让出百分之二十的龙豹股份。如果实在不想两家公司和解,那我们也没办法,只好被迫应战。” 林海只是让荷花要回百分之十五的股权,是基于自己能控制简单多数的股权,再也无需担心经营权的问题。而荷花要双宝拿出其在龙豹的全部股份,是因为受到刺激。本来就对国华亲凤儿嘴恼火,加上邵成华又一解释刘明霞故意说的话,顿时就存下撕破脸的心。此刻她的大脑已经让私念支配,根本就不会考虑公司以后的问题,所以谈不谈的成功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凤儿的话一说完,罗荷花就淡笑地说: “刚才刘书记说过和气生财,人要一团和气就得彼此真诚相待,合伙的生意本就难做,一些人还要在背后搞动作,耍小聪明,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与其这样相互攻击,还不如早点让公司破产。小孩子打架,前脚打后脚和。大人撕破脸,没个十年八载和不了。那些表面看上去很豁达的,实际上都是戴着面具生活,那样活着太累。又不是离开公司就会饿死,何必要那么累活着。这不是钱多钱少的事,更不是要敲谁的竹竿。鼓不敲不响,话不点不破,我索性把话挑明,林海是书生,我是村姑,桑颖是顾家的小女人,跟高大上的人玩不到一块去。要么彻底分道扬镳,各过各的小日子。要么继续玩心眼,玩死拉倒。” 荷花的话无疑是最后通牒,她的话清楚的表明。这不单纯是利益之争,而是意识形态上的较量。换句话说,凤儿和明霞在她的眼里已经成了一坨屎,非得清洗干净不可。 舞林风云(四) 刘书记做和事佬带着几个人在小会议室秘密谈判的时候,胡蕴菲和陈晓阳夫妻俩则由国强和桂枝陪着在超市休闲区喝着咖啡。邵国强和胡蕴菲是大学的同学,只是人到中年,相貌变化太大,两人一时间居然没有认出对方,直到国华居中介绍,他们才从对方的身上找出当年依稀的影子。 两家人相谈正欢的时候,邵成华跟着他那十二个哥哥、弟弟晃晃悠悠地逛进休闲区,见到国强在那,忙缩回头对兄弟们说: “快跑,我大伯在那。” 这小子不怕自己爹娘就怕国强,那脸一虎下来就跟包公一样,让人胆战心惊,腿肚子都发软。当然,这是在做坏事的时候。邵成华本就跟他爹一样,生来就是不老实的种。从初中开始,进派出所就跟进自己的家门一样,熟到连所长都与他称兄道弟。 每次进去倒不是犯下多大的事,无非是打架斗殴。但出来事就大了,桂枝去领他出来还好一点,国强去领……嘿嘿!首先不问对与错,屁股上先来几下,这叫杀威棒。目的是叫他长记性,打人的时候先想想挨打的滋味。然后是长篇大论的教育,没有两、三个小时不会结束。最后是深刻检讨,检讨书必须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千字长文。以至于邵成华语文成绩一枝独秀,检讨书入选全校经典范文,甚至到有同窗出钱请他代笔的地步。 近些年人长大些,屁股上再也没挨过打,检讨书也没写过,可幼小心灵上蒙的那层阴影没那么容易消除。看见国强,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拔起腿来想跑。可国强虽然上了点年纪,但眼力劲却好的很,把手一招,十三个人乖得跟孙子一样走到他跟前。 邵国强先是对陈晓阳和胡蕴菲笑着说: “都是我侄子。”接着侧过身沉着脸问这十三太保: “听说你们都在龙豹做事,为什么不去华强?” 大家齐刷刷地把眼睛望着成华,因为进龙豹是他鼓动的。邵成华忙陪着小心说: “去华强怕给叔为难,让大家说嫌话。在龙豹可以学习别人管理经验,有资历后再回华强别人就不会说什么。” 国强难得一笑: “小小年纪官瘾倒不小,这么晚还瞎逛什么?早点回家。” 小五子不像成华那样怕国强,笑嘻嘻地说: “小婶还没叫我们下班,哪敢走啊。” 另一个侄子说: “我们来找小婶,怎么谈个事谈这么久还没下来。” 桂枝笑道: “她可能忘记叫你们先走,你们到六楼东边的小会议室去找她。” 国强对成华说: “你跟刘书记说一声,我和蕴菲夫妻俩在楼下等他。”回过头又对胡蕴菲和陈晓阳说: “等他下来我作东,请大家尝尝玻璃店煎饺。” 实际上荷花在比赛一结束就叫这些侄子玩会儿后就自己回去,是邵成华把大伙留下来的,他想给刘明霞一点厉害瞧瞧。这帮小伙子本就天不怕地不怕,顽劣心又重,听了成华的报复手段后,无不雀雀欲试。 十几个人逛遍超市,寻找做弹弓的材料,却发现在体育品柜台上有强力弹弓卖。自从禁止私藏一切枪#支后,这种弹弓就很受欢迎。因为它张力足,射程远,还配有专用钢珠,用来打鸟最合适不过。但这种弹弓有个缺陷,不像汽枪那样有准星,三点成一线百发百中,但这些对从小玩弹弓长大的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 买下十三把弹弓和十三盒钢珠后,这群少年心性未消的小伙子们心痒痒的,巴不得早一点试试身手,猴急猴急地来找刘明霞,却不想被国强逮着。 从休息区出来,成华轻声跟兄弟们说: “咱们这样聚在一块目标太大,我和小五去会议室瞧瞧,成文和成武你们俩盯着大门口,其他人都到车上守着。” 他和小五乘电梯直奔六楼,很快找到会议室。实际上根本不需要找,因为独狼和刘书记的随从就在门口蹲守。两人想进去,却被他们挡住。 刘老头见双方达不成一致,沉思片刻后说: “罗监事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强扭的瓜不甜。但也不能让双宝损失太大,双宝以前是投多少钱买的,龙豹可以用多少钱购回,大家各让一步怎么样?” 刘明霞娇笑道: “那我们以前做的事岂不是给人打长工,吃亏就吃点亏吧,股票我们可以按原价转让,但那沙码头本身是我们在经营,得还给我们。” 沙业联合会在垄断黄沙经营后,对挖沙船和沙码头进行重新整合,重复的沙码头被退租。而龙豹原来的沙场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而得以保留,并成为联合会最重要的沙场。现在被法院查封龙豹接管,就像是掐住沙业联合会的喉咙,让其难受的很。 罗荷花见不得她得了好处还卖乖的嘴面,对刘书记笑道: “现在龙豹发工资都成问题,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这些股票对我们经营权没有威胁。就像林海说的那样,如果不想要这个公司,那就是一堆废纸,我们没钱去买这堆废纸。至于沙场就更不要提,马局长将其百分之六十的私股换成百分之五的龙豹股份,另百分之四十本身就归龙豹,整个沙场都是龙豹公司的,还谈什么还不还。我这个村姑都能算得清这笔帐,刘总这么高学历的人还算不清楚?你是还没睡醒做梦呢,还是强取豪夺惯了?要不就是比我这个村姑还不如。哼!跳个舞比个赛都能胡言乱语……” 邵国华拉着荷花的手,尴尬地说: “少说两句吧。” 荷花的泼妇劲涌上来,甩开邵国华的手,怒道: “怕她咬我啊,本想给她们三分面子,倒还开起染房来。明人不说暗话,小螃蟹是不想与你们这些垃圾打交道,本想要回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就拉倒。可有人当我罗荷花好欺负,瞧不起我这个村姑,那我今天就撒一回泼,你们要么滚出龙豹,要么什么都不要谈。”接着又对国华说: “还有你,以后少跟这种人在一起鬼混。回家去!” 刘明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黑一阵白一阵,她没想到罗荷花会因为她几句口舌之快说翻脸就翻脸,而且是当着堂堂市委副书记的面翻脸,不给任何人一点情面。 凤儿心里也难过的很,因为荷花的话把她也骂了进去,而且从荷花的话中,很明显地听出她对自己和明霞的反感。 邵国华对刘书记歉意苦笑: “我们先走一步。” 他暗恨自己刚才比赛太投入,把平常训练养成的习惯都带入进来,以至于现在心慌慌的不知如何面对荷花,所以他根本就不敢跟凤儿和明霞说话。 成华和小五子在门外听到婶娘发怒的声音,两人强行推开独狼和刘书记的司机及秘书,如金刚恶煞般闯进会议室。见会议室只有一个老头和小叔两个男人,顿觉不大好意思。成华机警,尴尬地对刘老头笑道: “刘书记,我大伯说请你和胡博士夫妇吃宵夜。” 刘老头呵呵笑道: “好,好,你跟你大伯说一声,我马上就来。” 经成华和小五子一闹,荷花的泼辣劲也被冲淡。她本不是好强的人,只因亲眼看见自己老公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别的女人,加上刘明霞又火上浇油,一口气憋得难受才爆发出来。 刘老头是多精明的人,一看这事节外生枝,牵扯到男女之情上去,知道无法善了。可他内心里又迫切希望两家合好,苦笑道: “你们先坐一下,我和罗监事去外面单独谈谈。” 荷花已经打定主意,心道你就是舌生莲花我也不让步,但书记的面子还是要给,万一惹这老头不高兴给大伯和国华小鞋穿,那自己的罪过就大了。 刘书记让司机守住东头,独狼守住西头,秘书在身边警戒,不准任何人过来。他就在走廊上开门见山地对荷花说: “丽娘是我的女儿,她不叫胡丽娘,而应该叫刘丽娘。这事你知道就行,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丈夫。等丽娘回来后,我会跟她讲清楚,并让她认祖归宗。” 荷花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半晌才说: “这是真的吗?那胡博士……” “如果她不是龙豹的监事,又和你们是好姊妹,我不会趟这个浑水,胳膊肘也不会朝你们这拐。”刘书记打断荷花的话说: “我不是佛门高僧,没那么多菩萨心肠。就因为你和丽娘是干姐妹,算是我的干女儿,我才向着你们。谈判要知道进退,不能一味……” “您让丽娘认祖归宗,那您家里人不全都知道,”荷花担心地说: “他们会不会为难二姐?” “真是鸡对鸭讲,我是跟你讲眼下这件事,你怎么老是扯偏题。” “眼下这事您看着办,我二姐的事比这个重要多啦!” 刘志豪心里涌起一股暖意,捏捏鼻梁骨说: “我是个鳏夫,妻子和孩子在十年前出车祸离世了,没有人会为难我女儿。他们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就是在世也不会为难丽娘。丽娘的存在对我来说是喜事,如果有人追老帐,大不了辞官回家种地。要你保密是考虑她妈妈家庭,她妈妈承担的痛苦太多……” 弹痕遍地 重新回到会议室的荷花一直沉默寡言,由着刘书记做主,仿佛她不再是谈判的一方。邵国华一时想不明白这老头到底给荷花灌了什么迷魂汤,因为他深知老婆是认死理的人,拧起来的时候比谁都难讲话。 黄琳凤和刘明霞也狐疑的很,她们不知道荷花是怎么攀上刘书记这个大腿的,竟然能让这老头为了龙豹公司,自掏腰包三百万买下她们手上29.9%的龙豹公司股份,其余15%的股份分等分无偿赠予龙豹公司桑颖、胡丽娘和罗荷花。做为等价交换,龙豹公司撤回对沙码头的资产保全,管理上隶属沙业联合会,人事安排权则归属龙豹公司。 至此,龙豹公司和双宝公司持续近二十天的争斗划上句号,两家除在河沙经营上保持合作,其它全部脱钩。这一次重击彻底粉碎双宝公司对龙豹的贪婪之心,也让黄琳凤和刘明霞明白林海并不像他外表那样文质彬彬,荷花也不像她外表那样傻气娇弱。 虽然公司间的纷争平息,但个人间的心里阴影没那么容易消除。刘明霞在主观上就把自己在邵国华心目中的位置定错,她自认为和国华三年同学,比荷花这个半路夫妻要更早认识,或者说潜意识把他当成自己另一半的心结根本就没解开过,以至于造成一种错觉。然而,今晚荷花直接指名叫邵国华以后不准和她们在一起,可他竟然半句话都没说。这让明霞气恼的很,认为这个男人真是没用,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坐在车上气鼓鼓的对独狼说: “夫纲不振,难持家道。这个邵国华忒没用。在家里,他媳妇就是天,他就是个龟孙子,一点男人气概都没有。” 独狼呵呵笑道: “现在真正的夫纲是指做丈夫的不能违背自己在感情上的承诺,国华这点做的不错。” “不错个屁,”刘明霞笑骂道: “他要是真的做的不错,也就不会跟凤儿姐眉来眼去,玩什么感情游戏。也就是那个傻大姑没眼力劲,只知道在家里横。只要我愿意,分分钟就能把她老公勾走。” 独狼没回她的话,而是望着后视镜轻声说: “有点不对劲,从超市出来,那辆车就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刘明霞神情一紧,回过身望了一眼说: “你放慢车速。” 跟在独狼后面的成华对开车的小五子说: “按一下喇叭超过去,这家伙起了疑心。” 接着拿起电话对跟在他们后面的成文说: “你跟成武说一声,咱们交替跟着他,这家伙狡猾的很。” 刘明霞见后面的车超过去,顿松一口气道: “你别疑神疑鬼,搞的我好像是天下公敌似的。” 三辆车交替跟着独狼,见他开进小区,成武和他两个弟弟连忙从车上下来,一路小跑地尾随着独狼和刘明霞,两个人在楼下监视着楼上房间的灯,一个人跑到电梯口从显示屏上看他们上到哪一层。 成华他们把车停在小区旁边一条巷子里,本要留下三个人看着车辆,可大伙都手痒的很,谁也不肯留下来。没奈何大家遮遮掩掩避开摄像头,来到刘明霞家楼下。 邵成武笑嘻嘻地迎上来说: “还好,还好,他们是住在三楼最左边的阳光房,要是再往上一层,只怕弹弓威力不够。” 邵成文道: “那些玻璃都是钢化玻璃,只怕钢珠打不透。” “打不透就用两个弹弓叠在一起打。”邵成华坏笑地说: “大家先分好工,争取把他们家的玻璃全打碎,让他们享受享受晓风残窗的乐趣,打完弹珠咱们就跑。” 小五子乐呵呵道: “现在别打,等他们脱衣睡觉时再打,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一位兄弟说: “咱们怎么知道他们睡没睡?要不我爬上去看看?” “你咋那么笨呢,”另一个兄弟嘲笑他说: “睡没睡觉看灯就知道,灯一灭就说明他们上了床。” 十三个小伙子在楼下七嘴八舌地分析敌情,制定作战计划,他们把这个当成小时候打泥巴仗,个个童心实足地发表如何尽最大可能捉弄人的想法。 刘明霞和独狼根本就没想到有人已经潜到他们鼻子底下等着他们早点休息,可这两人洗完澡后并没有睡意,聚在客厅里边嗑瓜子边看电视。可那电视剧并不怎么好看,连翻几个台一点味道都没有。独狼对明霞催促道: “早点回房睡吧,明天还要起早。” 刘明霞轻哼一声说: “催什么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心眼啊,把我赶走你好看录像是不是?这回租的是什么片子?” 独狼尴尬地说: “是老外的片子,叽哩呱啦的不好看,我是欣赏里面的打斗动作。” “逗谁呢,外国话我多少还能听懂一点。”刘明霞嗑着瓜子说: “快去拿来,瞧你这鬼样子,肯定是十八禁的。”说着拿脚丫子踢着独狼的背直催: “快去,快去。” 自从独狼住进明霞家,这个家开始有点像家的样子,至少刘明霞在外面吃饭变少,回到家也有个伴说话。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双方非但没有不适感,反而有一种让人心情舒适的温馨,应了那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话。虽然独狼长的丑点,身材也不高,但他也有闪光的地步,忠心、会体贴人,稍稍咳嗽便生姜红糖水的伺候。还爱干净、会做家务,连刘明霞的内衣都是他来洗。还有那一身肌肉,虽然收收藏藏,但那疙瘩把衣服都能鼓起来。 独狼被逼无奈,从自己卧室拿出租来的录像带,这是一部美国惊悚言情片《本能》,开片还没五分钟就出现床上□□镜头。两人被片中的人性表演和大量的激情镜头深深吸引,在影片结尾时,床下藏着的那把冰锥让他们惊出一身冷汗。直到片尾字打出后,刘明霞才汲上拖鞋,意犹未尽地说: “明天再租一部像这样有深度的影片,不过别租恐怖片,看了让人睡不着觉。” 她迟迟然走进自己卧室,对着镜子脱下睡衣和贴身的短裤衩,做个俏皮的鬼脸,扭动胯步跳起舞来。直到粉脸晕红,才仰脸跌落在床上。媚眼如丝地摸着自己敏感的肌肤,脑中不断地重放着刚才录像中的片断。情不自禁地把一条腿向上屈起,另一条腿展开,两只手一前一后同时伸向小肚子下面,整个身体像蛇一样朝上猛烈耸动。 刘明霞幻想着与邵国华在一起,那种美妙的感觉让她非常快乐,欲罢不能的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只小小的手电筒,用舌头舔了舔电筒周遭,拧开开关朝下面插进去,那种温暖让她舒服地长吁一口气,随手关掉卧室的灯。 邵成华他们足足在楼下等了两、三个小时,身上给蚊子叮了无数的包,正苦恼是不是要提前采取行动。一看卧室的灯熄灭,他忙招呼兄弟们: “快,快,大家各就各位,听我口令一起打。” 此时小区里静悄悄的,连个流浪猫都没有。十几栋大楼难得还有几盏灯是亮的,昏黑的灯影下,十三个黑影迅速进入阵地持弓以待。阳台和刘明霞卧室的落地窗是主攻方向,分别由六个臂力大的人对付,其余的人两两一组,盯住洗衣房的小阳台和厨房以及三间客卧的窗户。 邵成华拍一下右脸,打死一只蚊子,将粘血的手掌在脸墩上搓搓,呸地吐一口痰骂道: “奶奶的,这什么鬼地方,蚊子都能把人抬走。大家都准备好。” 他拿起弹弓拉个满圆,从弹弓中间瞄着阳光房的玻璃,轻叫一声: “打。” 钢珠如雨,倾泻而出。这帮小伙子自小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孩子,捉个蛇打个鸟是他们常做的事,手头极准。但明霞家附属设施的质量也是过硬的很,如雨的钢珠落在坚硬的钢化玻璃上,发出叮叮当当声响,真有一股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美感。 邵成华见打不破玻璃,心中万分懊恼,正准备叫人收工,忽见阳台那边哗啦啦的碎一块,心里顿时又燃起熊熊战火,就听见小五子叫道: “打玻璃角落,一打就会碎成一地。” 正在兴奋中的刘明霞起先以为外面下冰雹,听到阳台那传来玻璃破碎声,暗道一声:真扫兴。准备起身去看看,忽见自己卧室一面玻璃哗地一下碎成一地,风把窗帘吹开,几枚钢珠从破洞中射入,打在天顶上又弹跳到床上,其中一枚弹射到明霞大腿,痛的她惊叫一声。 独狼在第一枚钢珠射到窗户上就觉得不妙,警惕性极高的他立即从床上蹦起来,连衣服和鞋都不穿,准备到阳台上去看个究竟,忽听明霞尖叫,忙闯进她的卧室,将惊恐万状的刘明霞护在怀里,可那弹落的钢珠虽然打不伤人,但也叫人痛的很,他扯起薄毡将两人紧紧裹起来。 由于找对方法,刘明霞家所有的玻璃在顷刻之间遭了殃,这帮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头小伙子见没东西可打这才歇手,嬉嬉哈哈的扬长而去。 ※※※※※※※※※※※※※※※※※※※※ 《念奴娇·鸟儿问答》 □□ 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 背负青□□下看,都是人间城郭。 炮火连天,弹痕遍地,吓倒蓬间雀。 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飞跃。 借问君去何方,雀儿答道:有仙山琼阁。 不见前年秋月朗,订了三家条约。 还有吃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 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 红尘白浪两茫茫(一) 钢珠声持续两、三分钟后终于停止,独狼掀开毛毯,潜行到落地窗前,从大开的窗洞中朝外望去,只见十几个人勾肩搭背的朝小区外走,他苦笑一下对刘明霞说: “没事,他们走了。” 刘明霞问: “是谁?” “没看清,但估计是国华那些侄子们。” “哼!肯定是罗荷花唆使的,表面上说不斗,暗地里却要报复我。” “应该不是荷花叫的,”独狼回转身说: “可能是她那个侄子恼你在他婶子面前乱说话而做的恶作剧。” 刘明霞掀掉毛毯打开灯,却没想到自己现在是□□。见独狼望着她两腿后又忙偏开头,自己低头一看,那手电筒仍然在亮着。任她放荡不羁成性,此刻也是羞得满脸通红,把开的灯又灭掉,伸手拿出手电筒。光线扫在正欲逃走的独狼身上,笑骂一句: “咱俩半斤八两,以后谁也不许笑话谁。” 刚才紧张,两人谁都没注意彼此,这一松懈下来,顿觉得尴尬无比。独狼面红耳赤地说: “快把衣服穿上吧,我去拿笤帚来把玻璃渣清一下。” “站住!扫什么扫!就放在那!”刘明霞扯过毯子盖住自己,望着一身健肉的独狼,咽一口唾液说: “我不管是不是那女人授意,她都得对这件事负责,明早就报案。还有你,贼眉鼠眼的,没见过女人啊。” 独狼苦笑不得:我要走,你偏要我站住,现在倒怪起我来。也许是这暧昧的气氛,竟让他的胆子也大起来,不经过大脑地戏言一句: “我是没见过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他本想说身体会发光的女人,还好脑袋没有完全秀斗。 刘明霞勾着手指道: “你过来。”待程笃澜走到近前,她掀开毯子把独狼裹进来说: “见到我这样美女而不动心的,八成不是男人。你不会是因为自己不行而与老婆离婚的吧。” 是男人都会在意这方面的事,独狼也不例外,也许他能抵挡得住来自刘明霞的诱惑,却无法能忍受来自她的鄙视。闷哼一声将明霞压在身下。虽然他的绰号是独狼,但在床上他并没有狼的狂野和狼的毅力,但也强过明霞的自wei。 久旷的刘明霞心里暗叹:难怪胡丽娘会出轨。表面上却装着一幅满足的样子,偎依在独狼身边,娓娓而言: “你未娶,我未嫁,咱俩以后就凑成一对过日子。” 刘明霞说这话并不代表她喜欢上独狼,只是为了让独狼更好地为她卖命,也是让他来填补自己的心虚。此刻的她更需要一个忠心耿耿的仆人,而不是丈夫。她理想中的丈夫要像邵国华一样英俊,还要有像他一样的才艺和能力。这两点,独狼无论如何也匹及不了。 程笃澜听刘明霞的话倒是开了第二春,让他错误地以为是在跟自己确立正式的恋人关糸。这一段时间来的近距离接触,让他更认清那张漂亮脸蛋下的刁蛮、泼辣的公主病,而且还高高在上、心毒手狠。可这些缺点在独狼眼中却成为明霞的魅力,大概是他心里有被虐情结吧。 两人在夏夜的和风中与恼人的蚊子搏斗一夜,到早上起来,身上多出无数个小红点不说,还挂着十几个红肿的小包。刘明霞坐在床上一边挠着手臂和大腿,一边对独狼说: “你把现场拍个照,把地上的钢珠能捡起来的都捡起来。然后联系一下玻璃店。叫他们尽快来把玻璃安上。不然今晚又要喂蚊子。我来打电话给丁小平,要他们尽快破案。” 独狼打着哈欠说: “算了吧,回头跟国华说一声,让他管管。”他昨晚最辛苦,除做了两回牛,还拿着扇子守一宿的夜,早上稍稍打个盹,蚊子就趁虚而入咬他们一身的包。 考虑到与邵国华的关系,独狼不主张报案,但刘明霞仍然拿出手机,边翻找丁小平的电话号码边说: “半夜砸别人家玻璃是犯罪,在法律上有一条破坏公私财物罪,数额达到一定标准或情节较为恶劣的还要坐牢。就算够不上坐牢标准,也会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进行行政拘留。如果我不给点颜色让他们瞧瞧,他们更会得寸进尺、忘乎所以,说不定今晚又来搞破坏。这件事你不要过问,只管把家收拾干净就行。” 刘明霞家是被人夜袭玻璃,然后喂了一晚上的蚊子。黄琳凤虽没她那么惨,但心里同样煎熬。她有一种小三被原配逮个正着的忐忑感,坐在后座上从侧面望着副驾驶室上全程黑脸的荷花,鼓足勇气说: “荷花,我不知道明霞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什么,你不要往心里去,她这人说话做事喜欢走激端。” 刘老头把事情调解后,荷花的气也随之消散。她之所以沉着脸并不是在气刘明霞,也不是对国华和凤儿有气,而是自己难受。舞蹈结束时的最后一吻总在眼前闪现,那种深情和缠绵劲就像有根鱼刺卡在喉咙上,让她难过的很。 凤儿见荷花不做声,又试探地说: “我知道你对我和明霞有意见,我们确实在很多地方做的不对。但不管错在哪里,我本意上绝对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如果无意中得罪你,我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 邵国华夹在两个女人之间难受的很,他想开口说两句调和调和沉闷的气氛,却又不知是该劝荷花别生气,还是该让凤儿安静地别做声?只好闷着头一心开着车。 荷花是直性子,心里有事是憋不住,语无伦次的说: “我不是对谁有气,就是……啧……怎么说呢?你们跳个舞就跟刘明霞说的那个话一样,什么少饮孟婆汤,什么把这份刻骨的眷恋延续到今生,才成就同床共枕、比翼连枝的情份。还说那一吻可真是如胶似漆,勾人魂魄。就跟一对真夫妻在表演一样。” 黄琳凤故意吁出一口长气,装出一幅轻松的样子,嬉笑地说: “我还以为你是对我们与小螃蟹之间斗来斗去有意见,如果是为跳舞,那你就多心了。这些舞蹈动作都是歌舞团许老师根据音乐时间精心编排的,我和国华只是照着剧本来排练,当初我也建议许老师把最后的吻去掉,可许老师说跳舞不仅是要跳的好看,还要跳出舞蹈的灵魂。如果要想拿大奖,就要打动评委和观众的心。这最后的吻是舞蹈的精髓所在,缠绵而深情的吻表现出一对绚情的恋人虽然肉身在人世界已消失,但给人的印象是他们的爱没有消失,他们仍然活在我们每一个人心中,从而让这个舞蹈并不以悲剧而结束,留给人以无穷无尽的美好想像。” 邵国华也故意对荷花说: “我就知道你是在使小性子,要照你的想法,所有舞蹈演员都得要成夫妻才行,特别是演夫妻的电影演员,那亲嘴的镜头就更多。他们不单要成为夫妻,还要不断地结婚离婚,因为他们在这部电影里是跟这个人做夫妻,到另外一部电影又是跟另一个人做夫妻。唉呀呀,照你这个逻辑,中国绝对是世界上离婚率最高的国家,也是结婚最频繁的国家,到时候工资都不够份子钱的。” 这两人的一唱一和,让荷花心情好转起来,噗嗤一声,对国华嗔怪道: “我和凤儿姐说话你插什么嘴,小心开你的车。” 国华见她笑起来,心里顿松一口气,为了不让她胡思乱想,仍喋喋不休地说: “这些话我本来是要回家单独跟你说,要不是你自己说出来,凤儿姐又跟你做解释,我还不会说,要是给外人知道多丢脸,别人就会说,邵国华的老婆是醋坛子,是母老虎,她一吃醋啊,那个邵国华就跟小老鼠一样,吓得动都不敢动。” 凤儿吃吃直笑,一场暴风雨在这对男女一哄一骗之下消弥无形。弄得荷花反而不好意思,对凤儿说: “明天你到小螃蟹家来,我炒两个菜,庆祝你们获得大奖。” “好,明天下班之前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买菜。”凤儿趁机对她说: “咱们以前说好的,得到大奖我到你家去吃一个月。” “没问题,”荷花豪气地说: “不过得等我们搬回去再说。” 一场由舞蹈比赛引起的风波很快平复下来,通过这场风波让黄琳凤深深意识到,罗荷花不再是以前那位本份善良的家庭主妇,也不再是她后来认为的一个有心机却没有能力的人。一个小小的平台,让荷花在动荡中扩展成一个广阔的世界,并拥有与人抗衡的资本。 在这场龙宝大战中,双宝最先得到的利益基本丧失,就连沙场也只是一种配合,而不是实际控制。如果连这个都没有的话,那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一气。而得益最大的应该是罗荷花和胡丽娘,不但平白得些股份,而且在公司内部和同行以及政府部门中都拥有超高的人气。 但荷花还是认为自己是没能力的家庭主妇,根本没认识到自从上班以来她身上的变化。换成以前,她或许会心安理得地接受国华和凤儿的解释,而不会再去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糸。但现在她总觉得在哪地方有点不对劲,她这种不安的感觉在凤儿下车后愈发强烈,不断地问自己:到底是哪个地方出问题呢? ※※※※※※※※※※※※※※※※※※※※ 警世歌 明.憨山禅师 红尘白浪两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 到处随缘延岁月,终身安分度时光。 休将自己心田昧,莫把他人过失扬; 谨慎应酬无懊恼,耐烦作事好商量。 从来硬弩弦先断,每见钢刀口易伤; 惹祸只因闲口舌,招愆多为狠心肠。 是非不必争人我,彼此何须论短长; 世事由来多缺陷,幻躯焉得免无常。 吃些亏处原无碍,退让三分也不妨; 春日才看杨柳绿,富贵还同九月霜。 老病死生谁替得,酸甜苦辣自承当; 人从巧计夸伶俐,天自从容定主张。 诌曲贪婪堕地狱,公平正直即天堂; 麝因香重身先死,蚕为丝多命早亡。 一剂养神平胃散,两种和气二陈汤; 生前枉费心千万,死后空持手一双。 悲欢离合朝朝闹,寿夭穷通日日忙; 休得争强来斗胜,百年浑是戏文场。 顷刻一声锣鼓歇,不知何处是家乡。 红尘白浪两茫茫(二) 回到扬子巷时,传贵和两个孩子已经睡觉,荷花收拾完后对躺在床上看书的国华说: “小螃蟹已经去接桑颖他们,你看咱们什么时候搬回去?” “他们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我跟二姐通电话时他们还在上海,说明天早上坐船去舟山群岛,然后还要在宁波、杭州玩几天。我意思是咱们明天就搬回去。” “那么着急干嘛,他们玩一圈回来,最少要一个礼拜。”邵国华反对道: “等他们要回来时再搬,一来可以帮他们照顾家,二来可以让咱们的新房子多换换气,刚装修完就住进去,对人身体不好。” 荷花点点头,刚一躺下身,她忽然找到自己那不对劲的答案:在谈判的时候,以及自己心情还没好之前,邵国华没有说一句她不对的话。哪怕是自己撒起泼来,叫他回家就回家。叫他不要跟凤儿和明霞鬼混,他都不做声。依他的性格,自己做的不对时肯定会劝,既使人前不说,也会把自己拉到一边去问清楚缘由。可什么都由着自己,那只有一种原因,他心里有鬼。自己的直觉应该是对的,两人的关系绝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清白。 想通自己不对劲的原因后,荷花并没有暴跳如雷,质问国华他们已经走到哪一步。而是反思着自己的行为,曾经那么爱她的男人,为什么又会在心上有另一个女人的位置? 女人都喜欢攀比,荷花凭直觉猜到国华跟凤儿绝对有超越朋友之上的感情时,她就开始拿自己跟凤儿进行比较,这种比较以前就曾有过,每一次都是让她黯然神伤。但这一次却例外,她觉的自己也并不是很错。学识先拔到一边去,又不是入职应聘要敲门砖。能力也暂且不论,自己也能挣钱养家。相貌比比无所谓,自己虽然是孩子妈,可比她年轻好几岁,自己还会做饭,还怀上国华的孩子,还会照顾人…… 一想到会照顾人,荷花的心里就咯噔一下:是不是因为我照顾哥而让国华生外心?荷花把生活细节与时间点一联想,更加确定自己想法的正确性。那满嘴的酸味顿时消失,起而代之的是一丝泛泛的苦。 邵国华放下书,凑到荷花身边问: “怎么啦?一句声都不做,乖的跟小猫似的。” “我在想你和凤儿姐亲嘴是什么感觉?” “怎么还想这事,不是跟你解释过这是许老师编的舞蹈动作。” “就是舞蹈动作,你也有感觉吧。人又不是木头,何况凤儿姐又知书达礼又长的漂亮。” 邵国华心突突直跳,在一个床上睡这么长时间,荷花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都能解读出她心里在想什么,何况她还说这么多话。他知道荷花不是产生疑心,而是认定他与凤儿之间存在不#伦的关糸。他嘻皮笑脸地想唬弄过去: “要是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骗鬼的话,搂着大美女不动心,那我就不是正常的男人。你们女人常骂男人是用下半身来思考的动物,这话有一定的道理。因为男性的身体结构决定他快感的来源就是以下半身为中心向人体四周扩散,渴望和异性交往是一种本能的欲#望,正是这种本能造就人类繁殖。所以说男人下半身太容易冲动是天生的,是造物主为了种群能延续下去而设置的功能。冲动的时候人的自制力也就随之消失,此时就跟发情的动物没两样,只想着如何让下半身舒服,所有的责任、伦理、道德都会扔到一边。我也是男人,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很正常。你瞧,哥身体不行,不也还色心满满,隔三岔五地要心烦意乱一阵子。” 荷花给他的话绕了进去,脸红彤彤地反驳: “哪有隔三岔五,一个月也就一、两次。” “那是哥尽量在控制自己,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所以就压制自己的本能。但人就跟弹簧一样,压的越很,绷的也就越紧,终有一天要爆发出来。就像发洪水一样,光堵不是办法,还要疏通。中医上也讲究疏理,淤积过多就会造成各种疾病,影响身体健康。这就是为什么我叫你多关心关心传贵哥的原因,也是我为什么不吃醋的原因。因为我懂点中医,知道强行压制不是办法……” 邵国华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既不承认自己有问题,也不否认自己没问题,而是把自己和凤儿间的问题东扯西拉到荷花和传贵身上。当然,光有言语上的解释是苍白无力的,得要辅以具体的行动,以证明男人在用下半身思考时,会带给心上人温柔的爱。真个是携手揽腕入罗苇,含羞带笑把灯吹。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丁小平接到刘明霞电话时人还在外地开会,他让明霞先去找武轩逸,叫他带人过来先取证,至于要做到哪一步,等自己晚上回来再说。 很快,武轩逸就带着两名搞刑侦技术的同行匆匆赶到,先是做详细的笔录,然后拍几张现场照片,技术科的刑侦人员把独狼收集起来的钢珠装进塑料袋。几个人在楼下大致判断出肇事者发射钢珠的位置,小武又查看一下周围环境,对两名同行说: “赵哥,李哥,你们先回局里,我到物业去看看监控。” 刘明霞也对独狼说: “你快请玻璃店的师傅到家里来量好尺寸,我陪小武兄弟去找物业。” 武轩逸二十出头,没有社会阅历的他,脸上还有股孩子般的清纯,白皙文静中带着一股子英气,对这样的男孩子,刘明霞有一种天与多情的心。 做为保小区一方平安的物业公司,昨晚那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公司的经理,在刘明霞和武轩逸还没上门前,几位主要负责人就已经在查监控录像。等明霞一来,保安队长马上调出录像指着画面上几个人说: “他们尾随你的车进来,先开始有三个人,后面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个,我数了一下,总共有十三个人。都拿衣服遮着脸,看不清长相。晚上散步的业主很多,门口保安以为是住在小区的人。”他是怕刘明霞追究物业公司的责任。 “十三个人,十三太保,”刘明霞哪有心思去跟保安队长扯皮,轻轻冷笑: “他们以为遮住脸就能逃的过去吗!” 武轩逸把录像拷贝下来,问道: “明霞姐,你认识他们?要不我现在就去把他们抓起来。” “不着急,”刘明霞娇笑道: “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还没吃早饭吧,走,陪姐姐去喝碗粥。” 刘明霞确实是人间尤物,吃一顿早餐就把武轩逸迷得魂不守舍,稀里糊涂的跟着明霞屁股后面转一上午,吃过午饭后,又被她三言两语骗进香炉峰宾馆休息。 香炉峰宾馆座落在新开发的南湖景区内,周边环境幽静而雅致,属于双宝公司名下实业。宾馆顶层有一套不对外营业的顶级套房,里面装修富丽堂皇,极尽奢华,是刘明霞专门用来对付权贵人物的销魂窟。 从小县城里走出来的武轩逸,哪见过这样雍容华贵、金碧辉映的豪华去处,简直就是传说里的宫殿。光那种冲浪式按摩浴缸,占地面积比一般人家的卫生间还大。但他却不知,这看似温柔之乡,却遍布暗算机关。 这些机关不会算计人性命,却能让人一辈子成为刘明霞的奴隶。从会客室到卧室,再到卫生间,起码有十多个尖眼摄像头,主机就藏在客厅一幅大型装饰画后面,控制开关在室内电源箱,门禁开关一接通,室里开始供电,监控糸统自动打开工作。 这套系统只有黄琳凤、刘明霞和邹丽知道,在这套套房里,刘明霞成功拿下一些权势人物,包括刘老头。武轩逸没权没势,本是没资格被带进这间屋子。但刘明霞昨夜被独狼调起兴趣,而久旷的身体却没得到充分的满足。欲壑难填的她好不容易逮住一个能看得上眼的人儿,岂容得他飞出自己的掌心去。 从未和女人打过交道的武轩逸早就沉沦在明霞的美色中,更何况这位女人又极具妖媚销魂的魅惑力。年少的他如何能按捺住燃烧的青春,将那好奇、刺激和兴奋化成一股激情,痴迷在那魔鬼般的胴体上…… 但急色的他却只有程咬金似的三板斧本领,毫不怜香惜玉地猛冲猛突一阵子后便败下阵来,喘着粗气趴在明霞身上舍不得挪开。被压得难受的刘明霞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去。正待开口叫他下来,忽几声单调的轻音乐响起,武轩逸赶紧下床接听。 明霞竖着耳朵听几句后,便像蛇一样缠着小武的身子,小巧的舌头舔着满是细汗的肌肤,媚笑地问: “是丁局打来的吧,叫你做什么?” 武轩逸皱着眉头说: “他晚上回来,叫我上他家去谈工作。” “骗谁呢,”明霞冶艳地娇笑: “一位局长和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小民警有什么工作还要晚上去谈。他这是想你,要你去陪陪他。” 武轩逸大惊失色: “你……你都知道?” “他以前是我姐夫,有什么能瞒得住我。倒是你我不清楚,也是他们那圈圈里的?” 武轩逸摇摇头,苦着脸说: “我要是那圈圈里的就不会和你上床。” “那你跟我说说看,跟他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刘明霞来了兴趣,缠着武轩逸问: “这种事只是听说过,还没见过,晚上我和你一起去。” 武轩逸叹气道: “丁局心眼很小,只怕会怪罪你和我。” “不会,本来我就跟他约好晚上见面。”刘明霞轻笑道: “他需要一个花瓶,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当这个花瓶。晚上我先去,看到我的短信后你再进来。” 刘明霞也想着结束自己的单身生活,但她心目中的丈夫必须是高大英俊、有权有势。丁小平符合她的择夫条件,却不符合她的生理需求。如果能把这两个男人都控制在自己手里,做个女皇帝也不是不可。 她丝毫没有去考虑程笃澜,可自做多情的独狼却像陷入蜘蛛网里的一只爬虫,被那情丝粘住四足,甘之如殆地为刘明霞卖着命。 红尘白浪两茫茫(三) 刘明霞在宾馆睡了一个下午,得知丁小平已经回家,立刻和小武赶往铁路公安局,在路过双宝大厦时她对武轩逸说: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办公室拿两瓶好酒来。” 武轩逸道: “不用,他那里什么好酒都有。” “我这是洋酒,以前丁小平在国外常喝。上次他跟我说过一回,所以我请人从香港带了些。”刘明霞娇笑地摸一把小武大腿说: “这种人情礼落你还太嫩,要好好学着点。” 凤儿开着车从地下车库里出来,看见明霞从车里出来,她轻按喇叭,瞅一眼坐在驾驶室里的武轩逸,轻声问: “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你人,上哪疯来的?” 刘明霞嬉笑道: “还不是给荷花气伤了心,出去找点乐子。” 黄琳凤又看一眼武轩逸说: “那小伙子和丁小平走的很近,你注意点。还有林海拿来的资料,虽然格式和数据上有些不同,但非常详细。我不相信他在那么短时间内能调查的这么清楚,可能是我们内部有人泄密。” “那家伙心狠的很,大半个月都躲在依秋嫂子那做苦力,还是新招的人认识他才露出马脚。” “从项目部根本了解不到这种机密,”黄琳凤说: “今天我也找到我堂嫂,并且要我堂哥立刻回来,明天你和他一起把相关的人都疏理一遍,凡是跟龙豹有过接触的人,都不能让他涉及到公司机密。” 刘明霞点点头,嬉皮笑脸的问: “你这么早下班,是不是赶着跟邵国华约会。” 凤儿摇着头叹气: “也不知道你昨天跟荷花说了什么,她现在疑心很大,上午国华打电话给我,说她心里还没放下,近段时间少见面为妙。” “给她知道又怎么样,”刘明霞怂恿道: “你还怕输给她啊。依我说,为了自己的幸福就跟她摊牌,把邵国华抢过来。” “这不是抢的事,要是国华的心全在我这,哪还需要去抢。”黄琳凤苦着脸说: “昨天荷花叫我去她那吃饭,我现在去见她,看能不能打消她的疑心。” 刘明霞目送凤儿离去,心里泛起一股苦味,这种苦味并不是担心黄琳凤的未来,而是为自己不值:合着自己拼死拼活得罪人,你们照样是酒照喝,饭照吃。恐怕现在邵国华都不待见自己,那同学的情份也不知还有没有?想着那夜与国华躲在文件柜后,又被他背在背上,心里的苦味更重。 她快步回到自己办公室,从贮物柜里拿出两瓶威士忌。按理说,她拿到酒就该赶紧下楼,毕竟人家武轩逸还在车里等她。可刘明霞并没有急于下去,而是从饮水机里倒上一点点开水,又从挎包里掏出一瓶合成代谢类固醇的化学试剂,这是从一位药剂师那高价买来的,能唤醒男性强烈的生理欲望。她想在丁小平身上做个试验,看看这个同性恋者能不能抗拒药物和美色的双重诱惑。 粉未状的试剂在搅拌下溶解成淡淡的白色液体,刘明霞拿着注射器将液体吸入管中,又注入到其中一瓶威士忌里。她盖上酒瓶盖子,上下颠倒地晃几晃,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后,又把威士忌放进包装盒,做个不起眼的标记。这才背着挎包,提着两瓶酒下楼来。 独狼处理完玻璃后并没有打电话给明霞汇报,尽管他心里十分渴望和她说上几句话。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刘明霞也一天没有给他打电话。往常每天都会打几次,吩咐他不是买这个就是做那个,可今天却出奇的安静。直到快下班,他实在是忍不住才拨通刘明霞的电话: “我看见你车子还在小区,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我现在去丁局家说昨天的事,晚上十点多钟你到公安局来接我吧。” 独狼拿着手机直发愣,刚和林海斗的头破血流,又要和荷花斗。关键荷花并不是一个人,她的背后有龙豹公司撑腰。但这还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你不看僧面也要看看佛面啊。人家的老公是谁?是邵国华啊,邵国华可是你的同学,和双宝公司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再说,你报警后要抓的人是邵国华的侄子,他能坐视不理?弄不好连邵国强都要介入进来。 程笃澜对刘明霞这种不计后果的任性直摆头,他思索再三,拨通前妻胡丽娘的电话: “丽娘,过的还好吗?” 远在普陀山的胡丽娘,正迎着海风在沙滩上逗着林毛毛玩。独狼的电话让她刚平静的心又泛起一丝波澜,轻声说: “我还好,你呢?找到住处吗?要是还没找到就回家吧。” 独狼怔了半晌才说: “我在刘明霞家住,打电话是跟你说个事。昨天晚上荷花那些侄子把明霞家玻璃砸碎了,她已经报警,可能会利用丁小平的关系抓人。” “这事你直接跟荷花说,”胡丽娘听他说在刘明霞家住,心里忍不住泛起酸味,语气也变得淡漠些: “我听说事已经结束,这个刘明霞又挑什么妖蛾子?否则别人怎么会砸她家玻璃。” “我只有邵国华的电话,没有荷花的。”独狼说: “这电话我又不好直接跟国华打,万一传到刘明霞耳朵里,还说我吃里扒外。但要是不说,只怕又是风风雨雨。你跟荷花说,叫她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你是担心荷花还是担心刘明霞?” “我不是担心哪个,是不希望她们再斗下去。明霞是任性点,但心不坏,荷花可能对她有些误会。她这人还是挺善良挺可爱,对她了解越深,就越能发现她身上的优点……” 独狼说这话是想缓和刘明霞与她们之间的矛盾,但却让胡丽娘彻底灰心,打断独狼的话说: “我们马上要去赶海,回头再聊,你说的事我现在就跟荷花打电话。” 黄琳凤怀着忐忑的心情硬着头皮去接荷花,做小三的感受很痛苦,但为了自己的幸福,再痛苦的事她也能忍。有时候她自己都暗恨自己,别人做小三要么是图钱要么是图势,自己图的是什么呢?这种看人脸色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昨天晚上回到家,自己那颗不安的心还没完全平静下来,就接到嫂子的电话,一个劲追问她和国华之间的事,说是听明霞小嫂子说的。苦口婆心的劝自己要端正价值观,别为了自己的利益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即使能有好的结局,也会受到世人的指责。何况男人的选择大多数是原配,最终这杯苦酒还是要由自己来喝。 黄琳凤不是不知道她的处境,也充分考虑过将来的后果。颇具魅力的她,吸引无数的追求者,可她却无法和这些追求者建立和维持一种亲密的关糸。只有和国华在一起时,她才能真正的放松,在身体和情感上获得一种美妙的满足感。 她已经离不开国华,那个男人成了她的心脏,她的血液,她的灵魂。渴望在现实的生活中,有人能认同他们这份感情,能祝福他们这隐晦的婚姻生活。但现实往往无情,凤儿嫂子根本就没去问凤儿的感受,就把他们这段情划到不#伦之列。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最终还会传到国强和桂枝耳朵里,不知道自己和国华能不能挺的过来。 让凤儿值得安慰的是荷花并没有给她脸色看,那种因龙豹和双宝争斗而中断的姐妹情又重新续上,她们如同两朵连理枝头并蒂花,在菜市场俏笑连连,随着自己的心意挑选食材,引得无数男人回首偷窥。 这一刻凤儿无疑是幸福的,她自己都不清楚怎么会像个封建社会的小妾或是陪嫁丫头,看着荷花的眼色,随着她高兴而高兴,把一颗高高悬起的心,小心翼翼地落下来。然而,在提着菜回家的路上,荷花一句话又把她的心揪起来: “你觉得我家那口子怎么样?” 凤儿胆战心惊地娇笑: “他怎么样你最清楚啊,怎么还来问我?” “我这不是灯下黑吗,”荷花笑道: “男人在家里和在外面两个样,他和你们业务来往多,家只是他的旅馆。” “他很重情义,”凤儿接到国华的通风报信,心里已经有所准备,望着荷花的眼色,拿捏着字句说: “人很不错,而且很爱你很顾家。” 荷花叹着气说: “组成一个家是彼此间郑重的承诺,但国华并不是专为这个家而生的。我感激他能陪伴我们一辈子,感激他在我们最困苦的时候出现在我们生活中。我希望他每时每刻都能幸福,不管他怎么做怎么选择,只要他幸福我就高兴。凤儿姐,我看得出国华的心思。人的感情不是说能控制就能控制,我自己都没法控制对传贵哥的感情,更没脸自私地只顾自己的想法,你们……” 让凤儿恼火的电话铃声在最不恰当的时候打断荷花的话,她拿起电话看着来电显示,对凤儿笑道: “是我二姐打来的。” 黄琳凤在心里把胡丽娘骂上无数遍,因为顺着荷花的话意,接下来的话应该是下结论。可惜这个结论偏偏给胡丽娘的电话弄没,自己又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再去她嘴里确定。 概所不录 荷花接到胡丽娘电话后,当时就着急的不得了,当着凤儿面打通成华的电话,气恼地连声骂他们: “你们这些鬼东西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明天就叫你叔把你们全部赶回家去。真是吃饱饭没事干,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深更半夜里跑去砸什么玻璃!今天晚上哪儿都不准去,我现在就叫你叔去问问,看能不能和她私了。你们也要多长个心眼,看见大盖帽就赶紧躲起来。” 凤儿问: “怎么回事?谁砸了谁的玻璃?” 荷花叹着气说: “前段时间你们不是和小螃蟹闹的厉害吗,国华怕误伤我,从老家叫十几个侄子来。昨天晚上见刘明霞说话伤人,就跑到她楼下,用弹弓把她家玻璃给射破,现在刘明霞要利用丁小平的关糸抓他们。这帮家伙真是一点也不懂事,你说砸人家玻璃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当面扇她两巴掌。唉……这下好啦,落人口实,也不知道他们脑瓜子干什么用的!” 凤儿呵呵直笑: “丁小平是我前夫,我先让他把事拖一拖。但想要明霞消气,得你和国华出面才行,我只能侧面劝劝她。” 邵国华接到荷花电话后立即给刘明霞打电话: “我刚刚才听到昨晚的事,狠狠地把我那些侄子教训一顿。真是对不起,玻璃还没装吧,我这叫人去你家。” “不用,”此时刘明霞还在武轩逸的警车上,她捂着手机说: “独狼已经叫人安装。” “这帮毛孩子一点都不懂事,回头我还要去收拾他们。”邵国华抱着歉意说: “我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工钱和材料归我,你消消气,大人不记小人过,要不把我揍一顿也行。” “这不是钱的事,”明霞在电话里娇笑: “怕是你老婆看我不顺眼吧。我昨天是担惊受怕一晚上,这次能砸窗子,下次就能冲进我家里。” “绝对不是我老婆唆使,这点我可以对天发誓。”邵国华低声下气地陪着笑脸: “确实是这帮小子放浑,他们脑子都被狗吃了,也不想想咱俩是什么关糸,又是老乡又是同学,又是事业合作伙伴,好的都能穿一条裤衩。改天我请你吃饭,你想吃什么?” “油嘴滑舌,你是在诱惑我吗?”刘明霞咯咯娇笑: “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追究,那点玻璃钱也不要你出,但你得请我吃一餐好的,时间地点我来定。” 邵国华忙连声答应: “行,行,我等你电话。” 刘明霞收起电话对武轩逸说: “是我一位老同学,给昨晚那十几个臭小子求情,你就当事没发生过吧。” 武轩逸道: “因为是你的事,我把它当成刑事案件立案,如果要撤案,得写撤案报告。” “那就写吧,就说是几个小毛孩搞的恶作剧,已经和家长沟通协调好。”刘明霞笑眯眯地说: “你在公安局门口把我放下来,别让丁局发现我们在一起。待会我先上去见见他,回头让他主动打电话叫你上来。” 武轩逸轻声说: “他是约我去的,你冒冒失失的上去会不会让他起疑心?” “怕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上他的门。” 丁小平也不是傻子,接到凤儿的电话后满口应承。这种小事既使把人抓到,顶多也就拘留几天。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让邵国华和黄琳凤记得自己的好。放下电话后,他哼着小曲,如同家庭主妇一样忙碌起来。出差几天可把他憋坏,想着小武那张稚气未消的脸,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他。一阵叮咚门铃声响,让他喜出望外地在围裙上搓干手,边开门边说: “你又不是没钥匙,还按什么门铃。” 打开门却是刘明霞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巨大的落差,让丁小平口不择言地问: “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刘明霞蛮横地推开丁小平,闯进屋里说: “早上我们不是通电话说晚上详谈吗,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客人?” 丁小平尴尬地道: “没有,没有。你是来说早上的事吧,这种小事你打个电话就行,我已经叫他们去抓人,你在家安心等着就是。” 他想尽快把明霞打发走,所以故意骗她,给她一个这件事我已经在尽力办的定心丸,可差没补上一句:你回去吧,办好后我给你打电话。 可刘明霞装疯卖傻说: “那件事算了,是邵国华一群傻侄子干的,他已经跟我道歉,不用追究。我先去一下卫生间,回头再跟你细说。” 丁小平苦笑不已,心里想着该如何把这个小魔女骗出去才好。忽听见厨房里高压锅的冒气声,赶紧跑进去。刘明霞从卫生间出来后径直站在厨房门口说: “真香啊,弄这么多菜还说没请人。老实交待,是不是请你情郎?” 但凡同性恋者,心思都比较慎密,因为他们在隐藏自己的同时会过份地注重别人的看法。丁小平也不例外,“情郎”这个词一落入他的耳朵,顿时引起他的警觉,熄火笑问: “你是不是听说过什么?” “还要听说嘛,我又不是没眼睛。”刘明霞当然不会把黄琳凤卖掉,巧笑连连地说: “察言观色是生意人的基本,我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开个屁公司啊。那位常在你身边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来着,你看他的眼神很不一般,是不是请他?” 丁小平也不避讳,点点头淡笑: “他叫武轩逸,你没跟别人说吧?” “我又不是长舌妇,干嘛要去嚷嚷。再说我对这种事并不反感,据非官方资料调查,同性占比在百分之五左右,也就是说二十个男人中就有一个具有同性恋倾向。去年国家还把同性恋从精神病目录中删除,换句话说,同性恋不再被认为是疾病。”刘明霞嬉笑地说: “所以你用不着躲躲藏藏,有什么好怕的,我有时候也会和闺蜜逗逗乐子。” 丁小平叹道: “女人做什么都能让人原谅,特别是漂亮的女人。但男人不一样哦,整个世界对他们都苛刻的很。” “这倒也是,一旦传出去肯定会影响你和小武的仕途。但你们这样偷偷摸摸在一起也不是个事,打算我能看的出来,其他人迟早也会看出来。”刘明霞故做担心的样子说: “你应该想个长远的办法,既使现在没人看出来,但小武不可能一直会跟着你,他也要找老婆结婚,迟早会跟你拜拜。你家里也不可能任由你单身下去,听说你来龙江就是为了和凤儿姐复婚的是吗?” 丁小平点点头道: “那是老爷子的一厢情愿,她都要结婚了。” “哈哈……”明霞笑几声后,捂着嘴说: “那是凤儿姐骗你,她喜欢邵国华不假,但他们是不#伦的关糸,这辈子都没法结婚。因为邵国华已经结婚,他老婆叫罗荷花,就是上次到市政府闹事的幕后主使。她是龙豹公司监事,昨晚砸我家肯定与她也有干糸。” 丁小平丝毫没感到奇怪,笑着说: “我以为她是家庭主妇,邵国华迟早会跟她离婚,没想到也是个厉害角色,只怕黄琳凤这回希望要落空。落空也好,说不定会回头跟我做个挂名夫妻。” “你就别做梦,她现在整个心思都在国华身上,连做小三都心甘情愿。”刘明霞妖艳地勾着丁小平的胳膊说: “让我跟你做个挂名夫妻还差不多,说不定把你这个同性恋变成双性恋,就怕会惹得你那个小武不高兴,最后离你而去。” 如果是别的女人,哪怕是黄琳凤这样勾着自己的胳膊,丁小平肯定会心生厌恶而甩开她。但对刘明霞他却没有那种来自本能的厌恶感。或许是刘明霞那种开朗、泼辣的性格给他一种男孩子的感觉吧。他如女人般拈着兰花指,点一下明霞的额头,抿嘴笑道: “有本事你就把他的心勾住啊,我瞧他看你的眼神也不对劲。” “不是我吹牛,勾他只要动动小拇指就完事,只怕你会吃醋。”刘明霞使着激将法说: “你要是不怕酸死就把小武子叫过来,我正好带来两瓶威士忌,今晚我们三个一醉方休。” 刘明霞到丁小平家来纯粹是找刺激,她不是□□,但也不是守着贞洁牌坊过日子的女人。当西风在大学校园猛吹的时候,她正好聆听不少与传统思想和传统教育不一样的东西,也曾跟着那些抬着外国女人像的人后面瞧过热闹。好在她对政治不感兴趣,只注重自我的释放。她的一切追求,就是自己感官上的满足。 深受个性解放思潮影响的刘明霞,打开那瓶注射过兴奋剂的洋酒,在丁小平家里导演出一场三人的倒凤颠鸾。真个是淫词秽语,概所不录。帏薄不修,导欲宣淫。娇声声,气喘喘,直到个昏天黑地。 ※※※※※※※※※※※※※※※※※※※※ 清·李汝珍《镜花缘》第一回:“淫词秽语,概所不录。” 独自凄凉还自遣 程笃澜本来无需买菜回家,他自己一个人怎么都好对付。但他担心刘明霞在别人家吃不饱,还是买了些她喜欢吃的菜。回到家后洗洗切切,把菜做成半成品搁在冰箱里。这样刘明霞一回来,他只要放在锅里颠炒几下就好。而自己则随意地煮一点面条,把肚子对付个半饱便心满意足。 把家收拾干净后已经是夜里八点多钟,但刘明霞还没有打电话来。独狼并不清楚丁小平是同性恋者,虽说明霞姐夫前姐夫后直叫,但毕竟不是亲姐夫,既便是亲姐夫,这么晚还跟小姨子独处一室,难免让人心中不安。 程笃澜的大方直对胡丽娘有效,因为胡丽娘十六岁就和他在一起,在没有建立恋爱关系之前,两个人就像兄妹一般相处过。但对刘明霞他有着很强控制欲望,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跟在她屁股后面,也恨不得跟所有人宣布,这位美丽的女人是我老婆。 正因为刘明霞太美丽,让独狼有一种深深的危机感,他的前妻胡丽娘也是因为美貌才被男人追求、哄骗,从而红杏出墙。受过伤的男人更会害怕自己喜欢的女人,再一次让自己承受同样的伤害。但他又没有能力去阻止事情的发生,因为他只是个打工仔。 独狼握着手机,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内心的煎熬也越来越剧烈,终于还是忍不住打开手机翻盖,硬着头皮拨通明霞的电话: “你在哪呢?要不要我去接你?” 突如其来的铃声,让正在大床上鬼混的三个人吓一跳,刘明霞对两个男人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控制住自己的气息,平静地说: “我在丁局家,你过来吧,到了再给我打电话。” 听到刘明霞的声音,独狼心中稍安,驱车赶到铁路公安局宿舍区,可打过电话之后,刘明霞让他在楼下等等,这一等竟等上一个多小时。对着点点繁星,他点燃一根香烟,孤寂的夜蝉鸣叫声,并不能让躁动的心平静,望着整栋楼的灯光,他有一种挨家挨户去踢门的冲动。 莺声呖呖,燕语喃喃,被翻红浪中蜂狂蝶乱。刘明霞在纵情声色间还持有一丝清明,见两个男人已经瘫软如蛇,她也没过多留恋,用那温水将酥体上香汗和遗痕冲洗干净,重新描描两弯黛眉,摇摇晃晃的走下楼,容光焕发地对站在夜空里的独狼说: “走,我们回家。” 她没有去坐副驾驶位,而是坐在后座。独狼通过后视镜瞄一眼说: “喝了多少酒?我看你走路有点飘。” “差不多两瓶白的吧,”刘明霞脱下鞋子,将脚伸在离合器杆边上,呼出一口酒气说: “我没喝多少,主要是他们两个男的喝的多。” 独狼听说是跟两个男人在一起,吃醋的心终于好受点,若是给他知道刘明霞正是为寻求刺激,才故意把两个男人招集在一起欲海生波的,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他绝对不会想到明霞会跟窑姐儿一样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当然也没想到丁小平会是同性恋。心想三人在一起,断不会做出出格的事。他轻声问: “丁小平还有其他客人?” “是他手下,就是早上来调查案子的小武警官。他们劝我不要追究,正好邵国华又打电话来赔礼。唉……算啦。” “这个决定明智,”独狼奉承道: “既使报警,也只能把那几个毛孩子关几天,还弄得跟国华有隔阂。把案子撤回,他们还会记你一份人情。对了,你今天怎么没去公司?我们跟龙豹公司签订一份正式的合作协议,下午去找你汇报,黄董事长说你一天都没在公司露面。” 刘明霞随口说: “办点私事去了。” “以后有什么事叫我去吧,”独狼轻声说: “你身份不一样,难免会有人打你主意。还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跟你说。” “什么话?你说吧。” “说出来你可不要怪我。”程笃澜斟字酌句地说: “我觉得我们要低调点好,跟龙豹一闹,他们固然出了名,但双宝也进入世人的眼睛中,大家都盯着你们一举一动。这时候言行举止,穿衣打扮都要格外注意,最好以稳健、保守的风格来迎合大众口味,穿过于时尚、过于暴露的服装要区分场合。这是我的一点见解,说的也不一定对。” 刘明霞扯着身上的衣服说: “这衣服暴露吗?没觉得啊,那位小武警察还说我挺漂亮。” 独狼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忌妒之火,酸眉醋眼地说: “他小小年纪懂个鬼。” 回到家,独狼把未炒的菜从冰箱里拿出来,殷勤地说: “你先去洗澡换身衣服,我把炒两个菜给你当宵夜。” “我不饿,留着明天再吃吧。” “三个人喝那么多白酒,肯定是尽喝酒没吃菜,这样最容易伤胃,听我的话没错。” 刘明霞心里泛起一股暖意,觉得在这冷清清的屋子里有一个人能嘘寒问暖的关心自己,能陪自己说说话,确实很不错。她听话地走进浴室,这是她今天第三次洗澡。躺在浴缸里回忆一天所发生的事,却发现记忆处于断片中,当时觉得很新鲜很刺激的感觉此刻却索然无味,还没有独狼在浴室外一句话来的暖心: “你把衣服递出来我洗一下。” 程笃澜拿着刘明霞的内衣仔细翻看,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上一闻。好在刘明霞是爱干净的女人,内衣尽管穿上一天,仍然没有一丝异味,有着只是她身上自然的清香。独狼没有急于去洗衣服,而是先走进明霞的卧室,在她挎包里翻一气,又拿起她的手机调看通讯记录和短信。 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这反而让独狼有些失落。手机忽然在他手中叫起来,一下子惊醒仍在调看通讯录的独狼。他暗自苦笑:自己这是在干什么,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幼稚。他拿着手机敲开浴室的门说: “是黄董的电话。” 凭直觉黄琳凤觉得荷花是在默认她和国华之间的不#伦关糸,让她在欣喜之时又想着怎样才能对荷花更好一点。但她却不知道荷花最喜欢什么,最需要什么,如果能花钱买来荷花的欢心,此刻她会毫不犹豫地一掷千金。 在扬子巷林海家里,他们又如一个月前那样其乐融融地欢聚在一起,大家只是说着以前的趣事,避口不谈宝龙之争,好像这一个月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吃完晚饭后,荷花心无芥蒂地让国华送凤儿回家。由于两家距离较近,邵国华并没有开车,而是陪着黄琳凤沿着僻静的小路散步。 夜风习习,带着入秋的凉,让人倍感惬意。昏昏的路灯将勾肩搭背的两个人影拉开、缩短、重合,给他们的心平添几分幽情。在无人之际,黄琳凤向国华轻声诉说自己对荷花的感觉,并问他: “你知道她最喜欢什么吗?” 这一问却把国华问住,脑袋里快速思索起来:是啊,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自己老婆最喜欢什么呢?荷花的确把钱看的很重,但绝不是守财奴,那只是勤俭持家的习惯。衣服、化妆品等物质上的东西?似乎也谈不上,到现在太贵的东西她还是不会买。要说她真的喜欢什么,唯一的就是好好过日子。 邵国华搂着凤儿的细腰问: “你最喜欢什么?” 黄琳凤不加思索的说: “我最喜欢和你在一起。” 邵国华轻声轻语说: “她和你一样,只是比你多一些,家人平安健康就是她的喜欢。所以你别特意为她做什么,就跟平常一样,把她当成家人,当成亲妹妹就行。”接着又叹气说: “都是我不好,把你扯进这泥潭内,搅乱你该有的平静生活。” “是我心甘情愿,”凤儿娇笑道: “你要是不把我扯进来,说不定我就这样孤老一辈子,永远都不会知道你这个小白脸的好。” “你敢骂我是小白脸,”邵国华捉住黄琳凤的双手,揽腰把她抱起来,平托着她柔软的身子,嬉笑地说: “让你瞧瞧我这个小白脸是怎么带你开飞机的。” 嘴里模拟飞机的轰鸣声,托着凤儿修长苗条的身子,如同孩子般在小巷里蛇行跑动。凤儿吃吃直笑,红着脸叫嚷: “快放我下来,头都给你晃晕了。” 邵国华哪听她的话,跑出四、五十米,迎面碰到一对年轻的夫妻,这才不好意思地把凤儿放下来。那位年轻的媳妇带着羡慕的目光从他们身边走过,轻声对自己的小丈夫说: “瞧人家夫妇,年纪比我们大,可仍然保持童真,我们俩就跟七老八十一样。” 那男的嬉皮笑脸道: “你是不是也想坐飞机,先减个二、三十斤再说,胖的跟杨贵妃一样。” 女的拿着粉拳来打男的,两人嬉闹地跑开来。 邵国华望着凤儿晕红的脸,心里颇多内疚,轻声说: “我下下个礼拜要到省城去采购水泥罐装车,你跟我一起去吧。” “去几天?” “两、三天左右,我认识九龙湖教堂的牧师,到时你叫上几位玩的好、口风稳的闺蜜。” 黄琳凤兴奋地问: “你真的要跟我结婚?” 邵国华坚定地点点头,搂着凤儿深情地说: “我心里早当你是我妻子。” ※※※※※※※※※※※※※※※※※※※※ 《浪淘沙·写梦》 清.龚自珍 好梦最难留,吹过仙洲。寻思依样到心头。去也无踪寻也惯,一桁红楼。 中有话绸缪,灯火帘钩。是仙是幻是温柔。独自凄凉还自遣,自制离愁。 富贵本无根(一) 兴奋不已的凤儿回到家久久难以入眠,觉得应该把这好消息与人分享才对。她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好姐妹刘明霞,欢悦地跟她说: “我要结婚,你明天陪我去看看婚纱。” 刘明霞躺在浴缸里慵懒地问: “邵国华决定离婚?” “没,他认识省城的牧师,我们准备在教堂办个简单的仪式。” 刘明霞叹道: “你这样还是名不正言不顺,唉……只要你高兴就好。明天我陪你去薇薇婚纱店看看,是一家新开没多久的婚礼品商店,还经营婚礼摄影业务,口碑不错,邹丽就是在他们那定的。” “好,那我们明早九点钟去,我把邹丽也叫上。” 凤儿放下电话后迫不及待地又和邹丽通电话,接着又跟自己嫂子打电话,一是求嫂子瞒着家人,二来想告诉嫂子国华不是负心汉,他宁愿冒着犯重婚罪的风险也要和自己结婚。 这一夜,她恨不得把自己要结婚的消息告诉所有熟悉的人,可翻着手机通讯录,打这个怕泄露出去,打那个又怕他口风不稳,从头到尾看两、三遍,那么多人中竟找不出能与自己分享快乐的人,想必邵国华也是如此吧。顿时欢喜中又带些凄凉,自己好歹还能带两位好闺蜜去给自己祝福,他又能带谁去呢? 对婚礼充满憧憬的黄琳凤,又在通讯录中寻找男性的名字,丁小平的名字映入眼帘,她踌躇一下又翻过去,最后落到郝三帅名字上。心道这小子跟放飞的鸽子一样,出去快一个月还不知道回来。她立即拨通三帅的电话说: “你疯够没有?” 郝三帅正陪着三位美女在海边小摊上吃海鲜烧烤,一见是凤儿的电话,便故意拿着苦腔说: “姐,我这病不好治啊,那些大医院的老专家都束手无策,估计还要些日子才能回去。” 黄琳凤冷笑道: “你少在我面前装,就你那点鬼心思我还不知道。我们和龙豹的事已经了结,不会让你夹着尾巴做人。” 郝三帅尴尬地傻笑两声说: “我尽快早点回去。” “我和国华想办个结婚仪式,能信的过人没有几个,还指望你帮忙。” 郝三帅立即挺直身子,捂着手机远离胡丽娘她们,轻声说: “是偷着办吧。” “要是能大操大办,我干嘛给你打电话。” 三帅没来由地松口长气,嬉笑道: “恭喜恭喜,过几天我就回去。你们的结婚礼服和结婚摄影归我,就当是我随的礼。” “明霞说明天去薇薇婚礼商店。” “呀,跟我想一块了,邹丽也是我介绍过去的。薇薇婚礼店的老板刘秀娟是我的老街坊,我叫她叫姐姐。你们明天去只管报我的名字,别的不要管,由我来负责。” 对于老板的事郝三帅相当热心,挂断电话后就给刘秀娟发出几条短信,直到她回复后才满意地把手机揣进口袋,回到董雨歆身边。 胡丽娘正在篝火边说着传贵相亲的趣事,见三帅过来转而问他: “是黄琳凤的电话还是刘明霞的电话?” “是凤儿姐的,”三帅没敢说她和国华偷办结婚仪式的事,而是东扯西拉地说: “我虽然没挂名在双宝公司,但他们离不开我。这才出来几天啊,便催着我回去。不是我吹牛,双宝公司离开我还真不行,不管是多难的事,到我手上就不叫个事……” 董雨歆打断三帅的话,问胡丽娘: “二姐,刘秀娟都看中传贵哥,他怎么还往外推?虽说是聋哑人,但传贵哥也不健全啊。他不会还惦记着三姐吧?” “传贵心善,不愿意拖累别人。”胡丽娘怎么也不会跟小姑娘说传贵心里的痛,一语带过说: “后来国华把那位叫柱子的保安带到刘秀娟面前,两个人彼此还满意,不知道现在处的怎么样?” 郝三帅却听的心惊胆颤,忙追问: “你们说的刘秀娟是聋哑人?” “是啊,谁会把正常人介绍给传贵哥。”胡丽娘问: “你认识她?” 三帅点点头: “她是我街坊,小时候常在一起玩。” 这个时候他没心思放开话匣子,喑自思忖:她们说的刘秀娟肯定就是薇薇婚礼品店的秀娟,她既然和国华认识,保不准这事就会传到荷花耳朵里去。要不要跟凤儿姐提个醒呢?唉……不管啦,这是他们自己找去的,又不是我推荐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能太偏心,荷花是雨歆的姐姐,也就是我姨姐,没主动说就有点对不起她,还特意去提醒实在是不应该,就当是没听见吧。 他这一安静立刻招来董雨歆的疑心,吃完烧烤后暗拉一把三帅,示意撇开胡丽娘和桑颖。郝三帅会错意,以为雨歆想和他亲热,心里甭提有多高兴。这些日子,在胡丽娘和桑颖的严密监视下,可把这家伙憋坏了。他就跟闪着绿眼睛的野猫,盯着雨歆这条鲜艳肥嫩的鱼却没法下嘴。两人悄悄地往海边礁石那溜去,一到石头后三帅就迫不及待地搂抱歆歆,想把手伸进她裤子里。可刚碰到裤腰带就被董雨歆打出来,嗔怪道: “我身上来了。” 这平平静静,香甜酥软的一句话,对于郝三帅来说不亚于是晴天霹雳,失望地说: “我还以为你也想我呢。” “我是问你老板叫你回家的事。” 郝三帅也不瞒着雨歆,将邵国华和黄琳凤要订结婚礼服和拍结婚照的事全告诉她。他认为雨歆反正知道国华和凤儿姐的事,说给她听听也不要紧,无非多叮嘱几句叫她别漏口风,却没提防隔墙有耳这档子事。 胡丽娘本就是个人精,雨歆那点小动作早就落在她眼里,她让桑颖先回房,自己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这样做的目的倒不是阻止住他们交往,而是怕他们少不经事,把肚子玩大可就害人一生。听到歆歆说大姨妈来了,她捂嘴一乐,正准备离去,却听到邵国华要暗自与黄琳凤办婚礼,心里顿时恼怒:这个花心大萝卜,不但把心搭上去,连身子也搭上,还玩什么纯情,真是一对腌臜货色。又想着他那俊俊的模样和那次体己的按摩,小脸飞起一朵嫣云,心道:国华这人还是重情重义,只是黄琳凤太风骚,英雄过不了美人关啊。 龙开河工地上车水马龙,明亮的探照灯将填河区域变的如同白昼。林依秋坐镇在指挥平台上,头戴安全帽的她宛如一位女将军,指挥着千军万马向湍急的河流发起总攻。填河工程进入到最关键的截流阶段,按照工程进度表,今晚就能让这条存在千百年的河流彻底消失。 望着这条河流在自己手里逐渐由宽变窄,由窄变细,林依秋心中颇有些成就感,忽听身后大卡车鸣声不断。转身望去,只见入口处大卡车排起了长龙。尽管车喇叭响个不停,可前面一位三十来岁身着粉色连衣裙的女子,提着类似保温瓶的食盒,仍然不慌不忙,徐徐缓步而行。 林依秋对身边的工作人员恼道: “是谁把闲杂人放进来的?把她带过来。” 一名工作人员飞快地跑下高地,迎着那女子大声喝叱。可那女人置若罔闻,就像是没听见一样,不过她也确实是耳聋听不见。 由于填河处于合龙的关键节点,赵立柱天天要加班,好几天都没时间去和刘秀娟约会。好在秀娟知道他在哪上班,特意炖只鸡送到工地上来。那名工作人员把她带上高地,对林依秋说: “是位聋哑人,找赵立柱。” 林依秋带着秀娟到平台边上,也不管她懂还是不懂,连比带划地指着河堤下十几名工人说: “他在下面正忙,马上就要合龙截流,一截流就可以上来。” 刘秀娟探头望去,只见赵立柱拿着铁撬棍和几名工人喊着号子,将一块卡在岸边的巨石推进河中,接着又指挥卡车继续向河里倾泻石块,溅起的水花落得他一头一脸。趁着卡车过后,另一辆车未来之际,又去撬最边上的石块,却一个重心不稳,若不是旁边的工友拽一把,险些栽入河中。 秀娟看的是心惊胆颤,暗自决定,今晚就把他带回去,绝不能让他再干这种危险的事。林依秋拿着对讲机直叫: “1号工位,注意安全!合龙后叫赵立柱到指挥部来。” 1号工位的负责人立即回复: “1号工位明白,预计还有半小时可以合龙。” 依秋对秀娟笑了笑,在一张纸上写道:你安心在这坐会儿,赵立柱半小时后上来。 秀娟也跟着写:我是赵立柱对象,他能不能干完今晚就不干?我替他找了份事,明早就可以上班。 林依秋心里有些不舍,因为她正缺人手,而且赵立柱扎实肯干,是不可多得的熟练工,但看着秀娟殷切的眼神,她还是写道:可以,不过你们多考虑一下,这份工作虽然又苦又累又危险,但待遇很高。我听小赵说你们家境不太好,他想多攒些钱给你植入耳蜗,说不定可以恢复听力和语言。 刘秀娟心里泛起阵阵暖流,对那个实诚的山里汉子更多几分爱意,拿着笔写道:我有钱,薇薇婚礼品商店就是我的,只是柱子还不知道,以后就让他来经营。 林依秋笑着写道:你找了个好老公!心里想着自己名存实亡的婚姻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又想着那个被自己勾引的小情人,他现在在干什么? ※※※※※※※※※※※※※※※※※※※※ 醒世恒言? 明·?冯梦龙 富贵本无根,尽从勤里得。 请观懒惰者,面待饥寒色。 富贵本无根(二) 河堤下传来一阵欢呼声,惊醒正在遐想的林依秋。她扭头望去,只见两台长臂吊车从河的两岸将巨大的沉箱平稳地落在合龙处。赵立柱和几名工人身穿救生衣,小心翼翼地在箱顶上来回走动,确认安全后朝岸上吹响口哨。 河水慢慢浸过沉箱,没过赵立柱的小腿。刘秀娟的心也跟着上涨的河水越揪越紧,如果她能说话,肯定会大喊大叫要柱子上来。而赵立柱却跟没事人一样,与一群工友嘻嘻哈哈地打起水仗,直到有人大声喊:“小赵,快去指挥部,你对象来了。”他这才用颈上的毛巾,就着河水匆匆冲洗掉身上的汗水和泥沙。上岸套上工作服,一溜小跑来到平台,咧嘴含笑,对着秀娟打手势: “你怎么来了?这地方危险。” 林依秋等秀娟比划完后,对柱子戏侃一句: “傻人有傻福,自己攀个金凤凰都不知道,还惦记着攒钱给媳妇治病。明天不要来上班,工资我会通知财务给你结清。” 赵立柱一头雾水,正待开口问原因,刘秀娟又连打几个手势,那意思是她替柱子找到一份工作,工资比在工地上还要高,就是时间长点,要全天候待命,现在就要去。柱子要的是钱,时间长点短点,工作苦点累点对他来说无所谓。只是还没上几天的班就走,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他厚着脸皮对林依秋说: “林经理,我这时候走是不是有点不仗义。” 依秋娇笑: “没事,以后别忘记姐姐的好就行。” 赵立柱以为这只是她的客套话,丝毫没放在心上。回到板房换身干净的衣服,又将脱下的工作服掸掸灰收起来。刘秀娟却把衣服抢过去,掏空口袋后一把扔在床铺上,打着手势说: “留给别人穿。”又将他旅行包翻一遍,只把存折和借记卡拿出来,其它全都不要。 柱子心疼地连打手势: “衣服都还能穿,扔掉怪可惜的。” 刘秀娟打着手势说: “上班的地方对服饰很讲究。” 她想跟小赵说清楚自己的实际情况,可又怕他埋怨自己一直瞒着他,患得患失地寻思该怎么把话挑明才好。赵立柱却没想那么多,以为林依秋说攀上金凤凰是指找到一份好工作。他提着秀娟带来的食盒,在她身边一个劲地问: “在哪上班?工资多少?” 刘秀娟把他领到婚礼品商店,掏出钥匙打开卷帘门和玻璃门,比划道: “以后就在这里上班。” “商店?”柱子难以置信地望着秀娟,无声地说: “我嘴笨舌拙哪适合卖东西,难道叫我晚上守店?要是怕遭贼,只要请位老人,花个三、四百块钱就可以。你和这儿老板什么关糸?他怎么会出比在工地卖苦力还高的工资?” 刘秀娟比比划划地表达出自己意思: “你在工地做事太危险,刚才水都淹到膝盖,他们又不去堵,又不叫你们上来,万一出事怎么办?” 柱子哈哈直笑,比划道: “今天晚上做的事是为应付明天那些当官的来视察,所以故意让水漫过沉箱。如果现在要截流,只须把左侧的导流明渠打开。水位一下降,车子直接开上沉箱倒土。” 他是第一次来这种高档的婚礼品商场,望着人偶上的婚纱和礼服,羡慕地自言自语:“等咱俩结婚我也买一件给你。”随手翻开价格牌,吓得赶紧远离,嘴里叽叽咕咕: “这么贵!难道是金子做的不成!” 刘秀娟虽然听不见他说什么,但从他脸上神色看得出来他心里的意思,更加不敢跟柱子明说。这个憨厚的土豹子是实心人,要是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只怕会让他自卑地打起退堂鼓。 聪慧的她毕竟要比朴实的柱子年长几岁,也比他多些七巧玲珑心。她暗下决心要把柱子变成自己的男人,只有这样,这个有着责任感的男人才不会有逃跑的想法。 商场四楼有一间属于秀娟自己的休息室,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顶粉红色的轻纱帐,透过透明的帐纱,一张素雅的单人小床上,铺着嫩蓝色被褥,荡漾着水色的柔软。小小的房间,处处显着女儿家那种浪漫的旖旎之情,带有一股妖艳的细腻。 在这极具温馨的氛围里,刘秀娟虽没办法用言语去撩拨自己的男友,但那曼妙轻盈的身段,像软化的扭儿糖一样粘在柱子壮硕的身体上。把个土包子吓一跳,一边推着秀娟,一边舔着嘴唇打着手势: “回头人家老板要骂人……” 秀娟粉脸带羞,纤弱的双手像生根似的环扣在男人熊腰上,任凭柱子推揉,却兀自扭身紧贴。那紧身衣下颤动的身子骨,仿佛是被一团水融化成可任意揉捏的泥团儿。 薄薄丝衣难以遮挡肌肤的温热与软腻的丰腴,女性的娇媚凸露无遗。血气方刚的赵立柱如何能禁得住这艳丽的诱惑,哪还管得人家老板骂不骂人,纵使眼前是十八层地狱,哪怕挨上一身的剐,他也要去趟趟肉#山欲#海…… 龙开河截流注定是要载入龙江市地方志的大事,曾几何时,这条流淌了上千年的河流上百舸争游,多少文人墨客溯流而上,从长江直到著名的龙山脚下。而现在这条沉淀着历史和文化蕴意的河流,即将在这届领导人手中变成通天大路,这份改天换日的伟绩人人都想沾点光。 黄琳凤很兴奋,一夜迷迷糊糊的处于半失眠状态,以至于早上起来,眼袋是肿中带黑。素未浓妆的她,赶紧联系美容院,破天荒的请专业化妆师给自己画上艳妆。 她的兴奋并不是合龙在即带来的,尽管这也是双宝公司一件大事,但还没到要她辗转难眠的地步。她的兴奋来源于邵国华对她的承诺,来源于对即将到来的婚礼的憧憬。虽然她有过一次结婚经验,但这次小小的,没有名份的仪式却会成为她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陪着一群省市领导观摩完截流盛况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刘明霞去婚礼品商场。路上又打邹丽的电话,催着她去给自己做参谋。 薇薇婚礼品商场是一栋占地三千多平米的四层楼,它的左边是一栋四十平方的专卖刺绣和饰品的小店面,右边是薇薇影楼。虽然影楼也是一栋三层楼的独立店面,但与婚礼品商场二楼的婚纱专卖柜相连,可以相互往来。 这三家店面都是刘秀娟名下财产,当生米煮成熟饭后,秀娟打着手势向赵立柱和盘托出,并要他明天去见自己的爸爸妈妈。小赵第一次失眠了,本还想着攒钱给秀娟恢复听力,却没想自己这举动在她眼里是多么可笑的事。 巨大的落差让赵立柱自卑,自卑让他惶恐,惶恐又让他生出逃避之心。可望着怀中那张俏脸上恬静的笑,这位直肠子的硬汉顿柔肠千结。想着她对自己的温柔,对自己的体贴,这想逃避的身子非但没有往外挪动,而是更加深入地与这聋哑女人融合在一起,大有一夜七次郎的猛劲。 依刘秀娟的意思是要跟店员讲清楚她和柱子之间的关糸,然而赵立柱并不同意她这样做。虽然小赵文化程度不高,但他不是一个浑人,从未做过生意的他有着最朴实的自知之明,所以他要从一个最普通的店小二做起,逐步迈入一个未知的领域中去。 可是婚礼品商场也好,刺绣店也好,店小二都是由妙龄女子充当,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要是去做这种事,势必会招来准新郎的反感,从而影响客源。于是赵立柱自告奋勇地去影楼给摄影师们打打下手,跑跑腿。 秀娟很给郝三帅几分面子,对凤儿很热情,除了叫两名经验丰富的店员专门陪同,还特意从影楼叫一名造型师和摄影师过来。赵立柱也扛着摄影器材,跟在摄影师后面。他一眼就认出黄琳凤,这不是经常到传贵哥家蹭饭吃的老乡嘛,没看到她跟哪个男的一起到传贵家去啊。 但黄琳凤并不认识赵立柱,她满心喜悦地试穿着一套婚纱,风姿绰约地问大家: “怎么样,这套好看吗?” 刘明霞左看右看后说: “清秀典雅,有谪仙的气质,快把你老公叫过来瞧瞧。” 邹丽双手护着肚子说: “国华早上没什么事,正好把他叫过来试一下西服,也可以拍拍结婚照小样。” 赵立柱心里顿突一下,趁着黄琳凤给邵国华打电话的功夫,跟秀娟接连不断地打着手语。虽然凤儿她们精明过人,但也不懂这手语的意思。 秀娟边打着手势边跟柱子悄无声息地遁开,两人回到四楼办公室,办公桌上的显示屏监控着商场角角落落。不到半个小时,邵国华的身影出现在显示屏中,赵立柱气鼓鼓地骂道: “狗男女,吃他大舅子的,喝他大舅子的,还背叛他们兄妹,真不是个东西!”他以为邵国华只是帮罗传贵打理公司,这种信息是从搞园林的老陈那听来的。 此日复求凰 邵国华和黄琳凤在薇薇婚礼品商场定好结婚礼服,穿戴整齐后在薇薇影楼照了些室内的婚照,并应摄影师的要求,一众人要开车去风景秀丽的地方继续拍。 赵立柱虽然非常鄙视邵国华和黄琳凤,但生意还是要做,气鼓鼓地要去给摄影师打下手。秀娟毕竟年长几岁,一把拉住自己的小老公,用手语说: “他认识我们俩,咱们不要露面,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柱子同样用手语恼道: “他就是个陈世美,我要是包公非铡他的狗头不可。要不是怕把你的生意搅黄,我现在就要去骂他两句。” 刘秀娟心里喜柱子的正直,可脸上露着不高兴,打着手势说: “什么我的生意!是我们俩的生意,你现在还没当我是你妻子吗?” 赵立柱打着手势: “我可不是陈世美。”接着把秀娟搂抱在怀里,用行动来为自己的失言道歉。 刘秀娟就势亲他一口,又推开来打着手语: “如果你去告诉罗哥,可能会破坏他们家庭,何况他们有两个孩子,搞不好会拆散他们家庭,毁掉他们幸福。但是你不说,似乎又对罗哥不义。” 柱子道: “那我警告警告邵国华,让他收收心。” 刘秀娟摇头比划: “没有用,瞧他们两个连结婚照都要拍,这就不是一般的出轨,肯定劝不回头。万一他不听跟你劝,咬口不承认有这回事,那你更难堪。所以这种事不能让那个男人知道你已经知道,也不能直接告诉罗哥,但可以旁敲侧击,以模棱两可的语气跟罗哥说:有个人来店里拍照,人长得跟你妹夫太像,我还当是双胞胎。这样既可以给罗哥提个醒,让他有思想准备,不至于事到临头接受不了,又不伤及你们之间的朋友感情。” 柱子觉得老婆的话很有道理,比起自己一根筋强过太多,心里对老婆是无比佩服,觉得女人就是心细,这也奠定了他以后对老婆言听计从的家庭地位。闲下来的赵立柱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扭扭捏捏的不知道干什么好。早上店里没有多少生意,刘秀娟见他浑身不自在,索性带着他去见自己爹娘。 薇薇影楼的摄影师难得遇上一对珠联璧和如同明星般的新人,这正是展现自己高超摄影技术的绝佳机会,他挖空心思提出各种摄影思路,全方位多角度地把新婚燕尔的幸福感体现出来,一个个动作就像一幅幅画,充满诱惑和艺术的美感。 清风徐徐而过,撩起婚纱的裙摆,飘飘然使凤儿宛如天宫仙女,曼妙的身段被爱围绕,软软的醉在幸福的美酒中。美丽的脸蛋如苹果般晕红,一双大大的星眸笼上一层薄薄春水,含着无尽的温柔和缠绵。爱的风吹得她心旌摇曳,一直蛰伏在心里最深处的那个最美的梦,终于要成为她最美丽的回忆。此刻她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的焦点,是聚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 黄琳凤沉浸在幸福的快乐中,但却没想到她幸福的模样催发刘明霞的嫉妒之心。明霞的心中本就有一颗对国华带有邪念的种子,但初恋那纯纯的美好就像一层厚厚的铠甲,将那邪念深深覆盖。凤儿与国华的不伦关系戳破了这层铠甲,如同一股狂风,吹散了她对国华的纯情。两人秀的恩爱就跟一桶带有魔法的水,让邪念的种子发芽、破开心田的束缚,占据整个身子。她捧着一堆凤儿摄影要穿的衣服,悄悄对身边的邹丽说: “邵国华变了,跟在学校时判若两人,那时他多纯情,跟女同学说句话都会脸红。现在竟敢背着老婆偷腥,瞧他得意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是夫妻。” 邹丽娇笑道: “主要是凤儿姐有魅力,把他迷丢了魂,两人志同道合有真感情。” 刘明霞嗤之以鼻,奚落道: “鬼感情!男人都一个德性,跟偷吃的猫一样。如果凤儿姐长的如母夜叉一样,你瞧他会不会假腥腥地整这一出。” 相比黄琳凤来说,邹丽和刘明霞的感情更深厚些,她吃吃直笑: “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要是早点出手不就没凤儿姐什么事。这个男人还是挺有味的,做不成丈夫做个情人也不错。” 刘明霞捉弄道: “结了婚的人都不晓得收收心,就不怕你家黑山酸死你。” “别提他,他就是个大醋坛子。”邹丽脸上满是幸福的容光,嘴上却吐着苦水: “找老公啊还是要找年纪大一点的好,知道疼人。年纪小的就跟找了个儿子,你得时时刻刻哄他。下辈子找男人,一定要看准,千万别给男人的嘴和脸骗了。” 刘明霞不屑地说: “你是气我吧,三个人就我没伴,还挑精拣肥。” 她一扭三摆地走到摄影师身边,摄影师正指挥国华搂着凤儿,摆出一个亲吻的造型。望着他们两个无间的配合和熟练的动作,明霞的妒忌之火愈发烧得旺烈,心里暗道:这两个家伙背地里不知偷腥多少回,还整出一套自欺欺人的感情伴侣的理论来。自己从高中就单恋,却连根毛都没捞到。要是像邹丽说的那样早一点下手,不知他能不能抵住自己的诱惑?或许今天站在他身边照像的人会是自己。 刘明霞对自己的相貌和身体还是充满信心,想着那夜躲在小库房的情景,她认为邵国华对她是有感觉的,只是没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如果去捅破它,说不定这男人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拿他做个情人也未尝不可,最起码还可以气气那个女人。要是拍个照寄过去给他老婆看,说不定还会把她气疯。 这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生根发芽一样在刘明霞脑中挥之不去,她瞅着一个没人在身边的机会,巧笑连连的对国华说: “你打算什么时候请我吃饭?我家的玻璃可花了不少钱。” 邵国华嘿嘿傻笑: “就你的方便,随时都可以。” “那好,选日子不如撞日子,就今天晚上吧,我非得把玻璃钱吃回来不可。” “行,今天我做东,你把凤儿和邹丽叫上,我也叫我家里人,倒要看看你们这小肚子能装得下多少。” “别尽想陪着你两位老婆,也抽点时间来陪陪我。”刘明霞带着一抹坏笑说: “晚上就我们两个人去叙叙同学情义,人多嘴杂,说话都不方便。我把地方订好后给你打电话,你只要把时间腾出来带上钱就行。” 邵国华闹个大红脸,点点头说: “好吧,今晚你做主,说什么是什么。” 远处的黄琳凤对邵国华娇喊一声,等国华一走近她身边,就立即挽起他的胳膊,实足的一幅小女人像。此刻的她,已经把自己定位为真正的妻子,只想着把这瞬间的幸福永留下来。邵国华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生怕在这野外冒出熟人来,心里直盼着摄影摄像的师傅们早点收工。 可黄琳凤似乎迷上照相,她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在大自然中张开美丽的翅膀,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美艳。银铃般的笑声,引得众多男士频频回头,对邵国华露出既羡慕又嫉妒的眼神。 摄影师们熟练地操作着机器,一会儿跑到两人前面,一会儿又落在后面,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眸一笑抓拍下来,定格在小小的画面里。只到肚子咕咕地直抗议,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工。 刘明霞跟凤儿撒了一个谎,没跟着他们一起去吃饭,而是单独驱车去南湖景区里的香炉峰宾馆。这期间,她接到丁小平邀她晚上去他家以及独狼问她吃没吃饭的电话。为了不让这些人打扰,她撒谎说自己已经回县城去看望母亲。 喝一碗银耳莲子羹后,她就躲在自己专用的总统套房美美地睡上一觉,直到日头偏西才从床上爬起来。起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工作人员把床上用品里里外外全部换上新的,然后又吩咐大厨准备几个特色的下酒菜,接着打电话给邵国华告诉他地点。 挂断电话后,明霞搂抱着靠枕坐在沙发上望着对面的电视发呆,脑袋里却发挥着充分的想像力,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喜,一会儿乐。一会儿羞涩,一会儿妩媚。一会儿妖艳,一会儿圣洁。就像万花筒一样,时时刻刻,瞬瞬间间,不停地变幻,眼角眉宇之间,荡着无尽的春情。 为了得到心爱的东西,她决定用自己的美色,用自己的身体去掳受男人的心,去摧毁男人的意志。此时的她根本就没有去考虑自己亲如姐妹的闺蜜,只想着该如何让自己的目的达到。 到吃饭的点她才惊醒过来,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妆容,感觉还挺不错。然后在食品柜挑出一瓶白酒和一瓶红酒,熟练的在红酒瓶里注入一小瓶液体。这瓶液体跟在丁小平家里使用的不一样,它具有让人安眠的成份。 ※※※※※※※※※※※※※※※※※※※※ 纳妾诗 徐渭?〔明代〕 角枕覆衾长,新香异旧香。昔年曾射雉,此日复求凰。 杏靥开春镜,鸦云换晚妆。夫君莫早起,初日未高梁。 设彀藏阄(一) 邵国华按照明霞给的地址步入香炉峰宾馆,大厅的领班径直把他领到顶楼餐厅,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南湖的景色。被霓虹灯装饰的南湖,美的宛如人间仙境。 刘明霞早在餐厅等候,她从吧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两瓶酒,笑问道: “怎么样?环境还可以吧。” “非常漂亮,可惜这只是人为的雕饰,就像是一个精美的包装盒,给人感观上的假象。如果把包装盒撕碎,掩藏的丑恶还是会浮现,现在的只是一种虚幻。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追逐一辈子荣华富贵,到头来都会烟消云散。” “哟,你什么时候又变成哲学家?”两人对面而坐,明霞轻笑地调侃: “看个景都能引起你对人生的感触。” 邵国华故做深沉地说: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嘿嘿……一个人不能被事物外在的美迷惑,而是要看事物的本质。你说我这样子像不像位忧郁的诗人,如果就此改行,说不定还会在文坛上大放异彩。” “你成不了诗人,顶多是酒肉不禁的花和尚,这几句话是出自《金刚经》对不?真想不通,拥有两个老婆的人也会对佛教产生兴趣,是不是临时抱抱佛脚,求得心安理得?” 国华并没有像上午那样闹个大红脸,也许是两人独处让他更放的开来,也许是他已经认命。他没有丝毫的难堪,甚至还有些玩世不恭地嬉皮笑脸: “你知道的还不少,没办法,她们两个都喜欢到庙里走走。我得肚子里有货,才好规劝她们不要迷信啊。” 黄琳凤和罗荷花并不是痴迷于佛教,也不是迷信。她们只是和其他的居家女人一样,喜欢到庙里敬敬香火,保佑保佑家人平安,在佛前求得心灵上的安慰。而不管谁去庙里,自然少不得国华这位专职司机,也自然要他下不少的跪,磕不少的头。 真理与迷信的斗争,科学与愚昧的搏斗,是国华要据理力争的原则问题,丝毫不能退让。因为这关系到他能不能多睡会儿懒觉,能不能少跑点山路,能不能对着木雕泥塑少下点跪,少磕点头。 于是邵国华很是下些功夫,钻研了好几本佛经。似懂非懂地和凤儿、荷花辩论辩论佛之大义,劝诫她们不要盲目从信,更不能动不动往庙里跑,把大好的睡觉时间全都浪费在虚无中。然而辩论的结果是:这两个人一个字都没听进,路还是要照跑,双膝还是要落地。 侍应生陆续端上几盘精致的菜肴,份量不是很多,但色香味俱全,让人很有食欲。刘明霞让侍应生把两瓶酒都打开,拿着白酒要给国华倒。邵国华捂着酒杯,面露难色地说: “我开了车来,不能喝。” “要什么紧,大不了就在宾馆睡一觉。”刘明霞劝道: “你是东家,东家都不喝酒,难道看我一个人喝不成。” 邵国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我陪你喝一点点,要是满身酒气的回去少不了又得挨几声骂。” “算啦,算啦,我也不勉强你,回头你两公婆吵架还怪到我头上来。”刘明霞把白酒放下,拿起红酒说: “白酒我喝,你喝红酒总可以吧。” 说着替国华倒满一杯,也给自己倒上一杯白酒,指着菜说: “空腹喝酒不好,先把肚子填饱。” 两人低唱浅斟,一杯红酒还只喝一半,邵国华便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上眼皮直打着下眼皮。他努力保持一丝清明,摇晃着酒杯说: “这是哪里产的红酒?酒性还挺烈。” “不是酒烈,是你没休息好。瞧你这瞌睡的模样,就跟好几天没睡觉似的。是不是想着跟凤儿姐结婚都兴奋的睡不着?” 邵国华捂着嘴打个哈欠,又在大腿上狠掐一把说: “这两天是没怎么睡好,倒不是因为那个,而是给房子弄的,过几天我们准备搬回去住。” 刘明霞借着酒劲说: “你现在是艳福不浅啊,家里有朵荷花,外面还有只凤凰。当年读书的时候没见你这么风骚过,那时你跟女孩子说话都脸红,现在是公开的过起一龙二凤的小日子。” 国华苦笑道: “我没法控制住自己。” “是啊,人的心最难控制,我也没法控制自己的心。”刘明霞轻笑地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谈恋爱吗?因为我心中一直有个人,在县一中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他就烙在我心尖上,与我的血肉深深融合。这么多年来,我想忘记他。或者是找一个跟他一样的。甚至是比他更好的。然而到现在我也没碰到合适的。你想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在县一中见面的,不是老师就是同学。”邵国华把一中的同学和老师在脑中过滤一遍,嬉笑道: “我实在想不出有哪位同学能让你朝思暮想、至今不忘。难道你暗恋上哪个老师?不会是教语文的郑老师吧。他那人倒是有趣的很,有一次在讲诗歌审美,我至今还记得他举的例子:长城啊,长城,你真他妈的长!” 邵国华不想在这个私密话题上与刘明霞过多纠缠,以他的精明,隐约猜到明霞可能会扯到自己身上,所以他想利用高中的趣事,把话题带过去。可刘明霞是铁了心要把隐藏多年的心事吐露出来,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媚眼,定定地瞧着国华说: “郑老师是很风趣,可那风干似的身板怎么可能成为女孩子的梦中情人。我喜欢的是你,不只是我喜欢,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你,拿现在的话来说,你是白马王子,是大众情人。假如当初我跟你表白,你会不会和我牵手?” “又来拿我开蒜,县一中藏龙卧虎,学霸比比皆是,我算哪颗葱。还大众情人,别臊我啦。” “你不信拉倒,”刘明霞嬉笑着说: “这话就算我没说。来,来,为我们的同学情义,咱俩喝一杯交杯酒,交交心,交交感情,以后可不能让你老婆再来欺负我。” 邵国华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愈发觉得眼皮子沉重,不停地打着哈欠,刘明霞吃吃直笑: “真是难为你,这么累还请我吃饭。这次算我请客,我结了帐就送你回去。” 邵国华迷迷糊糊的还想掏钱,可那头已经不受控制地倒在桌上。刘明霞含着笑静静地坐在那儿看他,又轻唤几声,见他呼呼地没有一点反应,这才拿起挎包过来搀扶,可使出吃奶的劲也拖他不起来。心中暗道:看他斯斯文文的,怎么这么重?这肉都长到哪啦?伸手把两个服务生招过来,在他们的帮助下把邵国华架到豪华套房的床上。 等服务生一走出房门,明霞就迫不及待地脱去国华的衣服,睡梦中的邵国华仿佛梦到什么好事,清秀俊美的脸庞露着一丝魅惑的坏笑,尽显其卓尔不群的放荡。棱角分明的轮廓仿佛是用刀削出来的,生就一副邪萌性感的冷俊,却又张扬着高贵和优雅。精致的五官,仿佛是上帝之手的杰作,俊逸的不像人间俗物,雍容华贵的气息中又透出一股文化人的儒雅和温情。 刘明霞轻轻地抚摸着国华的脸,心中充满柔情,幽幽地自言自语: “他要是心中有我,即刻叫我去死也甘心。” 邵国华正做着瑰丽的绮梦,梦见自己与荷花和凤儿在花的海洋中嬉戏。荒野中,三人尽情恩爱,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让他心中腾起炽热的□□。可花儿实在太多,让他看不见心上人的笑脸,他使劲地去扯,可越扯越多,铺天盖地的要将他掩埋。 此时的刘明霞就像三岁的小孩得到一件自己最喜欢的宝贝,块状的胸肌和六块曲线分明的腹肌,结实的像一块块铁疙瘩。健壮发达的肌肉充满男性的力量美,晃得她一阵眼花。她妖娆地躺在男人身边,竟有些小媳妇般的扭扭捏捏,红着脸暗想:难怪黄琳凤宁愿做小三也要跟他。心里顿时吃起醋来,暗道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拥有他。 刘明霞本只想圆自己少女的梦,同时借机报复荷花,而此刻她真动了要把国华据为己有的私心。颇有心机的她翻身下床,打开监控摄像…… 折腾一阵子后,邵国华无意识地翻个身,刘明霞估计药性要过。这才从床上爬起来倒一杯热水,又拿出一包药粉,混在水中搅匀后放在床头柜上。 ※※※※※※※※※※※※※※※※※※※※ 明·陈汝元《红莲债》二折:“我这里设彀藏阄,你那里妆聋作哑。”? 设彀藏阄(二) 刘明霞调配好□□后关掉房间的大灯,又把床头壁灯的光线调暗。在朦朦胧胧的粉红色世界里,她背靠床头半躺在邵国华身边,把他的头搁在自己柔软的小腹上。素素纤手温柔地抚摸着男人浓密的黑发,心中充满柔情和爱意。 睡梦中的邵国华正与野花缠斗,那困住手脚的束缚让他难耐地全身扭动,忽而耳边传来温柔的娇声: “你醒啦。” 他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看刘明霞,又看看四周,小声惊叫: “这是在哪?” 挣扎地想坐起来,可手被明霞紧紧握着,头也昏昏沉沉,全身上下使不上一丁点的力。 刘明霞松开他的手,扶着他靠在床头上,轻笑道: “你睡得跟头猪一样,我可背不动你回家,只好在宾馆开间房。” 邵国华晃晃头,连连苦笑: “不好意思,以前再苦再累也没出现过这种事,可能是那功法练到瓶颈处吧。对不起,劳你受累。” 他丝毫没怀疑到刘明霞使坏,只当是练功引起,因为这几天他确实是倒床就呼呼大睡,连每夜和荷花必做的房#事也改在晨间进行。 “没什么,你睡的好就行。”刘明霞从床头柜上端出那杯含有□□的水,娇娇柔柔地说: “来,喝口水。” 口干舌燥的邵国华一口气将温水喝干,脑袋顿恢复一丝清醒,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他狐疑地问: “你怎么也没回去?” 刘明霞吃吃娇笑: “我倒是想回去,可你睡觉很不老实,动手动脚的不让我走。我说你是不是装的?想要就明说嘛,何必跟狼一样呢。” 刘明霞的话让国华产生疑惑,想着自己做的绮梦,莫不成还是真的?他心慌慌的出一身冷汗,又不敢明的去问她,暗自告诫自己:不行,我不能在这,得赶快回去。但头重脚轻的他,迷迷糊糊的又如何挣得脱那绸缪的珠丝尘网。 粉红色灯光下,那抺丰满和雪白,闪耀着妖艳的光泽。藕臂粉腿在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万般风情。檀口轻启,似嗔还笑: “得了好处就想跑,当我是洪水猛兽啊,让你一刻都不愿意见我。” 邵国华吃惊地道: “我真对你做了不该做的事?” 明霞松开手,妩媚一笑: “你说呢?放心,不管你怎么对我,我也不会吃了你,谁让咱俩是好同学。今晚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再走。” 邵国华现在想的是自己在梦里做到哪一步,好像该做的都做了,这事该怎么善后?总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吧,这样自己岂不真成了狂蜂浪蝶。 刘明霞似乎是国华肚子里蛔虫,对他现在的心思了如指掌,幽幽地说: “放心吧,我不会缠着你。听说过一夜情吗?咱俩就当做是不认识,过过这美妙的一夜。说实话,你能这样在我身边,我真的很高兴。” 邵国华心中有些异样,但他极力压抑住躁动的心,轻轻苦笑: “这样不好,对你是种伤害。” 明霞轻抚着自己的脸,脸上带着俏皮的笑,嘴里却说着哀怨的词: “我的心已经很痛,无论什么伤害都无所谓,只要你心中有我,哪怕只是一个影子也行。” 房间的温度突然升高,空气中燃烧起炙烈的情火。一股暖暖的细流从丹田中生起,直冲着国华的大脑,疯狂地摧毁着他的理智。欲望在无尽的诱惑中被无穷尽地放大,让他处于颠狂的边缘。额头上那一层细细汗珠,正可说明他心头上的燥热。 刘明霞暗自窃笑,知道药性正在发作,她决定再暗推一把,做一回压死骆驼的稻草。优雅的她嫣然一笑,仪态万方地靠近国华,温柔地说: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不是长,多美的夜晚啊。” 如麝似兰的香水混合着女人特有的体香,这种味道是如此的好闻,它能沁入到人的灵魂,掀起阵阵涟漪。邵国华不是柳下惠,更不是庙里泥塑。在这绮丽的诱惑中,他做不来道貌岸然的君子,人性的本能让他深深地嗅着那柔柔的香气,不放过一丝一毫。他最后的一道防线是不能对不起荷花和凤儿,可贪婪正在摧毁它。 残存的理智被欲望一点点吞噬,漫天的欲#火烧得他热血沸腾。柔软的小手轻抚着他的额头、脸脥,带来一阵阵细腻和清凉,让他感觉是如此的舒服,就像是在七月的炎炎夏日,喝上一碗凉丝丝的冰冻杨梅汤。 “良宵美景,琴瑟在御。”刘明霞就像一只美丽的九尾狐狸精,她微微地向后仰着头,让靓丽的秀发如绸缎般飘落。灵巧的丁香带着如兰花般的气息,大胆地贴近那干裂的嘴唇。 火越烧越烈,邵国华陷入迷糊之中,眼睛里只有一张张美艳如花的娇靥,有青春玉女的歆歆,温柔体贴的月梅,也有风骚撩人的丽娘,还有丰韵尔婉的桑颖。她们一个个交替出现,有的对他微笑,有的对他怒视,有的对他憎恶,有的对他哀怜。 荷花那张让人心醉的脸,在众多美女中脱颖而出。似怒还嗔的笑脸上,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如浩瀚中的星辰,如汪汪的月神。眼神是那么的柔和,透着关切和温情,却又像利剑一样让人的心隐隐作痛。 接着是凤儿曼妙的舞姿,柔顺的黑发,随着娇躯的舞动而优雅地飘逸。秀首回眸,媚态橫生。轻盈的身段儿,如风中杨柳,诉说着艳丽无双、清雅绝俗的风情。 欲望和理智就像水和火,在体内缠绕,争斗。但那最后的防线终究是抵不过眼前的雪腻香酥,尽管嘴里在喃喃细语: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可欲望让理智沦散,他狂野地渴求那份醉人的爱,在柔软绰约中追寻着沁人的暗香。药性随着时间飞逝而悄然消退,邵国华怕惊醒睡梦中的明霞,轻手轻脚的爬下床,悄悄地溜进卫生间。一股凉水倾盆而下,精神随之一振,心情也渐渐平静,而罪恶感又随之升起。 回忆起昨晚每一个细节,他陷入到深深的自责中: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我真的是肮脏龌龊的人?怎么会有这种卑贱的贪欲? 邵国华开大热水,像是要把罪恶感冲刷干净。以前他可以把和凤儿的关系归究到情感上去,并拿荷花对传贵的爱来安慰自己。而这一次对自认为还算清高儒雅的他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关掉水笼头,满脸落暮的他,穿上衣服回到床边,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刘明霞,忽记得丽娘说过:精神上的出轨远比□□上出轨严重的多。唉……自己只是闯一次祸,很多男人还巴不得搞一夜#情,只要感情没犯错就行。他自我安慰地为自己找到借口,偷偷地溜出宾馆。 刘明霞一觉醒来,发现邵国华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溜走。心里顿时又气又恼,觉得自己像是无助的孤鸟,还被暴雨打湿了翅膀。一时间对他是爱恨交加,爱是因为他能给予她别人无法给予的快乐。恨是因为他真的就当成一夜#情,跟嫖#娼一样,完事后拍拍屁股就走人。 念着那酥麻入骨的乐趣,她更加坚定自己决心:一定要把这男人弄到手…… 妻妾如刀似剑(一) 自古以来,只听过婆媳争斗,很少听到有丈母娘和女婿干仗的。为此有好事者前赴后继,孜孜不倦,对此现象经过一番深刻、细致的调查和研究,探讨其形成的必然性和偶发性。 历经数千载,这些伟大的研究者,终得出一条结论:母亲花上五年的辛苦教会儿子如何穿衣,结果儿媳妇用五秒钟就让他脱个精光。母亲用甘甜的ru汁辛勤地将儿子扶养成人,结果儿媳妇用丰满却空空如也的ru房折磨儿子一辈子。 这一结论充分体现婆媳的对立性、矛盾性和不可调和性,有哪个男人敢拍着胸脯说:我媳妇对我妈就像闺女和老娘。精明的婆婆和媳妇会把不该说的藏在肚里,心里谁不打个小九九。 但女婿和丈母娘就不一样,丈母娘用五年的时间教会女儿穿衣服,女婿却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哄她把衣服脱下来。这份成就感堪比登临泰山顶,一览众山小。更重要的是嫁个女儿得个儿,这个儿比亲儿更听话、更有孝心。说是奴仆吧,又比奴仆有主动性、能动性。说不是奴仆吧,又比哈巴狗更忠诚,更会摇尾巴。 如此便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说法。招之即来,来之即做,做之不累,累之不说的可人儿,丈母娘焉有不喜之理。可怜天下的女婿儿,对自己老娘可有这番孝心?你说这婆媳关系能好的起来吗?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有共性就有个性。如果说老婆婆和少媳妇之间勾心斗角,丈母娘和女婿相亲相敬是共性的话,那么现在的郝三帅就是那万分之一中的个性。 从上海玩一圈回来后,他就身陷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这是一场持久战,战争的对象由多方构成,他们审时度势,根据天时、地理、人和,抓住一切有利时机,寻找对方可能的破绽,决定攻防战略。然后团结可以团结的盟友,今天是三帅和雨歆抱团取暖,明天就可能是月梅和女儿联手抗敌,后天也许是腊梅拉着儿媳妇一致对外…… 战争的□□是胡丽娘这个大嘴巴引起来的,一回到龙江市,她连亲老子都不去见,径直跑到王月梅那打上一通小报告。月梅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事到临头,她的心仍是难过的很。一方面告诫自己要退出情人的角色,一方面又禁止三帅和雨歆过多亲密。 已经尝过腥的猫儿,知道个中妙趣,又岂是一两句话就能禁止他偷鱼吃。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是谈判无果而被迫采取的手段。在好话歹话说尽之后,王月梅迫不得已进行阵地防御战,不但不让三帅沾自己的边,还全面监管、监视女儿一举一动,就差用裤腰带把歆歆拴在自己腰上。 当然,董雨歆也在密切监视自己母亲,只要三帅与她妈妈稍有亲热的举动,她表面上会装着什么也没看见,一旦有与三帅私下相处的机会,定会叫他身上多几处淤青。 血气方刚的郝三帅也够辛酸的,天天偷偷摸摸跟窃心贼一样,说不定正情浓似蜜时,后面就蹦出个母大虫来,来个虎吼百鸟惊,棒打鸳鸯散。这个母大虫也许是王月梅,也许是董雨歆。 从去苏州被胡丽娘监视算起,差不多个把月三帅都没有沾上月梅或雨歆的边,连勾搭个小手还要东张西望,先侦察一番,看看是否有敌情,有埋伏。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倍受功法煎熬的他决定采取行动,改变目前不利的局面。 在公园的长椅上,三帅捧着一部兵法攻略的书籍,沐浴着初秋的夕阳。他全神贯注地汲取着战争的精髓,那些声东击西,瞒天过海;在运动中消耗敌人毅志,在持久中磨灭敌人斗志;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打,敌散我追,穷追猛打等战术战法让人眼前一亮,茅塞顿开。 他仔细分析眼前的现状和潜在的危险,把出现的情况归纳为两大矛盾:一是雨歆与她妈妈之间的矛盾,二是自己妈妈与她们母女之间的。这些矛盾的根源都在自己身上,如果自己处理不当,将会鸡飞狗跳,家不成家。而眼下最迫切解决的问题,就是要调合第一种矛盾,不能让小事酿成大祸。 正常人家的母女间也会产生战争,它的激烈程度不亚于父子、婆媳之间的争斗。聚光灯应该打在谁的身上?谁才是这个家里最闪亮的女人?这是导致战争的原因。女人是一种感性动物,她们会本能地害怕自己在家里不再是以女人的形式存在。月梅会害怕女儿夺走自己作为女人的部分,而雨歆则会在暗地里痛恨妈妈剥夺自己作为女人的权利。 郝三帅很快确定解决矛盾的方法,这得益于他没事就上网溜达,做为他们这个小家中的唯一男人,只要自己多欣赏她们的性感,多夸奖她们的魅力,让她们觉得自己在他心目中才是永恒的存在,那么这种爱恨纠结就会在可控的范围内和睦共存。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天边的云儿烧的彤红彤红。公园的人潮渐渐散去,归巢的鸟儿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讨论着一天的辛苦和收获。郝三帅伸个懒腰,真想在长椅上躺那么一小会,享受享受大自然的芬芳,松懈松懈自己紧绷的神经。可这是公共区域,公共道德必须遵守。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在学府受过熏陶的人,可不能像董雨歆那样蛮横胡来。 本该早就回家的他,故意躲着不回去,目的就是要把月梅和雨歆的暗中较劲转移到自己身上。为此三帅还特意给邵国华打个电话,本想以治病为由跑到他家去,却没想到他已经去了省城,还嘱托自己别忘带上摄影师,因为明天就是他和黄琳凤大婚的日子。 三帅的身体也确实有点异常,白净的小脸冒出不少红点,就像一粒粒青春痘。内息也不似以前那样平和,性格越来越急躁,这都是那功法害的。如果长期阴阳不调,难免会气息紊乱,走火入魔。 夕阳已完全落入地平线下,天空中出现黑暗前的朦朦胧胧。路灯陆续亮起,远处高楼的窗户透出温暖的光线。郝三帅抓了抓飘逸的头发,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叫声。还真别说,月梅姐烧的菜就是比老爷子好吃,特别是油煎边鱼,外脆里嫩,香味扑鼻,想着就让人流口水。唉……她们怎么还不来电话,难道就一点也不担心我? 树上的小鸟停止讨论,各自回家搂着老婆孩子睡觉。公园的人渐渐散去,偶有一、两对孤男寡女还藏在花丛中亲亲我我,说着缠绵的情话。这些小家伙,肚子就不晓得饿吗? 三帅以过来人的眼光审视着花海间一对鸳鸯,这两位正咂吧着嘴进行口腔肌肉锻炼。直射过去的目光,惹得那位雄鸳鸯激素大增,好战地睁圆眼珠。 郝三帅赶紧撇开头,心里暗乐:嗨!小伙子,你别误会,我只是好奇你的肚子为什么不饿,爱情真的能当饭吃? 此时的他就像离家出走的孩子,希望引起大人的注意。可当大人并没在意时,他又陷入到深深的失落中。那种想回又不愿回的焦躁,让其坐立不安。 从公园到好佬饭店,开车只需五、六分钟。这不远的路,在此刻竟是如此漫长。坐在长椅上的三帅似乎能看见小店的灯光,鼻中仿佛还能嗅到饭菜的香气。各式各样,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在他的眼前晃动。 “她们一定是在忙着打理生意,现在没时间给我打电话,我再多待会儿。” 郝三帅安慰着自己,诺大的公园,现在只有他这么一个孤零零的活物。哦,不对,头顶上还有个鸟巢。小时候没少上树掏鸟窝子。闲着也是闲着,逗逗它们找找乐子。 这家伙虽是二十好几的人,可童心未泯,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说来也是,从小就生活在蜜罐里,父母对他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要不是月梅引起他的荷尔蒙产生变化,估计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男人。一生平平坦坦,没受过挫折的孩子,哪能长的大。 他看看四周没人,坏笑地仰起头,双手合在嘴边大喊一声: “啊……” 望着受惊的宿鸟,三帅暗乐:小样,本大爷还没吃饭,你们这群小不点竟敢吃饱就睡!都给大爷我起来叫叫,好好地陪我聊聊天。 一群鸟儿在林间叽叽喳喳地大骂: “这是哪里来的疯子,扰鸟清梦。” “这个缺德货,俺那位刚过来想和俺亲热,结果给他吓跑了。”看来这还是只来自北方的鸟。 郝三帅心安理得地坐在长椅上,这鸟叫声真是好听,于寂静中又添一份幽远,虽无空谷鸟鸣的意境,但也有鸟叫心静的作用。生活真是美好啊! “啪!” 这是什么?三帅伸手朝头顶上摸去,滑滑的,湿湿的,带有一份温热,还有一股躁骚味,那位痛失爱侣的鸟儿忿忿地从他头顶上飞过。 “该死的鸟,不就是让你们陪着说会儿话吗,至于要这样嘛。”三帅掏出纸巾,狠狠地擦着头,嘴里叽叽咕咕: “别惹毛我,小心我带个弹弓来把你们的窝全端掉。唉……怎么还不来电话!” ※※※※※※※※※※※※※※※※※※※※ 《满庭芳》 马钰 元代???马钰 人居浮世,身是浮生。 贪婪浮利浮名。 有若浮云聚散,无准无凭。 浮华不坚不固,似浮沤、石火风灯。 浮虚事,奈人人不悟,却以为荣。 儿女金灯。 浮虚事,奈人人不悟,却以为荣。 儿女金枷玉杻,厅堂是,囚房火院迷坑。 妻妾如刀似剑,近著伤形。 无常苦中最苦,细寻思、胆颤心惊。 唬得我,便回头,却做修行。 妻妾如刀似剑(二) 在三帅的期盼中,他的电话终于发出美妙的轻音乐,可惜并不是月梅或是雨歆打来的。他无精打彩地接着电话: “明霞姐,找我干吗?” 刘明霞在电话里娇笑: “你怎么有气无力的,是不是没吃饭啊。明天的事没忘记吧?” “怎么可能会忘,我负责把摄影师带到,绝不耽误正事。” “光带摄影师还不行,你还得把邹丽带上。”刘明霞在电话里说: “本来是我带她去,但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会给凤儿姐嫂子知道,明天我跟丁小平一起去接她。” 郝三帅应声好,放下电话后,心里开始为黄琳凤和邵国华捉急,又是前夫又是嫂子,只怕他们想保密也保不住。只不过这两人又是怎么知道的?知道这件事情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是谁把话传到他们耳朵里? 最后的一丝朦胧被黑暗彻底取代,整个城市陷入光的海洋中,各种霓虹灯彰显着都市的繁华和喧嚣,只有这块还显得有些静谧。那对交颈的鸳鸯在过把温柔瘾后,终于抵不住肚子的抗议,亲亲我我的挽臂离去,临走前还不忘瞪瞪三帅,那意思分明是在说:看什么看!瞧那傻样,没谈过恋爱吧,跟哥们学着点,望梅止渴有什么用! 郝三帅像只孤鸟倦缩在长椅上,她们怎么还不来电话。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吗?以前可不是这样,只要稍晚点电话就追来,今天是怎么回事?他习惯性地往口袋里摸了摸,想掏出一根烟来。忽而想起这烟也不在身上,而是藏在车子的隐蔽处。之所以要藏,那是因为月梅和雨歆联手在家发动一场禁烟战争。 三帅虽然年轻,但抽烟的历史却不短,从初中开始就跟几位好友拿烟来装酷。鸭舌帽一戴,小烟一飚,那就是范,不知吸引过多少靓女美丽的眼球。曾经有位漂亮的女同学,如花痴般瞧着他叼根烟,结果“啪”地撞到电线杆上,额头肿起老大的包。到校医务所就诊,医生边上药边问: “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撞成这样?” “报告老师,我看见一位同学把烟叼反来,就想瞧瞧这过滤嘴是否能点得着。” 吸烟已经成为三帅生活的一部分,与人交流也好,独自沉思也好,如果手指间没夹一根烟,就像是躯体没有灵魂。可你吸就吸吧,干嘛要把烟灰弄得到处乱飞,难道是想见见弹指间,灰飞烟灭的赤壁盛况? 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禁烟运动拉开序幕,当年林则徐为民族利益,来场虎门销烟,结果爆发第一次鸦片战争。现在三帅家也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一场灭烟大战。在这场战斗中,母女俩穿一条开档裤,表现出惊人的默契。 惹不起还躲不起嘛,郝三帅采取阴奉阳违的战术,表面上把烟戒了,可在夜深人静之时,他会跟老鼠一样偷偷溜进卫生间,坐在抽水马桶上吞云吐雾。在一闪一灭的红星中,抒发自己的惆怅。美中不足的是老觉得有那么一点大便气息,唉……不管它啦。 但天下没有永久的秘密,何况这对母女还长着狗鼻子,总能嗅到那一丝烟味,尽管聪明的三帅每次吸烟都会把抽风机打开,还会用吹风机上下吹扫一遍。被逮到的下场是极其悲惨的,首先会招来雨歆的痛批: “你还抽烟!烟是什么?烟是尼古丁,尼古丁是致癌毒药。你抽死自己就算了,还想毒死我们啊。” 接着王月梅会露出狐狸般迷人的微笑: “男人说话要算话,既然答应戒掉就要有恒心,说话不算话就得自动接受处罚。” 可怜的三帅成为她们手中的蚂蚱,被她们捏过来捏过去。经过一番艰苦谈判,被迫戴着旧报纸折成的济公帽,围着粉红色的米老鼠围裙,在两位女主人的指挥下,老老实实地做一回大扫除。 这场禁烟之战,并没有因为他不在家抽烟而停止。随着时间的推移,其战线向更宽阔、更纵深的方向发展。为了不毒害生灵,不污染纯净的空气,三帅决定彻底投诚,免得日后又戴上个毁灭地球的高帽子。但刚开始戒烟很难熬,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心里头挠,浑身不得劲。所以他还会偷藏一包,难过时放在鼻子底下闻闻。 烟瘾发作的郝三帅离开公园,从车上拿根烟用鼻子和上嘴唇的肉夹住。他没敢吸,怕回去给她们闻出来。还没嗅过瘾,他盼的电话终于来了,是董雨歆打的,生硬地问: “怎么还没回来,拆迁办的人跟你爸妈谈了好一气,现在还没谈拢。” 三帅这才想起门面拆迁的事,难怪她们一直没打电话。夜市摊那一溜私房被一家全国知名的地产商看中,准备在那打造一个集商贸、住宅于一体的商业城,挨家挨户的谈判已经持续大半个月。三帅故意装着可怜,用病怏怏的声音说: “我在医院,过会儿就回家。” “你怎么在医院,哪儿不舒服?” 急速而担心的口吻让郝三帅心头一暖,他轻轻笑道: “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等回家再说吧,你别告诉我爸妈,免得他们瞎担心。” 八爷虽然早已金盆洗手,但江湖地位仍在,更何况郝三帅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熟知好佬饭店底细的拆迁人员,给八爷开出极其丰厚的条件,就地还一家店面另加两栋一百二十平方的商品房,每月根据市里最高标准,按平方数支付安置费,直至还房为止,并一次性补偿二十万元做为停业损失。 一般店面有这条件基本上会签字同意,但八爷八奶奶对这条件并不满意,原因就在歇业补偿上。好佬饭店是这一条街生意最兴隆的,每天的营业额都有四、五千元,一年下来的纯利就有五十多万。这一次性的补偿还赶不上饭店半年的利润,何况等店面到手再开业已是两年以后的事。 王月梅也担心店面拆迁的事,但她的担心并不是在补偿上要多要少,而是担心歇业后自己该干什么。此刻她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答应腊梅让雨歆和三帅订亲。否则店面一关,自己和女儿就没有任何理由赖在郝家。 她边忙着生意边思索往后的生计,靠郝三帅每月交给她的外快也能过日子,但这笔钱是连他妈妈都不知道的存在,万一给她知道是三帅在养活她们,既使嘴上不说,恐怕心里要嘀咕一辈子。 董雨歆蹦蹦跳跳的从后院里跑出来,经过心理疏导和三帅的爱,她明显开朗很多,对男人不再害怕和抗拒。只是这丫头根本就不想回学校和那些小萝卜头待在一起,迫使三帅花重金聘请家庭老师给她辅导。不过这样也好,一来让她的学业突飞猛进,二来在店里生意红火的时候还能搭把手。 她把手机还给她妈后说: “爸和妈跟拆迁的人谈的差不多,他们答应补偿五十万,就等着三帅哥回来签字。” 从上海回来后,董雨歆就有意识地改口叫八爷和八奶奶为爸和妈。这自然能讨得两位老人的欢心,但也让月梅心酸。不只一回地暗骂女儿:你才多大呀,就一脸狐狸精像,给那家伙迷糊的都不知道东西南北。人家女儿是舍不得娘,你倒好!巴不得把身子揉进他血肉里,恨不得现在就嫁出去。眼里那还有我这个妈啊,哎呦喂,女生外向一点都没错,算是白养你这么大。 王月梅把炒好的菜倒进盘里,对女儿说: “端到最外面桌子上去,三帅在哪儿?怎么还不回来。” “他马上就到家,”歆歆把菜端过去后又回来说: “三帅哥在医院里,我问他哪儿不舒服他也不说。听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跟要死的人一样。” 王月梅的心猛揪一下,她早就发现三帅跟以前有点不一样,看人的眼睛都是定定的不晓得转弯,就像色中饿鬼。难道真的病了?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没发现什么异常啊,除了那双冒着邪火的眼睛外。 她拿出做母亲的威仪,对女儿教训道: “大晚上说什么死不死的,这么大的人,说话一点都不晓得忌讳。” 一桌刚吃完饭的客人叫道: “老板娘,结帐。” 月梅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准备拿菜单出去。董雨歆却已经把菜单拿在手,说声: “我去结。”一溜烟地跑出厨房。 王月梅瞧着女儿微红着脸跟客人打交道,心中是五味杂陈。以前那种对女儿的担心一扫而空,继而代之是一种不安和稍许的恐惧,甚至还有点憎恶。 自打胡丽娘隐晦地告诉她三帅和雨歆同住在一间旅馆的一张床上时,月梅就发现女儿已经真的长大,这是让人欣慰的变化,但却让她高兴不起来。本想在三帅妈妈面前糊弄几年,却没想到这两个人竟偷偷摸摸的发生了关糸。 那种等歆歆大了自己老了再来做打算的想法,已经提前摆在眼前急需处理。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是极其不甘心让出现有的位置,才发现三帅在她心中有多么重要。在她心里,董雨歆做为女儿的角色正在消退,而做为女人的份量正越来越重。 妻妾如刀似剑(三) 郝三帅到家的时候谈判已经结束,拆迁合同是市里频布的统一范本,只需在上面填上补偿数字就行。三帅是常跟合同打交道的人,习惯性地从头到尾仔细看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才在落款上签上自己的大名,并按上红红的手印。 之所以需要他签字,是因为这些房产早在几年前就过户在他的名下,这也是八爷的精明之处。郝云龙有位朋友混的不错,置下不少家产。儿子结婚后,那些家产陆陆续续地交给儿子和媳妇去打理,谁知几年后小俩口离婚,家产也割去一半。八爷在与兄弟闲聊中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婚前财产,回来就把房产上自己的名字换成儿子的。 拆迁办的人见三帅签上大名,心中大松一口气,因为这是最后一家癞痢头。这份合同的签定,意味着整条街可以步入拆除阶段。合同一式三份,他把其中的两份塞进公文包,笑眯眯的对三帅和八爷说: “补偿款明天就可以领到,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搬?回头我叫人来帮忙。” “不用,不用。”八爷笑道: “我尽快搬,绝不抵你们的事。这儿什么时候开始拆?” “明天就开始,拆到你这儿来可能还要两天。” 八奶奶说: “那就过两天搬吧,开一天是一天,多开两天可以把这个月伙食费赚回来。” 拆迁的人呵呵直笑,拎着包告辞。等他走后,八爷对老婆道: “赚钱也不在乎这两天,明天一动工,到处都是灰,谁还会上这来吃。现在就几家店还在开,客人减少一大半,回头就我们一家,估计连个人影都没有。” 八奶奶觉得丈夫说的在理,想着这天天数钱的日子就要结束,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唠唠叨叨地说: “等门面到手还要两、三年,这两、三年总不能躺着啃老本吧。你明天去市里转转,看看哪地方有合适的门面,买也好租也好,先把它盘下来。” 郝云龙立刻反对: “这事不急,没日没夜的开十几年的店也该歇会儿,钱是赚不尽的。先把家什搬到车库放着,咱俩安安心心到北京、西安去玩一趟,就当是把新婚旅行补回来。” 贫困的郝三帅动起歪心思,嬉皮笑脸地说: “你们是要好好休息一下,过过神仙日子,不过也要考虑考虑我,不能把我饿死吧。现在店不能开,歆歆妈也没活钱,我们吃什么啊?” 腊梅朝儿子翻个白眼说: “把补偿金全给你可以吧?” 八爷维护儿子: “这小子说的也是实话,就把补偿金给他们。” 没等老妈开腔,三帅就赶紧抢着话说: “补偿金要留着以后门面装修用,这笔钱还是放在妈那里好。我的意思是把我每月的工资当全家的开销,以后我来养家。” 王腊梅瞪着儿子说: “你大手大脚的还管的住钱!以后要买什么要用什么到我这来支。” “我倒是好说,”三帅吞吞吐吐: “只是……这个……啧……歆歆读书也要钱,那个……啧……歆歆妈不会向你要钱,她又是节省的人,只怕节衣缩食的让你儿媳妇食不果腹,好不容易长出的几斤肉又要变成瘦不拉几。这身体要是发育不好,以后生孩子都成问题。” 八爷频频点头: “说的有理,说的有理。从这个月开始,你工资就不要交给你妈。” 王腊梅心里酸溜溜的,她倒不是在乎那两个钱,这钱虽说是攥在她手心,终究还不是留给他们用。她在乎的是那份感觉,做母亲的感觉。本想训儿子两句,但老公都站到儿子一边,自己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说准儿媳妇发育的够好,哪像个十六、七岁的人啊? 郝三帅心里窃喜拿回一部份经济自主权,美滋滋地说: “我去叫歆歆妈炒两个菜,今晚是我们家在店里吃的最后一餐,得庆祝庆祝。” “庆祝个屁,”八奶奶终于逮着机会,训道: “钱都没地方赚还庆祝。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不趁着现在能赚赶紧赚,以后想赚还得有那个机会。店垮掉还庆祝,总有你过苦日子的时候。” 三帅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嘻嘻哈哈的跑出后院。由于面临拆迁,大多数店面已经关门,整个大排挡已失去市场氛围。既使好佬饭店名声响亮,店里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高峰期一过,只剩下两个酒鬼就着半碟花生米,一小盘青#蛙,东南西北的海吹。 王月梅和女儿闲着没事,坐在风扇下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见三帅一改刚进门的模样,跟捡到宝似的过来,哪还有一点得病的样子,但她还是担心地问: “你在医院做什么?哪儿不舒服?” 这个问题也是歆歆关心的,竖起耳朵细听。可三帅跟吊她们胃口一样,先是“唉”一声,然后苦着脸说: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先炒两个菜吧,我爸我妈也要吃。” 话音才落,八爷和八奶奶从后院进来。王月梅赶紧起身进厨房,八爷也跟着进去,三帅见他妈面色不善,赶紧溜到厨房搭把手。腊梅则和雨歆一边摆着碗筷,一边瞅着厨房里的三个人,见他们有说有笑的,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道还没结婚呐,就在丈母娘身边转来转去。这要是结完婚,岂不是要把她当成亲娘!只怕比对你亲娘还亲。都说儿大不中用,一点不假。照这样下去,哪是娶媳妇进门,简直是送儿做上门女婿。唉……本以为可以抱着聪明伶俐的孙子,挎着篮子逛逛菜市场,只怕指望不上啰。现在就这么亲热,生下孩子指定是给她带,还亏得死鬼天天想着儿孙满堂。儿子都成别人的,何况孙子。以后就我们俩你望我一眼,我瞅你一下吧,想孙子想疯了就买个布娃娃抱着。哼……这个月梅哪有点丈母娘的样子,天天抹脂擦粉,描眉涂红,整得跟妖精似的。也不知她那根舌头是怎么长的,到底给三帅灌了多少迷魂汤,眼里全然没有她这个妈。还有这个小星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跟着她妈一起糊弄我儿子,难道就不知道婆婆厉害吗! “妈,我替你按按肩。” 狡猾的董雨歆摆完碗筷后就把腊梅按在椅子上坐,一轻一重地捏着未来婆婆肩膀上的肉,把八奶奶舒服的直哼哼。一位酒鬼羡慕地说: “老嫂子,你这两个女儿生的好啊。大的会做生意,炒的菜呱呱叫。小的乖巧孝顺,真是好福气。” 歆歆娇笑不已: “这是我婆婆。”接着指着端菜过来的月梅说: “她才是我妈。” 另一个酒鬼大惊小怪道: “哎哟喂,你们这婆媳关系处的真好,就跟母女一样,只怕有的家里母女关系都没你们这么融洽。还有这位妹子,真看不出来女儿都嫁人了。” 八奶奶听的高兴,心道这小星星还是不错,立马把她排除在斗争对象之外。月梅心里也挺高兴,因为那人的话无异是在说自己年轻。她放下菜说: “姐,跟你商量个事。店开不成,咱们可以买两顶帐篷做夜宵。路口那有块空地,只要给城管一点卫生费就能摆摊,这样可以把好佬饭店延续下去,留住那些熟客。你是家里的主心骨,得你决定做还是不做。” 月梅的话一下子说进八奶奶的心坎,因三帅要工资而引起的不快顿时消散大半,笑呵呵地说: “我正着急熟客流失,你这主意好。不过孩子他爸想出去玩一阵子,这是他多年的心愿,等我们回来再说。” 月梅道: “我先把地方占着,免得别人先下手。” 歆歆眨着眼睛,带着娇气跟腊梅说: “妈,你们去哪玩?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三帅提着啤酒过来道: “不想学习啊,请那些老师可花了不少的钱。” 王腊梅心里暗喜,看来儿子还是没给她们迷住,瞧这堵脸堵色的,就是说自己妹妹也不应该这么严厉,把个小姑娘气的嘴都可以吊上两个油瓶。她抓住雨歆的小手,安慰道: “下次吧,下次等你不学习我们带你把中国玩个遍。”接着又对月梅说: “夜宵的生意也不知赚不赚钱,家里的开销又大,以后三帅的工资就交到你手上。” 月梅连忙推辞: “不用,不用。家里没什么好大开销,他的工资还是搁你那,以后结婚生孩子都要用钱。” 王腊梅狠狠瞪儿子一眼,合着要钱是你的主意,弄得我还错怪月梅。心里顿把王月梅移出斗争对象之列,而把儿子拉了进来。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去,她也没打算收回来,硬逼着月梅同意,并叮嘱她一定不能让三帅身上装钱。 其实也用不着她叮嘱,既使三帅阴谋得逞,也绝对过不去王月梅这关。有钱就会让男人变坏,这是月梅根深蒂固的想法。何况三帅长的还不错,蜂腰熊背,唇红齿白,属于典型的奶油小生,说句难听点就是小白脸。可他这个小白脸浑身还洋溢着一股阳刚之气,阳刚中又带那么点潇洒,那么点玩世不恭。这种形象很容易勾引花花草草,控制住钱就能控制住他花心。 郝三帅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哇凉哇凉,哪还有心思去庆祝这最后的一餐。他也不参与这桌上的欢声笑语,只顾闷着头去啃眼皮下的□□腿。这闷闷不乐的样子,更加坐实要工资是他个人的鬼主意。八奶奶对月梅母女俩那点芥蒂,被三帅的痛苦冲散。 妻妾如刀似剑(四) 由于拆迁在即,还没到八点钟,原本热闹非凡的大排档街就开始变得冷冷清清。八爷和八奶奶带着雨歆,用买菜的三轮车先拖一车家什回去。三帅和月梅守着那两位仍在喋喋不休的酒鬼,闲着也是闲着,在月梅的强迫下,两人把碗筷盘子等物件塞进红色法拉利,把这昂贵的跑车当成货车来用。 望着满满当当的心爱坐骑,三帅心疼不已,怪叫道: “别再放,你知道这车要多少钱吗?磕掉一点漆可以把店里所有东西都置齐来。” 王月梅吓一跳,手上的刀具不敢再放,望着三帅问: “多少钱?” “两百多万。” “难怪你妈不敢把钱放在你身上,别人买部十几万的车也跑的好的很。就是一年换一部,可以开上二十年。这车能开二十年不?就是能开二十年,到后来能有新车舒服?真是不长一点脑子,好像钱是大水淌来的,坐这个车难道能多长几斤肉?” 三帅哭笑不得,把月梅手上的刀具拿过来,小心翼翼地寻到一处缝隙塞进去。他拍拍手说: “你不懂,别人到医院做手术为什么要挑专家医生,还要塞红包?其他的医生也可以看啊。好车的安全性更高,一旦遭遇事故,好车也许能保人性命,差车可能就让人归西。” 既然这车有保人性命的重要性,月梅没再唠叨他乱花钱。但这一提医院,立即让王月梅想起三帅去医院的事,忙问: “你去医院干嘛?到底是哪儿不舒服?” “唉……”三帅故意把脸拉长成苦瓜状: “我本来是想去荷花姐家找国华哥看看,但他出差,只好去医院检查。可那些医生又是抽血又是验尿,硬没查出原因,说我是火气重。” “到底是哪儿不舒服,连医院都查不出来?” “说起来这事要怪国华,他欠我人情,便教我练气功。练气功是能让人强身健体,神清气爽,就是有一样不好,容易走火入魔。所谓的走火入魔,就是指气息紊乱,从而影响脏器功能,严重时还会丧命。你瞧见我脸上的小红点没有?”郝三帅指着自己的脸说: “这就是走火入魔的先兆。” “这么危险你还练!不要命呐!”月梅拔拉着三帅的脸,又是担心又是心疼,着急地问: “现在该怎么办?你没跟邵国华打电话?” “打啦,他说这毛病容易解决。”三帅见那两个酒鬼仍在高谈阔论,丝毫没注意到他们,便附在月梅耳边轻声说: “国华哥说只要咱们俩……” 这阵细语让王月梅脸上顿飞起一团红云,掐着三帅大腿上的肉埋怨: “这种邪乎的东西你也练!” 郝三帅嘴里吸着冷气,心里头却高兴万分,这是从上海回来后月梅第一次跟他的身体接触,他乘势一歪,把手放在月梅的尾骨上,冰清玉凉的丰腴让心中的燥热得到稍许缓解,不由地感叹: “好久没这样耳鬓厮磨,唉……我也是人见人爱,神见神喜的种啊,走出去哪个不夸我是玉树临风,搁在你这就跟没我这个人似的。也不想想我有多想你,每天都做梦搂着你睡觉,可醒来却是无尽的煎熬。” 王月梅被他这番话说的心湖直翻,面红耳赤的想摆脱那只让她难耐的手,可那手如蛇附棍般不肯离开,她越是挣扎,三帅的手伸的就越深。碍着那两个酒鬼还没离去,她又不敢过份表露出不适,款款细腰扭几扭后便随他胡作非为,嘴里还拿着话来掩饰自己的悸动: “以后别再练,万一练出个好歹来,后悔都来不及。” 三帅笑道: “这是双修的功法,练之前国华哥说过注意事项,我以为他是逗我玩。荷花姐也在练,你瞧她脸色多好看。我还是刚入门,就感觉身轻如燕,全身上下有使不完的精力。只是后来你不让我上床,才落得浑身难受。唉……看着娇嫩柔滑的肉却吃不上嘴,身子能不难过嘛。” “难怪你跟饿鬼一样,怎么喂都喂不饱。”月梅扭着身子娇嗔: “你们男人闲着没事尽想着稀奇古怪的事,那个邵国华也不是好东西,你以后少跟他在一起,好好的人都要给他带坏。” “这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要练。一般人他还不教,也就是我能从他嘴里撬点东西。”三帅难掩得意之色,口不遮言地说: “练这个东西在那方面是有些索求无度,国华哥和凤儿姐走到一起,估计就是这个原因。我也是,只要看到女人就会往那上面想。不信你和歆歆也可以练练,不但能养颜养身,还能琴瑟和鸣,鱼水合欢。” 王月梅瞧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里是异常郁闷,就像吞下一只死老鼠。她得出个结论: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个家伙也一样,吃着碗里还看着锅里。要是不把他花心的本性灭下来,以后恐怕要翻天。 此时的王月梅,全没想到自己名义上的身份和人伦,满嘴都是酸味,心头充满小女人的妒忌之火。她颤唇微启,却气的说不出话来。可那只怪手偏偏又在这时点燃她心里另一股邪火,两种火焰愈烧愈烈,让她口干舌燥,尽管强咬着牙,还是忍不住偶尔轻哼两声。 好不容易等那两个酒鬼结帐走人,月梅终于松口气,整个身子像是雪峰融化,瘫若柔水,化成蜜汁做的糖人儿。她粉脸娇羞地支使三帅落了门,自己则含羞带怯的就在饭厅宽衣解带。 待三帅回转身来,顿被眼前的活色生香所震撼。从那玲珑凸凹、曲线迷人的娇躯上,散发出一股成熟女性的妩媚和清雅的幽香。细腰丰臀,雪肌纷涌。楚楚的风情中,无不透着妖魅的诱惑,令人目眩心跳、陶然欲醉。 瞧见浑身火热的三帅目不转睛地紧盯着自己看,王月梅那白晰脸上的两朵嫣云更加艳丽,宛如红彤彤的嫩苹果,她心热难禁地娇嗔: “还傻站在那干吗?” 一时间,简陋的小饭店里是春光漏泄,一对痴男怨女被月老的赤绳系错足,在拨云撩雨中倒凤颠鸾,享受着身体上的极致快乐。强烈而持续的快感就像大海中的浪潮,在冲击他们身体的同时,也让他们的感情更加融合,更加亲近。 恋爱中的女人是最幸福的,一点点小事都能让她们感到开心、快乐,从而高兴老半天。比如董雨歆,她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剧情吵吵闹闹扯淡的很。可就是里面有个丈夫给病榻上妻子喂饭的镜头,立刻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甜蜜,俏丽的脸上露出莫名其妙的微笑,因为她联想到三帅往她嘴里塞糖的事。 然而,恋爱中的女人又是最敏感的。丰富细腻的感情,捉摸不透的情绪,让她们变的不可理喻,让人怀疑她们的智商是否还存在。这种敏感来源于对心上人太在意,在意他说的每一句话,在意他做的每一件事,只要他有一点点异常就会立刻发现。 当她妈妈和三帅一进门,雨歆就发觉不对劲。三帅的苦瓜脸不见了,又恢复往常那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看自己的眼睛也不再是定定的,而是躲躲闪闪,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自己妈妈也变了一个人,要是平常她一定会说: “怎么还在看电视,明天不想起来学习啊,快去睡觉!” 可今天却是和风细雨: “不要看的太晚,睡眠不足会老的快。” 轻描淡写的说完后,就拿着内衣去卫生间。这也是可疑的地方,往常她都是最后一个洗澡,洗完澡后再把全家人衣服洗干净晾好,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后再去睡觉。可今天却抢在三帅前头,是什么让她这样迫不及待?难道掉进粪坑里? 还有这个郝三帅,在妈妈去洗澡的时候为什么没凑到自己身边来?以前就是没这机会,他也会绞尽脑汁地创造两人独处的空间,然后小嘴巴啦巴啦的是说不完的情话,道不尽的缠绵,山盟海誓的像是要把心都掏出来。要不是怕母大虫突然蹦出来棒打鸳鸯,估计能说个几天几夜。可现在他一会儿倒茶,一会儿收衣服,一会儿又说地上脏,拿着拖把拖一拖。 这两个人肯定有事!董雨歆浮想翩翩,越想越有气,越气就越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原本清秀艳丽的脸是阴云密布,腮帮子鼓鼓的,让那樱桃小嘴翘的老高,一双水汪汪的秀目也瞪圆来。眼见着就要刮起一场暴风,好在王月梅即时从卫生间出来,对三帅说: “洗完澡把衣服丢到洗衣机里去,今天太累,明天早上我再来收拾。” 董雨歆忿忿地想:有什么好累的,今天一天也没几个客人,拦着三帅和我不能走近,自己却偷情,还有脸叫苦叫累。 知女莫若母,月梅一见女儿脸色就知道她在不高兴,也猜到这不高兴的原因。趁三帅去洗澡的功夫,精疲体乏的她从自己房里拿一盒东西收在睡衣口袋,坐在女儿身边问: “知道三帅哪不舒服吗?” 雨歆眼睛盯着电视,漠然地摇摇头。王月梅轻声说: “等他出来你自己问吧,男人都是花心的鬼,你得盯紧点。外面的狐狸精多,三帅又长的好,要防着有人对他死缠硬磨。俗话说男追女隔重山,但女人追男人可就是一层薄纸。他人又天天在外头跑,难保不看花眼。你荷花姐家就是鲜明的例子,所以要多长个心眼。” 小星星心里七上八下,忙问:“妈,他是不是外面有人?” 月梅摇摇头,摸摸女儿的头说: “你长心了,妈也不多说什么。但你年纪还小,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一不小心就是一辈子大事。做女人难啊!”她从口袋里把盒子捂在女儿手上,拍拍女儿的手说: “我去睡觉,今天人怎么这么乏?” 董雨歆目送着她妈妈回房,摊开手掌一看,原来是一盒没开拆过的避孕套。 妻妾如刀似剑(五) 住在城外的人,羡慕住在城里的人,认为他们生活洋气,做什么事都便利,可他们却体会不到城里人难处。齐人之福让男人羡慕,却不知齐人也有自己的苦。郝三帅是住在城里的齐人,他的苦外人无法理解,但他不想冲出城。 他选择一条最难走的路,这条路有违世俗、道德和人伦。也许在他带着心上人往前走的时候,身后会传来谩骂,世人会戳着他们的脊梁骨。也许走着走着会迷失方向,走进一条死胡同。可他不得不走,因为他宁愿自己哭泣,也不愿意看到她们任何一个人伤心。 想鱼和熊掌皆得,除了要有真心真情,还要有高超的平衡艺术。此刻的郝三帅虽然身体在洗澡,但心却留在客厅。他竖着耳朵想听听母女俩在说什么,但人家有意压低喉咙,加上电视机里让人心烦的吵闹声,那窃窃私语的对话又如何能听的清。唉……理不清的情丝,解不开的情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匆匆洗完澡,推门出来时只看见雨歆仍在呆呆地看着电视,月梅的房门紧闭。他陪着小心问: “你妈妈睡了?” 董雨歆点点头,又拍拍身边沙发,示意他过来坐。三帅听话地坐在雨歆身边,将两只脚跟歆歆一样搁在茶几上,这是他的习惯动作,却被雨歆学了去,一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要是换在平时,少不得要奚落几句,可今天他有些做贼心虚。 电视上正播着哭天喊地的感情戏,歆歆和她妈妈看节目的喜好是惊人的相似,要么是看那些满嘴少爷、小姐之类的情感剧,哭哭啼啼的没有一点油盐。要么是看那些牵手、相亲之类的综艺节目。 三帅最讨厌看这类节目,每次看到女猪脚抹着眼泪抓着男猪脚的领口,撕心裂肺地大喊: “还我青春,还我清白。” 他就会在旁边猛批: “也不知她早当初干嘛,二五八万地嫁人,又二百五地后悔。” 最为可气的是,有天晚上收摊回来,董雨歆眼巴巴地盯着电视机,看的是津津有味,就听一位中年女佣对着同样是中年的男女主人公称呼: “老爷,太太……” 郝三帅还以为是《雷雨》旧剧新拍,可一想不对,歆歆的艺术修养,还没有升华到能欣赏这种思想深刻作品的境界。仔细一看,就是一部反映现代生活的情感剧,只是猪脚家有点钱罢了。 可这“老爷、太太”是哪个地方的方言?没听说现在的保姆会这样称谓东家。难道这两个词儿有什么高贵,典雅之处?让导演,编剧趋之若鹜。抑或是导演、编剧玩起穿越,还没还魂?还是他们有周扒皮之情结?当然,也许是他们要引导新潮流,开复古之先列,再创一次中国版的文艺复兴运动。 这种洋不洋土不土的电视剧怎么让人受的了,为了提高小星星的欣赏水平,郝三帅决定发起一场战役,占领电视机控制权。经过认真、仔细的准备,制定出一整套作战方案。 首先采取麻雀袭扰战术,只要她在看什么山盟海誓,令人作呕的电视剧,三帅就会事先在网上把整个故事情节调查清楚,然后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大讲故事结局,涛涛不绝地评价演艺有多么差、素养有多么低。这种肥皂剧就是以剧情来吸引人,结局都知道还看个什么劲,何况还有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再看下去,自己岂不成他嘴里那种素质低下的人,于是沙发靠枕来伺候。 麻雀袭扰战宣告失败,但郝三帅不是轻易认输的人,立即启用尖刀战术。所谓的尖刀战术就是寻找一个恰当的突破点,像尖刀一样插上去,撕裂敌人的防线,占领敌人的阵地,从而夺取战场的主导权。于是他会哄着歆歆: “我们家小星星真是又漂亮又温柔,和你商量个事行不?” “什么事?说吧。”口密腹剑!这家伙一定有企图,得小心警惕,董雨歆暗暗告诫自己。 “今晚有一场大型赛事直播,电视机让给我行不行?” 看看!看看!来了吧,就知道你不怀好心,这是要夺取电视机控制权: “不行,今晚是大结局,我得看完。” “这个赛事几年才有一次,我就看这一回。”三帅做出一副惨相,企图以怜悯打动歆歆的心。 “你可以去看电脑啊,”董雨歆可不是傻子,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能有三,长此以往,天天都会有赛事。 “电脑屏幕太小,没有电视机看的过瘾。要不你先在电脑上看电视剧,我看完再让你。”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让出控制权就有点不近情理。事情的发展就如歆歆预测的一样,有第一次让步,就有第二场赛事接踵而来。于是双方在拉锯战中反复争夺,控制权几易其手,打的不亦悦乎。 这是一场历时最长的战争,双方在战斗中斗智斗勇。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东西,可以动用战争来解决。同样,当战争进行到谁也无法取胜时,就需要妥协,这是战争的法则。而妥协的结果就是歆歆让出部分电视机控制权,但仅限于有大型赛事的现场直播。所以这场由郝三帅挑起的电视机争夺战,最终还是以他的失败而结束。 三帅倾身从茶几上撇一根香蕉,剥掉皮后殷勤地送到歆歆嘴边。雨歆咬上一小口,往他身上靠过来,问道: “我妈说你得的病会让你花心,到底是什么病?不花心会死人吗?” 郝三帅十分尴尬,把对月梅说的话又重复一遍,还补一句说: “会不会死我不知道,但邵国华说走火入魔会损伤筋脉,也许可能落个残废。我下午跟他通过电话,特意咨询这种症状会造成什么后果。他现在在省城,明天我去找他。” “他哪不回来啊,还特意去找!” “不是为我自己的事,是去给他帮忙。”郝三帅迟疑片刻说: “我知道你嘴稳,但还是要叮嘱一句,这件事别往外说,特别是不能让桑颖和二姐知道。明天邵国华和凤儿姐会在省城偷办结婚仪式,我要带丽丽姐和摄影师过去帮忙。” “他们两个真的要结婚?”雨歆捂着嘴吃惊地说: “那荷花姐该怎么办?” “听凤儿姐口气,荷花姐好像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糸,没吵没闹的像是默认。但这件事还是别让她知道,免得心里更难过。为什么叫你不能告诉二姐和桑颖,就是怕她知道,因为她们跟荷花姐走的近。特别是二姐还住在她家,万一说漏嘴,大家都难过。” “那我明天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三帅成功地把歆歆低落的情绪扭转过来,嬉笑地说: “我是端她的碗受她管,没办法才去的。依我们跟荷花姐的关系,没揍他们算是客气。再说你一去,凤儿姐还会说我多嘴,心里就会对我有成见,认为我这个人不靠谱,以后有赚钱的事她就会对我打个大大的问号,这对你老公的前途很不利。老婆,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一声老婆的称呼,让董雨歆心花怒放,无厘头地泛起阵阵幸福的浪花,淡漠的脸如鲜花绽放,嘴上却不依不饶地说: “谁是你老婆,你老婆在屋里睡觉呢。哼!躲躲闪闪的,当我是瞎子呀。说,你们两个是不是背着我做了那事?” 郝三帅哪敢直面回答她,而是把歆歆紧搂在怀里,通过爱抚来温暖她。直把怀中的小人儿逗的媚眼如丝,鼻息啾啾,这才用自认为最性感的声音深沉地说: “你妈心里也苦,你是她的心肝宝贝,做什么事都是先想着你。不让咱俩亲热,也是因为怕你怀孕。像你这个年纪,正是学习和娱乐的时候,万一生个小油瓶出来,那就享受不了大好的青春。千错万错,错在我身上。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要我怎么做?难道出家去做和尚?你们都是我最心爱的人,我爱你们甚至胜过爱我自己。无论谁伤心,我都会心里滴血。现在这种状况,可能就是我们的宿命,也许早在前世就注定。不然你们在县里,我住在市里,相隔几百里,从未有过交集,却能在茫茫人海中相聚,而且彼此信任,像是早已认识多年的亲人。这就是缘分,是上天安排好的。我甚至怀疑我碰到其他女人就恶心的毛病,是菩萨故意要我这样,目的就是等着你们,否则怎么单单只和你们在一起时感到舒心自在呢。” 他这一番长篇大论让董雨歆的心智迷失,也迷失了躲在卧室门口偷听的月梅。这位素来信佛的女人,觉得三帅说的句句在理,好像冥冥之中,真有一双大手把他们三人捏合在一起。这让人羞耻的不#伦关系,似乎从神佛中找到存在的依据,她秀美的双目竟有点湿润。 雨歆在迷失中不再忌恨自己的妈妈,她从沙发靠背缝里摸出避孕套,带着一抹娇羞说: “是我妈刚才给的。” 郝三帅大喜,虽说只是一盒小小的避孕套,但它的意义重大,说明月梅姐已经放开心结,默许自己和雨歆在一起。他低沉地虎吼一声,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和董雨歆携云挈雨。 卿卿我我的莺声燕语让门后的月梅心境难平,羞红着脸爬回床上,咬着牙暗骂:害人精! 同心结上桂枝香 秋天是位优雅的女人,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幽柔、寂寞的美,滚滚红尘难掩绝世容颜。秋天是位平和的绅士,没有春的萌动,夏的火热,却在风清云淡中思绪万千。秋天是位多愁善感的书生,在一丝伤感,一丝闲忧中,品出人生的酸甜苦辣。这是诗一样的季节,清爽的微风,歌唱着痴情的幽梦。撩人的秋意,弥漫着孤寂的眷恋。 在美丽的秋色中,九龙湖教堂迎来一对新人。他们不是主的奴仆,甚至连张结婚证都没有,仅因为邵国华曾帮过教堂的牧师,便应了耶稣说的话:“上帝所配的人便不可分开,这一生一世的爱情,因为今天而完美。” 为了这场婚礼,黄琳凤绞尽脑汁,一方面刻意不想引起众人的注意,而另一方面又想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她没敢通知家里,就连她嫂子也是从明霞那得到的消息,还千嘱万咐求她别跟哥哥和爸爸说。倒是对她的老师胡蕴菲没有隐瞒,夫妻俩不但亲自赶来,还带来几位与凤儿要好的大学同学以及他们的伴侣,这才使婚礼不至于过于寒酸。 而邵国华能通知谁呢?一旦给家里亲戚知道,哥嫂就不会饶他,也极易传到荷花耳朵里。自己的同学都是漳河县人,有一个嘴不把风的,整个漳河人都会知道。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荷花是他老婆,传到他们那,自己那点形象将荡然无存。所以男方就只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连伴郎也是临时由三帅来充当。 随着神圣的《婚礼进行曲》在高高的教堂里回荡,艳光四射的凤儿,身穿洁白的婚纱,挽着陈晓阳的胳膊,漫步在鲜红的地毯上,在这神圣的婚姻殿堂里,她将把自己一生的幸福托付给站在神坛前的那位年轻人,这一刻她无疑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一身黑色长袍的神父,点头示意音乐停止,他轻咳一声,开始致词: “今天在此圣洁庄严的圣堂中,我们聚集在一起,在上帝的注视下,在来宾的面前,来见证邵国华弟兄和黄琳凤姊妹这对新人的神圣婚礼。神说:那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这是上帝从创世起留下的一个宝贵财富……” 新娘的美丽、高贵和端庄,让明霞羡慕和妒忌,新郎的英俊、儒雅和潇洒又让明霞如痴如醉、恋恋不舍,甚至在这庄严神圣的地方,歪歪起那一套笔挺西装所掩盖的野性,臆想着此刻是自己站在他的身边。可唱诗班的朗诵声打断她瑰丽的绮梦: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接着邵国华和黄琳凤在神父的指引下宣读自己的誓词: “我邵国华(黄琳凤)接受你黄琳凤(邵国华)成为我的合法妻子(丈夫),从今以后你是我生命中的伴侣。无论是现在、将来,还是永远,无论富贵或贫穷,健康或疾病,我都会珍惜我们的情义,用一生去爱你,和你一起欢笑,一起哭泣,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我向上帝宣誓,并向他保证我对你的神圣誓言。” 看到两人在教堂里签署婚书,刘明霞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自艾自怜,尽管她心里痛的滴血,但还是面带微笑,轻声问身边的丁小平: “你此刻的心情怎么样?是不是有些后悔?” 丁小平无所谓的耸耸肩,小声说: “我的心情就像是我姐姐出嫁时一样,没有后悔,只是想她以后的日子过的越来越好,越来越幸福。” “你倒是挺豁达,要是别的男人亲眼看到自己前妻牵手他人,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凤儿的关糸,我们是姊妹,不是夫妻。” “还把自己当女人啊,昨天晚上你怎么没把我当姊妹?”刘明霞轻轻嬉笑: “耶和华取了男人一根肋骨,造就了女人,所以男人会为女人而拼命,并在意识中霸占她们,因为那是他骨中的骨,肉中的肉。你昨天不是也把我当成骨中骨,肉中肉。瞧瞧凤儿姐多美,连我都心动,你就不想尝尝个中滋味?” 表面上刘明霞是开着没有油盐的玩笑,心底里却是希望丁小平能忌妒,唤起一点他对凤儿的贪恋之情,从而在黄琳凤和邵国华之间插上一脚,搅乱他们之间的关糸,让自己有可趁之机。这也是她故意在丁小平面前露出凤儿要结婚并把他带到现场的原因,但丁小平无动于衷,浅浅一笑: “我不是自恋的人,不会对自己的身体动心。” 刘明霞在心里暗骂: “你个死玻璃,做女人没本钱,做男人又是银枪蜡样头,还比不上邵国华一根汗毛。男不男,女不女,谈个屁自恋。” 她没再去逗丁小平,拿眼定定望着邵国华。国华感受到她火辣辣的目光,这种光束就像一根针,扎得他很不舒服。好在婚礼仪式已近尾声,神父满脸笑容地宣布: “我奉至高的圣父、至爱的圣子、至圣的圣灵宣告你们成为夫妇。上帝所结合的,人不可分开。上帝与你们同在,直到永远,阿门!” 这种很有仪式感的婚礼,不但赋予邵国华和黄琳凤神圣的责任感,也让郝三帅怦然心动,失神地联想到自己,直到伴娘拉他一把才醒过神来。这位伴娘是凤儿的大学同学,人长得貌美如花,却也是位大龄剩女,她拉着三帅一起下去抢新娘抛的鲜花。 来参加婚礼的人中,没结婚的没有几个。为了不至于冷场,刘明霞和丁小平也站在抢花的人群中。要依以往的个性,明霞定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可今天她却没有一点抢花的兴致,只是面带微笑静站在后面充个人数。可那束鲜花就跟长了眼睛一样,径直朝她飞过来,像是有人故意塞到她手中似的。郝三帅呵呵笑道: “以前你总抢不到,这回却跟捡一样容易,看来我得早点准备好份子钱。” 邹丽走过来对明霞戏笑: “恭喜!恭喜!你终于抢到一回。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准备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有个鬼心上人,”刘明霞嗅着花香,笑眯眯地说: “我看上的人都成为别人的丈夫,看上我的人,我又没眼去瞧他。看来阿佛洛狄忒在逗丘比特玩呢,你们说叫我嫁给谁去?” “爱情来了就是一瞬间的事,谁也挡不住。今天你还是孤家寡人。说不定明天走在大马路上就会和某人对上眼,那深情的一瞥,带给你一生的悸动。”三帅讨好地说: “你要是不愿意要就给我吧,我拿回去给我们家小星星。” “想的美。”明霞把花往怀里一收,奚落道: “我发现自从你和那位小姑娘订亲后变得越来越吝啬,这么长时间没看你请我们吃过一餐饭,现在还要拿我的花去献殷勤,穷的连买花的钱都没有?” “我现在是真的穷,钱在我这只是过趟路,”郝三帅摸着鼻子苦笑: “用一分钱都要记帐,唉……” 刘明霞乐道: “我明天走路上班,你要是能找个在大马路和我深情一瞥的人,我给你一大笔媒人介绍费。” 丁小平开着玩笑说: “还要找什么,嫁给我啊,我可以把你当一辈子的公主。” “好啊,做个官太太也不错。” 别人听不出明霞的话,邹丽却知道她是有感而发。在去酒店的路上,她故意拉着刘明霞落在最后面,悄声问: “心里是不是很难过?” “难过又能怎么样,难道把他抢走。”明霞做个怪脸,一幅调皮的模样,望着邹丽手上的文件袋道: “手上拿的什么东西?” “哦,是他们教堂的婚书,三帅叫我放在包里,回头再给凤儿姐。” 邹丽打开包包,准备把婚书放进去。刘明霞娇笑道: “给我瞧瞧,我还没见过教堂的结婚证是什么样呢。”她从邹丽手上拿过婚书,稍稍看一眼说: “回头我给凤儿姐吧。” 邹丽不疑有它,任由明霞放进包里,轻声道: “你和独狼走的挺近啊,听说他还住在你家?” “他离婚后没地方去,暂时在我那落落脚。”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影响不好。”邹丽劝道: “你从未让男人进过你家,要是没有那意思还是叫他搬出去,不要给人造成错觉。反正我觉得独狼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也许是我多心。” “我和他!怎么可能!”刘明霞半开玩笑说: “你是怕我年纪大没人要吧,就是没人要我也不会找个矮冬瓜啊。放心,我跟他什么事也没有。他只是我手下得力干将,为人倒是很忠诚老实。这一说就说起你来,你打算什么时候从华强出来?” “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前几时在家养胎,没能帮邵国华什么忙,工资还照发。现在就走感觉对不起他,何况公司还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华强一直都还可以啊!” “唉……开公司难啊!” ※※※※※※※※※※※※※※※※※※※※ 临江仙 宋代.无名氏 乐奏箫韶花烛夜,风流玉女才郎。 同心结上桂枝香。 如鸾如凤友,永效两双双。 莫把画堂深处负,笙歌引入兰房。 满斟玉醉何妨。 南山堪作誓,福禄应天长。 花如解语还多事 邹丽和刘明霞两人是最好的闺蜜,她们和国华既是老乡又是校友,所以在谈论公司的时候,她并没有持有戒心。再说她也不认为自己说的话涉及到公司机密,坦坦荡荡地说: “最近公司资金周转紧张,邵总正为此事发愁。” “混凝土的效益不是还可以吗,几个搅拌站都日夜在干。”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明霞装着一幅闲聊的模样说: “我听别人告诉我,这一行的利润空间比较大,而且华强还是垄断经营,怎么可能出现资金周转不灵呢?” “搅拌站的生意还可以,但龙门景区需要大笔资金投入,短期又难以取得回报。他一直在跑银行贷款的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批的下来?” “在哪个银行贷款?说不定我能帮点小忙。”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你。你也是从农行出来的,肯定认识不少人。” “他是在农行办业务?这个好办,市行的胡行长以前得过我家老爷子照顾。如果资金数额不大,在千把万以内那是一句话的事。甚至不要去找他,找我哥办就行。” “数额有点大,邵国华办公司时就在胡行长手上贷了一个亿,现在还想再贷一个亿。虽然胡行长跟他哥是省党校同学,但这么大金额要办下来也难。办公司还可以用土地和厂房设备抵压,景区的性质有点不一样。” “数额是有点大,”刘明霞娇笑道: “不过事在人为,只要用心也不是办不到。回头你跟他说,需要帮忙就言语一声。” 她觉得这是接近邵国华的机会,只要把握的好,也许自己能俘获这个男人。自从在香炉峰宾馆春风一度,阅人无数的她被那种狂野所征服,这种前所未有,连骨头都酥软的快乐让她的占有欲极速膨胀,如果一辈子能与他长相厮守,她可以舍弃掉一切。 望着被众人簇拥的一对新人,邹丽不由地感慨: “谁会想到当年跟女孩子话都不说的人,现在竟变得这么花心,是不是凤儿姐的性格像叶芙蓉?” 刘明霞点点头,带着玩笑的口吻,嬉嬉哈哈地说: “都是表面文静,内心闷骚的人。哪像你和我,有什么说什么。” “这么说来,邵国华还是活在叶芙蓉影子中,一个长的像,一个性格像。你说像他这样算不算重婚罪?” “应该算,虽然教堂婚书不被法律和社会承认,但只要有事实婚姻存在,构成重婚罪的条件就能定罪。但这年头谁去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只要当事人不做声,他还不是过他左拥右抱的神仙日子。” 一行人说说笑笑,步行到教堂附近的酒店。卲国华已经提前预定两桌喜宴,由于女多男少,加上大多数人要开车,所以白酒没人动。大家要么喝点红酒,要么喝饮料,但这丝毫没影响酒桌上的热闹,特别是凤儿的大学同学,变着法子捉弄一对新人,疯狂的就像一群野丫头,全然忘记自己已为人妻、已为人母,直把这酒宴当做洞房来闹。 与这热闹格格不入的是张老师,虽然她始终面带微笑,但内心却凄凉的很。回想凤儿第一次结婚的场景,人山人海,光酒席就有六、七十桌。哪像现在这般冷清,连自己的爸爸和哥哥都不敢通知。 她比黄琳凤大十多岁,两人之间除姑嫂之情,还有年龄差带来的母女之情。觉得这场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婚礼让凤儿受委屈。可她又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只能盼着这两人以后的生活能平坦、安宇些。 思想比较开放的张老师,可以承认邵国华的存在,但仅只能做为凤儿情人的身份,只要他一日不跟另外一个女人离婚,就永远不会成为黄家人。 刘明霞是多精明的女人,在接张老师的路上就从她脸上勉强的笑,明白她心里不认可这场形同闹剧的婚事。她借着敬酒的由头,在张老师身边窃窃细语: “嫂子,事已至此你就想开些吧。不管怎么说,邵国华还是位不错的男人。” 张老师认同明霞这个观点,男人长的英俊也是一种资本,至少在和女人说话的时候,有人愿意搭理。她轻叹一声: “是不错,只是苦了我们家凤儿,既然相爱就该把以前的事处理干净。” “这中间的理儿秋月我隐约知道一点,邵国华现在的妻子叫罗荷花,长得跟叶芙蓉一模一样。叶芙蓉你知道吧?是我们班班长,也是他第一个妻子。”刘明霞煽风点火说: “邵国华对叶芙蓉很有感情,因为罗荷花跟他前妻长的像才走到一起。但那女人才小学毕业,一点素质都没有。国华与她没有共同语言,情感交流贫乏的很。所以一认识凤儿姐后,两人就迅速坠入爱河。凤儿姐不知道比那女人要强多少倍,无论是能力还是贤德,都是罗荷花望尘莫及的。严格来说,邵国华对凤儿姐才是真爱。” “既然是真爱,他为什么不离婚?” “这就是我说邵国华不错的原因,虽然他很爱凤儿姐,但还有点良心,喜新可以,绝不厌旧。只是可怜了凤儿姐,一辈子只能躲在阴暗处生活。这也怪她自己,但凡她心稍微狠一点,多吹吹枕边风,事情不至于这样。现在是乌鸦戴着皇冠,凤凰成了草鸡。别说嫂子你,我都替她不值。但她心善不愿意跟那女人争,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唉……” 刘明霞非常清楚邵国华对荷花的感情,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掩饰过。谁要是对荷花不利,那就是揭他的逆鳞,这一点从双宝与林海争斗中就可以看的出来。如果有一天凤儿要对荷花的地位发起挑战,事情会朝哪个方向发展呢?她非常期待看到这幕场景。 黄琳凤溜空换上一身得体的大红旗袍,和邵国华一起挨个给远来的宾客敬酒,答谢他们的光临。一巡酒敬下来,坐在她身边的胡蕴非问: “你们是今天回龙江,还是留在省城?” 两人早就计划在省城宾馆里度过他们的新婚之夜,因为回龙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待在一块,凤儿笑道: “我们明天回去。” 胡蕴菲点点头,扭转身对丈夫说: “我跟这对新人一起去宾馆看看,你看完老周后就来接我。” 陈晓阳有些不大乐意,叽咕道: “不是说好一起去嘛,我还准备在他们家蹭饭。” 胡蕴菲心中有事,又不能明着告诉他,佯装一丝不快,对着丈夫娇嗔: “你们两个酒包子,喝起酒来就没有白天黑夜,这一餐饭要吃到什么时候!明天我要赶早去学院,就是不为我考虑,也要考虑小刘,晚上开车多不安全。” 小刘是陈晓阳的贴身警卫兼司机,此时正和那位漂亮的伴娘说的热火朝天,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听到蕴菲的话,马上说: “我没事……”见蕴菲瞪着他,忙闭嘴扭头去跟伴娘说话。 陈晓阳说: “要是不在老周家吃饭他会怪人。” “所以我才不去呀,这样你就有借口早点出来,该怎么说难道还要我教你!” 陈晓阳没再做声,嘿嘿憨笑两声,帮老婆挟块她喜欢吃的菜。很显然,在家里他也是位“气管炎”。 酒宴结束,宾客陆续告辞,蕴菲随着国华和凤儿去他们下榻的宾馆。在大厅里,她忽然停下脚步对黄琳凤说: “你先上去补补妆,我借新郎倌说说话。” 凤儿娇笑道: “说什么?还有我不能听的话?” “有,我虽然只是你的老师,但今天要站在母亲的角度说些不中听的话,所以你要回避。” “他胆子小,您可别说的太厉害。”黄琳凤以为老师要说他们之间的不伦关系,赶紧打个预防针。 邵国华的想法和凤儿一样,忐忑不安地领着胡蕴菲到休闲区要了两杯咖啡。谁知蕴菲并没有指责或忠告他什么,而是轻轻地问: “丽娘住在你家里?” “嗯。” “她现在还好吗?” 想着家里闹哄哄的,国华心里涌起一阵暖流,笑道: “看上去还可以,前段时间老发呆,自从出门玩一趟回来后又变得疯疯癫癫,没事老拿我和传贵哥开涮,估计已经走出离婚的阴影。” “她为什么要离婚?不可能为了公司的事就离婚,是不是男方对她不好?” 离婚的原因邵国华知道,但因为荷花说过丽娘是胡蕴菲的侄女,这种事要是让大人知道更不好,故谨慎地说: “离婚是二姐自己提出来的,二姐夫对她不错,把房子和存款都留给二姐,自己只带一部车子净身出户。可能是夫妻情份到头了,他们现在兄妹相称。” “我真的老了,弄不清楚你们年轻人的想法,总觉得你们是把婚姻当儿戏,随心所欲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胡蕴菲轻叹着气,盯着杯中的咖啡发一阵子呆,慢慢收回眼神说: “我想见丽娘一面,你能不能替我安排?” ※※※※※※※※※※※※※※※※※※※※ 《闲居自述》 宋.陆游 自许山翁嬾是真,纷纷外物岂关身。 花如解语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 净扫明窗凭素几,闲穿密竹岸乌巾。 残年自有青天管,便是无锥也未贫。 不见萱草花 黄琳凤一进宾馆房间,就立即脱掉旗袍到卫生间去洗澡,她要把沾染在身上的浮华冲洗的干干净净,给心上人一个纯洁的自我。温暖的水淋在洁白如玉的肌肤上,就像是有双充满魔力的手,让她双眼迷离,心中充满甜蜜和舒畅。她盼这一天已经很久,在希翼和祈祷中终于来临,此刻她是最幸福的人,感觉这一切就像一场美丽的梦,她希望自己永远都活在这梦里不要醒来。 洗尽铅华的她,特意选一件束腰低胸露背的晚礼服,在轻柔的绚丽中,感受到一种行云流水的细软,展现出让人醉软的优雅风情。飘逸的乌发宛如瀑布一样落在羊脂般的香肩上,一抹雪白的凝酥中露出深深的沟壑,散发着诱惑销魂的魅力。一对颤巍巍的丰满,在如光似水的丝衣下若隐若现,□□地傲立在水蛇般的柳腰之上,为那高贵典雅又添了一份妖艳的魅惑。婀娜多姿的身段,简直是魔鬼的杰作,凹凸玲珑,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美的象是一副精描细绘的油画,充溢成熟女人知性、妖媚的风采。 凤儿对镜中的美人儿十分满意,有些自恋地顾盼生姿,直到找不出一点瑕疵,才俏皮地给镜中人一个飞吻,拿起一件短短的上衣刚准备披上,忽听国华边敲着门边叫她: “凤儿,是我。” 黄琳凤拿着上衣问: “是你一个人吗?胡老师呢?” 她这样问是有目地的,如果胡老师在外面,那么她丈夫和警卫员也有可能会在门外,自己就要披上衣服,性感只能给自己的男人欣赏。 “胡老师已经回去,” 黄琳凤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把门打开,邵国华踏进房间说: “她让我跟你说一声。”随即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晚礼服高耸处赞美道: “你带了多少套衣服来?这件晚礼服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穿。真美!堪称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黄琳凤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说: “你是赞美荷花呢,还是说荷花没我漂亮?” “呵呵……我是有口无心,张嘴就来。”邵国华抱住凤儿,在性感的红唇上轻吻片刻: “你要是穿这身衣服出去吃晚饭,估计会把饭店的人饿死,因为大家都只会盯着你看。” “这身衣服只穿给你看,而且我也不想吃晚饭,只想吃你。” 凤儿清澈明亮的双眸,闪着湖水般的秋波,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发出诱惑的邀请。 国华充满荡意的取笑: “我是雄狮,你是绵羊,还想吃我,定要你嗷嗷求饶不可。” “哼!别说你是雄狮,你就是神仙,我也会征服你。快去洗澡!” 黄琳凤娇笑地把国华推进卫生间,趁着他洗澡的功夫,打开电视机,想找一个有情调的节目。这儿是宾馆,不比在家里,随时都能放出一段抒情的爱情音乐来。把所有的台调遍,也只找到一个通俗演唱的比赛节目。有总比没有好吧,她把频道定格下来,拿起放在电视机旁边的一朵玫瑰花,在手上轻轻捻动。 这是昨晚她和国华在宾馆周围散步时一位小女孩兜售的,邵国华见女孩嘴甜,就照顾她生意,买一朵献给凤儿,算是求婚的礼物。她心不在焉的看着电视,随口问国华: “胡老师跟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由于胡蕴菲叮嘱邵国华要对胡丽娘的事保密,他没敢把那些话告诉凤儿,而是轻描淡写的说: “她说搞不清楚我们想法,觉得我们是把婚姻当儿戏,太随心所欲。”这也是胡蕴菲的原话,算不上是对凤儿的欺骗。 “你呢?你不会是为了我开心才办这个婚礼的吧?” “怎么可能!我是真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和荷花要去告我,或者任何一个知情人去告发,我就得坐牢。按照重婚罪定罪标准,要判两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我不会因为让你一时开心就冒这种风险,只要你和荷花跟姊妹一样相处,永远陪伴在我身边。别说是坐牢,就是砍掉我的手脚都行。” 邵国华擦干身子,在腰间裹上一条浴巾,精赤着身子推开浴室的玻璃门。 黄琳凤叨着那朵玫瑰,在床边狭小的空间里轻盈舞动,可美中不足的是,电视机里突然传来破嗓子的歌声: 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每次当你悄悄走近我身边, 火光照亮了我。 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 仿佛天上星最亮的一颗…… 凤儿的舞蹈被歌声带偏,本想做一位迷惑人的小狐狸精,一下子变成放荡不羁的豪放女,在千娇百媚中奔放出狂野的性感,别具感染力。 邵国华噗嗤一笑,跟着黄琳凤大尺度扭动,却没想到那浴巾因动作过猛而脱落,惹来凤儿一阵咯咯娇笑。国华却丝毫不去理会,没皮没臊地搂住佳人,随着节奏跳起迪斯科。只到歌声停止,才歇下来望着凤儿直笑: “咱们这是把洞房变成了迪斯科舞厅。” 他用嘴从那娇嫩欲滴的薄薄双唇中叨下玫瑰花,潇洒地把花瓣撒向白色的床单。 黄琳凤的情s欲在耳鬓厮磨中被完全调动起来,脸庞红的像火一样。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粉红,妙曼的身体隐隐散发出女人特有的芳香,她目若秋波望着花瓣,吐出一声娇吟: “我们还真是与宾馆有缘,还记得火车站的小旅馆吗?” “记得,那是我们第一次睡在一起,什么也没做,却被警察当成嫖s客和妓s女。” 黄琳凤难耐地贴在国华怀中,感受那强壮身体所带来的快乐,樱唇轻颤发出甜如浸蜜的声音: “你说现在还会不会有警察来查房?” 话音刚落,床头上电话突然响起,把两人吓一跳。凤儿拿起自己的手机,颇有些不悦: “这是谁打来的?” 接通电话后又立刻变成另外一个人,满脸笑容地对着电话说: “在,他在。” 捂着手机,小声对邵国华道: “是胡老师,她找你有事。” 胡蕴菲跟邵国华在宾馆咖啡室一番长谈后,总感觉胸口有块重石在压着,那种紧迫感让她浑身难受。往事如潮,一件件在脑中回放。 年青时的刘志豪可不像现在这样秃顶、大腹便便的一幅当官样,倒回到三十多年前去,他也是位蜂腰猿背、玉树临风的英俊小哥。十七岁那年,胡蕴菲通过哥哥与刘老头认识。那时她哥哥和刘志豪是大学同窗,因为是老乡走的特别近。而这个男人的英俊外表让蕴菲一下子陷进情网,两人山盟海誓,相约白头偕老。 年少无知的胡蕴菲对未来生活充满憧憬,在春花烂漫的时候,情难自禁地偷吃一回禁果,却让她悔恨一生。因为只那么一次就怀上身孕。这时她才知道刘志豪是有家有室结了婚的人。 那种惶恐、不安和无助,像毒蛇一样啃噬她的心。眼见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刘志豪却毕业分配到偏远地区杳无音信。在那种年代,未婚先孕带来的耻辱比死还要痛苦,因为这不单是她个人的名声败坏,也会让整个家族蒙羞。 胡蕴菲想到死,穿着一身过年才穿的衣服去河边。她哥哥觉得不对劲,哪有人夏天会穿上冬天才穿的外套。这种异常行为引起他的警觉,暗中尾随她到河边。 了解真相的胡哥哥,跟组织上请求到老家去支农,又找借口骗过父母,带着妹妹回到龙江市祖屋。孩子生下来还没足月,他趁小孩发烧的机会,抱出去说是找医生,回来时却双手空空的对蕴菲说夭折了。 胡丽娘的名字是丽娘舅舅取的,“丽娘”这个词,如果用龙江方言读快来,就会成为“念娘”。他取这个名字的用意,是让这孩子记住她娘。 胡蕴菲和女儿在一起只有二十天,而这二十天成了她一生的痛。多少回在梦中见到那小手、小脚,还有红扑扑的小脸,一笑就两酒窝。每次看见女人给孩子哺乳时,她就会想起自己女儿的小嘴,贪心的能把两只ru房吸空。这种煎熬直到她来龙江市才结束,她哥哥听说她要回老家工作,在电话里说出了当年把孩子放在孤儿院的事。 知道自己女儿还活着,胡蕴菲欣喜若狂,但现实又促使她把感情深藏在心里。在没有和自己丈夫说清楚之前,她不敢冒然相认,只能联系刘志豪,让他去照顾自己的女儿。 今天凤儿和国华的婚礼,再一次触动胡蕴菲的母爱。望着凤儿幸福的脸,她就会想到自己的女儿。两人年纪一般大小,为什么一个可以笑颜如花,另一个却离婚借住在别人家里?想到自己的女儿孤苦伶仃,她就怪自己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自己活的有滋有味,而女儿却在受苦受难,这让她的心怎么能安的下来。 ※※※※※※※※※※※※※※※※※※※※ 游子诗 唐-孟郊 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 慈母依堂前,不见萱草花。 丹青先画美人图(一) 挂着军牌的奥迪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奔,小刘瞄一眼油位线说: “首长,得在前面的服务站加点油。” “加吧,加吧。”和胡蕴菲一起坐在后排的陈晓阳说: “出来也不晓得把油加满,是不是被那伴娘迷昏了头。” “她是我老乡,”小刘不好意思笑道: “大我好几岁呢。” “大点要什么紧,年纪大点会疼人。看对眼就猛追,要发扬我们军人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勇往直前,死缠硬打。我老婆就是我这样追到手的,你要是不能把那个女孩子追到手,就不是一个好兵。” 沉思中的胡蕴菲被他们两人的对话惊醒,伸手掐一把自己丈夫,和声悦气地对小刘说: “喜欢她就跟她表白,知道联系方式吗?要不要我告诉你?” “知道,”小刘嬉笑: “我们俩互留了电话号码和通讯地址。” 胡蕴菲看丈夫一眼,偷偷牵住他的手。这个男人曾是她父亲的老部下,他们是在军营中邂逅,那种军人的粗犷和柔情深深打动她的心,如果让他知道自己还曾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情史,他会不会还一如既往地爱自己? 汽车驶进服务区,胡蕴菲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偷偷拨通黄琳凤电话,因为她不知道邵国华的联系方式,只能通过凤儿的手机从国华那问来胡丽娘的住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要尽快把对女儿的亏欠补上,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安心睡个好觉。 车子驶入龙江市区,胡蕴菲细声轻语地对丈夫说: “你先回去吧,我去看望一个人,在前面的路口把我放下来。” “是谁?我们一起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去看一个女孩子,”蕴菲心想让他见见胡丽娘也好,这件事迟早要跟他说,有个心理准备也不至于对他太过打击,她转而对小刘说: “你从前面的路口向右转,我们去一趟景苑小区。” 小刘应声好,随着车流在蕴菲的指引下缓缓驶到小区门口。值班的保安见是军车,问都不问就开闸放行,倒是胡蕴菲按下玻璃窗伸出头问: “师傅,请问3栋往哪走?” 正在门口和保安打招呼的赵立柱热情地指着前方说: “你从这条路直接进去,再左转,那边有个小花园。你是到哪一家去?” 蕴菲浅笑道: “我找3栋2单元901室的胡丽娘。” “哦,是传贵哥家,正好我也去他家,你们跟着我走。” 赵立柱拉了一把刘秀娟,牵着她的手率先走在前面。陈晓阳望着前面两个人,跟老婆嘿嘿直笑: “现在的年轻人真开放,随时随地都牵着手儿走,咱们那时哪敢这样。” 他是因为胡蕴菲偷偷牵他的手才有感而发,却不知道前面那个傻柱子正在跟他未来媳妇闹别扭。事情的起因是由喝酒引起来的,秀娟带着柱子去见自己的父母,小伙子的憨直和善良赢得二老的喜爱,见面第一天就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这个傻小子来句: “不急,等我攒足钱就结婚。” 当时秀娟爸爸就说: “钱是小事,有就多用,没就少用。过去我和娟儿她妈结婚时,身上就只有十来块钱,一间破瓦房,一张架子床,风风雨雨不也过来了。” 柱子憨笑道: “我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能让秀娟跟着我受苦。我明天去找一个哥们,看能不能把房子先落实下来。” 他是想找林海,凭着交情看能不能弄个分期付款的房子。秀娟妈妈说: “买什么房子,家里有好几套,湖边上那套小洋房你们拿去住。那里空气好,环境也幽静,又是在市中心,做生意也方便。” 这未来的丈母娘本是一番好心,但话落在柱子心里是极不舒服,觉得自己成了吃软饭的。可又无法反驳老俩口的好意,再说自己也确实想早点结婚。只得把那大男子思想收在心里,和秀娟一起去看未来的婚房。 这两层楼的小洋房坐落在邹丽他们那块别墅区,是解放前留下的西式建筑,其装修风格具有浓郁的欧美色彩。一楼是厨房、饭厅、会客室、健身房和卫生间,另外还有个小型图书室,收藏着各式各样近万册书籍。 通过一道盘旋楼梯可以上二楼,二楼是两间主卧,两间客房,一间书房,一间卫生间,中间公共部位用做闲聊会客。地下室还有个酒窖,存放着好几千瓶红葡萄酒,估计不是刘爸爸就是刘妈妈好酒成性,否则放这么多红酒干嘛。 赵立柱喜欢喝点白酒,对红酒一点都不感兴趣。偏偏刘秀娟想和他罗曼蒂克一回,点上两只大红蜡烛,纤纤素手持着高脚杯的细脚优雅地晃动,然后用鲜艳而性感的红唇轻轻地去抿…… 柱子可没那雅兴,“咕嘟”一口灌下一大杯,一点酒劲都没有,跟糖水一样。可就是这糖水一样的酒让他醉的一塌糊涂。刘秀娟是又气又心痛,这样鲸吸牛饮,岂不是乌龟吃大麦!不解风情的家伙,连个浪漫都不晓的,以后只准喝白开水…… 今天两人到小区来是给秀娟她姑和传贵家送请柬,闹别扭归闹别扭,称杆离不了称坨,已经有夫妻之实的他们,谁也离不开谁。 转过直路,刚来到小花园边,忽听高楼上一名女子从阳台伸出头尖叫: “抢劫啊,快抓住他们……” 赵立柱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冲着身后的车子叫喊: “不好,是传贵家出事。” 说完一马当先地朝楼栋口跑去,停在前面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门打开,一位年轻人也跑向三栋,后面下来是秃头的刘志豪,边跑边对前面的年轻人命令: “不准放过任何一个歹徒……” 胡蕴菲怔了怔,也立即反应过来,对小刘和自己丈夫直喊: “快下去,有人抢劫。” 她自己也跟下车,望着前面奔跑的刘老头,心里百感交集。岁月真是一把刮骨的刀,竟然把那么英俊潇洒的人变成臃肿不堪的糟老头。想到自己丈夫还在身边,如此相见岂不尴尬。有心想停下脚步回转身去,可看他那着急的样子,分明是在为自己至亲的人担心。胡蕴菲的心顿时揪起来,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 刘志豪趁着有点空闲赶来看女儿,已经是鳏夫的他,突然从蕴菲那听到自己还有个女儿存在,心情顿时就跟捡到宝一样。百感交集的他在自己父母、老婆和儿子的坟前做了一回深深的忏悔。原有的虚无和孤独也一扫而空,感觉自己活的有目标、有动力,人也仿佛年轻十几岁。 他现在整个心思都在围着女儿打转,在胡丽娘还没从外地回来之前,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就擅自做主把她的工作关糸从纺织厂调到税务局他弟弟那。上不上班无所谓,先把编制拿到手,再办一个病休。然后把自己从双宝公司那收购来的股份落在丽娘名下,并将几处房产和落在别人名下的有价证券及存款一股脑的转到女儿头上。这一来胡丽娘的身价巨增,成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千万富翁。 等胡丽娘一回来,刘志豪就迫不及待地来认亲。虽然荷花在电话里已经告诉她父亲是谁,可真到相见的时候,丽娘却一时适应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感觉一切来的太快,就像是做梦一样。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让她无所适从,连她爸爸要她回家去住的请求都拒绝,仍然借住在荷花家。 纷杂的尖叫声、呼喊声惊动了整个小区的居民和门口保安,大家就像是在狩猎场围猎一样,把这一排的楼栋口团团围住,摩拳擦掌地静等猎物落入陷阱。 先出来的是瘦高个子,跛着脚一跑一拐,跟赵立柱迎面撞上。柱子一看是以前在传贵家搞装修的人,心里顿时明白七、八分,趁其不备,一个虎扑把他撂倒在地。另一个胖子顾不得去帮同伙,飞快地从他们身边绕过。 赵立柱一边死死摁住瘦高个让其动弹不得,一边大喊: “抓住那胖子,他是同伙。” 跟上来的是刘老头的司机和陈晓阳的警卫,这两人经过擒拿格斗专业训练,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胖子拿下。大家围着这两个家伙,如同在动物园里看猴子一样,时不时还撩拨一下两下,若不是保安拦住众人,估计他们就要把命撂在这。饶是如此,身上也是千疮百孔,哆哆嗦嗦的缩成一团。 荷花接孩子回来,见楼下围着一大群人。她还不知道是自家出事,也挤过来想瞧个热闹。却听柱子叫道: “荷花姐,他们是从你家跑出来的,你二姐还在楼上没下来。” 罗荷花一下慌了神,连忙跑到电梯边,看着电梯数字一层层的跳,急的直蹦,恨不得安个翅膀飞上去。 电梯门一开,胡丽娘拿着根拐杖披头散发的冲出来,看到荷花就问: “抓住他们没有?” “抓住了,你受伤没?” 丽娘也不回荷花的话,如同夜叉横空出世,暴戾地跑到楼栋门口,抡起拐杖,对蹲在地上的人就是一顿猛揍。 荷花连忙拉开她问: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这两个家伙躲在我房里,若不是传贵回来的早,老娘还要给这两个小兔崽子摆一道。” ※※※※※※※※※※※※※※※※※※※※ 赠秦良玉 明.崇祯帝 凭将箕帚作蝥弧,一派欢声动地呼。 试看他年麟阁上,丹青先画美人图。 丹青先画美人图(二) 从国华家干完活后,朱魁子和马杆子就一直没接到活,口袋里的钱是越用越少,眼见就要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此时他们已经被钱逼疯,准备铤而走险,实施以前定好的计划。 两个家伙将把短刀收在腰间,拿着配好的钥匙,装着到小区干活的模样,趁着保安没注意溜进小区。到楼栋前他们没敢直接上去,而是躲在小花园里张望。荷花、胡丽娘和传贵丝毫不知道危险正在降临,他们仍如往常一样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躲在暗处的马杆子,目睹荷花和胡丽娘带着两个孩子上车,接着又看见传贵开着他的电瓶车出来,直到这一家人从视野中消失,他才悄声对魁子说: “这家人真有钱,换车跟换衣服一样,那辆丰田皮卡也是新买的。” 朱魁子却叹气: “她旁边的女人是谁?不会是那拐子的老婆吧?有钱人真他妈的拽,拐个脚都能讨到如花似玉的婆娘。” 马杆子骂道: “你个猪,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个!搞到钱比什么都强。十个八个老婆你都可以找。走,趁着没人赶快上去。” 两个家伙快速跑进楼栋,他们不敢乘坐电梯,因为知道电梯里有摄像头。沿着楼梯一口气冲到九楼。朱魁子拿出钥匙就要开门,马杆子一把扯开他,瞪他一眼后自己按着按门铃。差不多按了七、八分钟,确定屋内没人后才示意朱魁子赶快开门。 有人住的房子就是不一样,空气中都带着香甜的气味。两个家伙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番翻箱倒柜后,除了从传贵的被褥下搜出两千块来钱,其它一无所获。如果他们就此收手,也能管好几个月的伙食。但贪婪已经蒙蔽他们的心,欲望冲昏他们的头脑,在那巨额存款的吸引下,胆大妄为的准备绑架屋子的女主人。 荷花和胡丽娘哪知道自己家里会招贼,到了下午,两人提前从公司溜出来。由于荷花要去接孩子放学,就在菜市场把丽娘放下来。胡丽娘买几样菜后便到罗记鞋店邀传贵一起回去,进门发现罗叔、罗婶都不在店里,而传贵则专心致志的低头钉着鞋跟,听到动静后才抬起头说: “你们两个又提前开溜,小心小螃蟹扣你们工资。” “他自己溜的比兔子还快,还敢管我们。”胡丽娘把菜搁在店门口,坐在传贵身边问: “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师傅师娘呢?” “他们家儿子接全家人吃饭,还叫我去来着。”传贵呵呵笑道: “我得晚点回去,刚才有位大爷拿双鞋来修,他买完菜就来取。” 丽娘扫一眼鞋店说: “修修打打的能赚几个钱,鞋的式样也不好看,也就是老头老妈子才会买。要不咱俩另起炉灶,办个实打实的鞋厂怎么样?” “有两个钱别得瑟,办什么鞋厂!我技术还没学到家呢。”萧传贵往外轰着丽娘说: “早点回去,别在这碍手碍脚,我过会儿就到家。” 胡丽娘起身娇笑道: “那你早点回来,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猪脚。” 提着菜一步三摇的走出店门,还没走几步,忽又接到她爸爸的电话: “丽娘啊,晚上能陪爸爸吃饭吗?别人送我一盒阳澄湖的大闸蟹。” 胡丽娘毫不客气地说: “拿我这儿来吧,这儿人多,三下两下就给你造掉。晚上你还想吃什么?我这会儿正好在菜市场。” “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刘老头高兴地说: “只要有人陪我吃饭就行。” 胡丽娘心里也很高兴,倒不是找回一位当大官的爸爸,而是从刘老头身上体会到那深深的父爱。这对渴望家庭温暖的她来说,是最好的幸福。她也没去追问当初为什么会抛弃她,生怕这个话题会引起父亲的伤痛。 心情舒畅的胡丽娘在路边烟酒批发店买一瓶好酒,哼着小曲走进小区。迎面碰到住在他们楼下的李婶,拉住她诉苦: “他二姐,叫孩子们尽量注意点。中午我刚睡着,砰地一声大响,差点吓出我的心脏病来。” 丽娘一脸媚笑,绵言细语道: “中午家里没人,孩子们都在学校吃饭,别不是隔壁传来的吧?” 李婶摇摇头: “绝对不是,我听的真真切切。” 胡丽娘以为是邵国华回来,可这家伙今早还说明天才能回来,难道是想给荷花一个惊喜。她娇笑地哄着李婶: “行,我回去瞧瞧,看是哪个家伙在家里翻天覆地,回头叫他给您赔个不是。” 丽娘带着一抹诡魅的笑,脚步也加快三分。走到门口,她以为国华在家,懒得去掏钥匙。可按几下门铃屋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心里顿有些小小失落。 屋内的两人听到门铃声,立刻全身紧绷,抽出刀躲在门后。马杆子凑到猫儿眼前细看,见是一个女人,心里稍定,附在朱魁子耳边悄声说: “是早上那个女人,估计她就是胡丽娘。你把她拽进来,我来负责捂住她的嘴。” 全身颤栗的朱魁子哆哆嗦嗦道: “她身后还有没有人?” 这两个家伙在邵国华家待一整天,已大致摸清这家人情况,那存款上都是胡丽娘的名字,只要把她搞定,以后的小日子就能飞起来过。 朱魁子见马杆子摇头,紧张之情稍减,站在门边深吸一口气,准备去扭动把手,却从锁眼中传来钥匙的转动声,忙又把手缩回来。 胡丽娘只把钥匙转半圈就打开了门,她心里直迷糊:是早上忘记反锁,还是国华回来后又出去了?可还没等她想明白,一只大手从还未完全推开的门缝中伸出来,一把抓住她的胸口,硬生生的把她拽进去。惊慌之下,手上的菜散落一地,一只高跟鞋也落在门外。 马杆子在门后用胳膊勒住丽娘的脖子,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她的嘴,还不忘抬脚把大门踢上。朱魁子则拿着刀在眼前一晃,面色狰狞的威胁: “不准叫,叫就捅死你。” 胡丽娘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打架斗殴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被人胁迫也不是一回两回。可在家里突然被两个男人用刀威胁还是头一次,一张俏脸顿给吓得面无人色。但这两个家伙也是第一次作案,一颗黑心砰砰乱跳,只想尽快问出密码,全然没注意地上散落的菜和门外的高跟鞋。两人连拖带拽的把胡丽娘弄进她自己房间,马杆子凶狠地说: “我这兄弟脾气不好,你要是敢乱动乱叫,他就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只要你不反抗,咱们就相安无事。” 朱魁子晃着刀说: “你要是不叫就点头,我让他松开。” 此时胡丽娘已经从早先的惊恐中平静下来,心知是碰上打劫的毛贼,这种人她并不惧怕,对着眼前的胖子点点头。待马杆子把手一松,她连呼吸几口长气,那家伙手上有股怪味,憋得她直想吐。 马杆子转到丽娘身前,弄出一幅穷凶极恶的样子,拿着刀背在手上直拍: “我们只要钱,有钱什么都好说,没钱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胡丽娘扯平弄乱的衣服,却发现上衣胸口已经被撕破,心里暗恼:你们这两个畜生,老娘这件是限量版的牌子货。脸上却一幅娇滴滴的模样,柔声细语道: “出门在外谁都会有个难处,两位哥哥想要点钱花跟小妹说一声就是,何必搞出这么大动静,都快吓死我啦。” “你们有钱人哪知我们穷人的苦,”朱魁子被她娇柔的样子迷住,一时失去警惕的心,放下刀说: “不是活不下去我们也不会走这条路。” 马杆子却清醒的很,恶狠狠地道: “少说废话,把钱交出来。” 胡丽娘风情万种地娇笑: “不就是要钱嘛,要多少?你们说。” 她的挎包还在肩膀上,正准备打开包来取钱,却被马杆子一把抢过去,将里面的东西全倒在地上。梳子、镜子、化妆品,甚至还有一盒避孕套。唯独一百元的大钞只有那么几张,连一千块钱都不到。马杆子恼道: “就这么点钱,打发叫花子啊!” 胡丽娘脆声说: “谁会把大量现金放在身上,这点钱是少点,叫我拿我也拿不出手啊。要不你们告诉我住在什么地方,我明天从银行取点钱送过去。” “你当我们是小孩儿啊。”马杆子对着避孕套砍一刀。 “那怎么办?我一时三刻也变不出钱啊。就是现在去取,银行也关了门。” “你把身份证、密码和存折交给我们,”朱魁子色迷迷地说: “我们自己去取。” “这个好说。”胡丽娘没有丝毫犹豫,一口答应下来。转身打开大衣柜的门,发现里面已经翻的乱七八糟,但存放贵重物品的保险箱并没有打开,这是她回龙江市后才买的,因为她爸爸送给她很多重要的东西。 就在她暗自庆幸这两个家伙好糊弄时,马杆子阴沉地说: “我们一走,你报警怎么办?” 胡丽娘转回身道: “我说我去取你们又不相信,你们自己去取又怕我报警,哪要我怎么做?说实话,钱对我来说是身外之物。你们要是信的过,我就花个几十百把万交个朋友。以后跟着我混,我正需要有胆识的男人。” 胡丽娘一边巧舌如簧的打消两个人的戒心,一边苦思脱身之计。因为再拖下去,荷花和传贵以及两个孩子就要回来,一个大肚子,一个残废,还有两个奶气都没消的小不点,哪会是持刀歹徒的对手,不能让他们也陷入险境之中。 丹青先画美人图(三) 马杆子和朱魁子千算万算没算到银行下班的时间,如何取钱一时成为他们最头痛的事。虽说两人的智商有点欠缺,但真要明天早上拿着折子自己去取,他们也清楚那是把肉往砧板上送,除非他们能有什么东西让这个女人不敢报警。 可又能拿什么东西能威胁到她?难道还要等他们全家人都回来后再控制他们?这风险太大,只要有一个人逃脱,他们就得去牢里待着,但让他们就此罢手却又不甘心。此时胡丽娘的一番话,让这两个家伙开始心动,如果真的能跟她干,那也算是在市里站住了脚。 胡丽娘见他们神色犹豫不决,心知这两个歹徒在思忖自己的话。为了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她故意解开两粒扣子,摸着被撕破的地方,娇滴滴地说: “你们也不晓得斯文点,这衣服很贵,还是托人从香港带回来的。” 声音又娇又媚,如黄莺出谷盈盈入耳,却又在呢喃软语中酥软人心。两个龌龊的男人顿被她的声音所吸引,将目光聚在丽娘身上。刚开始抢劫,人因为过度紧张不会想到其它的事,可一旦把注意力放到胡丽娘身上,这才发现眼前的女人有说不出的美。 只见她领口微敞,晃出一片如脂如玉的雪白,两座圆锥形的山峰傲然挺立,像是艺术家雕刻出来的杰作。颤颤兢兢的如同一对白兔,似要破衣而出。更要命的是,胡丽娘还在不经意间展现出一种魔幻的妖魅,举手投足都极具风情,将妩媚的成熟和羞怯的鲜嫩发挥到极致,呈现出无以言表的诱惑和性s感。 胡丽娘的确是在引诱,她得赶在荷花或传贵回来前征服这两个家伙。见他们望着自己胸脯眼珠子都不动,心里有点小得意,粉脸娇羞的吐气如兰: “嗨,你们朝哪看吶,没见过女人啊。考虑清楚没有,要不要跟我混?” 马杆子和朱魁子是色授魂与,嗅着那成熟少妇淡雅的幽香,哪还有心思回她的话,几乎同时逼近她身边。 如果这两个家伙只是摸一摸,胡丽娘还能忍,毕竟征服男人多少要拿点甜头给他们尝尝。可两个人还要得寸进尺。这下胡丽娘很不乐意,打开他们的手说: “猴急什么,还怕我会飞不成。” 她只是想虚情假意一番,哪会真的愿意让他们占便宜。假如这两人要是长的匀称点、好看点也就认了。可一个瘦不拉几的好像风都能吹倒,另一个胖的跟猪一样,简直是四方块的肉山安着两个轮子,还看不见轮子在哪。正想着如何找借口摆脱纠缠,忽听门外传来传贵的声音: “丽娘,怎么还躲在房里不出来?孩子们马上要回来,快出来做饭。” 萧传贵一到家门口就发现胡丽娘的一只高跟鞋,他立即警觉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生怕弄出一点点响动。进门一看,另一只鞋躺在客厅边上,而各种荤素菜散落一地。他心里一惊,但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沉着冷静地挪到丽娘门口,隐约听到里面有说话声,顿松一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办。 传贵知道自己的身体缺陷,为了弥补这个缺陷,他慢慢地在门口处坐下,把左手边的拐杖放在地上,两只手握着另一只拐杖,朝着门敲了敲,就像是用脚踢门。接着双手抡起拐杖,准备给出来的人迎头痛击。 胡丽娘一听传贵说的话,顿时明白他肯定是知道家里遭贼,并已经做好准备,因为他绝不会叫自己出去弄饭。她暗中做好打斗的准备,眼睛瞄一下房间,想找件趁手的工具。 马杆子和朱魁子被传贵的声音吓一跳,满腔的□□顿时烟消云散,互望一眼后,朱魁子小声说: “是那个拐子的声音。” 马杆子一幅我知道的模样,给魁子打气道: “一个拐子没什么好怕,我们冲出去把他制服。” 两人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猛地把房门拉开。马杆子人高脚长,率先冲出去。可迎接他的是一根铁拐杖,带着呼呼风声,一把砸在他左腿上,顿时将他打翻。朱魁子刚想冲出去,后脑勺遭到一记重击。早有准备的胡丽娘趁着他们去门边的机会,顺手操起放在桌头柜上的保温杯,门一开,她就奔着那猪头而去。可朱魁子皮糙肉厚,那么重的保温杯竟然没有把他砸晕。此刻这家伙那还会怜香惜玉,一把抓住胡丽娘的头发,抬手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丽娘的俏脸上。 胡丽娘岂是好相与的人,又是抓又是挠,将那一团肉划出道道血印。萧传贵在地上一滚,抡起拐杖就朝魁子背心砸去。他可不像丽娘那样手无缚鸡之力,这一棒打的朱魁子嗷嗷直叫,回转身就要找传贵拼命,却看到马杆子拖着伤腿,一步一跳的往门外跑。 朱魁子也慌了神,像座肉山一样夺路而跳。可传贵还守在门口,抡起拐杖又要打,可空间太小,让他施展不开。竟被朱魁子一把抓住拐杖脚,欺将上来,整个人就像是开足马力的坦克,从他身上碾压过去。等传贵从地上坐起来,两个家伙已经夺门而逃,他忙问丽娘: “伤到哪没?” 胡丽娘声音尖锐,音调铿锵有力: “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快报警!” 胡丽娘一边从地上拾起电话,一边跑到阳台冲着楼下大喊,接着又对传贵说: “他们还抢走我几百块钱。我得去追回来。” 说完拾起地上一根拐杖,连鞋都不穿,像啸风一样冲出去,急得传贵在她身后干叫: “快回来,快回来。” 因为两脚无法用力,缺了一根拐杖的他根本无法站起来,心里又怕丽娘出事,只得拿着另一根拐杖,咬着牙在地方拖爬。在室内爬还无所谓,地板是天天拖,干净的可以照出人影来。可从门口爬上过道上的残疾车,那可是满地的灰尘,素来干净的萧传贵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你个鬼女人,疯疯癫癫的,一点都不听话,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一个人能斗得赢两个汉子!这不是肉往砧板上送吗! 他恼火地把电瓶车开进电梯,而此刻楼栋口是热闹非凡,刘老头看见女儿脸肿半边,这位素养极高当大官的人,也气得狠踢马杆子和朱魁子两脚,又急问丽娘: “伤到哪没有?小周,快带她到医院去做个全身检查。” 胡丽娘连忙说: “爸,我没事,只是让那个胖子打了一巴掌。” 这是她第一次在情不自禁中开口叫爸,让刘志豪一时间百感交集。这声迟来的爸,让他重新拾回做父亲的喜悦,正想抱抱女儿安慰她,斜次里冲进一位女人,一把抱住丽娘,哽咽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 胡丽娘一冲出楼栋,蕴菲心里就有一种感觉:她就是我的女儿。心中五味纷呈,悲悯、伤感、柔情等等,杂乱无章的心绪让她一时无所适从,噙着泪水呆若木鸡。再看她蓬头垢面,衣裳不整,楚楚可怜的小脸上还挂着五个红指印,醒目的让人寒心酸鼻。心中不禁悲鸣:可怜的孩子,没有父母的呵护,没有亲人的陪伴,茕茕孑立,像一只孤独的小鸟,在孤寂中独自成长。不知道你吃了多少苦,看了多少双白眼,承受了多少次撕心裂肺的痛,才养成你今天的泼辣和勇敢。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琼鼻一酸,把所有的顾忌都抛之脑后,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一把抱住女儿。陈晓阳离胡丽娘稍远一点,没有听见老婆说的话,起先以为她情感太丰富,连陌生人都要安慰。后一细看丽娘,心里就犯嘀咕,因为这位姑娘太像自己妻子。 胡丽娘却一时犯傻,心里虽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却不敢直面去问。倒是荷花看见那位穿军装的人一脸疑惑,赶紧挡住他的视线,朝丽娘问: “我哥呢?” 胡丽娘这才和自己母亲分开,大叫一声: “糟糕!他还躺在地上。” 转身要往楼上去,却见萧传贵一身的灰,狼狈不堪的从楼栋里出来,对着胡丽娘厉声厉色的一顿好说: “你胆子也太大了,一个人竟敢追下来。要是没有大家帮忙,你打得过他们吗?这样做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这么大的人,怎么一点脑子都不长。万一出事后悔都来不及……” 一眼瞧见刘老头也在人群中,这才不好意思地闭上嘴。胡丽娘虽然挨传贵一顿说,但心里却挺高兴,因为有人惦记、有人担心,是一件让人幸福的事。远处传来警车急促的尖叫声,马杆子和朱魁子终将为他们的贪念而付出代价! 祸从口出 望着俏生生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儿,胡蕴菲的心就跟刀铰一样。十月怀胎的艰辛和不安,二十多天的呵护和欢笑,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这原本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如今变成漂亮美丽的大姑娘,也不知她经历多少坎坷和磨难,才养成这泼辣辣的性格。 世界上最刚勇最无敌的就是母爱,这是女人的本能,根植于她们的基因中。正是这种本能让胡蕴菲觉得对不起孩子,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可一看到丈夫疑惑的眼神,那种想与女儿相认,并把她带在身边的念头在犹豫间又退缩回去。她黯然地从丽娘身边退到人群之外,伤感而落寞的往外走,跟丈夫招呼都不打一声。 陈晓阳与刘志豪因为工作关糸而相互认识,但彼此间没有任何私交,只是在舞蹈比赛那天,由邵国强做东在一起吃了餐夜宵。出于礼节,两人握手闲谈几句。忽见妻子失魂落魄的走出人群,他忙跟刘老头告辞,快步追上去。胡丽娘的长像和妻子的异常举止,让这位坦率而真诚的军人在脑袋里打满问号,一个又一个念头不断地冒出来:会不会是大舅哥的私生女?要不就是老丈人生活不检点,说不定是蕴菲的同父异母妹妹。 陈晓阳压根就没怀疑老婆,因为他们夫妻俩在婚后一直很恩爱。虽然也有磕磕碰碰,小吵小闹的时候,但从没有隔夜的仇。妻子对自己的爱勿需怀疑,别说用心体会,用眼睛就能看的出来,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更何况大肚子荷花还叫那位姑娘叫二姐,虽然他看不出胡丽娘和荷花的真实年龄,如果叫他来估一估的话,他会认为是二十刚出头。但在上次与蕴菲那位局长同学闲谈的时候,知道邵国强弟弟和弟媳的年龄,那么这位应该有三十出头吧。从年龄上,陈晓阳也不会怀疑妻子有过婚后背叛,可他绝对没想到胡蕴菲会在十七、八岁就生了孩子。 但老婆的异常是那样明显,一眼就能瞧出她心里装着事。如果是大舅哥或者是老丈人的私生女,也不应该让她这样魂不守舍啊,要么相认要么不认,多简单的事,到底是什么让她这样闷闷不乐?陈晓阳一肚子好奇,时不时朝老婆看两眼,可他又不敢直接去问,万一惹得她不高兴,自己又得遭殃。他抱着你既然不说我就不问的心态,按下自己的好奇心,陪着胡蕴菲先行离开。 赵立柱本要往传贵家送请柬,哪知道让他正好赶上抢劫的事,他也不上楼,叫媳妇从包里掏出请柬塞到传贵手上说: “我和秀娟定在月底办酒,到时哥要来赏脸啊。” 萧传贵呵呵直笑: “一定去,一定去。不过你们两位速度也太快,这才几个月啊……”传贵掰着指头算了算,打趣道: “两个月都不到,就彼此了解彻底啦?” “这人和人要看对眼,有一天的功夫就行。”柱子大言不惭地说: “关键是我人长的好,容易招姑娘喜欢。哥到时一定要来,那媒人的上八位还等你坐。还有二姐、荷花姐,你们也要带孩子来,我在龙江市没有亲戚朋友,就靠你们捧场。” 胡丽娘道: “去,去,绝对去,我最喜欢热闹。” 柱子又问: “怎么没看到邵哥?还没下班吗?” 荷花说: “他去省城出差,明天才能回来。” 赵立柱一下子想起店里摄影师也是今天去的省城,心里顿时腾起一股火:家里都被强盗打劫,你还有心思在外面鬼混! 这火一烧起来,柱子的头脑就开始发热,打算不管不顾的把邵国华的事挑明。可当着荷花的面又不好开口,怕她一时受不住。他抓着残疾车的前杆俯下身,凑到萧传贵面前小声说: “哥,有件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邵哥到我们店里去过一次,渍!这里人多嘴杂,要不我们俩换个地方说?” 萧传贵正待点头,那些来帮忙带看热闹的人见已经没有热闹可瞧,纷纷过来安慰传贵一家子几句,柱子想说的话也被他们插话而打乱。等人散开,赵立柱再想说时又被媳妇拉住,秀娟打着手势说: “我姑催我们快点去她家吃饭。” 赵立柱对传贵笑道: “哥,我先去吃饭,回头再来跟你聊。” 胡丽娘本就在传贵身边,她耳朵又尖,虽然柱子是细声细语,但一字不落的全落进耳朵里。刘秀娟开的是什么店她一清二楚,邵国华到婚礼品商场去干什么?加上赵立柱神神叨叨的模样,精于世故的她,立刻联想到邵国华和黄琳凤的事,心里面已经猜到个七七八八。正巧她爸叫司机把车上大闸蟹拿来,胡丽娘忙说: “我去拿。” 她三步两步追上赵立柱,轻声说: “我找你有点事,你们在拐弯处等我一下。” 飞快地从车上拿起东西,又快速闪进拐弯口,开门见山地说: “咱们长话短说,邵国华是不是跟黄琳凤去了你们店?” 柱子点点头说: “我不知到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但她就住在对面小区,还常到传贵哥家来。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他们两个太……” “她就是黄琳凤,”胡丽娘打断赵立柱的话: “他们是不是准备结婚?” 柱子笑道: “你都知道了?我还担心荷花姐受委屈呢。前段时间他们在店里拍结婚照,有几张小样还放在店里。今天他们是在省城一个教堂里结婚,给他们摄影的师傅是我们店里的员工。家里出事,他还有心思……” “这件事你不要告诉荷花和传贵,”胡丽娘再一次打断他的话说: “清官难断家务事,弄不好要出人命。你可能觉得是为传贵和荷花的好,是在帮他们的忙。但好心常常会办坏事,何况荷花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若图一时嘴快说出来,她要是转不过弯寻短见,那就是一尸两命。真到那份上,传贵和国华还能活吗?好好的一个家,就会因为你一句话而葬送。这件事就当没看见,该做什么做什么。我就是怕他们出事,才住在这不走的。” 赵立柱听出一身冷汗,觉得自己差一点做了恶人,幸亏没有跟传贵哥说出去。心情忐忑地问: “要是传贵哥问我怎么办?” “没事,你和传贵又不常见面。”胡丽娘达到自己的目的,心情舒畅起来,娇笑道: “要是万一撞上,你就说他想和荷花拍结婚纪念照。” 柱子又感到奇怪,两个人年纪又不大,怎么结婚连个纪念照都没拍呢?就连他们那个穷山沟,年青人结婚都会到乡里或县里去拍。真是搞不懂这一家人! 胡丽娘摆平赵立柱后,提着大闸蟹蹦跳着过来。她不蹦跳不行,脚上还没穿鞋呢,得拣着干净的小路走,万一踩到小石子,那会把脚板心咯的老痛老痛。忽听背后传来一声喇叭叫,忙跳到路边。车窗被摇下,林毛毛伸着小脑袋直喊: “姨……姨……” 胡丽娘把装螃蟹的礼盒冲着毛毛一晃: “姨烧小螃蟹给你吃。” 桑颖在车窗边问: “二姐,你怎么连鞋子都不穿?” 胡丽娘挥着手: “你们快走,快走,等到家再说。” 刘老头让传贵和荷花带着小宝和秀儿先上楼,见林海夫妇带着孩子过来,他关心地问: “林海,你脸色不大好看,是不是工作太累?” 林海一幅无精打彩的样子,涩涩地苦笑: “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全身乏力,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刘老头忙说: “那你们赶快上楼,到沙发上躺一下。” 桑颖娇弱弱的道:“叔叔跟我们一起上去吧,二姐就在后面。” “你们先走,我等丽娘过来。” 刘志豪笑着跑到路中间,眼巴巴地瞧着胡丽娘一蹦一跳的身形,心里涌起万千父爱,觉得上天对自己真的不薄。在他诅咒老天收走自己妻子和儿子后,又给他送来一位乖巧可爱的女儿。再也不能让她也出事,哪怕掉一根汗毛也不行。他迎着女儿走上前说: “你明天还是搬回家住,怎么说市委大院比这里要安全的多。” “要出事在哪都会出事,我这不是毫发无损嘛。”胡丽娘挽着父亲的胳膊: “爸,刚才抱住我的人是不是我妈?她为什么不敢认我?” 刘志豪点点头: “别记恨你妈,她有她的难处,你要知道,她也非常爱你。”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建立在相互沟通、相互交流基础上的,只有长年累月的相处才会形成深厚的感情。胡丽娘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她渴望母爱,但已经过了没有母爱就不能活的年龄。虽然她对胡蕴菲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但蕴菲的离开并没有影响到丽娘的情绪,毕竟她们没有交集过,也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 ※※※※※※※※※※※※※※※※※※※※ 晋·傅玄《口铭》:“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恩爱两不疑 胡蕴菲回到家中,第一次破天荒的没下厨房,甚至连澡都懒得洗便和衣躺在床上想着心思。陈晓阳在卧室换上一件居家衣裳,摸摸蕴菲的额头,轻声问她: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她摇摇头说: “可能是坐车累的,乏力的很。” “你休息一下,我去弄饭。”陈晓阳打开音响,随手带上房门。 温馨的卧室响起轻缓的抒情音乐,胡蕴菲的思绪随着音乐飘扬。此刻她最迫切最想做的事就是和女儿相认,听她喊自己一声妈。这念头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从见到丽娘那刻起,这激动的心情就久久难以平复。 不大的卧室简朴而安静,室内没有任何贵重的家具和奢华的装饰,但在胡蕴菲亲手布置下,却于素雅中享受到快乐和温暖的浪漫。他们夫妻俩是经常性搬家,而他们的家大多数是安在钢铁般的军营里。蕴菲最擅长在简单中营造出宁静、温柔的港湾,让奔波、劳顿的丈夫有永远的牵挂和爱的思恋。 如果把一切都说出来,港湾的宁静无疑会打破,让丈夫魂牵梦绕的明灯或许会熄灭,他们并肩前行的人生航程也许到此终结。这是胡蕴菲最害怕的地方,她担心自己苦心经营的家会因为女儿的出现而土崩瓦解。 在不知不觉中,音乐声停,这突然的安静让蕴菲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她深叹一口气,准备起身去覆行家庭主妇的职责,但目光被眼前的全家福吸引。这是去年儿子大学毕业时照的,站在他们夫妻俩中间的儿子高大、帅气,黑色的学士帽下是一脸的阳光。 胡蕴菲的手指在儿子脸上轻轻滑动,似乎怕那相片沾染上灰尘。儿子是她心中永远的骄傲,他是爱的结晶,在爱的呵护下健康成长。可他的姐姐却生活坎坷,遭人欺凌。一想到女儿曾经被人轮#奸和毒打的经历,她的心里就在滴血,甚至怨恨自己哥哥当年的作为,哪怕是提前告诉自己一声也好啊。 陈晓阳轻轻推开房门,见妻子已经起床,他轻笑道: “好点没有?出来吃饭吧,我熬了红枣粥。” 夫妻俩坐在餐桌前相对无语,静静地用着晚餐,这种静让空气都带有压抑感,似乎呼吸都会停止。为了让老婆心情早点好起来,陈晓阳找着话说: “健儿跟你打电话没?” 健儿就是相片中的小伙子,是他们夫妻俩的心肝宝贝,大名叫陈文健。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解放军医院当医生,一边工作一边读研,还一边不忘谈恋爱。 胡蕴菲摇摇头: “好长时间没给我打电话,怕是把他妈妈都忘记了。” “也没给我打电话。俗话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这很正常。小家伙也到了结婚的年龄,要不你给慧熙打个电话,征询一下她的意见。我也来做做儿子的思想工作,争取让他们年底结婚。” 这话又触动蕴菲敏感的神经,一下子联想到女儿的婚姻。暗想她的遭遇只怕在世人中早已传开,那男人与她离婚肯定也有这方面因素。以后该怎么办,难道要形影孤单一辈子?是不是应该给她换个环境,让她重头开始崭新的人生? 那种做为母亲的神圣使命感,又占据胡蕴菲整个心灵,觉得不能再这样收收掖掖、躲躲藏藏下去,她要公开自己和胡丽娘的关糸,用自己的能力给女儿创造幸福的明天。已经下定决心的她,搁下筷子,把眼前的碗推的稍远些,盯着丈夫的眼睛说: “我要跟你说件事,刚才你看到的那位姑娘是我的女儿。” 陈晓阳吃惊的一哆嗦,连手上的筷子都掉在地上: “怎么可能呢?那姑娘少说有三十多岁吧,不可能,不可能。” “这是一段我要忘却的记忆,你的出现也确实让我已经忘记过去。”胡蕴菲幽幽地说: “在认识你之前我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这是我最悔恨的事。都怪我年少无知,被他的外表和才华蒙蔽,铸就一生的大错。我不该在结婚前向你隐瞒,因为爱你,因为害怕失去你,所以我才无法开口说出那段伤痛。这么多年来,我哥哥一直瞒着我,让我以为她早已经死掉。直到这次我们俩来龙江市工作,他才告诉我把未足月的孩子丢在福利院门口。孩子是无辜的,我犯下的错却让她承受太多的苦。这是我对她欠下的债,必须用我的余生来偿还。我知道我太厚颜无耻,也知道很对不起你,但我别无选择,只能对你说对不起。请原谅我,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哪怕是和我离婚,我都会接受。” “那个男人是刘志豪吧?难怪他也会出现在那里。”陈晓阳弯腰捡起筷子问: “你还恨他吗?” “以前恨过,”胡蕴菲淡淡地说: “但现在他只是茫茫人海中一个曾经从我身边走过的陌生人。” “这个男人太缺德!怎么能忍心抛下自己的亲骨肉不闻不问!要不要我出面替你出口气?” “一个陌生人不值得我去关注,我关心的是我的女儿,是你的态度和你的决定。” “我最关心的是你。”陈晓阳抓住老婆的手说: “想到你当初的痛苦和无助,我就感同身受,恨不得现在去揍他两拳。不过你说的对,那就是一个陌生人,对他既没有爱也没有恨,何必让他来影响我们的生活。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们是夫妻,有心事有难处就要说出来,不要一个人去承担。以后再有这种事不要瞒我,我们共同来解决。” “没有以后,我的苦已经够多,”胡蕴菲幽怨地看着丈夫说: “你是在挖苦我呢,还是口误?” 陈晓阳立刻明白自己话中的毛病,他转到蕴菲身边,把老婆抱在怀中说: “你太敏感,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组成一个家不容易,要让这个家充满爱就更不容易,需要我们去信赖、谅解和付出,用心去经营,这样才会拥有一个可以停泊的幸福港湾。我是真诚的希望这里也能成为我们女儿的港湾,在她累的时候,在她伤心的时候,在她需要与人分享痛苦和欢乐的时候。她能在这里歇息,能在这里大声哭诉,能在这里感受温暖和幸福。这就是我的决定,你别自己折磨自己,弄得我好像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来,把你这勾人夺魄的小眼神收一收,它一放电,就要人命,让我心脏都要麻痹。” 胡蕴菲妩媚一笑: “有你在我身边真好,我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一位身披铠甲的女战士。不会惧怕任何的流言蜚语,把我们的家经营的更美更好。” 陈晓阳道: “我早就想有个女儿,都说女儿是爸妈的小棉袄。可计划生育剥夺我拥有棉袄的权利。我们应该把她的到来,当成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最珍贵的礼物,大胆地在别人面前自豪地说:‘这是我女儿’。明天我们就去找她,不!现在就去。” 胡蕴菲心情非常激动,她庆幸自己有一位好丈夫,非但没有施加压力,反而来宽慰她,把她宠成公主。压抑在心头多日的不安,在这次长谈中烟散云消。她双臂环抱住想拉她出门的丈夫,把头深埋在宽广的胸膛里,嗅着那让人迷醉的香,呢浓软语地说: “今天太晚,明天再去吧。” “好吧,听你的。”陈晓阳亲亲老婆的头发,拍着她的柳腰说: “我来收拾桌子。” “放在那,我需要你的胸膛。” 陈晓阳有着军人的刚直和坚毅,也有好丈夫的柔情。胡丽娘做为女儿身份出现,对他的震撼不亚于是一场大地震,火炮的威力也没有一句“她是我女儿”猛烈。但他很快就从震撼中清醒,并迅速做出对家庭最有利的决定。 瞧妻子对自己如此依赖,陈晓阳在高兴的同时,又转而心疼蕴菲这段时间的苦恼,暗怪自己粗心大意,对她的长吁短叹、闷闷不乐关心不足,只以为是工作原因引起的,却没想到她有那么多煎熬,那么多悲伤,那么多伤心。 他自责地抚摸着妻子柔软的娇躯,把自己心中的爱通过动作传递给他爱的人,并轻言细语地说: “我们要把健儿和慧熙叫回来,让他们见见自己姐姐。都是一家人,别走在路上还不认识。趁这机会也要谈谈他俩的婚事,不能一拖再拖。还有,这房间也要重新布置,得给女儿准备个小窝,这样才会绕膝承欢,还有……” “你真啰嗦。”胡蕴菲抬起头似笑似嗔: “就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嘛。” 她垫起脚尖,将自己软软的红唇盖住男人的嘴。甜蜜的吻,掩去了爱人的声音,也让那操不完的心停止了对生活的思索,忘我地去追逐肉#体本能的欲望,并在交#合中把对彼此的爱无限放大。 ※※※※※※※※※※※※※※※※※※※※ 留别妻 [ 汉·苏武 ]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赌书消得泼茶香(一) “二姐,”荷花在厨房里喊: “叫哥回来吃饭。” 胡丽娘从电视机上收回眼光,走到厨房门口问: “不等国华啦?” “他刚才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好像是贷款的事不好办。”荷花犹豫一下说: “凤儿姐给他介绍另一家银行,看能不能从其它地方想办法。” “他们两个走的太近,”胡丽娘敲着边鼓说: “人经常在一起就会产生感情,男人和男人是兄弟情,女人和女人是姐妹情,但男人和女人很少会出现姐弟情,三帅和大姐、小妹的关糸就是鲜明的例子。” “我知道……”荷花咬着嘴唇,吞吞吐吐: “他们的关糸我清楚,你别说出去,让哥知道不好。” “这时候还替他们考虑,真不知道你脑袋瓜怎么长的。要是我,非闹他个鸡犬不宁。” “闹过后怎么办?”从荷花的脸上看不到一点难过的迹象,甚至是笑着说: “我自己都是这样的人,难道还能要求国华非得待在一颗树上?真要闹起来大家都难过,结果也很难预料。就这样多好,国华仍然爱我,凤儿姐又能对他事业有帮助……” “所以你非但没怪黄琳凤,还隔三差五的叫她来吃饭。”胡丽娘连连摇头: “你这是不自信的表现,内心里害怕失去国华。” “我本来是要她在这搭伙,搁在眼皮底下还放心点,是因为怕你和哥看出端倪才没敢叫她来。” “看来我和你哥不在这儿住,你们三个还要住到一块去。”胡丽娘疯言疯语说: “回头我嫁给你哥,给你们挪地儿。”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啊,”荷花眼睛放着光: “说出的话,泼出的水,你不要反悔哦。” “不跟你疯,我去叫他。这家伙哪来这么大赌瘾,一到礼拜六礼拜天就钻进麻将室不出来。”胡丽娘穿上高跟鞋,冲着小宝和秀儿房叫: “儿子、女儿,你们谁跟我一起下去?妈买冰淇淋给你们吃。” “我去。” “我也要去。” 两个小家伙放下作业本从房里跑出来,争先恐后地抢着鞋。荷花嘀咕一句: “都要吃饭了还吃什么零食!”可没人理会她,她的话就像是对着空气说的。 自从找到自己的亲身父母,胡丽娘就跌进幸福的漩涡而不可自拨,可也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凭空冒出来的两位爸爸和一位妈妈,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什么是公主,但让她苦恼的是自己分身乏术。 两家都为她准备卧室,都要她搬过去住。可她能搬到哪一个家去呢?去自己爸爸家可能会让妈妈伤心,去自己妈妈家又可能让爸爸不高兴。所以她哪里都没去,仍就和荷花他们住在一起。 人在一个地方待久就会养成习惯,胡丽娘现在是真的把荷花他们家当成自己的家,俨然成为这家中的女主人之一。并对两个小娃儿威逼利诱,非要他们改口叫自己叫妈,只是荷花在场的时候,为加区别,准许加一个大字。小宝和秀儿无所谓,叫姨也是叫,叫妈也是叫,既然叫妈能得到不少零花钱,又何乐而不为呢。 三人走出楼栋口往麻将室方向去,老远就看见传贵坐在电动车上,拿着铁拐杖聚精会神的在地上拨来拨去。胡丽娘走近他身边,好奇地问: “喂,干什么呢?” “站住,别动!” 萧传贵大叫一声,吓得胡丽娘一只脚悬空不敢落地。小宝和秀儿蹲在地上怪叫: “哇!好多蚂蚁。” 传贵连忙告诫两个孩子: “小心点,小心点,别踩着它们。它们也是一条性命,跟我们一样怕痛。” 胡丽娘心里感到好笑,打起人来下死手,一拐杖就把那歹徒腿打折,这会儿倒心疼起蚂蚁来。她收回脚一看,只见地上密密麻麻的一群蚂蚁大军,排着一溜长队,像一条流动的黑线,衔着一颗颗白色细小的颗粒,在路上穿梭不息,辛勤奔波。几只胆大富有冒险精神的家伙,甚至跑到胡丽娘面前耀武扬威地东逛逛,西荡荡,全没把她这个人放在眼里。 萧传贵笑道: “好像回到了童年。” 胡丽娘看的有趣,从地上拾起一根树枝蹲在电动车旁边。小宝和秀儿拨弄两下后便不满地叫喊: “妈,你答应的冰淇淋呢?” 丽娘头也不抬地说: “喂,给孩子两个钱,你们自己去买。” 自己则一心一意地看着蚂蚁忙忙碌碌地劳作,时不时用小棍儿挡住它们的去路,或是将它们翻个身,在嘻笑中寻找着童年的乐趣。直到荷花挺着大肚子跑下来叫,才把四个人赶回家去。 吃过午饭没多久,邵国华开着车急急忙忙赶回来。今天是他妈妈的忌日,按照以往的惯例,他要和大哥一家赶回龙潭,到祖坟山上摆上贡品,并在老家留宿一夜。 荷花早已把要带的东西准备好,她难得回一趟龙潭,除贡品外还得给各家各户的亲戚备些薄礼。按国华的意思,这些礼物无需准备,过年上门提几斤东西拜年就行。但荷花非常精明,她要龙潭邵家人个个夸她是好媳妇,光准备的礼品就有几大袋。 邵国华一手提着两袋,见传贵也要来提,忙说: “哥,你别动,这一包不重,叫小宝和秀儿提就行。” “吃完饭就要活动,否则尽长肥肉。”胡丽娘从沙发上拿起两袋说: “算了,我来提吧,省得你跑两趟。”见国华站在原地不动,她又催道: “走啊,还站着干什么?跟电线杆似的。” 邵国华嘿嘿笑道: “我等荷花和孩子们一起。” “荷花又不是没长脚,还要你背啊。快走,快走,别挡着门口。” 国华只好跟传贵说: “哥,你叫荷花快一点。” 萧传贵心不在焉地应一声,他在想着自己爹娘的忌日,可具体是哪一天他竟然忘记。心想着该回老家去看看,别房子塌了都没人知道。 胡丽娘叫国华先下楼是有目的的,她这人不喜欢转弯抹角,把大礼包放进后备箱后,就开门见山地说: “你和黄琳凤办了婚礼是不是?” 邵国华吃惊道: “你怎么知道?荷花清楚吗?” “她现在还不知道,但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晓得。这件事你做的很不地道,虽然荷花默认你跟黄琳凤的关系,但也不能喧宾夺主啊,她自己都没有跟你办过婚礼拍过照。你口口声声说爱她,这哪有点爱的成份,分明是在侮辱她。” “我早就想要跟荷花补办婚礼,但我们又怕影响传贵哥的心情。”国华苦笑两声说: “从省城回来,我就觉得很对不起她,昨晚上还跟她提过。这次不但怕哥不高兴,她还怕自己大着肚子难看。哪里难看!世上就没有比她好看的女人。哦,二姐你别生气,你和荷花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都是仙女般的存在。” “油嘴滑舌,结婚是女人一生最重要的日子,我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不过,你既然有那份心就要表达出来。女人最再意的是所爱的人说出来的话,你说母猪是貂蝉,荷花也会相信。”胡丽娘吃吃直笑,看见荷花带着孩子出来,忙加快语气说: “传贵那我去摆平,你们不要有顾忌。” 目送邵国华和荷花离开后,胡丽娘哼着小曲上楼,一下电梯就看见传贵拄着拐杖往电瓶车走。她娇喝一声: “喂,飞天拐,又要死哪儿去?” “去打牌。”传贵不满地说: “哥都不叫一声,整天喂来喂去,你是唤猪还是唤狗?” “哼!你有一点做哥的样子吗?没事就往麻将室跑,当自己是赌神啊。像你那种技术和智商根本就不入流,充其量也只能在麻将室逗逗老头老太太。尽骗别人的棺材本,做这种缺德事是要天打五雷轰的。有本事咱俩单挑,信不信我要你输的连裤衩都没得穿。” 萧传贵气的眼白直翻,心想:你个癞蛤s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我一个大男人还比不过你个丫头片子,吃的盐也比你吃的饭多。但他却没想到胡丽娘是卖过酒的,常与客人或划拳或掷骰子,为骗客人多喝几杯酒,对赌术下过一番功夫,除了掌握过硬的技巧,还会几套千术手法。 传贵受不得丽娘的激将法,一步步落入她的陷阱中,耿着脖子说: “比就比,我还怕你不成,输了不准耍赖!你说,赌什么?是打牌还是比点子?” “当然赌钱啊,下注多少得有我来定。要是跟你在棋牌室那样小打小闹,还不得把我累死。至于是打牌还是比点子你看着办,挑一个你最拿手的,我赌什么都无所谓。” “那就比点子。”萧传贵拄着拐杖回屋,从小宝他们玩具盒里找到两颗骰子,递给胡丽娘说: “这是小宝和秀儿玩的,你看看,免得说我玩假。” 胡丽娘拿在手上掂了掂,随手掷在茶几上,两颗骰子滴溜溜翻了几滚,露出两个五点来。她娇笑道: “好,就比这个,你把你的家当底都拿来,我去拿盘子。” 两个人摩拳擦掌,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准备一场豪赌。开玩笑是因为彼此都知道输赢就那么回事,认真是因为关糸到名誉问题,牵扯到以后谁能镇得住谁。 ※※※※※※※※※※※※※※※※※※※※ 《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 清.纳兰性德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赌书消得泼茶香(二) 为了不让自己丢脸,传贵从被褥底下拿出他所有的家当,这笔钱本被马杆子他们偷去,前几天派出所才退给他。揣着这笔巨款他信心满满地出来,准备给胡丽娘一个下马威,免得她老是嘲笑自己。 此时胡丽娘正坐在客厅的地上往陶瓷盘子里投骰子,两颗骰子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可出来的点数却让人大跌眼镜,一个一点,一个两点。萧传贵哈哈大笑: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赌还是不赌?” “开弓哪有回头箭,”胡丽娘已经初步掌握骰子轻重,再多练几回定能随心所欲,她一脸坏笑地问: “咱们是比大还是比小?” “比大。”传贵的拐杖中间有好几格,他双手交替,跟爬楼梯一样快速下来,最后手撑着瓷砖坐下来问: “是你先掷还是我先掷?” “谁掷都一样。” 胡丽娘并没有去掷骰子,而是起身从沙发上拿两个靠垫,递给传贵一个,自己坐在垫子说: “小心着凉。” 传贵心道:这妹子只是心直口快,满嘴乱跑火车,其实人还是挺好的。唉……可惜好人没有好命,现在该是苦尽甘来,如果再找位能疼人的丈夫就更完美。 “我先压一块。”胡丽娘拿出一块钱放在旁边,又把骰子放在嘴边哈一口气后大喊: “六六大顺。” 在清脆声中,出来的是一个两点,一个五点。传贵满脸讥笑: “你这是豪赌啊,和麻将室没多大区别嘛。”他随手一扔,得个九点,将钱收了去。 “你别急呀,这还只是热身。” 胡丽娘仍只下一块钱,如此掷了十几回,双方互有输赢,输赢的数额也就是够买两根冰棒。这时丽娘突然加注,放上一张百元大钞,娇滴滴的说: “你不是嫌不够刺激嘛,咱们来一个大的,这回你先掷。” “我掷就我掷。”萧传贵丢下一张四个老人头,全神贯注地扔下骰子,出现一个十点。这点数算是比较大的,心想你除非走狗屎运差不多。可胡丽娘还真的走狗屎运,偏偏扔出个十一点来。她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让人感觉分外刺耳。 “手气来了谁也挡不住,今天该是我发财的日子。”胡丽娘不但没把二百块钱收回来,还加三百块钱进去。 传贵暗道一声“倒霉。”跟着丽娘下注,结果扔个八点,可丽娘扔的是十点,一下子让他输掉六百块。 胡丽娘脸上乐开了花,拿着赢来的钱当扇子在脸上扇风,脆声说: “喂,晚上想吃什么?我请你下馆子。” “还不知道谁请谁,瞧你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就跟没见过钱似的。” “哼!我没见过钱,”胡丽娘把一千块钱放在一边,又把自己面前的钱全部加上去: “我自己有两千三百块,加上赢你的六百,一共两千九百块钱,咱们一把定输赢。” “我没那么多,还剩下一千四。” “没钱打欠条也可以,我还怕你赖债啊!” 萧传贵心道:事不过三,我就不信好运会一直跟你走。他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砸进去,点着头说: “好,听你的,这回你先掷。” 胡丽娘笑靥如花的把骰子合在掌心,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 “天灵灵,地灵灵,财神爷爷快显灵,开!” 双手一撒,两粒骰子叮铃铃转了几圈,赫然露出个双六来。丽娘欢欣雀跃地蹦跳,拍着小手把屁股扭了几扭,狂笑道: “嘻嘻嘻……关二爷显灵了,关二爷显灵了……” 萧传贵摇着头苦笑: “你真是走狗屎运,不玩了,不玩了。” “别呀,我正玩的高兴,你别扫兴。” “钱都没了还欠你一屁股债,拿什么玩?” “没钱好办,我借你啊。”胡丽娘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诡媚地笑道: “把你欠我的再加这地上的,就算五千块钱吧,你只要赢这一把,不但本钱回来,还可以把我的钱赢走。” 萧传贵抱着侥幸的心理,心想你总不可能回回比我大吧,再试一回,说不定就能把本搬回来,省得看她张牙舞爪,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他抓起骰子掷下去,很不幸掷个两点。胡丽娘捂着嘴吃吃直笑: “人走背时运啊,看你可怜,我就用一个骰子掷。” 胡丽娘随手扔下去,蹦出一个四点来。她怕传贵就此罢手,又鼓动道: “我给你十次机会,每次都把你欠的钱累加上去,你只要赢一次就回本,怎么样,敢不敢赌下去?” 萧传贵用手揉揉眼睛,哼一声说: “我就不信这个邪,十次还赢不了你一次,来就来。” “好,你等着,我去拿本子记帐,免得你输急眼耍赖。” 胡丽娘起身从小宝房里拿来一只笔和几张空白的纸,坐在传贵对面说: “你现在欠我六千五百块,加上这地上的一共有一万多,咱们把零头去掉,就算一万,你赢就一笔勾销,输就再往上累加。” 萧传贵道: “你少废话,快掷。” 这十把一比下来,萧传贵输的很惨很惨,竟然一把也没赢,他连连打着自己掷骰子的手说: “臭手,臭手,要拿刀把它剁了。” 胡丽娘咯咯娇笑: “我说你技不如人你还不服气,这回服不服?再比下去你还是一个字,输!让我来算算,看你到底欠我多少钱。” 她得意地哼着小曲,飞快的把纸上的数字累加起来,看着计算的结果是吃吃直笑: “一共是一千零二十三万,零头就给你抹掉,取个一千万的整数,你看看我算的对不对?” 传贵愁眉苦脸道: “你说多少就多少,反正我还不起,哪怕把我卖掉也不值这个数。” “你是不是想赖皮?”胡丽娘横眉竖眼说: “哼!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算什么男人!不如把那玩意割掉,这钱我也就不要了。” “我是真没钱,一个月工资就几百块,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要不以后工资全给你?” “没钱不要紧,”丽娘又换幅面孔,一笑两酒窝,带着猫戏老鼠的大好心情侃侃而言: “这个很好说嘛,人不死债不烂,你没钱还有手有脚啊。从今往后你当我奴隶,老娘叫你往东,你就不准往西。老娘叫你笑,你就不准哭。只要你配合的好,这笔帐咱们就根据你的表现,一笔笔慢慢的勾销。来,先把欠条写上,我说你写。” 萧传贵知道丽娘是在逗他好玩,他也积极配合,不然她定会说出刺耳的话来嘲笑自己。挪到茶几边,将白纸铺好,捏着笔道: “你说吧。” 胡丽娘好整以暇,张口即来: “先在头行中间写上两个大字:欠条,借今胡丽娘人民币一千万元整,立此据为证,借款人罗传贵。再把借款日期写上,然后另取一行,抬头写上还款计划。一、萧传贵每月所得收入,包括打牌赢的钱要如实向胡丽娘申报,并由胡丽娘决定其每个月的零花钱….” 萧传贵没想到胡丽娘还真要控制他那点钱,忍不住停下笔瞧她一眼。丽娘瞪眼娇嗔: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接着往下写,二、在没还清欠款前,萧传贵自愿甘当胡丽娘奴隶,一切行动听从胡丽娘指挥。胡丽娘将根据萧传贵的表现适当减免其债务……” 萧传贵边写边说: “你这是买卖人口。” “我高兴,”丽娘乐道: “不知道有钱的是大爷吗,从现在开始,你整个人都是我的知道吗。” 传贵闷闷地嗯一声,谁让自己技不如人呢,本想好好打压一下她的嚣张气焰,却偷鸡不成蚀把米,欠下一屁股巨额债务,光那数字就有好几个零啊。再不学乖点,只怕要给她编排的体无完肤、惨不忍睹。 胡丽娘心里可得意的很,摇晃着欠条,小嘴一乐: “你这字写的还挺好看,龙飞凤舞,比我那鸡爪字强多了。看在你写的好的份上,给你减免一百万。别哭丧着脸,乖,给主人笑一个。” 萧传贵苦笑不得,任她抬着自己下巴戏弄。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一笔意外之财的胡丽娘一把拿起地上的现金,对传贵揶揄道: “你现在可以去麻将室玩,赢了钱要跟我汇报啊。” 萧传贵望着她手中的钞票,心里说你这不是逗我好玩嘛,不给我本钱,我拿什么跟人打牌!难道要我空手套白狼受尽别人的白眼不成。再瞅瞅丽娘那巧笑生姿的刁钻模样,心里顿时明白,她这是要我开口向她讨钱。好你个毒蝎子,我偏不这样做,气死她去。他头一偏说: “不去了,我出去散散心。” “那好,我正想去大姐家看看,你陪我一起去。” 这一场两人间的对决,看似一场儿戏,但却决定了他们两人彼此间的地位。真如丽娘自己说的,有钱的就是大爷,没钱的就是孙子。萧传贵本就少的可怜的一点钱财,自此全被丽娘掌控。没奈何,只能对眼前这位貌美如花的女人低声下气。 至亲至疏夫妻(一) 胡丽娘没开那辆丰田皮卡,而是步行跟在传贵电瓶车边上。虽然秋日的阳光不是很烈,但对爱美的丽娘来说也是炙烤,她手做凉棚遮住眉眼,尽拣着树荫处蹦来跳去,生怕将自己白嫩嫩的小脸晒黑。 萧传贵看她扭扭捏捏的样子就来火,乡下像她这么大的女人哪个不是日里来日里去,没见过这么矫情的。他闷声说: “你要是怕晒就坐我边上来,别跟猴子似的上蹦下跳。” “这破车也能带人?” “废话,就你那小身板,还没三两棉花重,我一只手掌就能托起来。” 胡丽娘嬉笑地挤进传贵让出来的位置,警告道: “你给我记住,奴才取笑主人,回头有你好看的。” 传贵耸耸肩说: “我这算是帮债权人做事吧,债务是不是该再减免一百万?” “你好大的口气,坐你一会儿车就要一百万,我打个的士也就起步价三元。你家的车比别人金贵不成。” “可那几个字你就免一百万,这个总比写字要耗的时间多吧。” “一个是脑力劳动,一个是体力劳动,根本就没有可比性。照你这么说,拖板车的是不是要比坐在办公室搞设计的收入高?”…… 两人一路叮叮当当的来到王月梅搭的夜宵篷,篷里只有她一个人俯在桌上打嗑睡,听到动静后抬起头笑道: “你们两个怎么这时候跑来?” “知道你这时不忙才来跟你说说话,”丽娘先拉开一张凳子让传贵坐下,自己坐在月梅身边说: “荷花他们一家去了龙潭,明天才能回来。我和传贵没地方去,跑你这来打打牙祭。” 月梅从冰柜里取出两瓶饮料,一瓶递给丽娘,一瓶递给传贵说: “我发现哥气色越来越好,满脸的喜气,像极了唐国强。” “是我□□的好,”胡丽娘大言不惭道: “我这人走哪都是开心果,跟我在一起,他能不好才怪呢。” 月梅吃吃直笑,说个半音: “是啊,外人看见准以为你们是俩口子。” 萧传贵脸皮子薄,扯开话题问: “生意还好吧?” “比在店里还强,那边搞建筑的人隔三差五的跑这来会餐,大家看我的生意好,也在旁边搭起帐篷。”说起生意来,王月梅一肚子劲。 胡丽娘道: “就你一个人忙的过来吗?别为了钱把身体累垮。” “忙的时候,三帅和歆歆都会过来帮忙。”月梅脸上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说: “就是有一门不好,三帅只要我做中午和晚上的生意,实际上吃夜宵的人也很多。” “你呀,让三帅和歆歆多做点,不能老惯着他们……” 丽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三帅捂着脸,一头撞进来大喊大叫: “姐,姐,你看我的脸,是歆歆给打的……” 中午高峰期一过,郝三帅见只有一桌人在吃饭,便跟月梅说声后先赶回家,因为下午有场现场直播的足球赛。董雨歆就像是他的跟屁虫,见他要回去,也跟着一起回去。 回到家的三帅把手机搁在茶几上,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翘着二郎腿斜躺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机,过起神仙日子。董雨歆从她自己卧室里跑出来说: “借你的手机给老师打个电话,我的没电。” “你少玩点游戏,一点电都是玩游戏耗掉的。” 郝三帅毫不在意地教训一句,挥手让雨歆走开,别挡着自己看电视。可惜的是中国足球太臭,让他看的是又气又恨。怎么二、三十年来没一点长劲呢?除了长个长工资,其它什么也不长。技术差,体力差,配合也差。好不容易逮到一次射门,还是个臭脚。三帅怀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情,高声叫喊: “你倒是传球啊,向右传,10号,10号,快插上去,你奶奶的,你的脚难道也是豆腐渣工程……” 正当他看的起劲,雨歆怒气冲冲地从卧室跑过来,大骂一句: “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挥手朝他面门打来。 郝三帅一时给她打懵,捂着脸还想质问她发什么疯。可歆歆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操起茶几边的小板凳就砸过来。三帅怪叫一声,连最喜欢的足球赛都不敢看,飞速的夺路而逃。 跑到自己车旁,才发现钥匙也扔在茶几上,再对着后视镜一看自己的脸,这心顿时痛起来。 这个歆歆也真是的,你说你用那小肉手打打也就算了,顶多是红一块面皮,就当是拍蚊子拍重了点。关键是别在小肉手上拿着手机啊,一巴掌下来,手机还算坚固,脸却乌青一块。青就青点吧,反正老婆也有了,不需要讲什么好看。可这青的太有特色了,居然酷似个乌龟图案。图案形象非常生动,具有丰富的内涵,还充满灵性,就像是很有艺术天份的大画家呕心沥血的杰作。这走出去能见人吗? 胡丽娘和萧传贵望着他的乌龟脸,都忍不住捂着嘴直乐,气的三帅恨不得给他们两个屁股蛋上来两脚。 月梅心疼地问: “那丫头又是哪吃错了药,为什么要打你?” “我哪知道,我正看电视看的好好地,她也不问青红皂白,冲过来就打。” “歆歆是多懂事的姑娘,你要是没招惹她,她怎么会打你?”胡丽娘明显地偏向雨歆说话: “你肯定是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不会是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让她发现了吧?” 董雨歆拿着三帅的手机闯进来,带着哭腔说: “他跟英语老师好上了,难怪她一来你就会跟着来听课,还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哪有这回事,我敬重她是你的老师才对她客气。”三帅叫屈道: “是你小心眼,巴不得我别跟女的说话就好。” “你又不是没给她钱,要你假客气干什么。”胡丽娘火上浇油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三帅嘿嘿傻笑: “我是试试我病好没好彻底,但我发誓,绝对跟她没有半点瓜葛。” 丽娘重重地哼一声: “打的活该。” 萧传贵看着三帅的脸,在心里直乐,可不敢笑出声来,还要板着个脸,装出一幅很严肃的样子。见胡丽娘介入到人家俩口子纷争中,心里暗骂:你这个笨蛋丫头片子,拉偏架也不带你这样的。人家俩口子一合好,你里外都不是人。 “我有证据,你还敢说没瓜葛。”董雨歆举着三帅的手机说: “你们瞧瞧,这是英语老师给他发的短信,肉麻的我都想吐。” 萧传贵接过来一看,只见那上面写着:“亲爱的三帅哥,你是我的心肝,你是我的宝贝,你是我的一切,谢谢你给我的礼物。”他故意打一个寒颤,把手机给月梅,似笑非笑地说: “三帅兄弟,做事要稳重啊,你现在是有家有室的人。” 月梅气苦地望着三帅,幽怨地说: “你要是喜欢她就说出来,我和歆歆给她腾地方。” 胡丽娘拿手机看一眼,这回她不但没骂三帅,反而替他开脱: “这中间肯定有误会,三帅不是这种人。” “还是二姐了解我,”三帅带着莫大的委屈说: “我又不是禽兽,怎么会做出轨的事。我自己也纳闷怎么会有这种短信,还以为是诈骗犯发的,是你老师发的是吧?好,明天就把她辞掉。真是莫名其妙,我哪有钱送别人礼物,上次为奖励歆歆书读的好,买的那束花都把我兜里钱花光了。” 董雨歆突然破涕为笑,从胡丽娘手上抢去手机,红着脸期期艾艾的对三帅说: “我帮你把短信删掉。” 三帅多精啊,马上叫道: “别删,我现在就按短信上这个号码来打电话,咱们当面对质。” 胡丽娘望着雨歆说: “怎么回事?” 董雨歆嬉嬉直笑: “我的手机和老师是一样的,学习的时候,我们都将手机放在桌上,一时拿错了。” “听见没有……听见没有……”三帅激动地叫喊: “是她自己弄错的,你自己说该怎么补偿我。” 月梅说: “客人马上要来,我得把菜配好。”她是怕三帅借这个由头找她要钱。 “补偿个屁,”歆歆鼓着嘴说: “谁让你非在那天送花,早一天晚一天不就没那么回事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诚心诚意送给你礼物,还怪我送的时间不对。”郝三帅指着自己被打的地方,哭丧着脸: “你叫我怎么出去见人啊!” 胡丽娘仔细看着他那张俊脸,愈发觉得这个乌龟特生动、特活泼,取笑道: “你们两位还挺浪漫,连个小乌龟都画得这么可爱。” 说着在传贵脸上比划,似乎想在某个合适位置也补上一个。 ※※※※※※※※※※※※※※※※※※※※ 《八至》 李冶【唐】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至亲至疏夫妻(二) 一到吃饭的点,好佬饭店的帐篷里就挤满人,本想在店里打打牙祭的胡丽娘没好意思霸占本就不多的坐位,找个借口带着传贵跑出来。她坐在传贵身边,十分老练地勾着他的肩膀,媚笑地问: “小哥儿,现在去哪?” 萧传贵眉头一皱,假咳两声: “正经点,能去哪?回家!” 胡丽娘非但没收回她的手,反而搂的更紧,疯疯癫癫的嬉笑: “我怎么不正经?非要学的跟你一样啊。表面是不食烟火的圣人君子,背地里跟荷花卿卿我我的拨云撩雨,实足的伪君子。” “她是我老婆,”萧传贵气的恨不得把她推下去,口不择言道: “俩口子亲热也犯法啊!” “啧啧……”丽娘根本不理会他的恼怒,毫不留情地说: “你这脸皮也真够厚,都快赶上南门的古城墙。本还以为你是通情达理的人,没想到也是个自私的怂货。荷花是你老婆,那国华是她什么人?情人?借种的?还是长工?你心里不会不清楚吧?该放下的还得放下。” 传贵的心一下子冷下来,眼睛盯着前方的路,一言不发地开着车。可胡丽娘却仍不放过他,充分发挥嘴小舌长的特点,两片薄唇上下抖动,一连串的话喋喋不休地从小嘴里冒出: “荷花说你是好人,我信她的话,但别病好就变成坏人。我能理解你对她的感情,可你也要理解荷花和国华。他们把你当哥、当家里人,你不管是说什么还是做什么,他们都由着你。他们自己想做什么,还要先看看你的脸色。为什么?还不是怕你生闷气,回头把身体气垮……” 一阵恼人的电话铃声打断胡丽娘想说的话,她拿起手机不满地说: “出差还烦人。”接着对话机脆声道: “爸,什么事?” “没事,问你吃饭没。” “正准备去吃饭,我现在在开车,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胡丽娘挂断话机,撅着嘴说: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饿了自然会找饭吃。” 传贵闷声道: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胡丽娘愣了一下,拍着传贵肩膀说: “往左边拐,咱们到市中心去吃顿好的。” 自己则给妈妈拨通电话: “妈,你们到广州没?” 胡蕴菲接到女儿电话是一阵欣喜,眼泪都差点掉下来,连声说: “我们刚下飞机,正想给你打电话。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要按时吃饭,睡觉要锁好门窗,晚上别一个人出门……” 胡丽娘嗯嗯几声后说: “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跟陈爸爸说,回来要给我带礼物哦。” 萧传贵见她挂断电话,没好气的道: “难怪你这么清闲,原来爹娘都不在身边,所以跑来寻我开心,把我当傻子来耍。” “你是故意装傻,”胡丽娘不客气地说: “我就不信你长着眼睛看不见国华和荷花之间的感情,还自欺欺人地夹在他们中间。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邵国华会出轨。” 她是在给萧传贵打预防针,万一以后邵国华和黄琳凤的事露馅,传贵因为自责而不至于做出过激的事来。 车子拐上市中心的主干道,这里人多车多,钢筋水泥做成的老鼠笼子更多,处处都是高楼大厦。各式各样巨大的霓虹灯闪烁着绚丽的光茫,和路灯、车灯相互映照,形成光的世界,突显着歌舞升平的景象。 萧传贵对这一切早己习以为常,在人海和车流中如同一条游鱼,见缝插针的走走停停,嘴里还不忘问丽娘: “是不是荷花跟你说了什么?” “她能说什么,是我看出来的。”胡丽娘眼睛盯着身边跟自己一走一停的豪车回话道: “他们怕你不高兴,连个结婚照都没有,更别谈办婚礼。上次邹丽结婚,她羡慕的眼睛都发绿光。不是我说你,你要是真的已经放下,就应该给他们补办个婚礼。” 豪车的车窗摇了下来,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子伸出头,冲着胡丽娘打招呼: “嗨!美女,想不想一起兜兜风?” 胡丽娘冲他抛个媚眼,用手捋着秀发,正待开口撩他几句。传贵却把车停下,抽出铁拐杖朝豪车戳去,吓得那人跟乌龟一样缩回头。传贵重哼一声: “以后少跟这种人搭讪,都是没安好心的家伙。” 胡丽娘咯咯娇笑: “你是不是吃醋?” “我吃什么醋,搞的你好像是我什么人似的。”传贵把拐杖放回原处,一本正经地说: “我是怕你吃亏。” 沁人心肺的清香,让他鼻翼紧缩,肚皮外鼓。 丽娘吃吃直笑: “我是喜欢那辆车,瞧见没,流线型的车身,带着一抹热情的红艳。浪漫的敞篷式车顶,可以让飘逸的长发在空中飞舞。如果开着它飞奔在温暖的秋日下,看看蔚蓝的天空,金色的大地,那有多带劲啊。” “切,你这会倒记起语文老师,还飘逸长发空中飞舞,我看是疯婆子乱蹦,你买的起吗?” “我怎么就买不起?你还欠我一千多万。就算抵去一百万,你还差我九百万,这辆车顶多一百八十万左右。” 传贵叹道: “你把我卖了吧。” “我正有这种想法,”胡丽娘嬉笑地说: “可谁会花这么多钱买你?也就是我稀罕你,要不你写张卖身契给我。” 萧传贵懒的理她,将车开到一家大酒店门前,两人就在大厅的小桌边坐下来,叫了三菜一汤和两个小瓶的白酒,可美酒佳肴仍然堵不住胡丽娘的嘴,跟麻雀一样叽叽歪歪: “拿一千万买你,那是你的无尚光荣。要是拿去买小白脸,至少可以买十个回来。不过买回来干嘛呢?好像也没多大用处。看在你还像个男人的份上,就拿来给我暖被窝吧。咱俩一马配一鞍,正好成一双。以后你也用不着去找荷花,我来替你解决。不是我吹牛,你跟着我,那是你家祖坟上冒青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平常两人在家里逗嘴逗惯了,胡丽娘又是皮厚的人,什么话都能说出口,把个正经的传贵也带歪了,他瞪一眼丽娘说: “你是好鞍,我是劣马,配你不上。” 他当胡丽娘跟往常一样是拿自己开涮,却不知道丽娘心里已经有他。这种感情并不是突然蹦出来的,也不是离婚后的空虚,而是在一点一滴中积累起来的。 胡丽娘是胆大的人,也是敢爱敢恨的人,但她在传贵面前,也只敢调侃似的露一点意思,因为她过往的经历确实不堪,一般的男人很难接受。 两人填饱肚子准备离开,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服务员,结帐。”原来是刘明霞和独狼也在这家饭店吃饭。 胡丽娘对传贵低声轻笑: “本想在大姐那混一餐,没想到这里还有个冤大头,我去敲他把咱们的帐也结了。” “你要点脸皮行不!”传贵不满地说: “都离了婚还敲人家,也不怕别人笑话。” “离了婚怎么啦?离了婚他也是我哥。”胡丽娘撅着嘴说: “你瞧,你瞧,是刘明霞掏钱给独狼。难怪我一说离婚,他想都没想就答应,还非把房子给我,原来早就有落脚的地方。哼!不敲白不敲,请咱俩吃餐饭算是便宜他们。” 她站起身施施然走过去,对刘明霞和独狼巧笑连连地说: “真巧啊,你们也在这吃饭呀。” 独狼忙站起身问: “你吃没?” “在吃,我是跟传贵哥来的。” 刘明霞对丽娘浅笑: “恭喜你找到亲人。” 这时服务员拿帐单过来,胡丽娘忙说: “给我,给我,今天我来请客。美女,麻烦你把那一桌也一起算进来。” “哎呀,哪能要你破废,让独狼买。”刘明霞把包塞给独狼,娇笑地说: “你们聊,我去一下卫生间。” 胡丽娘等明霞走远后才问独狼: “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还早,我们根本没扯这事。”独狼有些不好意思,把话题扯到丽娘身上说: “你也别耽搁自己,趁着现在身份不同找个合适的人。” “我还不是我,哪有什么身份?”丽娘轻笑道: “我以为你会找位老实点的女人,没想到会和刘明霞在一起,她不是你能驾驭的。如果只是在一起抱团取暖,就别把心放进去。要是想和她结婚,就要摸清楚她心思。好啦,我不多说,传贵哥还在那等我。谢谢你请客。” 她摇曳生姿的回到传贵身边,得意洋洋地说: “搞定。” 萧传贵哭笑不得,隔着桌子和独狼点头示意,低声骂她一句: “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 “厚脸皮怎么了?厚脸皮活的长久,哪像你这个土包子,左想右想,日想夜想,天天瞎考虑。走吧,咱俩今晚也去疯一疯。” “去哪?” “带你这个土包子去见识见识,看看别人是怎么活的。” 酒吧风云(一) 这是一个萧传贵从未见过的疯狂世界,震耳欲聋的音乐,强烈的节奏,劲爆的让人听不见对面人说的话。要是想说什么,只能扯开喉咙喊叫。灯红酒绿中,充满尖叫和嚎笑。闪烁的灯光照射着一群狂扭身体的年轻男人,他们是舞场上的狩猎者,也是舞场中的猎物。妖娆性感的女人刻意展现自己柔软的腰肢和丰满的臀部,用轻佻的语言吸引男性的注意。冷峻的男人,带着色迷离的目光,从中搜寻适合自己的那一位。 传贵也是很会玩的人,不然也不会从众多的追求者中脱颖而出,获得荷花的芳心。早年他在广东打工的时候,也跟工友一起去过迪斯科舞厅。那时候的人虽然也会摇头晃脑,在狂舞中发泄情绪、释放压力,但要比现在的人斯文多。瞧旁边那家伙,见到女人就直白露骨地说: “美女,约吗?” 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勾搭,那女人还偏偏同意。迷朦的灯光,醉人的芳香,使得荷尔蒙激增啊。 胡丽娘把传贵安顿在一处角落,又要来十多瓶啤酒,她拿着酒瓶,随着节奏舞动,时不时跟传贵碰一下瓶身。终忍不住舞池的诱惑,尖叫道: “土包子,你坐着别动,看我怎么去勾引小白脸。” 美丽而妖娆的她,风情万种地挤进舞池中的人群。曼妙的舞姿很快吸引一群眼放绿光的狼,在她身边挨挨蹭蹭,时不时来点身体小接触。 看到一群男人围着丽娘,传贵在吃味中竟然有些兴奋。鼻腔的香水味,满眼的黑丝袜,紧绷的匀称美腿,刺激着他放松的神经,让情s欲步步高升。 一位秀气的小伙子窜到丽娘身边,尖声尖气地喊: “嗨!美女,又见面了。” 胡丽娘一瞧,正是豪车上那个男人。她摆手示意,打声招呼: “嗨!帅哥。” 那男人色授魂飞,勾起兰花指抹一下额头流海,带着点娘娘腔说: “你老公没和你一起来?哎呀,我知道啦,他就是来了也没办法玩。” 若是以前胡丽娘肯定会逗逗他,但今天却不知怎么回事,心里莫名其妙地对眼前这个人很厌烦。那张还算英俊的脸,竟然在她眼中变得磕碜的很。比起那个土包子,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扭头朝传贵坐的地方看去,却发现有位女人在与他搭讪。这女人有着一头蓬松爆炸式的头发,穿着一身黑色的,能看见质感光泽的紧身衣,喷火的魔鬼身材,彰显出狂野的性感美。 看到女人坐到萧传贵身边,又拿起她买来的酒跟传贵碰一下。胡丽娘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暗骂这土包子还真有几份魅力,拐着脚都能哄骗小姑娘。 那名年轻人顺着丽娘的目光也看到传贵,吃醋地说: “你老公挺能干,连小辣椒都能泡上。你要看紧点,被小辣椒看上的男人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他是我哥。”或许出于一种报复心理,但也可能是胡丽娘要告诉传贵她也是有魅力的女人,只要她愿意,勾个小指头就能让男人趋之若鹜。所以她准备勾引这个小白脸,气气那个土包子。 存上这份心后,丽娘像是换了一幅面孔,娇中带媚,媚中带妖地问: “那个小辣椒是做什么的?” “她呀,是正广集团的千金小姐,身家差不多过亿。”年轻人听到她两人不是夫妻,眼睛又放出光来,在介绍小辣椒的同时,也不忘记给自己打打广告: “他们正广集团和我们东方集团是合作单位,最近我爸经常派我跟他们接触,准备共同出资买下南山县几座荒山。那些山看似荒凉,实际上富含陶瓷行业必需的高粘土。如果这个项目拿下来,赚个几千万没问题。哦,我忘记自我介绍,我叫小白龙,是东方集团未来的接班人。你叫什么名字?” 胡丽娘吃吃笑道: “你叫我小丽吧。” 小白龙以为能把丽娘勾上手,轻佻地说: “小丽你长的真漂亮,妖艳中夹着高贵,活泼中含着野性,娇柔中透着精明,真是实足的小妖精。你把我的魂勾走了,打算怎么赔我呢?” 胡丽娘对耳边的这个乌鸦,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得远远的,嘴上却故做矫情地说: “我是穷光蛋,自己都养不活自己,能陪你什么呢?” “把你赔我好啦,咱们男才女貌,是天设的一对,地造的一双。你若跟着我,冬天我带你去海南度假,夏天到哈尔滨去玩。国内不愿意待,就到欧洲去散散心。” 胡丽娘心里直反胃,暗骂:“你个油头粉面的娘炮,不就是想跟我一夜情嘛,还整的跟情圣似的。没上手你是什么屁话都能说,一旦得手,估计老娘找你尸都找不到。既然惹到老娘头上来,合该你倒霉,不让你出点血,我胡丽娘算是白混了。也不知他说的荒山是真是假,得好好套套他的话。”她略带荡意地媚笑: “我可不敢答应把自己赔你,要是我哥看不中,我答应也没用。” 小白龙嗤之以鼻: “都什么年代,父母都做不了主,你还受你哥来管。” “我们家就我哥说了算。走,咱们去瞧瞧他们两个在干嘛。” 萧传贵被夜总会的气氛所感染,但他没法到舞池里去蹦跳。看着胡丽娘被男人揩油,心里直冒火,索性懒得去看,拿着一双手,伸出两个手指点在桌面上,自得其乐地随着鼓点舞动,像极了两个跳舞的小人儿。却没想到把小辣椒吸引过来,娇滴滴地问: “帅哥,能请我喝瓶酒吗?” 传贵收手笑道: “请随意。” 一般人绝对会说“能与美女共饮,不胜荣幸”之类的话,他却是一句不冷不热的“请随意”,顿让小辣椒产生联想:“难道我在他眼中魅力不够吗?”再看他剑眉星眸、神清气朗,不像某些小娘炮,看似俊美无涛,却没一点落落大方的男人味。也不似那赤条条的蛮汉,威猛有余,却失了淡定优雅。这男人自有股清新俊逸的韵味,挺鼻薄唇的潘安相貌,在温文尔雅中又气宇轩昂。 小辣椒暗道声好个风度翩翩的佳人儿,径直坐下来,拿起酒瓶就跟传贵攀谈。在这种氛围中,在酒精的作用下,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很容易拉近,特别是互有好感的男人和女人的距离。等胡丽娘过来时,传贵正教她用手指跳舞。 传贵的手掌很大,手指粗长,骨结分明。长年累月的待在室内,让他的手洁白雅净。而经常的手上劳作,又让他的手充满力量的美感。胡丽娘是第一次发现传贵竟然有这样一双让人心动的手,温暖、有力,就像是用大理石雕刻的艺术品,光看着就给人安全感。 可这只带有魔力的手,正引领着一只如同象牙般洁净的小手,这只滑若凝脂的手纤纤细长,秀美的让胡丽娘都妒忌。两只手掌,四根一大一小,一刚一柔的手指,在桌面上进退有度,配合默契。或弹指飞舞,或相互缠绕,既表现出明快的动态美,又有一种幽默诙谐的乐趣。仿佛是小人国里跑出来一对金童玉女,踩着强烈的节奏,舞动起一遍欢乐。 传贵带着小辣椒玩的不亦乐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胡丽娘已经来到身边,气的丽娘想用刀把那只手剁去。她重重地咳一声,才把一对神飞色舞的人从痴迷中惊醒。萧传贵笑眯眯地问: “怎么不跳了?” 胡丽娘往传贵身边一挤,开瓶啤酒咕嘟咕嘟几口喝下去。打个酒嗝说: “太累,休息会。” 传贵对紧随而来的小白龙并没有印象,疑惑地问丽娘: “这位小伙子是……” “哦,是我新交的朋友,他说要我跟他成一对。” 小辣椒吃吃直笑,开瓶啤酒给小白龙,调侃道: “小白龙是出名的情圣,没有哪个女孩子不说他好。” “我是真心的。”小白龙喝一口啤酒,故做深情地说: “整个夜总会里有几个能比得上小丽,她是这儿的月亮女神,也是我的女神。小丽哥哥要是不反对,我想和她正式交往。” 胡丽娘怕传贵说出不好的话来坏自己的好事,她暗中抓着萧传贵的手捏了捏,故作扭捏地说: “哪有你这么说话直接的人,咱们是来玩的,又不是来相亲。大家相识一场是缘分,我提个建议,咱们来玩个小游戏,输的人奖酒一杯。” 小辣椒把酒瓶拨拉一圈: “没酒了。” “这么大的夜总会还怕没酒卖吗?”胡丽娘站起身娇笑: “我哥脚不方便,我去跑跑腿。” “哎呀,怎么能让女士跑腿呢,”小白龙满脸堆笑,献着殷勤: “我来,我来。” 胡丽娘有心要他破财,本就没打算去买酒,既使小白龙不这样说,她也有法子让其乖乖就范,除非这家伙视钱如命连脸皮都不要。她凤眼含情,给小白龙送上一个秋波,娇滴滴地说: “我哥刚从国外回来,一时还喝不惯国内的酒,要是有人头马或马爹利白兰地就拿两瓶,如果没有,就拿芝华士或者田纳西威士忌,如果还没有,百加德也行。不过这酒有点贵,还是我去吧。” 胡丽娘在酒吧里卖过酒,哪些酒贵哪些酒便宜她心里有数,张口即来。但却把小白龙和小辣椒糊的一愣一愣的,心想又是出国又是好酒,看来这兄妹俩背景很深啊。尤其是小白龙,更是深信不疑,因为一般人哪敢拿拐杖去打他的豪车。心想:这个妞要是跟自己门当户对,说不定对自己事业有帮助。他却不知传贵根本不知道车子好歹,勾着兰花指,阴柔地笑道: “瞧不起我是不,几瓶酒还能把我喝穷啦!” 萧传贵背着人狠狠瞪胡丽娘一眼,那点吃醋的心荡然无存,轻而对她的胡作非为是恼火的很,暗怪她:你在家捉弄捉弄我也就罢了,出门还要去撩拨别人,非得惹出是非来不可。 酒吧风云(二) 小白龙虽然有点娘娘腔,行为举止也有些脂粉气,但出手还是很阔绰,一下子提着四瓶人头马过来。胡丽娘初步估算价值应该在两万元左右,她婉转而清脆地说: “看来你们家在南山县弄的几座矿山很赚钱啊,出手这么大方。” 小辣椒忙说: “什么矿山,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小白龙,你是不是又在小丽面前吹牛啊。” “吹什么牛,”小白龙傲横地说: “是小丽听错了,我是说盘下来后能赚几千万,这还是保守估计。今天出的勘探报告,都是富矿,现在只要跟政府签订合同就行。” “什么事到你嘴里都简单,真要你去做只怕连头绪都找不到。”小辣椒刁蛮地说: “不说别的,圩塘乡政府你都不一定摆平,何况还有县里、市里。” 胡丽娘见小白龙脸上变色,忙娇娇滴滴道: “怎么我一句话你们谈起工作来,今天是来玩的,大家开心点。来,来,我们来做游戏,这个游戏叫我爱你和不要脸。” 这暧昧的词语一下子吸引住小白龙和小辣椒的注意力,连传贵都好奇地问: “没听说过,怎么个玩法?” “简单的很,大家按照顺时针方向快速对左边的人说我爱你,对右边的人说不要脸。连续说三次后,由下一个接上。比如我哥要对我说我爱你,我回一句不要脸,说三遍后就该我跟小辣椒说。一旦有人说错或是没即时接上,就奖他一杯酒。” “挺简单嘛,”小白龙不屑一顾地说: “不就是考验人的反应能力嘛,我保证一杯酒都不会喝。” “别把话说满,玩过才能知道。”胡丽娘拍着手娇笑: “既然大家都明白,那就从我哥先开始。” 传贵清咳一声,望着丽娘的眼睛说: “我爱你。” 说第一句的时候是抱着游戏的心态,到第二句时心里有些异样,而第三句连声调都变了。这样直白而近距离的对一位女人说出这种温情的话,他是头一次,既使与荷花最恩爱的时候,也没这么大胆表白过。 他的这种情绪变化又怎能逃的过胡丽娘的眼睛,她目露异彩,那一声“不要脸”回的是又娇又柔,好似小女孩嘴中的棉花糖,酥甜到人的心坎里。又恰似那打情骂俏的一对小冤家,真个是花心偏向蜂儿有,莺共燕吃他拖逗。蜂儿却入花里藏身,胡蝶儿你且退后。 轮到小白龙时,他快速回小辣椒三句“不要脸”,却在对传贵说“我爱你”的时候,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脱口而出: “我……不要脸。” 小辣椒涨红了脸庞,显得格外兴奋,敲着桌子疯笑: “你是够不要脸的,刚刚吹的牛皮就炸了。” 胡丽娘满面春风,明媚的双眸被笑脸挤成细细的一条缝,指着小白龙狂放地笑道: “喝酒,喝酒。” 唯有传贵在一笑之后,还是一脸的淡然,心里却在龌龊的想:“疯了,疯了,这是哪家精神病院没把大门关好。” 小白龙勾着指头,捏着鼻子,极不甘心地把酒吞下肚,找着理由说: “小丽哥哥是男的我才说不出口,小辣椒,我们俩换个位子。” 胡丽娘哪肯对他说什么我爱你,先站起身,娇笑道: “你们不用换,我跟我哥换。”扶着传贵到自己位子上,嬉笑着对传贵说: “刚才我骂你三声不要脸,你正好回过来。” 两位女人疯疯癫癫的对小白龙取笑几回后,又开始新一轮游戏,这回由胡丽娘起头。 但见她素手轻抚一头乌亮的瀑布,直到平坦紧绷的腹部,又无意识地用葱葱细指,将一缕宛如绸缎的青丝,轻绕在嫩笋般的指间。小巧晶润的下颌微微扬起,与傲挺的酥s胸构成一道优美的曲线。嘴角含着一抹笑,皓齿轻开,吐出一句燕语莺声: “我爱你!” 仿若春雨润入花蕊,酥甜婉转的柔情像连绵不绝的潺潺溪水,深深扎进传贵心间。 萧传贵大张着嘴,和一双含水秋眸相视,脉脉中仿佛有两道电光在交流,碰撞出璀璨的火花。一时间,他怎受得这明传的春情,暗送的秋波。那句“不要脸”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也不等别人来说他,自己将面前的酒一口干掉。 被酒精刺激的四个人,在兴奋中愈发癫狂,手舞足蹈的像是丛林中发s情的猩猩。欢叫、嘶吼、豪笑,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流,毫无顾忌的大肆宣泄。很快,两瓶白兰地见底,小白龙被灌得语无伦次,小辣椒随着劲爆的音乐摇头甩发。传贵也有八成酒意,拿着两根手指在桌上翩翩起舞。 唯一清醒的人是胡丽娘,在酒吧卖酒的经历,不但锻炼她的酒量,也造就她劝酒的本领。她把两瓶还没有开封的白兰地塞进自己包里,拿着传贵的拐杖,在他耳边大声说: “老公,我们该回去了。” 小白龙瞪着眼,勾着兰花指指着胡丽娘恼怒道: “你……你们不是兄妹吗?怎么……怎么成了老公老婆?” 胡丽娘咯咯直笑: “我管我老公叫哥有错吗?不是跟你说了嘛,你要跟我好得问我哥,也就是看我老公同意不同意。” 席散了,人要回去了,所以胡丽娘也要气气这个娘炮,若是看不到这家伙气急败坏的样子,岂不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萧传贵接过胡丽娘递来的拐杖,对小白龙嘿嘿笑道: “谢谢你的酒,改天我也请你喝一顿。” 他是安抚这家伙,免得狗急跳墙。心里头直埋怨胡丽娘:“你逗就逗吧,还偏要把窗户纸捅破来。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谁要是找你做婆娘,那是倒了八辈子霉。” 小辣椒听到萧传贵说要请酒,忙停住摇摇晃晃的头,大大咧咧地问: “哥,你住哪?回头我找你。” 胡丽娘抢在传贵前头说: “我们有时住在军分区,你只要问陈司令家,他们就会告诉你。有时也会在市委大院,问一下刘书记家,他们会指给你看。” 胡丽娘抬出自己两个爸来,是防止他们纠缠。果然,小白龙那老羞成怒的模样顿成一脸沮丧。 两人大摇大摆的走出夜总会,清爽的夜风让他们精神为之一振。一位挎着花篮的小姑娘,趁势堵在他们面前,天真无邪地说: “大哥哥,给大姐姐买朵花吧,瞧大姐姐多漂亮,你要是买朵花送给她,她就会更漂亮。” 萧传贵呵呵直笑: “哥哥身上没钱,还欠她一屁股债,只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你叫这个姐姐买吧,她有的是钱。” 胡丽娘娇媚地瞪他一眼: “你跟小姑娘扯什么。” 那位小姑娘很会做生意,又缠着丽娘说: “大姐姐,你就买一朵送给大哥哥吧,他一高兴腿就好的快,就能赚钱还你的债。” 胡丽娘听这话讨喜,掏出一百元大钞,将小姑娘篮中的玫瑰花全买下来,足足有五六十朵之多。 传贵摇着头说: “败家子,买一朵欣赏欣赏就行了,你还想当饭吃啊!” “我高兴,你咬我啊。”胡丽娘深嗅一会花香说: “小姑娘一朵买两块钱,我可以买到十块钱,甚至更高,你信不信?” 萧传贵心道:“你疯疯癫癫的什么事做不出来。”嘴上却不肯承认,借着酒劲说: “你要是能全部卖完,以后我听你的,要是卖不完,以后听我的。” “行,就这么定了。” 胡丽娘从一家便利店要来一块纸板,铺在人行道靠墙一角,并招手让传贵过来。萧传贵以为她是要摆地摊,心里想就你这样能把花高价卖出去?却不料胡丽娘是让他坐在那等她,心中顿有些小感动:这女人虽然胆大包天极不靠谱,但还是蛮体贴人的。 胡丽娘把包塞到传贵怀里,要他用双手护住。自己则手捧着玫瑰花站在萧传贵面前,看见一对衣着光鲜亮丽的情侣走过来,她并没有去挡住这两人的路来兜售,而是跟随着他们边走边问: “帅哥、美女,买一朵花好吗?十块钱一朵。” “什么花?这么贵!贴了金啊!”那位女士瞄一眼她手中的玫瑰,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对不起,我也知道太贵,你就当是行善积德做件好事。”胡丽娘神情悲中带苦,楚楚可怜间仍持有一股雅致的风韵: “我丈夫脊椎受伤导致下身瘫痪,急等一笔钱做手术,我说我一个人出来卖花赚点钱,他又不放心,怕我受人欺负。自己有病还偏要跟着出来,你们瞧他那样子,自己都无法照顾自己,还要来保护我。” 萧传贵离着远,听不清三个人说什么,只看见那女的从丽娘手中抽走一朵玫瑰,男的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塞给胡丽娘,临走前还冲着他点头微笑。精明的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被卖了! 做过推销工作的胡丽娘深知人性,用其知性美而产生的独特魅力征服人行道上过往的夫妇,她的行为是利用传贵身体缺陷来乞讨,但所有从她手中拿走花的人,并没有觉得她是在用痛苦来博取同情心,反而觉得这对夫妻善良、真挚。 莫道桑榆晚 丽娘一直离传贵七、八米远的距离,既使他叫她过去,聪明的胡丽娘也是装聋作哑。因为她知道现在走过去绝对没好事,一顿说是少不了的。直到所有的花都卖出去,她才施施然来到萧传贵面前,娇笑地道: “你输了。” 传贵没好气地说: “你哪是卖花啊,你这是拿我来卖惨。一点自尊心都没有,拜托你能不能让我有点面子。” “面子能当饭吃吗?”胡丽娘脆声说: “我这是用行动告诉你,每个人都有存在的价值。我不会羡慕百万富翁,也不会鄙视破烂乞丐。所谓的面子,就是自己能养活自己。所谓的自尊心,就是自己认为自己活的实诚。所以你在家里也要心平气和,没人欠你的,你也不欠别人的,你现在的自尊来源于你的自卑。” 传贵在家里确实有自卑感,特别是荷花都能在公司里呼风唤雨时,他的自卑感更加强烈。虽然他控制力很强,把自卑强行压制在心底,但偶尔间还是会流露出一点点。这一点点流露的自卑,其表现形式就是过度的自尊,什么事都想不落人后。 丽娘的话正戳到他的痛处,又不能在大马路上把这女人教训一番,何况他又没有词儿去反驳,只能暗生闷气,脸色铁青地拄着拐杖往电瓶车去。胡丽娘微笑地跟在他身后,边数着钱边故意说着俏皮话来让他开心: “谁会想到这一百块钱的玫瑰花竟然能卖到三千六百块钱,而且还没花半个小时。功劳在你,但点子是我想的,所以以后你要听我的话,从明天开始,我带上你,你带上碗,你负责哭,我负责喊,咱们一起做老板。” 萧传贵噗嗤一下笑出声,望着巧笑嫣然的胡丽娘,打又舍不得,说又说不赢,气又没法气,只能装出一幅恼火的样子,恨声说: “你是掉在钱眼里。” “你没听别人说嘛,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能赚到钱就是一个人的能力体现,有能力并不是表现在你会做生意,你能高瞻远瞩,你有一技之长。而是表现在你有超强的承受力,能忍常人忍受不了的东西。比如这次乞讨,我就要能忍受别人怜悯的目光,就要能忍受低人一等的心情。但我知道我自己,我比他们每个人都强大,都富有。”胡丽娘谆谆诱导: “你还差我九百多万,好好想想该怎么还。” “我说一句,你就有千百句在等着我。怎么还,要不我去卖唱?别的不会,哼几首歌还行。” “好啊,卖唱也能锻炼人,首先就可以把你这薄脸皮加厚一点。人脸皮太薄经不得风吹日晒,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萧传贵气的不愿意回她的话,爬上电瓶车问: “现在还想去哪疯?” “回家,回家听你唱歌。”胡丽娘指着路边一家卤菜店说: “在那门口停一下,这一折腾,肚子都饿了。” 带着大包小包的卤菜,电瓶车驶向回家的路,璀璨的灯光和喧闹的人声渐渐抛在身后,寂辽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变成广阔的钻石海。弯弯的月亮就像这海中的明灯,在淡淡的薄云中露出浅浅的笑脸,像极了一位怀春的少女。 秋夜的凉风带着一丝寒意,撩起丽娘额头前的秀发,也让她打个寒颤。传贵把车停在街心公园路边,脱下自己的薄外套说: “你们女人只晓得要漂亮,哪怕冷的牙齿嗑到舌头也要露胳膊露腿。你是这个德性,荷花也是这个德性,花枝招展的也不知要勾引谁。披上吧,现在已经是秋天!稀里糊涂的连四季都分不清。” 虽然受了唠叨,但丽娘心里却很甜蜜,觉得这男人厚实、温暖,在他的身边永远会被他呵护。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的心底开始有他的身影,也许是在离婚时对她安慰的时候,也许是他们并肩勇斗歹徒的时候,也许更早,在她去阻止他相亲的时候…… 胡丽娘发觉自己爱上一位残疾人时,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心,认为是离婚后太寂寞、太孤单才让自己饥不择食。为此,她在心里把传贵和独狼放在天平上称了一称,竟然发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跟传贵说的话,比跟独狼说的话还要多。 她可以在传贵面前随心所欲的说,感觉自己很舒适,这一点在独狼面前是做不到的。她能从传贵眼里看到欣赏、关爱、偶尔还有炙热的眼神,而独狼眼里没有这些。她能从传贵嘴里听到讥讽自己的俏皮话,而话意里又隐藏着对自己的赞美,这一点独狼是做不到的。就像现在,他能注意到自己的需要,并毫不犹豫地脱下外套,独狼是不会留意这细微的地方。 他唯一的缺陷是双脚残疾和不能人道,但那英俊的脸和健硕的上身,别说独狼比不上,还没看到有哪个男人比他强,可能邵国华还能比上一比。 一位成功的女人需要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她的生活需要有一位成熟、稳重和英俊的男士来衬托。这个男人不能太优秀,太优秀的男人看不住。胡丽娘现在需要一位能陪在自己身边,对自己唯命是从的男人,哪怕这男人只是个花瓶。 可就是找到这个花瓶又能怎么样?难道只要自己一说,他就会跟着跑吗?这是不可能的。胡丽娘很清楚横在自己和传贵之间有哪些鸿沟,一是自己的过去让传贵无法接受,二是传贵还深爱着荷花,三是传贵的自卑。素来胆大的她,不敢猛地说出自己的心意,她只能在一点点消除鸿沟的同时,拿着半音的话去撩拨,勾着这个男人朝自己走近。 街心公园那传来咿咿呀呀的戏曲声,间或爆发出一阵阵喝彩。一位老妇人尖声喊叫着自己孙子: “浩浩,别玩了,该回去睡觉啦。” 胡丽娘优雅地张开嫩藕一般的双臂,风情万种地披上传贵的外套,举手投足间带着细腻艳媚的撩人风韵。可当宽松的衣裳遮掩住玲珑傲人的娇躯,此时妖魅尽敛,却又有了瓷娃娃般的清纯可爱。那吹弹可破的娇颜在清冷的月光下散发出高贵、圣洁的光茫,仿佛是碧水上的一朵清莲,有着清新淡雅的芬芳,让这醉人的空间如水一般的柔美和纯净。 萧传贵对胡丽娘的印象一直以来是胆大、心善、妖魅。生活虽不至于放荡,但绝对也不是纯情的种。忽见到她清丽秀雅的一面,不由地张口结舌。 胡丽娘拢了拢靓丽的秀发,明净清澈的眼睛带着勾魂慑魄的万般风情,娇媚地望着传贵,似笑非笑、宜喜宜嗔道: “傻样,没见过美女穿衣啊。” 妩媚多情的脸娇艳绝丽,流露出灵秀的神色,却又带有一种诱惑的妖娆。高贵时如月神高悬,让人不敢逼视。姿媚处似柔云浮动,恨不得把她扯入怀中,揉进自己血肉里。 萧传贵口干舌燥,借着酒劲在嫩滑的脸蛋上偷吻一口。这下可了不得,胡丽娘忽然变了一个人,柳眉倒竖,脆声说: “好哇!敢偷吻姑奶奶,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突然提高的声调顿让传贵酒醒三分,暗恼自己怎么这样不自重,抬手打自己一个嘴巴,尴尬地求饶: “对不起,鬼迷心窍。” “说声对不起就完事啦!我说跟你搭伙过日子,你装聋作哑不当回事。现在又来偷鸡摸狗,是不是以为我水性杨花就好欺负。”胡丽娘咯咯娇笑,如猫戏老鼠般,托起萧传贵的下巴说: “你说,咱们这笔帐该怎么算?” 传贵从丽娘的神态和话语中听出她不是真正的恼怒,只是要借着这个由头来戏耍自己,他嘿嘿笑道: “你也偷吻过我,我亲的是脸蛋,你却把舌头都伸进我嘴里,咱们俩算是扯平。要不我再付点利息,让你亲回去就是。” “呸!少臭美。”丽娘红着脸娇笑: “你这烂蛤s蟆脸,姑奶奶不稀罕。怎么得也要给你点惩罚,免得你见女人就亲。” “我几时见女人就亲?你这是坏我名誉。”传贵辩解着,看见丽娘满脸的讥笑,忙低下头弱弱地说: “我承认,在荷花之前我亲过另外一位女孩子,她是我同学,也是我的初恋,后来分了。除了她、荷花和你,再没碰过别人。要怪就怪你长的跟小妖精一样,孔夫子都说食色性也,这是人的本能。你要是把脸涂的乌漆嘛黑,看我会亲你不!” “哟,还是我不对呀!”胡丽娘心里很高兴,不但套出他有初恋情人的秘密,还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份量。可嘴上还是不饶人地说: “谁知道你亲了几个,得把你嘴缝上。你书读的多,我问你,医生是用什么线来缝针?棉线?还是鱼线?呀!你低着头笑什么?看着我。” 萧传贵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一道看不见的电流,让丽娘的脸有些红,有些熨,心跳加速,血液翻动,那种莫名的悸动使她浑身发软。 传贵忽然抱住她,丽娘欲迎还休地挣扎: “你还胆肥了!唔……唔……” 如玫瑰花瓣的小巧樱唇给传贵两片薄薄的唇覆盖,带着男人气息的舌头像莽蛇一样敲开她的贝齿,温柔地钻进吐气如兰的小嘴,搅动起一汪春水,吸食着芬芳的丁香,也吸软了她的冰肌玉骨,千娇百媚的娇躯软软地偎进男人的怀抱。 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蹦蹦跳跳从街心公园跑过来,被传贵和丽娘的亲密举动所吸引。他站在电瓶车前,好奇地看着这两位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大人,忽而用稚嫩的童音尖喊: “奶奶,奶奶,快来看啊,叔叔和阿姨的嘴粘在一起啦,你快来把他们分开。” ※※※※※※※※※※※※※※※※※※※※ 《酬乐天咏老见示》 唐.刘禹锡 人谁不顾老,老去有谁怜。 身瘦带频减,发稀冠自偏。 废书缘惜眼,多灸为随年。 经事还谙事,阅人如阅川。 细思皆幸矣,下此便翛然。 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死生契阔 清晨,鸟儿清脆的鸣叫唤醒熟睡中的传贵。一缕恬静的阳光透过粉色的窗帘,直射进他的房间,让这朦朦胧胧的卧室在静谧中充满温馨的柔和。传贵没有去开床头上的灯,双手撑着被褥轻缓地坐起来,唯恐惊醒躺在身边的胡丽娘。 丽娘在睡梦中极不老实,将那被子蹬去一半,一只修长粉嫩的秀腿裸露在被外,光洁纤细的莲足小巧玲珑,嫩嫩的脚指上,一点丹蔻鲜红透骨,无声地发出妖艳的引诱。 在如水似雾的粉色朦胧中,海棠春睡的胡丽娘就像一幅美纶绝奂,充满诱惑力的油画。滑如凝脂的肌肤,像牛奶一样腻白。饱s满高耸的一片酥s胸,颤微微荡起无限柔情。曼妙有致的曲线柔婉温和,展现出青春的活力和玉女成熟的魅惑。 这幅娇媚慵柔的画作使得萧传贵有些晕眩,忍不住在那微微泛红的香腮上亲一下。丽娘半张丹唇,梦呓般吐出一声呢喃软语。吓得还未完全适应现状的他三魂丢去两魂,剩下的一魂让他慌慌张张如同被人追赶的贼,偷偷摸摸地溜下床。 胡丽娘等他走出卧室才一屁股坐起来吃吃直笑,这婆娘早就醒来,装睡的目的就是想知道传贵是酒后乱性,还是真的喜欢自己。想到昨夜这英俊的男人用他宽阔的胸怀将自己拥有,用他性感坚毅的唇把自己的寂寞和欲望吻化成一滩春水,她的脸颊顿泛起淡淡的粉红,芳心在窃喜中又有点小小的遗憾,不知道他的病什么时候能好全来。 她施施然下了床,随手将一件男人的外套罩在身上,光着两条大长腿走到厨房,对正准备熬粥的传贵说: “喂,我们两个是不是要坐下来好好谈谈。” 萧传贵看她一眼后忙把头偏开,闷声闷气地说: “你快把衣服穿好,荷花他们随时都可能回来。” “你是不是怕她不高兴?”丽娘撅着嘴说: “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吃完后拍拍屁股就不认帐。要知道你现在跟荷花没名没份,用不着感觉对不起她,再说她也许还会高兴我们俩在一起。” “不是那意思,荷花那固然要讲清楚,你们俩是姐妹,总不能给她留下你抢走她东西的印象吧。最主要的是你知道我的病,偶尔一次两次你觉得稀奇,日子长久你也会受不了。人生就那么长,你不能把最美好的时光搁在一个不能让你幸福的人身上。快去穿衣吧,华儿也要回来,注意点影响。” “注意个屁!他又不是没见过,这身上都给他扎了半个月的窟窿。”胡丽娘嘟嘟囔囔的往卫生间走,放荡地说: “穿什么衣,这身上全是你的口水。我要洗澡,你到我房里把我衣服拿来。” 面若桃花的丽娘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气腾腾的清水从头顶上淋落,细细的水珠四溅,宛如碎碎的珍珠。小小的空间弥漫着带有皂香的水雾,水雾缠绕在美丽、修长的胴体上,朦朦胧胧,隐隐绰绰,如一朵在仙境中盛开的艳丽玫瑰。 温暖的水流宛如传贵的大手,带着柔情轻抚着余韵未消的身体,那种甜蜜的舒适感使她双眼迷离,不由地回忆起昨夜男人的体贴和呵护。她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一位公主,那种被爱包围所带来的幸福在心尖缠绵。 萧传贵拄着拐杖先把自己卧室收拾干净,把胡丽娘落下的衣服放进洗衣篓中,觉得看不出异样才走进胡丽娘的房间。这是房子装修后他第一次到丽娘的卧室里来,平常叫人也好,说话也好,都是站在门口,主要是避嫌,怕丽娘说自己不晓得轻重。 房间里有一种淡雅的脂粉香气,非常好闻。他深吸一口,让那香气沁入到自己心肺。他也不知道丽娘的内衣放在哪,但估计会放在衣柜下面的抽屉,因为荷花就是这样放的。 传贵没法蹲下身,只能坐在地上拉开一个。琳琅满目的情趣内衣让他面红耳赤不敢细看,随手拿了一件。又起身在衣柜里左翻右翻,挑了套还算保守点的外套。还没出房门,胡丽娘裹着一条浴巾跑过来娇嗔: “你真够磨磨蹭蹭,叫你拿件衣服比做衣服还难。”劈手夺下衣服说: “你也进去洗,我回头把你衣服送过去。” “回头再洗,粥还在灶上熬着。” “肮脏货,你要是不怕荷花从你身上闻到我的味就别洗。” 传贵觉得她的话有理,叮嘱一句: “你注意粥,熬开后就把火关掉。” 胡丽娘懒得理他,看一眼传贵给她挑的衣服,又将其塞回去,重新拿出一套来。她解开浴巾,想想又糸回去。拿着自己的衣服走进荷花的卧室,也不管哪件衣服是国华的,哪件衣服是传贵的,拣着色彩明亮、款式新潮的挑出一套。反正两人个头差不多,穿谁的都一样。 丽娘也不管那粥开还是没开,直接把煤气关掉。捧着传贵和自己的衣服推开浴室的门。传贵坐在国华给他定做的椅子上吓一跳,低声说: “快出去,荷花他们随时都会回来。” “怕什么!她能帮你洗得我就不能帮你洗?”胡丽娘解开围在身上的浴巾,娇笑道: “咱俩现在是赤诚相待,是不是要开诚布公的谈谈我们之间的问题?我不喜欢拖拖沓沓,要是不把事说清楚,咱们就这样待一天。” 萧传贵哭笑不得,又怕给荷花撞见,连声说: “姑奶奶,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很简单,就是咱俩搭伙过日子。你提你的要求,我说我的条件,咱们先把心窝子掏出来,以后就不会产生矛盾。” “你怎么会看上我呢?明明知道我是残废人。” “看上你是因为你长的好看,”胡丽娘掐着传贵胸肌说: “而且还暖心、体贴人。我离过一次婚,不想再离第二次。我的条件不高,只要你心中有我,别责怪我,也别跟我离婚。我在感情上绝不会背叛你,不过……”胡丽娘咬咬嘴唇,停顿稍会,终还是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我有时会管不住自己,可能会给你带来伤害,你别跟独狼一样闷在心里,哪怕是打我一顿都可以。你和荷花的关系我也不会计较,以前什么样以后还是什么样。只是你要清楚一点,以后你的老婆是我,能与你白头偕老的人也是我,因为荷花已是国华的妻子。” “我明白你的心意,”传贵把头靠在丽娘的肚皮上: “你的意思是我们共同生活,但又各自拥有自己的空间。说实话,我很自卑,但你也自卑。跟独狼离婚,肯定让你后悔过去不该任性。我的自卑是因为我不是正常人,也不能像你们那样养家糊口。两个自卑的人在一起过日子也不是不可以,至少能相互理解,相互体贴,相互安慰。” “那就这样说定,等荷花他们回来我们就表明关糸,还要跟我爸妈说一声。” “荷花那晚点再说吧,先征询一下你爸妈的意见。别看我跟你爸喝起酒来称兄道弟,但真要做他们女婿,只怕他们看不中。万一荷花他们知道你爸妈看不中我,他们两个心里肯定不高兴。”传贵思忖一下又说: “既然是开诚布公,我也要说说我的心里话。结婚后我们可以有空间,但不能有秘密。你喜欢谁要跟我说一声,得我同意才行,我也会这样做。” 胡丽娘吃吃直笑: “说来说去,你还是个小器的人。行,我答应你。” “小孩子只有一颗糖时,他会分给别人吃吗?男人就跟小孩子一样。”传贵满怀柔情,像是捧着一件珍贵的瓷器,温柔地舔着娇嫩粉红的肌肤,将这种如痴如醉的美好深刻在脑海。在朦胧的水雾中,在柔和的灯光下,奏响一曲激情的乐章…… “哥、二姐,你们在家吗?”客厅门口传来荷花的呼喊声,接着是两个孩子吵吵闹闹地冲进屋。这突兀而来的叫喊声,把浴室里正在亲热的人吓一跳。传贵小声埋怨: “这下可好,逮个正着。” “慌什么!”胡丽娘吃吃直笑,快速把衣服穿好,她不等荷花寻过来,自己拉开浴室的门回应: “我在帮你哥洗澡,你们昨天不在家,他懒的连澡都不洗。早上我去叠被子,那股汗臭味差点把我熏昏。还扭扭捏捏的不肯洗,非要等你回来。也不知他身上哪里见不得人,洗个澡都跟大姑娘似的,把我气的恨不得揍他一顿。你回来的正好,快给他穿衣服吧。” 传贵闷声闷气地说: “我自己会穿。” 荷花也没多想,边替传贵穿衣边责怪他: “邋遢鬼,小宝都知道每天要洗澡,你现在是连小宝都不如。”忽一眼看见传贵换下来的衣服上有一件半透明网格状的胸罩,心里顿时犯咕嘀。 跟狐狸一样狡猾的胡丽娘连忙引开她的注意力,问道: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国华呢?” “他在为贷款的事犯愁,昨晚接到刘明霞的电话,她好像能帮一点忙。” 传贵说:“那女人心机很深,但愿这次她是真的想帮忙。”实际上他和明霞并没有交集,只是荷花不喜欢那个女人,他也跟着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他跟那女人在一起,”荷花扶起传贵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合作的银行都拒贷。凤儿姐介绍的那一位,上午还答应好好的,下午就变卦。”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胡丽娘嗅出一丝不同形常的气味,顿心生警觉,对荷花说: “回头跟我出去一趟,我琢磨着有人在背后搞鬼。” ※※※※※※※※※※※※※※※※※※※※ 《诗经·邶风·击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窈窕空英皇 胡丽娘说到做到,吃完早饭就拉着荷花要出门,传贵担心地对她叮嘱一句: “你看着点荷花,她怀着身孕,不像你那么泼皮。” “我们又不是去打架斗殴,哪来那么多废话?” 荷花心里更奇怪:按常理来说,传贵要叮嘱也只会叮嘱自己啊,怎么会说二姐泼皮?这看似埋汰人的话,却透着一股亲密,什么时候他跟二姐的关糸好到能把自己挤到第二位的地步?心中顿时有些吃醋。可还没等她细想,就被丽娘拽了出去。 丰田皮卡缓缓驶出小区,被强行拉上车的荷花根本不相信有人会因为货款的事来扯丈夫后腿,也不知道胡丽娘打算怎么样调查。因为在她看来,刘明霞会帮自己丈夫很正常,毕竟两人是同学。她侧身问: “你真的认为是刘明霞在捣鬼?” “我直觉一向很准。”胡丽娘轻按一下喇叭,超过前面慢腾腾的车,高深莫测地说: “黄琳凤上午找的熟人下午就反悔,这极不正常。她在龙江市也算是女强人,谁都会卖她几分面子。那人出来和国华见面,肯定也是冲着她面子去的。是什么让他反悔?政策调整不可能来的这么快,连个缓冲期都没给。不符合贷款条件也不大可能,国华既然跟他谈一上午,绝对会把情况说清楚。如果是一家银行有变动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几家都这样,有人捣乱的可能性就相当大。要知道国华他哥哥也是手握实权的人,一般来说不会有人来刁难。” “你为什么怀疑刘明霞?她这样做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好处是有的,双宝野心大的很,前段时间还想吞并我们龙豹。他们也有可能打国华的主意,把贷款卡死,让华强资金周转不灵,再逼迫国华低价出卖股份,他们趁虚而入,最后夺走华强公司。”胡丽娘侧头瞅一眼神色紧张的荷花,噗嗤一下笑出声: “你别紧张,这种可能性是有,但不会发生,除非黄琳凤也介于到这件事里。你也清楚你老公和黄琳凤的关糸,她怎么会去害国华。我怀疑刘明霞是因为时间太巧合,对国华和黄琳凤都熟悉的人就是她,但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为了报复你得罪她?” 荷花望着车窗外熙熙攘攘、匆匆忙忙的行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焦急、忙碌和冷漠的神情,他们就像是大海中的一粒砂子,淹没在滚滚凡尘中。她忽然有些伤感:我不就是一粒砂子,为了自己,为了家,苦苦地在大浪中挣扎。可结果是什么?国华虽然还爱着自己,可他的心已经分成两半,自己不再是他的唯一。看今天这样子,传贵哥肯定和二姐有秘密,他的心只怕也分成了两半。合着自己只能捞着不完整的男人,是他们太优秀,还是我太没用?真累啊!好想停下脚步歇息一下。 胡丽娘见荷花一脸的落寞,情绪明显的低沉下来,忙问道: “你在瞎想什么呢?是不是想黄琳凤?” 荷花点点头,叹口气说: “我虽然忍着默认,但不知道这条路能走多远。唉……不去想这些烦心事,我们现在去哪?” “去找三帅,他是刘明霞和黄琳凤的小兄弟,比亲兄弟还亲,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捞点什么不?” 两人来到月梅的摊位,却发现路口空地上连帐篷的影儿都没有,只有两名城管坐在树荫下闲聊。胡丽娘把车子停在路边,对荷花说声: “你别下车,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她一步三摇,风情万种地向城管走去。荷花见她臀摇兔颠,搔首弄姿的抛声炫俏,身为女人的她也不禁羞红了脸。心想传贵哥定是受不得她的诱惑,也不知她是真心还是逗人好玩?要是两人真走到一块,别说传贵哥身体不行,就是好人也难填欲壑,迟早会红杏出墙闹出事来。要是现在叫她放手,她一定会以为我在吃醋。要是不管这事,只怕哥会受到伤害。一时间她是愁绪满怀,不知如何做才好,倒把国华贷款的事抛在脑后。 简简单单的问一件事,胡丽娘却与两名城管眉来眼去好几分钟才回到车上说: “这地方不准摆摊,也不知以后在哪儿能找到地方。走,我们到他家去。” 昨晚传贵和胡丽娘走后没过一个小时,城管就过来勒令王月梅收摊,好在那帐篷的钱早赚回来,否则她要后悔死。但这一歇下来,人顿觉得空虚的很,好像全身都不自在,早早地便上床睡觉。迷糊之中,忽觉有人在剥自己的衣,睁开眼发现三帅正色色地盯着她胸口看。一抹红霞顿时涌上双颊,不由地娇嗔: “别看!快把灯关掉。” 三帅嬉皮笑脸道: “谁让你长的这么美。” 月梅轻轻地捶他一下,悄声问: “歆歆睡没?” “还在看电视,”三帅俯首于温柔之乡,就像是吃奶的孩子口齿不清地说: “她正为电视里女人掉眼泪呢。” “哪你还敢在这里胡来!”月梅推开三帅,落下脸冷声说: “快出去。” “是歆歆叫我来的,她嫌我扰她看电视,又见你闷闷不乐,特意叫我陪你说说话。” 王月梅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觉得这女儿没白疼,还知道关心她这个娘。可这幸福感还没维持多久,整个心就被一种惊心动魄的悸动占领,这种感觉非常美妙,将那莫名的空虚填的是无比充实。 月梅推了几推她的小男人,想把他赶下床。可三帅就像是虬根盘结,纹丝不动。那澎湃的激情又让她抱着他的头,抓着他的黑发,娇哼不断: “叫你来陪我说话,可没叫你使坏……” 静谧的夜晚,柔情充溢着小小卧室,王月梅那张幸福的笑脸满是恬静的美。这一觉她睡的是无比踏实,无比香甜,直到云雀在窗外鸣叫才醒转。发现枕边上没有人,想必是他趁自己睡着后回了房,这让她心中稍安。打个哈欠,伸个懒腰,精神抖擞地下床来。她习惯性地推开三帅的门,却发现那床上整整齐齐,被子、枕头还是自己昨天早上叠的模样,心里顿时一紧,那好的心情立即跑到爪哇国。 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推开女儿房间,果见鸳鸯绣被翻红浪,两个精5赤的人儿像扭儿糖一样缠绕在一起。王月梅心口就像是被东西堵住,气呼呼地回到自己房中。虽然告诉自己不能动怒,可看什么都不顺眼。暗自生了刻把钟闷气,故意摔盆打钵的弄出大声响,把三帅从歆歆房里惊出来。 此时月梅越看三帅越生气,可又不能说出自己生气理由,便找着岔说: “天气预报说今天天气好,大家都把床单、被套拿出来洗,棉絮搬到楼顶上去晒,还有昨天晚上换下来的衣服,都分好来,该用手洗的用手洗。” 她一声令下,全家人都动员起来,还好月梅没叫三帅去洗衣服,因为她知道这个妈宝郎缺乏经验,缺乏煅炼。如果让他洗,他会倒进半袋洗衣粉,将衣服浸泡两、三个小时,然后用脚踩个一、两分钟,最后换盆清水拧拧,任务就算完成。这自然难入月梅法眼,所以把棉絮弄到顶楼去晒就变成三帅的任务。十几趟下来,直把他累的跟狗一样。 歆歆也是被惯娇的人,平常穿的裤衩都是她妈洗。今天月梅可不惯着她: “你现在是大姑娘,这些家务事都不会做以后怎么嫁人?妈哪能跟你一辈子啊。你在家把衣服洗好,三帅跟着我去买菜。买菜也要有技巧,什么菜好,什么菜新鲜,看一眼就要心里有数,还要学会讨价还价,以后过日子用的上。” 歆歆搞不清楚她妈妈怎么突然变的婆婆妈妈起来,但三帅知道,因为他出房门的时候,让守在门口的月梅狠狠瞪了一眼。心虚的他一句话都不敢说,乖乖地跟着月梅出门。 买了几样蔬菜后,月梅走到鱼摊上问: “老板娘,草鱼怎么卖?” “四块钱一斤。” “有点贵,三块五卖不卖?” “加一点吧,总得让我口饭吃啊。” 三帅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忙挺身而出: “三块,三块一斤我们多买几条。” “我进价都要三块,小伙子没买过菜吧,整个菜市场也找不出这个价。”老板娘笑眯眯地说: “你要跟你妹子好好学学,人长的水灵不说,还是会居家过日子的主。” 实际上大婶是想说“老婆”的,但怕说错话,做生意的人多精啊,瞧不出两个人关糸不要紧,夸女人年青一定错不了。 果然,月梅心情舒畅起来,一下子买好几条,离开摊位就笑: “那大婶不知是什么眼神,我有那么年青吗?” 三帅心道:人家是逗你玩呢,想骗你多买几条鱼。嗨!你还当真。不过那大婶也真是的,一定是老花眼,说是我姐不就成了,还偏要说是我妹,什么眼神!当然,马屁还是要拍的,趁热打铁,赶紧说: “你不但年轻还很漂亮,水汪汪的大眼晴,娇嫩细滑的肌肤,盈盈一握的柳腰,成熟妩媚的风情。天下没有哪个女人能比的上你,真是越看越美。来,让我亲一个。”说着蜻蜓点水般在嫩滑的脸庞轻啄一口。 “你少不正经,”月梅羞红着脸,紧张地望望四周,见没人注意才放下心来娇嗔: “也不怕给人看见。” “怕什么!女人被人爱,越活越愉快。女人被人亲,越活越年青。” 王月梅的心情在三帅油嘴滑舌的哄骗下渐渐由阴转晴,她就像是一条只有短暂记忆的鱼,看见幸福的诱饵,就忘掉鱼钩的痛。她走到一家熟悉的肉案前,张嘴就说: “郑老板,照老样给我来十斤后腿。” 还没等郑老板回话,跟在身后的三帅连忙提醒: “店又开不成,买那么多干吗?” 月梅醒过味来,叹口气对迎上来的郑老板说: “今天就割一斤吧。” 那郑老板应声好,边飞舞着屠刀边笑眯眯地说: “刚才老二饭店的老板娘在我这买去七斤瘦肉,她在扬子巷那边临时租间私房,把店又开了起来。你们也可以去打听打听,那边都是单门独院,租金还不贵。” 王月梅颇为心动,扬子巷她去过,因为桑颖就住在那。这下逛菜市场的心思也没了,把肉钱一付转身就往回走。郝三帅提着菜篮子跟在她身后说: “何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累,又不是没的吃。瞧老爷子想的多开,店一关,第二天就跑出去玩。趁这机会多休息一下,要不我请几天假带你出去散散心?” “一家子就你一个在上班,你再请假,全家人都坐吃山空。”月梅低声说: “你就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折腾。” 郝三帅没敢再说话,心里却不以为然:存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你不拿出来用还不是废纸。再说,光每个月放贷的利息也足够全家开销,还绰绰有余。这女人就是死脑筋,以为手脚不停才叫做事,资本投资也是做事啊。 ※※※※※※※※※※※※※※※※※※※※ 《拟古八首》 宋.陈普 秋声金气流,天空露瀼瀼。 素波合流月,淫淫满庭霜。 遥夜一美人,寒闺自徘徊。 暗法规订凌波,轻飚感鸣珰。 天性赋贞清,动止中矩方。 世无夔夔子,窈窕空英皇。 抱璞如临渊,日入不下堂。 时操弄玉箫,空中来凤凰。 岁月如流星,发变面欲黄。 服玉固雪肤,绝意百两将。 心计析秋毫 回到家王月梅又是看什么都不顺眼,要把家里来个彻底大扫除。郝三帅叫苦不迭,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却比上班还要累,他凑到雨歆耳边轻声说: “你妈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歆歆也是给她妈折磨的苦不堪言,对三帅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到没到你还不知道!”忽听到门铃声响,又命令道: “还不快去开门!” 三帅心里甭提有多别扭,感觉自己就是两头母老虎嘴边的小绵羊,带着稍许怨气朝大门问: “谁啊?”打开门后立刻换了一幅面孔,像是见到大救星,热情洋溢地大惊小怪: “哎呦!什么风把二姐、三姐都吹这来了?难怪早上起来就听见喜雀在院里叫。快请进,快请进。” 胡丽娘捉弄道: “这高楼大厦的哪来的喜雀,连个麻雀都没有,真是一张假嘴。” 荷花心里有事,没心情开玩笑,直接对三帅说: “我们找你有事。” 月梅和雨歆见她脸色不好,忙围过来,这个问: “出了什么事?” 那个说: “要三帅做什么你只管开口。” 胡丽娘笑道: “是为国华贷款的事。” 郝三帅会错意,拍着胸脯说: “没问题,要贷多少只管说,只要在我权限范围内,保证是最低利息,比银行略多一、两个点。” 胡丽娘在三帅手底下做过事,对他那个挂羊头卖狗肉的贸易公司知之甚祥,她笑眯眯地说: “要贷一个亿,怎么样?” “贷不了,”三帅尴尬地傻笑: “你就是把我那个公司卖掉也拿不出一个亿。” 荷花挤出一丝笑脸: “二姐逗你玩,我们怀疑刘明霞在我老公背后捣鬼,昨天上午跟建行还谈的很好,下午他们就反悔。其它几家银行也是一样,开始都谈的可以,到后来就没有结果。我就是想来问问你听没听到什么风声?” “我知道你跟刘明霞关糸很好,铁的都能穿一条裤衩。”胡丽娘似笑非笑,故意挑动月梅和歆歆的敏感神经,却又装着为三帅着想的模样: “要是很为难就当我们没问,回头我们再想其它的办法去打听。” 王月梅马上对三帅说: “你和明霞好归好,但也要分场合,不管怎么说她只是你朋友和领导,但荷花是家里人,孰轻孰重你要心里有数。” 歆歆说: “你当她是姐姐,她不一定当你是弟弟。对你好是因为你能替她赚钱,她要真是讲情义的人,就不会从龙门水库回来后又来抢小螃蟹的东西。对这种人要离她远一点,说不定哪天她也抢你的东西。” 三帅嘿嘿憨笑,一幅典型的二百五样子。可他这装疯卖傻骗不过深知他底细的胡丽娘,直盯着三帅问: “你是不是也介入这件事?” 几个女人齐刷刷瞪着郝三帅,就好像他犯下什么滔天大罪一样。三帅连忙叫苦: “我怎么可能掺入这种事,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嘛,何况我跟邵哥的关糸一点也不亚于我跟明霞的关糸,他连压箱底的心法都传给我,我再去玩这种小聪明还是人吗!我发誓,我要是介入害邵哥的事,就让我不得好死。” 胡丽娘信了他的话,随口问: “国华传你什么心法,让你这么激动?” “哥也在练,你可以跟他学,能养颜健身。”荷花怕丽娘岔开话题,先堵住她的嘴,再来问三帅: “你在公司就没听到一点风声?” “自从二姐夫跟明霞在一起后,很多事她不找我。我现在是落个清闲,只要把自己事做好就行。但我估计二姐夫也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肯定会阻止。因为要是给凤儿姐知道是明霞在背后搞鬼,那她的日子不会好过。她日子不好过,二姐夫也就会难过。” 胡丽娘从他话中听出一点味来,巧笑连连地说: “别一口一口二姐夫,他现在跟我没关系。你好像很确定是明霞在搞鬼,怎么看出来的?” “跟你们一样我也只是怀疑,昨天上午我替月梅姐跑脚,隔着玻璃墙看见她跟建行行长在龙江宾馆咖啡厅里说话。和你们的话一对应,难免会产生怀疑。但也只是怀疑,没有确凿证据,不能冤枉人。” 荷花陷入沉思之中,胡丽娘对养颜是情有独钟,问三帅: “是什么心法还能养颜?” 郝三帅怎好意思跟她说这个,支支吾吾地说: “怎么茶也不倒一杯,我去烧水。”借机溜进厨房躲着不出来。 董雨歆小孩子心性未脱,像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说那心法,一点羞涩感都没有。王月梅对着女儿直摇头: “你就不能矜持一点?哪像个大姑娘。一般人听见都会脸红,你还说的出口。” 歆歆撅着嘴说: “二姐又不是外人,说说要什么紧。” 胡丽娘对王月梅道: “你肯定也在练,难怪你们一个个水灵灵跟花似的,就我面黄寡瘦跟老太婆一样。太不应该,怎么能瞒着我一个人呢,我有理由怀疑你还是不是我姐姐。” “我们也是刚练不久,”月梅吃吃直笑: “你要是没离婚现在就可以练,这东西不能一个人练,前段时间三帅就差点走火入魔,在医院都检查不出是什么原因。” 胡丽娘嬉嬉地笑: “看来为了我这张脸,也要赶紧找个男人回来。” 忽而想起荷花刚才说的话,心里顿时暗自发笑:萧传贵啊萧传贵,你还想瞒着他们晚点说,人家早就看出来了,这可不是我说的,你以后也别怪到我头上来。忽而想到传贵的身体,又暗叹一口气。有这心法又怎么样?自己还不是练不成,至少目前练不成,明天抽空得把他带医院去看看。 罗荷花摸着大肚子沉思一会儿,冲着厨房喊: “三帅,如果在你们公司贷款,你最高权限是多少?” 郝三帅提着热水壶出来说: “我最高是伍百万,按财务制度,伍百万到一千万需要总经理,也就是刘明霞同意,再往上得要凤儿姐批准。而且每月还有配额,也就是每月贷出去的钱不能超过资金量的百分之八十,如果超过也必须报给凤儿姐同意。” “从你那贷一千万会不会对你们公司造成压力?” “基本上没有压力,这个月回款较多,我还正愁没有市场。” “那好,你现在就给刘明霞打电话。”荷花轻笑: “就说我想替国华先贷一千万,用我和二姐在龙豹公司的股权以及有价证券做抵押,市值你就估个两千万吧,股权好像是百分之四九点四。” 胡丽娘立刻明白荷花意图,又补充一句: “就说是百分之五十四点四,那五个点是小螃蟹感激我们赠送的,贷款期限一年。” 三帅摇着头苦笑: “你们投石问路轻松,回头我的饭碗都要搞砸。” “哎呀,那碗饭吃的也是提心吊胆。”王月梅说: “砸就砸了吧,回来一心一意开店,还用不着看别人脸色。” 三帅心里直嘀咕,刚才要请几天假你都罗里吧嗦,这会儿倒大方起来。 “砸了你就到龙豹去当总经理。”胡丽娘脆声道: “这段时间小螃蟹跟掉了魂似的,他不止一次在我们俩面前流露,想找个总经理来负责经营,说起来我们还真要去看看他。” 月梅说: “下午我要去看看那有没有合适门面,要是没事就一起去吧。” 荷花怕她们两个又把话题扯远,赶紧对三帅使出激将法: “你要是实在为难就算了。” “她要是不答应贷我反而不为难,万一她要是答应给贷,我才真是为难,因为你们根本就不会拿股权抵压。” 三帅说归说,还是拨通刘明霞的电话,并对所有人嘘一声,示意大家都别做声。他故意打开免提,省得打完电话后这些人又问东问西。电话“嘟嘟”几秒后接通,他心不跳气不喘地把荷花和胡丽娘的意图传给明霞。刘明霞在电话那头起码考虑近一分钟才问: “我听说邵国华的资金缺口很大,一千万对他来说是车水杯薪,罗荷花为什么要这么急着用钱?” 郝三帅脑瓜子非常灵活,不加思索地说: “我听荷花姐说是挪用了搅拌站的周转资金,如果不把窟窿补上去,别说这个月工资发不出来。就连原材料都没有钱支付。一期旅游景点的钱已经投下去,二期要是贷不到款,荷花姐就准备让二姐她爸爸出面把合同期限往后延续,所以真正需要的钱有一千万就够。” “啧……你看的只是表面现象,我听说几个银行都不给他们贷款,说明华强在走下坡路。一千万不是小数目,万一陷进去我们还能真要他的抵押啊。你就是收,凤儿姐也会退给他们。而贸易公司可能就会因这一千万而陷入困境,所以这件事咱们别粘边,就对他们说公司资金都投到填河工程上,一时拿不出钱来。这件事也不要跟凤儿姐说,咱们不能让公司陷入险境。国华那里,我会替他想办法。” 电话一挂断,胡丽娘就对荷花叫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国华打电话啊。” 荷花拿着电话迟疑片刻,又放下电话说: “打了又有什么用,徒增他的烦恼,而且他还不一定相信。现在要做的是怎么解决问题,还有刘明霞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郝三帅笑道: “叫二姐她爸爸出面,约行长出来谈谈。先找建行,他是最后一位跟邵哥谈的人。” 胡丽娘一点就通,立刻拿起电话,几番联糸后对荷花说: “已经约好,下午两点钟我们到红玉咖啡厅去见见涂行长。” “我也去,”董雨歆雀跃道: “我去学习怎么和人打交道,顺便练练胆子。” 她实际上是不想待在家里受她妈妈的唠叨。 ※※※※※※※※※※※※※※※※※※※※ 贾客词 刘禹锡?〔唐代〕 贾客无定游,所游唯利并。 眩俗杂良苦,乘时知重轻。 心计析秋毫,捶钩侔悬衡。 锥刀既无弃,转化日已盈。 徼福祷波神,施财游化城。 妻约雕金钏,女垂贯珠缨。 高赀比封君,奇货通幸卿。 趋时鸷鸟思,藏镪盘龙形。 大艑浮通川,高楼次旗亭。 行止皆有乐,关梁似无征。 农夫何为者,辛苦事寒耕。 贪看年少信船游 天高云淡,空明中呈现出湛蓝的色彩,刘明霞恬静而惬意地坐在九曲桥边的长椅上,感受着那柔和的阳光带来的温暖。清爽的凉风吹过碧绿的湖面,泛起闪闪鳞波,送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湖对面的半月岛上枫叶正红,呈现出火一般的炫美。这让她惊讶,原来自己生活的城市是这样美丽,只是没有静下心来欣赏过。 几对情侣,划着造型各异、五彩斑斓的小舟徜徉在轻波之上,与这雅静的天地同框,构成一幅温馨的水彩画。刘明霞似乎能从风中听到他们酥软人心的情话,不禁遐想:如果他也能在这碧水上与我携手,说些好听的话来,这一辈子也就没算白活。 一片叶子从她头顶的树枝上无声无息地飘下,晃晃悠悠,在轻风中打着旋儿,像迟暮的舞娘,带着一声叹息,落在翘起的大腿上。 刘明霞捏着叶根,拿在手指间来回搓动,心里没来由地涌起一阵伤感。在银行工作过的她对银行糸统非常熟悉,不但处心积虑地编织出一张关糸网,而且颇有心机的拿捏到许多实权人物的把柄。现在这张网终于用上,她就像是网中间的大蜘蛛,静等着邵国华这只小蛾虫飞进来。为了这一天,她足足准备一个礼拜,单枪匹马阻断邵国华每一条贷款的路,目的就是要他感激自己。可所做的一切会有所回报吗?也许会如这落叶一样无声无息地飘过吧。 “对不起,我来晚了。”邵国华从她身后的草地走过来,脸上略带尴尬之色,轻声说: “等了很长时间吧?” “我还以为你不来,”刘明霞把手中的叶子抛向湖中,脆声说: “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躲着我?怕我吃了你不成?” “哪躲了你,最近这段时间确实有点忙。” 邵国华虽然嘴上说没躲着,但落坐时却尽量远离明霞,两人之间足可以再容纳一个大胖子。 “你现在是女英娥皇、左拥右抱,哪还有时间去理会一个一夜情的孤雏腐鼠。”刘明霞咯咯娇笑: “放心,我不会缠着你。走吧,带你去见见银行的经办人员,你那边资料都准备的怎么样?” “我已经叫况叔和邹丽带过来,他们真的说今天签合同?” “我骗你干嘛。” “不是,我有点疑惑。”邵国华礼让明霞走在前面,轻声说: “胡行长跟我哥是同学,我第一时间找的就是他,他说银根吃紧,上面查的很严,让我晚点再办。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明霞吃吃直笑: “你忘记了?我老爸是农行的老行长。胡是他的心腹干将,一直跟在他身边,跟家里人没两样。后来干部交流,我爸把他放在县里当一把手,在业务上大力扶持,所以他才有今天成就。” “哪我该如何打点?他跟你透没透底?如果要是没说这个,我……” “我跟他说过,这笔款子相当于是我贷的。”两人已经走出草地中的小径,刘明霞很自然地挽住国华的胳膊,打断他的话说: “你不打点他也不会说什么,但为了以后关糸,多少应付一下,给百分之一吧。经办人让邹丽去应付,她清楚该怎么做。” “是不是少点?”邵国华清楚记得第一次找胡行长办事,既使是他哥的同学,也没少在暗地里打点。 “我的面子也是钱,不过我不会找你要好处费,只要别扭扭捏捏躲着我就行。” 刘明霞的能量确实很大,在礼拜天大家都休息的时间,都能请的动市农行的几尊菩萨,并在很短的时间里办完所有手续。一直让邵国华困扰的事,很轻松的就让她解决,而且投入的成本,要比第一次办贷款低的多。 邵国华心里对刘明霞充满感激之情,也不再抗拒那种有意无意间的身体接触。高中毕业时他在舞厅里卖唱,有人怂恿他去做牛郎,赚的钱是卖唱几十倍。他没有做,因为那时单纯、简单,不愁吃喝,也不知钱的重要。但那种单纯的年代已经过去,一匹白布掉进大染缸里,想不沾上颜色都难。如果这时明霞提出任何要求,他会毫不犹豫地应承。可要是让他知道是刘明霞堵死他货款的路,不知是否还能心怀感激不? 说起来也怪荷花,她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没给老公提个醒,无形中给了刘明霞可趁之机。如果知道刘明霞所做的这一切的目的是为了抢她的男人,只怕现在就会去扯掉她的头发。 签定完合同,做为应酬的一部分,心情愉悦的邵国华,把经办人员请到双宝大厦的龙鑫酒家。菜还没上桌,刘明霞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看一眼来电显示,挂断后对坐在身边的国华轻声说: “我去接个电话。” 起身走出包厢,站在无人的楼梯拐角处打开未接电话栏反拨回去,用一腔娇滴滴的语调说: “涂行长,刚才人多没接您的电话,有什么事吗?” 涂行长在电话里笑道: “市委刘书记打电话说他女儿要和我谈谈华强贷款的事,你说我应该怎么回答?” “我听说华强贷款的事已经在农行办妥,您可以把这件事告诉她,还可以埋怨她为什么这么等不及,连一点审查时间都不给。” “呵呵……刘总,你让我白白失去一桩大生意。但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听刘书记女儿的口气,她的目的不是贷款本身,而是怀疑你。因为在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她约我下午两点在红玉咖啡厅见面。你看我去还是不去?” “那就去见一面吧,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是书记的女儿,不见面肯定不好,不过您可以晚十多分钟再去。您对我的好,我会记在心上,需要我的时候尽管开口。” “只要你能帮我摆平那个敲诈勒索的人,我就阿弥陀佛了。” “这您放心,人已经在我手上,拿到东西后我就给您打电话。” 刘明霞挂断电话后一脸戾气,心道:你这个胡丽娘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来跟我作对,别以为找个好老爸就没人治得了你,你老爸的一条小命还拴在我手上呢!今天要是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还当我刘明霞好欺负! 恼羞成怒的她拨通另外一个号码,捂着手机轻声说: “阿萍,姐托你办件事,下午两点到红玉咖啡厅找一个叫胡丽娘的人,替我教训教训她。” 电话那头传来泼辣的声音: “姐,要我做到哪一步?是断手断脚,还是花了她的脸?” 刘明霞也怕把事情弄大,万一闹大,除了和刘书记会反目成仇,估计独狼也不会善罢甘休。为了这个毫不相干的女人而惹一身骚,实在是得不偿失。冷静下来的她轻笑道: “这个女人水性杨花,只需让她丢丢脸就行,倒不必伤她。你们闹一闹就赶快抽身,她的后台挺硬。万一脱不了身,就说她勾引你男人。” 在对方放荡的笑声中,刘明霞挂断电话。正往回走的时候,碰上邹丽来找她,老远就问: “跟谁打电话呢?菜已经上桌,就等着你来开席。” 对这位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闺蜜,明霞很信任,她吃吃笑道: “我又不是作东的,等我干嘛。” “你帮了国华大忙,他怎么可能抛下你不管。”熟知华强前后贷款过程的邹丽带着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悄声问: “你是不是在故意接近他?” “你看出来了?呵呵……也是,最了解我的人是你。”明霞对她也不隐瞒,窃窃细语道: “我不是在故意接近他,他和我已经发生关系。万一我要是跟凤儿姐起冲突,你会帮谁?” “为个男人你值得吗?” “他值得。”刘明霞嬉嬉直笑: “要是我抢走你老公,你会不会拿刀来砍我?” “我不会砍你,我会砍他。”邹丽开着玩笑说: “和闺蜜分道扬镳也不亚于是一场离婚,坏的不是自己的闺蜜,而是自己的男人。他为什么禁不住诱惑?就凭这一点,就可以砍他七刀八刀。” “你也就是这样说,真要你拿刀去砍你们家黑山,只怕你会先捅自己几刀。” 两位女人嬉闹地走进包厢,在她们眼中,至少在明霞眼中,男人就是一件附属品,他们的存在是因为自己需要。 ※※※※※※※※※※※※※※※※※※※※ 采莲子 唐.皇甫松 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 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 乳虎啸谷 在红玉咖啡厅,名义上跟着丽娘来学习如何与人打交道的董雨歆,惬意地坐在靠玻璃外墙的位子上。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身上,就像是早晨缩在被窝里一样舒服。悠扬甜美的音乐带给人一份优雅与恬静,美中不足的是这咖啡的苦涩味,虽然加好几勺糖进去,但那涩涩的烧瓜味,仍然让她很不适应,但这并不妨碍她的好心情,因为她喝的是一份意境。 咖啡厅的生意很清淡,除她以外还有对老年夫妇,看那样子像是哪个大学的知识分子。另外还有位戴眼镜的男人,捧着一本书,一幅凡人皆下品的清高模样。董雨歆朝通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看,两个姐姐怎么还没有出来?难道掉进茅坑啦? 玻璃门被轻轻推开,带起一阵风铃响动,一名二十来岁的年青人站在门口朝大厅里扫视一眼,径直走到雨歆面前,彬彬有礼的问: “你好,是胡丽娘……” 董雨歆一阵心慌,虽然在上海的治疗让她胆大很多,但第一次单独跟陌生男子接触,心里难免紧张,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连连点头。心想这涂行长真的太年青,印象中应该是大腹便便的糟老头才对。 那男人坐在雨歆边上,带着色色的笑: “美女很年青啊,有男朋友吗?” 还没等歆歆回答,这家伙就厚着脸皮往她身上靠过来,放肆地说: “你看我怎么样?交个朋友吧。” 雨歆心中大怒,真想给他两个耳光,可又怕得罪这位行长而让二姐为难,她往玻璃边缩了缩身子,避开男人的骚扰。 马路对面的三帅正陪着月梅逛街,指着红玉咖啡厅的位置对她说: “那家店就是红玉咖啡厅,我们要不要进去喝一杯?” 月梅问: “跟歆歆坐一块的男人就是涂行长?那家伙怎么跟歆歆挨的那么近?都快把她逼到墙角上。怎么没看见丽娘和荷花?” “那家伙不是涂行长,”郝三帅怒火冲天: “歆歆遇到流氓,你从那边人行道上绕过去。”他急速地往马路上冲过去,可正好前方道口绿灯放行,车子是一辆接着一辆急驰而过,一下子阻住他的去路。 随着风铃响动,两名妙龄女子走进咖啡厅,她们的打扮非常前卫,都是一身黑色的皮夹克,长筒的皮靴,小小的短皮裙把臀部勒得紧紧的,让人担心随时会崩裂开来。一头爆炸似卷发,如乌云般蓬松开来,就像是从丛林中出来的野狮子。那耳朵上还吊着明晃晃的金属圆圈,大的足可以塞进女人的拳头。 她们环顾四周,扭腰摆臀、挠首弄姿的朝着雨歆走来。那男人偏在这时好死不活地抓住雨歆的小手,厚颜无耻地说: “你的美貌让我一见钟情,留下手机号吧,晚上我请客,咱们到夜总会去玩玩。” 还没等歆歆发作,走到他们面前的女子,张开红的似血的嘴,蹦出一句极为蛮横的话: “就是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婊s子勾引我老公啊,总算是让我抓个现形。” 她身边的同伴吐掉嘴中的口香糖,尖叫道: “竟敢偷人偷到我姐姐头上来,别跟她废话,先打一顿再说。” 一把抓住董雨歆的领口,抬手就是一巴掌掴在她的左脸上。雨歆想反抗,但手却被那男人死死抓住,气得她抬腿就蹬。那家伙吃她一腿,这才放开手溜到门口处看热闹。可这时再来反击已经晚了,一名女子操起桌上的咖啡劈头盖脸地朝她脸上泼去,幸亏咖啡放的时间长,那温度伤不到人,却糊得双眼无法睁开。 先前那女人跟着叫骂: “你这个千人骑、万人操的骚s货,偷人老公,破坏别人家庭,还敢动手打人!” 拽着歆歆的衣服就往外拖,她的同伙也拽着雨歆的头发,将她从桌子边拖出来,对着小肚子就踢上一脚,痛的歆歆直往地上缩。 咖啡厅的服务员连忙赶过来制止,那名黑衣女人扯开喉咙喊: “大家评评理,这个臭女人水性杨花、勾三搭四。背叛自己的老公不说,还破坏别人家庭。大家知道她是谁吗?她是龙豹公司的监事,市委刘书记的女儿。” 那名老者连连摇头: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他老婆却不以为然: “什么世风日下,如果是真爱就情有可原。为什么要用道德灭掉人性?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利。” 那名眼睛男就像是没看见发生的事,瞄一眼后仍就看他的书,书名豁然是《道德情操论》,就不知他看没看进去。 “你要找的那个水性杨花的人在这里!” 胡丽娘一出卫生间就看见雨歆被人拽着头发踩在脚下,经常打架的她并没有气怒攻心,而是跟往常一样走上前,心平气和地说出这句话后才突然发作,猛力一脚踹在摁住歆歆的那个女人肚子上,将那她踹出几米远,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直哼。 另一个正在滔滔不绝的女人立刻冲上来要扭打,还没等她靠近,就被胡丽娘一个耳光打的转向。没给她丝毫反应时间,又抡起手上的包,照着黑云脑袋砸下去。 胡丽娘可不是什么善茬,在孤儿院里就是有名的泼辣,哪个小弟弟小妹妹在外面受到欺负,总是她挑头带着一帮兄弟找回场子,大小战阵不知经历多少回。后在社会上滚打摸爬十几年,骨子里就透着一股野性。 见自己的小妹子被冤枉挨打,她还讲什么斯文,一个两万多块的lv包砸下去,那女人顿时给打蒙,摸着头直喊: “啊,出血了。” 倒不是包很坚固,实在是包里的东西太多。口唇膏、眉笔、粉朴、面巾、记事本、钢笔、手机、充电器、十几张金卡、一大叠钞票,餐巾纸、卫生纸、指甲刀、小剪刀、眉毛夹子等等、等等。 抡着这么个大包,她没嫌累的慌,可那女人就倒上血霉。真是血霉,就见那红色的一条线,顺着妖艳的脸颊,滴在黑色的皮衣上,又轻快地朝地上蹦落几滴。 丽娘并没有停手,大骂道: “臭婊s子,连人都不认识就说偷你老公。说!谁派你来的?” 冲上去对躺在地上的女子又是一lv包飞去,那女人捂着脸惨叫一声。此时荷花从卫生间出来,一只手捂着肚子,照着地上的女人连踢两脚。董雨歆这时也缓过劲来,这个小辣椒也不是好惹的货,披头散发,宛如母夜叉孙二娘,没头没脑地朝两人打去。 那个本想看热闹的男人,见转瞬间自己两个同伙就被打的鲜血直流失去反抗能力,忙对外吹一声口哨,又赶过去想帮忙,却不曾想背后有人偷袭。 郝三帅没等车辆过完就飞身跃过路中间的栅栏,一头冲进咖啡厅。正好看见那男人气势汹汹的找丽娘她们的麻烦,飞起一脚蹬在他背心上,顿将那人打个狗吃屎。 门外又冲进一群人,男男女女有七、八个。但看到三帅后,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稍动。 郝三帅眉头深皱,蹲下身对其中一名躺在地上的女人说: “阿萍,你是想死吗?打的是我未婚妻。快滚!” 那些人如奉圣音,连忙把两个女人从地上扶起来。胡丽娘冷冷地说: “就这样放过他们?” “他们只是听命行事,闹大来不好。”三帅凑到她面前小声谗笑: “二姐你就给我个面子,他们跟我公司有业务来往。”接着对那群人低沉地吼一声: “还不过来给二姐赔礼道歉!” 胡丽娘从鼻孔里哼一声: “你的面子比天大。” 那些闹事的人得了三帅的眼色,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狼狈而去。这时月梅也从人行道那绕过来,跑到女儿身边连声问: “伤到哪没有?伤到哪没有?” 董雨歆挨打的时候没哭,打人的时候没哭,这时候见到她妈倒伤心起来,咧着嘴,扯开喉咙哇哇地泣不成声: “脸上给那女人打了一巴掌,肚子也给她踢了一脚,头皮都扯痛了,肯定掉了不少头发。最可气的是三帅不但不替我报仇,还把人放跑。回去要饿他几餐,否则我这口气出不出来。” “请问哪位是刘书记的女儿?” 一位大腹便便秃顶的男人走过问,董雨歆的哭声嘎然而止,心想我估计的还是不错嘛,当官的哪个不是肥头大耳,刚才那男的明显是来找岔,说不定还是受这个老家伙指示。 胡丽娘的气恼之色顿消,换上一幅面孔妖媚地娇笑: “涂行长吧?你跟刘明霞关系很好啊,连我们见面的事都要告诉她。” 这位涂行长虽然晚进来十分钟,但坐在车里早把咖啡厅发生的事看的一清二楚,老奸巨滑的他不但给刘明霞通风报信,而且还准备好一套说词: “我跟明霞的关系是不错,但在贷款的事上她做的很不地道。昨天她们双宝要我考虑华强贷款事项,但也要给我一定时间评估啊。中午就打电话说已经在农行贷了,这不是开我玩笑嘛!是谁心里都会有气。所以我当时就毫不客气地说,你们的人都怀疑你在背后捣鬼,你还鞍前马后的搞什么明堂,这么一大笔业务明明是先和我们建行谈,怎么又给农行?” 胡丽娘和荷花对望一眼,两人心里更是充满疑惑,都不明白刘明霞想干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找人来打胡丽娘的绝对是她。果然,涂行长又开口说: “胡女士,你和明霞之间有什么矛盾我不管,也不想牵扯进去。如果你没什么问题要问,我就先告辞了。” 胡丽娘现在也没心思去套他的话,但为了以后搞好关系,仍然热情地把他送出咖啡厅。 ※※※※※※※※※※※※※※※※※※※※ 少年中国说 梁启超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流年暗中偷换 等胡丽娘送走涂行长回来,雨歆还在喋喋不休埋怨三帅。月梅一边替女儿梳头发,一边哄着她,又暗使眼色叫三帅也来哄哄。如果没人在边上,郝三帅倒是很会哄,抱着她亲两口自然就会气消。现在他可抹不下这面子,倒是胡丽娘对歆歆说: “碰上这种事不要顾忌那么多,先打再说,怎么还能让人拽住头发!以后要好好练练,得上山能擒虎,下海能抓龙。” 郝三帅心里“啧啧”的直嘀咕:“你当我这小媳妇是哪咤啊,还擒虎抓龙。她就是不练也够泼辣的,再练下去只怕跟你一样成为泼妇。不行,以后不能让她们走的太近,近墨者黑,要是黑成炭头,我的日子该怎么过啊。”为了防止胡丽娘再灌输少女不宜思想,忙谗着脸讨好地问歆歆: “肚子还痛不痛,要是痛我带你去医院。” 荷花见歆歆不回他的话,打着圆场说: “多亏月梅姐和三帅来的及时,后来又冲进七、八个人,要不是让三帅给震住,我们三个就要吃老大的现亏。” “这个刘明霞太猖狂,”胡丽娘忿忿地说: “我现在就问问她,为什么要派人来暗算我们?” “算了,算了。”郝三帅说: “她这人脾气暴躁,肯定是听那姓涂的说你们在调查她,所以一时来火。也不知他在背后是怎么添油加醋的,明知道这样做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还跟个没脑子的泼妇一样。” “是啊,这个电话也没什么打头。她既然叫人来,明摆是要撕破脸,你打过去也是冤枉受气。”荷花从涂行长嘴中知道货款的事已经办妥,她的心也放下来了。不管刘明霞出于什么目的来阻挠,但最终还是她帮的忙。也许一开始自己就真的怀疑错,只是因为对她印象不好,所以才会把偶合性联想起来。她转而问月梅: “不是约好办完事去桑颖家嘛,你们怎么在这?” 月梅道: “三帅说给歆歆买几件冬□□服,以前穿的都搁在县里没带过来,就是拿来也穿不了。” 王月梅这是拿女儿做借口,实际上荷花她们一出门,她就要继续大扫除,可三帅懒病发作,找着借口说: “下午日头短,东西晒不透不说还会回潮,不如等明天早上再拿出来。” 他打着如意算盘,反正明天要上班,能躲一劫是一劫。月梅觉得他的话有理,可她又是闲不住的人,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三帅说: “你去把被子收回来,我要铺床。” “下午日头还长,让它多晒会儿。”这回日头在他嘴里又变长来,只要能躲懒,太阳公公就是他手里捏的泥巴。可他也知道,再这样躺下去,说不定又要找出什么事,忙坐起身说: “趁着天气好,我们出去逛逛街吧。” “逛什么街,她们办完事就要回来。” “不逛街咱们就造造小人儿。” 郝三帅把月梅拉进自己怀中,就在沙发上逞着口舌之欲,直把她吻的鼻息啾啾。王月梅好不容易挣开他的手,媚眼如丝地说: “你就不怕她们回来撞见看笑话?” “那怎么办?你又不愿意出去逛街,咱们总要找点事做啊。” “行,行,听你的,去逛街。”王月梅拢齐被弄乱的头发,抛个白眼娇嗔: “怎么逮着空就想做这事?昨晚上还没疯够啊!前脚在我这,后脚就……” 下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转身回房对着镜子梳妆打扮。郝三帅跟在她身后,一边殷勤地捏着酥肩,一边诱惑道: “咱们不是解开心结了嘛,歆歆可没像你这样,昨晚看你睡的早,还怕你哪不舒服,特意叫我陪陪你。要不,咱们要个小孩吧?” “亏你想的出,回头别人怎么看我们!” “你管别人干嘛,命是自己的。你看荷花姐两个孩子,一个虎头虎脑,一个鬼灵精怪,还有小毛毛,粉朴扑肉嘟嘟,一笑两酒窝。我们家好几代单传,我爷爷的爸就是独子一个,到我爸头上,他年轻时调皮捣蛋差点把命送掉。我爷爷还要打断他另一条腿,说这样可以保他命下来,留下命才能传宗接代。到我出生时,听我妈说爷爷牙都笑掉两颗,不让我爸抱我,怕他跛着腿把我摔了,后来临终前还叹气没抱上曾孙。我爸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着急。那天他在我面前算数学题,说歆歆要是考上大学,他七十岁可以抱孙子,要是命长活到一百岁可以抱曾孙子。接着又羡慕三爷家,说是不但得了个小儿子,还马上可以抱上曾孙。以前我对这个也不在乎,他这一算帐,我怎么感觉他晚景凄凉,纵有再多的钱都是虚的。” 王月梅道: “合着你想把我当成生育机器,怎么就不设身处地的替我想一想。” “我就是替你想才说这话,我爱你到极处就更想要咱俩的结晶。现在你还年轻,生孩子的风险小。等到四十岁你就是想生,我也不敢让你生。在孩子和你之间,你永远是最重要的。孩子生下来,我爸我妈心里绝对高兴,咱们家也会更热闹更团结。到那时候,你说的每一句话我爸妈都会听。我妈为什么能把我爸管得死死的,不就是因为有我嘛。那些疯言疯语怕什么,有你老公我来当挡箭牌。再说只要我们处理的好,外人也不会知道。知道也不怕,桑颖和小螃蟹就是个例子,除了上次为了权力闹过一回,现在还不是高高兴兴的过日子。当然,你要是不想生,我绝对支持你,就怕歆歆生下孩子后你会后悔。现在就吃她的醋,以后还不得把醋坛子打翻。” “谁吃她的醋。” 王月梅是被宠爱的女人,而被宠爱的女人大多数存在几大缺陷,一是太过软弱,经不得情人三言两语的哄骗。二是渴望得到情人的爱慕和关怀,不忍拒绝他们的要求。三是母爱泛滥,对情人非常包容。 郝三帅的一番长篇大论,确实打动月梅的心,心想自己今年已经三十五,虽说风韵犹存,但也实打实的是半老徐娘。人生能有多长,为什么就不能再精彩一回,找找那花信年华的感觉,何况他又这么喜欢孩子。心中已有计较的她并没有理会三帅,而是扭扭肩说: “别捏了,要想逛街就快走,回头还要去扬子巷找房子。” 就这样,郝三帅和王月梅正好撞上雨歆挨打,要不是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拦住路,歆歆也不至于会被人踢一脚。好在那女人的脚劲不是很足,稍稍痛一阵子后便没了感觉,一听她妈妈说是给她买衣服,立即高兴起来,连声问: “都买了什么?给我看看。” 三帅道: “还没去步行街,走到这就看到有人对你图谋不轨,以后你一个人不准出来。” “我没一个人出来啊,二姐和三姐在上厕所。” “她们上厕所,你怎么不跟着去?坐在玻璃边显得自己好漂亮是不是?” 荷花吃吃直笑,胡丽娘连声说: “吵死了,吵死了。走走走……我们都上街去逛逛。” 四朵金花带着一片绿叶飘出咖啡厅,要是换成一般的男人,十个有九个不愿意陪女人上街。累了两腿不说还浪费时间,更得要当好参谋,买的好是女人有眼光,买的不好就是参谋不称职。 但郝三帅是怪胎,他喜欢逛街,并在逛街中总结出一套讨价还价的理论,一路上滔滔不绝地将理论要点传授给四位女人,说的是口沫横飞。这不王月梅看中一条围巾,拿起来又放下,因为牌上的标价是八十元。邵三帅知道她喜欢,立即问老板娘: “美女,围巾怎么卖?” 店主急忙说: “标价八十,如果想要,可以给你打个九折,七十二块,两块就算了,收你七十。” “这么贵!”三帅夸张地叫道: “这是什么东西做的?就这么一点点东西,搁在手上还没一斤重。” “这是用产自澳大利亚羊毛和……” 郝三帅打断女老板的产品介绍: “你别给我介绍,我也不懂,一口价,四十怎么样?” 同时对王月梅使个眼色,月梅刚受他教诲,心领会神地说: “家里还有好几条,买它干什么?这样的围巾顶多二十。走吧,走吧,不要浪废钱。” 老板娘见两人要走,忙说: “二十真卖不了,不瞒两位,进价都要二十,还要付房租、水电费。我总不能做亏本生意啊,要不你再加十块。” 三帅嬉笑: “只有错买的,哪有错卖的,你这么大的店还在乎十块钱。” 王月梅拉着三帅要走,说: ”家里不是有嘛,有钱没地方花呀。” 三帅见老板娘没有要留的意思,忙说: “要不买一条吧,算是我一番心意。” 月梅说: “要买你买吧,免得回头说我不领情。” 于是郝三帅习惯性地去掏钱,可摸半天才摸出十块钱来,嘿嘿傻笑,还死要面子说: “我忘记带钱,你来付吧。” 老板娘吃吃直笑,对月梅说: “你老公真好,人长的俊,还体贴人。” 好在雨歆和荷花她们在看服装,没听见老板娘的话,也没看到月梅脸上迷人的笑颜。这有多少年没和男人一起上过街,她的心里感觉特别安全,特别幸福,重新找回□□的感觉。 郝三帅心里则吃瘪的很,想当初他是看中就买,一掷千金眉头都不皱一下,怎么会混到今天这般地步!不行,得想法子改变。钱是男人胆,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他正在脑中盘算该如何从月梅腰包里哄骗些钱出来,歆歆忽而跑到他身边悄声说: “你们快过来看,小螃蟹和别的女人在逛街。” ※※※※※※※※※※※※※※※※※※※※ 洞仙歌 北宋: 苏轼 余七岁时,见眉山老尼,姓朱,忘其名,年九十岁。自言尝随其师入蜀主孟昶宫中。一日,大热,蜀主与花蕊夫人夜纳凉摩诃池上,作一词,朱具能记之。今四十年,朱死已久矣!人无知此词者,但记其首两句。暇日寻味,岂洞仙歌令乎?乃为足之云。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倚枕钗横鬓乱。 起来携素手,庭户无声,时见书星渡河汉。试问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绳低转。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病绪厌厌 在街的对面,神色略有呆滞的林海跟在钱依秋身后走进一家男装专卖店。透过玻璃可以清楚地看见依秋拿起一件夹克衫在林海身上比比划划,显然是准备给他买的。郝三帅看两人一眼后赶紧缩回头,吃惊地说: “小螃蟹怎么会认识她?” 胡丽娘恼道: “这是哪来的老狐狸精?你们瞧,你们瞧,她挽着林海的胳膊出来。好一对狗男女,咱们出去揪住她。” 荷花一把拉住她的手说: “别冲动,人都没搞清楚是谁,回头他俩不承认还弄得自己下不来台。”接着又问三帅: “这女人是谁?” “她是凤儿姐的堂嫂,叫钱依秋,在双宝建筑公司当项目经理,她老公黄志强就是大名鼎鼎的双宝建筑公司总经理。”三帅叹口气说: “我从上海回来,凤儿姐和明霞姐叫我私下查一件泄密的事,现在该说还是不该说呢?” 荷花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轻声说: “龙豹公司和双宝公司的瓜葛已经理清,你别再节外生枝弄得满城风雨。” 胡丽娘回来后也听荷花说过林海失踪十余天,从而抓住双宝公司的致命弱点。她“哎地一声: “桑颖该怎么办?她还怀着孩子,要是知道小螃蟹为了保住公司而出轨,心里肯定很难过。” “你别把结论下的太早,”三帅说: “依秋姐比小螃蟹大十多岁,也许他俩是姐弟相称。如果是偷情,怎么会在大白天挽着林海胳膊,一点都不避嫌。” “嗯,我们家三帅说的在理。”月梅说: “小螃蟹神情不对,病秧秧的不像搞婚外恋,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王月梅守在店里很少走动,对林海最近的变化并不清楚。荷花已是见怪不怪,叹道: “他现在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不说,有时候连公司都不去,去了也是发呆。” 雨歆道: “咱们别在这里瞎猜,跟着他们看看不就知道。” 钱依秋和林海的出现,成功地引起他们的好奇心。几个人连忙从咖啡厅出来,悄悄地尾随在其身后。步行街上人来人往,走走停停地逛了十几家商店,并没有发现两人有出格的举止。那种要捉奸的刺激感也渐渐耗尽,而琳琅满目的服装又时刻诱惑着女人,荷花一眼看中一件黑色猎装,对其他几个人说: “这件猎装不错,我哥肯定会喜欢。你们先跟着,我去问问价钱。” “式样还可以,但颜色太老气。”胡丽娘对月梅说: “大姐,我去帮荷花参考参考,回头再来找你们。” 转身跟着走进男装店,荷花见她净在花里胡哨的衣服里挑选,低声道: “哥喜欢黑色的。” “本身就老气横秋,再配一身黑,更显得老。好好一个人,年纪不大却活成糟老头子。听我的,这套就不错,老板娘,多少钱?” 荷花小声嘀咕: “太花,看上去不稳重。” “稳重是搁在心里,穿衣服一要好看,二要显的年轻,三才是遮羞保暖。” 胡丽娘也不管荷花反对,抢先付了钱。这边月梅一直坠在林海后面,见他们进入一家鞋店,自己和女儿、三帅忙闪进对面服装店中。玻璃展柜里摆着三个模特,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小孩,身上是同一颜色同一款式的亲子装。雨歆缠着她妈妈说: “妈,我们三个人也买一件吧。” “三个人都穿一样的走出去会让人笑话。” “不懂别瞎说,现在流行这个。”做为时尚达人的三帅说: “这叫亲子装,上次电视里有一家人也是这样穿,多喜庆。” 王月梅想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再说要是自己和三帅穿同样的衣服出去,也可以说是情侣装。一向勤俭持家的她,怀着这点小心思,也不管价格有多贵,咬牙买下三件既不保暖又不能当正装穿的衣服,偏偏那店员还说着奉承话: “真好看,穿在你们身上比在模特身上还得体,应该拍个照留做纪念。” 这话深得三帅和雨歆喜欢,连衣服都不换下来,拉着月梅走出门,此时对面鞋店里哪还有钱依秋的身影。正当他们加快脚步往前追赶,却又碰到楼下张奶奶,老人家盯着他们的衣服,眼晴都红了,连声说: “真漂亮,真好看,歆歆妈,你们一家子衣服在哪买的?” 王月梅笑道: “是歆歆要买的,就在前面那家店。” 老太太连连夸奖: “歆歆这孩子就是乖巧,这衣服穿的,啧,啧,啧,真喜庆。” 老人一脸的羡慕,回头对儿媳妇沉着脸说: “宝儿妈,你瞧瞧歆歆家多会过日子。” 宝儿妈尴尬地冲王月梅笑笑,对老太太说: “这叫亲子服,后头我也给妈买一套。” “光给我买有什么用,要一大家子人都穿才好看……” 宝儿妈挽着老太太跟月梅打声招呼,两人渐行渐远,依稀还传来她的声音: “是啊妈,要不我们现在就去看看……” 董雨歆得意地望着王月梅说: “妈,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月梅笑道: “是啊,是啊,我女儿最聪明。” 经此一耽搁,他们三个把整条步行街走到头也没找到林海和钱依秋,回转来与荷花胡丽娘汇合,五个人分乘两辆车赶往桑颖的家。 实际上钱依秋和林海并没有走多远,他们从步行街一条小巷直插到江边,到浔阳楼小憩。这地方是龙江市的名胜古迹,以前大门紧闭,鲜有人打理。九十年代初响应搞活经济的号召,有人把整栋楼粉刷一新开起茶馆,兼办一些火柴盒花、烟盒花和邮票的展览。两人临江而坐,望着滚滚奔流的长江水,钱依秋柔声问: “心情好点吗?” 林海却答非所问,越过依秋的头顶,看着□□墙上的一幅字念: “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刺文双颊,那堪配在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钱依秋回转身念着旁边四句诗笑侃: “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漫嗟吁。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你有没有宋江这样的雄心?” 林海摇着头说: “宋江虽是刀笔小史,但深谙权术,玩人玩的活溜,哪像我,唉……寒窗苦读十年,功不成名不就。宛如畜生难抬头,受尽世人奚落。不怪他人诽谤,只因自个沦丧。何时能回乡梓地,跪求父母原谅。”说着说着竟然控制不住自己感情,潸然泪下。 “你别这样说自己,在我们眼里,起码在我眼中你是相当不错的男人。有担当,有主见,而且很有责任感。走吧,我送你回家。” “回家?哦,回家。”林海神情呆滞望着长江,突兀地冒出一句话: “假如我跳下去,会不会像鱼儿一样在东海自由自在地遨游?” “你变不成鱼,只会变成鱼嘴里的食物。我弟弟现在就是以养金鱼为生,天天把一些藻类、昆虫、蚯蚓、鱼虾碎肉和动物内脏搅碎来投喂,看的让人恶心。人也一样,活的时候有血有肉、衣着光鲜。死后就是一堆烂肉,不烧成灰就要给蛆虫吞噬,剩下皑皑白骨,所以人还是活着好。而且你若顺水游走,谁来保护你老婆孩子?”钱依秋心有些揪,但脸上吃吃娇笑,说着半开玩笑的话,挽着林海的胳膊走出浔阳楼。见他步履沉重,善解人意的她轻声说: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回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海点点头,任由她拉着自己走进一家小胡同里面的私人旅馆。 小小的房间充满春情,此时的依秋就像一条美女蛇,但夸张的扭动和温柔的体贴却没有换来林海的兴趣,只是被动地抱着女人,像根柱子一样立在房中间。 一张大嘴覆盖在樱桃小嘴上,粗长的舌头机械地吸吮着小巧的丁香。尽管林海在挑逗下做出反应,但敏感的依秋仍然察觉到他只是在敷衍。她暗自轻叹,从男人嘴里恋恋不舍地退出自己的舌头,捧着那张略带忧郁而又英气逼人的脸柔声细语: “你是不是很难过?我觉得你情绪低落,是我给你带来压力,还是公司有问题?” “公司很好,你也很好。”林海摇着头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总觉得活着没意思。除了你,好像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指指点点说我坏话。他们巴不得我去死,就连死去的堂叔也在阴间指责我。这些话我不敢跟桑颖说,可憋在心里又没地方说去。老家不敢回了,父母兄弟都以我为羞,他们在家没法抬头。唉……我活着就是大家的累赘,还不如死了干净。” “你这是自己给自己压力,也许别人不是这样看你,说不定你父母兄弟现在就希望你回去。”钱依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轻声说: “我觉得你有抑郁症倾向,因为我也曾有过这种经历。在我老公第一次出轨的时候,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坍塌,那种感觉真的很痛苦。明天我带你去第五人民医院,以前给我看病的医生对治疗抑郁症很有经验。” 还没等林海点头,房门被擂的“咚咚”直响,一个粗嗓门在喊: “警察!查房……” ※※※※※※※※※※※※※※※※※※※※ 蝶恋花 苏轼?〔宋代〕 雨霰疏疏经泼火。巷陌秋千,犹未清明过。杏子梢头香蕾破。淡红褪白胭脂涴。? 苦被多情相折挫。病绪厌厌,浑似年时个。绕遍回廊还独坐。月笼云暗重门锁。 尽是经商买卖人 王月梅的目的是想在扬子巷找到一家合适的门店,闲聊几句后便向桑颖打听。胡丽娘颇具商业头脑,没等桑颖开口就说: “这地方路面狭窄不好停车,做来做去还是大排档,不如找处宽敞的地方,把好佬饭店做大做强。你瞧鑫浓酒家,口味没你做的好,可天天座无虚席。” “做大型酒店要有人脉,”三帅说: “去那吃饭的人很多是公款。而且投入的成本也大,光装修就要上百万,还有店面押金、租金、人员工资等等,没有几百万哪拿的下来。” 月梅暗自咂舌,笑道: “还是找个小店面吧,只要顾上一家人的嘴就行。” 桑颖说: “扬子巷空房子倒是很多,不过我觉得二姐的话有道理,现在人对吃很讲究。” 荷花这几时处理龙豹的大小事务,对经营颇有些心得,娇笑道: “大型酒店都是股份经营,据我所知,黄琳凤他们在鑫浓酒店就持有股份。大姐可以按这模式,找些有人脉关系的人入股。” 月梅苦笑: “我天天围着灶台转,哪认的这些人。” “你不认的,你家三帅认的啊。”荷花笑道: “他天天放贷,跟那些搞企业搞商业的人熟。” “那些人要是有路子,就不会到我这来贷款。”三帅摸着鼻子嘿嘿傻笑: “我认识的人上不了台面,上的了台面的又不屑做这种事。” “天天听你吹牛皮,”歆歆对三帅翻个白眼: “真要你做事时一点忙也帮不上。依我看也别到外面找人,就我们几个人合伙。” 荷花和桑颖怦然心动,她们以前就想开小餐馆,还特意到好佬饭店去琢磨怎么经营,这才跟月梅她们结下姊妹情缘。胡丽娘倒是对酒店不上心,她心里已有打算,准备逼着传贵去干另一番事业。但也没反对,一边逗着毛毛一边笑道: “拉我入股可以,我出钱但不出力。” 郝三帅滑头的很,立刻闻到钞票的气息,一脸奸笑地说: “二姐不出力可以,但要挂上老板娘的名。一个爸是市委副书记,另一位是军区司令员,老妈又是学院院长,到哪去找这么牛的人脉。我看酒店可以开起来,生意绝对不会比鑫浓差。” 月梅有些心动,但拿不准要投资多少钱,望着众人迟疑道: “要投资多少?我身上的钱不多。” “你怎么会没钱?光我私房钱就足够……” 三帅嘀嘀咕咕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月梅瞪回去,董雨歆心里直泛嘀咕:这家伙看来不是在吹牛皮,瞧这样子老妈那管着不少钱。荷花瞧着这一家三口的表情心里直乐,吃吃笑道: “门面的事好说,龙豹大厦一楼有几家店面还空着,到时把二楼的办公室腾出来与一楼连成一遍,摆五、六十桌没问题。二姐、小螃蟹和桑颖,还有我都是股东,押金可以免除。租金再打个八折内部价,等赚到钱再交,就是装修要些钱。” “装修的钱也好说。”胡丽娘卖过酒,知道点酒吧经营模式: “可以预先收取酒和饮料的进场费,这部分钱能冲抵一大部分装修费用,回头我去找经销商来竞标。” 三帅道: “装修的事我来负责,还是找给荷花姐家装修的人。” “这次叫他们用人谨慎点,别又私自配钥匙。”荷花给三帅敲上一记警钟。 几个人七嘴八舌如同游戏般把经营酒店的事敲定下来,胡丽娘挂名做董事长,桑颖和歆歆一个做出纳,一个做会计,荷花负责处理酒店对外事宜。王月梅本想是在扬子巷找家便宜点的店面,却没想到被几个姊妹三言两语的送上杨树梢,委任她当姊妹酒家的总经理。当然,她也绝对不会想到,在十几年后,姊妹酒家会变成姊妹饮食集团,成为龙江市饮食行业的龙头老大,把生意都做到国外。 由于家里还晒着棉絮被子,月梅跟荷花约好明天到龙豹公司见面的时间后便带着三帅和歆歆先回家。他们刚走出门,荷花就吃吃笑起来,对桑颖和胡丽娘说: “你们刚才看见歆歆脸色没有?” “我一心逗毛毛,”胡丽娘问: “她怎么啦?” 桑颖软声细语: “大姐厉害的很,把持全家财政大权。歆歆怕是要对三帅不客气,但愿这次别又打成熊猫眼。” “活该!这是他花心的报应。”胡丽娘幸灾乐祸地轻笑几声,又问桑颖: “你们家谁管钱?” “没有谁特意管钱,小螃蟹拿回来多少我就接多少,平常搁在抽屉里,多了就拿去存。” “你们家小螃蟹好像有点不对劲。”荷花善意提醒道: “我发现他最近神情恍惚,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 桑颖叹口气说: “在宁波他来接我们的时候就发现他有心事,问他他也不说,总是说没事,没事,让我不要担心。实际上我很害怕,怕他给压垮,一直劝他别去上班,公司还有你们在撑着。” “恐怕不是公司的压力,”胡丽娘分析道: “现在公司经营很好,哪些偏门生意在逐步剥离,一切都按照小螃蟹当初的规划在执行。我怕他另有隐情,会不会是喜欢上别的女人?” “不可能……” 一阵急骤的电话铃声打断桑颖的话,接完电话后,她整个人就像丢了魂。嘴唇发乌,全身哆嗦,脸色苍白地瘫软在椅子上。荷花急问: “谁打来的?” 桑颖语无伦次地说: “是警察,呜呜……他打警察,给抓走了。” “是哪里的警察?”小毛毛看见妈妈在哭,他也咧开嘴“哇哇”地跟着合唱。胡丽娘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大声说: “别哭啦,哭能解决问题吗?先把人捞出来再说。” “我没记住是哪里,”桑颖抹着眼泪,可怜巴巴地说: “是个女人打的电话。” “瞧你这点出息,做事都不知道轻重。”胡丽娘把孩子塞到荷花怀中,拿起桑颖的电话翻到已接那一栏反拨回去,通完话后说: “是西园派出所。” 林海和钱依秋在小旅馆里什么事也没发生,但巡查的民警并不认为孤男寡女独处暗室只是为了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他们先入为主,认定这两位既使不是卖s淫5嫖s娼,也是偷鸡摸狗的搞婚外情。 在搞活经济的宏观氛围下,执法部门除了为经济活动保驾护航外,也要为集体利益和个人福利尽心尽力。龙江市政府有个内部激励通告,罚没款三分之二上缴财政,剩下归部门自留,自留部份可以拿出一些来奖励任劳任怨的积极分子。 尽管钱依秋辩解自己和林海是姐弟关系,但西园派出所的民警又不是三岁小孩,岂会让她的鬼话骗过去。一位碎嘴的民警边开着罚单边不屑地教训: “什么姐弟!你们这种人我见的多。看上去有头有脸,背地里男盗女s娼。像你们这种人就不应该生下来,生下来也是给娘老子蒙羞,给儿女带来耻辱。自己图一时快活,却让家里人受累。要是搁在以前,不被拉去游街才怪。我劝你们趁早收收心,各自过好自己的安生日子,别让家里人抬不起头。” 一言不发的林海本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长椅上,忽然脸色铁青,发疯一般向民警扑去。好在钱依秋就在他身边,一把搂住他。可发起疯来的林海不管不顾,带着依秋仍就冲到警察面前。可已经失去了突袭效果,还没等动手,就被那位民警撂倒在地。其他民警一拥而上,将林海死死摁住。钱依秋又反身护住林海怕他挨打,同时尖叫: “你们别打他,他得了抑郁症。” 本来罚点款就能解决的事,经林海一闹,变成性质恶劣的袭警事件。要不是依秋那句抑郁症的话,小螃蟹免不得要受些皮肉之苦。饶是如此,一双冰冷的手铐将其手臂吊在铁栅栏上。 心急如焚的钱依秋不敢动用自己的关糸,她倒不是怕丈夫知道自己的丑事,而是怕他知道后会对林海更加不利。百般无奈下只得向林海讨要桑颖的电话号码,指望她能把小螃蟹救出去。至于自己,名声臭也就臭了吧,反正她觉得自己不对任何人有亏。 钱依秋并不认识桑颖,看见胡丽娘抱着孩子,还当她就是。心里暗自比较:这女人漂亮是漂亮,但看上去年纪也不小。 直到看见桑颖扑到铁栅栏上哭,才知道自己认错人。心里又暗叹:这女孩子柔柔弱弱的,我看的都爱怜,何况林海。 她心里顿生一丝悔意,后悔当初摁不住自己躁动的心,不知道这寂寞的后果会给他们小家庭带来怎样的风暴! ※※※※※※※※※※※※※※※※※※※※ 颂古一百首其一? 宋 ·?释智愚 短袴长衫白苎巾,咿咿月下急推轮。 洛阳路上相逢著,尽是经商买卖人。 对症下药 中国刑法上虽然没有袭警这一项罪名,但袭警的后果却非常严重。任凭几位女人如何求情,出于惩罚性的目的,派出所还是坚持要把林海送往拘留所。 眼见两名警察要把林海押走,胡丽娘只得给他父亲打电话。这个电话她实在是不愿意打,因为上午才打一个约见涂行长,下午又打一个到派出所捞人,势必会让她老爸认为自己是事儿精,说不定以此为借口逼着她回家去住。 很快林海和钱依秋放了出来,桑颖还没心思去追问小螃蟹为什么会抓进派出所,也无暇顾及他身边为什么会有一位女人。她关心的是林海挨没挨打,受没受伤。钱依秋故意落在林海身后两米远的地方,趁着桑颖关心林海的功夫,悄无声息地沿着屋檐快步溜走。但她的一举一动全在胡丽娘和荷花的监视之中,还没走出几米远,就被胡丽娘追上,冷冷地说: “就这样走吗?连个谢字都不说一声?” 荷花和丽娘已经从警察那知道两个人是如何抓到派出所的,更加确定她和小螃蟹之间有不伦关系。但让她们难以置信的是,小螃蟹为什么不找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去花心,而会跟一个大自己十几岁的老女人眉来眼去。虽然这女人看上去风韵犹存,但岁月的刻刀已经在她脸上雕上沧桑。华贵的衣着,精心修饰的妖艳,难掩半老徐娘的实质。 依秋见她们两人神色不善,知道自己没有隐瞒的必要,抱着要骂要打随她们便的心态,红着脸说一句: “谢谢,但今天我和林海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他夫人的事。” “今天没做,那就是以前做过哦。”胡丽娘得理不饶人: “你是不是应该给桑颖一个交待,就这样走掉恐怕不太好吧。” 荷花认定林海是出于感恩的目的才和依秋在一起,但也有可能是他为了拿到机密资料故意引诱这个女人。但事情已经过去,为什么还会和她黏黏糊糊?只有一种可能,肯定是这个女人缠着他,甚至胁迫他,看她在商场给林海买东西的样子就知道。难怪小螃蟹一直沉默寡言,闷闷不乐。她轻笑道: “林海那份拆迁户资料是你提供的吧?我也要代表公司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提供的那份资料,可能今天的龙豹公司就要易名。这份情义我们没齿难忘,但你和林海都是有家有室的人,别人很难相信你们之间是纯友谊。一旦闹得满城风雨,对双方家庭都是伤害。我看大姐也是读过书的人,一定晓得其中利害关系,肯定也会处理好这种关糸是不是?” 钱依秋望一眼远处的小夫妻俩,林海正抱着林毛毛,那呆滞的脸露出一丝笑容。她深吸一口气说: “我从来没想过要去破坏他的家庭,以后也绝对不会破坏任何一个人的家庭,因为我尝过那种痛苦。像我这种人,第一春已经葬送,也没期望第二春能开花结果。寂寞让我和林海有过第一次,但我从没指望有第二次、第三次,是他来找我的。我这样说,你们可能认为我是在开脱自己,但事实就是这样。” “难道小螃蟹爱上你?”胡丽娘心里歪歪的想:这女人虽然珠圆玉润,但比起桑颖的白嫩水滑来显然差些,毕竟岁月不饶人。莫非还有旁人不知道的魅力?她心直口快地说: “他就是被你迷住心窍,你也不能接受啊。” “他没有爱上我,”钱依秋幽幽地说: “我只不过是他唯一能倾诉的对象,有些话他无法跟他的夫人说。又觉得其他人看不起他,只认为我不会嫌弃他。是的,他的认为不错。纵使天下人都把他当成怪物,他也是我最好的情人和弟弟。我不会主动找他,但他要来找我我也不会把他拒之门外,因为那样会更伤他的心。” 精于世故的胡丽娘听出钱依秋的潜台词,联想到林海近期的状态,她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去把小螃蟹支开,你有什么话跟桑颖说吧。不管怎么样,当务之急是要他恢复正常人状态,再这样下去他会废掉。” 她走过去从林海手中接过毛毛,问道: “你的车呢?” “在四码头停车场。” “那你送我去趟市委大院,我们家老爷子刚刚嘱咐我去喂喂他养的金鱼。” 林海迟疑地看一眼正在跟荷花说话的钱依秋,嘴唇动了动。还没等他说出话来,丽娘就用话堵住他的嘴: “放心,我们都认识依秋。荷花要请她吃饭,感谢她上次对我们公司的帮助。” 桑颖不是傻瓜,她只是一时受惊吓才没去想自己老公为什么会和那个女人一起抓进派出所。人一平静下来,再一瞅老公迟疑的神色,心里就跟明镜一样,虽然很痛很痛,但脸色丝毫不变,娇娇柔柔地对林海说: “你陪二姐去吧,我叫依秋姐姐到我们家去坐坐?她帮了我们大忙,理该好好招待,你们也要早点回来。” 丰田皮卡慢慢驶入车水马龙的街道,跟蚂蚁一样走走停停。川流不息的路人,叮铃作响的自行车,以及商家招揽顾客的小喇叭,让这座喧闹的城市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繁华。这种繁华中有一股使人躁热的气息,仿佛每个人都带着股邪火,既使在渐凉的秋日,也难以冷却他们心中的那种急迫。 皮卡车里却是一遍死寂,阴冷的像是寒冬腊月。荷花率先打破尴尬的沉默,边开着车边对坐在后排的两位女人说: “我跟你们俩互相介绍一下,桑颖,我妹子。这位是钱依秋,双宝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曾经帮过我们很大的忙。” 桑颖轻柔地道: “谢谢依秋姐姐,晚上就在我家里吃饭。” 钱依秋不知道这娇弱的女人是真的没长心眼,还是心机太深把事搁在肚里,自己第一次发现男人出轨的时候可没有这样好涵养。她摸不准桑颖心思,硬着头皮说: “我和林海在一起是因为他想跟我说些话,你千万别误会,我绝对没有破坏你们夫妻感情和在你们夫妻中间插足的想法。” “小螃蟹把你当姐姐,那你就是我的姐姐。”桑颖有些心烦意乱,但她的性格又让她说不出过激的话,甚至还带有点请求的意味弱弱地说: “他想跟姐姐说什么话,侬能告诉我吗?” 钱依秋见她不在感情上追究,心里顿松一口气,也对桑颖产生一丝好感,轻声说: “我认为林海有抑郁症倾向,这是一种精神疾病。旁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太累,或者是压力太大才会情绪低迷提不起精神。实际上这种病很痛苦,人的精神是游离的,整天恍恍惚惚,好像魂都不在,感觉生无可恋。严重时会时时刻刻想结束自己生命,香港著名影星陈百强就是因为抑郁症而服药过量自杀。我也得过,所以我知道那种痛苦有多么可怕。” 桑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脸色苍白如雪,两只眼睛因惊恐而成定定的直线。那种自己怎么没发现的内疚感,使浑身颤栗的身子成了一个□□桶,就等着那瞬间的爆炸。她勉强伸出像筛糠一样颤抖的手,一把抓住依秋,哆哆嗦嗦地问: “怎么办?怎么办?能治好吗?” “你也别太担心,”钱依秋像哄自己的小妹妹一样,轻抚着桑颖的手,让她镇静下来: “这种病虽然难治,但只要有恒心有毅力就一定能治好,我不也治好了嘛。林海的环境比我要好的多,我得病的时候,那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身边连倾诉的人都没有。支撑我战胜病魔的理由只有一个:如果我废掉,我女儿将会受到后妈的虐待。林海比我强,他有一位疼爱他的妻子,身边还有这么多关心他的朋友。我跟他说过,明天去见见帮我治病的医生。” 荷花轻叹: “年纪轻轻的怎么会得这种病?小螃蟹有没有跟你透露些什么?” “我估计他是太在乎自己名声,”钱依秋握着桑颖的手说: “我说这话你别太在意,因为我们都想看到他好起来。上次刘明霞唆使人捅破你和林海的关糸,虽然表面上他没什么异样,但心里受到很大伤害。总以为别人在背后看他笑话,再加上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又同他断绝关系,他就更觉得自己是肮脏的人。” 桑颖咬了咬发乌的嘴唇,艰难地说: “我可以和他离婚。” “你要是离开,说不定会加重他的病情。”钱依秋心里颇为感动,咬咬牙道: “还有一种原因,就是他觉得对不起你,违背了当初对你的誓言。这个怪我,是我耐不住孤独和寂寞引诱他。你怎么处置都可以,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这两种原因他都没法对你开口,你要离开,他就更以为自己不是人。”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桑颖抽泣道: “只要小螃蟹能健康活着,我什么都不在乎。” “你要做的事多着呢,”看似文弱的荷花,用一种坚定的口吻说: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既然明白小螃蟹的心结,就要针对这两种原因去想办法。林海不敢回老家,但你可以回去,哪有儿媳妇不见公婆的道理。明天让依秋姐带小螃蟹去看病,我陪你去见见他的父母。” 说完这话后,她又暗自叹气:怎么自己身边竟没有一个正常的人,大姐家见不得阳光,桑颖家也是不被世人待见,现在还加个钱依秋进来添乱。说起来还是二姐好一点,至少离婚后老实多了。再想想自己,唉…… 车子驶进扬子巷,荷花趁着没人注意,拿着手机悄悄给丈夫打电话,可连拨五、六次,次次都是“手机已关机”的语声提示。 ※※※※※※※※※※※※※※※※※※※※ 宋·朱熹《朱子语类·论语》:“克己复礼,便是捉得病根,对症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