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两个都要?》 宋之问 徐良期专注地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终于等到了最后的数字从“9”变成“0”。 下班了! 徐良期背起早就收拾好的包包,“腾”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架势仿佛是火箭点火,即将冲天。可惜她的火箭是颗“哑弹”,半道而俎。在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旁边的一只手又“噌”得把她揪回到座椅里。 徐良期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揪得皱成一团的衬衣边,掰开了那只“罪恶之手”。 “你想死么?”那只手的主人说话了,“‘光明顶’还没走,你就想走,被他抓住,非让你明天过来加班。” 徐良期扭头看了看身后隔着挡板,只能看见闪亮头顶的组长,‘光明顶’这个称呼也就不言而喻了。 “可现在已经6点了。”徐良期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屏幕,刚刚还是0的地方突然变成了5,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5分钟了。 “别管几点,‘光明顶’没走,你就别走。你没看大家都没动么?” 徐良期扫了一圈,大家的确都没动,一个个的都低着头,手指在键盘噼里啪啦地敲着,干劲十足。徐良期看了旁边的同事一眼,对方给她递了个“你懂的”的眼神。徐良期立马就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作为一个新人,看来她还有许多需要探索啊。她认命地重新打开了电脑,拖出一个文件打开,盯着上面的数字出神。 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徐良期轻轻地把手机拿起来,打开了聊天对话框。 宋之问:“我到了。” 简短的叁个字,真是符合他一贯的个性。 徐良期的嘴巴不自觉地撅起,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 “我下不了班了,呜~” “怎么了?” “大家都不下班,我也不能下班。职场小白的新生活,体验不太好(哭脸)(哭脸)。” 宋之问看着她发来的两个哭脸,隔着屏幕他也能想出她此时此刻的表情,应该和这个哭脸一模一样。他把车停好,看了一下周围,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公司接她下班。 “职场生活不是那么好过的,这很正常。”宋之问打完这几个字发出去,觉得有可能打击到她,他又补上了几个字。 “一会允许你喝奶茶,乖乖。” 看到“乖乖”两个字的徐良期,脑海里立马出现了宋之问每次叫她“乖乖”的样子,他总是喜欢凑近了她的耳朵叫她的乳名,这个羞耻的乳名从他的嘴里叫出怎么却格外的好听。徐良期脸上浮起了红晕,就像窗外即将褪去的晚霞一般,散发着淡淡的粉红色。 旁边的同事看着徐良期的红脸,搓了搓自己被冻得冰冷的胳膊,一脸疑惑。 “良期,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么?” 被抓包的徐良期“咣”得一下把手机扣在桌面,伸出手搓了搓自己的热到发烫的脸颊。 “嘿嘿,没有,没有。”她急忙地摆了摆手。她哪里是发烧,分明是发骚。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里终于出现了徐良期期待已久的窸窣声。徐良期偷偷摸摸地探出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正好碰到了对方探寻的眼神。 徐良期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缩回了自己头,埋着头继续在心里默数。 “嘶嘶~” 有人在用暗号吸引受惊的小兔子,小兔子又从窝里偷偷地探出了头,还是刚才的人。 徐良期已经上班一个周了,可是办公室的人还是认不全。她依稀记得这个男的名字很女性化,至于怎么个女性化,她却完全记不起来了。 对方朝徐良期使了个眼色,又看了看门口。徐良期立马领回了对方的意思,她着急地点了点头。 对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包,又冲着徐良期挑了挑眉。 徐良期举起了自己的包,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对方对着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徐良期点了点头。 “叁,二,一” 两个人像是地下党对暗号一样,靠着眼色和手势交流,为了“早点下班”的共同目标而努力。 对方的食指刚伸出,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来。两人的动作就像约定好似的,不约而同地拿起了包,把椅子推进去,朝着门口走去,动作一致地放佛是复制粘贴。 在推开玻璃门的那一刻,徐良期在内心里小小地欢呼了一声。 她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的盟友,想打个招呼,可手刚刚举起来,对方就已经低着头快速地从她身边略过,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刚刚的默契早就烟消云散了。徐良期看了看自己还举在半空中尴尬的手,又看了看已经关闭的电梯门,一脸茫然。 宋之问在楼下等了半个多小时,徐良期才从大楼里出来。 几乎徐良期的脚刚迈出旋转门的时候,宋之问就抬起了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锁定了她的身影。 徐良期的眼睛在周围搜寻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宋之问的车。她歪了歪脑袋,原地又转了一圈,还是没找到。 她的一举一动全部落在宋之问眼底,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她的愚蠢。宋之问打开了车门,朝着她的方向喊了一声“良期”。 徐良期的视力不怎么好,可好在听力不错,这也许就是人们通常说的,老天给你关上了一扇门,总会给你留一扇窗的。只是老天着实有些吝啬,因为它确确实实地只给徐良期留了“听力”这一扇窗。 徐良期顺着声音看过来,一眼就找到了到了宋之问和他的那辆黑色奔驰。奔驰在这并没什么稀奇,只是站在奔驰旁边的宋之问实在有些诱人。怪不得人们总说“香车要配美人”,宋之问这样的美人站在车旁边,就是一道明晃晃的风景。 可这风景也太过耀眼,徐良期看着旁边几个女孩子不约而同红起来的脸,摇了摇头,她小跑着冲向了宋之问,不是冲向副驾驶,而是先冲向了宋之问。 “你快进去!”徐良期往车里推搡着宋之问,确认他坐好了之后才又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拉过安全带,还没系好,脸就被一股力量掰了过去。 宋之问的手足够大,一只手就能捏住她的两颊,把她圆圆的脸捏成了两团,嘴也嘟成了小猪嘴。宋之问在她的小猪嘴上亲了一口,“吧唧”的声音在车里密闭的空间格外清晰。 宋之问亲完了也没有松开他的手,他喜欢看徐良期的小猪脸,继续端着仔细地看了半晌他才舍得放开手。 徐良期揉了揉不知是被他捏红还是自己涨红的脸颊,默默地完成了刚刚没完成的动作,系好了安全带。 到现在她还是不相信,宋之问,她和宋之问! 这么好看的宋之问! 代偿 徐良期自问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用她爸妈的话来讲,她就是被丢入人海立马就被淹没,亲爹妈都得认上半天的那种小孩。这话中不乏夸大的成分,但徐良期也不得不承认,比起宋之问,自己确实过于普通。 徐良期往座椅里缩了缩,向左微微偏头偷偷地盯着开车的宋之问看。她自认为动作十分隐蔽,但在宋之问看来,简直和掩耳盗铃无异。车里就这么大的空间,距离这么近,她的眼神还那么炽热,他都要被烤化了。 “怎么了?”宋之问转过头,问道。 被抓包的徐良期立马把头转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没怎么。”她端坐的姿势,就像上课走神突然被老师拎起来的小学生。她又跟着摇了摇头,放缓了语气:“没什么。” 宋之问看了她一副小鹌鹑的样子,便没再问。只是抬起右手在她头上揉了几下。 “我不会食言的,一会回家就给你点奶茶。” 徐良期感受着他的大手,在自己的头上抚摸。她默默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她昨晚没洗头呢。 徐良期一共来过宋之问的家两次,第一次是她作为实习生给他送文件,第二次就是现在。短短的几个月,她从一个大学生变成了真正的职场人士,而曾经作为她的企业导师的宋之问,居然成为了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 这叁个加大加粗的字,在徐良期的脑海里闪烁。 宋之问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表白的话,诶,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算什么? “良期,下车了。” 宋之问自在徐良期的脸上捏了一下,打断了她的发呆,顺手把她的安全带扣子按开。徐良期甩了甩头,把刚才的问题抛到了脑后,跟着宋之问的脚步来到了停车场的电梯。 宋之问站在前面,徐良期站在宋之问的身后,被宋之问的身躯完全挡住。她抬头看了看宋之问的后脑勺,伸出手从自己的头顶向宋之问平行渡过去,手刃刚刚好到他的脖子,徐良期撇了撇嘴。 宋之问站在电梯前,感觉到身后她的手,轻轻地触摸着自己的脖子,她的肌肤触碰到他的肌肤。她的手软软的,凉凉的,像一只小猫的爪子,轻巧地在他的心上挠了一下。他不知道她又在他背后做着什么小动作,可不管这个动作是什么,他都不想去打扰。他喜欢她的小动作,总是带着自以为是的精明。 “叮”电梯到了。 宋之问向后牵住徐良期的手,拉着她走进了电梯。 “想喝什么口味的奶茶?”宋之问按下了电梯键,28的数字闪起了红光。 “草莓的。”徐良期转过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宋之问,“还要加双份糖。” 宋之问好看的眉毛皱到了一起。 他理解小女孩对甜食的喜欢,但是徐良期的嗜甜已经到了过分的地步,为了她的健康着想,他必须加以控制。 他刚想开口拒绝,徐良期就抢先一步:“我就喝这一次双糖,我可以从其他方面代偿掉多余的糖分。” “嗯?怎么代偿?”她的回答吸引了宋之问。 徐良期看了一眼电梯上显示的数字,15层,还来得及。 她往前小小地迈了一步,踮起了脚尖,揪住了宋之问的领带,拉下他的脖子,在他的嘴上“吧唧”亲了一口。 宋之问没想到她所谓的代偿就是一个突袭的吻,还只是一个浅浅的吻,都不是法式深吻。 “徐良期。”他叫她的全名。 “嗯?”徐良期抬起了头,这一动作正好方便了宋之问,他顺势握住了她的下巴,继续了刚才那个“代偿”的吻,只不过这次的主导者不再是徐良期。 从14层到28层,一个吻的时间,足够徐良期被迷惑。 从电梯到房间,徐良期都是晕晕乎乎的。晕晕乎乎地被牵出了电梯,晕晕乎乎地被牵进了房间,晕晕乎乎地被脱光了衣服,晕晕乎乎地被吃干抹尽。 宋之问一定是个狐狸精,徐良期想,他太懂得怎么诱惑人。 徐良期听话地把腿分开,听话地把腿架高,听话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任由他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任由他把自己变成一张五彩的画报。 一杯奶茶的含糖量是多少,徐良期没做过仔细的研究,但是宋之问强加给她的这一场剧烈运动,应该足够抵消双份的糖量了。 徐良期不甘地张开了嘴,磨了磨自己小虎牙,小虎牙的尖在宋之问的肩膀上留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她的这点反抗,对宋之问来说,就像是被小奶狗咬一下,不疼不痒。只是他的小奶狗居然敢对他亮牙齿了,宋之问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给她一个教训。下一秒,徐良期就被腾空抱起,双手双脚像只章鱼紧紧地巴在宋之问的身上。两个人的某个部位还连在一起,随着宋之问的走动,体内的东西也不断地震着往更深的地方钻,没一会,徐良期就坚持不住了。浑浊的液体从两人连接的部位,沿着宋之问的大腿,小腿,一直流到了地板上,留下了一滩淫靡。 徐良期穿着白色的蕾丝睡衣坐在洗手台上,看着宋之问对着镜子抹爽肤水。他在手掌里倒了些爽肤水,合拢手掌揉了揉,对着自己的脸拍了拍。徐良期就坐在他的对面,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宋之问的美貌,徐良期在第一次见他时就有所领会,只是她没想到,她居然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欣赏这美貌。宋之问的脸并不是时下流行的阴柔,而是十分正气的美。他的五官,拆开单独看都是完美的,浓黑的眉毛,魅红的嘴唇,搭配在一起就像是在清淡的山水画中掺杂了油画的浓重,一张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脸。在他的五官中,徐良期最爱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会说话。黑白分明的眼球,上面却总隔着一层雾,这层雾给他增添了神秘。你想看透他,可他偏不让你看透,待你想知难而退时,他眼上蒙着的那层雾又会渐渐的散开,透出晶亮的光。这光抓住你,你就再也逃不了了。 徐良期就是被这双眼睛迷惑。宋之问一定是狐狸精,只有狐狸精才有这么好看的眼睛。 可这个狐狸精为什么会看上自己呢? 徐良期向后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齐肩的微卷长发,衬着一张圆圆的脸,而这张圆圆的脸上一切也都是圆圆的,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头,圆圆的脸颊。徐良期扯了扯自己脸颊上的肉,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镜子里的两张脸,宋之问就像是从财富杂志上扣下来的封面模特,而她就像是从幼儿园大合照里剪出来的小屁孩。 徐良期塌下了肩膀,伸出手指戳了戳宋之问的腰。 “宋之问,我饿了。” 外卖早在回家之前就已经订好了,宋之问洗漱完正好赶上餐送到。徐良期把食物从袋子里拿出来,一样一样地摆好。 葱烧海参,红烧虾仁,白灼菜心,猪仔包… 徐良期摆好了菜,自然地拖过了面前的葱烧海参,把里面的海参捡到一个大勺子里,又放到了对面的盘子上。宋之问挑食,不吃葱姜蒜,偏偏这家的葱烧海参又都做成了小小的葱段。 宋之问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到她探着身子把挑好的海参放进自己的盘子里。她穿着他买的蕾丝睡衣,从背后看更像一个小孩子了。虽然与32岁的他相比,她的确算是小孩子,但她却是一个比他更懂得关心别人的小孩子。 “嗡嗡嗡” 沙发上传出了声音,打断了宋之问的思绪,是徐良期的手机在响。宋之问随手拿了起来,向餐桌走去。 “良期,你的电话。”他把手机递给了徐良期。 徐良期接过,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两个大字,原本就圆的眼睛一下子撑得更圆了。她迅速地按下了锁屏键,把手机向下扣着放到了旁边的餐椅上。 “吃饭了,吃饭了。”徐良期对着宋之问摆摆手,她摆手的节奏太快,看的宋之问头晕。 她反常的行为,勾起了宋之问的好奇。他拉开徐良期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起了筷子,脑子里却在想着使她表现异常的那通电话。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何逊”。 何逊 何逊坐在更衣室的长椅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手里的手机。这已经是他给徐良期打的第18个电话了,依旧是没人接。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徐良期就再也没理过他。 “何逊,干嘛呢你?”队友大黑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老马不是说要加训么,愣啥神,走了!” “你先去,我马上就来。”何逊抬头对大黑说了一句,又转过头继续盯着手机。 思考了半晌,他打开了短信的界面,迅速地打了几个字,按下了发送键,不能再让她继续做缩头乌龟了。 何逊把手机放进了柜子里,拿起自己的泳镜和泳帽走出了更衣室。 徐良期这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连平常最爱的奶茶都尝不出甜味,她的脑子里全部都是何逊刚才发来的消息。 “晚上9点我集训结束,游泳馆门口见。如果你不来,我就直接给徐爸打电话。” 徐爸,顾名思义,徐良期的爸爸。 何逊是徐良期的“竹马”,如假包换的“竹马”。自徐良期有记忆起,她的生活里就有何逊。何家和徐家做邻居接近20年了,一直是亲密无间,关系好到简直可以搭伙过日子,不分你我。因此,两家的孩子也亲的像一家生的,徐良期管何逊的父母叫“何爸,何妈”,何逊也管徐良期的父母叫“徐爸,徐妈”。 徐良期小口小口地夹着菜,不时抬头看看宋之问头顶的钟。指针的声音“滴答,滴答”,好像预告她生命终结的倒计时。 可不是倒计时么,徐良期想,如果她爸妈知道她把何逊睡了,那她就要直接被宣判死刑了。她的讣告上会写: 徐良期,卒于22岁,死于棍棒,执行人:何逊。 徐良期暗暗地在心里又把自己骂了好几次,让你色欲熏心,让你把持不住。 在短的指针靠近8的时候,徐良期终于忍不住了。 “那个…”她小声地说,“我吃饱了,我想回家。” “回家?”宋之问的表情充满了疑惑,好像她回家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今晚不住这里么?”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徐良期连忙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还有工作,而且明天你也要去公司加班,我还是回家比较好。” 宋之问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徐良期,看得徐良期小心脏扑通扑通,马上就要从胸膛里挣脱而出。 “好,那你去换衣服,我送你。” “呼~”徐良期松了一口气,还好,宋之问没再追问。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你好好休息。”徐良期直接拒绝了宋之问,一溜小跑回到了卧室换上自己刚才那身衣服。 打好了车,等着司机到了楼下,宋之问才放心放她走。 徐良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8点15,从宋之问家到理工大还要40分钟的车程呢。 “我走了啊,拜拜。”徐良期蹲在地上系鞋带,头也不抬地和宋之问告别。 “良期。”宋之问叫她的名字。 “嗯?”徐良期抬起头,正好接住了迎面而来的吻。 徐良期发现,宋之问很喜欢吻她,不管是在床上的时候,还是不在床上的时候。 “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消息。”他看着徐良期说话,眼睛里的雾散去了,透亮的光从他的眼底发出,直照得徐良期的心软了半截。 “嗯,我走了。”徐良期站了起来,没再看宋之问一眼,拉开大门就跑了出去。 宋之问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把门关上。 玄关处,她留下的草莓拖鞋还放在那,左脚搭在右脚上。 “师傅,能不能开快点?”徐良期焦急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不断变化,距离9点越来越近,她焦急地催促师傅。 “小姑娘,我这是汽车啊,不是火箭,再急也上不了天的哦。”司机师傅是南方人,话音的末尾总是上扬,连挪揄让人听起来都觉得亲切。要是换作往常,徐良期非要和司机师傅插科打诨一番不可,可惜她原来的幽默感在此刻完全消失殆尽。 她当然知道汽车是上不了天的,可她要是不按时赶到,她就要上天了。 好在司机师傅嘴上打趣,脚下也使了十分力,徐良期最终赶在8点59分达到了理工大的门口。徐良期自小体育就差,大学800米就没跑过及格。但此刻为了自己的小命,她只能使出吃奶的劲跑。 等到她跑到游泳馆的门口时,时间已经是9点过5,何逊刚从游泳馆大门出来。 以徐良期的视力,她只能看到何逊的右手举着手机,她下意识地想到了何逊的威胁。她一个百米冲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何逊的面前,“啪”一下地打掉了何逊的手机。 手机掉在地上,“咣”得一声。 何逊和他身后的小伙伴都傻了眼,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徐良期,放佛在看一只刚从动物园里跑出来的母猩猩。 何逊看了一眼披头散发,上气不接下气的徐良期,又看了一眼地上已经牺牲的手机,十分淡定。 “屏碎了,你赔。” “我赔…”徐良期刚想说“我赔你大爷”,可看了看何逊身后的这几个看热闹的人,又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逊儿,这谁呀?”何逊身后的队友问道。 “没谁。”还没等徐良期张口,何逊就替她回答了,答案也是非常地让人失望。何逊弯腰捡起地上摔碎的手机,拉着徐良期就往外走,留下身后一帮队友面面相觑。 “你没有给我爸发消息吧?”徐良期被何逊拽着往前走,心里还惦记着这件事,嘴里不停地嘟囔。 “何甜甜,你太过分了。你都多大了啊,还一言不合就找家长告状,你这种行为可以说是非常之幼稚了。果然,再乖的小孩子长大了也会变坏,你想想你小时候多可…” 徐良期的“爱”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何逊一个眼神杀回了肚子里。 徐良期扭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月黑风高,小树林,不是奸情滋生的地方,就是命案发生的第一现场。 徐良期咽了下口水。 “何甜甜,你不是打算杀人灭口吧?” 她的话刚问出口,就被何逊一个甩手压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何逊的脸逐渐地逼近她,清晰的五官在月光下显出坚挺的线条。 “徐乖乖,你现在才知道怕么?” 徐良期不敢嘴硬了,毕竟靠蛮力,她是铁定打不过身高一米八的何逊的。就算他看上去瘦,那也是精瘦,打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徐良期从不吃眼前亏,她改变了战略,态度一软:“甜甜,你好歹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你…” “放屁!”何逊原本压抑着的情绪在听到“弟弟”两个字之后彻底爆发了出来。他向前一步,用身躯挡住了月光,彻底把徐良期笼罩在自己的影子下,隔绝出一个密闭的世界。 “去他妈的的弟弟!” “徐良期,你倒是告诉我,哪个姐姐会睡自己的弟弟?” 性爱初体验 徐良期睡了何逊这件事,还需要追溯到半年前的新年。 前面已经提过,徐家和何家之间的关系好到可以搭伙过日子,其实他们两家也是这样做的。每一年的重大节日,例如中秋和新年,两家人都要聚到一起庆祝,这传统已经延续了十多年。 徐良期的爸妈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何逊的爸妈则是在徐良期出生那年刚从南方搬来的。按理来说,南北差异注定了两家人要成为众多普通邻居中的一对,可南北差异却偏偏在这两家人身上失了效,两家大人一见如故,好的如胶似漆。徐良期一岁的时候,何逊的爸爸妈妈认了她做干女儿,那时候何逊还不知道在第几行空飘着呢。何逊的爸爸喜欢女儿,每天看着隔壁家的小良期,心里也是万分期待自己将来也能生一个和小良期一样可爱的女儿。终于,在徐良期长到2岁半的时候,何逊的妈妈怀孕了,而她怀孕的各种症状也都符合生女儿的预期,这可把何逊的爸爸高兴坏了,在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把乳名定好了,就叫“甜甜”。“甜甜”小公主,这是何逊还没出生前大家一直挂在嘴上的称呼。可惜,小公主最后落了空,但“甜甜”这个乳名还是保留了下来。何甜甜长到叁岁,长相越发符合他的名字,甜的能掐出水。徐良期总是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在何逊脸上掐几下,看看到底会不会有汁水流出来。这时,何逊就会“哇”的一声哭出来,徐良期就要被自己的爸爸妈妈训斥,而她之后又会想办法报复回来,如此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徐良期和何逊就在两家父母的呵护下健康地长大,两人也一直保持着“亲密有爱”的姐弟关系,直到去年的最后一天。 一年的最后两个小时,徐良期坐在门口抬头看着门框上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叹了口气。过了这个年,她就23岁了。23岁的徐良期对目前为止的人生并没有任何不如意,但只一点,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是她不想谈,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她也有过暧昧的对象,可最后都不知道怎么变成了一桩桩悬案,不了了之。徐良期无数次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了诅咒,不然为什么连最灵的菩萨都没法拯救她的爱情。 “叹什么气?”何逊从屋里走出来,走向坐在门口悲伤春秋的徐良期。 门框上的灯笼又大又圆,就像是红透了的柿子椒,竹棱把柿子椒表层的皮撑开,这层皮变得透明,里面的灯光穿过细细薄薄的皮,给徐良期渡上了一层红光。一楼二楼的灯全部亮着,处处都显示着欢快喜悦。徐良期回头看何逊,家里的光在他身后亮着,他就从这暖光中走来。家里的大人还在相互劝着酒,嘈杂的声音穿越了两层门,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何逊在徐良期的身边坐下,学着她的动作抬头看灯笼。远处的鞭炮声噼里啪啦传到这已经只剩隐约的响声,带着距离的喜庆和祝福;偶尔附近人家响起鞭炮声,远处的鞭炮声就完全被盖住了。一声接一声,一阵接一阵,此起彼伏,像是比赛一般络绎不绝。 小镇的新年总是热闹的,少了大城市的冰冷和拘束,人们都变成了最原本的模样。 何逊用肩膀碰了徐良期的肩膀一下,接着把手里的啤酒递给徐良期。 这是他们的传统,大人有大人的热闹,小孩有小孩的热闹。 徐良期接过何逊手里的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 “咳咳咳咳咳” 一口酒下去,徐良期被呛得直咳嗽,何逊伸出手在她背上拍了几下。 徐良期咳嗽完了把啤酒拿近了,放在眼前端量。还是之前他们喝的牌子,今天怎么尝起来格外辣? “你不觉得,这酒有什么不一样么?”徐良期问何逊。 “没。”何逊摇了摇头,“可能你太久没喝酒了,又一下子喝太猛。” “有可能。”徐良期点了点头。 “你还喝么?不喝给我。”何逊作势要从徐良期手里拿回酒。 “喝。”徐良期紧紧地把酒护在怀里,好像是稀世珍宝,生怕被何逊抢走。 “你有什么心事?”何逊看着徐良期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又记起自己刚过来时她的神情。 “心事?”徐良期扭头看何逊,想起自己的忧愁,她又喝了口酒。 “甜甜。”徐良期唤何逊的乳名,虽然何逊叁令五申,威逼利诱不许她再这么叫,但是她还是喜欢叫他的乳名。 徐良期把头靠在何逊的肩膀上,问他:“甜甜,你不想谈恋爱么?” 徐良期问完话,感觉到何逊的身体一瞬间变得僵硬。她突然反应过来,何逊也和自己一样,是个母胎solo,自己这样问岂不是也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了。 “呃,我就是随口一问。”徐良期看了看何逊的脸色,想着赶紧转移话题,便说:“今天月色挺好的。” 其实烟雾笼罩,哪里能看到月色呢。 “想。”何逊说道,“我想谈恋爱。” 他的答案在徐良期的意料之中。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谁不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满足身心欲求。 徐良期大姐大地拍了拍何逊的肩膀,一副难兄难弟的架势。 “彼此彼此。” “哎,你说,我们姐弟俩这么优质的单身人士,怎么就没有人追呢?天下的男的女的都瞎了么,这么闪耀的两颗钻石摆在面前都不来抢,连个企图染指的人都没有。”徐良期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她看了看坐在旁边的何逊,在破旧土气的大红灯笼下居然也这么贵气,她又捏了捏自己脸颊上的肉,自觉刚才的话说错了。 何逊是钻石,她顶多算人造水晶。 “徐良期。”何逊叫她的名字。 “嗯?”徐良期面前的何逊变得模糊了,鞭炮的烟雾都跑到了她的眼前。 “染指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何逊纠正她。 徐良期呆滞地点了点头,并不在乎细枝末节,只要大意表达出来就好。 “神啊,上帝啊,玉皇大帝啊,不管你们谁能听到我的话,都请发发慈悲,赐我一个男朋友吧。”徐良期双手合十,闭着眼冲着天空祈祷。 何逊转头看着徐良期,羽绒服帽子的毛领子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她虔诚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憨厚可笑,何逊的嘴角忍不住扬起。 “实在不行。”过了半晌,徐良期又开口了。 “实在不行,赐我一个帅哥来一场美好的性爱初体验也好。”最后的几个字徐良期放的很小声,就像是冬初侥幸活下来的蚊子,哼哼唧唧的声音,虚弱的惨淡。 可何逊还是听见了。 “徐良期。”何逊起身蹲到徐良期面前,双手捧住了她的脸,“我怎么样?” 徐良期刚刚喝下去的酒现在才开始上头,她的脸被被何逊捧在手心里,迷迷糊糊地问:“你怎么样?” “我做你的性爱初体验。”何逊的眼睛在灯笼的红光下闪着兴奋的蓝光,就像是饿狼在黑夜中锁定了猎物一样。 问句和肯定的区别在于哪?前者是心怀期待的忐忑,后者是势在必得的决心。 徐良期的脑神经在一瞬间的短路之后,又重新接上了。 “我…” “我爸妈会在你们家待一晚上,我们家没有人。我长得好看,又听话,比起那些你不认识的人,我做你的性爱的初体验总不会太坏。” 徐良期听了何逊的话,歪了歪脑袋。 他的话言之有理,可仔细一想,哪里又好像不对。 “姐姐~”何逊看徐良期还在犹豫,只好使出了杀手锏。 他对着徐良期微微嘟起嘴唇,双眼撑大盯着徐良期,像是小时候每一次哄骗徐良期带他去小卖部一样,只是这次他不想再吃糖。 “好。”徐良期就像是受蛊惑了一般,对着何逊点了点头。 “好。”她说。 重蹈覆辙 徐良期至今想起来,自己是如何受何逊这个妖精蛊惑而说出了“好”,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犯了错的人都爱推辞,说是怪月色太美。 那她该怪什么?怪灯笼太美,还是该怪灯笼下的何逊太美? 徐良期懊恼地咬着下嘴唇,恨不得穿越到过去给自己一顿胖揍。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何况是何逊这种有毒的窝边草。 严格来讲,何逊给徐良期的性爱初体验其实不算太好。 徐良期是新手,何逊也是,从动作电影里学来的那些动作在实战时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何逊进入的时候,徐良期完全没体验到小说和电影里所描述的那种上了天的满足,反而是要死的疼,就像是有人拿了一根棍子把她穿透,下一步就是把她放到烤架上,翻来覆去地烤。 徐良期还记得自己使劲推何逊的肩膀,让他滚开,可他完全没有听取她的意见,就是压在她上面不肯离开。徐良期还记得何逊额头上豆大的汗滴,汗滴沿着他的额头来到他的鼻子,最后挂在鼻尖上,摇摇欲坠。在灯光下的作用下,何逊整个人散发着光芒,他真的变成了钻石。 徐良期原本的疼痛在那一瞬间减轻了许多,她不禁感慨,人作为视觉动物的轻浮。虽然何逊的技术不好,但起码他好看,而且是独特的好看。徐良期的那点委屈就在何逊的这张脸下,融化了。 性爱初体验除了疼的要死,徐良期也还是高兴的。 徐良期是高兴的,可何逊不是。何逊截胡了徐良期对上天的祈求,可他的表现实在是差强人意。他还记得她哼哼唧唧的疼,还有眼角的那两滴泪。何逊看了一眼时钟,11点40,从开始到结束也就20分钟,他挫败地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缩着身体正睡的香的徐良期。 何逊想,没关系,这才是第一次,以后他还有机会弥补。 这么一想,他又开心了,心底就像是气泡水一样,咕嘟咕嘟地向上冒泡泡。 这时的何逊还没想到,他心里的打算和徐良期的打算可是相去甚远。 “徐良期,你倒是告诉我,哪个姐姐会睡自己的弟弟?”何逊把徐良期压在树干上,掰过徐良期的脸,强迫她正视自己。 “我在问你一次,哪个姐姐会睡自己的弟弟?”何逊压低了声音,附在徐良期的耳边问到。他的声音就像一条毒虫子,钻进了徐良期的耳朵,又从她的耳朵钻进了她的心,在她心里作祟。 何逊的脸在徐良期的眼中无限放大,他向上微挑的桃花眼盛满了怒气,眼下的泪痣像是有生命般活跃起来,紧抿着的唇看上去鲜艳欲滴。看着这样的何逊,徐良期说不出话。 小树林里偶尔有窸窣的声音,是微风吹动树叶,树叶发出的回应。 “弟弟会这样么?”何逊在徐良期的嘴唇上咬了一口,徐良期依旧是没有反应。 “弟弟会这样么?”何逊欺身把徐良期压在树干上,一只手向下,来到她的胸口。何逊的手掌很大,足够包容她原本就不突出的小丘包,何逊的手隔着衣服在隆起的丘包上有节奏的揉捏。 徐良期看着何逊右眼角下的泪痣,像是被吸了魂一般。 “还是,弟弟会这样?”何逊用身体压制住徐良期,另一只手滑过她的小腹,解开了她的牛仔裤扣子。 “不要。”徐良期这下慌了神,她后知后觉地出声阻止,可开口的时机已经太晚。 何逊的手指已经从她的内裤中探入,精确地瞄准了那个小口,长驱直入。 “呃。”徐良期的脖子上扬,发出了一声呜咽。 她的身体今晚被宋之问开扩了一次,何逊突如其来的袭击并没有给她带来很大的疼痛,但异物侵入的感觉还是不太好,而且侵入她体内的这根手指还是属于何逊的。 “何逊。”徐良期不敢再叫他的乳名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只会哭的何甜甜长大了,长成了这样一副魅惑少年的模样,如此霸道,她毫无还手之力。 “嗯?”何逊回答她,可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上下夹击的感觉,让徐良期几乎要立马缴械投降,她咬了咬牙。 “何逊。”徐良期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不知是要他停止还是继续。 何逊理所应当地把这一声当作鼓励,正好他一直想为并不完美的初夜找补回来,今天就是一个好机会。 “徐良期,徐乖乖。”何逊叫她的乳名,还伸出舌尖在她的耳垂舔了一下。 湿润的触感,向上蒸腾形成了一层雾,从头顶而下蒙住了徐良期的意志,她彻底迷失在何逊温柔的攻击里。 何逊的手指在她的体内进出,感受着越来越湿润的甬道。 他承认自己卑鄙了。 他喜欢看徐良期为自己这张脸迷惑的样子,不管是新年的那天晚上,还是现在。她喜欢他这张脸,也就是喜欢他。 何逊向下低头吻住了徐良期的唇,把自己的口水渡给她,又从她嘴里抢夺两人混合的津液。 古人说,鱼水之欢,就是这样吧。 何逊加快了手下的动作,在进出的时候刻意弯曲手指触碰甬道的内壁,引起徐良期一阵又一阵的战栗。在她战栗的期间,何逊趁虚而入完全占领了她的嘴,不再给她一丝呼吸的空间。双重夹击的刺激下,徐良期再也承受不住,迎来了今晚的第二次高潮。她流出的水打湿了何逊的手指,打湿了自己的内裤,甚至洇透了牛仔裤,在胯下的位置留下了一个不规则的形状。 徐良期整个人靠在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好像要把刚才被何逊抢走的新鲜空气都补回来。 何逊把手从她的裤子里抽出来,放到徐良期的面前。 他修长的中指上裹着一层湿漉漉的液体,散发着微微的腥甜。徐良期知道这腥甜是属于自己的,她害羞地转过了头,不肯再看。 何逊轻笑了一声,从胸膛里出发的震动,贴着徐良期。 他把那根手指放到了嘴边,张开了双唇,放入了嘴中,像是品尝甘露一样,一点一点地把上面的液体舔干净。 徐良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做这一切,看着他把从自己体内分泌出的液体一点一点咽下肚。 “徐良期,现在你还觉得我是弟弟么?”何逊问徐良期。 他的眼睛在满月下发着和月亮相似的光,像水一样透凉的光。 不想做弟弟的何逊 徐良期刚才在路上要把何逊大卸八块的那个架势在何逊的目光下,化作一缕青烟,在黑夜中飘散了。她想让何逊滚开,想让何逊老实一点,她想说要恢复两人之前的姐弟关系。她想说的太多了,多到舌头打了结,反而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好在何逊也只是发泄自己的想法,并非真的需要徐良期给他一个答案。 何逊的手握成了圈,他张开了双臂把徐良期抱在了怀里。 他的下巴搁在徐良期的头顶上,他的声音和着树叶哗啦啦作响。 “徐良期,我不是你弟弟,我们连血缘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总要把我当弟弟?” 他最后一句话轻轻软软的,听上去就像是委屈的小孩子撒娇,可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的胸膛大到可以把徐良期容纳进去。 “我不是你弟弟,徐良期,我想做你男朋友。”何逊忍了叁年的话终于在漆黑一片的小树林里说出,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何逊原本筹划了的浪漫告白,全被徐良期的逃跑打败。何逊明白了,什么好的时机在徐良期这都比不上先下手为强,吃到肚子里的才放心。 徐良期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打愣了神,脑子一片空白,过了半晌才缓了过来。 缓过来之后,顿时又不是滋味了。 在徐良期看来,何逊的告白莫名其妙。最开始说要做性爱初体验的是他,现在生气说不要做弟弟的也是他,徐良期觉得自己简直像是签了租借条约又要割地赔款的国家,何逊就是那在她地盘上掳掠的列强。 何逊哪里知道,他和徐良期的思想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徐良期这边,把他的表白归结于男人天生的占据心理在作祟。徐良期想,这就男人的通病,好像和某个女人睡了一觉,他就掌控了对方,女人就成了依附于他的附属品,她以为何逊就是犯了这病。 可徐良期哪里知道,这告白是何逊蓄谋已久而又被她打乱的感情的一部分,和劳什子的病压根没关系。 普通人的心也许是细眼筛子,沙子流过,总要留下些泥末作为证据,可徐良期的心就像是破了两个大窟窿的筛子,事情从她心里走过,一点痕迹都不留。 徐良期从来没察觉到何逊的爱,就像她从来也不知道,何逊有多讨厌做她的弟弟。 没听到徐良期的回答,何逊心里不安稳,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被打满气的气球人,外表上看是充实的,其实内里全是虚空。 “我不想做你的弟弟,我一点也不想做你的弟弟。”何逊又重复了一次,生怕徐良期没听见他刚才的话,没理解他对“弟弟”这个称呼的厌恶。 何逊比徐良期晚出生了叁年,这叁年的差距就决定了何逊一辈子都要被徐良期压着。从穿开裆裤时,徐良期对别人介绍他,永远都是一句话:“这是我弟弟,何逊。”小时候的何逊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可随着日子越长,何逊心里就越不舒服。他们一丁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凭什么他就莫名的成了她的弟弟?这时,何逊就会冒出一个念头,巴不得自家和何家从来都是交恶,这样他的机会也许比现在更大。可这也只能是个念头。徐爸徐妈待他好极,自己的爸妈又是打心眼里喜欢徐良期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总是吵吵着要把徐良期的户口移到自家,让徐良期做他们真正的女儿。 每当这时候,何逊的心里才会舒服一些,他安慰自己,总有一天,徐良期是要上他们家的户口本的,做女儿和做儿媳妇都一样。 何逊的心就像小船,在海上迎着风,飘忽不定,偶尔往左偏偏,不时又往右倒倒,力求在风浪里保持平衡。对何逊而言,哪怕这风浪再大,可只要小船是朝着徐良期驶去的,那就算有惊无险。 何逊抱着徐良期,哪怕她不说话,但只是听着她像小猫一样的呼吸,他心里都十分熨帖。仿佛徐良期呼出的热气变成了热熨斗,把他心上的褶皱一点一点地都熨平了。 徐良期因为脑袋混乱而说不出话,而何逊因为不舍得打扰此刻的温情所以选择安静。现下除了树叶和风的窃窃私语,再无声息。 徐良期被何逊抱着,心里就像被扯乱的毛线团。 她后悔,后悔不该来这一趟,更后悔不该接受何逊什么狗屁“性爱初体验”的提议,最后还追根溯源地埋怨上了自己酒量。如果不是她酒量太差,怎么会几口啤酒就迷迷糊糊地接受何逊的提议。徐良期后悔啊,后悔没每天饭时一杯酒,这样就能练就宋之问那样千杯不醉的酒量。 等等,宋之问! 徐良期突然想起了宋之问,还有她临走前他的嘱咐。 “完了!”徐良期大叫一声。 小猫的呼吸瞬间变成了河东狮吼,震得何逊的耳朵都颤了颤。 “怎么了?”何逊撒开环住徐良期的手,抬起手指捏了捏耳朵。 “我,我,我要回家了。”徐良期结结巴巴地说道,七手八脚地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我记起来还有个工作文件没发呢。” 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五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同一人——宋之问。 “现在太晚了,在学校门口的酒店住一晚吧,工作文件明天再发行不行?”何逊看徐良期慌乱的样子,真以为她是因为工作的事着急。 “不行,不行。”徐良期摆摆手,“我必须得回去的。” 何逊看她如此坚持,也就不再勉强她了。“那我陪你回家。” “不行。”徐良期立马拒绝了。“你送我回家再回来,宿舍不就关门了么,再说了这样送来送去也没意思,我不是小孩了,自己会注意安全的。” 徐良期着急给宋之问报平安,怎么可能让何逊送她回家呢。 何逊看她拒绝的坚决,也念着不能一下子把她逼的太紧,他想着,反正现在自己的心意已经都说清楚了,给她思考时间又怕什么,总不会没头没脑地跟人跑了。何逊这么一想,心里踏实了许多,也就不再拦她了。 “好,那你自己回家,到家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嗯嗯。”徐良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你别送我了。”徐良期怕何逊还要送她去门口,连忙把衬衫整理好,作势就要跑。 可她没跑成,因为她的手腕却还被何逊紧紧地攥在手里。 “路上注意安全。” “徐良期,不许再不理我了。”何逊又多加了一句嘱咐。 徐良期急着走,敷衍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待到何逊一撒开手,她就嗖地跑开了。何逊盯着她跑去的背影,靠在了她刚才靠着的位置,看着她逐渐消失在黑夜中。 徐良期一口气跑出了小树林,体力已经耗尽。她边走边拿出手机,给宋之问发消息。她不敢给宋之问打电话,担心他生气。 徐良期迅速编辑了一条信息给宋之问发过去,解释说自己到家之后太累了,就睡着了。 消息发出去没一会儿,宋之问的消息就来了。 “好的,继续休息吧。” 短短的六个字,看不出发信人的心情,但徐良期能透过这冰冷的几个字想象出宋之问打字时的表情,那张工作时总是板起来的脸。 徐良期挠了挠头,心情糟透了。 事情的发展脱离了她的预期。短短的四个小时之内,她和两个不同的男人做了,而且还高潮了两次。最可怕的是,她确确实实从两个人那里都享受到了不同的快乐。 性爱这东西,就和奶茶一样,双份糖,双份快乐。 徐良期叹了口气,决定先把一切抛到一边,回家好好睡个觉。 解决不了的事,就先留给明天的自己,实在不行,就留给后天的自己。 徐良期自我安慰着,走出了理工大的门口。 苏子纨 在徐良期所记得的文章中,鲁迅先生的《阿Q正传》给她印象最深刻。 她还记着,老师讲解这篇课文时各种声嘶力竭,活脱脱地像是要穿进书里,把阿Q痛打一顿以唤醒他的自我精神。全班同学在老师情绪的感染下,也一个个显得慷慨激昂。当然,除了角落里雷打不动的“睡神”,徐良期简直怀疑天塌了他也不肯醒来的。 在一片愤慨中,徐良期是个例外,她看着书里阿Q说的话,简直要把他当成天才。在无法改变的事实面前做个怂包不也挺好,徐良期很认同阿Q的想法。现在解决不了的事,想破大天也解决不了。 管它是一个男人,还是两个男人呢! 一夜过后,徐良期就忘记了昨天的纠结,窝在小屋里刷剧吃外卖,过着神仙的生活。 只可惜神仙是喝云露,而徐良期还是要恰饭的。周末一过,徐良期认命地背起小包上班去了。 周五那天,徐良期按时下班,这在组长的眼里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所以一大早,他就盯准了徐良期,伺机而动。 终于,给他逮到了机会。 徐良期刚在座位上坐下,电脑还没打开呢,“光明顶”就朝着她走来了。 “光明顶”走到徐良期身边,把手搭在徐良期的肩膀上,亲热地拍了拍。 “小徐啊,上个周的业绩不是很好啊,是不是新来还不太适应啊,来我办公室我谈谈。” 亲昵的语气让徐良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光明顶”撂下话就走了,徐良期只好站起身来,和她的小笼包暂时说声“再见”。 徐良期所在的公司是一家有几百名员工的中文辅导机构,规模在本地不算小了。徐良期的工作内容就是,做好课后家长和学生的服务,他们被统称为“辅导老师”。 名称虽然带“老师”两个字,但徐良期她们的待遇可和正八经的授课老师差的远了。授课老师课程上完,这就算完事,剩下的鸡零狗碎,一股脑都得她们这些辅导老师来解决。服务好了,学生满意,家长满意,功劳是授课老师的;可一旦学生和家长有一点埋怨,全部都要归咎于辅导老师,什么态度不好,回复消息不及时,回答不够专业。总之,只要作为上帝的家长不满意,辅导老师就是错的,连呼吸都是错的。 徐良期刚进入这个机构不久,一切业务还不熟悉,和家长打电话就像聊闲天似的,完全脱离了公司的业务核心。公司的业务核心是什么?赚钱啊。打电话的目的就是要刺激家长交钱续费啊,像徐良期这样唠嗑式的服务怎么赚的好业绩,而且她还“早退”,这在“光明顶”看来,是带动办公室不良风气的开端,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一关上办公室的门,“光明顶”就露出了原本的面貌,不复之前皮笑肉不笑的脸。 “光明顶”从业绩,态度和穿着叁个方面对徐良期进行了教育,听得徐良期昏昏欲睡,还必须装作聚精会神。 “光明顶”说得口干舌燥,唾液横飞,徐良期一个劲地点头,要么“好好好”,要么“是是是”,只希望他能早点结束这场演说。但“光明顶”精力无限,愣生生地说了两个小时。直到墙上的时钟指向了12点半,“光明顶”才停止,诧异地说道:“呀,这就12点多了啊。”他还惦记着要去吃午饭,潦潦几个字总结了谈话。 “光明顶”吃饭去了,可徐良期却胃口全无,她回座位拿起已经冷掉的小笼包,自己躲到楼梯间里去了。 只是没想到,楼梯间还坐着一个人,就是那天怂恿她早退的同事。 徐良期突然记起他的名字——苏子纨。 子纨,丸子,一个大男人起个娘里娘气的名字。 徐良期撇撇嘴,带着“同为沦落人,凭什么只有我倒霉”的怨气,“咣”地一下关上了门。 苏子纨看徐良期像河豚一样鼓起来的腮帮子,心里也大概猜出她这是为什么做这一出动作,觉得可笑。 “被‘光明顶’批评了?”苏子纨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示意徐良期坐下,像是在召唤一只小狗。 徐良期老大不愿意了。这个苏子纨,周五拉着她早退,一出门就翻脸不认人,现在又自来熟地和她说话,精神分裂。 “你不去吃饭么?”徐良期问他。尽管对方是个没礼貌的家伙,她还是要保持自己的风度。 “没胃口。”苏子纨手里拿着手机把玩,看见还站在那的徐良期,拍了拍身边的空地。 “坐啊,客气什么。”那样子活像是皇帝给大臣赐座。 “我没客气。”徐良期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对他说。 “被骂惨了?”苏子纨问她,话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嗯。”徐良期老实回答。 虽然苏子纨这个人性格惹人生厌,但生的一副好皮囊,讨厌的性格也就没那么讨厌了。好看的人容易瓦解别人的心防,也就有资格有恃无恐。 徐良期原以为,苏子纨会象征性地说一下安慰的话,可没想到他连句假惺惺的安慰都懒得说,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句“正常”,好像“挨训”对徐良期是既定的命运。 徐良期冲着他犯了个白眼。 “我谢谢你。” 苏子纨“嗯”一声算是收下了徐良期的感谢,过了半晌,又开口道:“你小心点‘光明顶’,他就喜欢新来的女员工,特别是你这种……” 苏子纨的后半句没说完,只是用眼神从上到下把徐良期扫了一遍。 徐良期自己对号入座,替他补全了下半句——“傻不拉几的”。 徐良期气的简直想把手里的包子扔在他脸上,可想了想又作罢。浪费粮食是可耻的,用粮食砸苏子纨这种人更是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那你也小心,你长得这么好看,‘光明顶’会对你起歹心。”徐良期回嘴。 她这句话只是单纯的为了讽刺苏子纨的“好心”,但苏子纨却回答却让徐良期意外。 他轻“哼”了一声,又继续说道:“那么丑的男人,我看不上。” 徐良期对他的回答表示不屑,拿起包子就往嘴里塞。 “等等。”咀嚼到一半的时候,徐良期反应了过来。 苏子纨刚刚说,那么丑的男人他看不上,所以,长得好看的男人他就看得上了? 徐良期嘴里叼着半个包子,转头用圆圆的眼睛瞪着苏子纨。 苏子纨收到她的视线,也转头和她对视。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言不发。 半晌,苏子纨才说了一句“真丑”,伸出手把徐良期的头转向了前方。 徐良期要还嘴,嘴一张,小包子滚到了地上。 她大喊:“你赔我的包子!” 苏子纨看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的白胖小包子,又看看孩子那心疼小包子,双腮气的鼓鼓的徐良期,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低头冲着“小河豚”说道:“走啊,请你吃大餐。” 喜欢就是犯了死罪 徐良期以为苏子纨要请她吃的大餐,怎么着也得是法式,日料,再不济也得是公司附近的川菜馆子。结果,苏子纨拉着徐良期去了麦当劳,还给她买了个儿童套餐。徐良期没好气地接过了那个花花绿绿的袋子。 徐良期坐在麦当劳门口的长椅上,愤愤地打开了汉堡外层的包装纸,把汉堡当成苏子纨,狠狠地咬下一口。 “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座位不坐,非要跑到大街上吃饭。”徐良期嘴里塞满了汉堡,嘟嘟囔囔道。 苏子纨坐在徐良期的身边,翘着二郎腿坐着,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一片惬意。 “坐在里面有什么意思,吵吵闹闹的。”苏子纨顺手拿起徐良期放在椅子上的可乐,吸了一口。 “那是我的可乐!”徐良期探身去苏子纨手里抢,被苏子纨一个侧身躲开,徐良期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还好手扶住了椅子边,没真地摔倒在地上。 “我付的钱。”苏子纨看着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蹲在地上的徐良期,摇了摇手里的可乐,杯子里的冰块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徐良期揪着苏子纨的裤腿站起来,坐回原处。 “小气鬼丸子!”徐良期吐槽他。 作为回应,苏子纨耸了耸肩膀,一边嘴角向上扬。他穿着白色的T恤,蓝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球鞋,一派痞里痞气的青春少年的模样,引得路过的女孩子频频回头,可当事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徐良期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 “那么丑的男人,我才看不上。” 徐良期嚼着汉堡,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苏子纨,看得苏子纨发毛。 “干嘛?”苏子纨又吸了一口可乐,“想要可乐?爷不给。” 徐良期翻了个白眼,苏子纨简直是她见过最不要脸的人了,还爷呢。 “想问什么就问,婆婆妈妈的。”苏子纨看着徐良期,一副鄙视的模样。 “我是不是喜欢男人?”苏子纨咬着吸管一头,笑着看徐良期。 徐良期被他这么一问,心里一紧张,刚咽下去的汉堡卡在胸口,她突然打了个嗝。 “嗝!” “脏死了。”苏子纨往旁边躲了躲,一脸“我不想认识你”的表情。 “还不是你突然说什么喜欢男人,我才会噎着。”徐良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终于把刚才的那口气咽了下去,一脸无奈地看着苏子纨。 “想问就问,磨磨唧唧的。” 徐良期羞赧,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 “我这不是怕问了,你生气嘛。”徐良期一副别别扭扭地小家媳妇模样,看得苏子纨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苏子纨抖了抖身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斜着眼看徐良期,脸上满是嫌弃。 徐良期怀疑,苏子纨一生下来就是副臭脸,他看人的眼神从来没正经过,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鄙视神态。眼角吊着,下巴微微扬,有时是歪歪嘴角,有时是斜眼看人,反正一切会被长辈讨厌的神情,他都能表现的惟妙惟肖。 “我喜不喜欢男人,和你有什么关系?”苏子纨咬着吸管的一头,歪过头看着徐良期,“难不成你喜欢我?” 徐良期听了他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涌上来的脏话都压了下去,她是一个有着良好家教,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高素质人才,不能和一只不知好歹的丸子计较,徐良期自我开解。 “我才不在乎!”徐良期一把从苏子纨的手里抢过可乐,吸管一头已经被他咬扁了,这是什么小孩子的行为! 徐良期把可乐放在自己的手边。 “还不是你自己说的嘛,什么喜不喜欢男人。”徐良期小声地抱怨,“还说的那么大声。” 苏子纨手里没了可乐,也没了乐趣。他两只手撑在座椅上,身体微微向后倾斜,嘴里还发出了“啧”的声音。 “你不是从楼梯间就发现了不对么?我一说不喜欢光明顶那么丑的男人,你的眼睛连眨都不眨了。”苏子纨问徐良期。 徐良期一愣,他还真是心细。 徐良期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撑住椅子,身体微微向后倾斜。 在急匆匆的人群中,他们就像两个异类,在短暂的午休时间享受阳光的异类。 “我没打算问的,虽然我很想问,可是问你这种问题,没礼貌,你会生气。”徐良期说道。 苏子纨笑了:“没想到你还是个懂礼貌的孩子。” 徐良期不满意苏子纨把她叫做“孩子”。明明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他为什么总要装出一副经历世事沧桑,看破红尘的鬼模样。 “我才不是孩子。” 徐良期看着苏子纨好看的侧脸,继续说道:“再说了,喜欢男人又怎么样?管它是什么性别,你喜欢就好了。” 苏子纨被她的话逗笑了,他的脸上在阳光下闪着光。 “可是,”苏子纨转过头,问道:“喜欢,不被家庭,不被这个社会接受的时候,还能像你说的那么轻松么?” 徐良期被他问住了,她从来没仔细地想过这个问题。 思考了半晌,徐良期才开口。 “可以的。”徐良期肯定地回答,“虽然我知道这一定很难。” “可你是苏子纨啊,你不需要在乎其他人的眼光,没有谁能像你一样潇洒,像你一样奇怪。” “因为我是苏子纨?”苏子纨在嘴间品味着这句话,突然笑了。 她的这句话听起来丝毫不像是夸赞,可是苏子纨却懂了。 她说他是个奇怪的人,难道她不是一样的么? “那被我这种奇怪的人喜欢上岂不是很倒霉?”苏子纨自嘲。 “不,是幸运。”徐良期摇了摇头,说道:“凡夫俗子一抓一大把,可是奇奇怪怪的苏子纨只有一个。” 奇奇怪怪的苏子纨只有一个。她这句话极大地抚慰了苏子纨的心。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挡住了徐良期的阳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傻子,生命苦短,谁要谈恋爱。” “可你一定有喜欢的人啊。”徐良期不服。 “对我来说,喜欢就是犯了死罪,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飞蛾扑火?” 当你喜欢一个人时,你就把拴住自己头上斧头的那根绳交给了对方。你的生命,你的喜怒哀乐,你每一瞬间的情绪牵动都因为这个人而变化。 “走了,傻子。”苏子纨把手递给了徐良期,他的脸上居然不再是嘲讽的表情,反而是和煦的笑容。 徐良期受到他笑容的蛊惑,伸出手去,他的手热乎乎的,熨烫着她的手心。 丸子的外表是凉的,可丸子芯还是热的。 白切黑的宋之问 徐良期整个下午都在“光明顶”的监视下活动,连手机都不敢翻开看,老实得简直像一只被驯服的猫咪。好不容易挨到“光明顶”下班,徐良期才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她拿出手机,手机电量还是满的。徐良期点开信息和微信,又失望地关上了。 自上个周五,宋之问就没再理她,已经整整叁天了。 徐良期的肩膀耷拉着。 她和宋之问的开始也是莫名其妙,她对宋之问的了解并不够透彻,她只知道这个人是个工作狂,但是对他的性格,她还是摸不透。他有时好脾气得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一旦他生气了,那就是泠冽寒风,吹的人骨头都疼。 “丸子。”徐良期揪住刚好要从她身边走过的苏子纨。 “干嘛?”苏子纨从徐良期的手里拯救出自己的包带,没好气道:“别指望我再请你吃晚饭了,春宵苦短,爷还有事要忙,没时间陪你玩。” 徐良期翻了白眼。 苏子纨这个人是不是学过变脸,现在这个拽的二五八万的丸子和中午那个温柔的丸子简直判若两人。 “我想问你,如果一个男人生气了,该怎么哄?”徐良期直切主题。 苏子纨往后撤了一步,狐疑地自上而下打量了徐良期一遍。 “哪个男的不长眼看上了你?” 听了他的话,徐良期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她一只手扶住胸口,另一只手对着苏子纨虚弱摆了摆。 “走,你快走,你再不走我怕忍不住给你一刀。” 苏子纨对执着浮夸表演的徐良期嗤之以鼻,他一把揪住徐良期的后领,把在那学“西施捧心”的徐良期从桌子上拉起来。 “别装了。” 苏子纨弯下腰凑到徐良期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哄一个男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床上让他满足。” 苏子纨呼出的气钻到徐良期的耳朵里,但这都不比上他的话造成的热意。徐良期用胳膊肘推开了苏子纨,脸红着说:“你这个变态!” 苏子纨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 “当然也不一定非要在床上,沙发啊,厨房啊,要是你愿意,野外也不是不行。” 徐良期这下连骂他的力气都没了,伸出食指颤颤巍巍地指向门口。 “滚。” * 宋之问下班回来,发现自己家的门口蹲着一坨不明生物。待他走近一些,他才发现,那坨不明物体不正是消失了叁天的某人么。 徐良期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埋在双臂间的头。 “宋之问。”徐良期在门口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腿早就麻了,冷不丁地起来大脑也缺氧,腿也失去了知觉,她向前猛地一扑,整个人以跪拜的姿势匍匐在地上,刚好冲着走来的宋之问。 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奇怪。 宋之问走上前扶起被摔傻了的徐良期,叹了一口气。 “摔疼了没?” 徐良期摔倒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这会被宋之问这么一问,反而感觉到膝盖上火辣辣的疼,心里也一阵阵的冒酸水。 “疼。”她委屈巴巴的说道,“要抱抱。” 宋之问看她这样,心里也一软,本来积攒了几天的怨气现在彻底发不出来了。他把徐良期打横抱起,在密码锁上输入了几个数字,抱着徐良期进了家门。 徐良期的膝盖,经过刚刚那一摔,擦破了一层皮,还流了点血。 宋之问把徐良期放在沙发上,从屋里拿出碘伏和棉棒,蹲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地处理她的伤口。 他的动作轻轻的,每碰到徐良期的肌肤都要问一句“疼不疼”。他的表情认真严肃,看上去就像是在处理一件紧急的工作。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层小小的阴影,他的鼻梁又高又挺,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薄唇的人一定薄情么?徐良期觉得不一定。宋之问这个人虽然工作的时候挺吓人的,但其实他是个内心敏感的家伙。徐良期还记得,他在发高烧的时候,嘴里不停叫“妈妈”的样子。 他只是习惯了坚强,他只是习惯了不说。 就像这次他明明生气了,但他也不说,只是心里默默地生气。 想到这,徐良期心里的愧疚感又涌了上来。 “对不起。”徐良期开口道歉。 宋之问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刚才的事。 徐良期看他这样,以为是他不肯接受自己的道歉,立马慌了神,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因为,呃,我有个弟弟,他在理工大读书,我处理完工作,他有要紧的事找我。我跑啊跑,好不容易才赶上时间,可是忘记了给你发消息。我害怕你生气,所以我不敢再打扰你。但是…” 徐良期急的手忙脚乱,宋之问抓住她的脚踝。 “别动。” 徐良期感觉到他的大手,整个包裹着自己的脚踝,突然一股暖流从心底传遍四肢。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徐良期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宋之问低低地“嗯”了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 其实宋之问早就不生气了,徐良期比他小9岁,他本就该更宽容一些。为了“不回消息”这种小事生气一会也就算了,难道还像高中生一样揪着一件小事不放么。 只是她认错和哄着自己的这个过程也是让人心情愉悦,宋之问决定再多享受一会。 徐良期看宋之问的反应淡淡,心里更着急了。 她想起苏子纨和她说的话,虽然“丸子”喜欢男人,但他自己也是个男人。男人总是更了解男人的吧,听他的话也许会有用呢。 徐良期撇了一眼冷淡的宋之问,决定就按照苏子纨的建议来,死马当作活马医。 徐良期伸出双手捧起宋之问的脸,向下俯身直接吻住他的唇。 宋之问没想到自己的冷淡换来的居然是这种福利,这可真糟糕,这下他想把欲擒故纵玩到底了。 宋之问推开徐良期,一脸正经。 “别动,伤口还没处理好。” “完了,完了,宋之问真的生气了。” 徐良期一看宋之问的反应,心里就像荡秋千一样,七上八下的。 然而宋之问低下头是为了掩饰自己忍不住弯起的嘴角,但在徐良期看来就是另一码事。 徐良期急的不行,她想起苏子纨的话——“让他满足,也不一定非要在床上,沙发啊。” 这不就是沙发么?徐良期咽了下口水,心里已经想好了方案。 宋之问把徐良期膝盖受伤的地方贴上了创可贴,他刚想抬头看看良久没有反应的徐良期。 突然间,一股力量朝他袭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身上人的膝盖。 徐良期把宋之问压在地上,她骑在宋之问的腰上,两只手紧紧抓住宋之问的衬衫衣领,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你……” 他的话被堵在口中,徐良期就像一只发疯的小兽,啃噬着他的唇,在他的脸上,脖子上都留下了湿漉漉的口水和一个个牙印。 她的嘴唇柔软,滑过他的喉结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全身就像是被一条线牵引着,紧绷了起来。 折磨人的情欲啊。 徐良期这个家伙。 宋老师的亲身教学 徐良期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绝不能吃亏”,这一教育理念被徐良期贯彻的也很好。 徐良期按照苏子纨说的方法扑倒了宋之问,可下一步该干什么,她一无所知。 在徐良期为数不多的性爱经历中,她都是被支配的一方,从来没有掌握过主动权。 骑虎难下,这就是徐良期现在的状态,而且这只虎看上去还很生气。 “嗯?”宋之问看着坐在他腰间的徐良期,发出了疑问。他还期待着她接下来的动作呢,吻到喉结就停,这算什么? 徐良期的脸在宋之问的注视下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像是一只在蒸锅里逐渐变熟的大闸蟹。 “我不会。”徐良期苦着脸说,“我不会了。” 按照苏子纨的建议,她应该是要把宋之问扑倒,然后再吃掉的。可中间的过程,扑倒之后该怎么继续呢? 徐良期模仿着宋之问的动作,先用亲吻安抚他,可下一步是什么,徐良期不记得了。因为往往到这个时候,她已经晕晕乎乎地任宋之问摆布了。 “不会?”宋之问双手枕在头下,皱着眉毛看徐良期。 他的表情就像是班级里总是考满分的学霸看着稳坐倒数第二的学渣,表情里充满了不解,而这不解中还混杂着鄙视。 徐良期被他的目光盯的不好意思。她有作为学渣自知之明,可宋之问的表情对她依旧造成了羞辱。徐良期把刚才要哄人的架势抛到了脑后,索性破罐破摔。 她双手撑在宋之问的胸膛上,直视着他的双眼,理直气壮地说道:“不会就是不会。” 宋之问大概也是第一次见愚笨还如此正气凛然的人,好看的眉头越皱越紧。 徐良期看着宋之问逐渐眯起的双眼,心中升上了一股不详的念头。 宋之问的眉头松开,倏然天旋地转,徐良期丧失了原本占据的主导位置,现在她是一只被宋之问压在身下,任其为所欲为的小鱼。 “不听话的学生就要受惩罚。”宋之问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徐良期,声音从上空落下来,轻飘飘地落在徐良期的耳边。 “我错了,宋老师。”徐良期在实习时就是这样称呼他的,那时候的他看上去那么高高在上,实习的学生都很害怕他,徐良期也不例外。 “嗯?”宋之问上扬的尾音带着小钩子,勾住了徐良期的心。 “宋老师。”徐良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鬼迷心窍一般,一遍遍地重复他的名字。 “宋老师……” 这个久违的称呼不仅勾起了徐良期从前的回忆,也把宋之问拉进了过去。 半年之前的徐良期和现在的徐良期有什么区别呢?宋之问想。 大概是她变得更娇媚了。虽然她看上去依旧傻乎乎的,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更诱人,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待人采撷。 “我教你该怎么做,要好好学,乖乖。” 宋之问是习惯发号施令的人,但他的威严却不来自于压迫,而是自身的人格和作为。作为上位者,他有独特的魅力,使众人听从于他。就像此刻的徐良期一样,按照他发号的每一个施令执行。 “解开全部扣子。” “拉开拉链,拿出来。” “别怕,乖乖,它不凶的。” “扶住,对准。” “抬腿环住我的腰。” “亲我,乖乖。” …… 这世上怎么会有宋之问这样的妖精呢,徐良期想。 他在引导着一桩情事,但他的表情圣洁的就像拉斐尔画中的天使,这个男人将纯洁与欲望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徐良期看着宋之问的眼睛,看着汗滴从他的额头滑过他的眼眶,在眼角摇坠欲滴。他说的那个“不凶的家伙”正在她的体内作乱,像是要戳破她的心脏一般的凶狠。 那滴汗在宋之问的摇晃中,终于坠落,滴在徐良期的上唇。 徐良期伸出舌尖,把汗滴卷入口内,品尝他的味道。 咸咸的,涩涩的。 这是宋之问的味道。 抱抱:大家520快乐哦~ 520情人节(番外) 有一个情人的情人节是幸福,有两个情人的情人节是什么? 是地狱。 * 宋之问和何逊的性格相差太多,徐良期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能让他们和平相处,可这和平相处也仅限于某些时候。整日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宋之问和何逊之间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经常弄的屋子里硝烟四起。 而作为战争起源的徐良期,只能作壁上观。因为无论她帮哪一方,另一方都会委屈,而委屈的后果,就是收拾她,翻过来覆过去的收拾,花样百出的收拾。这样的经验多了,徐良期也就学乖了。宋之问和何逊只要开始吵架,徐良期就赶紧找点事情转移,免得引火上身。 然而总有那么几个特殊的日子,徐良期是躲不过去的。例如她的生日,结婚纪念日,还有,情人节。 按说,在消费促使下衍生的情人节也不算少了,西方情人节,七夕还有520,521。徐良期认为完全可以把这几个情人节均分一下,例如,她可以和何逊过西方情人节和521,和宋之问度过七夕和520。这样公正公平,童叟无欺嘛。 可她刚一提出这个建议,就遭到了宋之问和何逊的坚决反对。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徐良期围攻到投降,徐良期只恨自己不是孙猴子,拔一根毛能变化出72个徐良期,随便他们去分。 这天,又到了520。 520的一大早,徐良期还没下楼就听到了何逊的声音。 “不行!我不同意。凭什么你和乖乖过520,我和乖乖过521?别和我扯什么眼光放长远,明明当初你也不同意这个方案。我还不知道你这只老狐狸在想什么坏招?你肯定是想把乖乖累坏,这样我还能怎么办。哼!我不会上你的当!” 何逊到底是年纪小,在宋之问手底下不知吃过多少次亏,他才不会再上当。 “尊老爱幼,怎么说我也比你年纪大。”宋之问温柔的声音和何逊暴躁的声音比起来,简直像一股清泉叮咚作响,可惜,何逊并不这么想。 “你脸皮还能再厚一点么?为老不尊,总是在对你有利的时候就拿年纪说事。”何逊唾弃宋之问这种恬不知耻的行为 “不好意思,但我的确比你年长。” “……” 接下来的内容,徐良期就听不清楚了。 徐良期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灯,她能想象得出何逊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模样,而宋之问则淡定地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 诶?声音怎么突然没了?该不会打起来了吧? 徐良期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登登登”地跑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 “咚咚咚” 徐良期听到了脚步声,这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唰”的一下,门被从外面拉开,徐良期看着站在门口和宋之问,还有他背后的何逊,一股阴森森的冷气从背后冒了上来。 “你们?” “我们决定不去外面过520了,就在家过。”何逊从宋之问的背后探出一个头,回答徐良期。 “所以?” “咳咳”何逊清了清嗓子,眼睛向上看,而宋之问则对着徐良期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 徐良期要是现在还不懂他们俩的意思,那她就是真的傻。 “我不要。”徐良期对着他们俩连俩挥挥手,上次他们俩一起折磨她的情景现在还历历在目,那次她可是疼了一个星期。 “不不不。”徐良期继续拒绝,可惜没有人把她意见当回事。 宋之问和何逊步步紧逼,徐良期则步步后退。 “咔哒”一声,门被何逊锁上了,徐良期脑袋里的警铃大响,有一个声音在尖叫着提醒她:“快跑,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徐良期被赤裸着压在床上,身下是柔软的鸭绒被,头顶是散发着五彩炫光的水晶灯。她的身前是宋之问,身后是何逊,她就像叁明治中的夹心,被宋之问和何逊的体温逐渐融化。 宋之问掰过徐良期的小脑袋,吻的她七荤八素;而她身后的何逊也不甘示弱,双手抓住她的胸,揉捏成各种形状。 意识涣散的徐良期,感觉到自己的腿被抬起向后弯曲,瞬时被涨满的感觉促使她经受了第一轮痉挛。 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大床变成了小船,在情欲波涛中无尽晃动,直到支离破碎。 被前后夹击的徐良期,眼角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她不禁想:过尼玛的520,这该死的情人节! 阴魂不散 如果要选一个词来形容自己,你会选择什么? 大多数人无法立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定义自己,徐良期也是。但如果要她此刻选一个词来形容何逊,那她可马上就有答案了。 阴魂不散! 徐良期用各种理由,加班,团建,朋友约会,拒绝了何逊一次又一次的见面,她自以为能拖过一阵时间,起码能拖到何逊“清醒”。 可惜,何逊把锲而不舍的运动精神发挥到了极致,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 于是,徐良期在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下班之后,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何逊。 何逊站在一楼大厅的中央,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的脚,就差把头埋进领子里。可就算这样,也还是抵挡不了周围人群对他投来的各种打量目光,羡慕的,嫉妒的,还有春心荡漾的…… 徐良期混在一堆刚下班的人群中,像只大虾一样弓着身体,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Yeah!何逊没有注意到她,她成功地从他面前逃过。 距离旋转门还有4米,3米,2米…… 马上就能触及到温暖的希望时,徐良期感觉到自己的后脖子被一只大手抓住。这只手很大,甚至能环绕住徐良期的脖子。徐良期心里一冷,完了,这是被命运扼住后脖颈的恐惧。 “徐良期。”‘命运’开口了。 徐良期感觉到自己笼罩在一片冰冷之中,谁能救救她? 没有人能救她,她周围的人群甚至自动分开两波,给何逊留出了一条“康庄大路”。 旁边的姑娘还给了徐良期一个复杂的眼神,她的眼神像是在说:“可以啊,姐妹,凭你的姿色都能钓到这样的帅哥。” 这绝不是徐良期自己脑补,而是因为从小到大,在何逊旁边的她收到过太多这样意味深长的眼神了。 徐良期的嘴角往下垂,露出一个苦笑。 “徐良期,我饿了。”何逊抓着她的脖子,把她拎到了一边。 徐良期低着头,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等着教导主任何逊的训斥。 虽然论年龄,徐良期才是长,但从智商,长相,前途来看,何逊都以至高无上的优势压倒了徐良期。所以徐良期也只敢嘴上过过干瘾,但真遇到事情,她还是怂的。 “我错了。”徐良期主动认错,期待自己的良好态度能争取到宽大处理。 “嗯。”何逊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知错就好。我饿了,你请我吃饭,怎么样?” 徐良期还能怎么样呢,只好点了点头。徐良期跟在何逊的身后往外走,伸出手揪了揪何逊的衣角。 “吃麻辣烫怎么样?” 何逊一低头,就看到徐良期堆满笑容的脸,像年画上的福娃,憨态可掬。 “不。”何逊也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要吃天香居。” 天香居是老字号,每道菜都贵的离谱,徐良期揪住何逊衣角的手更用力,把衣服当成本尊。 何逊打定了主意给徐良期一个教训,点起菜来是一点没手软。徐良期看着漂亮小姐姐往桌上摆放好一样又一样的菜,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如果她今天猝死在这,那何逊就是凶手,凶手! 但,徐良期转念一想,她好吃好喝地把何逊喂饱,这样也更好谈事。虽然大出血了一把,但总归也算有价值。 这么一想,徐良期舒服了,甚至还拿起筷子主动给何逊夹了菜。 “何逊。”徐良期轻声细语地叫他。 “怎么了?”何逊夹起徐良期夹给他的菜,放入口中,慢慢地嚼。 徐良期看着细嚼慢咽的动作,眨了眨眼,感觉他好像不是在吃菜,而是在嚼她的肉。 “有话就说。”何逊放下了筷子,专心地等着徐良期开口。 徐良期舔了舔嘴唇:“我觉得,我们还是恢复以前的姐弟关系比较好。”徐良期搓了搓手,这是她紧张时常有的动作。 何逊没说话,只是看着徐良期。 徐良期更紧张了。 “你看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糗事都是再清楚不过了,不适合发展恋爱关系。”徐良期边说边观察何逊的脸色,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才敢继续往下说:“而且,我们两家的关系这么好,万一我们谈恋爱闹崩了,那两家人多难看啊。是不是?” 徐良期自觉,她这一番话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十分有效,就是不知道何逊什么反应。 何逊能有什么反应? 在徐良期又故技重施躲避他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她又想做鸵鸟的意思。可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亲耳听到她说这些时,他依旧难过。就像是有人在他的胸膛和后背扎针,一根根针从肌肤里往肉里扎,密密麻麻的疼。 何逊好一会都没说话,徐良期也不敢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面对着一大桌子菜默默无言。 终于,过了好一会,何逊开口了:“你确定么?徐良期?” 徐良期被他这么一问,心底反而升起几丝犹豫,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嗯。” “好。”何逊答应得痛快,“我们以后就只是姐弟,我不会再管你了,你好自为之,徐良期。”何逊说完了话,就站起身拉开椅子要离开。 徐良期没想到何逊会立马离开,在他经过她身边的时候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你还没吃完饭呢?起码吃饱了再走吧。”徐良期抬头看着何逊,弱弱地说。 在饭店昏黄的灯光下,徐良期还是看到了何逊微红的眼眶。 “我,我,我……”徐良期“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你自己吃吧。”何逊推开徐良期的手腕,径直朝门口走去,再也没回头看。 何逊走了,只剩徐良期自己面对着一大桌子佳肴,无从下手。 何逊的脸还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微红的眼眶,和紧抿着的双唇。徐良期叹了口气。 最终一桌子的菜都被徐良期打包带走了,大大小小的打包盒拎了十个,快把她的胳膊坠掉了。 阴魂不散的何逊都说以后不会再找她了,她为什么却高兴不起来呢? 徐良期望着自己手里这堆菜,心里酸酸的。 为什么喜欢我 为什么喜欢 宋之问认为,男人的直觉,有时候和女人的直觉一样准。而他的直觉告诉他,他的女朋友有心事,而且是非常困扰她的心事。 “良期,7月底的理工大校庆邀请我去演讲,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宋之问看了看对面正盯着一盘毛血旺出神的徐良期问道。 “良期?良期?” “嗯?”徐良期从怔中醒来,“怎么了?” “你要不要去?”宋之问重申了一次自己的问题。 徐良期一头雾水,她刚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并未听宋之问之前的话。但为了掩饰自己的出神,她还是点了点头。 “去。” 徐良期想,宋之问说的无非也就是他的各种酒会,她去也没什么大不了。虽然她的酒量一直被何逊吐槽,但…… 思及何逊,徐良期心里又涌上了一股酸意。 自她和何逊提出只做姐弟那一晚起,何逊整个人就消失了。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徐良期再也没有收到过来自于他的一条消息。 有时候,徐良期也忍不住点开何逊的联系方式,犹豫半天,最终又关上了手机。 徐良期内心烦躁,她甚至有些埋怨何逊,埋怨他说断就断的冷然,和最开始新年时他的提议。如果他没“自告奋勇”,那他们俩现在依旧是单纯的姐弟,怎么会有这么多“一夜情”之后的纠葛。 何逊离开时委屈的表情,又浮现在徐良期的面前。 只是一夜情,何逊为什么要这么认真?徐良期不理解。 难道?何逊喜欢她么? 何逊喜欢她?徐良期被这个想法吓得一哆嗦。 何逊怎么可能喜欢她呢,他可是她弟弟啊。 可是你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啊。徐良期心底有另外一道声音响起。 “可他为什么喜欢我呢?”不知不觉间,徐良期把心底的疑问说出了口。 “你说什么?”宋之问听到了她的话,问道。 “呃?”徐良期一怔,而后才意识到自己刚脱口而出的话。 “我” “我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徐良期顺势而为,把主语变化了一下,圆了自己的话。 “因为……”宋之问刻意拖长了声音,看着徐良期的反应。 徐良期的两个眼睛撑的圆圆,一脸期待地等着,宋之问被冷落了一晚的心有所上升。 “因为……你比较傻。” 宋之问的话尾音刚落,徐良期原本堆满期待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她也没想着,宋之问会把她夸成“天上有,地下无”的仙女,但是“傻”?“傻”算什么? “是傻的可爱那种傻。”宋之问又补充了一句。 可在徐良期听来,也并没有多大的安慰。“傻的可爱”那也是“傻”,猪八戒还傻的可爱呢。 “宋之问,你必须给我个解释。”徐良期一生气就会叫别人的大名,这是她的习惯。 相比于她之前神游的模样,宋之问还是更喜欢她气呼呼的时候,有生气多了。 “你当然傻了。”宋之问强调,“别人不愿意干的事情,推给你你就接受,你还不傻么?你以为我不知道,每次你们小组出事就推你来我这,让你来挨骂,可你还傻乎乎地来。” 听他这么一说,徐良期又回忆起实习期的噩梦,实习期时,每次他们小组有人做错了事,都会推徐良期找宋之问求情。其实徐良期心里也怕宋之问,但顶不住朋友的哀求,只能硬着头皮上。 “还有那次我生病,你来给我送药。你明知道是李子嫣整你,你还跑过来,在门口等了半天,如果不是我要出门,你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宋之问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李子嫣是宋之问的同事,人事的主管,人美可心不善,她总是看徐良期不顺眼,给徐良期找各种麻烦,其中一桩就是派她去给生病的宋之问送药。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生病的宋之问就像喷火恐龙,谁摊上谁就要被烧个尸骨无存,可李子嫣偏偏派徐良期一个实习生去做这个难买卖。 但李子嫣怎么也没想到,正是这个契机,徐良期和宋之问从纯洁的上下级变成了不纯洁的男女关系。 “你就因为我傻,才喜欢我的么?”徐良期有些失望。这世上有的是傻人,她又有什么特殊呢。 “这世上聪明人多,像你这样的傻子并不多。”宋之问看穿了徐良期的心。 “我们都以为自己是再聪明不过的人了,各种算计,都生怕吃一点亏。只有你,像个傻子一样,不问利弊,不计后果。” “这还不算特殊么?良期。” 良期是甜的 因为徐良期的一个问题,宋之问一整晚倍受冷淡的心终于有所回升,他不禁也想起,两人之间的第一次,她和小兔子一样伏在他身下。 一只被狼外婆送到虎口的小白兔,就这样被他吃干抹净。 宋之问带过许多届实习生,他们公司和许多高校有合作,为高校提供实习基地,但宋之问一直只做挂名导师,各种琐事大家是不敢拿来打扰他的。除了徐良期。 宋之问也头疼,为什么每次犯错的都是他们组的学生,而每次被推出来的又都是徐良期。 现在想想,也许这就是缘分吧。面对别人时的冷言冷语,在面对徐良期的时候,就变成了无奈。 宋之问记得他曾读过的一段话: 我们费尽心计,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对的人,以至于要和许多我们曾以为是对的人说再见,我们难免怀疑,这一切是否值得。可当那个人出现时,你就会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当那个人出现时,你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里,响起了“咯哒”一声,像是指针合拢,宿命之轮归位。他/她是特殊的,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爱你是特别的,是我藏不住的温柔。 “良期。”宋之问唤她。 “嗯?”徐良期抬头。对面的宋之问脸色微红,眼镜里淌着水。 “你不舒服么?”徐良期疑惑地问。他今晚也没喝酒,为什么看起来像喝醉了一样。 “嗯,我有点不舒服。”宋之问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喉,“所以你可以帮我么?良期。” * 餐厅中人来人往,上菜的服务员,不断进出的食客,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汗珠,在微微朦胧的灯光下一闪一闪地发亮。 宋之问选择地方位于角落,只有少许的人才会从这里走过。但每一个路过的人都难免停住脚步,偷偷打量宋之问。这样优质的一个帅哥,却无人相陪,独自进食。所以他才那么紧张,头上的汗珠汇成了珍珠大的颗粒,沿着他的脸颊往下流。 “呃~”宋之问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喘息,引来了正好路过的女服务生的注视。 宋之问报以微笑,女服务生的脸颊立刻飞起了两朵红云,匆匆地跑开了。 待到她跑开,宋之问才把盖在腿上的桌布掀起一个小缝,徐良期的小脑袋从中冒出来。 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兔子窟,隐藏着各种可爱的人物。红白格子的桌布下也藏着一个徐良期,掩盖了情海中的风波。 徐良期蹲在地上,俯宋之问的双腿之间,小脑袋上下晃动。 宋之问的角度,他刚好能看到她饱满洁白的额头,上面汗珠点点,沾着些许碎发。 宋之问伸出右手把徐良期额头上的汗珠拂去,而徐良期却误解了这一信号,把它当成了鼓励,于是更卖力地吞吐,吸取,将宋之问圆硕的龟头顶到喉间。 宋之问没有准备,被她突来的卖力打得措手不及。他扬起了头,脖子上的青筋必现。 宋之问感受到她口腔的湿润柔软,一寸寸地包裹着自己,她人的小舌头沿着阴茎鼓起的筋舔舐,填满龟头的沟壑。他感觉得到龟头被逼进喉咙,突然而来的紧致包围住他,他无路可逃。 宋之问原本的理智分崩离析,他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要接近他这块区域的人,他把手探进了桌布下。 徐良期刚要后退,缓和一下喉咙的不适,却被宋之问的大手按住了后脑勺,加深了阴茎的进入。 “呜呜呜~”徐良期微微挣扎,却因为嘴里塞满了他的东西而发出呜咽。 她小小的挣扎给宋之问带来了更多的乐趣。她乱动的小舌头像一条未被驯服的小蛇,在他的阴茎上来回滑动。她的牙齿不小心划到肉棒,些微的疼痛带来了更大的热潮…… 宋之问固定住徐良期的后脑勺,同时自己向前挺了挺身,洪关开闸,一泻千里。 白浊的液体有一些顺着徐良期的喉咙滑下去,另一部分从她的嘴中溢出,沿着她的下巴滑落到胸口,湿透了她的衣服。 徐良期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有一块白色粘在她的嘴唇上,嫣红中的一点白。 宋之问伸出食指,抹掉了那块白,放入了嘴中,细细品尝。 “苦的。”徐良期说道。 宋之问笑着摇了摇头:“不,良期是甜的。” 挣扎的愧疚 你的生活里是否存在这样一个人?在日常的忙碌中从不曾想起他,可总有那么几天,对他的想念像雾气一样笼罩在你的周围,渗透你的生活,钻进细密的缝隙,引起一波又一波的荡漾,久久不能平静。 徐良期的荡漾都来自于何逊。 在某个瞬间,徐良期甚至感觉到,和她水乳交融的人不是宋之问,而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因为缺乏经验而弄疼她,却也会轻声细语耐心哄着她的人。 徐良期唾弃自己,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思想,更无法控制自己的梦境。在一个又一个的梦里,她和何逊位于不同的地方,教室的走廊,自家的大门口,廉价酒店里,他们唇舌相交。梦境里的他又成长了一些,吻技进步地超常,使徐良期沉浸在美好中无法自拔。 “我不应该这样,我和何逊说好了,要做单纯的姐弟,我这样又算什么?” “何况你还有宋之问。” 徐良期的内心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响着,她烦躁地把头埋到枕头下。 那道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徐良期,承认吧,你明明也有点喜欢何逊的。” “不,我没有。” 徐良期把枕头扔到地板上,反驳道,而她反驳的人又是谁呢? * 周末的上午,宋之问仍然需要工作,他在走之前特意叫了早餐留在厨房的桌子上。 小笼包还是温热的,徐良期不爱喝豆浆,她给自己冲了杯牛奶,坐在餐桌前独自吃早餐。 “汪汪汪汪汪汪……” 徐良期刚把小笼包放进嘴里,手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徐良期一口吞下了小笼包,擦了擦手接起了电话。 “乖乖,起来了么?”电话那头传来了温柔的声音,是何逊的妈妈。 “嗯嗯。”徐良期含糊不清地回答。 “妈妈知道你工作辛苦,周末上午肯定会睡懒觉的。” 徐良期看了一眼厨房的钟,已经11点钟了,确实不早了。 徐良期使劲咽下了口中的小笼包,差点没噎死。她拍了拍胸口,顺了顺气,继续说道:“嘿嘿,还是何妈你了解我。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么?” 电话那头何妈稍微停顿了一下,才说到:“何逊……最近有和你联系么?” “呃,没有。”徐良期如实回答。 “那你去他学校看看他好不好?我给他打电话他都没接,他以前不会这么久不接电话的。” “他多久没联系你了?”徐良期问。 “两个周了。” 两个周了。两个周前,正好是她和何逊说要做回姐弟的时候。 他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徐良期想。 “乖乖,乖乖……”何妈没听到徐良期的回答,催促道。 “我在的。”徐良期回答,“何妈,你别担心了,我这就收拾收拾过去找他。” “好,谢谢乖乖哦,你找到他记得让他给我回个电话。”何妈妈嘱咐道。 “好,我知道了,何妈再见。” 挂了电话,徐良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刚刚囫囵吞下的那个包子还堵在胸口,像一团大棉花塞住了她的心。徐良期喝了一大口牛奶,试图把这一大团棉花溶解,但收效甚微。 何逊,会不会出什么事?徐良期想。 如果何逊真的出什么事,她该怎么办? 徐良期拿起牛奶,咕咚咕咚地全部喝完。钟的分针已经到了六,她现在收拾收拾赶过去,也许能在教室门口等到他。 她记得何逊曾经说过,他选修的哲学课是在今天下午来着。但是在哪栋教学楼来着? 徐良期使劲捶了捶脑袋,也没想起来。当时,她一听何逊说“哲学”两个字,头就大了,只记住了他说是周六下午的课,地点全忘记了。 罢了,去了再找人问。 徐良期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凉了的小笼包,叹了口气。 她最近是和包子犯冲么? 上次吃包子被“光明顶”逮住训话,最后一个白白胖胖的包子还被苏子纨扔到了地上,这次又差点被包子噎死。 哎,罢了,罢了,以后再也不吃包子了。 可爱的抱抱:乖乖,别再锤你的小脑袋了,它原本就不咋灵光…… 偶遇丸子 生活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它是一环套一环。 过去,现在,未来。你,我,其他人,缺一不可。 从理工大的上空俯瞰,众人渺小的像一只只蚂蚁,他们行动着,组成了不同的路线。在这密密麻麻的路线中,徐良期行走的轨迹,何逊的轨迹,还有苏子纨的路线,交织在一起,交叉再分开,最终殊途同归,朝着同一个地点。 * 徐良期自觉她今天运气爆棚,她一进校园就遇见了上次见过面的何逊游泳队的同学“大黑”,向他确认了何逊人没事,还得知了他上课的时间和地点。再叁确认了何逊还好好活着,徐良期心总算安稳下来了,而且她也不用在大热天里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去寻找,这简直是捡了钱一般的幸运。 徐良期把刚收到的传单折成小扇子,对着自己猛扇。 这鬼天气,六月就已经热得不像话了。 徐良期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1点05分,距离下午第一节课的时间还有快半个小时。徐良期决定先去教室占位置,方便堵人。 此时此刻,何逊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小红点,那个代表徐良期的小红点不断地移动,朝着他预想的方向越来越近。 何逊关上了手机,拿起桌子上的《西方哲学史》,向外走去 另一边,苏子纨的红色奔驰刚开进学校大门,朝着哲学系的大楼开去。 巧合之所以巧妙,就在于它引起的啼笑皆非的效果。 徐良期抢占先机,占据了整个教室最好的位置——最后一排的角落。 可她不知道,她在随后进来的苏子纨看来,她这种鸠占鹊巢的行为简直不可饶恕。 苏子纨看着趴在那的人,从趴着的背影看,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背影有点像徐良期那个傻子。 苏子纨眯起了眼,仔细看了看包上挂着的熊猫挂饰。 不对,她不是像徐良期,她就是徐良期! 苏子纨快走两步,放下徐良期旁边的椅子坐稳,把头凑到徐良期的耳边。 “徐!良!期!” 徐良期趴在桌上,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被一声河东狮吼吵醒,她吓得一哆嗦,“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在!” 苏子纨原本的计划就是吓唬徐良期,所以他才把头凑在徐良期的耳边,但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蹭”地一下像屁股下按了个弹簧。没来得及躲开的苏子纨,硬生生地挨了她的一胳膊肘,正中鼻梁。 “徐良期!”苏子纨双手捂住鼻子,发出了怒吼,但因为堵塞的鼻音这怒气被压低了不止一分,听起来甚至有点可爱。 “啊,丸子!”徐良期一低头,就看到了两只手捂住鼻子的苏子纨,正一脸杀气。 “啊,你还好吧?”徐良期坐下,着急地问道。 “徐良期,我上辈子挖你们家祖坟了是不是?”苏子纨把手从鼻子上拿下来,确认了一下手心里没有血迹。 “对不起……”徐良期看着苏子纨像小矮人一样红红的鼻子,自知理亏,老实地道歉。 “徐良期,你来这干嘛?”苏子纨没好气道,“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浅薄,要回大学重造了?” 苏子纨扫了她一眼:“那我也劝你,别从这么高深的课程开始,免得你出师未捷身先死。” “才不是呢,我是来找人的。”徐良期揪了揪书包上的大熊猫,“我弟弟在这里读书。” “弟弟?你还有个弟弟?”苏子纨的眉头皱了起来。 徐良期刚想解释她和何逊的关系,就听到苏子纨的话。 “谁这么倒霉,做了你弟弟。” “苏子纨!”徐良期再也忍不住了,这只坏丸子损起人来简直没完。 “怎么?”苏子纨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拽的鼻孔朝天。 “我和你拼了!”徐良期撒开手里的熊猫,双手移到苏子纨的肩膀,她的手还没碰着苏子纨的衣服呢,就被苏子纨制住。 苏子纨把徐良期的两只手合拢到一起,用一只手固定住,另一只手揪起徐良期脸颊上的肉。 “反了你了,还敢和爷动手。”苏子纨揪住徐良期右脸颊上的一坨肉往旁边扯了扯,徐良期疼的唧唧哇哇个不停,引来前面的同学都向后看来。 “嘿嘿,徐良期。”苏子纨往前凑了凑,距离徐良期变形的脸更近,“你可真丑。” 徐良期气得脸通红,却又想不出话反驳,只知道狠狠地看着苏子纨,两人现在的动作活像小情侣打情骂俏。 于是,何逊一进教室门,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徐良期和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正在含情脉脉地对视,徐良期的脸还浮起了红晕。 他站在讲台前方,看着最后一排的两个人,怒火中烧,燃着了他头顶的一片青草。 看着还在那亲亲我我的两个人,何逊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徐良期,你真是好样的! 打情骂俏,请注意 “何逊!”徐良期被一道尖锐的女声吸引,趁机挣脱苏子纨的魔手,望向前方。 何逊正站在讲台前正中央,望着她。两人的目光相接,徐良期冲着他摇了摇手。但何逊看到了徐良期的动作之后,反而低下了头,大步走向呼唤他名字的那个女生。他明明看到了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徐良期的手举在半空中,尴尬的不上不下,半晌才收回。 “认识?”在一旁观看了徐良期整个变化过程的何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哦~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弟弟对吧?” “嗯。”徐良期看着何逊走向了那个女生身边,并亲呢地摸了摸她的头,她的心里酸酸的。 何逊以前只会这样摸她的头。他总是喜欢仗着身高和智商优势,一边摸她的头一边叫她“笨蛋”。现在他却对着别人如此亲密。 徐良期心里又涩又苦,像是打翻了还未酿熟的酒。 “要你管!”徐良期没好气地回答苏子纨。 “嘿,徐良期你又皮痒了?”苏子纨撸起袖子,准备把自己的魔手再一次伸向徐良期,但余光瞥到门口进来的一抹白色的身影,他的手又“嗖”地一下缩了回来。 “同学们,下午好。” 那一抹白色走向讲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像六月清泉,在炎热的夏日里为整个教室里的人带来了丝丝清凉。 徐良期细细地打量这位老师。他的身高目测180以上,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蓝色的牛仔裤。他的肤色白皙,五官立体清晰。最吸引人是那双笑眼,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光芒。 “这个老师,该怎么形容呢?”徐良期撑着脑袋想了一会,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温暖,他很温暖。” 徐良期用胳膊肘碰碰身旁的苏子纨,询问他的意见:“你说是不是,丸子?” 苏子纨的脸上显示出难得的沉静,他回答道:“是,很温暖。” * 哲学是令人头疼的,如果不是为了何逊,徐良期是不会自投罗网,自寻苦吃的。上课没多一会儿,徐良期就已经昏昏欲睡了,小脑袋一点一点,似小鸡啄米。 “徐良期。”苏子纨揪着徐良期的一撮头发扯了扯。 这一扯,把徐良期和周公正要相牵的手一下子扯开,徐良期睡眼惺忪地看着始作俑者苏子纨,一脸怨气:“你干嘛?” “你!给!我!打!起!精!神!来!”苏子纨每说一个字就点一下徐良期的脑袋,差点把徐良期从座椅上戳下去。 “苏子纨!”徐良期捂住自己被戳疼的地方,恨恨地叫他的名字。 “嘘。”苏子纨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子纨指了指前方,示意徐良期看。 “你的弟弟正在和别人亲亲我我呢。” 徐良期顺着苏子纨的手指看去。何逊的左手搭在那个女生的肩膀上,两个人耳鬓厮磨地说悄悄话呢。不知何逊又讲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那个女生笑得花枝乱颤,还伸手在何逊的胸膛上连续拍了好几下。 这一副浓情蜜意的样子,俨然热恋中的小情侣。 徐良期的心又开始一缩一缩地疼了。 何逊有女朋友了,这个事实并没有让徐良期如愿地开心起来。 “我真是个坏人。”徐良期自言自语道。 苏子纨拍了拍徐良期的脑袋:“你有这个觉悟,还不算太晚,八戒,为师甚是欣慰。” “苏子纨。”徐良期小声地叫了他一声,脸上的表情由失落逐渐变得狰狞,“我跟你拼了。” 徐良期和苏子纨两个人,你掐我一下,我拧你一下,你揪我的头发,我踩你的球鞋,你来我往,正打得不亦乐乎。 “咳咳。”讲台上的人清了清嗓子说道:“打情骂俏的同学请注意一下,你是来上课的,不是来谈恋爱的。如果你想谈恋爱,请离开我的教室,不要打扰到其他同学上课。” 说完这句话,他还朝徐良期和苏子纨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徐良期隔着他那么远,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 徐良期挪开摞在苏子纨球鞋上的脚,伸出手指捅了捅苏子纨。 “他怎么了?刚刚还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现在这么凶?” 大学教室情侣亲亲我我很正常,有必要如此正经么? 苏子纨看了看徐良期,又看了看讲台上恢复讲课的某人,歪了歪嘴角:“谁知道呢?也许是嫉妒吧。” “嫉妒?”徐良期不解,嫉妒什么呢? 接下来的时间,挨训的徐良期和苏子纨都老老实实地呆着。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徐良期终于要解放时,何逊却一脸怨气地朝她走了过来。 “你过来。”何逊一把拉起徐良期的手腕,向前拖走。 “诶?诶?诶?”徐良期一脸懵,她下意识地对着苏子纨摆了摆手求救,而苏子纨也抬起了手,对着她晃了晃,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徐良期,好自为之吧,爷我才不掺合你们的事呢。 苏子纨目送徐良期被拖出教室,才从包里拿出湿巾蹲下来擦鞋。徐良期这一脚也够实在,在他的鞋上留了一个结结实实的丑不拉叽的印子。苏子纨擦了半天也没擦掉,正打算放弃时,他视线里出现了另外一双球鞋,和他同款的球鞋。 苏子纨抬起头往上看,心里顿时“咯噔”的一声。 杜沐正站在他面前,一脸严肃。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子纨,说到:“你跟我来。” 你是我的意外 苏子纨心里不屑。凭什么你让我跟你走我就跟你走,他的心如是想,可脚倒是老实地跟上了杜沐的脚步。 杜沐把苏子纨带到了他的办公室,今天是周六,办公室空无一人。 杜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又拉了把椅子放到自己对面。 “坐下啊。”他的下巴点了一下。 苏子纨没坐下,反而抬起脚踢了椅子一脚,椅子带着滑轮滑了出去,“当”得一声撞上了前面的办公桌。 “我不想坐。”苏子纨双手插兜,抬着下巴说道。 他这幅样子和小时候耍无赖的样子一样。杜沐看着个子窜的老高的苏子纨,又一次记起了曾经的孩童时光。 那时候他们俩总是形影不离,犯了错也要被一起抓到教导处训话。他规矩地听着老师的长篇大论,可旁边的苏子纨就是这样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惹得老师更生气,最后两个人一起受罚。杜沐不止一次地劝过他,要学会服软,可他说什么。 “小爷的字眼里就没有‘服软’这两个字。就老头那个腐朽的样子,还想让小爷认错,没门!” 时光错乱,苏子纨还是以前的苏子纨,可他怎么就变成了腐朽的“教导主任”呢?杜沐想。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死心吧,不管你说多少次,我还是会来的。难道你们学校有规定,不让外人旁听你的课么?”苏子纨先发制人。 杜沐想了想,好像的确没有这条规定。再说,有规定又如何?他苏子纨什么时候是遵守规定的人了。 “没有对吧?”苏子纨乘胜追击。 “苏子纨。”杜沐叫他的名字。 苏子纨的身体不自觉地站直,他的手放在口袋里颤颤发抖。 “你来上我的课,我无话可说。反正明年我就不教选修课了,你也没机会再来了。但是你带着你‘朋友’打扰课堂,你认为这对要认真学习的学生负责么?”杜沐问。 杜沐没提及要赶他走,只是就刚才课堂上的小插曲说了这么不痛不痒的几句,苏子纨着实有些意外。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听他重复一遍又一遍那些自己都听烂了却依旧伤人的话,可他没有说。 苏子纨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恢复了之前的灿烂。 “阿沐,你是不是很在意我带女孩子一起来上你的课?” 苏子纨问这话时,左边的嘴角翘着,眼睛里有碎光点点。 杜沐就想起了以前的他,每次耍赖撒娇的时候,就是这幅模样。像是偷喝了灯油成精的老鼠,可爱的让人心头火起。 “阿沐,你背我吧,我走不动了。” “阿沐,我下不来了,你在树下接着我。” “阿沐,我们逃课去打游戏吧。” “阿沐,你会不会喜欢我?” “不。”杜沐从回忆中脱身,“不是。”他又强调了一次。 “我有女朋友了,苏子纨。” 苏子纨的嘴角垮了下来,眼里也灰暗了下来,杜沐总是知道用最简单却又最有效的方式了结一段对话。 是啊,他有女朋友了,他不喜欢男人,他已经说过八百六十遍了。 “我知道了。”苏子纨咬着自己左腮的肉回答道 。 “我走了,下周见。”苏子纨没再看杜沐的脸,转身低着头往外走。 每次的结果都是相同的,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原来还没有,苏子纨自嘲地笑了一声。 谁能想到,他可以在杜沐面前贱成这个样子,不可一世的苏子纨居然也有意外。 呵! 你跑不了了 另一头,徐良期被何逊拖着来到了哲学系大楼的后面。 “徐良期,你来干什么?”何逊阴着脸说道。 徐良期看着自己手腕的红痕,心里已经开始委屈了。对别人就那么温柔,对她就这么凶? “何妈让我来看你,因为你不接她电话。”徐良期顿了顿继续说:“交了女朋友也要接妈妈的电话啊,不然何爸何妈会担心的。” “徐良期。”何逊不耐烦地说道:“你管太宽了。” 何逊的态度让徐良期原本就委屈的心更难过了,她的眼睛开始湿润。 “我也不想管的,是何妈给我打电话的。”她小声地辩驳。 “我会和我妈说的,让她不要去打扰你。”何逊冷着脸说。 徐良期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涌上来的泪水。 “我们是姐弟,我应该管你的。” “哼。”何逊冷哼了一声,“亲姐弟也不会管这么多,更何况我们俩这样没血缘关系的。” 何逊自觉已经把话说到底了,他看着徐良期已经通红的眼睛,决定再逼她最后一把。 “从今以后,你对我来说就只是邻居家的一个普通姐姐而已。记住了么?徐良期。” “吧嗒”,徐良期的眼泪滴落到水泥地上,瞬间被地面吸收。 “没记住。”徐良期别别扭扭地说道。 “那你想怎么样?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不是。”徐良期抽抽嗒嗒地说,“我不想这样,我不想你不理我。” “徐良期,你想得是不是太美了。你既不想要我,又不想失去我对你的关注。那我算什么?你把我当什么?你想让我当弟弟,我就当弟弟,你不想理我,我也就不去打扰你。结果你巴巴地跑过来,又是带着别的男人,又是可怜兮兮。你想让我怎么办?” 何逊最后一句话说得急切且无奈:“我不就是喜欢你么?” 徐良期被何逊这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可她也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否则何逊就真的要离开了。 徐良期紧紧搂住何逊的胳膊,生怕他跑了。 “何逊,你不能不理我。” “那你想要什么?”何逊咬着牙问,他必须要逼着徐良期承认,不能再心软。 “我想要你管我,我想你继续宠着我,我不想要你对别的女生那么好。” 徐良期此刻就像是一个被别人抢了心爱娃娃的小孩子,只知道哭,只知道闹。 “徐良期,你知道你说的这些意味着什么么?”何逊把胳膊从她的双手中抽出来。 徐良期以为他要走,急得眼泪流的更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是真的不打算要她了。 “徐良期。”可何逊没有像徐良期预想的那样转身离开,他低下了头,捧起了徐良期哭成花猫的脸。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不许再反悔了。” 何逊的脸色变温和了,像以前一样。 徐良期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盯着何逊的脸,抽抽嗒嗒:“什…么…意…思?” 何逊笑着说:“徐良期,你跑不了了。” 在徐良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吻就已经落下。 徐良期感受着唇上的湿润,双手忍不住搂紧了何逊的腰。 徐良期,你是我意料之中的意外。 五十三年七个月零十一天 思考题: 这世界上真的有上帝么? 如果它存在,为什么却对这世上众多的灾难视而不见?自然灾害,战争,还有人世间这千万种的痛苦。 如果上帝不存在,那人们期待着的救赎到底来自于哪?来自于谁? 天堂和地狱是否存在?如果存在,又是如何决定死后归于哪个世界? 依据我们生前的作为?还是依据我们的信仰?你虔诚地相信并尊敬上帝,死后就会进入天堂;而我不相信上帝的存在,死后就要沉入地狱? 我不相信上帝,这就意味着我是个坏人么? 我不遵守这世界的规则,那我就是个坏人么? * 徐良期此刻的心,就像是被裹满了蜂蜜又放进了蚂蚁窝。她的心本应是甜的,可蚂蚁们的不断蚕食又带给了她无尽细碎的疼痛和酥酥麻麻的痒意。 被何逊抱在怀里,徐良知后知后觉,终于发现整件事的不对劲。 从头到尾,何逊的表现都不对劲。 先是对她超乎平常的冷淡,然后又用和其他人的亲密来刺激她,最后再来一招釜底抽薪逼着她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可他如果真的打算不管她,为什么又会丢下其他女生拉着她说些决裂的话,完全是多此一举。 事已至此,每一个情节都串了起来,何逊布下的局清楚地呈现在徐良期的面前。而她也就这么轻易地按照他设计好的每一步,走进了他的怀抱。 徐良期现在此刻不知道是该甩开这个温暖的怀抱,劈头盖脸地给他一顿骂,还是忠于此时此刻自己的心,紧紧地巴住他。 “何逊。” 徐良期抬起胳膊,双手抓住何逊的胳膊,接下来要说什么她也不知道。 何逊穿着一件无袖的卫衣,徐良期的手直接触摸到他的肌肤。他的胳膊因为长期训练肌肉发达,摸上去硬邦邦的。在他的大臂处,徐良期摸到了一个凸起的伤疤。 这个伤疤已经陪伴他许多年了。 当徐良期和何逊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家里的大人总是把他们俩放在一起,由稍长的徐良期负责看管何逊。 徐良期还记得那个下午天气闷热异常,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她和何逊头顶的风扇一直不停的转,却怎么也赶不走粘腻的热意。 徐良期指使何逊帮她做手工作业,何逊给娃娃画着眼睛,而徐良期的手里拿着一块坚硬的破布,正努力把它剪成两半。但剪刀太大,她的手太小,在汗液的帮助下,剪刀就轻易地从她手中溜走,猝不及防地插进了何逊的胳膊。鲜血从何逊纤细的胳膊里流出,一汩汩的红色,浸湿了那块灰色的破布。 何逊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怔住,甚至都忘记了哭泣。 直到徐良期吓得“哇”一声哭出来,何逊仿佛才记起自己是受伤的那个人,伴随着徐良期的哭声,他才开始嚎啕大哭。两个人的哭声引来了隔壁的大人,他们匆匆抱起何逊,冲往医院。 徐良期从未想过,当时刚刚6岁的何逊到底出于什么理由向大人撒谎,而掩盖她犯下的错误。 在医院里,徐良期听着他说:“我自己不小心把剪刀插进去了。” 徐良期一脸错愕,而对面慈祥的医生却淡定地笑了笑:“自己不小心把剪刀插进大臂,这种事也有可能发生的。” 医生拍了拍何逊的小脑袋,接着夸了一句:“真是个勇敢的小家伙。” 徐良期的错误被何逊的谎言掩盖了过去,而何逊的胳膊上就此留下了一道丑陋的伤疤,可何逊连一次也不曾抱怨过。 何逊的爱如此自然,徐良期也就理所应当的接受了这份默默的爱。自小就是如此,明明她才是姐姐,可何逊却是保护她的那一个,而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份爱太久。 “何逊,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徐良期问。因为她不懂,如此平凡的一个她到底哪里值得他喜欢。 “我不喜欢你。”何逊的回答出乎徐良期的意料,她推开了何逊的胳膊,用双臂撑着他的胸膛,眼睛撑得圆圆的。 一抬头的刹那,徐良期的视线撞到了何逊的视线,他的眼睛在黑夜中像星星一样发亮。 这世上有这么一个人,会让你的心像火一样燃烧起来,哪怕你会疼,可是你依旧迷恋这把火。这把火会烧透你的心,灼热你的血管,蔓延到你的眼睛。 徐良期听到他说: “徐良期,我对你不止喜欢。”何逊的眼睛里盛满了月光,“就算你不爱我,我也愿意继续等,等到你爱我,哪怕要等五十叁年七个月零十一天。” 五十叁年七个月零十一天,我想给你的是超越时间和世俗的爱情。 徐良期因为“五十叁年七个月零十一天”而愣住,飘忽在他眼睛的那片月光荡漾中。面前这个人的五官,肢体,肌肤,他的一切的一切,她都再熟悉不过了。可就在刚刚,她对他的感情却再也不同寻常,因为她也已经确定。 “我也不喜欢你,何逊。” 我对你,远不止喜欢啊,笨蛋。 丸子芯碎了 同样的地点和时间,有的人收获爱情,有的人收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徐良期很想留下来和何逊一起享受确认关系之后光明正大的甜蜜,但她不能,因为她心里还惦记着那只丸子,她只能推迟这份甜蜜。 “我保证,我下个周末就过来。”徐良期拉住何逊的手,轻轻地晃了晃。 “谁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鉴于她的前科,何逊不能轻易地相信她。 “我说到做到,别小看我的信誉。”徐良期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昂起了下巴。 何逊轻嗤:“不知道是谁,借走了同学的蜡笔小新全集,在要还给人家前一天才发现弄丢了;还有图书馆的书,被你掉进了河里,只能赔人家钱;更别提陈奶奶家小孙子的足球……” 他的话还没说完,徐良期就跳起来捂住他的嘴。 “别说了,别说了。” 何须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揉了揉。 “一起长大就这点不好,裤衩都让你扒出来了。”徐良期老大不愿意,“你的记性也太好了,连陈奶奶小孙子的足球你都记着。” “我不会食言的,我以我的人格起誓。”徐良期伸出一只手举着,五根手指指尖朝天。 何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徐良期自觉地收起了大拇指和小拇指。 何逊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相信的你的人格。” 徐良期刚要发火的时候,何逊凑近了她的耳边说了句话。他的呼吸又热又烫,给夏日原本的炎热增添了几分火辣。 听了他的话,徐良期的脸“蹭”一下的红了。 何逊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从上一个除夕夜徐良期就已经切身感受到了,他早就不再是她记忆里那个单纯的小家伙了。 “知道了。”徐良期脸红着答应了何逊的要求。 * 徐良期对苏子纨的了解并不多,她和苏子纨是前后脚入职,而在这之前压根没有交集,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如此奇妙。有的人相处一辈子,也只是熟悉的陌生人;但有的缘分,从一开始就炙热。 徐良期按照苏子纨的消息,在校园的大门口找到了他。他的红色跑车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道光,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今天的丸子和往日的丸子无异,但徐良期就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对。 徐良期在路人的侧目中,拉开了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不和你的小男朋友去亲亲我我,找爷干屁事?”苏子纨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对徐良期说道,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耐烦。 “坏丸子。”徐良期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苏子纨皱着眉看着徐良期,徐良期举起手来,防着他随时伸过来掐她脸的手,但那只手并没有如她预期般伸过来。 苏子纨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变,徐良期放下了抵御的手,手指在真皮座椅上抠来抠去,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你找我干嘛?” 苏子纨没有看她,只是看着窗外的行人,他的思绪飘远了。 大学正是好时候啊,大家看上去都嘭嘭的,像是装满了水的气球,相互碰撞时会发出清亮的响声,充满生命力的响声。 “今天的丸子芯碎了。”徐良期抠了半天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什么?” “我说。”徐良期终于放过了座椅,两只手搭在一起做成喇叭状,冲着苏子纨:“今天的丸子心碎了。” 徐良期的话讲完了手却依然没放下,她的双手搭在脸前,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露出粉红色的唇,看上去像只玩偶猪,又蠢又可爱。 “为什么丸子心碎了?”苏子纨拉下她的手,问道,脸上的表情认真而严肃。 “我不知道。”徐良期知道自己的话听起来很蠢,她退缩地低下了头,“我只是感觉到,你伤心了。” 徐良期抬起头,紧张地盯着苏子纨的脸,继续说:“我也觉得很奇怪,你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可是我却听到你的心在告诉我,它很悲伤。” 徐良期伸出食指,指了指苏子纨的左胸膛:“它告诉我‘丸子心碎了’。” 徐良期这个人,乍一看上去就是蠢笨的,实际上她就是又蠢又笨。可是…… 她又比任何人都敏感,她感受得到隐藏在话语和身体下的心。 “丸子芯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碎,”苏子纨握住她的那根食指,撰在手心里,“只有劣质的丸子,丸子芯才会那么容易碎。” 徐良期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苏子纨就打断了她:“不需要说安慰的话,傻子,陪我坐一会。” 徐良期的食指还被他撰在手心里,她没有想抽回,他也没有打算放开。 “我爱的人不爱我,徐良期,他连看到我都觉得烦,可是我他妈的却爱他爱的要命。” 苏子纨的声音在狭窄的车厢里响起,外面那么热闹,人来人往,可徐良期却觉得自己是被关在一个独立的小木屋里,和苏子纨一起,分享他的情绪。 世事烦忧,我们各有各的苦。 苏子纨是爱而不得,而徐良期是爱得太多。 二选一,她必须要放弃一个。 职场菜鸟的烦恼 徐良期的父母年轻时经营着一家超市,后来超市逐渐壮大,徐家父母借着机会把超市做成了连锁经营模式,经济利润自然可观。 徐良期小的时候,正是超市连锁店一家接一家开起来的时候,徐家父母总是在各个店里忙来忙去,根本无暇顾及徐良期,只能把她托付给全职在家带娃的何逊妈妈。 徐良期童年的一大半记忆,都来自于何逊妈妈身上好闻的饭香味和他们家的碎花枕头。 徐良期没心没肺,并不觉得这种寄托生活有任何问题,在她看来,她就是何家的半个女儿。但徐良期的父母却总是对缺席她童年的这件事耿耿于怀,不断地从其他方面多多弥补,比如说经济方面。 从小到大,徐良期从来没缺过钱。 在大学时,身边的同学都去兼职,徐良期也想尝试,但这个想法在刚提出就被她的父母否定了。他们总是说着“读书最重要”,劝徐良期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类似的谈话结束后,他们还会给徐良期转一笔零花钱,作为安慰。 就这样,徐良期长到了23岁,才拥有了第一份实习工作,还是学校强制的短期实习。 缺乏工作经验的弊端在实习工作中全部显现。 上班的第一天,徐良期无意中就得罪了自己的顶头女上司,开启了自己悲惨的实习生活,而这次实习中唯一的意外惊喜就是宋之问。 职场的烦恼,无论是关于工作内容,还是人际关系,对徐良期这只菜鸟来说都是煎熬。 上班快一个月了,徐良期是同期里被领导约谈次数最多的一个,其次就是苏子纨。他们俩不仅是情感路上的好同伴,更是工作路上的难兄难弟。 只是,苏子纨比她表现得更自如。 徐良期一天内第二次从“光明顶”的办公室里出来,她行尸走肉般地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即像被抽了气的气球人一样瘫软在办公桌上。 “哗啦”一声,什么东西砸到了徐良期的脑袋。她捂着被砸的地方看着始作俑者,而对方一脸无辜的指了指她的脚下。 徐良期低头,地上躺着一袋巧克力豆,上面还贴着一张便利贴。 “拿铁还是卡布奇诺?”后面还画着一个丑丑的哭脸。 徐良期笑了出来。 大楼前的长椅,徐良期和苏子纨这对难兄难弟的常据点。 徐良期手里端着一杯拿铁,她旁边的苏子纨手里捧着一杯巧克力牛奶,正喝的津津有味。 “退费率高呢,既有你的问题,也有客观原因。”苏子纨的嘴角还沾着巧克力奶的奶沫,“你现在手里的班级续费率本来也不能打,家长信任度不够,好的班级肯定都在老人的手里,像我们这种新人就只能分到这种班。所有的联系都要依靠你自己建立,你要从家长的角度考虑,如何才能提高孩子的成绩,给孩子和家长提供更好的服务。” “我考虑了。”徐良期叹了口气,“可……” “那只能说明你考虑的不够,或者是你考虑的方向有问题。”苏子纨又喝了一口他的巧克力牛奶,继续说道:“努力也需要时间来印证,急不来的。” “还有。”苏子纨歪过头看徐良期,目光犀利。 徐良期立马就紧张了起来。 “还有?” “还有,”苏子纨笑了一下,“笨鸟本来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有的人天生就适合做商人,无论什么工作,他都能做的好,诺,”苏子纨抬了抬下巴,指向徐良期的斜前方。徐良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她看到了一对精英璧人。 “像他们那种人呢,天生就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他们适合在商场打拼,我们这种职位交给他们简直是小菜一碟。”苏子纨抬起手在徐良期的头上摸了摸,“而你呢,比较适合笨鸟努力涅槃成凤凰的路线。” 苏子纨的最后一句话并没有安慰到徐良期,她的目光定在前方的那对璧人身上。 宋之问和李子嫣。 我们不合适 宋之问和她并不合适,这点徐良期一直清楚得很。 任谁来看,相比于徐良期,宋之问和陪伴在他身边作为他左膀右臂的李子嫣更相配。他们俩站在一起,珠联璧合,是连过路人都要称赞的金童玉女。 可徐良期呢? 她就像是因为偶然的运气而中了头彩的人。可她不敢奢望,也不能奢望,头彩会一直降临在她的头上。 宋之问是不属于她的。 苏子纨的话又在徐良期的脑海中萦绕。 “像他们那种人呢,天生就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 * 徐良期的手心里都是汗,她的腿在桌子下不由自主地抖。她不断地咽口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着准备好的说辞。 这是她第一次分手,而且对方还是宋之问。 徐良期盯着宋之问的嘴唇,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他在说些什么,徐良期完全听不清。她只能看到他的唇瓣在灯光下,唇瓣薄削,鲜艳的红色。 “良期,你有时间么?” 宋之问看着对面一言不发的徐良期,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宋之问的一声呼唤,像一把利剑,斩断了徐良期心里悬着未落的绞绳。 她不能再奢侈地霸占宋之问的温柔了。 徐良期的手在桌下攥成了拳头。 “宋之问。”徐良期说出这叁个字时,声音微微地颤抖着,宋之问也察觉到了这异常的颤抖,他的的眼睛眯了起来。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这几个字,老套却有用,它帮助徐良期遮住了最后的羞耻。 宋之问愣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为什么?良期。”宋之问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令徐良期感觉自己就像面对耶稣时的犹大。 “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合适。”徐良期的左手大拇指在右手大拇指指甲上划来划去,“其实我一直不理解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不是觉得我自己不好,只是你太好了,你完全可以找到一个比我好千百倍的人。” “如果我想找一个比你好千百倍的人,那我为什么一开始要选择你,良期?”宋之问提出了问题,“你不觉得这是相互矛盾的么?你觉得我为什么希望是你,而不是其他人做我女朋友?” “嗯……”徐良期想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因为那件事啊。” “因为我给你送感冒药,但是你却把我吃干抹净的那件事。”这句话徐良期没有说出口,虽然她心里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我那时候发烧到38度。”宋之问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徐良期没反应过来。 “嗯?” “38度的情况下,我还能保持头脑清醒。而且,你以为我随便对着谁都能硬起来么?良期?”宋之问的最后一句说得轻飘飘的,徐良期却听得心脏爆炸。 周围的桌子距离并不远,他这句话完全有可能被别人听到。 徐良期的脸瞬间涨的通红。 “可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徐良期的双手在空中晃悠了几下,最后放在了脑袋的两侧。这是她不知所措时的反应,好像把脑袋抱住了,就能躲过眼下的情景。 过了一会,徐良期最终下定了决心。 “我想分手!”她故意把两个眼睛瞪的大大的,和宋之问对视,她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宋之问的视线好像冰,望向徐良期时,她能感到周身的冷气。 可她不能退让,她不能再渣下去了。她既没这个心思,也没这个胆量。 就这样,徐良期和宋之问对望着,静静地。 “好。” 半晌,宋之问终于开口了,他说“好”。 徐良期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可这一下落得太狠,她的心坠落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她和宋之问,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一只不想做渣的可达鸭·徐 同是天涯沦落人 宋之问独自坐在吧台前,他的手里握着啤酒杯,但杯子里的酒并没有任何减少,他的手在杯子上不断地摩擦。 穆启来时,宋之问杯里的酒仍然没有减少。 穆启把外套搭在宋之问旁边的椅子上,直接从他的手里抽出酒杯,送到自己的嘴边。 被人抢了酒的宋之问看着空荡荡的手心,有些疑惑。他的眉头皱在了一起,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穆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 “为什么非要约在这种地方?”穆启一口下去,酒杯里的酒下去了半杯。 “怎么了?”穆启问宋之问,半夜叫他出来喝酒可不符合宋之问的作风。 “我被甩了。”宋之问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他现在的情况。 “恭喜。”穆启对着宋之问举起酒杯。 “我不明白……”宋之问没有接穆启的话,“她说她觉得我太好了,她是觉得我多傻。” “也许人家是说真的呢。”穆启不给情面地反驳,招来了宋之问的一记白眼。 “小绵羊这是给你留情面。”‘小绵羊’是穆启给徐良期的绰号,“不然小姑娘应该说什么?‘大爷,我看见你就烦,看到你连饭都吃不下,所以你赶紧的,麻溜的,哪凉快滚哪去。’这样你就满意了?”穆启一口气说完这一长句,端起酒杯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又续上了劲:“分手就是不喜欢,不管什么理由,人家小姑娘已经给你留情面。老大不小的人,还在这装纯情,滚回家自己蒙着头哭一顿。” 穆启这张嘴,宋之问早就有领教,平时宋之问还愿意和穆启插科打诨较量较量,可今天的他没心情绕弯子,他直接冲着穆启的致命点射去一箭。 “所以……”宋之问胳膊撑在吧台上,侧脸看着穆启,“穆至和你说分手,你回家哭了多久?” “砰!”正中红心。 “哦,我想起来了。”宋之问又补了一枪,“你不能哭,因为你老婆还在家呢。” 穆启的手在杯子上收紧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宋之问,你别倚老卖老。”穆启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也总比某些人强。”宋之问回击。 “比我强,所以你们家小绵羊才甩了你。”穆启还记得一个月前,宋之问给他发的照片里的那个小姑娘,一看就是刚毕业的小朋友,没经验才会被宋之问这只灰狼骗到手。 “我让你来,是让你安慰我,不是让你趁火打劫,火上加油,落井下石,在我的坟头添两把土。” 穆启轻嗤一声:“哼。我还不了解你么?小绵羊说分手,你就会分手,那就不是宋之问了。你的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你现在这幅低沉的样子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你们家小绵羊的迷途知返,纯属鳄鱼的眼泪。没几天,你们家小绵羊再被你骗回来的时候,你就好了。” 宋之问要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怎么可能在商场上走到现在的位置。 宋之问没回答,他默认了穆启的话。 他的确给了徐良期肯定回答,但这只是缓兵之计。如果把她逼紧了,那她说不定会真的会头也不回地走掉。面对徐良期,他必须要保持足够的耐心。 “小绵羊如果跑了,你再把她抓回来就行了。”穆启站起来拍了拍宋之问的肩膀,“只是要小心点,万一吓坏了小绵羊,她可是能跑到天涯海角的。” “她不会。”宋之问肯定地说,他不会让徐良期有这样的机会。 “那,”穆启拿起了自己的外套,“祝你早点把小绵羊骗回来。” “借你吉言。”首-发:rourouwu.in (ωoо1⒏ υip) 弟弟的威力 徐良期最近很煎熬。宋之问接受分手的方式冷静成熟,反而是她自己心里不是滋味。 他的确没有那么喜欢她啊,这个事实让她伤感。 除去偶尔涌上心头的酸意,徐良期还需要应对精力旺盛的何逊。 下班时间,地铁里人挤人。徐良期选择了车门的最后一块空位挤了进去,而何逊就站在她面前,她的视线正好落在他的喉结。 在没确认关系之前,徐良期从未觉得何逊如此粘人。可现在,徐良期抬头看着紧紧贴在她胸前的何逊,微微叹了口气。 他就像他们家之前养过的那只粘人金毛。每次徐良期放学回家,它总是要把头凑在徐良期的腿上蹭来蹭去,磨着她要亲要摸。 “啾”何逊趁着徐良期走神的时候,低头在徐良期的嘴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徐良期抬起头瞪着沾沾自喜的何逊,这个人还脸皮厚地冲着徐良期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徐良期感觉到旁边的人投来的目光,她的脸立即红了起来。她把头埋进何逊的胸膛,靠着他坚硬的胸,她的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何逊下午训练结束洗过澡才过来,身上的沐浴露混合着他本身的味道,形成了一种隐约的香气,荷尔蒙的气味,混合着年轻肉体的青涩,是堕落的前调。 基因学该如何解释一个人对另外一个身上气味的上瘾? 这种气味,独一无二的气味,笼罩着她,吸引着她。 徐良期偏过头,张开嘴轻轻在何逊的胸膛上咬了一口。她听见何逊小小的吃痛声。 “唔” 随即他的身体紧绷起来,徐良期听到了他咽口水的声音。她抬起头盯着何逊上下移动的喉结,也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 弟弟的威力。 卧室的灯还没有开,外面的灯光从玻璃窗中射进来,在漆黑中带来一朦胧的光亮。 徐良期的包被丢在地上,她整个人攀在何逊的身上,两只腿盘在何逊的腰上。她无需灯光,黑暗中她一样可以准确无误地找到他的五官。 徐良期的唇在何逊的眼睛上啄了一下,接着又来到他的鼻子,在他的鼻尖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唇并未按照顺序,而是跳过了何逊的嘴唇,直接来到了他的喉结。 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构造如此不同,而何逊与她的每一处不同都让她着迷。 徐良期伸出舌尖,沿着何逊的下颌缓缓地滑倒喉结。她用双唇含住何逊凸起的喉结,像小婴儿一样急促地吮吸。 她的呼吸逐渐加粗,却依旧盖不过何逊的呼吸声。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声音引诱了谁。 徐良期的胳膊缠绕在何逊的脖子上,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何逊的气味像是她在沙漠中偶遇的清泉,她无法用清晰的意识思考,她只想吸走他的所有。 何逊一只手搂住徐良期的屁股,防止她掉下去,另一只手把她原本就推高的裙子彻底推倒腰间。他的手滑倒徐良期的腿间,隔着内裤他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湿润。他不再犹豫,把内裤推倒一边,另一只胳膊向上把人抬起。早就准备好的大家伙,一下子钻进了徐良期的腿心。 “嗯~”徐良期向上扬起了头,她的嘴里发出呻吟,既痛苦又满足。 何逊在黑暗中调转了方向,把徐良期抵在墙上。一只手搂住她的身体,另一只手掰过她的下巴,把大拇指探进了她的嘴里搅动。 “勾引我?”何逊笑着说,又凶狠地向前挺了挺身。 “嗯?”他的声音听上去侵略味十足,他占有了她的身体,也占有了她的灵魂。 他身上气味在这种时刻散发地更加浓郁,裹满了徐良期的神经末梢。 徐良期心甘情愿地献上自己。 这就是弟弟的威力。 徐良期吐出何逊的拇指,双手捧起何逊的脸,献上了自己的唇。 不可结束的游戏 宋之问在国外读大学的时期,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光。他把有关那段时光的记忆隐藏起来,放置在脑中的小黑屋,又在小黑屋挂了把锁,任由灰尘和蜘蛛网把它裹成虚无。 十几年过去了,宋之问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打开那把锁的时候,徐良期的出现,让小黑屋中的猛兽冲破了大门,把所有尘封的记忆带了回来。 徐良期,骗子徐良期。 宋之问坐在观众席,看着徐良期站在那,给另外一个男生递毛巾。 她笑得那么开心,他也笑得那么开心,他还用鼻尖亲昵地触碰了一下她的鼻尖。她没有躲开,只是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徐良期和另外一个男人,不对,他还算不得男人,只是个小男生,就在他的注视下。 他们没有注意到观众席上众多人中的宋之问。宋之问的惊愕和喷薄而出的恨意被观众席的欢呼掩盖住,隐藏在人海中。 宋之问把手腕上的入场手环摘了下来,紧紧地握在手中。 所以,他不是太好,而是不够好,这才是徐良期要分手的理由。 宋之问不能给,而这个年轻的大学生能给的东西是什么?是更加年轻的肉体,还是浅薄阅历赋予的花言巧语? 宋之问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混乱的场景,女人的嘶吼,还有男人的叫骂,最后一切都在一声枪响中结束。 “你是否承认,自己是杀害卢蔓华 Jessie Lu的凶手?” “是的。” …… 一阵剧烈的头痛,袭击了宋之问,就像有人拿着电锯从他的前额开始切割。每一部分,都切割得如此小心翼翼,因此疼痛才更加缓慢而深刻。 “不守妇道的贱女人!”一道声音在宋之问的脑海中响起。 接下来是无尽的哭声,哭声断断续续,由最开始的嚎啕大哭变成了细碎的呜咽,伴随着悲伤的背景音乐。 背景音乐是什么呢? 贝多芬,莫扎特还是巴伯? 宋之问的额头上流下了豆大的汗滴,为什么? “Ian,你还好么?”坐在宋之问身边的李子谦看出宋之问的不对劲,一只手撑住了他的胳膊。 宋之问转过头看着李子谦,他的眼神涣散,他一时分不清现实和他的意识中的世界。 “Ian!Ian!”李子谦又叫了他两声。 Ian,是他之前的英文名字,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久到他以为自己忘记了。 “我没事。”宋之问推开李子谦的手,用手抚去了额头上的汗。 “你看起来不太好,要不我们先走吧。”李子谦贴心地提议,“只是学校的比赛。” 宋之问缓缓地摇了摇头,他的目光里夹杂了许多复杂情绪,李子谦一时分不清他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说:“子谦,我应该好好感谢你。” 他说完了这句话,又把头转了过去,全神贯注地看比赛,留下李子谦一头雾水。 李子谦只是想和宋之问套近乎,才邀请他来看自己母校的游泳友谊赛,可没想到宋之问的态度,如此……模棱两可。 “子谦。”宋之问这次没有转头,只是叫了他的名字。“一会你先走。” 李子谦虽然心中有疑问,却也没再开口。 观众席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大家一起为胜者庆祝。 宋之问看着台下的徐良期举着两只手在空中摇摆,她和其他人一起,为那个人呼喊。而他就坐在她的上方,她却不知道。 这不公平。 宋之问手里的手环崩断成两段,静静地躺在地上,他抬起脚覆盖在上面。 徐良期,你知不知道? 这是一场不可结束的游戏。 我已经没法停止了。 空酒瓶 对一样东西上瘾是什么感觉? 整个世界都是黑暗的,唯一从角落里射出的是能带来希望的光线。现在,我需要亲手掐灭这丝光线,这不仅是残忍。 所有人都告诉我,没关系,会好起来的。可我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了心虚,没有人能保证,会好起来。 每个人的取向不同,有人喜欢明亮宽敞的空间,有人则倾向于狭窄闭塞的房屋。宋之问无所谓,他只是来走个过场。他不相信,除了自身以外的任何形式。 除了自己,谁还能是他的救赎呢。只有自己,才能劝自己放手。 宋之问见过各种瘾君子,毒品成瘾者,尼古丁成瘾者,止疼药物成瘾者,还有暴力成瘾者…… 他们表面上与常人无异,但如果你仔细看看,你会发现,他们眼睛的异样。他们的眼球散发着浑浊的黄光,那是把自己的身心交付给魔鬼的眼神。 宋之问听着他们诉说自己的经历,每个人尽有不同,有的人也许会比其他人更惨一些,也能招致几滴眼泪。 可宋之问从不哭,他唾弃这些软弱的人。他心底知道,他和他们不同,他需要他们的软弱来刺激自己。 宋之问从不软弱,软弱的只能是他的对手,而他从不对对手心慈手软。 很可惜,徐良期也成为了他的对手。 宋之问饶有耐心地追随着徐良期和那一帮大学生,追随着他们穿过了肮脏的小吃街,追随他们到廉价的火锅店。他观察着徐良期,观察着那个男生。看着他们亲密的一举一动,看着徐良期把虚伪的宋之问一点点撕碎,暴露出他原本的样子。 聚会持续了3个小时,宋之问耐心地等待了3个小时。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徐良期的方向。桌上锅底的香气飘到他的眼前,辛辣的气味刺激着他的眼睛。 宋之问看着徐良期在门口和那个男生还有他的朋友们挥手告别,他看着徐良期上了一辆出租车。 他起身结了帐,拿出了自己的车钥匙。 * 徐良期到楼下的时候,心突然开始咯噔咯噔地开始跳个不停。 她拿出手机付了款,拉开车门,向四周打量了一遍,才迈出第一只脚。 电梯里里,徐良期嗅了嗅,她闻到了酒的味道。 徐良期揪起自己的衣领放在鼻下深深吸了一口。 “咳咳”一股辣气冲入鼻腔,徐良期咳嗽了几声。这酒味不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那是从哪来的。 徐良期摇了摇头,赶走了这些无关紧要的想法。她从包里拿出钥匙,握在手里。 “叮”电梯门打开。 一只空的酒瓶“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徐良期的脚下,被徐良期的脚绊了一下,接着又绕开了徐良期向右后方滚去。 “宋之问?”徐良期看着靠在门口的人,疑问道。 被叫了名字的人,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徐良期,淡淡地笑了一下。 他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手里还握着一个空的酒瓶子。隔着几米,徐良期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浓重酒味,这也就解释了电梯里的酒味是从哪来的。 徐良期走近了,伸出手指在宋之问的眼前晃了晃。 “你还好么?” 代替他回答的是他随即靠过来的身躯。他那么高,像棵树一样倒过来,徐良期使出了吃奶的劲才勉强撑住他。 人倒在这,徐良期不能不管,只好把人搬进来。一边搬,一边庆幸同屋的女生下班晚。 徐良期用脚关上了大门,一只胳膊搂着宋之问的腰,另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一步一步地往屋内挪。 她没注意到,原本还“醉着”的宋之问早就睁开了双眼,正默默地注视着她。 引狼入室 宋之问死死地盯住熟睡中的徐良期,在脑海中构想着各种折磨她的情景。要把她的腿打断,永久地囚禁在身边,他会每天都折磨她。她不爱他,但是他还是会强迫她做各种事情,每天晚上她都在他身下,早上他离开时会再来一发。 他会做他忍耐已久的事,把他曾经的幻想都在她身上实施一次。 宋之问伸出手,沿着徐良期的脸部轮廓游走。 “我该从哪开始呢?” “嗯~”徐良期半梦半醒间发出了一声哼,随即睁开了双眼。 因为有宋之问在身边,她没能安心的入睡,所以宋之问的轻抚都会唤醒她。 “你醒了?”徐良期侧过头,看着宋之问,“有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喝点蜂蜜水?” 她自然的语气让宋之问作呕,她白天对着另外一个男生撒娇,晚上又和他睡在一张床,女人果然都是虚假的动物,她们的心可以掰成几瓣,再分给不同的男人,下贱! 宋之问的眼神逐渐变得凶很,吓得良期往上揪了揪自己的被子,盖住了下半张脸。 “你喝醉了,倒在我们家门口,我只能把你带进来。我屋里太小,所以我们俩只能挤一张床。”徐良期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变成了蚊子哼哼一般,直接听不清。 她就像做错事的小媳妇,完全忘记了这是她自己的家,而宋之问才是那个外来者。 宋之问的眼神实在太可怕了,徐良期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我…我去上厕所。”徐良期决一把掀开被子,光着脚走向卫生间。 她拉开了门,摸黑穿过狭窄的走廊,“啪”一下按下卫生间的灯。 她站在洗手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张带着忧愁的面孔。 她低下了头,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才摆脱对宋之问的愧疚感,而他又这样出现了。他看起来很生气,徐良期想。生气也是应该的,谁让她是一个这么坏的女人呢。 “哒哒哒”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这个声音越来越近。 是室友醒了么?徐良期恍然才记起来自己没关卧室的门。虽说晚上了,室友也未必会看到宋之问,但总归是不好。 徐良期拉开卫生间的门,和门口的人撞了个满怀。这一撞,她反而放心了。 这个宽厚的胸膛是宋之问。 可还没等到她高兴呢,宋之问就揪着她的衣领进入了卫生间。 “当”得一声,卫生间的门发出了惊人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屋子。 * 徐良期的手被折在身后,但顶在她屁股后头那熟悉的触感,也预示了即将来临的情事。 徐良期扭了一下身体。 “嗯!”随之而来的痛苦让徐良期瞬间老实了下来。她越挣扎,宋之问下手越狠。 徐良期感到自己的睡裤被褪到了腿弯,下半身赤裸着。 宋之问的大腿紧贴着她的大腿,那个东西夹在她的两腿之间。 徐良期感觉到宋之问说话时的热气扑在她的耳边,她的大腿因为恐惧而止不住的颤栗。 “唔~”他直接闯了进来的疼让徐良期忍不住扬起了头,发出了呻吟,但随即她又立马闭紧了自己的嘴巴。 “真乖。”宋之问赞赏地在她耳后亲了一口。 可这温柔只是表面,他的动作重得仿佛要把她捅出个洞。 徐良期的眼里噙了泪水,她咬紧了嘴唇,不让一丝呻吟从她口中漏出。 宋之问的热气还留在她的耳后,她记起了他刚才的话。 “老实一点!会被别人听到哦,你不想你室友看到你被我干的样子吧。” 不一样的宋之问 良期从未见过这样的宋之问。 她见过宋之问在工作中雷厉风行的模样,也见过他对自己倍加呵护的温柔模样,甚至偶尔他心情好的时候,她还可以看到他开玩笑的俏皮一面。 但是宋之问现在这幅样子,狠戾决绝,良期吓坏了。 她真如他所说的,老老实实得,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折腾。 哪一下宋之问的动作大了,徐良期忍不住,小小地“哼”一声。她又立即捂住嘴巴,生怕任何一点小动静会吵醒一墙之隔的室友。 一场情事持续地异常得久,到最后徐良期甚至没再有力气去思考,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她的身体和思绪都被宋之问掠夺,徐良期变成了一个无意识的肉体。 * 徐良期早起的第一件事是确认昨晚的事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她身上清清楚楚的痕迹和酸痛都在提醒她昨晚的事不是梦,不是她臆想出来宋之问,而是真正的宋之问。 这个人,就实实在在地躺在她的身边。 宋之问看上去很憔悴,一夜之间,他的胡子突然就长长了许多。一夜未合眼的他眼下一片青,眼球遍布着红血丝。 他静静地看着徐良期,一言不发。昨晚对她施暴前他也是这个眼神,看上去要把徐良期剥皮抽筋。 “早。”徐良期的声音嘶哑,她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 “早”不是一个好的谈话开始,徐良期在宋之问的眼神变得更黯淡之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不早了。”宋之问的声音和徐良期一样嘶哑,甚至还要更沉重一些。 今天是星期日,徐良期不需要上班,但宋之问一般都是会去公司的,她在心里祈祷他赶紧离开。徐良期不知道他昨晚的行为该如何解释,她其实希望他压根不要解释,直接走人。但宋之问看上去并不是这样打算的。 他掀开了被子,赤裸着身体直接下了地,经过一夜奋战的家伙现在疲软地耷拉在他两腿之间。 徐良期从未在青天白日如此近距离观察这个让她快乐又让她痛苦的家伙,她被它丑陋的样子冲击到,一时间忘记了躲开自己直愣愣的眼神。 “好看么?”宋之问迎上徐良期的目光,挑衅地问。 “嗯?”徐良期一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后认真地摇了摇头。 宋之问的脸色更黑了,吓得徐良期又赶紧点点头。 “哼!”宋之问冷哼了一声,走向了水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徐良期的眼睛转了两圈,默默地把被子挪到了头上盖住了自己。 宋之问太可怕了。 “起来!喝水!你是打算把自己捂死么?”宋之问一把掀开了徐良期的被子,坐在了她身边,手里端着一杯水,那个水晶杯子还是何逊买给她的情侣杯子。 “喝水!”宋之问又说了一遍。 徐良期“蹭”得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她的动作迅猛,正好撞上了宋之问的鼻梁骨,顺便打翻了宋之问手里的水。 半杯水泼在了徐良期的睡衣裙上,睡裙在水的湿润下变得透明,透出徐良期胸前两个凸起的红霉果。 宋之问捂住鼻子,眼神凌厉。 徐良期吓得怔住,一时间忘记了有所动作。 她胸前的两朵红碍眼的很,宋之问直接俯下身张口咬住了两个碍眼的红果。不是含,而是真切地咬。 “啊!”徐良期叫了一声。 她发现原本还在沉睡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苏醒了,直挺着和她打招呼呢。 “哗”得一下,徐良期被猝不及防地推倒在床上。在她还来不及预想接下来的事情时,那个坚硬的家伙就堵在了她的嘴唇上。 “张嘴。”宋之问开口,不容置喙的语气。 多我一个又如何 面对宋之问的徐良期比平时更软弱,她从来都是从低的位置仰望着他,她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他应该生气。可他对她实在太坏了,坏到超过了徐良期的承受范围。她本来就是胆小鬼。 眼泪从她的眼角流出来,顺着她的脸流至枕头。 那个丑陋的家伙还堵在她的嘴唇间,万般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上了良期的心头。 “我疼!”徐良期抽抽嗒嗒地说,“我疼的。” 徐良期从来不是强势的人,她是只小绵羊,遇见困难就想躲起来的小绵羊。 “宋之问,我疼,我不想。”徐良期不知道她的示弱有没有用,但这是她唯一的办法。 她的眼泪,对以前的宋之问来说也许有用,但是对现在的宋之问,这就是虚假的谎言,比她说爱更让他厌恶。 她算什么?她欺骗了他,让他怀抱着希望又失望,却又企图用软弱的眼泪换取同情。 宋之问伸出手抹掉她眼角的泪:“乖乖,不乖的小孩子就要受到惩罚。” 他的手滑倒徐良期的脸颊,使劲掐住,迫使她张开了嘴巴,直接把雄赳赳的大家伙硬生生地塞进了良期的嘴巴。 硕大的家伙堵住了徐良期的嘴,直戳戳得堵住她的喉咙,她的眼泪流的更多,她不住地拍打宋之问的大腿,但是这徒劳的挣扎对宋之问来说只是助兴。 没有底线的宋之问不再会心疼徐良期,他只想惩罚她。 宋之问的喉间发出低沉的呻吟,像是催情的毒药。在徐良期的伤口上无数次地覆盖,一层又一层。 他发泄在良期的口中的最后时刻,他开口的话让良期更加恐惧。 他说:“那个男孩也是这么对你的么?” * 徐良期在分手的时候没有说出真相,想在他的心里为自己留下一个好的形象,可这最终是徒劳,他还是知道了。 徐良期嘴边的浊白液体形成了一道痕迹,这是她来不及咽下去的情爱证据。 宋之问把之前剩下的半杯水拿给了徐良期。 “喝了。” 徐良期接过杯子,她的手在杯底摩擦,心里五味陈杂。 她张口喝了一小口水,嘴角因为过度地撑开而火辣辣地疼着。 “对不起。”徐良期手里还握着杯子,她舍不得放下。 “没关系。”宋之问停了一下,“你以为我会这么说?” “徐良期,我真是小看你了。一只脚踩两只船,就不担心自己会翻船。”他话里的讽刺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对不起。”徐良期好像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宋之问没再说话,但他的沉默比起一顿痛骂让良期更加难过。 他知道了,所以他才会折磨她,因为他生气。他应该生气,良期心想,换做是她,她也会生气的。 “你打算怎么补偿?”宋之问问她,他的双眼盯着她,像法庭上的判官等待着她的回答,紧接着他就可以落下命运之锤。 “既然有胆子脚踩两只船,为什么又要放弃我?那个小男孩能给你比我更好的?在床上让你更爽?”宋之问咄咄逼人。 “我……” “上了床是荡妇,下了床就是烈女。乖乖,是我低估了你。”宋之问从她手中把碍眼的杯子拿走,“招惹了我就要负责的,乖乖。你为了一个小毛孩就抛弃了我,这算什么?反正你喜欢,多我一个又如何?” 作者:我给大家翻译下宋哥哥的话——“乖乖,你为什么不选我?” 我要死了 宋之问的话并不是征询徐良期的意见,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徐良期的意见不会改变他的想法。他登堂入室,把自己日常用品搬进了徐良期的出租屋,一半的时间都和良期挤在一个狭窄的房间。 宋之问在搬进来的当天就和良期的室友打过招呼,他多付了一个人的租金作为对她的赔偿,她也就没有理由拒绝他。 这世上谁会和钱过不去! 宋之问在出租屋的生活安逸,比徐良期预想的好太多。每当她开口想说些关于他们现在处境的话,他的脸色立马就沉下来,良期也就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宋之问这是想要她享齐人之福,可她徐良期没这个胆子。 徐良期每日的生活就如同走钢丝,一不小心就要坠下,摔个粉身碎骨。 宋之问这边无法招惹,而何逊那边徐良期也不知如何解释。除去每日面对宋之问的随时发情,徐良期同时还要小心翼翼地躲着宋之问和何逊联系,但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徐良期就像地下党接头一般,总是挑选着“合适”的时间联系何逊,可惜“特务”就光明正大地睡在她的身边,使接头更是难上加难。 何逊的怨言如同积雪,一层覆盖一层,厚重的快要把徐良期埋没。 徐良期一个人忙着应付两个难题,一个是修炼已久,精于世故的老狐狸,另一个是初出茅庐却精明得很的小狼。徐良期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一边分一半,万事大吉。 应付于两头的后果就是,徐良期一日比一日差的脸色。 她看起来像是被抽干了血的傀儡,眼下的黑一连几个星期都没消除,一上班就哈欠连连。 神奇的是,苏子纨就像和徐良期心灵相通一般,伴随着良期的糟糕状态,他也一天一天地瘦下去了。 徐良期一开始并不在意,但直到一天苏子纨没再来上班,她看着他空空的座位,突然涌上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从“光明顶”那要来了苏子纨的地址,提前和宋之问请好了假,一下班就直奔苏子纨的住处。 苏子纨的住处距离宋之问的房子不远。徐良期站在楼下望着眼前的摩天大楼,心里忍不住感慨:妈的!苏子纨这个家伙居然这么有钱! 苏子纨小区的安保较宋之问小区的安保要松懈许多,徐良期跟在一位大叔身边,两人聊着天就走了进去,保安连眼皮都懒得抬。 徐亮起毫不费力地进了电梯,按下了苏子纨的楼层。 徐良期提前给苏子纨打了许多电话,想提前通知他她的到来,以免显得自己无礼。但许多的电话都是同一个没有温度的女声回答——“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电梯上的屏幕显示楼层已经到了,徐良期收起手机,迈出脚步。 1301 徐良期站在门前,看着门上的数字牌,对着手机里的地址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终于按下了门铃。 门铃响了许久,没有人响应。徐良期不死心,又按了两次。 直到第四次门铃响起,门才被缓缓地打开,徐良期看到了苏子纨的脸。 他站在门后。 几天不见,他却像是换了个样子。他的双眼深深凹进去,眼圈比徐良期的眼圈还要黑。他的嘴唇泛着青色,面孔却浮着一层黑。 徐良期几乎不相信,门后面站着的是曾经娇艳如花的苏子纨,说这是一个吸毒犯她也会相信。 “你怎么了?”徐良期愣了半晌才接受苏子纨的样子。 “徐良期,我们先说好,你别哭。”苏子纨有气无力地说,“我最烦女孩子哭了。” 徐良期迟疑地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保证,苏子纨才开口:“我要死了。” 胃癌 “你得了什么病?” “胃癌。” 徐良期想从对面的苏子纨脸上找出一丝丝玩笑的迹象,她多么希望下一秒他可以从沙发上跳起来,像往常一样敲着她的脑袋说:“骗你的,傻子,只有你才会相信这种鬼话!” 徐良期就可以拿起手边的抱枕,直接把他按在下面,发誓要把他的生命终结于此。 可他的表情肃穆,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他的脸上浮着一层青色早就暴露了他的病情。那层青色,徐良期在许多人的脸上看过,他们大多数已经年过不惑,被病魔折磨,在生死间挣扎,想要尽快死去,却也想再苟活两天。可那层青色早就宣判了他们的死刑。徒劳的挣扎。 “你……” “我……” “真的……” 徐良期磕磕巴巴,词不成句。就像是有人迎面在她的喉咙一拳,她丧失了语言的功能。 “是真的。”苏子纨回答了徐良期未问出口的问题。 一只手撕破了徐良期的脖子,扯出了她的声带。她的痛苦一瞬间涌上来,她的哭声像是悬崖之下猛兽的低吼,迸发时连自己都吓到。 她扑在苏子纨的身上,两只胳膊像藤蔓一般紧紧锁住他,生怕自己松了一份力气,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就会凭空消失。她的恐惧和她的眼泪一般多。 苏子纨任由良期抱着,哪怕她的胳膊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可他不曾动一下。他感觉到她的绝望,就像自己曾经的绝望,沉重的枷锁“咔哒”一下锁在了他的脖子上。 徐良期的恐惧对于苏子纨,恰恰相反,是安全感。 他以为他会自己度过剩下的时间,他以为不会有人为他的离开而撕心裂肺痛哭时,她就出现了。 她的哭声,比他曾经期望过的哭声,更加悲恸。 在徐良期的哭声中,苏子纨得到了安定。 “别再哭了,傻子,你压得爷都喘不过气了。” 他的话和往常一样可恨。 徐良期总抱怨他唤她“傻子”,也总嫌弃他自称“爷”的自恋。曾经的她也没想过,她多么希望他可以唤她一辈子的“傻子”。 徐良期松开了手,强压着自己的哭声。她的胸膛一起一伏,因为强忍哭意而大口大口地呼气,看上去又狼狈又好笑。 苏子纨就是这样一个人,任何艰难的时刻在他看来都可以变得有趣。 当医生面色沉重地通知他他的病情时,他甚至还有心情和医生调侃。 “医生,我是不是您见过最淡定的癌症病人?” 苏子纨的人生只能学会苦中作乐,不然他该怎么活呢。 他看着还在那抽噎的徐良期,憋着声,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掉在抱枕上“啪嗒啪嗒”。 苏子纨靠近她,伸出两只胳膊,这次换他把她抱在怀里,只是他并没有她那样大的力气。 徐良期双手勾住他环上来的胳膊,边哭边说:“丸子,我们……去……医院。” 苏子纨把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轻轻磨了磨。 “傻子,化疗好疼。” 徐良期抓住他胳膊的手更用力,指尖泛了白。 “可那也要坚持的,你一定可以挺过去的。为什么偏偏是你呢?”徐良期刚缓和的哭意又冲了上来,“为什么偏偏是你?”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为什么偏偏是丸子? 苏子纨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他用过度尖削的下巴顶了一下她的头顶。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如果不是我,难道要那些家庭和睦,父慈子孝,相亲相爱,琴瑟和弦的人去死么?” 因为他提到了“死”这个字,徐良期哭得更厉害了。 苏子纨和徐良期靠在一起,她因他而悲伤,而他因她的悲伤而喜悦。 我不想活 胃癌这个词乍一听可怕,细思更可怕。 徐良期对于癌症的认知还停留在韩剧中的苍白的脸色和乌黑的眼圈,她无法把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丸子和面前这个人瘦削的人联系在一起。 徐良期终于冷静下来时,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丸子,我们还可以治的。”现在的医疗水平进步如此快,胃癌的存活率也在提高,得了胃癌他也一样可以活下来。 “诺。”苏子纨背靠沙发,一只腿盘在沙发座椅上,另一腿在半空中晃荡。“治病很疼的。” “不治也很疼!”徐良期的一把抓住苏子纨的手,两个眼睛冒着凶光,嗓音因为刚才的哭泣还带着沙哑。 苏子纨耸耸肩,无所谓。 疼就疼吧,疼过这一段就完了,彻底的完了。 “我不想让你死。”徐良期的嘴一瘪,马上又要哭出来的样子。 苏子纨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嘴巴,及时制止了她的另一轮哭泣。 “可我不想活,傻子。”苏子纨眼睛在诺大的房子扫了一圈。“傻子,我有没有和你讲过我家的事情?” 徐良期摇了摇头。 “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家是开杂货铺的,日子过的不富裕,但也挺有滋有味。后来我爸想多挣点钱,让我和我妈过上更好的日子,他就卖了家里的杂货铺,带着所有的钱跟人去北京干房地产了。他的运气不错,赶上了好时候,房地产生意越做越大,他也挣的钱比之前预想的要翻了几百倍,可是他忘了最初的诺言,他不要我和我妈了。” 苏子纨讲着讲着似乎困了,他的眼皮耷拉下来。 “丸子。”徐良期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嗯?”他的身子微微晃动一下,抬起了头。 “我讲到哪了?”他揉揉眼睛,“哦,对,我爸抛弃了我们母子俩。” “挺老套的剧情,一个小乡镇出去的男人挣了大钱,抛弃糟糠之妻,重新建立一个家庭。老头子年纪都40多了,愣是找了个18的女孩子给他生孩子。你知道整件事最可笑的地方是什么?” “我妈到死都没和我爸离婚。” “我爸走的时候,我刚12岁,我心心念念盼着他回来。每次别人家的汽车停在我们家门口,我都要大呼小叫地跑进家门,一心想着是他回来了,可每一次都要失望。” “他一直没回来,大家议论纷纷,说我爸不要我和我妈了。我心里恨死这些背后嚼舌根的人,可是我心里也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的时候,我高考之前,他却回来了。我曾经梦想着停在家门口的车,里面就坐着我爸。他一回来就和我妈提离婚,你没见到他的样子,趾高气昂,果然人有了钱就有了底气。” 徐良期安静地听着,更加心疼苏子纨。 “我妈不答应他离婚,威胁他如果非要离婚就要自杀,闹的他这辈子不得安宁。后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我妈气的生了病,没两年就得肝癌死了。大概是她死了以后,我爸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分了我两套房产,给我转了一大笔钱。这个房子,就是他送的。” “可是有了这些东西又怎么样呢?我没有家人,我喜欢的人也不喜欢我。我活的时间已经够长啦,我不想再活了。” “你喜欢的人?”徐良期抓住他话中的重点,脑子里浮现那位大学讲师,是他没错吧。 “他叫杜沐,性别男,取向女。”苏子纨说道,“我想掰弯他很多年了,而且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努力,早晚有一天能把他掰弯。可惜……” 可惜,可惜他没有时间了。 杜沐的心愿要实现了,苏子纨这个人要从他的生活里销声匿迹了。 苏子纨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忽然间他想喝点粥。以前他每次生病时,他妈妈都会给他熬粥,配着自己腌的咸菜。 “徐良期,我想喝粥。你会熬粥么?白米粥,熬得厚厚的,米粒粘稠。熬完粥,你就回家吧。” 宋之问的温柔 徐良期在去找苏子纨之前就已经提前向宋之问报备过,在他的努力下,徐良期好像变得越来越听话,但是宋之问却感觉不对劲。 宋之问知道苏子纨家的地址,但他偏偏不过去,只在苏子纨家小区门口的咖啡馆呆着,等着徐良期主动给他发消息。 他等了快两个小时,徐良期还没出来,宋之问渐渐变得不耐烦。 每几秒,他就要点开手机看一眼。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穆至看在眼里,穆至忍不住发笑。他被拉来当消遣的郁闷此刻一扫而光,能看到宋之问的这一面也算值了。 穆至端起自己奶茶喝了一口,甜滋滋得像他此刻的心情。 “唔。”穆至看到窗外马路边蹲着的身影,有些眼熟。 “那不是你们家小绵羊么?” “小绵羊”是穆至送给徐良期的绰号,宋之问叁令五申不许他再这样叫,徐良期是小绵羊,那他是什么,大灰狼么? 但此刻宋之问也没心情再和穆至计较,丢下一句“你结账”就起身往外走。 穆至在身后一只手撑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宋之问这个混蛋,仗着比他大的那几岁,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现在总算有机会看他吃瘪,穆至自然乐得付账。 苏子纨说到做到,徐良期熬完了粥,他就把她“赶”了出来。徐良期本来坚持要留下来照顾他,可苏子纨也坚决不同意,还拿病人的身份压她,徐良期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不忍心和他拗下去了。只说明天还要请假过来,苏子纨没拒绝,也没答应。 出了苏子纨的小区,徐良期的眼泪又开始“吧哒吧哒”地掉。刚才在苏子纨面前强忍回去的眼泪像是报复似的,流个不停,徐良期擦不迭,索性就不擦了,蹲在马路边上开始哭起来。 有过路的人,停下来看了两眼,随后又漠然走开。高压社会下,任何人都可能随时爆发,蹲在路边哭泣的人并没有什么稀奇。 宋之问站在徐良期的身后,看着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叹了口气。 他有时也想问自己,到底喜欢这个人什么。徐良期这个家伙,和他对于自己的要求相差千万里。他从不允许自己软弱,可她就软的像棉花,穆至说她是“小绵羊”,其实并没错。她软的离奇,一点小事都要哭。 可是爱情就是如此莫名其妙,宋之问就是喜欢爱哭的徐良期。 宋之问在徐良期的身边坐下,大手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拍了拍,像是主人对于喜爱的宠物的宠溺。 “徐良期,你怎么这么爱哭呢?” 宋之问扶住她的额头,让她抬起头来。 徐良期的脸上眼泪鼻涕纵横,眼睛因为哭得过多肿成了核桃一样大小。 宋之问看见了只觉得心里一扎,他抬起自己的袖子把她的眼泪擦了擦,又换了只袖子给她擦鼻涕。可他擦完,徐良期的鼻涕和眼泪又立马流了下来,宋之问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擦着,直到袖子湿透了。 隔着窗户看着这一幕的穆至嘴巴咂咂作响,这一幕可真是温情。宋之问这个人只是表面看起来不像人,没想到对小绵羊如此耐心,难怪小绵羊逃不出他的陷阱。 穆至掏出手机记录下这美好的一刻,自己端量着。 窗外的人完全不知道身后的穆至的一举一动,徐良期仍旧沉浸在因为苏子纨的悲伤中,这份悲伤再见到宋之问又扩大了好几倍。宋之问耐心地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听着她断断续续地讲着关于苏子纨的事情。 她的话一段一段,又混杂着鼻音,宋之问听了个大概,前因后果都联系起来。 他牵着徐良期的手柔声细语地安慰:“良期乖,不哭了。我们一定可以想办法帮他的,明天我就联系医生,我们找最好的医生把丸子治好,好不好?” 宋之问的语气就像哄小朋友,可这一招偏偏对徐良期奏效。徐良期点点头,终于不再流眼泪了。 从他们身后经过的穆至“正好”听到了宋之问的话,摇了摇头。 宋之问的温柔,果然只对小绵羊。 他没再听宋之问说了什么,直接走开了。宋之问的温柔虽然稀奇,可他消受不起。 坏事的电话铃声 回到家,哭了一整晚的徐良期支撑不下去,迷迷糊糊地去了卫生间洗漱完,随后直接倒在床上,闭眼睡了过去。 她睡得香,反倒是宋之问睡不着。他把盖在良期脸上的碎头发轻轻拨到一边,看到她还肿着的眼皮,把手指放上去。 他的手一年四季都是凉的,徐良期在梦中感到有一股凉意附在自己眼皮上,减缓了眼睛的灼热,她抿了抿嘴,安心地睡了过去。 宋之问一只手覆在她的眼睛上,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他找了秘书联系本市最好的医生,希望能尽快把苏子纨的事情解决,省的徐良期惦记着。 徐良期白天的话说的模糊,宋之问只记得她说苏子纨治不了病。宋之问对于徐良期对于苏子纨的关心,心里着实有些不是滋味。但他听到徐良期讲,苏子纨有喜欢的男生时,他的心就安定下来。他的注意力也就转移到苏子纨的病情上,并不知道苏子纨并不是无法治病,而是压根不想。 徐良期一觉睡到了上午9点。 宋之问喜欢完全黑暗的环境,所以小屋的窗帘总是合着的,清晨的阳光一丝也挤不进来。宋之问还睡着,徐良期在黑暗中打量着宋之问。 她伸出食指在他的唇尖上点了一点,可手指刚碰到他的嘴唇,又一下子收了回来,像是受惊的小兔子。宋之问一向觉浅,在她睁眼时他已经醒了,只是他昨晚睡的太晚,此刻想闭着眼养神。 徐良期收回手指,等了一会,发现宋之问没有反应,又大着胆子凑上去,在他嘴唇上啄了一口。 她只是想趁着宋之问睡着偷亲他一下,哪成想这一下正中宋之问的圈套。宋之问借着徐良期凑过来这个姿势,拉住她的胳膊,加深了原本浅尝即止的吻。 早上本来就是容易擦枪走火的时候,吻着吻着宋之问就忍不住了,他把人拉过来。徐良期整个压在宋之问的身上,心里还怕自己太沉压着他不舒服,亲吻间别别扭扭地要往下跑。殊不知被压在下面的某人正暗自爽,徐良期的小体重对宋之问来说不值一提,反而因为这样的姿势,她胸前的两团挤压着更是别样的享受。 “别动。”宋之问在她耳边低喝,说完又继续回到她的唇。 徐良期因为昨天苏子纨的事情低落着,今天便格外的依赖宋之问,对他的亲热也是满心欢喜。 于是,两个人从最开始的一个浅浅的吻,马上变成了烈火燃烧。 宋之问把徐良期的小内裤褪下的时候,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手机的铃声是一段猫叫,“喵喵”的奶猫声,叫的人心都化了。这段铃声是何逊特意从网上下载,要徐良期为他设置的特殊铃声。 这铃声一响,徐良期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一个骨碌从宋之问身上爬了起来。 宋之问心思细腻,通过特殊的铃声和她不安的行为,他就猜到了来电的人是谁。 电话铃声就像是一盆冷水,“哗”得从宋之问头上浇到了脚,原本的欲望瞬间熄灭。 电话铃声停了,过了几秒钟,又重新响起来。 “我……”徐良期坐在床边,裸着身子,低着头不知所措。 宋之问坐起来,没说什么,穿上了放在床边的衣服打开门去了卫生间。 徐良期的室友收了钱便格外有眼力见,基本不在他们在家时出现,宋之问在家里来去自由了许多。 他没说什么,但是徐良期却感觉这沉默比辱骂更让她难过。 她向后仰倒在床上,耳边的“喵喵”声还不断。 徐良期头疼,宋之问的态度模棱两可,既不要求她和何逊分手,也不退让一步,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而她又该怎么对何逊说? 徐良期的脑子一片浆糊,她把头埋在枕头下,对响个不停的铃声充耳不闻。 最后,她把枕头一掀,拿起了电话,按下通话键。 “喂。”何逊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宋之问并不是不在乎何逊,而是他明白,不能通过强硬的方式来断徐良期和他的来往。在第一轮博弈中,他已经输给了何逊,因此他更不能轻易地冒险。 宋之问的打算,先把人绑在身边,一点一点渗透在徐良期的生活里,让她完全无法舍弃他。这样的方法比强硬的下命令对徐良期更有效。 宋之问小时候最讨厌迂回战术,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倾向于采用迂回战术。无形中埋下的一条条线,最终能串成他想要的迷宫,把徐良期困在里面。 至于贞操的问题,宋之问看得反而比较淡。男女之间的爱,又不只局限于性事。宋之问见过没节操的事情多了去,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去参与,可如今这人是徐良期,他的底线反而放宽。 徐良期和另外一个人谈恋爱,接吻,做爱,宋之问可以勉强接受。但只要一想到徐良期会因为另外一个人离开他,这个念头一起,宋之问就像浑身爬满了虫子一样难受。 他的恋爱观是对是错,他不想任由别人评断,连他自己都判断不了的事,其他人又算什么。 宋之问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徐良期已经和何逊打完了电话,连床铺也整理好了。 宋之问一边打领带,一边从镜子里打量徐良期的表情。 她坐在床上,手里拿着被子角,哪怕他背对着她,她也不敢光明正大地看他,只能两只眼睛偶尔往前转动一下,偷偷瞥他一眼。 宋之问把她局促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他有几分享受徐良期这样的状态。她小心翼翼的态度,是不是恰恰说明她是在意他的。 这个想法让宋之问头顶的乌云稍稍散开了一些,他打领带的手也松快了起来。 “乖乖,你自己吃早饭,我赶着去公司。” 宋之问的话对徐良期像是及时雨,她像收到大赦的恩典,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松开了。 “唔,好,那你也要吃早饭。”徐良期抬着头说道。 “好。”宋之问转过身,迈了一步,正好就着她抬头的姿势,在她嘴唇上吻了一下。 出租屋的空间对徐良期一个人还算好,可容身两人就显得狭窄了。可狭窄也有狭窄的好处,两个人的距离总是那么近。像他打好领带就能转身吻到她,宋之问心里想,这着实不算太坏。 送走宋之问的徐良期,心里松了根弦。但松开的弦没多一会又重新崩了起来,她想起今天的安排,头就已经开始疼了。她抬手撑住了脑袋,大拇指按在太阳穴上。 自从宋之问搬进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何逊了,算下来已经有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徐良期躲着不敢见何逊,连平时的联系也是胆战心惊。何逊不傻,他自然感受到她的反常。 何逊满心怒火,其中又夹杂着几分委屈。怒火是对徐良期的软弱,委屈是对自己的愤恨。他恨自己为什么非徐良期不可,从小便是如此。怒火上来时,何逊也想,干脆换个人喜欢算了,比徐良期脾气好的人一大把。可等情绪稍稍平复,他又开始想,比徐良期脾气好的人是一大把,可去哪找和她一样可爱的人。 何逊悲哀的想:自己算是一头撞在徐良期这个歪脖树上,再也清醒不过来了。 无论如何,何逊是要和徐良期当面把话说清楚的,他以为,徐良期是故态萌发,又开始对他们两人的感情产生动摇。任何逊想象力再丰富,他也想不到,这中间还插着一个宋之问。 他以为是“爱”和“不爱”的选择,但对徐良期来说,可是二选一的难题。 何逊一心想着,徐良期的选择只能是他,哪曾想过还有一个强劲的老狐狸做好了埋伏等着他。而这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也马上就要和他正面交锋,争夺徐良期这头小绵羊了。 杜沐 徐良期和苏子纨在所有方面的审美都大相径庭,唯有一点,在选男人方面,他们俩的品味可谓相投。 徐良期第一次见宋之问,就被他的气质迷得五迷叁道。这也不能怪他,他们一帮小姑娘里没一个不被他心荡神迷的。 宋之问并不是整日西装笔挺,但衬衫是一定要穿。他不说话时,嘴唇抿的紧紧,可是一开口,嘴边就会有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杜沐和宋之问一样喜欢穿衬衫,不知是出于职业需要,还是自己的倾向。两个人的五官相似,只是比起宋之问,杜沐更温和一些,他的冷淡并不像宋之问一样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 杜沐讲课时一只手撑在讲台桌,另一只手大拇指掰着剩下的四个指头。距离过远,徐良期听不到指节响,她觉得这个动作莫名的熟悉。 徐良期对哲学丝毫不感兴趣,上次为了何逊来听了一节课,也是昏昏欲睡。可今天她心里惦记着苏子纨的事,反而无心睡觉,打起精神听杜沐讲课。 杜沐年纪轻轻就能在大学授课,他的学术水平无需质疑。更可贵的是,他能将无趣的哲学和各种小故事结合起来,把枯燥刻板的哲学用浅显的语言传递给学生。一节课听下来,徐良期对杜沐的感觉也发生了变化。 她一直以为,苏子纨是看上了杜沐的外貌,可徐良期现在知道了,杜沐这个人的外貌,相比较于他的学术,压根不值一提。他的魅力,来源于他的底蕴和在讲台举手投足间的自信,难怪苏子纨会为他倾倒。 想到这,徐良期又难过起来,不为别的,只是她记起苏子纨说的那句“我爱的人不爱我”。 丸子自己陷在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中。 下课铃响了,杜沐的课程内容正好讲完,他笑着说了声“下节课再见”就拿起了自己的东西往外走。徐良期后知后觉地拿起自己的包,在焦急散去的学生中挤出一条路。 “不好意思,让让,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徐良期挤得一身大汗,终于在教学楼的拐弯处拦住了杜沐。 “等等。”徐良期展开双手,拦在杜沐面前。 杜沐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往后退了一步,待到他看清徐良期脸,他的表情由最开始的惊讶变成了厌恶。 他的记忆力很好,一眼就看出徐良期是之前陪着苏子纨来上课的那个女孩。莫名其妙,他的心里就开始搅动。 “那个……”徐良期把人拦住,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她总不能张口就问“杜沐,你觉得你可能被掰弯么?”那杜沐下一秒就会叫来保安把她驱逐出去,说不定以后她连理工大都进不来了。 “这位同学。”杜沐先于她开口,“如果你是为了苏子纨的事情,免开尊口,我和苏子纨没有关系。” 杜沐先把他和苏子纨的关系撇清,徐良期一时慌了起来。 “没关系可以建立关系啊。”徐良期急忙说道,生怕说晚了,杜沐说出更绝情的话。 “苏子纨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徐良期一口气说了五个“真的”,她说完这句话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次换杜沐说不出话了。 他以为她是作为苏子纨的女朋友来和他算账,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了。但他万万没想到,徐良期是给苏子纨做说客来的。 这种情况,杜沐还是第一次遇见,一时间他没了应对措施。 他们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言不发。 徐良期期待着杜沐说些什么,杜沐等着徐良期继续话题,但他们两人谁都没懂彼此的期许,两个人默默对视,像是雕塑一般。 这幅画面,在其他人看来,却又是不一般的画面。一男一女在校园楼后对视,身边是绿草茵茵,鸟鸣虫叫,好一副美好的画面。 “徐良期!”何逊的声音隔着老远传来,震掉了徐良期头顶的几片叶子。那几片叶子在空中打了几个转,不偏不倚地落在杜沐的头上。 乱上加乱 何逊的一声吼,打破了徐良期和杜沐尴尬的沉默,但何逊一副“捉奸”的模样却又使这个场面更加尴尬。 徐良期和杜沐面对面,而小跑着过来的何逊站在两人中心点偏左的位置,何逊,徐良期还有杜沐叁个人呈叁角形站着。 杜沐看了看徐良期,又转头看看何逊,抬了抬眉毛。 何逊随即站到了徐良期的面前,他长得高,正正好好地把徐良期挡住。 “老师,我女朋友打扰您了。”何逊的着急在他话语中表现得淋漓尽致,他的直白和急切在杜沐看来忍俊不禁。到底是小孩子。 “你女朋友?”杜沐一字一顿,笑着问何逊。 他曾经还问过何逊为什么不交女朋友,那时候何逊是怎么回来来着。他不想交女朋友。原来不是不想交女朋友,只是没有遇见对的人。 但是,何逊的女朋友怎么会和苏子纨的关系如今亲近。如果不是亲近的人,苏子纨又怎么会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她,还任由她跑到他面前来做助攻。 杜沐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搅和消失了,他感到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可他又强制着把这个感觉压了下去。 “何逊,我找杜老师有话要说。”徐良期揪着何逊的衣角,使劲扯了扯。 “唔,你女朋友有话要说,麻烦你把她放出来吧。我看她也不像会咬人的样子。”杜沐特意强调了“女朋友”叁个字,就是为了调侃何逊刚才猴急的模样。 被杜沐这样一说,何逊也觉得自己刚才确实失态了,可他心里依旧不是滋味。徐良期都一个月没见他了,来到学校第一件事不是找他,却先来找他的老师。 “我不咬人的。”徐良期看何逊并不接话,以为他是在犹豫自己会咬人这件事,自己接着话说下去。 她的回答使杜沐哭笑不得,何逊也是一脸不争气地看着她。 被盯着的徐良期自己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她又揪了揪何逊的衣角。 “我和杜老师有话要说,你能不能去那边等一会?”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要赶他走,何逊的脸一下子垮下来,负气地一甩手转身走了。 他的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徐良期再了解他不过,也就没把他小小的别扭放在心上。 她转头,目光虔诚,看得杜沐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 “杜老师,苏子纨是不是最听你的话?”徐良期问道。 杜沐虽然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可是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杜沐这一点头,徐良期的眼睛“唰”的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激动地上前一步握住了杜沐的手,像是得了绝症的人见了妙手回春的神仙大夫一般。 “那你能不能让苏子纨去治病?” 杜沐不喜欢和别人的肢体接触,他原本想直接甩开徐良期手,可听到她说的“治病”却又顿住了。 “他生病了么?” “嗯,很严重的病,可是他不想治病。”徐良期如实相告。 她说很严重的病时,杜沐的眉头已经皱得紧紧,可听到她说“他不想治病”,他的眉头简直就要拧成麻花。 “为什么不想治病?”杜沐问。 “因为他说他怕疼。”徐良期说这句话时音量明显降低了许多,好似她和苏子纨是共犯似的。 “胡闹!”杜沐的声音立马严厉起来,“哪有人因为疼就不治病的?” “就是,就是。”徐良期急忙点头附和。 “所以,能麻烦你去看看他,劝他去治病么?”徐良期又加了一只手,双手握住杜沐,一脸期许。 徐良期的一脸紧张看得杜沐些许无奈,她害怕他拒绝他,两只手紧紧握住他。杜沐点了点头,她的手才松开,脸上的表情也松快了下来。 其实原本徐良期的担心也是多余的,杜沐在听到苏子纨生病时心就已经提起来了,在听到他拒绝生病时心更是烧了起来。 得到了肯定答案徐良期一颗心总算安定下来,她的肩膀落下来。 “他得了什么病?”杜沐问。 徐良期刚刚只说了很严重的病,可到底是什么病她还没说呢。 “胃癌。” 杜沐的眼睛在听到“胃癌”两个字时一下撑得老大,他以为苏子纨只是得了急性病,却没想到是癌症。 他的眼神无法聚焦,大脑里的许多的想法蜂拥而至。但他表面却并无太大的波动,好像他只是稍稍晃神了一会就恢复了镇定。 “谢谢。”他甚至还记得对徐良期道谢,转身离开。只是他离开时没注意到脚下的一颗小石头,被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差点摔倒,还好及时稳住了身体。 徐良期目送杜沐走过了拐角,才记起身后的何逊,而对方也是一脸严肃望着她。 徐良期一拍脑袋,“糟了。” 她小跑到何逊身边,刚站稳就听到何逊说道:“徐良期,你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徐良期惊愕地抬起头,她瞬间想到了宋之问。何逊怎么发现她和宋之问的事情的呢?她还没想好怎么和他解释呢。 “你喜欢杜老师,是么?”何逊又问道。 “啊?”徐良期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误会了她和杜沐,徐良期连连摆手否认。 “我找杜老师是因为要帮一个朋友的忙,就是上次陪我一起来上课的那个朋友,你记得么?” 何逊怎么可能不记得,原本他就看苏子纨不顺眼,但她解释过她和苏子纨只是好朋友而已,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了。可这次又牵扯上了杜沐,何逊也就没有了耐心,非要徐良期原原本本交代清楚。 事情原本就乱,徐良期没法把苏子纨的病情和他和杜沐的关系坦白地告诉何逊,因为在她看来,何逊还是小孩子,无法处理好错综复杂的关系。 她不想解释的态度更使何逊难过,好像她从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一个月不联系也没关系,连和她相关的事她都懒得向他解释。 何逊心灰意冷,转身就走,留徐良期一个人在原地。 你要喜欢我 徐良期站在原地,看着大步往前走的何逊。他的愤怒从脚步中显现,没一会,他就离徐良期远远的,徐良期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背影。 徐良期想追上去,可是追上去又要说什么呢。她可以对何逊坦白宋之问的事情么?还是要把苏子纨和杜沐的私事拿来做借口? 徐良期的脑袋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就开始快速运转,她开始想象如果她坦白相告的后果。这么一想,她反而更胆怯了。 有时候顾虑周全是好事,可思虑过多又有害无益,只能徒增烦恼。 正当徐良期犹豫时,何逊一眨眼的功夫又折回来了。 何逊气不过,他实在气不过,他的确想一走了之,可是他的心和脚不一致。他的心装了一个小小的人,无论何时,这个小人都会把他拉回徐良期的身边。 “你?”徐良期看着面前气冲冲的何逊,诧异道。 接着,她就感到了嘴唇上的一阵痛。 “唔!”徐良期挣扎。 何逊这一下咬的不轻,他就像是街头抢夺食物的小狗,咬住徐良期的嘴唇就死死的不松口。 没一会儿,徐良期就感觉到嘴里弥漫开来的血味。 这股血味又甜又腥,徐良期想把嘴里的口水吐出来,但是因为嘴还被何逊咬着,她只能咽下带着血的口水。 等到何逊舍得松开口,徐良期的右边嘴唇已经高高肿起。嘴唇上还有咬破的伤口,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肉。 “徐良期,我恨不得一口咬死你。”何逊凶恶地说道。 他的眼神冒着凶光,看起来不像开玩笑。徐良期一下子害怕起来,被何逊咬一口就已经很可怕,她可不想再被咬,她立马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唇。 手一碰到嘴唇,徐良期就吃痛地叫了一声。原来是她的手指正好触到了被咬破的地方,她的脸皱成一团。 何逊立马往前一步,抬起她的脸检查伤口。 他刚才因为生气确实使了几分力气,嘴唇上的两个小口子这一会又变的血红血红,配上她可怜兮兮的表情,何逊的怒火瞬间被浇灭一大半。 “去宿舍,我帮你涂药。”何逊的声音带着内疚,不明显却依旧被徐良期察觉到。 徐良期的眼泪“吧嗒吧嗒”就开始往下掉。 何逊生气时,她虽然不知所措,但心里却清楚,她罪有应得。但现在何逊开始心疼她时,她却委屈起来。如果他没有那么爱她,如果他可以继续保持怒气,她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何逊看她这样,既想拉过她,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哄着,又想借着这件事给她一个教训。两种心情交杂,扭成一股麻花。 最终,他张开了双臂。 伏在何逊的胸膛上,徐良期哭得稀里哗啦,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何逊欺负了她。 “别哭了。”何逊想继续严厉,可是张口的声音又不免变得轻柔。 “徐良期,我真是输给你了。”何逊无奈道。 她的眼泪无论何时对他都有效果,何逊自己也恨极了这点。 他明明想生气的,想好好地凶她一次,但结果又和以往的每一次无异,他就没法战胜她。 “我不逼你说关于杜沐老师的事情了,嗯?”何逊用下巴尖在徐良期的头顶上磨蹭。 如果她不想说,那就算了,何逊想。如果她想要任性一些,又有何不可呢? 只要…… “你要喜欢我的,徐良期。”何逊说,“你要喜欢我。” 徐良期听了他的话,心里一酸。 随即在何逊怀里狠狠地点头,眼泪鼻涕都蹭在他胸前的衣服上。 湿润的那一片又热又粘,熨帖着他的心。 亲我一下 那头徐良期和何逊亲亲我我,这头杜沐却愁眉不展。 在徐良期出现的一个小时内,杜沐就赶到了苏子纨的家门口。他一向是不爱开车的,这次却连打车的耐心也没有,恨不得张双翅膀立马飞到苏子纨面前。 杜沐对苏子纨,就像对自己一样了解。苏子纨那个轴性子,杜沐从小不知体验了多少次,跟着他吃了多少次亏。可他就是死性不改,任性妄为,还一根筋。 因为疼不想治病这种话,从苏子纨嘴里说出来,他还是真不意外。 杜沐一路上想着见到苏子纨该如何劝他,他是个大学教授,又专修哲学,劝人算是他的专长。 他满腹的稿子,在见到苏子纨的时候,全部化作一缕青烟,袅袅飘走了。 徐良期昨天煮的粥,还剩了一大半,苏子纨刚把锅放在炉子上加热着,就听见了门铃。 他原本就因为胃疼烦躁着,听见不断响起的铃声心里更焦躁,转身时胳膊还磕在了料理台上,蹭掉了一块皮。 “妈的!”苏子纨低骂了一声,关上了开关,向门口走去。 苏子纨的家里很少有人来,再加上徐良期昨天说过今天还要来,他理所当然地把门口按门铃的人当成了徐良期。 一拉开门,他就不耐烦地说道:“不是说过别烦我么?” 可对面的人却不是他预想中的徐良期,而是一脸肃穆的杜沐。 苏子纨刚才的那股劲头一下子就弱了下来,他长久以来和杜沐的相处方式使他习惯了在杜沐面前低头。 “你怎么来了?”他扶住门框,声音较刚才轻了许多。 杜沐看着他这幅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都这个样子了,还说什么不治病。 杜沐抓住苏子纨的手腕,自己推开门,就往里走。 杜沐记着,苏子纨的骨架比起普通男人是偏纤细的,他也因此抱怨了不知多少回。 但手里的触感,还是让杜沐吓了一跳,他的手腕纤细到他使劲一握就会断。最外侧的那块凸起的骨头,咯在他的手心里,突兀得很。 杜沐把人拉进屋,拖到沙发上坐好,自己坐在他对面,就静静地看着他。 苏子纨躲开杜沐的视线,他偏过头,往厨房看去,假装惦记着他的粥。但这个行为无异于掩耳盗铃,厨房和客厅还隔着一堵墙。 “苏子纨。”杜沐开口了。 苏子纨立马有种上课走神被班主任抓住的感觉,他强忍着没有缩脑袋。 “恩?”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苏子纨还是不肯转过头正视杜沐。 “你生病的事。” 这次苏子纨没法再假装了,他瞪着两只眼睛,问道:“谁告诉你的?” 苏子纨问出这个问题时,就已经得到了答案。还能是谁?只能是徐良期这个多管闲事的傻子。 “早期还是晚期?”杜沐问。 “唔,不知道。”苏子纨漫不经心地回答。 “苏子纨!”杜沐的声调提高了,苏子纨知道这是代表他生气了。 “你管我干嘛?”苏子纨也上了脾气,他一个病人,还要被人吼来吼去,真当他没软柿子。 “你不是不想和我扯上关系么?我死了正好,遂了你的愿。”苏子纨的眼睛眨也不眨,一口气把心里的气都发泄了出来。 他都要死了,他还怕杜沐干什么呢? 可苏子纨还是怕了,他在杜沐面前一向没骨气。他说完这些话就低下了头,连杜沐的脸都不敢看。 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是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苏子纨以为杜沐是往大门的方向走去,他赶忙抬头,却没在前方看到杜沐恩身影。 他一扭头,正好瞥见杜沐往厨房的拐角走去,他也站了起来,连拖鞋都忘了穿,径直往厨房走。 一进厨房,苏子纨就看到杜沐在往碗里盛粥,那只碗还是苏子纨刚才从橱柜里拿出来的。 “我看你一直往这边看,猜着你八成是饿了。”杜沐盛了半碗粥,又打开冰箱找了几根青菜,利落地摘掉了根。 “吃饱了再接着发脾气。”杜沐把青菜切成小段,“递给我个盘子。” 苏子纨听话地从柜子里又拿出了个白色瓷盘,递给了他。 “还算有脑子,知道熬粥喝。”杜沐把青菜在开水中焯了一下,放进盘子,倒了点酱油。 “不是我熬的。”苏子纨说。 “嗯。”杜沐应了一声,他猜到了是谁熬的粥。 杜沐端起菜和粥碗,又嘱咐苏子纨拿筷子和勺子。 苏子纨却不动,就愣愣地堵在杜沐面前。 “你为什么要管我?”他问。 “我不想让你死。”杜沐把菜和粥都放在料理台上,“苏子纨,生命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 “我知道。”苏子纨说道,“我知道。 杜沐看他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吃饭吧。” “我不想吃。”苏子纨心里那股酸又涌了上来,语气哀怨。 杜沐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又想闹脾气了。小孩子闹脾气无非是要人哄,杜沐问道:“你想干嘛?” 杜沐比苏子纨要高些,从苏子纨的角度看,正好能看到他的嘴唇。因为生气,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你亲我一下。”苏子纨说道。 “你亲我一下,我就吃饭。” 吻 “亲我一下。”苏子纨这个要求不知提过多少次。他以前生病时,也是这样撒娇的,杜沐往往二话不说就走掉,但今时不同往日,苏子纨病怏怏的样子使杜沐动了恻隐之心。 “粥要凉了。”杜沐提醒他。 “凉了可以再热。”苏子纨坚持。 “你打算在生病期间一直这么无理取闹么?” “是,如果你非要管我,我就打算一直这样。”苏子纨无所谓道。 杜沐的眉头皱了起来,站在他对面的苏子纨察觉到了,他知道杜沐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苏子纨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要走。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别再浪费时间……”苏子纨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手臂上的一股力量把他扯了回去。 “嗯?”苏子纨没有准备,被杜沐扯了一个趔趄。 “过来。”杜沐的语气生硬。 苏子纨愣了一下:“你要干什么?” “闭上眼。”杜沐命令道。 苏子纨的眼睛微微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杜沐,但他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轻飘飘一个吻,落在苏子纨的左脸上,湿润的感觉停留了一秒,两秒,叁秒…… 苏子纨像爱丽丝落进了兔子窝,在空中翻转了几圈,最后落在了柔软的草坪上。 “走了。”杜沐的声音把他从梦境中唤醒。 杜沐端起粥碗和菜盘走出了厨房,苏子纨留在原地,抬起手在左脸颊上抚摩着。 杜沐吻他了。 * 杜沐坐在地上,手里的勺子在碗里捣来捣去,勺子刮在碗上的声音,发出刺耳的声音。 “好好吃饭。”杜沐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拿着苏子纨的病例报告,一页一页地翻看。 苏子纨机械地往嘴里塞着东西,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杜沐。看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的心也提起来了。 生病这件事,苏子纨原本没有很大的感觉,甚至他还有些解脱的感觉。但在杜沐面前,他又变得小心翼翼,看着杜沐的脸色,好像生病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杜沐翻看着苏子纨的病例,纸张哗哗的声音。 杜沐的脸色沉了下来。 苏子纨的一碗粥吃了二十多分钟还剩了半碗,他的胃里开始升腾翻滚,酸意顶到喉头,又被他硬生生地压下去。 “吃饱了么?”杜沐把手里的文件放下,看着苏子纨还剩的半碗粥,抿了抿嘴。 “嗯,吃不下了。”苏子纨把碗推到一边,伸开自己的腿,换了个舒展的姿势。 杜沐坐在他旁边,自然地端起苏子纨的碗,把他剩下的半碗粥解决了。 他的动作自然,彷佛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吃完饭难受么?”杜沐叁两口解决了苏子纨剩下的粥,也用和他一样姿势靠在沙发上。 “有点,能忍。”苏子纨回答道。 “晚上想吃些什么?”刚吃完午饭,杜沐又开始操心晚饭。 “寿司。”苏子纨想了下。 “不行。”杜沐立马否决了他的选择,“晚上喝汤。” “那你还问我干什么?”苏子纨不满。 “病人要有病人的自觉。”杜沐已经拿出手机,选出几个食谱递给苏子纨,让他挑选。 “唔,排骨汤。”苏子纨只大略看了一眼,根据颜值选了一个,反正吃不了自己想吃的。 “好,我去买排骨。”杜沐直接起身,拿起了车钥匙。 走到门口,杜沐又转过身来。 “和我一起去么?” 杜沐站在门口,面对着苏子纨,伸出一只手。那只手是苏子纨曾经渴望已久的,是他在梦中梦过无数次的,他无法抗拒。 “好。” 伤口 何逊在徐良期嘴上留下的伤口,上了药之后更明显。红通通的一片,肿得高高,徐良期看上去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徐良期自己并不在意,被咬一口能换来何逊的心疼,这对她老说是逃过一难。反而是始作俑者何逊,一直担心地问个不停。 徐良期咧着嘴安慰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何逊咬了她一口,自己反而慌了神,原本的怨气也都化成了绕指柔。他对徐良期强硬不起来,只能采取怀柔政策,徐良期自然顺势而为,嘴上答应着以后一定多关心他,就轻易地把人哄好了。 徐良期这次出现的目的完美达成,苏子纨的克星就是杜沐,而看杜沐的样子,也并不是完全无情,她帮助苏子纨的愿望实现,还顺带哄好了何逊。 来了一趟,徐良期的收获不少,回去的路上她还在沾沾自喜。 等到了楼下,徐良期才反应过来,家里还有个宋之问呢。她嘴上的伤口该怎么解释呢? 说她摔了一跤?正好摔到嘴唇? 徐良期摇摇头,这个说法连隔壁的狗都骗不了,更何况宋之问。 那说自己不小心咬破了?可是自己怎么会咬到嘴唇外面呢?万一宋之问让她再咬一次以证清白呢?那不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徐良期急的原地跺脚。 忽然,她记起一件事。宋之问前两天说过要出差,应该就是今天。 徐良期的眼前一下子明亮起来,绝处逢生! 哪怕徐良期已经猜到宋之问不在家,但她开门的动作依旧小心翼翼,好像害怕惊动了屋子里并不存在的灵魂。 钥匙插进房门,徐良期轻轻转动。 “咔哒”,门开了。 门后面果然如徐良期预想般的,空无一人。 徐良期舒了口气,把包往地上一扔,向后倒进柔软的大床。 她倒下去的瞬间又被弹了起来,随后又落进了床垫里。 这床是宋之问来之后新换的。出租屋的床大都是低廉的床垫,躺上去硬邦邦得硌人,宋之问睡不惯,大手一挥直接连床带床垫都换了。 徐良期自己躺在这张硕大的床上,从这头滚到那头,滚了几个来回。 她越来越摸不透宋之问的心思,她以为他发现了何逊的存在之后会恨她,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对她实在算不得坏。 可他不介意么?徐良期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还有和泛黄的天花板不搭的欧式吊灯。 她想不明白,宋之问的打算究竟是什么。 她舔了舔嘴唇,又一股血腥味泛上来。徐良期起身站到镜子前,仔细查看自己嘴唇上的伤口。嘴唇上的药膏早就被她舔干净,现在又有红色血珠冒出来。徐良期抽了张纸,擦掉了刚刚冒头的血珠,从桌子上的医药箱拿出棉签和药膏,准备重新上一次药。 “吱~”老旧的房门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声音。 徐良期转过头,正好看到宋之问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个空的行李箱。 徐良期“唰”一下地背过手去,把手里的面前和药膏藏到身后。 “你怎么回来了?”她一开口,嘴唇上的血珠又冒了出来。 鲜红的小血珠挂在她的嘴唇上,宋之问一眼就看到。 “嘴唇上的伤口。”宋之问提醒她。 徐良期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血红被卷进口中,若隐若现的舌尖上一缕红。 宋之问的眼神突变。 门“咣”一下地关上。 刺激 床承受了两个人的体重,向下凹进去。 徐良期的伤口经受着宋之问的二次折磨,血珠不断涌上。宋之问用舌尖轻轻地舔舐着她的血液,融合着他的口水,咽下肚。 他一想到,不久前有一个人,像他一样,品尝过徐良期的嘴唇,像他一样,把她的血咽下,也许还像他一样,把她压在了身下为所欲为。 宋之问心头的火,不可抑制地燃烧起来,燎到他欲火焚身。 宋之问的动作从最开始的轻柔变成粗暴,他几乎是啃咬着徐良期嘴唇上的伤口,他的齿尖陷进她的唇肉,享受着她的痛苦,从她的痛苦中他也感受着同样的痛苦。两股痛苦交杂,却生出一股异样的快感。 这个伤口,像是对方故意留下的挑衅,那个小家伙在宣誓自己的主权,宣誓自己对徐良期的爱。 宋之问想,这是不可饶恕的。 这个伤口,像是火星,点燃了他内心原本燃烧殆尽的柴堆。 宋之问被这个鲜红的伤口刺激到,他的方式只能是从徐良期身上一次又一次感受存在。 宋之问握住徐良期的脚腕,抬起她的双腿在空中分开。他俯下身,将头埋进她的双腿间。 她已经动情,但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强势而紧张,并未湿的彻底。 宋之问的鼻尖,沿着她的肚脐,一步步向下。 鼻尖上的湿润,冰凉的点滴,在他心头上掉落。 他张开嘴,轻轻含住细嫩的花心。他的舌尖找到花蕊,探入,往里不断地深入。 徐良期不由自主地弓起了腰,为他张开自己,方便他的舌尖抵达深处。 温柔的探索没一会就结束了,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狂风肆做,卷起的浪把徐良期从掀入海底,而一只巨蟒又从海底将她擎起。 宋之问死死地咬住徐良期的嘴唇,不允许她的呻吟溢出。 每当巨蟒即将抵达海底时,它又迅速地撤出。几个来回,不肯给人痛快。 徐良期攥住身下的床单,使劲地攥成一团。她的汗水裹满了身体,她整个人像是从水底捞出。 她睁大了双眼,渴望地看着身上的宋之问。 她在求他,她想要一个痛快。 他们的脸贴在一起,她眼底的欲望被宋之问收进眼底。他的眼神迷离,黑色在他眼中蔓延开来,此刻他就是主宰她命运的魔鬼。一个以折磨她为乐的魔鬼。 徐良期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了出来,流入原本就湿漉漉的鬓发。 宋之问的怒气再也无法压抑,直接冲破了他的理智防线。 他一只手搂住徐良期的腰,抽出了昂扬着的家伙。 徐良期就像只小鸡似的,在他手中转了个圈,由原本的躺姿变成了跪姿。 还没等徐良期跪稳,头顶的大手直接把她的头按进了柔软的床垫中。 “唔。” 巨蟒触碰到海底,在海底柔软的沙子上来回撞击。 徐良期的叫声被床垫吸收,传出来就变成了暗哑的几声呼喊,钝钝的。 徐良期的双手背在身后,她的头陷入床垫,只在随着宋之问的震动往后撤退时才能呼吸。致命的窒息感,被穿破的疼痛快感,双重冲击。 徐良期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床垫吸收了水分变得粘腻,糊住了徐良期的口鼻。 她想呼喊,却无法呼喊。她想求救,可谁会帮她呢。 她的小指在宋之问的手臂上挠出了一道血痕,她的指甲也被崩断。 宋之问却不知餍足,他一想到徐良期曾经被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压在了身下,那个小家伙也像他一样,把自己插入了徐良期的体内,他的心就要爆炸。 他厌恶这种感觉,可又深陷在其中。 如果这是地狱,那他要徐良期和他一起沉沦。 一物降一物 徐良期嘴上的伤口,因为宋之问的折磨而反反复复,一直没好。 过了一个周,苏子纨见到徐良期时,她嘴上的伤口刚刚结痂。嘴唇上的伤口,格外显眼,苏子纨想忽略都难。 苏子纨和徐良期相互打量着。隔了几天,两个人都有不少的变化。 苏子纨比一个周前看起来精神多了,脸庞两侧依旧是凹陷进去的,但是他的脸上终于带了血色,这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徐良期在宋之问面前小鸟依人的模样,苏子纨也是第一次见。 两个人相互端量彼此,从头看到脚,又从脚往上重新观察一遍。 他们两个人不说话,杜沐和宋之问也跟着沉默。毕竟他们俩勉强算双方的家属,正主没开口,他们也没开口的必要。 苏子纨的怪异行为,杜沐从小到大领教过不知多少次,教他懂礼貌就像教大猩猩说话,理论上讲障碍不大,实则只能等奇迹出现。 苏子纨这头不说话,把徐良期连带她身边的宋之问好好打量了个够。徐良期在苏子纨和杜沐面前则是有些忸怩,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清楚地知道何逊和她的关系。而现在她又和宋之问一起出现,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明显,徐良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这种尴尬情况原本可以避免,宋之问这种忙人其实没必要陪她的朋友一起看病,他只需要给医生打点好,剩下的事交给徐良期和苏子纨就好。 徐良期也委婉地向他表达过这个意思,但宋之问坚持陪她,她也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绝他的热心。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尴尬的场景。 “您好,我叫杜沐,是苏子纨的……朋友。”最终还是杜沐首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对宋之问先伸出了手。 他话里的小小迟疑被宋之问捕捉到,再加上徐良期之前提过苏子纨的性取向,宋之问心里有了数。 “您好,我是徐良期的男朋友,宋之问。”宋之问特意把“徐良期的男朋友”当成介绍自己的开场白,他直白的态度让徐良期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徐良期看到苏子纨的眉毛挑了挑,赶紧伸手挽住苏子纨的胳膊,往前拉着他走,生怕下一秒他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 “走了,走了,医生都等急了。” 宋之问看着她匆匆的身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没说什么,只是和杜沐跟上他们两人的步伐。 见到医生,苏子纨原本的八卦精神就灭了,他认真地听着医生对他病情作出分析,以及对治疗方案的提议。 徐良期发现,不可一世的苏子纨此刻实在乖的不像话。 原本一听到治病就发火的苏子纨,现在居然乖乖地坐在那,认真地听医生讲话,认真且谦逊。 说他认真,可和杜沐比较起来,他的态度反而可以说是云淡风轻。 徐良期记得何逊对杜沐的崇拜其中一条就是源于他过强的记忆力。 “他太厉害了,乖乖,所有和哲学相关的知识他都知道。随便哪一个大家的理论支点,只要有人问,他就能答上来,根本就不需要翻书。” 徐良期看看正经危坐的苏子纨,又看了看拿着本子记个不停的杜沐,扬起了嘴角。 站在她身旁的宋之问原本听着医生的建议,瞥到她偷笑的表情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 徐良期不好意思地把他的手从头顶拿下来,可是又藏不住自己的小得意。 她拉住宋之问的手,往自己这边拽,点着脚尖凑到宋之问的耳边小声嘟囔了一句:“一物降一物。” 宋之问听了她的话,露出疑问的表情,徐良期对着他挤眉弄眼,看看面前的苏子纨和杜沐,又看看宋之问。 宋之问这才懂了她的意思,自己虽然不了解苏子纨和杜沐这一对的关系,但看着她高兴宋之问也开心。 他反握住她的手,也随着徐良期微微扬起嘴角。 “一物降一物,谁说不是呢?”宋之问想。 潇洒一点 因为宋之问的帮忙,苏子纨的住院手续很快就可以办,之后就是一系列的检查和商定详细的手术方案。 杜沐跟着医生去办住院手续,宋之问主动提出帮忙。两人离开,剩下苏子纨和徐良期两个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 苏子纨抬起胳膊搭在徐良期的肩膀上,用仅有的那点力气把人拉过来。 “徐良期,小爷小看你了。一只脚踩两只船,你也不怕翻船淹死?” 徐良期耷拉着脑袋,说起这个她就头疼。正好眼下宋之问和杜沐办手续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徐良期拉着苏子纨的手,从头到尾地把事情讲了一遍。 苏子纨听完她的故事,露出了不解:“宋之问知道何逊的存在,还要和你在一起?” 徐良期点点头。 苏子纨倒吸一口气,满脸不可思议。 徐良期和苏子纨是一样的感受。 “而且,他不生气,还默认你去找弟弟这件事?”苏子纨又确认了一次。 这种魔幻的剧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也就是了,可宋之问看上去一表人才,实在不像个变态。 而且…… 苏子纨看看身边的徐良期,平心而论,他是没看出值得宋之问疯狂的地方。 “嗯嗯,但是他还是会生气。所以,能不能麻烦你一会和杜老师讲一下,不要在宋之问面前提起何逊的名字,呃,也不要在何逊面前提起宋之问的名字。”徐良期和苏子纨商量道。 杜沐一向少言寡语,不爱管其他人的闲事,不需要徐良期嘱咐,他应该也不会多嘴,苏子纨和徐良期保证。只是一想,他又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宋之问知道弟弟的存在,而且他心甘情愿地带绿帽子,但是弟弟还不知道宋之问的存在?”苏子纨歪着头看徐良期,“这对弟弟来说是不是太残忍?” 苏子纨这一问把徐良期问倒了。本来她和宋之问何逊之间的事就乱成一团,她自己作为当事人,也没理清事情到底该如何发展。苏子纨这一问,徐良期的头就开始疼。 “嗯。”徐良期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打算的。” “哪个他?”苏子纨伸出手指指了指走廊的前方,“宋之问,还是?” 徐良期翻了个白眼:“宋之问。” 她双手捧住自己的脸:“他好像对何逊的存在无所谓,可是他又好像很生气。”徐良期指了指自己嘴上的伤口,“这个伤口原本是何逊咬的,可是后来伤口没好都是因为他,好像不能输给何逊似的,这又不是什么比赛。” “这就是比赛。”苏子纨看着困扰的徐良期,好心地替她解答。 “就算宋之问现在能接受何逊的存在,不代表他一直会接受。无论哪个男人,对于要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这种事,都会心存芥蒂。” “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徐良期不解。 “唔,这才是他厉害的地方。他什么也不说,貌似是把选择权交给你,可是你想想,有他在时,你哪还有时间去见何逊?”苏子纨想了想,换了种说法,“应该是没胆子去见。长久以来,你和何逊自然就会分开,不需要他介入,你就能回归他的怀抱。” 徐良期全神贯注地听着苏子纨分析宋之问的心理,她似懂非懂。 “可是,他从来没说过要我和何逊分手啊。” 苏子纨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看着徐良期,仿佛她就是那块扶不上墙的烂泥。 “这才是宋之问高明的地方。反正你已经出轨了,他还能怎么办?打你一顿?我估计他也舍不得。”苏子纨望向空荡荡的走廊尽头,“虽然我不了解宋之问,但每个人的标准不一样。对宋之问来说,肉体出轨比起你彻底离开,不值一提,所以哪怕你还在犹豫,在他和何逊之间做选择,他也能忍。” “只是,他还能忍多久,这可就不一定了。”苏子纨提醒徐良期,“你总要做出自己选择。”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这个问题。 宋之问和何逊,还是要二选一。 徐良期面露苦色,一张皱着的脸看得苏子纨难受。 他把胳膊从徐良期的肩膀上拿下来,打了个响指。 “或者……”他看着走廊那头朝着他们走来的宋之问和杜沐。 “或者?” “或者两个都要。”苏子纨歪了歪嘴角。 面对目瞪口呆的徐良期,苏子纨摸了摸她的头:“傻子,人生苦短,潇洒一点。” 困境 回家的路上,徐良期还在想着苏子纨的话。 “或者两个都要。”苏子纨这句话无异于在徐良期原本嘈杂混乱的世界上空投下了一枚炸弹,炸毁了她乱如麻的思绪,大地上空空一片。 她一直在宋之问和何逊之间来回摇摆,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必须择一而终。可苏子纨说,两个都要。 可以么?徐良期的心里打鼓一般,只是怀着这个想法都让她如此紧张。 两个都要,徐良期转过头,把视线从窗外的风景上收回,放置在宋之问的侧脸上。他的侧脸在昏暗的车里依旧棱角分明,车门上流溢的紫光在他脸上流转。 徐良期大胆地想,宋之问的态度模棱两可,可是他从未直白地要求她和何逊断绝关系,会不会,他能从心底接受这种相处模式? 徐良期盯着宋之问的侧脸,陷入无止境的想象。 “在想什么?”等红灯的空隙,宋之问牵起徐良期放在身旁的手。 “呃,我在想,你之前说过你要出差的,因为丸子的事情耽误了,没关系吧?”徐良期心虚地表情出卖了她,她的声音透着几分紧张,还好宋之问并未察觉。 绿灯亮了,宋之问踩下油门,一只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还握着徐良期的手。 “没关系。”宋之问回答,“出差正好推迟了几天,明天出发。” “喔。”徐良期乖乖地回答。 “良期,我出差大概需要一个周,你记得去家里帮我给植物浇水。”宋之问捏了捏她的手,嘱咐她,“去两次就可以,阳台上有水壶,每盆花半壶水就够了。” 徐良期在心里记下:“每盆花半壶水,一周两次。” 距离徐良期上次去宋之问的家已经一个半月了,这段时间都是宋之问住在她家里。徐良期记忆里,他的阳台空荡荡的,并没有一盆花。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花花草草感兴趣了?”徐良期问。 “就这几天。”车子驶进徐良期居住的小区,停在单元楼下。 徐良期拿起自己的包,但宋之问并没有下车的意思。 “你不上来么?”徐良期习惯了两个人一起相伴上楼,她已经习惯两个人的生活。 “明天就要出差了,我回家住一晚,收拾东西。”宋之问和她解释。 徐良期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凑过去主动拥抱宋之问。 “那你注意安全,要按时吃饭,我会检查的。” “查岗么?”宋之问看上去有些高兴。 徐良期羞赧地缩进宋之问的怀里。 她是喜欢宋之问的,毋庸置疑。宋之问也是喜欢她的,徐良期能确认他的心意,但无法确认他的想法。 依依不舍地告白后,徐良期独自回到小屋。原本两个人稍显拥挤的屋子,现在只有她一个却又显得空荡。徐良期把包放到柜子里挂好,正好看到宋之问那天拿来的行李箱,正安稳地躺在柜子下方。 徐良期记起当天的场景,他拿着行李箱回来就是为了收拾东西,但因为受了刺激最后东西也没收拾成。 那他为什么又要回家收拾东西呢?徐良期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懒得多想。 徐良期躺在大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一个点放空自己。 她思考着自己目前的处境。她同时和两个人交往,而且这两个人她都喜欢,想到这,徐良期心底升起一股羞耻感,她无法不唾弃自己。她是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的女人,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 徐良期陷入了困境。 她爱上了两个人,她舍不得放弃任何一个。 这时,苏子纨的话又在徐良期的耳边响起,像是魔笛的声音一般使人着迷。 “两个都要。” 徐良期“蹭”地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眼神坚毅地望向前方。 恐吓 宋之问离开的第叁天,徐良期按照他临走前的嘱咐,下了班就往他们家赶去照顾花花草草。 小区门口的保安大叔对徐良期已然十分熟悉,默认她和宋之问是一对小情侣,连问都不问直接放她进门,还热情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徐小姐,你来啦。” “叔叔,你好。”徐良期乖巧地打招呼。 “你好,你好。”保安大叔的热情在收到她的回应后更加火热,“宋先生不在家,你过来看看是吧?正好,这有宋先生的快递,能麻烦你帮他带上去么?” 徐良期点点头,接过保安大叔手里的文件。 “宋先生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保安大叔面露忧色,“最近他的快递都不让直接送到家门口,必须要经过我们保安的再次检查,确认没有异物才让送上去。” “是么?”徐良期晃了晃手里轻飘飘的文件,心里也不禁开始怀疑:小区的快递员都是在物业登记过,宋之问为什么还要加一道检查程序。 徐良期谢过保安大叔,拿着宋之问的快递进了大楼。 宋之问的阳台上添了几盆花,什么品种徐良期也分不清楚,只是觉得姹紫嫣红的,给原本光秃秃的阳台增添了几分颜色。 徐良期按照宋之问嘱咐,给每盆花浇了半壶水,又用湿布擦了擦翠绿的叶子。完成了任务,徐良期就坐在诺大的客厅里,望着宋之问的文件出神。 文件的封口处破了个小口,大概是保安大叔检查时打开的。那个小口变成了一张嘴,吐着诱惑的话语,引诱徐良期。 徐良期想,宋之问的文件有什么必要让保安大叔检查呢?宋之问在担心什么? 她拿着文件犹豫。快递属于隐私,偷看别人的隐私是不对的。可是,宋之问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她呢,好奇像是只老鼠,在她心上抓来抓去。 徐良期沿着封口处的小口探进两只手指,缓缓把文件袋撕开。 撕到一半,门铃突然响起,吓得徐良期手一哆嗦,文件袋掉落在地上。文件袋里的照片从徐良期刚撕开的口中漏出,洒落一地。 门铃还在响,徐良期却听不见。她的视线集中在地上散落的照片,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 穆启被家里的两个疯女人逼的走投无路,正想找宋之问借酒浇愁。 他并不知道宋之问出差的消息,宋之问一贯也不回答门铃,所以他就自己按下了密码,推门而进。 当他推开门看到蹲在地上的那一团时,先是吓了一跳。过了一会,他才认出这眼熟的一团是徐良期。 他往前走了几步,徐良期仍旧没反应。 从徐良期背后的角度看去,穆启只能看到她团成小小的一坨,看不到她面前的东西。等到他靠近,他才看到地上的内容。 “你从哪弄来的这些照片?”穆启的声音在徐良期的头顶响起,吓得徐良期一个哆嗦直接坐在地上。 她手里还握着其中一张照片,照片上赫然是一个女人,她的头上有几个枪口,鲜血和脑浆混合在一起,沿着伤口蔓延,洇湿了她身下的地毯。 地上遍布的照片中,有同一个女人的全身照,有她放大的脸部惊恐特写,她的脸血肉模糊,辨别不出原本的五官…… 有两张在掉落过程中翻过来的照片,白色的相纸背面用红色写满了“死”字。密密麻麻一片,像是漫天的蜜蜂扑面而来。 穆启的脚下,还踩着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一个小男孩,站在法庭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他的神情冷漠,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这个小男孩就是宋之问。 宋之问的过去 穆启和徐良期面对面坐着,地上的照片被收齐放置在茶几。 照片里的人,任谁看来,都是宋之问。他眉眼之间的傲气,至今未变。他生气时下意识抿起的嘴唇,漠然的神情,穆启和徐良期都十分熟悉。 穆启见过徐良期一次,但徐良期是第一次见穆启。两人正式的第一次相见,就是在如此诡异的情况下,他们彼此都十分别扭。 穆启先做了自我介绍,还把他和宋之问的合照拿给徐良期看,徐良期才相信他是宋之问的朋友。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宋之问的朋友,却是在宋之问本人缺席的情况下。 徐良期手指交叉在一起,左手大拇指在右手大拇指上抠来抠去。 两个人相互介绍完,也没心思再深入了解彼此。他们目前有一个共同的难题需要解决,那就是面前的这些照片。 徐良期不知道这照片的含义,因为她对宋之问的过去一无所知,但穆启可是对宋之问的历史一清二楚。 “照片里的女人是宋之问的妈妈。”穆启开口解释,他觉得有必要先把情况解释清楚,再推测寄送这些照片的人是谁。 “呃?”徐良期从未听宋之问提起过他的父母。 徐良期的反应在穆启预料中,穆启一早就猜到宋之问是不会对她提起自己的家庭,穆启对此表示理解。换做是他,他也不想把那段历史告诉自己的爱人。 但,现在麻烦找上门了,还是在宋之问不在的情况下,找上了他和徐良期。 “宋之问的父母在他刚满7岁的时候带他移民去了美国,他们一家在纽约扎根生活。宋之问11岁的时候,宋妈妈出轨邻居,被宋爸爸捉奸在床。宋爸爸一气之下,开枪杀了宋妈妈,还有那个男人。” 穆启拿起放在最上面的照片,指给徐良期看。 “宋之问放学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他自己的妈妈躺在血泊里,衣冠不整,脑浆四溢。” 徐良期看着那张照片,照片里的女人脑袋上有一个大窟窿,血液混着脑浆成了一种浑浊粘稠的液体,她的白色睡裙被鲜血染红,像是在一片茫野中绽开的大丽花。 徐良期只是看着这张照片,胃里就已经开始翻腾,她难以想象,年纪那么小的宋之问回家之后面临这样的凶案现场,他该有多么崩溃。 徐良期几乎是自虐般地强迫自己盯着宋妈妈脑袋的窟窿,她只要一想到,年幼的宋之问曾自己面对母亲的死亡现场,她的心就一阵阵地疼。她的眼圈红了,使她看上去越发像一只兔子。 穆启从徐良期的手里拿过那张照片,阻止她继续沉浸在虚幻的痛苦中。穆启在一打照片中翻找,找出刚刚那张被他踩在脚下的,宋之问年幼的照片。 他继续道:“宋爸爸一连杀了两个人之后,就开车逃跑了。可惜,他没跑多远,就被警察拦了下来。宋爸爸在法庭接受审判那天,宋之问也被带了过去。这桩案子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张照片应该就是那时候拍下的新闻图。” 穆启每说一个字,就相当于在徐良期的心上扎一针。 面对母亲的死亡还不够,还要面对法律对父亲的审判,何其残忍。 当时才11岁的宋之问该如何接受现实? “宋爸爸被判了死刑之后,宋之问就由他的姑姑抚养,直至成年。”穆启补充道。 徐良期听着穆启诉说关于宋之问的从前,她的脑袋开始眩晕。在她还和何逊玩捉迷藏的时候,宋之问自己站在法庭上,听着法官对杀害母亲的凶手,也就是他父亲的死刑宣判。短短的时间,小宋之问的家庭支离破碎,他失去了世上最亲的两个人。 徐良期问穆启,宋之问是如何挺过了这些年? 穆启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徐良期的问题。 “宋之问之所以成为今天无所不能,坚不可摧的宋之问,他经历并且克服了太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 徐良期点点头,她完全相信穆启的话。 初识时,徐良期以为宋之问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可当她进入了他的世界,她感受到他无微不至的呵护,他是她既温柔又坚定的王子。 今日之前,徐良期心中的宋之问是无所不能的神,今日之后,徐良期的心里眼里都是那个落寞地站在法庭上的小男孩。 “你能查到这些照片是从哪寄来的么?”徐良期询问穆启,她知道光依靠自己的力量查到这样一个匿名的文件的难度,她下意识地选择穆启做她的同盟。 “大概可以。”穆启拿起桌上的照片和装照片的文件袋,查看了上面仅写着宋之问的地址的面单,他又拿出手机递给徐良期,“你的联系方式给我,有消息了我就告诉你。” 徐良期接过手机,把自己的电话输入进去,又递还给穆启。 “谢谢。” “不客气。” 两个人的同盟就这样结成,穆启拿起了照片和徐良期找了个招呼就起身离开了。 宋之问的房子里又只剩徐良期一个人。 她蜷缩在沙发上,照片中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放佛能听到女人和男人的争吵声,随即是几声枪响,还有小孩子的啼哭。 “妈妈,妈妈……” 徐良期的情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泻 没一会,她的衣袖就被泪水湿透。 宋之问的过去,都是伤疤,而她却一概不知。在空寂的房间里,徐良期终于放开了自我,她的周围逐渐狭窄起来,把她困在一方小天地中。 见何逊 徐良期原本的决心在发现宋之问的经历之后,再次动摇了。 她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宋之问曾经对她的呵护,再联想到他小时候的惨痛经历,徐良期心中的天平在不知不觉中已向宋之问倾斜。 出差的宋之问对于隔叁差五收到徐良期的关心消息,已经习以为常。徐良期收到那些照片之后的一举一动,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但他没想到,穆启也阴差阳错地插了一脚。 面对徐良期的关心,宋之问只在忙里偷闲时回上一两句。 他的字里行间都是鼓励她别拘束自己,趁着他不在的周末去找朋友逛逛。他还特别提醒徐良期短期内不要去打扰苏子纨和杜沐,让他们多一些独处时间。 除了病中的苏子纨,何逊就是徐良期眼下的不二选择。 上次答应了何逊要多联系,徐良期也并未做到。宋之问不在的期间,她去找何逊,正好可以从眼下的心情中逃离出来。 当初,苏子纨的提议的确在徐良期的心中掀起巨大的浪,在徐良期下定决心要把坏女人的角色进行到底时,她却没法狠下心。 选择维持叁角关系,宋之问接受这种模式的可能性是一半,但对于何逊,他接受这种混乱关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眼下,徐良期对于宋之问的怜爱占据高地,但让她现在放弃何逊,徐良期心底也是一万个舍不得。 何逊对于徐良期的出现表现得十分惊喜,他在下课的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在看到她的一瞬间,何逊的眼睛发亮,像是渴望猎物已久的猎人发现了窝在草丛中的兔子一般,他的欣喜溢于言表。 “徐乖乖,算你还有良心。”何逊走到徐良期的面前,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她对于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呼喊她羞耻的乳名这件事深恶痛绝,直接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掐起一小块肉,旋了一圈。 “嘶,谋杀亲夫。”何逊龇牙咧嘴,“作为惩罚,我要……” 何逊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他的大手包住徐良期的小手。他看向徐良期的眼神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徐良期的脸“蹭”得一下子红了起来。 夜晚的大学城,热闹非凡,人群熙熙攘攘,遍地欢声笑语。 徐良期和何逊混在人群中,俨然一对热恋的小情侣。 两人在各个美食摊前停驻,徐良期嘴馋,可饭量又小。她买的东西最后大半都落入何逊的肚中,哪怕是何逊讨厌的油炸食品,他也心甘情愿地咽下肚。 这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方式,徐良期负责闯祸,而何逊负责善后。 这种相处模式何逊甘之如饴。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刻开始,他就认准了徐良期。 “徐乖乖,少喝点奶茶。”何逊把还剩一大半的奶茶从徐良期的手里接过来,又伸出手指擦了擦她的嘴角,像是照顾小朋友一样。 徐良期嘟起了嘴,看着何逊手里的奶茶,露出她的招牌表情。 她的眼角往下垂,吸了吸鼻子。她这套装可怜的把戏,何逊领教多次,早就能做到无动于衷。他俯下身在徐良期撅起的嘴亲了一口,看着她发呆的表情,他没忍住又低下了头继续了这个吻。 热恋中的小情侣卿卿我我并不少见,但何逊这张脸过于吸人,没一会,他们的周围就聚集了一小拨人。 徐良期感觉到周围越来越炽热的眼神,伸出手推了推何逊。何逊意犹未尽地停止了这个吻,他看着徐良期被蹂躏的发红的嘴唇,心里压抑许久的冲动终于爆发,他拉起徐良期的手就往前走。 哪怕不是周末,学校周围的酒店也是人满为患,何逊和徐良期运气还算好,抢下了最后一间大床房。 在办手续的过程中,何逊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他的手紧握着她的手,力气大到她发疼。 两个人之间的情潮暗涌,徐良期的心里像是打鼓一般,咚咚咚。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徐良期就听到了什么东西坠落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何逊铺天盖地而来的吻。何逊甚至没来得及把房卡插入卡槽,在黑暗中,他像一只猎豹向徐良期这只白白嫩嫩的兔子发起了攻击。 久违的亲近,徐良期招架不住。黑暗中两人口水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何逊急促的呼吸声,甚至连衣料摩擦的细微声音,都在徐良期的心湖中泛起涟漪。 何逊的吻布满她的全身,从她的脖子,高高耸起的胸脯,到平坦的小腹,最后停在泛滥成灾的叁角滩。 何逊的舌尖像是一只灵活的小蛇,钻进了徐良期的体内,左钻右碰,开拓她的身体。 徐良期的手放在何逊的头上,难以自抑地按住他,想让他更深入,想让他融入自己的身体。 何逊收到她的鼓励,舔地更卖力,直接把徐良期送上第一个小高潮。 在她还在享受高潮的余韵时,何逊毫不客气地闯入,把她卷入了另一场新的奇幻之旅。 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计划 穆启手下人的效率很高,在他拿到照片的第二天,他就知道了给宋之问寄恐吓信的人是谁。看着照片里的这个人,穆启歪了歪头,这个人他倒是有印象,叫窦佳,是宋之问在美国时的朋友,也是造成宋之问离开美国的直接原因。 穆启原本应该把消息告诉徐良期的,但在拿到窦佳的照片后,他又犹豫了。 他可以把实情向徐良期坦白,但这势必又要牵扯出宋之问的另一段历史。而这段历史,穆启不确定宋之问是否要向徐良期诚实交代。如果未经宋之问同意,他向徐良期坦白了他的这段历史,穆启不敢想象宋之问的反应。 穆启再叁考虑,决定还是先对宋之问坦白。 妈的! 穆启在拨打宋之问的电话途中,踢翻了桌边的垃圾桶。他自己家都乱成了一锅粥,他却还有闲情逸致来管宋之问和他小女朋友这些事。 在电话终于接通之后,宋之问疲惫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 “喂。” 穆启向来直来直往,他和宋之问都没有时间闲唠家常,他开门见山地说了他和徐良期在他家发现恐吓照片的事,在说到关于宋之问父母部分的时候,穆启还是停顿了一下。 “我把你父母的事情和小绵羊交代了。”穆启说。 电话那头的宋之问沉默了,良久,他“嗯“了一声。 他没生气,出乎穆启意料,他继续说道:“徐良期请我帮忙查查,给你寄恐吓照片的人是谁,我已经查出了,但是我还没有告诉她,因为……” “穆启。”电话那头的宋之问打断了他的话,“窦佳不是第一次给我邮寄恐吓照片了。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保安对我的邮件进行二次检查?窦佳早在半年前就已经回国了,你们收到的恐吓照片是他寄来的第叁封。” 宋之问的答案出乎穆启意料,但他一想,窦佳回国这种事,宋之问怎么可能没收到消息。但他为什么放任窦佳放肆的行为? “穆启,这件事你别再插手,你和徐良期的联系到此为止,如果她问起,你就说你什么也没查到,不要透露任何关于窦佳的消息,也不再提及我在美国的事。”宋之问最后还不放心地加了一句,“我自有打算。” 有了他这句话,穆启的心就安稳下来。宋之问单打独斗已成习惯,窦佳这种手下败将是不能奈他何。穆启也觉得自己受徐良期影响,过于担心了。 “知道了。”穆启回答道。 得到他的保证,宋之问才放心地挂断电话。 宋之问的眼睛在镜片下熠熠生光,窦佳这条鱼送上门的正是时候。既然他自己送上门,宋之问打算将计就计。 按照他的计划,徐良期收到窦佳邮寄给他的恐吓照片是第一步,按照他的推测,徐良期收到照片之后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无论是她自寻方法还是当面询问他,宋之问都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可他没想到中间又插进一个穆启。 穆启对徐良期的坦白,加速了他的计划。一切进行地太快,只会适得其反。在他还没做铺垫的时候,更多的信息也许会把徐良期吓跑。宋之问的眉头皱起来,他担心夜长梦多,可循序渐进也是必要的。 宋之问琢磨了一下,心里有了一个大致的时间截点。 新年,宋之问暗下决心,新年前必须解决掉他的对手。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从总部而来的老板到底接到了如何重要的电话,才会在开会开到一半时抛下这一群人离开。几天的时间,还没有人摸透这位领导的心思。 短短几分钟之后,宋之问重新回到会议室。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示意手下的人继续汇报。还没等对方完全讲完,宋之问就已经开始发问,一改之前的镇静,他的问题个个犀利,刀刀直戳汇报方案的弊端。会议室的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想在现在这个时候做出头鸟。 但大家心里也都充满了疑问,刚刚还寡言少语的领导怎么接了个电话就变得如此暴躁急切。 大家咬牙切齿地想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到底是谁,而始作俑者穆启却心里暗喜,他不用再掺和宋之问和徐良期之间的事。 管他是窦佳,还是豆子,那都是宋之问自己的问题,管她徐良期是兔子还是绵羊,她都是宋之问的麻烦,而不是他的。因为他自有自己的麻烦。 确认 宋之问原本的计划被穆启打乱,为了避免中途再出任何差错,他尽快结束了行程,提前回到了家。 在宋之问不在的这几天,徐良期几乎没回过自己的家。没有了宋之问的小房间显得格外冷清,同时徐良期也担心会有更多的恐吓信寄来,所以她就索性在宋之问房子住下。 宋之问和徐良期几乎是前后同时到达小区,不同的是徐良期从大门进入小区,而宋之问坐了从停车场直达的电梯,徐良期也就比宋之问落后了一点。 徐良期拉开房门的时候,宋之问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阳台上检查他的花。 徐良期已打开家门,就感到异样,她的神经绷了起来,握紧了手里的包。 同时,宋之问也听到了她开门的声音,从阳台出来,正好撞见如惊弓之鸟的徐良期。 她把包高高举在头顶,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啊!”在看到家里的人是宋之问之后,原本被徐良期拿来当武器的包瞬间被抛弃在地板上。徐良期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宋之问。 宋之问对她的热情敞开了怀抱,就着她冲过来的姿势一把把人抱起。徐良期的腿环在宋之问的腰上,两只胳膊缠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蹭来蹭去。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她像是久等主人归家的宠物,在宋之问的脸上又啃又亲。 宋之问一只手环住她的腰,一只手托住她的屁股,一边向前走,任由徐良期在自己的脸上留下口水。 “你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徐良期边亲边质问,“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 她质问的语气可爱娇嗔,宋之问早就被她激起了一身火,可她还不知死活,一个劲地撒娇,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他走到沙发旁边,趁着徐良期分神,直接把人扔了下去。 徐良期还沉浸在他提前回来的惊喜中,嘟嘟囔囔个不停,冷不防被扔下,她愣住了。 沙发又大又软,刚好够他干坏事。宋之问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趁着徐良期愣住的这一会,直接动手脱了她的衣服。 “等等……”徐良期伸出手挡在宋之问的胸膛前,“我有话要说。” 可宋之问哪里等的了,他推开徐良期的手,飞快地把人扒了了精光。 “边做边说。” 宋之问把裸着徐良期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转了个个,趴在沙发上。 宋之问把碍事的裤子踢到一边,连前戏都来不及做,直接闯了进去。 “疼……”花穴因为他的粗暴而硬生生被撑开,伴随着撕裂的疼痛,徐良期叫了一声。 原本她叫疼,宋之问一定会收敛,放慢速度等她适应。 但今天不知为何,他的行为格外反常。也许是因为想到在他离开的时间,何逊也享用了他此刻身下的这副躯体,也许是因为他对于破釜沉舟计划的担心,或者,只是单纯因为徐良期见到他时的欣喜,只是因为她叫疼时婉转的尾音…… 宋之问说不出为什么,他也不是毛头小子了,可他总是会在徐良期这一次次地失控。 从第一次,到每一次。 他的撞击因为她小小的反抗而更加剧烈,徐良期的声音被撞的支离破碎,听上去又诱人又让人心疼。但好在她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宋之问,经历了最初的疼痛,快感一波紧接着一波袭来。 “我说……我有话……要说…….”简短的一句话因为宋之问不停断的插入而破成了叁段,徐良期按在沙发上的手握成了小拳头。 “啪” 代替宋之问回答的是他的大手,他的手掌落在徐良期嫩白的屁股上,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印记。 “老实点。”宋之问看着浮起的红色掌印上方的一小块印记,心里的火烧的更旺了。 他举起了手,一连在徐良期的屁股上打了几巴掌,每一巴掌都未手下留情。没一会儿,徐良期的屁股就变成了红红的一片。 在宋之问刚打第一巴掌时,徐良期感觉尚好。她甚至清楚地感到到他的巴掌落在自己屁股上时,她浑身激起的战栗。 但接下来的这几巴掌,比起第一巴掌,就显得重了些。徐良期的屁股上像是被火炉烤着,火辣辣的感觉。 徐良期想逃,又逃不了。宋之问还插在她身体里,徐良期像是被绑在十字架的囚徒,除了求饶别无选择。 “宋之问,呜呜,你别打了,我好疼。” 她的哭声唤醒了宋之问被嫉妒蒙蔽的理智,他停下手,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徐良期原本白嫩的屁股现在红肿着,配上她的哭声,宋之问的心软了。 他抽出自己,弯下腰,手臂从徐良期胸前穿过,把人拉起。 徐良期由刚才的跪趴姿势变成了现在跪姿,她的小腹贴在沙发背,下半身贴着宋之问的大腿。 宋之问俯下身,低下头往徐良期红肿的臀部吹气。他的气息拂过,徐良期的忍不住战栗起来。 宋之问变本加厉,又伸出舌头在他留下的巴掌印上舔了几下。 柔软的舌头划过,更是让徐良期软如泥。 因为背对的姿势,徐良期看不到宋之问做这一切时的动作。可当他的舌尖触碰到她的肌肤时,徐良期的脑中立马浮现出他的脸,一张迷离的脸。 宋之问还不肯放过她,舌尖沿着股沟自上而下,马上就要触碰到花穴时,徐良期再也忍不住了,她的双手因为紧紧攥着拳而有些微疼。 “进来。”徐良期呜咽着说。 她受够了他这样温柔的折磨,她此刻急需他填满她,而不是那些隔靴搔痒的前戏。 “良期,你说什么?”宋之问直起身,在徐良期的耳边问道。他呼吸间的气息拂在徐良期的耳后,使她想起他刚刚的行为,痒意从小腹扩大到全身。 “进来!”徐良期几乎是喊得,“插进来。” 她屁股还是疼着,可她现在已经管不了那带着酥麻感的疼痛,他只想让他像刚才一样,狠狠地侵略她。 宋之问却不肯。 “说爱我,良期。”宋之问引诱到,他还从未听过她说爱,他需要确认,哪怕是在这种时刻的确认。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就像失乐园里的那条蛇,诱惑着她吃下苹果,体会情欲的极乐。 因为泪水的遮挡,徐良期看眼前的事物像是隔了一层纱,像她此刻的思绪,模糊不清。 “我爱你。”徐良期的声音弱弱响起,不仔细听的话,甚至会被忽略。 但宋之问还是听到了。 他扶住肉棒,插入徐良期的体内。肉棒一寸寸的深入,在沼泽中探索出一条路,徐良期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宋之问掰过徐良期的脸,把她的眼泪含入口中。 他没有说“我也爱你”,可徐良期却分明听到他说了。 是幻觉么?徐良期不确定。但她确认的是,他爱她这件事。 爱上一个人,身体和心都会被他牵动。哪怕理智再叁否认,心和身体都会诚实相告。 哪怕明知用言语表达出的爱仅停留于言语,可我们仍然愿意听一次又一次的“我爱你”,并信以为真。“我爱你”可以用千百种语言表达,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表现。无论哪一种,只要那个人是你,我都愿意听,我都愿意信。 坦白 云销雨霁之后,徐良期才记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没说。 她身上穿着宋之问的居家服,下身只穿着一条内裤;宋之问的衣服被她穿了,只好裸着上半身,下身穿了条睡裤。 徐良期从宋之问的怀里爬出,坐在他的对面,神情严肃,带着几分忐忑。 “怎么了?”宋之问拉过徐良期的手把玩,心里却已猜到她要说的话。 “对不起。”徐良期先乖乖道歉,“你不在的时候我拆了你的快递。” 侵犯别人的隐私总归是不对的,徐良期对于这点心知肚明。 说到这,宋之问就不能继续云淡风轻,他立马直起身,手上的力度也加大,脸上挂着紧张的表情:“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恐吓照片,照片里是……”徐良期犹豫着,她觉得“你妈妈死亡现场”这几个字太伤人,可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能替代这几个字的委婉说法。 “良期,你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宋之问的背挺得直直,双手紧紧抓住徐良期的手腕。 徐良期只好如实相告:“我看到了你妈妈的凶杀现场。” 那些血淋淋的场景,至今还在徐良期的脑中挥之不去。那些照片对于她这样一个陌生人来说,都超乎残忍,她一想起宋之问是如何亲眼目睹宋妈妈的凶杀现场,心口就像压上了一大块石头,喘不上气。 “凶杀现场”这四个字说出口,徐良期立马察觉到宋之问的反应。他像是被惊雷劈到,目光涣散,身体一动不动。 “宋之问,宋之问。”徐良期反握住他的手,摇了摇,但他还是没反应。 他的表情凝滞,像是沉浸在另外的世界中,他虚空的表情让徐良期焦急。 徐良期抬起手,一巴掌打在他胸膛。“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把徐良期自己都吓了一跳。宋之问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眼神重新聚焦在徐良期的脸上。 他的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徐良期重新抓住他的手:“宋之问,你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她说完这句话,却又觉得自己的保证过于无力,她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能帮上他什么忙呢。为了让宋之问心安,她又紧接着加了一句:“还有穆启,我们会一起帮你的。” “穆启”这个名字唤醒了宋之问,他的眉毛一皱,问道:“这和穆启有什么关系?” 看着他终于稍稍恢复正常,徐良期就原原本本把事情交代了一遍。她讲到自己打开邮件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宋之问的表情。她特意略去了照片的内容,只用一句“残忍”带过。 “穆启已经去查给你寄恐吓照片的人是谁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找到这个人。”徐良期安慰宋之问,“你别担心,明天我们就去报警,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她说完这些话又使劲点了点头,好像点头就能增强她的信心,能给宋之问打定心针。 听了她的话,宋之问低下了头。 “良期。”他唤她的名字,声音带着颤抖,夹杂着几分痛苦。 徐良期胸口的大石头变得更沉重了。 “嗯?” 宋之问抬起了头,他看着徐良期,过了良久才开口:“我知道是谁,我知道是谁给我寄了这些照片。” 徐良期的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他已经知道了对方是谁? “良期,我必须要向你坦白。”宋之问的呼吸加重,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脸上有种壮士扼腕前的悲伤。 “给我寄恐吓信的人叫窦佳,”宋之问的话讲到一半又停了,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是我在戒酒会时的朋友。” 往事 宋之问自记事以来,他就感受到他父母之间的矛盾。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吵架,为了搬家之类的大事吵,也为了晚饭吃什么这种芝麻小事吵。对宋之问来说,他已经对父母之间的相处方式习以为常。 他是什么开始意识到不对劲的呢?是从他的父母准备移民开始。 宋之问的爸爸对于移民是反对的,他心里有着中国人传统“根”的概念,认为他生在这片土地,也应该死在这片土地。可他妈妈却坚持要移民,她给出的依据是为了让宋之问接受更好的教育。 她的原话是“我希望小孩能在自由开放的环境里长大,不要长成想你一样畏手畏脚的窝囊废。” “窝囊废”是他妈妈给他爸爸的绰号,宋之问年幼无知时就学会了“窝囊废”这叁个字。他第一次当着奶奶的面说出这叁个字时,他立马被奶奶训斥了一顿。他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他不懂,为什么妈妈可以这样说,而他不可以。 他的奶奶听到他的反驳更生气了,生满皱纹的脸沉下来,像是动画片的老巫婆。宋之问害怕了,他已经学会看大人眼色,他知道自己闯祸了。 当天晚上,他躲在房间里,听着父母之间的争执,他妈妈声嘶力竭地一遍遍重复着“窝囊废”这叁个字,他听到他奶奶煽风点火的声音。年迈的老人却中气十足,“打她,打她”这两个字像是魔咒一样在他耳边重复。他不知道他爸爸到底有没有下手,但他猜测应该是没有,因为当天晚上他妈妈进房间时,脸上并没有任何伤痕,而是挂着骄傲的胜利。 宋之问一看到她,就知道她赢得了这场比赛,在这场和自己婆婆的角逐中,她以绝对的优势战胜了懦弱的母子俩。 就这样,依靠自己的绝对优势,他的妈妈办好了移民手续,宋之问一家叁口离开了他们生活的地方,来到了美国。 移民初期,宋之问并不适应,但他在压抑的环境中学会了以最快的速度适应,所以换一个生存环境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难。 移民之后,宋之问感到他父母之间的关系改善了许多,他们不再对彼此恶语相向。白天,他的爸爸去自己的店里顾生意,妈妈在家里工作处理家务,他去学校。晚上,他们吃着披萨或者自己做的速食,交流着每日的工作生活,在晚饭时听着他讲在学校时发生的事。他们就像普通的夫妻,过着平淡的生活。 那段时间,是宋之问能记得的唯一幸福的童年时光。 没有声嘶力竭的叫嚷,没有那个像老巫婆一样萦绕在身边的奶奶,他的父母相处的十分和谐。 直到,他的爸爸开枪打死了他的妈妈,而自己也因此丧命,他一夜之间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法院判他由他的姑姑抚养他长大。说是抚养,但他的姑姑比他的父母更贴心,他明明是寄人篱下的那个,可是为了照顾他的感受,他的表弟总是要让着他,可这样的生活依旧让宋之问感到压抑。 他上了大学之后,就从姑姑家搬了出去,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也就是那时候开始,他沾染上酗酒的毛病。 对于钱,他并不在乎,他的父母给他留下了足够他挥霍的财产,他无需努力就能过上别人艳羡的生活。 长久以来被压抑的悲伤和叛逆终于找到发泄的出口,他和大学里的狐朋狗友每日的生活就是吃喝玩乐,而窦佳就是其中之一。 窦佳家境一般,早先还算努力,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自大二开始,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从学霸变成了小混混。 宋之问对他的印象不深,只把他当成普通的朋友,当时的他沉浸在酒精世界里,在大学的第叁年,他已经鲜少有清醒的时候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酒精带给了他安慰,在酒精的麻痹作用下,他可以不去想任何现实问题,他可以给自己构想一个完美的童年和未来。在这种近乎于催眠的作用下,他越来越沉迷,直到他们一次醉酒后失手打伤了人,对方提起诉讼,他才意识到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他从他的朋友群中退了出来,自己加入了戒酒会。他没想到,窦佳会跟随他的脚步,也加入戒酒会。 只是他成功戒了酒,开启了新的人生,但窦佳却没有戒酒成功,而且因为又一次的酒后伤人被退了学。 但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窦佳把自己的失败全部归结于宋之问,他认为是宋之问导致了他今天落魄的生活,他甚至还曾试图攻击宋之问,但几次都被保安拦了下来。 之后,宋之问选择回国发展,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窦佳这个人。可最近,他又出现了,带着比之前更深的恶意,一次次威胁他。 “他第一次给我寄了我在大学时的各种照片,无一例外,都是我在往嘴里灌酒的时刻;第二次,他给我寄了我在戒酒会的照片;这是第叁次…….” 宋之问握住徐良期的手,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像小孩一般。 “良期,对不起。” 他把自己的往事向她坦白,是因为他做好了准备,但哪怕是这样,他心里仍旧不安,他不知道徐良期到底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没有抬起头,只是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开。他闻着她身上的馨香,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走是留 徐良期良久没有反应,她听着宋之问讲述他的童年,眼里满是心疼。但在这之后,她就不知该做何反应了。 酗酒,这是个大问题,但也可以不是问题。 谁都有过去,我们不能以一个人的过去判断他的现在和未来。可扪心自问,我们真的能做到么? 徐良期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良期,对不起。”宋之问又重复了一次道歉,他抬起头,注视着一动不动的徐良期。 “我知道对你说这些,也许会吓跑你。我也曾经犹豫过很多次,这种事到底要不要向你坦白。”宋之问拉起徐良期的双手,“我不再是大学时期的我了,我已经成长了。可是窦佳出现了,他的出现提醒了我关于那段过去,那段过去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我无法把它割离。所以,良期,我必须要向你坦白。” 宋之问看着徐良期的眼睛:“我以前犯过错,可现在的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在了解了全部的我之后,你还愿意接受这样的我么?” 他的表情看上去就像犯了错的小朋友,忐忑不安却又真诚,他期待着徐良期的回答。 徐良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她一时无法接受“宋之问曾经是个酒鬼”这个事实,而且,酗酒这个毛病真的能彻底改掉么?他能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么? 这个念头给了徐良期当头一棒,她的手缩了回来。 宋之问的脸色立马变了,他露出了受伤的表情,这表情转瞬即逝,他又重新换上一副淡定的面孔。 “我吓到了你。”手心里缺了她的手,宋之问有些别扭地把两只手交迭在一起,“我知道我吓到你了。” 徐良期心里难过,愧疚,不安,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今晚之前的她还信誓旦旦地要和宋之问风雨共济,她想要保护宋之问,尽自己的努力给他安慰。可此刻,她却退缩了。 “对不起。”徐良期没法给宋之问一个肯定的回答,她觉得抱歉,可她无法在接受了大量信息之后,短短的时间内就做出决定。 “没关系,你有什么错?”宋之问的回答并没有让徐良期心里好受一些。 “我想一个人想想,我想回家可以么?”徐良期想暂时逃离,她需要一个人的空间。 “好。”宋之问答应得很痛快,“但是太晚了,明天送你回家,今晚你睡主卧,我睡次卧,好么?” “我保证不会打扰你。”宋之问立马又加了一句,生怕良期直接拒绝他。 徐良期想了想,点了点头。她只是需要一个人的空间,只要没有宋之问在身边就可以。她无法看着他的脸思考,她无法冷静。 得到她的肯定回答,宋之问如释重负。他道了声“晚安”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 “良期。”他的声音温柔,“是走是留,决定权在你。我勉强了你一次,不会再勉强你第二次。” 他说完这句话,就关上门离开了。 徐良期看着紧紧合上的房门,心里被揪了一下。 “是走还是留?”她喃喃自语道。 另一头,何逊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他看着手里公派出国的名单,他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眉头紧锁,他是该走还是留? 激将法 徐良期几乎一夜没睡,心里的天平摇摆不定,一会倾斜向宋之问,一会倾斜向现实,在失眠的折磨下,她赶在宋之问没醒来之前就收拾好出门。 工作时,徐良期因为心不在焉被“光明顶”点名批评了一次,导致她心情更糟了。直到晚上,她下班时才松了一口气,可刚松懈下来的身体在看到宋之问之后又重新紧绷了起来。 距离他们正式在一起,短短半年不过,徐良期却总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大概是因为她和宋之问之间的进度太快,把情侣之间几年的事情在短暂的半年都过了一次。相识,相恋,分手,和好,同居,坦白……. 再见到站在同样位置接她下班的宋之问,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懵懂时刻。 现在的徐良期,依旧不够成熟世故,但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像是茧进化成蝴蝶之前的不安与晃动。 徐良期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宋之问,她的脸上有些别扭。如果他是想要一个答案,那恐怕他要失望了,她还没理清头绪。 “你怎么来了?”徐良期接过宋之问递过来的奶茶,问道。 “我今天休息,想着和你一起去看苏子纨,可以么?” 他不是立马要一个答案,徐良期的心安定下来。她快一个周没看到丸子了,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好啊。” 徐良期不喜欢医院,四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是一种没有温度的味道,象征着冰冷的触感。徐良期突然记起她陪何逊缝针时,他一边哭天抢地,一边还要安慰她的场景。 想到这,徐良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医院也并不是那么可怕的。 徐良期刚把病房的门拉开个小缝,就听见了苏子纨撒娇的声音。 “你喂我。”这是徐良期从没听过的甜蜜语气。 “苏子纨。”杜沐叫他的名字,声音听不出喜怒。 “你不喂我我就不吃。”苏子纨的语气听起来和她闹脾气不肯吃饭的小侄子一样,徐良期捂住嘴回头对着宋之问笑。 “咳咳”她咳嗽了两声。 宋之问拉着徐良期进了病房,看到正端着碗的杜沐,还有缩在床上置气的苏子纨。 苏子纨在杜沐的关心下,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些血色,精神状态看上去也好了不少。 他一看到徐良期立马来了劲,从刚才的柔弱少女变成了悍妇。 “徐良期你这个没良心的还知道来看我!”他的语气活活像是被徐良期抛弃了旧日恩妻,底气十足,一点也看不出之前有气无力的样子。 看到他这样,徐良期总算放心了。杜沐把他照顾得很好,他总算有了点人的活力。 苏子纨的胃依然很脆弱,只能进食医院规定的食物。徐良期来探病,也不能两手空空,就在礼品店里买了只蓝色的大象玩偶当作礼物。 苏子纨收到蓝色大象,撇了撇嘴,捏捏这,捏捏那,一脸嫌弃。 “臭东西,但还算你有良心。” 徐良期翻了个白眼。 徐良期坐在床边和他聊天,宋之问插不进话,就和杜沐一起去了主治医生那看手术方案和详细的日程安排。 等宋之问走了,徐良期才真正松了口气。 苏子纨一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准是遇到了新问题。他揪着大象的鼻子点点徐良期的额头,问道:“你这个傻子,又有什么事?为什么每次见我都愁眉苦脸的?” 徐良期望望门口,确信宋之问一时半会回不来,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和他讲了一遍。 ”酗酒?”苏子纨听完故事,眉头皱紧。 徐良期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唔,这也不算大问题,但是谁又能保证他以后不再犯呢?”苏子纨的想法和徐良期不谋而合,这也正是她担心的地方。 苏子纨抬起手放在下巴上,想了一会。 “你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和他分手。” “分手?”徐良期一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她从未想过要和宋之问分手啊。 “对,分手。”苏子纨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这不就是老天赐给你的绝佳机会么?借着这个机会,你就可以摆脱宋之问,光明正大地和那个小家伙在一起。” “可是宋之问怎么办?那个叫窦佳的坏家伙还在威胁他呢。”徐良期反驳道。 “那也和你没关系了,你和宋之问分手以后,就是桥归桥路归路的陌生人,在路上看见都要自戳双目,你管那些闲事做什么?” “谁说我要和他分手的。”徐良期被苏子纨这么一激,立马把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你当然要和他分手,宋之问可不是好人。”苏子纨揪着大象的鼻子一边在空中画圈,一边说道。 “才不是,宋之问他好得不得了。”护犊心切下,徐良期的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他对我也好得不得了,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留在他身边陪着他。” 苏子纨在听到徐良期的话之后笑了出来,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能保证自己对宋之问不离不弃,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身处什么样困境?” “我会的。”徐良期想都没想,即刻回答了苏子纨的问题。 苏子纨看她一副严肃的神情,绷不住笑了起来。 后知后觉的徐良期才发现,在和苏子纨的对话中,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又或者说,她的心早就做出了决定。她想过也许要保持冷静,也许要和宋之问分开一段时间,但她从未想过把宋之问这个人彻底从自己的生活中清除掉。 宋之问成为了她的习惯,不止是习惯,还有无尽的依赖和保护欲。 徐良期明白了苏子纨的意思,也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同样,在门口听到这一句“不离不弃”的宋之问也十分肯定,他赌对了。 “你能保证自己对宋之问不离不弃,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他身处什么样困境?” 她说了,她会的。 宋之问的眼眶突然一阵酸。 杜沐的提议 徐良期和宋之问来正是晚饭的时间,为了多陪苏子纨一会,宋之问订了餐,加上杜沐,叁个人一起在病房里吃饭。 在宋之问出差期间,徐良期因为窦佳的事吃不饱睡不好,掉了几斤肉,脸上的婴儿肥都快消没了。宋之问为了给她补回来,叫了一大桌子的菜,荤素搭配,还有她爱喝的浓汤。 包装盒一打开,饭香味盖住了病房里的消毒水味道,一个劲地往苏子纨鼻子下钻。 苏子纨看着自己碗里稀稀拉拉的粥水,再看看徐良期碗里的鸡肉,吧唧吧唧嘴。 “你们这是来探病还是专门来气病人的?我吃的清汤寡水,你们大鱼大肉,对一个病人来说合适么?”苏子纨敲敲自己的碗,“嗯?” 他敲碗这个动作让徐良期联想到苏乞儿的模样,她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苏子纨这下更不爽了,端着自己的碗就挤到徐良期的旁边。沙发上原本坐着徐良期和宋之问两个人,苏子纨一挤过来,叁个人就略显拥挤。 苏子纨才不管那么多,他拿起自己的勺子就往已经盯了好久的狮子头伸过去,眼看着勺子就要碰到圆润的狮子头,横空而来的一双筷子阻挡了他的行动。 苏子纨看了看那双黑色木筷,又抬起头看了看这双木筷的主人。 杜沐正一脸正经地盯着他。 苏子纨眨巴眨巴自己因为消瘦而更加突出的眼睛,讨好着说:“我就吃一口,一口。”他一边说,还一边伸出了食指,比了个“1”。 杜沐不为所动,他摇了摇头:“一口都不行。医生说了,你要清淡饮食,为手术做准备。吃了这一口,你又要难受到半夜。” 听了杜沐的话,苏子纨的脸耷拉下来,但他还是不肯死心。 “我保证就吃一口,要是我胃疼算我自作自受,行不行?” 徐良期看着苏子纨这副可怜样,心里已经动摇了,她刚想开口说话,就见杜沐把筷子收了回去。 “苏子纨。”他低声说道。 苏子纨通过他叫自己的名字的语气,就知道他又生气了,怏怏地收回来勺子,乖乖地低头喝粥。 在苏子纨埋头他那碗粥的时候,杜沐起身去端了杯水,他夹起一块清炖鸡肉在水里涮了涮,放在了苏子纨的碗里,苏子纨的嘴角弯弯,把那块鸡肉送进了嘴里。 徐良期和宋之问观察着两个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吃完饭,宋之问接到电话就出去了,徐良期和杜沐收拾东西,苏子纨像大爷一样靠在沙发上看着两人忙碌。 食物的味道太浓,杜沐和徐良期只能把垃圾袋扔到室外的垃圾桶。 已经是初秋,晚上凉风习习,吹得徐良期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她小跑着扔完垃圾,转身就想回到大楼,这时杜沐叫住了她。 “我们聊聊,好么?” 徐良期面对杜沐时总是略感尴尬,毕竟他对她来说是一个陌生人,而这个陌生人却知道她和何逊还有宋之问之间的混乱关系。 “杜老师,怎么了?”徐良期搓搓自己的胳膊,稍显忐忑。 “你知道何逊要出国的事情么?”杜沐说道。 徐良期原本一直搓动的手立马停住了,她的五官凝住。 “出国?” “今年学校公派出国的名单里有何逊,但听同事讲,何逊还没有给学院最后的回复,我想,这也许和你有关。”杜沐在面对除苏子纨以外的人时,总是冷淡的。 杜沐继续说道:“何逊是非常优秀的学生,如果他为了儿女情长而放弃难得的机会,他的以后该怎么办?” 徐良期答不上来。 “也许我不该插手,但我认为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杜沐说完这句话,直直地看着徐良期,目光如炬,好像要把她穿透。 这时徐良期听到在不远处宋之问叫她,“良期。” “宋之问是个很不错的人,对吧?”杜沐听到宋之问的声音,转过头问徐良期。 徐良期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就放过何逊吧,不要辜负两个好人。”杜沐说完这句话,就绕过了徐良期往门口走去。 徐良期愣在原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宋之问,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 良期的决定 深夜的风,带走肌肤上的热度。徐良期坐在出租屋的窗边,看着远方。 夜深了,大多数人家都陷入黑暗,人们睡着,仅仅剩几户灯还在亮着。和路灯的光,相依相伴。 良期手里端着一杯茶,原本的热茶现在已经凉透,和她的心一样。 杜沐的话,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何逊有出国的机会,却因为她而犹豫不决。如果她不帮何逊做这个正确的决定,那她就是耽误何逊前途的坏人。况且,何逊不出国,继续守着她,又能得到什么呢? 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和宋之问的事情,那时候他一定不会再原谅她。不如就趁现在斩断这段情,还能给彼此留点余地。 这样才是正确的做法,徐良期想。可如果这是正确的做法,为什么她会这么难过? 苏子纨之前的提议,她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可实现起来太难了。哪个男人能接受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爱人,在一段畸形的恋爱中挣扎。 在权衡中,徐良期的心又开始摇摆了。如果,她放弃宋之问呢? 不,不,不,不,不。 在这个念头一产生的时候,徐良期就被自己吓坏了。她怎么可以这样呢?她怎么可以在刚说完要对宋之问不离不弃,就产生这样的念头。徐良期拍拍自己的脑袋,想把邪恶的念头通通打消。 “那就放过何逊。”杜沐的话适时地又一次响起。 徐良期回忆杜沐看向她时的目光,冷淡又疏远,他一定讨厌极了她这种脚踏两条船的女人。 徐良期把脑袋埋进自己的臂弯里,她浑身凉透了,可她却一下都不想动。她懒得去拿毯子,也懒得关上大敞着的窗,任由凉气侵袭。 时钟上的短针指向了数字“1”,徐良期按亮了自己的手机屏幕。 她翻着她和何逊之间的聊天记录,从最早之前的搞笑表情包斗图到最近他们亲昵的话语,越往下看,她的心越往下沉。 自他们交往以来,她每天晚上都能收到他发来的“晚安”。而无一例外,这些“晚安”都是在深夜才发来。她知道他的学校生活其实很忙,她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很努力。 可如今,他的努力就要因为自己这样一个朝叁暮四的人而付诸东流了。 徐良期把聊天记录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到他曾经吐槽她的笑话,她的眼角却湿润了。 是时候了。 徐良期在对话框里打下几个字:“明天晚上你有空么?可以聊一聊么?” 打完这几个字,她却迟迟按不下发送键。她的眼泪模糊了双眼,她抬起手去擦拭。 这时,对话框里新增了一条消息。 何逊:“徐乖乖,晚安。” 徐良期擦干眼泪,按下了发送键。 没几秒,何逊的消息又来了。 “好,我去接你下班好么?” “不,我们学校见吧。” “好。”何逊答应了。 徐良期也发了个“晚安”,就关上了手机。 她浑身凉透,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发完这条信息,徐良期如释重负,可她一想到明天即将要面临的事,心里又如压着千斤顶。 她站起来,向后仰进床里,拉过被子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夜已经很深,但她依旧没有睡意。 同样没有睡意的还有宋之问,他看着电脑屏幕里的照片。不出意外,这些照片已经同时抄送给他们公司所有人了。 宋之问合上了电脑,他什么都不需要再做了。 和何逊分手 时间到底会不会随着人的感情而变化?愉快时,它流逝地更快;而难过时,它就像永久停止。 徐良期的一天过得十分煎熬,她坐立不安,一会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一会儿又跑去接水上厕所。可无论她喝再多的水,她还是口渴,她的肚子里好像住了一只怪兽,它总是作祟,让徐良期无法安静。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徐良期却又磨磨唧唧地不想走。她一会摸摸电脑,一会摸摸笔记本,等到距离约定时间只剩40分钟的时候,徐良期知道无法再磨蹭下去了。她耷拉着脑袋,拿起自己的包下楼了。 另一头,何逊把手里的文件放在了老师的办公桌上,文件上空白的地方依旧维持着空白。 看着老师失望的表情,何逊除了道歉也无话可说。 “你确定了?”老师带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问道。 何逊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好吧,希望你不会后悔。” 何逊摇了摇头,他不会后悔的。 出国深造当然是一个好选择,可当这个选择被放置在现在的情况下,它的对立方是徐良期,这个选择也就再无胜算了。 何逊VS徐良期,他从未胜利过。 他再次向老师道歉,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往小树林走去。 小树林,是他们发生关系之后第一次正面问题的地点,也是在这里,在她清醒的时候,他吻了她,他逼着她接受他。 距离现在已经半年多了,何逊边走边想,时间过得可真快,徐良期成为他女朋友已经半年了。一想到这,他的步伐越发轻快起来。 何逊到时,徐良期已经到了。她倚靠在一颗大树上,若有所思。手指头抠来抠去,隔着老远何逊都能看到她被抠的已经泛红的大拇指。 这是她的习惯,每一次紧张时她都要虐待她的手指。 入秋之后,天气就凉了下来,靠近小树林旁的湖边,风更是凉爽袭人。哪怕是这样,小树林里的情侣也并未见少。仅仅何逊这一路走来,就撞见了几对正在打情骂俏的同学。 独身一人的徐良期在这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何逊绕道徐良期的背后,在她耳边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徐良期被吓得一个激灵,弹开老远。 徐良期瞪着一双眼睛,向后弯腰看着何逊,嘴巴微张。 倒是何逊没想到她会这么大的反应,自己也被她吓了一跳。 两个人面面相觑,何逊先迈开步子向她走过去。 “吓到你了。”何须拉着徐良期的手,笑着说道。 他的笑容和以往一样单纯,这张脸和他小时候的脸颊重合在一起,徐良期透过他看到那个一边哭一边假装勇敢的小家伙。那个小家伙为了替她逃脱罪名,向大人撒谎说都是自己的错。现在,这个小男孩长大了,又要因为自己,而放弃大好的前程。 这都是因为你,徐良期。 徐良期从何逊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当断立断。她的表情凝重,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下面的话。 ”何逊,我们分手吧。” 何逊的脸色由欣喜变成了震惊,随后变成了平常的笑容。 “良期,别闹了。”何逊上前一步,想拉住她的手,却被她偏身躲开。 “徐良期。”他的语气变了,“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徐良期着急辩解,“我没有开玩笑,我想和你分手,我是认真的。” “原因。”何逊说,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徐良期。 “我不喜欢你,我只是把你当弟弟,当初我们在一起也是因为你逼我的。” 徐良期每说一句话,就像一把箭射在何逊的心上。 她说,她不喜欢他,她只是把他当弟弟,她和他在一起只是因为他逼她。她说出的话都是他曾经担忧的事,她的每一句话就像是他的一个噩梦,而这些可怕的噩梦连环相扣,构成了另外一个梦。那个梦里,他身在深渊。 “徐良期……”何逊欲言又止,他该说什么。 在她说得这么清楚的情况下,他还能说什么? 可是他还是要说:“徐乖乖,你不要……” “何逊,为什么你觉得我说的所有话都是玩笑?你有认真考虑过我的感受么?你总是自以为是,总是觉得自己永远是对的,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徐良期哽咽住,“可是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自己要什么。” 她的控诉何逊都听到了,他听得清清楚楚,可他宁愿他一个字都听不到。 她的言下之意,和他分手就是她想要的,她是认真的。 “徐良期……”在何逊的话响起的同时,徐良期的电话铃声也响了起来。 电话上显示着“苏子纨”的名字。何逊看着徐良期,徐良期却没有看他,接起了电话。 “喂。” 何逊的手握成了拳,他的话还没说出口,但是结局已定。 电话那头的苏子纨不知说了什么,何逊见徐良期原本苍白的脸色霎时变青。她挂了电话,连声再见都没有说,直接转身跑走。 何逊的那句话还憋在心里,他想说,徐良期,如果你这次真的走了,我就再也不会管你了,我也是认真的。 可他没有机会说出这句话,她为了苏子纨的一个电话,抛下了他。 也许这样也好,他没能说出这句话,那以后也总不算违背诺言。 何逊自己站在原地,看着徐良期逐渐跑远的背影。 他才是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宋之问出事了 苏子纨在电话里只说了两句话,他说:“徐良期,宋之问出事了。” 徐良期只听到这两句话,她就急的往校园门口跑,她的理智在这种时刻没有崩溃,她知道不能在何逊面前暴露出有关宋之问的任何线索。 直到打上车,徐良期才给苏子纨回拨电话。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徐良期气喘吁吁地问:“宋之问怎么了?” 苏子纨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平静,但这种平静是刻意伪装出来的,和他平时漫不经心的风格终究是不同。 “你先来医院找我汇合,别担心。” 徐良期怎么可能不担心呢?那些血淋淋的照片浮现在她面前,她的眼前一片模糊,在经历了一阵眩晕之后,她稳住自己,可声音中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 “丸子,我不能等到那时候,你现在就告诉我,宋之问到底怎么了?他有没有受伤?” 最后一句话,徐良期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她的声音嘶哑却尖锐。 “宋之问是安全的,只是……”苏子纨停顿了一下,徐良期的心刚刚放下的心又因为这个短暂的停顿而提起来。 “只是,他现在的处境不太好。”苏子纨继续说道,“有人把宋之问酗酒的照片和在戒酒会的登记资料发给了宋之问公司的每个人。” 徐良期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脑中响起了“轰”的一声。 如此骄傲的宋之问,他想隐瞒的历史就这样被公之于众,他该怎么办? 徐良期一想到,宋之问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被曾经的同事指指点点,她的心就紧紧皱在一起。 “不止这些,良期。”苏子纨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带来了更多的噩耗。 “公司里的人把宋之问的照片和经历整理成一篇文章,发到了本地的论坛,今天就引起了许多人关注讨论,宋之问的公司迫于压力,刚刚发布了暂停宋之问一切工作的声明。” “暂停他的一切工作?”徐良期的手握成了拳头,“为什么?” “网上的舆论发酵,大家都说宋之问德不配位,还有其他许多莫须有的罪名。” 莫须有的罪名? 徐良期打开扬声器,一边听着苏子纨的话,一边在手机上搜索宋之问的名字。 她只是刚刚打出了“宋之问”这叁个字,搜索框中已经出现了许多关联字词。 宋之问 恒远高管酗酒 宋之问 戒酒会 宋之问 德不配位 宋之问 母亲凶杀案 宋之问 国籍 宋之问 小学时期照片 宋之问 暴力遗传 宋之问…… 宋之问……. 徐良期越往下看,心里越堵得慌。她看着跟在宋之问名字后面的这些字眼,逐渐呼吸不过来。 “良期,你还好么?”苏子纨小心翼翼的叫她。 徐良期在看到一条有关宋之问母亲凶杀案的评论之后,她原本强忍着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一名名为“正义使者2558”的网友在有关宋之问母亲的文章写下了一条评论,那条评论写着: 这就是杀人犯和妓女的儿子,基因这种东西果然是会遗传的,呵呵 后面还加了一个笑脸 徐良期握紧了拳头,指甲陷进了肉里,她一拳打在了副驾驶的座椅上。 “咚”得一声,把前面的司机师傅吓了一跳。 “姑娘,你没事吧?” “徐良期,你没事吧?” 司机师傅的声音和苏子纨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可徐良期谁都顾不上回答,她的心里充满了愤怒,不安,悲哀,恼恨。 这些感情一时间涌上了她的心头,堵塞了她的心,她的心快要爆炸了。 “王八蛋,全都是些王八蛋!” 徐良期小声地嘟囔,她边哭边骂,把自己所知道的可以骂人的词汇全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可翻来覆去,也只是那几句,反而更让人生气。 电话那头的苏子纨听着她那几句简单的脏话,像是要帮忙似的,也开始附和着她骂了起来。 司机师傅听着两个人的骂声,默默地操纵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着已经哭花了脸的徐良期。 骂了一会,徐良期总算轻松了一点。她看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毫无头绪。 “丸子,我该怎么办?”她问苏子纨,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到宋之问? 苏子纨的沉默代替了回答,过了一会,他才开口。 “良期,你现在只需要找到他,陪在他身边,做到你曾经承诺的‘不离不弃’。” 徐良期想起,自己那天在病房对着苏子纨说的那些话。 “你能保证自己对宋之问不离不弃,无论发生什么?无论身处什么样困境?” “我会的。” 想起自己的承诺,徐良期的眼眶又酸了起来,她“嗯”了一声。 “谢谢你,丸子。” 徐良期挂了电话,偎在座椅里,看着窗外傍晚的天空,介于白天与夜晚之间的独有暧昧和模糊。 她曾经不觉得,从理工大到宋之问家的路这么远,远到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另外的平行时空,正代替那个时空中的徐良期奔向属于她的宋之问。 无论身在哪个时空,宋之问都是需要徐良期的。 我要给他一个抱抱,徐良期想,我要给他一个很大的拥抱。 奖品 宋之问的东西未都带走,虽然他收到了领导的通知,对方告知他只需要暂时离职,但是他心里却已经做好了永远离开的准备。 离开一段时间,就意味着将自己的权利交由别人,这个过程容易,但想要重新接回权利,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更何况他现在有酗酒的历史这个黑点,如果他不离开,他的对手也会以此来做大肆做文章,逼他离开。 宋之问只带走了自己的物品,其余的文件一概留在了办公室。他向领导道了别,就坐着电梯离开了自己工作了几年的公司。 宋之问站在楼下,看着自己曾在的高层位置,他的办公室依旧亮着灯。他刚离开,就会有人迫不及待地坐上他的椅子。 宋之问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了。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宋之问的手指伴随着交响乐的节奏,在方向盘上敲打。 窦佳果然不出他所料,在接收到来自陌生人的指示之后,立马采取了行动。快刀斩乱麻,斩断了他的“前程”。 宋之问在红灯路口停下,他按下了车窗,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左手边的车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卷发的小姑娘,她看到宋之问之后,轻轻地招了招手,宋之问也抬起手,对着她做了同样的动作。 小女孩旁边的家长看到了小女孩和宋之问的互动,往前探了探头,待到她看清楚宋之问的脸,她的手立马按上了中控按钮,副驾驶的车窗升了起来,隔绝了小女孩和宋之问的交流。 她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被宋之问尽收眼底。在对方关上了车窗之后,宋之问才升起自己的车窗。他的反应并不悲伤,反而是喜悦。对方的反应,正在他的预料之中。 交响乐正奏到高潮,各种乐器交织在一起的澎湃激情,在车内回荡。 宋之问满意地扬起了嘴角,他应该感谢窦佳,感谢他如此高效地完成了自己交给他的任务。 窦佳还是一如既往的蠢。 宋之问的车和徐良期乘坐的出租车沿着相对的两条路,朝着一个方向驶去。宋之问低头看着手机上第12个徐良期的未接来电,他加重踩下油门,车子像箭一样射了出去。 宋之问到达楼下的时候,交响乐已经快要结束了。 伴随着最后几声节奏的升起落下,宋之问踩下了刹车。他拉开车门,拿出自己的东西,站在车头看着斜着的车,点了点头。 宋之问站在家门口,脸色阴沉。他拉开家门,没有人在等待。 宋之问把自己的东西随手丢在玄关,脱下鞋子,摆好,往客厅走去,随后又走了回来,踢了门口整齐摆放的鞋子,顺手打翻了自己的东西。 做完了这一切,宋之问安静地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打开电视看着新闻。 他在等待…… 滴滴答答,时针走动的声音。 “滴滴滴滴”几声尖锐的声响之后,紧随而来的是“哐”得一声。 徐良期冲了进来。 徐良期冲了进来,她看到了玄关地上放得歪七扭八的鞋子还有地上的杂物,还有嘈杂的背景音,她直接冲进了客厅。 宋之问自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头发凌乱,双目无神地盯着电视。他听到徐良期制造的声音后,抬起头看着她。眼神从电视移到她脸上的时候,徐良期注意到他的变化。 “你来了。”他说,依旧故作轻松。 但是他的神情出卖了他。 徐良期走过去,跪坐在了他身边,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还记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她张开了双臂,搂住了宋之问。他的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努力撑开自己的手臂,想把他整个人纳入怀中。 “良期…….”宋之问的声音沙哑。 “宋之问,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徐良期说道。 原本只是演绎难过的宋之问,此刻心中却真的泛起了酸。 从他的父母离开人世之后,他再也没有有过“永久拥有某人或者某样东西”的想法,因为他的切身经历告诉他,没有任何人或者事物可以一直陪伴着他,再美好的东西,都是要逝去的,就像他曾经还算圆满的家庭,像他父母曾经鲜活的生命。 可是,宋之问遇见了徐良期,徐良期是一个简单的世界。 于是,宋之问改变了主意,他想要徐良期一直在他身边。 拿前途和名誉去换,他也不怕。他早就失去过这两样东西,再失去一次又何妨,更何况,这次的奖品是徐良期。 宋之问任由自己依靠在徐良期的怀抱,这是他赢得的。 畸形的爱 宋之问很快适应了宅家生活,至少在徐良期看来是这样的。 他闭口不谈之前的事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离开了快节奏的工作生活,宋之问像是变了一个人,无所事事,却也怡然自得。 只是,徐良期对这样的宋之问有些不适应。她总感觉,在他无所谓的外表下隐藏着许多情绪,这些情绪是他不想去触碰的,也不敢去触碰的,这些情绪像一颗埋得极深的炸弹,不知何时会爆炸。 宋之问表现得越正常,徐良期越担心,可她和宋之问都默契地选择不再提起。 徐良期和宋之问有了更多的相处时间,他们经常去苏子纨的病房看望他。虽然每次去医院,徐良期都能感觉到,他们走过之处,背后的一道道目光。 网络的发酵,还有宋之问本身就出众的脸,为人们忘却他增添了许多难度。 她总是在人群中紧紧牵住宋之问的手,他也会回她一个淡淡的微笑。日子再久一些,他们就会像一对普通的情侣,泯然于众人。 当然,徐良期偶尔间还是会想起何逊,哪怕她隐藏得再好,某个惊醒的深夜里,她也会记起他每次见到自己时,绽开的笑容。一如既往,从始至终。 她才是坏人,徐良期才是一个坏人。 徐良期清楚这一点,而杜沐也从不让她忘记。 杜沐对徐良期的疏远,宋之问和苏子纨都有所察觉。相比起以前的冷淡,杜沐现在对于徐良期更多是排斥。只要徐良期在病房里,他就紧紧闭着双唇,除了基本的打招呼,多余一个字,他也不愿和她讲。 其中的来龙去脉,宋之问和苏子纨不懂,徐良期却清楚得很。只是她也不明白,她明明已经按照他所希望的,和何逊分手了,为什么他却更讨厌她? 杜沐对徐良期的态度,终于有一天引起了苏子纨的不满。 在宋之问和徐良期离开之后,苏子纨看着正在擦桌子的杜沐问道:“你到底对徐良期有什么不满?” 这个问题符合苏子纨一向直来直往的风格,杜沐并不意外。他放下手里的抹布,转身走到苏子纨的床边,拉开椅子坐下。 “你对这件事有什么不满?”不肯直面问题,这也是杜沐一贯的处事方式。 但他并没有否认他对徐良期不满这个事实,苏子纨觉得更稀奇了。 “当然,徐良期是我的好朋友,你是我的……”苏子纨说到这停住了,他的嘴动了动,尝试着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他和杜沐现在的关系。 “和她交往的那个孩子,是我的学生。”杜沐看不下去苏子纨的纠结,接过了话。 “唔……”在这件事情上,徐良期总归是理亏的,苏子纨没法立马回答。 “他叫什么来着?何?” “何逊。”杜沐回答道。 “嗯~”苏子纨点点头,“我觉得,何逊和良期之间的问题,应该留给他们自己去解决,你不应该带着私人情绪去看待良期。” “徐良期和宋之问在一起,我没有意见;徐良期和何逊在一起,我也没有意见。就算她脚踩两只船,我也不想说什么。”杜沐说着,眼神越发凌厉起来,苏子纨知道,这代表着他真生气了。 “可是,徐良期的道德问题,影响到了何逊的前途,何逊为了她放弃了出国的名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苏子纨没吭声,他了解杜沐在学术方面一向是认真严谨,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何逊一定是非常优秀,才能让杜沐另眼相看。 “可,这也是何逊自己的选择,你不能把这件事全部怪在良期身上。”苏子纨的手覆盖在杜沐的手臂上,杜沐没有躲开。 “但是何逊的选择并不是建立在公平的原则上,他不知道宋之问的存在,他不知道他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放弃了自己的前途。”杜沐冷冷说道。 “什么样的人?”苏子纨反问道。 “徐良期和宋之问如何,和何逊如何,和你杜沐又有什么关系?”苏子纨激动起来,“就算徐良期脚踩两只船,你怎么知道这两只船是不是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杜沐几乎要被气笑了。 “是,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不代表,徐良期可以把道德准则踩在脚下。爱情是可以有千百种样子,但是不该是徐良期对何逊这样,这是畸形的爱。” “你的意思是,只有被世俗接受的爱情才能是爱情,畸形的爱就不算爱了?”苏子纨的眼睛眯起来。 “不被世俗接受的爱必然有其理由。”杜沐坚持自己的观点。 “就像同性恋?”苏子纨歪过头,直接望进杜沐的眼里。 杜沐显然没想到,苏子纨的思维会从徐良期的问题直接跳跃到他身上,他一时间慌了神,短短几秒钟,他就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不是一回事,不要把这两者混为一谈。” “那我们就单独来谈谈我,谈谈我们我们。”苏子纨的喉结动了一下,“我对于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杜沐握紧了拳头,他直视着苏子纨,他也在看着他。 “朋友。” 从他的口中,苏子纨听过更难听的话,“朋友”两个字已经是他的温柔了。苏子纨舔了舔嘴唇,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他收回自己的手,缩进了被子里。哪怕在他们拌嘴的时候,他都舍不得把手从杜沐的手臂上拿开,他想要触摸,汲取,这个叫做杜沐的男人,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寸温暖。 眼泪渗出之后,立刻被枕头吸收,苏子纨的脸颊冰凉一片。 吃醋 宋之问闲下来的时间多了,徐良期是一半喜一半忧。喜在他终于有时间好好休息,忧在他更粘自己了。 自从宋之问赋闲在家,两个人就搬进了他的大房子,很少再回到徐良期的出租屋。徐良期也渐渐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进了他的家,这个原本空荡荡的大家里出现了越来越多她的东西。 宋之问会在洗漱间发现粉红色的发卡,会在浴室发现她换上的新脚垫,还有厨房里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小东西。 对于她带来的这些东西,宋之问大多是没有意见的,但她把贴在出租屋的海报也带过来,贴在书房的门后时,宋之问开始生闷气了。 他对这张海报,本身就有很大的意见。 海报里是一个男人,宋之问双手抱胸,端量着这张海报,一个大男人不好好穿件衣服,穿个破洞的毛衣算怎么回事。 这张海报一直挂在徐良期出租屋的门口,本着尊重徐良期的原则,宋之问一直没有表达自己的不满。但每次徐良期不在家,他自己面对这张大海报的时候,他都恨不得直接撕下来算了。 原本想着,搬了家总算能摆脱这张海报了,可宋之问没想到,徐良期会把这个东西一起搬过来。 宋之问“不小心”往上面撒过茶,“不小心”刮破了海报的边角,但第二天徐良期还是会再把他修补好,海报里依旧是这个男人。 宋之问站在这张海报面前,又一次地打量着海报里的男人。眼睛确实大,可又大太了,显得无神,鼻子嘴巴勉勉强强合格。可作为一个男人,肩膀太窄,缺乏男子气概。宋之问看着海报摇摇头,不屑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宋之问在书房看财报,徐良期敲敲门进来了。 她穿着白底睡衣,上面印着一颗颗红色草莓,趁得她越发可口。 徐良期对着宋之问露出了一个大大笑容:“我没打扰你吧。” 宋之问摇摇头,刚想让她过来,就听见她说:“那就好,我就进来看一眼,马上回去睡觉。” 宋之问听了她的话,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要看自己一眼,才能安心入睡,心里一软,却又看到她转过身,背对着他,面对着门后的那张海报。 “晚安。” 宋之问的笑容僵在脸上,胸膛里的火烧到喉咙。 徐良期对着门后的海报道完“晚安”,才回过头对着宋之问说道:“你也早点休息哦,我明天要早起去上班,我先睡了。” 说完就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宋之问盯着门后的海报,眼底着了火,他恨不得立马把这张海报从门后撕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视线从海报移回到手中的财报上。 “中报归母净利润为…….” 宋之问只看了这几个字,思绪又飘到了门后的那张海报上。他越想越气,她特意来和那张海报道了“晚安”,却连句“晚安”都没舍得和他说。 宋之问推开椅子,手中的财报掉落在地上,散开的几页密密麻麻得都是字。 宋之问拉开书房的门,又“咣”得一声关上了,门后的海报震了几下,又恢复了原样。 这边,徐良期刚刚躺好,拿起了手边的书,就看到宋之问大步流星地走进卧室。 “嗯,你不是要看财报么?”徐良期放下手中的书,好奇地问。 那些财报字又多,句子又长,还有那么多的专业术语,徐良期看一眼就会头疼,他却能每次都看得那么认真入神,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 宋之问走到床边,在徐良期的手边坐下,他抬起手摘下眼镜,把自己的脸凑到她面前。 “嗯?” 徐良期对着这张突然放大的脸,一时间竟然有些紧张。宋之问这张脸,哪怕她每天都能看到,可每次近距离接触,她还是忍不住,心“砰砰砰”地加速跳起来,徐良期咽了下口水,向右微微偏过头,避开他热烈的视线。 宋之问一只手掐住徐良期的下巴,轻轻地转正她的脸。 “他比我还要好么?” 他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徐良期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自然把宋之问口中的“他”当成了“何逊”,她眼神里的慌乱没逃过宋之问眼睛。 宋之问就着这个姿势,直接亲了上去。他把徐良期压在床头,近乎发泄般地亲吻。 亲着亲着,这个吻就变了味。他只是想惩罚她一下,可是现在他想继续这个惩罚。 “你对他说了‘晚安’,没对我说。”宋之问把脱的光溜溜的徐良期压在身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道。 徐良期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原来是指海报上的人,原来他是在吃一个陌生明星的醋。 想到这,徐良期“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受到嘲笑的宋之问眯起了双眼。 “很好笑?”他问。 徐良期还不知死活地点点头,没意识到自己的完全是一只待宰的小羔羊,马上就要被吃干抹净了。 宋之问的双手握在她的腿弯处,分开了她的双腿。 这时徐良期开口了。 “肯定是你更好啊。”她对他之前问过的问题作出了回答,“你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宋之问,我的宋之问。” 徐良期的头发像海藻一样散在床上,她的嘴角还翘着,眼睛亮晶晶的,就像睡衣上的草莓一样诱人。 宋之问低下身,把自己深深陷入她的体内。他喜欢听她说“我的宋之问”,他喜欢死了这几个字。 手术 日子不慌不忙地过着,秋天在不知不觉中就离开了,转眼冬天的第一场雪就来了。 在初雪降临这一天,苏子纨也迎来了自己的手术。 胃癌手术。 手术的这一天,徐良期和宋之问早早地就来到医院,陪着苏子纨。 徐良期和杜沐之间还是一如既往的尴尬,两个人相互点了点头就算做打招呼。但徐良期敏感地感觉到,杜沐和苏子纨的关系也发生了某些变化。 苏子纨的话变少了许多。按照徐良期的预想,苏子纨一定会在手术前说个不停,甚至会开玩笑地谈起自己的葬礼,以及葬礼上要播放哪首欢快的歌。 可苏子纨没有说,他一直紧闭着嘴巴,眼神相比前几天又暗淡了许多。 徐良期在时,杜沐本来就不怎么张口。但徐良期还是察觉到杜沐的变化,比如他凹下去的脸颊,还有乌黑的眼圈。以及,他对自己比之前更淡的疏离态度。 护士推苏子纨进手术室的前一刻,徐良期自动从苏子纨的床边离开,把空位让给杜沐,她想,苏子纨一定是希望杜沐牵着他的手。 杜沐也是这么想的,他把手递了出去。但苏子纨却把手缩了回去,杜沐的手悬在半空,一时不知该如何做。 “傻子。”苏子纨的声音虚弱。 徐良期上前一步,和杜沐并排站着。苏子纨从被子里拿出自己的手,他的手越过杜沐的手,伸向了徐良期。 徐良期也抬起手,握住他青筋毕现的手。 “傻子,如果我在手术时发生什么……”苏子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良期和杜沐同时出口打断。 “不会的。” 徐良期转头看看杜沐,又对着苏子纨强挤出一个笑容。 “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就算是上帝也没法许下这种承诺,傻子,万一医生动手术时手抖了或者……”苏子纨的脸上又浮现出徐良期熟悉的笑容。 “医生都很专业,这种事不可能发生。”杜沐代替徐良期回答了苏子纨。 “啧,无趣。”苏子纨看了杜沐一眼,又对着徐良期眨了眨眼。 “如果我…嗯…”苏子纨边说边对着自己的脖子比划了一下,杜沐的喘气声突然就变大了。 “你知道葬礼上要放点欢乐的歌吧?”苏子纨笑嘻嘻道,“不过你的品味我实在信不过,你一定会选一些幼稚的歌曲,拉低我葬礼的格调,唔,他看起来品味还不错,不如交给他办。”苏子纨抬手指了指站在床脚的宋之问。 宋之问抬眉,接受了苏子纨的笑话。 “好,包在我身上。” 苏子纨的玩笑开完了,也是时间进手术室了。 徐良期跟在他的旁边,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室,看着手术室的大门关上,眼里蓄满了泪水。 宋之问站在她身边,紧紧搂住她的肩膀。 手术进行时,宋之问离开去外面抽烟,只剩徐良期和杜沐站在门口。 徐良期走到杜沐面前,他们两个人并肩靠在墙上。 “不好意思。”杜沐先开口,打破了僵局,“我不应该对你那种态度。” 徐良期抬脚在地上踢了踢。 “没事,我理解。” “苏子纨会没事的。”徐良期又加了一句,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杜沐。 “会的。”杜沐说道。 两个人的纠葛在此刻因为苏子纨的安危而烟消云散,有关于何逊的那些纠结,有关于性别的争论,杜沐都不记得了。 他只希望,苏子纨能平平安安的出手术室。 一整个上午,徐良期,宋之问,还有杜沐叁个就在忐忑中度过。徐良期来回走动,杜沐则一直保持着站姿,动也不动。 4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叁个人一拥而上围住了医生。 “一切顺利。”医生的这四个字,让叁个人如释重负。 徐良期和宋之问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杜沐紧握着医生的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麻醉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苏醒,宋之问带着徐良期出去买午餐,杜沐自己在病房里守着苏子纨。 杜沐把苏子纨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静静地打量。 他原本就纤细的手指现在瘦的皮包骨,手上的血管透过苍白的显露出来。杜沐低下头,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手上。 “朋友之间,这个动作不太合适吧?”苏子纨的声音在杜沐的头顶响起。 杜沐“唰”一下地抬起头,他看着虚弱的苏子纨,手里依旧握着他的手。 “手术很成功。”杜沐告诉他。 “唔,是吗?”苏子纨说道,“真好,你终于可以摆脱掉我了。” 狭路相逢 苏子纨的手术很成功,徐良期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放下了。 在苏子纨手术的时候,杜沐和她的关系有所缓和,但两个人见面依旧别扭。再加上徐良期想为苏子纨和杜沐两个人制造独处机会,也就不经常去医院探望苏子纨。多余的时间,就窝在家里学习厨艺。 宋之问的居家生活依旧惬意,他就像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但徐良期并不担心,她心里清楚,哪怕只靠理财,宋之问也能支撑得起自己的日常开销,更别提这么多年他的积蓄。 只是,徐良期偶尔也会可惜。宋之问的光芒,不应只拘泥在这么小的空间里,他值得在更宽阔的环境大展身手。但,万事总不能都盛意,徐良期对此时的生活已经感到很满意了。 当天周末,吃过午饭,宋之问一反常态,说要出门办事情,一时半会回不来。 经历了窦佳的事情,徐良期对与他独自外出总是不放心,自告奋勇地要陪他去,可宋之问这次却没有接受,只是拍了拍她的头,让她安心,答应她晚上一定回来吃饭。 徐良期只能答应,她看看外面阴暗的天,小跑到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长至脚踝的黑色大衣,又跑回客厅给宋之问递过去。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雪,你开车小心。” 宋之问接过大衣,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好,我会早去早回。” 目送宋之问拐了过去,徐良期才关上门。不知为何,她的眼皮跳个不停,她安慰自己,只是没睡好,走回了客厅。 宋之问开车走了一段路,天空果然比他出门时暗了一些。雪快来了吧,宋之问踩下油门。 车开到了郊外,风景一下子就变了。入眼的景物从高楼大厦变成了低矮平屋,枝桠满地。 车到了一处胡同,就开不进去了。宋之问下车,站在车头看着破旧的胡同。 窦佳现在落魄成这样了么?宋之问好奇,在他记忆里窦佳还算是个聪明人,现如今连一处好住所都混不上了嘛。 宋之问迈开脚步,往胡同深处走去。他的手掏在兜里,冰凉的触感。 “找到了。” 宋之问站在门前,看着门上的号码,随即推开了大门。 这间房子怕是有些年头了,它旁边的屋子都翻修过,只剩它在其中格格不入。宋之问随手拔下墙上冒出的枯草,攥在手里玩。 “咣当”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随后是“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个声音,宋之问再熟悉不过了。酒瓶子相撞,破碎的声音,曾经陪伴了他几年的时光。 宋之问走进院子,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往里看。屋内的陈设简单,只有几件必须的家具,床,桌子,还有两张破烂的椅子,桌子和椅子下堆满了空的酒瓶子,后面还有一个黄色的柜子。 坐在桌旁的男人,穿着一件旧棉袄,虽然破旧却并不脏,只是手肘处磨损严重。他的头发蓬乱,看上去和屋外的乱草没什么区别。 他的背影,隔了这么久再看,宋之问几乎要认不出了。 这时,屋里的人像是察觉到什么,“唰”得一下转过了头。 两个人眼神相对,他们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宋之问转过身走向门口,推开了房门,两个人直面彼此。 宋之问站着,窦佳维持着坐姿。半晌,他对着宋之问举了举手里的酒杯,声音嘶哑: “好久不见,老同学。” 椅子上布满了灰尘,宋之问掀开大衣,坐了上去。 “好久不见,窦佳。” “你还是没变啊。”窦佳看着宋之问,顶了顶腮。 “你倒是变了不少。”宋之问笑着回答。 “托你的福,宋之问。”宋之问这叁个字,窦佳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着牙说出来的。 宋之问没说话,他拿起窦佳面前的酒看了看。 小酒厂出的酒,宋之问对着瓶口闻了一下,一股劣质的酒精味扑面而来。宋之问把酒瓶端起来,拿起窦佳面前的酒杯,倒满了酒,重新放在窦佳面前。 “你回国多久了?” “哼。”窦佳端起酒杯,嘬了一口,“揣着明白装糊涂,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宋之问面对他的直接,笑了笑。 “窦佳,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就认准了我?我自问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从美国到国内,你就是要揪着我。到底为了什么?” 窦佳“啪”得一下放下酒杯,酒杯里的酒震荡了两下,洒出来不少。 “放屁!”窦佳的声音霎时提高,他的脸涨的通红。 “你他妈的真不明白?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他妈的辛辛苦苦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但是我融入不进去。你呢?你有你爸妈的财富和你姑姑的人脉,你想进什么学校随便挑。最可气的是,你不好好珍惜你的机会,反而花天酒地,可是你还是那么受欢迎。我呢?我呢!我拼死了学,也只能得到‘书呆子’的称号,你凭什么?” “就因为这个?”宋之问问道。 他的语气更急激怒了窦佳,他端起酒杯摔倒地上。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窦佳指着宋之问的鼻子: “就因为这个?就这个?” 宋之问也不发怒,保持着原本的姿势。 “那你就好好做你的好学生,书呆子不好么?为什么要学我喝酒?这明明是你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要把你的失败都怪罪在我身上?” “怪罪?”窦佳激动地站起来,他用手扶住额头,“对,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非要融入你们的小群体,非要耍酷。” 他的声音悲痛,宋之问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容。 “可是!”窦佳话锋一转,“可是明明是你拉我走进这条路的,你却全身而退,你看看你,你再看看我,我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你也可以改变。”宋之问把酒瓶子拿过来,“从现在开始也不晚。” 窦佳笑了,从开始小声的笑到放声大笑。 “改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也不晚。” 窦佳停下了,指了指自己。 “你看看现在的我,你还能说出这种话么?” 窦佳拎过宋之问面前的酒瓶,转身去身后的柜子里又拿出两个杯子,倒上了酒,一杯递给了宋之问。 ”来!我们喝一杯。” 宋之问接过杯子,却没有喝。他看着窦佳一饮而尽,把手里的酒杯重新放到桌子上。 ”我再也没有碰过酒。”宋之问说。 窦佳抹了抹自己的嘴角,扬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 “再也没有碰过酒?” “到现在你还装什么?你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为什么不放开自己,喝吧。”窦佳把酒杯拿起来,递到宋之问的嘴边,他的手摇摇晃晃,撒了不少酒在宋之问的衣领上。 “喝啊。”窦佳气急败坏,把酒泼在宋之问的衣服上。 窦佳把空酒杯摔在地上,碎片和刚刚的碎片混为一体。 “你收到我的照片了吧?开心么?”窦佳扶着桌子,一步一步绕过桌子走向宋之问。 “你这个倒霉鬼,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恨你。我正愁怎么整治你的时候,就有一个人让我把手里的照片提供给他,他黑了你们公司的网站,把照片发给了你们公司的每个人。” “啊,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对吧?被人唾弃的滋味怎么样?” 窦佳抓住宋之问的衣领,脸几乎要贴在宋之问的脸上,酒气扑面而来。 “窦佳。”宋之问微微使力,就把窦佳推开。 “你以为你自己赢了么?”宋之问看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用手推搡着窦佳,向角落里逼去。 “你看看你自己,你就是个垃圾。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你以为自己赢了我,可是你看看你的样子,你就是个失败者。你不仅是失败者,还把所有的失败都归咎于我。你是个懦夫,是个垃圾,是和角落里的老鼠一样肮脏的存在。” 直至将窦佳逼至角落,宋之问才停下。 窦佳缩在角落里,猛得抬头看向宋之问。 他的眼神凶狠,宋之问戒心大响,他迅速把手伸进大衣口袋,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匕首。 刀锋在阴暗中闪着光,“扑”得一声,刀尖陷入肉里。 “扑通”一声,一个黑影向下倒去,震起了满地的灰尘。 一劳永逸 穆启按照宋之问的要求,掐着时间点进了窦佳的门。 天已近傍晚,天空开始飘起小雪。 穆推开半掩着的门,进门就看到了如下的一幕。 窦佳右手里握着一把刀,刀刃上还裹着鲜血,他瞪着双眼,向下看去。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穆启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宋之问,他的大衣敞着,白色毛衣已经被染红。 “不是我干的……”窦佳看到冲进来的陌生人,手里的刀“咣当”一下掉在了地上,他蹲下来查看宋之问的伤口。 穆启冲上前去一脚踢开窦佳,拍了拍宋之问的脸,他还有意识,半眯着眼睛看着穆启。 穆启拿起电话,拨了出去。他把宋之问扶了起来,自己蹲下身,背起了宋之问。 直到穆启背着宋之问离开了房间,窦佳还蹲在地上,他双手捂住自己的头,嘴里嘟囔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想杀他,是他自己握着我的手刺进去的,是他握着我的手,”窦佳看着地上沾着红色的匕首,“是他要害我。” 窦佳的身高比宋之问矮不少,靠着这几厘米的身高差,窦佳这一刀没有对宋之问造成太大的伤害。 宋之问的麻药清醒之后,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穆启。他感觉到下腹的疼痛,用手摸了摸,感觉了一下伤口。 “嘶……”宋之问稍稍一动,就牵扯到伤口。 穆启看着他皱起的五官,黑着脸说道:“你还知道疼?都敢拿命去做局,这点疼算什么?” 宋之问嘴里还有血腥味,他舔了舔嘴唇,对穆启说道:“给我倒杯水吧。” 穆启瞄他一眼,不情愿地倒了杯水,插上根吸管递到宋之问嘴边。 宋之问喝了几口水,嘴里的味道总算淡了一些。 “窦佳呢?”宋之问问。 “抓起来了。”穆启坐在宋之问床头旁的椅子上,“他拿刀捅了你之后,整个人就慌了,警察到的时候,他还在原地。” 宋之问的“嗯”了一声,穆启继续说道。 “窦佳和警察说,不是他捅的你,他只是想打你一拳,没想到,你往他手里塞里一把匕首,握着他的手捅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穆启的声音平淡,好像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警察信他说的那一套么?”宋之问想想窦佳落魄又着急的样子,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波澜。 “警察当然不信窦佳说的话,已经把他拘留起来了。”穆启说着,伸手弹了弹输液管。 “宋之问,你是不是疯子?犯得着为一个窦佳差点把命搭进去么?如果窦佳那一刀捅的再使劲些,或者我再晚来些,你的小命就不保了。”穆启已经压制自己的脾气,却还是忍不住。 “我知道。”宋之问扭头看向穆启,低声说道:“我心里有数。” 穆启知道,现在和他争论这些也已经晚了,索性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你为了一个窦佳至于么?把他交给我,我解决掉他,不是更简单么?” “穆启。”宋之问说,“你的手已经够脏了,还要为我再平添一条人命,你还怎么去见你日思夜想的妹妹?” 穆启被戳到了软肋,也就不说话了。 “窦佳已经入了外籍,之后他会被遣返回国,一劳永逸。”宋之问把自己的打算说给穆启听。 “窦佳对我的恨意,不靠他亲手解决,他放不下。我防得了他一时,防不了他一世。他就是想让我身败名裂,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还捅了我一刀,这也够了。” “以身犯险,这是下下策。”穆启说着,心就软了。“我看你呀,不止是为了一劳永逸解决窦佳,也是因为小绵羊吧。” 宋之问没说话,默认了穆启的话。 穆启“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小绵羊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把你搞得五迷叁道,都不像原来的你了。”穆启想想之前独来独往的宋之问,简直和现在判若两人。他想了想前两次见到徐良期的模样,也没找出她和普通人到底区别在哪。 “唔,就是看着有点傻。”穆启想想徐良期的样子,还是找出一点她不同寻常的点。 “什么?”宋之问不懂他的话。 “我说,”穆启歪了歪脑袋,“你的小绵羊有点傻。” 穆启以为宋之问要反驳他呢,却没想到他居然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你该不会就喜欢她的傻吧?”穆启凑近宋之问的脸,一脸不怀好意。 宋之问嫌弃地偏过脸,说了句完全不相关的话。 “戒酒之后,我又喝过一次酒,那时还好她出现了。”宋之问说道。 喜欢她的理由 宋之问最开始沾染上酒,是在他离开姑姑家,进入大学的第一个暑假。他最初只是想借酒入眠,可没想到,他慢慢地就上了瘾,日常生活也再离不开酒。 烟酒如毒,一旦沾染成瘾,再想戒,却不是那么容易。 等到宋之问意识到自己酒精上瘾时,他当机立断,加入了当地的戒酒会。在那,他看到了自己学校的同学,看到了超市售货员,也看到了在电视上见过的政客。五花八门,人来人往。 在戒酒会时,宋之问还申请了去别的机构做义工,参与他人的救助小组。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宋之问更加坚定了自己要戒酒的决心。 他的人生不一定非要有价值,但至少不能止步于此。 宋之问发誓,再也不会碰酒。 他成功戒酒,却没有退出救助小组,只为了在犹豫不决时看上一眼,告诫自己。 宋之问发誓再也不碰酒,因为他确信,如若再沾,自己就在这条路上彻底走远,再也无法离开了。 再也不碰酒,对宋之问来说可不容易。他靠着“酒精过敏”的由头,能避开大多人的酒局,再加上一个能干的秘书,能替他挡下所有人的酒。 可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有人趁宋之问不备时换了他的水,他端起喝了一口,面色微变,碍于情面,却也只好喝了下去。 之后的局,他借着发慌推辞了过去,离开了酒席。 回到家的路上,喝下去的那杯酒在他的腹中作祟,他的胸口像是燃烧着一把火,这把火最开始并不旺盛,没一会,却变成了熊熊大火,把他的理智烧了个精光。 车停在路边,司机拉开车门,小跑着进了超市,没一会就拎着几瓶酒回到了车上。 “回家。”宋之问这两个字说得格外轻,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气。 一杯酒,就足以葬送数年的忍耐。酒入肠如毒药,可现下就是让他死,他也愿意。 宋之问独自坐在阳台,打开了一瓶红酒。这瓶酒只是司机从超市货架上随手拿的,入口并不甘醇,却也勉强缓解他的饥渴。 一口接一口,一瓶接一瓶,恍惚中,宋之问的脚下就堆满了空酒瓶。 他伸出脚踹了一下桌底的酒瓶,酒瓶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提醒宋之问,他这些年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他宋之问还是一个酒鬼。 宋之问盯着远处的黑暗,直到黑暗变成了淡红,又泛了黄。 初春的天气,宋之问在阳台冻了一夜,第二天就患了重感冒。他给助理打了电话嘱咐了些工作,连药也没吃,就睡了过去。 待他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了。他还惦记着自己和穆启的约定,硬是撑着身体走到了门口,打算打车赴约。 他撑着力气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让保安帮忙,保安自己就凑了上来。 “宋先生,宋先生,您看,这个小姑娘说是来给您送药的,却连你们家门牌号也不知道,您看看,您认识她么?” 保安一边说,一边指着大门的右边角落。 宋之问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了抱着一兜药傻傻站在那的徐良期。 “你不知道她有多傻?别人让她来送药,连门牌号也不告诉她,明摆着是整她的,她就往里跳。”宋之问想起徐良期那时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又牵扯到了伤口,他的嘴又立马合拢。 宋之问对徐良期有印象,她是他小组里的实习生,平日里就是一副软糯的样子,看样子又是被人派来干苦差事的。 宋之问想打发她走,可刚说了两个字,眼前就一阵黑,他勉强撑住了身体,转头对凑过来的徐良期说:“麻烦你扶我回去。” 徐良期送他回了家,又喂他吃了药,药有安眠的作用,他就在沙发上躺着睡着了。 一觉睡醒,屋内又是漆黑一片,一天又过去了。 屋里安静,宋之问只当徐良期已经离开,可等到他坐起来,却看到她坐在不远处的地上,手指在地下画着什么。 “你还没走么?”宋之问问道。 徐良期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肩膀缩了一下。 “对不起,宋总,我看您发烧了,自己呆着不太好,所以我想着等您醒了再走。” 她说话时声音很小,害怕的神情像是老鼠见了猫。 “谢谢。” “我点了粥,您要喝么?”徐良期怯怯地问。 宋之问从昨晚到现在一口东西也没吃,胃里正空,听了徐良期的话更觉得胃里翻腾,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你也一起吃吧。”宋之问看着坐在地上的徐良期说道。 徐良期喝粥时,时不时地偷看一眼宋之问。宋之问有所察觉,也不说什么。 当宋之问把最后一口粥放进嘴里时,徐良期终于开口了。 “宋总。”她小心翼翼地说,“您身体还好么?” 宋之问平静地把粥送入嘴中,抬眼看她。 “怎么了?” “那个……”徐良期欲言又止。 “你说就好。”宋之问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嘴角。 “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的。”徐良期边说边看着宋之问的脸色,见他没有太大的反应,才敢往下说,“喝太多酒对肝不好,酒还会麻痹神经。” 宋之问重复着徐良期的话,穆启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徐良期说这些话的样子。 “真是爱多管闲事。” 宋之问的眼睛里都是笑意,穆启说的正是当时他心里所想的。 “她还说什么了?”穆启问。 宋之问想了想。 他当时浑身没力气,并不想开口多说,但他的安静恰好鼓舞了徐良期。 她边说边比划:“有烦恼的话,您还是要和别人倾诉,靠喝酒解决不了问题。自己的身体最重要,您要是总喝这么多酒,等您变成了老爷爷,您就变成了一个老酒……” 最后一个“鬼”字徐良期咽下了肚,但她手舞足蹈的样子却让宋之问忍俊不禁。 他听着她说“老了以后”,心里感触良多,他其实从未想过“老了以后”。 可他现在却迟疑了。 在他要重新踏上错路的时候,上天派来一个和他毫不相关的徐良期,她胆小,爱管闲事,话又多,他应该讨厌她的。 “徐良期。”宋之问打断了还在喋喋不休数着喝酒弊端的徐良期。 “嗯?”徐良期举着叁根手指,怔怔地看着他。 “你有男朋友么?”他问。 徐良期被问得一头雾水,但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 “好。”宋之问说。 “好?”徐良期不懂,好什么。 徐良期看着隔着桌子探过身的宋之问,看着他逐渐放大的脸,她睁大了双眼。 “我以前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可是遇见了她,我才确定。”宋之问眼中无限温柔。 “你喜欢胆小,爱管闲事,话又多的人?”穆启把宋之问刚说过的词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次。 “不,我只是喜欢她。”宋之问说,“我只是喜欢她。” 对的时间,你出现在我的面前,谢谢你的热心,阻拦了即将回头的我,徐良期。 束缚 “正好,你喜欢的人来了。”穆启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对着宋之问挤挤眼,“你好自为之。” “哗”得一声,门被拉开,徐良期匆忙走了进来。 她走的急,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徐良期一看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宋之问,眼睛一酸,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 穆启看看宋之问,又看看站在门口的徐良期,默默地站起来走了出去,还顺便给他们关上了门。 “宋之问。”徐良期狠狠地擦了擦眼泪,走到病床前,“你是不是傻?” 她故作凶狠,可眼下还挂着泪珠,就怎么也成不了她自己想要的那副样子。 “明明答应了什么事情都要和我说,明明答应我不会冒险,你这个大傻瓜。”徐良期骂人的词汇有限,在气头上更没有可发挥的余地,“傻瓜”是她此刻能想到的最合适的词汇。 “要不是穆启和我说你住院了,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随便编个理由就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 “你知不知道你会没命的?如果刀子捅的再深一点,你就有可能没命!宋之问!”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又要流下。 宋之问一言不发,等她终于发泄完了,才开口。 “我错了。”宋之问有气无力地说。 他伸手去够徐良期垂在床边的手,他一动,伤口就生疼。 “嘶……”宋之问的脸皱起来。 徐良期原本板着的脸,立马变换了表情,她一脸焦急地俯下身。 “怎么了?哪里疼?要不要喊医生?” 她一连叁问,宋之问简直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他就着她俯身的姿势,轻轻抓住了她的手。 他拉着她的手,晃了晃。 “我不疼的,良期。”宋之问说,“不能告诉你,因为你会担心。窦佳一次又一次地找我,我总担心会牵连到你。这次他约我,我直接去了,就是想把事情和平解决。我没想到他会动杀心,而且我还叫了穆启一起,只是没想到还会出意外。” 宋之问说这话的时候,眸中含情,语调婉转,徐良期怎么也不能再生气了。 当下,她就平静了下来,对宋之问温柔以待。 这时,徐良期并未意识到,宋之问话中的漏洞。 窦佳怎么会傻到暴露自己的地址,光明正大地把宋之问约去。况且,如果宋之问是和穆启一起去的,他们两个人还对付不了一个窦佳么?怎么会让他受伤至此呢? 宋之问的说法,只需要稍微思考一下,立马就能发现矛盾之处。 可惜,徐良期压根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她眼下满心都是宋之问的伤,只听穆启说窦佳已经被警方抓住,就再也不追问细节了。 宋之问治疗的医院,正是苏子纨所在的同一所。VIP病房都集中在顶楼两层,消息传的快,苏子纨没两天也就知道了宋之问被刺的消息。 苏子纨的手术虽然成功,但后续的治疗仍需要很长时间,他懒得医院家里两头跑,索性就积蓄住在医院。只是住的日子长了难免无聊,正好宋之问送上门,苏子纨也就不客气地经常打着探病的名义来串门。 苏子纨和宋之问在这些日子里熟悉起来,再加上苏子纨本身自来熟的性格,交谈起来不算费劲,甚至颇有意味。 只是,苏子纨有一点实在看不惯。 那就是徐良期对宋之问无微不至的照顾,她简直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看待,虚寒微暖,自己生病时都没有这种待遇。苏子纨看不惯,就变着法找徐良期的麻烦,两个人你来我往,总是没两句就吵起来。 宋之问和徐良期越甜蜜,苏子纨就和徐良期吵得越凶,他偏有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 当然,在这层原因之下,苏子纨另有私心。 徐良期傻,可他可不傻。他在徐良期那了解到宋之问被刺的前因后果,心里对宋之问的苦肉计也就有了七八分的肯定。 之后,宋之问的表现,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苏子纨能理解宋之问对徐良期的占有欲,但他还是看不惯宋之问对徐良期耍的小手段,找着机会明里暗里敲打宋之问。 一日,苏子纨趁白日徐良期上班,又来宋之问这“探病”。 “爱情啊,最怕算计,算计来算计去,最后作茧自缚。” 苏子纨躺在沙发上,脚搭在沙发背,整个人呈扭曲的姿势。他漫不经心地说着话,眼睛却死死盯着宋之问。 宋之问通过他这几日的行为,也明白了他的意图,顺势答道:“作茧自缚也算是个好下场,总比最后什么都没落着好。” “你就不怕这茧绑的太紧,最后对她来说,你就变成了束缚。” 苏子纨虽然没明说,但是宋之问也明白他话里的“她”指的是谁。 “我心里有数。”宋之问说道。 苏子纨“啧”了一声,不屑。 宋之问这种人啊,自视聪明,什么事都要算计着来,就怕算计到最后,没得到想要的结果,恼羞成怒。 宋之问摘下了眼镜,一双眼直直看着苏子纨。 “我对她来说不会是束缚。” 苏子纨也看着宋之问。 “你拿什么保证?” “我要娶她。”宋之问说,“今年之内。” 跟我回家 苏子纨和宋之问的交谈,以宋之问的承诺结束。 苏子纨坐在宋之问病房的沙发上良久,沉默着,直到徐良期的来到。 外面一天比一天冷,但长居室内的苏子纨却丝毫感受不到,他每天通过徐良期穿着打扮来判断天气。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羊羔毛外套,腿上是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牛皮短靴。她把半长的头发扎了个高高的马尾,衬得一张圆脸越发可爱。 徐良期一出现在病房,就对着宋之问嘘寒问暖,今天中午吃了什么,伤口疼不疼啊,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宋之问的保姆。 苏子纨看不下去了,咳了两声,提示徐良期自己的存在。 徐良期听到他的咳嗽声,转头看看他,说道:“诶?你怎么在这?” 她说着话,手里把刚剥好的橙子递给了宋之问。 苏子纨听了她的话,翻了个白眼。 “我走,我走,省得在这里招某些人烦。” 他怨妇般的语气,徐良期这几日早已习惯,连个多余的眼光都没给苏子纨。 “我刚刚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杜老师,现在他应该在你病房里呢。” 苏子纨听到徐良期提起杜沐,原本还吊着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心里想走,嘴上却不肯承认。 “他来了怎么了?他来了我就非得下去么?我偏不。”他向后一仰,倒在了沙发上。 徐良期不理会他无赖般的行为,抽出一张湿纸巾递给了宋之问。 年关马上就要来了,徐良期昨天收到自己老妈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徐良期心里想着何逊在,自己回去不知该有多尴尬,正想和老妈说今年不回去过年,却又听老妈说,何逊今年不回家,说要搞什么项目。 徐良期心头一酸,知道何逊不回家八成是不想见到自己。虽然当初她本着快刀斩乱麻的原则断了和何逊的联系,但现在听老妈提起他,心里又一阵阵地苦涩。 何逊不回家了,徐良期便要回家,两家人一起过年的传统总不能变。 一想到过年,可以见到家人,徐良期心里自然高兴。可她心里又有了新的牵挂,宋之问该怎么办? 徐良期看着低头认真擦拭手指的宋之问,抿了抿嘴唇。 “宋之问。”徐良期开口,“你要不要跟我回家过年?” 她这句话一问出口,脸瞬时就红了起来。 徐良期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颊,不好意思道:“我爸妈已经催我回家过年了,我想……”徐良期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钟摆一般,来回晃动个不停,“你要是没事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过年。” 屋子里的两个男人听了她的话,表现截然不同。 宋之问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而苏子纨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他看着宋之问因为高兴都快裂开的嘴角,摇了摇头。 “我当然愿意。”宋之问回答。 苏子纨听了他的话,忍不住撇撇嘴,宋之问可不是愿意。 他们俩个接下来要说什么,苏子纨也没了听的心情,对着他们摆了摆手,离开了房间。 等他回到自己的病房,杜沐已经坐在他房间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大部头的书,低头看着。 徐良期和宋之问那边正甜蜜着,自己却还要每天面对着这么一尊大佛,苏子纨气不打一出来。 他径直上了床,拉开被子钻了进去,看都不看杜沐一眼。 他这般行径,杜沐也是见多不怪。当下没管他,继续看自己的书。 没一会,苏子纨就忍不住了。 他一把掀开被子,气呼呼地对着杜沐说道:“徐良期这个没良心的,有了男人就忘了朋友,对宋之问掏心掏肺就算了,还上赶着邀请他去家里过年。最可气的是,问他却不问我,我就在旁边坐着呢,她连问都不问我一句,好像我是隐形人一样。” 苏子纨噼里啪啦说完这一段话,仍旧不解气,一拳打在被子上。 “气死我了!” 苏子纨说完,杜沐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把手里的书合上,站起来给苏子纨倒了一杯水。 苏子纨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含在嘴里。 “徐良期之所以不邀请你,是因为你要跟我回家。”杜沐说。 苏子纨嘴里含着一大口水,眨巴眨巴眼睛,“咕咚”一下咽了嘴里的水。 “你说什么?”他的眼睛张得有灯笼那么大。 杜沐抬起手在他脑门上轻轻拍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徐良期不能带你回家,因为你要跟我一起,回家过年。” 苏子纨现在总算明白了宋之问刚刚的心情,他强压着自己即将上扬的嘴角,但喜悦却从他的眼睛里传出来。 他望向杜沐的眼中盛满波光,有一个倒影在其中荡漾。 亲热 病房的电视里,正上演着一部电影。 徐良期和宋之问窝在一起,看着屏幕中的苏菲玛索撩动长发,对着她对面的男人露出诱人的脖颈儿曲线。 苏菲玛索的魅力,男女通杀。 徐良期看着男主因为紧张而回避的面孔,心也随着剧情而“噗通噗通”地跳。 随着苏菲玛索将嘴唇伸进男主的嘴里,徐良期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探进了自己的双腿间。 是宋之问的手指。 “嗯…唔…”电视中传来女人的呻吟,徐良期小小的呼吸声被掩盖。 “我高潮了。”电视中的苏菲玛索说,她的声音魅惑,带着女性高潮后的满足和慵懒。 这时,宋之问的手指掰开了两瓣阴唇,将中指沿着那道小口送了进去。 “唔~”徐良期从喉咙中发出小小的呻吟。 她就着两个人相拥的姿势,仰头亲吻宋之问的喉结。她像小猫一样,伸出舌尖在突出的喉结上舔舐,接着又亮出牙齿在上面轻轻啃咬。 宋之问听到,她发出的像小猫一样的呼噜呼噜的声音。 徐良期的一只手撑在宋之问的胸膛,另一只手解开他的病服扣子,抚摸着他的胸膛。 色欲熏心,女人好色起来更可怕。 宋之问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是硬邦邦的,胸肌鼓起,隔着一层布料摩擦着她的乳头。 徐良期的内衣早就被宋之问揪出来,扔到了地板上。 徐良期感觉到自己的两颗乳头站立了起来,硬硬的,痒痒的。 手下的肉体是滚烫的,真实的,坚实肉体传递出安全感,他散发出的男性荷尔蒙,混着汗味,包围着她,冲昏了她的头脑。 徐良期的手,继续往下伸,触摸到了一块软软的的东西。 她瞬间清醒。 “伤口!” 徐良期推开宋之问埋在自己的颈窝里的头,脸上带着汗珠,双眼迷蒙地看着他。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宋之问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没关系。”他敷衍着答了一句,继续埋头在她的脖颈儿中。 “可是……”徐良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宋之问的吻堵住了嘴巴。 宋之问压在徐良期的身上,从她的嘴唇来到她的耳朵,他亲亲她的耳垂,温柔的语气,手上把持的动作却强硬得不容置喙。 “帮我脱衣服,乖乖。” 徐良期就像受了蛊惑,听话地褪下他的裤子,还有内裤。 “真乖。”宋之问奖励似的亲了亲徐良期的额头,握住自己,在穴口试探性地画圈。 小穴流出的水,打湿了他的耻毛,滋润着硕大的龟头。 徐良期已经湿了。 性爱就像糖果,把她变成了嗜甜的小孩子。 宋之问挺腰往前送,头部稍稍进入了一点,撑开穴口。几天没做,徐良期有些适应不了他的尺寸。 湿润的液体,伴随着微微撕裂的刺痛,让人混淆,分不清到底是快感还是痛感。 宋之问刚刚送入一个头部,四面八方的穴肉就像有意识般地紧紧吸住他,爽意猛然袭来。 寸步难行的炙热,使两人身上都蒙上了一层汗。 熬过了最初的疼痛,身体不断涌上更多渴望。徐良期主动勾起双腿,盘上宋之问的腰,在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往下一拉。身体的重量加上惯性,整个阴茎顺利插了进去,发出“扑哧”的一声。 “呃~”两个人同时发出了呻吟,与电视中的背景音相应和。 何逊的打算 年关渐近,四处变的热闹起来。 踩着欢快脚步的小孩子,步履蹒跚跟在儿孙后面的老人,还有一对对在寒冷中相依相偎,羡煞旁人的情侣,徐良期和宋之问就是其中之一。 徐良期和宋之问的感情逐渐稳定,两人之间的默契不断增加,往往是宋之问刚想伸手够个什么,徐良期就提前递到了他的手边。 两个人的生活频率日益磨合,徐良期也在宋之问一再要求下,退了自己的出租屋,正式和他住在了一起。 徐良期在恍惚中,彷佛看到了自己以后数十年的生活。两个人的日子安心又妥帖,徐良期却不知怎么心里却有些低落,总觉得哪里不对。 又过了几日,徐良期总算知道哪里不对了。 她想何逊了。 下班路上,身旁走过一个穿着夹克,手里夹着本书的男生,徐良期都要盯着他看半晌,只因为他穿着的夹克,何逊也有一件。 路过红薯摊,小情侣分享着同一个滚烫的烤红薯,徐良期看到这一幕,心里泛起涟漪,只因为想起去年冬天,何逊也曾和自己在马路上分享同一个烤红薯。 他会把红薯从中间掰开,大的那一半递给她,小的那一半自己握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得吃。 往往等徐良期吃完自己的一半,他的那一小半只吃了几口,就又递给徐良期。 到最后,徐良期吃个肚圆,何逊手里拎着红薯皮的垃圾。 徐良期不想记起这么多有关于何逊的细节,可这些细节却像长了根的藤蔓,从她心底升起,爬满她的思绪。 可再想念他又能如何,徐良期不禁想,他一定恨死自己了。 * 何逊当真恨死徐良期了,他恨不得把这个名字从自己的生活里彻底抹去。 连何逊自己也想不明白,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遇上徐良期这么个折磨人的东西。她没心没肺,胆小如鼠,遇事就爱躲,告白分手都忸忸怩怩,不清不楚。这一连串罪,换个人,何逊简直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可偏偏自己没出息,就认准了她。 在徐良期和他说分手之后,何逊仍然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他拒绝了系里老师又一次的劝说,坚持要留在本地。 分手时,徐良期没说清楚分手理由就匆匆走了,何逊料想这和那个叫苏子纨的男人脱不了干系,可之后等他冷静下来,他反而不这么认为了。 何逊也不是第一次察觉到苏子纨和杜沐的微妙关系,如果他的判断没错,苏子纨是喜欢男人的。分手也许和苏子纨有关,但总不是他曾经以为的那般。 排除了苏子纨的可能性,何逊心里舒坦了许多,虽然至今他也没想出徐良期分手的理由,但无论如何,他绝不能再惯着她了。 何逊先给家里打了电话,透露了自己不回家过年的消息,因为他了解徐良期,按照她逃避的性格,为了避开自己,她今年一定不打算回家过年。 所以何逊抢占先机,告诉家里他不打算回去,这样徐良期才能回家。 只有这样,何逊才能逮住她,把话当面说清楚。 除此之外,何逊心里还藏着其他打算。 从他意识到自己喜欢徐良期至今,已有十多年了。这十多年里,他耐心等待,直至去年冬天才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可在这一步之后,又是来来回回的推拉,何逊倦了。 他想用一个名义光明正大地绑住,这个名义只能是婚姻,他再也不想听什么姐弟亲情的狗屁说辞。 何逊决心,再也不给徐良期逃跑的机会,今年跨年夜,他就要在两家人的见证下,宣告自己的喜欢,宣告自己的打算。 何逊拉开抽屉,拿出一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打开盖子。 里面躺着一枚戒指。 回家 新年前的最后一场大雪,被徐良期和宋之问赶上了。他们两个堵在回老家的高速上,去也不是,回也不是。 同时堵在路上的都是急着回家的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无奈地等着。车外皑皑白雪,车内的暖气开得十足,徐良期和宋之问相握着手,两个人手心里的汗融为一体。 “不知道苏子纨和杜沐到了么?”徐良期在窗户的白雾中画了个心。 “应该到了。” 苏子纨和杜沐的老家在南边不远的小镇,而徐良期的老家在正北角,按照他们原定的出发时间,宋之问算计着距离,估摸着他们此时应该是到家了。 宋之问算得不错,苏子纨和杜沐的运气比他们好,杜沐赶早出发,路程也近。不过5个小时,就到了来家。他们刚刚停下车,天空就飘起了小雪花,他们躲过了这场大雪。 苏子纨有些倦怠,他的身体刚恢复,还没完全复原,5个小时的路程对他来说着实不算轻松。 杜沐的母亲收到儿子要回家的欣喜,从大清早就等着儿子回来,一听车子的声音,兴冲冲地就从房间里往外跑。 车停好后,苏子纨从车上下来,站在一边等着杜沐从后备箱拿东西。 “儿子!” 杜沐的母亲声音洪亮,隔着老远,她只看到有一个人站在车边,就错把苏子纨当成了杜沐,张口就喊。等到她走近一些,才发现站在那的人并不是杜沐,而是另外一个眼熟的小伙子。 苏子纨离开家时还小,这么多年他的样子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直到走到跟前,杜沐的母亲才认出来,这不是苏家那小子嘛。 看到苏子纨,她原本兴奋的的表情突然拐了个弯,张着的嘴巴还来不及闭上。 “妈,这是苏子纨,你还记得吧?”杜沐手里拎着带回家的大包小包,对着杜母说道,他察觉到自己母亲不自然的表情,主动向她介绍道。 “阿姨,好久不见。”苏子纨强撑着自己,对着杜母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哦,好久不见,小苏啊,你怎么回来了?” 杜母的话一出口,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比冰雪还要冷。 杜母这句话问得平常,但苏子纨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苏子纨的母亲早在几年前就病逝了,从那以后,他就没再回过这儿,甚至他们家原来的老房子还在不在,他也不清楚了。 他曾经出生成长的小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完全是个陌生的地方,而这个小镇也把他当成了陌生人。 苏子纨张了张口,又不知该如何说。他知道杜沐的母亲一向是不喜欢他的,把他当成带坏自家宝贝儿子的坏孩子。 杜沐听了他妈的话,还没等苏子纨回答,就抢先一步:“妈,丸子他生病了,不能一个人呆在外面过年,我把他带回家,和我们一起过年,人多更热闹些。” 杜母原本满心的欢喜,在见到苏子纨后灭了一半。但听杜沐这么说了,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她硬挤出了一个笑容:“哎呀,你怎么也不知道早早和我说一声,这样我也能多准备些饭菜。” “阿姨,是我给您添麻烦了。”苏子纨适时插了一句,他在杜母面前和在外面简直判若两人。 “哎呀,天这么冷,还下着雪,赶紧进屋,进屋。”杜母一边说着,一边把杜沐和苏子纨往里面推。 杜沐走在前头,手里满满地都是东西,而苏子纨两手空空,揣在大衣口袋里。杜母在后面,看着前方的这一幕,生硬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从来都看不上这个苏子纨,整天疯疯癫癫,没个家教。原本在读书时,她就不想让两个人走得太近,可杜沐死活不同意。好不容易等到苏子纨跟着父亲走了,她也安心了。没想到隔了这些年,他居然还阴魂不散。 杜母进了门,转身把门关上,抬手抹了抹自己的头发,往屋里走去。 这个年,注定是过不清净了。 骗子 徐良期想过,如果何逊有一天发现宋之问的存在,场面会如何? 但她没有想到,这一切会发生在她父母的面前。 迎接远途归家的徐良期的不只是父母,还有何逊,在看到宋之问之后,何逊的一脸期待瞬间变成了阴沉。 徐良期站在门后,面前是迎面而来的父母和何逊,背后是双手提着礼物的宋之问。 徐良期站在中间,感觉到双方像两堵墙,逐渐向她逼近,要生生把她夹死。 徐良期没有向父母提前告知宋之问要来的消息,她想把宋之问作为一个惊喜。现在可倒好,惊喜变成了惊吓,而夹在其中的徐良期更是骑虎难下。 宋之问作为徐良期第一个带回家的男人,理应受到额外热情的对待,但徐父徐母的表现冷静,甚至有几分冷淡,倒是出乎徐良期意料。 徐家,一层客厅。 徐母和宋之问坐在一张沙发上,徐良期坐在他们中间。徐父坐在徐良期斜右方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何逊坐在徐父的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 五个人,围绕着茶几散开。 “小宋啊,来的路上辛苦你了。”徐父作为一家之主,首先开口。 “叔叔,您客气了。” 宋之问的礼数无可挑剔,他一进门就做了自我介绍,在他说出“良期的男朋友”这几个字时,徐良期腿一软,差点瘫倒在雪地上。 “宝宝,你也是的,带小宋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呢?楼上的客房也没收拾,被子也没晒。” 徐母嘴上说着,抬起手在徐良期的手背上拍了拍。 徐良期原本抖动的手,这下抖得更厉害了。 “阿姨,是我不好。我临时改了主意,想要跟着良期回来看看您两位,没想到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 话至于此,徐父徐母也无话可说,毕竟宋之问是女儿第一次带回家的男朋友,他们总不能表现得太过分,可两人再一看在那儿坐着,从进门开始就没再开口的何逊,心里又一阵拧巴。 徐母覆在徐良期手上的手,又使了些力气。 那边徐父和宋之问聊着天,这边徐母目不转睛地看着何逊,越看心里越难受。 徐良期回家前的一个小时。 大雪下着,院子里没一会儿就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何逊推开徐家的大门,他的头发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雪。他推开里屋的门,屋内的陈设还是他熟悉的样子。徐父徐母正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等待着徐良期归来。 “何逊啊。”徐母一看到何逊,立马扔下手里的瓜子,站起来迎上去。 “不是说要做项目,怎么回来啦?”徐母边说着,边替他扫去头上的雪。 “叔叔,阿姨,我有事要和你们说。”何逊的目光迥然。 徐良期的父母对于他来说,就是父母,两位家长看着他自小长大,对他呵护有加,虽然他不像徐良期那般表露过自己的依赖,但他心里早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责任。 何逊深吸一口气。 “叔叔阿姨。” 何逊的声音有些抖,他感觉到自己外衣口袋里的东西正热得发烫。 “我想娶良期。” 宋之问和徐父说着无关紧要的话题,他的言辞幽默清晰,徐父不时点头赞同。 徐母看着自己的女儿煞白的脸,再看看何逊比自家女儿更煞白的脸色,手上的力气几乎要把徐良期的手腕扭断。 “妈妈,疼,疼。” 徐良期小声地说,暗戳戳地把自己的手往外抽。 她说疼的时候,宋之问的眼神就从徐父的脸上移到了她的手腕上。他回答着徐父关于最近政治形势的问题,手就搭上了徐良期的手腕。他这一搭,徐母的手自然就移开了。 宋之问的看到徐良期手腕处的红痕,用手指轻轻地揉了揉。 他的动作做得毫不顾忌,何逊全部收入眼底。他看着宋之问和徐良期握在一起的手,几乎呼吸不过来。耳边的一切都变成了高频的声音,“滴……” 持续着。 “叔叔阿姨,我先走了。” 何逊双手撑在沙发上,撑起自己几乎中空的躯体。 他没有再看徐良期一眼,也没有听清楚徐父徐母接下来说的话,他感觉自己的脚悬在半空中,他的世界变成了虚无。 雪比他刚来时下得更大了,雪花飘在他的脸上,他的嘴唇上,他的鼻子上,他的眼睛上。 “何逊!” 何逊听到一道声音,他转过身,是徐良期站在那里。 院子里的雪白的像是一层又一层的厚棉花,何逊的双眼眯起,透过一条小缝看不远处的徐良期。 他曾经想过许多次,他到底哪里做得不好,哪里做得还不够好,哪里还可以做得更好。 他的人生里,除了徐良期,从未有过第二选择。 可她呢? “徐良期,你这个骗子。” 何逊转过身,踩着来时的脚印,踏出了徐家的大门。 荒唐 这世上的荒唐事不少,何逊刚遇上了一件,眼下又来了第二件。 徐良期以为把宋之问带回家过年是个皆大欢喜的开端,没想到最后变成了啼笑皆非的悲剧。 徐妈之前当着宋之问说的话当真不假,他们的确没做好准备。 徐家唯一一件客房,因为夏季时漏雨,墙壁斑驳,因为没人住至今也没修。屋里暖气倒是足,只是长久堆积在柜子里的被子潮湿得不得了,彷佛一挤就能出水。 这样的房间,宋之问是住不得的。 人是徐良期带回来的,总不能大过年的赶人家出去住旅馆。但徐良期也没胆子说出,让宋之问和自己住一间的话。她看着自己父母的脸色,总觉着那有点不对劲。 徐家一家人正愁着,何逊爸妈就进了大门。 何逊回到家,脸色难看。他的父母不明白,怎么去了一趟徐家回来就变成这样,明明走之前还高高兴兴的。 他们问什么,何逊也不说,直奔楼上关上房门,给他们吃了一个闭门羹。 他们赶过来,就是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自家儿子变脸和变天似的。 没想到正好遇见徐家一家人讨论宋之问的住处。何逊父母一贯是把徐良期当自家女儿疼的,听到徐良期带了男朋友回家,他们心里也是高兴,完全把当初过来的目的忘了个精光,当下就提出要宋之问住到他们家去。 这也不怪何逊父母。自古以来都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徐良期自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占据了两家大人大部分的注意力,而何逊呢,则是和徐良期完全相反,他乖的让人一点心都操不上。 这点情绪的变化,在何逊有意的掩饰下,徐家父母也没看出端倪。 “小宋住到我们家正好,何逊屋子也大,两个人住不挤。” 何爸虽已过中年,声音依旧豪迈,中气十足。 “何逊屋里的被子还有多余的,都是我前两天刚晒好的。小宋,你别客气。” 何爸的话刚说完,何妈又添了一句,热情得简直让徐良期招架不住。 徐良期刚听到何爸的话时,心就“咯噔”一声提了起来,后来何妈这一句直接把她的心送上了云霄。 让宋之问和何逊住一起,这不和让狮子和鬣狗住在一个窝里么?两个人非要有个你死我活不可。 徐良期想想那个画面,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赶紧摆摆手,想要谢绝何逊父母的“好意”。 但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她的手刚抬起,就听到宋之问开口说: “好,谢谢叔叔阿姨。” 好?好?好? 徐良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宋之问,她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把“不”听成了“好”。她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宋之问,对方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何家父母兴高采烈地就要拎着宋之问的东西走,赶紧回家把他安置好。徐良期赶紧拉住宋之问的手,对着他挤了挤眼。 “没事的。” 宋之问彷佛不理解她的意思,拂开了她的手,接过何逊父母手里的行李,和徐良期的父母说了声再见,就抬起脚跟着何逊父母往外走。 徐良期巴在大门上,看着走进何逊家大门的何家父母,还有宋之问,一阵眩晕。 何逊和宋之问住一个房间,这都是什么荒唐事! 当然,觉得这件事荒唐的不止徐良期一个。 何逊看着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的宋之问,满眼的愤怒。他的愤怒在听到自己妈妈接下来说的话之后,变成了震惊。 “我和他住一个房间?” 何逊的声音一下子提高,满脸写着“荒唐”二字。 而对这其中千丝万缕丝毫不知情的何妈妈,一边招呼着宋之问,一边对着何逊挤眉弄眼。他们把徐良期当作自家女儿,那宋之问就是他们未来的女婿,未来女婿住几天又能怎么样。 “不行。” 何逊再次斩钉截铁地拒绝。他还没从徐良期和这个男人的奸情的余震中缓过来,现在还要他替情敌暖被窝,这世上哪找如此荒唐之事。 何逊一反常态的无礼,在何母看来是他作为弟弟对未来姐夫的敌意。她心里以为自家儿子从小把徐良期当亲姐姐看,所以自然会对宋之问产生敌意。 何母一把拉住何逊的手,拉着他往旁边靠靠,把门口让出来给宋之问。 宋之问趁着这个空隙进了何逊的屋子,他把行李放下,站在屋里端良着这个房间。 何逊的房间不小,一张宽敞的双人床,对面一个衣柜,在床的左边是一排排书架,书都按类分好,整整齐齐得摆放在书架上,书架前放着一个普通的书桌,除这些外,多余的东西一概没有,显示出房间主人的干净简洁。 宋之问端量着房间的时候,何母扯扯何逊的衣袖,凑近何逊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好好相处,这说不定是你未来姐夫。” 何母说完这句话,何逊的脸色霎时变得更难看。他盯住宋之问的背影,恨不得盯出几个洞。 宋之问感受到背后炽热的目光,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何逊一双冒火的眼睛。 宋之问不为何逊的怒气干扰,反而是对着他笑了笑。 “谢了,弟弟。” 你能么 宋之问走后,徐家的“叁堂会审”立马就开始了。 徐妈妈坐在沙发正中央,板着一张脸,不怒自威,徐爸爸坐在她旁边。徐良期坐在原来徐爸爸坐着的地方,原原本本地把事情向父母解释清楚。当然,她美化了故事的一部分,可以模糊了时间线。 “所以,你和那个宋之问分了手,就和何逊在一起,然后又和何逊分了手,立马又和宋之问在一起了?” 按照徐良期的解释,徐妈妈大概理出一条线。 徐良期咽了下口水,低着头“嗯”了一声。 “你!” 得到徐良期的承认,徐妈妈气得“蹭”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举起了手。 徐良期害怕地往后缩,双手举到了胸前。 “我错了,妈妈。” 徐良期是不怕徐爸爸生气,因为他就是个好脾气的老好人,可徐妈妈就不一样了。 “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 徐爸爸适时地插话,站起来隔开徐良期和徐妈妈。 “爸爸妈妈是这么教育你的么?嗯?”徐爸爸一边说,一边对着徐良期使眼色。 徐良期理会了徐爸爸的意思,立马开腔: “我错了,爸爸,我真的错了。” 徐良期说完这句,徐爸爸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拉下徐妈妈举起来的手,让她坐下。 “你说,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老抬手吓唬孩子。”徐爸爸拍了拍徐妈妈的手,继续说,“再说了,孩子谈恋爱是孩子的自由,你不能用咱们老一辈的眼光去看待现在年轻人的婚恋。是,孩子事情做得欠考虑,但是说白了,这也是年轻人他们的相处模式,咱们不懂。” 徐爸爸两头安抚,徐妈妈的气消了一大半。 其实,她也不是多么保守的人,对于徐良期的解释,虽然觉得她的行为说不太过去,可也不想埋怨她,只是这其中卷入了何逊,她于心不忍。 “何逊怎么办?” 徐妈妈最关心的问题就是,现在何逊该怎么办,他明显对徐良期余情未了,甚至还上门提出结婚。 “他可还想着娶你家闺女呢!”徐妈妈对着徐爸爸没好气道。 听了这话的徐良期,反应了半晌依旧不明白,谁想娶她?何逊? “谁说何逊要娶我的?” “何逊说的,就在你和小宋回来前不一会,他上门来,亲口说要娶你。” 徐妈妈如实相告。 徐良期怔住,她完全没想到何逊会有这样的想法,特别是在她做了那么多错事之后。 “不管怎么样,你以后还是和何逊保持距离,别再去旁边晃悠,省得再……” 省得再怎样,徐妈妈没说下去,她看了眼怔在那的徐良期,站起身来甩手走了。 这边,宋之问和何逊同处一室,相互不理彼此。何逊把宋之问当空气,他原本想直接拉着被子去楼下客厅睡沙发,可转念一想,又咽不下这口气。自己赌气上了床,随手拿了本书,结果半天也没看进去一页。 相比于何逊的心浮气躁,宋之问倒是冷静多了。他在美国生活的时候,虽说姑姑对他不错,可那到底也是寄人篱下,生活别扭自是不用提。他酗酒那段时间,喝到断片大街上一躺睡一夜的情况也是经常,与这些相比,和何逊同处一室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两人暗暗较着劲,空气里流动着紧张。 最后,还是何逊沉不住气,他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站在地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宋之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怎么了?”宋之问明知故问。 何逊看到他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出来,他到底是从哪蹦出来的,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徐良期在一起,徐良期是不是因为他才离开自己的…… 何逊有无数个问题要问,憋在心里都快要爆炸了。 “你到底多喜欢徐良期?” 还没等他问出口,宋之问先发制人,对着他晃了晃手里的小盒子。 何逊上前一把把小盒子从宋之问的手里抢过来,握在手里。 何逊的力气不小,挥手过来时宋之问感到一阵风袭来,他看着何逊气得发红的脸色,开口解释:“我是在椅子下面捡的。” 宋之问指了指书桌旁边的椅子,上面躺着何逊的大衣,戒指想必是何逊扔大衣时滚了出来。 “你倒也不必这么生气,一报还一报,咱们就算扯平了。”宋之问抽出一张纸,擦了擦被何逊碰过的手指。 “什么意思?”何逊手里还握着戒指盒子,站在宋之问的对面,对他话一无所知。 “你喜欢徐良期,我也喜欢徐良期,她曾经为了你离开我,现在为了我离开你,这算不算扯平?” “我也不想和你住在同一个房间,但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我们把话说清楚。我希望从今以后,徐良期和你不再有任何关系。” 宋之问的话说的冷静,可何逊却听得一身火气。他这算什么? “你凭什么?”何逊另一只手握成拳头。 “因为我比你更爱她。”宋之问看着何逊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我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哪怕她想要爱两个人,我都可以接受,你能么?” 同时爱两个人?何逊在听到这句话时,脑袋像是一座大钟,有一根木柱撞了过来,发出“铛”得一声巨响。 何逊握着的手缓缓松开了,丝绒盒子上都是他手心的汗。 他深吸一口气,坐回了床上。 “你把话一字一句地讲清楚,宋之问。” 改变很难 屋外,雪还在下着,一片一片雪花像棉花一般堆积在院子。整个世界,除了雪花落下的声音,一片寂静。 屋内,宋之问和何逊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 “我不知道你和良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但是从我认识她开始,她从未提过你的名字。我们在一起之后,一切都好。突然有一天,她和我说我们不合适,要和我分手。我以为她只是一时脾气,没想到……” 说到这,宋之问就记起当初看到徐良期和何逊在火锅店庆祝的亲密情景。 “没想到,她是为了你离开我。” 何逊安静地听着宋之问讲,他的手指穿插在一起,冷静得像是在听陌生人讲述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故事,但他变红的指节出卖了他的紧张。 “然后呢?”何逊问。 宋之问向后仰,双手撑在背后。 “我发现了她和你的事情,一开始我无法接受事实。但过了没多久,我就意识到,我比我想象中更喜欢她。” 宋之问用轻松的姿势说着残忍的话。 “你是理科生?”宋之问话题一转,提起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 何逊并不回答。 当徐良期带着宋之问出现在徐家的大门前时,何逊那瞬间的感觉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天空突然变成了一大块黑布,直接坠落,砸在了他的头上,盖住了他眼前的一切。 那种朦胧虚无的感觉,直到他走出徐家的大门才逐渐消失。 他一个人站在门口,雪花飘落在他的脸上,冰冰凉凉,他清醒地认识到,刚刚发生的事情不是梦。 现在,那种感觉已经过去,取而代之地是愤怒和不甘。他想要一拳把宋之问打到在地,进行一场战斗,轰轰烈烈地把所有情绪宣泄。 可是,宋之问的坦诚,使何逊起了疑心。 宋之问的精明,透过他的一举一动显现,何逊心里清楚这是个难对付的家伙。他的身上是被世事打磨出来的沉稳,这样一个人,不会幼稚地耍把戏,只为了炫耀已经得到的满足。他一定另有目的。 何逊不说话,宋之问自顾自地往下说。 “你是理科生,还很喜欢哲学?” 宋之问进门时就注意到书架上摆放着的,形形色色的哲学书籍,既有当下流行的哲学读本,也有难啃的古老哲学原着。 何逊不知道宋之问为什么提出这个问题。 但接下来宋之问的话,就让何逊理解了他话的去处。 “你觉得一夫一妻制合理么?” 何逊显然没想到宋之问的思维会如此发散,但他稍微一联想,就清楚了宋之问的目的。 对“一夫一妻制”的怀疑,随着近些年的社会发展,逐渐趋于热化。 这个问题,可以从法律角度解释,也可以从哲学角度剖析,其中难免还要牵扯到人类社会学。大众对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在近几年越来越热烈,反对“一夫一妻制”人群在不断壮大,西方社会出现了“开放式婚姻”,“群婚”等新的夫妻相处模式,但这些在儒家社会看来,仍旧是匪夷所思的。 对于这个问题,各人有各人的回答。 何逊接触过这个问题,却对其不感兴趣,他当时只是一瞥,就匆匆略过。而今天,宋之问对着他重新提出了这个问题。 宋之问这个问题绝不是对他的哲学观感兴趣,他只是在试探。 宋之问刚说过的话,清晰地再现。 “我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哪怕她想要爱两个人,我都可以接受,你能么?” 她想要爱两个人,徐良期既想要他,也想要宋之问么? 冲击一波一波地袭来,何逊的神经一下子承受不了如此多的信息。 “你……”何逊的后背挺得直直的,和宋之问放送的姿势形成对比。 “我并不认为,一夫一妻制是合理的,我对这些条条框框一向看得很开。”宋之问放在背后的手,稍稍挪动了一下,他把右手的食指放在了中指上。 “言归正传,”宋之问继续说道,“在发现良期和你在一起后,我很纠结挣扎,也就是你此刻的心情。” “但,最后我还是妥协了。我对她死缠烂打,我愿意接受她同时爱着两个人的事实,我甚至愿意接受叁个人的生活方式。但是,我没想到,良期最后还是放弃了你。” “看到她今天面对你的样子,我心里也不舒服。我希望从今以后,你可以和良期断绝联系,这样对彼此都好。” 宋之问的话说完了,他对面的何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言不发。 “不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与社会常态相异的行为,说来简单,做来很难。”宋之问说,“试图改变自己内心的根基谈何容易,退步才能换来解脱。” 宋之问的话,就像当头一棒,敲醒了何逊。 此时的宋之问还未意识到,自己的话起到了与他预期相反的作用。宋之问调查过何逊的背景,知道他是在传统的家庭中成长,支持儒家文化,同时,他也清楚他刚刚说的话对于一个年轻气盛的小家伙,是多么大的打击。 在宋之问以为自己赢定了的时候,何逊抬起了头。他看着宋之问的目光里揉杂了太多的情绪,宋之问一时区分不清,只感觉到他的眼神不复刚才的暗淡。 “你……” 宋之问刚张口,嘴唇上就受到何逊的迎面一拳。 何逊这一拳又急又狠,宋之问完全没预料,猝不及防向后倒在床上。 宋之问被打倒后,立马弹了起来,手里的拳头不自觉握紧,做好和何逊打一架的准备。 但挥出这一拳的何逊却没了打架的意思,他的肩膀耷拉下来,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孩子。 宋之问被他无常的行为搞混乱了,锁着眉头。 “改变是很难。”何逊看着宋之问的伤口,说了一句,说完就默默地倒在了床上。 被打了一拳的宋之问,抬手摸了摸自己肿起来的嘴角,心里是欢喜的。何逊的这句话就是认同了自己的观点,说明他打算彻底放弃徐良期。 宋之问也向后仰到在床上。 宋之问和何逊两个人,占据了大床的两头,心里各自盘算着。 新年 新年的来到,齐响的鞭炮声赶走了人们一年的劳累,在此起彼伏的响声中,老少同堂,觥筹交错,共同开启对新的一年的期许。 中国人对新年的重视不必提,天大的事,只说一句“大过年的”都能化解。新年在人们的心中种下一颗新的希望种子,等待它来年长成茂盛的小树。 大雪终于停了,地上堆了几层厚厚的雪,有调皮的小孩在故意在雪堆上画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图形,等着路过的人猜。可还没等路人猜呢,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阵阵小雪,给原本的雪堆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色面纱。 徐良期看着窗户上的小雪花,晶莹剔透。 自徐良期记事起,何家和徐家两家人总是在一起过年。明明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邻居,却亲热得像一家人,不分彼此。 大多时候,两家人的聚会在徐家举行。徐家的客厅大,容纳两家人绰绰有余。 每到过年时,徐爸爸就把仓库里的大圆桌搬出来,提前擦好,摆在客厅里。 大圆桌是徐良期爷爷留下的,老人家做了一辈子的木匠,家里的家具都是自己一手打磨的。老爷子去世后,徐爸爸也不舍得扔掉这些老旧家具,原封不动地都堆在仓库里。 只在过年时,把这张足够十几口人围着坐的桌子搬出来。 老一辈的亲戚朋友都多,徐爷爷做这张桌子时是数着自家人的数做的。可现在,一家人的人数寥寥几个,大桌子总显得有点冷清。 徐妈妈劝过徐爸爸,让他别再费劲把桌子从仓库搬出来。硕大的桌子一摆,人走来走去也不方便。 可徐爸爸执拗,偏要用这张,徐妈妈也就不管,由他去了。 一张圆桌,围绕着七个人。何家叁口,徐家叁口,外加一个宋之问,人和人之间隔着一臂多的距离。徐爸爸坐上位,右手边坐着徐妈妈,左手边依次是何家叁口人。 往年,徐良期都是要挨着何逊做的。桌子虽大,但她总喜欢紧挨着何逊,这样她才能及时抢他剥好的虾,偷着在桌子下做些小动作。 今年,多了一个宋之问,徐良期和何逊就被隔开了。 徐良期平常最爱耍宝,还未过凌晨,就吵着闹着要红包了。今年却安静地异常,连夹菜的姿势都稍显忸怩。 一桌人,只有何家父母是真正开心的。徐爸爸徐妈妈说话间忍不住观察何逊,就怕大过年的闹出点事,心里总不安生。 但他们显然是多虑了,何逊一如既往地安静,一个人默默吃着菜,既不参与父母间的家长里短,也不多看宋之问和徐良期一眼。 他表现得安静,徐良期心里却和打鼓一样,七上八下。 反观夹在徐良期和何逊中间的宋之问,一副老神在上的安定。吃着菜还不忘给徐良期夹菜,趁着两家父母说话的间隙还能插几句,顺便夸赞徐妈妈的厨艺。 徐良期如履薄冰,宋之问和何逊却表现自如。 “喝酒么?”何逊举起了面前的瓷瓶,对着宋之问晃了晃。 徐良期停下了手里的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何逊手里那只古色古香的酒瓶。那可是何爸爸珍藏的白酒,十几年的陈酿。徐良期曾经偷尝过一口,辣的差点哭出来。 徐良期担心地看着宋之问,正想着该想什么理由替宋之问拒绝,还没等她开口呢,何逊又接着说: “你不能喝酒么?”何逊问道,“那可惜了,徐爸爸可是酒中豪杰。” 何逊这话表达的意思,宋之问立马领会。 徐爸爸可是宋之问未来的岳丈,自古岳丈考量女婿有一条就是酒量。何逊这边说着话,徐爸爸的眼睛不时往这边飘。 “谢谢。”宋之问递过去杯子。 何逊的嘴角动了一下,接过宋之问的杯子,帮他倒满了一整杯。 宋之问仰起头,一饮而尽。火辣的酒入喉,宋之问感觉到自己的胸口灼热,但面上依旧镇静。 “好酒量。”何爸爸发出一声赞叹,接着起身拎着酒杯来到了宋之问的身边。何逊适时起身,把位子让给了何爸爸。 何爸爸拉过椅子,凑近了宋之问一些,徐爸爸这时也凑了过来。 何逊一看他们的架势,就知道两位家长的酒劲上来了,心里的算盘打了七成。 宋之问和两位酒中豪杰,你一杯,我一杯,没一会酒瓶就快见了底。 徐良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插嘴,几次想偷偷拿走宋之问的酒杯都被两位爸爸制止了,她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喝一杯么?”何逊不知什么时候,端着一杯酒坐在了徐良期的身边。 在他们还小时,看着大人喝酒,嘴馋却没法,只能趁着大人喝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偷两杯酒,两个人就坐在大门口共享酒精的喜悦。 现在,他们长大了,可以敞开喝酒,但小时候的传统留下来了,他们依旧会在跨年的时候,两个人偷偷摸摸地端着酒坐在大门口谈天说地,喝酒看星星。 这是他们的传统,何逊和徐良期都记着。 宋之问被两位海量缠着,还能分神照看徐良期。他的意识已经有几分模糊。何爸爸珍藏的美酒后劲不小,再加上他已经戒酒许多年,不似之前。 “她酒量不好。”宋之问说。 “没事,他们喝的是镇上卖的自酿啤酒,度数低。”何妈妈听了宋之问的话,回答道。 她看了一眼何逊,继续说道:“良期啊,你也别多喝,一杯就好。” 长辈发话,更何况一杯酒,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徐良期接过何逊手里的酒杯,一鼓作气“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喝完了酒,徐良期把空杯子“噔”地一下放在了桌面上。她擦了擦嘴角的酒,心里却觉得有哪出不对。 徐良期夹了菜赶紧送入口中,冲洗满嘴的苦味。 不知是不是心情影响了口感,徐良期觉得今年的啤酒没有往年的好喝,又苦又辣。几口菜吃进去,嘴里的酒味依旧浓郁,徐良期的一张脸皱成了包子。 何逊在一旁看着,心里的算盘拨得噼里啪啦。 九成。 和他分手 徐良期觉得热,像是被人扔在了蒸锅里一样热,她的双手乱扯,扯开了自己的开衫的纽扣,露出胸口,她才算凉快了一些。 可没一会,热意又重新袭来。徐良期想故技重施,可胸口已经敞开了,她的手一搭,就摸到了自己胸。软软糯糯的,徐良期又多按了几下,这次另一种感觉袭来,一股痒痒的感觉,她忍不住多按了几下。 何逊出现在徐良期的窗口时,看到的正是这个诡异的场面。徐良期的衣襟大敞,她的双手隔着内衣按压自己的胸部。 何逊愣了一下,随即利落地跳了进来,转身关好了窗户。 这一套程序,何逊熟悉的不得了,他以前经常在半夜时被徐良期召唤过来替她补作业。 何逊看着床上的徐良期,她的脸像是熟透的苹果一样,通红通红。她的手还在不老实的摸来摸去,嘴里嘟嘟囔囔着“热”。 何逊拿起水壶到了一杯水,扶起徐良期喂她喝。徐良期小口小口地啜着杯子里的水,迷瞪着一双眼看何逊。 “何逊!”徐良期突然抬起手捧住了何逊的脸,何逊没防备,被她碰洒了水杯,水浇在胸口,湿了一大片。 “何逊!”徐良期对于自己碰洒了水这件事,毫不知情,她现在的眼里只有何逊的脸。 “何逊!何逊!何逊!”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何逊的名字。 何逊想站起来用纸擦拭胸口,可脸被徐良期死死捧着,他起不了身。 他叹了口气,徐良期就算喝醉了,依旧是他的祖宗。 “怎么了?祖宗?” 何逊往床里面挪了挪,靠在床头。 “何逊!”徐良期的意识并不清醒,可是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何逊。 “嗯?”何逊感到放在他脸颊上的手,像烤红薯一样热。 “对不起。”徐良期仰着头,抬着手,一脸严肃地说。 “对不起我什么?”何逊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腕,把她的手放在膝盖上。 “对不起,我不应该骗你;对不起,我不应该脚踩两只船;对不起,我不应该稀里糊涂地和你说分手;对不起……” 徐良期掰着手指数落自己的罪行,数到叁的时候,她卡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什么来着?” 何逊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心里既恨又疼,他把徐良期伸出来的叁根手指握进手心。 “既然知道对不起我,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徐良期靠在何逊的肩膀上的脑袋摇了摇,“我真的不知道。” “一开始我和何逊发生了……关系,后来我又和宋之问在一起了。然后何逊也要我做他女朋友,我就和……宋之问分手了。可宋之问又来了,他看到我和何逊在一起,很生气,很生气。”徐良期特意强调了两次“生气”,“他说,我可以和两个人同时在一起,但是何逊知道了会不开心的,所以我还是只能和宋之问在一起,但是何逊又生气了。” 徐良期醉的不轻,磕磕绊绊地把事情捋顺已是不容易了。 何逊摸了摸她的脑袋,烫的。他兑得那些陈酿,果然对她来说威力太大。 徐良期说完,何逊问她:“那你为什么不选择何逊呢?” 徐良期听了这话,挣扎着从何逊的怀里爬出来,对着他摇了摇头。 “不行,何逊要出国了,他不能因为我耽误前途。” 何逊一怔,随即明白了她急促分手的理由。可是是谁把他要出国的事情告诉徐良期的呢? 何逊稍微想想,就得出了答案。 杜沐。 有了她的回答,何逊的心里舒坦了许多。他重新把人抓进怀里。 “那如果何逊不出国,你就不会和他分手了?” “还是要分的。” 徐良期的话,把刚刚从水底浮起的何逊又重新按了回去,他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 “为什么?”何逊问,语气里带上了怨气。 “因为……”徐良期想了想,“因为我不想何逊讨厌我,如果他知道我和宋之问的事情,他一定讨厌死我了。” 何逊听到宋之问的名字,心底的酸又冒出了泡。 “何逊讨厌我了。”徐良期错乱的神经线搭到了刚下大雪的那一天,“他肯定讨厌死我了,他肯定再也不想看见我了。” 徐良期说到这,“呜呜”地开始哭了起来。 喝醉的人毫无理智,何逊是知道这点的。他搂着徐良期的肩膀轻声地哄:“不哭了,乖乖,何逊不会讨厌你的。” “真的么?”徐良期抽抽嗒嗒地问。 “真的。”何逊点点头,“只要你和宋之问分手。” 徐良期听到这个要求,一时怔住了,和宋之问分手? “和他分手,重新和何逊在一起好不好?”何逊的语气充满了诱惑,徐良期忍不住踏进了他设好的陷阱。 “好,我要和宋之问分手。” “真乖。”何逊夸奖道,他拿起手机,按下录音键。 “乖乖,你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徐良期听话地开口:“我要和宋之问分手,和何逊在一起。” 何逊满意地亲了亲徐良期的额头,可她却不满意,双臂绕过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 美人自己送上门,何苦还要做柳下惠。 何逊覆上徐良期的唇,双手绕到她的背后,解开内衣搭扣,释放出一对小白兔,握在手心里揉捏。 久违的触感,久违的气味。徐良期沉浸在何逊温柔的陷阱中,无法自拔。 “我好想你。” 在即将进入她的前一秒,何逊说,他的腰部向下一沉,整个巨根没入。 他深陷在她的身体里,充实了她曾经的空虚。 何逊的嘴唇贴在徐良期的耳边,他的呼吸落在她的心上。 徐良期知道,这又是一个梦,一个有何逊的梦,可是哪怕是梦,她也想抓紧。 “我也很想你。”徐良期说。 新一轮抉择 新年夜,所有人都在酣睡中度过。何爸爸珍藏的陈酿,在这一晚上被消耗了大半。 宋之问扶着脑袋从沙发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越过仍在睡梦中的两家长辈,往楼上走去。 距离上一次宿醉已经过去快一年了,宋之问的身体显然不适应这种醉后的感觉。他一只手扶着楼梯扶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向上缓慢爬。距离二楼还剩两叁个台阶的距离时,宋之问听到了轻微的声响,是门打开的声音。 他抬头看,正好看到何逊从徐良期的房间出来。 宋之问看着何逊从徐良期的房间走出来,又回过身轻轻地带上房门。 “咔哒”一声。 宋之问放在楼梯扶手上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 何逊一转身,正对上宋之问冰冷的眼神。他若无其事地整理好自己的毛衣下摆,朝着宋之问走过去。 他的眼里是胜利的光芒,是欢愉过后的餍足,宋之问了解这种表情。 昨晚发生了什么,不言而明。两家长辈还在楼下睡着,楼上只有徐良期一个人。 宋之问恨不得像那天何逊对他那样,迎面给他一拳。一拳远远不够,宋之问现下想绑了何逊的心都有了,偏偏何逊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宋之问顾及还在楼下的长辈,忍住了自己即将挥舞而出的拳头。 “跟我出来。” 一夜小雪飘飘,院子原本清扫出的一条小路又覆上了薄薄的一层雪,像是奶油蛋糕上的糖霜。 宋之问和何逊站在院子的大树下,从远处看像是一幅风景画。 画中的宋之问先开了口:“你明明都放弃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逊站在宋之问的对面,脚上还穿着徐爸爸的拖鞋。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放弃?” 宋之问在他说话这会儿,已经在脑子里把那夜他们两个之间对话整个过了一遍。 他记得,何逊说完“改变是很难”这句话就向后倒在了床上,何逊的确没有说自己要放弃的话,但处在当时的情况下,他这句话和他落寞的表现,让宋之问误以为他接受了现实,从心底放下了徐良期。 “我只说过,‘改变很难’,可是……”何逊的眼神突变,由开始的散漫变成了坚韧,“我这个人就喜欢挑战有难度的事。” “呵。”宋之问现在才缓过劲,当晚何逊的表现明显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这小子怕不是心里早就打好了主意。 “是我小看了你。” 宋之问坦白自己的大意,他低估了作为他的对手的何逊的能力,也低估了何逊对徐良期的爱,宋之问现在才觉得事情变得棘手。 他在自由开放的环境中成长,对性关系的从一而终看得很淡,所以他能接受徐良期的行为。他以为何逊在知道真相后会后退,毕竟一大半中国男人连女人的贞操都看的如此重要,更不要提开放性关系,可没想到何逊是个特例。 宋之问以为年纪尚小的何逊会轻易退出,放弃对徐良期的爱,但他不知道的是,何逊对徐良期多年来的执念与他无异。 宋之问把徐良期看作他的夏娃,可这个夏娃却是从何逊身上取得肋骨化成的。 “你的确小看了我。”何逊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昨晚录下的音频,按下播放键。 “我要和宋之问分手,和何逊在一起。” 徐良期喝醉后的声音娇憨可人,像是融化了的巧克力球,“吧嗒吧嗒”地掉在雪地上。 “我要和宋之问分手,和何逊在一起。” 何逊像是担心宋之问听不清楚,特意又播放了一次。但宋之问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何逊预料中的受伤的表情,相反,他很淡定。 何逊对宋之问不禁有了一丝丝的钦佩。 “你以为,我会在乎这种录音?”宋之问无所谓地笑笑,“这种醉话我不会放在心上。” 何逊收回手机,也笑了笑。 “我知道。”何逊嘴边的笑容只停留了一秒,“但如果我把这段录音播放给徐爸徐妈听呢?” 宋之问这下有了危机感,他的身子像捕食前的猎豹一样绷紧。 整件事无论再怎么复杂,都只限于他们叁人,但如果被徐良期的爸妈知道了真相,后果就严重了。徐良期和父母的感情极好,一旦被父母知道这件事,她心里一定很难过。 宋之问的拳头握紧,又松了开。 “你耍了我几次,现在我原数奉还,这不算过分。”何逊说,“我可以不把录音放给徐爸徐妈听,但有一个前提。” “什么?” “让徐良期选择,你不要干涉,让她自己来抉择,二选一。”何逊顿了顿,“无论她选了我,还是选了……你,输了的那个人都要遵守再也不去打扰她的约定。” 宋之问听了何逊的话,有些诧异。他以为何逊会要挟他离开徐良期,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何逊有了筹码,却把这盘棋恢复成了平局。 其实何逊不是没想过借着这个机会让宋之问离开,可是他知道徐良期对宋之问并不是没有感情的。如果宋之问突然离开,她只会惦念着,与其这样,倒不如光明正大地赌一局,赢得光明正大。 “好。”宋之问答应下来,只是心里依旧忐忑。 “一言为定。” 在宋之问和何逊做约定的时候,徐良期穿好了衣服来到楼下。她找了一圈没看到宋之问,就走向了院子。 一推开门,徐良期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宋之问和何逊。两个人听到声音同时看向徐良期,眼里都是势在必得的坚定。 逃跑 二选一?又一次? 徐良期听到何逊的话时,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她用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在这短短的几天内,发生的变化。 “二选一。”宋之问看着徐良期说。 “不需要现在就说出答案,24个小时之后,也就是明天早晨这个时候,你说出选择。24个小时内,我们谁也不会干扰你。”何逊说。 做出选择。这四个字从何逊的嘴里说出来如此的轻松,但对徐良期来说,却像压在孙悟空身上的五指山一样沉重。她看看对面的何逊,又看看宋之问,觉得自己陷入了无底洞中。每当她以为她已经掉到洞底的时候,何逊或是宋之问就会从上面扔下一块石头,把她砸向更深处。 徐良期脑中眩晕,此刻无比地想念苏子纨,他就像是她的恋爱指导,总能在这种紧急时刻给她启示。 于是,在宋之问和何逊去楼下吃早饭的时候,徐良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毫不犹豫地拨出苏子纨的电话。 “嘟嘟嘟嘟嘟……”过了大概十几秒,徐良期才听到熟悉的声音。 “喂。” “丸子!”徐良期就像困在枯井底的人,看到了扔下的一条绳子,她激动地叫了起来。 苏子纨没防备,耳朵差点被她震聋,把手机拿的离耳边远远的。 “丸子,丸子,你听我说,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等到苏子纨把电话拿近,就听到徐良期的话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她说的又急又快,苏子纨只朦胧听到一些关键字眼。 “傻子。”苏子纨只能打断她,如果任由她这样说下去,只能是白白浪费时间,“你手边有水么?” “水?”徐良期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水杯,嗯了一声。 “那好,现在你拿起水杯,给自己倒杯水,一口气全喝完,喝完再继续说。” 徐良期虽然着急,也还是按照他说的办了,走到桌子旁,倒了满满一杯水,端起水杯,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 她喝水的声音,隔着听筒一清二楚地传进苏子纨的耳朵里。等到他听到徐良期把水杯放回桌面发出的“噔”一声,他才开口。 “现在,你慢慢地,从头到尾地把事情说清楚。” 一杯冷水下肚,徐良期比刚才冷静了不少,她把这两天发生的事一字不拉地说给了苏子纨听。最后,等她把何逊和宋之问对她提出的“二选一”说出来时,她才送快了一点。 “丸子,我该怎么办?” 徐良期屏住了呼吸,静静等待着苏子纨的意见。 她不知道苏子纨会教她怎么面对眼下的困境,是会让她直接做出选择,还是让她想办法拖延时间?她到底该怎么办? 电话这边的徐良期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而对面的苏子纨却迟疑了。他也想像以前那样果断,帮助徐良期做出正确的决定,但结合他自己目前的处境,他不知道自己能给徐良期什么正确的意见。 “丸子?”良久,除了呼吸声,徐良期没听到任何的话语。 “傻子。”苏子纨心里下了决定,他的声音温柔,不似以往充满戏谑。 “嗯?”徐良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等待着苏子纨接下来的话,无论他说什么,对于自己来说都是莫大的帮助。 “我们逃跑吧。”苏子纨说。 这是一个徐良期完全没想到的答案。 “我们一起逃跑?”徐良期不明白,她确认道,“丸子,你是在开玩笑么?” 苏子纨透过窗户,看向站在院子里正在争执着什么的杜家母子,他的目光沉静。 “我们一起逃跑不好么?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你喜欢的地方,或者我喜欢的地方,躲起来,谁也找不到我们。”苏子纨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发现了自己这句话的错误。 宋之问和何逊会找徐良期,可谁会找他呢?苏子纨嘲讽地勾起嘴角。 “如果你不想做选择,那就不要让任何人逼迫你,给自己时间好好想明白。离开他们两个,去一个清静的地方,过一段没有他们的生活,那时,答案自然会出现。” 苏子纨的话,虽然不在徐良期预料中,但依旧动摇了她的心。 如果她不想做选择,那就不做选择,苏子纨一直在教她做任性的自己。 “我们去哪呢?” 徐良期的问题已经给了苏子纨她的答案。 “去哪都好。”苏子纨说这话的时候,站在院子里的杜沐正巧看了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苏子纨下意识地避开了杜沐的视线。 “把你的位置发我,我今晚去接你。”苏子纨说。 徐良期报上自己的地址,心脏像是刚经历一场短跑一样,剧烈地跳。 “不见不散,傻子。” 苏子纨说完就挂了电话,他抬起头发现杜沐仍然在看他。 苏子纨转过身,拿起放在柜子边几乎没打开的行李。如果他要在今晚赶到徐良期家,他现在就应该出发了。也许,他早就应该离开了。 另一头,徐良期也开始收拾行李,她把自己的东西归置好,又拿出笔写了张便条,然后下楼和父母吃了一顿午饭。 何逊和宋之问遵守约定,一整天没出现在徐良期的眼前。他们两个躲在何逊家里,脸上装的镇静,心里却忐忑的要命。24个小时,对他们俩来说,简直比24天还要难熬。 而等他们终于熬过这24小时,推开徐良期的房门时,迎接他们的却只有空荡荡的床,和一张与他们无关的便条。 徐良期逃跑了。 消失的爱人 对于逃跑这件事,徐良期的父母表现得十分淡定,毕竟徐良期从幼儿园到大学,都保持着逃学记录,这次不告而别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事。 更何况,面对宋之问和何逊两个人,徐良期逃跑也在情理之中。 相比于徐家父母,宋之问和何逊就没那么轻松了。宋之问和何逊在发现徐良期逃跑之后,脑袋一片空白。他们两个人在忐忑中度过的24小时,现在被延至无限长。 她去哪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她是独自离开的还是有同伴?她安全么? 无数的问题蜂拥而至,他们曾经最担心的问题眼下却一点也不重要了。徐良期走了,因为他们给的压力而逃跑了。 宋之问和何逊坐在床的两边,各自陷入沉思。 安静中突然响起一阵铃声,打断了两个人的思绪,是宋之问的手机在响。 宋之问急匆匆地拿起手机,心中期冀是徐良期打来的,虽然她在便条中明确说了自己不会联系除了父母之外的任何人,但宋之问还是抱着一丝丝的希望。 可惜这一丝丝希望也落空了,电话上显示的名字是“杜沐”。宋之问有些期奇怪,杜沐这时候打电话为了什么。宋之问和杜牧的关系一般,只是在陪徐良期看苏子纨时两人的交往才多了起来,但也仅限于讨论苏子纨的病情。 “喂。”宋之问接起电话。 “苏子纨在你那儿么?”杜沐开门见山地问,语气不复以往的冷静。 “苏子纨?”宋之问不明白,苏子纨不是跟着他回家过年了嘛。 “他怎么会在我这,他不是跟着你回家了么?” 宋之问的这句话彻底击败了杜沐的最后的希望,他以为苏子纨会去找徐良期,毕竟对苏子纨来说,徐良期算得上是最亲近的朋友,可现在宋之问的态度表明,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杜沐的思绪成了一团乱麻。 对面的杜沐不说话,但宋之问却敏感地感觉到了什么。 苏子纨不在杜沐那,同时徐良期也逃跑了,这两件事很难让人不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苏子纨走了是不是?他什么时候离开的?”现在轮到宋之问急了。 “昨天午饭的时候,他说自己想去外面转转,但过了快一个小时也没回来。我出去找他时,才发现他把我的车开走了,他房间里的行李也不见了。” 杜沐悔恨,他为什么没及时发现苏子纨的反常。 “他开走了你的车?”宋之问抓住了杜沐话里的重点,现在他已经能确定,徐良期是跟着苏子纨一起逃跑的,杜沐送上门来的线索正是时候。 “杜沐,你现在就去最近的警局报警,说自己的车被偷了,马上!” “什么?”杜沐不解道。 宋之问耐着性子解释:“苏子纨是和良期一起离开的,我们现在找不到良期到底去哪了,她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既然苏子纨是开着你的车走的,那你去报警,警察会锁定你的车,找到你的车,我们就能找到他们俩。” “可是苏子纨不就被当成偷车贼了么?”杜沐不认可宋之问的方法,无论何时,他都不能把苏子纨置于险地。 “不行。”杜沐斩钉截铁地拒绝。 “杜沐,你听我说……”宋之问还想说些什么,何逊直接越过床,坐到宋之问的身边。 “杜老师说的没错,就算到时候把他们找回来,苏子纨也会面临很多麻烦,而且徐乖乖也会受牵连。你的方法不可取。” “何逊?”听到熟悉的声音,杜沐诧异道。 “是我,杜老师。”何逊从宋之问的手里夺过手机,“杜老师,你的车牌号是多少?麻烦你说一下。” “是……”杜沐把自己的车牌号告诉了何逊,何逊记在了心里。 “杜老师,我会尽快找到他们的,有新消息我会通知您,如果您有任何消息,也告诉我一声。” “好的,杜老师,再见。” 何逊挂了电话,直接找出一张纸,把杜沐的车牌号写下来,递给了宋之问。 “你比我有人脉,找人查到这辆车的消息应该容易一些。” “报警是最直接的方式。”宋之问说,“我也并不能为所欲为。” “我知道。”何逊说,“但你一定有办法,哪怕久一点,我相信你。” 最后一句话,何逊说得轻,宋之问却听的清清楚楚,过了半晌,他伸出手,接过了何逊手里的纸。 宋之问和何逊之间的关系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的心因为同一个人而牵动。 他们消失的爱人,徐良期。 变化 关于徐良期和苏子纨行踪的最后一条线索断了。 在杜沐和宋之问还有何逊通完电话,一个小时之后,杜沐的车原封不动地被送回来了。 据送车的那个人交代,他只是苏子纨叫的代驾,苏子纨只告诉他去哪里取车,再把车开回这儿,其他的消息他一概不知。杜沐看了车子导航的路线,确认这个人没有说谎,便打发他走了。 苏子纨停车地方没有监控,这下杜沐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寻找他的下落。 他把最新的消息告诉了宋之问和何逊,听到对方失望的语气,他心里也不好受。他原本以为苏子纨只是闹脾气,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缜密地计划了逃跑。 他过多久才会回来呢?他还会回来么?他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 最后一个念头浮出的时候,杜沐就像被人从背后打了一拳,脑袋“嗡”地一下懵了。 随即,他自我安慰道,不会的。 杜沐看着窗外又开始下的雪花,心就像只小船,在无边无际的海中划行。 “我一定会找到他的。”杜沐说。 可惜,杜沐的“一定”迟迟没有实现。 距离新年已经过去了整整叁个月,杜沐还是没有一丝丝关于苏子纨的消息,同样,宋之问和何逊也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徐良期的信息。苏子纨和徐良期两个人,就像从世界蒸发了一般,了无踪迹。 在这叁个月里,许多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宋之问,何逊,杜沐叁个人,因为同样的失意,而结成了联盟。叁个人经常在宋之问家里相聚,有时候是为了讨论徐良期和苏子纨的行踪,有时候只是聚在一起,吃顿外卖,看看球赛。 没有了苏子纨和徐良期做中间人,叁个人却比之前更亲近,这是他们从未想过的,尤其是何逊。何逊作为叁角关系的其中一者,却比杜沐这个局外人更晚知道真相,可现在他却以最快的速度融入了这个奇特的小集体。 在第一次来到宋之问的家时,何逊百感交集。 这个家,一眼看上去就是男人的风格,简洁的装修,黑白灰基础叁色构成了整个房子,家具也是最简单的设计。可是再仔细一看,何逊就注意到了徐良期的痕迹。 厨房柜子里,花里胡哨的卡通盘子,盘子旁边还有两只米老鼠情侣水杯。卫生间里挂着粉色的毛巾,还有无处不在的玩偶。沙发的角落里藏着一只,餐桌旁的柜子上摆着一只,连书房都有几只不同颜色的熊。除了这些,还有专属于徐良期的味道。何逊刚进入这间房子时,就闻到了,专属于徐良期的甜甜的味道。 徐良期已经离开了叁个月,可这味道还没有散去,萦绕在他的鼻间,唤醒关于她的所有回忆。 何逊把喝醉的杜沐拖到沙发上,帮他盖好被子,走向了厨房。 厨房里,宋之问正低头洗着酒杯。 “宋之问。”何逊站到宋之问的身边,开口道。 谁知道,仅仅过了叁个月的时间,他就能如此轻易的叫出这个人的名字。 “怎么了?”宋之问把擦好的酒杯倒着放到架子上,擦了擦手。 何逊的话就在嘴边,可他却怎么也张不了口。他想说,宋之问,如果徐良期愿意回来,我们都让一步,什么都听她的,她想选择谁,都可以。或者,如果她还喜欢我们的话,我们可以…… “没什么。”何逊想好的一段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轻飘飘的叁个字。 宋之问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何逊,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了厨房。 何逊摸了摸宋之问刚才拍过的湿漉漉的地方,低声骂了一句。 * 距离宋之问家八百多公里的一处村庄。 徐良期吃完了早饭,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眯着眼睛晒着太阳。她抬着头满足的表情和旁边的大花猫一模一样,苏子纨忍不住回屋找出了相机拍了一张。 “唔,确实是同类。”苏子纨看着照片,满意地拿给徐良期看。 “无聊。”这叁个月里,徐良期已经习惯他这种无时无刻的玩笑,她转过头继续晒着太阳,左手放在花猫的脑袋上。 花猫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苏子纨说的没错,远离宋之问和何逊之后,她获得了久违的平静。不再两者之间来回摇摆,不再背负着道德谴责,她每日在这过着神仙般的生活。 当初离开时,为了保险,苏子纨把自己和徐良期的手机都藏好了,两个人身上只带着证件和现金,他们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一直走。 走了几天之后,他们找到了这个小地方,以“私奔”为理由在村子里的一户人家租了一间房子,苏子纨多付了许多费用,索性吃住都在这家解决了。 闲下来的时间,徐良期和苏子纨就帮着这户人家的大哥大姐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帮他们的孩子补习,生活简单又充实。 徐良期感觉到,在这些快速溜走的时光里,自己好像发生了变化。宋之问和何逊的问题,在拨开了层层云雾之后,她找到了一个最简单的回答。 “为什么我那时候没能这么做呢?”徐良期问苏子纨。 “因为你处在那个环境里,脑子都乱成一锅粥了,哪还有时间想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苏子纨摆出和徐良期一样的姿势,晒着太阳。 “别太苛责自己,你的智慧就那么一丢丢,还要面临每个月一次的荷尔蒙的干扰,不清醒也正常。” 苏子纨嘲笑她是家常便饭,徐良期懒得回嘴。可苏子纨话里的字眼像刺一样扎了她一下,她突然记起。 “丸子,我两个月没来那个了。” 徐良期的脸变得煞白煞白。 怀孕了 为了隐瞒行踪,徐良期拒绝了苏子纨去医院的提议。两个人开着车到距离几公里外的小镇药店买了一根验孕棒,打算先测试看看。 公厕门口。 “你……知道该怎么弄么?”苏子纨一脸担心看着徐良期,他抖动的声线出卖了他的紧张,“先看看后面的说明。” “我知道。”徐良期说,“我看电视剧里有说过。” 徐良期止不住地咽口水:“丸子,我害怕。” “没事。”苏子纨抬起手放在徐良期的头上,像是家长在抚慰第一天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没关系的,我在外面等你,别怕,良期。” 苏子纨一改往常的语气,说话要多温柔又多温柔,徐良期吸了吸鼻子。 “那我进去了。” “好。”苏子纨点点头。 看着徐良期走进厕所,苏子纨脸上的微笑立马抹去。他和徐良期一样担心,如果,她真的怀孕了…… 苏子纨低头,踢开了脚边的小石子。那颗小石子,沿着水泥路面,滚了又滚,发出轻微的有规律的声音,突然,一只脚阻挡了它的路。 林简抬起脚,看着脚下的小石头,又看了一眼前面站着的苏子纨,她轻轻碰了一下小石子,小石子就顺着她的力气滚到了路边。 “你在这里等我吧。”林简看了看前面来回不停走动的苏子纨,转头对身后的男人说。 “嗯?”她身后的男人轻哼了一声。 “不然你要陪我进女厕所么?”林简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她身后的男人撇了撇嘴,笑了笑:“也不是不行。”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着了嘴里叼着的那根烟,吸了一口,张嘴把烟雾喷到了林简的脸上。 “咳咳咳……”林简被烟雾一呛,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毕竟你这个女人前科太多了,不能掉以轻心。”男人好像没注意到林简的难受,自顾自地继续吸着烟。 林简听了他的话,止住了咳嗽。 “就算你想,人家也不会同意。”林简冲着苏子纨抬了抬下巴。 姜刀早就注意到厕所门口站着的苏子纨,他看了苏子纨一眼,一只手抓住林简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和自己对视:“别和我耍花招,林简。” “我知道。”林简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转身大步向前走去。她走过苏子纨的身边时,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拉开了女厕的门,走了进去。 跟在她身后的姜刀,被门隔在外面,他和苏子纨相互点了点头示意,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林简推开门时,站在镜子前的徐良期被吓了一跳,她手里的验孕棒盒子“啪”一下地掉在了地上。 林简走近,捡起了地上的盒子,递给了徐良期。 “谢谢。”徐良期接过,轻轻道了声谢。 “不客气。”林简低低回了一句,她掏出自己口袋里的验孕棒,“我也是来测这个的。” “啊。”徐良期尴尬的不知该说什么。 “你紧张么?”林简看着徐良期抠在一起的大拇指,问道。 “嗯。”过了一会,徐良期才点了点头。 对面的这个女孩子看上去并不是当地人,徐良期想。虽然她身上的衣服和镇上的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但她的气质还有她说话的口音,都不像是小地方的人。 “要不要我帮你?”林简提议。 “帮我?” “我帮你看结果。”林简晃了晃手里的盒子,“怎么样?” 徐良期并没有回答,她觉得林简的提议有些突兀,她们只是刚刚遇见的陌生人。 “我……”徐良期刚想开口拒绝,林简就抢先了一步。 “你不用不好意思,因为我经历过太多次这种事情了。”林简说到这声音哽咽起来,“我和我老公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是一直失败,这已经是我第五次尝试怀孕了。” 林简的眼圈红了起来,徐良期的眼圈也跟着变红了。 “好。”徐良期拉住林简的手,“那麻烦你了。” “没事。”林简低下了头,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5分钟后。 林简从徐良期手里接过白色塑料棒,她的手里有两根一模一样的验孕棒。 林简背过身,低头看了看左边手的验孕棒。 两条红色线。 她又看了一眼右手里的,孤独的一条线。 “怎么样?”徐良期紧张地问道。 林简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对着徐良期挤出一个笑容。 她把左手里的验孕棒递给了徐良期:“恭喜,你要有宝宝了。” 徐良期接过林简手里的验孕棒,盯着上面的两条线,愣愣地看着。 她要有宝宝了? “恭喜你。”林简又说了一句“恭喜”,可徐良期压根没有听到,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验孕棒上。 她要有宝宝了?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吧嗒”一下掉在她的手上,唤醒了她。 等到她再抬头,却发现对面的林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她擦干了眼泪,拿着验孕棒就往外走。 门外的苏子纨看到徐良期,立马冲了上去,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撑大了双眼看着她。 “丸子。”徐良期只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眼泪就又跑了出来,她吸了吸鼻子:“你要当舅舅了。” 苏子纨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把徐良期搂进了怀里。 被抱在怀里的徐良期,透过眼泪,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林简。她才记起,她还没有问她,她的结果呢。希望是好的结果,徐良期搂着苏子纨的胳膊,如是想。 旁边的男人就是她老公吧,徐良期猜测,他们的背影看上去很协调,模糊中,徐良期看着并肩走在落日中的两个人,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归来 徐良期离开的第叁个月零五天,在一排红色后面,宋之问又打了个叉。 他走出卧室,给躺在外面睡着的杜沐盖上了毯子。天气已经开始逐渐回暖了,可宋之问却总觉得家里比冬天时更冷了。他把毯子盖到杜沐身上,走向了阳台。 阳台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只可爱的红色手工小花盆,里面是一株假的绿植,一根茎上只有两片椭圆的叶子。 宋之问伸出手指碰了碰其中的一片,另外一片也跟着动了起来,像是两只小手在寒风中摇摆。 “不冷么?”何逊从厨房里出来,没有找到人,就直奔阳台。果然,他在这。 何逊拉开宋之问对面的椅子坐下,也伸出手,摸了摸那株笨的有些可爱的假绿植。 “徐良期买的?”何逊问。 因为这种东西实在不符合宋之问的风格,更像是徐良期的爱好。何逊记起自己小时候去旅游时,拖她帮忙照顾的那只乌龟,等到他回来时,活生生的小乌龟就变成了标本。从那以后,徐良期就不喜欢养有生命的东西了,连绿植也要选不会枯萎的。 “是。”宋之问看着那株绿植,就好像看到了徐良期的脸,“她说她不想养真的植物,养这种比较安心。” 听了宋之问话,何逊笑了起来。他记起徐良期当时看到乌龟死后手足无措的表情,当时他觉得心疼,现在却觉得好笑。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养真的植物?”何逊弹了一下叶子,把徐良期养死自己小乌龟的故事讲给宋之问听。 “后来总算破案了,你猜我的乌龟是怎么死的?”何逊笑着问宋之问,宋之问摇了摇头。 何逊继续说道:“是她担心乌龟吃不饱,半夜偷偷起来给乌龟喂食,结果把小乌龟给撑死了。” 那只小乌龟的样子在何逊的记忆中已经褪色了,他甚至不记得那只小乌龟叫什么名字,可他依然记得徐良期持续一天的抽噎,还有隔了一天才消下去像兔子一样的红眼圈。 “她就是这样,从小就心软,遇到事就害怕,胆小得很,因为养死了一只乌龟,就再也不肯养任何生物,连植物也不肯。” 何逊说着话,眸子里盛满了温柔。他的表情中的怀念,让宋之问有几分羡慕。 “你们从小感情就很好?” 话出口后,宋之问发现自己并不像想象中地那般抵触。 从徐良期离开的那一天起,他对何逊的态度就起了变化。也许,甚至是更早的时候,他的心态就已经开始动摇了。 “嗯。”何逊应了一句,“我没出生之前,我爸妈就希望将来能生个女儿,我出生之后,他们的愿望落空了,就把徐良期当成自己的女儿来养。我和徐良期那家伙从小一直生活在一起,我第一天去学校,都是她牵着我的手带我去的。我们一直在一起,上学放学,吃饭睡觉,我还以为,我们会继续这样下去,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之后,何逊就止住了。 “没想到中间会插进一个我。”宋之问替他把话补全。 何逊看着宋之问,宋之问也看着他,两个人望着彼此,同时开口: “如果……” “你愿意……” “什么?”何逊问,他没有听清宋之问的话。 这个季节,夜里冷得厉害,何逊和宋之问只穿着单衣在阳台坐了这一会儿,早就冻得透心凉,宋之问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我们进去吧,外面太冷了。”何逊拉开椅子,往外走。 “今晚太晚了,打车不方便,你住这吧。”宋之问跟在何逊身后,说道。 何逊听了宋之问的话,向前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他们聚会这些日子,杜沐在这借宿过许多次,但何逊从没有,无论多晚,他总要打车回学校,住在这里,就像在他心里放了块重铅,压得他胸口疼。宋之问也理解他的感受,所以从不曾开口留过他。 但今晚,他却主动提出让何逊留在这过夜,在他和徐良期的家里过夜。 何逊迟疑了一下,然后说了句“好”。 * 安静的屋子,宋之问,何逊,杜沐叁人各占据一个房间。 杜沐在宽敞的沙发上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主卧里的宋之问看着日历上划掉的日期,在心里默默许了个愿。 而就在宋之问隔壁的何逊,也未入睡,他盯着柜子上摆放的一只蓝色小象出了神。 “如果徐良期能回来……”何逊想。 “我愿意接受任何条件,哪怕是叁个人一起生活。”宋之问把手放在胸口,说道。 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徐良期,在被苏子纨的全副武装包裹下,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心虚地看了前排的苏子纨一眼。 果然,后视镜里的苏子纨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都跟你说了多穿点,多穿点,你就是不听,万一感冒了怎么办?”苏子纨一边说着,一边调高了空调。 “距离目的地还有12公里,预计需要18分钟。”没有温度的声音从导航中传出,提醒着他们,他们还有一会儿就要到家了。 窗外是一掠而过的排排路灯,耳边是苏子纨不停的唠叨,前方等待的是她爱着的两个人。 徐良期把自己的下巴埋进苏子纨的大外套里,舒服地吐了口气。 “我回来了。” 同睡一张床 苏子纨到达宋之问楼下时已经是夜里两点了。 车子停在小区外,车里徐良期睡得正香,苏子纨靠在车前抽烟。 一根烟还没抽完,宋之问就已经出现。苏子纨看着从远处跑过来的宋之问,脚上还穿了两只不一样的拖鞋,他吐了最后一口烟雾,把烟头扔到地下,抬脚踩灭。 “良期呢?”宋之问跑过来,连招呼都没打,气喘吁吁地问。 苏子纨指了指车子:“她在车里睡着呢。” 听到日思夜想的人就在面前,宋之问这些日子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你别高兴的太早。”苏子纨提醒宋之问,“我带她回来是不得已,但如果你们继续逼她,我会带着这个傻子跑到你们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不得已?”宋之问还没来得及追究苏子纨带着徐良期逃跑的事,就被他提前将了一军。 “良期怀孕了。” 苏子纨说话时,哈出的白气在空中停留了几秒,转眼消失不见。 听到这句话的宋之问,就像被冻住的雕像,一时间手脚麻木,连眼睛也一眨不眨。 苏子纨没给他时间消化这个消息,接着说:“你和何逊谁是孩子的父亲,我不清楚,我估计这个傻子也不清楚。我今天肯带她回来,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你和何逊两个人的事情,我压根不想管,但是如果因为你们的争执影响到良期的身体,影响到她肚子里的宝宝,后果会怎样,你自己想象。” 宋之问的手指动了动,他满脑子都是苏子纨刚刚说的话。 他的良期有宝宝了。 “你听到了没?”苏子纨不耐烦地说,他看着宋之问一副傻了的样子,心里懊悔,原本以为宋之问足够成熟稳重,没想到也这么愣,说不定还不如何逊呢。 “她怀孕多久了?”宋之问回过神,小心翼翼地问。 “不清楚,大概两个多月吧。”苏子纨注意到宋之问的表情由之前的僵硬变成了傻笑。 苏子纨没好气道:“宋之问,你和何逊到底想出解决办法没?如果你们再吵架,那还不如我直接把徐良期这个傻子带走,虽然我没有照顾孕妇的经验,但是总归也比让她处在你们两个之间左右为难好。” “不行。”宋之问想也没想直接拒绝苏子纨,“良期当然要呆在我们身边。” 苏子纨听到他话里的“我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唔”了一声。 “那行,人就交给你……”苏子纨想了想,改口道,“交给你们了,别再让她为难了。老宋,按说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应该说太多,可是我看你们过了这么久也没理出头绪,连我都觉得烦了。” 苏子纨接着说:“要是你们真喜欢这个傻子,不如一人让一步,就没那么多屁事了。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人世短短几十年,能找到喜欢的人已经够不容易了,别再纠结了。人生嘛,有舍才有得。” 苏子纨说了半天,对面的宋之问一点反应也没有,苏子纨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他到底听进去没。 “行了,你把人抱走吧。”苏子纨走向车边,拉开车门。 宋之问看着靠在座椅上睡得正香的徐良期,她身上裹了两件大衣,脖子上还围了一条红色的围巾,看上去就像个毛绒绒的娃娃。 看着这样的她,宋之问的心就软了。他俯下身,轻轻地抱起徐良期。 “谢谢。”宋之问对着苏子纨道了声谢,苏子纨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谢什么。”苏子纨别别扭扭地说,“赶紧回去吧,小心感冒。” 宋之问低头看了一眼徐良期因为热而变得红扑扑的脸蛋,嘴角弯了一下。 “苏子纨,你和我一起上楼吧,杜沐……也在。” 苏子纨在听到“杜沐”两个字时,身体不自觉地颤了一下,他抖了抖身体。 “真冷啊,我还是赶紧回家吧。”苏子纨对着宋之问摆了摆手,就拉开车门直接坐了进去。 宋之问见他的反应,心里也明了了几分。他们之间的矛盾,就留给当事人自己去处理吧。 他抱着怀里的徐良期,往家里走去,心里沉甸甸的。 到家门口时,宋之问刚想凑近大门按密码,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何逊站在门口。 他的眼睛在看到宋之问怀里的徐良期的那一刻,“唰”得一下亮了起来。 何逊往后退了一步,让出门口,让宋之问抱着徐良期进了门。宋之问把徐良期放在主卧的床上,盖好被子,一转身就看到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们的何逊。 “我们谈谈。”宋之问说,往外走去。 何逊望了一眼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的徐良期,带上了门。 * 这一夜徐良期睡得很香,就像睡在棉花糖上,她做了许多香甜的梦。 徐良期闭着眼伸了个懒腰,左手碰到了什么东西,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宋之问久违的面孔。 “早。” 还没等徐良期反应过来,冷不丁从右边传来的声音吓得她一颤,她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何逊瘦削的脸庞,眨巴眨巴了眼睛。 这是梦么? 她和宋之问,还有何逊睡在一张床上? 徐良期疑惑地抬起手在何逊的脸上捏了捏,手下真实的触感提醒她这是活生生的人。 徐良期的手僵在半空中,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叁个人一张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乌龙 徐良期的手僵在半空中的时候,宋之问已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一只手放在徐良期的额头上,摸了摸,随即放心地点了点头。 “还好没感冒。”他没头没脑地来这么一句,徐良期正疑惑呢,背后的何逊也开口了。 “早饭不能吃了,去医院做完检查再吃,早去早回。” “做检查?”徐良期转头看着何逊,她越来越糊涂了。 她不是在苏子纨的车上么?怎么一觉醒来,车就就变成了宋之问的家,她的身边还睡着宋之问和何逊。 “先起来,路上听我们慢慢解释。”宋之问把从衣柜里的衣服拿出来,递给徐良期。 徐良期机械地接住,又转头看看略显不自在的何逊,挠了挠自己的头。 去往医院的路上,宋之问开车,何逊陪着徐良期坐在后排。两个人你一嘴我一嘴地问着徐良期最近的状况,好不和谐,反而是徐良期越来越慌。 世界末期就要来临了么?不然宋之问和何逊怎么会同处一辆车还如此……友爱。 何逊看着徐良期从起床开始就不清醒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笨蛋!” 徐良期捂住自己被打的地方,瞪着眼看着何逊。 何逊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 “我们商量过了,以后……叁个人一起生活。” 何逊的话里的每一个字,徐良期都懂,可拼在一起,她就听不懂了。 “叁个人?哪叁个人?”徐良期看着何逊一字一顿地问。 何逊叹了一口气。 都说一孕傻叁年,徐良期原本就不高的智商这下怕是要跌成负数。 何逊握住她的手,掰开她的手指,用她的食指冲向自己。 “我。” 又握着她的手往回指了指她心脏的地方。 “你。” 最后又指了指前排的宋之问。 “还有他。” “我们叁个人,好好生活在一起。” 徐良期在听到何逊最后这句话时,眼前划过几道流星,留下的光辉灼热了她的眼睛,眼泪直接“吧嗒”一下从眼眶里掉出来。 何逊原本还冷着的脸,一看到徐良期的眼泪,瞬间就变了样。 “你哭什么啊?”何逊拿自己的手去给她抹眼泪,但越抹越多。 “徐乖乖,你别哭了,你到底哭什么?”何逊着急地看向前拍的宋之问,但宋之问却无动于衷。 “我……”徐良期抽抽嗒嗒的,半天就说了个“我”。 “你别着急,慢慢说。”何逊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慢慢说。” “你为什么同意这种事啊?”徐良期哭了好一会,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我同意还不好么?”何逊哭笑不得。 “但是……”徐良期继续抽噎着说,“早知道你这么容易就同意了,我……” 徐良期看了一眼何逊,又看了一眼前排的宋之问,见他一脸镇定,若无其事,显然是同意何逊的说法的。原本做好的长期抗战计划,短短几个小时就流产,结果来的太容易,徐良期反而不知所措。 她哭得稀里哗啦:“那我到底为什么要逃跑啊?” 何逊一听,才明白,合着她哭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个。何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徐良期,要不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他直想好好敲敲她的榆木脑袋。 她要是不跑,他怎么可能和宋之问好好地相处,怎么可能想明白,接受各种“丧权辱国”的条件。 何逊气得手痒,可碍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又不能动手,他恨恨地把人搂在怀里,揉乱她的头发。 何逊这么小心翼翼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按照他的推算,徐良期肚子里的宝宝可不就是他的,能在这种事上赢宋之问一回,他也算扳回一局。 他在心里都想好了,他和徐良期的宝宝的模样。眼睛要像她,鼻子最好还是像自己,嘴巴嘛,也像她,智商最好还是随自己。 何逊把人搂在怀里,美滋滋地想着。 “你别哭了,一会医生看到你,还以为我们谁欺负你了。”何逊好声好气地哄着,眼前就浮现出宝宝的样子。 可惜,何逊的美梦没过多久,就“吧唧”一下摔在地上,碎了满地。 “她没怀孕。”医生手里拿着化验单,看看一旁站着的宋之问,又看看另一边站着的何逊,最后选择把单子递给了徐良期。 “你这个情况呢,是由近期压力过大造成的分泌系统紊乱,造成的短期停经。一会再去做个全面的检查,开点调养的药,吃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徐良期手里拿着单子,看着上面的结果,心里五味陈杂。在最开始,她以为自己怀孕时的手足无措,到之后的欣喜,但现在这份欣喜又变成了一场空。她没有怀孕。徐良期的手还搭在肚子上,她曾真切地感觉到肚子里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她不免失望。 她失望,何逊也是一样。 叁个人半晌都没回应医生的话。 “谢谢医生。”宋之问是他们叁个之中最先开口的,他从徐良期的手里抽出化验单,仔细地看了一遍。 从诊室出来,徐良期和何逊失魂落魄地站在走廊,只有宋之问像个没事人。 面对这个乌龙,何逊的失望难以掩饰,他心中期待的宝宝就这样一下没了,他心里的失落感在脸上尽显。 “没关系,只要你身体健康,宝宝早晚都会来的。”宋之问安慰徐良期,又推了一下旁边的何逊。 何逊缓过劲来,也附和道:“是啊,也许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话是这么说,只是这话听着总是有几分假意。 “可是……”徐良期想起那根显示两条线的验孕棒,不解,“明明验孕棒上显示的是怀孕啊。” 宋之问揽过徐良期的肩膀:“验孕棒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的准确,别再想了,我们去做检查。” “是么?”徐良期听了宋之问话,心里松动了不少。何逊说的也有道理,也许现在不是宝宝来临的时机,他们还没做好准备呢。 徐良期低下了头,突然又记起在卫生间遇见的林简,她不禁想到。如果自己的结果是错误的,那她呢? 以后 从医院回家后,何逊就扎进了厨房,剩徐良期和宋之问坐在客厅的沙发。 “我们以后……叁个人一起生活?” 就算何逊已经和她说过一次,可徐良期还是有几分不相信。她以为,何逊撞上宋之问,一定是不可避免的毁灭。可没想到,她离开的这几个月,两个人竟然意外和解,她坐收渔翁之利,之前想好的“一哭二闹叁上吊”的把戏全派不上用场了。 “嗯。” 何逊从厨房端了碗熬好的燕窝递给她,在她的身边坐下。 这么久没见,她瘦了些,肤色倒是白了不少,明明比自己大了几岁,可看上去比他还像大学生。 何逊伸手在徐良期的脸颊上捏了一下。 “你还敢逃跑,徐乖乖,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何逊原来只想掐她一下就放开手,可手一沾到她的皮肤,柔滑细腻,他就舍不得松开了。 “疼。” 徐良期被他扯着腮帮子,软糯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撒娇,何逊心一软,撒开了手。 可他刚撒开手,就又听到徐良期回嘴:“还不是你逼我的。” 何逊刚放下的手就又冲着徐良期的脸伸了过来,徐良期向后一躲,正好偎进宋之问的怀里。宋之问也不客气,一把把人搂了过来,胳膊隔在何逊和徐良期之间。 “别闹了。” “你别护着她。” 何逊不依不饶,作势又要伸手抓徐良期,吓得徐良期往后缩,整个人躲进宋之问的怀里。 “好了,别总吓唬她。” 宋之问的话,给徐良期增添了几分勇气。 “本来就是你逼我的,你还骗人呢。” 她坐在宋之问的腿上,巴着宋之问的胳膊,气势汹汹地说。 “我骗你什么了?” “你连你要出国的消息都不告诉我,这不是骗是什么?” 何逊原本还只是想逗着她玩玩,一听她这话,气更是不打一出来。 “你还好意思说,我出不出国该你什么事,你就因为这个和我分手?你是不是傻?” “我不傻!” 徐良期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说。 “你就是傻!从小就傻!” “你才傻!我明明比你大,你凭什么说我傻?” “哼,凭你现在说的话,智商和年龄有什么关系。” “……” 何逊和徐良期两个人,当着宋之问的面,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宋之问原本还饶有兴趣地听着两个人吵架,就当提前适应以后的生活。可他没想到这两个人一吵起来就吵个没完,言语也越来越像幼儿园小朋友的对话发展,宋之问的心里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以后的生活必然是吵吵闹闹,一地鸡毛。 何逊这个人,平日看着还算成熟,在他面前还故作深沉,怎么一到徐良期面前就退化得和她一样幼稚。 宋之问一只手搂在徐良期腰间,另一只手捏住徐良期的下巴,在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吻了下她。 这下,何逊和徐良期的吵架被迫中断,宋之问的耳边也清净下来。 宋之问亲完徐良期,用拇指擦了擦她的嘴角。 “不许再吵架,以后我们叁个人要好好一起生活。” 宋之问的眼睛盯着徐良期,有种不怒自威的威严,可他的语气又温柔的要命,让徐良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乖,我去做饭,你和何逊在这等我。” 宋之问说完就起身去了厨房,把何逊和徐良期单独留在客厅。 徐良期抬眼瞄了何逊一下,抿了抿嘴唇。她羞涩的表情,让何逊颇有些不是滋味。虽然他和宋之问已经说好了,可眼睁睁看着宋之问亲吻徐良期,他还是别扭。 “何逊……” 徐良期刚说完这两个字,眼前就是何逊放大的俊脸。他的吻和宋之问刚才蜻蜓点水的吻完全不同,他的热情和醋意都通过这个吻传递给徐良期。 直到亲到嘴角发麻,何逊才松开徐良期。 他看着徐良期微微肿起的嘴唇,说:“徐乖乖,以后我们叁个人,要好好生活。” 乱了 除去在睡梦中被带回的那晚,徐良期意识到,今晚是属于叁个人的第一夜。 叁个人之中,宋之问年龄最大,他自觉担当起“家长”的角色。吃完晚饭,徐良期自告奋勇地提出刷完,可宋之问却不让。 “你好好歇着。” 宋之问按住徐良期跃跃欲试的肩膀,笑着进了厨房。 徐良期看着宋之问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在笑什么?刷碗会让人开心么? 徐良期记起自己为数不多几次的刷碗经历,狐疑地把头转向一旁坐着的何逊。 “你不去刷碗么?” “不去。” 何逊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拒绝道。 “宋之问做饭,宋之问刷碗,这不太公平吧。”徐良期撇撇嘴,又往厨房探头。 她关心宋之问的表情,惹得何逊一阵不爽。 他伸出手按在徐良期的头顶,把她的头转了回来。 “管好你自己,没见过兔子担心狼的。” “兔子担心狼?谁是兔子,谁是狼?”徐良期不解,可何逊也不肯回答她,他的眼睛盯着屏幕的篮球赛不放。 徐良期不明白,何逊心里却清楚宋之问在打什么算盘。他们是商量好,在分享徐良期这件事上要秉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可这个原则说到底也没有具体的条款,还不是完全看徐良期自己喜好。 他又是做饭,又是刷碗,不停地献殷勤,惹得徐良期觉得过意不去,做选择时自然要偏向他。 宋之问这个人,心机重的很。 何逊扭头看看重新转过头去的徐良期,拿起遥控器“啪”得一下关上了电视。 “你不看了?” 徐良期听到声响,一回头就迎上何逊凑近的脸。他招呼也不打一声,捧住她的脸就吻了上来。 这个吻比起之前的那个吻,颇有几分如狼似虎的意思,徐良期被何逊的热情逼的节节后退,没一会,就软在了他的怀里,任其摆布。 小别胜新婚,对方又是年轻体旺的何逊。徐良期沉迷在手下坚硬的手感中,一时间忘却了还在厨房里忙活的宋之问。 徐良期和何逊两人,旁若无人地就在客厅里点燃了干柴,一触即发的欲望再也收不回来。 等宋之问刷完碗,从厨房出来,徐良期的上身已经被何逊脱了个精光。何逊正俯身在她的胸前,握着一只乳房咂得津津有味。 这个场面,宋之问第一次见,但冲击并未像他预料的那般激烈。从他和何逊和解的那晚起,他心里就做好了准备。 宋之问没有打断何逊,他去酒柜挑了一瓶上好的红酒,倒了一杯,端着走进了客厅。 他走近沙发,在徐良期的身后坐下。 衬衫扣子早就被他解开,徐良期向后一靠,就感受到他坚实的肌肉。 “喝一口。” 宋之问贴在徐良期的背后,把酒杯递到她嘴边。徐良期张开嘴,听话的喝了一大口。柔滑的红酒顺着她的喉咙流进胃里,她感到小腹热了起来。洒出来的红酒顺着她的下巴滴到她的胸口,被何逊直接卷紧唇舌间。 “唔~” 徐良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宋之问垂眼就能看到何逊埋在徐良期双乳间的头颅,他放下酒杯,一只手扭过她的下巴,把舌头伸进了她的嘴里。 徐良期右乳被何逊占着,他就像个婴儿贪婪地榨取徐良期身体里的热情。而她的左乳,被宋之问握在手中,大力揉成了各种形状。 何逊咂胸的声音,对宋之问来说是异样的刺激。他把手松开,沿着徐良期的腰往下滑,探进了她的牛仔裤里。 “嗯~” 他的手指找到秘密花园的入口,陷进了湿地中。 乱了,全乱了。 徐良期看着头顶的不停旋转的天花板,心里想到。 年少的喜欢 从冬天到初春,叁个月的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回到了原本生活的地方,苏子纨却觉得不适应了,高楼大厦怎么看怎么碍眼,他走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就想起之前小乡村的生活。 那里没有连续不断的车流,没有匆匆忙忙而过的人群,时间在那走的慢下来,每一分钟都是充实的。 那里有山有水,有淳朴的人,有躺在膝盖上撒娇的大花猫,还有简单美味的饭菜。 还有,那里没有杜沐。 苏子纨把烟放在鼻子下闻了一会儿,又重新装进了烟盒。戒烟比起戒掉杜沐,算得了什么呢。 苏子纨对着后视镜整理自己头发,拉开车门走向了大楼的门。 按照医生的嘱咐,他来进行复查。徐良期被两个人缠着,苏子纨也懒得喊她。 这几个月,和徐良期在村子里的生活,饮食作息十分规律,苏子纨只有几次感到胃部的不适感。 他对自己的身体有自信,但是在等待检查结果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开始担心。 苏子纨坐在医院院子里的木凳子上,腿抖个不停,这是他的习惯,他一紧张就会开始抖腿。 为了转移注意力,苏子纨开始想各种与病情不相关的事情。 从早饭,到徐良期孩子的名字,他都想了遍,可是腿还是没停止抖动。 最后,苏子纨没法再继续欺骗自己,他脑海中开始闪现与杜沐有关的一切。 其实要说,他到底喜欢杜沐什么,他自己也讲不清楚。 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杜沐有超乎朋友的情感时,苏子纨惊慌失措了好几天。他故意避开杜沐,上下学都躲着他,正眼都不敢瞧他一下。 苏子纨怀疑自己有病,他一定是得病了,不然他一个男生,怎么会喜欢同样带把的好朋友呢。 为了证明自己没病,苏子纨在学校里故意接近漂亮女生,像别的男生一样偷偷打量着青春期女生鼓起的胸脯。 才看了一天,苏子纨就觉得没意思。 不就是两块肉,有什么可看的,还不如看男生打球呢。 这么一想,苏子纨才发现自己的症状。他不是喜欢杜沐,他是喜欢男生。这个结果对他来说,难以接受,但是比起喜欢杜沐,苏子纨还是更能接受前者。 在想明白了这点后,苏子纨对症下药,不再盯着女生看了,这次他的目标换成了男生。 苏子纨从小就是孩子王,在同龄人中永远都是领头闯祸的那一个,人缘好的不得了。 苏子纨从身边这帮人,挑了几个顺眼的关注着。 可看了没两天,苏子纨又发现不对劲了。 他总在心里把见过的每个人拿来和杜沐比较,而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杜沐胜。而这几个男的比起杜沐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无论是长相,气质,智商还是性格,他们压根不能和杜沐抗衡。 苏子纨自己才意识到,在他心里,杜沐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子,谁也比不上他。 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这句话用来形容杜沐再妥帖不过。 又试了几次后,苏子纨彻底死了心。 他对别人压根就没感觉。 但他对杜沐就不一样。他看到杜沐,就想粘在他身边,他想牵着杜沐的手上下学,他想和校园里的那些小情侣一样,和杜沐做些不一样的事情。 想明白了以后,苏子纨反而踏实下来。 杜沐就杜沐吧,他苏子纨就认准了这个人。 从那以后,苏子纨就开始潜移默化地影响杜沐,可惜杜沐在这种事上过于愚钝,他暗示了许多次,杜沐愣是一点也没明白。 直到高考结束之后,苏子纨鼓起勇气,对杜沐表白。 他至今也没法忘记杜沐脸上惊愕的表情,像是听到地球要坍塌的震惊,还有厌恶。 这一次,杜沐拒绝了苏子纨。 苏子纨脸皮厚,杜沐拒绝他后,他还是不肯放弃,找各种理由接近他,逼的一心求学的杜沐都不得不找女朋友当挡箭牌。 可苏子纨不在乎,他看着杜沐和每一任女朋友在一起,又看着他们分手。直到最后,最后留在杜沐身边的人还是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苏子纨从没想过自己是如此有耐心的人,大概是他所有的耐性都用在了杜沐的身上,所以导致他再也留不出一点给别人。 年少的喜欢,深入骨髓。 杜沐比烟更毒,要戒掉这个人,他必须把心掏出来,从上面抹去曾经甜蜜的瞬间。 苏子纨的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再抖了,他拿出口袋里的烟,还是刚才的那只,刚放到鼻下,就被一只手抽走。 “不许抽烟。” 你赢了 叁个多月不见,杜沐瘦了不少。去年那件风衣,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他就像个风中飘落的一片落叶。 “你是谁,你管我。” 苏子纨不服,那只烟被拿走,他就又从烟盒里拿出另一根。 和刚才一样,他的烟刚放进嘴里,就被杜沐抽走,苏子纨抬眼瞧了他一眼,又拿出一根,又被杜沐拿走。 杜沐就像是被设置了检测香烟程序的机器人,苏子纨拿出一根,他就拿走一根,不厌其烦。 直到最后一根烟被拿走,苏子纨再也忍不了了。他把空烟盒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姓杜的,你有病是不是?” “不许抽烟。”杜沐没被他恶劣的态度影响,语气冷静。 苏子纨看着他这副样子就烦,他站起来狠狠地在被揉成一团的烟盒上踩了一脚。 “你算老几,你管我?” 苏子纨说完这句话就想走,可胳膊被杜沐扯住,他想走也走不了。 “我们家就我一个,所以我应该算排行老大。”杜沐一本正经地回答,“你身体不好,不要总生气,生气也会胃疼。” 苏子纨想甩开杜沐的手,可他握得太用力,苏子纨把胳膊快抡掉了也没甩开。 “你这算什么?”苏子纨甩不开他的手,干脆放弃,“猫哭耗子假慈悲?还是杜老师打算继续做普度众生的神仙,把你那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爱心施舍给我。陪我做手术,带我回家过年,这些还不够,你不是打算后半辈子都搭我身上吧?” 杜沐听到最后这句话,就知道那天他妈的话被苏子纨听去了。 杜妈妈对杜沐带苏子纨回家过年有很大意见,在看到他们之间的亲密行为后更加反感苏子纨,她那天就是这样警告杜沐的。 “你难道打算把后半辈子都搭在他身上么?” 苏子纨没听到杜沐的回答,但杜妈妈之前的那些话已经足够使他清醒了。他以为杜沐对他的好是因为喜欢,可实际上,杜沐只是可怜他而已。 苏子纨想,就把这段时间当成一段梦,梦醒了他也应该离开了。苏子纨曾经那么坚持是因为他相信,杜沐对自己也怀有同样的感情,只是杜沐没有勇气承认。但只要他坚持留在原地,杜沐总有一天会明白,会对他的爱作出回应,而那一天就是他高举胜利火把的时刻。 但经历过生死之后的苏子纨,不再这样想了。 当苏子纨听到杜沐承认,照顾他是因为可怜他时,苏子纨就明白了,他是时候放手,所以他离开了。 苏子纨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杜沐,我输了,我以为我总能等到你开窍的那一天,但我错了。该开窍的人不是你,是我才对。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你想交几个女朋友我都不会再管,不会再去学校听你的课。不会再打乱你的生活。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苏子纨说完这些话,感到自己胳膊上的手没有松开,反而越来越紧。 “苏子纨。”杜沐开口。 “既然偷听,为什么不偷听完整个对话。”杜沐用力一扯,把人拉到自己跟前,面对面地说,“你只听到我说可怜你,你为什么没听到我说,我想把后半辈子都交给你?” “不,我不想把后半辈子都搭在你身上,我是想把我后半辈子都交给你。” 杜沐向他重复自己那天对母亲说过的话。 他松开自己桎梏着苏子纨胳膊的手,双手捧住他因为惊讶而僵住的脸。 “苏子纨,恭喜你,你赢了。” 苏子纨感觉杜沐的气息扑在脸上,花瓣落在自己的唇上。 是春天来了么? 两枚戒指 徐良期生日这一天,她收到了意外惊喜:两枚戒指。 准确来说,是两枚求婚戒指。 一枚戒指,指环上镶满了碎钻,拖衬着最中央的两克拉的钻石;另一枚则是朴素的指环,在戒指的内侧刻有一行小字: “with you, with me” 徐良期看着面前摆放的这两枚戒指,陷入沉思。从早上收到这两枚戒指开始,她就陷入了矛盾之中。 宋之问和何逊一个在厨房准备着午餐,另一个在书房里忙着敲论文,只剩徐良期一个人留在客厅里对着两枚戒指发呆。 没有盛大的求婚仪式,也没有任何海誓山盟甜言蜜语。何逊和宋之问随意地就像从街边捡了一块好看的石头,顺手交给了徐良期。他们送给徐良期的生日礼物,就是这枚戒指,附带受法律承认关系的红色本本。徐良期选择带上哪只戒指,哪个人的名字就会出现在那个红色小本上。 两个人谁都没有多说一句,把所有的选择权递交给徐良期。 两枚戒指各有千秋,就像是他们的主人一样,代表了不同的个性。 宋之问选的戒指华丽,放在桌面上闪着耀眼的光芒,任何一个女孩带上它,就像好穿上玻璃鞋的灰姑娘,拥有了神奇的魔法,摇身一变成为幸福的公主。 何逊送的戒指,素洁大方,里面刻的那句话也是另有深意。 他曾说过,爱一个人最好的状态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徐良期看着比较了半天,也没想好到底选哪个。戒指好说,但是要把哪一个人的名字印在红色的小本本上,这可真是个难题。 宋之问把鱼蒸上,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徐良期还在茶几跟前发愣。他放轻脚步,慢慢走到她身边。 “哈!” 徐良期正在心里做着利弊衡量呢,被宋之问这冷不防的一吓,向后仰倒在沙发上。 一回头,正看见宋之问站在那笑着看她。 “你怎么也这么幼稚了?”徐良期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宋之问坐下。 “还没选好?” 宋之问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两枚戒指,转头看徐良期:“这么难选择么?我还以为你会立马选好,毕竟这差距明晃晃地摆在这呢。” 宋之问笑着调侃徐良期,可徐良期却笑不出来。 她拖着腮盯着两枚戒指来回看。 “选你的话,何逊怎么办呢?何妈妈一直盼望着何逊结婚,早点抱孙子,要是选你的话,何妈妈的愿望就落空了。”徐良期一想起何妈妈失望的表情,心里就难过。 “选何逊的话,你就……” 徐良期看向宋之问,叹了口气。她心里多次犹豫,既舍不得何逊受委屈,也舍不得宋之问受委屈。恨不得能把自己分成两份,一份给何逊,一份给宋之问。 “选何逊吧。”宋之问替她做了决定。 “嗯?” 徐良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说选何逊么? “何逊的父母还在人世,他们又待你像亲生女儿一般,亲上加亲,他们一定开心。” “可你呢?” “我没关系。”宋之问握着徐良期的手,“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了,我一个人无牵无挂,比何逊自由多了。我不用考虑世俗的意见,活好自己就行。况且,我比他还要大,让着他也不算吃亏。” 宋之问这番话说完,徐良期眼里漂起了泪花。 她一把搂住宋之问的脖子,整个人扑在他怀里,“宋之问,你怎么会这么好。” 宋之问搂着怀里的人,嘴角弯起,“唔,这件事上让了他,往后你可要多疼我些。” 徐良期狠狠地点头,“我一定会的。” 不用宋之问说,徐良期心里也是如此打算。结婚的事上委屈了他,她一定要在将来对他加倍的好,弥补他。 宋之问搂着徐良期,嘴角翘起。而此刻在书房的何逊写论文的何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赢得了今日这一局,只是赢了却也算输了,因为他输了往后的每一局。 往后的日子里,每次他和宋之问之间出现矛盾,宋之问都拥有徐良期无条件的支持。 戏中人 住在永嘉小区的人都知道,二单元3栋住了一户奇怪的人家。 这个奇怪并不是说他们长相多古怪,相反,这家人长得都跟明星似的,每次出来散步总是能吸引不少的目光。说他们奇怪,是因为他们的家庭构成。两男一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有人说,那对稍年轻的男女是一对夫妻,另外一个男的是他们夫妻其中一方的亲戚。传出这话的人说得有理有据,后来也有不少邻居听到他们称呼他为“哥”,更加证实了这个说法。 可哪怕是这样,邻居们仍然感觉奇怪。这个人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大好的年纪的为什么要和人家小情侣挤在一起,于情于理,都说不通。何况,那个女人和他的行为亲密,看上去可不止亲戚那么简单。于是,又有人说,他和那个女人才是夫妻,而另一个人才是借住在他们家。 传来传去,关于这一家的传言衍生出众多版本。更有好事的人猜测,他们叁个本来就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对于这些猜测,这一家人从不回应。 宋之问的性子,原是不在意闲言碎语,徐良期和何逊一心扑在学业,对这些传言也是无心顾及。 叁个人过着与普通人家无异的生活,柴米油盐,循规蹈矩。 宋之问没有再找工作,他用自己的手里的资金开了家风投公司,自己做老板。何逊大学毕业之后没有选择出国,而是留在本校继续读研,他选择留在离徐良期更近,离家更近的地方追寻梦想。徐良期在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想明白自己的方向,开始专心准备研究生考试。她许久不学习,生疏了许多,还好有杜沐帮忙,她才能在当年成功考取理工大的哲学系,成为了杜沐的学生。 为了方便,他们一家叁口从宋之问的房子搬出来,在理工大附近买了一套房子。原来的房子是宋之问的,这次却是属于叁个人的窝,买房时何逊坚持要出一份力,宋之问没有推辞。何逊早年的比赛奖金还有理财积蓄不少,付了首付,剩下的贷款暂时由宋之问承担。 房子足够大,两间卧室打通做成了一个大卧室,剩余的两间何逊和宋之问各占一间。有时叁个人同睡一张床,有时只留一个人陪徐良期。早先何逊和宋之问还会为了争宠吵吵架,时间一长,他们反而形成了某种默契,配合无间,在床上把徐良期折腾个半死。 徐良期和何逊领了证,但没有办婚礼,他们通知了双方父母,简单在老家请了几桌酒席,就算完成了这件人生大事。何逊一个人的名字写在结婚证上,可洞房花烛夜却是宋之问和他共享的。何逊不爽,却也没抱怨,毕竟他在这件事上占了宋之问的便宜。虽然往后日子证明,他在这件事上并未得到半点好处,宋之问也没吃半点亏。 何逊渐渐习惯宋之问的算计,宋之问也习惯了何逊偶尔给他使得绊子,无论他们俩再如何闹,最后承担后果的人都是徐良期。何逊不高兴了,徐良期要哄,刚哄好何逊,宋之问又开始吃醋,徐良期只能两个人一起哄,往往是哄着哄着,最先起敌对的两个人反而结成联盟,一致吧矛头对准徐良期,变着花样地从她身上讨回公道。 徐良期一开始不习惯两个人一齐上阵,她承受不住,往往才做到一半就晕了过去。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宋之问和何逊给她报了个健身房,督促她准时上课。半年下来,也不知是运动增强了体魄,还是身体适应了两个人的节奏,徐良期现在倒也能勉强应付两人,床上和谐,叁个人的生活越发蜜里调油。 叁个人各有成长,生活各有滋味。成家之后,宋之问很少在外面吃饭,他和何逊两个人轮着做饭,一点点把徐良期的胃口养的更刁钻。沾了徐良期光,苏子纨和杜沐也能尝上花样百出的菜。 在一起后,每周雷打不动都要来徐良期家聚餐。恋爱后的两个人都变成熟不少,虽然在徐良期面前,苏子纨依旧是那个初始时就捉弄她的坏嘴巴,可他眼里曾经的落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杜沐的影子。 叁个人再加上苏子纨和杜沐两个,原本宽敞的餐桌变得有些拥挤。几年下来,徐良期的厨艺没有丝毫进步,倒是宋之问和何逊的厨艺进步如飞,每次推出的新菜都让苏子纨吃的心服口服,嘟囔着杜沐记下秘方,回去也要做给他吃。 每到这时,杜沐就回以宠溺一笑,直接拉着厨师开始学艺。 苏子纨和杜沐虽然在一起了,但两个人选择不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对同性关系并不宽容的环境中,他们选择低调行事。 徐良期为苏子纨可惜,毕竟他是如此张扬的人,喜欢一个人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但出乎意料,苏子纨对此并不在意。 他说,杜沐能喜欢上他,已经是他求爷爷告奶奶,天天巴在各路神仙脚下求来的,他哪里还敢再提更多要求。 他的话一贯不正经,徐良期只把这话当玩笑。 但她知道,苏子纨说这话时的淡然是真的,他是真的不在乎公不公开。 有人知道,他们相爱又如何。他已经有了杜沐,其他人的祝福的对他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苏子纨和徐良期靠在厨房的门口,看着站在橱柜前和宋之问讨论菜谱的杜沐说道, “爱情就像是一出戏,我们戏中人演着自己的爱恨情仇,戏外人欢呼,抑或唾弃,都无法阻挡我们戏中人的痴迷。至于戏中人是男是女,是两人成双成对,还是叁人相濡以沫,与他们戏外人又何干?” 苏子纨难得正经,他的眼神落在杜沐身上,扬着嘴角。徐良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她的眼里盛满了两个人的身影,新加入探讨阵营的何逊,还有皱着眉头苦心教导杜沐的宋之问。她看着他们,心头就像照进了一束阳光,暖洋洋的发烫。 苏子纨说的对,戏中人沉迷,戏外人观戏,两者本就各不相干,只是她苦苦想了许久,才明白过来这个道理。 幸好,徐良期莞尔一笑,她从始至终都是戏中人。 叁人戏,戏难忘。 End 作者独白 Yoyoyo,作者独白来啦~ 每一部完结的作品后面都附赠一篇可爱作者的碎碎念(对,我就是这么不要脸,夸自己可爱)。 《为什么不能两个都要》历时5个多月,终于完结啦。 写《为什么不能两个都要》是源于我对NP文的执念,虽然和众多肉香香的NP文比起来,《为什么》就是个小弱鸡,但是我还是很开心这个故事圆满结束。我写NP并不是为了让自己爽,也不是为了让作为读者群体大部分的女性爽,单纯为了触碰高潮触点并不是我的初衷。作为男性,哪怕是纸片人,拥有叁妻四妾似乎正常,可一旦转换到女性视角,NP除了肉体的欢愉,背后的纠结很少有人愿意去看。 人性注定了我们喜新厌旧,可社会道德框架构造又把我们框在一个貌似高尚的玻璃世界中。爱上一个人,与之结合,厮守到老,连誓言中都讲,无论生老病死,夫妻都要陪伴彼此,这才是正确的。 可为什么这是正确的? 这个回答可能要牵扯到许多学科,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但我知道最简单的答案,最简单的答案来自于固化思维,它是我们经常听到的一句话:因为这样是正确的,从古至今都是正确的。 可,正确中到底允不允许出现不正确?我希望这个答案是开放性的。 徐良期平平无奇,她是一个接受传统教育长大的孩子。她的成长经历与普通人无异,但是命运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她同时爱上了两个人。 宋之问特立独行,他有悲惨的童年,离经叛道的青春期,他20岁阶段的人生在酒精的助燃下,像火一样绚烂,燃烧殆尽后,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徒留一片灰尘。他把灰尘摊开,静待风带走。可徐良期从远处的角落跑过来,捧起了一把把灰尘,如获珍宝。徐良期单纯,甚至在两家父母的保护下过于单纯,她不知危险,大剌剌地从远处跑过来,把一地灰尘重新堆成一个完整的人。 陷入爱情很简单又很难,这是玄学。 相比于宋之问,何逊对徐良期的爱既单纯又曲折。在他学会说话后,说得最多的就是“姐姐”这两个字。大人们开玩笑要把徐良期嫁给他,他们的玩笑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在何逊的心里种下懵懂的种子。何逊对徐良期的喜欢,在他还不懂什么叫“喜欢”时就开始了。他理所当然地想,他和徐良期从小生活在一起,长大后也要生活在一起。种子埋在亲情的泥土下,何逊细心呵护,用数十年的时光浇灌,爱情终不负众望冲破泥土长成了参天大树。 宋之问和何逊,一个是天赐良机,一个是蓄谋已久。 作为矛盾中心的徐良期,被卷入宋之问和何逊的漩涡中,从最初的手足无措到坦然接受自己,一步步长为成熟的样子。她的喜欢是摇摆不定的,跟随着宋之问或何逊的步伐,她在两个人的拉扯中痛苦。 苏子纨作为她的挚友,给出了正确答案:突破思维的禁区,打破传统的锁链。 如果你爱上了两个人,为什么不能两个都要? 徐良期一次次问自己,从最先的否认到全盘接受,她度过了艰难又甜蜜的一年,迎来了全新的生活,叁个人的生活。 苏子纨像一记重锤,勇敢无畏地砸向徐良期,咂向规则构成的玻璃世界。 幸福该是不同的模样,它可以是高雅清淡的山水画,可以是色彩斑澜的油画,还可以是呲牙咧嘴的涂鸦。 徐良期被掰成两半的心,并不是碎了,而是完整了。她被分成两份,一份是宋之问的,另一份是何逊的。他们补充了她欠缺的部分。 一个人的生活很好,两个人的生活也很好,叁个人的生活也很好。 戏中的徐良期,宋之问,何逊,苏子纨,杜沐,在这就和大家说再见了。 我坚信,每一个人物都是有生命的,他们牵动我的心,让我和他们一起纠结,畅快,委屈,坦然。我希望他们带给了你们同样的感受,让你们幸福着。 戏落幕了,戏外的你们请继续好好生活,偶尔想起他们时回来看看,说声“好久不见”,听他们说说琐碎的生活,再投身于光怪陆离的世界中。 山高水远,我们有缘再见。 谢谢每一位,可爱的你。 PS:首-发:po18bb.com (ωoо1⒏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