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狗血虐渣文[快穿]》 世界一 山间石亭内,一白衣少年盘膝而坐,只见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周身缠裹着白色雾气,白色雾气内,是一枚红色丹丸。随着他呼吸吐纳之间,雾气由浓转淡,丹丸逐渐变小,他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带上红润色泽。 一旁站着的丫鬟屏气凝神,满目关切,肉眼见得小主人的气色逐渐好转,不禁欣喜。 石亭外的瀑布边端坐着一名青衣男子,正闭眼打坐,他姿容端庄清丽,更难得的是通身气度卓绝,绰绰然有仙人之姿。那瀑布就在他身侧,却无一滴水珠溅上他袍袖,仔细观察,便可看出他身如有透明结界,将水珠挡下。 此时,山顶上空传来一男子的咆哮:“元丹还我——崔治——” 崔治便是青衣男子的名讳,但已经有许多年,没人敢直呼他的名讳了,大家都尊称他“澹渊尊主”。 这吼声中带着十分修为,竟叫石亭内的白衣少年心神不稳,呼吸吐纳的速度都慢下许多。一旁的丫鬟更是焦虑——小主人已将元丹吸收了一半,不可半途而废,否则功亏一篑。 焦虑之中,更带上了几分担忧,频频看向澹渊尊主。只因这发出怨恨怒吼的男子,乃是澹渊尊主的道侣贺雪真,元丹是贺雪真母亲家族中的宝物。若是澹渊尊主顾念情分,心软下来,把元丹归还,小主人的伤势可怎么办? 这时,澹渊尊主睁开眼,并起左手双指,轻轻一扬,一瞬间便仿佛有结界笼罩于山谷上空,将贺雪真的声音阻隔在外,同时也阻隔了贺雪真神识探查山谷,为白衣少年消化元丹争取了时间。 贺雪真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丫鬟一喜,白衣少年定下心神,将最后一点元丹一点点吸收。澹渊尊主崔治起身,来到白衣少年身旁,捏住他的手腕查看伤势。探查之下,这少年非但旧伤痊愈,修为更是再进一层! 白衣少年笑道:“这元丹果然是宝贝。就怕雪真师兄待会儿要跟我计较……” 崔治还未开口,丫鬟便抢话道:“主人,是贺雪真打伤了你,本就该把元丹赔给你治伤!你总是这般心善,不争不抢,反倒教人欺到了头上来!” 这打抱不平的话由丫鬟说出来,少年暗自受用,抿嘴不语,偷眼看向崔治。 崔治神情平静,睁开眼睛的模样,更比闭着眼睛打坐多了几分神采。那多情璀璨的眼眸,让他的容貌更添了几分俊美,哪怕已与他十分熟络,少年也为他的容貌再一次惊心动魄。 崔治可真是个美男子,若非如此,也不会叫当年的贺雪真一头栽下去,非得与他结为道侣不可啊。 就在这时,贺雪真的声音由远及近,找了回来:“崔治!范雪平!你们这对贱人——滚出来!” 这声音穿透了结界,没多久,贺雪真的身影也出现在山谷上方,他孤身一人,眼眶发红,发冠凌乱,神情几近疯癫。见到崔治和白衣少年站在一起,贺雪真立刻冲了下来,喝问道:“元丹呢?!还给我!” 白衣少年范雪平脸色一白,整顿衣冠向贺雪真行礼:“雪真师兄,别来无恙。” 贺雪真冷冷道:“少来我面前惺惺作态,真是令人作呕!” 范雪平脸色又是一白,心中却更是受用——贺雪真越是疯狂无礼,他便越是开心。 一旁的小丫鬟义愤填膺:“姓贺的,亏你还是名门大派出身,这般不知礼数!此前你打伤了我家主人不道歉,现在竟又口出恶言!你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 这话刺激了贺雪真,他眼睛一红,冷笑道:“一个小小扁毛畜生,也敢在我面前造次!” 他说罢,一掌裹挟真气打向这雀妖化形的丫鬟,范雪平将丫鬟挡在身后,眼看那一掌就要打伤范雪平,一旁的崔治悠悠迈出一步,顷刻间便挡在范雪平跟前,将这一掌轻松化解。 贺雪真看向崔治,神情抑郁复杂。眼前这护着另一个人的,就是他一百多年的道侣,崔治。 把自己用来保命的元丹取走,送给另一个人的,是他,任由一个小妖在他面前大放厥词,把他的尊严脸面丢在地上踩,甚至用他死去的娘亲刺激他的,还是他。 贺雪真一时间,即愤怒,又悲哀,他像是溺水的人,沉在冰冷的水里喘不过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冲水面上的芦苇伸出手—— “崔治,把我的元丹还给我,今天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元丹是他母亲家族的宝物,更是他十年一次,用来续命的东西,只剩下这一颗。他娘怀他时被魔族打伤,让他出生便带着胎毒,只能十年一次用元丹压制胎毒。这次十年已到,他要取用元丹却不见了,还有三天,若再不用元丹,他便会魔毒爆体而亡。 崔治看着他,神情平静:“别生这么大气了,元丹你留着也无用。” “崔治!”贺雪真定定地看着他:“元丹是我娘留给我的!别说我留着不用,就是我丢在地上滚着玩,别人也管不着,断然没有拿我的东西送给别人的道理!” 被范雪平护在身后的丫鬟叫道:“元丹已被我家小主人吸收了!” 贺雪真闻言,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元丹只此一颗,再也没有了,他这是必死无疑了吗? 贺雪真眼眶发红,看向崔治,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崔治点头:“只有元丹能治雪平的伤,你若有什么别的想要的,我找来偿你。” 贺雪真气血上涌,只觉得双耳嗡鸣,眼冒金星,已是给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看向范雪平,这个师弟自入门起,便总隐隐与他作对,那时他不以为意,处处容忍,直到后来,娘亲过世,他爹让范雪平认祖归宗,他才知道真相有多么不堪。 更不堪的是,他与崔治结为道侣百年,竟还敌不过范雪平在他心中的地位。 “既然你用了我的元丹,就用你这条命赔我吧!”贺雪真看向范雪平,雪亮的眼睛里恨意赤1裸清晰。 他祭出全身真气,单手在胸前结印,真气鼓荡,长发纷飞,袍袖猎猎作响。 范雪平被他野兽般的眼神吓住,情不自禁后退一步,丫鬟被真气逼得打颤,勉强与范雪平倚靠在一起。 崔治怡然不惧,被贺雪真激起战意,抬手祭出本命剑。 贺雪真印已结成,飞身攻向范雪平,崔治淡淡道:“不自量力。”,飞身而上,持剑挡下贺雪真一击,二人于半空中短兵相接,丫鬟在地上看着,羡慕道:“澹渊尊主果然名不虚传!主人,尊主对你真好!” 崔治外貌出众,修为高深,虽说性子冷淡了些,但对范雪平总带着几分特别,被如此强者特殊对待,谁能不心动,丫鬟灵羽亦是暗自羡慕多时。她知道,崔治对范雪平特别,是因为把范雪平当做了当年的救命恩人,若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该多好。 贺雪真落地,听见这话,气血上涌,颔首道:“她说的没错。崔治,或许范雪平才是你的道侣,而我是你的仇人。” 崔治那平静清冷的神情终于变了,他皱起眉头,刚要说什么,贺雪真已经冲了上来,凝气为剑,眸光决绝! 崔治脸色倏然一变:“你在做什么?!” 不待他阻止,贺雪真已冲了上来。 二人以全盛之劲相撞,一瞬间真气爆裂,天地震颤,山川失色!崔治乃是澹渊尊主,贺雪真作为他的道侣,亦是天赋过人,此时使出全身真气,二人实力一时间不分伯仲。这两个极为恐怖的存在以全力进行对决,其力量足以夷平山谷! 而这也是贺雪真的目的。 他生□□憎分明,爱要倾尽所有,恨也要睚眦必报! 一百多年来,他压抑的委屈与愤怒全数爆发,让他宁愿玉石俱焚,也要拖崔治与范雪平一起死! 风声与巨响渐渐平息,山谷内只余满目疮痍…… …… 贺雪真坐起来,四肢百骸残存着刑罚后的酸痛。 他四下看了看,熟悉的房间渐渐勾起了回忆。 这身上的酸痛……想起来了。 他下凡历经百世劫难时,在某一世成为修真门派弟子,下山历练时未能保护好师弟师妹们,让他们受了伤,回宗门后被掌门责罚。 掌门就是他的亲爹,因为责罚了他,被宗门内的长老弟子们交口称赞铁面无私,不徇私情。 然而,后来他才知道,爹罚他,是因为他让小师弟范雪平受伤了。 范雪平是爹的私生子。 贺雪真原是天界专司牧云的小仙,因为痴恋帝君太白荧,被罚下凡界历经百世求而不得之苦,证得大道,方可重返天界。他已历经了足足百世轮回,但还需证得太上忘情之道。 所以他要把曾经经历过的轮回再经历一次,这一次,唯有做到忘情,才算功德圆满。 忘情?贺雪真的眼眸在昏暗的房间里雪亮铮然。 历经百世求而不得的痛苦折磨,再深的感情也得磨灭。更何况太白荧曾是他的师兄,却全然不顾竹马之情,同门之谊,罚他牧云,羞辱于他,更贬他下凡,折磨他百世。 时至今日,他对太白荧已再无感情可言。 所以这一世他要怎么做,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这时,门外传来喧哗声,一女子怒气冲冲:“贺重山这个狗东西,他算什么铁面无私,不过是用真儿来成全他的好名声罢了!” 贺雪真听见这话,不由得一怔,心跟着一软,若说这个世界给了他几许暖意的,也就只有少数几人,这说话的女子便是其中之一。 女子愤愤不平,想起贺雪真在休息,不再骂人,收敛了神识,走到门前轻轻推开一条缝。见到贺雪真已经醒来,这才走了进来,笑道:“真儿好些没有?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贺雪真无奈道:“娘,你那般骂爹,毫无遮拦,伤他的面子,就不怕他怨恨你么?” 这女子正是他的娘亲,盘云真人,赵贞贞。 赵贞贞嗤了一声:“他敢?” 贺雪真所在的门派盈宿派乃是修真界数一数二的大门派,贺重山能力压众多师兄弟,当上掌门,多亏赵贞贞母族相助,是以她对贺重山的忠诚笃信不疑。 贺雪真心说傻娘亲,贺重山不仅心怀怨怼,还早就在外头找了情人,有了私生子,日后还会害死舅舅们,逼疯外公,甚至是你的死,也与他脱不了干系,你枕边睡着的是头白眼狗啊! 赵贞贞已取出伤药,在床边一溜儿摆开:“喏,这是你外公炼的,这是你大舅送来的,这是二舅……” 贺雪真说:“我的伤不碍事。我有另外一件事,想拜托娘亲。” 赵贞贞头也没抬,拔开药瓶嗅闻辨认:“真儿说就是。你就是想要星星,娘也给你摘下来。” “我想退婚。”贺雪真斩钉截铁地说。 赵贞贞停下动作,抬起头。 ※※※※※※※※※※※※※※※※※※※※ 开新文啦,主角贺雪真。狗血追妻火葬场,小世界基本都be吧,大世界看攻表现。 白眼狗:不是我打错啦,是贺雪真的种族,骂对方最狠的用词就是狗。 世界一 赵贞贞拿着药瓶放在鼻端,似在闻药味,眼睛却打量着贺雪真。 贺雪真看出她在想什么:“我脑子没糊涂。” 赵贞贞塞上药瓶塞子,正色道:“要娘说,崔治自然是配不上你的。我家真儿天上可是地下难寻的宝贝乖乖,崔治算什么,你一根小手指头都比不上。可是……当初你吵着要与崔治结亲,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娘亲想着,千金难买真儿乐意,就逼你爹下了聘书,你现在怎地又要变卦?难道是不喜欢他了?” 贺雪真点头:“没错,我就是不喜欢他了。” “你不会后悔?” “绝不后悔!” “好。”赵贞贞点头:“既然真儿这样说了,娘这就去跟你爹说,把亲事退了。” 赵贞贞就是这样,只要儿子高兴,这事会引起的后果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赵贞贞把伤药一股脑儿塞给贺雪真,又说了些话,这才离开,去找贺重山商议退婚的事了。 贺雪真看过伤药,他外公赵斗冲是静慧道宫的宫主,素来以擅长炼丹为名,外公疼外孙,送来的都是好药,拿出去都要被抢破头的。 贺雪真娘胎里带着魔毒,每十年一次,要用元丹压制魔毒,那元丹便是出自赵斗冲之手。只是后来外公因痛失两子,悲痛疯魔,不久就意外去世,这元丹的炼制方法便失传了,用一颗少一颗,贺雪真几十年来寻找替代法子无果,在得知最后一颗元丹被崔治给范雪平疗伤后,才会那般悲愤。 范雪平的伤是他打的——这人来到澹渊,大摇大摆进了贺雪真的住所,还动了他的东西。贺雪真是领地意识极强的人,便打了他——他自己动的手,怎会不知轻重。范雪平的伤压根用不着元丹这种秘宝! 想到范雪平与崔治,贺雪真就觉得恶心。与崔治退婚后,他便用不着再跟此人来往,至于范雪平,这人心术不正,包藏祸心,需得尽快去了才是。 贺雪真整理好衣冠,走出门去。 盈宿派乃是个大派,这些年有赵贞贞拿娘家的做补贴,盈宿派发展极好,已隐约有了超越静慧道宫,跃居修真界第一大派之势,弟子更是多达数十万人。 可后来,盈宿派千年基业毁于一旦,皆因为贺重山此人与魔族勾结,贺重山被除去后,贺雪真担任掌门,范雪平擅长收买人心,在门派中拥趸甚多,贺重山更是偏心,将门派秘境秘宝悉数交与范雪平,范雪平处处与贺雪真作对,让他焦头烂额,疲于应付,一个好好的门派,便在内斗消耗中落寞了。 这一次,便是把盈宿派送到手上,贺雪真也不稀罕要。他只想远离崔治,守护住娘和外公舅舅们,除去范雪平和贺重山二人,除此以外,别无他求。 贺雪真走到门派修行处,弟子们来来往往,向贺雪真行礼问候,一个爽朗的声音笑道:“雪真师弟,听说你被掌门罚了,可好些没有?” 眼前这人,是贺重山的师兄,大长老的大弟子,邱华落。都说什么样的师父带出什么样的徒弟,大长老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教的徒弟也与他一般,嫉恶如仇,胸怀坦荡,头脑还有点简单。 他这话说的,似是在奚落贺雪真被罚,但贺雪真知道他有口无心,并非故意,向来对此不以为意,只可惜贺雪真率领师门围攻魔域时,邱华落战死。 此时见到故人全须全尾地站在面前,音容笑貌仍是熟悉模样,贺雪真不禁心有感慨,只是他素来冷硬,不喜说笑,只是淡淡点头道:“多谢华落师兄的关心,已经好多了。华落师兄这是刚从外头回来?” 邱华落点头:“前几日去给我父母坟前上了香,今日才回来。” 邱华落年幼时便被妖族害死了双亲,幸亏大长老捡到了他,收为弟子。 邱华落说:“雪真师弟,我刚才回来,听师弟师妹们谈论,咱们又要选金阶弟子了。” 金阶弟子六十年一选,每次只选六人,待长老们退位,金阶弟子们便替补上位,是以这金阶弟子人选,向来被抢破了头。 邱华落亦是跃跃欲试,他师父座下就他一个徒弟,若是他无法接任长老之位,岂不是丢师父的脸面。 贺雪真点头:“是有这事。华落师兄修为高深,想必登阶有望。” 其实不然,上一世六名金阶弟子的名额,原本有一个该是邱华落的,可贺重山偏袒范雪平,将名额给了他。邱华落失意之下,口无遮拦,出言冒犯,还被贺重山责罚了。 他到死,都未能继承师父的长老之位,仍是普通内门弟子之身。 邱华落嘿嘿一笑,与贺雪真边走边说:“我亦觉得该当如此。这宗门内的弟子修为,点来算去,该是我,雪真师弟,平江师兄,云悄师姐,沈虹师妹,意之师弟六人为最……” 贺雪真默默听着。 这时,迎面走来了一行人,中间走着一清秀少年,与师兄妹们说说笑笑,气氛轻松。 这少年正是范雪平。 这行人见到贺雪真,停下来向他行礼打招呼。范雪平咬了咬嘴唇,怯生生道:“雪真师兄,听说师父罚了你,不知你的伤好些没有?怕你还在怪我,一直不敢去看你。” 怪?这范雪平可真会颠倒黑白,生生把他贺雪真抹黑成了心胸狭隘的小人。 贺雪真不是不懂变通的傻蛋,相反,他极懂得运用策略计谋,要对付范雪平和贺重山,他的实力不够,必须徐徐图之。 贺雪真握住范雪平的手,感觉到此人身子微微一僵,作自怨状:“雪平师弟,我怎么会怪你。是我这个做师兄的没保护好你和师弟师妹们。” 围观的盈宿派弟子们见他如此大度自责,登时纷纷安慰道:“雪真师兄,不能怪你……”,“就是啊,这次如果不是雪真师兄保护,大家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 贺雪真扼腕道:“不,该怪我的,我虽然知道雪平师弟下山历练了多次,但还是该交代他不能招惹荔妖的,我疏忽了此事,使得雪平师弟惹来荔妖,让众多的师兄妹都受伤了。” 荔妖喜欢成群结队行动,是以虽然单只荔妖不算难杀,但被荔妖群缠上,便会难以脱身。盈宿派下山历练的弟子们修为都还浅薄,见到这种难缠的妖怪,一向都会避开。 邱华落心直口快,指责道:“雪平师弟,虽然雪真师弟未曾告诉你这事,但平日里宗门修行时,长老们都曾再三告诫的,你自己也下山了几次,该有经验了,怎么还要去招惹荔妖?要不是有雪真师弟在,只怕全队都要被你拖累覆灭。” 众人看向范雪平的目光,登时就不一样了。 众人与范雪平关系不错,不好直接开口指责,只是看他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复杂深意。范雪平自然察觉到了,他知道荔妖不好惹,当时是为了救他的雀妖灵羽,又知道贺雪真修为高强,才以身犯险,这人也太危言耸听了,现在大家不都没事么。 范雪平登时委屈地垂下小脸,小声道:“是我错了,都怪我平日里学艺不精,给雪真师兄添麻烦了,雪真师兄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贺雪真拍拍他的肩膀,忍着恶心:“雪平师弟,咱们师出同门,同气连枝,我怎会气你。你也莫要自责了。” 范雪平被贺雪真恶心坏了,想抽出手,又不好大庭广众之下撕破脸,只能僵着一张笑脸,看贺雪真在师兄弟们的交口称赞中离开。 走远了,邱华落责备道:“雪真师弟,你待师弟也太宽容了,若不让他吃个教训,往后要吃大亏的。” 贺雪真垂下眼睛,压低声音说:“华落师兄,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别告诉别人。雪平其实是我爹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弟弟。” 邱华落愣怔。 贺雪真雪亮清然的眼睛看向他:“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否则我娘和爹闹将起来,不好收拾。” 邱华落是磊落之人,当即道:“你放心!” “虽然我爹有些对不起娘亲,但这个小师弟,我可是真拿亲弟弟看待的,哪里舍得责备他呢。” 邱华落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事?” “曲屏城范家还有旧人在,要打听不难。” 渣爹一直刻意隐瞒范雪平的出身来路,但是贺雪真上辈子好歹也活了一百多年,后来打听到范雪平是出自曲屏城一个范氏修真家族。 贺雪真送了邱华落一段路程,收到纸鹤传音,他的掌门渣爹召他前去议事厅。 贺雪真御剑飞往主峰,到议事厅前降落,守卫弟子向他行礼,贺雪真回礼,大步走进议事厅。 他猜到渣爹这是要找他问话,可他没想到还有一个人也在。 崔治。 这人怎么来了?上一世可没这节。 崔治站在贺重山座下,正定定看着他,他容貌绝顶,气质冷清孤傲,眼神带着几分倔强。他这模样,简直与太白荧少年时一模一样啊,难怪上辈子自己对他一见钟情。 贺雪真这次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走向贺重山,行礼:“不知掌门传唤弟子前来,所为何事?” 渣爹就是这般做作虚伪,在人前让他以弟子身份相称。 贺重山沉着脸:“你娘跟我说,你要和崔贤侄退婚?” 贤侄?和你儿子结为道侣,还心有所属,对外人比对道侣还好的贤侄吗? 贺雪真不屑。他每一世遇到的渣攻都是太白荧的一缕神魂所化,太白荧乃是天界帝君,拥有他神魂的这些人,自然也是人中龙凤,崔治也不例外。否则以崔家那个已经没落的世家出身,如何能得贺重山的青眼。 不过,这一声贤侄叫的还是挺肉麻的。 贺重山老大不高兴:“爹在问你话!” 贺雪真抬起头,定定看着贺重山:“掌门前几日才责罚过我,今日见面,不先问我伤情,反倒出口便是责备。弟子现在委实不知所措了。” 贺重山不由得理亏,哑然片刻,放软了口气:“崔贤侄听说你外出历练时遇险,大老远从中洲赶来看望你,你反倒要跟人退婚,咱们盈宿派可没有负心薄幸之人,你不能对不起人家。” 要不是贺雪真不爱笑,这时候已经笑出声了。这盈宿派最大的负心薄幸之人,可不就是上座这位,他居然好意思说这话,有够无耻! 就在这时,崔治开口了:“伯父可否让我与雪真单独谈谈?” 贺重山应允,沉着脸对贺雪真说:“有话好好说!” 贺重山离开,贺雪真负着手,老神在在,向崔治:“说吧,听着呢。” 崔治看着贺雪真。 他从真气爆裂中醒来,就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一百多年前。贺雪真居然会愤怒到与他同归于尽,崔治出乎意料,也疑惑不解,醒来后就立刻赶来盈宿派,想看看贺雪真是否还在,是否也重生了,把话问个清楚。 崔治看向贺雪真,目光清凌凌的:“雪真,你也重生了么?” 贺雪真作疑惑状:“你说什么?” 崔治顿了顿,问道:“你是不是恨我?” 恨?不至于,只是不在意了。 ※※※※※※※※※※※※※※※※※※※※ 虽然我形容外貌用了少年之类的,但是这些人只是外貌青春啦,毕竟是修真之人嘛,有驻颜术。大家不要被误导了哦。 世界一 贺雪真仍旧装傻,作茫然状:“恨?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崔治盯着他,问道:“既然不是恨我,为什么好端端的要退婚?” “这有什么好问的,不喜欢你了。”贺雪真说:“反正崔世兄对我也没什么感情,这样不是正好。” 上一世,崔治自认识他起,就是那副冷清清的孤僻模样,贺雪真追着他跑,他既不欣喜也不拒绝,盈宿派下聘,他还是既无欣喜也不拒绝。贺雪真想着,既然没拒绝,想来是不讨厌他的,这日子过一过,感情不就来了么。后来才知道,他错了,有的人的心,就是捂不热的。 崔治皱着眉头:“有没有感情,不是你说了算,我不同意退婚。” 贺雪真意外,没想到崔治居然会反对。 贺雪真劝道:“崔世兄何必如此执着,我对你已没有感情,你这般死缠烂打,传出去多难听?再说了,我盈宿派要退婚,难道你们崔家能不同意?” 贺雪真说的没错,崔治脸色难看,定定看着贺雪真半晌,贺雪真有多喜欢他,他怎会不清楚,难道又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贺雪真以前不是没这么玩过,他一向都不与理会,过一阵子贺雪真自然就好了。这一次,他倒想看看贺雪真这把戏能玩多久。 “好!既然是你要退婚,那就如你所愿!”崔治撂下话,大步离去。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身为没落家族的子弟,处处受制于人,行事多有不便,他需得尽快提升修为。澹渊现在虽然尽是妖物魔物,却有一处绝佳的修行之所在。 贺重山见崔治脸带薄怒离去,逼问贺雪真和他说了什么。贺雪真才不搭理他,推脱伤势未愈,回屋里休息去了。 过了几天,崔家果然送来解聘书,这退婚之事落定,贺雪真心中松快,看到贺重山和范雪平这两个渣渣,心情都挺不错。 贺重山找他来,把他和众长老一起拟定的金阶弟子名单透给他看,好让他在名单公布后为范雪平声援一二。这也是上一辈子的固定操作了,贺雪真毫不意外,甚至还有心气一气贺重山,故作惊讶道:“咦,怎么雪平师弟也在这名单里?” 贺重山沉着脸:“你和他同样都是爹的弟子,爹身为师父,多提拔一二不是应该的吗。” 贺雪真啧啧两声:“提拔一个下山历练了几次还是什么也不懂引来荔妖害得大家差点全灭的师弟,爹可真是辛苦了。” 贺重山脸色尴尬,咳嗽一声,正色道:“不是说了这事不许再提?分明是你没看顾好师弟,怎么能一味地把错推到他头上?爹平时是这么教你的?” 贺雪真心说,就是你这个伪君子平时教我恭谦忍让,上一辈子我才忍气吞声养虎为患!上一辈子是他太傻,总以为按照渣爹说的去做,渣爹就会多关爱他几分,现在他已经清醒了。 贺雪真嗤笑一声:“爹平时也教我做事要公平公正,这份名单可谈不上公平。” 贺重山生气,盯着贺雪真:“真儿,自从你受罚之后,便不太听爹的话了。你是不是心有怨怼?” 贺雪真道:“我怎么敢。反正雪平师弟千好万好,错的都是我。” 贺重山看了他半晌,打起亲情牌来:“你是爹的亲儿子,爹自然对你严厉点。亲父子没有隔夜仇,爹的苦心,希望你能明白。” 这话术都是老一套了,贺雪真不为所动,说:“爹的良苦用心,不如让雪平师弟也感受一下吧。” 贺重山教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要他帮范雪平声援的话更说不出口,只能看着他施施然离开,另外召了几个心腹长老来。 很快到了公布金阶弟子名单的日子,放榜的广场上人来人往,邱华落扫过名单,脸色一变。除了范雪平,其他人都与他所料不差。这范雪平入门时间尚短,修为也稍逊一筹,为何竟能越过他晋升金阶弟子? 想起贺雪真跟他透露的秘密,邱华落越想便越笃定,一定是掌门徇私。他义愤填膺,耐不住性子,便要去找掌门要个说法。 贺雪真早猜到他要怎么做,已派人去找大长老。 大长老虽也是个嫉恶如仇的爆裂性子,但好歹年长,有些城府,知道徒弟贸然去闹事落不着好,在半道上将邱华落拦了下来。 邱华落踩在剑上,见到师父,这才不情不愿地按下剑头,落在地上,心中仍是不服,说:“师父,金阶弟子的名单你也看到了,徒弟修为可不比雪真师弟他们差,凭什么叫一个才进门不到五十年的顶下?” 大长老气他不知道轻重,抬手便给了他一下,打得邱华落摔在地上。 “先跟为师回洞府去!莫在这里丢人现眼!” 到了大长老的山头,二人进了洞府,大长老这才说:“你方才想去做什么?要去跟掌门闹事?你知不知自己的斤两?” 邱华落气恨委屈:“弟子不服。” “那范雪平虽然修为稍逊你一筹,但掌门与几位长老都夸赞他天赋卓绝,他不过是入门时间尚短罢了,时间长了,可不一定比你差。”大长老勉强解释,但他也知道这解释多么苍白。 果然,邱华落气呼呼道:“修真之人,用修为说话。什么入门时间尚短,那徒儿还觉得自己入门时间若是长了,可不一定比掌门差!” 大长老瞪他,哑口无言,邱华落又说:“不过是因为那范雪平是掌门的私生子!掌门这是徇私!” 大长老讶异:“话可不能乱说!这是谁告诉你的?” 邱华落信守承诺,不肯说。大长老又问:“这事可有证据?” 邱华落想到了什么,说:“我有证据!师父等我!徒儿去去就来!” 邱华落风风火火地跑了,大长老想到他所说,即疑且气,若这事当真属实,即使是掌门,他也要讨个公道! 邱华落一去便是十数日,范雪平拟为金阶弟子一事在宗门内引起热议,但是有贺重山为他找人造势声援,几位长老为他背书,不满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很快便到了金阶弟子的受封仪式。 赵贞贞提前裁布做了一身金阶弟子服,防御法阵不要钱地往衣服上缝。典礼当天,贺雪真穿上新衣服,和几个相熟的师兄弟们一起前往广场。范雪平比他先到,正被一群人围着道喜,见到贺雪真,范雪平走来,笑道:“雪真师兄,你瞧,我现在也是金阶弟子了呢,真想听雪真师兄说一声恭喜。” 贺雪真不受刺激,从容道:“还没受封呢。这话等你受封了再说不迟。” 旁边的弟子们纷纷道:“雪真师兄思虑周全,雪平,你得多向雪真师兄学学。”“就是,雪真师兄向来办事稳妥。” 范雪平的笑僵在了脸上。 不多时,受封大典开始,广场上悬浮着各类飞行法器,幻化作平坦青石板,整齐排列在半空中,上头站着内门弟子,地上则站着外门弟子,贺重山与十位长老则身居高台之上。 贺雪真等六人站在最前方,由贺重山念出姓名后上前进行仪式。几人挨个上前,贺雪真仪式走完,站到师兄师姐们身侧的金阶上,思索着邱华落怎么还没回来?难道是范家的人不好找,耽误了时间? 接着,终于到了金阶弟子最后一位,范雪平,贺重山念出他的名字,眼带期许慈爱,范雪平掩着得色,低头走上前,就在这时。一人遇见冲至广场外,喝道:“慢着!” 广场区域内不能御剑,他降落下来,拨开弟子们,用了真气大喊:“等一等!范雪平他不配当金阶弟子!等一下!” 这声如炸雷,惊得人群喧哗起来,众人窃窃私语,范雪平亦是慌了手脚,站在半道上不知所措。贺重山沉着多了,一挥手便是一道气劲打向邱华落,斥责的声音中带着气劲:“何人胆敢在此喧哗!咄!下去!” 掌门的威压岂是邱华落一个年轻弟子能抗衡的,眼见着一道气劲就要扫向他,大长老遥遥出手,一道金光落下,将邱华落与周围的弟子们罩住,只听铿然一声,气劲打在这金光罩上,余波淼淼,荡漾开去。 大长老的声音带着雄浑气劲:“我徒儿从不说谎,还请掌门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贺重山沉着脸,还想阻止,邱华落已经冲了上来,往阶前行礼,高声道:“弟子有要事禀报!” 贺重山面色不快:“有什么事,不能等典礼结束再说?” 邱华落说:“这事与范雪平有关,弟子以为,他并不配评为金阶弟子,金阶弟子,选拔的乃是修为最强的六人,范雪平师弟虽然出类拔萃,但修为尚不及我,范雪平师弟,你可敢与我一战?” 贺重山怒道:“胡闹!邱华落,这里不是你逞凶斗狠的地方!” 邱华落可真是不擅长吵架啊。贺雪真站在一旁听他长篇大论地吵架,揪着范雪平修为不如他啰嗦了一大堆,范雪平的身世迟迟没有抖露,看得他都着急了。 有什么证据你倒是赶紧丢出来啊! 大长老比贺雪真更着急,打断邱华落的话头,说:“掌门,听闻范雪平这孩子是你的亲生儿子,有这事吗?” 好吧,虽然大长老口才也不怎么样,但至少把最要紧的提出来了。 大长老口才不好,但这话一出,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贺雪真都能听见大家倒抽冷气的声音,再看站在长老席位上的赵贞贞,她已是脸色大变,看看范雪平,再看看贺重山,怒道:“贺重山,这是真的吗?” 贺重山脸皮够厚,面沉如水,不见慌张:“无稽之谈!大师兄,你为了袒护弟子,竟如此颠倒黑白,真是令人失望!” “我可不是颠倒黑白,华落,你有什么证据,都拿出来给大家伙儿看看。”大长老其实也心里打鼓,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贺重山也看向邱华落,范家已经全灭,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和范雪平,应该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事,邱华落是如何得知的?难道他真的有什么证据? 邱华落扬声道:“丢棋师兄,麻烦您将人带上来。” 丢棋是盈宿派守门的师兄,一百多岁了,为人和善热心。只见他带着两名布衣男女走来,二人模样颇为沧桑,但看得出都是修士。 待看清这一男一女的模样,范雪平瞪大了眼睛,牙齿格格作响,竟说不出话来。 贺重山亦是脸色微变。 世界一 三人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广场上。 布衣男女见到范雪平,失声道:“雪平!” 范雪平已经呆住了,站在原地,布衣男女快步上前,抱着范雪平激动道:“雪平!” 范雪平已经懵了,表情木讷,转脸看向上方坐着的贺重山——不是说已经把人都处理了吗? 布衣男女也看向贺重山,朗声道:“贺掌门,别来无恙。” 贺重山已是绷不住脸色了,这两人明明已经死了,让他杀了,为了确保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事还是他亲自动的手。怎么会? 贺重山想要阻止!他直觉,这两人的到来,会让他苦心经营的局面扭转! 可是还未等他开口,那布衣男子把最要紧的都说了出来:“贺掌门,当初你来带走雪平时,可是答应过我们,要让他认祖归宗,不教他受委屈,为什么我听这位邱仙长说,雪平是你亲生子的事,在宗门里无人知情?我们范家虽然已经没落,但也断然受不得这种羞辱,你若不认雪平,不如就让我们带他回去!” 这话引起轩然大波,弟子们窃窃私语,长老们亦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赵贞贞脸色大变,瞪着贺重山,七长老问道:“那位修士,此事非同小可,你所言可有证据?” 布衣男子说:“我夫妻二人就是证据。四十年前,贺掌门受了伤,逃到曲屏城,被我妹子范宁救了,两人日久生情,贺掌门三不五时便去曲屏城看望我妹子。可惜妹妹体弱,三年前去了。妹妹临死,贺掌门才表露了身份,我们原本觉得他藏头露尾,不够光明磊落,可他一再承诺会待雪平好,要带雪平回宗门,还要让雪平继承盈宿派……”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长老席上一声爆响,赵贞贞已是按捺不住,祭出拂尘法器来。周围的长老连忙阻拦她动手。 布衣男子拿出一枚玉:“这是当年贺掌门送给我妹妹的信物。此外,每年雪平生日,妹妹生日,他都曾送礼物,这些都由雪平保管着。要我说,也没什么好证明的,贺掌门既然没实现当初承诺,不如就让我现在带人回去。” 他说着,去抓范雪平的手,范雪平连忙躲开,脸露哀求之色,捏着拳头,暗恨贺重山做事不干净,以至于他现在这般尴尬,不过转念一想,情况也不算坏,或许这正是他认祖归宗的好机会! 七长老又看向贺重山:“不知贺掌门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宗门内,最不服贺重山的便是这位七长老——要不是贺重山的道侣盘云真人娘家势大,这掌门之位还不一定能轮到贺重山来坐! 人证物证具在,抵赖也没什么用,贺重山已有了应对,说:“范雪平的确是我儿子,不过这是我的家事,还轮不到其他人来置喙。” 赵贞贞怒道:“好啊!贺重山,你狼心狗肺!你对得起我吗?” 赵贞贞冲上前要打贺重山,贺重山一抬手,赵贞贞躲闪不及,登时被定在当下,不得动弹。 大长老说:“原来范雪平当真是掌门之子……看来这金阶弟子名单,也不能作数。” 贺重山说:“他是我儿子,和他是金阶弟子并不冲突,贺雪真也是我的儿子。而且这名单乃是由我与十位长□□同拟定,岂能随意更改?” 他说罢,看向场下,沉声道:“来人,先将范氏夫妻带下去。邱华落破坏受封典礼,且去领罚,仪式继续!” 范氏夫妻被带走,邱华落讶然,大长老亦是愤愤不平。然而门派内的老祖们都在百年前的仙魔大战中死绝了,就剩一个三长老是贺重山小师叔,但他向来不管俗事,一心修行,七长老势单力薄,十长老病弱,其他诸位长老们以前是贺重山的师兄弟,现在是贺重山的拥趸,若起冲突,他以一人之力,可不好对付。 就在这时,贺雪真提起真气,扬声道:“等等。” 众人看向他。 贺重山喝道:“你要干什么?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他说着,便想故技重施,定住贺雪真。大长老与七长老同时出手,高声道:“让他说。” 贺雪真脸色平静,走到阶前行礼,高声说:“各位师兄弟们都知道我先前因未能保护好师弟师妹们受罚了。关于此事,我有一点想要澄清。当时是范雪平师弟引来了荔妖,当然,我并不怪他,是我没提前交代他。但我记得,范雪平师弟,似乎是为了救一只小雀妖,才以身犯险的,不知我看错了没有,范师弟?” 范雪平愕然,心念电转间,真定下来,做委屈状:“雪真师兄,我知道你心里恨爹爱上我娘,有了我,我不怪你,但你可不能血口喷人。我怎会与妖族有染?” 在贺雪真经历过的一百世轮回中,有好几个都是这种修□□,但是和妖族势同水火的世界不多。这个世界的妖性情残忍,即使能化作人,身上也带着凶性。即使是范雪平的小雀妖,也带着几分凶狠,不过攻击力不强,有主仆契约管束着,不至于伤人性命。 因此,在这个世界,别说和妖族做主仆,就是普通来往,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前世范雪平一直把灵羽藏着掖着,待贺雪真发现,范雪平已是羽翼丰满,成了气候,拿着灵羽之事也奈何不得他了。现在范雪平羽翼未丰,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时候! 周围和范雪平关系好的,帮着他说话,还有些拎不清的,也跟着说:“就是啊,雪平师弟怎么会和妖族有染?虽然掌门对不起盘云真人,但雪平师弟是无辜的。而且他之前十多年都不能跟父亲团聚,多可怜啊。” 贺雪真不理会他们,说:“我当然有证据,这雀妖就藏在雪平师弟的身上。” 范雪平一双眼睛水光莹然,委屈道:“雪真师兄这是想让我脱衣证身吗?雪真师兄若是有气,打我一顿就好,何必如此羞辱于我?” 他的确把雀妖藏在身上,在贺重山给他一个小小的芥子空间内。这芥子空间的法宝不可多得,虽然只有小小一寸见方,却难得地可以放入活物,他就用来藏雀妖了。他笃定有贺重山在,绝不会让贺雪真搜他的身,再加上有芥子空间,雀妖不可能暴露。他正好乘此机会,反咬贺雪真一口。 可贺雪真是如何得知雀妖藏在他身上的? 贺雪真是怎么知道的?前世见多了范雪平使用芥子法宝,自然就知道了。 其他轮回中习得的一些功法或许没法在这个世界里用,但他好歹上辈子活了一百多年,更是澹渊尊主的道侣,什么稀奇古怪的秘术手段没见识过,藏在芥子法宝内又怎样,照样给她揪出来。 贺重山对雀妖的事并不知情,还当贺雪真当真是为了羞辱范雪平,登时十分恼火,声音中带着威压:“够了!贺雪真,不要再无理取闹!” 七长老一手挥出法器,与威压相撞,发出“嗡——”地一声,广场上修为弱一些的弟子们,纷纷捂住了耳朵,呕吐起来。 七长老说:“我看着真儿这孩子长大,他不是心胸狭隘,无理取闹之人。若范雪平此子当真与妖族有染,自然不能轻饶。” 另一名长老说:“他有证据吗?若是没证据,难道当真要让范雪平脱衣服?胡闹。” 贺雪真道:“你们要看证据?那便看好了!” 说罢,双手结印,出手如电,拍在范雪平后背。只听“叽”一声细嫩叫声,一只雀鸟从范雪平手腕上的芥子法宝内弹出,在地上滚了一圈,变作一个少女,可不正是前世那讨厌的扁毛小妖。 众人登时哗然。 “这……你们都看见了吗?这妖族真的是从范雪平身上摔下来的!” “刚刚雪真师兄做了什么?我就见他拍了范雪平一下!”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范雪平居然真的跟妖族有染啊!” 其中数邱华落最为激动,他全家为妖族害死,他更是嫉恶如仇的性子,见到范雪平和雀妖,当即就要冲上来动手,被旁边的弟子们眼疾手快拉住。 范雪平没想到,在芥子法宝内的雀妖居然会被打出来,他看向雀妖,盼望着她有点脑子,撇清与自己的关系,这样自己或许还能搭救一二。 哪知道雀妖委屈地四下看看,怯怯地叫他:“主人。” 范雪平一口老血卡在胸口,又气又恨,恨不得就地晕厥。 贺重山坐在上头,亦是变了脸色,饶是他控场能力再强,也想不到好好一个金阶弟子受封大典,竟会这样一波三折! 长老们亦是震惊。七长老再度发声:“范雪平,这雀妖叫你主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范雪平茫然四顾,忽然指向贺雪真:“是雪真师兄栽赃于我!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她!” 贺雪真微笑,范雪平可真是病急乱投医,急眼了啊:“雪平师弟,你忘了吗?既然她叫你主人,你们之间多半是有主仆契约的。我记得大长老就知道如何查看主仆契约,不如让大长老看看?” 范雪平的脸登时灰败下去。 主仆契约,他怎么忘了这一节?现在该怎么办? 范雪平眼泪汪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看向贺重山:“爹,孩儿错了!孩儿只是见这雀妖可爱,所以收了她做跟宠。这雀妖不曾伤过人命的。” 贺重山心念电转,喝道:“范雪平!你好糊涂!身为掌门,若轻饶了你,我如何向先师交代!便罚你去施戒堂受刑,褫夺金阶弟子身份,这妖族需得除去!诸位长老们以为如何?” 众人皱着眉,沉吟不语。七长老怒道:“这小子犯了错,与妖族勾结,按照门规,应当逐出师门!你居然这般偏袒包庇,贺重山,你算什么掌门。” 贺重山的脸面今天被七长老踩了又踩,已是暗恨得快把一口牙都咬碎了,不管他心内酝酿着多么恶毒的风暴,脸上仍是一脸镇定沉痛:“的确是我教子不严,我自罚去落雷峰受刑三日。” 范雪平也跟着说:“我知道错了!我愿意去施戒堂领罚。” 贺雪真站在一边:“雪平师弟,这妖宠你当真不要了吗?如果你选择被逐出师门,这妖宠还可留的一条性命。至于离开之后,你能否护她周全,那就看造化了,但至少她不会现在就死。” 雀妖如何不知自己已是命悬一线,连忙抓住范雪平的衣袍:“主人,求求你,带我走,我们一起离开好吗?刚才你的舅舅舅母不是说想带你回范家?我们一起回范家,好不好?” 范雪平眼中含泪,轻轻摇了摇头,无比坚定地自她手中一点点抽出衣袍。 雀妖惊愕,万万没想到,平日里对她诸般疼爱的主人,居然当真要将她舍弃。她心有不甘:“主人,你忘了吗?你我订立了主仆契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被处死,你也会身受重伤!” 她话音落,一人嗤笑道:“说什么梦话,真像你说的这样,谁还敢收灵宠?主仆契约就是——主人若遭致命一击,将献祭灵宠性命保住自身。” 那一瞬间,雀妖眼中的悲哀绝望尽数化为恨意! 原来,范雪平一直都在骗她! 世界一 范雪平朝台阶上跪着:“范雪平已经知错,为表知错能改的决心,请各位长老处死此妖,我将自去施戒堂领罚!” 雀妖瘫在地上,凶性毕露:“范雪平,我恨你!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我恨你!” 范雪平脊背挺得直直的,头也不回。贺重山不想让雀妖再喊出什么不该喊的来,一挥手封住了她的口舌,说:“来人,把她带下去处死。范雪平去施戒堂领罚,褫夺金阶弟子名号。弟子们都散了,各位长老与贺雪真留下。” 贺雪真站定,看着盈宿派弟子们离开广场范围,三三两两御剑离开。 贺雪真问道:“不知掌门特意把弟子留下来,所为何事?” 贺重山:“我盈宿派的弟子,没有修邪门歪道的。方才你一巴掌把雀妖拍出来,用的可不是我们盈宿派的功法!” 贺雪真猜到他要过问,镇定道:“我用的的确不是盈宿派的功法,但也并非邪术,这是专门用来对付妖族的杀妖印,一共九式,我方才用的是第一式,哪怕是藏在空间法器内的妖物,也无所遁形,却不会对人造成伤害。乃是我下山历练的奇遇。” 七长老道:“原来如此!” 三长老说:“我说呢,刚才一直在琢磨真儿用的是哪一招。” 贺雪真大方道:“口说无凭,不如我把杀妖印演练一遍,请诸位长老为我作证,看看这印是不是邪术。” 他的意思,便是要把九式杀妖印无私授与众人。他不藏私,登时让众长老们肃然,仔细观摩他的手印演练,随着每一式成功结印,贺雪真修长的指间都会浮现出一个幽蓝发光的印记。 众人凝目细看,只觉得一招一式都精妙无比,更蕴含巨大威力,有几名长老见猎心喜,当即就跟着推演起来。 贺雪真演练完毕,站定,问道:“各位叔叔伯伯为我说句公道话,我这九式杀妖印,是不是邪门外道?” 贺重山的心腹长老们不做声,不愿意为贺雪真说话,但也有些立场中立的长老愿意说句公道话。 三长老笑道:“当然不是!怎么地,谁规定盈宿派的弟子只能用盈宿派的招式?” 大长老亦点头:“就是,活到咱们这把年纪,谁能没点奇遇?有时在秘境中得到传承,有时杀了魔修捡到了功法,难道这也是邪门外道?” “我看这杀妖印精妙无比,想必是上古大能传下,真儿不藏私,授于我等,我也不能叫真儿吃亏。这个金刚罩,真儿收好了!”七长老说着,从怀里丢出一道金光,落在贺雪真怀里,乃是一件宝衫,可抵挡十次致命伤害,相当于献祭十只跟宠了。 贺雪真连忙道谢。 七长老笑道:“若掌门再因为范雪平的事责罚你,就把这金刚罩穿上。” 他的揶揄取笑,众人都听懂了,只是除了他,无人敢这般取笑贺重山。 十长老家底子薄,或者吝啬小气,给不出法宝,为贺雪真说两句话还是可以的:“掌门师兄,范雪平的事,原本就是你对不起真儿母子,怎么还能拿杀妖印的事指责孩子?” 赵贞贞被定着不能动,怒气已过,悲从心起,想起贺重山靠她娘家上位,当年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此人背信弃义,还诸般偏袒范雪平,责罚贺雪真,心中更是悲凉。 贺重山淡淡道:“这是为门派考虑,既然贺雪真的功法没有问题,那便散了吧。” 众人散去,贺重山离开,贺雪真走到赵贞贞跟前,替她解开定身术。赵贞贞生气难受,抓着贺雪真的手哭诉:“贺重山怎么能这么对我?!他居然能骗我这么多年,他好狠!” 贺雪真不知该怎么安慰人,向来机警的人,此时竟有几分手足无措。 雀妖灵羽被带下去处死,行刑的地点在盈宿派南山谷,那里靠近落雷锋,无论什么天气都是一片天光晦暗,格外适合行刑的气氛。盈宿派处刑魔修,妖族,叛徒和恶贯满盈之人,都是在这里。 盈宿派并不禁止弟子们观看处刑,贺雪真赶到的时候,弟子们三三两两往回走。见他来,跟他打招呼:“雪真师兄,你是来看那雀妖的吗?她已经被处死啦!真是解恨!这帮妖族就该见一个杀一个!” 贺雪真道:“哦,我再去看看。” 他来到山谷凹处时,周围已空无一人,连行刑的人都离开了。贺雪真看一眼行刑的石板,上面残留着一道血痕,灵羽的尸体则被抛在山谷深处。 贺雪真双手结印,使出杀妖印第十式——收妖魂! 是的,这杀妖印还有第十式,可将刚死还未散去的妖魂收走,以炼化之法散去妖族神智,驱使妖魂。 贺雪真前世只习得杀妖印,未传承炼化之法。 不过没关系,他并不需要失去神智的灵羽妖魂,他要的,就是那个拥有与范雪平有关记忆的灵羽。 贺雪真结印成功,半空中,一个淡蓝色的印记浮现,紧接着,空气中乳白色的气流丝丝缕缕钻入印记之中,不过片刻,便凝结成了半透明的雀妖。 “灵羽,醒一醒,起来报仇了。” 半透明的灵羽魂魄渐渐睁开眼睛,眼神逐渐清明。 “是你!”灵羽咬牙,冲向贺雪真,却只在他身侧带起一阵风。 “现在你是魂魄,伤不了人的。先随我回去吧。”贺雪真收了印,灵羽的魂魄附着在印记上,也跟着缓缓消失了。 他离开南山谷,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进屋后,贺雪真放出灵羽的魂魄,任由她飞来扑去,问道:“你累不累,不想报仇了么?” 灵羽怒道:“我这就是在报仇!” 贺雪真问道:“你的仇人难道只有我么?” 灵羽想起什么,表情凶狠暴戾:“还有贺重山,还有处死我的人,还有那些狗屁修士……还有范雪平!” 她的凶性完全被激发出来,灵魂变成鸟雀在半空中飞速旋转,怒吼:“范雪平!范雪平!他该死!他最该死!他是个骗子!” “那么,你想报仇吗?” 范雪平在施戒堂领了罚,刑伤重到无法站起来。施戒堂的弟子拖着他,放到门外。 这还是看在他是贺重山私生子的份上,对他客气些,没把人丢出去。只是这些人憎恨妖族,都觉得范雪平本该被逐出门派,都是因为有关系才得以赦免,这事不公平,他们自然忍不住多说两句。 一弟子嗤道:“上次雪真师兄可也是受了一样的刑,人家照样咬牙站起来走回去,怎么到他就不行了?就这也算金阶弟子?他配吗?” “嗨,可别说了,谁不知道是掌门徇私偏袒啊。枉我原先那般仰慕掌门,没想到他也是个会为了满足私心不择手段的。” “幸好已经褫夺了他金阶弟子的身份,应该要重选了吧,我看邱师兄就挺合适的。” 范雪平坐在地上用力喘气。 贺雪真!他好恨!好恨! 想起受封典礼前,贺雪真说的:“这话等你受封了再说不迟。”,他是早有预谋,设好了套等自己钻吧! 待自己当上盈宿派掌门,一定要让这些捧高踩低的弟子们,让邱华落,让贺雪真付出代价! 范雪平清秀可爱的面容上,阴鸷狠辣之色一闪而过。 ※※※※※※※※※※※※※※※※※※※※ 我知道这一章有点短小,不过不短小一次,你们体会不到粗长的难得(狗头.jpg 下一章粗长(我是说真的!) 范雪平:贺雪真!我好恨! 贺雪真(冷漠脸):你恨得有点早。 世界一 “雪平!” “雪平,你还好吗?” “是我们来晚了。” 两男一女赶到,他们是范雪平在宗门内交到的好朋友。范雪平擅长笼络人心,与他交好之人自然不少,但是在这种关头愿意雪中送炭的,盈宿派也就只有这三位了。 三人把范雪平扶起来,范雪平扫一眼,不见其他人,心中冷笑。若这些人当真以为,自己就要一头栽倒从此一蹶不振,那就大错特错了。迟早有一天,他会成为盈宿派的掌门,看这些人像狗一样爬回来,舔他的脚! 范雪平回到住处,立刻给他在盈宿派之外的好友们修书,他下山历练过好几次,交的朋友,可不止盈宿派里这小猫三两只! 范雪平刚把书信送出去,舅舅舅母便找了过来。贺雪真揭露灵羽一事前,丢棋师兄便把他们带走了,是以后头的事,还是听盈宿派弟子闲谈得知的。 听说范雪平竟然与妖族订立主仆契约,夫妻二人不敢相信,前来询问。 灵羽之事,范雪平说不了谎,只能为自己辩解:“灵羽虽然是妖,但我一直对她多加管束,不曾让她伤过人命。我已经知道错了。” 舅舅恨铁不成钢,责骂他:“妖族凶性难改,与妖为伍,必玩火自焚!这么多年范家对你的教导,难道你都忘了吗?” 又来了又来了,范雪平早就对舅舅舅母严厉的管教心生怨恨,他记得,小时候大家都嘲笑自己是没爹的孩子,有一次他忍不住对那些臭小孩动了手,把人手脚折断,舅舅舅母狠狠责罚了他。没多久,爹来了,爹告诉他,他做的没有错,受到了欺负就应该狠狠还手,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做人不可太善良。 事实也证明,爹说的是对的,从那之后没人敢再取笑他。是以范雪平那之后再也不听舅舅舅母管教,小时候不懂得掩饰,还被责骂过几次,长大之后,渐渐懂得虚伪矫饰,阳奉阴违,这对夫妻便当真被他愚蠢地糊弄过了。 可没想到都已经来了盈宿派,竟然还要被他们责骂,范雪平恼火不已,怎么爹爹当时就没杀了这两个老家伙呢! “我已经知道错了。”范雪平作可怜状,低头认错。 二人叹了口气,不忍心再责骂他。 范雪平看看他们,对两人如何逃过一劫,实在是好奇不已,说:“舅舅舅妈,表姐怎么没来呢?” 两人脸露悲伤之色,舅舅说:“你走了没多久,咱家遭了难,全家十来口,都被一大魔头杀了。你姐姐也没了……雪平,你跟我们回曲屏城吧!往后你就是我们的亲生儿子!” “怎么会有这种事……”范雪平一副激动庆幸的样子:“还好舅舅舅妈没事……” 舅妈说:“我家有一家传秘技,叫做偶人替身,我们俩因此才逃过一劫。可惜没能救下芙儿……” 两人遭此大难,想要报仇,离开曲屏城十年之久,遍寻不得仇人踪迹。他们倒不是没想过要来找范雪平,可一来不想给他惹祸上身,二来不想给他添麻烦,便没找来。 范雪平眼睛一亮:“偶人替身?舅妈,你教教我吧!” 舅舅舅妈回到住处后,舅妈见舅舅一直愁眉不语,问道:“怎么了?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舅舅看向她:“偶人替身之事,你不该说的。” “怎么?你怀疑雪平?” “咱们来盈宿派,本是想带雪平回去,可你看他,哪里想跟我们回范家……怕是他贪恋盈宿派的富贵地位,资源法宝……” 舅母打断他的话:“雪平不是那种人!他……他是舍不得和亲爹分开。” 舅舅叹了口气:“一个会和妖族缔结主仆契约之人,真的是咱们想的那般心性单纯吗?” 舅母愕然:“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左右你已经把偶人替身教给他了,咱们走吧。” “……这就走吗?” “不走,等着别人来送咱们吗?”舅舅板起脸:“快走!再不走,咱们怕是走不了了!” 贺重山在落雷峰顶受了刑,下来时脚步有些踉跄。他回到练功密室内待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出来时,只见他脸上,双手氤氲着黑气,待那黑气散去,他脸色已好看了很多。 赵贞贞听说他从落雷峰下来了,第一时间找了来。 “贺重山,你还要让范雪平在盈宿派待多久?快把他送走!” 贺重山眉头轻微一皱,看着眼前的女人,压下心中的厌恶。这泼妇凶悍嚣张,还不是仗着她娘家是静慧道宫?都是因为她,自己不能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不能跟亲生儿子相认! 但是很快,他会让盈宿派成为修真界绝无仅有的大派,而静慧道宫,会湮灭在盈宿派拔地而起的尘埃里,化为灰烬! 想起贺雪真在受封大典上为难范雪平,贺重山心中更是恼恨。自己都不知道范雪平与妖族有染,为何贺雪真会知道?他也不似以前那般听话好操控,一条不听话的狗,没必要留着。 “贺重山,我说话你有没有听见?!你违背诺言,与别的女人私通,这事你别想轻易揭过去!先把范雪平赶走!他永远别想抢走真儿的东西!” 贺重山忍耐着:“现在全门派都知道我是雪平的爹,很快,天下修士也都会知道。把他赶走,那我成什么了?你让别人怎么想我?” 赵贞贞气恨得眼睛通红,更带着几分伤心:“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与别人私通时,为什么不想想别人会如何想我?你执意把他留在门派,又要把我和真儿置于何处?!” 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没多久范雪平来到贺重山的住处,见贺重山满脸不快,想必是又跟母老虎吵架了。 范雪平满脸自责:“都是雪平不好,害得爹爹上落雷峰受刑!是雪平的存在,让爹爹和师母之间有了隔阂,早知道会给爹添上这么多麻烦,当初雪平一定会留在范家!” 贺重山虽是埋怨他与妖族有染,瞧见他那与生母肖似的脸,再大的气也消了,更何况自己与魔族暗通款曲,还不是一样么。 贺重山安慰他:“是那母老虎欺人太甚,怎么能把错怪在你头上。” 范雪平满脸愧疚:“都是儿子不懂事,豢养妖族,给爹爹惹来麻烦……” “这怎么能怪你,要怪也该怪范家没教过你。”提起范家,贺重山疑惑:“当时我明明将范家所有人都……你舅舅舅母究竟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范雪平把偶人替身之事说了,又说:“舅母已把这秘技教与我。” 贺重山点头道:“既然如此,没有价值的人,无需留着……” 范雪平低下头,微微一笑,抬起头时,满脸不舍:“爹,他们到底是我的舅舅舅母,对我有养育之恩……” 贺重山道:“你就像你娘,人善被人欺!雪平,要成大事,就是该心狠一点!你不愿意动手,这事就交给爹来做,你不要再过问了!” 范雪平不再多嘴,转而道:“爹,方才师母来,是不是想让我离开盈宿派?儿子不想让爹为难,不如就让我出去历练一段时间吧。” 贺重山冷哼:“你别出去,怕她作甚!爹难道还对付不了她?对付不了静慧道宫?” “爹自然是最厉害的,只是我是想着,出去历练一段时间,一来所有因我而起的矛盾自然就消解了,二来我也想在历练中锻炼自己,提升修为。” 贺重山不禁意动。在他眼里,范雪平可不比贺雪真差,贺雪真不过是胜在有奇遇才能压他一头,这次雪平下山历练,或许也会有什么机缘呢? 与此同时,贺雪真也计划着,要下山一趟。 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得去办。 贺雪真与范雪平几乎是同时下山。 贺雪真下了山,乔装打扮,赶了几天路,到了青梅洲的地界,便偷偷放出灵羽:“给我指个方向。” 他要去找一件宝物,用来救舅舅们的性命。 在上一世,舅舅们被魔修偷袭死亡,外公悲痛发疯,这个悲剧,他一定要避免。而这件宝贝,就是扭转悲剧的法门。 上一世,这件宝贝出现在灵羽破壳的那座小山上,范雪平意外得到,拿来送给了崔治,是以贺雪真知道些来历。那时候,他实在是讨厌范雪平,崔治却总说让他大度一些,范雪平没有坏心,更是把进入澹渊的法门也告诉了范雪平,范雪平时不时地就跑来恶心他,得到宝衣时,更是故意在他跟前向崔治献媚似的,现在想来还是怄气。 灵羽哼了一声:“我要找范雪平报仇,可不代表要受你驱策!你也是我的仇人。” 贺雪真单手结印,杀妖印第十式:“好的,那你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灵羽:“……往西南方向一直走。” 当天傍晚,贺雪真御剑赶到了山上,这山不大,连名字都没有,若没灵羽指路,他还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前世范雪平曾在崔治面前邀功时说过,他是如何发现宝贝的。有前世记忆,贺雪真顺利地从一挂瀑布下找到了宝物。 这是一件宝衣,可以反弹所有伤害,比长老给他的金刚罩宝衫更为厉害。 贺雪真站在瀑布下,收好了宝衣:“范雪平,可真是多谢你了。” 就在这时,瀑布上头传来说话声:“雪平,谢谢你,多亏有你在。” 嗯? 范雪平怎么会在这儿? 贺雪真并不知道,范雪平与他几乎是前后脚离开门派。出来之后,范雪平立刻来找他在修真界的一些朋友。他擅长笼络人心,宗门世家的子弟认识了不少,虽然还不足以撼动盈宿派,但配合他的计划,要对付贺雪真绰绰有余。 范雪平的计划,与这段时间把几大洲搅得不得安宁的一人有关,这人叫司徒茗,修为不算特别强大,强大的是她身后的司徒家。 司徒家在修真界乃是最大的世家之一,擅长铸剑,所铸之剑多半能生出剑灵来,可助主人临阵对敌事半功倍,求购者趋之若鹜。 剑灵虽有人的形态,却毕竟不是人,而且剑灵的灵丹对修真之人的修为亦是大补,因此也有杀散修夺宝剑剖灵取丹之事。修真界以实力说话,因此这事也没什么人指责。而范雪平就在几个月前,曾夺走一小剑灵的灵丹补益修为。 灵丹被夺,那小剑灵自然就消散了,可没想到,这剑灵的主人,是司徒家的嫡长女。而小剑灵体内,有她早夭儿子的一缕魂魄!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司徒氏嫡长女发了疯般四处寻找小剑灵,搅得几大洲鸡飞狗跳。范雪平费心遮掩,就怕惹祸上身,前阵子他忽然想到,或许可以把这事栽赃给贺雪真! 只是这事他一个人可做不了,他原本是想找崔治。他是崔治的救命恩人,又听说崔治被贺雪真退了婚,想来与他一样恼恨贺雪真,是可以拉拢的对象。没想到他修书没回,听崔家人说崔治出门历练去了。 范雪平于是找上了好友蘅芜公子。这人修为高强,人脉广博,与司徒氏嫡长女也是朋友,范雪平以前有恩于他,听说范雪平在盈宿派受了委屈,想出门游历散心,自然愿意陪着。 在范雪平的刻意安排下,两人与司徒氏嫡长女半途相遇,范雪平于是提议帮司徒氏寻找剑灵,寻找途中亦可历练修为。在他的有心设计之下,三人又碰见了几个旧友,于是一行五人组了队。 这天一行人经过青梅山,离与剑灵厮杀过的地方已经不远。队伍中一年轻女修被蛇妖缠上,范雪平眼疾手快救了她。 女修道谢后,就听见司徒氏催道:“我们快走吧。” 蘅芜公子问道:“司徒姐姐可有感应了?” 剑灵与主人,在一定距离范围内,会产生感应。剑灵死去后,时间越久,这感应也就越淡,因此司徒氏才急疯了要来找人。 司徒氏摇头:“小彤不在这座山上。” 一人心直口快:“说不定那剑灵已经消散了,既然司徒家擅长铸剑,你换一把剑便是。” 司徒氏大受刺激:“不!小彤一定不会有事!说不定他只是被困住了!你们若是不愿,我自己一个人去找便是!” 众人都觉得司徒氏简直疯魔,当初就该把小剑灵看管好,放着那么大一口肥肉四处游玩,果不然就出事了。 但这话也只在心里想想。范雪平安慰道:“那我们快点走吧。前面有个青梅花谷,小孩子都喜欢那种地方,咱们去看看,会找到他也说不定。” 贺雪真在瀑布下偷听,已弄清了几人的身份,听得有趣,努力想了想,前世的确有司徒氏寻找剑灵的事,只不过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范雪平可是无利不起早,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想干什么。 待一行人离开,贺雪真放出灵羽的魂魄,让她隐身追踪,自己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跟着。 这天傍晚,一行人已到了青梅花谷内。说是花谷,山谷里却有许多参天大树,遮阴蔽日,幽幽郁郁,若不下去探查,单从半空中俯瞰,压根看不到什么。 灵羽的魂魄看着一行人进了花谷,面露疑惑之色,返回去向贺雪真报告:“他们进花谷了。” “你跟进去看看。” “我才不想进去呢!”灵羽别过身子:“范雪平在花谷里杀过一个剑灵,我还帮了忙。这若是进去瞧见了剑灵的魂魄,岂不是又要打一架。” 贺雪真来了兴趣,倒想知道范雪平到底想闹什么幺蛾子。他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几个月了。” “那你有什么好怕的,除非是刚死不久,都过了几个月,魂魄早就消失了。” 灵羽这才跟着贺雪真,一人一鬼进了花谷。 山谷很大,四周都是参天巨木,琪花瑶草,一时间不见范雪平一行人的踪影。贺雪真问:“灵羽,范雪平是在哪里杀了剑灵的,你还有印象吗?” 灵羽嗖地一声,飞到山谷顶上,辨认片刻,给贺雪真指了个方向。 贺雪真赶到的时候,好戏已经开场了。 他躲在一棵大树后头,就见前方不远处,范雪平等五人散成一片,蘅芜公子说:“这四周的确有战斗过的痕迹,你们来看!” 他拨开新生的苔藓灌木,露出打斗的旧痕。 司徒氏叫道:“我能感觉到小彤的气息!他在这里……他是在这里消失的!” 哪怕不想承认,可这剑灵临死前残留的气息,她不会弄错。 “是谁?!是谁?!”司徒氏最后一点希望破灭,近乎疯狂。 “浣石兄,你擅长辨认战场痕迹,你来看看,能认得出这地上的打斗痕迹是出自何门何派么?” 一人费力地辨认:“时间已有些久了,唔,两人用的都是剑……其中一种真是司徒家的天水浣纱剑法……另一人么?” 他拨开新生植被,观察着旧痕迹,忽然想到了什么,几不可查地睁大眼睛:“这……” 就在这时,队伍中的女修说:“你们瞧瞧这个!一个旧剑穗!” 贺雪真在树后看着,这剑穗的编法有种熟悉的特别感,再仔细一想,赵贞贞喜欢给他编剑穗,似乎曾经编过这样一个穗子,后来不知道去哪儿了。 所以,这就是范雪平的计谋么? 自己的剑穗在这里出现,情况似乎有些麻烦,贺雪真一边让自己镇定下来,想想办法,一边看着范雪平接下来的表演。 只见范雪平惊愕地瞪大眼睛,司徒氏立刻问道:“雪平,你认识这剑穗的主人?” 范雪平抱着脑袋,难以置信到近乎崩溃:“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这时,那名叫浣石的男修开口了:“果然,我没看错,杀了剑灵取灵丹之人,乃是盈宿派的弟子,而且雪平认识,对吧?” 范雪平蹲在地上,看着浣石:“浣石大哥,你能确定吗?这可事关雪真师兄的清白!” 话音刚落,他似是发现失言,连忙捂住嘴。 “雪真师兄?贺雪真?” “这剑穗是他的?” 浣石一脸笃定:“我能确定。你们看这地上四散的藤蔓,虽然大半腐烂,但从四散的痕迹来看,是对方操控了藤蔓缚住剑灵,被剑灵的剑气斩断,但是紧接着,对方下一招使出了剑气,打在了对面的这棵树上,你们看这棵树的伤痕中带着一点金属的痕迹,说明使出剑气用的是金系功法。操控藤蔓需得木系功法,金克木,也就只有盈宿派的盈缺诀能让两种相克的灵气同时为己所用。” “原来如此!” 众人不由得恍然大悟,范雪平则是额冒冷汗,暗自庆幸。浣石乃是在他刻意安排下加入队伍的,为的就是辨认现场,可没想到他居然能把当时的情形说的分毫不差。 “贺雪真!”司徒氏心痛如绞,怒火中烧:“我这就去盈宿派!我要让他偿命!” 范雪平连忙劝解:“司徒姐姐,也不一定是雪真师兄做的,虽然这个剑穗是他的,但……” 他话还没说完,蘅芜公子叹气道:“雪平你就是太善良了,那贺雪真在门派中那般欺负你,你居然还为他说话。” 贺雪真在树后听得无语,不知范雪平究竟是如何在这些人面前编排他的。 浣石则走到大树前,仰头看着泛着金属光泽的剑痕,皱着眉头问:“雪平,你那贺雪真师兄有多高?” “比我高半个头。” 浣石点点头:“那杀害剑灵的凶手,也应差不多是这个身高。” “既然这样,我们这就去盈宿派,雪平,你也别再袒护那凶手了!” 时机到了,贺雪真放出灵羽,小声对她说:“轮到你上场了。” 灵羽有点懵:“我怎么做?” “把那天范雪平是怎么杀人的,一五一十说出来就好。” 灵羽登时明白了,飞出去,冲上前大骂:“范雪平!你这个骗子!又来骗人了!” 她不死心地想抓范雪平,却从他身体中穿了过去。 她这一出场,却是叫众人惊讶,范雪平脸色一白,怎么也没想到灵羽居然没死? “你是谁?” 灵羽的魂魄飘在半空,砰地变成一只雀鸟妖,又噗地一声变回人的模样:“我是谁?何不问问我曾经的好主人范雪平呢?” 蘅芜公子疑惑,范雪平说他在盈宿派被人陷害,褫夺了金阶弟子身份,可没提过他有个妖族仆人啊! 范雪平究竟隐瞒了什么?真的都是别人对不起他,陷害于他吗? “雪平,这是雀妖吧?她怎么叫你主人?” 范雪平还来不及说话,灵羽便把盈宿派的事倒豆子似的全说了。众人登时表情各异,眼神复杂地看向范雪平。 范雪平脸色发白,瞪着灵羽:“灵羽,你想干什么?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能……” 这个世界也有鬼魂,但一般只能活跃在特定的区域范围内,从没有似灵羽这般自由的。 灵羽嘻嘻一笑,绕着他飘了一圈:“我来找你啦,好主人!” 司徒氏早已不耐,急着去找贺雪真讨公道:“区区鬼魂,也敢造次!” 说罢就要动手将灵羽的魂魄打散。灵羽叫道:“你若灭了我,永远都不知道你的宝贝伢崽是谁害死的了!” 司徒氏浑身一震,伢崽这个称呼,是她的家乡用来称呼小孩儿的,她经常用来叫小彤。可是这妖族怎么会知道? 范雪平一声断喝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这妖族!休要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灵羽看向范雪平,嘻嘻笑:“你急了,主人。” 世界一 司徒氏面露狐疑,看向范雪平:“雪平,你且住手,让她把话说完。” 范雪平还想阻拦:“这妖族的话尽是胡言乱语,没什么好听的。” 灵羽笑道:“我胡言乱语,各位看看这是什么!” 她噗地一声变回鸟形:“你们看我肚子上这道伤口,司徒大姐,你来看看,是不是你们司徒家的天水浣纱剑法?” 几人凑近了看,蘅芜公子尴尬道:“这羽毛挺茂密的。” 司徒氏眼尖,从鸟雀腹部的羽毛间辨认了一会儿,叫道:“没错!是天水浣纱剑,而且这伤口呈散射状,只有小彤的剑意能伤成这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灵羽变回人形,讲述起那天的事情。 “……我为范雪平挡了一剑,正刺在我肚子上,趁此机会,范雪平重创了小剑灵。小剑灵摔在地上,动弹不得,喊道:‘我可是娘的宝贝伢崽,你伤害我,她一定会为我报仇的!’范雪平取走了他灵丹,他渐渐透明,而后消散了。” 她说一分,范雪平的脸色便白一分,待她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范雪平脸上,眼神复杂。司徒茗又痛又恨:“范雪平,你怎么解释?!” 范雪平勉强一笑:“你们不会都相信她的话了吧?妖族的话,焉能轻信?” “可你是她的主人。她的这段话,我想不到任何破绽。” “她恨我!你们不明白吗?!她恨我没有保护好她,故意栽赃陷害我啊!” “栽赃陷害你,话语可以作假,肚子上的伤口可作不了假!”司徒氏眼睛已经红了。 “是啊,范雪平,剑灵遇难时,灵羽还是你的仆从,她的伤也是那时来的。没道理她从那时起就想要栽赃陷害你吧。”蘅芜公子一脸失望:“而且,我们实在想不到,你居然会和妖族为伍!” 范雪平辨无可辨,只不停摇头:“那剑穗呢?剑穗可是贺雪真的!” “是你捡了贺雪真的剑穗丢到此处嫁祸于他吧?” “我没有!” 然而,有灵羽的口述与伤痕作为佐证,他的辩白不仅苍白,而且可笑。 范雪平抵死不认,场面一时间僵持起来。范雪平忽然看向浣石道人:“浣石大哥,你不是说,凶手是比我高半个头的人吗?那就不是我,不是我!” 众人眸光一变,看向浣石。 浣石连忙摆手:“别叫我大哥,我可高攀不起。” 他看着那棵带伤痕的树,疑惑道:“要么是这棵树说了谎,要么是雀妖说了谎……奇怪呀!” 范雪平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一口咬定:“树怎么会说谎,当然是她!是灵羽陷害我的!” 灵羽哼了一声:“主人的意思,是几个月前我就预料到主人会抛弃我,所以赶到花谷来,让小彤捅了我一剑,好嫁祸给你?” 浣石忽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他看向众人:“不是雀妖说了谎,而是这棵树误导了我!你们看这树上的伤口高度,比范雪平抬手打出剑气的高度要高半个头,因此我推测凶手比范雪平高半个头。但是我忽略了,几个月过去,这棵树长高了几寸!所以凶手的真实身高,应该与范雪平相差无几!” 众人恍然,范雪平脸色发白,难以置信。 灵羽变作鸟雀,嘎嘎快活地大叫。范雪平忽然抬手,一道剑气打向灵羽。 灵羽飞身闪躲,作受惊状用翅膀拍拍胸脯,又叽叽嘎嘎叫道:“对了,蘅芜公子,你一直以为范雪平有恩于你,其实啊,救你的是你表妹含霜,你不知道吧,范雪平这个人啊,最擅长冒领功劳啦!” 蘅芜公子浑身巨震,看向范雪平的目光带着质问,范雪平无力摇头:“不是的,她在胡说八道!妖族的话,怎么能信……” 灵羽的魂魄飞走,范雪平想追,被司徒氏挡着,喝道:“范雪平,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女修喃喃:“怎么会这样的……” 浣石指着范雪平方才操控剑气打出的痕迹:“你们看,这痕迹的高度,是不是比那棵树矮了数寸?过几个月,就到那个高度了。” 贺雪真在暗处,看着这事差不多尘埃落定,悄悄离开。 范雪平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是他没生出陷害自己的心思,小剑灵之死便会如上一世,不了了之。可他偏偏心生恶念,又没料到灵羽居然还有魂魄残存于世! 而贺雪真就算不是这一次碰巧遇到这一行人,待范雪平带着兴师问罪的司徒氏前来盈宿派,他一样可以放出灵羽的魂魄为自己作证。 范雪平,栽在他自身的恶念上。 □□天后,贺雪真才慢慢悠悠回到了盈宿派。回去后发现守门的师兄换了人,丢棋师兄犯错被罚,赶出门派了。 不用说,定然是贺重山恼恨丢棋轻易放范氏夫妻进来。他忽然想到,连一个守门师兄都不肯放过,那么范氏夫妻岂不是更加危险?待有时间该去找找他们。 听弟子们闲谈,司徒氏带了人来兴师问罪,蘅芜公子大感自己被范雪平蒙骗,叫上浣石等人一起来为司徒氏作证。只不过贺重山执意为范雪平撑腰,声称若范雪平杀的是司徒家的子弟,他一定让范雪平赔命,但他不过是取了一只小小剑灵的灵丹,这在修真界乃是常事。 剑灵的地位,其实如灵宠一般,的确用不着如此兴师动众,谁能想到司徒氏会把孩子的魂魄寄在剑灵体内呢。 这事情已掰扯了好些天,贺重山力保范雪平的用意十分明显了,赵贞贞动气,逼贺重山赶走范雪平。贺雪真回来的时候,两人正好在吵架。 “我早说了,让你将范雪平赶走,现在倒好,你还在袒护他!贺重山,你对得起我吗?”赵贞贞气怒:“若不是我娘家帮忙,你怎能做得了盈宿派掌门,你倒好,背信弃义,以怨报德!你还是不是人?!” 贺重山最反感赵贞贞提这事,冷冷道:“不过是杀了个剑灵,范雪平没有任何错,谁知道那剑灵身份特殊?他司徒家自己不把剑灵看管好,反倒来怪罪他人,岂有此理。若因为这种事处罚他,岂不是显得我盈宿派怕了司徒家?” “司徒家是大家族,你若是得罪了他们,可别想让静慧道宫帮你!” “你以为我稀罕你们静慧道宫?!” 赵贞贞气得真气逆行,几乎走火入魔:“贺重山!我把话放在这里,今天你若不处置范雪平,我立刻就回静慧道宫!” “要回便回,没人留你!” 贺雪真赶到的时候,就见赵贞贞怒气冲天走出来,见到他,登时眼眶一红,抓住他的手:“真儿,我们一起去外公家!这盈宿派咱们是留不得了!” 贺雪真早就料到这个结果,脸色平静:“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倒也没什么要带的,贺雪真把长老送给他的金刚罩和宝衣收好,跟着赵贞贞准备离开。 两人走到山门处,陆续有几名长老前来劝说,赵贞贞伤心气怒,只一句话,把范雪平逐出门派她就回去。长老们很是为难,只能看着二人离开。 暮色四合,只见十几道流星划破暮空,飒然落下,贺雪真凝目看着,又是十几道流星划过,再接着又是十几道…… 赵贞贞抓住他的手站起来:“走,你外公派来接我们的人到了。” 两人御剑赶到到流星落下的地方,就见一百号道童整整齐齐列队,打前头站着两名道士,一个端方稳重,一个神采飞扬,均是人中龙凤。 见到两人,稳重道士走上前来,与赵贞贞见礼。贺雪真行礼,叫了他一声:“大舅舅。” 这两名道士正是贺雪真的舅舅们。大舅叫赵南星,小舅叫赵紫辰。 小舅已走上来,单手抱住贺雪真的膝弯,把他举了起来:“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贺重山那狗东西敢欺负你?待小舅给你出头!” 大舅瞪他一眼:“贞贞已经累了,咱们先回道宫再说。” 大舅扶着赵贞贞上了辇车,贺雪真被小舅举着,半坐在他的胳膊上,只觉得十分尴尬,忙不迭地上了另一辆辇车,大舅一甩拂尘,队伍浩浩荡荡,化作流星飞去。 贺雪真接连几日不眠不休赶路,有些疲乏,不多时便睡着了。赵紫辰轻手轻脚地上了辇车,见外甥睡得正香,抬手给他布了个结界。贺雪真微微动了动,仍旧闭着眼睛,侧着脸,他五官立体,皮肤雪白,鼻梁挺拔,眉目纤长,英气与秀美结合成了惊心动魄的美。闭着眼睛时,那双眼中的锋芒如入鞘的宝剑,尽数收敛,星光洒在他脸上,那容貌在黑夜中莹然生辉。 赵南星也上了步辇,慈爱地看看外甥。赵紫辰啧了一声:“崔家那小子没福气。这孩子带回道宫,咱们的弟子们都要道心动摇了。” 赵南星嗔道:“谁都像你,修道之人,还如此贪慕颜色?” 兄弟二人下了步辇,到了赵贞贞那儿,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你在信里也没说清楚,跟我们说说吧。” 贺雪真到了静慧道宫时才醒过来,伸了个懒腰,天边竟然已是一抹鱼肚白。 舅舅们脸色都不太好看,应是已经知道贺重山那些背信弃义的事。队伍在道宫广场上降落,广场上,一个巨大的太极圆盘升起,圆盘上站着十人,为首的乃是一名中年道士,道骨仙风,模样就是中年版小舅。 圆盘下另外站着一万名弟子,密密麻麻一片,全部身着道士袍,整齐划一,打眼望去十分震撼。 队伍降落,赵贞贞下来,贺雪真跟着小舅,四人来到中年道士面前,他就是贺雪真外公,赵斗冲。 赵斗冲也有些日子没见贺雪真了,看他的目光流露出几分慈爱,“真儿体内的魔毒近来发作过没有?外公又炼出了三颗元丹,到时候叫你大舅舅拿给你。” 贺雪真应答了,一番厮认不提,贺雪真和赵贞贞一起在静慧道宫住下了。 赵斗冲听说女儿受了委屈,怒发冲冠,要飞去盈宿派揍贺重山出气,赵紫辰撸袖子跟着一起上,被赵南星一一按下。 “爹脾气爆,小弟怎地也跟着火上浇油?贺重山倒不是打不得,只是打了他,咱妹妹还要不要回盈宿派了?激化矛盾解决不了问题。” “那大哥说怎么办?” “让妹妹住着,过阵子派人去盈宿派探探。” 大人们自有计较,贺雪真不用多嘴,拿出金刚罩和宝衣,送给大舅和小舅。 金刚罩是盈宿派一位长老送的,自然不是凡品,那宝衣更是好东西,舅舅们不肯收,大舅说:“你自己留着,免得在外行走也没个傍身的宝贝。” 贺雪真故意问道:“难道是舅舅们嫌弃我的礼物寒酸吗?” “怎么会,真儿可不要误会了……” “那就收下,这是我特意准备的,舅舅们不收,那我这就走。” 二人无奈,相视一笑,只得收下。 贺雪真又叮嘱:“舅舅们记得每天都得穿上,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 小舅笑话他:“拿你没办法。” 两人当即将宝衣穿在身上。 贺雪真放下心来,却不知此时在盈宿派内,却是暗流涌动。 贺重山想要袒护范雪平,可盈宿派乃是大派,不可能由他一人做主,有些长老与贺重山关系好,站他这边,也有些不想招惹司徒家,主张让范雪平赔罪。 大长老就是这些反对派之一。 这天傍晚,大长老从议事厅回到洞府,邱华落练完功,照例来向师父问晚安,见师父竟有些心不在焉的,忍不住问:“师父,掌门叫你去做什么?是不是掌门为范雪平的事向你施压了?” 哪知道大长老恍惚了一瞬间,说:“范雪平的事不是他的错。我们盈宿派乃是大派,根本无需向司徒氏低头。” 邱华落错愕,说:“师父前阵子可不是这么想的。” “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为师现在觉得,杀剑灵取灵丹在修真界乃是常有,只能怪司徒茗没保护好自己的剑灵,他司徒家要来兴师问罪咱们便要赔罪,断没有这个道理。” 邱华落心生疑惑,仔细打量师父,倏然间,师父眉心一道黑气闪过,邱华落眨了眨眼,再凝目去看,却又什么也没有。 “师父……” 大长老也看向他,笑道:“你问了安,还不快回去练功去。下个月就给你举办金阶弟子的受封典礼,你小子可别丢为师的脸。” 师父这说话的口吻一如往常,邱华落渐渐放下疑心,抬步离开。 世界一 不止是大长老,几乎是一夜之间,几位反对贺重山的长老们都改了口风。 司徒家来问罪的人讨了个没趣,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暂时离开,回去与家主商议后再说。 邱华落御剑目送着司徒家一行人离开,回到宗门内,就见一群人围着范雪平有说有笑。贺雪真一走,他在宗门内地位水涨船高,有传闻他将接任掌门之位。 但也有不少瞧不起他,懒得捧他的,邱华落便是其中之一。邱华落目不斜视地走过,找到师父询问:“盘云真人也是咱们盈宿派的,都已经走了好些天了,掌门还不派人去请回来么?我还盼着雪真师弟回来呢。” 原先大长老也不时说和,劝盈宿派派人去把贺雪真母子俩接回来,哪知道这次他却一反常态:“掌门自会有安排,你还是好好练功吧,别管那么多。” 邱华落皱起眉头。 贺雪真运转真气完毕,吐出一口气,站起来松快筋骨,走出练功室。 前几天,大舅舅已经派了两人去盈宿派探口风,若是贺重山登门道歉,处置范雪平,静慧道宫再考虑让赵贞贞回去。 贺雪真知道,贺重山是压根不想让赵贞贞和他回去的,没了他们两人,他让范雪平认祖归宗才更容易。贺雪真推测,下一步,贺重山甚至要对静慧道宫出手,他倚仗魔族后盾,已经不把老丈人放在眼里了。 而贺雪真,要的就是进一步激化矛盾,等待贺重山在冲突中露出马脚,好揭露他勾结魔族的勾当。 他去找了范氏夫妻,却一无所获,也不知这两人究竟如何了? 贺雪真在静慧道宫内溜达,待见到两道流星落在道宫内,便知道是派出去的使者回来了。 他赶到外公他们议事的地方,老远就听见两人愤愤不平告状。 “盈宿派好生无礼,竟连山门都不让我二人进。” “我说来取盘云师叔的东西,贺重山的一个徒弟走出来说:‘东西都叫赵师娘带走了,没什么好取的,你们走罢,恕咱们不远送了。’” “我说,盈宿派与静慧道宫乃是姻亲,哪有这般待客的道理,求见贺掌门一面,那徒弟才带着咱们进去。” 赵斗冲气得三尸神暴跳,被赵南星按下:“然后呢?” “贺掌门让人上了茶,叫咱们吃茶,就做自己的事去了,对盘云师叔的事一字不提。” “行了,知道了。你们下去吧。”赵南星挥挥手,脸色很臭,饶是他端方沉稳,也受不了盈宿派这种羞辱怠慢。 贺雪真倒并不太意外,走进去问道:“舅舅们接下来如何打算?” 赵南星看向赵紫辰:“小弟与我同去,爹与师伯师叔们坐镇道宫。” 他这话,是要与盈宿派动武的意思了。上一世,范雪平的身世并未这么早暴露,但是贺重山对赵贞贞和静慧道宫的恨意早已根深蒂固,是以虽然没爆发出大矛盾,两位舅舅还是被贺重山派出的魔修害死,之后外公发疯,娘亲积郁成疾,早早去了。 这一次,有他送出的宝衣,贺雪真还觉得不够保险,他仗着有前世曾与魔族众高手对战的经验,连夜画了几个专克他们功法的符咒,第二天一早塞给舅舅们,目送他们带着几名弟子离开。 赵斗冲在道宫成天跳脚痛骂贺重山,若不是几位道宫长老们按着,他也要追去暴打贺重山了。就在他等着儿子们的好消息时,赵南星与赵紫辰带着弟子们回来了。 看众人的形状,竟是鏖战一场,几名弟子受了轻伤,还有一人伤重,赵南星叫人抬去疗伤。 赵紫辰一甩拂尘,对赵斗冲等人说:“我们在半道被魔修埋伏,魔修们冲着我们来,幸亏我们有真儿给的护体宝衣。” 他说的轻描淡写,其实当时情形十分凶险。魔族提前埋伏,困住了他们,这些魔族们都是一百年前仙魔大战时的老对手了,对兄弟二人颇为了解。更可怕的是,其中有一个使琴的魔修叫做血琴,琴音可惑乱心神。他们带出的弟子们修为弱些,被琴音摄住,两人既要看护弟子,又要对付魔修,可谓捉襟见肘。 那时若不是两人身穿金刚罩与宝衣,宝衣反伤打死魔族中实力最强的一人,他们不死也要重伤。 可以说,是贺雪真救了他们的命。 赵斗冲一听魔族修士,登时怒了:“这帮魔头一百年前打伤了贞贞,叫真儿娘胎里就带出了病来,贫道杀得他们退回魔域,龟缩多年,居然还敢来招惹咱们?!” 赵南星把经过一五一十说了,魔修们人数多少,都是哪些老对头,修为有无进益,又习得了什么新的神通等等。 待赵南星说完,赵斗冲说:“你重新点一批人,去盈宿派为贞贞撑腰,我让师弟们带队,到外头巡逻,另外再修书与其他宗门世家,提醒他们提防魔修。” 赵南星等人歇息一晚,调息养伤,第二天便又带着人,以及贺雪真连夜赶制出来的符咒,前往盈宿派。 赵斗冲则加派人手,布防巡逻,提防魔修浑水摸鱼。 赵南星带人去盈宿派,申明只是为范雪平之事,来找贺重山问话。贺重山倒是现身了,只是身边还带着范雪平,态度也不甚尊重,赵紫辰向来骄纵肆意,见他这般怠慢,怒气上头,率先动起手来。 他们两人的修为加起来,贺重山不是对手,只是他脸皮够厚,竟派出教中长老轮番与兄弟二人对战。 鏖战十日,赵南星见占不着便宜,带着队伍先行回静慧道宫,从长计议。 赵南星带队回去,半途中又遭魔修埋伏,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再加上贺雪真给的符咒宝衣护身,更不可能吃亏,魔族们惜命,见占不到便宜便撤了。 赵南星回到道宫,把这事说了,赵斗冲沉吟:“我已问过其他门派,倒暂时没发现魔修的踪迹。这是怎么的,这些魔修专要来为难咱们?咱们看起来像是软柿子?” 贺雪真提示他们:“外公们要教训贺重山,立刻就有魔修来为难咱们,莫不是这些魔修和贺重山有关?” 别说道宫长老们,赵斗冲亦是倒抽一口冷气:“贺重山便是吃了豹妖胆,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他也不敢做吧?” 赵南星看着贺雪真:“与魔修勾结,罪大恶极,真儿可有什么证据么?” 贺雪真摇摇头。 赵南星说:“一百年前,魔族作乱,几乎让整个修真界覆灭。盈宿派、冲霄派、青梅剑派、重华宫等等大大小小的门派世家耆首们战亡,咱们静慧道宫的两位老祖也双双战死。以至于到现在提起这场大战,修真之人无人敢忘,你爹再怎么狼心狗肺,想来也不会犯这种十恶不赦的大错。” 贺雪真点头,不再多说,外公舅舅们可把贺重山想得太好了,把人心的欲望想得太简单了,这种十恶不赦的大错,他偏偏就犯下了! 既然舅舅们不信,他会找出证据的。 “大舅舅,我想这些魔修们定然还会再来,如果可以,你们抓一个活口,也好审问内情。” 大舅应下来。 近来,修真界讨论的话题都围绕着盈宿派。 司徒家嫡女司徒茗的剑灵被盈宿派掌门之子范雪平夺了灵丹,盈宿派虽赔了些灵药法宝,却执意袒护范雪平,司徒家十分不满,此事已不是司徒茗和范雪平之间的冲突,而是司徒家与盈宿派的冲突; 静慧道宫为宫主之女赵贞贞与盈宿派开战,双方长老齐上阵,已打了大半个月了,战况胶着,互有输赢; 静慧道宫与盈宿派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派,在修真界人脉广泛,有劝架的,也有帮忙的,这事闹得不可开交,要说静慧道宫与盈宿派分明是姻亲关系,为何会打起来,这事就要从范雪平身上说起了…… 就在众人津津乐道之际,司徒家与静慧道宫放出一个消息。 两家准备联姻。 崔治自澹渊出来,采买丹药物品时,便听说了这个消息。 “千真万确,司徒家要和静慧道宫联姻,司徒家嫡子司徒霓和静慧道宫宫主外孙贺雪真年纪相仿,都没有道侣,正好合适。”说嘴的人兴致勃勃:“这司徒家若是加入战局,还不知咱们修真界要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咦,那贺雪真之前不是曾向崔家下聘么?我怎记得他未婚夫乃是崔家的嫡子崔治?” “嗨,崔家那种破落门户,怎攀得上盈宿派的高枝?贺雪真退婚了……” 站在街角的白衣少年抿了抿嘴,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淡漠的眸子。贺雪真会答应和别人在一起?无稽之谈! 可若是静慧道宫逼迫他呢?毕竟是外祖家,盈宿派那般对待他,想必在外祖家的日子不好过吧?崔治想着,右手两指一搓,一只小蝴蝶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倒不是帮不了他,再等等吧。等到他走投无路再施以援手,好让他往后乖一点,不要再拿退婚这种事使性子。 说起来,前世有一次,贺雪真闹得比这更凶,起因也只是一件小事:修真界举行庆典,邀请各大宗门世家的掌门宗主携道侣同去,贺雪真邀请自己一起,但他提前答应了范雪平一起去一处新发现的秘境。在崔治看来,这事不能怪他,他都已经答应了范雪平,难道要他出尔反尔吗? 贺雪真很生气,一个人去了庆典,离开后径自回到盈宿派,没回澹渊来。那次贺雪真跟他冷战了足足有三年,崔治差点要忍不住主动去盈宿派找他了…… 但愿这次,贺雪真别再和上次一样,毕竟那滋味不太好受。 贺雪真从练功房里出来,赵贞贞已做好了点心,拿手帕替他擦额头:“累坏了吧,又不指望你上场杀敌,成天那么拼命练功做什么。” 贺雪真笑了笑,接过点心。 赵贞贞在他身边坐下:“过两天司徒霓就带人过来了,你想好了吗?” 贺雪真欣然道:“来了正好,我也想提前见见他。宫里可还有住的地方?” 近来因为与盈宿派的争端,外公在修真界的朋友来了不少,有来劝说的,有来助拳的,也有来住两天就走的,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那些真正绝顶的宗门世家倒不敢轻易下场,以免引发更大的浩劫,都是以居中说和为主。来帮忙打架的,尽是些不入流的小门派、散修,来练练手,捞点好处。反正赵斗冲爱交朋友,爱热闹,众人便随他去了。 让贺雪真奇怪的是,就算贺重山倚仗身后的魔族势力,盈宿派的长老们又不知道,不是所有长老都服他的,可怎么也没长老跳出来反对?反而乖乖听命于贺重山,上场与静慧道宫对战?七长老呢?大长老呢?三长老呢? 赵贞贞说:“早就准备好地方了。只是你可得想清楚了,是否当真要与这司徒霓合籍?娘可不要你为了这些腌臜事牺牲自己。” 贺雪真微笑道:“我想的很清楚。” 情爱一事,他无所谓。这个司徒霓他前世是认识的,容貌过得去,人品过得去,凑合过日子没问题,反正跟谁合籍都比跟崔治合籍好。 ※※※※※※※※※※※※※※※※※※※※ 会不会有读者大大雷这种受和别人结婚的情节?我就是想写渣攻抢婚不成黯然吐血离去的狗血情节orz。雪真已经太上忘情啦,所以不会再爱上别人,和司徒霓结婚是为了帮他打掩护。 第九章 过了几天,司徒霓一行人便到了静慧道宫。两人在长辈们围观下见了面,赵斗冲看司徒霓颇为满意,大舅端坐一旁,不予表态,小舅抱着胳膊,虎视眈眈地打量司徒霓。 司徒家的长辈打量贺雪真,十分满意,笑道:“这孩子模样气度都出挑,像盘云真人。” 赵斗冲自得道:“可不是,我这女儿像她娘,闭月羞花,万里挑一,贺重山那狗东西不知道惜福!” 司徒家的长辈笑道:“待我们两家联姻,还怕对付不了他一个盈宿派掌门。” 要贺雪真说,这司徒家实在够鸡贼。明明恨贺重山恨得牙痒痒,却不肯轻易下场,说什么不好插手掺和人家的家务事。若是静慧道宫同意联姻,那司徒家就师出有名了。 赵斗冲原本不同意,是贺雪真无所谓,劝说外公舅舅们答应这门亲事。与司徒家结亲,对静慧道宫利大于弊。 两方见了面,长辈们有话说,让贺雪真和司徒霓两个小辈出去玩耍。贺雪真便带着司徒霓在道宫走动。他见司徒霓欲言又止,把人带到僻静处,问道:“司徒世兄,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 司徒霓有点讶异,想了想,下定决心似的,祭出自己的本命剑。那剑浮在半空中,缠绕着雾蓝色的真气。 真气倏然收拢,聚成一束,落在地上,现出一个青年男子的模样。 司徒霓挠了挠头,跟贺雪真说:“雪真世弟,不瞒你说,其实我已经有想要共度一生之人了,就是我的剑灵,司徒清欢。” 司徒清欢向贺雪真行礼。 贺雪真哦了一声,上辈子他倒不知道这个事,也没听说司徒霓有个剑灵恋人。 他问道:“那你为何不跟家里说清楚?” 司徒霓无奈:“我说了,可长辈们责备我,说剑灵算不得人,谈什么共度一生。哪有人和灵宠共度一生的。” 贺雪真微微点头,上辈子没听说这件事,可能是这对苦命鸳鸯被司徒家镇压了。就司徒家那个鸡贼样子,叫子弟们跟大世家大门派联姻才能利益最大化,怎么可能允许子弟和一个剑灵在一起。 贺雪真问道:“那你跟我说,又是怎么想的?” 司徒霓说:“雪真世弟,我无法拒绝家里,能否由你去跟长辈们说,就说瞧不上我,这门亲事算了,行不行?” 贺雪真冷眼看他:“恶人由我来做,你倒打得好算盘。” 司徒霓神色一赧,羞愧道:“对不起,你当我没说过这些话吧。” “我不能当恶人,免得给我外公树敌,至于你和你这小情人的事,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和我合籍,做一对表面道侣,我不管你们就是。” “这……这岂不是委屈了你?” “既然觉得委屈了我,就拿你们司徒家的铸剑之法补偿我吧。” 司徒霓一呆,与司徒清欢对视一眼,司徒清欢微微点头。 婚事敲定,在司徒家催促之下,很快便订下了婚期。赵贞贞半喜半忧,亲自去了一趟司徒家,和司徒霓的双亲见过面,商量行合籍之礼的地点,该请哪些宾客。 贺雪真诸事不管,仍旧辛勤修炼,却不知,此时在澹渊,一个人自惊怒中睁开了眼睛。 崔治看着眼前的蝴蝶,蝴蝶带来了讯息,贺雪真的婚期就在这个月底。算算日子,不过十来天了。 竟然这般急。 崔治只觉得荒谬,荒谬到他几乎要笑出来。 贺雪真与别人合籍?笑话!怎么可能!他此生最爱的人,只有自己而已,他怎么可能和别人合籍?! 一定是假的。 崔治故作轻松地笑了几声,蝴蝶停落在他指尖,被他用力捏碎。 崔治从深潭内浮出,用真气蒸干衣袍。澹渊有诸多妖族与魔族,时不时被崔治拿来练手,已知道这看似单薄的白衣少年不是个好惹的角色,见他出来,妖物与魔物们登时龟缩起来,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哪知道今天,这白衣煞神却似被戳了逆鳞的恶龙,一步步往外走,每走一步,便有一道剑气飞出,精准地击中一只妖物。众妖魔们四散奔逃,崔治红着眼睛,浑身冒着白气,定定地向前走,周身剑气飞得更远。 唯有满足杀戮之欲,才能平息那莫名而来的惶恐。 贺雪真正和司徒霓在道宫内闲逛,司徒清欢跟在他们身后。贺雪真问过司徒霓才知道,原来司徒清欢不会说话。因为剑灵不会说话,这把剑没人要,差点被贱价卖了,是司徒霓跟长辈们要了来,宝贝似的护着。 这青梅竹马的感情,倒挺教人羡慕。 这时,一名道童快步走来,向贺雪真禀报:“师叔,宫外有个人求见,他叫崔治。” 崔治来做什么? 贺雪真可不想应付他,说:“不见,让他走。” 道童离去。 没多久道童又快步奔回来,着急慌忙的:“那厮不肯走,打进来了。” 舅舅们和宫里几位长老带着徒弟们去盈宿派打架了,外公和娘倒是在,只是贺雪真不想让他们过问自己和崔治的事,啧了一声,拢着袖子道:“带我看看去。” 走到半途,就见前方闹哄哄的一个圈子,正缓慢朝里移动。贺雪真御剑飞上前,落在闹圈中间,把打斗的两拨人分开。崔治退后一步,收了招式。 静慧道宫一个道长骂道:“你拿咱们静慧道宫当什么地方?你想进就进,还有没有点规矩?” 崔治不理会他,看向贺雪真,说道:“贺雪真,你赢了。” 贺雪真不解,问道:“什么?” 崔治看着他:“快去退了司徒氏的亲事。我在这里等你。” 贺雪真茫然:“……什么?” 司徒霓一听退婚,不开心了,拉着贺雪真小声问:“他是谁啊?凭什么叫你退婚。” 崔治这才注意到司徒霓似的,皱起眉头,看着他拉着贺雪真的那只手,问贺雪真:“他是谁?” 司徒霓瞪着他:“我是司徒霓,就是要与雪真世弟合籍之人。” 崔治一怔,上上下下扫过他,表情轻松多了:“你要合籍的对象就是这般模样?真是胡闹。” 司徒霓登时怒了,上前两步:“你什么意思?瞧不起人是吧?” 他作势要推崔治,崔治放出真气威压,压制得司徒霓一时间无法动弹。崔治冷冷地看着他,吐出一个字:“滚。” 就在这时,司徒清欢闪身挡至司徒霓跟前,同样冷冷地看着崔治。 气氛剑拔弩张,贺雪真无法坐视不理,叫人把两人拉开:“静慧道宫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 他对道长道童们说:“各位请先下去吧,我有些话跟崔仙长说。” 守宫的道长们这才带着人散了,司徒霓带着司徒清欢退到一边,气势汹汹地盯梢。 贺雪真对崔治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快说吧。那些叫我退婚的废话就别说了。” 崔治愕然,不敢相信似的:“难道你当真要跟那小子合籍? “没错。你当静慧道宫和司徒家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么?” 崔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胸中翻江倒海,心神大乱。 “崔世兄还有什么话要说?没有的话就请回吧。” “贺雪真,你可想清楚了,不要意气用事!” 贺雪真看着他,疑惑道:“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意气用事?还有,我要和司徒世兄合籍,和你有什么关系?” 崔治一噎,司徒霓也跟着说:“就是,和你有什么关系?干嘛?我和雪真世弟合籍,还需要你这个路人同意?” 崔治脸色煞白,点头道:“好,的确不关我的事!” 他说罢,拂袖而去。 贺雪真懒得管崔治这一番莫名其妙的举动有什么用意,可没想到,夜里他修行时,窗户外传来敲打声。 贺雪真皱着眉头,开了窗,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看向贺雪真。 贺雪真内心升腾起一股焦躁恼火,他最讨厌别人踏足他的领地,是以住处周围,连个伺候的人都不要。 这人是谁? 贺雪真踩上窗台,一挥手祭出长剑,一道真气呈扇形推出,打向人影。 那人倏然退后,接住贺雪真的招式,低声喝道:“贺雪真,是我!” 是崔治的声音。 贺雪真冲上前,怒道:“谁允许你到我的院子里来的!滚出去!” “你……”崔治一退再退,一直退到贺雪真的院子外:“贺雪真,我有话要和你说。” 贺雪真站在院墙里,皱眉看着崔治:“白天没说完,还非得夜里来?” 崔治看着贺雪真,他这般抵触的态度,前世今生都不曾见过,竟叫崔治心里生出几分委屈——他怎么可以如此对我? 崔治压下心中淡淡的不快,说:“我是来问你,和司徒家合籍之事,是不是别人逼你的?” 贺雪真一愣。 崔治误会了他的沉默,上前一步,定定地看着贺雪真:“如果是别人逼你的,不要怕,我会保护你。是不是你外公?我去找他……” “不是。”贺雪真打断了他,皱着眉头:“崔世兄,你究竟在想什么?没有任何人逼我,我自己愿意和司徒霓合籍。还有,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 ※※※※※※※※※※※※※※※※※※※※ 问一下大家,我的文名是不是让人没有点进来的欲望啊? 第十章 贺雪真竟然问自己,自己是他什么人? 崔治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自己是他什么人?自己是他前世相守百年的道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与他心血相连之人! 可现在,贺雪真已经把一切都忘记了,甚至还待自己这般冷淡厌烦。 时至今日,崔治不得不承认,贺雪真没有前世的那些记忆,他并不是前世那个深爱自己的贺雪真。 崔治一时间,有了几分茫然。 他和贺雪真在一起生活了百年,早已习惯每天睁开眼睛便是他,闭上眼睛前还是他,耳畔有他的呼吸声,伸手便能感受到他肌肤的温暖。 虽然不苟言笑,但是和自己相处时,那双眼睛总带着几分专注认真,那是冰冻河面下的静水流深,是性格冷硬的贺雪真能给他的全部温柔。 为什么? 眼前这个人,与道侣年少时的模样别无二致,那双眼睛,从未变过,眸光深处,却没有他了。 为什么? 既然前世那般喜欢自己,身为盈虚派掌门首徒,能放下身段成天追在他身后,为什么现在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好,既然贺雪真已不是从前的贺雪真,那他也无需再眷恋过去,他是离问鼎天道只有一步之遥的澹渊尊主,不可以在儿女私情上浪费时间! 心中这样想着,手指却用力地扣进了掌心,崔治看着贺雪真,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冀:“你当真,不愿意与我在一起么?” “婚都退了,崔世兄难道当我是在说笑吗?” “好……好!”崔治倒退两步,用力点头,纵然脸色尚能保持镇定,垂在身侧的手却已是微微颤抖:“贺雪真,但愿你不要后悔。” 他说罢,竟是连贺雪真一眼也不敢再多看,转身离开,那急匆匆的背影,竟让贺雪真看出了一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崔治回到中洲崔家时,身上披着一层露水。他星夜兼程,不曾合眼休息,倒不是倚仗修为高深,而是无法合眼。 一合眼,便会想到前世,贺雪真与他同归于尽的那个画面。 其实到了现在,他也仍然没能想明白,贺雪真那时眼中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或许,虽然两人已相处百年,但他并未懂得过贺雪真。 是贺雪真情绪内敛,不愿展露,还是他……还是他太过骄傲,从未想过去了解? 崔治不愿深想。 还未到崔家门口,便看见街头闹哄哄的,人群里传来呼喝声,一道真气扫过,人群间人影一闪,眼看真气就要打上一名年迈老者,崔治目光微凝,闪身上前,带着老者闪开。 这老者,是他的族叔。 族叔躲过一劫,心有余悸,抬头看见了崔治,来不及想为什么消失多日的崔治会突然出现:“崔治,快去叫贺伯来!这冲霄派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贺伯是家族中所剩不多的修为高手,崔家这样一个破落家族,便是靠着这忠仆的照顾,才不至于太过落魄凄惨。 但是——崔治看向眼前的三人,这三人身着冲霄派的内门弟子服,修为精深,贺伯不是他们的对手,来了也无益。 崔治没有动作,冲霄派的弟子嗤笑道:“哟,我说是谁,原来是被盈宿派退了亲的崔仙长啊!崔仙长来得正好,我们冲霄派的赵长老想要借你们催家的法宝:琉璃金狮一用,劳烦崔仙长呈上来。” 崔家与冲霄派离得近,不时便要受这门派的搜刮。他与贺雪真订婚后,这些人收敛了些许,前段时间退婚后,这帮人便又欺上门来了。 族叔怒道:“放屁!我崔家的祖传法宝,岂是你们说借就能借的!崔治——你还不快去叫贺伯!” 冲霄派另外两个弟子闪身,拦住了崔治的去路。 不过崔治也没想过要走。 何必叫贺伯,区区蝼蚁,他一个人就能对付。 崔治站在原地,全身真气鼓荡,衣袍翻飞,冲霄派三弟子骇然,正要逃跑,崔治已鬼魅般闪身,不过眨眼之间,他回到原地,两名冲霄派弟子已倒在了地上,了无生息。 崔治看向剩下的那人,冷淡道:“去跟你们赵长老说一声,这些年从崔家借走的东西,该还了。” 合籍的日子快到了。 地点选在司徒家的别业,这地方山清水秀,灵气充沛,是个修行的好地方,待合籍后,这处洞府就赠给司徒霓与贺雪真居住。 静慧道宫与司徒家都派了人手前来帮忙,招呼宾客们,筹备合籍典礼等事宜,是以这段时间,这洞府周围热热闹闹的。 贺雪真倒不嫌吵,只要这些人别闯进他的领地,他们怎么样贺雪真都无所谓。 前世他和崔治是结过契的,对那一套典礼流程十分熟悉。这次司徒家把典礼悬在一处峭壁高台上,峭壁外的渊薮,浮着朵朵道家的莲花台,和司徒家的铸剑金印,到时候宾客们便可坐在这些莲花台和金印上观礼。 贺雪真和司徒霓彩排完毕,相携着往山下走。 一名司徒氏家仆带着客人们往客舍方向走,崔治跟在司徒家仆身后,往贺雪真和司徒霓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几人,都穿戴着印有崔家家族纹章的服饰,想来是他带来的随从们。 贺雪真有些惊讶,崔治怎么会来? 他由司徒家仆引路,是司徒家请他来的? 他看向司徒霓。 司徒霓贴着他小声说:“叔伯们请了崔家家主,崔家没人了吗,怎么派了他来。” 司徒霓打听了之后,告诉贺雪真:“那崔治不知从哪儿得了奇遇,实力大增,居然一人单挑冲霄派七名长老,把冲霄派闹得人仰马翻,谈崔色变。他还当上崔家家主了,难怪是他来观礼。” 崔治有前世的记忆,修行起来自然进益飞快,能当上崔家家主不奇怪。只是贺雪真有点担心,崔治这个变数,会给他的计划带来无法预料的影响。 要不要提前将崔治除去? 现在的崔治对他而言,只是一颗石子,碍事了,就除掉。 贺雪真掂量了一下自身实力,没有完全把握,还是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吧。 很快到了合籍这天,清早,贺雪真从练功室内出来,梳洗后换上新衣服,由道童引着,走到山脚下。司徒霓几乎与他是同时到达,两人牵着手,一起往山上走。 走到峭壁高台上,峭壁对面已尽是观礼的宾客们,静慧道宫请的客人,盘膝坐在莲花台上,司徒家请的宾客,坐在金印上,总量上相差无几。 两人携手登上高台,司仪唱诵祝词,唱念之间,繁花从天而降,纷纷扬扬,自半空中悠悠飘落。 两人促膝而坐,司仪退至一边,静慧道宫的当家人赵斗冲和司徒家家主司徒衡山并肩走来,唱诵祝词,司仪端来玉石盆,两人掬起盆中灵水,浇在贺雪真与司徒霓头顶。 两人催动真气,蒸腾起一片雾气。待雾气散去,两人身上的灵水已经全数蒸干,一阵风吹来,二人衣袍鼓荡,长发纷飞,纠缠在一起,浩浩然有仙人之姿。 这就是合籍快要成了。 观礼的宾客们正要恭贺一对新人,崔治忽然开口:“贺雪真!”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去,只见崔治催动座下金印,移动到峭壁边,低头看着贺雪真。 崔治脸色发白,盯着贺雪真,叫了他一声,便默然不语,眼中隐含着一丝期冀。司徒衡山有些不悦:“崔仙长有什么话,都等到合籍后再说吧。” 崔治仍旧执着地盯着贺雪真。 贺雪真问道:“崔世兄有什么事?” “你当真要和司徒霓合籍吗?”崔治眸光微微闪动,嘴唇轻颤:“若是你后悔了,我现在就带你离开。” 贺雪真还未说话,赵斗冲和司徒衡山就勃然大怒,一个拿出拂尘,一个祭出本命剑,叫骂道:“你这小子,说什么混账话!” 贺雪真也挺生气的,崔治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不知道还当他贺雪真品行不端,脚踏两条船呢。 崔治一直看着贺雪真,连个眼神也没给赵斗冲与司徒衡山,司徒衡山大怒,先动起手来,长剑祭出,裹挟雷霆之势扫向崔治,在那地动山摇的攻势下,众宾客离得近些的,连忙往后撤,崔治面色不变,右手一挥,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崔治往前一步,眨眼之间又回到了原位,司徒衡山则退后了一步! 这一切皆发生在瞬息之间,修为差一些的,甚至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修为高深的,却是惊讶骇然,就在方才,司徒衡山挥剑冲向崔治时,一道透明屏障横亘二人之间,将将挡住一剑。 咔嚓的巨响,则是那透明屏障悉数碎裂,崔治却似早已料到,甚至往前一步,反杀司徒衡山。 司徒衡山修为绝顶,自然不可能被他所伤,但他在崔治力劈华山的气势下,却是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崔治虽然外表仍是略显单薄的少年人,骨子里却是那个睥睨傲岸的澹渊尊主,哪怕修为不敌,他也不会在司徒衡山与赵斗冲面前露怯。甚至——他的一挥一击之间,还带了几分不屑。 若是前世的修为尚在,司徒衡山已经死在他手底下了。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这崔家家主,年纪轻轻,居然已经有了如此修为了吗? 贺雪真不由得庆幸。 还好他没有对崔治动手,现在的他,还不是崔治的对手。 崔治这厮,不愧是拥有太白荧的一缕魂魄,堪称天赋卓绝,进益神速啊。 心里带着几分妒忌,贺雪真说话了:“崔家主,还请你不要说这些叫人误会的话。什么叫你带我离开,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更何况我和小霓情投意合,请你不要从中作梗。” 崔治收了剑,静静地看了贺雪真片刻,他似是早已料到了这个结局,却仍忍不住想要最后再试一次。显然,他鼓起勇气的最后一搏,只是贺雪真口中自作多情的——从中作梗。 他和司徒霓情投意合,竟显得自己像个滑稽小丑般可笑。 崔治的心里,已说不上是平静,还是悲凉。 “好。”崔治看着贺雪真:“既然如此,崔某祝你与道侣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此物赠与你,作为新婚贺礼。” 他抬手,一琉璃物件飞在半空,烁烁闪光,耀人眼目。 “是琉璃金狮!” “那不是崔家的镇族之宝吗?” “好大的手笔!” 贺雪真却不肯接,一挥手,把琉璃金狮推回了崔治胸前。 “好意我心领了,崔仙长来时已经随了礼,无需再送一次。” 崔治默默收回琉璃金狮,嗓音喑哑:“是崔某唐突了。” 他飞身从金印上一跃而下,袍袖被风吹得满涨,宛如一只颓败的鹤,往出口处离去。行至半途,崔家的随从们听说他独自离开,匆匆追了上来。 “家主,那贺雪真又什么好的。”随从试图安慰他:“原先追着你跑的时候,一副情深不悔的样子,现在还不是说变心就变心。你也别惦记他了。” 崔治冷冷道:“谁说我惦记他,我才不……问鼎天道才是正途……” 话还未说完,崔治呕出一口血来。 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司徒衡山那一剑还是伤到他了啊。 就像他无论再怎么否认,也无法掩盖,亲眼看着贺雪真与旁人合籍,那一刻的噬心之痛。 崔治捂住胸口,嘴角挂着血迹,竟还能呵呵笑道:“我不过是……不过是不适应罢了。过一阵就会好……会好起来的。” 崔治在问鼎天道之途上无所畏惧,却不敢叩问自己的内心。 ※※※※※※※※※※※※※※※※※※※※ 刚开始虐,这连前菜都不算,不要着急哦。 第十一章 合籍典礼被崔治一闹,匆匆结束。司徒衡山震怒,贺雪真听说,他已经派了人前去追杀崔治。 贺雪真真心期盼着他能成功,可惜过了一阵听司徒霓说,前去暗杀崔治的人,没一个能回来。 不过东方不亮西方亮,虽然暗杀崔治这事不太顺利,静慧道宫与司徒家族联手,对付盈宿派这事还是挺顺利的。 盈宿派的议事厅内,众位长老们分列而坐,皆是面露愁容。 和静慧道宫的矛盾原本只是小矛盾,掌门是静慧道宫的女婿,上门认个错,再把范雪平逐出门派便好,哪知道掌门执意偏袒这个私生子,竟把事态扩大到了这一步。 现在司徒家和静慧道宫联手,已连胜三场,赵贞贞也送了解契书来,要与他解除道侣身份,偏偏掌门仍然执迷不悟,竟还不愿低头。 会议散了,长老们唉声叹气地走了,贺重山出了议事厅,范雪平正等在门外,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 “爹,不如就把孩儿逐出门派吧,现在事态恶化成这样,实在是孩儿不愿意看到的。” 贺重山虽有忧虑,但他底牌还未亮出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若是能趁此机会重创静慧道宫与司徒家族,盈宿派便可一家独大! 这已经不是范雪平的去留问题了,这是危机,也是机会! 贺重山安慰他几句,便离开议事厅,御剑去了练功室。 进入练功室后,他凝神打坐,原神来到紫府之中。紫府内原本该是元婴的地方,却跳动着一颗宛如心脏的,红色的血团。 “魔主万安,属下有一事前来求助。” 红色的血团有规律地跳动着,发出的声音喑哑难听:“是为静慧道宫和司徒家族的事么?” “正是!静慧道宫与司徒家族联手,我盈宿派虽是大派,却实在是消耗得太过厉害……” 血团哼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贺重山的声音小心恭敬:“还请魔主再助我一次!” 血团沉默片刻,答应了他:“吾再派十名族中高手前来助你。” 贺重山犹豫片刻,讨价还价:“魔主上次派了血琴等魔修前来,血琴却不听我号令,一击不中,便逃之夭夭,实在不好驱策。” 上次这位魔域之主派了魔族修士前来,没想到几次三番,都未能除去静慧道宫那两个牛鼻子臭道士,血琴等魔修脾气大,不听他号令,眼见无法得手,又死了好些个兄弟,干脆一走了之,回魔域去了。 贺重山气得够呛,心生恼恨。 血团沉默片刻,说:“你无需担心他们不听你的话,这是吾的血珠子,只要用真气催动,他们就必须服从于你。” 说罢,一滴殷红血珠从血团里分离出来,弹入贺重山泥丸宫内。 贺重山一喜,连声恭谢。 血团继续说:“小心着用,莫要引起注意。若是把狗引到魔域来,有你好果子吃!” 贺重山不敢多话,心中已打定主意,如果这次还是血琴那老货带人前来,有血珠子在手,他一定要物尽其用! 崔治已回到澹渊多日,修行却一直未有寸进。 瓶颈无法突破,他不免焦躁,有时间便在澹渊内大肆屠戮,杀得妖族与魔族闻风丧胆,许多弱小魔族已连夜搬家,打算前往魔域了。 崔治这一天照样杀得浑身是血,真气耗尽,回到寒潭边,一个声音叫他:“崔治。” 那听着竟像是贺雪真的声音。 崔治倏然回头。 一股红色的烟雾卷来,崔治连忙屏息,一剑挥出,一只魅妖从红雾中飞出,摔倒在地,恶狠狠地看着崔治:“杀妖如麻的刽子手!去死吧!我诅咒你,永远沉沦在内心的欲望之中,再也无法醒过来!” 崔治挥手,一道真气打出,魅妖气绝身亡。 崔治跃入寒潭,影子倒映在潭水中,眉心一抹红痕忽隐忽现。 这是梦吗?为什么会有如此真实的梦境? 所以这一定就是真实! 眼前人的脸庞仍是那般熟悉,就连看他的眼神也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干嘛?”甚至就连自己有些失控,冲动抱住他时,那冷冰冰的表情和羞赧的眼神,都与记忆中一样。 “崔治,快松开……你怎么了?”贺雪真被紧紧抱着,快要喘不过气来,原有些抗拒,在感觉到滴在脖颈间的滚烫液体时,贺雪真却又安静了下来。 崔治也觉得自己好笑,多大的人了,不至于的。 控制情绪什么的,他最擅长的不是吗。 可是,理智上知道流泪这种事很丢人,却还是忍不住胸口剧烈翻涌的情绪,崔治低着头,把眼泪擦在贺雪真的肩头,含着鼻音轻声说:“做了个噩梦,梦见你和别人合籍了。” 还有……梦见你退婚,你用陌生的眼神看我,你在我面前与别人亲密无间,你弃我如敝履。 “嗯?”贺雪真推着崔治,两人并肩在院中坐下。 “都是假的,别想那么多,当心生出心魔。” 贺雪真在安慰人这种事情上向来有些笨拙,大概是觉得这话说出来硬邦邦的,贺雪真靠近崔治,轻轻咬了咬他的鼻子。 崔治抬起头,两人的鼻子轻轻碰在一起,温热的呼吸交错。虽然合籍这么多年,他都没能明白贺雪真咬鼻子的含义,但这次他莫名得到了些许安慰。 修行的瓶颈终于突破了,感受到充盈经脉的灵力,崔治能感觉到,他离问鼎天道又进了一步。 但是有贺雪真在身边,问鼎天道这事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现在,他更愿意多花一点时间陪伴道侣。 原先,他总把许多东西排在贺雪真之前,修行,重振崔家,甚至是报答范雪平的恩情,了却因果。 他和范雪平相约前去秘境,未能陪伴贺雪真出席庆典,难道他当真不知道贺雪真为什么生气吗? 他只是觉得,自己身为澹渊尊主的承诺,比陪伴贺雪真出席庆典更重要。 他只是明白,无论他做什么,贺雪真最后都会退让的。 他只是知道,就算他生气,还是会回到澹渊来。 但是他忽略了,长久的守望得不到回应,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消耗一空。 他错得太多了,就算已经许下承诺,可陪贺雪真出席庆典难道不是更重要吗?跟范雪平说一声,另约时间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崔治已隐约明白了,贺雪真与他同归于尽时,何以眼中充满了恨意。 崔治微微喘息,伸出手指,拨开贺雪真脸颊上汗湿的鬓发。 贺雪真对他这事后的温存不太适应似的,眼神有些微茫然。 崔治看着他这呆呆的模样,禁不住噗嗤一笑,伸手抱住贺雪真。 怀中的人有些困倦,微微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了,根根纤长分明,垂落在白皙的皮肤上。 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道侣都美得惊心动魄。虽然他不太爱笑,但对待自己,总多了几分小心的温柔,而且是独一份。 冷硬的坚冰,唯独在自己面前会化作春水,天底下还有比这份优待更让人飘飘然的吗?以前的自己,或许是得到的太轻易,所以没想过会失去。 直到做了那个噩梦,崔治才不得不承认,贺雪真在他心中,比他想象得更重要。 “真害怕会被天道妒忌……”崔治忽然有感而发,喃喃自语。 “嗯?”贺雪真闭着眼睛,并没有睡着,发出一声疑问,那鼻音都让崔治觉得可爱。 在澹渊的日子就像从前一般,不紧不慢地度过。崔治除了修行便是贺雪真,只觉得岁月颠倒,一时间觉得已经过了一百年,一时间又觉得他才刚和贺雪真合籍不久。那种不确定感让他不安,这天在看到拜访的客人时,崔治一时间有些怔忪。 范雪平笑道:“崔大哥,怎么了?不欢迎我吗?” 范雪平到来,还带了一件法宝,说是要送给崔治。 “崔大哥,这件宝衣,世间唯有你穿上最相称。你绝对想不到,这衣服是我从哪儿得来的。”范雪平献宝似的,把华丽的宝衣抖开,给崔治披上,一边念念叨叨,说自己是如何从山顶掉下瀑布,又在瀑布底下发现别有洞天,然后击杀守宝的恶兽,千辛万苦,因缘际会得到了这件宝衣。 从前,崔治觉得范雪平天真无邪,满眼崇拜的样子挺可爱,现在却有些不自在—— 范雪平贴着自己,替他穿衣服、卷袖子,这动作是不是太亲昵了一些? 而且,贺雪真还在一边看着呢。 崔治以为,贺雪真会想从前那般发怒,叫范雪平滚蛋,但这一次,他居然只是沉默着,那沉默让崔治有些心慌。 打发了范雪平,崔治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不阻止范雪平?他并非我的道侣,为我穿衣这种事,委实有些过于亲密了。” 贺雪真皱起眉头,看着崔治:“你不是向来叫我要大度吗?” 崔治一噎。 他想起来了,贺雪真每每因为范雪平动气时,自己总是带着几分疑惑,几分责怪,说:“雪平心性单纯,你为什么总是猜疑防备他?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份恩情我需得还了,了却因果,才能问鼎天道。你是我的道侣,对他大度一些吧。” 现在贺雪真用这话反问他,倒让崔治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你不喜欢他,我可以叫他走。” “用不着,他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么。”贺雪真的眸光冷淡深沉,让崔治看不透他心中所想:“只要他别到我的院子里乱蹿。” 崔治于是叮嘱范雪平,不要去贺雪真的院子。 可范雪平竟像是没往心里去,不禁去了贺雪真的院子,还动了他的东西。 所以贺雪真对他动了手。 崔治一时间竟有些头晕目眩。 这发生的一切,让他熟悉到恐惧。 可他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这般恐惧。他只知道,范雪平被贺雪真打成重伤,只有元丹能救他。 崔治觉得,贺雪真是没有错的,但范雪平也没有恶意,谁知道贺雪真会有这般过激的反应呢。 更何况范雪平是他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他这一命自己必须得救。元丹是贺雪真母族的遗物,但放着不用,也是死物,他再用其他的东西补偿贺雪真好了。 崔治自认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安排,但冥冥中他感觉自己似乎又一次做错了选择。究竟是哪里不对,那令他坐立不安的心慌,又从何而来? 直到贺雪真找来—— 直到贺雪真动手—— 直到贺雪真与他同归于尽—— 崔治才终于突然醒悟,但他已无路可退。 寒潭下,闭目打坐的少年眉心间一道红痕诡异凄艳,少年额头冷汗如珠,眼皮下的眼珠不停转动,脸色从红变白,又由白变青—— 魅妖的毒催发了他的心魔,记忆中贺雪真同归于尽的那一击被心魔勾动,重创了他的元神,若不赶紧醒来,他就再也醒不来了。 寒潭边,妖族与魔族的鬼魅身影鬼鬼祟祟,探头探脑,都在关注着寒潭下的波动。 但愿那煞神就此夭折,被心魔折磨而死! 寒潭的水滚动如沸,隔着潭水,也能感觉到那煞神的真气四处乱窜。众妖魔们屏息凝神,等了快一天一夜,终于等到寒潭的水一点点平静下来。 “太好了!” “他死了!那煞神终于死了!” “小妹没有白死!” 妖魔们喜大普奔。 就在这时,寒潭水面骤然炸开,真气裹挟着绝望的杀意,宛如狂风过境,离得近些的妖魔,顷刻毙命。 炸开的水波中,一白衣少年沾染着斑斑血迹,宛如灭世煞星,出现在寒潭边。 妖魔们丧胆而逃,却快不过少年的杀意。 一瞬间,又是十几名妖魔丢了性命。 崔治已是强弩之末,终于无力支撑,单膝跪在地上。 眉心的红痕已消失不见,他却好似仍沉溺心魔之中,双眼展露出空洞和茫然。 “为什么……雪真……” 这一刻,他已经无法否认,他并没有好起来。 或许永远也无法好起来了。 第十二章 二舅带着弟子们回到道宫,一脸晦气。 “那些魔修又出现了,司徒宏山被偷袭,受了重伤。”赵紫宸皱着眉头:“我怎么感觉,这些魔族是在帮盈宿派?” 赵南星沉吟不语。 贺雪真说:“若是能抓住几名魔族,审问一二便可知其中内情。” “唔,这次血琴又来了,他的琴音可惑乱心神。一百年前仙魔大战的时候,他抱着那把血琴,可是杀了不少修真之人。” “血琴的琴音,只能以修为抵挡,速战速决,否则听久了,仍是会受其影响。可这些魔族之中,有一个叫摧山的,防御极强,真气浑厚,很不好对付。” 贺雪真经历过前世的除魔之战,知道该如何对付血琴,但是他没办法直接告诉小舅舅,毕竟这法子的来历可不好解释。 他画了个符咒交给两位舅舅。只要再碰上血琴,血琴的魅惑琴音会让这个中短距离传送符咒触发,他会被符咒传送到战场上。届时抓到一个活口,就能指认贺重山。 贺重山用起这些魔族不遗余力,毫不顾惜,所以机会来的很快。 贺雪真本来正在和司徒清欢互相喂招,一瞬间胸口光芒一闪,他人已消失在原地。 一旁的司徒霓满头雾水,问司徒清欢:“他人怎么不见了?” 司徒清欢沉吟片刻,比划着告诉司徒霓:是传送符阵。 司徒霓:“为什么我这位道侣连这个也会?我只在古书上读到过。” 贺雪真突然出现,把赵紫宸吓了一跳。 “雪真!你怎么来了?!” 贺雪真没有回答,御剑飞身而起,瞬息间来到战场的角落里,服下一粒易容丹。这易容丹不是改变相貌,而是改变声线,骨骼,隐藏相貌,修为,让人看不清模样,也探测不到修为。静慧道宫出品,一经推出便十分紧俏,价格自然也就高居不下。 这地方离血琴距离颇近,又不引人注意,正方便他施为。赵紫宸见外甥话也不说御剑就走,一瞬间没了人影,还当是自己神志不清出现幻觉。 眼下,魔族修士们再度来犯,赵南星站在北面御敌,与摧山缠斗在一处。血琴站在高处,抱着琴弹奏,那琴音不成曲调,听着怪异无比,可人若是去听,便会被琴音搅乱神智,出现幻觉。 赵南星与赵紫宸修为高强,静慧道宫的道长们之中,修为弱一些的,早已经中了魅惑之术,疯狂砍杀,不辩敌我。 赵紫宸又要与剩下的魔族们对战,又要留心保护徒弟们,若不是身着宝衣,早就受伤了。 贺雪真折了一枚竹叶,放在唇边吹奏。 他粗通音律——崔治教的——要对付血琴,有两个办法。 一是弹奏音乐,用更优美的韵律盖过血琴的琴音,夺回血琴对修士们的控制。前世崔治便是这样对付血琴的,但贺雪真自认水平不够。 二是补完血琴的琴音。 血琴的琴音之所以怪异,是因为他的琴声不完整,漏掉了该有的音韵。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怪异,才能控制心神。贺雪真只要把那些缺漏之处补完,曲调一变,控制效果便不攻自破。 所以贺雪真吹起了竹叶笛。 竹叶笛声音清越悠扬,与琴声的融合却又能恰到好处,竟让那原本听起来十分诡异的曲调,变得中正平和。不过片刻,血琴便发现他的琴声受到了干扰,那些被控制心神的修士们渐渐清醒过来。 赵紫宸压力骤减,腾出手来帮着赵南星一同对付摧山。 血琴焦虑恼火,把琴声弹奏得更快更急,贺雪真却能一直跟上他的频率,毕竟他只要吹奏几个漏掉的音符就够。 “干掉他!杀了他!”血琴嘶哑老迈的声音响起,魔族朝贺雪真移动,静慧道宫的道士们早看出来贺雪真是胜负的关键,自动靠拢在他周围,助他抵御魔族。 摧山叫道:“撤吧!” 然而,众魔族们刚动了撤退的念头,眉心间骤然亮起一点红,众魔族皆是痛苦忍耐之色,像是被这红色血滴钉在原地了似的,不敢后撤一步。 贺雪真已经看到他们眉心的红点,又是血珠子啊?老把戏了。上辈子贺重山就是从魔域之主手里得到血珠子,否则魔族不会乖乖听他使唤。 魔族们无法撤退,否则便会被贺重山捏爆体内的血珠子,爆体而亡,只能勉力强攻。然而,他们已经显露颓势,赵南星与赵紫宸则愈战愈勇,过了没多久,司徒家带人赶到,己方再添战力! 摧山怒道:“还不撤,是要我们死吗?!” 血琴亦咬紧牙关,十指弹得血迹斑斑:“别管其他人,先杀了那个吹笛子的!” 摧山倒是想动手,然而赵南星和赵紫宸死死粘着他,竟是怎么也抽不开手来。 有贺雪真在,血琴就是个废人,他的琴音已彻底失去效力。贺雪真对身边的道长说:“无需保护我,去抓血琴吧。” 血琴见状,想要逃跑。 他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他一退,众魔修便跟着撤退。然而还没撤退多远,众魔修便惨叫吐血,竟是被血珠子逼得退无可退。 血琴见状,脸露悲愤痛恨之色,叫道:“狗贼!你不拿我等性命当命,你不得好死!” 他顾忌贺重山操控着血珠子,不敢直言他的名字,语气中的恨意已是淋漓尽致。贺重山这是要逼他们背水一战,若能成,他们便可活下来,若不能成,消耗了静慧道宫的人手,于贺重山同样有利! 他这是压根没把这些魔族的生死放在心上! 魔族们退无可退,激起满腔血勇之气,要与修真者们死战到底。一时间喊杀声不绝于耳。贺雪真御剑飞起来,免得被四处爆炸的真气波及。 魔族已经是强弩之末,没用多久,赵南星和赵紫宸便斩杀摧山,活捉血琴,剩下的魔族们战死的战死,爆体的爆体,战场上一片狼藉。 能把血琴抓住,对付贺重山胜利在望。贺雪真松了一口气,众人围上来向他道谢。 他服用了易容丹,赵南星问道:“不知这位仙长高姓大名?” 贺雪真答道:“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就在这时,已被捆仙索缚住的血琴忽然倒地,痛苦哀嚎,众人一惊,有人说:“当心有诈!” 贺雪真快步上前,蹲在血琴身侧,伸手结印。 魔族每次欲退,贺重山都能及时操控血珠子发号施令,说明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战况。盈宿派秘境内有一天池,滴入对方血迹,便可看到对方,时效三个时辰,一天可查看一次。前世贺雪真当上掌门后,经常用天池查看崔治的情形。 贺重山现在一定正通过这天池查看战况,看到血琴被擒,他若是不想暴露自己,就一定会催动血珠子,让血琴爆体而亡! 他要留下血琴的活口! 贺重山站在天池边,正催动血珠子。让血琴爆体而亡,是他早在得到血珠子的那一刻,为血琴想好的结局。 今天这一战,即消耗了静慧道宫和司徒家的人手,又除去了血琴这傲慢无礼的老东西,虽然他会被魔主责罚,但责罚的后果在他可以承担的范围之内。 看着天池中,血琴痛苦哀嚎的模样,贺重山不禁快意。这些瞧不起他的人,血琴,赵斗冲,赵南星,赵紫宸,赵贞贞,还有不听话的兔崽子贺雪真,他必会千百倍地报复回去。 就在这时,天池内的景象倏然消失,三个时辰的时效已经到了。 贺重山继续催动血珠子,虽然没能亲眼看见血琴爆体而亡,有些遗憾,但他相信,有血珠子的控制,血琴此时一定已经炸成碎肉,那景象令人作呕,不看也罢。 “仙长这是做什么?” “仙长,魔族诡计多端,当心有诈!” “他跟方才那些死掉的魔族好像……” 贺雪真已结了手印,按在血琴眉心。 血琴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眉心的血色也越来越淡,贺雪真这才有空跟众人解释:“此魔族被血珠子控制,若不除去他体内的血珠子,他便会爆体而亡。” 司徒家族的长老皱起眉头:“你究竟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救魔族?!” 赵南星连忙说:“这魔族显然是受人驱策,我们静慧道宫正要留下活口,逼问更多消息。” 赵紫宸亦跟着说:“正是。你看他刚被擒住,便马上要爆体而亡,显然是那幕后操控他的人,要杀他灭口。” 贺雪真点头,还是舅舅们聪明。 赵南星看向贺雪真:“只是不知,为什么这位仙长知道如何剥离血珠子?还知道破解血琴琴音的法门?” 前世贺重山也曾用血珠子操控这些魔族,贺雪真见其他人如此施为,自然而然便学会了。贺雪真哼了一声,端起绝世高人的架子:“后生仔,你都可以知道他叫血琴,为何我不能知道如何对付他们?” 赵南星一想也是,修真界与魔族大战过去还不到百年,有人如此了解这些魔族并不奇怪。他不也是以前与魔族交过手,所以才知道血琴的名声么。 赵南星微笑致歉:“是晚辈唐突了。” 看着舅舅自称晚辈,贺雪真坐立不安,血琴既然已无性命之忧,他便打算离开了。 赵南星等人挽留不住,只能看着他离开。 贺雪真服下还容丹,御剑回到洞府,远远地便看见司徒霓站在两人合籍典礼的那处峭壁上张望。 贺雪真御剑在他跟前停下,问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司徒霓见他便笑:“哦,你忽然不见了,清欢叫我站在这里等,他说你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贺雪真按下剑,落在他身旁,两人一起往山下去。 “今天的事,若是有其他人问起,你记得说我一直都在洞府。” 司徒霓点头答应,别的都不多问,他这缺心眼的样子,真叫贺雪真满意。 ※※※※※※※※※※※※※※※※※※※※ 下一章打脸渣爹!大家有没有……那个……白白的液体呀?想被灌溉了 第十三章 没多久,贺雪真收到静慧道宫的传音,告知他生擒血琴的事。 贺雪真带着司徒霓御剑赶往道宫,几个时辰后便到了。 见舅舅们脸色凝重,贺雪真疑惑,虽然静慧道宫伤亡了一些弟子,但他们生擒了血琴,事情终于有了突破,不应该是这种表情啊。 “大舅舅,怎么了?” 赵紫宸对贺雪真说:“方才我们审问血琴,他指认贺重山乃是幕后操控着他的人。” 贺雪真并不意外,但他明白了为什么舅舅们脸色这么难看了。 这些人大概是没有想到,贺重山居然真的会堕落到投靠魔族吧。 赵南星说:“目前还没有其他证据,不能排除血琴血口喷人的可能。” 赵紫宸哼了一声:“血琴说了,让他当面指认贺重山,到时候,该出现的证据,自然会出现。” 血琴可谓恨毒了贺重山,现如今落在修真者们手里,吐口是死,不吐口也是死,他自然乐得拉贺重山一起下地狱。 赵紫宸又说:“不说这个了,真儿,前日我们与魔族们对战时,舅舅似乎看到了你。” 贺雪真表情平静:“我一直与司徒霓待在洞府,舅舅怎么会看到我?莫不是中了幻术?” 赵紫宸想了想,当时有血琴施展魅惑琴音,他也不能肯定自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赵南星谨慎些,去问过司徒霓,司徒霓已得了贺雪真的交代,自然不会往外说。舅舅们只得暂时将这事按下不提。 贺雪真去看过血琴,没过几天,各大门派家族的话事人都来到了静慧道宫,秘密商谈魔族之事。 原先各大门派们不想让事态升级,是以都不愿意出手掺和这事,没想到现在牵扯出了魔族,这是事关修真界生死存亡的大事,他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众门派会谈一事,瞒的很严,就连司徒霓这个司徒家的嫡系子弟都不清楚。所以七天后,被族中长老们叫出去时,司徒霓一头雾水。 贺雪真仍在静慧道宫,他左右看看,周围只有十来人,都是司徒家族修为高强的一批子弟。一名族中长老出来,也不说有什么事,也不说要去哪里,放出飞行法器,便叫子弟们上去。 司徒霓站在法器上,小声问司徒清欢。司徒清欢给他比划,意思是:这是去往盈宿派的方向。 “难道嘉山堂叔要带我们去讨伐盈宿派?” 不止是他,其他弟子们也是这么猜测的,所以在傍晚到达盈宿派后,长老只是让他们在盈宿派山脚的小镇上驻扎时,众人都有些疑惑。 司徒霓心大,没想那么多,见长老不怎么约束他们,便带着司徒清欢在镇上闲逛。镇上人很多,有不少其他门派世家的弟子走动,他遇到了贺雪真。 “雪真,你也来了?这是怎么了?我看到重华宫,青梅剑派,冲霄派,马家,穆家的人了。该不会是咱们要一起围攻盈宿派吧?” 贺雪真说:“等到明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不,或许都用不着明天。 有这么多各大门派世家的子弟们在周围走动,盈宿派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当天夜里,盈宿派派四长老出来,找到相熟的青梅剑派领队长老,两人交情甚好,是以青梅剑派的长老也就直说了:“我也不知道究竟要来做什么。待明晨掌门来了,便可知分晓。” 盈宿派打听不到消息,又派人下山找了几位旧相识,都和青梅剑派的长老说词一样。 是的,为了防止走漏了消息,这些带队的长老们都不知道内情。 第二天一早,贺雪真早早地便醒了,站在盈宿派的边界上观望。只见天空数十道流星划过,由远及近,原来是飞行法器。每架飞行法器上都站着十数人,有些排场大的,还要让人奏乐撒花,一时间只见盈宿派上空金光乱窜,星芒四闪,小镇上的弟子们都探出来看热闹了。 大能环伺,盈宿派坐不住了,贺重山带着门中长老们御剑而出,凌空向众人问话:“各位带了这么多人来,围着我盈宿派,不知是何用意?” “贺掌门,我们此次前来,不是为了静慧道宫与盈宿派之间的恩怨,而是有别的事。” 贺重山眸光微微一闪,直觉不太好。 重华宫的宫主笑道:“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吧。” 他说罢,掷出一枚印章大小的东西,那东西往下落,见风即长,最后扩大到有盈宿派议事厅那般大的面积,再接着,就如变戏法一般,空旷的平面上渐次竖起竹林,山水,竹舍……不过片刻之间,便是一处优雅静谧的好去处。 “贺掌门,请吧。” 贺重山嗤了一声:“燕宫主还真是风雅。” 众人下落,进了那竹林精舍。长老们也各自带着弟子走进去。那印章大小的东西是个空间法宝,有无限折叠的空间,无论多少人都足够容纳。贺雪真跟着舅舅们走上去,进入到这空间法宝内,周围的人似乎都虚化了,虽然看着还是实体,但居然可以穿身而过。 是以众人都围着竹林茶舍,人头叠着人头,也丝毫不挤。 贺重山被这么多人围观,十分不爽,沉声道:“各位此行的来意,可以说了吗?” 赵斗冲喝道:“把人带上来!” 两名静慧道宫的道长提着血琴走了上来。 贺重山脸色一变,虽然他竭力控制着脸色,瞳孔一瞬间的紧缩却仍是被在场的大能们捕捉到了。 “看来贺掌门果然认识他。” 贺重山心中虽是疑惑为何血琴没死,脸上却端着一派冷静沉稳:“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赵宫主,不知你为了对付盈宿派,又玩出了什么把戏。” 赵斗冲正要发火,血琴已先一步叫骂道:“我呸!贺重山你这个狗东西!装什么腊八蒜呢!你不认识老子?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没死?没有被你催动血珠子,爆体而亡?!” 在场的长老、弟子们窃窃私语,不知道这戏究竟是唱得哪一出。 重华宫的燕宫主说:“在场还有不少人不清楚前因后果,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此人是魔族高手,血琴,一百年前,魔族作乱,血琴可没少杀我们修真之人,称得上是魔域那个大魔头的得力干将。” 听见血琴的名字,已经有不少长老震惊耸动。一百年前几乎让修真界覆灭的大乱,他们自然都经历过,甚至不止是他们,年纪大些的弟子们,也参与过那场浩劫。 “燕宫主,魔族之人怎会再次出现?” “你说这是血琴,我怎么看着不像?何以证明他是血琴?” 众人七嘴八舌,燕宫主高声说:“大家静一静。你们不相信,那就让血琴自己来证明吧。” 按着血琴的人退至一边,血琴站直了身体,活动活动筋骨,抬手祭出他的魔琴。那是一把通体血红的琴,甚至就连琴弦,都泛着不祥的红光。 血琴抬手正要拨动琴弦,一长老叫道:“好了好了!别弹琴!” 血琴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原来是我的老熟人啊。江崇光,过了一百年,你修为不见长,胆子倒变小了。我修为都给封住了,你还怕我弹琴?” 不错,血琴的修为已被封住,此时随便一个弟子都能杀了他,又谈何弹琴惑乱心神呢。若非如此,众大能们也不会让他这般轻易地祭出魔琴。 那叫江崇光的长老恼羞成怒:“血琴!死到临头了你还这么嚣张!当年前你杀了我许多同门,现在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其他人有认出魔琴的,跟着说:“真的是血琴啊。” “血琴的模样就算改变,他的魔琴也不会变!天底下没有第二把血红琴了,是他没错!” “怎么会?他们不是一直龟缩在魔域么?” 人群震惊耸动,看向贺重山的眼神变了。 听血琴的话语,他和贺重山颇有渊源,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燕宫主继续主持场面:“要问血琴为什么会在这儿,那就要说到贺掌门了。这段时日,盈宿派和静慧道宫起了些摩擦,同时,静慧道宫之人不时遭到魔族修士的伏击。早在数月前,我与冲霄派、青梅剑派、马家等几个门派世家,便收到了赵宫主关于魔族的警示。就在前些日子,司徒家的长老司徒宏山与魔族遭遇,身负重伤。那魔族,看样子是专门冲着静慧道宫和司徒家来的。” 贺重山垂着眼皮,表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是骇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疯狂催动血珠子,想要弄死血琴,血琴却什么反应也没有。怎么可能? 贺重山抽出一缕神魂,深入紫府之内,呼唤血团子:“魔主!求魔主救救属下!” 血团子冷漠道:“你滥用吾派给你的帮手,让他们去送死,现在惹上一身腥,还想求吾救你?” 贺重山慌张道:“魔主,我哪里是派他们去送死,我都是为了消耗这些修真之人,为吾主卷土重来做准备啊!是血琴他们技不如人,有勇无谋!我一切都是为了魔域,血琴却贪生怕死,竟要在这些人面前出卖我!求魔主救属下一命!” 魔域之主于一百年前受了重伤,虽勉强保住一条性命,但他修为倒退,只能化出血团子这种□□寄居在贺重山身上,元神则留在魔域休养生息。他知道魔族高手死伤惨重,但并不知道是贺重山过分催逼所致,这也是为什么贺重山敢倚仗血珠子在手,任意操控血琴等人的生死。 对贺重山的辩解之词,魔域之主虽心存疑虑,但贺重山是他难得的暗桩,他也不想让棋子就这么被吃了。他操控神识,却发现血琴现在已不受他控制,这些修真之人究竟做了什么? 魔主的沉默让贺重山不安,他分出神魂内探紫府,也深恐被其他修真大能们察觉,时间紧迫,他催促道:“魔主!救救属下!” 魔主终于开口了:“你且去吧,到紧要关头时,我会助你。” 贺重山稍放下心,神魂归位。 燕宫主已经把魔族的来龙去脉说了,又说道:“我等审问血琴,他指认了你,贺掌门。他说你早已投靠魔域之主凌雪思,凌雪思派出魔族十名高手前来助你对付静慧道宫。贺掌门,你怎么说?” 贺重山嗤笑道:“无稽之谈!血琴既然是魔族,他的话,自然是一个字都不能信!” 血琴呵呵一笑,露出漏风的牙:“就知道你会抵赖,贺重山。可是有一件事,你是怎么也抵赖不掉的。” 贺重山看向他,众人也都盯着血琴,催促他:“别卖关子!” “贺重山,你用血珠子控制我等,可你知不知道,血珠子乃是魔主的精血,是魔血,与寻常修士的血液是不一样的。” 贺重山眯起眼睛。 众人哗然。 “贺重山,你敢不敢滴血验身?你体内既然有魔血,那么你的血和寻常修士的血,就永远不会相融!” 不待贺重山说话,赵斗冲先一步叫道:“好!拿碗来吧,贫道先来!” 一长老送来一只玉碗,赵斗冲以真气刺破手指,将血滴入碗中。其他掌门们也跟着依次滴血入碗。他们的血滴很快融合在一起,看起来无甚分别。 燕宫主将玉碗递给贺重山:“贺掌门,到你了!” 贺重山心念电转,一时间担心是血琴在诈自己,一时间想剔除体内的血珠子却不得其法,一时间又想着魔主说了会助他一臂之力,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心念数转,脸色也一变再变,看着那玉碗,仿佛洪水猛兽一般,众人看着他,“贺掌门,你既然说这血琴是血口喷人,你自证清白的机会来了!若你的血能与我们的血相融,那就是我们听信血琴造谣,误解了你,我们所有人给你敬茶道歉!如何?!”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贺重山想不答应也不行了,他只盼着魔主说到做到,当真能帮他一把! 贺重山冷哼一声,接过碗,以真气划开手指。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手指落入碗中,看起来与其他人的血液没有任何分别。 然而,叫贺重山心神俱裂的是,这滴血珠落入碗中,竟当真与其他人的血泾渭分明。这血珠上仿佛裹着一层油,无论怎么晃动玉碗,就是无法相融。 轰地一声——! 人群喧哗躁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贺重山身上! “怎么会这样?你们看见没有?!” “那滴血竟然当真无法与其他人的血相融!” “我曾听师父说过,魔族的血,与咱们的血的确不同。” “可贺掌门怎么会真的与魔族有染?!” 第十四章 赵斗冲喝道:“好啊!贺重山,你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来!” 贺重山一摔玉碗,他身后十名长老冲了上来,竟是为了护住贺重山,不惜与这些修真界大能为敌。 贺雪真看得疑惑不解,贺重山的确有不少拥趸,可七长老这种一直跟他作对的人,怎么会忠心耿耿为他卖命? 十名长老修为高深,各显神通,一时间这折叠空间都承受不住。地面摇晃震动,贺雪真御剑而起,场中一片大乱,众大能各显神通,不是贺雪真这种年轻人能插得进手的。 司徒霓抱着他的胳膊,唏嘘道:“天哪,谁能想到,你爹居然会跟魔族勾结!” 贺雪真淡淡道:“他不是我爹。” 司徒霓说:“好吧,大家打得好激烈啊……清欢,咱们要不要下去帮忙?” 司徒清欢从他的剑中冒出来,低头看着,皱起眉头。 司徒霓和他心有灵犀,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司徒清欢正要比划,贺雪真说:“那些盈宿派的长老们,状态十分不对。” 先前静慧道宫与盈宿派冲突不断时,七长老等人不遗余力地对敌,甚至没有任何一个长老来找赵贞贞说和,劝她们母子回盈宿派。 贺雪真原以为他们是碍于身份和责任,不得不这么做。现在看来,是贺重山控制了他们。 场中已是一片大乱,贺重山想跑,众人怎么可能让他跑了。他身份揭破,干脆撕去一切伪装,摘去束发之冠,气质瞬间狂肆邪佞。 他双手十指暴涨,指甲乌黑铮亮,指间黑气萦绕,被这黑气沾染到的修士,出现了神智不清,行动迟缓状态。 一名修士行动慢了半拍,躲避不及,便被贺重山摄入掌中。贺重山十指插入修士胸膛,那是紫府所在的位置。 修士顷刻间被吸空灵气修为,宛如人干般掉落在地。贺重山则是修为又涨一截,对战时受的伤都肉眼可见地有了好转。 就在这时,只听不远处一声暴喝:“居然是你!” 贺雪真凝目看去,范氏夫妻跟在邱华落身后,往战场方向赶来。范雪平舅父目眦尽裂,看着高处的贺重山:“居然是你!是你!贺重山!我范家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夫妻二人认出了贺重山的招式,他正是那天灭了范家满门的大恶人! 贺重山哼笑一声:“没有为什么,一定要问的话,是你们太弱了!” 这话更是叫夫妻二人几欲疯狂。贺雪真却是意外,没想到夫妻二人居然还活着,看他们跟在邱华落身后,从盈宿派的方向来,难道是邱师兄保护了他们? 来不及多想,邱华落已经冲到战场上,来到大长老身侧叫道:“师父!掌门堕入魔道,你为什么还要帮他?!” 大长老眉心一点红痕闪现:“……我既然是盈宿派的长老,自然要听命于掌门。” 邱华落悲愤交加。 燕宫主在半空中说话:“傻孩子,你难道没发现,盈宿派的长老们,都被贺重山用魔功控制了。” 众人心急如焚,有这些长老做护盾,再加上贺重山以魔功吸取修为,只怕今天无法生擒了他啊。 血琴哼了一声:“你们快些恢复我的修为,我可以用血琴控制贺重山。” 众人怒道:“你想都别想。” 血琴不满,眼看着贺重山要跑,他又开口:“上次救我的那个,你们谁认识?魔族控制心神的功法一脉同源,既然能把血珠子从我体内剥离,自然也能让这些人清醒。” 赵南星表情凝重:“那位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连名号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人御剑飞来,加入战局,淡淡道:“我来了。” 贺雪真赶来救场。 在场的大能们,不少想要探查来人的修为,无奈贺雪真服用了易容丹,隐藏了样貌与修为,改变了声线与骨架。 也是这易容丹效果太好,竟是连这帮修为顶尖的大能,都无法用神识探查。 来人服用了易容丹,赵斗冲自然看出来了。这人藏头露尾,当真能帮忙吗?他看向赵南星:“星儿,你可认得这位仙长?” 赵南星匆忙对敌,扫了贺雪真一眼,不敢肯定。贺雪真说:“诸位何不让我试试?” 众大能自忖,有这么多高手在此,不怕此人使诈,众人交换一个眼神,微微点头。 燕宫主高声说:“那便请前辈试试。” 贺雪真说:“且将盈宿派大长老缚住,否则我无法动手。” 众人只能再分出人手,赵南星与赵紫宸帮着邱华落,将大长老困住。贺雪真上前,依样施为,单手结印,按在大长老眉心。 贺重山在远处看见,只觉得熟悉,此人所用印法与贺雪真所结那套杀妖印师出同源,这人……跟贺雪真是什么关系? 随着这人手印光芒渐渐暗淡,大长老眉心缓缓一颗黑色种子缓缓浮现,上升,漂浮在半空中。 贺重山心道不好,欲溜之大吉,众人怎会让他如愿,拼死也要缠住他,让他不得脱身。 贺雪真握住那粒黑色的种子:“这就是魔族的魔种吧。” 他将之捏碎成齑粉,大长老的眼神渐渐从疯狂变得清醒。 “师父?你醒过来了吗?” 听见邱华落的声音,大长老眼神骤然凶狠,几人心道不好,难不成没有成功? 就听大长老炮仗似的痛骂:“贺重山!你居然在我身上种魔种,控制我的心神!我杀了你!” 说罢,尾巴绑了爆竹的猴儿似的蹿出去,杀向贺重山。 众人见此法有用,登时大喜,赵氏兄弟和邱华落负责抓长老,贺雪真则为他们除去魔种。 贺重山见事态不妙,心中暗恨这陌生人坏事,一面躲避大长老的杀招,一面在脑海里大喊:“魔主,你说要助属下一臂之力的!” 他紫府内,那枚血团子颤动数下,忽然红光大盛,竟透体而出。众人惊诧,只见红光之中,贺重山倏然消失不见。 “人呢?” “咱们这么多人,怎么说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他跑了,快追!” 众人兵分几路,追查贺重山下落。 贺重山一边逃跑,一边问道:“魔主,你所说的助我一臂之力,就是这样?” 血团子哼了一声:“不然呢?吾本体尚在魔域,要如何帮你?” 贺重山叫苦不迭,亏他胸有成竹,还当是魔主会出手替他对付这些人,就算杀不掉,给个法宝让自己重创他们也好。没想到竟是叫自己如丧家之犬一般疲于奔命! 傍晚时分,贺重山终于暂时甩脱追兵,在荒野间休息。 回想这一天的事情,他仍觉得荒谬啊。早上还是天下第一大派盈宿派的掌门,到了晚上,竟然就成了丧家之犬!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陌生人! 当时自己通过天池观察血琴,因为天池时效有限,并没有亲眼看见血琴在血珠子的控制下爆体而亡。想必就是那个时候,那陌生人为血琴剥除了血珠子,所以才有了今天,各大门派世家围聚盈宿派,血琴出卖背叛的闹剧! 而今天,也是陌生人忽然出现,剥除他种在那些长老们身上的魔种,才导致战局逆转,他不得不匆忙离开! 那人究竟是谁?! 这世上会用那种精妙手印的修真之人,他只见过贺雪真和陌生人。 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那天,贺重山请我前去议事,我喝了一杯茶,接着便觉得灵府不甚清明。想必他是把魔种放在了茶水里。”几位盈宿派长老讲述自己被控制的经过:“我们险些助纣为虐,酿下大错,是我们掉以轻心了!” “这不能怪你们,谁能想得到贺重山这厮居然会勾结魔族呢!” “是啊,谁喝掌门的茶还会留心那么多呢。” 话虽这么说,众长老们想到自己被贺重山操控了那么久,为他卖命,实在觉得恶心。幸好他们的魔种及时解了,否则酿下大错就无可挽回了。 范氏夫妻站在一边,范雪平舅舅说:“眼下得尽快找到贺重山,不能让他跑了!灭我满门的仇恨,只能用他的血来偿还!” 大长老说:“二位不是前阵子便离开了盈宿派吗?怎么会突然出现?” 邱华落抿了抿嘴,说:“我当时去曲屏城找两位仙长,承诺要让他们平安去,平安回,自然要说到做到。师父看着不对劲,我暂时不敢离开门派,便让二位仙长先在我院子里住着,待我有空再送他们回去。” 虽然邱华落找两人来,是为了揭露范雪平的身份,但这人做事光明磊落,言出必行,范氏夫妻二人讨厌不起他来,便跟着他又回了盈宿派,不知自己因此躲过了一劫。现在两人心头只有灭门之仇,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贺重山要恩将仇报,毫不顾念小妹的情分,灭他们满门。 看见他们,司徒茗哼了一声,问道:“不知范雪平眼下在何处?” 小剑灵的账,还没跟他算呢! ※※※※※※※※※※※※※※※※※※※※ 这是庆祝作者写作生涯中终于得到一颗潜水炸弹(越说越心酸了怎么回事)的加更! 第十五章 见司徒茗揪着这事不放,范氏夫妻两人神情紧张。虽然贺重山于他们有灭门之仇,但范雪平是他们侄子,他是无辜的,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的亲情,不可能因为贺重山磨灭。 “范雪平的事,待盈宿派选任了新掌门,自会给司徒家一个交代。”盈宿派二长老说:“贺重山堕入魔道,不配再做盈宿派掌门。” 贺重山这一闹一跑,烂摊子有的收拾,各大门派遣回弟子们,唯余掌门、家主跟着一起上盈宿派。司徒茗也只得恨恨跟着长老们走了。 贺雪真正打算跟司徒霓一起回洞府,二长老咳嗽一声,说:“真儿,你原本便是盈宿派的弟子,跟我们一道回去吧。” 赵斗冲、司徒衡山看向他。 贺雪真想了想,还不知道范雪平会被如何清算,不如就跟着一起上去看看热闹。 他坐上赵斗冲的莲花法器,飞到盈宿派主峰。大长老一挥手,主峰焕然一新,十名长老齐列主峰殿堂前,迎接各大掌门家主。 众人收了神通,跟在十名长老身后,走进殿内,一旁的盈宿派弟子立刻走上前来,引导各人前往坐处,虽是人头攒动,却能有条不紊,这才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修真门派该有的规矩与大气。 贺雪真跟着两名盈宿派师兄们,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这座位离十名长老的座次很近,盈宿派这么安排他的位置,不知有什么用意。 殿堂深处,属于掌门的主位空置,十名长老分别坐在两侧,由二长老代为话事。 二长老说:“贺重山堕入魔道,人神共愤,罪不容诛,从今日起,他不再是盈宿派的掌门。多谢今天诸位掌门、家主鼎力相助,这份恩情,盈宿派没齿难忘。选任掌门一事,是盈宿派内务,之所以请各位掌门、家主们齐聚在此,乃是请诸位观礼见证。” 殿堂虽然空旷,这声音诸人却听得明明白白,想来是殿堂内带着扩音的阵法。 这番话软中有硬,意思是我们盈宿派没了掌门,但也不是好欺负的,选掌门是我们的家务事,你们就别插手了。 众人坐在下头,交换眼神。这些人中,不乏有打着“趁你病,要你命”主意的,想趁着盈宿派群龙无首,咬下一块肥肉来。 二长老继续说:“按照我们盈宿派的规矩,盈宿派选任下一任掌门,一是掌门指定人选,二是若无指定人选,则从门派所有人中,选出德行、修为拔尖之辈。贺重山没有指定人选,时间紧迫,事急从权,没有时间在宗门内进行大比,这次选任掌门,便由我们十位长老提名!” 二长老抛出一三足青铜鼎,青铜鼎悬在半空,散发着幽幽紫光。二长老说:“诸位同门有心仪之人选,投入此鼎之中,此鼎自会给出结果。” 他说罢,不待其他人说话,先一步挥手,一道真气没入青铜鼎内,铜鼎轻轻一晃。 其他九名长老互相看一眼,交换眼神,也跟着陆续投入姓名。 贺雪真前世可是经历过十分复杂的掌门选任大比的,这选拔过程实属有些简陋,不过正如二长老所说,事急从权,盈宿派在这个紧要关头,先选个人出来主持大局才是最重要的。 片刻后,所有长老都已投出选票,只见那三足青铜鼎轻轻颤动,所有人的眼光都紧紧盯着小鼎,这青铜鼎会吐出谁的名字,将决定了这修真界顶层的新格局。 贺雪真只当自己是来观礼看热闹的,饶有兴味地看着小鼎,小鼎噗一声吐出一口白气,接着放出紫色光芒,一个名字缓缓浮现在半空之中。 众人瞪大眼睛,凝目看去,待白烟缓缓逸散,不少人瞪大了眼睛,这个名字,委实出乎意料! “贺雪真!” “那不是赵宫主的外孙么?” “也是司徒家的……” “这般年轻,咱们修真界万年来是前所未有吧?” “原以为崔家家主已算得年轻了,没想到这盈宿派即将拥有更为年轻的掌门人。” 赵斗冲和司徒衡山却是神色平静,他们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 贺雪真即是赵斗冲的外孙,也是司徒衡山嫡出子弟的道侣,这两家都沾上边,若是盈宿派有点什么麻烦,不怕这两家不来帮忙。而让贺雪真担任掌门,也是化解与盈宿派、司徒家矛盾的最好办法。 至于静慧道宫和司徒家要借着贺雪真把手伸到盈宿派来,有这么多长老盯着,不怕他们掀出什么风浪。更妙的是,贺雪真年轻,好拿捏啊! 盈宿派长老们,大多数也是这个打算,只有七长老有些郁闷——贺重山那个狗东西跑了,轮到他儿子当掌门。这盈宿派掌门,啥时候才能轮到自己啊? 最意外的是贺雪真,上辈子贺重山死后,他出任掌门可是经过重重选拔的,而且当了掌门也不甚自在——范雪平坚持不懈跟他作对。 没想到现在他不争不抢,居然有人把盈宿派送到他手上。 二长老看着结果,十分满意,说:“既然各位长老都认可贺雪真师侄,那么这掌门之职,便交由贺师侄,贺师侄,盈宿派掌门之位责任重大,还望你莫要辜负我等的期待。” 贺雪真早在重生时便想过,这一次,就算把盈宿派送到他手上,他也不会要。他想要的,就是外公、娘亲,舅舅们都平平安安。至于为什么众位长老会选他做掌门,他已琢磨明白了。 贺雪真站起来,所有的目光都向他汇聚而来,赵斗冲面带忧虑,司徒衡山满意赞许,盈宿派的几位长老们,有的不忿,有的期许,也有的带着一脸“便宜你小子了”高高在上的施舍神态。 这不奇怪,这些长老之中,有不少曾是贺重山的拥趸,他献出杀妖印时,有给他金刚罩的七长老,也有连为他说句话都不敢的其他人。 贺雪真高声说:“各位长老的期待,我贺雪真怕是做不到了。选任掌门一事,还是请各位长老重新商议吧,我无意做盈宿派的掌门。” 众人大惊失色,司徒衡山最先忍不住脱口而出:“贺雪真,你犯什么傻?” 贺雪真还没说话,赵斗冲哼了一声:“这盈宿派的掌门好了不起么?我外孙想当就当,不想当就算了,谁也别想逼他!” 赵斗冲这态度,和赵贞贞简直一模一样,贺雪真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说完了话,便在位子上坐下。 他这就说完了? 众位长老简直目瞪口呆,二长老暗忖,难道是这贺雪真前些日子受了气,现在特来摆架子,怎么地?把这掌门之位给他还不够,还要他们几个长老亲自抬轿不成? 他和身边的长老们交换眼神,都在想着要不就换个人选?可是换谁好呢?范雪平?那是万万不行的!邱华落?他是大长老的弟子没错,可他若是当了掌门,大长老是他师父,地位更加超然,到时候这盈宿派听谁的就难说了。 至于其他弟子们,没有贺雪真的优势,到时候化解和静慧道宫、司徒家的矛盾,必然困难重重。而长老们,也有不少人觊觎掌门之位,但无论是哪位长老上位,都会遭到其他人反对,实在是难办! 说到底,眼下无论选谁,都没有贺雪真合适! 四长老劝说道:“贺雪真,你可是为前些日子盈宿派与静慧道宫的摩擦生气?那件事,是贺重山故意挑起矛盾,我们被贺重山控制,不然定不会坐视不理的。你可切莫因小失大啊。” 贺雪真摇头:“我并非置气,只是不想做掌门罢了。” 众位长老一时间有些焦虑,重华宫燕宫主笑道:“看来这掌门之位,一时半会无法决断啊,我重华宫与盈宿派一向交好,重华宫愿意助各位一臂之力。” 司徒衡山哼了一声,问道:“燕宫主,不知你有什么好点子?” “我们重华宫人才济济,可派人前来盈宿派,暂代掌门之职,待盈宿派选出了合适人选,再行让位。” 众长老目瞪口呆,没想到这掌门才刚跑,燕宫主就能这般无耻。只听冲霄派掌门立刻拊掌道:“这主意不错,我以为贺重山既然堕入魔道,这盈宿派的人,或许还留有他的暗桩,我们冲霄派也可相助一二,帮盈宿派清理门户。” 见这些人越说越离谱,二长老连忙叫道:“穆掌门,燕宫主,这是盈宿派的家事,不劳各位费心了。至于清理门庭一事,待我们选出掌门,自会处理。贺雪真,你一天是盈宿派的弟子,就一天需得听从盈宿派的安排,盈宿派的门规,难道你都忘了?” 八长老跟着点头:“不错,若你要推辞这掌门之职,除非你退出门派,除去盈宿派的修为。” 这话有些严重了,赵斗冲愤愤,这帮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威胁他外孙,实在教他坐不住了。 贺雪真见赵斗冲要打架,连忙站起来,看向赵斗冲,示意他稍安勿躁。 既然盈宿派死皮赖脸,非得跟他讲门规,那好,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贺雪真说:“既然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贺雪真答应下来,众长老松了一口气,司徒衡山面露喜色,燕宫主和穆掌门则有些失落,看看司徒衡山和赵斗冲,有这两座靠山,他们便是想薅羊毛,也不敢轻易下手。 接下来便是掌门继位仪式,贺雪真前世便已走过流程,这次程序简化,更加简单,到傍晚时分便完成了继任仪式。 贺雪真坐在掌门之位上,想起贺重山在这位子上坐了许久,前世范雪平觊觎了许久,实在有些恶心。好在他也不用忍耐多久,把该办的事都办了,这位置谁爱做谁做吧。 高台之下,弟子之中,抬头看着他的范雪平,虽离得远,他眼中的妒忌不甘仍能看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昨天他还是盈宿派众星捧月的掌门之子,还是极有可能接任贺重山的热门人选,今天居然就只能站在台下看贺雪真风光就任? 这个人昨天还是个不得宠爱的儿子,只能跟母亲屈就外公家,今天居然就成了盈宿派掌门了?! 说到底,都是因为贺重山啊?那个蠢货,为什么好端端的掌门不当,偏偏要去做魔域的狗? 范雪平好恨啊!听说被选为掌门时,贺雪真还故作姿态,推辞不受,范雪平恨得快把牙咬碎,气得流下了妒忌的眼泪,这掌门之位他眼巴巴地望了这么多年,贺雪真居然白送都不要?!凭什么?凭什么啊?! 但是很快,他就连妒忌这种情绪都做不到了,因为贺雪真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范雪平逐出师门,给司徒家一个交代。 众长老们都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贺重山跑路,没人袒护范雪平,范雪平便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贺雪真捏扁搓圆。 范雪平自然不服气,想要闹事,众人怎么可能给他机会。范雪平还没说话,二长老便挥手叫人把他拖下去了。 ※※※※※※※※※※※※※※※※※※※※ 范雪平和贺重山,一个勾搭妖族,一个勾结魔族,不愧是亲父子啊,不让他们父子反目成仇,狗咬狗,实在说不过去。 第十六章 范雪平被丢出山门。丢他的弟子们拍去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讥讽道:“所以说啊,靠山山会倒,靠爹爹会跑,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前阵子瞧他那得意的样儿,我还真以为他就快当上掌门了呢。” “就他也能当掌门,笑话!” 范雪平心中翻江倒海,暗自咬牙,恨得眼睛滴血。没多久范氏夫妻赶来,二人已听说了小剑灵的事,对这一结果在意料之中,安慰他:“雪平,跟我们回范家吧,别管司徒家如何声势显赫,我们范家定会护你到底。” 范雪平只觉得可笑,范家?!范家人都死绝了,就凭舅舅舅母这两人,要怎么护他? 不过他修为还比不上舅父舅母,要在司徒家的复仇下活下去,暂时只得依靠这两人了。范雪平作感动状,握住舅舅舅母的手:“好,这盈宿派的弟子,不当也罢!” 范雪平被逐出师门,司徒家若要追究小剑灵一事,自去找范雪平寻仇便是,这件事算是解决。贺雪真处理的第二件事,就是清理门户。 他倒不是要借机清算谁,只不过要堵住其他门派世家的悠悠众口,避免他们揪着贺重山不放,为难盈宿派弟子,这事不仅要做,还要当着这些掌门家主们的面做。 贺雪真把掌门家主们请到议事厅,把盈宿派所有人员的生平资料也取来,请这些家主们纠察可疑之人,列举证据,若没有证据,那就是清白的。有赵斗冲和司徒衡山一唱一搭地帮腔,这些人被逼无法,只能歇了闹事的心思,承认盈宿派除贺重山之外,全员无辜清白。 既然这些掌门家主们认可了,这事便算过去了,以后任何人都不能再拿这事说嘴。贺雪真第二天便把众人请走,把赵贞贞迎了回来,代表迎盈宿派向她道歉,赔偿灵石法宝若干,众长老早已料到这个结局,只能忍着肉疼,打落门牙往肚里咽。 接着,贺雪真再一次把众位长老叫到议事厅,提出退位让贤一事。 众长老大惊失色,贺雪真于是把话又说了一遍:“按照盈宿派的门规,掌门是可以指定继承人选的,那么本掌门今日就指定一人,接任掌门之位。” 等等! 二长老连忙说:“掌门,你才就任不过三天,怎么就要退位?这……咱们盈宿派可从来没有过这种事。” 贺雪真问道:“怎么?那么我要就任多久才能退位,门规里头有些么?” 二长老哑然。 贺雪真开口门规闭口门规,这是在报他们用门规逼迫他上位的仇么?这小子怎地这般牙尖嘴利,睚眦必报?! 虽然上位只有三天,但他们看得出来,贺雪真乃是个做掌门的料,这三天里把静慧道宫和司徒家族的矛盾处理好了,贺重山留下来的隐患也已除去,叫他们挑不出毛病来,这掌门之位交给他,众人也放心。 可这小子现在又是闹得哪出? 众位长老心里苦啊,最苦的还是七长老,这位子他想了一百多年了,怎么地,送真儿他还不稀罕? 二长老说:“掌门可还是怨咱们用门规压你?那是情况紧急,非常之时,只能用非常之法,非常之人,还望掌门恕罪。” 贺雪真平静地说:“非常之时已经过去,我这个非常之人,也该功成身退了。我实在无意做这劳什子掌门,你们强留也无用,因为现在我还是掌门,我说了算。” 众人只能叹气。 贺雪真说:“即日起,掌门之位交给七长老洪明峰。洪长老可愿意接过这幅重担?” 七长老登时瞠目结舌,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左右看看,见到其他人也看向他,才敢确定,刚才,贺雪真似乎当真是说了要把掌门之位传给他?! 议事厅中心,贺雪真又问了一遍,洪明峰连忙道:“我愿意!我自然是愿意的!” 洪明峰喜出望外,做梦似的,没想到多年夙愿居然就此达成。 众长老即意外,又松了口气,还有些不甘,他们也不比洪明峰差,凭什么掌门选他不选自己?可是想起之前贺重山为难贺雪真时,只有洪明峰敢为贺雪真说两句话,众人只得哑然。 交接仪式在第二天举行,贺雪真把掌门之位传给洪明峰后,仍留在盈宿派内,而且地位超然,叫做太上长老。 原先盈宿派也曾有掌门醉心修行,索性把位置传给弟子,自去闭关的,太上长老便应运而生。 贺雪真不到一百岁,别说在长老之中,在弟子们中间,都算得上年纪小的。这般年轻,便做了掌门,现在又要成为太上长老,长老和弟子们都觉得有趣,有叫他太上长老的,也有叫他“三日掌门”、“小长老”的。 贺重山远在魔域,听说了门派的事。他早料到他逃走后,范雪平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当时跑得急,没时间带上范雪平。可他没想到贺雪真居然当上了掌门,做了太上长老,还把范雪平逐出门派。贺重山又怒又气,却不敢轻易离开魔域。 最近修真界正在四处搜查他,到处都是唾骂他谈论他的修士,他的画像飞遍街巷,他怎敢轻易离开。 不知范雪平有没有被司徒家为难,想到自己原本好好一个掌门,现在宛如丧家之犬,贺重山便是一口老血哽在喉头,让他抓心挠肝地难受。 更难受的是范雪平。 司徒茗果然没有放过他,纠集了一帮朋友,四处寻找打听他的下落。蘅芜公子原本是他的朋友,却因为灵羽那个扁毛畜生与他交恶,帮着司徒茗一起欺负他,若不是舅父舅母护着他,他早被司徒茗取了性命了。 “前方就是澹渊,我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三人被司徒茗一路追杀至此,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简直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原本有些灵石用来买易容丹,暂时躲过司徒茗的搜查,但易容丹价格高昂,最后一颗也已经在前几日用完了。 而司徒茗再次搜查到了他们。 就在三人无计可施之时,天空中传来一声厉啸,一只巨鹰忽悠而至。司徒茗就站在鹰背上,张起落日弓,凝气成箭,直指范雪平。 范雪平心头骇然。这一路上,他几次从这落日箭下死里逃生,甚至这弓箭的威力,见司徒茗举起弓,心头栗栗,一时间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他还这般年轻,都不到一百岁,还没有当上掌门,还没有让那些欺负他的人跪下来求饶,不要!他不要死! 范雪平噗通一声跪下,哭道:“司徒姐姐!小彤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 舅父舅母大吃一惊,都呆住了,“雪平,男儿膝下有黄金……” 范雪平噗通噗通直磕头,磕到额头出血:“饶了我吧!司徒姐姐!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真的希望那天没有对小彤做任何事!”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范雪平唯一想做的就是叫贺重山杀了贺雪真!如果不是贺雪真将他逐出门派,他也用不着像条狗似的在这里摇尾乞怜! 司徒茗一脸快意。舅父实在看不下去,抓着范雪平想拉他起来,“我范家的男儿,绝对不可以如此没有骨气!” 范雪平挣扎不肯,两人拉扯间,身子一歪,坠下悬崖去了。舅母大吃一惊,连忙御剑去拉,哪知道这澹渊内竟是无法御剑,三个人一起掉了下去。 司徒茗收了箭,高声说:“进了澹渊,十死无生,我儿的仇终于得报!”她说罢,架鹰远去。 三人在澹渊内飞快奔逃。 三日前,三人相继从峭壁上掉下来,虽然因修真之人体魄非同寻常,没有摔死,但这澹渊内迷踪遍布,尸骸遍野,更可怕的是,这地方居然栖息着许多妖族与魔族。舅父推测,这地方应该是一百年前修真界与魔族的最终战场,修真界的大能们几乎都死在那最后一战里,他们的灵力与魔力激荡,让这片地方产生了扭曲的场。 而当初交战的妖族与魔族,有些来不及离开,便在这里留了下来,栖息繁衍。 这地方空间叠着空间,往前一步,或许就会撞见魔族妖族,三人这三天里疲于奔命,十分狼狈。 这次又有几只魔族发现了他们,舅父舅母灵气已经耗净,范雪平御剑带着两人狂奔,心里琢磨着,干脆丢下这两个累赘,拖延一阵,司徒茗以为他死在澹渊,待他出去后,改头换面,去找贺重山,还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杀念就在一瞬间,范雪平当机立断,作灵气耗竭的模样,御剑栽在地上,三人滚作一团。 魔族立刻杀了上来,舅父咬牙,挡在两人身前:“你们先跑!我拖住他们!” 舅母怎舍得抛下他一人偷生,当即推了范雪平一把:“雪平快走!” 范雪平咬牙道:“不行!雪平在这世上,就剩舅舅舅母两个亲人了,要死咱们就一起死!” 他这番作态,让二人不禁感动,舅父惭愧道:“先前雪平磕头求饶,我还责怪他毫无尊严,现在看来,雪平还是是咱们范家的好孩子,既然如此,咱们三个一起上,要死一起死!” 范雪平一呆,他只是做做样子,怎么地舅父还当真了?幸好这时舅母说:“雪平是咱们范家唯一的孩子,就是咱们俩死了,他也得活下去。” 范雪平哽咽道:“舅父舅母……” 眼泪直往下流,那大义凛然的话却不敢再说,深怕舅父当真。 容不得三人再叙闲话,魔族攻击已至,范雪平看着舅父舅母冲上去,正犹豫着是现在溜还是观望片刻。就在这时,一道剑气遥然而至,不等舅父舅母出手,那六只魔族顷刻毙命。 三人绝处逢生,喜出望外,只见远处站着个白衣少年,收了神通,淡淡扫他们一眼,盯着范雪平,问道:“范雪平,你怎么来了?” 这居然是崔治! 范雪平不敢相信,这才多久没见,崔治居然已这般厉害了么?一瞬间,他心中已转过了千百种念头。 “崔治!”范雪平跳起来,往崔治方向跑去,崔治喝道:“站住别动,往左走三步,再往前走两步。” 这是在指点他避开这澹渊中扭曲的空间。 想不到崔治对这里居然这般熟悉,范雪平按照他的指点,走到他身边,范氏夫妻也跟了上来,打量崔治。 范雪平为两边做了介绍,范氏夫妻道了谢。 崔治说:“我带你们出去吧,跟我来。” 他领着三人,往澹渊出口处走去,路上碰见了不少妖族魔族,这些凶悍残忍的家伙们见了崔治,居然忙不迭地逃跑,简直叫人瞠目结舌。 更令人讶异的事,崔治只要看见妖魔,就一定会动手击毙,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这一路走来,范雪平见了崔治的神通,才知道传闻崔治当上崔家家主,一人连挑冲霄派七名长老不是夸张,他是的确有这个实力! 若能攀上他,还担心什么司徒茗! 范雪平有了主意,咬咬牙,操纵体内真气,冲向紫府,登时呕出一口血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崔治这根高枝,他是攀定了! 范氏夫妻见他吐血,登时大惊,连忙询问,崔治也回过头查看。 范雪平面如金纸,口角渗血,勉强道:“方才遭到魔族攻击,受了些小伤,不碍事,咱们还是快走吧。” 舅父说:“不错,此地不宜久留,你忍忍,咱们出去了再给你疗伤。” 范雪平被这耿直舅父气到呕血,再运转一道真气,让伤势加重,整个人委顿在地。舅母心疼他,连忙说:“咱们别再走了,你没看见雪平伤成这样?而且我担心司徒茗尚未走远。” 崔治走过来,说:“让我看看。” 他查看了范雪平的伤势,沉吟道:“先去我的洞府吧。” 范雪平低着头,微微勾起嘴角。 崔治带着三人下了寒潭,这寒潭之下别有洞天,琪花瑶草,灵气充沛。范雪平看得眼热,范氏夫妻也是大感意外。 崔治在此地生活了数百年,早没什么稀奇,只是当初他和贺雪真二人琴瑟和鸣,过着神仙日子,如今再看,处处都有当年的回忆,更叫他分外伤情。 前世他为范雪平搭救,须得报答救命之恩,了却因果,因此对他一直颇为照顾,这澹渊洞府,范雪也时常来的。 崔治查看范雪平的伤势,这伤看着有些古怪,不太像是魔族所伤。 崔治问了几个问题,问不出什么,只得暂时先为范雪平疗伤。 疗伤完毕,崔治找地方安置了三人,独自一人回洞府修行打坐。 范氏夫妻这才有空,问范雪平如何认识的崔治,范雪平说:“几年前我跟着贺雪真一起下山修行,恰好遇见崔仙长落难受伤,我救了他。” 当时崔治说,一定会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崔家是个落魄家族,范雪平没把他的承诺放在心上过,但现在,他十分庆幸,并暗自祈祷崔治能说到做到。 至于当初救下崔治的其实是贺雪真,并不是他范雪平,那又如何? ※※※※※※※※※※※※※※※※※※※※ 我替大家骂,范雪平,你好剑啊!崔治!你好瞎啊!大家放心,我已经写到崔治砍死范雪平了! 第十七章 第二天,范雪平感觉身体好一些,便忙不迭地去找崔治了。 崔治刚从寒潭下来,身上都是血,一副刚杀完妖魔的样子,见到他,点点头,便要回洞府。 范雪平跟在他身后,说:“崔世兄,你怎么不问我们为什么会来到澹渊?” 崔治扫了他一眼:“难道不是你杀了司徒茗的小剑灵取内丹,又失去盈宿派的庇护,被追杀至此吗?” 看来崔治虽然在澹渊内修行,对外界发生的事也是一清二楚。 范雪平叹了口气,说:“没错,我怎么也想不到,爹居然会堕入魔道,更没想到,雪真师兄当真不顾念同门之情,将我逐出门派,不过我不怪他,我留在盈宿派,也是给他惹麻烦。” 这话前世崔治就听过不少,范雪平总是在他跟前念叨:“为什么雪真师兄不喜欢我?他是不是气爹爹把门派法宝交给了我?可是我说过要让给他的,他又不要。”“雪真师兄为什么生我的气,我可没想过要跟他抢掌门之位呀!” 但这一次,崔治觉得有点不对味了。他看着范雪平:“同门之情?你是贺重山背叛盘云真人而来的,若我是贺雪真,也无法容忍你。” 这话说得有些重,而且语气中竟是在维护贺雪真,范雪平有些微的吃惊。他听说了在贺雪真合籍典礼上的事,怎么地,难道这崔治当真对贺雪真情深似海吗?即使被贺雪真退婚打脸,他这般骄傲的人也毫不在乎?以前贺雪真追着他跑的时候,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范雪平作委屈状,小声说:“我知道的,说来说去,一切都怪我,若是我不跟爹回盈宿派,也就没这么多事,也不会让雪真师兄伤心了。” 崔治看了他一眼,往洞府内走。 范雪平跟在他身后,继续说:“别管雪真师兄怎么对我,我一直是拿他当兄长看待的。现在雪真师兄和司徒霓琴瑟和鸣,幸福美满,我也替他高兴。” 崔治脚步一顿,范雪平打量他,继续说:“听说雪真师兄和司徒霓打算孕育子嗣,我真替他们高兴呢,不知那孩子出生,是像谁多一些。” 男人不能怀孕,但修真之人,想要拥有子嗣,总是有办法的。两人可取一滴心头血,配上孕果,种在紫府之内,两人日日以精气浇灌,六个月后,孩子便出生了。 只是这法子对两个人消耗都极大,是以前世贺雪真曾提议过要一个子嗣,崔治却没有答应。 听见范雪平的话,崔治却是心口一痛,眼眶微微一红。 范雪平怎会错过他这表情,暗忖看来这崔治是个面冷心热的,表面上装得跟什么似的,其实心里头对贺雪真喜欢得紧嘛。 不要紧,他要的只是崔治的庇护,不是崔治的爱。崔治对贺雪真的喜欢,或许还能为他所用呢。 范雪平作讶异状:“崔世兄,你怎么了?” 崔治喃喃道:“他要和司徒霓有孩子了吗?他们……” 范雪平说:“崔世兄,你怎么这幅表情?难道你——难道你一直对雪真师兄念念不忘吗?” 崔治已再也听不下去,妒忌与不甘吞噬了理智,若不是紧紧绷着最后一根弦,他一定会忍不住把范雪平一剑捅个对穿! 为什么?!贺雪真当真那般喜欢司徒霓吗?喜欢到要和他一起孕育子嗣!喜欢到心甘情愿承受孕育带来的大量损耗?! 可是……本该和他在一起的人,是自己啊! 本可以和他拥有子嗣的,也该是自己啊! 这世上最让人痛苦难当的,不是我没有,而是我本可以。 就像他本可以跟贺雪真在一起。 范雪平看着崔治全身真气暴走,眼眶发红,手指颤抖,一副快要失去理智走火入魔的样子,被吓得呆若木鸡。崔治的修为压制得他不敢动弹,就像是在凶猛巨兽跟前,被吓到逃跑都忘记了的傻兔子。 他心中生出一丝丝后悔,或许自己刺激得太过了? 可他也不知道,提起贺雪真,会对崔治造成这么大的刺激啊! 崔治盯着范雪平片刻,最终转身,又回到寒潭上,用杀妖魔发泄心中的痛苦。 性命威胁终于离开,范雪平大口喘气,心脏疯狂跳动。 他发现了,贺雪真不仅是崔治的逆鳞,也是崔治的软肋。 范雪平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过了几天,他再次来找崔治。崔治先他一步开口:“你的伤是不是好得差不多了?我送你们出去吧。” 范雪平笑着说:“崔世兄,别赶我走,你留下我,我也可以帮你。” 崔治用眼尾扫了他一下:“你能帮我?” 范雪平轻声说:“我可以帮你,试探雪真师兄的心意啊。” 崔治呼吸几不可查地屏住。 这一次终于不是拿眼尾看人,他转过眼睛,定定地看着范雪平。 范雪平说:“雪真师兄原先那般喜欢你,我是看在眼里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感情若能收放自如,世上哪还有那么多修无情道的陨落?大家还勘什么情劫?” 崔治低声说:“但是,雪真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范雪平恨铁不成钢:“崔世兄啊,雪真师兄说不喜欢你,你就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吗?你们曾经有婚约在身,你都没想过要挽回一下吗?你知不知道,当初雪真师兄和我爹提出,要和你订婚时,我爹极力反对。雪真师兄一直很听话,只有这事一力坚持,最终磨动了我爹。他对你早就情根深种,怎么会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崔治低低笑了一声:“是啊,感情这事,我也想不明白……” 范雪平握住他的手臂:“你想不明白,我来帮你!我帮你试探他的心意。” 崔治向来冷静的眼神出现松动。 贺雪真现在虽已是盈宿派的太上长老,日常却更多地待在他和司徒霓的洞府中。 所以在听说崔家家主要举行合籍大典时,他有些意外。 崔治这是要跟谁成婚? 贺雪真打开请帖看了一眼,“范雪平?” 好吧,倒没什么意外,他前世就知道,因为范雪平于崔治有救命之恩,崔治一直对范雪平有诸多优待,崔治性格骄傲孤高,目下无尘,朋友不多,范雪平算得上一个。甚至范雪平对他,已经超越了朋友的界限了吧。 那时贺雪真甚至觉得,若不是自己先提出要与他结为道侣,崔治或许就跟范雪平在一起了。不然自己也曾经救过崔治,怎么崔治就能把他的救命之恩抛到脑后,对范雪平的恩情铭记在心呢。总不能因为自己不爱邀功,不想把救命之恩挂在嘴上,崔治就真的忘到脑后了吧。 十日之后,崔治与范雪平会在崔家故地进行合籍大典。请帖已遍洒修真界,所以司徒茗在看到范雪平的名字时才知道,原来这人不仅没死,还又找到帮手了。 既然没死,不好好龟缩着避仇,反而这般高调张扬,当真是不怕死! 她哪里知道,不是范雪平不怕死,而是崔治无所谓。他是连司徒衡山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怎么会害怕司徒茗的追杀,大方敞亮地把范雪平的名字写在请帖上,合籍大典的事交给崔家去办,他只管在澹渊内修行,时间到了再去走走过场便是。 崔治不会放任自己不管,只是不知道崔治修为到底如何,范雪平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平日里加紧在澹渊内修行,一面考虑着要怎么联络上贺重山。 两人合籍一事,真正为范雪平高兴的,大概也只有范氏夫妻。要不是一切有崔家操持,两人还想亲自为范雪平准备布置。 很快到了合籍这天,半夜范雪平便醒了,来到崔治的洞府外转悠,又不敢进去打扰。等了快半个时辰,崔治修行完毕,净衣沐尘后从洞府内走出来。 “崔世兄,快走吧,再不走要耽误时辰了。” 崔治仍是不急,问道:“你舅父舅母呢?” “他们已经先一步去崔家了。”崔治已告诉舅父舅母出去的法门,两人昨天夜里便动身离开了。 崔治唔了一声:“那正好,咱们这便走吧。” 他走了两步,忽然问道:“贺雪真……真的会来吗?” 范雪平哪能猜到贺雪真怎么想,但崔治在感情之事上简直就是个白痴,不骗他都对不起自己,范雪平说:“当然会,一定会的。” 若是贺雪真不来,他还可以说,是贺雪真怕触景伤情,总之贺雪真就是他手里的胡萝卜,用来吊着崔治的。 崔治抓着范雪平,两人从寒潭出去,遇上一波妖族埋伏。崔治才不管什么大喜日子不能见血,三下五除二把妖魔们砍了,一滴血溅在范雪平脸上,烫得他心头一跳,难得地生出几分不安来。 两人离开澹渊,崔治御剑带着范雪平飞快前行,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崔家。 为了避免冲霄派和司徒衡山报复,崔家人早已离开故地,前往崔治为他们选定的另一处地方,这次是为了筹办家主的合籍大典,众人才星夜赶来。 家族中的长老们已提前准备好典礼,就等着两位主角到场了。到场后,两人分别被拉去做准备,范雪平被带去换衣服,丫鬟替他擦去脸颊上没擦干净的血痕,心直口快:“好好的合籍大典,见了血可不吉利。” 范雪平心头一跳,反手给了她一个嘴巴,丫鬟被打懵了,捂着脸颊委屈含泪。管事见状,连忙来问情况,让人把丫鬟带下去,换了个伶俐丫头。 时间快到了,范雪平被带到典礼入口处,与崔治一道挽着手入场。来观礼的宾客不多,崔家请了些闲客,到底是将观礼堂坐满了。 崔家族中长老来到一对新人跟前,唱诵祝词,就在这时,一队人走进观礼堂,大喇喇地驱赶凑数的闲客,将人赶出去后在位子上哐哐坐下,抱着胳膊挑衅般看向前来劝阻的崔家家丁。 几名崔家家丁左右为难,不敢得罪这些人,求助地看向族中长老们。 这些人是冲霄派的弟子,今天可是崔氏家主的合籍大典,这些人眼看是来者不善啊。 长老看向崔治,请他示下。 崔治扫了他们一眼,说:“继续。” 那帮冲霄派的弟子们吵吵闹闹,喧哗起哄,范氏夫妻忿忿不平,但既然崔治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想闹起来坏了好事。 典礼继续,然而没过多久,又一队人马赶来。这帮人倒斯文多了,走进来后,并未驱赶宾客,只是站在台下,杀气腾腾地看向范雪平,正是司徒茗带来的人。 司徒茗说:“范雪平,你侥幸没死在澹渊,就该把自己藏好了!居然还敢这般高调亮相,只怕今天这红事要变白事了!” 司徒茗说着,就要动手,崔家众人与范氏夫妻一道站起来,宾客们则小心翼翼往外溜。 崔治看向她,说:“等等。” 司徒茗拿不准他的修为,顿了一顿。 崔治说:“还有人来,等他们一起吧。” 他话音一落,一队道士走进来,为首的是一个面生的年轻道士,笑眯眯地兜着手,走到观礼堂内,问道:“我们没来晚吧。” 崔治眸光微微闪动,问道:“是贺雪真叫你们来的吗?” 道士笑道:“是我师父叫我来的,师父说了,他宝贝侄子的合籍大典,你偏要搅局,那今天这日子,咱们也只好来热闹一番了。” 这道士的师父,应该是赵紫宸。赵南星端方稳重,不会这么意气用事。 崔治有些失望,眸光微闪,看向观礼堂门口。司徒茗等得不耐烦,先出一招,意欲试探。冲霄派立刻跟上,他们不敢直撄崔治锋芒,浑水摸鱼裹乱还不会么。 崔治收回目光,一瞬间浑身真气暴涨,不仅挡住了司徒茗的攻击,也将冲霄派的杂碎们震飞出去。 崔治说:“今天我要等的只有一个人,可惜你们都不是。” 他说着,走下高台:“我心情不好,只能拿你们撒气了。” 他正要动手,神识感应到又有两人靠近,一瞬间屏气凝神,静静看着观礼堂入口。 不多时,贺雪真与司徒霓出现在众人视野内,并肩走了进来。贺雪真扫一眼观礼堂,对眼下的情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看来有人的性子比他还急啊。 崔治却是浑身一松,竟是情不自禁微笑起来。 ※※※※※※※※※※※※※※※※※※※※ 关于这个修真界男男非正常生子的设定,我不写闲笔,一切的设定都是为了最后虐到渣攻! 第十八章 崔治看向贺雪真,轻声说:“贺雪真,你来了。” 他对范雪平说话,从未如此温柔过,范氏夫妻皱起眉头,俨然不悦。 贺雪真说:“我既然收了请帖,自然是要来的,这是贺礼。” 司徒霓把一份贺礼交给旁边的崔家家丁。名义上这是两人一起送上的贺礼,其实贺雪真还给两人准备了一份大礼,端看到时候崔治会是什么反应了。 崔治看见司徒霓,心生不悦,这人不过是一颗草芥,不值一提,若是在路上走着,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这个人究竟是何等的荣幸,竟然能做贺雪真的道侣,与他把臂同欢,同进同出。崔治想到自几竟被这样一个自己瞧不起的人压了一头,便恨得五内俱焚。 可他知道,若自己为难司徒霓,贺雪真一定会为他出头,为他撑腰的。这个认知是如此的苦涩,就像是毒液,在不停地腐蚀崔治的心。 先前进来的一队道士齐齐向贺雪真行礼,叫他师叔。贺雪真皱眉道:“是小舅叫你们来的?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意气用事,回去吧。” 一会儿必定会有一场大战,贺雪真不想让静慧道宫牵扯进来。见众道宫弟子不动,贺雪真说:“就说是我赶你们回去的。” 道宫弟子们这才走了。 他和司徒霓走到观礼堂内,扫了一圈,众人都站着,司徒霓喜滋滋道:“哎?你们都不坐?还以为来晚了没位置,只能御剑了呢。” 说罢,拉着贺雪真坐到了最前头。 司徒茗的攻势被这憨货弟弟打断,简直生气,怒道:“范雪平!受死!” 贺雪真未进观礼堂时便放出了灵羽,与她分头行动,这时候灵羽也该到了吧。 果然,一个声音说:“司徒大姐,要找范雪平报仇的,可不止你一个,你让我先来,如何?” 司徒茗头也不回:“干什么?你赶着投胎吗?” 灵羽用翅膀尖尖搔了搔鸟头:“哎?这么说倒也没错……” 司徒茗回过头,只见灵羽魂魄在礼堂上方飘来飘去:“原来是你。” 司徒茗认出灵羽来,眼睛一转,率人退后几步:“行啊,你来吧。” 范雪平心神一颤,为什么?为什么灵羽会再度出现?鬼魂这东西,只能困囿在一个地方,为什么她能到处乱窜? 难不成……她一直在跟着自己?她变成背后灵了? 无论如何,决不能让灵羽说些什么,自己仗着有主仆契约控制灵羽的性命,什么丑事都没瞒过她,若是让她在这儿乱叫乱嚷,岂不是要坏了自己的好事?! 范雪平抬手便是一道真气打向灵羽,司徒茗立刻化解,嘲笑道:“怎么?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让她说啊?” 范雪平恼恨不已,向崔治求助:“今天是我们合籍的日子,我不想让这妖族来胡搅蛮缠,崔治,你快灭了她!” 崔治却看向贺雪真,直愣愣地问道:“你来这里,是不是为了我?” 这话已把他对贺雪真的态度表露无疑,那些冲霄派的弟子们噗嗤直笑。 范式夫妻先坐不住了,范家大舅怒道:“崔治!今天是你和雪平的合籍大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把雪平置于何处?” 崔治说:“范雪平想要的,不过是我的庇护罢了。范雪平曾救过我一命,他想要与我合籍,求得我的庇护,那我便答应他。但也仅此而已,我今天来,只是为了等贺雪真。我们只是各取所需。” 崔治说出这番话,贺雪真却是毫不意外,曾经的澹渊尊主就是这么一个藐视一切的人,合籍大典又怎样,他才不在乎什么世俗礼法,他只信奉强者为尊。贺雪真曾经很多次想过,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让贺重山下聘时,崔治才会不假思索地答应,因为他并不在乎。 范家大舅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你把合籍大典当成儿戏吗?这么多人都在笑话你,笑话范雪平,你就丝毫不在乎脸面?!” 崔治淡然一笑:“我为什么要在乎蝼蚁的耻笑?” 冲霄派弟子怒了:“你在骂谁是蝼蚁?!” 崔治施施然走到他跟前,释放灵识威压:“骂你。” 崔治说的十分淡定,反倒是那些冲霄派弟子们在他的威压下软了,怂了,他们今天来,原本只是听从长老的命令,来给崔治添堵裹乱的,现在看来,崔治的实力竟是比上次一人单挑七名长老时更为强悍!已直逼掌门的修为!先前他不在乎这些人起哄吵闹,就像大象不在乎脚上爬上几只蚂蚁,但是如果蚂蚁把大象蛰疼了—— 崔治说:“虽然今天是我的合籍大典,但是我不介意让手上沾点血。” 冲霄派的弟子当机立断,赶紧跑了。 司徒家的一些子弟们也想逃走,早在崔治释放威压时,他们中修为差些的便挺不住了。就在这时,范雪平忽然再度对灵羽出手,司徒茗反应迅速,阻拦他的动作,范氏夫妻跟着一起加入战局。 灵羽飞高高,躲开一击,嘎嘎叫道:“老范!老范!你还要被你这黑心侄子骗到什么时候?唉!我这种坏鸟都看不下去啦!” 舅父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灵羽飞来飞去:“你还不知道吧?杀你全家的是贺重山,但是这事范雪平也知道,甚至还是他刻意引导贺重山这么做的呢!” 舅父舅母一呆,舅母怒道:“休要妖言惑众!你是妖族,说什么我们都不会信!” 灵羽嚯了一声:“那你们听听,这话是不是范雪平说的:‘爹爹,你还有妻子儿子,我不跟你去盈宿派了,免得给你添麻烦’ ‘那母老虎不过虚张声势,有爹在,你有什么好怕的’ ‘可我的身世若是抖落出来,只怕爹爹不好交代’ ‘爹不说,你不说,谁知道你是我儿子?’ ‘舅舅、舅母、表姐,还有范家的那些佣人们,都知道你是我爹。’ ‘你莫要担心,爹去将他们灭口,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啊,这……舅舅舅母对我有养育之恩,这怎么行!’ ‘傻儿子,要做大事,就必须狠下心肠,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无用。’ ‘爹爹你还是别去了,我舅父舅母也是很厉害的,我舅父有一样法宝,可使三次,我见他使过,只要你使木系功法,那法宝便会把你吸进去,化成水。爹,你说过,盈宿派的功法木系居多,你别去了,我担心你,也不想你伤害舅舅舅母。’ ‘傻儿子,爹不用木系功法,也一样能对付他们。” 范氏夫妻宛如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这番话绝无可能作假,因为范家舅父那样法宝,他只使过两次,法宝专克木系功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只有一次……那时范雪平还小,他当着范雪平的面用了法宝,范雪平好奇询问,舅父便说了。 舅父失声问灵羽:“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那时我就待在贺重山送给范雪平的芥子空间里面,当然听得一清二楚啦!” 范雪平连忙叫道:“不是的!不是的!她说的都是假的!她之所以会知道法宝的秘密,那是……是我后来告诉她的!” 灵羽哼了一声:“老范,我只是不想你继续被范雪平骗下去,他最会骗人啦,其实他讨厌你成天管教他,也讨厌范小芙端着姐姐的做派约束他,成天在我跟前骂你们呢。我知道我口说无凭,要不要信你,随便你咯。” 范氏夫妻其实已经信了□□分,因为这番话,太像范雪平会说的话了。 这番话里,范雪平口口声声劝阻贺重山,可他若是不说怕身世抖落出来给贺重山添麻烦,贺重山或许也想不到要去灭口,他嘴上劝阻贺重山别去伤害范氏夫妻,可却又把破解法宝的法门说得一清二楚,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若是无意,他太蠢,若是有意,他太毒! 范氏夫妻简直心神俱裂,想起全家灭门的惨祸,想起女儿惨死在自己眼前的伤痛,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范雪平! 范雪平已是心惊胆战,为什么,为什么灵羽都已经死了,还这么阴魂不散?!为什么这扁毛畜生记性这般好?自己还有哪些丑事没在她跟前遮掩的,需得快快想起来!不不!想起来也没用,得解决了这阴魂不散的臭丫头!不!当前最要解决的是舅父舅母! 范雪平心乱如麻,脑中转过数个念头,看向范氏夫妻,哭道:“舅父舅母!雪平说这番话是无心的!当时爹爹说要去对付你们,雪平一时间病急乱投医,只想着要阻止他,却没想到……” 司徒茗抱着胳膊,施施然看热闹:“我劝你们别信他说的话,这小子可会演戏了。他之前可是把我和蘅芜他们耍得团团转!我差点就找错仇家了。” 范雪平眼泪直流,上前两步抱住舅母的腿,舅母抽开身子,怒道:“你离我远一点!范雪平!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们范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范雪平拼命摇头,哽咽:“我是无心的,我真的是无心的!” 灵羽快活大叫,嘎嘎飞走了。 舅母想起自己惨死的女儿,便止不住地流泪,舅父已按捺不住,说:“范雪平,就算你是无心的,我们范家上下四十多口,还有你姐姐范小芙,都是因为你才死,你若当真悔过,便在我面前自戕!” ※※※※※※※※※※※※※※※※※※※※ 贺雪真:和崔治在一起我受尽了委屈。 崔治:我们是神仙眷侣,琴瑟和鸣。 崔治啊,你脑子怎么长的? 感谢在2021-01-28 20:00:00~2021-01-29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403的王某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凤凰于飞 3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九章 范雪平怎么可能自戕,他还没有实现当上盈宿派掌门的梦想,还没有把贺雪真踩在脚下,受人追捧的日子,他只享受了那么短短几个月,还没够呢! 舅父见他不动,十分失望,便要动手,司徒茗也祭出灵剑,就在这时,崔治身影一闪,拎起范雪平,堪堪躲过二人攻击。 司徒茗怒道:“崔家主,你要维护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吗?” 崔治说:“他救过我的命,这份因果,我必须还了。” 司徒茗气炸:“他害死了那么多人!还杀死了我儿子!” 崔治脸色平静:“旁人的生死我不关心。” 看来崔治这是一定要庇护范雪平了,司徒茗恨恨离开,只能伺机再动。范氏夫妻却没走,他刚才敢为了范雪平向崔治叫板,现在就敢为了报仇跟崔治动手,左右不过是一条命罢了! 两方果然如贺雪真所料,动起手来,众人连忙躲避,灵羽自行飞走,贺雪真抓着司徒霓站在一边观战,一看就知道范氏夫妻不是崔治的对手。没想到啊,这才多久,崔治这人的实力就恐怖如斯,简直进展神速! 前世也有一段时日,崔治的实力忽然突飞猛进,他自己说是在澹渊内寻得了机缘,看来这一次他带着前世的记忆,修行上更加容易了。 贺雪真暗忖,早知道前世就该问清楚些,提前抢了他的机缘,现在此人羽翼丰满,只怕更不好对付了。 眼看范氏夫妻就要死在崔治手里,贺雪真纵身而起,加入战局,崔治见他插手,收了真气,贺雪真抓住机会,抓着范氏夫妻退至一边。 崔治落在地上,范氏夫妻已无还手之力,他不再关注,看向贺雪真:“雪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贺雪真一愣,心说什么问题,司徒霓适时地凑上来耳语:“他之前问你,来这里是不是为了他。” 看见司徒霓贴得那般近,崔治皱起眉头,这时贺雪真说:“不是,你不要自作多情。” 崔治看着他,睫毛轻轻颤动:“我不相信……” 司徒霓大叫道:“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我们雪真才不稀罕你!你要不要脸啊,都跟那个范雪平合籍了,还要来纠缠我们雪真!” 崔治脆弱的神经经不起司徒霓这般反复横跳,看见两人并肩同行的妒忌,看见司徒霓与贺雪真耳语的不悦,一时之间涌上心头。崔治忽然动手,闪身上前,凝气为剑,刺向司徒霓。 那一剑足以劈山分海,那强大的威压,让贺雪真身旁的范氏夫妻承受不住,吐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司徒霓亦是忍不住腿软,司徒清欢立刻出现,挽住司徒霓,闪电般后撤。 贺雪真脚步微微一错,已挡在司徒霓面前,接下了崔治这一招。 崔治眼神一颤,贺雪真的修为不及他,可他竟愿意为了维护司徒霓与自己动手! “贺雪真,你要为了这种男人与我为敌吗?” “怎么?不可以吗?” 崔治勉强按捺住胸中撕裂般的痛意,曾经,这份为维护了一个人敢与全世界为敌的勇气是属于他的,是他自己不知好歹,生生错过了。 崔治收了招式,看着贺雪真:“贺雪真,到我身边来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和范雪平合籍,只是想引你来而已,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贺雪真实在稀奇,前世的崔治,可从没说过这种软话啊。 呵,他可是个能跟自己冷战三年不低头的骄傲男人。 贺雪真记得,修真界有一次举行庆典,他作为盈宿派掌门需得携道侣出席,可崔治却说,他已提前答应范雪平,要和他一同前去探索秘境,贺雪真一个人去了庆典,看见其他人出双入对,唯有他形单影只,贺雪真就算难受,也尽量自己消化,面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直到—— 直到他听见角落里有人聊天:“你听说了没?前些天范仙长就跟几个朋友打赌,说这次盈宿派的贺掌门一定只能自己来参加大会,他们还设了个局,我也押了注呢!” “哟,你押了谁?” “我当然是押贺掌门会跟澹渊尊主同来呀!还好押得不多,不然得亏死!”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澹渊尊主与范仙长一起去探索西南州的秘境去了,贺掌门当然只能自己来了。” “不是吧?好歹是道侣,澹渊尊主连这点面子都不愿给?” 贺雪真没有听完,便匆匆离开了庆典,崔治一个承诺比他的脸面更重要,范雪平拿他设赌局,就连路人都能背地里笑话他,那一刻,贺雪真感到迷茫,不知道拥有崔治这种道侣究竟有什么意义?关键时刻,他不能站在自己身边,这合籍又有什么必要? 那次贺雪真没回澹渊,径自回了盈宿派。他快三年没有跟崔治联络,崔治竟也不来找他。后来是他气消了,不再计较,回了澹渊。崔治前往澹渊入口等他,还牵着他的手,放软了语气:“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又把一根簪子放在贺雪真手里:“上次把你的发簪弄断,我特意去找了逢春藤来,刻了根新的簪子给你。” 见贺雪真仍不理他,崔治便拿着簪子替他插入发髻,欣然道:“甚好,这簪子很衬你。” 崔治就是这样,总能在贺雪真心灰意冷的时候,给出一点点温情,让贺雪真觉得,或许是崔治太骄傲,或许是崔治不懂爱,或许是他不会表达。 但后来他明白了,都不是,崔治只是没有心。 崔治见贺雪真不说话,还当他在犹豫,就似看见了一点曙光一般,崔治急切地说:“贺雪真,跟我走吧!我会好好待你!我知道你喜欢下雪天,以后我让澹渊天天下雪,你喜欢喝青梅冬酒,我天天去青梅洲沽酒!好不好?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可以……都可以替你找来!雪真?” 贺雪真有些迷惑,崔治这是中了什么邪术了么?何以卑微至此?真是稀奇啊!而且自己并不喜欢下雪天,竟然连自己的喜好都能弄错,崔治真是可笑。 “真的吗?” 崔治迫不及待地点头,颤着手指去握贺雪真的手腕:“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那如果我要你杀了范雪平呢?” 贺雪真的目光越过崔治的肩膀,看向躲在后头的范雪平,范雪平一惊,委屈地倒退几步:“雪真师兄,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躲在一边的司徒霓忍不住吐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演戏啊?这惺惺作态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崔治回过头,看向范雪平的眸光里没有任何温度。 “既然你不喜欢,那我杀了他便是。” “你不在乎因果了吗?毕竟,范雪平救了你,恩情不偿还,在渡劫时可是会生出心魔的。” “如果杀了他,能让你开心,那我愿意做。” “让我开心,比问鼎天道还重要吗?” 崔治回头看着贺雪真,认真点头,眼睛里带着期冀的光:“是。” 范雪平又恨又怕,崔治是不是疯了!他居然真的要杀自己,他的承诺呢?都是放屁吗? “崔治!你明明说过的,你说你会庇护我……”范雪平怕得发抖,想起了那滴落在他的脸上不祥的血滴,难道今天真的是他的死期吗? “约定?”崔治回过头看他:“如果雪真不高兴,那就不算数。” “你……”范雪平不停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这么弱?为什么明明就快要拥有想要的一切了,却又一步步失去,先是失去了贺重山的保护,再然后失去舅父舅母的保护,现在,崔治的庇护也不过是纸糊,贺雪真轻吐檀口,就能吹走。 他的生死,现在竟然操控在贺雪真的一句话之间! “你的话,真是让人动容。”贺雪真冷冷道:“可惜,我不稀罕。” 崔治愕然,动作顿住,看着贺雪真冷酷坚定地抽出手,他脸色煞白,眼里亮起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贺雪真退后两步,“崔治,你的一切,我都不稀罕。或许我的态度不够明确,让你以为我对你余情未了,不要再自作多情,你让人想笑。” 贺雪真说一句,崔治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崔治一向高傲,何曾这般卑微,近乎哀求?可笑的是,就算哀求,也无法挽回。 比尊严被践踏的痛苦更甚的,是胸膛中痛彻心扉的寒冷,直到这一刻,崔治终于不得不承认,那个深爱着他的贺雪真,他早就已经弄丢了。 ※※※※※※※※※※※※※※※※※※※※ 今天来大姨妈了晚了点,抱歉qaq 大家猜猜为什么崔治会误以为雪真喜欢下雪天? 感谢在2021-01-29 20:00:00~2021-01-30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啪叽啪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junko830 30瓶;年 20瓶;七堇memory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二十章 贺雪真今天看够了热闹,带着昏迷的范氏夫妻二人,与司徒霓一同离开,崔治看着两人御剑离去的身影,真气错乱,一口血溢出嘴角。 范雪平侥幸逃过一劫,松了劲,登时跌倒在地。暗自庆幸贺雪真没和崔治在一起,他才能有条活路。他的命居然掌握在自己最讨厌的人手里,可恨! 更可恨的是拿承诺当放屁的崔治,但范雪平不敢发作,崔治现在就是他最大的倚仗了,他见崔治身形佝偻,背影颤抖,范雪平爬起来,赶上前关心道:“崔治!你没事吧?” 崔治不想被他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一挥手把人打开,他已是真气逆行,再强行运功,登时人便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范雪平和族叔都围在崔治身边。这里就是崔治为崔家选好的新址,他晕倒之后,范雪平和崔家的人把他带到了这里。 崔治虽然醒了,神情却不大对劲,眼睛雾蒙蒙的。族叔道:“不好,家主这是走火入魔了!” 他话音刚落,崔治站起来要往外走。族叔连忙阻拦,“家主,您要去哪儿?” 崔治挥开他:“我的道侣……生气了……我要去跟他道歉呢……” “你的道侣就在这儿啊!”族叔急了,把范雪平往前推。 范雪平也讪笑着诱哄:“崔治,我没生气啊,你别乱走。” 崔治嗤了一声:“你是谁?滚开。”说罢径自往外走。 族叔推了推范雪平:“快去拦住他。” 范雪平只得追上去。崔治跑得极快,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范雪平只能循着方向追着,很快便出了崔家的地域范围。 到了傍晚,范雪平追着崔治进入高耸入云的群山之间,崔治御剑来到一处峭壁。范雪平御剑赶上,叫道:“崔治!你到这里来做什么?快跟我回去吧!” 崔治充耳不闻,一道真气削向峭壁,刹那间地动山摇,山崖撼动,轰隆隆宛如天崩地裂。范雪平御剑躲开,在巨响声中叫道:“崔治!你在干什么?!” 崔治又是一击,这一次,竦峙入云的峭壁顶峰终于被拦腰砍断,一个不知在这里矗立了几千年还是几万年的庞然巨物,就这样轰然崩塌。 碎石穿空,范雪平只得御剑躲远,暗骂这崔治真是疯了!他不伺候了! 他御剑掉头就走,刚飞了不到半个时辰,竟看见司徒家的一队子弟们路过,其中一人正是那阴魂不散的司徒茗! 范雪平浑身僵住,御剑悄悄后撤,司徒茗眼尖,看见他,叫道:“好哇!正要找你!” 司徒茗身前一人跟着看过来,竟是司徒家的族叔司徒嘉山! 司徒茗这是自忖打不过崔治,特意带了帮手来啊! 范雪平立刻掉头,司徒茗等人穷追不舍。 范雪平跑到真气快要耗竭,紫府胀痛不已也不敢停下来,停下来就是死! 现在他唯一的活路,就是崔治! 可方才他离开时,还不觉得这条路有多长,为什么现在还没到?他是不是走错了?眼看司徒茗一点点接近,甚至司徒嘉山已快要打到他,范雪平焦虑极了,快点!快点! 终于,就在司徒茗快要追上他的最后一刻钟,他终于见到了崔治的身影,大叫道:“崔治!” 司徒茗哼了一声:“你以为有崔治就能保你不死吗?范雪平,这次我定要取你狗命!” 范雪平再度大叫:“崔治——” 话音刚落,他吐出一口血来,竟是因为御剑过度,灵气耗竭,紫府受损! “崔——” 范雪平还想再叫,却是声音嘶哑,叫不出来了。 他御剑直直栽了下去。 就在这时,司徒嘉山咦了一声,神情激动:“那是——逢春藤!” 只见峭壁被削去一截,那平整的石壁上,中间的芯子竟是空的,一株藤蔓柔柔探出枝条,隐约散发着金色的柔光。 崔治正半蹲在旁侧,缓缓剥离藤蔓。 “那就是逢春藤?” “那不是上古时期才有的天材地宝么?” “真是开了眼了。” 司徒家的弟子们七嘴八舌,只有司徒茗对此毫不关心,飞身而下,誓要击杀范雪平报仇。 司徒嘉山盯着崔治,眼热极了。逢春藤这种宝贝,长期佩戴在身上,可温养元神。他们修真之人虽然寿数极长,却不是不会死的。可这逢春藤却有“枯木再逢春”之效,能极大地延缓衰老速度,无形中为修真之人争取了时间。 司徒嘉山修为停滞很久了,再不突破,他将死路一条。所以这逢春藤,他势在必得! 司徒嘉山喝令子弟们收声,这取藤的过程需得全神贯注,否则若是伤了藤蔓,效果便会大打折扣。 司徒嘉山屏息凝神,那边,司徒茗却是追着范雪平不放。 范雪平已再无半点力气,眼看杀招将至,大叫道:“崔治!” 他只盼望崔治就算走火入魔,也能再保留一丝神智,践行他的诺言,庇护好自己。 崔治全神贯注,压根听不见他的声音。随着最后一点藤蔓根系被剥离出土,顷刻间,整座山峰轰然解体。乱石如雨落,司徒茗攻势陡然被打断,范雪平抓住机会,赶紧跑开。 崔治护着藤蔓,御剑飞向半空,范雪平避着乱石,也摇摇晃晃飞了上来,躲在他身后。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见崔治护在掌心的逢春藤,范雪平眸光狠狠一缩!居然是逢春藤!早知道崔治是为了取这株天材地宝,他就不跑了,也不会碰上司徒茗,被一路追杀至此!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暗恨懊悔不已。 司徒茗恨恨看着躲在崔治身后的范雪平,对司徒嘉山说:“伯父,他就是崔治。要杀范雪平,必须先除去此人。” 司徒嘉山眯起眼睛:“我知道,崔家家主嘛,他可是在你弟弟的合籍大典上出尽了风头……” 司徒嘉山打着小算盘,高声询问:“崔家主,不知你手中的逢春藤能否让给我?我司徒嘉山必有重谢。” 崔治神智仍不清醒,一言不发,护着逢春藤便要离开。司徒嘉山啐道:“好生傲慢的后生,就让老夫来会一会你!” 说罢,向崔治攻去。 崔治一心护着逢春藤,见有人来抢,眼中凶悍毕露,不管不顾,杀招尽出,司徒嘉山不得不全力以赴,两人都是修为绝顶之辈,动起手来,说是天崩地裂也不为过!范雪平急忙躲开,司徒茗追了上来。 范雪平叫苦不迭,一面躲着司徒茗,一面留意崔治的情况。无奈两人杀得难解难分,真气卷动山岚,难辨二人身影! 范雪平勉力应对,心中忐忑,不知崔治究竟能不能对付司徒嘉山。就在他快要再度力竭之时,只听一声真气爆裂的巨响,范雪平、司徒茗,还有没躲远的司徒家子弟们,被瞬间震飞出去! 范雪平连连吐血,这下可好,原本只是松动的紫府受到冲击,他的境界骤然跌落!若不是有贺重山给他的一个防御法宝在身,只怕当场毙命。 司徒茗修为高些,尚且有气,那些司徒家的子弟们就惨了,躺在地上,横七竖八,不知死活。 想起爆炸声,范雪平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赶到爆炸处,登时惊得目瞪口呆,原地出现一个深坑,一个人影缓缓从坑中站了起来—— 是崔治! 坑底,司徒嘉山挣扎几度挣扎,残破的身躯最终还是委顿在地,彻底没了气息。 将将赶来的司徒茗呆若木鸡,崔治走到坑外,看见她,说:“逢春藤是我要送给道侣的礼物,你也要来抢吗?” 司徒茗胸膛剧烈起伏,终于找回一丝力气,拔腿便跑。 “崔治。”范雪平走上前:“你没事吧?原来你找逢春藤是要给我?真的吗?” 崔治却仍是走火入魔、神智蒙昧的状态,喃喃道:“这是我要送给雪真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罢,御剑飞走了。 贺雪真在盈宿派练功的时候,听说了崔治杀了司徒家的嘉山长老,登时一惊。 崔治的实力,已经强悍到如此地步了吗? 贺雪真郁卒,自己日夜勤加修炼,竟还是差他一步。不过这消息也意味着,崔治现在成了司徒家的仇人! 果然,过了几天,他听说司徒衡山震怒,派人前去为司徒嘉山报仇了。虽然崔治为崔氏族人挑选的新址颇为隐秘,但司徒家族自有寻址之法,已找到崔氏的驻地了。 不知道战果如何,贺雪真翘首以盼,这天正在帮赵贞贞参考新道侣的人选时,派去打听消息的盈宿派弟子回来了。 “崔治和司徒家,冲霄派一连厮杀了几天几夜,嚯,好家伙,那可真是杀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崔氏抛出至宝琉璃金狮,那金狮落在地上,化成真狮,好不威风……” 赵贞贞吐出葡萄皮,圆圆的杏眼一瞪:“你就不能直接说结果?” 弟子道:“打平手了。” 贺雪真期待了半天,结果就是这么寡淡无味的四个字,虽然他表情不明显,但脸上也是肉眼可见的失落。如果头顶长了毛茸茸的耳朵,这时候已经耷拉下去了。 赵贞贞见不得他这样,打发了弟子,安慰起贺雪真来:“真儿,你为何那般讨厌崔治?若他当真做了伤你的事,我回去叫你外公给你出头。” 这还是算了吧,现在崔治修为高强,他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只是徒增消耗而已。若崔治当真妨碍到他了,再除去他不迟。 范雪平日子越发难过。 崔治走火入魔,一直没好,幸好修为还在,尚能对付那些前来寻仇的人。范雪平就惨了,他受了伤,果然境界跌落,名义上是崔治的道侣,但经过灵羽大闹观礼堂的事,崔家上上下下都极瞧不起他。 更可气的是,那个在合籍大典时说错了话被他掌掴的丫头,竟有个修为不错的哥哥。他境界跌落,不敌此人,被此人殴打羞辱,去向族叔告状,一帮丫鬟佣人们都帮着说谎开脱。 范雪平气到呕血,却又不敢轻易离开崔治,免得被司徒茗生吞活剥了。 想想以前在盈宿派春风得意的日子,再对比眼下的凄惨现状,实在是五内俱焚,备受煎熬。 ※※※※※※※※※※※※※※※※※※※※ 范雪平:我现在的日子,和活在地狱里有什么区别。 作者: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吧,毕竟过不了多久你就真的下地狱啦。 提前预告:下章崔治就知道范雪平冒领功劳了。 ps:大家还有没有营养液?再不投就过期啦。 感谢在2021-01-30 20:00:00~2021-01-31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遥 5瓶;坤坤超棒、声动光转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世界一 这天,范雪平半夜醒来,见一人立在他床边,吓了一跳,还当是司徒茗悄悄潜入进来了。 那人嘘了一声:“爹都认不出来了?” 范雪平登时大喜,居然是贺重山! 他正愁不知该怎样联系贺重山,他居然主动找来了! “爹,你怎么来了?” 贺重山却是叹了口气:“雪平,你受苦了。” 原来范雪平的笑话都已经传到魔域附近了。那天贺重山悄悄溜出魔域,在周边溜达,听人说起最近这修真界的热闹:那堕入魔道的盈宿派前掌门之子范雪平与崔氏家主合籍,合籍大典却宛如一场闹剧,叫人看尽了笑话,据说那范雪平心肠恶毒,竟挑唆贺重山灭舅舅全家;先前范雪平杀了司徒家嫡女司徒茗的剑灵取灵丹,被司徒茗追杀,竟下跪磕头求饶,叫人笑掉大牙…… 贺重山听得心头火起,打定主意要为范雪平出一口气。 他禀报了魔主,悄悄离开魔域,找到了崔氏驻地,乘夜摸了进来。 父子俩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倾诉起最近的遭遇,当即抱头痛哭一场,实在想不明白,一盘好棋怎么就下成这样了。 范雪平动情地说:“爹,雪平往后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要为雪平出头啊!” 贺重山说:“爹现在不是来了吗?” 范雪平这些天犹如惊弓之鸟的一颗心终于定了下来,说:“爹,你快替我杀了司徒茗,杀了舅父舅母!” 司徒茗就不说了,那天舅父舅母被贺雪真带走,之后见司徒家来寻仇,也跟着找了过来,成天在崔氏驻地外叫骂滋扰,宣扬范雪平的丑事,让他不胜烦恼。 贺重山一愣,雪平原先从不说这般狠毒的话的,他可真是变了许多。 范雪平见贺重山沉默不语,问道:“爹,你还在想什么呢?那司徒茗把雪平欺负得好惨!雪平现在境界跌落,也是拜她所赐!” 贺重山耐心解释:“爹现在走出去人人喊打,若对司徒茗出手,只怕会暴露行踪。” 范雪平的眼眸冷了下来,暗骂贺重山自私。 贺重山留心观察他的神情,见他如此,心中一惊,恍惚间觉得,或许他不止没看清贺雪真这一个儿子,范雪平他也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 贺重山勉强安慰:“雪平,崔治那小子太能惹麻烦,只怕护不住你,爹既然来找你,自然是会帮你的,我在魔主座下修行,修为大有进益,魔主传授我一套功法,你想不想学?” 司徒家族纠缠不休,崔治人越杀越多,仇越结越深,崔氏家族亦是不堪其扰,听范雪平提起崔治在澹渊中有一处洞府,便向崔治提议前往澹渊。 崔治于是带众人前往澹渊,半途中司徒家族得到消息,急忙赶来,登时又是一场鏖战。 崔治且战且退,这天一群人已来到了澹渊边上。 澹渊之中,变化万千,崔治天资聪颖,上辈子在这里生活了一百多年,才把其中的关窍摸清楚。寻常人进入澹渊之中就是一死。 司徒氏自然不能让他们进入澹渊,不然这些人在里头躲上七年五载的,他们不可能一直在外头守着。 司徒家族几大长老联手,誓要取走崔治性命,一场鏖战未休,只见天边飞来一颗流星,转瞬间到了近前,原来是司徒衡山赶到。 崔治祭出琉璃金狮,一声狮吼,将众长老震退数丈远,他飞身站在金狮背上,正要御狮乘胜击杀众人,司徒衡山急忙出手,崔治御狮后撤,抬眼间,看见司徒衡山身旁站着一宽袍广袖之人,动作微微一顿,不甚清明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雪真?” 崔治仍是走火入魔状态,神智半明半昧,一时间为贺雪真的拒绝而痛苦难当,一时间又下意识逃避一般觉得自己仍在前世,贺雪真仍是他的道侣。 他下意识往衣袋摸去,他已经把逢春藤刻成了一支发簪,冥冥之中他认定,只要把发簪送给雪真,他就会跟自己回澹渊了! 崔治的眼神向贺雪真的发髻上掠去,那里居然已经插了一根玉簪了……不对,这不对!贺雪真已经有玉簪了,那他送的簪子就插不上了! 崔治皱起眉头,头疼欲裂。 崔治状态不对,众人已看了出来,正好趁他病要他命。金狮护主,怒吼一声,阻拦众人攻势,崔家的家仆们也尽数而出,保护崔治。只有范雪平一个人悄悄往后退,想溜进澹渊里。 司徒茗一直关注着他的动静,见状穿过杀场,直奔范雪平。 贺雪真御剑凌空扫视全场,他有预感,范雪平身陷险境,贺重山一定会出现。 他今天跟司徒衡山一起过来,就是为了抓到贺重山,果断了结了他。 崔治陷入虚弱状态,崔家众人虽然护着他,却不是司徒衡山的对手,场上局势一边倒,若不是靠琉璃金狮护着,崔治只怕早已丧命。 范雪平没来得及逃入深渊,被司徒茗抓了,丢在场内,两边人各自停手退开。崔氏族叔见范雪平被抓,巴不得他命丧司徒茗之手,这一切事情说到底都是范雪平引来的,这人当真是个灾星! 司徒衡山笃定崔治已死到临头,无处可逃,暂时停手,想看看范雪平被抓,能不能把贺重山那厮引出来——他与贺雪真想的一样。 范雪平趴在地上,哼道:“做梦!你杀了我吧!” 司徒茗一只脚踩在他背上,悠悠道:“范雪平,上次你为了偷生,给我磕了好些个响头,这次你再磕几个,说不定我就放过你了。” 范雪平一声不吭,司徒茗哼笑道:“没想到这次你倒硬气起来了,好吧,那我就给你个痛快!” 说罢一掌打向范雪平,范雪平噗一声吐出血来,登时没了气息。 而此时,角落里,因为使用了偶人替身之技而进入短暂隐身状态的范雪平松了一口气,感觉到身体陷入虚弱状态,不过这是正常的,他并不担心。舅妈曾经说过,使用偶人替身之技后,人会进入隐身状态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这时候一旦移动,就会打破隐身。 而偶人被杀后,正主会感到虚弱,不过不要紧,修养一阵子便好。 在这种紧要关头,范雪平使出偶人替身之技,终于保得一条性命。司徒茗这些蠢货当真以为他死了,哈哈,从此以后,他大可以改头换面,另起炉灶!这一切麻烦,终于可以结束了! 就在范雪平畅快得想要仰天大笑之际,余光瞥见站在人群外的舅父舅母,他们不知何时赶到,正拨开人群往里走。范雪平心道不妙,果然—— “范雪平还没死!” 所有人都看向舅妈。 范雪平手脚冰凉,心如擂鼓,目眦尽裂!不要—— 然而,舅妈还是毫不留情地说了:“他用了偶人替身!这死去的,不过是他丢出的替身罢了!” 司徒茗不敢相信,抓起尸首打量:“可是这……这明明就是范雪平。” “这替身和正主一模一样,你是看不出来的。若非如此,当初我们又怎能躲过贺重山的毒手呢。”舅妈扫视一圈,说:“范雪平还在这里,他暂时隐身了,过一炷香的时间自会现身。” 范雪平目眦尽裂,这一刻,他终于尝到了亲手酿下的苦果!若非他一意斩尽杀绝,又怎会逼得曾经关心爱护他的舅父舅母与他为敌! 这时,对面的崔家族叔说话了:“各位,这一切灾祸的根源,都来自范雪平,你们要杀他,我们崔家绝不回护,我们何不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司徒衡山说:“我司徒家三名长老与好些个族中子弟命丧崔治之手,这仇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你们想要冰释前嫌,至少该给出点诚意,否则我如何对族人们交代?” “什么诚意?” “交出琉璃金狮和逢春藤。” 司徒嘉山是因抢夺逢春藤而死,司徒衡山已听司徒茗说了,这等宝贝,他岂会不想要? 被琉璃金狮护在身后的崔治神志不清,耳朵倒很尖,喃喃道:“逢春藤?那是要送给我道侣的。你们谁都不许抢。” 他对范雪平这般深情厚谊,贺雪真见怪不怪,灵羽先受不了了,挣扎着想从收妖印里出来。 贺雪真悄悄离开,来到无人处,把灵羽放出来,问道:“你又想做什么妖?” 灵羽嘎嘎怒吼:“我要去骂醒那个蠢货!” 灵羽扑扇翅膀,飞了过去,贺雪真不紧不慢地跟上。 就在那时,范雪平隐身时间到,陡然出现在崔氏族人身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众人见到大变活人,简直稀奇,范雪平拔脚就逃,司徒茗怎会放过他,当即衔尾直追。 崔治眼眸微微一闪,身形一动,将范雪平挡在身后:“我说过,我会庇护他。” 就在这时,灵羽飞来,大叫道:“你好蠢!你好蠢!崔治!你是天下第一大蠢货!” 范雪平见到灵羽,恨得咬牙,他私底下探查过,也跟贺重山说过灵羽的古怪,可两人都想不通其中关窍。见灵羽再度出现,不知她又要说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崔治皱起眉头,神色冰冷:“不想魂飞魄散,就向我道歉。” 灵羽浑然不惧:“向你道歉?不不,应该是你要感谢我才对。崔治,你这个大傻子,范雪平从来没救过你,那个救过你的人,是贺雪真!你被他骗得团团转,居然还要把宝贝送给他,你蠢得我都看不下去了。” 范雪平身子一抖,崔治浑身俱震,贺雪真施施然走过来,听见这话,一时间也是怔住了。 众人也是饶有兴致,想听听这范雪平究竟干出过多少丧心病狂的事,崔治究竟还会不会维护他。 灵羽继续说:“你一直以为,三年前救了你的是范雪平。其实那次范雪平是跟着贺雪真一起下山,你被妖族攻击,命悬一线,是贺雪真拼死救了你,当时你昏迷了,不知道事情经过。妖族穷追不舍,贺雪真把你交给范雪平,就去引开妖族了。你醒过来时,只见到范雪平,问他是不是他救你,他脸皮那般厚,又一向爱冒领功劳,当然说是啦!” 灵羽这短短一段话,竟像是落雷般,声声砸落在崔治心头!前世的幻象猛然间破碎,神智前所未有的清晰,灵羽的话,竟是叫他一瞬间走出了走火入魔的状态! 但崔治竟觉得,他神智清醒,倒还不如做个走火入魔的傻子,做一个傻子,他至少没那么多权衡思量,可以凭本能把对他最重要的人放在首位,而不是成天就想着修行,想着报恩! 他一把抓过身后的范雪平,红着眼睛,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冷静:“她说的是真的吗?” 范雪平卡着嗓子嘶声叫道:“当然不是真的!妖族的话怎么能信。” 可惜的是,这话他说过无数次,却也被打脸无数次,以至于灵羽只是短短几句话,甚至拿不出确切证据,众人却更愿意相信一个妖族而不是他! ※※※※※※※※※※※※※※※※※※※※ 嚯,爽不爽?下章更爽,范雪平和贺重山一起下线。 2月3日入v哈,到时候会三更合一奉上。大家要继续支持喔,答应我,不要去看盗文好不好? ps因为后天要三更,所以明天暂时不更新哈,多给我一点时间,我想多存点稿,v后多更点。 感谢在2021-01-30 19:48:50~2021-02-01 17:4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苟赵今天秃头了嘛 31瓶;我独南行 20瓶;遥、木下 10瓶;兮木不知 5瓶;坤坤超棒、声动光转 2瓶;渝夏 1瓶; 追-更:ririwen.com (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