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王妃:冷王心上宠》 第1章 丑八怪也敢参加选秀 薛瑾仪全身像散架似的痛,她只是多喝了两杯红酒,怎么会这么疼? 她下意识的睁开眼睛,不想汹涌的水流一下子涌进眼眶中,呛进喉咙里。 不好,她溺水了! 薛瑾仪瞬间反应过来,求生的本能让她扑腾着双臂,让自己的脑袋腾出水面,忍着刺痛尝试着睁开眼睛。 隐约中,她看见无数道人影立在岸边,但是她们竟然在笑着什么,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 “救命!”她拼尽全力呼喊道。 只要一根竹竿或是一条绳子,就能让她活下去,然而水再一次淹没她的头顶时,依然没有人愿意救她。 薛瑾仪感觉力气在挣扎中一点点的流失,后天就是她拿到影后桂冠的日子,难不成明天报纸头条要变成“最佳女主角热门候选人薛瑾仪溺亡在公司泳池”? 她不甘心,再一次的拼尽全力,扑腾出水面,再一次的睁开双眼。 这一次,一只男人修长的手出现在眼前,指节分明,煞是好看。 她没有多想,立刻握住男人的手,借着他手上的力道,爬上岸边。 “呼……”薛瑾仪有种死里逃生的恍惚感,刚要抬头去感谢救了自己的人,刺耳的讥嘲声先响起来了。 “瞧瞧,丑八怪也敢妄想成为太子妃,这就是此等货色胆敢来参加选秀的下场,现在宛如一条落水狗,给姐妹们解解闷了呢。” “呀,卫国公府的大小姐给咱们逗笑解闷,可真是荣幸。” “卫国公府大小姐?她薛瑾仪这副尊荣配吗?看看都是姓薛的,咱们芳仪才是名副其实的国公府大小姐!” 哄笑声响起,可紧接着一声惊叫炸响。 “天啊,这是……楚王殿下?!” 如此尊贵的身份,但围聚在薛瑾仪身边的女孩子如躲避瘟疫似的,连连往后退去,惊恐地看着长身玉立的男人。 男人不为旁人所动,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薛瑾仪,低声说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称病回去吧。” 薛瑾仪没来得及道声谢,也没看清楚他的容貌,男人已经转身离开,玄色的衣袍在行走间飘扬翻飞,再加上冷漠的目光,让女孩子们仿佛看见了自阴曹地府而来的鬼怪,惶恐地转开视线,缩起脑袋,根本顾不上大家闺秀的仪态。 男人行走如风,转眼消失在月洞门后,而他的身份让女孩子们一时也忘记了嘲讽薛瑾仪。 “你们听说了吗,会从这次落选的人中挑出合适的,成为楚王妃!” “我听说楚王命硬克妻,这不是送死吗?” “要是选上我,我宁愿出家做尼姑去!” “呵呵,薛瑾仪,有人救你,还不赶紧趁机缠住楚王殿下呀?你不是最擅长死缠烂打了吗?干脆以身相许来报答救命之恩吧,丑八怪被克死了,人间变得美一些,岂不妙哉?” “要我说,楚王之所以救下她,莫不是看上她了吧?楚王殿下在诸位皇子中不仅出身‘非凡’,连口味也与众不同呢!” 众人嬉笑着,视线又回到了坐在地上的“落汤鸡”上。 但是薛瑾仪压根就不关心一个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讲话为何如此恶毒,眼瞅着干瘦如柴的身躯上桃红色的衣裙,以及那些花枝招展的古装女孩子们,她明白过来了——在公司喝了点酒的她,居然穿越到了古代。 鹅卵石磕得屁股有些疼,她们可以面对一个溺水将死的人嬉嬉笑笑,她自然明白也不可能有人上来帮自己一把,索性自己撑起手臂,站起来。 “薛瑾仪,快滚回去吧!以后最好别出门,出门了也别跟人说你姓薛!薛家经不起你这么败坏名声!” 一道严厉的冷喝忽然炸响,接着一名容貌俏丽明艳的女孩子出现在薛瑾仪的视线中,她一脸鄙夷,似乎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施舍与她,抱着手臂高傲的仿佛小公主。 天啊,这原主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惹得大家如此憎恶,到了见死不救的地步?薛瑾仪环顾四周,目光所到之处,看到的尽是不屑和看好戏的眼神。 “各位小姐,”这时,一名中年女人出现在她们的面前,“请随我到春芳阁等候皇上、皇后的召见吧……薛大小姐,你这是怎么回事?” “她呀——”有人讥笑着开口。 “我不慎落水了。”薛瑾仪知道那人要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抢在她之前答道:“不好意思,请问哪里能让我收拾一下?” 回去?像落败的残兵一样逃走,被这群小姑娘们继续大肆嘲笑辱骂吗? 这可不是她薛瑾仪的风格! 不管原主到底做了什么事,现在是她站在了这里,就绝不容许这种情况再出现了。 女孩子们神情有些讶异,向来行事粗俗的薛瑾仪怎么变得如此文雅了? 中年女人叹道:“幸好还有半个时辰,素雪,你带薛小姐去重新打扮吧。好了,各位小姐请随我来。” 就要见到帝后了,让女孩子们不再议论薛瑾仪,兴冲冲的跟着中年女人,沿鹅卵石小路往前走去。 薛瑾仪则与中年女人指派的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来到不远处的楼阁中。 素雪神情冷漠,干巴巴的说道:“薛小姐,请你尽快整理好,不要在圣驾前失仪了。” 薛瑾仪环视一圈,屋中摆放着妆台,衣架上放着一些精致又干净的衣裙,她瞥眼毫无帮自己的意思的素雪,明白这儿是个人都想给她难堪呢。 她无奈的摇摇头,来到了铜镜面前,终于看清楚原主的模样,不由地倒抽一口冷气。 通过女孩子们的交谈,可以得知今天是太子选妃的大日子,所有人都尽可能的表现出自己最美的模样来,而这位原主完全可以说是在反其道而行! 发髻因为落水而散开,但五颜六色的绒花和造型俗气的金银钗子仍夹杂在干枯发黄的发丝间,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胭脂像是和着一堆面粉糊在脸上,怪异的宛如猴子屁股。而桃红色的裙子艳俗又土气,根本不配原主的样貌和年纪,只会让她像个搞怪的小丑。 如果这不是原主的审美,那就是……给她打扮的人是真的恨极了她! 薛瑾仪摇头叹气,她可没脸面以这副装扮出现在众人面前,这要是到了皇帝皇后面前,会被直接拉出去砍头吧?! 好在她演过不少古装剧,熟悉古代妆容服饰,她干脆利索地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素雪见她在架子前挑选衣裳,冷笑道:“薛小姐,您再怎么打扮也是徒劳……” 连个丫鬟都能欺负原主?这是多没用啊!薛瑾仪猛地转过身,大步走到素雪面前,冷冰冰的说道:“我记得刚才是吩咐你帮我收拾的吧?要么闭嘴站这儿,要么等我告一状,你等着挨打?” 素雪一脸不服气,但正好对上薛瑾仪阴冷的目光,那双清湛的眼睛里似乎有一股迫人的气势,让她不由地缩起脖子,撇撇嘴,不说话了。 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薛瑾仪直接不客气的重重关上房门。 素雪等到差点打瞌睡,眼见着时间快到了,这才敲响了房门,懒洋洋的喊道:“薛小姐,你好了没有?耽搁了你可是要受罚的……” 不过,按这位薛小姐的容貌,再怎么费尽心机的打扮也就那样了,可能羞愧的不想去了吧? 她嘲笑一声,却听房门打开的声音。 “走吧。” 居然还有脸去?小姑娘惊呆了,抬头望去,待看清楚说话的人的样貌时,茫然的瞪大了眼睛,“你是谁?” 第2章 换了个人 “你说呢?”薛瑾仪理了理裙摆,吩咐道:“带路吧。” 仍是有些沙哑的声音,素雪知道面前的人是薛家小姐无误,可是…… “愣着做什么?”薛瑾仪不悦的问道:“迟到的罪过,你能承担的起吗?” 素雪感觉脖子后面发凉,尽管百般不情愿,但还是将薛瑾仪带往春芳阁。 参加选秀的小姑娘们正规规矩矩的列队站在院门前,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一个个像乖顺的小绵羊似的,在听见脚步声时,满怀惊喜和激动的偷偷抬起眼帘,瞟向沿着小路来到这里的人。 “怎么是你?!”站在队首的薛芳仪震惊的打量着款步而来的少女。 其他人的目光也从惊喜变成了不可思议的惊讶。 初见到薛瑾仪时,所有人都被逗笑了,她像足了跳梁小丑,进宫不是参加选秀,而是来表演猴戏的。她似乎觉得自己很美,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漂亮,不知天高地厚的在人群里咋咋呼呼,惹得众人想笑又觉得厌烦,不知是谁抬起一脚就把人给踹湖里了。 反正这个所谓的薛家大小姐死了,不会有人伤心难过,也不会有人追究。 然而,谁都没想到突然出现的楚王救下这个丑八怪,也没想到薛瑾仪会像换了个人似的,有胆子重新出现在她们面前。 她艳俗的妆容和衣裙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并不白皙但素净的脸颊,只有唇上抹了淡淡的口脂,嫩红的颜色也让她的气色看起来不错,有些枯黄的头发挽成了简单的发髻,斜斜的插着一只漂亮的蝴蝶钗子,加上一身浅粉色的衣裙衬托出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应有的娇俏与明艳。 这天差地别的变化,让人群里出现了小小的骚动,很快有人的目光落在了素雪的身上。 薛瑾仪是个没眼光的女人,能把她打扮成这样的也只有这名宫女了。 素雪慌了——这是要得罪未来的太子妃啊!她刚要张口解释,可是宫里的嬷嬷们正往这边走来,只能自认倒霉的闭上嘴巴。 薛瑾仪很满意她们的反应,慢悠悠地向队伍末尾走去。 薛芳仪不悦的瞪了一眼素雪,鼻子里发出冷哼,“不要以为换了身皮,就当自己是个人了。你啊,根本就不够格站在我们面前!” “既然皇上召见,那么就说明我有资格站在这里呀?”薛瑾仪眨眨眼,微笑道:“难道你的意思是皇上……” 她欲言又止,但意思已经表现的很清楚了,薛芳仪不禁脸颊一红。 嬷嬷正好走到跟前,严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没有!”薛芳仪急吼吼的为自己辩解,接着压低声音对薛瑾仪威胁道:“死丫头,你敢这么对我讲话,是几天没挨鞭子,皮痒了是不是?”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薛瑾仪看到了原主身上有一些新老伤痕,有鞭子抽的,有尖锐的东西扎的,唯有脸上没有一丁点的伤,可这脸面黄肌瘦的,也没好到哪儿去。 原主在家中遭受虐待,这并不会让她惊恐不安——越是懦弱,越是会被人踩在脚底下。 薛瑾仪眼珠一转,忽地瞟向一旁,微微垂下头,做出惶恐恭顺的表情。 薛芳仪心头一惊,想是皇上来了才会让她变成这样,急忙收起狠厉的眼神,低下头表现出温顺可人又谦恭的模样来。 她等了等,没有听见任何响动,恍然明白自己是被薛瑾仪耍了,立时恼怒的回头瞪去。 不料,恰好此时内侍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到。” 这一次,薛芳仪根本来不及收敛,恶狠狠的表情被蔡皇后瞧了个正着。 蔡皇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薛芳仪诚惶诚恐地埋下头,手指暗暗攥成了拳头。 要是成不了太子妃,她定要扒了薛瑾仪的皮! 众人给蔡皇后请安后,看着她由一众妃嫔与宫女簇拥着进入春芳阁,没多久,嬷嬷领着女孩子们来到东边的厢房,让她们听到名字之后,再依次进入阁中。 薛芳仪的名字是第一个被叫到的,她高傲的昂起头,穿过人群来到嬷嬷的身边,接着陆续有三四个女孩子被喊到。 “薛瑾仪,您也是第一批的。”嬷嬷道。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薛瑾仪的身上,尽管前面吃过亏,但薛芳仪忍不住好笑的看着她。 “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居然叫你来参加选秀。大字不识一个的土包子又笨的要死,你想好表演什么猴戏逗皇帝皇后高兴了吗?” 薛瑾仪不理会她,跟着嬷嬷缓缓走进春芳阁中。 薛芳仪不悦地挑了挑眉,薛瑾仪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随着进入阁中,根本不给她时间多想,立刻袅袅婷婷地来到屋子正中。 阁中,一对中年男女坐在主座上,两旁的位置上是各色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他们看着女孩子们鱼贯而入,开始低声议论。 皇上是个面色冷漠的男人,视线落在手中折扇上,看都没有看那群娇艳的女孩子。 薛瑾仪做为一个现代人,此时此刻身处封建社会的皇宫,面对这个国家的掌权者,心里多少有点新奇,但她在瞟了一眼皇帝后,本分的微垂着头,听薛芳仪做完自我介绍后,卖力的弹奏着琵琶,流水叮咚般的音乐自琴弦和纤纤玉手之间流淌而出,赢得了皇后和众妃嫔的掌声。 “芳仪不愧是卫国公府的小姐,容貌和才艺学识都是一等一的好,家世也不俗,妾身认为是太子妃的最好人选呢。”一名妃子夸赞道。 另一名妃子附和道:“是啊是啊,而且妾身看这孩子面有福相,定是能给阖家带来福气的人。” “哦?”蔡皇后不置可否,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扫过薛芳仪。 薛芳仪乖巧地垂下头,表现出对蔡皇后十足的恭顺。 这让蔡皇后稍感满意,点点头示意下一位。 很快,轮到了薛瑾仪。她只当是参加角色试镜,大大方方的站在了帝后的面前,但是除了旁边薛芳仪等人等着看她笑话外,连那些妃嫔们都开始喝茶或小声议论,吝啬于给她一个正眼。 她没有因为备受冷落而面露异样,学着其他女孩子的样子规规矩矩的请安,“瑾仪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瑾仪来自卫国公府……” 她对原主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所以怕惹来麻烦,也不敢多说,不像薛芳仪她们能头头是道的讲述在家看什么书、学什么本事。 薛芳仪差点想笑。 瞧瞧,露怯了吧?丢人丢到宫里来,等着全天下人的耻笑,自个儿寻死路去吧! 薛瑾仪顿了顿,微笑着继续说道:“不知可否麻烦嬷嬷借瑾仪笔墨?” 薛芳仪眉头蹙起,她连毛笔怎么用都不知道,现在又在搞什么把戏? 第3章 鬼上身 没人搭理她。 蔡皇后正慢悠悠的喝茶,嫔妃们全当没听见。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但对于一位选秀选手来说,这不算难事。 她眨巴两下眼睛,眼中顿时水汪汪的,她立刻可怜兮兮的看向旁边的嬷嬷。 嬷嬷偷偷扫视一圈,多少有点心疼这个小姑娘,于是拿了笔墨来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 薛瑾仪对她感激的点点头,执笔沾了沾墨汁,再度缓缓开口道:“瑾仪不太擅长弹琴唱曲,只能这般献丑了……” 为了演好角色,她学过一段时间古琴和琵琶,但是按薛芳仪她们的说法,原主不会这些,不能太贸然表现……叫她在一群古人面前唱现代歌曲又太夸张了,幸好从小和爷爷学写毛笔字,才不至于像个傻子似的站在这儿,被人看扁。 薛芳仪无声的嗤笑,这臭丫头行礼时还能猴子学人样,现在怕不是要鬼画符给人看呢吧? 她和旁边的女孩子们互相递去眼神,等着看好戏。 不一会儿,薛瑾仪捧起宣纸,轻轻地吹了几口气,然后将宣纸交给嬷嬷,“瑾仪写了一幅字,请皇上、皇后过目。” 一直事不关己的皇上忽地抬起头,嬷嬷将宣纸捧到了他的面前。 蔡皇后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扫了那幅字一眼,却有点惊讶了。 薛瑾仪留意到皇上是在看折扇上的字,猜想那一定是出自名家手笔,想来秀女们还没在才艺展示时写过书法吧?所以她寻思着凭着这个得到皇上一丝丝的赞许的话,可以让那些女孩子不再挖苦嘲讽。 皇上没出声,她便从容淡定的等待着。 薛芳仪看着她的眼神越加的奇怪,薛瑾仪是什么样的货色,她再清楚不过了,可是落水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 难道是鬼上身了?!她心头一惊,感觉浑身发冷。 但是她不能轻举妄动,瞥了一眼帝后,身体微微靠向浒城侯的孙女董嫣。 “你不觉得薛瑾仪像是鬼上身了吗?”她压低声音说道:“她差点淹死在池塘里,上来之后哪有先前的蠢样了?再怎样,人也不会在一瞬间有这么大变化吧?” 董嫣的脸色一白,有些惊恐的望着薛瑾仪。 京城里谁不知道薛瑾仪就是个天大的蠢货和笑话?但是从重新打扮好回来,薛瑾仪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 薛芳仪看她脸色,知道是有七八分相信了,继续说道:“我看她要用妖法迷惑皇上和皇后,好抢走太子!未来咱们要向她这种人磕头,高喊‘皇后娘娘千岁’,太可怕了吧?” 董嫣身体一震,眼见着皇上看了薛瑾仪的字居然露出赞许的淡笑,脑门一热,疾步冲过去狠狠地推开薛瑾仪,来到圣驾前叫道:“皇上,皇后娘娘,你们不能看这妖人写的字,小心被蒙蔽蛊惑了!” 皇上不为所动,蔡皇后蹙眉吩咐道:“董嫣,你怎可在圣驾面前如此失仪?来人,将她带下去休息!” 宫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董嫣的胳膊将人拖出去了,阁中很快恢复了宁静。 薛芳仪勾唇一笑,论家世、相貌和才学,董嫣是她最强劲的对手,可惜是个漂亮蠢货,稍微刺激一下就成这样了……想来,帝后绝不可能让董嫣成为太子妃,那么她胜券在握了。 她正得意,当目光瞟过薛瑾仪的时候,又一愣。 薛瑾仪从始至终表现的波澜不惊,低眉顺眼,乖巧的像个兔子。 真的是鬼上身了吧……薛芳仪的身体微微颤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不错。”皇上淡淡的说了一句,放下宣纸,又向蔡皇后点点头。 薛瑾仪微微一笑,向帝后行礼。 女孩子们大失所望,又不得不在帝后面前假装乖巧,感觉挺憋屈的。 蔡皇后示意嬷嬷带薛瑾仪她们出去。 “皇上和皇后需要商议一番,确定人选后,会派人到府上传圣旨的。”嬷嬷道。 薛瑾仪松了口气,至少没出什么丑,按原主这副样子也不可能选上太子妃的吧?所以她无需担心这些杂事,现下要忧心的是…… 她看向薛芳仪,发现她飞快地避开目光,拽住一个女孩子的手,快步离开。 脑子里没什么原主的记忆,回去之后,她会面对的是什么呢? 薛瑾仪揉了揉眉心,跟着其他人往宫门走去。 蜿蜒的小路,两旁绿树郁郁葱葱,景致还算不错。 冷不丁地,她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盯着自己。 薛瑾仪机敏地循着感觉望去,果不其然,看到漏窗后一双阴沉如墨的眼睛。 许是因为被发现了,所以便无所谓了,一个清冷的男声透过漏窗传来。 “明知自己身处怎样的境地,为何一定要继续参加选秀?” 薛瑾仪听出这声音了,是楚王。 她放慢脚步,悠悠然地往前走去,隔着漏窗对楚王说道:“一味逃避,才会落到被人讥嘲的境地。” “是吗?”楚王幽幽说道:“难道你不害怕更难堪吗?” 薛瑾仪望向前往,缓步走在墙边,虽见不到楚王的面,但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男人与自己隔着墙并肩而行。 “害怕能让你变得更强大吗?”她啧啧摇头,“想办法打那些人的脸,才更有趣呢。” 话音落下,她听见一声轻笑。 “你倒是挺有趣。” 薛瑾仪一个激灵,楚王觉得她有趣,会不会……她攥紧袖子,她一个现代人可接受不了这种婚姻啊! 她急忙否认道:“我无趣的很,讲话也不好听,就不烦扰楚王殿下了,告辞。” 说完,她加快脚步,追上前面的人的脚步,漏窗的另一边,再没有人声响起了。 出了宫门,薛瑾仪看到一名中年妇人急匆匆地迎上来。 “小姐,您还好吧?”她关切的问道。 薛瑾仪从她的眼中看出真正的关心,微笑道:“我一切都好。” 中年妇人似乎这才发现她换了一身打扮,惊讶的说道:“小姐,您这样真好看,是宫里的人帮您的吗?” “啊哈哈,是啊。”薛瑾仪搪塞道。 中年妇人抹了抹眼泪,“我就说小姐好好打扮的话,一定和您母亲相像的,偏偏她们非要作践小姐……” “没事了,没事了。”薛瑾仪笑了笑,看见薛芳仪被迎上了一辆华贵的马车,那马车逃也似的往大路上跑去,而等待她的是一顶帘子上打着补丁的小轿子。 同样是薛家的闺女,这待遇是天差地别啊! 薛瑾仪心里有了几番猜想,上了轿子回到卫国公府。她是从一个小小的偏门进去的,由一个丫鬟领着穿过几道门,来到了一处有些破落陈旧的小院,而不远处就是丫鬟婆子们住的地方了,从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晾晒的下人服装。 薛瑾仪打量一圈院子和厢房,只能用一个字“惨”字来形容,这哪里是国公府小姐的闺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荒废几百年的古宅呢! 第4章 驱邪 且不说满屋子的霉味,几颗野草从地砖的缝隙中冒出来,生机盎然,简单的几样家具都是上了年头,木板都快要烂掉了,更别说分辨出原本是什么颜色。房梁上的灰尘和蜘蛛网重重叠叠,溜达过的蜘蛛起码有半个拳头大。整个厢房里最干净的一块地方是铺着灰白色被褥的床,然而当一只硕大的黑老鼠从床上溜达过去的时候,她一阵恶寒。 跟着她的中年妇人慌里慌张的按住薛瑾仪的肩膀,“小姐,一定是他们弄错了什么,待我先问清楚,您别发火啊。” “呃……”薛瑾仪看着中年妇人又去问门口的丫鬟什么情况,寻思着原主还有个暴躁人设吗? “夫人吩咐了,以后小姐就住这儿。”丫鬟一脸嫌弃的站在摇摇欲坠的门口,“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也配住在正经小姐的院子里?” 中年妇人“你”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战战兢兢地凑到薛瑾仪面前,发现她居然忍到现在没发火,惊讶之余偷偷抹泪,“听了他们的话,进宫选秀了,怎么能这么对我们?” “姚嬷嬷,还不是小姐自个儿人嫌狗厌?”丫鬟的鼻子都快朝天了,“我宁愿住旁边丫鬟院子,也不要住这儿……” 薛瑾仪看了丫鬟一眼,她打扮得体,那摆谱的样儿仿佛她才是卫国公府的小姐。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丫鬟立刻换上一副奉承阿谀多的笑脸,对着来人点头哈腰。 “杨妈妈,您来啦?” 杨妈妈看也不看她一眼,站在厢房门前,冷喝道:“薛瑾仪,你在宫里干了什么好事,给我滚出来!” 姚嬷嬷抓紧薛瑾仪的手,紧张的问道:“我们小姐一切都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薛瑾仪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背,不急不忙地来到门口,一名打扮有几分富贵的中年女人带领着一群粗壮的婆子对她虎视眈眈,仿佛她们之间有深仇大恨。 一见薛瑾仪出来了,杨妈妈招呼身后的人,两个婆子稍显迟疑后上前,粗蛮地抓住薛瑾仪的胳膊。 “你们不可以这么对小姐!”姚嬷嬷当即要上前来护住薛瑾仪,被杨妈妈带来的人摁住。 杨妈妈拿着一条鞭子来到她的面前,喝问道:“说,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薛瑾仪,我是人,能是什么东西?”薛瑾仪仿佛在看弱智,扭动几下胳膊,可那两个婆子的力气出气的大,仿佛要将手指深深地扎进她的血肉中。 换做以前,这死丫头早就撒泼打滚了,哪能这样淡定?杨妈妈冷笑,“果然不太对劲,幸好今日玉善庵的主持在这儿,得给你驱驱邪,不能把脏东西带进国公府里!” 话音未落,香灰水当头泼了薛瑾仪一身,她漂亮的发髻和衣服全都遭了殃,紧接着两个尼姑打扮的女人绕着她不停地念诵佛经,“嗡嗡嗡”的声音在她身周萦绕不绝。 杨妈妈又问道:“还有,你是从哪儿学的毛笔字?你到底还学了什么狐媚子的戏法去勾搭男人?” 薛瑾仪从容答道:“春芳阁墙上有一幅字,我照着描的!我姓薛,不能真给薛家丢脸吧?” “呵。”杨妈妈没去过春芳阁,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样的一幅字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薛瑾仪确实是变了,都说宫里有的地方阴气重,鬼怪聚集,说不准哪个孤魂野鬼就上了这死丫头的身。她问那两个尼姑,“主持,怎么样了?” “暂时不要让她与旁人接触,小心沾染了晦气。”尼姑低声说道。 杨妈妈顿时面色严肃,问道:“有什么驱邪的法子吗?” 尼姑道:“有一法子,是每日鞭打十下,直到将那孤魂野鬼赶出去。” 这是什么狗屁驱邪方法?薛瑾仪怪里怪气的冷笑道:“慈悲为怀的佛教徒张口就要人性命?都这样了,不如卸下你们的人皮,看看里面是怎样的妖魔鬼怪吧!” 两个尼姑面色难堪,杨妈妈等人皆是一愣,她从她们的神色中似乎看到了一些惊讶和慌张,其实这种感觉从见到杨妈妈等人开始便若有若无。 薛瑾仪恍然明白了——她们到底是惧怕所谓的鬼上身,所以一直用强势的气焰来掩盖心里的恐慌,想要镇住她罢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微微一笑,随即张嘴尖叫的同时,疯狂地扭动着手臂,装若疯癫,“把你们的脏手拿开,都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刺耳的声音钻入耳中,像是要把脑袋给劈开,两个婆子和尼姑先被吓住了,屁滚尿流地逃开。 杨妈妈脸色煞白,鞭子指着薛瑾仪的脸,大叫道:“薛瑾仪,你发什么疯呢!” 薛瑾仪瞪大了眼睛,五官扭曲,加上被香灰水浇头,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颊上,更显得面色狰狞恐怖。 没有了婆子的钳制,她肆无忌惮的挥舞着手臂,张牙舞爪的扑过去,去掐杨妈妈的脖子,“掐死你这个毒妇!” 杨妈妈吓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她带来的人根本顾不上她,争前恐后的逃出破院。 薛瑾仪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干脆叉着腰大笑出声,杨妈妈浑身抖筛子似的颤抖不停,手脚并用连连往院门爬去,“薛瑾仪,你少在这儿装神弄鬼,小心夫人打死你!” “嘿嘿嘿。”薛瑾仪大声狞笑,阴恻恻的说道:“我瞧你肉挺多,今日就把你剥皮抽筋,喝血吃肉!” 说着,她装模作样的要去抓杨妈妈的肩膀。 杨妈妈大叫一声,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薛瑾仪看了看空荡荡的院门口,眨眼间恢复了平和的模样,拾起地上一块尖利的石子,在杨妈妈的衣衫上割破十几道口子,然后对已经呆住了的姚嬷嬷说道:“我俩一起把这人丢出去吧。” 姚嬷嬷不明所以,但见薛瑾仪招手,只好先同她一起,将杨妈妈丢出院门。 杨妈妈正好摔在一处水洼中,污水浸湿了她的衣服和脸颊,如同一条落水狗。 薛瑾仪不客气的重重关上院门,拍了拍手,看见姚嬷嬷缩着肩膀,傻傻愣愣地站在院中,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迷茫和不解,嘴巴张了张,但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姚嬷嬷,你没事吧?”她问道。 姚嬷嬷回过神,凝望着面前发过疯后又斯斯文文的女孩子,迟疑着开口,“小,小姐,您怎么……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在宫里的时候,我被人一脚踹进了池塘里。”薛瑾仪慢悠悠地往破旧的厢房走去,“在水里泡了泡,大难不死,一瞬间便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肯定会与之前大不相同,起疑是迟早的事情,也懒得按那些人口中所说的扮演原主的愚蠢废材,所以编造出这种神乎其神的理由来,旁人也不好质疑什么。 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接着说道:“姚嬷嬷,以后我俩一定要发愤图强,不能再任由旁人欺辱了。” 第5章 滔天的仇恨 “这……”姚嬷嬷急忙上前两步,伸手覆在薛瑾仪的额头上,探了探温度,“您落水了,没着凉吧?” “没有。”薛瑾仪摇摇头。 姚嬷嬷看起来有些担心,拉着她的手进屋,从袖口里摸出巾子,给她擦脸,“待会儿,我去煮点姜汤给你,暖暖身子。” 薛瑾仪有些感动,这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对自己最好的人了。她直白的说道:“嬷嬷,实不相瞒,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可能是受到刺激了吧……” “啊?”姚嬷嬷仔细打量着薛瑾仪的脸庞,一眼就能个看清眼前的是她陪伴长大的小姐没有错,她想了想,眼睛发酸,哽咽道:“也罢,那些不好的往事,记着干什么呢?彻底忘记了,才是福气呢。” “您说的对,老天爷也正有此意吧。”薛瑾仪见蒙混过去了,微微松口松口气,笑道:“往后还要多麻烦嬷嬷照顾和提点。” “照顾好你是我应该做的。”姚嬷嬷拍了拍薛瑾仪的手,“如果国公爷知道您现在变得如您母亲一样温顺聪慧,一定会非常高兴,再不会容忍夫人她们那般作践你了。” 薛瑾仪一听此言,感觉偌大的国公府水深的很,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必须摸清楚状况,才能在这方天地里活下去,“嬷嬷,您有空的时候将府里的人和事与我说一说。” “好,您得知道自己要小心些什么人。”姚嬷嬷一口答应,欢喜小姐的改变之余,忧虑还未消退,“不够,眼下最要紧的是……您刚才那样吓唬杨妈妈,夫人定然不会轻饶了你。” “那也总比每日挨十鞭子,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迟早被打死强吧?”薛瑾仪看着这几乎不能住人的地方,长叹一口气,“她们被吓得不轻,一时半会儿不敢再来了。万一真找上门来,我自有办法对付。而且太子选妃的事情很快会有定论吧,若喜事降临,也不会记得我这号小人物了。” 姚嬷嬷看着薛瑾仪侃侃而谈的模样,眼眶酸涩的更厉害了,急急忙忙的整理被褥,“小姐,您先歇会儿,我去给您弄一些吃的。” 薛瑾仪想到耗子从床上跑过,就觉得恶心,可是困意在此时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让她的眼皮子发沉,脑子也晕乎乎的。 “算了,养足精神才能轻松应对这一切啊……”她打了个哈欠,脱掉湿了的衣裙,扑到床上,倒头就睡。 也许睡醒了,她又好端端的回到原本的世界,捧起影后的奖杯呢? 半个时辰后,薛瑾仪从睡梦中醒来,她没有回去,也没有像一般小说中那样在睡梦中继承原主的记忆。 其实,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公司里和大伙儿一起喝了点酒,会穿越呢?就算神志不清时,失足掉进泳池里,也会有人救她上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头问号外,还要面对这个时空里乱七八糟的一切。 她略有些惆怅之时,一点黑影从天而降,在眼角晃荡,她猛地滚下床,再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只黑溜溜的大蜘蛛连着蛛丝在她眼前“荡秋千”。 这破房子不打扫一下怎么住人?看那些人对她的态度,应该不会让她搬回去了。 薛瑾仪撸起袖子,推门出去,正好姚嬷嬷端着一只盘子进来,招呼道:“小姐,您醒了?来吃晚饭吧。” “姚嬷嬷,麻烦你拿水盆和扫帚过来,我们一起把院子打扫干净。”她吩咐道,从姚嬷嬷手里接过盘子,看到碗里的粥水稀到有几粒米都能数清楚。 姚嬷嬷见她盯着稀粥,勉强笑道:“小姐先吃点垫垫肚子,晚些时候我再想办法弄一些点心。” 这时候没什么好挑的了,薛瑾仪苦笑一声,端起碗一口气喝完稀粥。 姚嬷嬷从下人院里借来清扫用具,“小姐,您歇着,我来打扫就好。” “我睡不着了,傻呆着也是无聊,不如运动运动。”薛瑾仪估摸着打扫完院子,一定会非常累,倒头就睡便能忘记肚子饿了。 姚嬷嬷笑了,“哪有小姐做这些的。” 薛瑾仪抢过扫帚,笑道:“这儿除了你,有当我是小姐的吗?与其顶着这虚无的名头,不如竭尽所能的为自己好好活下去。” 姚嬷嬷见状,不再劝说了,跟着薛瑾仪一起打扫卫生。 薛瑾仪拔掉屋里的野草,重新整理了砖块,然后用抹布恶狠狠地擦拭过家具,床帐和被子都丢到外面洗了,晾晒,接着举起扫帚,毫不留情地扫走蜘蛛网和灰尘,再翻箱倒柜的找出老鼠窝,将这些玩意儿统统赶出屋子。 墙面上有一些破洞和缝隙,她不懂装修,决定从院子里挖了一些泥巴,糊在墙面上应付一下。 挖泥巴的时候,她看着不小的院子以及堆积的杂物,她对姚嬷嬷说道:“我们想办法在空地种一些菜,养一些小鸡小鸭吧?每天指望跟别人讨饭,不如我们自给自足。” 姚嬷嬷眼睛一亮,“小姐说的对,明日我托人弄一些回来。”看着小姐变得能干起来,她心中满是感慨,“小姐,无论您做什么,我都会鼎力支持您的!” 薛瑾仪的唇角扬起笑容,蹦蹦跳跳地去修补破墙。 最后,她让姚嬷嬷接来了梯子,爬上房顶,整理凌乱的瓦片,不然等下雨天,屋里怕是要“水漫金山”了。 姚嬷嬷被她吓着了,扶着梯子,紧张地叫道:“小姐,您快下来,小心摔着了!” 薛瑾仪一手扶住梯子,一手对姚嬷嬷挥了挥,笑道:“嬷嬷放心,我会很小心的啦!” 她小心翼翼的爬上房顶,举目四望,可以看见重重叠叠的院落,彰显出卫国公府的富贵荣华,而站在破烂房顶上的她与这一切格格不入,更何况对于身为现代人的薛瑾仪来说,这里像是美丽精致的牢笼,而她终将冲破出去的。 “加油,薛瑾仪!”她面对着夕阳和绚烂的晚霞张开双臂,如同拥抱自由的鸟儿。 此刻,从院子外小路经过的下人听见声响,下意识的望过去,只看见那个疯疯癫癫的瑾小姐悬在半空中,像在做法。 “救命啊,闹鬼了!”下人惊叫着跑开。 第6章 唬人 姚嬷嬷听见叫喊,脸上浮现出惊慌,仰着头冲房顶上叫道:“小姐,您快下来吧!” 薛瑾仪没动,安然的坐在房顶上,看着下人们慌张地跑远,吹了声嘹亮的口哨。 姚嬷嬷见她一动不动,不停地搓着手,焦急地走来走去,“这事儿一定会传的越来越离谱,现下我们只能去求老夫人保命了……” 薛瑾仪望见有一队护院打扮的年轻男人往这里匆匆跑来,稍微调整了方向,背对着晚霞打坐,双手交叠在胸前摆出一个佛教的手印,两眼微微眯起,十分的慈眉善目。 当护院们来到破院时,抬头就看见一向行事乖张的瑾小姐安安静静的坐着,身周散发出柔和又绚丽的光芒,与寺庙中的菩萨几乎一样。 护院一愣,明明杨妈妈她们说瑾小姐被鬼上身了,怎么如今看来倒像是佛光笼罩? 众人犹疑,不敢上前。 姚嬷嬷不明所以,更加不安的问道:“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薛瑾仪趁护院们不注意,飞快地向她挥了挥手,示意稍安勿躁。 可是姚嬷嬷根本没看懂她的手势,心想着小姐不会是下不来了吧?便急急忙忙地要往梯子上爬,“小姐,别怕,我来救您了!” 薛瑾仪心知不好,姚嬷嬷要是上来了,这么一闹腾,哪还有能够唬人的庄严佛像了?让护院们识破假象,回头让薛夫人知道他们两次三番的被骗,还不扒了她的皮? 她低语道:“嬷嬷,我没事,你别上来!能不能镇得住他们就全看这会儿了!” 她不敢有太大动作,所以急着往上爬的姚嬷嬷根本就没听见,“吭哧吭哧”的卖力爬上房顶,抓住她的衣角,说道:“小姐,你抓着我的手,我带您下去。” 薛瑾仪瞥一眼护院,迅速地抓住姚嬷嬷的手腕,凭着年轻力大,将她拖上房顶,紧接着抬起另一只手,十分亲和的抚过她的头顶,语速飞快地命令道:“姚嬷嬷,你学我的样子,坐在我身边,快!不然的话,那些人一定会乱棍打死我们!” 姚嬷嬷被她严肃的神情给吓了一跳,不敢多想,学着薛瑾仪的样子打坐。 薛瑾仪微微一笑,换了个一个手印,继续慈眉善目的坐着,好在现在是夏日了,太阳落山的迟,所以身后依然有晚霞来配合她演戏。 护院越看越觉得这一幕神圣庄敬,更不敢随便闯进来。 有人道:“我瞅着像是天上来的菩萨在普度众生呢!哪里有妖魔鬼怪的样子了?” “对啊,莫非真的是菩萨显灵了?所以,我们不要过去冲撞了菩萨,赶紧去通知夫人吧?”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护院们散去,破院四周又恢复了安宁,而太阳西沉,周遭渐渐陷入昏暗。 薛瑾仪松了口气,与姚嬷嬷互相搀扶着从房顶上下来。 姚嬷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问道:“小姐,您为何忽然要学菩萨打坐?” 薛瑾仪掸去衣服上的灰尘,笑道:“杨妈妈带来玉善庵的姑子,说明夫人信佛,你看先前那俩姑子油光满面的,定然平日里收了夫人不少香火钱,足以见她的虔诚。所以我假装菩萨下凡,如此一来,大伙儿不仅知道我没有被妖魔俯身,也晓得我受佛光熏陶,是被菩萨眷顾之人,夫人便不会随随便便处置我了。” 姚嬷嬷一面欢喜小姐的机智聪慧,一面有些惭愧后怕,“……刚才我差点坏了小姐的事儿。” “没关系,”薛瑾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你也是关心我。对了,先前你说去求老夫人保命,这是什么意思?” 姚嬷嬷叹道:“放眼整个国公府,您父亲长年在边疆驻守,那些叔叔姑姑们都听夫人的,只有老夫人还疼惜您,一直以来暗中照顾着您呢。” “暗中照顾?”薛瑾仪觉得可笑,“祖母照顾孙女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夫人掌管家里大小事,让她不满的话,可没有好日子过。”姚嬷嬷摇摇头,“婆媳之间,一时半会儿真的很难说清楚。” 不单苛待前任的女儿,又不孝顺婆婆,却好像能得到丈夫的信任和宠爱,这个薛夫人是个难对付的角色……薛瑾仪揉了揉眉心,琢磨了一下,问道:“最近祖母的身体如何?” 姚嬷嬷道:“老夫人的心悸是老毛病了,时好时坏。” 薛瑾仪点点头,“明日,我们去探望老夫人吧。” 姚嬷嬷明白这是做孙女儿的关心老夫人,应了声“好”。 薛瑾仪道:“姚嬷嬷,你先将祖母的一些情形告诉我吧,我明日见到她也好有个准备,免得吓着她老人家了。” “诶!”姚嬷嬷立即应声,一边和薛瑾仪收拾屋子,一边说起老夫人的事。 翌日,薛瑾仪先让姚嬷嬷去老夫人的云嘉院通报一声,得到允许之后才收拾打扮。 原主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首饰昨日也都扔到破院来了,她挑挑拣拣了好半天,找不到一条正常些的衣裙,首饰也都是粗制滥造的假货,一文不值。 好在昨日从宫里穿回来的裙子已经洗净晾干了,她穿上后,将原主以前的衣服打包好,交给姚嬷嬷,“首饰都不值钱,但这些衣服料子不错,麻烦你找时间拿出去当了换钱,买一些和这身衣服差不多款式的回来。” 姚嬷嬷玩笑道:“小姐,您以前可是拿这些花蝴蝶似的衣服当宝贝的,舍得当掉呀?” 薛瑾仪在原地翩然旋转一圈,笑道:“我现在喜欢这一身。” “我一定挑选最好看最适合小姐的衣服回来。”姚嬷嬷笑着擦了擦眼角,跟着小姐去往云嘉院。 自从府中大小事务、府外店铺庄子皆有薛夫人一手掌控后,薛老夫人便称病幽居在云嘉院中,至今已有十五六年,逢年过节才会在人前露一面。 薛瑾仪站在云嘉院门前,看着紧闭的院门,深吸了一口气。 据姚嬷嬷所说,老夫人出身名门贵族,自嫁入薛家以来一直雷厉风行,按现代的说法就是个事业女强人,将薛府上下打点的井井有条,薛家能得到国公的爵位,少不得老夫人的功劳。 在她看来,这样的女人不可能轻易的退隐,不再过问家里事了。 八成是像很多电视剧、小说里那样,儿子有了老婆就忘了娘。 老夫人被算计了,被夫人一点点夺走权力,寒心了。 但是,薛瑾仪相信只要有适合的人和时机,老夫人一定会东山再起! 姚嬷嬷敲了敲院门,丫鬟打开门,请薛瑾仪进去。 薛瑾仪对她笑了笑,款步走进院中,还没见到人影,先听见了一串笑声。 “这蝈蝈叫的可真响亮,祖母一定会喜欢。”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响起。 薛瑾仪循声望去,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子手里拎着小小的竹笼子。 姚嬷嬷低声说道:“这是张姨娘生的二少爷,名叫薛怀。” 薛瑾仪还没来得唤男孩一声“弟弟”,薛怀也看见了她,脸上露出贼兮兮的坏笑。 姚嬷嬷当即护在薛瑾仪的身前,哀求道:“二少爷,求您别作弄我们小姐了,前日要不是小姐没胃口吃饭,您那巴豆可是要害惨小姐了。” 第7章 夺回大权 薛怀毫无愧疚之色,嘟囔道:“这不是没事嘛?” 嚯,又是个不对付的主儿!薛瑾仪挽住姚嬷嬷的胳膊,轻声说道:“我们去见祖母吧。” 薛怀眉头一蹙,张开手臂揽住薛瑾仪的去路,叫道:“你这没教养的丑八怪,不许打扰祖母……”说着,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上下打量着她的装扮,活像见鬼了,“你穿的是什么啊……” “小屁孩,一边儿玩蝈蝈去。”既然是给原主吃巴豆的人,薛瑾仪自然没多好的脸色,摆了摆手,干脆的从他身边绕过去,抬脚进了屋。 薛怀急忙追进去,叫道:“薛瑾仪,我不是小屁孩了!” 薛瑾仪没搭理他,抬眼看向主位上的薛老夫人。 老太太两鬓霜白,眉目慈祥,对着薛怀笑意盈盈,看也没看她一眼。 即便如此,薛瑾仪在老夫人面前站定,规规矩矩的磕头行礼,字字清晰的说道:“瑾仪给祖母请安。” 薛老夫人招呼薛怀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缓缓地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少女,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你起来吧。”她面色平静的说道,视线看似回到蝈蝈笼上了,但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薛瑾仪的一举一动。 薛瑾仪起身后,坐在右下手的位置上,微垂着头显得十分懊悔惭愧,轻声细语道:“瑾仪一直以来似乎做了太多错事,直到昨日经历种种,深有感触,而如梦初醒,恳请祖母今后能多多提点瑾仪,帮助瑾仪走出困境。” 薛怀也惊讶的看过来,阴阳怪气的问道:“大姐姐,这话是谁教你的,说的可真是顺溜呢。” 薛瑾仪抬起头,明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向薛老夫人,“祖母,瑾仪一字一句皆是肺腑之言。” 姚嬷嬷急忙为小姐辩解道:“老夫人,小姐真的变好了呢。” 薛老夫人招招手,示意薛瑾仪到她近前。 薛瑾仪乖巧的来到薛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满眼里都是慈祥与疼惜,她轻抚着她的头发和脸颊,说道:“昨日,你在宫中怎么样?” 薛瑾仪知道老夫人在试探亲孙女呢。 老夫人在内宅中生活了几十年,早就成“人精”了,任何伪装在老夫人的“火眼金睛”之下都是可笑的把戏,她必须拿出十成的演技来博取老夫人的信任。 毕竟原主以前是个傻子,万一是受薛夫人教唆,来老夫人面前演戏套话呢?所以,在她已经暗示过来意后,老夫人仍慢吞吞的提起别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自嘲似的一笑,“那副鬼样子自然是被人嘲笑了,还被人一脚踹进池塘里,差点淹死了。万幸……这一遭感动上苍,让瑾仪清醒过来。” 薛老夫人端详着她的脸色,搓揉着她的手,慢慢的说道:“我听说昨日有佛光降临,看来真的是受菩萨点化了。你母亲在天之灵若看到你有长进,可以稍微安心了。” “嗯……”姚嬷嬷昨日还提起过一些往事,让薛瑾仪知道原主的生母是个温柔又聪慧的女子,曾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美称,然而女儿却成了那般,总叫人唏嘘不已吧?薛瑾仪心中感慨,不由地揉了揉眼角,“我定不能让母亲失望。” 薛老夫人眯了眯眼,问道:“往后,你有什么打算呢?” 薛瑾仪看了眼薛怀,经过一番试探,终于到了更要紧的话题了,可是这小坏蛋在这里没关系吗? 薛怀冲她吐了吐舌头扮鬼脸,然后冷哼一声扭过头,一副只对蝈蝈笼感兴趣的样子。 “你只管说吧。”薛老夫人点头道。 薛瑾仪道:“不敢隐瞒祖母,瑾仪……忘记了很多以前的事,嬷嬷说这是老天爷不想让瑾仪再想起往日的痛苦了。” “竟有此事?”薛老夫人猛然抓紧薛瑾仪的手。 薛瑾仪点头,“是。” “怎么能忘了呢……”薛老夫人眼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只有记着那些痛苦,才能成为你强大起来的动力啊!” 薛瑾仪无奈,她也想得到原主的记忆啊…… 她定了定神,一字一句的说道:“记忆没了,但是身上的伤疤都还在……瑾仪知道自己以前过的有多么的苦。” 薛老夫人凝望着薛瑾仪,明白有些事现在强求不得了,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会全部告诉你的。你先告诉我,你有什么打算?” 薛瑾仪认真的说道:“瑾仪现下能做的是修身养性,调理好自己的身体,同时丰富学识。再往后要如何,瑾仪年轻,懂的太少,所以全凭祖母提点。” 薛老夫人点头,“是啊,很多事情需要徐徐图之,不能急于一时。但是!”她的语气陡然加重,让薛瑾仪不由地抬头望向她的脸庞,“也不能太慢,否则凭孙素慈的野心,晚了,怕是薛家得改姓孙了!这是薛家几代人苦心积累起的财富和地位,怎么能便宜了那个毒妇。” 薛老夫人的眼中迸发出恨意,身体微微颤抖,手指不由地攥紧成拳头,可见心中有多大的怒火。 薛瑾仪小心翼翼的问道:“祖母,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母亲出身书香世家,与薛家门户相当,是我心里独一无二的儿媳妇人选,你父母亲成亲后也是伉俪情深,阖家美满的。谁知你母亲年纪轻轻就没了,这才便宜了那姓孙的女人! “孙素慈出身商贾之家,那样的身份地位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成为你父亲的续弦,但用了狐媚子手段,勾引了你父亲。初入薛家,她假装乖巧孝顺,将族人都哄得妥妥当当,以至于我们都松懈了,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她已经牢牢掌控了薛家大权,挖薛家的钱送到他们孙家去,届时卫国公的爵位都得姓孙了! “而你们父亲……真是鬼迷了心窍,对毒妇唯命是从,真不知协助当今圣上打下这片江山的卫国公怎么会在女人的事儿上糊涂至此!”说到这里,薛老夫人重重地一拍桌子,茶盏被震得“砰砰”作响。 薛瑾仪和薛怀不约而同的上前关心老夫人,她轻抚着老夫人的后背,帮她顺顺气,而薛怀重新倒了茶。 薛老夫人喝了口茶水,过了一小会儿才缓过气来,抓住薛瑾仪和薛怀的手,认真问道:“孙素慈在薛家一手遮天,你怕吗,瑾仪?” “我若是怕,便不会即刻来探望祖母了。”薛瑾仪泰然的微笑道:“与其苟活于世,不如为自己挣一个光明的未来。” 要不是容貌没变,薛老夫人真要不认得自己的孙女了。 “不愧是薛家的子孙,骨子里的血性还没消失!”她拍手大笑,“那毒妇平日里如何人前慈母,人后歹毒的对待你们,可都要牢牢记着,将这份仇恨化作力量,日后能否保住薛家的荣耀,全凭你们两个了。” 凭他俩?薛瑾仪不解的看向薛怀,谁料这小子居然当着老夫人的面对她吐舌头,十分欠揍。 “放心吧,祖母。”薛怀做完鬼脸,立即答道:“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不会让薛家的祖先们失望的。” 这小子可真机灵……薛瑾仪定了定神,说道:“正是如此,瑾仪会一直牢记在心。” “好好好。”薛老夫人心中的结打开一些,语气也变得轻快,“瑾仪,你现下住的院子,西边的厢房可进去过?” “昨日刚打扫干净主屋,还没来得及看看其它厢房。”薛瑾仪答道。 薛老夫人笑道:“那毒妇以为是折磨你,可她不知道的是……你回去之后,打开西厢房,里面有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东西。” 第8章 太子妃人选 从云嘉院回到破院,薛瑾仪连一口气都没顾得上喘,推开了西厢房的门。 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幸好她早有准备,用帕子掩住了口鼻。 光芒透进这间尘封多年的屋子,照亮了一方天地。 薛瑾仪适应了光线后,发现西厢房里是一排排的书架上,堆满了书籍和竹简。她小心翼翼的捧起旁边的一本书,吹掉封面上的灰尘,发现合适一本诗集,都是繁体字,对她来说不难看懂。 “这是府中藏书之地吗?”她问道。 姚嬷嬷环顾四周,说道:“薛家有数百年的历史,可能很多不要的书又舍不得扔,便堆放在这里了吧?不过,老夫人说这里有帮助您的东西,我怎么瞧不见呢?” 薛瑾仪轻抚过诗集,笑道:“这不就是吗?” “诶?”姚嬷嬷不解。 薛瑾仪又随意的看了看,发现书架上除了诗集、史书之类以外,还有国公府地形图、各处店铺和庄子的详情,对她更深入的了解薛家大有帮助。 她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呢。” 对她这个异时空穿越者来说,没有比书更好的了解这个时代的人或物了,她要在这里活下去,势必要了解这里的一切。 姚嬷嬷抓了抓头发,“小姐,您说话也变得文绉绉的了,我到现在都有点儿不习惯。” “对了,嬷嬷,”薛瑾仪一边四处看,一边说道:“你还记得我母亲喜欢看什么书吗?” “我都记得呢。”姚嬷嬷点头。 薛瑾仪道:“麻烦你帮我找出来,我想看看。” 原主的父母原本伉俪情深,可是卫国公对女儿却淡薄亲情,大约是母女俩差异太大,他屡屡失望之后便当做没有这个女儿了吧? 如果她谈吐举止与原主生母相似几分,说不定能勾起卫国公往日的记忆,与她再有父女亲情,为她在薛家站稳脚跟增添一份助力。 姚嬷嬷应道:“好,我这就找出来。” 薛瑾仪打开西厢房所有的窗户,让阳光和风都能透进来。她吩咐姚嬷嬷去当衣服、买东西,自己则搬了一部分书出来,晒晒太阳。 院子虽破,但静谧安宁,她坐在一把有些破烂的竹椅上,翻开着书籍。 她拍戏前的准备工作,会翻阅不少古籍史书,来了解剧情和人物,所以也不觉得枯燥,看得津津有味。 傍晚,姚嬷嬷回来了,带回来一些菜种和新衣服。 两人一块儿犁地,撒菜种子,又整理西厢房,一天一眨眼就过去了。 转眼又是一个夜晚过去,薛瑾仪穿上没拿去当了的旧衣服,准备继续整理西厢房,有些书有不少年月了,泛黄发旧,被虫蛀得不成样子,轻轻一碰,整本书都可能会碎掉,所以整理起来要花费不少心思。 去弄午饭的姚嬷嬷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对薛瑾仪说道:“宫里要来人下旨了。” “啊?”薛瑾仪一门心思在书上,一时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姚嬷嬷从薛瑾仪手里接过书,说道:“太子妃的人选定下了,宫里来人宣读圣旨,估摸还有一炷香的功夫要到了。您前日也参加了选秀,所以要过去一块儿听圣旨呢。” “肯定和我没有关系,”薛瑾仪拿起另一本书,“把我叫过去,是又想羞辱我呢。” 话音未落,叩门声响起。 “瑾小姐,夫人叫你去正屋,你赶紧的吧,可别耽误了时辰,不然得罪贵人,有你好看。” “这就来了!”姚嬷嬷大声应道。 薛瑾仪微微蹙眉,“就说我身体不舒服吧。” 外面的人大约是偷听到了院子里的说话声,叫嚷道:“夫人发话了,除非瑾小姐死了,不然必须得去正屋,不然就是对皇上大不敬!” “这……”姚嬷嬷无奈的看向薛瑾仪。 真是会给人扣大帽子……薛瑾仪摇摇头,“走吧。” “小姐,您要换一身衣服吗?”姚嬷嬷低声问道。 薛瑾仪看看身上艳粉色的衣裙,以及裙摆上大朵大朵的红色绣花,摇摇头,“不换了,就这么去吧。不过是听一道圣旨罢了,至于这么麻烦吗?” 再者,一下子变化太多,怕薛夫人起疑而有所防备。 姚嬷嬷听她语气坚决,于是跟在她身后,主仆俩人从破院出来,门口的婆子瞧见薛瑾仪,毫不掩饰的嗤笑一声。 “带路吧。”薛瑾仪面无表情的说道。 婆子想起这两日府里的传言,咽了口唾沫,到底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羞辱了。 她老老实实的在前面带路,七拐八绕了半天,薛瑾仪才来到正屋,此时薛家人已经齐聚在此了,连甚少出来走动的薛老夫人也端坐在主位上,听见声响,只抬眼看了一下,便继续喝茶了。 “哎哟喂,咱们薛大小姐比未来的太子妃还会摆架子呢,居然这会儿才到。”一个冷嘲声响起。 薛瑾仪瞥了一眼,瞧她那样儿定然是个唯薛夫人马首是瞻的马屁精。 她还没开口,薛夫人微笑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就不必在意这点小事了。” 这是薛瑾仪第一次亲眼见到孙素慈,乍一看给人感觉和善仁慈,但细看之下是个精明人,荣华一身,在所有女眷中最为瞩目。 “这倒是呢,”最先开口嘲讽的妇人笑吟吟的说道:“咱们芳仪真是好福气,给薛家带来那么大的荣光!” “还不是因为大嫂教养的好呀,样样都是京城贵女中最好的呢。一般人啊,可都比不上。”另一名妇人接话道,“不过呢,也要芳仪自个儿聪明。不像有的人,就算倾注了全部心血,也是废物一个。” 根本没人给薛瑾仪解释的机会,她也懒得争辩,站在角落里,接着感觉手背被人碰触了一下,转头看去。 “给你。”薛怀的拳头伸到了她的面前。 尽管昨日双双在云嘉院一起被老夫人托付了重任,但不代表他们就是同盟,薛瑾仪警惕的看着他,“什么东西?” “好吃的点心,祖母叫我留给你的。”薛怀道。 薛瑾仪看了看薛老夫人,犹豫着摊开手。 薛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飞快地将手里的东西丢在她的掌心上。 痒痒的感觉从掌心传来,薛瑾仪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只中指粗细大小的绿色毛毛虫! 虫子扭动着柔软的身躯,似乎有一些透明的黏液落在她的掌心,恶心的叫人汗毛竖起。 薛怀坏笑着看向薛瑾仪,她知道他在等待着她失态的尖叫,然后仓皇逃出去,惹得屋内众人哈哈大笑。 “呵呵。”薛瑾仪冷笑两声,毫不留情地将毛虫扔向薛怀。 “啪”,毛虫正好趴在薛怀的鼻梁上,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最后成了对眼,直勾勾的瞪着毛虫。 薛瑾仪被逗笑了,然而她也没有等到惊恐的大叫——薛怀死命地捂住嘴巴,然后一甩头,毛虫飞出去,越过几个人的头顶,不偏不倚地落在薛芳仪精致的发髻上。 第9章 看谁出洋相 毛虫轻飘飘的一只,蠕动在点翠蝴蝶钗子上也不显眼,所以无论是薛芳仪还是围着她的堂表姐妹们都没有注意到。 薛瑾仪瞥一眼偷乐的薛怀,往旁边挪了两步,离这顽皮的小子远一些,免得他一计不成,又来捣乱。 “怕了?”薛怀主动凑到薛瑾仪面前,压低声音警告道:“别以为你花言巧语骗得过祖母,就能瞒得我的眼睛。” 小毛孩说话老气横秋的,薛瑾仪见周围人多,所以不打算同他争论,只说道:“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祖母的心思,你只管在这儿大声嚷嚷。” 小毛孩一噎,不服气的冷哼一声。 另一个差不多岁数的男孩凑过来,笑嘻嘻的问道:“怀哥哥又打算捉弄这个蠢东西了吗?” 他搓着手,跃跃欲试,薛怀却撇过头去,“无聊死了,什么时候才能散啊?” 男孩见状,无趣的找别人玩去了。 薛瑾仪觉得好笑,眼角余光瞟见毛虫正安逸的待在薛芳仪的钗子上,仿佛准备着如那只点翠蝴蝶一样,随风翩翩飞舞。 她若无其事的转过头去,看见一名家丁急匆匆地跑进门来,喘着气说道:“夫人,人到街口了!” 屋里瞬时有些闹哄哄的,坐着的人纷纷起身,离得门口近的人齐刷刷地望向外面,薛夫人高声说道:“大伙儿快站好,莫让外人瞧见乱糟糟的样子。” 众人依言列队站好,薛芳仪往前走去时,所有人知趣的退到两旁,将中间的路让出来,她高傲的走到了人群最前面。 薛夫人则十分体贴的扶住老夫人的胳膊,“母亲,您慢一些。” 薛老夫人面无表情,与喜气洋洋一片的氛围多少有些格格不入,但薛夫人依旧笑容满面。 薛瑾仪被几个小姑娘不客气地撞了肩膀,踉跄后退几步,落在了人群最后面,她差点撞在桌子上,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 她抬眼一看,薛怀正好收回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谢你了啊。”薛瑾仪低声说道。 薛怀冷哼,“在揭露你真面目之前,我可不能让你撞死。” 薛瑾仪叹气,这小子讲话依然那么难听。 不多时,一队人马气势轩昂的走进卫国公府,为首的人身穿红色官袍,他身边的小吏手里捧着一只锦匣,缎面在阳光下折射出华贵的光彩,看在薛芳仪的眼中,若不是母亲再三告诫要矜持,她嘴巴都要笑得合不拢了。 而其他小姐们只能流露出羡慕嫉妒的目光,对她们来说遥不可及的圣旨,是薛芳仪从出生起就注定得到的。 为首的官员笑眯眯的来到众人面前,与薛夫人互相点头致意后,从锦匣中捧住圣旨,笑道:“卫国公夫人,请接旨吧。” 薛夫人立刻率领一家老小规规矩矩的下跪接旨。 “卫国公薛昭次女,门袭轩冕,家传义方,柔嘉成性,品貌端正,训彰图史,誉流邦国,正位储闱,寔惟朝典。可皇太子妃,所司备礼册命,主者施行。”官员宣读完圣旨,将它交到薛芳仪的手中,“恭喜您了,未来的皇太子妃。” 薛芳仪接住圣旨的手微微一颤,脸上笑容彻底抑制不住了,眼底闪烁着得意的神采。 现在是太子妃,未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呢! 除了皇帝,她可以将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 她得意忘形到晃动几下脑袋,“啪嗒”一声轻响,一只绿油油的硕大毛虫落在圣旨上。 毛虫迷茫的昂起脑袋,与薛芳仪大眼瞪小眼。 薛夫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刺耳的尖叫声先炸响了,连栖在屋顶上的鸟儿都被惊得扑棱棱飞走了。 所有人的视线汇集在发出声音的人身上,本该骄傲的接受所有人道贺的女孩子仓皇地将圣旨给扔出去,面色煞白跪坐在地上。 这幅样子和圣旨中的“柔”字大相径庭,宣旨的官员眉梢微微一挑,薛夫人觉得脑子抽疼的厉害,急忙带领众人叩谢皇恩后,从袖中取出一只锦囊,塞到官员的手中,“邓侍郎,您辛苦了。” 薛瑾仪站在最后面,看不大清楚前面的状况,她好奇的踮起脚尖,看见薛芳仪被两个丫鬟从地上扶起来,滚落在地的圣旨也被人小心翼翼地捧起,掸去上面的毛虫和灰尘。 敢情是那只小毛虫让薛芳仪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洋相? 接着,她听见站在前面的几个女孩子在偷笑。 “不知道这事儿会不会传到皇后娘娘的耳中,让她对自己的儿媳妇心生不满呀?” “呵,圣旨都已经下了,不满也没办法。再说,真不让薛芳仪做太子妃了,这等好事也轮不到我们头上。” 女孩子们叹气之余,发现薛瑾仪正望着前面,于是又看过去一眼,低低的讥笑声传开了。 “你们看,薛瑾仪是不是又看上哪个青年俊秀,打算强抢回家做夫婿呀?” “哎呀,被大伯母毒打了一顿,居然还敢做这么伤风败俗的事儿呀?” “她就是个蠢货,好了伤疤忘了疼。” “……”薛瑾仪无语,她们明明忙着幸灾乐祸薛芳仪出丑,怎么炮火会让转移到自己身上了?而且从她们的话中听出一个意思——原主强抢过良家民男?! 她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幸好她没有原主的记忆,不然替代性尴尬要人命…… “薛瑾仪,别看了,你盯着的那个是个小内侍,没用的哦。” 趁着薛夫人在和邓侍郎说好话,女孩子们有些肆无忌惮的哄笑起来。 薛瑾仪眼珠子往上翻,露出一些眼白,然后嘴角上扬起诡异的角度,露出淡淡的笑意,直勾勾的注视着花枝乱颤的小姑娘们,不动亦无声。 女孩子们笑够了,再望向薛瑾仪时,那张笑得瘆人的脸蛋乍然落入眼帘,她们不由自主地发出惊恐的尖叫,慌乱地往后退去,不想正好撞在其他人身上,人群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邓侍郎的脸色又变得微妙了,薛夫人感觉脑子疼得快要炸开。 第10章 拿她当丫鬟 十多岁的闺阁小姐一直生活的安稳如意,随便吓一吓就成见到猫的老鼠,吱吱叫着乱窜了。 薛瑾仪正是拿住这一点,轻轻松松地达到目的,然后在骚乱发生的一瞬间,脸色立即恢复了寻常,一脸茫然的看着吵吵闹闹的人群,实则在等着看薛夫人如何应变。 这帮人总等着看原主的笑话,今日可不得风水轮流转一次? 薛老夫人眼色冷冷的注视着薛夫人,掩着嘴轻咳几声,显然不会主动出面解决难题。 薛夫人让身边的妈妈赶紧让人群安静下来,然后干笑着对邓侍郎说道:“许是家里好久没出这样的大喜事了,所以大家太高兴,一时得意忘形,让邓侍郎见笑了。感谢您今日来宣读圣旨,待我家国公爷回京述职之时,一定邀您喝酒。” 邓侍郎虽然只是礼部侍郎,身份地位远不如卫国公,但他代皇上宣旨后,皇后定会问起当时的情形。 可不能让蔡皇后对芳仪有一丝一毫的偏见,枉费了她多年的心血。 邓侍郎笑意淡淡,“恰逢喜事,人之常情。” 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让薛夫人安心,可恨的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再给邓侍郎掏更多的银子了。 她嘴角抽搐两下,干脆说道:“薛家上下万分感谢圣上隆恩,愿为圣上鞠躬尽瘁,还请邓侍郎在皇上皇后面前代薛家表一表忠心。” “薛家对皇上的忠心,毋庸置疑。”邓侍郎脸色正常了一些,“卫国公夫人,请您与二小姐明日进宫谢恩。我眼下还要去楚王府宣旨,就不打扰您了。” “楚王妃的人选也定下了吗?”薛夫人随口问道。 “正是,”邓侍郎道:“是浒城侯的孙女董嫣。” 薛瑾仪耳朵尖,听见了,暗暗的舒口气。 大概昨日她最后一句话说得让楚王不高兴了吧,再加上原主相貌实在一般,让她逃过一劫。 薛夫人知道董嫣在春芳阁冲撞了圣驾,被赶出去了,以后怕是嫁不出去了,那么被选为楚王妃再合适不过了。 她点点头,客客气气的送邓侍郎等人出去。 人一送走的,笑意立即从薛夫人的脸上消失的一干二净,众人感受到迫人的气势,登时安静下来,个个噤若寒蝉。 “大好的日子,一个个平日里的规矩都是白学了吗?竟在外人面前如此狼狈丢脸,国公府的脸面往哪里放?”她训斥道,除了薛老夫人,一个个都低下头去。 “大伯母,是薛瑾仪这个死丫头装神弄鬼,吓唬我们的!”一个女孩子委屈的叫道。 薛瑾仪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起,一脸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 薛夫人的目光从薛瑾仪的脸上扫过,轻咳一声,语气变得柔和一些,说道:“身为国公府的人,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大家吃了这次教训,下次别再闹出笑话了。好了,快些向我们未来的太子妃道喜吧,还有宴会也要操办起来,好好的庆祝这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呢。” 气氛缓和下来,薛瑾仪感觉这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卫国公府上下都被薛夫人牢牢地掌握在手心里。 除了她昨日装神弄鬼之后,薛夫人对她的想法似乎有些复杂。 薛瑾仪看着众人围着薛芳仪道喜,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下子成了世界的焦点,被人羡慕与膜拜。 薛老夫人已经由丫鬟搀扶着回云嘉院去了,她也准备偷偷开溜之时,听见薛芳仪脆生生的唤她的名字。 “你不来向我道喜吗?”薛芳仪摆弄着手腕上的玉镯子,笑吟吟道:“到我嫁入东宫那一日前,身边有好多事情呢,不如你到我身边来帮忙吧?也免得你在家吃白食,惹人闲话了。” 拿她当丫鬟使?薛瑾仪面无表情的说道:“妹妹,恭喜你。姐姐虽有心帮你,奈何对婚嫁之事一窍不通,该由懂行的人协助你,才能事半功倍,让你风光出嫁。” 听见“姐姐妹妹”这样的字眼,薛芳仪姣好的面容快要扭曲了,特别是因为她说话斯斯文文,还挺有道理,众人吃惊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更让薛芳仪觉得难受。 不过,好在薛瑾仪的变化着实让人料想不到,再加上这两日府里的风言风语,让离得薛瑾仪近一些的人都往旁边躲了躲。 所以说,无论如何改变,这废物东西永远是讨人厌的。 她笑了笑,抱着手臂,假装不悦道:“怎么?这么点小事要你来做,却在这儿推三阻四,你是眼见着自己没能选上太子妃,心生不甘与嫉妒,顶撞我这个太子妃一两句,就可以特别得意了是不是?” 旁边有人帮腔道:“这副嘴脸可真难看啊,薛瑾仪。” 薛瑾仪理了理自己耳边的碎发,微笑道:“若是笑脸也难看的话,那么在场的诸位岂不是都……” 四下里诡异的静默了一下,薛夫人开口了,“瑾仪,你先回去吧。” “母亲!”薛芳仪不高兴的叫道,她偏不信什么薛瑾仪被佛光笼罩的事情,定要揪出这小狐狸精的尾巴。 薛夫人向薛芳仪使了个眼色,叫她闭嘴。 薛瑾仪确实与以往不同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而现下薛瑾仪也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拿不住她的错处就不好处置,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万一真的冲撞到了菩萨,毁了她多年来的虔诚之心,那就不好了。 薛夫人心想着,又说道:“姚嬷嬷,你带小姐回去。前日落水,得好生休养才是。” 薛瑾仪简单的行了个礼,便与姚嬷嬷回到破院。 姚嬷嬷愤愤不平,“今日小姐如此安分守己,他们还嘴上不饶人,太过分了。” “罢了,”薛瑾仪回到西厢房,“也只能呈口舌之快而已。” 她也不想和那群人掰扯太多,免得让薛夫人瞧出个什么来,不再惧怕她。 姚嬷嬷笑了,“小姐大度,不与那等人一般见识。” 薛瑾仪拿起一本泛黄发旧的书籍,随意的翻看了一两眼,她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尽可能的了解这个世界和卫国公府,然后规划自己的未来发展方针。 她在娱乐圈里多年,又有一个超级厉害的经纪人,学习到不少东西,如今居然在异时空里派上了大用场。 薛瑾仪哭笑不得,收敛了心绪后,继续整理书籍。 本该又是平静的一天,谁料在薛夫人母女进宫之前,一个消息先传来了—— 浒城侯的孙女董嫣死了。 第11章 准王妃死了 姚嬷嬷去讨早饭的时候,听厨房里的几个婆子丫鬟嚼舌根,才得知的消息,火急火燎地告诉了薛瑾仪。 “据说,昨日宣旨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董小姐没哭没闹,平静的接受了赐婚。毕竟在宫里出了那样的事儿,往后可没人家敢娶这样的姑娘家。楚王再有个什么,那也是传闻而已,董小姐嫁入天子家,成为楚王妃照样是一份荣耀。但是,半夜里侯府护院巡逻的时候,竟发现董小姐死在自家花园的池子里了!” 薛瑾仪翻着手里的书,眼都没有抬一眼,说道:“不慎溺水而亡的吧?” 姚嬷嬷脸色古怪的摇摇头,“怪就怪在董小姐是识水性的,而且池子只有半个人深,怎么的也不可能淹死在里面呀?” 薛瑾仪依然平静,“一心寻死的人,就是一桶水,照样能溺死在里面。” 姚嬷嬷摇摇头,“小姐,楚王封王不久,京里就有传闻了,说他命硬克妻,注定孤独一生呢,所以皇上选了最西南边,也离得皇宫最远的宅子做楚王府,就是想离得这种命不好的人远一些。” “哦?”薛瑾仪回想起那日在宫中,女孩子们发现楚王近在眼前后,一个个像是怕染上瘟疫似的躲到一边。 姚嬷嬷见她仍是风淡云轻的,有些急了,“小姐,董小姐一死就是坐实了这个传闻!” 薛瑾仪“噗嗤”一声笑了,“既然是封王后才有的传闻,说明是人故意编造的。至于是谁……”她也没想,就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 “这……”姚嬷嬷觉得小姐说得也有道理,抓了抓头发,“我还是觉得董小姐死的太蹊跷了,也不知道哪一家小姐会倒霉,再被选为楚王妃。” 薛瑾仪笑道:“反正和我们没有关系。” 姚嬷嬷见她事不关己的样子,忧愁的皱起眉头,“小姐,您那日也参加了选秀,万一……” 薛瑾仪叹口气,起身来到水缸边,看着水面上模糊的脸庞。 那日在宫里,有够清晰的铜镜,她化妆的时候顺便自己观察过了。 原主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肤质感觉也不太好,但是能隐隐约约看出和她原本的容貌是差不多的——臭美的说一句,说明底子应该不错。 用上好的胭脂粉黛,加上她从国际知名化妆师那儿学来的化妆技术,好歹能改善一些,可不是长久之计。 然而古代的医疗技术,远不如现代医美高效发达与便利,需要长期的精心调养,最后也不知道能养好到什么地步。 皇室选妃不单要容貌姣好,也需要品性温良,而原主强抢过“民男”,又在宫中被其他家的小姐们那般嘲笑,想必在京中的名声也不好,所以这两项至关重要的她都不合格,有个“出身名门”的优势又如何呢? “嬷嬷,我今年几岁来着?”她缓缓问道。 姚嬷嬷道:“小姐今年十八了。” 薛瑾仪道:“按理说,这个年纪早该嫁人了吧?” “……”姚嬷嬷抿了抿嘴,气愤道:“都怪夫人,耽误了您大好的年华!” 难怪会有强抢民男那一出了,薛瑾仪也没那颗八卦的心去问清楚这事的细节,摆摆手,“所以啊,你看我相貌年纪样样都不出众,皇上除非不怕丢人,才会选我做楚王妃呢!嬷嬷,您就别担心了,我们吃早饭吧。” 姚嬷嬷闻言,叹着气摇摇头,从篮子里端出碗碟,摆在石桌上。 薛瑾仪又看了一眼倒映在水面上的脸庞,就算再艰难,只要有一份希望,她都会努力的恢复容貌,打扮的干净漂亮,不给那些人半点嘲笑的机会。 另一边,薛夫人带着薛芳仪进宫谢恩,行礼问安又闲聊几句之后,薛夫人敏锐的觉察到蔡皇后的心情不大好,联想到董嫣溺亡的消息,心里猜到了七八分。 她直白的问道:“皇后娘娘是否在为楚王妃的人选而头疼呢?” 蔡皇后被猜中了心思,多少有些不悦,但听卫国公夫人提起,想必是有良策,便说道:“是啊,楚王生母虽然卑贱,但到底是天家子嗣,王妃人选不可随便马虎。董嫣死的太突然,让京里流言纷纷,更难有合适的人家了。” 她话语中有一些埋怨的意思,埋怨楚王给她制造的麻烦,也埋怨侯府没看好董嫣。 薛夫人眼珠子一转,眼中闪烁着商贾特有的精明,笑道:“皇后娘娘,我有一个人选。” 晚间,卫国公府张灯结彩,院子里欢声笑语不断,菜香四溢,像是过年了一般,好不热闹。 薛瑾仪饿着肚子蹲在院子里,用灯笼照着撒过菜种的地,种子们特别给力的发芽了,顽强地从泥地里钻出来,舒展开嫩绿的子叶。 现在天气好,植物长势快,再过不久就不用太担心饿肚子的问题了。 薛瑾仪微微一笑,听见破院门被推开的声音。 姚嬷嬷愁眉苦脸的回来了,又是两手空空,无功而返,“都在忙着今晚的酒席,没人理会我。” 话音刚落,一阵肉香从门缝里钻进来,姚嬷嬷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接着门又被推开了,薛怀一手拿着一只大鸡腿,摇头晃脑的挥舞着。 “想不想吃啊,薛瑾仪?” 薛瑾仪一脸冷漠,起身抬脚就往屋里去。 这下惹得薛怀急了,冲进来叫道:“薛瑾仪,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为什么去找祖母,究竟藏了什么坏心思,我就把鸡腿送给你吃。” 薛瑾仪反问道:“祖母知道你两次三番的跑来欺负我吗?” 薛怀一愣,神态有些猖狂的叫道:“知道了又怎么样?祖母还会夸我做事谨慎仔细呢!” “哈哈。”薛瑾仪掩嘴笑起来,紧接着猛地攥住薛怀的手腕,“那好,我们到祖母跟前说个清清楚楚去!” 薛怀被吓了一跳,借着身体更为强壮些,甩开薛瑾仪的手,然后跳开一步,冲她吐舌头做鬼脸,“少在这儿装腔作势。你以前为了一口吃的,跟夫人告密,说别人坏话,现在倒是有点骨气了是吧?你等着,我迟早扒了你的狐狸皮!” 说完,他狠狠地将两只鸡腿砸进薛瑾仪的怀中,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薛瑾仪闻着喷香的鸡腿,将其中一个递给姚嬷嬷,“我们的晚饭有着落了。” 第12章 说亲 姚嬷嬷抗拒的连连摆手,“小姐,上回二少爷在您的吃食里下巴豆,您忘了?”她边说,边要从薛瑾仪手里拿走鸡腿,“这鸡腿,也只能闻个香味。” “望梅止渴我可做不到。”薛瑾仪从鸡腿上撕下一小条肉,仔细的闻了闻气味,又丢进嘴巴里尝了味道,“巴豆味道辛辣,这鸡腿味道正常,只管吃吧。” “小姐怎知巴豆辛辣的?”姚嬷嬷的好奇的问道。 薛瑾仪搪塞道:“我整理书籍时,无意中看到的。”其实是她拍戏的时候,遇到过差不多的剧情,对于记忆力超乎常人的她来说,自然是记得的了。 她咬了一大口鸡腿,炖煮的火候和时间都刚刚好,酱汁入味,肉质细嫩。她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吃上过一顿肉呢,忍不住三两口将鸡腿啃得精光。 姚嬷嬷慈爱的注视着她,将自己的鸡腿递到薛瑾仪的面前,“小姐,我不爱吃这个,您拿去吃吧。” 姚嬷嬷也饿着肚子呢,薛瑾仪摇头,“我吃饱了,你吃吧。” 她准备回到屋内,外面又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正以为是薛怀那坏小子去而复返,接着有人隔着门唤道:“瑾小姐,老夫人请您去云嘉院一趟。” 薛瑾仪与姚嬷嬷对视一眼,后者快步上前,打开一点院门,往外面看了看,来人确实是老夫人身边的福云。 姚嬷嬷问道:“福云姑娘,老夫人此刻不是应该在吃宴席吗?” 福云扫了一眼路过的下人,轻声说道:“老夫人病了没去,想要瑾小姐到跟前伺候呢。” 薛瑾仪听见,快步来到院门口,“走吧。” 薛老夫人突然派人来找,定然是有要紧的事,那可不能耽误。 她招呼上姚嬷嬷,三人沿着小路往云嘉院走去,半路上遇见几个婆子聚集在凉亭里吃酒,桌上摆着几道好菜,肉香四溢。 “夫人对咱们可真好,哪怕是过年的时候,也吃不道这样的山珍海味。” “那是夫人今儿心情好,所以大赏了府里所有人。” “小姐被选为太子妃,给国公府带来无上的荣耀,夫人能不能高兴吗?” “嘿嘿,”有人神神秘秘的笑起来,“不仅是这个,我隐约听见府里可能还有一桩喜事呢。” “什么喜事?” “那就不知道了,待时候到了,咱们不就知道了?说不定还能领到一份赏呢。” 婆子们嬉嬉笑笑,薛瑾仪垂眸,快步走过去,不多时来到云嘉院。 院门依然紧闭,福云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请薛瑾仪直接去厢房见老夫人。 薛瑾仪走进厢房,看见薛老夫人正与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妇人低声讲话,那妇人打扮的十分朴素,但掩盖不住举手投足间的优雅。 “这位便是瑾小姐吧?”妇人最先开口道。 薛老夫人点头道:“是的。瑾仪,这是我娘家的侄媳妇,你喊一声婶婶吧。” “婶婶好。”薛瑾仪行礼道。 赵氏打量着薛瑾仪,惊讶道:“瑾仪与外界传闻确实大不相同。” 薛老夫人喝了口茶,叹道:“还不是有人作孽。” 薛瑾仪安安静静的听着她俩讲话,默默的猜测着薛老夫人让她见这位婶婶究竟为何。 很快,薛老夫人的目光又落在薛瑾仪身上,一字一句的说道:“瑾仪,今日叫你来,是我托你婶子,帮你说了一门亲事。” 说亲?薛瑾仪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昨日还说要一起从薛夫人手中夺回薛家产业,怎么今儿就要给她说亲,把她嫁出去了? 她将自己的不解表现出来,问道:“祖母,为何如此突然?” “你可知今日孙素慈为什么这般高兴吗?”薛老夫人反问道。 薛瑾仪想起婆子们的对话,“除了薛芳仪被选为太子妃之外,府里另有一桩喜事吗?” “正是。”薛老夫人点头,眼中闪现出憎恶的光芒,“我猜想她要将你嫁给楚王,以解开蔡皇后烦忧之事,卖她一个人情。再者,你毕竟是卫国公府的小姐,婚事要体面一些,不能如她那点小心思。那么,这桩婚事便能让她双赢了。” 薛瑾仪蹙起眉头,薛夫人作践原主到了十八岁还没定下过一门亲事,原本猜测是打算再耽误几年,然后随便指给一个老头做续弦什么的,没想到…… “楚王虽贵为皇子,但他生母只是个卑贱的宫女,性格如他生母一般古怪,而且王位也只是虚名一个,连食邑都没有,加上坐实了克妻传闻,你若是嫁过去,日子必定不好过。”薛老夫人继续说道:“董小姐刚死,看在浒城侯的面子上,宫里不会太快下旨,所以在此之前,先为你定亲,孙素慈便不能拿你如何了,且在皇后面前食言,皇后定然不会让她们母女好过。” 薛瑾仪一怔。 薛老夫人招招手,示意薛瑾仪再靠近一些,然后握住她的手,慈祥的微笑道:“我与你婶婶商量好了,她有个与你年岁差不多的外甥,去年刚考中了秀才,人品也不错,愿意入赘到咱们卫国公府。” 薛瑾仪一个现代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包办婚姻。 她不想嫁给楚王,也不想仓促随便的定下亲事,但是在看到薛老夫人忧心忡忡的神色时,自觉的抿着嘴唇。 她的迟疑让薛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事情太突然,可能你一时无法接受。”她又看向侄媳妇,“或者你俩先见一面,或许你会喜欢呢?” “祖母一心为瑾仪好,所以……”薛瑾仪没有沉默太久,低声说道:“此事全凭祖母安排。” 在旁人面前,她不好拂了薛老夫人的一片苦心和好意,而且最简单的解决办法确实是赶在圣旨之前定亲。 薛老夫人对赵氏点点头,“那我们尽快把这事儿定下,省得夜长梦多吧。” “好的,老夫人。”赵氏郑重的应道,接着起身,“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 “嗯。”薛老夫人示意福云送赵氏出去。 薛瑾仪又对赵氏欠了欠身,“婶婶慢走,路上小心。” 赵氏笑道:“瑾仪真是个乖巧贴心的孩子呢。”她又对薛老夫人点了下头,与福云一起出去。 两人走后,薛老夫人冷不丁地握住薛瑾仪的手,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她的脸庞,问道:“瑾仪,老实说,你是不是抗拒这门婚事?” 第13章 吃剩饭 薛瑾仪眼帘微垂,模样乖巧,轻语道:“事出突然,瑾仪确实有些茫然无措。” 薛老夫人眼中透出几分怜惜,她母亲是自己最中意的儿媳妇,如今不在人世了,自然对孤苦伶仃的她多有爱护。 “其实,瑾仪还有诸多疑虑。”她又道,想做一些挣扎。 薛老夫人道:“你只管说。”她也想看看孙女儿对此事是否能考虑周全。 薛瑾仪道:“您这边做主定亲,万一夫人那边不同意,从中作梗,该如何是好?再者,我在府中这般境地,不太好坑人家一起来过苦日子吧?” “这些我早就想好了,已有应对之策。”薛老夫人赞许的点点头,又说道:“这样吧,瑾仪,我让你婶婶安排,这两日与那位年轻人见上一面。若你实在不喜欢,咱们再换个人便是了。” “让祖母费心了。”见状,薛瑾仪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靠进薛老夫人的怀中,扮演贴心的小棉袄,“眼下只能这样解决了。” 薛老夫人抚了抚她的长发,拿起桌上的一碟糕点给她吃,“你婶婶做事牢靠,挑选的一定会是品性才学俱佳的。只是我娘家不如从前,这赵氏的娘家亦是寻常,这点委屈你了。不过,将来若是考中.功名,仕途顺畅的话,定然也能闯荡出一番事业。” 薛瑾仪“懂事”的点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着别的事情。 也许不一定要定下婚事,才能打消薛夫人的诡计。 薛瑾仪吃了两块点心,从云嘉院出来,府里的酒席还没结束,隐隐约约地有丝竹之声传来,而走在幽暗小道上的她与这份繁华热闹没有丝毫的关系。 半路上,她遇见薛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她们不客气的将手里的残羹冷炙硬塞进她的手里。 冷腻的酱汁溅到薛瑾仪的手上,她低下头看去,昏暗的灯火映在碗碟上,依稀可见被戳得大卸八块的红烧鱼和掺杂了一些剩饭、脏东西的羹汤。 “瑾小姐,您还没吃晚饭吧?”为首的丫鬟抬着下巴,高傲的说道:“这是特意留给您的呢。” “多谢你们。”薛瑾仪微微一笑。 丫鬟们“咯咯咯”的笑得直不起腰来。 “瞧瞧,咱们瑾小姐就配吃这个呢。” “瑾小姐您快吃吧,往后啊……大概再也吃不上了呢。” 薛瑾仪看着她们恶毒的笑脸,手腕轻轻往上一抬,剩菜连带着碟子一股脑的泼在了丫鬟们的身上,汤汁全淋在她们漂亮的裙子上。 她“啊呀”一声,掩住嘴巴,无辜的睁大眼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好意思,你们太热情了,碗碟那么重,我一下子没拿稳呢,你们没事儿吧?” 这油污不仅恶心,而且难洗,丫鬟们暴跳如雷。 “你——”丫鬟抬手指着薛瑾仪的脸,就快戳到她的鼻梁上了。 薛瑾仪一脸真诚的说道:“现在赶紧拿热水清洗衣服,应该会容易一些,你们还是快去洗洗吧,免得让管事妈妈看见了,责骂你们有失规矩。” 说完,她挥挥手,潇洒的转过身往破院走去。 站在暗处,目睹这一切的薛芳仪气得跳脚,“一群废物。” 她身边的丫鬟劝道:“小姐,您如今身份高贵,何必与那种人一般见识呢?” “你懂什么?”薛芳仪呵斥道,“我堂堂太子妃,有这么个……”她撇撇嘴,不想说出“姐姐”二字,“是天大的耻辱!她要不死,我一天都不安心!” 接旨时莫名出丑,一定和薛瑾仪有关! 不出这一口恶气,她誓不罢休。 薛芳仪眯了眯眼睛,望着拐过小门的窈窕身影。 她会不停地派人激怒薛瑾仪,只要她再犯错,一定让母亲打死这个贱丫头! 薛老夫人年纪大了,但做事依然雷厉风行,薛瑾仪在第二日午后收到消息,说是赵氏安排好见面了,不但如此连双方的生辰八字都准备妥当,就等双方点头同意,立刻提亲。 薛瑾仪轻抚着老夫人送来的衣裙,无奈的叹气。 万万没想到人生头一次相亲,居然会在这陌生的古代。 一晚上,她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如今的她弱小的像一只蚂蚁,谁都能一手捏死。 拥有足够的能力,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又不是一朝一夕能达成的。 薛瑾仪慢悠悠的喝了口水,她可不会因为一点挫折困难而气馁。 姚嬷嬷给她打扮好了,院门被人没礼貌的直接推开了,薛瑾仪看见那日带她来破院的丫鬟一脸不情愿的走进来,但磨磨蹭蹭的不肯进厢房。 姚嬷嬷皱眉,“彩云这丫头又跑回来做什么?” 薛瑾仪低下头,继续整理着裙摆。 姚嬷嬷出去问道:“彩云,有什么事吗?” “你以为我愿意回来啊?”彩云不满的嘟囔道:“还不是杨妈妈吩咐我必须回来的?”她抱起手臂,昂着头,鼻孔都快对着天了,“本来我都能留在夫人身边伺候了,偏是你们这些丧门星害人!别以为我回来是来伺候瑾小姐的,你们那些破事少来烦我。” 薛瑾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看向窗外。 这几天,彩云都没有回来过,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又被指派过来了? 薛老夫人能够打探到薛夫人要将她嫁给楚王的消息,那么……薛夫人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将彩云打发回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提高声音揶揄道:“前两日你脚底像抹了油似的,跑的比谁都快,怎么,今天不怕了吗?” 彩云斜瞥一眼薛瑾仪,想到那日情形,身体抖了抖。 她没看见所谓菩萨显灵,只记得薛瑾仪疯癫如妖魔般要杀了杨妈妈的样子,虽然府里有传闻说瑾小姐得到菩萨点化了,可是在她看来——是人是鬼难说着呢! 薛瑾仪注意到彩云害怕了,毫不掩饰的讥笑一声,“识趣点,少在我面前晃悠。” 彩云撇撇嘴,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自顾自的倒水喝茶。 时候差不多了,薛瑾仪起身要出门。 彩云见她是打扮过了的,跳起来问道:“你要去哪儿?” “去庙里拜拜菩萨,感谢菩萨帮我。”薛瑾仪的眸子里闪烁着冷光,幽幽笑道:“你要跟我一块儿去吗?” 第14章 第一次相亲在古代 彩云浑身一哆嗦,这大晴朗的天,居然感觉到腊月里的寒冷。 “要去吗,彩云?”薛瑾仪放缓了语速,声音微微颤抖,像足了恐怖片里鬼说话。 “啊——”彩云捂着耳朵,慌张逃出破院。 “废物玩意儿。”薛瑾仪不屑的笑了笑,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向破院的小门,“走,相亲去。” 薛老夫人早就安排好了一辆小马车,带着薛瑾仪主仆来到城南外长春湖边的茶楼。 今日阳光明媚,清风徐徐,正是游湖赏景的好时候,所以长春湖周边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下车前,薛瑾仪接过姚嬷嬷递来的帷帽,用白纱严严实实的遮住自己的脸之后,才从马车上下来。 “瑾仪。” 赵氏居然在茶楼门口相迎,薛瑾仪连忙行礼问好。 赵氏十分欢喜的看着这个懂礼貌的女孩子,牵住她的手说道:“我定了雅间,你随我来先去坐坐吧。” 对方还没到?薛瑾仪在心里想了想,没有问出口,跟随赵氏上楼,来到一处小小的雅间,透过敞开的窗户只能看见远处连绵的青山,并不是赏景最佳的地方。 赵氏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临湖的雅间都被订满了。” “婶婶,我很喜欢这里。”薛瑾仪笑道:“幽静。” 因为面向山林,所以楼下的游人不对,没那么喧闹了。 “瑾仪真是个体贴的姑娘。”赵氏眯眼笑,还好信任了姑母一次,应允下这次结亲。无论薛家大小姐在卫国公府的地位如何,能攀上这样的名头,对她娘家自然是有好处的。她招呼薛瑾仪快坐下来,然后将桌上的糕点推到她的面前,“我那外甥临时在学馆有点事耽搁了,要迟一点到,瑾仪不要见怪。” 薛瑾仪道:“不会,公子学业为重自是应当的呢。” 看着如此懂事乖巧的女孩子,赵氏是满心喜欢的了,真拿她当外甥媳妇来看了,便如实说道:“我那外甥名叫方君晖,家里是书香门第,父亲在外乡做县令,自小就爱读书,十分聪慧刻苦。他的性子呢,也温和儒雅,待人都是极好的。” 薛瑾仪假装专心的听着,时不时的点一下头,附和一句。 “……不过呢,合眼缘才是最重要的。”赵氏觑着薛瑾仪的脸色,“若是瑾仪真不喜欢,不用勉强,只管与婶婶说,再重新给你找一个,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谢谢婶婶。”薛瑾仪欠欠身,她们面前的一杯茶各自都喝完了,于是她主动给赵氏倒了茶。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赵氏眼睛一亮,向门外看去,然而那人只是路过的陌生人。 她有些着急,这耽搁的时间未免久了点吧? “瑾仪,你先坐着,我出去接人去。”赵氏说着,起身出去了。 薛瑾仪无聊盘弄着腰上的玉佩,姚嬷嬷看了看外面,来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方家少爷迟迟不来,不会是改主意了吧……” 她欲言又止,小姐在京里的名声太差,就算是平民百姓家的男孩子都不愿意提亲,更别说家里有点官职的了。虽然小姐现在变好了,可是这件好事儿还没传出去呢,京里能有多少人知道? 薛瑾仪耸了耸肩膀,“再看吧。” 如果方家少爷真的反悔了……她注视着山顶上的小塔,既然装过一次受佛光熏陶,而薛夫人那边至今还没当面质疑,就只能再装一次——毕竟佛家脱离世俗凡尘,不能嫁娶。 她正盘算着心思,外面又响起脚步声,接着是赵氏的埋怨。 “你呀,叫我们好等,一定要好好向薛小姐赔罪。” 说话间,两道人影晃进雅间,薛瑾仪抬眼望去,跟在赵氏身后的是个青衣书生,五官端正,气质还挺温文尔雅的。 她没有预想中相亲时会有的古怪感觉,面带淡淡的微笑,看着方君晖。 赵氏热情的为他们两个做介绍。 完了,方君晖向薛瑾仪拱手作揖,说道:“因为学馆有事耽搁,让薛小姐久等了,实在对不住,请薛小姐海涵。” “没关系,”薛瑾仪摆摆手,“坐这里赏赏景打发时间,也挺不错。” 方君晖偷偷的打量了一圈薛瑾仪,心头惊讶。 听人说这薛家大小姐粗鄙不堪,甚至强抢心仪的青年俊秀,差点害得人家跳湖身亡,而眼前娴静优雅的女孩子和传闻天差地别,只是相貌确实一般了些。 不知怎地,他忽地感觉有一道凌厉的视线从自己的脸上扫过,回神去探究的时候,他没有找到眼神的来源之处,只能定了定神,微笑道:“看来薛小姐似乎很有兴致赏一赏长春湖的美景,正好为了赔罪,我包了一艘画舫,请薛小姐一同乘船游湖,可好?” 薛瑾仪还没回答,赵氏拍手,抢先说道:“那真是极好的,今日的天气再适合不过游湖了。瑾仪,我们一块儿去坐坐吧,总待在屋内也是闷。” 薛瑾仪感觉盛情难却,再看方君晖彬彬有礼的模样,只好答应下来。 反正长春湖上往来的人那么多,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几人便从茶楼出来,来到长春湖边的码头,方君晖第一个跳上画舫,然后向薛瑾仪伸出手。 赵氏夸道:“君晖真是细心体贴呢。” 她示意薛瑾仪去握住那只手,借着方君晖的帮助上船。 薛瑾仪一手捧着脸颊,假装不好意思了,另一只手稍提起裙摆,然后轻轻地跃到画舫上,落在方君晖的身边,对他微微一笑。 方君晖笑着收回手,神色间没有任何异常。 姚嬷嬷紧跟着要上去,不想被赵氏一把拦住了,“嬷嬷,就让两个年轻人在画舫上处一处,自在的说说话吧。” 姚嬷嬷当即拒绝,“这怎么行,虽然如今比从前开放了一些,可是他们男未婚女未嫁,不太好吧……” 赵氏指着湖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那么多人呢,而且君晖是恪守礼仪之人,绝对不会对薛小姐做出越礼之事。老夫人交托我这事儿,是信任我,我必然不能让她失望。” 说话间,画舫缓缓离开岸边,姚嬷嬷想去拦已经来不及了。 第15章 没有感情 眼见画舫渐行渐远,她急得直掉眼泪,“小姐身边离不开我!” 赵氏被她吓了一跳,这反应未免也太大了吧?她赶忙安慰道:“嬷嬷,你放心吧,他们去去就回。” 姚嬷嬷压根听不进去,泪珠子直往下面掉,“小姐不识水性,上回在宫里不慎落水,人差点没了,我这下子不在身边,万一小姐害怕了怎么是好?” “……”赵氏无奈,哪里料到薛小姐身边的嬷嬷居然会急成这样?她吩咐身边的丫鬟再去包一艘画舫,“嬷嬷别担心了,我们跟过去好了。” 姚嬷嬷抹了抹眼泪,看见船夫划来一艘小画舫,急急忙忙地跳上去,指着不远处,说道:“快跟上他们!” 说话间,她偷偷的瞄了一眼赵氏,抚了抚胸口。 来茶楼的路上,小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紧跟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如果因为一些“意外”,分离开她俩,说无论是打滚撒泼,还是哭天喊地,一定要想办法跟上来。 幸好小姐提点了一两句,不然这时候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追上小姐的画舫呢! 姚嬷嬷踮起脚尖,眺望着小姐所在的画舫,祈祷着小姐千万不能出事。 薛瑾仪坐在画舫中,与方君晖保持一些距离。 在船离岸的时候,她就发现姚嬷嬷和赵氏没有上来了。 放在现代,可以说是给男女双方自由的交流空间,可现在是封建社会……未婚男女不应该靠得太近,以免坏了名声吧? 她用帕子轻点着嘴唇和鼻梁,遮住了小半张脸,假装对湖上的景致感兴趣,兴致勃勃的东张西望。 方君晖面目温和,笑着问道:“薛小姐很喜欢长春湖的景色?” 薛瑾仪轻声说道:“水光山色,美不胜收,自然是喜欢的呢。” 方君晖略微挑了一下眉梢,从见面到现在,薛小姐说话文雅,神态娴静,这可不是一向行事乖张跋扈的人能够耐得住性子伪装的。 虽说相貌十分寻常,但胜在气质还算不错,他心里一动,生出几分兴趣来,只是…… 他手中的这扇猛然收起,“啪”的一声轻响,惹得薛瑾仪斜眼看来。 方君晖急忙露出笑脸,重新展开扇子,扇了扇风,“我忽地想起西岸边有一处农舍,专做时鲜招待游人,薛小姐可有兴趣去尝一尝?” 薛瑾仪道:“方公子好意,奈何我吃过午饭没多久,只能心领了。” “这样啊,”方君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没有气馁,“那改日再去好了。我听说南边的风景是最好的了,我们叫船夫划过去看看吧。” 薛瑾仪注意到姚嬷嬷的船距离他们不远了,便应允道:“全凭方公子安排。” 她礼貌之中透着死板无趣,应该会让方公子觉得没意思,不情愿这门婚事吧? 双方都不大愿意,就容易应付薛老夫人了。 方君晖依旧温文尔雅的笑着,书卷气表现无遗,端得起“温润如玉”四个字。 身处演艺圈多年的薛瑾仪,见识过形形色色的熟男和小鲜肉,所以面对方君晖这样的男人,自然能保持得住心如止水。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画舫慢悠悠地行驶在湖面上,没多久来到南边码头。 岸边,翠绿的荷叶连成一大片,粉嫩的花朵从叶间探出,如面含春色的少女,在清风中向盈盈起舞。 “真好看。”薛瑾仪瞥一眼方君晖,根本没喊上他,自顾自地敛裙上岸。 她站在岸上,发现方君晖居然没有跟上来。 薛瑾仪稍微弯下膝盖,望了望画舫。 方君晖蹙眉坐着,目光有些深沉,脸上的笑意没有消失,但显得僵硬,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事情压在心头。 薛瑾仪不动声色,提高声音对跟上来的姚嬷嬷说道:“嬷嬷,你看,那边的荷花真是漂亮呢。要多谢方公子带我们来这里赏景。” 赵氏一听,也发现外甥不在薛小姐的身边,奇怪道:“君晖去哪儿了?” 薛瑾仪注意到方君晖抿紧嘴唇,手指忽地紧攥成拳头,给人感觉像是绷住了一根弦,但很快他的那根弦泄力了,手掌按在衣襟上,又恢复了温和俊逸的模样,摇着折扇从画舫出来。 “不好意思,”方君晖主动道歉,“看到如此美景,忍不住想赋诗一首,所以不小心耽搁了,还请薛小姐见谅。” 薛瑾仪摇摇头,“没关系,方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赵氏本想问外甥作诗如何了,但是想到薛瑾仪以往的名声,到底害怕她露怯,便没有提起,而是说道:“我们在岸边走走吧?” 方君晖做了个请的手势,薛瑾仪点点头,在他起步的时候,故意慢了一拍,落后方君晖半步,悠然自得地行走在岸边。 赵氏发现两个年轻人不怎么说话,心里焦急,主动挑起话茬,说道:“君晖,岸边的路不大好走,你稍微护着一些薛小姐。” 薛瑾仪故意不解风情,笑道:“我会小心,婶婶不用担心。” 赵氏干咳两声,只好向方君晖使了个眼色。 方君晖指着不远处的小摊子,“走了有一会儿,薛小姐口渴了吧?那边老伯卖的荷叶茶据说不错,我买一些来。”说完,也不等薛瑾仪答应,径直跑向摊子。 赵氏夸奖道:“君晖这孩子,最是会照顾人的了。若是嫁给这样的男人,夫妻相敬相爱,日子一定过和美甜蜜呢。” 薛瑾仪假装在看落在荷叶上的一只蜻蜓,而没能注意到赵氏的话。 姚嬷嬷道:“对我来说,对小姐还是最最重要的。” 赵氏惋惜无奈,听到这话,拉住姚嬷嬷的手,笑道:“这个你大可以放心。若是君晖不好的话,我哪敢应下老夫人的事,介绍两个年轻人认识呢?” 姚嬷嬷颇有感慨的点点头,跟着小姐生母来到卫国公府后,她很清楚老夫人是有多喜爱这个儿媳妇,也总在暗中帮助着小姐,奈何很多时候旁人作祟,而使得老夫人有心无力。 说话间,方君晖抱着四个竹筒回来了,微笑着将其中一个递到薛瑾仪的面前,“薛小姐,给你。” 薛瑾仪道谢,接过竹筒时,不经意间发现方君晖的大拇指上残留些许水迹,指甲缝有些黑色的粉末。 第16章 小心为上 她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从容地接过竹筒。 方君晖热情的介绍道:“老伯的荷叶茶是祖传秘方所制,不似一般茶水会带着苦味,他家的味道是清香的。薛小姐,您快尝一尝吧?” 竹筒开口处插着一块竹片,拨开就可以饮用,她手指捏住竹片,抿着嘴唇用力拨动,可是竹片纹丝不动,像是黏在上面。 方君晖见状,伸过手来,“薛小姐,我来帮你。” 薛瑾仪稍稍侧过身去,胳膊恰好挡住方君晖的手,“这点小事,不用麻烦方公子,我自己来就好。” 她瞄了一眼方君晖的位置,手上再次使力,这一次她“顺利”地拨开了竹片,却似乎因为用的力气太大,往后踉跄两步,拿着竹筒的手顺势扬起,她的手腕一转,翻转竹筒,荷叶茶倾泻而下,差点泼在方君晖的身上。 “哎呀,”她站稳脚步,可惜的看着竹筒,晃了晃,里面一滴水都没有了,“都怪我不小心,浪费了这么好的荷叶茶。” 方君晖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随后关切的上前问道:“薛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薛瑾仪摆摆手,“只是辜负了方公子的好意。” 方君晖温和笑道:“没关系,我这里还有,薛小姐先用,我再去买就是了。” 他将剩下的竹筒分发给三个人,折身再去买荷叶茶。 薛瑾仪看着手里的竹筒,没打算喝,谁知道方君晖为了防止万一,有没有多动手脚,于是将竹筒交给姚嬷嬷,“我现在不渴。” 姚嬷嬷好奇的尝了一口荷叶茶,惊奇道:“果然如方公子说的,味道不错。” 小姐和她在卫国公府过的是苦日子,连这样的荷叶茶也没喝过一滴。 方君晖买了荷叶茶回来,正要开口,不远处一阵骚动,接着是各种哭闹和打骂的声音,在安宁的长春湖边显得十分突兀。 几个人望过去,原来是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手里拿着破碗,纠缠着游人,脏兮兮的手抓住几个人华贵的锦缎衣角,哀求游人赏一些吃食和银钱。 在那些人眼中,他们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冒犯,家丁粗蛮地抬脚踹在乞丐的身上,让他们滚远一些。 乞丐们可能饿了许久,所以讨不到东西不死心,挣扎着又要缠上去。 于是乎,长春湖边闹腾起来。 在看清楚原委之后,方君晖护在薛瑾仪的身前,说道:“金州、梁州遭遇百年难遇的旱灾,饿殍遍野,疫情不断,官员们又赈灾不利,导致当地百姓流散他乡,不少人便来到了京城,可是盘缠用尽,在本地没有亲属投靠,再者朝廷下令不许他们进城,只能沦落为乞丐,在城外乞讨为生了。” 赵氏叹道:“城里大户施粥过好几次,但也不是办法。” 那边,游人找来衙门的人,驱赶家畜似的要将乞丐们从长春湖边赶走,乞丐们受到了惊吓,仓皇四散逃开,在人群里推推搡搡,爆发出更刺耳的惊叫声。 “啊——那些乞丐身上有病,小心被他们染上疫病!” “快跑啊,被衙门抓走了会被杀掉的!” “……” 伴随着各种吵吵嚷嚷的声音,人群如洪水般汹涌而来,方君晖道:“薛小姐,我们还是快回到画舫上,免得被乞丐冲撞了。” 薛瑾仪赶紧转身就跑。 姚嬷嬷紧随其后,抬起一只手护在她的身后。 望着薛瑾仪的背影,方君晖眯了眯眼睛,眼底闪过一丝锐色,赶紧迈开脚步。 几个人匆匆忙忙回到码头,可是受到乞丐骚扰而准备离开南岸边的游人一下子暴增,拥堵在码头上,水泄不通。 前路不通,后有“追兵”,但显然是往前走才有活路。 一起的四个人里只有姚嬷嬷身份不同,她叫着“麻烦让一让”,一边试图拨开人群。 薛瑾仪回头看去,乞丐们已经到近处,好些姑娘家被吓哭,瑟瑟缩缩的躲在树边,其他人像是怕被瘟疫传染,逃也似的跑开,好好的风景地变成了逃难现场,偏偏衙门的人没有意识到他们太过凶恶的执法行为,给这里带来的骚乱,依旧喊打喊杀的要抓捕乞丐。 “小姐,快往这边来,”这时,姚嬷嬷叫道,向薛瑾仪挥挥手。 她正要过去,人群里忽然伸出一双手,狠狠地将她往路过的乞丐们推去。 薛瑾仪猝不及防,脚底下像是抹了油,根本刹不住,连连往后退去。她挥舞着手臂,去抓一棵桃树伸展开的枝叶。 谁料刚一抓住,“啪”的一声脆响,桃枝应声折断! 眼看着她要栽进乞丐堆里,一只手伸过来,稳稳地抓住她的手腕,接着轻轻地一扯,将她带到桃树后面。 薛瑾仪看着腕子上的那只手,觉得有些眼熟,再要细看时,那只手松开了,紧接着眼前黑影晃动而过,身前已经不见人影了。 她有些茫然的看看自己手腕上有些发红的指印,又看向了人群。 衙门的人追赶着乞丐远去,这边渐渐地没有那么喧闹了。 “小姐,您没事吧?”姚嬷嬷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紧张地将她全身上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方君晖和赵氏也赶了过来,他一脸歉意,又关心的问道:“薛小姐,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薛瑾仪收回视线,对他们摇摇头,“我没事,刚才有人拉了我一把。” 姚嬷嬷擦了擦眼角,“幸好小姐没事,这些人怎么能那么粗鲁,差点伤到小姐。” 薛瑾仪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了,嬷嬷,我们等人少一些的时候再走吧。” “刚才救了您的人是谁,我还没想他道谢呢。”姚嬷嬷道。 薛瑾仪摇摇头,“那人已经走了,我……”她想了想那只手,继续说道:“我没看清楚他的模样。” “真是好人。”姚嬷嬷松口气,“小姐,来喝口水压压惊。” 薛瑾仪刚才确实被惊到了,如果没有那个人拽住自己,不慎跌倒在人群里的话,很可能会发生严重的踩踏事故,不被踩死,也会鼻青脸肿成一个猪头模样。 她接过姚嬷嬷递来的竹筒,仰头喝了一大口。 冰凉清甜、带着一丝丝苦味的茶水从舌面流淌而过,她一个激灵,手里的竹筒差点掉在地上。 这是方君晖买来的荷叶茶! 第17章 走为上 她立马用帕子捂住嘴巴,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用力大声咳嗽,还没咽下去的茶水全都吐在手帕上。 “小姐,是哪儿不舒服吗?”姚嬷嬷急忙轻拍她的后背顺气。 薛瑾仪拿姚嬷嬷递来的帕子擦擦嘴巴,抚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可能是刚才被吓得一口气卡在喉咙眼里吧。我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姚嬷嬷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胳膊,“小姐,您要是不舒服不要强撑,靠着我走路会舒服点。” “好。”薛瑾仪靠着姚嬷嬷,慢吞吞地回到人群中,排队上画舫。 方君晖慢了半步,望着薛瑾仪娇弱的靠在嬷嬷的身上,不管赵氏在旁边如何小声提点,都不为所动,没找薛瑾仪讲话。 恢复安宁长春湖畔,游人们渐渐又有了赏景的好心情。明媚的阳光落在湖面,泛着粼粼波光,倒映在他的眼眸中,一如他百转千回的心思。 回去的路上,四个人搭同一艘画舫,等快回到北边码头时,方君晖这才又开口了。 “本打算和薛小姐一同畅游长春湖,奈何天不遂人愿。”他缓缓开口,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不知明日薛小姐是否愿意赏脸,咱们再同游一次长春湖,以弥补今日的遗憾?” 薛瑾仪看向姚嬷嬷,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的说道:“连着两日出门,怕家中长辈会有意见。” 赵氏以为她是在害羞,道:“有老夫人安排,不用担心。” 薛瑾仪笑了笑,没有说话。 赵氏道:“说实话,我见你俩挺般配的,再者本身就沾亲带故,如若好事成真,那可是亲上加亲的大好事呢。” 她知道薛小姐急于定亲,好摆脱被楚王克死的悲惨遭遇,所以讲话也不太拐弯抹角,希望薛小姐尽快定下主意。 薛瑾仪心里叹气,赵氏是薛老夫人的侄媳妇,她不好说难听的话,可是那个方君晖古里古怪,对她来说和陌生人无异,叫她就这样结婚,总有抵触情绪。 姚嬷嬷瞧着薛瑾仪的脸色,开口道:“这事儿全凭老夫人做主,咱们小姐不好意思呢。” 赵氏掩嘴笑起来,“但愿能结成秦晋之好呢。”她又向方君晖使了个眼神。 方君晖文质彬彬的向薛瑾仪拱了拱手,嘴角扬起温和的弧度。 姚嬷嬷笑着点点头,算是代薛瑾仪回应过了。 画舫靠岸,薛瑾仪飞快地瞟了一眼方君晖,这一次他在岸上向她伸出手时,她含笑点了下头,抬手搭在他掌心里,但是他们的双手之间隔着一条帕子。 说起来有点恶心,那是刚才被她吐了茶水的帕子,毕竟干帕子擦不到东西。 方君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小心地将她带上岸。 薛瑾仪在松手之前,手劲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方君晖的手指。 “嗯?”方君晖觉察到了,不解地看向薛瑾仪的脸庞。 尽管这是一张容貌十分普通的脸庞,但是她眼波灵动地一转,樱桃小.唇微微勾起,露出含羞的笑意,却也是有一番风情的,令人心头为之一动。 “……”方君晖感觉不对劲,偷偷地狠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清醒过来,目光再清晰的定格在薛瑾仪脸上时,已经心情平静了,“薛小姐,是否需要我送你回去?” 薛瑾仪道:“我和嬷嬷还有点事情,不好麻烦方公子。” 方君晖没有强求,只送薛瑾仪回到茶楼,目送她登上马车。 “期待和薛小姐再度见面。”他道。 薛瑾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姚嬷嬷放下帘子。 马车离开茶楼,回卫国公府。 没了外人,姚嬷嬷兴致勃勃的问道:“小姐,您觉得方公子怎么样?” 薛瑾仪叹口气,吓了姚嬷嬷一跳,“我觉得婚事太过仓促,对方公子人知人知面不知心,感觉害怕极了。” 姚嬷嬷心里也泛起酸楚,骂道:“要不是夫人为了那点私心,您怎会被推向火坑呢?夫人害了您那么多次,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薛瑾仪看了看姚嬷嬷,她只管骂薛夫人,却不将方公子这个陌生人如何如何,心底幽幽地叹口气,在自己的大腿上小心翼翼的展开擦过方君晖手的帕子。 马车里光线昏暗,她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了又看,终于找到了微小的黑色粉末。 去买荷叶茶,好端端的指甲缝里为什么会沾上那么多黑粉?看他衣衫干净,也不像是摔了一跤。 她回想起方君晖几次透出的古怪模样,对姚嬷嬷说道:“附近可有信得过的大夫?” “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姚嬷嬷紧张的问道。 “没有,”薛瑾仪摇头,“我只是想买一些东西。” 姚嬷嬷松了口气,吩咐车夫去医馆。 薛瑾仪慢慢的折起帕子,生怕仅有的这点粉末被马车颠簸掉了。 到了医馆,薛瑾仪又戴上帷帽,和姚嬷嬷一起走进医馆,找了资历最深的大夫。 她直接将帕子摊开在大夫的面前,问道:“我家中有人误服了这黑色粉末,现在人似乎有点不大对劲,请问大夫是否识得这东西?” 大夫捧起帕子,先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细嗅。 “上面一股荷叶茶的味道。”他不急不慢地说道:“还是长春湖边的老伯所卖的荷叶茶。” 薛瑾仪有些忧心,“是否荷叶茶的味道盖过了那粉末?” 大夫摆摆手,闭上眼睛继续细嗅。 薛瑾仪抿着嘴唇,不敢出声打扰。 姚嬷嬷不明就里,轻声问道:“小姐,那粉末是从何得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嘘——”薛瑾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大夫,“先听一听大夫如何说。” 姚嬷嬷见状,赶紧捂住自己嘴巴,眼睛里透出迷茫来,看看小姐又看看大夫,半天也没猜出小姐到底在做什么。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大夫睁开眼睛,看向薛瑾仪的眸中透着严肃,“敢问小姐从哪里得到此物?” 薛瑾仪看大夫神色,对姚嬷嬷说道:“此物是从方君晖方公子手中所得。嬷嬷,你一定要仔细听清楚大夫是怎么说的。” 第18章 巧遇 姚嬷嬷心头一紧,嘴巴微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瑾仪对大夫点点头,“麻烦您如实相告。” 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慢慢地开口道:“此物从南疆传来,由十数种花草毒虫制成,乃是……青楼娼馆或是人牙子用来对付不听话的姑娘。” “什么?!”姚嬷嬷惊叫出声,方君晖一介文弱书生身上带着这个做什么? 薛瑾仪按住姚嬷嬷的手,对大夫说道:“请您继续。” 小姑娘客客气气的,也没有因为这药的出处而神色有异,大夫奇怪归奇怪,但愿意对药粉说个明白,“此乃淫邪之物,服用者起初会头晕目眩,接着昏睡不醒,期间任人如何摆弄也不会清醒过来,约莫半个时辰后,药效与春药无异。虽不致命,但下作的很。” 其实药效比之春药更烈,不过对面到底是个小姑娘,他不好明说,让她明白这药是个什么玩意儿就够了。 大夫说完了,薛瑾仪脸上没有一丝慌张惊恐,只是眉头微蹙,眸光深沉。 方君晖有这种药的原因无非两种,一是早知薛瑾仪是个蠢货,想借此戏弄,二是…… 她琢磨之间,姚嬷嬷颤声开口,“我想起来了,小姐您还记得吗,两年前,常家少爷说喜欢您,约您在城中茶楼相见。您欢天喜地的过去了,没想到是那小兔崽子设的局,害您当众出丑,给人当笑话看了。” “……”薛瑾仪嘴角微微抽搐。 姚嬷嬷接着说道:“难道这方公子也是人面兽心?!” “大夫,”薛瑾仪打断姚嬷嬷的话,不想在外面多说什么,既然骗了人,就要将戏演完,“您这里有解药的方子吗?” “有的。”大夫写了一张药方给她。 “多谢大夫帮助。”薛瑾仪又问道:“请问大夫此地有其它解毒清热的药丸售卖吗?” “有的。”大夫指着柜台,“小姐可在那儿买一些。” 薛瑾仪点点头,起身往柜台走去。 见小姐一字不提方公子,姚嬷嬷以为她不当做一回事,急急忙忙地跟上去,说道:“这事定要告诉老夫人。” 薛瑾仪摆摆手,“先前你说祖母有心悸的老毛病,怎好拿这事儿吓她老人家?” “那……” 姚嬷嬷又要说话,薛瑾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回家再说。” 那老大夫一脸探究,说不定正支棱起耳朵听八卦呢。 不管是原主曾经被人如何算计,还是她的猜想,此时此地都不方便说。 她来到柜台前,问医馆的小学徒买了些可解开寻常毒药的解毒丸和一些药草。 虽说是卫国公府,但厉害的毒药应该也不容易弄到手吧?就算是方君晖手中的这个药,在青楼娼馆里也是能够轻易得到的。所以,买些解毒药以备不时之需应该足够了吧? 薛瑾仪无奈苦笑,就算不够,她也没办法,虽说在电视剧里演过大夫,可她对医药方面连“略知一二”都谈不上。 她小心收好药丸,往门口走去。 这一堆麻烦事,得想法子一一击破。 薛瑾仪正寻思着,一时没有注意前面的路,加上四周安静的几乎听不见脚步声,让她根本没意识到正有人迎面而来。 当乌鸦一般黑的衣摆落入眼帘时,她浑身一震,急忙刹住脚步,但是脑门依然不客气的撞在来人的胸口上。 “对不起。”她急忙后退,抬头时看见一双阴鸷冷漠的眼睛与自己相对。 那是个清冷俊朗的年轻男人,然而大好的年纪里却穿着一件死气沉沉的黑袍,衬得脸色有些煞白,更是透出“生人勿近”的气势。 第一印象是在面对一个陌生人时非常重要的,所以薛瑾仪认为这是个不好招惹的男人,纵然他相貌再好,也不想再看,便微垂下头,“不好意思,是我没注意。没有……撞伤您吧?” 看他没有走,也没有主动开口,难道是被撞得哪里疼了,要她付医药费? “你的脑袋又不是铁锤,怎会撞伤人。” “……”薛瑾仪压根没想到这个男人会这么回应,差点想笑出声,更令她在意的是这个声音…… 她不由地再看向年轻男人,他的视线居然还在她身上,并且没有走开的意思,干脆试探着问道:“楚……王殿下?” 年轻男人稍稍扬起了眉梢,转瞬脸色又恢复了平静。 在薛瑾仪看来,他这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而且这一身黑袍,在阳光下浮现出淡淡的团云暗纹,与那日在宫中所见是一样的。 这一次,没有被水迷了双眼,也没有围墙的阻碍,她终于看清楚了这位救命恩人的相貌。尽管这位楚王殿下刚刚坐实了“克妻”的名头,且很抗拒他成为她未来的丈夫,不过并不妨碍她把话说完。 “多谢那日在宫中的救命之恩。”她终于能说出一声道谢的话,不会觉得有所亏欠了。 “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声音。”薛瑾仪感觉到那双眼睛正审视着自己,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和楚王说的了,于是假笑两声,说道:“既然楚王没事,瑾仪便安心了。不敢耽误殿下的时间,瑾仪先告辞了。” 话音落下,楚王没有让开道。 他那一身打扮活像一只巨型黑乌鸦,死死地堵在门口,让她没办法绕开他走。 薛瑾仪偷偷地撇撇嘴,冷不丁地冒出一个想法——难不成楚王知道他的新王妃会是薛家小姐,所以想多看她两眼?! “那个……”她迟疑着开口,又觉得在没有确定情况的前提下,太直接的对另一位当事人问出来似乎不太好。 “你想说什么?”楚王居然挺有耐心。 薛瑾仪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薛老夫人说董小姐刚死,宫里不会那么快下圣旨,而楚王不得皇上皇后喜欢,也不在宫里住的话……应该没人会征询他的意见,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 她瞄了眼楚王的脸色,要不是眼睛里有一丝光亮,她都要以为这个男人是一尊蜡像了。 “啊哈哈,”她傻笑,“瑾仪是想请楚王殿下挪动一下下贵脚。” 第19章 给夫人请安 “贵脚?”楚王目光闪烁。 “是啊?”薛瑾仪傻乎乎的眨巴眼睛,“难道说得不对吗?” 楚王终于挪开了视线,没有说话,抬脚走向大夫,终于不挡着医馆大门了。 薛瑾仪松口气,拉住发呆的姚嬷嬷,匆匆离开医馆。 马车的颠簸,让姚嬷嬷回过神来,捂着胸口叫道:“原来他就是楚王殿下!模样那么俊的一个人,又有如此尊贵的身份,放京城里早有不少爱慕者了,居然命硬克妻,真让人唏嘘……”说着,她又紧张起小姐的安危,“小姐,您千万不能被他的外貌给迷惑了,千万不能嫁给他啊!” 薛瑾仪正掀开窗帘子看着街市,听到姚嬷嬷这么说,无奈的苦笑道:“再好的容貌只是一副皮囊罢了,你看方公子亦是有才有貌,可人品任何呢?我不会再像以前那般莽撞了。” 听她如此说,又回想小姐刚才的言行,姚嬷嬷放心了,但还在絮絮叨叨的烦忧着。 薛瑾仪不在意她,只顾着看人来人往的街市。 京城应该是一个国家最为繁盛的地方,人口繁多,经济发达,她前往长春湖的路上已看过一次,那叫一个目不暇接。 她在这里没有立身根本,谈何对付薛夫人,并活下去? 虽有薛老夫人相助,可是老夫人又能帮到什么样的程度,她如今“隐居”云嘉院便说明了。 她是个现代人,混迹在片场快十年、扮演过许多角色,且为扮演不同角色而学习深造过的现代演员,不信找不到办法自谋生路。 首先要做的,便是了解这个所处的这座城市。 街市上车水马龙,形形色色的商铺摊子几乎遍布各个行业,人潮往来不息,所以马车走的很慢,她也可以尽情地瞧一瞧。 薛瑾仪顺便在外面吃过一顿面食当做晚饭,回到卫国公府门口,看到薛怀冲门内做了个鬼脸。 “我就不读书,怎么样?你们来打我啊?” 说完,他又吐了吐舌头,大笑着往她这儿跑来,差点撞了个满怀。 薛怀冷哼一声,“好狗不挡道!” “是啊,”薛瑾仪道:“所以,麻烦你不要挡着我进门的路。” “呃……”薛怀噎住,瞪着薛瑾仪。 薛瑾仪对他温和的一笑,绕过他,抬脚进了小偏门。 几个小厮从她身边跑过去,去抓薛怀,隔着一道墙,传来嬉笑怒骂的声音。 “二少爷又不好好读书,”姚嬷嬷回头看了一眼,“夫人又要为此操心了,说不定会把小姐事搁一搁?毕竟等到国公爷回来,是要问少爷们学习如何的。” “薛怀常常不认真读书吗?”薛瑾仪问道。 姚嬷嬷点头,“二少爷其实挺聪明,就是太顽劣了。” 这小子……薛瑾仪眨眨眼,像是刚从外面游手好闲回来,悠悠然地往破院去,路上遇见下人们时发现这些人对自己格外的恭敬。 这是相比较从前,显得“格外”而已。 虽然她依旧没有原主的记忆,但是从一群丫鬟嚣张地要她吃残羹冷饭来看,现下下人们放慢脚步,冲她稍稍的点头哈腰一下,可不是变化了吗? 姚嬷嬷看了看日头,“今儿的太阳也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啊?” “听不见闲话,不挺好的吗?”薛瑾仪笑道,拐进破院里。 姚嬷嬷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问道:“小姐,真不将方公子的事儿告诉老夫人吗?万一,明日再安排您与他相见,出了乱子可如何是好?” 薛瑾仪叹气,看眼院门外的小路,拉着姚嬷嬷进门里来,然后关上院门,但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向姚嬷嬷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环顾一圈,拾起地上的石子,用力砸向某处。 “哎呀”,一声惨叫响起,接着从东边的小屋里窜出一道人影,抱着脑袋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往姑奶奶身上乱砸东西,不想活命了不是?!” 薛瑾仪“噗嗤”一声笑了,彩云这丫头肯定是在原主身边嚣张惯了,所以连来人是谁都没看一眼,就骂上了。而且她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午后被她吓唬的落荒而逃,这会儿又有精神了? 笑完,她轻飘飘的问道:“在我面前,你是谁的姑奶奶呢?” 彩云睁眼一瞧,这才发现是薛瑾仪回来了,嘀咕一声,“谁知道是你啊?” “既然不知道是我,就站在院子里仔仔细细的将我看清楚了。”薛瑾仪慢悠悠地向厢房走去,搬了一把竹椅坐在廊下,又示意姚嬷嬷倒了茶水,拿出路上买的糕点,“看不清楚,就一直站着。” 此时,虽日头西斜,但依然有些毒辣,散发出的热气蒸腾的人浑身粘腻不适。 尽管彩云是丫鬟出身,可在原主身边没吃过什么苦头,看那一身细皮嫩肉就知道了。 小丫头随随便便露出把柄,她可不得拿捏住,治一治?不然这位薛夫人的眼线不知道要在她身边翻起什么风浪呢。 彩云不服气,叫道:“凭什么?!我要告诉夫人,你胡乱责罚我!” “你去啊。”薛瑾仪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然后轻轻地放下茶盏,抬眼看向彩云,“不过,你先得在这儿挨完了罚,才可以去。不然拿什么由头跟夫人告状呢?” 她的目光,让彩云浑身一颤,喉咙口发出“咕噜噜”的轻响,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局促不安的站在院子中央,任由太阳暴晒。 姚嬷嬷抿嘴轻笑,“这丫头往常总在您面前摆谱,嚣张气焰总算是给小姐治住一回了。” “嬷嬷,咱们低声说话,不能叫旁人听见了。”薛瑾仪拿了一块糕点,递给姚嬷嬷,“如我先前所说,老夫人有心悸,不能受到惊吓和伤害,所以方公子的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我没瞧上眼,但是……” 她想到自己的第二个猜测。 她可不是被人害了,能够随随便便大度的一笑了之的人。 “但是什么?”姚嬷嬷好奇的问道。 “夫人有禁止我去给她请安吗?”薛瑾仪反问道。 姚嬷嬷更摸不准头脑了,“夫人没有不许您去,只是您以前总会被其他房的少爷小姐嘲笑刁难,所以生气的不去了,夫人也没说什么。” “那好,”薛瑾仪眸中闪过一道锐光,“明天一早,我们去给夫人请安。” 第20章 收拾 姚嬷嬷霍然瞪大眼睛,要不是看见被晒得汗流浃背的彩云,差点大声问出口了,“小姐,怎么忽然想去给夫人请安了?她们说不定又会刁难你。” 薛瑾仪悠然自得的吃着糕点,看得彩云直咽口水。 她道:“你看这两日除了婚事,夫人何曾真正刁难过我?她是当家主母,我去请安是应该的。” 姚嬷嬷本想再劝,看她兴致满满,抿了抿嘴。 喝了茶吃完糕点,薛瑾仪拍拍手,视线再度落到彩云的身上,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直到树荫边缘方才停步,然后掩着口鼻,蹙起眉头。 “什么味道,好臭。” 姚嬷嬷嗅了嗅,答道:“可能是彩云身上的汗臭。” 薛瑾仪一脸不快,“滚出烧了热水洗干净,把这院子熏臭了,我可饶不了你。” 彩云在自己的衣衫上闻了闻,似乎真的有一股汗臭,而且一身的汗水让衣裳粘在了皮肤上,说不出的难受和拘束。 破院里东边小屋是灶间,放着木盆和浴桶,她忙不迭地飞奔过去,打水烧水,等忙活的差不多,脱了外衣,正要解开肚兜的绳子,小屋的门被一脚踹开。 破门撞在墙上,差点散架,也把彩云吓得一哆嗦。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一只手伸过来,揪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将人拖出小屋,丢在地上。 残破的青石板地上全是尘土,混着汗水贴在彩云的身上,仿佛一朵娇花被烂泥蹂躏。 小屋里响起水声,她恼火的爬起来,冲回到小屋门口,看见薛瑾仪站在浴桶边,手掌在热水中划拉,撩起的水珠溅在水面上,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挺不错的。”薛瑾仪眼角余光瞥见彩云,说道:“温度刚刚好。以后你就伺候我烧水沐浴吧。” “伺候你?”彩云的声音尖利,刺得人耳朵疼,“叫我伺候你,没搞错吧,也不看看你什么东西?” 薛瑾仪慢条斯理的解着自己的衣带,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我姓薛,你姓什么?” 彩云指着薛瑾仪的脸,气得满脸通红,“你——” “如果你不能安静老实的待在院子里,”薛瑾仪唇角一勾,露出一抹坏笑,“我叫嬷嬷把你丢出院子。” 彩云身上一凉,低头看着仅仅穿着肚兜和里裤的自己,慌忙双手交叠护在胸前,“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呀?”薛瑾仪对姚嬷嬷打了个手势,“把她丢出去。” “是,小姐!”姚嬷嬷作势来抓人。 彩云急忙捂住嘴巴,逃开,破院里安静下来。 姚嬷嬷看了一眼蹲在树下的彩云,笑道:“小姐,您今天真有气势!让彩云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薛瑾仪将今天从医馆买来的一部分药草放进浴桶中,这是她在现代时就学来的,助理隔三差五的就要她泡药草浴,说是可以调理身体,改善皮肤的一些问题,让皮肤白皙光滑。 她一边放药草,一边说道:“善恶终有报的。” 原主和姚嬷嬷这些年受到诸多委屈,她算是报复回来一些吧。 浴桶里的水渐渐有了些苍绿的颜色,蒸腾起的热气带来一股药香,她脱了衣服,泡进热水里,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 而且彩云又蠢又坏,跟在身边始终是个隐患,但调教一番说不定能派上一些用处。 翌日,天色阴沉,乌云聚拢在天际,虽是阴风沉沉,但是空气里似乎被人泼了无形的胶水,粘腻沉闷。 薛瑾仪起床后,从箱子里取出一套白蓝色襦裙,裙摆上绣的小巧蝴蝶灵动可爱,干枯发黄的长发梳成简单的发髻,挑了一朵与裙子颜色相配的绒花戴上,她就算打扮好了。 姚嬷嬷端来一碗汤药,放在桌上,问道:“小姐,这是什么药?” 薛瑾仪脚步轻快地走过去,趁热将发苦的汤药一饮而尽,“能让我变漂亮的药。” “诶?”姚嬷嬷一脸惊奇的看着空了的碗,小姐什么时候懂得药理了,“小姐,您可别乱吃东西啊?万一……” 薛瑾仪搪塞道:“我在医术上看到的,不会有错。”其实是她那位尽职尽责的助理问过靠谱的中医,得到的药方,她还记得呢。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没有那么快见效,但药浴和喝药双管齐下,她期待着自己的变化。 “对了,彩云呢?”她主动换个话题,问道。 姚嬷嬷道:“我看她精神不太好,似乎感染了风寒。” 这丫头大约是昨日收到惊吓,又只穿着内衣被晾在院子里好久导致的吧?夏天感冒是最难受的了,薛瑾仪道:“麻烦你弄些药回来,不过要在我们给夫人请安过后,再拿给她。” “是。”姚嬷嬷又有点不高兴,“小姐对彩云太好了,要知道以前小姐病了的时候,她从来都是不管您死活的,甚至在夫人面前说您坏话,害您大冬天的在院子里罚站,风寒更严重了。” 薛瑾仪摆摆手,“夫人收买人心的手段,咱们是可以学一学的。这样一个眼线在身边,始终不方便,不如收为己用。” 姚嬷嬷恍然大悟。 薛瑾仪又理了理裙子,笑道:“是不是该去给夫人请安了?” 姚嬷嬷回过神,点头,“是该过去了。”她又忧心起来,生怕小姐在夫人那里又被欺负了。 “走吧。”薛瑾仪挺直腰板,对于一个演员来说,良好的形体仪态是基本要求,所以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昂首挺胸,走向薛夫人的院子。 在薛夫人所住的正院门口,她遇见了同样来请安的几个庶出妹妹,她们仿佛像见鬼了似的,瞪大眼睛看着薛瑾仪。 薛瑾仪对和善的笑了笑,率先走进院门。 院子里正有几个粗使丫鬟在打算,门口候着的丫鬟听见动静,望过来,惊讶的张了张嘴巴。 粗使丫鬟们放慢了手中的活,好奇的看过来,像往常那样没当薛瑾仪是正经主子,忍不住窃窃私语。 丫鬟愣了一下,准备进去通报,被薛瑾仪抬手制止了,“等一下。” 丫鬟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呀,快看这是谁?我莫不是眼花了吧?” 身后传来说话声,薛瑾仪回头看了一眼,是下旨那日,嘲笑她盯着小内侍看的几个女孩子。 第21章 添堵 后来,她听姚嬷嬷说,这几个是卫国公两个弟弟家的女儿们,向来与薛芳仪一起,以欺负她们为乐。 看来上次吓唬她们还不够啊? “小小年纪若是眼花了,我劝你先去找个大夫看看吧。”薛瑾仪回首,微笑看向几个堂妹。 说话的薛三姑娘柳眉一挑,刚要反驳她,被旁边的妹妹拽了一把,“没听娘是怎么告诫我们的吗,近来少招惹这个疯子。” 前后言行差异如此之大,可不是疯子吗? 薛瑾仪听见了,叹气道:“若受菩萨点化便是疯子,那……对菩萨虔诚叩拜之人又是什么呢?” 院子里弥散着一股淡淡的香火气,想来是薛夫人早上刚礼佛完。 几个小姑娘顿时脸色煞白,薛三姑娘叫道:“薛瑾仪,你休要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挑拨是非!” 薛瑾仪掩嘴一笑,“疯子这话是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的,与我何干呀?” “你……”薛三姑娘杏眼圆瞪,气得头上珠花乱颤。 薛瑾仪摇摇头,十多岁的小姑娘不过如此。 这时,竹帘被掀开了,一个中年婆子蹙眉出来,说道:“小姐们,快请进来吧。”接着她看到了薛瑾仪,愣了愣。 薛瑾仪如实说道:“我是来请安的。” 中年婆子想到那日要不是瑾小姐将杨妈妈吓病了,她哪有机会在夫人面前多露脸?再者,瑾小姐受菩萨点化的事儿传遍全府,若是给瑾小姐一些好处,她说不定也能受菩萨眷顾呢? 她便大胆做主一次,假装没看见薛瑾仪,站到一边,请小姐们进屋。 薛三姑娘鼻子朝天,冷哼道:“自讨没趣,等会看大伯母如何收拾你。”说完,带着妹妹们进屋请安。 薛瑾仪慢吞吞地走进屋内,飞快扫视一圈后,低眉顺眼的来到薛夫人面前,盈盈一拜,“瑾仪给……”她顿了一下,泰然自若的继续说道:“母亲请安。” 薛夫人是卫国公的续弦,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她称呼一声“母亲”也是应该,但仅仅一个称呼罢了,就像演戏,她不可能把剧里的“爹妈”当成真的父母来尊敬孝顺。 屋子里安静片刻,众人面色各异,薛芳仪扭了扭嘴角,按耐住骂人的冲动。 “瑾仪有心了,快起来吧。”薛夫人姣丽的面容上带着和蔼的笑,但心里头却堵得慌。 她清楚的知道,这小丫头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好拿捏作践了。 她只能加倍的表现出慈母的样子,示意身边的秦妈妈带她坐在薛芳仪的身边。 薛芳仪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嘟囔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薛瑾仪当没听见,乖巧的坐着。 薛家女眷们原本在闲聊一些日常杂事,或是少爷小姐们的功课,她的出现让众人聊不下去了,目光时不时瞟过来,想要一探究竟。 然而往日里坐没坐相、言行粗鄙的瑾小姐温顺的像一只小白兔,恍惚间让人以为可以继续蹂躏践踏,但不知怎地,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薛夫人放下茶盏,问出了所有人最关心的一件事,“瑾仪今日来请安,是有什么事儿吗?” 薛瑾仪抬眼看向薛夫人,她眉宇之间有关切之色,难怪将原主养成了一个废物,众人只怪原主自己不争气,而没想过是薛夫人有意为之。 她浅浅的一笑,今日只是刻意的要在薛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毫发无损的模样。 “瑾仪从前顽劣,好些日子没有好好给母亲请安了,”从前演过的电视剧里的台词,她信手拈来,“礼教不可废,所以瑾仪既然受菩萨点化,自然不敢忘了规矩,所以特来向母亲请安,还请母亲海涵瑾仪从前的任性。” 薛夫人十分大度的摆摆手,笑道:“瑾仪越发懂事了,有大家闺秀的模样了,国公爷若是看见了,一定喜欢。你生母在天之灵亦会感到欣慰。”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绪翻腾。 从前薛瑾仪不是没模仿过别人说话,多教几遍也是会了的,不过那也是鹦鹉学舌,叫人笑话,可今日到现在也没露出马脚呢。 薛瑾仪瞟了一眼斜对面一名妇人手里的画舫模型,笑问道:“请问,这是从长春湖带回来的吗?” 那妇人是薛家二房老爷的正妻,见薛瑾仪忽然看向自己,浑身有些不舒服,冷冷的“嗯”了一声,然后将画舫模型丢给身后的丫鬟。 薛夫人接过话茬,“趁着天真正的热起来之前,寻思着府里上下去长春湖游玩。”说话间,她审视的目光落在薛瑾仪身上,像是要劈开她脑袋,看个清清楚楚。 薛瑾仪大大方方的给她看,说道:“母亲,瑾仪昨日去了长春湖玩儿,遇到难民乞丐和游人、官兵起了冲突,差点出了事。瑾仪心想,这几日还是不要去了为妙。” 薛夫人在看她,她同样在注视着薛夫人。 方君晖是薛老夫人娘家那边的人,原以为是绝对可信的,谁料暗藏诡计。好端端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被人收买指使了。 这个人,她第一个想到便是薛夫人。 花了钱却没办成事,薛夫人这样商贾人家出身,精打细算的人定然心里窝火,而她越是在薛夫人面前晃悠,越是能挑动她的火气。 薛夫人不好收拾她,就只能对方君晖动手了。 方君晖那么下作,她可不会顾及薛夫人会怎么对付他。 想到这里,她听见薛夫人急切的问道:“瑾仪可有伤到哪儿?那些乞丐真是过分,天子脚下,岂是他们可以胡来的地方?” 薛瑾仪淡淡一笑,“谢母亲关心,瑾仪无碍,只是骚乱之中,有人推搡了瑾仪一把,若非路人出手相救,只怕要被踩的面目全非了。” 薛芳仪嗤笑道:“反正你也就这副尊荣了,和面目全非有何两样呢?” 薛三姑娘等人听了,忍不住掩嘴偷笑,薛瑾仪没说话。 薛夫人惊道:“是什么人?” “瑾仪知道是谁,若是……”薛瑾仪慢慢的说道:“再看见他的话,一定会问个清清楚楚,为何要害我。” 第22章 唱反调 薛夫人目光一沉,小姑娘语气淡淡的,可她怎么听出不查个水落石出,誓不罢休的意思? 她轻咳一声,薛瑾仪心中了然。 至于薛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联系方君晖的身份和来意,她能揣摩出一些来。 薛夫人道:“回头你将那人样貌告诉秦嬷嬷,叫家里护院将此人寻来,狠狠教训一顿。卫国公府的小姐,岂能平白无故的受到欺负呢?” 薛瑾仪想笑,这时候知道她是卫国公府的小姐了? “谢母亲爱护瑾仪。”她笑着一字一句的说道,语气里透着深意。 薛夫人敏锐的感觉到她的语气奇怪,但又拿不住由头来发作。 薛瑾仪看着薛夫人的脸色,又淡淡一笑,说道:“我昨日回来路上,听说城中牡丹楼新到了一个戏班子,头牌唱腔绝佳,不少大户人家争相邀请。既然去不了长春湖,不如请戏班子在家唱戏消遣,也挺不错的吧?” 她还有这个好心情听戏?薛夫人的眸光冷了三分,嘴上笑着应道:“既然长春湖那边不太平,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咱们便不去了。瑾仪的提议不错,诸位意下如何?” 破天荒的,薛夫人居然会看起来真情实感的听信薛瑾仪的话,众人面面相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太迷幻了。 薛二太太道:“几个小乞丐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卫国公府出门带着护卫,那些蠢货近不了身。” 薛芳仪附和道:“二婶婶说的极是,不能因为有的人胆小如鼠,就坏了我们出游的好心情。再说了……”她抬手摸着发髻上贵重的金钗子,“等到教习嬷嬷来府里,我可就没机会出去了呢,一直待在家里可多闷啊?” 只要是薛瑾仪提议的事儿,她就算不是第一,也是第二个跳出来唱反调的。 薛瑾仪无所谓的笑了笑,她之所以提议让戏班子来卫国公府唱戏,仅是为了让薛夫人知道她好着呢,日子也过得快活逍遥,如此一来会更加气急败坏。 只要薛夫人做了坏事,她必定能抓到马脚。 薛芳仪见她没有跳脚反驳,不爽的扬起眉梢,尽管还没正式与太子成婚,但拿出了太子妃架势,说道:“母亲,我看就按照原本的计划吧。” 薛夫人一脸和善的说道:“瑾仪也是担心大家的安危,谨慎了一些。既然大家都想去长春湖,那就多派一些护卫跟着吧。” 秦妈妈急忙应道:“夫人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薛夫人点点头,“好了,时候差不多了,少爷姑娘们都该去读书了。芳仪,特别是你,别以为被选为太子妃就可以懈怠了。” 薛芳仪乖巧的行礼,“芳仪知道的,母亲。” 时不时被提起的“太子妃”身份,依然让不少女眷露出艳羡的目光。 薛芳仪等人起身离开,隔着竹帘子可以听见少女们娇气的笑声,欢快地像一群自由的小鸟。 这时候,薛怀来了,他睡眼惺忪,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到薛夫人跟前,草草的行礼,“给母亲请安。” 薛夫人招招手,让他到自己的身边来,“可是昨晚读书读得太晚,今日起迟了?早饭吃过了吗,我这儿有你爱吃的糕点,吃过了再去读书吧。” 薛怀一听,欢呼雀跃,跟随丫头去吃糕点,全然忘记这个时辰该读书了。 薛夫人一脸慈爱的笑着,似乎十分宠溺这个庶子。 薛瑾仪本来想走,在看见薛怀的时候改了主意,按着自己的肚子,红着脸说道:“母亲,瑾仪也有些饿了,可否……” “呵……”薛二太太毫不掩饰的轻笑一声,这会儿又像是回到从前的薛瑾仪了——嘴馋的要死,厚着脸皮如乞丐一般讨吃的。 薛夫人点头,“你也去吃吧。” 薛瑾仪便来到一旁,坐在薛怀的对面,背对着薛夫人她们,拿起一块点心慢悠悠的啃着。 “没出息。”薛怀翻白眼骂道,“迟早为一斗米折腰。” 薛瑾仪笑眯眯的看着他,张开的嘴巴只顾着啃点心,一个字也不反驳。 薛怀觉得很没意思,气鼓鼓的吃糕点。 薛瑾仪看似沉静乖顺,实则一直在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少爷小姐们请安过后,薛夫人开始处理府中大小事务,听管事的汇报轻快,将各种差事安排下去,薛二太太、三太太皆对薛夫人马首是瞻,每十句话里必要一句是在溜须拍马屁。 各种繁杂琐事,她一一细心妥当的处理,让薛瑾仪有点佩服,同时更深刻的意识到要从薛夫人手里夺回薛家大权会有多么困难。 然后,她抬头看看自己唯二的队友——薛怀,无奈的无声叹气。 这顽皮小子少招惹麻烦就不错了。 薛瑾仪听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你祖母这两日身体不适,你也去看看吧。”薛夫人道。 薛瑾仪道:“既然祖母身体不适,那我暂时不去打扰了吧。等她稍微好一些,我再去探望。” 薛夫人眯了眯眼,“那好,你回去吧。” 薛瑾仪走后不久,薛二太太、三太太和管事们各做差事去,薛怀吃饱了点心,也大摇大摆的离开,先前还挺热闹的地方,不知不觉中竟有几分冷清。 薛夫人对秦妈妈吩咐道:“让彩云盯紧一点,千万不能让那小贱蹄子作妖。已经和蔡皇后说好了,可不能出了岔子。” “夫人放心,彩云是个忠心又聪明的,知道听您的话在府里再有盼头呢。”秦妈妈笑道。 薛夫人望着门口,眉头微微的蹙起,不快的说道:“没想到那小子这般无用,亏得还是个秀才呢,只是叫他下点药,让我们抓住薛瑾仪行为不检点的现行,居然这么简单的差事都办不好,还白白浪费了几十两银子。” 秦妈妈琢磨着开口,“夫人,奴婢听瑾小姐的话,似乎已经觉察到什么了,是否……” “本想将老东西一军,没想到反倒给我自己挖坑了。”薛夫人苦恼的捏了捏眉心,“再使一些银子,带上几个凶神恶煞的护院过去,叫他们一家滚出京城去,胆敢再出现在我面前,小心狗命!” 第23章 踢她下水的人 薛瑾仪从正院出来,没走几步,看见本该去读书的薛芳仪正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说说笑笑,都是锦衣云鬓、华贵娇气的女孩子,但薛芳仪脸上有着与众不同的傲慢。 看见有个衣着相貌皆是普通的少女迎面走来,女孩子们以为是国公府的丫鬟,没当一回事,直到眼见着“丫鬟”居然目中无人的从她们身边走过去。 “芳仪,你府中的丫鬟也太无礼了吧?”有个女孩子皱眉叫道。 薛芳仪讥笑道:“听见没有,薛瑾仪,你就算换一身皮囊,在我们这些正经小姐眼里,也和府里卑贱的丫鬟是一样的。” 薛瑾仪停下脚步,回头淡淡的望了一眼。 “这是薛瑾仪?”先前说话的女孩子惊讶出声。 “是啊,盈盈,”薛芳仪抱着手臂,幽幽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把她一脚踢进池塘里,脑子进水,人就跟着变了呢。” 刘盈盈脸色一白,没想到薛芳仪看见是她将薛瑾仪踢下水,还当众讲出来了,其他女孩子们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以后会怎么看她? 她一时兴起,捉弄薛瑾仪逗大伙儿开心罢了,但到底是在宫里,万一有个不慎会闹出人命可就麻烦了,所以她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是自己做的。 薛芳仪见刘盈盈脸色不好,笑颜如花。 她没脑子的指责国公府丫鬟无礼,岂不是在骂他们做主子的不会管教?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配议论国公府,她就要让刘盈盈知道什么叫难堪。 接着,她看向薛瑾仪,不知道她晓得仇人是谁后,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发疯打架,撕扯头发衣服呢? 那可有好戏看了,刘盈盈是当朝宰辅的外孙女,闹大了,纵然有一百一千个菩萨眷顾,母亲也定然不会轻饶了薛瑾仪。 薛瑾仪转眼看向刘盈盈,墨玉般的眸子出奇的平静。 “原来是你啊。” 刘盈盈觉得可笑,在薛瑾仪面前拿出硬气,“是我又怎么样?” 她抬着下巴,毫无愧疚之意。 “不怎么样。”薛瑾仪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只丢下一句话,“多谢芳仪妹妹解开我的疑惑。” 能和薛芳仪交好的自然不是一般的贵女,凭现在的身份,她能拿人家怎样? 现下只要知道是谁,挑拨一句就行了,这笔账来日方长。 说起来,要不是这个小姑娘,她现在是不是已经美滋滋的捧着影后的奖杯了? 薛瑾仪望向阴沉沉的天空,满怀的惆怅。 姚嬷嬷为她感到气愤不平,“才十几岁的姑娘,心思居然如此恶毒。明明做了错事,在您这个受害人面前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白长了那么一副好皮囊。” 身后响起争执声,一个怪罪对方多嘴,一个嘲笑对方敢做不敢当。 薛瑾仪摇摇头,往破院走去。 姚嬷嬷很快发现这条路不是去云嘉院的,低声问道:“小姐,咱们不去看看老夫人吗?” “不去。”薛瑾仪回答的很果断。 姚嬷嬷道:“经过一夜,像是深思熟虑过的,您先说没看上方公子,把这人给推了,不就成了?” “此事无需我们烦忧,自有人赶走姓方的。” “啊?”姚嬷嬷茫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瑾仪神秘一笑,“最快明日,你就知晓了。” 姚嬷嬷见小姐不肯把话说明白,只好选择等了。 “对了,附近可有什么香火旺盛的寺庙?”薛瑾仪又问道,包办婚姻是难以接受的,就得早做其它打算了,“除了玉善庵!” 薛夫人喜欢的两个尼姑,和现代伪装出家人骗钱的骗子差不多。 姚嬷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城外的白云寺。” “好。”薛瑾仪点点头,“快到十五了吧,那天我们去寺里拜拜。” “诶?”姚嬷嬷有些不解,自从小姐变了之后,做的事真的难以让她猜着。 薛瑾仪莞尔一笑,“我受菩萨眷顾,自然是要去寺里感谢菩萨的。” 姚嬷嬷明白了,笑着点点头。 她们没有直接回到破院,而是姚嬷嬷先去了隔壁下人们住的院子,拿了些治疗风寒的草药,回到破院里煮了一碗药汤,最后端到裹着棉被仍浑身发抖的彩云面前。 “这是什么?”彩云说话都在打颤。 姚嬷嬷没好气的说道:“小姐听说你感染风寒,特意叫我煮了药给你。” “我不吃。”彩云扭过头去,“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下毒,要害死我?” “你!”姚嬷嬷气得冒火,十几年来小姐被这丫头百般刁难,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好心好意的给她煮药,结果却被当成了驴肝肺,岂有此理?! “爱喝不喝。”薛瑾仪站在屋门口,笑眯眯的说道:“反正在这没人管的破院里,只能听天由命。你要是病死了,大不了草席一裹,丢到城外乱葬岗去。” 话音刚落,随着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大雨倾盆而下,砸在瓦片上滴答作响,沉闷的空气里终于有一丝凉意弥散开了。 彩云身子一抖,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薛瑾仪继续说道:“姚嬷嬷,等会儿你看看彩云的贴身物件都藏在什么地方了,等她死了,就归咱们了。这么些年下来,她一定攒了不少好东西,够我们吃喝好一阵子了吧?” “是,小姐!”姚嬷嬷笑着应道,作势要将碗端走。 “我喝!”彩云叫道,拼尽全力坐起身,捧起汤碗,顾不上汤,大口大口的将药汤一饮而尽。 薛瑾仪十分可惜的摇摇头,“唉,本想发一笔横财,看来是没机会了。” 彩云冷哼,本想嘲笑几句,冷不丁想起昨日遭遇。 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她是明白的,于是丢下汤碗,重新躺下。 等她病好了,非得加倍卖力的揪住薛瑾仪的把柄,让夫人来收拾她! 正想着,她的肚子“咕噜噜”叫几声,想来从昨晚就一直没有胃口,到现在不过喝了一碗药汤,更让肚子饥饿难耐了! 这时,她听见薛瑾仪说话了,“嬷嬷,中午我们吃臊子面如何?” 臊子面?彩云眼睛一亮,随即有些酸涩。 第24章 一碗臊子面 姚嬷嬷道:“小姐想吃臊子面?那我中午给您做。” “不,”薛瑾仪拒绝的很干脆,“我做给你吃。” 彩云想吃臊子面的念头一下子烟消云散。 之前夫人病了,薛瑾仪为了讨夫人欢心,去灶间煮粥,结果粥糊在锅里不说,灶间差点被烧没了。 她忽地想起自己现在就睡在灶间里,慌忙地想起来,可是喝过药之后,额头上出的汗更多了,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手脚还越发酸疼的厉害。 糟糕,不会是她中了激将法,那碗药真的有问题吧?! 她现在像砧板上的鱼肉,一动不动,只能听薛瑾仪和姚嬷嬷继续讲话。 姚嬷嬷有着同样的担忧,劝道:“小姐,还是我来吧。” “嬷嬷,”薛瑾仪莞尔一笑,沙哑的嗓音里透着温和,“就让我来吧。我保准嬷嬷吃过一碗,还想再吃一碗呢!” 彩云想笑,怕不是还没吃上一口,就被一起烧死了。 姚嬷嬷抵不过小姐撒娇,只得应允,“那我今日有口福了,能吃到小姐做的美食。” 美食?彩云又在心中讥笑,毒药还差不多! 薛瑾仪理了理耳边碎发,“今日大雨倾盆,嬷嬷去把吊在井里的菜篮先拿回来吧。” 古代没有冰箱,她只好将昨天顺路买的一些菜肉放入菜篮,吊进井里,靠井中的阴凉来保证菜肉不会腐坏。 “好,我这就去。”姚嬷嬷撑起一定破油纸伞,去院子里拿菜篮。 薛瑾仪从竹架上取下一只菜篮,除了菜肉,她们还买了面粉和各种调味料,虽说是个她所知的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但这儿蔬菜、调料什么的种类挺齐全的。 姚嬷嬷从厨房讨来的食物基本填不饱肚子,有时候都快变质了,长期下去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会吃不消的,所以拿当衣服的钱买菜,做些经济实惠又能填饱肚子的食物。 时间还早,薛瑾仪先去西厢房看了会儿书,幸好她早做过整理,几间屋子都没有漏雨。 临近中午,姚嬷嬷从厨房讨来一块豆腐,豆腐便宜的很,有时候主子们也不大爱吃这种没味道的东西,所以很容易就要来了。 薛瑾仪已经撸起袖子,双手利落地揉着面团。 姚嬷嬷顾不上好奇小姐什么时候学会的揉面,带回来一个劲爆的消息,“我听厨房的人说,今儿外面在传一个可怕的消息。” “和我有关系吗?”薛瑾仪头也不抬的问道。 “呃……”姚嬷嬷摸了摸鼻子,“是和楚王有关,”她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据说董小姐是楚王害死的。” 薛瑾仪笑了,“不都传闻是他克死了董小姐吗?” 姚嬷嬷摆手,接着在脖子上做了个刀割的动作,“我的意思不是克死,是杀死。” 薛瑾仪手上的动作稍稍一滞,虽然楚王看起来像个阴沉可怕的大乌鸦,但是从几次接触来看,难以想象是会对弱质女流动手的人。 姚嬷嬷感觉她对这事儿有兴趣了,继续说道:“昨儿不是在医馆碰见楚王了吗?您知道他买的是什么吗?有人打听到是曼陀罗,这玩意会让人行为失常。董小姐一定是吃了这个,才会莫名其妙的淹死在自家池塘里!” “这不就坐实他克妻传闻了,楚王这么傻?”薛瑾仪摇摇头,她听说过会致幻的曼陀罗花据说也是神医华佗所创的“麻沸散”里一味重要的药材,“和浒城侯结亲对楚王来说是挺不错的选择吧,为什么要杀了董小姐?” 姚嬷嬷迟疑了一下,慢吞吞的说道:“有说楚王不喜女色,喜欢男人的……不能退了这门亲事,只好杀人了,这样就没人敢把女儿嫁给他。” 薛瑾仪失笑,这么猜测也太荒唐了吧? 不过……为什么她会不自觉的把楚王往好处想? 她翻眼看看房梁,可能是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吧。 姚嬷嬷忽地想起什么,兴奋起来,“小姐,说不定这事儿一出,夫人那边就得打消念头,再怎么样国公爷也不会容忍女儿嫁给一个杀人凶手。” 薛瑾仪将揉好的面团放进木盆里,盖上锅盖,面色严肃的开口道:“无论楚王有什么样的传闻,我们都不可以放松,直到楚王正式成婚。” 姚嬷嬷认真的点头,接着看小姐洗菜切菜,煎鸡蛋皮。 这处破院灶间里锅碗瓢盆齐全,不知道以前是谁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破落至此,从没人收拾过。如今被她们整理干净,拿来用了,省得花钱买新的。 渐渐地,她的眼睛睁得像铜铃一样大,从小姐背影看,还以为是家里的厨娘呢。 “小姐您……”她看着薛瑾仪将薄如蝉翼的鸡蛋皮倒在盘子里,“您什么时候会做这个的?!” 薛瑾仪搪塞道:“突然开窍的吧。” 如果不做演员,她一定会选择做一名厨师,做菜是她从小的兴趣之一,也曾幻想过要天天变着花样给心爱的丈夫做好吃的……现在看来,先填饱自己肚子吧! “呃……”姚嬷嬷不知道该怎么问了,自打小姐从宫里回来很多的变化真的只能用开窍来解释了。 薛瑾仪接着煎豆腐,做肉臊子。 姚嬷嬷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因为小姐做事实在是太利落了,三分肥七分瘦的五花肉被切成了小丁,放在锅中翻炒,肉丁变色后不时放入姜末和各种调料,等到九成熟时撒入一把辣椒面,最后倒入清水,闷煮片刻。 肉香味在小小的灶间里无声散开,姚嬷嬷咽着口水,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大口。 可以说,这是她这辈子闻到的最香的肉味了,明明小姐也没有加特殊的调味料,怎么就这么香呢? “咕咕——”,有人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姚嬷嬷循声看去,看到眼巴巴看过来的彩云,笑道:“怎么,你也想吃?” 彩云见自己被发现了,冷哼扭过头去,“谁要吃……” 薛瑾仪听出她话音最后有一丝哽咽,笑了笑,将焖煮的差不多肉臊子盛出来,锅里留一些肉汁,放入配菜翻炒,再加清水做汤。 等菜煮熟的功夫,她取出饧好的面团,切面煮面。 面条熟了再过一遍冷水,放入碗中,接着浇上煮好的菜汤、鸡蛋丝与肉臊子,撒上一把蒜苗碎,一气呵成。 “尝一尝吧,嬷嬷。”薛瑾仪道。 姚嬷嬷迫不及待的端起碗来,正要吃上一口,却听有人扫兴,“姚嬷嬷,小心被毒死。” 第25章 借刀杀人 薛瑾仪捧起另一碗面,慢悠悠地来到彩云面前。 彩云“呸”一声,扭过头去,“谁要吃你的东西。” 薛瑾仪“噗嗤”一笑,在她前面的竹席上盘腿坐好,用筷子夹起一些面条,“谁说是给你吃的,少自作多情。”说完,她故意“哧溜”一声,吃掉夹起的面条。 “……”彩云两颊发红,不自在地扭动几下身体。 臊子面散发出的香气,她真的是太熟悉了,熟悉到有时候做梦梦见了,醒来时眼角是湿的。 “哧溜”,薛瑾仪又连菜肉带面吸了一大口,彩云嘴巴里的口水快要控制不住了,肚子里再度发出饥饿的抗议声。 姚嬷嬷也捧起一碗,先是细细一闻,面食蔬菜的香气中带着一股开胃的酸味。 她不由动筷子吃了一大口,面条劲道,配菜清爽,臊子更是软嫩鲜香,她再喝一口汤,酸辣适中,令人胃口大开。 眨眼间,一碗臊子面下肚,姚嬷嬷看眼正在逗弄彩云的小姐,自己又弄了一碗吃,感觉怎么也不过瘾。 薛瑾仪吃完就斯文多了,她不慌不忙地吃完臊子面,又“咕噜咕噜”的喝完汤,然后目光落在彩云通红的脸上。 彩云欲言又止,往常早就骂开了,可现在她一个字都骂不出口,以为薛瑾仪没在意的时候,偷偷瞟向灶台。 其实薛瑾仪都在看在眼里了,她起身,新弄了一晚臊子面,摆在了彩云的面前。 “吃吧。”她语气平和。 彩云一愣。 还没等她开口,薛瑾仪回到姚嬷嬷身边,笑着问道:“嬷嬷,好吃吗?” 姚嬷嬷夸赞道:“小姐,真的是太好吃了!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臊子面,与这儿最地道的师傅做的不相上下!” 薛瑾仪掩嘴笑道:“过奖了。” 姚嬷嬷又道:“小姐手艺这么好,不愁找不到如意郎君了!” 这儿也信“要抓住一个男人,首先抓住他的胃吗”?薛瑾仪干咳一声,哭笑不得,随后瞟了一眼迟疑着捧起面碗的彩云。 通过西厢房的书,她了解到这里的地理情况与她原本的世界相差无几,京城靠向西北,亦是王朝的中心。她听彩云讲话与本地口音相似,又不曾听她提起过爹娘,猜想她应该是年幼时家贫或是爹娘不在了,而被卖进薛家的。 昨天她在外面吃饭时,注意到不少人爱吃臊子面,不过那家摊子的味道,她闻着不大正宗,于是买了材料回来自己做,顺便试探彩云。 想要一步到位的笼络人心是不可能的,而且她也不太需要这个丫头的忠心,她只需要从彩云口中知道薛夫人的情况和动向,她有耐心一步一步的来。 彩云吃了两口面,平日里比薛瑾仪这个卫国公亲生女儿还要嚣张的丫鬟居然落泪了。 姚嬷嬷吓了一跳,她还没见过彩云在她们面前哭呢。 “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薛瑾仪勾唇一笑,漠不关心的从灶间出来,雨已经停了,她小心翼翼的踩在青石板上,避开地上的泥水,回到西厢房。 就在这时,破院小门被敲响了。 “瑾小姐,您在吗?” 薛瑾仪听出是老夫人身边的福云的声音,应道:“在,进来吧。” 福云推门而入,飞快地关上房门,轻声问道:“瑾小姐,方便说话吗?” 薛瑾仪看了一眼没动静的灶间,指着西厢房,“到这儿说话吧。” 两人进了西厢房,薛瑾仪就站在窗边,没有关门关窗,淡声问道:“原本该我去祖母那里的,但是又怕夫人起疑,所以寻思着等搞定了彩云那边,再偷偷的过去一趟。” “瑾小姐是为了方公子的事吧?”福云问道。 薛瑾仪点点头,打量了一圈福云圆圆的脸庞,有些红,是一路走过来热的,看不出什么焦急的情绪。 福云道:“刚刚赵娘子来见老夫人了,说是方公子一家失踪了。” 薛瑾仪面露惊色,薛夫人收买方君晖陷害她行为不检,想借此狠狠的将老夫人一军,只是这件事没办成,薛夫人不至于痛下杀手,害人性命吧? “失踪的意思是?” “赵娘子午前去方家,想问问方公子接下来如何打算,谁料推门进去,竟是人去楼空。她问过邻居,说是早前看见方公子和他母亲带着行囊,慌慌张张地离开了,说是赶去探望身在外乡的父亲。” 薛瑾仪暗暗的松口气,看来薛夫人只是叫方君晖滚出京城,以防被老夫人反过来抓住把柄,生出变数。 “所以,”福云接着说道:“老夫人叫奴婢来问问您,昨日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我与方公子一切都好,婶婶都是看在眼里的,”薛瑾仪一脸茫然,“可能方老爷生病了,做子女的担忧父亲,所以匆忙赶去看看吧。” 福云点点头,“老夫人也是这么想的,也不知道方公子几十才能回来,所以老夫人会再寻其他青年才俊,请小姐去看看的。” 薛瑾仪道:“让祖母费心了。” 福云不便在破院久留,行礼过后离开。 姚嬷嬷收拾好灶间,来到重新拾起一本书看的薛瑾仪身边,问道:“我刚才瞧见福云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方公子的父亲生病了,他与他母亲一起赶去外乡探望。”薛瑾仪简单的说道。 姚嬷嬷皱眉,“他不会是害怕小姐觉察到什么,跟老夫人告状,所以逃走了吧?” “反正这个人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了。”薛瑾仪翻过一页,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一本前朝的宫廷药膳食谱,详细的记载几十道药膳的制作方法,有调理身体,也有美容养颜的,对于原主这副身体来说,大有用处。 她有一个想法在脑海中萌发,不过要先拿自己试验过,再实地考察近况后再做进一步打算。 姚嬷嬷冷哼,“就这么让他逃走,真是太便宜他了!” “恶人自有恶报,我们不必为这种人费神。”薛瑾仪淡然说道。 姚嬷嬷拍手,“小姐说的对极了!小姐变得宽容大度也是一件好事,总比以前……咳咳,最后吃亏的是自己好的多了。” 薛瑾仪笑了笑,宽容大度也是有底线的,且要看对什么人什么事情上,若是碰触到了底线,她必定报复回去。 第26章 竹林里的身影 薛老夫人还没物色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十五这天就快到了。 这段时间,薛瑾仪天天来给薛夫人请安,顺便将自己打算在十五这天去白云寺的事告诉薛夫人,理由用的是想感谢菩萨的眷顾和点化。 搬出这样的理由,薛夫人自然是同意的,本身这一天薛家一些女眷也是要去白云寺,祈求佛祖保佑卫国公府上下平安,以及薛芳仪的婚事顺遂。 薛芳仪不乐意了,“母亲,听她装神弄鬼呢!” 薛夫人微笑道:“瑾仪也是好心为大家祈福,芳仪不要胡思乱想。” 身为未来太子妃,应该端庄从容,天天将鬼啊怪啊的挂在嘴上,让人以为国公府管教不当,所以她不想薛芳仪插手薛瑾仪的事。 薛瑾仪浅浅一笑,规规矩矩的坐着。 看来她猜的没错,薛芳仪被封为太子妃,不单要去祠堂告诉列祖列宗,信佛的薛夫人必然要再去一趟寺庙,幸好去的不是玉善庵,不然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薛芳仪又在薛瑾仪这儿碰壁,不禁一肚子火,当着薛夫人的面不敢发作,等到从破院出来,狠狠地抽了旁边丫鬟的耳光,只因为丫鬟走路稍快一些,差点与她并肩而行。 “有的人最好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她阴阳怪气的说道,眼神瞟向乖顺的像个小兔子似的从屋子里出来的薛瑾仪,“别以为装得人模狗样的,就拿自己当回事了。” 不管薛瑾仪变没变,她只想将自己看不顺眼的东西通通踩在脚底下。 薛瑾仪像是没听见,脚步匆匆地离开正院,她还有要紧的事情做,才懒得搭理这小丫头。 薛三姑娘提醒道:“我看薛瑾仪是拿你的话当耳旁风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薛芳仪这时候才意识到,刚要发作,薛夫人正巧从屋里出来,问了句怎么还不去读书。 她只得憋着一肚子的气离开。 薛瑾仪半路上趁着下人院子里没人,偷了一套小厮衣服,飞奔破院。 姚嬷嬷正在给彩云煮药,她故意少放了药量,让彩云的病不至于致命,但迟迟好不了。 听见薛瑾仪回来的动静,彩云眼睛一亮,问道:“今天打算煮什么好吃的?” 这两天,薛瑾仪煮过一回蔬菜瘦肉粥,炒过几回家常小菜,不得不承认的是手艺居然不比卫国公府的厨娘差。 她和薛瑾仪一块儿长大,从没看见她学习做菜,怎么忽然间就会了呢? 彩云左想右想,发觉也许菩萨点化是真的。 她日日跟随在薛瑾仪身边,能不能沾点佛气,富贵长寿呢? 于是乎,她对薛瑾仪的态度起了变化,连她自己一时都没有觉察到。 薛瑾仪揭开蒸笼,一阵热气随着蔬菜的清香散开,待视野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几只翠绿的花卷馒头。 她取了两只,一个给姚嬷嬷,一个递到了彩云的面前,“这是把绿叶菜切碎捣烂后混入面中一起和,做出来的,你们尝尝看。” 她不等姚嬷嬷她们的评价,回到厢房换上小厮的衣服,发髻也打散了重新束起,然后将眉毛画粗一些,这时候要感谢原主面黄肌瘦的一张脸和干瘪的身材了,不需要太精心的打扮,倒映在水面中的人影活脱脱的是个有点儿丑的少年。 她懒得叹气了,和姚嬷嬷打声招呼,带上两个蔬菜馒头,偷偷摸摸的溜出卫国公府。 薛瑾仪早就和姚嬷嬷打听清楚白云寺的位置,寻了一辆出城的牛车,付了几枚铜板就顺顺利利的来到白云寺所在的大山脚下。 今日不是初一十五,上香的人不多,她拾级而上,没曾想没爬多久就双腿发软,气喘吁吁。 一般大户人家出行有马车,可从另一条环山大路上去,而牛车的主人并不打算去白云寺,也没遇见有人愿意搭她这个陌生人一程,只得选择爬石阶了。 然而她高估了这副身体的素质,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弱气很多。 薛瑾仪咬咬牙,迈开腿脚继续往上爬。 为了不嫁给陌生人,为了说服姚嬷嬷让她一个人出来而耗费的精力,她必须坚持下去! 一刻钟后,薛瑾仪累得瘫坐在石阶旁的石头上,感觉口干的快要冒火。 她环顾四周,听姚嬷嬷说山上零星有几户人家,靠种植果树,售卖果子、香烛和野菜药材为生,她决定找一户人家讨水喝。 她发现一片竹林有人长期行走过的痕迹,便强打起精神,沿着那条野道,往竹林深处走去。 走了一小会儿,林间响起“刷刷刷”的声响,像鞭子抽过空气。 说明有人了! 薛瑾仪心中一喜,不由地加快脚步,循声而去,不多时,透过林立的竹子,可见一道黑色人影站在竹林之中。 那人背对着她,负手执剑而立,轻风卷起竹叶,擦着他飘扬的衣角飞过,端得起“仪态风流”四个字。 看着那泛着冷冽寒光的长剑,薛瑾仪顿住脚步。 白云寺离京城三刻钟的路程,是京中豪门世家最喜欢来的寺庙之一,官府时常派人来检查,没听姚嬷嬷说这儿有什么危险人物啊? 薛瑾仪摸了摸下巴,就在这时,她看到那人挽了个剑花,随后脚步一挪,长剑同时一横,竟然是随着飘落的竹叶舞剑。 她看呆了,男人身形敏捷潇洒如白鹤,长剑气势如虹,那些竹叶仿佛有了灵性,在他身周翩翩飘舞,剑锋划过空气,发出簌簌的声响,甚至能轻易的切断一片飘零的竹叶。 她看得如痴如醉,摇头默默感叹,要是能拜师学艺就好了,等哪天能穿越回去,演古装女侠的时候来上一套,平时当成锻炼的方法之一也挺不错。 薛瑾仪正琢磨着好事,忽地,眼前冷光一闪,差点晃花了她的眼睛。 再定睛一看时,她赫然发现那个黑衣男人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飘落在她身前,这不要紧,毕竟她琢磨着要拜这个人为师的,而要紧的是——这个人手中的剑锋直指她的咽喉,再往前一分,就能捅穿皮肉,要了她的性命。 “好汉饶命!”她当即叫道,同时抬头看向那人的脸。 咦,为什么会是楚王? 第27章 结伴 她和楚王这是什么孽缘,每次出门都能碰见? 做王爷的这么闲的吗? 薛瑾仪眼珠子一转,无辜的眨巴着大眼睛,粗着嗓子说道:“我只是上山拜佛,想找一户人家讨口水喝,不小心打扰了好汉,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小的计较这点事。” 楚王眉梢一扬,意思是他若是计较,就是个小肚鸡肠的? 他的目光在那张普通至极的脸庞上转悠了一圈,皮肤粗糙暗黄,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特别传神,像一朵桃花落在一汪清潭上,灵动传情。 剑锋依然停留在她的咽喉前,一动不动,薛瑾仪抿着嘴唇,小心翼翼的往后挪了挪,若非必要,她不想向楚王说明自己的身份。 “那个……好汉,”她抬手指指锐利的剑锋,“能否麻烦你将这个挪开,我害怕的要尿裤子了。” 她故意这么说,指望这位尊贵的天家子孙嫌弃她粗鄙,赶她离开。 剑锋斜开一些,但薛瑾仪可以断定的是按照楚王舞剑时利落的身手来看,如果他一个不高兴,她再怎么撒开脚丫子逃,仍逃不开被一剑封喉的悲惨结局。 “为何来拜佛。”楚王终于开口了。 他平静的望过来,薛瑾仪觉得他那双眼睛像极了深沉的黑夜。 做为现代人的她知道,当抬头看向无尽的黑色天幕时,有时候能感受到更深处宇宙的虚无。 薛瑾仪神情一凛,说道:“我有一好友,陷入困境,我来求佛祖保佑,让她逢凶化吉。” 楚王那张冷漠的面容上显出一丝嘲意,“若佛祖真能普渡众生,世上哪有穷苦之人,哪有不平之事?” 他的语气很淡漠,没有丝毫的起伏,薛瑾仪却感受到了某种微妙的情绪。 他在嘲讽她追求虚无神佛的庇佑,也在自嘲自己的身世命运吗? 薛瑾仪正视着楚王的眼睛,慢慢说道:“佛祖虽不能眷顾到每一个凡人,但可以看信佛的凡人会如何做。” 话一出口,她有些后悔了,一身小厮打扮的她先前说话粗鄙,现在又斯斯文文,前后不一像个疯子,楚王还能信她的话吗? 薛瑾仪有些忐忑,但强迫自己继续看着楚王的眼睛,又指了指剑锋,“我已经如实相告,麻烦好汉让一让?”她说了半天,更口干舌燥了,无意瞟见楚王腰上挂着一只水囊,不由地舔舔干裂的嘴唇,厚着脸皮问道:“好汉能好心赏我一口水喝吗?” 她希望楚王嫌她烦人,赶她走。 可怜无辜的眨巴两下眼睛,忽地一样东西砸在胸口上,她下意识的接住,再低头一看,然后看向楚王。 他腰侧的水囊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喝吧。”楚王面无表情的说道,手腕一转,剑锋如闪电在她眼前晃过,然后收入剑鞘。 薛瑾仪拔腿想走,但是楚王的目光又落在自己身上,仿佛在告诉他给了水囊,她就必须识相的喝。 她迟疑了一下,最终口渴战胜了理智,她拔掉木塞,嘴巴没有直接对着水囊口,而是仰起头,像某部经典武侠电影里的大反派一样,水囊悬在嘴巴上方,潇洒的将水倒进嘴里。 冰凉的清水带着一丝丝甜味,应该是山泉水,流淌过干燥冒火的喉咙,她终于感觉活过来了,长舒一口气。 楚王瞥来一眼,看到她如天鹅般秀颀的脖颈,无声的叹口气,随后转开目光。 “多谢好汉。”薛瑾仪双手奉还水囊。 楚王没接,也没有动。 薛瑾仪不明所以,迟疑着开口道:“那个……我要继续赶路了,告辞?” 她还没来得及挪脚,楚王的声音飘来,“我姓濮,与你一起去白云寺。” 薛瑾仪浑身一僵,心头警铃大作。 楚王搞什么鬼?! 而且什么姓濮啊,她知道这大周的皇室复姓濮阳,化名也太简单了吧? 难不成楚王认出她是谁了,在试探? 薛瑾仪实在搞不懂这位楚王殿下的想法了,难怪被人传克妻和杀害董小姐这么离奇的流言照样有人相信。 她不动声色的对楚王拱手,“那个……濮大哥,您是不是觉得爬山路上一人无聊?可是您看起来像是一位富家少爷,而我粗人一个,咱俩没有什么可聊的,硬待在一起,不觉得尴尬吗?” “不觉得。” 他回答的太干脆了,让薛瑾仪一阵无语。 楚王接着说道:“你既然喝了我的水,应该懂得知恩图报,我缺一个陪我上山的小厮。” 原来是要她伺候他啊?薛瑾仪嘟了嘟嘴,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好像楚王动了动手里的长剑,似乎在恐吓她。 她嘴角抽搐,只得认命,但她可以与楚王保持三五步的距离,两人结伴上山,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视线也再没有交汇过一次。 所以说,楚王脑子有病啊!还是说给来往路人看见他身后跟着个下人,挺有排场的? 薛瑾仪翻翻白眼。 马车不用多时,而走路用了足足两刻钟的时间才来到白云寺门前。 这寺庙建筑相当气派,绿树掩映下,房檐层层叠叠,连绵到远处的小山峰可见一座宝塔。袅袅白烟随风而散,空气里有香灰与青草鲜花混合的气息,有善男信女面色温和的走来走去,一片安宁祥和。 “濮大哥,地方已经到了,”虽然路上休息过两次,但薛瑾仪假装累瘫在地,向楚王拱拱手,“我要多休息会儿,不好耽误濮大哥的事,咱们就此别过吧?” 楚王没有吱声,背着手沿着廊下往白云寺深处走去。 薛瑾仪壮着胆子没有跟上,甚至麻溜地起身,往他的反方向走了几步。 楚王没有反应,她相信武功了得的楚王不会没发觉她没有跟上,显然是不需要她这个“小跟班”了。 她如蒙大赦,问了几个小沙弥,找到与薛家女眷接触最多的慧景师父。 一见到这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和尚,她当即“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红着眼圈,郑重的磕头一拜,哽咽道:“慧景师父,求您救救我朋友一命。” 第28章 蹭饭 出家人慈悲为怀,特别当一个少年在面前诚心哭求的时候,更惹得人心生怜悯。 慧景师父伸手扶住薛瑾仪的胳膊,柔声说道:“少年人,快快起来,若有慧景可以帮忙之处,定当竭力而为。” 薛瑾仪抬头前微微一笑,假扮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博得同情,对她来讲轻而易举。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的望着慧景,“实不相瞒,我是卫国公府的小厮,与府中大小姐薛瑾仪乃是相伴数年的好友。不知师父可曾听闻过薛瑾仪薛大小姐?” 慧景点点头,“薛小姐三年前曾与家人来过白云寺一次。” 三年都还记得,看来原主给白云寺的人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但是慧景师父的脸上,没有出现一丝一毫旁人提到、见到薛瑾仪时会有的鄙夷,他依然微垂着眼帘,像极了大雄宝殿中佛祖的面容。 薛瑾仪心头一喜,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小姐身周出现佛光,似是菩萨降临。之后,小姐变了,不似从前那样冲动莽撞,变得言行得体、温柔和善,且诚心向佛了呢。” 慧景缓缓点头,“这是一件好事啊。” “是啊。”薛瑾仪道:“小姐悔恨自己这些年来荒唐的行径,想在老夫人跟前尽孝,弥补这些年的亏欠,当然了,这也是为人子孙应该做的,同时吃斋念佛感恩佛祖的眷顾。”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慧景微笑,可以看出是真心祝福和赞许薛小姐的改变。 “可是……”薛瑾仪抽泣一声,带着哭腔说道:“家中有人为一点个人利益,竟是逼小姐嫁给一个穷凶极恶之人。” 她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只是这么一说,不是真的啊,楚王殿下莫怪莫怪。 “小姐嫁过去,只怕不出几日就会被折磨而死,”泪珠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滚落,她摸着眼泪,“那时候,就算官府伸张正义又有何用,小姐到了黄泉之下,如何向祖母尽孝?老夫人疼惜小姐,怕是也要哭死了。所以,求慧景师父救救小姐,救救老夫人吧……” 说着,她又郑重一拜。 慧景师父将她扶起,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薛瑾仪的手捏紧衣角,她早已想好办法,但反问道:“慧景师父可有良计帮助小姐脱离苦海?” 慧景师父神色间没有半点厌烦之色,稍稍一思量,说道:“有。” 薛瑾仪从禅房出来,清风一扫阴霾,脸上挂着轻松满意的笑容,她昂首踏步走下台阶,打算去蹭一顿素斋,冷不丁地发觉似乎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 她浑身一凉,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去。 一张俊朗的脸落入眼中,而这张脸属于楚王殿下。 薛瑾仪撇嘴,假装不认识,径直来到斋堂,弄了一些色香味俱全斋菜,坐在角落里,从包袱里翻出自己带来的两个蔬菜馒头。 她吃一口斋菜,咬一口大馒头,吃得两颊鼓囊囊,好不满足畅快。 忽地,一道黑影在她面前降临,薛瑾仪皱眉一看—— 楚王。 她真想跪在佛祖面前,问问她和楚王到底有什么孽缘。 薛瑾仪原本是不信楚王杀了董小姐这种鬼话,可是楚王三番五次的出现在她面前……难道他知道她将成为自己的新王妃,于是趁下旨之前,杀人灭口? 薛瑾仪顾不上美味的斋菜了,撒腿要跑。 “站住。”楚王出声,同时将自己的佩剑轻轻放在桌上。 想到那削铁如泥的剑锋,薛瑾仪的腿肚子没出息的打颤几下,毕竟拍戏时用的都是道具,现在搁在眼前来恐吓她的可是真家伙!这就跟现代里,拿枪指着人太阳穴没差别。 好汉不吃眼前亏,薛瑾仪乖乖的坐回到桌边,忍不住揶揄道:“佛门清净地,濮大哥居然带着凶器进来。” “这把剑从未见过血。”楚王面无表情的说道,手指轻抚过剑鞘,相当爱护。 薛瑾仪“呵呵”两声,抵不过脖子发凉。 怎么感觉楚王话中有一丝深意,要拿她的血开光呢? 不过这儿可是京城最有名的寺庙之一,堂堂楚王不可能当众杀人。想到这点,薛瑾仪的腰杆子直起来了,不冷不热的问道:“濮大哥还有什么事儿吗?” 楚王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翠绿馒头上。 薛瑾仪发现了,“啊呜”一口咬住馒头,含糊不清地问道:“怎么?” “这是什么?”楚王问道。 “我自己做的蔬菜馒头。”薛瑾仪毫无吃相的吧唧嘴,想把楚王恶心走。 “叭叭叭”的咀嚼声不绝于耳,楚王不为所动,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似的继续问道:“你自己做的?何为蔬菜馒头?” 吧唧嘴也能忍?!薛瑾仪不想回答楚王的问题,塞了一嘴的馒头和斋菜,费力的咽下去时,差点噎住。 她捂着嘴连连咳嗽,小脸涨得通红。 一杯清茶被推到了她的面前,薛瑾仪不假思索,拿起就喝,食物用水送下肚子,终于舒服了很多。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嗡嗡嗡”纠缠不休的“苍蝇”又回来了。 薛瑾仪道:“就是拿蔬菜汁和面做的馒头。”话音刚落,她发现楚王的视线落在剩下的一个馒头上,当即如老母鸡护着鸡崽子似的,用胳膊圈住面前的盘子,虎视眈眈的瞪着楚王,“那边有种类繁多的斋菜,你饿了自己去吃。” “我不喜欢吃。”楚王回答的相当干脆。 薛瑾仪倒吸一口气,不喜欢吃就下山吃山珍海味去啊,缠着她这么个可怜人要唯一的馒头干什么? “不给!”她拒绝的也非常干脆。 “你刚才差点被噎死,”楚王抬头示意她去看面前的杯子,“而我救了你。先前你快渴死,我给了你水喝,你陪我上山算是还了这份情,那么现在这杯水的恩情是否也该还呢?” “哈?!”薛瑾仪觉得楚王不仅脾气古怪,还是个相当厚颜无耻的人! 她之所以会噎着,还不是因为这个人死缠烂打? 在她发愣之际,楚王拿起馒头慢条斯理的吃起来,一点儿也不见外。 第29章 曼陀罗花? “馒头宣软有嚼劲,带有不同一般的蔬菜清香。”楚王慢慢说道,抬眼看向薛瑾仪,“很有心思,不错。” 面对好评,薛瑾仪可没好心情,出于不浪费食物的基本原则,迅速地吃掉剩下的斋菜后,向楚王抱拳,掷地有声的说道:“现在咱们两不相欠来了吧,那么告辞!” “慢着。”楚王又阻止她。 薛瑾仪摆出一张死人脸,问道:“濮大哥又有何指教?” “这么好的手艺,不如来我家中做厨子吧。” 我离你十万八千里还不够呢,还去你家做厨子?!薛瑾仪气得反而笑了,以至于没有发觉楚王眼中有一抹深意,摆摆手,说道:“我没兴趣。” “哦,那算了。” “……”既然觉得馒头好吃有新意,为什么拒绝的这么快?不挽留一下的吗?薛瑾仪恨不得捶自己脑袋一拳,虽然为自己的厨艺感到骄傲,不过么,得楚王的赞赏,做楚王府的厨子可就免了吧。 薛瑾仪坐在凳子上没再动了,也懒得多费口舌问楚王能不能走,而是等楚王主动让她滚蛋。 看着那张小脸蛋露出生气的小猫咪一样的表情,楚王觉得有意思,从遇到她开始,这张脸的表情就变化多端,比曾在宫里见识过的变脸表演还精彩绝伦。 但他并没有细想下去,毕竟试探过她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目的,那就不必再去深思了。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个有些疯癫狡猾的小丫头罢了。 薛瑾仪千盼万盼终于等到楚王起身了,她眼中显出亮光。 楚王注意到了,脚步顿了顿,接着一样东西落在了薛瑾仪的面前。 是一个巴掌大的纸包,透着一股花香。 “一杯水换一个馒头,你有点吃亏,这个送给你。泡水喝,对你应该有所帮助。” “……”楚王还算有人性有良心?薛瑾仪盯着纸包看了看,眼角余光瞥见楚王大步流星地走出斋堂了,不由地长舒一口气。 烦人精可终于走了。 她拿起纸包,左右看看,然后捻起绳子准备解开时,猛地想起什么,动作停住了。 有花香的话…… 不会是传闻中楚王用来害死董小姐的曼陀罗花吧?! 薛瑾仪手一抖,差点把纸包甩出去。 曼陀罗的花香也是有一定毒性的,她赶紧用装馒头的布袋子捂进口鼻,然后小心翼翼的拆开纸包。 当露出深玫红色的一角时,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曼陀罗花用作药材时,不是这个颜色。 她彻底摊开纸包,发现原来是一包玫瑰花茶,做为一名演员,她当然知道这可是好东西,有调理血气、美容养颜的功效,不时叫助理泡这个给她喝。 等等……薛瑾仪低声喃喃,“什么叫对我有所帮助?” 玫瑰花茶确实对如今相貌有点丑的她来说,有一定的帮助,可是喝这个的男人很少…… 她只有一个猜想——楚王真的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的薛大小姐了! 薛瑾仪捏捏眉心。 算了算了,白云寺一行还算顺利,楚王也没真拿她怎么样,就不必计较这些了。 薛瑾仪细细的闻了闻玫瑰花茶,小心的重新包好,塞进布袋子里,蹦蹦跳跳地回城去。 她没有急着回卫国公府,而是自由地在街上闲逛,反正以前原主也时不时的出门玩耍,国公府的人根本不在意。 薛家的商铺之中,最为重要的是一间酒楼,地处东市西北角,距离皇城最近。酒楼高约三层,装修极尽奢华,屋顶瓦片在太阳下折射出绚丽光芒,屋檐下挂着大红灯笼,窗外插着彩旗,迎风飘摇,特别惹眼。 尽管已经过了中午吃饭时间,但是酒楼仍有不少人出入,个个打扮富贵,让店伙计们点头哈腰,十分恭敬的对待。 薛瑾仪虽然兜里揣着钱,但吃不起这间酒楼的东西,而且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坐在酒楼旁边的茶棚,要了一碗凉茶。 凉茶滋味不错,但是她有些想念楚王水囊中的山泉水,以后去白云寺一定要找到山泉,再尝一尝滋味。 她正盘算着,一辆马车进入视线。 马车顶上一簇鲜花,四角挂着小小的宫灯,还有一只金色的牌子,上面硕大的“孙”字,显示车内之人的身份。 薛夫人名为孙素慈,那么车上的人就是她娘家人了吧。 马车在酒楼门口停下,店伙计急忙搬来脚凳。 最先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个青衣丫鬟,站在车辕们,恭恭敬敬的伸出双手。 接着,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站在车辕上,如同检视自己的领土一般,看了会儿大酒楼,随后他抓住丫鬟的手,费力地挪下脚凳。 丫鬟抿紧嘴唇,额头青筋凸显,可以说是拼尽了全力才顶得住来自中年男人的压力。 薛瑾仪吐吐舌头,拿美貌年少的丫鬟当手杖,这个男人可真没有人性。 酒楼中又出来一个穿着不错的男人,冲中年男人作揖,“孙老板。” 真的是孙素慈的亲人啊,而且看样子是由他来掌管薛家的产业?薛家的人又没死光,难怪老夫人那般气愤。 让薛夫人不好过,就不会来折腾她,她能够安稳的活下去。 薛瑾仪心想着,想把脚边的一颗石子踢过去捉弄孙老板,可是感觉会连累到青衣丫鬟,便等了等,直到孙老板一脸淫笑的瞄一眼丫鬟,又在她手上狠狠地捏了一把,看着丫鬟露出难堪的神色,薛瑾仪脚下用力,将石子踢到了孙老板的脚前。 然而孙老板没有踩上去,因为酒楼门口出现了一些骚动。 一个锦衣男人醉的脸颊通红,踉踉跄跄地从门里出来,大概是醉的厉害,所以看不清楚路,一脑袋撞在了孙老板的胸口上,竟将如山一般的人撞得连连后退,要不是掌柜和店伙计急忙扶住,就要一个跟头跌落在地,后脑勺撞在脚凳上了。 “放肆,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冲撞孙老板?!”掌柜大声呵斥,引得周围人纷纷看来。 有人认出了醉酒男人的身份,“他是尚书省左司员外郎的儿子,近来被心爱的女子抛弃,日日买醉呢。” 掌柜的看一眼孙老板的脸色,指着被店伙计架住的员外郎家公子,“给我打!” 第30章 仗势欺人 薛瑾仪目瞪口呆,一个酒楼掌柜居然可以叫人当众殴打朝廷官员的儿子? 再看围观群众们的表情,似乎对此司空见惯。 孙老板强硬地将青衣丫鬟搂在怀里,笑呵呵的看着,没有一丁点阻止的意思。 惊讶的她显得很“异端”,她急忙收敛表情,看着跟随马车的几个打手冲上前去,踹倒那人就是一顿狂揍。 员外郎家公子起初痛呼几声,随后声音越来越低。 “这陶小少爷怕是要被打得半残了。” “唉,幸好他爹是朝廷官员,若是换成寻常百姓,铁定直接打死了喂狗!” 听旁边人的议论,薛瑾仪知道他们不会搞出人命,但眼见着一人被殴打,她哪里能袖手旁观? 她左右张望,看到两名身着官兵服侍的人走来,可是他们并没有制止打人者,反而抱着手臂站在孙老板身边,笑着问是哪个蠢货惹得他不高兴。 当真是没有王法了,这可是天子脚下啊! 薛瑾仪趁着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酒楼门前,快步走到茶棚蒸煮面食的灶台边,从火炉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柴火,小心翼翼的藏在身后,然后寻了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 说时迟那时快,薛瑾仪丢出柴火的一瞬间,迅速溜回茶棚,靠近酒楼门口的石狮子。 她是看准了扔的,柴火砸在马车顶上,不多时冒出一阵阵白烟,有火星子在跳动。 “孙老板的车着火了!” 人群里有人大叫一句。 孙老板回头一看,登时吓得脸色苍白,打手和店伙计们顾不上打人了,急忙护着孙老板进酒楼里避难,仓促中那青衣丫鬟被孙老板狠狠地推出去,摔倒在地上,手掌擦出一片血痕,痛得她哀声哭泣。 两个官府的人急忙组织救火,有好心人扶起丫鬟。 一片慌乱中,薛瑾仪趁人不注意,抓起陶家小少爷的手,飞奔进不远处的胡同里。 她一松手,小少爷跌坐在地上,抱着脑袋哀求道:“不要打我了!” “像个人样!”薛瑾仪骂道,用脚尖踢了踢他。 陶家小少爷茫然的抬起头,这才发现面前的人不是凶煞的孙家打手,而是个相貌普通的少年,“是……是你救了我?” “嗯。”薛瑾仪递过去赶紧的帕子,给他擦去嘴角的血迹,问道:“你对这家酒楼知道多少?” 陶家小公子感恩少年救了自己,如实答道:“孙家经营的酒楼,厨子手艺不错,生意特别红火,常常有达官贵人来这里吃酒。听说曾有一回皇上召了酒楼的厨子去,因为那厨子做的酒糟鱼比御厨好吃。” 薛瑾仪皱起眉头,孙家可真是会经营啊…… 她又问道:“他们时常这么欺负人吗?” 提到这个,陶家小公子感觉浑身上下又疼起来,更刺激的他愤愤不平,骂道:“不过一介商贾,傍上卫国公府就可以无法无天!不管出了什么事儿,都有卫国公府顶着,可不看谁不顺眼就能叫打手狠揍一顿?” 薛瑾仪叹气,看来孙家不单有卫国公府,还和一些官吏沆瀣一气,所以区区六部员外郎家的公子在他们眼中和蝼蚁有什么区别? 陶家小公子还在絮絮叨叨的骂着,“……若是细数孙家的恶行,十天十夜也说不完!简直是罄竹难书!只求苍天有眼,早日让他们得到报应!” 薛瑾仪眼皮子一跳,孙家如果遭殃,那么势必是因为靠山卫国公府出事了,而她可是薛姓的,必然会被殃及到,除非尽早摘除这颗“毒瘤”。 读过史书便知道这类权大势大又放任亲戚为非作歹的大家族,终有树倒猢狲散的一天,要一个大家族得以安稳延续,可是个大学问。 “那你去那酒楼做什么。”陶公子满嘴骂人话,薛瑾仪已经懒得听了,出声打断。 陶家小公子一愣,随即哭了,“我的阿晴真是个狠心的人……” “你家在哪里?”薛瑾仪又打断了他的话。 最后,她把哭哭啼啼的陶家小公子送回家,见到了那位陶员外郎,是个文弱读书人,听闻儿子被打,除了捶胸唾骂几句外,无能为力。 陶家人给了薛瑾仪一些银钱和点心,感谢他们救了小公子。 她从陶家出来,拿赏钱买了一些容易储存的米面蔬菜,然后回到卫国公府。 姚嬷嬷等了半天,终于把她等回来了,激动地拉住薛瑾仪的手,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小姐,您出去没遇上危险吧?” “没事儿,”薛瑾仪笑道:“白云寺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家里可有什么事吗?” “家里倒没有什么事,”姚嬷嬷抱怨道:“就是彩云那丫头中午一个人吃了三个大馒头,还念叨着好想吃小姐您做的臊子面,可真会痴心妄想。” “那馒头剩的不多了吧?”薛瑾仪换好了衣服,往灶间走去。 姚嬷嬷道:“只剩两个了。对了,小姐您带出去的两个也都吃完了吗?” 提到馒头,薛瑾仪想到挨千刀的楚王。 “嗯,都吃完了。”她心里波涛汹涌,表面上平淡的说道。 “小姐胃口好,身体也就跟着好了!”姚嬷嬷笑道。 薛瑾仪刚把贪吃小气鬼楚王从自己的脑海中赶出去,在布袋子掏食材的手抓出来一只纸包,该死的楚王又在脑海中冒泡了。 她脸色微微一变,下次做点表面好看,其实又苦又辣又酸的东西,看楚王抢走吃了会是什么表情。 不对,还是再也不要碰见楚王了吧。 “小姐,这纸包里是什么?”姚嬷嬷好奇的问道。 “一包玫瑰花茶,泡水喝的。”薛瑾仪又拿了一样东西出来,岔开话题,“本来今晚想炒馒头丁的,既然没有,就做一道清蒸鸭子吧。” 姚嬷嬷看着案板上拔毛放血清理干净的鸭子,惊讶道:“小姐,您还会做这个?” “就等着吃吧。”薛瑾仪吩咐道:“嬷嬷,麻烦你煮饭。” “好!”姚嬷嬷笑着应道。 彩云费力的支起身子,看向灶台,“今晚吃什么?” “吃你没吃过的。” 第31章 不一样的清蒸鸭子 薛瑾仪说完就不搭理她了,她将鸭子又清洗了一遍,然后用布擦干,再剁成块,加入盐、黄酒和一些酒酿,反复搓揉片刻,放在那里等腌制入味。 又清洗好一些蔬菜,她拿了一本书,坐在树荫下看。 姚嬷嬷坐在她旁边,清理绿豆,打算明天早上煮一锅绿豆粥消暑。 院子里安宁极了,仿佛岁月静好,没有任何烦恼。 却在这时,破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姚嬷嬷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薛夫人或者芳小姐那边又派人来找麻烦了,谁知竟然是薛怀,举着一把木剑,“呜呜啊啊”的杀过来,气势腾腾。 当薛怀看到薛瑾仪面色平静淡然的看着书时,气焰一下子熄灭了,垮着脸问道:“你不怕我揍你?” 薛瑾仪连眼睛都没抬一下,说道:“我们这儿有两个人还怕打不过你?” 薛怀噎住,那边姚嬷嬷关上破院的门,过来好言好语的问道:“二少爷,您怎么过来了?” 薛怀冷哼,“薛瑾仪,你今天跑到哪里鬼混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溜出去了。” “我去了一趟薛家名下的酒楼,见识见识。”薛瑾仪答道,自然不会提白云寺的事,“果然令人大开眼界。” 薛怀放下木剑,坐在薛瑾仪对面的凳子上,虎视眈眈的看着她,“怎么个大开眼界?” “见识到孙家是如何狗仗人势的。” “狗仗人势?”薛怀被这个说法给逗得捧腹大笑,随后向薛瑾仪竖起大拇指,“说的对极了。” 薛瑾仪正色问道:“那么气派的一间酒楼让孙家人掌管,家里没人有意见的吗?” 薛怀噘嘴,“不过是一群懦弱无能的小人,奉承巴结夫人还来不及呢,哪敢对她的决定有一点异议?” 薛瑾仪叹口气,面色有些严肃,“孙家凭那间酒楼,与官宦来往结交,势力与财力一天比一天的大。其它铺子庄子,我随后会去查看的。他们如此横行妄为,迟早会害到薛家。” “你有办法了吗?”薛怀问道。 “没有。” “……”薛怀差点跳起来。 薛瑾仪手撑着下巴,看向绿意葱葱的菜地,“薛芳仪与太子成婚,父亲是否会因此回京一趟?” “不知道。”薛怀耸耸肩膀,“夫人不会把消息提前告诉我们的。” 限制真的是太多了,幸好还能自由出入,薛瑾仪挠了挠下巴,“我先调查清楚状况吧。”她看时候差不多了,对薛怀说道:“你该回去了,我们这边要做晚饭了。” “你晚上吃什么?”薛怀跟着她去灶间,看到大碗里的鸭子,“嬷嬷,你拿鸭子做什么?不对……你们哪里来的钱买鸭子?” 薛瑾仪道:“我把以前的衣服都当了。” 姚嬷嬷抿嘴一笑,得意的说道:“这鸭子哪里是我做的,是小姐亲手弄的呢!” “我要留在这里吃晚饭!”薛怀大声嚷嚷,把彩云给惊醒了,又眼巴巴的看向灶台。 “你不怕我毒死你啊?”薛瑾仪笑眯眯,像一个准备拿毒苹果给白雪公主的巫婆。 薛怀抱着手臂,鼻孔朝天,“你没这个胆量!” 薛瑾仪笑着摇摇头,将腌制的差不多的鸭子码放好,鸭子周围放上清洗好的蔬菜,放入蒸笼,撒上葱姜,大火蒸。 “要煮多久?”薛怀问道。 薛瑾仪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时辰。” 薛怀撇撇嘴,琢磨了会儿,跑回树荫下,“我就在这里等着了!” 他拿起木剑,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地耍着完。 薛瑾仪望着他笨拙的样子,想到了在竹林里看见的潇洒身影。 如果不是楚王该多好啊? 薛怀很快发现薛瑾仪在盯着自己看,不由地停下动作,“看什么看?” “有师父教你功夫吗?”薛瑾仪问道,回到竹椅边,拿起还没看完的书。 薛怀摆弄着木剑,“没有,我自己耍着玩。” 卫国公是武将,镇守着大周朝的边关,保护百姓平安,他的儿子不会武功也太不像话了吧?八成是薛夫人找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理由,阻止薛怀学武。 果然,薛怀继续说道:“夫人说舞刀弄枪的太危险,我年纪太小,不适合学。再说了,有大哥在,也不需要我陪着父亲去边疆了。” 薛瑾仪起身,去西厢房里扒拉了会儿,取出几本拳法枪法的书籍,递给薛怀,“这是我在西厢房里发现的,您拿去看看。” 薛怀面上一喜,抢过书就翻开看,足见少年对此十分感兴趣。 爱闹腾的少年终于安静下来了,窝在凳子上认认真真的看书。 姚嬷嬷低声说道:“还是小姐厉害!” 薛瑾仪笑了笑,继续看书。 一个时辰后,破院里飘散开一股肉香,姚嬷嬷将蒸好的鸭子摆在桌上,再盛好几碗米饭,其中一碗给了彩云,然后招呼小姐少爷来吃饭。 薛怀盯着鸭子,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的看向薛瑾仪,“真是你做的?” “你不是看见我把鸭子放进蒸笼里吗?”薛瑾仪捧起饭碗,夹起一块鸭肉,吃起来。 薛怀忙不迭地拿起筷子夹鸭肉,闻了闻之后,送入嘴巴里。 鸭子本身有一股腥臊味道,但是经过调料的腌制,鲜嫩无比,而且味道与他平时吃到的有一点不同,“为什么这个鸭子有一点点甜酸味道?” “因为我放了酒酿。”薛瑾仪答道。 “酒酿?”薛怀觉得新奇,“难怪味道不同了呢。” 不得不说比他以前吃到的要好吃,他胃口好极了,又夹了一些蔬菜,经过鸭油浸泡蒸煮的蔬菜,既保持了原本的翠绿和清香,有多了一分鸭肉的鲜味,令他恨不得一口气吃光。 “诶……”薛怀眨巴眼睛,看着只剩下汤汁的大碗,“没有了?” “是的,没有了,下次想吃请自备食材来找我。”薛瑾仪淡定的啃着最后一块鸭肉,她可不会把钱花在多余的事情上。 “还要我买食材?!”薛怀刷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薛瑾仪。 薛瑾仪点头,“这次没收你钱就算不错了。” “你……个臭小气鬼!”薛怀咬咬牙,抓起自己的木剑就跑,仿佛怕薛瑾仪问他要钱。 姚嬷嬷眯着眼睛笑,感叹道:“小姐,我感觉二少爷对您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他要是不改改态度,”薛瑾仪放下碗筷,用帕子轻轻地擦着嘴角,“我一定会揍到他服气为止。” 第32章 白云寺之行 转眼到了去白云寺的日子,一大清早,卫国公府面前停着数辆马车,下人们前前后后的忙着收拾,显得挺有气派,引得路人看过来。 薛瑾仪一早就收拾打扮好了,但在快出发的时候才来到前屋。 薛家女眷们忙着上马车,自然没有时间来嘲讽她。 唯有薛芳仪最清闲,摆弄着一只玉兰簪子,一边笑吟吟的望着薛瑾仪。 她不像以前那样说些嘲讽的话,就这么看着,令旁边卫国公的庶女薛五姑娘看得毛骨悚然。 薛瑾仪是有危机意识的人,特别是薛芳仪这两天居然没对她说几句难听话了。 “芳仪妹妹,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她问道。 薛芳仪听见她又喊“妹妹”了,哪里忍得住,脸色一变,呵斥道:“谁允许你叫我妹妹的?” “不管你任何不想承认,可我们就是亲姐妹啊?”薛瑾仪尝试激怒薛芳仪,当一个人失去理智的时候,可能会口不遮拦,把不该说的统统都说了。 “你!”薛芳仪抬手指着她的脸,“你有什么资格当太子妃的姐姐?” “我还是那句话哦,”薛瑾仪眯着眼睛,显得单纯天真,“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妹妹,而太子妃只是你的另一个身份。” 薛芳仪姣好的面容上透出一抹绯色,眼里闪现出火苗来,旁边的丫鬟赶紧扶住她的胳膊,轻声说道:“小姐,夫人叫你过去了。” “薛瑾仪,迟早有你好看!”就算今天弄不死薛瑾仪,等她做了太子妃,做了皇后,手里掌握了权势,就将这小贱人折磨的生不如死,让世人都忘记她有过这么个卑贱的姐姐。 丫鬟扶着薛芳仪匆匆离开,留下薛五姑娘和薛瑾仪大眼瞪小眼。 薛瑾仪有些可惜没套出话,只能看向薛五姑娘,庶出的小姐衣着打扮没有薛芳仪那么好,但也比她这个元配嫡出强太多了。 她温声问道:“五妹妹,你也有话要对我说吗?” 薛五姑娘盯着那张温和的普通面容,心思转了转,隐隐的有一种冲动。 二姐总是苛待辱骂大姐,其实对她们这些庶出妹妹也没好到哪里去。等二姐成了皇后,还不对看不顺眼的她们要打就打,要杀就杀? 想到无意中偷听到的事情,薛五姑娘费力的咽了口唾沫,丢下一句“你小心一些”,便匆匆和丫鬟离开了。 薛瑾仪挑了挑眉梢。 接着,有婆子请她上马车,薛瑾仪还是第一次从卫国公府的正门进出,她被安排在了最后一辆马车上,除了她,还有跟在夫人太太身边有头有脸的婆子。 她没有任何厌弃的意思,安安静静的坐着。 这次跟她出来的是病愈的彩云,虽然不喜欢这丫鬟,但是她做为薛夫人的眼线,在有必要的时候还是得带出来溜溜,让薛夫人以为彩云可以全程监视着她。 彩云有些不爽,一般贴身丫鬟,都和主子坐在好马车里,没想到薛瑾仪得到菩萨的眷顾之后,还是得和下人挤在一辆马车上,害得她跟着不舒服。 在瞟了薛瑾仪一眼后,她乖乖的垂下眼帘,没有表现出负面的情绪。 毕竟吃人的最短啊…… 马车简陋,行驶在路上会有些颠簸,薛瑾仪索性掀开窗帘子,看看外面,透透气。 尽管早就拜托好了慧景师父,但是到了这一天,心里仍多少有些紧张,所以她现在需要分散注意力,保持一颗平静的心。 一路无话,卫国公府的马车在白云寺门前一溜排开,薛瑾仪跟着大部队走进寺门,有早就得到消息的主持率领一众僧人出来迎接。 薛夫人与主持互相行礼,交谈几句,然后一同进入大雄宝殿。 小沙弥们摆好软垫,薛家女眷们依次虔诚的跪拜在佛祖面前,薛瑾仪自然是待在最后面的了,在周围响起念佛声时,她偷偷的看了一圈。 慧景师父就站在主持身边,恰巧与她目光相撞。 慧景师父和善的对她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继续念诵佛经。 薛瑾仪稍稍安心一些,闭上眼睛假装虔诚的祈祷。 祈祷完,薛夫人接过主持递过来的香,十分恭敬的拜了拜佛祖,插到香案上的炉子中,又拜了拜,然后站到一边与主持说话,接着才是薛家其他女眷上香。 慧景师父这时候挪动脚步了,他慢慢地走人群旁边走过,一双充满智慧、看透尘世的眼眸从一张张脸上看过去,最后如薛瑾仪所预料的那样,停留在了她的脸上。 慧景师父惊叹一声,“此女有菩萨面相啊!” 此言一出,人们纷纷看来。 薛瑾仪恭敬的向慧景师父行礼,然后轻声细语道:“不瞒师父,前些日子,瑾仪……”她将受菩萨点化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引得众僧人露出欣慰又喜悦的目光。 慧景师父道:“这说明你与我佛家有缘。” 薛夫人一听,急忙走来,问道:“慧景师父,此话怎讲?” 薛瑾仪乖巧的微垂着脑袋,听慧景师父如前几日所计划的那样,说道:“与佛祖如此有缘之人,慧景建议薛小姐应该在家庙中诵经至少一年,如此可让佛气长存于她体内,同时保佑她的家人平安顺遂。” 这是薛瑾仪一早想到的办法,但没有说出口,而是引导慧景师父说出来了。 “在家庙中诵经一年?!”薛夫人不由地提高了声音,接着强压着心头的惊疑,问道:“慧景师父,真的要这么做吗?” “是的。”慧景师父认真的点头。 薛夫人咬咬牙,她打心眼里不想同意,可是想到如此一来可以保佑卫国公府平安,她就犹豫了——掌管卫国公府多年以来,她深知身处高位所带来的危险,如果不是拥有权势、广结人脉,孙家做的那些事情,早就抄家发配了。 她攥紧拳头,精细修剪过的指甲扎得掌心生疼。 薛瑾仪偷瞟着薛夫人的脸色,心提到了嗓子眼,感觉耳边像有人在擂鼓一般,在“咚咚”乱响。 因为与佛家有关,话不能讲的太难听,比如说“不诵经一年会给家人带来灾劫”,这样反而会令人怀疑,毕竟正经的佛门是不会如此阴暗血腥的,只有那些骗钱的才会这么说。 所以,到底是要看在薛夫人的心里,护佑全家和取悦皇后,哪个更重要了。 第33章 左右为难 慧景师父从容淡笑,面相慈和。 他在白云寺德高望重,地位仅仅低于主持一人,所以他那番话说出口,没有人会反驳质疑。 寂静中气氛有些尴尬,薛芳仪等小辈深知薛夫人信佛的虔诚之心,此时纵然对慧景说的话心存疑问,也不好随便问出口。 薛夫人似是想到什么,目光扫向薛瑾仪,带着刀锋般的凌厉。 “瑾仪,你认为呢?”她一字一句的问道。 薛瑾仪从她听似温和的声音里,听出威胁的意味,而她的目光中还有几分探究。 她眼帘微垂,轻声说道:“瑾仪听凭母亲的安排。” 薛夫人轻不可闻的冷哼一声,然后又陷入苦恼中。 薛二太太察言观色半天,开口道:“嫂子,先抽一支签,让慧景师父为你解签后再做决定吧。” 薛夫人眼睛一亮,点头道:“嗯,看佛祖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吧。” 慧景师父飞快地看了一眼薛瑾仪,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随着薛夫人来到香案前,将一只签筒交到她的手中。 薛夫人举起签筒,面向佛像,口中默念不断的同时晃动着签筒。 薛瑾仪揪紧衣角,明明地处深山中的白云寺还挺清凉的,但是她的手心里现在已经热出一层细汗了。 签筒的随机性太强了,很难预料掉出来的是上上签,还是下下签,这无论是她,或者慧景师父都无法左右结果的。 她闭了闭眼睛,再看向薛夫人时眼神更加坚定。 这次若是失败,另寻它法便是了。 反正……她绝对不要嫁给无耻小气又古怪的楚王! 这时,随着轻轻地“啪嗒”一声,一支竹签从签筒中滑落,掉在地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薛瑾仪心里有些慌,但基于演员的素养,表面上平静极了,似乎将自己的命运交由他们处置而毫无怨言。 薛夫人俯身拾起竹签,看了一眼后,脸色微微一变,然后交与慧景师父。 慧景接过,仔仔细细一看,然后对薛夫人耳语几句。 大雄宝殿中的人恨不得长出一双顺风耳,好听清楚慧景到底说了些什么,让薛夫人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难看。 薛夫人掩嘴轻咳两声,脸色又恢复到寻常,对慧景师父欠身道谢:“多谢师父解惑。” 慧景师父回礼,“阿弥陀佛。” 薛芳仪忍不住问道:“母亲,到底是什么签?” 她看向手拿竹签的慧景,然而他将竹签放回签筒中,如此一来,除了他与薛夫人,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签文到底是什么了。 薛夫人转头望去,目光落在彩云身上。 彩云身子微微一颤,想来这几日薛瑾仪做了那么多美食,特别是一碗臊子面更是牵起她年幼时的记忆。 做菜可是一件辛苦活,薛瑾仪哪有时间做会让夫人不高兴的事呢? 犹豫只是一瞬间的事,她向薛夫人稍稍点头。 薛夫人这才看向薛瑾仪,叹道:“瑾仪与菩萨结缘,乃是我们薛家的福气,我们应当加倍珍惜。瑾仪,你可愿意在家庙中诵经念佛一年,为薛家上下祈福?” 薛瑾仪恭恭敬敬的向薛夫人福了福,轻声说道:“能为家人尽一份心力,求得菩萨保佑薛家众人平安,是瑾仪的福分,也是分内之事。瑾仪愿意听母亲的安排。” 薛芳仪乐了,再过一年薛瑾仪年近二十,更难嫁出去,能嫁给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做填房已经是不错的下场。 不过么…… 她注视薛瑾仪的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也要看薛瑾仪能不能活的过今日。 薛夫人没有女儿的好心情,脑子一抽一抽的疼。 事已至此,她没有退路。 反悔了与蔡皇后之间的约定,要平息皇后的怒火不知要耗费多少精力。 她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笑着说道:“瑾仪真是个孝顺有善心的好孩子。既然如此,就按慧景师父说的办吧。” “是,母亲。”薛瑾仪应道。 薛夫人露出一丝疲色,由丫鬟婆子簇拥着去禅房休息,其他人继续求签拜佛,等到午间还要在白云寺吃一顿斋菜,休息半个时辰,再前往长春湖游玩。 薛瑾仪抬头望向庄严慈悲的佛祖金像,感觉这些日子里压在肩头的重担一下子就卸下来了。 一年的时间,足够她筹谋很多事情了。 要不是殿内有其他人,她一定会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然后开怀大笑。 等其他人都上香完了去休息,薛瑾仪这才来到香案前,郑重地向佛像三鞠躬,然后看到了慧景师父温和的笑脸。 “多谢师父出手相助。”薛瑾仪向他欠欠身,“瑾仪定会铭记在心的。” “薛小姐不必为自身凡尘杂事忧心。”慧景师父缓声说道,轻柔的声音像一缕清风,足以安慰任何的慌乱的人心,“潜心修佛,行善积德。” “我会的。”瑾仪双手合十,再度欠身,“菩萨令我清醒做人,瑾仪自要明明白白的活在世上。” 慧景师父点点头,“去吧。” 薛瑾仪从大雄宝殿出来,没看到慧景师父悄悄地将薛夫人的签筒拿走。 彩云见四下没有薛家人,撇着嘴说道:“我要吃臊子面。” 薛瑾仪回头看她,故意惊讶道:“身处佛寺之中,你居然张口要吃荤腥的东西?” 彩云抱着手臂,仰头看天,“要是我刚才在夫人面前说点什么的话,你以为现在还能安安稳稳的站在这儿?不过……”她皱起眉头,唉声叹气起来,“你这一年铁定是不能嫁人的,我还要吃这么久的苦,烦人!” “噗。”薛瑾仪掩嘴笑,没有因为彩云的话而生气,毕竟她要的只是小丫头不要在薛夫人面前胡言乱语,而她确实做到了,“行吧,晚上回去给你做臊子面。” 彩云立刻喜笑颜开,接着又冷哼,“别以为几碗臊子面就可以收买我!”说完,她去找几个玩得好丫鬟婆子去了,丢下薛瑾仪一个人站在大雄宝殿前的台阶上。 薛瑾仪举目四望,禅房那边她去不想去了,从薛芳仪的眼神可以看出来,她们几个堂姐妹有一肚子的骂人话对她说呢。 她何必去听苍蝇一样的“嗡嗡”呢? “去哪儿好呢?”薛瑾仪琢磨着。 忽地,一道黑影从她的眼角闪过。 第34章 假和尚 她再去细看时,拐角那里不见半个人影。 可能是大殿周围的旗帜的影子吧。 薛瑾仪没有多想,问小沙弥哪儿有景致不错的地方,根据指引来到白云寺中的花园。 青石板铺成的蜿蜒小路两旁,栽种着成片的竹子,高耸的竹竿、伸展开的茂盛枝叶几乎遮天蔽日,让小路阴凉舒适。竹林间立着几尊石雕的佛像,形态各异,默默注视来往的人。 薛瑾仪走在小路上,感觉心绪一片平和。 走到一片临水的竹亭,她决定在此小憩片刻,等差不多饭点的时候,再去斋堂。 风从竹林间吹过,沙沙作响,鸟儿在枝头蹦跳鸣叫,交织成动听的自然之曲,听得她眼皮子开始打架,不一会儿靠在柱子上,睡着了。 不过,对于薛瑾仪这种把片场当家的演员来说,早已练就了睡着也能留意到周围响动的本事,所以在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时,她霍然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个僧人打扮的年轻人,但是他的脸上没有慧景师父那样慈悲,而且她注意到有一缕发丝从僧帽中散落出来。 是个假和尚!薛瑾仪戒备起来,问道:“师父有什么事吗?” 假和尚大约没想到看起来熟睡的人会忽然醒来,神色间闪过一丝慌张,急忙将差点拿出来的东西攥得更紧。 “女施主可是薛家的女眷?”他问道。 薛瑾仪点点头,“是母亲那边找我吗?” “正是。”假和尚点头,“女施主请随我来吧。” 薛瑾仪当然不可能同一个假和尚走的,所以摇头说道:“不敢劳烦师父,我认得回去的路,师父请便吧。” 假和尚一听,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叫你跟着走便跟着走,这个小丫头怎么就这般多事? 他道:“寺中地形有些复杂,还是我带着女施主过去吧,免得您不慎迷失了方向,让您母亲担心忧虑了。” 看来是死缠上,不达目的不罢休了。薛瑾仪看看左右,园子静谧安宁,除了他俩没有一个人影。 她缓缓地坐直身子,忽地抬手扶在额角,上半身摇晃几下,“嘶——许是昨晚没睡好,有点头晕……” 假和尚眼中一喜,上前一步,“女施主,我扶您去让慧景师父看看吧。” 薛瑾仪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眼见着假和尚靠近,猛然起身。 她起身时带出的气势,吓了假和尚一跳,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薛瑾仪趁此时机,伸出双手,往假和尚身上狠狠地一推。 竹亭有一面没有栏杆,而是往下的台阶,拾级而下便是水池了。 对假和尚来说区区一个瘦巴巴的丫头,没有任何威胁,所以压根没有半点防备,被薛瑾仪猛然这么一推,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踉踉跄跄后退几步,接着一脚踏空,从石阶滚落下去,栽进水池中,溅起一片水花,有一些甚至落在了薛瑾仪的裙摆上。 假和尚慌乱地拍打着水面,大喊“救命”,僧帽从脑袋上滑落,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 薛瑾仪瞟了一眼水池,水深最多半米,淹不死人,而那假和尚慌张之间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点。 她注意到竹亭地上多了一只小葫芦,十有八九是假和尚掉落的,正要俯身拾起来看看,眼前一道黑风闪过,小葫芦“骨碌碌”滚出竹亭,掉进池子里。 “诶?”薛瑾仪冲到栏杆边,看到葫芦上的塞子掉了,清澈的池水中居然散开一抹黑色。 “啥玩意儿?”她随口说了一句方言,转头望过去,终于看到了那道黑影的真面目。 在看到一身黑袍的时候,她以为楚王殿下阴魂不散,但往上看去之后…… 她并不能看见这人的相貌,因为他的脸被黑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甚至因为包裹的较为严实,一时分辨不出男女。 “您是……”薛瑾仪想了想,那冒着黑水的小葫芦肯定是假和尚用来对付她的,而此人踢开葫芦,不让她碰触,可以说是救了她的性命,“多谢您了。” 这人没有说话,而是让开一步,似乎在示意她离开竹亭。 薛瑾仪没有动,看向在池中扑腾的假和尚。 好好的白云寺,今日因为卫国公府女眷的到来,特意将闲散人等拦在了外面,加上有国公府的护卫,怎么可能让一个假和尚轻易的进入寺中,谋害卫国公府的人? 除非是有人刻意放进来,针对她的。 薛夫人一心要将她嫁给楚王殿下,怎么会让她出事呢? 就算收买了方君晖,那也至多是将她迷晕,伪造她行为不检好抓住老夫人的把柄,方便薛夫人从此随意摆布,而且看方君晖的样子也不是胆大到能做出淫.乱之事的人。 这个假和尚就难说了…… 薛瑾仪想到薛芳仪的反常,想到五姑娘叫她小心。 那么,这个人是薛芳仪安排的吗? “寺中混进一个假和尚,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草率了结。”薛瑾仪定了定神,开口说道:“我去请师父们过来,定然不能轻饶了这个歹人。麻烦你帮我看着他,可以吗?” 尽管不知道此人身份,但冥冥之中,她觉得他是个可信之人。 那人点点头,依旧没有说话。 “我去去就回!”薛瑾仪提起裙摆,脚步飞快地跑出园子。 她出了园子,找到一个提着水桶路过的小沙弥,将园中的情况简单说了说,小沙弥大惊失色,急忙去叫来其他僧人。 白云寺中有习武以保护内外的僧人,听到消息,提起竹棍便匆匆往园子去。 如此一来,闹出的动静不小,连薛家下人也好奇的出来张望,看到瑾小姐站在僧人之中,以为她到底是耐不住性子,又闹出祸事来,赶紧通知主子们。 薛芳仪只含糊听见园子那边出事了,嘴角克制不住地往上扬了扬,说道:“母亲,早就说不该带薛瑾仪这个蠢货出来了,看看吧,在堂堂白云寺里闹出丑事来了吧?” 薛夫人斜瞪她一眼,冷锐的目光犹如刀锋,吓得薛芳仪一个激灵,呆立在原地。 母亲这是怎么了? 看起来……像是很担忧薛瑾仪的安危? 第35章 来去无踪 薛夫人现在觉得自己的女儿才是个十足的蠢货。 提醒过好几次,不要随便招惹薛瑾仪,愣是没明白其中的深意,屡屡去找人家的麻烦。 不管是之前答应蔡皇后的事也好,还是现在薛瑾仪要在家庙诵经念佛一年也罢,她都不能让薛瑾仪出意外了。 虽然不爽,但也没办法。 也怪她在下旨前,不想声张,才没有和女儿明说薛瑾仪和楚王的婚事,让她如此胡闹了。 薛夫人叹口气,“我们也去看看吧。” 万一事情严重,她可不得出面收拾女儿闹出的烂摊子,免得惹火烧身? 于是,薛家女眷们也匆匆去往园子。 薛瑾仪回到竹亭,假和尚被绳子牢牢绑缚着,跪坐在亭子里,身上、地上湿漉漉的一片,形容狼狈。他身上掉下来的小葫芦也被捞起来,放在一边,葫芦口冒出黑泡泡,看着怪吓人的。 她环顾四周,发现那人不见了。 他来去真的如一道风,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反正她道谢过了,看样子那人没有要谢礼的意思,那就不必在意了。 她指着假和尚,“此人行色古怪,手里拿着这小葫芦,朝我走来,我一时情急,将他踹到了池子里,然后……”那人离开,是不想自己暴露于太多人之前吗?毕竟戴着面具,可能不想让人知道身份吧,她干咳一声,继续说道:“他慌了,我便趁机将他绑住。” 主持上前一步,仔细端详假和尚的脸,说道:“此人确实不是白云寺的人。” 在卫国公府的人停留在白云寺中时,竟有歹人混进来了,此事非同小可,当即有国公府护卫上前喝问道:“大胆贼人,竟然敢冲撞国公府的小姐,你到底是什么人,还不从实招来!” 护卫气势汹汹,吓得假和尚一个哆嗦,抬眼看看面前众人,最后目光停在躲在薛夫人身后的少女身上,流露求助的意思。 薛夫人心头一跳,还真的是芳仪做的好事! 她往旁边挪了一小步,将薛芳仪彻底挡在身后,吩咐道:“不能让歹人玷污了佛门清净地,惊扰了师父。何三,赵大,你二人将歹人押出白云寺,送到衙门去,好好审问一番!” “救命啊……”假和尚大叫,扭动着身体想爬向薛夫人,奈何身上的绳索捆得太紧,越是挣扎越是勒紧皮肉,痛得他惨叫。 薛夫人怕他说出是受薛芳仪指使,赶紧眼神示意两个护卫。 护卫跟随在薛夫人身边多年,瞬时明白她的意思,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假和尚,其中一人捂住他的嘴巴,众人只能听见含糊不清的“呜呜呜”声。 薛瑾仪无声叹气,看来假和尚是不能当众说出是受谁指使了,她只能看着他被护卫拖走。 主持和薛夫人说了些什么,气氛恢复祥和欢愉,仿佛刚才不过跑出一只臭老鼠罢了。 薛夫人向薛瑾仪招招手,说道:“瑾仪,你受了惊吓,跟我一起回禅房休息吧。” “是,母亲。”薛瑾仪不好拒绝,跟着众人回到禅房,但是薛夫人让彩云等几人好生的伺候她之后,便叫上薛芳仪去另一间禅房。 薛瑾仪瞄了一眼,接过彩云递来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 假和尚这事儿,多少有些遗憾,但看薛夫人脸色,薛芳仪想来是不能好过了,那也算是一点小小安慰。 薛芳仪正气恼自己的计划失败了,准备和母亲诉苦几句,不想身后的门刚一关上,就听母亲一道呵斥“跪下”,犹如霹雳惊雷一般劈下来。 “母,母亲?”薛芳仪惊愕,看到薛夫人眼中的怒火,身子抖了抖。 “我叫你跪下听不懂吗?”薛夫人厉声喝道,“那假和尚是你安排的吧,你到底要对薛瑾仪做什么?” 薛芳仪不当一回事,撇撇嘴说道:“我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因为有薛瑾仪那么一个姐姐,平白受到了多少耻笑?母亲,您不是也厌恶她们母女吗?不如趁我成婚之前,弄死薛瑾仪,让世人都忘记那个小贱人。” 薛夫人真想给女儿一巴掌,“你拿孙家和薛家的安危当儿戏不成?” “呵呵,”薛芳仪冷笑,“什么诵经念佛一年可保全家平安,我才不信那鬼话呢……” 话音未落,一个响亮的巴掌,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嘴巴里泛起一股血腥味道,薛芳仪不可置信抬起头,望着打了自己的母亲。 “您……您居然为了那个小贱人,打我?” 竟敢说慧景师父说的是鬼话,薛夫人再也不能容忍,严厉的说道:“回去之后,你给我闭门思过,直到嫁入东宫那一天!” 眼下,她依然不想再提起与蔡皇后的约定,大概是觉得烦心和丢人,所以下意识的逃避,也绝对不能让薛芳仪再做出蠢事,京中各路耳目众多,此事万一传入蔡皇后耳中…… 从前薛瑾仪的生母害她没能做成卫国公元配夫人,现在怎么能让女儿因为薛瑾仪而丢了太子妃的位置? 薛瑾仪那个小贱蹄子等一年后自有她来收拾。 薛夫人面色阴沉的可怕,薛芳仪这才乖乖的闭上嘴巴,心里一片委屈。 薛夫人叫秦妈妈带小姐去休息后,又叫来这次护卫的统领,吩咐道:“半路上将那假和尚收拾了,绝对不能让他再说出口一个字。” 就怕有心人从假和尚那里追根究底,在女儿坐稳皇后宝座前,千万不能出半点岔子。 秦妈妈安顿好小姐后,送来一杯清茶,放在薛夫人身边的桌子上,让她消消气。 薛夫人揉着眉心,心中烦乱。 秦妈妈已是薛夫人的心腹,知道她在烦心什么,低声说道:“国公爷还有其他女儿,不如从中挑一个充数,您也好眼不见心不烦了。” 薛夫人冷冷说道:“将庶女嫁给亲王?亏你想的出来!” “……”秦妈妈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垂头,恭顺的站在一边。 薛夫人道:“楚王再不得宠,那也是天家子嗣,蔡皇后为了贤名,怎可能让楚王迎娶低贱的庶女?薛瑾仪虽然在外名声不好,但到底是卫国公的元配嫡女。” 说到此处,她攥紧帕子,帕子上精美的兰花刺绣在她的掌中被揉捏的不成样子。 “此事决不能就此作罢……”她眉头深锁,咬牙说道。 第36章 西市 尽管薛夫人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笑,神色温和,但薛家众人多少觉得古怪,言行便越发的小心起来,使得原本欢快的气氛渐渐压抑,直到在白云寺吃过斋菜,薛夫人表示芳仪突然身体不适,她们先回府去,其他人自行前往长春湖游玩,笑脸终于又回到了人们的脸上。 来人世走一遭,当然要能快活便快活一时。 薛瑾仪不想去长春湖,寻了准备诵经示事宜的借口,带着彩云回城。 “彩云,现在时候尚早,不如我们在外面逛一会儿?”薛瑾仪道,眼下最大的难关过去,该正经考虑接下来的事情了。 彩云嘟了嘟嘴,有些不愿意但最终压不过内心的期望,“你把帷帽戴上,我就跟你去,不然叫人认出你的身份,我跟着丢人。” 薛瑾仪笑了,“听话”的戴上帷帽,“中午没吃饱吧,我带你去吃地道的撒子面,由你来带路。” 有好吃的自然不能拒绝,彩云抱着手臂,大摇大摆的走在她的前面。 薛瑾仪没与她计较,来到西市后,张望街市两旁。 不同于临近皇城的东市的富丽繁华,西市这边逊色一些,但东西种类更多,人也犹如潮汐往来,其中不乏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们自在地行走在大街上,她偷听了几耳朵,发现他们说的语言类似英语。 “就是这儿了。”彩云在一处街边摊子前停下脚步。 摊子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几张破木头桌子摆放在墙边,歪脖子树上挂着写有“面摊”两个大字的幌子,如此简陋的环境却依然吸引了不少客人,将那几张桌子挤得满满当当,有些食客无论是粗布衣裳的,还是锦袍打扮的都只能端着碗蹲在路边。 “可是人好多啊……”彩云皱起眉头,左看右看,抢不到位置,“要我蹲在路边吃,我可办不到,要我看……”她打量着正在看旁边胭脂水粉店门面的薛瑾仪,“要不回家,你做给我吃。” 薛瑾仪没应声,盯着出入胭脂店的几名女客看。 彩云不耐烦的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别看了,这是西市里最好一家胭脂水粉铺子,卖的养颜膏极好,可是用在你那张脸上也是浪费。” “养颜膏?”听起来好像不错的样子,薛瑾仪问道:“我以前买过用过?” 彩云“噗嗤”一笑,像是听见了笑话,“你那时候为了买养颜膏,偷拿了二太太的钱,差点被打个半死,不会是一棍子打蒙,给忘了吧?” 她话音刚落,胭脂铺里传出吵架声,吸引了门口的人纷纷张望。 彩云也好奇的凑过去。 原来是有客人买了养颜膏,但用了之后不单没有效果,脸上还起了红疹子,所以来铺子讨要说法。 彩云干咳两声,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身来,正巧看见面摊空出一个位置,一个箭步冲过去抢下来,得意洋洋的冲老板喊了一句“来两碗臊子面”。 薛瑾仪听了会儿,想来养颜膏只是针对某种类型的皮肤有效,而太敏感的肌肤用了则会带来反效果,而原主这样的肤质也是,不然不会到现在仍是这般尊容了。 这几次出来看了一圈,京城里的人有钱有闲,不管年纪大小的女性便有闲心思来追求貌美了。 薛瑾仪一边琢磨着,一边接过老板娘送来的臊子面,彩云旁边终于空出位置了,可是这个小丫头没有帮她抢,位子眨眼间就被别人占去了。 “你太没用了吧,”彩云翻白眼,“自己抢不到位置,要怪就怪自己吧。” 薛瑾仪不介意站着吃饭,毕竟以前在剧组忙起来的时候,坐在乱糟糟的牛棚里吃饭也有过。 彩云见她没有发火撒泼,撇撇嘴,挑起几根面条吃。 咀嚼两下,彩云皱起眉头,似是不甘心一般的又喝了一口汤,眉头反而皱的更深了。 这家面摊开了有二十年,据说生意一直十分红火,可以说是京城里最地道的臊子面了,她最爱吃的便是这家,可为什么忽然间觉得味道不对劲了呢? 彩云不信邪的猛吃好几口,无奈的看向薛瑾仪。 薛瑾仪到底用了什么要发邪术,居然让她念念不忘她做的? 薛瑾仪感觉到彩云在看自己,但是她没有看回去,然后又望向街面上其它店铺。 逛街不单是要看被孙家掌控的薛家铺子,也要盘算以后自己要靠什么才能活下去。 指望当掉衣服的钱,和卫国公府发的那丁点月钱得坐吃山空了。 而且手上的钱有限,需要仔细筹谋,不能做了赔本买卖。 薛瑾仪一口气喝掉碗里的汤,付了两碗的钱之后,继续在西市闲逛,一会儿吃吃街边小吃,一会儿逗逗路边的小猫小狗,又或者随意的在一些店铺里看看,但什么都不买。 彩云当她又像从前那样出来游手好闲,心想到底是“本性难移”,没有多嘴,只管跟在后面玩乐。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薛瑾仪带着一肚子点子回到卫国公府,吩咐姚嬷嬷做晚饭后,躲在西厢房里准备写几份计划书,然后再做实地考察和市场调查,确定下自己要做的生意。 毛笔刚蘸上墨水,还没来得下笔,敲门声打断了她。 姚嬷嬷过去开门,听声响不是薛怀或者老夫人那边的人,薛瑾仪关上西厢房的门窗,也走了过去,门外的人看见她,行了礼。 “瑾小姐,这是夫人差我送来的。”管事婆子往旁边一让,现出身后的一排丫鬟,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样东西,有布料有吃食,还有一些日常生活的用具。 姚嬷嬷瞪大眼睛,虽然比不上芳小姐用的,但相比她们现在用的,已经是非常好了。 管事婆子看出姚嬷嬷的惊讶,笑道:“瑾小姐为卫国公府祈福,要耽搁一年的大好年华,怎么也要照顾好瑾小姐不是?” 薛瑾仪道谢后,示意丫鬟们把东西放进来。 东西放好,丫鬟们规规矩矩的退出去,管事婆子却没有走,又说道:“瑾小姐,夫人请您过去,有要紧的事。” 第37章 施粥 要紧的事? 是在家庙中拜佛一年,还是白云寺里那场闹剧? 薛瑾仪想到薛夫人的脸色,感觉一些事情没那么轻易的结束。 “麻烦妈妈带路。”她点点头,这次让彩云留在破院清点物品,带上姚嬷嬷来到正院。 跨过门槛,当看见屋里还坐着薛二太太和三太太的时候,薛瑾仪知道绝对不是白云寺的闹剧了——薛夫人显然不想再记起这丢人的蠢事。 “母亲,二婶婶,三婶婶。”她低眉顺眼的行礼。 薛二太太哼一声撇过头去,继续嗑瓜子,依然压根不把薛瑾仪放在眼中,而薛三太太眯眼微笑,对她点点头,看着像个和善人。 薛夫人叫丫鬟扶她起来到一边坐着,然后说道:“你既然要去家庙拜佛,那边就要再做一番修整,方便你潜心诵经念佛。在此之前,正巧有一件事,城外难民停留不少时间了,都是城内大户轮流施粥接济难民,后日轮到咱们卫国公府了。你是国公府的长女,又受菩萨点化,便由你去一趟吧。” 薛二太太“啧啧”两声,说道:“薛瑾仪,你现在应该清楚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多么荒唐了吧?想挽回点名声,就好好珍惜你母亲给你的机会。” 薛瑾仪按下心中好奇和猜测,顺从的应道:“瑾仪不会辜负母亲的厚望。” 薛夫人微笑点头,“我相信瑾仪不会让大家失望的。后日,秦妈妈会带你去施粥的地方,看着帮些忙即可,不必太操心劳累了。” “是,母亲。”薛瑾仪脸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 “今日在外面玩累了吧,早些回去休息。”薛夫人的目光在她脸上打转一圈,然后拿起旁边的茶盏,半掀开的茶盏和衣袖遮住了小半张脸,让人看不清楚神色。 薛瑾仪从正院出来,眉头微微蹙起。 “嬷嬷,以前轮到过国公府施粥吗?”她见四下里无人,轻声问道。 姚嬷嬷道:“有过两次了,是程管家去的。其实咱们国公府除了拿出米粮外,没什么要做的,都是夫人亲弟弟带着他那边的下人一手包办。” “哦?”薛瑾仪摸了摸下巴,这次换了她去究竟是为何,“我觉得有些古怪。” 姚嬷嬷轻轻地拍着薛瑾仪的肩膀,说道:“可能就如二太太说的那样,是要挽回您的名声吧?如此一来,一年后小姐也好许配人家了呢。” 这样的解释并不能解开薛瑾仪深锁的眉头,但凡薛夫人在意一点点,就不会把原主养成人憎狗嫌的样子。 施粥的时候会出事,但不会危及到她的性命——这是她唯一可以确定的事,然而薛夫人到底在盘算什么,要如何达成她的目的,她一时想不到。 只能打起精神,见招拆招了。 薛瑾仪回到破院,彩云已经把东西分门别类的摆放好了。 “为什么我们还得住在这破烂地方?”彩云嫌恶的环顾四周,就算把送来的东西布置上了,那也掩盖不了这里的破烂啊! 薛瑾仪心思一动,破院离正院和薛芳仪她们的院子甚远,这说明薛夫人害怕被菩萨眷顾的她拥有神力,会谋害她吗? 看来薛夫人并没有因为她和声细语又乖巧而放下戒心,那也成,这一招可以继续用下去了。 薛瑾仪微微一笑,招招手,“走,咱们再把院子布置一下。” 到了施粥这一日,辰时三刻,秦妈妈来到破院,发现这里不似从前那般破烂陈旧到不能住人,院子内外打扫的干干净净,空地上种植的菜绿油油的,生机勃勃,而东边灶间散出一阵阵米面的香气,让刚吃过早饭的她嘴馋了。 她咽了口唾沫,尽管好奇心重,但没敢再往里面走,而是对正在院子里摆出古怪姿势的薛瑾仪欠身行礼,“瑾小姐,车马已经准备了,该出发了呢。” 正在练健身操的薛瑾仪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笑道:“妈妈请稍等片刻,我换件衣服就来。” 朝阳落在那张普通到没什么特点的脸上时,光亮在眼中闪烁如繁星点点,秦妈妈愣了愣,不知怎地居然感觉瑾小姐似乎变漂亮了一些。 薛瑾仪换上一件浅茱萸粉色的裙子,淡雅素净的颜色衬得她气色不错,又不失十几岁少女的俏丽活泼。 她抬手在发愣的秦妈妈眼前晃了晃,柔声问道:“秦妈妈,我们出发吧?” 秦妈妈回过神,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眼薛瑾仪,在她从厢房出来的一瞬间,有种见到卫国公元配夫人的感觉…… 她微微摇头,元配夫人早就死了,莫要再吓唬自己了。 薛瑾仪跟着秦妈妈从垂花门出去,看到一辆还算华贵的马车,车夫体贴的将脚凳摆在车辕旁,恭敬的请她上去。 她面带淡笑,登上马车,随后姚嬷嬷和秦妈妈、彩云都坐进来了。 马车前行,秦妈妈开口道:“瑾小姐,这回您只要坐在棚子里喝茶吃点心就好,偶尔可以下来帮忙施几份粥,不能让那些粗蛮的难民冲撞到您了。” “好。”薛瑾仪点点头,随后一脸懵懂茫然的问道:“这才一天的功夫,就已经准备好了施粥的东西了吗?” “都已经准备好了,没有事情需要小姐操心的。”秦妈妈道,觑着薛瑾仪的脸色。 “那就好。”薛瑾仪拍拍胸口,苦笑道:“我还担心的两晚睡不着,怕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坏了国公府的大事呢。” 秦妈妈笑了,当她是个爱乱想的小丫头,“小姐莫要担心,再有事情也有我在前面顶着呢。” 薛瑾仪冲秦妈妈点头致意,“那就多麻烦妈妈了。” “不麻烦,也是我分内之事。”秦妈妈客气两句,心里更瞧不见杨妈妈了——一个小妮子就把她吓得卧床不起说胡话,真是个不中用的。 马车一路顺畅的来到城外施粥地方,薛瑾仪从车厢里钻出来,站在车辕上放眼望去,两个幌子先映入她的眼帘。 一个“卫国公府”,一个单单“孙”字。 两个大小一致的幌子并列挂着,随风飘摇。 第38章 抢功劳 卫国公是协助当今皇上开国立业、保卫疆土的股肱之臣,而孙家呢?在薛老夫人眼中是不值一提的卑鄙商贾,两家怎能相提并论? 按规矩讲,两个幌子不该这么挂。 薛瑾仪慢慢地走下脚凳,同时看向四周,熬粥、布置场地和维持秩序的人着装统一,胳膊处都绣有“孙”字纹样。 接着,她看到了那日在东市酒楼好色又嚣张的孙老板,若不是记得他下巴上的那颗痦子,薛瑾仪都要怀疑眼前的是不是孙老板的孪生兄弟了。 这孙老板换了一副模样,笑得像庙里的弥勒佛似的,和善的亲手为难民打粥,赢得一片感激声。 秦妈妈带着薛瑾仪来到孙老板面前,“二老爷,这是国公府的瑾小姐。瑾小姐,这是你舅舅。” “舅舅好。”薛瑾仪乖巧的喊道。 孙老板看了薛瑾仪两眼,眼底闪过一丝厌烦,转过目光去继续看着排队等粥的难民,摆出关爱的眼神,“大伙儿们,卫国公府的瑾小姐来探望大家了。” 薛瑾仪面带淡笑,向难民们点点头。 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问好声。 孙老板又说道:“瑾小姐去棚子里坐着吧,凡事有舅舅来就好。” 秦妈妈抓住薛瑾仪的胳膊,往棚子那边拉扯,“来,我带您去坐着吃点心。” 薛瑾仪心知这儿都是孙家人,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人盯紧了,然后告知给薛夫人,于是“听话”跟着秦妈妈来到棚子里。这儿摆着一副屏风,秀丽的荷花图与周围形容破落的难民格格不入,而屏风前摆着几只圈椅和小几,专供重要的人休息,再旁边堆放着几十袋米粮,孙家下人们不时过来搬走几袋米去熬粥。 她刚在椅子上落座,秦妈妈亲手捧来了茶水和糕点,“小姐,您尽管吃,不够我再去拿。” “秦妈妈,你们也坐下来休息吧。”薛瑾仪拿起一块点心,仿佛是来这里郊游的,叹口气问道:“不知道施粥要到什么时候结束呢?” 秦妈妈道:“一直要到傍晚呢,小姐要是怕无聊,我去找几个会耍杂技的,或是说书的来给小姐解闷。” “先不用了,”薛瑾仪摆摆手,在苦难的难民面前如此玩耍,怕不是要引起躁动吧,“我看周围景致不错,就赏一赏景色吧。” “好,若是小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秦妈妈说完,帮孙老板的忙去了。 薛瑾仪又看了看周围,将糕点放下,“早上吃的多,这会儿不饿。” 彩云自顾自的吃着美味的糕点,心里不由感叹难民们在外面吃清粥,而十几步之外的她悠闲自在的吃着精致美味的糕点……虽然是做下人的,但投生在哪儿也真是个讲究。 姚嬷嬷见彩云吃糕点吃的欢,忍不住对薛瑾仪说道:“小姐,您也吃一些,要不喝点水吧。” 她倒了一杯水递给薛瑾仪,她接过一看,是酸甜清凉的酸梅汤。 她赶路过来,确实有些渴了,便喝了一小口,酸酸甜甜的滋味萦绕在唇齿之间,还有带来的清凉感觉可以散去燥热感。 这时,耳尖的她听见了附近小声的议论。 “你们看,卫国公府的人跑过来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实打实做好事的,还是孙家人。” “对啊,孙老板平日里虽然嚣张跋扈,但在做好事上从不马虎,你们还记得上次施粥吗,孙老板累得差点晕过去呢。” “唉,孙家人到底是有一点善心的。” “但国公府的人也太不要脸了,一点事儿也不做,就想将好名声和功劳都据为己有?” “呵呵,谁让他们是权贵之家呢?” 一提到身份上的差异,这个话题总能引起人们心中的不甘,而产生共鸣,议论声便更热闹了。 那是些凑热闹的过路人,对京城里的人与事都有些了解。 薛瑾仪挑了下眉梢,放下茶杯,摆出单纯的表情望向忙碌的孙家人。 明明粮食是由卫国公府提供的,这才是大头,可孙家人面对众人的议论,只字不提,在熬着粥的秦妈妈也不解释。 薛夫人这样糟蹋卫国公府的名声,抬高孙家,好以后更顺理成章的霸占薛家的一切,不会让人有异议吗? 尽管薛夫人姓孙,可她到底是卫国公夫人,怎么能想出这种昏招? 是因为这点小事不会被朝廷怪罪,所以为所欲为? 薛瑾仪抬手,揉了揉额角,看见两个有些瘦弱的孙家下人吃力的抬动一只半人高的米袋子,其中一人踩在一颗石子上,脚一崴,身形顿时不稳,“哎哟”一声栽向地面。 米袋子的沉重瞬时压向另一个人,那人猝不及防,与米袋子一起摔在地上。 袋口散开了,米粒散落出来。 薛瑾仪无意间瞥了一眼,神色一凛。 用来施粥的粮食因为耗费多,所以可能不舍得拿出好的来,就拿最粗糙普通的米面来应付,也在情理之中,可是…… 米粒上绿油油的斑点是怎么回事? 薛瑾仪眯起眼睛仔细一看,那是发霉了啊! “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收拾了,耽误了施粥,小心你们的皮。”管事的跑过来,若不是有难民和闲杂人等在周围,早就一鞭子抽上去了。 两个下人一边告罪,一边颤颤巍巍的爬起来。 薛瑾仪被那声呵斥惊醒,抬眼时正好看见管事的向她笑呵呵的拱手,而他所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米袋子。 “瑾小姐,没有吓着您吧?” “没事没事。”薛瑾仪神色淡然,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你们快去忙吧,辛苦你们了。” 管事看了眼薛瑾仪的脸色,等下人急急忙忙收拾好米袋子,又用脚踢了踢地上的尘土,遮掩住一些捡不起来的米粒,然后和下人们离开棚子。 薛瑾仪看着他们将米袋子搬到锅炉旁边,眸色一暗。 那米发霉的如此明显,管事和下人不可能看不见,居然还要拿去给难民吃? 食用霉米轻则呕吐腹泻,重则危害性命。 闹出严重的后果,引发京城内外议论,朝廷不可能追责触处罚。 薛瑾仪攥紧拳头,这些人是疯了吗?! 第39章 砸场子 不知道有多少米是发霉的,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去看,否则薛夫人和孙老板都不会轻饶了她。 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本就困苦的难民生病,甚至死去。 薛瑾仪刚刚张望四周的时候,已经摸清楚了这里的大致情况,施粥点在城外的一处空地上,周围林子和灌木,棚子就搭在树荫下,这样就算到了正午,也不会太热。 她从地上拾起一根细绳,这是用来扎米袋子口的,就被随意的丢弃在地上。 薛瑾仪假装闲逛,一边留意着周围,一边又拾起一些细绳,藏在怀中,但是她还差一样东西…… 发霉的米被倒进大锅里,下人拿勺子在锅中不停地搅动,散发出一阵阵食物的香气,让难民们眼巴巴的看过来。 薛瑾仪回到屏风前,看眼吃饱喝足打盹的彩云,低声对姚嬷嬷说道:“你去附近人家帮我买一样东西……” 姚嬷嬷听了,惊讶道:“您要买这个做什么?” “您先去买来,”没时间也不可能和姚嬷嬷细说原因,不然姚嬷嬷一定会劝她不要多管闲事的,薛瑾仪道:“然后我告诉你的。” 等有了那样东西,派上用场之后,姚嬷嬷没空听她解释了。 姚嬷嬷听了,离开棚子。 薛瑾仪坐回到椅子上,用袖子和外衫做为遮掩,偷偷地将细绳连接起来。 “瑾小姐,粥快要熬好了,”秦妈妈这时候来到她的面前,“您去打几碗粥,送给难民吧。” 薛瑾仪收紧手指,乖顺的点头,“好,先容我喝一口酸梅汤。” 她等着秦妈妈离开,赶紧将细绳藏好,接着不急不慢地来到锅边,看到几只瘪了的米袋子被随意的丢弃在一旁,尘土之中混杂着一些米粒,细看之下能够发现绿色的霉点。 薛瑾仪头皮发麻,这要是被有心人发现了……她觉得自己后脖凉飕飕的。 秦妈妈将一只勺子塞进她的手里,“小姐,去打粥吧。” 薛瑾仪攥紧勺子,这木勺子仿佛瞬间有千斤重,让她怎么也抬不起手来,更难以将霉米熬成的粥拿给难民们吃。 “小姐,快些,大伙儿们都看着您呢!”秦妈妈催促道。 薛瑾仪忽地五官一皱,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往粥桶的斜后方挪了两步,哀声叫道:“我肚子好疼……” “小姐,您没事吧?”秦妈妈急着上前来查看,一时没注意到地上,一脚踢在粥桶上,“哎哟——” 她也哀叫起来,粥桶翻倒,滚烫的米粥一股脑的浇在她的脚背上。 薛瑾仪早有准备,所以在粥桶倾倒的一瞬间,机敏地跳开,逃过一劫。 粥棚顿时陷入一片慌乱。 孙家下人急忙扶着秦妈妈到旁边查看伤口,没人在意的薛瑾仪趁机溜到米堆旁边,姚嬷嬷正好买了她要的东西回来,看到秦妈妈那边闹哄哄的一团,好奇的问怎么回事。 彩云也好奇的看热闹去了,薛瑾仪道:“秦妈妈不慎被米粥烫伤了,你也去看看吧。” “呀,那可不得了。”姚嬷嬷走过去,甚至忘了问小姐要那东西的目的。 薛瑾仪看着手里的小小木罐子,拔开了木塞子,从怀里拿出细绳,尽数塞进木罐子里,再用吃点心时的筷子捅进去搅和几下。 听着秦妈妈鬼哭狼嚎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用筷子挑出细绳,其中一头压在米袋子下面,然后伸展开细绳,将另一头丢进了灌木丛,木罐子里剩下的液体,她悉数撒在了米袋子上,最后木罐子藏在袖子里,快步来到秦妈妈的身边。 她的鞋袜被人小心翼翼脱下来,露出红肿的脚背,孙家下人正在往上面抹药膏,另有人往她最爱里塞了布团,又按住了她胳膊和腿,防止她疼得乱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秦妈妈的身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木罐子丢进炉火中。 火焰“噗”的一声窜高了不少,很快将木罐子吞噬无影。 就剩最后一步了,薛瑾仪眯起眼睛,慢慢地矮下身子,打算去捡地上的两块火石。 就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里闪过一道火光,接着外面看热闹的人群里爆发出惊呼声。 “走水啦!” 薛瑾仪一惊,她还没有动手呢,哪里来的走水了? 孙老板及下人们皆是一惊,像觉察到猛兽靠近的小鹿,慌张地抬头四望。 薛瑾仪也顺着围观群众手指的方向看去,直接米堆正燃烧着熊熊火焰,顷刻间吞噬了屏风桌椅,向他们蔓延过来。 围观群众们跑向更远处,孙家下人们急急忙忙地护着孙老板离开。 孙老板哪还有施粥时的和善模样,一脚踹开前面挡道的下人,骂骂咧咧地逃出粥棚,秦妈妈也有下人连人带椅子的搬出去了,但孙家没人去关心卫国公府小姐的安危。 这不可能!薛瑾仪惊愕,那细绳虽然浸过火油了,但按理说火势不可能瞬间这么大,而且……她还没拿到打火石,火炉离米堆也有一段距离,哪里来的火源? “小姐,我们快走!”姚嬷嬷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外面拽。 虽然不用自己动手就达成过了最终目的,但薛瑾仪仍瞪大了眼睛望着,火焰吞噬了树荫下的棚子,滚滚浓烟飞向天际,遮蔽了后方的林子。 冷不丁地,她似乎看见黑烟后面的林中有一道人影,她眨眨眼,再想细看的时候,飘来的黑烟迷住了她的眼睛,酸涩感瞬间充满整个眼眶,让她根本睁不开眼,只能在一片黑暗中任由姚嬷嬷带到安全的地方。 孙老板脱困之后,管事才叫人去灭火,好在离施粥点不远有条河,所以没多时大火扑灭,只是现场一片狼藉,没有米粥可以送给难民的了。 难民们有两日没吃上一顿饱饭,没力气哭喊,坐在地上默默流泪,其他人摇头叹气,好端端的一桩善举怎么就遭了大火呢? 薛瑾仪用清水洗过眼睛,再看向林子,哪还有那道黑影的踪迹。 难道那个人的目的和她一样,发现孙家拿霉米应付难民,出于侠义之心,所以放火烧毁粥棚? 她抿着嘴,心有一丝丝的慌。 那个人说不定也看到她做了些什么。 第40章 果然是你 薛瑾仪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做的事,所以下意识的这么想,但再一思量,那人目的与她同样的话,又来去无踪迹,怎么可能冒着暴露身份的威胁,向薛夫人或者孙家揭发她做的好事? 她定了定心神,看到孙老板又恢复了慈悲模样,安慰着周围的人们。 管事指挥家丁收拾现场,过了会儿才想起还有一位卫国公府的小姐在这里,笑着来到薛瑾仪的面前,“瑾小姐,您没事吧?” 薛瑾仪道:“没事,现在要怎么办?” 管事叹口气,“只能拿一些银钱,问周围的百姓买一些东西了,之后就靠接下来的大户人家来施粥了。” 薛瑾仪面露怜悯之色,“难民们实在可怜,麻烦你们了。” “是我们应该做的呢。”管家指着不远处的马车,“这儿太乱了,我派人送瑾小姐回去。” 薛瑾仪点点头,粥棚毁了,薛夫人唯一做成的事情是给孙家带来好名声,不管薛夫人原本是想拿她怎样,反正现在都做不成了。 那些难民们至少现在没有性命之危,她现在自身都难保,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希望朝廷能对难民做出妥善的安置吧…… 薛瑾仪最后看一眼周围,带着姚嬷嬷和彩云上了马车。 马车在小路上走了几步,她看见了不远处的河流,但没有半点赏景的兴致,直到河滩上的一个身影落入眼帘。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和粥棚的事情有关? 她急忙叫道:“停车!” 车夫不解的问道:“瑾小姐怎么了?” “我要去河边洗洗手,太脏了。”薛瑾仪道。 车夫听了,停下车。 薛瑾仪提起裙摆,直接从车辕跳到地上,小跑向河滩。 “小姐,等等我!”姚嬷嬷叫道。 懒洋洋的缩在马车上的彩云冷笑道:“姚嬷嬷,有什么好着急的,她现在这么聪明的人,难不成会被河水冲走?” 姚嬷嬷斜瞪她一眼,追小姐去了。 河滩上的人听见身后的动静,缓缓的转过身。 “果然是你。”薛瑾仪意有所指,看着那人脸上的面具,和包裹身形的黑袍,依然分辨不出他到底是男是女,不过从身高来看,更倾向于对方是个男人。 面具男的脸藏在面具后,看不出表情,也没有说话。 薛瑾仪感受不到任何敌意杀气,加上有白云寺的事情,所以大胆的走到了面具男的面前,眨巴着眼睛显得单纯天真,语调轻快的笑问道:“前两日在白云寺,你怎么忽然走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向你好好道谢呢。” 面具男摆摆手,转身重新面对着河水。 冷漠到不愿意讲话吗?薛瑾仪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的靴子上沾了些泥巴和草叶,除此之外,衣袍上干干净净,看不见半点灰尘。 是个有洁癖,性格内向不爱说话的人? “小姐,”姚嬷嬷追上来,好奇的看着面具男,问道:“你们认识吗?” “有点小缘分。”薛瑾仪道:“嬷嬷,我和他说会儿话,你能站在那边等等吗?” “可是……”姚嬷嬷越看面具男越觉得不像个正经人,大夏天的一身黑袍,还带着面具,不嫌热的吗? “去吧,没事的。”薛瑾仪加重一些语气,对姚嬷嬷点头。 姚嬷嬷只好退后了一些,眼睛死死的注视着他们,如果面具男敢对小姐有越礼之处,她一定冲上去和他拼命! 薛瑾仪琢磨了一下,往前跨出一大步,与面具男并排站在一起,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说道:“你要什么谢礼吗?只要我有的,都可以给你。” 面具男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给。 难道是听不懂她讲话?毕竟戴着面具,也看不出是哪国人。 莫非要说英语? 薛瑾仪觉得在这里说英语很像神经病,不死心的又往前迈出一步,与他面对面站着。 “白云寺的事真是太感谢你了,你不要一份谢礼,我过意不去。” 面具男终于抬起眼帘,当薛瑾仪以为他要张口说话的时候,只见他抬手摆了摆。 “呃……”薛瑾仪皱皱眉头,“你的意思是不需要谢礼吗?” 面具男点点头。 “这不好吧……” 薛瑾仪准备死缠烂打下去,话说到一半,她的手被人握住了。 “诶?”她看着自己的手被面具男抬起来,他的手指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碰触的感觉还挺舒服的,而且他的掌心是温暖,但在这夏日里也不会觉得燥热。 面具男摊开她的手掌,然后用手指在她的掌心里比划。 指尖划过掌心,薛瑾仪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捂着嘴巴弯下腰,结果一脑袋撞在面具男的胸口上。 “对,对不起!”她赶紧道歉,伸手掸了掸面具男的胸口,“没撞疼你吧?” 嗯……这个手感,绝对是男人。 薛瑾仪为了确定,又故意的抓了一把,然后抬眼看向面具男的眼睛,面具这块眼睛的开口很小,她只能看见他墨玉一般的瞳孔,想从眼神来判断情绪什么的,简直难如上青天。 这个家伙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是不是身怀什么惊天大秘密? 薛瑾仪虽看人无数,但也保持着一颗好奇心,特别是自己和这个神秘面具男有过两面之缘了,而且这两次都不寻常——一次救她性命,一次与她做了同样的好事。 两次之后,她冥冥中有一种预感。 她一脸关切的说道:“你要是有事,一定要和我说啊,我会带你去看大夫的!” 面具男抓住她按在自己胸口上的手,强硬地挪开,然后迅速地在她的掌心上写下四个字—— “我不会说。” 不会说?薛瑾仪的心中又充满了新的疑问,“是不会说话,还是不会说……”她看了一下粥棚的方向,又对上面具男的眼睛。 面具男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摆摆手,又指了指粥棚那边,再次摆了几下手。 既然承认了他看见她在粥棚做的事情,那就好办了,薛瑾仪背着手,偷偷踮起脚尖,但面具男的个子太高了,连勉强和他平视都做不到。 她左右看看,索性站在旁边一块石头上,这次终于能和他平视了,她语气强硬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放火烧粥棚?” 第41章 好汉贵姓 面具男转身就走。 “诶诶诶!”薛瑾仪伸手去抓面具男的肩膀,这家伙来无影去无踪的,谁知道下次碰见他会是什么? 既然他出现在白云寺过,又放火烧了卫国公府和孙家的粥棚,说不定他的目标是孙家?那他们岂不是可以结为盟友? 对薛瑾仪来说,多一个盟友就是多一分希望,她决不能轻易放过面具男。 她只顾着要拦下面具男,没有注意到脚下,往前踏出的一瞬,踩空的失重感瞬间而来,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他们的距离太近,近到面具男来不及转身,就被薛瑾仪撞倒在地。 薛瑾仪趴在面具男的背上,眨巴眨巴眼睛,赶紧翻身坐到一边,有些懊恼地揉了揉额角。 她会不会显得太蠢了,让面具男嫌弃,不愿结盟?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姚嬷嬷飞奔过来,惊恐的看着面具男,赶紧搀扶起薛瑾仪,“你们两个怎么……” 刚才树上有一对喜鹊,叽叽喳喳的挺可爱,她多看了几眼,接着她再看向小姐的时候,赫然看见她和那个古怪的男人双双躺在了河滩上。 “我不小心摔倒了。”薛瑾仪淡定的说道,眸光变得沉静了许多,再度看向已经站起来的面具男,“嬷嬷,我还有要紧事情和这位侠士商量,你在旁边多等我一会儿吧。” “真没事吗?”姚嬷嬷不放心,不愿松手。 “真的没事啦……”薛瑾仪眼角余光瞥见面具男又要走,伸手胡乱地一抓,碰到一块布料就死死抓紧,笑着继续对姚嬷嬷说道:“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呃……”姚嬷嬷慢慢地转头看向旁边的面具男。 薛瑾仪也转头看去,虽然有面具挡着面容,但是她觉察到明显的怒气。 她刚要道歉,面具男抬手,一根一根的掰开她的手指,当最后一根手指离开衣服,他拔腿就走,眨眼间已经拉开两三丈的距离。 “好汉贵姓啊!”薛瑾仪冲面具男叫道:“至少让我知道救命恩人姓甚名谁吧?” 面具男没有留下一个字,倏忽间如风般消失在她的眼前。 姚嬷嬷打了个冷颤,“小姐,我看那人像……像鬼……” “他是活生生的人。”薛瑾仪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上面似乎残留着一些面具男手指上的温度,“还是个好人。” “好人?”姚嬷嬷不信,“好人打扮成这样?” 薛瑾仪叹气,意味深长的说道:“打扮的光鲜亮丽,美丽动人,就能代表是个好人了吗?” 姚嬷嬷一怔,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身影是薛夫人。 薛瑾仪见姚嬷嬷沉默了,拍了拍她的肩膀,“他不会回来了,我们回去吧。” 离开之前,她望了一眼面具男离开的方向。 就看他们是否有缘再见了。 回到卫国公府,薛瑾仪先去见了薛夫人。 消息已经传回国公府了,薛夫人打量着薛瑾仪,说道:“你没伤着就好,我叫厨房给你做点甜羹,吃一些压压惊,今日早些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了。” “谢母亲。”薛瑾仪偷偷抬眼,观察着薛夫人的脸色。 薛夫人面色很平常,搁在腿上的手正摆弄着无名指上的金镶红蓝宝石戒指。 这说明她心情有一点点烦躁。 是因为她想对她做的事情没办成吗? “母亲,瑾仪先告退了。”她出声。 薛夫人没有挽留,点点头让她出去。 薛瑾仪从屋里出来,正院的几个丫鬟正在廊下绣花聊天,她回头看了看彩云,这小丫头眼巴巴的看着丫鬟们,似乎恨不得立即加入聊天队伍中。 “彩云,”她轻声说道:“我那边也没什么事了,你玩你自己的去吧。” 彩云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当即蹦蹦跳跳的找她的好姐妹去了。 薛瑾仪慢悠悠的走向院门,看着彩云很快与丫鬟们打成一片,和姚嬷嬷回破院。 薛夫人真的叫人煮了甜羹给她送过来,小丫鬟将碗筷放在院中的石桌上,闻到灶间飘出来的一股清香,问道:“瑾小姐在做什么,那么香甜的味道?” “我在灶火堆里埋了几只红苕。”薛瑾仪闲散坐在竹椅上,“你想吃吗?” 小丫鬟犹豫着点点头。 薛瑾仪便让姚嬷嬷拿了一只给她,并叮嘱道:“小心烫手。” “谢谢瑾小姐!”小丫鬟欢喜的道谢,迫不及待的撕开软软的外皮,露出里面金黄色的果肉,顾不上热气腾腾,小心的咬上一口,甜甜的味道瞬间在唇齿间蔓延开,让她幸福的眯起眼睛。 “喜欢吃的话,以后常来哦。”薛瑾仪微笑道。 小丫鬟瞅着薛瑾仪,觉得瑾小姐真的变得好相处了,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呢! “嗯,谢谢您!”小丫鬟捧着红苕,开开心心的离开破院。 姚嬷嬷嘟嘟嘴,“那是夫人院子里一个粗使丫鬟,对她那么好做什么呀小姐?” “勿以善小而不为。” 对于来到这个陌生异时空的薛瑾仪来说,结交善缘永远不会嫌少,小小的人物说不定以后会派上用场呢? 她捧起甜羹,用勺子搅和几下,闻到红枣等物的香甜,没有动,等到彩云哼着小曲回来了,将甜羹推到她面前,“我特意留了一碗给你吃。” “我更想吃你做的臊子面啊……”彩云嘀咕道,但还是把甜羹一口气吃完了。 “怎么现在才回来?”薛瑾仪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和小姐妹们聊天的挺开心吧?” “有什么好开心的啊?”彩云翻翻白眼,“听说今天礼部尚书的夫人要来国公府的,可是半路上正好碰见咱们家粥棚走水,吓了一大跳,导致身体不适,就没过来了。大伙儿白准备一场呢……” “礼部尚书夫人?”薛瑾仪打断她的话,不解的问道:“她怎么会从城外过来?” “因为城外青山绿水多,住着舒心,所以尚书夫人一直住在自家的别庄里。”彩云背着手在院子里转悠,“今天过来,是夫人想和她商量一下芳小姐的成婚仪式,毕竟国公爷不在家,有些地方只能透过尚书夫人和礼部那边说说,看看能不能安排了……” 薛瑾仪没在意彩云后面的絮叨,在想着一件事——尚书夫人会今日来卫国公府,恐怕是刻意安排好的吧? 第42章 不死心 如果没有走水,尚书夫人路过时看到忙碌的卫国公府粥棚,看到在棚子里悠闲吃喝的她,会是什么想法? 不对……尚书夫人看到粥棚走水,那时候她被秦妈妈叫去施粥。 如薛二太太说的那样,薛夫人现在真情实意的要挽回被薛瑾仪这个名字背后的糟糕名声? 怎么可能。 薛瑾仪打死也不信,除非薛夫人也被魂穿了,打算洗心革面做人。 薛夫人一计不成,肯定会又生一计,她需要小心面对。 “喂,你在想什么呢?”彩云伸手在薛瑾仪面前晃晃,不耐烦的问道:“今晚有臊子面吃吗?” 薛瑾仪揉着额角,露出倦色,“可能今天来往城内外,有些累了吧?不过没关系,我会强打起精神,给你们做好吃的炒馒头。” “炒馒头有什么好吃的?”彩云翻白眼。 两刻钟不到的时间后,彩云捧着碗狼吞虎咽,顾不上自己的行为在狠狠的打自己的脸。 裹着鸡蛋的馒头丁表面酥脆,咸香可口,搭配的酸萝卜片爽口开胃,让炒馒头丁不会那么油腻,使得她恨不得一口气吃掉一整锅。 “你怎么做的这么好吃?”她忍不住问道:“以前厨娘做过,比猪食还难吃!” “你吃过猪食?!”薛瑾仪一脸震惊。 “……”彩云连一红,急忙辩解道:“我就是打个比方啦!夸你做饭好吃,你居然骂我……哼!” 她抱着碗,背过身去。 “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教你怎么做臊子面,以及其它好吃的。”薛瑾仪笑着慢悠悠说道。 彩云眼睛一亮,但没有转身回去,又“哼”一声。 薛瑾仪笑了笑,这适当的机会自然要看彩云得不得用,然后拿吃的笼络人心了。 两日后,薛瑾仪惯例在早上去给薛夫人请安,这一大早的居然还有一位脸生的夫人也在,笑吟吟的看着众人。 薛夫人没有介绍那位夫人是谁,开口道:“明日是大长公主的生辰,城内会有灯会,到处张灯结彩十分好看,少爷小姐们平日里光忙着读书了,明日好好去玩一趟吧。” 大长公主的生辰应该早有准备了吧,但是薛夫人今天才告知他们,是又准备了什么“好事”,好打目标一个措手不及吧? 薛夫人看向薛瑾仪,“瑾仪,你也去。这家庙修整的时候才发现房梁被白蚁蛀空了好大一块,幸好有你拜佛的事情才及时发现,不然让白蚁蛀坏了木梁,房梁倾塌,损坏了佛像和祖宗排位,那可是大罪过了。” “还有这事?”那位夫人忽然开口,饶有兴趣的看向薛瑾仪,“我看大小姐的面相,是个与佛有缘之人,很是和善亲切呢。” “夫人过奖了。”薛瑾仪欠欠身,轻声说道。 “我看这孩子也是这么觉得的,”薛夫人仍没有说明夫人的身份,笑着点头道:“我相信瑾仪一定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幸福与好运。” 那位夫人点点头。 薛瑾仪心头一紧,拿着茶盏的手指同时松开,茶杯落在她的腿上,接着滚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也泼得她一身都是。 瓷器摔碎的声音惊得众人纷纷看来,有丫鬟急忙上前为她收拾。 薛瑾仪知道自己贸然装蠢在薛夫人这儿是行不通的,起身盈盈行了一礼,满怀歉意的说道:“瑾仪不知怎地,忽然手臂抽筋,摔碎了茶盏,惊扰了母亲和客人,还望恕罪。” 薛二太太难得没有开口嘲讽,相反帮着她说话,“一个茶盏而已,重要的是瑾仪没有受伤吧?你们看,我们瑾仪现在是越发的懂礼貌了呢。” 太不正常了! “是啊”薛夫人点头附和,“前两日,瑾仪还去粥棚帮忙施粥呢,可惜遇上走水意外。” “瑾小姐年纪轻轻,却有一片善心呢。”那位夫人注视着茶水湿身却依旧规矩得体的薛瑾仪,眼中露出赞许的光芒。 薛瑾仪暗暗攥紧手指,跟着薛夫人安排的丫鬟去其它厢房换衣裳。 她故意磨蹭了会儿,听见外面众人散去的声响,故意扯坏了衣带,丫鬟只好取来针线。 在衣带差不多缝好的时候,窗外响起薛夫人的声音。 “之后的事情,还要劳烦你留心安排。” “国公夫人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毕竟这是一件大喜事儿呢。” 大喜事?对薛夫人来说,如今最大的喜事是薛芳仪成为太子妃,难道那位夫人就是礼部尚书夫人? 薛瑾仪透过窗户缝隙,看着外面晃动的人影。 “我还要去宫里,就不在您府上久留了,改日再见。” “我送送你吧。” 说话间,薛夫人和那位夫人出去了。 薛瑾仪这才整理好了衣服,从厢房出来,望着空荡荡的院门。 不死心的要她与尚书夫人相见,到底为了什么? 明天的灯会,能找到答案吗? 按理说,明知山有虎,就不能往山里去,可若不去就不知道薛夫人到底要做些什么。 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一探究竟? 薛瑾仪一脸从容的往破院走去,她得好好盘算明天该不该去灯会,去了之后又该怎么做。 翌日傍晚,卫国公府的少爷小姐们说说笑笑着聚集在垂花门前,旁边站着三排丫鬟婆子和护卫,负责在外面的时候伺候保护主子们。 薛瑾仪站在一棵松树边,摆弄着腰上挂着的小香囊,香囊里放了提神醒脑和解毒的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可惜芳仪姐姐身体不适,不能和我们一块儿去,”薛三姑娘正在叹息,“不然未来的太子妃大驾光临,咱们脸面上也有光呢。” “可不是,”她的妹妹薛六姑娘抱着手臂,不高兴的瞥一眼薛瑾仪,“还要和那种人一起去,扫兴又丢人。” 薛瑾仪慢慢地放下香囊,抬眼看向薛家的小姐们。 蓦地,薛三姑娘想起下旨那日,薛瑾仪看她们的恐怖眼神…… 薛瑾仪微微一笑,正要开口,薛三姑娘捂着耳朵跑出垂花门,“我不听,我不听……” “啧。”她无奈的摇摇头,这几个人小丫头一点长进也没有,段位还是这么低啊。 第43章 刻意的“巧合” 一刻钟后,薛夫人带着二太太和三太太出现在众人面前。 “都上车吧。”她笑道:“可不能去迟了,不然没有好位置看晚上的烟花。” 众人说笑着上车,薛瑾仪看到薛夫人在对自己招手,只得走上前去。 “母亲。” “瑾仪,你和彩仪同我们坐一辆马车吧。” 一名少女怯怯地从薛夫人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打量着薛瑾仪。 那是薛夫人的第二个女儿,薛彩仪。 “好。”薛瑾仪点头,等到薛彩仪上了马车后,才上去。 薛夫人和二太太、三太太闲聊,都是别人家的趣事,一路上没和薛瑾仪说一句话。 薛瑾仪微垂着头,安静的坐着。 马车来到东市,街上早已被精心装点过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摆放在道路两旁,与晚霞交相辉映,美不胜收,路人们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在花灯间走来走去,小商贩们趁机拿着自家的货物穿梭在人群中叫卖,到处是一片热闹欢愉,显示出一国都城的繁华。 薛瑾仪从马车上下来,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气派的三层建筑。 大长公主的生辰宴安排在了孙老板掌管的这家大酒楼里吗? 酒楼装修富贵,名字也是同样——华照楼。 华照楼周围有重兵把守,出入的都是衣着华贵之人,想来是趁着生辰宴,请了不少权贵。 孙家可真会经营。 薛瑾仪微微摇头,听见薛夫人发话了,“大家先随我去拜见大长公主,之后随你们玩儿去。” 众人浩浩荡荡的随着薛夫人来到华照楼的二楼,这里被布置一新,到处花团锦簇,是大长公主最爱的牡丹花。 薛瑾仪看到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坐在牡丹屏风前,发髻上金饰在灯火下熠熠生辉,柔光撒在她那张笑意满满地脸上,正接受着宾客们的祝贺。 薛家众人来到厅中,恭敬有加的向大长公主行礼,然后薛夫人亲手奉上贺礼,两人亲密的低声交谈,惹得其他权贵官吏家的夫人们有些眼红。 薛瑾仪偷偷打量着,在大长公主左下手坐着一位贵气逼人的公子,与他说话的人显得十分恭敬,想来身份不凡。 她目光再往旁边移了移,顿住了。 坐在贵气公子身后的人,一身深色衣袍在一片灿烂绚丽之中略显突兀。 楚王也在这里? 薛瑾仪在楚王的视线会对上来之前,迅速地看向别处。 在她眼角余光了,几个站在贵气公子面前的小姐们对楚王说了些什么,楚王面无表情,冷漠的像一块冰,小姐们尴尬的笑笑,继续叽叽喳喳的同贵气公子讲话。 “别东张西望的,”薛三姑娘忍不住发话,贬低薛瑾仪可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没规矩。” “你在说他吗?”薛瑾仪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看正在和围在周围的贵女们打招呼的贵气公子。 薛三姑娘顺势看去,脸色一白,低喝道:“薛瑾仪,你在胡说什么!” 薛二太太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瞪了女儿一眼。 薛三姑娘赶紧闭嘴低头。 “唉。”薛瑾仪对她摇摇头,小姑娘什么时候才能长记性,别来招惹她呢?她可不会因为对方比自己的实际年纪小就宽容忍让了啊。 草草的看了一圈下来,她的目光回到薛夫人身上,可惜她们只见有十步左右的距离,听不见薛夫人和大长公主到底在说什么。 大长公主正摇头苦笑,“我那盆青龙卧墨池今年花苞是长了不少,却没有如期盛开,叫了宫里的花匠来看也无济于事,你说奇不奇怪?” “那是有些奇怪呢……”薛夫人说着,瞥了薛瑾仪一眼,“也许和今年的天气雨水有关?” “我现在啊,就盼着这盆花开,给我生辰宴多添一份喜气。” “一定会的。”薛夫人幽幽说道,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得意的笑。 拜见过大长公主后,薛家的小辈们欢天喜地的跑出去看花灯,薛夫人她们则留下和其他权贵夫人一起吃酒聊天。 薛瑾仪也准备离开,薛夫人向她招招手,“瑾仪,过来拜见大长公主。” 她脚步一滞,提着裙摆的手死死捏着布料,面色平静的转步走到大长公主面前,盈盈一拜,“臣女瑾仪拜见大长公主,殿下安康。” 大长公主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面前不起眼的少女,问道:“这就是卫国公的长女吗?” “正是。”薛夫人笑道,挽住薛瑾仪的手臂,“瑾仪受菩萨点化,越发的乖巧懂事了呢,卫国公和妾身都感动十分欣慰。” “我听下人闲聊时略有耳闻,”大长公主又将薛瑾仪仔细打量一遍,带着几分赞许说道:“现在看,确实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了。” “是啊……”薛夫人慢慢的说道。 薛瑾仪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薛夫人不可能这么有“善心”的吧? 她正琢磨着,忽听薛夫人惊讶的叫了一声,“呀,殿下,您看!” 大长公主不解的顺着薛夫人手指的方向看去,紧接着眼中显出一片喜色,“天啊,太不可思议了!” 薛瑾仪也看了过去,只见大长公主身侧摆放着的一盆牡丹正慢慢地绽开花苞,墨紫色的花瓣层层打开,最后露出青色的花心,仿佛一条青龙盘卧在墨紫色池水之上,高贵典雅之气尽显。 大长公主的叫声吸引来了厅内众人的目光,大家都听闻过公主抱怨牡丹没有按时盛开,而今忽然盛放,溜须拍马屁声此起披伏,好不热闹。 大长公主的手指轻抚过柔嫩的花瓣,仍有些不敢相信的摇着头,“我这不是看错了吧?” “您没有看错呢,殿下。”薛夫人笑吟吟的说道,“只是妾身有点惊奇的是,瑾仪靠过来的时候牡丹才盛放,是不是因为她身上有佛气,熏染到了牡丹,令它盛放的呢?” “哦?”大长公主看向薛瑾仪。 薛瑾仪感觉自己心跳停顿了几秒钟,脑子有些晕乎乎的,但有一个想法在此刻无比清晰。 她知道薛夫人要做什么,知道她会如何化解蔡皇后的怒气了! 第44章 回报救命之恩 她不知道自己的手是何时被大长公主攥住的,不知道她在抬手抚摸自己头发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只注意到薛夫人眼中的老谋深算。 一件件“无厘头”的大小事情积累起来,看似这位卫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为不是亲生的女儿费尽心力,实则……薛瑾仪转头看向贵气公子。 不知何时,楚王离开了位置,不见踪影。 “玉娥,拿一些首饰、锦缎和珍宝给瑾仪。”大长公主握着薛瑾仪的手,细细的揉了揉,似是恨不得多沾上几分佛气,保佑自己平安长寿,“我真是太喜欢这个孩子了。” 薛夫人本想让薛瑾仪谢恩的,可见她傻傻愣愣的,便急忙代为道谢,“多谢公主厚爱,这是瑾仪的福分呢。” 大长公主笑着点头,终于松开薛瑾仪的手,“改日一定要请卫国公夫人和薛小姐到我家里坐坐。” “好。”薛夫人连声答应。 大长公主的注意力回到青龙卧墨池上,笑意满满,对这一盆牡丹花爱不释手。 薛瑾仪默默地从大力奉承大长公主的人群里退出来,富丽堂皇的厅堂让她觉得压抑,便快步往外面走去,来到二楼外面的平台上,这里可以看见挂满灯笼的街市,以及攒动的人头,是赏景的好地方。 几名年轻小姐正聚在这儿说话。 “薛瑾仪居然让大长公主最爱的牡丹花开了,这……这真的不是我听错了吗?” “你没听错,你个子矮,是没看见大长公主有多亲热的拉着薛瑾仪的手,那副架势恨不得认作干女儿。” “这不可能!”一个女孩子恼怒的尖叫道:“薛瑾仪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随便我们耍弄的玩物罢了,也配在大长公主面前露脸?” “你小声点,免得这话传入大长公主的耳中,让殿下不高兴了。” “就是啊,大长公主可是在前朝时为了保护的皇上,差点死了,皇上对这位姑母敬重有加呢。” “可我还是不服气……” 薛瑾仪摇摇头,从旁边的小楼梯下去,转到华照楼后僻静的小巷子里,背靠在墙面上,狠狠地揉了揉眉心,让自己的心神安宁镇定下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旁边杂物堆的后面响起奇怪的声音。 是老鼠吧。 薛瑾仪没放在心上,准备转身来时,忽然脚上被什么东西死死地缠住,她猝不及防,跌跪在地上,膝盖上登时传来刺痛。 “什么鬼东西……”她有些恼火,就着不远处的灯火,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脚脖子上的赫然是一只人手! 她心头重重一跳,顺着手臂看去,那人的面容被杂物堆的阴影遮盖,看不大清楚。 难道是醉汉? 喝醉酒的人有多恐怖,她是见识到过的,赶紧掰开那人的手指,撒腿要跑。 “薛瑾仪。”喘着气的男声传来。 “嗯?”薛瑾仪愣住,听出这个声音是楚王的。 她的下一个念头,依然是离开。 她必须和这个有可能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离得远远的,更何况他刚才害她摔跟头,现在膝盖还疼着呢,她没往这个男人身上踹一脚已经是非常仁慈了。 薛瑾仪没有任何迟疑的迈开脚步。 “薛瑾仪,”楚王又开口了,“现在该是你回报救命之恩的时候了。” “……”薛瑾仪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回到楚王的身边。 救命之恩大过天,她要走了就是不厚道。 “你怎么了?”薛瑾仪轻声问道。 没有回音。 “楚王殿下,”薛瑾仪耐着性子又问道,“你是醉酒了,还是哪里不舒服吗?” 楚王的声音依然没有响起。 薛瑾仪想起上次他们在白云寺的相遇,这个男人不会是无聊到在捉弄她吧? “楚王,楚王?”她伸手推了推地上的男人,这时候发现他的体温不正常,身体如他的性格一样冷,不由地加急了语气,“你没事吧?” 她抱住楚王的胳膊,吃力地想要移动他的身体到有些光线的地方,可是原主这身体太瘦弱,楚王又是个高大的成年男人,现在仿佛是蝼蚁想要撼动大树。 “楚王?”她只好俯下身,想闻闻看他身上是不是有酒味时,先闻到了一股诡异的花香。 花香味很淡,但让人在闻到的一瞬觉得不舒服,好似暗中正有一条毒蛇吐着红信子,随时准备袭来,取人性命。 直觉告诉薛瑾仪这是有毒的花香,急忙捂着口鼻后退一些,但脑子没有停下思考。 楚王不是醉酒,而是中毒了才会这样吗? 她得赶紧找人来救楚王! 薛瑾仪刚要起身,一阵头晕莫名袭来。 不好,她也中毒了吗……薛瑾仪咬紧嘴唇,疼痛让她的意识清醒一些,急忙解开身上的小香囊,取出解毒的药丸服下。 不管有没有用,先吃一颗看看。 好在药丸的效果立竿见影,薛瑾仪很快感觉舒服了一些,便将剩下的一颗药丸塞进了楚王的嘴巴里,好在药丸入口即化,不用担心楚王不能吞咽下去。 薛瑾仪不敢再凑过去闻楚王身上是否有花香残留,正打算起身去找人帮忙的时候,犹豫了。 只要她一找来人,楚王的事情想必很快就会传开吧?薛夫人可以趁机拿这件事说道——说她是被菩萨眷顾的人,她救了楚王是缘分,进一步撮合她与楚王的婚事? 可她现在不确定楚王是否转危为安,如果拖延下去害死一条人命,她难辞其咎…… “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薛瑾仪自我安慰着,抚了抚胸口。 不想在她要离开时,脚踝再一次被人抓住了。 “楚王?”她心头一喜,低头问道。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眼前动了动,接着楚王颤颤巍巍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没事了?”她问道。 楚王背靠在墙上,“谢谢你。” 他的声音里透着虚弱,薛瑾仪道:“我叫人带你去看大夫,你等等我。” “好。” 语气中没有一丝担忧怀疑的意思,他不怕她食言溜走吗? 薛瑾仪甩甩头,快步从巷子里出来,在几名护卫的脸上转了一圈之后,还没来得及找到一个看着憨厚老实些的,华照楼的二楼平台上乍然响起的刺耳尖打断了她的思绪。 尖叫声划破了灯会的欢乐祥和,所有人都围聚过来,好奇的张望着华照楼。 薛瑾仪没那个好奇心去打听楼上发生了什么事,抓住一个护卫的胳膊,说道:“楚王现下不舒服,麻烦你带他去看大夫。” “楚王?”护卫犹豫了一下,点头,“麻烦小姐带路。” 两人正要离开,一名护卫统领打扮的男人从华照楼里冲出来,呼喝道:“迅速包围华照楼所有出入口!晋安伯家的小姐遇害,速速捉拿可疑人等!” 第45章 又克死一个 薛瑾仪心头一凛,大长公主的生辰宴上出了人命此事非同小可,周围的人也是这么想的,原本热闹非凡的灯会渐渐寂静下来,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看着金吾卫的官兵和公主府的护卫们将华照楼层层包围。 “我们走吧?”她忽然有些不抱希望了。 果然,那护卫冷声说道:“大长公主的安危不容松懈,小姐找其他人去吧。” 说完,他趁着薛瑾仪抓自己不紧,甩开她的手,溜进华照楼中。 薛瑾仪蹙起眉头,已有那么多人保卫大长公主和权贵们的安全,但在护卫的眼中楚王的性命就不值一提了吗? 她看看左右,人们又害怕又好奇,视线汇集在华照楼灯火辉煌的大门口,看起来谁也不舍得在弄清楚真相前离开。 薛瑾仪不死心,轻轻地碰了一下身边一名年轻公子的手,刚要开口,犹豫了。 晋安伯家的小姐死的突然,而楚王中毒倒在华照楼后面的巷子里,两件事可能有关联…… 年轻公子已经看过来,问道:“有什么事吗?” “……”薛瑾仪抿了抿嘴,不知怎么地,直觉告诉她楚王的事情现在不能声张。 “啊呀!” 正当她要假装无事跑走的时候,年轻公子一声怪叫,指着她的脸。 “我知道你是谁,”他尖利的声音在原本安静的人群中显得突兀而清晰,“你是卫国公府的薛瑾仪!你想做什么?华照楼里出命案,你想趁乱在外面强抢民男不成?” “……”薛瑾仪在感受到无数道目光的时候,有点头疼。 “对对对,就是她!”有人附和道:“当初郑家二郎被她追得跳河,差点淹死了,我当时就在场,不会记错!” “听说她被卫国公夫人严厉教训过了,没想到死性不改?” “啧啧,摊上这么个孩子,卫国公夫人真是太可怜了。” 在议论声中,薛瑾仪面色平静,甚至嘴角挂着一点淡笑,让她的面庞在柔亮的灯火中有几分明艳。 “这位公子,我建议你不如撒泡尿。” 众人愕然,显然听见一个小姑娘当街说话如此粗俗的。 有了华照楼里的事儿,薛瑾仪并不介意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了,在年轻公子问出“你这话何意”后,掩嘴笑道:“然后就着灯火,好好照一照自己这张脸,认清楚自己并没有吸引人的‘本钱’。” “你!” “哦,还有,”薛瑾仪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如果不小心被人碰一下就是要轻薄你,那你还上什么街啊,好好的躲在家里不要出门。”接着,她笑着看向周围的人,“我也要提醒大伙儿,离他远远的,免得被讹诈了呢。” 此话一出,众人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离得年轻公子远一点。 薛瑾仪趁此时机,从人群里钻出来,快步往华照楼后面的巷子走去,路上遇见金吾卫,认出她是卫国公府的小姐,没有阻拦盘问。 她拿了一只小灯笼,找到一辆木推车,推回到幽暗的小巷,楚王又靠墙坐在地上了,杂物堆遮住了他的身形,让旁人迟迟没有发现他。 “楚王?”她蹲下身,轻声唤道。 紧闭的双眼缓缓半睁开,灯火落在他的眼中都显得暗淡。 他的脸色煞白,看来情况不太好,薛瑾仪问道:“你能站起来吗?” 她伸手去搀扶楚王,没有预料中的沉沉力道压在自己的身上,虽然楚王靠着她,但是重量完全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晋安伯家的小姐死了,你又中毒,这事儿太蹊跷,我们小心点,别让其他人看见了。”薛瑾仪低声说道:“那边有我推来的木推车,你坐上去,我推你去找医馆。” 她带着楚王要往前走,谁知身边的男人没有动,她差点跌一跤。 “对不起。”楚王轻咳一声,颤颤巍巍的迈出脚步。 薛瑾仪忽然明白了,之所以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道不重,是因为楚王在拼着一口力气控住着自己的身体。 这个讨厌鬼还算有点人性…… 她心想着,放慢了步伐,扶着楚王坐到木推车上,然后撸起袖子推车。 眨眼间后,她知道高估了自己的力气。 木推车动是动了,但是她觉得手疼胳膊疼,身上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看向楚王,他靠在木推车上,又没了声音,若是仔细留意倒是能听见很浅很浅的呼吸声,似乎在告诉她眼前的人仍性命堪忧。 等楚王转危为安后,她一定要狠狠敲他一笔钱。 想到有钱,薛瑾仪咬紧牙关,推车从小巷子的另一头出去,来到相对安静一些的街上,问路人医馆的方向。 好在路人热心,见小姑娘累得脸颊发红,碎发沾了汗水黏在额头上,送他们来到医馆。 薛瑾仪拜托大夫赶紧给楚王看看,然后向还没离开的路人道谢。 路人好奇的问道:“小姑娘,那是你什么人,生了什么病?” 薛瑾仪面不改色的扯谎道:“这是我哥哥,看灯会时太兴奋晕倒了,便推来看大夫。哪知因为华照楼里出了命案,都在看热闹,没人愿意帮忙,多亏遇到了您。” 说着,她向路人行礼。 路人摆手笑道:“举手之劳,无需大礼。我听说今晚华照楼被大长公主包了,居然发生命案了吗?那我也要去看看。” 薛瑾仪暗暗的松口气,幸好路人不认得她和楚王,而且要走了,不然等下大夫来说明楚王病情时,可不得让路人觉得古怪了? 路人刚跨出医馆的门槛,一人匆匆跑过来,差点撞在一起。 “老李,老李!华照楼那儿出大事了!” 路人拽住那人的衣服,说道:“是不是华照楼的命案?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见有人感兴趣,那人迫不及待的说道:“晋安伯家的小姐死在华照楼里,衙门里来了仵作验尸,不是中毒也不是病发而死,可人就是这么七窍流血而死了,你说奇不奇怪?后来,有人说晋安伯家的小姐是唯一一个在今晚和楚王多说了几句话的人!” “这……”路人想起这段时间里坊间的流言,惊恐问道:“难道晋安伯家的小姐是被楚王克死的?!” 第46章 下毒的人 薛瑾仪的眼皮子一跳。 如果和楚王多说几句话就被克死了,那她岂不是早就去拜见阎罗王了吗? “我看八成是这样的,晋安伯家的车夫说,府里最近在流传老夫人要把那位小姐嫁给楚王的事呢。上回是下旨后,浒城侯家的小姐莫名溺死,这回……还没赐婚呢,人就惨死了。” “太恐怖了……” 那两人还在聊天,薛瑾仪紧盯着里屋的门帘,一看到有人影晃动,急忙冲过去,按住老大夫的肩膀,把人推回到屋中,然后鞠躬道歉。 “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请问……我哥哥的病情怎么样了?” 老大夫抚了抚胸口,见她诚心道歉,想来是太心急病人的状况,便不计较了,说道:“这位公子是中了某种花毒,这毒药会使人全身麻痹,虚弱无力,严重者导致无法呼吸,窒息而亡。幸好他服用过解毒丸吧,加上你送来的及时,我已经施针清除余毒,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但这几日务必静心休息。” 薛瑾仪听完,长松一口气,“多谢大夫。” 大夫道:“你们休息片刻就可以离开了。”说完,出去做事。 薛瑾仪来到榻边,楚王已经清醒了,但看着还很虚弱。 “大夫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楚王点点头。 薛瑾仪斟酌一下,说道:“今晚和你说过几句话的晋安伯家的小姐死了,人们很可能又会说是你……”她轻咳一声,发现楚王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出现任何变化,“我告诉你一声,你也好有个准备吧……现下你没事,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她转身要走,楚王的声音在被她背后幽幽响起。 “对我下毒的人,正是晋安伯的女儿。” 薛瑾仪一愣,慢慢地回过头,望向那双深沉如墨的眸子,“所以……你报复她了?” “没有。”楚王闭上眼睛。 薛瑾仪舔了下嘴唇,轻声说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楚王没有说话,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屋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他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了?薛瑾仪再次回头,迈出步子要走。 “还有,我不是你哥哥。” 楚王的声音在这时候又响起。 薛瑾仪吐了吐舌头,“我这是为了掩人耳目,谁要你当哥哥啦?我也不想做你妹妹呢。” 说完,她快步走出里屋,可是那两个人还在门口聊天,看起来兴致正高,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在路人眼中,妹妹怎么可能丢下哥哥不管? 她叹口气,退回到屋中,坐在榻边的椅子上,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光,气息也平复下来了。 当她放下杯子的时候,看到楚王又睁开了眼睛。 楚王仍然没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梁,是在想今日的事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薛瑾仪不由地思索起来。 浒城侯府的董小姐在宫里丢尽颜面,又不愿意嫁给楚王,所以自杀而死。 通过路人他们的交谈,可知晋安伯家有意将女儿嫁给楚王,虽然不知道这家人为何要将女儿推进“火坑”,但是这位小姐为了不嫁给楚王,所以趁着生辰宴的机会,毒杀楚王。 不然,在京中“楚王克妻”的流言盛传,贵女们对他避之不及的时候,和他多说几句话不是很奇怪吗? 这可以说得通,所以楚王说的没错,但她到底为什么会死呢? 这事儿透着古怪,薛瑾仪无法不在意。 特别是在薛夫人如此精心布置的夜晚里。 “是与晋安伯有仇的人,杀了他女儿?可是在大长公主的生辰宴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万一留下蛛丝马迹……”她看向楚王,毕竟她不知道晋安伯家的情况。 “晋安伯瘫痪在床十年,闭门不出,”楚王的声音很低,并且在微微颤抖着,但他坚持说道:“晋安伯夫人在生她时难产,导致再也无法生育,使得晋安伯纳了几房小妾,所以很不喜欢这个女儿,一直养在深闺中,同样鲜少出门。” 薛瑾仪眨了眨眼,“你知道的很多嘛?” “所以你得出什么结论了?”楚王斜眼看来。 “这位小姐要么是怕毒杀你的事情败露,而畏罪自杀,”薛瑾仪知道楚王口中的“结论”指的是什么,“要么是有什么隐疾,但因为……” 现在的医学太落后,没有各种检查仪器,所以很多疾病还没被发现吧? 薛瑾仪揉着额角,联想的太多,所以脑子里更乱了。 她甚至想到,如果这两个猜测都不是的话,还有一个可能…… “不行,我得走了!”她的心重重一跳,差点忘记该怎么呼吸,赶紧站起身,“我不能留在这里!” 她不能和楚王在一起,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他俩在一起! 直觉有时候也会是错误的,如果她坚持叫其他人来救楚王的话,就不会落入另一个险境了! 薛瑾仪伸手掀起帘子,还没看清楚外面,先听见一阵喧闹声。 “是啊,我刚才是送了一对兄妹来就诊,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是那位热心路人的声音,薛瑾仪定睛一看,医馆门外赫然站着一群金吾卫的官兵,不仅如此,薛夫人就跟在他们的身后。 她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的魂魄快要飞上天去了! 薛夫人也看见了她,欣喜的快步走来,亲昵的握住她的手,说道:“瑾仪,你让我们一阵好找,听说楚王不舒服,你是带着他来看大夫的吗?楚王殿下现在无碍了吧?” 薛瑾仪身上发凉,勉强镇定下心神,说道:“让母亲担忧了,楚王由大夫诊治过,只需静心休养,便没事了。” “那就好,”薛夫人抚摸着薛瑾仪的手,带着几分感慨微笑道:“我们瑾仪是个热心肠,又善良的姑娘呢。” “所以,才会让大长公主的牡丹如期盛开了。”跟着薛夫人进来的中年妇人笑着点头,目光细细审视着薛瑾仪。 她的面容有点眼熟,薛瑾仪回想了一下,记起在华照楼拜见大长公主时,中年妇人就站在大长公主的身边,看来是贴身伺候的亲信。 还让大长公主的人看见了,薛夫人真是好打算……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薛夫人觉察到一丝一毫。 这时,门口的路人忍不住说道:“原来你们不是兄妹,而是……而是楚王殿下?可这姑娘居然救下了楚王……” 门口几个人互相看看,谁也没有接着说话了。 薛瑾仪想苦笑,此刻她倒宁愿自己和楚王是亲兄妹。 薛夫人勾唇一笑,将薛瑾仪的手牢牢抓紧。 所谓“天助我也”,便是如此吧。 第47章 化解之人 另有人照料楚王之后,薛瑾仪不得不跟着薛夫人回到华照楼。 晋安伯家小姐的尸首已经被抬走了,宾客们也都散去大半,大长公主坐在屏风前,无奈又烦愁的揉着眉心。 多好的日子,居然有人死在这里,太晦气了。 看见薛瑾仪回来,大长公主的脸色稍有好转,问道:“薛小姐去了哪里?” “回大长公主,”薛夫人抢过话,“瑾仪出去看花灯的时候,遇见楚王身体不适,送他去看大夫。听大夫的话,幸好是碰见了瑾仪,楚王才没有性命之忧。” “哦?”大长公主柳眉一挑,对着薛瑾仪点点头,“瑾仪不愧是受菩萨眷顾的人。” 没走的人听见她们的和对话,纷纷围过来,看向薛瑾仪的目光有些复杂,但都附和着大长公主的话夸赞起她的善良来。 薛瑾仪第一次面对夸赞,想原地消失。 “瑾仪一心向善,”薛夫人一脸慈爱的凝望着薛瑾仪,“希望她能做更多好事,为自己积德呢。” “不错不错。”大长公主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些,“卫国公夫人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改日再请你去我府里坐坐。” 薛夫人拉着薛瑾仪行礼,两人从华照楼出来。 外面的人群已经散去,唯有街边的花灯散发出孤寂昏黄的光芒。 薛瑾仪坐进马车里后,轻声问道:“母亲,瑾仪听说晋安伯家的小姐死了,她……是怎么死的?” 她觑着薛夫人的脸色。 “怎么死的?”薛夫人转头看向薛瑾仪,“大概是有什么隐疾,暴毙而亡吧。” 她在撒谎!重复了她的问题,又在与她对视……薛瑾仪分辨的出薛夫人在说谎。 晋安伯的女儿,果然是薛夫人下手杀害的吗? 薛瑾仪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出了一层汗,表面上叹气道:“真可怜。” “可不是?”薛夫人掀开窗帘,看向窗外的街市。 这是拒绝和她继续说话了吗?薛瑾仪揪紧裙摆,这一局面,她又该怎么化解? 薛夫人知晓晋安伯家有意将女儿许配给楚王,怕晋安伯抢走了自己的功劳,于是将她杀害,如此一来,首先晋安伯家没有不得宠的女儿能拿出来了,其次坊间又会传遍楚王克妻的流言,最后……此事足以令在意名声的皇室感到烦忧,就必须找出可以化解流言的办法。 薛夫人让大长公主以为她令牡丹如期盛放,势必让大长公主认为她是可以化解皇室困局的人…… 什么在家庙诵经念佛一年啊,哪有化解楚王身上的凶煞之气重要? 屡屡为她谋划好名声,为的就是这个。 薛瑾仪的目光扫过薛夫人的脸,街上灯火的光亮在她的脸上明灭不定,像极了这个人表里不一的性格。 路上,马车经过晋安伯府,薛夫人放下帘子,轻叹道:“希望不要再有这样的悲剧发生了。” 随后目光又定格在薛瑾仪的脸上,昏暗的光线让她的眼神看起来阴森可怖,薛瑾仪没有吱声,微垂下眼帘,像是在为晋安伯家的小姐感到难过和害怕。 薛夫人在警告她? 如果她不嫁给楚王,任何胆敢动念头把女儿塞给楚王,让薛夫人不能在蔡皇后跟前领功的人都会死? 已经死了一个人了,薛夫人还会在意更多的人命吗?显然,在自身的利益面前,薛夫人可以做到杀人不眨眼,而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无法看着无辜的人因她而死,能够做到无动于衷。 此后又是无话,带着烦恼回到卫国公府,薛瑾仪无力的推开破院的门,听见声响的姚嬷嬷和彩云双双迎上前来。 “小姐,您去了哪儿?没出什么事吧?”姚嬷嬷关切的问道。 薛瑾仪勉强挤出一些笑容,“我就是去街上看看花灯去了,没事的。我走得有些累了,先去睡了。你们也早些睡觉吧。” 说完,她快步走进厢房,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小姐!”姚嬷嬷不放心。 “嬷嬷,”彩云不耐烦的拽住姚嬷嬷的胳膊,打了个哈欠,“小姐肯定是没出事,不然这会儿肯定在夫人那边挨鞭子呢,哪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呀?” 姚嬷嬷觉得彩云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又看看房门,这才休息去了。 翌日,薛瑾仪起床后,给了彩云一些铜板,“你去东市买些点心回来,要好吃又新鲜的,不然我不做臊子面给你吃。” 能出去闲逛,还有臊子面吃,彩云求之不得,高高兴兴的拿着钱走了。 姚嬷嬷将一碗绿豆汤摆在薛瑾仪面前,不解的问道:“小姐好端端的给彩云那丫头钱做什么呀?” “等她回来就知道了。”薛瑾仪喝了一口绿豆汤,清甜的味道令人舒服了些。 过了半个时辰,彩云抱着一盒糕点回来,一屁股坐在薛瑾仪对面的石凳上,喘着气说道:“累死我了,我先吃了几块点心,你不会在意的,对吧?” “没事,反正都是要我们三个人吃掉的,”薛瑾仪笑了笑,“在外面玩儿的可开心?” “还行吧?”彩云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亮,兴致勃勃的说道:“这不是晋安伯家的小姐莫名其妙的死在大长公主的生辰宴上吗?这消息今早就传遍整个东市了,我想说不定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楚王殿下又克死了一个女孩子!” 果然传开了……薛瑾仪叹气,脸上全然没有听八卦的兴致。 彩云仍沉浸在说八卦的兴奋劲儿里,“听说宫里派人出来,找寻能改变楚王命数的人呢。” 姚嬷嬷摇摇头,“要我说,还不如将楚王送去寺庙里,说不定能像我们家小姐一样,得到菩萨眷顾,化解灾厄呢?” 薛瑾仪眼睛一亮。 对啊,姚嬷嬷说的有道理。 只要楚王离开了,不就烦恼全无了吗? 薛瑾仪一口气喝完剩下的绿豆汤,用手帕胡乱地擦了下嘴巴就起身,“走,我们去给祖母请安。” 姚嬷嬷不解,“小姐不是说这段时间不去的吗?” “我想祖母的病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薛瑾仪瞥眼彩云,“做孙女的不该去看看她老人家吗?” 彩云冷哼,“人家生病的时候不在跟前伺候……” 薛瑾仪没搭理她,“走吧,看完祖母,还得去向夫人请安,不能耽误了。” 薛老夫人不可能还不知道外面的事,她需要在老夫人有所行动前阻拦她老人家,否则按薛夫人的狠毒劲儿,说不定会向这个本就厌恶的婆婆下手! 第48章 不许出去 她清楚,薛夫人很快就会知道她去了云嘉院,就算以“探望祖母”的名义过去,也不能阻止薛夫人多想,但是这一趟她必须亲自去,才能说服不知内情的老夫人不要轻举妄动。 主仆三人来到云嘉院外,还没敲门,里面先有人开门出来,差点撞在一起。 “瑾小姐,您来的正巧。”出来的人是福云,她急忙后退几步,让开路,“老夫人正要找您过来呢。” 薛瑾仪对她点点头,快步走进厢房,看见薛老夫人面色不太好,旁边薛怀拿小鹦鹉逗她,也没见半点笑容。 难得她过来,薛怀没有恶言相向,提着鹦鹉笼子坐到一旁。 “瑾仪快过来。”薛老夫人没让薛瑾仪行礼,招手示意她到近前说话。 薛瑾仪来到她跟前,说道:“昨晚大长公主生辰宴的事情,想必祖母已经知晓,可否先容瑾仪说几句话?” 薛老夫人到了舌尖上的话在看到薛瑾仪平静的眉眼时,叹口气说道:“你先说吧。” “晋安伯家小姐之死,并非如外界流传是被楚王克死,而是与夫人脱不开关系。”薛瑾仪不慌不忙地说道:“但是瑾仪拿不到证据。” 这位小姐的遗体已经被晋安伯家领回去了,明日就会下葬,她不懂拳脚又不是法医,如何潜入伯府查明真相? “孙家与权贵结交,夫人怎可能放弃攀上蔡皇后与太子的机会,又得罪尊贵的皇后呢?所以无论谁挡在她的前面,都会……”她紧盯着薛老夫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眼睛不眨一下的,除掉他。” 薛老夫人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猛地一拍桌子,“这毒妇,她敢!” 薛瑾仪赶紧给祖母拍后背顺气,“瑾仪知道祖母很关心我,但在此时切勿轻举妄动,可以吗?” “……”薛老夫人没办法立刻答应,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亲孙女被那毒妇坑害,嫁给性情阴冷不定的楚王。 薛瑾仪握住薛老夫人的手,温暖的皮肤相接触,可以带来坚定的力量。 “祖母,瑾仪不愿意看到您有个万一。”她认真的说道:“我已有办法对付薛夫人设下的困局,请祖母安心。不过,需要请二弟帮忙传个话。” 薛怀听见自己被提起,不解又戒备的望过来。 薛老夫人有些恍惚,昔日懦弱废物的孙女此刻温柔安定,但从眉眼间仿佛看见一股强大的力量,这是在她母亲身上不曾看见的,倒像是那个在战场上可以杀伐果断的卫国公。 终究不愧是卫国公的女儿。 她反过来抓紧薛瑾仪的手,“你只管说。” 从云嘉院出来,薛瑾仪立刻去给薛夫人请安。 薛夫人看着模样乖巧的少女,喝了口茶,说道:“瑾仪,我将白云寺的慧景师父请过来了,从今日开始你跟着师父好生学习,这样等家庙修缮完毕,你也好方便礼佛。” 薛瑾仪暗暗庆幸,幸好料到薛夫人在事成之前可能不会让她出门,所以先在薛老夫人那边安排好了。 她低着头,轻声说道:“瑾仪多谢母亲的安排。” 薛夫人看不清她的脸色,但至少从声音里听出一二,勾了勾唇角,“去吧,在园子里的藏书阁等着慧景师父。” “是。”薛瑾仪低着头退出去。 薛夫人笑着理了理头上的珠钗,“接下来,就等宫里和大长公主的消息了。” “希望这丫头识抬举,”薛二太太冷哼道:“能嫁给楚王,就算被他克死了,那做为楚王妃死了也是她的荣耀。” 薛夫人冷笑,“既然受菩萨点化,那就该去做做好事。胆敢在我面前耍花招,不过是自寻死路。” 这时,有丫鬟急匆匆地来到门口,“夫人,二少爷又不肯好好念书,出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了。” “随他去吧。”薛夫人不以为意,捧着首饰盒,挑拣着华贵的珠宝,“一个庶子,不需要读书有能耐,家里养得起他。” 薛二太太看向首饰盒,有些眼馋,问道:“嫂子是从哪里得来这些好东西的?” “大长公主赏给薛瑾仪的。”薛夫人拿起一只样式适合小姑娘的珠钗,“不过,她不配用这些。” 薛怀从卫国公府溜出来,找到几个狐朋狗友,闹着去西市斗蛐蛐,跟在他后面的家丁摇摇头,回府去了。 知道跟着自己的人离开,薛怀在西市只停留了片刻,听了一耳朵关于楚王的闲话后,来到楚王府门前。 他打量一眼蒙着一层灰的楚王府大门,看看左右,溜进了小巷里,敲开楚王府的后门。 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开门,想来外面留言纷纷之时,楚王应该没心情出门,薛怀揉了揉脸颊,干脆地跳上墙头,往府内张望,看不见一个人影。 这楚王府还不如他那些出身一般富贵人家的狐朋狗友呢。 虽然不请自入很没规矩,但薛瑾仪的事情耽搁不起,薛怀翻过楚王府的墙头,正要跳下去,双手猛地抓住了墙头,勉强控制住身形,不至于栽下去。 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楚王府的墙根边居然布置着密密麻麻的尖刺,如果贸然翻墙过去,怕不是要被扎个透心凉。 只怕还有更多机关来防止擅自闯入者,薛怀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骑在墙头上,冲府内喊道:“楚王在不在家,有救命的大事!” 他的声音在空旷又陈旧的宅院里回荡,却不见有人回应。 薛怀不死心的又喊了几声,终于看见一个绿衫少女脚步匆匆地走过来。 “大胆!”她瞪着薛怀,骂道:“哪里来的没规矩的小子,居然敢闯楚王府?” 真当楚王不受皇上宠爱,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 薛怀道:“我是卫国公府的二少爷,我姐姐薛瑾仪叫我来传一句话,麻烦姑娘转告楚王一声,就说昨晚的救命之恩,楚王报答的时候到了!” 绿衫少女刚要骂人,一道黑影出现在她的身边,她眼角余光瞥见了,急忙行礼,“殿下,您怎么来了?” 楚王冷冷注视着墙上的少年,“我不记得欠过薛小姐救命恩情。” 第49章 比谁脸皮厚 薛怀瞪眼,“昨晚我姐姐救你性命,这么快就忘啦?” 楚王道:“那是她回报我之前在宫中救她的恩情。” “我姐姐说啦,昨晚她先给您服下一颗解毒丸,是救您第一回,送您去看大夫,是第二回!所以,您还欠着一回呢!”薛怀抱着手臂,理直气壮的说道。 楚王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薛瑾仪的脸,他相信这是薛瑾仪能干出来的事。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薛怀,“你怎么不从墙上下来?” “你好歹毒啊!”薛怀指着地上的尖刺,“我要是扎死在你家里,定化成孤魂野鬼,夜夜缠着你,吓死你!” 这就是差点成为他大姐夫的男人?可真是恶毒,不要脸! 绿衫少女叉腰骂道:“你这小子竟敢对楚王无礼!管你是谁家的,定然不会轻饶了你。” 楚王脸上不见任何怒气,摆摆手,示意她闭嘴,问道:“你发现了?” “我又不是瞎子。”薛怀冷哼,觉得楚王才是个傻子,不仅担忧起来若他不识好歹,不同意薛瑾仪的计划,那该如何是好? 楚王吩咐绿衫少女道:“去开门吧。” “殿下?”绿衫少女诧异。 楚王没有说话。 绿衫少女只得去开门,薛怀跳下墙头,大摇大摆的走进楚王府的后门。 薛瑾仪说的果然没错,双方都是挟恩图报的人,要对付楚王就要比谁的脸皮更厚——他还是头一次听人将救人一次的事,硬是拆分成两次叫人回报的。 薛怀走过青石板小路,看到楚王仍站在廊下,阴鸷的眼神配上一身黑袍,在朗朗晴日之下让人觉得一股寒气逼来。 既然楚王开了门,说明他是要报答薛瑾仪的恩情,所以他并不害怕,大大方方的来到楚王面前,说道:“想必京中的流言,殿下已经有所耳闻,我就不废话了,只有一件事——我姐姐请楚王去白云寺暂住一段时间,对外就说是潜心修佛,积攒功德,届时外界就不会有那些闲言碎语了。” “我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楚王问道:“为何要听你姐姐的?” 薛怀踢着地上的石子,反问道:“如果殿下想娶我姐姐的话,大可以不这么做。” 绿衫少女面露惊讶之色,“你胡说什么,殿下怎么可能娶你姐姐那种女人?” “哪种女人了?”薛怀不高兴的看向绿衫少女,他可以说薛瑾仪坏话,但听见别人说就有点不爽,“我姐姐聪慧有礼,做饭也好吃,怎么在你嘴巴里好像很不堪的样子?” “雯儿,你先去准备午饭。”楚王轻声吩咐。 雯儿?喊的这么亲切,不会是楚王养的小情人吧?薛怀一脸嫌弃,更不想看到薛瑾仪嫁给楚王了,便指着绿衫少女说道:“我看你俩挺般配的,你赶紧进宫请旨赐婚吧,不要祸害到我姐姐了!” 绿衫少女脸颊微红,刚要开口,发现楚王的眼神扫来,心一慌,快步离开。 楚王注视着薛怀,问道:“卫国公夫人想见薛小姐嫁给我?” “是的。”薛怀点头,“现在宫里在找人化解您身上的凶煞之气,届时一定会有了不得的得道法师出来说我姐姐受菩萨眷顾,是唯一能化解之人,所以啊……您都有小情人了,就不要浪费我姐姐的大好年华了吧?” 楚王垂下眼帘,“我知晓了。” 薛怀见他答应的爽快,心里不太踏实,拱了拱手,说道:“那请楚王现在就行动起来?这事儿可耽搁不得,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人来下旨了。” 楚王转过身,沿着回廊走远。 “……”薛怀愣了愣神,喊道:“喂,你不会真看上我姐姐了吧?” “没有。” 干脆的回答声从回廊那头传来。 薛怀拍拍胸口,将薛瑾仪教自己的话统统喊出来:“只要楚王殿下照做了,就算是还清我姐姐的恩情,从此你俩互不亏欠,永无往来!不然的话,小心我姐姐死缠着你,烦死你!” 看楚王的样子,应该很不喜欢被人纠缠吧?特别是被女孩子纠缠,要是让身边的小情人误会什么了,那可就…… 他“嘿嘿”笑两声,看见楚王的衣摆消失在前方的拐角,便从楚王府出来,还好心帮他们关上门,然后又在西市玩闹了一圈,赶紧趁着午饭前回到卫国公府。 推开破院小门,院子里的安静让他心头一跳,喊道:“薛瑾仪?” 姚嬷嬷从灶间探出头,“小姐这会儿还在藏书阁,不过她叫我做了玫瑰山药糕给二少爷呢。” “你做的?”薛怀皱着眉头过去,不是嫌弃姚嬷嬷的手艺,而是薛瑾仪明明说要亲手做给他吃的。 “小姐过不来,所以将步骤告诉我了。”姚嬷嬷将一碟糕点递到薛怀面前,“二少爷尝尝看?” 薛怀拿起一块吃,山药绵软,玫瑰香甜。 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姚嬷嬷笑眯眯的问道:“二少爷,怎么样?” 薛怀干咳一声,“还行吧。等薛瑾仪回来,麻烦你转告一声,交托的事情都做好了。” “辛苦二少爷了。”姚嬷嬷又递上一碗绿豆汤。 薛怀吃完喝完,心满意足的走了。 藏书阁中,薛瑾仪听着清润温和的声音讲解着佛经,但心绪没有办法平和下来。 也不知道楚王答没答应她的要求。 若换做别人,她不会这么担忧,但楚王那种猜不透的人…… 真令人烦心。 “薛小姐。” 忽地,薛瑾仪听见慧景师父在唤自己,忙抬头望去,“慧景师父,怎么了?” 慧景问道:“我见小姐似乎在为什么事而烦忧?” 薛瑾仪苦笑道:“我求楚王去白云寺暂住,以平息他身上的流言,同时使一些人打消让他与我成婚的念头,不知他到底会不会答应。” “我想,他会答应的。”慧景微笑道。 “哦?”薛瑾仪听他语气,不解的问道:“师父何以如此肯定呢?” 慧景道:“其实……当日在白云寺中,薛夫人所拿的签筒中,皆是下下签。” 薛瑾仪惊讶,是慧景做了万全的准备,而不是天意如此吗? “那是楚王拜托我做的。” 第50章 楚王走了 “……楚王?”薛瑾仪想到那日见过慧景师父,从禅房出来,就遇见了楚王。 难道他偷听墙角了? 她倒没有生气,全当演了一场戏给楚王看了呗? 虽说现在白云寺里的一场戏是白费了,但就当时情形来说,楚王做了一件好事。 等等……这岂不是欠了楚王一个人情? 不过他没有提起过,就是不在意,而且这么周全的安排对他和她来说都是好事——她不用嫁人,楚王不必娶她,两全其美。 楚王也不想娶一个陌生女子为妻啊……薛瑾仪安心了,脸上终于露出淡淡笑意,双手合十向慧景师父欠身,“多谢师父告诉我这件事,解开了我的苦恼。” 楚王自己离开京城,平息流言,婚事只得作罢,蔡皇后不会怪罪到薛夫人身上。那么,薛夫人就不必费尽心思的将她嫁给楚王,她能够继续安心的在家庙中诵经念佛,趁着一年时机有所图谋。 她心情舒畅了不少,终于能够专心听一听慧景师父讲解佛经。 傍晚,薛怀特意又跑了一趟楚王府,这次他爬上墙头喊话,楚王的小情人没出现,整个府邸死气沉沉,好像没人。 看来楚王已经离开,去往白云寺了。 薛怀如释重负,蹦蹦跳跳地回到卫国公府里的破院,一推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清香。 “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他迫不及待的来到灶间,扫视一圈后,立即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中午我没吃到你亲手做的,晚上你可跑不掉了啊?不然,我不告诉你楚王那边怎么样了。” 薛瑾仪笑了,但不与小孩子计较,菜刀剁在砧板上有节奏的“咚咚”作响,不多时一条嫩黄瓜被切成了薄片,她将黄瓜片放入碗中,撒上一点点盐,然后揭开旁边一只小锅,放入一把青菜。 薛怀皱眉,“你凉拌黄瓜就是这么做的?” “急什么,”薛瑾仪笑看他一眼,“我都还没急着问你处往那边怎么样了呢。” 薛怀对她吐吐舌头,“我不告诉你了!”他没走,就倚靠在门框上,盯着薛瑾仪从小锅中盛出一大碗来,“我倒要亲眼看看,你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薛瑾仪盛好了汤,将黄瓜片中的水倒了,撒上盐醋等调料,用筷子拌了拌,摆到薛怀的面前,“今天天气热,你又在外面跑了几趟,这酸甜鲜香的凉拌黄瓜和酸笋汤是最开胃消暑的了。” 薛怀闻到酸酸甜甜的味道,馋了。 他努力克制着冲动,撇撇嘴,“还行吧。” 薛瑾仪抿嘴一笑,又飞快地做出一道剁椒蒸豆腐,一大碗红烧鱼,锅里的青菜咸肉丁饭也蒸好了,可以开饭了。 姚嬷嬷和彩云将饭菜端到树荫下的石桌上,薛怀拿起筷子就要吃。 薛瑾仪不客气打开他的手,问道:“洗过手了没有。” “洗没洗无所谓啦!”薛怀直勾勾的盯着饭菜。 “快去洗手,不然不给吃。”薛瑾仪虎着脸命令道,这个时代卫生条件落后,人们容易被感染一些疾病,薛老夫人那般看重薛怀,怎么能不小心一点呢? 薛怀撅起嘴巴,但乖乖的去水井边洗手,然后回到石桌边,瞪一眼薛瑾仪,拿起碗筷就吃。 看着都非常寻常普通的小菜,但是经过薛瑾仪那双手后,怎么就变得如此美味呢?看她做饭的样子,和家里厨房也没多大差别啊…… 他在心中哀叹,总是来薛瑾仪这边蹭饭,会不会被她拿住把柄来要挟啊……可是薛瑾仪到现在好像也没做对不起祖母的事情,她是真的改变了…… 薛怀脑子一团乱,只能用吃饭来忘记烦恼了。 薛瑾仪慢慢的吃着饭,院子虽然破落,但大家高高兴兴的吃饭,氛围好极了。 不管往后还有多少困难,她都会一一踏平,好好的活下去。 第二天,薛瑾仪在清晨时分,照旧去给薛夫人请安后,来到藏书阁。 慧景师父正面对佛像打坐念经,她不好打扰,便来到书架前随便逛一逛。 卫国公府虽是武将世家,但藏书阁中有一眼看不到头的书架,分门别类摆放整齐,连一点灰尘都没有,与破院西厢房那是有天壤之别了。 薛瑾仪随手拿了几本翻开,决定以后趁着听慧景师父讲解佛经,要将这儿的书也好好看看。 蓦地,藏书阁的房门被人推开,一名丫鬟跑进来,叫道:“瑾小姐,夫人找您过去呢。” 刚见过薛夫人,这会儿怎么又有什么事情? 薛瑾仪感觉不大好,走过去,和声细语的问道:“母亲找我,有什么事吗?” 丫鬟道:“夫人只叫奴婢找您过去,并未说明什么事呢。” 难道是楚王离开,婚事作罢,薛夫人心里头不大爽快,所以找她去刁难一二? 薛瑾仪带着疑惑,带着丫鬟回到正院,一进屋先是看到薛夫人在笑,接着她视线转向薛夫人正看着的人,心头一凛。 那人的打扮…… 那一日,薛三姑娘指着小内侍,说她看上了人家。 而眼前那人与小内侍的服侍相差无几。 宫里来的人!薛瑾仪暗暗攥紧拳头,面色平静的来到薛夫人面前行礼,“不知母亲唤瑾仪来此,有什么吩咐吗?” 薛夫人眼中含笑看着她,“瑾仪,你去旁边厢房换身衣服,随我进宫拜见皇后娘娘。” 进宫?!薛瑾仪揪紧裙摆,她很清楚进宫意味着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薛瑾仪从屋里出来,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天无绝人之路,就算到了现在这个境地,也一定能找到破局之法! 丫鬟领着她来到旁边屋子,另有一个丫鬟捧来一套衣裙,白色的上襦领口绣着精致着蝴蝶,淡粉色的下裙上则有一片兰草花纹,清丽而华贵。 接着,又来了一个婆子,打开手里的首饰盒,珠宝的光华散发出来,“瑾小姐快请坐,奴婢给您梳一个好看的头发。” 想想进宫选秀时的滑稽模样,薛瑾仪冷笑,这次倒是知道该如何打扮她了? 婆子见薛瑾仪有些发愣,以为她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衣裙首饰,所以呆住了,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但表面上客客气气的摆出请的手势,“瑾小姐,不能耽误了进宫呀,不然皇后娘娘怪罪下来,会连累到夫人的!” 第51章 命中注定 薛瑾仪轻抚着柔软的裙子,笑道:“我就站在此处,是你们磨磨蹭蹭不伺候我更衣,反倒怪罪到我头上,是谁教你这么擅长推卸责任的?” 婆子噎住,招呼上两个丫头,埋头为薛瑾仪换衣梳妆。 一刻钟后,薛瑾仪看着镜中的自己,衣着得体大方,将这张普通的脸庞衬出几分清丽,丫鬟们将一只小巧兔子玉佩挂在她的腰上,又拿出一双玉镯子给她套上。 婆子挑选出一支精致的珠花,插在她的发髻上,卖力的夸赞道:“小姐真漂亮呢,一定会人人喜爱的。” “……我又不是银票。”薛瑾仪嘟囔一句,回到薛夫人面前。 薛夫人笑着招手,在薛瑾仪听话的走到跟前时,从手边的锦盒里拿出一只玉佩,“换这个吧。” 丫鬟上前,双手接过玉佩,换掉了薛瑾仪身上的小兔子玉佩。 薛瑾仪仔细一看,那长方形的玉佩上雕刻的是观音菩萨。 她是与佛教有缘之人,无法拒绝这块玉佩,否则谎言被戳穿,薛夫人便没有忌惮了。 薛夫人将薛瑾仪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那种感觉像是在看一件货物,最后满意的点点头。 “我们进宫吧。” 半个时辰后,薛瑾仪跟随薛夫人拜见蔡皇后,在蔡皇后身边站着一个胡须全白的和尚,手持一支锡杖,眉目慈悲又肃穆。 她们刚行完礼,大长公主到了,身后跟着黑衣冷面的楚王。 薛瑾仪与他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神平静而陌生。 她心底叹气,早已料到宫中会发生什么,所以当真正亲眼所见时,便毫无惊讶。 大长公主抬手示意众人无需多礼,对蔡皇后说道:“我刚刚见过皇上了。”接着,她又看向薛瑾仪,和蔼的微笑点头,“我那牡丹花这两日开的甚好,后日请卫国公夫人带着小姐们到我府上坐坐才好。” 她走过来,握住薛瑾仪的手,在看到她腰上的观音玉佩后,眉眼间喜爱之色更浓。 “往后,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薛瑾仪装傻,一脸懵懂天真的望着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向蔡皇后身边的白须和尚点头致意,“永华大师是一位云游四海的得道高僧,近日恰巧回到京城,于是我请教了大师几个问题,之后又命钦天监的保章正算过。瑄儿虽是命中带煞,但也并非毫无化解的办法,瑾仪得菩萨点化眷顾,身上带着佛气,便是能帮助瑄儿化解凶煞之人。” 薛夫人此时面露喜色,像是头一次见到永华大师、听说这么回事,“那往后,楚王殿下不是再不用受人非议了吗?” “正是。”大长公主点点头,满是欣慰的望着薛瑾仪和楚王,“保章正说了,瑄儿与瑾仪那是命中注定的姻缘,婚后必定能和睦美满呢。” 蔡皇后同样一脸慈爱的望着他们,“卫国公长女的事情,我已有耳闻,想当初选秀时她一手簪花小楷极为漂亮,皇上只称赞了她一人,原来是与我们濮阳家极为有缘。如今瑄儿的命数与婚事皆有打算,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再不用为瑄儿日日担忧了。” 她表现的一副慈母模样,令人动容。 薛夫人更是夸张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带着几分哽咽说道:“我们为人母的,哪个不是为儿女操心。如今得见他们幸福,终于可以放心了。”她来到薛瑾仪身边,抬手摩挲着她的肩膀,“瑾仪,你生母在天之灵也可安心了。” 不是亲生母亲,却如此为儿女操心,大长公主看在眼中,赞许的点点头。 “是啊。”她又牵起楚王的手,放在薛瑾仪的手背上,“我已经同皇上说过了,明日便会下旨赐婚,想来这样的情况之下,浒城侯也会体谅的。” 楚王的手心微凉,薛瑾仪垂眼看着他们交叠的手,心中不是滋味。 她谋划了半天,最终逃不开这只手吗? “多谢姑祖母的爱护。” 楚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薛瑾仪迅速收敛了心思,如果此时表现的反常,或是直接拒绝赐婚,惹怒了大长公主、蔡皇后和薛夫人,那么她会被按上“不识抬举、毫无慈悲之心”的骂名,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她淡淡一笑,欠身行礼,“瑾仪谢过大长公主。” 她抬眼望去,大长公主笑容满面,眼底满是喜悦与欣慰,似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关心爱护楚王的亲人。 再去看蔡皇后和薛夫人,前者如释重负,后者一脸阴谋得逞的得意。 她们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却没有人问她和楚王一句“是否愿意结为夫妻”。 还是现代社会好,这该死的封建王朝。 薛瑾仪只能在心中默默吐槽,然后听大长公主说道:“今日天气不错,两个年轻人去园子里走走,说说话吧。我们几个妇人说话,想来你们听得也枯燥的很。” 她正巴不得如此,好问问楚王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去往白云寺的他会出现在宫中。 不过,薛瑾仪先装出害羞的样子,手指揪着衣袖,低垂着头不说话,然后由宫女领着从凤仪殿出来。 漫长的甬道上,楚王走了几步,冷声对后面的宫女说道:“你们站远一些。” 宫女听话的停下步伐,直到薛瑾仪和楚王走远十几步才跟上。 薛瑾仪回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道:“你昨天不就该在白云寺吗?” 楚王背着手,如傲然挺立的松柏,然而初夏阳光下,他浑身散发出冰冷之意,令人不想靠近。 “昨日,我进宫面圣,想说明此事但被拦下了。”楚王的语气平静的像一洼死水,“等到宫门下锁,也未能见到父亲,还被迫留在宫中一夜。直到今日,见到大长公主,方知她见到永华大师,有办法化解那所谓的凶煞之气。” 薛瑾仪一拍脑门,在比拼办事效率的关键时候,他们输了。 “你一走了之该多好……” 话是堵气才这么说,她也清楚如果楚王一声不吭的离开,那么就无法明确的向外界传达楚王去佛寺的目的。 懒得细想昨日算计楚王的是蔡皇后还是薛夫人了,她揉着眉心,“你不愿意娶我,我也不想嫁给你,这事儿咱们都清楚。如今皇帝赐婚,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楚王默不作声,视线落向了远方。 薛瑾仪说不清楚他在发呆,还是在思考问题,叹息一声:“说起来,我倒是有个办法。” “哦?” 薛瑾仪眯眼瞧着楚王那张冷俊的脸庞,“就是你死了。” 第52章 你死吧 “为什么不是你死?” 楚王很快做出了回应。 薛瑾仪被逗笑了。 她没觉得有什么好生气的,毕竟是自己咒人家死在先,拍掌夸道:“楚王殿下真是才思敏捷。” 后面的宫女瞧见他们说笑,一脸惊奇。 楚王自小在宫中,身边只有一位嬷嬷照顾饮食起居,起初还有人因为他皇子身份而去献献殷勤,可长到七八岁时发现是个阴冷的孩子,加上不得帝后宠爱,更是没有人会凑到这么一位皇子身边了。 再往后,楚王的性子越发古怪,曾经有不懂事的宫女误闯了楚王的住处,被吓得高烧几日,令宫内众人退避三舍。 接着就是楚王在成年数载后终于被封为亲王,出宫住去了,可紧接着“命硬克妻”的传闻传得沸沸扬扬,吓着了进宫选秀的贵女们,先是克死了董小姐,后来晋安伯家的小姐也无缘无故的死了,任是谁也不敢再接近楚王方圆一丈之内。 却没料到,卫国公府的大小姐竟然能和楚王说说笑笑,毫无惧色,看来永华大师与钦天监说的都是真话。 这两人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命中注定的良缘! 楚王脸上没有表情,一度让薛瑾仪有种错觉——他是不是像那些整容过度的明星,没办法做表情呢? “言归正传,”薛瑾仪轻咳一声,“咱俩这样硬凑在一起,谁都不会幸福的,人生啊只有这么一遭,你想因为别人而浪费掉吗?所以,”她加重语气,十分严肃的看着楚王,“你必须认真想办法,我也会同样尽快找出办法。” “其实……”楚王这时候也转过头,凝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认为,你刚才的提议非常好。” 薛瑾仪从楚王的一双黑眸中觉察到了杀气,那冷冷的杀气令人不禁胆寒! 她下意识的放缓脚步,与楚王拉开半个身位,“你死?” “不,你死。” 短短的三个字,让眼前的男人变成了来自阴曹地府的索命鬼使。 出生成长于现代法治社会的薛瑾仪没有受到过真正的死亡威胁,只在电视剧、电影中被人绑架、谋害。 当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杀气时,从前她与楚王的几次往来都成了虚无泡影,她本能的感受到了恐慌,回想起竹林里那个气势如虹的身影。 可她是谁? 她是演艺圈里最年轻的影后提名,甚至奖杯都唾手可得了,只是倒霉的穿越到这里…… 薛瑾仪强装镇定,微笑道:“楚王殿下,我刚才说的死,那是假死遁世,您可别多想。” 她不会在楚王面前表现出一点软弱和恐慌,因为这样是在向楚王表达一个讯息——她是个很好除掉的人。 “我多想了。”楚王仍然惜字如金,且字字带着杀意。 “……”薛瑾仪昂起头,冷笑,“殿下,这可是在宫里呢。再说,我是卫国公府的小姐,死了会没人追究吗?小心杀人偿命,最后便宜了看你不顺眼的人。” “是吗?”楚王又看向了远处。 “是的。”薛瑾仪坚定的说道,偷瞟着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的脸色。 楚王眉头微蹙,目光深沉,看起来像在认真思考杀人的可行性。 可以与他巧遇时说几句话,可以与他一起爬山去寺庙,甚至可以与他互相挟恩图报,但是不能走进他的生活里吗? 他的生活就像一块死亡禁地,不许任何人踏足一步? 薛瑾仪咬着嘴唇,如果楚王真的要她死…… 她是不是该买点毒药,反杀楚王? 薛瑾仪的手一抖,赶紧揪住了自己的衣服。 如果不是和薛老夫人的约定,不愿让薛老夫人伤心难过,她一定会主动假死,逃离这个满是阴谋诡计的地方。 一定能找到别的办法,除非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她心中筹谋着,而楚王也没有再开口。 后面宫女们的脸色越发古怪。 刚才还说笑了几句,怎么现在一句话也没有,像是同行的陌生人了? “许是他们还没见过几回面,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吧?” 宫女们低声议论起来。 “可能如此吧……但是忽然觉得卫国公家的小大姐相貌平平,有点儿配不上楚王殿下。” “唉,楚王若不是有那样的生母,又性子古怪的话……凭那样的相貌,贵女们早就争先恐后的求嫁了呢!” “罢了罢了,薛小姐能改变楚王的命数和性子是最重要的了。” 薛瑾仪没有听见宫女们的议论,因为没多时她们便来到了御花园,可惜园子里的美景并不能提起她的好兴致,或者带给她好心情,因为她觉得那层峦叠嶂的假山堆挺适合杀人藏尸。 “楚王殿下,我觉得吧……”薛瑾仪琢磨了会儿楚王不愿意娶妻的原因,注视着假山洞中的一尊石像,“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但因为身份差距所以无法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如果如此,你也可以假借命数命相之说,说那个女子比我更适合你嘛。” 帝后和大长公主都信这玩意儿,那就找个看起来更厉害的得道高人,胡诌一顿不就不成过了? “没有。”楚王回答的斩钉截铁。 “……真没有吗?”薛瑾仪觉得楚王有可能是不好意思和她说,虽然这个男人有时候挺厚颜无耻的,但人嘛,总有软肋,“我们……现在可以说是盟友关系啊,我们的共同目标是破坏这桩婚事,你不用和我害羞的……” 楚王凌厉的目光扫过来,她自觉的闭上嘴巴。 看着楚王往假山走去,薛瑾仪忍不住又说道:“你信得过的女人也行啊,总比我好吧?” 这种时候,不用在意她比不过谁了。 楚王没搭理她。 眼见着他离假山越来越近了,再看假山前的池水,薛瑾仪毛骨悚然。 后面的宫女们站在一处树荫下等候他们,但正好有一棵海棠树挡在他们之间,所以楚王要是做了什么,恐怕宫女们一时也不能觉察。 他们第一次相遇时,她差点溺死在池子里。 楚王不会打算让她“不小心”的掉进池子里吧? 第53章 太子 她决定站在原地,楚王要是来强硬手段,她有一张嘴巴能喊能叫呢。 楚王在池子边停住脚步,他只要再往前踏出一步就会踩进水里,清湛的水面倒影着他的身形,唯有小虫子轻掠过时泛开的涟漪才能碎开他一脸的冰冷。 薛瑾仪望着他的背影,没有出声打扰。 也许他在想着对策吧? 她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腰间的观音玉佩。 身边实在没有合适的女子,那就花钱找一个呗?如果怕演戏骗不过帝后他们,她可以帮忙写剧本啊,保证毫无破绽,且感人泪下! 等楚王愿意说话的时候,再试探试探吧? 薛瑾仪捏了捏眉心,看向四周。 御花园中草木茂盛,花香四溢,美丽的鸟儿在林间叽叽喳喳,如一副美丽的画卷。 她看了又看,发现自己仍然没有心思欣赏这样的景致。 “薛瑾仪。” “嗯?”她听见楚王在叫自己。 “过来。” 两个字有命令的意味,但薛瑾仪反而往后面退了一步,“有什么话,直接说好了,我俩离得太近了,让人误会。” “还需要误会什么吗?”楚王稍稍侧头,眼神瞟来。 薛瑾仪耸耸肩膀,“圣旨还没下呢。” 楚王转回头,“过来。” “我不。”薛瑾仪坚持着。 “薛瑾仪!” 她话音刚落,楚王语气中挟带怒气,猛地转过身来,黑色的衣摆翻飞,像极了妖魔鬼怪降临世间。 薛瑾仪肩头一颤,坚定的表现出镇静的模样,实则脚稍稍抬起,准备随时逃跑。 楚王眉目依旧是冰冷如霜的,只是眼中没有再透出无情杀意,却仍是向薛瑾仪大步走来。 薛瑾仪拔腿要走。 对面是什么人? 武功高强的楚王! 她是什么人? 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大哥,薛小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温润的声音乍然响起,对薛瑾仪来说仿佛是小鸡仔被乌鸦叼走之时,勇敢跑出来保护的老母鸡。 果然,在那声音随着一道人影出现时,楚王停下了脚步,她也顿住了。 薛瑾仪感激的望向这位“老母鸡”,他不正是长公主生辰宴上,坐在楚王前面的贵气公子吗? “太子。”楚王冷漠的唤道。 太子摇头叹气,“大哥,你又与我生分了。我们是亲生兄弟,你唤我阿珝便好。” 薛瑾仪眨巴两下眼睛,屈膝给太子行礼,“臣女瑾仪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微笑道:“薛小姐不必多礼,再过一段时间,我就是你的妹夫了。”他又看向楚王,“只是,我好奇你们为何会在一起?” “呃……”薛瑾仪向楚王使眼色,这种问题让她来回答不太好吧? 楚王道:“父亲明日将会为我们赐婚。” “哦?”太子笑意更盛,“薛家二位小姐嫁给我们兄弟俩,真是亲上加亲的大喜事。” 薛瑾仪傻笑两声,太子还不知道他的好哥哥要杀掉未来大嫂呢! “太子,”她想了想,赶紧说道:“楚王与瑾仪出来有些时候了,打算回皇后娘娘那儿了。” 太子一拍手里的折扇,“正好,我也要去见母亲,我们一块儿过去吧。” “好!”薛瑾仪欢喜应道,如此一来,楚王就没机会对她下手了! 太子愣了一下,而后笑眯眯的对薛瑾仪点点头,摆出请的手势,“薛小姐,请。” 薛瑾仪不禁有几分感慨,薛芳仪正是好命,家中有疼爱自己的爹娘,嫁的是个温柔和善的夫君,所以她才有任性娇纵的资本啊…… 回去的路上,薛瑾仪有了安全感,所以走起路来脚步轻快了不少。 她没注意到楚王的目光偶尔掠过,有些若有所思。 三个人回到凤仪殿,大长公主和永华大师都已经离开,蔡皇后与薛夫人原本在聊着什么,听宫女说三人来了,便各自喝茶。 等三人行礼过后,蔡皇后没有看薛夫人,满目慈爱的凝望着太子,说道:“你来的正好,有一桩喜事要同你说。” 太子笑问道:“是大哥要与薛小姐成婚的事吗,儿子已经听大哥说了。儿子真为大哥感到高兴。” “是啊。”蔡皇后与太子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对薛夫人说道:“明儿宫里会派人去下旨,卫国公夫人与薛小姐早些回去准备吧。大长公主那边也相邀赏花,这两天都没得歇息呢。” “是,妾身告退了。”薛夫人识眼色的起身,带着薛瑾仪离开。 薛瑾仪最后看了一眼楚王,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杀意了,可他依然是个危险的男人。 真令人头疼,她还是去买毒药吧。 蔡皇后吩咐宫女给太子倒茶,看也不看楚王一眼,握住太子的手说道:“少傅今日都教了你些什么?你父亲交与你的政事可都处理好了?” 太子爽朗笑道:“母亲安心,一切都好。老师今日教了我一些兵法,不过儿子不希望能派上用场,四海平安是儿子心中最大的愿望。” 蔡皇后轻抚着亲儿子的后背,笑道:“太子仁善,是我们大周的福气。” 说话间,她乜斜楚王一眼,若不是会眨眼会呼吸,在她眼中和殿中的摆设一般无二了。 她最喜欢的便是让楚王听一听太子有多么贤能聪慧,让他知道即使身为大周的皇长子也算不上什么东西。 如果楚王胆敢露出不悦的神色,她定会抓住把柄,狠狠教训这个贱婢生的儿子。 谁让他出生在了她的儿子之前呢? 见楚王没什么异色,蔡皇后觉得索然无味,冷淡说道:“楚王,你也回去吧。虽说婚期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但你楚王府要尽早做好准备,人家可是卫国公的女儿呢。” 她语气里,颇有楚王连臣子之女都比不上的意思。 楚王眉目波澜不起,作揖道:“儿子告退。” 他转身离开,听见身后蔡皇后对太子的笑声。 从殿里出来,楚王跨过宫门,问身边侍卫道:“永华大师去了何处?” “陛下召见,永华大师去了两仪殿。” 楚王无声的叹口气,往两仪殿走了几步后,慢慢停下脚步,转身出宫。 永华大师虽是一派得道高僧的气派,但有了这两日的事,必然无法指望什么了,不如…… 他抬头望向天际。 不如去对付容易点的那个。 第54章 差别待遇 回到卫国公府,薛夫人像看一件已经被安排好的物件似的,冷冷的瞥了薛瑾仪一眼,说道:“不管你现在如何,以前造的孽债永远在那儿不会变。” 薛瑾仪眉眼未动,安静的听着她的数落。 “就算你身为卫国公府的大小姐,也不能改变你在外人眼中是个什么德行,也不会有人愿意娶你这样的女人为妻。所以,能嫁给楚王已经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老老实实的等着婚期,不要惹怒了皇上和皇后,连累了你父亲,和整个卫国公府。” 薛瑾仪点头,“这是天定的缘分,瑾仪当然会遵循天意了。” 薛夫人冷笑一声,语气陡然阴沉,“若是卫国公府遭殃,你这般年纪的大约是充去做官妓,被折磨到死。” “……”薛瑾仪没想到薛夫人能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把话讲的这么直白,她配合的缩瑟一下,让薛夫人以为自己的恐吓挺成功的。 薛夫人指着薛瑾仪的手指,快要戳到她的脸上,“凭你这副模样,是我能帮你做到最好的了,不指望你感激我,但是请牢牢的记住,本分的做好你的楚王妃!” 薛瑾仪微垂眼帘,“瑾仪谨记母亲教诲。” “回你的院子去。”薛夫人一甩袖子,带着自己的丫鬟往正院走去。 薛瑾仪看着薛夫人走远,这才迈步,回到破院。 姚嬷嬷听闻小姐和夫人被召进宫里了,急得像无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乱走,好不容易等到小姐回来,急忙上前。 “小姐,您没事吧?忽然召您进宫干什么?” “我和楚王要成婚了,明日下旨……” 话音未落,旁边有人一口水喷出来,差点溅在薛瑾仪的身上。 “这不可能!”薛怀跳起来,满面的不敢相信,“楚王不是答应去白云寺了吗?他昨天不是走了吗,我敢发誓,我确认过他不在家才来告诉你的!” 薛瑾仪摆摆手,示意姚嬷嬷拿帕子给二少爷擦擦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呗。正好你在,等下帮我给祖母传个纸条,你机灵嘴甜,一定要好好安慰祖母,不要让她老人家担忧操心了。” 她走进灶间,写了一张纸条,放进篮子用,用两盘桂花藕粉糕压好,“其中一盘是给你的,我亲手做的。” 薛怀却不像以前那般抢着要吃薛瑾仪做的食物,沉默了一下,说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凉拌。”薛瑾仪耸肩。 “喂!”薛怀急得大叫一声。 薛瑾仪看着小家伙为自己焦虑的模样,掩嘴“噗嗤”一声笑了。 可真是个小傲娇。 “完了……”薛怀呆住,“薛瑾仪真的疯了。” “好啦。”薛瑾仪笑眯眯的捏捏这个便宜弟弟可爱的小脸蛋,“我自有打算,不用担心。” 薛怀的眼中被愁云笼罩着,甚至忘记打开薛瑾仪的“狼爪”,捏紧篮子低声说道:“如果……有我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一定要来找我,你不要乱逞强。” “我就知道二弟是最热心肠的了。”薛瑾仪认真的说道。 “哼!”薛怀一步跳开,不高兴的说道:“要不是祖母嘱托,我才懒得搭理你!” 他冲薛瑾仪吐舌头做鬼脸,然后抱着篮子跑出破院,只留下破烂的门板兀自“吱呀”摇晃。 姚嬷嬷上前关好院门,不想薛怀又窜回来了。 “对了,楚王有喜欢的人!”他叉腰瞪着薛瑾仪,“我上回去他家看见了,两人跟夫妻似的。这种男人,绝对不能嫁!” “我知道了。”薛瑾仪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没想到楚王真的害羞没说啊? 薛怀这才气鼓鼓的走了,心里把楚王骂了一百遍。 明明有喜欢的人了,还来害姐姐做什么? 薛瑾仪已经够惨了! 难道是看中了卫国公的权势? 薛怀重重的“哼”一声,楚王臭不要脸! 姚嬷嬷再次关上院门,忧心忡忡的问道:“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薛瑾仪回到灶间,看到彩云正在临时搭起的小床上打盹,“很简单啊,既然楚王有真爱了,肯定比我还急着破坏这桩婚事,等他出手就好了。” 只要楚王是真心爱着那个女子,一定会按照她的提议行事。 她拿起藕粉糕咬了一口,再捧起一壶茶,悠闲自在地回到西厢房,继续写她的计划书。 不管眼下如何,日子总归要过下去。 彷徨害怕能有什么用呢? 堂堂卫国公府,楚王也不会翻墙进来杀人,所以她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好了。 赐婚圣旨在第二天午时初刻如期而至,这次薛家众人没有齐聚一堂,捧来圣旨的也不是礼部官吏,更没有声势浩大的仪仗。薛瑾仪站在花厅里,看着薛夫人淡笑着从一名内侍手中接过明黄色的卷轴,然后塞了个小小的锦囊到他手中。 内侍作揖道:“恭喜卫国公夫人,恭喜薛大小姐。” “谢谢。”薛夫人点点头。 内侍又道:“皇后娘娘这两日有些事,所以薛大小姐不必进宫谢恩了。成婚的日子会安排在太子大婚之后,确切哪一天还在商议,等到定了下,会召薛大小姐进宫的。” “我知道了。”薛夫人叫下人送内侍出去,然后将圣旨拍在薛瑾仪的胸口上,“你好好保管着吧。” 说完,她不等薛瑾仪行礼,头也不回的离开花厅。 花厅里冷冷清清,只剩下薛瑾仪主仆三人。 内侍没有宣读这份圣旨,薛夫人也没有打开来看一眼,彩云凑上来,急不可耐的催促道:“快看看圣旨里是怎么写的?” “你看吧。”薛瑾仪将圣旨交给彩云,她也没有兴趣看。 彩云都没想到过这辈子能碰触到圣旨,兴奋地颤抖着手打开,读道:“大周皇帝令,卫国公长女薛瑾仪赐婚于楚王濮阳瑄,择日成婚。”她皱起眉头,翻来覆去的又看了几遍圣旨,“就这么简单,没啦?不是应该像芳小姐那样,夸上你几句话吗?” 姚嬷嬷愤愤不平道:“虽说……可也不能这样敷衍草率吧?” 彩云嘟囔道:“可能咱们这位卫国公府大小姐没什么优点能夸吧……” 第55章 不配做我姐夫 薛瑾仪凉凉的说道:“哦,那你以后别吃我做的东西。” 彩云赶赶紧死命摇头摆手,“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薛瑾仪慢悠悠地走出花厅,“罚你去西市买点心,就上次那些,挺好吃。” “好吧。”在好吃的食物面前,彩云认栽,眼巴巴的看向薛瑾仪。 薛瑾仪瞥她一眼,眯眼一笑,“这次该你请我们吃了吧?” “这……”彩云瞪眼,薛瑾仪要不要脸?堂堂卫国公府的小姐居然要一个丫鬟出点心钱? “快去吧。”薛瑾仪冲她挥挥手,“我们会做好冰凉的绿豆汤,等你回来。” “哼!”彩云气呼呼的走开。 薛瑾仪回到破院,姚嬷嬷找出最好的一只盒子,将圣旨小心翼翼的放进去。 “说不定过不久就会是一张废纸了。”薛瑾仪提笔,在自己的计划书上写上几句。 姚嬷嬷点头,“希望如此,我宁愿看您嫁给一个寻常人家里品行好的少爷,也不想看您和楚王那样的人结为夫妻,那哪里有安生日子可过。” “嗯,嬷嬷对我最好了。”薛瑾仪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 楚王除了一副好相貌和矫健的身手,全都不在她的择偶范围内,她可不是一只单纯的颜狗。 什么命中注定的缘分,不过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以为在演偶像剧? 薛瑾仪轻笑一句,低头继续写计划书。 半个时辰后,彩云提着糕点回来了,跟着她回来的还有薛怀。 他小脸气得像一只河豚,被太阳晒的有些发红,更显得怒气冲冲。 薛瑾仪打发彩云拿着一些点心去找她小姐妹玩去,给薛怀一碗冰凉的绿豆汤,小家伙居然没喝,恼火的说道:“我刚才又去楚王府附近转了一圈,你知道我瞧见什么了吗?” 薛瑾仪喝了一口绿豆汤,淡然说道:“瞧见你的未来姐夫和别的女人在大街上卿卿我我。” “呸!”薛怀激动的跳起来,“他才不配做我的姐夫呢!” 趁着他激动大叫,薛瑾仪将一块糕点塞进他嘴巴里。 薛怀“啊呜”一口咬住糕点,愣了愣神,然后瞪着薛瑾仪,恶狠狠地嚼着,仿佛对这块小小的点心有什么深仇大恨。 吃完糕点,又猛喝了一口绿豆汤,薛怀觉得舒畅了不少,但语气依旧凶巴巴的,“前脚送圣旨的内侍走了,后脚楚王和那个女人就从府里出来,那女人勾着楚王的胳膊,对他笑得很是甜蜜呢!楚王嘛……我怀疑他的脸有毛病,不能做表情吧,但给我的感觉呢……肯定是非常喜欢她的!” 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提起真爱,倒好意思在大街上恩爱? 薛瑾仪“啧啧”两声,继续喝绿豆汤。 薛怀见她好像不把这是太放在心上,一团火窝在心口,“薛瑾仪,你不会老毛病又犯了吧?看到长得好看的,就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这次更是有皇上赐婚,天大的良计,抱着不想撒手了?” 薛瑾仪叹口气,“何出此言?” “你看我都气成什么样了?你这个未来楚王妃居然这么淡定?”薛怀反问道。 薛瑾仪放下碗,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巴,问道:“楚王在你心中是个什么样子?” “是个大混蛋!”薛怀干脆的说道。 薛瑾仪淡然道:“所以,为什么要为一个大混蛋生气呢?他又不会因为你的生气,而有所改变。” “嗯?”薛怀默默下巴,薛瑾仪说的很有道理啊…… 薛瑾仪继续说道:“相反,生气的人呢,会被伤到脏腑,变丑,你希望自己有个越加丑八怪的姐姐吗?” 薛怀按着自己的胸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对,这种人不值得我生气。” “乖啦。”薛瑾仪又盛了一碗绿豆汤给薛怀。 薛怀道:“我看那楚王最好乖乖的悔婚,不然我一定给他套上麻袋,痛打一顿。” 看着小家伙在她面前露出真性情,又想起他在薛夫人面前装得是多么辛苦,不由地轻叹一声,好在他自己是个知道上进的人,苦日子不会太久的。 “对了,我送你的那几本书看得如何了?”薛瑾仪问道。 薛怀道:“我天天晚上练,一定会强大起来,保护好祖母……”他飞快地瞥一眼薛瑾仪,又有些苦恼的说道:“不过……我得想办法,再找一个正经师父。” 不知怎地,薛瑾仪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竹林中翩然敏捷的身影。 “……薛瑾仪,你有在听我讲话吗?”薛怀发觉薛瑾仪的目光有些发直,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薛瑾仪回过神,点头道:“你每次以逃学的名义跑出去,没找到师父吗?” “多跑了几次才知道……”薛怀有些丧气,不单是薛瑾仪接住话了,他没理由问问她在发什么呆,又难过一件事,“想在京中找到一个靠谱的师父,得有门路才行,上回我遇见一个骗子,把我攒了好几年的钱骗走一半。” “门路?”薛瑾仪不太理解。 薛怀道:“除却咱们卫国公府,京中还有一些武将世家和教授武功的武馆,但需要有人推荐才能跟随学习。我直接找上门去,若拿出我是卫国公府二少爷的身份,一定会传到夫人耳中,我哪还能学到真本事。” “那是麻烦。”薛瑾仪又想起一个人,这次不是楚王,而是那个神秘的面具男,看样子也是个会武功的,如果能结交为朋友,说不定能请他做薛怀的师父? 但是,她连人家叫什么,住哪儿都不知道…… 薛瑾仪揉了揉眉心。 “算了,这种事也急不得。”薛怀心知如今薛瑾仪身上也背负甚多,所以不在意的摆摆手,“对了,我来这儿路上偷听到二婶婶和丫鬟说话,说是明天夫人会带你去大长公主府参加赏花宴,我估摸着楚王也会被请去的,你有些准备吧。” “明天?”薛瑾仪刚展开的眉头又蹙起,她原以为大长公主那是客套话,没想到是真的要办赏花宴,而且半个时辰前她和薛夫人都在花厅,却没有提起半个字。 “呵呵,”薛怀冷笑,“她最爱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第56章 楚王来了 薛瑾仪是深刻的领教过了。 谁能料到她和楚王的婚事居然这么快就办成了呢? “我知道了,谢谢你,二弟。”薛瑾仪点头,大长公主可能想让楚王和她在婚前多多了解,婚姻才能更加美满顺利吧。 既然这么关心楚王,为什么不问问他愿不愿意和她成婚呢? 送走薛怀后,她回到厢房,从柜子里翻出没当掉的衣裙,想了想,又把花里胡哨的裙子塞回去了。 薛夫人绝不允许这桩婚事出任何差池,所以怎么可能容忍她像以前那样打扮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得想想别的法子。 薛夫人是在赏花宴这日清晨请安的时候,才把赴宴的事情告诉薛瑾仪,并且早就准备好了衣服首饰,让丫鬟伺候她更衣。 薛二太太阴阳怪气的说道:“大嫂真是为瑾仪这孩子操碎了心,有你这样的宽厚慈爱的后母,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薛夫人笑纳了这个“夸赞”。 薛瑾仪刚换好衣服,跨过门槛的时候听见了薛二太太的话,来到薛夫人面前,“瑾仪多谢母亲厚爱,日后定当尽心报答。” “报答就不必了。”薛夫人摇头,“只希望你好好过日子。” 薛瑾仪哪里听不出话中的深意,应道:“是,母亲。” 薛夫人道:“今日赏花宴,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和楚王处好关系,让大家都知道你们的关系,继而平息外面的流言。此事关乎皇家颜面,所以你不能有半点差池。” “瑾仪明白了。” “明白就好。”薛夫人凌厉的儿目光扫过薛瑾仪的脸庞,带着警告的意味。 薛瑾仪垂下眼帘,模样十分乖巧。 时候差不多该出发了,家丁来报,说是楚王来了。 薛瑾仪从薛夫人的眼中看出一丝惊讶,又听家丁说道:“楚王说来接瑾小姐一起去大长公主府。” “看看,楚王是多么疼爱你。”薛夫人很快反应过来。 薛瑾仪有点头疼,楚王跑到卫国公府来接她是在玩什么把戏?难道要趁她周围没有国公府的护卫,制造一起“意外”? “瑾仪,”薛夫人见她没动,心思一动,找找让薛瑾仪到自己跟前来,“要去见未来夫婿了,可得打扮的没有一丝马虎。” 她看起来十分认真,一根小小的钗子摆弄了摆弄了半天,仍是不大满意,吩咐丫鬟再拿一支来。 薛瑾仪这时候后退半步,笑道:“母亲,既然快要成为夫妻了,那情人眼中什么都是最美最好的了,还是不要让楚王殿下久等了吧?” 薛夫人眸色一闪,笑了笑,“那去吧。” 薛瑾仪欠欠身,从屋里出来,立刻提起裙摆,小跑向卫国公府的侧门。 薛二夫人不悦道:“你好心替她整理,却不领情,跑去见情郎,不是自个儿肚里出来的,就是养不熟呢。” “领不领情,养不养得熟是其次,”薛夫人紧盯着门口,“只要她能够给我老老实实的嫁给楚王,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薛瑾仪小跑来到侧门,往外面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还是来迟了。 一个英俊非凡的年轻男人骑着高头骏马出现在卫国公府门口,本就吸引人的目光,更何况有人认出他的身份,一句“楚王”引得众人纷纷围过来,议论纷纷。 “我昨天听到风声,说楚王要娶卫国公府的瑾小姐,看来是真的!” “天啊,那瑾小姐岂不是要被克死了?” “呵,活在世上也是个祸害,死了拉倒。楚王虽是亲王,但也得遵守丧妻一年内不能婚娶的规矩,这一年内各家女儿赶紧定亲,从此再无烦恼,瑾小姐总算是做了一桩大好事。” “……”薛瑾仪放下裙摆,莲步轻移,虽然原主的身材干巴巴的,但只要稍加注意,也能走出婀娜的姿态,不慌不忙地走进卫国公府的侧门,站在台阶上,望着黑压压的人群。 众人仿佛见了鬼的表情。 “那真是瑾小姐?” “我觉得我一定是眼花了。” “除了模样相同,哪儿都不一样了啊?” 薛瑾仪听见众人议论,望向骏马上的男人。 楚王今日没穿一贯的黑衣了,一身银团云纹的宝蓝色圆领袍衬托得这个男人清俊高贵,少了平日里的阴暗之气,仿佛黑乌鸦摇身一变成蓝孔雀了。 而且,那颜色正好与她今日穿的白蓝色裙子相配,可以算作情侣装了。 情侣个屁……薛瑾仪在心中骂脏话,恶狠狠地将“情侣装”三个字赶出脑海。 楚王的视线也转过来,淡漠的望着她,“上车吧。” 薛瑾仪顺着他的话,看向他后面的马车,在车辕上坐着的青衫少女身上停顿了一下。 青衫少女见她看过来,立刻转开视线,显得有点不高兴。 这不会就是楚王的那位真爱女子吧? 有情人要联手杀掉插足者? 薛瑾仪道:“我家里准备好马车了……” “要我抱你上去?”楚王冷冷问道。 “……”薛瑾仪撇撇嘴,来到车辕前,对青衫少女微笑道:“你是楚王的侍女?” “你……”青衫少女第一反应是看向楚王,然后抬起下巴,说道:“我是楚王的朋友。” 朋友?呵呵,薛瑾仪见多了表面上称作朋友,其实是情侣关系的人了。 薛瑾仪道:“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麻烦这位姑娘先坐进车里,坐外面不觉得晒吗?” 青衫少女愣了一下,看看薛瑾仪,又望向了楚王。 楚王没有回头,似乎连她们之间的对话也没听见。 她嘀咕道:“我坐在车辕上就行了,薛小姐快上车吧。” 薛瑾仪观察着青衫少女的神色,更加断定她与楚王之间有亲密的关系。 “那我也坐在车辕上,看看京里的风景。”她笑道,爬上车辕便坐下来了。 她才不要坐在楚王准备的马车里,鬼知道他会不会在里面设置什么机关,要她性命呢! “喂,”青衫少女更不高兴了,扭动两下肩膀,想把薛瑾仪更顶开,“挤不挤啊?” 薛瑾仪早有准备,稳稳的坐在车辕上不动如山,笑道:“若是姑娘觉得拥挤,就坐在里面呗,反正你没说要看风景。” 第57章 敌人还是盟友 绿衫少女噎住,有些不知所措。 薛瑾仪注意到她又看向了楚王,只有深厚的牵连与依赖,才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看向那个对自己来说最重要且会保护自己的人。 这回,楚王终于有反应了。 他回过头,投来冷漠的视线,“可以走了吗?” “快进去坐着吧,莫要耽误了去大长公主府。”薛瑾仪笑眯眯的先发制人,“让大长公主为楚王和我担心的话,那可不太好吧?” “你!”青衫少女脸颊更红了,见楚王没有说话,再看看周围等着看热闹的人,带着一肚子委屈进了车厢里。 薛瑾仪安安稳稳的坐在车辕上,吩咐车夫道:“可以走了。”接着,她一抬眼,看到楚王仍看着自己,歪头问道:“楚王是想将骏马让给我骑?” 楚王抿了下薄唇,策马前行。 围观群众们赶紧让开道,看着车马离去,但讨论声并没有散去。 “薛家小姐坐在车辕上干什么,她一点儿也不害怕的吗?” “好看看自己英俊的未来夫婿,就算哪天被克死了也不亏啊!” “原来如此,薛家小姐人野胆子大,那是真的喜欢楚王。” 薛瑾仪坐在车辕上,将人们的议论听得清清楚楚,无奈的摇摇头。 想避开楚王可能设置的陷阱,反倒让围观群众们误会了什么,这世间真难有两全的方法。 她回头看了一眼,后脚并用退进车厢内。 绿衫少女吓了一跳,喝问道:“你不是要看风景的吗,又进来作甚?” 薛瑾仪坐在门口的位置上,堵住绿衫少女的路,“看腻了。” “我看是路人发现你是薛家的大小姐,说了不少难听话,你受不了吧?”绿衫少女掩嘴,讥笑声仍清晰的钻入薛瑾仪的耳中。 薛瑾仪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那样流露出半点恼色,有些不甘。 她倒要看看这个恶名在身的女子能伪装到什么时候,若是在众人面前戳穿了,那必然大快人心。 “想我们王爷如此俊朗潇洒的人,又贵为天家子嗣,再看你……”她带着不屑的眼神,毫无礼貌的上下打量着薛瑾仪,“就算华贵的衣衫穿在身上,价值连城的珠宝戴在发髻上,也难掩你……” “将男的夸出花儿来,但一味贬低他未来的妻子的,有可能是两种人,一种……”薛瑾仪忽然打断绿衫少女的话,笑吟吟的注视着她,“是男的的母亲。” “大胆!”绿衫少女瞪眼喝道,“你怎么敢对夫人无礼?” 二十多年来,楚王的生母一直没有名分,就算是遇上好时候给宫中妃嫔们晋封,也绝不会有人提起楚王生母一个字,但夫人到底为皇上诞下第一个血脉,怎么能是这个野丫头可以出言羞辱的? 薛瑾仪挑了一下眉梢,脸上笑容不减,问道:“我说的是有可能,哪个字断言楚王生母是这般的人了?” 绿衫少女气噎,脸上刚消退的绯红又爬回来了,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还有一种呢,是爱慕着楚王的人。”薛瑾仪直视着绿衫少女发红的双眼,缓缓问道:“你与楚王认识多少年了?” “你……”绿衫少女惊愕,绝没有想到薛瑾仪会问出这种话。 她有种藏在心底里的东西,忽然间被揭开了,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的不适与羞涩,特别是这个人还是她都看不上眼的薛瑾仪…… 看着绿衫少女目光躲闪,恼怒之中透出几分羞色,薛瑾仪觉得好笑。 绿衫少女想激怒她失态,最后反倒是自己被揭了老底。 她气定神闲的继续望着绿衫少女,“如果你想与楚王殿下修成正果,成为名正言顺的妻子,便听我的。”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绿衫少女咬牙切齿的说道。 薛瑾仪不急,掀开帘子让绿衫少女看到前面那个俊挺的背影,“那么,那个男人就是我的了。” “痴心妄想!”绿衫少女气得怒喝一声,车夫茫然的转头看来。 “雯儿姑娘,怎么了?” 她的脸更红了。 薛瑾仪放下车帘,悠悠说道:“想激怒别人,首先自己要有一颗足够淡定的心。所以……事到如今,你是想当我的敌人,还是盟友呢?” 楚王的车马一到大长公主府前,立刻吸引了周围众人的目光。 宫里传出消息,皇上已经重新给楚王赐婚了,女方是卫国公的长女。这不知让多少人长松了一口气,看到一名白蓝裙子的少女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目光多多少少有复杂的意味,有一如往日的嫌恶,也有一些些同情。 只不过,想到这位卫国公长女曾做过的事,同情也很快消散在看热闹的兴奋中。 楚王翻身下马,稳稳地落在地上,接着看向马车。 薛瑾仪已经站在马车边,亲密的挽住青衫少女的胳膊,注意到他的目光,挥手示意。 “你怎么不早点将雯儿介绍于我认识?”她笑得灿烂,手掌在赵雯儿的手背上摸了又摸,“路上交谈两句,便觉得与雯儿相见恨晚呢。是吧?” “……”楚王和赵雯儿双双觉得眼前的女子与那些调戏小姑娘的纨绔子弟竟没有什么差别。 赵雯儿打了个寒颤,但薛瑾仪在路上说过的话,让她克制住甩开这只“狼爪”的冲动,勉强挤出笑容,“王爷,雯儿难得结识一个朋友,想与瑾仪多说说话。” 楚王探究的目光在薛瑾仪的脸上转了一圈,“那也先该向大长公主请安。” “好。”薛瑾仪嘴巴上是答应了,但是没有松手,拉着赵雯儿跟在楚王的身边,一起走进大长公主府。 侍女将她们引到公主的花园,这儿早已成为了各色牡丹花的海洋,花团锦簇间蝴蝶飞舞,花香盈盈,受大长公主邀请而来的客人们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欣赏着如画卷里才有的仙境美景。 当薛瑾仪与楚王联袂出现在花园时,说笑声瞬间低下去了,人们好奇的张望着这对年轻男女,当看见薛瑾仪身边的绿衫少女时,更加疑惑了—— 未婚夫妻之间多出一个女人,这场面看着怎么那么古怪呢? 赵雯儿有些局促,她从未和楚王一起出现在这么多名门贵胄的面前,不由地缩起肩膀,担忧又懊悔的看向薛瑾仪。 她不该轻信了这个女人的话,说什么结为盟友,怕不是容不下王爷身边的女人,而要在众人面前给她难堪吧! 第58章 有缘人 赵雯儿当即想甩开薛瑾仪的手,但在她刚有动作的时候,手被猛然死死夹住。 正在向大长公主行礼问好的薛瑾仪微微侧头,递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赵雯儿更加惶恐了,再求助似的看向楚王,可是楚王根本没看她。 她感觉自己的腿肚子也在发抖了,以至于起身的时候没有力气支撑身体,差点摔坐在地上,好在有一只手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她。 王爷?她欣喜的抬起头,迎上的却是薛瑾仪那张看着欠扁的笑脸。 “这不是……瑄儿身边的侍女吗?”大长公主没看赵雯儿,而是好奇的问薛瑾仪,“瑾仪与她早就认识吗?” “殿下,”薛瑾仪脸上笑意更盛,“瑾仪与雯儿今日是头一次见面,却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不由自主地与她十分亲密。瑾仪心想,许是雯儿也是与佛有缘之人。” 楚王眉头微蹙,飞快地瞥了眼薛瑾仪,按兵不动。 “哦?”大长公主眼睛一亮。 薛瑾仪趁势说道:“楚王殿下身边出现这样的人,也是冥冥之中与他的缘分。而且,您看,雯儿的面相是不是像极了我这小玉佩上的观音?” 大长公主这回终于看向赵雯儿了,因为有薛瑾仪的言语暗示,越看她越是觉得和观音真的有几分相像,“看来是上天在多多帮着楚王,连身边人都与佛结缘了。” 她故意高声说话,引得有人问道:“大长公主,您的话是何意?” 大长公主顺势解释道:“今日,大家齐聚一堂,有一桩喜事要说。昨儿皇上下旨,赐婚于楚王和卫国公长女呢。” 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道贺声,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没什么惊讶可言。 大长公主继续说道:“想来瑾仪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中了吧?” 众人又点点头,上回去过大长公主生辰宴的人都看见了,薛瑾仪的言谈举止确实与以前大不相同。 大长公主一脸喜气的说道:“天降祥瑞,瑾仪得到菩萨眷顾点化,她嫁入我们濮阳家,一定能够逢凶化吉,为濮阳家也为整个大周带来福气。” 众人一听,再一联想楚王身上的流言,恍然大悟,原来是要用薛瑾仪身上的佛气化解楚王的凶煞,改变他的命数啊! 这下子,看在大长公主的面子上,周围道贺声此起彼伏。 楚王冷若冰霜,薛瑾仪含笑道谢。 楚王的性子一向如此,众人见怪不怪,不过本来因为菩萨眷顾一说,而有兴趣接近薛瑾仪的人再看她变得知书达理,不禁生出一点点好感来。 又有新的客人来了,大长公主对他们点点头,“说起来,瑾仪你现在还唤瑄儿叫‘楚王’?显得多生分呀?直接喊名字就是了。” “大长公主……”薛瑾仪一手捧着脸,小声喊道。 大长公主也是从小女孩过来的,以为薛瑾仪是在害羞,笑意深深的说道:“好了,去赏赏花,说说话吧。” 她分别向薛瑾仪和楚王递去一个眼神,想让他们多多接触,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恩爱一些。 薛瑾仪挽着赵雯儿的胳膊,刚从大长公主跟前离开几步,立刻有夫人小姐围上来,她一下子成了园子里除大长公主外,最受欢迎的人。 谁不想沾一沾佛气,谁不想和卫国公府多一层联系? 她不认得她们,尽量客气礼貌的应付完之后,沿着小路来到僻静处,对跟上来的楚王说道:“我已经给你们开了个头,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除非是傻子,不然不会办不成的。” 赵雯儿甩开薛瑾仪的手,冷声说道:“算你识相。” “啧,对盟友太没礼貌了吧?”薛瑾仪皱眉咋舌,“我可是在成全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话,被楚王无情的打算,“雯儿,你去凉亭那边候着。” “王爷!”赵雯儿一惊。 薛瑾仪也有些惊讶,楚王对小情人说话的语气也太严厉了吧?不对,也有可能是为了保护小情人,而在她面前演戏,毕竟原主从前恶名在外,万一抓花了小情人的脸,他还不得心疼死了。 “去吧。”楚王嘴巴一张,只有冰冷的两个字。 赵雯儿听出楚王语气中的不容置疑,恶狠狠的瞪一眼薛瑾仪,乖乖走向凉亭。 楚王的视线转到薛瑾仪的脸上,“你和雯儿说了什么。” 薛瑾仪笑眯眯的,像个和蔼慈祥的老人,语重心长的说道:“楚王殿下,您不用瞒着我了,我知道您和赵雯儿是什么关系,所以呢,在按照上次在宫里说的,撮合你们。” 她眼睛里泛着亮光,为自己成功的开头而感到高兴。 楚王看着她的笑脸,张了张口,话没有说出来。 薛瑾仪接着说道:“您放心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挺直了腰杆,昂着头注视着楚王,显得特别真诚靠谱。 楚王转过身,背着手继续往前走去。 “……”薛瑾仪满脑子问号,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了,楚王难道还有什么不满吗? 薛瑾仪跟上去,有些不快,“殿下,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麻烦你拿出积极的态度。” 楚王走了几步,停下了。 “你给句痛快话吧。”薛瑾仪可受不了合作对象磨磨唧唧的。 “薛瑾仪。”楚王唤了一声。 “嗯?”薛瑾仪抬头一看,无意中发现楚王站在了水池边上。 她看向左右,为了防止有人听见他们的对话内容,所以她特意走上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这儿加上不远处的竹林遮挡,四下里除了他俩,看不见一个人影了。 不会又想制造“溺水”意外吧? 她赶忙要后退,不想楚王伸手,捉住了她的胳膊。 “这里可是大长公主府,”薛瑾仪怒瞪着楚王,“我劝你理智一点。” 楚王眉梢一挑,“你以为我要杀了你?” “你那点阴暗心思,谁知道呢?”薛瑾仪怪笑揶揄道,“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楚王注视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是这一次,还是上一次,我都没想过要杀了你。” 第59章 恶有恶报 “没有?”薛瑾仪笑得更大声。 楚王想让她放松警惕,趁机好下手? 她道:“不知道上回是谁说要我死的。” “要你死也是应该带到荒郊野外。”楚王松开她的胳膊,缓缓说道,“找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制造出失足摔死的假象,届时谁也不会怀疑你是被人害死的。” “……”薛瑾仪又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杀气,但奇迹般的没觉得害怕,“哦,原来你知道该怎么杀人啊?” 楚王没从她的脸上看到一点慌张和害怕,而她的脸庞清晰的映在他的瞳孔中,“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 “我们是陌生人啊。”薛瑾仪理所当然的摊手。 “薛瑾仪,原来你在这儿啊?” 一道怪里怪气的声音在安静的池塘边忽然响起,也打断了楚王说话。 接着,一抹倩影落入两人眼中,原本敌对关系的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刘盈盈正要开口嘲讽,被他们俩的眼神给吓了一跳,冲薛瑾仪翻了个白眼,又对楚王草草的行了礼。 “你有事?”薛瑾仪冷硬的问道。 刘盈盈阴阳怪气的说道:“薛瑾仪,你活二十年终于能嫁人了,可把你高兴坏了吧?瞧瞧刚才,众人围着你转,那风头可是此生头一次吧?” 一想到卑贱的薛瑾仪居然被人笑脸相迎,而且得到大长公主的喜爱,她就浑身不爽。 薛瑾仪可没忘了当初是刘盈盈将原主推下水,可惜让她魂穿过来,不然原主死了,这小姑娘还能好端端的站这儿,随心所欲的大肆嘲讽? 有的人啊,真是嫌自己命太好了。 既然人家自个儿送上门来了,她就不客气的“笑纳”了。 “是啊,我可开心了。”薛瑾仪抱着手臂,咧嘴笑道:“你也是来恭喜我的吗?” “你可真厚颜无耻!”刘盈盈觉得真应该把大伙儿叫来看看,什么知书达理的卫国公府大小姐啊,依旧是个无赖泼妇的模样! “说到厚颜无耻……”薛瑾仪摸着下巴,下意识的看向楚王。 她可不会忘了这个男人连小小一只馒头都要从她手里抢走! 楚王觉察到目光,也看过来。 两人目光相撞的一瞬,薛瑾仪又看向了刘盈盈,继续说道:“某人故意将无辜之人推入水中,致其差点淹死,事后毫无悔过置疑,应该算是厚颜无耻中的厚颜无耻吧?” 刘盈盈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薛瑾仪会再提起这件事,上回国公府里相遇,薛瑾仪虽然语气神色有点怪,但到底没敢拿她怎么样,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 她撇撇嘴,薛瑾仪以为做了楚王妃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也不看看楚王算个什么东西,平日里尊称一声“楚王”那也是维持表面上的客客气气,可真要惹人不高兴过了,谁拿你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当人看? 刘盈盈嗤笑一声,“当日在宫中,你浓妆艳抹太俗气,我好心好意让你洗洗脸,换一副清丽模样去见皇上皇后,你看,这不是要成为楚王妃了吗?却被你好心当做驴肝肺了?” 她一脸哀伤,摇头叹气。 “噗嗤”,薛瑾仪掩嘴大笑,一边鼓掌一边对楚王说道:“原以为你是这世上最无耻的人,现在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人外有人了。” “……”楚王嘴角微微抽搐,“原来宰辅的外孙女如此牙尖嘴利,我应该和刘小姐好好学习。” 薛瑾仪没想到楚王会配合自己,皱了皱眉。 那边刘盈盈听见楚王也嘲讽自己,心中一下子冒出怒火,“你们明知道我外祖父是当朝宰辅,居然敢对我这么说话?” “我哪句说错了吗?”薛瑾仪无辜的眨巴眼睛。 “没有。”楚王接话。 薛瑾仪又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对吧?” “对。”回答的依旧是楚王,他眼角余光里全是那张带着一丝坏笑的脸庞,不禁想起在宫中亲眼看见薛瑾仪被刘小姐踹下水前后的场景。 他原本不想出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位卫国公长女竟然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们同样是家中的第一个孩子,同样是生母亡故,同样是受到别人的欺辱。 鬼使神差的,他出手了,救下薛瑾仪,然后发现她和传闻中的不一样了。 “如果大家知道把楚王妃踹下水,差点害楚王失去有缘人的凶手,竟是当朝宰辅的外孙女,会是什么反应呢?” 黄鹂一般清脆的声音又响起,楚王回过神,“宰辅素来贤明,自认为家世清白,而子孙做出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恐怕会羞耻的要撞墙吧。” “对!”薛瑾仪憋着笑,很高兴看见刘盈盈的脸色涨红成猪肝色,一拍手说道:“走吧,楚王殿下,咱们去把这件事告诉大家。” “你敢!”刘盈盈有些慌,张开双手拦住他们的去路,“没人会相信你的鬼话,薛瑾仪!” 薛瑾仪拉住楚王的胳膊,“楚王殿下亲耳听见是你把我推下水的,你说大长公主会不会信呢?” 一提到大长公主,刘盈盈真的慌了,面目瞬间狰狞,张牙舞爪地扑向薛瑾仪,“你个小贱蹄子,看我如何撕烂了你这张臭嘴,看你再怎么胡说八道!” 看着刘盈盈扑来,薛瑾仪没有躲,含笑看着。 楚王见状,也没有动手。 就在刘盈盈的手快要碰触到自己的时候,薛瑾仪脚步轻巧地一转,同时推开楚王,将中间的道让出来。 眼前忽然一空,刘盈盈瞪大眼睛,正准备刹住脚步,可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 随着“啊”的一声尖叫,她像是离开枝头的花儿,无依无靠,只能随着风飘零入水中。 “噗通”,水花飞溅而起,眼看着要浇个透心凉,薛瑾仪正要躲开,先是眼前一黑,接着腰身被人搂住。 耳边响起水落在地上的“噼啪”声,但没有一滴落在薛瑾仪的身上。 她诧异的抬头望去,在楚王冷意森森的一双眼睛里,清晰的看见自己白痴一样的脸庞。 第60章 报复回来 因为她没有想到楚王会挡在自己面前。 这个男人不是应该顺势把她推进水池里,制造出两个小姑娘打架打得太激烈,失足落水的假象吗? 楚王轻咳一声,从她面前退开。 薛瑾仪看到刘盈盈双臂拍打着水面,沉沉浮浮,精致的发髻和珠钗都散乱下来,狼狈的像一只疯狗。 “救命啊!”她挣扎着不让自己沉下去,咕噜噜吐出一大口水,拼命地叫道。 薛瑾仪默默的看着,没动。 原主被踹进水里后是什么样,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在魂穿过来时也像这样拼命挣扎,却迟迟没有人伸出援手。 “原来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丑啊?”薛瑾仪摸着下巴,叹口气,“麻烦楚王殿下再施援手?” “为什么是我去?”楚王似乎不大情愿。 “反正你衣服湿了……”薛瑾仪瞥见赵雯儿慌慌张张跑过来,问道:“你的雯儿识水性吗?” “嗯。” “甚好。”薛瑾仪快步迎上前,抓住赵雯儿的手腕,低声快速说道:“侍女的身份与楚王殿下相差甚远,但当朝宰辅外孙女的救命恩人那就好多了。” 说着,她把赵雯儿推到岸边。 “麻烦你救一下刘小姐。” 赵雯儿愣了下,看向楚王。 楚王感觉薛瑾仪在挖坑,他刚要出声阻止,却见赵雯儿咬咬牙,跳入水池中。 “太感人了,”薛瑾仪带着感慨摇头拍手,“为你们的爱情鼓掌。” 为了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两人真是啥事儿也敢做,令人感动又佩服。 “我一定会努力让你们结为夫妻的。”薛瑾仪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无比真诚的凝望着楚王。 “……”楚王有些无语,“你不需要这么做,赵雯儿不……” “难道要我等着被你杀了吗?”薛瑾仪才是更无语,楚王真拿她当傻子,“我劝你不要异想天开。” 她清了清嗓子,昂首站着,目光变得坚定而冷漠,望向水池中的两名少女。 她的气势与对眼前一切的掌控,让楚王想起曾经参议朝政的大长公主。 楚王隐去眼底的一丝讶异与好奇,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因为身边有越来越多闻讯而来的人们,有的光顾着看,有的指挥下人赶紧搭一把手。 不一会儿,赵雯儿拖着刘盈盈爬上岸边,视线立刻落在了楚王的身上,捂着胸口,娇弱的咳嗽几声。 薛瑾仪用胳膊肘捅了捅楚王,压低声音说道:“还不去关心关心你的小情人,顺道表现一下温柔仁爱的形象?” “不合适。”楚王冷冷拒绝。 薛瑾仪想骂人,“天赐的良机你不要?”她是真的要骂脏话来刺激这位楚王殿下了,可是看见大长公主在侍女簇拥下,匆匆走来,急忙迎上去。 “出什么事儿了?”今日来的都是贵客,虽说她是公主之尊,但也不想看见府内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大长公主扫视一圈,看见费力地咳出好几口水,脸色苍白如纸的刘盈盈,问道:“盈盈是怎么了?” 薛瑾仪抢先说道:“刘小姐不慎失足落水,而瑾仪不识水性,幸而有楚……楚王的侍女雯儿舍命相救。” 还没等她使眼色,赵雯儿相当配合的向大长公主行礼。 大长公主点点头,吩咐侍女道:“快带刘小姐她们换衣服去,莫要着凉,染了风寒。” “公,公主……”刘盈盈捂着生疼的喉咙,竭力发出声音,“我是被……” 薛瑾仪一脸关切的打断她的话,“刘小姐脸色煞白的可怕,还得请大夫过来瞧瞧,莫要再费力伤神了。” 刘夫人扶住自己的女儿,不想却被一向乖巧的女儿甩开手,她诧异的看着双眼血红,使得面色狰狞的女儿,不解的唤了一声“盈盈”。 “是,是她!”刘盈盈眼中满是仇恨,抬手直指薛瑾仪的脸,“是她把我推下水的!”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汇集到了薛瑾仪的脸上。 这可是一桩大戏啊! 薛瑾仪不慌不忙,依旧是关心的模样,“哎呀,刘小姐一定是被吓着了。” 刘夫人面色有些难堪,对方现在备受大长公主喜爱,怎么能让女儿当众指责薛小姐行凶? “盈盈,别说了,”她低声喝道,搂紧女儿的肩膀要将人拉走,“这儿还有男客,你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然而刘盈盈铁了心的要揭发“真相”,特别是看到薛瑾仪在大长公主面前颇受宠爱的样子,更让她无法容忍,拼尽全力大喊道:“就是她,就是薛瑾仪推我下水要害死我!” “我为什么要推你下水?”薛瑾仪眼眶一红,委屈巴巴的问道。 “因为上次在宫里我把你……”刘盈盈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才猛然发觉不对,再看向周围人时,他们眼中除了同情,还有几分探究。 “你把我怎样?”薛瑾仪茫然的眨巴眼睛,接着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说道:“难道我在宫中落水,是……” 她欲言又止,但后面是什么话,在场的人都明白了。 大长公主凌厉的目光扫向刘盈盈,出身名门的千金小姐才十几岁的年纪,居然敢在宫中行凶,差点害死能帮到楚王的人! 刘盈盈被大长公主的眼神吓懵了,刘夫人怕她再胡言乱语,急忙捂住女儿的嘴巴,匆匆离去。 薛瑾仪对大长公主欠了欠身,说道:“瑾仪原本不太想说,但事已至此,只好将真相说与公主听。楚王与瑾仪正在池塘边说话,不知怎地刘小姐忽然冲过来,我俩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躲开,事发突然,楚王和瑾仪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拽住刘小姐……” “你没有错”大长公主听是刘盈盈来骚扰楚王和薛瑾仪,更是心生厌恶,轻抚她的肩膀,“你帮她隐瞒,她却诬陷你害人,那是她自己恶有恶报,自作自受。” 薛瑾仪低头叹了声气。 大长公主安慰道:“为这种人伤神,不值得。今天风和日丽,百花盛放,不要浪费了好时光。” 此话一出,算是这件事在明面上揭过去了,众人散开,但仍在低声议论着。 家风严明的刘家,居然让外孙女做出这等丑事,可不是个好谈资吗? 薛瑾仪勾了勾唇角,看大长公主的脸色,刘盈盈现在逃走了也不会简单结束的,做了坏事,终究是要付出代价。 第61章 何错之有 赵雯儿被带去换衣服了,薛瑾仪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指着楚王衣服上深色的印记,“你不也换一套衣服?” 楚王掸了掸衣袖,“很快会干,无须在意。” “哦,”薛瑾仪转身,“我去亭子里坐坐,楚王殿下慢慢赏风景,告辞。” 她拔腿要溜,楚王冷冷喝道:“站住。” “我会和公主说是有别家小姐找我聊天,你一个大男人在旁边不方便。”薛瑾仪很是善解人意。 “你嘴上说着要帮我和赵雯儿,实则在为你自己报仇。” “啊哈哈……”薛瑾仪笑了,接着皱起眉头,眼泪汪汪,“楚王居然把我想成这么自私自利的人,实在是叫人伤心的很啊。” 楚王看着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少女,不由地扬了扬嘴唇。 薛瑾仪没注意到楚王太过细微的脸色变化,又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委委屈屈的说道:“实话和你说,我这叫一箭双雕,既是真心帮你和雯儿姑娘,也是为自己一雪前耻。” 她坦白自己的心思,好叫楚王没有话说。 所以,她肆无忌惮的又加了一句,“到底何错之有呢?” 何错之有?楚王想笑,从最根本的事情上就是错的,“我和……” 他刚张口,薛瑾仪摆摆手,“算了算了,反正我们不过是一时盟友,你对我是什么看法,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在意。” 她“嘻嘻”一笑,蹦蹦跳跳地往亭子走去。 楚王快步跟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又干什么?”薛瑾仪感觉到有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些不爽。 楚王看了眼不远处,说道:“这里人多眼杂,不适合谈话。我们出去走走。” “我不去。”薛瑾仪强硬的拒绝,“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动坏心思了。” 楚王有脸指责她自私自利,她还没骂他一肚子坏水,不是好人呢!怎么可能跟他单独出去? “如果你愿意在卫国公夫人眼皮子底下,压抑的度过这一天,”楚王松开手,学着她摆出善解人意的样子,“那我也可以成全你。” 薛瑾仪一听,转头望去,看见薛夫人带着薛彩仪和二太太、三太太向大长公主行礼,跟随在她们身边的还有两名妇人,头戴金钗步摇,身着绫罗绸缎,看着非富即贵。 行礼过后,薛夫人将两名妇人交到近前,介绍给大长公主认识。 她不认得两名妇人,猜想很有可能来自孙家。 薛瑾仪道:“我们要离开,也该同大长公主打一声招呼吧?” 楚王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那两个妇人,说道:“左边这个是华照楼的老板娘,右边那个是卫国公夫人的妹妹,嫁给了秘书省校书郎陈骄。” “秘书省校书郎?”薛瑾仪是头一次听说孙家还有人是做官的。 “嗯。”楚王点头,“校书郎虽是九品,却是文士起家之良选,不少当朝大员便是从校书郎做起的。” 薛瑾仪皱了眉头,有些疑惑的看向楚王。 按他的身份和处境来说,不应该知道这些…… “你怎么对孙家那么清楚?”她索性问道。 楚王道:“孙家在京中诸多商贾中风光无两,谁人不知呢?”他定定地注视着薛瑾仪的眼睛,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你不知道吗?” “……”薛瑾仪能知道就见鬼了,她岔开话题,“你还不想走吗?” 楚王没有追问下去,忽地抓住薛瑾仪的手。 薛瑾仪手一颤,不解地抬头望去。 “只有这样,姑母才会更放心,让我们离开。”他淡淡的解释道。 薛瑾仪便不计较了,与楚王一起来到大长公主的面前,正巧听见孙家的两个女眷逗得大长公主挺开心,而薛夫人看向他们,目光最终锁定在了相握的手上。 大周民风开放,相爱的男女牵牵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她没想到薛瑾仪居然这么快就和楚王好上了。 呵,虽然相貌不怎么样,但是勾引男人的本事随她生母一样吧? 薛夫人暗暗讥笑,在两人和大长公主行礼过后,揶揄道:“看来瑾仪有幸与楚王殿下十分有缘分呢,没见过几回面就有种老夫老妻的模样了。” 大长公主感叹道:“你们极为投缘,那自个儿好好玩去吧,只是早些回来,莫让长辈担心了。” “姑母请放心。”楚王拱手,然后拉着薛瑾仪大步离开。 他脚步虽快,但薛瑾仪勉强能跟得上,等出了园子,叫道:“等等,我得叫上我的贴身丫鬟!” “碍事。”楚王冷声拒绝。 他俩一起走出公主府侧门,下人牵来楚王的马。 薛瑾仪踮起脚尖,望了望后面,视野中连一个车轱辘都看不见。 她问下人道:“马车呢?” “呃……”下人为难的看向楚王。 “不需要马车。” “……为什么不需要?”薛瑾仪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楚王。 楚王俯身,冷不丁地抓住薛瑾仪的胳膊,用力一扯。 薛瑾仪一下子飞起来,眼前一花,接着稳稳地落在了楚王的身后。 “喂?!”她叫道:“我们共乘一匹马不合适吧?而且,你是不是忘记有人被你丢在了公主府里?” “合适,没有。”楚王回答的干脆利落,同时勒紧缰绳,随着“驾”的一声,骏马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薛瑾仪差点被颠下去,下意识的抱住楚王的腰身。 “你怕了?” 楚王欠揍的语气随着风钻入薛瑾仪的耳中。 薛瑾仪在演古装剧的时候学过骑马,后来连替身都不需要了,所以她会害怕?简直是笑话。 她冷着脸,说道:“麻烦楚王殿下不要乱猜别人的心思,猜错了惹人笑话。” 楚王轻笑了一声。 薛瑾仪虎着脸,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你把你小情人孤零零的落在公主府多不合适啊,要我说,你就随便找个地儿把我放下来,西市是最好的啦……然后你偷偷溜回公主府,和你的小情人逍遥快活去,回头我会和大长公主说我俩一直在一块儿。” 楚王没有说话,她也看不见这个男人的脸色,嘟了嘟嘴。 这种男人真的好没意思! 薛瑾仪缩在楚王身后,留意着一切能逃下马的机会,可直到骏马轻轻松松地穿过城门,她依然只能赖在马背上。 她回头望着远去城门楼,心间骤然被乌云笼罩,厉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第62章 大坏蛋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楚王道。 跟她玩什么神神秘秘,有意思吗? 如果可以,薛瑾仪真想将面前的男人一脚踹下马。 她干脆在楚王的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如果你不停下来,放我下去,我马上大喊大叫,并且在肉体上对你进行各种折磨,让你尝一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将这份恐惧深深的刻印在心里!” 楚王不以为意,继续策马前行。 掐的不够疼是吧?薛瑾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掐住楚王的脖子,“放不放我?” 被人掐着要害,但楚王毫无惧色,淡然说道:“你是以为我会将你带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杀了弃尸?” 薛瑾仪冷笑,“你我策马在大街上,多少人看见了?回头我无故失踪,头一个怀疑的就是你。我想,你应该还不至于蠢成这样吧?” 楚王目视前方,双手紧握着缰绳,对脖子上的一双手视若无睹。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没有把我当做蠢货?” “对啊!”薛瑾仪趁机点头,有楚王的便宜为什么不占?不占的才是真蠢货,“感谢一下聪慧明理的我吧。” 楚王没有迟疑的开口,“那就谢谢薛小姐了。” “不用谢。”薛瑾仪收紧手指,指尖已经陷入他的皮肉中,“那么,反正我们又无话好说,放我下来?” “不放。”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薛瑾仪深吸一口气,恶声恶气的骂道:“濮阳瑄你这个大坏蛋!” 少女拼尽全力的吼声在耳边炸响,刺耳的很,楚王反而笑了,“第一次听你唤我的名字,却是骂人话。” “是啊,以后也全是骂人话。”薛瑾仪跟着笑起来,眯着眼睛像极了一只诡计多端的小狐狸,“你如果不想听的话,乖乖停下来,放我下马。” 楚王回头看了一眼,城门楼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他们行走的官道上看不见别的人影了。 他终于勒住缰绳,骏马缓缓停下了步伐,“薛小姐,地方到了。” 薛瑾仪心头大喜,急忙跳下马去,紧接着“哎哟”一声,扶住自己的腰。 马跑得太快,而且和楚王挤在一块儿,颠簸的腰背有些疼。 她不由地回瞪向罪魁祸首。 除了头两次,没回遇到这个男人都会有一堆破事! 她甚至要怀疑他俩迟早要互相折磨死,然后成全了楚王那荒唐的“克妻”之名。 楚王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她跳下马的身手不像是养在深闺中的名门小姐,更像是专门练过的,可是不曾听闻薛家大小姐骑过马…… 楚王的视线有些古怪,薛瑾仪转开视线,活动几下筋骨,让身体舒服一些,不耐烦的问道:“所以,你带我到这儿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四下里都是树林,可能远处会有一些人家,更远一些的地方则是连绵的山脉,要说景色远没有长春湖那边的好看,也不是个密谋“大事”的好地方。 马鞭在楚王的手中翻转一圈,也居高临下的看着薛瑾仪,戴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凛凛其实,而她眉眼之间不见惧色,虎视眈眈瞪着,,居然让那张普通的脸庞显得有些可爱。 “薛小姐,告辞。”他算是客气的拱拱手,扬鞭策马。 马蹄子践踏起的尘土一股脑的扑在薛瑾仪的脸上,她赶忙捂着口鼻,另一只手使劲儿在眼前摆动。 “回来,你把我丢在这儿算什么事?!” “因为你胡言乱语,惹恼了我。” 楚王的声音幽幽传来。 “而且,你不是不愿意与我一道骑马吗?” “……” 当尘烟终于散尽,薛瑾仪眼前早已没有楚王的身影,她翻了个白眼,骂道:“幼稚。” 把她丢在城外,让她走回去就算是报复了? 薛瑾仪伸了个懒腰,呼吸着郊野树林清新的空气。 当然是当锻炼身体啦! 她心态好的很,为楚王这种人生气不值得。 薛瑾仪打了个哈欠,散步似的慢悠悠走向城门。 走了大约两刻钟不到,路边的林子里忽然传出惊恐的呼喊声,有女人也有孩子的。 她放慢脚步,好奇的望过去,看见林间有人影在晃动,她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会儿,那些个男女老少形容枯槁、衣衫褴褛,要不是叫喊着“不要啊”、“杀人啦”之类的话语,同丧尸几乎一模一样了。 薛瑾仪想到那些人可能是逗留在京城外的难民,再一看,他们害怕的是两个身穿白袍的人。 可那两人手中并无利器,有什么好怕的? 薛瑾仪好奇的走过去,当看清楚两人的面容时,明白了—— 那两个是外国人,金发碧眼,眉眼深邃且皮肤白皙,与大周人的长相相差甚远。对于没见过外国人的大周人来说,可能当成妖魔了吧? 两个外国人急得满头大汗,叽里呱啦的说着话,像是在拼命地和难民们解释着什么。 薛瑾仪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些,仔细辨听了会儿,然后用英语问道:“你们是来救济难民的吗?” 两人一看有大周人与他们说类似的语言,喜出望外,连忙点头。 “是的,我们是来帮助他们的,但是他们好像没能明白我们的意思。”其中一人苦恼的说道。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来了多久,打算怎么帮助他们?”薛瑾仪谨慎起见,多问了两句。 那人答道:“我们大约半个月前从西秦国而来,还没有学会大周话……今天,我们带了一些药材,帮他们看病。” 薛瑾仪看着他们打开手里的白色布袋,露出里面的各种药材。 “我帮你们和他们沟通,稍等。”薛瑾仪转过头,脸上挂起和善的笑容,这样才容易和受到惊吓的难民们交流,“大家不用害怕,他们是……” 一道眼熟的人影在这时候,从旁边抱臂粗的树干后面走出来。 “是来帮助你们,治疗疾病的……”她下意识的望去,在看清楚来人面庞时,更深的笑意在脸颊上绽开,“是你啊,咱们可真有缘。” 第63章 这才叫缘分 薛瑾仪觉得,她和面具男才是真的叫有缘分。 面具男没有说话,手指分别指向了白袍西秦人、薛瑾仪和自己的耳朵。 薛瑾仪看懂了,点头道:“因为感兴趣,所以学过一些。” “恩人,恩人,您终于来了!” 难民们在看到面具男时,如看到了大慈大悲的佛祖,一扫脸上的恐惧,兴奋地涌上来,将他和薛瑾仪团团包围住。 “恩人,这两个妖怪要害我们,您快救救我们吧!” “呜呜呜,他们好可怕,是不是要将我们生吞活剥了?” “大家不要惊慌!”薛瑾仪没心思与面具男“叙旧”了,急忙高声说道:“他们与我们一样都是凡人,来自西秦,故而与我们长相有些差异。可你们细看,不也是同我们一样两个眼睛一张嘴吗?” 难民们惊疑不定,直到面具男略略点头,才相信了薛瑾仪的话。 薛瑾仪对面具男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能听得懂西秦话,他们告诉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她从西秦人手里接过白布袋子,在难民面前展开。 难民们仍是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 薛瑾仪露出温和的笑容,放软了声调,说道:“我拿在手里也没将我怎样,没什么好怕的,大伙儿也看一眼吧。” 难民们互相看看,慢吞吞地凑上来,小心地往不布袋子里看。 “我说的没错吧,都是药材。”薛瑾仪笑道。 难民们长舒一口气,又觉得刚才对西秦人恶语相向挺没过分的,赶忙向他们道歉。 反正现在时间还早,薛瑾仪索性留在这儿,帮两国人沟通交流。 面具男安静的站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在人群中忙碌的少女。 林中很快用拼接而成的布和干草搭好了新的帐篷,西秦人为受伤生病的难民们看病,薛瑾仪帮忙熬煮汤药,包扎伤口,或是扮鬼脸逗小孩子开心。 看他们快要忙完,面具男静悄悄地起身离开。 “他脑袋发热有两天了,”一个面相很苦的女人带着哭腔对薛瑾仪说道:“我们采了些草药给他吃,却一点儿也不见好,甚至更严重了。” 薛瑾仪试了试孩子的额头,有些烫,而且他看起来浑身无力,软绵绵地窝在母亲的怀里。 她将小孩子的情况告诉两个西秦人,“……看来不是普通的发热,瞧着有点不太好,我还是送到城里看大夫去吧?” 这两人甚是好心,但只懂得处理简单的病症和伤口,所以遇到疑难杂症还是要去请正经大夫来看。 西秦人看了看小孩子,其中一人撸起了孩子的衣袖,忽地大喊一声,丢开他的手,慌忙往后退去。 “怎么了?”薛瑾仪上前查看,发现小孩子瘦弱的胳膊上有一粒红色的水泡。 她目光一凛,捧起小孩的手臂仔细一看,赶忙打开孩子要挠痒的手,“不要乱碰,这是出痘了!” “什么?”孩子母亲惊叫道,惶恐的睁大了眼睛,“宝儿得天花了吗?” “天花”二字一出,众人一阵骚动,纷纷往后退去,不敢靠近这对母子。 “不是不是,”薛瑾仪忽然想到好像天花也会被称为痘子?她摆手,赶忙解释道:“是水痘,但也要仔细治疗,并且同别的人隔开,若是成年人染了水痘,会死人的。走,我们去河边再搭一个棚子。” 众人没有之前那般惊慌,但继续戒备的缩在原地。 薛瑾仪问孩子母亲,“你小时候得过水痘吗?” 孩子母亲摇头,“没有,不然我说不定早就知晓了。” 薛瑾仪蹙眉,顾不上小孩子身上的衣服有多脏,将他从母亲的怀中抱起来,“你先别跟着我过来,小心传染给你。” “可是……”孩子母亲哭丧着脸,“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若是没有我的话,谁来照顾他啊?” “你要是病了,怎么抚育这么小的孩子?”薛瑾仪看向人群,问道:“谁小时候得过水痘?麻烦过来帮一把手,这个病得过一次就不会再得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始终没人肯出来。 朝廷迟迟不愿意放他们进城,不就是因为怕他们身上带病,传染给了城里的百姓?他为此愤愤不平,一个个都健康的很,与京城百姓没有任何不同,为什么要差别对待? 现在他们这伙人里出了个得水痘的,万一被传染上了,那就更不可能被允许进城了,在这荒山野岭里还不迟早见阎罗王? 薛瑾仪看到他们迟疑,很快猜想到原因,打算花钱解决问题的时候,一道黑影落在眼前。 “你?”薛瑾仪抬头,望着面具男冰冷的黑色面具,“你得过?” 面具男点点头。 “那你随我来吧!”小孩子有七八岁大了,看着软绵绵地像个瘦弱的小羊羔似的窝在她怀中,可实际上五六十斤的孩子在她的手臂上沉沉的往下坠,要是稍不留神,原主这副身体很可能被小孩带翻在地。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支撑着刚要踏出去一步,面具男上前,从她手中接过孩子。 看着他往河滩走去的背影,薛瑾仪不由地勾了勾嘴唇。 “哦对了,”她又想起一事,对西秦人说道:“你们带了雄黄和艾叶来吧?”幸好她演过的古装正剧里有防治瘟疫的剧情,所以对这方面有所了解,“如果有苍术和白芷什么的更好,将这几样东西混合在一起,在此地熏烧消毒。” 两个西秦人点点头,按照她说的去做。 薛瑾仪拿起一些布和干草,小跑到河滩边,迅速地整理好,然后让面具男将宝儿放在干草堆上。 “我不知道治疗水痘的药方,得回城里找大夫……”薛瑾仪看着昏昏沉沉的小孩子,轻声说道。 面具男走到她面前,没有半点生分的握住她的手,在掌心写下几个字—— “为什么救他?” 薛瑾仪愣了愣,抬头望向他的面具,他的一双眼眸依然隐藏在阴影中,分辨不出情绪。 “可能是我太闲了吧。”在没有穿越前,她就一直热衷于公益事业,常常将一部分收入拿来资助贫困家庭或是灾区,不过现在懒得讲大道理。 “你救不了所有人。”面具男又在她掌心写道。 第64章 你的名字 “我也没指望能救所有人。”薛瑾仪摊手,“只是路上碰见了,尽己所能罢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气氛又轻松下来的林子,望向更远的天空,“其它的,是朝廷该考虑的。” 面具男定定的看着她俯身给宝儿盖上一条薄被,又捡了一些干树枝,升起火堆。 河滩这边没有树荫,唯一遮阴的棚子只够宝儿一人躺着,所以不一会儿,薛瑾仪额头上就出了一层细汗,有一滴汗珠从她额头上滚落,正好落进了眼眶里。 “嘶……”薛瑾仪胡乱地用袖子揉了揉眼睛,酸疼的感觉消失一些后,她慢慢的睁开眼睛,看见了一方素净的帕子。 是面具男递过来的。 “谢谢。”薛瑾仪擦了擦眼睛,忽地想起什么,笑道:“他们喊你恩人,你不也救过他们吗?” 也难怪面具男会向孙家的霉米下手了。 面具男伸过来拿帕子的手顿了一下,但只有眨眼间的功夫,然后捏住了帕子的一角。 薛瑾仪没有松手,笑眯眯的说道:“上面有我的眼泪,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不想,面具男手上用力,硬是从她的手指间扯走了帕子。 薛瑾仪轻轻“啧”了一声,这人真真是“不解风情”啊? 罢了,反正她也只是觉得面具男神秘又有趣,所以想“调戏”一下下。 她道:“救人不需要理由,随心而为,很多事都是这样。” 面具男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薛瑾仪望着她的背影,冷不丁地觉得眼熟。 她眨眨眼,那种感觉倏忽间消失,像一缕烟,抓不住也回忆不起它的形状。 面具男已经走远了,她赶紧小跑跟上去,“麻烦你照顾宝儿,我回一趟城。” 他抓住她的手,写道:我去。 薛瑾仪眼珠子转了转,欣然点头,“不过,在你离开之前,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面具男丢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薛瑾仪也不气恼,拍了拍手,脚步轻快地回到宝儿身边,用热水给他擦了一遍身体。 “姑娘,来吃点东西吧?”孩子母亲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焦心的踮着脚尖,张望自己孩子苍白的脸庞,“宝儿怎么样了?” “他现在睡着了。”薛瑾仪起身过去,从孩子母亲手中接过用大树叶包裹的烤制的食物,一阵肉类香味钻入鼻子里。 孩子母亲不好意思的笑道:“麻烦姑娘为我们操心劳力,这是恩人为我们弄来的野兔和鱼,是张叔烤的,他在老家是个挺有名气的厨子呢。” “谢谢。” “是我们应该谢谢姑娘。”孩子母亲说着有些激动的抹着眼泪,“谢谢你们这些好心人愿意帮帮我们。” 薛瑾仪望向林子里,两个西秦人正在熏烧药材,烟随着浓浓的药味散开,她叮嘱孩子母亲道:“你们与宝儿接触过的人这几天也要多多留意,不能大意了。” “我知道了。”孩子母亲点头,带着几分好奇打量着薛瑾仪,问道:“看样子,您与恩人相识?” “不过是数面之缘。”薛瑾仪忍不住问道:“你们呢?” “我们之前遭到官兵驱赶,是恩人救了我们,还教我们在山林间寻找可以吃的食物。恩人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们能活到现在多亏了他。” 薛瑾仪从孩子母亲的语气中听出感激与仰慕,没有多问什么。 再要知道什么,让面具男自个儿说。 孩子母亲道:“哎呀,我光顾着感谢,让姑娘饿肚子了,您快吃吧。” “好。”薛瑾仪席地而坐,吃了一口烤鱼。 鱼皮的焦脆和鱼肉的鲜嫩,让她眼睛一亮。 难民们身无分文,饥寒交迫,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身上更不可能有什么调料来制作美味的食物,所以烤鱼本应该是没什么味道,甚至又腥又柴,但是不知道这张叔用了什么手法,用食物本身的味道遮盖了没有调料腌制的遗憾。 “这么好的手艺……”她又吃了一口烤鱼,“在这儿可惜了。” 孩子母亲苦笑道:“我们本来指望朝廷可怜,会放我们进城讨生活,可……现在家乡回不去,别的地方大概和京城一样,我们也没钱没力气四处奔波,只能流连在这儿,等着看朝廷有一日能怜悯我们。” 薛瑾仪轻轻的叹口气,她能尽的只是绵薄之力,而京城里的大户虽然施舍食物,但若是有人也想孙家那样拿霉米糊弄…… 反正没人会在意这些如蝼蚁般的难民是死是活。 说不定有的人还高兴他们死了,省去一桩麻烦事呢。 “不提这些了,得过且过吧。”孩子母亲摆摆手,“我不打扰姑娘吃饭了。” 薛瑾仪默默的吃着烤鱼,心里盘算着事。 大约三刻钟后,面具男回来了,拿回来一大包袱的药材和药方,交给难民们熬煮汤药。 他缓步来到河滩,身后跟着一名妇人。 妇人道:“姑娘,我来照顾宝儿吧,我小时候得过水痘,所以不怕。感谢恩人与姑娘的帮助,我们怎么好意思傻坐在那儿享受呢?” 薛瑾仪向面具男点点头,他出马,事儿就好办多了。 她将照顾水痘病人需要注意的办法告诉妇人。 妇人认真的记下了,之后就不要薛瑾仪动手了。 薛瑾仪便坐在一边看,面具男也默默的站在她两步开外的地方。 她看了会儿,想念起烤鱼的滋味,问道:“他们在家乡的时候,都各自有过日子的本事吧?我看城外郊野广阔,能不能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他们盖起可以栖身的屋子,耕作劳动,自给自足呢?” 面具男在她的手心上,写下了一个“钱”字。 “有什么办法能让朝廷稍稍伸出援手呢?”薛瑾仪又看向林子里,摇摇头,“我不信没人提过这个办法,明明可以一劳永逸,为什么……” 面具男摇摇头。 “国库吃紧?”薛瑾仪猜测道。 面具男没有回应。 这时,妇人抬头,好奇的看过来,问道:“恩人,您怎么忽然不会说话了?” 第65章 不是哑巴 “嗯?”薛瑾仪侧头看向面具男,发觉自己一开始就以为他是个哑巴,所以根本没有多想多问,没想到他原来是会说话的吗? 面具男看着十分淡定,抬手指了下自己的喉咙,又摆摆手。 妇人关心的问道:“恩人是病了吗?要不要紧?看过大夫了吗?多久能好?” 面具男捉住薛瑾仪的手,写了“放心”二字,然后眼神示意她告诉妇人。 薛瑾仪道:“婶子放心,你们恩人没有大碍,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妇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薛瑾仪摸着下巴。 原来是病了,所以才不能讲话? 在他看过来时,她转开视线,望向潺潺的河水。 一只鱼儿跃出水面,甩开一串彩虹般的水珠,“噗通”一声落回河中。 一个激灵,薛瑾仪想到办法了。 “京城里那么多大户拿米和拿钱出来不都一样吗?不过,前提是他们拿的不是霉米,”她有些兴奋的说道:“每家出一点钱,积少成多,应该也够用了吧?” 面具男仍是摇摇头。 薛瑾仪皱眉,“没人愿意出钱吗?还是,因为这是一件麻烦事,怕办的不好,反而惹来非议,所以不愿意有人出头?” 这次,她看到面具男点头了。 “也是……”薛瑾仪一手撑着下巴,在现代时,会遇上哭穷骗钱的富人,也有中饱私囊的公益组织,又或者是明明做了好事,却被别有用心的人造谣挪用慈善金的。 一件好事的背后,其实牵涉的很多,也要考虑很多。 薛瑾仪并不想轻易放弃,“天无绝人之路,我会想到办法的,所以……”她饶有兴趣的眯起眼睛,问道:“你可以告诉我怎么找到你吗?我们好协力合作,让难民们早日安稳的生活下去。” 她拿出正当的理由,他总得回答了吧? 面具男慢慢地转过头,她微笑着伸出手。 “啪。” 他一巴掌打在她的手心上,薛瑾仪倒吸一口冷气,缩回手的同时眼圈红了。 不是疼,而是她演出来的,带着哭腔嚷嚷道:“你干什么呢!” 妇人抬头看来,茫然的问道:“恩人,姑娘,怎么了?” 薛瑾仪抽了抽鼻子,哀声说道:“这人脾气着实古怪,与他好好说话,居然打我手心。” 她才不会和别人明说自己对面具男“别有用心”呢。 妇人为难的看向面具男,这两位都是帮助他们的好心人,不好和任何一个说重话。 薛瑾仪早料到妇人不好帮她讲话,只是想让面具男有点难堪。 可惜她根本看不见他的脸色,也不知道会有多精彩。 过了会儿,妇人干笑道:“恩人和姑娘都是个十分和善的人,不然怎么会管我们这群陌生人的死活。恩人一定是在和您玩闹呢,姑娘别害怕。” “哦,和善人。”薛瑾仪意味深长的望着面具男,笑得有些嘲讽的意味。 面具男捡起一根细长的树枝,在河滩上写字,“不要多问。” “我是正常问事儿吧?”薛瑾仪耸耸肩膀,理直气壮的说道:“偏偏你自己多想,打我手心,怎么的也该向我道一声歉吧?” 面具男继续写字,“有缘可见。” 薛瑾仪嘴角微微抽搐,这家伙是当没听见她刚才的话吗? 她一步跳上去,脚尖用力在河滩上扫来扫去,抹去了面具男写下的八个字。 其实他的字挺好看,不过她看着碍眼。 “有缘可见?”八个字消失了,薛瑾仪大大咧咧地脱掉鞋子,抖掉上面的泥沙,“行吧行吧,反正我一个人多费点神,也能办好事。如果事儿办成了,是我一人领功劳,大伙儿感激的也是我。” 面具男不以为意,丢开树枝,负手面向河水。 薛瑾仪穿好绣花鞋,从地上拾起几个空螺蛳壳,摆弄着。 那边难民有人在喊面具男,他快步走进林子。 薛瑾仪赶紧将螺蛳壳塞进随身的小锦囊里,快步来到妇人身边,问道:“婶子,你们上回听见恩人讲话是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好听吗?” 妇人用树枝拨动着火堆,叹口气道:“就是昨天,我还和恩人打过招呼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恩人的声音,我觉着十分好听呢……” 薛瑾仪目光一凛,扫向林子。 这家伙摆明是不想和她说话! 因为只能用写字交流,可以避免回答不想说的事情,也可以少说什么,所以干脆装哑巴了是吧? 薛瑾仪“呵呵”冷笑。 罢了罢了,面具男只是保护难民,所以才会对付孙家,可能他们之间没有做盟友的缘分。 既然他不肯以真面目识人,连名字也不愿透露,她不必强求了。 她对妇人说道:“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 妇人起身相送,“多谢姑娘好心,还不知道姑娘姓名?往后有机会,我们一定竭力报答。” 薛瑾仪瞥眼走过来的面具男,“我叫什么无关紧要,有空我还会再来的。” 她对妇人点点头,向林子走去,对迎面而来的面具男挥挥手,“我走了。” 面具男没有做声,甚至有没有在看她,她都不确定。 薛瑾仪也不在乎了,脚步轻快地钻入林中,找到那位烤鱼特别好吃的张叔,与他闲聊几句后,再与其他难民打过招呼后,正好西秦人也要回城,便搭他们的牛车一块儿回去。 面具男缓步走到路边,看着牛车走远。 难民们围拢到他的身后,望着牛车上的身影,感叹着。 “原来西秦人虽然长那样,但是心底不错呢!” “对啊,还有那位姑娘,我看这年纪不大,身上的衣裙料子价值不菲,一看就是出身富贵的,可是她一点嫌弃我们这些人的意思都没有,看,帮我包扎的多好啊?” “唉,这京城里还是有不少好人的。” “要是咱们有能力,一定要好好报答这些恩人呢!” 听着众人的议论,面具男回过神,视线落在张叔的身上,沉声问道:“那位姑娘和你说了些什么?” 第66章 不在家 去西市的路上能经过楚王府,所以薛瑾仪先去了一趟。 距离楚王带着她疯跑出城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想来出门在外会比较招摇,而赵雯儿孤零零的留在大长公主府也没乐趣,这对有情人一定是窝在家里逍遥自在了。 她进城门前在路边摊买了一顶帷帽,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 “嗯?”她瞧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伸手一抓。 “喂喂喂,你是什么人,敢抓我?!” 刺耳的叫骂声响起,惹得路人纷纷望过来。 薛瑾仪压低声音说道:“这个时候不在家里好好念书,跑到外面撒野,小心当家主母抓着你打手心。” “诶?”薛怀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隔着白纱看不清楚那人的容貌,“你是谁?” “是我。”这小子脸上也不见害怕,薛瑾仪掀开一点白纱,好让薛怀看见自己的容貌。 薛怀看看周围,急忙拉着薛瑾仪的手往前面人少的地方走去,“你不是应该在大长公主府赏花吃酒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偷偷跑出来,夫人还不抽你?” 瞧着小家伙担心自己的模样,薛瑾仪掩嘴一笑,“还不是为了给你找师父教授武功?” “咦?”薛怀半信半疑。 “可惜……”薛瑾仪长叹一声,瞧面具男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肯教薛怀武功恐怕比太阳从西边出来更不现实。 她不说话了,让薛怀急了,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那人性情太古怪,请不成了。”薛瑾仪摇摇头,很是惋惜。 薛怀皱起眉头,用胳膊肘捅了捅薛瑾仪,“我怎么感觉你被人欺负了。” “没有的事。”薛瑾仪否认,但不自觉的揉了揉手心。 要是再碰见面具男,一定要报复回来。 薛怀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说道:“行啦,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对了,那你现在在这儿溜达做什么?你又是怎么从大长公主府里出来的?不会是在公主府被人欺负跑的吧?” “正大光明的和楚王一起出来的,然后各走各的道了,不过我现在有要紧的事情去一趟楚王府……” “我陪你去!”薛怀瞪圆了眼睛,“你这种笨蛋要是一个人去了,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 “好好好,就拜托二弟保护我了。”薛瑾仪笑道。 两人来到楚王府后门,薛怀上前敲门半天,终于看见赵雯儿来开门了。 “你楚王府没有其它下人的吗?”薛怀捂着生疼的手掌,不高兴的问道。 “这和你没有关系。”赵雯儿冷冷的说道,当看到薛怀身后站着的人时,冷傲的态度出现了一些变化,干咳一声,放软了点语气问道:“薛大小姐?您又有什么事?” 她心里交杂着害怕和厌恶,这薛瑾仪嘴巴上说的好听,可结果勾引了楚王一走了之,把她一个人丢在大长公主府,众人对她的态度没有半点变化。 说什么结为盟友,还不知道薛瑾仪肚里盘算着什么诡计呢! 可她心里又隐隐的期望着薛瑾仪真的能所言那样做点事情出来,让她和楚王能够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有资格站在楚王身边,与他相伴一生? 薛瑾仪假装没看见赵雯儿复杂的眼神,微笑道:“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和楚王商议。” “殿下不在府内。”赵雯儿感觉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不耐烦的说道。 薛瑾仪以为她不愿自己和楚王见面,道:“雯儿姑娘,我确实是有要紧的事情同楚王和你商量,如果这件事办成了,你在大长公主面前得脸,甚至会得到朝廷的嘉奖,拥有一个不错的身份,并且取代我成为楚王妃。” 她知道赵雯儿的弱点在哪里,所以提出了极具诱惑的未来。 果然,赵雯儿的眼神闪了闪。 “我没有骗你,他真的不在家。” “嗯?”薛瑾仪看出赵雯儿这句话不是在骗人,问道:“他与我分开有两个时辰了,应该早就到家才对……”她踮起脚尖,往门内张望。 赵雯儿挪了半步,挡住她的视线,“殿下这会儿有事。” 她的手指死死的抠住门栓,强忍着心中的怨气,生怕自己在回答薛瑾仪的问题时露出马脚。 薛瑾仪叹气,“这样吧,我把计划告诉你,并写下来,等到楚王回来,由你转告,可好?” “行吧。”赵雯儿点头,让他们进来后轻轻地关上小门,带着他们走进旁边的一间屋子。 屋子原先应该是下人的住所,一排大通铺,一张破桌子和几张碰一下就塌了的凳子,以及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显示出这里很久没有人住了。 薛瑾仪觉得这破败的情形与她的破院没有两样了,堂堂亲王府居然也…… “有什么话,快说吧。”赵雯儿催促道,打断了这对姐弟四下打量的目光。 “我真信你家没其他下人了。”薛怀嘀咕道,幸好这个傻大姐清醒了,不然嫁到这种地方来继续吃苦吗? “麻烦雯儿姑娘拿来纸笔。”薛瑾仪道。 赵雯儿撇撇嘴,“你们待在这里,不要乱走动,小心迷路,栽进井里,可没人来救你们的。” “我们又不是白痴。”薛怀不客气的翻白眼。 赵雯儿感觉到这少年不太好对付,冷哼一声,转身出去。 没多时,她取来一套文房四宝,丢在薛瑾仪面前。 薛瑾仪拿起毛笔,说道:“京城外滞留着一大批难民,你们知道吧?”她看到赵雯儿点头,才继续说下去,“他们是大周的子民,可怜又无辜的百姓,目前靠城内大户轮流施粥不是长久之计,按理说朝廷应该有个妥善的安置。” 赵雯儿不悦,“薛瑾仪,朝廷之事不该是你女流之辈议论的吧?” “你这是在看不起曾经参议朝政的大长公主吗?”薛怀目光锐利的反问道,抱着手臂,气势汹汹的站在赵雯儿面前。 赵雯儿噎住。 薛瑾仪冷声道:“如果想顺顺利利的嫁给楚王,就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第67章 功劳让给你 赵雯儿肩膀颤抖几下,不服气的说道:“你嘴上说帮我,可实际上做过什么?” “如果你非要怨妇般的质疑我的诚意,”薛瑾仪淡然说道,执笔在纸上写了几笔,“楚王妃换谁做,我都没有损失,而你只能继续以侍女,而不是妻子的身份待在楚王身边。如果哪一天被王妃看出你对楚王的那点心思,有损她的颜面,你觉得她会如何处置你呢?” “她敢!”赵雯儿嘴硬,心里又开始彷徨了。 “你以为你是谁?”薛瑾仪轻笑一声,“如果你能和楚王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早就赐婚圣旨在手了。” 说到这里,她感觉俩人真是废物,相识十几年了,真心相爱的话早点琢磨出办法,请皇上赐婚不就好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小心你和楚王的事最后败在你自己的手里,怨得了谁呢?” 赵雯儿咬着唇,不说话了。 薛瑾仪瞥了她一眼,笑了,“我现在继续说我的打算,如果有疑问欢迎提问。其它的话,我奉劝你不要自取其辱。” 赵雯儿这样的人,她可没那个耐心和宽容度来说好话。 她道:“所以,需要大长公主出面,一来可以代表朝廷,避免朝廷的冷漠带来民怨;二来身份尊贵,有足够的声望。由大长公主向城内富户募集善款,用这笔钱来修缮房屋,让难民们开垦荒地,并用自己所长来经营生活,一劳永逸。” 赵雯儿听不懂了,忍不住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天大的关系。”薛瑾仪停笔,抬头望向赵雯儿,“这事由你向大长公主说。” 赵雯儿一愣,指着自己问道:“我?” “对,就是你。”薛瑾仪语气坚定,“我不介意把这个功劳让给你。” 赵雯儿不由地攥紧拳头,“你这么好心?” 薛瑾仪手上没停,直白的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为了我的未来,‘好心’一次又何妨?” 赵雯儿没敢说话,只讥笑一声。 “嗯?”薛瑾仪放下笔,一手撑着脑袋,歪头看她,“如果我成了楚王妃,一踏进楚王府正门,就把你赶出去。” 她那张普通素净的脸庞上,带着如花般娇艳的笑意,可看在赵雯儿眼中,那分明是一朵曼陀罗花! 她肩膀一抖,“你敢!” “我姐姐有什么不敢的?”薛怀受不了她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薛瑾仪,人家这么不领情,咱们还是走吧,等成了楚王妃大大咧咧地走进楚王府大门,还治不了她一个小丫头?” 说着,他抓住薛瑾仪的手就往外拉。 薛瑾仪顺势要走。 赵雯儿一看他们要走,顿时服软了,“别啊薛小姐,有话好好说。” 薛瑾仪其实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看桌上的宣纸,“未来可就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了。二弟,走了,咱们去西市吃好吃的去。” “诶?!”赵雯儿没想到他们这么爽快的要走,急忙跟上去几步。 “你的所有疑问都写在那张纸上了,”薛瑾仪头也不回,挥挥手,“你与楚王先认认真真的看完吧。” “玩去喽!”薛怀蹦蹦跳跳地跑去打开院门。 一道如山般的人影毫无准备的撞入他的眼帘,吓了他一大跳,连忙后退几步。 薛瑾仪这时候跟上来,看清楚了站在外面的人,一脸冷漠的行礼,“楚王好。” 楚王面无表情,目光冰冷,“你怎么在这里?” “我啊……”薛瑾仪仰天感叹,“是来以德报怨的。” 她一副大度宽容的样子,反倒显得楚王是个小人。 感叹完了,她转头看向楚王,眨了眨眼。 “怨?”有楚王在,赵雯儿忍不住叫道:“殿下怎么可能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薛瑾仪你不要以为自己有些本事,就能在楚王面前指手画脚,乱说话了!” “雯儿。”楚王出声喝止,还带着几分凌厉的目光看向薛瑾仪时,说道:“先前的事,是我对不住薛小姐。” 赵雯儿惊愕的张大嘴巴,难以置信面前这个熟悉的男人真的是楚王殿下。 薛瑾仪微微惊讶,但很快收敛了神情,有些同情的瞟了一眼赵雯儿。 楚王这是怎么回事啊,屡屡对小情人这么凶巴巴的……看来,这个男人不是能共度一生的良选。 万幸她和楚王有一个共同目标——破坏赐婚。 她微笑道:“但愿楚王殿下知错能改。我留了几张纸条在雯儿姑娘那里,希望殿下能好好看看。” “我会的。”楚王点头,让开一步。 薛瑾仪对他点点头,拉上薛怀的手,大摇大摆地走出楚王府后门。 等走远了,薛怀扯扯薛瑾仪的衣袖,问道:“我怎么忽然觉得楚王不太喜欢那个姑娘?如果换做我,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在外人面前丢脸。” 薛瑾仪笑眯眯的望向薛怀,“呀,我们薛怀有喜欢的人了吗?” “喂,”薛怀暴躁的说道:“在问你问题呢!” 薛瑾仪耸肩,“楚王和赵雯儿的相处方式,管我什么事?” “这倒是……”薛怀吐吐舌头,感觉自己像个好管闲事的长舌妇。 “走吧。”薛瑾仪戴上帷帽,“我们去西市逛一圈。” 姐弟俩高高兴兴地往西市去,而冷清下来的楚王坐在桌边唯一一张完好的凳子上,看着手里的几张纸,深沉如墨般的双眸里闪现过一丝光亮。 赵雯儿眼眶有些发红,好不容易等到楚王放下薛瑾仪写的那些东西,带着哭腔说道:“我总觉得薛瑾仪不安好心。” “这是她写的?”楚王问道。 “……”赵雯儿愣怔了一下,不太情愿的“嗯”了一声,“她说这样就可以……” “那就按她说的好好做吧。”楚王看着泛黄的宣纸上,漂亮的簪花小楷,想了想,将这几张纸递给赵雯儿,“你看完了,拿给我。” “是,殿下。”赵雯儿低声应道。 楚王背着手离开,赵雯儿冲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可半个字也没能说出口,一股酸楚的滋味瞬间填满心间。 第68章 收个徒弟呗 薛夫人在晚饭后才回到卫国公府,立即差丫鬟喊来薛瑾仪。 她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才发问道:“你与楚王一天都跑到哪儿去了?” “殿下与瑾仪去长春湖走了走,品尝河鲜。”薛瑾仪胡扯道:“天黑前回城,随意找了一间酒楼,吃了晚饭便回来了。” 反正薛夫人不可能去问楚王,还不随她胡编乱造? “哦?”薛夫人狐疑的打量着薛瑾仪。 这小丫头变得不同以后,谁知道会不会满脑子坏心思,她可不会因为她的乖巧,而放松了。 她意味深长的说道:“楚王一向是冷淡的性子,没想到与你这般投缘。” “母亲,”薛瑾仪微垂下头,像是害羞了,“正如永华大师和钦天监保章正说的那样,楚王与瑾仪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所以十分谈得来吧?” 薛夫人收回视线,轻抚着自己手指上的宝石戒指,“那就好。记住自己的本分,不要辜负了大长公主对你们的一片厚爱。” “瑾仪记着呢,母亲。” 薛夫人挥挥手,“下去吧。” 薛瑾仪行过礼,从正院退出来,回到自己的破院。 姚嬷嬷正在清理她绣花鞋底下的泥沙,问道:“小姐,您今天是去哪儿了?” 彩云好奇的张望过来。 薛瑾仪道:“去长春湖走了走,和楚王一起。” 姚嬷嬷惊呼道:“小姐,您怎么能和他一起出去?!” “哈哈哈,嬷嬷就不要多问多想了。”薛瑾仪打哈哈,溜达进西厢房,“一切都好呢。” “唉——”姚嬷嬷发觉彩云探究的目光,摇摇头,不说什么了。 三日后,门房带来消息,楚王来了。 一时间卫国公府里议论纷纷。 “楚王不会真看上瑾小姐了吧?” “天啊,居然有人对瑾小姐动了真感情。” “呵呵,”薛三姑娘听见下人们的议论声,冷笑道:“两人那是同病相怜,还是臭味相投呢?” “我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呢?” 一个怪里怪气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薛三姑娘柳眉一挑,不高兴了。 放眼整个卫国公府里,同辈的人里她只不服薛芳仪一个,而今她被禁足了,谁还敢这么放肆的同她讲话?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胡说八道呢?”她猛然转过身,怒瞪过去。 薛瑾仪笑得像一只可爱乖顺的小白兔,“三妹妹,你这是急着嫁人吗?” 薛三姑娘的脸颊顿时涨得通红,叫道:“你胡说什么呢薛瑾仪?!” “啊哟。”薛瑾仪夸张的一声叫,捂着嘴巴笑道:“咱们薛三姑娘是害羞了呢!” 众人目光汇集在薛三姑娘身上,毕竟她确实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 “我会请楚王帮忙看看,有没有相熟的可靠朋友,介绍与三妹妹认识。”薛瑾仪十分认真的说道:“正好,我要去见楚王,等下就同他说说。三妹妹,你也与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不要!”薛三姑娘捂着耳朵跑远了。 薛瑾仪摇摇头,来到垂花门前,今天楚王没有起码,而是乘坐马车来的。 楚王过来,薛夫人没有出现,也不见二太太和三太太,甚至连一个管事的也买来问声好,任由他一个人站在树荫下,若不是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尊雕像。 楚王道:“我已经托管事的去和卫国公夫人说过,今天带你去给大长公主请安。” 薛瑾仪点点头,提着食盒,爬上马车后才发现赵雯儿不在。 “赵雯儿人呢?”她问随后进来的楚王。 “她有点事,会在大长公主府门前与我们汇合。” 薛瑾仪多看了楚王几眼,可惜这个男人的神色太过冷静,压根无法从细微的表情、动作来分辨他到底有没有撒谎。 其实,楚王也没必要骗她吧? 这个男人摆明了不想娶她,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何必捣乱呢? 薛瑾仪笑了笑,“都准备好了吧?等会儿可就看你们的了。” “放心吧。”楚王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膝头。 “对了,我有件事想问您。” “嗯?” 薛瑾仪问道:“您的武功是和谁学的,方便再收个徒弟吗?实不相瞒,是我二弟薛怀想……” “不方便。”楚王打断她的话,猛地抬头看来。 他的目光凌厉地想一把剑,刺进了薛瑾仪的眼里,居然隐隐地感觉到痛意。 楚王又道:“我会武功的事,你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 薛瑾仪感觉无形的剑又往血肉里进了三分,识趣的笑道:“我和别人说这个干什么呢?我又不是长舌妇,也没什么朋友可说话的呀,对吧?” 楚王转过头,那种压迫感瞬间消失了。 薛瑾仪抚了抚胸口,清楚他们之间没话好说,掀开窗帘子,打量着外面的街市。 走到半路上,楚王忽然问道:“食盒里都是你做的点心?” 说到这里,他不由想起那只蔬菜馒头。 明明只是一个看起来特别普通的馒头,但不知道为什么滋味却让他记到了现在。 “嗯,我特意做的。”薛瑾仪道,毕竟不能空着手去给大长公主请安,“现在天热,最适合这种清凉消暑的点心了。” 楚王看了眼食盒,欲言又止。 感觉有的话现在不好说出口。 他觉得自己在这一瞬一定是病得不轻。 薛瑾仪发觉楚王的神色有些异常,目光时不时的瞟向食盒,和刚才吓人的语气和眼神真是判若两人? 所以说,美味食物的魔力是如此强大。 她憋着笑问道:“你不会是想吃我做的糕点吧?” 楚王轻咳一声,“这是做给姑母的。” 薛瑾仪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您可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呢。其实啊……这盒子最下面有一碟本来是打算路上我俩分分吃了的。” 她可不会忘了当初在白云寺的“仇”呢! 楚王目光一沉。 薛瑾仪觉得心里挺畅快的,“既然楚王这么说了,我们等大长公主尝过之后,再吃吧。” “……”楚王望向别处。 薛瑾仪刻意的问道:“楚王,您应该等得住吧?” 楚王嘴角抽搐两下,“嗯”了声。 薛瑾仪捂住嘴,才没笑出声。 她是知道分寸的,真把楚王惹急了,谁知道他又会干出什么无耻的事。 第69章 临阵脱逃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能和楚王来硬的,自有其它手段来恶心他。 她要楚王殿下明白——少来招惹她! 马车又前行了一段路,忽然停下来了,车夫隔着帘子说道:“前面安岳侯府门前排着许多牛车,好像在运送什么东西,堵着街,马车过不去。” 楚王掀开帘子望了一眼,说道:“应该是轮到安岳侯府施粥了。” 薛瑾仪一听,说道:“我们下车走走吧?”她拿起帷帽,一脸期望的看向楚王。 楚王迟疑了一下,点头,吩咐车夫道:“你回头从其它路走,在前面路口汇合。” “是。” 楚王摘了车夫的草帽,扣在自己脑袋上,跳下车辕,然后回头看向薛瑾仪。 这次车马准备的匆忙,所以没有带脚凳。 薛瑾仪稍微提起裙摆,利索又稳当的跳到地上,然后冲似乎在看好戏的楚王扬了扬眉毛,接着戴上帷帽,快步向安岳侯府走去。 等走近一些,她看到一群人正在往牛车上搬运米袋子,也有同样好奇的路人驻足观望。 她放慢了脚步,留意着周围人的议论声。 “安岳侯府又要去施粥了啊?” “可不是,没过二十来天就轮到一次,忙里忙外的,迟早要掏空侯府的家底。” “我听说侯爷去世后,幼子继承了爵位,但孤儿寡母的空有一个响亮的名头,靠着一点家底坐吃山空,迟早完蛋。” “唉,朝廷不出面解决,能有什么办法呢?” 侯府管事听见路人的议论声,摇摇头,叹道:“我们倒宁愿出一些钱,协助朝廷安置难民,以后别再要侯府施粥,可是……别家都在施粥,大伙儿意见都不统一,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怕是有人拿霉米充好,怎可能舍得掏出真金白银呢?”薛瑾仪低声嘀咕,一想到孙家居然赶出那种事,心里就来气。 现在无法揭发他们,只好阻止他们继续用霉米施粥了。 楚王压低帽檐,侧眼看来,“你早就知道侯府不愿再施粥了?” “我不知道。”薛瑾仪摇头,“我只想有个妥善的办法安置难民,不想看到有人打着做善事的旗号,实则在做害人性命的事情。” 有一袋米的扎口松开了,白花花的米漏出来,“沙沙”的撒在地上。 管家赶紧叫人来收拾,“……不能浪费了一粒米,沾了灰尘的等会儿洗干净便是了。” 薛瑾仪走到近处看了看,安岳侯府拿出的都是最普通的米混合着一些碎米,至少不是发霉的,可以放心吃。 “小心!”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低喝,薛瑾仪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胳膊被人抓住的同时,一股强硬的力道带着她脚步一转,接着她撞进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中。 重物落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睁眼一看,是两袋大米从牛车上滑落,砸在了她刚刚站着的地方。 如果她没有躲开的话,那起码五十斤的大米压在身上可不得了。 “没事吧?”低沉的男声钻入耳中。 薛瑾仪愣了愣,顺着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往上看去。 是楚王。 他的面色平淡的很,像最寡淡的白开水。 “谢谢。” 楚王松开她的胳膊,后退两步,“我不希望你在见到大长公主之前受伤,你自己也需要多加小心。” “嗯。”薛瑾仪点点头。 楚王转身继续往前走去,“车夫还在等我们。” 薛瑾仪赶紧快步跟上去,车夫在路口等着他们,重新行车后,一路顺利的来到大长公主府。 早有管事在门口等候他们了。 “楚王殿下,薛小姐,请吧。” “稍等一下。”薛瑾仪没有动,张望一圈四周,问楚王道:“赵雯儿呢?” 楚王也看了一圈,似是有些疑惑的说道:“我叫她在此处等我的……” “应该不是临阵脱逃吧?”薛瑾仪问道:“她应该没这么傻才对……” “薛小姐,怎么了?”管事好奇又关心的问道。 “我就是想再看看自己衣着是否得体。”薛瑾仪干笑道,眼角余光又瞟向两旁,仍不见赵雯儿出现,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 “很得体了。”楚王道,抓住薛瑾仪的手,“不要让姑祖母久等了。” 薛瑾仪急忙伸出另一只手,死死的抓住楚王的手腕,笑道:“让我看看你是不是也得体。” 她趁着管事不注意,恶狠狠地瞪了楚王一眼。 楚王对管事说道:“我的侍女去买东西了,一会儿过来时麻烦让她进来。” 管事点头,“小的知道了。” “可以走了吧?”楚王又看向薛瑾仪,也不等她答应,直接拖着人进了公主府的门。 “喂。”薛瑾仪压低声音喝道,时不时地瞥向面前的管家,生怕他听见他们的声音,“赵雯儿到底去哪儿了?” “可能是我们路上稍微耽搁了,她等得无聊,去喝口茶了吧。”楚王看着前方,“待会儿要在姑祖母面前说好些话,万一嗓子哑了,岂不是白费了薛大小姐的一番心血?” 薛瑾仪撇撇嘴,话虽然有点道理,可怎么怪怪的呢? 她看眼楚王,可能是这个人无法让人信任和有安全感吧。 薛瑾仪无声的叹气,看来只能想办法拖延会儿,等到赵雯儿回来再“正式开演”。 管事热情的将二人带到花厅。 大长公主正坐在案后,修剪着几枝牡丹花,准备插到花瓶里,见他们来了,笑吟吟的放下花和剪刀,看着他们双双在自己面前心里问安。 “真是一对佳人呢。”她笑着点头,示意他们起身。 薛瑾仪将食盒交给大长公主身边的侍女,“殿下,这是瑾仪亲手做的点心,您尝尝看是否合胃口。” “瑾仪还会做点心呀?”大长公主眼中满是惊喜,看着侍女打开食盒,将一碟碟五颜六色的点心摆放在自己面前,“看着就挺好吃的。” 她拿起一块翠绿的糕点,咬了一小口,茶香味瞬时在唇齿间四散开。 薛瑾仪刚要问问看是否合口味,不想楚王抢先开口了—— “姑祖母,瑾仪有些话想同您说。” 薛瑾仪觉得莫名其妙,她本来就要开口,可他抢个什么劲儿? “哦?”大长公主又吃了一口点心,才问道:“是什么事?” “瑾仪……” 薛瑾仪刚说话,楚王又抢过话头,“瑾仪想出一个妙招,可协助朝廷安置城外难民。” 第70章 搞什么鬼 薛瑾仪猛地转头,瞪向楚王。 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那妙招应该出自赵雯儿之口啊! 然后得到褒奖、赏赐和新身份,走向人生巅峰,有情人终成眷属才对! 楚王是疯了吗?是变心了吗? 薛瑾仪咬咬牙,在心中恶狠狠的骂了一句“渣男”。 “哦?”大长公主有了兴趣,顾不上那深得她喜欢的点心,看向薛瑾仪问道:“瑾仪有什么妙招?” 薛瑾仪听见大长公主的声音,瞬间恢复了平静的脸色,但舌头像打了结似的,明明是自己想出的办法,此时此刻居然不知道怎么说了。 楚王不会后悔吗?她又侧过头去,递给楚王一个眼神。 楚王对她点点头。 “瑾仪?”大长公主不解的看着沉默的两人。 楚王道:“瑾仪可能有些害羞。” 大长公主和善的笑了两声,“我是瑄儿的姑祖母,便也是你的。瑾仪,不必在我面前害羞拘束。” 害羞你大爷……薛瑾仪露出几分假笑,大长公主看起来十分感兴趣,现在不说不行了。 既然要她说,那就不要后悔!她又斜瞪了楚王一眼, 楚王一脸淡然。 薛瑾仪深吸了一口,缓缓说道:“大长公主,昨日瑾仪与……”她瞥眼楚王,没有感情的念出他的名字,“与阿瑄……” 名字被如此亲昵的叫出来,在大长公主的注视下,楚王略略点了点头。 大长公主眯眼笑起来,两个孩子如此要好,做长辈的就放心了。 薛瑾仪继续说道:“外出踏青,巧遇一些难民,看着他们的惨状,心生怜悯,买了药材和食物赠予他们之后,瑾仪与他们谈了谈。” “谈了什么?”大长公主问道。 薛瑾仪道:“这些人在家乡时,有的是耕地的,有的是厨子,还有一些会手艺活,虽然不算富裕,但至少能够养活一家老小,不愁温饱。但是自从家乡发生天灾,他们不得不举家逃到这里,不能进城,没有安身立命的地方,身上的银钱也花光了,可以说在数着日子等死了。” 大长公主听到这里,哀叹一声,“无论是地方官员,还是朝廷派去的赈灾使,都没能办好差事,只能苦了百姓了。” 薛瑾仪能从大长公主的目光中看出怜悯与无奈,她知道她是个慈悲的人,否则在所有人都排挤、看不起楚王的时候,能够伸出一些援手,能为他着想一二,虽然结果害了她…… “……”薛瑾仪定了定心神,现在不是哀怨这些的时候,“而城中的大户虽然轮流施粥,可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瑾仪路上经过安岳侯府,得知这孤儿寡母的一家人为施粥,怕是要掏空家底了。” “是啊,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大长公主点点头,看向薛瑾仪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惊讶和赞许。 原本以为这个小姑娘只是受到佛气熏陶,能够解开楚王身上的凶煞,改变他的命数。可现在看来,她能够帮助楚王的恐怕不止这些! 做为濮阳家的人,大长公主并不愿意看到楚王或是其他子孙浑浑噩噩的过一生。 薛瑾仪留心着大长公主的神色,接着说道:“殿下,瑾仪寻思着买米也是需要钱的,那何不将买米的钱拿出来,在郊外寻一块地方,用来安置难民,让他们靠着以前的本事,可以自力更生。以后,也不必麻烦大户施粥了。还有,在此之前,可先请大夫仔细检查过每一位难民,如果身染疾病的,及早隔离开来,免得扩散了,危害到京城内的百姓。” 大长公主眼睛发亮,忍住鼓掌问道:“是怎么想出来的?” “大概是在梦中得到菩萨提示吧。”薛瑾仪苦笑,这话本该是由赵雯儿说的,现在她全说干净了。 “果然是妙计。”大长公主相信了这个解释,招手示意她到近前来。 “瑾仪只是一些愚见,还要请大长公主看看能不能办成。”薛瑾仪来到大长公主身边,任她慈爱的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和脸颊,“另外,瑾仪想请大长公主出面主持这件事,一来彰显皇家和朝廷的爱民之心,二来您出面,城中大户或是其他人家能放心的拿出钱来,第三您的威仪,也可以防止一些宵小之辈趁机作乱。” 大长公主点头,“若能为百姓尽一份心力,我是愿意的。” 一听大长公主答应了,薛瑾仪暗暗的舒口气,将会有更多的人参与到这件善事里来,人多力量大,城外灾民也能早日得到安置了。 “不过,”大长公主又道,薛瑾仪心里“咯噔”一下,屏气凝神的听下去,“这事儿我还得先进宫知会皇上一声。瑾仪放心,这等好事,皇上是会答应的,届时还会多派些人手来帮忙。我也会告诉皇上,这是你想到的办法,一定会好好褒奖你的。” “瑾仪不求褒奖,只求四海安康,没有苦难。” 大长公主眼里满满的都是喜爱,点着头又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楚王,感慨万分。 “这样吧,瑄儿和瑾仪这几天就留在我这里,我们好尽早的把这件事定下来,”大长公主揉了揉薛瑾仪的手,像是当亲孙女一样宠爱着,“我会派人去卫国公府通知一声。” “这……叨扰到您,不太好吧?”薛瑾仪才不想和楚王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几天呢! 大长公主慈爱的看着她,“做姑祖母的照顾你们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而且,是你想出的妙计,你得在场与我一道处理这事儿。” 见拒绝不掉了,薛瑾仪心里哀叹一声,表面上的乖顺应道:“是,殿下。用的上瑾仪的地方,瑾仪一定竭尽全力。” “事不宜迟,我现在便进宫一趟。”大长公主是个做起正事来便风风火火的人,惋惜的看眼桌上的点心,“说起来,瑾仪做的点心不比御厨的逊色,你在我这儿几日,想来我是有口福了。” 薛瑾仪道:“瑾仪天天变着花样做给您吃。” “好。”大长公主起身,走到楚王身前,打趣道:“只是那两口点心,我竟然都嫉妒瑄儿将有一个能干的妻子了。你们先吃喝着,等我回来。” 楚王淡淡的笑了笑,作揖道:“多谢姑祖母成全。” 大长公主拍了拍楚王的肩膀,大步往外面走去。 薛瑾仪无声的叹气摇头,看着楚王走到她面前,然后…… 他拿起一块绿茶糕,一口咬掉半块。 第71章 我不爱她 “这是做给大长公主吃的。”薛瑾仪不悦的说道。 楚王道:“姑祖母叫我们吃的,你没听见吗?” 他吃掉了剩下的半块,然后忍不住向旁边的芙蓉花形状的糕点伸出手。 薛瑾仪不客气的打开他的“狼爪”,看了眼门外,低声问道:“说好了让赵雯儿来讲这些的,为什么你要擅作主张?” 楚王没搭理她,又去拿另一盘白白的像雪团一样的水晶糕。 “跟你说话呢。”薛瑾仪扑过去,护在点心上方,虎着脸瞪向楚王。 楚王干咳一声,“我肚子饿了,你让我吃点东西,我就告诉你。” “我看你是想吃一顿爆栗子!” 说着,薛瑾仪弯起指节就要往楚王的脑袋上敲。 敲一敲,这个男人的脑子才能清醒一些! 说时迟那时快,楚王稳稳地抓住她的手腕,让薛瑾仪的手指在距离他的脑门只有半寸后,无法再前进一点点了。 她抿紧嘴唇,使了使力。 手纹丝不动。 薛瑾仪不甘示弱的瞪着他,“你不是肚子饿吗,不吃吗?” 楚王轻声一笑,手上一用力,薛瑾仪根本抵抗不住突如其来的力量,栽进他的怀中。 恰巧此时有侍女从外面进来,看见楚王和未来王妃亲密的抱在一起,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急急忙忙的退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关门声一响,楚王轻轻地推开了薛瑾仪,在她回过神之前,拿起一块玫瑰糕。 他依然不是个爱好甜食的人,但吃了一口薛瑾仪做的糕点,总有种吃不够的感觉。 薛瑾仪知道刚才被楚王抱进怀中是为了赶走周围的人,让她们好讲话,但是看见糕点又被抢走了,长叹一声,放弃了抵抗,说道:“吃也吃了,你说吧,赵雯儿呢?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演过警察,也见过真正的警察办案,所以轻易的拿出审问犯人的气势,面目严肃,语气严厉,势必要第一时间击溃“犯人”的心理防线,让“犯人”老老实实的供人一切! 楚王不为所动,慢悠悠地吃掉玫瑰糕,又喝了一口茶,食物带来的满足感让他不由叹息一声。 “赵雯儿不适合说这些。”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为什么?”薛瑾仪气势不减的又问道。 楚王脸上不见半点的惧色,悠然的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她是我乳母的侄女,因家贫,使得自小没能读书,也不可能去接触那些难民,你认为她能有这样的见识,说出这些话吗?姑祖母听了,会怀疑的。” “说的是好事,能有什么好怀疑的?”薛瑾仪冷哼。 楚王直视着薛瑾仪的眼睛,“怀疑你居心不良。” “……”薛瑾仪撇撇嘴,“我有什么好居心不良的?” “上次赏花宴,你忽然说赵雯儿也是与佛有缘之人,不觉得突兀吗?”楚王又捧起茶盏,“这次又让赵雯儿来说,会让姑祖母认为你不想嫁给我,从而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慈悲心肠,甚至因为你的心思而生出杀意。” “都相信了我受菩萨眷顾点化一说了,这又有什么不信的呢?”薛瑾仪觉得好笑,楚王的解释很荒唐,但他偏偏能用理直气壮的方式来表达。 这个男人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普通人哪能做到他这样面不改色的说胡话啊? “再说了,”薛瑾仪脸色冷了三分,“就算不是赵雯儿来说,也可以由你来说。” 说到这里,她心里更疑云密布了。 从楚王的剑法来看,她相信他不会打算一辈子碌碌无为。 “我既然愿意让赵雯儿来说,就不会介意被你抢走功劳。你说了,褒奖就都是你的了,皇上会对你了另眼相看,会委以重任,再不会有人看不起你、嘲笑你,你身为亲王必然会有大展能为的机会。而且,也不会让大长公主更坚定我们在一起是明智的选择。”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中有咬牙切齿的意味,更是逼迫楚王说出真相。 他的神色依然很轻松,不急不忙地放下茶盏,“你不介意让我来说,可不代表我愿意说。” “……”薛瑾仪笑了,这人怕不是有精神分裂症。 “这是你的功劳,不是我的。”楚王一字一句的说道。 “真是个君子呢。”薛瑾仪带着嘲讽的口吻说道,同时“啪啪”响亮的鼓掌,“所以您宁愿我们结为夫妻?宁愿与你相伴一生的人是我?宁愿两个不相爱的人互相折磨一辈子?宁愿看到你喜欢的女人哭泣难过吗?” 她一口气说完一串质问,不带喘的紧盯着楚王。 楚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沉声说道:“我不爱赵雯儿。” “哈?”薛瑾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你再说一遍?你怎么可能……” 楚王的嘴角浮现出讥嘲的一笑,“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赵雯儿吧?” 薛瑾仪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像一开始是听薛怀说的,而薛怀只是看见他们在一起,主观的断定了他们的关系……后面当着楚王面提起,楚王没有否认,便顺理成章的认为楚王和赵雯儿是一对有情人了。 可归根究底,楚王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自己喜欢赵雯儿! 薛瑾仪一拍脑门,瘫在圈椅中。 她没有瘫太久,毕竟不能让楚王看笑话了。她很快缓过来,继续冷冷的盯着楚王,“不管你爱着的是谁,但你不想娶我是真的吧?” “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不认识的女人……” “所以,你可以娶你认识的赵雯儿啊!”薛瑾仪差点吼出来,濮阳瑄个混蛋那句话的意思不就是不管娶谁都一样吗?! 等等,他本来不是显得抗拒这门婚事的吗,为什么忽然就变了? “我至多拿雯儿当妹妹。”楚王声音低沉,显得字字清晰。 “什么妹妹……”只是不能带给他利益罢了,薛瑾仪明白了,她再怎么样也比出身普通人家的赵雯儿强,和当今皇上有过命交情的卫国公将来会是他一展宏图的靠山和支撑。 这个男人一肚子黑水,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第72章 利大于弊 薛瑾仪清楚的知道,从此她要孤身一人来破坏婚事了。 她决定看不到楚王的地方歇会儿。 一抬头,她看见了楚王玩味的眼神。 薛瑾仪当没看见,径直走到门口,手刚刚打上门闩,身后的人又开口了。 “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薛瑾仪否认,她的恋爱经历还是零呢,结果一上来就给个皇帝赐婚了。 楚王幽幽说道:“身为卫国公府的小姐,你的婚事是无法自己做主的。而你在卫国公府遭受的磨难与拘束,没有想过挣脱出来吗?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自由,夫妻可以仅仅是名义上的,而我们各取所需,两全其美。” 薛瑾仪转过身来,刚要话说,却看见楚王又在吃她做的糕点。 她眼皮子跳了跳,快步走过去,一股脑的将碟子放回食盒里,才又问道:“你为什么改变想法了?” “我想,你应该猜到了。”楚王看着手里最后一块绿茶糕,无奈的叹息。 薛瑾仪笑了,果真是个厚颜无耻的男人。 她不想再说些什么,也不想听楚王说话,抱着食盒,昂首阔步从她面前走过。 “最好不要有任何小心思来破坏赐婚,就算父亲和姑祖母不追究,卫国公夫人会饶过你吗?还有,你的弟弟薛怀……” “不许打薛怀的主意!”薛瑾仪冷哼道,厉色看向楚王,“他只是个孩子,你都不放过吗?” “他不是想习武吗?”楚王慢吞吞的将话说完,“我可以教他。” 薛瑾仪愕然,她只和面具男表达过要找武功师父的事儿,楚王怎么会…… “你怎么知道?” 楚王道:“我碰巧知道他去过几间武馆,不是去拜师学武功的,还能是什么呢?而且身为卫国公的儿子,习武是应该的吧?” 薛瑾仪咬了咬嘴唇。 楚王看着她闪烁的目光,微笑道:“对了,你也别想假死遁世,不会成功的,除非你真的死。” “……”薛瑾仪很后悔将计策一股脑的告诉楚王了,谁知道这家伙有朝一日会“叛变”啊! 她哪能真的死……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如今的时空,她都还没有活够呢。 “我想,以薛小姐的才智见识,也不会因为与我成婚这点小事,就选择死吧?”楚王那令人厌烦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薛小姐不如仔细考虑考虑,我们的婚事是利大于弊的。” “哦?”薛瑾仪回望着他的脸庞,说实话,哪怕只是露出一丝丝的笑意,都会让楚王的相貌变得更好看一些。 然而此时此刻,她只想一脚踩在这张俊脸上。 薛瑾仪冷哼一声,这笔账,她一定会和楚王算清楚的! 她打开了房门,去找侍女,问问看大长公主安排她住在哪儿。 望着少女远去的身影,楚王嘴边的笑意渐渐散去。 指尖残留了一些点心的粉末,他怔怔的看了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轻轻地擦去。 薛瑾仪跟随侍女来到客房,也不管身上的衣服脏不脏,直接瘫倒在床上,睡一觉养养精神。 犯不着为楚王那种人劳心伤神。 等她一觉睡醒,发现彩云正趴在桌子上打盹。 她起床的声响,惊醒了小丫头,懒洋洋的伸展了下手臂,又打了个哈欠。 “夫人派你来伺候我的?”薛瑾仪问道。 “对啊。”彩云欢喜的看着四周,“不愧是大长公主府,看着真气派,比天天窝在那个破烂院子里舒服多了。” 薛瑾仪又问:“姚嬷嬷留在家里看顾破院吗?” “对啊。”彩云指着地上一口箱子,“这是姚嬷嬷收拾的衣服,还塞了一些你平时看的书。幸好不用我搬巷子,不然累死了。” 薛瑾仪走上前,打开箱子,欣喜的拿起几本书。 看来姚嬷嬷是越发了解她了。 “你去帮我问问大长公主什么时候回来,等公主回来了,告诉我一声。” 她话里的意思是彩云可以出去走走,不用拘束在她这里。 彩云欢天喜地的跑出去了。 外面阳光正好,薛瑾仪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 忽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入她的耳中,不由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粉裙少女欢快地像小鸟一般跑进月洞门,看到她时,蹦跳着挥挥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薛瑾仪只好放下书,走到院子中,发觉少女的眉眼与大长公主有一点相似,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 “你便是未来的楚王妃吧?”少女兴奋的问道。 薛瑾仪不知道她是谁,点点头,带着几分戒备看着她。 少女一点儿也不见外,拉起薛瑾仪的手,“大长公主是我的祖母,我名叫濮阳臻,你叫我阿臻就好。” “阿臻小姐,您好。”薛瑾仪赶忙行礼。 濮阳臻扶住她,笑道:“你是我未来嫂子,不用和我这般见外,将小姐两个字去掉吧。” “好。”薛瑾仪含笑应道,看少女的眉眼,感觉她是个温暖而阳光的人,大约是因为自小养尊处优,又被家里当做掌上明珠一般的宠爱,所以过得无忧无虑,才有这般纯净天真的眸子。 濮阳臻拉着她的手摇晃好几下,说道:“瑄哥哥说你做的点心特别好吃,还有没有了?” 薛瑾仪想起被自己抱回来的食盒,说道:“还是有的,不过是想留给大长公主吃的。” “那就等祖母回来一起吃吧。”濮阳臻道。 薛瑾仪迟疑了一下,问道:“阿臻找我就是想吃点心吗?” “当然不是,”濮阳臻摇摇头,拉着薛瑾仪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听说我未来的嫂子要在家里住上几天,所以来找你玩呢,怕嫂子一个人呆着闷。” 再闷也比面对楚王好上千百倍。薛瑾仪看着小小年纪还挺会照顾人的少女,笑着点点头。 濮阳臻是第一次见到薛瑾仪,但小心翼翼的收敛起好奇之色,因为她觉得这样对人不太礼貌。她笑眯眯的说道:“瑄哥哥人可好了,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嫁给她呢!我现在啊,真是好嫉妒你。” 薛瑾仪愣怔了一下,然后被少女直白的话语给逗笑了。 小女孩憧憬嫁给身边的年轻男子其实挺正常的,等到小女孩长大了,心思早就变了,只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直接的说出来。 濮阳臻见薛瑾仪除了笑,没问问题,有些急不可耐的问道:“你不好奇瑄哥哥怎么对我好了?” 薛瑾仪舔了下嘴唇,她身为客人,应该迎合一下主人家吧? 她配合道:“我原先看他是个挺冷淡的人呢。” “他才不是呢。”濮阳臻摆摆手,“瑄哥哥以前经常来我家,给我带好吃的,还会带我出去玩儿,见见世面呢。你看……”她拿起自己腰上挂着的一只小香包,“这是瑄哥哥送给我的第一样礼物,我一直戴在身边。” 薛瑾仪接过小香包,紫色的锦缎上绣着一朵洁白的荷花,看褪色和丝线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我是荷花盛开的时候出生的。”濮阳臻轻抚着小香包上的花朵,“你看,瑄哥哥是不是特别有心思。” “嗯。”薛瑾仪点点头,可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大长公主对楚王恩重如山,他对这个妹妹好也是情理之中的。 濮阳臻观察着薛瑾仪的脸色,发觉她十分平淡,摸了摸下巴,决定刺激一下下,问道:“未来嫂子,你不会吃醋了吧?” 第73章 去你的夫妻同心 薛瑾仪眨巴眼睛,哭笑不得的问道:“阿臻,我现在很像是要吃醋的样子吗?” 濮阳臻特别认真的点头,挥舞着双手比划着,“你现在的样子,特别像是要爆发了呢。” “……”薛瑾仪看着濮阳臻眼巴巴的样子,有点不忍心否认她的猜测,让她失望了,只好“嗯”了一声,说道:“他都没有送过我一件礼物,还天天抢我的点心吃呢。” 濮阳臻义愤填膺的撸起袖子,“嫂子走,我帮你一同教训这个大混蛋!” 薛瑾仪赶紧拉住这个“冲动”少女的胳膊,她这么做是想带她去见楚王,促进他们的关系吧? “我在,他应该是在准备什么大惊喜吧。”她道:“耐心的等着就好了。” “真的吗?”濮阳臻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期待的问道:“是什么大惊喜呀?” 薛瑾仪摇摇头,“如果现在知道了,就不是惊喜呀?” “啊……”濮阳臻失望的叹口气,“可是我好想知道哦。嫂子,我们偷偷溜过去看看瑄哥哥吧?他就住在隔壁院子里,祖母说这样方便你们来往。” 薛瑾仪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院墙。 等等……这不是濮阳臻刚刚经过的月洞门吗? 她再仔细一看,发现自己要出去的话也得经过那道月洞门,并且从楚王的屋子门前经过…… 大长公主真是煞费苦心了…… 薛瑾轻咳两声,“那个……不如你先跟我讲讲你瑄哥哥到底有多好吧?” 说不定能从濮阳臻的话语中,发掘到楚王的软肋呢? “听我讲,哪有和瑄哥哥一起说笑玩闹开心呀?” 濮阳臻是铁了心的要带她去找楚王玩儿?薛瑾仪道:“可是我想先听听,我对楚王的过往不甚了解呢。你想想看,如果我不够了解楚王的话,万一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情,怎么办?我和他之间现在最重要的是互相了解。” 濮阳臻听了,觉得她的话还挺有道理的。 祖母说要好好招待未来的大嫂,顺便要让瑄哥哥和薛瑾仪多多在一块儿。 如果让未来大嫂深入了解一些瑄哥哥的话,可不就是帮忙了吗? 见少女点头了,薛瑾仪乘胜追击,“你说说看,你瑄哥哥有什么不喜欢的人和事,我今后好避免。” “嗯!”濮阳臻用力点头,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说出来,“瑄哥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总是假装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好让别人不敢接近自己呢。还有啊,之前外面传说哥哥命硬克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要是让我知道是谁造谣的,一定揪住了他,狠狠揍一顿。” 看着她气呼呼的让脸颊染上一层绯红的可爱模样,薛瑾仪真想揉一揉她的头发。 “好啦。”她倒了一杯茶给濮阳臻,“消消气,这样的长舌妇总有一天会舌头打结,被噎死的。” “噗嗤”,濮阳臻笑出声,挽住薛瑾仪的胳膊,“未来嫂子,我可真是太喜欢你啦!你和瑄哥哥一样都是有趣的人!” 为什么不能单纯的夸她一个?薛瑾仪苦笑,问道:“还有什么他不喜欢的吗?” “嗯……”濮阳臻摸着下巴,苦思冥想,“好像……没什么了吧?” 所以……她对楚王进行狂轰滥炸式的死缠烂打,让他厌烦她的存在,将她赶走吗?薛瑾仪抬头望天,楚王还巴不得她死缠着他,好趁机与卫国公打好关系,谋求利益呢! 这时,有一名侍女匆匆而来,对她俩行礼,“县主,薛小姐,大长公主回来了,请你们过去呢。” “县主?”薛瑾仪好奇的望向濮阳臻,据她所知,公主的子孙是没有封号爵位的。 “皇帝叔叔因为敬重祖母,所以给了我一个县主的封号,不必在意啦!”濮阳臻笑着摆摆手,牵起薛瑾仪的手,“我看到瑄哥哥在那边,我们快去吧。” 她又像一只小鸟似的往前跑去,薛瑾仪只得跟在她身后小跑。 楚王站在院子门口等候,看到濮阳臻跑过来,脸上出现淡淡的宠溺笑容。 “瑄哥哥!”濮阳臻扑向他,但是在一步之遥的时候刹住脚步,摇摇头,“不行,我现在不能抱瑄哥哥了。除了未来嫂子,别的女人都不能抱。” 实话说,她也很不想抱……薛瑾仪假笑两声。 濮阳臻趁着薛瑾仪不注意,轻轻地推了她一把,让薛瑾仪差点又撞在了楚王的身上,见自己“诡异”没成功,又是失望又是偷笑。 “大长公主在找我们,我们过去吧。”薛瑾仪淡淡的说道:“看看皇上是什么意思。” “父亲会同意的。”楚王率先跨过门槛,“你很看重安置难民的事情?” “行善积德嘛。”薛瑾仪耸耸肩,不想说自己是多么的热衷于公益事业,“而且安置好了他们,以后去长春湖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楚王不动声色的注视着她的眼眸,她非常的平静。 在看过她各种变脸之后,她总能恢复的这样平静。 有时候,甚至让他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薛瑾仪的真性情。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让跟在后面濮阳臻要急死了。 小时候,瑄哥哥哄她开心不是挺有办法的吗?怎么对未来媳妇,看起来就束手无策了呢?难道是…… 她加快几步,跟在楚王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瑄哥哥,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楚王垂眼看来。 濮阳臻抿嘴一笑,放慢脚步,继续走在他俩身后。 楚王主动挑起话题,“只是这样吗?” “对啊,不然呢?”薛瑾仪不介意让楚王认为自己也是个看重自身利益的人,这样的话……如果他们真的要结为夫妻,也能明白应该如何合作共赢。 楚王仍在观察着薛瑾仪的神色,他觉得这非常的有趣。 “你不好奇我考虑的怎么样了吗?”薛瑾仪能觉察到楚王那有些炽热的眼神,明明走在树荫下所以不觉得热,但是他的目光令人感觉不舒服。 楚王摇头,“时间太短,我想你应该还没考虑清楚。” “呵呵,这样的话,你不会觉得我太蠢了吗?” “不会。”楚王回答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薛瑾仪发觉濮阳臻想凑过来偷听,语速飞快地说道:“你这么草率的选择盟友,终归会大失所望的。” “瑄哥哥,未来大嫂,”濮阳臻忍不住好奇,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你们在聊什么呀?” “秘密。”楚王回头,吐出两个字。 濮阳臻对他吐了吐舌头,继续慢吞吞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楚王没有回应薛瑾仪的话,她也不在意。 这事儿,也要楚王自己认真考虑嘛。 众人来到花厅,大长公主招招手,示意楚王和薛瑾仪到近前说话。 “我知会过皇上了,”她脸上洋溢着笑意,像是心头的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皇上同意了瑾仪的提议,且夸奖了瑾仪才识过人,善心仁爱呢。” 楚王注意到薛瑾仪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他知道,什么为了撮合他和赵雯儿,什么“去长春湖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只是表面上的说词,在这个女人心里是真真切切为难民们着想的。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勾了勾,接着听见大长公主继续说道:“这件事,皇上交由我来全权处理,另外瑾仪和楚王都从旁协助,我身边可少不了你们两个。” 楚王欠身,脸色极为认真的说道:“侄儿和瑾仪一定会倾尽全力协助姑祖母您的,而且……”他侧头,意味深长的看向薛瑾仪,“有道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去你的夫妻同心!薛瑾仪真想拧断了楚王的狗头。 第74章 又一座靠山 “对呀对呀!”濮阳臻在旁边起哄,两手各拉住楚王和薛瑾仪的手,“瑄哥哥和未来嫂子齐心协力,一定能够办好这次的差事!” 说完,她双手一扯,将他俩的手交叠在一块儿。 薛瑾仪没什么感觉,平静的和楚王对视一眼,接着她注意到大长公主的目光看过来,脸上堆起笑意,“瑾仪定当竭尽所能。” 大长公主甚是喜悦欣慰,“你们自赐婚后,这是头一回通力合作哦。”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个人,寄予了莫大的期望。 楚王忽然抓紧薛瑾仪的手,濮阳臻特有默契的撒开手,笑眯眯的注视着他们。 “侄孙还要感谢姑祖母给的机会。”他道。 大长公主道:“这也是你们自己挣来的机会,一定要好好珍惜。特别是瑾仪,瑄儿,你有这样的妻子,真的是你的福气,你也需爱护这样贤良聪慧的妻子。” 她这侄孙一直一副冷性子,没喜欢过女孩子,自然不懂如何珍惜这么好的姻缘,她可得提点一二。 “侄孙会的。”楚王应道,语气和神态都显得认真和诚恳。 薛瑾仪适时的笑了笑,显得有几分羞涩。 大长公主全都看在眼中,她能感觉到楚王自从遇见薛瑾仪后,性子没那么冰冷内敛了,这可是好事一桩——更证明了他们之间的姻缘,也预示着这小两口一定能和和美美的过下去。 她又道:“明日,户部衙门会派人过来,大伙儿一起商量商量。” “是。”薛瑾仪和楚王双双应道。 谈完了正事,大长公主的视线这才落到薛瑾仪手里的食盒上,“刚才没来得及品尝瑾仪做的点心,这会儿还有吗?” “有的。”薛瑾仪趁机甩开楚王的手,将食盒送上去,与侍女一起摆在大长公主的面前,“怕摆在这儿会招蚊虫,所以先收起来了,只是……” “只是瑾仪做的点心太香气扑鼻,侄孙忍不住先尝了几块。”楚王面不改色的说道。 “你啊你,”大长公主向楚王眨眨眼,“想好该怎么回报瑾仪了吗?” 楚王转头看向薛瑾仪,一向深沉冷漠的眸子里带着明显的笑意,“侄孙正在认真考虑这件事。” 大长公主点头道:“你们年轻人日子长的很,一定要好好经营。”她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块绿茶糕,之前吃过一口后有些念念不忘,这次忍不住咬上一大口,“……嗯,味道非常清爽,没有一般糕点的甜腻,手艺与宫里的糕点师傅相当呢。” “殿下爱吃,往后瑾仪再做一些。”薛瑾仪赶紧讨好,做为混了数年娱乐圈的人,她自然懂得机会瞬息万变,需要牢牢抓在手里——既然和楚王的婚事无可避免,大长公主又屡屡表现出对她的喜爱,那必须趁机搭上大长公主这座靠山。 大长公主饶有兴趣的问道:“瑾仪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惊喜呢?” 如今世道渐渐太平,早不是她们巾帼不让须眉的时候了,一般的贵女们哪有薛瑾仪这样的心思。 哪怕是同样出身卫国公府,被选为太子妃的薛芳仪,除了貌美之外,在她眼里都不如薛瑾仪。然而太子亲生母亲,中意的是薛芳仪,所以她一个做姑祖母的能说什么呢? 如今看来,蔡皇后没看上薛瑾仪也好,有她帮一帮命运多舛的楚王,而且不依然是她的侄孙媳妇吗? 薛瑾仪谦虚道:“瑾仪只是一些雕虫小技,不敢在殿下面前摆弄。” “你这孩子,真是谦虚,”大长公主越看薛瑾仪越是喜欢,招手示意自己的孙女和楚王也过来吃点心,“就快是一家人了,我想听你喊我姑祖母。” 薛瑾仪看看楚王,他微微点了下头。 她抿了下嘴唇,甜甜的唤道:“姑祖母。” “嗯。”大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若是楚王生母在天有灵看见这些,一定也会为楚王高兴的。 濮阳臻欢快地拍手,“那我从现在开始,可以直接喊嫂子了吧?” 大长公主轻点一个孙女的额头,“你啊,盼着有了嫂子,多一个人对你好,是吧?” “祖母……”濮阳臻不好意思的捂着脸。 薛瑾仪看着这一家子人,忽地觉得温馨而有爱。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经历过各种冷嘲热讽和算计,但渐渐地会发现不管什么样的境地里,总会遇见爱与温暖。 她不由地会心一笑,抬眼时发现楚王正好看过来,立刻丢了一个眼刀过去,然后笑眯眯的拿起一块自己做的糕点,放在濮阳臻的手里。 “呀,嫂子对我真好!”濮阳臻美美的吃起了点心,得意洋洋的看向楚王。 大长公主也笑吟吟的望着他们。 楚王垂眼问道:“薛瑾仪,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有吧?”薛瑾仪很淡定,这家伙想要她递点心,也不怕被噎死。 楚王倒也不急,“往后有的是时间。” 薛瑾仪傻笑两声,楚王白日梦做的倒是挺实在。 一名管事快步走来,在大长公主的耳边低语几句。 大长公主对薛瑾仪道:“瑾仪,我叫管事再派两个侍女伺候你。若你需要什么,尽管和侍女说,她们会满足你的。” “特别是如果你想做点心。”楚王补了一句。 薛瑾仪瞥了一眼他那张没有表情但十分欠揍的脸,再看到大长公主和濮阳臻充满期待的眼神后,无奈的笑着点头,“谢谢姑祖母,瑾仪会再做几样点心。” 大长公主拍手,“太好了,我们都有口福了。” 又闲聊几句,吃过晚饭后,因为明日要做正事,大长公主要他们早点回去休息,薛瑾仪跟着楚王回到客房。 濮阳臻跟了过来,嚷嚷着今晚一定要和薛瑾仪睡一张床,侍女们笑呵呵的张罗着被褥和夜宵,没一个人有劝阻的意思。 这儿毕竟这是在人家家里,所以薛瑾仪不好拒绝。 管事带两个侍女来给薛瑾仪问安,趁着这个功夫,濮阳臻溜到楚王的身边。 她一边盯着薛瑾仪的动静,一边压低声音说道:“瑄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 侍女一个叫青兰,一个叫青芷,十分恭敬地向薛瑾仪行礼,齐声喊道:“薛小姐好。” 薛瑾仪点点头,猛然转头扫向不远处的楚王和濮阳臻。 濮阳臻正对楚王窃窃私语,见她看过来,愣了一眨眼的功夫后,冲她无辜又灿烂的一笑。 第75章 利用回去 不用猜,薛瑾仪也知道—— 濮阳臻八成是要在她耳边“吹风”,吹嘘楚王是个多么温柔善良的人,要她能够心甘情愿的嫁给楚王。 呵呵,楚王这个唯利是图、满心算计的家伙,以前大长公主是他唯一的靠山,能不对她最宠爱的孙女濮阳臻好吗?现在,其他家名门闺秀是指望不上了,还不得顺着大长公主牵起的线,再靠上卫国公府,所以怂恿着濮阳臻来做说客? 这厚颜无耻的家伙,连这么小的女孩子也要利用。 是她的错,她之前还是把楚王想的太好了。 濮阳臻用胳膊肘捅了捅楚王,“瑄哥哥,你先回去休息吧。”接着,她蹦蹦跳跳地来到薛瑾仪的身边,亲密的挽住她的胳膊,“现在是我们女孩子说话的时间。” 楚王点点头,抬脚就走。 他的神情冷漠了许多,不像在大长公主面前时还能带着笑意,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多说。 濮阳臻当她这个哥哥的脑子还没完全开窍,拉着薛瑾仪梳洗过,躺到床榻上。 “嫂子,”她依偎在薛瑾仪身边,瞅着她的脸色,轻声说道:“你现在对瑄哥哥有什么想法呀?” 薛瑾仪望着她,虽然小姑娘是带着一些目的来和她亲密的,可面对着这样单纯可爱的人,心里倒是生不出半点厌恶来。 她道:“我与楚王只有几面之缘,若说一见便情深意重,那也太假了,阿臻觉得呢?” “这倒是……”濮阳臻点点头。 若她相信有一见钟情,就不会来她面前帮楚王说话了,所以薛瑾仪相信濮阳臻会认为她说的对。 她双手合十,摆在胸前,望着床帐顶,像是在向上天祈祷,“我与楚王既是命中注定的姻缘,那往后的日子长着呢,像寻宝游戏一样,我俩一点一点的熟悉和了解彼此,自然而然的有了更深厚的感情,不是更有趣吗?而这种感情也会更加坚固与长久。” 濮阳臻虽然年纪小,但胜在聪慧,所以一下子就明白了薛瑾仪的话,兴冲冲的点头道:“嫂子说的在理,而且好像很有趣的样子。那我先不告诉你瑄哥哥的事儿了,只有一点要告诉你,你与他在一起一定能收获惊喜。” 什么惊喜,怕不是惊吓……但好歹耳朵清静,不用听濮阳臻花式吹楚王了,薛瑾仪暗暗的松口气。 濮阳臻又往她身边蹭了蹭,闭上眼睛,笑着进入了梦乡。 薛瑾仪还睡不着,这两日本在打算谋生的事,谁料今日一下子就被楚王亲手打乱了计划,后面一堆事在等着她——她倒不是嫌安置灾民的事麻烦,只是依然在恼怒楚王“变心”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要让楚王知道,想要利用她,会被她变本加厉的利用回去! 翌日清晨,薛瑾仪从睡梦中醒来,青兰、青芷送来热水为她们梳洗打扮,据她们说彩云还在呼呼大睡,她也没心思去管。 濮阳臻献宝似的拿出自己的首饰,给薛瑾仪打扮起来,问道:“嫂子昨晚睡得可好?” “挺好的。”大长公主府的床榻和被褥当然是最舒适的了,而且只有养足的精神,才能更好的投入到工作中,薛瑾仪看着镜中的濮阳臻为自己插上一支玉兰簪子,又急急忙忙地挑选其它首饰。 “嫂子快看看,还喜欢什么?”濮阳臻问道,将一盒子金灿灿的首饰捧到了她的面前。 “阿臻的好意我心领了,”薛瑾仪按住她的手,“只是今日要商议安置难民的事宜,想想那些快要饿死病死的难民们,我们不便将心思花在打扮上,惹人闲话。” 虽说她不怕什么闲话,不过给大长公主留一个好印象是最重要的。 濮阳臻的眼中盛满了笑意,“嫂子说的对。” “这一支就足够了,”薛瑾仪摸了摸发髻上的簪子,“胭脂和衣裳选淡雅一些的便好。” 濮阳臻赞许的点头,祖母虽然看着待人和善,可很难打心眼里的喜欢一个人。而薛瑾仪得体大方,最适合瑄哥哥,难怪能得祖母的喜欢。 而她不也是不由自主地就拿薛瑾仪当亲姐姐一般看待了吗? 两人收拾好了,穿过月洞门,便看见楚王站在院门口的一棵合欢树下。 绒毛似的粉白色小花在他头顶上汇集成绚烂的霞光,倒是衬得他脸色没那般阴沉冷漠了。 薛瑾仪自我安慰,好歹楚王的相貌是她的菜啊! 濮阳臻只喊了一声“瑄哥哥早”,手依旧缠在薛瑾仪的胳膊上。 楚王瞥了一眼,向前走去。 濮阳臻忽然觉得不对,赶忙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薛瑾仪,“我与嫂子讲了一夜的话,现在把嫂子还给瑄哥哥。” 薛瑾仪猝不及防,差点一脑门撞在楚王的后背上。 楚王轻盈地往旁边一闪,在薛瑾仪踉跄几步从身边擦过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濮阳臻掩嘴偷笑。 楚王没有撒手,带着薄茧的修长手指牢牢地包裹着她的手,脚步沉稳又不急不慢地往前走去。 “咳。”薛瑾仪试图提醒他点什么。 楚王问道:“今日打算做什么点心?” “今日好像没这个闲工夫吧?”薛瑾仪翻白眼,反正濮阳臻还有侍女们都跟在后面,看不见她的表情,揶揄道:“怎么,原来堂堂楚王这么嘴馋,想吃我做的点心?” “姑祖母爱吃。” 听楚王搬出如此正当的理由,薛瑾仪心中只有两字——无耻。 她道:“楚王殿下沾了大长公主的光,得回报一二吧?” “哦?” 单一个字,没有拒绝的意思,薛瑾仪道:“我在家里时,天天要吃一些药膳,麻烦楚王买食材回来,且亲手帮我做好?若是假借别的人,那就显得忒没诚意了。” “好。” 又是一个字,答应的非常爽快。 薛瑾仪侧头望去,男人的脸在晨光下仿佛精雕细琢出来的雕像,帅气逼人,饶是她见过无数帅哥美女,也不免也在心中感慨一下。 “不过,”在她琢磨着小心思的时候,楚王继续说道:“如果做成了毒药,还请薛小姐海涵。” 第76章 令人佩服 呵,她不海涵就是小肚鸡肠,是吧? 薛瑾仪微笑道:“楚王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会将药膳做成了毒药呢?真是说笑了。” 楚王道:“好,你等着吃。” 薛瑾仪无所畏惧的冲他扬了扬眉梢,“虽说不是毒药,但与好不好吃没有关系,我都会如实说出味道如何。如果楚王做的不好吃还拿给我吃了,那就是又欠了我一份情,记得补偿。” 楚王默不作声。 “楚王不是最喜欢把‘知恩图报,两不亏欠’挂在嘴上吗?可别忘了还。”薛瑾仪眯着眼睛笑,跟楚王这等人锱铢必较是必须的。 “我知道了。”楚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几人来到花厅,给大长公主请安后,简单用过早饭,就见衙门的人来了。 户部侍郎亲自领着自家和工部的一些小吏来,在安置完难民前全凭大长公主差遣。众人还没给大长公主和楚王行过礼,又来了一拨人,说是太子担心人手不够,调拨了一些人来协助。 大长公主道:“太子有心了。” 这等小事原本太子看不上眼,只怕是知道楚王插手,所以蔡皇后无法坐视不管,便派了几个人来,好事办成了,太子也能博得一个好名声。届时所有人都会赞颂太子的仁德,压根不会记得真正费了心力的人。 领头的人偷瞄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楚王,“太子殿下同样心系难民,可惜协助皇上处理朝政实在繁忙,不能亲自出一份力,实在惭愧。太子殿下说了,若还有其它什么事,他定当竭力相助。” “我知道了。”大长公主点点头。 领头的人拱拱手,“小的回禀太子殿下去了。” “嗯。”大长公主等人走了,抬手一挥,“大家不必多礼了,且先听听卫国公府薛小姐的计划。”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看向站在大长公主身边,那个相貌普通的女孩子,谁都知道这位卫国公府的大小姐往日行事粗鄙荒唐,而如今文文静静的站在面前,且在众人注视下毫无慌张或傲慢之色,联想到近日来京中的传言,个个心中称奇。 薛瑾仪往前迈出一步,眸色平静的望着在场众人,略带沙哑的声音缓缓地讲解昨日已经说给大长公主听的计划。 户部侍郎了然,心中不禁钦佩这个年轻轻轻的女孩子。这样的计划,她这般年纪的男孩女孩能想得出的寥寥,就算他们这些为官数载的能想到一些,但也想不到应该求大长公主出面主持。 毕竟大长公主不问朝政已经数年,众人不敢随便打扰。 这样的才智和胆识,真的是少之又少,可惜是个女孩子,也可惜赐婚给了楚王。 他定了定神,说道:“微臣这就安排人手,先在城外张贴告示。城外有一处土地公庙,正适合难民们暂时容身。” 大长公主点点头,旁边楚王忽然开口,“姑祖母,侄孙认为若是白云寺的师傅们愿意出面集合难民是最好的。难民们见到官兵皆仓皇逃跑,会引起不必要的意外,而白云寺素有慈悲名声在外,想来难民们会信任师父们的。” 这话本来是薛瑾仪想说的,没想到楚王居然跟她想的一样? 户部侍郎微笑道:“还是楚王殿下想的周全,微臣同时派人去白云寺与主持大师商议。” “好。”大长公主向楚王递去赞许的目光。 薛瑾仪没有觉得不舒服,楚王真心实意的为安置难民们出一份力,那是大好事。 所以,这样的话由她说也好,由楚王说也罢都不重要,关键是结果如何。 她看向楚王,不知为何楚王也正好看过来。 这种莫名其妙的默契,让薛瑾仪心头一跳,立即转头看向户部侍郎。 他正吩咐两名户部的小吏,一人写告示,一人即刻出发去白云寺,如此一来告示贴出的时候,白云寺的师父们便可以开始行动了,不耽误时间。 户部侍郎早在薛瑾仪讲解计划时,一笔笔记下来了。她说的清楚,能让他很快理解,所以看了一眼手头的纸,接着说道:“接下来烦请大长公主亲笔一封募捐书,结合皇上的旨意,好尽快在城内募集资金。与此同时,招募大夫,前往土地公庙,为难民们诊治,分辨是否身染疫病。” 大长公主道:“好,我现在便写,你继续说下。这次的事儿,楚王与薛小姐可代我出面处置,他们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户部侍郎等人无不惊讶,太子派来的人也忍不住互相递了一个眼神。 大长公主这是给予了楚王与薛小姐相当大的信任和权利,要知道那可是一直被众人忽视而默默无闻的楚王,以及被当成笑话看待的薛大小姐啊! 不过,一想到薛小姐刚才侃侃而谈的样子,以及楚王的心思细腻,户部侍郎头一个反应过来,恭敬的对楚王作揖,“微臣明白了。” 楚王客气的对户部侍郎等人点点头。 薛瑾仪在旁为大长公主研磨,对户部侍郎投来的善意与钦佩的眼神,含笑致意。 户部侍郎感觉在大长公主面前并无往年的压迫感,一边暗暗惊奇,一边沉稳说道:“另外,户部整理难民们的姓名、籍贯,以及所长之事。工部会根据难民人数,找寻足够大的无主之地,为难民们的安身立命之所。” 薛瑾仪停下研磨的手,“另外,仔细留意难民之中是否有在逃的案犯。” “是啊,”大长公主附和道:“就怕那些歹人藏在难民之中,逍遥法外,祸害无辜百姓。” 户部侍郎道:“微臣会向皇上请求刑部、大理寺协助。等整理清楚难民人数,募集到一定银钱后,再招一批工匠,与年轻力壮的难民们一起建造房屋,开垦农田。” 他忍不住又看了看薛瑾仪,若不是人活生生的在眼前,还以为看见了昔日的大长公主,难怪能得到大长公主的喜爱。 不一会儿,大长公主写好了募捐书,而户部小吏也拟好了告示,众人看过没有意见后,誊抄文书,盖上印章,接着继续讨论安置的细节。 嘴上大体说的容易,但细究下去仍有许多需要考量的事情。 薛瑾仪认真看一名小吏根据众人的讨论写着计划书,发觉楚王的目光是不是太肆无忌惮了? 第77章 终于是盟友了? “……象征性的收一点点粮食或钱,做为使用土地的费用,且能激励大家的努力劳作,而收到的钱可存起来,以备往后不时之需。”薛瑾仪对户部的小吏说着,抬头望向那个正肆无忌惮的盯着自己的楚王殿下,“您觉得呢,殿下?” 楚王点头应和“既然如此,难民们如果想反悔家乡,也可自行离去。空下来的房屋田地,可供之后的难民使用。不过,希望不会再有天灾人祸。” 薛瑾仪挑了挑眉,原来他没有光顾着看,有注意她说什么啊? 户部小吏奋笔疾书,将两人的话全都记下来,大长公主说是主持安置难民,但事宜都交给楚王和薛小姐处理,所以他可得认认真真的做事。 只是,他写着写着,冷不丁感觉身边的气氛变得非常微妙,放眼望去,其他人都在低声商讨,不大不小的花厅里一片忙碌的景象。 小吏琢磨一下,猛然看看左右。 楚王和薛小姐四目相对,但眼中没有未婚夫妻的含情脉脉,而是…… 他感觉有凌厉的刀子从脸上刮过。 他没有看到刀子,看到的两双眼睛里神色平静的像一汪深潭,并无恐怖的地方。 可是气氛很微妙啊……小吏缩起脖子,慢慢地蹲下去,想要开溜。 “啪”,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震得周围人看过来。 视线汇集之中,薛瑾仪从容淡定的问道:“写好了吗?” 小吏战战兢兢地冒头,双手奉上文书,“都,都写好了,请薛小姐过目。” 薛瑾仪接过文书,举到自己脸前,挡住了楚王的视线。 楚王对小吏道:“你去那边歇会儿。” 小吏如蒙大赦,连忙溜走。 楚王背着手,缓缓往前迈出几步,与薛瑾仪并肩而立。 薛瑾仪眼角余光瞥见了,不悦地皱了皱眉,“楚王殿下有何指教?” “我忽然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这个计划,且能够在细节上做出诸多完善。”楚王问道。 薛瑾仪在影视剧中遇见过这般的剧情,也在现实中参加过很多次公益行动,但在楚王面前,诸多经历带来的知识和经验,都化成了简单的一句话,“在书上看到的。” “什么样的书?” “我住的院子书房里的书,”薛瑾仪放下文书,含笑看向楚王,“书名我忘了。” 这话说的,叫楚王问不下去。 果然,楚王没有再问了,即便问了也没有结果,何必多费口舌呢? 薛瑾仪很满意,至少楚王还没那么笨,不然相处起来有够烦人的。 简单的吃过午饭,薛瑾仪见暂且没事,决定去厨房做些点心哄大长公主高兴,濮阳臻拉上楚王兴冲冲的跟过去了。 她麻溜地写了一张单子,递到楚王的面前,“楚王殿下答应我的事儿,没有忘记吧?” 楚王从她手指间抽出单子,扫了一眼。 濮阳臻好奇的凑过来,看到上面写的是几味中药,“嫂子,你生病了吗?” “没有,这是用来做药膳的。”薛瑾仪笑眯眯的说道:“可以调理身体,单子是我问过大夫得来的。” 濮阳臻点点头,“我也想吃。” “那就看你瑄哥哥的手艺如何了。”薛瑾仪不怀好意的望向楚王,几重压力之下楚王不想做好,也得好好做! “瑄哥哥做吗?”濮阳臻欢快的拍手,“嫂子,我还没见过瑄哥哥肯亲自下厨呢!” 楚王凝望着薛瑾仪笑吟吟的脸庞,意味深长的说道:“如今,我们可是盟友了。” 薛瑾仪忍不住嗤笑,楚王现在晓得他们是盟友了?先前联手破坏赐婚的时候,他怎么没想过他们是盟友,做出出尔反尔的事呢? 濮阳臻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单子,猜测会是什么好吃的,没听见她的笑声,而楚王装出没听见的样子,慢悠悠的折好单子。 “薛小姐稍等。” 话音一落,他的身影已经闪到了门口。 碍眼的家伙终于走了,薛瑾仪心情舒畅一些,拜托厨娘拿了些食材出来,撸起袖子做点心。 濮阳臻饶有兴趣的在一旁看着,“嫂子,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阿臻想学?” “嗯!可以吗?” “好啊。”薛瑾仪欣然答应,手把手的教濮阳臻。 两人玩的不亦乐乎,等到点心放进锅里蒸,楚王回来了,将几包东西搁在台子上,然后脸色有些发黑的将一只捆绑得结结实实的乌鸡丢在了薛瑾仪的面前。 “呀,瑄哥哥衣袖上是沾了鸡粪吗?”濮阳臻捂住口鼻,叫道。 薛瑾仪看都没看,直接往后退了一步,离楚王远一些,“收拾干净再来,不然做出的药膳里一股鸡粪味。” 楚王抬起手,袖子上确实有一些灰色的脏东西,但只是不小心蹭到的墙灰,他不紧不慢地掸去灰尘,“好了。” 濮阳臻眯眼仔细一瞧,“原来不是鸡粪啊?”她又抓住薛瑾仪的手,推向楚王,“那你们在这儿忙,我……我要去念书啦!” 她赶紧将厨房里其他人都赶出去,然后冲薛瑾仪和楚王眨眨眼,带上房门就跑了。 厨房里正在蒸点心,白花花的烟伴随着热气四处弥漫,让视线变得模糊。 薛瑾仪抬手在眼前挥了挥,快步走过去打开门窗,但没有再回到楚王面前,而是倚靠在门框上,冲他挥挥手,“蒸笼里的点心,还需要两刻钟,麻烦你照看一下,然后呢……这里就让给你发挥了,告辞。” 说罢,她抬脚要溜。 楚王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她的后脖领。 “干什么,放开?”薛瑾仪呵斥道:“你这样真没礼貌!” “还不是怕你溜走。”楚王淡然说道。 “这里又没我什么事了,”薛瑾仪想了想,“难道那个点心你不吃的吗?” “不是因为这件事,”楚王改为抓住她的手,来到一动不动的乌鸡面前,“你叫我亲手做药膳,但没叫我亲手处理食材,所以请薛小姐帮我杀鸡。” “……杀鸡?” 楚王见薛瑾仪的脸色有些古怪,用肯定的语气说:“是的,麻烦薛小姐杀鸡,我不会。” 第78章 杀鸡不如杀人 瞧瞧,“我不会”三个字说的多理直气壮啊?薛瑾仪嘲笑道:“我看你上次拿着剑指我,要杀人的架势还挺像回事。怎么,对付一只小小的鸡就不行了,吓得腿软了?” “杀鸡也有讲究,要将血放干净,若有残留会影响口感,鸡毛要拔除干净,否则好好的一锅汤里飘着一片鸡毛,想来也没有人有胃口。” 看楚王说的头头是道,薛瑾仪微笑着点头,“楚王殿下懂得这么多,却只会纸上谈兵?” 楚王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薛瑾仪领教过多次他的厚颜无耻,所以没有继续争辩下去,重新撸起袖子,“要我手把手的教你杀鸡吗?” “是不是教会了之后,我又欠你一个人情?”楚王反问道,视线跟随着大大方方的拎起乌鸡的薛瑾仪。 “好啊。”薛瑾仪道:“反正我只是举手之劳,而你欠我人情可要头疼怎么偿还才合适了。” 楚王注视着薛瑾仪,幽幽问道:“所以杀鸡你也会?这不会也是从书上学来的吧?” 薛瑾仪去拿刀子的动作停滞一下,从容说道:“照顾我的姚嬷嬷杀过鸡,我看着学了,心想着那抹脖子的手法……万一哪天遇到危险,说不准能派上用场呢?” 她攥紧刀柄,抬头望向楚王,莞尔一笑。 “派上用场?”楚王似乎在琢磨着她这句话有什么深意。 “我忽然觉得吧,”薛瑾仪一字一句的说道,手指灵巧地转动着小刀,“杀鸡不如杀人。” “哦?” 薛瑾仪没指望能恐吓到楚王什么,只是刚才拿起刀子的一瞬间,想起在宫中与楚王争论谁死谁活,心中有口怨气罢了。 虽说幼稚了点,不过自己开心重要。 “杀谁?” 偏楚王“实心眼”的追问下来了。 薛瑾仪看出来了,楚王问她为什么会这个会那个,意味着他对她有所怀疑、忌惮和防备。 很高兴楚王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这表示楚王今后不能太“随心所欲”,她阴恻恻的微笑道:“那要看谁对不起我。” 她不再去看楚王,提着乌鸡要去水缸边。 忽地,她感觉身后似有一道风扑来,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一眼,手中的鸡和刀都被人夺了去。 她定睛一看,这两样东西都牢牢的掌握在了楚王的手中。 楚王道:“这么血腥的麻烦事,还是不麻烦薛小姐了,去外面坐坐吧。” 薛瑾仪扬眉,“你不是……” 话说到一半,她顿住了。 没有问出口的必要了,楚王刚才不过是试探,所以他会不会杀鸡已经不是问题。 “行吧。”薛瑾仪摆摆手,从厨房出来,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乌鸡濒死前发出的两声惨叫。 她回头看了一眼,濮阳臻走的时候支走了所有人,给她和楚王制造二人世界,现在厨房里只有楚王一个人。 薛瑾仪耸耸肩,反正他知道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她从厨房所在的院子出来,就看见濮阳臻在一丛竹子的阴影中,和几个侍女说笑。 濮阳臻眼见,薛瑾仪根本无处可躲,“嫂子,点心和药膳这么快就做好了吗?” 薛瑾仪干笑道:“厨房里油烟重,楚王叫我先出来等等,剩下的交给他就好。” “我说的吧。”濮阳臻拉住薛瑾仪的手,冲她眨眨眼。 薛瑾仪笑了笑,听濮阳臻和侍女们闲聊几句,过了没多久,看见楚王拎着一只食盒从院门出来。 “点心已经做好了,药膳放在炉子上煮着,我已经叫厨子看着了,要到晚上才能吃。”楚王一边说,一边将食盒举到了薛瑾仪的面前。 濮阳臻兴冲冲的问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分清楚哪个是我做的,一定要让祖母尝尝我第一次做的点心!” 薛瑾仪让侍女拿着食盒,自己揭开盖子,一团热气随之冒出来,在散开以后便能看清楚淡青色的盘子上放着几块白色团子,在热气袅绕之中,这些点心仿佛一朵朵白云,随时会随着风飘散而去。 “这是我做的!”濮阳指着几个不那么圆的点心,兴奋的说道。 薛瑾仪看了看,她似乎没有告诉过楚王要用青色的盘子装糕点——这点心要勾人食欲,也需注意装盘技巧,青瓷能突显白云团似的点心更精致清新,又或者粉色瓷碟,能让点心看起来可爱。 蒸笼旁边摆放着几摞白瓷盘,顺手就能拿来用了,没想到楚王还有点小心思。 “看在看什么?”楚王忽然发问。 “闻阿臻和我做的点心香不香。”薛瑾仪敷衍答道。 楚王道:“很香。” “馋啦?”薛瑾仪转过身,背对着楚王,“这要看你的药膳做的怎么样,不然点心不分给你。” 楚王无奈叹气。 濮阳臻当他们这是在打情骂俏,虽然嘴巴掩着,但是挡不住眼中盛满的笑意。 “走喽!”她欢喜的蹦蹦跳跳,“咱们去花厅,让祖母和大家都尝尝看吧。” 薛瑾仪跟在她身后,楚王一个箭步跟上来。 众人回来花厅,户部侍郎正在和大长公主说话,随着他们走进来,他俩以及其他人的目光纷纷看过来。 什么味道,这么香甜? “祖母!”濮阳臻献宝似的,拉着薛瑾仪将食盒摆在大长公主面前的案上,“这是我和嫂子做的点心,给大家解解乏呢!” “哦?”大长公主望向食盒内,指着不太圆整的点心,笑问道:“这个一定是阿臻做的吧?” “嗯!”濮阳臻点头,满怀期待的看着大长公主拿起一只点心,咬了一小口后就急忙问道:“味道如何?” 大长公主细细地咀嚼,闻着挺香甜的点心,但吃起来并没有太甜腻,口感宣软又不失嚼劲,中间一点豆沙馅,让点心的味道多了一些层次。 “这点心……”她若有所思,“和我以往吃的似乎不太一样。” 她看向薛瑾仪,不知怎地吃过这丫头的点心之后,就有点念念不忘了,觉得她心思巧,总能在看似寻常的点心里加入些不一样的东西。 薛瑾仪笑道:“瑾仪在面粉总加了一些土豆泥,让味道更为清甜一些,而且可以减少面粉的用量。” “哦?”大长公主觉得她话里的重点在最后一句,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第79章 一起出门 薛瑾仪道:“募集的银钱有限,前期没办法购置大量的米面供给难民,所以瑾仪心想可以多买些土豆、红薯一类便宜、产粮又多的,价格既便宜又能果腹。” 大长公主好奇问道:“瑾仪是如何知道的?” “瑾仪在西市闲逛时,无意听见的。” “闲逛却能留意到这些,”大长公主眼中满是赞许,“瑾仪真是聪慧。” 户部侍郎也投来同样的目光,这点他也刚想到,但一个小姑娘能想得到,确实叫他惊讶。 薛瑾仪谦虚道:“也多亏街边叫卖的摊贩,让瑾仪想到这些的。” 大长公主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户部侍郎,后者应道:“薛小姐说的对,可以节省银钱,用在更需要的地方,治病的药草、修剪房屋的人工也是大头。” “嗯。”大长公主又拿了一块点心,对户部侍郎说道:“拿去给大家分了吧。” 众人急忙起身,向大长公主和薛瑾仪道谢。 看大长公主脸色就知道好吃的点心,众人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美味。 薛瑾仪瞟向楚王,点心被分完了就没有他的份了,他会不会很伤心呢? 然而楚王的面色非常平静。 “你……”薛瑾仪微微蹙眉,“你不会是在厨房里偷吃了一块吧?” 楚王道:“我是偷吃的人吗?” “嘴馋的人,那可就说不准了。”薛瑾仪嘲笑道。 食盒里的点心分了一圈之后,盘子里最后一个被濮阳臻拿了去吃。 她可是算的刚刚好,料到了大长公主肯定会再吃一个的,所以根本没有楚王的份,偏偏楚王又不能抱怨什么,只能自己吃瘪。 “你也没吃。” 在她笑吟吟看过来的时候,楚王不气也不恼的吐出一句话。 薛瑾仪一愣,没想到楚王的关注点在这个上面。 “我自己做的点心,我早就吃够了。”她面不改色的说道:“不如留着肚子,等我想出新的点心。” 还没等楚王开口,周围想起一片赞叹声。 “薛小姐的手艺太好了!” “这一个完全不够吃……明明才吃过午饭不久,怎么又觉得饿了呢?” “是啊是啊,感觉完全不够吃!”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薛瑾仪。 薛瑾仪注意到太子派来的那些人目光有些躲闪,有几分渴望也有几分抗拒。 太子的人什么言行,多多少少代表了太子的想法。 难道看起来十分和善的太子殿下其实并不喜欢楚王这位兄长? 她收回视线,笑道:“感谢大家的夸奖和喜欢,这段时日,瑾仪有空便会做一些点心和甜羹,慰劳辛苦的大家。” 众人连忙感谢。 大长公主见她拿一个小小的点心就得到众人喜欢与夸赞,满意的点点头。 “刚刚宫里发了皇榜,说了募集银钱安置灾民的事,”等到大家谢完了,继续各忙各的去,大长公主注视着楚王和薛瑾仪,说道:“你们两个拿着我的文书,和宫里发的令牌,车马也准备好了,去各家府上拿钱吧。” 薛瑾仪微微一愣,这等事大长公主交给她和楚王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她还没有回应,楚王已经作揖应道:“是,姑祖母。” 薛瑾仪只得跟着应了声。 大长公主眼中笑意深深,“时候不早,你们去吧。” 濮阳臻凑到楚王耳边,飞快一句,“瑄哥哥,你要好好努力哦!” 楚王面无表情的拿起文书和令牌,看向薛瑾仪。 薛瑾仪勉强挤出一些笑容,“走吧?” 大长公主和濮阳臻一脸期待的笑望着这对未婚夫妻一同离开的背影。 一辆马车孤零零地停在大长公主府面前,薛瑾仪问车夫道:“只有这个吗?” “是的。”车夫有些不明所以,弯腰请两位上车。 “你不如骑马吧,多威风啊?”薛瑾仪对楚王干笑道。 楚王道:“你居然会夸奖我。” “啊哈哈,”薛瑾仪掩嘴笑道,“这说明我是实话实说的人。” 楚王斜瞥她一眼,最先迈出一步,脚步敏捷轻快地踏上脚蹬、车辕,然后钻进车厢里。 薛瑾仪愣在原地。 楚王掀开窗帘子,“薛小姐打算走路去吗?” “……”薛瑾仪撇撇嘴,进了车厢里便虎着脸对楚王直白的说道:“既然你认可我们是盟友关系,那么最重要的便是如何维护好这段关系,如果产生了裂痕……”她眼中含着讥嘲阴森的笑意,“不会有你想要的结果。” 楚王没有说话,翻看着手里的文书。 过了会儿,他才开口,而话和薛瑾仪说的毫无关系,“我们先去哪里?” 薛瑾仪一点也不意外,这话已经明说出来了,楚王听见,意识到问题就行了,至于他的回答么……重要的是看行动,而不是虚的言语。 她答道:“东宫。” “为何?” “太子既然派人过来协助了,安置难民的银钱怎么能少呢?”薛瑾仪道:“他会愿意出一笔钱,且数目不会少。最尊贵的太子殿下都出钱了,接下来的人会心甘情愿的拿出这笔钱的。” “确实。”楚王点头,吩咐车夫,“去东宫。” “不过,不需要拜帖吗?”薛瑾仪问道。 “皇榜已经贴了,京城各家都知道姑祖母会派人去的。”楚王道:“再下拜帖,就太繁琐了。”他抬眼看向薛瑾仪,“你没有想过这一点吗?” 薛瑾仪轻咳一声,“都是身份尊贵的人,而你我……”她没有明说,给了“你懂的”的眼神,“所以小心谨慎些比较好,免得留人话柄,觉得我们是仗权欺人。” 楚王唇角微微勾起,却没有说话。 薛瑾仪感觉楚王的眼神有些怪,咳嗽了几声,“楚王殿下,你是怎么想的?” “我在想,你是在关心我?”楚王幽幽问道。 “少自作动情,”薛瑾仪不客气的翻白眼,觉得楚王的话太搞笑了,“我只是不想安置难民的事出现太多变数,影响了朝廷的名誉,也耽误了难民的生活。” 楚王慢条斯理的收好文书和令牌,“那就好。” 第80章 东宫 “那就好?”薛瑾仪摸着下巴,“这么说,你真的想太多了?” 楚王动作一僵,淡声说道:“放眼整个京城,没人愿意出面安置难民,长久下去终究是个祸患,而你薛大小姐想到了求助于大长公主,关爱素不相识的难民之情,想来也会关心一下其他人。” 薛瑾仪点着头领了他这份夸奖,“不过,这份心不是谁都能有,要看给的值不值。” 楚王没有接这句话,显然他不在学大小姐施舍爱心的范围之内,那就没必要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自取其辱了。 他撩起窗帘子,问道:“去东宫会经过东市,你想下车走走吗?” 大长公主府在长兴坊,一条大路笔直通往东宫,但半路上往东边拐一下就能到东市。 “不去。”薛瑾仪拒绝的干脆,“正事要紧,现在不是闲逛的时候。” 楚王放下帘子,谁也没说话,一路默默无声的来到了东宫门外。 太子必然一早料到负责募集银钱的人头一家会来东宫,所以他们的车马刚到东宫门口,就见一名小吏客客气气的上前行礼问好。 只是在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不是户部侍郎,而是楚王时,愣了一下。 小吏道:“太子殿下正在两仪殿伴驾,脱不开身,所以吩咐小的在此等候楚王殿下……”他的视线转向楚王身边的少女,没想到薛小姐也会来,“殿下,薛小姐,这是太子为难民们尽的一份心意。” 离一些官吏放衙的时辰没多久了,不好叫对面皇城里出来的官吏们期间楚王,所以尽早打发走才好,幸好他将太子殿下准备的银钱带在身上了。 他没请两人踏进东宫大门,直接双手奉上一只暗红色的锦盒,楚王打开,里面五只金灿灿的元宝。 通过这段时间从书上看到的,以及从西市打听到的,薛瑾仪知道,别看元宝不多,但是这五只金元宝差不多是五十两金,可以在西市买到两三万斗大米,供至少四千难民吃上一个月的大米,如若换成便宜一些粟米,则能供更多人或是更长时间。 这差不多相当于一位当朝一品官员两年多的俸禄了,太子殿下出手还挺阔绰。 小吏笑问道:“太子殿下一向勤俭,这也是多年积攒下的大半银钱了,还剩下一点想让未来的太子妃过得好一些。” “多谢太子殿下。”楚王拱了拱手,眼角余光瞥见薛瑾仪翻开一本账册。 “那,小的……”小吏准备赶紧送走两人,有人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今收太子殿下善款五十两金,用以安置城外难民……”她一边念着,一边用小毛笔在账册上飞快地写着,完了将账册递到小吏面前,“你看看若没有问题,麻烦在后面签下名字,以备日后检查。” 小吏勉强笑道:“薛小姐想得周到。”他草草的看过,赶紧将账册还给薛小姐,“不敢耽搁楚王殿下和薛小姐募集善款。” “走吧。”楚王转身走向马车。 薛瑾仪收好账本,跟上去。 小吏见两人终于走了,又看看对面皇城,麻溜地窜回东宫。 此时,太子正坐在花厅里,听一名美貌宫人边弹琵琶边唱小曲儿,柔婉的声音让他骨子都酥了,闭着眼摇头晃脑的享受着。 “黄侍郎来了?”太子听见扰乱了琵琶声的脚步声,眼都不睁的问了一句。 小吏怕扰了太子雅兴,压低声音说道:“来的是楚王。” “楚王?”太子嗤笑一声,“姑祖母居然派这个废物出来,也不怕丢人现眼。” 小吏道:“楚王拿了钱,道了谢没别的,但陪着楚王的是卫国公的长女,小的听说自从皇上赐婚之后,大长公主十分看重她。” 太子的眉头微皱,昨日大长公主进宫时,他就陪在父亲身边,亲耳听见父亲对卫国公长女大加赞赏。 那是楚王的未婚妻,而他的未婚妻呢?不过是赐婚圣旨上那寥寥几句客套话罢了,所以多少让他有点不舒服。 想到那张普通到他甚至认为丑陋的脸庞,太子无所谓的挥了挥手,薛瑾仪哪里比得上貌美又备受家族宠爱的薛芳仪呢? “看重她是因为菩萨眷顾一说而已。”他示意宫人换一个曲子,“不过是几个负责跑腿的走狗一样的人,以为和卫国公府搭上关系就能翻天?出钱出力的可是我。” 小吏面色有些难堪,那他岂不也是太子门下的一只狗? 他急忙甩了杂念,奉承道:“殿下仁厚善德,难民们定然最爱戴您了。谁会在意那些小喽啰。” 太子很是享受奉承谄媚的话语,闭上眼,继续享受宫人柔媚的歌声。 小吏迟疑了一下,声音放得更低,“殿下,两仪殿那边派来的差事……” 太子厌烦的摆摆手,“你们看着办就是了,这点小事不要来烦我。” “是。”小吏脚底抹油似的,飞快溜走。 马车上,等楚王放好了锦盒,薛瑾仪问道:“接下来去哪儿?” 楚王道:“太子之下,是京城中的勋贵,居首位的便是卫国公府。” “哦,这么说我要回家一趟。”薛瑾仪翻开账册,露出记录太子所捐善款的那一夜,“你说,卫国公府捐多少好呢?不能比太子殿下多,数目也不能太低了,不然叫其他王公贵族在捐钱签字的时候,看见了数目多不好意思?” 想到薛老夫人因为薛夫人霸占的卫国公府产业而愤愤不平,再想到华照楼的气派,以及孙家拿霉米以次充好,她心里就恨得牙痒。 这次无论如何也要狠狠地让薛夫人心头滴血一回。 薛瑾仪已经有了计划,不由地唇角一扬,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坏笑。 楚王胎压望去时,正好看到了。 窗帘子被风吹开,明媚的阳光落进来,照在她的眉眼上。 一双杏眸灵动中透着狡黠,一张寻常的面孔也变得明艳了几分。 一时间,他没能在薛瑾仪看来的时候,挪开视线。 “这么 第81章 打发乞丐 楚王平静的转开视线,数次交锋的经验告诉他,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一定没有好结果。 但他不问,不代表可以阻止薛瑾仪把话说完,“对着自己,慢慢欣赏自己的脸就好,毕竟容颜易老,您要珍惜您这……” 唯一拿得出手的脸啊! 薛瑾仪在心里默默的讲话说完。 楚王没有反应。 反正不要再莫名其妙的来看她就行。 薛瑾仪的手掌抚过账册,问道:“京城中没有其他亲王,或是皇室宗亲了吗?” 楚王道:“没有,父亲的亲兄弟当年多在战乱中过世,皇室宗亲多留守在老家,而皇子之中只有太子与我成年,其余皆还养在宫中。” 这么说来只有大长公主留在了京城,薛瑾仪庆幸自己如此幸运的傍上了大长公主这棵大树。 “对了,等下路过东市,停一下。”她道。 楚王面色微动,语气冷硬的问道:“你这会儿要去东市走走了?” “当然不是,只是想买一样东西带去卫国公府。”薛瑾仪微微一笑,“有大用处。” 一刻钟后,楚王看着薛瑾仪拿上马车的一包点心和一只食盒,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有大用处的东西?” “那可不?”薛瑾仪打开食盒,然后解开点心的包装,将一只只粉嫩可爱的芙蓉糕放进食盒里的盘子上,最后揉吧揉吧包点心的纸,“怎么样,楚王殿下,像不像我亲手做的?” “不像。”楚王摇头。 “哦?” 楚王道:“芙蓉糕的香味比之你做的,甜腻了一下,而且形状也没有你做的好看,颜色也艳丽了一些,便显得略俗了。” 薛瑾仪看眼楚王,“所以,这就是我说要看值不值得,有的人便不值得我亲手做吃的送去。” 可惜这次去卫国公府是有目的,不然真想给薛老太太送一份亲手做的点心。 她正可惜,忽听楚王一声意味深长、语调上扬的“嗯?” 薛瑾仪知道他在质疑什么,笑眯眯的说道:“楚王殿下您只不过是个蹭吃的,沾了大长公主的光。” 只是个蹭吃的……楚王默默看向窗外。 马车来到卫国公府门前,同样是有人一早等候在门前,疾步上前来,“可是从大长公主府上来的?” 车夫点头,“正是……” 话音未落,帘子被掀开了,当头出来的一名伟岸男子遮住了卫国公府管事面前的光线。 他不由地抬头望去,那人背着光,有一抹光晕自身后散开,仿佛从天而降的神仙。 管事有些发愣,眯起眼睛仔细去看他有些发暗的脸庞,没多时认出这位“神仙”居然是楚王殿下时,惊讶的张开了嘴巴,忘记了行礼。 大长公主居然将这份重要又有脸面的差事交给了这个嬷嬷无名的皇长子? 先前一点儿消息也没传回来呀! 让他惊讶的不止这一点,当薛瑾仪的脸庞映入眼帘时,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大长公主莫不是疯了? 这样忤逆的话语,他是不敢真说出来的,听到一声轻咳后,立刻回过神来,脸上又堆起笑容,“小的见过楚王殿下,瑾小姐。” 楚王没有说话,看向薛瑾仪。 薛瑾仪面带淡笑,“邱管事,不必多礼,母亲在家吗?” 邱管事迟疑了一下,说道:“夫人这会儿临时有点事,请楚王殿下随小的到花厅里坐坐,喝杯茶吧。” 本以为会是户部的官吏,随便叫二太太、三太太出面即可。哪能想到会是楚王,虽说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吧,但大长公主派他出马,必然是有用意的,除非是东宫里的那位,否则谁能随意打发了? 薛瑾仪随着邱管事来到花厅,二太太正和三太太说笑,听见外面的动静时下意识的望过来,待看清楚楚王阴沉沉的面孔,双双也是一愣,然后赶忙起身行礼。 邱管事赶忙溜去找薛夫人。 楚王依旧不开口,薛瑾仪代为说道:“二婶,三婶,楚王殿下此次前来是为安置难民的善款,无需多礼,而且楚王即将成为咱们卫国公府的姑爷,是一家人了,快坐下说话吧?” 二太太、三太太连连点头,可又觉得不对劲。 往日里,这位卫国公的嫡长女哪有这样跟他们说话的资格? 妯娌俩互相看看,压下心中的不满,脸上继续堆着假笑,吩咐丫鬟赶紧送上来茶水和点心,接着视线落在薛瑾仪抱在怀里的食盒上。 二太太瞥眼楚王,拿出关切的模样苦口婆心的说道:“大长公主地位尊贵,瑾仪在公主府上可要知礼数懂分寸,不能惹得殿下生气了,让卫国公府蒙羞。” 薛瑾仪轻笑道:“如果瑾仪没有分寸,大长公主怎敢将募集善款的事交由我呢?这桩差事,能为咱们卫国公府增添光彩呢。所以,请二婶婶无需担忧多虑。” 二太太一噎,三太太借着喝茶偷笑。 都知道薛瑾仪今时不同往日,还像以前那样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讥嘲,结果呢? 反被嘲弄了。 她心里觉得畅快,二房横行惯了,仗着是哥哥,时不时给他们夫妻脸脸色看。 怎么样?在看不起的薛瑾仪面前,吃瘪了吧? 薛瑾仪不动声色的将三太太的神色看在眼中。 二太太猛打了几下团扇,驱走胸口的闷气,“呵,既然瑾仪是奉命办事……这些钱是我们对难民的一些心意,拿去吧,不好耽误你继续去各家府上拿钱。”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薛瑾仪去看小几上的一只小盒子。 薛瑾仪没动,二太太要她亲自去拿,摆明了是找机会羞辱—— 这架势,跟拿钱打发一个乞丐,有什么分别? 她轻抚着放在腿上的食盒,“这次来,不单是为了善款,也是想给母亲问一声安。” 二太太没注意到邱管事去请薛夫人了,心想区区一个楚王还想见卫国公夫人? 又不是太子殿下亲临。 她没有多想,没好气的说道:“你把东西放这儿就行了,我们会将你的意思转达给你母亲的。” 薛瑾仪隐约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叹气,“二婶,您为何要阻拦楚王与我见母亲呢?”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道有些严肃声音。 “二弟妹,怎可对楚王殿下无礼?” 第82章 恶心人 二太太心头一震,慌忙看去,只见薛夫人递来一个阴狠的眼神。 她低垂下头,辩解道:“哪儿敢对楚王殿下无礼,只是怕耽误了募集善款,影响安置难民。” 她的狡辩并没有得到薛夫人的谅解,“二弟妹,做为卫国公府的一员,谨记着本分和规矩,莫要让卫国公府蒙羞了。” 二太太脸上发热,刚才骂薛瑾仪的话,现在原原本本的回到自己身上了。 她抿紧了嘴巴不说话,看着楚王和薛瑾仪向薛夫人行礼。 薛夫人看着他们,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本来她准备出门,亲自谈一笔买卖,可邱管事急匆匆地跑来,说大长公主派来的人是楚王和薛瑾仪,心知不妙。 原以为大长公主只是不愿意皇家名誉受损,所以才愿意在楚王的婚事上做主,可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居然让大长公主还挺看重楚王的。 要知道,太子在十二三岁的年纪时就已经奉过皇命,办过差事了。 而楚王呢? 不过是多分一口吃食给他,随随便便养大的皇子,当猪养着。 猪需要做事吗? 蔡皇后也不会允许其他皇子在皇上面前领功得赏的。 而且薛瑾仪陪同…… 如今京中的口风已经变了,大家都知道卫国公长女是受菩萨眷顾的人,能化解楚王身上的凶煞之气,改变命数,所以不需要再做样子了,更不需要他俩一同办公家的差事。 大长公主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事儿不寻常,所以她必须亲自出面,谁料刚到门口就听二弟妹说话没分寸。 楚王回头要是在大长公主面前吹吹风,有卫国公府的好果子吃吗? 她正好借着薛瑾仪的话踩一踩二弟妹的气焰,一举两得——正好二房最近有点不老实,敲打了他们,又让薛瑾仪觉得她是向着自己的。 她示意丫鬟去拿小几上的盒子,没想到薛瑾仪抢着开口了。 “母亲,这是我得空做的点心,大长公主十分喜爱,”薛瑾仪捧着食盒来到薛夫人面前,旁边丫鬟上前打开盖子,“特意拿了一些回来让您尝一尝。” “大长公主很喜欢?”薛夫人本来挺不高兴被薛瑾仪抢话的,但是听她所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盒子里十分普通的点心。 “是呢。”薛瑾仪面不改色的点头,淡定的撒谎道:“瑾仪也没想到能得到大长公主的喜欢,所以这几日大长公主对瑾仪极好,县主也拿瑾仪当亲姐妹一样呢。是吧,阿瑄?” 她淡定又甜腻的唤出楚王的名字,同时笑吟吟的望向一直沉默不言的男人。 其他人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是。” 楚王只说了一个字,薛瑾仪笑意更深。 反正她第一天去大长公主府时,送的糕点里有芙蓉糕,回头就算薛夫人和大长公主提起芙蓉糕的事情,只要大长公主说好吃,她薛夫人哪敢质疑?哪能想到两份点心出自不同人之手。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人们竟从面色冷漠的男人那短促的一个字里摸出了宠溺的意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活见鬼了! “我原先都不知道瑾仪会做点心。”薛夫人还是不信。 薛瑾仪掩嘴一笑,“忽然开窍了吧?” 薛夫人扫一眼薛瑾仪的脸色,这死丫头真是妖法了得,这么快就得到了大长公主和县主的喜爱,连一向不与人来往的楚王都对她有些不同,意味着她往后不好对薛瑾仪怎么样了…… 什么特意送点心,怕是故意来炫耀她有了靠山吧? 想到卫国公元配那张清丽姣好的容貌,又想到这门婚事是她一手促成的,薛夫人气得差点吐血!但她表面上不得不强颜欢笑,“瑾仪有心了。”她示意丫鬟接过食盒,打算提善款的事,不想,注意到薛瑾仪眼睛闪亮亮的,似乎很期待她吃下点心。 这是大长公主也喜欢的糕点,她不吃似乎不太好…… 薛夫人不耐烦的拿起一块糕点,吃了一小口。 味道非常的普通,哪有什么值得惊艳、喜欢的地方? “好吃吗,母亲?” 偏偏这个死丫头还问了。 薛夫人勉强笑道:“好吃,瑾仪的手艺真好,你在大长公主府的这段时日,一定要好生服侍大长公主。” 天知道,她多么希望立刻找到理由,把薛瑾仪带回卫国公府,关起来,直到成婚之前都不给踏出府门一步!同时去提醒蔡皇后,别让楚王再领到差事了,免得这死丫头越来越得大长公主的欢心,以后不好拿捏不说,说不定还会骑到她的头上来! “瑾仪会的。”薛瑾仪含笑点头,看着薛夫人不得不说这普通点心好吃的样子,以及眼中隐隐闪烁的怨气,觉得有趣极了。 这种恶心人的小手段还是很好玩的。 薛夫人强忍着不爽吃掉芙蓉糕,猛喝了一杯茶水才觉得舒服些,然后指向旁边的盒子,“这是……” “啪”。 丫鬟从薛瑾仪手上接过食盒时,一本账册掉在了地上。 薛夫人下意识的看过去,接着心头猛然一跳,指着盒子的手猛然摊开,一巴掌拍在了盒子上面,又发出“啪”的一声,引来众人的视线。 “母亲,您怎么了?”薛瑾仪关切的问道。 “没,没什么。”薛夫人搪塞道:“我是高兴你现在的模样,拿东西的时候没在意,失手了。” 薛瑾仪看向那盒子,好奇的问道:“那盒子里是什么?好像刚才二婶婶说是善款,要给瑾仪……” “不是的!”薛夫人当即否认,吓了二太太、三太太一跳,她自知有些失态了,轻咳一声,说道:“你二婶婶弄错了,不是这只盒子。” 她似乎怕薛瑾仪会上前抢走盒子,看看里面的东西,所以连忙塞进了身后秦妈妈的手中,示意她赶紧拿走。 二太太还没闹明白,不解的问道:“嫂子,那个……” 薛夫人递来一个眼刀,二太太被吓得差点不知道怎么呼吸,三太太虽然想看二房笑话,但这种时候还是知趣的按住二太太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开口。 大嫂要是丢了脸面,生气了,回头他们二房三房都得被训斥。 丫鬟拾起账册,她是个玲珑心思的,捧着账册慢慢地站起来,让薛夫人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上面的字。 幸好她来得及时,没让二房的蠢货叫楚王拿走盒子里的善款! 第83章 气死人 薛夫人原打算按每次施粥花费的米钱和人工钱等合起来,再加一些就差不多了。 毕竟朝廷本不想管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要难民不惊扰京城内外百姓,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京城大户假模假样的施粥,也不过是博得一点好名声。 所以,如果不是大长公主突然出面,压根不用在意这件事,就算张贴了皇榜要求捐点善款,可也没规定必须多少钱,京城各家各户出一点钱,表表心意就成了。 可是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慷慨的拿出了五十两金,更没想到薛瑾仪这个死丫头居然打算将每一笔善款都记录下来,而且显然的是一旦记录在上面,后面的人都有可能看到卫国公府捐了多少钱。 这钱如果少了,被别人家看见少不得要讥笑一顿,人多了,会在京中形成流言,对卫国公府的声誉造成影响。 薛瑾仪微笑着向捡起账册的丫鬟道谢,神色无异,仿佛那本账册只是不小心掉在地上,又不小心正好摊在了太子所捐善款的那一页上。 她抓不到错处,又看了看正淡定喝茶的楚王,咬咬牙,摸出一只牌子交给邱管事,“你去账房拿……”她的声音颤了颤,感觉心在滴血,“拿四十两金给楚王,做为安置难民的善款。” 二太太和三太太双双一惊,难以置信的看向薛夫人。 她们是知道盒子里放了多少钱的。 虽然楚王和薛瑾仪如今在大长公主面前得脸,可也不至于忽然这么大方吧? 想到薛夫人之前的眼刀,二太太这次学乖了,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使了个眼色给三弟妹。 三太太冷笑,想让她当出头鸟,惹恼了大嫂?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小户出身,心思就是这么龌龊。 她假装没看见,继续看着薛夫人。 二太太无声的“呸”了一下。 薛瑾仪正在向薛夫人道谢,“母亲仁善慷慨,瑾仪在此代难民们谢过母亲。” 薛夫人攥紧帕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本来城中各家就在施粥,这次大长公主愿意出面主持安置难民的事宜,这可是一劳永逸的大好事,自然要尽己所能,让难民们得以安逸的生活下去。” 现下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装出大方的样子来,至少让自己博得一个美名,也不让其他家说闲话。 不多时,邱管事取来了四十两金,小心翼翼地将装有四只金元宝的小盒交给楚王。 楚王当着所有人的面,清点过没有问题后,也起身道了谢,眉目安静又有耐心的等待薛瑾仪记录下卫国公府的善款,然后请薛夫人签名。 薛夫人也注意到了这点,眉头皱了皱,下笔签名的时候,“素”字的一竖差点抖了大半张纸。 她稳了稳心神,飞快地签好自己的名字,“瑾仪接下来还要去哪家?” “这由阿瑄来决定呢。”薛瑾仪笑看向楚王。 楚王也毫无顾忌的看着她。 薛夫人叹道:“瑾仪,楚王与你虽是未婚夫妻,可他一是地位尊贵,二是你将来的夫君,不好直接喊名字的。” 她都没有亲密喊过卫国公一声“阿昭”,偏亲耳听过薛瑾仪那死鬼生母幸福满满的唤着“阿昭”,而国公爷那张久经风霜而长年严肃的脸上,仿佛冰雪消融,展露出笑颜。 她永远比不过一个死人。 强烈的恨意涌上心间,薛夫人感觉指甲快要戳破掌心了。 而这时,楚王一句“无碍的”,更是火上浇油,让她快要压抑不住。 薛瑾仪看出薛夫人生气了,勾了勾唇角。 楚王继续说道:“我喜欢瑾仪唤我阿瑄。” 薛夫人笑得快要比哭还难看了。 她真的后悔了,悔不该为了讨得蔡皇后欢心,为了名正言顺的用楚王的命硬克死薛瑾仪,而绞尽脑汁促成婚事。 早知道还不如在薛瑾仪要求在家庙中念经礼佛的时候就收手,成全了这死丫头的心思呢! 可惜,一切都迟了! 有大长公主撑腰,有楚王的爱护,她真的动不得薛瑾仪了,至少是明面上不能对薛瑾仪怎么样了。 薛瑾仪眸子亮晶晶的看着薛夫人的脸色,仿佛已经看穿了所有,对她欠了欠身,“母亲,我们还要去别家,先走一步。” 薛夫人试探一二,发现薛瑾仪和楚王之间似乎真的有感情了,虽然不知道被赐婚的两个人为何在这么短时间内关系如此亲密了,但是她的观察不会有错。 她觉得这两个人非常的刺眼,只想尽快让他们消失在眼前,有些无力的说道:“去吧。” 薛瑾仪行过礼,和楚王一道离开花厅。 “我要去一趟住的地方。”薛瑾仪道,话里的意思是不打算带楚王一起去。 “我也要去。”楚王语气不容拒绝。 薛瑾仪撇撇嘴,径直往破院走去。 花厅里,薛夫人头疼的厉害,懒得搭理二太太和三太太,挥挥手叫她们离开。 二太太见三太太不肯多说话,知趣的离开了。 四周安静下来,秦妈妈拿着盒子快步走进来,一脸无奈的望着薛夫人。 刚才花厅里的对话,她躲在外面全都听见了。 “这死丫头,如今翅膀硬了,狐假虎威起来了!”薛夫人很深骂道,“白白损失了四十两金!” 秦妈妈劝慰道:“夫人息怒,四十两金也不过是华照楼……” “你懂什么!”薛夫人恼怒的呵斥,一抬手打翻了秦妈妈手里的盒子。 盒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弹开了,从里面飘出一张钱庄的兑票。 这张银票在钱庄能兑换出五贯钱,差不多够买米施粥四五次了。 可现在这张兑票好端端的躺在她的脚下,却被薛瑾仪拿走了四十两金! 四十两金可以兑换到二百四十贯钱呢! 二百四十贯钱其实不算什么,但一想到原本只准备的五贯钱……这巨大的差距,让薛夫人咽不下一口气。 薛夫人眯起眼睛,眼底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死丫头这么黑心,不要以为有大长公主做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薛瑾仪,迟早有一日,你会像你生母一样惨死在我的手中!” 第84章 有些慌 楚王站在树下,安静的看着正在和嬷嬷说笑的薛瑾仪。 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了算计卫国公夫人时的狡猾,眉眼温柔生动,又变回了乖乖小白兔的样子,不……确切的说她是一只披着兔子皮的小狐狸。 薛瑾仪知道楚王在看自己,但她只管手头上的事。 “我在大长公主府一切都好,嬷嬷不用担心我。”薛瑾仪挑了两本书放进包袱里,“我看院子里的菜长势不错,你要摘来吃,平时再买点荤菜补补。” 姚嬷嬷摆手不接小姐递过来的银钱,“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小姐不同,在长身体的年纪,而且现下住在外面,花钱的地方多。” “没什么要花钱的。”薛瑾仪笑道:“衣食住行,大长公主府全包了。” 姚嬷嬷感叹道:“大长公主对您正好,可就是这桩婚事……”她有些怨念的看向楚王。 “大长公主对楚王也很好,所以我就算嫁给了楚王,也不会过苦日子的……”说到这个,薛瑾仪想起上回去楚王府时所看见。 她无声的叹口气,不打算明说。 “对了,等下你去和祖母说一声,就说楚王与我深受大长公主殿下厚爱,得到了一桩好差事,请她不用担心。”薛瑾仪叮嘱道:“一定要和祖母说,我与楚王来往数日之后,还挺谈得来的。” 姚嬷嬷定定的望着薛瑾仪,点头道:“我知道了,小姐,您放心吧。” 薛瑾仪揉了揉她的手,趁机将银钱塞进她的手心里,然后拿起包袱,蹦蹦跳跳地跑开,“我还有事,要走了。” 等姚嬷嬷反应过来,薛瑾仪已经一溜烟的跑出破院了。 “这……”她看着手里的钱,哭笑不得,只得求助似的看向楚王,“殿下,您看……” “瑾仪关心你,便收着吧。”楚王说完,拔腿就走。 “都直接喊瑾仪这么亲密了吗?”姚嬷嬷傻愣愣的望着楚王的背影,感觉有些不安是不是可以放下了? 她回过神,赶紧收拾了一下,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夫人。 快走到垂花门,薛瑾仪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接着几个薛家姐妹出现在她的眼前。 为首的自然是薛芳仪,被众星捧月一般的簇拥着,虽然还没成婚,但已经稍微有些太子妃的排场了。 两方人马迎面遇见,笑声渐渐地低下去了。 薛芳仪看见薛瑾仪了,但只皱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薛三姑娘狗腿的上前一步,打量着薛瑾仪,嘲笑道:“薛瑾仪,你好不容易混进了大长公主府,可我看你模样,混得不怎么样嘛,大长公主没有给你这个未来侄孙媳妇一些金银首饰,漂亮衣裳?” 尽管屡次面对薛瑾仪都折戟而归,但她毫无吸取教训,偃旗息鼓的打算。 另有人怪里怪气的附和道:“可能是凭这副相貌,再好的衣服首饰也没用,所以大长公主不必费这个心了。” “看她,回来一趟还要拿些东西,可见在大长公主那儿没能讨到好处呢。” 众人笑成一片。 薛芳仪嘴角扭了扭,想笑,但忍住了,依然显得冷漠而高贵。 可是看见薛瑾仪的脸色没有因为辱骂而产生一点变化时,有种一巴掌抽上去的冲动。 小贱蹄子装什么装! “咳咳。”薛瑾仪掩嘴清了清嗓子,往旁边退开半步,轻声细语道:“我想,各位妹妹们应该先向楚王殿下行礼吧?” 众人这才注意到薛瑾仪身后沉默到太容易令人忽略的男人。 有些人从未见过楚王,自然不晓得他长什么模样,以为如传言中面貌凶恶如鬼怪,可眼前的男人明明俊朗不凡,仪态风流,哪有半点传闻中的样子?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愣。 直到薛怀大摇大摆地从旁边的院门走过来,板着脸,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呀,这不是我未来的大姐夫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给楚王行礼。 薛芳仪草草的唤了一声“楚王好”,就算是行过礼了。 在她看来,对这个不受宠的皇子行礼,有辱她未来太子妃的身份,与身后那群丫头大有差别。 薛三姑娘有些慌,她们几个嘲讽薛瑾仪岂不是都被楚王听得明明白白?薛瑾仪可真是阴险恶毒,楚王跟在身后也不提醒! 她们不像薛芳仪有太子妃的身份做依仗,也不是卫国公的亲生女儿,可以不拿楚王当一回事…… 楚王面色阴冷,没有说话。 气氛渐渐压抑下来,薛三姑娘轻轻地扯了扯薛芳仪的衣袖,试图让她出面说情。 薛芳仪没搭理,她没必要为这些人烦神。 秦妈妈听闻小姐们遇见楚王和薛瑾仪,匆匆地赶过来,笑着试图缓和诡异的气氛,“大家今后是一家人了……” “听闻卫国公府家教甚严,如今所见所闻,叫人惊叹。”楚王上前半步,大大方方的揽住薛瑾仪的肩膀,将她带到自己的怀中。 薛瑾仪脸上没有半点不爽,反而脸上洋溢着笑意,装出甜蜜幸福的模样。 “大长公主吩咐的差事要紧,而几位小姐耽误我与薛小姐募集善款,烦请这位管事妈妈转告卫国公夫人一声。”楚王接着说道:“如何处置,我不便插手。”然后,他满眼宠溺的看向薛瑾仪,语气也柔和了许多,“瑾仪,我们该走了。” 除了薛芳仪,其他人赶紧让开路。 秦妈妈在后面急忙道歉,“让殿下见笑了,还请您海涵。” 楚王轻瞥她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对了,”薛瑾仪示意他稍等,然后笑对着薛三姑娘等人,大大咧咧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们翻来覆去的只会说这些吗?我耳朵都要听得生出茧子了,麻烦下次换一些新鲜的说词。” 小姑娘们嘲讽几句话不算什么,但若是言行越发嚣张恶毒,那就到了该罚的时候了。 “你……”薛三姑娘暴跳如雷,原来她们一直以来的嘲讽在薛瑾仪耳中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像个笑话吗? 薛芳仪狠狠地打开她指着薛瑾仪脸的手,“气什么,她薛瑾仪能不能像我们这样好好活下去,还未知呢。” 第85章 怕不怕 她到底是气不过薛瑾仪仗着楚王妃的身份就耀武扬威的了,在这个家里的小姐们,能这么做的只能是她。 众人想到枉死的浒城侯和晋安伯家的小姐,刚才还蔫蔫的,现在面露看戏的喜色。 薛瑾仪瞟向薛芳仪,在家关了几日,但终究压不住这位卫国公二女儿的傲慢自负。 她含笑问道:“二妹妹,我不是好好活着吗?” “那也只是现在,也不看看浒城侯……” “咳咳。”秦妈妈顾不上会惹恼芳小姐,赶忙咳嗽几声打断她的话,“楚王殿下和瑾小姐还要去募集善款做好事呢,奴婢送你们出去吧。” “我倒是想听二妹妹把话说完。”薛瑾仪望着薛芳仪,故意笑得更灿烂。 薛瑾仪左一个“二妹妹”,右一个“二妹妹”早让薛芳仪气得有些头脑发昏,瞪开试图阻拦自己的秦妈妈,骂道:“京城里谁不知道浒城侯和晋安伯家的小姐都是被楚王克死的!所以,薛瑾仪,你可得珍惜这段难得威风的时光,不然做了鬼,什么都享受不了了。” “哎哟喂……”秦妈妈觉得额角抽痛,已经好了的烫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楚王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罚人的事情由他来做,而骂人……他想看薛瑾仪的。 楚王没反应,让薛芳仪得意起来。 他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好怕的? 薛瑾仪歪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二妹妹,你这说的不是坊间流言吗?怎么,堂堂卫国公府的二小姐也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长舌妇的最爱。” 薛芳仪脸色一红,刚开口一个“你”字,话头就被薛瑾仪抢走了。 “另外,浒城侯府的小姐在宫中……”她目光深深的凝望着薛芳仪,董嫣忽然发疯指责她鬼上身,不可能没有缘由,“因为言语失当,受到惩罚,故而羞愤自尽。二妹妹,侯府小姐自小教规矩、懂分寸,为何忽然会言语失当呢?当时,你站在她身边,知道些什么吗?” 薛芳仪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董嫣在宫里的事,总感觉薛瑾仪似乎知道了什么,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听说刘盈盈因为推薛瑾仪下水的事,在大长公主面前被揭穿,被家中严惩。 那她暗示刺激董嫣,真的闹出人命呢? 她以为除了死了的董嫣,没人会知道的,毕竟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帝后身上,拼命地想留下好印象。 薛瑾仪为什么会…… “我,我怎么知道她发什么疯?”她强硬的说道,“说不定……是她知道自己比不过我,所以疯了呢?!” 薛瑾仪当然没指望薛芳仪会当众说实话,叹口气,脸上浮现出哀伤之色,“董小姐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不知一缕芳魂是否还会留念人间,再多看看这美好的世间,完成一些未完成的心愿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的眸光陡然阴森,直勾勾的望向薛芳仪。 薛芳仪脸色一白,要不是有丫鬟扶着,恐怕难以撑住身体。 薛瑾仪能得菩萨眷顾,模样大变,那么……董嫣的鬼魂说不定真的会流连在人间。 若不是她,董嫣怎么会冲撞帝后,怎么会被赶出宫,又怎么会溺死于家中池塘? 想到这些,薛芳仪感觉半夜偶尔看到的白色烟雾,或者无缘无故死在自己院子里小鸟,枯死的花草可能并不寻常…… 薛瑾仪看着薛芳仪精彩的脸色,知道在自己的言语引诱之下,她多想了,而一旦多想,人就会产生恐惧之心,疑神疑鬼,如果内心不够坚强,疯了的都有。 什么造化,就看薛芳仪自己的了。 “大家还想再听我说说晋安伯家的小姐吗?”她抬眼看向众人。 薛三姑娘等人后退一步,纷纷摇头。 有人听薛芳仪抱怨过半夜看到过飘忽的白烟,现在想来董嫣的死说不定与她有关系……人家董嫣化成冤魂,来找她报复了! 至于晋安伯家的小姐,人们下意识的将她的死也…… 众人看向薛芳仪。 所有目光都汇集到自己身上,这本是薛芳仪最乐见的事儿,可现在,每一道目光都让她浑身发冷。 “薛瑾仪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要告诉母亲去!”她为自己找到了台阶,捂着耳朵飞奔而去。 “这位管事妈妈,”楚王拦住秦妈妈的去路,“薛二小姐言语顶撞本王,麻烦也一并转告给卫国公夫人。” 连自称都变了……秦妈妈感觉到楚王身上散发出的阴冷冷的气势,抖了抖肩膀,要是再靠近一些,说不定会被冻死了!她挤出笑容来应道:“楚王殿下,我们芳小姐年少不懂事,还请您海涵。” “年少不懂事能被选为太子妃吗?” 楚王殿下一句话噎死了秦妈妈。 “瑾仪,我们走吧。” “好。” 这事非同小可,秦妈妈不会不把实情告诉薛夫人,所以薛瑾仪没什么好担心的,与楚王并肩离开,薛怀对众姐妹们做了个鬼脸,快步跟上去。 到了马车跟前,薛怀叫住他们,“薛瑾仪,你什么时候和楚王殿下这么亲密了?” 见四下没有旁人,薛瑾仪不客气的一个胳膊肘顶开楚王,让他松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薛怀虎视眈眈,看着楚王转过身,因为身高的差距,居高临下让他有点不爽。 楚王慢慢说道:“其一我是你未来的大姐夫,这是你刚刚自己也喊出来的。其二,我答应瑾仪教你拳脚功夫。” “刚才喊的不算!”薛怀翻脸不认人,但接着发觉到第二句话是什么意思后,愣愣的看向薛瑾仪。 薛瑾仪点头,“楚王亲自教你功夫,但这事儿你别外传。” “这这这……”薛怀脑子转不过来了。 是因为和薛瑾仪相处时间长了,楚王也变了吗? “好了,在家乖乖等着吧。”薛瑾仪揉了揉薛怀柔软的头发,“楚王和我还有要紧的事,改日再细聊。” 薛怀一肚子疑问,但乖乖的点头,目送薛瑾仪和楚王上车离开。 车上,楚王没急着放好卫国公府的善款,凝望着薛瑾仪的小脸,幽幽问道:“你真不怕?” 薛瑾仪的脸色看起来这似乎是个好笑的问题,“怕什么?” 楚王道:“你明知故问。” 薛瑾仪看眼楚王,掩嘴笑起来,“楚王的记性好差,我似乎前不久与你说过的吧,怕有什么用,能让你变得强大吗?所以,你看……” 她示意楚王去看手里装着四个金元宝的盒子。 “还是打脸爽吧?” 第86章 怕她太大度 薛夫人还在心疼白白损失的两百四十贯钱,捂着心口,喝了好几杯茶都没缓过来。 丫鬟们低垂着头,谁也不敢大点声喘气。 秦妈妈刚踏进屋门,就感觉到了压抑低沉的气氛,以及耸动在夫人心中的怒火可能随时都会喷发出来。 她是陪嫁过来,所以很清楚就算做了十几年的卫国公夫人,地位尊贵且享尽荣华富贵,但商贾出身的最看重的便是钱。 五贯钱就是五贯钱,已经是薛夫人最大的善心了,哪怕多出一文钱都叫人不舒服。 特别是因为这可能是薛瑾仪几番算计下,不得不拿出的钱。 薛瑾仪这个所谓的卫国公嫡长女算什么?她和她那死去的生母白妘是夫人憎恨厌恶了二十多年的存在,只有夫人打骂虐待薛瑾仪的份,哪有她来算计夫人的资格? 明知是恶心人的手段,偏偏奈何不了她。 因此,可不是把夫人气得不轻吗? 看着夫人还在气头上,秦妈妈到了嘴边的话,不敢说出来了。 不过,她异样的神色很快就被薛夫人察觉,没好气的呵斥道:“畏畏缩缩,吞吞吐吐的样子像什么?还指望我重用你?” 秦妈妈吓了一跳,猛吸一口气,赶紧将小姐们发生的冲突告诉了夫人。 这样一来,转移了夫人的注意力,就不会再责骂她了。 薛夫人的脸色更加阴沉,“让她思过这么些天了,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你立刻再带几个人过去,告诉薛芳仪,再真有改进之前,不许再出去。至于其他人,挖苦薛瑾仪几句不算什么,但传到大长公主耳朵里……” 她攥紧帕子,真是一个个都不省心! “家庙不是修好了吗,罚她们过去抄写经书三天。过几日,大长公主会派人去大雁塔烧香,趁那日将经书当面烧了。” 秦妈妈应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办。”说完,脚底抹油,开溜。 薛夫人又喝了一大口冷下来的茶水,深吸了几口气后,心情终于平静了一些。 她正准备出去,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她还没训斥一句,就听丫鬟叫道:“夫人不好了,芳小姐病了!” 此时,宁静的马车中,楚王放好了卫国公府的善款,语气平淡的说道:“浒城侯家小姐的事情,为何你现在才说?” “我以前说会有人信吗?”薛瑾仪反问道,“不单没人信,还会被拖出去打个半死吧。” 原主名声太差,谁会相信她?只要薛芳仪轻飘飘的否认一下,倒霉的可就是她了。 而且这事她也只是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 只是今天看薛芳仪提起董嫣和晋安伯家的小姐,才想起来了,所以故意那么一说试一试。 薛芳仪被吓得不轻,董嫣会自杀十有八九和她脱不开关系。 这一点,以后应该能再利用利用…… 她眨巴几下眼睛,问道:“楚王殿下是在埋怨我没早点说,不然你就不会坐实克妻之名?” 在她的口气中,楚王像是个深闺怨妇。 “我随便问问而已。”楚王淡定的很,毕竟有人连晋安伯家的小姐都敢谋害,还是当着大长公主的面害人,就算董嫣不死,也会有其他人来坐实这个凶煞的名头,“那么,薛夫人呢?她定然能看出你在算计她,无论是拿出大长公主都喜欢的点心,还是让她看见了太子的善款数目,都是在逼她多拿钱。” “看出又怎么样?”薛瑾仪一脸平静的笑问道。 楚王看向她,“她会变本加厉的报复回来。” 薛瑾仪耸耸肩,“我还怕她太过宽容大度呢。” 如果薛夫人没有动静,要如何抓住她的把柄? “我又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有句老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她顿了顿,目光炯炯的看向楚王,“而且我不是孤军奋战,楚王殿下会保护我的,对吧?” 瞧着她又露出小狐狸尾巴,楚王反而笑了。 看吧,利用她,她一定会利用回来。 他们谁也不亏欠谁,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他道:“既然我们是盟友,我自然会护得盟友周全,不过……你若是自寻死路,怕是老天也救不回来。” 薛瑾仪听出他话中警告的意思,“殿下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轻举妄动。” 楚王看着她,奇异的是没有一点怀疑和不信任。 明明这个女孩子狡猾的很,且也算计过他,可他就是信了。 “那就好。”他垂下眼帘,掩去自己的心绪。 薛瑾仪见他没话说了,自顾自的整理从家里带出来的包袱。 楚王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几本书中有一本香谱,不由地问道:“你连香谱也有兴趣?” “对自己有益处的东西,谁不喜欢呢?”薛瑾仪重新扎好包袱,原主这副身体要全方位的调理,才能恢复该有的模样。接着她话锋一转,“这个对楚王殿下没什么用处吧?” “男子也会佩戴香囊,用香熏衣。”楚王道。 薛瑾仪凉凉的说道:“自个儿上街买去。” 这时,外面响起车夫的声音,“殿下,薛小姐,晋安伯府到了。” “晋安伯府?”薛瑾仪放下包袱,倾身过去按住楚王的肩膀,“我去吧,你去下一家,我们分头行头,募集善款能快一些。” 之前晋安伯家小姐是被楚王克死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怕晋安伯府对楚王心怀芥蒂,影响到她的一点小计划,所以他不出现为妙。 楚王抬头,一缕发丝垂在她的面前,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十分好闻。 薛瑾仪见楚王没反应,提高声音问道:“殿下,您听见了没有,您在发呆吗?” 楚王回过神,往后退了退,说道:“我只是没想到薛小姐这么主动。” “……”薛瑾仪皱眉看了看自己和楚王之间的距离,如果再靠近一些,她的头发就要扫在楚王的脸上了。 她淡定的自若往车门去,“我是怕您耳背,听不清楚。” 话音未落,楚王面前只剩下飘荡的帘子。 他掀开车帘,看到薛瑾仪头戴帷帽,在晋安伯府门前慢吞吞地走,像在闲逛。 直到看见一个同样在伯府门前走来走去的人,她才加快脚步上前,两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进了伯府侧门。 楚王望向伯府大门,没有一点办过丧事的痕迹。 第87章 没人在意 晋安伯府刚办过丧事,所以薛瑾仪在门口转悠了会儿,确定门口的管事是在等候大长公主的人才表明了身份,随他一块儿进去。 从侧门到花厅的路上,薛瑾仪看了看四周,没有素缟,也没有白灯笼。 晋安伯家小姐不明不白的死了,也悄无声息的下葬了。 想来也没有人会追究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薛瑾仪皱了下眉头,听楚王讲过这位小姐的身世后,现在亲眼看看伯府,看来是不指望伯府为小姐报仇了。 管事带她来到花厅,一位美貌的妇人正在翻看账本。 管事道:“薛小姐,这位是咱们伯府二夫人,府中大小事务皆有二夫人处置。” “瑾仪见过二夫人。”薛瑾仪上前行礼。 二夫人抬头看来,和蔼笑道:“薛小姐快快请坐。没想到薛小姐年纪轻轻,却能深得大长公主殿下信任。” 她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举止显然是经过良好教养的,与早前的传闻真的是不一样了。 可接着,她想到薛瑾仪被赐婚给楚王了,如果早一点赐婚的话,是不是她那乖巧懂事的侄女儿就不会死了呢?会不会如今得大长公主喜爱的是她侄女,晋安伯府得以重获荣耀? 罢了,人家薛小姐是因为受菩萨眷顾,与楚王有缘,才不会被克死。 他们是求之不来的。 薛瑾仪注意到二夫人眼中闪过的一丝异色,轻声说道:“瑾仪感恩皇上赐婚,因此想做点善事。” 二夫人回过神,点头道:“我们晋安伯府也准备了一些善款,但不知道别家捐了多少钱,我们也好有个数。” 薛瑾仪道:“二夫人,行善义之事,不在银钱多少,而在这份心意上。” 她和人家晋安伯府又没有仇,所以人家想捐多少捐多少,有一份心意就好了。 二夫人暗暗松口气,将一只信封交给管事,再由他双手奉到薛瑾仪面前,“这是晋安伯府的一点心意,希望为妥善安置难民尽一份力。” “谢二夫人。”薛瑾仪起身道谢,当面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兑票。 能兑换到三两金,对于如今的晋安伯府来说,不是小数目了。 她将账册翻到后面几页,记录下数目,再请二夫人签字。 二夫人见她如此细心,心想难怪能得到大长公主的信任。 薛瑾仪合上账本,轻声说道:“瑾仪有个不情之请。” “薛小姐但说无妨。” “瑾仪想去给晋安伯府大小姐上一炷香。” 二夫人有些惊讶。 薛瑾仪观察着二夫人的脸色,又道:“瑾仪在大长公主的生辰宴上,与大小姐有过一面之缘,今日来到贵府,也是应该上一炷香的。” “薛小姐有心了。”二夫人点头,眼中带上几分笑意,“阿清在天之灵,一定会很开心。” 这孩子自小不得父母宠爱,又被庶出的妹妹们排挤,连亲祖母都不疼她,为了讨好蔡皇后,甚至要将她许配给楚王。 就连死后的丧仪,老夫人嫌晦气,草草的办完,也不见平日里往来的几个小姐妹来吊唁。 没想到薛小姐与她只见过一面,却如此挂心。 “我带你去吧。”二夫人让丫鬟收好桌上的账本。 薛瑾仪心中感慨,刚才看二夫人打量自己的眼神,猜到她可能是个关心侄女的,看来有些事情可以试一试了。 两人正要离开花厅,一名老妇人急匆匆地走过来,看见薛瑾仪,问二夫人道:“这是哪家姑娘?” “婆婆,这位是代大长公主前来募集善款的卫国公长女薛小姐。”二夫人恭敬的答道。 “哦?”老夫人审视几眼薛瑾仪,虽然卫国公府的地位远在晋安伯之上,但她仗着是长辈,所以眼神有些肆无忌惮,更像在看一样货物,“薛小姐是要走了吗?” “薛小姐想给阿清上一炷香,所以儿媳带她过去呢。” 老夫人摆摆手,“薛小姐还得继续跑别家去吧?你对阿清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二夫人后悔自己说实话了。 “……”薛瑾仪有些无语,这晋安伯老夫人对自己亲孙女也太不上心了吧? 也是,若真有一点疼爱,也不会想把孙女许配给楚王了,也不会早早的撤下素缟和白灯笼,仿佛晋安伯府从未有过这个小姐。 “婆婆……”二夫人有些为难,不好意思的看向薛瑾仪。 薛瑾仪不想她难做人,而且晋安伯老夫人的眼神透着不善,久留没有好事。 反正现在已经知道她关心阿清小姐,之后的事情可以慢慢图谋。 “老夫人说的是,那我下次去白云寺时,给阿清小姐上一炷香吧。”她对二夫人点点头,便告辞离开。 二夫人叹口气,心里有些难过,偏偏这时候老夫人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我给二丫头看了几户人家,你帮我看看哪家最合适。” 老夫人匆匆而来,赶走了卫国公府的小姐,就为了这点事?何况二丫头是大哥与妾室生的,与她何干?二夫人有些怨愤的说道:“若是阿清还在世,早就欢欢喜喜的嫁人了,说不定不会去华照楼,不会莫名其妙的死了。” 老夫人的脸色一冷,骂道:“大丫头自己福薄命苦,却害我们没机会接近皇后,更是害得大长公主对我们心存不满!少再提她了,真是晦气!” 还没走远的薛瑾仪听见了这番对话,摇摇头,加快脚步出了晋安伯府,看到马车仍旧停在路边,可能连半寸位置都没挪动过。 “你没去下一家?”她一上车,就对正在闭目养神的男人问道。 楚王缓缓睁开眼睛,“下一家是浒城侯府。” “……可以先去安岳侯府啊?都是县侯,不分上下前后,先去哪家都行,你不会不懂吧?”薛瑾仪怀疑他想趁机偷懒睡觉。 楚王叹口气,“怕你走路太累。晋安伯府离安岳侯府挺远,你身上带着兑票也不安全。” “强词夺理。”薛瑾仪翻个大白眼。 “晋安伯府的事情办好了?”楚王意味深长的看向薛瑾仪。 第88章 去浒城侯府 薛瑾仪掏出信封,差点怼到楚王脸上,“这里,三两金,您看好了。” 她又翻开账册,让楚王看晋安伯府二夫人的签名。 “看看,兑票是真的,数目是对的吧?” “嗯。”楚王追问不下去了。 “所以,我们现在去浒城侯府看看?”薛瑾仪问道。 “好。” 到侯府门前,谁也没再说话。 “大门和侧门紧闭,连个人影也没有,”薛瑾仪掀开窗帘子,扫视一圈,“看来我们可以去安岳侯府了。” 楚王道:“你现在挑拨浒城侯府与薛夫人的关系,或许有人信了。” “算了吧,”薛瑾仪道:“我哪有确凿证据?而且,你瞧见没,咱们不受欢迎。” 大长公主派出谁来收善款的消息应该已经传遍京城各家各户了,浒城侯府摆出这种架势,显然是不想看到她和楚王,哪怕这样会落人口舌,所以没必要让双方都不舒服。 现在浒城侯府正在怨气上,不如等以后有其它机会再挑拨了。 楚王没再说什么,吩咐车夫去安岳侯府。 “去完安岳侯府,我们直接回姑祖母家吧,时候也不早了。” “嗯。”薛瑾仪点头,今天收获不错,太子出手阔绰,又痛宰了薛夫人一顿,这笔钱已经够前期安置了。 安岳侯府虽然只剩孤儿寡母,但也出了十贯钱,且一再叮嘱薛瑾仪,若是钱不够,他们可以咬牙再凑出一些来。 回去的车上,薛瑾仪感慨:“我倒有点好奇薛夫人原本打算给多少钱了。” “按她当时的反应来看,可能比安岳侯府还少。”楚王道。 薛瑾仪点点头,心里又一阵畅快。 楚王道:“你刚才还说善款是尽一份心意就好。” “那是对正常人说的话。”薛瑾仪不屑道:“对于心思恶毒之人,当然是能讹多少钱是多少钱了。” 楚王看着她小得意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挪不开目光了。 薛瑾仪觉察到了,一个眼刀子丢过去,“叫你买个小镜子对着照,看看自己就好了。怎么,舍不得钱买一面小铜镜?” 她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三枚铜板递过去。 “不用谢。” “谁说我是看你的。”楚王好笑的看着她。 “哦?”薛瑾仪知道楚王这摆明了是要狡辩了。 楚王抬手只想她耳边,“你看那儿。” 薛瑾仪冷哼,“有什么好看的?” “我劝你还是看一眼为好。”楚王认真的说道。 薛瑾仪皱起眉头,缓缓地侧过头去。 一个颤动中的黑影,落入眼帘。 她再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只半个铜板大的蜘蛛! 黑溜溜的圆胖蜘蛛靠一根蛛丝,从车顶上吊下来,正十分悠闲的在她耳边“荡秋千”。 薛瑾仪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才没有发出尖叫。 她强装淡定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然后对楚王笑道:“一只蜘蛛有什么好看的?” “哦。” “……” 蜘蛛吊在原来的位置,半天没挪,八只黑脚倒是挥舞挺欢。 薛瑾仪想了想,拔下发髻上的簪子,在蜘蛛上方探了探,蛛丝黏上了簪子,且蜘蛛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了好几下。 蜘蛛像是受到了刺激,吐出一段蛛丝,往下降了一些。 她看差不多了,又摆动几下簪子,蜘蛛“荡秋千”的幅度越来越大,等差不多了,她手上用了一股巧劲儿,簪子撇断蛛丝,蜘蛛顺着惯性飞出去,正好撞在楚王的衣襟上。 蜘蛛大受惊吓,八脚并用,在他的衣襟上一顿乱窜。 薛瑾仪“噗嗤”一声,掩嘴大笑,“楚王殿下,看来蜘蛛很喜欢你呢。那倒是,蜘蛛一身黑,你也喜欢穿黑色的衣服。” 楚王瞟她一眼,不慌不忙地伸出两只,轻轻地捏住蜘蛛。 “……”薛瑾仪觉得汗毛倒竖,“也不知道蜘蛛有没有毒。” 楚王缓缓抬起手,居然将蜘蛛举到了薛瑾仪面前。 薛瑾仪毕竟是演员出身,依旧一脸淡定,“楚王殿下,给我看没用,我分不出蜘蛛有毒没毒。” “这样啊?”楚王利索地将蜘蛛丢出窗外。 “幼稚。”危机解除了,薛瑾仪暗暗松口气的同时,不忘骂一句。 楚王挑眉,“我是好心提醒你吧?” “谢谢哦。”薛瑾仪语带嘲讽的回应。 楚王无奈的摇头叹息,像是因为被冤枉了而很伤心。 薛瑾仪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 楚王瞥去一眼,怎么感觉这个女人没点怕的东西呢? 他略有些忧伤。 车马回到大长公主府,令人将所收到的善款交由大长公主,然后与户部侍郎一起清点好金额,记在账上,再拨给专门的人,负责去采买粮食、被褥和药材。 户部侍郎脸上洋溢着喜气,真的没料到太子和卫国公府愿意出这么多钱,“殿下,微臣认为明日就可以张贴告示,请白云寺的师父们帮忙,把难民们召集到土地公庙了。” 大长公主点点头,关切的看向薛瑾仪,“瑾仪,这期间可有什么不便之处?” “姑祖母,没有,一切都好。”薛瑾仪笑着答道,“各家都十分积极呢。” “那就好。”大长公主笑意深深的问道:“那……楚王有没有多多照顾你?” 薛瑾仪还没张口,楚王先说话了,“瑾仪做事周全得体,根本不需要额外照顾。” “……”楚王都这么夸她了,薛瑾仪只好个点面子,“姑祖母,阿瑄对瑾仪很好呢。” 大长公主笑起来,欣慰又高兴的看着他们,“好了,你们快去吃饭吧,可别饿坏了肚子。” 薛瑾仪和楚王从花厅退出来,青兰迎上来,“殿下、薛小姐,晚饭摆在客房了。” “对了,”薛瑾仪想起一事,“可以尝尝看楚王的手艺如何了,希望别是汤上飘着一根鸡毛。” 楚王似是头疼的捏着眉心,“刚刚你还在说我将你照顾的很好。” “呵呵。”薛瑾仪冷笑,“客套话也听不出?” 楚王一本正经的问道:“那是客套话?” “装傻可对我没用。”薛瑾仪对他做了个鬼脸,接着快步跟上前面领路的青兰,“县主在哪儿?” 她找濮阳臻玩儿去,才懒得和这装疯卖傻的厚脸皮斗嘴呢。 第89章 比翼双飞 “诶?”青兰回头看了一眼,楚王面带着很淡的微笑,可就算这样,也是鲜少在他脸上能看见的。 虽然楚王敬重大长公主,对县主也很好,可除此之外,他的冷漠疏离总叫人有种害怕的感觉。 现在不一样了。 楚王是真的喜欢上薛小姐了吧? 楚王注意到青兰的目光,脸色随即又冰冷下来,“薛小姐在问你话。” 看看,真是关心薛小姐呢!青兰抿嘴一笑,答道:“县主正在客房,等殿下和您一块儿吃晚饭。” 薛瑾仪加快脚步,把楚王甩开了一些,“我们快走,不能叫县主等急了。” 青兰叫道:“薛小姐,咱们等等楚王殿下吧?” “等他又不能填报肚子。”薛瑾仪嘀咕道。 青兰当她是害羞了,忙叫道:“薛小姐,您慢些,小心摔着了。” 后面,楚王始终与她们保持四五步的距离,直到回到客房。 濮阳臻听见外面的动静,欢快地跑出来迎接,“瑄哥哥,嫂子,今天一切都顺利吗?” “嗯,都好。”薛瑾仪点头。 “那……”濮阳臻凑到薛瑾仪近处,眨眼示意,“你和瑄哥哥……” 薛瑾仪装出羞涩一笑,“我们是去办正事儿的……” 濮阳臻被她骗过去了,嘻嘻笑着,一手拉着薛瑾仪,一手拉着楚王来到桌边,“瑄哥哥做的乌鸡汤,我叫厨房端来了,一直忍着没喝,就等你们回来了。” 丫鬟们上前,送上净手的热水和帕子,青兰解开陶罐的盖子,为他们三人盛汤。 盖子一揭开的时候,薛瑾仪闻到了鸡肉和几味药材融合的香气,再往罐子里一看。 还好,没有鸡毛。 青兰将一碗汤放在薛瑾仪面前,楚王道:“薛小姐,请?” “楚王殿下辛苦了,您先喝。”薛瑾仪笑眯眯的说,摆出请的手势。 濮阳臻茫然的睁大眼睛,“瑄哥哥,嫂子,你们为什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客气了……” 没等薛瑾仪或是楚王回应,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嗷”了一声。 “我懂了,你们这样是叫……趣味。” “啊哈哈……”薛瑾仪干笑两声,濮阳臻愿意这样认为是再好不过了,免得和楚王“阿瑄”来“阿瑄”去的恶心人。她对楚王抬了抬下巴,“辛苦的你不先喝,我可不意思先动筷子。” “瑄哥哥,”濮阳臻对楚王低声说道:“嫂子这是关心你呢,你快喝。” 关心?怕不是觉得这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要他先试毒吧?想是这么想的,楚王慢悠悠地端起碗,抿了一口。 薛瑾仪等到他喉头颤动,汤咽下去了之后,问道:“楚王殿下对自己的手艺有何评价呢?” 楚王道:“还行。” “那是,”薛瑾仪点着头,小勺子搅动着汤水,“吃自己做的东西,当然会觉得好吃了。” 旁边,濮阳臻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汤,慢慢的咽下去,细细品尝着味道,“嫂子,我觉得瑄哥哥做的汤挺好喝的,没骗你!” 薛瑾仪知道濮阳臻对楚王虽然有滤镜,但是不会太夸大其词,于是也喝了一勺子汤。 她皱了下眉,“真是第一次做?” “是。”楚王点头。 汤的香气虽然香浓,但是味道差了一些,几味药材都放早了,煮久之后会有些苦味渗透到汤水中,而且在调味上也有欠缺之处,不过对于头一次下厨的人来说,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再接再厉吧。”薛瑾仪不想夸奖楚王,免得这个不要脸的男人趁机尾巴翘上天。 楚王露出很满足的样子,“薛小姐的鼓励,我记住了。” 濮阳臻看看楚王,又看看薛瑾仪。 他俩讲话真有趣。 明明是关系挺好的一对未婚夫妻了,可讲话故意客客套套的,闹着玩儿呢吧? 而此时此刻,看到楚王的样子,薛瑾仪趁濮阳臻不注意,假装要吐。 楚王淡淡一笑,继续喝汤。 虽然这碗汤不太好喝,但为了身体着想,薛瑾仪慢悠悠地喝完汤,然后吃饭菜。 “嫂子,这道葱油鸡是瑄哥哥的最爱哦!”濮阳臻偷偷摸摸的对薛瑾仪说道:“我把两只大鸡腿都留给你们,嫂子夹一只给瑄哥哥吧?” 薛瑾仪依言,夹起一只鸡大腿,递给楚王,“楚王殿下?” 她微笑着,在鸡腿快到楚王饭碗上时,手指微微一动,筷子松了。 鸡腿正好掉在饭碗前面。 “呀!”她故作惊讶的捂住嘴,“不好意思哦,我没夹好。” “没事,一定是今天奔波辛苦,薛小姐累了。”楚王十分“体谅”,夹起另一只鸡腿放进薛瑾仪的碗中,然后神态自若的夹起掉在桌子上的鸡腿,咬了一口喷香软嫩的鸡腿肉。 濮阳臻盯着楚王,掉在桌上的食物谁会吃啊?但那是嫂子亲手夹的,所以瑄哥哥才会觉得无所谓,一定要吃吧? 他们之间的感情真好啊! 她不由地放下筷子,捧着脸看两人吃饭。 “阿臻,你怎么不吃饭?”薛瑾仪问道,小姑娘眼睛里冒着星星般的光亮,虽然好看,可一直这么直勾勾的望着,有点心里发毛。 濮阳臻傻笑道:“光看瑄哥哥和嫂子这对神仙眷侣,我就觉得肚子不饿了呢!对了!”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从那碟葱油鸡里先后夹出一对鸡翅膀,各给了薛瑾仪和楚王一只。 “祝你们比翼双飞!” 这小丫头心思可真多……薛瑾仪哭笑不得。 “谢谢阿臻。”她注意到除了乌鸡汤外,濮阳臻第一筷子动的是一道清蒸鱼,便夹了鱼肚子上的一块肉给她,“快吃吧。” 楚王也夹了一筷子炒青菜给她,“肉要吃,菜也要吃。” “谢谢瑄哥哥,谢谢嫂子!”濮阳臻欢快地喊道,这才重新拿起碗筷吃饭。 薛瑾仪微微松口气,虽能应付下来,可是谁不想安安静静的吃个饭呢? 这时候,她心里有点负罪感—— 濮阳臻是真心真意的为她和楚王好。 结果,他们不过是在演戏。 想到这个,她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他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神色足够淡然。 这时,楚王也抬头看来,“薛小姐不让我看你,却一直盯着我看,这是什么道理?” 第90章 送上门 濮阳臻正吃得欢,腮帮子鼓囊囊来不及咽下去,也要抬头好奇的看着他俩。 “不需要道理。”薛瑾仪面不改色。 “哦。”楚王点点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明白了。” 薛瑾仪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认认真真的应道:“你说的对。” “那好吧。”楚王对薛瑾仪微微一笑,“薛小姐尽管看。” 濮阳臻差点笑得喷饭,她捂着嘴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不想叫瑄哥哥和嫂子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几个丫鬟连忙跟出去伺候。 薛瑾仪收回目光,淡定吃饭。 小丫头大概又误以为他俩在调情了吧? 都怪楚王,好端端的提这茬干什么? 这时,楚王开口道:“所以,薛小姐有什么话想说?” 薛瑾仪忍不住叹道:“我们在骗阿臻。” “你对一个才认识两天的小姑娘,产生同情心了?” 薛瑾仪一听这话,抬头冲他冷笑,“不过几面之缘,楚王殿下怎么就信我能帮你拿下卫国公府做靠山?” 楚王与她目光相对,墨色的眸子深沉的像夜空,让人望不见底。 她又道:“所以说,人的感情是复杂的。” 楚王慢慢说道:“那就装好样子,骗下去,一辈子不叫她知道真相。” “……”薛瑾仪想了想,是啊,楚王要靠上卫国公府,不可得装一辈子的恩爱,好一直利用下去?亦或者是,在他掌握实权之前,需要用这样好听的话来哄骗她。 楚王接着说道:“我想,凭薛小姐的能力,不难吧?” “那要看楚王殿下能不能让我顺心如意了。”楚王不让她好过半点,薛瑾仪岂不能让他如意三分? 外面传来零碎的脚步声和说笑声,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埋头吃饭。 濮阳臻回到桌子边,不太好意思的对两人笑笑,“你们没有被我影响到吧?” “怎么会?”楚王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濮阳臻美滋滋的吃着,问道:“你俩出去,可有遇到什么趣事?” 薛瑾仪抿嘴一笑,看向楚王,似有说不完的趣事。 这让濮阳臻更有兴致,“瑄哥哥,快说与我听听吧!” 楚王轻咳一声,“小孩子好好吃饭,才能长高,长得好看。” “……瑄哥哥。”濮阳臻嘟起嘴,忽地想起什么,坏笑道:“莫不是瑄哥哥都不好意思说吧?”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薛瑾仪捧起碗,挡住小半张脸,好像不好意思说。 她的目光只能定格在了楚王的脸上。 “嗯。”楚王大方的承认了,也捧起晚饭,埋头吃饭。 濮阳臻料定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定进步飞快,如此一来祖母便可安心了。 “好吧——”她拉长语调,“那我不问了。” 她嘴角含着笑,如往常一样的饭菜吃在嘴巴里也觉得格外美味。 晚饭后,薛瑾仪回到隔壁院中的客房,梳洗过后,换上宽松的衣衫,倚在窗边的罗汉榻上看书。 濮阳臻在旁,翻着薛瑾仪带回的其它书,一边吃着侍女剥好的核桃。 看了会儿,她打了个哈欠,“吃饱了,看这些药膳方子觉得无趣。嫂子,你不会是想让瑄哥哥按这方子做给您吃吧?” “不好吗?”薛瑾仪反问道。 濮阳臻道:“我能分得一碗就好了。” 薛瑾仪就着烛光,观察着濮阳臻带着一丝稚气的脸庞,还有一点婴儿肥,但皮肤光洁白皙,真叫现在的她羡慕。 “有些方子,你年纪尚小,不太适合吃。”她道。 这几本书是从西厢房书架上找到的养颜秘方,西市找不到这样的东西,以她的经验看所用的食材和药材,应该有用处,所以她想尝试一番,若成功了,将来能借此大赚一笔。 接着,她又说道:“不过,我可以做点心给你吃。” 濮阳臻年纪虽小,但明事理,知道不适合自己吃,不会胡搅蛮缠,而且薛瑾仪说了做点心呢。 “好呀好呀,我最喜欢吃嫂子做的点心了!今天做的点心就特别好吃。” 薛瑾仪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颊,又看了会儿书,两人便上床休息了。 翌日清晨,众人再度聚集在花厅,商议了一下今天要做的事情后,薛瑾仪和楚王照常出门收钱。 但还没等他们走出花厅,有小厮来报,“浒城侯夫人求见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听了,抬手示意楚王到屏风后面等待。 带楚王绕到屏风后,她才对小厮点头,“请侯夫人进来吧。” 不多时,一名面色严肃冷漠的妇人在丫鬟虚扶下,昂首走进花厅,不卑不亢的对大长公主行礼,“妾身拜见大长公主殿下。” “快快起来。”大长公主不用问,也明白浒城侯夫人定然是专程为善款一事而来。 果不其然,浒城侯夫人道:“昨日妾身在城外礼佛,不知募集善款一事,家里人又不敢擅自做主。妾身晚上回来听闻此事,忙叫人准备了银钱,今日一早特意前来,不好叫殿下的人来回奔波。” 她声音刻板冷硬,一如她所表现出的气质。 在浒城侯夫人的示意下,身边一个双手捧着一只锦盒,送到了大长公主的面前。 大长公主轻不可闻的叹气,浒城侯夫人原不是这样的,但宠爱的孙女先是被赶出宫,接着莫名溺亡于家中池塘后,就性情大变了。 她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愿流逝的时光带去一些伤痛。 “多谢浒城侯府的善心。”她看向薛瑾仪和户部侍郎。 几人轻点数目,浒城侯府捐出了二十两金,虽然不及卫国公府,但也不是小钱。 浒城侯夫人道:“不瞒殿下,妾身孙女嫣儿年纪轻轻没了,叫妾身等做长辈的伤心万分,只盼望着能为这可怜的孩子再做点什么,所以多出了一些钱来是以嫣儿的名义捐出,希望能为嫣儿积攒福德,有一个平顺安稳的来世。” 大长公主听了,眼眶发酸,叹息道:“是啊,愿嫣儿来世安康顺遂。” 浒城侯夫人的视线慢慢转向正在记录数目的薛瑾仪,“所以,请卫国公府薛小姐一定要记清楚这笔钱的来由。” 第91章 冤有头债有主 大长公主一怔,清楚浒城侯夫人对薛瑾仪也有怨恨。 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的啊…… 是她低估了,早知道应该叫瑾仪也暂时避开的,免得现在尴尬。 而眼下最令人头疼的是,浒城侯夫人没有明说算在董嫣身上的钱数是多少,这叫瑾仪怎么记?这会儿,也不好再问了。 大长公主有些担忧的看向薛瑾仪,暗暗的为她捏了一把汗。 浒城侯为协助皇上建立大周朝,立下过汗马功劳,虽不及卫国公,但也是开国的功勋。所以,如果瑾仪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被浒城侯夫人责难,她也不好说什么。 偏偏此时薛瑾仪眉目间淡定的仿佛没有觉察到危机的来临。 浒城侯夫人眼圈红了,加重语气问道:“知道了吗,薛小姐?” 薛瑾仪感受到了一股怨气,这曾在晋安伯府二夫人的身上觉察到一瞬。 浒城侯夫人是不是认为,如果永华大师和钦天监保章正早一点发现她受菩萨眷顾,是与楚王有姻缘的人,董嫣就不会惨死在自家池塘?所以她怨恨着楚王,也怨恨着她薛瑾仪在董嫣死后才被发现? 她没有吱声,写完最后一个字,然后双手捧着账册,来到浒城侯夫人面前,翩然行礼,温声说道:“浒城侯夫人,请您看账目记得有无对错,若是无误,再请签字。” 浒城侯夫人冷冷看她一眼,瞟向账册,入眼的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董嫣在宫中出事后,她曾派人打听过原委,只知道董嫣不知为何忽然站出来说“薛家长女是妖魔附身,叫帝后小心”,结果惹得帝后不悦,被赶出宫来。 带回消息的人也说了,皇上对秀女们不冷不热,唯独夸奖了薛瑾仪的字写得不错。 再往后的种种,让浒城侯夫人的内心被怨愤填满—— 她的嫣儿不该死的! 是楚王,是薛瑾仪,是他们害死了她的嫣儿! 浒城侯夫人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眼前模糊了一些,在眼泪快要涌出来前,看见账册上是这样写的—— “今收到浒城侯府善款二十两斤,其中浒城侯孙女董嫣七两金。” “为什么是七两金?”她问道,有些不满地蹙起眉头。 大长公主听了,心里一紧。 按浒城侯夫人对孙女的宠爱,这数目至少是十两金以上! 楚王将屏风另一侧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浒城侯夫人有怨气,也该是怨他,其实与薛瑾仪没有半分干系的。 他有些忍不住,往前踏出一步,想要为薛瑾仪解围。 忽地,屏风被人轻轻地敲了三下。 是大长公主觉察到了,在提醒他不要出来。 “可是……” “先不急。”大长公主身体微微后仰,压低声音说道:“且先看看瑾仪是怎么处置的。” 看薛瑾仪面对怒火快要喷发的浒城侯夫人依然从容淡定的样子,她忽然觉得这个年轻的女孩子能自己处理好这一桩“危机”,她也隐隐的期待着。 薛瑾仪又欠了欠身,眉目柔顺,声音虽有些沙哑,但更是如春风一般温和,“佛家之中,一切数字没有差别,皆有吉祥之意。而这七字,代表的是圆满,往生极乐世界。夫人对董小姐一片慈爱之心,愿她身后得往极乐世界,来世安康,因此七便是最好的了。” 浒城侯夫人打量着这个比自家孙女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想起传闻中因为卫国公府长女受了菩萨眷顾点化,现在看她眉目确实有几分慈悲相。 她有些愣神,心中依然涌动着悲伤与怨愤。 薛瑾仪继续说道:“这是瑾仪的一点愚见,擅作主张了,请浒城侯夫人见谅。” 她话音落下,四周安静下来,静到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大长公主望着浒城侯夫人的脸色,暗暗的松了口气。 没过多久,浒城侯夫人拿出随身携带的印鉴,在记录上按下红印。 “多谢浒城侯夫人,多谢董小姐。”薛瑾仪又行一礼。 浒城侯夫人轻轻地吐出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薛瑾仪不指望自己写了个令浒城侯夫人满意的数字,就能化解她心中的怨气,于是慢慢地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浒城侯夫人,凡事皆有因果。”她字字清晰的吐出一句话。 浒城侯夫人一怔,感觉卫国公长女似乎在提醒自己什么。 她下意识的想追问一句,却见人已经捧着账册,回到大长公主面前。 这位卫国公长女举止得当,气态柔和,声音也悦耳,如果真想找她麻烦,也是能揪出错来的,但会显得她气量小,失仪失态了。 浒城侯夫人揪紧帕子,对大长公主行礼,“善款已经送到,妾身不敢耽误安置难民的要紧事,先行告退了。大长公主安康,请务必保重身体。” “嗯,去吧。”大长公主点头,“浒城侯夫人也是。” 两人相视一眼,浒城侯夫人退出花厅。 楚王这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第一眼便落在了薛瑾仪的身上。 她淡定的很,宠辱不惊。 在和大长公主轻声交谈几句后,她才抬起头,望着他,“我们走吧,阿瑄。” “嗯。”楚王点头。 大长公主叮嘱道:“你们路上小心,若遇到难处叫人回来说一声。对了,午间,瑄儿你带瑾仪好好吃一顿,别饿着肚子做事。” “侄孙知道了,姑祖母放心。”楚王应道。 从大长公主府出来,门口依然只有一辆马车,不过这次多了两个小厮跟车,想来因为浒城侯夫人,大长公主有些担心会出意外。 薛瑾仪刚在车厢内坐稳,就听楚王问道:“你对浒城侯夫人含糊一句‘凡事皆有因果’,就认为她能想清楚一些事,想明白冤有头债有主,到底是谁害了自己孙女?” “只要她去想就够了。”薛瑾仪摊手,“我也对你说过,我没有确凿证据,不能明说,而且现在薛夫人母女与卫国公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太早想明白了对你我不好。” 楚王略略思考了一下,“所以,你只是想让满怀怨恨的浒城侯夫人分分心?” 薛瑾仪拍手夸奖道:“楚王殿下,您可真聪明。” 第92章 传美名 她拍着手,语调略微夸张的说着赞美之词。 楚王感觉更像在嘲讽。 “大长公主体恤同情浒城侯府,又念在是开国功勋,所以不好说什么。”薛瑾仪稍稍掀开窗帘子,打量着外面的路人,“浒城侯夫人那股怨气,仿佛是一只蛰伏的猛兽,幽幽窥探着猎物的动静,直到最佳的时机,便扑出来,咬住猎物的咽喉。” 楚王没有因为先前的嘲讽而开口,静静的听着她说话。 她接着说,“不管是浒城侯夫人拿点大小事挑刺讥讽,还是盘算着用我俩血祭董嫣,我可都不想看见,前者看似口舌之争,无关紧要,可怨气日益浓厚,最终都会化成后者,要了我俩的命。现在么,借着写了个令她满意的数字,说点好话,还不趁机让她分心?” “你思虑周到。”楚王终于开口了。 他是真心实意的夸奖,但她同样高兴不起来。 楚王越是看得见她的好,越是不会轻易撒手。 好在他们之间的纽带系得越紧,她越是方便靠住大长公主这座靠山。 薛瑾仪的目光从一个个路人身上掠过,早上的京城已经热闹起来了,走在路上时不忘谈论一番新出的趣闻。 她听见有“太子殿下”这样字眼钻入耳中,吩咐车夫再走慢一些。 路人交谈的声音更清晰的传入耳中。 “我昨儿晚上吃酒,听在皇城里当差的表弟说,这不是在募集善款好安置难民吗?你们知道太子殿下捐了多少?” “能捐多少?一二十两斤金就不得了了。” “就是,我看每次施粥的花费最多一两贯钱,城外才多少难民,至多几百号人,一二十两金够吃好久了。” “啧啧。”最先说话的人摇头摆手,“你们啊,为什么人家能投生成太子是有原因的。” “到底多少?” 众人的兴趣被勾上来了,围着那人。 那人见状,高举手臂,伸出五根手指,“太子殿下捐了五十两金呢!” 周围瞬间哗然。 “这是太子积攒了多年的赏赐,自个儿没舍得花,又觉得东宫里一切都好,没必要花,这不听说朝廷终于要安置难民了,就把钱给捐出来了,只留了一点,好给未来太子妃花费。” “太子殿下可真是善心仁义!” “是啊是啊,这天下的太平日子可以过更长久了!” “……” 听着路人们的交谈,薛瑾仪笑了笑。 很多人肯定不会信五十两金是尊贵储君的大半家当,但只要别有用心的说一句留下一点给未来老婆,那可就不一样了——表现出了一点私心,但也是丈夫对妻子的宠爱。于是乎,那五十两金就是真的了。 薛瑾仪招呼一名小厮到近前,递了几枚铜板给他,“你们两人去华照楼边上的茶肆,聊一聊卫国公府捐出四十两金安置难民的事儿,楚王与我午间到。” “是。”小厮得了钱又乐得清闲,招呼上另一个人去华照楼。 薛瑾仪放下帘子,看向楚王,笑吟吟的。 楚王有种自己被算计的感觉。 薛瑾仪道:“我们临出门前,大长公主说的话,你都还记得吧?” 楚王点头,这种事不好否认。 “那就好办了。”薛瑾仪摸出一只檀香小扇。 扇面上的荷花图案在楚王眼前晃动,一股檀香扑面而来,让楚王往旁边挪了挪,离得香味远一些,但没有叫薛瑾仪停手,而是问起别的,“什么好办了?” “自然是咱们今天的事儿好办了。”薛瑾仪依然笑得欢快,将手中小扇打得更猛。 显然话中有话,但问不出来的。 薛瑾仪又看了看窗外。 在有心人的计划之中,好事传千里也是很快的。 看太子的架势,在安置难民这桩事里也要拔得功劳的头筹,不能叫楚王分得半点好名声。 真是事事细致入微呢。 将来薛芳仪成了太子妃,也能享受一份荣誉,光耀卫国公府的门楣。 想到此处,薛瑾仪脸上的笑意不减半分。 上午走完剩下的几家勋贵,该先去吃午饭了。 薛瑾仪上车前对车夫耳语几句,进车厢里时听见楚王问道:“你与车夫说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楚王闭上眼。 他有经验,不用问了。 马车一路往东北而去,最后停在了华照楼的门前。 薛瑾仪没急着下车,正在茶肆喝茶闲聊的两个小厮认出大长公主府的马车,快步走上前来。 她先打了个手势,然后回头看眼对面的楚王,示意小厮小声点讲话。 “薛小姐,您交待小的们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一名小厮指向周围,“人们先前还只说太子殿下捐五十两金的事儿,现在和卫国公府捐四十两金一块儿谈呢!” 另一个小厮紧接着说道:“殿下,薛小姐,这会儿不少好事的人都聚集到华照楼前了,就等着看孙家会捐多少钱。” “是啊是啊,好多人眼里卫国公府和孙家是同气连枝的。卫国公府捐了那么多,孙家经营着华照楼,每天赚大把钱,怎么能少了呢?” 薛瑾仪扫视一圈四周,果然有很多看起来很闲的人聚集在华照楼大门口周围,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 “那就好,辛苦你们了。”她微笑点头,见有一辆马车正往这边来,而街边的人群开始骚动,对楚王说道:“该吃午饭了。” 楚王抬了眼皮,跟在薛瑾仪后面下车,“所以,你让我记住姑祖母的话,是为了午饭好在华照楼解决?” 薛瑾仪偷笑一下,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昂着脑袋,“大长公主说的要你带我好好吃饭,不能饿着肚子做事,你不是没忘吗?” 楚王看着这满肚子坏水的小丫头,一字一句的说道:“可惜我没带够钱。” 薛瑾仪掸了掸帷帽,丢回到马车上,“呀?那岂不是堂堂亲王要留在华照楼洗盘子,明日京城里必将又多一桩趣谈了?” “无妨,”楚王盯着她嘴角挂起的一抹坏笑,“为了你,洗盘子算得了什么呢?” “啧。”薛瑾仪一手捂着胸口,吐了吐舌头,像是被他的“情话”给恶心吐了。 “那么,薛小姐,请吧?”楚王作势要往前走,他可不会信薛瑾仪来华照楼只是为了坑他一顿午饭,他想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第93章 舅舅好 “哎呀呀,楚王殿下可真叫人感动呢……不过,我怎么舍得楚王殿下洗盘子呢?”薛瑾仪没动,眯眼瞧着马车在华照楼门前停下,下车的胖子看过来时,手掌从楚王的肩膀往下滑去,亲密状的挽住了他的胳膊,“来吧,不用你付钱。但是,你要记得我的这份人情哦?” 胖子似乎认出了他们,在下人的簇拥下,向他们走过来。 人情?这小丫头真是不错过一点机会……楚王嘴唇微动,吐出清晰的话语,“华照楼应该是你卫国公府的地盘吧?怎么,薛大小姐亲临还得付钱?” 薛瑾仪叹气,抬了抬下巴,“你瞧着华照楼老板和我是一伙的吗?” 话音刚落,胖子已经到了他们面前,草草的对他们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的问好,“楚王殿下安好?” 这安好问的,仿佛希望楚王一点儿也不好。 如此,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围观群众们都听出了不对劲的味道,互相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毕竟仗着卫国公府,嚣张惯了的人,所以楚王殿下也敢不放在眼里。 薛瑾仪在短短的时间里,都琢磨清楚了。 孙老板知道他们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收善款,且已经知道卫国公府捐出了四十两金,并同他那位姐妹一样,心疼不已。 她微笑着翩然行礼,乖巧的唤了一声“舅舅好”。 她语气真挚诚恳,神色恭顺乖巧,高下对比明显,立时引得周围人的好感。 “瞧瞧人家一个小姑娘还知道上下尊卑呢,更何况孙老板又不是薛大小姐的亲舅舅,原本不必这么喊的。” “呵呵,我看他只认太子殿下一个外甥女婿,没权没势的楚王算什么?” “还有啊,你们看薛大小姐,礼数周全了,模样也叫人觉得好看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些钻入孙老板耳中,他轻咳一声,说道:“瑾仪来华照楼,那跟来自家是一样的,快进来说话,午饭也还没用吧?一并解决了。” 此话一出,他身后几个人走上前,十分殷勤的邀请薛瑾仪和楚王进华照楼。 “舅舅。”薛瑾仪脚步未动,声音不高不低,但叫周围的人真好能听见,“瑾仪奉大长公主之命,往各家去募集善款,用来安置城外流离失所的贫苦难民们,不好耽搁,所以无法领受舅舅的好意了。不知舅舅是否愿意伸出援手呢?” 按说捐钱这种事不能强逼,要看个人是否愿意,否则失去了公益慈善的意义了。 但是面对这恶霸一样的人物,想到他们用霉米来应付难民,薛瑾仪不介意借舆论的压力来逼孙老板。 作为一个演员,她深知“舆论”的威力,引导舆论,能颠倒是非黑白,千言万语甚至能将人逼死。 “呃……”本能让孙老板迟疑了。 他一迟疑,周围又响起了议论声。 “卫国公府都四十两金呢,他孙老板不捐,或者捐的太少就说不过去了吧?” “呵呵,他这种人,说不定呢……” “诶,你们别这样说孙老板,我觉得孙老板一定是个出手阔气的人!毕竟这可是积攒福德的大好事,他怎么可能不捐钱?”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孙老板额头冒出细汗。 他昨儿听说卫国公府捐出四十两金是,为姐姐着实肉疼了一下。 四十两金啊……够给他新包养的妓子置办不错宅子和首饰衣裳了! 而今天,他看见楚王和薛瑾仪站在华照楼门前时,料定他们一定是上门要钱来了。 给,是肯定要给的,但当着外人的面给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想把人请进去偷偷的给了,就打发走,别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捐了多少,随意的散播出去一个大数目,此事就了了。 就算有人追究真实数目,发现与传闻不符,那也可以一句“市井流言与我何干”就揭过去了。 谁知道薛瑾仪这个死丫头居然不吃这套,而且周围的人也知道卫国公府捐了四十两金,都在等着看他的热闹呢! 如果他不捐,或者只捐了一点,定然会惹得坊间流言,在东市里起码传上好些日子,若是被来往华照楼的贵人们听去了,会怎么想他? 他们一个个都捐了钱,只他华照楼的大老板居然做了一只“铁公鸡”,如此小气? “舅舅?”薛瑾仪眨巴着眼睛,显得单纯而率真,轻轻地唤了一声。 孙老板回过神,抹了一把脸,笑呵呵的说道:“当然是愿意的,只是我在想捐多少比较合适。瑾仪认为呢?” 这死丫头若是敢说大数目,回头就跟姐姐告状,非打得半死,狠狠教训一顿不可! 若是说小数目,正好合他的心意,旁人要说起,可以直接推卸说“大长公主的人说的就是这个数目”,与他有什么关系? 薛瑾仪哪里不知道孙老板在算计自己,微笑道:“瑾仪是晚辈,不敢为舅舅做决定。再者,此为善款,多少都是一样的心意,与善结缘呢。” 话是这么说,但围观的人可不这样认为。 孙家背靠卫国公府过着挥金如土的日子,捐少不够意思啊! 孙老板咬牙切齿,本来把坑给薛瑾仪挖好了,没想到她不仅没跳,反手给他挖了一个更大的坑。 看着孙老板脸上的肥肉轻轻颤抖,薛瑾仪抬头看看天日,又唤了一声“舅舅”。 她礼数周到,说话好听,也不急着催,所有的焦点便汇集在孙老板身上,围观群众们的眼神越发精彩了。 “孙老板在这儿磨磨蹭蹭,莫不是心疼钱了?” “肯定是,他家那样儿,我看一文钱都舍不得出。” “胡说胡说,孙老板一定是在想一个合适的数目!” “……想这么久,想不出来?他可是华照楼的大老板啊!” 虽然也有人帮孙老板说话,但人数寥寥,孙老板清楚的知道再拖下去,最不利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他干笑两声,在怀中摸了又摸,当布满细汗的额头上终于滚落下一滴汗珠的时候,他的手终于微微颤抖着将荷包掏出来了。 第94章 捐钱像割肉 所有人的视线从他的脸,到他的衣襟,最后汇集在荷包上。 似乎目光是一道道火,烧着了荷包,让孙老板觉得烫手了,他手指一颤,荷包掉在地上,并没有人如围观群众所愿那样,发出铜板元宝碰撞时有的清脆声响。 薛瑾仪没有动,微笑着看一名下人匆忙拾起荷包,双手捧到孙老板面前。 小钱在下人身上,只有大额的兑票才会放在孙老板自己手里。 孙老板瞥眼薛瑾仪,咬咬牙,抽开荷包上的细绳,从里面摸出几张叠好的兑票。 看着这些兑票,他的眼眶发酸,仿佛亲生儿子要被人抢走。 他咳嗽几声清嗓子,“我听闻太子殿下捐了五十两金,卫国公府捐了四十两金,我虽是卫国公夫人的弟弟,但不好越过他们,所以我……” 他一边说,一边抽出一张兑票,感觉有一把杀猪刀,狠狠地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 “就……就二十两金吧?” 孙老板看看薛瑾仪,又看看周围的人。 二十两金足够堵上这些人的嘴巴了吧? “天啊,孙老板真是大方!” “二十两金,够我家吃多少年的饭了!” “啧啧,我说的吧,孙老板就是个大善人呢!” 孙老板得意了那么一瞬,但肉疼感抵消了快乐。 名声很重要,也很虚,是他实打实的掏出二十两金啊! 薛瑾仪这才松开楚王的胳膊,上前一步,双手捏住兑票,想要接过来,但是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孙老板不舍得呢! 不舍得,心疼就对了,她就是要在是孙家这对姐弟的身上狠狠地割一刀,为那些被欺辱的难民出一口恶气。 “舅舅?”她依然只有两个字,只提醒他周围人都在看着呢。 孙老板眼角余光瞟了瞟,一狠心,松开了手,眼睁睁的看着兑票离自己远去,疼得有些哆嗦。 薛瑾仪手指轻抚过上面有细微凸凹感的花纹,笑道:“瑾仪代难民们谢过舅舅。” “嘿嘿……”孙老板深吸一口气,虽然肉疼,但脸上还得强装笑颜,“能为朝廷,为难民尽一点心力,对我来说,是一份荣耀呢。” 薛瑾仪笑了笑,兑票都已经到了她的手上,姓孙的眼睛还直勾勾的盯着兑票不放,恨不得用眼神抢回来的架势。 她翻开账册,没让人看见其它几页上的记录,拿出小毛笔,“卫国公夫人之胞弟孙成才捐善款……” 孙老板看着她写字,假装大方的问道:“二十两金够了吧?” “咦?”薛瑾仪停笔,抬头看向他,“舅舅这话……” 围观群众们的眼神又亮起来。 孙老板这话的意思是还想再捐一点? 他有些慌了,这钱本来是给妓子置办东西用的,今天可能是办不成了,那妓子一定会和他任性胡闹一通。 他刚要解释过去,薛瑾仪十分柔善体贴的说道:“舅舅莫急,如今已经募集到一些钱了,若是往后不够用,或是朝廷要做其它善事,舅舅可以再捐一些。” 孙老板眼前发黑,一阵阵的晕眩。 死丫头又给他挖坑! 他只是假大方,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居然顺杆往上爬,不给他好过? 孙老板狠狠地瞪向薛瑾仪,正巧她已经记完了,捧着账册送到他面前,眉目间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不出半点算计他的狡猾,好似她那些都是无意说出来的。 “请舅舅签名。”她说话也是柔声细语的,像一只小兔子,哪儿有狐狸尾巴啊! 孙老板定了定神,他可不会被表面给欺骗了。 要知道有今日,姐姐就应该早点打死这死丫头,成全她们母女俩在阴曹地府团聚,也算是善心了。 他轻哼一声,潦草的在账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差点将毛笔甩在薛瑾仪的脸上,先被一只手给接住了。 楚王轻轻地将小毛笔放在账册上,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孙老板的脸。 在对上那双眼睛的一瞬,孙老板如坠深渊,浑身冰冷入骨。 他呼吸一滞,慌张地避开他的视线。 “谢谢孙老板慷慨解囊。”楚王一字一句的说道。 孙老板笑得比哭还难看,从来不将楚王放在眼中,怎么头一回对上眼,他就莫名的输了气势呢? “应该的应该的。”当着众人的面,他必须表现的大方。 这时,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冒出一句话,“悄悄,二十两金啊,孙老板一点儿心疼的样子都没有,可见这笔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孙家真有钱!” “谁让孙家的女儿攀上了一门好婚事,从一介商贾女儿一跃成了开国功勋的夫人,连女儿都要成太子妃了呢,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说谁鸡犬升天呢!”听见老板被骂是畜生,孙家下人忍不住了,喝骂道。 “没事没事没事……”孙老板赶忙说道,虽然大出血,但是好歹博得了点儿善名,可千万不能闹出意外,让这点善名也蒙上尘土了。 下人只得后退,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孙老板感觉自己快快要喘不上气,不止脸上,身上肥肉也颤抖的厉害了,他胡乱地用帕子擦了擦脸,“说了半天的话了,楚王殿下还是赏个脸,吃顿饭再走吧?不吃饭,哪有力气做善事?要是半路上晕倒了,可是我的罪过了。” 有孙老板这句话,楚王才点了点头。 毕竟他们先前还说赶着办差事,现在么,这叫“盛情难却”。 孙老板赶紧把人往华照楼里请,免得薛瑾仪牙尖嘴利,再说点不该说的。 可怜他现在还得把戏给演足了。 呵,回头一定要将今日的事告诉给姐姐,让姐姐收拾了这死丫头! 要她知道,就算能成为楚王妃,她在孙家面前也不算个东西! 薛瑾仪笑着看向楚王,“走吧,楚王殿下。孙老板的好意,我们还是领了吧,不然也太失礼了,对吧?” 她对孙老板灿烂一笑,孙老板差点吐出一口血。 孙老板咬牙憋下火气,叫来人伺候两人吃饭,然后气冲冲地叫人在后门准备车马,打算现在就去卫国公府告状。 酒足饭饱,从华照楼出来,薛瑾仪拍拍自己的肚皮,笑着叹道:“供给达官贵人的饭菜,果然不差。” “你还笑得出来?”楚王目光沉沉的看向周围,“为姓孙的争了一份好名声,你居然还能笑出来?” 第95章 被调戏了 “二十两金买一个人们转眼就忘的虚名,你觉得谁亏?” 薛瑾仪莞尔一笑,爬上马车。 “你也惹恼了他,惹恼了卫国公夫人。” 楚王随在她身后钻进车厢,刚开口说了一句话,忽地,他的手被一双有些粗糙但不失温暖的手包裹住。 这双手的主人,是薛瑾仪。 她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抚过他的手掌与手心。 楚王问道:“你会看手相?” 薛瑾仪“噗嗤”一声笑,“楚王殿下不知道佛家是不看相算命的吗?” “有些歪门邪道最爱这样装神弄鬼。” “唉……”薛瑾仪摇头叹气,水汪汪的眼睛里似乎要落出伤心的泪水,“我只是想与楚王殿下说,有大长公主和您护我周全,我为什么要怕卫国公夫人或是孙老板?” 她好似被他欺负了似的,弱小又可怜。 楚王看惯了她做戏,巍然不动。 只要不顺她的意,这戏她下次就不会做了。 薛瑾仪见他没反应,连眉梢都没扬一下来表达不满,唯有泪光倏忽间消失了,一脸平淡的仿佛换了个人。 楚王对此见怪不怪,只是…… 他看向他们的手。 薛瑾仪十分自然的松开手,理了理自己的裙摆。 “放心吧,姓孙的那一帮人都不敢拿我怎样,至少现在是。”她一手撑着下巴,歪头对冷漠脸的楚王灿烂一笑,“因为我有你呀?” 大周朝虽然民风开放,但也没见过哪家小姑娘将情话说的如此自然的。 楚王感觉自己现在更像是被调戏了。 薛瑾仪不需要得到楚王的答案,又打开檀香小扇,倚靠在窗边,看着东市热闹的景象。 无论楚王说什么,她都一副听不见的样子。 让他一口气憋在心口,过了会儿,缓缓的吐出来。 算了,且让她得意一时,总有时机“报复”回来。 下一站,他们的目的地是门下侍中刘季的府邸,就在离东市不远的靖恭坊。 远远的能看见刘府大门时,薛瑾仪“啪”的一声收起折扇,故作惊愕的问道:“等等,这位门下侍中不会是上次被我们算计的掉池塘里的刘盈盈的外祖吧?” 楚王道:“你现在才想起来?” “一般人不都是随父姓。”薛瑾仪嘟了嘟嘴,“忽然想起刘家有点奇怪。” “刘侍中早年收了不少学生,其中有一人深得刘家小姐的芳心,刘侍中见二人情投意合便招赘为女婿了,恰好这学生也姓刘,如今任正八品监察御史,察户部、刑部。”楚王看不出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耐心的为她解释道:“虽然只是八品御史……” “但不容小觑,就算是宰辅见了也都客客气气的,对吧?”薛瑾仪探究的目光打量着楚王,“你了解的可真多。” 楚王嗤笑,“京城里没有人不知道。” 薛瑾仪不知怎地,感觉这话问得怪怪的,“京城起码一百多万口人吧,你一个个问过去了?” 楚王盯着她的眼睛,眨了两下,然后转开目光,“到了。” 马车稳稳的停在刘府门前,车夫上前敲门,告知门房来由。 门房赶紧去通报,等薛瑾仪和楚王走到门前时,只见一名带着愁容的妇人在丫鬟虚扶下,款步走来。 薛瑾仪认得,这不就是刘盈盈的母亲吗? “刘夫人,您好。”她得体的行礼,脸上带着很淡的笑意,正常而有一些柔意,不夹带更多的感情,免得让刘夫人多想。 在得知刘府就是刘盈盈家之后,她有迟疑过要不要进去。 经过上回在大长公主府的事,刘盈盈一定对他们恨之入骨。刘夫人就算知道女儿做错了事情,但母爱之情怎可能舍得女儿受到惩罚,说不定会将仇恨转移到她与楚王的身上。 但是刘府没有像浒城侯夫人那样亲自送善款上门,所以只是迟疑了那么一下,决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需要走一趟了。 刘夫人露出惨淡的笑意,“楚王殿下,薛小姐,快请进吧。” 几人来到花厅,刚落座,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对门口的丫鬟耳语几句,丫鬟脸色一变,快步走进来,有些不自在的看看两个客人,来到刘夫人身后。 她附耳低声说道:“夫人,客院的那位又在吵闹了……” 刘夫人一听,感觉喉咙里泛起血腥气,她飞快地瞟一眼薛瑾仪,低声说道:“让他再等等,那是好事儿,急不得一时。你再去厨房拿点好酒好菜应付一下。” 丫鬟看懂了夫人的眼神,点头道:“奴婢明白了,这就过去。” 目送丫鬟离去时,刘夫人又看了一眼薛瑾仪,不好意思的说道:“家里远房亲戚过来了,是长辈,所以要好好招待。” 薛瑾仪道:“没有打扰刘夫人吧?” “没有没有,”刘夫人摆手,“反倒是我要麻烦楚王殿下和薛小姐稍等片刻,账房这几日正好在对账,拿多少善款出来得等对完账。” “大概要等候多久?”薛瑾仪问道:“若是时间较长,楚王殿下与我先去别家。” 刘夫人肩膀一震,赶忙说道:“快了快了,至多一两刻的时间。如果实在等不及,不如楚王殿下先去同在靖恭坊的左威卫将军冯熹家里。” 薛瑾仪与楚王交换了一个眼神,楚王道:“不急。” 刘夫人眼神暗了一瞬,“张管事,你快再去催一催账房吧。” “是。”管事脚步匆匆地离开。 刘夫人端起茶杯,揭开的杯盖阴影遮住了她闪过愤恨之色的眼睛,待放下时,眼中又恢复了平静,“在这儿枯坐也是无聊,薛小姐若是愿意,我带你去园子里走走?正好杜鹃、凤仙什么的,都开得不错呢。” 薛瑾仪看得出刘夫人很热情,热情到有些坐不住,恨不得立刻抓住她的手,把她拖到园子里赏花。 刘夫人肯定不敢在赏花的时候害她,不然大长公主一定会怪罪下来。 可是,刘夫人那架势……分明是要为刘盈盈报仇! 薛瑾仪正要拿自己对花粉过敏来拒绝刘夫人的盛情相邀,却听楚王开口了,“本王可否陪着瑾仪一块儿去?” 第96章 想报仇? 刘夫人微愣,“这……” 楚王抓住薛瑾仪的手,“不瞒刘夫人,幸得大长公主撮合,本王与瑾仪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除了晚上睡觉之外,片刻功夫都舍不得离开。” 这情话说的……薛瑾仪瞥一眼楚王,谁能相信楚王会说出这种话来啊? 可一向冷面少语的楚王就是说出来了,让可信度蹿升。 “……”刘夫人感觉心口疼,想她女儿本应该许配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可就因为……年纪轻轻地女孩子像个尼姑似的守在乡下庄子里。 在大长公主府里丢脸,被揭穿了“恶毒”心思,那么多人看见了,京城里虽然表面上不议论,可谁家不在偷偷看刘宰辅家的笑话?哪家会允许这样的媳妇入门,低门小户他们又看不起,女儿已经没有未来可言了! “刘夫人,可以吗?”楚王等不到回答,再度开口。 刘夫人回过神,楚王要去,她哪敢拒绝?只得强打起精神,起身道:“楚王殿下,请。” 楚王拉着薛瑾仪的手,看起亲昵的凑到她脸庞,低语了一声,“跟紧我。” 他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喷在脸颊上,薛瑾仪偷偷地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楚王好笑的退开一些。 在刘夫人的带领下,众人来到小花园,地方不大,却布置的清新雅致,没有华丽的亭台楼阁,但一片片开得正好的花朵,织成了绚丽画。 薛瑾仪一路走来,刘府最显眼的便是这花园了,其它地方看起来相当的朴素,有点儿不像是堂堂门下侍中的宅邸。 所以刘盈盈出事前,刘家的名声一直不错,而刘盈盈的父亲能坐上监察御史的位置。 不过这些,现在应该和她没有关系,更何况眼前的刘夫人正心怀仇恨,打算为女儿报仇。 刘夫人指着东南角的几棵桃树,“这是我父亲年轻时就种下的,每年结了桃子后除了留一点吃外,都拿去酿酒了。我叫丫鬟拿些桃子酒来,请楚王殿下和薛小姐尝尝看?” 她一抬手,立刻有丫鬟送来上一只盘子,上面三只青瓷小酒杯和一壶酒。 刘夫人亲手为他们斟酒,“……这桃子酒味道清甜,喝不醉人,我敢说整个京城里找不着比我刘家更好的桃子酒了。” 薛瑾仪冷静的看着刘夫人的一举一动,手指捏了捏自己腰上的香囊。 “楚王殿下,薛小姐,请尝尝看,若是喜欢的话,我叫人拿几瓶,你们带回去也好让大长公主也尝一尝。”刘夫人十分热情的亲手将酒杯端到了薛瑾仪和楚王的面前。 薛瑾仪没接,打了个哈欠,带着几分羞涩说道:“不好意思,今日起的太早了,奔波一上午有些累,让刘夫人见笑了。” 刘夫人心头冷笑。 呵,毕竟是曾经人人嫌恶的卫国公府大小姐,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现在再装得人模人样,也改不掉以前的粗俗。 她面子上关切的说道:“薛小姐要不要在我这儿休息片刻?” “那就趁着等账房的时候,休息一下就好了。”薛瑾仪道:“多谢刘夫人关心。” 刘夫人将酒杯塞进薛瑾仪的手中,“薛小姐小小年纪就得大长公主信任,为朝廷奔波,这份才能和胆识真叫人钦佩。哪儿像我家盈盈,娇纵任性,被我们惯坏了……” 这是自薛瑾仪踏入刘府之后,第一次听见刘夫人提起刘盈盈。 她的面色平静,好似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我提这个做什么,”刘夫人直勾勾的看着薛瑾仪和她手里的酒杯,“是我们对不住薛小姐,在此,向薛小姐赔罪了。” 说完,她拿起剩下的酒杯,豪爽的一饮而尽。 她这样,薛瑾仪和楚王不好不喝了。 薛瑾仪举起酒杯,抬眼望向了楚王,眉眼忽地一弯,笑意深深看了楚王一眼,然后在他出声前,一口气喝光杯中的桃花酒。 果然是好酒,酒水不辣嗓子,很温柔,带着桃子的香甜。 “味道如何,薛小姐?”刘夫人笑得有些阴森。 “挺好喝的,”薛瑾仪眨巴两下眼睛,抬起一只手按在额角上,“我感觉……” “是不是感觉有些头晕?”刘夫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薛瑾仪点点头,“……可能我是滴酒都不能沾吧……”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睛缓慢地眨了几下,然后睁不开了,身子软软的往下倒去。 在刘夫人的惊叫声中,楚王伸手,稳稳地扶住了薛瑾仪。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刘夫人有些焦虑,“我们家里女眷都爱喝桃子酒,只偶尔有人一杯就醉了,所以没放在心上,还以为这酒不会对薛小姐怎样呢。” 她像是有些慌神,旁边管事妈妈赶紧提醒道:“夫人,还是赶紧让薛小姐去屋里歇歇,再叫厨房准备一碗醒酒汤,好让薛小姐舒服一些。” “好好好。”刘夫人回过神,急忙带着楚王他们来到最近处的院子。 楚王将薛瑾仪放在软榻上,扯过被子为她盖好。 她似乎真的是醉酒了,脸颊有一抹淡淡的绯红,瞧着居然有几分可爱。 他不由多看了两眼,接着听见刘夫人说话。 “楚王殿下,我叫丫鬟伺候薛小姐吧?您与薛小姐虽然已经由皇上赐婚了,可还没成婚,男女之别,多少有些不方便。趁着薛小姐休息的时候,我们商量一下善款的事情,也不耽误时间,对吧?” 楚王又看了看薛瑾仪,她双眼紧闭,似乎熟睡的连打雷都吵不醒。 刘夫人见他还是不动,有些着急的催道:“楚王殿下,您和薛小姐不是还要赶往下一处吗?” 楚王的视线终于从薛瑾仪的脸上挪开,“好。” 刘夫人心头一喜,眼中闪过激动的亮光,忙不迭地摆出邀请的手势,“楚王殿下,快这边请。” 他们出来的时候,丫鬟端来了醒酒汤。 刘夫人笑道:“楚王殿下,您看,我家里的丫鬟一定能伺候好薛小姐的,所以您放心,我们尽快把善款的事儿安排好。” 楚王点点头,往前走去。 刘夫人望着他的背影,回头看向屋内的人,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畅快的笑意。 第97章 赔罪 丫鬟轻手轻脚地将一只空碗放在床榻边的小桌子上,贼眉鼠眼的瞟向那个安安静静睡得正香的人,看了好几眼之后,才壮着胆子靠近一些,轻轻地推了几下。 “薛小姐,您醒醒?奴婢端来了醒酒汤,您喝了之后,会舒服些的。” 薛瑾仪没有半点反应,在丫鬟的晃动中,发髻上绢花花蕊颤动着。 “薛小姐?”丫鬟不放心的又喊了一声,终于确定薛小姐是真的晕过去了。 可以任人摆弄了。 丫鬟“呸”了一声,“叫你害我们家小姐,活该。” 她转过身,快步走到房门边,对等候在外面的一个婆子说道:“可以把人带来了。” 婆子点头,“我这就去!” 不一会儿,婆子扶着一个醉汉回来了,丫鬟催促道:“快点,要是楚王过来之前,咱们还没把事情办成,夫人定会责罚我们的!” 婆子赶紧把醉汉扶进屋里,“表少爷,您看,咱们家的小姐就在那儿等着您呢。” “嗯?”醉汉眼睛迷迷瞪瞪的,隐约看见床上有个女人,脸上顿时浮现出淫笑,搓着手说道:“盈盈表妹可是等我等得着急了?咱们早晚是夫妻,现在就让我们好好快活一番!” 丫鬟嗤笑一声,低声骂道:“一个穷酸破落户也敢肖想我家小姐?” 她狠狠地推了一把,醉汉摔倒在床边,乐呵呵的爬上床榻,握住薛瑾仪的手,细细的揉了又揉,然后贴在自己的脸上,“盈盈,你的手咋有些粗糙呢……不过没事,不影响我们快活……” 丫鬟瞧着醉汉爬上床,与婆子相视而笑,双双退出厢房,关上房门。 “等楚王殿下和刘夫人谈好事情,过来推开房门,正好瞧见自己的未婚妻和别的男人滚做一团。”丫鬟掩嘴笑起来,感觉到了大仇得报的畅快。 婆子连连点头,“到时候她的楚王妃是做不成了,残花败柳一个,配那表少爷倒是合适。” “呵呵,就凭薛瑾仪那副模样,都是高攀表少爷了。”丫鬟嗤之以鼻,“不过,能免得小姐被逼嫁给表少爷,她薛瑾仪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不对不对,哪是好事啊?”婆子抱着手臂,冷哼,“这是给咱们小姐赔罪呢!” 丫鬟刚要附和,屋里传出醉汉肆无忌惮的淫笑声,听着十分刺耳不适。 想来好事将成了,丫鬟道:“咱们别在这儿听他们淫.乱了,脏耳朵,去外面坐坐吧。” 婆子也听不下去,跟丫鬟出去了。 屋里,醉汉像一条狗似的趴在薛瑾仪身边,色眯眯的盯着她的小脸,手掌顺着她的胳膊慢慢往上,想要扒扯下她的外衣。 “盈盈,表哥一定会好好宠爱你的……你和我们家是有过婚约的,而且你现在都这个样子了,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呀,是不是?真还拿自己当宰辅府的大小姐了啊?” 醉汉闻到了一股淡雅的花香,想到娇美表妹柔软的身体,不由地了咽了好几口唾沫,迫不及待地抓住肩膀处的衣服,就要往下一扯。 一刻后,刘夫人带着楚王回到院中。 想着计划肯定已经成功了,她嘴角的笑意快要按耐不住了。 丫鬟和婆子支支吾吾的迎上前来,偷偷的瞟着刘夫人,没敢说话。 刘夫人故作诧异的问道:“你们不在房内伺候薛小姐,怎么杵这儿了?” 丫鬟和婆子互相看看,互相顶了一下胳膊。 “到底怎么回事?”刘夫人当即厉喝一声。 这两人吓得一哆嗦,丫鬟赶紧说道:“夫人,奴婢伺候薛小姐喝下醒酒汤之后,薛小姐就醒过来了。谁知道这时候表少爷过来了,与薛小姐说笑几句,两人就把奴婢们赶出来,关上房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什么?!”刘夫人脸色一白,惊叫一声,惶恐的看向楚王,“这这这……” 楚王被戴了绿帽,脸色阴沉的可怕。 刘夫人心里乐开了花,薛瑾仪说不定都活不过今日了! “咱们还是快去看看吧!”她道,恨不得眼神就能推开房门,让楚王好好看看那淫.乱的场面! 她使了个眼色,丫鬟赶紧过去,看见楚王的面色时,吓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战战兢兢的问道:“奴,奴婢……开门了……” 刘夫人和楚王已经走到房门近前,可以清楚的听见里面传出呻吟声。 她高兴的攥紧衣角,她能听见的,楚王会听不见? 楚王现在是真的想杀人了吧! “快开吧,千万不能让表少爷欺负了薛小姐啊!” 丫鬟推开房门,随着“吱呀”一声,门扇缓缓地打开,撞在墙上,所有人放眼望向屋内。 端坐在圈椅上的少女,微笑着向瞪大了眼睛的众人挥挥手,神色平静自然,身上的衣服也干净整洁,几乎没有褶皱。 刘夫人惊呆了,呻吟声还在,现在不应该是两个男女在床上翻云覆雨…… “刘夫人,”薛瑾仪忽地目光一凛,收敛起了笑意,声音低沉的问道:“您是想让令尊蒙羞受辱吗?” “什,什么?”刘夫人踉跄后退几步,终于看见了被五花大绑的外甥,脑子里顿时“嗡嗡”一阵刺响,差点让她晕过去。 薛瑾仪冷冷一笑,在与楚王对上视线时,得意的冲他点点头。 就在一刻前,当男人的手就要扯下衣服时,一道冰凉划过手背,随后剧痛从手背扩散,疼得他惨叫一声,不禁松开衣服,紧接着脖子上一勒,然后整个身体往后飞了出去。 原本躺在床榻上无声无息的少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底清明,哪有半点醉酒的模样。 屋里响起“呜呜”声,她一点儿也不慌张地坐起,看了一眼衣服被抓皱了的肩膀,接着望向幽灵般出现在屋子中央的男人。 “你拿什么借口过来的?”薛瑾仪问道。 “肚子不舒服。”楚王道。 “所以您是从茅厕里爬出来的?”薛瑾仪搬了一张椅子,放在正对着房门的地方,“辛苦楚王殿下了。” 楚王想到自己从一扇小窗偷偷爬出来,有些脸黑。 “你一字未说,怎么就相信我明白你的意思,并且会折回来呢?”他转开话题,踢了脚边的醉汉一脚,让他离自己远一些。 醉汉的手脚已经被捆绑住了,嘴巴里塞着一团布,再疼也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楚王殿下,您可真是……”薛瑾仪摇摇头,在椅子上端端正正的坐好,“你在怀疑自己的脑子吗?” “……”楚王往后窗走去,“我先过去了,你自己看着办。” 听着窗户关上的声音,薛瑾仪不知怎地笑了笑,然后捏起身上的香囊。 幸好一直将解毒丸带在身上了,在这会儿派上了用场。 “呜呜呜……”醉汉疼得喘着气哭,那声音会让有心人想歪。 薛瑾仪抚去肩膀上的褶皱,满意的点点头,看向房门。 这事儿该有一个了结了。 第98章 教训 婆子和丫鬟也被吓得不轻,薛瑾仪明明喝了那杯下了药的桃子酒,又特地查看过她确实昏睡过去,怎么可能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夫人……”丫鬟急忙凑到刘夫人身边,想为自己开脱。 “薛小姐!”刘夫人大喊一声,脸上瞬间变成了关心焦虑的神色,推开丫鬟,快步走上前,问道:“薛小姐,你没事吧?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瑾仪凝视着她,侧过身去,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刘夫人,如今再做戏下去,可就没意思,想给我看笑话吗?” 刘夫人身形摇晃几下,挣扎着问道:“薛小姐,你这话,我听不明白。” “你以为之前楚王殿下借故离开,是去了哪里?”薛瑾仪问道。 楚王配合的看向刘夫人,扬起眉梢。 刘夫人一个激灵,楚王看起来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所以下意识的以为他借口肚子不舒服,在茅厕耽搁了一会儿是真的。 难道他当时偷偷离开了茅厕,回到这里,早就看见了一切,所以薛瑾仪才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 看着刘夫人似乎想明白而越睁越大的眼睛,薛瑾仪继续慢悠悠的说道:“若您不想坐下来与我好好谈一谈,我现下就带着此人去见大长公主,将楚王殿下和我听见的,看见的,一五一十告知于大长公主,请她做个决断?届时,会是什么结果,我想刘夫人应该想象的到吧?” 楚王和薛瑾仪现下都是大长公主眼前的红人,这状一告出去,让人知道堂堂宰辅侄女、御史之妻干出这么龌龊的事情,刘家哪还有脸面继续待在京城? 她本想构陷薛瑾仪与人淫.乱,给楚王戴绿帽,即使不刺激得楚王当场杀人,回头宫里或是大长公主也一定会怪罪下来,赐死薛瑾仪。 她盘算的好好的,不成想竟然被反将一军! 刘夫人一时不能自持,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旁边就是醉汉,又闻到一股属于女人的花香后,瞬间忘记了疼痛,往她这边挪了挪身子,轻浮浪荡的叫道:“盈盈,来,给表哥亲一下!” 刘夫人惊恐的尖叫一声,躲开醉汉的手,手脚并用连连往后退,哪有半点贵夫人的仪态。 薛瑾仪看向已经呆住了丫鬟和婆子,“你们还不快将这醉汉拖下去,万一伤着刘夫人了,你们承担得起吗?” 她不是刘家的主子,但丫鬟和婆子听话的将人给拖出去了。 楚王有些惊诧的看了一眼薛瑾仪,但没有说话。 他知道她这样做绝非出于善心,而是要算计刘夫人,他且静静的看着就行。 “那人被拖出去了,罪证被消灭掉一个,”薛瑾仪俯下身,幽幽的注视着刘夫人,“我是受害的一方,但已经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刘夫人还不愿意静下心与我谈谈吗?” 刘夫人咬咬牙,恨声问道:“你想做什么?如果你要钱,尽管开口,我刘家有的全给你!” “刘夫人,”薛瑾仪背靠在圈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仍狼狈坐在地上的刘夫人,“令爱在宫中选秀时,将我推入湖中,致我差点身亡,这一点,您是承认的吧?” “……”刘夫人攥紧裙摆,这是盈盈失口说出来的,多少人听见了,否认不了,“是。” 薛瑾仪又问道:“大长公主府上赏花宴时,令爱冲撞楚王,使得自己不慎落水,我本好意为她遮掩,令爱竟反过来诬陷我推她下水。这一点,您也承认吗?” “我……”刘夫人张了张嘴巴,最不想承认这件事了。 “刘夫人。”薛瑾仪唤了一声,用稍微柔和的语气说道:“如果我要害令爱,又何必为她遮掩呢?当然,人心被仇恨包裹时,便失去了理智,看不清楚事实真相,更何况这关乎自己的女儿,也是可以理解的。” 刘夫人一听,猛然抬头看向薛瑾仪。 也就在这时,薛瑾仪的眼神转瞬狠厉,责问道:“可事到如今,您竟然没有想清楚,心怀仇恨,用这样腌臜的手段来害我?” 这架势口气丝毫不输中宫皇后,刘夫人被她吓得往后一缩,肩膀微微颤抖着。 “刘夫人,”薛瑾仪又喊了声,“您是当朝宰辅的女儿,也是监察御史的妻子,而刘家一向家风严明,在京城被人赞赏称道,却因为您与令爱的一时糊涂,要毁了这一切吗?” “我不……”刘夫人急了,她不想害了刘家的名声,她本意不是如此,可在薛瑾仪面前,她竟然说不出话。 她说的没错,她和盈盈差点就毁了这一切啊! 薛瑾仪用谆谆教导的语气说道:“刘夫人,子不教父之过,您应该想的是您哪儿做的不对。” 她是晚辈,本不应该这么对长辈说话,但是对付这种拎不清的人,就得这样。 “您做好了,是个榜样,子女才能学好,才能不负刘宰辅的苦心经营,让刘氏流芳百世。这家族能够长久,不能单靠前人栽树,以后后人只要乘凉,享受便好?那是要世世代代用心维护的,就好比……”她看向楚王,她只从书上看过大周朝建国以来的人与事,所以没有百年世家可以拿来举例子。 楚王道:“好比前朝司徒氏的故事,刘夫人想必听说过。” “司徒氏……”李夫人喃喃,稍一回想,就记起这司徒氏本来也是荣耀满身的名门贵胄,可是子孙仗着煊赫的家世渐渐享受作乐、不学无术,愣是将大好的家业糟蹋的一干二净。前朝末期,兵荒马乱,物价飞涨,司徒氏只能变卖家产苟活,最终除却饿死病死的,在乱兵入城时被灭族了。 这实在叫人唏嘘,如果当时司徒氏有几个能干的子孙,投靠濮阳氏,如今好歹是一门勋贵,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刘夫人如梦初醒,眼圈儿越来越红,不多时一颗泪珠从眼眶里涌出。 她再也克制不住,捂住脸。 薛瑾仪乘胜追击,“刘夫人,刘家差点也会像司徒氏那样,毁于一旦的啊……” 话音未落,刘夫人痛哭出声。 第99章 化干戈 薛瑾仪眉目淡然平静,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直到刘夫人哭得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薛瑾仪递过去一条手帕,柔声说道:“刘夫人,擦一擦眼泪吧。” “谢……”刘夫人接过帕子,慌慌忙忙地低头擦眼泪。 薛瑾仪道:“我之所以不想将这事儿告知大长公主,一来令尊与您的丈夫都是国之栋梁,若因此名誉受损,辞官归乡,那是大周的损失。二来,上回见刘夫人,我知道您是明事理的人,所以不想因为这些事情,与您交恶。” 刘夫人听了,心中满是愧疚,自己竟被仇恨蒙蔽至此,再看比自己年少了二十岁的小姑娘,却比自己冷静清醒又宽容大度,真是叫她无地自容。 “楚王殿下,薛小姐,”她颤颤巍巍的站起身,郑重地向他们鞠躬道歉,“是我糊涂,失礼了,我对不起薛小姐。不敢请求薛小姐原谅,若薛小姐要将此事告知大长公主,我也甘受惩罚,毫无怨言,这都是我的错,应得的。” “刘夫人,我之所以还坐在这里,”薛瑾仪道:“便是想讲明白道理,不愿我们结仇,而是解开仇怨误会,往后能做个朋友。” “做个朋友?”刘夫人发红的眼睛里透着不敢相信。 “是啊。”薛瑾仪肯定的点点头,一脸真挚的说道:“刘夫人,您也愿意的吧?” 接着,她起身,上前一步,握住了刘夫人的手。 刘夫人双手微凉,而她的手是温暖而柔软的,让刘夫人微微一抖。 抬头时,刘夫人对上那双明亮而真诚的双眼,连连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她连连说着,然后又痛哭出声。 薛瑾仪体贴的将人搂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她知道,刘夫人是真的知道错了。 从刘府出来,薛瑾仪痛痛快快地伸了个懒腰。 “你居然不报复刘夫人?”楚王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刘盈盈推你入水,你费了心思让她也落水出丑。薛夫人苛待你,你连着孙家一起坑了六十两金。刚才,刘夫人害你差点被陌生男人欺辱,你倒是……” 薛瑾仪望着楚王的脸,“你真不懂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楚王也望向薛瑾仪,“你觉得呢?” 他想要的是薛瑾仪亲口说出答案。 “……你!”薛瑾仪一脸大惊,“楚王殿下,你真的是脑子有问题啊!” “……”楚王径直往马车走去。 薛瑾仪看着楚王的背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濮阳瑄小朋友还是嫩了一些嘛? 想让她亲口说原因,真是太天真了。 她要他自己想去,就算想对了,她也不用承认,日后更好否认自己的目的。 “再不上车,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楚王威胁的话语幽幽传来。 “哼,这里离大长公主府又不远,吓唬什么呢!”薛瑾仪嘴上这么说,但麻溜地跑向楚王。 不想,楚王忽然停下脚步,薛瑾仪差点撞在他的后背上。 她嘟囔道:“我给你撞飞出去,可和我没有关系。” 楚王转过身,向薛瑾仪伸出一只手,“薛大小姐,请上车吧?” “……”骂人话噎住了,薛瑾仪撇撇嘴,不客气的搭上他的手,“楚王殿下盛情相邀,小女就不客气了。” 她扶着楚王的手,爬上车辕,钻进车厢里,刚做好,一抬眼就对上楚王的双眼。 两人互相深深的望了一眼,忽然发觉千言万语都不必明说,各自心知肚明。 “咳咳。”薛瑾仪捂着嘴巴,咳嗽两声,趁机转开视线。 楚王坐进来后,没有说话了。 两人又奔波了几处,在天黑前回到大长公主府。 核对交接完账目后,大长公主意味深长的问道:“在刘家的时候,没有出什么事儿吧?” 上回那件事后,她派人稍微打听了一下,得知刘宰辅大怒,任刘夫人如何劝都徒劳,将这个原本是全家最宠爱的外孙女给赶到乡下庄子里去了。虽说等风头过了,可以再回到京城,可是各家都知道了刘宰辅有个心思歹毒的外孙女,谁还瞧得上刘盈盈,谁还敢娶这么一个媳妇? 年轻轻的小女孩因为自己的恶毒,毁了自己一辈子,也不叫人同情什么,只是剩下的事情…… 刘夫人爱女如命,不知有没有趁机刁难他们两个。 薛瑾仪轻快地笑道:“刘夫人确实因为女儿的事情心有怨愤,不过阿瑄与瑾仪都解决好了,请姑祖母放心。” “哦?”大长公主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薛瑾仪与楚王对视一眼,楚王道:“一点小麻烦而已,听着也是无趣的很。” 薛瑾仪附和道:“是啊,姑祖母,还不如看着募集到的善款,想着如何安置好难民有趣呢!” 大长公主笑了,“那好,瑾仪你先去吃饭,我还有话要借你的阿瑄再说一会儿。” “是,姑祖母。”薛瑾仪微笑起身,偷偷的瞄了一眼大长公主和楚王。 其实,到现在为止,她还是看不懂大长公主为什么那么看重楚王。 如果只是因为楚王是濮阳家的子孙,不愿看到楚王庸庸碌碌一辈子,可怎么不见她多多帮助太子殿下稳固地位,学习治国之道?怎么不见她帮助其他的皇子呢? 据她所知,楚王和太子之下的三皇子如今也十六七岁的年纪了,在这个时代里,已经是个大小人,该为家里做些事了。但大长公主没有提起过三皇子,没有让他参与到安置难民的事里。 这个问题关系到她能拿大长公主当什么样的靠山,但她肯定无法直接问大长公主和楚王,只好静静的看着,等待答案揭晓的那一天。 等待薛瑾仪出去了,大长公主把楚王叫到隔间说话。 “如何?”她问道。 “她很聪明。”楚王说到这个,唇角不由地勾起,“感激姑祖母为侄孙找到这门好亲事。” 接着,他将华照楼和刘府里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给大长公主听。 大长公主笑问道:“所以,你认为呢?” “与其让刘家蒙羞,引发朝廷动荡,”楚王眯起眼睛,缓缓的说道:“不如留下几分人情,结交为友,日后好用,毕竟刘家难得不是蔡氏一派的人。” 第100章 推迟婚期 大长公主眉头微蹙,长长的叹息一声,“蔡氏包藏祸心,倘若太子大权在握,或是登基为帝那一日,怕是大周朝及我濮阳家大难临头之时。” 楚王倒了一杯茶,送到大长公主面前。 大长公主喝了一口,心情平复一些,“好在你父皇身体康健,但我们也需早早防备下来,不能再让蔡氏抓住时机,谋夺我濮阳氏辛辛苦苦建起的王朝。” “是。”楚王低头应道,显得十分听话。 大长公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来瑾仪确实是真心帮你,虽说她是女儿身,但胆识与才学不输很多男儿,你一定要好好经营这桩姻缘。” “侄孙明白了。” 大长公主起身,往外面走去,“你也快去吃饭吧。” 楚王回到院子时,桌上的饭菜被动过一些,但薛瑾仪已经不见了,他孤零零地坐在桌边,吃了几口饭菜,好在夏日不需要计较是冷是热。 一名小厮路过时,看到这幅场景,轻声问道:“殿下,要不小的请雯儿姑娘过来照顾您吧?她是最周到体贴……” 楚王一个眼神扫来,小厮闭嘴了。 “出去。”楚王命令道。 小厮撒腿就跑。 另一边,薛瑾仪在看到书上“彩云”二字时,终于想起那个被自己遗忘了的丫鬟,随口问青兰道:“彩云去哪儿了?” 青兰道:“这几天看薛小姐在忙,所以没将彩云的事跟小姐说一声。” “她做错事了?”薛瑾仪问道。 青兰心里叹息,薛小姐知书达理,怎么身边的丫鬟那么嚣张没规矩呢?她道:“彩云和管事妈妈吵架,让管家责罚了,让她去后面院子打扫了。” “好。”薛瑾仪点头,“是该给她一些教训,立立规矩了,就是麻烦公主府上的管事妈妈了。” 青兰道:“不敢说是麻烦,照顾好薛小姐是奴婢们的分内之事。” 薛瑾仪笑了笑,继续看书。 过了两日,几个当朝大员的府上都去过了,四五品往下的官吏会在各自衙门里有专人收钱,再由专人一起送到大长公主府上,所以不需要薛瑾仪和楚王再挨个上门收钱了。 “罢了。” 楚王听见薛瑾仪叹了口气,问道:“什么罢了?” “就是做事不能太操之过急嘛。”薛瑾仪呵呵傻笑,这四五品一下的官吏虽然地位低一些权力也少一些,但对摸清楚京城局势大有帮助,可以顺便探查清楚孙家到底与多少人交好。 但是堂堂楚王去那些官吏家里,太屈尊纡贵了,很容易引起旁人的猜疑,认为楚王得到了机会便要结交朝中势力,如果蔡皇后和太子看不顺眼楚王,正好拿捏住这件事来对付他,诬陷他图谋不轨。 楚王没问下去,大长公主吩咐他们去土地公庙看看。 “……你们俩都小心谨慎一些,瑄儿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瑾仪。只是去看看,稍微帮帮忙就行了……”话是这么说,但大长公主清楚这两个孩子肯定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都不要太累着了。” “侄孙知道了,姑祖母请放心。”楚王作揖。 “等会儿我要进宫去,太子的婚期今儿要决定下来了。”大长公主道:“在我回来之前,你们坐镇在大长公主府内,等我回来了,再去土地公庙。” “是。”楚王应下。 这时,一名管事带着个内侍打扮的年轻男人匆匆而来。 大长公主见了,问道:“宫里有什么事儿吗?” 内侍行礼后,说道:“大长公主殿下,卫国公府二小姐病了,所以皇后娘娘吩咐婚期推迟,等到薛二小姐病好了,再商议。” “好端端的怎么病了?”大长公主惊讶道,“严重不严重?” “许是夜里贪凉,所以感染了风寒。”内侍答道:“不要紧的,请大长公主殿下不必担心。” 薛瑾仪知道,薛芳仪八成是上回因为董嫣的事,被吓着了,编一个染上风寒的借口为了好听罢了。 她有点想笑,薛芳仪可真是废物,对她来说有些事就轻松多了。 大长公主摇了摇头,都要成为太子妃的人了,居然这么不小心。 蔡皇后亲自选了这么个儿媳妇,现在会不会有点头疼呢? 大长公主淡淡的笑了一下,“那就好。”她点点头,示意内侍可以走了,然后对楚王说道:“既然我不用进宫了,你们先去土地公庙吧,早些回来。” 薛瑾仪和楚王应下,一起从大长公主府出来。 她再也压抑不住笑意了,冲着楚王就是咧嘴一笑。 “你笑什么?”楚王有种不祥的预感。 薛瑾仪道:“太子的婚期推迟了,那我们成婚的日子岂不是要再往后推推了?” 说不定这期间能找到办法,既能继续靠着大长公主,又能踢开楚王。虽然这个想法有点过分和幼稚,可是作为一个穿越者,她真的不想成为包办婚姻受害者啊! 正当她得意,楚王冷冷的声音传来,“不管推迟到哪一日,你我终将成为夫妻。” “……”薛瑾仪冷哼一声,懒得和他辩驳,自顾自的上了马车。 楚王也没再说什么,两人顺顺利利的来到城外的土地公庙。 冷清了多年的土地公庙现在热闹起来了,庙里和门口聚集了不少难民,有大夫正在给难民看病,还有一些户部小吏以及附近过来帮忙的村民穿行在人群中,分发被褥、衣服和烤馕。 楚王抬手示意众人不需要行礼,薛瑾仪扫视一圈人群,忽然眼睛一亮。 一个男孩子欢快的叫着,扑到了薛瑾仪的怀中,甜甜的叫了一声“姐姐”。 “恩人,您来了?”孩子母亲走过来,就要给薛瑾仪下跪磕头,“谢谢恩人救了我家小宝,不然我们母子只怕已经在阴曹地府了……小宝,快来给恩人姐姐磕头。” “不用不用。”薛瑾仪扶住孩子母亲的胳膊,接着看到好几张熟脸,都是上次西秦人帮助的那群难民,其中就有烤鱼特别好吃的张叔,“大家都在啊。” “多谢小姐和恩人,我们才能活到现在呢。”张叔感慨道。 提到这个,薛瑾仪的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瞥了眼正在和户部小吏说话的楚王,压低声音问道:“你们那位恩人呢,现在何处?” 第101章 消失的恩人 孩子母亲摇头道:“自发现小宝出痘之后,恩人留下一些银钱,再没来过了。” “与之前相比呢?”薛瑾仪又问道:“有过这么久没出现吗?” 孩子母亲想了想,又摇头,“没有。所以大伙儿都担心恩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他姓甚名谁,来自何方,我们都不晓得。” 他们也一概不知,面具男可真是神秘……薛瑾仪摸了摸下巴,他越是这么神秘,意味着他是在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留任何蛛丝马迹叫人觉察。 她隐隐感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可感觉像虚无缥缈的烟,怎么也抓不住,想不起来。 孩子母亲还在说着话,“……我们到了土地庙之后,和其他人打听过,原来恩人不止救过我们这一拨人呢,可是大伙儿近来都没再见过恩人了,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凑过来听她们讲话的张叔叹道:“我看恩人是个爱好锄强扶弱、打抱不平的,说不定他看我们这里终于有朝廷安置了,所以去了别的地方帮助弱小可怜的人呢?” “这倒也是。”孩子母亲道:“希望恩人平平安安的,他知道朝廷发善心,给我们安排吃喝住的地方,一定会为我们感到高兴的。” 薛瑾仪笑着点点头,“大伙儿快去歇息吧,我还有点事要做。” 张叔好奇的问道:“小姐,您到底是什么人?” 薛瑾仪不必像面具男那样隐藏身份,大方的说道:“我是楚王的未婚妻、卫国公长女。大长公主出面主持安置难民的事宜,我幸得大长公主信任,与楚王殿下一起协助处理相关事宜。”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赶紧要给她行礼。 薛瑾仪示意跟来的青兰、青芷扶住难民,“大伙儿不必多礼,现下身子都还虚着,这几日好生调养,往后才能有力气,亲手经营新生活不是?” 她和善的模样,赢得了众人的好感和喜欢,虽然不行礼了,但一遍又一遍的向她道谢后,才散开。 薛瑾仪望着人群,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她回转身去时,发现楚王不知何时与户部小吏谈完话了,正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不确定楚王有什么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但听见了也无所谓,没人知道面具男的身份,且面具男做的都是好事。 薛瑾仪轻咳一声,打算去问问户部小吏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站住。”楚王叫住她。 薛瑾仪撇撇嘴,“楚王殿下,咱们来这儿可不是游山玩水的。” “我知道。”楚王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彻底堵死了她的去路,“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闲聊几句罢了。”薛瑾仪搪塞道:“有个帮助过他们的恩人,好几天没出现了,大家有点担心。” “恩人?”楚王打量着薛瑾仪的脸,“你也认识?” “对啊?”薛瑾仪像挥赶苍蝇似的,挥舞着手,想把楚王赶走,“有什么问题吗?” 楚王道:“做为你的未婚夫,当然有问题。” “噗,”薛瑾仪像是被逗乐了,“楚王殿下,您不会是吃醋了吧?” 楚王挑眉,“对,我就是吃醋了。” “……”要不是周围都是人,薛瑾仪一定会肆无忌惮的大笑,“楚王殿下,您为了套我的话,不至于这样吧?” “所以,现在薛小姐可以说说看和这个人什么关系了吗?”楚王缓缓问道。 薛瑾仪立刻冷了脸色,“一面之缘,能有没关系。” 她和面具男能有什么关系?他好心好意的帮助了难民就行,她压根就不想在意别的——面具男遮遮掩掩,什么也不肯说,她热脸贴上冷屁股算什么? “哦。” 楚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她琢磨了一下,绕过他去找户部小吏。 很多东西她只是从书上或者剧本里学到过,实际运用到细节上还有很多欠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多学多看总没有坏处。 哪怕有一日没有大长公主这座靠山,没有楚王这个烦人精,没了薛夫人那帮子坏蛋,她也能快活自在的过着富足的生活。 她跟着户部小吏看了会儿物资派发,冷不丁抬头发现楚王不见了。 楚王去了哪儿,她可烦不着,接着看见两个出家人打扮的三十多岁男人急匆匆走来。 “西北方的河边有一群难民,不愿前来土地公庙,认为……”其中一个和尚有些无奈的说道:“他们可能对朝廷有一些误解。” 户部小吏忙问道:“他们之中可有人病了?或神色异常之人?” 和尚想了想,摇头道:“他们因为长期风餐露宿,脸色都不太好。” 户部小吏揉了揉眉心,“城外难民都得集合到一处,落下一个人来回头叫上面知道了,我们可就没好果子吃。” 薛瑾仪道:“我去试试吧?” “薛小姐,有一些难民粗鄙的很,怕是会冲撞到您。”户部小吏可不敢怠慢了这位大长公主跟前的红人。 “没关系,我若是怕被冲撞到,也不会来这里了。”薛瑾仪吩咐道:“准备一些干粮和水,我再去叫上两个人,一块儿去。” 户部小吏见状,拱拱手,“是,小的这就去办。” 薛瑾仪转身,叫上小宝母子和张叔,“我们出去走走吧?” 小宝欢快地挥舞着手臂,“好呀好呀!” 薛瑾仪简单的把事情交待给孩子母亲和张叔,有同为难民的妇幼和男人过去劝说,再加上干粮,相信很容易取得那些难民的信任,能将他们带回土地公庙。 张叔连连点头,“叫我们呆这儿不做事,真是过意不去,能尽点儿力也是应该的。” 薛瑾仪笑着点点头,他们有这样的心思是最好的了,就怕有的人认为朝廷应该负责养他们一辈子,他们躺着享受就可以了。 准备妥当后,众人跟着和尚刚从土地庙出来,就见一群衣衫褴褛的人们怯怯地往这边走来。 和尚眼睛一亮,“他们先前还不肯来的,怎么这会儿主动过来了?” 第102章 死于非命 为首的是个发须花白的老头,由孙女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对和尚连连鞠躬道歉,“先前是我们有眼无珠,错怪了朝廷,错怪了师父的好意,特意前来道歉,不知道还能不能允许我们……” 和尚扶住老头,一脸慈悲相,声音轻柔的说道:“老人家快快请起,大长公主殿下主持这桩善事,当然是欢迎所有难民来此的。” 老头一听,激动的老泪纵横,不停地自责道:“都怪我糊涂,差点害死了大伙儿……” 薛瑾仪对老头孙女说道:“快扶着老人家到那边坐坐吧,等下会安排人来带你们去沐浴更衣,治病疗伤。” 老头再三道谢,众人这才跟随户部小吏去土地公庙外新建的小棚子、 这里是进入土地公庙的第一道关卡,会有专门的大夫给他们看病问诊,确认没有人身染疫病,接着会有刑部的人核查其中是否有逃犯。都没有问题后,会派发给难民们新衣服,去隔壁屋子里痛痛快快的洗澡。 接着,他们从土地公庙的后门进去,在单独辟出的小院子里住上三天,确认过确实没有感染疫病,才能正式搬进土地公庙。 一道道关卡严格把控,是所有人商议出来的妥当结果。 薛瑾仪看着难民们的背影,问和尚道:“师父们离开前,他们是坚决不肯来吗?” 和尚点头,接着好奇的说道:“怎么忽然间就愿意来了呢?” 另一个和尚接话道:“或许是自个儿琢磨明白了。” 感觉不太对劲,薛瑾仪用帕子掩住口鼻,来到棚子边上,四周焚烧着艾草、雄黄等药物,味道稍微有些刺鼻。 她对一个正在等候检查的中年女子问道:“大婶,请问一下你们为什么忽然间改了主意?” “呃……”大婶有些紧张的看着她,刚才看这个女孩子的架势,像是在这里有点地位的人,说不定要是惹得她不高兴了,把他们都赶走了。 薛瑾仪神色语气放的更温和一些,问道:“大婶,我只是好奇问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大婶这才像打开了话匣子,“不瞒您说,先前有过传闻,说衙门的人假意安置难民,其实是带到山沟沟里全部处死,以绝后患,所以这次我们真的是太害怕了,才没有相信师父们的话,但是……”说到这里,她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来到京城后的这段时间里,还是有些好人的,否则我们哪能活到现在呢?除了那些施粥的富贵人家外,还有一位恩人,常常来照顾我们,教我们如何寻找食物,怎么处理一些小病小伤……” 薛瑾仪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打断大婶的话,“这位恩人是不是身穿黑衣,带着一个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是是是!”大婶激动的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姑娘,您也认识他吗?” “我与他有过数面之缘。”薛瑾仪的心不知怎地跳地忽然有点快,问道:“所以,刚才是他劝你们来土地公庙的吗?” “是啊!”大婶擦了擦酸涩的眼睛,“师父们刚走不久,恩人就来了,告诉我们要去土地公庙,才能好好的活下去。恩人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不信呢……” “这位恩人现在在哪儿?”薛瑾仪问道。 大婶环顾一圈四周,诧异的说道:“原来他没有跟我们一起过来啊……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唉,他每次都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们连他叫什么,长什么模样都不晓得,就知道他声音很好听,年纪应该不大。” “谢谢你,大婶。”既然面具男不在,薛瑾仪打算做事去了,对大婶笑着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忽然从人群里窜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脸颊脏兮兮的但是挡不住瞪大的眼睛里满满的不可思议,“你,你不是薛瑾仪吗?” “我是。”薛瑾仪想了下自己好像没和这个姑娘见过面吧,她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正当她猜想是不是上次卫国公府施粥的时候,这个姑娘也在,就听姑娘兴奋地跳起来,但刻意的压低了声音,“真的是你啊!你这个模样和原来差别有点大啊,不过和你以前演过的一部民国片里的造型有些像,我起初还不太确定……原来你也穿越到这里来了啊?没想到我死后还能在这里碰见你,我们真是太有缘分啦,我还是你的粉丝!你去世的消息传出来,我和朋友都哭了!” “去世?”薛瑾仪心头一跳,虽然料到自己原来的那副身体可能已经……但听见有人这么说,不免惊愕。 “是啊是啊!”姑娘的眼圈红了,揉着眼角说道:“白鸽奖颁奖前夜,您失足溺亡在公司的游泳池里,震惊了所有人!” 失足溺亡?薛瑾仪肩膀一震,她只是喝了两杯红酒,根本不可能醉酒,怎么可能失足溺亡?! “您,您没事吧?”姑娘有些紧张又怯怯地望着薛瑾仪的脸色。 她的脸上好似笼罩着厚厚一层乌云,阴沉的可怕。 薛瑾仪当即回过神来,瞬间一扫脸上乌云,迷茫的眨巴眼睛,问道:“你……在说什么,我不太能听懂,什么‘去世’,我不是好好的活着吗……” 姑娘愣了一下,抓着自己的后脑勺哈哈傻笑起来,“啊?我说什么了?我可能是终于能吃上饱饭,高兴傻了吧?哈哈哈……” 大婶拽住姑娘的胳膊,不好意思的对薛瑾仪说道:“对不住啊姑娘,我们妮子前段时间发烧,好了后有时候傻里傻气,疯言疯语的,您别放在心上。” 薛瑾仪道:“没事,你们快去看大夫,领新衣裳吧。” 她最后瞥了一眼大婶和姑娘,淡然自若的往土地公庙主殿走去。 穿越而来,让本该死去的身躯继续活下去,无论在哪个时空都是匪夷所思的,说不定就给人当做妖魔鬼怪给活活烧死,所以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也不想和任何同样穿越来的人“认亲”。 虽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和亲切感,但是以她现在的身份来说,太敏感太危险了。 在踏进土地公庙大门后,她猛地顿住了脚步。 从那位姑娘的话语中,可以确定一件事——她的死绝非意外,而是被人谋害的! 第103章 楚王去哪儿 薛瑾仪望着在院子里走动的人,幽幽的叹口气。 除非她能穿越回去,否则身处大周王朝,哪有办法揭开真相,揪出真凶? 她摇摇头,暂且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走进主殿,问刚核对完收支账目的户部小吏道:“楚王殿下去哪儿了?” 这一圈转下来,她压根没发现楚王的踪影。 户部小吏道:“殿下说是出去有事,并未说明。” “哦。”薛瑾仪没在意了,从小吏手上接过账目,翻看过一页,手指还没松开书页,就听外面骤然一声尖利的惨叫。 “出什么事了?!”殿中有人惊叫道。 “不好了,这儿有个杀人犯!”外面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引发了骚动,土地公庙里的人顿时慌成一团,与此同时墙外响起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 “都给我让开,不然我现在就割断了她的喉咙!” 又是一阵惊叫和骚乱声。 薛瑾仪和户部小吏赶紧跑出土地公庙,只见负责在此看守的几名官兵半包围住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壮汉,而壮汉一手抱着一个姑娘,一手拿着一把短刀,刀锋搁在姑娘的喉咙上,稍微一动,就要血溅三尺了! 她定睛一看,那姑娘不正是刚刚和她说话的粉丝吗? 姑娘被吓得脸色煞白,要不是壮汉架着,已经跌坐在地上了。她张了张嘴巴,但被吓得发不出声音了。 不过,那姑娘在看到她时,眼中爆发出求救的光亮。 薛瑾仪知道,虽然自己刚刚否认了,但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那姑娘在遭遇性命危急之刻时,下意识的依赖向“熟悉”的人。 她心头一紧,环顾左右。 刑部的小吏赶忙上前,低声说道:“刚在核查新一批难民的时候,发现此人神情慌张,细查之下我发现他是一年前在商州一带流窜,杀人劫货的凶徒庄二郎!他见身份败露,便劫持人质,想要逃走!” “既然发现他是凶徒,怎么能打草惊蛇。”薛瑾仪摇头叹息,但现下情况已经发生,不是说教的时候,她高声问庄二郎道:“你为何杀人越货?” “少废话!”庄二郎恶狠狠的叫道,“再不放我走,我就杀了她!” “你杀了她,就没有人质了,我们抓你轻而易举。”薛瑾仪平淡的说道,“我只想与你聊一聊,如果我们想抓你,何须和你废话这么多?早叫官兵们一拥而上了。” 她一边说,一边想户、刑二部的小吏使了眼色,现在要分散掉庄二郎的注意力,然后趁机救下人质。 两人明白,悄悄地后退一步,靠薛瑾仪挡在身前,低声吩咐手下人。 薛瑾仪平静的望着庄二郎,“你答完了,随你带着人质逃到安全的地方。” “……”人质姑娘快要哭了,和偶像长得那么相似的一个人咋就不把人命当真呢?她现在好想念熟悉的那个薛瑾仪……薛小姐一定会想尽办法救下遭遇困难的人! 庄二郎嘲笑道:“你个小娘们,好奇心倒挺重,废话这么多!” “对啊,我就是这样的嘛。”薛瑾仪又问道:“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人越货了吗?看你年轻力壮,又有武功傍身,找一份正经差事不难吧?” 她的话语好像触动了庄二郎的怒火,胡子都要吹起来了,恨声说道:“老子习武本想去衙门做事,保护乡亲平安,可谁知道无意中撞破狗官密谋害人并霸占人家家产,我气不过,要去告发,谁知道官官相护,竟然被他们栽赃陷害,说我偷拿了衙门的东西! “老子蹲了三年大牢,出来后被不明真相的乡亲辱骂,连爹娘都不认我这个儿子了!老子索性跑到商州去,专门劫道那些为富不仁的奸商狗官,也算是替天行道,为四乡八邻做点好事了!” 听了这话,众人唏嘘,本该是一条好汉,却被逼的落草为寇了…… 薛瑾仪的目光依然平静,深沉的犹如夜空,她在众人的感叹声中缓缓开口,声音恰好能盖住其他人,“所以,你看看你手上的人,再想一想你的初心?” 庄二郎愣了愣,拿刀的手微微颤抖,但稍微离开了人质的脖子一些,不至于会因为不慎而危及生命。 周围的感叹声也低下去,直到彻底安静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薛瑾仪身上。 关注的主角不慌不忙地往前踏出一步,几乎已经与半包围庄二郎的官兵并肩了。 户部小吏急了,轻声唤道:“薛小姐您小心点儿……” 薛瑾仪没搭理他,注视着庄二郎的眼睛,“记起来了吗?” 庄二郎的手又是一颤。 他的初心是什么? 而今又在做什么? 薛瑾仪看出他动摇了,又往前走了一步,她注意到有人影在庄二郎身后林子和灌木丛中晃动,继续用不急不慢地语速说道:“我是楚王的未婚妻、卫国公长女薛瑾仪,我想我的身份够资格替代那位无辜的平民百姓了吧?” “薛小姐!”她身后众人惊叫起来。 薛瑾仪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对庄二郎道:“你不是最恨官家吗,拿我做人质好了,伤及无辜,可就负了你的初心了。” 庄二郎咬了咬牙,对薛瑾仪招招手,“你靠近一些!” 薛瑾仪听话的往前迈出几步,来到距离他两三步的地方。 “薛,薛小姐……”那姑娘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不愧是和她头像长得相像的人,真的是太伟大了! “我不能害了你啊……”她真的哭了。 薛瑾仪微笑道:“没关系,本就与你无关。” “少废话了!”壮汉猛地推开那姑娘,紧接着抓住薛瑾仪的胳膊,拉到自己身前。 人群中又爆发一阵惊呼,官兵们紧张的额头冒汗。 万一薛小姐出点意外,要如何向大长公主交待?! 这薛小姐未免太莽撞了吧! 冰凉的刀锋抵在皮肤上,薛瑾仪感受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迫感,但她的脸上依然很平静淡定,瞥了庄二郎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难民有今日,是我向朝廷提议的。” “什,什么?”庄二郎以为自己听错了。 薛瑾仪耐心的解释道:“难民能够得到妥善安置,不愁温饱的活下去,是我向大长公主殿下提议,朝廷才动了心思;是我挨家挨户的募集到善款,买来衣裳、米面和药材。所以,你认为出身官家的我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庄二郎呆住。 最佳时机已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当阴影落在脸上,薛瑾仪抬头望去,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第104章 来了又走 之所以说是熟悉的“面容”,是因为她并不能看见那个人的脸,一张黑色面具映入了她的眼帘。 黑影仿佛一道风,裹挟住庄二郎拿刀的手,他的胳膊诡异的往后一拧,痛呼声中,短刀掉在地上。 薛瑾仪趁机往前一扑,再借势往在地上滚动几圈,退到了官兵身边。 官兵们急忙将她扶起,她抬头望去,只见那黑影仿佛一只巨大的黑鸟,翻飞之间,庄二郎被他带翻在地上,胳膊被反扭在身后,一只脚踏在后背上,任庄二郎如何扭动叫骂,都翻不起风浪来了。 黑色的斗篷包裹住那人的身体,兜帽遮掩了大半面容,众人等不及看清楚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薛瑾仪身边的和躲藏在林子灌木丛里的官兵们一拥而上,死死的摁住庄二郎,有人拿出拇指粗的绳子,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在此期间,薛瑾仪一直盯着拿到黑色的身影,他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微垂着头,等到官兵上来摁住庄二郎时,他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后退,倏忽间消失在茂密的树林中。 “诶……”薛瑾仪不由地往前踏出半步,但她的声音并不能阻止那人就此销声匿迹。 她真想解开面具男的面具,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总是这样出没的消无声息。 官兵们把庄二郎从地上拎起来,这才发现那道黑影不见了。 “人呢?” “你们看见人跑哪儿去了吗?” “他,他是……”先前被庄二郎挟持的姑娘激动地指着树林,叫道:“他就是一直以来帮助我们的救命恩人呐!” 跟过来的其他难民纷纷点头,“是啊,真的是他!” 薛瑾仪上前一步,望了一眼树林,吩咐道:“先找一间屋子,将庄二郎看押住,等楚王殿下回来再做决断吧。” 她不太想让难民们继续议论面具男,让其他人听见了,免得勾起众人好奇心,给面具男带来麻烦。 “薛小姐,”刑部小吏不解的问道:“不是应该直接将这个凶徒押去衙门?犯下此等恶事,可以越过蓝田县衙,直接送去京兆府了!” 土地公庙位于蓝田县内,按说应该先送县衙门,再做处置,但竟然敢劫持未来的楚王妃,定是要严惩不贷。 薛瑾仪听了,兴致好办了,“去往京城要些时间,安排好车马和随行的人,防止庄二郎半路逃走。” 刑部小吏觉得这话有些道理,点头道:“薛小姐说的是,我这就去安排。” 他指挥官兵将人押走,户部小吏则叫难民们回去继续看大夫。 那姑娘眼冒亮光,直勾勾的注视着薛瑾仪,吏部小吏喊了她两回,都不愿意回到棚子里,“薛小姐,您真厉害!您跟我的偶像一样,都是大好人!” 薛瑾仪有点欣慰,就算在那个时空已经死去,但依然有人记得自己。 “虽然不太懂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招手示意户部小吏放开那姑娘,叫到近前说话,微笑道:“但是‘大好人’三个字,我能听得懂,谢谢你的夸奖。刚才受了不小惊吓吧?快去歇歇,好好的缓一缓。” “谢谢你,救命恩人!”那姑娘踮起脚尖,在薛瑾仪的脸上亲了一下。 薛瑾仪假装被吓了一跳,捂着自己的脸,惊讶的望着她。 那姑娘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太激动了……我,我这就回去了……” “等一下……”薛瑾仪抓住那姑娘的胳膊,“过去之后,叫大家别再提起恩人了。你看他来了又去,不留下半点踪迹,就是不想引起官府太多的注意。” 那姑娘神色一凛,郑重的点头,“是我大意了,我一定会叫大家都别再说了的,薛小姐放心。对了,我在这里叫雨儿。” 她冲薛瑾仪挥挥手,眨了下眼睛,跑向棚子。 但这一场闹剧还没有结束,在安置好了庄二郎后,刑部小吏摸着下巴上的小胡须,扫视着安静的树林,“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难民们口中喊着‘恩人’,但好似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好躲躲闪闪的不想让我们多看一眼?” “人家只是做好事不想留名吧?”薛瑾仪轻咳一声,“人家救了我的性命,可见不是什么坏人。不要多想了,现下安置难民要紧,我们还是做事去吧?” 刑部小吏应了声“是”。 薛瑾仪问道:“庄二郎被关在哪儿了?” “我们把他绑起来,吊进那边的枯井里了。”刑部小吏有些得意,“谅他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走了。” “……”薛瑾仪干笑两声,“那就好。” 她回到院子里,看完账目,又去院子里帮大夫给受伤的难民换药、包扎伤口。 时间一晃,到了未时,薛瑾仪简单的吃过午饭,是煮熟的土豆山芋,搭配蔬菜汤和咸菜,虽然看起来粗糙,但是经过有手艺的张叔的制作,味道还挺不错的。 她跟张叔讨教了会儿做菜方面的经验,院子门口忽然响起问安声。 是楚王回来了。 她抬头望去,只见楚王翻身下马,背着手向院门走来。 他今天穿着玄青色的圆领缺骻袍,但不似往常那般看起来阴沉沉的像只大乌鸦,行走间自有一股气势,引得院子里的男女老少纷纷看过来。 这模样好看的人,无论男女,谁都爱看。 薛瑾仪叹声气,等到众人给楚王行过礼,人走到自己近前了,问道:“楚王殿下这是上哪儿忙去了?” 这话,忙正事去的人听了会觉得是关心一声,至于游手好闲的人听了……那就是刺耳的一句嘲讽,就看楚王自己是哪种情况了。 楚王道:“我去看了看工部划出来的几块地。” 薛瑾仪立即笑吟吟的给他倒了一碗凉茶,“这是大夫们写的方子,喝了可以消热解暑。” 楚王没接,盯着薛瑾仪问道:“你以为我去了哪里?” “啊哈哈,”薛瑾仪傻笑着抓起楚王的手,将碗硬塞进他的手里,“我哪知道你去了哪里,这不关心的来问问看吗?” “奇景。”楚王喝了一口凉茶,“你居然会关心我。” 第105章 当众? 薛瑾仪神态自然,笑道:“楚王你看看你又拿我打趣了,关心盟友不是应该的吗?再说,大伙儿都知道我们是未婚夫妻,装一装样子免得别人起疑,也是应该的。” 她一边说,一边把楚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发现他的靴子边上沾了一些湿泥。 楚王注意到她的视线,“去河边时,不慎沾到的。你……”他岔开话,“没兴趣问问我看的怎么样了?” “选地方的事儿不是一两日可以做好的,急什么。”薛瑾仪又转到楚王身后,“自然是先关心关心消失了几个时辰的你更重要啊?我要是失去了这么一位好盟友,我上哪儿哭去啊?” “你明明不想嫁给我,现在倒一口一个好盟友说的开心了?”楚王冷冷问道。 薛瑾仪笑容依旧,“楚王殿下这是对自己的威胁没信心,还是觉得给我的好处不够啊?我觉得可能是后者吧?” 楚王猛地转过身,抓住薛瑾仪的肩膀,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遮掩。 人们好奇的望着这对未婚夫妻,大庭广众之下就拉拉扯扯的虽然看起来感情好,不过有点不太合适吧…… “那你……”楚王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周围的眼神,往薛瑾仪面前凑近了一些,“想我再给你点什么好处呢?” 薛瑾仪感觉到了危险的讯息,但她有恃无恐,“呵呵,这个好处当然要楚王殿下来想,才显得有诚意。” “哦?”楚王注视着她的脸颊,普普通通的一张脸上因为挂着笑容了,显得有点可爱俏皮。他的手慢慢地往下滑去,握住了薛瑾仪的胳膊,然后又凑近了她三分。 薛瑾仪毫无畏惧的看着他。 只是看着,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手臂缠上他的脖子。 这般没有柔情,放一般男人身上早就觉得无趣了,更何况现在还顶着一张普通到有点难看的脸,虽然已经调养过一段时间了,但这张脸依旧是面黄肌瘦,想来除非真情,否则没人会对此有半点兴趣。 然而楚王又往前了一些。 众人瞪大了眼睛。 楚王不会是要当众亲薛小姐吧?! 虽然他们已经有皇上赐婚了,可这也太…… 太什么? 众人有些乐见这对未婚夫妻亲一下的,多有意思啊?! 薛瑾仪笑意不减,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 他的神色专注而认真,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几乎能从那双深沉而冷漠的瞳孔里看清楚她自己的面容。 楚王是想让她以为他们要亲吻,不好意思的推推搡搡,惹得众人大笑吗? 那他的算盘可就打错了…… 薛瑾仪正准备往楚王的鞋面上踩一脚时,楚王先有了动作,他抬起另一只手,轻抚过她的发髻,然后将一根半寸长的干草举到她面前。 “你头发上为什么有这个?” 薛瑾仪定睛一看,想来是从庄二郎身前滚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沾到的,因为有些碎小,所以旁人没有注意到吧? 她简单的把庄二郎的事情告诉楚王,“……我想见见他。” “为什么?”楚王丢掉了干草。 薛瑾仪道:“庄二郎被人冤枉,他现下是罪有应得,那当初害他的人呢?难道就任由逍遥法外?按他的说话,倘若那儿发生什么事情,官吏定不会护得百姓周全,届时又赖给京城这边收拾。” 楚王看着她的眼睛,“你可真是古道热肠。” 薛瑾仪也看着他,“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两人对视,一时没有说话。 众人等得有些急了,两人凑一块儿有些时候了,怎么还没亲上呢?在磨蹭什么呢? “快点啊快点啊……”甚至有人小声嘀咕起来。 也就在这时,楚王后退了一步,松开了薛瑾仪的胳膊,“好。” 好?好什么好?众人面面相觑。 “走吧。”薛瑾仪道。 她在前面领路,楚王跟在身边,两人离开了院子。 众人再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怎么就这么走了? 难道是两个年轻人到底是不好意思了,打算去个没人的偏僻地方? 众人善意的笑起来。 薛瑾仪带着楚王来到吊着庄二郎的枯井,边上站着两个官兵,负责看守。 “将庄二郎放上来,本王有几句话要问问。”楚王吩咐道。 官兵有些迟疑,“楚王殿下,那庄二郎凶神恶煞,怕是一个不慎会伤着您了。” “无妨。”楚王道:“你们将他提到井口,方便说话就行,然后退到十步开外。如有问题,也和你们无关。” 官兵见状,只得将庄二郎提到井口,确定好绳索没有问题之后,才退到十步外的地方。 薛瑾仪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低声问道:“庄二郎,你此去京兆府,恐怕要判下死罪了,但是当初害你的人还好好的活着,你能咽得下这口气吗?” 庄二郎本来再见到薛瑾仪时,虽然是她设计让他被捕,但他心里毫无恨意,反而面露愧色。 他为了活命,居然忘记初心,劫持了无辜的人…… 而在听见薛瑾仪的这番话后,脸上顿时浮现出怒色,恨声骂道:“那些狗官,他们做尽坏事,迟早被天收了!” “被天收有些虚幻了,”薛瑾仪道:“若是有人能伸张正义,实打实的治了那些狗官的罪,岂不是更好?” “姑娘你——”庄二郎愣愣的看着薛瑾仪,想到了她的身份后,叹了一口气,“那我实话告诉姑娘,我来自庆州,原在刺史府司法参军手下做事。” “庆州?”楚王忽然出声。 庄二郎费力抬头,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面色阴沉的年轻人,想来这位就是这姑娘的未婚夫——楚王了吧? “是濮阳氏的老家?”薛瑾仪接着说道,书上提到过这点。 楚王点了下头,接着听庄二郎继续说道:“是啊,就是当今皇上的老家!刺史是丰王殿下,但是个虚衔,不管正经事,大小事务由长史常砺负责,他与司户参军孙成德联手害死了本地一户姓唐的人家,霸占了他们的田地,接着将这块地以自己的名义献给了丰王殿下。” “孙成德?”薛瑾仪忍不住打断了庄二郎,“这名字怎么感觉有些耳熟?” 第106章 与孙家有关 庄二郎冷哼,“听说他家在京城有些脸面,说好听点是朝廷安排,难听点不就是花钱买到的?” “莫非……”薛瑾仪看向楚王,听姚嬷嬷说薛夫人的亲兄弟只有两三个,但堂表兄弟那就多了去,“此人是薛夫人的孙家?薛夫人的弟弟名叫孙成才,成才成德,用意一样。” 楚王点头,“此事稍后可找人问一问。”他又看向庄二郎,俯身抓住他的手臂,让被吊着的人能舒服一些。 庄二郎递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那是块极佳的风水宝地,”楚王又开口了,“后来用以修建濮阳氏的陵墓,将先祖迁到这风水宝地之中,保佑先祖死后安宁,子孙福泽万代。这块地,让庆州长史得到褒奖,丰王是我伯祖父,已到古稀之年,可能会直接升了他做刺史。而其他官吏也会得到升迁。” “什么?!”庄二郎尖利的大叫一声,惹得不远处的官兵看过来。 “没事。”薛瑾仪对官兵摆摆手。 庄二郎不能平息心中的怒火,愤愤叫道:“这些狗官,欺压百姓,草菅人命,欺瞒皇族,怎么能让他做一州长官,庆州百姓还要不要活下去了?!” 他气得扭动几下,被绳索紧勒的手腕通红,皮都快要磨破了。 薛瑾仪安慰两声,问道:“你手中可有他们作恶的证据?” “……”庄二郎两眼通红,“没有……我当时无意间撞到他们议事,跑去告诉司法参军,结果……被他们抓住,直接丢进大牢了。” 薛瑾仪轻叹一声,有点点失望,但庄二郎是个人证,如果此事追查下去,一定还能找到更多的罪证,只是…… 她看着庄二郎,去了京兆府之后一定很快就会被判了死罪,还怎么查? 她又看向楚王,而楚王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刑部官吏不会按下此事,就等着拿这事儿邀功。所以,我们带着庄二郎回京城,和京兆尹打一声招呼,他的案子延后再审,直到庆州的事情水落石出,再定他的罪。” 薛瑾仪眼睛一亮,“就这么办吧。” 庄二郎道:“只要有办法揭穿那狗官的真面目,我愿意拼尽一切!” 楚王瞥了薛瑾仪一眼,慢慢地松开庄二郎的手臂,起身去吩咐人准备回京。 他们来到土地公庙是有护卫一路护送的,所以带走庄二郎也够名正言顺。 一回到京城,楚王亲自把人交到京兆府。 薛瑾仪在衙门外等候,过了大约两刻,才见楚王出来。 “事情已经办好了。”楚王一上车,便说道。 薛瑾仪盯着他,好奇问道:“京兆府的人愿意听你的吩咐?呃,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啊,毕竟没有实权在身……” 楚王道:“借用大长公主的名号,办事就容易多了。” “哦。”薛瑾仪放心的点点头,“安置难民,收获颇多,楚王现下心情如何?” 楚王凝视着薛瑾仪,黑眸里波澜不惊。 她肯定能想到大长公主派他们做这么多事的原因,不那么简单。 他道:“挺不错的,不过……” 这“不过”二字,其实让楚王的语气冰冷了很多。 薛瑾仪平静的问道:“不过什么?” 楚王道:“你为何这么信任庄二郎?” “如果没有劫持人质,我是不会轻易信他的。我的话,让他迟疑了,说明他的初心真的是保护家乡百姓平安,真的是伸张正义。”薛瑾仪把玩着檀香小扇,但没有打开,“这么巧碰上与孙家有牵连的事儿,又是在庆州,既然是皇族起源之地,若查出个什么,能换成靠得住人,对你也有好处不是?” 楚王道:“皇族先祖的陵墓,一块风水宝地竟是沾上了无辜之人的鲜血而得到的,事关重大,需要小心谨慎的去查。” “嗯。”薛瑾仪认真的点点头,这事要是查不好,反而会惹火上身。 “另外,我知道你信任庄二郎,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楚王声音虽然不高,但字字异常的清晰,“常砺为什么不直接制造意外,在大牢中弄死庄二郎,反而要让这个知情人活着出来?万一他找到了愿意为他伸张正义的人呢?” 薛瑾仪蹙了下眉头,“有什么比没有人相信自己,更绝望的事情呢?庄二郎手上没有罪证,他们自然有恃无恐,就让他看看他们如何富贵荣华,逼他自己去死?” 这样嚣张的变态不是没有,也有可能是有人设局要搞楚王? 薛瑾仪无声的叹口气,自己是有些心急了。 楚王看她玩扇子的手放慢了一些,“身处现在的位置,你应该明白事事需要小心。” “好。”薛瑾仪应道。 她一个出生成长在现代社会的人,虽然因为职业而学习过很多东西,也因为职业而体验过不同的人生,但面对真正的权谋时,还是稚嫩了些啊…… 薛瑾仪瞥一眼楚王,忽然发觉他们还是挺配的。 不是男女感情上的相配,而是合作上的。 她心情复杂的摇摇头,终于打开檀香小扇,舒舒服服的靠在一只软垫上,打着风。 楚王默默的挪开一些,望向窗外。 回到大长公主府,楚王将庄二郎的事向大长公主报备。 大长公主放下茶杯,问道:“瑾仪没有受伤吧?” 薛瑾仪行一礼,“谢姑祖母关心,瑾仪无碍。” 大长公主道:“瑾仪有那样的胆识,叫人佩服,但也需自己小心。” “是,姑祖母。”薛瑾仪乖巧的应道:“瑾仪做事会三思而后行,不想让姑祖母和阿瑄为瑾仪担心了。” 大长公主笑起来,慈爱的望着这对即将成婚的年轻男女,然后说起正事,“我晓得修建皇族陵墓的事,常砺找到风水宝地有功,得到朝廷褒奖,确实打算明年将他提拔为刺史,至于这个司户参军孙成德,他是卫国公夫人的堂兄,至于别的,我不太清楚了。” 薛瑾仪和楚王对视一眼。 大长公主继续说道:“这事儿蹊跷,还是由我派人去查最为稳妥,若有什么消息,也会告诉你们一声。特别是瑾仪,这毕竟关乎卫国公夫人娘家,需要妥善处置,不能让卫国公府受到牵连。” 薛瑾仪行了一礼,轻声说道:“阿瑄与瑾仪也是这么想的,觉着这是要小心谨慎的查。” “嗯。”大长公主满意的点头,又捧起茶杯,“对了,因为太子婚期推迟,所以你们的婚期也要往后排一排了。” 第107章 落空 太子尊贵无比,是未来执掌天下大权的人,自然样样都要最好的。 蔡皇后一时疏忽,导致有人先自己一步生下皇子,记恨在心中多年,又怎么肯让皇长子在太子之前成婚,早一步为皇上诞下孙辈? 蔡皇后那点小心眼,让大长公主嗤之以鼻。 奈何人家就是能用钦天监还没算好日子的名头,拒绝确定下婚事,她虽是长辈,但也不能擅自决定,让蔡皇后拿住一个“不为晚辈着想”的把柄。 大长公主摇头道:“还不知道要延后到什么时候。” 薛瑾仪看了眼大长公主,抿着嘴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在大长公主面前,有时不必那么“聪明”,净说一些好听话,不然反倒惹得大长公主怀疑他们在做戏。 楚王只叹了口气。 看他俩一个不好意思议论婚期,一个无可奈何的样子,逗笑了大长公主,安慰道:“反正皇上已经赐婚了,你们不过是差个仪式罢了。瞧你们现下天天处在一块儿,不晓得人还以为你们已经是夫妻了呢。” “姑祖母……”薛瑾仪假装不好意思的叫道。 声音又羞又甜,甜到了大长公主的心坎里,一手扶住一个的胳膊,“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的,这样你们生母在天之灵看见了,才会安心和高兴。” 薛瑾仪和楚王不约而同的应了声“是”。 接着,她偷瞄了一眼楚王,怎么感觉大长公主和楚王生母有点关系? 这时,大长公主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还有件事,明日要你们去土地公庙前,代我走一趟……” 薛瑾仪应下了,没做多想。 第二日早晨,随着悦耳的叮当声,一辆马车停在大雁塔前时,一个正靠在石碑边打瞌睡的婆子猛然惊醒过来,使劲儿地揉了好几下眼睛,看清楚那马车上悬挂的小牌子是大长公主府的之后,急急忙忙地从地上爬起来,窜到香炉边上。 她一边口念“阿弥陀佛”,一边从怀中摸出一卷宣纸,将一张张字迹工整的佛经放进香炉中焚烧。 “……薛家几位小姐们诚心抄写佛经,只愿大周朝天下天平,皇上皇后身体安康,大长公主寿比南山,太子殿下……” 她反反复复的说着吉利话,侧耳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因为不是初一十五,所以早晨的大雁塔周围人不多,她几乎能觉察到有人走过来的动静。 待人走得更近一些后,她念叨的更大声了。 “杨妈妈,你怎么在这儿?” 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沙哑声音,杨妈妈浑身一颤,缓缓地转头望去,“瑾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自从穿越来的那一日吓唬过杨妈妈后,这是薛瑾仪头一次见到这个曾经伙同两个假尼姑鞭打她的杨妈妈,她身上没什么嚣张跋扈的气焰了,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病容,不知多少日夜没睡好,眼底下一片青,连嘴唇上都没有多少血色。 杨妈妈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薛瑾仪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 “小心,要撞到香炉了!” 杨妈妈似是被雷劈了一样,全身抽搐几下,发软的手指再无力握住东西了,小姐们辛辛苦苦抄写的佛经顿时全部落进香炉里。 火苗愉快地吞噬着纸张,升起袅袅白烟。 “我代大长公主前来烧香。你呢?”薛瑾仪看向香炉,纸张还没有被完全烧毁,从残存的字上可以看出是女孩子们的笔迹。 杨妈妈想甩开薛瑾仪的手,可是看着面前笑容温和的少女,满脑子都是她面部狰狞的要杀人的模样,登时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老老实实的说道:“小姐们抄写了佛经,夫人叫来烧了,祈求天下太平,帝后平安的……” “哦?”薛瑾仪怕自己给杨妈妈吓出个好歹来,才松开手,漫不经心地用帕子擦着手掌,问道:“怎么忽然想起抄佛经的?” “还不是因为那天……”刚开口,杨妈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拼命摇头道:“就是随便烧烧来祈福的,没别的意思了。” “那你现在烧完了吗?”薛瑾仪问道。 杨妈妈点点头。 “麻烦你让一让吧,我们要上香了。” 杨妈妈带着几分期望,看向薛瑾仪身后,问道:“大长公主就派了你过来?” “上柱香而已,要多少人?”薛瑾仪好笑的反问道。 杨妈妈一震,“那岂不是……” 看着她满眼的失望,薛瑾仪追问道:“岂不是什么?” 她的声音像一条毒蛇,冰冷冷地钻进杨妈妈的耳朵里,吓得她差点跌坐在地上,“没什么,没什么……” 说完,她迈出一步,准备开溜。 薛瑾仪抬手,挡住她的去路,“杨妈妈,母亲是卫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手头上杂事繁多,所以不要拿一些小事来烦扰母亲,也让你自己平白无故的受到责骂,对吧?” 看着薛瑾仪的笑脸,杨妈妈一个激灵,“我……我知道了,瑾小姐。” 自上回被吓病了之后,她在薛夫人跟前的位置被秦妈妈趁机抢了去。秦妈妈好不容易占上坑了,哪会轻易的挪地方?她使了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这不,来大雁塔烧佛经的差事还是千辛万苦抢来的。 大长公主的人这两日不知为何没来,她怕耽误了夫人的大事,在佛塔前风餐露宿苦等几日,好不容易熬来了人,结果却是薛瑾仪。 佛经都被烧毁了,要再当着大长公主的人的面烧一次,还不得要了小姐们的命? 她回去之后,要是如实告诉薛夫人,定然连带着被责骂一顿,给姓秦的看笑话了。 虽然不喜欢薛瑾仪,但是她的话说的对。 杨妈妈又看了薛瑾仪一眼,低头溜走。 薛瑾仪微微一笑,对着佛塔恭恭敬敬的上了一炷香,再看香炉时,佛经已经化为一堆灰烬。 “与其气一回薛夫人,得到一时的畅快,还不如让她误以为自己能博得一回大长公主的好感,行事越发嚣张。”薛瑾仪掸了掸自己的裙摆,拂去沾在身上的烟灰,“这不是更有趣吗?” 第108章 远房亲戚 楚王不禁感叹,“你这坏心思,到底有多少?” “你想体验吗?”薛瑾仪侧头望去,粲然一笑。 楚王冷冷道:“不想。你该用到应该用的地方去。” “是啊,”薛瑾仪转过身,翻飞的裙摆扫过楚王的衣角,“谁让我不高兴,我就用在谁身上。” 说完,她蹦蹦跳跳地走下台阶。 楚王看着她的背影,竟是淡笑着摇了摇头。 杨妈妈回到卫国公府,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薛夫人。 秦妈妈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夫人事儿多,你回话快一些简略一些,别絮絮叨叨说些有用没用的。” “……”杨妈妈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憋着,恭恭敬敬地来到薛夫人面前,行了礼后说道:“夫人交待的事,奴婢已经办好了。大长公主的人亲眼瞧见了,还问了奴婢。” “哦?”薛夫人放下手头的书信,问道:“那人可有说些什么?” “说是卫国公夫人和小姐们有心了。”杨妈妈面不改色的撒谎,在这偌大的宅院了混久了,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薛夫人松口气,“那就好,得让大长公主对我们有个好印象,不能让薛瑾仪那个小贱蹄子嚣张太久了。” 杨妈妈连声称“是”,哄薛夫人高兴。 薛夫人示意身边的丫鬟将书信交给杨妈妈,“我那远嫁申州的堂姐,丈夫去世两年多了,在婆家受尽欺负,想带着女儿来京城投靠我们。你安排人手去接她们过来,再安排好住处什么的,一切就按二太太她们的样子。” 杨妈妈急忙应道:“夫人放心,奴婢会办好的。” 看起来不是什么好差事,但夫人愿意收留她们说明是有用的。 她且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好处。 去土地公庙的路上,薛瑾仪没有打开檀香小扇,笑眯眯的对楚王说道:“你带我也去看看工部挑选的地方,好不好?” “不好。” 楚王拒绝的非常果断,差点让薛瑾仪不知道怎么争辩下去。 “给我一个不好的理由?” “太危险。” 薛瑾仪笑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好骗的吗?” 楚王道:“我怎么可能骗得过你,选出的五个地方皆是草木怪石遍地、野兽出没的无主之处,万一冲出一只野兽,你这副模样如何逃命?” 薛瑾仪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在土地公庙行走还算方便,但要去了山野确实有些不方便。 “我可不想再一次坐实了那荒唐的名头。” 薛瑾仪笑了笑,“这好办!”她掀开车帘,对车夫喊了一声“停车”,然后跳下车去,叫上青兰,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西市茫茫人海之中。 楚王倚在窗边,望着来来往往的的人。 不多时,有一个蹦跳的人影出现在人群中时,立时被他发觉了。 那人向马车走来,对上他的视线时,挥手笑起来。 楚王看着她钻进车厢,从头到脚看了一圈。 刚刚还是个身穿青裙的娇俏少女,现在青丝束起,随意的用神色的布条扎起,身上则穿着一件团花纹的黛色胡服,腰上缠着蹀躞带,整个人显得爽利干练。 “怎么样,现在可以了吧?”薛瑾仪得意的向他抬了抬下巴,她早料到楚王肯定会拿衣着的问题,阻止她去工部所选之地。 正好她在西市闲逛几次后,发现大周朝不少女性酷爱胡服或是男装,穿起来英姿飒爽,骑马、做事也方便一些。 她便趁机也置办了这一身行头,看楚王还有什么话说。 “你还有什么理由不让我去?”薛瑾仪没等到他的回答,又问了一句,转眼望去时,发现楚王正直勾勾的注视着自己。 楚王收回视线,淡淡说道:“我会叫人带你去的。” “你不去?” 楚王没从这三个字里听出诧异和不舍,更多的是窃喜。 “我已经去过一次,再去做什么呢?”他好笑的望着薛瑾仪,“难道你喜欢我一直陪着你?” 薛瑾仪“呵呵”笑两声,“那行吧,不敢劳烦了楚王殿下的大驾。” 她从怀中摸出自己的檀香小扇,又拿起身边的书,一边打扇一边看书。 楚王闻到幽香,但这次没有往旁边让一让,说道:“马车上看书,会伤了眼睛。” “放心,我有分寸。”薛瑾仪笑了笑,早上进出车门的车马较多,所以马车行走的很慢,不颠簸,这个时间里看外面风景多无趣,不如拿来看书。 等出了城门,渐渐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马车开始有些颠簸了,薛瑾仪放下书,望向远处的山脉。 半个多时辰后,他们来到土地公庙,这里秩序如常,一切安好。 薛瑾仪从马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土地公庙的大门,一道黑影从她身边掠过,接着身后响起一个女子带着几分娇气的声音。 “殿下,您一切安好吗?” 赵雯儿?薛瑾仪回头,果然一个绿衫身影落入眼帘,像一只大蛾子似的扑到了刚下马车的楚王面前。 楚王稍稍往后侧身,躲过了赵雯儿的手,冷淡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赵雯儿一脸关切,“雯儿守在楚王府,不知殿下的消息,哪里能安心?又不好贸然去大长公主府,听闻殿下这几日都要来此地探望难民,所以特意过来看您的。” 她的眼神像极了妻子终于见到离家多年,终于归来的丈夫,配上她那副柔柔的相貌,很容易叫人心生怜爱。 然而楚王不是个懂得惜花的人,冰冷的转开视线,“这里人多事杂,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回京城去吧。” “……”赵雯儿一怔,接着怀着恨意的目光扫过薛瑾仪的脸庞。 薛瑾仪不想搭理这事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打算甩下楚王,溜达进土地公庙里,谁知她的视线刚一落在庙门前,刚要抬起的脚就顿住了。 这不管在哪个时空,人们都有一颗爱好八卦的心啊! 庙门口站着男女老少好些个人,个个神情兴奋又好奇的望过来。 未婚妻放任未婚夫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想必在这人多的土地公庙里,能津津有味的聊上好几日? 第109章 抢手 一传十,十传百,谣言由此而来。 在此的小吏、官兵与村民们听了谣言去,再传回京城…… 薛瑾仪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副令人头疼的景象。 京城那可是个更爱好八卦的地方啊,不然楚王“克妻”的事儿能传得那么真,那么多天? 万一有心人告知了大长公主…… “啧。”薛瑾仪咂咂嘴,揉了揉眉心,转过身,走到楚王身边,手毫不客气的挽住他的胳膊,“原来是雯儿姑娘,好久不见,你也是来土地公庙帮忙的吗?” 赵雯儿看着楚王没有拒绝薛瑾仪的纠缠,眼皮子抽搐几下,“我是来看……” “看个鬼的楚王殿下。”薛瑾仪忽然阴沉了脸色,恶狠狠地对赵雯儿低声说道:“有点眼色,就不该当众给他添麻烦。” 她抬了两下下巴,示意赵雯儿去看土地公庙前的人。 赵雯儿被她吓住了,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人们已经小声议论开了。 薛瑾仪道:“你们私下里如何,与我无干,但为楚王名誉着想,麻烦雯儿姑娘言行慎重。” “……”赵雯儿眼中有怒火闪动,“如果不是你……” “我?”薛瑾仪侧头看向楚王,然后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笑吟吟的望着赵雯儿。 这样子在外人看来,好似这对未婚夫妻十分恩爱,而那姑娘傻站在两人跟前,似乎没什么不对了。 “我给过你们机会,可你们不中用啊。”薛瑾仪道:“你非要怪,不如怪改了主意的那个人。” 她又看向楚王,笑意深深。 赵雯儿脸色一白。 是啊,是楚王忽然间改了主意,没能让她在大长公主面前露脸,献上良计,得到褒奖与荣宠,得到尊贵的身份。 是楚王亲手斩断了他们在一起的最好机会。 可是她偏不死心,偏要找到机会再来看一看,可结果呢…… 在薛瑾仪面前,丢尽了颜面。 她不能再让楚王对自己有意见了,赵雯儿嘴角抽搐着,恭顺的向楚王和薛瑾仪行礼,“雯儿见楚王殿下一切安好就放心了,可以回去让姑姑放心了。这是雯儿与姑姑做的点心,殿下请收下吧。” 她打开盒盖,露出里面精致别样的小点心。 楚王道:“这儿是安置难民的地方,不方便吃这些东西。” “殿下……”赵雯儿颤声叫道,自从薛瑾仪出现,楚王竟然与她身份到这般地步了吗? 这阴阳怪气又粗鄙不堪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得到楚王的爱护? “正好马车在这里,我叫人送你回去。”楚王说完,看向薛瑾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们走吧,你不是要去看工部划出的地方吗?” “好。”薛瑾仪笑着点点头,又对赵雯儿点点头,“雯儿姑娘回去的路上小心。” 青兰这时候上前一步,“雯儿,我们走吧?” 赵雯儿眼睁睁的看着楚王和薛瑾仪走向土地公庙,将她一人撇下了。 “雯儿?”青兰又唤了一声,注视着赵雯儿的脸庞。 怎么以前没觉察出来赵雯儿似乎对楚王怀有那样的心思呢? 虽说亲王纳妾不是稀罕事儿,但眼下楚王和薛小姐还没有成婚,哪里容得下一个婢女在楚王面前邀宠,给薛小姐脸色看? 想到这里,她不由地加重语气,“雯儿,快走吧,回去歇息会儿,正好吃午饭了。” 赵雯儿干笑两声,不敢给大长公主府的丫鬟脸色看,乖乖的跟着她上了马车。 离开前,她不死心地掀开窗帘子,望向土地公庙。 并肩而行的身影,看着就叫人羡慕他们的恩爱之情。 她的眼圈儿瞬间红了。 薛瑾仪走进土地公庙里,向周围的人打招呼。 有人好奇问道:“那姑娘在此等候楚王殿下和薛小姐有一会儿了,是什么人呀?” “一个朋友。”薛瑾仪笑道:“知道楚王殿下安置难民辛苦,所以过来慰问两句。” “原来如此啊。” 众人互相看看,笑起来。 薛瑾仪主动说道:“看我俩都好,她就安心了,家里还有事,便先回去了呢。” 她一脸真诚单纯,不像是在骗人,所以众人不疑有他,继续一边说笑着一边做自己的事情。 楚王叫来工部的官吏,让他们派人和护卫,带薛瑾仪去看看选的地方。 工部小吏觉得麻烦,一个官家小姐老老实实的待在土地公庙里,阴凉处坐着吃吃喝喝,一天就过去了,功劳什么的也都少不了,何必与自己过不去,辛苦的到处奔波呢? 他斟酌着开口道:“殿下,薛小姐,地方都已经选好了,等到送给大长公主和黄侍郎看,请几位确定下地方就好了,不必亲自去看,都是荒山野岭,怕是有些危险呢。” 楚王看向薛瑾仪,目光闪烁。 薛瑾仪叹口气,她曾亲自参与过选址建设校舍,所以有一定的经验,而且在山林间走走不单是看地方,更是…… 她定下心神,“大长公主交托我重任,怎敢马虎应付,辜负了殿下对我的信任呢?就算殿下看不见,随我如何说,那我更好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正是。”楚王点头应道。 工部小吏见状,只得安排人手。 “你真不去?”临行前,薛瑾仪骑在马上,问楚王。 楚王轻抚几下骏马鬃毛,问道:“你几时学会的骑马?” “我父亲是卫国公薛昭,我会骑马是很奇怪的事情吗?”薛瑾仪反问道。 楚王转而对跟在后面的青兰、青芷吩咐道:“你们照顾好薛小姐。” 两个侍女齐声应是。 薛瑾仪道:“那么今日土地公庙中的事宜,就拜托给楚王殿下了,告辞。” 她勒紧缰绳,驱马前行。 楚王望着她的背影,直到一行人消失在小路的尽头,这才转身进了土地公庙。 薛瑾仪跟随一名工部小吏去了两三处选好的地方,果然楚王是嘴上吓唬她,挑选的这些地方有茂盛的树林草木环绕的空地,有河流从树林间穿过,不用担心水源和农田开垦。 她走在一条小溪边,踢了踢泥土和石子,和昨日沾在楚王靴子上的差不多。 “我觉得这里不错。”薛瑾仪道:“在京城正南方,距离官道不远,方便买卖往来,而且那边有小山与怪石,景色不错,可以搞一个……” 古代农家乐? 第110章 救人 赚钱的方法有很多种,但她只有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的精力考虑太多? 可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做了得不偿失的事儿。 有的事,等有人手有闲工夫了再来考虑也不迟。 她话说到一半,没有说下去,让一众人有些好奇。 青兰等了等,问道:“小姐,可以搞一个什么?” “可以盖一个幽静雅致的别院,”薛瑾仪搪塞道,怎么可能真的和人讲要盖农家乐,“不过这里用以安置难民,就别盖什么别院了,看着不大好。别院可以盖去别的地方。” 工部小吏笑道:“薛小姐真是好眼光,”薛小姐是大长公主跟前红人,有机会还不奉承几句?他可不会像同僚那样,说些会让薛小姐不高兴的话,“我们几个也觉得这样不错,那就请薛小姐在大长公主面前多多美言,好早些坐下决定。” “好。”薛瑾仪点头,“不过这里够预估的人数居住吗?还得再留出一些地来,以备后续零星的难民过来。” “小姐放心,只要规划得当,是足够的了。”工部小吏又看看别人,小声说道:“若是定下这里,小的想办法留下那边的地,给薛小姐盖别院?” 薛瑾仪摆摆手,“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先由着难民们吧,要把朝廷交托下的事情办好呢。” “小的明白。”工部小吏向薛瑾仪拱拱手,“薛小姐,还剩下一两处地方,您要去看看吗?” “既然都出来了,我们就走走吧。” 工部小吏忙不迭地给薛瑾仪带路。 “对了,”薛瑾仪走在野道上,两旁都是灌木荆棘,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倒刺勾住衣袍,幸好她早早的换上轻便的胡服,“周边还有多少没有来土地公庙集合难民,你们心中有数了吗?” 她到了土地公庙,就又离开了,所以不太清楚户部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 工部小吏道:“还有大约一两百人了。” “嗯。”薛瑾仪点头,“我们顺道看看,能不能遇上一些难民,好叫他们早些去土地公庙。” 工部小吏夸道:“薛小姐真是善心仁厚。” 对于这样的夸奖,薛瑾仪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往前走出一段路,前方林中人影绰绰,还有人大呼小叫着。 工部小吏忙叫护卫前去查看,剩余人先待在原地。 不一会儿,护卫去而复返,“薛小姐,是几个难民,本来要去土地公庙,但半路上一名孩童栽进了捕兽的陷阱。那陷阱有一丈深,且安了倒刺,很是危险,难民们都不敢下去。” “你们身上带了绳索吗?”薛瑾仪问道。 众人互相看看,然后摇头。 “我们先过去看看吧。”薛瑾仪道,“再去一个人到周围看看有没有农户,说不准能借到绳子。” “是!”护卫脚步匆匆地跑开。 薛瑾仪等人走过去,难民们顿时跑到他们面前来,哭求他们救救孩子。 走到近处,薛瑾仪听见孩童微弱的哭声,小心的站在陷阱边上,往里面张望。 陷阱果真很深,孩童缩在下面小小的一团,哭得已经哑了嗓子,快没力气了,而他紧挨着的是一根用竹子削成的倒刺,若是野兽栽进去,定会被扎一个透心凉,亏得孩童身形瘦小。 薛瑾仪问道:“掉下去有多长时间了?” 一名妇人答道:“昨天夜里掉进去的,猎户居然到现在还没出现!” “求求你们救救孩子吧,他快要死了!你们若是能救出他,我愿意给你们做牛做马!”另一个年轻些的妇人跪下来,给薛瑾仪等人磕头。 工部小吏也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陷阱,同情的说道:“孩子真是可怜,再不救起,怕是要不行了……” 薛瑾仪吩咐青兰,“你将馒头掰成小指甲盖大小,包在手帕里,与水囊一并丢下去,看看孩子能不能自己吃,馒头小些,他不会被噎着。” “是!”青兰神色严肃的应道,赶紧照着薛瑾仪吩咐的去办。 薛瑾仪琢磨了一下深度,对工部小吏说道:“一个身强力壮的人在陷阱边,抓住另一个瘦小一些的脚脖子,然后再抓一个人,将他们倒吊进陷阱里,抓住小孩,提上来……但是,这个办法太危险了。” 工部小吏点头,“是啊,万一其中一人泄力,会出人命的。薛小姐,不如先看看能不能找来绳子吧。” “嗯。”薛瑾仪点头,不想先冒险。 不一会儿,青兰掰好了馒头,用帕子仔细包好了,与水囊一起丢到了孩童的身边。 年轻妇人趴在陷阱边上,哭着大声喊道:“小勇,你快些吃点东西呀!” 孩童又哭了一会儿,才在年轻妇人的呼喊声中回过神,慢吞吞地抬头往来。 “小勇,快吃,吃了你才能活下去!”年轻妇人忙指着孩童身边的帕子和水囊。 小勇抹了抹眼睛,颤颤巍巍地伸手抓起水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拔开木塞子,咕噜咕噜地大口喝水,一个不小心就被呛着了。 他捂着胸口,连连咳嗽,好似要将肺都给咳出来了,这又急坏了年轻妇人,叫道:“小勇,你慢一些,你没事吧?” 小勇咳嗽半天才缓过来,接着又去解手帕上的疙瘩,青兰特意扎得松一些,可是他仍然吃力了半天,才解开。一闻到馒头的香味,他像恶狼一样拼命地往嘴巴里塞。 好在先前喝过水了,加上都是掰碎的馒头小粒,所以小勇还算能轻松的吞咽下去。 吃喝了一些,孩子终于有力气了,可是去寻找附近人家的护卫迟迟没有回来,偏偏此时乌云开始聚拢,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 工部小吏道:“这样的陷阱容易积水,怕是……” 薛瑾仪蹙紧眉头,“先找合适的人手,随时准备吧……”她目光无意间一扫,落在众人的腰带上,“要带都解下来,连接起来可备不时之需!” 工部小吏有些不好意思,“薛小姐,这……” “人命关天。”薛瑾仪叹气,打量着工部小吏道:“看你样貌,应该有孩子了吧?” 工部小吏看看陷阱里的孩子,想想自家孩子也是差不多的岁数,到底是动了恻隐之心,招呼大家解开腰带。 忽地,一道闪电劈开乌云密布的天空,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地。 小勇被吓唬的又哭起来,慌乱无措地在陷阱里爬来爬去。 “小勇,被动别动!”年轻妇人见孩子差点撞在一根倒伏的竹尖上,吓得魂都快掉了,“小勇听话,可千万不能动了!” 可是轰隆的雷声不绝于耳,将小勇吓唬的不轻,哪里听得见母亲的哭喊。 薛瑾仪见情况不妙,催促工部小吏等人再快一些。 “小勇,不要……”年轻妇人忽然尖叫,声音肝胆俱裂。 薛瑾仪望向陷阱,只见小勇就快要撞向竹尖了,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小勇!”她也跟着叫起来,“快停下,快看这里,有好吃的馒头!” “轰隆隆——”惊雷声再度回荡在林间,小勇已经被吓懵了,脑子直直的往竹尖撞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落入了陷阱中! 第111章 掀起你的面具来 眨眼之间,孩子的哭声消停了,接着原本在陷阱底下的孩子全须全尾的被塞进了年轻妇人的怀里。 年轻妇人愣怔了一下,摸摸小勇的脸颊,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立即抱紧了孩子,痛苦着跌跪在地上。 薛瑾仪凝神望去。 果然是他。 工部小吏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个黑乌鸦一样的男人,因为日头被乌云遮住,天色黯淡,他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团,似乎与昨日制服庄二郎的是一人,听说他是难民们的恩人,不想今日又遇见了。 虽然救下了小勇,又是难民的恩人,但是他还是因为这副打扮而戒备起来。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他假模假样的欠身,“多谢你救下孩童。” 如薛瑾仪所料,面具男没有开口。 他一甩斗篷,转身要走。 “等一下!”薛瑾仪叫道。 然而她的声音没能阻止得了面具男离开的意图。 薛瑾仪眉梢一挑,假意为了追赶他,忘却了跟前就是陷阱,往前迈出一步。 “薛小姐!”工部小吏惊叫一声。 薛瑾仪恍若味觉。 她自信满满的盯着面具男的后背。 再往前半步,就要坠入陷阱了。 眨眼之后,黑影从眼前闪过,她勾起唇角,知道自己没有选错。 面具男回转过来,抓住她的手臂,利索地带进怀中,然后脚步一转,已退到陷阱四五步开外的地方,背对着工部小吏等人。 脚步还没有停稳,薛瑾仪对上了面具男的眼睛。 “好巧啊。”她叹息一声,抬起手,摁在了他的面具上。 面具男目光一凛,手上用力。 薛瑾仪已经尽力快一些了,但是没想到面具男的反应更快,在她将要掀开面具的时候,已经将她狠狠地推开了。 她“哎哟”一声,跌倒在一根枯树旁,好在林中落叶堆积,所以摔得不疼。 面具男冷冷的看过来。 “不至于这样对我吧?”她不满的抗议,又对工部小吏们喝道:“你们先别过来,我有话同这位恩人说。” 工部小吏急忙叫住其他人,众人紧张又好奇的望向他们。 “上次,别人追问你身份,我怕给你造成困扰,”薛瑾仪注视着面具男,不急不慢地说道:“所以压下去了,怎么说也是让你没了些烦恼,对不对?” 面具男没有说话。 薛瑾仪当他是默认了,继续说道:“怎么说也是一份人情,更何况我现在想出了办法安置难民,让你省下了更大的操心事,便是一份更大的人情了。我看你是一位江湖豪侠,懂得这些人情不能不还吧?” 工部小吏隐隐约约听见薛瑾仪的话,有点佩服。 “我的要的很简单,要么摘下你的面具,让我瞧瞧你长什么模样,要么开口说一句话,告诉我你姓甚名谁,能在何处找到你。”薛瑾仪笑吟吟的问道:“你看,比之你的麻烦,我要的多么简单?” 工部小吏想给薛瑾仪竖起大拇指了,这话一绕,怎么看都不亏啊,面具男没道理不说自己叫什么,或者摘下面具给薛小姐看了吧? 面具男后退了一步。 薛瑾仪见状,问道:“你要走?”她摇摇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算了,算我看走眼。” 面具男又停下了脚步。 薛瑾仪望着他,她确信他已经能说话了,但是不愿意开口。 为什么? 和别人,和她说话难道不都一样的吗? 还是他高冷到懒得和她讲话? 薛瑾仪撇撇嘴,“那你快走吧,我们这儿还有事呢。对了,也谢谢你帮助这些难民。” 她起身,拍了拍衣服,看也不看面具男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就在她经过面具男身边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胳膊,接着抬起她的手,在掌心上写下一个“衍”字。 “衍?”薛瑾仪轻声念着这个字,“你名字中有衍?” 面具男点点头。 “那我便叫你阿衍吧。告辞。”薛瑾仪没有做再多的纠缠,干脆的甩开面具男的手,大步往前走去。 面具男愣了一下,大步往前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林间。 等到薛瑾仪走到近前,工部小吏问道:“薛小姐,就让他这么走了?” “我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还了人情,不就得放走他吗?”薛瑾仪笑了笑,拍了拍手,“我们快些回去吧,不然一会儿下雨了,路不好走。” “是,薛小姐。”工部小吏也不多问了,这样神神秘秘的江湖侠客时常京城周边出没,既然人家这么“神出鬼没”的,那也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不过,走之前现在陷阱周边设置标识,防止再有人不慎掉进去。”薛瑾仪道。 工部小吏是真心佩服她的细心,“我这就去办。” 等在陷阱边设好了标识,薛瑾仪等一行人带着难民往土地公庙赶去,谁知道半路上暴雨倾泻而下,豆大的雨珠打在枝叶上,吵得说话要用吼才能听得清。 工部小吏道:“原本天好好的,居然下起这么大的雨,周边也没有一个能够躲雨的地方。” 薛瑾仪已经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她不在意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我看那边有芭蕉叶,摘一些,能挡一点儿是一点。” 工部小吏叫护卫们去摘叶子,几个人眨眼间就把芭蕉树给撸秃了,然后将叶子分发给众人。 薛瑾仪拿了一片叶,徒劳的抖了抖上面的水,水珠和雨点混合着落在了地上,已经分辨不出。 这时,薛瑾仪注意到一块半个拳头大的石子滚落到自己的脚边,她蹙了蹙眉头,抬头望向前面的山坡。 大雨如注,山坡上好似放炮一样“噼里啪啦”的响,接着又有石子滚落而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后退几步,差点撞到青兰。 青兰扶住她,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薛瑾仪瞪着山坡,除却倾盆大雨之外,山坡看似很平静,但她知道这份平静下暗藏着灭顶的危机,她叫道:“快走,山石要滚落下来了!” 工部小吏也发现了异样,扯着嗓子拼命喊道:“大家快往这边走,快避一避!” 话音刚落,脚下土地震动,山坡上的树也跟着颤动起来,惊起一片在叶子下避雨的鸟儿,惊慌地飞向天空。 第112章 一点小伤 众人相互搀扶着,惊慌地往后退去,一边退一边看到山坡上有树木倒伏,紧接着泥土裹挟着石块与折断的草木,如洪水一般从山坡上汹涌而来。 抱着小勇的年轻妇人哪里见过这副场面,吓得呆立在原地,一名护卫赶紧上前,拽住年轻妇人的胳膊就往后拖。 年轻妇人“哇”的一声惊叫,下意识的撒开手。 她人照样被护卫往后拖,但是撒手时,小勇从她怀中掉在地上,登时又“哇哇”大哭起来。 “我的孩子!”年轻妇人吓得大叫。 护卫不得不丢开她,冲过去抱起小勇,而泥石流已经近在眼前了! 年轻妇人被吓得腿脚发软,站不起身,抱着小勇的护卫被雨水冲刷的眼睛快要睁不开眼睛,不得不一手抱着小勇,一手循着模糊的声音瞎摸。 薛瑾仪见状,根本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住护卫的手按在年轻妇人的身上。 护卫反应迅速,抓紧年轻妇人的衣服,速速往后退去。 “小姐,小心!”青兰冲着薛瑾仪尖叫道。 薛瑾仪来不及看一眼山坡的情形,伸手扶着小勇,跟随着护卫向前跑去。 “轰隆隆”,雷声伴随着泥土石块滚落山坡的声音,充斥在耳间,雨水落进眼睛里,一阵阵刺痛让眼皮子根本无法睁开,不管她怎么抹眼睛,总有新的雨水模糊了视线,薛瑾仪只管拽着小勇的胳膊,拼尽全力地奔跑。 有石子打在她的靴子上,再往前踏出一步的时候,鞋底正好踩在一颗圆润的石子上,差点滑到,她屏住呼吸,不作他想,只管往前冲。 忽地,她耳边响起一声厉喝,“薛小姐快走!” 有人在她的后背上狠狠地推了一把,薛瑾仪猝不及防,飞扑出去,膝盖结结实实撞在地面上,然后往前滑出去一些。 她顾不上胳膊和膝盖上的刺痛,抹了一把眼睛,强忍着刺痛,往身后望去。 雨水很大,但依然弥漫起了尘烟,地面还在微微颤动,好在泥石流已经减缓了。 年轻妇人摔倒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护卫抱着小勇就跌坐在一大块泥石的旁边! 饶是骁勇善战的护卫,在此刻也脸色煞白,惊魂未定。 工部小吏赶紧带着护卫上前,把两人拖到安全的地方。 青兰和青芷慌张地来到薛瑾仪的身边,将手里的几片芭蕉叶都遮在她的头顶上,“薛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话音未落,刚准备站起来的薛瑾仪感觉到膝盖上的一片刺痛,脸色一白,差点又摔在地上。 她手撑着地面,勉强维持住了,再由青兰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 “我膝盖可能擦伤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薛瑾仪深吸了一口气,忍下疼痛,“现下要紧的是找一处安全的地方。” 工部小吏的嗓子已经喊哑了,但是他深知现在还没完全脱离危险,不顾喉咙间一股血腥气息,对薛瑾仪说道:“薛小姐,我知道这附近哪里安全,我们过去吧。” “好,你来带路。”薛瑾仪点点头,小心地慢慢往前踏出一步,膝盖上随即又一阵剧痛,痛得她弯下腰,脑子发晕。 “小姐,先让我看看您的伤口吧。”青兰焦急的叫道。 薛瑾仪摆摆手,“叫一个身强力壮的护卫来背我,我走不动了,不能耽误了大家。” 青芷急忙去找护卫。 薛瑾仪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终于感觉疼痛缓解了不少。 而这时,地面又震动了起来,刚平息的尘烟又开始现在大雨中弥散。 劫后余生,还心有余悸的人们又慌张起来。 青兰脸色一白,密集的雨幕中一时也找不到青芷在哪里,急急忙忙地凑到薛瑾仪的身前,“薛小姐,奴婢伺候人惯了的,让我试试看能不能背您吧!” 薛瑾仪心知此时刻不容缓,如果稍有迟疑,可能自己和青兰都要葬身在泥石之下。 她刚靠上青兰的后背,胳膊就被人攥住了。 面具男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他轻轻地一拽,薛瑾仪便靠进了他的怀中,紧接着她的双脚离了地,被他打横抱起。 青兰面色一喜,扶着她的胳膊,三人快步跟随着人群,往安全的地带撤离。 薛瑾仪靠在面具男的身上,一抬眼就能看到他那张黑黢黢的面具。 这一次,他双手抱着她,若是她想摘掉面具轻而易举。 可是薛瑾仪能想到的是,如果现在自己去摘,按面具男那飞快的反应,他一定会把自己摔在地上。 身上已经有几处擦伤了,她不是受虐狂,不想再收到伤害,所以老老实实的没动手了。 工部小吏带着他们来到林间一块空旷的地方时,雨势已经减小了不少,众人歇息在茂盛的枝叶下,好歹能挡去一些雨水。 面具男将薛瑾仪轻轻地放在一块平整些的石头上,转身就走了。 薛瑾仪看了一眼,让青兰帮自己撕开裤脚,检查一下伤口。 工部小吏机敏的叫护卫背对薛瑾仪站成一排,挡住其他人的视线,自己也规规矩矩的站在人群外头等。 青兰撕开了裤管,露出膝盖,看到血肉模糊的一片后,掩着嘴倒吸一口气。 “薛小姐,得赶紧将您送回京城去医治!”青芷道,快步去找工部小吏商量。 青兰从怀里摸出看起来还挺干净的帕子,在伤口周围轻轻地擦了擦,“这伤口不好好治,会留下疤痕的。小姐,您……” 她想叫薛小姐别再这么冒险救别人了,可是想到小姐对难民们尽心尽力,这话又说不出口了。 可又为小姐感到难过,不由地两眼一红,青兰快要哭了,“薛小姐,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薛瑾仪勉强地挤出有些惨淡的笑意,“别哭别哭,这点小伤算不上什么啦。” 一副无所谓的口气反而惹得青兰真的掉眼泪了。 薛瑾仪无奈的叹口气,手指轻抚过伤口旁边完好的皮肤,又俯身轻轻地吹了吹气,好缓解一下疼痛。 蓦地,一只手出现在她的眼前,手掌中是一把青翠的药草。 她顺着手,抬起头看去,比夜空还要黑沉沉的面具落入眼中。 她笑了,“我就知道这位大侠不会丢下我……们离去的。” 第113章 是个好人 阿衍的手在她前半句话的时候轻轻一抖,差一点点就翻转了手腕,将药草狠狠地拍在她的身上。 而后一句话,让药草最终飘落在了她的大腿上。 “谢谢你,阿衍。”薛瑾仪柔声笑道。 阿衍背过身去。 这药草应该能阻止伤口恶化和感染,让她在找到大夫前不至于情况更加严重,薛瑾仪向青兰递了个眼神。 雨势进一步减小,落在身上只是毛毛细雨了,青兰去旁边的小溪,清洗了药草和几块石头,然后展开帕子,将药草放在上面,再用石子捣烂了,最后小心翼翼地覆在伤口上。 “还有很多,拿去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受伤了。”薛瑾仪轻声吩咐道。 青兰眼睛又发酸了,埋怨道:“小姐,您自个受伤了,心里还管着别人。” “快去吧。”薛瑾仪对她笑笑。 青兰擦擦眼睛,分药草去了,周围响起一片感谢声。 薛瑾仪用手帕轻柔地将药草抚平,但是在药草覆上伤口那一阵清凉的感觉后,又痛得身子微微打颤。 她不由地倒抽一口气,手按在胸口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感觉好一些。 这时,阿衍转过身,递过来一条干净的帕子。 “谢谢。”薛瑾仪对他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 她接过帕子,指尖从他的手背上轻触而过。 薛瑾仪没说什么,垂眼继续处理伤口。 可擦伤得太重了,碰一下就疼一下,刺激得脑子也头疼了。 阿衍上前一步,从她的手中抽出帕子,然后打了个手势。 薛瑾仪愣了一下,听话的捂住眼睛,咬紧了牙关。 她感觉到有一双手在碰触自己的膝盖,动作非常的温柔,好似一阵清风拂过,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叫人心旷神怡,但起疑的是没有那么疼了。 她心思一动,忽然想睁开眼睛看一看了。 可她的手刚往旁边挪了一点,一只温暖的手掌就覆在了她的手背上,眼前又暗下来。 薛瑾仪愣了下,随即明白——不看不想就不会那么疼,阿衍是如此用意吧? 她老老实实的捂紧眼睛,默默的等待着。 过了会儿,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薛瑾仪睁开眼时,药草碎末已经平平整整的覆盖整个伤口了,而阿衍又背对着她站立。 她望着阿衍的后背,这个人其实还挺不错的嘛? 她抿着嘴阻止自己笑起来,然后看见青芷回来了,“薛小姐,护卫找到走失的马了,您坐着马好回京去,只是得要一个护卫带着您,可能有一些不方便,您先忍着?” “阿衍,”薛瑾仪抬头,忍不住调戏他,“能拜托你送我回京城吗?” 阿衍摇头。 “哦。”薛瑾仪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任性了,去京城不就是将他暴露在更多的人眼前吗?到了京城门口,城门郎瞧见这么一个可疑的人,还不得直接抓起来? 唉,不过调戏他好像也没什么趣味?比楚王还无趣的一个人。她摇摇头,整理好裤管。 护卫将马牵来了,薛瑾仪问工部小吏,“这儿是不是离土地公庙更近一些?” 工部小吏一拍脑门,“还真是,不过要稍微绕一些路,绕开有山坡的地方。大雨过后,土地松软,怕会再发生泥石流。” “嗯,还是先去土地公庙吧。”薛瑾仪看向不远处的难民们,“正好他们也是要过去的。” 工部小吏叹气道:“薛小姐,您也该先关心关心自己啊?” “我这不是先问土地公庙离这里近不近了嘛。”薛瑾仪笑道:“庙里不多的是大夫?” 工部小吏无奈摇头。 薛瑾仪道:“好了,趁着雨停了,咱们快上路吧。” 工部小吏去招呼难民。 薛瑾仪对阿衍道:“我们要回土地公庙了,你是不去的,对吧?那我们就此别过了。” 她向阿衍抱拳行一礼,然后吩咐护卫上路。 阿衍点了点头。 走出一段路后,薛瑾仪不知为何心头一动,回头望了一眼,发现阿衍居然还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薛小姐?”青兰莫名地觉得她的眼神有些古怪,“您在看什么?” 薛瑾仪笑道:“你看那位大侠,还记挂着难民们的安危呢。” “难民?”青兰嘀咕一声。 “在他心里,仗义走江湖才是最重要的吧。”薛瑾仪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所以,心系着难民们安危如何。” 青兰被她的语气所感染,叹道:“武功高强,又心怀大义,这样的人若是能为朝廷所用……” “哈哈,”薛瑾仪笑着打断她的话,“有的人啊,就是向往自由。如果他需要好名声,需要依仗着名声来谋求更多的话,何必带着面具呢?” “也是。”青兰点点头。 薛瑾仪没再看阿衍。 而她们的对话断断续续地飘进了阿衍的耳中,他深沉的黑眸中微微一动。 走到半路,前面探路的护卫急急忙忙回来,对薛瑾仪拱手说道:“前方路上也泥土石块滚落一地,瞧着十分危险,而且小的发现一名女子晕倒在路边,似乎是……” “是什么?”薛瑾仪随口问道。 护卫想了想,“似乎是早上同楚王和您说过话的那位姑娘。” 赵雯儿?她为什么还会逗留在这里?薛瑾仪微微摇头,“你去将那姑娘救下来,一起带回土地公庙吧,这荒郊野外的,若是不管,怕是晚上被野兽啃食了。” “是。”护卫领命,去救人。 工部小吏道:“前面路也不通的话,我们只能走这边了,需要再多花一刻的时间。” “好。” 众人在路边等了会儿,护卫背着姑娘回来了。 青芷擦了擦她脸上的脏污,惊讶道:“还真的是赵雯儿,都这个时辰了,她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大概是逗留在路边,等候楚王回程,还继续缠着他吧? 谁料到居然遇上暴雨和泥石流,险些没了性命。 薛瑾仪叹气,“将她放到我身后吧。” “是。”护卫和青兰一起,小心的将赵雯儿放在马背上。 又绕了一段路,土地公庙的屋顶终于出现在视线中,薛瑾仪长叹一声,其实都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但这一路走来,仿佛已经走过三载春秋。 她长舒了一口气,护卫先将赵雯儿抱走,然后青兰和青芷一起保护从马背上下来。 可是,她琢磨了一下,不管怎么下,膝盖都要又疼起来了。 青兰也发现了,小声说道:“我去看看楚王在不在,殿下扶薛小姐是最稳妥的了。” 另一边,工部小吏将难民们送到庙外的棚子里安置好。 还有些人围到薛瑾仪身边,看她形容狼狈,关切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薛瑾仪笑道:“我没事,就是淋了雨而已,大家不用担心,快进屋吧,我看一会儿又要下雨了呢。” 话是这么说,但大家依然非常关心着她。 青兰快步走出庙门,对薛瑾仪摇摇头,“楚王殿下不在,说是我们离开不久,改了主意,要跟我们一起去看地方。” 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薛小姐才走一刻,楚王殿下就追出去了呢。可见楚王殿下非常关心您呢!” “又不在?”薛瑾仪疑惑,感觉有些不对劲。 第114章 她也配? 青兰有些害怕,“下这么大雨,又有好些地方泥石倾泻,万一殿下……” 青芷打了她的肩膀一巴掌,“呸呸呸,楚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而且殿下……” 她递过去一个“你懂的”眼神,没把话说完,青兰了然于心,轻抚着胸口。 薛瑾仪回头望了一眼通往土地公庙的小路,稀薄的岚烟漫开,不见楚王归来的声音。 虽说他会武功,但也叫人有些担心。 一名户部小吏说道:“不如派人出去迎一迎楚王,也好叫人放心。” 薛瑾仪点头,叮嘱道:“路上一定要万分小心,切莫大意逞强。” 护卫们齐声应了,然后出去寻找楚王。 薛瑾仪叫人搬来脚凳,脚掌落在脚凳上,刚要用力来支撑身体,谁知一股钻心的心疼随之席卷而来。 她定了定神,咬紧牙关,假装那股疼痛不过缥缈浮云来麻痹自己,硬是从马背上下来,青兰与青芷急急忙忙地扶住她,送到担架上,抬进了土地公庙主殿。 大夫拿来干净的布、水和药膏,给薛瑾仪清理伤口,“……薛小姐这擦伤太严重了,再深一点点都能看见骨头了!” “遭遇泥石流,当时情况紧急,为了能活命也顾不得这些了。”薛瑾仪故意不在意的说道,“反正伤最后都能治好的不是?” 青兰被这话搞得想笑又想哭,“薛小姐,都这样了……” “没事啦。”薛瑾仪按住青兰的手,“帮我到外面看看楚王回来了没有。” 对比之下,青芷较为稳重一些。 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接受治疗,旁边一有人吵吵嚷嚷的,她连脑子都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青兰擦擦眼角,出去了。青芷在旁边默默地给大夫打下手,不一会儿大夫重新清理好了伤口,覆上药膏,再用干净的布包扎起来。 “最近伤口千万不能沾水,你们最好再去好些的药房买点祛疤的药膏。”大夫道:“我这儿是给一般百姓治病的,没有那样贵重的药膏,还请小姐见谅。” “好,谢谢大夫。”薛瑾仪点头道谢,缓过这一阵子之后,伤口的疼痛终于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脑袋也没有那么抽痛了。 青芷服侍她喝过水后,躺下来歇息,“奴婢叫人去看看什么时候方便回京,还是回大长公主府休养最好了。” “嗯。”薛瑾仪点点头,但睡不着,“楚王还没消息吗?” 青芷看了眼门口,“估摸着快了吧。” 薛瑾仪知道这是安慰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底是奔波了大半日,加上受惊受伤,她等了片刻,渐渐地有些困乏,眼睛闭了闭,在听见脚步声时,又猛然睁开去看。 身边只有青芷在守着小炉子熬药。 不知过去了多久,青兰“蹬蹬蹬”的跑回来,“薛小姐,楚王回来了。殿下是和一拨二三十个难民一道回来的。” 话音落下,门口人影晃动,楚王风尘仆仆而来,在距离薛瑾仪三五步的地方停下脚步。 薛瑾仪目光迷迷瞪瞪,有些看不大清楚楚王的模样,但看他站得挺直,应该是没有受伤。 “你回来了啊?”她轻声问道,本来有一肚子问题,但现在疲倦的说不出话。 “你怎么样了?”楚王问道。 “没事了……” “那就好。” 楚王转身要走,青兰情急之下“诶”了一声,但楚王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薛瑾仪松口气,闭上眼睛,这回终于想睡觉了。 青兰轻轻地叹口气,“楚王不会是去看赵雯儿了吧?” “要我看,只是不想打扰小姐歇息。”青芷道:“你看,小姐脸色多不好,得好好睡一觉。那雯儿算什么,也配殿下亲自去看?不信你去看看,殿下到底干什么去了?” “我看看去!”青兰不放心,提着裙摆出去了。 薛瑾仪浑浑噩噩间听见了她们的对话,没放在心上,继续睡觉。 在主殿旁的一间小屋里,醒过来有一会儿的赵雯儿掩着口鼻,厌恶的瞥了一眼周围的难民们,他们虽然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但总觉得屋里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她心里有些不平,她是楚王跟前的人,怎么能把她丢在难民堆里? 忽地,她听见外面有人兴高采烈的喊着“楚王殿下回来了”,心头一喜,急忙抬手按在自己的额角上,装作又要晕过去,嘴里发出痛苦的哎哟声。 旁边一名大婶扶住她的胳膊,关切的问道:“姑娘,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叫大夫来再给你看看?” “大婶……”赵雯儿强压住一股恶心感,虚弱的开口道:“我有些头晕想吐,但是听见楚王回来了?能不能帮我去看一眼,我是楚王殿下身边的赵雯儿,我有些话要同殿下说。” 大婶瞧着姑娘有些可怜,“好,我这就去看看。” 赵雯儿心中暗喜,如果楚王来看自己,可不就是狠狠地打了薛瑾仪一巴掌吗? 她受了伤,楚王应该会来看她的吧? 赵雯儿紧张地绞着手指,望向屋门。 过了一会儿,屋门终于在她的千盼万盼中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殿下来了吗? 她欣喜的差点忘了装病,要扑过去了。 薛瑾仪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她有些恍惚的看着面目慈祥的土地公像倒映在自己的眼帘中,过了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处在土地公庙中。 脑子清醒过来后,身上的疼痛也更加清晰了,她要紧牙关,忍了会儿,然后慢吞吞地从小榻上支起上半身,看见一个人背对着自己坐在小火炉前。 屋中的光线有些昏暗,让她一时分辨不清那是谁,便随口喊道:“青芷,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没有人回答,她也不甚在意,倒回小榻上,揉了揉额角。 “该喝药了。” 冷不丁地,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炸响。 薛瑾仪猛地睁开眼,看见了楚王,她仿佛活见鬼了似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能去哪儿?”楚王轻声说着,坐在小榻边上,拿着小勺子轻轻地搅动着药汤。 “你应该在……”话到一半戛然而止,薛瑾仪轻咳一声,话锋一转,“你今天真的去找我们了?” 第115章 喂药 楚王将一勺子药汤送到薛瑾仪面前,“你乖乖喝了药,我就告诉你。” 薛瑾仪盯着楚王的脸,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表情。 她“啊呜”一口吞下温度刚刚好的药汤,然后楚王又舀了一勺。 “你不如直接把碗给我,省得劳动楚王大驾了。”薛瑾仪说着,要去拿汤碗。 楚王侧过身,避开了她的手,“你手上也有伤。” 薛瑾仪看着再度伸到自己面前的勺子,笑道:“罢了罢了,反正有人服侍,我享受着便好。” 楚王没有异色,她享受般的喝光了药汤。 “好了,”最后一口药咽下肚子,她问道:“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你真是关心我。”楚王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直勾勾的注视着薛瑾仪的眼睛,“变心了吗,薛小姐?” 这个不要脸的自恋狂……薛瑾仪慢条斯理的用帕子轻轻擦着嘴,“我们原本说好了的,你却忽然改变主意,怎么也要叫我这个盟友知道缘由,好继续维持我们那点惨淡稀薄的信任吧?” 楚王道:“如果我说,我关心你的安危,你信吗?” “信啊?”薛瑾仪哪里猜不到楚王说着话的小心思,大大方方的点头,“为什么不信呢?可是,为什么大半天了,你都没能追上我们呢?” “可能是走岔了吧。”楚王垂下眼帘,将碗放回到小火炉旁边,“后来大雨倾盆,我巧遇一些难民,便将他们带到了这里。” 薛瑾仪问道:“难民们信任了你?” 楚王的穿着虽然看似低调,但是这打扮和气势一看就出身非富即贵,看着也不像一个好人,警惕心很高的难民怎么可能轻易的相信了她的话语? 楚王猛地转过身,紧盯着薛瑾仪的眼睛,“你到底想问什么?” “……”薛瑾仪被他锐利的眼神一震,差点忘了要说什么,“既然你关心我,我关心你不是应该的吗?” 楚王转回身,拿火钳子拨动着小火炉里的柴火,“因为有人说服了他们。” “谁?” 楚王瞥来一个好笑的眼神,“看来你真正关心的另有其人。” 薛瑾仪哈哈干笑,“我的好奇心,怎么被你曲解成这了?” 楚王道:“是昨日从庄二郎手中,救下你的人。” 阿衍?薛瑾仪动了动嘴唇,微笑道:“原来如此。万幸楚王殿下与我们都福大命大,没有出事。对了,我们回来路上捡到了赵雯儿,现下应该也在这里养伤吧?” 楚王冷淡的说道:“大夫会为每一个伤者疗伤。” 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关心赵雯儿的死活?还是回来看过她之后,就去探望了赵雯儿,所以知道无需担心了? 薛瑾仪揉了揉眼睛,打个哈欠。 楚王和赵雯儿到底如何,关她什么事呢? “我们明日再回京吗?”她懒洋洋的问道。 “嗯,下雨天路不好走。”楚王丢下火钳,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送你回京养伤,最近就不要来土地公庙了。” “好。”薛瑾仪点头,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楚王又看了她一眼,出去了。 随后,青兰和青芷进来。 青兰见她神色蔫蔫的,兴奋的小声说道:“薛小姐,殿下回来后没去看过赵雯儿。赵雯儿本来找人去请,但殿下让人转告她好好休息呢。” 薛瑾仪像是没听见,随手从旁边拿起一本书。 青芷拽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那赵雯儿算什么,配让薛小姐记挂?何况,殿下一直都守在小姐身边。” “对对对,”青兰一脸歉意的轻拍了几下自己的嘴巴,“是奴婢失言了。薛小姐,您睡了小半天了,奴婢给您准备了些米粥和小菜,现在用一些吗?” 这么一说,薛瑾仪才觉得饿了,点点头。 青兰勤快地取了一直在另一个小火炉上热着的稀粥,发现熬着的汤药已经少了一半,旁边的小碗里有残存的药汁。 她盛好了稀粥回到小榻边,看了眼她因为擦伤而包裹着的双手,笑问道:“薛小姐,刚刚是不是殿下帮您喝了药?” “嗯。” 青兰笑嘻嘻的和青芷对视一眼,在她看来薛小姐回答的越是简单,越是代表有些害羞了? 县主说的对,要让薛小姐慢慢地感受到楚王殿下的好。 两人伺候薛瑾仪吃了些东西。 薛瑾仪让她们去休息,然后将旁边的小窗推开一道缝隙,一部分难民就睡在院中的棚子里。时候已经不早了,只有寥寥几个难民正坐在小火堆旁边低声闲聊,如此就显得楚王颀长的声音挺惹人注意的。 大概是因为楚王这两天都在外面溜达,所以和难民们不熟,当这个面色阴郁的男人出现在面前时,难民们怯怯的要向他行礼。 楚王抬手止住了,穿过人群,来到院子门口,不顾台阶上的脏污,席地而坐。 他的背影就像一座山,稳稳的矗立在月色下。 薛瑾仪不由地多看了两眼,忽觉无趣的准备关上窗子时,一道慌慌张张的人影撞入眼帘。 那是个娇小的女子身影,在人群中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了会儿,然后一头扎到了门口,脆生生的唤了一句,“楚王殿下。” 楚王回头看来,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眉眼间,让那月色更冷了三分。 “殿下,您没事吧?”声音里满满的关切之情,“我一直晕晕乎乎的到现在才醒,没来得及向您道一声谢。” “你该谢的人不是我。”楚王开口,语气如目光一样冰凉。 赵雯儿一怔,干笑道:“殿下,我以为是您救我回来的?” “你真有心,便向薛大小姐道谢吧。” 赵雯儿攥紧了手指,让她向那个贱丫头道谢?如果不是姓薛的非要出去,殿下怎么可能遇见危险?还让殿下到现在都没能来看她一眼! 她斟酌着要如何开口的时候,楚王又说道:“我听闻赵嬷嬷近来身体不大好,她无儿无女,只有你这么一个侄女,所以你明日早些回去,好生照顾你姑姑吧。” 第116章 没个样子 赵雯儿一怔,千言万语压在舌尖上愣是说不出口。 要怎么辩? 说她想留在殿下身边照顾,那就是不孝顺一手带大她的姑姑。 若是老老实实的听话回去了,岂不是任由薛瑾仪那个贱人缠着殿下了? 楚王拿出一袋钱,递给赵雯儿,“拿着这钱去买些赵嬷嬷爱吃的点心,还有一些补药。不必舍不得花,我会定期叫人送钱过去。” “殿下……”赵雯儿哽咽着开口,想趁机碰一碰楚王的手,可是他收手的很快。她怔怔的看着手里的钱袋,沉甸甸的有些分量,足见殿下是多么的关心赵嬷嬷,可为什么对她就…… 楚王道:“你也好好休息。我这里忙得脱不开身,赵嬷嬷不能身边没人。” 赵雯儿咬了咬牙,低头应道:“是。” 她不舍的看了一眼楚王,想到不远处正有几人看着他们,顿时脸上一阵发热。 他们一定都看到她丢人的模样了吧? 都怪薛瑾仪! 赵雯儿心绪波动,但在楚王面前不得不强压下来,气得自己喉头泛着腥气,差点吐血。 她郁郁的望了一眼挤满难民的屋子,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去。 楚王理了下衣襟,回头望去时,那扇开着一道缝隙的小窗不知何时关上了。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居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薛瑾仪翻着手中的书,一列列字看得认认真真,连窗外的低语都没听进耳中。 “赵雯儿又自作多情了,总缠着殿下没个样子,”青兰一边清理着药材,一边冷哼道:“大长公主吩咐赵嬷嬷照顾殿下,她倒是懂得近水楼台先得月,仗着在殿下身边时候最长,就拿自个儿当楚王妃了?楚王从未亏待过赵氏,可不欠她赵雯儿什么。” 青芷叹道:“只是痴情罢了,可别生恨才好。” “对啊……”青兰有些紧张,“万一嫉恨薛小姐,暗中做什么手脚?现下薛小姐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太容易了……” 青芷严肃的说道:“所以,我俩一定要多多警惕,不能大意了。” 青兰连连点头,“我晓得了,定然不会让赵雯儿靠近薛小姐。等往后,反过来寻她一个什么由头,赶回自己家里去,别再像个苍蝇似的在殿下和薛小姐面前扰人了。” “此话以后再说,莫打扰了小姐休息。”青芷轻轻地扯了一下青兰的衣袖,两人默默的整理药材。 薛瑾仪一觉醒来时,外面天色蒙蒙亮,她昨夜看的书放在床边,身上盖着被子。 大概是昨晚看书看睡着了,青兰她们进来帮忙收拾的吧。 她揉了揉额角,刚弄出些动静,就听见旁边有人问道:“薛小姐醒了?喝一口温水吧?” 薛瑾仪从青芷手上接过小碗,示意她打开窗子。 现在的天色看不出会不会下雨。 青芷道:“小姐,现在用早饭吗?” “好。” 不一会儿,青芷端来一张小桌,桌子上摆着粟米粥、煮地瓜和几样小菜,都是双人份的。 薛瑾仪抬眼一看,果然楚王跟在青芷后面。 青芷放好小桌后,低着头出去了。 “楚王殿下这是……”薛瑾仪看着楚王毫不见外的在榻边坐下。 楚王捧起一碗粟米粥,“你猜呢?” 薛瑾仪试探道:“看我不方便动手,当着我的面吃饭,好馋死我?” 她相信楚王干的出这种事。 楚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虽然后十分自然的将碗递到了她的面前,“薛小姐在胡说什么,我岂是那样的人?” 薛瑾仪想到昨晚赵雯儿跑去院门口找楚王,从她的角度来看两人似乎有拉拉扯扯,觉得辣眼便关上了窗户,结果这个男人一大清早的跑到她这儿来大献殷勤? 嘴上说不喜欢赵雯儿,行动上…… 男人的嘴,果真是骗人的鬼。 薛瑾仪“啧啧”摇头,“还不是从楚王殿下一向的言行中,揣摩出来的嘛。” “张嘴。” 勺子伸过来的同时,命令的口吻响起。 薛瑾仪掩嘴一笑,“楚王殿下恼羞成怒了。” “嗯,所以我要用粟米粥噎死你。”楚王一脸认真的说道。 “……”薛瑾仪有点无语,想捏捏看楚王的脸颊,好看看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别人伪装的。 见鬼了,楚王才会顺着她的嘲讽说话呢! 看着楚王的面孔,她到底是忍不住了,捂着嘴哈哈大笑。 谁知,乐极生悲了。 手上稍一用力,就一阵抽痛。 她笑不下去了,皱起眉头,但在对上楚王双目时,若无其事的垂下手,问道:“不是要喂我吃饭吗?” 楚王的视线在她手上转了一圈,放下碗勺,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瓶,“这是止痛的药膏,你换药的时候涂一些,会好受些。” “你身上怎么会带这个?”薛瑾仪好奇的问道,看着他将小瓶放在书上。 楚王道:“出门在外,以备不时之需。万一受伤疼痛,会影响到神智。” 薛瑾仪觉得有道理,没有多问,再看一眼小瓶时,心底隐隐的有些感动。 在楚王又冷冰冰的把勺子递来的时候,她的那点感动倏忽间消失了,面无表情的吃粥。 等她吃饱了,楚王这才慢悠悠地拿起另一碗已经凉了的粥,吃起来。 薛瑾仪轻咳一声,“已经凉了,你去热热再吃吧?” 楚王咽下一口粥,“怎么,这么快就要赶我走?” “哪儿呀?”薛瑾仪看了眼窗外,“这不是怕你吃凉的会不舒服吗?” 楚王笑了,“天热,凉的吃起来才舒服。” “……”薛瑾仪叹口气,拿起书遮在脸前,挡住一道如刀子般的视线。 赵雯儿在院中站了有一会儿了,眼睁睁的看着楚王给薛瑾仪喂粥,恨得牙痒。 她生病时,也不见楚王对自己这么好过。 可惜她一夜没睡着,天不亮就从屋里出来找机会,想在薛瑾仪的饭食里添加点东西——这山野之中,想要寻一两样有毒的花草还是挺容易的。但是薛瑾仪的饭食居然同难民是一样的,从一个锅子里煮出来,她可没有那个胆子,毒害了难民们。 赵雯儿咬紧牙关。 等薛瑾仪回大长公主府,她就没机会了。 趁还在土地公庙里,她一定要找到机会,弄死薛瑾仪这个贱人! 第117章 做手脚 屋内,薛瑾仪忽然发现书页上方多出了一根手指,接着手指带着力道狠狠地往下一压,楚王那张冷脸又出现在她的眼中。 “干什么?”她假装不爽的问道。 楚王道:“书拿反了,你看什么?” “胡说。”薛瑾仪看都没看书一眼,就算刚才没认真看过一个字,她也知道书绝对没有拿反。 楚王扫了一眼书上的字,“等车马准备好了,我亲自送你回去。” “不用了吧?”薛瑾仪的手抚过书页,“这两日你本来就没怎么在土地公庙里露脸,大伙儿还怎么记着楚王殿下的好呢?我建议你今天老老实实的待在庙中,哪儿都别去。” 楚王没说话,静静的注视着的薛瑾仪。 薛瑾仪继续说道:“挨家挨户收钱,让你在名门官家间有了些收获。而如今,怎么能少了普通百姓们对你的印象与夸赞呢?” “在你口中不都是虚名吗?” “对别人是,”薛瑾仪目光凛凛,“对你不是。” 楚王勾唇一笑。 薛瑾仪瞧见了,连语气也冰冷了,“你不用总试探我。” 楚王转过头去,不让薛瑾仪看见自己的脸。 难道要他明说自己喜欢看她侃侃而谈,为他打算,很多时候都与他所想是一样的? 薛瑾仪是不会信的。 他们之间只有一臂的距离,但心隔着天堑鸿沟。 “我去准备马车。”他想了想,起身出去。 薛瑾仪没有挽留他,安逸的躺在小榻上。 随着天色渐渐明亮,土地公庙里又忙碌开,说笑声此起彼伏。 她不由地又望向了窗外,难民们起床后吃过早饭,除却受伤养病的,其他人都在缝制衣服、编草框草鞋等日常用物,还有几个铁匠在角落里支起火炉,敲敲打打着,准备制作农耕用具。 大伙儿正为将来的新生活,做着力所能及的准备。 薛瑾仪看着,微微一笑,接着就见青兰她们和大夫进来伺候她换药。 她指着床头的小瓶,“这是止痛膏,你们帮忙一并抹上吧。” 薛小姐一直没离开过屋子,见过的人也寥寥,哪儿来的止痛膏?青兰接过小瓶时,恍然明白了,含笑道:“殿下真是贴心。” 薛瑾仪轻咳两声,拿起身边的书,假装没听见。 青兰抿嘴笑着,将药膏涂抹在伤口上。 伤口上一片清清凉凉,真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 青兰还特意问道:“小姐,不疼了吧?” “还好吧。” 简单的回答,让青兰用胳膊肘捅了捅青芷的胳膊,两人都忍不住掩嘴偷笑一下。 换好药,三人出去了,薛瑾仪安安静静的看了会儿书,大约两刻不到,青兰回来。 “薛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好。”薛瑾仪点头。 马车进不了院子,所以薛瑾仪移到担架上,再由人抬到马车前。 楚王站在车辕边,俯身抱起她,钻进了车厢里。 车厢里已经重新布置过了,她靠在柔软的垫子上,望向没打算出去的楚王。 楚王道:“你的提议非常好,但我想今天回去决定下难民们住的地方。你认为呢?” “临近官道的空地,有一条小溪,景致还挺不错。”薛瑾仪答道。 楚王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需要回去和姑祖母说一声,确定下这个地方,好尽早动工。等商定好了,再快马回来的话,也不过中午。” 薛瑾仪故意玩笑的口气问道:“今天不再去四处看看,好再确认一眼吗?” 楚王在她的注视中摇头,“你与我想的一样,何须再看一眼?” 薛瑾仪觉得没必要争辩什么,“那好吧。” 这时,窗外响起赵雯儿有些惊惶的声音,“楚王殿下也在车上,要和薛瑾仪一起离开?” 青兰厌恶道:“殿下和薛小姐有要紧的事情去办,麻烦你让开。” 赵雯儿死死地抓住青兰的手,“我有要紧的事情和楚王殿下说!”她见侍女不愿配合,冲车帘尖叫,楚王殿下,请您下车,我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您,您先别走,好吗?!” 薛瑾仪面无表情,懒洋洋的捂着嘴巴打哈欠。 楚王微蹙起眉头,连帘子都没掀开,开口道:“雯儿,有事直接说,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这三个字仿佛锐利的尖刺狠狠地扎进赵雯儿的耳朵里,她和楚王殿下相互扶持十多年,这才是知根知底,可以相互依赖的自己人,薛瑾仪个贱人凭什么? 她忍着怒火,“殿下,事关紧要,这儿人多眼杂,不便说。” “你若不说,”楚王冰冷的声音透过帘子传来,“我们便走了!” 眼见着车夫作势扬起马鞭,赵雯儿当即狠狠地甩开青兰的手,扑过去抱住车轮,“殿下,您若不肯下来,就让这车轮碾死我吧!” 她闹出的动静本来就不小,现下更是冒死抵在车轮上,引得人们好奇张望。 青兰赶紧叫护卫挡住其他人的视线,然后和青芷上前,想要拉走赵雯儿。 “赵雯儿,你不过是殿下身边的侍女,不要太过分了。”青兰骂道:“回头叫大长公主晓得你的小心思,小心你连累了赵嬷嬷!” 赵雯儿被吓的一怔,青兰、青芷两人趁机将她拖开,其中青兰麻溜地捂紧她的嘴巴,就算她张口狠狠地咬了一口,也咬牙忍着。 车夫立即催动骏马,薛瑾仪听见一声尖利的呼喊“殿下”,那声音肝胆寸断,仿佛要生离死别。 她眉头一蹙,伸手按在楚王的胳膊上,“等出了这条路,你叫车夫停车。” 估计“意外”不会发生的太快,而且不能再让其他人围观楚王的“热闹”了。 楚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点点头。 走到大路上,楚王立即叫车夫停车,然后利落地跳下车辕,围着马车走了一圈,然后指着车轮,叫车夫来看。 车夫是最懂行的了,仔细一看,大惊道:“您看车毂这儿,辖已经松了,估摸着再跑出去三里地,会彻底松脱,导致车轮脱落,马车倾倒!” 楚王目光一凛。 车夫接着说道:“行车时,马车倾倒最是危险,有可能车毁人亡啊!” 第118章 都怪她 说到这里,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感到浑身冰冷,一阵后怕。 楚王望向远处,再走三里地会经过一座石桥,桥下河水湍急,每年夏天都会淹死几个下水贪凉的人,往往尸骨被找寻时,因为水流冲击,撞在石头暗礁上,已经惨不忍睹了。 车夫也想到了这一点,叫道:“岂不是很可能会在姚公桥翻车,栽进河里的话,哪还有命活?” 跟在后面马车上的青兰、青芷一下车就听见这话,双双倒吸了一口凉气。 坐在车里的薛瑾仪也听见了,揉了揉眉心。 好在楚王忽然要与她一起回京,让赵雯儿发疯,她才警惕起来,否则…… 忽地,车帘子被人掀开了,楚王面色平淡的望过来,“我抱你去一旁坐坐,先让人修好车子。” 话音未落,他倾身过去,十分熟练的要横抱起薛瑾仪,却见她这一次不知怎地,在他手伸过来的时候,往后避了避。 “车上太危险了。”他轻声说道,“你腿脚还不方便。” 薛瑾仪叹口气,张开手臂。 楚王抱起她,小心的下了马车,将她放在青兰摆好的小凳子上。 薛瑾仪没看楚王,而是望着车夫和几名护卫一起修整马车。 楚王站在她身边,问道:“不闲聊几句?” “有什么好聊的?”薛瑾仪干巴巴的接话。 这事儿摆明是赵雯儿动的手脚,楚王也看出来了。凭他二人的关系,她说什么都不好,不如让楚王自己决断。 楚王看似同样望着车夫,但眼帘微垂,视线落在薛瑾仪的发顶上,她今日梳了简单的发式,连首饰也没戴。 青兰见两人没有说话,有些心焦,“殿下,薛小姐,你们按,那边的花开得真好看呢!你们要是喜欢的话,奴婢去采一些来吧?” 薛瑾仪觉得俩丫鬟跟在旁边可能挺压抑的,点头道:“去吧。” 青兰拉着青芷的手,欢快地跑向草丛。 两人走了,薛瑾仪和楚王仍然没有说话,一派悠然自在的望着草丛。 不一会儿,青兰她们回来,壮着胆子直接将花束递到了楚王面前。 在青兰忐忑的等待中,楚王接过花束,都是些不知名的野花,但也娇艳美丽。 薛瑾仪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发髻上,震了一下,抬头望去时看见楚王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做什么呢?”她问道,抬手就要往发髻上摸。 “薛小姐,薛小姐!”青兰急忙出手阻止,“殿下给您戴了一朵花,可漂亮了呢!” 可惜没镜子,不然一定要让薛小姐看看殿下的眼光有多好。 薛瑾仪干咳一声,垂下手,嘟囔道:“殿下有心了。” “应该的。” 两句对话后,又没声儿了,青兰真是快哭了,两人本来不是挺好的……不会是被赵雯儿闹得没好心情过了吧? 她默默的记下这笔账。 车夫很快修好了车轮,不放心地在车毂上狠踢了几脚,确定没有问题后,请了薛瑾仪和楚王上车。 薛瑾仪靠在舒适的软垫上,随着马车的颠簸,渐渐有了困意,她看眼身边的男人,索性闭眼睡觉,可是天气渐渐燥热,马车里有些闷热,她睡得不大好。 直到一股风窜进梦境里,清凉的感觉抚过发顶和脸颊,她闻到淡淡的檀香,这才觉得舒服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薛瑾仪被人晃醒,睁眼发现身边的人变成了青兰。 她下意识的问道:“楚王呢?” 青兰含笑道:“楚王去见大长公主殿下了,吩咐奴婢们送小姐回房休息呢。” “也好。”大长公主那么关心她,瞧见她受伤了肯定要关心一番,可能不会允许她再去土地公庙了,因此薛瑾仪也乐得先回客房。 她慢慢地支起身,发觉车厢里弥漫着一丝檀香。 “我的小扇子呢?”她问道。 青兰捧起一把檀香小扇,“在这儿呢。” 薛瑾仪拿着小扇,迎着光线仔细的看了看。 当然,并不能看出什么来。 “薛小姐,怎么了?”青兰好奇的问道。 薛瑾仪“刷”的一声打开折扇,空气中的檀香味道重了一分,她没有产生幻觉。 “刚睡醒,有点懵吧。”薛瑾仪搪塞道,“我们走吧。” 回到客房,濮阳臻这时候在跟先生念书写字,薛瑾仪靠在床边的罗汉榻上,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看书。 没过多久,楚王回来了。 “我与姑祖母商议过,”楚王一进门,说道:“确定下那块地了。” “那就好。”薛瑾仪悠悠然的翻过一页书,“募集善款非常顺利,一部分难民的体力恢复得到很好,可以开始接下来的计划了。” “嗯,我已和姑祖母说了你身体不适的事,这几日先别去土地公庙,将伤养好了要紧。”楚王在罗汉榻旁边凳子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喝,“养好了伤,才能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知道。”薛瑾仪又翻过一页,“你什么时候回去?” “马上就走。”楚王没有动,“薛小姐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没有。” 楚王幽幽的叹口气,起身离去。 薛瑾仪一抬头,就透过窗子看见楚王离去的背影。 他鸦青色的衣袍在灿灿阳光下,有些孤单。 忽地,又一道人影闯入她的视线,是青芷带着一群手捧东西的侍女过来。 “薛小姐,大长公主知道您身体不舒服,特意送来一些补品和点心,还有命裁缝专门为您制作的衣裳呢。” 薛瑾仪扫了一眼,“多谢姑祖母。” 青芷让侍女放下东西,衣服首饰归整进箱子里,至于补品…… 薛瑾仪叫青兰拿了笔墨来,写了一个方子,“麻烦厨子按这道方子做些吃的吧。” 青兰知道她做东西好吃,那方子也一定是好的,高高兴兴地拿着方子出去了。 薛瑾仪继续看书,客院里平静安宁,是多多学习的好时机。 而此时,赵雯儿是被人押进一座一进小院的。 她踉跄几步,差点一跟头摔倒在地上。 “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赵雯儿咬牙切齿的喝道。 护卫冷着脸,“赵姑娘,楚王殿下是打算将你直接送去蓝田县衙的。” 第119章 不能忘了 “胡说!”赵雯儿厉声喝断护卫的话,“殿下怎么舍得将我送到衙门去!” “若不是看在赵嬷嬷的份上,赵姑娘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自己家院子里,而是在县衙里吃板子。”护卫冷笑一声,“赵姑娘莫要仗着殿下与赵嬷嬷的关系,就自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了。” 赵雯儿肩膀一颤,现在护卫说的话,可以算是代表了楚王的意思。 “万幸薛小姐聪慧,想到马车有问题,否则楚王殿下就要受伤了……”护卫冷着脸,虎视眈眈的盯着赵雯儿,“只怕赵嬷嬷老了,没有亲人送终。还请赵姑娘莫再惹是生非,否则多行不义……” 最后一句话,阴狠狠的,眼中闪烁着杀意。 赵雯儿缩起肩膀,觉得浑身发冷。 护卫又道:“楚王殿下有令,赵姑娘细心照顾赵嬷嬷起居,没有允许,不得踏出院门一步,否则……格杀勿论。” 四个字,仿佛撞钟一样狠狠敲打在赵雯儿的心口上。 护卫们转身离去,不轻不重地关上院门,接着她听见上锁链的声音,不敢置信的扑上前去,拼命地晃动院门,可无论她使出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拉开院门。 “我是楚王殿下身边的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赵雯儿的身体顺着门板往下滑,委顿在地上,哭喊道:“我要见楚王殿下,我要当面和殿下说清楚!” 任她如何哭喊,外头都没声音。 直到一声哀叹,终于打断了赵雯儿的哭泣,她像想起了救星似的,欢欢喜喜的望向厢房,只见一个年约四五十,面色苍白的妇人站在门口。 她登时有了力气,急急忙忙地跑到妇人面前,抓住她的胳膊,哀求道:“姑姑,殿下是不是厌弃我了?是不是忘了这些年我们对他的好了?” 赵嬷嬷轻抚着侄女的手背,无奈的叹道:“雯儿,为什么几年了你都没有看明白,想明白吗?楚王殿下只拿你当妹妹看待,如今皇上给殿下赐了婚,你何必屡屡自找难堪,让楚王渐渐厌弃你?” 赵雯儿心底很清楚楚王是怎样看待自己的,可就是钻了牛角尖一样的不服气,“姑姑您抚养殿下长大成人,而我是除了您以外,陪伴在殿下身边时候最长的人,是他这些年过得不顺时,仅有的站在他身边的人,难道他对我们就没有一点感恩之心,对我就没有半点背的心思?” 她越说越发的激动,双眼血红,浑身上下颤抖不止。 “那薛瑾仪算得了什么,不过是皇上赐婚给殿下,在殿下身边陪伴过几时?殿下最厌恶不相干的人接近自己,为什么会让她在自己留在自己的身边,为什么偏向着她?我赵雯儿到底哪一点比不上薛瑾仪了?!” 看着满目仇恨的侄女,赵嬷嬷捂着胸口连连咳嗽,而赵雯儿似乎没有觉察到,只顾着自己气愤,骂骂咧咧不停。 赵嬷嬷见状,直接一巴掌抽在赵雯儿的脸上,骂道:“荒唐!” 赵雯儿被这冷不丁地一巴掌,抽得愣住了,嘴巴里蹦出最后几个脏字后,愣愣的望着姑姑。 赵嬷嬷强忍着胸口的疼痛,“感恩之心?楚王殿下不需要。如果没有夫人,我早就死了,哪还有你活到今日?!” “……”赵雯儿呆住,她从未听姑姑提起过这个。 “既然你今天这般发疯,差点伤着殿下,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赵嬷嬷同样气疯了。 小姑娘心怀嫉妒,做点儿小小的争风吃醋的事也就罢了,这回好像要闹出人命,心思如此歹毒,那还得了? “我十多年前就叫你跟着殿下一起好好读书,琴棋书画至少通一两样,可是你呢?觉得读书无用,只要伴在殿下身边就有一份能留住他的情分?殿下到底是天家子孙,他需要的是能与他携手进退的人,而不是一个大字不识的乡野泼妇!” 赵雯儿踉跄后退,跌坐在地上,呆滞的面孔望着姑姑开开合合的嘴巴,脑子像被人狠狠地砸了一拳似的晕乎乎。 午饭前,濮阳臻回来了,看见薛瑾仪受伤,心疼了好一阵。 青兰送来按照方子做的药膳,薛瑾仪招呼濮阳臻来尝一尝,终于把小姑娘给哄开心了。 “对了,”濮阳臻咽下最后一口药膳,想起一件事,“我读完书去给祖母请安时,知道两件事。” “哦?”薛瑾仪放下勺子,看向她。 濮阳臻道:“第一件,是太子殿下打算带一些食物、衣服等,亲自去一趟土地公庙。第二件,卫国公府的人来了,说是卫国公夫人想接您回去养伤,不敢太劳烦祖母。” 薛瑾仪眼神闪过一道暗色。 楚王近来所作的一切,让太子按耐不住了。 而与楚王一起行动的她,让薛夫人有所顾虑了。 蔡皇后最初之所以同意这门婚事,完全是因为原本的薛瑾仪声名狼藉,和楚王那是相当“般配”,让楚王这个皇长子更没有影响到太子的可能。但是她们没有料到身体还是这副身体,但里面装着的灵魂换了一个。 她的到来,让楚王的婚事有了个好名头。 她的提议,让楚王在安置难民之事上初显锋芒。 她好端端的活到现在,让楚王“克妻”的名头令人怀疑…… 一切与蔡皇后、薛夫人所期望的背道而驰,所以在皇后生气之前,薛夫人想找机会将她带回卫国公府,不能再任由她和楚王联手下去? 薛瑾仪问道:“姑祖母是怎么说的?” “太子要去土地公庙,祖母是拦不住了。”濮阳臻摇摇头,她出生在大长公主府,自然知道太子为什么这么做,脸上闪过一丝嫌恶,“毕竟他非要做戏,除非他亲爹,谁能拦得住呢?” 薛瑾仪也懂,但还得找办法试试。 太子抢别人的好处,她现下管不着,但绝不能抢了楚王的。 濮阳臻缠住薛瑾仪的胳膊,笑意回到脸上,“但是祖母拒绝了薛夫人派来的人,说照顾侄孙媳妇是应该的,咱们府里多的是侍女照顾,不嫌麻烦。” 薛瑾仪稍稍松了口气,但是薛夫人肯定还会再派人来请她回去的。 说不定,会拿薛老夫人的安危做为威胁…… 第120章 送礼物 薛瑾仪琢磨了下,对青兰说道:“把彩云喊过来吧。” 彩云的事,濮阳臻听说了一两句,好奇问道:“这丫头伺候不好人,喊她过来作甚?” “伺候不好人,但能做好一些呀。”薛瑾仪神秘一笑,索性与濮阳臻直说,“我有好些日子没向母亲请安了,这不现下受伤更没办法去吗?叫彩云带我回去问好,顺便带一部分姑祖母赏赐的东西回去。” “哦,我明白了。”濮阳臻一点就通,“还是嫂子想得周到。” 没一会儿,青兰带着彩云回来,薛瑾仪打量着她的面容,有些微的吃惊。 初见面时,在彩云眼中原主仿佛是一头牲畜,任打任骂。而现在与最初已经大不相同了,彩云打从走进屋中,就一直恭恭敬敬的垂着头,行礼问安。 “彩云,”薛瑾仪唤道,指着青芷已经挑拣出来的赏赐,“我好些天没回家了,你带着这些赏赐回去,代我向母亲问好。” 她看着彩云的眼睛,眼里也是恭敬与顺从,不得不感叹不愧是大长公主府,管事妈妈教人的手段比她温水煮青蛙,来得雷厉风行许多。 “是,瑾小姐。”彩云应道。 濮阳臻向薛瑾仪使了个眼色,薛瑾仪又道:“东西比较多,青芷陪着你一块儿去。” 虽然彩云经由大长公主府的管事妈妈调教过了,但是她到底会不会耍些什么滑头,谁知道呢?所以,用人的最初还是慎重起见为妙。 “这尊小佛像,青芷帮我亲手送到我祖母的手上。”她又嘱咐道。 濮阳臻笑眯眯的说道:“我祖母与卫国公府老夫人都是信佛之人,这尊佛像是受白云寺香火熏陶过的,最适合赠送给老夫人了。这句话也务必带到。” 薛瑾仪向濮阳臻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濮阳臻神采飞扬的挑了挑眉梢。 青芷带着彩云下去,青兰继续伺候两人用饭。 濮阳臻用筷子捣着碗里的饭菜,有点郁郁不欢。 薛瑾仪给她夹了最爱吃的菜,问道:“阿臻,饭菜不合口味吗?” 濮阳臻摇摇头,嘟囔道:“为瑄哥哥觉得不值吧。第一回为祖母办点小事,太子不知道怕什么,硬要去土地公庙做戏,好让全天下以为他才是那个做了事的吗?” 同样是堂哥,但喊楚王是“瑄哥哥”,太子就是“太子”,可见这亲疏关系。薛瑾仪放下筷子,轻抚着她的后背,“太子殿下好歹实打实的出了五十两金。” 濮阳臻又说道:“这笔钱其实是皇后出的,她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为太子营造好名声的机会,天底下人都记着呢,表叔当年能一掌天下,名声是不可或缺的关键之一。而且……”她意味深长的盯着薛瑾仪,“这笔钱可不干净。” “阿臻?”薛瑾仪按下惊讶的表情,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还知道这个?“这话可不能乱说。” 濮阳臻不屑的说道:“祖母虽不搭理朝政了,但有些眼线还是在的。她蔡家这几年卖官鬻爵,收受贿赂,估摸着都快富可敌国了。五十两金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拿这笔钱买一个太子的好名声,实乃大赚的买卖呢。” 薛瑾仪看着濮阳臻一脸嫌恶之色,倒了一碗冰镇的绿豆汤放在她面前,“阿臻,喝些这个。” “嫂子,你都不生气的吗?”濮阳臻问道,一双大眼睛紧盯着薛瑾仪。 “气归气,但要冷静下来思考办法解决问题。”薛瑾仪笑道,抿了一口冰凉凉的绿豆汤,“对吧,阿臻?” 濮阳臻听了,笑着喝光绿豆汤,“嫂子说的对。” 话是这么说了,但到底要怎么做,还需仔细考虑,薛瑾仪在濮阳臻兴致冲冲的目光中,有些发愁。 濮阳臻恨不得立刻开始行动,抓住薛瑾仪的手,“嫂子,你腿脚不方便,我可以负责行动!” 薛瑾仪问道:“你说说太子殿下有何喜好?特别是那些不为皇上、皇后知晓的。” 看濮阳臻知道五十两金是蔡皇后所出,说不定知道点太子的小秘密? 濮阳臻顾不上吃饭,冷哼道:“太子绝不似表面那样,嫂子你可要小心,不能被他表面的仁厚善良当一回事啊!” “我知道。”薛瑾仪点点头,听着濮阳臻说太子如何阳奉阴违,是个奸险小人,可惜他做事较为谨慎,加上有蔡皇后扫尾,所以拿不到证据给皇上瞧一瞧。 “……对了,我听说东宫有一名宫人嗓音犹如天籁,凭唱曲儿便能蛊惑人心,使人为之悲喜。但这宫人只在私下里,为太子一人唱,旁人谁都没听过。”濮阳臻摸着下巴,“祖母的眼线去查过,这名宫人原是平康坊闰涛家潘娘子的幼妹。” 薛瑾仪看过书,知道平康坊是青楼妓院聚集之地,问道:“出自妓家?” 濮阳臻摇头,“潘娘子是,但她不是。潘氏姐妹从外乡流落到京城,没有依托,眼看着要饿死了,潘娘子只得自卖身入妓家,好抚养幼妹。据说当年潘娘子一副好嗓子,醉倒了不知多少人,可惜后来被人暗害,毒哑毁容了,沦落的很惨,在死之前托从前的恩客将幼妹送进东宫,陪伴在了太子身边。” 薛瑾仪灵机一动,“小潘氏知道自己姐姐是被人害死的吗?她去到东宫,是不是想借太子之手报仇?” “这个就不知道了。”濮阳臻无奈,“平康坊里的娘子那么多,且来去如潮汐,哪怕再有名的,年老色衰后又有几人记得,更别说那些不知名姓的。是谁害了潘娘子,凶手死了没有,根本无从得知。” 说到此处,她不由地叹气。 “那……”薛瑾仪感觉这个问题问濮阳臻似乎不太好,可现下也没人能问,“平康坊中还有歌喉胜人一筹者吗?” “自潘娘子之后,除却小潘氏,无人可比。”濮阳臻答道,“嫂子,你想到了什么吗?” 薛瑾仪看着又缠上她胳膊的濮阳臻,迟疑了一下,问道:“阿臻,这……妓家的事情,你怎会知晓那么多?” 第121章 搞事情 濮阳臻道:“祖母与人谈这样的事时,从来不会避着我。她说,事关皇家,无论大小,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 因为皇族之内处处皆有可能是险境,所以需要处处留心吗?薛瑾仪握了握拳头,这门婚事带给她一座靠山,也带给她更多的责任。 她道:“平康坊在东市西侧,距离东宫不远,太子出城必然要经过平康坊。我原想着若是能再找出一个嗓音不凡之人,可以勾引太子,然后……” “不单是平康坊里没有,放眼整个京畿也没有。”濮阳臻叹气,“不然早就安插一个眼线到太子近前了。” “也是……”薛瑾仪松开拳头,冷不丁地响起一个人。 虽然她说话叽叽喳喳的,但音色其实不错,如果稍加训练的话…… 她抓住濮阳臻的手,“我知道有个人或许可以一试。” 濮阳臻一喜,“谁?” 薛瑾仪道:“要派人到土地公庙接去,如果可以的话,在太子殿下出城那日……” 她放低了声音,在濮阳臻耳边低语几句。 濮阳臻眼里的光芒越发的灿烂,听薛瑾仪说完后一拍手掌,“我觉得嫂子的提议不错,就算太子平日里再装得正人君子,可骨子里的坏是剔除不掉的。” “然而只是一试,到底成不成无法确定。”薛瑾仪怕她太兴奋,提前泼一泼“冷水”。 濮阳臻笑道:“我知道的,嫂子。但不试的话,连一点成功的可能也没有,对吧?” “正是。”薛瑾仪揉了揉她的肩膀,不愧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对了,府中可有乐师歌姬?” “有的有的。”濮阳臻像是要即将出征的大将军,“祖母不理朝政了,父亲带着母亲也去了遥远的岭南道任职,可朝中啊总有人觉得祖母他们仍会插手一把,所以祖母在府中养了些艺人,摆出沉迷的样子来松懈他们。” 薛瑾仪点点头,“那我们就开始吧。” 濮阳臻掩嘴笑道:“可惜瑄哥哥不在,不然我想看哥哥与嫂子一起联手对付太子。” “怎么,”薛瑾仪歪头看她,“我这些时日和你瑄哥哥待在一起还不嫌够呀?” “呀,我知道了!”濮阳臻忽然恍然大悟,“你们这样分别两天再见面的话,这是在‘小别胜新婚’?” “……” 这小姑娘,满脑子在想什么啊? 薛瑾仪哭笑不得。 “阿臻!”薛瑾仪轻轻叫了一句,“你啊你……” 濮阳臻对她欢快地吐了吐舌头做鬼脸,“嫂子害羞啦哈哈哈……”她蹦蹦跳跳地跑远,“我知道哪个乐师歌姬最好,我去找他们过来!” 薛瑾仪笑着摇摇头,来到书案边,执笔写了一首宋词,问青兰道:“这首词,你见过吗?” 青兰自幼生长在大公主府,幼时要读书认字,才学其实不比一个秀才差。她认认真真的看完,惊讶问道:“薛小姐,这是您写的?” “不是,我偶得的。”薛瑾仪厚不下脸皮,把前人佳作占为己有。 她捧起宣纸,迎着阳光看了看。 当今皇上喜好书法,她在选秀时得到了稀罕的一句夸奖。 她怕留下把柄,没写簪花小楷,而是仿了赵孟頫的《松雪斋集》的字迹,秀美动人,仿佛一位窈窕美人近在眼前,细细诉说离别之苦,惹人怜爱。 不知道这幅字能不能排上用场呢? 此时,卫国公府,薛夫人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自打薛瑾仪从她这里讹走了四十两金,她的头就一天比一天的疼。 旁边二太太正在剥新鲜的荔枝,这是岭南道最早进献的一批好荔枝,除了宫里和蔡家,有一部分自然是送进了卫国公府。如果她不来卫国公夫人这里闲聊,可没资格吃到这么香甜又金贵的果子。 但是,剥好的第一颗,她识相的递到了薛夫人面前,“大嫂,您歇会儿吧,小心伤了眼睛。” 薛夫人看眼晶莹如玉的果肉,没好气的一巴掌打开她的手。 果子从二太太手里飞出去,滚落在织花毯子上,雪白的果肉上沾了灰尘,不能吃了。 二太太抿了抿嘴唇,知道她在气什么,骂道:“谁知道大长公主会这么帮着他们?名不见经传又有恶名在外的楚王这次居然能赢得一些好名声,连带着薛瑾仪那死丫头也沾光了。” 薛夫人蹙起眉头,握着毛笔的手指有些发白。 她知道放任薛瑾仪继续住在大长公主府绝无好处,但是抓住机会想把人带回来,居然被大长公主亲口拒绝了。 这意味着什么? 薛瑾仪在大长公主心里是有位置的! 这一个个消息如果传到蔡皇后耳中,晓得她促成的是一桩珠联璧合的好婚事,那还会给她好脸色看? 前朝多少豪门勋贵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沉沦消失,卫国公府看似现在风光无限,等新帝登基,天下太平再无纷争,再等国公爷死了,谁还记得卫国公府的赫赫战功?所以必须抱紧蔡皇后和太子的大腿,在她的宝贝儿子继承卫国公府的爵位后,才能将这份荣耀流传百世,让孙家也有尊贵的地位。 二太太觑着薛夫人的脸色,小心说道:“说起来,咱们有些时候没去给婆母请安了呢。” 薛夫人垂下眼帘,看着账册上记载的云嘉院购买药材的数目,勾唇一笑,神色轻快了一些,“是啊,你说的对,老太太那边是该去看看了。” 二太太紧跟着说道:“薛瑾仪那丫头也得回来给婆母请安不是?不然,叫外头人说她一朝飞上枝头,就不孝顺祖母了。” “是啊。”薛夫人摩拳擦掌,让老太婆生个什么不至于丧病的小病,还是很容易下手的…… 这时,门房来报,“瑾小姐派了人来给夫人请安。” “派人来请安?”薛夫人不悦。 二太太“啧”了一声,“做儿女的,都不知道亲自来请安?打发人来算什么?” 话是这么说,薛夫人点头示意门房将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看见进来的人是彩云时,她眼中一亮,倒是要好好盘问下这个丫头。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第122章 不能动一根汗毛 彩云与青芷等帮忙的丫鬟将一箱礼物摆在薛夫人面前后,一起行礼。 “夫人,这是瑾小姐命奴婢带回来的赏赐,”彩云轻声说道,“交由夫人您来处置呢。”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箱子,取出几只匣子,摆在薛夫人身旁的桌子上,然后一样一样的打开,流露出的珠光宝气,让薛夫人一怔。 倒不是东西有多贵重多稀罕,而是从这些东西里足见大长公主有多么宠爱薛瑾仪。 她想要再拿以前的方式对付薛瑾仪是行不通的了,唯有更加小心,不留丝毫把柄的计划,才能让她如愿了…… 薛夫人咬了咬牙,面上和善的说道:“瑾仪真是有心了。” 二太太不由羡慕的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箱子里还剩的一只匣子上。 青芷上前一步,屈膝行礼,柔声说道:“薛小姐因为受伤而行动不便,大夫特别交代需要静心休养,所以嘱咐奴婢代为向卫国公夫人问安,愿夫人安康。” 薛夫人心中有千般不远,也得继续咬牙说道:“代我转告瑾仪,让她好生休养,家里一切都好,只是……”她到底是没忍住,在大长公主府的侍女面前阴阳怪气,“毕竟是做客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殿下又是长辈,千万不能任性娇惯,麻烦了府里的人。” 青芷笑了笑,“是,卫国公夫人。” 这话,她听一听就得了,怎可能真告诉薛小姐? 应一声给卫国公夫人一个面子就完事了。 这死丫头……薛夫人心头冷笑,随着二太太的视线也注意到了没摆上桌子的匣子。 青芷见她们的注意力都在这上面了,这才慢吞吞地捧起匣子,捧在手里打开来让薛夫人和二太太瞧个够。 薛夫人一眼便知这是从成色到做工都绝佳的玉佛,是一件挺难得的宝贝,不禁眼馋,恨不得捧在自己手里好好看。 青芷瞧着薛夫人的眼神,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尊玉佛是大长公主从白云寺求来的,乃是受无数香火熏陶过的。” 薛夫人一听,心想这玉佛要是摆在她屋里该多好,定能保佑她少做一些噩梦了。 青芷继续说道:“大长公主知道卫国公府也是信佛的人家,所以要将这尊玉佛送给……”她故意放慢了语速,看出薛夫人略显紧张了,“薛老夫人。” 薛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送给老夫人的?” “正是。”青芷点头,“还要奴婢亲手交到薛老夫人的手上,所以烦请卫国公夫人指派个人,带奴婢去向薛老夫人问安。” “……”薛夫人嫉妒的握住拳头,可又能怎么办呢? 大长公主点名要给老夫人,她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昧下来啊? 更令她不甘的是,她不能动老夫人一根汗毛了,不然大长公主那边一定会过问的…… 真没想到薛瑾仪居然有了这么大的能耐! 她压了压火气,吩咐身边的丫鬟带青芷去云嘉院。 青芷在离开前,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彩云。 彩云抿了抿嘴唇,一副乖巧的模样站在薛夫人面前,听得一声冷喝,“将薛瑾仪这些时日的一切所作所为,全都告诉我!” 薛瑾仪在听青芷汇报过卫国公府的情况后,等了很久,直到傍晚才见到雨儿,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楚王。 濮阳臻不满的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楚王注视着薛瑾仪,“事情较多。” “事情多?”濮阳臻瞥一眼薛瑾仪,“明明知道我们有大事要做,就不能想办法提早一些吗?瑄哥哥,你是想让太子的阴谋得逞吧?” “阿臻,”薛瑾仪轻声叫道,抓住她的手臂,瞧濮阳臻的架势,恨不得揍楚王一顿了,“土地公庙那边的事情要紧,得做好。再者,拜托乐师谱曲子也需要一些时间,早回来也是空等着。” “嘻嘻,”濮阳臻反过来抱住薛瑾仪的胳膊,冲着楚王不停眨眼睛,“我就知道嫂子最关心瑄哥哥了。” “……”薛瑾仪叹口气,“先吃饭吧,有些话要先同雨儿讲清楚。” 青兰这才将雨儿带进来。 雨儿看见薛瑾仪,顿时笑颜如花,都忘了学着青兰的样子行礼了。 虽然们面前的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薛瑾仪,可是她救过自己的性命,在她心目中,这个薛瑾仪是同样的让人喜爱和尊敬。 所以,在青兰再次暗示她要行礼的时候,做为一个现代人爽快地要向薛瑾仪问好了。 “不用多礼了。”薛瑾仪望着雨儿,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但是模样已经大变,身上穿着干净的棉布衣裙,头发整整齐齐的梳好了,脸蛋也洗干净了,露出娇美可爱的容貌。 雨儿也不见外,上前就缠住薛瑾仪的胳膊,问道:“薛小姐,您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呀?” “雨儿,不知道你会不会唱曲跳舞?”薛瑾仪带着她来到饭桌边,问道。 “我会呀?”雨儿笑道:“我以前参加过选秀……咳咳,我在老家的时候,靠唱曲跳舞赚点小钱养活自己。” 雨儿以为他们听不懂,但薛瑾仪是懂了。 参加过选秀节目,而且听口气,名次应该还挺不错的,那么她就真的是没有选错人。 “那太好了,”薛瑾仪轻轻一拍手,“这儿有一首曲子需要你学会了之后,在平康坊唱。” 雨儿从她手里接过曲谱,轻哼了两声后,点头,“薛小姐放心,我会唱好的,还需要我做其它事情吗?” 薛瑾仪道:“不需要了,我会给你一笔钱。不过……”她想了一下,“这件事可能会有一些危险,但实情恕我们现在不能说。” 雨儿眨巴眨巴一双大眼睛,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薛瑾仪叹道:“如果你……” “没关系,”雨儿一拍胸口,“我是经历过几回生死的人了,哪会怕危险呢?” 薛瑾仪松口气,觉察到楚王似乎一直盯着自己看,但她没有回望过去,带着雨儿一起吃饭,饭后命青兰收拾了一间屋子给她住。 雨儿一走,几个人才放开来讲话。 濮阳臻道:“我觉得,这个雨儿能把事情办成。” 楚王问道:“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计划?” 濮阳臻忽然捂住肚子,“我好想吃撑了,让嫂子告诉你吧!” 第123章 人脉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了。 薛瑾仪喝口茶,不紧不慢地把计划说给楚王听。 “……眼下,还有一个问题,如何在平康坊做这些事的同时不叫人起疑,留下证据,以及全身而退。” “你与阿臻做了很多,”楚王捧起茶杯,“这件事交由我来做。” 薛瑾仪饶有兴趣的问道:“看来楚王殿下对平康坊还挺熟悉?” 楚王也抿了一口清香微苦的茶水,“不是你想的那种熟悉。” “我想什么了?”薛瑾仪一脸无辜,“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吧?” 楚王淡淡的瞥她一眼,“大长公主府的乐师等并非出自教坊,而是来自平康坊,原是打算教出与潘娘子一样的妓子,送去太子身边,可惜没有成功。” “所以,经由这些乐师,在平康坊里有人脉?”薛瑾仪问道。 “是。” 薛瑾仪刚要再问,却听楚王抢先回答了。 “伤口怎么样了?” 她微怔了一瞬,“好得很,几乎没觉得疼。” “那就好。”楚王一口喝完杯中茶水,起身看似要走。 薛瑾仪下意识的喊了一句,“等一下!” 楚王转头看她,“土地公庙也一切都好,薛小姐应该没有什么其它想问的了吧?” “……”确实没有。 话到这个份上,楚王摆明了是不会明说平康坊人脉一事,她又何必多问,薛瑾仪拿起一块糕点,“楚王慢走不送。” 楚王却没挪步,从怀中掏出一物摆在桌子上,“这是祛疤的药膏,你收好。” 说完,他脚步没有停顿的出去了。 薛瑾仪望了一眼他的背影,顺手拿起小瓶,拨开瓶塞,闻到带着苦涩味道的青草香气,其实今日大长公主的赏赐之物中也有祛疤膏。 楚王不可能想不到,但还是给她带了一瓶? 薛瑾仪轻咳一声,叫进来的青兰将小瓶放好。 接着,濮阳臻鬼鬼祟祟的在窗口张望,看到青兰手里的小瓶,掩嘴一笑。 “嫂子,瑄哥哥这是把你放在心尖上了呢。”她没等进屋,直接喊道。 薛瑾仪听见声音,大方应道:“是啊。” 濮阳臻火急火燎地跑进屋子里来,小声问道:“嫂子,有没有想好给瑄哥哥什么回礼?” “回礼?”薛瑾仪抬眼望向房梁。 濮阳臻连连点头,“对呀对呀,有来有往嘛,夫妻之间亦是如此。” 这小姑娘懂得还真是多……薛瑾仪微笑道:“容我好好想一想。” 好好想,那就是用心了,濮阳臻冲薛瑾仪眨眼。 薛瑾仪无奈的微微摇头,由青兰扶着来到书案边,提笔将白日里写的宋词又写了一份,但笔意之间更加窈窕多姿,惹人垂怜。 她想了想,觉得白日里写的字迹还不够。 字如声音、歌曲或者画、舞蹈一样,透过不同的力道与意境,传达出不一样的情绪和思想,同样能感染到人的情绪。 末了,她拿一支梅花形状的簪子,沾了印泥,在词尾处轻点了两个淡淡的梅花图案。 “阿臻,你看这幅字如何?”她问道。 濮阳臻接过宣纸,仔细一看,眼睛一亮,“我听说选秀时,表叔曾夸过嫂子的字,今日一见……果然了得。” “你看这些话语时,心情如何?”薛瑾仪问道。 濮阳臻叹道:“我若是男儿,定不舍得与此佳人别离。” 薛瑾仪笑了,“拜托阿臻拿着这幅字,帮我再问问几个信得过的人,看他们看完了有何想法。” 濮阳臻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我先拿去给瑄哥哥看看?” “诶!”薛瑾仪唤道,“阿臻,为何要给他看?” “这些是给男人看的,自然要看男的看了有什么想法才更准一些……”濮阳臻说完这句话,再看看薛瑾仪有些无奈忧愁的眼神,猛地悟过来了,“哎呀,你们两个又不会别离,我拿给瑄哥哥看作甚?” “……”薛瑾仪只是“小心眼”的不想给楚王看见自己的好,却被濮阳臻误会了……算了,误会了又能怎样呢? “所以啊?” 濮阳臻道:“我懂了,嫂子且等我的消息吧。” 她欢快地像个小鸟似的跑出去。 薛瑾仪细细地用帕子擦拭着簪子上的印泥,擦完簪子,她又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牌,牌面上雕刻着一尊慈悲面容的观音菩萨,手持净瓶莲花。 这是青芷从卫国公府带回来的,薛老夫人送给她,保佑平安的。 她将玉牌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这次应该能警告得了薛夫人不要轻举妄动,也能让薛老夫人安心待在家中,不为她担忧操劳,那么她也能在大长公主府里安心做事了。 彩云那边也做的不错,没说不该说的,该说的也编了一通说了。 薛瑾仪松口气,现在就等万事俱备,再看太子殿下会不会上钩了。 翌日,吃过早饭,薛瑾仪向准备出门的楚王挥挥手。 “楚王殿下,祝您一切顺利。” 楚王微微回头,瞥了她一眼,“多谢薛小姐。” “不谢。”薛瑾仪笑道。 楚王头也不回的出去了,刚巧青兰进来,端上来三碗药膳。 “薛小姐,这是根据您的方子做的。” 薛瑾仪唤了濮阳臻和雨儿来吃。 濮阳臻也挺喜欢活泼的雨儿,而且两个人的年纪更为相近一些,所以很快就聊上话了。 “嫂子做的点心好吃,写的方子做的药膳也好吃,还时常变着花样来。” 雨儿吃了一口药膳,一脸迷妹样的看着薛瑾仪,“真好吃!” “那是府里的厨子手艺好。”薛瑾仪谦虚道,面对雨儿崇拜的眼神,淡定自若。 雨儿又吃了两口药膳,满怀期待的问道:“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跟随在薛小姐的身边做事?”她拍拍胸口,举起手发誓,“我除了唱歌跳舞,也会做点事情的啦,比如扫地擦桌子什么的……” 她忽地看向了周围的丫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颊。 要说伺候人,这些专门教养出来的丫鬟们比她厉害千万倍吧? 薛瑾仪早料到雨儿会想留在自己身边,她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在这里没有亲人,差点死在天灾之中,自然想有个安稳的遮风避雨之处。 她道:“就看这次雨儿姑娘能否完成我们交托的事情了。” 第124章 万事俱备 雨儿欣然应道:“薛小姐,我一定会做好的。” 薛瑾仪微笑着点点头。 雨儿在现代找工作需要经历初试复试和试用期,参加选秀也要经过初选复选,所以她相信雨儿能理解这句话,也会为了将来安稳的生活,办好这次的差事。 “快吃饭,今日有很多事要做。” 吃过药膳后,雨儿跟随乐师、歌姬学习,薛瑾仪坐在不远处看,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念书去了的濮阳臻回来了。 她从怀中掏出折叠好的一张纸,展开来还给薛瑾仪,“我问过人了,有家里的护卫、侍从,还有厨子,也给我西席先生看过了。” “如何?”薛瑾仪问道。 “与我的想法一样。” 薛瑾仪心头一松,点头道:“那就好。” “不过,”濮阳臻道:“我倒有个提议,写在纸上,不如写在丝帕上,更柔媚入骨一些?” 薛瑾仪灵机一动,“不如撕下一片裙角?” 濮阳臻“噗嗤”一笑,佩服的向薛瑾仪拱手,“还是嫂子想的更好。” “也是你的提议,让我想到这点。”薛瑾仪抖了抖手上的纸,“得看看平康坊的娘子们都爱穿什么料子的衣裳,照那样子买。” “对对对,可不能留下任何把柄。”濮阳臻唤来自己身边的侍女,交待她去平康坊看看,顺便买料子回来,“对了,去卖文房四宝的店,新买一只香墨回来。” 侍女应声去办事。 濮阳臻道:“会落进旁人手里的东西,一点儿也不能和咱们大长公主府搭上关系。” 薛瑾仪点头,望向正随着歌姬练嗓子的雨儿,幽婉凄凄的歌声飘来,真是听者不由生出怜悯之心。 此刻,大长公主听完户部侍郎的汇报之后,正在隔间里休息。 一名侍女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榻边,轻声说道:“殿下,东宫的人今早出去,刚刚回来了。” 大长公主抬了下眼皮子,“今日让大家歇一歇,安置难民不能操之过急。” 自然,太子也不能太早去土地公庙,否则阿臻他们想做的事情就不容易办成了。 “奴婢知道了。”侍女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大长公主起身,喝了一口水,听旁边伺候的人轻声说道:“楚王殿下会亲自去平康坊。” “嗯,让他去吧。”大长公主道:“要看看他是否能使唤得动那些三教九流的人,不然将来我也不放心。” “……殿下,真的决定了是楚王殿下?” 大长公主苦笑,望着墙上的一副山水图,“眼下,也只有他一人合适了。” 入夜,平康坊几十处宅院或是热闹非凡,或是隐隐丝竹之声绕梁不散,还有一些只有幽暗的烛光透过窗纸的院子,静悄悄地像是没有人。 楚王仿佛从暗夜里来的幽魂,无声无息的行走在小道上。 他看了一眼方位,拐进一条胡同里,在一扇小院门前停下了脚步,三快两慢叩响了门板。 不一会儿,院门被打开了,一名小童探出头来,“请问您是……” 楚王看着小童,脸庞在月色下依然冷冰冰的像个妖魔,“我来见你家主人。” 小童撇撇嘴,“我家主人正忙着呢,没空见人。” 而他身后的庭院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灯火也不见。 楚王像是没有发觉他在撒谎,从怀中取出一样小物件,交给小童,“你将此物交给你家主人。” 小童就着月光看了看,眼中闪过一道惊色,叫道:“公子先等等,我去见见我家主人,很快就回来。” 楚王点头,看着小童重新关上院门,接着响起插上门栓的声音。 他抬头望了望院墙,也就一人多高,但他没有翻墙过去的打算。 楚王府尚且布置成那样,何况这里。 不多时,院门又开了,小童再度出现在楚王眼中时,态度变得恭顺了一些,“我家主人特意腾出空闲来,见见公子您。” 楚王点了下头,跟随小童走进院中,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相当雅致的一座院子,小桥流水,假山草木一应俱全,且错落有致,显然是经过精心布置的,可见主人应该是个有品位的文人。 小童带着他走过一段游廊,两边屋子皆是黑黢黢的,不见灯火也没有人声。 不多时,他们在临水的小屋前停下脚步。 小童欠了欠身,“主人,人带来了。”随后,他恭恭敬敬地推开了房门,手上是带着一些力道的,防止门扇放出太大的声响,惊扰了屋中的主人。 终于有明亮地灯火在眼中跳跃了,楚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男人正坐在桌边,手里举着一只红烧肘子,正吃得津津有味,嘴边一圈都沾上了酱汁,也顾不上擦去。 那年轻男人一身胡服打扮,但看面相是大周人。 他没有料到平康坊十数家妓馆背后的老板是个比他大不了两三岁的男人,恐怕姑祖母是故意没有告诉他,而且很可能还有更多的事情没有明说,全看他自己如何应对。 看见楚王,年轻男人抓着红烧肘子,对他草草的拱拱手,“原来是贵人,先前失礼了,还望恕罪。” 楚王点头示意不必在意,然后按照年轻男人的指使,在他旁边的位子落座。 年轻男人没有问他的来意,只顾着将红烧肘子啃得干干净净,那架势恨不得连骨头都吞下去。 嗦干净了最后一点骨髓,他才依依不舍的放下骨头,一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一边问道:“不知贵人有何吩咐?不过,我想我们这儿的规矩,您懂的吧?” 楚王真没听大长公主或是她身边人提起这儿的规矩,只好问道:“愿闻其详。” 年轻男人愣了一下,随后笑笑,“我姓邵,家中行五,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拿钱来拜托我办事是行不通的。想叫我办事,那得看你带来的东西,是否能得我喜欢。” “哦?”楚王从头到脚将邵五郎审视了一遍。 他的胡服料子普通,蹀躞带上点缀着的都是普通的玉石,甚至脚上蹬着的靴子上还打着一块补丁,再看周围摆设,如普通人家一般,没有丝毫特别之处,与庭院的精心有着天壤之别。 看似无欲无求般的人, 第125章 投其所好 被人发现靴上补丁的邵五郎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很坦然的望着楚王,“贵人想好了吗?” “今日来的匆忙,未带什么物件。”楚王大方的说道,“我刚刚路过贵宅庭院,看见月光照耀在水面上,散开银光一片,映得庭院宛如仙境。” “多谢贵人夸奖,”邵五郎笑眯眯的,他这细长的眼睛一眯起来,更像一只狐狸了,“所以呢?” 楚王道:“濮某不才,偶然习得一些小本事,愿在庭院中舞剑一曲,请邵五郎一观。” 虽然邵五郎衣着、屋内布置简单,但也是有讲究的,那便是“舒适”二字。 无论物件贵重稀罕还是普通寻常,对于已经无欲无求的人来说,舒适就是最重要的了。 他又扫了一眼饭桌上的菜色,问道:“邵五郎可有兴趣?” 邵五郎的脸上浮现出更多的笑意,点头道:“自然。” 他接过小童递来的温热毛巾,随意的擦了擦嘴巴和手,“贵人,请吧。”又转头吩咐小童取一把剑来。 几人回到安静的庭院,楚王从小童手中接过剑的时候,心知不对。 剑,太轻了,宛如雁毛在手。 他握住剑柄,缓缓抽出剑身。 剑刃在月色下闪烁着凌厉的寒光,他手腕微转,发现剑刃薄如蝉翼,在他手腕翻转中弯成诡异的角度,原来是一把软剑。 而且比寻常的软剑更软,需要他手腕上用一股巧劲,否则剑身软绵,舞剑就不好看了。 邵五郎兴致勃勃的望着楚王,想看他如何应对自己所出的难题。 他吩咐小童弹奏古琴,自个儿闲散的躺在躺椅上,剔着牙。 楚王听着琴曲,手腕一震,软软的剑身仿佛被注入了一道神力,变得如寻常长剑一般坚挺,紧接着他跟随琴曲长剑一横,如银龙入天,在流云间翻腾游走,划出一道道冷冽寒光。 邵五郎眸色一深,缓缓放下手里的竹签,瞪着那蛟龙般的身影,脸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 这位贵人看似寻常,但从舞剑身姿与手法来看,绝对是个高手,难怪大长公主将信物交给他,让他来到此处。 只是……邵五郎勾唇一笑,继续剔牙。 一曲罢,楚王缓缓收剑,不急不慢地吐出一口气。 他侧头看向邵五郎,却无声叹气。 邵五郎叼着竹签,鼓掌喝彩道:“贵人真是好身手。” 楚王直接问道:“邵五郎喜欢吗?” “平康坊对面便是皇城,”邵五郎没有急着回答,目光炯炯的注视着楚王,“那些下衙的官吏,在京城准备科考的学子,流连京城的文人侠客们,最爱到平康坊来寻欢作乐,消遣时光。最热闹的时候能连开一个月的宴席,席上吟诗作对,画画写字,或者弹琴舞剑,看得目不暇接。” 楚王面无表情的听着,月下的身影仿佛一棵笔挺的松柏。 “但贵人的身姿远在这些人之上,”邵五郎正经八百的拱了拱手,“不知往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一眼?” “所以?”楚王面色未动,因为邵五郎的话很谨慎。 邵五郎咧嘴一笑,“只是欣赏罢了,称不上喜欢。” “我知道了。”楚王将软剑交还给童子。 邵五郎看他要走,挑眉,“贵人不会以为我是戏耍您吧?” “自然不会,”楚王淡然答道:“各处做事,有各处的规矩。” 邵五郎又笑了,拍了几下手掌,“那么,我邵五郎恭候贵人再来?” 话音落下时,楚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有些寻欢完的人从妓馆出来,楚王小心的避让开,直接回到大长公主府。 薛瑾仪正在窗边看书,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的问道:“怎么样了,楚王殿下?” “没办成。”楚王直白的回答道。 薛瑾仪抬头望去,楚王面色平淡,他也不是先抑后扬卖关子的性格,“可你昨晚……” 楚王看了一眼她仍缠着纱布的手,“需要薛小姐写一个方子,而我负责跑腿。” “哦?”薛瑾仪忍不住好奇心,问道:“你在平康坊碰见什么了?” 听得这话,楚王露出淡淡笑意,“薛小姐照着我的话做,事后我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啧。”薛瑾仪摇摇头,“你这个人啊……” “我怎么?” “不会做赔本买卖。”薛瑾仪笑道,没有讥笑的意思,因为她也是这样对楚王的。 楚王点头,“你说的对。” 薛瑾仪不打算没完没了的互相揶揄下去,“麻烦楚王殿下拿笔墨给我。” 楚王听话的取来笔墨。 薛瑾仪执笔,问道:“楚王殿下要我写什么方子?” 第二天早饭后,薛瑾仪坐在灶台旁边,看着楚王面对今早刚买的一大堆东西。 “你真要自己动手?”她不太确定的问道,虽然有上次不错的药膳,可是这次要做的可难多了。 楚王看着她,“薛小姐觉得自己教不好人?” 薛瑾仪忧愁的叹气,“也要看你是否聪明手巧,不然同样的教书先生,为什么有的人能高中状元,有的人却榜上无名呢?” 楚王知道她是习惯了的嘲讽话,也不放在心上,“薛小姐只管教,成不成在我,哪怕失败了也不会怪到薛小姐身上。” “唉,”薛瑾仪叹气,无奈的看着自己还不能沾水的手,“这可是事关紧要……” 楚王十分镇定,“但且一试。” “那好。”薛瑾仪道:“开始吧。” 按着她的指点,楚王动手处理食材。 濮阳臻带着青兰和青芷在外面偷看,瞧着薛瑾仪专注的眼神,以及楚王一丝不苟的样子,捂着嘴巴才没笑出声来。 “你们瞧,这叫举案齐眉,妇唱夫随。”她压低声音说道。 青兰忍不住惊叹道:“如此一看,楚王殿下真是变了许多……” 也就见楚王殿下对大长公主敬重有加,对县主爱护,也很尊重抚养他的赵嬷嬷,除此之外,这么多年来没见过楚王对哪个人展露过好颜色,无论男女。 濮阳臻得意洋洋,“瞧瞧,长那么好看,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多不好啊?多亏有了嫂子,真真是天作之合。” 第126章 神仙眷侣 在濮阳臻感叹不已的时候,侍女来请她去书苑。 她依依不舍的望一眼厨房,交待青兰、青芷好生看着,“……回头你们定要详尽的告诉我。” “县主,您放心吧。”青兰笑道,大家谁不爱看那对未婚夫妻甜甜蜜蜜的样子啊? 濮阳臻最后看了一眼,看见楚王将什么东西丢进了烧滚水的锅里,“噗通”一声溅起了小小的水花,他挡在薛瑾仪面前,帮她避开了水珠和热气。 “真好。”她点点头,开心的离开。 她刚走,薛瑾仪没好气的说道:“我看不见了。” 楚王默默的让开。 薛瑾仪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锅里,指了指几个陶罐,“把这几样东西也放进去。” 楚王问道:“放多少?” “多放一些也无妨的,我会看着。” 楚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的将薛瑾仪指的东西放进锅中。 “嗯,差不多了……对对对,再多一点。”薛瑾仪紧盯着楚王的手,时不时的做出指导。 大约是看得太紧,时间太长了,她冷不丁地觉得有些奇怪。 楚王见她蹙起眉头,问道:“是哪里没做对吗?” “那倒不是……”薛瑾仪再看向楚王的手,但他已经背过身去,处理东西。 她眨了眨眼,注意力又回到了锅子上。 两刻后,一股香味透过窗缝飘散出来,馋的青兰咽了好几口口水。 “要是县主在就好了,我们便能进去看看楚王殿下和薛小姐到底在做什么。” 青芷抓住她的胳膊,防止她冲动的跑进去,“等他们做好了,不就知道了?” “太难得看楚王殿下做吃食了。”青兰摇头感叹,“你说薛小姐到底用什么办法,能和楚王相处的这么好呢?” 青芷道:“这几日相处,你还不知道一些薛小姐的为人吗?” 青兰自嘲的笑了,“也是,薛小姐那么好,自然能打动殿下的心。” 两个侍女相视一笑,继续望着窗内的两个人。 “好了。”看着楚王往锅里用筷子戳了两下,薛瑾仪轻声道:“捞出来,过一遍凉水,再细细的抹上蜂蜜。” 楚王依言而做。 青兰好奇道:“原来还没完?可是……这抹蜂蜜是做什么?” “入味吧。”青芷道。 薛瑾仪看着楚王手背上蜂蜜泛出的亮光,他做事十分细心,将整个食材都裹在蜂蜜了之中。 “放到油锅里炸一遍。”她又道。 不一会儿,随着油锅里“滋滋”的声音,厨房里散开一些白烟和热气。 薛瑾仪下意识的想展开檀香小扇打打风,但一闻到淡淡的檀香味,又放下了扇子,随手拿了厨娘们用的蒲扇用起来。 楚王问道:“油烟大,我挪你到远一些的地方坐?” “不用了,”薛瑾仪扇走面前的烟雾,“远点,我就看不见你在做什么了。” 话音落下,她似乎听见楚王笑了一声。 但是她仔细看过去时,透过袅绕的白烟,楚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接下来呢?”楚王看她望过来,问道。 薛瑾仪回过神,“上锅蒸,至少一个时辰。” “好。”楚王应道,继续忙碌。 薛瑾仪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地无声感慨,将扇子打得更快了一些。 蒸锅上冒出更多的热气的,她又开口,“今日去过平康坊再去土地公庙吗?” “嗯。”楚王点头,“今日,姑祖母都叫花厅那边的人歇一歇了。现下,太子要去,更不能操之过急。” 薛瑾仪了然。 楚王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你一并告诉我。我叫人送你回屋。” 随着热气蒸腾,额头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时间久了,一般人都会觉得闷热得慌,更何况是有伤在身的薛瑾仪。 薛瑾仪点头,“也好,没什么需要教的了,成败就看你自己的了。” 楚王唤来门外两个偷看的侍女,“送薛小姐回客院。” 薛瑾仪回去后,继续在窗边看书,一晃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楚王提着一个食盒,不急不慢地来了。 薛瑾仪打开看了一眼,笑道:“从外表和香气上看不错,至于味道如何,就看你送给的人喜不喜欢了。” “这算是我们一起做出来的,薛小姐没有信心?”楚王问道。 薛瑾仪叹道:“我们又不是神仙,有让人不由自主就喜欢上的魔力。” “谁说的?”濮阳臻出现在门口,“瑄哥哥和嫂子是神仙眷侣,可不就是神仙吗?” “……”薛瑾仪一脸淡定的喝了口茶。 濮阳臻笑嘻嘻的来到食盒前,问道:“瑄哥哥和嫂子做的到底是什么好吃的?” 楚王却没有打开食盒给她看,“趁着没到午饭前,我得出去一趟。” “诶?”濮阳臻发现他要提走食盒,问道:“不是给我们吃的吗?” “有一个更重要的人,在等着。”楚王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嫂子,那是给谁吃?”濮阳臻苦着脸问道:“原来我盼了一个多时辰的好东西,却没有一饱口福的机会啊?” “以后,让你瑄哥哥再做给吃吧。”薛瑾仪眨眨眼,“这是他第一次做,总得先练练不是?” “也是,”濮阳臻拍了拍手,“下次会做得更香。” 楚王在出门前,换了一身花白色的衣袍,又往唇上粘了一片假胡须,整个人看起来也不似平日里那般阴沉沉的了,倒显出几分风流之态。 他提着食盒,出门坐上马车,来到平康坊。 白日里的坊间清冷了一些,路上的行人不多,偶有假母、乐师斥责打骂的声音。 楚王为了不引人注意,让马车停在坊门外,自个儿步行来到昨夜的小门前。 开门的依然是昨夜的那个小童,笑嘻嘻的问道:“贵人又准备好东西了?” “你家主人用过午饭了吗?”楚王问道。 小童道:“尚未。” “那正好。”楚王随着小童来到临水的厢房,邵五郎没个坐相的坐在窗边看账本。 “嗯?”开门的那一刹那,邵五郎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肉香,立即坐直了身子,问小童道:“你又弄来了什么好吃的?” 第127章 喜欢吗 “不是我,是这位贵人。”小童笑道。 邵五郎像是这才发现楚王手中的食盒,“这是什么?” “是我与我的未婚妻一起做的。”楚王上前,将食盒摆在桌子上,“不知贵宅是否有西域酿造的葡萄酒?” “有的。”邵五郎示意小童去拿,然后来到桌子前,“我闻着是肉食,与我平常吃的香味差不多,但是……又有一些不同。” “你吃过便知道了。”楚王等到小童取来葡萄美酒后,打开食盒。 邵五郎往里面一看,失笑道:“原来是一只红烧肘子,贵人倒是观察仔细。但你如何确定,我今日还想吃呢,这东西可容易腻的慌。” 楚王让那小童布置餐桌,“因为我相信我与我未婚妻的手艺。” 邵五郎捧腹大笑,接着向楚王竖起大拇指,“有贵人这句话,那我更应该尝一尝了。”他接过小童递来的筷子,打量了一番红烧肘子,皮面上紧紧地绑缚着一条细绳,又经过改刀,所以轻而易举的扯下一大块肉来。 选用的是上号的猪前腿,皮面下是一层肥肉,紧贴着一圈瘦肉,经过烧制,酱料几乎深入骨头了。 闻着香味,邵五郎尽量矜持的咬下一小口。 猪皮酥脆有嚼劲,肥肉和瘦肉在齿间混合,细腻而香味浓厚,这味道除了寻常的酱料之外,还有一丝丝的甜味,恰到好处的掩去猪肉特有的一股难以名状的腥味。 这看似简单的一道红烧肘子,无论从选材到用料,还是火候,居然掌握的都刚刚好。 邵五郎咂了一下嘴巴,然后喝了一口葡萄酒。 肉香与酒香让他眼前一亮,再顾不上矜持,丢掉筷子,直接捧在手里啃。 不一会儿,红烧肘子只剩下一根干干净净的猪骨头,他还意犹未尽,目光落在盘子里的青菜上。 红烧肘子的酱汁有一部分落在了青菜上,他抓了菜塞进嘴巴里,享受着肉香、酱香与蔬菜相融合的美妙,最后再抿上一小口葡萄酒。 “啊——”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舒服的喟叹一声,毫无吃多了肉食的腻歪感。 “邵五郎还想吃吗?”楚王慢悠悠的问道。 邵五郎立刻睁开眼睛,“还有?” 这话一出口,他有些后悔。 因为贵人没有直接问喜欢与否了。 说明这位贵人也在挖坑等着他。 楚王道:“有没有,全看邵五郎是否喜欢。” “啧啧。”邵五郎摇头,“贵人可真是狡猾。” 楚王安然淡定的望着邵五郎。 邵五郎与那双平静的眼眸对视片刻,“真是败给你们了。我找遍全京城的厨子,连御厨都偷偷的拜托过了,可是他们做出的红烧肘子都不及贵人您这道。贵人可否将方子告知给我?” “如若邵五郎不喜欢这道菜,我如何能将方子给你?” 邵五郎愣了一下。 楚王接着说道:“只有真心喜欢这道菜的人,才能知道方子,如此才不糟蹋了想出这道菜的人的一片心血。” 邵五郎笑着长叹一声,“好,我喜欢。” 楚王挑了一下眉头,“喜欢什么?” “喜欢你带来的这道红烧肘子。”邵五郎真是败给他了,屡屡挖坑,他屡屡都能跳过去。 毕竟“我喜欢”这三个字也能曲解成喜欢贵人,而不是喜欢贵人带来的东西,那么他照样可以不替人办事了。 楚王爽快道:“我会将方子交给你,但烦请邵五郎帮一个忙。” “可以,说吧。”既然人家已经满足了规矩,他没有理由不替人家办事。 “我需要借平康坊西南角那座小楼一用,且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有人出入过。” “那座鬼楼?”邵五郎略微蹙眉,打量着楚王,“自打潘娘子病死其中之后,常有人撞见无脚无影的鬼魂流连在那里,还有人听见夜半有人唱歌哭泣,声音与潘娘子一模一样。后来,有人胆大闯进去一探究竟,什么也没发现,但天明前,忽然暴毙,查不出死因。” 楚王从容问道:“邵五郎信这个?” “人们都认为潘娘子死得冤枉,所以流连世间,想向恶人报仇雪恨。”邵五郎又笑了,“贵人认为呢?” “有秘密的人需要一处可以安心隐藏的地方。”楚王看着他,缓缓说道:“制造出鬼楼传说,让旁人不敢再去,这个地方就方便做很多事情了。” 邵五郎看楚王的眼神渐渐变得微妙,手指有意无意的轻抚过蹀躞带上挂着的一只小匕首。 楚王又说道:“邵五郎的事,我不感兴趣,正如邵五郎也不曾多问过我什么。我只需要那小楼一用。” “好,我答应你。”邵五郎微笑道。 楚王暗暗松口气,将需要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邵五郎。 邵五郎道:“我明白了,贵人尽管放心。那么……” 楚王接过小童递来的笔,写下这道红烧肘子的做法。 邵五郎接过一看,感叹道:“难怪不如贵人,原来多了这么几道工序。”他看楚王要走,欠了欠身,“还烦请贵人代为向大长公主殿下问好。” 楚王点了下头,出去了。 邵五郎举着方子,又靠回到椅背上,连声哀叹:“这位贵人真是好生有趣。” 小童道:“主人难得夸人,莫不是很喜欢他?” 邵五郎给小童脑门一个爆栗子,看起很重,但力道很轻,“胡说什么,只是觉得往后同他做事,一定很有趣味罢了。快照着方子,再给我做几只肘子来。” 小童接住方子,摇头叹道:“主人看遍世间百态,金银珠宝,美人骏马,都能抛弃不顾,唯独这肘子是不能少的。那位贵人真是心思细腻,,发现主人爱吃肘子。” 邵五郎玩弄着小匕首,眸色中闪烁着冷光,“这不挺好的,只是,若知道的太多……” 楚王从平康坊出来,顺路回到大长公主府,叫车夫转交一张纸条给薛瑾仪,自己骑上马出城去。 一个人悄悄地从府门前的牌楼后面探出脑袋来,望着楚王远去的背影,咬住嘴唇。 她觉得自己与楚王的关系,就如飞奔的马,越来越远了,而她只靠着两条腿,怎么也追不上。 虽然姑姑说了那些往事,可她哪里能彻底按下多年来的爱慕呢? 赵雯儿望向大长公主府,她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第128章 喝茶 薛瑾仪从丫鬟手里接过纸条,濮阳臻耐心的等着。 “事情办成了。”薛瑾仪随手烧了纸条,“害死潘娘子的人,应该还在平康坊。” “诶?”濮阳臻放下碗筷,问道:“何以见得?” “你瑄哥哥说的。”薛瑾仪道,字条上写的很简单“事已成,仇人未死”,“具体的,等他回来再说吧,现下他应该直接出城了。” 濮阳臻点点头,“若是潘娘子仇人未死,那么事情可能更好办一些了。” 薛瑾仪微微一笑,“是啊。” 一直等到晚间,濮阳臻已经困倦的在榻上打盹了,但是楚王一回来,她立刻就精神了,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 “……还有,瑄哥哥,你这身衣服什么时候做的,穿着真好看啊?对吧,嫂子?” 薛瑾仪递给楚王一杯茶。 楚王点头接过,抿了两口,凉凉的茶水中带着一股有些冲鼻的味道,但给人感觉还挺清凉的,扫去不少白日来的困乏。 薛瑾仪见他放下茶盏,问道:“可以说了吗?” 楚王定定地看向的薛瑾仪,指腹轻抚过杯沿。 薛瑾仪挑眉,“这是我嘱咐青兰她们特意泡的茶,里面加了一些银丹草,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你挺有心思的。” “那可不,”薛瑾仪笑道:“毕竟阿臻和我都等着听你说事儿呢。” 楚王道:“我去找的人姓邵,家中行五,至于真名不得而知,乃是平康坊中大小十数家妓馆的幕后老板,我想……”他看向濮阳臻,“是姑祖母的眼线之一吧?” 濮阳臻点头,“正是,那些官吏们爱去平康坊消遣,酒喝多了难免会透露出些事情。”她皱了皱眉,“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只听说邵五郎性情有些古怪。” “是的,”楚王道:“他不稀罕钱财,托他办事需要给一样他会喜欢的东西。” “所以那道红烧肘子?”薛瑾仪问道:“就是给他的了?” 楚王将平康坊里的事大致说给薛瑾仪和濮阳臻听。 薛瑾仪道:“果然是个需要小心周旋的古怪人。” “还挺有意思。”濮阳臻笑道:“若是花钱就能办成事,岂不是无趣又太简单了。” “那么潘娘子的事?”薛瑾仪回想着楚王的话,“鬼魂如今依然流连小楼,没有散去,说明大仇还没报,所以那个仇人没有死。” 濮阳臻附和的点点头。 楚王又喝了一口茶,问道:“你们这边呢?” 濮阳臻道:“雨儿姑娘十分聪慧,一点就通,一学就会,现在我听了她的歌声,都要落泪了呢。” “虽说如此,但要楚王再听听,毕竟男女有别。”薛瑾仪笑吟吟的看向楚王。 楚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呀?”薛瑾仪故作惊讶,“我忘了楚王殿下是对旁人冷心冷情的性子,听了那曲子只怕也是无动于衷,叫我们以为白忙活了。” 濮阳臻趁机说道:“说明了瑄哥哥只对在意的人好。” 她冲薛瑾仪眨眼睛,后者轻咳一声,接着用帕子擦嘴,挡住了小半张脸。 楚王道:“还是听听吧。” 他想看看薛瑾仪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薛瑾仪吩咐青兰喊来雨儿和乐师,请他们在楚王面前表演。 一曲罢,楚王依然是面无表情。 雨儿有些慌张,看看擦着眼角的乐师,又看看摇头叹气的县主,连忙问薛瑾仪,“薛小姐,是我唱的还不够好吗?你们觉得情感上还不够真挚感人吗?” “雨儿不要慌,”薛瑾仪柔声安慰道:“你唱的已经非常好了,只是啊……”她瞥一眼楚王,“有的人是石头心肠,或者……装得好看。” 雨儿有点害怕的偷瞄着楚王,舔了舔嘴唇,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薛瑾仪轻咳一声。 楚王方才开口,“不错。” 两个字一出,雨儿肩头上仿佛卸下来千斤重担。 薛瑾仪道:“雨儿,没事了,早些回去休息,好好养护嗓子,很快就要演练一番了。” “好。”雨儿向他们点点头,出去了。 薛瑾仪叹道:“楚王殿下,瞧你这冷冰冰的样子,谁都要被人吓死了。” “你倒是个例外。” “大概是因为你救过我性命,所以感观就不同了吧。”薛瑾仪续了三杯茶,“我有点想听听看土地公庙的难民们是如何评价你的了。” “这个不必薛小姐忧心。”楚王喝了口茶,茶水里除了银丹草,应该还加了一些别的东西,细细品尝下还有一点甜丝丝的味道,更让凉茶滋味清爽可口。 “好哦。”薛瑾仪从容笑道:“反正不是我的名声。” 说到底,她是相信楚王在大小事面前,能考虑周全,不会像平时那样冷漠对人,这样可不容易赢取民心。 时候不早了,楚王回去休息,薛瑾仪也早早的歇下了。 一桩桩事就要办妥了,就看那一股东风是否能顺利入局。 三天后,膝盖上的擦伤已经不影响薛瑾仪走路了,大长公主府花厅里的小吏们又忙碌起来时,传来消息,说太子将在明日一早前往土地公庙。 “传回消息的是谁?”薛瑾仪问道。 濮阳臻道:“是太子向皇上说起了此事,立刻就把消息传回来了。” “原话是怎么说的,可知晓?” 濮阳臻望着薛瑾仪,不由低声问道:“不会是你觉得太子在这件事上设局?” “他去抢楚王的功劳,怎么会想不到大长公主和楚王有所防范?” 濮阳臻神色一凛,“原话是‘父亲,儿将去蓝田县,慰问难民,不敢叫姑祖母和大哥太过忙碌操劳’,等等……下意识的以为‘将去’就是明日了,因为今天是赶不及过去的了。” 薛瑾仪叹口气,“太子真是小心,只怕明日只是叫人伪装成他的样子,装模作样出门去,看看有无陷阱。” 濮阳臻摇摇头,“也怕他虚晃一枪,不知道哪里是真哪里是假了。” 东宫那边没有得力的眼线,不知道太子究竟几时出发,若是着了太子的道或是错过了,那他们这几日的准备可就白费了。 第129章 不想分开 薛瑾仪慢悠悠的喝着茶,琢磨了会儿,“既然不能确定,那就引蛇出洞。” 濮阳臻又有了精神,“嫂子,快说说怎么个引蛇出洞法?” “就是这般那般……”薛瑾仪将自己初步的想法说出来,两人再商议下细节问题,等差不多了,濮阳臻去找祖母要人。 薛瑾仪在屋中来回踱步,这几天没好好走路,稍微有点不适应了,好在她能尽快调整过来。 两刻后,濮阳臻回来了,带着几名身着黑色劲装、腰悬长剑的男子,他们一字排开,站在廊下,齐齐向薛瑾仪作揖。 “薛小姐。” 濮阳臻道:“这是祖母拨给我们的人手,都是高手。” 薛瑾仪展开檀香小扇,微微一笑,“开干吧!” 入夜后,又到了平康坊一日里最热闹的时候了,行人、马车来来往往,还有自诩风流的文人骑着一头毛驴,醉醺醺的念着一首诗,一边往人群里抛洒花束,惹来一阵阵哄笑声。 两辆马车先后驶入平康坊,便一点儿也不打眼了。 马车七拐八绕,来到西边的院门前,院门开了,让他们把马车直接驶入院子里。 “贵人,您来了?”邵五郎笑脸相迎,目光落在由楚王扶着,缓缓走下脚凳的薛瑾仪身上,笑容更甚,“想必这位就是贵人的未婚妻吧?” 薛瑾仪大大方方的望过去,点头示意,“你便是邵五郎吧?” “正是在下,”邵五郎欠身,然后请他们进屋,“这是我为你们安排好的院子,鬼楼就在隔壁,没有人赶到这里来。” 几人随着邵五郎走进屋中,看着他在地上踩了几圈,最后站在一个竹柜子前,唤来小童一起推开竹柜子,然后掀开下面的一块木板。 “这儿是地道的出入口,你们只管沿着灯火亮着的路走,尽头是我的院子,保准儿安全。” “好,麻烦你了。”楚王客气道。 邵五郎笑眯眯的冲他们挥挥手,“那么,你们请便,我告辞了。”他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忽地又想起一事,“贵人给我的方子好是好,可总觉得欠缺了些什么,不如您二位一起做给我的好吃。” 楚王道:“说明厨子的水平还需精进。” “是啊是啊。”邵五郎感叹,“不过,到底是夫妻同心协力做出来的东西,一般人比不过的。” 他摆摆手,这次真的走了。 “咳。”薛瑾仪轻咳一声,对青芷她们说道:“今晚要住在这里,你们去收拾一下,然后正好实地演练一遍,说不准明日就要派上用场了。” 青芷应道:“是,薛小姐。” “切记,不能留下住过人的痕迹。”薛瑾仪叮嘱道,看屋子里的摆设,平日里应该是有人家住的,打扫的几乎一尘不染,但不代表不会留下惹人怀疑的蛛丝马迹。 青芷道:“薛小姐,请您放心。”说完,她带着雨儿等人去隔壁屋子安顿。 薛瑾仪坐在桌边,对仍矗立在屋中的楚王说道:“你带着马车早些回去吧,明日早晨你可是得在大长公主面前露面的,而且阿臻也在等着你的消息。” 楚王知道自己确实该回去了,但是没有挪步,斜瞥一眼,看了看烛光照耀中的脸庞。 烛光在她平静的眼眸中跳动,衬得她面容美好。 这些天来,他们一直同住在大长公主的客院中,或是在土地公庙的同一屋檐下,这还是第一次在夜里分别。 他有种古怪的感觉,靴子像黏在了地上,舍不得挪开。 “怎么了?”薛瑾仪发觉他半天没动,不解的问道。 “我先看他们演练,放心了再走。” 薛瑾仪闻了闻茶壶里茶水,是普通的龙井,“小心过了宵禁的时辰,给人发觉楚王还在街上乱逛,传出不好的流言来。” “我不会叫薛小姐担心的。” 薛瑾仪看着他气定神闲的模样,随他去了。 不一会儿,青芷他们收拾好回来了,按照计划好的,在鬼楼和小院之间演练了一遍。 薛瑾仪问道:“楚王殿下有什么需要指点的地方吗?” “没有。”楚王回答的非常干脆。 薛瑾仪笑着挥手,“那么,楚王殿下慢走不送了哦。” “这里……”楚王望向门外远处,灯火辉煌,说笑声不绝于耳,“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们今夜留在平康坊太危险了,我还是留下来照看,不然姑祖母回头问起,要怪罪我了。” “……”薛瑾仪觉得古怪,起身,踮起脚,顺着楚王的视线望过去,“该不会是……” “不会是什么?”楚王忽地转头看来。 薛瑾仪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腿脚一颤,脚尖瞬间支撑不住身体,往旁边踉跄几步。 在她差点摔倒之前,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了她的胳膊。 “谢谢。”薛瑾仪知道这只手属于楚王,扭动了几下胳膊,想让楚王松开手。 楚王没动,问道:“你的话还没有说完。” 薛瑾仪撇嘴,“我那话要是说完了,难堪的可就是楚王殿下您了。” “没关系。”楚王手上稍微用力,将薛瑾仪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话既然说出来,就说完吧。” “……”薛瑾仪本来想揶揄他两句,说他想去妓馆找乐子,可是和楚王接触这么长时间以来,很清楚他是不会去那些地方的。而现在楚王非要她说出来,再真的讲出口的话,就显得很无趣了。 她叹口气,“该不会是舍不得离开我吧?” “所以,你希望我现在离开吗?”楚王轻声问道。 一向低沉的嗓音带了一份柔意,听得薛瑾仪惊讶的望着他。 楚王没有再拉她,而是自个儿上前一步,更靠近薛瑾仪一些,“薛瑾仪,你不是一向能言善语的吗?” 薛瑾仪感觉到了男人身上的气息是那么的靠近自己,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个男人身上令许多人害怕的阴鸷冰冷,她一点儿也感觉不到。 或者说,她从穿越而来,遇见楚王的那一刻就未曾感受到过? “嘣”,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爆竹的炸响,接着是人们的欢呼声,让薛瑾仪猛然惊醒过来。 她在瞎想什么呢?! 第130章 保护她 薛瑾仪一脸淡然,“宵禁快到了。” 楚王终于松开了她的胳膊,解下蹀躞带上的一把精致小匕首,递过去,“防身用。” “楚王殿下慢走,明天一切小心。”她亲眼看着楚王坐上马车,两辆马车静悄悄地离开了院子,往远处灯火明亮之地而去。 薛瑾仪回到桌边,喝了一口茶。 青兰看看外面,又看看薛瑾仪,“薛小姐,楚王殿下就这么走了?” “嗯,宵禁快到了,而且他明早必须出现在大长公主府。”薛瑾仪淡然的说道,“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再演练第二遍吧。” 青兰无奈,“是,薛小姐。” 众人演练第二遍,完事后,薛瑾仪嘱咐大家早些休息,自己也睡在了正屋里。 随着夜色深沉,平康坊也终于恢复了宁静。 乌云掩过月亮,四下里一片阴暗之际,一道黑影落入院中,但是他的脚刚刚站稳,寒光落在他的脖颈之上。 “我只不过回自己家罢了,这位大侠不必如此吧?” “自己家?” “咳咳,我也是经过主人同意,取道此处的。” 话音刚落,院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乌云飘散而去,月色重回大地,他看见了执剑人脸上泛着冷冷寒光的黑面具。 “这位大侠,我想你也不喜欢被人发觉吧?” 在那些声音越来越近之时,阿衍揪住他的衣领,形如鬼魅一般,掠到正屋前面,轻轻地打开屋门,够一人通过时,便带着人无声无息的窜进去。 薛瑾仪本就睡不安稳,她敏锐的感觉到有人进了自己的屋子,按说有护卫暗中盯梢,但仍是让人进来了……她心头一紧,继续闭着眼装睡,耳朵留意着四下里的动静。 那两个人进屋后,又没了动静,倒是远处似乎有低声交谈。 她壮着胆子,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只见窗前两个人影晃动,而窗纸上映着晃动的淡淡火光。 那火光没有停留多久,便散去了。 接着,她听见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我借暗道一用,不打扰大侠了……” 两道细微的声响后,屋子里恢复了安静,但是薛瑾仪知道仍有一人逗留在屋中。 那人什么都没有做,好像就静静的站着,但是她能感觉到那人一直在盯着自己。 薛瑾仪假装睡梦中裹紧薄被,偷偷地握紧了楚王留下的小匕首。 鞘上点缀的宝石和花纹有些硌手,但也叫她能更清醒一些。 那人离得她又近了一些,只听“刺啦”一声,火光在面前亮起。 薛瑾仪微睁的眼睛起初有些不适应。 这人胆子未免太大了吧,居然还敢亮起烛火? 她不由地蹙了眉头,眼睛终于适应了光亮时,也看清楚了面前之人的面容。 “阿衍?”她睁开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欣喜。 阿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在榻边的椅子上坐下。 薛瑾仪指了指他的喉咙。 阿衍点头。 为什么还是不愿在她面前开口?薛瑾仪找不到理由,难不成这人曾立下规矩——不与平民百姓之外的人说话?原主是卫国公之女,乃京城贵女,自然不在他开口的范围之内。 只能这么解释了,薛瑾仪又指了一下隔壁屋子,然后在纸上写下字。 “护卫如何了?” 阿衍伸出左手,“安好,未让他们发现。” 薛瑾仪看着那字迹,遒劲之余有些失去形状,显然不是惯用手。 她瞪向那面具,有些恼火——阿衍在她面前,到底防备什么? 她咬了咬牙,又写道:“为何来此?” “收钱,护人。” 薛瑾仪看着那字,提笔再写,“楚王请你来保护我?” 阿衍摇头,在她漂亮的簪花小楷后继续写,“不知上家是谁。” 薛瑾仪轻叹一口气,想来阿衍在江湖飘荡,要吃喝就得花钱,要救济难民也得花钱,但钱不是从天下飘下来的,总得有挣钱的门路。 江湖人守规矩,不愿轻易泄露上家的名姓,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薛瑾仪有点不爽,原本上回遇险对阿衍有所改观,但现下又令人惆怅。 阿衍做了个手势,示意她早些安歇。 薛瑾仪望着他黑沉沉的面具。 “刚刚那人是谁?”她又写道。 “不知。” 薛瑾仪露出疑惑的神色。 阿衍继续写道:“过路人罢了。” 薛瑾仪看向已经关上的暗道出入口,邵五郎能将院子和暗道借给他们一用,肯定也会拿来和别人做买卖。 不足为奇。 她想了想,发觉没有什么好问的了,微叹一声气,拿起檀香小扇,递给阿衍。 阿衍接过,她便躺回榻上。 烛火灭了,凉凉的风伴随着檀香而来,萦绕在她的鼻尖。 薛瑾仪闭上眼睛,虽然阿衍令人不爽,但有他在身侧,倒是叫人安心,她慢慢地陷入沉睡中。 一觉醒来,天色熹微,阿衍已经没了身影,檀香小扇就摆在她的枕头边上。薛瑾仪起身,拿起小扇,放在鼻下细细的闻了闻,除了浓郁的檀香外,没有其它味道。 她觉得自己像个变态,无奈的笑了笑,起身去准备今日的要紧事。 早晨,楚王在给大长公主请安过后,一如往常那样的离开公主府。正在做事的一名小吏偷看一眼,继续在册子上鬼画符似的写字。 紧接着,他又看到一个护院打扮的年轻男人走进花厅。 年轻男人行走间,腰上的长剑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如鹰一般眼睛锐利的扫过东宫来的那一群人,然后来到大长公主身边,附耳低语。 小吏眼角余光一直瞟着大长公主那里。 那年轻男人看起来神神秘秘的,在汇报完之手,大长公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就这么办吧。” 他耳力好,听见大长公主这么说道。 “只要成功了,定有重赏。” 年轻男人快步离开。 小吏陷入沉思,阴谋诡计不一定要背着人去做,有时候当着一大群人的面密谋着什么,更容易洗清嫌疑。 先前大长公主让他们休息了几日,不就是不爽太子要抢了她和楚王的功劳,而心情不好,一时不想.操劳这些事了? 她肯定绞尽了脑汁,要毁了太子的计划。 第131章 引蛇出洞 太子昨日说得模棱两可,很像是今天要出发去蓝田县,所以得到消息的大长公主一定会使计,让太子不能成行,而且…… 他眯了眯眼,想到年轻男人身上的长剑。 太子今日去不成,还有明日后日,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在安置难民的大事都办得差不多之前,让太子受伤,不能远行。 大长公主真是恶毒! 他得赶紧去通风报信,救下太子的话,那么大好的前程可就在等着他了,还愁没有正式的官职做吗? 小吏捂住肚子,跟旁边的人说了一声“肚子疼,去茅房”,然后悄悄溜走。 有侍女瞧见了,俯身对大长公主低语一句。 “传信给薛小姐。”大长公主吩咐道。 “是。”侍女看向门口的护卫。 那护卫悄声离开,旋即有人替补上他的位置。 从靖恭坊到平康坊再到皇城、东宫这一条笔直的大道上,大早上就有不少路人往来,还有一些挑着担子的小商贩的沿路叫卖,好生热闹。 路人中有几人看似在行走或者叫卖货物,但他们之间有着某种特定的办法,让消息在无人觉察之际,悄悄传递着。 很快,从东宫到皇城,再到平康坊的眼线,都知晓了情况。 薛瑾仪得知消息,气定神闲的说道:“等着吧。” 从现在开始,只要太子踏出东宫一步,消息就能够飞快地传递,让所有参与这局棋的人知晓太子的动静。 太子去蓝田县安抚难民,定然会从嘉福门,经由皇城从安上门出来,让百官们知晓他的仁德,明日就会有不少官吏将赞誉之词送到皇上面前。 不过,为了确保太子入局,东宫、皇城四周都布置了眼线和车马。 辰时末,嘉福门出来一队车马,打头的马车檐角飞扬,悬挂着白色的小灯笼上,书有“东宫”二字,檐下窗楞雕刻精美,帘子是绣着龙纹的红色锦缎,一看便知尊贵无比。 车马从经过皇城,从安上门出来,再折道从朱雀大街走。 东宫车驾这样出行,立时引来众人目光,议论纷纷。 车驾到了朱雀大街上,来往行人赶忙避让,快路过存福寺时,一辆运送货物的牛车从旁边小路而来,车夫瞧见不远处东宫车马,吓了一大跳,慌忙驱牛避让。 谁知,两头壮实的大牛忽然发疯,“哞哞”两声竟是直勾勾的冲向那辆豪华尊贵的马车。 热闹的朱雀大街,瞬间宛如羊圈里来了一群狼,行人见状,尖叫着惊慌逃开,好在朱雀大街足够宽敞,人们四散而开,虽有推搡,但未发生踩踏。 大约是高头骏马感觉到了危险,嘶鸣声中扬起前蹄,车夫慌忙安抚骏马,想要扭头离开,可是一向乖顺的骏马躁动不安,根本不听指挥。 牛车车夫看起来铆足了劲儿拽紧缰绳,但仍旧无法阻止两头大牛闷头往前奔跑,尖利的牛角冲向马车,眼见着两辆车就要撞在一起,大街两侧的院墙上忽然冒出数十个身着军服的男人,手举刀剑,齐齐跃向两头大牛。 艳艳阳光下,众人只见无数道了寒光闪过,在牲畜凄厉的惨叫声中,两头大牛轰然倒地,牛车倾倒,货物滚落了一地,但是周围吓呆的人们没有一人敢上前来捡。 开玩笑,那数十个军服男人举着刀剑就站在那里,虎视眈眈,牛血横流一地,谁过去一步还不被当场斩杀? 牛车车夫被人牢牢制服,他磕头哭喊道:“是小的不慎惊扰尊驾,还请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一名!” 任他痛哭流涕,那些军服男人的身上没有一丝表情。 有人从他们的服色认出身份,叫道:“那是东宫十率府的人!” 众人又往后缩了一些,接着看见华贵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接着一名身着内侍服饰的人趾高气扬的站在了车辕上,扫视一圈周围。 而他之后,不见人影。 “大胆贼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冲撞太子殿下!你们将此人直接押解至京兆府审问,定要让他交待出幕后主使到底所为何人!” “小的……”牛车车夫刚要辩驳一句,立即被人塞住嘴巴,押送离开。 随着那道公鸭嗓子的声音一扯,围观人等哗然。 竟然有人赶在大庭广众之下谋害太子,这可是诛杀九族的大罪! 牛车车夫被押走,东宫十率府的人与闻讯而来的金吾卫人马一起,驱散围观人群。内侍又扫视一圈,冷笑一声,钻进车内。 与此同时,一辆朴素的青帘小车从延喜门出,往南方不急不慢地驶去。 薛瑾仪收到消息,叫雨儿等人快去准备,“……太子真的以为我们只布下了这么一个陷阱么?” 她望向隔壁的鬼楼,那是一间二层小楼,刚好高过坊墙。 雨儿身着一袭白裙,裙摆上绣着一片冷艳的红梅,她长发披散而下,头上戴着一顶帷帽,露出尖尖的下巴,而帷帽上也别着一枝假红梅。 据说,潘娘子生前最爱的便是梅花。 得到传讯,雨儿倚着栏杆坐下,风吹过白纱与白裙,风姿绰约。 想来很多男子都会心动的。 薛瑾仪深吸一口气,听见乐师开始弹奏古筝了,哀婉的曲子流散开来,雨儿终于开口了。 此刻,那辆青帘小车正从平康坊外路过,太子悠然自在地靠在软垫上,就着一名美貌女子的手喝了一口葡萄美酒。 “那样的功劳本就该是我的,蠢货们想昧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这天下将会是我的,所以什么都是我的……” “殿下说的对呢。”美貌女子娇滴滴的笑道。 太子得意洋洋,在她娇嫩的手背上亲了一口,“他们不晓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而我会牢牢抓住他们自个儿送上来的把柄,揭发出姑祖母的真面目,叫父亲和朝中重臣好好的瞧一瞧……” 话说到一半,窗外忽地传来幽幽歌声。 美貌女子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将窗帘掀开一些,更清晰的歌声传入车厢内,回荡着。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太子的脸色也变了。 第132章 痴情的人 美貌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急急要放下帘子。 “等一下!”太子喝道,因为瞟见有一样轻飘飘的东西向他们这边飞过来,那物件看起来甚是眼熟,让他心头一惊,脑子里“嗡嗡”作响。 美貌女子的脸色越发煞白,颤声劝道:“殿下,小心有诈!” 明明先前布置了引蛇出洞的陷阱,怎么这会儿就轻易的着道了呢?! 太子像着了魔,命跟车的人去捡那东西。 不过,那东西好巧不巧地飘到马车这边来,被窗子上的小勾子给勾住了。 美貌女子身形摇晃一下,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亲手取下那东西。 原来是一片被撕下来的裙角,轻薄的白色料子是平康坊地位较高的妓子最爱的。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太子展开布料,轻声念出上面的字,念到后面声音哽咽,眼睛也酸涩发红了,浑身上下因为激动情绪而颤抖起来。 “这是阿茉,这是阿茉回来找我了啊!”他抓着裙角,扑到窗边,循着歌声望去,只见一座小楼的栏杆边,坐着一位白衣女子,那妖娆曼妙的身形,与他记忆中的是一模一样。 美貌女子在望过去的一刹那,死死地捂住嘴巴才防止自己惊叫出声。 她难以置信的望着小楼上的女子,感觉那个死去的人又回来了,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犹如生前那样高歌吟唱,让仰慕者为之痴狂。 “阿璃你快看,那是不是你姐姐?”太子抓住美貌女子的胳膊,疾声问道。 阿璃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死去的人不应该回到阳间。可是这歌声、身姿真的太像,太像了…… “快停车,快停车!”太子叫道,马车刚慢下来,他迫不及待跳下车,冲向坊门。 “殿下!”阿璃惊声叫道,慌慌张张地跟过去。 那女鬼出现的太莫名其妙,绝对不能让太子见到,万一揭发出当年的真相…… 阿璃打了个寒颤,紧跟着太子的步伐跑进.平康坊,来到小楼下。 歌声明明已经停下了,可耳边隐隐约约仍有歌声萦绕,太子差点被自己的腿脚绊倒,从楼梯滚落。好在手忙脚乱建扒住了旁边的扶手,但他衣袍都乱了,也不整理,顾不上楼梯狭窄和陡峭的危险,匆忙地爬上去。 “阿茉!”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冲着栏杆叫道。 一阵清风吹来,他一个激灵,定睛看了看,栏杆边哪里还有阿茉的身影? “阿茉,你在何处?”太子叫道,沿着栏杆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打转,“明明刚才就在这里的!” 他确信刚才不是在做梦,阿茉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了,他一定会把她找回来的! 跟随而来的阿璃环顾四周,不由地大松一口气,差点背着太子笑出来。 不管是真鬼假鬼,总之现在不见了,就能容她做些什么了! 小楼上的一切,全都落在隔壁院子窗户缝隙后的几人眼中了。 对于太子的反应,薛瑾仪有些惊讶。 这可真是歪打正着啊! 她原本只是猜想,但现在看来这一招用到了太子殿下的心坎上。 “可以下一步了。”薛瑾仪微笑着吩咐道。 她身后的护卫点头,一溜烟地窜出的小院,没有引起小楼上的人半点注意,来到了不远处,一看见人便叫道:“不好啦,潘娘子在鬼楼现身了,大家快去看啊!” “什么?!” 众人大惊。 有些人先前听见断断续续的歌声,只觉得好听,以为是哪家假母又调教出了不错的歌姬,没曾想竟是潘娘子? 众人惊恐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踟蹰着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前去看看。 护卫又说道:“已经有人跑上鬼楼了,看样子很像是潘娘子的恩客!” 人群里忽然有人冒出一句,“大白天的有什么好怕的,走,咱们也看看热闹去!” 一有人发话,众人胆子也大起来了,呼啦啦的往鬼楼一涌而去,果然远远地就瞧见鬼楼上的人影。 “阿茉,你快出来!” 有人大声叫道。 阿茉?这不正是潘娘子的闺名吗? 众人不由加快了脚步,争先恐地来到鬼楼下。 护卫发现汹涌而来的人潮,赶紧告诉太子。 阿璃听见护卫的声音,抓住太子的衣袖,急急说道:“殿下,有人往这里来了,咱们快走吧,叫人看见定然会出大事!” 久寻不见人影的太子失魂落魄地踉跄后退几步,背靠在栏杆上,长长的叹口气。 “阿茉定然是恨极了我,所以才不愿相见。”他捧起裙角,将脸埋在其中。 阿璃看一眼楼下,焦急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见太子无动于衷,只得叫上护卫,“快带走太子!” 两个护卫飞奔上前,一左一右抓住太子的胳膊,“得罪了,殿下。” 紧接着,两人直接架着太子,从二楼跳下去,逃向坊门。 “天啊,那不会是太子吧?”不知是谁忽然叫道。 太子曾出巡过数次,所以很多寻常百姓都知道他的样貌,听这人一说,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真的,真的是太子!” “天啊,原来太子也是潘娘子的恩客?!” 一场戏就要唱罢了,薛瑾仪微笑着关上小窗,“太子是真的喜欢过潘娘子,这一场戏很难让他忘记了,最好忘掉安抚难民的事。” 青芷听着外面的动静,说道:“被人瞧见出现在鬼楼,恐怕太子最近都不想踏出东宫一步,生怕这事儿会传进皇上的耳中。” 薛瑾仪点点头,招呼众人赶紧顺着暗道离开小院。 “雨儿?”她发现雨儿仍站在原地,有些呆呆的望着已经关上的窗户,“怎么了?” 雨儿幽幽叹道:“太子殿下身份如此尊贵,没想到却是这般痴情的人。” 第133章 有问题 薛瑾仪缓步上前,站在了雨儿的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卫国公次女薛芳仪,已经被选为太子妃,皇后、太子与卫国公府都在精心准备着婚事。” 雨儿回过神,叹道:“包办婚姻,哪有这样的自由恋爱有真情,来得情深似海?” 薛瑾仪蹙起眉头。 “啊哈哈……”雨儿忽然笑起来,摆摆手,“我发现跟在太子身后的女人神色有些古怪。” “我知道。”薛瑾仪点头,“我们该走了。” 雨儿伸出手,“薛小姐,我扶着您吧。” 薛瑾仪温和的笑道:“没事了,我自己能走。”她率先走向暗道,也没叫青兰她们扶,稳稳当当地走下台阶。 雨儿觑着薛瑾仪的脸色,暗中松了口气。 人家到底是勋贵人家出身的大小姐,又得大长公主和楚王的信赖,瞧瞧这些天大长公主赏赐的好东西如流水一般送进客院,而楚王虽然冷冰冰的,但是言行之间可见对薛小姐独此一人的宠溺。 这是为什么呢,还不是薛小姐自己有本事? 她一个从现代穿越而来,无亲无故的人,能够抱上薛小姐的大腿已经足够幸运了,还是不要肖想太多不可能属于她的东西。 万一让薛小姐看出什么,得不偿失。 青兰也随着薛小姐下去了,雨儿瞧见,赶忙跟上去。 最后的护卫利索地关上暗道的门,将竹柜子放回原处,然后趁着外面闹哄哄的,悄无声息的溜走。 到了午时初,“太子曾是潘娘子恩客,且用情极深”的消息从平康坊传出去了,毕竟涉及当今太子殿下,人们只敢神神秘秘的在背后议论。可人都是好奇心的,越是神秘的事物,流传的便越快。 此时,仍逗留在邵五郎宅院中的薛瑾仪正靠在廊下的躺椅上,一边吃着瓜果一边望着庭院里别致的景色。 护卫小声说道:“……太子被直接带回了东宫,朱雀大街上的东宫车马也都急匆匆的回去了。被他们抓着的牛车车夫,是查不到大长公主这边来的。” “哦?”薛瑾仪有些好奇,“凡事都会留下蛛丝马迹,只看查的人够不够心细。” 护卫道:“这偌大的京城里,想找太子殿下麻烦的,不止一人,只要稍一挑拨,便愿意上钩,做一只马前卒。” “原来如此。”薛瑾仪明白了,濮阳氏好不容易得到皇位,那么多子嗣总有人眼馋皇位,想将太子拉下马。 而且,出了这样的流言,皇后与太子首先得头疼平息流言,不让皇上知晓太多,趁这个时间,很多蛛丝马迹都被抹平了,主使就更难查了。 “对了,既然你们已然知晓小潘氏的相貌,去查一查她。”她又轻声吩咐道,回想着小潘氏的神情,“也许,会有意外之喜。” 护卫应了声“明白”,出去了。 外出安抚难民,也要带上小潘氏,可见太子与她关系密切,直觉告诉她潘娘子之死与其妹妹脱不开干系,如果太子得知真相,遭受双重打击,会是什么反应呢? 薛瑾仪拿起一只杨梅,等着听好戏。 太子被送回东宫后,神色凄凄,呆望着花瓶上的梅花图案,久久缓不过神来。 阿璃吩咐其他宫女染了安神静气的香之后,小心翼翼的守候在他身边,一刻也不敢松懈的观察他的脸色。 直到有人通报“皇后娘娘来了”,她才慌忙退到一边,十分乖巧的低头站着。 蔡皇后一进屋,就瞧见一向骄傲的儿子神情恹恹,瞬时回想起往事,快步上前,直接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了太子脸上。 太子被这一巴掌打得歪倒在一旁,愣愣地捂着火辣辣疼的脸颊,半天回不过神。 而蔡皇后已经骂起来了,“……上回谎称你病了,硬生生地瞒下事情,你可倒好,身为一国储君,居然为一个妓子神魂颠倒,又想来一次吗?你以为回回都能像上次那样好运,不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不被你父亲知道?” “……”太子狼狈的趴在榻上,蔡皇后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喃喃道:“阿茉……” 蔡皇后听得清清楚楚,呼吸一滞,又一巴掌想扇过去,可是眼瞅着苍白脸颊上清晰的“五指山”,一时心软,克制住了。 “你们一个个还傻愣着做什么?赶紧叫太医过来,说是太子在出行路上突发旧疾。”她厉声吩咐道,“赶紧关上东宫大门,再有两个人快去请国舅过来。” 殿中顿时忙做一团,各人各做事情去,生怕耽搁了眨眼的功夫就叫蔡皇后责罚了。 蔡皇后招呼上内侍,上前来一起脱了太子的外袍和鞋帽,那苍白的脸色冒充生病正好,他们再给太子盖好薄被,垂下床帐。 伪装好了,蔡皇后发现了假装不存在的阿璃,脸色顿时一黑。 她身边的女官斥骂道:“都是你们姐妹干出的好事!还杵在太子跟前作甚,是要害死他才甘心?快来人,将这贱婢压下去看好了,待一些事情安排好了,再处置了。” 立时有两名宫女上前,一左一右押住阿璃。 阿璃心知小命不保,情急之下喊道:“太子,救救阿璃!” 太子猛然间惊醒过来,看见这一幕,急忙叫道:“我已失去阿茉,母亲怎么忍心再叫儿失去阿璃?” 蔡皇后冷笑,“若你乖乖听话,这贱婢自然性命无虞,可若你胆敢再言行有失,便等着收一具焦尸吧!” 太子一惊,嘴巴颤动着,不敢说话,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带人押走阿璃。 蔡皇后还没从东宫出来,有宫女匆忙跑来,“皇后,范昭仪求见。” 蔡皇后眼中闪现出杀气,“她倒是来的快。” 女官轻声说道:“当年,若不是娘娘您慈悲心肠,她范昭仪哪有这个福分生下四皇子,从区区美人一跃上九嫔之首?没想到,不单不知报恩,反而现如今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蔡皇后恶声恶气道:“是我和善太久了,胆敢算计到太子头上,叫她们自个儿没了儿子!” 第134章 瞒不下去 待日落,天色昏暗,薛瑾仪一行人回到大长公主府。 她让青芷带雨儿等人去休息,特意低声嘱咐道:“叫人看好雨儿,如她有异样一定要及时拦下来,且来告诉我。” 青芷知道薛小姐这样吩咐定然是雨儿有令人起疑之处,应道:“薛小姐请放心。” 薛瑾仪这才安心的回到客院,濮阳臻早早的在院子里等候着了,远远的看见她回来,小鸟似的飞扑而来。 “嫂子,我都已经听见传闻了呢。”她掩嘴笑道,“午前,中书省温侍郎的姑娘邀我吃饭,路上我听见有人在议论,说是太子殿下为了一个死去的妓子发癫,毫无储君该有的模样。” 薛瑾仪笑着点点头,“就是不知道宫内情形如何了。” 濮阳臻拉着她的手,往厢房去,“想必你也知道,东宫大门紧闭,说是太子连日操劳导致突发旧疾,病倒了。至于表叔那里……”她摇了摇头,“应该是有人通风报信了,但表叔如何做想,谁知道呢?” 皇上的心思自然不会轻易表露,就看之后太子身上发生什么样的事,这就是皇上的态度了。 薛瑾仪跟着濮阳臻走进厢房,小姑娘忽然松开手,往旁边一闪,偷偷笑着。 她一抬头,看见楚王站在桌边。 按说这个时辰,他应该还没从蓝田县回来。 在她惊讶之际,楚王往旁边跨出一步,露出他身后的饭桌。 饭桌上五菜一汤,还有一样甜点,都是寻常菜式,但色香味俱佳。 薛瑾仪站在门边没动,明亮的烛火照耀着对他们三人来说丰盛的饭菜,楚王一袭雪青色的衣袍,腰间随意的扎着一条腰带,墨黑的长发用一支团云纹的木簪子束起,有点儿像个闲云野鹤的道人,不得不让她暗暗感叹这好看的人穿衣服根本不挑颜色,要是放到现在的她身上,那会是何等的惨不忍睹。 而且……她眨巴几下眼睛,确定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 这一幕,楚王像个等待妻子工作归来的家庭煮夫,如果道一声“工作辛苦了”,那可就更像了…… 薛瑾仪还没想完,听楚王开口道:“回来了?辛苦了。” “……咳咳咳。”薛瑾仪连咳数声,有种楚王看透自己想法的错觉。 “嫂子,你没事吧?”濮阳臻一边关切的问道,一边向楚王递眼色。 “没事。”薛瑾仪在楚王发话前摇头,“不小心被呛着了。” 濮阳臻道:“嫂子一定没想到瑄哥哥今天早些回来,叫厨子做了这些好吃的等你吧?” 太子出事,获益最大者便是楚王了,他高兴的“恩赐”几道菜也算是嘉奖“功臣”,好让人继续卖命吧?薛瑾仪笑道:“楚王殿下如此关心我,真叫我受宠若惊呢。对了,也要感谢昨夜楚王派了人来保护我……们的安危。” “应该的。”楚王淡声说道,“再不吃,饭菜要凉了。” “对对对。”濮阳臻拉着薛瑾仪来到桌边,“虽然不是瑄哥哥亲手做的,但是他亲口吩咐厨子,做的嫂子最爱吃的菜肴呢。” “另外,有一道药膳汤。”楚王指着一盅汤。 濮阳臻一脸坏笑的看向楚王。 瑄哥哥和嫂子相处久了,宠爱妻子的方式方面还是大有长进的呢。 落座后,薛瑾仪问楚王道:“你知道昨夜来保护我们的人是谁吗?” 楚王夹了一只炙烤过的鸡腿给濮阳臻,“不知道。” “是你知道的那个人。”薛瑾仪道,打量着楚王的神色。 楚王面色沉静的将另一只鸡腿放在她的碗碟里,“那个戴面具的人?” “嗯。” “真是凑巧。” 薛瑾仪从楚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从悬在腰上的锦囊里抽出檀香小扇,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散开了,她瞧见楚王往旁边让了让。 “这把扇子味道太重了,换成普通的纸扇吧。”她对青兰说道。 青兰换来一把画着兰花的折扇,“薛小姐,您看这个可以吗?” “不错,”薛瑾仪闻了闻,没闻到什么香味,“就这个了。” 濮阳臻抿嘴一笑,故意问道:“嫂子为何换扇子呀?原来的檀香小扇又好看又香喷喷的。” 薛瑾仪道:“闻腻了。” “就这么简单啊?” “是的。” 濮阳臻冲楚王吐了吐舌头。 薛瑾仪不急不慢地享用着美味的晚餐,最后一口气喝完药膳汤。 楚王在慢条斯理的擦着嘴巴。 濮阳臻怂恿他们去院子里走走,“今晚吃这么多,散散步消食,对身体好。你们快去吧,我要练琴了,你们不想被魔音灌耳的话,就听我的。” 薛瑾仪和楚王几乎是被她赶出去的,两人站在廊下,月色洒满一身,眼前是宁静的庭院。 “走吧。”薛瑾仪走下台阶,凉爽的夜风吹来,正是散步的好时候。 楚王默默的跟在后面,他们从客院出来,沿着小路或者游廊慢悠悠地走着。 “你说,先前是薛芳仪病了,这回是太子突发旧疾,他们的婚期必将再往后拖一拖。”薛瑾仪侧头望向身边的男人,“你和我的婚期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薛小姐比我想象中的更为关心婚期。”楚王幽幽说道。 薛瑾仪怪笑道:“这毕竟是人生大事呢。我们现在虽在一起,不过到底没有成婚,没有正经的名头,成不了一条船上的人,怎么荣辱与共呢?” 楚王学着她的样子笑了,“成婚也可以和离。” “是哦。”薛瑾仪一拍手,“所以,楚王担心吗?” “没什么好担心的。”楚王望着远处。 薛瑾仪等了会儿,发现他没有说下去,奇怪的盯着他。 这个人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算了,楚王这样的厚颜无耻起来吓死人,自信什么的那是与生俱来,永恒不灭的。 薛瑾仪叹口气,转开话题,“蓝田县那边是不是开始动工了?” “嗯。” “我明儿想继续去,”薛瑾仪踢了踢自己的腿,“跟着工部的人去看看。” “好。”楚王没有问原因。 薛瑾仪笑眯眯的一拍楚王的肩膀,“这样的你才显得可爱一些。” 第135章 活命 “……” 她被自己下意识的反应给吓了一跳。 穿越前,遇见再不对付的竞争对手,偶尔达成了某种共识后,也会这般假模假样的好似关系不错。 薛瑾仪可不会觉得那些竞争对手能和楚王相提并论,而且什么可爱啊?楚王这种人与“可爱”二字八辈子也搭不上半点边。 楚王没什么反应,眸光深沉,冷冰冰的像一块大石头。 她速速松开手,刚缩回来一半,被楚王牢牢握住。 “干什么?”她一抬头,就对上了楚王的双眼。 月色星光落在那墨黑的眸子里,闪烁着冰冷之意。 但是薛瑾仪并没有从里面感受到危险。 “你身后是台阶。”楚王道。 薛瑾仪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再退后一步多就要踩空台阶了。 夜色正浓,廊下的宫灯散发出橙黄色的光芒,照不亮脚下的路,如果稍不留神,不容易注意到游廊中间这一段会根据地势而往下有两级台阶。 楚王不知怎地,轻轻地拉了她一把,薛瑾仪猝不及防,站得离他更近一些了。 庭院中,躲藏在草丛中的虫子不知疲倦的发出“吱吱”声,而薛瑾仪在这声音之下,能够清楚的听见楚王的呼吸声。 她垂下眼帘,刚要开口,游廊的一头响起说笑声。 楚王松开手。 薛瑾仪同时往旁边站了一步,回头望去,只见雨儿正和两个侍女走在一块儿,有说有笑的。 看见他们在游廊上,三人连忙收起笑声,规规矩矩的行礼。 雨儿嘴甜又活泼,自然容易讨人喜欢,可是经由白天的事情之后,薛瑾仪不得不多一个心眼,她对楚王笑道:“雨儿能歌善舞,不知道能不能留在大长公主府里?” 雨儿一愣,眼巴巴的看向楚王。 大长公主府的侍女们吃穿用度挺不错的,如果能留在这里,至少不愁吃穿,说不定赏钱也不少,要是得到大长公主的喜爱,谋一个不错的婚事,后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楚王道:“此事,直接与管事说一声去做安排即可。” “雨儿,你愿意暂且留在大长公主府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吗?”薛瑾仪又问雨儿,想想她在卫国公府的处境,唯有将雨儿留在这里最保险了。 雨儿心头一喜,行礼说道:“雨儿愿意,多谢薛小姐愿意收留我!” “该谢的是这座府邸的主人。”薛瑾仪提醒道:“所以你要记住,这里可是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姑母,一定要谨言慎行。” “薛小姐放心,雨儿会乖乖的和其他人学习规矩的,安安分分的做事,不敢给薛小姐添麻烦。”雨儿一脸乖巧的说道。 有彩云的例子在前,薛瑾仪相信大长公主府里的管事嬷嬷们能看好雨儿。 薛瑾仪点点头,“劳累一天了,早些休息去吧。” 雨儿冲她甜甜一笑,和侍女们离开。 薛瑾仪看着她们走远,希望雨儿能看清楚什么样的道路对自己是有利的,不要一时鬼迷了心窍才好。 她轻叹一声。 楚王道:“我会和管事打一声招呼,你无需为她上心了。” “麻烦你了。”薛瑾仪伸了个懒腰,“我要回去睡觉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客院,薛瑾仪头也不回的走进小院里,濮阳臻趴在桌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子直打架。 听见声响,她猛然睁开眼睛,问道:“嫂子,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都困了,”薛瑾仪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可见我们散步了挺长时间了。” “怎么样怎么样,”濮阳臻缠上她的手臂,“和瑄哥哥一起散散步,开心吗?” “开心的很。”薛瑾仪笑道。 濮阳臻骄傲的挺起腰板,瑄哥哥和嫂子开开心心的,她就觉得满足无比。 翌日,薛瑾仪和楚王联袂出现在花厅,齐齐向大长公主行礼。 大长公主瞧着薛瑾仪的脸色,笑道:“好生养了几日,气色好多了。你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吗?” “多谢姑祖母关心,”薛瑾仪温声说道:“瑾仪昨儿下午请大夫看过了,说是可以行动自如了。瑾仪心想着这几日阿瑄操劳,实在不忍叫他这般忙碌,想陪伴在他身边,分担一二。” 大长公主夸赞道:“真是个好孩子,也不再多歇歇几日。” “姑祖母,瑾仪已经歇够啦。”薛瑾仪对着大长公主粲然一笑。 大长公主玩笑道:“你呀,对瑄儿最为上心了。” 薛瑾仪羞涩的一笑。 大长公主道:“如今安置难民的事宜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一部分人继续留在花厅,剩下人各回各的衙门,不好耽误了国家大事,若真有闲的去蓝田县帮忙吧。”她看向户部侍郎,“具体的,就麻烦你来安排了。” 户部侍郎拱手应道:“微臣遵命。” 其他人齐齐起身,向大长公主行礼。 东宫派来的那一拨人里站出来一个,对大长公主作揖道:“殿下,小的等人愿为难民尽心尽力,也是不辜负太子交托给小的们的重任。” “那好,”大长公主十分爽快的点头,“你们收拾收拾,今日便去蓝田县吧。” 那人微微一愣,原以为在太子出事后,大长公主会借口难民的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将他们赶回东宫。 大长公主继续说道:“你们人多,来回奔波麻烦,我写一份文书叫蓝田县衙给你们安排住处,再拨几个小厮照顾你们生活起居。” 那人脑子里一阵“嗡嗡”响,本来是想试探大长公主,不想人家直接顺杆子往上爬。 他们现在能怎么办? 自己说的话,又有大长公主的话摆在这里,当然是去蓝田县,且要过着被人监视的日子了! 大长公主瞧见东宫来的这些人个个有些灰头土脑的,勾了勾嘴唇,又和蔼的对薛瑾仪他们说道:“瑄儿,瑾仪,你们快去吧。” 薛瑾仪行礼后,与楚王并肩离开花厅。 他们刚踏出门槛,一道人影急匆匆地擦着他们的肩,闯进花厅里。 “大长公主,皇上召见您和楚王殿下,卫国公府薛大小姐也要去。” 第136章 皇上召见 那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当着花厅所有人的面说出这句话。 大长公主不动声色,问道:“这时辰,皇上刚下了早朝……是要问问安置难民的事儿吗?” “正是。” 大长公主道:“容我们换身衣服,你先候着吧。” 那人犹豫了一下,微笑作揖,“是,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在侍女们的簇拥下从花厅出来,对薛瑾仪和楚王说道:“你们两个也去收拾一下吧。”她特意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楚王。 楚王应道:“是,姑祖母。” 两刻后,薛瑾仪在垂花门前等了等,看见大长公主来了,她打远处就在打量着他们,令她不由紧张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和配饰,淡茜色的裙子加上白色的上襦,衬得她气色好,端庄又不失十几岁女孩子应有的俏丽。 而楚王又穿回了深色的衣袍,玄青的圆领袍,暗银色的团云纹,漆黑的蹀躞带上镶嵌着几枚普通的玉石,连玉佩香囊也没有佩戴,就这么黑沉沉的站在她的面前,像一座大山似的。 说实话,要不是长得太好看,楚王这样的往人堆了一扎,根本就不打眼。 薛瑾仪想了想,没觉得楚王哪里穿得不对。 而她与楚王的穿着,一明一暗,相得益彰。 大长公主来到他们近前,点头笑道:“很好。我们走吧。” 马车已经在垂花门口等着了,大长公主上车后,斜靠在软垫上,问道:“你们认为皇上召见我们是为了什么?” 薛瑾仪和楚王对视一眼,让他开口说。 楚王道:“太子失仪之事。” 大长公主点头,“蔡皇后绝不会认栽,定然要找出一个人来说他陷害太子,这样皇上就不会怪罪到太子头上了。” 她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大袖衫,嘴角挂着冷冷的笑意。 “蔡皇后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机会,太子没去成蓝田县,我们也是得利者,经由她那一张嘴一说,皇上无论怎样,都要过问一下的。” “我们明白了,姑祖母。”楚王应道。 大长公主安慰似的对薛瑾仪笑笑,“走个过场罢了,不必太紧张。” “姑祖母,瑾仪知道。”薛瑾仪一脸轻松淡定。 “你们,我是放心的。”大长公主笑意深深,“就等着看蔡皇后闹出笑话了。” 马车过了一道宫门,在第二道宫门前停下了,尊贵如大长公主也要下车步行。 大长公主给薛瑾仪递了个眼色。 薛瑾仪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温和的一笑,两人像是亲祖孙似的往前走去,楚王落下她们半步跟在后面。 来往宫人皆向的大长公主行礼问好,同时好奇的目光从她的身上扫过。 此时,皇上正在两仪殿中翻看着一本诗集,似乎没有国事需要操劳,很是悠闲。 薛瑾仪松开大长公主的手,恭敬有加的行礼,接着听见皇上亲切的唤了一声“姑母”,接着叫内侍扶大长公主落座接着才叫她和楚王起身。 这期间,她能感觉到皇上的视线若有若无的掠过她和楚王这边好几次。 “姑母,安置难民本该是我与百官们的事情,却叫您操劳了。”一国之君客客气气的说道,“真叫侄儿惭愧。” “阿晟,你日理万机,操劳国民大事,姑母心疼你,身为濮阳氏的子孙,为你分担一些,也是应该的。”大长公主笑呵呵的,仿佛寻常人家里闲聊家常,连对皇帝的称呼也像别人家那样的亲密。 这对姑侄十分亲和的笑了两声。 皇上又问道:“姑母,安置难民已经有段时日了,可有遇到什么烦心事吗?我不好做这个甩手掌柜,什么都叫姑母烦心了。” 大长公主笑着知晓规矩站着的薛瑾仪和楚王,“果然如永华大师和钦天监算的那样,瑄儿与瑾仪真真是天作之合,有他们两个从旁协助,以及各衙门派来的人手,没叫我烦心什么……” 薛瑾仪微垂着脑袋,显得乖巧柔顺。 这次再见到皇上,她没有再偷看一眼宝座。 前后两次进宫的目的不同了,这一次她得万分小心。 如果不是眼角余光瞟见楚王的衣袍一角,她甚至感觉不到身边站着一个大活人。 薛瑾仪听着大长公主说话,发觉皇上的视线又回到了他们的身上,那种目光并不比以前楚王看人的眼光好一星半点,甚至可以说皇上的眼神更加冰冷,更像是现代电影中的眸中能散发出无色光线的机器,能够扫描出人的思想。 这样的目光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薛瑾仪心中默念着“还是社会主义好”,拿出做为演员的看家本领,略微露出因为皇帝威仪带来的紧张不安感。 虽说是卫国公长女,但从前恶名在外,在所有人眼中是个不懂礼数的又疯又野的臭丫头,再怎么受菩萨点化,那也是个姑娘,在一国之君面前显得太镇定,反而惹人怀疑呢。 “……瑄儿一直来往于京城与蓝田县之间,他也是濮阳家的子孙,我想先祖看见他认真做事的样子,在天之灵也深感欣慰吧?至于瑾仪,前几日不慎摔伤了腿脚,一直在家休养,却不大老实,我叫侍女硬是给她按在家里,今天大夫才松口,允许她出门,”大长公主笑吟吟的继续说道:“这不,一大早的就准备与瑄儿一起去蓝田县了。” “哦?”皇上的语调里似乎透着兴趣,“瑄儿这些时日都做了些什么?” 楚王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做的事情告诉皇上,语气平静的像一汪死水,而在薛瑾仪听来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本来皇上和大长公主像拉家常,楚王这般就显得很突兀了。 她稍微侧过头去,像在认真听楚王说话。 “……儿迟钝愚笨,所做皆有姑祖母和官吏们指点,万幸没有出什么差错。”临了,楚王“谦虚”的加上了这么一句话。 “我听说城中与蓝田县都有夸赞你的,”皇上垂下眼帘,翻过诗集的一页,“瑄儿高兴吗?” 薛瑾仪心里“咯噔”一下,这话的意思…… 皇上是不希望楚王在外有善名吗? 第137章 疑心病重 这两个男人的关系哪是亲生父子啊,看起来更像是仇人才对。 楚王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皇上? 单是他生母不得圣宠,也不至于如此吧? 薛瑾仪心想,等回去之后是不是该找楚王谈一谈? 她身边的楚王毫无迟疑的答道:“于儿来说,一切赞赏皆是虚名,重要的是竟有此事,能为父亲带来美名,稳固大周江山。” 皇上轻笑一声,“瑄儿真是关心为父,关心大周的江山。” 楚王拱了拱手,“儿是濮阳氏的子孙,应当的本分。” 皇上继续翻着诗集,但探究的目光落在楚王的身上。 他知道安置难民的办法是卫国公长女提的,这个受菩萨点化过的女孩子有这样的善心很正常,但要看因此谋得利益的人是如何想的。 他道:“瑄儿如此想,那是最好的了。” 话语里有警告的意味,让一直淡然的大长公主眼底都一闪而过怒意。 楚王淡定的行礼。 这时,有内侍进来通传,“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叫她请来吧。”面对发妻,皇上没什么感情的说道。 很快,蔡皇后脚步匆匆地走进来,看见大长公主等三人时,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杀意,她面对皇上时,神情又变得恭顺了,“妾身拜见皇上。” “皇后来的正巧,我正好有话同卫国公长女说,你若没有急事……”皇上目光平静的看着蔡皇后。 蔡皇后心头一惊,干笑道:“一点小事。”然后,她心里总有千百仇恨,乖乖地向大长公主行礼,站到一边去。 皇上又看向了薛瑾仪,“我记得上一回见到薛姑娘时,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为漂亮,你是和谁学来的?” 薛瑾仪行了一礼,“瑾仪是受菩萨点化后,忽然福灵心至,写得那一幅字,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了。” 皇上道:“薛姑娘妄自菲薄了,那你可会写点别的字?” “菩萨只教会了瑾仪这一样,旁的,可能菩萨有意叫瑾仪自己再去学吧?”薛瑾仪淡淡笑道:“瑾仪因为协助大长公主安置难民,所以还未得空临摹字帖呢。” “无妨,我这里有一些好句子,薛姑娘来抄写与我看看吧。”皇上招招手,示意薛瑾仪到近处来,有宫女小心翼翼的为她准备好笔墨纸砚。 “瑾仪的字确实好看,快露一手给皇上瞧一瞧。”大长公主的笑声响起,试图缓和薛瑾仪身上背负的压力。 薛瑾仪不急不快地上前去,对大周朝最有权势的男人露出敬畏之色,再行一礼后,接过宫女递上来的毛笔,接着又有一个宫女上前来,在她面前摊开一片裙角。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是用来迷惑引诱太子,写有《雨霖铃》一词的裙角。 布料上有泪水的痕迹,稍稍晕开了一些墨迹,可以看出太子对潘娘子用情之深。 这片裙角已经到了皇上手里,那么他肯定已经知道前后所有的细节了。 薛瑾仪假装好奇的默念了两句,问道:“皇上,这是……” “我偶然得到的东西,”皇上看起来还挺和善的看着她,“薛姑娘只管按着这字,誊抄一份便是了。” “是,皇上。”薛瑾仪没有一丝怀疑的应道。 她右手执笔,看起来极为认真的看了几遍裙角上字,然后轻咬着嘴唇,慢慢吞吞的临摹起来。 皇上捧起茶盏,很有耐心的等待着。 楚王依旧面无表情,而大长公主也在喝茶,唯有蔡皇后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虑的恨不得用眼神杀死让自己不高兴的人。 蔡皇后很想知道皇上和大长公主等人谈了些什么,有没有觉察到什么古怪,如果没有的话,她一定会把火引到大长公主的身上,让他们这些会危害到太子地位的人,统统死个精光! 薛瑾仪在写字时,感觉到了数道视线,有探究,有慈爱的,也有平和宁静的,更有杀气满满的。 她弯了弯唇角,忽地抬起头,看向蔡皇后的方向。 四目正好相对,薛瑾仪的手抖了抖,笔下的字弯弯扭扭了一笔,她慌忙低下头,继续写字。 皇上轻瞥了蔡皇后一眼。 单一眼,蔡皇后像个缩头乌龟,气焰都小心的藏匿起来。 花了一刻钟,薛瑾仪才临摹完两段宋词,在由宫女呈到皇上面前时,不好意思的微垂下头,“瑾仪不才,让皇上见笑了。” 她不敢看皇上,心里打着小鼓。 再这么可以回避,但是书法高手能从笔意、力道之中分辨出两份字迹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好在,裙角上的字,是她用左手写的,两只手力气不同,写出来的自然就不大一样了,但也要看皇上眼睛够不够毒。 蔡皇后眼尖,看见宫女在收拾的裙角,故作惊愕的问道:“皇上叫薛姑娘临摹这幅字,是何用意?难不成……” 皇上没说话,轻咳一声,只管看手里的字。 大长公主是长辈,没什么好怕的,对蔡皇后不屑的一笑,“皇后,阿晟只是喜欢瑾仪的字,你难道不知晓的吗?上回选秀,阿晟可是当着不少人的面,夸奖过瑾仪的,你没忘记吧?” “……我,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好奇,一时口误罢了。”蔡皇后干笑,心里窝着一团火,一个个居然这么嚣张起来,都怪她之前太仁慈了! 此事……她一定要反败为胜,定要这些人一个个好看,让他们老老实实的跪倒在太子的脚下! 大长公主叹气,“皇后,你是阿晟的结发妻子,母仪天下,是天下人的榜样,可要谨言慎行,免得外界胡乱揣摩我们皇家。” “姑母说的对,侄媳妇记住了。”蔡皇后还得咬牙切齿的表现出听话的模样。 大长公主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打着扇子,都是做给蔡皇后看的。 人被惹恼了,容易失去理智,产生冲动。 她就爱看蔡皇后吃瘪、发疯。 皇上听见了她们明嘲暗讽的对话,但是没有搭理。 他看着字迹,渐渐地蹙起眉头。 第138章 洗脱嫌疑 可以看出尽力临摹的生涩与僵硬,很像是对裙角上的字极为不熟悉而造成的。 所以一幅字像是扶风弱柳般的女子泣声写下与情人的离别之情,另一幅如糙汉硬要去做精细的绣花活。 皇上抬起头,看向小心又紧张的薛瑾仪。 “皇后也来看看薛姑娘的字。” 蔡皇后疾步上前,双手接过宣纸,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恨不得从那一笔一划之间发觉出一丝半点的端倪。 虽然对外宣称太子病了,可事实真相到底是瞒不过皇上的。皇上去了东宫,便怒斥了太子一通,害得她又是好言相劝,又是装委屈哭。 她故意说东宫的人在大长公主府看到大长公主神神秘秘的,像是在谋划什么。而且楚王一向低调,不问外面的事情,怎么忽然间就插手上安置难民,再有卫国公长女怎么就被大长公主牵线搭桥上了楚王…… 总之这般那样,好不容易勾起了皇上对大长公主他们的疑心,她怎么能错失这次机会呢? 然而她看完一遍之后,不死心的又看了一遍。 可她在书法方面远不如皇上的造诣,就算去看第三遍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两幅字不是一个人写出来的。 “这……”皇上不可能直言对大长公主对人的怀疑,蔡皇后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得拐弯抹角的问道:“皇上叫薛小姐临摹这幅字,是何用意呀?这不是迷惑了太子……” 皇上道:“这幅字无论从笔法和意境上,都是难得一见的,可惜没有落款,不知道究竟出自何人之手。我是临摹不出来,忽然想起薛小姐的字写得不错,所以请薛姑娘也来写一写,却也不成。” 蔡皇后噎住,皇上这话一说……就不能往薛瑾仪身上带了,难不成要说这幅字也有可能是皇帝写的,用来考验自己儿子? 皇上看着蔡皇后的脸色,“皇后,你也来写写看?” 蔡皇后脸色微变,干笑道:“皇上,莫要取笑妾身了,妾身那样的字不看也罢了。”说着,她赶忙放下薛瑾仪写的字。 皇上问大长公主道:“姑母将安置难民的事宜操持的极好,可是我寻思着总要做点什么,不然心里难安。” “不如这样,等蓝田县那边要开始正式动工了,阿晟亲自去一趟,挖开第一拨土,再为难民们捐一些钱粮,以示天子对百姓的关爱之情。”大长公主坦然的说道。 蔡皇后盯着大长公主,她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风华依旧,眉眼间慈祥之余,还有往日立于朝堂上的自信与威严。 “这不是分了大长公主您的好名声吗?”她皮笑肉不笑,“您是长辈,这样多……” 皇上轻咳一声。 蔡皇后如遭雷劈,一动不动的望着皇上。 她一时情急才这么说,而且说的也没有错吧? 大长公主笑道:“咱们都是濮阳氏的子孙,分这么清楚干什么?只要阿晟好,阿晟受百姓们爱戴,大周天下太平,我就心满意足了。等日后去见了阿晟的父亲,也好说话呢。” 皇上急忙说道:“姑母,您身体康健,可不能这样说话。” 姑侄俩又和和睦睦的笑起来,倒显得蔡皇后不是人了。 蔡皇后压着心头火气,现在一切太平的样子还怎么把事儿引到大长公主身上,减轻皇上对太子的责罚? 大长公主道:“就按我说的办吧,阿晟?” “好的,姑母。”皇上微笑着应道,“对了,我许久没和姑母一起吃饭,姑母留到中午一起用膳吧?” “好呀。”大长公主又看向蔡皇后,“昨儿听闻太子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蔡皇后愣愣的看看皇上,又看看大长公主,她还没怎么说话呢,这事儿就让他们这对姑侄给揭过去了? 范昭仪那边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她的珝儿该怎么办? “皇后,怎么了?”大长公主见蔡皇后不说话,故意问道。 蔡皇后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太子正在东宫静养,有太医和宫人照顾着,过几日便能好了。” “那就好。”大长公主点点头,“外界对皇家不了解,不免有些胡乱猜测,这时候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大度一些,忍一忍就过去了。真计较起来,有损皇家威严,若实在有个什么,也有阿晟顶着,皇后不必操心。” “……”蔡皇后被大长公主的口气给刺激的差点气吐血,偏偏皇上还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 说什么静养啊,皇上怒斥过后,罚太子每日正午跪在东宫的空地上一个时辰,顶着烈烈的日头,叫孩子怎么受得了?而且东宫那么多人都看在眼里,太子今后还怎么做人? 她记得十多年前,她生辰办宫宴,当时年幼的楚王在殿外偷看,叫人觉得晦气又不顺眼。识眼色的宫人栽赃诬陷楚王偷吃偷拿东西,她顺势罚楚王去殿门外跪上十二个时辰,说是要好好教一教楚王规矩,不能败坏了品德,害了皇家的名声。 人们都称赞她,认为她责罚的对,毕竟慈母多败儿,严厉是应该的。 那时候是寒冬腊月,积雪没过了脚脖子,楚王年纪小受不住,没多久就冻晕过去了。 她没叫人去管,也没人敢去,任由一个几岁的孩子躺在雪地里一夜,后来听说是赵嬷嬷偷偷逃出宫,求了大长公主,才把人给拖回去。 也是神奇,楚王养了半年的病,居然命大的活下来了,听说最后只是呼吸间寒气入体,伤了什么地方,闻不得浓烈刺鼻的气味。 在她看来,这算不上半点毛病。 楚王不过一个粗野孩子,哪有太子这般娇贵?他受得住,太子可撑不下去的! 皇上这么罚太子,难不成是听大长公主说过什么,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蔡皇后更恨得牙痒之时,皇上又开口了,“瑄儿和薛姑娘忙事情去吧。皇后,太子病着,你这做母亲的也该好生照顾着。” 望着皇上冷漠疏离的样子,蔡皇后咬咬牙,“是,妾身会照顾好太子的……” 皇上这不是恶心人吗! 太子在那儿跪着,她这个亲生母亲不能救他帮他,只能干瞪着眼,这不是将她的一片慈母心给活活撕碎了? 第139章 旧事 “退下吧。”皇上冷漠的说道。 蔡皇后准备了千言万语,但是一点用处都派不上,她只能含恨和薛瑾仪、楚王一起退出两仪殿。 殿门一关上,蔡皇后脸色瞬间冰冷如霜,故意落后了两个台阶,居高临下的看着楚王,开口道:“楚王如今终于得到皇上青睐,真是可喜可贺。” 楚王回头望去,神情不卑不亢,“儿只是为姑祖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敢在父亲面前居功。” “哦?”蔡皇后讥笑,“看来楚王也明白自己在亲生父亲心中是个什么样子,那就为了自己的将来好好记着,千万不要做出不妥的事情,惹恼了你父亲,谁也救不了你。要怪,也只能怪你投错了胎,有那么个来自掖庭的卑贱母亲。” 她冷哼一声,甩袖离开,无论遭遇过什么样的打击,她依然是大周朝最尊贵的皇后。 薛瑾仪望着楚王的脸,他的脸色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情绪。 忽地,她的手被楚王捉住了。 “嗯?”她声音轻柔的问道。 “有点冷,借你的手捂一捂。”面对初夏的朗朗晴日,楚王面不改色的说道。 “好吧。”薛瑾仪心绪平静,与楚王手牵着手走出宫门。 他们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一辆马车,为的是方便他们离开皇宫后可以直接去蓝田县。 上马车时,楚王才松开手,薛瑾仪坐进车厢里,展开新换的小扇子打着风,这次动作间再没有檀香味飘散开了,楚王就坐在她的身边。 “那个……”她斟酌了一路,在马车发动时,开口问道:“既然我们即将成为夫妻,那么有些话,是不是该坦白来说?” 楚王道:“薛小姐是真心实意的想与我成婚了?” “……”薛瑾仪想笑话他,但微笑着的说道:“经过这段时日,从互相的利益上来看,我认为我们成婚是明智的选择。” 楚王也笑了,在薛瑾仪要仔细去看的时候,他转头望向窗外。 “很高兴听到你这样说。那么,你要问什么?” 薛瑾仪揉了下眼睛,温声问道:“我想知道你母亲,我指的是亲生母亲和皇上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身为皇长子的生母,她却没有名分?为什么皇上对你……” 她唇齿打了个颤,难听的词语没有对楚王讲出来。 楚王问道:“这是表明薛小姐在关心我了?” “是吧?”薛瑾仪没有否认,尽管她真正的想法不是这个。 皇上和楚王古怪的关系,楚王那个像不存在于皇宫中过的生母,都会是楚王前途上的坎坷,那势必会影响到她。 所以,既然和楚王的关系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她觉得是个问出口的机会。 车厢里安静了,唯有骨碌碌的车轮滚动声不绝于耳。 薛瑾仪非常耐心的等待着,楚王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什么时候该说。 过了会儿,楚王开口了,“我生母出身前朝官吏之家,亡国后与其他贵族官吏的女眷一样,被充入掖庭为奴婢。” 前朝官吏?薛瑾仪微微蹙起眉头,她看过的书上说前朝末代皇帝昏聩,宠信奸佞,祸国殃民,以至于天下陷入不断的战乱之中。当今皇上建立大周之后,前朝官吏留用的非常少,大部分都被处以各种罪名,或处死或发配流放,他们的家眷被送入宫中为奴未婢。 楚王生母的父亲是获罪的那一批,以皇上对那些官吏的憎恶…… 不难想象为何那么厌恶楚王生母了。 楚王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据姑祖母说,母亲自小娇生惯养,做奴婢被打被骂实在辛苦,又见到闺中密友因为打碎了后宫才人的一碟菜,被活生生的打死,因此决定……”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卖力做事一段时间后,被打发到两仪殿打扫,趁着父亲一次醉酒……” 薛瑾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母亲央求父亲给一个名分,哪怕是最低一级的采女也可以。但父亲认为自己被算计而大怒,要杀了母亲,是姑祖母拦下的。”楚王说起这些陈年往事,多少心酸与苦楚都化在他平静的语气中,没有一点悲伤或是愤怒,“姑祖母说,父亲登基不久,造这么多杀孽不好,才留下一命,被打发回掖庭宫,不得再踏出一步。后来,被发现有了身孕,在姑祖母的保护下,得以平安。但是在生产前,不慎遭人毒手,我来到人世时,母亲却身故了。” 薛瑾仪望着楚王的脸庞,多年来的经历让他将一切情绪都藏在深沉的双眸之后,但是在说到此处时,眼底到底有细微的波动。 尽管楚王未曾好好的看一看自己的生身母亲,但到底是有生育之恩,怎么可能事不关己般的冷漠呢? 车厢里备有一个食盒,里面是胡麻饼和茶水,她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楚王接过,喝了半杯,“因为这些,父亲不愿给母亲一个名分,每逢年节时宫内嫔妃晋封,也不会有人提起她的名字。这么些年,宫里不当有过她存在,父亲因为母亲多少迁怒于我,我有幸得到姑祖母护佑,好歹长大成人了。” “好歹”二字包括了多少艰辛?薛瑾仪感慨道:“万幸有姑祖母。” 想来她是不忍濮阳氏的子孙夭折,所以尽力照顾着楚王吧? “如果没有她,我们也不会相遇。”楚王意味深长的说道。 薛瑾仪愣了下,苦笑道:“你若夭折了,我溺水时,没有人救了,要成水中冤魂了,所以说……” 她说到这里,及时打住了,低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 “所以说什么?”楚王追问道,“你是说要坦白说话的。” 薛瑾仪干咳一声,干脆大方的说道:“所以说,我们还真是命定的缘分。” 话音未落,她清楚的看到楚王的眉眼中染上了笑意,不是冷笑、讥笑,或者是假笑,而像是融化冰雪的春风,让人格外的舒服。 她也对楚王笑了笑,拿起一块胡麻饼,问道:“你饿了吗?” 楚王就着她的手掰下来半块,“我们一起吃。” 第140章 要报仇吗 “好啊。”薛瑾仪笑着咬了一口胡麻饼,芝麻的香味瞬间萦绕在唇齿间。 楚王也吃了一口,一边慢慢地咀嚼着,一边望着薛瑾仪。 薛瑾仪眨巴眼睛,“怎么了?” 楚王忽然抬手,拇指轻轻地扫过她的唇角。 像是有一道电流从身体里闪过,薛瑾仪没有退,但稍微睁大眼睛看着楚王。 楚王缩回手,在薛瑾仪的眼前晃了晃,他的拇指上沾了一粒小小的芝麻。 “谢谢。” “不用。” 两人各自吃完半块胡麻饼,又喝了一杯茶后,话题继续。 薛瑾仪问道:“你说你母亲是遭人毒手,那人是谁?” “蔡皇后。”楚王道,“父亲曾在家宴时随口说了一句‘皇长子将继承皇位’,这话让蔡皇后记到心上去了,为此费尽心机,谁料竟让一个宫婢抢了先,所以怀恨在心。姑祖母本来找到人证,但蔡家棋高一着,毁尸灭迹了。再说了……” 他苦笑一声。 真有确凿证据指明蔡皇后草菅人命,残害皇子,皇上也不会主持公道的。 对皇上来说,与前朝犯官之后一度春宵,还让人孕育了亲生儿子,恨不得当做一场噩梦吧? 薛瑾仪安慰似的拍了拍楚王的手背,“所以,你想要为你生身母亲报仇?” “这只是其一。”楚王意味深长的看向薛瑾仪。 薛瑾仪心头一跳,这其二其三是怎么样的,能够有无数种猜测,甚至是楚王最终的目标是高高在上的皇位,让世人都知晓默默无闻的皇子亦能干出一番事业。 她抿了下嘴唇,“对了,通过你的话,我发觉你母亲与姑祖母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原来以为是大长公主想帮一把可怜的皇子,但现在看来,大长公主和楚王生母似乎有深一层的关系,不然,不会三番五次的插手楚王生母的事。 “你认为呢?”楚王没有直接回答。 薛瑾仪道:“既然你母亲是前朝官吏的女儿,可能出身名门贵胄,所以与姑祖母早就相识?” “我猜也是如此。”楚王点头。 “诶?”薛瑾仪惊讶道:“原来姑祖母没有与你明说过吗?” 楚王摇摇头,“也许将来,姑祖母会愿意对我们说些什么。” “嗯。” 楚王等了等,问道:“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暂时没有了。” “那么,”楚王慢慢说道:“该轮到我问了。” 薛瑾仪随口“嗯”了一声。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楚王一字一句的问道。 薛瑾仪淡定的喝了口茶,“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马车一路飞驰,来到土地公庙。 薛瑾仪特意落下了楚王几步,跟在他后面。 楚王不解的回过头。 薛瑾仪道:“我想看看你的背影。快走吧,不要耽搁了事情。” 楚王依言,走进土地公庙,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院子里升起袅袅的热气白烟,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以及人们欢笑声。 薛瑾仪看见楚王走进院中后,人们纷纷笑着又规矩的向他行礼不好,不像最初那般有些害怕了。 只是……她冷不丁地想起那晚楚王坐在庙门口,赵雯儿与他拉拉扯扯。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 她穿越到的可是封建社会啊,得有个思想准备。 不过,能争取的东西,她不会退缩一步的。 “薛小姐,在想什么?”楚王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喊道。 薛瑾仪微微一笑,快步追上他,低声说道:“我发现大伙儿都不怕你了,看来楚王殿下在难民心目中有一个好形象了呢。” “半个胡麻饼根本不够,再吃一些。”楚王说的却是另一回事。 “嗯,好。”薛瑾仪点头,又向跟她打招呼的人们挥手示意。 楚王走开,张叔和小宝母亲等人纷纷涌上来,各种关心。 “薛小姐,您的伤好了吗?” “薛小姐,腿脚伤应该多在家养养才是,您看我从前落下病根,走路有些一瘸一拐呢!” “是啊是啊,您一个年轻女孩子,可千万要注意一些的。” “不过,我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薛小姐的气色比以前好了些呢,人也变得更漂亮了。” “大家放心,我只是一点小伤,已经好彻底了。”薛瑾仪柔和的笑道:“所以,这不赶紧的过来看看大伙儿,不然心里一直记挂着呢。” 小宝母亲道:“薛小姐,我们也一切都好。” 大家笑成一片,气氛极好。 楚王拿着一碗汤和两只蒸饼,“快吃吧。” 张叔等人冲薛瑾仪挤眉弄眼一番,偷笑着散开了。 薛瑾仪接过食物,到一边的空长椅上坐着,蒸饼类似于现代的馒头,而汤是用猪骨熬的,还挺香的。 楚王道:“最近猪骨的价钱便宜,难民们有段时间没闻到什么肉味了,所以特意采买来给他们吃一回的。下次再想吃,要靠自己的劳动了。” “你呢?”她看着空手坐在长椅另一端的楚王,“没有了,得等下一批。” 薛瑾仪豪气的递过去一只蒸饼,“你同我一样一路奔波过来,辛苦了,先吃一些垫垫肚子吧。” “多谢薛小姐关心。”楚王也不客气,接过蒸饼。 薛瑾仪吃了两口的蒸饼,又喝了一口猪骨汤,虽然吃食都简单的很,但胜在美味又能填饱肚子,所以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她看见楚王啃蒸饼的样子,笑着将汤碗递过去,“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你将是我的妻子,我能嫌弃什么?”楚王直接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汤,“够了,你喝吧。” 薛瑾仪吃掉剩下的蒸饼,慢吞吞的喝着汤,一边瞟眼看向楚王。 楚王也正在慢悠悠地吃着蒸饼。 人们看向他们的眼神中,带着羡慕与祝福,似乎他们是所有人艳羡的一对神仙眷侣。 “吃饱了吗?”她放下汤碗,就听见楚王问道。 “吃饱了。”薛瑾仪起身,“你继续吃,我四处转转。” 楚王一口吞下剩下的一小块蒸饼,拍了拍手,“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吧?”薛瑾仪蹙眉,楚王这么殷勤干什么,“你一个大男人,一只蒸饼哪够?” “我还喝了两口肉汤。” 第141章 好药 薛瑾仪失笑,“那走吧。” 两人围着土地公庙,并肩而行。 楚王看了眼她的腿脚,问道:“给你的祛疤药膏,用了吗?” “用了,”薛瑾仪举起自己的手给楚王看,“手上原本有些小伤痕,你看,都不大明显了。” 楚王攥住她的手,手掌上有擦伤的痕迹,但是已经很淡很淡了。 “没有就好,”楚王又将她的手翻转过来,看着手背,“能写出那么漂亮的一手字的手,伤了可惜。” 薛瑾仪没有缩手,任他看着,“你又有什么想问的?” “裙角上的那幅字也很好看,可惜以后不能再写了。” “写成那样是为了勾起太子心底的感伤,想起有情人的生离死别,”薛瑾仪笑道:“我又不需要和谁别离,写那样的字做什么?” 楚王抬眼,忽然感觉掌中柔软的小手有些发烫了。 他匆匆地松开她的手,“那倒是。我与薛小姐怎会分离呢?” 他低沉的嗓音透出几分温柔,像是在告白。 薛瑾仪气定神闲,“谢谢你送的药膏,真管用,是从哪儿得来的?” “京城里什么没有。” 薛瑾仪感觉楚王回答的有些敷衍,“感觉你好像有什么门路,比如说……京城里存在着神秘的黑市,里面各种奇珍异宝,应有尽有?” “你从哪儿知道的?”楚王停下脚步。 薛瑾仪道:“我在西市闲逛了那么多回,又耳朵尖,总能耳闻到一点蛛丝马迹吧?”她望着楚王,有些蠢蠢欲动。 楚王瞥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薛瑾仪快走两步跟上,索性摊开来说:“楚王殿下,您能带我去黑市看看吗?”她举起手来发誓,“我保准儿乖乖的,不乱说话乱跑,否则……” 楚王在她发毒誓之前,按下她的手,“有机会,我会带你去的。” 薛瑾仪闪烁着兴奋和期待的光芒,“孙家生意做这么大,与黑市应该脱不开干系,我想去多多了解,顺便也方便我们日后的生意。” “好。” 薛瑾仪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去。 楚王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回来了,“黑市规矩多,你一定要小心。” “我紧跟着你,想出差错也很难吧?”薛瑾仪笑道。 楚王松开她的肩膀,两人继续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的和难民们打招呼。 一圈走下来,顺道解决了一些小问题后,薛瑾仪听见土地公庙外响起喧闹声,好奇的张望一眼,原来是东宫派去大长公主府的那一拨人过来了。 他们神情多少有些恹恹,在土地公庙这里耗着,哪儿能刺探到大长公主的机密,而且在这里吃不好住不好,做事累得很,也不会给他们打着东宫的名头做事,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陪同他们过来的还有蓝田县丞,把这些人领进院子之后,先跟楚王和薛瑾仪行礼。 “辛苦诸位了……”楚王说了两句客套话,将差事分派下去。 薛瑾仪安静的站在一旁,望着楚王做事的样子。虽说是小事一桩,但都说以小见大,她便是要看个够。 楚王吩咐完事情,一转头就对上了薛瑾仪的眼睛,“在看什么?” “你做事的样子还挺好看。”薛瑾仪微笑道。 “谢谢夸奖。” 楚王没有一点谦虚,转开了视线。 薛瑾仪道:“我们再去盖房子的地方转转吧?” “我们骑马过去。” “好啊!”薛瑾仪欣然应道。 楚王来到马棚前,来回走了一圈,挑出一匹褐色的马,“这匹马性情温顺,你骑这个吧。” “好。”薛瑾仪潇洒地跳上了马背,一手抓住缰绳,一手理了理裙摆,然后发现一个问题,“我穿着裙子,好像不能跑太快了,有点没意思……” 应该半路上再去买一件胡服的,但是忙着与楚王讲话,忘了这回事。 “那我们慢慢走,”楚王也为自己挑了一匹马,“你若是想,下回我带你去宽阔些的地方骑马。” “又是带我去黑市,又是带我去策马,楚王殿下对我这么好,我好像无以回报啊……” 薛瑾仪眯眼笑起来,灿烂的眼光落在她脸颊上,明艳而美好。 “不用你回报。”楚王丢下一句话,夹了夹马肚子,策马前行。 薛瑾仪微微一笑,催马跟了过去,觑着楚王的脸色,“怎么了,忽然怪怪的?” “没什么。”楚王轻咳一声,转头过来时,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依然是那个没有感情的冰山怪。 “真的没有?”薛瑾仪稍稍凑过去一些,好将楚王的脸颊看得更清楚一些,“我这人啊,挺会察言观色,能感觉得出来。” 先前,楚王似乎在“调戏”她,她怎么也要“调戏”回来。 她就不信楚王这般冰冷冷的人,不会流露一星半点的不好意思。 薛瑾仪靠得有些太近了,楚王有些不自在地往后让了让。 “楚王殿下,你是不是连日操劳,所以累着了?”薛瑾仪抬手指着楚王的耳垂,“你耳朵有些红红的,是不是发烧了?” 说着,她抬手要去摸摸他的额头。 楚王躲开了,薛瑾仪一时心急,又往前凑了凑,眼看着有从马背栽下去的危险,楚王赶紧伸手扶了她一把。 “小心些。”一扶好人,他飞快地缩回手,仿佛薛瑾仪的胳膊是快炭火。 薛瑾笑起来,催马走快了几步。 以前是楚王厚颜无耻的搞她,现在她要一样一样的报复回来。 “薛瑾仪。” 后面,传来楚王的声音。 薛瑾仪假装没听见,她觉察到楚王要追上来了,想策马快跑几步,可是身上穿的裙子,一跑快,风吹起裙摆,露出底下的白裤子都少有些不雅观。 在她迟疑着要不要不管不顾的时候,楚王已经追上来了。 “薛瑾仪,你刚刚还在关心我是不是病了,”楚王幽幽的语气来了,“怎么忽然间又不关心了?” 薛瑾仪道:“是马忽然跑快了,不是我不想关心你呀?”她向楚王勾了勾手指,“你再靠近一些,让我仔细看看?” 第142章 互相调戏 楚王真的往她这里靠近了一些,“你尽管看看我到底哪儿不对。” 薛瑾仪觉得有诈,没有凑过去。 但是她再想有所动作时,已经迟了。 她的手被牢牢攥住,接着整个身子腾空而起,飞落在楚王的身前。 腾空的晕眩感散去,薛瑾仪定睛一看,楚王的脸庞清晰的映入眼帘中,甚至连他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这样你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了。”楚王微笑道,放肆的把手放在了薛瑾仪的腰上,“不要闹,小心栽下马去。” “我还没闹吧?”薛瑾仪瞪他一眼,这家伙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她薛瑾仪是那种轻易会投降求饶的人吗? 现在比的是谁的脸皮更厚,她才不会让楚王得逞呢。 薛瑾仪大大咧咧地将胳膊环在楚王的脖子上,觉得还不太够,赶紧脑袋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冲着楚王的脸轻轻地笑道:“诶?楚王殿下,您不仅耳垂红了,连脖子都红了呢,是不是害羞了呀?” 楚王看起来非常冷静,目不斜视的望着远处,策马不紧不慢地奔跑。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温热的气息轻抚过脸颊时,心间都在颤栗着。 他喉头颤动了一下,一时间竟然没能说出反驳的话。 薛瑾仪掩嘴,但嬉笑声清楚的在他耳边响起,“没想到恶名在外,人人惧怕,京中贵女们避之不及的楚王殿下也会有害羞的时候啊?” 可惜手机没有一起穿越过来,不然开个脸红的滤镜给楚王拍一张照片,以此为证据造谣楚王啊! 楚王掐紧薛瑾仪的腰,但力度掌握的非常好,不会让她感觉到疼痛。 “少胡说,小心分了我的心,连马带人栽进水沟里。” “是因为被我猜中了心事,楚王被气得分心了吗?”薛瑾仪笑着,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楚王。 这个男人,就算从拍照的死亡角度来看,依然是俊美无双的。 她也能借此安慰自己,仅仅看在这副模样上,她也是赚了的,毕竟嘛,喜欢美是人的天性。 楚王垂眼看了看,又飞快地躲闪开对视,嘴唇轻抿着,继续策马赶路。 他表面上依然能装得冷静,可往往细微之处会出卖人。 不知不觉中,她感觉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有些发烫。 薛瑾仪仔细打量着楚王,感觉他虽二十出头,但和十多岁的小男孩一样,这方面动起了真格来,会有些慌张无措。 明明是个能够冷酷说出“我不喜欢她,只当她是妹妹”的男人,却也会不好意思。 薛瑾仪刚想再调笑几句,心里忽地“咯噔”一下,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楚王也是有一些可爱的地方。 她不由地会心一笑,听见楚王又干咳了一声。 “楚王殿下,”薛瑾仪轻柔的开口,故意抬起手轻抚过楚王的脸颊,指尖顺着完美的线条,从耳垂勾勒到了下巴,“现下只有我们二人,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 “我想说……”楚王缓缓的开口。 “嗯?”薛瑾仪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楚王松开她的腰,冷声说道:“这么热的天,不要贴我这么近。” 薛瑾仪冷哼,“又不是我想与你坐在一匹马上的,不知道是谁自找的……” 她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那匹马一直乖巧的跟在后面。 “你看,我的马就在后面,你放我下来,咱们分开骑马。”她一边说,一边在楚王的怀中乱蹭,想让他停下马来。 楚王果然勒紧了缰绳,马放缓了步伐。 薛瑾仪又像个不安分的小猫似的乱动了几下,楚王觉得今天格外的热。 “快放我下来!”她叫道。 因为天热,两人又贴在一起,她的脸颊上泛起了一片桃花般的绯色。 楚王不由深吸了一口气,眨眼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清醒的意识到时,发现自己松开了缰绳,双手捧住了薛瑾仪的脸。 薛瑾仪被吓了一跳,这不是偶像剧里要接吻的前奏? “咳咳咳!”马背上手脚伸展不开,她大声咳嗽了好几下。 楚王直勾勾的盯着她,凑近了一些。 薛瑾仪道:“咱们是去做正经事儿的,这半道上停下来,岂不是辜负大家对我们的期望?” 楚王没有动,一双眼眸像深沉星空,仿佛要把薛瑾仪给吸进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薛瑾仪觉得楚王是认真的。 “楚王殿下……”薛瑾仪叫道。 她的声音没有一开始的沙哑了,清脆又甜美,这一声飘入耳中,酥了人心。 楚王感觉自己的心从未如此激烈地跳动过,有一种冲动一直在脑海中盘旋尖叫着,快要冲破最后的理智。 他抿了抿嘴唇,将薛瑾仪的小脸捧得更紧一些,然后低下头去。 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般的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掀起的尘土吹得两人一头一身,也让他们如触电般的分开了。 薛瑾仪捂着口鼻,半眯起眼睛,发现灰尘很快就从眼前散尽了。 她睁开眼,发现楚王将自己环在怀中,替她挡去了大半的灰尘。 “……”薛瑾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下意识的想.舔一下嘴唇,又觉得不对,慌忙用衣袖使劲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干巴巴的说道:“谢谢。” 楚王看着她被粗鲁的擦得红艳艳的嘴唇,干咳一声,松开她,跳下马背。 薛瑾仪随后跳下来,刚站稳,谁知一粒尘沙飞进眼睛里,迷得她眼睛发疼又睁不开眼。 她轻“啧”了一声,从袖子里摸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可是那一粒尘沙“顽皮”的很,死赖在她的眼睛里,不肯出来。 就在她准备再擦一次试试的手,手被人握住了。 有些发烫的手但动作轻柔。 “我帮你。” 薛瑾仪心里犯嘀咕,“不用这么劳烦楚王殿下,我自己可以的。” 楚王道:“刚才你还说不能耽误时间,辜负了大家的期待。怎么,这会儿自己要耽误时间了吗?” “呵呵。”薛瑾仪冷笑,“都怪你……” 后面的话,她没能说出口。 尽管只是鸿毛轻点过水面般的感觉,但嘴巴像刚吃过魔鬼椒一般火辣辣的。 第143章 这算初吻? 楚王没有接话,薛瑾仪感觉到他又捧住了自己的脸,接着她的眼皮被扒拉开一些,然后轻柔地带着一丝丝暖意的风吹进了眼眶中。 眼眶里有酸酸疼疼的感觉,接着眼泪涌出来,他从她手里抽走帕子,小心翼翼的擦过眼睛。 不适感渐渐消失了,薛瑾仪眨巴几下眼睛,终于能好好的睁开了。 “谢谢你。”她转过身,“我们走吧。” 她冲马吹了一声口哨,马儿听话地跑过来,她跳上马背,低头看着楚王,“走吧。” 看着她平静的模样,楚王纵有再多的话,最终都化为嘴角的一声叹气。 他随后上马,跟上去。 薛瑾仪摸了摸嘴唇,刚才擦得太用力了,嘴唇有些发干。 不知原主有没有亲过人,对薛瑾仪来说,除去演戏需要之外,这是她第一次…… 薛瑾仪翻了翻白眼。 算了,都换了一副身体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呢? 听着马蹄声,薛瑾仪忽然想到另一个问题——这算是楚王的初吻吗? “噗嗤。”她不禁笑出声。 楚王听见了,蹙了蹙眉头,可惜她背对着自己,看不见她的表情。 “在笑什么?”他索性问道,“看见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薛瑾仪半掩着嘴巴,回过头来坏坏的望着楚王,眼中闪烁着雪亮的光芒,让楚王有种阴谋降临的感觉。 她幽幽问道:“楚王殿下,这是你第一次亲人吗?” 楚王愕然。 她是那么淡定从容的问出这句话,让人以为眼睛出了问题。 “楚王?”薛瑾仪又喊了一声。 楚王同样平静无波的望着薛瑾仪,“是。” “哈哈哈……”薛瑾仪大笑三声,对楚王扬了一下下巴,差点要学流氓吹口哨了,“这么说,我算是赚了。” 她占了个帅哥的小便宜,赚了的可不是她吗? 这么一想,她一点也不觉得古怪了。 看着她笑得猖狂嚣张,楚王咬了咬牙。 这个小丫头真是…… 薛瑾仪回过头后,楚王反而笑了。 她开心就好。 薛瑾仪又稍稍转头偷看,楚王的脸色瞬间变得冷冰冰,目不斜视的直视前往,策马而行。 她飞快地吐了吐舌头,骑着马儿,逍遥自在地前行。 不多时,两人来到建造房屋的地方,正有一些身强体壮的中青年难民们在清理多余的草木和杂物,好开辟出足够大的空间来让难民们生活。 每个人没有流浪时的穷苦破落,吃饱了饭,穿上了新衣服后的他们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认真干活。 有几个工部小吏毫无架子的在人群中走来走去,指点难民们怎么做事。 见到他们来了,众人要上前来行礼,被楚王抬手示意制止了。 “我与薛小姐过来走走而已,”楚王像换了个人似的,没有与薛瑾仪互相调戏时的温情,语气平静又带着一些冷淡,“你们尽管各做各的,不必在意我们。” “是。”众人齐声应道。 一条踩平整的小路上铺着石子,横穿这个空地,蜿蜒在小河旁。薛瑾仪沿着这条小路,一边走一边看,最后来到之前看到的过小山和怪石附近。 上回来时还没有,这次再来,她看见山坡和怪石周围开了一大片五颜六色的花朵,仿佛一副绚丽的油彩画。有色彩斑斓的蝴蝶和小鸟欢快地从花丛中飞过,而清风吹拂过花朵,摇曳间带来阵阵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而远处有连绵起伏的山川和树林,还有一丝岚烟飘散,眼前的一切仿佛是绝美的画卷。 她眼睛一亮,不由地惊叹一声。 楚王来到她的身边,花草的颜色映入他冰冷的眼眸中,终于带来了一丝生气和温柔,“我听人说你想在这里盖一座别院?” “只是随便想想而已。”薛瑾仪摇头,“盖在这里,不现实。” 但是楚王仍从薛瑾仪的眼中看出了某种渴求,“我觉得你很喜欢这里,有些舍不得的样子。” “再舍不得,也必须理智一些。”薛瑾仪无所谓的笑道,“天下这么大,何须拘泥于这一块地方呢?” “薛小姐说的有道理。”楚王眼中有几分赞许。 试问京中那些名门贵女,有多少能有薛瑾仪这样宽广的想法呢? 薛瑾仪又看了一眼花丛,转身离开,去别的地方看看。 她看过父母的结婚照,因而有一个梦想,结婚场地要有盛开的百花,五颜六色,生机勃勃,打造成梦幻般的童话世界,她和丈夫携手走过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站立在花丛中央的喷泉边上,乐队奏响美妙的爱情曲,在皎洁的月色下,在所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中,他们完成相守一生的誓言。 这个梦想,她也曾告诉过父母,他们表示会鼎力支持她,还帮她一起计划和提建议。 后来,父母因为意外去世,这个梦想更是成为了她心中的死结,无论如何都想完成的愿望,让天国的父母看看他们有多幸福。 可惜啊,现在恐怕是做不到了。 薛瑾仪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又瞟了一眼楚王。 楚王府那般破落,她和楚王手头上的钱也有限,再加上皇上和楚王的关系,哪儿能这样大张旗鼓啊?越是低调,越是对他俩好。 所以啊,梦里想想就过去了。 说不定真的和楚王和离后,能找到一个真心爱着彼此的人,实现这个梦想呢? 薛瑾仪笑了笑,继续闲逛着,或者和工部小吏闲聊几句,询问些建造方面的问题。 楚王一直默默的跟在后面。 时间过的很快,日头西斜,薛瑾仪和楚王打算回去了。 大长公主和皇上吃了一顿午饭,一定知道了不少新消息,他们也想知道。 回去的路上,薛瑾仪靠在软垫上,慢悠悠地打着扇子。 楚王轻声问道:“那片花海,对于你究竟有什么意义?” “好看而已。”薛瑾仪敷衍道。 楚王道:“我看不止如此。” 薛瑾仪有些后悔换了扇子,不然把楚王赶一边儿去,他不想讲话,她也就不用应付他了。可惜她到底考虑到楚王似乎对浓香味有些敏感,故而换了扇子。 第144章 荔枝 她冲楚王挤眉弄眼,活脱脱的街上看见美女的小流氓,“看见好看的东西,都会想多看几眼的,人对美丽事物的向往与喜爱,这是本性。” 楚王略略往后让了一些,感觉传闻中那个强抢良家民男的薛大小姐又回来了。 薛瑾仪轻笑一声,“在我身上,你不必想太多,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的。” “好。”楚王应道,没有再多的话。 薛瑾仪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望向窗外。 道路两旁的风景飞快的倒退,有山林有农田也有房舍,袅袅炊烟从烟囱升起,飘散来落日的余晖中。 如果不是见过难民的惨状,她可能会相信大周朝太平安宁。 不过,这世上总不会有太平,难题也是一样一样来解决的,也是给她给楚王的机会。 她来到这个世界,本想为自己创造可以随心随意活下去的机会,但现在不单如此,怕是要谋求更大更多的东西。 对她一个现代人来说,有些不可思议,但人生也越加精彩。 哪怕到头来失败了,这样的人生她也无怨无悔。 呸呸呸……薛瑾仪暗暗吐气,才刚刚开始,想什么失败呢。 她薛瑾仪能一路过关斩将,在大染缸一般的娱乐圈里混出名堂,对待任何事物,也不会认输。 一路想着心事,等到了大长公主府,楚王轻轻地晃了晃她的肩膀,才回过神。 两人进了门,听小厮说大长公主回来有些时候了。 “……大长公主请楚王与薛小姐一回来就过去呢。” 看来是有要紧的事情说,薛瑾仪不禁加快了脚步,和楚王来到大长公主住的院子里。 大长公主正在吃荔枝,瞧见他们来了,招呼他们过来一起吃,“刚送进京城的一批,特别甜,你们辛苦大半日了,快来吃一些解解乏。” 两人在大长公主身边落座,楚王剥了一只荔枝,递到了薛瑾仪的面前。 薛瑾仪一只手捏着剥了小半个壳的荔枝,一只手沾了汁水,黏答答的不好拿东西。 她只迟疑了一下,就着楚王的手,咬住荔枝。 她尽量小心了一些,但又怕表露的太过小心,让大长公主看出他俩的恩爱是伪装出来的,结果反而嘴唇不小心碰触到了楚王的手。 楚王似乎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但没有立即缩回手,而是神情自然的看着咬住了荔枝,才缩回手。 薛瑾仪也很平静,嚼着荔枝,脸上慢慢地露出笑意,“姑祖母,这荔枝真好吃。” 大长公主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又看着楚王连手都没有擦,若无其事的继续剥荔枝,“好吃就多吃一些,我在宫里时已经吃过不少了,你们一边吃一边听我说些事儿。” “是。”薛瑾仪和楚王应道。 大长公主道:“午膳时,我劝你父亲多喝了两杯,他估摸着也一时心情不畅,所以一壶酒都给喝光了,便与我多说了些。太子被罚跪了,每日午时跪在东宫正殿前,要足足一个时辰,等到你父亲气消了才能作罢。” 楚王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有条不紊的剥着荔枝,又塞给了薛瑾仪。 薛瑾仪递去一个“你也吃”的眼神。 楚王没缩回手,薛瑾仪只好吃了。 这会儿说的虽然是要紧事,但几个人宛如闲聊家常,所以大长公主对这对未婚夫妻的小动作,没有一点介意。 大长公主道:“你父亲对太子一向极为看重,濮阳氏好不容易得到的天下,后人必须好好守住。所以,太子如此荒唐的行径,叫你父亲又失望又愤怒,这才严惩太子,叫他知道丢了颜面的滋味是怎样的,今后才能够谨言慎行。” 楚王问道:“皇后是什么想法?” 想到蔡皇后,大长公主笑了,“蔡氏能如何,请了蔡国舅来想办法,止住京中流言?劝你父亲不要这样严惩太子?呵呵,一样也没做成。这天下是你父亲的天下,她蔡氏得拎清楚。” 薛瑾仪想到卫国公府,那是薛老夫人和卫国公辛辛苦苦得到的荣誉,如今却要被孙家一点点霸占过去……可惜的是,卫国公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点。 “出了这档子事,蔡氏肯定会想办法,帮太子做点事,赢回名誉,但安置难民的事,我请了你父亲出面,他们就不会再插手了。”大长公主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不单这一点,另外蔡氏一定会寻遍各种办法,揪出那个在小楼上唱歌的女子,以及她背后主使,洗刷太子的冤屈。” 楚王开口道:“侄孙已经同府内管事打过招呼,那名歌姬留在这里,且有人监视。她歌声不俗,可以让姑祖母高兴高兴。” “嗯,”大长公主点点头,“就让她留在我这里,不让她再出现在其他人前就好,也不能的再唱那首曲子了。”她忽地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道:“听闻,有听见那首曲子的人已经开始学唱了,吵吵嚷嚷的让蔡氏很头疼吧。” 薛瑾仪跟着笑起来,然后将剥好的荔枝递给楚王。 有来有往嘛。 楚王愣了一下,慢慢地凑过来。 薛瑾仪看出他神情有些不自然,抿着嘴忍笑。 楚王冷冷的瞥她一眼,慢慢地嚼着果肉。 荔枝冰镇过的,所以吃起来清清凉凉,但是如今他嘴里的果肉居然有一些发烫。 但是果肉非常的甜蜜,仿佛额外又刷了一层蜂蜜似的。 “……”楚王想到这些,虚捂着嘴巴,干咳了几声。 薛瑾仪笑吟吟的关心道:“阿瑄,你怎么了?” 楚王缓缓地垂下手,冷静的说道:“瑾仪给我的,格外香甜好吃。” 大长公主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薛瑾仪假装害羞的撇过头去,然后瞪了楚王一眼。 这家伙越发的没正经了。 大长公主道:“若是不够吃,尽管叫侍女再去拿。” “谢姑祖母。”两人道谢,话是这么说,但没有真的叫侍女去拿荔枝。 大长公主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你父亲打算定下太子的婚期了。” 第145章 定下婚期 “有了太子妃的管束,再给他配上几个良娣良媛什么的,一群妻妾在身边,好叫太子尽早收收心,把重头放在国家大事上。所以……”她脸上洋溢起喜悦,“你们的婚期也要定下来了。” 楚王问道:“大约什么时候?” 薛瑾仪斜瞥一眼楚王。 “瑄儿,瞧瞧你,”大长公主摇头笑着,“这么心急?” 薛瑾仪装模作样的低头笑笑。 “也好有个准备。”楚王淡定答道。 准备?薛瑾仪一个激灵,微蹙着眉头看向楚王。 “也是,”大长公主看着他们,“估摸着他们会在下月成婚,一切从简,效仿民间普通人家办婚事,就因为太子闹出的这档子事,觉得不宜宣扬。我猜想蔡氏一定会拿出一部分钱,就说是从太子大婚中节省下来的,捐助给穷苦的百姓,算是破财消灾了。” 薛瑾仪想到薛夫人大张旗鼓的操办薛芳仪婚事,要让女儿风风光光的成为太子妃,成为全天下最受羡慕的女子,但如果皇上的意思是一切从简,她的一番心血就全部落空了。 彩云说过四十两金的事情让薛夫人一直不能释怀,现下女儿一生最重要的大事也要委委屈屈的按普通人家那样办,薛夫人真的要气吐血了吧? 这么想想,还挺爽。 薛瑾仪微微一笑,听大长公主继续说道:“那么你们两人的,应该也就在下下个月了,礼部会做一些安排的,我叫邓侍郎安排好了告诉我们一声,然后你俩再看看还要安排些什么,只管与我说。” “谢姑祖母关心。”楚王意味深长的看着薛瑾仪,“侄孙知道该怎么做了。” 要不是大长公主在,薛瑾仪真想问问楚王,他想做什么。 发现薛瑾仪的目光看过来了,楚王勾起唇角,对她柔情的一笑。 “……”薛瑾仪又想去探一探楚王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又发烧胡说了。 可是,她又觉得楚王这句话是认真说出来的。 大长公主笑呵呵的,“那我便安心等着你们大喜的日子了,然后啊……”她起身,来到薛瑾仪和楚王面前,抓起他们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我还能盼着早日抱上侄曾孙呢。” 薛瑾仪嘴里的荔枝都没嚼两下,硬生生的咽下去了,好在咬第一口的时候已经把核给剔出来了。 她另一只手虚捂着脸颊,害羞的叫了一声,“姑祖母。” 接着,她偷看楚王,发现他似乎也有些不大好意思。 大长公主一脸慈祥的笑着,“不过,我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急于一时。其实只要你们相互扶持,开心幸福,我便满足了。好了,你们也都累了,陪我吃了晚饭,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薛瑾仪陪着大长公主吃过晚饭,从院子出来,走在没什么人的游廊上时,才问道:“你准备做点什么?” 楚王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事,“何为惊喜呢,就是现在说出来就不算惊喜了。” 薛瑾仪嘟囔道:“不会光有惊吓,没有喜吧?” “那请薛小姐拭目以待。” “你……”薛瑾仪皱了皱眉头,叹道:“怎么忽然对我们的婚事越发的上心了。” “我高兴吧。” “……”薛瑾仪等了等,“只有这四个字?” “是啊,就这四个字。”楚王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薛瑾仪无奈,“那好,我就等着楚王殿下的这份惊喜了。” 在楚王有所回应前,她陡然加快了脚步,没有看见楚王在她的身后扬起了唇角。 “薛瑾仪。”他喊道。 “干什么?”薛瑾仪板着脸回头望去,随后一愣。 廊下宫灯的光辉落在他的眼眸中,仿佛漫天的星星都散开在了里面,令他的笑容更加生动而柔情似水一般。 薛瑾仪只愣怔了眨眼功夫,冷哼一声,转回头去。 美男计对她有用? 做梦! 她冷淡的反应,让楚王幽幽的叹口气,眼见着她越走越远,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那只行走间在身边晃悠的小手。 薛瑾仪被吓了一跳,怒瞪着楚王,“……大晚上的,不带这样吓人的。” 楚王发觉她向抽手,便握得更紧了。 薛瑾仪又想甩手,但先发觉楚王的手心有些冷,明明白日里搭在她腰上时…… 以前也碰过他,好像也没感觉到啊? 不对,是没在意过吧。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生病了?”薛瑾仪停下脚步,捧起楚王的手看。 昏黄的灯火下,他的手心好像没有什么血色。 楚王静静的看着她。 “不会真的是连日操劳,病了吧?”她又问道,“我叫人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楚王抽出自的手,“一点往日的小毛病,无须在意。” “旧疾?”薛瑾仪追问道:“到底是什么毛病?” “你关心我?”楚王凝望着她。 他眼中的星光还未散去,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薛瑾仪甚至有点害怕自己会被这片星空给吸进去,从而沉溺其中。她转过头,“我们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成婚了,关心关心我未来相公的身体怎么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年纪轻轻的……” “咳咳。”后面的话,她不想说了。 太晦气了。 楚王轻声说道:“放心,不是什么大毛病,不然你今日也见不到我了。” 薛瑾仪不由地又看向楚王,他的眸色深沉了些,似乎在那片灿烂星空的背后隐藏着太多陈年的酸楚与艰辛。 她的心头动了动,语气柔和了不少,“我们早些回去休息吧。” 楚王不愿意说,可能是不想回忆起痛苦的往事,又或者是不想叫她太担心,所以她没必要现在追问下去。 “嗯。” 两人继续并肩而行,凉凉地夜风吹来,扫过枝叶间发出“沙沙”的声响,也吹扬起了他们的衣袍。 薛瑾仪快走两步,往楚王的身前挪了挪步伐,“风这么大,明天不会下雨吧?” 她约了工部小吏明日在城内的商铺走走的,若是下雨就多有不便了。 楚王望着薛瑾仪的后脑勺,微凉的手心似乎重新暖起来了,“如果下雨,我叫工部的人来给你讲讲营造的事吧。” 第146章 楚王病了 “好啊。”有了上次遭遇泥石流的事,薛瑾仪可不敢在下雨天冒险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穿过游廊,回到客院,各自休息去了。 翌日,薛瑾仪一睁眼,瞧见外面晴朗,轻轻地哼着歌,刚梳洗好,听青兰说楚王病了。 “怎么病了?”薛瑾仪想起昨日他微凉的手,“是不是累着了?” 青兰道:“大夫来看过了,头疼脑热的毛病,怕过给不相干的人,所以今日不去蓝田县了。” 薛瑾仪叹道:“我去看看吧。” 青兰忙拦下她,“小姐,殿下也担心把病气过给您呢。您不也是刚刚病好了,可不能也倒下了。” 薛瑾仪用帕子捂住口鼻,声音闷闷的响起,“我那是受伤,不是生病,而且这样不就行了?” 濮阳臻开口,“就让嫂子去看看吧,不然不放心。” 两个侍女心想着人家即将成婚,薛小姐肯定是关心楚王的,不让人家看看哪里能安下心来呢? 几个人便一起去看楚王。 薛瑾仪走进厢房,透过屏风就隐约看见有人躺在床上,她放轻了脚步,慢慢地走到床榻前。 楚王的脸色有些苍白,连嘴唇都没多少血色,似乎病得有些严重,她伸手过去探了探他的额头,不热,却凉得有些古怪。 她的触碰让楚王睁开了眼,声音沙哑的问道:“你来了?” “我来看看你,”薛瑾仪放柔了声音,“你好生休息,早点好起来。” “嗯。” 薛瑾仪看到楚王的手搁在被子外面,握住他的手时感觉手也冰凉凉的,好似这个冰山怪真的变成了冰人了? 她默默将楚王的手放进被子里,看着他重新闭上眼睛,静悄悄地退出去了。 退出厢房后,薛瑾仪问道:“大夫在哪儿?我想问问他。” “大夫在厨房那边亲自为楚王熬药。”青兰忙不迭地在前面带路,“奴婢带您过去。” 濮阳臻见薛瑾仪焦急的神色,跟上去,轻声说道:“嫂子别太担心,瑄哥哥偶尔会这样的,没有大碍。” 薛瑾仪听了这话,知道濮阳臻晓得内情,急忙问道:“你瑄哥哥不愿与我说,到底是怎么了?” “瑄哥哥不同你说,肯定是怕你想太多,太担心了,”濮阳臻叹口气,“可现在不说吧,你也一样的着急,不如说清楚了,你知道了也多少安心一些。” “那你快说。”薛瑾仪握住濮阳臻的手,急切问道。 濮阳臻说起一桩陈年旧事,“……所以,自打那以后,瑄哥哥就落下了这个毛病,吃点药,躺上两三日便能好了。” 出身商贾之家的薛夫人玩这套把戏,连一国之母也喜欢来这套?薛瑾仪皱眉,忍不住骂道:“他当时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居然还有人觉得这样做是对的?滑天下之大稽!” 看着薛瑾仪义愤填膺的模样,濮阳臻差点想笑,不过感觉现在不是时候。 她扶住薛瑾仪的胳膊,叹道:“没有得圣宠的生母庇护,便是过的这么惨。” 其实她只说了一件事,不忍将更多的告诉薛瑾仪。 但薛瑾仪心里明白,敢陷害皇子又这般虐待,是有皇上的不管不问的原因,也因为蔡皇后会做人,如此这般,这个并非自己所出的皇长子被蔡皇后苛待了多少回,怕楚王自己都记不清楚了。 楚王没有心理扭曲,长成报复社会的恐怖人格,也算是难得。 再看看被同款虐待的原主,父亲不管,祖母心有余而力不足,长成了人嫌狗憎的模样,似乎自个儿也没觉得自己的言行有哪儿不对…… “幸好有姑祖母。”薛瑾仪叹道,楚王和他的生母都多亏有大长公主护佑,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而原主…… 既然她借用了人家的身体,名声自然由她来挽回吧。 濮阳臻晃了晃薛瑾仪的胳膊,“嫂子,好啦好啦,过两天瑄哥哥又会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您面前了。” 薛瑾仪淡淡的笑了笑,“那是最好的了。” 濮阳臻眯眼笑起来,感觉瑄哥哥和嫂子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这是大好事啊! 薛瑾仪还是去见过大夫了,又询问和叮嘱了一遍,才就在厨房简单的吃过早饭,然后去和大长公主说了一声,这才出发去蓝田县,照例先去土地公庙转悠一圈。 今天,又来了一拨难民,墙外的棚子里正在忙活。 据说已经有两天没来过难民了,所以薛瑾仪特意去看了一眼。 棚子里,几个大约四五十岁的男子席地而坐,脸上都是脏污,个个衣衫破破烂烂的,几乎衣不蔽体,露出挺瘦弱的身躯。 “就是那几个人吗?”她问道。 户部小吏答道:“是的,都是从金州逃难来,因为年岁相仿,干脆结拜为兄弟了。据说在南边的山林里迷了路,转悠了好些天才出来,他们本来还有几个同伴,可惜在林子里糟了猛兽的毒口。” “是么。”薛瑾仪又在他们身上扫视了一圈。 户部小吏拱手道:“薛小姐放心,户、刑二部的人会严格盘查过,确认没问题了,再放进庙里。” “嗯。”薛瑾仪点头,一开始聚集难民的时候,就一遍遍的说过一定要严查过难民,不能让宵小之辈混进土地公庙里,为祸了无辜的百姓。 她叮嘱完了,准备离开时,棚子里有一人正好抬眼向她看来。 薛瑾仪的脚步没有一丝停顿的转身离开,但抓住户部小吏的胳膊,低声叮嘱道:“这些人我还是觉得有些古怪,你派人去看紧了,千万不能出了纰漏。” 太子出了事,就算皇上那边走过过场了,但蔡皇后仍旧记恨在心,一定会有所动作。 大长公主府里不好下手,土地公庙这里就容易太多了。 不过,她和楚王不在的时候,那些人肯定不会下手。 也没人料到楚王今天不会来。 所以,他们先暗中观察好了,不能打草惊蛇。 户部小吏见她面色严肃,连忙点头应道:“薛小姐,我这就去安排。” 薛瑾仪看着户部小吏匆匆去安排人手,这才与青兰、青芷一道去了河边。 那片花海依旧盛开的极好,薛瑾仪吩咐青兰她们去河边洗帕子,自己小心翼翼地踩进花丛中,避开柔嫩的花草,慢吞吞地来到假山石后面,望向不远处的山坡。 这时,一道熟悉的人影落进她的眼帘。 第147章 吐露心愿 薛瑾仪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 阿衍出现了。 “阿衍!”她出声喊道。 阿衍回头往来。 薛瑾仪依然只能看见冰冷冷的一副面具,她苦笑一声,走上前去,“好巧啊,又遇见你了。” 想想她和阿衍的几次相遇,可不正是用“巧”字来解释吗? 巧到她甚至有些怀疑了…… 阿衍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薛瑾仪惆怅,他依旧不愿意开口与她讲话? 她在他的身边停下脚步,并肩而立,一起望着花海,然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说起来,这一大片的花,但响起并不浓郁,只有风迎面吹来的时候,可以闻到很淡很清雅的花香味,这么一想的话,其实还挺适合种一些在大长公主府和楚王府的。 她注意到阿衍转头看向自己,于是抬起自己的手臂,手心伸到了他的面前,“你要说什么?” 阿衍在她的掌心里写字,“你很喜欢这里?” “这里景色好,未来又是难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自然喜欢了。” 阿衍又写道:“我指的这片花海。” 薛瑾仪目光幽幽的注视着阿衍,可惜他的面具严丝合缝,根本看不见面具下面有个什么。 她道:“因为好看。” “只是因为好看?” 薛瑾仪继续盯着阿衍,他没有因为自己的直视而表现出任何不对劲,半藏在面具阴影下的眼睛也没有一点躲闪,“你为什么纠结于这件事?” “我也喜欢这里。” 薛瑾仪笑了,“没想到你这个游荡江湖的豪侠也喜欢这样美丽浪漫的风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是哦。”薛瑾仪笑着点点头,“我也一样,喜欢美丽的东西。” 不知是风声,还是她的幻觉,她似乎听见了阿衍的笑声,不禁眯了眯眼。 “陪我在这儿走走吧,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吧?” 这时,青兰和青芷找过来了,看见薛小姐和那个名叫“阿衍”的江湖人在一起,迟疑着想开口。 薛瑾仪向她们打了个手势,然后向前走去,“我和楚王殿下的婚期就要定下来了,最快是下下月。感觉上吧……没有什么激动喜悦,挺平静的……” 阿衍走到她身边,做了个“不明白”的手势。 薛瑾仪语调轻快的说道:“大约是已经和楚王在同一屋檐下相处了好些时日了,所以就算要成婚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吧。” “你喜欢他吗?”阿衍又在她手心写。 薛瑾仪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失笑道:“这样的婚事,有什么好说喜不喜欢的。不过……”她歪着脑袋,打量着阿衍,“没想到你一个江湖人这么八……” “卦”字在舌尖绕了绕,她改了口。 “好奇心这么重呀?” “人之常情。” 总之,怎样都能找到理由?薛瑾仪笑意更深。 阿衍一直侧头望着薛瑾仪,她的笑脸便清清楚楚的映在他的眼眸中。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直到薛瑾仪抬眼,对上他的眸子。 阿衍转开视线,又在她手心上写字,“贺礼?” “那就谢谢了。”薛瑾仪也不客气。 “有什么心愿?” 薛瑾仪又是一怔,阿衍在她手心上写字,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可是她好似能在手掌上清清楚楚的看到“心愿”二字。 她望着手心出了会儿神,阿衍站在一旁耐心的等着。 过了会儿,薛瑾仪望着花海,“算了,不瞒你了。我曾经有过一个梦想,结婚的时候要也要布置一片花海……” 她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梦想,也是自己的心愿。 阿衍默默又认真的听着。 “……然而,现在是实现不了了,”薛瑾仪半跪下来,手掌轻抚过花朵,“楚王府现今的情况,不适合做这样的布置,更何况……” 在她的心里,是希望在精心的布置之下,和相爱的人结为夫妻,可她和楚王…… 她苦笑着摇摇头。 阿衍轻轻地拍了几下她的肩膀。 薛瑾仪对他笑笑,“不过,也不用拘泥于这些了。人生这么长,有许许多多的梦想和心愿,这个完成不了,可以做别的。” 阿衍又对她点点头,似乎在肯定她这种乐观的想法。 薛瑾仪笑得欢,起身之后对着蓝天白云伸了个懒腰,“感觉和人说出来,心情好些了。所以啊,有烦闷的事儿,不如与人说说,”她对阿衍眨眨眼,“我可是个不错的倾诉对象哦。” 她没有等阿衍回话,低头掸了掸自己衣服上的灰尘,沿路返回。 阿衍跟到了怪石旁边。 薛瑾仪不死心的问道:“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阿衍摇摇头。 “好吧。”薛瑾仪也不强求,“若是哪一天想找人说话了,欢迎来找我。” 阿衍点头。 薛瑾仪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再见。” 她头也不回的走开,与青兰、青芷说了会儿话,再回头望去时,阿衍已经不见了。 “这个人真是奇怪,”青兰嘀咕道:“来无影去无踪的,像鬼魂似的。” “活生生的人啦。”薛瑾仪脚步轻快地走向工部小吏,继续去请教不懂的问题。 到了午后,薛瑾仪准备早些回去看看楚王,她打算直接回京城,派了青芷去土地公庙。 回去的半路上,青芷赶上了她们的马车。 “小姐,那群难民一直有人盯着了,他们非常本分的待在棚子里,没有随便走动说话,一个个神情也都正常呢。户、刑二部的人已经核查过她们的身份了,都是普通百姓,在家乡时靠种地过活。” 薛瑾仪听完,吩咐道:“千万不能松懈。你再回去叮嘱一趟,再有,假装无意说漏嘴,就说楚王与薛小姐会在两天后再过来土地庙。” 那些人今天没等到她和楚王一起出现,肯定会耐下心继续等,可是一天两天过去了,他们并没有在约定的时间里出现,按些人肯定会着急。再有三五天不出现,他们肯定要冲动了。 就到了抓住这些人现行的时候。 青芷领命离开。 薛瑾仪望着她的背影,有人要算计她,她可得加倍的算计回去。 第148章 轮到我照顾你 回到大长公主府,薛瑾仪先去换了身衣服,洗脸洗手后才去看看楚王。 楚王脸色好些了,靠在引枕上,正准备吃厨房送来的米粥。 她向过来伺候的小厮打了个手势,然后坐在床边,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她奔走了一天,眉眼间有一丝疲惫,算时间她也应该是才从蓝田县赶回来,居然换了身衣裳就跑来看他了吗?楚王心里想着,面色似乎又好转了些。 “还好些了。” 薛瑾仪捧起碗,小勺子在滚烫的米粥里搅动几下,然后舀起一些,又吹了吹,自己抿了一小口,才送到楚王面前,“上回你送我药膏,这回换我来照顾你。你看看,嫌不嫌烫?” 楚王一口吃下了米粥,“不嫌。” 薛瑾仪看了看他,又垂下眼帘,继续舀粥给他喝。 不多时,一碗粥见了底,她问道:“还要吃吗?” “不用了。”楚王道:“你也去吃饭吧。” 薛瑾仪放下碗,然后手飞快地探进被窝里,抓住了楚王的手。 在这夏日里,他的手依然发凉。 看着她的眉眼,楚王道:“别担心,过两日就好了。” 发觉楚王快要笑出来了,薛瑾仪愣了神色,“呸,谁担心你了,你早点好起来,省得蓝田县那边的难民没人照顾,没人主持大局。” 楚王还病着,所以她暂时不打算将土地公庙的事告诉他。 楚王还是笑了。 就算是一脸病恹恹的,但他笑起来,依然是那么好看。 “我会早点好起来的,不敢叫薛小姐太过操心。” 操心?操心什么? 操心蓝田县的难民,还是操心他? 薛瑾仪轻咳两声,“是啊,蓝田县那边光我一个人操心可不够。” 楚王问道:“明日你去哪儿,要我派人保护吗?” “蓝田县那边一切妥当,所以我打算明日在城里走走。”薛瑾仪道,阿衍那样的打扮不适合大白天里在京城行走,肯定会被巡城的金吾卫当成坏蛋直接抓去衙门,“就不用派人保护了。” “好。” “我去吃饭了。” “嗯。” 薛瑾仪最后看了眼楚王,迟疑了一下,问道:“我扶你躺下来吧?” 楚王微笑道:“有劳薛小姐了。” “……”薛瑾仪忽然觉得这张好看的笑脸又欠揍了,“哎呀,我哪有这个力气扶你,我去叫人来。” 楚王忽地抓住她的手。 薛瑾仪挑眉,“怎么?” 楚王道:“能有多重,你帮我。” “……”薛瑾仪道:“要是把你摔哪儿磕哪儿,可和我没有关系哦?” “好。” 薛瑾仪噘了噘嘴,扶住楚王的胳膊,先让他坐起来,放平了背后的引枕,再扶着他往被窝里挪一挪,好在楚王可能自己也撑着点,所以她并没有非太多的力气。 “好了,躺下吧。” 楚王听话的往床上一躺,不知怎地带起一股力道,她猝不及防,栽在了他的胸口上。 她刚要起来,腰上被一双胳膊环住,居然紧贴在楚王的身上,不能起身。 “干什么?”她恼怒的抬起头,虎着脸问道。 楚王道:“没摔疼吧?” 薛瑾仪好笑,“你难道是石头做的不成?” 要不是楚王脸色实在难看,她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装病了。 不过,病着……还这么大力气,还有心思调戏,楚王可真是个人才。 薛瑾仪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抬手勾住楚王的下巴,捏了捏,“噢哟,有血有肉,不是石头做的呀?可你居然问有没有摔疼,看来是脑子烧糊涂了,得赶紧叫大夫来看看。” 话音刚落,小厮的声音响起,“殿下,药煮好了,大夫叫您趁热喝下……” 屋内诡异的寂静了一下。 “对不住对不住,小的这就出去,什么也没看见!”小厮慌里慌张地跑出去了。 他刚出去,差点撞上青兰和青芷,忙向两位姐姐告罪。 青兰问道:“出什么事了,看你慌得。” “这……”小厮不大好意思,但又怕惹急了两位姐姐,只好支支吾吾的把看见的给说了。 “呀,殿下和小姐还没成婚呢,这样不太好吧……”青兰有些担忧,想进屋去看看,被青芷拽住了。 “殿下和小姐感情好,是咱们有目共睹的事儿,也一个屋檐下生活有一段时间了,”青芷轻声劝道:“咱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而且殿下和小姐也都是懂得分寸的人,不会做出太过火的事儿。” “懂分寸……”青兰想起以前关于薛大小姐的传闻,能把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小少爷给逼得差点自尽而亡,由此可以联想猜测到这位大小姐到底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来。 青芷握紧了一分青兰的手,“别瞎想,我们在外候着吧。”她又吩咐小厮去把药热着,等楚王能喝的时候再送过去。 屋内,薛瑾仪长长的叹了口气,松开楚王的下巴,故意责怪道:“你看你做的好事,叫人嘲笑了吧?” “嘲笑什么了,”楚王道:“我没听见。” 薛瑾仪冷笑,“你精神头挺好,要不明天你跟我一块儿出门走走吧?” 楚王居然欣然应道:“好啊。” “不要命啦你?”薛瑾仪轻轻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你这样子,明儿肯定还不能好全。还是乖乖的躺在家里休息,我可不想反过来被人说我是克夫的命呢。” 楚王看着她埋怨的小模样,尽管是一张普通的脸庞,却觉得分外的可爱。 冷不丁地,他想起昨日的亲吻。 柔软的嘴唇和“砰砰”乱跳的心。 内心又有一种冲动了,楚王却急忙松开了薛瑾仪腰上的手。 “算你识相。”薛瑾仪一下子跳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裙和头发,然后恶狠狠地瞪着楚王,“下次再这样,小心我一脚踹在你大腿根上。” 楚王被她逗笑了,望着薛瑾仪有些发红的小脸,也不说话。 “呆子。”薛瑾仪骂了一句,转念一想,抱着手臂,抖着腿脚,露出流氓一样的坏笑,“怎么,濮阳小公子 第149章 直接喊名字 “我喜欢你直接喊我的名字。”楚王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 薛瑾仪想也没想,“阿瑄?” “诶。” “……”薛瑾仪翻白眼,“想得美。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撂下这话,她飞快地走出厢房,生怕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青芷看见她出来了,抢在青兰之前说道:“薛小姐,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嗯,”薛瑾仪淡定自若,吩咐小厮,“伺候楚王吃药吧。” 然后,她慢悠悠地走下台阶。 小厮定然把屋里的事情告诉青兰她们了,她和楚王本来就没做什么越礼的事情,自然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青兰与青芷对视一眼,知道楚王和薛小姐他们肯定是守规矩的,笑着跟在她的身后。 之后两日,薛瑾仪没去蓝田县了,和工部小吏在城内跑了一些商户,逛遍东西市的一些商铺,了解了一些关于营造方面的学问。 到了第三日,楚王的病好了,气色恢复的不错。 薛瑾仪抓了一下他的手,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在去蓝田县的路上,她将几日前发现的异常和这两天收到的消息告诉了楚王。 “……我瞧着其中一人眼神凌厉,那可不是寻常人该有的。” 薛瑾仪接触了那么多难民,她又擅于察言观色,所以很快发现难民们在进入土地公庙前,眼中是绝望和痛苦,而得到救助之后是欢乐与喜悦,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期待和向往。 再单说这一波难民,其他人眼神都是正常的,唯有这一个在那一刹那透出了古怪,被她抓住了。 “所以我怀疑有人混进难民里,企图进入土地公庙里,做坏事。”她接着说,“我便叫人一直盯着了,果然,他半夜里在土地公庙周围瞎溜达,又鼓动过他人,要求尽快进入土地公庙里。另外,他还借不同人之口,问过你和我什么时候会去。” 楚王认真的听着她的话,目光严肃,“太子被父亲责罚,事已成定局,蔡皇后定然要向她认为的幕后主使报复。”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薛瑾仪正打着扇子,忽然被楚王抢了去。 楚王坐在她身边,不紧不慢地打着扇子,凉爽的风吹来,车里还放了冰块降温,所以说不出的凉快。 薛瑾仪道:“我不嫌冷?” “我冷够了就不觉得冷了。”楚王淡淡的说道。 薛瑾仪心头温动,不由地又抓了一下楚王的手,试了试温度。 “没事,我很好。”楚王柔声说道:“这毛病只是偶尔犯一犯,没什么大问题。” “那小问题呢?”薛瑾仪有点不高兴的问道。 楚王在她的注视中,露出淡淡的笑意,“小问题就无关紧要了。” 薛瑾仪叹口气,“可有找过什么大夫看看,就没办法治愈吗?” “没有,”楚王道:“薛小姐不必在意了,我们还是谈正事儿吧。” “去蓝田县要一个时辰呢,够我们说话了。” “这么说,薛小姐要与我说上足足一个时辰的话?” “……” 算了,还是不关心他了。 免得又互怼调戏,没完没了。 薛瑾仪道:“今日我们一出现,焦心的等待了几日的他定然忙着下手,好到主子那里邀功领赏。” “你想怎么处置?”楚王问道,喜欢听薛瑾仪出谋划策。 薛瑾仪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了,“趁着他下手的时候,抓个现行,想来没什么用,他定然不会老实招供背后的人是谁。所以,皇上和蔡氏的关系如何?” “父亲挺宠信蔡氏,蔡氏子孙不少都在朝中任职。” “我们可不可以想办法借此,让皇上和蔡氏产生嫌隙?”薛瑾仪摸着下巴。 楚王想了想,“放任此人下手……” 薛瑾仪安静的听着楚王说完他的想法,末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觉得这计划可行,但是得让更多的人耳闻到此事,散开流言。流言蜚语也足以杀人。” “那就直接将人送去京兆府,沿路上百姓多,流言就容易散开。” “就这么办!”薛瑾仪拍了拍手。 楚王掀开车帘,对跟随马车的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等楚王说完话,薛瑾仪幽幽说道:“你父亲能得到天下,又掌管大周二十多年,必然懂得制衡之术,我想他并非单纯的宠信蔡氏。还记得刘宰辅吗,我想我们也该请他帮一帮忙了。” 楚王望着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马车在土地公庙前停下,听闻他们到来的人们欢笑着聚集在马车前,齐齐给几日未见的楚王和薛瑾仪行礼问好。 薛瑾仪给楚王递去一个眼神,笑吟吟的扶起小宝母亲,“都说了,不用这么客气,讲究规矩的。” 小宝母亲道:“我们这不是感激又想念你们吗?” 薛瑾仪拍拍小宝母亲的手,和声细语的问道:“这几日,因为楚王和我另有事情,所以才没过来的,因为事出突然,没有先和大家说一声,叫你们担心了。” “没事没事,你们两个安好就行。” “两日不见,你们在这里都好吧?” 小宝母亲道:“多谢薛小姐挂念,好的很,我们几个女人在院子里张罗着养蚕,还有一些人跟着大夫去林子里采药,学习怎么种一些药草,另外,有识字的人教孩子们识字念书,日子过得真充实呢。” 薛瑾仪点头着,“那就好。” 接着她听见楚王询问户部小吏这几日有没有接收到新的难民。 “只有三日前来过几个,现在还住在庙外的棚子里,今天叫大夫检查过,没问题的话,就可以进入庙中,和大家一起生活做事了。” “尽早检查去吧。”楚王吩咐道:“不要让大家等急了。” 户部小吏拱手,“下官这就去。” 楚王向薛瑾仪递了个眼色。 薛瑾仪冲他笑了笑,与小宝母亲等人一起走进土地公庙。 不多时,最新来的那一批难民接受过大夫最后的检查,顺顺当当的进入了土地公庙。 他们大多数看起来如释重负,欢天喜地和先来的人打招呼,熟悉环境。 在跟小宝母亲看蚕宝宝的薛瑾仪有意无意的瞟过去几眼,不禁感叹。 有的人啊,演技太差了。 第150章 教演戏 做为时不时被邀请去母校,给学弟学妹们上表演课的薛瑾仪,有点想上前教一教这个人了。 幸好这人演技差,让她第一天就瞧出了端倪,不然还不知道他们准备做些什么,来危害到土地庙里无辜的百姓呢! 那人四下里张望,像是在找寻着什么,目光凛凛,带着一股子杀气。 他身边都有人惊恐的缩着肩膀,避开了,而他像是没有觉察。 很快,他找到了目标,大步走过去。 “师傅,能给我两个蒸饼吗?我早上没吃饱。” 张叔乐呵呵的点头,掏出俩蒸饼,“不过,在我们这里可没有白吃白喝的!薛小姐说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那……”那人抓了抓后脑勺,“我力气大,能挑水,也会揉面做饼子,我来帮你们忙吧?” “也行。” 薛瑾仪收回视线,拉住小宝母亲的胳膊,“小宝阿娘,我有些话要同你说,你随我过来吧。” 两人走进殿中,来到之前薛瑾仪睡过觉的屋子里。 小宝母亲好奇的问道:“薛小姐,出什么事儿了?”她左右看看,此地只有他们二人,外间都是官府派人做事的人。 薛瑾仪招招手,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小宝母亲脸色一变,“这……咋不把人给直接抓了呢?” “直接抓了,他哪会老老实实供出幕后主使?”薛瑾仪严肃的说道:“只有如此这般,揪出真正想要谋害咱们这些无辜百姓性命的人,将他们绳之以法,咱们才有太平日子。” 说着,她还抓起小宝母亲的手,不轻不重地揉了揉,仿佛在交托一样重任。 小宝母亲感受到了,神情也忽地变得非常严肃,认真的对薛瑾仪点头,“薛小姐好不容易救了我们这么多人的性命,我们也该懂得报恩,不能让坏人得手!他们必须受到严惩才行。” 薛瑾仪扬起唇角,“不单是我,还有大长公主和楚王,以及每一位为安置难民付出心血的人。” 听了这样的话,小宝母亲更是情绪激昂,握紧拳头,“是,不能毁了大家的心血!”她说完这话,态度又有些软下来,“可是我……我怕我演不好,叫人瞧出来了。” 薛瑾仪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放心,我会教你。” 殿外,楚王和几个衙门的小吏说了会儿话,看见东宫的人在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接着,他还注意到其中一个人一边张望四周,一边磨磨蹭蹭的走到了张叔的身边,好像在问张叔讨一口吃的。 楚王转开视线,看似和小吏们谈论院中的一棵柿子树,实则眼角余光一直在瞥着张叔那边。 两个蔡氏派来的人偷偷摸摸的讲着话,伪装成难民的那个脸上蓦地露出紧张害怕的模样,向他这里看来。 楚王了然于心。 这是在恐吓。 恐吓那个“难民”,如果做不好差事,恐怕全家老小的性命都不保了。 等到了他与薛瑾仪出现,等了好几日的人,可不紧张害怕吗? 两人交谈的时间非常短暂,在东宫的人离开后,楚王面色淡漠的来到张叔面前,听见张叔正在和那“难民”说话。 “你叫啥名字?我姓张,借着年长几岁,大伙儿都喊我一声张叔。” “张叔啊?我……我姓余,家中排行老大,所以直接叫余大了。” “哦哦,来,你会做胡饼吧,今儿我准备给大家做个野菜馅儿的。” “会会会……”余大连忙应道,但揉面的手法略显生疏了。 张叔注意到楚王来了,所以没发现,笑着问道:“楚王殿下,您想吃点儿什么?锅里还有一些蒸饼,煮土豆。” 楚王道:“烧开的水就成了,瑾仪有些口渴了。” 张叔一边给他舀水,一边夸赞道:“楚王殿下真是疼爱薛小姐,羡慕死我们了。” 面对夸奖,楚王的脸色依然淡漠平静,甚至好似也没发现余大频频望来的目光。 他接过张叔递来的水,走进殿中,一掀开内屋的帘子,就看见薛瑾仪正在教小宝母亲任何扮演好中毒的样子。 他没说话,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薛瑾仪犹如一个解惑授业的先生,认认真真的指点着小宝母亲,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阳光透过窗纸,柔和的照应在她的身上。 她皮肤似乎白皙了一些,眉目也更柔和了,而身上整齐干净的胡服勾勒出少女美妙的身姿,无不令人不由生出喜爱之情。 忽地,薛瑾仪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这一次,楚王有了反应,他轻咳一声,举起手里的水囊,“我听你嗓子有些沙哑,喝些水吧。” “谢谢。”薛瑾仪蹦蹦跳跳地上前,接过水囊,喝了一大口,又问小宝母亲要不要喝。 “那个……”楚王迟疑的张了张口。 “怎么了?”薛瑾仪问道:“打探到那人具体什么时候动手了吗?” 楚王摇摇头,看着小宝母亲喝着水囊里的水。 其实来时路上,薛瑾仪与他共用过这只水囊,所以他忽然间不想分与旁人再用了,哪怕张叔随手洗了下,喝的人是个女的也不行。 薛瑾仪见楚王盯着水囊,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楚王叹息一声,“我先不打扰你了,再去找张叔说说话。” 这是他们计划的一环。 “嗯嗯,快去吧。”薛瑾仪挥挥手。 楚王从殿里出来,又在张叔面前晃悠一圈,随口问问今天做了什么吃食的。 余大眼珠子一转,磕磕绊绊的大声说道:“楚王殿下,您要亲手做吃的,分给大家吗?”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看过来,兴致勃勃的。 楚王摆了摆手,“我手艺不行,不在张师傅面前献丑了。” 张叔笑道:“王府里有厨子,哪需要楚王动手啊?” 余大笑了笑,反正目的已经达成了,楚王动不动手都不重要。 楚王又说了会儿闲话,约莫一刻后才若无其事的走开。 余大望着楚王的背影,狞笑一声,趁着张叔不注意,竟然从自己的嘴巴里硬生生的掰下了一只牙。 打探到进入土地公庙会搜身,所以想出将东西藏在假牙里的办法。 他使出内力,狠狠地一捏,假牙碎开了,里面的黑色粉末混进了张叔拌好的菜馅里。 第151章 不祥之人 他满意的用筷子搅动着的菜馅,希望包好的每一个饼子里都有毒。 拌好了,他长松一口气,恶毒的目光看向立于人群中的楚王。 人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得罪了某些大人物,就要死得面目全非,没有葬身之地! 他已经开始想象得到主子夸奖,拿到丰厚赏银后,逍遥快活的日子了。 张叔发觉他笑得古怪,问道:“余大,在傻乐呵什么呢?” 他喊了几声,余大才回过神,慌慌张张地敷衍道:“想着以后有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过了,就很开心。” “是啊,”张叔感叹道:“我们大伙儿也都很开心,楚王和薛小姐对我们是真的好。” “好?”余大讥笑。 这样的人,只会带给你们灾祸,好个屁! 余大不知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暗处的人看在眼中,然后转告给了薛瑾仪和楚王。 薛瑾仪琢磨了一下,对小宝母亲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小宝他娘,我觉得你很聪明,特别棒,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够学到这个份上,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她适当的给小宝母亲加油鼓劲,让她充满了信心,就能发挥的更好了。 小宝母亲鼓足了劲儿,对薛瑾仪点头,“薛小姐放心,我一定会办好您交托的事情。” “我放心的。”薛瑾仪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时,楚王从外面进来,“野菜饼快要做好了,可以开始行动了。” 薛瑾仪看向小宝母亲,带着她一起调整好了呼吸,便让她出去行动了。 小宝母亲脸色正常的来到了张叔的身边,他们口音相同,一听就是同乡,所以余大没有怀疑什么,安分的守在炉子旁边,等待野菜饼出炉。 张叔问道:“小宝她娘,这会儿你跑哪儿去了?” “薛小姐问我一些织布刺绣的事儿,”小宝母亲笑道:“这不也是将来谋生的一个办法吗?” 张叔点头,“薛小姐为我们想的太周到了。” “是啊。”小宝母亲看向炉子,问道:“这野菜饼的味道可真香,啥时候能吃了?” “快了快了。” “哦好。”小宝母亲拿起台子上的抹布,假装打扫卫生,目光时不时地瞟向炉子。 “时间太紧了,所以没办法做到十全十美,”躲在窗户后面偷看的薛瑾仪无奈的叹道。 楚王安慰道:“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你这小嘴儿,”薛瑾仪似笑非笑的瞟着楚王,“一天比一天甜了?” “你不喜欢?” “喜欢你嘴甜。”薛瑾仪刻意把话给说全了,免得楚王又钻空子,“谁喜欢天天听怼人挖苦的话呀?而且,也影响我们的革命友谊。” “革命友谊?”楚王不解。 薛瑾仪想到他大约听不懂这四个字的意思,又怕他追问起来,打岔道:“野菜饼出炉了,快看!” 她望向了窗外,但楚王没有看,视线停留在薛瑾仪的脸上。 他有一个诡异的想法。 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楚王抿了下嘴唇,也看向了窗外。 张叔用夹子将一只只滚烫的野菜饼从炉子里取出来,放在清洗过的大叶子上。 “哎呀,张叔,这野菜饼子真是香的我都馋了,我先吃半个尝一尝味道吧?”小宝母亲按着薛瑾仪教的,说道:“如果味道不错,我赶紧给楚王殿下和薛小姐送去。” 听见要送给楚王和薛瑾仪,张叔立马点头同意了。 余大一听,不乐意了,连忙按住小宝母亲的手,“这样不大好吧?食物不是应该一起吃的吗?如果有人借着和张叔关系好,先吃了,叫饿肚子的人心里多不平啊?” “啊哈哈,没事儿的啦。”张叔摆摆手,“是给楚王殿下和薛小姐尝味道,大伙儿都能理解,不会不平的,而且就吃一小口,能怎么样嘛?” “不是……”余大还要劝,但是小宝母亲已经拿筷子从饼子上撇下一小块了,“诶诶诶,你先别吃!” 就吃死一个人,哪有一大群人来的震撼,震动皇上和朝廷?! 他心心念念的计划可不就要落空了吗? “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小宝母亲不高兴了,“都和你说了没关系了,你在纠结个什么劲儿啊?” “我……”余大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小宝母亲指着他的手,“你可别再碰我了,不然我大叫非礼,让人把你赶出去。” 余大咬咬牙,狠下心不去拦着了。 一个人就一个人吧,反正一个人也能让戏演下去的! 小宝母亲看着手中的野菜饼,再偷看着余大,一手捂着嘴,一手将饼子送到了嘴边。 她一边咀嚼,一边点头赞叹,“张叔,你的手艺可真好,饼子吃着也香。” “那就好,”张叔松口气,顾不上擦去额头上的汗,“等放凉了,就拿去给楚王殿下和薛小姐,再分给大伙儿们吃吧。” 余大紧张的观察着小宝母亲的反应,看她没什么反应,心里打起了小鼓。 为什么药还没有发作? 上头人说毒药没多久就能起效的啊? 他不知道是自己太心急了,扯了扯小宝母亲的衣袖,问道:“大嫂,我看你脸色有些发白,有没有头晕的感觉?” “头晕?”小宝母亲抬头望了望头顶上的大太阳,想着薛瑾仪的叮嘱,然后“哎哟”叫一声,捂住了额头,“我是不是被太阳晒着了,怎么忽然晕晕的呢?” 余大一听,大喜。 毒药起效了! 小宝母亲揉了揉额角,身子软软的委顿下去。 张叔一惊,急忙扶住她,叫道:“小宝她娘,你这是怎么了?” 小宝母亲双眼紧闭,呼吸陡然间急促了许多。 余大道:“我懂一些医术,让我来看看。” “好。”张叔不疑有他。 余大胡乱地在小宝母亲的手腕上摸了一把,随后惊恐的大叫道:“她,她这是疫病的症状啊!” 他的嗓门不小,而且“疫病”儿子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与警觉。 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到了余大等人的身上。 余大一脸惊慌,甩开小宝母亲的手,一蹦三步远,然后举目四望,叫嚷道:“我知道了,是楚王!楚王是个不祥之人,是他带来了疫病!” 第152章 诈他 众人哗然。 薛瑾仪“啧啧”摇头,“瞧瞧这人的演技,真是太浮夸了。” “……”楚王默默无声,她这小模样可爱是可爱,可有觉得哪里不对。 余大是新来的,加上楚王这些时日来的作为,大伙儿自然不信他。 “你这说的是什么鬼话?小宝她娘可能是中暑了,歇会儿就没事了,你怎么能这样胡说呢?”张叔指责道,“还不赶紧帮我把人抬到阴凉的地方歇一歇?” “就是说啊,我们这里有大夫,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有疫病?” “每天还会焚烧艾草雄黄这些东西,不可能有的,要说有,也是你这个新人带进来的!” 面对众人的质疑,余大不慌不忙,这时候越不相信他,等到他说服众人的时候,越能引起巨大的恐慌! “我也懂医术,我能骗你们吗?刚才我和张叔一起做饭,只有楚王来过,然后就出事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而且你们难道没有听闻过吗,楚王以前可是有‘克妻’的名头,凶煞的命格!想想看,浒城侯和晋安伯家的千金小姐,是多么尊贵的身份,可还不是给楚王给克死了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人眼中已经流露出惊慌了。 余大非常满意,添油加醋的继续说道:“由此可见,楚王是个多么不祥的人啊!别看他对大伙儿好,可是命中的凶煞是改变不了的了,终会将灾祸带给我们!” 话音落下,土地公庙里人多,到底是有会相信的人,很快安宁的院子里爆发了骚动。 “该你出场了。”薛瑾仪推了推楚王,“虽然有点对不起不知情的人,但演戏就演足了。” 楚王清了清嗓子,背着手走出正殿,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余大立刻叫道:“大伙儿快让开,小心被那不祥之人传染了疫病!这可是要人命的病啊,你们不想死后被烧成焦尸,死无葬身之地吧?!” 有人惊恐的大叫起来,四下里逃窜。 楚王喝道:“哪里来的歹人口出胡言,快来人将他拿下!” “我说出真话,楚王却要杀人灭口,大伙儿就自求多福吧!”余大丢下一句话,钻进人群里。 楚王气定神闲的望着余大的身影消失。 余大趁乱,翻上土地公庙的墙头,看看四周抱头鼠窜的人***笑一声,又喊道:“大家快跑啊,小心跑的慢就会染上疫病!” 人们在匆忙逃跑时,推推搡搡,很容易引起踩踏,到时候还要死一些人的,楚王真的是难辞其咎了! 他得意洋洋的顺着早就摸清楚的线路,窜入树林中,消失了。 这时候,躲藏在林间的兵马出动,关上土地公庙的大门,阻止难民逃走。 一名护卫穿过人群,来到楚王身边小声禀报。 薛瑾仪这时候才从屋里出来,扶起了小宝母亲,“好了,结束了。” 小宝母亲睁开眼睛,问道:“薛小姐,我做的怎么样?” “非常好。”薛瑾仪夸奖道,“不过,还需要你再做一件事。” 她扶着小宝母亲站到台子上,让人顿时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大伙儿别急,小宝母亲没事!”薛瑾仪扯开嗓子,大喊道:“不信,让大夫过来瞧一瞧。” 众人听了这声音,定睛一看,刚刚还染上疫病而昏迷不醒的人,此刻好端端的站着,脸色精神看起来没有异样。 一名大夫好不容易钻过人群,给小宝母亲把脉,“她确实没有病。” “只是为了揪出躲藏在我们之中的歹人,所以演了一场戏,叫大家惊慌担心了,实在对不住。”薛瑾仪也站上台子,对所有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表现出自己的歉意。 小宝母亲急忙说道:“薛小姐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不能让歹人毁了大家好不容易有的好日子,所以才出此下策,请大家不要怪罪薛小姐了!” 薛瑾仪对大夫说道:“麻烦你检查一下那些野菜饼。” “是。”大夫拱拱手,仔细检查过野菜饼后,大声宣步道:“这饼子里被人下药了,会致人昏迷呕吐,发热高烧,症状很像疫病!” 众人一听,居然有人胆敢混进来害人,实在是可恶至极,纷纷辱骂着余大,并且让薛小姐不要内疚了。 东宫的人傻眼了,原以为计划差不多要成功了,居然…… 有人急着溜出去通风报信,可是官兵把手着土地公庙的前后门,就算是变成了苍蝇,也难以从门出去。 而且看这架势,楚王与薛瑾仪定然早有防备,他们插翅难飞! 楚王走到台子边,小心翼翼把薛瑾仪扶下来,然后摸出帕子,亲手为她擦去额头上的细汗,“辛苦了。” “不辛苦。”薛瑾仪抢过帕子,胡乱地擦了擦脸,看见小宝母亲和张叔笑嘻嘻的看着他们。 她轻咳一声。 “后面还有不少事情,我们抓紧时间吧。” “好。”楚王跟上薛瑾仪的步伐。 小宝母亲笑道:“张叔,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 “妇唱夫随!” 再说余大,从土地庙中逃出不久,既遭到了一群黑衣蒙面人的追杀。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杀我!”他强忍着伤口带来的疼痛,怒吼道。 “呵呵,你既然已经完成主子交待的任务了,那就没有活在世上的必要。” “什么?!你们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又不是头一次了。” 余大神色一凛,忽然响起去做任务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的同伴们,听说任务是成功了的,那么同伴们可能是被派去做别的事情了吧? 他曾经是这样想的,但是现在看来…… 那些人是被杀人灭口,让秘密永远不会被外人知晓了吗?! 绝望的念头让他放弃抵抗,眼睁睁的看着刀剑向自己刺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打开了剑锋。 他惊愕的转头望去,只见一群身穿铠甲的骑兵飞奔而来。 黑衣蒙面人见状,丢下一句狠话,逃散而去。 “知道秘密的人不管人在何处,都会死!” 第153章 惹火烧身 皇上好不容易闲下来,懒散的靠在罗汉榻上,看着一本出自书法名家的诗集。 钦天监总算把太子成婚的日子定下来了。 一个月那么多天,可是选来选去,选不出一个适合太子的黄道吉日,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个七月十二——仅仅宜嫁娶的日子。 他直接叫身边的内侍传了口谕去皇后、东宫以及各衙门,还有卫国公府,叫他们尽快准备好,且要一切从简,不允许铺张浪费的大操大办。 听说蔡皇后和卫国公夫人知道消息后,气得差点晕过去。 这无疑是对太子和卫国公次女的羞辱,可谁叫这位大周的尊贵太子做出这般丑事,惹京城百姓非议? 不得从其它事情上找补? 他相信蔡皇后和卫国公夫人纵有千般委屈,也能含着苦涩咬着牙,办好婚礼。 同时,也是对结成秦晋之好的蔡、薛两家的敲打,要他们知道这天下是濮阳氏的,她们的生死荣辱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千千万万不能踩过某条底线。 想到此处,皇上冷笑一声,捧起茶碗准备喝一口时,发现茶水已经凉透了,唤了内侍来换。 贴身伺候的内侍耿芳低着头走到近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倒茶时不小心磕碰到了茶壶,发出的清脆声响惹来皇上注意。 “有什么话直说。”他一向不喜身边的人藏着掖着。 耿芳无奈的轻声叹口气,将外面探子听得的消息告诉皇上,“收治难民的蓝田县土地公庙里,有人下毒谋害难民,意欲给楚王按一个‘不祥之人’的名头,幸好被揪出来了。此人被捕后,送往京兆府的路上,竟然大声嚷嚷,说什么是龙武军卓将军之妻收买的他,因为咽不下太子出事的那口气,所以要陷害楚王。” 皇上面色不悦,“朕记得龙武军将军卓珅不就是皇后长姐的夫家二哥?” “皇上记的没错。”耿芳哈了哈腰。 皇上脸色略显阴沉,“荒唐!” 虽然只是一家之言,但他知道蔡氏干得出来这样的事。 太子出事好没几天,他如此折辱太子敲打皇后,没想到竟一点用也没有。 “耿芳,你派人将那歹人看住,再叫相关人等进宫,朕要亲自过问。” 薛瑾仪和楚王火急火燎的赶回京城,特意绕道回了长兴坊,和收到消息的大长公主一起进宫。 两仪殿外,卓二夫人面无表情的站在台阶下,看到大长公主时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用毫无感情的语气给她行礼。 大长公主在来的路上已经知晓事情前后,但看见卓二夫人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眉目慈和,“闹出这样的事情,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到皇上面前说说清楚就好。” 她的态度,让卓二夫人有些愕然。 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殿外的内侍看在眼中,不多时耿芳出来,请她们进去。 皇上端坐在御案后,冷漠的看着他们行礼,叫内侍给大长公主搬了把椅子。 蔡皇后暗暗的吸了口气,向自家姐姐使了个眼色。 卓二夫人定下心神,不过是对那个不得宠的楚王使了个小手段而已,不小心在京城里闹开了,皇上过问一下也是应该的,只要她一口咬定和自己没有关系,反正很难找到证据。 皇上扫视一圈众人,“土地公庙之事,朕已有耳闻,朕想先听听楚王这边有何说法?” 大长公主开口道:“瑾仪告知我,土地公庙新来的难民里有人神色不对,怕是歹人混进来了,于是叫人小心盯着,然后请教我该如何处置。” 卓二太太听了,心头一紧,原来她们几天前就知道了? 隐隐的,她感觉不太对劲。 大长公主继续说,“我认为证据不足,不该先打草惊蛇,或是冤枉了好人,所以叫瑄儿与瑾仪先等等。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又教他们布下引蛇出洞的办法,瑄儿与瑾仪照做,竟然真的叫那歹人露出凶相,他以为得手后逃出土地公庙,瑄儿派人去追,侥幸将他抓了回来,想要审问清楚,他为什么要毒害无辜的难民,谁料想……” 她的视线有意无意的瞟向了卓二夫人。 卓二夫人冷声道:“大长公主,妾身乃龙武军将军卓珅之妻,龙武军护卫皇家安危,怎会做出这等龌龊之事?!” 大长公主笑道:“卓二夫人莫慌张,这不请了皇上亲自出面为大家主持公道吗?” 卓二夫人望向蔡皇后。 蔡皇后帮腔,“皇上,妾身娘家是名门世族,自小家教甚严,哪里认得那样的歹人,莫不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或是……” 她意味深长的看向大长公主,“一出苦肉计”没有说出口,但大家都明白意思。 大长公主依然从容的笑着,“蔡皇后怎不把话讲完,或是什么?” 蔡皇后一噎。 这姑母真是,非要她讲出难听话来,丢面子吗? 皇上轻咳一声,让刚要张口的蔡皇后乖乖闭上嘴。 他问道:“都是姑母教楚王与卫国公长女做的?如今看来,他们做的挺不错。” 他如鹰一般锐利阴沉的视线落在薛瑾仪和楚王的身上,两个人低眉顺眼,本本分分的默默站着,看起来十分懂事听话,又老实的很。 大长公主道:“做这样的事,不一定要老谋深算,布下几重的陷阱。有时候啊,傻子都能做好的简单法子,便是最管用的了,何必劳心费神的多想什么呢?” 瑾仪说不能让皇上知道主意是她和楚王出的,大长公主也是这么想的—— 蔡氏势大,他们力薄,楚王还需韬光养晦,不能叫外人知晓才能。 再者,皇上定然不喜他们在这方面有这么多算计和心机,蔡皇后那边也会对他们有更多的防备和谋害。 所以不如由她这个参与过朝政的大长公主出面,好让这些人不要多想。 接着,她收敛了笑意,面色肃穆,严声说道:“安置难民一事由我来主持,有人谋害难民,表面上是诬陷楚王,我看实则是针对我这个大长公主的吧!” 第154章 针对 皇上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 蔡皇后和卓二夫人双双心头一震,心生不妙。 对付的人是楚王,皇上不会放在心上,不过因为涉及重臣妻子,所以要问一问,有个处置的结果罢了。 但是上升到针对大长公主,那就完了! 放眼整个天下,敢当众亲昵的唤皇上一声“阿晟”的人,唯有大长公主。而她做为结发妻子,就算是年轻时两人最恩爱的那段时光,她也只能在私下亲密的时候,喊他“阿郎”。 皇上还有很多长辈在世,但最敬重的也唯有大长公主。不单是前朝时,襄助皇上很多,建起大周朝之后,她是唯一一个能与百官立于朝堂上的女子,协助皇上稳定了江山,如果不是后来渐渐淡出朝政,她连在大长公主面前吱声的胆子也没有。 蔡皇后嘴角抽搐几下,壮起胆子说道:“莫非是什么前朝欲孽,既诬害了大长公主和楚王,又陷卓将军于不义,如此一举两得的妙招……皇上,妾身认为不如看看卓将军若是受到严惩之后,何人受益?此人顶替卓将军的职务,出入皇城、宫城就易如反掌,怕是最后要谋害了皇上您啊!” “是啊是啊,妾身也是这么认为的。”卓二夫人急忙附和道。 蔡皇后不耐烦的斜瞥她一眼。 如果不是她没把事情安排周到,现在就该看大长公主和楚王的好戏,为太子出一口恶气了! 现在又脑子发昏,不知道安静一点吗? 这时候急急忙忙的顺着说话,在皇上看来不是在急于甩锅吗? 果然,皇上的眼中浮现出讥嘲,她甚至听见了一声冷笑,她俩赶紧缩起肩膀,老老实实的站着。 皇上道:“朕没有说过会严惩卓将军吧。” 蔡氏姐妹呼吸一滞。 卓二夫人揣摩了圣意,这是皇上不喜欢的。 皇上又道:“凡事都会留下蛛丝马迹,我已经叫人去查了,到底如何,很快会有分晓。此事恶劣,一旦查出真相,定然严惩不贷幕后主使。” 幕后主使? 卓将军不知晓这件事,不是幕后主使,自然如先前所说那样不会严惩了,但她……卓二夫人肩膀微微一颤,求助似的偷偷看向蔡皇后。 蔡皇后攥紧拳头,只能示意她稍安勿躁,不然皇上现在就能看出端倪,治了她们的罪。 殿内诡异的安静下来,大长公主泰然自若,不时似笑非笑的看向蔡皇后姐妹。 薛瑾仪虽然低着头,但是耳朵听六路,仔细留意着殿内的动静。 蔡皇后她们的呼吸有些不稳,她们在害怕着。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她们越发的急躁难耐了。 她勾了勾唇角,反正这件事又不是他们搞的“苦肉计”,皇上查出来的一切蛛丝马迹都会指向卓二夫人,然后牵连到卓将军和蔡皇后。 好在大长公主把枪口拨到了自己的身上,才能让皇上严查下去吧。 不然蔡氏姐妹的神色哪能从淡定,到现在的慌张啊…… 薛瑾仪不由地转过眼,看向身边的男人。 从她角度,只能看到楚王深色的衣袍和小半张脸,他仿佛一座黑沉沉的山矗立在旁边,但是给她的感觉是安稳和可靠。 忽地,她感觉自己的手背上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扫过。 她垂下眼帘去看时,正好看见楚王握住了她的手。 这可是在圣驾面前,他居然敢做这些小动作? 她不敢有大动作,稍微使了使力,想抽出自己的手,但楚王的手像是一种桎梏,她用的力气不足以摆脱。 “别动。” 楚王在她的手心上写下两个字。 薛瑾仪一个激灵。 “挡。” 楚王又写。 她抬眼看了看,大长公主恰到好处的坐在他们的面前,既能让他们露出脸来让皇上看见,又能挡住做小动作的手,不让皇上看见。 薛瑾仪哭笑不得,任由楚王握着自己的手。 在这冰冷压抑的大殿之中,感觉其实挺好…… 薛瑾仪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一直到了天黑,皇上的人依旧没有回来。 是查到了什么,在深究下去,还是没查到什么呢…… 蔡氏姐妹互相看看,这一个多时辰对她们来说真的是太难熬了。 蔡皇后甚至不想认这个姐姐了,赶紧撇清楚了干系,不牵连到她和太子,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毕竟她一开始并不知道姐姐要做什么啊? 她可算是无辜的啊? 就在蔡皇后琢磨的时候,耿芳手捧着一只细竹筒,脚步匆匆地送到了皇上面前。 “看来是查出什么了。”皇上瞥一眼,取出竹筒里的一卷纸。 蔡皇后看到纸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字,显然是查到了什么,她心头重重一跳,上前一步,“皇上,妾身与姐姐一个在宫内,一个住在城东新昌坊,近来姐姐也没有进宫过,这都是有据可查的。所以,此事妾身并不知情,请皇上明鉴。” “皇后你……”卓二夫人大惊,没有想到亲姐妹为了自保,居然在这时候和她撇清关系?! 皇上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对忽然间针锋相对的姐妹。 蔡皇后平静的说道:“难道我说的不是真的?” “……”卓二夫人哑口无言。 皇上整了整手里的纸,发出的清脆声响让她们双双一惊。 蔡皇后懊悔了。 皇上这是在提醒她们,不见面,但可以传递书信。 她咬咬牙,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自保解释了。 卓二夫人见她没有反应,慌神间直接跪在地上,“皇上,妾身……” 她一开口,发觉自己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尚不知道皇上看到的是什么之前,认罪吗? 蔡皇后面如土色,这个姐姐是不是养尊处优,快活日子过得救了,脑子就迟钝愚笨了?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无论如何都要撇清出干系才行! 大长公主瞧着蔡氏姐妹难堪的模样,借着饮茶,掩去嘴角的笑意。 皇上一抖手腕,将手里的纸丢在了卓二夫人的面前,纸张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面前。 “卓二夫人,你有什么想说的?” 第155章 认罪 薛瑾仪好奇的眯了眯眼睛,可惜有些距离,看不大清楚上面比黄豆还小一些的字。 “已查到。” 蓦地,楚王在她的手背上写下三个字。 “哦?”薛瑾仪刚起了好奇心,就见耿芳站在御案侧前方,代皇上开口了。 “歹人名为余大力,出身商州乾元县,自幼父母双亡,流落京城黑市,成了一名收债的打手。这群打手不单收债打人,还有一层用处,便是为富贵人家收买,做些放火杀人等奸恶歹毒之事。” 卓二夫人听到此处,眼前已经一阵发黑,根本看不清纸上的字迹。 余大力这样的人身份是很难查到的,但是皇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清清楚楚了…… 耿芳不高不低,没有感情的声音还在继续,“六月初五,余大力自西市住所,行至市内容华胭脂铺,停留了两刻。第二日,他又去了一趟胭脂铺,停留半盏茶的功夫后,从安化门出城,直奔蓝田县。” 蔡皇后听了也冷汗连连,根本不敢看皇上一眼。 与皇上相伴二十多年,朝政大小官员她也了如指掌,却不知道皇上竟然有本事在几个时辰内将事情查的这么细! 薛瑾仪同样惊讶。 这不仅仅是撬开了余大力的嘴巴,还有一股由皇上掌握的势力,跟现代的监控似的,对所有人的动向了如指掌! 她不由地攥紧楚王的手。 当日在平康坊里设局太子,皇上又会知道多少? 楚王感觉她手心出了一点细汗,搭在她手背上的大拇指细细的摩挲了几下。 薛瑾仪有种心安的感受,稳下了心神。 皇上已经严惩了太子,此事落幕,皇上就算知道有人做了什么,也不打算追究。 她跟前,大长公主故意问道:“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为何频频去一家胭脂铺,莫不是有什么老相好?” “余大力什么也没有买,也没有老相好。”耿芳道:“第一日,他去领活儿,第二日他去拿毒药。胭脂铺掌柜金三负责金主与黑市打手联系,这家店铺的东家是居住于和平坊的富商卢成……” 卓二夫人稍微醒过神,忍不住打断耿芳的话,“皇上,妾身不认得什么卢成,也从未去过西市的胭脂铺!” 耿芳不急不忙地从袖中一本账册,显示给皇上过目,再呈送到卓二夫人的眼前,“这是从卢成宅中暗格里搜出的账本,详细记载了从东市几家商铺进货的数目与往来。原来这卢成为了讨好这些铺子的东家,而高价收购他们的货物,再赔本卖出去,且每到年节时,都会往几家铺子送礼送钱。他得到的好处,是暗中运送违禁之物入城时,不会受到盘查。” 卓二夫人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感觉喉咙发干,说不出辩驳的话。 查到这份上,拔出萝卜带出泥,后面的还是秘密吗? 耿芳冷冷望着她,继续说道:“他所巴结的这几家铺子的东家,名为颜婉月,铺子都是她的嫁妆,嫁的正是卓二夫人的长子。” 话音未落,卓二夫人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跪趴在地上,磕头求饶,“皇上,妾身只是一时糊涂……妾身只想吓唬吓唬楚王,并没有残害无辜百姓的意思,请皇上明鉴!” 如今抵赖已无用,只能大事化小。 大长公主冷哼,“若不是我仔细交待瑄儿与瑾仪,只怕现下土地公庙里已经死伤一片,连累了皇上与我的名声!” “没有,真的不是这样的,”卓二夫人求助似的看向蔡皇后,她们是同胞姐妹,要是见死不救,她也没有好过! 蔡皇后咬了咬牙,冷喝道:“大姐,你真是糊涂!” 边说,她边恶狠狠的瞪着卓二夫人。 她希望姐姐明白,事已至此,只有尽力让她洗清嫌疑,才能护得蔡氏安危。 卓二夫人愣怔一下,明白了。 她掩面哭道:“是,是妾身糊涂了,妾身听闻太子受罚,心疼时,听见外面不少人在议论楚王和薛小姐做的善事,一时受了刺激,与儿媳妇抱怨两句,便被儿媳妇撺掇着叫楚王吃一回苦头,不能太嚣张了。” 她话里有话,大长公主眉目更冷,骂道:“瑄儿与瑾仪做善事,是为皇上与我,让百姓们称赞皇上的!听两句闲话,就做出这等恶毒事,那要是有人打你骂你了,可还得了?” “我……”卓二夫人急忙辩解道:“妾身那几日正好有些小病,脑子烧糊涂了,所以……” “够了。”皇上忽然出声打断,吩咐耿芳,“去把卓珅找来。” 卓二夫人身子一抖,尖声叫道:“皇上,这事与卓将军没有半点干系,他丝毫不知情……” “皇后,”皇上捧起一盏茶,“卓二夫人是朝廷重臣的女眷,朕不方便插手,交由你处置。” 蔡皇后心头先是一喜,随后又颤抖起来。 说是交给她处置,但并不代表她可以随随便便了结,皇上会盯着的。 罚轻了,皇上对她有意见。 罚重了,她们姐妹间生出嫌隙。 而且皇上召见卓珅,说明更严重的惩罚或许在后面呢。 卓家肯定会认为卓二夫人连累她们,同样会有嫌隙与怨恨。 她咬咬牙,向皇上行礼,“妾身领命,请皇上放心。” 蔡氏姐妹小心安静的退出去,皇上慢条斯理的喝茶。 薛瑾仪趁机与楚王对视一眼。 楚王眉眼间依然一片霜色,但在这背后,她看出了温柔。 她莫名一慌,松开楚王的手。 这时,皇上放下茶盏,又开口了,“楚王与卫国公长女退下吧。” 反正大长公主会告诉他们的,所以薛瑾仪和楚王规规矩矩的行礼,退出了两仪殿,刚走下台阶,便看见一个身穿铠甲的中年男人脚步匆匆地跑来,看见楚王只是草草的打一声招呼。 等走远一些,楚王道:“他就是龙武军将军卓珅。” 薛瑾仪点点头,离得两仪殿远一些,她终于感觉到肚子饿了。 “走,”趁着路上没人,她笑着向楚王招招手,“咱们吃好东西去。” 第156章 不能在宫里这样子! “什么好东西,都不如你亲手做的。”楚王淡淡说道,其实心里如波涛般掀起期待。 想来,好些时日没吃到她亲手做的食物了。 薛瑾仪背着手,歪头看他,“想吃我亲手做的?那你要拿什么来跟我换呢?” 这么说是有戏,楚王假装摸遍了全身上下,最后掏出一只荷包,塞到了薛瑾仪的手中,“不知够不够?” 薛瑾仪连捏都没捏捏看里面有多少钱,坏笑道:“这意思是,你全身家当都归我所有了?” “是。”楚王很认真的答道。 薛瑾仪掩嘴笑了。 楚王又道:“若是钱不够,只能再赔上我这个人了。” 薛瑾仪惊愕,冰山怪楚王这是在说情话吗? 眨眼后,她笑嘻嘻的轻点着楚王的胸口,“我才不要你这……” 话还没有说完,楚王忽然倾身过来,一把揽住她的腰身,急急地用力一转,借势往墙角闪去。 薛瑾仪撞在楚王的胸口上,宫墙的阴影正好遮住了他们的身形,与此同时,旁边宫门之外,一阵行走间铠甲和兵器碰撞而发出的声响。 她抿着嘴唇,静静地靠在楚王身上,等待着巡逻的羽林军离开。 虽然她和楚王今天没做错什么,但是被人看见在宫里调笑,不太好。 羽林军远去,可楚王没有松手。 薛瑾仪昂起头,望着楚王的脸庞,清冷的月光在他的眼眸中化为温柔的光华,好像有一股魔力,能将人深深的吸进去。 冷不丁,薛瑾仪感觉耳垂发烫,心“砰砰”乱跳。 她担心被楚王发觉,就在她的手掌为了扯开距离而紧贴上他胸口时,感受到了几乎与她同步的心跳。 其实楚王没好到哪里去,柔软的身躯揽在怀中,有淡雅的花香萦绕在鼻间,没有叫他有半点的不适,竟让他舍不得撒手了。 薛瑾仪决定先发制人,“楚王殿下,你心跳怎么这么快,是不是害怕被人发现呀?” “你真想知道原因?”楚王的声音有些沙哑。 薛瑾仪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轻声笑道:“难不成是我让你觉得害羞了?”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手掌顺势而上,覆在楚王的脸侧,指尖轻扫过他的耳廓,捋过他整齐不乱地发丝。 就不信楚王能“厚”得住,先不投降。 楚王攥住她的手腕。 薛瑾仪没在怕的,依旧笑着问道:“楚王殿下,不用不好意思的嘛……” 话刚说完,在她毫无准备的时候,楚王的脸凑到了她的面前。 “唔……”薛瑾仪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低呼,就被柔软又坚决的亲吻堵住了嘴巴。 她不禁瞪大眼睛,因为距离太近,她看不清楚楚王的脸了,但是隐约中可以看见那双眼中的雪亮。 她有一个念头—— 他们真的是疯了! 这里是皇宫,皇上有无数暗探,他们躲在墙角里……一定会传到皇上耳朵里的,成何体统? 理智让薛瑾仪想推开楚王,但是一只手被楚王攥着,还有一只…… 还有一只手在哪儿? 薛瑾仪觉得自己有些晕乎乎的。 虽然没有过真正的感情经历,但好歹是演过十几部感情片,在戏剧的世界中经历过丰富多彩感情生活,不应该啊…… 快要喘不上气,才让他们分开。 “那个……”薛瑾仪觉得不单是耳朵了,连脸上也火烧似的滚烫,特别是嘴唇……她望向远处闪烁着灯火的石灯,终于想起自己的另一只手在哪儿了,抬手用袖子掩着口鼻,慢慢的开口,“如果有人经过,会看见我们的吧?而且姑祖母和皇上谈完话,出宫没见到我们,也会担心的吧?” 楚王干咳一声,像是终于想起有这个问题,松开了她,“放心,我留意了。” “……” 亲她的时候,还分心注意其它的? 虽然这很有必要,但薛瑾仪觉得怪怪的。 走到一处石灯前,她停下脚步,从锦囊里摸出一只小铜镜,就着灯火,匆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 楚王放慢了脚步,等了等她。 灯火暗了点,薛瑾仪不太确定有点点肿痛的嘴巴上是否留下了什么痕迹,想了想,只得展开折扇,借打风遮住小半张脸。 两人互相躲避着对方的眼神,默默的一路走出了宫门。 大长公主府的马车仍停留在门口,说明大长公主没有离开。 如果等大长公主出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楚王轻声道:“反正现在这个时辰做饭太累,不如直接在外面吃,这顿饭留到下一次。”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我请客。” 薛瑾仪道:“你的荷包给了我,还有钱?” 楚王背着手往前走,“大不了我留下来洗盘子抵债。” 堂堂楚王在小饭馆里打杂抵债? 这传出去得多不好听啊? 不过,看着楚王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薛瑾仪觉得更大的可能是他就是个大骗子,根本没有把钱全都给她。 她决定先跟着去吃饭,再一探究竟。 如果楚王另掏出了钱,她定然不会洗手作羹汤给大骗子吃,还要趁机挖苦一番,好报了这个一“吻”之仇! 两人一前一后在大街上溜达,京城的夜晚明亮而繁华,街道两旁的坊墙上连成一线的灯笼照亮了道路,直到东市。趁着宵禁的时辰还未到,人们在大街上闲逛说笑,其中不乏成双成对的男女,一对对恩爱甜蜜,有小孩子穿梭在人群,向男女兜售盛开得正好的花枝与莲花灯。 有情的男女可以在莲花灯上写下心愿,放在流经东市的一条小河,莲花灯随着水流一直飘荡到城外的荷花池,据说愿望会实现。 这一点,与现代还挺相似。 薛瑾仪渐渐有了兴致,四下里张望着。 蓦地,一朵娇嫩艳丽的红色芍药出现在她的眼前,接着芍药一让,露出楚王的脸庞。 楚王大多时候总穿着深色的衣裳,与如此鲜艳的色彩相配,薛瑾仪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一眼惊心之感。 “送给你的。”楚王将芍药往她的面前送了送。 薛瑾仪道谢,接过,想起一首诗。 “采之谅多思,幽赠何由果。” 第157章 我的福星 呸呸呸。 什么多情的思绪,什么不必探究的情感…… 薛瑾仪神情淡然,低头闻了闻芍药,有淡淡的清香,如此艳丽的花朵配上淡香倒是相得益彰,更显美丽雍容。 楚王没有问她喜不喜欢,只是放慢了脚步,渐渐地与她并肩而行。 温柔的灯光倾泻在他们的身上,斜长的影子映在地上,行走间不时交织在一起。 快到东市时,有人认出了楚王的身份。 “楚王殿下安好。”那人笑着,殷勤的给楚王行礼。 众人一听,纷纷望过来。 楚王又一次感受到了与从前不同的眼神。 起初,所有人都当他不存在。 到“克妻”的流言蜚语传出后,特别是浒城侯府的董嫣死了,认出他的人总用古怪、害怕的眼神望着他,恨不得当即退开,保持至少三丈远的距离。 而现在,人们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欢喜。 众人纷纷给他行礼,楚王淡定自若的握住薛瑾仪的手,“诸位不必多礼,今夜月朗风清,正是游玩的好时候,不要耽误了如此良辰。” 众人再度行礼,说说笑笑着散开。 薛瑾仪被楚王拉着自己往前走去,人们的议论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楚王原来是那么好的人,没架子的四处奔波救济难民。而且,你们看,他与卫国公府的小姐多恩爱?” “是啊,以前的流言都是骗人话吧!” “连带着卫国公府的大小姐也都不一样了呢,楚王殿下真是个大善人。” “我看啊,是个福星才对呢!” 什么叫连带着她也不一样了,薛瑾仪听的是哭笑不得,明明是因为这副身体换了副芯儿好吧? “在想什么?” 楚王的声音轻飘飘的落进耳中,薛瑾仪撇撇嘴,“你现在真是受人欢迎。” “得多亏了你。”楚王握紧了她的手,“你才是我的福星。” “呵呵。”薛瑾仪怪笑两声,“不是福星,是小冤家才对。所以,你小心点吧。” 楚王笑了笑。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灯火辉煌的华照楼前。 “嗯……”薛瑾仪摸摸下巴,“虽然华照楼的味道不错,但是我想现在不太欢迎我们了吧?” 楚王道:“我知道有个地方,比华照楼更美味。” “哦?”薛瑾仪有了兴趣,楚王是土生土长的大周京城人,相信他不会说假的。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楚王带着她走进东市,走过两个路口后,往右边一转,走进了一条小巷子,不多时在一间小酒肆的门前停下了。 酒肆看起来普普通通,门口挂着一只陈旧发黄的幌子,只有“酒肆”二字,连名字也没有。 好在薛瑾仪很清楚有的美食就藏在小巷中不起眼的地方,所以对此没有感到惊讶。 “楚王殿下,”薛瑾仪轻轻地扯了扯楚王的衣袖,“这家酒肆看起来不怎么赚钱,你可不能吃霸王餐啊……也别指望我会掏钱。” 楚王纠正道:“在这里,唤我名字就好,不然引人注意。” 薛瑾仪撇了下嘴。 楚王又道:“放心,不会欠人家的。” 薛瑾仪这才跟着楚王进了酒肆,柜台后的掌柜不冷不热的招呼道:“两位客官,请随便坐。” 酒肆里只有七八张桌子,此时有三桌客人,有衣着普通的平民百姓,也有锦绣华服的有钱人,但他们脸上的表情是一样的——满足。 非常直观的表现出这家酒肆的好坏,让薛瑾仪更好奇酒菜的味道了。 他们挑了窗边的位置,楚王看起来是熟客了,低声对上前来的店小二报了菜名。 看着店小二往后厨去,薛瑾仪扬了扬眉梢,故意挑刺道:“你都不问问我想吃什么?” “我知道你想吃什么。”楚王很有信心的说道。 薛瑾仪抱着手臂,“那好,我等着。” 不多时,店小二捧着托盘回到了他们的面前,“客官,您点的白切羊肉、鱼香豆腐、凉拌莴笋片和葱花面。”他将几只碗盘放在桌上,“客官请慢用。” 在他放碟子的时候,薛瑾仪已经闻到了迷人的香气。 “快尝尝看。”楚王将筷子递到她的面前。 薛瑾仪也不客气,先夹了一片白切羊肉,沾了些酱汁,放入嘴巴里。 羊肉入口即化,有羊肉的鲜美,带着一些可以接受的膻味,而酱汁让羊肉的味道更富有层次了。 吃了羊肉,她再看向豆腐与莴笋,只有莴笋片被摆成了花朵的样子特好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先尝了一筷子,莴笋脆甜,豆腐酱香软嫩,确实比华照楼的还好吃。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葱花面上,清汤、翠绿的葱花和细白的面条,汤面上飘着一层香油的油点,闻着就令人忍不住大动手指,夹起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 清汤是用骨头熬制的,让劲道的面条更有滋味。 薛瑾仪肚子正饿,又碰上这样的美食,一时没忍住,一口气吃光葱花面。 她惬意的放下汤碗,喟叹一声时正对上楚王笑意深深的眼睛。 她斯文的用帕子半掩着嘴巴,轻咳一声,“有什么好看的,你肚子不饿吗?” 楚王问道:“尝过了之后,感觉如何?” 薛瑾仪忽然间明白楚王为什么带她来这样的小酒肆了,原来是在帮她了解行情吗? “美味,但有些不足之处。” 楚王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低头吃面。 薛瑾仪明白现在不方面详说,于是拿起筷子,欢快地大吃特吃,不多时,一个人干掉了两碗葱花面,几乎一整盘子的白切羊肉。 楚王又叫了一盘,店小二同时送上来的还有一壶果酒。 “这家的樱桃酒,全京城找不到比这更好的了。”楚王为薛瑾仪斟酒,“有果香,酒香,少饮几杯不会醉酒的。” 薛瑾仪听了,但还是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酒香与樱桃的香气混合,红色的液体清澈干净。 她浅浅的抿了一口,果香浓郁,醇厚甘甜,果然是佳酿。 薛瑾仪干脆地将杯中所剩的都喝了,觉得还不够味,“我想买些酒回去。” 楚王摇头,“可惜这家店的樱桃酒每年只酿十坛子,只能在店里喝,不准带走。所以,薛小姐 第158章 没有骗你 薛瑾仪打量着楚王,嫌弃的皱起眉头。 他的口气怎么这么像—— 酒吧里勾搭美女,劝人家多喝酒,好趁醉调戏的小流氓? 不过,楚王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好违和啊…… “反正这家店在这里跑不了,有机会再来吃就是了。”薛瑾仪道,又吃了一片白切羊肉,虽然有点欠缺,不过已经十分美味了,“我要是喝醉了,叫姑祖母看见不好,又怎么从她口中知道情况呢?” “那好。”楚王没有再劝。 两人酒足饭饱,歇了会儿,店里已经换过一拨客人了。 薛瑾仪这会子捏了捏楚王的荷包,到底是不可能把楚王留在这儿刷盘子的,至于骗人的账可以回到大长公主府里再算。 “该回去了。”楚王起身,慢悠悠地往酒肆门口走去。 薛瑾仪一愣,紧接着一边看看掌柜和店小二,一边快步追上楚王,压低声音问道:“你真不会要吃霸王餐吧?” 而且这么正大光明,问心无愧? 楚王道:“你看有人拦着我们不让走吗?” 薛瑾仪紧张地回头看,可以很明确的是掌柜看见他们往外走了,店小二正在收拾他们那桌的碗碟。 “我知道了,”她明白了,“因为你是熟客,所以可以挂账。” 楚王笑而不语,顺顺当当地走出酒肆大门,月色重新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小巷中没什么行人,他开口道:“这家酒肆,是两年前姑祖母送我的生辰礼物。” “哈?”搞半天,这是上自家地方吃饭来了? 楚王继续说道:“当时前东家生意做不下去,姑祖母叫人买下送给我,说是只能继续做一样的买卖。我借着可以进出弘文馆藏书阁的便利,找寻到不少食谱、食珍录,再寻了可靠的厨子,不断研磨菜式酒水,终于让酒肆起死回生。” 薛瑾仪感觉这是大长公主在考验楚王什么,以小见大,但若小事都做不成,何以建功立业? 她回头看了一眼小酒肆,“看起来生意还不错。” “赚一些银钱,好养活自己。”楚王道。 薛瑾仪望着楚王,有些心酸。 哪家皇亲国戚不是锦衣玉食? 楚王侧头回望着她,勾起唇角笑道:“我没有骗你吧?” 薛瑾仪冲他吐舌头做鬼脸,“太狡猾了。既然是你开的酒馆,为何你自己不拿一些樱桃酒回去。” 楚王道:“酒肆自有规矩,谁也不能破坏,哪怕是我父亲来了,亦是如此。” “哦?”薛瑾仪摸摸下巴,“京城之大,汇集五湖四海的美食,出众不俗的厨子,要长久的经营下去是门大学问,那么做出特色就很重要了。” 一来是确实好吃,二来有了些古怪规矩后,名声传的更快,人们会因为好奇心和对美味食物的向往,而蜂拥而至。 这时,楚王对薛瑾仪拱拱手,“所以,烦请薛小姐指点?” “呵呵,指点有什么好处?”薛瑾仪可不是做亏本买卖的人。 楚王料到这点,问道:“薛小姐认为呢?” 薛瑾仪摸出了楚王的荷包,丢回到他身上,“我那些也是独门秘方呢,如果酒肆生意算我一份,我便告诉你。秘方加这些钱算我投了酒肆,年底赚了钱,分我一些?” 楚王握紧荷包,“自然可以。” 薛瑾仪心里美滋滋,早就有在京城里开一间小饭馆的打算,计划书都修修改改好几遍了,毕竟她现在身上没多少钱,需要拿出浑身的本事来赚钱。 眼下楚王就有一间酒肆,不如顺势搭上这条船也省时省力。 “等空闲下来,”楚王道:“我带你白日里来酒肆坐坐,见一见厨子。” “好。”薛瑾仪欣然点头。 楚王转头望向不远处的小酒肆,笑道:“从此以后,算不算是夫妻店了?” “咳咳……”薛瑾仪干咳两声,但没有反驳。 他要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毕竟合作做事业最要紧的同心同力。 有道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嘛。 “对了,我会将樱桃酒的配方告诉你。”楚王道。 薛瑾仪心头一喜,“你舍得?” “因为我们即将成为夫妻。”楚王微笑。 薛瑾仪攥着芍药花,目光古怪的瞅着楚王。 楚王勾唇问道:“怎么,看了一天还没看够吗?” “不要脸。”薛瑾仪骂道。 可不是嘛,要脸的人怎么会在堂堂皇宫里和女的亲热? 想到此处,她莫名觉得嘴唇有些刺痛,不由自主地抬手抚了抚嘴唇。 她的小动作正好落进了楚王的眼中。 薛瑾仪瞧着他似笑非笑的神色,淡定自若垂下手,“感觉饭菜的香味还残留在嘴上鼻前,真想明天去去吃吃看别的菜……” “你想吃,我就带你去。”楚王靠近薛瑾仪一些。 她下意识的往后避了避。 楚王道:“我只是想说掌柜的已经知道你的相貌和身份,如果你自己去,尽管吃,不必付钱。” 薛瑾仪暗暗松口气,笑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 单一个字,薛瑾仪听出宠溺的意味。 她脸色淡漠,又用芍药花遮住小半张脸,默默的往长兴坊走去。 好在距离不太远,走走路当消食了,当他们回到大长公主府时,从门房处得知大长公主刚回来,正在花厅里等他们。 薛瑾仪看看手里的芍药,准备叫侍女拿回客院,谁知楚王一把抓住她的手,来到花厅。 他们刚进屋门,就听见大长公主洋溢着喜悦的声音,“瑄儿,瑾仪,你们的婚期也定下来了,在七月初二。我问过永华大师了,对你们来说是个非常好的日子呢。” 薛瑾仪心头一震,不是说他们的婚期会在太子之后吗?结果,反而提前了十天? 她敛起心思,与楚王对视一眼后,双双给大长公主行礼。 “是我提议婚期提前的。”大长公主笑眯眯的,仿佛是自己的亲孙子要成婚了,解开了薛瑾仪心头的疑惑,“请了永华大师来算,七月对太子来说没有好日子,但有非常适合你们的,怎么能错过呢?” 第159章 嫌隙 她注意到薛瑾仪手中的芍药花,满意的瞥向楚王。 这小子越发的懂哄女孩子开心了。 “所以,我与你父亲说太子之事需要遮掩一番,将瑄儿和瑾仪的婚期提前,热热闹闹的办了,现如今百姓们一定会津津乐道此事,太子的流言也能消停一段时间。” 楚王有些担忧,低声道:“姑祖母……” 大长公主摆摆手,“瑄儿,我晓得你在担心什么。我与你父亲说你俩的婚期好好的办了,以前的流言不攻自破,不再会危害到皇家的名声,再者对你们的议论,只要再稍加引导,最终都是对皇上的赞誉啊!” 楚王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拱手道:“侄孙感谢姑祖母。” “来,”大长公主招手示意他们到近前来,然后握住他们的手,感叹道:“你们能顺顺利利的成婚是最重要的了。不过,因为我手上还有安置难民的事情,你父亲怕我太操劳,所以交由礼部去办了。而且,我这边再三帮你做些什么,你父亲必然会起疑的。” “侄孙明白。”楚王应道。 薛瑾仪不禁有些心疼的看看楚王。 在亲生父亲面前要这般小心,活的真是太累了…… 大长公主疼惜的揉了揉他们的手,又对薛瑾仪说道:“虽然时间紧迫了一些,但我会关照礼部,妥当安排。瑾仪啊,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做新娘子,风风光光的出嫁吧。” 薛瑾仪假装羞涩一笑,低下头去,轻声细语道:“瑾仪多谢姑祖母。”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太见外了。”大长公主宠溺的注视着这对即将成婚的男女,“婚期一定,仿佛给了一颗定心丸,你们出入更名正言顺。” 她心里一阵舒爽。 蔡氏是一步步自己作死,亲手毁掉了大好的局面。 蔡皇后一想到太子与楚王的婚事对调了样子,她儿子作为尊贵的储君得委委屈屈的成婚,排场都没一直看不起的楚王大,又得气吐血了吧? “说起来,你们两个似乎在宫里逗留了会儿,去了哪里?”大长公主盯着他俩,笑着问道。 “……”薛瑾仪脑子里“轰隆”一声,嘴唇又隐隐作痛。 大长公主的语气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都怪楚王这个混蛋。 楚王平静的说道:“在两仪殿里站得太久了,所以走得慢。为了补偿一下今日的辛苦,所以侄孙带瑾仪去酒肆吃饭了。” “哦?”楚王的话成功让大长公主转了话题,“好吃吗,有什么想法吗?” 诶?大长公主是接受了楚王的说法,不疑有他吗?薛瑾仪定下心神,“酒菜美味,只是略有欠缺,所以瑾仪想协助阿瑄一起经营酒肆。” “好,”大长公主点点头,就喜欢看他们同心同力的样子,“我想,有了瑾仪的帮助,酒肆的生意一定会更加红火,财源广进。” 薛瑾仪又和楚王对视一眼,然后甜蜜的笑给大长公主看。 大长公主满心喜欢,便将另一件“高兴事”也说了,“你们走后,卓珅到了两仪殿,皇上严厉的训斥了他,罚俸半年,还需拿出三十两金安抚难民。而卓二夫人被蔡皇后斥责后,直接送去了蔡家在城郊的庄子,对外宣称是养病去了,她大儿媳妇颜婉月也会以侍奉婆母的名义送去。” 毒害无辜百姓,连累皇上与大长公主的名声,结果只是这样的惩罚?薛瑾仪心中有些不忿,但看大长公主脸上的淡笑,感觉惩罚没有这么简单。 楚王道:“如此一来,父亲与蔡氏、卓珅三方互生嫌隙,卓珅之子想进入龙武军的事也要被耽搁下来,影响他日后子承父业。由此,可以撬动蔡氏一脉的禁军。” “正是。”大长公主笑道,“这些年来,蔡氏的权势被有意放任,你父亲通过这些事,意识到蔡氏未免无法无天,到了该打压的时候了。” 薛瑾仪明白过来了,跟着浅浅一笑。 花厅里的气氛温馨而祥和,像极了一家人的感觉。 在她的眼角余光里,楚王身上的冰冷又融化了一分。 没有别的事了,大长公主回正院去休息,薛瑾仪和楚王也一道回了客院。 “早点休息。”月洞门下,楚王对薛瑾仪轻声说道。 “嗯。”薛瑾仪点头,感觉有些话要说,但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楚王凝望着她,“你对婚期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啦,挺好的吧……”薛瑾仪数一数日子,只有半个月了。 以前忙着事业,没想过谈恋爱结婚的事。 穿越到这里后,又一心想要好好的独立活下去,却没想到会与一个男人有“姻缘”,眨眼间就要成婚了。 现在,她的感觉很奇妙。 虽然对楚王没什么太大的意见,有也没用就是了……可是心头笼罩着一股惆怅滋味。 难道是因为没有体验过浪漫的恋爱时光? 还是这一切来得太快? 不对……薛瑾仪从小心思里惊醒过来,恨不得锤自己脑门一下。 这样的身份与环境下,她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薛瑾仪抬起头,正对上楚王的眼睛,她才发现他一直在默默又耐心的等待着她说完话。 “听姑祖母的意思,我们长留大长公主府不是好事,而卫国公府那边,我暂时不好伸展腿脚,所以不如早早的办了婚事,咱们做事也方便自在些。”她语气平淡,神情也看不出有半点对婚姻的喜悦与期待。 楚王缓缓问道:“只是这样?” “不然呢?”薛瑾仪的态度强硬了些,好笑的反问道:“那你呢?不会是觉得婚期太早了吧?” “没有。”楚王一口否认,接着脸上浮现出笑意,“我恨不得婚期就在明日。” 薛瑾仪抱着手臂,冷哼,“我睡觉去了。” “等一下。”楚王叫住她,“对于婚事,你有什么愿望吗?” 薛瑾仪的脑海中浮现出七彩斑斓的花海,但对楚王摇摇头,“没有,反正礼部都会安排好的,对吧?” 说完,她大步往厢房走去,走到门口才回头看看。 楚王对她挥挥手。 薛瑾仪愣怔了一下,推门进屋。 之后两日,薛瑾仪照例和楚王来往于京城和蓝田县之间,忙碌着难民的事情,两人特别有默契的早早安排好了一些事情,就等着空出时间,再去一趟小酒肆。 就在准备去小酒肆的当日,薛瑾仪收拾好了,与楚王一并来到花厅,准备给大长公主问早安,却看见杨妈妈出现在了眼前。 大长公主面色淡淡的喝着茶,杨妈妈看见薛瑾仪,笑着上前来规矩的行礼。 “……瑾小姐,宫里派了女官来教授规矩礼仪,所以夫人请瑾小姐回国公府。” 第160章 回国公府 薛瑾仪脚步一滞,心中竟生出不舍之情。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大长公主,“我知道了。杨嬷嬷,稍等片刻。”她款步走到大长公主面前,认认真真的行了大礼,“瑾仪多谢姑祖母连日来的照拂,待与阿瑄成婚之后,定当再继续好好孝顺姑祖母。” 大长公主心里也舍不得,可是这没有办法。 薛瑾仪还不是濮阳氏的人,就算已经与阿瑄成婚了,按那位皇帝陛下的想法、性子,也定然不喜他们在她这里待太长的时间——皇上会认为阿瑄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做为前朝罪臣之后,这样的心思会要了性命! 不过,她也同时暗暗感叹阿瑄有个聪慧的妻子。 前几天夜里他们谈话时,没有明说过什么,但是薛瑾仪显然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没有一点迟疑的拜别。 因此,她特意说道:“这些天伺候你的青兰、青芷也一并跟你回去。” 虽然没有过问过卫国公府就安排侍女过去,不太妥当,但她做为大长公主并不需要为此解释什么,就是可以这么任性。 “另外,随后我会派人整理些礼物送去卫国公府,全当姑祖母为侄孙媳妇添的嫁妆。” 卫国公夫人是个什么货色,她很清楚。 就算太子婚礼从简,薛芳仪用不上了,但卫国公夫人定然舍不得分出些东西给薛瑾仪做嫁妆,那她这个做姑祖母的可不得多照顾些? 薛瑾仪有种被宠爱着的温暖感觉,笑着再行礼,“瑾仪多谢姑祖母厚爱。” 大长公主叹口气,“这趟回家去,到成婚前都不能见着阿瑄了,你俩说会儿话吧?我呀,就不耽误你们小两口了。” 杨妈妈听了,不敢有任何怨言,老老实实的等着。 而薛瑾仪听到这话时,心头一颤。 要有半个月见不到楚王了吗? 原来心中升起的不舍,是对楚王的? 在走出花厅后,她转头望向身边的男人,他今日穿着一件青色的缺骻袍,没有任何纹样,显得他如竹子一般俊挺又干净,而一双黑眸望过来时,映衬着青袍,眉眼都如清晨的阳光一样温柔。 “那个……”她觉得喉咙有些发干,“这半个月,多保重?” “你也是。”楚王从袖中摸出一只团花玉佩,“我偶得此物,觉得与你十分相配。” 薛瑾仪接过,仔细的看了看,发现玉佩与穗子之间系着一只小巧的竹哨。 楚王冲她眨了下眼,她瞬间明白了,含笑收下,“阿瑄送我的礼物,真是好看,我非常喜欢。” “那你呢?”楚王问道。 “嗯?”薛瑾仪微微蹙眉,直白的问道:“难道说这是在交换定情信物?” “你如果要这么认为……” “……”薛瑾仪将玉牌的穗子缠绕在手指上把玩着,“我还没想好。” 楚王也不急,“我会等着的。” 薛瑾仪不客气的对他翻翻白眼。 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不可能等到的,做梦去吧! 他们走到庭院中央,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再往前走不远,就要到垂花门了。 卫国公府的马车正等在那里。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薛瑾仪问道。 “千言万语,也不急于这一时了。”楚王看着她把玩着团花玉佩上的竹哨。 薛瑾仪道:“那好吧,你自己小心。” “薛小姐这么关心我,”楚王微笑道:“我一定会把自己照顾的妥妥帖帖,到了成婚之日全须全尾的交给薛小姐。” “好啊?”薛瑾仪笑眯眯的,“成婚那日,若是你少了根头发丝儿,我都不要的。” 楚王把脑袋凑过去,“那请薛小姐先数数多少根头发?” “……”他的脸骤然凑近,某个记忆又电影般的在脑海中闪现,薛瑾仪抬手就撑在他的胸口上,“去去去,不用数,我自有办法。” 楚王望着这张笑若桃花般的脸庞,情不自禁地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薛瑾仪微愣,没有躲闪。 “楚王殿下,这么情根深种的样子,舍不得我呀?” “你想知道?” 说着,他的脸又凑近了一些。 薛瑾仪这时候想让一让,但已经迟了。 楚王另一只手不知何时攥住了她的手腕,也没用什么力气,一股巧劲儿就让她撤开了手了,让他可以肆无忌惮继续靠近。 紧接着,一点轻吻落在了薛瑾仪的眉间。 青天白日里的大长公主府庭院中,他不好意思亲在唇上,怕一时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 薛瑾仪感觉到额头上一抹清凉的柔软,如蜻蜓点水般,一点而过。 “我回去了……”她轻咳一声,“你也早些去蓝田县,莫让人等急了。” “好。” 楚王跟着薛瑾仪来到垂花门,目送着她登上马车。 薛瑾仪掀开窗帘子,对楚王挥挥手,“别看啦,以后还没机会看个够吗?” 楚王对着她笑了笑。 在旁边偷看的杨嬷嬷活像见了鬼。 出了府门,薛瑾仪放下帘子,回头就看见杨妈妈惊讶的眼神。 “怎么?”她冷声问道。 杨妈妈使劲儿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猛地眨了眨,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眼。 这才多久没见着,感觉瑾小姐又变了。 皮肤白皙细腻了些,发丝也如墨一般顺滑,气色相比以前也好了不少。 那个粗鄙乖张的瑾小姐在受了菩萨眷顾之后,不单言行得体,头脑聪慧了以外,现在样貌居然也被大长公主府养得水灵了,能看出一些她生母相似的模样。 她心里“咯噔”一下,夫人本就因为芳小姐的婚事而气得头疼病都犯了,如果再见到如今这般的瑾小姐,还不得直接头疼死了? “嘿嘿,瑾小姐变好看了。”她把大长公主对薛瑾仪的好看在了眼中,像是不记得自己从前怎么对待薛瑾仪似的,决定要好好的奉承巴结一番。 “有吗?”薛瑾仪理了理耳边的碎发,神情淡然,“就那样吧。” 杨妈妈干笑两声。 薛瑾仪看了眼她的衣着打扮,闲聊似的问道:“最近我忙着事儿,家里一切都好吧?” 杨妈妈见她愿意和自己搭话,连忙笑着答道:“老夫人身体康健,府里上下都好。对了,夫人远嫁申州的堂姐守寡两年多,在婆家待得不舒服,带着女儿投奔过来,在府里住下了。表小姐还问过您什么时候回家呢。” 第161章 表小姐 “我和她见过?” 杨妈妈道:“陈夫人嫁去申州后,两家人没什么往来,瑾小姐没见过表小姐。” “哦。”人家也许是初来乍到,所以随口问问吧。 薛瑾仪倚在窗边,一边打扇一边望着窗外。 杨妈妈赶紧殷勤的去接她手里的扇子,“瑾小姐,您是个心善宽厚的人,有话奴婢就跟您直说了。” 薛瑾仪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但这不能阻止杨妈妈为了讨好她,继续说下去,“自打太子殿下出了事,夫人心情一直不好,连芳小姐都被训斥责罚了好几回,二太太、三太太她们更是要低头做人,看夫人的脸色行事。瑾小姐,您回去后,可千万要小心,不然夫人一定会编排些把柄出来对付您的。” “哦。”薛瑾仪又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她心里有些想笑。 如果不是薛夫人自己费尽心机的算计,硬是把她塞给了楚王,哪儿会弄成如今的局面?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是真理。 杨妈妈觉得按瑾小姐的聪慧,可能已经料到薛夫人想对付她了,又道:“还有,奴婢昨夜偷听到夫人说话,说国公爷还有十日昨日就要回来了。” 这倒是个有用的消息,薛瑾仪摸出了那把不用了的檀香小扇,递到杨妈妈的面前。 小扇上坠着小小的玉环,看起来精致可爱,而且从大长公主府出来的都差吗?瑾小姐这是接受了自己啊,杨妈妈欢欢喜喜的道谢,双手接过檀香小扇。 薛瑾仪继续望着车水马龙的街市。 十日时间不足以让这副容貌产生大变化,但可以从妆容和气质上做出改变。 只要见到卫国公,并成功的引起他的注意,让他回忆起自己的结发妻子,后面的一些事情就好办了。 不过,薛夫人一定会千方百计不让她见着卫国公,她得琢磨琢磨。 杨妈妈见她好似在想事情,乖乖的闭上嘴巴。 马车走过街市,从卫国公的左侧门进入府中,稳稳当当的停在垂花门前。 车夫搬来脚凳,杨妈妈贴心的虚扶着她从车上下来。 “瑾小姐,夫人说她那边不用去请安了。您先前住的‘桃明院’由丫鬟们重新收拾过了,您搬回去住吧?” “不了。”薛瑾仪拒绝,西厢房里满满一屋子的书,从那些书中她受益匪浅,她可舍不得,“我还是继续住在丫鬟屋子旁边的院子吧。” 杨妈妈一惊,“瑾小姐,那院子……”她磕巴了一下,“宫里来的女官都在桃明院候着您了……” 瑾小姐怎么又犯傻了,好好的舒服地方不住,非要去破院吃苦? 薛瑾仪道:“我喜欢那儿的清幽,再者是佛光出现过的地方,我觉得很好。每日,去桃明院学习规矩礼仪就是了。” 杨妈妈没有说姚嬷嬷一起参与整理桃明院,谁说得准丫鬟们有没有在院子里动手脚?她才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呢。 “你只管按我说的,回给母亲。” 杨妈妈听了,也不反驳,带着薛瑾仪来到一处花厅,“奴婢叫人再整理一下院子,瑾小姐先坐会儿喝口茶吧?” “不需要。”薛瑾仪再度拒绝,“我习惯了亲力亲为。” 杨妈妈笑得比哭还难看,苦口婆心的劝道:“您要成为楚王妃了,哪儿能做这些粗活呢?” 薛瑾仪听得有些厌烦了,干脆大步往破院走去。 杨妈妈见劝不住,只好跟上去。 回到破院,薛瑾仪推开大门,一眼就看见地里的蔬菜长得正好,不由欢喜的勾起唇角。 “你去传信给姚嬷嬷,然后直接去门口候着,带彩云她们过来。”她吩咐道,然后踏进破院里,先是去正屋和西厢房转悠了一圈,与她离开时几乎一样。 她回到院子,摘了一些青菜和一把豆角,这些用来做焖面挺不错的。 这时,姚嬷嬷匆匆忙忙地冲进破院里,瞧见立于菜地边的少女,两眼顿时一酸,扑上前去一把搂住薛瑾仪。 “嬷嬷,我们不就是一些天没见吗?”薛瑾仪柔声笑道:“怎么跟多少年没见面了似的。” 姚嬷嬷抓着薛瑾仪的手,仔仔细细的将她打量了一遍,“小姐,您胖了点儿,也好看了些呢。大长公主是真的很宠着您吧?” “是啊,所以我一切都好,嬷嬷别哭了。”薛瑾仪用帕子给姚嬷嬷擦干眼泪,又说:“我继续住在破院,自有用处,嬷嬷不要多问了,好吗?” 姚嬷嬷本来一肚子疑问,听了她这话,点头应下。 薛瑾仪扬了扬手里的蔬菜,“灶间里还有米面吗?中午做焖面吃吧?” “好,奴婢给小姐打下手!” 两人手脚麻利的和面择菜,当食材准备的差不多的时候,青兰她们回来了。 姚嬷嬷震惊的看着她们把一个个箱子搬进院子。 “都是大长公主送的。”薛瑾仪轻声解释道。 青芷上前,将一份清单交到薛瑾仪的手中,“薛小姐,所有东西都清清楚楚的列在单子上了,包括大长公主给您添的嫁妆。您要再清点一下吗?” 帮忙搬东西的卫国公府下人听了,暗暗咂舌。 杨妈妈心想着,有清单在,夫人想昧下东西那是不成了。 她琢磨了一下,决定不拿这事在夫人面前嚼舌根,免得惹祸上身。 薛瑾仪道:“你与青兰办事,我放心,只是要委屈你们半个月,与我住在这样的院子里。” 青芷知道薛瑾仪选择住这里一定有缘由,所以没有问半个字,微笑道:“奴婢们会照顾好您的。” 薛瑾仪笑了笑,像是随口般的问道:“楚王呢?” “您走之后,楚王也出门了,去蓝田县。”青芷答道。 薛瑾仪点点头,注视着下人们搬箱子,有点像发呆。 青兰用胳膊肘轻轻地捅了一下,笑着小声说道:“你看,薛小姐和楚王分开后,有些蔫蔫的呢……” 下人们放下东西,乖乖的退出去。 薛瑾仪介绍姚嬷嬷和青兰她们认识,然后拍拍手,“大家先歇一会儿,等中午我做豆角焖面,来尝一尝。” 彩云眼睛一亮,恢复了些活泼的模样,“太好了,好久没吃到小姐做的饭菜了!”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 彩云快步上前,隔着门问道:“哪位?” “表小姐来看看瑾小姐。” 第162章 这个人有问题 彩云没有应声,先看向薛瑾仪。 “这表小姐是夫人堂姐的女儿,姓陈,她们前些时候到的京城,就住在桃明院旁边的云波院里。”姚嬷嬷轻声说道:“奴婢听说,原本给她们的其它院子,可陈夫人忽然指明要云波院,夫人没多想就同意了。” 薛瑾仪想了想,对彩云摇摇头。 彩玉便对门外喊道:“不好意思,瑾小姐累了,已经歇下了,请改日再来吧。” “表小姐带了些礼物,想送给瑾小姐,麻烦姑娘开个门?” 彩云道:“瑾小姐不吩咐,我们不敢随便接收礼物。” 外面安静了一小会儿,那声音又响起,“那好吧,我们改日再来。” 彩云扒在门缝上,仔细的看了又看,然后回到薛瑾仪面前,“瑾小姐,她们走了。” 薛瑾仪吩咐大家都坐下休息,但是青兰和青芷闲不住,主动要求整理屋子,便随她们去了。 她拿了一本书,坐在树下的石桌边。 彩云去帮青兰她们,姚嬷嬷不解的问道:“表小姐人瞧着和气,瑾小姐怎么不见一见?” “我听说她曾问过我何时回家,而今又听闻她们指明要住在桃明院旁,我这刚回家就急匆匆地来见我,”薛瑾仪摇摇头,“这人未免古怪了些。嬷嬷,你在家时可听到过什么?” 姚嬷嬷仔细想了想,“没有。夫人因为不能风光嫁女,大发脾气,就是陈夫人母女二人也不敢出现在夫人面前。她们这几日都待在云波院里,最多和二太太、三太太走动。” 这么一听,薛瑾仪更觉得奇怪。 她现在不是明星演员了,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吗? 未婚夫楚王是个不得宠的皇子,手里没有实权,求她也办不成什么事。 姚嬷嬷道:“瑾小姐,表小姐初来乍到,认为您是卫国公长女,不来见见会显得没礼貌?” “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薛瑾仪问道。 姚嬷嬷又想了会儿,“我遇见过两次表小姐,说话温温柔柔的,有点儿害羞,待下人们都很和善。而那位陈夫人眉头总是蹙着,不怎么笑,可能是丈夫去世,在婆家过得不顺,所以心情郁结吧?” 知人知面难知心,薛瑾仪缓缓地翻过书页。 冷不丁地,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也不是不可能……”薛瑾仪低声自言自语。 姚嬷嬷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表小姐为何这么急着见到她,这个谜底要由她自己亲手来解开。 午饭前,薛瑾仪将做好的第一碗焖面放进食盒里,带着青兰与青芷来到云嘉院。 薛夫人不要她去请安,但老夫人这边没说不行呀? 上回让彩云她们回卫国公府,这次她得亲自来问候有些时日的不见的薛老夫人了。 跟随福云进了屋,她瞧着薛怀吐舌头做鬼脸。 薛瑾仪微笑着给薛老夫人行礼,然后亲自将焖面送到她面前。 食盒的盖子刚一揭开,一股咸香夹裹着面食的味道钻入了薛老夫人的鼻子里,勾引的薛怀也连忙看来,馋的快要流出口水。 薛老夫人端详着孙女儿的面容,明白她在大长公主府内一切安好,眼圈反而红了。 薛瑾仪轻揉着她的手,温声说道:“祖母,楚王与瑾仪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情投意合……” 这话是她在来时的路上斟酌过的,所以说得自自然然,神色间带着一抹羞涩,与向长辈提起意中人的女孩子没有两样。 “楚王并非外界传闻那般,他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也照顾有加,无微不至。近来,外面谈论楚王的话,不知道祖母有没有听闻。” 薛老夫人是听说了,但嘴上却说:“我倒是想起你让孙素慈和孙家出血了几十两金的事儿。” 薛瑾仪冲着老夫人甜甜的一笑,“也多亏楚王殿下通力合作,否则以瑾仪一己之力,怎能办好这样的大事?” “你啊。”薛老夫人笑着轻点了一下孙女的鼻尖,“这还没有成婚呢,都已经向着他说话了。” 她心知薛瑾仪已经不同往日,所以相信她所言不假,又想到婚期居然只剩下半个月了,心中满是感慨和担忧。 薛瑾仪一直留意着老夫人的脸色,柔声安慰道:“祖母放心,我与楚王成婚不会影响到家里的事,相反有楚王,以及背后的大长公主襄助,必然事半功倍。” 一丝喜色染上薛老夫人有些浑浊的眼眸,带着一些激动问道:“当真?大长公主当真愿意帮助我们?” “自然。”薛瑾仪点头。 她平静的神色反而让薛老夫人一惊,压低声音问道:“大长公主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帮人,是不是要你做什么……” 薛瑾仪不轻不重地握住薛老夫人的手,这个力道刚好让人觉得舒服和安心,“祖母放心,瑾仪自有分寸。” 见薛老夫人在夺回薛家产业之外,还是关心自己的,她心中欣慰又感动。 “祖母,这是我做的焖面,少油少盐,最适合您的身体了,快趁热吃吧?” “我的那份呢?”薛怀抱着手臂,虎视眈眈。 薛瑾仪笑道:“你跟我一块儿回去吃?” 薛怀鼻孔朝天,“行吧。” 薛瑾仪不打算在云嘉院久留,所以在薛老夫人尝了一口面条,直夸好吃后,带着薛怀回破院。 “薛瑾仪,你真要嫁给楚王啦?”薛怀还是觉得这个消息很不真实。 “舍不得我?” 薛怀冷哼,虎着脸说道:“开我玩笑,以后楚王要是欺负你,我可不会帮你的!” “啧。”薛瑾仪捏捏薛怀的小脸,笑道:“我就知道二弟最好了。” 薛怀嘟了嘟嘴,按往常是要骂人了,可这会儿眼眶里蓄起了泪水,抱住薛瑾仪的胳膊,“你嫁给楚王之后,我们还能经常见面吗?” “当然可以了。”薛瑾仪拍拍他的肩膀,“答应好教你武功的。” “真的?” “嗯。” 薛怀在薛瑾仪的胳膊上蹭了又蹭,“姐夫真好!” 薛瑾仪叹气,“这就叫上姐夫了?” “本来就是姐夫啊?”薛怀理直气壮。 薛瑾仪趁他得意,捏着 “诶?那个陈静瑶怎么杵在你院子门口?”薛怀忽然指着前面,不高兴的说道。 第163章 翻墙 “不会是闻到你做的焖面香味,走不动了吧?” 薛怀又补了一句。 薛瑾仪趁着陈静瑶没看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往旁边一闪,躲到了一丛竹子后面,问道:“你似乎对她有意见?” “我是对别人分走我的焖面有意见。”薛怀蹙眉道:“前两天,我碰巧在花园里看见她和三姐她们喝茶聊天,问三姐打听你的情况,说是什么不了解你,怕将来不小心惹你不高兴。呵呵,三姐她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躲在草丛里射弹弓,给她们吓得抱头鼠窜。” 薛瑾仪探头看了一眼在破院门口徘徊的陈静瑶。 她故意在午饭前去云嘉院,就是为了引她上钩。 没想到这位表小姐真迫不及待的来了。 薛瑾仪甚至要自恋的认为她是不是暗恋自己…… 她平静的问道:“三妹她们嘴里的我定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陈静瑶三番五次的来找我,你认为是为什么呢?” 薛怀摸了摸下巴,“没摸清楚楚王的地位,觉得巴结上你这位未来楚王妃大有好处?” “这么些天了,你觉得她还没有摸清楚?”薛瑾仪感觉越来越接近之前的猜想了。 “呃……”薛怀一脸苦恼的继续摸下巴,可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拍脑门,“她是姓孙的那边的亲戚,既然咱们都不喜欢,我去把她赶走!” 薛瑾仪没拦,“去吧。” 薛怀真的雄赳赳的去了,大喝一声,把陈静瑶吓得不轻。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陈静瑶带着丫鬟匆匆离开。 薛瑾仪躲在竹丛后面,仔细的打量了一遍陈静瑶的相貌和身姿。 这位表小姐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桃粉色的襦裙衬得她如花一般娇媚。 薛瑾仪可以确定,无论穿越前后,她从未见过这张脸。 若说是又一个穿越来的粉丝,听闻了姓名,而好奇的来一探究竟,脸上应该是像雨儿那样充满崇拜和兴奋,而绝非陈静瑶这般心事重重。 再说了,做她的粉丝不至于这么惨吧,一个又一个的穿越到落后的封建社会? “人被我赶走了,你还在想什么?”薛怀蹦蹦跳跳地走过来,美滋滋的想着焖面不会被人分走了。 薛瑾仪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在想,有你这只大馋猫在,面条会不会不够吃。” “薛瑾仪!”薛怀跳脚。 薛瑾仪学着他的样子做鬼脸,紧接着脚下抹油,溜向破院。 她一点儿也不着急,陈静瑶又吃了闭门羹,肯定会越发焦急,越容易露出马脚,届时再试探便能知道陈静瑶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入夜,破院里静悄悄地,经过青兰和青芷的布置打扫,破院的房舍又有了新变化,从陈旧到古朴雅致。正屋两边各有一间偏屋,被她们收拾出来一间放大长公主的赏赐,一间她们四个下人居住。 薛瑾仪躺在柔软舒服的床榻上,望着床帐,摆弄着团花玉佩。 突然,门发出一声轻响,让她顿时戒备起来,手下意识的按在了楚王送她的小匕首上。 接着是房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若不是她特别留意,恐怕是不会注意到。 她感觉有人走进屋子,但床榻前多了一张屏风,所以她什么也看不见,索性连鞋子也不穿了,蹑手蹑脚地来到屏风边上,透过缝隙张望。 房门确实开了,月光倾泻进来,地上晃动着一道人影。 薛瑾仪屏住呼吸,脑子里瞬间演示了无数遍如何将匕首在第一时间架在那人的咽喉处。 或者…… 她捏了捏团花玉佩,要吹响竹哨吗? 正当她全神贯注的预备着的时候,一声轻唤响起。 “薛小姐?” 薛瑾仪愣了愣,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不然的话,堂堂楚王殿下深更半夜翻过朝廷重臣卫国公府邸的围墙,闯进卫国公女儿的“闺房”?! 罢了,敢在宫里……的人什么干不出来? 在又一声“薛小姐”响起的时候,薛瑾仪拐过屏风,站到了来人的面前。 屋里留了两支烛火,橘黄的光芒和月光交汇留在他的身上,让她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的脸庞。 “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 楚王的语气好似翻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还真的是翻墙啊?”薛瑾仪想了想——也是,楚王没有什么正经名头能踏进卫国公府,当然是趁着月黑风高夜,翻人家家的墙头进来了。 但是,他们白天才分开啊?她问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作甚?” 楚王打量着她,微笑道:“薛小姐不也没有睡觉?我想白日分别的匆忙,所以晚上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没有。”薛瑾仪从他身边走过去,看了看外面。 夜风吹拂菜地和树枝,院子里空无一人。 “放心,没有人发现我进来了。”楚王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拽回到自己的面前,紧接着顺势将人打横抱起。 薛瑾仪下意识的抬手挡在自己的脸前,紧接着看到楚王含着笑意的眼睛,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若无其事的挠了挠脸颊。 “这天有蚊子,叮脸毁容真无耻,”她嘟囔道:“你一身武功,难不成是用来干这种事的?快放我下来!” 楚王叹气,“我好意来看看你,却被你曲解了。夜里地凉,你赤脚踩在地上,小心病了。” “……”薛瑾仪怎么感觉听出委屈的意思来了? 楚王环视一圈屋子里的摆设,绕过屏风,将薛瑾仪放在床榻上,问道:“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薛瑾仪果断的说道:“青兰和青芷太勤快了,我都没插上手,而且布置的非常合我意思……” 她注意到楚王的眼神,有种不做点什么,不想走的意思? 她轻咳两声,“好吧,如果楚王殿下您实在闲得慌,帮我查一个人?” “谁?” “陈静瑶。在她来京城之前,家里发生过什么。” 魂魄穿越来的,原主一定发生过意外。 楚王似乎有些不解,但没有问为什么,直接答应了一声“好”。 “麻烦你了。”薛瑾仪与他客气。 楚王道:“既然薛小姐知道是麻烦,那么……是否可以偶尔做一两道美食犒劳我呢?” 第164章 犒劳的方式 薛瑾仪爽快答应,“好。” 反正是多一双筷子的事。 楚王见她答应的爽快,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薛小姐答应了,我便放心了。” “嗯?”薛瑾仪感觉面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是一直狡猾的老狐狸,正为自己的奸计得逞而洋洋得意的甩尾巴。 很快,她反应过来了。 但是在她开口之前,楚王挥挥手,“我走了,改日见。” “等等!”薛瑾仪跳起来,脚踩在如冰雪般凉的地上,刺激得她跳了一下,紧接着脚下一滑,她直挺挺地栽进了楚王的怀中。 楚王扶住她的肩膀,稍微用了些力,让她撞过来时有了一些缓冲,不至于鼻梁直接撞在他胸口,毁了容。 楚王的手往前一滑,在她的腰后相握,将她牢牢的环在了自己的怀中。 “薛小姐舍不得我?” 温热的气息的喷在头顶上,薛瑾仪一个激灵,干脆甩甩脑袋,披散下的头发如无数条小鞭子抽打在楚王的脸上、身上。 楚王分出一只手,轻柔的按住了她的脑袋,“都说了,赤脚不要踩在地上。” 他又抱起她,放回床上。 薛瑾仪感觉自己现在在楚王面前像一只小鹌鹑,她昂着头,冷声说道:“我改主意了。” “什么?” “换一个犒劳你的方式。”薛瑾仪要粉碎掉这只老狐狸的陷阱。 他们没有约定吃饭的时间,这就意味着楚王可以随时出现。 她可不想大半夜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人幽幽的注视着自己,这样子挺没有安全感。 “不做吃的犒劳,那换什么好呢?” 楚王看起来挺有兴趣。 薛瑾仪道:“我现在还没想好,现在快到宵禁的时辰了,你快点回去吧。” 楚王挑眉,“被麻烦的是我,难道不该由我来提想要什么吗?” “……”薛瑾仪冷笑,“楚王殿下还有什么想法?” 楚王没有开口,而是用行动回答了——他俯身靠近薛瑾仪,后者下意识地往后仰去。 “楚王殿下,”薛瑾仪蹙眉,搬出封建时代的陈规教条,“我们尚未成亲,这么亲密不太好吧?万一传出去,对你我名声有损。” 烛光下,她的神色严肃的像个古板固执的家族长辈。 明明那夜在宫中,她不是这样的态度。 每每觉得接近一些时,却又疏离了,让他着实摸不透,好在他有的是耐心。 “我想说的是,只想吃你做的美食。”楚王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若是过来,白日会有一只灰色尾巴的鸽子落在你的院子里。” “行吧。”既然有预告,薛瑾仪勉强可以接受。 楚王对她笑了笑,站直了身子,“我走了。” “慢走,不送。” 楚王深深的看了薛瑾仪一眼,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没有惊起任何人。 薛瑾仪像散了架似的瘫倒在床榻上,捏着眉心。 虽然没有过真正的感情经历,可她又不是傻子,到底多少能感觉到一些。 可是一想到楚王曾经说过的话,会认为这些感觉都是假的。 也许仅仅停留在“合作伙伴”这层关系上,对她,对楚王都是最好的吧? 薛瑾仪琢磨着心事,不知不觉中睡着,待醒来时外面天色微亮,她听着外面的鸟鸣,发愣了会儿,坐起身时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穿上鞋子。 院子里已经有了人声,姚嬷嬷带着三个丫鬟早早的起床,正在煮早饭和打扫。 她从屋里出来,正在打扫院子的青兰惊讶的问道:“薛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早睡早起身体好。”薛瑾仪笑眯眯的说道,只字不提昨晚楚王来过。 她理了理衣衫,在树下打了一套健身拳,然后去灶间看了看姚嬷嬷在煮的早饭和药汤。 “我们提早两刻去桃明院。” 姚嬷嬷不解的问道:“去这么早?宫里的女官挺严厉的呢。” “正因如此,更要早点去见见,给人留下点儿好印象。”薛瑾仪随口解释道。 桃明院就在云波院的隔壁,陈静瑶想见到她易如反掌,只需要守株待兔便可,但她偏要打一个措手不及。 姚嬷嬷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继续埋头做事。 薛瑾仪去梳洗打扮,吃过早饭直接往桃明院去。 经过云波院门前时,薛瑾仪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微笑着拐进桃明院。 一名宫装女官眉目严肃的端坐着,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名中年女子,同样冷冰冰的面孔让刚一进门的众人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守候在此的杨妈妈挤出笑容,为她们做介绍,“瑾小姐,这位是来自尚仪局的梁典赞,由她负责交到您宫中的礼仪规矩。” “麻烦您了,”薛瑾仪端出得体的微笑,“梁典赞。” 梁典赞回了礼,接着目光毫无顾忌的审视着薛瑾仪,“时间紧迫,因此要求会格外严苛,这也是为薛小姐好,所以还请忍耐与谅解。” 不等薛瑾仪应一句,她自顾自的接着往下说。 “这些是做为皇族女眷应该熟记于心的书籍,请薛小姐务必认真阅读,这几日我们会抽查,若薛小姐不能回答上来,相信抄写几遍有助于牢记。” 薛瑾仪看着两个中年女子将厚厚的两摞书送到她面前,随手拿起一本翻阅,上面都是蝇头小字,在没有明亮灯光的时代来说,非常伤神伤眼。 她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满,看梁典赞的神色与语气,人家是自认为有这个资格与她这么说话,想来背后是有蔡皇后,正盘算着拿捏住她的什么把柄呢。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担忧万一楚王哪天翻墙头的时候被人抓正着…… “另外,”梁典赞陡然提高了声音,让薛瑾仪及时回过神,“我们会教您所有皇室礼仪,请薛小姐务必认真学习,否则在圣驾前失仪的话,会让您的夫君——楚王殿下蒙羞。” “我知道了。”薛瑾仪神态自然的含笑答应。 梁典赞眉梢微挑,阴阳怪气的说道:“薛二小姐那边由盛尚仪亲自教导,比您要学习与掌握更多礼仪规矩,更是辛苦千万倍,但薛二小姐没有一句怨言。所以,请您也好好努力。” 第165章 终于见面了 薛瑾仪脸上的笑容不减半分,“二妹妹将要成为太子妃,成为东宫的女主人,受天下人瞩目,自然是要处处得体,彰显我大周威仪。” 梁典赞见她没有半分抱怨的意思,还显得如此理解与大度,嘴角抽搐了一下,“事不宜迟,现在开始吧?” “好。” 薛瑾仪自小学习舞蹈而打下的基础,加上四年大学专业课程在这个异时空了,又派上了用场。 她头上顶着厚厚的一本书,跟着两名中年宫人从学习走路仪态开始,梁典赞在旁目不转睛的看着,面色严肃地仿佛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薛瑾仪从一块巴掌宽,一丈长的米板上跳下来时,瞧见梁典赞的眼中闪过不快。 而这丝一闪而过的情绪,不是因为她做的不够好,或是能够吹毛求疵的找出问题来,而是因为她做的太好,让她根本没有机会教训几句。 薛瑾仪刻意笑吟吟的问道:“梁典赞,可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梁典赞干笑两声,“请薛小姐再走一遍吧。” 无论薛瑾仪走多少遍,梁典赞依然找不出错来。 她忽然明白了,难怪蔡皇后和薛夫人到现在都拿薛小姐没辙,真的是个难对付的。 她定了定心神,还有十几天,她必须找到薛小姐的错处,让皇后能够高兴一些。 薛瑾仪再次从木板上跳下来时,青兰和青芷一个端着茶水,一个送来点心,请她过去歇会儿。 梁典赞冷声道:“薛小姐这么快就累了?日后宫里举行典礼和仪式,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您能撑得住吗?” 薛瑾仪笑道:“我没说过要歇息吧?梁典赞莫要急着斥责呀。” 梁典赞脸色一白,薛瑾仪居然这么直白的将她的心思说出来了? 她飞快地瞟一眼两个从大长公主府出来的侍女,轻咳一声,“我也是心急了。” 薛瑾仪十分宽和的笑了笑,“梁典赞知道就好。” “……”梁典赞气噎,听闻从前的薛大小姐乖戾任性、毫无教养,后来受菩萨点化而性情大变,如今看来也不过日子。 呵,别以为要成为楚王妃就了不得了,往日在宫里,谁将濮阳瑄放在眼中了? “那请薛小姐继续吧。”她声音有些冷硬的说道。 对于薛瑾仪来说,强度高的连轴转工作也能撑下去,但问题是原主的身体经过调养和锻炼,仍有些孱弱,所以要靠精神力来支撑。 她脚步轻快地站上了木板,这时院门被人敲响了。 彩云过去开了个门缝,和外面的人的人低声交谈几句,然后关上了门,快步回到薛瑾仪的身边。 “是表小姐,”彩云道:“想见一见您。” 薛瑾仪吩咐道:“去说现在学礼仪,腾不出时间来。若之后有了空闲,会请表小姐来见面的。” “是。”彩云按着她教的,去回了话。 桃明院外的美貌少女不悦地蹙了下眉头,问道:“真的没有办法见一见吗?” 彩云道:“表小姐,劳烦您等一等。我们瑾小姐就快成婚了,所以不得不加紧时间学习呢。” 陈静瑶无奈的笑道:“那好,我在云波院等着瑾表姐。在家里住了好几日了,没跟瑾表姐打一声招呼,送上一份礼物,实在是不好意思呢。” “奴婢会转达给瑾小姐的。”彩云对她欠欠身,关上了院门。 陈静瑶咬了咬嘴唇,樱桃般的娇嫩的小嘴上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子。 身边的丫鬟不高兴的说道:“那瑾小姐是卫国公前一位夫人留下的,国公府上下都不拿她当回事,就算如今要嫁给楚王殿下,可小姐您看不出卫国公夫人很不高兴这门婚事吗?而且您来了三次,都不得见,摆明了是端起了架子,真是过分。” “小芊,住嘴。”陈静瑶轻声喝道,望了一眼紧闭的桃明院大门。 每次都见不到薛瑾仪是巧合,还是刻意的? 她真想马上见到薛瑾仪,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再等一等就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就算再赶着学规矩,午饭不能不吃的吧? 相信那时候,薛瑾仪一定会来找她的! 陈静瑶信心十足,可是直到吃过午饭,仍不见薛瑾仪或是她身边丫鬟的身影,不由显得焦急。 陈夫人看着女儿心事重重的样子,幽幽的叹了口气,“在申州时,你就闹着见薛家大小姐,如今屡屡吃了闭门羹,怎么还这般死心眼?” “母亲,”陈静瑶按住陈夫人的手,细声细语的安慰道:“我们孤儿寡母,寄人篱下,迟早是卫国公夫人手里的棋子。薛芳仪那边,不让任何人接近,拉不近关系。若想富贵又太平的活下去,女儿认为薛瑾仪是个关键。” 陈夫人哭笑不得,“你从哪里有的这种想法,明明从未与薛家大小姐见过。” “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吧。”陈静瑶搪塞道:“您看,她薛瑾仪受菩萨点化,言行剧变,这也不是不能按常理解释的事情吗?” 陈夫人见女儿坚定的眼神,知道是劝不动了,想来薛家大小姐也不会对她们做出什么来,只得由着女儿去了。 陈静瑶扶着母亲去午休,刚从屋里出来,就见彩云在同小芊说话。 看到她出现,彩云道:“表小姐,瑾小姐请您去桃明院说说话。时间紧,麻烦表小姐立刻随我来。” 陈静瑶心头一喜,“快走吧。” 她匆忙之间,差点踩住裙摆绊住自己,幸好有小芊扶着,才不至于闹出丑来。 彩云默默地看了一眼,加快脚步,带着人来到桃明院。 院子里有一颗大树,正有一素衣女子坐在秋千上,闲散的晃荡着,压根看不出来为成婚而忙碌的样子。 而且她背对着自己,陈静瑶看不见她的容貌,但她记得那个人其实最爱穿这样色彩淡雅的衣裳,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瑾小姐,表小姐到了。”彩云叫道。 陈静瑶看着秋千上的女子慢慢地转过头,当那张脸庞完全落入自己的眼眸中时…… 她眨眨眼,想笑。 第166章 一对镯子 薛瑾仪是多么骄傲的人,因为她有着一张足以傲视演艺圈大部分人的美丽容颜,一颦一笑,一个眼波流转都勾人心魂。 所以她能让那么多金主拜服在裙下,能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拿到那么多资源,能年纪轻轻就成为影后! 但是在看到这副尊荣后,那么多年的恨忽然间消散了一些。 薛瑾仪啊薛瑾仪,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张脸只剩三五分往日的风华,白皙的皮肤变得暗黄粗糙,脸上未施粉黛,看着像个村野里小丫头,土里土气,真是浪费了这一身好衣服。 引以为傲的容貌变成这样,是不是老天对她这种贱人的惩罚,她怎么还活得下去? 难道是“意外”死去,靠穿越又活下来,所以厚着脸皮不愿死? 那么,只要她真的是那个薛瑾仪,她必定会让她再死一次! 陈静瑶缩在宽袖里的手紧攥成拳头,唇角扬起,勾起温和柔善的笑意。 “瑾表姐好。”她甜甜的叫道。 薛瑾仪微笑道:“静瑶表妹好。” 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陈静瑶的神色,也许这位表小姐认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是她从她的眼底看出了窃喜、得意与傲慢,还有一些复杂的难以捉摸的情绪。 在这一瞬间,她几乎可以确定陈静瑶也是一个穿越者,并且与自己有仇。 对此,薛瑾仪依然能笑得出来。 雨儿说她溺水身亡,可她很清楚那绝非“意外”。 如今一个仇人穿越而来,是给她挖掘真相,报仇的机会吗? “因为一直诸事在身,所以没能见着表妹。眼下也是硬抽出闲工夫来和表妹说说话呢。” 说着,她抬了抬下巴,示意陈静瑶去看不远处的梁典赞。 陈静瑶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梁典赞,让小芊将一只锦盒送到了她的面前,“这是我准备的一份见面礼,希望表姐喜欢。” 小芊在她面前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金镶玉镯子,温润青翠的玉环上镶嵌凤凰团花的黄金花纹,文雅别致又高贵。 “好漂亮。”薛瑾仪赞叹道,仿佛头一次见到这对镯子,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只,迎着阳光细看。 陈静瑶眯了眯眼睛,心头有些慌。 虽然是魂穿过来的,但出逃时的行李箱跟随着她一起来了。 这对玉镯子原本是薛瑾仪的心头宝,据说费了千辛万苦才从一位相当吝啬的收藏家手中得到。薛瑾仪死后,因为没有直系亲属,她生前曾有遗嘱,说是死后会将所有财产捐献给公益事业,所以她去帮忙整理遗物时,看到这对镯子,十分喜欢,于是偷偷的藏到了自己的包里。 除了镯子,还有其它几样东西,价值远在镯子之上,所以她不太心疼拿这个来试探眼前的那人到底是不是她所认识的薛瑾仪。 可是薛瑾仪的反应出乎她意料,忽然有点心疼将镯子送给她了。 薛瑾仪虽然是演员,但没道理在此时此刻演一出不认得的戏给她看。 难道真的只是同名同姓,身体里的心就算发生过意外,换来的也不是薛瑾仪的魂魄? 陈静瑶的脑子迅速转动着,忽然间又有些狂喜。 她通过穿越又获得新生,而薛瑾仪是真正的死去了? 果然老天爷也看不顺眼这个贱人! 一旁,薛瑾仪迎着阳光,慢慢地转动着手中的金镶玉镯子,很快在凤凰团花的花纹上看到一道细微的划痕。 当初收藏家之所以愿意售出这对镯子,便是因为黄金上的划痕,让追求完美的他不能容忍。 她不介意,因为镯子整体非常的漂亮,完全可以掩盖缺陷。 可是……她平静的目光似有若无的从陈静瑶的脸上掠过,看到她眼中闪烁着的异样。 她死后的财产应该全都捐献给公益事业,为什么镯子会出现在她的手中? 能接触到镯子,说明是与她关系亲密,能参与整理遗产的人,所以陈静瑶到底是谁? 薛瑾仪慢慢地垂下手,轻抚着镯子,笑问道:“如此精致漂亮的镯子,表妹是从哪里得来的?一定是个能工巧匠做出来的,说不准还有别的漂亮首饰。” 陈静瑶回过神,盯着她的脸,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我家中长辈送给我的,听说是好不容易让原主人割爱的呢。” 薛瑾仪立马将镯子放回盒子里,要送回到陈静瑶的面前,“听起来很是珍贵,我不大好收下这样的礼物。” 陈静瑶没从薛瑾仪的眉眼中看出什么异常,顺势接住了盒子。 几个丫鬟诧异的扬起了眉梢。 按理说应该客气两句,继续送给薛小姐才对吧? 陈静瑶一脸歉意,“是我考虑不周,还请表姐见谅。我换一样礼物送给您吧。” 薛瑾仪含笑点头,“正好匆忙间我也没准备好见面礼,到时候咱们再互相交换吧。” 陈静瑶附和道:“好,那我下回再来拜见表姐。” 没有闲聊下去的必要了,她心满意足的拿着金镶玉镯子离开。 薛瑾仪望着她的背影,慢悠悠地打着扇子。 这股子计较的小气劲儿,让她想到了一个人。 可这个人是她的好友,怎么会用仇人般的眼神看自己?! 陈静瑶很可能以为她并不是自己知道的那个薛瑾仪,所以想办法要回了金镶玉镯子,高高兴兴的走了,以后可能也不会再主动往来了。 但是薛瑾仪一定要弄清楚她到底是谁,并且手里有多少她的遗产,是怎么弄到手的! 薛瑾仪不由地蹙起眉头,青兰贴心的问道:“薛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吗?” 她道:“帮我挑一样东西,做为见面礼送给表小姐。” “是。” 那边,梁典赞喊道:“薛小姐,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了吧?该继续练习了。” 薛瑾仪指着屋里的那堆书,“也该看看书了吧?” 梁典赞微笑道:“书可以晚上看。” “晚上烛光昏暗,看书伤眼睛。”薛瑾仪叹道。 梁典赞一本正经的说道:“薛小姐,天将降大,必先……” “行了,咱们来这儿不是念古文的。”薛瑾仪拿起书,跳上木板,继续走路。 第167章 糟粕 接着,她对青兰和青芷吩咐道:“取一本书来,念与我听。” 梁典赞板着脸问道:“薛小姐这是做什么。” 薛瑾仪昂首挺胸走在木板上,“自然是做好我应该做的。” 梁典赞差点被堵得不知道如何接话,她清了清嗓子,严肃的说道:“薛小姐,请您莫要胡闹?” “胡闹?”薛瑾仪掩嘴轻笑,一副淑女的做派,“烦请梁典赞指点,我何处胡闹了?” 当真是个混账货色,难怪卫国公夫人严加管教了这么些年也没有半点成效,这劣根深重,菩萨也难救!梁典赞心中一顿腹诽,面上继续严肃,端着架子,“一心不可二用的老话,莫非薛小姐没有听说过?” 薛瑾仪不以为然,“一心能否二用,梁典赞过两日考我便是,眼下口舌之争有什么用呢?” 梁典赞还要讥嘲,青兰捧着书来到薛瑾仪身边,张口高声念起。 她有些恼火的张了张口,随后冷哼一声,站到廊下冷冷的看着。 中年宫人柔声劝慰,“梁典赞,犯不着为这样的生气,若将来在宫里言行有失,倒霉的是她自己。” “可不是?不过是受菩萨点化,又在京城里有了点好名声,便妄自尊大,目中无人了。呵呵,她怕是不知道所谓的楚王妃连寻常人家的正妻都不如吧?” 梁典赞心情稍好,“你俩给我盯紧一些。” 三双眼睛恨不得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木板上的女子,而薛瑾仪淡然自若的一边走路一边听着青兰读的内容。 与《女诫》差不离,教授女子如何做人,传输男尊女卑的思想。 做为现代女性的薛瑾仪默默的吐了口气,“换下一本。” “薛小姐?”青兰不解。 “换吧。” 青兰只好再去换书。 梁典赞讥笑道:“看吧,这么快就没耐心了。” 中年宫人一脸谄媚的笑道:“明日就考那本书上的,若是姓薛的答不上来,有她好看。” “呵。”梁典赞信心十足。 没有学好规矩,斥责惩罚是情理之中,旁人要说,那也是为了严格要求皇家女眷,不辱没天子威严。 她定要好好折腾薛瑾仪一番,不怕揪不出更大的错处。 薛瑾仪没抱太大的希望,果然下一本是从各种事例来分析女子要遵从三从四德,要如何委曲求全、任打任骂的侍奉丈夫及公婆,甚至丈夫的兄弟姐妹也要好生伺候着,才能构建和谐美满的家庭,可以说是封建糟粕一应俱全。 她寻思着虽然这里是封建时代,但某些方面倒是挺开明,却还是要学这些啊? 为了应付梁典赞多记些东西倒是无所谓。 薛瑾仪没让青兰换书,读完一本再接着一本,转眼暮色苍茫,视线也变得模糊,不大能分辨清楚书上的字迹。 梁典赞没有让薛瑾仪从木板上下来的意思,有些不甘心的看着没有露出什么疲倦之色的她。 寻常小宫女受过这样一日的训练,都累得像狗一样趴下来了,那些出身富贵的后妃更是如此,怎么就她受得住呢? 难道是野惯了,皮糙肉厚? 梁典赞嗤笑一声,那就继续折磨她,看她能撑到什么时候。 薛瑾仪自顾自的跳下木板,“梁典赞,这些典籍对我来说受益匪浅,我想回去仔细研读。” “哦?”大晚上的看书,能看出个什么来?梁典赞似笑非笑的夸赞道:“薛小姐真是用功,那明日我来考考您吧?” “好。”薛瑾仪点头,“今日辛苦梁典赞了,明日再见。” 说完,她带上青兰等人与几本书,回破院。 青兰捧着书,叹气道:“薛小姐,挑灯夜读伤眼睛啊。” “不这么说,梁典赞能让咱们在桃明院站到天亮。”薛瑾仪理了理头发,练了一天,身上出了层薄汗,恨不得赶紧舒舒服服洗个澡。 青兰低声道:“那梁典赞摆明是挑刺儿来到……” “那就让她挑不出刺,一肚子气憋死。” 青兰被薛瑾仪的话给逗笑了。 薛瑾仪看了眼云波院,门关着,不知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她又特意绕路去了薛芳仪的院子,同样是大门紧闭,但是能隐约听见一个严厉的女声在教导着什么。 薛夫人知道女儿是个什么德行,在嫁入东宫前一定会严加管教。 梁典赞是故意给她难堪和挑刺,至多交个大概应付了事,而这边才是真才实学的教授着。 薛瑾仪慢悠悠的回到破院,好在就算有安置难民的事,后面有皇上接手,楚王也引不起什么注意,她学个皮毛其实就够了。 一进院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薛瑾仪感觉到了平淡又真实的人生,在灶间里转悠一圈,问道:“白日里可有灰尾巴的鸽子落在院子里?” “没有过。”姚嬷嬷想了想,很肯定的说道。 看来楚王今日是不会来了。薛瑾仪吩咐姚嬷嬷把菜炒了,自个儿先去沐浴。 入夜,薛瑾仪看了会儿书,躺在床上玩着团花玉佩,手指轻抚过竹哨。 也不知道楚王今天做了些什么,现在在哪儿,心心念念着要吃她做的饭菜,居然忍着没来……是不是又有什么要紧的事? 鬼使神差地,她把竹哨送到嘴边。 吹一声,楚王会出现吗? 薛瑾仪犹豫了一下。 算了,还是不要打扰他做事了。 她这么想着,刚要拿开竹哨,谁知一声婉转轻灵如百灵鸟般的鸣叫声。 薛瑾仪吓了一跳,发现自己犹豫的时候嘴唇喊住了竹哨口,然后就吹响了…… 她一骨碌坐起来,屏气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 夜里,除了鸟鸣虫叫,四下里静悄悄的,所以那一道竹哨声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她等了等,没有听见任何异样的动静,也没有感觉到破院里多出一个人。 “嗯?”她倒没觉得楚王骗她,可能人家真的有事在忙吧? 楚王应该还有很多事情,很多秘密没有告诉她,谁知道他在干什么呢。 薛瑾仪轻轻地长叹一口气,刚要闭眼睡觉,冷不丁地发现窗前多出了一道黑影。 第168章 吃夜宵吗 她差点直接跳下床,及时刹住,穿上了鞋,才绕过屏风。 窗外的那道黑影已经推门进来了,斜长的影子落在地上。 “楚……”薛瑾仪刚一开口,恍然发现来的人根本不是楚王,“……怎么是你?又接了楚王的活儿?” 阿衍点点头,打了个手势问她“有什么吩咐”。 薛瑾仪揉了揉眉心,为什么阿衍到现在都不肯开口与她讲话? 她甚至有摘下面具的冲动了,可也知道凭自己的花把势是干不过阿衍的真刀真枪。 “对不住啊,是我不小心吹响的哨子,所以没什么事。”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让人家白跑了一趟。 “那个……要不你坐会儿喝口茶?” 阿衍摇头。 对哦,喝茶就要摘面具了,他定然是不肯的。薛瑾仪觉得有些尴尬,那也总不能让人家就这么走了吧? 看她这般模样,阿衍又打手势,“怎么了。” 薛瑾仪问道:“那你饿吗?” 这回,阿衍点头了。 薛瑾仪心上一喜,难道有机会一睹阿衍真容了? “跟我来吧。”薛瑾仪带着他来到灶间。 姚嬷嬷根据她给的方法,做了蔬菜馒头,拿大长公主赏赐的药材做的药膳也在小锅里,放在小炉子上慢慢的炖着,要足足六个时辰才有功效。 馒头还有些热乎,她拿了两个出来,又倒了一碗放凉了的绿豆汤,送到阿衍面前。 “够不够?” 阿衍点头,但他没有急着吃,而是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字。 “有心事?” 薛瑾仪坐在他对面,笑道:“阿衍为何这样认为?” 阿衍又写:“很晚了。” “看书看得有些晚了。”薛瑾仪哪可能真的告诉他自己在想些什么,想到现在? 阿衍做了个吹哨子的动作。 “这个?”薛瑾仪拿出团花玉佩,在他的面前晃荡,“我觉得好看,所以玩了会儿。” “很喜欢?” “漂亮的东西,谁不喜欢?”薛瑾仪大方的承认。 阿衍注视着那块玉佩,“楚王?” “嗯。”薛瑾仪点头,“楚王送我的。” 说到这个,薛瑾仪想起楚王要定情信物,可是她压根没想好。 “你们感情真好。” “呃……”她琢磨了会儿,不慌不忙地问道:“阿衍,你好像挺关心我与楚王的事?” 以前的阿衍似乎嫌弃的她要死,怎么现在问东问西的。 阿衍没动,如一尊雕塑矗立在她的面前。 然而灶间里灯火昏暗,一双眼眸藏在面具的阴影里,她分辨不大清楚,也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气氛莫名的尴尬?薛瑾仪轻咳一声,将馒头和绿豆汤往阿衍面前送了送,“快吃吧。” 阿衍还是没动。 薛瑾仪了然,自觉地从灶间出去,关上了房门。 她没兴趣从窗户偷看,溜达回房里,转悠了几圈后,再去门口一看,灶间的门被打开了,桌上干干净净,连个馒头渣子也不剩,仿佛没有人来过。 她抬头望向深沉的夜空里一轮皎洁的明月,四下里早已没有阿衍的身影了。 薛瑾仪摇着头叹气,来到隔壁屋子,打开一堆箱子,左挑挑右挑挑,发现没有一样东西适合送给楚王。 她本想随便捡一样当“定情信物”应付了楚王了事,可正要挑拣起来吧,又不知不觉地格外认真。 “唉。”她无奈的坐在箱子上,摸了摸下巴。 定情信物么……手绢啊,丝帕啊什么的,或者剪下一缕头发,系上红绳,装在漂亮的小盒子里送去,也是可以的。 可她怎么就觉得不对劲呢…… 应该是对自身宝贵、有意义的东西。 “想什么呢。”薛瑾仪一拍自己的脑门,放着大好的时光不睡觉,跑来浪费精神,想着送楚王的定情信物,简直是有病啊! 她盖好箱子,摇着头回到屋里睡觉。 一觉醒来,薛瑾仪对着镜子一看,眼睛下面居然有点淡淡青色,显然是没睡好。 “濮阳瑄这个害人精。”她低声骂道,洗了脸来到院子里打拳。 青兰从偏屋里出来,有些慌张的叫道:“薛小姐,屋里的箱子好像被人动过了,不会是夜里进了贼吧?” 薛瑾仪一拳头打出去,抖了抖,一脸淡定的说道:“我忽然想起一支珠花,挺适合表小姐,也不是太贵重,所以拿来做见面礼不错。” 青兰笑道:“薛小姐,这事儿让奴婢来找就好了。您……” 她想了想,觉得不对劲。 昨儿检查时还好好的,肯定是半夜里被人动过的,可是薛小姐夜里跑去翻箱倒柜的就为了找表小姐的见面礼? 先前也不见薛小姐对表小姐这么上心啊? 薛瑾仪从青兰的眼中看出疑惑,知道她是不信自己的话,连她自己也觉得可笑…… 可是她怎么可能清清楚楚的告诉青兰她们,她是去找定情信物的啊! “青兰,帮我把珠花找出来吧。”薛瑾仪打发走青兰,免得她好奇心过重,追问下去。 “诶!”青兰笑眯眯的走了。 在她看来,薛小姐越不愿意说,说明事情一定和楚王有关,所以不好意思了。 薛瑾仪松口气,继续打拳,然后吃药膳早饭,又叫姚嬷嬷中午准备几个菜,再去桃明院。 云波院的门依然关着,薛瑾仪吩咐青兰去知会一声,约了中午见面。 昨日多云凉快,今日天色有些阴沉,眼瞅着可能要下雨了,但梁典赞吩咐宫人将一只圆垫子搁在灰白色石子铺成的空地上。 “昨日学会了走路,今日该学如何行礼跪拜了。”梁典赞昂着下巴说道,“宫里到处是贵人,可不能失了礼数。” 她这话里话外,都在提醒薛瑾仪就算是亲王正妃,可嫁的是楚王,那根本是毫无地位可言的。 薛瑾仪听出来了,淡笑道:“请吧,梁典赞。” 梁典赞见她不生气,冷哼一声,背过身去,“薛小姐请跟着我的动作学习。” 薛瑾仪瞧着梁典赞,一丝不苟的学习着她的动作,双膝跪在了圆垫子上。 就在这一瞬,她感受到了来自梁典赞的“阴谋诡计”。 圆垫子看着厚实,但双膝承载着全身的力气竟让垫子不合理的深陷下去,让她的膝盖清晰的感受到了石子的尖利。 第169章 吃顿饭 她膝盖上擦伤好利索没多久,此时石子尖利的边角扎在她的身上,痛意在蔓延。 好在是可以忍受的,她维持着从容的微笑,刚要起身,却听梁典赞说道:“薛小姐做的不错,但先别起身。皇家举行吉礼时,一跪就要跪上一两个时辰,所以您且感受感受。为了不浪费时间,我会问您一些问题。” 薛瑾仪慢慢将重心后移,借助小腿和脚的力量,分担着膝盖上的压力,感觉舒服多了。 青兰见梁典赞居然让薛小姐这么跪着,愤愤不平,上前要说上两句,被青芷拉住了。 “梁典赞是七品女官,你我算什么?” “可你也看见了吧,那垫子分明有问题,怎么能这样对待薛小姐,万一有个好歹?” 青芷瞄着垫子,“不能直说,不然不知道她们还要仗着正经的名头怎么欺负薛小姐呢。你听我说……” 薛瑾仪瞥见两个侍女在窃窃私语,知道她们想到了办法,便继续含笑望着面前的人。 梁典赞看她好像没受到什么痛苦似的,心里有些不爽,故意放慢了语速说道:“薛小姐,请您将昨日看的第一本书,背诵一遍。” 那本书,薛瑾仪的丫鬟只读了几句,怎么可能背的出全文呢? 她就是要刁难薛瑾仪,为惩罚找一个合理的由头。 薛瑾仪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背诵起来。 她就猜到梁典赞会考这一篇,所以昨日回去后翻书看了。 梁典赞听着她字正腔圆的顺溜背诵下去,脸色越来越差,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两名中年宫人也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是真的。 几年前,蔡皇后要求所有后妃诵读牢记这些,若是背不出来,必定会被皇后责罚抄写数遍,渐渐地连女官宫女们都因为天天耳濡目染,而熟记了。 那些后妃有的出身书香门第,自小念书,也费了些时日才记住的。 这野丫头听了几句,就算昨日回去后又看了书,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记下来吧?! 背完最后一句,薛瑾仪抬头看向梁典赞,微笑问道:“梁典赞,我应该没有背错吧?” “……”梁典赞回过神,脑子里有些“嗡嗡”的杂声,“薛小姐,您是如何背下来的?” “用心呢……”薛瑾仪顿了顿,好笑的凝望着梁典赞,继续说道:“是不够的,可能是因为眷顾的菩萨显灵,所以帮助的我吧。正所谓心存善念必有善报,而怀有恶念,必遭天谴呢。” 梁典赞的身子晃了晃,目光不由地下落,盯住了薛瑾仪身下的圆垫子。 好像真的只能用菩萨显灵这个说法来解释了,那她用这个办法折腾受菩萨眷顾的人,岂不是恶毒至今,像野丫头说的那样“必遭天谴”? 这时,青兰捧来一盏茶,笑着问道:“薛小姐,背得口干舌燥了吧?来,喝一口水润润嗓子。” 她的脚步不知怎地,被绊了一下,茶盏飞出去,正好砸碎在圆垫子旁边,茶水溅了一地。 “薛小姐,对不起,是奴婢不慎,”青兰赶紧上来,小心的搀扶起薛瑾仪,“您没事吧?” 薛瑾仪只因为跪的时间长了些,所以腿脚有些酸麻,膝头隐隐作痛外,没感到有什么不适,“我没事,下次注意些。” 青兰连忙应声,看见圆垫子湿了,叫道:“哎呀,垫子都湿了,赶紧换了吧。” 梁典赞听了,连忙顺着说道:“是是是,换了吧。” 她可不不想遭天谴。 青芷拦住中年宫人,将一只真正厚实的软垫子放在了薛瑾仪的面前,撤走了那只湿的。 梁典赞只能咬牙忍着。 “奴婢看小姐的裙角也湿了,进屋换一身衣裳吧。”青芷开口。 两个侍女才不管梁典赞呢,一左一右扶着薛瑾仪进了屋子,趁着换衣服,仔细检查了她的膝盖。 “薛小姐,疼吗?”青兰揉着她膝盖上的红印子,问道。 “我又不是细皮嫩肉的主儿。”薛瑾仪摆摆手,安安稳稳地带来的食盒里取出一碗绿豆汤,一口气灌下去,因为背书而干涩的嘴巴顿时舒服了些。 与此同时,云波院里的陈静瑶站在窗边,有些愣神。 两个院子的院墙之间隔着一条窄窄的水渠,所以她不能爬到墙头上一看究竟,但是薛瑾仪背书时的声音飘过来了。 她越听,心肝越是颤抖的厉害。 昨日看的第一本书,薛瑾仪居然顺畅的背诵下来。 她只能想到她所知道的那个过目不忘的薛瑾仪,因为记忆力太强大,薛瑾仪从未因为台词磕绊而被导演喊停过。 陈静瑶又起疑了,难道是昨日试探的还不够吗? 幸好薛瑾仪主动约她中午一起吃饭,一定要趁着这个时候再好好打探一番。 薛瑾仪这边,休息了差不多一刻多,才不急不慢地从屋里出来,瞥了一眼墙头。 青兰问道:“薛小姐,您在看什么?” “刚看见墙头有一只好看的小鸟飞过。”薛瑾仪笑了笑,刚才她背书的声音不低,想必陈静瑶能听见一些,是不是又心头起疑了呢? 中午,她一定要弄清楚陈静瑶到底是谁。 “对了,待会儿见到梁典赞,你们这样说话……” 回到院中,梁典赞对她的脸色好些了,但坏心思怎么也收不住,毕竟宫里有贵人在等着她的消息呢! “薛小姐,请您继续联系跪拜之礼吧。”她干巴巴的说道。 薛瑾仪站到了软垫子前,看了看面前的梁典赞,没有动。 梁典赞挑眉。 向她做做跪拜之礼,不算什么恶念吧? 青芷冷着脸,声音不高不低的开口,“梁典赞,薛小姐是楚王殿下的未婚妻,卫国公长女,她行跪拜之礼时,您站在前面不太妥当吧?” 说着,她按薛瑾仪教的,往软垫子斜前方迈出一步。 “奴婢想,站在这里更为妥当,也能看得清楚薛小姐的动作做得对不对。” 梁典赞的脸上一阵发热,她一个七品女官居然被大长公主府的侍女叫做事? 还是说,跟着这个野丫头时间长了,没了规矩? 薛瑾仪一言不发,微垂着眼睛,整理着自己的裙摆。 青芷退开两步,向梁典赞做了个请的手势,“梁典赞,请吧?” 第170章 你最讨厌的菜 梁典赞嘴角抽搐两下,要她拉下脸站到青芷站过的地方,可做不到,所以只能再挪了点儿步,都快站到薛瑾仪的身侧了。 两名中年宫人也赶紧让开。 青兰继续在旁边念书,薛瑾仪一边听,一边练习跪拜礼。 过了约莫两刻,天空忽然惊起一道雷声,乌云开始聚集,让天色变得阴沉。 眨眼间,细雨落下来了。 梁典赞猜想到今天会下雨,所以原本打算让薛瑾仪在院子里淋雨联系,都想好了用“考验薛小姐的毅力”的借口了。 就算外人知道了,也不会指责她,反而会说她为薛小姐着想周到。 可是,有了“必遭天谴”四个字后,她一时不敢随便折腾薛瑾仪了,忙张罗着叫人扶薛小姐进屋,再继续练习。 转眼到了中午,姚嬷嬷送来了饭食,陈静瑶也来了。 陈静瑶一进门,目光不由直勾勾地盯住了薛瑾仪,恨不得撬开她的脑子,看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薛瑾仪泰然面对这样刺人的目光,“表妹,姚嬷嬷做了些饭菜,也不知道你是否喜欢。你且看看,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我叫人再做。” 陈静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都是家常菜色,但是五道菜里…… 白切羊肉嫌膻味,上面撒的芫荽也是她厌恶的。 五香酱肘子,看着肥腻的让人没胃口。 红烧鲫鱼,刺多麻烦。 清爽的凉拌莴笋和醋溜土豆丝倒是勉强可以入口,再来一碗青菜鱼圆汤倒是她喜欢的。 这个薛大小姐真是了得,请人吃饭居然大菜都不是她喜欢的…… 陈静瑶表面上装得欢喜不已,“我都喜欢呢,表姐。” 薛瑾仪微微一笑,“喜欢的话,我就放心了。表妹,快请坐吧。” 两人在桌边落座后,她示意青兰布菜。 青兰勤快地夹了荤菜。 陈静瑶眼皮子抽搐几下,感觉要反胃吐了,忙客气道:“表姐,我自己来就好。” “表妹,不用与我们见外,快吃吧。”薛瑾仪看着陈静瑶,示意她快点动筷子,“还是做的不合胃口?若是的话,表妹只管说呀?” “不是不是……”为了和薛瑾仪拉进关系,让她吐露真话,陈静瑶自然不敢太任性了,看了看盘子里的菜色,硬着头皮夹了一块羊肉塞进嘴巴里。 就算她如何努力装样子,可心理生理上对此的反胃,让她装不下去了。 羊肉一入口,淡淡的膻味瞬间萦绕在唇齿间,她急忙捂住嘴巴,差点吐出来。 薛瑾仪看了,了然于心,装出关心的样子,问道:“表妹,你这是怎么了?” 陈静瑶用帕子擦擦嘴角,干笑道:“可能是早上吃的太多了吧……” “那你慢些吃。”薛瑾仪微笑道,“我这会儿也得空,咱们边吃边聊。” “……”陈静瑶无语了,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薛瑾仪故意找她麻烦了。 她再看仔细看看薛瑾仪,女演员非常注重身材,每日的饮食都有严格要求,不然稍微发胖,上镜就特别难看了。而眼前的人呢,根本不在意身材,这样胡吃海喝,怕不是迟早变成大胖子。 她又疑惑起来,这个人到底是不是? 薛瑾仪将陈静瑶的反应全都看在眼中,自顾自的吃饭,时不时催陈静瑶再吃一些,看着她如同吃毒药的小表情,已经知道那副身体里的魂魄是谁了。 她的好友里,能够参与整理遗物、小家子气、不爱吃羊猪鱼肉的指向了同一个人——冯龄。 尽管知道了她是谁,但薛瑾仪心中的疑问不减反增。 她们之间没有仇恨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薛瑾仪按下心头的疑问,神情自若的吃完了饭,叫青兰她们撤走碗碟,然后拿出装有珠花的盒子,“这是送给表妹的礼物,看看你是否喜欢?” 陈静瑶往盒子里一看,眼睛不由地一亮,上面镶嵌的一颗红宝石特别漂亮,她不由地捧起珠花,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小芊轻咳一声,她才回过神,忙将自己重新准备的见面礼送过去。 薛瑾仪看了,是一副文房四宝。 陈静瑶道:“我听家里的姐妹说,表姐一手字写的不错,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运气见识见识?” 薛瑾仪含笑答应,叫青兰研磨,提笔时问道:“表妹想看我写什么字?” “表姐随意。” 薛瑾仪大笔一挥,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志高行洁”映入陈静瑶的眼中。 她注意到陈静瑶心虚地抿了抿嘴唇,神色慌乱了一瞬。 “表姐,为什么写这四个字啊?”陈静瑶有一刹那以为眼前的人就是薛瑾仪了,毕竟金镶玉镯子出现在她手中名不正言不顺,但如果她承认自己是薛瑾仪,她也有办法合理的解释啊…… 而且按薛瑾仪的性格,对她肯定是会问清楚,不会无故猜测的。 所以,只是巧合吗? 留意到薛瑾仪含笑的目光,陈静瑶觉得不太舒服。 她刚要开口要走,薛瑾仪先出声了,“对了,表妹,你还没说那金镶玉镯子出自哪位师傅之手,若是有机会的话,我想再买一些首饰。或者,你手上还有别的吗,我想见识见识呢。” 陈静瑶心里“咯噔”一下,也许这就是做了亏心事,所以变得太敏感了吧? “这个,我也不知道呢。”她敷衍道,“如果表姐想知道,我叫人打听打听。” “好啊,麻烦表妹了。”薛瑾仪顺着她的话说道。 陈静瑶再度无语,“表姐,京城里什么样的好物件没有,何必执着于一件金镶玉镯子和做它的师傅呢?” “人外有人呀?”薛瑾仪理所当然的说道:“大周之大,并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汇集于京城的。” 陈静瑶听了,连忙问道:“表姐对京城十分熟悉,能和我讲讲京城里有趣的事和地方吗?” 算一算日子,薛瑾仪如果是穿越来的,时间并不长,不可能对京城太熟悉,说不定她能找到破绽? 薛瑾仪应道:“好呀?” 她凭借看的书以及在京城里逛了许多回的优势,介绍了京城大致的布局与一些好玩的地方。 陈静瑶听了,心情复杂的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她真的不是薛瑾仪。 又闲聊几句,陈静瑶借口要照顾母亲吃药,要回去了。 薛瑾仪道:“说起来,我还未给堂姨问好过呢,若是方便,我跟你一块儿去云波院吧。” 去云波院,就有机会看看陈静瑶还带着什么东西穿越来了。 第171章 说好的 陈静瑶一脸哀伤的摇头,“母亲这两日身体不太舒服,看了大夫在吃药,需要静养,所以表姐的好意,我心领了。等母亲病好了,再请表姐到云波院坐坐。” “好,希望堂姨早日康复。”薛瑾仪也不急。 陈静瑶赶紧走人,生怕薛瑾仪忽然改了主意。 薛瑾仪悠闲的喝茶。 姚嬷嬷拎走食盒前,对薛瑾仪低语道:“瑾小姐,午前,一只灰尾巴鸽子落在院子里,不肯走呢。” 薛瑾仪点头,“嬷嬷,帮我准备这几样东西……” 姚嬷嬷走后,她来到窗边,这会儿雨已经停了,但是有一股闷热感,有些让人喘不过气,身上也黏答答的不舒服。 午后,梁典赞让薛瑾仪继续练跪拜礼,虽然是在屋子里,跪在软垫子上,可这一上一下的时间久了,腿脚渐渐开始吃力、酸痛。 薛瑾仪觉得不太能受得住时,干脆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叫念书的青芷也喝口茶歇一歇。 梁典赞不悦,“薛小姐,今天的时候还没到呢,您怎么停下了。” “牛耕地还得歇一会儿喘口气呢。”薛瑾仪喝口茶,“梁典赞,教一些别的吧。” “怎么能还没学会走,就要跑了?”梁典赞嘲讽道。 薛瑾仪诧异,“梁典赞觉得我做的不好,那刚才我反反复复的做了那么多遍,为什么不见梁典赞出来指点?还是说,梁典赞故意让我做错了,到时候在帝后面前出丑?” “你……”梁典赞再一次领教到薛瑾仪的伶牙俐齿,再一次的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哎呀,”薛瑾仪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梁典赞怎么可能是个歹毒之人呢,毕竟我说了的,有恶念会遭到天谴的,而梁典赞还活得好好的呢。那就是我做的没错,对吧?” 梁典赞咬咬牙,“是,您说的没错。” 薛瑾仪又慢悠悠的吃点心。 死丫头,梁典赞在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薛瑾仪休息够了,梁典赞只得再教她常利,面对帝后和后妃、长辈们所行的礼是不同的,所以草草的教给薛瑾仪,便让她自己练习去了。 到了傍晚,薛瑾仪准时回到了破院。 灰尾巴鸽子乖巧地站在廊下的栏杆上,歪着脑袋,黑豆似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她快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捧起鸽子,仔细检查了一番。 它的身上什么也没有。 薛瑾仪放了鸽子,去吃晚饭。 她等到天黑,四周无声后,楚王终于鬼魅般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来了?”薛瑾仪心中有些雀跃,脸上装得十分平静,“今天忙吗?方便告诉我,你去哪儿了?” “依旧是去蓝田县。”楚王跟着薛瑾仪往灶间走去,“父亲三日后去蓝田县,再往后就不必我过去了。” 薛瑾仪知晓原因,点点头,随口问道:“那做什么好呢?” 楚王道:“准备与你成婚。” “……”薛瑾仪转过头去,嘟囔道:“有什么好准备,不都交给礼部办了。” 楚王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走进灶间看着空空如也的饭桌,叹口气。 “叹什么气?”薛瑾仪撸起袖子,“莫非以为我无情到让你饿肚子走吗?” “我以为会是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楚王假装失望。 薛瑾仪冷哼,“要吃丰盛的,自己去华照楼。” “不去。”楚王回答的飞快。 薛瑾仪斜瞪他一眼,这个家伙撒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个戴了人皮.面具的傻子? 她琢磨着,解开了竹饭罩,路上早就准备好的食材。 楚王好奇的望去,“这是要做什么?” 薛瑾仪麻利地处理起食材来,“这天闷热,吃热腾腾的饭菜吃得浑身大汗,多没意思?而且你操劳一天,对油腻荤腥的食物也没什么胃口吧?所以,我准备了自认为最适合你的,希望你喜欢吧。” “你做的,我都喜欢。” 薛瑾仪看都没看楚王一眼,自顾自的在灶台边忙碌,先切了一小碟白切羊肉给他。 “你先尝尝这个,”她满是期待的看着楚王,“我把我的办法告诉姚嬷嬷,让她来做的,你看看味道如何。” 她又递来蘸料,楚王吃了一小片,眸光一亮。 “薛小姐果然了得。”他点头夸赞。 相比酒肆的白切羊肉,薛瑾仪的方法做的带着一层皮,嚼起来有些劲道,能尝出香料的味道且不会掩盖羊肉的鲜美。 他不由又吃一片,再一片,很快一小碟子一扫而空,而薛瑾仪又捧了一碗东西,放在桌上。 “这是鸡丝凉面,酸辣口味的,开胃清香,最适合夏天这样闷热的季节吃了。” 楚王挑起一些面条,里面夹着些蔬菜丝、油炸花生米和鸡丝,光这样的色彩就足够清爽,让人忍不住想吃一口。 这么想着,动作也做到了。 面条入口,恰到好处的酸辣味道,透着面食的清香和各种配菜的鲜香。 眨眼间,凉面也被一扫而空了。 “我……” 楚王刚一张口,薛瑾仪将两张单子送到了他的面前,“拿去给酒肆吧,如果能派上用场的话。” 楚王接过,是白切羊肉和鸡丝凉面的方子,清清楚楚的写明了原料和制作过程,只要识字就能按照方子做出美味。 “谢谢。”他高兴的收下。 薛瑾仪道:“跟我说什么谢谢啊?不是说好的?” 楚王听了这话,眼底浮现出温暖的笑意,不禁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这一次,薛瑾仪没有被吓到的反应,看看手,又顺着胳膊,看向楚王,“嗯?” 楚王轻轻地一拉,将人拽到自己的面前,“既然不用说谢谢这么见外,那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你身上有汗臭味。”薛瑾仪一脸嫌弃的捂住口鼻。 “是吗?”楚王哪里不知是这个小狐狸在骗人,问道:“那么,能否借你的地方,沐浴呢?” “可以啊,不过要你自己动手。”薛瑾仪挥挥手,抬脚要走。 “难得一见,不多说会儿话?”楚王挑眉。 薛瑾仪冷哼,“我才没有看美男沐浴的爱好呢。” 第172章 真没这个爱好 她从灶间溜出去后,真的听见了楚王烧水的动静。 算了,这闷热的天气,身上难受,楚王又做了一天的事情,在她这儿洗个澡没什么。 只是……她抬头望望天空,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又不好叫醒青兰她们。 万一楚王磨磨蹭蹭到宵禁时刻还没回去,岂不是…… 薛瑾仪一个激灵,急忙转身回到灶间门口,推门就喊:“楚王殿下,你还是回大长公主府沐浴去吧,也有人给烧水……”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觉得鼻子有点疼,可能要流鼻血了。 楚王这个杀千刀的,为什么水还没有烧好,衣服就已经脱了呢? 他外面的深色缺骻袍丢在凳子上,露出雪白的里衣,问题是衣带解开了,时隐时现的露出光洁的胸膛,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最是要命了。 特别是习武之人的身材是那么的好…… “薛小姐?”楚王一脸不解的望着她。 他不经意般的动作间,里衣晃荡,于是露出的更多。 啊,幸好楚王没有“性感”的胸毛……不是,她在想什么呢?薛瑾仪恨不得给自己脑袋来一下,她面色镇静的说道:“我是想说万一你磨蹭到到了宵禁时候怎么办,所以不如回大长公主府,还有人给你烧水呢。” 说话的时候,她体验到了什么叫“目光无处安放”。 怎么觉得不管看哪儿,楚王都在她面前晃悠呢? 楚王似乎没有发觉自己散开的衣襟给薛瑾仪造成了某种困扰,“我已经搬回楚王府住了。” “啊?”薛瑾仪愣了一下,假装擦鼻子,用帕子堵住自己的鼻孔,说话声闷闷的响起,“好好的搬回去做什么?” “因为你不在。” “呃……” “我在楚王府等你。” “嗯……” 这时,锅里的水开始翻滚,从锅盖的缝隙里飘散出热气,萦绕在不大的灶间里。 袅袅雾气之中,再看楚王,薛瑾仪觉得更要命了。 “薛小姐还有什么要说的?”楚王微笑着望着她,“难道说……” “说什么说!”薛瑾仪捂紧鼻子,“我都说了我没有看美男沐浴的爱好了,少臭美!” 说完,她连门都忘了带上,拔腿就跑。 一路跑回了屋里,关上屋门后,她使劲揉了揉鼻子,然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让心情平复下来。 真的是见鬼了,她又不是没看过男人赤裸上半身,完全可以做到面不红心不跳的当面夸赞人家身材好,还顺带摸一把腹肌呢。 怎么轮到楚王就…… 薛瑾仪头疼的揉了几下眉心,然后走到桌边,直接拿起茶水,猛灌几口凉水。 “呼……”她松口气。 等了片刻,听见灶间那边终于响起开关门的声音后,她溜到门边,先透过门缝看到院子里的男人身上穿好了衣服,这才一脸平静自然的推门出来。 楚王看到她,拱拱手,“我收拾了,水缸也重新挑满了水。” “好。”薛瑾仪做了个请的收拾,“楚王殿下吃饱喝足,也沐浴过了,可以走了吧?” 楚王指着当空的明月,“现在这个时辰,来不及在宵禁前回到楚王府了。” “什么?!”薛瑾仪差点大叫出声,顺着他的手指看着月亮,“你不要骗我……” 这种偶像剧里的剧情,她才不会相信呢。 楚王看得出来,薛瑾仪分辨不出时辰,所以故意这么说。 他本来应该离开的,可是看到薛瑾仪为自己做美味的食物,看到她不小心闯回灶间,脸上红扑扑的时候,便舍不得走了。 薛瑾仪道:“我这里又没有能住人的地方了,难不成你想住到我的屋里?” 楚王指着西厢房,“我看那里小榻能挤一挤,将就一晚上。” “你不嫌累的么……” “那也没办法,是我看错了时辰。”楚王无奈的说道。 薛瑾仪叹口气,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让巡城的金吾卫抓住宵禁时分还在城里瞎晃悠的楚王吧? 蔡皇后那边正巴不得抓住楚王什么把柄呢…… “我去找一床被子,你等等。”薛瑾仪道,走了几步,发现楚王跟在了身后。 她心里不由地生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些犹豫的放慢了脚步。 回到屋里,她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褥,紧接着就被楚王接过去。 “被褥重,我来抱。”他道,然后往屋门走去。 薛瑾仪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楚王虽然……但也不是那样的人吧? 薛瑾仪跟着楚王来到西厢房,看着他铺好被褥,“那……明天天亮后,你要怎么离开?” 光天化日的,哪有夜色的遮掩? 如果被人抓住楚王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卫国公府,就算和她是定下婚约的人,也会被人诟病的吧? “我会想办法的。”楚王道:“不必担心。倒是你,今天过的好吗?” 薛瑾仪点头,“梁典赞快被我气死了,能不好吗?” 楚王失笑。 “你早点睡。”薛瑾仪见他又要脱外袍,脚底抹油似的关上,跑走。 楚王听着外面细碎的脚步声,露出淡淡的笑意。 寂静黑沉的楚王府门外,一个娇小的身影从日落等到了日出,小心翼翼的躲过巡城的金吾卫,忍着饥饿和难受,却始终不见这座府邸的主人回来。 当晨光让这座府邸终于有了一丝生气的时候,赵雯儿的眼神却是黯淡的。 原本以为楚王从大长公主府搬回来,她能够再次得到机会,却发现这个男人总是早出晚归。她偷偷溜进府里为楚王做的食物,一口都没有动过,更令她痛彻心扉的是第二日再来时,发现门外的锁换了。 楚王就这么不想见到她,怎么厌恶她做的食物吗? 甚至这一夜都没有回来。 她可以猜想到楚王一定是留在了薛瑾仪那里。 这个下贱的狐媚子居然这样勾引楚王,做出有违礼教的事情! 她的楚王就像一朵白莲,被薛瑾仪这样的污泥给沾染了…… 赵雯儿心中的恨意在心里、脑海里崩腾呼啸,她攥紧了拳头,任由指甲快要扎破掌心。 她决不能再放任下去了,她要救楚王殿下! 第173章 告密 薛瑾仪一早起来,头一个往西厢房跑,发现被褥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小榻上,已经不见了楚王的身影。 她回头看看,发现青兰在偷笑。 她们显然都知道楚王昨晚留宿在这里了…… 薛瑾仪正经的轻咳两声,背着手走向灶间。 青兰凑上来,轻声说道:“薛小姐,楚王殿下请您放心,他是趁着护院换班的时候,悄悄离开卫国公府的,没叫人发现呢。” “那就好。”薛瑾仪的嘴角扭了扭,按下放下心的笑意。 她走进灶间,缭绕的雾气里,她蓦地想起昨晚衣衫半解的男人。 鼻子又有点刺痛,她揉了揉。 姚嬷嬷看看门外,压低声音问道:“小姐,楚王怎么……” 她天蒙蒙亮起来,一出门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个男人,差点吓得魂都飞了。 昨晚一个个睡得有这么死吗,为什么楚王殿下进了卫国公府,居然一个人也不知道?! 更令她担忧的是,楚王夜半私会小姐,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吧…… “与他约定好的,要做一次晚饭给他吃。”薛瑾仪淡然答道:“所以,他就过来了,然后聊了一会儿天,看他实在困乏,就在西厢房睡了。嬷嬷安心,我和楚王什么都没做。” 姚嬷嬷不好意思的看看薛瑾仪,但又关心的说道:“小姐,您和楚王还未成亲,不好这样私会的,不合礼数啊……万一叫人发现,对你对他都不好。反正也就剩下十来天了,您再忍一忍,不就可以天天见着楚王了吗?” “嗯。”薛瑾仪随口答应下来,不想让姚嬷嬷为自己操心。 姚嬷嬷笑了,从蒸笼里拿出蔬菜馒头,“楚王好像很喜欢吃这个馒头呢,早上一口气吃了三个。要不是怕您不够吃,我看啊,他能把这一蒸笼里的都吃光。” 薛瑾仪掩嘴笑起来,心情格外的好,好到今天都不想找梁典赞的麻烦了。 秦妈妈快步走进正院,看见在门外候着的杨妈妈,“啧啧”两声,想到了手里的纸条,犹豫了一会儿。 这个事情难说到底是不是真的,万一是假的惹得夫人不高兴,所以不如让杨妈妈去做这个替罪羊? 但她很快就转过神来,这事儿就算不是真的,也要给办成真的,这样才能让夫人高兴。 打定主意,她对杨妈妈喝道:“这么闲的吗?还不滚去找点事情做,国公府可不是养闲人的地方!” 杨妈妈连连称是,假装往外面走几步,但见秦妈妈进屋后,看看周围,又凑回去了。 秦妈妈脚步坚定的来到正捂着额头,面色难看的薛夫人面前。 自打赐婚的圣旨下来,薛夫人一直在精心准备着,几乎事无巨细的过问了,满心眼的都是等待着成婚的日子,好看到薛芳仪风风光光的出嫁,风头无人能及。 可是自从太子出事,因为促成了薛瑾仪与楚王的婚事让蔡皇后颇有怨言之后,薛夫人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她之前有多炫耀太子与薛芳仪的婚事,现在就受到过多少嘲笑与暗讽。 那些落选的人家幸灾乐祸,就算卫国公府出了未来的太子妃又如何,受到了这样大的侮辱,其实不如死了算了。 本来这几日有名门贵胄家的聚会,按理说薛夫人肯定是会去,并且在宴会上大谈特谈婚事是如何安排的,准备了多少嫁妆,但是薛夫人全都称病推脱了。 连带着整个卫国公府都死气沉沉,压抑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这不,前两天有个丫鬟只是不小心在送茶水的时候,脚尖撞到了桌椅,发出了一声轻响,就叫人拖出去活活打死了。 在大周朝,这样的奴婢被随便按上一个罪名打死,主人是不会被追责的。 于是乎,这两日大家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连一向喜欢在薛夫人面前打转奉承的二太太都不怎么出现了。 秦妈妈又看了看手里的字条,定下心神,送到了薛夫人的手中。 “有人来告密,说楚王夜半溜进卫国公府,私会瑾小姐。” “嗯?!”薛夫人眸光一凛,原本阴沉沉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点喜色,“什么人来告得密?” 秦妈妈有点头疼这个问题,硬着头皮答道:“据门房说,是个身穿灰色衣裙,戴着帷帽的女人,看不大清楚容貌。她将纸条和一片衣角塞给了门房,说是对卫国公夫人有大用处,所以急急忙忙找到了我。” 一边说,她一边将一片剪下来的衣角放在了桌子上。 薛夫人看了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妈妈道:“夫人,您看这儿。”她翻过衣角,露出后面绣着的“瑄”字,“另外楚王喜爱穿深色的衣袍,我看料子和颜色都像是宫里出来的。” 薛夫人拿起衣角,细细的摸了摸。 绣字不是新绣上去的,而料子确实像宫里的。 楚王虽然不得皇上宠爱,但好歹是皇子,蔡皇后为了贤名,有些应该给的东西还是会给的。 “胆大妄为!”薛夫人抓着衣角和字条,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当我堂堂卫国公府是什么地方了,居然敢随随便便的进来?!还有薛瑾仪这个混账东西,果然跟她娘一样的狐媚子,喜欢勾引男人!我们卫国公府的名声岂容她败坏!去把护院的给我叫来!” 秦妈妈道:“夫人,现在仅凭这两样东西,难以给楚王和瑾小姐定罪,咱们须得抓他们一个现行,到时候看他们还如何辩解。出了这种丑事,只要再搅和几句,他们的婚事肯定作罢,指不定还得赐死瑾小姐呢。” 薛夫人一听,冷静下来,狠狠地掐了一把胳膊。 是的,现在还没有真凭实据,难以定罪。 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她差点昏了脑袋。 秦妈妈见她冷静下来,主动低声献计策,“依奴婢看,夫人不如这样……” 后面的话,站在屋外的杨妈妈一声也没听见,她深深的皱起眉头,眼中透出犹豫。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瑾小姐? 薛夫人听着秦妈妈的话,脸上终于露出难得的笑意,感觉心情多少舒畅了一些。 若是这件事办成了,蔡皇后那边也能高兴一些,攀上蔡家的事儿也就顺利了。 “就这么办去吧,千万小心,不能让那个狐媚子小贱人觉察到什么。”她叮嘱道。 秦妈妈连连点头,“夫人放心吧,瑾小姐这回保准跑不了。” 第174章 添嫁妆 薛夫人斜瞥她一眼,“那你还不快去办?离他俩成婚没几日了。” 秦妈妈点头哈腰,“奴婢这就去。” 她喜滋滋的往外面走,这事儿要办成了,她在薛夫人心中的位置更加稳固了。 杨妈妈见她出来,赶紧躲到一边去。 看到那张老脸上得意的眉飞色舞的神情,让她下定了决心。 秦妈妈从正院出来,刚要去吩咐人做事,却见一个丫鬟匆匆跑来。 “又有什么事?”她心想着不会又有人来告密楚王和薛瑾仪做了什么丑事吧? 丫鬟喘口气,“秦妈妈,晋安伯府的二夫人和刘宰辅的女儿刘夫人来了。” “哎呀。”秦妈妈一拍手,猛然想起一件事,“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些天不少府邸送来拜帖和请柬,都是她随便看看的,都没去烦扰到夫人,毕竟这里面没有蔡氏的,说不定都是来看夫人笑话的,所以何必拿去找骂呢? 这让她没在意两家夫人说是要来送礼的。 想来是芳小姐要成为太子妃了,所以两家夫人来送贺礼吧? 她记得刘家的盈盈小姐以前和芳小姐玩儿的可好了。 “你把人迎到花厅里坐坐,我这就去告诉夫人。”秦妈妈脚底抹油,一转头回到屋里,把这事告诉了薛夫人。 薛夫人这会儿心情好些了,又听说是来送给芳仪的贺礼的,想来这两家还像样点,没有指派二太太去见,整理好妆容后,亲自去花厅。 路上,她还吩咐丫鬟去喊薛芳仪。 好歹是当朝宰辅的女儿以及伯府的女眷,怎么也要叫女儿来见一见人家,顺带也叫她们见识一下未来太子妃的风姿。 到了门口,她看到院子里放着大大小小十二口红箱子,勾起嘴唇进了花厅,三家人互相打了招呼后落座。 晋安伯府二夫人微笑道:“一大早就来打扰卫国公夫人,真是不好意思,只是找人算过,说这个时辰抬礼物进来,对新婚夫妻是最好的了。” 刘夫人点点头,对这个说法表示赞同。 薛夫人笑道:“多谢二夫人,多谢刘夫人,你们真是有心了。” 两位夫人示意身边的丫鬟送上礼物的清单。 薛夫人粗略的扫了一眼,发现有几样值钱的宝贝,不禁得意。 就算这些东西不能风光的抬进东宫,以后放在她自己身边,用来人情往来,特别是与蔡家的联系,也是极好的。 晋安伯府二夫人道:“我与刘夫人赶巧了,一起有这个想法,所以两人一合计,一家出六箱礼物,凑成十二这个好数字,都有不错的寓意,做嫁妆再适合不过了。” “谢谢你们的这份心意了,我代我女儿向二位表示感谢。”薛夫人勾了勾嘴角,叫秦妈妈出去清点礼物,“二位夫人喝点茶,这是今年新进的茶叶,我们卫国公府也只能买到一点儿呢。” 二夫人和刘夫人依言,尝了尝茶味。 果然是好茶,可是想到从前和现在的薛瑾仪,不禁暗暗叹息。 卫国公夫人在吃喝上如此讲究,结果对待不是亲生的女儿居然…… 想到这里,晋安伯府二夫人看了看门外,问道:“卫国公夫人,您家大小姐呢?怎么还不见她过来?” “啊?”薛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近来头疼病不时地发作,会听错人说话。 刘夫人附和道:“是啊,上次一别,再没见过薛大小姐了。” 想起上回的事情,直叫她愧疚和懊恼,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和薛小姐没有太深厚的关系,她恨不得给薛大小姐再多添几样嫁妆呢。 毕竟嫁妆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新娘子的脸面,而这位表里不一的薛夫人不知道在嫁妆上要多亏待元配留下的孩子。 薛夫人回过神来,又感觉脑子里“嗡嗡”乱响,耳朵里发出刺耳的尖响声,她的头疼病似乎又要犯了。 她们的礼物……其实是送给薛瑾仪的?! 她还没开口,薛芳仪进来了,向晋安伯府二夫人和刘夫人行礼,乖巧的像一只小白兔。 “怎么……”怎么来的是薛二小姐?二夫人和刘夫人互相递了个眼神,瞬间明白过来了,不禁想嘲笑卫国公夫人了。 这时候她们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对得起她了,居然还肖想着她们的贺礼是送给薛芳仪的? 做梦去吧。 而且卫国公夫人这般,不禁让她们担忧礼物最终能不能到薛瑾仪的手上,于是乎决定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人。 薛芳仪见三人谁也不说话,有些不解的左右看看,最终有些忍不住了,轻声问道:“母亲,不是说她们给我送……” “闭嘴。”薛夫人恶狠狠的瞪一眼女儿,强打精神,勉强挤出笑容对二夫人和刘夫人说道:“瑾仪正在潜心跟随宫中女官学习规矩,恐怕分不出身……” “可是……”两位夫人齐齐看向薛芳仪。 薛瑾仪在学,也要学的薛芳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薛夫人注意到她们的眼神,话锋一转,“但是二位夫人送来这样大的贺礼,再怎么样也要叫瑾仪抽出时间,来谢谢你们的。” 她心里恨得都快要滴血了,却不得不这样说话,感觉自己胸口里有座火山快要喷发。 薛芳仪一听,傻了眼,然后怒气又冲上了脑门,差点发作。 要不是被母亲责罚了多时,长了教训,她真的要骂人了! 自从薛瑾仪变了后,她所受到的羞辱越来越多了……她真的要忍不下去了! 薛夫人哪里不知女儿的心性,赶紧示意丫鬟看住她。 不多时,薛瑾仪被请到了花厅,她听二位夫人说明了来意之后,款款向她们行礼道谢,接着秦妈妈不得不把清单还到了青兰的手中。 晋安伯二夫人和刘夫人心中其实对薛瑾仪有说不完的话,但偏偏卫国公夫人没眼色的杵在那儿,让她们不能自在的说话,只好嘘寒问暖了一阵子,又随便说了点闲话。 终于,薛夫人按耐不住了。 她堂堂卫国公府的女主人,居然像陪客一样陪着那贱丫头? 太荒唐了,她寻了还有事的理由,带着薛芳仪灰溜溜地走了。 薛瑾仪示意青兰和青芷在外面盯着点儿,不能让人偷听见她们讲话。 晋安伯府二夫人急急地抓住薛瑾仪的手,面色透出焦虑之色,低声说道:“瑾仪,多谢你提醒,让我查到大长公主生辰宴那晚,我们家阿清确实遇到过不正常的事情!” 第175章 发掘线索 因为一直没空约晋安伯府二夫人见面,所以薛瑾仪干脆拜托濮阳臻,派了可靠的人给去白云寺上香的二夫人送了封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清为人害”。 二夫人掌管着晋安伯府内的大小食物,必然是个玲珑心思的,四个字必然能让她明白些什么。 京里的贵妇们总有不断的聚会,凭着人脉,二夫人终于查到了什么吗? 二夫人戒备的看了眼门口,声音放得更低了,“我们晋安伯府今时不同往日了,本来是不会去大长公主的生辰宴,但是我婆母听了人的劝说,硬是要阿清去。因为劝她的人说,见着了大长公主和楚王,更容易促成婚事。” “这个人是谁?”刘夫人忍不住问道,显然这人是安了坏心思,并且布了一场局。 “她是我婆母的闺中密友,门下侍郎左蔚之妻。”二夫人看着刘夫人,缓缓说道。 “我知晓左夫人,与我家也常有往来的。”刘夫人道,她父亲与左蔚同属门下省,天天见面。 二夫人道:“那时候,阿清已经知晓祖母要将她许配给楚王,所以和左夫人的孙女一起外出散心,在东市去过一间药铺。可那时候,两家人谁也没得病,我借机会试探过左家孙女了,说阿清是想看看有什么能买给父亲补补身子,我见她目光躲闪,怎会信这样的说词,但再试探已经问不出什么了,也怕打草惊蛇了。” 薛瑾仪了然,阿清弄到手的是必然是害了楚王的毒药。 “再后来就是大长公主生辰宴那晚了,阿清只有三五个朋友,一般不会与旁人说到一块儿,这也是她朋友们知道的。”二夫人接着说道:“但是在阿清给楚王打过招呼后,不知道被什么人拽去与其他家小姐们一块儿玩耍,阿清便是那时候出事的。” 刘夫人想不明白了,“按你的说法,一件件的事都透着古怪,阿清并非突发隐疾,而是被人所害吗?” 二夫人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阿清虽然身体不太好,但没有什么要命的毛病,怎会好端端的人就没了?” “可是,为什么要害你晋安伯府的小姐?”刘夫人思考了片刻,惊愕道:“阿清死后,关于楚王的流言更甚……” 二夫人和刘夫人齐齐望向了面色镇定的薛瑾仪。 刘夫人想到当日自己布局陷害薛瑾仪时,两人的言行举止在她看来绝对是有感情的。 薛瑾仪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们,坦然说道:“我求白云寺的慧景师父帮忙,宁愿在家庙中青灯古佛一年,也不嫁给楚王。只是……近来我与楚王之间牵连颇多,所以想法变了。” 她没有半点心绪,且连女儿家的那点小心思也直言相告了,二夫人与刘夫人对视一眼,决定相信她。 那时候没人敢嫁给楚王,薛瑾仪是卫国公长女,想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直接压过晋安伯府去,何必杀人脏了自己的手? 但是…… 二夫人眉头深深蹙起,有些担忧的凝望着薛瑾仪,她猜到布局的人是谁了。 薛瑾仪也看着二夫人,那样的眼神让她明白二夫人已经猜到了,“二夫人,凡事都讲究一个证据,有了确凿的证据才好办事。” 二夫人轻咬着嘴唇,揪紧了帕子。 现今的晋安伯府在卫国公府面前就跟妄图撼动大树的蝼蚁一样,就算知道阿清的死与卫国公夫人有关,又能怎样? 不对……她猛地转头望向刘夫人,刘夫人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两人十分有默契的交换了眼神。 一刻后,薛瑾仪送两位夫人到了垂花门。 “薛小姐,真的非常感谢你。”二夫人向薛瑾仪欠了欠身。 薛瑾仪扶住她,微笑道:“二夫人无需见外。” 功夫不负有心人。 二夫人那般关心阿清,知道自家侄女的死因有问题,一定会追查到底,虽然晋安伯府势单力薄,但因为她的关系,二夫人与刘夫人关系越发亲密,而刘家肯定会趁着蔡氏被皇上斥责打压而反扑,她们相互协助,必能为阿清报仇。 薛夫人多一个仇人,多一桩头疼事,她就能高兴和轻松一些。 送走二人,薛瑾仪回到花厅前。 青芷清点好了礼物,将清单送到她的手里,“薛小姐,西边偏屋还有地方放,是否搬过去?” “嗯。”薛瑾仪点头,叫来卫国公府的下人帮忙,将十二箱东西全都搬回破院里。 从花厅到破院有好一段路,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消息瞬间在卫国公府里传开了。 “十二箱啊,我看那些箱子沉甸甸的,一定装了不少值钱的宝贝。” “那加上其它的,出嫁时一定风光好看。” “这可不就容易把芳小姐给比下去了……” “嘘,你不要命了?” “……” 不管府中是如何议论的,薛瑾仪犹自淡定的站在破院门口,看着下人们抬箱子时,注意到灰尾巴的鸽子又落在了树上,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了扬。 一队护院匆匆而过,差点撞到下人。 “不长眼睛的吗?”护院骂道,像是没看见薛瑾仪似的,快步离开。 薛瑾仪不由注意到他们远去的身影,笑容渐渐散去,觉得有些古怪。 青兰指挥下人将箱子小心的堆放好后,来到院门口打算知会薛小姐一声,却见薛夫人身边的秦妈妈正在同小姐说话。 “既然晋安伯府和刘家都送了礼物给瑾小姐,那就趁着今日,看一看夫人给您准备的嫁妆吧,也请您自个儿妥善保管。” “好。”薛瑾仪跟着秦妈妈回到了桃明院,进了一间原本上锁的屋子里,只见地上随意堆放着一些红箱子,上面的颜色都有些斑驳了,绑着的红绸也皱皱巴巴,扎得花蔫蔫的,仿佛快要枯死了。 薛夫人只给她准备了十六抬嫁妆,几乎是穷人家嫁女的规格。 再看看清单和箱子里的东西,全是些华而不实的不值钱玩意,有口箱子的瓷器质地和色彩倒还不错,然而都是有缺口瑕疵的。 秦妈妈鼻孔看人,一副高傲的模样,“瑾小姐,这些东西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最适合您的身份了。有些还是从芳小姐那边拿来的呢。” 秦妈妈那口气,仿佛是薛芳仪给她的天大的赏赐,是看得起她。 薛瑾仪不甚在意,但见秦妈妈似乎没嘲讽过瘾,抢先开口道:“秦妈妈,我还要跟随梁典赞学规矩,您请回去吧。” 秦妈妈冷哼,一甩袖子走了。 薛瑾仪看着一地的破烂,笑着摇摇头。 看来薛夫人被气得破罐子破摔,装不下去了。 第176章 给你挖坑 以前,薛夫人是多么擅长巧妙的遮掩自己险恶歹毒的心思,虐待了元配之女,反而博得了好名声。 不懂世事的小孩子被刻意引导成那样,人们都责怪原主的不对,却没想到过薛夫人做了什么。 而今,如果没有别人送礼,这十六抬嫁妆抬出去,怕是要丢尽了薛夫人的脸面。 “青兰,”她吩咐道:“再叫人把这十六口箱子抬回去。” 青兰蹙眉,“薛小姐,这些东西……” 薛瑾仪知道她要说太破烂了,不如就丢在这里,不要了。 可是薛夫人一片“热心”,怎么能这样冷落了? 她点头道:“直接堆放在廊下避雨处就好了,毕竟是薛夫人为我准备的嫁妆呢。” 青兰感觉这些东西是有用处的,于是招呼上人,故意大张旗鼓的抬回破院。 于是乎,卫国公府里又议论开了。 “我没看走眼吧?那些个都要烂掉的箱子,是瑾小姐的嫁妆?” “京城里,除了宫里,谁比得过咱们卫国公府啊?结果小姐出嫁的嫁妆怎么比破落的晋安伯府邸的礼物还寒酸许多呢?” “夫人再生气,也不能这样吧……” “呵呵,谁叫瑾小姐是前头夫人生的呢?只能怪她自己投错了胎。” 据说夫人头疼病又犯了,所以已经喝药歇下了,所以看热闹的人不少,薛瑾仪在人群里看到目光闪烁、欲言又止的杨妈妈。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对彩云说道:“你去取点冰来,我想做冰酪。” 彩云一听有好吃的,高高兴兴地走了。 薛瑾仪向杨妈妈递去一个眼神,她立刻跟着彩云去了。 不一会儿,彩云抱着一盒子冰回来,薛瑾仪打开盒子,看到冰上刻着歪歪扭扭地几个字。 她看清楚之后,神色稍稍一凛,抬手拂去冰上的水迹,那几个字也淡去,看不大清楚了,“彩云,你去安排一下,中午我想去东市吃饭。” 不多时,一辆小马车从卫国公府出来,来到东市,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间小酒肆的门口。 青兰扶着薛瑾仪下车来,她斜瞥一眼周围,果然瞧见有人鬼鬼祟祟的向自己这里张望,她像是没看见,径直走进了酒肆,叫了几样招牌小菜,自顾自的吃喝。 跟随薛瑾仪来到酒肆的两名婆子怕惹人怀疑,没敢进去,就在小酒肆附近找了隐蔽的地方猫着。 “你说瑾小姐不好好的学规矩,彩云也没带,突然跑出来,是不是为了见楚王?” “我看是,那股子狐狸味,离得老远就闻见了。小半天不见楚王就发骚了,真是不要脸皮。” “诶?万一他们中午见过了,楚王晚上不来了,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回去告诉秦妈妈一声?” “就凭瑾小姐的骚.劲儿,楚王哪舍得晚上不来呢?外头碰见了,人家可以狡辩一句凑巧。在家里被瓮中捉鳖,那是板上钉钉。” 两人继续盯着酒肆的门窗,认定了薛瑾仪正不要脸的和楚王卿卿我我,气氛的不时骂上几句。 薛瑾仪慢条斯理的吃完饭,擦了擦嘴唇,吩咐青兰去结账。 掌柜一听,等了等,果然从青兰手中接过一张字条。 “麻烦转交给殿下。” 他点头,按正常的菜价收了钱。 薛瑾仪一脸满足的走出酒肆,理了理衣袖,对青芷道:“晚上去长春湖,好生准备一下。” 两个婆子的耳朵瞬间支棱。 青芷笑着应道:“薛小姐放心,奴婢会准备好,保准让你们高兴。” 这两句话很快传回到秦妈妈的耳中,她“砰”的一声将茶盏砸在桌子上,骂道:“没皮没脸的的小贱蹄子,真会败坏卫国公府的名声!说不准肚里都揣上种了,这事儿必须得在国公爷回来前,解决掉,可不能气着国公爷……” 凭薛瑾仪现在的言行举止,保不准会勾起国公爷对前一位夫人的记忆,不忍女儿丢了性命。 秦妈妈赶紧吩咐下去,又跟薛夫人说了声。 薛夫人揉着额角,慢慢的说道:“等他们脱了衣服,再抓个正着,不……去长春湖要么坐画舫,要么去喝茶。给他们准备点好东西,帮一把。” 秦妈妈明白了,笑着应道:“夫人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薛夫人冷冷望着外面。 “薛瑾仪,这是你自寻死路,我们也是为了维护卫国公府的名誉。” 傍晚,薛瑾仪施了粉黛,让皮肤看起来白皙光滑一些,穿上石榴花一般红艳艳的裙子,又从大长公主送的礼物里挑选了两样珠花,插在挽得漂亮的发髻上,整个人显得明艳动人,让偷偷跟在后面的婆子看直了眼睛。 “一晃神,我以为前面那位的鬼魂回来了呢。” 两人对视一眼,顾不上骂薛瑾仪是只骚气的狐狸精,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胆战心惊的跟上去。 薛瑾仪坐上马车,一路出城去,来到长春湖边。 夜晚降临,但长春湖还挺热闹,湖面上飘荡着不少画舫小船,丝竹与歌声了然不绝。 她让青兰和青芷留在马车上,自己提着裙子,登上岸边一艘画舫,瞬间被暗中十几双眼睛死死盯住了。 过了会儿,又一辆马车来到湖边,盯梢的人们看见一个裹在斗篷里人影,脚步飞快地溜进了画舫,紧接着船夫撑起竹竿子,画舫缓缓离岸。 楚王出现了! 众人心头一震,随即一艘画舫和一条轻便的小舟不紧不慢地跟上去了。 他们不敢贸然行动,怕坏了夫人的好事,耐心的等待着。 画舫的窗纸上映着模糊的声音,有隐隐约约的笑声传出,凭此可以猜出楚王和薛瑾仪在画舫中应该玩闹的很尽兴吧? 虽说他们是未婚夫妻,但尚未成婚,男方是皇家子嗣,女方是名门勋贵之女,本该恪守本分,现如今不单私会还行事放荡,实在有违礼法,传扬出去皇家丢了脸面,卫国公府也抬不起头。 皇家定然容不下这样的媳妇,一旦事情被揭破,瑾小姐就是个死。 一股诡异的幽香从画舫中飘出,一声娇笑响起,婉转娇俏的让听见的船夫身子骨都酥了。 眼见着窗纸上映着的男女身影倒下去,他飞快地吹灭了船头的一只灯笼。 画舫和小舟等了等,估摸着舫内二人已经将衣衫脱得差不多了,急忙冲过去,几个人蜂拥而上,一脚踹开了画舫的小门。 第177章 好看吗? 这些人闹出的动静不小,瞬时吸引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这架势,怎么那么像来捉奸的呢? 长春湖这样适合风花雪月的地方,常有这样的事,但总能勾起大家的兴趣。 冲上画舫的人里,打头的正是秦妈妈,她看到半垂下的纱帐后面,薛瑾仪正和一个人亲密的躺在床上,当即大叫道:“瑾小姐,你怎么能干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 她一挥手,两个虎背熊腰的婆子气势汹汹的扑上前,就要抓住薛瑾仪的衣领。 薛瑾仪挑开纱帐,灵敏地躲闪开婆子的手的同时,挡住了身边的人,一脸惊讶的望着门口,“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秦妈妈看到薛瑾仪发丝有些散乱,外衫已经脱去了,更笃定是在和楚王做不要脸的事。 她大步上前,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瑾小姐,夫人苦心教您的,您全都忘了吗?!您怎么能不顾卫国公府的脸面,做出如此低贱无耻的事!” 薛瑾仪揪紧被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的动作让秦妈妈更加嚣张,指着她身后的人影,大呼道:“我们还是来迟了,否则断然不能让瑾小姐与楚王殿下如此荒唐!瑾小姐,快快随我回卫国公府,向夫人请罪吧!否则连累皇家名声,卫国公府要被你害惨了!” 说着,她疾步上前,抓住被褥的一角。 这次,薛瑾仪故意没有阻挡,任由秦妈妈掀开了被子。 “……” 众人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薛瑾仪身边的人,一时间画舫里居然如死一般的寂静。 薛瑾仪想笑,想问一句“好看吗”。 不过,这一幕戏还没有演完,她侧过身去借整理衣衫,掩去嘴角的笑意。 “瑾仪姐姐与我做什么不知廉耻的事儿了?”薛瑾仪身边的人掸了掸有些皱的衣袖,泰然自若的从榻上下来,注视着秦妈妈等人。 秦妈妈从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里,觉察到了怒意与阴沉,双腿不由地一颤,跌跪在地。 “县,县主……奴婢……” 她慌得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天知道和薛瑾仪鬼混的人不是楚王,竟是大长公主最为宠爱的孙女。 濮阳臻冷着脸说道:“我与瑾仪姐姐相约游湖,一时高兴喝了点酒,醉的有些头晕,便一起在榻上休息。我本不该与你们这等人解释,但你们看都没看清楚我是谁,张口就说是楚王,满口胡言,想来此事蹊跷。” 她顿了顿,眼神更加阴鸷。 “你带着些男人硬闯进来,瞧见了我与瑾仪姐姐休息,便事关我、瑄哥哥与瑾仪姐姐的清白,所以我必须查问个清楚。” 秦妈妈抖得更厉害了,没抓住薛瑾仪的死穴,反倒是她自己恐怕要被扒掉一层皮! “说吧,”濮阳臻扫视一圈众人,人们被她的眼神吓得往后一退,“还是打算到了大长公主面前再老老实实说话?” 其他人哪敢随便开口,齐刷刷的望向秦妈妈。 濮阳臻俯身,捏住秦妈妈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看来你是众望所归,还不快说了?” 秦妈妈知道再不说,恐怕真的要小命不保了,急忙辩解道:“奴婢见瑾小姐盛装打扮出门,也没带什么人,于是不放心的跟上来,结果瞧见有男人上了船……” 说到这里,她一个激灵,恍然明白他们是被骗了! 那个裹在斗篷里的人并非楚王殿下,其实是县主。 而且本该中了催情.药物的两人,脸上的绯色只是喝了酒造成的。 他们设计要害薛瑾仪,殊不知悄然间成了薛瑾仪掌中玩物。 “我出来玩儿,为了方便,所以做男装打扮。”濮阳臻手里加力,疼得秦妈妈吃痛叫起来,“然后呢?” 秦妈妈要哭了,“奴婢们以为是楚王殿下,怕打扰了你们游园的雅兴,没敢上来。直到奴婢们听见你们笑得古怪,误以为你们……急急忙忙的进来了。” “我挺好奇,我们笑了有好一会儿,你们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进来?”濮阳臻质问道。 秦妈妈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 “怎么瞧着像是刻意等瑄哥哥与瑾仪姐姐做了什么,还是……”濮阳臻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们想让他们做什么?” “不,不是,奴婢们……”秦妈妈无从辩解,抖抖索索成一团。 她已经不用想办法保住性命了,而是该想清楚如何让夫人脱开关系,好让她的家人得以安稳活下去! 濮阳臻拍了拍手,像是刚才碰到了什么脏东西,然后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又有几只画舫靠过来,驱赶走了看热闹的人,然后从船舱内走出十数名男人,将他们重重包围。 “将这些人押去大长公主府,顺便去卫国公府请薛夫人来。”濮阳臻讥笑道:“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你们一个个耍的是什么阴谋诡计。” 秦妈妈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其他人像无头苍蝇,慌成一团,被濮阳臻的人摁住,带到其它船上。 画舫里终于又清静下来了,薛瑾仪像个江湖人似的,对濮阳臻拱手道谢,“多谢阿臻出手相助。” 濮阳臻却没心思与她玩笑,按住薛瑾仪的手背,问道:“卫国公府有些人心肠怎能如此恶毒?竟拿这样的东西来害你们。” 她的视线落在香炉上,幸好早有防备那里头的腌臜东西,不然…… “我定要给主使厉害颜色看看!”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时,船身轻轻地晃动两下,接着一道人影闪进舱内,薛瑾仪猛地抓起香炉,丢出窗外。 虽然经过一些处理,但怕有余香会让楚王觉得不舒服,或者造成其它影响。 楚王看到她的小动作,心上暖意洋洋,不禁微微一笑。 濮阳臻掩着嘴笑道:“我在家里等你们。” 她脚步飞快地溜出去,跳上旁边的画舫。 楚王仔细望着薛瑾仪的脸庞,抬手拂去她耳边的一缕碎发。 指尖轻扫过脸颊的触感让薛瑾仪像触电了似的,微微一颤,往旁边躲去,“得再想几个法子,让孙素慈彻底没有精力阻止我见到父亲。” 第178章 头疼死人 她意味深长的看眼楚王,想他不要再做小动作,而是乖乖想办法。 楚王应该明白,她见到卫国公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一意要娶她,不就是为了有卫国公的支持好一展抱负吗? 楚王却执着的为她扶正了发髻上的珠花,然后从发髻到脸颊,再到她身上的衣裙。 他的目光灼热,连带薛瑾仪都觉得脸颊上微微发烫了。 “怎么样,我今天打扮的可以吗?”她干脆在他面前翩然旋转一圈,笑问道:“我这样子见到父亲,他会满意的吧?” 她同姚嬷嬷打听过了,原主生母生前最爱穿红色系的衣裙,也成了孙素慈最厌恶的色彩,所以在卫国公面前,家里女眷不会这样穿。 “很漂亮。” 短短的三个字,让薛瑾仪的眼睛弯得像月牙似的。 但很快,她板起脸,“都说了,再想几个法子让孙素慈阻拦不了我见父亲……” 前后反差巨大,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更加恐怖。 “虽然那些人没看见什么,但冲撞到了姑祖母最宠爱的孙女,姑祖母定然不会轻饶,”楚王很淡定,“会让薛夫人好一阵头疼。另外,我收到消息,卫国公后日回京。” “提前了?”薛瑾仪心一跳,急忙问道:“具体什么时间?” “最迟晌午进城,先进宫面圣,什么时候回到家里说不准,但可以派人在宫门外盯着。” 薛瑾仪点头,“提前的真是时候。” “所以,薛小姐还需要担心薛夫人拦着您不让见到卫国公吗?” “不担心了。”薛瑾仪心思一动,踮起脚尖在楚王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随即脚步飞快地溜出船舱。 楚王站在原地,抬起手,缓缓地抚过刚刚被薛瑾仪吻过的地方,温热感在一点点的消失,让人心生不舍。 于是乎,他一抬脚,跟着薛瑾仪出去了。 画舫靠岸,一行人来到大长公主府。 没过多久,薛夫人也到了。 她脸色十分难看,需要丫鬟扶着才勉强能走路,就这么虚弱的来到了大长公主面前,本想博得一些同情,但是大长公主面色冷冷,当面就问长春湖的事。 濮阳臻的话皆按“事实”来说的,谁能辩驳,现在只是谁承担责任的问题了。 “是奴婢!”秦妈妈心一横,磕头声“咚咚”作响,“是奴婢鬼迷了心窍,看不得瑾小姐处处出风头,婚事操办的那么热闹,所以……想要害她!” 薛夫人趁机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叹气道:“瑾仪也是我的女儿,她能风光出嫁……” “行了,”大长公主厉声打断她,“卫国公是协助皇上开创大周盛世的有功之臣,被天下人称颂赞扬,而堂堂卫国公府里居然有恶奴做出此等龌龊之事!卫国公夫人,你身为主母,又是如何管教奴婢的,你要将卫国公的名声与颜面置于何地……” 一连串的质问仿佛一把刀狠狠地劈向了薛夫人,让她的脑子一阵阵的抽疼,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喉头里涌动着一股怪味,几乎要吐出来,却不得不支撑着,不敢在大长公主面前失仪。 可她心里不服气,饶是楚王和薛瑾仪的婚事如今是好心办成坏事,蔡皇后也没有这般不给颜面的斥责。 大长公主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她这个做了十几年的卫国公夫人德不配位吗? 薛夫人十分郁闷,感觉一口老血憋在心中。 薛瑾仪和楚王并肩而立,面无表情的听着大长公主将薛夫人狠狠斥责了一刻,觑着薛夫人越发苍白的脸色。 大长公主知道薛夫人有头疼的毛病,所以故意言语刺激,想来到婚事办完之前都得在床上躺着了,这才叫人将秦妈妈及今晚参与“捉奸”之事的人统统看押住。 两桩婚事将近,此刻不宜造杀孽,而且看秦妈妈神色,卫国公夫人定然逃脱不了干系。待婚事办完,必定要彻查,不能纵容放任了毒妇。 秦妈妈被人押下去之前,偷看了薛夫人一眼。 薛夫人颤颤巍巍地向大长公主行礼,想为自己说几句好话,可身体情况根本不允许,稍微张口就感觉到嘴巴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头疼得更是让她快要忍受不住。 算了,也不必说什么了,薛夫人准备行礼离开,却听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尖叫。 接着,有人匆匆跑进来,“大长公主,那秦氏大叫愧对卫国公府和薛夫人,然后一脑门撞在石灯上,咽气了!” “荒唐!”大长公主怒气冲冲的骂道。 薛夫人一听,眼前一黑,真的晕过去了。 “捉奸”的事因为秦妈妈的死而了了,但人撞死在大长公主府里带来的晦气,恐怕更要命…… 大长公主黑着脸,亲自吩咐人将尸体和染血的石灯、地砖统统扔出府门,再请白云寺的师父来诵经,驱散晦气。 薛夫人被不客气的直接拖出去,若不是考虑到彼此的身份,她能做的更过分。 薛瑾仪吩咐侍女沏了一杯茶,送到了大长公主的面前,“姑祖母,您的身体重要,先喝一杯茶吧?” 大长公主骂了一刻多,早就口干舌燥了,接过茶碗,喝了两大口。 “嗯?” 这茶与她平时喝惯了的不一样,不是苦的,而是花香中有一丝蜂蜜的甜味,微凉的茶水入口,她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 “唉,最让我烦心的不是府里沾血,而是在你们成婚之前……” 薛瑾仪柔声道:“姑祖母,阿瑄与瑾仪那是由永华大师算过的姻缘,怎会因为区区一个恶奴而沾染了晦气,带来不祥呢?” 大长公主的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抓住薛瑾仪和楚王的手交叠在一起,“你们安好,是最重要的了。” 她话里有些深意,显然是明白秦妈妈今日做的是事出有因,提醒他们最好不要再私下见面了。 薛瑾仪乖巧的应了声“是”。 大长公主放心了,“时候不早,我派人送你回去吧,瑾仪。” 薛瑾仪下意识的望向楚王,这一次真的是到成婚前,都见不着了吗? 巧的是,楚王同时看向了她。 那双眸子里盛满了深情与不舍,叫她看得清清楚楚。 第179章 卫国公回来了 薛瑾仪有些恍惚,直到回到卫国公府才回过神。 一个丫鬟领着几个大夫打扮的人从她身边匆匆跑过,没顾上行礼,已经跑远了。 她若无其事的回到破院,远远就看见有人站在门口,见到她走近了,恭恭敬敬的给她磕头。 灯笼的火光照耀在那人满是感激与卑恭的脸上。 “多谢瑾小姐提携,奴婢将来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薛瑾仪冷淡的望着她那张曾经狰狞凶狠的面孔,“杨妈妈,今日也多谢你的提醒。” 彩云带回来的冰块上,有杨妈妈刻下的几个字——“揭发私会,秦氏害你”。 让薛夫人和秦妈妈在布置好的破院白等一场多没意思,她索性把地方换到了长春湖,又通过酒肆的掌柜联系上楚王和濮阳臻,在长春湖上演了一出好戏。 她的目的达成了,顺带秦妈妈死了,杨妈妈顺理成章的回到她原本的位置上,继续做她的卫国公夫人最得力的心腹。 好在杨妈妈懂得知恩图报,这时候不陪伴在犯病的薛夫人身边,跑到她这儿表忠心。 这个人还算可以适当的用一用。 毕竟在薛夫人面前失宠,就跑到她跟前奉承,如今又取代了秦妈妈,重获大权,这样三心二意的人谁敢放心? “只是不知谁在造谣生事,说我与人私会?”薛瑾仪问道,感觉像是秦妈妈编造出来的。 杨妈妈道:“奴婢听说,是个戴帷帽的女子交给门房的纸条上这么写的。” 戴帷帽的女子?薛瑾仪头一个想到了赵雯儿,想来她那般痴情,日日夜夜守在楚王府,发现楚王一夜未归,恼羞成怒之下跑来揭发。 赵雯儿当真是糊涂愚蠢至极。 薛瑾仪面色如常,“万事皆以卫国公府的利益当先。另外,后日卫国公回来,夫人又病了,你盯仔细些。” 杨妈妈连忙应道:“瑾小姐放心,奴婢会安排好的。您是国公爷长女,这几日府内大小事务是否向您……” 薛瑾仪摆摆手,“我年纪小,懂的不多,小事儿你们自行处置,要紧事便同老夫人说,把卫国公回来的消息告诉老夫人,不要打扰了夫人养病。” 杨妈妈欠身,“是,瑾小姐。” “彩云,杨妈妈事务繁多,你去帮衬着些。”薛瑾仪径直回到院中,捧着茶杯,慢悠悠地绕过廊下的一堆破烂箱子,走进偏屋里。 青兰跟进来,问道:“薛小姐,您要找什么,奴婢来帮您。” 薛瑾仪喝口茶,摇摇头,盯着箱子一言不发。 过了会儿,她一拍脑门,将茶杯放在一旁,从身上的小锦囊里抽出一只叠成三角形的平安符,这是她从前去白云寺时求来的。 “你把这个交给楚王,祝他平安吧。” 青兰问道:“薛小姐,就这一句话吗?” 薛瑾仪摸着团花玉佩,轻咳一声,“就这样。” “是……”青兰有点点失望的出去了。 薛瑾仪无奈的摇摇头,难道要她说这是团花玉佩的回礼? 这回礼不就是定情信物? 定他个大头鬼啦。她大步回到正屋,洗漱过后,听见彩云回来的动静。 彩云道:“连御医都来看过了,说夫人这回病得挺重,至少要静养一个月,细心调理,否则说不准哪一日就会要了性命。” “哦?”薛瑾仪微微一笑,这病听起来日后需要处处小心,但她可不想薛夫人就那么简单的因为头疼病给痛死了。 彩云又道:“杨妈妈叫人把正院围起来了,不准任何人靠近,吵扰到夫人休息。奴婢看,怕是一只外面的苍蝇都飞不进去。奴婢回来前,杨妈妈准备去云嘉院拜见老夫人呢。” “嗯。”薛瑾仪满意的点点头,又叫来青芷,“明天你和青兰一起出去时,顺道去东市的胭脂和药材铺子,帮我买这些东西回来。” 青芷接过单子。 薛瑾仪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卫国公后天就回来了,大事有老夫人,而她也得赶紧准备起来。 转眼到了卫国公回来的这天,宅院内外一切照旧,但二太太仍然从脚步匆匆地下人身上觉察到一些异常,可是问了一圈下来,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 薛瑾仪仍是去了桃明院学规矩,午饭时听人来报——卫国公进城了,直接进宫面圣。 她一吃完饭,借口身体不舒服回到破院。 二太太心眼多,从老夫人那里找不到答案,便借着探病的名义来破院,见薛瑾仪真的脸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额头上一层虚汗,假意关切几句,无奈的离开。 等人一走,薛瑾仪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抹去额头上的汗珠。 她叫青芷买了点药材,略吃一些,加上演技,成功的骗过梁典赞和二太太。 青兰、青芷从柜子里捧出崭新的衣裳和首饰,“薛小姐,奴婢们帮您梳妆打扮吧?” “不用,我自己来。”薛瑾仪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满打满算也就两天的时间,根本不够她做出改头换面的大变化,但机会只在这一次,她必须引出卫国公对前一位妻子的愧疚,并转化为对她这个女儿的疼惜怜爱。 昨天,皇上去了蓝田县举行了奠基礼,本来皇后和太子也应该去的,但皇上只带了德妃,可以说是给了蔡皇后和太子一记无形的耳光。而楚王在奠基礼前就悄悄的退出,回到了京城,仿佛根本没有参与过安置难民。 事情到这里都很顺利,她怎么能失败呢? 直到戌时末,卫国公的车马进了坊门,消息才传回府中,二太太、三太太她们大惊,不是说还要再过六七日才回来吗? 她们着急忙慌的吩咐人准备迎接卫国公时,薛老夫人气定神闲的出现了,轻声一咳,居然让厅里的人都安静下来了。 众人多少年后,依然能清晰的感受到老夫人的威严,吓得二太太忘了叫人去看住薛瑾仪。 不多时,一队车马停在卫国公府面前,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脚步如风般的走进府邸正门,快到屋前时,直视着前方的眼睛余光里瞟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心头一震,不由地侧目看去。 廊下,暖黄的灯光落在一名窈窕走来的少女身上,那一身明艳艳的石榴红裙子让他的记忆一下回到了十几年前。 有那么一刹那间,他甚至以为亡故多年的妻子回来了。 第180章 杀女的心思 薛昭再定睛细看,少女虽然眉宇间与妻子有几分相似,仪态也同样端庄大方,但少女的眉眼透着些英气,眸子里繁星点点,闪烁的是自信从容的笑意,分明是两个人。 他一时之间想不起她是谁,直到人走到近前,盈盈一拜,柔声喊道:“瑾仪给父亲请安。” 瑾仪?薛昭回过神,原来她竟然是他的长女薛瑾仪吗? 可他每次回京述职,出现在眼前的长女粗鄙蛮横,全然没有名门贵女该有的模样,更没有妘儿的一点温柔聪慧,叫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心中的厌烦更深一层。 甚至有时候,他心中生出一丝杀意。 这样的女儿活在人世上,是对他与妘儿的感情的侮辱,不如当这个女儿从未活过。 要不是母亲拦着,薛瑾仪早就埋在黄土之下,没人当她存在过了吧? 这一年不到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瞧着卫国公眼中的惊愕与疑惑,薛瑾仪微微一笑,直起身子,往旁边退开一步,“父亲,祖母与婶婶,弟妹们都在厅里等着您。” “好。”薛昭看得出薛瑾仪不是装的,因为粗野惯了的人绝不可能在一年内装得出来,他带着一肚子疑问走进厅中,看到一张张洋溢着喜悦的脸庞。 而后,这些眼睛里的喜悦中又添了一分惊愕。 起初还以为是卫国公又带回一个侍妾,但再仔细看看,恍然发觉那人竟是薛瑾仪? 薛瑾仪怎么可能变得这么漂亮了? “父亲。”薛芳仪第一个冲上来,看薛瑾仪站在父亲身边,不由恼怒的瞪过去。 每每父亲回家,都是她第一个与父亲说话,哪有薛瑾仪站到跟前的份? 以为打扮得能见人一些了,就能得到父亲的疼爱? 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在她以为薛瑾仪会乖乖的退到一边去时,却见父亲竟然抓住薛瑾仪的手,一起走到祖母的跟前,将她一个人晾在原地?! 薛老夫人乐得见到这一幕,笑吟吟的看着儿子与孙女一起向自己行礼,“阿昭,路上都平安顺遂吧?进宫见过皇上了?” “母亲,儿子一切都好。”薛昭关心道:“儿子不孝,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 “国事为重。”薛老夫人感叹道,又看向薛瑾仪,“有瑾仪照顾我,我身体健康,阿昭无需担心自责了。” 薛昭又看了一眼长女,薛瑾仪眸色明亮,气态大方的对他柔柔一笑,她的脸庞虽然只是神似妘儿,但在这一瞬又重叠了。 薛老夫人打量着父女俩,笑意更深了。 薛芳仪终于找到机会来行礼,薛昭问道:“你母亲呢。” 薛芳仪眼睛发酸,父亲往年回来和她说的第一句话总是夸奖她长高了、漂亮了,或者是更有教养了,而这次……他是才想起她的母亲,他的妻子吗? “母亲头疼病又犯了,御医说要静养。父亲,您去看看母亲吧?”她的声音忍不住哽咽。 “既然要静养,那就不必去看了。”薛昭淡淡的说道,眼神不由地又瞟了薛瑾仪几眼,“另外,若非皇上恩准,不要去请御医。御医是给皇上及亲眷看诊的,卫国公府姓薛。” 薛芳仪脸色一白,含恨看向薛瑾仪。 这小贱人是使了什么迷魂术,让父亲跟换了个人似的,连母亲的安危都不关心了?连御医都不给看吗? 薛老夫人知道儿子是为了避嫌,点头赞同道:“是啊,咱们是受到天大恩赐的臣子,更应该恪守本分。” 薛芳仪的脸色更难堪了,胸口里堵着一股气,说不出话。 其他人要上来行礼,薛昭摆手,“夜深了,都是一家人无需如此见外,都回去休息吧。” 二太太等人纵有千言万语,想要在卫国公面前讨好,听得这话也无奈,顺从的离开。 陈静瑶不敢相信的又看了一眼薛瑾仪的脸庞,这分明就是原原本本的薛瑾仪了!是多么高超的化妆术才能让一个丑女在短时间里变得这样漂亮,令人见了之后忍不住再多看几眼? 虽然薛大小姐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薛瑾仪,但是看到那张脸变得如此丑陋,也令人痛快不是? 然而……她攥紧帕子,带着愤恨和不甘随陈夫人出去了。 薛芳仪不想走,她怎么能容忍薛瑾仪在父亲面前装模作样,指不定又要使什么妖术,害了父亲,从而影响到她! 她装出柔柔弱弱的担心样子,“父亲,芳仪即将与太子殿下成婚,心中惶惶不安的,想请教父亲一些问题……” 她话还没有说完的,一道严厉的眼风扫来,吓得她说不出话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恐惧不安?”薛昭蹙眉,“薛家不该有这样懦弱无能的子孙,你母亲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薛芳仪呆住,父亲不单不关心母亲,还在这种时候斥责?! “父亲,母亲病重卧床,恐怕不能参加婚礼,”薛瑾仪柔声开口,“父亲便是唯一靠山,所以芳仪妹妹跟您撒娇,言语上夸张了些。” 薛芳仪又瞪向薛瑾仪。 薛瑾仪叹气,这丫头只会瞪眼睛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薛昭的目光柔和些,“早些休息去吧。” 薛芳仪怕再惹恼父亲,咬牙离开。 “父亲,瑾仪也回去了。”薛瑾仪翩翩行礼,然后微垂着头退出去。 她一点儿也不着急着和卫国公多多相处,一来他刚奔波回来,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二来黑灯瞎火的,有的东西看不清楚,去了也是白去。 反正最重要的印象已经给卫国公留下了,他必定会亲自来寻答案。 等厅里只剩下薛老夫人与薛昭了。 待薛昭喝了杯茶后,薛老夫人问道:“看到瑾仪的变化了吧?” “是。”薛昭点头,“这一年间,瑾仪……” 薛老夫人笑道:“她毕竟是阿妘的女儿啊。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再多的,要你自己去找答案。” 她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要薛昭亲眼去看看。 薛昭面色如常,看起来平淡冷漠,“儿子知道了。” 第181章 算什么母亲 薛瑾仪回到破院,青兰看着她卸妆,叹道:“要是楚王殿下在就好了,让他也看看薛小姐打扮起来的样子。” 午后,薛小姐梳妆完,她差点以为有外人跑进院子里了。 这鬼斧神工般的梳妆本事,就是皇后身边最擅长打扮的宫人在她面前都逊色了。 薛瑾仪放下擦脸的巾子,淡笑道:“这是画出来的。” 虽然与原本的样子差不多了,但现在感觉像一层面具,并非真实的自我。 而且…… “楚王又不在意我长什么样子。” 青兰掩嘴笑起来,楚王是真的喜欢薛小姐这个人,无关外貌。 楚王苦了这么些年,有一知己相伴,应该是苦尽甘来了。 薛瑾仪卸完妆,悠然自在的喝茶。 姚嬷嬷在门口张望了半天,回来问道:“瑾小姐,国公爷什么时候会来啊?” “明天吧。”薛瑾仪瞥眼廊下的箱子,“不需要做任何整理,原来是什么样,便让国公爷看到什么样。” 翌日,早饭时间,薛昭出现在破院门口。 他环顾左右,这里是卫国公府最偏僻的地方,旁边就是最低等的下人们居住的院子,孙素慈居然叫女儿搬到这种地方来? 就算再要严加管教,也没必要这样折辱卫国公府的嫡小姐吧? 想到薛瑾仪昨日一言一行,薛昭心里不是滋味。 再说薛瑾仪已经变了模样,再这样安排更显得过分了。 想着,他推开了破院小门,一股面食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清楚的感觉到肚子更饿了。 接着,一个在树下打拳对的绯红色身影落入眼帘,他不由驻足看着。 薛瑾仪灵巧地一转身,有模有样的打出一拳时,这才看到薛昭,她淡淡的笑了笑,没有停下手,直到整套拳打完了,才来到薛昭的面前,行礼问好。 “……父亲可用过早饭了?”她轻声问道:“若是不嫌弃的话,请在瑾仪这里吃早饭吧。” “好。”薛昭有点好奇那样清香的面食会是什么。 薛瑾仪请薛昭在石桌边落座,自己去灶间,亲手端来了早饭,“这是蔬菜馒头,绿豆百合粥,腌黄瓜和酸梅子姜。” 几样食物摆在石桌上,黄黄绿绿色彩清爽,搭配白瓷的碗碟,看起来让人更有食欲。 “都是瑾仪做的,请父亲尝一尝。” “你做的?”薛昭皱了皱眉头,他不曾听说过长女会做饭,而且从昨日的模样再到今日的早饭,让他感觉长女是在模仿妘儿。 妘儿嫁给他后,也尝试着做过些饭食,想来是有天赋,所以味道意外的不错。 自妘儿过世,再怎样的山珍海味,吃到他嘴巴里,都觉得少了些什么。 除了蔬菜馒头,这三样是妘儿常做给他吃的,开胃又好吃。 但薛瑾仪是无意还是刻意,竟让他分辨不出了。 “是的,”薛瑾仪点头,“瑾仪听嬷嬷说,母亲常做这些,父亲也最爱吃,所以特意学的。” 见她如此大方的承认了,薛昭对自己的猜想有些哭笑不得,自家女儿哪有那么多花花绕绕的心思? 他拿起筷子,先每样尝了一口,熟悉又有一些陌生的味道让他不由地眼眶发酸。 绿豆百合粥是一样的味道,但腌黄瓜更为脆甜一些,酸梅子姜酸甜可口,姜的辣味恰到好处。 头一次见到的蔬菜馒头清甜可口,宣软劲道。 可以说,薛瑾仪做的比妘儿更好吃。 他想起昨夜母亲说的话。 “她毕竟是阿妘的女儿啊。” 是啊,她是他与妘儿唯一的孩子,是妘儿仅留在世上的血脉。 薛昭眨了眨眼睛,埋头将早饭一扫而空,擦了嘴后,又问道:“瑾仪与从前不一样了,是何事何人让你变了?” 薛瑾仪便将受菩萨眷顾的那番说辞拿出来,“……瑾仪本想在家庙中诵经一年,以感谢菩萨,也为家人祈福,没曾想与楚王殿下有那样的姻缘,只得作罢。不过,瑾仪想出嫁后也不妨碍每日礼佛,初一十五去白云寺上香就是了。” 什么与楚王的姻缘,定然是有人暗中算计出来的。薛昭想到默默无名的楚王,又想到婚期将近,什么都改变不了,为女儿的不值与不平一下子爆发了。 薛瑾仪现在这般模样,又是他与妘儿的孩子,完全可以做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结果…… 他明白,这都是孙素慈干出的“好事”。 薛芳仪在妘儿的孩子面前算什么东西,抢了她的太子妃之位? “父亲,”薛瑾仪发觉薛昭的眼中闪烁着怒气,微笑道:“楚王殿下才智双全,非外界传言那般。而且这次安置难民,是楚王殿下忙前忙后,瑾仪与他也相处和谐。不怕父亲笑话,瑾仪认为夫妻间志向、趣味相投最为重要了。” 薛昭听了这话,不禁又想起了妘儿。 他们当年不也是情趣相投,而恩爱有加吗? 仔细再想,听说太子和蔡氏行事荒唐,被皇上斥责,他瞬时又为女儿没有嫁给那样的太子而感到庆幸。 再说了,前朝那么多例子,那太子之位多少危险,真能安稳坐到登上大宝的时候吗? 薛昭笑了,瑾仪与她母亲一般善解人意,真是让人感到安慰。 “既然瑾仪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他点点头,而且感觉女儿这番话另有深意,说不定楚王将来也会大有变化? 他有些期待了。 这时,他的视线落在廊下的箱子上,从颜色上看应该是嫁妆,但那破烂的样子,让他眉头紧蹙,问道:“那些是什么?” 薛瑾仪道:“母亲为瑾仪准备的嫁妆。” 武将特有的冲动差点让薛昭拍案而起,但还是骂道:“她算什么母亲!” 这般苛待元配的女儿,连卫国公夫人都不配做。 薛瑾仪看薛昭的神色,知道这是要夫妻离心了,唇角勾了勾,“母亲需要主持府内大小事务,操劳繁忙,再者身体不佳,而且婚期忽然都提前了,所以准备的太过匆忙了吧?” 薛昭见她还在为孙素慈说话,更加心疼。 长女是越发的懂事了,而孙素慈多活了几十年居然越发狭隘恶毒? 薛昭可没有忘记当初孙素慈靠的是什么才能以商贾之女的身份,一跃入名门勋贵之家。 第182章 再添嫁妆 他心中更加烦躁,不悦的说道:“堂堂卫国公长女出嫁,且是皇上赐婚,嫁给亲王,再准备匆忙也不至于这样,你往后不必再喊她‘母亲’了,本来也不是你生母。” “父亲……”薛瑾仪轻轻地叫道。 薛昭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了。 “你生母不在了,我做父亲的理应多多照顾、爱护你。”他起身,往屋里走去,“你尽管说,还想要些什么做嫁妆。我薛昭的女儿,应该比全京城任何名门贵女更风光的出嫁。” 楚王现在那般模样,决不能亏待了女儿一星半点,也算是这么多年对妘儿、对她的一些补偿。 薛瑾仪指着西厢房,“那边的藏书让瑾仪受益匪浅,所以想一并带去楚王府。” 爱看书这点与妘儿是一样的,薛昭心中欢喜,点头道:“可以。还有呢?” 薛瑾仪对薛家目前的产业知道不少,但不适合直接对薛昭明说,“楚王殿下没有官职在身,收入有限,而京中花销不少,我们俩既以成亲,不便总靠家里,所以我们两个一合计,打算做些生意。” “哦?”薛昭摇头,“你们一个是亲王,一个是卫国公府的小姐,哪有去做生意的道理。我让人列一份单子,你挑一些铺子和庄子,过户到你名下,让掌柜们打理着,你们只管收钱便是。” 他摸了摸胡须。 算一算,楚王也二十出头的年纪了,但没有被皇上安排差事么…… 回头他得派人去打听打听楚王安置难民的事,如果真的不错,托几位老友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在不引起皇上不满的前提下,让楚王有点小事做做,不至于被人编排造谣是个废物亲王。 婚事不能作罢,现在只能尽力弥补了。 “多谢父亲。”薛瑾仪行礼。 薛昭扶住女儿的胳膊,“你我父女之间,无需这样。” 想到这些年因为失望而冷落她,甚至多次想杀了她,让他越看薛瑾仪,愧疚懊恼越是填满内心。 “瑾仪还有什么缺的,尽管告诉我,或是吩咐管家。”他如信任妘儿一样,相信女儿是有分寸的。 薛瑾仪道:“是,父亲。” 见女儿答应了,薛昭心中的愧疚好歹减轻了一些,“中午,我和你祖母一起吃饭,你也过来吧。” “是。” 薛昭又看看破院,“这里到底是破旧了些,还是搬去好些的院子吧。” “父亲,这里清静,又有书看,等到出嫁前一日,瑾仪再搬回桃明院。”薛瑾仪不急着搬回去,反正也没几天了,拿住机会好好利用卫国公的愧疚心才是。 薛昭见状,微叹一声,不再强求。 送走薛昭后,姚嬷嬷高兴的抹着眼泪,“国公爷终于好好宠着小姐了,夫人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 薛瑾仪望着院门,苦笑一声。 原来卫国公对元配妻子这样深情,像不容半点玷污的白月光。 正因如此,孙素慈才发疯的折磨原主,把原主教的与元配大相径庭,让卫国公因为失望而当这个女儿不存在,她就更好为所欲为? 然而,孙素慈如今有这般的地位了,似乎在卫国公的心里也算不上什么。 难怪比她想象中容易一些的把握住了机会。 两刻后,杨妈妈亲自送来一份清单,上面详细列明了卫国公府所有的产业,尽管薛瑾仪挑选,看上哪个就过户哪个,也没有数量的限制。 薛瑾仪仔细的看着,她行走东西市时,心里已经有过打算,但并未打探到全部产业,现在可不得好好看看。 杨妈妈站在一边,低声道:“瑾小姐,国公爷将府内大小事务全都交给老夫人来掌管了,叫夫人安心养病。” “已经告诉夫人了吗?”薛瑾仪问道。 “尚未。” 薛瑾仪笑了笑,也不知道卫国公是顾念一点点夫妻之情,还是怕气死了孙素慈,丧事影响了喜事。 她回想起与卫国公分别谈论起元配妻子和孙素慈时,他的神情。 一个是深情的回忆与愧疚,一个是嫌弃与厌恶。 孙素慈能在卫国公府作威作福,依仗的是卫国公夫人的身份,凭借的是卫国公常年镇守边疆,不问家事,便利她一点一点的蚕食薛家的东西和权利,有了今天。 可依附大树的菟丝草,不过是外强中干。 没了卫国公这棵大树,孙素慈什么也不是了。 从算计太子到现在,一步步进行的颇为顺利,但往后她依然需要小心,否则这样的环境下也容易乐极生悲。 薛瑾仪微笑着翻完了清单,发现薛家涉猎很多行业。 那就好办了,她用红笔圈出几处。 药行、布坊、书坊和胭脂水粉铺子,又圈了两处蓝田县附近的庄子。 “就这些吧。” 加上楚王的酒肆,目前足矣。 更多的,要徐徐图之,不能让卫国公觉得白月光的女儿是个贪心货。 这是有得有失啊。 因为原配是卫国公心中圣洁美好的白月光,她这个做女儿的更不能言行有失,表露出一丁点负面和缺点。 不过嘛,对演员来说,最擅长的就是演戏。 所以,在杨妈妈问起“瑾小姐不再选一些”时,她摇头道:“选这些是因为我的兴趣,也够过日子了。” 她相信这话会传到卫国公的耳中。 杨妈妈没有多话,“是,瑾小姐。” 接着,薛瑾仪才去桃明院,卫国公对长女的态度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所有人对她格外的恭敬,这些是往日在薛芳仪的身上才能看见的。 梁典赞也对她客气了不少,不敢再搞小动作。 午饭前,薛瑾仪稍微收拾了一下,来到云嘉院。 老夫人叫厨房准备了卫国公和薛瑾仪爱吃的饭菜,她进来时卫国公还没到,一名姿色端正的三十多岁女子正在饭桌边上布置,见到她,屈膝唤了声“瑾小姐好”。 姚嬷嬷低声提醒,“她是国公爷的妾室,姓苗,膝下只有一位十岁的敏小姐。” 薛瑾仪一早就知道卫国公除了孙素慈这个妻子外,另有过五六个妾室,如今还在府邸里的只有三个了。 她柔和的对苗氏点头微笑,“苗姨娘好。” 随后,她来到薛老夫人身边,这回不见薛怀,据说在老实读书。 “祖母,瑾仪向父亲求了些铺子庄子做嫁妆,祖母看过是否妥当?” 薛老夫人叹道:“那华照楼也是我们薛家的,若是收入你的囊中,每年的盈利足够你富贵生活,趁此机会,直接找你父亲要来,不好吗?” 第183章 成婚前 “祖母,华照楼由孙家经营多年,根深蒂固,且树大招风。”薛瑾仪一边理着团花玉佩上的穗子,一边轻声说道:“如今刚刚开始,瑾仪认为不能太激进,否则容易引火上身。瑾仪现在要的这些,看起来不起眼赚钱少,但好好经营,便是另一番光景。” 薛老夫人笑着点头,“华照楼多与名门贵胄、朝廷百官往来,其中盘根错节,诸多隐患,确实不要也罢。” 她故意拿华照楼来考验孙女,结果没叫她失望。 “而且以瑾仪之愚见,这样的毒瘤不如早日割舍,免得将来出事,牵连卫国公府。”薛瑾仪道,有楚王的酒肆在那里,怎么能让华照楼长久招摇下去,“便宜了孙家又如何,要紧的是卫国公府清白平安。” 薛老夫人赞同,“虽是不舍,但得有壮士断腕的决心。这次多亏瑾仪筹谋,才使得主管家里的权利又回到我的手上,便从此开始,一点一点的割断与孙家的联系,将他们霸占到的东西,全部拿回来。” 老夫人虽然上了年纪,但说起这些,气势十足,又恢复了当年掌管薛家时的霸气。 薛瑾仪笑望着她,坚定的应道:“正是。” 孙素慈对原主的苛待与凌虐,她也会为原主讨回公道,并且好好的活出一番精彩的人生。 薛老夫人满心喜爱的握紧孙女的手,万幸有菩萨眷顾,该是他们薛家的,都会回来的! 不多时,薛昭到了,祖孙三人高高兴兴地吃了顿饭。 午后,薛瑾仪本该再去桃明院学规矩,但几个与卫国公府交好的世家官吏都派人送来了给她的贺礼,她得道谢去。 薛昭知道,本该在迎亲当天才送的贺礼,这时候送上门分明是众人都知道他女儿被继母苛待,怕嫁妆寒酸难看,加上女儿前段日子行善而赢得不少人家的好感,所以给添置一些。 堂堂卫国公府居然要别人家“可怜”自己女儿,他心中对孙素慈的怨恨不由又多了一层——他经历九死一生给薛家带来无上荣光,却叫一个商贾女这样作践! 若是妘儿在天之灵看见,不知要多伤心,多埋怨他! 也有人是借着送贺礼,来同他走动走动的,他随意的看看帖子,又想到女儿只要了六处铺子庄子,乖巧懂事的叫人心疼,忙叫管家再整理些东西出来做女儿的嫁妆。 陈静瑶看着热热闹闹的家里,以及薛瑾仪被人众星捧月的模样,又嫉妒又心酸,再看看之前最受人尊敬和喜爱的薛芳仪,似乎被所有人遗忘。 她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去找薛瑾仪,但是一想到她的丈夫不过是个被人冷落的皇子,而薛芳仪不同……现在是太子妃,将来是皇后,地位与荣耀最终比薛瑾仪更盛。 再者,锦上添花算什么,雪中送炭才能叫人深深记住啊! 这么一想,她转头去找薛芳仪。 接下来几日,礼部派人吹吹打打送来彩礼,都是宫里的贵人们赏赐的礼物和按例子该给的东西,堆满了大半个院子。京中大街小巷里,人们不再谈论太子的荒唐事,而是好奇皇上怎么忽然间对这个皇长子那么好了。 “毕竟是皇家子嗣,哪有多深的偏见?而且娶得是卫国公长女,人家卫国公可是开国功臣!” “就是,卫国公府的薛大小姐前些日子募集善款,那慈眉善目的模样跟庙里的菩萨似的,叫人敬重又喜欢。” “正因为是这样的人,才能压制了楚王的凶煞,让人有了改观吧?” “说到这个,皇上是真心爱民如子啊……” 外头的风声变了,卫国公府里薛瑾仪也正忙着。 试婚服头面,熟悉成婚当天的流程,整理要带去楚王府的东西,还要在卫国公面前处处小心,另外薛家不少在外地的亲戚都赶来了,纷纷向新娘子们道喜,她也得去一一打招呼。 薛芳仪很郁闷,明明她嫁的可是储君,为什么众人对她的态度远不如薛瑾仪热络? 她差点忍不住,要甩脸色,被陈静瑶拉住了。 陈静瑶对她微微摇头。 想到她前两日的安慰话,薛芳仪才强压下心头怨愤。 将来她是皇后,她亲哥哥继承卫国公的爵位,这笔账,她迟早会和薛瑾仪算清楚! 再一眨眼,到了七月初一,薛瑾仪从搬空了的破院里走出来,竟有些不舍的望着破旧的院落。 穿越到异时空来,她乐观的想要在这座院子里自力更生,却不想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去另一个地方努力开创更广阔的天地。 也不知道楚王怎么样了。 那日青兰去送平安符,正好碰见楚王急匆匆地要出门,只来得及交给他,没能说上话,所以薛瑾仪也不知道楚王对那平安符是个什么看法。 虽然明日就能相见了,但她仍忍不住去猜想。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叫她厌烦的男人一点点的走进了她的心里。 可她隐隐觉得的有些遗憾,像心里长出一个小疙瘩,想起时会难受一些。 姚嬷嬷轻声道:“瑾小姐,该早些去休息了。” “好。”薛瑾仪最后望了一眼破院,晃晃悠悠回到桃明院。 这里已经被布置一新了,总算有勋贵之家长女的气派,一丛丛开得正好的大红色芍药,窗户上贴着大红喜字,廊下全都换成了精致的大红色灯笼,一片片红色纱幔让整个院子陷在喜庆的海洋中。 薛瑾仪轻抚过门板上的喜字,幽幽的叹口气。 姚嬷嬷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小姐,还有哪儿不满意的吗?” 这些天,国公爷将小姐宠上了天,什么都给最好,不想婚事上有半点瑕疵。 薛瑾仪笑着摇头,“没什么,就觉得像做梦。” 姚嬷嬷笑道:“小姐与楚王殿下的婚事办的热热闹闹,从前谁能这样想到啊?不过都是小姐亲手挣来的,可不是做梦,是真真切切的呢。” 是啊,都是她和楚王亲手挣来的,还挺有意义。薛瑾仪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复杂的心情。 她要美美的睡一觉,养足精神,以最佳的状态来迎接明日这重要的一天。 第184章 七月初二 薛夫人挣扎着坐起来,问侍候在旁的丫鬟,“现在什么时候了?” “七月初二,巳时初了。” 薛夫人肩膀微微一颤,这样微小的动作也会牵引的她脑子一阵抽痛,急忙捂嘴,差点吐出来。 浑浑噩噩了好些天,不想稍微清醒过来,居然已经到了薛瑾仪那个小贱人出嫁的日子? “国公爷呢?”她急忙抓紧丫鬟的袖子,“国公爷来过我这儿吗?” “国公爷这几日事务繁忙,还不得空来看您呢。”杨妈妈端着药走到床前,柔声劝道:“夫人,大夫说您要静心养病,所以国公爷也不想打扰您休养。” “这说的什么话?!”薛夫人恼火,一抬手扫飞了杨妈妈手里的碗。 连汤带碗打翻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又刺激的薛夫人一阵头疼。 杨妈妈觑着她的脸色,想冷笑。 经历过一些事,她算是看明白了。 鞍前马后的给薛夫人卖命,不过小病一场就成了弃子。如此,还不是投靠了老夫人和瑾小姐,这两位好歹和善些。 杨妈妈叫丫鬟收拾碎片,自己则上前扶薛夫人躺下,继续好声劝慰:“夫人,您小心身体,千万不能再伤着了。” 薛夫人揪紧杨妈妈的胳膊,厉声问道:“说,我歇着的这几日,府里都是什么情况!” “这……”杨妈妈露出迟疑。 薛夫人心知不好,更恶声恶气了,“你要不说,我叫人掌嘴了!” 杨妈妈心里浮出一丝憎恶,干脆将这些天府里的事告诉了薛夫人,包括瑾小姐的婚事办得热热闹闹,老夫人重掌中馈。 薛夫人一听,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她精心谋划了这么多年的,到头来怎么莫名其妙的成了这般境地? 居然让薛瑾仪那个死丫头踩在了芳仪的头上! 她攥紧拳头,恨不得立刻下床去,毁了薛瑾仪的好事。 但是她忍住了。 薛夫人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足以支撑太长时间,她必须听大夫的话,好生休养。 这些人等着……等她养好了病,看她如何收拾了他们,叫她们知道什么叫“自掘坟墓”! 薛瑾仪在辰时初就起床了,照例打拳锻炼身体,然后安安稳稳的吃了早饭。她一派气定神闲的坐在窗边看书,姚嬷嬷她们倒是紧张死了,四处转悠着,生怕有哪儿没安排好。 粗使的丫鬟婆子们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氤氲的热气中夹杂着淡雅的花香,青芷检查过没有问题后,三个人一起服侍薛瑾仪沐浴。 沐浴完,开始正式梳妆了。 薛老夫人亲自带着几位锦衣雍容的贵夫人进来,一一介绍给薛瑾仪认识,她们都来自勋贵之家,与薛家是世交,还有一个相同点是儿女双全、子孙满堂。 她们参与梳妆,求一个好寓意。 薛瑾仪望着镜中的自己一点点被打扮起来,偷偷地狠拧了一把自己的手背,疼痛带来真实感,让她这才相信不是梦。 一夜好睡起来,淡定到现在,看着周围喜气洋洋的,她又觉得是在做梦了。 她被自己给逗笑了,穿越前拿最佳新人奖和头一回赢得最佳女配角奖时也没这么紧张过吧? 薛瑾仪眨眨眼,望着镜子里自己,渐渐地一双温柔而坚定的双眸几乎与她的眼睛交叠,那是最后一次见面,离别前楚王的眼神。 在不舍与神情之后,还有温柔与坚定,在无声的告诉她安心的等待他来迎娶。 在众人面前,她忍下花痴般的笑。 因为薛昭是从一品国公,女儿出嫁的婚服与首饰按制奢华无比,就那么大的一颗脑袋上两博鬓与宝钿沉甸甸的堆积着。 好在薛瑾仪一直锻炼身体,还吃得消。 大周女子的婚服为青碧色,她穿上绣有锦鸡纹样的翟衣,宽大的袖子柔顺的垂在身边,在明媚的阳光中折射出华贵的光彩。 青兰与青芷忙不迭地为她整理,再戴上金贵的宝石首饰。 这一整套梳妆完毕,居然已经未时了,薛瑾仪还没有吃午饭,也顾不上吃,她由青兰、青芷左右扶着从屋里出来,发现桃明院里站了不少薛家的女眷。 瞧见新娘子出来了,有的人感叹薛家大小姐越发好看了,有的人道喜,还有好几个人起哄喊着“拜见楚王妃”。 昨日举行过册妃仪式了,所以可以喊她楚王妃。 对于这个新称呼,薛瑾仪假装不好意思掩嘴笑,逗得众人一片善意和喜悦的笑声,然后在众人簇拥下去家庙,举行祭祖仪式。 从桃明院去家庙,要经过薛芳仪的院子。 薛芳仪一身打扮与往常一样,高傲站在路边,冷冷的望着锦衣华服的女子被众人簇拥着走来,不禁眼皮子抽搐几下。 薛瑾仪居然比父亲回来那一日,更加明艳动人了,哪里还有从前的丑陋粗鄙? 本来以为凭薛瑾仪的尊容,她随便打扮一下便能压下她,谁知道…… 薛芳仪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恭喜楚王妃了。”她不可能认输,但薛瑾仪身边全是人,祖母也在,只能阴阳怪气的说道:“祝愿楚王与您能够和谐美满,恩爱长久。” 呵呵,楚王那样的人,就算薛瑾仪变得再漂亮,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能活着了。 薛瑾仪微笑道:“谢谢芳仪妹妹,同样的祝福也送与太子殿下和你。” 薛芳仪心口一滞,勉强维持着笑容说道:“谢谢楚王妃。” “该去家庙了,”薛老夫人不想薛芳仪破坏了这大好日子的氛围,吩咐道:“芳仪,你母亲身体不适,多多去照顾着吧。” 薛芳仪也不想看小贱人得志,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她找母亲商量办法去。 薛老夫人瞥眼薛芳仪的背影,“估摸着楚王这会儿也在宗庙呢,他那边祭拜完了就该出发来迎亲了。” 听起来好像很快就能见到楚王了,但薛瑾仪了解过流程,知道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她无声的叹口气,感觉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薛老夫人瞧她神情,笑意深深的问道:“我瞧着瑾仪的模样,似乎很急着出嫁啊?舍得祖母吗?” 第185章 迎亲 薛瑾仪挽住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自然是最舍不得祖母了。不过,都在京里,两坊之间相隔的路程也不算远,瑾仪会时常回来探望祖母的。” “不不不,”薛老夫人摇摇头,又轻揉着薛瑾仪的手,“你总是跑回娘家,楚王殿下要吃我这个老太婆的醋了。” “楚王殿下是仁善孝恭之人,肯定会陪着瑾仪一起来探望祖母的。” 薛老夫人看着孙女说起这话时,眼中闪烁的光彩,满意的点头。 她相信瑾仪与楚王是有真感情的。 他们虽是赐婚,但有了真感情,夫妻关系才好长久的维持下去,和睦美满。 行过祭祖之礼后,薛瑾仪回到桃明院,因为脸上有浓妆,所以只能将蒸饼掰成小块,或者用小勺子盛起一点点米粥,塞进嘴巴里。 不过,反正她也没有心思吃饭,略吃了些,便端坐在窗边,一脸认真的听几位贵夫人传授持家之道,心情又渐渐地平复下来。 薛老夫人先回去休息会儿了,院子里逗留着一些女眷,喝茶闲聊,让桃明院里保持着人热闹的氛围。 薛瑾仪耳朵尖,听见外面几个贵妇和小姐们的闲聊。 “你们还记得以前瑾仪长什么模样吧?这才几个月没见,模样居然变化这么多,虽说有仪态言行的加持会让人印象好些,可是……” “不知道她是吃了什么用了什么?” “等婚事办完,她空闲下来,请来家里做客时问问,不就知道了?” 薛瑾仪微微一笑,想要卖出商品,最好的办法是展示出效果给他们看,勾起了好心思,就会来追寻答案,一切都掌握在她手里了。 快到申时末,院里的灯火都亮起来时,终于有消息传入桃明院。 “楚王殿下到门口了。” 有隐隐约约的炮仗声传来,桃明院里又忙碌开来。 薛瑾仪又重新整理了一番,坐在妆台前,但目光瞟向了窗外。 随着楚王的到来,她的心跳有点点失去规律。 不知道楚王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薛老夫人回来了,笑意让她的面容显得年轻了不少,“这会儿在下婿,不过也是为了热闹热闹,不会真的拿棍棒揍人的。瑾仪放心,一会儿保准楚王殿下全须全尾出现你面前呢。” 薛瑾仪了然的点头,这就是拦门吧?新郎要经历一重重的考验,才能见到新娘。 她想到,在送团花玉佩时,楚王也曾说要在新婚之日,全须全尾的交给她。 薛瑾仪轻抚着腰上的玉佩,待会儿一定要看看他有没有少了根头发丝。 半个时辰后,喜娘笑吟吟的走进屋中,“楚王念了好几遍《催妆诗》了,请王妃去正堂吧?” 薛瑾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表面上维持着镇定,点头应“好”,临走前又看看镜子里的面容。 很好,妆容完美,脸也不红,可不能给楚王先拿她逗趣的机会。 桃明院的院子里,早有两列丫鬟手持障扇在等候了。 青兰和青芷又为她整理一遍首饰衣服,然后喜娘将一柄缂丝团扇塞到她手中,示意遮在脸前。 薛瑾仪的视线被遮住大半,只能垂眼看着地,一左一右由青兰她们搀扶,跟着障扇队伍走出桃明院。 整个卫国公府都被装点一新,大红的喜字、灯笼和幔帐到处都是,去往正堂的道路两旁花团锦簇,到处是人们的欢笑声。 队伍走的不快,薛瑾仪也只能慢慢的跟着,随着接近正堂,心跳地跟擂鼓似的。 这条路,她这两日走过两遍,没觉得有多长,但这一次似乎被无限拉长了,她走了又走,始终不见队伍停下。 偏偏团扇遮脸,她看不见距离正堂还有多远,又不好意思问问青兰她们。 好不容易,她终于踏进了正堂,但并未能见到楚王。 因为正堂中摆放着一座行障,将她与楚王隔在两边。 喜娘扶着她坐在行障内的一只马鞍上,团扇终于可以拿开了,她能依稀分辨出行障那一头有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 他们现在还不能说话,她静静地坐着,不多时那身影一动,一样东西丢过来了。 是一只身上缠绕着五色丝绵的大雁,喜娘急忙用红罗缎将它裹住,按住了嘴,防止它出声。 行障外有傧相高唱道:“两心他自早相知,一过遮拦故作迟。更转只愁奔兔月,情来不要画峨眉。” 唱完,一对童男童女上前,小心翼翼的撤走行障。 面前终于毫无阻拦,薛瑾仪不由地抬眼望去,正对上楚王的眼睛。 那双眼里不再有刺骨寒霜,有的是如明庶风一般温暖的柔情。 薛瑾仪不由地抿嘴一笑,小流氓似的对他飞快地眨了眨眼。 楚王嘴角含笑,缓步走近,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将大雁放在她的脚前。 奠雁礼完成,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的看人了,薛瑾仪瞧着一袭红衣的楚王,想到还未曾见过他穿这样色彩明艳的衣裳,觉得语言都匮乏了,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好看。 楚王压低声音问道:“我如约而至,薛小姐满意否?” 薛瑾仪端着架子,冷哼,“还行吧。” 楚王抓了她的手,带着她起身,“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又没说后悔。”薛瑾仪小声嘟囔道。 楚王似乎没有听见,像个傻大个似的对她微笑。 从未见过楚王的宾客们都看傻了眼,传闻楚王面容丑陋凶狠,可今日一看,当真领会了古人诗歌中“彼其之子,美无度”。 而那些见过的,依然惊讶。 哪里见过楚王这样看人? 而且,他的眼睛里只有一个人,仿佛无论这个天地有多辽阔、缤纷多姿,也进不得他的眼里,这份专注与深情,世上又有几人有? 薛昭将这一幕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回想起自己与妘儿成婚的那一日。 他也是这般望着心爱的女子,心里想的是要爱护守护好她,与她恩爱到老,生死不离。 奈何天违人愿,让他与妘儿天人永隔。 说来,这几日暗查楚王的人都回来了,结果意外的叫他十分满意。 也许……也许可以做成那件事,以真正的弥补他内心对妘儿和瑾仪的亏欠。 第186章 同牢 到了戌时,天色昏黄,到了辞拜长辈,去往楚王府的时候了。 薛瑾仪与楚王恭顺的向薛昭、薛老夫人行礼,再听两位长辈教导叮嘱几句,然后携手走出卫国公府大门。 道路两边的灯笼早早的点上了,从府门口,到坊外街上,再到朱雀大街,直通楚王府地,一路上灿若星河,比白天还要明亮绚丽。 本来只有年节时才会这样点灯,但卫国公嫁女,这样的规模是应该的。 看热闹的百姓不少,望着楚王亲手扶着团扇半遮面的王妃登上花车,又看到浩浩荡荡的嫁妆队伍,瞬时人声鼎沸,坊丁们并调拨过来的金吾卫赶忙维持秩序。 虽是亲王成婚,但也有障车风俗,随车的喜娘会向人群散发喜饼与红包,但为了防止引发踩踏事故,所以今早传开消息,说是给禁了。 鞭炮声混合着礼乐声,传遍大街小巷,还有道喜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楚王都办成这样大的排场了,人们开始期待太子的婚礼又会是什么样的盛况。 楚王策马引路,带着花车队伍来到楚王府门前,他回首望去,正好喜娘掀开车帘,一双明亮的眸子也望向了他。 他微微点头,翻身下马。 从楚王府里出来一群喜娘,将手中毡席铺在花车前。 薛瑾仪由喜娘扶着,脚踏过毡席,喜娘急忙捡起踩过的,快步跑上前去继续铺路,直到楚王府门口,保证她鞋底不会踩到地面上。 她扫了一眼门楣上的三支羽箭,站到门槛前,看到楚王伸手过来。 她握住,温暖的掌心上带着一层薄茧,紧紧地包裹着她的手,让人觉得舒服又安定。 在众人的簇拥下,一对新人来到宅院西南角的吉地,这里早早的搭好了青庐。 大长公主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瞧见两位新人到来,喜笑颜开。 皇上和蔡皇后不可能出宫来参加婚礼,能办成这样已经是皇上为了太子的名声考虑,而给的天大恩赐,好在有大长公主这位长辈。 两人相视一笑,来到大长公主面前拜堂行礼,而后.进入百子帐中,并肩坐在一处。 这时,一群喜娘和孩童欢笑着跑进来,一边四处抛撒花瓣、果子和铜钱,一边唱着“咒愿文”,取义多子多福。 薛瑾仪想到这个,瞥眼身边一脸淡然的男人,不由地脸颊一烫,继续一脸乖巧的垂眼坐着。 按她的性格,本应该在婚前说明各种事情,包括财产、孩子和未来规划,更何况是现在在封建时代里成婚,涉及的东西就更多了,可是与楚王在一起后,好像都顾不上这些了。 爱情叫人盲目? 薛瑾仪哭笑不得。 也许,是身边的男人足以叫她安心吧。 这时撒帐完毕,这些人退出去,又有喜娘捧着同牢盘进来,将盘中饭食各喂给他们三口,再接着又一名喜娘送来合卺酒。 两只小瓢里盛了酒水,由一对孪生男童送到他们面前。 薛瑾仪拿起一只小瓢,微微侧身看向楚王。 楚王也看着她,两人同时饮下瓢中的酒。 青兰和青芷带着一群侍女进来,帮二人脱下外衫,薛瑾仪脑袋上沉甸甸的东西终于可以全部卸去了,让她觉得松泛了不少。一名喜娘为他们二人梳头,另有一人用五色丝绵将他们的脚系在一起。 众人说了几句吉祥话后,退出百子帐,放下帘子。 此时夜色已深,帐子外的人们都走远了,喧闹声一下子远去,四周归复平静,很容易让人有种虚无恍惚感。 薛瑾仪愣了愣神,然后转头看向楚王。 他们的婚礼按照这个世界的仪制办完了,虽然与她梦想中的浪漫婚礼全然不同,但是与楚王在一块儿,也没什么缺憾了。 只是,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不是仪式上,而是…… 忽地,楚王凑到她面前。 放着那张因为靠近而骤然放大的脸庞,薛瑾仪心头一惊,难道这时候就要…… 看着她脸颊上浮现出一层绯红,楚王笑问道:“在想什么?” 薛瑾仪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没想什么啊,倒是你一直在发什么呆?” 楚王俯身,解开他们脚上的五色丝绵,“这会儿人已经走远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这时候去别处?”薛瑾仪不解的问道。 楚王倾身过来,几乎快要贴上薛瑾仪的嘴唇,意味深长的问道:“还是说,你想现在做点什么?” 薛瑾仪脸颊烫的厉害,心也在“噗通”乱跳。 她以前看**男都能脸不红心不跳,怎么楚王靠近一些,温热的气息从鼻尖掠过,再调情一句,她反应这么大? 她往后缩了缩,楚王趁机而上,膝盖跪在榻沿,上半身的阴影笼罩着她。 红烛的火光因为他的动作带起的风儿摇曳明灭几下,帐内明暗几下,平添了暧昧的氛围。 薛瑾仪做为一个成年人,当然知道新婚之夜要做什么,但真到了这个时刻,还是有点小紧张。 楚王见她脸红的像桃花一般娇嫩艳丽,忍不住亲了一口,然后就起身了。 起身了?薛瑾仪茫然的望着他。 楚王伸手,扶她起来,“我先带你去个地方,之后的事情可以慢慢来。” 慢慢来……虽然两人现在只是手牵手了,可薛瑾仪的脸颊反而更烫了,她感觉自己就像个被架在火堆上烤着的鹌鹑。 “去什么地方?”她只能在语气上装出若无其事来,“是有什么好东西给我看吗?” “你去了就知道。” 看他神神秘秘的,她也不问了,披上帐子里另外准备的外衫,两人悄悄地溜出园子。 起初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的人声,到越往宅院深处走,四下里只剩虫鸣声了。 她发现楚王府比自己原想的要大很多,因为他们成婚而彻底打扫过,四处如新,不像她以前来时那样蒙灰陈旧了。 走了大约一刻多,楚王在一扇院门前停下脚步,月色星光落在他的眼眸里,闪烁着期待与兴奋的光芒,让这个一向沉静冷淡的男人有了二十出头的年纪本该有的朝气。 “你亲手推开门看看吧。”他道。 第187章 梦想的婚礼 薛瑾仪好奇的往前迈出一步,手掌贴到了门板上。 她没有动,而是回头看向楚王。 楚王大约没有料到她会回头,根本收不住脸上的紧张之色。 薛瑾仪轻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推开院门,好看一看楚王到底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给她。 院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清风送来花香,薛瑾仪一个激灵,还没看清楚院内景象的时候,飞扑回楚王的怀中,掩住了他的口鼻。 “小心花香让你不舒服。” 楚王笑了,攥住她的手腕,轻轻地挪开,“这点花香不算什么。快回头看看吧。” 他低沉的嗓音因为紧张和期待而微微颤抖着,引得薛瑾仪不由回头望去,当一片绚丽的色彩清晰的映入眼帘时,她的瞳孔因为惊讶而缩小了一些。 “这是……” 楚王松开了她的手,目光追随着一步步走进院子里的她。 薛瑾仪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童话世界里才有仙境,放眼望去是五颜六色的花朵交织成的一大片花海,十几只小小的灯笼散落在花海中,与柔和的月色交相辉映,仿佛星河落在了人间,梦幻的不真实。 她迟疑了,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 她害怕再往前,会榻碎了这梦幻世界。 楚王轻手轻脚地来到她的身边,“走吧,阿瑾。” 薛瑾仪不禁握住他的手,温暖的触感让她有真实感,无声的告诉她一切所见都是真的。 她与楚王并肩而行,沿着花丛中,卵石铺就的蜿蜒小路,来到中央帐子前。 帐内铺了茵褥和摆着食物美酒的矮桌。 薛瑾仪绕着帐子转悠了一圈,然后席地坐在帐内,不管怎么做都可以看清楚整片花海,这样的场景与她梦想中的婚礼是一样。 可是……她猛然看向身边含笑的男人,不曾与楚王说过只字半句,他是如何知晓的?难不成有读心术,所以也知道她在某一个时候对他已经变了心思? “喜欢吗?”楚王在她开口前,问道。 “喜欢,非常喜欢。”薛瑾仪舍不得眨眼了,望着梦想中的一切真真切切的出现在眼前,眼眶有些酸涩。 她与楚王的婚事到这里算是真真完美了。 但是她仍旧觉得少了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刚一开口,薛瑾仪想到了,“是阿衍告诉你的吗?” 他们是雇主与护卫的关系,阿衍有时候看起来是个挺八卦的人,所以他会告诉楚王这件事也不奇怪? 楚王明亮的眸子注视着她,“你知道为何阿衍从不开口与你说话吗?” 薛瑾仪听着他的嗓音,微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 因为她能从声音分辨出谁人,所以阿衍一开口就会暴露…… “你……”薛瑾仪惊讶望着楚王的脸庞,这张脸与她曾只隔着一张薄薄的面具,可是她死活没有看出来,也有猜疑过,但又会觉得不像。 原来,楚王比她以为的更长的默默陪伴在她身边。 她的心里甜甜的,也暖暖的。 “可是,你我之间后来好像无需这样吧……”特别是他们自大长公主分别,待嫁之时阿衍不就曾翻墙头而来? 楚王道:“皇子私养暗卫,是会被赐死的。再者,有另一个身份,做很多事能便利些,比如说带给你这份惊喜。” 薛瑾仪了然,想到阿衍一开始对自己的态度,又气又笑,便一拳头锤在楚王的胸口上,“把我当个傻子似的溜,你这种人真讨厌。” 说完,她转过身去,假装生气。 楚王从她背后搂住腰身,在她耳边轻语道:“其实你也有所觉察,不是吗?” “还是你伪装的太好了……”薛瑾仪摸了摸下巴,大惊失色道:“糟糕,我分不清你是装的,还是真心的了。” 楚王的吻落在她的耳垂上,让她不由地轻轻颤栗。 “我会让你清楚的知道,是否真心。” 薛瑾仪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在他的温热的气息下又小鹿乱撞了。 她干咳一声,避开楚王又一个吻,叫道:“还有一件事没做!” “哦?”楚王十分有耐心的看着她。 薛瑾仪从楚王的臂弯间挣脱出来,寻了两朵红色的小花,三两下编制成了戒指,然后将其中一朵交到楚王的手中。 “跟着我念。” 楚王点头。 薛瑾仪的脸色认真而庄重起来,凝望着楚王的脸庞,定了定心神,慢慢说道:“我濮阳瑄,请你薛瑾仪做我的妻子……” 她知道这样的誓词意味着什么,但没有丝毫犹豫的教给楚王。 楚王从这双杏眼中看出了坚定的感情,一如他望着她时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学会了后,认真道:“我濮阳瑄,请你薛瑾仪做我的妻子,我生命中的伴侣和唯一的爱人。从今开始,互相拥有、扶持,无论逆境或顺境,贫穷或富贵、疾病或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将我们分开。” 听着楚王说完誓词,薛瑾仪也没有迟疑的说了一遍,“我薛瑾仪,请你濮阳瑄做我的丈夫……”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抬起自己的左手,稍微向楚王示意一下,他便将花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她紧接着将另一朵戒指套上楚王的手指。 “好了,礼成!”薛瑾仪笑眯眯的说道。 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说出“我爱你”三个字,但结婚誓词已经表明了一切。 而且,她有点不好意思这样直白的说…… 她正琢磨着,一个轻吻落在她的唇上。 薛瑾仪一惊,这楚王还挺懂的嘛? 楚王重新拥住身边的人,虽然头一次见识到这样奇怪的仪式,但所说的每一个字他能够完全理解。 这是他们在许下相守一生的誓言。 拥吻中,楚王一只手贴在薛瑾仪的后背上,轻柔地将她放倒在茵褥上。 “阿瑾……”他温柔唤道,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身下的女子,如墨一般的长发披散在茵褥上,月色洒落在脸庞上,美丽动人。 “怎么啦,楚王殿下?”薛瑾仪笑吟吟的随口问道。 楚王微微蹙眉,看似伤心的摇头叹气道:“阿瑾,你我结为夫妻,却仍旧这样喊我?” 薛瑾仪这时候才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变了,还从未有人唤过她“阿瑾”呢,那以后就霸道的决定是他的专属称呼了? 薛瑾仪轻咳一声,柔声喊道:“阿瑄?” 那双眼里的温柔笑意,在这一声唤后,肆意蔓延开来,将她深深的裹住。 第188章 情不知所起 清晨,薛瑾仪睁开眼,清风送来清新淡雅的花香,入眼不单是繁花似锦依旧,还有两只喜鹊在草地上吱吱喳喳的蹦跳着。 它们大概是一对夫妻鸟,其中一只飞起后,另一只紧紧相随,在半空中嬉闹盘旋,渐渐飞向远处。 当喜鹊消失在天际,她目光一转,看到濮阳瑄正炯炯有神的望着自己。 她干脆的凑过去,嘴唇轻点在他的脸颊上,“早啊,阿瑄。” 濮阳瑄眉眼中满是笑意,在她要退开之前,捧住她的脸,将这个吻移到了嘴唇上。 深入的亲吻让人想到昨夜一番云雨,薛瑾仪脸颊微红,偏手不老实的攀上濮阳瑄的肩膀,稍一用力便将人摁倒,压在自己的身下。 濮阳瑄轻抚过她的脸颊和青丝,如墨般的眸子里盛满了欢喜与宠溺,然后又要亲上去。 薛瑾仪嘟囔道:“都快喘不上气了……” “终于等到名正言顺的这一天。”濮阳瑄笑道,“舍不得撒开手。” 薛瑾仪趴在他的身上,感受到温暖和坚实,这是她此后余生的伴侣,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是她坚定不移的知道他会是值得相伴一生的人。 《牡丹亭》的题记中有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缘分是奇妙的,经历的种种亦是奇妙的,让他们从相互嫌弃的冤家,变成了恩爱有加的夫妻。 她“噗嗤”一笑,水盈盈的眸子望着濮阳瑄,然后往旁边一滚,作势要起来,“感觉太容易了点儿。” 濮阳瑄见状,去抓她的手,谁知薛瑾仪一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滚作一团,直接从帐子里滚到花丛中。 青草与花朵扫过他们的皮肤,痒痒的,以及相依偎的感觉让他们愉悦的大笑出声。 薛瑾仪第一次看到濮阳瑄笑成这样,没有拘束,没有小心谨慎,没有人前的伪装,是最真真切切的自己。 “那我就加倍的变着花样的对你好,让你看看到底容不容易。”濮阳瑄说着,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柔软的身躯在怀,鼻间萦绕着令他觉得舒服又喜欢。 听着怀中的女人“嘻嘻”轻笑,他是真的想加倍再加倍的对她好,竭尽所能的给她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因为巳时中要进宫朝见,他们克制了心中情意,玩闹了一小会儿便起来了。 濮阳瑄开了院门,唤来青兰她们送来吃食和热水。 沐浴过后,薛瑾仪坐在铜镜前梳妆,考虑到可能会见着不少人,所以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这是岭南的石黛。”楚王往眉砚中倒了点香露,调和研磨后,用眉笔蘸取些,来到薛瑾仪的面前。 薛瑾仪知道除却千金难求的波斯螺子黛,这岭南出的石黛因为温润松软而最受人喜欢。她仰起头,笑道:“阿瑄还会描眉?” 濮阳瑄道:“为你特意学的。” 薛瑾仪心里跟抹了蜜似的,放心的让他为自己描眉。 濮阳瑄看得出她为了朝见是多郑重的打扮了,所以描眉时格外的认真仔细,那一点一滴爱护又珍惜的动作,让薛瑾仪明白他的心思。 不一会儿,濮阳瑄道:“好了。” 薛瑾仪转头往镜中一看,小山眉浓淡相宜,如远山一般,与她的妆容正好相配。 “手艺这么好?”她继续整理妆容,透过铜镜看着濮阳瑄,别有深意的问道:“是怎么练出来的?” “猪皮上。” “……”薛瑾仪被逗笑了,想来他能画的这么好,应该是练习了无数遍,同时要布置花园,不知付出了多少心思和精力。 她打扮好了,穿上海棠红色为主的礼衣,然后从青兰手里接过一件大团花纹样的紫袍,亲手为楚王穿上。 系上蹀躞带时,她环住他的腰身,上半身不得不贴在他的身上,感觉到呼吸间温热的气息都喷在头顶上,她垂着眼,飞快地给他整理好。 濮阳瑄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一下,然后细心的扶正她发髻上的钗子。 青兰在一旁偷偷看着,心里是乐开了花。 自打楚王与王妃成婚后,两人之间跟蜜里调油似的。 想来大长公主距离抱上曾侄孙不远了。 青芷从门外进来,说是车马已经准备好。 今日晚上才是婚宴,有礼部的人安排,所以新婚的小两口从王府出来,上了马车直奔宫门。 薛瑾仪看了看窗外,楚王府位于城西南的常安坊,不少人还在津津乐道昨日的婚礼。 “自打这儿成了楚王府,是头一回这么热闹吧?要不是楚王成婚,我都要忘了这儿住着人呢。” “不过,要说我,除了楚王这种命格的人,谁敢住这儿?” “还不是因为娶的是卫国公长女,怎么也要有大排场吧?” “说不定楚王借着卫国公这棵大树,终于能扶摇直上了呢?” 众人哈哈大笑。 薛瑾仪放下帘子,靠在濮阳瑄的肩膀上。 “我忽然想到一种点心,等朝见完了回来,应该有点空闲,我做给你吃吧?” “好。”濮阳瑄含笑望着怀中的新婚妻子,丝毫不在意外面的议论。 薛瑾仪顾不上会不会热,往濮阳瑄的怀里蹭了蹭,大约是先前有好些天没见,所以要弥补弥补吧? 濮阳瑄搂住她,两人一时间谁也没说话,但一点儿也没觉得无聊。 这回,皇上在春芳阁见的他们,在行礼完之后,薛瑾仪小心的扫了一眼书案后的男人,他正全神贯注的执笔写字,洒金宣纸上乌黑浓墨肆意挥洒,几个眨眼间,一幅字便写好了。 两名内侍一左一后拿起宣纸,展开在薛瑾仪和濮阳瑄的面前。 “琴瑟和鸣”。 皇上身边一位端庄娴雅的贵妇和蔼笑道:“赏赐金银财宝没什么意思,所以你们父亲写一幅字,祝瑄儿和瑾仪情笃和好。” 濮阳瑄上前,恭恭敬敬的接过字,“谢父亲,谢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笑着点点头,又叫宫女捧来一只匣子,“这是我送给瑾仪的新婚贺礼。” 薛瑾仪也道谢接过,然后看见皇上冲她招手,“我偶得一幅前朝大书法家的字画,楚王妃一起来看看吧。” 薛瑾仪看眼楚王,略微等了等,没等到皇上叫他。 皇上对她的态度比之以往亲切了些,但对亲生儿子却还是那样的疏离冷淡。 第189章 根深蒂固 濮阳瑄递了个眼色过来,薛瑾仪款步上前,来到皇上跟前。 “皇上,瑾仪才疏学浅,只怕叫您笑话。”她还是想回到濮阳瑄的身边。 皇上道:“楚王妃太谦虚了。” 德妃笑道:“瑾仪,你已与楚王成婚,该改一改称呼了。” “父亲。”薛瑾仪欠了欠身。 皇上点点头,心情看起来不错。 两名内侍小心翼翼的将一幅字画展开在他们的面前,德妃也走过来,三人仿若一家三口似的凑一起,一时间没了身份上的差距,讨论了会儿大书法家的字,还各自拿纸笔临摹。 被众人当不存在的濮阳瑄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这样的场景他早就习惯了,但如今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他心爱之人。 他只要看着她,便能感到开心和满足。 甚至于……他已经忘了最初接受这桩赐婚的目的。 三人互相点评完各自的临摹之后,皇上捋了捋胡须,露出淡淡的笑意,这样轻松愉快的神情在这位帝王的脸上很少能找到,德妃暗暗惊喜,向薛瑾仪微微点头。 薛瑾仪抿嘴一笑,显得恭顺乖巧,让德妃心生喜欢。 “皇上,妾身在春芳阁布置了酒菜,这会儿也该用膳了。” 皇上拿起他们三人临摹的字,“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与瑾仪他们吃便是了。” 德妃见状,惋惜的看看薛瑾仪和濮阳瑄。 众人恭送皇上离开后,气氛松快了些,薛瑾仪吃过饭,和濮阳瑄打道回府。 薛瑾仪继续靠在濮阳瑄的怀中,低声叹道:“感觉父亲对前朝的仇视是根深蒂固,很难去撼动他的观念。” “再难的路,我都会走下去。” 濮阳瑄话音刚落,薛瑾仪坚定的说道:“那我陪着你一起走。” 她抬起头,望着他的脸庞。 濮阳瑄趁机亲了一口。 薛瑾仪不客气的捏了一下他的脸颊,“我本以为,因为卫国公这层关系,加上我投其所好,所以皇上多少能爱屋及乌,对你的态度有些许的改变,哪怕一丁点,有了个开头,也是好事。” 谁知皇上油盐不进,如果把在这个世界要做的事情比喻成通关游戏,那难度依旧是“地狱”级别。 不过,她可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 她正色,握着拳头做出加油的手势,“问题是用来解决的,你说的对,在困难的路,你我携手一起走下去。” 濮阳瑄搂紧薛瑾仪,细细的闻着她发丝上的清香。 是花草的淡雅香气,不浓郁,仿佛一阵清风送来的。 能够让他深深的眷恋着。 成婚让他们之间彻底没有了隔阂,交付彼此的真心。 这感觉,真好。 “蔡氏先前虽然被父亲斥责,但在朝中势力其实并未受到多少影响,而且在太子之事已经开始补救,很快会和从前看起来一样。”他开口道。 薛瑾仪明白,太子和蔡氏的地位怎么可能因为一两件小事而被撼动,这次让皇上心生嫌隙已经算是完满了。 “所以,”她接话道:“其实也不用太着急激进,否则在蔡氏拥有太大权势的时候,皇上对你改观,反而会让我们陷入危险的境地。” “嗯。” 薛瑾仪在濮阳瑄的胸口蹭了蹭,“等婚宴忙完,再好好筹谋。” 回到楚王府,已经有不少宾客上门来,濮阳瑄去招待客人,薛瑾仪换了身衣裳后去了灶间。 厨子们正忙着准备宴席,她自个儿寻了个角落做点心。 快到傍晚,青兰来到濮阳瑄身边,压低声音说,“楚王,王妃请您过去。” 濮阳瑄眸光一亮,寻了借口与青兰离开花厅,来到王府的正院。 薛瑾仪正坐在桌边看书,听见脚步声,笑着抬头望来,“一会儿宴席开始,少不得要喝酒应酬,吃不上几口东西,先吃些我做的糕点垫垫肚子吧。” 一边说,她一边打开桌上的食盒。 “这是什么?”濮阳瑄好奇,“乍一看,还以为是要吃花呢。” 薛瑾仪掩嘴笑起来,指着盒子里的六只芍药花形状的点心,“像不像芍药从花苞到盛放的样子?” 濮阳瑄仔细一看,还真的是。 不管是花苞,还是含苞待放,再到最后完全盛放的样子都栩栩如生,难怪叫他以为是真花了。 “阿瑾的手真巧。”濮阳瑄夸赞道,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只糕点,那模样像是怕稍微用力就会捏碎了花朵似的。 薛瑾仪用神神秘秘的口气说道:“你一定要每只都吃至少一口。” “吃一口怎么够,我想全部吃了。”濮阳瑄咬了一口花苞形状的点心,一股淡淡的冬瓜清甜味。 他带着追求答案的心思,挨个吃其它形状的点心,每一个馅料的甜味都比前一个浓一些,但又有些不同,有的是绿茶般的香味,有的是桂花味道,最后一朵完全盛开的点心则是细腻的红豆沙,甜而不腻,让他吃了这么多糕点后,不会觉得齁死人。 薛瑾仪看他吃完点心,送上一杯冰镇的酸梅汤。 冰凉的酸甜味让一切都恰到好处。 “好不好吃?”薛瑾仪歪着脑袋问道。 “好吃。”濮阳瑄觉得意犹未尽,“这样别致的点心叫什么名字?” 薛瑾仪摇摇头,“我还没想好。” 濮阳瑄道:“应该有个美丽的名字。” “反正我们时间很多很长,可以慢慢想一个好名字。”薛瑾仪拿帕子给他擦擦嘴,“该去前院招呼宾客了。” 宾客多是男子,所以她要等到宴席散时才好出面。 濮阳瑄握住她的手,叹道:“我倒想陪伴在你身边。” “腻死了腻死了。”薛瑾仪冲他吐舌头扮鬼脸,“我做点心忙了一下午,让我睡会儿。” 濮阳瑄在她唇角上亲了一下,这才转身出去。 薛瑾仪笑望着他的背影,然后接着看书。 到了宴席快散了时,她整理了妆容和衣裙,来到花厅,与濮阳瑄一起送客人离开王府。 濮阳瑄回到外人面前,又恢复了冰冷的模样,好像昨日成婚的根本不是他。 她知道原因,脸上一直挂着亲和的笑容,直到送走最后一位宾客。 先前的喧闹消散了,明亮的花厅里一桌桌残羹冷炙,楚王府又回归了平静。 薛瑾仪伸了个懒腰,“回去睡觉喽!” 话音未落,濮阳瑄将她打横抱起。 薛瑾仪吓了一跳,“你今天也累了……” “照顾我的妻子,是应该的。”濮阳瑄目不斜视的大步往前走去。 薛瑾仪坏笑道:“难不成等会儿我沐浴的时候,你也要伺候着?” 濮阳瑄转眼看向她,勾唇一笑,“有何不可呢?” 第190章 回门 薛瑾仪醒来时,幽怨的瞪一眼身边的男人。 小小年纪懂的花样不少,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 “阿瑾,醒了?” 濮阳瑄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传来,说不出的性感,半睁的眼眸里光彩流传,就是她看了无数回,也得不由感叹“真好看”。 然后……这个“真好看”的男人已经成了她的丈夫,一辈子属于她的了。 这么想,薛瑾仪的心情好转些,忍着身体上的酸软,一掀被子,豪迈的直接跨坐在濮阳瑄的身上,一手落在他的鬓角,一手悄悄地摸出昨晚藏在枕头下的一盒胭脂。 “让我仔细看看你。” 她的指尖顺着脸颊再到鼻梁上,然后抚过眉眼。 濮阳瑄一动不动,任由她抚摸着,脸上的笑意不减半分。 薛瑾仪估摸差不多了,嘴角滑过一丝坏笑,换了之手,继续在濮阳瑄的脸上乱摸。 “好了,摸够了。” 她得意洋洋的看着那张俊朗不凡的脸庞,在她的“魔爪”下变成了大花猫脸,嘴角抽搐几下,到底是忍不住了,“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濮阳瑄一脸不明所以,听着极具感染力的笑声,他猛地抓住薛瑾仪的胳膊,拉进自己的怀中,凑脸过去一顿乱蹭,像极了一只讨欢的小猫咪。 薛瑾仪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躲,挣扎起来的时候,看到濮阳瑄脸上的胭脂花了,知道八成是他晓得她搞鬼,所以报复来了! 濮阳瑄看着她的花脸,也笑出来,墨黑的眸子亮晶晶的,这点光彩里也清晰的倒映着薛瑾仪的脸庞。 “讨厌。”薛瑾仪娇嗔一句,本想戏弄濮阳瑄,谁知“火”也烧到自己身上。 濮阳瑄牢牢地把想离开的她环住,笑着用自己的衣袖擦去她脸上的胭脂。 “今日回门,我要起来了。”薛瑾仪趴在他的胸口,轻声说道。 濮阳瑄道:“还有时间,再待一会儿。” 薛瑾仪便安安稳稳的继续趴在他的身上,这份舒服与安逸确实叫她也舍不得挪一挪。 此时,门外的几个人既高兴又忧愁。 青兰扯了扯青芷的衣袖,“再晚……就误了时辰了。” 姚嬷嬷道:“我刚才听楚王与小姐的笑声那么高兴,先别打扰他们了吧?” 万一打扰了小两口兴致,不太好。 青兰为难,“我……觉得还是想个法子提醒一声吧?” 姚嬷嬷叹口气,擦了擦眼角,“看到小姐和楚王这么恩爱,我真高兴……” “姚嬷嬷,”青兰忙安慰她,“楚王与王妃新婚燕尔,哭什么呀?应该高兴的笑!” 一直沉默不语的青芷看看她们,走到了门边,轻声叫道:“楚王,王妃,要起了吗?” 青兰和姚嬷嬷双双一震,刚要劝阻,屋内先响起声音。 “进来吧。”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门进去,只见楚王与王妃都已经起身了,楚王整张脸都埋在巾子里,可是热水都没打来,盆里是昨夜剩的冷水啊…… 青兰摸摸下巴,难道是楚王被王妃逗得脸红了,不想被她们看见? 她确信楚王妃有这个能耐,并且认为世上只有楚王妃能做到。 她好奇的瞅着楚王,实在是难以想象到那张脸上出现害羞是什么样子,真想亲眼看看。 可惜,当楚王放下巾子时,她只看到一张平静的脸,剑眉星目如旧。 青芷轻轻地拉了她一下,几个人急忙准备好梳洗的热水。 濮阳瑄依然要为薛瑾仪描眉,而薛瑾仪继续亲手为他系上衣带。 等薛瑾仪为濮阳瑄整理好衣襟后,青芷才上前开口,“楚王,王妃,奴婢们已经准备好车马和礼物了。这是礼物清单,请您过目。” 薛瑾仪接过,与濮阳瑄扫了一眼,笑道:“青芷办事,我是放心的。” “王妃过奖了。”青芷拿回清单,“宫里、大长公主府和卫国公府都调来一些人,供楚王与王妃差遣。王妃,安排什么时候让他们过来请安?” 薛瑾仪道:“等我回来吧。” “是。” 吃过早饭,薛瑾仪准备出发时,还没登上马车,就见一衙门小吏打扮的人匆匆忙忙地策马而来,一看见楚王,脸上闪现出喜色,急忙下马行礼。 “……楚王,蓝田县那边出了点事,需要您过去看看。” “什么事?”濮阳瑄沉声问道。 小吏抓耳挠腮,“小的也说不大清楚,是安置使说难民有些问题,需要您出面解决。” “事情很急?” “是……”小吏在冰冷的目光注视下,畏畏缩缩的,“安置使是这么说的,毕竟担心难民因为不满,而引发骚动……” 濮阳瑄望向薛瑾仪,握住她的手。 他还没开口,薛瑾仪笑道:“我陪你一块儿去吧。”接着,她吩咐青兰,“你找人去卫国公府知会一声,就如实说吧,我们办完了事,会立刻回卫国公府。” 楚王成婚办的热闹,受到多少人瞩目,可如果在回门这一日,楚王没有陪王妃回门,不知要在有心人的操控下,流传出什么难听的议论。 不如她陪着阿瑄一块儿去,也有段时间没看见小宝母亲他们了。 “对了,再包一些喜饼来,让大伙儿都高兴高兴。” 濮阳瑄的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 “反正马车也准备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走吧。”薛瑾仪提着裙摆,跳上车辕,濮阳瑄紧随其后。 小吏却不动了,“这个……王妃,蓝田县那边正在动土盖屋子,又乱又脏,您还是别去了,小心脏了您那么华贵的裙子和绣鞋。” 车内传来一道冷喝,“王妃做什么,容得你指点?” 小吏浑身一震,不敢多话。 薛瑾仪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又看看缀着珍珠的绣鞋,确实有点苦恼。 时间紧,顾不上回府里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男装或胡服,也不可能浪费时间,先往北走去西市。 就在这时,濮阳要从座位下的暗格里掏出一只包袱,轻轻地放在她的腿上。 薛瑾仪不解,“这是什么?” “你打开便知。” “这么神秘,是什么好东西?”薛瑾仪笑着瞥一眼身边的男人,麻利地解开包袱,一套崭新的胡服出现在眼前。 第191章 精益求精 “知道你喜欢穿这样便利的衣服,所以我准备几件,其中一套放在车上,以备不时之需。”濮阳瑄微笑道。 “还是你细心周到。”薛瑾仪夸奖道。 濮阳瑄一脸享受,换成婚前这样真心实意的夸奖是在太难听见了。 他道:“我们这叫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薛瑾仪笑着抖开了胡服,紧接着想到了一个问题。 马车里的空间虽然足够大,换衣服不成问题,但是她今天穿的银昙花纹白色窄袖衫,银红的团花齐胸长裙,这就意味着…… “转过脸去。”她戳了戳濮阳瑄的胳膊。 虽说是夫妻了,但也不大好意思当他面换衣服。 濮阳瑄挑眉,“不需要我帮忙吗?” “我自己能穿好。”薛瑾仪努了努嘴。 濮阳瑄笑着转过头去,老实乖巧极了。 薛瑾仪瞅他两眼,赶紧抽掉披帛,解开胸上的宫绦,裙子从身上滑落的同时,她感觉到脖子上一坠。 低头望去,原来是匆忙间宫绦勾在嵌珠宝金项链上,她轻轻“啧”了一声,低头去解。 “怎么了?”濮阳瑄听见她的“啧”声,问道。 薛瑾仪瞥眼濮阳瑄,他果然守信的没有回头,“小事小事,马上就换好衣服了。” 她手指稍微用力,谁知宫绦并没有如预想中的那样从团花形的金珠上解下来,眯起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又尝试了一下,感觉反而绞得更紧了。 偏偏这时候马车一个颠簸,薛瑾仪还没稳住身形,已经撞在濮阳瑄背上。 她刚要坐好,一只手掌已经抚上了胳膊,温暖而干燥的感觉让她反而一个冷颤,抬头望去,自己的面容清晰的映在一双黑眸里。 裙子堆积在她的腰上,半解的窄袖衫松松的拢在她的身上。 濮阳瑄眸色深沉了一分,不由地轻咳一声。 “不是说好了,转过头去不许看的吗?”薛瑾仪脸颊上迅速升温,用胳膊肘轻轻地捅了下身后的男人就要坐起来。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妻子摔倒受伤?”濮阳瑄一手摁住她,一手轻巧地解开了被项链缠住的宫绦。 宫绦如流水般滑落,一个带着甜情蜜意的吻也落在了薛瑾仪的唇上,轻轻地咬两下。 “唔……”突如其来的吻让薛瑾仪有些不稳,抬手抵在濮阳瑄的胸口上借力。 但是男人抚过她脸颊,最后落在耳边的手掌,让她心一颤,手指情不自禁地改变了力道,轻抚过衣衫上的花纹,勾住了他的脖子,稍一用力,吻得更缠绵。 两人到底是懂得克制的,这毕竟是在去往蓝田县的路上,而且薄薄的车厢木板之外可是车水马龙的京城街市,虽是夫妻,也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薛瑾仪没有拒绝濮阳瑄的帮助,换上胡服,又整理好发髻和珠钗。 她脸颊上的热度仍旧没有退去,呼吸间尽是熟悉的气息,不禁想起那一晚他们在宫腔角落里的一吻。 所以,在又不经意的对上濮阳瑄那双恢复冷静的眸子时,吹了声口哨,嬉笑道:“楚王殿下的吻技越发高超了。” 濮阳瑄没有停顿的为她系好腰带,“我说过会对你好,自然是要最好的……”顿了顿,又道:“我觉得这种事上还可以精益求精。” 薛瑾仪望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骂道:“不正经。” 濮阳瑄捉住她的手腕,“可阿瑾还不是喜欢?” “……”薛瑾仪冷哼,“少得意。” 濮阳瑄揽住她的肩膀,轻而易举的就将人搂在怀中,不禁扬起唇角。 此时,楚王府的人来到卫国公府,将消息带给了薛昭。 薛昭问道:“楚王与王妃已经出发了?” “是的,国公爷。” 薛昭略皱眉,按理说此时楚王不宜再去蓝田县,免得被有心人编排,让皇上误认为他有贪图功名之心。对外祖是前朝罪臣的楚王来说,现在表露出太多,是极不明智的。 而且偏偏在瑾仪回门这日,非要楚王去蓝田县,不能陪妻子回娘家。 等等……薛昭的眼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光芒,这事没这么简单,楚王不会这样莽撞行事,而且瑾仪叫人来如实禀报了。 再想了想,他明白了女儿的用意,放下正在擦拭的宝剑,叫人带楚王府的人下去,自己换了身衣服出门。 薛三姑娘和丫鬟们在小路上散步,看见薛昭匆匆而来,急忙行礼,问道:“伯父,瑾仪姐姐今天不是要回来吗?您这是要出去?” 薛昭“嗯”了声,如一道风从她身边掠过。 看他脚步应该是有要紧事,这么说……薛瑾仪回门这日,不单没有丈夫陪伴,连父亲也见不着?可真是凄惨啊!薛三姑娘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走,咱们把好消息告诉芳仪姐姐去。” 马车停在土地公庙门前,众人一看车上的灯笼是楚王府的,纷纷兴奋地围拢上来。 濮阳瑄扶着薛瑾仪下车来,虽没有在薛瑾仪面前的深情,但一向清冷的神色柔和了些,略略与难民们打过招呼。 薛瑾仪没什么需要伪装的,高高兴兴地与小宝母亲他们寒暄,吩咐青兰将喜饼分给众人。 小宝母亲欢喜的拉着薛瑾仪的手,“恭喜薛……不对,现在应该是恭喜楚王妃,祝您和楚王恩爱长久,早生贵子!” “谢谢。”薛瑾仪微笑点头。 濮阳瑄去找安置使,薛瑾仪则和难民们就在土地公庙门前聊聊天,没有选择四处转转。 半个时辰不到,濮阳瑄回来了。 “怎么样?”薛瑾仪轻声问道。 濮阳瑄道:“这两天风传安置难民的计划作出了些改变,与我在时说的有几处不同,让一些难民误会朝廷变了注意,会对他们不利,所以想要闹事。我出面安抚领头的几句,解开了误会,现在已经没事了。” “什么改变?” “难民们安顿下来一年后需要缴纳的税提高了一些,便认为是有意赶走他们。”濮阳瑄道,“我问过安置使,没有这样的改变,不知从哪儿生出的谣言。” 薛瑾仪摸了摸下巴,“我怎么感觉是有人刻意而为,来对付你的呢?” 第192章 不赚钱的铺子 濮阳瑄牵着她的手往马车走去,“先回卫国公府再说。” “这个时辰回去,午饭也赶不上了。” 濮阳瑄道:“不如中午去酒肆吃顿便饭?再去东市闲逛会儿,晚饭前回国公府?” “这提议好。”薛瑾仪眼睛亮晶晶的,她是这么想的。 两人与小宝母亲等人告别,上了马车回到京城,按照计划先去了酒肆。 吃过饭,薛瑾仪和酒肆的厨子讨论了会儿菜肴的烹饪方法,然后换回原先的白红襦裙,又整理了一遍妆容后,挽着濮阳瑄的胳膊在东市大摇大摆的闲逛。 不多时,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所到之处,议论声此起彼伏。 “你们看,楚王与王妃成婚后给人感觉更不一样了!” “我感觉是更游手好闲了……看看后面跟着的丫鬟,手里提了多少东西了?” “呵呵,毕竟王妃带去了那么丰厚的嫁妆,终于可以大手大脚的花钱享受了吧?” “咦,我还以为有先前安置难民的事儿,楚王成婚后会有个正经差事呢。” “想什么呢,看人家的样子,做差事哪有快活日子重要啊?” 薛瑾仪对那些议论声置若罔闻,拉着濮阳瑄走进一间胭脂水粉铺子——她的嫁妆之一。 这家铺子在偌大的京城东市里算不上什么,位置不怎么样,生意一般般,在薛瑾仪走进去的时候,只有零星的三五个客人,其中两个转悠一圈出去了,剩下的还在挑挑拣拣。 她知道铺子里的货都是好东西,然而其它铺子也有,甚至效用对追求美丽的女子来说更好,价格也更便宜一点,所以人家何必要在这间铺子里买呢? 她按客流量估算过,这家铺子不大挣钱,但孙素慈还是安排了孙家的人来打理,大约是贪心,无论是什么样的东西都要占为己有吧。 掌柜没见过薛瑾仪,不知道她的模样,但看进来的这对男女衣袍光鲜,知道他们非富即贵,热络的迎上来。 “公子,夫人安好,我们铺子里有各种胭脂水粉,皆是上等货,另卖一些金银玉首饰,您看看?” 薛瑾仪也不表明身份,笑问道:“掌柜,我近来气色不佳,脸色有些发黄,麻烦介绍一些适合我的胭脂吧。” 掌柜仔细打量一圈她的脸色,忙不迭地推荐铺子里最贵的一款,“此物名为芙蓉,涂抹之后,保准夫人您的脸白皙光滑,如出水芙蓉一般,将旁人全都比下去!” 还在店里的其它客人听了,放下手里东西,一脸嫌弃的出去了。 薛瑾仪无语,哪有这样做生意的,也难怪铺子里如此惨淡。 她试了试这款名为“芙蓉”的胭脂,故作生气,冷声道:“胡说,我怎么瞧着一点儿也不适合我?你店里还有其他人可以为我推荐推荐的吗?” 掌柜勉强笑道:“怎么会呢夫人,我瞧着您更好看了呢!” “你的意思是我眼神不好?”薛瑾仪乜斜他一眼。 “呃……”掌柜忙摆手,“夫人,小的绝没有这样的意思。或者,您问问您夫君,是不是很好看呢?” 他把希望寄托在冷面公子的身上,心想着一般男人不懂胭脂水粉,说不定敷衍一下就了事呢? 在他的期待中,濮阳瑄开口道:“在我眼中,我的夫人自然是最好看的了。” 掌柜的面上一喜。 “但是,喜不喜欢要看我夫人。”濮阳瑄讲话补充完。 “……” 薛瑾仪叹气,环视店面一圈,“看来,你们这儿没有能让我满意的东西呢。” “夫人……”掌柜笑得比哭还难看。 薛瑾仪有些嫌弃的“啧啧”两声,望向缩着脖子的店伙计们,“你们呢,真的没人能为我指点一二?难不成你们放着送上门的生意不做?” 店伙计互相看看,没人敢上前。 掌柜的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为了挣钱,慌忙的随手拿起一盒口脂,“夫人,您再看看这个呢?颜色能让您的嘴唇漂亮的像桃花一样,同时改善气色呢!” 薛瑾仪瞥一眼盒子里紫红的颜色,打着手里的折扇,脚步一转往外走去。 这样的掌柜与伙计,也没有必要继续试探下去了。 掌柜不死心的叫道:“夫人,再等等,听小的说啊……” 薛瑾仪头也不回的离开,轻声说道:“幸好本来就没指望上什么,所以一点儿也不失望。只是……”她稍微回头瞥了眼门可罗雀的胭脂铺子,“不怎么赚钱的铺子,孙家还要养着几个闲人,真是因为贪得无厌而非要霸占薛家的东西吗?” 濮阳瑄道:“要查很简单,看那些人的身形,不会武功,只需有人守株待兔即可。” 薛瑾仪点点头。 “交给我办吧。” 薛瑾仪重新挽住他的胳膊,笑眯眯的继续逛街,差不多申时过半,这才回卫国公府去。 薛昭回到家没多久,门房那边传来瑾小姐回门的消息。 他吩咐全家到门口去迎接,以示对楚王与王妃的尊重。 薛芳仪赖在正堂里不想去,她就快成为太子妃了,凭什么亲自去迎接区区亲王妃。 “尚未册妃,”薛昭哪里看不出二女儿的小心思,“你还只是卫国公府的二小姐,不可骄躁。” 薛芳仪被自己父亲给责备了,脸上有些挂不住。 陈静瑶轻轻地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只有薛瑾仪一个人回门,你去看看她的笑话,多好?” “对啊……”薛芳仪微微一笑,看一眼正在说话的父亲与祖母,高昂着脑袋走到门口,正好楚王府的两辆马车在门口停下。 和那边说好了,会把楚王拖到天黑,说不准今天都来不及回京城,更别说陪小贱人回门。 明天,全京城会传开楚王妃孤零零回门的笑话。 她笑得更灿烂了,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嘲讽的话语,就等着主角上场了。 很快,车门被打开,薛瑾仪提着裙摆出现在车辕上,带着柔和温婉的笑意看向众人。 “薛瑾仪,哦不……楚王妃,您回来了啊?”薛芳仪阴阳怪气的问道:“怎么不见楚王呢,他没来吗?” 薛瑾仪望着她,笑意深深的问道:“芳仪妹妹怎地这么着急见姐夫,太子知道要吃醋了呢。” 第193章 恶心谁呢 简单的一句话,成功的挑起了薛芳仪的怒火。 无论薛夫人如何苦心的培养,始终是本性难移。 更何况这样说太子,是在挑战她将来的权威,不给应该的尊崇与卑微,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她喝道:“薛瑾仪,谁给你的狗胆,居然敢编排起太子了!这话要是传到外面去,你知道会给卫国公府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在场的都是一家人,开开自己人的玩笑有什么关系?”薛瑾仪一脸单纯无辜,望向周围的人,“我想,大家也不会把一些自家里的玩笑话,往外说的吧?” 二太太识趣,笑道:“是啊,小小玩笑无伤大雅,都是一家人,不要计较太多。” 薛芳仪斜瞪这颗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以为父亲对薛瑾仪变了态度,就忘了母亲以前给过多少好处,急急忙忙的巴结上了? “以小见大,不知道吗?”她用教训的口吻说道:“我们是卫国公府的人,更应该谨言慎行。” “那个……”二太太轻咳一声,“瑾仪现在是楚王府的人。” 薛瑾仪好笑的看着两人斗嘴,也不插话。 “呵呵,”薛芳仪道:“不知道那几天的规矩是不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既然是楚王府,那就更应该谨小慎微,免得嚣张惯了,哪日惹得皇上不高兴了,削去王位,那可就什么都不是了呢。” 她冲薛瑾仪翻了个白眼,等到太子掌权,头一个就是罢了楚王的王位,最好贬为贱民,看这对狗男女还有什么好得意的! 有些人随着她的话,低低的笑起来。 薛瑾仪面色平静的望着薛芳仪,“惹怒皇上的人,似乎从来都不是楚王与我吧?” “……”薛芳仪瞬时想起被皇上斥责的太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中涌动起深深的恨意。 二太太见状不对,赶忙撑起笑脸,“瑾仪,快进屋说话吧。你祖母和父亲都在屋里等着你呢,别让他们等着急了。” “不是呀,还没见着大姐夫呢!”薛三姑娘见状,急忙怪里怪气的叫道。 薛芳仪回过神,嘲笑不屑的眼神望着薛瑾仪。 说了半天也不见楚王下车,定然是被困在蓝田县了。 二太太慌忙扯了一下自家女儿的衣袖,却见她根本不知收敛,还伸长了脖子张望没有一点动静的马车,“楚王殿下呢,楚王妃?” “对啊,姐夫呢?” “今日姐姐回门,姐夫不陪着也太不像话了吧?” 有人跟着起哄。 薛瑾仪的脸上不见一丝难堪,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吩咐青兰她们将带来礼物搬进府内。 薛芳仪揶揄道:“哎呀,看来姐夫是来不了了呢。” “你怎么知道他来不了呢,说不定是要迟会儿?”薛瑾仪眨巴眨巴眼,问道。 薛芳仪呵笑,“事到如今不是很显眼了?薛瑾仪,你也不必强撑了,不是你说的在场的都是一家人嘛,也不会嘲笑你的。你有个什么事儿说出来,大家好给你想想办法。” 她周围的人一阵哄笑。 薛瑾仪好奇的问道:“芳仪妹妹,听你这话,好似知道些什么?” 在薛芳仪开口之前,陈静瑶急忙拽住她的胳膊,抢先开口道:“我们也是根据所见到的猜测,是在关心你呢表姐。” “是吗?”薛瑾仪深深瞥眼陈静瑶,目光又从薛芳仪的脸上掠过,隐隐约约听见有马蹄声由远及近,笑道:“既是猜测,便没有多少事实根据,说出来也是无趣。” “你——”薛芳仪咬牙切齿,没想到这个小贱人能强撑到现在。 这时,马蹄声近了,在门前戛然而止。 众人不由地循声望去,只见一道修长身影翩然翻身下马,稳稳地落在地上。 来人抬眼望来,纵然卫国公府的女眷们个个貌美如花,但他的目光只落在了薛瑾仪的脸上。 薛瑾仪扬起唇角,展露出甜蜜一笑。 濮阳瑄大步走来,在她面前站定,从袖中摸出一只珠钗,插.她的发髻上,然后垂下的手自然的握住薛瑾仪的手。 “我回来路上不慎遗失了珠钗,楚王帮我去找。”薛瑾仪没有抬手去摸一摸珠钗,看看位置对不对,细微处表现出她对楚王的信任,“所以才来迟了些。” 她似是不经意的扫一眼薛芳仪,眼波流转间带着戏弄的笑意。 刻意安排阿瑄迟来一步,便是要试一试薛芳仪。 如今看来,孙素慈的调教真的没有什么成效。 薛芳仪等人愕然,睁大眼睛仔细看了又看,恨不得出现在薛瑾仪身边的人不过是一道幻影。 可是再怎么看,都只能看见楚王真真切切的与薛瑾仪并肩而立,形貌甜蜜恩爱。 二太太急忙带头行礼,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薛昭站在廊下的柱子边,面无表情的望着这一幕。 与温柔内敛的妘儿不同,瑾仪多了一份机敏与智谋。 重叠的幻影似乎减淡了一些,妘儿和女儿是相似又有不同的两个人,但他不会对这样的女儿生出任何嫌隙。 其他女儿被教养的不像话,而瑾仪才是卫国公府的小姐该有的模样,才算是他薛昭的女儿! 这么一想,再联系蔡氏、太子与孙素慈那一伙人,薛昭眯了眯眼。 他十几年来的逃避与信任,让孙家在卫国公府里嚣张过头,为了一点嫉恨小事就敢在这时候背着他联系某些朝廷官吏,做出这等龌龊事,平日里还不知道能干出什么,迟早闯下大祸! 在离京前,他必须有更多安排。 薛昭转身回去,刚落座就见瑾仪被簇拥着走进屋里,与楚王一起向他与老夫人行礼。 “快起来快起来。”薛老夫人握住孙女的手,仔细的端详一番,见她气色不错,眉眼含笑,放下心来,“看来孙女婿将我的宝贝瑾仪照顾的极好。” 薛瑾仪露出浅浅的羞涩,“祖母。” “这是孙婿应该的。”濮阳瑄温声道,注视薛瑾仪时毫不掩饰眼中深情。 薛老夫人看眼身边的儿子,只要瑾仪与楚王的关系越紧密,因为这桩婚事而让薛昭产生的愧疚感便会越深,越会为瑾仪做打算,那就意味着孙素慈很难在卫国公府里立足了! 第194章 提前离京 离晚饭还有一些时间,薛昭和濮阳瑄去书房说话,薛瑾仪则和老夫人她们闲聊。 薛芳仪脸色很不好看,借口要去照顾母亲,气冲冲地离开。 薛瑾仪见陈静瑶也要走,叫住她,“表妹,我带了礼物给你。” 陈静瑶换上笑脸,从青兰的手里接过一只锦盒,“多谢楚王妃。” “在家里,照旧唤我表姐吧。”薛瑾仪又拿起一只盒子,“上回瞧见表妹的金镶玉镯子,居然有些念念不忘了,所以不知道能否用此物与表妹交换呢?”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盒子,接着看到陈静瑶的眼里闪过贪婪和惊艳的光。 盒子里是一对珠钗,宝石与玉组成了漂亮的芙蓉花形状,最适合十几岁的女孩子,而且价值也比那对金镶玉镯子高一些。 前几回见面,她已经发觉陈静瑶没什么值钱的钗簪。 玉镯子一般被掩藏在衣袖中,哪能看得清楚? 她清楚的知道她穿越前是一个多注重外表的人,特别是又和薛芳仪这种富贵锦绣里长大的女孩子来往,更容易生出自卑,急需一些值钱的东西来让自己有底气。 眨了眨眼,陈静瑶冷静下来,疑惑的看眼薛瑾仪。 她为什么执着于那对金镶玉镯子?按说那么多嫁妆里,肯定有比金镶玉镯子更值钱华美的首饰吧? 薛瑾仪微笑着接受了陈静瑶的审视,这让陈静瑶拿捏不准了。 “可以吗,表妹?”薛瑾仪问道。 “表姐喜欢那对镯子,按说我应该送给你的。”陈静瑶假装客气。 薛瑾仪道:“白收表妹的礼物怎么好意思?” 陈静瑶笑着收下珠钗,“我去取了镯子来给表姐。” 薛瑾仪诧异,“吩咐丫鬟去取不就好了?” “对我来说挺贵重的东西,只有我知晓放在哪儿了。”陈静瑶欠了欠身,“表姐,我去去就回。” 薛瑾仪望着她的背影,看来她带到这个世界的,真的不止金镶玉镯子,有点想跟去看看她小心掩藏的还有什么东西。 她理了理胳膊上的披帛,气定神闲。 陈静瑶越是和薛芳仪往来,在物质上越会有更高的追求。 陈家是靠不住的,而外祖家看起来也一般,不然不会来投靠孙素慈。 一个人有了追求,她就好办事了。 和她将要做的事情相比,查清楚陈静瑶是一桩小事,她不是太着急,毕竟那个世界的身体已经死了,不可能穿越回去,只是为了解开一个心结罢了。 不多时,陈静瑶带着金镶玉镯子回来了,薛瑾仪直接戴上手腕上,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笑道:“表妹,谢谢你愿意换,想来咱们也是有缘,以后常来往啊?” 陈静瑶觑着薛瑾仪的脸色,看不出伪装,从那张单纯的脸上琢磨不出来东西,按说她们没有血缘关系,她和薛芳仪的关系也不好,为什么还要和她往来? 这时,薛老夫人转头来和薛瑾仪讲话,她插不上嘴,借此机会悄悄地退出去了。 出来时,她看见卫国公和楚王从远处走来。 和薛芳仪来往的几日,她知晓楚王的外祖是前朝罪臣,因此不得皇上喜欢,生母亡故多年也没有一个名分,这不是意味着楚王不应该与朝廷官吏往来,否则很容易引起皇上的猜疑,自寻死路吗? 所以薛芳仪借着舅舅的牵线搭桥,联系了人在今天给楚王使绊子,未曾想居然没成功。 现在楚王又和卫国公往来亲密的样子,虽说他们是岳父与女婿,可为了避嫌也不该这样吧? 他们在打什么算盘呢? 陈静瑶正想着,冷不丁地发现楚王的视线扫过来。 起码有四五丈的距离,但她仍旧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冷。 想到先前亲眼看见楚王看薛瑾仪的眼神是那样的宠溺温情,她甚至怀疑自己精神分裂了——这样截然不同的神情,怎么会出现在一张脸上? 一瞬间,她的心里蔓延出一丝嫉恨。 在来京城之前,婶婶欺负她们孤儿寡母,要将她说给娘家一个庶子,那人不仅蠢胖如猪,而且一身不良嗜好,嫁过去还不毁了一辈子?她硬是说服了优柔寡断的陈夫人,投奔到京城卫国公府,也是想看看长辈口中的“薛瑾仪”到底是谁。 穿越前,她付出诸多努力,可名利双收的是薛瑾仪,过得比她好千百倍。 穿越后,除却楚王生母那边不太好外,亲王的头衔,俊逸润朗的外貌,还有对那位薛大小姐的宠爱,又是样样比她好。 凭什么? 陈静瑶攥紧了拳头,在楚王与卫国公走来之前,咬着牙匆匆离开。 濮阳瑄注意到了神色有些异常的少女,想起手下人拿来的画像,她好像叫陈静瑶,是阿瑾先前拜托他查的人。 他从陈静瑶的眼中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恨意。 濮阳瑄未露出半点异样,与薛昭回到正堂,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晚饭。 酒足饭饱后,薛昭宣布了一件事,“五日后,我将启程返回灵州。” 薛老夫人有些吃惊,“怎么这么快便要回去了?” 薛昭道:“灵州地处边疆,蛮夷一直虎视眈眈,边防大事不容疏忽。我不在,多少有些不放心。” 薛老夫人看看众人,叹气道:“再多留两人就是芳仪出嫁的日子了。” “国事为重。”薛昭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唉,那也只能这样了。”薛老夫人点头道。 薛昭拱拱手,“芳仪婚事,全拜托母亲操持了。” “芳仪是我亲孙女,应该的。”薛老夫人淡淡微笑道。 众人听着母子俩的对话,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宴席散了,薛瑾仪和濮阳瑄坐上马车回王府。 刚要走,杨妈妈脚步匆忙地追上来,站在窗边小声叫道:“瑾小姐,奴婢想起一件事要与您说。” “什么事?” 青兰掀起一半帘子,里面传来薛瑾仪的声音。 杨妈妈回头看了眼,“小姐,不知您是否记得府内丫鬟们在十年前忽然都改了名字。” “嗯?”薛瑾仪当然不知道有这么回事。 “那时候除了粗使的,丫鬟们不叫什么云,是十年前改掉的。”杨妈妈以为她当时年纪小,所以不记得了,“后来,夫人去过一次白云寺,说要结善缘,于是将大部分丫鬟的名字第二个字改做云字。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薛瑾仪觉得奇怪,“怎么?” 杨妈妈愤愤开口,“因为瑾小姐您的生母闺名为白妘,夫人嫉恨她,故而改了丫鬟们的名字来羞辱她!” 第195章 带着行李箱穿越 “……”薛瑾仪无语,孙素慈幼稚恶毒的可笑,“国公爷和老夫人知道了吗?” “老夫人这几日事多,奴婢又是刚想起来,还未与她说。” 薛瑾仪吩咐道:“等明日,老夫人闲下来时,你婉转点儿告诉她。” 薛老夫人定有合理的借口,再把丫鬟的名字改了。她也会告诉卫国公,饶是孙素慈再有手段,也不可能挽回他的心。 “是。”杨妈妈应道。 薛瑾仪瞥眼窗外,昏黄的灯火下,杨妈妈的面色看得有些模糊,她示意青兰给赏钱,“多谢杨妈妈告诉我这件事。” 杨妈妈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奴婢应该的,若再有什么事,奴婢也会告诉瑾小姐的。” “嗯。”马车前行后,薛瑾仪摇头冷笑,“这位卫国公夫人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濮阳瑄握住她的手。 薛瑾仪感受到了一丝温暖,抬头对他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早晚她会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 濮阳瑄看眼外面,放下窗帘子,开口问道:“你知道岳丈为何急于回灵州吗?” 给孙素慈和薛芳仪难堪,那是不可能的,薛瑾仪道:“父亲当年战功赫赫,为建立大周朝、开拓疆土立下汗马功劳。我想自古帝王最为忌讳的是臣子功高盖主,所以父亲一来为了自保,二来因为我母亲故去,不想留在京城这个伤心地,所以自愿抛下安稳荣华的生活,镇守在寒苦的边疆。” 濮阳瑄点头,“不单如此。” 薛瑾仪问道:“父亲与你说了什么?” “岳丈为我们做了些打算,为了避免引起父亲猜疑,所以以边疆军务要紧为由,提前离京。另外,岳丈也提点叮嘱了我几句,叫我韬光养晦。” 薛瑾仪心头一动,“父亲做了哪些打算?” “与一些多年好友联系了一番。”濮阳瑄摇头,“岳丈不在京中,我们不能单靠姑祖母,现在又势单力薄,所以暂且需要依仗更多的人,为未来好好铺路。” 薛瑾仪望着他的眸子,深沉的眼底里闪烁着细微的亮光。 她笑了。 看来卫国公似乎认可了阿瑄,在为他图谋更大的东西。 她理了理银红色的裙子,在心中默默的感谢了原主的生母。 濮阳瑄又道:“今日去蓝田县一事,不会传到父亲耳中。” “嗯。”多亏薛芳仪这个蠢货,想害她和阿瑄出丑,反倒帮了他们一把,加上孙素慈屡屡作死,让卫国公更清楚的认识到孙素慈那一伙人是多么的嚣张跋扈。 现在来看,卫国公根本无意与蔡氏联手,更是天助他们。 如果卫国公有那个意思,她做什么都是徒劳。 薛瑾仪依偎在濮阳瑄的怀中,感受着手掌在她肩膀上细细摩挲带来的舒服。 “对了,你叫我去查的陈静瑶,有消息了。”濮阳瑄轻声道,“因为这几日诸事繁多,还未来得及与你说。” “没关系,”薛瑾仪摇头,“查的如何?” 濮阳瑄道:“陈氏是书香门第,在申州有一些名望。陈静瑶的父亲原先在许州下面的县里做县丞,病故后,陈家欺负孤儿寡母,要将她许配给亲戚家的纨绔子弟,她一时想不开,在房中撞柱,差点没了性命。因此,陈夫人带着女儿来到京城,娘家只剩哥嫂,对她们不闻不问,选择投奔到卫国公府。” 看来就是撞柱那一次,让冯龄穿越而来吧?薛瑾仪点了点头,虽然早就确定了陈静瑶是谁。 濮阳瑄垂下眼帘,凝视着妻子的脸庞,幽幽开口:“说来也是奇怪,陈静瑶伤好之后,言行与之前不大相同,说是受了刺激。” 薛瑾仪面不改色,依旧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宫绦上系着的玉环。 阿瑄是联想到她落水前后也有大变化吗? 她微微一笑,“人总是因为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才能改变和成长。” 她昂起头,看着濮阳瑄的面容,“我们都是深有体会的人。” 濮阳瑄抬手轻抚过她的脸颊,将一缕碎发撇到耳后,“是啊,若没有往日种种,我想今日阿瑾定然看不上我,那真叫人忧愁伤心。” “你呀!”薛瑾仪笑着,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 濮阳瑄抓住她的手,在手背上啄了一口,逗得她掩嘴笑个不停。 “还有,”濮阳瑄接着先前的话题,“据说陈静瑶屋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件谁也打不开的奇怪箱子,后来不见了,她说从未见到过,此事不了了之。” “莫不也是上天送与她的礼物吧?”薛瑾仪玩笑道,但心中确定那是一只带密码锁的行李箱,所以陈静瑶带了多少东西穿越来,里面会不会还有原本应该捐献给公益事业的遗产,她往后会慢慢的查清楚。 “我会查清楚那只箱子里到底是什么。”濮阳瑄道:“她看你我的眼神古怪,又和薛二小姐走的近,往后多少需要小心些。” 薛瑾仪想了想,“这等小事,我去查好了。陈静瑶虽是薛芳仪的人,但也能为我所用。” 行李箱里指不定有什么现代电子产品等让阿瑄觉得稀奇古怪的东西,从而联想太多。穿越如同借尸还魂,怎么听都十分邪恶可怕,很难解释清楚,她不想让阿瑄知道。 “好。”濮阳瑄答应的非常干脆。 薛瑾仪暗暗的松口气。 马车回到楚王府,灯笼熄灭,宾客散去的深深宅院又恢复了清冷寂静的模样,薛瑾仪和濮阳瑄携手回到正院,因为奔波了一日,所以打算早早歇下。 薛瑾仪沐浴完,瞟眼热气氤氲的浴桶,耳根一红,想起昨晚种种。 “阿瑾?” 薛瑾仪抬眼,正对上濮阳瑄关心的目光,急忙清了清嗓子。 “我要睡了。”她自然的打哈欠,溜向床榻。 她刚钻进被子里,被角又被掀开了,很快腰身被人环住,熟悉的温热气息喷在她后脖子上,有些痒痒的,但挺舒服。 薛瑾仪稍微转头,瞥向身后的男人。 濮阳瑄趁机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柔声笑道:“安歇吧。” “诶?”薛瑾仪发出轻轻的一声惊讶,看他小动作还以为…… 她的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原来阿瑾还不想睡?” 真是防不胜防啊!薛瑾仪又羞又恼的瞪着身边的男人,“谁说的,我睡了……” 话音未落,阴影落入眼帘,身边人已经倾覆过来。 薛瑾仪冷哼,但主动的勾住他的脖子,抬头吻上去,反客为主。 夜色还长,有相爱的人在身边,哪舍得早早的闭眼睡觉? 第196章 邪门 薛瑾仪是被撕心裂肺般的惊叫声吵醒的。 她睡眼惺忪的眨巴眼睛,茫然的望着身边的濮阳瑄,“怎么了?” 她含糊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像一只小猫咪,挠得濮阳瑄心里痒痒的,但他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一下,便起床去看。 薛瑾仪回过神,批了一件外衫跟着出去,来到院子门口。 “别看。”濮阳瑄忽然刹住脚步,捂住薛瑾仪的眼睛。 眼尖的薛瑾仪已经看见了。 门外防火用的水缸边上,有一只通体乌黑的猫,僵硬的四脚朝天躺在地上,脸边是一滩漆黑的血。 一个面生的小丫鬟跪坐在地上,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她按下濮阳瑄的手,平静的问道:“怎么回事?” 青兰道:“奴婢们昨晚并未见到、听到异常,刚听见惊叫,出来看才发现。海桐被吓傻了,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姐,”姚嬷嬷缩着肩膀,有些害怕的说道:“奴婢昨儿前日见过这黑猫,活蹦乱跳地在王府里。这黑猫是镇宅的,现在死的莫名其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青兰一听,脸色也有些发白。 这府就那么些人,谁也不和黑猫有仇,莫名其妙的死在正院外面,真是太邪门了。 “嬷嬷,”薛瑾仪提到了声音,十分坚定的说道:“这猫是误吃了什么对来它来说有毒的东西,所以不幸死去的,不要胡思乱想。” “小姐……”姚嬷嬷欲言又止。 薛瑾仪吩咐道:“黑猫既然在王府里安家过,你们找个地方,好好埋了吧。” “是。”青芷应道,显得十分镇定。 姚嬷嬷费力咽了口唾沫,感觉青天白日之下,身上冷飕飕的。 “还有,去周围看看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也要把海桐看紧了,切莫让再多的人知道这件事。”薛瑾仪加重语气,“免得被有心人编排。” 姚嬷嬷都那样说了,给外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被蔡氏那边抓住机会,在皇上面前如何诋毁呢。 而且,说不定就是有人刻意做的呢…… 青芷沉稳,亲自收拾黑猫尸体。青兰去安抚海桐,而姚嬷嬷去打热水,一切仿佛都恢复了平静。 薛瑾仪梳洗过,倚在窗边看濮阳瑄在院子里练剑,这一次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看个够,不会再被剑指着咽喉,需要大呼“好汉饶命”了。 矫健的身姿,长剑如银龙在手中飞舞盘旋,叫人舍不得眨一下眼。 待濮阳瑄收剑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拍手叫好,“……还不知道阿瑄师从何人?” “姑祖母说服一位归隐山林的将军,教授我武功。”濮阳瑄健步来到窗边,从薛瑾仪的手中接过拧过水的巾子,擦了一把脸,“之前说好教薛怀弟弟武功,现在又得了空闲,可以接他来家里。” “好啊。”薛瑾仪笑着答应,很高兴阿瑄没有忘记这个约定。 濮阳瑄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在她眉眼上亲了一口。 靠得近一些,才能闻到她身上有淡雅的花香,和隔壁院子的花海有几分相似,沁人心脾,叫他迷恋。 感觉到喷在脸上的呼吸变得有些热了,薛瑾仪不客气的捏住濮阳瑄的脸颊,轻轻地扭了扭,“大白天的……” “这么说,”濮阳瑄微笑道:“晚上可以?” “登徒子。”薛瑾仪娇嗔一句,转身就走。 濮阳瑄追进屋子里,看见薛瑾仪拿了件月白的袍子。 “今天我想看你穿这个颜色的衣裳。” “好。” 薛瑾仪今日穿得一件浅雪青色裙子,青芷回来看见换好衣裳的楚王,只觉得两人十分般配。 “叫府里所有人在正堂集合。”早饭前,薛瑾仪吩咐道:“该整理整理家务了。” 黑猫的事,她嘴上那么说,但心里是有疑虑的。 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定会有所动作,她要借这个机会摸清楚府内的人。 接着,她又对正在布置碗筷的彩云说道:“彩云,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彩云道:“好像叫小鹂,黄鹂鸟的鹂,是奴婢爹娘给取的。” “你愿意叫回以前的名字吗?”薛瑾仪问道:“还是给自己再另取一个名字?” “奴婢听小姐的。”彩云顺从道。 薛瑾仪琢磨了下,“你与青兰、青芷一起陪着我到楚王府来,便改名叫青鹂,你看如何?” 彩云一听,有些受宠若惊。 这些时日一来,青兰两人明显得瑾小姐信任,她哪有资格与青兰她们平起平坐,“多谢小姐赐名,奴婢喜欢。” 薛瑾仪微笑道:“你们也去吃早饭吧。” 白妘虽不是她生母,但听着彩云这个名字,想到孙素慈的恶意,就觉得膈应。 反正楚王府的事,孙素慈明面上管不着,还不是随她的意? 早饭后,濮阳瑄负责在暗处观察,薛瑾仪带着三个丫鬟和姚嬷嬷气势汹汹的走进正堂,严肃冰冷的视线扫过屋里每一个人的脸庞。 亲王府邸本该有长史、司马等十几名幕僚,但吏部至今没有给安排,想来是认为楚王不会有实职,再者地位尴尬,所以没必要配置属官吧。 薛瑾仪不在乎这些,如今楚王府的人员越简单越好,她还怕蔡氏安插更多眼线进来呢。 二十几个下人分三拨站着,另有十几名护卫站在院中,分别来自宫里、大长公主府和卫国公府。 大长公主府的人可以信任,而卫国公府的人虽然经由薛老夫人挑选,但老夫人多年不理内宅之事,怕有漏网的奸细。 再看宫里出来的那几个内侍与宫人,最容易被安插蔡皇后的人,以监视楚王府的一举一动。 薛瑾仪坐下后,众人齐刷刷的向她行礼。 她喝了口茶,才缓缓开口,“咱们楚王府人少,往后由申钧做管家,听从他的安排。” 申钧原是大长公主府的管事之一,这方便最有经验,她也放心一些。 众人称是。 薛瑾仪又道:“对了,今早我听见有人在正院外头大吵大叫,青兰她们没瞧见是谁,你们可有看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摇头。 “居然没人瞧见吗,真是奇怪。”薛瑾仪揉了揉眉心,露出一丝忧虑。 人群里站出一个婆子,支支吾吾道:“王妃,这事儿实在奇怪,不禁让奴婢想起以前听过的一桩传闻。” 婆子是卫国公府的人,薛瑾仪看起来不太在意,青兰喝道:“想起什么,还不赶紧说?” 婆子一个哆嗦,急忙叫道:“王妃,奴婢听说这宅院的前一个主人全家死在这里!” 第197章 鬼宅 她眼里透着惧色,缩着脖子,看起来害怕极了。 旁边的人被她吓着了。 青兰骂道:“大清早的,胡言乱语什么?” 婆子“噗通”一声跪倒,委屈的叫道:“王妃,在京里流传的二十多年的事了,奴婢怎么会胡说?” 薛瑾仪放下茶盏,好笑的望着婆子,“看起来是个有趣的故事,你且说说看。” 有趣的故事?呵呵,这么不当一回事,可是要吃苦头的。婆子暗暗冷笑,随即慌慌张张的开口:“这座府邸的原主人是前朝书香世家,百年的大家族。因为不满皇上篡夺皇位,又无力改变什么,所以在皇上登基那一日,族长在家宴上下毒,毒死的毒死,没毒死的被族长一刀捅死,最后族长在祖宗灵位前自缢,一百九十二口人一夜间死光,鲜血流满了院子,直到三日后尸臭飘出院墙,外人才发现惨状。头几个进院子的人,当场就疯了。” 她慌张的声音越说颤抖的越厉害,连带着脸上惊惧的表情也深深刻印在大部分人的眼中,恐怖的气氛在蔓延,感染着意志不够坚定的人。 薛瑾仪继续淡定喝茶。 青兰蹙眉喝道:“疯婆子,还说不是胡诌,来人,将她拖出去!” 有两人上前来一左一右架住婆子,就要把人往外面拖。 婆子惨叫道:“王妃,奴婢说的是真话!不信可以问问上年纪的人!明面上不敢谈论,但都是知道这件事的!那些惨死的人会不会魂魄没有去阴曹地府,还留在这座宅子里啊……” 她被人捂住嘴巴,后面的话含糊不清,随着被拖出去,正堂里安静下来。 薛瑾仪放下茶盏,面无表情的望着瑟瑟发抖的人们。 “皇上是圣明之君,一举平定四方战乱,为大周带来太平盛世,切莫信口开河,记住四个字‘谨言慎行’。”她先表明了态度,接着又道:“这座宅子虽有些年月了,但我瞧着干净整洁。你们看,外面阳光如此明媚,照在身上都有些热了,哪像邪门地方了。” 众人连连附和,气氛缓和了一些。 薛瑾仪顺势转了话题,“楚王与我爱好清静,所以没有要紧的事,不用到正院来。最后,大家好好做事,咱们楚王府太平安稳的过日子。散了吧。” 她起身要走,人群里有个卫国公府的婆子战战兢兢的叫道:“王妃,那您听见惊叫声就不管了?” “或许是谁大清早的打打闹闹,现在不好意思承认吧。”薛瑾仪平淡的说道,语气肯定的仿佛就是这么一回事。 婆子又道:“董婆子说的是真的,宅子里确实死过一百九十多口人!会不会是有人看到了什么邪门的东西?王妃要不要请白云寺的师父来念念经?” “说到这个,”薛瑾仪露出和善的微笑,目光平静又温和的望向众人,“楚王与我缔结良缘,正因为我是与菩萨有缘之人,所以我在这个宅子里,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大长公主府的人率先站出来,恭敬的应是。 接着是宫里来的人和一部分卫国公府的人,那婆子看薛瑾仪看不出个所以然,再看看众人,低下头去。 薛瑾仪扫视一圈,离开正堂,在游廊上与濮阳瑄汇合。 “你怎么看?”她问道。 濮阳瑄道:“表面上看像是那几个婆子做的,想让王府内人心惶惶,对外传出对我们不利的流言蜚语。” “嗯。”薛瑾仪点头,“提起二十多年前的事,她们说的太流畅,像提前准备好的。” 就跟演戏背台词一样,背好了在拍摄时才能顺利。 濮阳瑄道:“我注意到那两个内侍的眼神不太对劲,但他们显然是拿婆子们当出头鸟,自己龟缩在后面方便继续暗中捣鬼。” “我装的不在意,他们一定会继续有些动作。”薛瑾仪停下脚步,指着草地上一个小洞,“这叫引蛇出洞。” 濮阳瑄握住她的那只手,两人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我会布置人手的。”他道:“黑猫一事,他们应该会在正院周围布置。” 薛瑾仪靠上他的胳膊,“那……这座宅子原来的主人?” 濮阳瑄道:“做官的全部死在刑场,其余人等流放边疆,这座宅子就被封了。后来一些乞丐为了躲避官府追捕,躲进来,不想误吃了毒草而身亡,被有心人传成谣言,中伤父亲罢了。” 薛瑾仪摇摇头,“流言就是这么恐怖。” 更何况阿瑄这样身份尴尬的人,要谨慎小心之处,不比太子要少。 而且,皇上将这座宅子给阿瑄做王府,警告的意味非常的明显了。 想到这里,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挽住他的胳膊,靠得更紧一些。 濮阳瑄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笑问道:“不怕热了?” “要是嫌热了,”薛瑾仪冷哼,“就一脚把你踹开。” “那我一定要拖着你。”濮阳瑄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一些,“不管到了哪里,你我都在一起。” “想得美。”薛瑾仪试图甩开他的手,没有成功。 两人嬉闹着一路回到正院。 黑猫的尸体已经被处理过了,青芷没有跟着回来,而是去“安慰”海桐。 濮阳瑄在薛瑾仪的额头上亲一口,亲自去做一些安排,“……不用担心什么,尽情专心做你想做的事情。” “我知道啦。”薛瑾仪捧着她的脸,力道不轻不重地揉了好几下,“中午,我做点你爱吃的。” “嗯。” 濮阳瑄单单应的一声低沉又性感。 薛瑾仪眯眼笑起来,像一只得到满足的小猫咪,“去吧。” 濮阳瑄离开没多久,青鹂领着一个年约六十的老者走进院中,向薛瑾仪行礼。 老者姓魏,是大长公主府的大夫,是以照顾楚王和王妃身体为由,留在王府的。 薛瑾仪没有头疼脑热,找魏大夫来另有大用处,她兴冲冲地撸起袖子,向大夫招招手,“魏大夫,麻烦您了,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手。” 赚大钱的计划,现在就要开始了! 第198章 闭门不出 卫国公离开京城后,转眼到了薛芳仪嫁入东宫的日子。 早两天就有卫国公府的人来楚王府,请薛瑾仪在这一日去一趟。 册封太子妃的仪式已经举行过了,薛芳仪无非是要他们在她脚前下跪行礼,以满足一时的虚荣。 薛瑾仪借口染了风寒,没去,又在正院的小厨房里忙碌了一天。 第二天,薛瑾仪正坐在书房里,埋头在一堆古籍中,刚做好笔记整理,打算和魏大夫商量一下的时候,濮阳瑄接了薛怀来王府玩,她才听说了婚礼的事。 “婚礼没有请乐师在路上吹吹打打,随着薛芳仪抬进东宫的嫁妆也只有六十四抬,可以用‘寒酸’二字来形容。”想到这些年来被孙素慈母女欺压,薛怀心里一阵畅快,“咱们的卫国公夫人强撑着病体起来,看到这副场面,估计又要气得半死。而薛芳仪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呢。” 对比她与阿瑄的婚礼,一向自视甚高的薛芳仪哪能受得了?更何况卫国公提前离京,在孙素慈和薛芳仪的理解中,是给她们难堪呢。 薛瑾仪问道:“太子呢?” 薛怀摸着下巴,仔细的想了想,“其实我有仔细看过太子的脸色,感觉他吧……有些恹恹的,不太想娶薛芳仪,全程都没怎么露出笑脸,是不是还在思念着死去的相好?行奠雁礼时,甚至嫌弃那只羽毛亮顺的大雁脏呢,叫身边的人帮忙扔的,喜娘不知怎地,没能接住,让大雁落地,扑腾翅膀,到处乱叫,更惹得他们几个人脸色难看。” 奠雁礼时,让别人代扔也就罢了,让大雁落地乱叫更不是好兆头。 对于迷信的孙素慈来说,惶恐又多了一层。 他可惜道:“瑾仪姐姐真应该来看看,这婚事办得太精彩了。” 薛瑾仪忙着赚钱的计划,哪有闲心去看太子与薛芳仪的婚礼,她揉了揉薛怀的头发,“百姓们什么反应?” 薛怀笑道:“本来因为姐姐与姐夫的婚礼办得热热闹闹,所有人都非常期待太子的婚礼是个什么样的盛况,结果朱雀大街上的灯平时亮多少,昨日还是多少,引得一片哗然。我来时路上,还听见不少人议论,又提起了先前太子在平康坊发疯的事呢。” 薛瑾仪蹙眉,“蔡氏对外没有动作吗?” “没有。”回答的是濮阳瑄,“像是顺从的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但以我之见,这两日会有动作。” 薛瑾仪赞同的点点头,“蔡氏要做的,大概与姑祖母猜测的一样,想用行善来掩盖恶名。然而行善是发自真心来帮扶贫穷弱小之人,仅是这样单纯而美好的目的。可他们先故意放纵外人辱骂嘲笑,再在适合的时机宣扬自己所做的善事,让人心生愧疚,为了弥补而更夸张的赞扬他们,来让自己好过一些,同时蔡氏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所谓善事,就变了味。” 这样洗白的手段,她在娱乐圈见识过一些。 而以蔡氏的恶劣,恐怕善款没有多少能够真正的帮助到穷苦百姓,更多的是走个过场,又回到他们自己手里。 这样的行为令人不齿,可是……“无论是我们,还是大长公主,现今都无法全盘阻止他们。不过,好在父亲心中有数,所以也无需计较什么了。” “嗯。”濮阳瑄看着桌上的书,扫过几张请帖。 这些天送到王府的请柬有好些,但都以身体不适给婉拒了。 阿瑾的说法是“先抑后扬”。 他微笑道:“我们只需要做喜欢做的事。” 薛瑾仪和他相视一笑,其中甜情蜜意叫薛怀看得冷哼一声,心里有点不高兴。 濮阳瑄一巴掌轻轻地拍在他的肩膀上,“二弟,随我来院子里。” “是要教我武功吗?!”薛怀瞬间兴奋起来,亲密的缠住他的胳膊,仿佛以前的偏见全都没存在过,“谢谢姐夫!” 濮阳瑄没动,“还有呢?” “呃……”薛怀脑子快,眨眼间意识到了,笑嘻嘻的向薛瑾仪鞠躬,“谢谢瑾仪姐姐!” 薛瑾仪含笑点头,“快去吧,我叫人准备了冰镇酸梅汤。” “不是你煮的?”薛怀有些失望。 濮阳瑄解释道:“你姐姐有要紧的事,忙得脱不开身。” “好吧。”薛怀不强求了。 过了会儿,站在院子里扎马步的薛怀看到薛瑾仪抱着一摞子书走进小厨房,惊讶问道:“不是说没空做吃的吗?” “厨房里也有一方天地。”濮阳瑄嗓音淡淡,冷不丁地一把戒尺拍在了薛怀的膝盖窝里。 薛怀猝不及防,差点膝盖一软,跌跪在地上,好在踉跄两步,勉强稳住了身形。 濮阳瑄道:“扎马步是练武的基础,若是不稳,就如没打好的地基,无论楼阁盖的有多高,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早晚会崩塌。” 薛怀一听,没有任何抱怨,赶紧重新站稳了马步,挺直腰板,炯炯有神的瞪着前方。 濮阳瑄不紧不慢地绕着他走,在走到他身后时,望向小厨房。 薛瑾仪正坐在小炉子旁边,盯着炉子里火苗,砂锅里的东西咕噜噜的滚动着,随着白烟飘散出药材与花草混合的香气。 这让一走进来的人深深的吸了口气,便有些陶醉了。 “王妃,您今天在煮什么?”青兰好奇的问道,“真好闻啊?” “还在尝试,不知道能不能煮出书上所说的样子和香味。”薛瑾仪用蒲扇扇风,“用在人身上的东西,可不能有半点差错。” 青兰认真的点头,“奴婢们都谨记着呢。” 薛瑾仪看问道:“交给你的事,办的如何了?” 青兰高兴的笑道:“人都已经选好了,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好,把客院收拾好,明天就开始。” 薛瑾仪胸有成竹,恨不得明日就能把店面开起来,但她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必须按照定好的计划一步一步的来,才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她抬眼望向窗外,树下的身影玉树临风,器宇不凡。 与相爱的人一路同行,做什么事都更加有动力。 她会心一笑,低头继续做事。 入夜后,薛瑾仪还在书桌边查阅古籍,又一起突发的怪事打乱了楚王府里的宁静。 “楚王,王妃,”青芷面色镇定,但语速急切,“园子的枯井边发现了一些血迹!” 第199章 不祥之兆 她话音刚落,濮阳瑄端着一壶花茶从外面进来。 两人对视一眼,薛瑾仪停下笔,问道:“是谁发现的,护卫们可有看住,没有让任何人靠近吧?” 青兰道:“是巡逻的护卫发现的,当时两个人看住井口,其它人搜查四周,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和人。” “血迹呢?新鲜的,还是陈旧的?” “新鲜的,还没完全干。护卫闻了味道,很可能是人血。”说到这个,青兰的肩膀抖了抖,“护卫丢了火把下枯井,但太深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薛瑾仪吩咐道:“叫护卫别守得太紧,在隐蔽处盯着。再叫上申管家,悄悄的清点一遍府中的人少了没有,同时尽量查一查谁身上受伤了。” 青兰领命,“……楚王,王妃,还有其它吩咐吗?” “暂且没有,你先去吧。”薛瑾仪点点头,然后对濮阳瑄道:“上回的黑猫没能闹出什么来,这次来了点儿更狠的。” “该出手了,”濮阳瑄缓缓开口,“下一次恐怕防不胜防。” 薛瑾仪叹口气,“原想着赶走一个两个人,外面还会想办法再往王府里塞人,不如稍微熟悉的将就着先用,待找到合适的人选能补进来,再赶出去。没想到他们越做越狠了。” 濮阳瑄为她倒了一杯茶,甜甜的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也可以这么想,新来的人不熟悉府中的情形,做事容易露出马脚,揪出错处,更容易有理由赶走。这人一拨换一拨,却也干不出什么事。” 薛瑾仪笑了,浅抿一口花茶,“阿瑄说的对。” 忽然,外面响起姚嬷嬷的惊叫声,“姑爷,小姐,你们快出来看看!” 连环出事?薛瑾仪目光一凛,当即与濮阳瑄一起出了书房。 姚嬷嬷脸上满是恐慌,见他们来了,抬手指向天空,“你们快看!” 薛瑾仪抬眼望去,黑幕似的夜空上明月依旧,但今夜月亮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血色,使得撒下来的月色都异样的惨淡与诡异。 “这是……这是血月啊!”姚嬷嬷缩着脖子,挡在薛瑾仪的身前,不让他们再往前走到庭院里去,“这是凶兆,要出大事啊!” “……”薛瑾仪淡定道:“嬷嬷不用慌,这天上有一层咱们眼睛看不见的大……呃,天地灵气,它们有时候会遮挡住其它色彩,只留下红色,所以才有血月,并不是什么凶兆。” “啊?”姚嬷嬷不大能听明白。 濮阳瑄饶有兴趣的注视着妻子,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解释,也不知她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 “阿瑾说的对。”他开口,语气坚定无移,“不过是偶然的天象,不要自乱了阵脚。” 薛瑾仪眯眼望着血月,轻笑道:“难怪平静了几天,选到今天。我猜,一会儿又要有消息传到这儿来了。” 濮阳瑄笑道:“那请楚王妃大显神威。” “可是楚王府你是老大,”薛瑾仪笑吟吟的回应,“我来做主,怕是要被人说楚王妻管严哦。” “我高兴。”濮阳瑄揽住她的腰身,“楚王府是我们两个人的家,你做主不也是一样?” 薛瑾仪故意不买账,冷哼道:“那不是大小事都推到我身上,你两条胳膊甩一甩,清闲自在?” 濮阳瑄欠身,一脸谄媚,“濮某愿为楚王妃效犬马之劳。” “噗——”薛瑾仪被他的模样给逗笑了,扶起他的胳膊后,一本正经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濮阳瑄眉目认真,“绝不后悔,一辈子这样才好呢。” 两人说笑间,让院子里因为血月而低沉的气氛终于轻快了些,姚嬷嬷脸上的慌张渐渐消失,长松了口气,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不想打扰了他们。 过了会儿,院墙外响起闹哄哄的声音,不大响,但在寂静的院墙内外就显得有些刺耳了。 青兰脚步飞快地走进来,“楚王,王妃,护卫们在园子里抓住一个婆子,正是上回胡诌府邸里死过人的那个。” “姓董的?”薛瑾仪望向院墙,“把人带进来问话。” 再折腾去别的地方问话,怕要惊起其他人。 青兰招呼护卫将董婆子押进来,让人跪在院子中央的地上,紧闭上院门。 薛瑾仪没动,向青兰使了个眼色,后者厉声问道:“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跑去园子里做什么?” 董婆子嘟囔道:“奴婢睡不着,想在园子里走走,吹吹风。” “吹风?”护卫嗤笑,一把从董婆子的怀中扯出一物,“吹风带铜锣做什么?” 小铜锣在月色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芒,照着董婆子惨白的脸色。 她抖了抖,叫道:“王妃,这府里真的太邪门了,瞧瞧今夜的血月,不祥之兆当空,您不能当儿戏啊!” “血月不血月,与你无干。”薛瑾仪冷声道:“你只需要回答,大半夜的带着铜锣出现在园子里,究竟要做什么?” 董婆子张了张嘴巴,灵机一动,“奴婢吹风,顺便打更!府里到现在都没安排打更的,要是耽误了谁的时辰,可不好,对吧?” “这样啊。” 董婆子没从薛瑾仪的语气里听出质疑的意思,心头一喜,特别是眼看着薛瑾仪一脸和善的走到面前,觉得她一定是相信了自己的话。 “那真是错怪你了。”薛瑾仪俯下身,虚扶住董婆子的胳膊。 “王妃?”青兰等人惊讶。 唯有濮阳瑄不动声色的默默等着。 董婆子受宠若惊,“楚王妃,奴婢没关系的,您相信奴婢是清白的便好了。” 薛瑾仪笑了笑,忽然间狠狠抓住董婆子的胳膊,使劲的一拧,面上仍旧笑得温和娴雅,“快起来吧。” 谁知,董婆子不仅没有随着她的动作起身,反而“哎哟”一声大叫,拼力甩开薛瑾仪的手,自己捂着胳膊,痛苦的栽倒在地。 薛瑾仪眸色平静地看了看自己手指上淡淡的血迹,又看向疼得在地上打滚的董婆子。 青兰得了薛瑾仪的示意,指挥护卫将董婆子架起来,然后一把扯下她的衣袖。 月色与灯火下,董婆子胳膊上的伤口清晰可见,还未愈合又被薛瑾仪狠狠地掐过,血不停地涌出来,小半个胳膊都被染成了红色。 第200章 人归原主 濮阳瑄来到薛瑾仪身边,拿出帕子轻柔地擦拭着她手上的血。 薛瑾仪眉眼含笑,任由他一点一点的擦拭,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董婆子,你这伤口又是从哪儿来的?”等擦好手,董婆子也差不多缓过神,薛瑾仪方才开口问道。 董婆子喘了两口气,心中暗骂这个死丫头真是阴险歹毒,居然对她一个五十多岁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使出如此狠毒的手段!难怪引得众怒,人人都想她和楚王死呢! 呸,活该! 她怨恨的瞪着薛瑾仪,“奴婢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 “这样啊。” 又是没有质疑的三个字,让董婆子心生厌恶。 薛瑾仪缓步走到一边,随手摘了一枝花,丢在董婆子的脸上,“你半夜乱逛,踩坏了楚王妃最爱的花,又使得园子里的百年老树被你的血给玷污了。虽然罪不至死,可我不想再看见你这副嘴脸,打哪儿来,滚回哪儿去吧。” 看来这段日子给孙素慈的刺激还不够,让她知晓自己诡计失败,会不会头又疼了呢? 又或者觉得有恃无恐,变本加厉? 她等着。 青兰向护卫打了个手势,护卫拿布团塞住董婆子的嘴巴,然后将人拖出去了。 董婆子惊愕的瞪大眼睛,薛瑾仪这是没发现什么吗? 可是,护卫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在那个时间里出现在园子里,将准备惊起府里众人的她逮一个正着呢? 汲取上回黑猫之事的教训,这次明明应该能成功的…… 也许是巧合?董婆子干脆不再为自己辩解了,薛瑾仪愿意这么认为就这么认为吧,没有防备的话,他们更方便第三次下手! 反正邪门的事在楚王府里不愁多,只要一桩桩一件件在京城里闹开,传到皇上耳朵里可就精彩了。 那时候,注重名声的皇上一定会赐死这对狗男女! 薛瑾仪望向天空,月上的血色减淡了一些,看起来没有那么诡谲了。 “他们想用邪祟来搅得楚王府人心惶惶,让你我不能安心过日子,再借此让父亲与姑祖母对我们心生猜疑,为保皇家名声而要了我们的性命。” “鬼神太过虚无缥缈,你我无从辩解。”濮阳瑄的视线转向身边的妻子,目光深深的凝望着她,“对了,还有一个多月是父亲的诞节,定然更忌讳这些。” “后日是十五,正好去一趟白云寺,请慧景师父来府里坐坐。”薛瑾仪一脸轻快,“如此一来,再有妖魔作祟,便能想到是人为的了。” “不过,府内不能松懈。”濮阳瑄道:“明日,我再出去一趟,找熟识的高手暗中盯梢,看看能不能抓个现行。” “嗯。”薛瑾仪迈步向书房走去,“再有下次,咱们就得去告状了。” 濮阳瑄一步追上她,“阿瑾,夜色已深了。” “还好吧?”薛瑾仪感觉没什么睡意。 濮阳瑄柔声道:“知道你心急,但也要顾及身体。” 他靠近她,令他觉得舒服的清香又扑鼻而来。 薛瑾仪竖起两根手指,“再让我看两刻的书,好不好?” 她眨巴着眼睛,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 濮阳瑄一下子就心软了,“我陪着你。” “好!”薛瑾仪主动挽住他的胳膊,两人亲密的回到书房,“你刚才说还有一个多月是诞节,我是不是得好好想想贺礼?” “我们一起想。” 清早,从卫国公府正院的丫鬟刚打开门,吓得魂差点飞上天去。 一个发髻散乱,衣服袖子被扯去一条的婆子被绳子结结实实的捆住了,跪在门口,手臂上血糊糊的,看起来奄奄一息,诡异的是面前的地上摆着一枝枯萎的花,旁边站着个面色严肃到阴沉沉的护卫。 “董,董婆子?”丫鬟认出那人身份,惊讶叫道。 她不是被派去楚王府做事了吗? 护卫冷声道:“这婆子做事不利索,毁坏了楚王妃最爱的花草,还使得一棵百年老树沾上她的血,太晦气了,楚王妃非常生气,因为是卫国公府的人,所以送回来任凭国公府处置。” 丫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下意识的就往院子里跑,叫道:“夫人,不好了!” 薛夫人听见叫嚷声,脑子里抽疼几下,她身边的管事妈妈大步走出去,抬手给了丫鬟一巴掌,呵斥道:“大清早的,胡叫什么?” 丫鬟捂着脸,委屈叫道:“楚王府来找麻烦了……” 管事妈妈往外面看了看,心头一惊,同护卫问清楚后,连忙回去低声告诉薛夫人。 薛夫人肩头一震,这么做岂不是知道背后主使的人是她? “还说什么了没有?”她急忙问道。 管事妈妈摇头,“没了,就这么多。” 这事又不好打听再多,薛夫人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怎么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呢!” 想到算计了十几年,最后白妘的女儿还是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了,而她女儿的婚事被搞得一团糟,她好不容易稍微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开始冒火了。 “夫人莫生气,”管事妈妈安慰道:“董婆子被这样送回来,说明知道是谁做的,但楚王府奈何不了您,毕竟您要是被牵扯进去,楚王妃也是卫国公府的人,她脸上能好看?所以,说到底,还不是随您如何,她只能吃哑巴亏。” 薛夫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管事妈妈继续说:“还有人手在楚王府里继续做事,不信这回治不了那小贱人。那可是百口莫辩的事,夫人再等等,一定能收到好消息。” 薛夫人听了这话,觉得舒心些了,深吸一口气,“叫杨妈妈把姓董的直接打死,以平息楚王妃的怒气。” 这等知道内情的废物,不如死了拉倒,省得将来再惹事。 管事妈妈这就去办。 薛夫人揉了揉眉心,按照大夫的吩咐让自己的心情平静。 那些贱人得意一时,不要以为可以得意一世,她孙素慈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她会变本加厉的抢回来! 薛老夫人昨晚上就知道消息了,暗中叫人盯着,知道薛夫人是如何处置董婆子的之后,冷哼道:“董婆子打个半死就成,找个地方偷偷养着,将来会派上用场的。” 孙素慈做的恶事,一件两件要不了她的性命,但累积起来,罄竹难书,可就说不准了。 杨妈妈低眉顺眼,“奴婢有分寸,老夫人请放心。” 薛老夫人喝茶的时候瞥了眼杨妈妈。 孙素慈掌握着卫国公府内宅这么多年,犹如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一时之间难以撼动,到处是她的狗腿和眼线,试探过老老实实的人,也是不能稍微放点心用的,当真是防不胜防。 她缓缓的放下茶盏,瑾仪费尽心机争来的,扎得再深的病根,她也要挖出来,扔出卫国公府! 第201章 传授 翌日,薛瑾仪来到客院,三名坐在亭子里的年轻妇人瞧见她,立刻起身,恭恭敬敬的向她行跪拜礼。 “……感谢楚王妃为奴家三人赎身,奴家愿意尽心尽力侍奉王妃。” 薛瑾仪注视着她们,三人年约三十左右,相貌娇丽,但都略有了岁月的痕迹,特别是因为长年喝酒、熬夜等造成黑眼圈有些明显,质量不太好的水粉让皮肤的情况看起来也有些糟糕,仿佛娇艳的花朵开始枯萎。 她们都是出身平康坊的妓子,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前都住在宽敞的院子里,有三五个丫鬟伺候,过着纸醉金迷,一掷千金的日子。 然而随着青春逝去,平康坊里永远不缺少大把美丽又才学兼备的女子,长江后浪推前浪,她们就犹如前浪消弭在沙滩上,找寻不到痕迹。 无论她们再如何挣扎,也难以留下恩客的心,因为年轻时不懂攒钱留后路,年老后无法自己赎身,最终都会沦落的很惨,除非找到愿意为她们赎身的人,从良后或许有一线生机。 薛瑾仪挺满意。 三个人通过几层筛选,人品还行,这是最重要的。 其次,因为年老色衰而赎身钱不高,只要好好收拾一下,依然能够青春美丽,而且声音婉转好听,又在平康坊学了说话、逢迎客人的本事,加上为她们赎身后有足以活命的工作,能够让她们尽心尽力做事,协助她经营胭脂水粉铺子再适合不过了。 不过,这些都还不够。 她让三人起身后,又仔细打量了一遍三人的容颜。 她吩咐过青兰,叫三人今日要拿出浑身解数来认真打扮,但目前来看都各有欠缺,好在这种事通过学习都能够弥补。 薛瑾仪问道:“青兰已经告诉你们,来这儿的目的了吧?” “是的。”一名蓝衣女子垂着眼帘,十分恭顺的答道:“王妃手底下的胭脂水粉铺子缺伙计。” “嗯。”薛瑾仪点头,“我会将我所学的,传授给你们,请三位娘子务必认真学习,每过一个阶段,我都会考核你们。若是不能达到我的要求,比会将你们转卖到其它地方去,是否能像王府这般不愁温饱,可就不得而知了。” 她之所以将话说的这么残酷,主要是激励她们认真学习。 三人连忙认真应声,纷纷表示会刻苦学习,不辜负楚王妃的期望。 薛瑾仪微笑道:“待你们通过考核,咱们的胭脂水粉铺子便正式开张,除却每月固定的工钱外,还会根据利润,分一些钱给你们。你们只需在铺子里工作五年,之后是继续留在铺子,还是凭着学到的本事出去另立门户,都随便你们。” 三人一听,皆是又惊又喜,再度向她行礼道谢。 这么厚道的东家上哪儿去找? 以前年轻不懂事,白白浪费了银钱在虚无的事情上。如今毫不容易有一线生机,她们定然要吸取教训,好好把握,也不辜负楚王妃的再造之恩。 薛瑾仪眉眼间尽是笑意,看起来平和可亲,“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开始。” 一直到傍晚,薛瑾仪才从客院出来。 青兰琢磨一下,迟疑着开口,“王妃,她们都是妓子,与之往来怕是对自身名声不利吧?” “妓子看惯各种人,识眼色,如何逢迎往来,一般人家的女子哪里懂得这么多?现教太浪费时间了。”薛瑾仪不以为然,“朝廷官吏们尚且出入平康坊呢。再说,她们红时距今已有两三年,谁还记得她们呢?” 青兰道:“可是……” “自是佳人多颖悟,从来侠女出风尘。”薛瑾仪感叹道。 “阿瑾从哪里得到这番感悟?” 随着说话声,濮阳瑄的身影出现在前方的拐角处,含笑望着自己的妻子。 那可是近代名将送与知己的对联,这世界上哪曾有过这样话?薛瑾仪从容解释道:“我读书时,读到数百年前有出身风尘的侠女辅佐情郎成为一代名将的故事。” 青兰被点醒了,自嘲道:“古往今来,这样的女子太少,奴婢都忘了。” 薛瑾仪不在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且先看看这三个人能不能派上用场吧。” 濮阳瑄眸光闪亮,深情的注视着她。 他知道,他的妻子是能有这番见解的人,但也总是让他觉得惊喜。 薛瑾仪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那毕竟是前人之作,被她拿来用用而已,要她自己来作诗,还不知道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儿呢。 “阿瑄。”她甜甜的叫道。 濮阳瑄做出了回应——牵住她的手。 青兰默默的退后好几步,笑着往着他们携手并肩而行的背影。 “我选了三个出身平康坊的妓子,教授她们技艺,将来做胭脂铺的伙计。”薛瑾仪微笑道:“她们三个聪慧,一学基本就会,都不太需要操心。” “那就好。”濮阳瑄柔声说道:“就怕太笨的人,让本来就忙碌的你太过操劳,把我都丢在一旁,不闻不问了。” “我哪有不闻不问你呀?”薛瑾仪贴上他的胳膊,像讨欢的小猫咪,“我今天做了叫花鸡,埋在园子的池塘边,那儿有一片荷花,应该是年复一年的自己生长开花,所以泥土中自然而然的有一股芬芳,我便试着做做看,这会儿应该差不多了。” 濮阳瑄使劲对的嗅了嗅,“我似乎已经闻到香味了。” “夸张。”薛瑾仪掩嘴笑起来,“对了,你出去办事还顺利吗?” “顺利,”濮阳瑄压低声音,“今夜会潜入府中,在各处盯着,绝不会让他们再有机可乘了。” “看他们还敢玩出什么把戏。”薛瑾仪冷哼。 在濮阳瑄看来,她板着脸也有可爱之处,忍不住凑过去,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 痒痒的感觉让薛瑾仪会心一笑,拉着他的手快步来到池塘边,先用沙土埋灭了残存的火星子,再用小铲子掘开了泥土,扒拉出几块黑漆漆的土团。 “楚王殿下,请。”薛瑾仪笑眯眯的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那架势仿佛要濮阳瑄抱着土团啃。 第202章 捷足先登 濮阳瑄接过,顺手掏出绑在腿上的匕首,用刀柄稍微用力一敲,外层的土壳离开,一股混合着荷叶香气的肉香已经从缝隙里逸散出来。 他顾不上脏了手,小心翼翼的去掉土壳,展开里面的荷叶,一只泛着枣红色油光的鸡出现在眼前,随着热气,香味更加浓郁扑鼻。 “这个香味没关系吧?”薛瑾仪关心的问道。 “阿瑾做的食物如此美味,我的鼻子怎么可能适应不了呢?”濮阳瑄笑道,直接在旁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用匕首简单的在鸡肉上划了几刀,然后撕下一只鸡腿,递到薛瑾仪的面前。 薛瑾仪也不客气,狠狠地咬下一大口,满足的咀嚼着。 在看到濮阳瑄也吃了一口后,她问道:“味道如何?” 濮阳瑄咽下食物,兴冲冲的问道:“这里面加了什么香料?味道如香气一般迷人,带着荷叶的清香,鸡肉嫩滑,鸡胸这块的肉一点儿也不柴。” 薛瑾仪得意道:“还记得张叔的烤鱼吗?未加任何香料,但鱼肉毫无腥味且鲜香非常。我便是同他学来的,自己又略琢磨了一番,如此一来也不会因为香料而掩盖了荷叶的香气。” “原来如此。”濮阳瑄又吃一大口,如果不是好奇,根本停不下来。 薛瑾仪道:“我会将办法写下来,你拿去给酒肆的厨子吧?对了,这叫花鸡还可以在鸡肚子里塞上虾仁、笋丁、木耳等食材,也会别有风味。” “光是听你描述,就觉得好吃。” “下回有空做给你吃。” 眨眼间,两人快消灭掉一整只鸡了,还觉得意犹未尽。 濮阳瑄看向另外几个土团,问道:“那些也都是的吗?” “对啊。”薛瑾仪捞来一只土团,“怕你不够吃,所以多做了一只。” “一只?”濮阳瑄挑眉,一只哪里够吃? 薛瑾仪对他挤眼笑了笑,招呼青兰过来,“你把这几只叫花鸡带去给大家分了吧,回头把大家的反应告诉我。” 青兰一早就闻到叫花鸡的香味了,肚子里馋虫在大肆的叫嚣着,却没想到王妃还想到了她们的份。 再看一眼埋头猛吃的楚王,她抿了抿嘴,忍下笑意。 楚王一向是冷静矜贵的,但到了王妃面前,这叫露处原形吗? 她怕自己真的笑出来,抱着几个土团,飞快离开。 濮阳瑄虽在埋头吃,但没有忘记将最好的鸡腿肉递给薛瑾仪。 “我已经吃饱了。”她摆摆手,“你吃吧。” “真不是客气?” “我会同你客气?”薛瑾仪坏笑道。 濮阳瑄认真道:“嗯,自然不用和我客气。” 他继续吃鸡肉,薛瑾仪就坐在旁边,也没觉得无聊,歪着脑袋注视着他。 两只叫花鸡被一扫而空,荷叶上只残存着干干净净的鸡骨头。 “吃饱了吗?”薛瑾仪问道:“如果觉得不够,我在小厨房里煮了绿豆百合粥。” “够了。”濮阳瑄像握住她的手,可是看到油腻腻的手,只得无奈的垂下了,“感觉迟早会被阿瑾喂成一头猪。” 薛瑾仪用干净的手背轻轻地锤了一下他的肚子,“我会催着你多多跑动和的锻炼,绝对不会让你胖起来的。”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呢?” 薛瑾仪活动了一下臂膀,这段时间经过精心的调养,原本有些干瘦的身体长了些肉,再经过锻炼塑形,正在向完美身材稳步前进。 “好啊。”她欣然答应,相爱的人在一起做什么事都是有趣的。 濮阳瑄笑起来。 两人收拾了地上的荷叶,先用池塘水简单的洗过手,然后一起回正院。 “对了,明日我们早些起来,算准时间到开城门的时候到城门口。”薛瑾仪轻声说道,一边望着四周。 楚王府里已经风平浪静,只是平静下还有多少暗潮汹涌呢? “我们能想到请白云寺的师父来念念经,那些主使这件事的人亦能想到,就怕他们也趁着十五这个好日子,来捷足先登。” “我回来路上,去了趟白云寺。”濮阳瑄一脸轻松,“拜托过慧景师父了。” 薛瑾仪想到他曾经拜托慧景师父在签筒里做手脚,想来关系不一般,点头笑道:“还是你思虑更为周到些。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早些出门吧。” “嗯。” 一夜平静,薛瑾仪在城门刚开启时,出了京城。 一路非常顺利的来到山脚下,车夫发现前往路上有官兵的身影,没有当做一回事。 常有官府的人马在京城周边巡逻,追查逃犯,确保天子安危。 直到马车到了近前,有官兵向他挥手示意。 车夫急忙勒紧缰绳,发现官兵身上是东宫十率府的打扮。 太子在这里? 车内响起濮阳瑄冷漠的声音,“怎么了?” 他们今日出门特意挑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也没有挂上表明身份的灯笼或木牌。 官兵道:“今日太子妃前往白云寺上香祈愿,其他人等请在午时后再前往白云寺。” 薛瑾仪心头一紧,居然是薛芳仪亲自出马了。 也是,宫里的贵人们不可能随随便便亲临白云寺,能封路,且凌驾在楚王头上的可不就是太子和太子妃了吗? 他们以安全为借口,清道、守卫,谁也接近不了白云寺,更别说请寺内的师父回府里了。 “薛芳仪一定会请走得道高僧,”薛瑾仪蹙眉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慧景师父他们,就难说了。虽说府里已经有所布置,但也怕他们做出过激之事以开启这一局。” 她手掌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个切割的手势。 “他们若是自杀,咱们不一定能预防的了。” 濮阳瑄握住她的手,放在腿上,刚要开口,外面又发出东宫之人的呼喝声。 “此路不通,你们回去吧!” 濮阳瑄稍稍掀开帘子,原来是后面又来了一些趁早来上香的香客。 而他们的马车在第一个,又一直不动,所以官兵看起来已经很不耐烦了。 “耳朵聋了,没听见我说什么吗?车上是什么人?” 第203章 另辟蹊径 “走吧。” 在官兵要上前来掀开车帘之时,车内再度传出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官兵不由抖了抖肩膀,这声音透出的寒意冰冷入骨,让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他想到怎么开口前,车夫已经调转了马头,离开了。 “哼,这才像话。”官兵不屑,“太子妃要来这里,也不看看你们什么身份。” 回京城的路上,薛瑾仪道:“他们不单是防止我们请白云寺的高僧去楚王府,也是要开始传言太子婚事从简的真正原因了。” 濮阳瑄对车夫吩咐几句,刚坐回来,又听薛瑾仪开口。 “京城周边其他寺庙,要么不及白云寺的名望,不足以叫人信服,要么请不出僧尼。”她想了想,问道:“能找到永华大师吗……不对,就算能找到他,也会被薛芳仪先请走的。” 而且有赐婚前的事情,可能无法完全信任永华大师。 濮阳瑄看着她有些焦虑的眼色,伸出手去,将人揽入怀中,“不必担心,我有办法。” “哦?”薛瑾仪好奇的问道:“是有办法潜入白云寺,再悄无声息的带走慧景师父?” 她有些跃跃欲试,上山的道路那么多,想来官兵们并不能将白云寺内外包围的水泄不通。 为了方便,她出门特意穿的轻便的男装。 濮阳瑄不想她担心多虑,直接说道:“谁说一定要到寺庙里去,才能找到得道高僧呢?” 薛瑾仪眉松展开一些,因为信任着身边的男人。 马车快回到京城时,一队车马整齐有序的出了城门,往白云寺的方向飞驰而去。 从他们的服色可以看出是东宫的人马,而队伍当中略显豪华的马车上,自然是太子妃薛芳仪了。 飞奔的车马卷起地上的尘土,一时间黄沙滚滚,惹得来往百姓怨声载道。 薛瑾仪他们的马车没有进城,直接绕道往西北方向去。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间早已破败多年的小院前。薛瑾仪跳下马车后,环顾四周,院墙已经塌了大半,堆积残砖间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不过诡异的是院门虽然残破,但好好的关着,门上的铜环干净的没有一点灰尘,显然是有人居住在这里。 “有得道高僧在此苦修?”她轻声问道。 濮阳瑄点头,“做阿衍时,我认识了一位江湖侠客,后来他因为一些事,看破红尘,感动了永华大师,被收为弟子,跟随大师修行至今已有三年了。我便是从他口中得知永华大师的动向。” “永华大师?!”薛瑾仪抓住他的衣袖,“你忘了当初你我被赐婚,真是因为孙素慈在背后与永华大师联系?可见他们也关系匪浅,万一……” 但是,阿瑄信心十足的带着她来到此处找永华大师,又说明是信任这位高僧的。 “其中是有我不知道的内情吗?”她问道。 濮阳瑄道:“当初,永华大师看起来是和孙氏或者蔡氏有瓜葛,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后来凭着阿衍的身份去细查,发现永华大师也是被骗了。” “被骗?” “永华大师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云游四方时常常尽己所能的,帮助穷苦之人,而孙氏正是拿捏住了这一点。” 薛瑾仪“啧”一声,“不要脸。” “孙氏告诉永华大师,你我早就情投意合,奈何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如果不尽早撮合这门婚事,父亲会因为愈演愈烈的恶名而赐死我,而你一定会殉情。为了救下两条性命,永华大师这才出面。” 薛瑾仪不禁抓紧了濮阳瑄的手。 濮阳瑄目光深深的注视着薛瑾仪,眼中有深情也有因为幸运而产生的喜悦,“不过,永华大师虽然被骗,但有句话是真的。” “嗯?” “你我确实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薛瑾仪了脸上展露出笑意,“你这话,分明是哄我高兴。” “那你高兴吗?” “……”薛瑾仪轻咳一声,“高兴啊?” “那就行了。”濮阳瑄牵着她上前,叩响了铜环。 不多时,有人小心翼翼的打开院门,仿佛怕多用些力,会让院门散架了似的。 薛瑾仪望着开门的人,是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子,剃了光头,身上穿着陈旧的、打了补丁的灰色僧袍,一副十分贫苦的样子,哪能想到是受皇上尊敬的永华大师的弟子? 上回,她见到永华大师的时候,他穿着干净整洁的僧袍,手持锡杖,俨然是大寺院里的主持。 正想着,男子大笑三声,一巴掌拍在濮阳瑄的肩膀上,“老弟,你来啦?” 薛瑾仪倒吸一口冷气,因为就在濮阳瑄的身边,可以感受到那巴掌就跟熊掌拍人似的,估计一般人会被直接拍碎了,但她的丈夫巍然不动,像山一般稳重。 濮阳瑄微笑道:“这是我的妻子,薛瑾仪。阿瑾,他法号安止,是我的朋友。” “安止师父好。”薛瑾仪略欠身,唤道。 安止冲她点点头,“弟妹好。” 他的大掌在濮阳瑄的肩膀上摩挲几下,又对他眨眨眼,笑嘻嘻的垂下手。 “老弟多日不见,武功又有精进啊?”他大声的叹口气,抓了抓光头,“要不是师父怕我一时冲动伤人,禁止我动武,不然真想与你比试。” 濮阳瑄道:“日后会有机会的。永华大师现下在何处?” 安止指向身后的破屋,“我师父在那儿。” 薛瑾仪抬眼望去,安止的背后是一间更破烂的屋子,瓦片都崩塌了大半,墙面也是破洞无数,看起来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 “住在这里?”她有些担心他们的人身安全了。 “看起来破是破了点,但不会塌的啦!”安止又大笑起来,“不过是阻止外人进来罢了。” 笑声震动的屋顶上又掉落下来一片瓦。 “……”薛瑾仪和濮阳瑄对视一眼,接着发现安止的手看似指着破屋,但指尖是稍微向上的,更像是指着天。 破屋后是山林,今天日头还算不错,但那片墨绿色的山林给人一种阴沉压抑的感觉,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结界所笼罩,让阳光渗透不进去,很像魔幻电影里,妖怪、游魂们居住的地方。 “永华大师是在林子里吗?”她问道。 安止点头笑道:“弟妹真聪明。师父就在林子里,但到底在何处,要你们自己去找了。” 第204章 考验 他转身,从院子里的火堆边捡起一只水囊,丢给濮阳瑄,“林子里的水有毒,你们带上这个。因为我是出家人,身上不可能有凶器啦,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他举起双手,成鹰爪状,做了个扑食的动作。 “总之,虽然老弟你会武功,但还是小心点吧。” 濮阳瑄转头对薛瑾仪道:“你在马车上等我,我去去就回。” “不,我跟你一起去。”薛瑾仪毫无迟疑的挽住他的胳膊,对安止笑道:“永华大师慈悲为怀,怎么会叫人踏入危险之地,白白丢了性命,以此来考验人呢?所以啊……” 她又望向那片山林。 “正如看人不能单看外表,看一切事物亦是如此。” 濮阳瑄了然,望着自己的朋友,笑着摇摇头。 安止叹口气,“那你们还不快去?” “多谢安止师父指路。”薛瑾仪笑看着有些失望的和尚,挥了挥手,与濮阳瑄穿过杂草丛生的院子,从后门出去,走进林子里。 待靠近一些,林子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了,那些深绿色树叶原来是一大片的松柏,遮天蔽日的大树当然透不进阳光了,还有零星几颗桂花树,现在是七月,还未到盛开的时候,想来待花开时,桂花香气浓郁芬芳,若是能统统采回来,制作成各种食物,一定美极了。 “果然是走到了近处,才知真相。”薛瑾仪张望四周,“远处看着吓人,近处还挺好看的呢。” 濮阳瑄意味深长道:“是不是像你对我一样?” 薛瑾仪侧头看他,嘟囔道:“分明是你看我吧?难道一开始你不是嫌弃的要死,那副架势恨不得杀了我呢。” 濮阳瑄抓紧她的手,“现在一点儿也不想放开你的手。” 万幸他们对彼此付出了真心。 “阿瑄,你的耳根好像红了呢。”薛瑾仪紧盯着濮阳瑄的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濮阳瑄面不改色,“天热的吧。” “真的啊?可惜我没有带镜子,不然让你好好看看自己脸红的模样。”薛瑾仪笑起来,逗阿瑄玩儿真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濮阳瑄别过脸去,假装没听见她的话,拾起一根树枝,用它扫开杂草,走进林子里。 虽说林子看起来不大恐怖,但谨慎起见,薛瑾仪紧随在他的身后。 “这里有人经过的痕迹,不是野兽。”濮阳瑄轻声说道,化身为阿衍四处行走带给他的经验,让他能够轻易的在林子里分辨出一切痕迹。 “你说,这里会有豺狼虎豹吗?”薛瑾仪望着四周,轻声问道,一边小心地避开地上干枯的树枝,“零星有一两只,不太常出现的话,永华大师可能也不知道呢……” 濮阳瑄道:“虽然这里人烟少了些,但猛兽早已被捕捉光了,就怕伤害了过往路人。要想找到那些猛兽的踪迹,要去那边的深山里了。” 他抬手指向更远处的山脉。 “不过野兔、獾子之类的,还是能在这样的林子里见到的。”濮阳瑄目光雪亮有神的望向薛瑾仪。 “咱们是来找永华大师的,还是不要做杀生的事儿了吧?”薛瑾仪摇摇头。 “嗯。”濮阳瑄道:“等到秋天,父亲会去狩猎,届时王公大臣、名门贵胄们都会随行。你若有兴趣,我们也可以跟去看看。” “好啊。” 其实在没有网络和电子设备的落后的封建时代,也能有不少事情做,日子不算无聊。 薛瑾仪想了想,到现在的生活完全可以用“精彩”来形容。 还有啊,在这里终于体验到了爱情。 走了一阵子,眼前忽然豁然开朗,原来是一道不太深的悬崖横在了他们的面前,悬崖下是湍急的河水,一条有些简陋的吊桥连接两岸。 濮阳瑄蹲下身,指尖轻抚过泥地上浅浅的鞋印,又走到吊桥上,试了试结识程度。 “……”薛瑾仪谨慎的探头,望了望悬崖下的河水,不知怎地想起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时,沉浮在水中,差点淹死。 “有点。”她老老实实的承认,“但永华大师是不是走过这座吊桥了?” “从鞋印来看,走过去应该有一个时辰了,”濮阳瑄掸去手指上的泥土,“没有返回的鞋印。绕道也可以,但要多花费半个时辰。” “我们必须在午时之前赶回去。”薛瑾仪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其他人午时后才能去白云寺,说明薛芳仪午时左右离开,之后一定会再次动手。我们必须尽早回去,防备起来。” 话音刚落,她看到濮阳瑄在自己的面前半蹲下来。 “嗯?” 濮阳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背你过去,你只需要闭上眼睛就可以了。” 薛瑾仪微微一笑,顺从的趴在了他的后背上。 “你还是这么轻。”濮阳瑄很轻松的站起身,“像是一朵花落在我的后背上。” “哪有这么夸张。”薛瑾仪笑道。 濮阳瑄一脸认真,“我不骗你。闭上眼睛吧。” “嗯。”薛瑾仪趴在温暖而厚实的后背上,环住濮阳瑄脖子,脸埋在他的肩窝处,闻着熟悉的味道,闭上了眼睛。 黑暗降临,风吹拂过脸颊,还可以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可以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就在悬崖边上了,但是她没有一丝半点的惧怕。 濮阳瑄迈出扎实的脚步,但踩在吊桥上时,仍不能阻止桥身出现晃动,危险的“吱呀”声随之而来。 不仅如此,水流声更清晰了,风也变得凌厉了些,薛瑾仪不由地往濮阳瑄的身上蹭了蹭,将眼睛闭得更紧一些,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衣襟,如此才能带来一些安全感。 濮阳瑄分出一只手,覆在薛瑾仪的手背上,然后开口了。 水声风声中,薛瑾仪听到了低低的吟唱声。 不知道是古老的语言,还是某种方言,她听不懂,但知道男人的嗓音原本就好听,唱出的歌谣更是动听入心。 她会心一笑,紧皱的眉头松开一些。 只要他们在一起,无所畏惧。 第205章 山林里精彩多多 歌声随风而散,接着是熟悉的低沉声音。 “好了,睁开眼睛吧。” 薛瑾仪缓缓的睁开眼,入眼的是男人乌黑的头发,以及苍翠的山林,悬崖、吊桥与河流已经被他们抛在了身后。 现在想想,她感觉还好,原以为那座吊桥晃动的挺厉害。 也许是因为…… 她定了定目光,凝望着身下的男人,将他搂得更紧一些。 “舍不得下来了?”濮阳瑄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这么舒服,谁舍得下来呀?” 话是这么说,但薛瑾仪松开手。 永华大师不知在何处,不知道要话多长时间才能找到,不能浪费了他的体力。 “还是下来吧,不然等会儿谁背我再走一遍吊桥啊?” “没关系,我的力气还有很多。”濮阳瑄说着,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薛瑾仪只好继续趴在他的背上,问道:“你刚才唱的是什么?很好听。” 濮阳瑄道:“年少时,与教我识字的先生学的,是千年前的语言,时至今日会说的已经寥寥无几了。这首歌唱的是……借草木来表达男女之情。” “如果换成现今的语言,该怎么说?”薛瑾仪好奇的问道。 濮阳瑄道:“先生只告诉了我大概的意思,说用现今的语言难以表达当初的美好。我唱给你听,自然要以最好的方式唱了。” 薛瑾仪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得如吃了蜜糖一般的甜,“没想到,你唱歌也这么好听。感觉,从你的身上还能找到不少惊喜,往后的日子还长,我要一一发掘,才有趣呢。” “你也是。”濮阳瑄侧头看来,目光深邃。 薛瑾仪依然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出深情,可是这句话的意思有些耐人寻味。 她想起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这是不想让濮阳瑄知道的秘密。 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这么说来,我们好像都对彼此没有什么了解,就成亲了啊?”薛瑾仪扯开话题。 濮阳瑄道:“只了解了一些,就被彼此深深吸引,一辈子都不愿意分离。如果了解的更多,看来是要几生几世都在一起了。” 薛瑾仪笑了,“……好啦,放我下来吧,我想自己走一会儿。” 濮阳瑄依言,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地上,顺便观察了地上的痕迹。 “永华大师往那边走了。”濮阳瑄看着地上的鞋印,“不过……” “不过什么?”薛瑾仪疑惑道。 濮阳瑄扫开一些枯叶和灌木的枝叶,“似乎有人在跟踪永华大师。” “嗯?不会是孙素慈她们也找到了永华大师的行踪吧?” 毕竟之前孙素慈不就找到了吗? 濮阳瑄道:“从鞋印来看,是会一些武功的,大约有两个人。” 薛瑾仪揪紧衣角,“我们走快一些,尽快找到永华大师吧。” “嗯。”濮阳瑄有些担忧的看眼薛瑾仪。 前方凶吉难测,还是不应该带着阿瑾进林子的。 薛瑾仪看出他担心,“现在叫我回去,已经晚了。叫我留在原地吧,不是同样危险?阿瑄,我会小心保护自己的。” 她拍拍濮阳瑄的手,露出坚定的目光。 “我会保护你的。”濮阳瑄一字一句的说道。 两人顾不上说笑了,快步走过草丛,循着鞋印一路追踪着永华大师。 又走了一刻,前方忽然传来说笑声,濮阳瑄瞬间停下脚步,将薛瑾仪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两人默默的交换了一个眼神,薛瑾仪挪到一棵树后藏身,濮阳瑄蹑手蹑脚地靠近说笑声传来的地方。 很快,两道人影落入他的眼中,一身江湖人的打扮,头上戴着斗笠,但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一男一女。 “要是说不准,我就割了那老和尚的舌头。”女子的手指灵巧地把玩着一只匕首。 男人道:“他又不是如来佛祖,话当不得真。” “我不信,”女子冷哼,手腕一转,匕首狠狠地钉进了旁边的树桩里,直到刀柄处,“看他之前说的头头是道,跟真的一样,我想他说的十之八九是准的。” “我的好妹妹,”男人一脸无奈,“老和尚再怎么帮你,可到底是强扭的瓜,不甜。我可不想要个对我妹子不好的妹夫。” “我不管。”女子非常蛮狠,稍一用力就拔出了树桩里的匕首,一双凤眼里忽然凌厉的波光一闪,匕首再度飞了出去。 寒光一闪,有穿透枝叶的“簌簌”声,但没有她预想中的惨叫。 “躲在林子里偷听,算什么英雄好汉?” 濮阳瑄向薛瑾仪打了个手势,不紧不慢地从林子里现身,走到男女所在的小小空地上。 女子打量着他,柳眉扬起,“哎呀,原来是个如此俊俏的郎君呢。” 男人惊讶道:“妹妹莫不是看上他了?” “怎么会呢?”女子嘴上这么说,但神色间多出几分羞涩,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丝,娇声问道:“这位俊俏的郎君打哪儿来,去往何处啊?” 薛瑾仪听着那嗓音,抖了抖。 怎么这么像遇见唐僧的妖精啊?! 她不急着出于宣誓主权,安安分分的躲在树后,听着他们的对话。 “我听说山林间有一种稀少的花草,特意来采了,送与我心爱的妻子。”濮阳瑄面不改色的撒了个小谎。 薛瑾仪抿着嘴,忍住笑。 女子有些失望,叹气道:“原来是有妻子的。” 男人哭笑不得,“你还真的看上人家了。” “模样好的男人,谁不喜欢啊?”女子向濮阳瑄抛了个媚眼,结果发现他那张冷冰冰的脸上没有出现斑点回应,顿觉这个男人无趣的很。 可是知道来这个荒山野岭里采花给妻子,也不可能是个无聊之人啊? 还是说,他的温情只对他的妻子一人? 女子不禁有些惆怅,问道:“你要采的是什么花,长什么模样?” “……”濮阳瑄一时被噎住了,什么样的花足以叫人来到这里呢? “嗯?”女子起疑了。 濮阳瑄道:“我也未见过,只听人描述一见到那花就会心生喜爱。” “呵呵。”女子抽出了腰上的剑,“这位小郎君说话不对劲呀?” 第206章 谁派来的 望着指向自己咽喉的剑锋,濮阳瑄的脸色像是冰块终于出现裂痕。 他有些慌张地后退两步,摆摆手,“这位姑娘,我真的只是来山里采花的。你看我身无长物,对你们毫无威胁,还请姑娘放我继续赶路吧。” 薛瑾仪揉了揉眉心,如果现在阿瑄是面具男的打扮,会不会已经将两人制服,压根用不着演戏了? 看来,下回出门伪装一番比较好。 女子没动,继续打量着他。 濮阳瑄小声问道:“难道姑娘需要买路钱?” 说着,他在自己怀里摸索两下,掏出一只荷包。 女子“呸”了一声,“我们又不是拦路打劫的贼匪。” “那就请姑娘放我过去吧,我妻子等着我回去呢。”濮阳瑄恳求道,眼下没必要为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暴露自己会武功。 女子撇撇嘴,收了剑。 就在濮阳瑄以为可以开溜时,女子开口了,“我姓柳,也想见识见识小郎君口中令人一见倾心的花草是什么模样,说不定能打动我的心上人,烦请您带路?” 她收起了狠厉,露出兴奋和期待的目光。 “……”濮阳瑄道:“可是你们来此也是有事要做的吧?不如你们先办你们的事情去,有缘的话,还会再见的。” 柳姑娘轻声笑,虽然知道这男人已有妻子,但眼睛就是忍不住地往人家身上看。 “没关系没关系,追一个老和尚,哪有和小郎君说的花有趣呢?我们兄妹俩走江湖多年,见识过很多却没见过能让人十分着迷的神奇花朵。” 濮阳瑄虽然已经确定两人不认识他,也不是薛芳仪那边派出来截胡的人,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和两人结伴同行。 大好的时光,应该和阿瑾共度才是。 他故意问道:“老和尚?什么老和尚?” “是个法号永华的,”柳姑娘叹口气,“找他问点姻缘上的事儿。” “姻缘?”濮阳瑄好笑道:“为什么要找他问?” 柳姑娘捂着脸颊,又露出羞色,“听说是永华大师算出命带凶煞的楚王殿下与卫国公长女有姻缘,促成了他们的婚事。婚后,两人小日子过得甜甜美美,羡煞旁人。所以,我也要请永华大师算一算我与心爱的男人呢。” 濮阳瑄做为当事人之一,一脸好奇的听着她说话。 不过,他的心里是有几分得意的。 “我怎么没听说过他们日子过得甜甜美美呢?” “你这不是多少天没出门了吧?京城里都传遍了,他们婚礼办的漂亮,婚后除了一起回门那天,天天闭门不出……”柳姑娘“嘿嘿”两声,“新婚夫妻这样子,能是干什么呀?” “我的妹妹啊!”男人唉声叹气,这话说得也太奔放了,还是面对一个陌生男子。 濮阳瑄的嘴角滑过一丝笑意,“我听说过永华大师,但他一向云游四海,行踪飘忽不定,你们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我们是江湖人,怎么可能打听不到消息呢?”柳姑娘跟自己哥哥递去一个得意的眼色,“小郎君,待我们采到花儿,一起去找永华大师,听听看老和尚会说些什么吧?要是说的让人不高兴,姐姐我帮你揍他。” 此刻,濮阳瑄的目光一凛,在眨眼间出手了。 薛瑾仪只见拿到熟悉的身影如闪电般穿梭在两人之间,还未看清楚他的动作,那对兄妹已经倒在地上,无声无息了。 他轻轻地叹了口,拍了拍手。 与他们废话这么多,不过是为了让这两个武林高手渐渐放松警惕,等待他能够从容下手的时候。 他将昏过去的俩人拖到树桩边,然后回到薛瑾仪的身边。 “我们继续去找永华大师。” 再者,他们需要抢在兄妹之前,找到永华大师,免得柳姑娘一个不高兴,伤害了永华大师。 薛瑾仪从柳姑娘兄妹身边经过时,看了他们一眼,“就怕他们醒来后,找你寻仇。” “那时候我们已经回到京城。”濮阳瑄淡定道:“知道他们所羡慕的夫妻,就是我,会是什么反应呢?” “依我看这位姑娘的性情,会拿匕首捅你。”薛瑾仪叹气。 “凭他们的武功,还不够。” 薛瑾仪看着他小得意的模样,笑着挽住他的胳膊。 两人继续根据脚印,寻找着永华大师的踪迹。 再往山林深处走,渐渐有水流倾泻奔腾之声,在耳边轰然作响。 一个稳如泰山般的身影稳稳的坐在岸边的巨石上。 薛瑾仪压低声音问道:“那是永华大师吗?” 濮阳瑄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的放轻了脚步,走过石滩,来到巨石边。 永华大师对他们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闭着双眼,一动也不动。 薛瑾仪抬头看了看天空,离午时应该没有多久了,他们必须在一刻之内动身返回。 她抿了抿嘴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打扰一位得道高僧的修行。 时间并不容许她浪费下去了,看眼濮阳瑄后,鼓足了气,喊道:“永华大师!” 濮阳瑄有些诧异的看向她,但没有阻止她继续提高声音喊人。 她不是冲动莽撞的人,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连喊三声之后,永华大师依然无动于衷。 薛瑾仪心头莫名的一惊,踮起脚尖,仔细的审视着永华大师的脸色。 似乎……有些苍白,嘴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眼皮子动都没有动过一下,胸口处看不出因为呼吸而有起伏。 濮阳瑄也发现了这一点,与她对视一眼。 风带着水气扑面而来,水声回荡着,悠远绵长,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声音。 一只麻雀落在永华大师的肩膀上,叽喳两声,在他的身上蹦蹦跳跳,最后拉了一泡黄绿色的鸟屎在大师的僧袍上,最后扑腾几下翅膀,飞走了。 有淡淡的鸟屎臭,永华大师对此依然毫无反应。 “……”薛瑾仪猛地攥紧衣角,紧接着提起了衣摆,身手敏捷地几步跳上巨石,来到永华大师的身边,深吸一口气,对着老人家的耳朵就是大吼一声。 “永华大师,救命啊!” 第207章 拦路狗 将近午时,一辆马车被长龙似的队伍挡住了去路。 车夫跳下车辕,去前面探了探路,回来对车中的人说道:“城内发生一名通缉犯的踪影,是曾在黔中道犯下十几起命案,杀害了四十多口人的凶徒,所以封锁城门,在四处搜查,进出城门都要被严格盘查。” 薛瑾仪挑起窗帘,望向人群。 路人们的抱怨声此起彼伏,因为城门检查进行的非常缓慢,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尽耽误事情。 “我听说所有城门都封锁了,去哪儿都逃不掉盘查。” “看看我们像凶徒吗?和我们这些进城的又有什么关系?” “就不能快点,这些吃干饭的!” “不是,这凶徒居然敢跑到京城来啊?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吗?” “因为京城地方大啊,你看看城南那些人少宅院空荡荡的坊,还有那些成群结队、打扮怪异的番邦人,太好藏人了。要说我,应该去这些地方抓人嘛。” 薛瑾仪听了,皱起眉头。 连进城的人都不放过,要一一严格检查,显然是针对某些人的。 凭阿瑄的身份,并不能逃避检查,甚至他们会好好的搜一搜马车,想尽办法将他们扣留下来。 她从濮阳瑄的身上掏出荷包,苦笑道:“没给了那对兄妹,却没想到终究是要花出去的。”她将荷包交给车夫,“你使钱去插队,尽快进城,然后去大长公主府,拜托大长公主派人来接我们。” 车夫应道:“是。” 望着车夫急匆匆奔去的身影,薛瑾仪视线上移,望向高高的城墙。 城墙上一溜排守卫的士兵,想凭借绳索和武功,光天化日之下飞越城门,也是不可能的。 忽地,一队驱赶着牛羊的胡商进入了薛瑾仪的视线,他们一个个膀大腰圆,带着高高的帽子,蓄着遮住小半张脸的大胡子,呼喝着牲畜跟随人群向前走。除了牛羊之外,他们还有几车货物,有几个老少女子坐在车上说说笑笑,她们有的露出深眼窝、高鼻梁的漂亮脸庞,有的用色彩绚丽的纱巾遮住口鼻。 “我们可不可以混进胡商队伍里,打扮起来的话,没人能认出我们的吧?”她兴冲冲的对濮阳瑄说道,“我们做两手打算会比较好。” 濮阳瑄道:“他们一路到京城来,手上是要有过所的,不然沿路州县不会放行。过所上详细列明队伍里有多少人,名字和年纪。” 薛瑾仪无奈的趴在车窗上,濮阳瑄轻轻地抓住她的胳膊,把人捞回车厢里。 “不要丧气,我们还有这个。”濮阳瑄从座位的柜子下面掏出一包东西,又指向窗外不远处一个人。 薛瑾仪望过去,知道他的意思了,“就这么办。” 两刻后,濮阳瑄正要从车辕上跳下来,后面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飞扬起的尘烟让路人们纷纷避让。 他拉住缰绳,调转车头,避让到一边去。 东宫的官兵策马而来,迅速清道,接着一群侍卫簇拥着一辆马车飞奔过去,畅通无阻地进入城门。 “薛芳仪回来了……”薛瑾仪望着远处的人影,低声说道。 接着,又一队东宫人马护送着几辆马车入城。 “想来是白云寺的高僧们……” 他们得立刻赶回楚王府了! 尘烟还未散去,濮阳瑄跳下车辕,对坐在车辕上,壮汉打扮的妻子点点头,“我们在楚王府见。” “好,你小心。”薛瑾仪注视着他的脸庞。 濮阳瑄捏了捏妻子的手,带着身边的人离开。 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流中,薛瑾仪定了定神,驾着马车往城门去。 不一会儿,她看到濮阳瑄的身影就在前面三四丈处,很快就轮到他接受检查了。 他根本没做任何伪装,所以负责盘查的官兵们很快就认出了他的身份,连同他身边戴斗篷的人也被请去一边喝茶。 “楚王,城里正有穷凶极恶的歹徒四处流窜,为避免伤及您的贵体,请跟随小的们在此处坐一坐。待安排了兵马来,才好护送您回去。” “是啊,要是您被歹徒伤到哪儿了,小的们可是全家都要被牵连的。” 濮阳瑄一脸淡漠,小心的搀扶着身边的人来到临时搭建起的茶棚。 官兵们觑着这位楚王殿下的脸色,送上茶水后,脚底抹油,迅速溜走,另有人去通知上面的人。 果然把他们扣留下来了。 紧接着楚王府就会出事,谣言会像进入稻田的蝗虫到处肆虐。 薛瑾仪攥紧缰绳,终于随着队伍来到城门口。 “你是什么人,车上又是谁?”官兵严厉的喝问道,对待如此朴素的小马车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了。 薛瑾仪畏畏缩缩的粗声说道:“小的是个赶车的,昨天带我们老爷出城探望亲戚,这才回来。” “还不将帘子掀开来,让我们仔细检查。”官兵说着,已经亲手撩开了帘子,往车厢里张望。 车厢里只有一个胡须雪白的老头,戴着幞头,身着料子一般的袍子,此时正靠在垫子上睡觉,打呼声时起时落。 官兵叫道:“喂,老头,醒醒。” 老头没有反应。 “喂喂喂!”官兵直接拿佩刀敲了敲马车,发出的声响吓得路人往旁边躲了躲。 濮阳瑄看似在喝茶,但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这里。 薛瑾仪叫道:“哎哟,官爷,我们老爷认床,昨晚一夜没睡好,今日好不容易睡着了,求求您别吓着老人家了!” “我吓着老人家了?”官兵一脸无辜,下巴都要翘上天了,“你们看到我吓着这个老头了吗?” 众人生怕惹祸上身,连忙摇头。 薛瑾仪缩起了肩膀,一副十分恐惧的样子。 官兵固执的要把老头吵醒,继续用佩刀敲打着车厢,“老头,你是睡死了不成?” 老头终于缓缓的睁开眼睛,“贫……” “咳咳咳。”薛瑾仪连忙咳嗽,声音盖住了老头讲话。 官兵斜斜的瞪来一眼,“干什么呢你,唾沫星子都喷到我身上了!” 薛瑾仪捂住闹嗲,连声讨饶:“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小的不是有意的!” 官兵冷哼一声,瞪向老头,“说,你是什么人?” 第208章 争分夺秒 争分夺秒的时候,官兵没完没了的盘问,让薛瑾仪的忍耐度极速下降。 她有种直接驾车冲进城内的冲动,但她清楚的知道,这么做的下场。 楚王妃和卫国公长女的身份,或者大长公主的宠爱,都不一定能保得了自己周全。 她深吸一口气,听见身后的老头泰然自若的答道:“啊,我姓王,家住城东新昌坊,我家以前是做官的,后来一个个都没出息,靠着点家底过日子罢了。” 薛瑾仪差点要给老头的演技和台词,竖起大拇指了。 官兵从头到脚将老头打量了一遍,视线忽然定格在那只黑色的幞头上,“把你幞头摘了。” 他用力敲打几下车厢。 薛瑾仪心头一紧,不由地拉紧了缰绳。 就在这时,一辆富丽的马车从城内疾驰而来,停在城门口,接着从车厢里钻出一名少女,面色不悦的注视着城门口的人,“大长公主正在等候永华大师,你们怎么将人扣留在这里?大长公主怪罪起来,你们有几个人头可以用来赔罪的?” 是濮阳臻来了。 盘查老头的官兵连忙冲过去,跟随同伴们一起行礼,“县主安好。” “安好个什么,”濮阳臻冷哼,从车辕上跳下来,“让大师赶紧跟我回去,才能真正的安好呢!” 官兵们谁也不敢讲话,低垂着脑袋,生怕谁说话谁会被县主责罚。 濮阳臻换上一副笑脸,来到濮阳瑄面前,“瑄哥哥,真是麻烦您了,请大师来给祖母讲经,没曾想居然遇到这么些个狗东西挡道。大师,快随我回大长公主府吧,祖母等您好久了。” 官兵们也不敢阻拦,任由县主将人带走。 而车门这边,终于结束了严苛的盘问,薛瑾仪这边没有再接受任何检查,官兵们草草的将他们放入城中。 她远远的对濮阳瑄点了下头,策马往常安坊去。 城门口这边,濮阳臻看看左右,压低声音问道:“嫂子呢?” 濮阳瑄望着远去的马车,笑道:“放心,她安全了。” “那就好。”濮阳臻松口气,看着他的笑脸,都有些嫉妒能得到这份宠溺的嫂子了,“这帮子人真是太恶心了!” “详细的我们回去再说……”濮阳瑄一边说,一边注意到又有一队人马过来了,打头的人到了他们近前,还没下马就开口了。 “听闻永华大师回京城了,皇后娘娘有请。” 濮阳臻冷眼看着他,质问道:“你们得消息的速度可真快啊?” 那人低垂着头,没敢回答这个问题。 濮阳臻又道:“祖母是长辈,应该又祖母先见一见大师。麻烦转告皇后,请她稍等片刻吧。” 至于这个“稍等片刻”是多久,那还不是随他们? 那人急忙说道:“县主,皇后这两日凤体欠安,就是想听一听大师讲经。” 濮阳臻微笑道:“凤体欠安就该看大夫。” 她从车夫手里接过马鞭,指着那人的脸,“还不给我滚开!” 县主摆出了这副架势,瞬间吸引了路人们的注意,纷纷围上前来一探究竟。 那人偷偷看了一圈,心中也不太急躁了,大师不是非得去皇宫,被困在这里,去不了常安坊也行,如此一来,太子妃祝福的事情就算办成了。 他巍然不动,“请县主体谅,小的们必须请回大师。” “怎么,不请回大师,皇后要责罚你们吗?”濮阳臻惊讶的问道, 那人感觉到着了县主的道,急忙辩解,“不是……” 只怕说了“是”,这位县主要语出惊人,当众指责皇后严苛了,那他少不得要挨一顿板子。 但是现在…… “既然不是,那你急什么啊?”濮阳臻笑吟吟,“回去和皇后说一声,给皇后再请了大夫来悄悄看。等我祖母这边听完大师讲经,就立刻请大师去宫里拜见皇后。” “……”那人无语了,打定主意埋着头跪在县主跟前,挡住马车的去路,他们也奈何不了他。 再拖一拖时间,楚王府里的事情办成了,他也算立了一件大功! 濮阳臻无奈了,她扬起鞭子作势要抽人,但那人继续一动不动,躲都不打算躲的样子。 她的鞭子僵在半空,不上不下的有些尴尬。 这一鞭子当众抽下去,八成要被骂蛮横了…… 但是一想到蔡氏和东宫做的恶心事,她狠狠心,就要抽下去。 蓦地,她的手腕被人攥住了,鞭子轻飘飘地悬在了那人的头顶上,接着濮阳瑄揪住他的后脖领,直接把人丢出去了。 围观群众们纷纷后退避让,生怕被砸到。 好在濮阳瑄是掌握了力道的,那人堪堪摔倒在围观群众的脚边,狼狈的像一条草狗,引起人们的哄笑。 “快走快走。”濮阳臻大手一挥。 “县主!”其他人大叫起来,纷纷跳下马,挡在了马车的前面。 “请您让大师先去见皇后娘娘吧!”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叫道。 看出来楚王是着急了,他们只要死命拦住,逼得楚王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再加上楚王府里邪门的事儿…… 呵呵,叫楚王没有生路! “都说了,人家一个和尚,只会念经讲道理,不会治病。”濮阳臻捏了捏眉心,“你们这是想耽误了皇后的病吗?” 几个人不说话了。 濮阳臻与濮阳瑄对视一眼,笑了,“那好,我请人入宫面圣,叫我叔叔来决定,如何呢?” “县主!”几个人又是齐声大叫。 濮阳臻见状,真的叫人去宫里。 那几个人继续“县主,县主”的大叫,拦着路不愿意让开。 城门口这边胶着着,而薛瑾仪已经安然的驾车回到常安坊,快到坊门时,她看到一群神色异常的人匆匆跑出来,往皇宫方向去了。 她笑了笑,进入常安坊,从侧门进入楚王府。 青兰等人一脸焦虑的围上前来,“王妃,您没事吧?楚王呢?” “他被人缠在城门口了,那些人却不知道我们玩了一招暗度陈仓。”薛瑾仪吩咐人摆好脚凳,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在车辕边,柔声喊道:“永华大师,楚王府到了,请您下车吧。” 第209章 让我回来吧 青兰等人会出现在这里,头一句是问她有没有事,说明府里没事,所以她从容的请车上的老头下来。 “唉,你这个小姑娘,鬼点子却是这么多。”永华大师摘掉幞头,露出光头,他捋了捋胡须,笑呵呵的望着薛瑾仪,然后不紧不慢地走下脚凳。 薛瑾仪笑得十分坦然,向永华大师欠了欠身,带着几分歉意道:“事出紧急,冒犯大师了。” 林子里,她在永华大师的耳边一声巨吼后,大师终于有点反应了。 可是,永华大师大概是打坐时与佛祖交谈甚欢,一时回不过神来,愣愣了半天,没有听懂她讲什么,更别说与他们一道回京城了。 她一不做二不休,说了声“得罪了,永华大师”,然后叫阿瑄扛起永华大师就跑。 他们一路狂奔跑出林子,期间为了不耽误时间,她硬着头皮自己从吊桥上跑过去,连招呼都来不及同安止打一声,上了马车,仿佛后面被一百只猛兽追赶似的,飞驰回京城。 虽然经历了一些阻碍,好在是顺利回来了。 永华大师摆摆手,“你们具体要贫僧做什么?” 薛瑾仪回头问青兰,“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妥当了,王妃。” 薛瑾仪捡起车辕上的幞头,请永华大师重新戴上,“府里有些眼线,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 永华大师善解人意的戴上幞头,理了理身上俗家所穿的圆领袍。 对他来说穿什么不重要,因为佛祖在心中。 楚王府先前是百年世家的宅院,所以重重院落,占地不小,虽然因为楚王成婚而修整清理过,但也只是会日常会用到的地方,还有几乎一半的院子落满灰尘,杂草丛生。 他们事先选好了路线,从没有人走过的小路和院子,绕路回到正院隔壁的院子。 薛瑾仪推开门,入眼依旧是花海,在阿瑄的精心养护下,依旧盛开的极好。 花朵随着清风摇曳,清香四散,但她这回没有赏景的闲工夫。 花海旁边的屋子被重新收拾成佛堂的样子,缭绕的香火烟雾中,香案上供奉着一座庄严的佛祖金像。 她双手合十,再向永华大师行礼,“大师,信女家中有人不做,非要扮鬼作祟的恶徒,想要了信女等无辜之人的性命。还请大师诵读佛经,信女愿亲手抄写,驱散作恶之人。” 永华大师诧异,“只要这样?” “自然。”薛瑾仪微笑道:“佛光普照,自然能让那些扮鬼恶徒显出原形,将他们绳之以法。” 永华大师明白了,“施主,请。” 一人在佛前打坐,一人在旁边书案后坐下,一脸虔诚的开始抄写佛经。 一刻钟后,青兰来到佛堂门口,向薛瑾仪比划了一个手势。 薛瑾仪出来,青兰附耳对她低声说了两句。 “按照计划继续吧,就当我不在。”她微笑着吩咐道,好让露出些微惊慌之色的侍女平静下来。 果然比割破自己手臂,制造古井凶相更狠的事来了。 她攥紧拳头,到底是深吸了一口气,来平复一下略紧张的心情。 他们做的那般狠绝,有点担心永华大师镇不住了。 濮阳瑄甩下城门口的僵持,独自一人走进常安坊,就见一个人影飞扑到他身前,满脸欣喜的揪住了他的衣袖。 这么亲密的举动,让他感到不适,用力扯开了胳膊上的手,冷漠的望着面前的绿衫少女。 赵雯儿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瞬间眼里蓄满了泪水,小鹿般可怜的抬头望向濮阳瑄。 躲在不远的拐角处的人看到这一幕,抓紧了手里的鸽子,死死的盯着他们。 赵雯儿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对濮阳瑄细声说道:“奴婢是来恭喜您成婚的,祝愿您和王妃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接着,她提起另一只手上的竹篮子。 “这是姑姑叫奴婢送来的贺礼。这些时日您与王妃新婚燕尔,未曾踏出楚王府一步,奴婢不敢来叨扰您。”她一边说,一边掀开竹篮上的蓝布,“这是姑姑与奴婢亲手绣的。” 一床绣着鸳鸯图案的被面,是对新婚夫妻美好的祝愿。 她轻轻地咬着嘴唇,眨巴着眼睛注视着楚王。 薛瑾仪回门那天,没能等到。 今天有人告诉她,楚王终于出门了。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连午饭都没有顾得上吃,一直守候在这里。 她要让楚王念及赵嬷嬷的好,同意她再回到楚王府。 “谢谢赵嬷嬷。”濮阳瑄十分冷硬的从她手里接过竹篮。 赵雯儿心里“咯噔”一下,情急之中又抓住了他的衣袖。 先前两人拉拉扯扯之时,已经引起来往路人的注意。 特别是赵雯儿一副未出阁的姑娘家打扮,显然不是楚王妃,光天化日之下刚刚成婚的楚王在家门口和未婚女子纠缠,空气里弥散开“一出好戏”的气息,让路人们不由自主地围拢过来。 赵雯儿一看,趁机提高声音叫道:“殿下,姑姑的病已经好了,只是担心着您的安康,所以希望奴婢回到王府,继续侍奉您。姑姑与奴婢侍奉您多年,最熟悉您的喜好,如此姑姑才放心,所以恳请殿下让奴婢回去吧。” 多么诚挚的一颗心啊,路人们听得都感动了。 偏偏楚王还像人家欠了他几百万两金似的,摆出一张冷脸。 围观的人不禁议论开,吸引来更多好奇的人。 躲在拐角处的人看准时机,放飞了手里的鸽子。 鸟儿扑棱棱地飞上了天空,在原地盘旋两圈后飞走了。 赵雯儿听见了路人们对自己的支持,决定乘胜追击,“殿下,奴婢听从您与姑姑的教诲,一定会好好侍奉您的。” 说着,她就要给濮阳瑄跪下了。 “不用了。” 濮阳瑄惜字如金,但这三个字听在赵雯儿的耳中,感觉是在叫她不用跪了。 是同意她回到楚王府了吗? 她心中雀跃起来,嘴角挂上笑意,刚要道谢,却见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原来是楚王俯身过来同她讲话。 这姿势还挺亲密的,赵雯儿不禁红了耳根。 “向卫国公夫人告密,妄图害死楚王妃的人,你居然天真的认为楚王府还会收留?” 第210章 鬼怪显形 赵雯儿一哆嗦,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殿,殿下,您在说什么……” 濮阳瑄讥嘲道:“在我面前做戏,是想自找难堪吗?” 赵雯儿全身僵硬,唯有嘴唇颤动几下,想为自己辩解几句的时候,仓惶惊恐的叫喊声划破了天空,并且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来人奋力拨开人群,冲到了濮阳瑄面前直接跪下来了。 “楚王,不好了,王府里有妖怪显形,害死了人!” “……” 四周诡异的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的汇集在了来人的身上。 那人继续叫道:“王府里有人莫名横死,死状极为惨烈啊!一定是妖魔鬼怪,一定是!楚王府里有妖怪杀人啦!” “哦?”濮阳瑄面色沉静,问道:“何以见得是妖怪所为?” “昨夜滕婆子非说看见有奇怪的黑影在院子里走动,还在半夜听见女人低低的哭泣声!我们都当她是胡诌吓唬人,根本没当一回事。滕婆子今早起来不舒服,直喊浑身疼,我们以为是晚上吹了风所致,也没放在心上,留她一人在屋里歇息,直到先前小丫鬟担心她饿肚子,端了一碗粥去看她,结果,结果……” 那人打了个寒颤,眼睛都瞪直了,仿佛妖魔鬼怪又在眼前现出了原形。 众人因为他颤抖的声音和惊恐的眼神,而被勾起了好奇与恐惧。 有大胆的人催促道:“结果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那人肩膀颤抖几下,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继续说道:“一推开门,开到墙上都是血迹,滕婆子被倒吊在房梁上,七窍流出黑血,双眼睁得大大的,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仿佛死前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这……说不定是被人杀了的吧?”人群里又有人问道。 濮阳瑄冷漠的注视着这名楚王府的仆从,人们无法从他的脸上找寻到一丝半点的恐惧,或者其它异样。 这样的楚王让人们不禁想起他从前的模样…… 围观的人群不约而同的往后退去一步,如果不是有疑问,可能现在已经四散奔逃了。 “一直有人在院子里做事,如果是凶杀,怎么可能有没有一点呼喊求救声,或者任何动静呢?”那人扯开嗓子大叫道:“前日是血月,今日有人横死楚王府……楚王殿下,这真的是妖魔鬼怪啊!这是邪恶的东西出现在了楚王府,要害人啊!” 人群里不知谁提了一句,“你们想起以前关于楚王命硬克妻的传言了吗?” “对对对,还有他是凶煞之命的说法啊……” 人们又惊恐地继续往后退去。 赵雯儿认为现在是自己表现的好时机,说不定能将功赎罪,彻底揭过告密的事。 她跳起来,大叫道:“你们都在胡说什么,胡言乱语,中伤亲王,是不要脑袋了吗?” 这话反而激起了人们的怒意。 难不成浒城侯府、晋安伯府的小姐们的死,不是事实吗? 常安坊……不对,整个京城平安了多少人年,虽然有过鬼怪传说,可也没真的死什么人。为什么楚王搬进了那座荒废二十多年的府邸,却出现了异相? 分明是楚王那凶煞的命格,引来了妖魔鬼怪! “妖魔显形,这是要为祸人间啊!” “对啊对啊!常安坊不能待了,大家快跑,不然等会儿死的可能是我们了!” “不,我看得逃出京城!” “快走,快走!” 赵雯儿见人们还在胡说,瞥一眼心爱的男人,扑上前去,抓住一个说得正凶的中年妇人的衣领,喝骂道:“再造谣生事,看我怎么撕烂了你的嘴巴!” 中年妇人狠狠地推开赵雯儿,“你是楚王的人,当然为主子说话了!快滚,不要拿你的脏手碰我!” 赵雯儿摔倒在地上,干净的衣服沾上了尘土,形容狼狈,她可怜的望向楚王,期望这个男人能扶起她…… 濮阳瑄冷漠的望着四散奔逃的人们,想来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常安坊,传遍整个京城,也会传到宫里去。 他嘴角滑过一丝冷笑,对跪在地上的仆从开口了,“你为何还不去报官?” 仆从正得意,今天绝对能把事情办成,让楚王和楚王妃知道皇后、太子是不好惹的,也让大长公主知道,她想借助楚王再在朝中有所动作,不过是痴心妄想! 而他,一定能拿到丰厚的赏赐! 所以,在楚王问出第一次时,他没有反应过来。 濮阳瑄上前一步,干脆的抓住他的肩膀,轻而易举的就把人给提溜起来了。 “楚王府发生凶杀案,去报官。” “啊?”仆从觉得楚王可能是个傻子,“鬼怪之事,报官有什么用?” 难道这位楚王殿下想更快的把消息传给文武百官吗? 大概真的是被吓傻了吧? 不过,楚王自己想死,他又何必拦着呢? 仆从收敛讥笑,拱手道:“小的这就去。” 濮阳瑄松手,将他丢在地上。 仆从四脚并用,开溜了。 濮阳瑄望向慌乱逃命的人群,一直以来安宁的常安坊在有心人的操纵下,陷入了从未有过的乱象之中。 他对这些人漠不关心,负手走向楚王府,冰冷如霜的脸色让人觉得妖魔已经显形了,惊叫着跑开。 “殿下,殿下!”赵雯儿拼命叫道,踉踉跄跄地站起身,飞奔过去,想要再一次的抓住他的衣袖,“您不能回王府,那里太危险了!您不能回去啊!” 濮阳瑄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轻易的躲开了她的手,冷声问道:“难道你也认为楚王府的人是被妖魔所害?” 赵雯儿噎住。 “蠢货。”濮阳瑄径直往前走去。 赵雯儿愣在原地,不敢追上去了。 她自以为是为殿下着想,却是在无意中认定了楚王府有妖魔作祟,那便是也认定了与楚王凶煞的命格有关! 城门口,双方人马的僵持已经很久了。 濮阳臻百无聊赖的坐在茶棚里,在又喝了一杯茶后,似笑非笑的望着跪在马车前的几个人。 蔡氏做事怎么这么磨蹭呢? 还要多久,她才能看到精彩的好戏? 想到这里,濮阳臻不由打了个哈欠。 刚打完,她听见远处响起吵闹声,一群人慌里慌张地向城门口逃来。 因为有些距离,所以不知道他们一边跑一边喊了什么,但能看见骚乱愈演愈烈了。 开始了吗?濮阳臻挑眉,递给身边人一个眼色。 在人群将近之时,宫里的人终于出现了。 跪在马前的人们快要笑出声了,这也太凑巧了吧? 真真是老天爷都想快一点要了楚王的狗命! 第211章 大难临头 薛芳仪坐立不安地在屋内走来走去,外面只要响起一丁点的脚步声,都会惹得她抬眼望去。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派出去的宫人急匆匆的回到她的面前。 “太子妃,事情办成了。” 薛芳仪面露大喜,“真的吗?” “奴婢不敢欺骗您。”宫人如实说道:“皇上已经知晓楚王府有妖魔显形,引起京城大乱之事,不过皇上素来不喜形于色,奴婢拿捏不住皇上的想法,但皇上正好与大理寺卿下棋,便派了王寺卿带人去王府调查。” 要不是顾及身份,薛芳仪要叉腰大笑了。 今日王寺卿会和皇上在一块儿下棋,是一早安排好了的。 王寺卿是蔡氏的人,只会掩盖掉蛛丝马迹,怎么可能查出真相呢? 结果只有一个,濮阳瑄凶煞的命格,薛瑾仪也压不住,他们引来了阴曹地府里的妖魔鬼怪,将会祸害大周的江山和百姓,威胁到皇上的性命安危! 等待濮阳瑄,还有薛瑾仪那个贱人的下场也只有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父亲回边疆了,大长公主没有权势,白云寺的高僧们都被请到了东宫,谁也救不了他们。 再说了,发生这般邪门凶恶之事,谁又敢为他们求情,不是找死吗? 只做了十多天的楚王妃,享受过一回“尊贵”的地位,就要被赐死,然后同濮阳瑄一起被抹去存在过的痕迹,她真想看看薛瑾仪的脸色有精彩! 跟她斗,害得她丢尽颜面,这是罪有应得! 薛芳仪长长的松口气,“把好消息带给我母亲。现在,咱们只要安安心心的等待那对狗男女被赐死的旨意就行了。” 忽地,她想起薛瑾仪回门那日,与楚王的恩爱之情。 自然,没有丝毫做作。 性格古怪阴鸷的楚王不可能照顾薛瑾仪的脸面,说明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她猛然攥紧拳头,面色有些难堪,问道:“太子呢?还是身体不适,想要静养着?” “正是。”宫人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前些日子,太子殿下被皇上责罚,伤了身体,太医嘱咐过要仔细调养的。” 薛芳仪如鲠在喉,什么仔细调养,太子分明是在思念平康坊里的贱人! 如果潘娘子活着也就罢了,她有千百种方法可以叫贱人生不如死,不敢再肖想太子。 可是潘娘子早就死了。 死人,是争不过的,注定她永远是输的一方。 薛芳仪感觉喉咙里泛着血腥气息,如果让人知道这都成婚好几日了,可太子妃还是完璧之身,靠割了宫人的血来蒙混过关,要受多少人耻笑? 所以,得到幸福的薛瑾仪让她更觉得刺眼。 “叫楚王府的人盯紧一些,我要薛瑾仪死后挫骨扬灰!被想和濮阳瑄葬在一起!” 楚王府,随着大理寺卿奉皇上旨意,带着一大队人马的到来,气氛低沉压抑起来。 兵马将整个宅院团团包围,禁止任何人出入。 所有下人和护卫全都被驱赶到正堂前的院子后,王寺卿看起来十分认真的检查了滕婆子的尸体和屋子,又质问过和婆子往来的几个人,捋着胡须沉思半天。 “楚王,依下官之见,这滕婆子死的非常蹊跷。” “哦?”濮阳瑄淡漠的坐在椅子上,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毫无干系。 王寺卿心底冷笑,现在这么冷静,不知到赐死的时候会不会哭着哀求,狼狈不堪呢? 他冷冷开口道:“滕婆子的尸体上找不到任何伤口,经由下官与仵作一起勘验,也找不到中毒的痕迹,您说是不是死的蹊跷呢?” “王寺卿可有多检查一遍?”濮阳瑄依然冰冷如霜,半垂着眼帘,让人根本看不透他的情绪。 “是啊。”屋内另一人开口了,声音有些尖细,“王寺卿,亲王府中出了人命,又在京中闹出这么大的骚乱,可不能马虎了。” “宁公公,”王寺卿看向说话的人,目光严肃认真,“本官知晓此事之严重,自然不敢辜负皇上信任,仔仔细细的勘验过,一字一句都可以叫人记录下来,然后本官签名并摁下手印。” 宁公公的面色变得古怪,戒备地看看四周,像是在害怕有忽然出现的鬼怪。 王寺卿给他来一个火上浇油,“恐怕鬼神作祟之说,并非胡言乱语。” 宁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与他一同到楚王府来,可见皇上对此事的态度了。 只要咬死楚王府有问题,等待楚王和楚王妃的就是万劫不复。 楚王妃? 王寺卿觉察到古怪之处了,问道:“怎么不见楚王妃?” 莫不是得到消息,悄悄溜走了吧?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种事,他做了多年的大理寺卿,早就看管了。 “王寺卿的意思是,滕婆子真的不是被人杀害,而是鬼怪所为?” 濮阳瑄答非所问,让王寺卿隐隐的有些恼火。 “楚王若是不信,可以亲自检查滕婆子的尸体,看看究竟有没有伤口!”他侧头看向宁公公,“此事非同小可,宁公公速速回宫禀告皇上,尽早做出决定吧。” 与他一起来,负责指挥兵马包围楚王府的金吾卫中郎将附和道:“是啊,京城乱成这样,应该早点做出决断,安定民心。” 两人一唱一和,恨不得马上拿到圣旨,给楚王灌下毒酒。 “王寺卿不是说要将勘验结果写下来,亲自签字画押吗?”濮阳瑄慢悠悠的说道。 “……”王寺卿冷哼,叫人取了笔墨,亲手写下验尸结果,然后签字画押,甩到了濮阳瑄的面前,“楚王可满意?” 濮阳瑄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 这在王寺卿看来,不过是拖延时间,垂死挣扎。 他还在指望有人能救自己? “楚王,您不如想一想如果有机会见到皇上,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吧?”他揶揄道。 不过么,楚王这样的身份,怎么辩解也是徒劳。 死他这么一个皇子,皇上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不劳王寺卿费心。” “……”王寺卿被气笑了,“宁公公,还不快回宫?是要京城里多闹出几起人命,无辜的人枉死,才要去禀告皇上?” 宁公公无奈的看一眼濮阳瑄。 他很清楚自己回宫之后,楚王将面临什么结局。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皇子,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可想说点什么吧,碰到这种事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只能逃也似的出去了。 王寺卿觉得肩头的重担卸下去一些了,轻快地活动了两下肩膀,注视着大难即将领头的楚王殿下,“楚王,为了天下苍生,下官建议您自裁吧?” 第212章 您去死吧 “哦?” 如果不是王寺卿留意了,甚至听不大清濮阳瑄的这声回应。 想来是楚王自小没有师傅教导,所以有时候听不太懂人讲话吧,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相貌。 他冷笑,不介意这时候为这个蠢货讲清楚些,“楚王府上出了这等邪祟作乱之事,您难辞其咎,百姓们人心惶惶,所有的怨怒和恐惧都会汇集到您的身上,而您亲王的身份注定要让皇室蒙受天下人的非议,更是损害了皇上的威严与圣名。所以,下官才建议您自裁谢罪,平息这场骚乱。” 为了以防万一,他认为有必要劝楚王自裁。 这样一来,即使宫里出了什么变数,不会赐死楚王,可楚王自裁身亡,那也算做成了事。 “王寺卿何以笃定……”濮阳瑄缓缓的抬起眼帘,视线落在王寺卿的脸上,“我死,就可以让所谓的妖魔鬼怪离开人世,平息骚乱呢?” 他的眼神,让王寺卿心头一惊。 那双如夜空一般深沉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怒意或者杀气,很平静也很冷漠的看过来,却足以叫他感受到彻骨的恐惧在无声无息的蔓延到四肢百骸。 如果不是知道滕婆子之死乃人为,他都要以为楚王此刻已被妖魔附身。 明知自己将死,却还有这等气度,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不,他这叫无知者无畏。 楚王真的还没有意识到御赐的毒酒就在来的路上了吧? “毕竟是您那凶煞的命格,引来了妖魔鬼怪。”王寺卿强打精神,一字一句的说道。 濮阳瑄道:“原来大理寺卿不禁擅长断案,连命相之说也有涉猎。” 王寺卿听出话中的嘲讽之意。 大理寺断案,依靠的是确凿的证据,而命相与鬼神之说过于虚无缥缈,根本不可能当做呈堂证供。 可真是死鸭子嘴硬。他冷哼,“楚王,下官这也是为了您,为了大周,为了皇上着想。” 他干脆利落地抽出一名金吾卫官兵的佩刀,送到了濮阳瑄的面前。 “下官见识过罪臣饮下毒酒,死得极为痛苦,还不如一刀抹了脖子来的痛快。” 锐利的刀锋在烛光下发射出迫人的冷冽光芒,照映在濮阳瑄的脸上,落进了他的眼眸中,但也无法照亮眼底的阴沉。 他没有动,脸色也没有一点变化。 王寺卿心里发虚,又对他的磨蹭感到厌烦,“楚王殿下到底在等什么?” 濮阳瑄伸出一指,按在剑身上,“王寺卿不必多费口舌和操心,你再如何,本王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王寺卿有些难堪,他使了个眼色给中郎将。 中郎将示意他稍安勿躁。 反正楚王今日必死,何必给他百般嘲讽的机会。 王寺卿不屑冷哼,原本他不必和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皇子计较,多丢身份? 偏楚王要呈口舌之快,那就别怪他待宫里赐下的毒酒送到楚王府来,亲手给这位楚王殿下灌进嘴巴里去! 濮阳瑄又垂下眼帘,一派置身事外的淡然。 王寺卿让中郎将盯紧楚王,自己大步走到楚王府门口,等待着宁公公回来。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等到了,只是…… 一个皇上跟前的老内侍有必要搞这么大的阵仗吗? 浩浩荡荡人马踏进常安坊,让骚动不安的坊内陷入一时的寂静中。 “这是又派了什么大人物来?” “是要了结了这件事,还天下太平?” “我看是,八成是要处置了楚王。” 那么多人马来到楚王府门前,引得众人一时忘却了妖魔,聚集过来。 反正这乌泱泱一片的人,真要有妖魔作祟,也不可能害到自己头上来吧? 抱着这样侥幸的心理,人们伸长了脖子张望着被兵马重重包围的楚王府大门。 王寺卿愣了一下下就回过神来,毕竟是官场沉浮多年的人,哪可能没见过大场面呢?他很快明白,这是皇帝陛下亲临楚王府了! 在有人往马车前摆好脚凳后,他立刻迎上前去,高呼:“微臣恭迎皇上。” 车辕上人影一晃,出现的人果然是皇上。 王寺卿也能理解,出了这样的乱子,皇上亲自解决,好安抚民心。 呵呵,皇上对这个皇子毫无亲情可言,楚王等了又等,结果也不过是被自己亲生父亲杀害。 而围聚过来的百姓们听见王寺卿的声音,纷纷跪地行礼。 皇上对周围的声音毫无反应,径直走进楚王府中,才开口道:“那就是你的结论了吗,王寺卿。” 王寺卿急忙答道:“是的,微臣与几位同僚,还有仵作仔细勘验,确实无法从尸体上找到人为的伤痕与中毒的迹象。” 皇上斜瞥一眼王寺卿,没有说什么,再往前走几步,看到长子迎面而来,在他面前规规矩矩的行礼。 他的眼里没有丝毫感情,冷漠的径直走进正堂,而后吩咐道:“尸体现下在何处?” 王寺卿道:“在事发的院子里,微臣叫人看住了,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皇上一挥手,“你们两个再去看一眼。” 听得吩咐,跟随着进来的队伍里,有两人前去滕婆子身亡的院子。 皇上坐下喝茶。 王寺卿一点儿也不慌张,他本身是验尸的高手,所以有本事掩盖掉一切蛛丝马迹,既是残存着什么,也被指引向与妖魔鬼怪有关。 所以……他似笑非笑的看向仍旧淡定无比的楚王。 大难临头了,倒要看看楚王能装到什么时候! 濮阳瑄注意到了那道鄙夷的视线又回到自己身上,同时觉察到来自父亲的冷漠与探究。 他依旧半垂着眼帘,一个字也不多说。 不多时,皇上派去的两人回来了,王寺卿注意到他们脸上的焦虑与惊恐,满意的差点笑出来。 其中一人开口,“回禀皇上,小的们仔细检查过尸体,确实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中毒,大约死于未时左右,屋内外没有可疑的痕迹,楚王府的下人们也未曾听见屋子里发出过异响。” 王寺卿的心中一阵畅快。 “所以说,真是妖魔所为吗?”皇上略有所思,目光再一次从长子的脸上掠过。 “小的们惶恐,不敢妄下断言。” 话音未落,王寺卿感觉有一道锋锐的视线从自己的身上划过,仿佛一把无形的匕首,要生生的割开他的血肉。 他心头大骇,不由地想循着视线找去,可是感觉已经消散无影了,他根本找寻不到。 王寺卿咬咬牙,定下心神,一脸诚惶诚恐的望向皇上,等待着他亲口宣告楚王必死无疑。 皇上的指节轻轻地敲打着椅子的扶手,发出的声响仿佛是索命的鬼差前来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向宁公公使了个眼色。 宁公公抿了抿嘴,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子上一壶酒、一只酒杯。 王寺卿觉得可以松口气了,有皇帝在,楚王难以逃出生天!他是不是应该和皇上提一个小小的意见,由他将毒酒给楚王灌下呢? 濮阳瑄也看到了宁公公手里的东西了,神色仍旧没有一星半点的变化。 “楚王……”皇上缓缓开口。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说话声。 “父亲,瑾仪来迟,请您恕罪。” 第213章 倒打一耙 王寺卿愣了愣,霍然想起被遗忘了的楚王妃。 本来,他有问过楚王妃在何处,结果被楚王一气,居然给忘了。 不知怎地,他心里生出一丝不安,与金吾卫中郎将一起望向屋门口。 一名素衣女子款步从外面走进来,一丝不乱的精致发髻上,只插着一只白玉兰簪子,模样看起来有几分清丽可人。 她在皇上几步外站定,欠身行礼,“瑾仪身处佛堂,专心诵经礼佛,竟不知道府内居然发生这样大的事情,还请父亲莫怪。” 这么说楚王妃一直在府邸里,可闹成这样子,居然迟迟没有发觉?王寺卿觉得不对,想到她提及诵经礼佛后,瞬时了然了。 肯定是楚王妃发现府里出了怪事,情急之下躲起来念几句佛经,等到适时的时候再出现,说自己一直在礼佛,怎么可能有妖魔鬼怪敢降临楚王府,以解开目前的绝境。 呵呵,可是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念诵佛经有什么用处?真有名望与佛法威力能“镇压”鬼怪的白云寺高僧们,都被请到了东宫。 除非真有大罗金仙下凡,试问谁还能用这个法子救得了他们? 王寺卿在心中骂了一句“愚蠢”。 现在乖乖受死,也就完了,非要被人耻笑贪生怕死。 “哦?”皇上注视着薛瑾仪,她柔顺的模样不像在说假话。 薛瑾仪微笑道:“瑾仪有幸请到一位大师,讲解佛经,瑾仪受益良多,不知不觉间便忘了外面的世界。” 大师?王寺卿不信,京城内外哪还有什么大师? 薛瑾仪侧过身,对门外喊道:“永华大师,请。” 永华大师?! 王寺卿等人一怔,接着清清楚楚的看到一位胡须雪白、身着僧袍的老者不紧不慢地走进来,向上座的皇上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皇上露出尊敬之色,上前扶住永华大师的胳膊,问候道:“多日不见,大师一切安好?” 王寺卿等人开始眼前发黑了。 “一切都好。”永华大师不卑不亢的注视着皇上,“皇上面色红润,印堂明亮,想来近日也一切都好吧?” “是。”这话让皇上像是放下一桩心事,点点头,“上回与大师相谈甚欢,若是知道大师又回到京城,一定会亲自来迎接您的。不过……”他又看眼薛瑾仪,“大师是如何与瑾仪在楚王府的?” 永华大师道:“贫僧与薛施主在城外偶遇,知道她是与菩萨有缘之人,所以一起回到楚王府,与薛施主一起诵经礼佛呢。没想到时间过得飞快,居然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 王寺卿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深吸一口有些冰凉的空气,才勉强支撑住。 “两个时辰?”皇上抓住了重点,“这么说,永华大师午时前就已经在楚王府了?” “正是。”永华大师点头。 薛瑾仪双手奉上一叠宣纸,“这是瑾仪诵经时,一边抄写的佛经,请父亲过目。” 皇上接过,那一手让他十分喜爱的簪花小楷又映入眼帘。 他略翻了翻,可以从工整的笔记看出,抄写这些佛经是花费了心思与时间的,而且从墨迹熏染的状况看,应该是近几个时辰才抄写出来的。 王寺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感觉快要没办法呼吸,支撑不住了。 人被妖魔害死在未时,但永华大师午时就已经坐镇在楚王府了! 这么一位德高望重,深受皇上敬重的老和尚在楚王府,妖魔鬼怪哪里敢显形呢?! 这不摆明是有人布局害人吗?! 不对,楚王请回来的那位师父不是被堵在了城门口吗,怎么会…… 糟糕,他们中计了! 王寺卿的脸色瞬间煞白,死死地抓住身边之人的胳膊,才勉强没在皇上面前失仪,暴露出心虚。 宁公公已经端着托盘退到一边去了。 他们策划毒计要致楚王于死地,却没想到楚王他们恐怕早有察觉,而布下了天罗地网。 之所以要人死之后,才暴露出永华大师在楚王府,分明是…… 王寺卿艰难的看向皇上,身体在微微颤抖。 薛瑾仪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乜斜一眼王寺卿,又看向大周地位最崇高的男人。 她要的就是皇上亲临之时,揭破真相,如此一来,站在这里、咬死滕婆子是被妖魔所害的人就逃脱不掉了。 经由他们,将会顺藤摸瓜,查出真相和主使之人。 皇上慢悠悠地将抄写的佛经还给薛瑾仪,接着阴鸷的目光扫向王寺卿等人,“永华大师坐镇楚王府,妖魔鬼怪岂敢出现在人间?这分明是有人要诬陷楚王。”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楚王洗脱了罪名,薛瑾仪微笑着站到了濮阳瑄的身边,小手指偷偷地勾了一下他的手。 两人飞快地相视一笑。 他们这边放松下来了,但王寺卿更不好过。 他直接跪在皇上面前,颤声开口,“皇上,微臣等人验尸的结果便是如此,微臣不知道……” 金吾卫中郎将眼珠子一转,冷声喝道:“皇上,末将分明听见王寺卿口口声声说是楚王凶煞的命格引来妖魔鬼怪,害死了无辜之人,将来要危害到整个大周天下,还非要楚王殿下自裁呢!” “你!”王寺卿差点气死。 中郎将冷冷一笑,用鬼怪作祟之说陷害亲王,引起京城大乱,这可是天大的罪过!细查下去,很多人都逃不掉的,他不如抢先一步指责王寺卿,好洗脱嫌疑。 反正本来与他也没有太大的干系,说不定这样说还算立功呢! “原来大理寺卿不禁擅长断案,连命相之说也有涉猎。”他还记得楚王说过的话,干脆的重复一遍。 “王寺卿确实越发了得了。”皇上眼中浮现出讥嘲。 他确实不看重楚王是生是死,但阿昭前不久刚与他诉说过对女儿的愧疚之心,可不在京城,终归是没办法护佑女儿的,所以恳求他眷顾一些。 阿昭是协助他打下江山的头等功臣,这点小事,他怎么可能不应允呢? 楚王出事,楚王妃必受牵连,他自然不能容忍有人伤害楚王妃,影响了他与阿昭之间的兄弟情义。 更何况,一个个的居然敢计划出如此荒唐丑恶之事,想要蒙骗他,对他与大周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是决不能轻饶的。 “宁同,去把几位宰辅、刑部尚书、京兆尹、大兴县令与御史大夫请到楚王府,限三日之内,查明真相。”皇上慢悠悠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淡声吩咐道:“朕绝不容许有这样奸恶歹毒的宵小之辈活在世上!” 第214章 不可饶恕 众人纷纷跪下,正堂以及外面的庭院里安静极了。 王寺卿感觉嘴唇被自己咬破了,嘴巴里的血腥气息越来越浓厚。 皇上放出这样的话,说明涉案之人将会受到严惩,他的乌纱帽极有可能不保不说,还将连累家人。 他不能坐以待毙! 王寺卿提起精神,叫道:“皇上,此案非同小可,众多官员查案怕是要闹得更沸沸扬扬,引起朝廷上下不安,更让百姓们惶恐。所以,微臣建议,此案要低调的查,慢慢的仔细查,不能引起太大的动静!” “哦?”皇上冷冷的打量着王寺卿,“这是方便一些人销毁证据,逍遥法外吗?” 王寺卿身子颤抖起来,皇上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他战战兢兢的开口道:“微臣认为,权衡之下,不引起朝廷动荡为上。” “好一个权衡之下啊!”皇上忽地笑起来,看起来和善的面容之下,让人感受到了颤栗的危险。 王寺卿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微臣是为皇上着想,肺腑之言,恳请皇上听一听吧!大周建立至今不过二十多年,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潮汹涌,仍有前朝余孽或者番邦奸细,打算在京中作乱,为祸大周。如果我们不能团结一心,安定朝野与百姓,只怕要叫那些歹人趁虚而入了!” 说完,他向身边人使劲的使眼色,示意他们附和自己的话。 绝对不能让皇上派人细查,不然他们统统倒霉! 金吾卫中郎将装作没看见,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赶忙连声附和王寺卿的话。 薛瑾仪扬了扬眉梢,看来幕后主使早已想好了退路,只是这些出头的尚且需要自保一下。 她掩着嘴巴,轻咳几声。 咳嗽声引起了皇上的注意,声音柔和了几分,“瑾仪不舒服?” 薛瑾仪不好意思的说道:“瑾仪忽然间嗓子不舒服,忍不住咳嗽几声,惊扰了父亲……” “没关系。”皇上摇摇头。 宁公公看看正堂四周,赶紧倒了茶水,送到薛瑾仪的手中。 皇上继续看着他亲爱的臣子们,嘴角浮现出一丝讥笑,“一个是朕的长子,大周的亲王,一个是大周功臣卫国公的长女。如果不是永华大师恰好在楚王府,恐怕要被有心人安排的百口莫辩,枉死于今日了!” 王寺卿叫道:“皇上,是微臣无能,但是……” 皇上干脆的抬起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直接将人给踢翻了。 正堂里众人脸色变了变,特别是王寺卿的同伙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了。 “你也知道自己无能,”皇上道:“就少在朕面前废话。” 王寺卿痛得直不起身,捂着胸口,小声呻吟,无法再向皇上进言了。 皇上十分冷漠,毫无同情之意。 今日敢胆大妄为的这样算计人,往后就敢算计他的龙椅! 他哪里想不到是谁在主使一切,就算最后没有证据指向某些人,但他也要杀鸡儆猴。 “起来吧。”过了会儿,皇上终于开口了,“今日在楚王府的人,一个都不许走,必须接受调查。”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屋门,在经过薛瑾仪面前时,放慢了脚步。 “让瑾仪受委屈了。我会叫人送来礼物安抚你的。” 薛瑾仪乖巧的欠身,“多谢父亲关心。” 皇上点点头,“这几日楚王府里大小事宜,若是你安排不过来,跟宫里说一声,派一些人来协助你。” 薛瑾仪心中有了分寸,应了声“是”。 皇上摆驾回宫,宁公公站在楚王府门前,大声喊道:“楚王府有永华大师坐镇,根本没有邪魔作祟!一切都是人为,试图陷害亲王,动摇国本,此等穷凶极恶之人,一旦查出,将处以最严厉的惩罚!” 永华大师笑眯眯的站在宁公公的身边。 围观的人们一听,加上有永华大师在,没有任何疑问就相信了宁公公的说法,齐刷刷的长松了一口气,接着讨伐责骂起做下这件事的人。 “这是要干嘛?短短时间之内,京城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我都要以为回到二十多年前,前朝乱糟糟的时候了!” “太可恶了,这种人被查出来应该凌迟处死!” “要我看,会不会是前朝余孽,或者番邦奸细做的?” 薛瑾仪听了会儿外面的议论,指点了人群几下,对护卫吩咐几句,溜过来的金吾卫中郎将听见了,自告奋勇去抓混在人群里的可疑之人。 她随他去,自己不紧不慢地走过庭院,看了看瘫坐在地上,呆若木鸡的王寺卿,微笑道:“王寺卿,如今是有将功折罪的机会的,就看您自己能否把握了。” 王寺卿心中愤恨,就算世道如今,他也绝不容许一个小姑娘对他指指点点! 他刚要开口骂,薛瑾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看正忙前忙后的那位金吾卫中郎将,“有时候见风使舵,才能苟活下来啊。” 王寺卿不由自主地望向中郎将,愣住了。 薛瑾仪回到濮阳瑄身边,与他十指相握,如果不是周围人多,她更想挽住他的胳膊,依靠在他的身上。 “手酸不酸?”濮阳瑄温柔问道。 “不酸。”薛瑾仪笑道:“逃过一劫,感觉浑身轻松呢。” 压力已经去了另一方,他们只需要坐看结果。 “那些人一定会把主使推给前朝欲孽或者番邦奸细。”她看着被皇上留下来的宁公公暂时主持大局,与濮阳瑄轻声说道:“这话被提及过两次了。想来,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 濮阳瑄道:“但看父亲的反应,已经对某些人起疑了。” 薛瑾仪笑意更深,“是啊,就算逃得过初一,终究是逃不过十五了。” 濮阳瑄注视着她,抬手为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今日经历了不少事,此处我来看着,你回去休息片刻?” “不用,”薛瑾仪趁着没人注意,往他的身上靠了靠,“我不累,我想亲眼看看一会儿宰辅们是如何断案的。这些人当众必然有的蔡氏的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把由头带偏,咱们可得盯着一些。” 濮阳瑄听了,没再反对,牵着薛瑾仪的手回到堂屋,绕到一边的屏风后,让她坐在罗汉榻上,又叫青兰端来茶水和点心。 “好在这里也是可以休息的。”他笑着,挨着薛瑾仪坐下,将人搂进怀中。 很快,被皇上点名的几名官员齐聚在楚王府,听宁公公讲完前因后果之后,尚书令刘芳世蹙眉问道:“皇上带来的人都查不出死因,叫我等如何是好?” 刑部孟尚书与京兆尹、大兴县令互相看看,“再多仔细检查几遍,总归能发现些什么吧?” 刘芳世揉了揉眉心,觉得脑子有些一抽一抽的疼。 弄死区区一个濮阳瑄的事居然能办砸,要正搂着娇媚侍妾的他得大老远的跑到这儿来。 都是些什么废物? 第215章 不给好脸色 孟尚书看出刘芳世面色不佳,闭嘴不说话了,左看看右看看,仿佛对楚王府的正堂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京兆尹跟上他的脚步。 只有刚从京畿外调任来的大兴县令是个愣头青,急冲冲的想在这桩“大案”里立下功劳,“诸公,皇上只给了三天时间,不如先赶紧去案发之处看看吧?” 孟尚书和京兆尹双双斜视他一眼。 刘芳世冷哼,“楚王府的人在何处,还不带路?” 皇上下令他们几个人出马彻查,还不是因为卫国公的面子? 不代表他要给濮阳瑄好脸色看。 所以,把他们还逗留在正堂的原因,毫不脸红心跳的推卸给楚王府的人好了,届时搞得楚王府人马像是心虚什么似的,说不动能在这件事上找回点场子。 刘侍中轻咳一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冷声问道:“难道不应该先问问王寺卿,他有什么想说的吗?堂堂大理寺卿,查不出什么来不说,还硬是推到鬼神之说上,惹皇上震怒,使我们陷入焦头烂额的境地里。” 王寺卿还没缓过来,本是十拿九稳的计划,没想到百密一疏,他恐怕难逃一劫。 他不由地望向堂而皇之的与刘侍中他们站在一起的中郎将,明明是和他一起来的,将楚王府团团包围,只等皇上一声令下,屠光楚王府满门…… 可现在只有他像个罪犯似的。 蓦地,他想起楚王妃的话。 中郎将当着皇上的面,指责他有问题,才能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王寺卿握了握手指,猛地抬头看向刘芳世。 刘芳世当即开口道:“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果我们还未了解凶案,先听了王寺卿的话,只怕会受到影响,先入为主,不能清明公断的判定此案了。” 他哪能看不出姓王的想要拖他下水? 以为让他也牵涉其中,他为了自保也会护他周全吗? 孟尚书与京兆尹齐声附和,在薛瑾仪听来,跟复读机似的。 大兴县令迷茫的眨巴两下眼睛后,也跟着拱手,“刘尚书令说得对!” 刘侍中眼中浮现出一丝冷嘲。 御史大夫若有所思,中书令没有反应。 “楚王府的人呢!都被吓傻了不成?”刘芳世端起架子,高声喝道:“还不速速来带路?” 濮阳瑄看清众相之后,才向申钧点点头。 申钧客气又恭敬的请诸位官员们去往后面的院落。 一大帮人都出去了,中郎将有模有样的指挥手下人看住王寺卿等人,视线有意无意的扫向仍逗留在正堂的楚王夫妇。 薛瑾仪小声道:“阿瑄,我也想去看看。” 她只听青兰说了大概的情形,为了不暴露自己早就在王府里,所以一直没有去实地看过。 “知道你是胆子大的人,”濮阳瑄握着她的手,细细的摩挲着手背,“走吧。” 他知道自己劝了也没用,凭阿瑾的性子,不可能不掌握这群人全部的动向。 “还是阿瑄了解我。”薛瑾仪甜甜的笑道。 两人不紧不慢地跟在那些官员的身后,来到了滕婆子身亡的院子里。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多闻一会儿会让人觉得腥臭想吐。前些天还在附和董婆子的话,说王府里邪门的滕婆子,此时冷冰冰的尸体就被丢在院中草棚下的草席上,用一块床单盖着。 大兴县令是在场几位里品级最低的,所以大步上前,亲手揭开床单。 薛瑾仪没见过真正的死尸,在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才看过去,却也被惊了一下。 滕婆子面目狰狞,死不瞑目,真的很像看到了令人肝胆俱裂的恐怖之物。 胡乱地盖在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尸身上的衣服,血迹已经快要黑了,一群苍蝇不怕人的“嗡嗡”地绕着死尸飞舞,只为尝一口血的味道。 其他人多多少少被惊到了,纷纷掩住口鼻,身体往后仰去,谁也不愿意接近这具死状可怖的尸体,只有濮阳瑄淡定的看着死尸,率先走到了近处。 刘芳世不悦道:“楚王殿下,您身份贵重,小心沾上晦气。” “尚书令这份难得的关心,本王记下了。”濮阳瑄意有所指。 “……”刘芳世冷笑,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害怕濮阳瑄会发现什么,更不可能关心他,“所以,这件事由下官等来调查就好了。” 旁边,大兴县令穿上襜衣和手套,准备亲手再检查一遍了。 “可这里是楚王府,是本王的地方。”濮阳瑄好笑的看着刘芳世,“难道在这里做什么,本王要听尚书令的安排?” 刘侍中笑呵呵道:“刘公莫不是看上这宅院了?以为是自己的地方?” 御史大夫终于抬起眼皮子,轻飘飘的瞟了他们一眼。 “你……”刘芳世的嘴角微微抽搐几下,冷哼一声背过身去,假装查看四周情况。 刘侍中向楚王做了个请的手势,“楚王,一起去看看吧?” 县衙的人分发了生姜,众人汇集到了尸体周围,薛瑾仪也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来到滕婆子死的那间屋子。 四周的墙面、窗扇上全都是喷溅状的乌黑腥臭的血迹,已经招惹来了无数只苍蝇,黑压压的一片,将从房梁挂下来的绳子带得晃动不停。 这场景还真的很像恐怖片里,妖魔肆虐过的景象。 薛瑾仪深吸一口手里的生姜,刺鼻的味道稍微掩盖住了血臭味。 她回到草棚下,诸位官吏们脸色多少有些难看,有的捂紧嘴巴,防止自己吐出来。 原来是滕婆子的衣服被扒开,露出被剖开胸腹的身体,大兴县令正在检查内脏,手指在身体里轻轻地波动,发出古怪的轻微“咯吱”声,一会儿捧出个心脏仔细的看了又看,塞回去,一会儿又掏出一块血糊糊的肝脏,迎着落日余晖,研究研究再塞回去,最后扯出一截肠子。 腥臭气息更加浓重了,苍蝇们舞动的也更加疯狂。 众人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正野蛮的搅动着自己的肠子。 濮阳瑄一步挡在了薛瑾仪的面前,低声道:“别看,有什么问题,我告诉你。” 薛瑾仪一个生长于安宁的法治社会的普通人,确实没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直面尸检。她靠上他温暖而坚实的后背,问道:“尸体还有血吗?” “已经被放干了。”濮阳瑄道,异常冷静的看着大兴县令放下肠子,一脸苦恼的对着尸体摇头。 第216章 真正的死因 “哦?”薛瑾仪摸着下巴,听见大兴县令叫人准备白梅、葱盐等物。 刘芳世的不高兴已经清清楚楚的表现在脸上了,“还查不出死因吗?” 大兴县令惶恐的拱手,“下官从死者发顶检查到脚底,确实没找到伤口与服用致命之物的痕迹。茜草加醋可以掩盖伤痕,所以下官正要用一些法子看看,能否有让隐藏的伤痕显现。” 刘侍中揶揄道:“刘公若是累了、怕了,到外面院子去歇一歇也无妨。这场面,确实非一般人能接受,而且看样子要花费不少时间……” 他转过目光,像是才发现薛瑾仪也在似的,露出惊讶的神色。 “楚王妃。”他唤道。 刘芳世更不高兴了,这老家伙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嘲讽他的机会,想激怒他而失言,未免太过天真了! 他背着手,高昂着下巴,冷冷说道:“刘侍中是老眼昏花了吧,我哪儿累了、怕了?” 孟尚书和京兆尹互相看看,面露苦色。 尚书令不走,他们更没理由离开。 谁想看大兴县令那恶心的验尸手法? “那就请刘公耐心等待大兴县令检查完尸体。”刘侍中说着,有些佩服的望向薛瑾仪。 听女儿说楚王妃是个了不起的人,今日一见,气度确实不同寻常女子。 虽然躲在楚王身后,没去看尸体,但院子里缭绕的臭味,他们尚且快要承受不住,更别说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了,然而楚王妃只是眉头微蹙,不见其它不适。 不愧是卫国公的子女。 在旁边有所觉察他的视线前,刘侍中转开目光。 王寺卿验尸时,将白梅等物全部用完,重新准备需要一些时间,薛瑾仪轻咳了两声,待大部分人看向她时,提议道:“时间珍贵,趁现在去屋里看看吧。” 刘侍中带头,第一个往屋子走去。 刘芳世背着手,置若罔闻。等其他都过去了,才慢悠悠地来到房门口。 屋子的恶臭,让众人的脸色更加难看,生姜也遮掩不住了,京兆尹更是直接跑出去吐了。 “这歹人真是穷凶极恶啊!”刘侍中有些艰难的开口,感觉如果不捂好口鼻,很可能会有苍蝇窜进嘴里。 孟尚书“啧啧”摇头,“这样的歹人判凌迟都不为过!” 众人大概的扫视一圈,便打算退出去。 刘芳世已经准备了说词,打算将这起命案再引到鬼神之说上。 有受皇帝敬重的永华大师在就了不起了? 永华大师就不会出意外了吗? 他嘴角浮现出得意的嘲笑。 忽地,一道清朗的女声响起。 “人身上,有这么多血的吗?” 众人不禁循声望去,视线汇集在年轻的楚王妃身上。 不到二十岁的姑娘,眼中带着好奇,天真又单纯。 “哦?”刘侍中头一个疑惑的回头望去。 孟尚书和京兆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出来。 薛瑾仪根据以前学到的知识,估算出滕婆子身上的血液总量约在四千五百毫升,也就九.瓶可乐的量,根本不够溅满四周和地面。 大兴县令琢磨了一下,点头道:“王妃心细,依下官之见,滕婆子身上的血远远溅洒不出这么多。” 刘芳世的脸色微微一变。 想引到鬼神之说上比较困难了。 刘侍中道:“很可能这其中根本没有滕婆子的血,所以她身上才找不到任何伤口。” 大兴县令点头,但又觉得不对,“可是……刚才下官验尸时,滕婆子已经被放过血了。她的血去哪儿了?” 他想到了什么,在房中查验一番。 “血迹都已经干了。”他摸着下巴,“血迹一刻左右就会干,不知道滕婆子的血是不是被混在里面了。” “但至少知道这里混了别的血。”刘侍中冷笑,“至于其它的,问问王寺卿干过什么了。”他示意宁公公,后者立刻安排人去把王寺卿抓过来,“血去了哪里,我想很快就有答案了。” 众人回到院子里,白梅等物准备好了,大兴县令继续去验尸。 刘芳世看着尽心尽力的大兴县令,忽然间后悔当初提名他来做这个正五品的京府县令了。 “屋内不是人血,又会是什么呢?”刘侍中好奇的问道,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孟尚书和京兆尹。 两条蔡氏的走狗慌乱地避开眼神,继续假装没看见。 “是家禽牲畜的血吧!”正在亲自捣着梅子肉的大兴县令叫道,“那些只吃草的家禽牲畜,它们的血便会如此腥臭。” “今日楚王府宰杀过牲畜吗?”刘侍中问申钧。 申钧摇头,“今日送进王府的肉食,都是已经经过处理切割的。” 刘侍中望了眼屋子,“这么说,这些牲畜血是偷偷跟着果蔬肉食一起送进王府的,看来有必要去查一查屠户了。” 刘芳世刚张嘴,注意到中书令与御使大夫的眼神,悻悻的闭嘴。 现在太轻易的开口,容易引起怀疑。 他必须好好打算。 薛瑾仪看着刘侍中吩咐人去查屠户,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的一句问话,将事情引导向了正途,接下来会一点点的揭开真相。 濮阳瑄看到她眼中闪烁着的小小得意,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道:“阿瑾认为,滕婆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你想和我做竞猜的游戏吗?”薛瑾仪反问道。 濮阳瑄欣然答应,“好啊,不过赌什么好呢?” 薛瑾仪眼珠子一转,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濮阳瑄淡笑着摇头,“你啊……” “不敢答应我了?”薛瑾仪调皮的向他吐了吐舌头。 濮阳瑄道:“有何不敢呢?” “那好……”薛瑾仪看着大兴县令将白梅等物捣烂后,做成饼子,再放到火上烘烤,另有一人取来白纸,覆盖在滕婆子的尸首上。 如果有被隐藏的伤痕,在饼子熨烙后就会显现。 “阿瑄是如何想的呢?” “我知晓一种细如牛毛的毒针,从隐蔽之处扎入人体,短时间内不会显现出中毒的迹象。阿瑾呢?” 薛瑾仪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滕婆子是被活活开肠破肚而死的。” 第217章 比魔鬼更可怕 濮阳瑄怔住,有些难以置信的注视着自己的妻子。 薛瑾仪叹口气。 “回想一下,滕婆子怎么死的,我们的人都没有亲眼看到过。所以,我有一个猜想……” 她不急不慢地讲述完,大兴县令也检查完了,濮阳瑄又恢复了沉静。 在遍寻不到真相后,也许最荒唐的想法就是事实。 “这世上,有时候人心比魔鬼更加可怕。”薛瑾仪摇头笑道。 一如孙素慈对于原主的教养,也如蔡皇后对阿瑄的苛待,那么大的恶意去对待一个孩子,如今又想借恐怖的鬼怪之说,要他们的性命。 大兴县令一脸苦恼的脱掉手套和襜衣,刘侍中问道:“你可查出什么了吗?” “实在太奇怪了,”大兴县令紧皱眉头,“下官绝对没有放过任何地方,却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下官实在想明不白滕婆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刘侍中的眉头也深深锁起,与几位同僚互相交换了眼神。 一直沉默的中书令终于开口了,“邱明府是验尸之高手,如果他都看不出的话……” 大兴县令谦虚的拱拱手,“天外有天,中书令谬赞了。” 刘侍中心底冷笑。 刘芳世有些蠢蠢欲动了,“古远之时曾有巫术,十分残忍的放干牲畜之血,用以供奉邪魔。所以说……” “所以说,刘尚书令依旧认为此事乃邪魔作祟吗?”薛瑾仪忽然高声打断了他的话。 刘芳世的胡子都快气得吹起来了,瞪着那小丫头片子,冷声喝问道:“楚王妃,虽然您贵为亲王正妃,但我们也是朝廷要员,皇上最信任看重的臣子,您这么直接的打断我说话,未免有些无礼了吧?” 薛瑾仪面对他的怒意,淡定的微微一笑,“刘尚书令,验尸仅是查案过程的一部分,还没有问询过相关人等,您却急着又将此事引导向鬼怪之说,企图动摇人心吗?” 濮阳瑄瞥向自信又镇定的妻子,心里又欢喜又有些惆怅。 这样的话本应该他来说,他来好好的守护着心爱的妻子,不遭受任何人的欺辱,可是阿瑾说的对——他现在必须小心翼翼的收起锋芒,不能暴露出太多。 薛瑾仪注意到濮阳瑄的眼神,飞快地对他眨了下眼。 要不是不合时宜,濮阳瑄真想抱住如此可爱的妻子,为她遮风避雨。 他俩在这边眉来眼去,那边刘芳世恨得牙痒。 小丫头片子巧舌如簧,真是小觑了她!不对……能够破坏掉那么周密的计划,是他错了,他不该低估了这位楚王妃。刘芳世咬咬牙,冷哼道:“我也只是猜测,也好早点做出防范。” “您是皇上信任看重的朝廷要员,多少官吏以您为榜样,学习您的一言一行,”薛瑾仪稍稍扬起下巴,不算特别姣好的面容,透出了迫人的气势,“所以,我以为刘尚书令应该更为注重言行,很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有人在鼓掌,众人望去,原来是御史大夫。 “楚王妃年纪轻轻,却有这样的见解,真是非常了不起。”他点着头,称赞道:“正如楚王妃所言,我等应该谨言慎行,以避免带来风波和灾难。” 薛瑾仪谦虚的略欠了下身,“我也是自小听从了祖母与父亲的教诲,出身生长于卫国公府,虽是女子,也应该谨记着言行规矩。” 刘芳世感觉有些牙疼,小丫头片子这是在嘲讽他呢! 在场的都是老狐狸,谁听不出来? 可是,谁都不会明说些什么了,都暗中嘲讽,看他笑话呢,所以他能说什么吗? 不能。 刘芳世决定闭嘴了,他做的够多了,那帮子废物惹下的祸事,叫他们自己收拾去。 刘侍中不看刘芳世一眼,问薛瑾仪道:“看样子,楚王妃是有话要问相关人等?” “瑾仪不才,”薛瑾仪微笑道,“只是想尽快解开心中有些疑惑罢了,也是想早点彻底化解楚王府里的阴霾,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她猜想那事,过于骇人听闻了,不能像“血迹”那样只提一嘴,现在她必须站出来,引导出真相。 王寺卿已经被抓过来了,连同一干楚王府下人跪坐在院门口,刘侍中客气道:“楚王妃,请吧。” 薛瑾仪微笑着点点头,与濮阳瑄带领众人一起来到门口,问道:“发现滕婆子身亡的人,举个手。” 几个下人互相看看,其中五人举起手,两名来自卫国公府的丫鬟婆子,三名宫人。 薛瑾仪道:“你们五人,将事发前后的情形,一五一十的道来。” 中书令瞟眼沉默了的刘芳世,不解问道:“详情在场诸位都已知晓,为何王妃还要再问一遍?” “既然查不出头绪,何不从头厘清呢?”薛瑾仪面对疑问,一点儿也不慌张,冲那几个人点点头,“就从你开始说吧。” 被她点名的丫鬟战战兢兢的缩着肩膀,磕磕巴巴的开口,“先是昨晚滕婆子一直说有黑影在四周晃荡,然后早上就有些神志不清,奴婢们让她在屋里休息,后来奴婢们担心她饿肚子,送了粥进去,结果……” 她霍然睁大眼睛,仿佛恐怖的场景又在眼前重现了,让众人又惊了一下下。 薛瑾仪打断她的话,“当时有仆从跑到大街上,与楚王说是有个丫鬟送米粥进去的,是谁?” 丫鬟明显的愣了一下,“是,是……”她下意识的望向旁边。 众人的眼神变得微妙了。 “看什么看,被吓傻了吗?不就是你自己。”一名宫人厉声喝道。 丫鬟如梦初醒,慌张叫道:“对对对,是奴婢!是奴婢!” 薛瑾仪温和的笑了笑,“那么,你送去的是什么粥?” 丫鬟道:“普通的米粥而已。” “甜的,还是咸的呢?” “没有味道……” “你确定吗?”薛瑾仪问道,“粥到底是甜的,还是咸的?” 丫鬟有一丝慌乱,感觉这个问题是个陷阱,她不停地瞄着旁边的宫人,希望能得到答案,可是被这么多人看着,宫人不敢有什么动作。 “就是白的!”丫鬟咬牙,坚定的回答道。 “是吗?”薛瑾仪抬眼看向众人,忽然快步走到一名背对着自己的衙门小吏身后,重重地一拍他的肩膀。 小吏被吓得惊叫出声,手里的记录册掉在了地上。 薛瑾仪道:“诸位看见了吧,衙门小吏尚且被吓得丢掉手里的东西,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受到巨大又恐怖的惊吓呢?可是,在我们去看屋内情形时,有人看到地上有打碎的碗和泼洒开的米粥吗?” 第218章 骇人听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摇头。 丫鬟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既然都记得粥是白的,那说明确实端进去过吧?”薛瑾仪歪头好奇问道:“难不成碗和米粥自己长了腿,会自己跑吗?然后,又可以牵扯到鬼神之说上?” 现在谁还提这事是妖魔作祟,谁就是在作死。 刘芳世自然不提了。 宫人急切的争辩道:“也许是王寺卿来检查时,嫌地上狼藉会影响查案,所以被人扫走了呢?” 大兴县令叫道:“胡说,王寺卿做了这多年大理寺卿,岂会不知道案发现场最忌讳被乱动?怎么会叫人扫走呢?” 众人看向王寺卿,他刚好张开了嘴巴,但是在大兴县令的叫嚷声中,又闭嘴了。 “王寺卿,您能告诉我,碗和粥去哪里了吗?”薛瑾仪温声问道。 “……”王寺卿清清嗓子,“我不知道。” “荒唐。”刘侍中喝骂道。 王寺卿撇过脸去,少说少错,其他人才好把他捞出泥潭。 刘侍中可不会放过他,追问道:“你堂堂大理寺卿,这些年来断案无数,怎么这点事都不知道?这样的东西都注意不到?那么,是不是可以推断你经手的案件里,有你疏忽造成的冤案?” 王寺卿噎住,飞快地看一眼刘芳世。 刘芳世重重的“咳”一声,“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好做这样的推断吧?” “以小见大,”刘侍中指着王寺卿的脸,“那么,刘公来替王寺卿解释解释,堂堂大理寺卿断案经验丰富,为什么今天居然如此马虎?” 刘芳世一甩袖子,“我怎么知道?” 薛瑾仪注意到王寺卿眼里期求的光亮黯淡下去。 刘侍中道:“那么,刘公又怎么能说我做的是无理的推断呢?” “……”刘芳世撇过头去。 刘侍中高声道:“由此可见,根本就没有送粥,给楚王报信的与这丫鬟都在说谎!”他走到那五个人面前,眼中没有透出什么怒气,但威严之气压迫的他们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还不将真相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然是想挨板子吗?” “用刑会落人口舌,”中书令忍不住开口,“说我们是在言行逼供。” “怎么,难道我们还要对待诬陷亲王,制造京城骚乱之人好言好语?”刘侍中讥嘲道:“您忽然间如此心慈手软,倒叫我有些意外啊?” 中书令道:“我只是提醒提醒罢了,这件事本身就太过诡异,所以需要凡事公正周到,免得将来有人拿这些事来编排楚王,影响到皇室的威严。” “呵呵。”刘侍中摆摆手,“诸公都在,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怎么会言行逼供呢?但适当的刑罚对付恶人是应该的,否则他们一个个有恃无恐,不会老实开口。” 中书令也不说话了。 刘侍中向衙役们打手势,那些人纷纷上前,摁住这五个人,再有人取来笞刑所用的木板。 他查看过木板后,摇摇头,“这能打人?换几个更厚实的来。” 五个人一听,吓得一哆嗦。 刘侍中笑呵呵的问道:“你们现在愿意说实话了吗?” 五个人互相看看,身体颤抖不住。 其中一名宫人终于忍不住了,一边磕头一边大呼道:“大老爷们,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听见他们惨叫时才冲过去看,看到滕婆子被倒吊在屋子里,到处都是血!” 一个婆子也赶紧附和道:“是是是,奴婢也是这样的!奴婢当时候正在剥豆子,大老爷们请看那些豆子都摆在廊下呢!奴婢别吓傻了,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不说话的三人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看到滕婆子被被倒吊在屋内,之后呢?”刘侍中问道。 婆子道:“我们吓得直接跑出去了,过不了多久,衙门来人在院子里捣鼓,我们都被押在门外,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么你呢?”刘侍中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那名宫人。 “奴婢……”宫人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开口,感觉只要吐出一个字就会被楚王妃抓住把柄。 楚王妃实在是太可怕了,早知如此不应该为了那点功劳,非要来这里受罪! 众人挺有耐心的等了等,刘芳世就算等得再不耐烦,也不想多说一个字。 薛瑾仪在五个人面前,一步又一步,走的很慢,鞋子踩在地面上几乎没有任何声响,但踩下来时仿佛有千钧之力,让丫鬟和两名宫人越发恐慌,压力大到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忽地,她停下脚步,“当你们冲进屋子,尖叫引来所有人时……”她放缓了语速,字字清晰的说出口,“那时候,滕婆子根本就没有死,对吗?” 刘侍中有些懵了,大兴县令一拍手,“对啊,下官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可能呢!当时不过是摆出样子来吓唬人,所以根本没有杀人时的动静和痛呼声,滕婆子身上也不需要有伤口!当人被吓住之后,由人将事情传扬出去,闹得人心惶惶,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大半,接下来只要收尾,就可以解释滕婆子……” 他忽然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瞪向薛瑾仪,张了张嘴巴,但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口,压住了他的舌头,让他说不出话。 如果当时滕婆子没死,可之后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具被折腾的快要支离破碎的尸体,那不就说明…… 接下来的猜想太过骇人听闻,他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薛瑾仪见状,点了点头,注视着众人平静的继续说道:“滕婆子知道的不少,对于幕后主使来说,便是个危险的存在,而她贱命一条,也无需顾及什么。所以……” 她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有些瑟瑟发抖的王寺卿面前。 “王寺卿名正言顺的闯进楚王府后,以验尸之名,直接用刀活活剖开滕婆子的身体,将流出的血再泼回屋子里,反正在世人眼中,滕婆子已经是个被妖魔害死的可怜人了,他根本无需害怕承担杀人之名。于是乎,就有了大家所见的惊恐狰狞的表情,仿佛在死之前见到了可怕的妖魔。” 此话一出,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 第219章 证据 “所以说,这样就找不到死因了!”大兴县令头一个回过神,有些兴奋的出声,“可以十分合理的推卸到妖魔作祟上!” “王寿!”刘侍中怒喝道,凶狠的瞪向已经缩成一团发抖的王寺卿,“你还不从实招来!” 王寺卿揪紧自己的衣服,艰难开口,“证据,证据呢?凭什么说是我活活杀害了滕婆子?我来的时候,滕婆子就已经死了!” 反正当时进了院子里的,都是自己人,或者受到蒙骗的,绝对没人会相信滕婆子当时还活着! 他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将活着的滕婆子从房梁上放下来时,她十分得意的吹嘘自己骗术高超,演得活灵活现,吓唬住了所有人。 她以为自己可以得到主子丰厚的赏赐,从此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殊不知眨眼之后,他叫人死死的将滕婆子摁在了草席上,拿刀狠狠地扎进了她的胸口,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划开了滕婆子胸腹。 滕婆子的口中塞了布条,又被人摁住,含糊不清的呜咽痛呼声中,活活疼死了。 大兴县令眼睛一亮,“现在可以解释的通,王寺卿给滕婆子验尸时造成的伤口,被刃处皮肉紧缩,周围有血斑。如果是死后才切开的,应该皮肉平整干白,不可能有血斑!” 众人再会到草棚下,他认真的指点给他们看。 “虽然被巧妙的掩盖过,但还是可以找到痕迹的。” 刘芳世又忍不住了,“你先前为什么不说?” “下官……”大兴县令擦擦额头,“下官怎么也想不到王寺卿居然会剖开活人的肚子啊!” “你!”刘芳世想骂人,但现今的状况,让他闭嘴了。 “王寿啊王寿,你现在还有什么话想说?”刘侍中颤抖的手指指着王寺卿的脸,尽管知道了一部分真相,滕婆子参与诬陷,死有余辜,而王寺卿是蔡氏那边的人,更谈不上什么同情,可是面对这样骇人听闻、穷凶极恶的手段,他心中的更多的是唏嘘。 王寺卿垂死挣扎,“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你说滕婆子身上没有伤口的,”濮阳瑄忽然开口,“本王亲耳所闻。” “……”王寺卿无言以对。 大兴县令接话道:“滕婆子只有验尸伤口,所以……”他挠了挠下巴,“既然是活活杀死的,鲜血会喷溅出来,再怎么小心躲避,也会沾染上的。” 他撸起袖子,走到王寺卿面前,左看右看。 刘侍中道:“我看,也要叫人在院子里再好好的搜一搜,说不定能找到被藏起来的沾血衣裳。” “是!” 立时有七八个人在院子里散开,一寸一寸的搜查着。 “在这里!”第一个叫起来的是大兴县令,他示意两名衙役摁住王寺卿的肩膀,然后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双手拨开一点点王寺卿额角处的头发,“诸公,请看这里。” 众人凑近一看,在发丝之间,有一抹淡淡的暗红。 “这是我不小心抓破了我自己!”王寺卿狡辩。 大兴县令问道:“诸公都看清楚了吧?”待众人点头后,他不轻不重地一抹那点暗红,轻轻松松地就撇干净了,“可是下官在王寺卿的头上找不到伤痕啊?血落在这个地方,很奇怪呢,像喷溅上去的。” “……”王寺卿道:“小伤痕罢了,所以已经不显眼了吧?” 他偷偷地往在院子里搜索的几个人影上,瞟了又瞟。 大兴县令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问道:“王寺卿是不是在害怕自己藏匿的血衣被发现了呢?” 王寺卿呵斥道:“本官现在仍是从三品大理寺卿,你一介五品京府县令,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我没意见。”刘侍中喝道。 刘芳世撇撇嘴,中书令忍不住,“上下尊卑,还是应该记住的。” 刘侍中冷笑,“办案不利,惹怒皇上,甚至想逼死亲王。这样的人,需要尊重吗?那怎么不见你当年尊重上一位中书令呢?” 上一位中书令与前朝余孽勾结,而被除以极刑,才让现在这位上位。 中书令哑然,一甩袖子,背过身去,目光正好对上了存在感极低的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面无表情,注视着他们的眸子平静无光,让人看不懂他的心思,不过比之那位冷冰冰的楚王还是要好些的。 他们在斗嘴时,薛瑾仪站在门槛边,这个位置可以几乎将整个院子收入眼中。 “你说,血衣会被藏在哪里呢?”她轻声对身边的男人说道。 濮阳瑄叹道:“阿瑾又要赌吗?” “阿瑄不会是输的不敢赌了吧?”薛瑾仪调皮的对他挤眉弄眼,“万一这次赢了呢?” 濮阳瑄拉扯了下她的手,“我猜应该埋在了树下,那里的土虽然经过遮盖,但仍留有动过的痕迹。” 薛瑾仪踮起脚尖看了看,“真的很像诶……阿瑄真是坏,抢先说了最可疑的地方。” 濮阳瑄淡淡的笑了笑。 薛瑾仪摸了摸下巴,指向水井,“我猜被包着石头,丢进井里了。” “好。”濮阳瑄吩咐衙役去他们所说的两处去找。 王寺卿一看有人下去井里,瞳孔猛然一缩,颓然的瘫坐在地上。 大兴县令眯着眼笑起来。 很快,树下的衙役挖开了一个大坑,但是一无所获,而下井的衙役举着一包湿漉漉的衣服,被人从井底拉上来。 濮阳瑄叹口气,但没有因为再一次赌错而伤心,“你是如何知道在井里的?” “看井边有水桶,可知这不是一口枯井。”薛瑾仪看着衙役将衣服送到他们面前,小心翼翼的抖开,显露出上面点点血迹,“鲜血沾染上衣服,立即丢进水中清洗,能够比较轻松的清理掉血迹。” 衣服经过水泡,但还又些许血迹残存在上面。 她感叹道:“滕婆子以为自己能够得到重赏,而沾沾自喜之时,却遭人毒手,在极大的痛苦中死去。这份怨恨,让从她身体里溅出来的血,牢牢地沾在了衣服上,只求恶人罪有应得吧?” 她回头望向呆若木鸡的王寺卿。 大兴县令又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指着王寺卿的耳垂后面,“哎呀,这里也有一点血迹呢!” 第220章 审问 众人又去看,果然如此,而且比发丝间的痕迹更为清晰一些。 “您耳朵这里也没有伤口哦,王寺卿。”大兴县令认真说道。 “……”王寺卿垂下头去,惶恐地缩成一团。 刘侍中长长的叹了口气,问道:“王寺卿,你犯下如此恶行,还不赶紧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王寺卿不说话,手指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服,脑子飞速地转动着,只有一句话不断在脑海中回荡着—— “我该怎么办?” 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绝境,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我想,凭大理寺卿一个人的能力,是无法做到这样的地步。”刘侍中老神在在,不时的看一眼刘芳世他们是什么脸色,“现在,我们还未将你所做的穷凶极恶之事上报皇上,你老实交代,或许有将功赎罪的机会,往轻里说,你只是听从吩咐,杀了个奴婢。” 王寺卿肩膀一颤,似乎眼前出现了一线生机。 刘侍中说的也对…… “呵,刘侍中这是在引诱王寺卿攀咬些什么人出来吗?”刘芳世冷嘲道。 刘侍中没生气,这么多年的交锋让他很清楚,与刘芳世这种人置气不值得。 “我就王寺卿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劝导,何来引诱他攀咬人?”他摊开手,一脸无辜,“难道我说错了,王寺卿杀的不是个利欲熏心、谋害主人的贱婢?” 王寺卿咬咬牙。 是啊,他只是听从安排,杀了个跟牲畜一般的奴婢,真要追究的话也没有多重的刑罚。 至于逼楚王自裁……呵呵,反正皇上又不喜欢这个皇子,哪儿会在意他死不死? “王寺卿,我劝你考虑清楚,到底该怎么说话!”孟尚书忽然出声,“若是敢胡乱攀咬,我们立即上报给皇上,将你治罪!不单是你,连你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听说你儿子读书不错,可别因为你而耽误了大好前程。” “孟尚书!”刘侍中厉声喝道。 孟尚书睁大眼睛,问道:“刘侍中,莫非下官有说的不对的地方?” 刘侍中轻咳两声,“问案之时,莫要牵扯不相干的,扰乱了嫌犯的思绪。” “下官没有,下官说的也是实话呢。”孟尚书怪笑。 刘侍中笑了,但眸色冷冷。 御史大夫可在看着呢,但到了这个地步还在嚣张,这背后的靠山一日不除,大周江山危矣,天下百姓危矣! 薛瑾仪再度出面,委婉的问道:“王寺卿,请问昨晚与今早,您都见过什么人呢?” 她看出王寺卿刚刚有一瞬间的动摇,但是孟尚书的话又让他害怕了。 必须尽快引诱王寺卿说出实情,否则拖得时间长了,尚书令等人肯定会相处更多办法阻止。 孟尚书继续不大乐意的说道:“楚王妃,审问这件事请交给下官们吧,这是下官与京兆尹所擅长的呢!” 薛瑾仪故作惊讶,“呀,之前见孟尚书与京兆尹一直不怎么说话,还以为你们不知如何是好呢。” 她现在是卫国公爱护的女儿,当然可以说话嚣张一点点了。 孟尚书与京兆尹的脸色不大好看,刘侍中想笑。 薛瑾仪气定神闲,“我是楚王府的女主人,在我的家里发生如此可怕的事情,难道我不应该亲自过问吗?” 孟尚书和京兆尹偷偷地嘀咕两声,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濮阳瑄。 楚王也是主人,也没见他说什么啊? 啊也对,楚王是个废物,怕是开口太多会露怯,所以要精明的楚王妃出马。 呵呵,废物。 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只得这般才能找到一丝慰藉。 “王妃,那就由下官协助您审问吧!”大兴县令举起手。 薛瑾仪含笑点头,这位大兴县令在今日解开滕婆子之死的谜团中,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京城由朱雀大街为界限,东是万年县,西侧则是大兴县,他们的楚王府也在大兴的管辖范围之内。而今大兴县令为了在上官面前好好表现,不辜负这五品县令之职,无意间得罪了刘芳世等人,只怕将来的日子不太好过。 那么,她就有机会了。 薛瑾仪再度问道:“王寺卿,昨日与今早,您都见过什么人?” 王寺卿咬着牙,犹豫了。 “其实您不说,只要留心去查,也能知道的,对吧?”她压低声音,对王寺卿眨眨眼。 王寺卿自然知道,京城各处有武侯、坊丁,再有某些势力的暗桩、眼线,想要查清楚他的行踪真的太容易了,而且当初因为觉得这事十拿九稳,所以不屑于做什么伪装。 薛瑾仪看着王寺卿额头上的细汗。 其实皇上回去后只要问一问他在京中的眼线,也能猜到一二吧? 然而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这些眼线,所以…… 薛瑾仪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王寺卿,考虑的如何了?” 王寺卿猛地抬起头,刚要开口,却见孟尚书从袖中掏出一物来,在指间转动几下。 他的瞳孔猛然紧缩。 那是…… 孟尚书冷冷一笑,眼中透出杀意。 王寺卿觉浑身冰冷,牙齿都在打颤。 薛瑾仪觉察到他的异常,猛然抬头望去,下意识的头一个看向刘芳世。 刘芳世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不是他。薛瑾仪再看向其他人时,已经迟了。 中书令、孟尚书与京兆尹各个方法置身事外,而御史大夫一动不动,仿佛雕像。 孟尚书暗暗讥笑,小丫头片子再如何警敏又怎样呢? 在他们这些立于朝堂多年的大臣面前,她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薛瑾仪略蹙了下眉头。 “王妃,下官瞧见孟尚书往衣袖里塞了什么东西。”大兴县令一脸严肃的瞪着孟尚书。 孟尚书不悦的回瞪,“邱明府,你这是在质疑我什么?”他主动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帕子,“这天太热,我擦擦汗,不行?” 京兆尹狗腿般的凑到孟尚书身边,斥责道:“我们都知道你邱明府今天想立个功劳,可不至于这般心急,草木皆兵吧?” 薛瑾仪不动神色的看着他们,从青兰手捧的木盘上拿了一杯茶,款步走到孟尚书面前,“是啊,大热天的,诸公不要争吵了,来,喝一杯凉茶轻快轻快。” 孟尚书愣了愣,下意识的抬手去接。 薛瑾仪微笑着,手一抖,茶水悉数泼在他的衣袖上。 第221章 拖下水 “你这是干什么!”孟尚书瞬间如点了火的爆竹,炸了。 深色的茶水不知道是用什么熬成的,全泼在了他昂贵的绸缎衣服上,留下了显眼的痕迹。 薛瑾仪掩着嘴,倒吸一口冷气,满是歉意的叫道:“我今日抄写佛经抄写的手酸,一时没有拿稳,还请孟尚书见谅。” 抄写佛经这叫人如何怪罪?孟尚书一肚子郁闷无处发泄,只能狠狠地甩袖子,希望能将茶渍甩掉,不然家里那只母老虎指不定要怎么辱骂他了呢! 刘芳世感觉不好,赶紧向京兆尹递去眼色。 京兆尹一脸茫然,没有看懂他的意思。 “啧……”刘芳世暗暗骂了一句蠢货,一步上前,抓住孟尚书的胳膊,“你这样甩,有什么用处,不要打扰我们审问王寺卿!” 他已经尽力了,但出手仍然迟了。 一样小物件从孟尚书的袖口甩出来,正好落在薛瑾仪和刘侍中的面前。 “啊!”孟尚书大叫一声。 薛瑾仪眼疾手快,抢在孟尚书之前,拾起地上的东西。 “呀,好漂亮精致的熏球。”她举起那东西,给周围的人看,“这般精细的花鸟纹,不应该是女子所用之物吗,怎么会在孟尚书的袖子里?莫非孟尚书在学贵夫人们在两袖里藏着熏球,让自己的身上都是香味,取悦男子吗?” 有人想笑。 孟尚书的脸色涨红,气势汹汹地走到薛瑾仪面前,想夺回熏球。 濮阳瑄上前一步,揽住了他,“孟尚书是想在楚王府里对楚王妃无礼吗?” 他的气势,吓住了孟尚书,他进也不是,腿也不是,脸色更红了。 薛瑾仪趁机闻了闻熏球,“孟尚书,这股淡雅的香气更适合女子呢。是孟尚书爱好特别呢,还是……这根本不是您的东西?” 王寺卿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看见楚王妃将熏球交给了刘侍中。 刘侍中确认过,问道:“孟尚书,此物你从何而来?” 孟尚书哼道:“这是内人的,下官觉得小巧精致,所以带在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这样啊……”刘侍中玩味的眼神盯得孟尚书心里发毛,“大约三个月前,一次京城贵夫人的宴会上,小女得见王夫人的一只熏球,十分喜爱,回家后画下来求她相公也买一只。可惜小婿跑了不少地方,方才得知那熏球是王夫人的相公专门为她打造的,当世独此一只。” 孟尚书的脸色快要撑不住了。 这个老奸巨猾的老家伙,居然跟他耍花招! 刘侍中缓缓的转动着熏球,指着其中一个地方给其他人看。 “请看这里的字,‘若桃’。”他诧异的问道:“我怎么不知道王夫人的闺名和孟夫人一样?还是说,孟尚书你!”他霍然睁大眼睛,圆溜溜的,“孟尚书你与王夫人有奸情?!” “噗——”大兴县令没忍住,喷出嘴巴里的凉茶。 孟尚书不知道该说什么,求助似的看向刘芳世。 刘芳世撇过头,去看王寺卿。 王寺卿两眼放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孟尚书能拿到熏球,不是因为两人有奸情,而是孟尚书在提醒他——你的妻儿都在我的手上,想活命的话掂量着说话。 刘侍中重重的叹口气,“王寿啊,你真是个废物!被人戴了绿帽子居然不吭声的吗?” 王寺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刘侍中问宁公公道:“以我之见,不如请皇上来裁决吧?反正现在有王寺卿,有那些恶奴,还有这只熏球,能说明的事情已经非常多了。” 宁公公拱了拱手,“刘侍中说的是,奴婢这就派人进宫,将情形禀告皇上。” “快去快回。”刘侍中拿起一杯凉茶,自在的几口喝完,“这天就要黑了。” “是。”宁公公快步离开。 薛瑾仪拿起一杯凉茶,慢悠悠来到王寺卿面前,蹲下来后,将凉茶递到了大汗淋漓、脸色苍白的王寺卿眼前。 凉茶散发出的淡淡的苦香味道,是否的勾人。 王寺卿不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薛瑾仪笑道:“王寺卿想喝吗?” 王寺卿瞟了一眼小狐狸似的女人,狠心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真的不喝啊?”薛瑾仪有些惋惜,“何必对自己这么狠呢?有几个人会在意关心你到底怎样?” 王寺卿抿紧嘴巴。 薛瑾仪怜悯又悲哀的看着他,将凉茶往他跟前送了送,“王寺卿,只要回答我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你就可以喝到这杯茶了。” 她的声音非常的柔和,仿佛一缕春风,可以柔软每一颗冰冷、坚硬的心。 “你看那边,大家都在喝凉茶呢,多舒服。”她示意王寺卿去看刘芳世那伙人。 王寺卿的眼睛越发红了,颤声问道:“什么,什么问题?” “王寺卿……”薛瑾仪语气没有变,但放慢了语速,“昨日与今早,您都见过什么人?” “……”王寺卿感觉有一股血堵在了自己的喉咙口,似乎还有一只无形的钟杵在不停地敲打着他的额角,让他脑子的血开始涌动燥热,感觉暴躁的快要死了。 薛瑾仪眨巴眨巴眼睛,一脸的单纯无辜。 这在王寺卿看来,额角“突突突”疼得越发厉害。 为什么一直都在问他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放过他! “啊——”他要疯了,猛地跳起来,飞扑向薛瑾仪。 薛瑾仪早有准备,而濮阳瑄的动作更快,搂住她的腰身,连连后退,瞬间就退开了一丈多远,发疯的人被护卫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我尽心尽力的做到这个份上了,我已经完成了你们交托的任务了,为什么你们不肯放过我!” 王寺卿双眼血红,面目狰狞的张牙舞爪,拼命地想要甩开护卫的手。 如果真有妖魔,便是他现在的样子吧? 薛瑾仪冷漠的望着发疯的王寺卿,已经真的快撑不住脸色的孟尚书与京兆尹等人。 “刘芳世,你这狗鼠辈!今早对我说的话,你都当放屁放出去了,是吗?!不要忘了,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若是我翻船下去了,没人给你鞍前马后的做事,你以为自己还能养尊处优的活着吗?!” 第222章 剩下的和我们无关 刘芳世怒喝道:“王寿,你不单逼楚王殿下自裁,现在又想诬陷我,拖我下水吗?你这个人真是恶毒至极!” 京兆尹害怕自己再被牵连进去,叫道:“来人,还不赶紧堵住这疯子的嘴,难道你们喜欢听那些污言秽语吗?!” “我想听呀,”薛瑾仪出声,“京兆尹。” “……”京兆尹的嘴角在抽搐。 楚王妃发话了,自然没人会真的上前去堵王寺卿的嘴,只能继续听他哇哇乱叫。 “刘芳世,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继续得意下去,哈哈哈……要死大家一起死吧!有一国宰辅与我共走黄泉之路,这辈子也值得了!刘侍中,是他,是刘芳世,是他安排了这一切,不,不对,应该是蔡……” 话还没有说完,王寺卿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大兴县令上前检查,让人恍惚以为王寺卿已经死了。 “太激动,晕过去了。”大兴县令摆弄了好一会儿,摇摇头,一副“你真没用”的表情,“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要看他自己,或者用药性猛烈的汤药灌下去,应该也行。” 看样子差点就把“大鱼”给供出来,京城要有大戏上演了啊! 大兴县令暗暗叹气,京城可真精彩,他才上任没多久,就有这样的大戏看。 薛瑾仪叹气,晕的真不是时候。 不过单凭王寺卿的一句话,确实没办法定下蔡氏与刘芳世等人的罪,还需要找到更多证据。 刘侍中冷笑着看向刘芳世,“刘公,对于王寺卿的指控,你有什么想说的?” “一派胡言,有什么好说的。”刘芳世狠狠地一甩袖子,仿佛看白痴一样盯着刘侍中,“难道堂堂门下省侍中,一国宰辅,会轻信了这般说辞?” 刘侍中淡然道:“我可没有说我信了,只是王寺卿既然提了,当然要按规矩问一问你了。刘公如此激动是做什么?” 刘芳世干咳几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我要是从尚书令这个位置跌下来,对你来说,好处不好吧?” “呵。”刘侍中干脆指责道:“我只不过是按规矩问问你,没想到你直接臆测我的心思了?要说我的心思,当然是为了皇上为了大周,为了天下苍生的太平,问心无愧。”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这岂不是耽误时间?刘侍中大约没有查案经验,而孟尚书和京兆尹巴不得不查呢,大兴县令又一脸八卦的样子,薛瑾仪轻咳一声,“几位,现已知道王寺卿与滕婆子之死,陷害楚王殿下有瓜葛,那么就顺着他这根藤,往下插下去吧?莫要耽搁了时间,让人有机会湮灭证据。” 刘侍中拱拱手,“楚王妃说的是,下官们即刻去安排。” 他看看无动于衷的刘芳世、孟尚书与京兆尹,还有那个说话怪里怪气的中书令,知道不能指望刑部和京兆府派人去查,继续去查,也不会查出个所以然来。 “邱明府,”刘侍中看向大兴县令,“楚王府在大兴县的地界之中,此事交由你去调查,有任何动向,即刻禀告上来。” “是,刘侍中!”大兴县令兴奋的应下。 刘芳世不干了,“区区一个县令能做什么事。孟尚书,京兆尹,你们也必须派人去调查,尽早查出真相。” 真让大兴县令查出什么来还得了?当然是要孟尚书他们几个以查案为名,毁灭掉证据。 刘侍中道:“孟尚书与王寺卿牵扯不清,不能插手这桩案子。” 孟尚书眼皮子一跳。 “哦,还是说孟尚书要承认与王夫人私通?”刘侍中乜斜他一眼,“可是与人有这样的瓜葛,说明你也有嫌疑啊?” “……” 薛瑾仪高声道:“既然要开始查外面的事了,不如移步到县衙吧?虽然我们都是为了认真查案,可是这么多人总是聚集在楚王府里,外面有那么多百姓在看,时间久了,难免有流言蜚语。” 刘侍中点头,“楚王妃说的是。那么下官即刻安排人手转移这些嫌烦和罪证。” 他看向刘芳世等人,像在征求他们意见,又像是仅仅告诉他们事情就这么办了。 “几位有什么意见吗?” 刘芳世和中书令脸色发黑,不想讲话。 刘侍中讥笑一声,与大兴县令一起安排人手,将孟尚书、王寺卿与丫鬟宫人,以及滕婆子的尸体全部带回县衙。 至于这间已经染血了的院子,直接叫人关上大门,贴上封条,由宁公公安排的内侍、金吾卫的官兵和楚王府的护卫共同看守。 “委屈楚王与楚王妃几日了。”刘侍中恭敬的向薛瑾仪和濮阳瑄拱手,“待案件查明,下官会派人清理这间院子的。” “有劳刘侍中了。”薛瑾仪点头。 “不敢不敢,”刘侍中道:“案情的进展,下官会及时派人通知楚王与您的。” 又一阵闹哄哄后,楚王府里的人马撤走了大半,留下的寂静让人有些恍惚。 薛瑾仪与濮阳瑄回到正院,换了身衣服后,简单的用了晚饭。 “接下来的事,明面上与我们无关了。”薛瑾仪道:“但暗中需要请求姑祖母派出人手帮忙,将这件事的调查引导在正路上,尽可能的揪出指证蔡皇后他们的证据。不过……应该也不能抱太大希望了……” 设计太子是出其不意,他们再动手肯定会做好周全的准备,就如同这一次他们其实是侥幸逃过一劫。 濮阳瑄点头,“我会派人将今日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姑祖母,她知道该怎么做。” “所以,接下来呢……”薛瑾仪笑眯眯的缠住他的胳膊,亲昵的蹭着。 濮阳瑄哪儿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从安置灾民到算计太子,这段时间,我们太过显眼了,父亲那边可不好糊弄,该专注的早点其它事情。” 薛瑾仪眼底里都是坏坏的笑意,“什么专注的事啊?” 濮阳瑄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自然是愿赌服输,答应你的事情了。” 第223章 太子妃回门 翌日午饭的时候,外面传回消息。 “查到了王寺卿的弟弟曾经在西市,与几个胡商打扮的人往来,说是听闻胡商带来了花色上好的皮毛,但是经过调查,在客栈后院的马棚里发现了一些假胡须、胡人衣裳与伪造的过所,显然是有人冒充胡商进了京城,欲行不轨之事。” 薛瑾仪将勺子里珍珠豆腐圆子放在濮阳瑄的碟子里,叹道:“果然如此。” 显然是要将事情推给前朝余孽。 濮阳瑄将一碗看起来清淡、实则鲜香美味的羹汤放在薛瑾仪的面前,问道:“查到这些人的行踪了吗?” “尚未。”青芷道:“不过,半个时辰前,有人在兴庆宫墙下的草丛里,发现了松动的钻块,竟然从里面取出了前朝废帝的牌位,推断可能是这些人放的。” “……”薛瑾仪不解,“为什么要放在兴庆宫?” 濮阳瑄答道:“兴庆宫原是前朝废帝做亲王时的府邸,后来废帝自缢死于那里。父亲下令,将所有建筑推倒重建,才有了今日的兴庆宫,做为皇家的花园之一,以此告诫前朝余孽,前朝皇室在濮阳氏的眼中不过如此。” 薛瑾仪点了点头,“所以说,由此可以说前朝余孽们思念着废帝,又在京城中活动,勾结王寺卿等人,意欲借妖魔作祟,来动摇大周皇帝的民心?姑祖母那边的人马,又调查的怎样了呢?” 青芷道:“那边也是一样的,没有调查到新线索。” 薛瑾仪有点点失望,“看来这次蔡氏是真的做了完全的准备。” “王妃,刚才卫国公府派人来报,说是太子妃明日回门,请您也回去一趟呢。” “这个时候叫我回去?”薛瑾仪摸了摸下巴,“是表现的一派从容,不引起任何怀疑?是想从我这里探听点什么吗?还是依然想以太子妃的身份压我一头?” 濮阳瑄道:“不想去可以不去,我不想你不开心。” “是啊,我现在是你濮阳瑄的人。”薛瑾仪笑嘻嘻。 “但你也依然是薛瑾仪。” 薛瑾仪吃了几口汤,“明日我回去一趟。这件事,薛芳仪也有参与,我想从她那里打探些事情。而且,虽然派人说了一声,但叫祖母那般心惊胆战,还是我回去亲自安慰安慰吧。” “那我与你一起回卫国公府。” “不用啦。”薛瑾仪摆摆手,“你在家听着点消息。我就等着回家后,听你说了哦。” 濮阳瑄捏了捏她的笑脸,“那早点回来。” “这么舍不得离开我啊?”薛瑾仪笑道。 濮阳瑄叹气,“是啊,恨不得贴在你身上,如影随形。” 薛瑾仪夹起他碟子里珍珠豆腐圆子,送到他嘴边,“瞧你小嘴甜的,来吃一颗圆子吧?” 濮阳瑄笑眯眯的吃下圆子。 到第二天,薛瑾仪要去卫国公府了,收到的唯一消息是“王寺卿醒后,一口咬定是自己利欲熏心,被前朝余孽收买,一起谋害楚王”。 至于孟尚书,居然承认了自己和王夫人有奸情,还提到王夫人背后有一颗朱砂痣。 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被外人看见了呢? 于是坐实了奸情,孟尚书只是被人指责伤风败俗,被皇上罚了数月的俸禄,除此之外什么事也没有。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薛瑾仪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理了理发髻上的步摇,“看来这件事就真的要推到前朝余孽身上了。” “如果你能从太子妃的身上查到什么。”濮阳瑄道。 “按照这位太子妃的头脑,应该不会太难吧?”薛瑾仪信心十足,薛芳仪一直以来所仰仗的不过是家世,现在多了一份太子妃身份的加持,但终究是虚有其表。 出门前,濮阳瑄再三叮嘱了青兰、青芷要好生照顾薛瑾仪。 青兰难得看见楚王这般的焦虑,差点笑出声,“楚王您请放心,奴婢们一定会伺候好王妃的。” 薛瑾仪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去远方好些时日呢。” “那我如果单独出门的时候,阿瑾会这样记挂我吗?”濮阳瑄注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薛瑾仪的脸颊微红,瞪他一眼,招呼上青兰她们出门了。 濮阳瑄紧跟上来,扶着薛瑾仪的胳膊,送她上了车辕。 “我会早点回来的。”薛瑾仪挥挥手。 “我会按你给的方子,做好吃的。”濮阳瑄点头,看着马车离去,这才回转身,吩咐悄无声息的迎上来的护卫,“你们暗中保护王妃。” 薛瑾仪回到卫国公府,还没走近花厅,就听见了热闹的声响,各种奉承此起彼伏,全都献给了人群中的美艳女子,连带着病了好些时日的薛夫人也面色红润了不少。 当她走进花厅时,没人注意到她这位楚王妃,直到薛芳仪阴阳怪气的喊道:“哎呀,我们楚王妃终于来了呢。” 花厅里终于安静了一下,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在了薛瑾仪的身上,有不屑与鄙夷,有淡漠,也有欢喜。 众人识眼色的分开两边,好让薛瑾仪穿过人群,来到太子妃的面前。 薛芳仪高昂起脑袋,傲慢的注视着她,不由回想起父亲因为她而斥责自己。 “妾身拜见太子妃。” 薛瑾仪礼数周到,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 虽说不喜欢薛芳仪,可该有的礼数还是应该的,免得为了逞一时之快,自己高兴了,反而落人口舌。 薛芳仪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屈膝,瞧着她的发顶,心里头一阵畅快。 就算父亲现在宠爱疼惜薛瑾仪又如何? 她才是太子妃,才是大周未来的国母,永远都能够踩在薛瑾仪的头上。 再说了,等父亲回来再看见面,父亲反而要向她行礼的呢。 薛芳仪没急着叫薛瑾仪起来,慢慢的开口:“楚王妃怎么来得这么迟,居然要叫我们一众人等你。” 一些人看好戏似的看着薛瑾仪。 通知的就是这个时辰,薛瑾仪知道有问题,但还是按着通知的时间来了。 薛芳仪一定会趁机嘲讽她,且十分得意太子妃的身份带来的一切权利和优势。 然而,薛芳仪这种人总是会忘记,越是得意越是会露出马脚。 第224章 压不住的怒火 不过,有老谋深算的孙素慈在,可能要吃力一些。 薛瑾仪温声道:“太子妃见谅,因为前日发生在楚王府的恶事,皇上只给了三日的时限来调查,所以衙门查的非常紧……” 薛芳仪眼底闪过一丝慌张,打断她的话,喝问道:“薛瑾仪,查案是衙门的事,与你无关吧?” “太子妃,”薛瑾仪依然笑得温和从容,“一旦衙门那边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楚王与妾身,也会再询问我们一些当时的情形,所以才耽搁了会儿。因为皇命在身,时日紧张,只能如此了,还请太子妃见谅。” 她当然不可能直接说是通知的时间有问题,薛芳仪根本就不会承认的,加上那些溜须拍马屁的人一顿阴阳怪气,就全都是她想推卸问题给太子妃。 薛芳仪一噎,胸口里又有火苗在窜动了。 如果她不见谅,就是在质疑皇上给的时限有问题? 薛夫人见女儿神色,开口道:“好了,既然如此,就不要再指责楚王妃什么了。” 薛芳仪撇了撇嘴,难掩失望之情。 本来想借此好好惩罚薛瑾仪,让这个贱丫头知晓太子妃的威力,可现在…… 她咬咬牙,不大情愿的摆摆手,“楚王妃起来吧。” 薛瑾仪缓缓起身,抬起头来。 这时候,人们才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面容,薛夫人心头重重一跳,恨意漫上心头。 薛瑾仪今日只是略施粉黛,穿着一身颜色素净的衣裙,却让她的面容显得清丽,虽说跟她的女儿相比还差一些,但已经不见往日的面黄肌瘦,身体似乎也强壮了一些,有几分婀娜曼妙了,哪有从前的畏缩佝偻。 这个贱丫头离开她的掌控之后,居然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甚至可以看出容貌在她生母之上! 在场的人里,都在往日里看过薛瑾仪笑话,然而此时此刻她们也都笑不出来了。 她们甚至怀疑眼前的人根本不是薛瑾仪。 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薛瑾仪欠了欠身,“前日楚王府发生那样的事,请太子妃容妾身去向祖母请安。” “去吧。”薛夫人开口,这会儿她们都需要平复一下心情,再来对付这个贱丫头。 想到这个,她有些怨恨的瞪一眼女儿。 那么好的机会,居然还是出了纰漏,让贱丫头侥幸逃脱,说不定会借此倒打一耙! 薛瑾仪的视线扫过孙素慈的脸庞,她伪装的再好,但也藏不住内心的丑恶。 她微微一笑,退出花厅。 “诶……” 不少夫人小姐们多多少少流露出失望和不舍来,她们还没问问看薛瑾仪到底用的是哪家的胭脂水粉,或者是吃喝了什么东西来调养的,居然能变得这么漂亮了? 爱美之心让她们抛去了成见,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可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薛瑾仪面带微笑,离开花厅。 薛芳仪注意到诸位夫人小姐的视线在跟随着薛瑾仪,心情不仅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好一点,反而像是有人往她心头的怒火上浇了猛火油! 她恨得牙痒,薛夫人赶紧高声唤了她的名字,引得众人的视线又回到薛芳仪身上,纷纷继续巴结起来。 刘夫人冷眼笑看蔡氏一党像猴子似的挤眉弄眼,喝了一口茶,问身边的浒城侯夫人,“夫人怎么不与卫国公夫人说说话?大伙儿都好久没见了呢。” 浒城侯夫人阴鸷的目光注视着被簇拥着的太子妃,“她们也配我浪费时间和口水?” 她的反应如此冷淡,让刘夫人有些许惊讶。 卫国公夫人素来爱与权贵们结交,所以往日里与浒城侯府来往不少,贵夫人们无论怎样,表面上都会装得客客气气、和和美美,再说浒城侯府与蔡氏那边也有一些联系,这还是她头一次看见浒城侯夫人对卫国公夫人如此冷淡呢。 她心思一转,找了借口出了花厅,跟上薛瑾仪的脚步。 “楚王妃。”她恭敬的唤道。 薛瑾仪和善的笑笑,扶住刘夫人的胳膊,“不好意思,因为楚王府的一点乱子,让令尊这两日十分繁忙吧?” 刘夫人摇摇头,“自我懂事起,父亲就是这样忙碌的,我已经见怪不怪了。而且这次将王寺卿拉下马来,说不定能牵出背后的势力,对他来说是一桩好事呢。” 接着,她说起浒城侯夫人对卫国公夫人的冷淡。 “我想来想去,也捉摸不出她们的关系为何变成这样?按说卫国公夫人的女儿成为太子妃,你悄悄看她们一个个奉承巴结的模样。” 薛瑾仪抿嘴一笑,看来她在大长公主府时,对浒城侯夫人说的话,起了作用。 虽然不知道浒城侯夫人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但有了一个开端,蔡氏与孙素慈母女就成了浒城侯府的敌人! 刘夫人见她模样,知道她清楚缘由,问道:“好王妃,您就快告诉我吧!” 薛瑾仪也不同她卖关子,“浒城侯夫人来大长公主府送善款时,我与她说了些话,让她怀疑自己宝贝孙女死得蹊跷。” “什么?”刘夫人惊诧,压低声音问道:“王妃的意思是,董嫣也是被人害死的吗?” “可以算是吧。”薛瑾仪点头,“选秀时,董嫣忽然言行失状,惹恼皇上被赶出宫,应该是被人欺骗怂恿而导致的。如此一来,董嫣受不了这份耻辱,才自沉池塘,溺水而亡。” “这个人……”刘夫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薛瑾仪,“难道是太子妃?” 薛瑾仪深深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但刘夫人心中了然了。 “当初,太子妃的人选之中,薛芳仪与董嫣是最有可能的。”刘夫人摇头,心中满是愤慨,“如果董嫣出事,薛芳仪就没有任何对手了。她们母女竟是这样狠毒,还牵连的楚王被按上了‘克妻’的名头,所以这么说,楚王有什么凶煞命格,引出之后的祸事,也是因她们而起!” 薛瑾仪淡然一笑,“唯一的好处,大概是让楚王与我有了一桩美满的姻缘吧?” 第225章 汤有问题 刘夫人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瞧我光顾着问问题,还没关心一下楚王与楚王妃没受到什么影响吧?” 薛瑾仪笑道:“楚王与我一切都好,我们有自己的打算,也在为此而努力。那些个龌龊事情可不会影响到我们。” “是什么打算?”刘夫人好奇的问道。 薛瑾仪这回卖关子了,“等万事俱备,您便知道了。” “那我就满怀期待的等着解开谜底的那一天了哦?”刘夫人顿了顿,忽然想到了什么,“呀,不会是……” 她递去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薛瑾仪脸颊为烫,“楚王与我才成婚不久,不着急的……而且,太子尚未有子嗣,我们也不会太显眼招摇了,这段时间一来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刘夫人叹口气,“也是,如今太子有了太子妃,将来再收几个妾室,很快就有子嗣了。” 薛瑾仪笑着点点头。 刘夫人又有些气恼,“蔡氏太过嚣张了,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多久。” “请先忍耐吧。”薛瑾仪安慰道。 刘夫人道:“我相信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 两个人相视一笑。 “对了,晋安伯府的二夫人今天没来吗?” “卫国公夫人哪里看的上晋安伯,如果不上次有所图谋,恐怕连正眼都不会给一个。”刘夫人摇摇头,“王妃是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吗?可以带我一起过去吗?” “好啊。”薛瑾仪一口答应,知道她是受不了花厅里那股阿谀奉承的巴结。 虽然刘夫人是外人,但在薛瑾仪的邀请下,还是理所当然的一起走进了云嘉院。 二太太正在薛老夫人跟前侍奉汤药,那副孝顺的模样真叫人感动。 看见她们来,薛老夫人挥挥手,示意二儿媳妇不用盛汤药了。 二太太劝道:“婆婆,这汤药必须全都吃完,才对身体好呢。吃一半,凉了,药效就没那么好了。” “让丫鬟来就好了,你去花厅,和诸位夫人小姐们玩玩吧。”薛老夫人道。 二太太看眼薛瑾仪,行礼后便出去了。 薛瑾仪来到薛老夫人面前,刚要行礼,就被老夫人拦住了,“楚王妃怎能向我行礼呢?” “可我也是祖母的孙女呀?”薛瑾仪甜甜一笑,还是向老夫人行了礼,“……今日特意来给祖母问安的,想让祖母知晓楚王与我平平安安的,并没有受到那些事的半点影响呢。” 薛老夫人仔细的端详了几遍孙女,见她眉眼含笑,脸色红润,知道她过得是真不错。 “你们小两口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她慈祥的笑着,又见刘夫人跟自己行礼,“呀,我记得你,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姑娘呢,转眼都这么大了。” 刘夫人感叹道:“是啊,现在已经为人母亲了。今日见老夫人您,要说您与我是姐妹,都有人相信呢。” 薛老夫人被逗笑了,屋子里气氛欢快而轻松。 薛瑾仪道:“我进来时,看见二婶婶在喂您吃药,您身体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薛老夫人摇头,“只是日常的补药罢了。你父亲离开京城前,特意请了熟识的名医来为我看病,又开了一张补药方子,说每日饮用一碗,可以延年益寿,只是这汤药苦的不一般,我都有些受不了呢。” 薛瑾仪注意到桌子上除了药碗,还摆着几碟子蜜饯和糕点。 “祖母,既然是对您身体好的,我服侍您喝完吧?”薛瑾仪道。 “好。” 薛瑾仪端起药碗,一点一点的喂给老夫人,最后用帕子给她擦擦嘴,再递上两块蜜饯。 薛老夫人叹道:“只有吃了蜜饯,我嘴巴里才好受一些。” “说起来,您是怎么同意二婶婶来您跟前伺候的?”薛瑾仪问道。 薛老夫人道:“她不过是个墙头草,谁对她有利,就投靠谁。现在内宅的事,都由我管着,孙素慈插不上手,她可不得好好伺候我吗?” 薛瑾仪思考了一下。 薛老夫人继续说,“再者,这些年她协助孙素慈管内宅的事情,虽然能插上手的不多,但是知道的不算少,所以我现在多少需要她帮些忙,就先用着吧。” “也是。”薛瑾仪的视线落回到碗里残存的一点汤药和蜜饯上,“祖母,您让人查过汤药,没有问题吧?” “没有。我叫人查过了,而且日日都是由可靠的人熬药,不会出问题的。” “嗯。”薛瑾仪想了想,趁着刘夫人和薛老夫人讲话,摸出自己的手帕,将碗擦干净,又每样蜜饯包了一个。 孙素慈肯定不会愿意就此退缩,被老夫人管着内宅,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重新拿回卫国公府的大权,这些东西对她,对孙家来说是必不能缺少的。 失去了这些,她们怎么好中饱私囊,让孙家与蔡家联系上呢? 卫国公府必须由老夫人掌管,对她来说才是安稳可靠的,她才能放下心,处理手头上的事情,所以更应该谨慎小心些。 她将这些东西包好,塞进自己的左右袖子里。 等老夫人与刘夫人说完话,她问道:“祖母,这几天,孙氏可有异常?” “没有,”薛老夫人道:“我一直叫人盯着,她总缩在正院里,借口养病。连薛芳仪今天回门的宴会,也是我叫人安排的。” 几个人又闲聊几家常,有婆子来报花厅那边开宴席了,请她们过去用饭。 “好了,”薛老夫人从丫鬟手里接过手杖,“该到了我们出现的时候了。” 回到花厅,宴席还没开始,众人见薛老夫人来了,纷纷起身行礼,薛夫人冷哼一声,但在众人面前,还是得规规矩矩的。 薛老夫人笑得一脸慈和,并没有因为她们其中有不少人是孙氏的狗腿而有半点异样。 “大家无需多礼,快请坐吧。” 她在薛瑾仪的搀扶下,来到主桌,发现只有一个空位了。 那个空位显然是留给她的,但是瑾仪呢?让楚王妃坐去哪儿? 她眸色一沉,笑着问薛芳仪,“太子妃回门,怎么不见太子?” 第226章 太子呢? 此话一出,花厅里一阵尴尬。 在太子妃回到卫国公府时,众人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但是为了避免难堪,众人又不约而同的三缄其口,只字不提。 薛芳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第一个念头是逃避,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然后看向了母亲。 薛夫人脑子抽痛几下,“太子身体不适,正在静养,不适宜出现在这样热闹的宴席上,所以额外让芳仪多带了一些礼物回来,并带话,等身体一好,会亲自来卫国公府向长辈们问好。” 这个解释还算合理,毕竟太子是国本,是大周未来的皇帝,不容有半点差池。 但薛老夫人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虽然薛芳仪也是自己的孙女,她丢脸了也会牵连到卫国公府,但她不在意。 她道:“是吗?太子怎么病了这么久,上回来卫国公府迎亲时,瞧着他脸色还不错呢。” 薛夫人在心里骂了一句,表面上耐心的解释道:“那日是因为要成婚了,太子格外高兴呢,谁知大约是太耗费精力,所以第二日又有些病恹恹的,御医说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调养,千万不能累着了。今日芳仪回门,大家都高高兴兴的,特别热闹,这……太子若是来了,大家为了顾及他而不能放开心的玩乐,太子说自己会过意不去的呢。” “这样啊。”薛老夫人叹气,“可惜太子没有陪着回门,到底让我觉得有缺憾呢。” 薛夫人尴尬的笑了笑,“母亲,请入座吧?大伙儿都等着向您和太子妃敬一杯酒。” “你们这桌怎么安排的这么挤了?”薛老夫人摆摆手,扫视一圈主桌的人,都是孙家的亲戚,有意嘲笑孙家人巴结太子妃的狗奴才样。 薛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 薛老夫人转过身,往空桌子走去,像这样的宴席都会多摆一桌子,以备不时之需。 “瑾仪,刘夫人,我们去那边坐。” 薛夫人的脸色更难看,老夫人是卫国公府辈分最大,又是现今掌管内宅的人,她往哪儿坐,哪儿才是真正的主桌,不是一巴掌抽在她和芳仪的脸上吗? 她本来想给薛瑾仪一点难堪,没想到反倒是自己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又不好发作。 最后,她只能强忍着怒火,使眼色给薛芳仪,示意她跟着老夫人坐。 薛芳仪不乐意,“母亲,凭什么……” “没有为什么,还不快去!”薛夫人无声呵斥。 薛芳仪撇撇嘴,强忍着不情愿的情绪,起身走向老夫人。 薛老夫人注意到薛瑾仪的眼色,没有阻止。 四个人在空桌边落座,薛老夫人甚至叫人撤去多余的位置,“……看着碍眼。” 有些上年纪的人见识过老夫人年轻时的威风,互相看看,有些同情的看向薛夫人。 “好了,上菜吧。”薛老夫人笑眯眯的说道:“大家今日尽情吃喝玩乐。宴席后,还有京城最好的戏班子来唱戏,请大家欣赏。” 众人纷纷感谢老夫人。 丫鬟们送上十分精致的菜肴,丝竹之声响起,众人很快忘却了刚才的尴尬,尽情的吃喝说笑。 然而,老夫人这桌气氛有些古怪。 薛芳仪没有一点胃口,但必须得强忍着恶心与愤恨,一点一点咀嚼着食物,那些美味的东西在她的嘴巴里仿佛毒药一般的苦。 陷害楚王的事情虽然失败了,但好在早有失败的对应之策,所以她根本不需要担心这把火会烧到东宫头上。因此,今天她高高兴兴的回娘家,一来是做戏给皇上和外界看,二来是想给薛瑾仪一个下马威,可为什么倒霉的又是她? 而且,因为楚王府的事情搞砸了,本来准备宣布太子的婚礼精简下的花费全部用来帮助穷苦百姓,也不得不延后了。 现在京里人人都在议论楚王府的怪事,猜测杀人凶手,太子行善哪有谈论的意思? 这事一拖再拖,就失去了意义。 如此,蔡皇后的心情不好,她免不得多挨骂。 在东宫受欺负,回到家里也畅快不了,她真的是太倒霉了! 对,薛瑾仪就是个灾星,所以一旦与她牵连,就会非常的倒霉! 这样的灾星哪里能留在人间,不管她会遇到多少阻碍,一定会为了世人,除掉她的! 薛芳仪刚暗暗下定决心,听见老夫人跟她说话,“芳仪,太子待你都好吧?没有受到委屈吧?虽然他贵为太子,可你也是卫国公府的子孙,若是受到半点委屈,一定要与祖母说,祖母为你讨回公道。” 有耳朵尖的人一听老夫人说这话,纷纷伸长了脖子偷听。 薛芳仪眼睛一酸,喉咙间像是堵了一口气,差点把嘴里的食物给吐出来。 太子受到责罚后,身体经过最精心的调养,已经好了,但无论她用心打扮的多美丽动人,无论怎么卖力的去讨好他,可是太子居然连正眼都吝啬于给她。 那个妓子,居然让太子挂念至此吗?! 她打听过,潘娘子的容貌压根就比不过她,为什么太子对她无动于衷呢? 贵为太子妃、卫国公次女的她,居然不比过一个妓子? 这要传扬出去,她的脸面就是被那死去的妓子狠狠地踩在尘土之中了! 这股子怨念在薛芳仪的心中涌动,她终于忍不住,急忙用帕子捂住嘴巴,吐出来了。 旁边的丫鬟赶紧倒水给她。 薛老夫人关切的问道:“芳仪,你这是怎么了?” 众人也都明白,短短时日内,太子妃就算怀孕了,也没到害喜的时候。 薛夫人赶紧过来,解释道:“可能是刚嫁入东宫,要学习和做的事情不少,所以累着吧?你们还不快将窗子打开一些,再在屋内舔一些冰?” 丫鬟婆子们慌忙切办。 薛夫人抚了抚女儿的后背,叫人搬来凳子和碗筷,决定在这里陪着女儿。 “是吗?”薛老夫人叹口气,“东宫有属官,内侍与宫人,交给他们去做好了,芳仪不必事事操劳的。不过,芳仪以前在家是个娇滴滴的小姐,什么事都不必自己做。去了东宫,变得这样勤劳了,果然成婚会使人长大呢!” “……”薛夫人母女无语,这话听着怎么像在揶揄她们呢? 薛夫人干笑道:“身为妻子,自然要学会怎么照顾丈夫,更何况芳仪的夫君是太子呢?” 薛老夫人一脸好奇的问道:“芳仪,你都做了些什么,快告诉祖母。祖母也好指点你一二。” 薛夫人心头一惊,薛芳仪的脸色更差了。 做什么?除了想办法让太子高兴,得到太子恩宠之外,就是在谋划怎么陷害楚王,这要怎么说? 说她百般讨好太子却没有结果,说她计划周密的陷害楚王却失败了? 第227章 就喜欢看你难堪 明明花厅里非常凉快,但薛芳仪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汗。 在薛瑾仪出现前,她受到众人众星捧月般的奉承与赞赏,然后一切在薛瑾仪出现后就变了。 现在,祖母也帮着她来揶揄她们…… 薛夫人的脸色也渐渐变了,目光闪向薛瑾仪。 这个贱丫头去云嘉院的时候,同老夫人说了什么吗?老夫人是猜到楚王府一事,有她们在背后参与,所以此刻在试探她们? 老夫人的眼睛像一双洞察世界一切的鹰眼,仿佛已经从她们强撑着的面容上,看透了所有。 她太大意了,这些年来所掌控的一切让她大意过了头。 薛老夫人是什么人啊? 就算后来隐居云嘉院,避而不出,但也是一只蛰伏着的老虎,等待最佳的时机,扑出来便会咬住咽喉,要人性命! “母亲,二妹妹,喝口凉茶润一润嗓子,会好一些的。”薛瑾仪忽然出声,吓得薛夫人一个激灵,差点抬手打翻了她捧来的茶杯。 呵呵,假慈悲的贱丫头! 薛夫人眯起眼睛,打量着那张清丽的面容上柔善的笑意,恨不得一巴掌抽上去。 不过,她很快想起来了白妘。 呵呵,当年白妘死在她手上,薛瑾仪也会同样的! 薛夫人深吸一口,微笑着接过茶杯,“瑾仪有心了。” 凉茶确实好喝又能让心绪平静,可是薛芳仪不行,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芳仪,你怎么了?”薛老夫人惊讶的看着她,“是哪里不对吗?饭菜不合胃口,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没有。”薛夫人摆手,“肯定是累着了,还是让芳仪去休息会儿吧。” 她赶忙吩咐丫鬟搀扶薛芳仪去休息。 “真叫人担心呢。”薛老夫人跟着起身,“太子妃在卫国公府里玉体不适,叫皇后与太子知道了,会怪罪娘家照顾不周的吧?” 薛夫人忙道:“怎么能让母亲这样操心呢?您快用午饭吧,芳仪由丫鬟们服侍就是了。” “这怎么行?”薛老夫人已经跟过去了,“我做祖母的,应该关心孙女。”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关心啊,老狐狸肚子里装的什么坏水,她哪里不知道?薛夫人心里一顿腹诽,提着裙摆,匆忙跟上去。 临走前,薛老夫人吩咐道:“瑾仪,你代为照顾一下今天的宾客吧?我们去去就回。” “是,祖母放心。”薛瑾仪点头,她相信薛老夫人有办法继续撬开薛芳仪的嘴。 祖孙三人匆匆离开,花厅里的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关切的望着薛芳仪,不敢表露出更多的心思。 这摆明是太子与太子妃之间有问题啊! 联想到前段时间,太子为了一个平康坊妓子疯疯癫癫,丑态百出……看来这件事对太子,对太子妃都影响不小啊? 众人再交换视线,与蔡氏有关系的人心里想的是这个太子妃真是没用,居然抓不住太子的心,让太子早点忘记那等卑贱的妓子! 还有的人蠢蠢欲动,太子妃收不了太子的心,蔡皇后一定焦急,她们有机会往东宫塞女人了! 在薛瑾仪应酬了一圈回来后,刘夫人摇头叹气,“太子与太子妃竟然都是这样的人,大周的未来可如何是好……” “自然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尽心尽力辅佐了。”薛瑾仪笑道。 “辅佐这样的人?”刘夫人摇头,“前朝那些贤能官员是怎么死的,读书人都不会忘记的。人们心中会有所忌惮,怎可能辅佐的好这样的君王?” 如果不是心里有太多的气愤与感慨,她断然不会在这种场合下抱怨。 薛瑾仪轻轻地拍了拍刘夫人的手背,安慰道:“这种时候,若是晾着这些美食在一旁,可真正是辜负了好人生呢。” 刘夫人转怒为笑,这位楚王妃真是太有意思了。 “王妃说的对,这杯美酒,我先干为敬!”她举起酒杯,好爽的一饮而尽,眼中平添了一分醉意后,叹息道:“若是我女儿能有王妃这样的性情与品质,我也不至于这样忧愁了。” 她已经知道错了,可女儿一根死脑筋,将来不知道会不会闯出什么祸事,真是叫人忧愁。 “啊呀,不说她了。”她将摆摆手,自家的事还是不要让楚王妃操心了,“坏了咱们的好兴致。” 薛瑾仪便也只字不提了,只管叫刘夫人多吃菜。 接连有些夫人小姐来向薛瑾仪问好,不管楚王怎样,但楚王妃是太子妃的姐姐、卫国公的长女,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是没有坏处的。 薛瑾仪一一得体的应付过去之后,刚要吃一口饭,浒城侯夫人出现在她面前。 “夫人。”薛瑾仪起身问好。 浒城侯夫人脸色淡漠,让人看不出情绪,“我是来向楚王妃道一声谢的。” “夫人,您客气了。” 浒城侯夫人微微摇头,“如果不是你提醒,阿嫣就是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做长辈的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等去了阴曹地府见到她,会有多羞愧。” 薛瑾仪道:“好在,您现在有机会了。” 浒城侯夫人注视着薛瑾仪的脸,“但这或许会牵连到你,希望王妃早做安排。” “我知道了。”薛瑾仪泰然以对。 浒城侯夫人挺佩服这个小姑娘的气度,脸上终于出现了极淡的笑意,“先前对楚王妃失礼了,还请海涵。” “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浒城侯夫人敬完一杯酒,转身就走。 不多时,薛夫人先回来了,脸色并未有半点好转,特别是看见薛瑾仪与贵夫人们说话的模样,眼中又蒙上一层恨意。 众夫人小姐见她回来了,又纷纷关心太子妃的状况。 “太子妃已经歇息下了,等睡醒了,再来与大伙儿说话。”薛夫人勉强挤出一些笑意,好在她偷偷往薛芳仪的茶水里放了安神助眠的药丸,让她睡下了,这样一来,就算老夫人问破了天,也难以从薛芳仪的口中掏出什么。 薛瑾仪看她的模样,将自己身上的香囊摘给青兰,“送去给老夫人,让太子妃吃下这里面的东西。” 第228章 逼问 薛夫人还算淡定,所以她猜到她对薛芳仪做了什么,便叫青兰送去可以让薛芳仪醒来的药丸。 现下,薛夫人在花厅里,薛芳仪要独自面对薛老夫人的盘问,很容易会慌乱而露出马脚。 不多时,青兰回来了。 “太子妃吃了药,醒了。”她在薛瑾仪耳边说道。 薛瑾仪勾起唇角,飞快地瞟了一眼正在应付贵夫人们的孙素慈,继续与刘夫人高高兴兴的吃菜喝酒。 但事情还是出现了变数,薛夫人到底是担心女儿,随便找了个借口,急匆匆地去往薛芳仪休息的屋子。 青兰在附近望风,看见薛夫人来了,赶紧跑回屋里通知老夫人。 所以,当薛夫人推开房门的时候,看见的是老夫人靠在旁边的罗汉榻上小憩,而薛芳仪眉头紧锁,在的床上昏睡不醒。 听见动静,薛老夫人慢悠悠的睁开眼睛,问道:“你怎么来了?” “儿媳是担心芳仪。”薛夫人望着女儿苍白的脸色,一阵心酸和疼惜。 以为好不容易嫁进了东宫,将要享受数不完的尊荣,可是才知道与虎相伴的日子,是多么的煎熬。 蔡氏真的很难应付,但她们也要咬着牙撑下去。 不管用尽什么办法,哪怕是肮脏的令人不齿的手段,也要让芳仪得到太子的宠爱,早日生下子嗣,稳固自身的地位。 薛夫人重新打起精神,“母亲,大家都等着向您敬酒呢。你去花厅坐坐,用些午饭吧?不然国公爷要是知道儿媳没有照顾好您,要责怪儿媳了呢。” 薛老夫人心知今天是问不下去了,冷笑道:“楚王府出了那样的事,你关心过瑾仪了吗?” 薛夫人嘴角抽搐两下,那个贱丫头也值得她关心? 但她不想起争执,草草应付道:“那事实在太可怕了,听闻几位宰辅在亲自调查,想必很快就能将真凶绳之以法。” “是啊,一定要查出真凶。”薛老夫人探究的目光凝视着儿媳妇,一字一句的说道:“这样意图不轨,为祸苍生、手段凶恶至极的人,不管他是什么人,身处怎样的高位,都决不能让他活着,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严惩不贷!” 老夫人年纪大了,但气势依旧迫人,让薛夫人的心头一颤。 “您说的是。”她硬着头皮附和。 薛老夫人看着她,眼底满是鄙夷与讥嘲。 这次就算揪不出他们的把柄,也总会有人揪出来。 就像这一次,儿子终于眼明心亮了。 孙氏的好日子不长远了。 作恶,终究会有恶报! 她又淡淡的吩咐道:“你做母亲的准备一些礼物给瑾仪,安慰安慰她吧。” “……”还要她给贱丫头准备?死老太婆真的太会折磨人了吧,薛夫人不太情愿的应道:“儿媳会的。” 薛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出去了。 薛夫人忍不住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手腕上珍贵的玉镯子好像磕碎了,但是她一点儿也不心疼。 她的视线扫过薛芳仪的脸,又落在床边的药碗上。 “死老太婆,且让你得意一阵,等到了时候,你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薛老夫人回到花厅,对薛瑾仪摇摇头。 “没关系的,祖母。”薛瑾仪安慰道:“来日方长。” 薛老夫人见孙女这副沉得住气的样子,欣慰的点头,“好好好,不愧是我卫国公府的子孙。” 吃过饭,薛瑾仪决定回去了,要做的事情又添了一桩,她必须尽早查清楚。 薛老夫人低声嘱咐几句,然后看见薛夫人亲自带着手捧礼物的丫鬟过来,她随手掀开了一个盖子,看看里面几只成色不错的玉佩。 孙素慈还算识相,没有像以前那样随意糊弄。 “瑾仪受到惊吓了,这是祖母给你的礼物,安慰安慰你。” 祖母给你的礼物?薛夫人的眼皮子跳动几下。 算了,她懒得和死老太婆计较,也免得贱丫头以为她要巴结她呢。 薛瑾仪道谢,让青兰她们接过礼物,“祖母,改日瑾仪再来向您问安。” 她离开卫国公府,众位夫人小姐们忽然想起一件事——还没问问楚王妃到底用了什么胭脂水粉,还是吃了什么好东西,让容貌变的这么漂亮了! 都怪太子妃,总是岔开了她们的心思! 罢了罢了,以后再有宴会,邀请楚王妃,再问问看就是了。 薛瑾仪回到楚王府,先去找了大夫,将沾了汤药的帕子和蜜饯交给他去查,然后直奔正院。 刚推开院门,她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不由地舔了舔嘴唇。 因为前日发生的事,让下人们多少对肉类敬而远之,纷纷绕着正院走。 青兰掩着口鼻,闷闷的开口,“一定是楚王做了什么好吃的给王妃……” 她又羡慕又想哭,因为看过滕婆子的尸体后,对肉类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薛瑾仪安慰似的拍打几下她的肩膀,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来到小厨房外,半蹲下身子,躲在敞开的窗户下面。 随着靠近小厨房,香味更重了。 她好奇的直起身子,偷偷摸摸的往小厨房里张望,很快目光锁定在了冒着滚滚热气的锅子上,很快她发现小厨房里不见濮阳瑄的身影。 “咦,人去哪儿了?”她摸摸下巴,又看了一圈,还是没找着濮阳瑄。 就在她好奇张望的时候,一个人影在她的身后站定,带着笑意朗声问道:“楚王妃是在找我吗?” 薛瑾仪猛地转过头,差点撞在身后男人的身上。 濮阳瑄稳稳的扶住薛瑾仪的胳膊,接着顺势将她揽进怀里,“阿瑾。” 薛瑾仪舒服的靠在他的胸膛上,正要开口,发现他手里居然拿着一把大葱,那葱根上还带着一串泥土,“呃……” “怎么了,阿瑾?”她不怎么说话,叫濮阳瑄都担忧了。 “噗,”薛瑾仪笑出声,“美男拿葱,也挺好看的。” 濮阳瑄笑道:“多谢楚王妃夸奖。” “那么,楚王殿下做了什么好吃的呢?”薛瑾仪问道,又往小厨王里瞟去。 濮阳瑄直接单手将她抱起,大步走进小厨房,“还是请楚王妃亲眼看看吧。” 第229章 抓到人了 “阿瑄!”薛瑾仪叫道,赶忙环住他的脖颈。 青兰等人笑着退下去,怕打扰了小两口。 濮阳瑄稳稳当当的将人带到灶台边,然后轻轻地放下来,“不过现在还不能吃,要足足的炖上两个时辰,不知道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本想着做晚饭的。” 薛瑾仪小声嘀咕道:“还不是想你嘛?” 濮阳瑄笑意更深,在她的小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仔细凝视着她的面庞。 在不知不觉中,这张脸越发的美丽动人了,只是用了口脂,就已经叫人恨不得咬伤上那张樱桃小嘴。 不对,在他的眼中,她不管是什么样子都是独一无二的美丽。 薛瑾仪被他的眼神盯得脸颊开始发烫,赶紧说道:“到底煮的是什么?” 濮阳瑄回过神,解开了锅盖。 在滚滚的白烟散去之后,一只漂亮的猪肘子出现在薛瑾仪的眼前。 猪.毛被刮得干干净净,猪皮白嫩,在滚水中不停的翻腾,肉香与香料的香味混合着扑面而来。 她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香气,毫不吝啬夸赞之词,“我们楚王殿下好生了得,一只白卤肘子做的这么喷香,也一定非常的好吃。我看您一定是有非凡的做饭天赋吧!” 濮阳瑄搂紧她的腰身,“所以请楚王妃先去休息,等做好了,我拿给你品尝。” “好。”薛瑾仪一口答应,满怀期待,“对了,我不在家的时候,有新的消息传来吗?” “没有。”濮阳瑄摇头,“估计没有那么快。你呢,从太子妃口中探听出什么消息了吗?” 薛瑾仪也摇摇头,将卫国公府的大致情形说了,“……不过,依我看,太子对潘娘子用情太深了。也许之前早已深深埋藏起来,所以不觉得有什么,但有朝一日被人狠狠地挖出来,这伤口会非常难以愈合。” 濮阳瑄看着她说得头头是道,摸着下巴问道:“阿瑾见解之深,看起来……” “我没喜欢过别人!”薛瑾仪冲他瞪一眼。 “我知道你与我都是第一次体验到爱情的滋味,只是……”濮阳瑄顿了顿,笑道:“只是阿瑾看起来一定是读过不少有趣的话本。” “这么说,你也看过?” “没有,我猜的。” 薛瑾仪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说正经的,如果查出小潘氏当年真的做了什么的话,那对太子必将是更严重的一次打击,我都有些期待了。” “可惜当年这些事,到现在还没查出什么头绪。” “毕竟她们是姐妹,两人私下里做了什么,外人也难以知道吧?薛芳仪到现在还不能赢得太子的心,势必会惹怒蔡皇后,对这位太子妃越来越不满。如果废妃的话,孙素慈失去与蔡家的联系,将来有事,卫国公府这边的烦恼就可以小一点了。” 濮阳瑄又抱起薛瑾仪,往小厨房门口走去,“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安静的等待。”他把薛瑾仪送回房里,安放在罗汉榻上,“阿瑾睡一会儿,我去做饭了。” “好。”薛瑾仪含笑答应。 濮阳瑄唤来青兰,伺候薛瑾仪梳洗换衣服后歇下,他自个儿回到小厨房继续琢磨菜谱。 眼下这份空闲的时光里,没有比给心爱的妻子做饭,让他感到更开心的事。 临近傍晚,快要开饭了,结果大兴县令亲自来了。 “抓到那伙人了!”大兴县令一看到楚王与楚王妃联袂而来,大叫道:“抓到那帮子伪装成胡人的前朝余孽了!” 接着,他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不太相信的猛嗅几下鼻子。 他怎么好像从这两位的身上闻到了灶间里特有的油烟味和肉香? 别说,那肉香还挺香的…… 濮阳瑄问道:“详细情形?” 大兴县令忙道:“武侯查探到消息和痕迹,一路追踪到永阳坊,发现他们就躲在永阳坊的废宅里!下官立即通知刘侍中,再联合金吾卫,布下天罗地网,将他们一网打尽!火速带回县衙后,搜查全身并审问过,见过胡商的客栈老板证实,确实是他们几个,并且从他们身上找到了有关前朝的纹身。” 他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摸出一张纸,呈到他们面前。 那是一个黑色的狰狞又威武的虎纹。 “怎么查探到消息和痕迹的?”濮阳瑄又问。 大兴县令道:“他们毕竟都是人啊,要活下去图谋大事可不得吃饱饭?他们身上携带着的粮食,匆忙逃跑间遗漏在了路边的水渠里,还有,他们派出过人去买粮食,回到永阳坊的时候,被人瞧见了。” “哦?”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 大兴县令继续说道:“楚王和王妃是觉得太凑巧了吗?下官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审问过这些人后,他们确实不像有撒谎的痕迹,而且那些纹身估计有十多年了,都不是新纹上去的。” 薛瑾仪问道:“那么,他们和王寺卿的关系呢?” “下官是分开审问他们的,没有让他们见过面。王寺卿招认与前朝余孽勾结,但死活不说上面有没有人指使,而孟尚书那边也确确实实查不出什么来了。他供述了一个与他接头的余孽的相貌,那伙人里也确实有这么个人。” 大兴县令一口气说了一半,笑呵呵的接过青兰送来的茶水,一口灌下去。 “然后,下官又去审问前朝余孽,”他顾不上抹掉嘴唇和胡须上的水迹,继续说道:“与王寺卿接头那人也知道王寺卿的长相,接着他们承认了在兴庆宫放牌位和楚王府的事。” “那么,王寺卿到底是怎么谋划这件事的呢?”薛瑾仪问道。 大兴县令道:“余孽们给了王寺卿不少钱,我们也从王寺卿家里的暗格中发现了还没用完的大量银钱。他虽是大理寺卿,但多年来的俸禄除去日常用度,根本不可能有这也没这么多。他用来收买楚王府的人,欺骗滕婆子只是演一个死人罢了,不要她真死,来配合自己。然后又详细的吩咐了那些丫鬟和宫人应该怎么做。” 他觑着楚王夫妇的脸色,挠了挠鬓角,满脸苦恼。 “其实下官也不信堂堂大理寺卿因为贪念,而有能力犯下此等大事啦,但又找不到更多的证据了……” 第230章 一定还有蛛丝马迹 濮阳瑄问道:“前日在大街上,向我报信的那人,抓住了吗?” 大兴县令愣了下,“下官还未抓到那人,目前根据王寺卿与丫鬟、宫人的供述,他们都是被王寺卿收买了的。” 濮阳瑄道:“尽快将此人抓住。” “是。”大兴县令顺从的应道。 薛瑾仪问道:“王寺卿不是说那日早上见过刘尚书令,查到什么了吗?” 大兴县令摇头,“问过所有人了,当日早朝过后,两人各回衙门,官署的人全都可以证明两人没见过,王寺卿那天到下衙,都在翻阅以前的卷宗。而尚书令也一直在衙门里处理公务。” “是么……”薛瑾仪道:“他们将此事做的如此周密,想必也会掩盖掉一切痕迹的。” 大兴县令道:“是,还有时间,下官会竭尽所能的去查。” 他能做到这一步,就算是有人刻意露出马脚,但也是辛辛苦苦、踏踏实实做了事的,薛瑾仪为他加油道:“辛苦你了邱明府,此事了结之后,为感谢你的辛苦,楚王府会准备一份礼物给您。” 大兴县令忙摆手,“都是下官职责范围之内的事,不敢要王妃的礼物。” 薛瑾仪还挺喜欢这个大兴县令的性格,笑了笑,问道:“还有,当日运送蔬菜肉食进王府的人呢?” 大兴县令心中感叹楚王妃的心细,不过回想案发当日,不就是靠着楚王妃才解开滕婆子之死的谜团吗?他答道:“查过了,说是当天到了门口,发现楚王府的后门已经开了,有人在门口,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将东西偷偷搬上车的。” “那个人是谁?”薛瑾仪追问道。 大兴县令道:“说到这个,极有可能就是同楚王报信的那个人。” “这个人的身上,或许还能查出些什么来……”薛瑾仪其实不太抱有希望了,但不到最后一刻,她是绝不会放弃任何蛛丝马迹的,“另外,全京城那么多武侯、坊丁,还有巡街的金吾卫,就没有一个人看见过什么吗?” 大兴县令无奈的摇头,“没有。” 薛瑾仪叹口气,“还有什么事要禀报吗?” 大兴县令想都没想,摇头,“暂且就这多了。因为下官要去永阳坊看看,所以顺道亲自将案情告诉你们。” “那就不耽误邱明府的时间了。”濮阳瑄道。 大兴县令不由地又嗅了嗅鼻子,那股肉香还在,让他饥肠辘辘的肚子感觉更饥饿了,但是查案要紧,路上吃两个胡麻饼,随便应付过去了事。 薛瑾仪看他模样,笑道:“那么等案子了了,请邱明府吃顿酒总可以吧?” 大兴县令眼睛一亮,敏锐的感觉告诉他,一定会有好吃的! “好好好,下官多谢楚王和王妃。下官告辞。”大兴县令拱拱手,高高兴兴的麻溜离开楚王府。 薛瑾仪和濮阳瑄一起回正院,这次的事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消灭掉了一部分王府里的奸细。 所以,他们能够轻松地在游廊上说话,“你说,父亲的那些眼线会不会查到什么了?” “他们查到什么,一定会泄露给邱明府。但邱明府不知道太多的样子,看来就算真的有查,要么没查到什么,要么不愿意透露。” “不愿意透露……”薛瑾仪轻轻地重复一句,“如果不愿意透露,说明他要包庇皇后与太子吗?” “大约这是一件皇室内的丑闻,不能让天下人知道吧。” “有理。”薛瑾仪笑起来,“所以这件事其实到最后也不能将真凶绳之以法的。” “但至少能让一些人落马。” 薛瑾仪轻快的一笑,“你那边能查到什么吗?” 衙门的调查哪里够,濮阳瑄的“阿衍”身份让他有不少人脉,也可以帮忙调查。 “没有。”濮阳瑄叹口气,“看来他们这次是真的太怕死,太怕出意外了,可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布置后路上,于是乎正事才出了纰漏。” 薛瑾仪哭笑不得,“所以我们还应该小小的庆幸一下吗?” 濮阳瑄揽住她的肩膀,“此事也许会给他们不小的打击,以后做事会更加谨慎。或许一段时间以内,不敢再对我们楚王府做什么了。” “但我们也要一直小心的戒备着,不能放松警惕。” “嗯。” “不知道我们将要做的事情,能不能让他们松懈,让他们彻底的放过我们呢?”薛瑾仪摸了摸下巴。 濮阳瑄笑道:“但愿如此。” 两人回到正院,濮阳瑄献宝似的端上来白卤肘子。 肘子被切成了薄片,整齐的码放在淡青色的盘子里,猪皮看起来晶莹,一层肥肉.团着小小的一块瘦肉,他又放了一叠蘸料在旁边。 “可以直接吃,也可以蘸料吃。” 薛瑾仪兴致冲冲的夹起一片肘子,没有蘸料就直接塞进嘴巴里。 猪皮劲道,猪肉被煮透了,香料的味道都渗透进去,吃进嘴巴里还没嚼几下,肉已经化开了,留下满嘴的香味。 “好吃!”她迫不及待的夸赞道,也不想让阿瑄等答案等得太久。 濮阳瑄松了口气。 薛瑾仪有蘸料吃了一片,酱料是用醋、酱油等物调制而成的,搭配卤肘子吃也非常妙。 “真好吃!”她看着那碟白卤肘子,差点就要冲动的一扫而光了,“感觉今天可以多吃一碗饭呢。” 濮阳瑄端来一碗饭,“楚王妃,请。” 薛瑾仪眯眼笑起来,夹起一块肘子,塞进濮阳瑄的嘴巴里,“我们一起吃!” 这么美味的食物,当然要两个人一起吃才更愉快啊! 濮阳瑄又为她倒了一杯花酒,薛瑾仪闻到酒香,像个小馋猫似的先浅浅铭一口,然后迫不及待的一口喝完。 花香和酒味都挺淡的,但是正好搭配白卤肘子。 “这两样一起吃,可以说是天作之合啊!”薛瑾仪美滋滋的咂咂嘴。 濮阳瑄注视着她嘴唇上一点酒珠,“我们不也是?”说着,他倾身过去,吻上她的唇,酒香也染到了他的嘴上。 第231章 结案 转眼时限到了,皇上点名的官员们先是进宫将调查结果禀告给皇上,然后大兴县令来到楚王府。 “下官可能有负重托了。”大兴县令叹了两声气,“皇上已经下令了,前大理寺卿王寿与前朝余孽勾结,意图陷害楚王,祸乱京城,危害百姓,应该除以极刑。待刑部复核完了,立刻行刑。” “皇上下令的吗?”薛瑾仪觉察到了关键,这话给人的感觉是其实还有一些隐情,但皇上已经不需要诸位臣子继续调查下去了。 “是的,王妃。”大兴县令无奈的耸了耸肩膀,“其实,下官在到时限的前一刻,找到了一位据说见过王寿偷偷与刘尚书令交谈的小吏。小吏害怕惹事,不敢出面作证,下官劝说半天,也没能说服他。接着,只好与刘侍中他们一起面圣,说明案情。” 为了自保,小吏不愿意说可以理解,甚至大兴县令没有跟皇上说起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没有确凿的证据就贸然的说出来,倒霉的极有可能就是自身了。 薛瑾仪理解的点点头,“那么,你之后有单独将这件事告诉皇上吗?” “下官提了,也告诉皇上,那名小吏不愿作证,并且下官没有告诉皇上那小吏的名姓。也说了还有罪人没有抓捕归案,另有一些疑点,但是……”大兴县令道:“皇上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薛瑾仪和濮阳瑄互相看了一眼。 皇上信没信,无法断定。 皇上有什么打算,也无法断定。 只能看皇上将来会有什么动作了。 “辛苦你了,邱明府。”薛瑾仪道:“不知方便在王府吃一顿晚饭吗?” “可以吗,王妃?”大兴县令的眼睛里都快要冒出星星了。 “当然可以了。”薛瑾仪笑着点头,“正好晚饭已经准备好了,邱明府来的真是及时呢。但是大约只能请邱明府喝两杯酒,食盒里装上几样菜,带回去吃喝了。” “啊,为什么?”大兴县令一脸懵。 薛瑾仪直白道:“因为楚王府若是和朝廷官吏来往过密,对我们,对你都不是一件好事。” “真的吗?”大兴县令更懵了,楚王又没有官职,和他一个小县令偶尔往来一下有什么关系吗? 薛瑾仪看着他有些傻乎乎的样子,哭笑不得。 看他验尸,以及顺着她死路解开谜团的时候,以及发现王寺卿身上的血迹,还挺聪明的样子呢。 “来吧,邱明府。”薛瑾仪招招手。 大兴县令屁颠屁颠的跟着他们来到隔壁的屋子,桌子上好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看着就好吃,特别是那股让他魂牵梦绕的肉香,又出现在了鼻尖。 “其实,下官有个好奇的问题,不知道应不应该问楚王与王妃?”他飞快地偷瞥了一眼冷冰冰的楚王,感觉这个家伙下一个瞬间可以用眼神瞪死他。 倒是楚王妃和和气气的,叫人觉得相处的很轻松与愉快。 可能是只有楚王妃这样的人,才能制服得了冰冷的楚王吧? 他正暗暗琢磨着,听见楚王妃问道:“什么问题?” 他张口便说,“下官昨日来到楚王府,闻到楚王身上有一股肉香,那……那到底是什么?难道楚王殿下亲自下厨做饭的吗?” 楚王府又不是没下人啊? “正是。”薛瑾仪干脆的撒狗粮,“楚王亲自下厨,做了美味的白卤肘子给我吃。” “白卤肘子?”大兴县令眼里全都是羡慕。 “今天也有,不过是家里厨子做的了。”薛瑾仪指着桌子上的一道菜,阿瑄说他亲手做的菜只给她一个人吃。 这个男人啊,真是小气又霸道。 “下官能吃到这样的美味已经感激不尽。”大兴县令摇摇头,“楚王殿下亲手做的,只有楚王妃能享用呢。” “这话顺耳。”濮阳瑄斜瞟一眼薛瑾仪。 她昨日还骂他小气呢,可别人也是这么觉得的。 大兴县令有些惶恐的看看楚王,觉得他脸上的冰块似乎融化了一些。 “来,邱明府。”薛瑾仪示意青兰倒好美酒,“楚王与我敬辛苦的邱明府一杯。” 大兴县令拿起酒杯,“多谢楚王与王妃赐下的美酒,下官先干为敬。”他一口喝掉酒,美的眯起眼睛,赞道:“好酒!” 京城来的正值,居然有这么多数不清的好东西。 当年他来京城参加科考,都没来得及尝一尝美食呢,好在又回来了,便不觉得遗憾了。 “这种桂花酒,特别适合搭配这些饭菜一起食用。”薛瑾仪示意青兰将饭菜装进食盒里,“邱明府的家人一起进京了吗?” “是,内人与一双儿女都随着下官搬到进城来住了。” 那就好办了,不能和官吏有过密的往来,但夫人小姐们的往来是不会有人有微词的。薛瑾仪道:“一切都习惯吧?” “都习惯都习惯。”大兴县令看着食盒里满满当当的美食,有些受宠若惊。 “那就好。”薛瑾仪摆出请的手势,“请夫人与公子、小姐们尝一尝这京城里的美味吧。” 大兴县令开心的接过食盒,“下官多谢楚王与王妃。” 他抱着食盒,兴高采烈的离开楚王府。 人一走,薛瑾仪和濮阳瑄回到正院,屋里也早就摆好了饭菜,其中有一只薛瑾仪亲手做的白卤肘子,以为濮阳瑄要尝尝看两人之间做的会有什么差异。 “差异就是……”濮阳瑄拉长了语调,“阿瑾做的更好吃。” “更好吃?”薛瑾仪挑眉,“没了?” “对。” 薛瑾仪去掐濮阳瑄的脸,“真的是太敷衍了。” “难道阿瑾希望我头一次做就比你做的好吃?” “那当然。”薛瑾仪没有半点违心的点头,“这样的话,以后做饭的重任就可以交给你,我只用等着吃就好了嘛。” 濮阳瑄摊手,“那我不如去酒肆做厨子,这样就可以扩大店面,多多赚钱了。” 薛瑾仪故作生气,“那谁昨晚说的做的饭菜只给我吃的,是小狗吗?” “哦,我怕你忘了。”濮阳瑄淡淡的说。 薛瑾仪真的两手指掐住了濮阳瑄的脸颊,“你这个坏蛋,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232章 官职 濮阳瑄不客气的在她胳膊下挠痒痒。 薛瑾仪没忍住,“噗嗤”一声哈哈大笑,不由地松开了手指。 濮阳瑄趁机牢牢抓住她的手腕,一脸无辜的叹气,“我只是怕你忘记了这件事,将我辛辛苦苦做的吃食,拿去给别人了。” “我这么小气的人,哪里舍得给别人啊?”薛瑾仪笑吟吟,烛火落在眼中像漫天的星光,“我自己吃还嫌不够呢。” “那就好。”濮阳瑄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地摇晃了几下。 薛瑾仪觉得安逸极了,“我肚子饿了,为我吃饭。” “好。”濮阳瑄应道。 两人小打小闹着吃完晚饭,又在院子里散步了半个时辰,然后回去洗漱,就上床歇息了。 “明天,我叫工匠来将那间院子推倒了,盖一座花园吧。”濮阳瑄轻声道。 薛瑾仪想到隔壁的花海,笑道:“阿瑄是要做花匠呢。” “因为你喜欢。” 薛瑾仪心里甜蜜蜜的,“好,美丽的花草与假山流水可以让人忘记曾经在哪里发生的恐怖之事。” 话题还是回到案子上了,两人多少有些惋惜。 王寺卿算不上什么,可惜没钓出一只大鱼。 尽管这件事在皇上心里肯定有了什么打算,不过都是未知的事情,怎么叫人安心呢? “先不想那些事了。”薛瑾仪侧过身,八爪鱼似的缠住濮阳瑄的身体,“关键是,我们可以关起门来,过我们自在的小日子了。” 特别是和阿瑄之前打赌的事情,可以早点见到了。 濮阳瑄抓住她的手,两人相依偎在一起,感觉温暖又坚实。 然而他俩的小算盘,在第二天早上就被人打破了。 内侍与吏部的人联袂而来,传达了皇上的一道旨意。 “出任宗正寺丞?”薛瑾仪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了手里的委任状好几遍,确信上面的字是真的之后,看向身边的濮阳瑄。 内侍将官服送上,微笑道:“是的,楚王妃。皇上十分看重楚王殿下呢,请楚王明日上任吧。” 看重?她怎么从来没觉得?薛瑾仪脸上露出笑意,带着几分感激与濮阳瑄一起叩谢皇恩。 濮阳瑄冷淡的说了几句客套话,内侍与吏部官员便离开了。 薛瑾仪看着深绿色的六品官服,“这是为什么?” 宗正寺掌天子宗族及外戚之事,官员皆是由皇族来做,并且其实平日里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所以给亲王这么一个官职其实无关紧要。 可楚王因为是前朝罪臣之女生下的孩子,一直遭人冷待与欺辱,为什么皇上会给这样的官职? 转念又一想,薛瑾仪不太确定的开口,“难道是因为我父亲?” “应该是的。”濮阳瑄点头。 这个官职不容易引起人注意,而且对将来可能会有些用处,总比一直“闲散”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来得强一些。 “而且,父亲既然愿意给,说明多少对我有些改观吧?”他苦笑。 薛瑾仪挽住濮阳瑄的胳膊,“那可是大好事呢。对了,那宗正寺也应该有卿、少卿等官吏吧,他们都是谁?” “在老家,由皇族出任。”濮阳瑄答道。 “……难不成明日衙门里就你一个人吗……”薛瑾仪捏了捏眉心,这也太尴尬了吧? 刚觉得好不容易皇上对楚王有点改观了,谁知道…… 濮阳瑄看着她的模样,知道是关心他呢,不由地笑着捉住她的手,不让她继续捏眉头了,“你看,都要捏出印子来了,就不好看了。” 薛瑾仪有恃无恐,“不好看,你还不是喜欢我?” “你啊。”濮阳瑄抬手,轻抚几下她的眉间,轻揉散开的那几道浅浅的印子,“宗正寺衙门里定然存放着不少文书,必然会有的官吏打理的。” “那就好。”薛瑾仪松口气。 濮阳瑄叹道:“我见阿瑾平日里机灵聪明的很,怎么刚才……” 薛瑾仪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还不是关心你嘛!” 她挣脱开濮阳瑄的手,快步走向后面的院落,“不和你说了,我要去做正事了!” “我给你打下手!”濮阳瑄追上她的步伐,抓住她的手。 薛瑾仪假模假样的甩了几下手,然后笑眯眯的和濮阳瑄手牵手。 “不过管理皇族与外戚,就怕与太子、蔡氏引起冲突。”她道,“现在最强势的就是他们了吧?”其他皇子被这对母子压的似乎都像不存在似的。 “这是个清闲衙门,我会尽量避免的。”濮阳瑄不想叫她担心,“每日准时来去,下午也有空闲时间教薛怀武功。” “嗯。”薛瑾仪点点头。 不多时,两人进了一座院子。 大夫正在小炉子边扇风,看见他们来了,没有起身行礼,因为楚王妃说府邸里就不需要这么多虚礼了,浪费的时间不如做事。 “王妃,您正好来了。”他从旁边的篮子里拿起几样东西,“您交给我查的东西,有结果了。” “怎么样?”薛瑾仪赶紧问道。 大夫道:“手帕上的是强身健体的补药,适合上了年纪的女子,这几样蜜饯没毒,对年长者也没有害处。” “那我就放心了。”薛瑾仪将几样东西随手丢进了旁边的火堆里,对濮阳瑄解释道:“我是担心孙素慈想夺回内宅的管理大权,而最方便快捷的方式就是在每日必吃的东西里下毒。” 好在薛老夫人吃的汤药和蜜饯没有问题。 薛瑾仪放下心,专心致志的和大夫继续讨论一些药方,濮阳瑄乖乖的帮助他们处理草药。 而此时,蔡皇后又来看望太子了,她不敢来的频繁,怕皇上起疑,只能隔三差五的来看看,然后暗中叫人看牢太子。这时候要庆幸皇上还没把协助处理朝政的差事还给太子,不然很容易就会露出马脚。 她实在不明白那名只是姿色不错的妓子,怎么就能让太子如此魂牵梦绕,连新娶进门的美貌太子妃都晾在一边。 提到这个太子妃,蔡皇后又一肚子火。 她是着了孙素慈什么迷魂药,居然听信了她的话,选了那么个废物做儿子的正妻? 现在看来,还不如选那个薛瑾仪呢! 第233章 太子要纳妾 薛瑾仪虽然相貌不及薛芳仪,可是看看她嫁给濮阳瑄之后,那濮阳瑄每次都能够逢凶化吉,且还得到了官职。 皇上亲口给的官职,那意味着什么? 因为楚王府的血案,皇上安抚濮阳瑄? 怎么可能! 定然是因为近来一桩桩的事,让皇上对贱婢的儿子有所改观了! 虽然宗正寺丞真是个六品官吏,可负责皇族与外戚,让她隐约觉得皇上似乎要对皇族与外戚有所动作了…… 是他们近来有些嚣张了吧…… 蔡皇后想起薛芳仪在自己面前油嘴滑舌的一顿说词,说什么如何如何安排,就能致楚王府上下于死地,结果太子的烦恼与后患。 可结果是什么? 他们差点惹火烧身,烂摊子叫他们蔡氏来收拾,她自己倒高高兴兴的回门显摆去了! 蔡皇后心中更加烦躁,特别是想着这次居然又让濮阳瑄逃过一劫。 次次都能是菩萨保佑? 谁信? 当然是有人在其中筹谋。 其实想来头一次见到薛瑾仪,其他小姑娘们弹琴跳舞,卖力的展示着才艺,可她随随便便一手簪花小楷立刻引得了皇上的注意和夸赞。 那一次,她就应该留意薛瑾仪的,不应该被她那普通的相貌给蒙蔽了! 这位卫国公长女那么轻易的就得到了皇上的喜爱,可见手段和心思了得,如果嫁的是太子,一定能够好好为太子筹谋,定然不会出这么多破烂事。 蔡皇后心中一顿后悔,所以在看见面带病色的薛芳仪向自己行礼时,脸色顿时阴沉了三分,斥责道:“堂堂太子妃竟然连点太子妃的样子都没有,你远不如那楚王妃!” 薛芳仪惊呆了,蔡皇后还是头一次说她不如薛瑾仪! 可她哪点不如薛瑾仪那个贱丫头了?! 她强忍着怒火,有些委屈的说道:“母亲见谅,儿媳不慎感染了风寒,所以……” “大夏天的感染风寒?”蔡皇后嘲笑道:“我看你是思虑过重,一夜没睡好吧?很显然,你依旧没能讨好太子,是不是?” “……”薛芳仪不敢回答。 蔡皇后没什么耐心,又问道:“到现在也没能处理得了小潘氏,对不对?” “……”薛芳仪咬着嘴唇,快要出血了,最后小声答道:“小潘氏一直躲在太子屋里,儿媳也没办法……” 蔡皇后早知道她没用,冷哼一声,在主位落座后,冷声道:“楚王府的血案已经了结,你抓紧时间派人将太子行善的消息传出去,这可也是为你好,为了你的脸面,万万不能有半点懈怠。” 她这个蠢货儿媳妇,少提点一句都不放心。 “是。”薛芳仪缩着肩膀应道,有些担忧自己连这件事都办不好。 蔡皇后觑着她的脸色,声音更冷漠了,“另外,楚王出任宗正寺丞的事情,我现在告诉你了,你给我记清楚。不要再轻举妄动,惹出事端。我可没有那个好心,次次帮你收拾烂摊子。” 薛芳仪心中更加委屈,眼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但是一滴也不敢落下来。 要是让蔡皇后发现,少不得一顿责骂。 “宗正寺丞这件事,皇上一定是有所打算的,所以你务必牢记住。”蔡皇后冷笑,望着薛芳仪的眼中没有半点喜爱,更多是明晃晃的厌恶,“如果再做什么会牵连太子的事情,我一定会要求废妃,将你赶出东宫。” 说到这里,薛芳仪终于忍不住了,晶莹的泪珠滚过脸颊,看在蔡皇后眼里十分刺眼。 “丧门星,哭什么哭?难道我说的有半点错吗?!” 殿中的内侍宫女们个个噤若寒蝉。 薛芳仪赶紧跪下来,“母亲恕罪,儿媳是被风吹了眼睛……” 蔡皇后笑了,若不是看在卫国公府会有一些用处的份上,她恨不得现在就请求皇上废了这个太子妃,为太子另寻一位端庄得体、聪慧过人的妻子。 “我说的话,你都记清楚了吗?”她严厉的问道,要说这个薛芳仪还是有点本事的—— 短短几日之内,就让她厌恶到这个地步的人,寥寥无几。 薛芳仪赶紧抹去眼泪,“儿媳谨记在心,请母亲放心。” “另外,”蔡皇后放缓了语速,“虽然你与太子成婚没多久,但太子是储君,到了这个年纪,最为看重的就是子嗣了。为了能让皇上和太子早日安心,所以我已经请示过皇上了,打算尽快让太子纳几位妾室。” “什么?”薛芳仪不由惊叫出声。 这么快就纳妾,传出去不是叫人笑话吗?! 她一惊一乍的,又惹得蔡皇后一顿责骂。 “我看我迟早要被你气死!”蔡皇后抚了抚胸口,好在后宫经历了这么多年争斗,她其实还算淡定了,“有了几位妻妾,也好早日为太子开枝散叶。” 薛芳仪感觉有无形的手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蔡皇后不留情面的打断她的话,“我是来告诉你这件事,而不是来和你商议的。” 跪在地上的薛芳仪顿时瘫软在地上,颓丧不堪。 蔡皇后真的是懒得再看她一眼,吩咐身边宫人,“走,我们去看看太子。” 看着蔡皇后要离开了,薛芳仪赶忙膝行上前,抓住她的裙摆,哀求道:“母亲,请您帮帮儿媳吧……儿媳真的很爱慕着太子,求您帮帮我……” 母亲出的那些计策对太子都没有作用,现在只能看太子的亲生母亲了。 蔡皇后觉得好笑。 她若是知道如何让太子忘记卑贱的妓子,还要给太子娶妻纳妾干什么? “我说你是废物,你还真的天天是废物德行。”蔡皇后不客气的踹开儿媳妇,“同样是卫国公的女儿,你瞧瞧看薛瑾仪是什么做派?早知道有今日,我还不如选了薛瑾仪来做儿媳妇呢!” 选了薛瑾仪做儿媳妇? 薛芳仪的脸色煞白如纸,身体颤抖不停,带动的眼泪也簌簌地往下落,模糊了视线。 皇后居然承认更喜欢薛瑾仪做儿媳妇? 那她一直以来的努力算什么?! 濮阳瑄走马上任的这一天,薛瑾仪亲手为他穿戴好了官服,整理的所有地方都服服帖帖,没有一丝褶皱和灰尘。 完了,她特别骄傲的在濮阳瑄面前叉着腰,“怎么样,不错吧?” 做为一名演员,仪容仪表非常重要,自然而然的让她擅长整理衣裳了。 濮阳瑄作势要来抱她,她赶紧往后退去,“不能弄乱了。” 濮阳瑄叹气道:“都不能拥抱我的妻子,做这劳什子官有什么意思?” 第234章 你也想做妾? 薛瑾仪打开他的手,“那好啊,让我女扮男装,去过一次官瘾?” 濮阳瑄摇头,拒绝的非常干脆,“不行。” “为什么?”薛瑾仪不服气的抱着手臂,挺直了腰板,厚颜无耻的说道:“我觉得我扮男装不会比你差!” 濮阳瑄笑了,但又正经的说道:“有些衙门里事情不多,官员们爱好在空闲时候吟诗作对,高兴之时搂搂抱抱的一起庆祝想出佳句。我怎么能让我的妻子被别的男人抱着呢?” 薛瑾仪笑着哼了一声,看了看时辰。 为了做事方便,她已经学会估算时辰了。 “时候不早了,该出门了。” 好在这宗正寺丞没有参加早朝的份,所以不必天不亮的就赶到宫门口排队去。 濮阳瑄到底是趁她不注意,凑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一到下衙的时辰,我就回来了。” “好。”薛瑾仪送他出门,然后继续去传授客院的三位娘子技艺,再去找大夫商量汤药,一个人在家的时光过得也算充实。 到了午后,刘夫人找上门来。 “皇后打算为太子纳妾了。” “……”虽然讨厌薛芳仪,但这么快就纳妾让薛瑾仪还挺惊讶,“这才成婚几日,不是给太子妃难堪,给卫国公府难堪吗?” 刘夫人摇头,“有个为太子早日开枝散叶的名头呢。” 薛瑾仪摇摇头,“那么夫人您今日前来?” “是浒城侯夫人不方便过来,所以拜托我一件事。”刘夫人道,和蔡氏有干系的浒城侯府的人怎么可能跑到楚王府来,让人瞧见可不好,好在又有薛瑾仪从中谋算,他们刘家也和浒城侯府有了联系。 只要浒城侯府真的打算对付蔡氏,对他们刘家来说,绝对是一件大好事。 “嗯?”薛瑾仪不解。 刘夫人道:“浒城侯夫人打听过,说是您在选秀时因为一首毛笔字而获得皇上的赞赏,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能让他们董家的小姐再入了皇上皇后的法眼,成为太子妾室。” “董家还打算送自家小姐入宫?” “太子的妾室,那也是有品级在身的,将来封妃什么的光耀门楣,所以也不讲究。再说了,浒城侯夫人好像是打算送董家亲戚家的女儿进宫,为的是……”刘夫人递给薛瑾仪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为董嫣报仇。” 薛瑾仪了然。 太子妃身处东宫,又地位尊贵,而最有效的而报复办法就是以太子妾室的身份来到太子身边,抢走薛芳仪的一切。 “而且也方便对付蔡皇后。”刘夫人的嘴角浮现出冷笑,“蔡皇后在选秀时,没能为董嫣说几句好话,免去被赶出宫的下场,让浒城侯夫人记恨在心呢。” 薛瑾仪不由感叹道:“浒城侯夫人真的非常宠爱孙女。” “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不是这样吗?可惜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孙女,本想着成为太子妃,却不料被人害了。” 薛芳仪放下手里药草,“选秀时,我也是因为偷偷的仔细观察过皇上,推断出他喜好观赏书法,所以才写了字的。这个办法不知道能不能再用。其他的……”她摇了摇头,“皇上的心思太难猜了。” 刘夫人理解的点了点,“我明白了。若是到时候请你进宫一起做参考,请暗中帮点董家小姐。” 薛瑾仪笑道:“我会的。” 蔡氏或薛芳仪多一个敌人,是她乐见的。 刘夫人道:“不过,我要给王妃先提一个醒。浒城侯府对付的只会是蔡氏,可能不会动摇太子的地位,所以如果您行事,还需要小心。” “我知道了。”薛瑾仪明白,毕竟太子和浒城侯府又没仇。 两人又闲聊片刻,刘夫人对她摆弄草药十分感兴趣,青兰来报,说是陈静瑶来了。 刘夫人问道:“这位陈小姐又是何人?” “薛夫人娘家堂姐的女儿。”薛瑾仪觉得奇怪,陈静瑶不是忙着巴结薛芳仪吗?现在薛芳仪在东宫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还不赶紧的继续雪中送炭,为她出谋划策,好在来日得到一份荣华富贵? 所以,没事跑到她这里,是来闲聊嗑瓜子的吗? 她问青兰,“陈小姐可有说明来意?” “说是有要紧事请教王妃。” 薛瑾仪失笑,“不会是请叫我如何让太子妃得到太子的恩宠吧?” 刘夫人也笑了,“我看有可能。” “请到花厅说话吧。”薛瑾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药屑。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倒要看看陈静瑶在打算什么。 “刘夫人,您再坐一会儿?”薛瑾仪还挺喜欢和刘夫人相处,“我打发了人就回来。” “好。”刘夫人点头,院子里草药味道闻着浓郁芬芳,还挺不错的。 薛瑾仪也没换衣服,草草的用面纱蒙住半张脸,然后来到了花厅,看到有些坐立不安的陈静瑶。 听见脚步声,陈静瑶回过头,先是愣了一下。 薛瑾仪不打算将自己现在这张脸给她看见。 随后,陈静瑶上前来,竟然直接在她面前跪下了,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响头,“求瑾仪表姐帮一帮我!” “帮你什么?”薛瑾仪后退半步,“我先说明,我不是万能的。” 陈静瑶脸上出现楚楚可怜怜的表情,忧伤的注视着薛瑾仪,“请瑾仪表姐帮我成为太子妾室。” 薛瑾仪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陈静瑶又磕了个头,高声说道:“实不相瞒,我见太子英武不凡,不由心生爱慕,以致思念成疾。今儿有幸听闻太子要纳妾的消息,所以恳请瑾仪表姐给我出一出主意。” 薛瑾仪觉得她疯了。 陈静瑶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从小看的是一夫一妻、重婚判刑的社会,怎么脑子里居然冒出要做妾的想法?居然能接受的了? 她忽然间觉得陈静瑶是不是在试探她。 毕竟她也同样穿越来的啊,肯定不能接受一妻多妾。 所以她立刻装作平静的模样,再次问道:“你想做太子的妾室?” “是。”陈静瑶非常坚定的回答道。 薛瑾仪一阵无语。 那副德行的太子到底何德何能,引得一群小姑娘对他心生爱慕啊?! 楚王相貌更俊朗,咋不见有那么多人 第235章 收学费 薛瑾仪轻咳一声,定下心神。 或者说,薛芳仪又耐不住,想出了个昏招? 如果她给陈静瑶出主意,是不是可以说她离间她们表姐妹的关系? 可是为了稳固关系与地位,同父姐妹都有嫁给同一个人,更别说表姐妹了。 她眼中流露出一些迟疑,“可是太子妃与你是表姐妹,这样不太好吧……” “瑾仪表姐!”陈静瑶轻轻的叫道,带着几分可怜与哀求,“太子这么快就选妃,毫不顾及太子妃与卫国公府的脸面,说明太子妃的地位已经被动摇了……”她咬了咬,像是下定了极大的狠心,才又开口,“瑾仪表姐,我跟你说实话吧……” 薛瑾仪心中暗暗感叹,陈静瑶真是豁出去了啊? 陈静瑶叹气,“自从太子妃嫁入东宫,几乎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她用尽了各种办法,但依然不能让太子忘却那妓子,惹得蔡皇后十分生气与厌恶。如果太子妃再拿不出办法,或是做错什么事,惹恼蔡皇后,说不定会被废妃的!” 薛瑾仪故作惊讶,“怎么会这么严重?!” 想想也是,孙氏母女已经不是让蔡皇后失望一回两回了。 陈静瑶见她这副反应,急忙开口:“真的就有这么严重,蔡皇后不能容忍太子妃有半点瑕疵,给太子带来负面的影响。如果太子妃被废,卫国公府岂不是成了大周的笑话,势必还会影响到卫国公府的将来……所以,我不单是仰慕太子,也是想名正言顺的待在东宫,尽一份心力,协助太子妃得到太子的欢心,稳固卫国公府在皇室的地位。”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半垂下头,但一直偷偷的觑着薛瑾仪的脸色。 “如今我与母亲倚靠着卫国公府,才能安稳过日子,所以不想卫国公府遭遇劫难。” 薛瑾仪勾了勾唇角,可真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啊。 陈静瑶抬起眼时,眼中泪光闪闪,可怜的让人会忍不住想要竭尽所能的帮一帮她。 “唉,这没想到会是这样。”薛瑾仪缓缓说道:“那日太子妃回门,我看她气色不错,还以为在东宫过得挺滋润。” 陈静瑶苦笑,“太子妃太要强了,也不愿意亲友为自己操心。” 薛瑾仪看着她的神色,幽幽问道:“说起来,那天怎么没见着静瑶表妹?” 陈静瑶眼底闪过一丝慌张,搪塞道:“哦……那天我有点不舒服,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所以在屋里休息。” “现在好些了?”薛瑾仪关心的问道。 “好些了,多谢表姐关心。”陈静瑶淡淡的笑道,但回想起那日的事情,只觉得心惊胆战,眸色黯淡了两分。 一同穿越来的行李箱,当然早就被她偷偷装上石头,沉到陈家花园的池塘里了。但行李箱里的东西都被她妥善的用布包住,再放进了一只不抬起眼的木盒子里,最后塞到了她的衣箱最下面,随着她一起来到京城的卫国公府。 她一直小心翼翼的藏着,母亲和下人们绝对不会乱翻她的东西,可是那天去看的时候,震惊的发现绑在木箱子锁上的一根细长的头发不见了! 那是她特意缠上去的头发,就为了验证有没有人背着她打开过箱子。 她慌忙的清点过木盒里的东西,没少。 可是,不翼而飞的头发让她惶惶了好几日,躲在屋里,不敢让衣箱离开自己的视线,直到始终没有发生什么事,她才稍稍放心,安慰自己大约是翻衣服的时候,不小心被勾走了吧? 薛瑾仪默默的看着似乎在想什么的陈静瑶,在她微微的松口气时,开口道:“既然是为了卫国公府的将来,我身为薛家的儿女,自然是应该尽一份心力的。” 陈静瑶一喜,抓住薛瑾仪的手,“谢谢瑾仪表姐,您的这份大恩大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不过,这事有些麻烦,”薛瑾仪拿起一旁的茶盏,顺势从陈静瑶的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我呢,也不会做没好处的事。” 她笑眯眯的看向陈静瑶。 陈静瑶瞬间明白了,这位楚王妃是想收学费呢! “好!”她想也没想,一口答应。 只要能成为太子的妾室,哪怕是最低等的奉仪也是好的,因为代表了有希望——她可以一步一步的爬上去,最终取代了薛芳仪那个蠢货! 不过首先要迈过的关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成为太子妾室,哪怕央求薛瑾仪出主意也是可以容忍的。 反正,在未来,荣宠一身的她就赢过了这个世界里的薛瑾仪! 如果薛瑾仪的办法有用,等将来不知道她看到她压到自己头上来了,会是什么可笑的表情呢? 薛瑾仪望着目光闪烁的陈静瑶,问道:“你也不问问我要什么好处就答应了?” “我想瑾仪表姐不会太为难我的,对吧?”陈静瑶其实不太确定。 薛瑾仪抖了抖袖子,露出金镶玉镯子,十分喜爱的轻抚着,“看这镯子,我寻思着静瑶表妹的眼光应该挺不错,再让我看一看你的首饰,从中挑选一样做为报酬吧。” 陈静瑶心里“咯噔”一下,探究的盯着薛瑾仪的脸,但是没从那张淡然含笑的面容上看出半点熟悉的痕迹。 她只是喜欢吧?不是看出什么,想探她的底细吧? “不行么?”薛瑾仪的语气冷了一些。 陈静瑶连忙摆手,“我是怕那些小玩意儿,入不了瑾仪表姐的眼。” “怎么会呢?”薛瑾仪转动几下金镶玉镯子,“单凭这一样,我就知道静瑶表妹不会让人失望的。” 陈静瑶琢磨了两下,点头应道:“好,那么就仰仗瑾仪表姐了。” 薛瑾仪道:“先看我的办法有没有用吧。” “我相信瑾仪表姐。”陈静瑶一点儿也不吝啬的嘴甜哄人高兴。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能接触并求寻到帮助的也只有这位薛大小姐了。 为了顺利进入东宫,她在所不惜! “那么,静瑶表妹跟我来吧。”薛瑾仪放下茶盏,起身。 陈静瑶有些不敢相信,“你这么快就有办法了?” 第236章 模仿 薛瑾仪笑道:“静瑶表妹不信?” “没有没有。”陈静瑶急忙否认,怕惹得她不高兴,“瑾仪表姐如此热心肠,叫我受宠若惊呢。” “因为你说的对呀?”薛瑾仪轻快的语调里带着一丝丝嘲弄。 陈静瑶没有听出来。 薛瑾仪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 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看不出陈静瑶的那点小心思的? 陈静瑶还是冯龄的时候,除了出卖身体傍金主以外,想尽一切办法谋求名与利,这在娱乐圈里属于常态,所以她没觉得有什么。 什么帮衬薛芳仪?她是想趁机取代薛芳仪的位置! 这正中她下怀。 薛芳仪如果被废,就可以趁势斩断卫国公府与蔡氏的联系,将来蔡氏与太子遇到灾劫,不会牵连到卫国公府,至于陈静瑶嘛……她又不姓薛。 可她在穿越前,是她好友冯龄啊! 薛瑾仪无声的叹口气,“静瑶表妹,你可明白嫁入东宫为妾,意味着什么吗?” 陈静瑶道:“什么?” “太子是大周储君,要面对波谲诡异的党派之争,虽有蔡氏护佑,但是……”她意味深长的瞥一眼陈静瑶,“身在皇家,朝不保夕,楚王与我深有体会。” 陈静瑶不以为意,“富贵险中求”这五个字她早就明白了。 穿越前,她狠下了心才得到了一切名利,相信这个道理在如今的世界里也是真理。 “我明白的,表姐。”她哀叹一声,“可是为了我能够依附的卫国公府,我不会害怕任何危险的!” 薛瑾仪见她打定主意了,便不再劝说了。 再者,如果事成了,陈静瑶拿来的首饰里还有她的遗物…… 自己选的路,结果是如何,都自个儿受着呗。 不多时,两人来到客院,三位娘子正在叽叽喳喳的议论彼此的妆容与发型,瞧见楚王妃来了,连忙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薛瑾仪微笑着给她们互相介绍,“这是我娘家表妹静瑶,这三位从前是平康坊的娘子,分别是朝烟、流光与露云。” 三位娘子纷纷再向陈静瑶行礼。 “平康坊?”陈静瑶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嫌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三个女人肮脏不堪。 听说平康坊是秦楼楚馆聚集之地,再听三位的名字,显然都是妓子。 薛瑾仪带她来见妓子做什么? 而且薛瑾仪居然能容忍是三个妓子住在楚王府里? 不会和楚王有不清不楚的干系吧? 她瞟了一眼薛瑾仪的笑脸,果然是因为出身封建社会,所以不在意三妻四妾吗? 陈静瑶的嫌弃有些明显,但朝烟三人没有露出一丝半点的不悦,依旧笑吟吟的望着她。 薛瑾仪拿起桌上的一只团扇,轻轻地打着风,“你不是说太子思念那位妓子成疾吗?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开太子的相思病,得靠同样出身平康坊的娘子们。” 流光问道:“王妃,您说的可是潘娘子?” “想必你们都知道她吧?”薛瑾仪反问道。 流光点头,“潘娘子的才情相貌,着实叫人佩服呢。那时候,不少人都偷偷摸摸的学习潘娘子的一言一行,只求恩客能多看自己一眼。” “很好很好。”薛瑾仪转头望向陈静瑶。 陈静瑶有些艰难的问道:“你要我学跟她们学习潘娘子的言行举止?!” “表妹不愿意?”薛瑾仪尖锐的问道。 陈静瑶觉得恶心,可薛瑾仪说的话不无道理,她必须放下身段来学习。 “怎么会呢?”她干笑道:“就是有些不明白王府里怎么会有妓……平康坊的娘子们,您和楚王殿下……” 薛瑾仪道:“我与阿瑄很好,无需表妹操心。” 陈静瑶感觉这句话反而代表着他们有问题,只是薛瑾仪不愿意承认。 想到这点,她有些暗爽。 “朝烟,麻烦你们将潘娘子的言行举止一五一十地告诉陈小姐。”薛瑾仪无视陈静瑶的那点小表情,吩咐道:“再教会她如何取悦男人,让男人能够对她死心塌地的办法。” 朝烟应道:“是,王妃。” 薛瑾仪对陈静瑶点点头,“你在这里慢慢学,我还有事,过阵子再来看你。” “诶,表姐!”陈静瑶见她真的要走,忙叫道。 薛瑾仪看似不解,“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陈静瑶深吸一口气。 她豁出去了。 薛瑾仪满意的离开客院,她带陈静瑶过来不单是让她学习勾引太子的办法,也是试一试朝烟对不同的人的态度。 她回去找刘夫人,将陈静瑶的来意告诉了她。 刘夫人惊奇道:“还真是一门心思要做太子的妾室啊?!” 不过按那陈姑娘的家世,至多是个承徽,比不过浒城侯府的小姐。 “小姑娘喜欢相貌英俊的男子,没办法。”薛瑾仪笑笑,想起陈静瑶咬牙和朝烟她们打招呼的样子,“只是,我教她办法,可能会影响到董小姐争宠。” “那倒没什么……”刘夫人摆摆手,“太子的妾室又不可能只有一个两个。只是你这个办法,为什么刚才没有和我说过……” 薛瑾仪摇摇头,“有多少名门贵胄的千金小姐愿意屈尊纡贵,去模仿妓子的言行呢?在她们眼里,妓子是最卑贱的存在啊!” 刘夫人叹道:“这倒也是,那位陈姑娘可真是狠得下心。” “是呢……”薛瑾仪微微蹙眉,冯龄虽然小心思多又贪财,但这么些年来从未想过傍金主,因为觉得傍金主的行为十分下贱,跟做鸡一样,她特别的看不起。 而如今,居然没有多少犹豫,就能做到这一步? 是因为外界因素所致,她必须往上爬,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薛瑾仪又摇了摇头,按下满肚子的疑惑,拾起箩筐里的药草,“陈姑娘如何,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她纤长的手中慢慢地捻着药草,已经晒干了的叶子被捻成了碎末,簌簌地落进箩筐里。 “现在,我更关心的是这个。” 刘夫人笑道:“王妃是要做大买卖的人,不知我是否有幸做第一个客人?” “凭夫人与我的关系,怎么好意思叫您掏钱来买。”薛瑾仪一脸真诚的看着刘夫人,“等我做好了,一定送一份到府上呢。” 第237章 一份闲职 送走刘夫人后不久,濮阳瑄回来了。 薛瑾仪回到正院,一边替他解开官服的衣带,一边笑着问道:“楚王殿下今日过得怎样?” 濮阳瑄环住她的腰身,轻叹道:“都用在想念你上了。” “小心被扣掉俸禄。”薛瑾仪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胸口。 “宗正寺的官署内,有几名官吏,但一直以来只负责看管书册,”濮阳瑄握住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并没有正经事要做。” “好吧。”薛瑾仪料到这点了,所以也没觉得失望什么的。 濮阳瑄道:“所以,我溜达去了一趟崇文馆,为你找来一些书,你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 他松开薛瑾仪,然后将带回来的包裹递到她面前。 薛瑾仪如手捧珍贵之物,小心翼翼的打开,是几本纸张都微微发黄的书籍,她慢慢地打开来看了个遍,惊喜道:“我从卫国公府带来的也有这本书,但是里面被撕去了好几页,没想到有幸得见完整的,有了这几个方子,想必大夫能够很快调出我需要的药膏。” 她高兴的扬起唇角,如获至宝。 “我去找大夫!” 濮阳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叹道:“人家大夫不需要歇息的吗?” 薛瑾仪瞧着他无奈的神色,抿嘴一笑,顺势靠近了他的怀中,“我当然是舍不得阿瑄啦?” 濮阳瑄重新抱住她,两人腻歪了会儿,又聊起正事。 “虽然无事可做,但我感觉暗中有人在盯着我。” 薛瑾仪问道:“莫非是蔡皇后那边派人来监视你,看看能不能抓出什么错处来?他们屡屡失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着我们自己犯错了。” “暂时分辨不出。”濮阳瑄摇摇头,“再等等看吧。反正看情形,他们只是暗中监视,没有任何举动。” 薛瑾仪捏了捏他的手,“还是小心为妙。虽说有点杯弓蛇影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知道。”濮阳瑄深情的注视着怀中的妻子,笑道:“为了我的阿瑾,怎么能出任何意外呢?” 薛瑾仪在他怀中蹭了蹭,然后说起今天家里的事,和自己的意思。 濮阳瑄十分信任她,“……按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吧。若是嫌烦了,我叫门房不准这样的人再进来了。” “怎么会嫌烦呢?”薛瑾仪笑意深深,“我还没看过静瑶表妹有什么好看的首饰呢。” “你似乎对她的东西很感兴趣?” 薛瑾仪自然的答道:“谁叫她眼光这么好呢?”她抬起自己的胳膊,将手腕上的金镶玉镯子展示给濮阳瑄看,“总得名正言顺的再看看她手里有什么好宝贝。” 濮阳瑄注视着她的笑脸,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 陈静瑶似乎有个秘密,而他的手下人已经发掘出一些来了,但还没有弄明白那到底是什么。 他决定在查清楚之前,先不告诉阿瑾。 有些好奇的事情,可能要从这方面找出真相。 不过……他不由地拥紧怀中的妻子,无论如何,他对薛瑾仪的这份心意是永远也不会变的。 薛瑾仪看出他的欲言又止了,还有他的举动都在表明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她,想了想,问道:“阿瑄,你在官署除了有人在暗中监视你以外,没有发现其它异常吧?” “没有。”濮阳瑄抚摸着她的头发,“太平安宁的仿佛一潭死水,难怪在宗正寺久了的官员,感觉都呆板了。” 薛瑾仪叹气,“这样的闲职与枯燥沉闷的官署,太容易消磨人的志气了。” 所以,还是之前他们太跳了,皇上又不愿折了卫国公的面子,所以安排了这么个差事? 濮阳瑄道:“志向在心中,不会因为外界而有所改变。” “正如你信任着我,我也信任你。”薛瑾仪细细的嗅了嗅濮阳瑄身上的味道,感觉十分的好。 濮阳瑄看着她小兔子似的模样,忍不住捧着她的脸就要亲下去。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青兰的声音。 “楚王,王妃,卫国公府的二少爷来了。” 看着濮阳瑄的脸色有些僵硬冰冷,薛瑾仪忍着笑,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接着,外面又响起薛怀的声音,“不会是偷偷躲起来,吃好吃的吧?” 薛瑾仪摇头叹气,“这小毛孩吃了几回我做的饭菜,就吵吵嚷嚷着觉得别人会和他抢呢。” “还不是因为你做太好吃了。”濮阳瑄抬手,指尖轻轻地擦过他的唇角,气氛陡然间变得暧昧了。 薛怀的声音在靠近。 “我好像真的闻到一股肉香。” 青兰忙道:“今天厨房做了红烧猪蹄,一大盆子呢,二少爷想吃多少吃多少。” “是我姐姐做的吗?” “不是,王妃今日有些忙。” “哼,我看她只记得楚王殿下,只会做好吃的给他吃了!” 濮阳瑄推门出去,问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站在院子门口的薛怀一脸惊愕的等着他,这位楚王殿下长得这么好看,结果是个厚颜无耻之人?! “薛瑾仪还是我姐姐呢!”他的眼睛有些酸涩,薛瑾仪怎么能见色忘弟呢? 薛瑾仪跟出来,笑道:“还不是怕把你喂胖了,阿瑄会让你扎上十二个时辰的马步!” 薛怀嘴角抽搐,望向濮阳瑄。 虽然楚王是要求严格了一些,但是压根没有这么变态的处罚。 “姐夫,你不会这么狠心的吧?”他故意十分甜和亲密的叫了声“姐夫”,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面子”。 然而他高看了楚王。 “是的,我会的。” “真是妇唱夫随。”薛怀拍拍手,翻了个大白眼。 薛瑾仪与濮阳瑄相视一笑。 薛怀哀叹自己在这对新婚夫妻的心目中的地位,可能非常非常的渺小。 不过,看他们感情这么好,应该可以比较放心了。 就在他再要开口时,身后响起人声。 “王妃?楚王殿下已经回来了呀?” 虽然有薛怀挡在门口,但薛瑾仪从声音听出那是陈静瑶。 陈静瑶稍稍侧弯身体,就能越过薛怀这小孩有些单薄瘦长的身体,看见廊下的一对男女。 待看清楚后,她惊愕的瞪大了一下眼睛。 为什么楚王与薛瑾仪那么恩爱? 第238章 等着看好戏 朝烟三人懂得察言观色,嘴甜会说话,而且三人的打扮风格和薛瑾仪有四五分相似,怎么看都会是能够取悦得了楚王的人。 再看薛瑾仪,除去了面纱,那面容…… 陈静瑶差点以为真正的薛瑾仪就站在自己面前了。 她的呼吸停滞了一下,转念又想毕竟是一夫一妻多妾的封建社会,所以他们能够接受,也不会影响到夫妻感情吧? 她自己不也是打算成为太子殿下的妾室吗? 陈静瑶迅速收敛心思,向楚王夫妻行礼。 脸上的面纱没有了,但薛瑾仪表现的相当淡定,“表妹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陈静瑶道:“叨扰表姐了,我今天该回去了,不知道明天开始能否再来府上,向朝烟她们学习?” “自然可以。”薛瑾仪点头,“看来表妹在她们那里学有所得?” “多亏表姐妙计。”陈静瑶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打转了两圈,问道:“刚才见表姐脸上的面纱带着一股幽香,是有什么好用处吗?” 薛瑾仪笑道:“因为刚刚脸上抹了药膏,大夫说不宜晒太阳,所以我蒙了一层面纱。” “哦哦……”难怪薛瑾仪的面色变得这么好看了呢,原来是这样啊……陈静瑶心里觉得不爽,如果她变得好看了,岂不是薛瑾仪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靠容貌就能压她一头,她也少了嘲笑的乐趣? 陈静瑶暗暗的攥紧拳头,所以她一定要往上爬,取代薛芳仪,成为太子妃! 她匆匆离开楚王府,回去的路上顺道买了薛夫人爱吃的糕点。 薛夫人这边也得哄好了,不然她怎么能倚靠卫国公府的门楣,顺利进入东宫呢? 楚王府里,薛怀按照濮阳瑄的吩咐,在庭院里扎马步,一边说道:“那不是太子妃跟前的一条狗吗,跑来楚王府干什么坏事来了?” 薛瑾仪笑看着小小年纪就毒舌的少年,“因为要有好戏看了。” 薛怀一听,兴奋的差点就要跳起来,但是在注意到濮阳瑄的眼神后,乖乖的保持着动作,不敢动。 “慢慢的你就知道了。”薛瑾仪轻柔地摸摸他的头发,“这出戏要一点一点的欣赏才有趣。” 薛怀理解的表示,“好,我就等着了!” 薛瑾仪转头吩咐青兰,“之后陈小姐再来,直接带去朝烟那里,盯着些。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 青兰应声去办。 薛瑾仪亲手沏茶,然后坐在树下,看看书,看看濮阳瑄教薛怀打拳。 练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差不多吃晚饭了。 薛瑾仪给濮阳瑄递去一杯凉茶,然后拿起一块巾子,擦去他额头的汗水。 薛怀看着,满眼的嫉妒,“姐夫又不是没长手……” 薛瑾仪笑道:“等你以后娶了媳妇儿,就知道这和有没有长手没关系。” “我才不要娶媳妇呢。”薛怀嘟囔道,“哪有学武功有意思。” 薛瑾仪笑起来,仔仔细细的又给濮阳瑄擦过手,“好了,可以吃饭了。” 要不是薛怀两眼瞪的像铜铃似的盯着他们,他真想在心爱的妻子脸上亲一口。 “吃饭?!”薛怀有了精神,欢呼着跑进屋子里。 薛瑾仪叫道:“不洗手,不许吃饭哦。” “我知道啦!”薛怀无奈,姐姐有姐夫,他只能孤零零的去洗手。 “二少爷,虽然今天的红烧肉不是小姐做的,但是啊,”姚嬷嬷端来清水,“汤是小姐亲手煲的。” “什么汤?”薛怀的心情又好了,姐姐知道他要来,所以亲手煮了汤! “端上来就知道了。” “姚嬷嬷,你和薛瑾仪一样喜欢卖关子了!” 姚嬷嬷笑着出去了。 不一会儿,五菜一汤摆在了桌子上,薛怀第一眼就去看摆在中央的一大碗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奇怪的味道……” 薛瑾仪盛了一碗汤,递给他,“你尝一尝就知道了。” 薛怀疑惑归疑惑,但听话的抿了一口,已经骤然一亮。 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味,但是汤意外的非常鲜美。 “这是什么汤?”薛怀好奇的问道。 “用猪下水做的。”薛瑾仪笑眯眯。 “啊?”薛怀瞅着汤,用勺子搅几下,看到了切成小块的肚肺和肝脏,“我以前喝过,可是和这个不太一样。” 薛瑾仪道:“因为我做的方法不同,又添加了一些香料与药草。” “听起来这么简单,可是我第一次吃到这样口味的。”薛怀顾不上了,干脆的喝光一整碗汤,觉得还不够,又自己盛了一碗汤。 薛瑾仪夹了一块红烧猪蹄给他,“小心喝汤喝饱了,吃不下别的。” 薛怀不以为意,“我都吃得下!” “那就快吃吧,不然我会抢完的哦。”薛瑾仪一边说,一边夹猪蹄给濮阳瑄。 不想,濮阳瑄正好也要夹给她,两人的筷子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惹得薛怀抬眼看来。 两人相视一笑,有默契的紧接着夹了猪蹄给对方。 吃得嘴角都是酱汁的薛怀冷哼一声,继续卖力的对付碗里的猪蹄。 转眼过了半个月,东宫传出消息——要为太子挑选妾室。 起初没别的消息传到楚王府,薛瑾仪暗中拜托了大长公主,很快蔡皇后派了内侍来。 她叫人送走内侍后,来到客院,陈静瑶正在随朝烟她们卖力的学习着潘娘子的一言一行,哪怕已经做到六七分相似了,还要一遍又一遍的练习。 看到薛大小姐来了,她顾不上那张脸已经与原本的薛瑾仪挺接近的了,问道:“表姐,可是宫里有什么消息了吗?” 她自从说服薛夫人,能够有资格参加选秀后,就越发的焦虑了。 薛夫人那边从宫里打探不到什么消息了,只能看楚王妃。 薛瑾仪亲密的握住她的手,含笑道:“刚刚皇后传来懿旨,命我这个做嫂子的,进宫一起为太子殿下选秀参谋一二。” 陈静瑶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直白问道:“表姐会帮我的,对吗?” “当然。”薛瑾仪坚定的开口,“为了卫国公府,为了你,必须成功不是吗?” 是啊,这件事必须成功,否则与蔡氏有牵连的卫国公府来日难逃劫难。 第239章 试药 而且,太子在这时候纳妾,简直是天赐良机,她要做的事情从宫中开始,应该能带来比较好的连锁反应。 薛瑾仪对着石桌上的铜镜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发髻上的珠钗。 陈静瑶正在小得意,没有发觉她的动作,“不管能否事成,静瑶来日定会报答表姐。” 薛瑾仪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摇摇头,“卫国公府的未来,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复出一份心力。” 陈静瑶附和道:“表姐说的是。” 薛瑾仪扫了一眼她的脸庞,在精心的模仿下,她的娇艳之中添了几分柔柔弱弱的感觉,仿佛开在枝头的一朵樱花,随时会被清风吹走,零落成泥,惹人垂怜。 朝烟她们对陈静瑶的改变显得非常满意,“楚王妃,陈小姐非常聪慧和刻苦,稍微指点一二就已经明白了呢。” “那很好。”薛瑾仪点头,“有十足的准备,才能有好的结局。” 陈静瑶更加得意。 薛瑾仪不由暗暗感慨,冯龄之所以没有闯出大名堂,正是因为被名导演批评过“心思不在演戏上”,她所专注的似乎不是表演本身,而是另有所求,所以演技一直遭人诟病。 而她这次表明她是有真本事的,那么以前她的心思在哪里? 她微微摇头,这个问题随着陈静瑶拿来报酬就会渐渐了解了。 “那你继续好好联系吧。”薛瑾仪对陈静瑶笑了笑,来到另一间院子。 刘夫人和晋安伯府二夫人正在闲聊,见她来了,笑着打招呼。 “王妃,您上回给我们的究竟是什么好东西?”刘夫人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吃了十来天,感觉我的皮肤变得细腻了些,气色看起来也好了。” 二夫人也紧接着说道:“我也是,我也是。” “二位夫人用时,遇到过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吗?”薛瑾仪没有解释,而是先问道。 刘夫人想了想,才答道:“没有,药膏覆在脸上十分舒服。” “对啊,这天热,那么清凉的药膏让人都不觉得烦闷了。”二夫人跟着说道。 “那就好。”薛瑾仪笑着解释道:“我从卫国公府的旧书房里找到一些古籍,请了大夫来研究,制作出的一些美容养颜的药膏。” “比我在东市花影衣香坊买来的更好呢!”刘夫人惊奇道:“那是除了宫里,最好的胭脂水粉铺子了。难怪王妃的气色与容貌日渐漂亮起来了。” 二夫人感叹道:“王妃本就底子好,却被恶人嫉妒,故意虐待成了那样。与楚王成婚,脱离魔爪,又有了这么好的药膏,自然是能够变得越发好看呢。” 薛瑾仪抿嘴一笑,“二位夫人过奖了。” 二夫人又问:“王妃这里可还有其它适合我们的药膏或者胭脂水粉?” 薛瑾仪摇头,“其它的还在研究之中,需要有人自愿尝试,确定没有问题。” 看她如此谨慎,两位夫人赞许的点点头。 接着,二夫人意味深长的说道:“王妃一直在忙这忙那儿的,可有注意过自己的身体?” “嗯?” 刘夫人道:“王妃可有好消息了?” 薛瑾仪这下明白了,干咳一声,“其实也没有多久,哪有为么快啊?” “太子忙着纳妾,开枝散叶,生下皇孙好叫皇上高兴。您与楚王也加快着,若是能生下皇长孙的话,万一皇上高兴,忘记那些成见,该多好啊?”刘夫人劝说道。 “我明白刘夫人的好意,”薛瑾仪叹口气,“只是我与楚王本就在婚事上抢了太子他们的风头,惹来怨恨。若是再抢先有个皇孙,怕不知道要被他们怎么怨怼和编造是非,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呢。” 刘夫人点了点头,“这倒是。” “权衡之下,我与楚王自保要紧。”薛瑾仪苦笑着望向滕婆子被活活剖开胸腹的院子,“不希望那样的事再发生了。” 刘夫人明白她指的是什么问题,忙岔开话题,“不提那些晦气事了,我们还是说些别的趣事吧?” 薛瑾仪把要进宫的事告诉她们,“……我会想办法帮助浒城侯家的小姐,麻烦刘夫人转告浒城侯夫人一声吧?” “好。”刘夫人点头,“麻烦王妃了。” “只是我不能保证一定入选。” 刘夫人理解,“能否入选,在于董小姐自身,也在于是否能入得了蔡皇后的眼。”接着,她又提起另一件事,“我听说花影衣香坊有一位调香师傅做的不大开心,王妃又喜欢弄这些,不如趁机将她找过来。” 薛瑾仪好奇道:“刘夫人可知其中详情?” “那位调香师傅在花影衣香坊做事已有十三载,精通制香,由她亲手做出的香丸刚一上市便会被售卖一空。出高价请她来做,她一向是拒绝的,没有例外。可是最近半年她调制出的香料总不得客人喜欢,便被老板与其他调香师傅厌恶与排挤,打算离开了。” “我也知道这事。”二夫人道:“人们总说那香味变得俗气了,不似从前那样有灵性。我陪人去过花影衣香坊,确实如此。我觉得她大约是有什么心结,让她无法静心调香。” “嗯,这调香也是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了。”刘夫人点头,“但我想,王妃应该有办法解开她的心结,让她重新调制出让人沉醉的香气。” 薛瑾仪略想了下,“她既然有能力,能为铺子赚大钱,为何花影衣香坊的老板没有想办法开解她呢?” 刘夫人与二夫人对视一眼,“其中有何隐情,我们也不太清楚。” 二夫人猜测道:“我估摸着,也许与她以前太高傲,不通人情世故有关,听说她的工钱也比其他调香师傅高很多。” “我知晓了。”薛瑾仪心想反正此人是要亲自去接触的,先了解个大概也差不多了。 择日不如撞日,送走二位夫人后,薛瑾仪派青芷去查花影衣香坊的调香师傅,自己在家做了几样吃食,放在食盒里,等到濮阳瑄回来,换了衣裳后一起来到平康坊,找邵五郎。 隔着食盒,邵五郎就闻到饭菜的香气,努力的嗅了嗅鼻子,“我没看错吧?贵人刚成婚,就来平康坊寻欢?” 第240章 爱美之心 濮阳瑄轻咳一声,纠正道:“我已有爱妻,怎会来寻欢。” 邵五郎看着这冰冷的像块石头似的年轻男人,又看看他身边男装打扮的薛瑾仪,摇摇头,“与贵人真是开不了玩笑。” 濮阳瑄将食盒放在他面前,“与我开这样的玩笑,下回放到你面前的不会是食盒,而是一把刀。” “哎呀。”邵五郎抖了抖肩膀,假装很是害怕,“贵人饶命,五郎再也不敢,祝您与夫人比翼双飞,情比金坚。” 接着,他眯眼一笑。 他知道了这个男人的底线与软肋。 一个看起来无所畏惧的人,依然是有软弱之处的。 邵五郎的视线又在薛瑾仪的脸上转了两圈,问道:“贵人与夫人是要我做些什么呢?” “不如先看这些饭菜,你是否喜欢吧。”薛瑾仪开口,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几碟子菜摆在邵五郎的面前。 饭菜的香气更加浓郁了,邵五郎不由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当中的一盘红烧肘子。 上回,贵人将红烧肘子的方子送给他,他也请了最好的厨子来做,可是能够肯定的说——还是不及这回的香味,比贵人上次带来的也更香。 “要请邵五郎做事的人,是我。”薛瑾仪道:“所以,这盘红烧肘子是我亲手做的。” 邵五郎恍然明白了,上回是贵人与夫人一块儿做的,所以味道肯定会有不同。 “尝尝看?”薛瑾仪信心十足,但还是催着邵五郎赶紧吃,免得闻着香味让期望变成无底洞一样的大,这样容易产生失望。 邵五郎听了她的话,迫不及待的直接拿起肘子,恶狠狠地咬上一口。 猪肉软烂入味,入口像水一样的化开了,留下满满的肉香与酱料的香气恰到好处的混合在一起,萦绕在唇齿之间。 “喜欢喜欢!”他连连点头。 濮阳瑄苦笑道:“上回明明还要给他挖坑,才能得到一句‘喜欢’。” 薛瑾仪得意的向他眨眼,却也不吝啬的夸赞他,“但也说明你聪明呀?” “哎呀呀,明明吃得正香,听了你俩的话,怎么牙根开始发酸呢?”邵五郎愁眉苦脸,可怜巴巴的瞅着他们,“贵人成婚后,满面春风,夫人娇艳美丽,真是羡煞旁人了。” 这满面春风却也只对着一个人,他饶有兴趣的一边啃肘子,一边猜想着这位夫人会要求他做些什么。 濮阳瑄大大方方的揽住了薛瑾仪的肩膀,“邵五郎依旧伶牙俐齿。” 邵五郎摸摸下巴,“听起来,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进步……” 旁边的童子忍不住开口,“主人的饭量比之前大了。” 邵五郎扭头就要给童子脑袋上来一记爆栗,结果动作因为童子忽然爆发出的笑声而僵住了。 “主人,您快擦擦嘴吧。”童子洗了一条巾子,拧干了送到他的面前。 邵五郎不解的直接用说擦了擦自己的嘴巴,然后看着手指上的酱汁,哀叹一声,三下五除二直接啃光最后一点肉,然后慢条斯理地用巾子捂住自己的嘴。 “夫人想要邵五郎为您做些什么呢?”他问道。 薛瑾仪看着他现在一本正经的样子,又想到酱汁站在嘴和下巴上,让一张五官端正的脸变成了花猫,嘴角抽搐了两下,忍笑问道:“我如今相貌之变化,想来邵五郎全然看在眼中了吧?” “莫非是佛光眷顾,让夫人越发貌美如花?”邵五郎确实有兴趣。 薛瑾仪笑道:“我佛慈悲,令我茅塞顿开,重新做人,然而往后如何,是要我自己努力的。” 她瞟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将来意与邵五郎一五一十的说了,“……所以,烦请邵五郎找来十名相貌普通或者丑陋的女子,务必与她们说明其中的危险,需要她们自愿参与试药,事成之后将有酬劳重谢。” 邵五郎终于擦干净嘴巴,将巾子丢给童子,微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样的人很好找。毕竟在平康坊里啊,如果没有出众的才学,要是连美貌也没有,是混不出名堂,要做一辈子奴婢的,谁会甘愿这样窝囊过一生,看别人风光无限呢?” 薛瑾仪之所以来平康坊物色人选试药,就是这样想的。 “那好,待邵五郎找到人,请派人通知我一声。”薛瑾仪道。 邵五郎点头,眼见两人要走,情不自禁的感叹道:“如果我有夫人这样一位厨子,该多好啊?” “世界如此之大,你会找到的。”薛瑾仪自私的想,才不能让邵五郎找到呢,否则就得多废脑筋,想其它东西让邵五郎高兴了,而这位看起来什么都不缺,着实麻烦。 在这个世上,麻烦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她才不想多一样呢。 薛瑾仪与濮阳瑄从小巷子里出来,正好撞见一队金发碧眼的西域男人招摇的从街上走过,他们个个年轻,高挺的鼻梁与深邃的眼睛,身上仅着单薄的衣袍,透出男性身体独有的健壮与修长,惹得来往女子尖叫追随,男人们摇头自卑。 她踮脚看了看,随即一道黑影落入眼帘,挡住了她的视线。 “嗯?”她瞪着濮阳瑄的后脑勺,然后勾唇笑道:“阿瑄也喜欢看美男啊?” 温热的气息故意的喷在后脖颈上,濮阳瑄缓缓地回头看来。 薛瑾仪的眼眸里哪还有西域美男的踪影了,只剩下濮阳瑄的脸清晰映在的她的瞳孔中。 “是啊,”濮阳瑄面不改色的承认了,“看看他们是有多么的优秀,哪里会让阿瑾喜欢,我好学习学习。” 薛瑾仪“噗嗤”一笑,继续踮着脚尖,抬手苟住他的脖颈,“你不用学习,在我眼里,你已经是最好的了。” “哦?”濮阳瑄转头,又看向还没走远的西域男人。 那些西域男人居然解开了外袍的衣带,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和精壮的肌肉,让尖叫声犹如海浪,一波接着一波,胆大的女子们取下发髻上的绢花,丢在他们的身上。 一个尖嘴猴腮的女人笑嘻嘻的看着四周,似乎那些绢花都是钱。 “距离奴家的院子开业还有三天,欢迎大家来玩儿!”她不时的叫上两声,“奴家名为花无尽!” 薛瑾仪一时忘了自己要做的,摸着下巴打量着那伙人,“这是个好办法啊!” 第241章 开解 “嗯?”濮阳瑄的视线又回到她的身上,“什么好办法?” 薛瑾仪笑得神神秘秘,在他耳边低语。 濮阳瑄感叹道:“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些点子的?” “灵感来自于生活吧?”爷爷经商几十年,虽然没有正经八百的跟着学习经商之道,但好歹遗传了商业上的敏锐性吧?薛瑾仪抓住濮阳瑄的手,跟着花无尽走,“看看她们的院子在哪儿。” 他们走在人群外围,根本不用担心被西域美男吸引的人们会发现他们的身份,所以甚至可以肆无忌惮的牵着手,不紧不慢地来到花无尽家。 与旁边的宅子不同,花无尽家充满了浓浓的西域风格,墙面上涂满了红色的方格子、花朵与动物图案,艳丽又惹眼,院内两三层高的小楼错落有致,外墙同样是各种显眼的色彩,但是巧妙的搭配在一起,不至于让人觉得杂乱。 莲花纹的镂空窗子,白纱飘飘,烛光柔和,有西域风情的歌声与乐声欢快的飘荡在院落的每一处。 西域美男们在宅子门口站定,花无尽一边扇着团扇,一边扭着腰走到他们面前,对围观的人们笑道:“这儿就是咱们家了,诸位可要牢牢记住哦。” 人群里议论纷纷,薛瑾仪低声问濮阳瑄,“他们是做男客还是女客生意的?” “男女都做。”濮阳瑄答道,“这样的地方,以前平康坊也有过,不过第一次见以西域男子招揽客人的,以往都是胡姬。” “京城里那么多西域人,为什么现在才有?”薛瑾仪好奇。 濮阳瑄道:“人们接受长相不同的番邦人,不过近些年的事。有些外乡人见到,还以为见到妖魔鬼怪,阿瑾还记得吧?” 薛瑾仪想起在城外遇见西秦人时,小宝母亲等人害怕极了,还以为西秦人要杀了他们呢! “我记得……”薛瑾仪斜眼瞪着濮阳瑄,“那次你把我拉到郊外,丢下我一个人。” 濮阳瑄急忙搂住她的肩膀,温声哄道:“夫人要罚,我心甘情愿。” “我记着这笔账呢!”薛瑾仪笑眯眯的用胳膊肘轻轻捅了几下他,“你给我等着!” 濮阳瑄应道:“好。不过……说到这个,我想起一事,阿瑾从哪儿学来的西秦话?” “书上看来的,加上比划,连猜带蒙,其实不难明白西秦人的意思吧?”薛瑾仪一脸单纯。 濮阳瑄搂紧她,“我们阿瑾真聪明。” 薛瑾仪看着他含笑的眼睛,在他的怀中蹭了蹭。 旁边终于有人注意到这两个搂搂抱抱的男人了,虽然大户人家里养男宠不是秘密,但也没有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就亲密的吧? 在古怪的目光注视之中,薛瑾仪淡定的离开濮阳瑄的怀抱,轻咳一声,“我看腻了,走吧。” 旁人一听是女子声音,明白是个女扮男装方便出来游玩的。 没什么稀奇,也没好看的了。 视线都转开后,薛瑾仪和濮阳瑄往回走,上了等候在街边的马车,从平康坊出来,去了东市的酒肆。 青芷早他们片刻来到酒肆等候了。 “王妃,奴婢无能,花影衣香坊的调香师傅不愿意随奴婢到酒肆来,说要见就亲自登门到她家去。” 薛瑾仪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在意,“人家有真本事,有份傲气也是应当的,而我们也需要表现出诚意,才有说服她的机会,不是?” 濮阳瑄道:“阿瑾在此歇息片刻,我们再去调香师傅的家里。” 说话间,酒肆的伙计送上来茶水和小点心,然后退到一边去,对他们不管不问了。 薛瑾仪摸了摸身上的香囊,“青芷,你还打听到什么没有?” 青芷道:“调香师傅孤身一人住在昌宁坊,父母于七年前过世,因为沉迷调香而至今没有成婚,平日里不与人往来,几乎没有好友,也没有其它爱好。” 薛瑾仪叹道:“是个痴人。不知道她为何这样痴迷调香,是父辈就开始做这个了吗?” “奴婢打听过,她的父亲是个手艺人,制作些木头、竹子之类的小玩意儿卖去西市。”青芷忽地想起一事,“对了,她有两个弟妹,但离家多年,好像没有什么联系。” “所以,不知道她为何沉迷调香……”薛瑾仪手撑着脑袋,思考着。 濮阳瑄道:“也许是她喜欢,也许是她遇到某件事、某个人而喜欢上,答案能够从她的家里找到。” “嗯!”薛瑾仪点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道:“我去换身衣裳,两个男人这时候出入她家里,多有不便,给人看见了不免传出闲话。” 濮阳瑄望着心细的妻子,微笑着点点头。 不多时,薛瑾仪换回女装,与濮阳瑄来到昌宁坊,由青芷引路,来到调香师傅的家门口。 院子有些破败,东边的围墙甚至都塌了一小半,但荒草都长到了半人高,也没有修缮。 薛瑾仪跳下车辕,打量一圈四周,然后提起裙摆,亲自来到门前,叩门。 “咚咚咚”三声,接着门后响起一道女声。 “谁啊?” 薛瑾仪觉得有些耳熟,青芷回应道:“我先前来拜访过柳姑娘,现在我家夫人亲自来,想见一见柳姑娘。” “柳姑娘现在不方便,你们改天再来吧。”那道女声凶悍的响起,“再敢敲门,小心我割了你的手指!” “……” 门外众人互相看看,在京城的地界里,这也太嚣张了? “等等……”薛瑾仪略皱眉,“这个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忽地,濮阳瑄抓住她的胳膊,带着人疾步往后退去。 就在同一时间,院门向他们飞来,接着一道红艳艳的身影,脚尖轻踏过门板,轻飘飘地落在了刚刚站定的薛瑾仪与濮阳瑄面前。 门板“砰”的一声砸在对面人家的墙上,惊得院子里鸡飞狗跳,来往的行人也纷纷好奇的看过来。 “什么人?!”从院子里出来一老头,大喝一声,“要吓死老子啊!” 他定睛一看那红衣女子,吓得脸上的皮肉都在颤抖,闭紧嘴巴,脚下抹油似的飞快窜回自己家里。 很快,院门紧闭,四周寂静,仿佛这户人家根本没有人住。 行人们都有些懵。 而这时,薛瑾仪已经看清楚红衣女子的容貌了,额角一跳。 当真是冤家路窄。 第242章 人太坏 红衣女子“呵呵”狞笑,“我本寻思着人海茫茫,这仇怕是报不了了,没成想你们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濮阳瑄拱手道:“上回事出紧急,关乎到数人性命,所以多有得罪,还请柳姑娘海涵。” “海涵?!”红衣女子尖声叫道:“我和我兄弟差点被野兽吃了!” 习武之人的叫声,刺耳极了。 濮阳瑄将薛瑾仪揽在怀中,让她的耳朵一个贴在自己的胸口上,一个用自己的手捂着。 “我用树枝掩藏二位身形,加之你们昏迷不动,野兽发现不了你们,谈何差点被野兽吃了。” 柳姑娘见他这么轻松的就戳破了自己的谎言,恨得牙痒痒,“看样子,你们是来求我姐姐办事的。与我结仇,还想请她办事,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 薛瑾仪缓缓开口,“做为道歉,我可以帮柳姑娘见到永华大师。” “……”柳姑娘噎住,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看两人抱在一起,显然关系亲密,登时柳眉倒竖,脸上发烫,“好啊,你还把这事告诉别人了!” 说着,她抽出匕首,划向濮阳瑄的脸。 这脸蛋俊是俊,就是人太坏,不如毁了! 濮阳瑄带着薛瑾仪再往后退,躲开锐利的刀锋。 “有本事别躲啊?”柳姑娘叫道,“上回,你不是挺能的吗?” 众目睽睽之下,濮阳瑄不可能暴露出自己会武功,但他搂紧薛瑾仪的腰身,连连后退,快到后方墙面之时,忽然脚步一转,闪向一旁。 柳姑娘来不及收手,匕首狠狠地扎进墙面之中。 薛瑾仪看到整个刀身没入墙面,瞠目结舌——这仇结的有些太大了吧? 她有些后悔了,不该提起永华大师的,不然也不至于将人刺激成这样。 “都怪我……”她叹道,“原以为满足她的愿望,可以化解此仇。” “没关系。上回不也是出手,才能摆脱他们吗?”濮阳瑄冷静的望着正在奋力拔匕首的柳姑娘,那把匕首刀尖是特制的,带着倒勾,扎进墙里容易,但要取出来可得费一番功夫。 这个时候,跟随他们出门的护卫齐刷刷的挡在了他们之间。 柳姑娘咬牙切齿,索性丢下匕首,又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手腕一抖,挥舞几下,空气里“噼啪”作响,扬起了尘土,吓得围观路人们纷纷抱头逃开,生怕被不长眼的鞭子给伤着。 “是个男人就出来跟我单挑!”她高昂起头,喝道。 一名护卫往前迈出一步,薛瑾仪趁机开口,“喏,一个男人出来和你单挑了。” “……” 薛瑾仪嘟囔道:“你又没点名是谁……” “我现在就点名……”柳姑娘拿鞭子指着濮阳瑄的脸,张开的嘴巴僵住了,没有吐出一个字。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啊! 薛瑾仪微笑道:“姑娘,我们之间其实就一点小摩擦罢了,何必搞得大张旗鼓,万一惹来万年县的人马或者巡城的金吾卫,可就不好了吧?” 这时,柳姑娘的哥哥小跑到她身边,好言劝道:“妹子,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咱们关上屋门好好谈谈,何必叫人看笑话呢?你看大姐都不高兴了,回头拿菜刀追着你砍。” 柳姑娘的嘴角在抽搐,胸口起伏几下,最后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哼一声,扭头就走。 “几位,进屋说话吧?”柳姑娘的哥哥做了个请的手势,还挺客气,看来是不大在意上回的事。 濮阳瑄向他拱拱手,“多谢兄台相助。” “哈哈,”柳兄弟爽快的大笑两声,“对于闯江湖的人来说,上回那事算不上什么,就是我妹子喜欢计较。你们好好说上几句,她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在进院子之前,薛瑾仪赶忙问道:“花影衣香坊的调香师傅是你们的姐姐,对吗?” “正是。”柳兄弟点头,“不过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三五年没见过面了,我这姐姐脾气有些古怪,我与妹子也摸不透。” 薛瑾仪点了一下头,刚跨过门槛就看见院子中央站在一名素衣女子,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横眉冷眼,叉着腰看着他们。 “要闹,都滚出去闹,闹完了再进来。” 柳兄弟忙上前去,“姐姐,都是些小误会,没事了。” 他擦擦额头,有这样的一对姐妹,活着真难。 “柳央姑娘好。”薛瑾仪打招呼。 柳央循声看了一眼,不由愣住,站在她面前的年轻女子眉眼含笑,那笑意如若暖阳清风,温柔的让人一个不小心就会沉陷其中,而语气更是轻柔似水,仿佛是从高山流淌下来的冰雪水,轻而缓的流抚过她的心头,散去夏日里的烦闷与燥热。 活了三十多年,似乎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但是她也就看了这么一眼,便转开视线,率先进了屋里。 柳兄弟道:“几位请屋里说话。” 柳姑娘扛着快散架的门板回来,糊弄回门上,然后气冲冲的走进屋里,瞪一眼濮阳瑄,但没有说话,靠在门边上生闷气。 “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但是我不想离开花影衣香坊。”柳央再开口时,直接拒绝了。 薛瑾仪笑道:“我亲自来此,自然不是劝柳央姑娘离开的。” 众人诧异的看向薛瑾仪,唯有濮阳瑄老神在在的为她倒了杯茶。 薛瑾仪道:“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因为一时失意,而调不出令自己满意的香料,于是在旁人的排挤下,灰溜溜地离开做了十几年的铺子,被人们耻笑,就算能再找到栖身之所,可远不如从前风光,是我也咽不下这个口气。” 柳央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有在听她说话。 她肯听,对薛瑾仪来说就是好事,“如果是我,一定会想尽办法,研制出最好的香料,让众人重新对自己刮目相看,让他们抽他们自己的脸。我说的对吗。柳央姑娘。” “是,你说的对。”柳央点头,“所以夫人可以回去了,不必白费口舌。” “可是,”薛瑾仪没有动,“柳央姑娘花费三月,至今未找寻到办法,只怕还没等你打那些人的脸,已经被老板扫地出门了吧?” 柳央柳眉微蹙,“这与夫人无关。” “要是说,我有办法解开柳央姑娘的心结,不知道和我有没有关系了呢?”薛瑾仪信心满满的注视着柳央的眼睛。 第243章 先报了仇再说 柳央不信,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懂得什么? 她道:“夫人莫与我说笑,耽误各自的时间。” “我没有。”薛瑾仪道:“我喜欢柳央姑娘调制出的香料,惋惜你现在的遭遇。如果你解开心结,重新制作出上好的香料,岂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柳央默不作声,看起来像块顽石。 薛瑾仪一点儿也不丧气,“如今柳央姑娘自己也找不出办法,何不试一试呢?” 虽然有上次的小小过节,但柳兄弟看薛瑾仪挺和善,不像个坏人,于是开口劝道:“大姐,您就试一试吧?” 薛瑾仪没有再催,而是温柔又和善的注视着柳央,耐心的等待着。 柳姑娘冷哼一声,“信他们?你忘了上回在树林里,信了这个男人的话,结果呢?” 柳兄弟道:“人家都说了,是关乎人命的要紧事,所以出此下策,不都与我们道歉,还想帮你找到永华大师,给你算一算姻缘吗?” “哼。”柳姑娘不屑,“那是他们应该的,但也不代表这回不会骗人,事后再给点什么乱七八糟的来,说给我们补偿了,我们要是不原谅他们,就是不识抬举、小鸡肚肠。” 濮阳瑄问道:“那么柳姑娘要我们做什么,才肯相信呢?” 柳姑娘讥笑一声,“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要你真名,若拿假名糊弄我,小心这鞭子不长眼,飞到你脸上,毁容了可不怪我……”她看向薛瑾仪,“我想夫人也不愿意要个毁容的丑八怪做夫君吧?” 薛瑾仪认真道:“我喜欢的是这个人,而不是外在皮囊。有一副好相貌,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柳姑娘觉得牙根发酸,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这种时候还不忘秀恩爱? 看看他们互相看着的视线,真叫人想一巴掌锤死他们。 柳兄弟见妹子又要发飙了,连忙抓住她的胳膊,“交换名字,权当是结交个朋友不是?我叫柳新,我妹子叫……” 柳姑娘揪住柳新的胳膊,不高兴的喝道:“他们还未说自己的名字呢,凭什么我先说?” 濮阳瑄拱手,“按柳姑娘的意思,我们告知真名,便能得到您的信任了?” “看我心情吧。” “这会儿姑娘心情显然不好,”濮阳瑄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柳姑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要走的濮阳瑄,“行吧行吧,告诉我证明就算信你们了。” 知道了真名,下回就好找这个男人单挑了。 看她怎么打晕了他,丢到深山老林里喂豺狼虎豹! 濮阳瑄也爽快,“实不相瞒,我姓濮阳,单名一个瑄字。这位是我的夫人,薛瑾仪。” “濮阳……”柳新迟疑道:“这名字有些耳熟……” 柳姑娘道:“不正是以前疯传命硬克妻的那位楚王殿下?不对……”她看看好端端的坐在那儿的薛瑾仪,“他妻子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柳新扯一扯妹子的衣袖,“哪有这么说话的。” 柳姑娘翻了个白眼。 柳央自始至终没有半点反应,仿佛这些人这些话都不存在。 薛瑾仪暗暗的留意着柳央的一举一动。 “我叫柳江。”柳姑娘不耐烦的说道,“行了,濮阳瑄,随我去院子里单挑!就你我,不答应不是男人!” “哎呀,妹子你……”柳新觉得头疼,偷偷的觑了眼大姐的脸色。 “我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不敢在柳姑娘面前献丑。”濮阳瑄谦虚的说道,如果现在是以“阿衍”的身份来应对,他可以没有顾忌,但现在叫人知道真实身份与相貌,那就得藏着掖着了,“我愿意向姑娘认输。” 为了阿瑾的事能够顺利办成,需要向人道歉也没关系。 柳江讥笑道:“我看你上回身手,可不像只会三脚猫功夫。” 濮阳瑄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而已。” “……”柳江有些想打人,可人家说的确实是事实…… 柳新叹口气,“我们兄妹二人行走江湖时日尚短,确实会露出破绽,叫人趁机得手。妹子,你还记得去年我们在华山……” “闭嘴!”柳江喝道,这么丢人的事情他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的说出口的? “吵死了,”柳央忽然开口,“都滚出去。” 她脸上像笼罩着一层阴云,让柳江都不敢开口说话,只能向柳新使眼色。 柳新赶忙示意众人出去,姐姐这怪脾气要是发作起来,谁也扛不住。 柳江准备开溜,没忘记抓住濮阳瑄的胳膊,就要往外面跑。 濮阳瑄毫不迟疑对的稍微用力,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手里抽出来,然后看向薛瑾仪。 薛瑾仪向他点头示意,他才大步走出屋子,柳江有些不爽的嘟了嘟嘴,在柳新的拉扯下出去了。 “你怎么还不走?”柳央不悦的看着薛瑾仪。 “因为柳央姑娘还没给我一个答复呢。”薛瑾仪笑道。 柳央眉头皱的更深,这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薛瑾仪道:“我这个人犟,若是没得到答复,就会不死心的天天来叨扰柳央姑娘。” “你在威胁我?不要以为你是楚王妃,就可以为所欲为。” “只是说明事实而已。”薛瑾仪不想让柳央感觉到威胁,“柳央姑娘何不想想我刚才说的话?” 薛瑾仪的话其实刚才一直在柳央的脑海中回荡,她知道她说的都对,可是她不信邪,觉得凭自己的本事,一定能够走出困境。 薛瑾仪看得出柳央的迟疑,起身,“不如柳央姑娘先考虑考虑,若有什么想法,可以凭此香囊,来楚王府找我。” 她解下腰上的香囊,递到了柳央的面前。 一股淡雅的香气扑面而来,柳央有些昏沉烦躁的脑袋瞬时清醒了三分,“这个香味……” “是我自己闲来无聊,自己做的香囊,里面放了一些常见的干花与药草,不仅香味清雅,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薛瑾仪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过在柳央姑娘面前,拿出这么简单的小玩意儿,让你见笑了。” “没有。”柳央摇头,“这么简单的香味,反倒是返璞归真了……” 蓦地,她眼睛一亮。 “返璞归真”四个字重重的敲击在她的心上。 第244章 比试两招 薛瑾仪看着她眼神变化,笑道:“时候不早,就不打扰柳央姑娘,告辞。” “诶……”柳央想说什么,可是望着薛瑾仪如春风般的笑容,话在舌尖绕了绕,又咽下去了。 薛瑾仪对她点点头,从屋里出来,随即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濮阳瑄一脸淡漠,负手而立,月色撒在他的衣袍上,仿佛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衫,也让他的脸色显得更加冰冷疏离,目光根本不曾落在几步开外的女子身上,但是在听见脚步声时转头看来,眼中的光华变得比月色更加温柔。 “好了?”他柔声问道,让低沉的嗓音充满了柔情蜜意。 柳江嘴角直抽抽,这个男人是什么妖魔鬼怪,到底有几副面孔? 薛瑾仪笑着走上前去,亲昵的挽住濮阳瑄的胳膊,“办好了,我们可以回家吃晚饭了,不对,我想去酒肆吃。” “好。” 柳江心里居然生出一股复杂的滋味,看着他们相依偎在一起的模样,觉得扎眼又嫉妒。 “不行,你们还不能走。”她飞扑过去,拦在破烂了一半的院门前,“濮阳瑄,你还没有和我比试呢,管你是不是只有三脚猫功夫,与我比试过两招后,才准走。” “比试两招就可以了,是吗?”濮阳瑄问道。 “是啊!”柳江点头,讨价还价下去太烦人了,两招就两招。 濮阳瑄示意薛瑾仪站到一旁,“那行。” 同样是答应,还比那句“好”多了一个字呢,可是听在柳江的耳中,感觉却大不相同,柳江心中更不是滋味。 暴躁感让她重新甩出自己的鞭子,“来啊。” “就别用武器了吧?”柳新劝道,“太容易伤着人了。” 柳江道:“没说不能用武器啊?我会小心的,可不敢伤了人家楚王殿下呢。” 她往旁边地上狠狠地抽了两鞭子,然后得意的看向薛瑾仪,但未能从她的脸上看出半点担忧与害怕。 “喂,楚王妃都别担心楚王殿下会受伤的吗?”她不高兴的叫道。 薛瑾仪耸耸肩膀,“还请柳江姑娘手下留情。” “……”柳江更加烦闷了,抖了抖鞭子,“来吧。” 濮阳瑄静静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柳江挥舞两下鞭子后,细长的鞭子如蛇一般灵巧又凶猛飞向自己。 他侧身躲开,同时抬手抓住鞭子,这正合柳江的意,猛然收力。 濮阳瑄在一瞬间感受到鞭子上有一股猛力,带着他往柳江的方向去。 他下意识的要松开手,但是鞭子如蛇一样悄然缠绕在他的手腕上,牢牢地像要勒断他的胳膊! 柳江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有种这个男人她势在必得的感觉。 只要跌进她的怀里啊,一定要趁机吃个豆腐…… 毕竟这么俊朗的男人实在少见,虽然人讨厌了点。 薛瑾仪见状,抽出身边护卫的佩刀,丢过去,“阿瑄,接着。” 刀光一闪,濮阳瑄稳稳的接住刀,锋锐的刀尖指向的柳江。 柳江心中一惊,看濮阳瑄坚定不移的眼神,如果她不收手,他那把刀会毫不迟疑的捅进她的身体里! 只是想借机调戏他罢了,没必要把命都给搭进去……柳江咬咬牙,手腕再一抖,鞭子松开了濮阳瑄的手臂。 但濮阳瑄借势,脚尖往前轻点几步,眨眼间来到柳江的面前。 柳江本以为他会趁机闪开,所以根本没有防备,当回过神时,脖颈上已经冰凉了。 她垂下眼帘,刀锋贴在她的皮肤上,冰冷与杀气让她有些微的战栗。 虽然行走江湖,危机处处,但是这莫名的杀气迫在眼前,让她感觉到了什么叫生死在一线之间。 “差不多了吧,柳江姑娘?”濮阳瑄语气冰冷如霜的问道。 柳新看着这场景,心惊胆跳,生怕楚王殿下一个手抖,刀锋划开妹子的脖子。他赶紧小心翼翼的上前来,再稳稳当当的捏住刀背,干笑道:“是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柳江赶忙往后躲去,眼神躲闪,“嗯,这样可以了。” “之前的过节,可以一笔勾销了吗?”濮阳瑄又问。 “自然,自然。”柳新摆手,“本来就是一点小事,无需再挂怀了。咱们江湖人,其实根本无须在意这些。” 濮阳瑄点点头,“那么,告辞了。” 他将刀还给护卫,重新牵起薛瑾仪的手,两人并肩离去。 柳新望着他们的背影,擦了擦额头,呼出一口气,“还好人家又手下留情了,否则只怕是你小命不保。” 楚王嘴上说“只会三脚猫功夫”,刚才还要护卫挡着,可是他刚才在旁边看的真切,那样的身手岂是三脚猫功夫能做到的? 人家有心隐瞒什么,他们做江湖人的自然不好随便乱说,而且那么一下,根本抓不住证据。 再者,他们要跟谁说,为什么要说,何必自惹麻烦呢? 假装不知道便是了。 他拿出巾子,丢在妹子脸上,骂道:“没出息的,走江湖看过多少人了,肖想人家楚王做什么?你那点小心思,人家说不定都看出来了,别惹上麻烦。” 柳江终于回过神了,拿着巾子,痴痴的说道:“这人可真是太妙了……” “……”柳新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我看你是疯了!大姐,你快劝劝妹子这个大呆子吧……” 柳央看了一眼,径直走进东边的屋子里,“砰”的一声关上门。 柳新与柳江对视一眼,瑟瑟发抖。 大姐比楚王更恐怖。 去东市的马车上,薛瑾仪喝了一口茶,然后笑眯眯的享受着濮阳瑄打扇子时带来的一阵阵清风,舒爽极了。 青兰不解的问道:“王妃,柳央姑娘答应您了吗?” “没有。”薛瑾仪摇头。 “啊?!”青兰嘀咕道:“她是不是太死脑筋了?王妃您这么好心好意的帮助她。” 薛瑾仪道:“但是她已经想通了。” “是因为你的香囊?”濮阳瑄注意到她身上的香囊不见了。 “是。”薛瑾仪摇头晃脑,“想必柳央姑娘很快就能恢复以往的本事,制作出上乘的香料。” 青兰有些懵,“以后,柳央姑娘会来帮您制作香料吗?” “要看她自己。” “啊?”青兰呆住了,“您帮她了,可是她压根就没答应离开花影衣香坊,岂不是做了亏本买卖?” 第245章 不用急 濮阳瑄插话道:“你们的楚王妃才不会做亏本买卖呢。” 薛瑾仪抿嘴笑着,眼里闪烁着得意又期待的光彩,“青兰,你们且等着看吧。这事儿不用急,到了时候,会得到回报的。” 青兰不明白的挠了挠头发。 王妃解开了柳央的心结,什么好处都没有收,还平白被柳江给吓了一大跳和好一通威胁,然后呢?柳央高高兴兴的会花影衣香坊继续赚大钱,受众人追捧,怎么可能会给王妃什么回报?同行之间可是死敌啊,不做坏事就算好的了。 可是看王妃信心十足的样子,她也只好默默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了。 一行人来到酒肆,薛瑾仪和濮阳瑄去雅间里吃饭,其余人等散在大堂里。吃饱喝足之后,她唤来青芷,吩咐了几句。 “……照着我说的,尽快去做。” “是,王妃。” 薛瑾仪叹道:“虽然有些不齿,但为了不做亏本买卖,只能如此了。” 濮阳瑄安慰道:“你这样做,何尝不是为她好呢?” 薛瑾仪笑了笑,“希望她能明白吧。” 隔天,邵五郎派人传来消息,楚王妃要的十个人已经找齐了。 薛瑾仪带着大夫和药膏,亲自去找邵五郎。 庭院里,十名十几到二十多岁的女子一字排开,相貌或普通,或丑陋,还丑的各不相同。 薛瑾仪透过帷帽的白纱将她们一个个仔细的看过,邵五郎在旁边说道:“她们都是从我手底下各家妓馆挑来的人,出身贫寒,被家人卖进来的,或许一辈子都攒不起赎身钱,只能做奴婢做到死。” 薛瑾仪问道:“这些药都是依据古方研制出来的,药效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但可以保证的是不会危害到性命,也不会致残。你们可都清楚吗?” “奴婢们清楚。”十个人起身答道,充满期待与渴求的眼光注视着薛瑾仪,仿佛她是能够救她们于水火之中的菩萨。 “都自愿参加试药吗?”薛瑾仪又问道。 “奴婢们愿意!” 薛瑾仪轻轻地叹口气,她从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来到这个讲究尊卑的封建王朝,以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改变多少,至多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一些人罢了。 她看眼邵五郎,“一个月之后,我会给你们第一笔报酬,再两个月会给最后一笔,每人两贯钱。” 她打听过了,这样的奴婢身价大约在五六贯钱,有了这两贯钱的报酬,她们自身再努力努力,就可以赎身,去过自己的生活。 邵五郎笑眯眯的,对她提出的报酬没有半点异议。 对他来说,反正不会赔本,奴婢没了,可以再买。 十个人一听有两贯钱的报酬,纷纷激动的要给薛瑾仪磕头,她示意青兰与青芷扶住她们。 “所以,需要你们好好配合,有任何问题及时反馈给大夫。”薛瑾仪加重语气,“如果你们有任何不适,大夫会照顾好你们的。” “多谢夫人,奴婢们愿意为贵人尽犬马之劳。”十个人又齐声应道。 薛瑾仪点点头,又吩咐朝烟等三人,“这段时间,你们在此为她们梳妆打扮,展现出她们最美的一面。” “是,请夫人放心。”朝烟等人应道,看着那十个人,跃跃欲试。 薛瑾仪最后看向邵五郎,“之后就麻烦邵五郎安排了。” 邵五郎爽快道:“夫人放心。” 薛瑾仪看了看时辰,陈静瑶约了中午来王府吃饭,她得回去了。 邵五郎送她到门口,听见外面有女子的娇笑声,问道:“夫人可知明日开业的花无尽家。” “我知道。”薛瑾仪道:“那日出门,正巧碰见花婆子带着西域美男们招摇过市。他们可是邵五郎收下的?” “不是。”邵五郎有些惆怅,“我原有这样的打算,连相貌身材都出众的西域美男都找好了,在教他们说大周话呢,谁知道被人抢了先,还如此招摇,气得我恨不得连吃十个红烧肘子!” 薛瑾仪差点笑了,“改日我来看人时,给你带一只好了。” 邵五郎十分感动,向薛瑾仪作揖,“五郎感谢夫人。” 薛瑾仪扶住他的胳膊,问道:“那你的这批西域美男,现在何处?” “还在宅子里养着呢。”邵五郎道:“我琢磨着,得让他们学点更别样的东西,才能胜过花无尽家的,吸引客人,多多赚钱呢!” 薛瑾仪眼珠子一转,对邵五郎低语两句。 邵五郎眼睛里闪过一道雪亮的光,惊喜道:“夫人妙招啊!” 薛瑾仪道:“希望能帮到邵五郎。” “若是能有所收获,我一定免费帮夫人做一次事。” 薛瑾仪笑了,“好,一言为定。” “对了,我摸过花无尽家的背后老板的底了,虽然没有摸清楚,但也知道个大概。”邵五郎指着自己的脑门,“这人姓沈,头脑十分活络,心思主意多,夫人小心被他也抢了生意。” “多谢邵五郎提醒。” 邵五郎感叹道:“我从前也帮过他一回,谁知道啊……现在要成竞争对手了。就是夫人在鬼楼旁边小院里那一夜,他借路过暗道。” 是那个人啊?薛瑾仪点点头,“我知道了。邵五郎,告辞。” “夫人请慢走。”邵五郎笑容满面的送她出门。 薛瑾仪紧接着回到楚王府,没多久,陈静瑶来了。 落座后,陈静瑶迫不及待让丫鬟将一只匣子送到薛瑾仪的面前,“虽然还没到选秀的日子,但是静瑶为了感谢表姐连日来的照顾,心想着也不必管能不能入选了,一定要先让表姐高兴。” “表妹太客气了。”薛瑾仪扫了一眼匣子,心忽然跳动地快起来,竟然有点儿紧张。 这盖子之下,会有那些东西吗? 她打心眼里的希望没有。 陈静瑶示意丫鬟打开匣子,笑吟吟的说道:“我也没有挑选,直接将我所有的首饰都带来了,表姐尽管挑选,喜欢哪样,直接拿去那个。” 丫鬟打开匣子,薛瑾仪偷偷的深吸一口气,转眼望过去。 第246章 错看 待视线清晰之时,她的心凉了大半。 在一对玉簪子的旁边,摆着一条珍珠项链,在当中的花朵形金片上镶嵌着一枚小小的红宝石。她先看了看玉簪子,然后面无表情的拿起珍珠项链,手指轻轻地抚过圆润的珍珠,最后捏住红宝石。 陈静瑶喝着茶,偷偷的观察着薛瑾仪的表情。 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寻常的仿佛在珠宝铺子里挑选首饰。 薛瑾仪手指一转,翻过来看了看红宝石的背面。 金片上,清清楚楚的刻了一个字——“瑾”。 薛瑾仪一脸诧异,好奇的问道:“这里怎么会有个瑾字?” 陈静瑶又一遍探究的注视着她的脸色,一边笑道:“这是陈家一位长辈送我的,正巧,她名字里也有一个‘瑾’。表姐喜欢这个吗?” 薛瑾仪摇摇头,没有一点不舍的放下项链,“我忽然想起,嫁妆里有一条差不多的。” 这条项链是她出道三年时,爷爷特别定制,送给她的。 每一颗珍珠都经过精挑细选,大小几乎没有差别,而上面的红宝石虽然小,但据说是来自欧洲王室的百年珍藏,是爷爷在她出生那一年买回来的,有特别的纪念意义。 金片后面的“瑾”字,也是爷爷的亲笔。 薛瑾仪绝对不会认错,而这条项链同样在她捐献给公益事业的遗产清单里。 “哦——”陈静瑶拉长了语调,带着一丝质疑的意味。 薛瑾仪像是没有听出来,继续挑挑拣拣,又拿起一对玉耳坠,是小兔子形状的,眼睛的位置点缀着细小的碎钻。 她对着镜子,在耳边比划了两下。 碎钻折射出淡淡的光芒,让小兔子栩栩如生。 “这个好。”薛瑾仪道:“正好我是属兔的。” 原主确实是属兔的,而真正的薛瑾仪在兔年定制了这对玉耳坠,还是她亲自设计的。 她还记得冯龄看见玉耳坠,夸赞她有做珠宝设计师的天赋。 “这么巧呀?”陈静瑶开口夸道:“这小兔子耳坠和表姐真的十分相配呢,显得表姐娇俏可爱许多,若是表姐夫看见,一定会更加喜爱您的。” 薛瑾仪淡淡的笑了笑,示意青兰将耳坠收好。 陈静瑶道:“表姐再挑一样吧?您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只送您一对小小的耳坠,我有点过意不去呢。” “不用过意不去啦。”薛瑾仪摆摆手,但视线没有离开匣子,又看了几样首饰,“唯一重要的是,合我的眼缘呢。” 她目光一瞥,落向一样原本同样属于她的嵌宝石金项链。 这些东西本应该在她死后,进行拍卖,所得款项全部拿去帮助被贫穷、疾病等困扰的人们,而如今居然躺在了私人的首饰匣子里。 粗略估算一下,这些东西的价值大约在五六百万,靠冯龄的能力和家庭背景是买不起的。 薛瑾仪放下首饰,问道:“表妹,就这些吧。” 陈静瑶不由地松口气,示意丫鬟拿回匣子,笑道:“我只有些不大值钱的玩意儿,让表姐见笑了。” 还好薛大小姐没看上红宝石项链那些东西,从薛瑾仪那儿偷来的这几样玩意,可是她所有首饰里,最最值钱的了。 虽然本就不属于她,可正要被薛大小姐拿走了,还是觉得肉疼呢。 她不禁又看看青兰手里的小盒子。 薛大小姐挑了那个,应该只是因为属兔的巧合吧? “没有。”薛瑾仪意味深长的说道:“都是好宝贝呢,表妹可要好好收着。” 等着她有朝一日,全部拿回来! 陈静瑶笑着应道:“多谢表姐提醒。” 薛瑾仪喝了口热茶,才让冰凉的心觉得舒服了些,依旧用温和的眼神望着陈静瑶,“眼看着选秀的日子快到了,估摸着婚事也会在皇上大寿前办了,好给皇上祝寿。表妹那里,还有什么烦恼吗?” 陈静瑶琢磨了一下,“不瞒表姐,我去东宫照顾太子妃的那几回,听闻了一些消息。说是太子钟爱的那位潘娘子的妹妹,如今就在东宫,紧跟在太子身边,日日受宠呢。所以,我有些担心,就算我与潘娘子有几分相似了,但也胜不过人家的亲妹妹。” “哦?”薛瑾仪看起来像不知道有小潘氏这个人,“表妹不需要忧心,如若小潘氏能得到太子独宠,太子不会因为潘娘子而失常了。所以,我认为你需要做的是,一点点的表露出于潘娘子的相似之处。” “一点点?”陈静瑶不解,不是应该全部表露给太子看,让他一下子被自己吸引吗? 薛瑾仪道:“你先露出一些痕迹,勾起太子的好奇心,让他主动来寻找答案。” “对啊!”陈静瑶欢喜,“表姐说的有道理!” 薛瑾仪笑笑,“接着该如何做,我想朝烟她们应该教给你了吧?” 陈静瑶点头,“我明白的,表姐。” 虽然还是不喜欢朝烟她们这些卑贱的妓子,不过学到了好办法,她还是能够容忍的。 再说,除了楚王府的人,也没人知道她和朝烟学习,她无需害怕被人指指点点。 吃过饭,青兰送陈静瑶离开王府,回来时明显的感觉到花厅里气氛有些低沉,再看向王妃,原本含笑温和的眼眸里满是阴霾,阴沉的似乎是要杀人了。 她不解的望向青芷,这一盏茶都不到的时间里,没什么能让王妃不高兴的吧?而且楚王府里,虽有几只“老鼠”,但也烦不到王妃头上才是。 青芷对她微微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在陈静瑶离开花厅的一瞬,原本笑吟吟的王妃,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 她没敢问,也许要等到楚王回来,才能知晓了。 “走吧,回去看书了。”薛瑾仪拍拍手,脸色恢复了寻常,起身往外走去。 青兰与青芷对视一眼,急忙跟上前去。 姚嬷嬷正在正院的小厨房里做甜点,听见外面的动静,迎出来,问道:“小姐,表小姐送您什么好东西了?” “我自己挑了一对小兔子耳坠。”薛瑾仪叫青兰拿给姚嬷嬷看,“我看来看去,就喜欢这个。” 姚嬷嬷看了耳坠,笑道:“小姐属兔,这小玩意儿还挺精致小巧。” “可不是。”薛瑾仪吩咐道:“帮我泡一壶花茶,再拿几样小点心和蜜饯,我要看一下午的书。” “我这就去准备。” 薛瑾仪来到书房,拿起自己还没看完的书,倚靠在窗边的摇椅上,想沉下心来继续看。 可是,一想到居然看错了多年的好友,多少有些意难平。 第247章 有你真好 她猛灌了一大口花茶,淡雅的花香和茶味萦绕在唇齿间,但并不能平复她的心情。 薛瑾仪只好将书放在一旁,看到从袖子里露出来的金镶玉镯子,心里涌动起一阵烦躁感,利索地褪下镯子,搁在书上,然后轻轻揉着自己的额角。 在娱乐圈,她看惯了风雨与纷争。 各种阴谋、背叛,在这个圈子里层出不穷。 她还曾笑说,“幸好我有一群良师益友,这样的事绝不会出现在我的身上。” 然而,现实恶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 从大学时的初相识,到后来的种种,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飘过,那么的真实,却又很假。 她们一起度过了快乐的大学时光,曾对天发誓,说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不离不弃。 她扪心自问,绝没有对不起冯龄的地方,能够帮一把的时候,她必定会竭尽所能。 冯龄心情不好时,她拍完戏就飞奔过去安慰她,陪着她在酒吧坐到天明。 冯龄得到不错的片约时,她一知道,立刻送去祝福与礼物。 而冯龄对她呢,好像是知心朋友一般,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事,都会向她吐槽,她会哈哈大笑或安慰冯龄。而她也会把自己的一些事,告诉给冯龄,甚至连她收藏的珠宝放在哪里,没有比冯龄更清楚的人了。 她的助理们笑着说她们,“就算不同姓,别人也要当你们是亲姐妹了!” 而她的经纪人曾告诫过,“不要对冯龄这种人太好,不值得。” 她不曾想过要得到任何的回报,觉得这是做朋友的,应该的。 现在看来,经纪人或许早有觉察到什么,是她对人实在太好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双温热的手按在了她的额角上,代替她继续力道不轻不重地按揉着,舒服的令她不由喟叹一声。 薛瑾仪睁开眼,熟悉的笑脸映入眼帘。 “阿瑄,你回来啦?” “嗯。”濮阳瑄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是不是看书太累了,头疼吗?” “还好啦。”薛瑾仪笑道,“看了会儿书,想放松一下嘛。” “你今天不是见了陈静瑶?”濮阳瑄问道:“她惹你不高兴了吗?” “她哪儿敢惹我不高兴啊?”薛瑾仪瞪一眼濮阳瑄,“你不许乱猜。” 虽然知道青兰她们有可能把她见过陈静瑶后的情形告诉濮阳瑄了,可她还是决定一口咬死,绝不承认。 她是一时失态了,所以表露出明显的情绪反应。可做为卫国公府大小姐的薛瑾仪,不应该是这样的。 濮阳瑄见状,不再猜测下去,揉完了额角之后,继续给薛瑾仪揉肩膀。 薛瑾仪感觉舒服的快要睡着了,一扫陈静瑶带给她的不愉快。 “有你真好。”她不由地感慨。 虽然前路艰险,可是有濮阳瑄一起走,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看来我得把你拴在裤腰带上,”濮阳瑄玩笑道:“走哪儿,带去哪儿。” 薛瑾仪笑起来,一骨碌从摇椅上坐起来,抓着他的手,“好啊。” 她倾身过去,抱住濮阳瑄的腰身,脸靠在他的身上,深深的呼吸间尽是熟悉的气息。 她觉得心安,也知道这个曾经没对她有过好话的男人,如今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这些,让她觉得宽慰不少。 濮阳瑄轻轻地抚摸着薛瑾仪的头发,忽地注意到摆在书上的那对金镶玉镯子。这段时间,阿瑾总是戴着这对镯子,明明嫁妆里有不少比之成色更好更贵重的玉镯子,可是她好像独爱这一只。 鲜少见到她脱下来的。 濮阳瑄的眉头飞快地蹙了一下,感觉这些异样同样是陈静瑶带来的。 可惜阿瑾说这个女人还有用处,不然心怀叵测的陈静瑶绝对不会再好好的待在京城之内了。 抱了半天,薛瑾仪还是觉得不满足,可是保持了这么长时间,她觉得阿瑄会累的,所以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拉着他在旁边的罗汉榻坐下。 青兰乖巧地送上来茶水,偷瞟了小两口一眼。 还是楚王厉害,这么轻松地就让王妃重新有了好心情。 她不想打扰了她们,赶紧退出去了。 薛瑾仪挑了一颗梅子,塞到濮阳瑄的嘴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正好。她的指尖上沾了梅子上的白霜,刚要自己舔了,濮阳瑄忽然抓住她的手,轻轻地含住她的指尖。 触电般的感觉从指尖瞬间传遍全身,她身子微微一震,笑骂道:“讨厌,喝了茶就赶紧去换身宽松的衣裳吧。” 濮阳瑄凝视着她娇媚的脸庞,笑道:“请王妃帮我换了吧?” 薛瑾仪一瞧他那眼神,就知道在想着什么坏心思,娇嗔道:“哪有你这样的?” 濮阳瑄凑过去,搂住薛瑾仪的肩膀,“怎么就没有了?” “就是没有……” 话音未落,濮阳瑄已经打横抱起薛瑾仪,大步走向床榻。 “喂。”薛瑾仪轻轻地一拳头锤在濮阳瑄的胸口上,“你这家伙不会是……” “在摇椅上休息多不舒服,”濮阳瑄笑看着她通红的脸蛋,“看书看累了,就在床上躺回一会儿吧?到了吃饭的时辰,我来喊你。” “……”薛瑾仪就知道这家伙给她下套呢,一顿乱拳锤在他的胸口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哪种人?”濮阳瑄一脸茫然,“刚才,阿瑾还说有我真好。” 说话间,他轻轻地将薛瑾仪放在了床榻上。 薛瑾仪勾住他的脖子,语气暧昧的笑道:“阿瑄放着妻子不管,要去哪儿呀?” “去看看能为你做点什么好吃的。”濮阳瑄微笑答道。 薛瑾仪冷哼,“你这是从哪儿学来了什么好东西?” “我做好了,你不就知道了。” 薛瑾仪摇头,“可是,我中午吃得太饱了,所以晚上不想多吃,怎么办啊?” 她眨巴眨巴眼睛,眼睛像小鹿似的瞅着濮阳瑄,勾住他脖子的一只手缓缓地往后移去,轻抚过他的后背,感受到身躯因为他的抚摸而微微颤栗着。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小坏蛋。”濮阳瑄叹口气,随即在薛瑾仪亮晶晶的注视下,亲吻上她的嘴唇。 薛瑾仪勾起唇角,热情的回应着他。 她要暂且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与事,与心爱的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第248章 脱胎换骨 很快,到了为太子选择妾室的日子。 薛瑾仪盛装打扮,提着银红色的裙子,在濮阳瑄面前转了一圈。 濮阳瑄抬手小心的护着她,点头道:“很好看。” 看着她脸上洋溢的小得意,他凑过去,在她的红唇上轻啄一下,在他自己的嘴唇上也留下了一道浅红色的痕迹。 薛瑾仪没恼,笑吟吟的抬手为他擦去唇上的红色口脂。 “在宫里小心。”濮阳瑄叮嘱道:“我会想办法过去看看你,姑祖母在宫里的眼线也会暗中护你周全。” “我知道啦。”薛瑾仪体贴为他抚了抚官服的衣襟,“你该去官署了。若是结束的早,我去官署找你可好?” “好。”濮阳瑄揉了揉她的手,“我等你。” 薛瑾仪抱了抱他,送他出了正院后,又回到房间里做了最后的整理,确保浑身上下不会有一处出错的地方,然后在巳时中,准点来到春芳阁。 有几位后宫嫔妃正在屋内喝茶说笑,她上前一一见礼。 德妃有些吃惊的望着眼前的女子,“这才几日不见,感觉楚王妃有些不一样了。” 听了她的话,其他嫔妃好奇的打量着薛瑾仪,有人记得上回选太子妃时,是见过这位卫国公府大小姐的,可是明明那回是个普通极了的姑娘,甚至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里显得有些丑。 “这……真是楚王妃?” 还未等有人回应,外面传来内侍的叫声。 “太子妃到。” 除去德妃、贤妃两人,其余嫔妃纷纷起身,恭恭敬敬地向高傲走进来的女子行礼。 薛芳仪傲气的不可一世,连正眼也不给这些人一个,来到德妃、贤妃面前,草草的行过礼后,直接坐下了。 “你们也坐吧。”她语气冰冷中透出一些鄙夷。 这些做妾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打扮的这么妖艳,惹得蔡皇后不高兴,她也会倒霉。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没当回事。 人家是储君正妻,又出身功勋名门,有这个傲气的资格。 薛瑾仪默不作声,打量了薛芳仪几眼。 她脸上摸了厚厚的胭脂水粉,想来是为了掩盖难看的气色,可是这就导致她的妆容有几分僵硬,且显得比她实际的年龄要老了二十岁。 其他人也发觉了这一点,联想到近日宫里的传言,眼神变得微妙了。 薛芳仪哪里觉察不出那些贱人们的眼神呢,脸色不由难堪了两分。 德妃发觉,笑着开口道:“太子妃,您今日打扮的可真漂亮,那只步摇就是前不久皇后娘娘赏赐给您的吧?” 太子妃这么打扮,不就是为了漂漂亮亮,有人夸吗? 薛芳仪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一些,喝茶时随意扫了眼周围的人,不知怎的,目光停留在一片银红色的裙角上。 她抬起眼帘,眼中露出疑惑,“这是谁?” 她不记得能够在今日的场合里路面的嫔妃们,有这么一号人。 难不成是皇上又册封了新人? 德妃没说话,旁边韦昭媛掩嘴笑道:“太子妃,这是您的姐姐楚王妃呀?果然,楚王妃这几月来,变化可真大呀?” “太子妃好。”薛瑾仪大方的向薛芳仪行礼,面上带着温雅和善的微笑。 薛芳仪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以为眼前的出现的不过是一道幻影。 相比回门那日,薛瑾仪的皮肤如嫩白光滑的豆腐,吹弹可破,美艳动人的让她的心在一瞬间产生了嫉妒,而她的嗓音也不像从前那样沙哑,如叮咚泉水,柔美清脆。 薛瑾仪仿佛脱胎换骨,再无从前的丑陋粗鄙。 “你……”薛芳仪艰难的开口,“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众妃嫔们最想问的也是这个问题,怀着好奇又探究的目光注视着薛瑾仪。 薛瑾仪很满意众人目光汇集在自己身上,后宫的女人谁不希望能越来越美,最好能够永葆青春,这样才有资本,去争夺皇上的宠爱,得到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与人人羡慕的地位。 薛芳仪差点冲动的喊出口,想叫薛瑾仪闭嘴。 这个贱丫头一副狐媚子模样入宫,不就是为了得到众人夸赞,然后分享养颜秘籍,成为焦点吗? 她不想遂了贱丫头的愿望,可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失去太子妃应有的仪态,最后只能心怀怨恨的看着薛瑾仪笑吟吟的说话。 “不瞒诸位,是我在家中寻找佛经之时,偶得了几本养颜、调理身体的方子,请了大夫来看过后为我制定了调理身体的办法。我按照大夫说的,仔细调理,终见成效了。” “楚王妃可记得方子,能与我们说说看吗?”韦昭媛忙问道。 薛瑾仪道:“那方子是大夫为我特别制定的。大夫说,各人身体情况不同,同样的方子用出来的效果也是不同的。” “这样啊……”韦昭媛有些可惜。 其他嫔妃与她一样,特别是看着楚王府美貌动人的模样,像是有小猫挠心似的难受。 宫里规矩多,她们都没办法将大夫那样的外人带进宫,更别说让大夫给她们看一看,明明变好看的办法就在眼前了,但是她们什么也做不了。 薛芳仪咳嗽两声,用教训的口吻说道:“楚王妃,你这方子来的莫名其妙,这乡野大夫也远不及宫中御医。不要拿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糊弄诸位娘娘。这宫里,也不是容谁都能胡言乱语的。” 屋里欢愉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众人或整理发钗、衣服,或喝茶,想掩盖这份尴尬。 “楚王妃不是说了吗?”薛瑾仪正要开口,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打断了她,“她是在找佛经的时候,发现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华服美貌女子款步而来,先向薛芳仪与德妃、贤妃心里后,继续说话。 “再想想看楚王妃可是受菩萨眷顾之人,这不正说明这是佛祖冥冥之中有意让楚王妃发现,让她得以恢复原本该有的相貌吗?” 众人一听,觉得有道理。 韦昭媛笑道:“范姐姐说的有理。” 薛芳仪瞪着范昭仪,脸色又变得难看。 蔡皇后总说她是废物,可蔡皇后自己又好到哪里去?连个小小昭仪都对付不了,让自己儿子白吃苦,还有脸把火撒到她头上? 第249章 不好这样讲话 范昭仪面带春风,来到贤妃身边的位置坐下,“我想啊,楚王妃因为结了善缘,如今有这样的善报。这也是告诉我们,要多行善事呢。”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薛芳仪,觉得好消极了。 蔡皇后那个婆娘本就有个废物儿子要操心,如今又多了个自命不凡的草包儿媳妇,可真有她头疼的了。 她都不用亲自动手了,让那对婆媳自个儿闹去,她坐收渔翁之利。 薛瑾仪笑道:“其实,父亲送我的嫁妆之中有一家胭脂水粉铺子,我正打算将铺子整顿一番,售卖按照方子制作的胭脂水粉与养颜药膏、药膳,同时有大夫坐诊,帮助每一个想变漂亮的女子。” 众人眼睛一亮,只要拜托娘家人将她们的情况带给大夫,得到方子,不也可以吗? 贤妃都忍不住开口了,“铺子开业了吗?叫什么名字?” 众人登时支起耳朵,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薛瑾仪道:“铺子要再过一个月左右开业,新名字还未想好。若是德妃、贤妃有兴趣,我会叫人传消息到宫里来的。” 她只是传消息,不会往宫里送一星半点东西。 不说胭脂水粉,就药膏之类的,最容易在其中动手脚,万一烂脸生病,甚至危及生命,她岂不是倒大霉了? 众人多少能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想着人家楚王府不大受皇上待见,俸禄不多,赏赐少,人家就指着铺子赚钱过日子,叫人家送东西来宫里确实也不太好。 范昭仪道:“那我们先祝楚王妃的胭脂水粉铺子,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薛瑾仪含笑点头,“多谢范昭仪。” 众人跟着祝贺,屋里的气氛又热热闹闹,开开心心了。 薛芳仪很不爽,“堂堂亲王妃,居然要亲自去管生意?铺子里又不是没人,何须你自降身份做这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被谁欺负的过不下日子。还是说,你就是这劳碌命,享受不了富贵啊?” 薛瑾仪转眼望过去,薛芳仪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之意,难看的脸色让她厚重的脂粉快要从脸皮子上塌下来了,更显得丑陋难看。 估摸着蔡皇后快来了,她不介意再想点儿招刺激这位太子妃。 “太子妃,您是看不起商贾吗?” “商人地位卑贱,谁人不知?”薛芳仪想也不想,冷笑道。 众人的脸色和眼神变得精彩了。 薛芳仪猛然回过神,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身体微微颤抖着,恨不得扑过去掐死那小贱蹄子! “太子妃,您不好这样讲自己的生身母亲的。”薛瑾仪听见外面有动静了,适时的再插上一刀。 “薛瑾仪!”薛芳仪终于忍不住了,喝道。 就在这时,蔡皇后出现在门口,听见那一声喝,仿佛是一道鞭子抽在自己脑门上,额角一阵抽痛,狠狠瞪向没点太子妃样子的儿媳。 薛芳仪愣怔在原地,薛瑾仪耍的伎俩,她居然又上了一次当! 她踉跄后退两步,身边的宫女赶忙扶住她的胳膊。 蔡皇后脸色更难看了,哪怕所有人都恭敬有加对她行礼,都不能让她的心情好上半分。 这个儿媳妇,教训这么多次了,居然一点长进也没有,在后宫嫔妃面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她在主位落座,扫视一圈后,不禁在薛瑾仪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下。 这薛大小姐出落的竟是如此明艳娇媚,将薛芳仪都给比下去了!这样的美貌与智慧,若是入了东宫,一定能成为一名贤内助,帮助太子的。 可惜人家现在成了楚王妃,注定是眼中沙肉中刺了。 只能看看今日的闺秀之中,有没有才能兼备者。 薛芳仪注意到蔡皇后的多看了眼薛瑾仪,心中的愤恨一下子上升到了极点,但她现在稍微理智些了,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在众人面前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必须端出端庄贤惠的太子妃模样来。 她只能狠狠地掐住身边宫女的胳膊,借此发泄心中的怨恨。 宫人唯有死咬着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否则一定会被太子妃活活打死的! “都坐吧。”蔡皇后摆摆手,待众人落座后,继续说道:“太子是国本,年纪又不小了,这不迎娶过太子妃之后,该考虑为太子的纳妾,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让臣民安心了。今日,你们都帮着看一看,不一定要美貌无双,但一定要才德皆备,才能伺候好太子。” 德妃笑着附和道:“皇后说的极是,妾身等一定竭尽所能,为您参详。” “嗯。”蔡皇后点点头。 薛瑾仪看了眼门外,不见皇上或太子的踪影。 皇上来不来不要紧,但太子若是不来,浒城侯府那边送来的肯定是才德貌都有,但只怕陈静瑶有些难办了。 她琢磨了一下刚刚蔡皇后看自己的眼神,轻声问道:“母亲,太子今日不来吗?” 薛芳仪没好气的乜斜一眼,这样的场合哪有小贱蹄子说话的资格?! 蔡皇后想了下,才开口,“太子身体不适,正卧床休养。” “瑾仪以为,太子亲自来看看吧。”薛瑾仪微笑道,声音柔柔和和的,“若是能选出才德皆备,又入太子眼缘的,不是皆大欢喜吗?” 蔡皇后想明白了,如此一来更容易让太子忘记姓潘的贱人! 她对宫人吩咐道:“去请太子过来……” 薛芳仪头上快冒火了,蔡皇后是不是忘了薛瑾仪是什么身份,竟然听了她的话?! “母亲……”她开口想劝,但是一对上蔡皇后冷漠的眼神,到了舌尖的话转圈回了肚子里,干笑道:“还是楚王妃想的周到呢。” 她能怎么办? 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蔡皇后冷哼一声,对比薛家两姐妹的言行,心中对薛芳仪又多了一层厌恶。 不多时,她身后的幔帐发出一些声响,接着是脚步声与挪动椅子的声音。 蔡皇后问道:“太子,你身子不大舒爽,这里又都是女眷,你便坐在帘子后面看看,若是有喜欢的的,告诉我。” “是。” 帘子后面传来太子闷闷的一声。 薛芳仪咬着牙,她今早借着送早饭,在太子耳边吹了阵子风,让他对选秀心生厌恶,打算装病不过来的。谁知道被薛瑾仪两句一挑,又把人给请来了。 不过是挑选妾室,太子亲自来,好似多看重一样,这不是打她脸吗? 第250章 只要三个人 薛芳仪心里委屈极了,可是在场的人除了看她笑话外,没有半点同情安慰。 她们同情了她,可她是懂得回报的人吗? 不是。 既然不是,何必浪费感情? 范昭仪更是一边悠闲的打着扇子,一边高声笑道:“妾身听说都是出身不错、教养好的闺秀,真想快点看一看呢。” 蔡皇后虽然憎恶范昭仪,但也想尽快见一见秀女们,不过她端着皇后的架子,慢悠悠说道:“我之前看过画像,先挑选过一轮了。虽是太子妾室,但也马虎不得。今日呢,要从她们之中选出三人,根据家世,封不等的名号。” “三人?”德妃开口,“皇后,是不是少了些?” 蔡皇后笑得意味深长,看向薛芳仪道:“虽说越多越好,能够早日生下皇孙,可是万一叫臣民们觉得太子贪女色,可就不好了,对吧?再说了,妻妾共四人,取一个谐音的‘事事如意’,希望太子诸事顺遂,心想事成。” “……”薛芳仪的身体像一下子被抽出了筋骨,撞在椅背上,才能借此支撑柱身体。 那些妾室岂是能同她这个太子正妃相提并论的? 薛瑾仪好笑的欣赏着薛芳仪的脸色。 太子妃这个身份让薛芳仪引以为傲,并且自视甚高,认为自己已经站在了万万人之上,只有三个人可以站在自己头顶罢了。 现如今呢?在蔡皇后的眼里,薛芳仪一文不值,嫔妃们也只是表面客气,“太子妃”三个字带给她的只有自身已经无法承受的压力和磨难。 这些,都是孙素慈母女自找的。 她们作恶多端,等待她们的也不止这一点。 薛瑾仪冷冷一笑,捧起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水。 这时,女官带领秀女们进来了,一排三人,整整齐齐的站在屋子中央,恭敬顺从的向在场的贵人们行礼问好,黄鹂般清脆娇甜在屋中回荡,让人听着觉得悦耳极了。 蔡皇后的脸上露出些笑意,似是挺满意的向秀女们点头。 如果这一批上回就进宫来了,她很可能都不会选薛芳仪做太子妃了,看看孙素慈当初答应自己的,都成什么样儿了? 嫔妃们也低声议论开来,脸上带着喜气洋洋的笑,对秀女们品头论足一番。 只有薛芳仪如坐针毡,蔡皇后没让她看画像,所以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些极有可能成为太子妾室的闺秀们。 她们的相貌个个娇艳如花,又显得乖巧聪慧,蔡皇后定然喜欢。 不过……她看向帘子后的身影,能不能得到太子宠爱就难说了,最后也不过是被蔡皇后厌弃,那好歹有人给她分担点怒火了? 薛瑾仪这边淡定极了,目光轻飘飘地从董小姐与陈静瑶的身上掠过,董小姐一身书卷气质,温婉可人,而陈静瑶身穿桃红色的衣裙,略施粉黛便明艳不可方物。 陈静瑶微垂下头,没有看她一眼,倒是在起身时偷偷的看向薛芳仪。 薛芳仪略略对她点头,示意她无论如何也要入选。 三个人之中,有一个是她的表姐妹的话,进了东宫来帮衬她,这结果是最好的了。 希望卫国公府的米饭没有白养了陈静瑶,她可别辜负了卫国公府的期望。 陈静瑶感受到了薛芳仪的目光带来的压力,神情淡定自若,直到女官叫到自己的名字,方才缓步上前去。 “小女申州陈静瑶,家父曾任许州舞阳县丞。”陈静雅放软了嗓音,不急不慢地说道:“今年十六,自幼家中教导琴棋书画,也爱唱歌,陶冶情操。” 范昭仪道:“陈姑娘会唱曲儿呀?不如表演给皇后娘娘听一听?” 那个把太子的魂给勾走的妓子,不就是曲子唱的好听极了? 所以,她故意戳一戳蔡皇后与太子。 果然,蔡皇后的脸色变了变。 薛瑾仪心知不好,开口道:“一人唱曲儿没什么趣味,不如问问其他姑娘有没有擅长的,几个姑娘家一起唱,才有趣呢。” 德妃瞧着薛瑾仪的笑脸,索性附和道:“妾身觉得楚王妃这个法子不错。” “行吧。”蔡皇后点头。 范昭仪有些不爽的看看薛瑾仪和德妃,眨眼间就转开了视线。 陈静瑶暗暗的松口气,她模仿了潘娘子的声音与语气,是要勾起太子的回忆,但并不打算在蔡皇后面前唱歌,而是要把这个机会留到与太子独处的时候用。 没想到范昭仪想害死她,幸好有薛瑾仪解围。 不过,她可不会因此而感谢薛瑾仪。 报酬已经送出去了,薛瑾仪帮她摆平困难险阻,不是应该的吗? 女官在询问还有谁擅长唱曲的功夫,陈静瑶慢慢地抬起眼帘,目光却落在了蔡皇后身后的帘子上,瞬时眼中闪烁起盈盈泪光,又抬手轻抚过悬在腰带上的一枚梅花玉佩,接着露出凄凄的一笑。 这些动作是听朝烟说的,练习了一遍又一遍,只求完美。 潘娘子将太子迷得七晕八素,她不信自己做到如此楚楚可怜,得不到太子的半分垂怜。 可惜,这帘子隔着,让她看不清楚太子现今是什么心情。 会不会像平康坊那次,突然发疯失态啊? 蔡皇后一怒之下,会杀了她的啊? 她死过一次,惜命的很,不想这借尸还魂得来的身体又没了。 在陈静瑶越发惴惴不安时,女官选出了五个人,并陈静瑶一起一字排开。 陈静瑶与五个人简单的商量一下,很快春芳阁里响起了歌声,如黄鹂一般婉转悠扬,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几个姑娘家虽是第一次相见,也没有事先练过,但配合的挺不错,让众人十分享受。 薛瑾仪有些无奈,暗暗的叹了口气。 陈静瑶唱歌唱得不错,但是渐渐地被旁边的人给带偏,便不出众了。 她瞥了眼帘子,这种帘子她们从外面只能看到大概的身影,并不能瞧清楚人,但是里面的人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外面的一切。 只能看短短时间之内,陈静瑶到底有没有勾起太子的兴趣了。 第251章 她又回来了? 一曲唱罢,绕梁不绝,众人还沉醉在少女们青春明媚的歌声中,过了会让才渐渐响起掌声。 薛瑾仪看向蔡皇后,她的视线落在一位相貌秀丽、清高淡漠的少女身上。 那少女与其他女孩子们的打扮风格没有多少差别,但是秀丽的眉眼之中没有一丝喜悦,也毫无哀怨,只是冷漠疏离的站在那里,旁人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薛瑾仪看得出她不是在追求与众不同,而引起贵人们的注意,而是不愿意参加这场选秀。 然而蔡皇后越看越是满意,注定她要绞尽脑汁去逃脱。 “这位是哪家闺秀?”蔡皇后开口问道。 女官道:“工部虞部郎中陆康的女儿,陆菀容。” “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蔡皇后面色和蔼的招招手。 陆菀容面部表情的迈出一步就停下了,微垂着头,默不作声。 “是个美人儿,想来也读过不少书吧?”蔡皇后问道,“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便是陆姑娘这样的呢。” 秀女们偷偷的流露出羡慕的眼神,能得到蔡皇后这样的夸赞,三个名额已经被占去一个了。 陆菀容轻声答道:“闲来无事,略读过几本,皇后娘娘谬赞了。” 蔡皇后眼中依然盛满笑意,又问道:“平时还喜欢做些什么?” 陆菀容木头似的干巴巴回道:“帮母亲料理家中的事,或是做做女红,没有别的爱好了。” 听起来是个了无趣味的人。 蔡皇后脸上的笑容不减半分,这岂不是正合她的意思? “很好。”她点点头,“你先站到一旁去吧。” 陆菀容的脸色有些不好,但尽力稳住情绪,默默的退到一边去,再接着是浒城侯府送来的董小姐。 董小姐身姿飘然,如蝴蝶般原地旋转一圈后,从宽袖中摸出一把牡丹花纹的团扇,手臂一挥,接过旁人递来的小毛笔,昂起天鹅般优美的脖颈,高高的举起团扇,抬手在扇面上提诗。 写完,她丢开毛笔,翩然旋转到蔡皇后面前,双手奉上的团扇。 “这是小女亲手制作的扇子,献给皇后娘娘。” 蔡皇后拿过扇子,扇面上的牡丹花色彩艳丽,栩栩如生,针脚平整又细密,看样子是花费了真功夫的,而旁边的小字,洒脱飘逸,如若古时流传下来的壁画上,姿态飘逸的仙女。 “好字。”她眼睛一亮,不由想起选太子妃时,薛瑾仪的那一手字,独独得到了皇上的夸奖。 皇上也会喜欢这个的。 陈静瑶听着她们说话,感觉手心里全都是汗,在她有些慌张迷茫之时,听见薛瑾仪轻咳了一声。 她不由地抬眼望去,只见薛瑾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看帘子。 陈静瑶如醍醐灌顶,很快镇定下来。 是啊,只要能得到太子的垂怜,一定能够入选的…… 至于太子会不会因此又发疯,她顾不上了。 不能入选,什么梦想都化成了泡影,她还要怎样才能爬到最高的位置上? 陈静瑶的手又抚上梅花形状的玉佩,然后像一件珍宝似的捧在手中,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目光又哀怨的往帘子瞟去一眼。 帘子后的身影摇晃几下。 太子死死地抓住椅子扶手,才没有栽倒地上去。 听到那声音时,他忽然间又想起了他的阿茉! 而刚刚那动作,简直与阿茉如出一辙! 太子的眼神有些恍惚,额头上冷汗直冒。 上回在平康坊,阿茉忽然间消失不见,他日思夜想了那么久,哪怕是梦里,都没能再见到阿茉。 阿茉终于相信他没有变心过,终于肯再回来找他了吗? 他疯狂的想要掀开帘子,仔细的看一看那个叫“陈静瑶”的姑娘。 但是太子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如果他做了,反而会害了陈静瑶,他必须耐下性子等,等到母亲来询问他的意思,那时候就可以将人名正言顺的收进东宫了。 蓦地,他想起早上薛芳仪跟他说的话。 “那么多女人进了东宫,天天争风吃醋,只怕要打扰太子清静了。” 什么打扰清静?差点就耽误他再见到阿茉了!太子憎恶的瞪了薛芳仪一眼,这个烦人讨厌又坏事的女人,他早晚给赶出东宫去! 薛芳仪冷不丁地感受到一道凶恶的目光,吓得肩膀一颤,感觉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冻得她浑身冰凉。 她甚至不敢循着感觉去看看是谁,缩着脖子,鹌鹑似的。 薛瑾仪将一切看在眼中,悠然自得喝着茶。 看来太子是有长进了,一定会想尽办法让陈静瑶进入东宫。 所有秀女都让贵人们看过后,在女官的带领下去外面候着了。 陈静瑶在出去之后,稍稍回头,又望了一眼帘子,然后假装整理仪容,拨动了几下发髻上的梅花簪子。 太子的心都快要先飞出帘子,去拥住那个像极了阿茉的女子。 他的靴子用力踩在地毯上,像要扎根了似的,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不能再害了阿茉,不能再害了她……”他无声的反复念叨着,不舍的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门后。 蔡皇后喝了口茶,问道:“诸位觉得如何?” 太子没有说话,因为现在还不是他开口的好时机,先等等那些后宫女人怎么说的。 贤妃看眼不打算开口的德妃,笑道:“妾身以为,邠州董妙与陆郎中家的陆菀容再适合不过了。” “嗯。”她的话说到自己心口上了,含笑点头,“我也中意这两个,还有吗?” 薛芳仪尽管很不想在这事上发表意见,但贤妃未提起陈静瑶,让她不得不主动些,“母亲,儿媳看申州陈静瑶也不错呢,聪慧大方,又模样漂亮,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一定能伺候好太子的呢。” 太子心头一喜,对薛芳仪的憎恶减轻了半分,还算这个女人识大体。 范昭仪掩嘴笑道:“这陈静瑶出身一般,却得太子妃连番夸奖,真是荣幸啊?” “毕竟陈姑娘是太子妃的表姐妹,如今母女就借住在卫国公府呢。”元婕妤接过话茬来,“表姐妹同为妻妾,一起伺候太子,好相互有个照拂不是吗?” 薛瑾仪无奈,特意让陈静瑶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不要说与卫国公府的关系,可薛芳仪偏要为陈静瑶说话,让人揭破了。 这不,蔡皇后原本含笑的眼中,增添了一抹厌恶。 第252章 不愿为妾 薛瑾仪淡淡开口道:“陈静瑶与她母亲到卫国公府没多久,太子妃与我就出嫁了,表姐妹们都没什么机会往来说话。我都不知道静瑶打扮起来如此明艳美丽,叫我眼前一亮,自愧不如呢。” 范昭仪向薛瑾仪投来一眼。 此时,在这里说出的每一句话,后面都藏着目的和各种心思。 楚王妃那么漂亮聪慧的一个人,不可能意识不到。 太子妃看不起楚王妃,在春芳阁的这会儿给了几次难堪,谁都看在眼里了,可是楚王妃却在帮太子妃说话,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蔡皇后同样疑惑,她对楚王妃的感情很复杂,有时候觉得她的话确实好听有道理,可有时候也会觉得她的话不可信,恐怕有所图谋。 她琢磨了片刻,听见身后的帘子里,传出轻轻地咳嗽声。 蔡皇后不打算去问问太子的意思,对嫔妃们说道:“陈静瑶确实不错,诸位还有其他看中的人吗?”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薛芳仪赶紧很不安,不管薛瑾仪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她都不关心,使劲的给薛瑾仪眨眼睛,想让她拿出点办法。 薛瑾仪没动,悠哉悠哉的摇着团扇。 她知道自己那句话会让蔡皇后心生猜疑,但是这是一句必须说出来的事实,陈静瑶一定要和她、薛芳仪看起来没有多少联系,否则陈静瑶可能连一点机会都不会有。 剩下的,要看太子给不给力了。 德妃这时说话了,“皇后,妾身认为岐州吉霞出身名门望族,容貌端庄,举止得体,谈吐优雅,是为一个不错的人选呢。” “嗯,这个也不错。”蔡皇后笑着揉了揉额角,“都是不错的女孩子,叫人看花了眼,都有些不舍呢。” “是啊是啊。” 众人附和着,互相看看。 “这样吧,”蔡皇后等众人附和完了,才又开口,“将大家提议的人选都写下来,然后投票,得票最高三人中选吧。” 太子忍不住又咳嗽几声,这次提高了声音,让其他人都听见了。 范昭仪道:“皇后,不如再问问太子殿下的意思呢?说不准啊,他已经有中意的人了。” 众人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蔡皇后,让她只好侧头问道:“太子,你的意思呢?” 太子道:“儿子也投票吧。”他不敢现在就说出自己要陈静瑶。 蔡皇后同意了。 女官取来纸笔,写下被提名到的秀女祖籍与名字,然后再让众人在中意的三个名字下面画圈。 在皇后、太子妃、德妃与贤妃画完之后,纸笔被女官送到了薛瑾仪的面前。 上面一共五个名字,其中吉霞与董妙的名字下有四个圈,陆菀容有三个,陈静瑶名字只有一个。 很容易就能猜到前面四位是怎么选的——后妃三人是一样的,只有薛芳仪认为陆菀容会威胁到自己,所以选了吉霞。 她毫不犹豫的选了和后妃一样的三个人,然后将笔还给女官。 女官对她微微一笑,走向范昭仪。 薛瑾仪瞟眼伸长脖子张望的薛芳仪,再看蔡皇后的脸色,无声的叹息。 她褪下手中的一只镯子,款步来到薛芳仪面前,微笑着送到她的面前,“我今日进宫路过卫国公府,母亲叫我将这只百子镯交给您。” 薛芳仪愣愣的接过镯子,可那根本不是什么百子镯,就是个普通的雕刻着莲花纹的金镯子。 “这是……” 薛瑾仪压低声音,“不要再看,再说话了。” “凭什么?”薛芳仪很不高兴,什么时候轮到这死丫头命令她了? “你想害惨自己?”薛瑾仪恶声恶气。 薛芳仪浑身一抖,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薛瑾仪拿回桌子,套上薛芳仪的手腕上,笑道:“这是母亲对太子妃的真心祝福呢。” “哈哈……”薛芳仪干笑着应道。 贤妃起身,“你们姐妹坐一块儿讲话吧,我去那边坐了。”说完,去了薛瑾仪的位置。 薛瑾仪顺势坐下,抓紧薛芳仪的手腕,“看着我。” 薛芳仪颤颤巍巍的看向薛瑾仪,俩姐妹似是在说什么亲密的悄悄话,众人看了一眼后,注意力回到那张名单上。 不多时,女官统计好每人的票数,将名单交回到蔡皇后的手中。 太子真想站起身去看,早一点的知晓结果是怎样的。 他已经等不及了,恨不得现在就见到陈静瑶。 可是,蔡皇后挡着,他根本看不见,一颗心不由地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今日陈静瑶不能入选,他要怎么做,才能顺理成章的将美人拥入怀中? 蔡皇后扫一眼数字,满意的笑了,“果然,大家想的都差不多呢。三个人选可以定下了,陆菀容、董妙与吉霞吧。” “不——”太子觉得嗓子干涩的厉害,差点尖叫出口。 屋子里一片道喜声,掩盖了他的声音。 薛瑾仪则将薛芳仪的手腕攥得更紧,向她递去一个狠厉的眼神,吓得这位草包太子妃不敢开口。 她继续安静的等待着,现在陈静瑶的路还没有被堵死呢。 就看其中一人能如她所想的行事了。 “叫她们三位进来吧。”蔡皇后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女官请来陆菀容三人,薛瑾仪注意到陆菀容的脸色有些灰白,死死地揪着帕子,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蔡皇后望着即将成为儿子妾室的三名女子,笑容满面的说道:“你们三人便是我最中意的太子妾室人选,吉霞为承徽,董妙为良媛,而陆菀容……” 她看向自己最满意的女子。 一直淡漠疏离的少女忽然身体微微一颤。 蔡皇后继续说道:“陆菀容为良……” “皇后娘娘!”陆菀容猛然抬起头,眼中满是决绝。 众人被她多多少少惊了一下。 薛瑾仪暗暗的有些佩服陆菀容,父亲只是五品郎中,在权势滔天的蔡皇后面前却有这样的气势,相当了得了,所以她能够勇敢的说出自己的意愿吧? 陆菀容昂着头,跪下了。 “你这是……”蔡皇后看不懂了。 陆菀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蔡皇后,一字一句的说道:“菀容多谢皇后的厚爱,但是……菀容不愿为妾。” 第253章 替补 此话一出,众人再一惊。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太子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蔡皇后面色发沉,问道:“菀容,你在说什么?” 陆菀容没有任何迟疑的重复道:“皇后娘娘,菀容不愿为妾。” 薛芳仪要不是有薛瑾仪抓着,差点跳起来。 不愿为妾,难不成是图谋她的太子妃之位吗?! 蔡皇后看了眼薛芳仪,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可现在的场合并不太好向陆菀容暗示或明示她将来是有机会做太子妃的。 她本想劝,但是看着陆菀容的眼神,话全都咽下去了。 大约陆菀容是有意中人了,奈何被家中逼入宫中选秀吧? 如果强行让陆菀容入东宫,她的心思压根不会在太子身上,还会因为种种缘故而心生怨恨,对太子不利。 她不能让东宫再有潜在的危险了。 蔡皇后轻叹一声,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既然菀容不愿意,我们也不强求了。愿你将来能找到一位如意郎君,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太子狂喜,陈静瑶有机会了! 他攥紧拳头,这次他该主动了! 陆菀容有些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恭敬的向蔡皇后磕了一个响头,“菀容多谢皇后娘娘成全。” “快起来吧。”蔡皇后笑得慈和温柔。 这样有胆识的女子,如果将来后悔,愿意嫁给太子为妾,她可以不计较这次,接纳陆菀容进入东宫。 希望陆菀容能够牢牢记住这份人情。 “退下吧。”蔡皇后道。 陆菀容起身后,又行了一礼,垂下头退出去了。 蔡皇后又叹了口气,贤妃安慰道:“皇后娘娘,陆姑娘虽是可惜,但剩下的人选之中还是有不错的呢。” 蔡皇后看向旁边的纸,其他三个人中只有陈静瑶得了一票,可是她不太想选这个陈静瑶,人确实好,但她真的不想再见到卫国公府的人出现在东宫了。 但是,楚王妃又说她们和陈静瑶没有过什么来往。 让她有些迟疑了。 这时,太子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两步,来到蔡皇后的身后,隔着帘子,轻声说道:“母亲,就选陈静瑶吧。儿子觉得她谈吐举止优雅端庄,又会琴棋书画,偶尔拿来解闷也挺不错。” 听这意思,似乎陈静瑶能解开太子的心结?蔡皇后陷入沉思,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就这么呆坐着吗?”薛芳仪不甘的问道。 薛瑾仪笑道:“剩下的三人里,只有静瑶表妹得了一票,不选她,选谁呀?” 薛芳仪狐疑的打量着她,问道:“怎么感觉你在帮着陈静瑶?” “帮她?”薛瑾仪紧盯着薛芳仪的眼睛,“不如说维护卫国公府。” “……”薛芳仪忽然间有些心虚,怎么感觉薛瑾仪知道了些什么,在暗暗的指责她设下诡计,差点害死楚王府所有人,牵连到卫国公府? 她干咳一声,“哼,凭你能做得成什么?少妄自尊大了!” 薛瑾仪笑道:“尽一些绵薄之力也是好的,免得有人说我吃卫国公府的白饭不是?” 薛芳仪嘴角抽搐几下,若不是怕引起蔡皇后的注意,真想从这死丫头的魔爪里抽出自己的手。 薛瑾仪好笑的看眼薛芳仪,若不是为了事成,她才懒得管薛芳仪自己作死作掉太子妃的宝座呢! 想想看,只要陈静瑶顺利进入东宫,一个作精,一个戏精,斗的可就有意思了。 “母亲。”太子见蔡皇后迟迟不说话,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说道:“母亲用心良苦,为我选择贤能聪慧的妾室,照顾协助儿子,儿子这会不明白呢?” 蔡皇后有些感叹。 太子见她没有出声,赶紧继续说道:“儿子明白了母亲这份苦心,以后绝对不敢再胡作非为,让母亲伤心了。” “你知道错就好。”蔡皇后觉得宽慰了不少,“你必须坐稳太子之位,取得你父亲的宠信,所以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明白了吗?” “是,母亲。”太子十分乖巧的应下了。 蔡皇后示意女官去喊陈静瑶进来。 太子心花怒放,差点要手舞足蹈了。 他很快就能和阿茉团聚了,这一次他会加倍的珍惜阿茉,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等到他登基那一日,他还要把他的阿茉立为皇后! 另一边,薛瑾仪与薛芳仪双双安心下来。 薛瑾仪立刻松开薛芳仪的手腕,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了擦手,边听着跟前的动静。 陈静瑶将激动的情绪压下去,乖巧的来到皇后面前行礼。 蔡皇后打量着陈静瑶,在听说她擅长唱曲时,不由想到了潘娘子,而后听她唱歌,觉得平庸至极,根本比不上能勾走太子魂的潘娘子,所以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陈静瑶,你为昭训。待我奏请过皇上,很快旨意便会送到你们三人家中,准备入东宫吧。” “谢皇后娘娘。”三人齐齐行礼。 陈静瑶激动之余,有些难过。 她是替补上来的,而且名号只是昭训…… 除却太子妃外,太子有良娣二人、良媛六人,承徽十人……这么一算,有十几个人压在小小昭训的头上,幸好目前太子只有妻妾四人。 陈静瑶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因为背靠卫国公府而得到任何优待,薛瑾仪很可能也没在这件事上给多说一句好话。 她的前路多了些困难,必须尽快往上爬! “好,辛苦诸位今日来宫里了。”蔡皇后吐出一口气,感觉肩上的压力减轻了一些,“我命人准备了酒菜,我们一起吃顿饭,高兴高兴。董妙,你们三人也留下来吧。” 陈静瑶赶忙跟着董妙她们向蔡皇后行礼,起身时顺势瞟了一眼帘子。 依然看不清楚太子是什么反应,但好歹她能够留在太子身边了。 “皇后,酒菜已经准备好了。”宫人来报。 蔡皇后起身,“走吧。” “母亲!”薛芳仪忽然叫道,以为有了陈静瑶这个助力,她的气色转好,瞥向薛瑾仪的小眼神里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楚王比太子年长一些,如今太子有了妾室,也该为楚王选一选了吧?” 第254章 没资格从这里面选 她如今要与旁人分享夫君,怎么能让薛瑾仪还和楚王一双人恩恩爱爱,天长地久? 薛芳仪不怀好意的望向面带微笑的薛瑾仪,她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外面那群秀女们都还没有走远呢,随便从里面挑出几个不就好了? 以后,楚王府里女人扎堆,为了争宠明争暗斗,可有薛瑾仪头疼的了,哪能像现在快活? 范昭仪嬉笑道:“太子妃,您可真是人心肠,给自己夫君选完了妾室,还不忘兄弟呢。” 其他人没有接薛芳仪的话,都以微妙的眼神看看她。 薛芳仪感觉不对,慌忙看向蔡皇后。 蔡皇后没看她,但是太子妃既然说出这话了,自然是要有所回应的,“今日是为太子选妾,楚王的事往后再说吧。” 楚王正妻是卫国公府的嫡长女,那么剩下的那堆出身小官宦人家的闺秀们自然是可以入王府为妾的,但是在看她看来——楚王没有资格从这里面选择妾室。 她盘算过了,楚王如果真要纳妾,从平民人家里挑选就好了,不能再让他与朝中官吏牵连上,哪怕是八九品的小官也不行。 轻信了孙素慈的话,让楚王与薛瑾仪结为夫妻,成就了天作之合,搞得太子这边连连不顺——这笔账,她还没找孙素慈母女好好算一算呢,居然又想重来这一套? 错误已然发生,她就绝不容许再出现。 薛芳仪一噎,不愿意放弃这大好的机会,挤出一脸的笑容,意有所指的说道:“母亲,为楚王挑选妾室,入王府后也好为楚王妃分担分担家里的事不是?” 蔡皇后话里话外瞧不起楚王,薛芳仪是摆明看不惯楚王府太平,可薛瑾仪笑而不语,反正陈静瑶入东宫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以后自然有人让薛芳仪头疼难堪,她才不会管她死活呢。 “楚王的事,我自有打算,太子妃无需费心了。”蔡皇后神色未变,但加重了语气。 谁猜不到蔡皇后不想官宦千金进入楚王府?偏太子妃是个傻子,难怪蔡皇后火急火燎的要为太子挑选妾室,今日有三个,往后就有五六七八个。 太子妃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周围的人一副看好戏的眼神,薛芳仪被这语气惊得心慌,忙垂下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蔡皇后没对当事人之一的楚王妃说半个字,领头出了屋门。 薛瑾仪放慢脚步,故意落在最后,目光深沉的望向蔡皇后的背影。 看样子,蔡皇后对楚王妾室已有打算了,可是她觉得自己无法容忍濮阳瑄身边出现其他女人。 至于濮阳瑄……她相信阿瑄会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以他们现在的身份地位,无法阻止有心人以各种名义将所谓的妾室送进楚王府。 他们得尽早打算了。 薛瑾仪正琢磨着心事,耳边忽然响起陈静瑶的声音,“多谢表姐相助,静瑶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她抬眼望去,太子已从帘子后离去,陈静瑶不再装作潘娘子的模样了,灿烂的笑容中含着几分感激之意。 陈静瑶明白,表面上的客套还是应该有的。 薛瑾仪微笑道:“表妹太客气了。只是……往后你在东宫,要一直装作潘娘子的模样,不能再做你自己,你可想好了?” 陈静瑶微愣,她这段时间里满心眼里想的都是如何让自己的言行举止与潘娘子一样,好成功吸引太子,然后爬上高处,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却没有想过自己如果不再模仿潘娘子,太子还会再多看自己一眼吗? 恐怕不仅不会,更会因为失望而对她心生憎恶,她的一生就毁了。 她再不能做自己了,必须活成另一个女人的模样,而这个女人还是个卑贱的妓子。 陈静瑶咬咬牙,满嘴的苦涩。 “我明白,表姐。”她半垂着眼帘,露出柔弱可怜的样子,但语气是坚定的,“为了卫国公府,这点委屈算不上什么。” 薛瑾仪在旁人看过来之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祝你好运,静瑶表妹。” 说完,她昂首快步向前走,正巧德妃找她说话。 陈静瑶望着薛瑾仪的身影,想到薛芳仪的话心里又好受一点了。 想必楚王很快也会有妾室,到时候楚王府不知三个妓子,会有越来越多的女人来分享一个男人的爱,是女人都会不高兴的。 那张脸还会如现在这样明艳光彩吗? 吃过午饭,薛瑾仪离开春芳阁,半路上被薛芳仪身边的宫人叫住了。 她来到不远处竹丛后面的亭子里,薛芳仪正坐在石桌边,目光冷冷的望着她。 还没等她踏上亭子的台阶,一道金光从眼前闪过,正好砸在她的胸口上,她没接住,那东西落在地上,在众人的目送下,骨碌碌滚进旁边的草丛里。 薛瑾仪这才看清楚,是她套上薛芳仪手腕上的金镯子。 “拿走你的脏东西。”薛芳仪冷喝道。 青兰上前,拾起金镯子,仔细的用帕子擦干净。 薛瑾仪不仅没有生气,还笑着说道:“妾身差点忘了这只父亲送的金镯子,多谢太子妃归还。妾身出嫁时,父亲特意命人打造了一对,可不能弄丢了呢。” “……”薛芳仪像被人打了一拳,一股气堵在胸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半晌,她才顺过气,冷哼道:“父亲真是瞎了眼,居然给你准备这些?暴殄天物了。” “太子妃?”薛瑾仪歪着头,不解的眨巴眼睛,“父亲是卫国公,是辅佐皇上的重臣,怎么被您这样说呢?” 薛芳仪又是一噎,这个死丫头巧舌如簧,她日后一定要拔了她的舌头不可! 她知道自己没有这死丫头狡猾奸诈,也看着她就觉得碍眼,冷喝道:“滚出宫去,这儿不是你能久留的地方。” “是,太子妃。”薛瑾仪懒得与她一般见识,在内侍的带领下,来到宗正寺。 院子里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影。 她走进敞开的门,一道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青兰等人知趣的退下,薛瑾仪抿嘴一笑,蹑手蹑脚地来到濮阳瑄的身后,猛地环住他的腰身,脸贴上他的后背,甜甜的唤道:“阿瑄!” 第255章 独一无二 濮阳瑄握住她的手,指腹细细的摩挲着她的手背,笑问道:“也一刻也离不开我了?” “是啊。”薛瑾仪没有犹豫,一口应道:“从你早上出门开始,就特别想呢。” 她稍微松开些手,好让濮阳瑄转过身,两人脸对着脸,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瞳孔里自己的面容。 濮阳瑄轻抚过她的脸庞,柔声道:“下衙后,我去找永华大师。” “嗯?” “为了防止有人给我塞侍妾。”濮阳瑄笑道。 薛瑾仪微微睁大了眼睛,她知道春芳阁内发生的所有事情,濮阳瑄一定会知道,却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濮阳瑄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隔着薄薄的衣料,薛瑾仪可以感受到一颗强有力跳动着的心脏。 她不由地笑了。 “这里,只容得下一个人,她叫薛瑾仪。”濮阳瑄缓缓开口,声音深情而温柔,“我不会让第二个人走进这里,也不会来到我们的身边。往后的日子,我生命中的伴侣和唯一的爱人,是你。” 薛瑾仪慢慢地收紧手指,抓住濮阳瑄的衣襟,唇角得意的勾起。 他还那么清楚的记得成婚时的誓词。 甜蜜的滋味在心间蔓延,也给予她勇气与力量,让她无所畏惧。 濮阳瑄注视着她微红的脸颊,继续说道:“我会请永华大师帮忙,请他告诉父亲,如果我纳妾,会让你我成婚带来的福瑞消散,让灾厄重新降临。” “永华大师还在城外的破屋里吗?”薛瑾仪问道。 “嗯。”濮阳瑄道:“安止说过,如果他们离开,会提前传信给我。” “那我就放心了。”薛瑾仪欢快的笑道,“就是又要麻烦永华大师了。” “经由上次的事,大师挺喜欢你的。” 薛瑾仪甜甜一笑,扑进濮阳瑄的怀中。 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这次我就不陪你去了,我先回家做好吃的等你回来。” “好。” 濮阳瑄带着薛瑾仪来到书案后,这儿早就准备好了一把长椅,似乎就是为了方便他们两人坐一起的。 “我又从崇文馆里找了些书,心想你应该会喜欢的。” 薛瑾仪接过几本书,是她没见过的,看来濮阳瑄记住了她有哪些书,从而了解她的兴趣,并且不会带回来重复的书。 “我喜欢。”她高兴道,发现书案上摊开了一本有些残破的古籍,旁边放着文房四宝,“嗯?你是在抄写吗?” 她小心翼翼的双手拿起宣纸,上面是工整有利的楷书,是濮阳瑄的笔迹。 “是。”濮阳瑄道:“有些古籍不允许带出皇城,所以我借来手抄。反正这宗正寺里整日无所事事,不如找点有用的事情来做做。” 薛瑾仪瞟一眼门外,官署里依旧安静的连身边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吗?”她轻声问道。 “是。”濮阳瑄倒了两杯茶,“这二十多年都等过来了,无需急于这一时。” 薛瑾仪握了握他的手。 人要改变固有的想法很难,更何况这个人是一国之君,皇上是这天底下最要面子的人,要他改变想法岂不是自打脸,是需要一些毅力和决心的。 薛瑾仪往砚台里添了一点点水,然后拿起墨块,“我为你研墨吧,阿瑄。” 濮阳瑄看着笑意慢慢的妻子,提笔写字。 因为这墨是阿瑾研磨出来的,所以他感觉写字都比平常顺溜了许多。 抄书需要静心,才能确保无误,所以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但不觉得枯燥无味。 相伴的日子,无论是什么样的,都会有一份美好。 到了下衙的时辰,濮阳瑄前往城外找永华大师,薛瑾仪则带着侍女们去东市,先去了一趟市署衙门,然后亲自挑选晚饭的食材,顺便要处理一下胭脂水粉铺子。 万事俱备,只欠几道东风了,她也该把铺子准备好,只等合适的时机,便可以开张赚钱。 青兰笑道:“王妃,要奴婢说,您今儿应该骑马。” “为何?”薛瑾仪拿起帷帽,理了理上面的白纱。 青兰兴奋道:“宫里的贵人们都夸赞您漂亮了,您要是风风光光的出现在大街上,一定会引来更多关注和议论的。如此一来,大家都会蜂拥到铺子里,不用愁没生意了。” 薛瑾仪笑而不语,将帷帽戴在头上,整理好白纱,完全遮挡住自己的容貌。 青兰不解。 青芷解释道:“铺子里还是原来的人、原来的东西,人们去了铺子,买到的是一般的东西,用起来没有效果,岂不是砸了自己的口碑?” 青兰恍然大悟,“还是王妃有耐心,奴婢都等不及想看看铺子开张那天,会是什么情形了。” 薛瑾仪钻出车厢,站在车辕上张望着车水马龙的东市,笑道:“青兰已经在想了,看来我得弄得更热闹些,才好给青兰惊喜呢。” 青兰凑过来,“奴婢一定鼎力相助!” “那就来吧。”薛瑾仪笑着,提起裙摆,直接从车辕上跳下去,惊得路人连连看来。 但是她的面容遮掩在面纱后面,再看衣着华丽,当是哪家娇纵又直爽惯了的贵夫人,笑着走开。 她带着侍女们气势汹汹地走进胭脂水粉铺子里,掌柜和伙计们正在打盹,大好的午后时光,街上人来人往,铺子里居然一个客人也没有。 她们进来,伙计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懒洋洋的说道:“客官,你们慢慢看,咱们店里都是上好的东西。” 青兰轻咳一声,可那些人还是没有反应,她索性重重地咳嗽三声,掌柜终于不耐烦的抬起头,喝道:“一个个偷什么懒,不知道招待客人的吗?!” 伙计们被吓得一个激灵,纷纷看向门口的人,戴帷帽的看不清楚容貌,不知道是谁,但她身后的丫鬟,有些眼熟。 “夫人您是……”伙计小心的问道。 青兰道:“这位是楚王妃,卫国公府大小姐,你们的东家。” 众人一惊,慌忙行礼,“小的们见过楚王妃。” 掌柜肩膀一颤,脸上堆着谄笑,迎上前来。 “王妃,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正好,店里有西域来的上好胭脂,您试试?” 薛瑾仪没有说话,隔着面纱,都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冷傲。 “我是楚王妃身边的侍女,青芷。”青芷上前半步,“这间铺子,王妃另有用处,所以请你们结算了工钱后,马上离开。” 第256章 赶人 众人一怔,以为自己刚睡醒,听错了。 “青芷姑娘,您在说什么?”掌柜迟疑着问道。 青芷高声重复了一遍,“……念在诸位在铺子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王妃会多算一笔钱,做为补偿给你们。” 青兰轻轻的哼一声,要她说,这些只会吃白饭,不会做事的废物该拿了工钱就滚,还是王妃心太善了。 掌柜这下子终于听明白了,大叫道:“王妃,您怎么能这么对我们?!” 他的口气,仿佛薛瑾仪做了什么要遭天打雷劈的事。 “不愿意走也行,”青芷冷脸道:“你们可以去城外的庄子做事。” “庄子?”掌柜脸色一黑,乡下地方哪有京城热闹快活,而且差事又苦又累,脑子坏掉了才愿意离开京城去哪种地方呢。 楚王妃这是摆明了赶走他们啊! “王妃,您这样对我们也不太厚道了吧?”他继续大声喊叫,显得义愤填膺,“这事儿要传出去,对您名声不好,谁敢到这铺子里买东西呀?” 他一边说,一边向伙计们使眼色。 “咱们在这家铺子里干了好些年,东家没说过半句重话,说明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少则七八口人,多则十几口,在京城里住了几十年,都指着我们吃饭呢,不能说赶走就把我们赶走吧?您上东市随便打听去,谁家也没有这样对掌柜和伙计的!” 站在掌柜边上的一人接话道:“没了活干,叫我们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吗?” 伙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鼓动起来了。 青芷在伙计们开口之前,冷冷高声说道:“名声无需掌柜操心。”她边说,边从袖里抽出几张银票,“这些是念在你们苦劳的份上,给的补偿,按照你们在铺子的时间,差不多相当于各自一年到三年不等的工钱。” 刚要抗议的伙计们脸色松动了,有了这笔钱暂时不愁没饭吃,在花光之前绝对能找到新活计,反正在哪儿干活不是干? 青兰与青鹂虚扶着薛瑾仪到旁边的椅子落座,用自个儿带来茶壶茶杯,倒水给薛瑾仪喝。 薛瑾仪摘了帷帽,安之若素,喝茶看戏,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相信凭青芷一人就能做好。 青芷又从怀里摸出一只塞满铜钱的荷包,往旁边的桌子边一坐,“前三位自愿离去这,将多得一百文钱。” 胭脂水粉铺子里,掌柜连伙计一共六个人。 她话音刚落,四名伙计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的要做前三个人。 “你们!”掌柜怒了,这些年在铺子里吃好喝好,为了几个钱居然这么快变脸。 一个伙计叫道:“掌柜的,反正这家铺子没什么生意,年底也分不到多少好处,不如早点换个营生!” “就是!”其他三人附和。 青芷板着脸,点了三个人,“你们仨最先碰着桌子,算你们是前三。” 第四个人苦着一张脸,他也打算离开铺子,不过反应稍微慢了点,怎么就…… “第四个给六十文钱,第五个三十文,最后一名嘛……”青芷笑道:“一文没有。” “多谢青芷姑娘!”第四个人大喜。 掌柜和身边叫王四的伙计互相看看。 “你给我小心点!”掌柜一把抓住王四的胳膊,冷眼看着四名伙计笑眯眯的等着收钱。 他其实没什么本事,全靠和孙家沾亲带故,才能在这间胭脂水粉铺子里谋得一个体面的差事,要是他被赶走了,还上哪儿去当掌柜,指使人干活啊? 再求孙家?就算是亲戚,孙家也不会白帮忙的。 而且这件铺子就算没什么生意,也开了多年,可是有秘密的…… 掌柜擦了擦额头,这间铺子被拿去给楚王妃做嫁妆后,孙家悄悄派人来清点过。后来,楚王妃虽然假扮客人来过一次,也没什么动静,以为她没什么打算呢,所以搁到现在,还没清点完呢。 若那些秘密被楚王妃发现…… 掌柜打了个寒颤,偷偷地瞟了一眼后院的方向。 青芷手上有一份单子,详细的注明了伙计的姓名与来铺子的时间、所作工作,她将钱数好之后,却没有发下去,而是又抽出一份文书。 “签字画押,领钱。” “这是什么?”伙计不认识几个字,瞪眼看着。 青芷道:“我读给你们听。姓名暂略,原系京城东市添香胭脂铺伙计,于大周元光二十三年八月十九,由于个人原因辞工,与东家卫国公府薛氏瑾仪再无关系。” 薛瑾仪放下茶杯,看向那几名伙计,他们有些新奇的小声议论。 这些人以前都听孙氏的指挥,所以她必须防止万一,效仿现代公司开具离职证明一样,签字画押、拿钱走人,若来日上门找麻烦来,她们有字据就不用怕了。 “你们有何问题吗?”青芷问伙计们。 伙计们纷纷摇头,“没有没有。” 他们只是普通伙计,拿钱走人,能有什么问题? 青芷道:“那么请你们在这里依次写下自己的名字,摁下手印。” “等等!”在第一个伙计要拿起笔的时候,掌柜嚷嚷道:“小心她是在骗你们!就欺负你们大字不识一个,万一那是卖身契,稀里糊涂的签字画押了,你们打算一辈子做牛当马,子孙后代也是奴婢吗?” 伙计们愣住,文书上那么多字,他们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卖身契。 青芷淡定的看向掌柜,“请掌柜来读一遍?” “凭什么?”掌柜抱着手臂,冷哼扭头。 “看掌柜的态度,像是打算要留在薛家,”青芷道:“难道你不应该为东家做事吗?” 掌柜的撇撇嘴,走过去的时候心里盘算着要搞点事出来,让楚王妃知道这里不是她能随便耍横的。 “请青芷姑娘拿给我看看吧?” 薛瑾仪看了眼门外晃动的人影,对青芷点点头。 青芷这才将文书交给掌柜,叮嘱道:“掌柜,你可要读得清清楚楚。” “姑娘,我识字。”掌柜不屑,抖开文书,看了一遍,大惊失色,“还真的是卖身契,你们怎么能干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第257章 开玩笑 “……” 屋子里安静了一下下,随即沸腾开了。 伙计们大吵大嚷起来,要不是有青兰与青鹂护着,他们很可能已经冲过来要揍人了。 “楚王妃,你们太不过分了,欺负到我们小老百姓的头上来,还有人性吗?!” “亏得我们还信任你们,愿意主动离开铺子!” “我们不走了,我们要去报官!” 掌柜得意一笑,向王四递去一个眼神,用口型告诉他,“快去孙家报信。” 王四迟疑了一下,才冲出去。 薛瑾仪泰然自若,看着他们闹腾。 青芷问道:“掌柜,你确定这是卖身契吗?” 掌柜被青芷定定的眼神给吓着了,索性理直气壮的叫道:“白纸黑字写着呢,能有什么错?” “好吧。”青芷有些惋惜的叹气,“我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啊?”掌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青芷来到门口,向门外一人打招呼,“雷市丞,正巧您打这儿经过,请您进来为铺子主持一个公道吧?” “正巧”经过的雷市丞刚在门口听了几耳朵,大概明白先前楚王妃的人来市署是为了什么,原来是铺子辞工出了问题,需要一个有身份能做公证的人。 他进屋,先向薛瑾仪作揖,然后从掌柜手里抽出文书。 掌柜慌了一瞬,急忙轻轻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赔笑道:“楚王妃,小人刚刚是跟您开玩笑呢……” “玩笑?”青芷指着呆若木鸡的伙计们,冷喝道:“这种事是能开玩笑的吗?你的身份,又有什么资格开王妃的玩笑?” “这不……”掌柜的眼珠子一转,干脆跪在地上认错,“咱们要各奔东西了,眼瞅着场面有些伤感,所以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吗?” 薛瑾仪想笑,这人反应算快,还是有点用的,可惜没走在正道上。 雷市丞在他们说话,认真的看过一遍文书,好奇的问道:“这是谁拟定的?” 青芷道:“是楚王妃,为了避免日后纠纷。” 雷市丞向薛瑾仪拱手,“王妃妙计,下官佩服。” “雷市丞过奖了。”薛瑾仪不慌不忙的问道:“您看过这文书了,有问题吗?” “没有。”雷市丞想了下,转身对伙计们又念了一遍文书,“……大家请放心吧,王妃绝无坑害诸位的意思。” 薛瑾仪适时的向众人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她的笑如清风拂面,扫去伙计们满脑子的怒火,回过神来,讪讪地向她道歉,然后老老实实的在文书上签名摁手印。 “诸位拿好钱。”在雷市丞的见证下,青芷将四人应得的钱发下去。 伙计们拿着沉甸甸钱袋子,高高兴兴地向薛瑾仪行礼后,离开铺子。 掌柜越发不自在了,时不时的瞟向门口,始终不见孙家的人来。 最近的是华照楼,这个时辰孙老板应该还没走,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过来? 掌柜心里正打着小鼓,听见青芷的声音在耳边不远处响起,“掌柜,你的意思呢?是去庄子继续做事,还是拿补偿的钱,离开铺子,另谋生路?” “楚王妃,”掌柜立刻可怜巴巴的向薛瑾仪拱手,“小的在铺子里多年,实在不舍得离开!刚才那小小的玩笑,其实也是有不想大家离开的意思。” 他侧头看向门口,抽了抽鼻子,硬是挤出了一颗泪珠。 “掌柜,你的演技太浮夸了。”薛瑾仪觉得辣眼,他要是个流量明星,是要被群嘲的。 “啊?”掌柜呆住。 薛瑾仪摆摆手,“你不适合在这里罢了,为什么偏要留在这里呢?” 她注意到掌柜有段时间总往后院望去,想到濮阳瑄留人在这里暗中调查,只见过孙家人往来两次,但查不出什么线索。 是后院里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东西吗? “雷市丞,恐怕要多耽误你一会儿了。”薛瑾仪起身,走向通往后院的小门。 半截帘子垂着,只能看见灰扑扑的地。 “王妃,您这是……”掌柜心里一惊,急忙跟上去,“您是要在铺子里四下里看看吗?我对这儿是最熟悉的了,我带您看看吧?” “不必了。”薛瑾仪摆手,青兰插到两人之间,防止掌柜纠缠她,“我自己的地方,想怎么逛,就怎么逛。” 掌柜急得搓手,看来真有什么东西藏在后院里。 她抬手抓住帘子,掌柜的心猛然一跳,差点从喉咙里蹦出去。 “算了,”薛瑾仪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目光从掌柜的脸上扫过,“乱七八糟的,直接叫人收拾过,我再看吧。” 掌柜松了口气,一脸谄媚的望着薛瑾仪,“王妃,求您让小的留在这里吧,哪怕是从伙计重新做起,小的也无怨无悔。” 在楚王妃眼皮子底下,等到最后一些东西送出去,他就可以趁机向孙家邀功,再得到一份体面点的差事。 “不适合男人出现在这里。”薛瑾仪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转身回到椅子上。 掌柜哭丧着脸,像在干地上的鱼做着垂死挣扎,“王妃,哪怕是要小的看门也行啊!” 青芷冷脸无情,“铺子可不容下随随便便玩笑的人。” 掌柜的像生吞了无数黄连,苦涩的说不出话,只得再看向门口。 这一次,他终于盼来了救星。 来的是孙老板的妻子,樊氏。 樊氏一进门,就对薛瑾仪展开笑颜,“楚王妃安好。您这是亲自来管铺子的事吗,其实交托给舅舅、姨妈们不是更方便妥当吗?” “我在王府闲着也是无聊。”薛瑾仪瞅着樊氏,她打扮的比官宦人家还要富贵,连雷市丞见到她都点头示意,“所以,我拿自己的东西做点事,旁人也要管吗?” “旁人”二字让樊氏脸色微变,楚王妃显然是不拿她当正经舅妈看待,所以她拿长辈的身份出来压也没用。 “这不是怕王妃操劳吗?”她讪笑道:“若是王妃今后用什么需要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去华照楼差遣人就是了。” 薛瑾仪不置可否,安静喝茶。 樊氏面色越发不好,往年,这死丫头都是被她们踩在脚底下随便践踏的,如今反倒站在她们头上了! 孙素慈可真是没用,连个小丫头都对付不了。 她瞟向不断眨眼的掌柜,干咳一声,“那我也不耽搁王妃做事。只是我有些东西寄存在铺子库房里,我是过来拿走的。” “什么东西?”薛瑾仪问道。 “……”樊氏噎住,死丫头追根究底个什么?! 第258章 藏着的秘密 薛瑾仪道:“库房重地,进出物件需凭单据。孙太太寄存了东西在这里,也应该有单据吧?凭单据拿东西,否则岂不是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樊氏感觉死丫头的话怎么那么不对味呢? 雷市丞点头称是。 青芷上前,“请孙太太将单据交给奴婢,奴婢去库房取来。” 哪可能有什么单据啊!樊氏觉得烦躁,“都是自家地方,借一小块地方存点东西,没什么吧?” “自家地方?”薛瑾仪瞥眼看来,眼神凉凉。 樊氏感觉身上发冷,“啊哈哈,王妃,那个……” “这不是薛家的地方吗?”薛瑾仪一脸奇怪,“何时姓了孙,还是姓樊了?” 这话,让看热闹的雷市丞咂出了怪味儿。 眼瞅着掌柜频频看向樊氏,搞得像樊氏才是铺子的东家。 这孙家厉害……不单华照楼,连这间生意清冷的小小胭脂铺子也要插手,是人性的贪婪呢,还是这姻亲太亲密,两家不分离? “……”樊氏的嘴角在抽搐,难怪死丫头能得到大长公主的喜爱,嘴巴太厉害了。 以为成了楚王妃,就有一对翅膀,能飞上天去? “哎呀,薛、孙两家这么些年来往密切,这不是像一家人似的吗?”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嘴,然后要靠近薛瑾仪,好装一装亲密,不想青兰借倒水,挡住了她,只好站在原地继续说,“要是让楚王妃不高兴了,是妾身失言,还请您海涵。” 薛瑾仪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所以账目一定要清清楚楚,免得闹出什么误会来,让两家生了间隙,可就不好了呢。” “是是是。”樊氏本来想反将一军,听薛瑾仪这样说,只能连声赞同。 “孙太太,既然如此,请您拿出单据吧?”青芷客客气气的逼她拿出单据,“铺子要修整了,到时候乱糟糟的,万一丢了您的东西可就不好了,对吧?” “……”樊氏撇撇嘴,假装在身上乱摸索一番,然后不好意思的笑道:“哎呀,我出来的急,居然忘了带,真是叫你们笑话了!” 这样拙劣的演技,在薛瑾仪看来确实是笑话。 不过,她顺着樊氏的话说道:“既然如此,麻烦孙太太下回再来了。你大可以直接叫下人跑一趟,何须亲自来呢?华照楼需要你们夫妻二人操持,别太操劳了。” 是啊,这点小事何须亲自来?雷市丞探究的目光在樊氏的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怎么感觉库房里放着的是对孙太太很重要的东西呢? 薛瑾仪扫了眼雷市丞的脸色,微微一笑。 樊氏道:“那……妾身不打扰楚王妃了,告辞。”说完,她麻溜地离开铺子。 虽然那些东西值不少钱,可是眼下这情形,显然是不可能拿回来了。 幸好东西藏得隐秘,说不准死丫头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来。 呵呵。樊氏目光阴险,上回借善款之名,坑走孙家那么多钱,现在又让他们亏一大笔钱……哪怕是亏一文钱,她也绝不会让死丫头好过。 待有了好机会,定要拿那些东西倒打一耙! “孙太太!”掌柜大叫道,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远去,不禁狠狠骂起来,“这算个劳什子的亲戚,他娘的……” 雷市丞无语。 “掌柜。”青芷抖了抖手里的文书,来到他身后,“你是要拿钱离开铺子,还是去庄子做事呢?” “……”掌柜的脸颊直抽抽,看一眼街上,已经找寻不到樊氏的身影,恨恨的一把夺过文书,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摁手印时恨不得碾碎了这张纸。 王四愣住了,骂道:“掌柜,你赔我钱!”他要是听了青芷姑娘的话,乖乖离开,好歹能多拿三十文钱! 现在呢,屁都没有了! 掌柜收好自己那笔钱,恶狠狠瞪他,“你小子自己犹犹豫豫,关我屁事啊?” 他拿出铺子的钥匙与账本,与青芷简单的核对过没有问题后,骂骂咧咧的往外去。 孙太太不管他了,他也不管库房里那沾上了要人命的东西! 王四萎靡的签好了文书,拿钱离开铺子后,屋子里终于清静下来了。 薛瑾仪起身,向雷市丞点点头,“劳烦你了,雷市丞。” 雷市丞琢磨了一下,好意提醒道:“东市里形形色色的人,胡商来往络绎不绝,暗中会贩卖一些不好的东西。衙门想尽办法,可惜这些人这些货物犹如野草,春风吹又生啊。” “哦?”薛瑾仪眨巴眼睛,像是觉得这些与自己无关。 雷市丞索性说开了,“这里头不乏会抓住了严判,甚至要人命的东西,所以请楚王妃务必小心,仔细检查过铺子里里外外,莫要替人背锅了。当然了,下官只是这么说一下,提醒楚王妃在东市小心而已,绝无别的什么意思。” 薛瑾仪微笑道:“多谢雷市丞提醒,我知道了。” “下官也告辞了。”雷市丞拱拱手。 薛瑾仪让青兰倒了杯茶送过去,然后送雷市丞出了门。 青芷将文书送到她面前,“王妃,奴婢这就安排人仔细搜查铺子吧?” “不能大张旗鼓的搜铺子,会让孙家戒备的。”薛瑾仪示意青芷妥当收好文书,“樊氏很有可能不会要那些东西了,甚至会借这些东西来谋害我们。这间小铺子里就藏有秘密,那么华照楼里……” 她望向门外,眸色凝重。 孙家霸占薛氏的产业敛财、结交朝廷官员也就罢了,居然还在暗中进行着什么违法买卖吗? “这事儿,得告诉老夫人一声。”薛瑾仪揉了揉眉心,“看来,今晚是没办法亲手为阿瑄做饭了……” 她叹口气,随即回到桌边,亲手写了一封信,叫青兰送给薛老夫人。 青芷与青鹂一起陪着薛瑾仪来到后院。 后院不大,当中一棵枯树,树下石桌一张,倒也显得古朴雅致,周围一间大库房,一间厢房,还有一座草棚,里面拴着一头牛,正在慢悠悠的嚼着干草,旁边是简单的灶台。 薛瑾仪看了圈周围墙头与不远处的小楼,“打开库房看看。” “是。”青芷上前,打开库房的门锁,刚一推开,胭脂的香味混合着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 库房里堆满了各种胭脂水粉和装在匣子里的首饰,有的上面甚至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旧货,卖不出去就堆在这里长蘑菇。 一眼看不出异样,薛瑾仪撸起袖子,“咱们开始吧!” 第259章 找不着 胭脂水粉这样乱糟糟的堆放着,在薛瑾仪看来是不能用了,叫青芷、青鹂打开盒子检查过里面的东西后,直接丢到院子里。 “王妃,奴婢们来就好了。”青芷劝道:“您在院子里喝茶,再看看奴婢们扔出来的东西有没有问题吧?” 薛瑾仪摇头,“虽然孙家没有这么快动手,免得脱不开干系,但我们需要早些准备。” 青芷见状,便不劝了。 三人各分了三个区域,薛瑾仪站在架子前,从最上面一层拿下来一只竹筐,里面散乱的堆放着几只胭脂罐子。 抚过罐子上的灰尘,上面的花纹都有些陈旧模糊了。 她打开来,还没凑到近处,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气,她蹙眉想了想,再去检查其它罐子。 摆弄间,一只硕大的蟑螂受到惊吓,从她的手边飞快地溜走。 蟑螂在这里没有天敌,也没有人会收拾它,所以不仅个头大,而且背上油光闪亮,一看就是小日子过得不错。 薛瑾仪摇摇头,蟑螂身上不知带了多少细菌,库房里的胭脂水粉果然是不能用了。 另一边,青芷还好,青鹂已经面色青白了,强忍着不适,继续检查着。 薛瑾仪检查过竹筐里所有的罐子,然后将竹筐搬到院子里。 “小,小姐……您不害怕的吗?”青鹂看她回来,颤颤巍巍的问道。 薛瑾仪笑道:“你看虫子逃得飞快,是怕你呢,所以你怕它作甚?” “可是……好恶心啊?”青鹂身上颤栗。 虽然她经过大长公主府的嬷嬷调教,比以前乖巧懂事多了,可到底是没接触过这些。 薛瑾仪道:“我在书上看到过,这虫子可以油炸过,蘸调料吃,十分的美味。” “……”青鹂有点想吐,但一想到小姐高超的厨艺,忽然间心生向往,那些虫子也没有太面目可憎。 “继续吧。”薛瑾仪笑道。 不多时,青兰回来了,与她们一起检查。 “大家一定要认真检查,如果不太确定的东西,放到这边。”薛瑾仪指挥着。 话音刚落,她听见身后有人柔声唤自己的名字。 “阿瑾。” 薛瑾仪回头望去,脸上不由展露出笑颜。 “阿瑄,你来啦?”她扑过去,可是一看沾满灰尘的双手,无奈苦笑。 “永华大师那边,我已经说好了。”濮阳瑄抬手,为她摘去挂在珠钗上棉絮似的灰尘,又用自己的衣袖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灰,“这里是怎么了?” “出了点事。”薛瑾仪简单的将情况告诉他,“……人是轻轻松松地赶走了,可还是有后患留下了。你知道东市里,有哪些犯法的东西吗?” “除了人口拐卖以外,从富贵人家偷盗抢劫来的财宝,”濮阳瑄与她回到架子边,与她一起检查竹筐里的东西,“还有一些巫蛊、毒药以及前朝宫廷的东西。” 薛瑾仪又环视一圈,“人与财宝占地儿大,不可能藏在这样的库房里。巫蛊……孙家要这种东西做什么?毒药容易藏,倒是有可能,但是何必放在这里,不方便取用呢?” “难道是前朝宫里的?”青芷轻声问道。 濮阳瑄面色沉沉,“父亲称帝后,前朝宫里绝大部分的东西都被销毁,除非是稀释珍宝,被锁在了宝库中,一般人不可能接触到。而当年动.乱,确有一些东西流散到民间,但一旦被发现,一概以前朝余孽论处,判斩刑,甚至会牵连三族。” “……”薛瑾仪倒吸一口冷气,阿瑄本就因为生母而让皇上厌弃,如果再沾上前朝宫廷宝物,后果不堪设想。 青芷道:“楚王,王妃,依奴婢之见,不如将这间铺子转卖,另寻别处吧?” “这确实是一劳永逸的办法……”薛瑾仪望着面前灰蒙蒙的胭脂罐子。 “可是,我们必须知道孙家到底做了什么。”濮阳瑄接话。 “是啊,”薛瑾仪笑了,“还是阿瑄了解我。如果我们没查不出来,就转卖出去,岂不是害了接手的人?而且孙家现在一定会准备拿这些东西害我们,我们又怎么能错过让他们体会‘害人终害己’的机会呢?” 青芷等人听了,继续卖力的检查。 “还会有什么呢?”薛瑾仪踢开一只“吱吱”乱叫的老鼠,拾起掉在地上的一串珍珠项链,“前朝的东西会不会是一些首饰,藏在这里面就能够不起眼了?” “前朝宫里的东西,上面都会有特殊的印记。”濮阳瑄接过珍珠项链,“很好分辨。如果想知道到底还会有什么……”他侧过头,目光深邃的凝视着薛瑾仪的脸,“就必须去一趟黑市。” “嗯,”薛瑾仪点头,“孙家贪财,一定会做最挣钱的买卖,去黑市了解行情就更容易猜到了。” 濮阳瑄记得自己从前答应过薛瑾仪,带她去黑市见识见识,于是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我们去黑市,需要好好准备一番,不能太匆忙。” “嗯?”薛瑾仪诧异,“我以为你要自己去……” 濮阳瑄笑着轻轻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当自己是会添麻烦的累赘吗?” “才不会呢!”薛瑾仪挺直腰板。 濮阳瑄握紧她的手,“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薛瑾仪跟着笑了。 青兰看着他们的模样,掩嘴忍笑。 真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啊…… 要不是怕给他们添麻烦,真想跟着去看看他们是怎么携手闯荡黑市的。 若是写成话本,那一定精彩极了! 半时辰后,薛瑾仪收拾干净了,从铺子出来,随便指了几处地方,对手拿着厚厚一卷宣纸的青芷吩咐道:“还有这里,那里,都需要改。唉,真是的,难怪没有客人上门呢,就这样的布置哪儿像个卖胭脂水粉的。” 青芷应道:“是,王妃。” “哦对了。”薛瑾仪又指向头顶上的牌匾,“这个现在就拆了。” 躲在附近的两个人瞧见楚王妃这副架势,互相看看,悄悄地溜走。 濮阳瑄在薛瑾仪耳边轻声道:“人走了。” 薛瑾仪松口气,“明天开始找工匠来重新装修,如此一来,就能在铺子里待更长时间,好早日找出那样东西!” 第260章 高傲的资本 车夫将马车赶到铺子门口,搬好了脚凳。 “楚王,王妃,请。” 濮阳瑄为薛瑾仪戴好帷帽,然后握住她的手,来到马车边,刚要踏上脚凳,一阵热闹的欢笑声从不远处传来。 “柳央姑娘,求求您了,我老母亲就喜欢您做的香丸,老人家九十大寿就快到了……” “柳姑娘,请您收我做徒弟吧,我给您做牛做马!” “柳姑娘,恭喜您重出江湖啊!” 薛瑾仪不由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一名紫衣女子侧坐在毛驴上,高傲的昂着下巴,对周围的人声置若罔闻。 另一名红衣女子不爽地呼喝道:“快让开路,别堵着了,否则小心老娘的鞭子不长眼!” 她的威胁,并没有让追捧柳央的人让开半步,亦步亦趋的跟随着毛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向往与崇拜的神情。 薛瑾仪微笑道:“柳央姑娘恢复了,往日的一切又都回来了。” 濮阳瑄道:“那个方向,是花影衣香坊。” “王妃……”青兰感到不平,“您开解好了柳央姑娘,她风风光光的回花影衣香坊,继续做她受人追捧的调香师傅,可我们呢?感觉什么好都没捞着啊?” 濮阳瑄道:“你们王妃胜券在握,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薛瑾仪笑而不语。 青兰茫然,“什么胜券?” 哪儿来的胜券? “柳央姑娘真是幸运,遇见了我们王妃……看她现在高傲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家名门勋贵的小姐呢。” “人家有绝佳的技艺傍身,自然有高傲的资本了。”薛瑾仪感叹道:“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有人选择低调,有人选择高调的活着罢了。” 青兰歪头望着柳央,她的出现让整条街都热闹起来了。 “大家又那么喜欢她了,想来花影衣香坊不会再排挤她,让她离开了。” 旁边路人接话道:“花影衣香坊的崔老板甚至给柳央姑娘多加了三成工钱,就因为这次柳央姑娘制作出来的香丸,听说是只能天上有的好东西。” “怎么个好法?”青兰好奇的问道。 路人道:“我也只是听人说,闻过之后仿佛身处仙境,让人不由回忆起美好的事物呢。反正就是好东西啦,不然崔老板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愿意随随便便的给手底下的人加工钱呢?” “看来柳央姑娘是留定花影衣香坊了。”青兰叹气。 路人回头看看薛家的胭脂水粉铺子,摇头道:“像这样的铺子,怕是以后更做不下去了,不如早点换个行当呢。” 青兰“呵呵”干笑两声。 她就不信楚王妃斗不过花影衣香坊! “王妃。”她凑到薛瑾仪身边,小声问道:“咱们的铺子不会关门的,对吧。” 薛瑾仪笑了笑。 虽说是初来乍到,但是经由前期的造势,如果不出意外,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说起来,王妃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开解了柳央姑娘?”青兰一直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如果,柳央姑娘来和我们说话,我会告诉你们的,”薛瑾仪道:“但如果她对我们视而不见,不知道也罢。” 青兰踮起脚尖,望向已经走近的柳家三姐弟,他们被越来越多的人包围着。 感觉……希望不大啊。 说话间,柳央姐弟三人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柳江一看到濮阳瑄,登时两眼发光,像极了看见肥兔子的饿狼,若不是有柳新拉住,很可能已经扑上来了。 “楚王殿下,看看我!”隔着一重重的人,过不来,柳江只能兴奋地一边蹦蹦跳跳,一边挥舞双手。 濮阳瑄的眼里只有薛瑾仪。 而此刻,薛瑾仪正向柳央点头示意。 在无数人追捧挽留下,始终不肯垂眸看一眼的柳央,勒紧缰绳,停下了毛驴,然后轻巧地跳到地上。 众人想趁机靠近一些,结果柳央视线一扫,缩着肩膀没敢上前,生怕惹人家不高兴,得不到想要的香丸。 柳央无视周围的人,径直来到薛瑾仪面前。 “柳央拜见楚王、楚王妃。”她屈膝行礼,低下了一直高昂的头。 众人愕然。 虽说人家是亲王吧,可楚王实际的身份地位并没有那么尊贵,往常来讲,柳央姑娘压根不会放在眼里,更别说如此恭敬的行礼了。 “柳姑娘无需多礼。”濮阳瑄淡淡的说道。 薛瑾仪没有摘下帷帽,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柳央姑娘一切都好吗?” “多谢王妃开解,”隔着面纱,柳央仍能感受到楚王妃的温暖和煦,“柳央一切都好。只是,柳央心中有一样好奇之事,还请王妃赐教。” 柳江好不容易挤过人群,瞪一圈周围的男男女女,吓得他们自动退开两步。 呵,大姐与楚王他们说话,这一个个的偷听算什么? 万一哪家小姑娘贪恋楚王美色,趁机过来吃豆腐怎么办? “但说无妨。”柳江逼开人群正合薛瑾仪的意,点头道:“不过,我猜想,应该是关于我如何知道该怎样开解你,才是最有效的吧?” 柳央露出浅浅的笑意,“正是如此,王妃。” 青兰感觉束起耳朵,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其实很简单,我在踏入柳家大门时,发现了一件事。” 薛瑾仪一句话勾起几人兴趣,这一进门一眼就能发现一件事? “我发现院子里堆放着无数盛放香料用的器具,”她继续说道:“装有干花、药材等物的竹筐随地可见,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味道,证明了柳央姑娘家里买了非常多的香料。” “所以呢?”柳央问道。 薛瑾仪道:“寻常调香师傅绝对不会在家中放那么多的香料,且随地乱放,如此一来,各种味道混杂,闻久了会让嗅觉出现问题,如何再制作出想要的东西?” 青兰等人恍然大悟。 柳央道:“其实那些竹筐和盒子都空了,里面的东西,柳央早就用完了,一般人只会以为是家常物件。”她清冷的脸庞上,笑意更深了,“王妃不仅嗅觉灵敏,而且观察细致入微,柳央佩服。” “柳央姑娘只是一时没有头绪灵感,而钻了牛角尖。”薛瑾仪谦虚道:“有时候正好旁观者清罢了。” 柳央从怀中取出薛瑾仪送的香囊,“所以,您的一句‘返璞归真’,让柳央想明白了。” 第261章 收留我 “回归初心,返璞归真。” 柳江眨巴眨巴眼睛,“难怪那天大姐跟赶小鸡仔似的,叫我们把那些东西全都远远的丢掉呢!” 柳央轻抚着香囊上的花纹,“柳央闻了王妃送的香囊,回想起初学调香时的种种,想明白了……调香无需太过追求复杂的配方,追求独一无二,而是这香味要舒心、顺心。” “正是。”薛瑾仪点点头。 “这个香囊当真是王妃亲手所做?” 薛瑾仪掩嘴笑道:“香囊不是我绣的,但里面的香料确实是我装的。” 青兰赶忙说道:“我可以作证,是我亲眼看着王妃将香料装进香囊里的!楚王身上也有一个呢,我们楚王闻不惯香味,只会佩戴王妃做的香囊,习惯她调配的香料!” 柳江的眼神黯淡了两分,心中无限惆怅。 “哦?”柳央饶有兴趣的望向楚王,“楚王殿下,可否让柳央看看您的香囊呢?” 濮阳瑄看眼薛瑾仪,才将香囊从蹀躞带上取下来,由青兰交给柳央。 薛瑾仪被他的小动作给逗笑了。 柳央闻了一下濮阳瑄的香囊,便还给青兰了。 “王妃也是调香的个中好手。” 薛瑾仪道:“一点兴趣。” 柳央又看看手里原本属于薛瑾仪的香囊,忽然向薛瑾仪欠身,高声说道:“楚王妃大恩,柳央没齿难忘。柳央愿意投入楚王妃门下,尽心为您做事,不知楚王妃是否愿意收留。” 青兰等人脸上露出喜色。 难怪王妃气定神闲,这是料定了柳央会亲自开口,投奔到楚王府门下! 柳央的声音高,所以周围人也都听见了,顿时一片哗然。 薛瑾仪扶住柳央的胳膊,“我只是爱好帮人罢了,不愿柳央姑娘的才华因为一点心结而就此埋没。” 楚王夫妇协助大长公主安抚难民的事,柳央等人有所耳闻。 她苦笑道:“柳央随着师父来到花影衣香坊,以为会在那里做一辈子的香,谁知道人心阴暗自私、无情无义。柳央只是一时无法制出好卖的香丸,居然变着花样的排挤与嘲讽,致使柳央心情郁结,越发低沉,更不能调制出香丸。” 她注视着白纱,似乎能透过布料,看清楚楚王妃的面容。 “只有楚王妃一人,开解了柳央,使得柳央重新有了今日的风光。这让柳央明白,楚王妃才是值得跟着的人。” 其实,她很清楚楚王妃会来自己家里,是有目的的,可也比那些只会明嘲暗讽、嫌弃她的人不知好上多少倍。 再者,从两只香囊来看,楚王妃懂得调香,亦是惜香之人,这点也远在那姓崔的人之上。 柳央断定,这一次,她绝对不会选错人。 柳江见楚王妃迟迟没有应声儿,有些急了,叫道:“我支持大姐的决定,我们柳家三人都愿意为楚王与楚王妃做事!” 柳新扯了扯柳江的衣袖,“不是说好闯荡江湖的吗?” “哎呀……”柳江面带娇羞的瞅一眼楚王,“我都到嫁人的年纪了,还闯荡什么江湖嘛。” “……”柳新无语,男色误人,男色误人啊! 这柳江也不看看人家楚王夫妇有多恩爱,非要插上一脚,也不怕影响了大姐的未来。 柳央斜瞥去一眼,警告的意味让柳江蔫下去了。 薛瑾仪道:“谢谢你愿意跟着我,柳央姑娘。合作愉快。” 她握住柳央的手,晃了两下。 柳央脸上最后的阴郁彻底散开,她笑起来模样也年轻了好几岁,“多谢楚王妃收留,柳央定当尽心竭力为您做事。” 薛瑾仪道:“更重要的,是为你自己。” 柳央长长的叹口气,跟着这样的人才有意思啊……她居然用了十几年才明白这个道理,都是往常的追捧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暗暗下定决心,往后一定要潜心研究香料,不再贪图那点续命。 人群里有人叫道:“那花影衣香坊那边怎么办?” “对啊对啊,崔老板付你们那么高的工钱呢,你舍得离开吗?” “呵,你们忘记楚王妃出嫁时,满满当当堵了一条街的嫁妆了?人家是卫国公府的大小姐,最不缺钱了,能是一个商贾可以比的吗?” “说到这个,楚王的婚事大操大办,而太子那么低调,原来是把银钱都捐给穷苦百姓了呢。” “哼,不过是做做样子,为了弥补以前的骂名而已。” “就是,当我们京城的小老百姓们多好骗似的,谁不知道里头的弯弯绕绕,花花心思?你们去问问看,他们到底帮了谁?” 人们议论的重点渐渐偏了。 柳央郑重对薛瑾仪道:“楚王妃放心,柳央自会处理好与花影衣香坊的关系。” “好。”薛瑾仪点头,满满的信任,“正好我还有点事,明日方便的时候,柳央姑娘来一趟楚王府吧?” “是。”柳央应道,“那么柳央不耽搁楚王、楚王妃了,告退了。” “去吧。” 濮阳瑄重新握住薛瑾仪的手,扶着她上了马车。 柳江满眼的羡慕。 柳新赶紧抓住她的胳膊,防止这位痴心的妹妹不由自主地跟上去,自讨没趣,又惹得大姐不高兴。 青兰带着青鹂在前面开道,楚王府的马车离开东市。 众人再度蜂拥围住柳央。 “柳央姑娘,您真的要投靠楚王府吗?” “那您以后还卖不卖香丸啊?” “等等,你们看这家不是薛家的胭脂水粉铺子嘛?不会是楚王妃从花影衣香坊挖走柳央姑娘,给自家的铺子做事吧?” “对啊,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期待柳央姑娘的新香丸了?” 大街上闹哄哄的,柳央漠不关心的回到毛驴背上,继续冷傲清高的往花影衣香坊去。 “走,看热闹去!” 柳央在花影衣香坊做了十几年,这一下子被人挖了墙角,得把崔老板给气死了,可不是要有好戏? 浩浩荡荡的队伍继续跟随着柳央。 而马车上,薛瑾仪心满意足的放下窗帘。 她关心问道:“阿瑄,你的鼻子真没问题吗?” “我来之前,吃了药。”濮阳瑄道,揽住薛瑾仪的肩膀,“不然,我这会儿已经晕倒在阿瑾的怀中。” 薛瑾仪舒舒服服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的脸色。 见他脸色无恙,她放心了。 “不过,以后还是少来为妙吧。我在这里坐镇就好。” 濮阳瑄笑问道:“阿瑾是担心那柳江?” 第262章 信任感 薛瑾仪冷哼,“谁在意她,小姑娘一会儿喜欢一个,太正常了,改明儿见着一个比你更英俊帅气的,早把你抛到九霄云外了。” 濮阳瑄没说话,笑意深深的凝望着她。 薛瑾仪觉得古怪,嘟囔道:“人家只是关心你罢了。” “我知道。”濮阳瑄将她搂得更紧,又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薛瑾仪轻轻地捅了他一下,“你这个坏蛋……” 原来就是想听一听她说关心他? 她感觉自己对上濮阳瑄,因为没有防备,所以智商越来越低了? 薛瑾仪干咳两声,“眼下,铺子最要紧的是查出孙家藏的东西。” “我有个办法。”濮阳瑄轻松的笑道。 “什么?” 濮阳瑄道:“我认得一些劫富济贫的神偷侠盗,他们翻找东西最利索、有心得。请他们打扮成工匠的模样,悄悄进入铺子搜查,相信很快会有结果。” “神偷侠盗?”薛瑾仪眼睛一亮,昂起脑袋在濮阳瑄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阿瑄太聪明了!” “我今晚去找那些朋友,明日正好休沐,我们再去黑市探探消息。”濮阳瑄很是享受的样子,蹭了蹭薛瑾仪的发顶。 薛瑾仪则安逸的窝在他的怀中,心中盘算着要怎么反将孙家一军。 马车来到卫国公府,先前青兰来报过信,所以杨妈妈亲自来迎他们,直接去云嘉院。 “小姐,有件事奴婢觉着应该与您说一声。”路上,杨妈妈迟疑的开口。 “怎么?”薛瑾仪问道。 杨妈妈轻声道:“老夫人怕您分心,所以没告诉您。夫人掌管内宅十几年,要紧的位置上都是她的人,到处也都是她的狗腿,虽有弃暗投明的人,可人数寥寥,也难堪大用,老夫人管理起内宅来,是力不从心。” “意思是,夫人在暗中准备依靠这些狗腿子,重新拿回内宅大权?”薛瑾仪料到孙素慈绝不会因为卫国公态度大变,而就此老实了。 孙家是奸商,本性贪、恶,他们怎么可能放过卫国公府这块大肥肉? “是。” 薛瑾仪看眼杨妈妈,她是随孙素慈陪嫁过来的,虽说也是弃暗投明来的,但是…… 她琢磨了会儿,轻声道:“我会想法子的。” 这个时候,杨妈妈是个得力的帮手,不能对她有任何质疑,否则乱了人心,就亏大了。 来到云嘉院,行礼过后,薛瑾仪直接说了胭脂水粉铺子的异样,拜托薛老夫人一定要暗中定睛盯紧其它被孙家经手过的铺子、庄子。 薛老夫人蹙眉,唉声叹气,“万幸有你争回了内宅大权,否则迟早有一天被孙家闯出的祸事给牵连了!” 薛瑾仪上前,力道恰到好处的为老夫人揉着额角,好叫她舒服一些。 “毕竟是十几年积累下的沉疴,想要短时间内一扫干净是不现实的。”薛瑾仪柔声道,“瑾仪想了想,这府中或许有一人,祖母可以试着用一用。” “谁?” “三婶婶。”薛瑾仪道:“瑾仪看得出来,三婶婶虽然与二婶婶一样向着孙氏说话,但更多是形势所逼,为了自己与儿女能在卫国公府里像样的活下去,必须做一些违心的事,否则下场就如从前的瑾仪一样。” “哦?”薛老夫人在心里斟酌着。 薛瑾仪知道她有所顾虑,耐心的解释道:“二婶婶是真正的墙头草,见风使舵之人,而细究之下,可以发现三婶婶其实并未实际的帮孙氏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从前也没有苛待过瑾仪。” 每次见面,最先嘲讽起来的是薛二太太,而三太太眼神看起来,并非是真心与孙素慈、二太太等同流合污的。 “毕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薛瑾仪叹道,“不过瑾仪与三婶婶只有几面之缘,无法断定她的人品到底如何,终究要祖母试一试了。” 薛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点头,“起先,我以为是妯娌和睦,后来觉得她们是一丘之貉,现在看来……” 薛瑾仪道:“若是三婶婶所求仅仅是母子平安,祖母适当给予一些好处,护得她们周全,三婶婶一定会帮助祖母的。” “嗯。我会斟酌好的。” 薛瑾仪笑着握住薛老夫人的手,“祖母,瑾仪是薛氏的子孙,为薛氏考虑打算是应该的。所以,您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瑾仪,莫要独自承担。” “你啊。”薛老夫人揉揉她的手,“一定是杨妈妈告诉你的。” 薛瑾仪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她提醒了我几件事了,所以请祖母暂且不要对她有疑心。偶尔给一些,或者编造一些信任给她,让她有种被需要的感觉,便会更加死心塌地为您做事。” 薛老夫人注视着薛瑾仪,赞扬道:“瑾仪说的好。” 白妘留给她这么好的孙女儿,令她深感欣慰。 “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她好奇的问道。 自然是在穿越前学习到的各种知识,教会她的。薛瑾仪道:“只是想到杨妈妈从前因为生病,而被秦妈妈钻了空隙,被孙氏嫌弃,再也得不到重用,便投靠了我们。瑾仪从而推断出杨妈妈不仅是要地位和钱,也需要被信任的感觉呢。” “好。”薛老夫人松口气,既然瑾仪都这么说了,她对杨妈妈也能暂且放下心来,“对了,今日不是给太子选择妾室吗?结果如何了?” 薛瑾仪简单的将上午的情况告诉老夫人,“……陈静瑶不是甘愿做个昭训的人,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取代薛芳仪,届时就能趁机让卫国公府与太子、蔡氏脱开干系了。” “难怪我听人说,你要帮她呢。”薛老夫人笑道:“我就寻思着瑾仪你一定是有妙用。没想到陈静瑶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却藏着这样的心思,甚至不惜向平康坊的妓子学习。” “这就是常说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吧?”薛瑾仪无所谓的笑了笑。 这时,外面响起丫鬟的声音,“老夫人,二太太来了。” 薛老夫人“啧”了一声,“送药送的真是勤快又准时,我看她对自己亲娘老子都没这么孝顺呢。” 第263章 这次有问题 年前,薛二太太的娘家传来消息,说是亲家母生病了,卧床不起。二太太回去看了一眼,送了些钱就不再过问了。 有人问起,她只说是小毛病。 可亲家母的“小毛病”据说过了三个月才好,而这段期间里,二太太忙前忙后的帮孙素慈处理铺子上的事。 薛老夫人把这事儿和薛瑾仪说了,“……你说,她这是不是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若不是上回查过药和蜜饯没有问题,薛瑾仪都要再次怀疑薛二太太了。 “祖母没有交托二婶婶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做做,分分精力?”但她觉得二太太还是少凑到老夫人面前为好,否则孙素慈一定会在暗中和二太太打算什么,太防不胜防了。 “她这个人啊,就一张嘴巴,好话说得甜,坏话骂得恨,没什么大本事。”薛老夫人摆摆手,“不要紧的事都不太敢交给她。” 当年要不是老二实在喜欢,又想着薛家有数不清的下人伺候着,娶进来一个美貌废物也没什么……但现实教训了她,做人不能太心软了。 要是能回到从前,孙素慈哪怕有了身孕,撞死在卫国公府大门口,或是老二要死要活的逼迫,她都会强硬的拒绝这些婚事。 薛瑾仪没说什么,起身,坐到老夫人下首的位置。 老夫人这才叫二太太进来。 “母亲,儿媳妇给您煮好药了。”二太太脆生生的声音在帘子掀开的那一霎那响起。 薛老夫人面无表情。 二太太亲手端着药碗走进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直到看清楚坐在老夫人下首的是薛瑾仪,手微微一颤,脸色变了变。 “楚王妃也回来了啊……”她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变调了,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薛瑾仪。 二太太的细微异样,被薛瑾仪全都看在眼中了,她面色淡淡,看着二太太给老夫人和自己行礼。 薛老夫人没说话,薛瑾仪道:“二婶婶,这是家里,无需多礼。” 二太太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将药碗送到了老夫人的面前,“母亲,这药煮出来,稍微放了一会儿,现在刚好可以入口了。您赶紧喝了吧,莫要耽误了药效。” “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喜欢喝这个。”老夫人很不耐烦。 二太太耐心劝道:“母亲,您现在掌管着内宅,多少事情要您操劳,不补一补身体怎么行呢?” “哦,你也知道有很多少事要我操劳啊?”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瞟一眼二太太。 二太太道:“儿媳的真是恨自己无能,没本事帮母亲分担一些,只能煮一煮药,尽一尽孝心了。母亲不会是连这份情,都不愿意领了吧?” 说着,她的眼圈儿红了,显得十分委屈。 薛瑾仪笑问道:“不知道这药,我能不能喝?” 她一脸好奇的凑过来,二太太忙上前拦了一下。 “楚王妃,这是国公爷请来的大夫为母亲看诊后,量身写的药方子,您不适合。” “有些可惜了。”薛瑾仪又回到位置上,“改明儿,我也去看看那大夫。” 二太太陪笑两声,将蜜饯往老夫人的面前推了推,“母亲,快请喝了吧。” 为什么每次薛瑾仪来,劝老夫人喝药就特别的麻烦呢? 二太太真想知道薛瑾仪对老夫人说过什么,可惜云嘉院安插不进人来,也就无从得知了。 “行了行了,我喝。”老夫人被说烦了,捧起药碗,慢吞吞的喝着。 二太太的目光紧盯着老夫人。 薛瑾仪看着这一切,心提到了嗓子眼。 上回的药确实没有问题,但不代表每次都不会被多添一些东西。 看二太太的神情,她感觉这次有问题,所以必须留下证据去查。 薛瑾仪脑筋一动,抽出自己的帕子回到老夫人的身边,“祖母,虽说二婶婶这么着急您的身体,可您也得慢点喝呀?” 她轻抚着的老夫人的后背,眼角余光留意着二太太的一举一动。 二太太趁机拍马屁,“楚王妃真是孝顺呢!” 薛瑾仪也笑了笑,忽然后上用力的,推了老夫人一下。 老夫人猝不及防,嘴巴里的药汤全数吐出来了。 薛瑾仪刚忙用帕子捂住老夫人的嘴巴,很快她感觉到手帕上湿了一块,嘴角勾了勾,脸上满是关切和歉意,“祖母,对不起,是瑾仪手笨。” “没事。”老夫人放下药碗,仍由薛瑾仪为自己擦嘴。 薛瑾仪刻意挡住了二太太的视线,将帕子小心的藏在自己的手心里,然后塞进怀中。 只有老夫人看见了她的动作,有些惊愕。 薛瑾仪向她微微摇头,然后退回原来的位置。 老夫人叹道:“这药怎么也喝不惯。” 她忙拿起蜜饯,丢进嘴巴里。 二太太见碗里的要几乎一滴不剩,如同完成了任务似的松口气,拿起药碗,“儿媳不打扰楚王妃与母亲说话,告退了。” “嗯。”老夫人没有一点要挽留的意思。 二太太快步离开。 薛瑾仪又取了一些蜜饯,低声说道:“总觉得不太对劲,现下这情形,越是谨慎越好。” 老夫人眸色有些沉重,如果这药和蜜饯真有问题,孙素慈和二儿媳妇真是太阴险歹毒了! “祖母,您先不要多想。”薛瑾仪安慰道:“父亲找的是哪位大夫?您找个借口,再将他请来看看,然后叫他换一个药方,不要告诉孙氏她们,只叫院子里的丫鬟煎药。” “我知道了。”老夫人打起精神,“你和楚王都没吃饭吧,把薛怀也喊过来,咱们几个人高高兴兴吃顿饭,先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好。”薛瑾仪笑着应道。 老夫人喊了丫鬟进来吩咐,青兰去薛怀的院子请楚王他们过来。 薛瑾仪趁着这个功夫,把帕子和蜜饯都交给青芷,让她拿去给大夫看看。 等到饭菜都端上桌子了,濮阳瑄和薛怀姗姗来迟。 “是不是薛怀又淘气,缠着楚王指点武功?”老夫人笑呵呵的问道,看着孙子与孙女婿的眼神中充满了宠溺。 薛怀一脸崇拜的望着濮阳瑄,“我还有很多要向姐夫学习的。” “比如?”薛瑾仪问道。 薛怀对她吐吐舌头,“秘密!” 第264章 躲猫猫 薛瑾仪伸手要刮他的鼻子,“你和我的夫君还有小秘密了?” 薛怀敏捷地躲闪开,继续冲薛瑾仪做鬼脸,“他还是我姐夫呢,怎么不能有了?” “哼。”薛瑾仪扭头去问濮阳瑄,“你又教了薛怀什么?” “其实啊……”濮阳瑄拖长了语调,“只是玩闹了会儿。” “你啊。”薛瑾仪指了指薛怀,“下回去楚王府,别指望我做好吃的了。” 薛怀一听,鬼脸做不下去了,缠上去撒娇道:“我的好姐姐,你对我最好的了!以后要是姐夫跟我说什么,我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你!” 瞧着这个被美食轻易收买的少年,濮阳瑄和薛老夫人都被逗笑了,屋里气氛热闹又愉快。 “不过,也只有姐姐的美食能收买我。”少年看起来很有骨气的抱着手臂,昂起脑袋,“换成别的人,无论是怎样的美味珍馐,或者金银财宝,我看都不会看一样的,休想收买我!” “看你们姐弟俩的感情越发好,我这个做祖母的安心了。”薛老夫人颇为感慨,一左一右拉住薛瑾仪和薛怀的手,来到桌边落座,“来,快吃饭,千万不能饿了肚子。” 濮阳瑄坐在薛瑾仪的身边,给她夹了两筷子菜,都是她最爱吃的。 “阿瑄辛苦了。”想到晚上濮阳瑄还要出门,薛瑾仪夹了一块红烧狮子头给他,“快吃。” 濮阳瑄深邃的眸子望着薛瑾仪,慢吞吞地夹起一点米饭。 “看我又不能吃饱饭的。”薛瑾仪觉察到了。 濮阳瑄道:“怎么不能了?” “难道要我喂你吃呀?” “不是。”濮阳瑄夹起红烧狮子头,咬了一口,“看着你吃饭,吃得更香。” 薛瑾仪飞快地瞟一眼老夫人和薛怀,又瞪向濮阳瑄,不好意思的骂道:“吃饭不许乱讲话。” 濮阳瑄笑了,老老实实的吃饭。 吃过饭,薛瑾仪和濮阳瑄要回楚王府,薛怀欢快的向他们招手。 “姐夫有空来玩儿呀,我们继续玩躲猫猫!” 濮阳瑄笑了笑。 回去的马车上,薛瑾仪问道:“你居然会和薛怀玩躲猫猫?” “躲猫猫可以练他的观察力,和隐藏行踪的能力,”濮阳瑄解释道:“岂不是很有趣?” 薛瑾仪听了,觉得挺有道理。 “教与玩相结合,对薛怀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更容易学的进去。” 所以说,濮阳瑄是用心教薛怀的。 她有些感动,挽住他的胳膊,靠在肩膀上。 濮阳瑄握住她的手,小小烛光在他的眼底跳动,但仍旧照不亮他深邃的眼眸。 他侧过头,脸贴在她发顶,细细的嗅着淡淡的清香,然后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深深的笑意。 回到楚王府,濮阳瑄改扮成阿衍的模样,薛瑾仪看着他拿出那副黑色的面具,叹了口气。 濮阳瑄将面具交到她手里。 薛瑾仪仔细看着,“我想过不止一次,要将面具揭开来,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模样。” 濮阳瑄背着手,笑道:“现在随你高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薛瑾仪“噗嗤”一笑,亲手为他戴好面具,“路上小心。” 她注视着濮阳瑄的眼睛,但是面具的阴影恰到好处的遮住一大半,所以她一直看不出阿衍是濮阳瑄。 也好,说明可以放心,不用怕有人认出这个武艺高超的江湖人是楚王殿下。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濮阳瑄摸了摸她的脸颊。 “嗯,我看会儿书好了。”薛瑾仪也语调轻松。 她目送濮阳瑄离开,来到案边看书。 同一片夜空下的卫国公府里,薛夫人喝完药后,对坐在下首的妇人说道:“如今,芳仪在东宫里有静瑶相助,她们表姐妹同心齐力,一定能得到太子的宠爱和皇后的信任。因为薛瑾仪和楚王,而与蔡氏闹出的不愉快,想必也能渐渐弥补上,让我们和蔡氏紧紧地绑到一块儿。” 她抚了抚胸口,头疼了许久的事总算有点希望了,她就有精力去对付别的。 “您说的是。”樊氏点头,她入夜后才敢偷偷来到卫国公府,免得惹来老夫人的猜疑,“只是那间胭脂水粉铺子,终究是个隐患,能害了楚王他们,也会害了我们自己。要不,我们假造一份单据,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如此也不会亏钱了。” 一提到钱,她一阵心疼。 “不行。”薛夫人摆摆手,“薛瑾仪那死丫头就跟狐狸附身似的,狡猾的很,今日你们露出的马脚太多了,她肯定会有所怀疑。现在你们去拿东西,她肯定会追根究底,查出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真要让她揭破了,你们可就是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她有些烦躁。 死丫头又来坏他们的好事! 这事儿要被揭穿了,孙家十几年来的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虽说她是卫国公府的人了,但也会被影响到,以后还怎么抬头做人,太子妃也会因为这样的母族而遭受到蔡皇后彻底的厌弃。 樊氏看出来了,缩着脖子,“谁知道这小丫头片子会打人一个措手不及?看她这么久了,都不过问一下铺子、庄子的情况,害得我们都松懈了。” “先不用着急。”薛夫人冷哼,“反正那东西藏得隐秘,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等找到了,也是把自己送上死路的时候。” 因为上回“妖魔作祟”的事失败了,她们不得不按兵不动,蛰伏下来,没想到死丫头上赶着自己送死,不是天赐良机吗? 薛夫人的话像是给了樊氏一颗定心丸,“有您的话,我暂时放心了,先只管叫人天天盯着铺子。” “嗯。”薛夫人点头,“这次咱们一定要好好谋划,死丫头害得我们连连亏损不少钱,定要叫她生不如死!” 可是,她发现每次算计薛瑾仪,要把她搞死的时候,最后倒霉的都是她们自己…… 薛夫人可不会泄气,屡败屡战,越战越勇! “那卫国公府里,您……”樊氏迟疑的开口,“如果能从老夫人手里夺权,咱们也能省去很多麻烦了。” 薛夫人露出阴恻恻的笑容,“这也不用急,用不了多久,卫国公府的一切依然是属于我的。” 第265章 黑市 清晨,薛瑾仪已经打扮好了。 她束起长发,戴着黑色的幞头,身上穿着松花色的圆领袍,腰挂蹀躞带,佩饰在行走间轻轻碰撞,发出一连串“叮咚”声,再在唇上贴一抹小胡须,像极了一个风流倜傥的小公子。 她濮阳瑄面前,原地旋转两圈,炫耀似的向他抛了个媚眼。 “怎么样?” “怕是要被人以为我俩是断袖。”濮阳瑄道。 薛瑾仪捧腹大笑,然后像个男人一样在他的面前来回走,又学着男人的嗓音问道:“楚王殿下,您不怕被人误会吗?” 濮阳瑄有些微的诧异,因为她学的实在是太像了,外人很可能无法看出她是一名女子。 “误会是别人的事。”他搂住心爱的女人,“而我清楚的知道,你是薛瑾仪。” 薛瑾仪抬头望着他,濮阳瑄的眼睛深邃迷人,盛着满满的宠溺。 “就足够了。”他把话说完。 薛瑾仪笑颜如花,与濮阳瑄从后门出了楚王府,直奔西市。 清早的西市已经热闹起来的,各家铺子摊子开张,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他们如同一般百姓,一路闲逛走过各色铺子,到了某个路口,濮阳瑄带着薛瑾仪拐进了巷子里,越是往深处走,越是清冷安静,不怎么见到人影。 街上的繁华喧闹声离得他们远远的,好似进入了某个结界,穿越到另一个世界。 不多时,濮阳瑄在一个小路口停下了脚步。 薛瑾仪好奇的张望,除了继续往前的路,左手边有一条往下去的台阶,建筑之间挂着五颜六色的幔帐,遮天蔽日,让小路阴暗幽深,再往深处看去,已经看不大清楚那里有什么了。 “这是通往黑市的路?”她压低声音问道。 “还不算是。”濮阳瑄握住她的手,低声叮嘱道:“跟紧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松手。” 薛瑾仪点头,不让濮阳瑄离开自己的视线,随着他走下台阶。 阴冷的穿堂风扑面而来,透过夏日单薄的衣衫,竟然让人生出一丝寒意,虽然四下里幽暗,但是依稀可见墙壁斑驳,上面有不知道是什么的深色痕迹,让人惊恐的联想到血迹,还有一些应该是刀剑劈砍过的凌乱。 石板路上更是长满了青苔,不单湿滑,也让空气里渐渐多了一些霉臭的气味。 “没事吧?”薛瑾仪问道。 “没事。”濮阳瑄握紧她的手。 温暖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小手,让人觉得十分安定。 迎面有人过来了,他们让到一边,薛瑾仪微垂着头,偷偷的瞟了一眼。 是个脸上有狰狞刀疤的汉子,敞开衣领露出伤痕纵横交错的胸口,他杀气腾腾的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冷硬的哼了一声。 濮阳瑄看都没看汉子一眼,气定神闲的继续往前走去。 汉子没有找他们的麻烦,大步离开。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又是往下的台阶,不过这次路两边的墙上挂着火把,明灭的火光稍微能照亮小路了。 一个瘦小的跟猴子似的少年坐在台阶上嗑瓜子。 一粒瓜子丢进嘴巴,“咔嚓”一下,紧接着嘴巴一嘟,瓜子皮儿被吐出来,落在地上。 就着微弱的火光,可以看到地上的瓜子皮有不少了,显然少年坐了有一阵子。 听见脚步声,少年回头往来,伸出手。 濮阳瑄从怀中摸出一只木牌,放在少年手上。 少年看了一眼,就把木牌丢回来,继续嗑瓜子了。 濮阳瑄牵着薛瑾仪的手,顺着台阶往下走。 “那是黑市的看门人。”走出一段后,他低声解释道:“别看他身形瘦小,轻功与暗器是一绝,能在眨眼之间,取人性命。” “那你……” “我没试过,也不想试。”濮阳瑄叹气,“试过的人里,十有八九死了。” 薛瑾仪靠近濮阳瑄一步,看门人都这么厉害了,“……那掌管黑市的人,岂不是更厉害?” “是的。”濮阳瑄点头,“这些人黑白两道通吃,想打交道不容易。” 薛瑾仪点点头。 渐渐,有人声传来,仿佛穿越过寂静的宇宙,终于回到人间,薛瑾仪不由好奇的睁大眼睛,望向前往。 前方灯火明亮,人头攒动,诡异的是没有什么声音,摆摊卖东西的商贩不像东西市的人大声叫卖,买东西的人也不会气势汹汹的砍价。 濮阳瑄带着她钻进人群里,她看到形形色色、奇装异服的人从身边经过,有人血红的袍子罩住全身,只露出阴鸷的双眼,有人头戴狰狞的面具,仿佛吃人的妖魔,也有大周人面无表情的走来走去,仿佛失去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薛瑾仪从未接触过这种地方,只在一些涉及奇幻的影视剧中见识过,但如今身临其境,感觉奇妙之余,有些紧张害怕。 她又抬头望去,这里是一个巨大地下洞穴,经过无数人的改造后,一条蜿蜒小河盘绕其中,河面上飘荡着一些河灯,各种奇形怪状的建筑依附石壁建立,稍微留意可以看到石壁上有一些洞中站着看守,冷冷监视着每一个人。 薛瑾仪垂下头,怕东张西望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两位公子,要不要看看我的宝贝?”一个黑袍女子坏笑着,冷不丁地凑到他们面前,皱纹像蛛网一样笼罩在她干瘦的脸上。 “不需要,谢谢。”濮阳瑄冷冷回答。 黑袍女子不死心,沙哑可怖的声音萦绕在他们的耳边,“我的东西,可以让你们功成名就,让你们爱慕的女子喜欢上你……” 她一边说,一边解开手上的黑布,露出一双血淋淋的草人。 巴掌大的草人上面缠绕着奇形怪状的石头,一只蜈蚣从草人的嘴巴里钻出来,麻溜地钻进另一只草人的缝隙里。 薛瑾仪闻到一股恶臭,汗毛竖起。 “只要……” “不好意思,我们……”濮阳瑄举起与薛瑾仪十指相握的手,在黑袍女子的面前晃了晃。 “嘿嘿嘿……”她没有一丝尴尬,低笑着走开,向其他人兜售她的草人。 几名衣着暴露的胡姬本想向他们抛媚眼,一看他们的手,也识趣的离开了。 薛瑾仪模仿男人的嗓音说道:“看来这样的打扮,能省去很多麻烦呢。” 第266章 奇幻世界 话音未落,一个下着白裤,上身只有一件半透明纱衣的妖媚男人扑过来,环住濮阳瑄的脖颈。 “这位小郎君,来玩儿呀?” 他的声音比女人更加柔媚,酥软了骨头,熟门熟路的往濮阳瑄的后颈上的吹了口气。 濮阳瑄面无表情地像拎小鸡仔似的,揪住男人的后脖领,丢出去。 男人跌坐在地上,脸上依然洋溢着笑容,不死心的扑向薛瑾仪,妖里妖气的叫道:“这么小郎君呢,来一起快活呀,这么粗蛮的男人有什么意思嘛?” “不好意思,”薛瑾仪抽出折扇,一头抵在了男人的胸口上,稍微用力就让他无法再靠近了,怀疑他的身子骨和力气也跟小鸡仔一样,“我对你这样的男人不感兴趣。” 男人愣住,因为面前风流小公子打扮的男人赫然是女声。 “哼,讨厌。”他扭头就走,去勾搭其他看起来有钱又有貌的男人。 薛瑾仪手腕一抖,展开折扇遮住了小半张脸,笑道:“可男可女,很方便啊?” “我们阿瑾最聪明了。”濮阳瑄握紧她的手。 小小的闹剧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仿佛这在黑市里是司空见惯的事, 他们顺着人流继续往前走去,薛瑾仪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幻的世界,除了打扮怪异的人们,还有各种巫蛊用的器具、毒虫等,血红的面具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牙齿仿佛下一个瞬间会狠狠地扎进人的脖颈里。 一些商贩售卖的货物,乱糟糟、黑乎乎或者奇形怪状,有的像人的骨头,有的好似是晒干的某种动物内脏,还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什么的东西,商贩们在低声对感兴趣的人吹嘘着功效,听得人们脸上露出微妙阴险的笑意。 做为一个学习各类知识非常容易的现代人,薛瑾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她看得后背发凉,往濮阳瑄的身上蹭去。 濮阳瑄温柔笑着,干脆地搂住她的肩膀。 明明之前去看滕婆子尸首时,一副非常大胆,无所畏惧的模样。 薛瑾仪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滕婆子是人,一个已经不会动、不会说的死人。这里可不一样啊……太容易让人往鬼神方面去想,毕竟我可是受过菩萨眷顾的人呢。” “装神弄鬼,蛊惑人心而已。”濮阳瑄笑着将她搂得更紧,“我要会保护好你。” 他在她的额角亲吻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里蕴藏的是珍惜与爱护。 小小的动作,让薛瑾仪感受到了他的深情,扬起的嘴角怎么也恢复不下去了。 濮阳瑄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让陌生人不敢再轻易靠近。 薛瑾仪觉得黑市也没有那么可怕了,但没有忘记需要凡事小心,继续好奇的看来看去,计算着什么样的货物在黑市里是最紧俏的。 走过几家妓馆,见识了各种各样的中外美女美男,但薛瑾仪感觉都没有花无尽家的好看,所以没让她有任何留恋的拐进了一家古玩店。 一进门,入眼的是一副巨大的鱼骨,森森白骨在幽暗的光线中,透着诡谲。 四周的架子上放着些青铜器皿,还有些花瓶瓷器,一个面色阴郁的男人站在柜台后,用巾子仔仔细细的擦着一把匕首,刀鞘上镶嵌满了晶光闪闪的宝石。 听见客人进来的动静,男人连片子都没抬一样,死水无波的声音响起,“客官慢看,不讲价。” 濮阳瑄看了一圈,对薛瑾仪摇头。 他的意思是没有前朝的物件。 薛瑾仪靠近一样花瓶,上面小牌子写的朝代名称距今大约有七百年,已经改朝换代过三回了。 他们一路走来,遇到过几个兜售瓷器器皿的,也都不是前朝宫里的。 薛瑾仪眼珠子一转,轻声说道:“上回张少爷偷偷向我炫耀,得到了一件前朝宫里的花瓶,那花纹真是漂亮极了,若是我也能得到一对就好了。” “前朝宫里的东西可遇不可求,别想太多了。”濮阳瑄配合她,冷漠的说道。 薛瑾仪看了眼掌柜的神色,索性凑过去,问道:“这匕首,卖吗?” “不卖。”掌柜回答的非常干脆,手腕一转,匕首在他的手指间翻转,烛光在刀刃上折射出冷如冰霜的光芒。 薛瑾仪注意到匕首的刃上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掌柜阴森笑道:“客官知道这缺口是怎么来的吗?” 薛瑾仪摇头。 掌柜抬手指向她刚刚看过的花瓶,“这把匕首一刀刀割开了那只花瓶的主人的血肉,硬是将人给碎尸万段了。” “……”掌柜的语气、眼神与动作让薛瑾仪觉得汗毛都在颤抖。 她干笑两声,“真是奇妙的缘分,隔了七百年,又回到掌柜手里。” 掌柜愣怔了一下,继而跟着大笑起来,“客官说的是。” “所以你这里能买到前朝的物件吗?”薛瑾仪见他心情不错,趁机问道。 掌柜干脆的摇头,“虽说有不少好东西流散民间,而且能卖出一个好价钱,但正如那位客人说的,可遇而不可求。要怪就怪前朝皇帝虽然都是废物,但在艺术的造诣上登峰造极,所以样样都是精品,拿到手的人更愿意自己收藏,何况拿出来卖,有被诛三族的危险呢。” 薛瑾仪只得一脸惋惜的叹气。 “要是真能弄到一件,我也不会卖的,自己收着看。”掌柜举起手里的匕首,在烛火上翻来覆去,“客官刚自己说了,奇妙的缘分……端看您自己有没有这样的缘分了。” 薛瑾仪笑了笑,“我明白了。” 两人从古玩店里出来,继续往前走。 “滴滴嘟嘟”,一阵杂乱地笛子声终于打破了黑市的安静,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裹着色彩艳丽的头巾,身上穿着白袍的男人盘腿坐在地上,鼓起腮帮子,手指灵巧地在笛子上跳动,随着笛声,从他面前的竹篓子里传出一条蟒蛇。 众人连忙往后退了两三步。 蟒蛇有成年男人手臂粗,一边吐着红信子,一边扭动着身躯爬上男人的身体,缠绕在他的脖颈上。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这样大只的蟒蛇,只要收紧身躯,稍微用力,就能要了人命! “现在的人真是越玩儿越大了,往常就是这么大点的毒蛇,现在直接大蟒蛇了!” “不这样,哪能吸引人来看啊?” 人群里响起议论声,紧张着看着大蟒蛇异常温顺的跟着笛声扭来扭去。 “你说,这世上有没有能够迷惑人心的笛声吗?”薛瑾仪若有所思。 第267章 销魂处 “人心比较复杂。”濮阳瑄道,“需要真正的高手。” “这么说,还是有的啊?”薛瑾仪问道:“你遇见过吗?” “没有。这样的高手非常非常少。” “那你如果遇见他们,有多少胜算?” “没有失败的可能。”濮阳瑄看起来信心满满,“因为我有了你。只要想到你,就不会被人迷惑心神。” 薛瑾仪听了,有些骄傲的笑起来。 “阿瑄这张嘴啊,真是越来越甜了。” “再甜一些也喜欢吗,不会腻吗?” “不会。” 两人相视一笑,再看向玩蛇的人,在他笛声的控制下,蛇身缩紧一些,估摸着只能插进去一指,可以说玩蛇人的生死就在眨眼之间了。 人们紧张万分的盯着玩蛇人,只有薛瑾仪在趁着这会儿人们都聚集过来了,扫视四周。 直到数度惊呼后,玩蛇人让蟒蛇乖乖的回到竹篓子后,她摇了摇头。 濮阳瑄带着她穿过人群,来到河边一处茶棚里,挑了最僻静的位置。 “你看出什么了吗?”薛瑾仪顾不上喝茶,先问道。 “尚无。”濮阳瑄摇头,“虽然见到了不少违法的东西,但不像是孙家愿意染指的。” “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薛瑾仪挠了挠下巴,望向顺着水流飘浮的莲花灯。 仔细看,能够发现莲花灯上都写了小字,很可能是用来传递消息的,而来来往往的人们对于莲花灯视若无睹,没有人伸手捞一盏上来。 她眯了眯眼,不能看清楚莲花灯上写了什么,于是顺着水流望向更远的地方。 可惜水流最后消失在一栋横跨在小河上的茅草屋下。 莲花灯方便传递消息,上面到底有什么,能不能找寻到与孙家有关系的线索呢? 薛瑾仪抬眼,看向站在石壁上监视黑市动静的看守。 纵然阿瑄会武功,她也不想冒这个危险。 她视线一转,看向茅草屋周围,他们还没有去逛过的地方。 “再看看剩下的地方吧,一定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喝过茶,歇了会儿脚后,两人继续往前走,不多时,一股馥郁的古怪香气扑面而来,薛瑾仪赶紧扇扇子,驱散开香气。 “这是什么?”她望向冒出一阵阵白烟的二层小楼,不见有火光,也没有人声,从小楼门口经过人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沉醉惬意的迷之笑容。 “烟馆。” 薛瑾仪震惊,忙掩住口鼻,“这种害人的东西……” 濮阳瑄幽幽道:“黑市中,远不止这几样害人的东西。” 薛瑾仪回头看了一眼,想起黑袍女人的血草人与蜈蚣,还有各种各样邪门的玩意儿,这要是孙素慈母女来了,不知道能想出多少害人的手段呢。 就在她又要开口时,烟馆门口人影耸动,接着一个人居然被直接扔出来了,正巧落在薛瑾仪脚前不足半丈的地方。 濮阳瑄在人落地之前,侧过身,将薛瑾仪护在自己的身后。 薛瑾仪定睛一看,地上的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有数道血痕,一条胳膊已经折了,但是他似乎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疼痛,露出痴痴傻傻的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蹒跚地往烟馆门口去。 “再让我吃一口,就一口!” 烟馆门口,一个满脸横肉的恶汉一巴掌抽在那人的脸上,声音之响亮、力道直到让听见这声响的人都觉得脸颊疼得厉害。 “没钱的滚,老子的地儿不是做善事的!” 幻痛归幻痛,来往的人里,只有寥寥三五人驻足看热闹,其他人脸上大多是冷漠。 “呜呜呜。”那人被抽趴在地上,抱住恶汉的小腿,哭喊道:“你要我干什么都行,只要能让我吃一口!” “干什么都行?”恶汉抓住那人的后脖领,提溜起来,闪烁着凶光的眼睛打量着那人,“会狗叫?” “汪汪汪!”那人立刻学狗叫起来,“大爷,您看我像吗?” “这条狗也挺不错的嘛?”恶汉拍了拍那人的脸颊。 男人不以为耻,吐出舌头来,一脸讨好,活像一条傻狗。 “正好有位大老爷缺一条狗玩玩,你去吧。记住,要有一个狗样,不能让大老爷生气,否则你不能多活几天了。”恶汉一挥手,手下人将一只铁链子套在那人的脖子上,紧接着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 那人疼得龇牙咧嘴,又跪趴在地。 恶汉冷笑,“人才是两条腿走路,狗要用四条腿爬的。” 那人似乎不觉得这是对人格的侮辱,就算一条胳膊已经动不了了,仍然听话的手脚并用在恶汉身边乱爬,不时学两声狗叫。 “哈哈哈,”恶汉被逗笑了,“赏他一口吧。” “多谢大爷,谢谢您了!”那人磕头,仿佛恶汉是他的再生父母。 “呵,”恶汉看着这蠢货,“好好的吃上一口吧,以后就没机会了。” 手下人收紧铁链子,遛狗似的把人赶回烟馆里。 薛瑾仪攥紧了手,心口窜动着一股怒气。 拿人当畜生一样玩乐,等待那人的将是可怕的命运吧? 虽说是自找的,但是…… 她轻声叹道:“东西市都不见烟馆,没想到在这里有……这东西容易令人上瘾,危害极大,若是有办法斩草除根就好了……” 不过,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天真,阴暗面里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东西,顽强的像蟑螂,无论经由什么样的打击,都能顽强的活下来。 “前朝时,烟馆在东西市随处可见,服用的人如妖魔俯身,言行怪异放荡。服用时间久了,轻则癫狂,重则要人性命。后悔了的人,想要戒掉,但发现戒这个,生不如死。”濮阳瑄带着薛瑾仪继续往前走去,“皇上登基之初,下令关闭全国所有烟馆,这东西就转到了地下,在黑市里才能见到。” “阿瑄,”薛瑾仪回头看一眼,“想吃那东西,必须到这里来吗?” “黑市里独此一家烟馆。” “被人垄断了?” “是的。”濮阳瑄点头,“要买货都得走这里。” “你的意思是……”薛瑾仪摸着下巴,“有人从这买货,带到外面去,偷偷在家里吃?” 第268章 一把火烧了 “嗯,毕竟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方便到这里来。因为被衙门查到,是杀头的重罪,所以买卖都格外小心隐秘,很难在黑市外查到踪迹。”濮阳瑄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问道:“阿瑾认为孙家藏在铺子里的会是那些东西?” 薛瑾仪神色凝重的点头,“不无可能。前面我们看到的东西,要么利润不大,要么太恶心,孙家图谋的那么大,不屑做。而这东西利润巨大,孙家怎么可能舍得不分一杯羹?高门大户才能长久的消费得起这样的东西,孙家可以趁机巴结,可谓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另外……”濮阳瑄的眸色也显得深重,“这东西与胭脂水粉混放在一起,很难叫人发觉。” 薛瑾仪心头一紧,如果真是这类东西,孙家真是罪孽深重! “不如一把火烧了。”她道。 “不用来反算计孙家了?” “不了。”薛瑾仪坚定的摇头,“这东西一点儿也不能留在世上。算计孙家,一个不慎,怕是会让这些东西散落出去一些。咱们多的是其它办法来对付他们。” 濮阳瑄注视着她痛恶的神情,问道:“阿瑾对这些好像十分痛恨?” 薛瑾仪半垂下眼帘,娱乐圈里有不少人沾染这种东西不是秘密,有人是主动的,有人这是被人设计陷害的,一旦染上毒瘾,将是万劫不复。 她有个挺崇拜的前辈,被身边的朋友在饮料里下药,自此成了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的噩梦。后来,更是遭人故意曝光,身败名裂,在强制戒毒数次无效后,在家割腕自杀。 当时娱乐圈都震动了,可是那个下药的人始终没有查出来,那些害人之人如今依然逍遥法外。 薛瑾仪揪紧裙子,“正直善良的人,都会对此深恶痛绝吧?” “是。”濮阳瑄攥紧她微凉的手,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去,“放火需要经过精密的计算,我们得好好想一想。” “嗯。”薛瑾仪点头。 东市繁华热闹,房屋鳞次栉比,一旦有一处房舍走水,如果正巧风势大,或者天干物燥,火势会在瞬间蔓延开来,造成难以估量的可怕后果。 而且,万一铺子里有暗格、地窖,烧了半天还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白忙活一场? 两人从一个售卖龙骨的小帐篷前经过,一只枯瘦的手冷不丁地伸出手,抓住薛瑾仪的脚脖子,吓得她差点惊叫出声。 “嘿嘿嘿,小姐来算命吗?” 低哑的声音比指甲划过黑板更刺耳,薛瑾仪蹙起眉头,顺着胳膊看过去,入眼的是一张比血草人的婆子更加苍老恐怖的脸庞,一时间叫人分辨不出男女。 这人趴在一张破烂草席上,褴褛的衣衫勉强能遮住身体,花白的头发草草的用一根白骨头挽起,昂头望着薛瑾仪和濮阳瑄,浑浊的眼睛透出毒蛇一样的锐利,低沉的笑声让人毛骨悚人。 “不用了,谢谢。”虽然这人看出她是女子,但薛瑾仪不想也这种人来往。 找这种人算命,还不如和永华大师谈论佛经呢。 “小姐,我能告诉你,你想找的东西到底在哪里哦……” 每个人都会有找寻的东西,可能是价值连城的财宝,也有可能是心爱的人在哪里,这不过是算命的人惯用的话术,引人注意罢了。 “不需要。”薛瑾仪冷冷道。 濮阳瑄冷眼注视着婆子,喝道:“松手。” 这人一点儿也不惧怕他迫人的气势,依然“嘿嘿”笑着,露出没有牙齿,而黑洞洞的口腔。 “小姐,您若是找不到那样东西,必将遭受大劫难啊……” “要我叫看守过来吗?”濮阳瑄威胁道,俯身去抠开这人的手指。 薛瑾仪也脚上用力,想要甩开他的手。 可是这人力气大的出奇,他们越是反抗,他抓得越是紧。 “好吧,你说吧。”薛瑾仪败给他的坚持了,按住濮阳瑄的手,“如果有一句假话,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这人露出满意又开心的笑,颤颤巍巍的伸出另一只手,摊开的掌心上赫然是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小动物的头骨。 “你们在这个头骨上点火,高举着绕房屋走,当头骨中的火熄灭,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所藏之处。”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抽出袖中的帕子。 濮阳瑄拿过去,然后隔着帕子拿起头骨,与薛瑾仪仔细的看了又看。 头骨看起来很干净,但是内中应该是抹了灯油之类的东西,但量比较少,所以没多久就会熄灭。 薛瑾仪知道其中的把戏,但含笑对这人点点头,“谢谢你,你要什么样的报酬呢?” “给我一碗肉汤吧?”这人指向不远处的肉汤铺子,在缭绕的白烟中,木架子上悬挂着几只血红的牲口,露出森森白骨。 “好。”濮阳瑄抓着薛瑾仪的手,要去买肉汤。 这人道:“买一碗肉汤罢了,何须一起去?” “不放心她留在这里。” “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这人低声笑道。 “你很像。”濮阳瑄毫不留情。 这人撇撇嘴巴,“我还怕你们不给肉汤,就跑了呢。” 薛瑾仪把头骨丢回去,“那这个我们也不要了,互不相欠。” “迟了嘿嘿。”这人用阴恻恻的目光看着他们,“上面已经沾了你们的气息,只有你们才能用……如果头骨内的火光没有在十二个时辰内亮起,将会有可怕的事情降临在你们的身上。” “……”薛瑾仪翻了个白眼,拦住一个路过的侏儒,“麻烦你帮我去那边摊子买一碗肉汤,剩余的钱你自个儿拿去吃喝,好吗?” 侏儒拿着钱,高高兴兴的买肉汤去了,这点钱够买十碗肉汤了! 薛瑾仪再看向地上,这人脸上明显的露出不高兴。 “他的背后,可能是贩卖人口的团伙。”濮阳瑄的视线从人群中几处扫过,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我们给他买了肉汤,钱货两清,没有理由再拦住我们了吧?”薛瑾仪往濮阳瑄的身边缩了缩,“黑市里拐人,看守们不管的吗?” “不管。” 第269章 黑暗无处不在 “……” 薛瑾仪不是没想到黑市里存在人口买卖,而是危险随处可在。 哪怕是眼前这个大半个身子已经躺进棺材里的人,也有能够掐住人咽喉,要人性命的能力。 看来看守们的作用只是防止黑市里有人闹事,或者某些事能顺利进行? 一切行为准则以他们主子命令的为准,他们这些普通人是无法理解。 濮阳瑄晃了晃他们相握的手,轻松地笑道:“放心,我不会松开手的。” 薛瑾仪露出安心的笑,“我知道的啦。” 不一会儿,侏儒端着一碗汤回来了,连同赠送的饼子已经摆在地上,然后向薛瑾仪连鞠三躬,高高兴兴地走了。 “你要求的,我们已经办到了。”濮阳瑄冷冷开口,“若是再恶言阻拦,休怪我无情。” “嘿嘿,小心你们不能活着走出去。” 濮阳瑄眯起眼睛,俯身靠近那张苍老的面庞,“我出手,等到你尸体发愁,旁人才会发现你已经死了。” “……”这人打了个寒颤,明白是个不能招惹的主了。 他捧起地上的头骨,高举到薛瑾仪的面前。 薛瑾仪不想再生出事端,在看过濮阳瑄一眼后,用帕子包住头骨。 这人又低哑的笑了几声,乖乖地捧着肉汤,缩到石壁边上,嘴里念念有词。 濮阳瑄带着薛瑾仪赶紧快步走开,来到小河边,再往前就是茅草屋,可以看见门口守着一对手持九环大刀的彪形大汉。 “头骨给我。”濮阳瑄道。 薛瑾仪猜到一二,将头骨给了他。 濮阳瑄一接过来,二话不说,将头骨连带着帕子丢进了小河里。 “噗通”一声,头骨沉入小河中,荡开一圈圈的涟漪,轻轻地推开了莲花灯。 丢完头骨,濮阳瑄抓着薛瑾仪的手转身就跑,看守和彪形大汉都没有搭理他们。 “那头骨,我感觉上面有一种异香,极有可能是一种标记,所以把它丢了为妙。”待走远一些,濮阳瑄才解释道。 薛瑾仪了然的点头。 再往前走,薛瑾仪听见一声虎啸,定睛一看,石壁边上的大笼子里赫然一只大老虎,正烦躁的走来走去,不时发出低吼声。 笼子边坐这个少年,用小刀利索的切割一头刚杀的牛,三两下割下一块血糊糊的肉丢进笼子里。 大老虎一口咬住,吞下,血盆大口让周围人看得马骨悚然。 在大老虎旁边还杂乱的堆放着一些笼子,里面有狼豹、小熊,还有一只笼子里居然关着个没有手脚的男人,身边是个被剃光了头发、衣不蔽体的女人。 见有人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少年坏笑着用小刀敲打笼子,“这就是出尔反尔,惹恼了我们酆三郎的下场。有没有人想看老虎吃人啊?” 有人问道:“他们做了什么?” “欠钱不还。” “……”薛瑾仪靠向濮阳瑄,低声问道:“那个酆三郎又是什么人?” 濮阳瑄道:“黑市的三当家,掌握着黑市的钱庄,放款借钱,收取高额的利息。” “高利贷啊……”薛瑾仪蹙眉,“那对男女不会是还不起钱,被砍去手脚,虐待成这样,当做稀奇的玩物供人观赏吧?” “嗯。” “咋的,是要把这俩人喂老虎吗?”有个外地口音的男人饶有兴趣的问道。 “对啊。”少年笑眯眯的点头,“只要您出得起钱,是要把活人直接丢进去,还是切碎了一块块喂,都随您呢。” 薛瑾仪本来以为是玩笑,没想到少年讲话的语气是认真的,不由感到一阵恶寒。 少年的话引起几个人的兴趣,他们围着他开始比谁出价更高。 “就像烟馆门口那个学狗叫的男人。”濮阳瑄面无表情,“有钱有权的人中,不乏爱好奇特古怪的,拿人当狗一样玩儿的,拿人来取乐虐待的,还有眼前这般的……在这里,无钱无权的人活得如同牲畜,没有人会拿他们当人看。” 薛瑾仪幽幽的叹了口气,最初来黑市看看新奇的心情早已消失赶紧,取而代之的是沉重与无奈。 虽然很多道理她都懂,但是生活在闪光灯下光鲜亮丽的生活太久,再到现在的穿越生活虽然几经危险,但是感受到的危险只能说是人心险恶,而在这里是无穷无尽的丑恶。 而她与濮阳瑄身处尊贵的地位,偏什么都做不了。 那边,喊价终于结束了,外乡人最终以六十两金的价格,得到了左右那对男女生死的权利。 濮阳瑄轻声道:“走吧。” “阿瑄。”薛瑾仪轻声唤道,凝望着丈夫的脸庞,“听你的话,应该知道这些有段时间了吧?” “嗯。” “你想过如何伸张正义吗?”薛瑾仪一字一句的问道,他既然做为“阿衍”存在过,帮助流离失所的难民,想来…… “这件事,要一步步的来。”濮阳瑄道:“这个黑市存在二十多年,与有权有势之人的关系盘根错节,想要摧毁非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薛瑾仪静静的望着濮阳瑄的眼睛,他如墨般的眼眸里闪烁过雪亮的光芒,似乎有暗涛汹涌。 她明白这个男人的心。 这时,外乡人爽快的付了银票之后,背着手溜达到笼子前,左看右看那对男人,眼里满是兴奋。 更多的人围聚过来,看戏一般。 女人扑到笼子边,“啊啊啊”的叫着,一脸哀求与痛苦。 人们这才发现女人的牙齿和舌头全被拔去了。 少年冷笑道:“这疯婆子讲话不好听,酆三郎叫人拔去了牙齿与舌头,免得惹客人也不高兴呢。” 外乡人道:“没事,我看出来了,这女的想叫我饶过他俩的性命呢。” “他们是成婚十年的夫妻了,”少年介绍道:“很是恩爱呢。要不是男的甘愿被砍去手脚,女的早就死无全尸了。” “这样啊?”外乡人一拍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少年道:“您随意,只要您高兴。” 外乡人一指那个“呜呜呜”叫着扭动身体的男人,对女人说道:“你要想活命,就亲手剖开他的胸膛,取出心脏,再亲手喂给大老虎。” 第270章 早死早超生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与鼓掌声。 “这想法太妙,太刺激了!” “快点快点!” 似乎没人觉得这是一件荒唐至极的事,兴奋的想看妻子手刃夫君。 薛瑾仪看不下去了,问道:“如果现在打听清楚他们欠了多少钱,帮他们还掉的话,可以救下一命吗?” 濮阳瑄摇头,“酆三郎会从借钱的人中挑选至少两成,用欺诈的手段利滚利,最后滚成一个可怕的数字,哪怕是皇帝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借钱的人上衙门告去,酆三郎文书在手,衙门也无话可说,让这些人沦落到如此境地。” “……” 濮阳瑄攥紧薛瑾仪的手,掌心的温暖包裹着她,“现在的我们,唯一能做的是……” 少年硬是将小刀塞进女人的手中,“好歹能活下去一个,你相公这副模样活不了几日了,你得为自己着想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旁人有人起哄,“快动手,快动手!” 女人手指一颤,小刀掉在地上。 少年凶相毕露,抽出一条鞭子,狠狠地抽在笼子上,“拿起来!不然,我现在就在你相公最重要的地方划一刀!” 男人哑声叫道:“秀儿,你杀了我吧,你好好的活下去……” 女人眼中满是泪水,颤颤巍巍的捡起小刀,刀尖对上男人的胸口,但是迟迟下不去手。 人们不约而同的发出呼声,“杀了他,杀了他。” 外乡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乐悠悠的喝茶嗑瓜子,全然不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多么恐怖无情的事。 “呸,”他吐出瓜子皮,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再不动手的,我可要动手了……这女的虽然被剃光了头发,但模样嘛……还挺好看,我给大伙再找点乐呵?” 他的神色与话语透着猥琐,薛瑾仪觉得很不舒服。 “动手啊!”男人嘶哑吼道,紧接着奋力地扭动着身躯就要撞向刀尖。 女人呆住了。 可是男人被砍去手脚,无法站起来,也抬高不了身体,在不顾后果的挣扎着,伤口崩裂开来,流出鲜血,让旁边笼子里的大老虎兴奋起来。 “快啊快啊!”男人痛苦叫道。 女人的眼中饱含泪水,不得不双手紧紧地握着刀柄,才不至于让小刀再次滑落。 少年瞥一眼外乡人,害怕他会等得不耐烦了,手腕一手,鞭子如离弦之箭射出,稳稳的缠住女人的手腕的,接着他手臂往斜下方一撇,打算牵引着女人干掉男人。 “啊……”女人拼命地挣扎着,可是她三天没有吃饭,根本不是这个年少了至少十多岁的少年的对手。 她明知没有活路,依然不愿放弃抵抗,一边还拼命对男人摇头,示意他赶紧躲开。 少年见状,“啧”一声,再加大力气。 女人再三挣扎,没多久泄气了,饿得眼冒金花。 眼看着刀剑就要扎入胸口,就在这时,两道银光闪过,没入男女的心口,一双血花分别绽放在他们的身上。 两人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倒在一处,没了声息。 少年脸色一黑,打开笼子钻进去,试探了他们的鼻息,又检查心口上的细小伤痕。 “都死了。”他暴跳如雷,指着人群,大骂道:“有种杀人,没种出来承认吗?!” “啊?”人群里再度爆发出惊呼,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接着望向四方。 “这哪儿来的高手啊,出手这么悄无声息的,也太可怕了。” “会不会就隐藏在我们的身边哦?” 这里的骚动,已经引起了看守们的注意,但是他们也没有注意到暗器出自何人之手,也没听说今天有什么江湖高手进了黑市。 少年看了看守的手势,心知不妙。 有个不知名的高手混进来了,也不知道自己要是骂狠了,会不会招来杀身之祸。 这样的身手,他可没有能耐躲过去。 薛瑾仪捏住濮阳瑄的手指,感觉手心里热出一层细汗。 濮阳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漠的看着烦躁的和外乡人赔不是的少年。 “算了算了,”外乡人摆摆手,“既然活的看不成,就看死的吧。” “您的意思是?” 外乡人笑道:“他们感情深厚,死在一块儿还挺不错的。把他们剁成肉块,分给在场人,来投喂大老虎玩儿吧。” 他摇头晃脑喝口茶,又笑得和蔼的看向笼中的夫妻,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好,您请稍等!”少年的脸上重新洋溢起笑容,招呼壮汉来砍人。 有人受不了这么血腥的场面,摇头离开。 濮阳瑄掩住薛瑾仪的眼睛,“我们也走吧。” “嗯。”薛瑾仪靠在他的肩膀上,虽然看不见路,但是放心的跟随着他,一起出了黑市。 拾级而上,光明与暖意重新回到身上,薛瑾仪睁开眼睛,入眼的是西市的车水马龙与平安祥和,八月的太阳明艳艳,落在身上却不觉得炎热。 她回头看了一眼,幽深的巷子尽头,仿佛是通往地狱的大门。 “那些落入姓酆的陷阱之中的人,没有一点点自救的办法吗?” “我曾与江湖朋友试过,黑市中防守严密,想要带出不懂半点武功的人,难如上青天。唯一的办法,便是像刚才那样,在他们受尽屈辱前,了结性命,免去更多的痛苦。” 薛瑾仪摇摇头,“我不想再来这样的地方了。” 她的三观多少受到些冲击。 不知道还有多少可怕的东西。 只希望这样的地方早点没了才好。 两人走到更广阔的街道上,濮阳瑄带薛瑾仪走进一家茶楼,吩咐店伙计两声,不多时店伙计送上里一只描绘着荷花图案的白瓷大碗,盛放了满满的砂糖冰雪冷丸子。 “这是用黄豆和砂糖制作成的,清甜可口,消暑佳品。”店伙计热情的做介绍。 “吃一点吧。”濮阳瑄用小勺子挖了一些,送到薛瑾仪的嘴边。 店伙计见他们关系不凡,知趣的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薛瑾仪就着濮阳瑄的手,吃了一大口,清凉的感觉下肚,整个人都活泛开来了。 她伸展开手臂,长长的叹了口气,心情终于好转了一些些。 “你也吃。” 濮阳瑄也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冷丸子后,问道:“接下来,你打算去哪里?” “直接回家吧。”薛瑾仪轻轻地咬碎冰块,让酸疼微苦的味道在嘴巴里蔓延,“现在,只能回家了。” 第271章 不解风情 胭脂水粉铺子周围一定有孙家的人监视,甚至会派人混在工匠里,潜入铺子里伺机做坏事。 他们不能表现出很看重这家铺子的样子,让孙家有所猜疑与防备。 阿瑄已经找了神偷侠盗来,暂且让这些人看看铺子里到底藏了什么什么玩意儿。 趁着这个时间,她做点别的,也不会耽搁了计划。 两人回到楚王府,薛怀来了,吃过午饭后,两个男的去练武,薛瑾仪坐在书房里,将西市的所见所闻简单的记录在小本子上。 虽然很多违法犯罪的勾当,但她一路看来,也有正经的铺子卖一些好东西。 刚洗完,青鹂来报,说柳家三姐弟来了。 “请她们到园子里。”薛瑾仪稍微整理了妆容衣裳,透过窗户看向园子里正在习武的一对身影。 她可不想看见柳江再缠着濮阳瑄了。 当薛瑾仪带着青兰、青鹂出现在园子时,柳江兴奋的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张望月洞门,等到发现她们的身后没人了,不由地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薛瑾仪轻咳一声,示意柳央她们不用行礼。 接着,她将铺子的情况大致告诉柳央,“……所以这段时间,柳央姑娘可以尽情随心的调制香丸,若能调制出一种新的,那是最好的了。” 她一边说,一边示意青兰送上来一份文书。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起草了一份……”薛瑾仪想了想劳动合同在这个时代用什么说法,“契约吧,列明了我们两个在合作期间各自的权利与义务,还有工钱、期限等。柳央姑娘看看,有什么疑问吧?” “好。”柳央喜欢这种做事周到利索的,接过文书,认真的看起来。 薛瑾仪喝了口凉茶,瞥见柳江在东张西望,柳新无奈的扯了扯她的衣袖。 这不扯还好,一扯,柳江忍不住了。 “王妃,怎么不见楚王殿下?” “阿瑄与他小舅子在一起。” “啊?”柳江撇撇嘴,“他们凑在一起做什么?” “自然是做喜欢做的事情啊。” “……” 柳新趁着柳江无语之时,赶紧说道:“妹子,我听说你喜欢的那个姓沈的回京城了,这两日都在平康坊新开的馆子里,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不去,”柳江果断的甩开他的手,“姓沈的不解风情,太无情了。” 柳新暗暗嘀咕,楚王对你不也是无动于衷? “姓沈,平康坊?”薛瑾仪抓住了关键字,问道:“是不是去的新开的花无尽家?” “是啊。”柳新点头,“我听说,他才是花无尽的东家呢。自打花无尽家开张,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爆,引来无数女子一看究竟呢。王妃,您不会是……” “嘿嘿,有楚王了,王妃还想着平康坊里的美男呢?”柳江阴阳怪气的说道。 柳央虽然在认真看文书,但也听清楚了妹妹这句话,不由蹙起眉头。 “你记挂着沈公子之余,不也是……” 柳江听了,老老实实的缩起脖子。 柳央不好意思的对薛瑾仪道:“我妹子有些鲁莽,还请王妃见谅。” “不要再犯就好。”薛瑾仪斜瞥过去一眼,目光如凛冽刀光。 柳江感觉身上一阵恶寒,不说话了,免得自讨无趣。 不一会儿,柳央看完文书了,笑着点头道:“王妃,柳央没有意见,您写的非常周到。” “那好,我们签字画押吧。”薛瑾仪叫青兰送上笔墨和印鉴,“文书一式两份,签完后你我各一份。” “好。” 签完文书,薛瑾仪心情舒畅了不少,热情的拉着柳央的手晃了又晃,“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柳央惊了一下,在花影衣香坊时虽然有不少人奉承巴结她,可是却没有这样的真挚的热情。 她心头微暖,再一次认定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薛瑾仪又和她讲起在黑市的见闻,“……我见到不少奇花异草,香味迷人,寻思着先给大夫看看有没有害处。柳央姑娘认得吗?” 青兰送上来一只匣子,里面用纸包包好了各种晒干的花草。 柳央每样都看了一眼,“这个柳央只在书上见识过,其香味能够维持三月之久而不散,还有这个……据说比曼陀罗更可怕……这几样应该是从南疆来的吧,据说能捕食蚊蝇……这,黑市里居然有这么多东西?” 柳江与柳新也好奇的凑过来。 柳新问道:“王妃,您派了人去黑市,只为调查香料?” “不是派人去,而是我与楚王亲自去的。”薛瑾仪又想起在黑市见识到的种种,不由叹了口气。 柳江大惊,“那么危险的地方,怎么能让楚王……和王妃去呢?” “你们没去过吗?”薛瑾仪反问道。 柳江撇撇嘴,“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柳新叹气,“不瞒王妃,我们考虑到黑市危险,所以还不曾去见识过。” 薛瑾仪道:“这种地方确实也没什么好去的,如果不是为了查一些事,我也不会去的。” 柳江与柳新对视一眼,从楚王妃这短短的一句话里,感受到了黑市的恐怖。 柳央淡淡叮嘱道:“你们两个不要因为太好奇,跑去黑市乱逛。” “哦。”两个人十分乖巧的应道。 柳新心中惆怅,为什么妹子在楚王的事情上,就不能乖乖的答应大姐呢? 果真是男色也误人吗? 柳央不想妹妹在楚王府里闯祸,拿上文书就要走。 “柳央姑娘随时可以到楚王府来坐坐。”薛瑾仪对她点头,至于柳江……还是别来了。 柳央看着她的眼神,了然的点头,下回得偷偷的来,怎么也不能再叫柳江过来了。 薛瑾仪亲自送柳央他们来到垂花门,柳江知道自己见不到楚王了,垂头丧气的登上马车,柳央和柳新对她欠欠身,这才离去。 “王妃,”门房手捧着一封请柬,快步走来,“这是安德县子府上送来的请柬,范老夫人八十大寿,请您过去呢。” 薛瑾仪从青兰手中接过请柬,看了看,问道:“安德县子府是范昭仪的娘家?” 她记得之前收善款时,去过安德县子府。安德县子范阔也为皇上建起大周朝,立下过功劳,虽然远不及卫国公,不过也得封开国县子的爵位。 “正是。”青兰答道。 薛瑾仪合上请柬,“青兰,你去打听打听都邀请了谁去。姑祖母去不去。” 她一直在等着名门贵胄家的请柬,听刘夫人她们说最近确实有几家会办酒席的,但没想到头一个来的是蔡皇后的死对头范昭仪娘家。 第272章 翻箱倒柜 入夜后,青芷回来了,身后的两个护卫抬着一口箱子。 薛瑾仪心头又喜又惊,“找到什么了吗?!” 她的心跳有些失常,喜悦的是终于找到孙家藏匿的东西,惊与怒的是猜想着会不会是那些害人的东西。 护卫将箱子放在薛瑾仪与濮阳瑄的面前,青芷一边打开箱子,一边开口道:“这是在铺子库房的一处暗格之中发现的。” 薛瑾仪往箱子里一看,是一件雪白的皮毛,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更多的是莫名的失望与惆怅。 “……都是些皮毛制成的衣服。”青芷小心翼翼的捧起皮毛,青鹂与姚嬷嬷捧了烛台过来。 皮毛柔滑,上面不见一丁点的瑕疵。 濮阳瑄道:“看样子,应该是白狐狸的毛缝制成的。颜色这样纯正无瑕的,哪怕是在宫里也看不到。” “父亲都没有的吗?”薛瑾仪皱眉,起身绕着那白狐狸毛走了一圈,“小小的胭脂水粉铺子里,孙家却藏了一件这样的稀世珍宝?看样子,应该是耗费了无数钱与人力,才得到这么小小的一件背心。” 濮阳瑄道:“他们再有钱,也是一介商贾,自个儿穿不出去,看来是为了献给谁,谋得好处。” “你说,孙家藏着这样的好东西,被发现了会被问罪吗?”薛瑾仪的视线回到箱子里,都是些皮毛制成的衣物,毛色同样上乘,但没有这间狐狸毛背心令人惊艳。 “到底是自家的东西,饶是皇上也不好说什么。”濮阳瑄道:“但是其背后耗费金钱人力,会被人议论,明面上这是从卫国公府的铺子里出来的东西,就算被孙家掌管多年,但一定会议论到卫国公府头上。” “现在铺子在我手底下,日后拿这个东西,指责阿瑄与我铺张浪费,骄奢淫逸?甚至借此诬陷我们有不轨之心?”薛瑾仪摸着下巴,问道:“除了这个之外,还发现了什么吗?” 就算知道箱子里不可能放其它东西了,她还是不死心的看了一眼。 青芷摇头,“楚王找来的人伪装成工匠,在库房仔细搜索,没有放过一寸地方,可是暂且只找到这些。” 薛瑾仪吩咐道:“不单是库房,其它屋子也要搜过一遍。对了,那座草棚下面也要仔仔细细的搜查。” 青芷应道:“奴婢明白了。” “辛苦一天了,你早些休息去吧。” “这箱子东西怎么办?”青芷问道。 薛瑾仪与濮阳瑄互相看了一眼,白狐狸皮肯定是不能留在楚王府的。 “放在我名下的铺子里的东西,就是我的。”薛瑾仪十分霸道,反正孙家也没那个胆子来拿了。 她在皮毛前转悠了三圈。 “父亲的诞节就快到了。”薛瑾仪若有所思,叫护卫又展开一件褐色皮毛的背心,“父亲穿,应该合身。这不,秋天快来了,冬季就不远了。” “可是,若父亲问起来由?”濮阳瑄有些担忧。 薛瑾仪眨眨眼,“白狐狸皮的不好送,但是这几件不算什么稀世珍宝,只是穿着暖和贴心,应该不会有什么了吧?就说是卫国公在边疆捕猎到的野兽,送到京城来做我的嫁妆,我拿出来制作成马甲。阿瑄,你看如何?” “可以。”濮阳瑄点头,“按楚王府,不可能送出多好的东西,但卫国公府的名义就不同了。而且正如阿瑾说的,暖和贴心,派的上大用场才是有心的了。” “对啊。”薛瑾仪舒口气,“如此一来,咱们也不用犯愁诞节送什么了。”她示意护卫们将皮毛放回去,白狐狸皮的用其它箱子来装,“青芷,明早找人来查一查皮毛有没有问题,一定要确定送到皇上手里的东西安全无虞。” “是,奴婢知道。” “至于这个白狐狸皮……”薛瑾仪看向濮阳瑄,“是怎么样的暗格里发现的?” 青芷道:“用架子堵着,砖块是特制的,敲着听声音也是实心的。若非楚王殿下的人耳朵灵,听出些微的不同,只怕也难发现。” “所以,不能送回孙家。”薛瑾仪也不想把这东西送回孙家,让他们那这个去谋求富贵,害到卫国公府。 濮阳瑄道:“不如藏到姑祖母那里,她哪儿没人能随便进去搜查。” “也只能这样了。”薛瑾仪点头同意,“青芷,就这么办吧,你去休息吧。” 青芷指挥护卫,抬着箱子出去了,候在门口的青兰这才上前。 “楚王,王妃,安德县子府老夫人的寿辰,奴婢已经叫人打听清楚了。” “如何?” 青兰道:“大长公主也收到了请柬,说是那天会过去的,因为与范老夫人相识多年,安德县子又是开国的功臣,老夫人这八十大寿怎么能不去呢?” “那就好办了。大长公主都去了,其他人家看在她的面上,也无需顾及会不会得罪蔡氏。”薛瑾仪松口气,“为了避嫌,有段时间没见过姑祖母了,正好亲近亲近。” 青兰又道:“另外,京城中各家名门勋贵、官宦巨贾也都收到了,至于会不会去,就难说了。” “卫国公府和孙家呢?” “也都收到了。” 薛瑾仪笑道:“孙素慈要头疼了。” “如此一来,铺子里的事,他们会继续往后拖一拖了。”濮阳瑄接话道。 薛瑾仪拍了拍手,“就怕忙中出乱,疏漏了什么,幸好安德县子府给了咱们时间,一定要仔仔细细的查。”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烟馆前看到的场景,鼻前似乎又有了甜腻的香气,令人觉得非常不舒服。 青兰道:“奴婢会去告诉青芷的。” 濮阳瑄见青兰没有事情要说了,示意她们都出去,待房门关上,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后,起身来到薛瑾仪的身后,轻轻地揉着她的额角。 薛瑾仪不由惬意的喟叹一声,“阿瑄的手法真好,不愧是习武之人。” 濮阳瑄柔声道:“黑市的事,暂且放在心底吧,不要为此烦忧,影响心情,不高兴了。” 刚才阿瑾的眸色黯淡了一瞬,他知道是她又想起了黑市的恐怖。 “嗯。”薛瑾仪抬手,覆上濮阳瑄的手,轻轻地拉到自己的面前,在他的手指上亲吻了一下,“多亏有你在我的身边。” 有他,她才能更加坚定的往自己梦想走下去。 第273章 真的有问题 翌日,薛瑾仪送濮阳瑄出门后不久,与朝烟一起留在平康坊的大夫匆匆回来了。 薛瑾仪一看他神色,心知不好,带着人来到正院书房,问道:“怎么回事?” 大夫从怀中掏出一只扁平的盒子,打开来后推到了薛瑾仪的面前,“这是王妃之前叫我查的东西,确实有点问题。” 薛瑾仪目光一凛,“麻烦大夫详细告诉我。” “药和蜜饯里被加了一种名叫‘寒骨草’的东西。”大夫缓缓开口,字字清晰的传入薛瑾仪的耳中,“这东西本无什么毒性,有降火去热的功效,但是不能多吃,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 薛瑾仪攥住裙子,问道:“上年纪的人长期服用会怎么样?” “体虚气寒,加重本有的病情。”大夫的神色变得严肃,因为这两样东西交到他手上的样子,显然是有人吃过了,且是两样东西同时吃了,“会让人在睡梦中,不知不觉的死去,或者因为病情的加重而死。” 薛瑾仪心中怒气翻涌,特别是想到薛二太太热情殷切的劝老夫人喝下药时的模样。 恶毒又恶心。 她问道:“若是已经服用过一段时间,有什么办法减轻它带来的危害?” 大夫道:“只要在病情加重前停止服用,就不会有事了。” “多谢大夫。”薛瑾仪松口气,幸好叫老夫人换了药方,不再吃二太太送来的汤药。 大夫拱拱手,“楚王妃客气了。有幸与您一起研制那些药膏、药粉,知道了许许多多从前未曾听闻过的方子,应该是我向您道谢才是。” 薛瑾仪笑着点点头,也不继续客气浪费时间了,听大夫大致说了平康坊那边的情形后,让青鹂送大夫出去了,然后又叫她去卫国公府送信。 “……如果薛夫人叫你过去问话,只管说我一门心思的扑在开店上,楚王殿下在宗正寺无所事事,看书度日。” “奴婢知道了。”青鹂乖巧的应道。 青兰等青鹂离去后,为她倒了一杯茶,问道:“王妃,今日出去走走吗?” “你想去铺子看看了?”薛瑾仪翻着手里的书,淡淡的笑着问道。 “嗯,虽然才没两天,可是想看看到底怎么样了呢。”青兰兴致满满。 楚王背着王妃和她说,若是王妃闲来无事看看书,就提议去铺子里走走,免得王妃胡思乱想。 看来是昨天在黑市遇见不好的事情了。 薛瑾仪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得想想看送给范老夫人的寿礼。” 青兰欢快地拍手跳起来,去给薛瑾仪准备衣裳。 薛瑾仪简单的打扮过,便带着青兰出门,直奔东市。她戴上帷帽,先从花影衣香坊门前路过。 虽然少了柳央姑娘,但是仗着这么多年来积攒下的底气与人气,门庭若市,生意红火的叫周围的店家眼红。 青兰张望两眼,“不愧是京城里最好的胭脂铺子,您看那边几位都是勋贵家的女眷,还有那几个是朝廷要员的妻女。” 她越看越压力大,虽然王妃有精心的准备,可人家到底受追捧那么多年,许多人都习惯了来花影衣香坊买东西。 成了习惯,要改就很难了。 所以,王妃的铺子会不会赔本啊? 薛瑾仪透过帷帽的白纱,看见青兰脸上的担忧,拍拍她的肩膀,“咱们的还没开业呢就先泄了气,可不好。” 青兰立刻打起精神,斗志昂扬的对薛瑾仪说道:“王妃尽管吩咐,奴婢鞠躬尽瘁!” 薛瑾仪笑着揉了揉她的肩膀,“走,我们进去转一圈。” 她之前来东市闲逛时,还没仔细看过花影衣香坊呢,只听说过它响亮的名头。 青兰赶紧跟了进去,铺面很大,客人也很多。门口有专门的美貌女子向每一个进门的客人问好,但是到了里面,店伙计人手不足,只会招呼特定的客人,其他人等有需要的时候,招招手,等那么一小会儿,才有伙计来解惑答疑。 薛瑾仪今日衣着素净,又有帷帽遮面,所以没有伙计上前迎接。 青兰明白她的心思,没有叫来伙计,两人一前一后在铺子里转悠了一圈,胭脂水粉、香丸香料、金银首饰与各色成衣一应俱全,很多女子们日常用的物件都能在这里买到。 柳央制作的香丸等物还在售卖中,十几个夫人小姐不顾形象的拥挤在柜台前,只为得到一枚小小的香丸。 薛瑾仪也凑过去看,发现存货还不少。 “不太对。”她对青兰低声说道:“柳央才回来几天,怎么会有这么多货?” “对啊?”青兰踮起脚尖看了看。 薛瑾仪轻笑一声,转身往门口去。 青兰快步跟上去,问道:“王妃,那些其实不是柳央姑娘做的?” “是不是,要柳央姑娘亲自闻了才知道。”薛瑾仪瞥一眼花影衣香坊的招牌,没想到偌大的老店面居然会售假,“记住都谁买了香丸,日后大有用处。” 买卖讲究诚信,方能长久,如果为了挣钱售卖假货,将失去客人的信任。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 薛瑾仪摸摸下巴,“多亏你劝我出来走走,不然还发现不了这件事呢。” 青兰眼珠一转,难掩嘴角笑意,“其实是楚王吩咐奴婢的。” “哦……”薛瑾仪表面上挺平淡的,但是心中弥漫着小小的甜意。 青兰往薛瑾仪身边凑近一些,笑嘻嘻的问道:“王妃,既然都到东市了,不如买点新鲜的食材,回去做点好吃的,让楚王也高兴高兴吧?” “他光嘴上吩咐你们做事,也不见他亲自做点什么。”薛瑾仪冷哼,较快脚步往铺子走去。 青兰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听出她语调微微上扬,显然是高兴的很,一定是听了她的话,打算晚上为楚王亲手做一顿饭。 一刻后,她们来到了铺子门前,几名工匠搭起了竹架子,正在敲敲打打。 有过路人好奇问铺子是不是要改行了,工匠一概回答“不知道”。 薛瑾仪正要进门,身后响起一个男人声音。 “呀,这儿是个风水宝地!” 她回首望去,原来是个手持罗盘的风水师,一脸兴奋的对着门楣指指点点。 “只要开业日子选的好,在这里做生意一定能客似云来,财源广进呢!” 这吉利话让她听得挺舒心,直到视线一转,看清楚风水是身边的人。 那不是昨日在黑市要妻子手刃丈夫,拿心脏喂老虎的外乡人吗?! 第274章 把铺子让给我吧 薛瑾仪不敢想象在他们走了之后,那对夫妻是如何被分尸,然后喂给老虎的。 而这一切血腥残暴的来源,都在这个看起来挺和善的外乡人的恶趣味上。 “你们东家呢!”外乡人迫不及待的大叫道,从薛瑾仪身边如风一样冲进铺子大门,张开手臂,仿佛全天下都是他的,“我要买下这家铺子!” “不好意思,这铺子不卖。”青兰上前,一脸冷漠。 外乡人回过头,打量了两眼青兰,看着不像是豪门的下人,嚷嚷道:“把你们东家喊出来,我不和奴婢讲话。” 青兰道:“那就请您直接出去吧。” “你!”外乡人没想到碰上个嘴硬傲气的奴婢,利落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这些钱够买三间这样的铺子了!够不够,不够我再添一张。这是老子瞧得起你们,不要给脸不要脸!” 青兰不甘示弱的瞪着外乡人,“这里是卫国公府的铺子,不是一介商贾可以打滚撒泼的地方。若您坚持不肯走,我们立刻叫来衙门的人,届时难堪的可是您了。” 外乡人一听是踢到铁板上了,却更理直气壮的叫道:“我买一间铺子怎么了,我不给钱了吗?” “没道理你给钱,我们就一定要卖吧?”青兰不爽。 外乡人斜眼瞪着青兰,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真应该把这个死丫头抓去黑市,一刀刀慢慢的片下她的肉来,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肉被老虎吃掉,在痛苦和恐惧中变成一副白骨。 想到这点,外乡人兴奋地蠢蠢欲动,搓着手,恨不得亲自动手把人抓去黑市喂老虎。 薛瑾仪注意到他嗜血的雪亮目光,侧头吩咐青芷,“去把衙门的人喊来。” 这人蛮横的很,只能衙门的人来治一治了。虽然不能给昨日那对夫妻讨回公道,但叫这外乡人吃苦头,希望能叫夫妻的在天之灵得到些许安慰? 青兰等到青芷出去了,才冲外乡人叫道:“我们已经去请衙门的人来了,请您莫再胡搅蛮缠了。” “我找了大半天了,才找到一块风水宝地,叫我离开?”外乡人叉腰,挺直腰板,“你们在做梦!” 一个瘦小的身影这时候冲进来,抓住外乡人的胳膊,“东市地界这么大,总归能再寻到一处风水宝地的,龚老板不需要太纠结了。” 这声音也有些耳熟,薛瑾仪将白纱抬起一看。 真是巧了,那正是黑市里看守猛兽的少年。 龚老板不答应,“不行,我越看这里,越喜欢!” “龚老板,”少年看着瘦小,但力气大,三两下就把人往门口拖去了,“卫国公可是大周朝第一的开国功臣,只有这一位封了国公的。您初到京城,不能得罪了,而且……”他看看左右,凑到龚老板耳边低语两句。 龚老板一听,有些不甘心的撇嘴。 少年继续劝道:“东市,我熟。我一定带着您找到更合适的地方,到时候还有什么难处的话,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为龚老板解决了,断然不会让您失望的。” 薛瑾仪默默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发毛。 少年看似对龚老板恭敬有加,做牛做马的,可是话里似乎藏了陷阱。 黑市的人可不会平白无故的对人好——这是她昨日深刻体验到的。 难道是昨日龚老板在黑市露富,又因为是外乡来的,人生地不熟,所以少年及其背后的黑势力要算计他? “龚老板,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少年大力一拍龚老板的肩膀,脸上透出与年纪不符的老道,“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帮您这点小忙,不会多收您钱的,嘿嘿。” 少年的“嘿嘿”笑,让他的模样瞬间像一只“嘶嘶”作响的毒蛇。 外乡人把银票乱糟糟地塞回衣服里,“我不差钱,你们只管尽心办事。” “放心吧您。”少年的语气里有得手的畅快与兴奋。 薛瑾仪吐了口气,这叫黑吃黑,也叫恶有恶报吧? 街上,少年将龚老板扶上马车后,轻声问跟上来的风水师,“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哪儿能骗小少爷您啊?”风水师干笑,除非他嫌活的太长了。 少年撇着嘴,盯着铺子,“听说现在在楚王妃名下……嘿嘿,那就不用看孙家的脸色了,而楚王算什么呀?这铺子要是成我们的了……” 在他的眼里,铺子幻化成一座金山。 “嘿嘿,老子迟早要拿下这里!” 少年与龚老板前脚走没多久,后脚青芷带着万年县衙门的人来了。 “闹事的呢?” 青兰道:“知道你们要来,被吓跑了。” 衙门的人一听,看见立于屋中,头戴帷帽的女子,行礼后离开。 薛瑾仪在前屋后院转悠了一圈,青芷办事果然是值得信任的,工匠们十分认真负责,阿瑄找来的人一边假装整理砖块,一边偷偷在院子里搜查着什么。 转悠回到前屋,她心里忽地“咯噔”一下,觉得有些不对味。 她抬眼看看房梁,又转出去看看门楣,脑海中浮现出少年阴毒的眼神。 “看看府中还能调出多少侍卫,十二时辰严密看守铺子。” 青芷问道:“王妃,是不是哪里不对?” “那少年不是好人,又听闻这是风水宝地,只怕有了什么心思。”薛瑾仪叹道,没想到他们不打算再去黑市了,黑市人却找上门来了,而且…… 她又想起少年附耳对龚老板说的话。 “已经搬出了卫国公府来恐吓,却又要一句‘而且’,而且的是什么?” 青芷接话道:“莫非孙家?” 薛瑾仪一个激灵,匆忙从铺子出来。 青兰有些迷茫的追出来,问道:“王妃,您想好送范老夫人什么了吗?” “帮我打听一下范老夫人的喜好,若是没问题的话,就送柳央姑娘亲手制作的香丸。” “就送香丸?”青兰害怕被人觉得寒碜。 “你看那些贵妇小姐们对香丸的狂热。如果我们有柳央姑娘新制作出的香丸,一定能在寿宴上吸引目光的。” 青兰明白了,一拍胸口,“这件事包在奴婢身上!”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薛瑾仪望向人来人往犹如潮汐的街市。 “什么?” “买菜。” 下午,薛瑾仪站在灶台前,拿着一只长柄勺慢慢地搅动着锅子里的羹汤,两眼却是呆呆的望着窗外。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来到她的身后,从她的胳膊下伸出手,轻柔地环住她的腰身。 第275章 与黑市的关系 薛瑾仪回过神,微笑着靠在身后男人的胸膛上,依然温暖而厚实,让她觉得心安,不由长长地吐了口气。 “在想什么?”濮阳瑄问道。 薛瑾仪玩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在想事儿,不是在发呆呢?” “我给你做吃的时候,心里也在想着事情。”濮阳瑄从她的手里拿过勺子,“做菜看似忙碌,但挺适合静下心来想事情。” “熟练了才敢这样,不然小心菜刀切手。”薛瑾仪侧头,瞪一眼身后的男人。 濮阳瑄松开手,替她继续搅动羹汤。 薛瑾仪在旁边切菜,将上午的事情说给他听,“……我感觉孙家与黑市的关系比我们想象中的更身深厚?他们合作的可能不单一个大烟生意,还有更多的牵连。我已经派护卫去看住铺子,让他们下不了手,说不定觉得麻烦,渐渐地就没兴趣了。” 至于龚老板的死活,关他们什么事。 “我有个提议。”在薛瑾仪将一把芫荽末撒进羹汤里后,开口。 “嗯?” “把柳江那对兄妹请来,守在铺子大门口,比护卫更惯用。”濮阳瑄继续搅动羹汤,氤氲的热气中香味更加浓郁了,“黑市的人轻易不愿和江湖人士起冲突,顺便发泄一下柳江多余的精力。” “嗯,好办法。”薛瑾仪点点头,又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对,问道:“怎么感觉柳江埋伏在你回家路上搞偷袭?” “差不多吧。”濮阳瑄语气淡淡,仿佛柳江做的那些事入不了他的眼,不值一提。 薛瑾仪掩嘴笑了,“所以,我们的楚王殿下没有被吃豆腐吧?” 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濮阳瑄不能动武,对上会武功的柳江多少有些吃亏。 “没有。”濮阳瑄道:“我躲开了,她差点栽进坊墙边的水渠里。” 薛瑾仪摇头叹气,“我以为江湖儿女多是豪爽之人,却也有这般……” “痴情”二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毕竟柳江不久前还在记挂着一个姓沈的呢。 她想到一事,问道:“永华大师何时进宫?” “明日。”濮阳瑄道:“蔡皇后见不得我们好,姑祖母传来信儿,说是已经派人去挑选合适的平民女子。” 薛瑾仪不屑的冷哼一声,好在她没有看错人。 濮阳瑄道:“我会想办法,让柳江‘巧遇’永华大师。” 薛瑾仪没有明说,但是他明白她的意思。 薛瑾仪笑眯眯的将羹汤盛进大碗里,“好啦,洗手吃饭了!” 饭菜端上桌,他们的话题又回到了孙家与黑市的联系上。 “没有确凿证据,我们只是猜测……”薛瑾仪吃了一片水晶虾冻,大热天的吃这个还挺爽口舒心,“先保住我们自家的铺子,才能图谋更多呢。” “孙家没了一间铺子,但不会断绝了与黑市的往来,大烟生意利润高,他们一定会继续买卖的。”濮阳瑄道:“道上一直有人盯着黑市的动作,可以从江湖人士那里打听孙家。” 薛瑾仪叹口气,更多的是感叹。 “……原以为孙家只是霸占卫国公府的产业,图谋权势,谁知道越查下去,牵扯的越多。对付孙家,就势必要惹上更多麻烦了。” 她想了想,忽地心生一计,“如果铺子里藏了大烟,但是孙家拿不出来的事让黑市知道的话,他们会不会因为舍不得钱,所以派人来偷?我们一招瓮中捉鳖,既能找到大烟所在,也能揪住黑市的人……” 说到此处,她又觉得不对。 “不行,如此一来就得罪黑市,往后惹来更多麻烦了。”她摇摇头。 濮阳瑄伸手,轻抚几下她的肩膀,安慰道:“孙家从黑市拿货出来了,就不关黑市的事,藏在哪里也不会叫黑市的人知道。” “也是。”薛瑾仪看到濮阳瑄又夹了一块虾冻过来,递到她嘴边,她心情忽然松快,张口吃了,“还是先解决眼下两桩头疼的事吧。” 人手都按计划安排下去,但没有黑市的人再出现在铺子,东市里唯一的怪事是嚣张跋扈的到处找风水宝地的龚老板忽然销声匿迹了。 东市客商往来多,人们只当他是找不到满意的铺子,离开京城了,谈论几句他的笑话便不当一回事了。 转眼到了范老夫人的寿辰,日子在诞节之前,不单是相聚为老夫人贺寿,更是相互打听一下各勋贵、官宦人家打算为皇上献上什么寿礼。 薛瑾仪收拾打扮好,先去卫国公府,与薛老夫人一道去安德县子府。 薛老夫人看了眼马车外,问刚刚坐下薛瑾仪,“楚王没有跟你一道来吗?” “他不爱凑这种热闹。”薛瑾仪笑道:“骤然出现,会叫人怀疑别有用心。再者,参加这样的聚会,对他来说也很无聊,不如去做点有意义的事。” 至于什么事,她不明说,薛老夫人知道不方便问,“就担心有人编排你们夫妻感情不好。” “我与阿瑄感情好着呢,他们三言两语的也只是呈口舌之快,能把我们怎么样?” 薛老夫人望着一脸轻快的孙女儿,大约是马车内光线有些昏暗,所以看不大清楚,但是感觉孙女的脸庞有些不一样了。 她心想着脱离孙素慈的魔掌,又与楚王殿下生活恩爱美满,这日子过得舒畅了,气色自然是越来越好了,于是提起别的,“瑾仪,铺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薛瑾仪道:“差不多完工了,我和阿瑄在商量哪一天开业呢。” 那风水师和龚老板一起没了踪影,可能是黑市找的托儿,所以也不必在意哪天开业才能“客似云来、财源广进”了。 命运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 “那东西……” “尚未找到。”薛瑾仪摇头,“藏得实在太好,找了道上的人来,愣是没有找寻到蛛丝马迹。” 孙家和黑市都没有上门,有柳江兄妹坐镇,她确信这点。 她差点都要怀疑白狐狸皮背心的背后是不是隐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可是青芷找来懂行的人看过,白狐狸产自北方,背心应该是今年才制作而成。 所有皮草上面没有任何标记,除了白狐狸皮太珍贵外,只要肯花大价钱,在成衣店可以订做到。 她又派人去打听皮草的来源,孙家一直与北方的胡商有往来,听说最近又在找胡商订上乘的动物皮毛,看来是打算重新做一批,好去孝敬上面的人。 “我听了你的建议,让你三婶婶来帮我做事。”薛老夫人开口,“她确实是个得力的,与杨妈妈一起叫我省了不少心。在卫国公府里,我也暗中查了,孙素慈那边没有动静,她们一个个藏得可真够深的啊!” 第276章 安德县子府 薛瑾仪握住老夫人的手,虽然天热但马车角落里放了冰盒,所以还挺凉快的。 “祖母,咱们这里严密认真的查着,不愁她们露不出马脚呀?” 薛老夫人感觉得到了些许安慰,点头道:“孙素慈心心念念着夺回内宅大权。我这里越是稳当,她必定会越发焦虑。” 看着孙女眼中流露出一些担忧,她眯起眼睛,慈和的笑着。 “有寒骨草的事,我会加倍防范孙素慈她们。卫国公府是薛氏的地方,岂容那些宵小兴风作浪!” “嗯,祖母您务必小心。”薛瑾仪不仅是关心薛老夫人的安危,也是希望卫国公府里有老夫人坐镇,她做事才能更加放心和顺畅,“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瑾仪。” 薛老夫人感叹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最能信任的人便是你,自然不敢瞒着你什么了。同样的,你那边若有什么苦难,也要告诉我,我好歹外面也认识些人的。” 薛瑾仪扬起唇角,露出明媚的笑意。 薛老夫人的眼睛睁大了一下,随即眼中浮现出更多的宠爱与疼惜。 “你母亲的在天之灵,若是看到你现在的模样,一定会十分欣慰和高兴的。”提到这个,她不禁摸了摸眼角,如果白妘还活着,现在哪有这么多破事?“还有你父亲,一定会对这十几年来的忽视,更加愧疚和自责。” 薛瑾仪望着老夫人,认真道:“我希望父亲能为我感到骄傲。” 她已经利用过卫国公的愧疚和自责了,接下来该有新的感受了,毕竟卫国公薛昭可是个久经沙场的铁血将军啊! 他对亡妻的感情与愧疚固然重要,可是他为薛家谋得无上荣耀,同样看重的是薛家额这份荣光能否千秋百代。 马车里昏暗的光线,不能这样薛瑾仪眼中熠熠的光辉,薛老夫人看在眼中,满意又欣慰的点头。 “好,卫国公府的将来就看你与薛怀的了。” 马车平稳的向前驶去,拐进安德县子府所在的怀贞坊时,道路被各家的马车、轿子,以及行人堵得前行缓慢。 “看样子安德县子府邀请了不少人,我都很久没凑过这样的热闹了。”薛老夫人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忽然有点小紧张呢。” “您可是卫国公府的薛老夫人,”薛瑾仪装模作样给老夫人欠身,“大家都尊敬爱戴您呢。” 薛老夫人被她的模样给逗笑了,感觉轻松了不少。 她正要开口,被外面乍然响起的喧闹惊叫声给打断了。 “快抓住他,莫要惊扰了贵人们!” 这句话说了也是白说,惊叫声此起彼伏,去看情况的丫鬟福香——也就是从前的福云,掀开帘子轻声道:“老夫人,小姐,护卫们已经挡着了,不会叫那疯子惊扰到你们。大兴县衙门的人正在抓人呢,骚动很快就会平息下去的。” “抓什么人呢?”薛老夫人有些不满,问道:“明知今天安德县子府办寿宴,怎么还叫疯子跑进怀贞坊了?” 薛瑾仪稍微掀开窗帘,望向街上。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脚底下像抹油似的,在各家马车和轿子之间窜来窜去,所到之处引发一阵惊呼之外,他嘴巴里还在“呜呜”的叫着,听起来像在哭,又好似十分的痛苦。 薛老夫人凑过来看,“身上衣服虽然破烂又满是血污,但也是富贵人家才穿得起绫罗绸缎。” 薛瑾仪也注意到了,可惜那人乱糟糟的头发遮住脸,看不出模样。 在衙门的人马追赶下,疯子跑得更加卖力了,眼看着快要靠近的卫国公府的马车,护卫们将为出鞘的佩剑横在身前,全神贯注的戒备着。 “呜呜呜——”疯子靠近了,叫嚷声也更加清晰。 薛瑾仪略微蹙眉,“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你认得?”薛老夫人惊异。 “抓住他!”薛瑾仪喝道。 两名护卫迎面冲上前,一左一右架住疯子,将他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撩起他的头发来。”薛瑾仪又道。 她看着护卫利索地撩起疯子的头发,露出一张满是污泥的脸,嘴唇血肿,“呜呜呜”叫着的时候,口腔空洞,竟是没有舌头,她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不是……” 薛老夫人听了这话,更确信孙女认识这个疯子,忙问道:“瑾仪,他到底是什么人?” 薛瑾仪摇摇头,吩咐护卫,“将他交给衙门的人。” “是!” 她放下帘子,面色严肃的对薛老夫人说道:“他是之前叫嚷着要买铺子的人,与他在一起的黑市少年与孙家有牵扯。我本以为他被黑市坑死了,没想到原来是疯了……” 看样子应该是被折磨疯了,钱也被黑市骗光了? 她摇摇头,“生不如死,恶有恶报。” “可惜饶是我们卫国公府,也不能轻易惹上黑市,”薛老夫人道:“不然抓着那人,牵出黑市的一些人来,盘问出他们与孙家到底有什么牵连,往后的事就轻松多了。” 薛瑾仪笑道:“祖母,不必为了对付孙家,给我们自家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呀?” 薛老夫人跟着笑了,“瑾仪说的有道理。” 薛瑾仪又看了一眼街上,忽然眼睛一亮,吩咐了车边的护卫一声。 很快,大兴县令来到马车边,街上发生骚乱,各家问问衙门的人情况也在情理之中。 “楚王妃好。” “邱明府,那疯子与我家铺子有些纠纷,请您务必让他活着。”薛瑾仪轻声说道,感觉龚老板日后有可能派上用场。 大兴县令应道:“是,下官明白了。” “麻烦邱明府了。”薛瑾仪微笑着点点头。 上回滕婆子的事让大兴县令对楚王妃颇有好感,觉得这疯子身上又牵扯案子,跟着楚王妃一定又能推理案情了。他不禁高兴道:“楚王妃客气了。” 随着疯子被抓走,路上终于恢复了秩序,没多久马车停在安德县子府的大门口。 薛老夫人亲自帮孙女整理了一下裙摆,骄傲的说道:“让所有人都看看咱们卫国公府的大小姐今非昔比,有多好看。” 薛瑾仪信心满满的一笑,手指拂过濮阳瑄送她的那枚团花玉佩,“祖母,瑾仪扶您。” 等候在门口的范夫人一看是卫国公府的马车,急忙笑脸相迎,“楚王妃好,薛老夫人好。” 其他已经到了门口的夫人小姐们听见这话,也纷纷看了过来。 老夫人都多少年没有参加过这类聚会了,感觉卫国公府里不止是薛夫人病了这么简单啊? 在如聚光灯一般汇集过来的目光中,薛瑾仪从容不迫的踏上车辕,然后缓缓地抬起头,让灿烂的阳光落满全身。 人群中发出惊讶声。 “薛老夫人,这是您哪位孙女?” 第277章 楚王妃在哪里 “好像以前没见过,是不是太子妃出嫁后才带出来啊?” “不是,刚范夫人不是喊了一声‘楚王妃’吗?” “楚王妃,哪儿?” “我也没瞧见啊?” 在绝大多数人的印象里,卫国公长女薛瑾仪是个能在大街上强抢民男的粗野女子,容貌也只能用“丑陋”两字形容,这还是看在卫国公府的面子上,客气点的说法。 可是眼前的女子呢? 肤白胜雪,含笑的眉眼与秀挺的鼻梁,以及一张樱桃般的红唇,梳理的一丝不乱的发髻上几只金钗与珠花相映成辉,银色团花纹的绯红裙子衬托的她端庄大气,怎么看都是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就算卫国公府的小姐中最美艳的太子妃薛芳仪到她面前,都要逊色三分。 再看举止,莲步轻移,仪态优雅,嘴角挂着一抹得体的笑意,正向看过来的每个人颌首示意,人们只觉得在这样的笑容中犹如春风拂面,舒服又亲和,情不自禁的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这般模样,怎么都和传闻中的薛瑾仪有天壤之别啊! 而且,她们多多少少想看楚王妃的笑话,薛瑾仪本身就是卫国公府的笑话,又嫁给接连克死两个勋贵家的小姐的楚王,就算依仗着大长公主有了点儿好名声,京中有传闻说她不同往日了,可在人们眼中她终究是个逗人乐的存在罢了。 可是眼前的人与他们的想象不同,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觉得太白天的是不是见鬼了? 就算是筹集善款时,薛瑾仪曾亲自上门,或是在太子妃回门那日,去卫国公府做客,见过她的人也震惊了。 晋安伯府二夫人与刘夫人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这……真的是楚王妃?”有人忍不住问道。 范夫人听女儿说过楚王妃的变化,可此时此刻看到真人,心中也免不了惊讶与感叹。 难怪女儿一定要见楚王妃呢。 如果按照楚王妃的办法,保住美貌,必能圣宠不衰了。 在一片惊疑的目光与声音中,薛瑾仪与薛老夫人对视一眼。 “这不就是我的大孙女,楚王妃薛瑾仪吗?”薛老夫人亲昵的握住薛瑾仪的手,祖孙俩站在一块儿迎接震惊的目光。 薛瑾仪微笑道:“诸位好。” 众人愣住,不少人仍然不愿意接受现实。 “这位夫人的夫君便是安德县子。”薛老夫人轻声提醒薛瑾仪。 “范夫人好。”薛瑾仪是亲王妃,所以面对与父母同岁的安德县子夫人只需要点头示意。 范夫人十分热情的请她们进去,“楚王妃,薛老夫人,请随我来吧?” 薛老夫人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众人的惊讶,只管带着孙女随范夫人进府去,随口问道:“今日来给范老夫人贺寿的人可真不少。” 范夫人不由地微抬下巴,“皇上恩准昭仪回娘家为老夫人祝寿,所以家里弄得格外热闹。” “是吗?”薛老夫人用惊喜的口气说道:“有孙女来贺寿,真是为范老夫人高兴呢。” 范夫人瞟了一眼马车,问道:“怎么不见薛夫人?” 旁边的人精神一振,回过神来,支棱起耳朵偷听。 薛老夫人淡淡说道:“素慈病了,需要静养。” “希望薛夫人早日康复。”范夫人不追问下去,只管亲自带人去园子里。 留下的人们议论声更鼎沸了。 “听见没有?薛夫人还病着呢,这都多久了。” “从太子妃出嫁前就病了,那段时间出了不少事,卫国公又回来了,按理说该体恤妻女的委屈,怎么……” “也没听说卫国公夫妇感情出问题啊?” “薛夫人就是操劳久了,所以一病起来比较严重,需要多养一段时间吧。” 有个凉凉的声音打断了议论,众人一看是刘侍中的女儿,再仔细一看,发现刘夫人也比以前变得漂亮了些。而她旁边的晋安伯府二夫人也是如此。 这京城里是在秘密的流传什么美容养颜的方子吗? 夫人小姐们瞬间围住了她俩。 “你们和楚王妃是不是得了什么秘方,快告诉我们呀!” “不如让楚王妃亲口告诉你们吧。”刘夫人只丢下一句话,和二夫人一起随迎客的丫鬟进去了。 众人蜂拥入县子府。 薛瑾仪跟着范夫人来到花厅,给范老夫人问好后,就注意到一道炽热的目光。 她没去看,先让青芷送上寿礼。 “这是调香师傅柳央亲手调制的新香丸,有调和脏腑、益气安神的功效。” 她先前让青兰去打听过,范老夫人上了年纪,晚上睡得不好,时间一长难免对身体不好。 范家不是没试过各种办法,香丸、汤药等物一样一样的试,可是都不见有好效果,所以她特意让柳央与大夫联手,调制出最新配方的安神香丸,试过后功效不错,才拿来做寿礼。 范老夫人笑得一脸慈祥,“这份寿礼真是贴心呢,多谢楚王妃。” 薛瑾仪道:“祝愿范老夫人安康长寿,万事如意。” “楚王妃的东西,我觉得一定能解开祖母的烦扰。”一个娇笑声忽然响起。 薛瑾仪这才大大方方的看过去,原来是范昭仪。 范昭仪冲她挥挥手,“她们长辈说话无趣,楚王妃与我坐在一块儿说说话。” 范家婆媳知道昭仪是有目的的,范老夫人点头,“是啊,你们一块玩去吧。” 范老夫人与昭仪的盛情难却,薛老夫人对她微微点头,薛瑾仪见贺寿的大部队来了,这时候不好抢了人家寿星的风头,于是和范昭仪从凉亭出来,到一丛福禄考后面说话。 姹紫嫣红花朵既能衬得她们美丽娇艳,又能让宾客看见她们在说话,却只能看着,不好过来,可不得急死她们? 老夫人过寿,请来的客人不少,其中不乏蔡氏的走狗,还有其他嫔妃的亲属,可得让她们馋死。 “楚王妃,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了……”范昭仪仪态万千的扶了扶发髻上的金步摇,“我听说您的铺子快要开张了,说明货物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第278章 大受欢迎 铺子会售卖的货物是薛瑾仪一直在准备的,这不楚王府的一处院子里都堆了不少呢。 “是,已经准备了一些。”薛瑾仪看到范昭仪眼中闪烁一道亮光,“但是我不知道范昭仪回到安德县子府,不然一定会带上几样送给你的。” “不知道吗?”范昭仪有些失望。 薛瑾仪无奈道:“铺子快要开门做生意了,要忙的事情不少,所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似乎错过了很多消息呢。” 范昭仪望着薛瑾仪的脸,尽管自己这些年保养妥当,使得模样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好几岁,可到底是羡慕楚王妃这般的青春明艳,恨不得自己也能像她一样。 薛瑾仪瞧着范昭仪的脸色,又瞟了一眼凉亭那边。 人们的目光时不时的看过来,不少人蠢蠢欲动,可范昭仪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不好随意过来打搅。 “感谢范昭仪挂念,”她缓缓开口,“等到铺子开张之日,我会叫人往熟识的各家府上送一些小样,先试着用用。” “不是说要大夫看过,然后根据每人不同的情况下方子吗?”范昭仪问道。 “是一些所有人都能用的养颜膏。” “这样啊……”范昭仪还是觉得不爽,要是能第一个得到特别的方子,那该多好啊?“铺子开张的日子定好了吗?” “没有。”薛瑾仪回答的非常干脆。 范昭仪感觉噎了一下,“这不都要开张了,居然连具体的日子都没有定下吗?!” 薛瑾仪道:“我是第一回做生意,自然想千挑万选出一个好日子。” 范昭仪哭笑不得,“还是尽早定下日子吧?” 因为祖母八十大寿,所以皇上格外开恩,让她可以在安德县子府多待上几天,如果恰逢楚王妃的铺子开张,能亲自去一趟,那就再好不过了。 范昭仪的脸上多少透出迫不及待,薛瑾仪只是敷衍道:“我会的,范昭仪。” 范昭仪无声的叹口气,望向凉亭那边。 众人正在给范老夫人贺寿,一片喜气洋洋。 范昭仪整理了一下臂弯上的披帛,“我想大家也都有很多话,想对楚王妃说呢。楚王妃是想躲一个清静好呢,还是热热闹闹的与大家说说话?” “今日是范老夫人的寿宴,自然是热闹的好。” 范昭仪挑了下眉梢,“今日没见楚王殿下来,你们又成婚没多久,大家一定会好奇打探的。” “多谢昭仪提醒。”再怎么样的麻烦,对薛瑾仪来说都不是事儿,她跑来安德县子府可不单单是祝寿的,“楚王与我很好,否则我也不会有现今的模样呀?” 虽然范昭仪育有皇子,可她连太子都敢算计,又何须一定要在意范昭仪的心情? 反正无论如何,范昭仪的敌人都是蔡皇后与太子。 话里话外透着的自私劲儿,她得了好处能想到楚王府多少? 范昭仪松开捏这的披帛,顺势摆出请的手势,“楚王妃,请吧。” 凉亭周围布置了帷帐与桌椅,向范老夫人贺寿过的夫人小姐们由丫鬟们引去各自的位置,不过大家为了说话,也有四处走动的。 范昭仪要去陪着祖母,以显示自己的孝心,而薛老夫人也在凉亭里,和相识多年的范老夫人说话,所以只有薛瑾仪带着侍女们走过来。 众人一看到楚王妃回来了,不管心里头是不是真的愿意,纷纷起身行礼。 “大家无需多礼。”薛瑾仪微笑点头。 有的人立刻就起身了,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可面对这样娇艳的楚王妃不得不挤出微笑。 薛瑾仪径直来到刘夫人与晋安伯府二夫人身边,“两位近来都好吧?” “都好都好。”二夫人拉住薛瑾仪的手,“听说你近来忙碌,没去府上叨扰。这才多久没见,楚王妃越来越漂亮了呢。” “你们也是呀?”薛瑾仪笑道。 三人小声说话,让苦等了片刻的人急红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像听一听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范昭仪看来一眼,差点被逗笑了。 薛老夫人微微摇头,往日这些人都拿瑾仪当笑话看,随意嘲讽、戏弄,就算成了楚王妃,因为楚王尴尬的地位,人们也不过是表面恭敬,内里不知有多嫌弃呢,而如今个个赶着巴结,她们自身倒是越活越像个笑话了。 “楚王妃!”有人终于忍不住了,笑容可掬的走上前来,“上回见您,还是个只有这么高的孩子,没想到转眼间出落的这么漂亮了,也越像您的母亲了,我说的是亲生母亲。” 刘夫人差点想笑出来。 这位中书侍郎夫人真是太好笑了。 皇上下旨赐婚楚王与卫国公长女后的一次聚会,她还在嘲笑丑女配凶男,天造地设。 薛瑾仪哪会不记得薛瑾仪回门那天,这位也在场呢? 她也不揭破,笑道:“纪夫人过奖了。” 可其他人听了纪夫人的话,差点气得翻白眼。 这话说的好似人家天生如此,还怎么问出楚王妃到底是怎么变漂亮的? 又有人轻轻地推了推自家女儿,心想着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更容易说上话。 女孩子们却不大情愿,扭扭捏捏半天,终于有人被烦得受不了了,冷着脸来到薛瑾仪的面前,问道:“上回选秀时见到楚王妃,穿着花花绿绿的绸缎衣裳,脸色也比现在黑黄很多,落水之后,更像一只哈巴狗似的,难道楚王妃是遇见什么神仙,让您改头换面了?” 叫她奉承巴结薛瑾仪,那是不可能的,张口就是下意识的嘲讽。 她的母亲差点晕过去。 还不如不叫她去说话呢! 薛瑾仪平静的抬眼望去,在视线落在那位小姐身上的一瞬,她感觉到寒冷刺骨,身体不由一僵。 她不由难以置信望向天空,日头艳艳,怎么可能这么冷呢? 薛瑾仪认出她来,选秀时原主落水,她便是在岸边大肆嘲笑,而没有伸出援手的人之一。 “落水狗吗?”她提起那桩“糗事”,显得淡然极了,甚至还笑意深深的问道:“我落水,在场的人不是应该忙着想办法救人吗?怎么桑小姐记的这么清楚?” 第279章 不要和楚王妃斗嘴 桑夫人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晕过去。 意味深长的眼神纷纷落在桑小姐的身上。 贵女在宫中落水,更何况这个贵女还是卫国公的长女,有人被吓着了,有人手忙脚乱地要救人,场面一定是闹哄哄成一团的。 人在慌忙焦急之后的记忆力会出问题,而且更多的是应该关心落水之人是否安好,怎么可能还记得像一条落水狗呢? 除非…… 众人的眼神更加微妙。 桑小姐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脑子里“嗡嗡”作响,身子颤抖几下,差点栽倒在地上。 薛瑾仪喝口茶,并不觉得尴尬,且需要为桑小姐解围。 只是刘夫人脸色有些微的不好,她压根就不想任何人再提起楚王妃在宫中落水的时,偏偏桑小姐个不长眼的蠢货…… 而且这多多少少像一根刺,扎在楚王妃的心里,不断的被人提起,就怕楚王妃忘不掉,最终生出了更多恨意。 虽然她相信楚王妃的人品,但就怕有什么意外。 薛瑾仪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安慰似的握了握刘夫人的手,望着她微微笑了一下。 刘夫人愣了一下,感觉像有一股温泉涌入微凉的心间,让她感到温暖与安心,眼眶瞬时发酸。 有好事的人看了楚王妃的反应后,用特别单纯好奇的语气,问道:“桑小姐,楚王妃落水时,您在做什么呀?” 与桑小姐交好的车小姐不高兴的开口,“我们都是只会读书写字的千金小姐,没多大力气,哪儿会救落水的人啊?只能在旁边看着,不添乱呗。” “哦,在旁边干看着,事后当笑话似的说出来,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呗。” “……” 嘲讽桑小姐的那位夫人起身,“啧啧”摇着头来到薛瑾仪身边,“大家试想一想,如果是我看见楚王妃……哦不,任何同行的人掉进水里,就算帮不上什么忙,我都要急死了,生怕人受到伤害。大伙儿,你们说是不是啊?” “就是说啊,那可是在宫里,同行的秀女差点丧命,哪家闺秀见过这样的场面,能淡定得了?就不怕出了什么意外,让皇上皇后认为晦气,下令这批秀女全部出宫,不再参选?” “是啊是啊!” 不少人附和,想看趁机得到楚王妃的好感,知道她变美的秘诀。 薛瑾仪拿起一颗龙眼,不紧不慢地剥起来。 所以说,不能小看了人们的爱美之心啊。 桑小姐与车小姐对视一眼,难堪的恨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们只是看不惯薛瑾仪的容貌,故意嘲讽两句而已,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们?? 桑夫人与车夫人一看形势不对,忙对薛瑾仪赔笑道:“楚王妃请见谅,妾身的女儿年纪小不懂事,一时失言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谅解她们。” “烦请两位小姐谨言慎行吧。”薛瑾仪道:“京城这地界,太容易祸从口出了。” 众人连连点头称是。 其实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只是有的人仗着家世与地位,踩高捧低,仗势欺人惯了,谁知道今日踢到了薛瑾仪这块铁板上。 “是,楚王妃说的是。”桑夫人十分谦虚,“那……” 薛瑾仪扬起眉梢,一脸不解,也不问点什么。 桑夫人揪着手帕,有些不知所措,“楚王妃,您……” 她这个年纪与楚王妃生母相当的,都低下头道歉了,居然不肯领情? 楚王妃的谱子摆的可真是好大啊! 以为一朝得到美貌,受到众人追捧就可以目无一切了? 真要明白“谨言慎行”四个字的,应该是这位楚王妃才对吧? 桑夫人心里有千万个不平,可是望着楚王妃眼神的时候,自觉的使劲地扯了扯女儿的衣袖,示意她去给楚王妃道歉。 桑小姐撇撇嘴,扭捏了几下,才含糊不清的说了句“对不起”。 薛瑾仪笑了笑。 桑夫人愣了,只是笑笑这么简单吗?难怪不该说一句“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周围的人又是好笑,又是有点同情的望着桑、车两家人。 楚王妃纹丝不动,桑、车两家是要吃苦头了。 看来,楚王妃是绝对不会说“原谅你”这样的话了,众人暗暗摇头,她不说,对桑、车娘家人来说就是个抹不平的疙瘩,是一种屈辱。 众人只有一个想法——不要和楚王妃斗嘴,绝对没有好下场。 你看,三两下就把出演羞辱她的人置于难堪的境地了。 “今日是范老夫人的寿辰,”薛瑾仪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与这件事无关的话,“我们高高兴兴的玩儿,为老夫人贺寿吧。” 刘夫人道:“楚王妃说的对,大家不要这么挤在一起了,不然范老夫人还以为我们这里怎么了呢。” 有人赶紧拉开桑、车娘家人,免得继续和楚王妃纠缠下去,自取其辱了。 留意着频繁看过来的炽热、期盼和渴求的目光,晋安伯府二夫人轻抚着自己的脸颊,故意用稍高的声音,说道:“楚王妃,多谢您赠送的药膏,我用了之后,气色好了,皮肤摸着也柔滑了不少。前两天,我和几个朋友聚会,都把我认成我娘家幺妹,她可比我小了好几岁呢。” 众人不禁挺直腰板,身体微微向薛瑾仪的方向倾泻,支起耳朵偷听。 看来晋安伯府二夫人也是受益者,还有那个刘夫人看起来也比往日好看了不少,她们交谈间一定会道出其中玄机的! 薛瑾仪道:“看你们用的好,我就开心。” “不敢再叫楚王妃送我们了,等您的点店开张了,我一定去捧场。”二夫人笑道。 她的话让所有偷听的人精神一振——楚王妃的秘方,是有办法买到的! 过来招待客人范三夫人急忙问道:“楚王妃这是要开胭脂水粉铺子吗?” “是啊。”薛瑾仪点头,很高兴看到周围人的注意力和情绪都被她们调动起来了,“我偶得秘方,亲身试过没有问题后,索性拿出来开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希望更多的女子能展现出自己最美的样子。” 她这番话说得人们心绪澎湃,第一感觉是楚王妃是个多么慷慨大方的人啊! 第280章 过分关注 很多人都有私心,希望自己才是全天下最美丽的人,傲视一切,并且可以依仗独一无二的美貌得到权势与富有的生活,可是地位微妙的楚王妃却不打算私藏,而是分享出来——刘夫人与晋安伯府二夫人就是头一波吃螃蟹的人,足见楚王妃这话是真的。 众人欣喜万分的互相看看,接着范三夫人问出大家眼下最关心的问道:“铺子几时开张?我们一定要去祝贺楚王妃,给您捧捧场子呢。” 她故意提高了声音,引得一直在留意这边动静的范昭仪看过来。 虽然知道不大可能,但范昭仪仔细听着。 薛瑾仪摇头,“还在算日子,没有确定下来。” “啊?!” 众人有些失望,甚至有人阴暗的想是不是楚王妃为了报以前被羞辱的仇恨,所以故意耍她们玩儿呢! 桑小姐甩开母亲的手,阴阳怪气的说道:“楚王妃,您不想告诉大家就不告诉呗,不必找什么借口。” “铺子开业都讲究选择吉日,做为一个好彩头,希望生意红火,财源广进。”薛瑾仪不紧不慢地说道:“谁家不都是这样的?” 有人点头,有人表示理解。 桑小姐冷哼,揶揄道:“堂堂楚王妃也要学低贱的商人,开门做生意?这不是有辱身份吗?特别是您是天家的儿媳妇,更应该注意啊?” 一连串的责问,薛瑾仪依然笑得从容。 桑小姐看得刺眼,恨恨道:“我没说错吧?从前朝到现在,商人是什么地位?在场的谁家不是雇了掌柜来管铺子?谁家会亲手经营铺子,卖什么胭脂水粉啊?” 被她看着的人们干咳两声,不接话。 桑小姐说的是事实,可有了前车之鉴,谁敢惹楚王妃不高兴? 其实众人心里更多的是不高兴。 桑小姐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恼楚王妃,万一楚王妃一个不高兴,不开铺子了,她们可怎么办?! 要不是这里不是自家地盘,一定要把这个蠢丫头赶走。 有年长的夫人和善的劝慰薛瑾仪道:“楚王妃,桑小姐啊……”她递去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您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一有人开口,就跟泄洪似的,其他人纷纷好言安抚薛瑾仪。 “虽说商人地位不高,可我们是什么人呀,还不是想做就做什么,只要不犯法就成。” “是啊,再说了,除了与亲朋好友们聚会玩乐外,闷在家里也是无趣的很,不如找点乐子。” “你说的太对了,我就一直寻思着自己开一间铺子玩一玩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将以她们的身份亲自经营铺子说出一件合情合理的事。 桑夫人揉着额角,干脆说道:“哎哟,这风吹得我头有些晕,麻烦范三夫人叫丫鬟引路,我要去休息休息。” 范三夫人巴不得呢,立刻叫丫鬟带路。 车夫人看不下去,又怕自己女儿也忍不住了,借口照顾桑夫人,四个人赶紧走了。 众人暗暗的松口气,惹事精一走,说话能更畅快了。 薛瑾仪看着热情高涨的众人,嘴角得意的勾起。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而且她仍旧不打算提前公布铺子开张的日子。 只要她不公布,这些感兴趣的人们就会一直打听和留意铺子的消息,引发更多的议论,当铺子真正开业之时,客人将蜂拥而至。 “今日是范老夫人的寿辰,我怎么会在这样的好日子里大放厥词呢?”薛瑾仪温柔的微笑着,“诸位,我的铺子就开在东市,近日就会开业的,请大家稍等。” 众人见状,只得应“好”。 看来得派人在东市盯着点,不然看这样的架势,只怕去迟一步,好东西都会被抢走了。 “另外,调香师傅柳央将在铺子开口之后,在我这里收买她调制的香丸等物,若是大家喜欢,也欢迎过来。” 众人一听,大惊。 “原来之前的传闻是真的吗?” “以后在花影衣香坊买不到柳央的东西了吗?” “可是我们可以去楚王妃的铺子买呀?这在哪儿买,不都是一样的吗?” “对啊,只要柳央姑娘继续制作香丸就好了。” 众人高兴的议论纷纷,心想着开张之日一定要将楚王妃的铺子好好看看,感觉还会有其它惊喜在等着她们! 范三夫人瞥了眼凉亭,笑道:“楚王妃,待您的铺子开张,我们一定前去祝贺。” “多谢三夫人。” “您现在方不方便透露一二呀?”范三夫人带着些恳求的意味问道:“您的养颜秘方?” “早睡早起,按时吃饭,适量运动,保持心情愉快。”薛瑾仪道。 “啊?”这要是旁人说着话,范三夫人绝对不会相信的,但是楚王妃说出口的,她在愣怔了一瞬后,点头夸赞道:“楚王妃说的极是,有时候啊,我们就是把一些简单的事想得太复杂了,反而没有想要的结果。” “正是如此。” 没有什么好问的了,范三夫人对薛瑾仪行礼后去招呼其他客人。 等她这个主人家的女眷一走,其他人争先恐后的靠近薛瑾仪,问东问西。 只要现在能回答的,薛瑾仪全部尽量解答。 几个一边等候机会一边嗑瓜子的夫人闲聊起来,“你看看现在的楚王妃,不单容貌变美了,言行举止也有亲王妃的风范,说话……平时说话也平易近人,和善温柔,真是叫人越看越喜欢。” “可不是?楚王那么尴尬的身份,可是楚王妃一点儿也没有拘谨胆怯,这副气态也叫人佩服。” “到底是卫国公的女儿,所以性子会越来越沉稳的吧?” “其实啊……”说话的人渐渐降低的声音,“楚王妃看起来沉迷做生意也好,免得上面猜疑楚王。他们夫妻俩这样和和美美过日子,多好呀?” 这时,有一名管事婆子匆匆走过鹅卵石小路,来到小亭子前,“老夫人,太子殿下来向您贺寿了呢。” “太子?”范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眼孙女儿,问道:“太子殿下亲自来了?” “是的,”管事婆子点头,“县子正在前头陪太子殿下说话,一会儿就过来。” 第281章 太子的目光 范昭仪没有任何掩饰的露出不快之色,“他来做什么?” 范老夫人不轻不重地握了下孙女的手,免得她再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太子殿下一片好意。快去请太子过来吧。” “是。”管事婆子在众人讶异与不解的目光中离开园子。 “因为范老夫人过的是八十大寿,所以过来沾沾福气,希望自身也可以长命百岁吧?” “我看啊,是蔡皇后叫他来的。太子在东宫躲了这么久,前些日子不是有传言说他把婚礼用的钱捐给穷苦百姓?是该借这个机会在人前走动走动。” “是哦,免得大家把他这位太子殿下都给忘记了。” “而且,对一位功臣家的老夫人如此敬重,也能彰显出太子的仁善,对他的名声也有点挽救。” 说话的几个人互相看看,眼中带笑,更明显的话就不必说了。 等到太子出现,她们只管规规矩矩的行礼,然后偷偷的觑着太子的脸色。 薛瑾仪也在看,太子气色还不错,虽然贵为储君,还是对范老夫人拱拱手,笑着高声说道:“祝愿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谢谢太子殿下,”范老夫人回礼,“您能来贺寿,是我的荣幸。” 太子笑得有些僵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于是从内侍的手中接过礼盒,亲自送到了老夫人的面前,“这是我偶得的一件红珊瑚石佛像,送给老夫人。” 薛瑾仪这时候才看清楚被太子高大的身形遮挡住的女眷,居然不是太子妃,而是陈静瑶。 她打扮的比在卫国公府时更加娇媚动人,看样子在东宫的小日子过得不错。 其他人也发现太子身边的女人并非太子妃,惊讶的互相递了一个眼神。 这种场合,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太子妃陪伴太子前来,一个妾室算什么? 陈静瑶原来已经进东宫了吗?薛瑾仪忙着铺子开张的事宜,叫青兰她们留意外界的动向,看来她们认为陈静瑶入东宫根本不值一提吧,毕竟谁也不会把一个昭训放在眼里。 她索性多看了几眼,陈静瑶似乎发觉了她的视线,愣了眨眼的功夫后,向她含笑点头。 这时,范昭仪故意问道:“太子殿下,您的病好了呀?除了上回选妾,有一段时间没看见您出来走动了。” “多亏有静瑶照拂我,”太子一边说,一边含情脉脉的看向陈静瑶,牵起她的小手,“我的病总算好了。” 这话说的,仿佛在责怪太子妃照顾不利。 范昭仪道:“难怪没有看见太子妃了。” 太子看起来压根不在意这件事会惹人议论,紧紧地抓着陈静瑶的手。 而陈静瑶微垂着头,露出修长白皙的后脖,柔顺温婉,叫太子看了就心疼。 他的阿茉终于回来了,却只能做一个小小的昭训,所有人都看不起她,明明她应该坐上更高的位置的…… 陈静瑶感受到太子的目光,眼波流转,一记媚眼飞向太子,直中他的心间。 太子更觉得烦躁了,如果没有范老夫人的寿宴,他现在应该和静瑶一起待在东宫里,共度美好的时光。 奈何母亲一定要他去安德县子府贺寿,不过对于他带陈静瑶,不带薛芳仪去没有半点意见。 范昭仪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轻咳一声,“太子妃不会是病了吧?没有陪着太子来,还挺叫人担心的呢。” 众人心道:明明是想看太子的笑话吧! 太子回过神,淡淡的解释道:“太子妃身体不适,所以我叫她在东宫里养病,太操劳对身体不好。” “这样啊……”范昭仪意味深长的看着太子,这三言两语间大家都明白太子与太子妃之间出问题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不便说出口,当众给太子难堪罢了。 太子妃过的不好,太子宠溺一个小昭训,代表东宫里必有事端,她乐得如此。 “太子病完了,太子妃却也倒下了。”她不怀好意的看向陈静瑶,“陈昭训也要注意身体,不能因为照顾太子,自己也病倒了。” “是,妾身谨记范昭仪的话。”陈静瑶温顺的行礼道谢。 范昭仪笑了笑,望向别处。 “多谢范昭仪关系。”太子用办公事的口吻说道:“父亲交托了一些差事,我先走了。” “太子慢走啊?”范昭仪挥挥手。 太子微笑着欠欠身,在陈静瑶的搀扶下,走下台阶。 在经过薛瑾仪面前时,陈静瑶故意快了一步,挡住了太子看向一旁的视线。 “太子,我煲了药膳汤,快回去喝吧?”陈静瑶温柔相劝,“凉了,药效就没那么好了……” “你啊,总是对我这么好。”不好当众亲吻,所以太子悄悄的在她的腰肢上轻轻掐了一把。 陈静瑶娇声“哎呀”一声,稍微挣扎了一下。 而正是这一下,她下意识的闪向一边,让太子与薛瑾仪之间再无阻挡。 灿烂的阳光落得那女子满怀,清风吹扬起绯红的裙摆,轻烟似的披帛在身周轻轻地飘扬,让她仿佛如天上而来的仙女。 他怔住,望向那张如太阳一样明丽的脸庞,有一瞬间觉得她太过耀眼,自己的眼睛都被灼伤了一下。 “太子殿下,我们快回去吧?”陈静瑶莫名的发慌,轻轻地扯了一下太子的衣袖。 太子没动。 陈静瑶感到窒息。 那位薛大小姐的容貌比之她认识的薛瑾仪更美丽娇艳,与她最初见到的薛大小姐判若两人,连离上次见面也有不小的差别。 她为什么能变得这么好看? 而且看众人的站位,显然众星捧月般的对待薛大小姐。 陈静瑶攥紧拳头,牙根发酸。 凭什么无论是现代的薛瑾仪,还是异时空的薛大小姐都能得到人们的关注和喜爱? “太子……”她颤声又唤道,心里交织着慌乱与恨意。 太子却没有搭理她,缓步上前,对薛瑾仪拱手,“原来是大嫂,差点没有认出来。” 薛瑾仪垂下头,恭顺的行礼,“太子殿下。” 她低着头,只能看到光洁的额头,让太子心里跟小猫挠痒似的难受,赶忙说道:“大嫂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第282章 渣男 薛瑾仪猛然抬起头的同时,用手帕虚掩口鼻,轻咳两声后,用低沉中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谢太子殿下。” 刘夫人相当机灵的扶住薛瑾仪的胳膊。 薛瑾仪顺势往她身上靠去。 太子因思绪过重,加上皇上的责罚,确实病过一段时间,所以现在看见楚王妃疑似感染风寒,身体不太舒适的样子,下意识的让开半步,生怕被过了病气。 好不容易父亲又交给他差事去办,是赢回信任的机会,他不能再病倒了。 陈静瑶见状,急忙又喊了一声“太子”。 现在看起来像是非常寻常的弟弟给长嫂问好,可是太子眼底里那不知名的光芒闪烁,叫她心里难安。 太子回过神,不死心的又看薛瑾仪一眼,她小半张脸被手帕遮挡,露出的目光仿若一汪死水,平淡又冰冷。 这不是他喜欢的眼神。 太子失望的吐口气,带着陈静瑶离开园子。 薛瑾仪也松口气,刚才太子看过来的眼神太不对劲了。 那是男子在一见钟情时不自觉流露出的惊喜与爱慕。 她为了拍好戏,认真琢磨过许许多多的眼神,怎么可能看错呢? 好在,她装不舒服,让太子眼中的光亮黯淡下去了。 容貌恢复了她原本的模样,带来了好处,却也带来了危机。 薛瑾仪对递来担忧目光的薛老夫人微笑着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刘夫人忧心忡忡的在她耳边轻语道:“我觉着太子看您的眼神不太对。” “不必想太多。”薛瑾仪看起来不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随意的扫了两眼周围的人,她们的关注点依然在她的身上,但是更想问的是美容养颜的事,“太子殿下身边有佳人相伴呢。” “那个陈昭训果真是了得,”提到这个,刘夫人感叹道:“这才几天,上头还有良娣与良媛,都是出身相貌在她之上的,居然能陪伴太子出门了。” “可别忘了之前太子与平康坊潘娘子的事,”晋安伯二夫人摇摇头,“男人的心啊到底是容易多变的。” 刘夫人关切的望向薛瑾仪,“何况他是太子殿下呢?王妃,您还是小心为上吧……” 薛瑾仪笑道:“多谢你们的关心,我会小心的。” 她们三人的悄悄话一说完,立刻有人凑过来,虽然没什么好问的了,但是拉近关系也很重要啊?将来说不定能从楚王妃那里得到什么好处呢? 太子从安德县子府出来,坐上马车后,望着街市发愣。 嫌弃归嫌弃人家身染风寒,可是那张脸仿佛深深的刻印在脑海中,怎么也消磨不去。 当初薛芳仪为什么会成为太子妃?一来是她的家世,二来则是她胜出别人不少的容貌——在那一批秀女当中,薛芳仪的容貌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而薛瑾仪,在他的印象中丑陋、粗俗,真是白瞎了她卫国公长女的好身份。 可今日一见,他明白了什么叫“惊为天人”。 如果他能知道薛瑾仪会有今日的美貌,宁愿忍受一段时间的丑陋,也要让她做太子妃啊! 而且看看濮阳瑄,自从与薛瑾仪定下婚约后就事事顺遂,可见薛瑾仪是个大福星,而这样的人落在他手里,至于遭受了父亲这么久的训斥和惩罚吗? 太子越想,心中越是愤愤不平,眼中渐渐地闪烁着恼怒和后悔的光亮。 陈静瑶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原以为太子很快就收敛了,无需担心,可现在看太子的神色,分明还在记挂着薛瑾仪! 她的心在颤抖着,自己装成潘娘子的样子成功的取得了太子的宠爱,以为大好的日子将要开始,谁知道“潘娘子”这个幌子竟然如此的脆弱。 只是因为薛瑾仪的美貌吗? 薛瑾仪靠着美貌得到了一般演员难以想象到的资源与荣誉,而今的薛大小姐让太子一眼就动了心。 薛瑾仪虽然是楚王妃,但是只要蔡皇后和太子想,就一定有办法得到她。 何况薛瑾仪的聪慧令蔡皇后都十分赏识。 陈静瑶死死地攥住裙子,华贵的衣料在她的手掌中,花纹变得扭曲,不再平整,她一定也不在乎。 她深呼吸一口气,不断的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在心中千百遍的抱怨没有一点的用处,关键的是她要如何动作,化解这场危机。 她靠近太子,挽住他的手臂,紧接着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上,用潘娘子一样柔婉的语气唤道:“太子殿下,您是不是有些不舒服?脸色叫阿茉好生担心呢。” 私底下,太子唤她“阿茉”,她也要这般自称。 太子回过神,有些怅然。 他抚摸着陈静瑶的肩膀,感叹道:“幸好还有你在我的身边。” “……”陈静瑶的心情一点儿也没有变好。 什么叫“还有你”? 意思是遗憾薛瑾仪没有同样在他的身边? 陈静瑶恨得咬碎一口银牙,但表面上依然柔柔弱弱的,像极了潘娘子身前的模样,“阿茉会永远陪伴在太子身边,排忧解愁,做您的解语花、知心人。” 太子忽地眼睛一亮,抓紧陈静瑶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她吃痛。 可他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阿茉,父亲的诞节就要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准备,那天多和楚王妃拉近拉近关系,毕竟你们是表姐妹。” “……”陈静瑶的心冷了半截。 太子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母亲都说楚王妃是个能干人,而濮阳瑄算个什么东西呢?可别白白浪费了楚王妃的一身才华,如若能为我们所用,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大好事?”陈静瑶含恨出声。 太子一愣,这语气太不像阿茉了,“你……” “是啊,”陈静瑶看到太子目露疑惑,急忙附和道:“您说的对,真的是一件大好事呢!” 太子的心情松快了一些,对于即将到来的诞节充满的期待,不由地哼起了小曲儿,仿佛心仪的美人志在必得了。 陈静瑶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必须在诞节前单独见薛瑾仪一次,提醒她避开太子。 可是她一个小小的昭训,若非跟着太子,根本不能随便踏出东宫大门一步,要如何见到薛瑾仪? 第283章 一股怪味 午时刚过,几名鲜衣华服的夫人小姐们宛如黄鹂鸟般叽叽喳喳的走来,仿佛这儿是她们自家花园,一波笑声甚至高过了正在说笑的宾客们。 她们的出现,很快引起了注意。 不少人又把视线投向凉亭中的范昭仪,失望的没有从她脸上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刘夫人对薛瑾仪道:“那是蔡国舅夫人与小姐们。” 薛瑾仪点头,难怪气焰如此嚣张,可因为今天安德县子府内办寿宴,本就热热闹闹的,所以谁都不好对她们的跋扈表现出一点不满。 蔡家一行人走进凉亭,向范老夫人贺寿。 完了,蔡夫人在范昭仪正要开口之时,抢先说道:“我怎么觉得这园子里有一股怪味儿……”说着,她掩住口鼻,环视四周,“园子里花草布置的正好,按说不应该会有这样的味道……” 回到园子的桑、车家母女们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众人下意识的嗅了嗅,可是空气中只有花香。 范昭仪冷声问道:“蔡夫人,您这是什么鼻子,能闻到别人闻不到的气味。” 众人第一个联想的是“狗”。 范昭仪虽然只是九嫔之首,可论起胆子大揶揄谁来,没人比得过她。 蔡夫人没有一点怒气,笑道:“打小,我家里人就说我的鼻子灵的很,比狗还厉害。我寻思着老夫人上了年纪,样样都要注意和精细,所以啊,范夫人快叫人好好查一查,这园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可别冒犯了老夫人呢。” 范夫人干笑两声,吩咐丫鬟们四处去看看。 “还有薛老夫人也在这里,大家仔细点儿呀?”蔡夫人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对凉亭外的丫鬟吩咐道。 范昭仪的脸色终于开始难看了。 她知道蔡氏不要脸的很,没想到越发的厚脸皮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不知道蔡夫人这是在搞事? 可是这话说的,要搞什么事。 可是这话能搞出什么事儿来,众人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 薛瑾仪默默的剥着龙眼,唯有一双耳朵在留意着凉亭那边的动静。 刘夫人与二夫人互相看看,没有说话,跟着一起静静的听着。 蔡夫人又环视一圈,“得仔细查呀?” 范昭仪道:“安德县子府里的事,就不劳蔡夫人费心了,您和小姐们不如去那边坐坐,喝茶看景,多自在呀?” 蔡夫人也不觉得尴尬,“我也是关心范老夫人嘛。” 伸手不打笑脸人,范家人都干笑几声,只有范昭仪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 蔡夫人不会和她计较的,范昭仪再怎样,也只是个昭仪,她的儿子将来也只是亲王,很可能会被远派边疆苦寒的州城,翻不起大风浪来。 可怜的,只能呈口舌之快罢了。 范昭仪发觉蔡夫人眼中流露出怜悯之色,非常的不舒服。 范夫人不愿意看到女儿和蔡氏发生矛盾,忙说道:“快要开席了,大家快入座吧?” 蔡夫人这才带着女儿们走出凉亭,来到众位夫人小姐之间。 “这是楚王妃。”范夫人介绍道,觉得蔡夫人十有八九认不得。 蔡夫人眼中含着一抹和善的笑意,对薛瑾仪行礼道:“楚王妃好,这才多久没见过您,居然变得这样漂亮了。” 薛瑾仪自然不知道原主上回见蔡夫人是什么时候,不冷不热的应道:“蔡夫人好。” 蔡夫人笑道:“都说楚王妃是受菩萨眷顾的人,没想到菩萨不单点化楚王妃的心智,还会让您变得如此美貌动人。菩萨可真有……”她意味深长的看看周围的人,“善心。” 众人笑了笑,可是感觉蔡夫人那句“善心”分明是有“闲心”的意思。 果不其然,蔡夫人接着说道:“我们每逢初一十五的去上香拜佛,希望菩萨能够早日听到我们的心愿,满足我们的梦想呢。” 这话一出,人们的脸色有些复杂了。 信佛的,谁家不是初一或十五去寺庙里拜一拜,平时在家里的佛堂上香、念佛、供奉新鲜的瓜果,可是他们的梦想又圆满了多少呢? 有人的心中不由地生出嫉妒。 又不是没在寺庙里碰见过合家来上香的卫国公府女眷,可是里面有薛瑾仪吗? 从来没有。 为什么菩萨偏偏眷顾了没点诚心的薛瑾仪? “可惜啊,有些天不遂人愿。”蔡夫人可怜的叹道。 薛瑾仪风淡云轻,从容道:“菩萨的心思,我等凡人岂能猜中?也许其中,有什么奥妙,我等还未参透吧?既然有幸能够得到一点菩萨的眷顾,自然要心怀满满的感恩,广播善念,多行善事,不辜负菩萨一片心意。” 众人一听这话,又觉得有道理。 其中玄妙自然是她们这些凡人参不透的,就像人心都看不透,更不要说天上的神仙菩萨了。如果能看透,她们早就位列仙班了吧? 人家眷顾谁,自有人家的道理。 难怪楚王妃没有半点私心,愿意开铺子,分享美容养颜的秘方。 扪心自问,她们会做楚王妃一样的事情吗? 不会。 蔡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冷笑,拍手道:“楚王妃真是伶牙俐齿,说话真好听呢。” “蔡夫人过奖了。”薛瑾仪正色道:“我也只是说说真话。” “是啊,说说真话。楚王妃请坐,妾身不打扰您了。”蔡夫人点点头,走开。 桑、车两家人顺势蔫了,怎么蔡夫人就这么轻易放过楚王妃了? 蔡夫人走开两步,忽地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哎呀,我怎么又闻到那股怪味了,太奇怪了。诶,你们到这里查查看,是不是饭食有什么问题?” 桑夫人抿嘴一笑,对身边三人道:“还是蔡夫人厉害,怎么也不可能放过那只小狐狸精的!” 众人一听,互相看看,一脸莫名其妙。 席间全是女人们身上的胭脂香气,或是新鲜瓜果的香甜味道,哪儿有什么怪味啊? 范夫人心里埋怨开来,面子上急忙指挥丫鬟们到席间来查。 “看看这里,嗯……”蔡夫人干脆的亲手指使丫鬟们,蓦地,她指尖一转,指向了薛瑾仪的脸,“快,再去看看那儿。” 第284章 不要乱讲话 薛瑾仪视若无睹,一颗龙眼放入口中,然后眯眼笑道:“好甜。” 蔡夫人道:“哎呀,楚王妃,龙眼吃多了小心上火。” “谢蔡夫人提醒。”薛瑾仪点头,“我会小心的。” 蔡夫人见她不生气,挑了下眉梢,吩咐丫鬟们赶紧去看看。 丫鬟们在楚王妃身边找来找去,她就不信这丫头还能淡定下去。 有的人按耐不住了,可是公然羞辱楚王妃的意思吧?可是楚王妃刚才还怼人怼得爽快利索,怎么这会儿当起了缩头乌龟? 难道楚王妃也惧怕蔡氏? 人们心头叹气,毕竟有蔡皇后、太子在,有几个人敢招惹呢? 又不是人人都有范昭仪的胆大。 薛老夫人看不过眼,在福香的搀扶下,来到这边。 “瑾仪,先前在马车上,我就想问你身上佩戴的香囊是什么做的。”她慈爱的握住孙女的手,问道:“快让我好好瞧一瞧,这香气淡雅,我很是喜欢呢。” 薛瑾仪听话的摘下身上的香囊,递给薛老夫人,“这是柳央姑娘为孙女做的,就是以前花影衣香坊的那位柳央姑娘。” “真的吗?”薛老夫人惊喜的闻了闻香囊,“这味道真好,瑾仪能不能再拿一只给我?” “好。”薛瑾仪道:“我让柳央姑娘再添一些益气安神的,对您身体有益。赶紧做好了,就亲自送去给您。” “好好好。”薛老夫人爽朗的大笑,“瑾仪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与你生母一样呢。” 众人一听,想起花影衣香坊的柳央姑娘已经转投到楚王妃门下了,那她身上只可能有柳央姑娘做的香囊的味道啊? 柳央姑娘是谁? 一介平民,让京城的贵夫人小姐们疯狂追捧,连宫里也爱用她的东西。 如果胡乱质疑楚王妃身上有怪味的话,岂不是在质疑柳央姑娘的手艺?质疑宫中贵人们的品味? 蔡夫人惆怅的叹息,明白了蔡皇后的可惜。 除了孙素慈那对蠢货母女,薛家人这样的地位与聪明伶俐劲儿,如果为蔡皇后所用,还用愁未来有什么苦难险阻吗? 然而,楚王妃显然不打算投到蔡皇后门下。 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快点查,别影响了开席,耽误了大伙儿吃饭。”她凉凉的开口。 谁都明白,蔡夫人这是在兴风作浪呢。 就看这场戏怎么结束了。 刘夫人看一眼薛瑾仪,冷咳两声,摆出严肃的脸色。 她是门下侍中之女,御史之妻,这样的脸色确实能当众摆出来。 “这左查右查,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蹙起眉头,“难不成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所以我等凡人看不出个究竟来?” 此话一出,让众人不由地联想到先前发生在楚王府的凶案。 大理寺卿被前朝余孽收买,布下精妙的局,让楚王府里发生惨绝人寰的命案,被牵扯到是妖魔作祟,引得京城内人心惶惶,引发骚乱。 若不是早早的查出真相,只怕京城的骚动最终会引发动摇大周江山的战乱。 晋安伯府二夫人与刘夫人搭台唱戏,“呀,刘夫人,您这话可不能乱说。今日可是范老夫人八十大寿的好日子呢!” “哪儿是我乱说啊?”刘夫人昂了昂下巴,指向蔡夫人的方向,“这不是有人非说园子里有怪味,可是没人闻到,也没人查出来吗?”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蔡夫人,仿佛她和那个勾结前朝余孽的大理寺卿一样,在搞祸乱人心之时。 蔡夫人脸色一白,“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刘夫人笑了,她严肃的面容上露出笑意,让人看着古怪。 蔡夫人感受到了讥嘲,忽觉厌烦,扭过头去不说话。 范夫人让丫鬟们草草检查完了就下去,然后张罗着开席。 范昭仪扶着范老夫人走过来,对薛瑾仪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凑到她跟前,低声说道:“楚王妃,只怕将来你的日子会越发不好过了呢。” “多谢范昭仪关心。”薛瑾仪淡然微笑,不再说什么。 范昭仪觉得无趣,她挺喜欢楚王妃的,可惜她的丈夫也是个皇子,并且看起来不打算依附于她们。 莫不是楚王也有什么花花心思? 可是被皇上厌弃的皇子,能有什么前途呢? 按说,皇子封王后怎么也要领一个刺史的虚衔,可是楚王去做个宗正寺丞,这更像是种羞辱。 范昭仪想了想,不急了。 等到楚王夫妇认清现实,她愿意既往不咎,给他们尽心尽力的为自己办事的机会。 欢声笑语不断的宴席结束后,范老夫人年事已高,和宾客们打声招呼后,去休息。 安德县子府请了舞姬与乐班来,为夫人闺女们表演精彩的歌舞,不爱看的也可以在园子里散步赏景,聊聊天什么的。 薛老夫人打算回去了,府里一堆的事情要处理,而且想来瑾仪也坐不住,她那头的事情更多,哪有这个闲心赏花看戏? 再说了,不知道蔡夫人那边又在琢磨什么坏水呢,她们何必费心费力和那些人纠缠不休? 呵,要不是薛氏没有合适的女儿,哪里轮到蔡氏坐上后位? 薛老夫人主动提出要走,范夫人客气的挽留几句,便要送祖孙俩离开。 众人有些不舍的望着薛瑾仪,还想多亲近一下呢,而且万一套出铺子大概会在哪几天开张呢? 薛瑾仪看穿众人心思,稍侧过身去,让步摇在耳边轻轻摇晃,珠光在她白皙的脸颊上闪动,让她的面容更加璀璨,惹人注意。她又抬手用帕子轻点了几下嘴唇,仪态优雅万千,更是让人心生向往。 “东市的铺子不日开张,欢迎大家光临。” 她勾起红唇,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意,既不平淡冷漠,又不过分热情。 “我先走了。” “楚王妃慢走,薛老夫人慢走。” 众人望着祖孙俩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感叹。 多么希望自己早日也有楚王妃这样的优雅美丽啊…… 蔡皇后望着众人向往的神情,不屑的冷哼。 都向往是吗? 那就让你们看看向往的结果是不是自己能承受得起的! 第285章 两人的心意 薛瑾仪送薛老夫人回到卫国公府,正巧碰见薛夫人要出门。 薛夫人看见她们,眼神闪烁了一下,没算到她们这么早就会回来。 “素慈这是要上哪儿去?”薛老夫人用随意的口气问道。 孙素慈很快就想好了借口,“我父亲生病了,回去看看。” “哦,去吧。”薛老夫人点头,但没把她的话当真。 孙素慈麻溜地离开,上了马车后忍不住“呸”了一口,“我父亲不是她亲家公吗,都不知道让我代问一声好?” 十几年了,薛老夫人依然看不上孙家,不管孙家如今在京城里有多大的权势,在她眼里依然渺小如尘埃。 呵,可就傲慢着吧。 以后有的是跪在她面前哭的日子呢。 看着载着孙素慈的马车远去,薛老夫人鼻子里发出一道冷哼,“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坏心思,福香,你派人去盯着。” “是。”福香叫其他丫鬟扶着老夫人,自己匆匆离开。 薛老夫人道:“还有件事,我找了个靠谱的人,想办法混进孙家,好探听点消息。” “嗯。”薛瑾仪点头,“祖母,您累了小半天了,快去休息吧?” 薛老夫人揉了揉她的手,“你也别太累了。” “好。”薛瑾仪微笑道。 等薛老夫人进门了,她才上了楚王府的马车。 刚一进去,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带入怀中。 楚王府的马车上还能有谁,薛瑾仪笑着用胳膊肘捅身后的人,“今日怎么这么早就从衙门回来了?” 温热又熟悉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间,接着带着柔情蜜意的低沉嗓音响起,“因为太想你了吧。” 薛瑾仪“噗嗤”一笑。 看她心情不错,知道在安德县子府里的事办的非常顺利,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一切都都好吧?” “都好。”薛瑾仪舒舒服服的在濮阳瑄的怀中伸了个懒腰,“咱们就等着做大生意吧!” “好。”濮阳瑄搂紧她,深深的嗅着她发丝间的香气。 “对了,我在怀贞坊遇见衙门的人在抓龚老板,原来他没死,但是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已经疯了。”薛瑾仪轻声道:“我叫邱明府好生看住他,心想着也许将来能派上用场。” “听你的。” “那么什么听你的呢?”薛瑾仪笑问道。 濮阳瑄抬手撩开窗帘子,“你说呢?” 薛瑾仪望向窗外,马车正往东市去,显然目的地是他们的铺子。 很快,到了铺子门口,门窗都开着,用来通风换气,有路过的人好奇的往空荡荡的没有货物的铺子里张望。 “这里哪儿像铺子,更像住人用的了。” “除了做生意,谁住这儿啊?天天吵死了。” “人家楚王府就是有闲情雅致呢,也不知道这铺子几时开张,一点信儿都没有嘛。” 人们好奇的过去张望,不想忽然一道人影落在门口的条凳上,将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看什么看?你们都什么人?” 凶巴巴的女声,立时吓得几人四散逃开。 薛瑾仪哭笑不得。 柳新头疼,揉着额角劝道:“妹子,你不能这么凶,不然以后没客人上门了。” “关我什么事。”柳江冷哼,“再说了,有我姐的名头,还怕没生意?真要没生意,也是他们自己废物。” “……”柳新一抬眼,看见楚王夫妇来了,忙赔笑道:“对不起啊,楚王,王妃……我妹子大大咧咧惯了。” “没事,这样豪爽的性子挺不错的。”薛瑾仪含笑点头,这些天多亏他们看顾着铺子,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柳江瞥一眼他们,哼一声,抱着手臂,对濮阳瑄不再表现出热情了。 看来永华大师已经开解好她了,薛瑾仪放心的对柳新点点头,拉着濮阳瑄的手,一起走进铺子里。 铺子已经装修的差不多了,青芷正在修剪几盆花草,薛瑾仪抬手抚过晶莹的珠帘,珠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滴答”声,阳光落在珠子上,折射出璀璨的七彩光芒,落在四周,让古朴雅致的铺面变得有几分梦幻了。 濮阳瑄不由叹道:“阿瑾是如何想到的?” “我摆弄嫁妆的时候想到的。”薛瑾仪笑道,蹦蹦跳跳地在屋子里转悠一圈,然后上楼去。 以前的铺子,二楼是荒废的,只有一些落满灰尘的家具,她叫工匠清理了二楼,然后拆掉了原来的窗子,换成地坪窗,再挂上薄如轻烟般的纱帐,当地坪窗全部打开,风吹起白的、粉的或者淡蓝色的纱帐,窗上的小风铃“叮当”作响,加上窗外栏杆边花团锦簇,是女孩子们喜欢的浪漫场景。 二楼除了货架外,还放了一些书本、笔墨以及精巧的小摆件,几张桌子可以喝茶聊天、看书写字,另外有私密性比较好的雅间,供有需求的客人单独说话。 薛瑾仪满意的环顾四周,她梦想中的铺子就是这样的。 上学那会儿,经常需要排练舞台剧,从服装、道具到场景都需要自己来,那时候她就花费了些心思在设计上。还请设计系的老师来看过,老师还感叹她不做个设计师太浪费才华了。 她当是客套话,自己与真正的设计师比起来还有很多差距,所以在自己的地盘里满足一下心愿就好了。 薛瑾仪挽住濮阳瑄的胳膊,问道:“阿瑄,你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动的?” 当然了,也少不了阿瑄的建议,他们俩的心思造就了眼前的一切。 濮阳瑄也很满意,“没有了。” 两人又来到后院,原本堆积在库房里的东西全都扔掉了,草棚和灶台也收拾干净,布置的还挺有田园风情。 薛瑾仪来到库房门口,环视一圈空荡荡的库房,这里连架子都换成新的了。 明天,会让人将堆在楚王府的大部分货物搬过来。 可是……孙家藏在这里的东西,依然没影儿。 薛瑾仪慢悠悠地在库房里走来走去,窗户都打开了,散去了积压多年的香味与霉味,深深的吸一口气,感觉还挺清新的。 唯一不清新的是埋藏在这里、会害死人的秘密。 第286章 引领新潮流 濮阳瑄道:“我也看过了,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他也是走过江湖,学过不少本领的人,薛瑾仪叹道:“莫不是他们演戏诈我们?” “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是啊。” 薛瑾仪在库房里转悠完了,出来,一时半会儿还不想走。 这铺子越看越是喜欢,怎么看都看不够。 有种……这里是他们的“爱情结晶”的感觉。 濮阳瑄看出她的心思,提议道:“不然就近买些菜肉回来,直接在这儿做一顿饭,顺便犒劳一下连日来的辛苦。” “好啊。”薛瑾仪一拍手,笑意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两人又从铺子出来,柳新以为他们要走。 “我们一会儿回来,晚上一起在铺子里吃顿饭。”薛瑾仪笑着挥挥手,“把柳央姑娘也喊来吧,人多热闹。” 柳新应道:“好!” 薛瑾仪戴上帷帽,挽着濮阳瑄的胳膊走在大街上,路人们自然认得这是楚王与楚王妃,只当两人是无聊的出来闲逛,直到卖菜的大娘震惊的看着楚王夫妻驻足在她的摊子前,楚王妃亲手挑拣着蔬菜。 “……”大娘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当楚王凑到楚王妃耳边,隔着帷帽的白纱也要说悄悄话时,大娘的眼珠子都要瞪出去了。 这对新婚夫妻也太……太甜蜜了吧! 其实濮阳瑄在薛瑾仪耳边低语的是“有人在跟踪我们”。 薛瑾仪点点头,继续仔细的挑选出品质最佳的蔬菜。 然后……薛瑾仪和濮阳瑄发现他们只顾着高高兴兴的出来买菜,却忘了拿菜篮子。 大娘十分体贴的拿出自己的菜篮子,递给楚王妃,“如果王妃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薛瑾仪如春风般和煦带笑的声音传来,“谢谢你,大娘。” “不谢不谢。” 濮阳瑄在薛瑾仪之前接过了菜篮子。 “你拿多不好看啊?”薛瑾仪抬手抚上他的衣襟,今日他穿着一件彤色的缺骻衫,看起来贵气逼人,且与她的绯红色裙子相配。 “好看的人,穿破麻袋也好看。”濮阳瑄淡定从容,“你说的。更何况一只装满新鲜蔬菜的竹篮子?” “诶?我有说过这句话吗?”薛瑾仪摸下巴。 “有啊,就在……”濮阳瑄再度靠近薛瑾仪,在她耳边低语。 买菜的大娘真想凑过去听一听,楚王对楚王妃到底说了什么。 “讨厌……”薛瑾仪耳根子红了,轻轻地一巴掌拍在濮阳瑄的胸口上。 濮阳瑄趁机抓住她的手,一手牵着她,一手提着个菜篮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去,他姿态风流,肆意洒脱,仿佛手里提的不是菜篮子,而是一只花篮。 来往的女子们看到这样的楚王殿下,纷纷瞪圆了眼睛,流露出仰慕,以及对楚王妃的羡慕之情。 “天啊,这样的楚王殿下……就算嫁过去没几天就被克死了,我也愿意做个风流死鬼……” “……喂喂喂你怎么说话的,没看见楚王妃活的好好的吗?!” “呜呜呜,太羡慕楚王妃了……” 还有的故作冷淡的摆弄着发髻上的珠钗,眼角余光时不时的瞟向楚王,期望自己的与众不同能够得到楚王的注意。 可是楚王的眼里只有楚王妃,容不下第二个。 那样温暖又充满甜情蜜意的眼眸,与传闻中根本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叫女人们嫉妒的发狂。 男子们见她们个个花痴的模样,纷纷拿起手边的各种竹篮子,有抢过妻子手里的菜篮子的,有拿起摊子上竹箩筐的,还有随手拿起晒满了萝卜皮的笸箩或者簸箕,学着楚王的样子拎在手里。 妻子一巴掌抽在自家相公的脸上,“东施效颦,一副蠢样。” “我看啊,明日东市里只怕是要掀起一股新潮流了。”薛瑾仪摸着下巴。 濮阳瑄问道:“什么?” “男子手提菜篮子,摆出风流的姿态,吸引小姑娘们的注意力。”薛瑾仪笑眯眯,“我要不要订一批制作精良好看的菜篮子,挂在咱们的铺子里卖呢?” “胡说。” “是哦……”薛瑾仪晃了几下濮阳瑄的胳膊,“只有我的相公这样子好看,别人是学不来的!” 濮阳瑄细细的揉了揉薛瑾仪的手。 街上闹哄哄的,于是乎显得跟踪楚王夫妇的两个人特别显眼,他们望着大街上吵吵闹闹的男男女女,不知所措的互相看看。 “你说,我们表现的这么高兴,像不像解决了什么烦恼?”薛瑾仪笑问道。 “分明是我们夫妻十分恩爱。”濮阳瑄认真道。 薛瑾仪笑着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带着帷帽不太方便,真想靠在阿瑄的肩膀上。 “是呢是呢。” 两人笑着继续往前走,买了菜肉与美酒,然后回到铺子。 不少男女都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了,铺子门前瞬时热闹非凡。 柳新赶紧把自家妹子赶进屋里去,生怕她再吓着谁。 “大伙儿别看了,别看了。”柳新叫道,“这儿是楚王与楚王妃即将开张的铺子,欢迎大家等开张的哪天来看啊!” “楚王一会儿还出来不?” “楚王今天看起来好高兴啊!是不是遇上什么喜事啦?!”她们是绝不会承认楚王高兴是因为楚王妃。 “呃……”柳新有些迷茫。 青芷走出来,说道:“今日楚王与楚王妃是遇上好事了,解决了一桩头疼的大麻烦,所以高兴的很,再说铺子就要开张了,欢迎各位届时光临本店。” 听她这么一说,女人们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人家夫妻是真的感情好呢…… “诶,你说要是嫁给楚王做妾的话……”有人冒出其他心思。 “你疯啦?看看人家夫妻恩爱的,你压力大不大啊?天天看人家秀恩爱,你烦不烦?” “这倒是……” 众人摇头叹气之时,跟踪薛瑾仪的两个人面露慌色。 “不好,他们不会是发现那些东西了吧?!” “我觉得……有点像……我们蹲了多少天了,他们这是头一回买这么多好酒好菜回来,真像在庆祝什么……” “完了完了,我们赶紧回去告诉夫人一声吧!” 第287章 享受与乐趣 薛瑾仪卷起衣袖,穿上围裙,打算大干一场。 濮阳瑄也整理好了,打算给她打下手。 “楚王,王妃……”青兰犹豫道:“奴婢找厨子过来做吧,你们也别太劳累了。而且……” 哪有尊贵的主子给奴婢们做饭吃的道理啊? 薛瑾仪笑道:“做饭啊,是一种享受,一种乐趣,才不会觉得累呢,也无需去想做给谁吃的……哦不对,让我做饭给讨厌的人吃,那是不行的。” 说着,她和濮阳瑄相视一笑。 “这么说,你不讨厌我?” 一道冷冷的女声传来,薛瑾仪回头望去,是柳江。 柳江板着脸,抱着手臂,问道:“你不是应该特别讨厌我的吗?” “有吗?”薛瑾仪无辜的眨眨眼睛,“我曾表现出来过吗?” “……”柳江哑口无言,接着脸色涨红,“你你你……” 薛瑾仪就是一只狡猾的大狐狸! 薛瑾仪转开话题,“见过永华大师,是否让你受益匪浅呢?” “哼。”柳江撇过头,“我想明白了,不管是姓沈的,还是姓濮阳的,都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薛瑾仪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柳江道:“现在嘛,保护好我大姐,免得她被你们这些奸商给欺负了!” 她瞪一眼薛瑾仪,仿佛她若是胆敢欺负自己的姐姐,一定会要她好看! 薛瑾仪笑道:“柳央姑娘那么厉害,谁会欺负她呀,只要不给她添堵好了嘛。” 柳央撇撇嘴,大步走开。 两刻后,她一边使劲的嗅着鼻子,一边好奇的循着味道来到后院。 “什么味道……这么香……”她望向冒着腾腾热气的灶台,一眼就瞅见忙碌的两个背影。 尽管手上忙活着,额头上也热出了一层细汗,但是难以消磨他们脸上的笑意,正如薛瑾仪说的,做饭也可以是一种享受和乐趣,而她就沉迷其中,才不会觉得劳累。 濮阳瑄道:“葱花切好了。” 薛瑾仪凑过去一看,竖起大拇指,“这么细碎又整齐的葱花,也只有我们楚王殿下能切得出来啊!” 柳江好奇的踮起脚尖,想看看楚王切的是什么样的葱花,可惜缭绕的热气让她什么都看不见,那就是属于薛瑾仪与濮阳瑄两人的了…… 她撇撇嘴,想走,可是锅里冒出的香气让她舍不得挪开脚。 “你们在煮什么啊?”她忍不住开口。 负责添柴火的青兰笑道:“柳江姑娘再等等,很快知道了。王妃做的东西可好吃了呢。” “哼,一双细白小手能做出什么好东西啊?”柳江不屑,“别吃一口,让你们的隔夜饭都给吐出来了。” “才不会呢。”青兰只反驳了一句,便不说话了。 柳江又瞟了好几眼,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躲在柱子和悬挂的一串干咸鱼后面偷看。 一口小锅里奶白色的汤汁在翻滚,薛瑾仪利落地往里面撒了一大把葱花,奶白与翠绿的颜色碰撞,颜色漂亮极了。 “好啦,可以出锅了。”薛瑾仪上扬的语调里透出开心与满足。 濮阳瑄依言,将奶白色的一锅汤倒进一只青色的碗中。 接着,柳江的视线转移到另一口咕噜噜冒白烟的锅里,那汤是金黄色,看不出是个什么东西。 薛瑾仪拿来一只小陶盆,将里面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放进金黄色的汤里。 柳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酸酸辣辣的香味,让人恨不得立刻来上一大碗的白米饭。 “什么时候开饭?”她不由自主地问青兰。 青兰道:“快啦快啦。” 柳江觉得这个回答非常的敷衍,忽然听见背后几声干咳,回头望去,柳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都怪薛瑾仪! 要不是她,凭她的武功怎么可能注意不到柳央来到自己身后了呢? “姐姐,你来啦?”柳江望望天空,“你看,那边有一只好漂亮的喜鹊!” “喜鹊都是黑白毛的,有什么好看。”柳江招招手,冷冷说道:“你跟我过来。” “干什么……” “我就要在这家铺子干活了,而你……”柳央阴森森的注视着妹妹,“需要改正你的态度,不然客人都被吓跑了,我的香丸卖不出去,名声大损。十几年来的努力,就全部付之东流了。” 柳江张了张嘴巴,接着乖顺的像个小白兔似的垂下头,跟着姐姐离开后悔。 “好了。”专心致志的煮汤薛瑾仪用长柄杓搅动着锅里的东西,“已经熟了,要赶紧捞上来。” 濮阳瑄接过勺子,三两下全部捞进旁边的大碗里。 “这会儿,孙家的人应该已经知道我们在热热闹闹的庆祝着什么了。”薛瑾仪垂下眼帘,“但是柳新与柳江在,怕是不敢轻易动手。” 濮阳瑄道:“不是买了不少酒吗?今天全部用了。” “啊?”薛瑾仪扯扯他的衣袖,“你能喝多少?” 他俩平时不过小酌怡情,没有喝多,所以她不太清楚濮阳瑄的酒量,可别柳新兄妹还没喝酒,他就倒下去了…… “放心。”濮阳瑄揉了揉薛瑾仪的手。 “好,看你的了。”薛瑾仪吐口气。 还好铺子里有干净的被褥,要是醉酒了,在这里休息也方便。 濮阳瑄对薛瑾仪露出得意笑的小眼神。 天色暗了,铺子里亮起温暖的光芒,院子枯树下的两张桌子上,满当当的摆满了各色菜肴,香气缭绕在整个院子里。 柳江终于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们做的是什么菜了,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一定会继续怀疑这些菜不是楚王夫妻做的了。 那道奶白色汤的是鱼头豆腐,而金黄色的是酸汤鱼片,喷香的气味交汇着飘进鼻子里,勾起人们的食欲。 “大家快坐,趁热吃。”薛瑾仪平易近人的招呼着青兰她们,还有工匠们,“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大家赶紧向楚王妃客气,工匠们更是没想到这些饭菜有他们的份。 薛瑾仪示意青兰、青芷一起给每一个酒杯里斟满美酒,“来,我先敬大家一杯吧。” 柳新,柳江和工匠们一闻,就知道是好酒,大伙儿热热闹闹的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醇香美酒流连在唇齿之间,让众人觉得意犹未尽。 薛瑾仪望着他们,“大家尽情的吃喝吧!” 第288章 小贼光顾 夜深了,众人酒足饭饱,醉醺醺的坐在桌边,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 “青兰,你照顾着点儿大伙儿。”薛瑾仪吩咐道:“我扶着楚王去休息了。” “王妃请放心吧。”青兰点头。 薛瑾仪扶濮阳瑄进了屋子,刚关上屋门,醉眼迷蒙的楚王瞬间睁开了双眼,墨黑色的眼眸中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的醉意,如果不是靠近他会闻到一些酒味,她甚至怀疑这个男人今晚喝的全是水。 “看来我以为绝对不能和你赌谁喝酒多。” 濮阳瑄靠近她,“我怎么舍得阿瑾醉酒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话中似有深意,薛瑾仪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扭头去看窗户缝。 濮阳瑄瞄着窗户缝隙,“就看今晚有什么动静了。” 院子里,青兰与青芷扶着醉了的工匠们去休息。 柳央对着已经醉歪歪的弟妹摇摇头,“我是没办法把他们拖回去,麻烦青兰姑娘让他们在这里歇下来吧。” “这儿一直有他们的铺盖,柳央姑娘请放心。” “好。”柳央潇洒的离开铺子,不再管她的弟妹了。 “柳新,柳江姑娘?”青兰轻轻地推了一把他们。 柳江挥挥手,含糊不清的叫道:“不行,回来,和我再喝三杯!我就不信喝不过你了……” “不行啊妹子,你不能再喝了,要误事了。”柳新急急忙忙的劝道。 青兰笑道:“放心吧,这些天来铺子里一只不是非常太平吗?想来也没有人会找我们的麻烦,是我们太杞人忧天了,这不今天大家这么高兴,开心完了就早点休息吧?不用想别的事了。” “不用想,不用想了吗……” 青兰肯定的说道:“是的,不用的。” 柳新点了点头,“那就好……”然后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柳江“嘿嘿嘿”的傻笑起来,“柳新你真是个废物,才几口就醉的不行了啊?” “柳江姑娘,我们扶你去休息了。”青兰与青芷费了好大的力气,这才把这对兄妹扶进屋子里休息。 安顿好了所有人,她们又草草的收拾了碗筷,然后吹灭了灯火,也去歇息了。 铺子前后陷入一片宁静中,唯有从不远处的酒馆传出的笑声。 两刻后,一道黑影落在后院里,他像极了幽灵,落地和行走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他三两步就跳到了前屋的后门,悄悄地打开窗户看了几眼,听见里面此起彼伏的打呼噜声后,又飞速地掠到后院,打开了一间屋子的窗户。 他在墙头上看清楚了,楚王夫妻进的就是这间屋子。 屋子里一片昏暗,但是他眼力好,依稀可见床帐子是放下来的,踏板上是凌乱的两双鞋子,看样子是喝了酒让他俩快活去了。 那就更不会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了。 小贼无声的掩嘴一笑,可惜帐子挡着,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摇摇头,快步来到库房门前,不屑地看了看门上的锁,这种锁好是好,但在他眼里依然是废铁一块。 他从嘴里吐出一根银针,捣进锁孔里,三两下,锁开了。 小贼得意洋洋的踢开门,大步走进库房,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啧”了一声,接着快步来到房间的某个角落,移开上面的柜子,轻松地搬开了一块石板,露出里面不大不小的一个暗格。 暗格里也是空的,然而他没有一星半点的失望,手掌细细的抚摸过暗格的每一处。 手掌抚过之处平平整整,没有半点异样。 他又摸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感觉到了异样。 是一个很难很难被觉察到的凹陷。 像他这样的高手,都差点被蒙骗了。 小贼摇摇头,指尖发力,那块凹陷瞬间出现了几道裂痕,接着碎裂开了,露出后面的锁孔。 这个锁……他先用银针试了试,没有打开。 算了,就赚那点钱,何必为难自己。 小贼从怀里摸出一只绣着荷花的小锦囊,从里面摸出一把钥匙,插进锁孔,一转,轻轻松松地打开了暗格之后的秘密。 石板发出轻轻地“咯哒”声,接着滑落下去,露出的竟然是一条石阶。 小贼敏捷地跳进去,掏出火折子,点亮了旁边的一盏灯。 幽暗的烛光散开,他看见地窖里整齐的堆放着六箱东西,数量与接头的人告诉他的一样,他跳到箱子前,随手打开了一箱,里面码放着一些纸包着的东西。 他好奇的抠开一包,取了些里面的粉末,在指间细细的摩挲几下,又放到鼻下闻了闻。 “这是……”他惊讶了一下,随即摸出一包塞进自己的怀里,“这可是好东西啊。” 他心里乐得要死,这转手卖出去,赚来的钱可以一个月不用开张了。 东西一样没少,小贼抱起一箱子,虽然他身形瘦小,可是力气大的惊人,沉甸甸的一口箱子在他手里仿佛只有一片树叶那边重。 他溜向石阶,刚要抬脚上去,忽然“咔哒”一声,头顶吹来一阵凉风,吹灭了那盏小灯,四周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 小贼大惊失色,石板好好的放在一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盖回去,除非有人这么做! 难道另有高手来此,不然他怎么会没有觉察到外面的动静? 小贼心跳如擂鼓,强自镇定下来,放下箱子,顺着石阶而上,耳朵贴上石板,辨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没有一点动静。 怎么回事? 等了等,依然没有动静。 一无所知的感觉让小贼有些慌了,按他的身手,可从没碰上过这样的事啊! 忽地,石板被揭开一道细缝,接着一根芦苇杆子从缝隙伸进来,在小贼看清楚之前,一缕白烟扑面而来。 一股浓香钻进鼻子里,小贼暗叫一声“不好”,想要防备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脑子一阵晕乎乎的,两眼一翻,摔下石阶,晕死过去。 过了会儿,石板被人缓缓地移开,明亮地灯火落下来,接着暗格口露出一堆男女的脸,一个是薛瑾仪,一个是—— 一张黑漆漆的面具。 第289章 销毁 “我去看看他昏过去没有,你不要动。”濮阳瑄道。 “嗯。” 濮阳瑄跳进去,地窖有些矮,所以他不得不矮下腰,一巴掌抓起小贼的衣襟,拎起来,使劲的晃了晃。 小贼没有半点反应。 “把绳子丢下来。”濮阳瑄喊道。 薛瑾仪依言,丢下来一捆小指粗细的绳子,濮阳瑄先点住小贼的几处穴道,然后将人紧紧的捆住,丢到石阶旁边。 “可以下来了。” 薛瑾仪提着一只灯笼走下石阶,濮阳瑄上前小心的扶着。 连带着石阶旁边的那口箱子,一共六口箱子清清楚楚的落入眼帘时,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些就是孙家藏在铺子里的秘密吗?” “这是我们一直没有发现的地方。”濮阳瑄蹙起眉头,抬头看了看地窖的顶,又望向暗格的地方,“这个暗格也曾仔细见过,却没发现任何不对的地方,没想到后面真的藏了更大的空间。” “这么隐秘……”薛瑾仪缓步来到箱子面前,将灯笼交给濮阳瑄,有他拿着照亮所有的箱子。 “打开吧。”濮阳瑄轻声说道,声音温暖又坚定。 “嗯。”薛瑾仪伸出手,缓缓地打开其中一口箱子,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纸包,然后回头望向濮阳瑄,透过黑森森的面具,她能感觉到他温暖又充满爱意的眼睛。 “我来打开。”濮阳瑄从她手里拿过纸包,虽然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了,但还是害怕会伤害到他心爱的棋子。 “好。”薛瑾仪拿回灯笼。 濮阳瑄麻利地拆开纸包上的绳子,纸包还未完全拆开,一股奇异的香气已经钻入鼻子里。 他停下动作,“你掩住口鼻。” “好……”薛瑾仪捂住嘴巴,看着濮阳瑄彻底拆开纸包,露出里面五颜六色的粉末,“这是……” “寒食散。” “……”薛瑾仪知道这是能够治病救人,也能够因为用量和方法问题而害人的东西,“原来的烟馆里还有这种东西吗?” “前朝的文人雅士之间,曾十分流行过这个。”那股奇异的香气多闻一下都叫人不太舒服,濮阳瑄将粉末重新包好,放回箱子里,“服用后让人浑身发热,精神亢奋,产生一些幻觉。长久服用,会导致身体衰竭,死期不远。” “嗯。”薛瑾仪点头,恨声道:“孙家果然在做这个祸国殃民的勾当!” 她深吸了一口气。 “走,我们销魂了这些东西!” “好。”濮阳瑄含笑答应,“不过要等一下。” “嗯?” 濮阳瑄快步回到小贼身边,从他的怀里摸出一只纸包,“这里还有一包。” 薛瑾仪去喊来青兰、青芷,四个人齐心协力将六口箱子搬出地窖,然后取出所有纸包,装进另外的竹篓子里,用菜叶子盖住,然后濮阳瑄负责将箱子劈成柴火用。 这个时间段里,青芷去和暗中保卫的护卫确认过,周围没有人盯梢。 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够他们一趟来回,但是孙家那边肯定在等着小贼的消息。 薛瑾仪眼珠子一转,“把小贼也带上牛车。” 青兰和青芷打扮成菜农的模样,扶着赶牛车,薛瑾仪换上了男装,和濮阳瑄骑马,一行四人悄无声息的出了东市,直奔最近的春明门。 出了城门,再向北,遇到一条大河就停下。 北边比较荒凉,此刻已经没有行人了。 四个人将竹箩筐抬到河滩上。 望着月色闪烁的滚滚河流,薛瑾仪拿起一个纸包,用小匕首隔开细绳,将里面的寒食散悉数倒进河水中,然后将纸揉成一团,也丢进河里。 这条河延绵流长数百里,且足有近一百丈宽,所以这些寒食散倒进去就被稀释了,也不必担心会危害到什么。 青兰看着楚王妃利索的动作十分潇洒,也抓起一个纸包,扯开细绳,倒掉寒食散。 这些五颜六色的粉末代表的是金光灿灿的金子,可是薛瑾仪没有一点心疼的感觉,只管和濮阳瑄一起销毁这些害人的玩意儿。 要是可以,真想把孙家害人的行径公布于世,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可是,现在办不到,可以做的是能销毁一些,就销毁一些。 所有的寒食散都被倒进了河水中,消散无踪影,而今夜清风不断,四周也没有半点异香。 薛瑾仪望着河面,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桩危机总算解开了。 她揉了揉眉心。 其实引蛇出洞这个办法可以更早的就用了,但是不知道孙家会派出什么样的高手,就怕有个万一,所以不得不拖到最后来尝试一番。 特别是孙素慈突然要回孙家的这一天。 好在,没有发生意外。 剩下就是那个小贼了。 “交给我好了。”濮阳瑄淡定道。 “好啊。”薛瑾仪笑道:“我和青兰、青芷看一看风景了哦。” 她从地上拾起一开扁平的石子,打水漂玩。 濮阳瑄捏了捏她的手,回到树林后面的牛车边上,抬手点了几下小贼的穴道。 “嗷呜——”小贼痛呼,身体弓得像个虾子似的,“要死人了!” “你再大声叫嚷,就真的会死了。”濮阳瑄冷冷说道。 “……”小贼感觉他的声音像一把刀,已经架在他的咽喉上了,委屈的闭紧嘴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就会被要了性命。 他哭唧唧的抬起头,望向身前的男人,然后愣住了。 清冷的月色落在男人黑色的面具上,眼睛位置的空洞像无底的深渊,带给他冰冷刺骨的感觉。 “……”他刚要开口,想起男人的威胁,只好咬紧牙关。 “你叫什么名字?” “……”小贼要哭了。 “你不能大声叫嚷,但可以低声说话。”濮阳瑄有点无语。 小贼带着哭腔说道:“我叫金小跳。” “你是孙家派来的,对吗?”濮阳瑄问道。 “……”金小跳乖乖的点点头。 “孙家给了你什么信物吗?” 金小跳想了想,刚想动手拿,才发现自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在我的怀里。” 濮阳瑄伸手去拿时,靠近了金小跳一些,让他可以更清楚一些的看见他的…… 面具。 “诶?”金小跳眨巴眨巴几下眼睛,“倾衍大侠,是你吗?!” 第290章 我好崇拜你 濮阳瑄挑了一下眉梢。 他的沉默让金小跳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兴奋的扭动身躯,差点又大叫起来。 “倾衍大侠,你真的是倾衍大侠吧?!”他压低的声音并不能抑制兴奋之情,“我我我……我崇拜你很久了……” 濮阳瑄瞥了一眼树林的方向,“闭嘴。” “……”金小跳睁大水灵灵的一双眼,继续可怜巴巴的瞅着濮阳瑄,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了,“我真的崇拜了您很久了……” “我在问你话。”濮阳瑄叹口气,举起手里的东西。 绣着荷花的小锦囊。 金小跳道:“这是孙家的一个婆子给我的,我听人喊,她名字里带着一个‘荷’字。” “婆子是孙家什么人?” “那我就不知道了,”金小跳想了想,赶忙说道:“我从她衣着看,应该是个有头有脸的管事婆子吧?” “她交待了你什么差事?”濮阳瑄喝问道,小家伙表露出的崇拜之情并没有让他的态度缓和半分。 金小跳要哭了,传闻中的倾衍大侠不是这样的啊? “快说。” 金小跳哭唧唧道:“婆子给了我一块金条,叫我去胭脂水粉铺子的地窖,看看他们藏的东西在不在,如果不在了,就在铺子内搜出来,再带回去给他们……” 谁知道,这一切居然是个陷阱? 听说戒备了好几日的铺子,今日东家高高兴兴的亲手做羹汤,好事有了不得了的大喜事,然后防备终于松懈下来了,他顺顺当当的溜进库房,找到东西,最后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为什么自己私藏了一包那东西?” 金小跳道:“我……我想卖了换钱,然后给我娘买救命的药……老人家卧病在床半个月了,我个做儿子的没有半点用……” 说着,泪光在他的眼眶里闪烁,哽咽着差点说不出声了。 濮阳瑄语气冰冷,“我听说的是,你爹娘在五年前盗墓失手,死于墓道中的机关。” “啊?”金小跳愣了一下,然后哭了,激动的说道:“没行到我的事情,倾衍大侠你知道……呜呜呜,原来我在倾衍大侠的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又提高了,濮阳瑄迅速地点住这个聒噪少年的哑穴。 金小跳又要哭了,被封穴真的很疼! “你再敢大声,这把剑一定会割开你的喉咙。”濮阳瑄抽出佩剑,锋锐的寒光抵在金小跳的咽喉上。 “……”金小跳拼命点头。 濮阳瑄又解开他穴道,淡淡解释道:“你这样的行窃高手,不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 金小跳露出害羞的神色,“倾衍大侠谬赞了,和您相比,我不值一提。” 看着少年的神色,濮阳瑄下定了决心。 “你没有办成事,又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孙家一定会要了你的性命。”他继续用寒冷如霜的语气说道:“建议你立刻离开京畿的地界,走得越远越好。” “好好好!”金小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乖巧无比。 “如果你胆敢向孙家告密,说遇到我……” 金小跳浑身颤抖一下,缩起脖子,“我崇拜您这么久了,怎么可能向孙家告密呢……” “好。”濮阳瑄的剑锋缓缓下移,落在了绳子上,“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碰寒食散这样的东西。盗者,亦可行道义之事,如同你的很多前辈一样。” 金小跳连连点头,“倾衍大侠的交换,小跳会一辈子记在心中的!” 话音落下,寒光闪过,绳子断开。 金小跳恢复自由,只有身上几处穴道还在隐隐作疼。 他没有急着逃跑,而是恭敬的向濮阳瑄作揖,“今日有幸遇见倾衍大侠,金小跳……呜呜呜……” 濮阳瑄又把剑架回到他的脖子上。 金小跳一抖。 “滚。” 金小跳麻溜跑走,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躲在树后的薛瑾仪有些淡淡的惆怅,望向金小跳消失的背影,如果不是不合适,她真想抓住金小跳,问一问倾衍大侠在江湖上的事迹,为什么要这么崇拜他。 “阿瑾。”这时,濮阳瑄唤道。 薛瑾仪勾唇一笑,虽然金小跳走了,但是正主还在那儿站着呢,她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阿瑄!”她蹦蹦跳跳地走过去,扑进了濮阳瑄的怀里,“哦不对,我们的倾衍大侠。” 濮阳瑄就知道她都听见了,温柔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当然是什么都想知道了。” “好,全都告诉你。” 一行四人,悄无声息的回到铺子,住了一夜后,在清早被柳江吵吵嚷嚷的声音给惊醒了。 薛瑾仪躺在舒软的床榻上,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虽然结果不是非常尽如人意,但好歹把那些肮脏的东西给销毁殆尽了。 一转眼,她看见了濮阳瑄专注的看着自己的眼睛,不由笑着凑过去,亲在了他的鼻尖上。 “早啊阿瑄。” 濮阳瑄捧住她的脸,亲吻住她的嘴唇,在尝到意思甜蜜的滋味后退开,叮嘱道:“以后要亲在这里。” “是是是。”薛瑾仪笑着连声答应。 濮阳瑄将她搂紧怀中,两人听着外面柳江的声音,谁也不想现在就起床。 “对了,我忽然想到我们的铺子应该叫什么名字了。” “什么?”濮阳瑄蹭了蹭她的额头,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 薛瑾仪拿起他的手,在掌心里写下两个字,“怎么样?” “好。” 薛瑾仪喜洋洋的在他怀里蹭了几下,濮阳瑄不由将她搂得更紧一些。 “这个名字真好听。”濮阳瑄轻声道,刚醒过来让他的声音带着一些沉沉的低哑,富有男人的成熟魅力,叫人着迷。 “怎么个好听法呢?”薛瑾仪追问道。 濮阳瑄道:“因为是我们两个人的……” 薛瑾仪低低的笑起来。 两人又在床上玩闹了会儿,才起身,唤来青兰送热水,洗漱好。 薛瑾仪刚踏出屋门,就听柳江叉腰冷喝道:“昨晚你俩喝的酒还没有我多呢,怎么日上三竿了才起身啊,也太懒了吧?!” 第291章 非常平静 她没有一点怒气,笑吟吟的看着柳江微红的脸颊。 柳新头疼的快要哭了,“好妹妹,人家新婚夫妻啊……” 新婚夫妻起床迟不是正常的吗?为什么妹子能这么大声的叫嚷出来? 青兰和青芷在旁边哭笑不得。 明媚的阳光落满院子,清风徐徐,铺子里的铃铛叮当作响,一派祥和美好。 薛瑾仪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洋溢起更深的笑意。 这么美好的日子,真叫人欢喜。 “喂,楚王妃,你耳朵听不见啦?!”柳江大叫道。 薛瑾仪看了她一眼,然后越过她的肩膀,故作惊讶道:“柳央姑娘什么时候来的,刚才的话不会都听见了吧?” “啊——”柳江看都没敢看身后一眼,抱头鼠窜,从后门溜出去了。 柳新松了口气,然后赶忙对薛瑾仪道歉:“不好意思,楚王妃,我妹子粗蛮惯了……” “没事,家里显得热闹。”薛瑾仪笑笑。 “家里?”柳新愣了一下,然后心里有暖暖的感觉,对于父母故去多年,又在江湖漂泊许久的他们来说,多一个家就多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不过,楚王妃这样说,让他更不好意思了,“对了,昨晚我们不小心喝醉了,没有耽误事情吧……要不看看院子里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对哦,昨晚大伙儿都太开心了。”薛瑾仪一拍额头,指挥人四处看看。 青兰她们假模假样的四下里检查一圈。 青兰道:“奴婢们看过了,没有少东西,王妃。” “嗯。”薛瑾仪点头,“应该是铺子里没什么东西,所以贼不屑于光顾吧?” “呃……”柳新有些不明白了,那找他们兄妹俩来看店干嘛呀? 薛瑾仪轻咳一声,“都吃过早饭了吗?” 柳新回过神,“吃过了。”说到吃的,他不禁怀念起昨晚楚王妃的手艺来了,连妹子今天一早还在回味那些饭菜的口味,忍不住夸赞了两句呢。 “那就好。”薛瑾仪拉住濮阳瑄的手,“我们去吃早饭了。” 柳新望着他们,心想人家是天家子嗣,可能会有一些不方便告诉别人的秘密吧,他们不必纠结这些。 吃过早饭,薛瑾仪来到铺子二楼,濮阳瑄研好了墨,她提笔写了两个大大的字。 “不错。”濮阳瑄点头,“不妨再写几幅字,裱起来,挂在墙上,供人观赏。” 薛瑾仪用毛笔的一端蹭着自己的下巴,“我的字被父亲夸奖过,你说要是我写一些拿来卖,会不会又大赚一笔呢?” 濮阳瑄瞧着仿佛钻进钱眼里的小妻子,凑过去在她额头上亲吻,“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薛瑾仪笑道:“起床前,你说过不是亲这里哦。” “哦?”濮阳瑄的吻下移,亲上了她嘴唇。 薛瑾仪勾住他的脖子,身体贴了过去。 轻风吹过的铃铛响声清脆,飞扬起的纱幔遮掩了他们的身形,仿佛交缠在一起的纱幔,他们舍不得分离。 樊氏在家等了一夜的消息,始终不见婆子回来,等到天亮时差点摔碎了一只价值几十两金的瓶子。 薛夫人昨日借口照顾生病的父亲,没有回卫国公府,留在孙家一起等消息。 然而一夜无事,让她知道事情一定是败露了。 “现在怎么办……”樊氏无助的看向薛夫人。 薛夫人没好气的骂道:“你们这些废物!” 樊氏缩起脖子,快要哭出来,“我命人找到的,是道上特别厉害的神偷了,轻功绝佳,按理说不会叫人发现的……” 薛夫人揉着眉心,“先派人去薛瑾仪那里探探消息吧。” “好……”樊氏委委屈屈的去办事。 很快,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铺子一切正常,楚王与楚王妃带着人在整理货物,小的偷偷溜进去看了,库房里的架子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他们都在议论着货物要怎么摆放,没有人提一句昨晚发生过什么异常。小的接着又去万年县衙门打听过了,没听说昨晚上有抓着什么人。” 樊氏难以置信,“金小跳也没影子了?” “是的。小的找道上人问过了,从昨晚就没见过金小跳了。” 樊氏呆住,“那我们的东西……” 现在不知道东西是被薛瑾仪拿走了,还是被金小跳给私吞了…… 昨天看到薛瑾仪那般高兴的模样,所以赶紧叫金小跳去查探虚实,可现在好了……麻烦更大了。 “罢了,现在没有消息传出来,我们其实也不用太着急,”薛夫人的手指烦躁的敲打着桌面,“如果薛瑾仪手里拿着货,按她那副急吼吼赚钱的样子,很有可能会拿去黑市或者别的地方交易。黑市与我们关系匪浅,一旦这批货流出,我们就会知道的。到时,再抓住那死丫头也不迟。” 樊氏听了,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抚着胸口点点头,“那如果被金小跳拿走了呢……” “也是一样。”薛夫人冷笑,“敢私吞孙家的东西,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她那副凶神恶煞的口气,让樊氏感觉浑身冰冷。 “对了,和金小跳街头的婆子有没有给他什么信物?” “就给了地窖的钥匙,装在一个荷花纹的锦囊里,”提到这一茬,樊氏一拍脑门,“对了,婆子叫荷妈……” “将荷妈处理了,免得日后牵出事端。”薛夫人命令道:“孙家管事婆子的东西出现在一个江湖小贼手里,算什么?小贼会去采花一个年过半百的丑婆子吗?” “是是是……”樊氏点头,为了不惹上麻烦,处理掉一个心腹婆子也没什么好心疼的。 “只是亏了这么一大笔钱……”薛夫人感觉心如刀割,“偏偏又是薛瑾仪这个丫头害的……好在蔡氏那边得不到薛瑾仪的帮助,必然会毁了这个死丫头,他们必然也会出手的。” “哦?” 薛夫人道:“死丫头不是要开铺子了吗,那漏洞就会非常多了,我们很容易就能抓住把柄的……” 她勾起嘴唇,露出阴毒的笑意。 且看那死丫头还能得意多久! 第292章 铺子开张 两天后,在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蒙住匾额的红绸布被扯下来,露出铺子的新名字—— “景轩”。 各路默默监视铺子的人马疯狂飞奔回主人家中通风报信,就怕主人来迟一步,没有买到心仪的东西。 “为什么叫景轩啊?” 围观的人们不解。 “对啊,你们看看花影衣香坊这个名字多雅致啊,一听就是买女人用的东西的地方。” “是啊,乍一看还以为是买文房四宝的呢。” “诶,不对,你们想想看楚王与楚王妃叫什么?” 两位贵人的名字,他们不好直接说出口,在心里默默的想了一遍之后,恍然大悟。 两人各取一个字——瑾与瑄,与“景轩”不正好是同音吗? “连名字都要秀恩爱!”说话的人觉得压根发酸,一片苦楚。 她们还是单身呢…… “哈哈哈,说明楚王与王妃十分恩爱啊,这是夫妻店!” “说不定买她们东西的人,两口子也会像楚王夫妇那样恩爱!” 说话间,一队金发碧眼的西域美男从铺子里大步走出来,他们身上穿着绣有金边的白衣,行走间衣袍飘飘,十分惹眼。 人们瞪大眼睛,望着这十几个美男手举牌子往大街上走去。 “这是干嘛?” “他们的牌子上写的……景轩今日开张,专卖胭脂水粉……” “他们比花无尽家的西域美男还好看!” “对啊对啊!” 人们好奇的张望着,直到西域美男走远,因为真正好奇的是今日开张的铺子,这可是楚王与楚王妃开的啊! 这时,楚王夫妇出现在在众人的面前,薛瑾仪今日依旧一身喜气洋洋的红裙,挽着濮阳瑄的胳膊,高声说道:“今日景轩开张,售卖各种胭脂水粉、香丸香囊,与珠宝首饰,物美价廉,欢迎大家光临。” 围观的人群发出鼓掌声。 有人问道:“楚王妃,您堂堂亲王妃呀,屈尊纡贵来东市做生意,不怕被人笑话啊?” “做生意呢,是我的兴趣。”薛瑾仪微笑道:“而且,将我学到的美容养颜的秘方以低廉的价格收买出去,让天下更多的姐妹们变得漂漂亮亮,花容月貌是为一景,所以取名叫了景轩,我高兴呀?” 鞭炮产生的烟雾终于彻底散去,众人也看清楚了薛瑾仪,她亲和又温婉的笑容,让众人有些出神。 这位楚王妃漂亮的像天上而来的仙子啊! “这这这,我没有看错吧?这真的是上回在东市里追赶良家妇男的薛大小姐?!” “喂,你不要提这档子事了……上回楚王妃去华照楼收取善款你没在场吗,那时候楚王妃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对哦……” 众人望着薛瑾仪的容貌,相信她真的有美容养颜的秘方了,瞬时争先恐后的涌入铺子。 加上游街的西域美男的宣传,以及各家得到消息,蜂拥而来的夫人小姐们,景轩成了东市里最热闹的铺子。 “楚王妃真是人美心善,愿意将秘方分享出来。” “哎呀,你们看这盒颜值的价格……只有花影衣香坊的三分之二!” 朝烟等三人殷勤招呼客人们。 薛瑾仪笑颜如花,精心准备了这么久,效果达到了她的预期。 “如果客流量一直不错的话,得早些考虑招兵买马了。”薛瑾仪摸了摸下巴,然后轻轻地推了一把濮阳瑄,“好啦,改你去换衣裳了。” 濮阳瑄摇头叹气。 薛瑾仪道:“上回打赌输给我了,可不许反悔。” “没有反悔,只是……”濮阳瑄凑到她耳边,“更想给你一个人看。” 薛瑾仪勾起唇角,“我喜欢看……咳咳。” 她脸颊微红,撒娇似的瞪一眼濮阳瑄。 濮阳瑄又叹气:“你啊……” “好啦。”薛瑾仪把他往后院推去,“快去快去。” 看着濮阳瑄进了厢房,薛瑾仪拼命地扇着团扇,散去了脸上的一些热气。 这时,青兰拿着几盒胭脂来到她身边,“王妃,奴婢在检查的时候,发现盒子底下的印记有些不太好……” 薛瑾仪接过,对着阳光仔细的看了看,“工匠太不精细了,以后得换一家。” 因为准备的比较匆忙,所以像盒子这些外在的东西还没有达到她的要求,想着以后更新换代。 “那这些……” “拿到一边去,我们自己用。”薛瑾仪吩咐道:“一定要仔细检查,没有印记的绝对不能卖出去。” 绝对有人要拿她们的这间铺子做文章,所以很多地方不能有半点疏漏,让人抓住把柄。 如果有人非要拿她的东西搞事…… 薛瑾仪不屑的笑笑,就让她们尝一尝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青兰按着薛瑾仪的吩咐,将这些胭脂暂时放到草棚里,然后继续去检查货物。 薛瑾仪站在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店面,朝烟她们游刃有余的为客人解疑答惑,给客人推荐适合自身的胭脂水粉、珠宝首饰,或者让大夫问诊客人,看看她们有哪些需求与疑问,而柳新负责疏导客人,不至于让店铺里太过拥挤,柳江没有摆臭脸色了,坐镇在后门口,防止有客人误闯进后院。 “不错不错。”她点着头,不知道爷爷和爸妈在天之灵看到她开起了一间还算不错的铺子,会不会为她感到骄傲呢? 她不由地望向天空,然后闭上眼睛,无声的告诉在天堂的亲人们,她一切都好。 “阿瑾,在想什么呢?” 一道影子落在她的身上,虚闭着眼睛的薛瑾仪缓缓的睁开眼,望向面前的男人,得意洋洋的笑起来。 “我在想啊,我的阿瑄会变成什么好看的模样呢!现在一看呢,一定会迷倒万千少女的!” 濮阳瑄抖了抖宽大的袖子,“小心你的相公被人抢跑了。” “才不会!”薛瑾仪展开手臂,挡在他的身前,瞪眼鼓嘴,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我很凶的,谁敢抢我相公?” 濮阳瑄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那我可要贴紧我的妻子,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薛瑾仪用胳膊肘轻轻地捅了他两下,“这样子还怎么招揽生意啦!好了好了,快去做生意,咱们要赚大钱的呢!” 濮阳瑄笑着松开了她,“遵命,楚王妃。” 话音未落,周围响起一片惊叫。 第293章 招揽生意的手段 前两天,东市疯传楚王殿下是多么帅气逼人,风流万千,很多人还不信呢。 那个传闻命带凶煞,克死两个小姑娘的楚王殿下怎么可能和那么美好的词语沾上关系呢,就算做了安置难民的好事,但是那也是皇上和大长公主派他去做的啊? 可是,今日一看,她们真想打自己一个耳光。 怎么会有楚王殿下这么俊美的男人? 今日的楚王殿下,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条镶着金边的白色锦带束起,一部分头发随意的披散在肩膀上,而身上穿着与西域美男们同款的白袍,轻袍缓带,说不出的玉树风流,当风吹起广袖时,飘飘然如天上谪仙。 众人惊叫过后,呆呆的望着。 连那些十分迷人的西域美男都被楚王殿下比下去了! 所以难怪楚王妃要变得那么漂亮啊…… 俊男美女才相配吧? 濮阳瑄的笑容在众人的注视中渐渐消失。 “笑一笑啦?”薛瑾仪故意逗他。 濮阳瑄的嘴角抽了抽,但到底没有办法对着其他女人露出笑容,男人也不行…… 他像往常那样,板着脸穿过人群,走到门口的椅子上,潇洒的一撩衣袍,然后坐下来了,按照薛瑾仪吩咐的,摆出各种造型。 即使楚王殿下一副臭脸,但还是吸引了无数男女的目光。 薛瑾仪的美貌告诉众人,她的方子是有效果的,而派出的西域美男与坐镇的楚王殿下则不断的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纷纷涌入铺子一探究竟。 柳新不得不分批让客人进入铺子,防止太过拥堵而造成意外事故。 众人的视线一时都不在自己身上了,但薛瑾仪不觉得有什么,笑吟吟的喝了一口茶,然后望着铺子,心情好到要飞起来了。 “楚王妃,恭喜啊?”刘夫人与晋安伯府二夫人穿过人群,向薛瑾仪道贺。 “谢谢你们来捧场。”薛瑾仪笑着接过两人的贺礼。 二夫人拉住薛瑾仪的衣袖,笑问道:“怎么想到让楚王殿下坐在门口招揽生意的啊?” “还有还有,我来的路上看到西域美男,举着店名的牌子,路人都要疯了!”刘夫人道,“真是前所未闻的手段了。” “哪里哪里。”薛瑾仪谦虚道:“这招我也是从平康坊花无尽家学到的。” 就算如此,刘夫人还是向薛瑾仪竖起了大拇指,“楚王妃,您的想法可真多,我感觉之后几天还有不少惊喜呢。” “还是小心点,别变成了惊吓。”二夫人蹙眉,有些担忧。 “二夫人……”刘夫人瞟一眼二夫人,“今天这么好的日子……” “二夫人说的对,”薛瑾仪点点头,“铺子是我赚钱养家的根本,但也是那些人谋害楚王与我的一个途径,不得不时时提防着。” 刘夫人叹口气,“蔡氏那伙人太嚣张,还有薛夫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太平下来呢。” “哼,她们早晚恶有恶报。”二夫人眯起眼睛,眼底全是仇恨。 阿清的死,她早晚会找真凶报仇雪恨! “我们到后院坐坐吧。”薛瑾仪看铺子里能保持住井然有序,邀请刘夫人与二夫人来到后院的枯树下,“一会儿可能人更多,就没时间招呼你们了。” “楚王妃真是太客气了。” “毕竟我们现在是好朋友呀?”薛瑾仪眨眨眼睛。 三个人笑起来。 薛瑾仪亲自去拿了给刘夫人与二夫人准备好的胭脂水粉和一对珠钗,“这是特意为你们留下来的。” 刘夫人取出自己的荷包,“这回,我一定要给钱的哦。” “好。”薛瑾仪也不客气,再客气就显得不拿对方当朋友了。 三人闲聊了几句后,青兰忽然撇下客人,匆匆走过来。 “楚王妃,太子来了。” “太子?!”二夫人差点惊叫出声,“太子来这里做什么?宫里有专门为女眷制作这些东西的……” 薛瑾仪眉头微蹙。 刘夫人道:“难道是上回在安德县子府……” 她与二夫人互相看看,面色都有些不好。 薛瑾仪笑道:“二位稍安勿躁,我去会会太子殿下。这大庭广众之下,太子殿下也不会做什么的对吧?而且,说不定我们是想多了,人家只是来祝贺长兄与嫂子的吧?” 刘夫人与二夫人只好点点头,先回避了。 “请太子殿下过来吧。”薛瑾仪点头,稍微整理了一下妆容,来到后门。 太子殿下没从正门进来,一辆小马车停在了院子后门,青兰先关上前屋的后门,好挡住所有客人的目光,然后才去打开院门。 濮阳瑄注意到前屋后门被急匆匆的关上了,觉得不对劲,刚要起身,可身前爆发出一阵惋惜声。 “楚王殿下,您要走了吗?” “您再坐一会儿吧,楚王殿下?” “小女画画十分好,给您画一张像吧?” 面对众人的“好意”,濮阳瑄的脸色并没有半点的改变,冷冰冰的扫过去一眼。 堵在她面前的女人们被惊吓到了,纷纷后退,同时心里难过起来。 楚王殿下好看是好看,就是脾气太坏了吧? 濮阳瑄穿过人群,来到后门,刚要推开,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又从正门出来,女子们以为他要坐回来了,发出欢呼声。 然而在欢呼声中,楚王殿下面色冰冷的精致走过去,钻进一条小巷子里,绕到了院子的后门口。 望着那辆极其不起眼的小马车,他眉头微蹙。 如果是与阿瑾交好的哪家夫人小姐来道贺,不至于这样偷偷摸摸的,而且…… 他的视线落在守在门口的年轻男人脸上。 那是……东宫的内侍? 太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可以断定,绝对是太子亲自来到铺子了。 可是,他不应该亲自来的,至多派人来送一份礼物就行,毕竟眼下在太子眼中,完成父亲交托的任务更为重要。 濮阳瑄紧张了。 太子的到来,预示着不祥。 他加快步伐走过去。 内侍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后抬起一只手,阻止他继续往前走,“楚王殿下,不好意思,太子有话要和楚王妃说。” 第294章 太子的好意 濮阳瑄冷笑,“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奇怪吗?” 内侍抿嘴不语,反正不管楚王说什么,他只要揽住楚王,不让他去打扰太子和楚王妃说话。 就算太子与亲王妃私下里讲话再奇怪,他也管不着。 “让开,”濮阳瑄喝道:“我进自己的地方,难道还有你来同意?” 内侍感觉到了迫人的气势,压迫的他快要不能呼吸了,但是他勉强镇定住,“楚王殿下,前面店铺里客人这么多,您做为东家不是应该招揽客人吗?太子只是来送一份贺礼,不会对楚王妃做什么的,请您不要多想了……” “滚开。”濮阳瑄懒得听废话,狠狠地推开了内侍。 内侍惊叫一声,“楚王殿下!” 但是他的惊叫声并不能阻止楚王一步上前,推开院门。 “阿瑄!”薛瑾仪先前听见院门外的声音,知道是濮阳瑄来了,心中不由地欢喜,快步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 夫妻俩并肩回到枯树下。 太子看着这场景,只觉得刺眼极了。 他的脑海里有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彻底的拔除掉濮阳瑄这一根刺! 如此一来,薛瑾仪就可以是他的了…… 濮阳氏祖上,有过长兄亡故后,弟弟迎娶寡嫂的例子,所以他可以娶到薛瑾仪,并且把太子妃的位置给她,在将来一起携手看江山。 多美啊…… 太子的脸上露出幻想的笑容。 薛瑾仪和濮阳瑄不约而同的想往这张脸上狠狠地打一拳头。 “太子。”濮阳瑄拱拱手,“感谢您今日光临小店。” “是啊。”薛瑾仪笑着,往濮阳瑄的身上靠了靠,“太子的到来,真叫妾身惊喜不已,令小店蓬荜生辉,想来往后的生意也会非常的红火。” “对了,太子殿下要不要买一些胭脂水粉什么的,带回去给太子妃呢?”濮阳瑄道。 太子听着夫妻俩一唱一和,嘴角抽搐了好几下。 这段时间以来的教训,让他克制住内心的冲动,淡笑道:“好啊……” 可以带一些给阿茉,让她永葆青春,永远美丽的陪伴在他的身边。 “那我去挑选一些适合太子妃的东西。”薛瑾仪向太子殿下点点头。 太子终于等到薛瑾仪松开了濮阳瑄的胳膊,但是紧接着就发现她是往库房走去,无措的叫道:“大,大嫂……” “怎么了,太子殿下?”薛瑾仪不解的问道。 太子咬了咬牙,随后苦笑道:“没什么,就是麻烦是大嫂了。” “没什么,我是太子殿下的嫂子,也是太子妃的姐姐,应该的呢。”薛瑾仪说完,头也不回的走进库房里。 一进门,她立刻贴在窗户旁边的墙上,透过窗户缝偷偷的张望院子里。 濮阳瑄与太子相对而立,默默无言。 但是,她感觉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杀气,但是说不准是濮阳瑄想杀了对嫂子图谋不轨的太子,还是太子想为了新爱上的女人而杀了自己的兄长。 她捏了捏眉心。 太子的那颗心怎么就不死呢? 陈静瑶也太不努力了吧? 那天,在安德县子府,她看出陈静瑶慌神了,说明陈静瑶也看出太子的那点花花心思,按说应该更加努力的用潘娘子的模样勾住太子的魂啊? 薛瑾仪无声的叹口气,随手从架子上挑选了一些适合陈静瑶的胭脂水粉。 她相信太子嘴上说是给太子妃的,但这些东西必然会进了陈静瑶的口袋,所以可不得按照陈静瑶的肤质来挑选吗? 用匣子装好了,她捧着走出来,回到濮阳瑄的身边。 她不能再躲着了,必然指不定两个男人会干出什么来呢。 她一点儿也不希望阿瑄为自己做出冲动的举动,这次硬闯进后院已经是阿瑄难得的“冲动”了。 “太子殿下,这点东西让您见笑了。” 濮阳瑄从她手里拿过匣子,递到了太子的面前,“请太子殿下收下吧?” 太子不情不愿地从濮阳瑄的手里接过来,毕竟他不可能硬是要濮阳瑄再还给楚王妃,然后交给他吧? 本来,他还想着,趁楚王妃递过来时,假装不小心的摸一把她的小手呢。 那手白嫩纤细,看起来就好摸极了。 忽地,身前响起一声干咳,太子回过神,挤出一丝笑容,“嫂子的美意,怎么会让人见笑呢?我想陈……咳咳,太子妃一定会喜欢的。” “喜欢就好。”薛瑾仪用一种面对客人时才有的客套语气说道。 太子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十分难受,匣子捧在手里已经表示着他得离开铺子了,可是他想再多看楚王妃几眼…… “呃……也不敢叫嫂子多送给我什么,不然不就是耽误了你做生意吗?”太子笑道:“我看你们生意非常好呢……” 薛瑾仪道:“那太子殿下下次可以来买呀?” “……”太子想哭,美人太无情了,不像他的阿茉那么温柔,善解人意,但是…… 他还是觉得喜欢。 看着那张美艳无双的脸,就觉得喜欢。 而她旁边的男人,他恨不得一刀子捅过去。 这种生母是前朝余孽的皇子,根本就不应该活在世上! 薛瑾仪看着太子明暗不定的眸子,又干咳了两声,“那个……太子殿下,楚王与妾身必须去前面招呼客人了,今日来了不少名门贵胄的夫人小姐,不去打一声招呼不太好吧?您……是在院子里坐会儿,还是要回去了?” 她直接抛给太子一个选择题。 太子下意识的回答道:“我先回去了,还有一些政务要协助父亲处理。” 这话一出口,他后悔了。 他宁愿枯坐在后院中,再看一看楚王妃啊! “太子殿下,那楚王与妾身就不送您了,免得惹人注意。”薛瑾仪赶紧开口。 太子撇了撇嘴,深深的看了一眼薛瑾仪,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又飞快地躲闪开目光,闷头往外走去。 内侍看到他,怯怯的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废物。”太子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爬上马车,“自己去领二十个板子去!” 内侍欲哭无泪。 院子里终于安宁下来,濮阳瑄抱住薛瑾仪,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薛瑾仪抬手,按在他的后背上,轻柔地抚摸着,“阿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无论是什么,都不会让我们分离。” 第295章 要高兴 “嗯。”濮阳瑄很明白,无论会有怎样的困难险阻,他都会守护好心爱的妻子与家。 薛瑾仪抱着濮阳瑄晃了晃身体,用满是轻快笑意的声音说道:“只是他们在我们这里吃瘪的份……所以啊,太子这次是在给我们把他拉下马的机会。” 濮阳瑄的面色依然严肃,“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将一些事情告诉我。” 薛瑾仪吐口气,两人来到石桌边,她将在安德县子府遇见太子的事告诉他,“……原以为此事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太子还放在心上,跟着了魔似的。” 濮阳瑄握住她的手,望着妻子在精心的调养下,展露出应有的美貌的脸庞,叹道:“我想原因有二。” “嗯?” “其一,你的容貌在太子妃之上,让她动心了;其二,你与我定下婚约后,诸事顺遂,让太子也意识到你是一个福星,能为他带来好处,保佑他顺利的登上皇位。”濮阳瑄说着,心底一片冰冷。 若不是太子身边暗卫众多,难以下手,他一定会手刃了这贪婪之人。 薛瑾仪注意到他眼中闪烁着的杀气,忙摇晃几下濮阳瑄的胳膊,叫道:“今天是我们铺子开张的大好日子,烦人精已经走掉了,没人会来打扰我们了,而外头正有无数的客人涌进来,给我们赚大钱的机会,我们要高高兴兴的,对不对?” 濮阳瑄望着她一双水汪汪,特别明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心间忽然犹如被注入了一汪温泉,融化了冰冷,不禁又将人给抱住了,“你说的对。” 薛瑾仪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舒服极了。 两人抱了一会儿便分开了,薛瑾仪整理好濮阳瑄的头发和衣衫,满意的眯眼笑着看自己设计的造型,这是她根据这里神话话本上的图画,再加上自己的一些想法设计出来的。 反响不错就是肯定了她的设计。 “好啦!”她向濮阳瑄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咱们赚钱去吧!” 濮阳瑄捏了捏她的手,然后从后门出去绕到了铺子前面。 门口乌泱泱的全是人,但在柳新的指挥下,排起了长龙,众人一见楚王殿下又回来了,瞬时人声鼎沸,不管是年长的,还是年轻的女子们眼冒桃花,神采奕奕的望着“仙人”从远处走来,回到了她们的面前。 “哇——” 薛瑾仪听着惊叫声,感叹着场面一点儿也不输现代人追顶级流量明星。 所以说啊,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不管是哪个时空,都能够靠着一张脸来吸引关注度,如果自身有才华或者气质等等,都是“固粉”的好手段。 薛瑾仪摸着下巴,才华不方便展示,就靠阿瑄出众无比的气质了,虽然摆着一张臭脸,也能叫人着迷。 “啧啧,这个男人……”她笑着摇摇头。 这个男人是她的老公啦! 这时,刘夫人和晋安伯二夫人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她跟前,关切的问道:“王妃,您没事吧?” “我没事。”薛瑾仪淡淡笑着,摇摇头,“太子殿下是来送贺礼的,与楚王和我闲聊两句就走了。” 二夫人抚了抚胸口,“那就好。” 薛瑾仪道:“麻烦二位夫人千万不要将太子殿下来过景轩的事情说出去。” 刘夫人清楚其中利害,忙点头道:“楚王妃放心,我等不会乱说的。” 薛瑾仪笑着点点头,这时青芷来到她的身边。 “王妃,大长公主送来贺礼了。”青芷低声说道。 “人呢?”薛瑾仪看着她手里的红色盒子。 青芷道:“是大长公主府上的侍女,将盒子交给奴婢,并贺喜王妃铺子开张,生意兴隆后就走了。” “嗯。”薛瑾仪道:“今天铺子关门后,你将准备好的胭脂水粉和香囊送去给姑祖母,代我感谢姑祖母。” 这段时日,为了避嫌,没有和大长公主有过明面上的接触,那些事也没去公主府请求帮助,不然大长公主会“看不起”她们,认为这点小事都解决不好的话,将来能堪大用? 大长公主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了,她不能让大长公主对他们失去信心。 “是,奴婢知道了。” 薛瑾仪又整理了下妆容,然后手拿着一本册子和小毛笔,穿梭在人群中,将客人们的意见一一记录在案。 好的建议,改正铺子的弊端。 没用的废话以及吹毛求疵嘛,就让它们见鬼去吧。 走完一圈,她收好册子,来到铺子门口。 濮阳瑄一脸忧郁的坐着,围观他的女子们手搓着胳膊,似乎感觉很冷。 薛瑾仪径直走上前去,不惧一言不发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寒气,笑吟吟的握住他的手,“今天就到此了,明天欢迎再来看哦。” 她声音温和,笑容甜美的向人群挥挥手。 还没看够的女子们见她的模样,感觉不太好发火,不然像欺负小白羊的恶狼,而且这要是让楚王殿下看见她们欺负楚王妃,会造成多不好的印象啊? “楚王殿下辛苦了!”摆姿势看起来也好辛苦,要是能帮楚王殿下揉揉肩就好了。 “楚王殿下您快点儿去休息吧!”这么一说,楚王妃太过分了,自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躲懒了,放着楚王殿下一个人在这辛苦招揽客人。 “楚王殿下,明天我们会来看看您的!”顺便看看楚王妃有没有偷懒。 “……” 有路人翻了个大白眼,“一群花痴。” “现在不怕楚王啦?以前一个个跑哪里去了。” “楚王殿下都有主了,快散了吧散了吧!” “呵呵,仗着点儿男色吸引女人,真不要脸,全天下比你们好看的人多得多了!何必在这颗树上吊死?” “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都这么短?” 薛瑾仪望向忽然涌现出的一批反对的人群,他们好像是约定好了似的,一起出现在景轩门外的大街上,对女人们“花痴”的行为表现出强烈的鄙夷。 有的女子露出不好意思或难堪的神情,匆匆离去。 有的撸起袖子想要干架。 那群路人不甘示弱,吹胡子瞪眼。 一场打骂斗殴眼看着即将上演。 第296章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薛瑾仪将手里的册子卷成喇叭状,一声吼:“大家冷静!” 她严厉的吼声盖住人群的吵吵嚷嚷,大家愣怔住了。 薛瑾仪知道这个时间会非常短暂,所以赶紧继续说道:“有道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个‘美’可以是对自身美丽的向往,也可以是对一切美好的人与事物的喜爱。” “这话很有道理。”濮阳瑄面无表情的鼓掌。 众人互相看看,继续愣愣的点头。 “景轩建立的目的是让更多的人变得美丽而自信,是为大家对美丽的向往。而平日里呢,大伙儿瞧见漂亮的花花草草,漂亮的男人女人,或是漂亮的字画古董,都会忍不住的多看几眼,或是夸奖几句。”薛瑾仪一副谆谆善诱的神态与语气,明亮的眸子带着诚恳的笑意扫过所有人的脸庞,“这些呀,都是人之常情呢。” “是的。”濮阳瑄继续大声鼓掌。 薛瑾仪将视线定格在那个砸场子的人身上,“以为,大家都会这样的,对吧?” 那几个砸场子的人望着美丽明艳的脸庞,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 “大伙儿开心点吧。”薛瑾仪的语调上扬,展现出欢愉的语气。 人们跟着她一起欢呼起来,女人们继续高高兴兴的排队,谁要是再敢说三道四的,她们一定会拿出楚王妃的理由回怼回去! 砸场子的人们有些不自在了,难道要自打脸的继续去找楚王夫妇的麻烦吗?! “撤了撤了。” 那些人四散而开,一场小小的闹剧就此结束。 薛瑾仪和濮阳瑄已经回到了后院,坐下喝茶。 “这是我新做的花茶,你也尝尝看味道吧?”她笑眯眯的为濮阳瑄倒茶。 濮阳瑄拿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瞬时唇齿间花香四溢,甜美的仿佛……他抬眼望向身边的女子,微笑着帮她扶正了发髻上的步摇。 “不错,花香浓淡相宜,恰到好处。” 薛瑾仪露出小得意的表情,“可以拿去二楼招待客人了。” “我看之后还会有人来找麻烦,”濮阳瑄道:“得派一些人守在景轩四周路口,尽快拦下闹事的人,但是……” “但是没办法有效的分辨出哪些是闹事的人,哪些是寻常的路人和客人吧?”薛瑾仪摸着下巴。 濮阳瑄道:“既然有美男计,那也可以……” “用美人计!”薛瑾仪眼睛一亮,扑过去搂住濮阳瑄的脖子,笑嘻嘻道:“今天来砸场子的那几个都是男的,不怕他们看见美女还能走得动路。” “看来要去找一趟邵五郎。” “上回拜托他安排的那几个人,有两人容貌变化不错,再请上两位平康坊的娘子,”薛瑾仪美美的计划着,“在景轩周围的路口选好地方,支起漂亮的花伞,立起景轩的幌子,然后呢,还可以备下三五种小样,供来往的路人试一试,吸引他们到店里来。” “我出去办这些事。”濮阳瑄揉了揉她的肩膀。 “好。”薛瑾仪松开手。 濮阳瑄起身,打算出门,可是一看自己身上飘飘欲仙的白衣,脚步一转,拐进了厢房。 不一会儿,他出来了,白衣换成了宝蓝色的缺骻袍,沉稳又低调。 他向薛瑾仪挥挥手,便出去了。 薛瑾仪吩咐青芷将新的花茶送上二楼,然后将记录在册子上的内容整理过一遍。 时光的脚步走地飞快,随着一日最热的时辰到来,景轩里依然人声鼎沸,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唱起空城计的肚子不能阻止客人们的期望与热情。 景轩的众人忙碌了一上午,但是丝毫不觉得累,依然斗志昂扬,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来店里看一看。 青芷拿着账本,来到薛瑾仪身边,“王妃,所有东西的库存已经不多了,咱们自家的药行目前备货充足,奴婢按照您的吩咐,联系好东市里的各家药铺。下午会建议客人们去药行或者其它药铺抓药,各家药铺将按照方子,分成给我们。” 有钱一起赚,大家都高兴。薛瑾仪点点头,“继续控制客流,未时后大夫将不再坐诊,需要看大夫的明日请早,排队拿号。” “是,号牌都已经做好了。” “往后每天只发十二个号牌,不能提前预定。”薛瑾仪叮嘱道:“对外就说,大夫太过操劳会导致诊断失误,而且大夫需要研制新的药膏,来应对更多身体上的问题。” 青芷将薛瑾仪的话一一记录下来,“王妃,只是您当众说要让更多的女子变得漂亮,现在又限制每天的人数,会不会让大家不高兴啊?” “咱们的药膏和方子需要坚持使用,如果连求医的坚持都没有……”薛瑾仪摇摇头,“又怎么能指望她们日复一日的使用药膏?如果没有如预期中的变得好看了,是不是还要怪我们的东西不好?” 青芷点头,“奴婢知道该怎么办了。” “奴婢也会谨遵您的吩咐,王妃!”青兰急忙举手。 铺子里外那么多事,王妃与楚王殿下才成婚多久?王妃还要和大夫研制新药,所以不能让王妃事事操劳,楚王殿下该多心疼啊? 薛瑾仪瞧见青兰眼中深长的意味,轻咳几声。 青兰索性抿嘴笑起来。 薛瑾仪起身,故意板着脸问道:“铺子里不忙的吗?” 她一边说,一边走向前屋。 青兰与青芷急忙跟上前去。 还没撩开前屋的帘子呢,后院的门先被推开了。 濮阳瑄拎着一只食盒,大步流星的走进来,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招呼薛瑾仪来,“阿瑾,先吃午饭吧?” 食盒刚一揭开,薛瑾仪就闻到了肉菜的馋人香气,她笑道:“是从酒肆带回来的吧?” “是,都是你爱吃的。”濮阳瑄亲手将一道道的饭菜摆在桌上,“今日忙碌,我多带了一些回来,不用亲自动手做饭。” “阿瑄最周到了。”薛瑾仪笑道,叫青兰青芷她们过来一起吃饭,“……吃好了替朝烟,让她们也有点时间喘口气。” 接着,她转头问濮阳瑄事情办得如何了,虽然他知道她出马一定能办成功。 “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出去散散步。”濮阳瑄淡淡的说道。 薛瑾仪略惊讶,“不会是这么快就办成了吧?” 第297章 多晒太阳 濮阳瑄道:“你吃饱午饭,我就带你去看。” “好!”薛瑾仪十分乖巧的一口答应。 吃过饭,濮阳瑄依言带着薛瑾仪来到街口,如她说的那样,一只漂亮的如盛开的花朵一样的大伞耸立在道路中央,伞下站着一位素衣美女,慢悠悠的摇着手里的素白团扇。 没有幌子,但是团扇上写着“景轩”二字。 “这位是平康坊的娘子,”濮阳瑄轻声说道:“伞也是邵五郎借给我们的。” 薛瑾仪要竖起大拇指了,“太棒了。赶紧去店里那些样品过来!” “我出来前,叫青兰准备了,一会儿就会送过来。”濮阳瑄微笑道。 薛瑾仪亲昵的挽住他的胳膊,小猫似的在他身上蹭了蹭,“还是我们阿瑄想的最周到了!” 濮阳瑄按住她的手,两人散步回到景轩。 濮阳瑄认出几位嫔妃的娘家人正在景轩门口排队,交谈间颇有埋怨的意思,认为以自己的身份,应该作为景轩的座上宾,被恭恭敬敬的请进去,而不是与一些身份差自己很多的人一起站在大太阳下面。 薛瑾仪没有躲避,让濮阳瑄从后门进去,自己大大方方的来到长队前,面带微笑,随意与几人聊了会儿天,斜眼看见那几位嫔妃的娘家人想找她说话,可又在犹豫着什么的样子。 她十分从容的为面前的客人解答完一个小小的皮肤问题后,像是才发现那些人在似的,加深了一分笑意,上前打招呼。 “楚王妃,妾身等今日特意前来道贺,”有人张口便表现出自己的不满,“叫妾身等在大太阳底下等了好一阵子呢!” 薛瑾仪笑道:“快到秋日了,太阳不似之前那样火热,晒在身上不单舒服,而且有强身健体之效。” “啊?妾身怎么没听说过呢?” 几个人互相看看,表示非常不理解。 薛瑾仪耐心的解释道:“晒太阳而补充的阳气,有助睡眠,可以预防我们得上一些绝症。大伙儿不妨以可以试一试,在气候宜人的时节,巳时到申时中是最适合的了。” “呃……” 几个人又互相看看。 旁边有人插嘴道:“你们看楚王妃变得如此漂亮,她的话能有假吗?” “就是!”又有人附和道。 那几个娘家人迟疑了一下,纷纷点头。 “就尝试一下楚王妃说的法子吧,反正太阳也不要钱不是吗?” “嗯嗯,您说的有道理。” 薛瑾仪笑眯眯的看着她们。 先前表达不满的夫人猛然间回过神,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听了楚王妃的话呢?再看周围的人,她要是再挑刺,会不会引发众怒啊? 正当她有些无措之际,身边有人开口了,“楚王妃,我们进去说话吧?” 排在她们前面的客人立刻回头,怒目而视。 几个人感觉身上顶着巨大的压力了。 薛瑾仪踮起脚尖,看了眼铺子里乌泱泱的人头,叹气道:“哎呀,里面都挤满了客人,不方便进去了呢。” “……” 薛瑾仪笑道:“今日清风徐徐,吹拂在身上十分的舒服,不如就在门口聊一聊吧?” “……”好了怎么样,当然是楚王妃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薛瑾仪稍稍歪着头,表现出的和善又可爱单纯的样子,“几位夫人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吗,如果我知道的话,可以先为你们解答。” 一位年轻的妇人忍不住做娇柔状,扶住身边的婆婆,声音发虚的问道:“可是妾身有点支撑不住了,能够请楚王妃通融一下?” “柳新!”薛瑾仪高声唤道。 柳新一蹦三步远,搬来一张凳子,“夫人,您请坐。” “……” 年轻妇人嘴角抽搐几下,无奈的坐下了。 她婆婆埋怨的瞪她一眼,要是弄得楚王妃不高兴了…… 薛瑾仪脸上并没有因为年轻妇人装腔作势而显露出半点不爽,眯着眼睛笑问道:“还是说会正题吧?诸位是有什么困扰吗?” “楚王妃。” 一个有几分威严的女声,忽然响起。 薛瑾仪循声望去,原来说话的人是蔡夫人。 她快排到铺子门口了,估摸着再等上一小会儿,就能进去了。 那几个嫔妃的娘家人这才发现蔡夫人在,人家堂堂皇后的嫂子、国舅夫人都在老老实实的排队,她们不该有任何怨言。 薛瑾仪见她们一个个缩起脖子,含笑上前,“蔡夫人好。” “楚王妃好。”蔡夫人在薛瑾仪面前摆出仿佛自己才是高位者的架子,“您这铺子可真是生意红火的叫人眼馋呢。都不想进去挑选胭脂水粉了,而是请教楚王妃怎么做生意。” 薛瑾仪掩嘴笑了一下,谦虚道:“只是耍了一些小花招,上不得台面,让蔡夫人见笑了。” “上不得台面?”蔡夫人挑眉,“楚王妃莫要妄自菲薄了,您从太子选择妾室那回,就在盘算着了,不是吗?再到安德县子府范老夫人的寿宴,也在您的算计内呢。” “谈不上算计,”薛瑾仪纠正道:“只是感谢蔡皇后与安德县子府给的小小机会。” “呵呵。”蔡夫人心头冷笑,小丫头伶牙俐齿,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这时,柳新出来招呼新一波客人进铺子。 薛瑾仪道:“蔡夫人,请进?” 蔡夫人笑了笑,扭头走进铺子。 薛瑾仪稍微眯了下眼睛,假装没听见身后几个人的呼唤,窜进铺子里,来到蔡夫人身边,问道:“不知道夫人想看些什么?” “好奇,所以进来随便看看。”蔡夫人摆摆手,“楚王妃不必顾着妾身。妾身可也不敢叫楚王妃亲自招待呢。” 薛瑾仪瞟了一眼旁边的胭脂水粉,点头道:“那好,蔡夫人请随便看。” 看来,她站在这儿,会让蔡夫人不敢轻举妄动,那就来一招“引蛇出洞”好了。 她缓步往门口走去,回头看了看正在胭脂水粉的样品中左看右看的蔡夫人,示意青芷过来说话,“看紧蔡夫人,将她做过什么,全都记清楚了。” 以蔡皇后看不起楚王的那架势,蔡夫人显然也不屑于他们景轩的东西。 所以,她的到来,是破坏。 第298章 善意的提醒 薛瑾仪出了门,继续解答客人们的问题。 虽然大夫未时后就离开景轩了,但是不能消灭掉客人们对这里的好奇与热情。 没过多久,蔡夫人一行人都出来了。 她高傲的望着薛瑾仪,“楚王妃,您这儿的东西还不错,只是新店开张,又是您自己弄出来的东西,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妙,免得被有心人趁机利用陷害,对楚王殿下和您都不好,对吧?” 旁边有人附和道:“是啊,楚王和您好不容易有这样富裕顺遂的日子,要守护好了呢。” 其他人听了,不管是赞同她们的话的,还是有心奉承巴结的,纷纷点头。 “做生意不容易呢。” “蔡夫人的建议真是非常的好,楚王妃您做生意一定要非常小心啊!” 也有表示吃相反意见的。 “不过啊,京城里还算太平,不用这么紧张吧?” “呵呵,你是忘了之前楚王府发生的凶杀案了吗?” “有时候啊,你本本分分的过日子,可是麻烦非要缠上你,那是谁也预想不到的。所以,不如按照蔡夫人说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提前小心谨慎些总没有错。” 薛瑾仪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要她“小心”,再看蔡夫人一脸的关切,心底冷笑三声。 蔡夫人看似非常关心她,若是将来发生什么事,有这么多见证人,蔡夫人就能洗脱嫌疑,悠然自在的看戏了吧? 她也笑吟吟点头道:“蔡夫人提醒的是,谢谢您了。” “不用谢。”蔡夫人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台阶下的薛瑾仪,“皇后娘娘是楚王的嫡母,提点你们这样的年轻小夫妻,应该的。” 说完,她理了理衣袖,昂着头走开。 蔡家人走远,人们开始小声议论起蔡家,谈论身为一国之母的娘家人他们是多么风光。 薛瑾仪听了两耳朵,沿着排队的长龙走了一圈,然后在景轩对面的茶寮落座,点上了一杯这里的凉茶,歇歇脚。 青芷走过来,轻声说道:“王妃,奴婢一直紧盯着蔡夫人以及她带来的人,她们在铺子一二楼随便的逛了一圈后就出来了,每样东西都拿起来看过,但没有买任何东西。” 薛瑾仪点点头,抿了一口凉茶。 茉莉花的香气萦绕在唇齿间,微凉的感觉也正好可以消解掉半天下来的疲累。 “但是蔡夫人叫我小心,显然是打算做点什么。”薛瑾仪一手撑着下巴,望向景轩的大门,“会是什么呢……” “楚王妃,这时小店送您的糕点,让您见笑了。”茶寮的老板一边说,一边将两碟糕点摆在薛瑾仪的儿面前,“因为您的景轩开门,小店的生意也比往常好了不好呢。” 这太阳底下排队等候,众人聊聊天吹吹牛,没一会儿就口干舌燥了,虽然景轩提供茶水,但也有人直接去茶寮里买。 薛瑾仪微笑道:“景轩与茶寮门对着门,咱们是邻里,帮着一些也是应该的。” 老板明白这话的意思,忙点头道:“楚王妃,若是您有什么要差遣小的,尽管使唤。” “老板太客气了,反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呢。” 老板看着楚王妃的笑脸,跟着笑出声。 这时,茶寮里进来新的客人,老板向薛瑾仪欠欠身,急忙去招待客人。 “小姐,您想喝点什么?” 人还没有回答呢,先响起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 “小姐小姐,对面就是今日新开门的景轩了,听说是楚王殿下和楚王妃开的,亲自经营的呢!您不看看吗?” “家里的胭脂水粉已经够多了,何必再浪费钱呢?” 一个清冷中带着些柔婉的声音响起,很快让薛瑾仪想起声音的主人是谁。 “小姐,可是奴婢听说景轩不仅有胭脂水粉,还有柳央姑娘坐镇,您可以看看香囊什么的呀?” “柳央的香囊太招摇了,不适合我。” 薛瑾仪抬眼望去,陆菀容白净的面容上略施粉黛,身上也是藕色的裙子,整个人清丽文雅。 正好,陆菀容也看过来了。 她没有一点尴尬与失措,从容的上前来盈盈一拜,“楚王妃好。” 薛瑾仪点头笑问道:“陆小姐也安好吧?”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陆菀容拒绝成为太子妾室的事一定会走漏出去,传遍整个京城。 太子的妾室可是有品级的命妇,比很多官吏的正妻地位都高,多少闺秀眼巴巴的想进入东宫,哪怕做个最低等的奉仪,等到太子登基,成了嫔妃,日子更有盼头了。 可陆菀容家世普通,竟然毅然决然的放弃这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大好机会,足以叫人议论不休。 她忙着景轩的事,没在意过陆菀容的八卦,但今日看这位陆小姐的神情,这段时间过得应该挺不错。 “谢楚王妃关心,菀容一切都好。”陆菀容神色平淡的答道。 薛瑾仪看出她不太想搭理外人,“我要回景轩了,陆小姐请自便吧。” “楚王妃慢走。”陆菀容没有挽留的意思,低头行礼。 薛瑾仪刚往门口走了两步,一道人影出现,堵住了她的去路。 “阿瑾。” 听见这声温柔的似春风的声音,陆菀容不由地抬头望去。 当俊朗的面容落入眼帘,她感觉自己淡定如止水般的心间,似乎被投入了一粒小小的石子,泛开的一圈圈涟漪让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动,差点往前迈出一步。 她不是肤浅的人,绝对不会单纯的被外貌所吸引而产生迷恋的感觉,让她一瞬间动心的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所蕴含的深情,比天空更深远,比大海更广阔。 传闻中冰冷如霜的楚王殿下却能有这样的深情,可见他的感情有多么的真挚与深厚。 而她却不能动。 楚王妃已经亲昵的挽住了楚王的胳膊,说说笑笑着出去了。 陆菀容揉了揉眉心,转开了视线。 不单是楚王殿下已经有了正妃,而且以楚王的地位并不能带给她什么。 相貌与真挚的感情又有什么用呢? 陆菀容苦笑一声,她需要等待适当的时机,选择一条最正确的路。 第299章 谋求合作 “你怎么来了?”从茶寮出来,两人脚步飞快地攥紧小巷子里,薛瑾仪才开口问道。 “想找到你。”濮阳瑄道,攥紧了薛瑾仪的手。 薛瑾仪晃了晃他们相握的手,“哎呀呀,这话可真是甜到我的心里头去了。” 濮阳瑄望着她盛满笑意如星光般璀璨的眸子,眼角余光瞟了眼周围。 通往景轩后门的小巷子里,没有其他人影。 他猛地收手,薛瑾仪猝不及防之间栽进了他的怀中,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甜蜜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婉转缠绵,令人沉醉。 “咳咳……” 一个有些尴尬的咳嗽声响起,薛瑾仪的脸颊顿时火热如烧着了,慌忙退开一些。 濮阳瑄十分大方的揽住薛瑾仪的胳膊,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 薛瑾仪乖顺的靠在他的怀中,心想他们是夫妻啊,在僻静的小巷子里亲热一下也没什么吧? “楚王殿下,楚王妃,请留步。” 那个咳嗽的人开口了。 薛瑾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不由回头望去,入眼的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年轻公子,面带和善真诚的笑意,的见他们望过来,欠了欠身。 濮阳瑄脸上没了温柔甜蜜,冷冰冰的问道:“你是谁?” 年轻公子拱手道:“在下是沈氏药行的东家,听闻楚王与楚王妃的铺子开张,所以想蹭一蹭喜气和财运。” “哦?”薛瑾仪暂且不想这声音在哪儿听见过了,笑道:“喜气随便蹭,可是财运却不行哦。” 他自报家门是做药行生意的,显然是想和景轩合作,让客人拿方子去他的沈氏药行买药。 “沈氏?” 薛瑾仪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但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笑眯眯的继续说道:“楚王殿下和我呀,把赚钱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因为有钱才能随心所欲的买买买、吃吃吃,过自己喜欢的逍遥生活。” 年轻公子一副十分遗憾的样子,“楚王妃,真的不给一个一起赚钱的机会吗?” “不好意思,”薛瑾仪果断的摇头,“暂时不需要,沈公子请便吧?” “那真是遗憾”年轻公子又拱拱手,“希望以后有机会吧。在下就不叨扰楚王殿下与王妃了,告辞。” 说完,他干脆的转身离开,声音很快消失在巷口。 薛瑾仪扯几下濮阳瑄的衣袖,“这个沈公子恐怕就是花无尽家的东家,邵五郎跟我说,这个人很有做生意的头脑,要我们小心呢。” “他明面上是来寻求合作的,实际上……”濮阳瑄望着薛瑾仪,“是来刺探我们虚实的。” “嗯。”薛瑾仪点头,“这个人的声音也叫我觉得耳熟,应该不是个普通角色或竞争对手这么简单……” “你以前听过这个声音?” “是的,但我不大记得在哪里听过,他是谁了。”薛瑾仪揉了揉额角,直觉告诉她要防备这个人,“总之,他不是个好人。” 濮阳瑄安慰道:“本来就要防备着一些人,多他一个也无妨。” 薛瑾仪笑着依靠在濮阳瑄的身上,蹦蹦跳跳地回到店里。 晚上,薛瑾仪一边翻着账本,一边“噼里啪啦”的拨弄着算盘,青芷负责再核算一遍,其他人围在周围兴致冲冲的等待着。 柳新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家妹子,柳江正瞪大了眼睛瞅着被飞快拨来推去的算珠,“妹子,你也关心店里今天的生意呀?” “哼,”柳江抱着手臂,扭头,“总不能我们瞎忙活了一整天,一个铜板也没赚到吧?不过……” 她斜瞥一眼薛瑾仪。 “娇滴滴的楚王妃真的懂要怎么样才不亏本,说不定价钱都定的低了呢。” 柳新赶紧扯了一下自家妹子,生怕她的话被姐姐听见了,少不得挨一顿骂呢。 柳江无所谓的撇撇嘴。 “啪”,最后一粒算珠被拨到了最上面,发出碰撞的清脆响声,众人的精神为之一震。 薛瑾仪没有开口,而是与青芷将两张算盘放在一起,核对两人算出的最终数字。 “一样的,王妃。”青芷道。 薛瑾仪点点头,将数字工整的记在账册上。 众人恨不得伸长了脖子,好看看今日到底赚了多少钱。 薛瑾仪放下毛笔,深吸一口气,缓缓的站起身。 众人的视线随着她移动着,看见她脸上的神色不咸不淡,心里不由地更加紧张了。 不会忙了一整天,店里的东西销售一空后……还是亏本了吧? 薛瑾仪望着众人的眼神,嘴角偷偷地勾了勾,然后开口道:“今日胭脂水粉类,共卖出三千三百文钱。香丸类,共卖出四千一百文钱。首饰类,卖出两千九百文钱。另外,二楼售卖的茶水点心,供九百二十文钱……” 众人听了一连串数字,有些晕乎乎的,但最关心的问题还没有答案。 柳江忍不住问道:“所以,今天赚了多少钱?” “除去成本,”薛瑾仪扫视一圈众人,笑意渐渐染满眉眼,“今日,毛利一千七百文钱。” “啊?”柳江不禁大失所望,“岂不是两贯钱都没有?!” “别急,”薛瑾仪翻过一页账本,“按照今日开出的药方数量,再按市价计算,我们将得到至少三百文钱的分成。” “那就是有两贯钱了。”濮阳瑄笑着上前,揽住妻子的肩膀。 薛瑾仪道:“今日因为备货量、大夫看诊时间短,且为了招揽客人,有些起步的花费,后续因为名声打出去了,这部费用将会逐渐减少。往后,各环节更加成熟后,赚到的钱将会越来越多。” 感谢爷爷,教会了她很多东西,让她在这个异时空里也能有所作为。 “放心,绝对不会少了大家的工钱和分成。”薛瑾仪笑着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柳央率先鼓掌,露出淡淡的笑容,“楚王妃说的非常对,这家铺子刚刚开业,我们要有耐心。” 说着,她用警告的意味瞪眼柳江。 众人跟着一起鼓掌,今日的辛劳好歹是有收获的,而且楚王妃非常有计划的样子,所以也相信她有能力带大家一起赚大钱,开开心心过日子! 卫国公府内,薛夫人靠在榻上,听二太太说完景轩的情况。 “死丫头还挺有能耐……”薛夫人差点捏碎了手里的果子,“叫你们找人去砸场子,可是你们又找了什么废物来?” 第300章 沉迷赚钱 二太太有些害怕的缩着肩膀,“景轩周围都有人看着,似乎不单是楚王府的人……” “还有什么人?”薛夫人不满的问道,“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还学不会说话说完整了,想要叫我猜?” “不是不是,”二太太急忙摆手,老夫人那边她得不到任何信任和好处,孙素慈这边她千万得牢牢的抓在手里,“我叫人查了,但是需要点时间,对方都是藏得很深的人。” 薛夫人冷哼,“我看,他们是大长公主府的人吧?” “啊?” “自安置灾民之后,明面上大长公主府和楚王府没有了联系,可是暗中定然还有牵连……就像上次楚王府发生妖魔作祟之事前,不就是县主带着人在城门口转移视线吗?” 二太太像是惊醒过来,“是啊!可这样一来,岂不是难办了?” “难办?”薛夫人不屑的一笑,“且不说蔡氏那边如今将他们这帮子人视作威胁,一定要为太子出了那口恶气。就是大长公主与楚王暗中有所牵连,让皇上知道了,那也是好戏一场呢。” 二太太的眼睛明亮起来,“说起来,皇上的诞节就要到了,宫里大办宴席,也许是个揭穿的好机会呢?” “嗯。”薛夫人点头,“大长公主帮了他们不少,怎么也要借机感谢的。” 二太太有些伤感,她那死鬼相公没有卫国公的煊赫地位,自然不可能得蒙圣恩,有机会参加诞节的宴席。 三弟妹有的话说的挺对,她们俩辛辛苦苦的为孙素慈做牛做马,可最后是孙素慈赚大钱,在蔡皇后面前得宠,也是薛芳仪和孙家的女眷才能嫁进东宫。 “你再去找人挑一些事,让大长公主府的人好好忙活一番。” 二太太听见薛夫人的吩咐,回过神来,忙应道:“是,嫂子,我会办好的。” 薛夫人有些不满的乜斜二太太,“可不能再让我失望了。” “……”二太太干笑,给老夫人看诊过的大夫另外开了一副更好的药方,所以她送过去的汤药,老夫人根本不吃,直接叫她不要再送了,也没能再找到机会在汤药和蜜饯中动手脚,叫孙素慈好生失望,“嫂子,我一定好好办!楚王府那些过的不快活了,咱们芳仪也能更得蔡皇后喜欢嘛。” 薛夫人听了这话,反而皱起眉头,一脸不快。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芳仪还得看楚王府才能得到蔡皇后喜欢?” “不是不是!”二太太赶忙否认,“我的意思是……蔡皇后心情好,就……” “闭嘴吧你。”薛夫人骂道。 转眼,到了诞节这一日。 薛瑾仪一早先去景轩和药行看过一圈后,才打算和濮阳瑄一起去兴庆宫。 药行先前是三太太帮忙管着,所以问题不大。景轩开业前,她亲自去看过,掌柜是懂行的人,不需要她太操心,只需要和掌柜沟通好,配合景轩那边的经营策略即可。 “大夫的师兄弟明天能赶到京城。”薛瑾仪靠在濮阳瑄的肩膀上,“看诊的时间也能延长了,也有更多时间和想法来研究新的货品。目前最头疼的是,如何解决生产问题。” 生意太火热带来的一个问题,就是供不应求。 他们现在需要找到靠谱且合适的人或者铺子,大量的制作货物,不然客人屡屡买不到东西,迟早是要失望而不再关注的。 做为一个商人,怎么舍得放弃任何一个客人? “可以去蓝田县?”濮阳瑄提议道。 薛瑾仪其实想到过,不安道:“合适吗?万一让人觉得我们还和难民有牵连,是在收买民心,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让父亲对我们……” 濮阳瑄摩挲着她的肩膀,“不以我们的名义找他们做,不就好了?” “可是要找谁的名头?”薛瑾仪猛地坐起身子,瞪着濮阳瑄,“你……是想求父亲?” 没有比皇上下令,更适合的了。 可是……要怎么说服皇上帮楚王? 薛瑾仪蹙了蹙眉头,濮阳瑄微笑着注视着她,没有急着开口。 马车轻轻地一个颠簸,薛瑾仪忽然想到了什么,举起一根手指,笑道:“宫里的贵人们让娘家人来铺子里看过,有些东西想必也已经送进宫里了,但是……也许还有一些疑问,急于找景轩的人解答,或者我来提供一下售后服务……” 她摸着下巴,笑得信心满满。 今日去兴庆宫,本来也是顺便为贵人们解疑答惑的,但现在又有一项更重要的任务了! 濮阳瑄重新将人揽进自己的怀中,“只要我们表现的一副沉迷赚钱的样子,父亲也应该乐见于此。” 薛瑾仪用力点头,“我一定会表现的像钻进了钱眼里一样!看在卫国公的面子上,父亲会给一点小小帮助的,对吧?” 就像卫国公回京一趟后,皇上很给面子,让阿瑄有了点小差事可做。 “对!”濮阳瑄非常肯定的点头。 薛瑾仪笑颜如花,认真的琢磨起等下进宫后要怎么表现的像个想要疯狂赚钱的财迷。 东市离兴庆宫近,没多时他们就到了。 宫门口,得到邀请各家名门贵胄的马车排成了长龙,内侍与右武卫的人马忙前忙后的负责调度,引领各家人进入兴庆宫。 薛瑾仪站在车辕上,眺望了一圈四周。 先前在兴庆宫外发现前朝废帝的牌位,又有太子节省婚礼费用以帮助贫困百姓,然而皇上却决定在兴庆宫大肆操办的诞节,排场看着就十分气派,不知其中到底花费了多少钱财人力。 可真是弄不明白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啊! 薛瑾仪忍住摇头的冲动,垂眼看到濮阳瑄伸过来的手,笑着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掌心中,慢悠悠地走下脚凳。 濮阳瑄又抬手扶了扶她发髻上的步摇,“走吧。” “好呢!”薛瑾仪应道,看着男人如雕如琢的侧脸,刚要再说点什么,忽然意识到一个小问题。 在马车上,她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词语,但是濮阳瑄好像没有觉得不对? 第301章 热议对象 濮阳瑄觉察到视线,侧过头来看她,“我脸这么好看?” 薛瑾仪被逗笑了,但是并没有忘记那点异样的感觉,以阿瑄的仔细谨慎,以及对她的感情来说,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她凝望着濮阳瑄的眸子,阳光落得满面,让眸子清湛,但依然深邃。 “是啊,因为你太好看,所以总嫌看不够呢。”薛瑾仪笑道。 濮阳瑄动了动胳膊,若不是周围人都在看着,他会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松开。 薛瑾仪留意到他的小动作,笑问道:“马车上说的事,你还有什么要建议的吗?” “没有。”濮阳瑄摇头,“我相信阿瑾会做的非常好。” 看来阿瑄对那些奇怪的词语并无疑问?薛瑾仪琢磨了两下,便不打算再在这个事情上做任何试探了,微笑着看向迎接他们的内侍。 内侍欠身行礼,“楚王殿下,楚王妃,请随奴婢前往沉香亭。” 濮阳瑄点头,与薛瑾仪跟随在内侍的身后走进兴庆宫门,沿路上,不少人看向他们,看似恭敬的行礼后,女人们一脸兴奋的注视着薛瑾仪,恨不得扑上来抓住她盘问一番。 薛瑾仪面带得体微笑的看着她们,略略点头示意。 得到楚王妃的回应,女人们有些小激动,若不是怕失仪,真的就差点扑上来了。 男人们一脸不解的看着各自的妻女,脸上的兴奋与期盼。 啥时候风靡起巴结楚王妃了? 虽说人家是卫国公长女吧?可是以往恶劣的行径,让人厌恶和避之不及,怎么…… 不过现在的相貌与气态,不愧是天子家的儿媳妇就是了…… 薛瑾仪非常淡然的走进宫门后,女人们立刻讨论开了。 “你们买到景轩的东西了吗?” “没有啊……也没能约到大夫看一看。你们瞧,我脸上的出了些疹子,想看看景轩那儿有没有法子给治了。” “我也是,天气越来越凉了,脸上感觉干干的,无论怎么调养,还是会蜕皮。从花影衣香坊买来的药膏,用了一两年就不顶用了。” “诶,我和您一样,买到了景轩的药膏后,感觉脸好了不少,蜕皮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了。” “真羡慕您呢……” “你们别急,我听说景轩要增加人手了!” “真的吗,太好了!” 男人们听着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发现她们原来是要找楚王妃得到变美的法子,笑着摇头。 妻女们变漂亮了,他们也有面子不是? 最无奈的迎客的内侍们偷偷擦擦汗,急忙打起精神,将宾客们有秩序的带进宫门。 内侍走的不快,所以薛瑾仪有足够的时间将道路周围看过一遍。 禁军们不多,说明皇上和宫里的贵人们还没有来。 她还有时间可以好好的琢磨一下。 内侍带着她们来到沉香亭,旁边是百花园,虽然秋天到了,但是在花匠们精心的养护下,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开的正好,花香浮动在百花园周围,令宾客们感到沉醉。 薛瑾仪看了一眼人群,大长公主也没有到。 这些天,东市里同行的铺子中定然有一些嫉妒他们生意红火的,所以找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来找麻烦砸场子。 但是在他们提前布置好的防备下,这些人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上的危害。 其中,有些人找了大长公主府暗卫的麻烦,差点令其中一位受伤,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让大夫配制了不错的金疮药和补品、银钱送给了暗卫,让人家好好养伤,大长公主那边也说过一声了。 所以,她今天并不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大长公主有太多的接触。 暗卫受伤,摆明了是要牵扯出他们和大长公主府的关系,然后在皇上面前一顿编排。 薛瑾仪轻笑一声,这点小伎俩也太小儿科了,孙素慈其实也不过如此。 现在最麻烦的是蔡氏那边可能会有所动作。 她又看了看人群,蔡国舅和蔡夫人被安排在了主位左下首的位置,可以说拥有极大的荣宠了。 内侍带着薛瑾仪他们来到右侧后排的位置,虽然挺靠近主位的,但是后排到底黯淡无光了,所以已经落座的人们递来微妙的眼神。 看,就算有卫国公长女为正妃,楚王在皇上眼中还是不算什么。 说到正妃……给楚王挑选妾室的事好像被搁置了,蔡皇后提起一回后,就没有再说了,也没见有女人被送进楚王府大门。 真是奇怪啊? 薛瑾仪淡然从容的接受着各路视线,接过濮阳瑄递来的茶水,慢悠悠的喝着。 不多时,薛夫人带着二女儿薛彩仪到了,斜瞥一眼薛瑾仪,鼻子里不由地发出一声冷哼。 哼归哼,但薛夫人还是得来到楚王的面前,行礼问好,自然国公夫人比亲王妃的品级也低,所以在这样的公众场合,她也必须对薛瑾仪笑脸相迎间弯下自己的膝盖。 薛瑾仪等她行礼完了,才温声道:“母亲,不必多礼。” 薛夫人嘴角抽搐两下,怎么感觉这个死丫头的语气那么刺耳呢? “母亲,近来身体可好?”薛瑾仪留意着周围的视线,关切的问道:“因为我近日诸事忙碌,所以未能回去看看母亲,还请母亲见谅。” “我很好,楚王妃无需挂怀,忙您自己的大事业好了。”薛夫人的语气不由带着疏离和冷漠,让偷听的人暗暗咂舌。 这哪儿像母女啊,跟陌生人似的。 “哪儿是什么大事业呀?”薛瑾仪看眼薛夫人,紧接着转眼看向周围的人,露出不好意思的淡笑,“是我觉得做这些事和赚钱很有乐趣。既然是乐趣,怎么能称得上大事业呢?” 薛夫人冷笑道:“王妃名下的景轩成了全京城热议的对象,哪儿不算是做成大事业呢?” “和华照楼相去甚远呢。”薛瑾仪掩嘴笑道,意味深长的瞥眼薛夫人。 她刻意降低声音,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免得不小心得罪了别人。 华照楼那是实打实的和勋贵世家、朝廷官吏联系,而她的景轩人来人往,几乎都在人前活动,哪有暗中勾结的可能? 薛夫人的嘴角抽搐两下,早知道死丫头的嘴巴会变得这么厉害,就应该早点下毒,毒哑了她! 第302章 都很喜欢 “我还是要向母亲多多学习呢。”薛瑾仪微笑着又加上一句。 薛夫人道:“不敢不敢,不过要是楚王妃遇上什么困难,可以派人来卫国公府求助,卫国公府可是您的娘家人呢,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二弟妹那个废物好歹做成了一点点事,就看薛瑾仪是不是个要点脸皮的人,会不会和大长公主有来往。 虽然有了这件事,但她也要见缝插针,看看有没有其它办法来对付薛瑾仪。 这些小贱人,休想逃出她的手掌心! 她表现出一副慈母的形象,让众人赞许的点头,这不是亲妈胜似亲妈了吧? 虽然流传过薛夫人虐待卫国公长女的流言蜚语,但有道是眼见为实,人家是实打实的为楚王妃考虑呢! 薛瑾仪微笑应道:“谢母亲,若有需要之处,会向母亲求助的,还请母亲不吝赐教。” “好好好。”薛夫人脸上洋溢着虚假的笑容,一派慈爱祥和,“我看还有人要向楚王妃行礼,先不叨扰您了。” 薛瑾仪点头,“母亲,请。” 薛夫人眯了眯眼睛,扭头就走,急忙来到蔡夫人面前,透着几分奉承意味的喊道:“蔡夫人好呀?” 蔡夫人的反应淡淡,“卫国公夫人好。” 这时候,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按规矩要先向楚王与楚王妃行礼,正中她们的想法,纷纷拽着自家相公或父亲来给他们问好。 两排位子之间的空档不是太大,所以当三家人在他们的桌子前挤成一团,差点摔倒时,薛瑾仪忙柔声提醒道:“大家小心一些。” “楚王妃,您真是人美心善呢。”一位小姐羡慕的望着薛瑾仪的脸庞,谁能想到被人嘲笑不断的薛瑾仪能有今天,让她也心怀希望,想要变得更漂亮一些。 薛瑾仪道:“多谢夸奖,欢迎蒋小姐有空来景轩坐坐。” “可是楚王妃的景轩生意太好,”蒋夫人趁机说道:“我们去过两回了,每次都排队好半天呢……” 薛瑾仪飞快地瞟了一眼低眉垂眼的站在各处听候指使的内侍与宫人,略带歉意的说道:“景轩即将增加人手,保证不会让客人们等太久的,届时,希望你们能买到满意的东西哦。” “好好好!”蒋夫人母女高兴起来,“楚王妃想的真周到呢。” “做生意嘛,自然要周到的为客人着想了。”薛瑾仪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蒋夫人恨不得紧紧地握住楚王妃的手了! 蔡夫人嘴角泛着冷笑,“这幅样子,可真是没有一点亲王妃的样子了呀?完完全全的掉进钱眼里的财迷样儿。唉,做生意的人,都是这样,染上了这臭毛病,怕是一辈子都难改的,太不符身份了。” 薛夫人的位置就被安排在她旁边,听见这样的话,脸色难看了一分。 她是商贾人家出身,这不是连带着她也被嘲讽了? 蔡夫人不屑的瞥眼薛夫人,她连亲王妃都敢暗暗嘲讽,一个国公夫人又算什么? 薛夫人心中纵有千万个不满,也只能强忍着,谁叫人家是皇后娘娘的嫂子? 蔡夫人冷冷的瞥眼薛夫人,又看向来到自己面前打招呼的蒋氏一家三口,“看样子,你们也十分喜欢楚王妃与景轩的东西。” “蔡夫人也喜欢吗?”蒋夫人抓住了重点,高兴于能找到同一个话题,好和蔡夫人多聊几句。 “景轩的东西好,谁不喜欢呢?”蔡夫人笑了笑。 “是啊!”蒋夫人不禁滔滔不绝地说开了从景轩买来多少好东西。 蔡夫人看起来非常有耐心的听着,最后点头道:“听你说的,我都想再去景轩一趟了。可我要是再买东西,我相公得埋怨我乱花钱了呢。” “哈哈,怎么会呢?”蒋夫人道:“景轩的东西不单比花影衣香坊的好,而且价钱也低不少,所以京城里一般人家也能买得起,买上好几样不会花太多的钱呢。” “唉,勤俭惯了。”蔡夫人有些尴尬的摇摇头。 上次去景轩,她光顾着看东西怎么样了,没来得及在意价钱。 原来这么便宜吗? 蔡夫人微微一笑,“楚王妃一门心思做生意,可是价钱定的这么低,可别赔钱了呀?” “我估摸着应该不会。”蒋夫人摇摇头,“哪能做吃力不讨好的事?看样子,应该是走积少成多的路线。” “那就好。”蔡夫人理了理自己的袖子。 蒋夫人看出她的意思了,点点头,随内侍去他们的位置。 随着时间临近午时,沉香亭里的位置坐满了大半。 “太子殿下到。” 内侍一声喊,众人纷纷起身。 薛夫人特意匆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钗步摇和衣服,做为太子的丈母娘,她得拿出气势来。 门口人影晃动,接着太子率先走进沉香亭,他前两日圆满完成皇上交待的任务,虽然没有得到夸奖,但好歹是在正确的道路上迈出一步了,所以多少显得春风得意,含笑向周围的人点头示意。 然而人们的笑脸有些僵硬。 薛瑾仪看到孙素慈的脸色更是差点垮掉了。 陈静瑶一个昭训算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堂而皇之的替代太子妃,站在太子的身边?! 蔡夫人乜斜一眼薛夫人,眼中闪烁着冷笑。 虽然薛芳仪不顶用,但好歹又送进来的这个陈静瑶有些用处,终于让太子殿下从低谷中重新站起来了。 不过么……陈静瑶只是外甥女,又不是亲女儿,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太子妃难堪,卫国公夫人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薛夫人与太子妃越是糟糕,越是会卖力的向蔡氏示好,做一条忠实的走狗呢。 太子经过薛夫人面前时,忽然停下了脚步,众人一副看好戏的眼神。 没带太子妃来,看看太子要如何向丈母娘解释。 薛夫人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太子殿下好。” “卫国公夫人好。”太子客气的拱手,“真是无颜来见岳母,是我没能照顾好芳仪,让她身体不适,不能参加父亲的诞节。” 第303章 贼心不死 “……”薛夫人能不清楚自己女儿到底病没病吗?但是当着众人的面,她只能无奈的叹气道:“是妾身从前照顾太子妃不够仔细,才让太子如今如此忧心。” “我与芳仪是夫妻,互相照顾忧心是应该的。”太子微笑道,但是说这话的时候握紧的是陈静瑶的手。 这些时日,薛芳仪只会不合时宜的烦他吵他,只有阿茉是那么的温柔可人,懂得他的喜怒哀乐。 陈静瑶感觉到太子的小动作,心头甜蜜。 虽然先前见到薛瑾仪后,太子有些魂不守舍,但近来没有再表露出什么,看样子应该是把薛瑾仪给忘了吧? 陈静瑶有些小得意,但没有忘记客客气气的给薛夫人行礼,“表姨,静瑶向您问好了。” 看着得宠但对自己仍然恭敬的陈静瑶,薛夫人轻不可闻的冷哼,“陈昭训也好吧?” “一切都好,谢表姨关心。”陈静瑶道:“静瑶也认真侍奉了太子妃,请表姨放心。” “那就好。”薛夫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陈静瑶对此,笑得淡淡的,十分乖巧。 这让太子有些看不惯,他心爱的女人凭什么去伺候薛芳仪那个臭婆娘? 他轻咳一声,拽着陈静瑶的手往前走去,来到他们的位置上。 薛夫人看着温柔体贴的扶着陈静瑶落座的太子,眼皮子抽搐几下,后悔了。 陈静瑶莫不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狐狸精,她被骗了! 可现在已经无济于事,送进去帮助薛芳仪的女人反倒自己霸占了太子的宠爱。 薛夫人觉得自己快要被气吐血了。 太子落座后,忍了忍,最后身体不受控制地侧过来,看向坐在他后面的楚王与楚王妃。 “大哥,嫂子。”他微笑着打招呼,视线死死的落在薛瑾仪那张依然明艳的脸庞,心又随之而剧烈跳动起来。 陈静瑶一看这架势,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挽住太子的胳膊,轻声提醒道:“太子,皇上就要到了。” 太子道:“没事,至少还有一刻。” “……”陈静瑶咬了咬嘴唇,只好看向面色淡然的薛瑾仪,她好像仍旧对太子的示好没有什么反应?这算是一点安慰吗? 太子张了张嘴,刚要说点什么,忽然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那股寒意似乎要在一瞬间将他活活冻死。 他不由打了个寒颤,循着感觉望去,对上了楚王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眸。 心底升起一丝厌恶,太子没什么好气的问道:“大哥一直盯着我,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濮阳瑄道:“我们是在等太子问话。” “……”太子噎了一下,干笑道:“就是想问问看大哥与嫂子,你们的店铺生意如何?” 他勉强平静,仿佛上回在景轩没有任何微妙的事情发生。 “非常好,谢太子记挂。”薛瑾仪没有开口,出声的依然是濮阳瑄。 太子心里抓狂,他想和薛瑾仪说话啊,濮阳瑄插什么嘴,烦不烦人?! 陈静瑶想笑,太子痴痴的追着薛瑾仪,可人家根本对他没有花花心思,何必屈尊纡贵又不顾世俗伦理的去追求这样的女人? 她对薛瑾仪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不要接太子的话。 薛瑾仪冲她眨了下眼,就没有再多的表示了。 陈静瑶暗暗的攥紧拳头,想劝太子不要再和楚王他们讲话了,可是一双双眼睛都直勾勾的落在他们几个人的身上,她一个昭训似乎没有什么资格来劝阻太子做事…… 她揪住裙子,用力到指节都发白了。 而太子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感觉嗓子有些不舒服,又轻咳两声,“好就行,没想到嫂子……和大哥在做生意方面挺厉害的,就再次祝愿你们生意红火,赚得满钵吧?” “谢谢太子。”濮阳瑄道。 太子想揍人了。 “嫂子,”他终于忍不住指名道姓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找我。” “不敢劳烦太子殿下……” 薛瑾仪终于开口了,声音轻轻柔柔的,酥了太子的心,让他快要恩耐不住。 只是她没有答应下来,让太子感到失望。 濮阳瑄冷冷说道:“太子殿下与我是兄弟,所谓兄弟同心,互相扶持,太子殿下一番好意,我们还是领下吧?” 薛瑾仪看向濮阳瑄,嘴角弯起淡淡的笑意,“也是……那么多谢太子殿下了。” “……”太子如鲠在喉。 濮阳瑄开口了,薛瑾仪才同意,这算什么? 太子很不爽,决定非要做点什么,让濮阳瑄知道,他濮阳珝看上的女人就一定会是他的! 就在这时,又响起内侍的通报,“大长公主到。” 众人纷纷再度起身迎接,这回太子也要起身,只能含恨转过身去,对走到自己面前的大长公主欠欠身。 “姑祖母安好?” “太子。”大长公主点点头,看也没看太子身边的女人,直接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后面的濮阳瑄与薛瑾仪。 薛瑾仪微笑着向大长公主点了下头,然后垂下眼帘,规规矩矩的站着。 薛夫人在大长公主进门后,就一直偷偷抬眼,留意着对面的一举一动,可是大长公主在和太子闲聊两句后,来到太子右手边的位置落座。 “大家不必拘礼,请坐吧。” 薛夫人不死心的又看看,宫人为大长公主倒了一杯茶,她正捧着茶盏,不紧不慢的抿了两口,然后看向了蔡夫人,与她说话。 而薛瑾仪没有对大长公主有半分表示,正与楚王亲密的凑在一块儿,说着悄悄话,从她的神情可以看得出是甜蜜恩爱的。 薛夫人觉得嘴里又苦又腥,那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的东西了…… 她感到一阵烦闷,随意的转开视线,冷不丁地发觉一些不对劲,缓缓地挪回视线,落在了不对劲的来源之处——太子殿下。 太子微侧着身子,看似面对着陈静瑶,可实际上眼神一直在乱瞟,多留意一下,可以发现陈静瑶神色有些郁闷,而太子更像是在看后面一桌的楚王与薛瑾仪。 那两人有什么好看的? 第304章 献寿礼 薛夫人多留意了片刻,哪知可能是自己的目光过于专注,让太子觉察到了。 太子看着陈静瑶,露出温柔宠溺的笑,握住她的手。 她差点翻个白眼。 薛夫人想再看看,但是皇上带着后妃们来了。 薛瑾仪行礼后抬头望去,皇上精神不错,但面无表情,活像现场的诸位个个欠了他一百万。 而落后他半步,走在一旁的蔡皇后雍容优雅,慈祥亲和,完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的气派。一众嫔妃跟随在他们身后,年长些的走端庄风格,年轻些的则趁着这个机会,打扮的花枝招展,浩浩荡荡的而来,却也只是衬托了帝后的气势。 皇上在主位上落座,后妃们分散在两旁的位置。 他深沉的眸子扫视一圈在场众人后,淡淡说道:“不必多礼。” 众人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恭恭敬敬的向皇上行大礼,然后齐声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皇上面对声势浩大的祝福声,依然表情淡淡,“起来吧。” 众人这才依次起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坐在纱幔后的乐师弹奏起轻快喜庆的曲子,众人依照身份地位向皇上献上寿礼。 太子没让陈静瑶跟在身边,捧着一只朴素的盒子来到主位前,恭敬的双手奉上礼物,“儿子祝愿父亲健康长寿,也祝大周江山共泰民安,国祚绵长。” 众人好奇的注视着太子手里的盒子,殿下先前的日子不太好过,现在肯定是要趁着诞节讨好皇上的。 蔡皇后信心满满的注视着儿子。 皇上略抬了下下巴,内侍立刻上前,双手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众人伸长了脖子,只见盒子里居然是一碗长寿面? 白花花的细面条,汤水十分清淡,漂浮着几片菜叶和葱花,比华照楼里卖的阳春面不知道寒碜了多少。 人们面面相觑,尊贵的太子殿下居然只送上来一碗普通的长寿面?再看蔡皇后的神色,这玩儿的是什么花招? 太子开口了,“父亲,这是儿子前几日在城郊巡视时,挨家挨户讨了一些面粉,混合在一起后,跟随东宫的厨子学习,亲手制作出的一碗长寿面。” 太子神情与语气变得更加真挚了,仿佛这一碗小小的长寿面里蕴含的是无限的真情。 “这是大周的百姓与儿子共同的一片心意,祝福父亲之余,也是想告诉父亲,大周百姓在您英明神武的领导之下,安居乐业,过得非常好呢!”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太子殿下玩的是这招啊! 有什么比民心所向在自身,能让皇上更开心的呢? 太子端出长寿面,亲自送到了皇上的面前,“父亲,请体味一下大周百姓与儿子对您的一片赤诚之心吧?” 皇上没有半点动容的意思,只是点点头,内侍上前,先取出一些面条与汤汁到小碟子里,然后背过身,先用银针试探过,然后亲口尝了尝面条。 看起普通的面条却异常的鲜美劲道,看来揉面的时候是下了苦功夫的,而看似清淡的汤汁不知道用海鲜等食材熬制了多久,才能如此清澈。 毕竟是给皇上用的膳食,哪儿怎能那么寒酸啊? 内侍对皇上身边的内侍点点头,后者这才将筷子送到皇上的手中。 皇上随意的挑起的几根面条,送进嘴巴里,然后喝了一口汤汁。 太子与蔡皇后有些紧张的觑着皇上的神色,看着他细嚼慢咽,用了略长的时间才咽下那口面条,感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薛瑾仪好奇的观察着这几个人的神情,当内侍揭开盖子的时候,她闻到淡淡的海产的鲜香,就知道面条肯定也表面呈现出来的不同。 那味道着实好闻,让她有些想知道做法与自己的猜测有多少相同。 “嗯。”皇上只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太子有心了。” 这话让太子如释重负,忙行礼道:“为父亲做一碗面条,是做儿子应该的。” 皇上瞥他一眼,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再往前几步,到近前说话。 蔡皇后一看,窃喜。 他们父子在人前表现的越是亲密,对太子就越是有利! 太子也是这么想的,喜滋滋的来到父亲的近前,恭顺的问道:“父亲有什么吩咐吗?” 皇上深黑的眸子幽幽的注视着这个寄予重望的儿子,低声问道:“寻常百姓能吃得起这种用名贵的海产熬制成的汤,做的面条吗?” “……”太子怔住,身体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蔡皇后就在近旁,虽然听不见皇上说了什么,但是看儿子的神色间细微的异常就知道不对了! “皇上,”她急忙开口道:“楚王那边要进献礼物了呢。” 皇上摆了摆手,继续看着呆愣的太子的眼睛,“太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太子觉得嘴里有些发苦,干笑道:“因为是送给父亲您尝尝看的,所以儿子想要尽己所能做更好一些,就改了点儿做法……” “改了点儿做法?”皇上讥笑,“既然是与百姓一同的心意,为什么要擅自改掉做法?与你的说辞截然不同,这碗长寿面就是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太子的脸颊猛然滚烫,呼吸也有一下没一下,后背更是出了一层冷汗。 “拿下去吧。”皇上一挥手,靠回到椅背上,显得兴致缺缺。 太子求助似的看向蔡皇后。 蔡皇后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皇上不可能吃得下民间粗糙的食物,所以特意按照皇上的习惯做些改变,谁知道竟然还成了他们的错?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好办法,只能赶紧示意太子不要多话,拿着长寿面下去就行。 太子感觉一肚子怨气,也只能乖乖的拎着食盒下了。 众人没有听见皇上与太子之间的对话,因为是父子间的悄悄话呢,所以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有些兴趣的看向接下来献礼的楚王与楚王妃。 两人相视一笑,薛瑾仪捧着一只扁平的深色盒子,与濮阳瑄并肩来到主位前。 皇上看着薛瑾仪,在众人奇异的目光中,露出长辈对晚辈的慈爱笑意。 第305章 借花献佛 众人再仔细看,皇上的这份慈爱只对着楚王妃,他的眼中依然没有楚王这个长子的宠爱。 都说父母对第一个孩子是极具宠爱的,因为那是初为人父人母的喜悦,恨不得将全世界最好的都给了他。他们各家都是这样的,特别是第一个孩子是男孩,那就意味着家族后继有人了。 更别说,皇长子的降生对大周王朝的稳固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 可是,哪怕娶到了开国功勋的长女,皇上对楚王的态度依然是冷淡至极,当这个儿子不存在似的。 他们甚至在猜想,如果不是楚王与楚王妃恩爱和睦,要是哪天楚王妃不高兴这么个丈夫了,皇上头一个举手赞成他们和离,然后转眼再给楚王妃赐下一门更好的婚事。 在众人乱七八糟的猜测中,薛瑾仪与濮阳瑄已经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皮毛光亮顺滑的皮草背心。 薛夫人看着皮草的纹路,霍然睁大眼睛。 死丫头真是个厚脸皮! 居然拿她们孙家的东西当做寿礼,先给皇上?! 国公爷不是给了丰厚的嫁妆,不够钱买更珍贵的礼物吗? 薛夫人攥紧拳头,恨不得跳起来揭穿死丫头的脸皮,让她当众下不来台。 可是……她有证据吗? 没有。 那批皮草是用来贿赂蔡氏的,如果让皇上知道这样上等的皮草流入蔡家,她和蔡氏都没有好果子吃。 薛瑾仪拿起皮草,轻轻地抖开时,斜瞥了一眼孙素慈的脸色,她眼神中心疼和恼怒的意味,让她觉得好笑极了。 她就是要让孙素慈心疼到发疯。 一而再再而三的从贪婪的奸商手里扣钱,感觉怎么这么舒服呢? “父亲,”她心情不错,温柔的语调微微上扬,透着少女的轻快,“天气渐渐凉了,秋狩也快到了,猎场夜里寒冷,所以楚王与瑾仪准备下一件皮草背心送给您。您穿在身上暖和,身体就能康健,秋狩之时也能玩得开心了呀?” 众人听着她的语气,微微吸了口气。 这哪儿像是给皇上进献寿礼啊,仿佛是寻常人家里父女间的对话,甚至都不是儿媳妇对公公应有的尊敬,哪怕是太子才刚才也没敢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蔡皇后眉头微蹙,这个小丫头又在耍什么花招? 她的心里混杂着期待与厌恶,看着皇上与薛瑾仪。 太子说,他喜欢上薛瑾仪了。 她既愤怒,又隐隐的有着期盼,居然期盼薛瑾仪能够成为太子妃,取代那个一无是处的薛芳仪,辅佐太子稳固地位。 所以,她想看看薛瑾仪今日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薛瑾仪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什么问题,微笑着问道:“父亲,瑾仪不知道您衣服尺寸,所以估算了个大概,您要现在试一试大小吗?” 众人的心都提起来了,紧盯着主位那边,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皇上会吃太子做的长寿面,是因为那是太子与百姓们的一番心意,所以多少要吃一口的,可是楚王与楚王妃献上的这件皮草…… 成色是不错,但是皇上的宝库里会缺少这种东西吗? 九五之尊当着这么多双眼睛试衣服,像什么样子? 楚王妃以为自己是皇上的儿媳妇,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真是太天真了! 看来,这回得好好的教一教楚王妃怎么做天子家的儿媳妇呢。 薛瑾仪知道众人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但信心满满的注视着皇上,明亮的眼眸让皇上觉得像极了天上的星星,虽然明亮但这份光芒却也柔和,能让人不由地心生喜爱之情。 皇上很清楚楚王妃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而她偏偏是濮阳瑄的妻子。 不过,他心里清楚的同时,没有什么厌恶与戒备,微笑着点头道:“好,瑾仪你过来吧。” “是。”薛瑾仪朗声应下。 众人精神一振,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见楚王妃站在皇上的身边,才敢相信。 蔡皇后眯了眯眼睛,看着薛瑾仪仔细体贴的帮皇上穿上皮草背心。 “父亲,”薛瑾仪轻抚过皮毛,让衣服更加平整,“您觉得如何?” 皇上展开手臂,左右看看,内侍们贴心的搬上来铜镜。 “很好。”皇上点头,“大小正合适?” “是呢。”薛瑾仪笑道,还好她眼光比较毒一些,挑选出了最适合的尺寸,“父亲,觉得暖和吗?” 皇上摩挲着柔滑的皮毛,“非常暖和,现在这个时节穿,我都觉得有些热了呢。” 薛瑾仪笑出声,两人之间气氛和谐的仿佛是亲生父女。 她帮皇上脱下皮草,叠好了放回盒子里,小女儿似的娇声问道:“父亲,喜欢吗?” “喜欢,非常喜欢。”皇上终于看上去心情不错,沉香亭里有个过诞节的气氛了,“不过啊,原以为你还会再送我一幅字画。” 听听皇上这语气,是毫不掩饰对楚王妃的宠爱。 “父亲,瑾仪要是一股脑的送上各种礼物,下回送您什么可要想破脑袋了呢。”薛瑾仪小声嘀咕道。 众人又倒吸一口冷气。 楚王妃也太可怕了吧? 皇上也笑出了声,心情非常好。 薛瑾仪笑颜如花,退回到濮阳瑄身边后,齐齐向皇上行礼,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蔡皇后挑了挑眉,她算是看明白了。 以往的诞节,众人对皇上毕恭毕敬,想尽办法的阿谀奉承,可是这些东西平日里见得少了吗? 可真是诞节,请来的人都是与皇家关系亲近的人,讲究的其实终究是家庭一般的温馨和睦。 楚王妃正是拿捏住了这一点,以女儿一样的姿态来面对皇上,让皇上感受到了真正想要在诞节得到的东西,所以龙颜大悦。 再看看其他人,皇上的其他儿女们没有这个胆子这么说话,而功勋们更不能摆出这种态度。 蔡皇后心里不由地再次哀叹,怎么就错失了薛瑾仪呢? 她瞥眼对楚王妃流露出倾慕之情,没有半分嫉妒的样子,将满怀的惆怅压回到心底。 不能操之过急,且看薛瑾仪能不能过了接下来的难关。 第306章 警告 薛夫人愣怔了一小会儿,才回过神,已经错失了一些眼神来往。 她再看向薛瑾仪时,因为有太子与陈静瑶挡着,再加上后排的灯光昏暗一些,所以她看不大清楚现在的死丫头是什么样子。 她攥紧了拳头,恨得牙痒。 死丫头拿着孙家的东西,三言两语把皇上哄得那么开心,这和前朝那些蛊惑君王的奸臣贼子有什么区别? 皇上不是一向自诩英明神武吗?怎么就着了死丫头的道? 蔡皇后这个做嫡母的怎么也不说几句,就任由楚王与死丫头的风头盖过太子殿下?! 薛夫人气血翻涌,以她现在国公夫人的身份,哪儿能教训堂堂亲王妃啊。 蔡夫人转眼看来,轻轻笑道:“薛夫人真是厉害,调教出这样聪明伶俐的女儿。” “……”薛夫人差点吐出血。 她精心培养出的薛芳仪怎么就不见这样被人夸奖呢? 蔡夫人看着她的脸色,不由讥笑道:“薛夫人呀,你往后要有更好的日子了呢。唉,你也是京城中不少人的榜样了,那样的出身能得到今时今日的地位,真是励志。” “……”这是夸人的话吗?这是句句戳心!薛夫人看向陈静瑶,她温顺中带着一丝娇羞,坐在太子的身边,而那原本应该是薛芳仪的位置。 蔡夫人看着她的脸色,轻蔑的冷哼。 办不好事,被嘲讽两句就受不住了吗? 卫国公夫人如此不堪一击,她的儿女怕也都是废物,看来卫国公到这一代也就完了。 其他皇子公主们按照年纪大小,继续上前来进献寿礼,哪怕只有五六岁的孩子也被调教成了恭恭敬敬,言行一丝不苟的模样,少了童真趣味,难怪皇上再没有了面对薛瑾仪时的好脸色。 众人心中感慨不已,谁能想到楚王的妻子能得到皇上的如此青睐。 薛瑾仪一脸淡定,优雅的喝茶,与濮阳瑄低声交谈。 太子听见身后低低的说话声,心里像有狗尾巴草挠痒痒似的难受,恨不得立刻扑过去,哪怕濮阳瑄就在旁边,也要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和薛瑾仪搭上话。 可是,皇后频频递来警告的眼神,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陈静瑶将太子的一举一动都放在眼中,差点咬碎了一嘴的银牙。 “太子,您早上没怎么吃东西,吃点这个桂花糕吧?”她直接用手拿起一块桂花糕,送到太子的嘴边,眨巴几下眼睛,暗送秋波,“可香甜了。” 太子抵抗不了这样的眼神,听话的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 香甜的滋味萦绕在唇齿间,他蓦地想起去景轩那天,闻见的淡雅香气。 一个激灵,他下意识的推开靠近的陈静瑶,草草的咽下桂花糕,低声喝道:“大庭广众之下,不可如此轻浮!” 陈静瑶愣了一下,随即眼眶和喉咙间弥漫开一股酸楚的感觉。 她把自己活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太子发誓要永远对她好的人,可是现在太子在做什么? 太子有些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很害怕刚才的举动让薛瑾仪心里有点什么。 陈静瑶嘴角抽搐两下,手指一抖,桂花糕掉落在裙子上。 粘腻的糖与桂花末散落在的漂亮的裙摆上,带出一片污迹,挺显眼的。 太子没有反应。 陈静瑶慌忙用帕子擦了擦,可是不擦还好,一擦手指上都黏黏的,而且脏污更明显了,她柔柔弱弱的说道:“妾身失礼了,太子殿下,妾身去清理一下。” 太子看她这样,心中的烦躁感消散去一些,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道:“你去吧。” 陈静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回头看向薛瑾仪,“妾身第一次到兴庆宫,参加这样大场面的宴会,生怕会有不周之处。而妾身与楚王妃是表姐妹,不知道能否请请楚王妃一起出去走走?” 太子又烦躁起来,薛瑾仪走了,他看谁? 陈静瑶向太子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接着继续楚楚可怜的望着薛瑾仪。 太子明白了,阿茉是要帮他拉近和薛瑾仪的关系呢! 他帮腔道:“可否麻烦嫂子?” 薛瑾仪也看明白陈静瑶是有什么话要私下对她说,含笑点头道:“好啊,刚才经过百花园,看见花团锦簇,也想趁机一睹为快呢。” 她看眼濮阳瑄,示意他不用担心。 陈静瑶心头大喜,“多谢楚王妃。” 薛瑾仪和身边的宫人低声吩咐两句,宫人立刻带着她和陈静瑶从沉香亭出来,穿过百花园去不远处的楼阁,那里是专门为女眷们准备的更衣处。 陈静瑶刻意放慢脚步,与宫人落下好几步,防止等会儿她们的谈话声被听见了。 她看看正在欣赏风景的薛瑾仪,压低声音说道:“表姐,您一定要更加小心太子殿下……” “哦?为什么?”薛瑾仪一脸不解。 陈静瑶可不会被她的外面给蒙骗了,“表姐,您没有感觉出来吗?” 薛瑾仪笑了笑,没有说话,“你觉察或是知道了什么吗?” 陈静瑶差点脱口而出,但紧紧的扯了扯自己的帕子,“那个……表姐您那么优秀,模样又好看,可是却成了楚王妃,而楚王殿下虽然贵为亲王,可是大家都知道他没有什么前途的……所以人们惋惜之余,会对您更生疼惜爱慕之情。” “哦。”薛瑾仪不以为意。 陈静瑶要被她这副淡定的样子给逼急了,“表姐,太子那样的身份地位,他会更要一个贤内助,帮助他稳固太子之位……” 薛瑾仪笑道:“不是有太子妃和你齐心协力吗?” “表姐!”陈静瑶不禁提高声音叫道。 宫人疑惑的回头看来。 陈静瑶连忙亲昵的挽住薛瑾仪的胳膊,叫道:“表姐,我们都好久没有一起走走聊聊天了。” 薛瑾仪微笑道:“是吧。” 宫人回过头后,陈静瑶道:“实不相瞒,太子妃与我还不够……” 到了这个份上,她只能再次对薛瑾仪低头。 “太子认定了,只有你才能帮到他,蔡皇后……不计前嫌,也有这个意思。” 第307章 蔡家人想法真多 薛瑾仪觉得好笑。 一面蔡夫人想找她的麻烦,一面蔡皇后愿意“大度”的不计前嫌,帮助太子达成心愿? 蔡家人的想法是不是太多了点? 陈静瑶观察着薛瑾仪的脸色,但没有能查探到蛛丝马迹。 薛瑾仪不会以为她说的是假话吧?她更急了,“表姐,我看你和楚王伉俪情深,怕太子做出出格之事,所以好意提醒您呢。” “以我这几次同太子殿下的接触来看,并没有什么呀?”薛瑾仪仍是不太在意的样子,柔声问道:“表妹,你近来在东宫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陈静瑶一噎,凭薛瑾仪的脑子,有可能看不出太子的意图吗?而且,她眼下最大的困难不就站在眼前? 若不是这里是兴庆宫,天子就在不远处的沉香亭中,她恨不得直接把薛瑾仪推进旁边的湖里,如此一来就能再无烦恼了吧? 陈静瑶的手指颤抖几下,克制住了自己冲动的念头。 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杀人,怕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纵然有太子千宠百爱,也救不回性命。 薛瑾仪的目光从陈静瑶的脸上掠过,轻叹一声,表现出非常关心她的样子,“表妹,你进入东宫,我也出了一份力,若是你有什么难处,也跟我说一说,看看我有什么能再帮到你的。” 陈静瑶愣住,手颤抖的更厉害了。 薛瑾仪的语气中有一股魔力,就像她两三语之间能让皇上开怀而笑,现在似乎一道温暖的春风,抚慰着她慌乱不安地心。 她连忙深呼吸几口气,不想踩进薛瑾仪的陷阱里。 这个狡猾的女人,一定在盘算着什么! 她刚要开口,薛瑾仪的手轻轻地拍在了她的肩膀,然后顺着胳膊而下,不轻不重地握住手。 薛瑾仪的手掌,正好包裹住她的拳头。 温暖而厚实。 陈静瑶的身体仍然在微微颤抖着,不受控制地抬眼看向薛瑾仪,正好对上那双温和又有明亮光芒的眼睛。 “表妹,我们都是卫国公府的人,你要相信我呀?” “表姐……”陈静瑶颤声开口,“我……” “嗯?”薛瑾仪非常有耐心倾听的样子。 陈静瑶眼睛一酸,哭出来了,“……其实太子殿下对我很好,但是我害怕失去这份宠爱,毕竟我不是真正的潘娘子啊……” 薛瑾仪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表妹,你太紧张了……” “近来,皇上交给太子一些差事,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陪我,让我觉得很惶恐……”陈静瑶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话,继续抱怨道:“让我觉得其实那些差事根本不需要那么长时间,可太子一定是在外面又心有所属了,所以回来的迟了……” 薛瑾仪道:“你自己静下心,好好想一想太子要做哪些差事,正常的话需要多长时间可以办完,再想一想期间可能会遇到的麻烦、阻碍或者其它突发情况,再将这一部分时间加上去,最后看看和太子外出的时长是否一致?” 说话间,她们来到楼阁前,宫人为他们推开房门。 陈静瑶低着头,避开宫人的目光,匆匆地走进屋内,听见关上房门的声音后,扑回到薛瑾仪的身边,“表姐,你这个方法……” “你先试试吧。”薛瑾仪用坚定的语气说道:“还有,你要相信太子,从你的角度来看……你们是夫妻,要相互信任,对不对?” 陈静瑶揉了揉眼睛,点头道:“表姐,你说的对。” 薛瑾仪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陈静瑶,看着她慢吞吞的喝下去之后,才问道:“要我陪着你,现在就算算时间吗?” 温热的茶水下肚,陈静瑶感觉好些了,有个人陪着能让她心安不少。 “好!表姐帮我算一算吧!” 薛瑾仪微微勾起唇角,看着陈静瑶如数家珍一般的将太子这几日的行程一股脑的告诉她。 “……皇上让太子去城外的农家巡视,调查秋收情况。然后……前不久不是说有前朝余孽在京城里流窜,所以追查这些余孽的事情也交给太子了,太子联合京兆府、大兴与万年两县,以及金吾卫、武侯等在权利调查前朝余孽的蛛丝马迹……” “你看这个,不是很花时间吗?”薛瑾仪轻声提醒道。 陈静瑶喃喃,“是啊……” “还有别的事情吗?”薛瑾仪问道。 “每日两仪殿、政事堂议政,皇上都会叫太子去听了。这个好像也挺花时间的……”陈静瑶琢磨起来,但国家大事对她来说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离自己非常遥远的事,她无法估算会需要多少时间。 薛瑾仪微眯眼睛,看来皇上对太子依旧是信心十足啊? 那样的太子,能被皇上培养成贤明干练的储君吗? 如果太子将来登基,阿瑄与她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薛瑾仪按下心思,对陈静瑶道:“表妹,你快换上衣服吧?离席太久,太子会担心你的。” 陈静瑶听了这话,心里暖暖的,连忙去换身裙子。 薛瑾仪很有耐心的等待她换好,然后一起回到沉香亭,献寿礼的环节仍在进行中。 太子见陈静瑶回来了,兴奋的冲她使眼色。 陈静瑶已经平复下心情了,脸不红心不跳的对太子点点头,然后在他身边落座。 刚靠在椅背上,她忽然一个激灵。 她叫上薛瑾仪明明是为了警告她离太子远一些,怎么忽然间反过来是薛瑾仪安慰开导她,她在不知不觉中欠下了一个人情吗? 陈静瑶忍不住,猛然回头看向后面的薛瑾仪。 她已经落座了,在笑眯眯的对濮阳瑄说话。 太子被她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静瑶对太子的反应感到一阵窒息同行,摇头干笑道:“妾身是想感谢楚王妃,刚才真是麻烦她了呢。” 薛瑾仪听见自己被提起,才转眼看过来。 这一瞬间,太子有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心都飞扬起来。 薛瑾仪微笑道:“陈昭训客气了,我们可是表姐妹,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互帮互助?”陈静瑶观察着薛瑾仪的脸色,怎么感觉她听懂了她的警告? 第308章 讨不到好处 她有些错乱了。 薛瑾仪到底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 太子在蔡皇后的眼神警告下,已经乖乖的转回头去了,陈静瑶也只好在对薛瑾仪笑笑后,回转过身。 濮阳瑄按住薛瑾仪的手背,柔声问道:“没事吧?” 薛瑾仪低声笑道:“有事的也该是前面两位。” 她向濮阳瑄眨眨眼,有些话得等到回去之后再说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了。 薛瑾仪瞟了一眼主位上的男人,那脸色哪儿像是在过生日啊? 当皇帝挺累的。 想到这里,她又看看身边的男人。 但也要看是个怎样的活法。 众人献上寿礼之后,时间临近午时,宫人们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珍馐美味送上各人的桌子,接着所有人举起酒杯,再度起身面向皇上,高声恭祝“万寿无疆”。 皇上点点头,率先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众人喝完后,丝竹之声响起,舞姬们翩然而来,在中央翩翩起舞,宛如夏日里活泼的蝴蝶。 接下来气氛轻快了不少,皇上依旧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一边慢悠悠的喝酒,一边望着起舞的美貌舞姬。 其他人等则可以随意的低声说笑交谈,吃着美味的佳肴。 太子看着蔡皇后的眼神,忍耐着心里的冲动,默默的给陈静瑶夹了一筷子凉拌苦瓜。 “……”陈静瑶无奈的将苦瓜吃进嘴里,一边体会着苦涩的滋味,一边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后面的两个人好像在为什么事情感到高兴,她能隐约听见薛瑾仪欢乐的笑声。 周围的皇子公主们自小和濮阳瑄不亲近,而且听多了各种传闻,加上生母与嬷嬷的教导,都不会主动找濮阳瑄说话,小两口也乐得逍遥自在,不用忙于应付。 “这道烤鸭皮脆肉嫩,如果配上几样小菜,会消减一点油腻感,更加爽口美味。”薛瑾仪将一片烤鸭放进濮阳瑄的碗中,“咱们的酒肆可以试一回。” “时间稍长,烤鸭皮容易软,我看要在酒肆里寻一块地方现烤现吃。”濮阳瑄道。 薛瑾仪点头,“嗯……客人可以亲自挑选鸭子,还可以在厨子的指导下,参与烤制?” “你这个点子不错。” 薛瑾仪得意的向濮阳瑄挑了挑眉梢。 诞节的酒菜都是由御厨们亲手烹制的,而在宫里吃饭的机会还挺难的,所以她抓紧机会,细细的品尝过所有的菜肴,与濮阳瑄交换意见,寻思着能不能让酒肆的菜单里添上几道新菜。 随着时间的推移,沉香亭中的气氛更加松快了,开始有人四下里走动交谈,皇上对此没有半点意见,不过也没有人能琢磨透他的心思。 而最受欢迎的人莫过于薛瑾仪,范昭仪在给大长公主和太子行礼完后,率先来到薛瑾仪的面前。 “楚王妃,”她抬手,轻抚过自己娇媚的脸庞,“我托母亲去您的景轩里买了几样东西,用过的感觉真叫人惊讶呢,要是您是宫里的御医,一定最受人追捧了。” “范昭仪过奖了。”薛瑾仪十分谦虚,“希望景轩的东西能帮到您。” “对了,”范昭仪手按在心口上,“我感觉近来气血不畅,心跳不稳,不知道楚王妃那里有没有什么方子,可以帮到我的?” 薛瑾仪道:“这需要大夫看够,诊断之后再下结论,我不会妄下判断,不然耽误或是害了你可就不好了呢。” 范昭仪到底是谨慎的,她要陪着自己的儿女长大,看着他们站在最高的位置上呢! 但是不能亲眼看看景轩的大夫真叫人失望,“那我将自己的情况详细写下来,或是叫御医们将我的医案拿来,让大夫看过后,出一个补方呢?” 薛瑾仪摇摇头,“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景轩暂时不为不能亲自让大夫看诊过后的客人出药方。” “这样都不行吗?”范昭仪有些不耐烦。 薛瑾仪肯定的回答道:“是的,范昭仪,这样不行。” “……为什么?”范昭仪不解了,若是有什么远在他乡的大夫,病人不好亲自过去的,往往都是有人拿着其他大夫写的医案过去就行了的呀? 薛瑾仪无奈一笑,“谨慎起见。” 范昭仪从这句话里体会出一丝阴谋的味道。 因为有人要害他们,所以楚王妃才这么谨慎的吗? 莫非是……她想到的唯有不许其他皇子有任何一点比太子优秀的蔡皇后。 “呵呵。”她冷笑一声。 周围的人都伸长了耳朵听她俩的对话,可惜丝竹声和说话声太嘈杂,楚王妃与范昭仪说了什么,他们一个字也没听见,不过从范昭仪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与复杂神色来看,她的心愿没能达成。 是范昭仪提的要求太高,还是楚王妃这回不好讲话了? 不对,想想看景轩开业来,亲力而为很多事情的楚王妃,一定是范昭仪给人出难题了! 范昭仪见在楚王妃这里讨不到好处,轻叹一声,“看来,只能再等一个省亲的机会了。”她心里不由埋怨,祖母的生辰为什么不能晚上一些时日? 范昭仪走开之后,立刻有其他人围上去。 皇上瞟了一眼,视线继续转移回到舞姬们曼妙的身姿上。 范昭仪回去的时候,故意从皇上面前晃过,娇声叹道:“皇上,妾身真想再求一个恩典呢……” “哦?”皇上看起来没多大兴趣。 范昭仪多少了解他的性格,所以继续说道:“妾身想再回一趟娘家,好顺道去楚王妃的景轩瞧一瞧,让大夫开一些美颜养容、强身健体的补方呢……” 蔡皇后听见了,不悦道:“胡闹,省亲是让你探望亲人的。” 面对蔡皇后一贯的见缝插针的训斥嘲讽,范昭仪淡然一笑,“皇上,楚王妃说的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妾身只是想变得漂漂亮亮。再说了,景轩的东西又不贵,就算是最普通的百姓也能消费的起,何况是妾身呢?” 蔡皇后没有答话,而是看着皇上的脸色。 话头已经转到楚王妃头上,她且看看皇上会是个什么反应。 第309章 算上我一个? 皇上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两旁的嫔妃们。 他哪会看不出,自己的这些女人似乎比以往有一些不同了。 容貌确实比以前好看一些。 看来这一切都归功于楚王妃的景轩? 很快,皇上的视线回到范昭仪的脸上,“既然你们如此喜欢楚王妃的东西,不如请她常常带着人进宫里来,一来你们好向楚王妃讨教,二来也可以打发时间……” 范昭仪听出他话中有警告的意味,让她们少在后宫做些有的没的,不由好笑的看向蔡皇后。 蔡皇后不悦地蹙起眉头,刚要劝皇上“不好这样麻烦楚王妃”时,转念一想,附和道:“让范昭仪她们说的,让妾身也有兴趣和楚王妃聊一聊了。” 范昭仪暗暗冷哼,蔡皇后老脸皮厚,饶是楚王妃有神仙丹药,也救不回那张老皮脸。 不过蔡皇后都这样开口了,宫里一定会安排楚王妃带着大夫进宫的! 届时,顺便看看蔡皇后要对楚王妃做什么,若是能揭发了…… 范昭仪勾唇一笑。 “皇后自己安排吧。”皇上点头。 范昭仪如释重负。 蔡皇后微笑道:“皇上,不如现在就把楚王妃叫过来,和她说一说这件事?” 皇上又看一眼薛瑾仪那边的人影,“等会儿吧。” 蔡皇后也看了看楚王那桌,几家的夫人小姐们聚集在那里,有说有笑,场面好不热闹,而太子身边只有个小小昭训,人们对太子只有恭敬,却无亲近的意思。 这么对比之下,让人觉得不爽。 更令人惊讶的是,皇上居然如此爱护着薛瑾仪,也不见对薛芳仪那么上心。 想到这里,蔡皇后又后悔起当时选择的太子妃不是卫国公长女了。 范昭仪对皇上爱护楚王妃没什么意见,人家的亲爹毕竟是卫国公,她们比不起。 两刻后,一直垂眼无语的濮阳瑄忽然抬眼,冷冽的眼光让周围人吓了一跳,一时忘了出声。 濮阳瑄淡淡吩咐宫人,“再上一壶茶。” “是。” 茶很快就被送上来了,濮阳瑄亲自为薛瑾仪倒茶,“阿瑾说了半天,嘴唇都发干了。” 薛瑾仪甜甜笑着,接着茶杯慢悠悠的喝。 众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叨扰楚王妃挺长时间了,忙不好意思的告罪,然后暂时散开,准备让楚王妃歇一歇再来讨教问题。 薛瑾仪亲密的往濮阳瑄身上靠了靠,深深的呼吸了一口。 人群散开后,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累了吗?”濮阳瑄柔声问道。 薛瑾仪摇头,“还好,因为有你在我的身边呢。” 说着,她蹭了好几下他的胳膊。 濮阳瑄握住她的手,细细的摩挲几下,“要不要出去走走?” 薛瑾仪偷瞄向主位,笑道:“该去父亲面前表现表现了。” 濮阳瑄没去看,与她依偎在一起。 蔡夫人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的从薛瑾仪身上扫过,谁接触薛瑾仪,她记得一清二楚,示意身后的宫人到近前说话,“我有些不胜酒力,所以你去拿些醒酒汤过来。” “是。” 蔡夫人转头看向面色郁郁的薛夫人,一脸和善的问道:“薛夫人,您是不是也喝多了?” “没有。”薛夫人否认,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以前不是没有过薛瑾仪被人包围的场景,但都是等着看她的笑话,拿她当一个逗趣的玩意儿,在他们的眼里,连人都算不上。 可现在呢,薛瑾仪是被人追捧着的,恨不得把薛瑾仪捧上天去了。 耳边,又响起蔡夫人隐隐含着冷嘲的声音,“薛夫人,可是您脸色真的不太好看,是不是屋子里闷?” “真的没事。”薛夫人有些烦躁。 本想找个“替死鬼”,可薛夫人不上钩那也没办法了,蔡夫人叹口气,又对宫人吩咐道:“你再去取一些提神醒脑的药丸来。” “好。”宫人微微的对蔡夫人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出沉香亭。 蔡夫人深吸口气,笑意深深的看向薛瑾仪。 薛瑾仪敏锐的感觉到有一道阴森森的视线,穿过英姿飒爽的舞剑女子,投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没有去看,压低声音叮嘱濮阳瑄,“看紧点儿蔡夫人,我感觉她要做些什么了。” “放心。”濮阳瑄一口应下。 等薛瑾仪喝完茶,宫人来到她的面前,“楚王妃,皇后娘娘有请。” “好。”薛瑾仪趁着宫人正好能挡住主位那边的视线,对濮阳瑄点点头,信心满满的起身来到主位面前,欠身行礼。 蔡皇后看向皇上,慈祥的笑道:“看到大伙儿都在讨论楚王妃的景轩,也勾起了我们的兴趣,皇上疼惜我们,所以想请楚王妃找个空闲时候,带上大夫与东西,进宫里来,和我们坐坐聊聊,如此也方便众位姐妹们向楚王妃讨教呢。” “是,母亲。”薛瑾仪乖巧的应道。 蔡皇后朗声笑道:“顺便,你父亲一直想和楚王妃写写字,这下子也有机会了。” 薛瑾仪应道:“是,瑾仪也想向父亲多多请教呢。” 皇上还挺高兴的点点头。 薛瑾仪见状,适当的露出一些犹豫的神色,轻叹一口说道:“父亲,母亲,其实……” 皇上问道:“瑾仪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薛瑾仪也不继续藏着掖着,“实不相瞒,瑾仪对货物的质量要求颇高,可是人手不够,导致近来货物供不应求,看大家对景轩的喜爱和信任,有时候却得空手而归,叫瑾仪着实头疼呢。” 皇上道:“京城人多,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吗?” “正是。”薛瑾仪点头,“为了保证质量,所以瑾仪只敢用信得过的人,不然怕陌生人偷工减料,最终影响到了景轩的信誉。” 皇上见她谈起这些事来头头是道,明白楚王妃进来的心思果然是在赚钱上,虽然嫁妆丰厚,但楚王妃显然不是个选择坐吃山空、虚度时光的人。 他稍一琢磨,微笑道:“看瑾仪做起生意的模样来,竟然叫我心生向往了。这样吧,算上我一个,人工方面,我为瑾仪解决。” 第310章 解决麻烦的好爸爸 薛瑾仪心中又惊又喜,没有想到皇上顺着她的思路,一下子就想到了她所要的目的。 她高兴的对皇上行礼,声音清脆的说道:“那瑾仪就多谢父亲了!” 如此爽快的反应,让皇上的感觉不错,“还记得你协助大长公主在蓝田县安置的难民吗?听说其中不少与你关系不错的。虽然他们现在按照计划,各有谋求生路的活计,不过谁也不会嫌钱少,有能力者可以多做一份工,多挣一份钱。” 薛瑾仪表露出更多的惊喜,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父亲,您真的太聪明啦!” “楚王妃!”蔡皇后轻咳一声,提醒薛瑾仪自己的身份。 皇上摆手,“我就喜欢瑾仪的性格。还有,你是瑾仪的婆婆,以后喊瑾仪便是了,何必王妃王妃的,那么生分呢?” “……”蔡皇后嘴角抽搐两下,她有意喊“楚王妃”是想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皇上,薛瑾仪是什么人的妻子,可是结果好像并不如她所愿? “是……”她不太情愿的应道,这个称呼更想留到薛瑾仪成为太子的女人后再说。 皇上望着薛瑾仪,继续说道:“瑾仪想要什么样的人,尽管自己去挑选。” “好,谢父亲。”薛瑾仪笑眯眯。 皇上道:“不过,我帮你了,瑾仪不会只想着言语上感谢吧?” “父亲想要什么?”薛瑾仪反问道。 皇上见她将问题抛回给自己,反倒笑起来。 “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他摇头,“不如这样,我也投一些钱进去,年底了分些钱给我?” 薛瑾仪应道:“好呀。” “那以后,店里如果遇见什么困难,瑾仪可要跟我说,不然影响了赚钱,我分到的钱少了,可不会轻饶了你这个小丫头。” “父亲请放心吧!”薛瑾仪没有半点压力,这么看的话,皇上还挺像个好爸爸的?主动为儿女解决头疼的麻烦事? 虽然知道皇上是个高深叵测的男人,但是能为她做到这个份上,还是令人感到高兴和满足的。 “有父亲做景轩的大靠山,一定会平平安安,生意红火的!” 蔡皇后听见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 皇上忽然间这么关注景轩,如果有人对楚王夫妇和景轩下手的话…… 她急忙看向蔡夫人,却见她在的喝酒,脑子里蹦出两个字“完了”。 “皇上,妾身有些话要和哥哥嫂子说。” “去吧。” 蔡皇后不紧不慢地走到蔡夫人身边,抓住她的手,低声喝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怎么了?”蔡夫人被她阴狠的眼神给吓着了。 “你先告诉我。”蔡皇后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蔡夫人有些不爽,怎么搞的好像她干了什么坏事? “不是和你说好的么?”她语气有些不好。 蔡皇后这时候已经顾不及她的语气问题了,狠狠地一扯她的手,“赶紧叫人住手,现在楚王妃有皇帝撑腰,你找她麻烦,是想死吗?!” “……”蔡夫人脑子里“嗡嗡”响,“怎么可能?” 蔡皇后觉得烦死了,喝道:“赶紧拦下来,先别问有的没的了,我还会害自己家人不成?” 蔡夫人心底冷笑,为了她自己和太子的利益,谁不能害? “大哥。”蔡皇后又瞪向自己的兄长,他们是不是得意的太久了? 蔡国舅知道自己的妻子刚才和宫人对了暗语,所以直接对蔡夫人喝道:“还不快按照皇后所说,去办?” 他的语气里透出一股狠厉,让蔡夫人嘴角抽搐几下,扭过头去吩咐旁边的宫人,没好气的骂道:“不用去拿醒酒汤和药丸了,没听懂我们说什么吗?蠢奴!” 宫人缩起肩膀,急忙小跑向外面。 “好了。”蔡夫人冷着脸。 蔡皇后抚了抚胸口,慢慢的吐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楚王妃本就是卫国公的女儿,而且她今日又耍了那么多的花招……你们仔细看她做事说话,都是有目的的!” 蔡夫人不屑,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薛夫人那种出身的,头脑怎么可能比得过他们? 蔡皇后见嫂子如此高傲,向兄长递了个眼色,表面上神色温和,实则用严肃的口吻说道:“你们看看皇上露出过这样的笑容几回?除却和嫔妃们私下里不谈,当众的,就算是对太子也没有这样的好脸色。现在,皇帝是全心全意的要当楚王妃的靠山,难保有朝一日对楚王也有一些改观了。” 这话一出,蔡夫人嗤笑。 “楚王算什么……” “是,他以前是不算什么。”蔡皇后心里的烦躁感越来越强烈了,“可现在他娶了谁?” 说到这个,蔡氏齐刷刷不爽的看向薛夫人。 原本一个命格凶煞的皇子,一个被继母厌弃的丑恶继女,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害不到其他人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期。 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是把那两人凑到一块的卫国公夫人了! 薛夫人正在生闷气,冷不丁地被三道视线恶狠狠的瞪着,瞬时有种一盆冷水从天而降的感觉,她抖了抖,不解的望向他们。 她没做错什么吧? 三人看了两眼,什么也没有说,又转回头。 薛夫人莫名其妙,于是看向仍然待在皇上跟前的薛瑾仪,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呢! 她又不能做些什么,只好选择不看,免得给自己赌气。 蔡氏三人还在继续讲话,蔡皇后再次严厉警告蔡夫人,“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了,免得让皇上对我们蔡氏再度心生嫌隙。现在这气氛实在太怪异了,皇上从未惩罚过太子,让我心有不安。” 蔡国舅安慰道:“我们先小心行事,不会惹上麻烦的。而想找我们麻烦的,那是自寻死路。” “嗯……”蔡皇后点头,蔡氏筹谋多年,虽然现在根深枝茂,但皇上那种人谁知道会拿出什么杀手锏,置人于死地。 蔡夫人身边的那位宫女出现在门口了,让蔡皇后微微的松口气。 就在她抖了抖袖子,准备回到皇上身边时,一声尖利的惨叫盖过了沉香亭中的丝竹之声。 第311章 胭脂有毒 众人一震,说笑和丝竹声戛然而止,沉香亭里陷入短暂的可怕寂静中之后,接着人们齐刷刷的看向声音的来源之处。 薛瑾仪看清楚之后,眯起眼睛。 安德县子夫人的脸上起了一片芝麻大的红疹子,密密麻麻的,十分恐怖,让身边的人纷纷避让开,范昭仪看眼皇上,赶紧飞扑过去,大叫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范夫人的手胡乱地摸着脸上凸起的小颗粒,惊恐地睁大眼睛,“我脸上……我脸上这是怎么了?!” 范昭仪赶忙指挥宫人抓住自家母亲的脸,“母亲,您别乱抓,我们去给御医看看,您不会有事的。” 可是容貌对女人来说何其重要,就算已经年过半年的女子依然会追求保持美丽,所以当人们看着自己的眼中露出惊恐的眼神,当脸上发干发疼,有奇怪的触感时,怎么能让她淡定? 范夫人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女儿的手,哭叫道:“快拿镜子给我看看,快点!我的脸到底是怎么了!” 今日是诞节,范昭仪只想尽快带母亲出去,不能叨扰了皇上的雅兴。 所以,她见母亲平静不下来,一边再叫来两个宫人扶着母亲出去,一边来到皇上面前告罪,“对不起,皇上,妾身母亲在您面前失礼了。请皇上准许妾身带母亲去看看御医。” 皇上没有露出不悦,点头道:“去吧。” 范昭仪镇定的往外走去,留在沉香亭中的人们看看皇上的脸色,不由地低声议论起来。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嘟囔一句,“范夫人不是说今日用的是景轩买来的胭脂水粉吗?我看那样子,不会是胭脂水粉有问题吧?” “呸,你不要胡说,小心惹祸上身。” “……可是那样子真的很像是胭脂水粉出了问题啊?” “是啊,以前东市有一家胭脂店不也出过同样的情况?”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视线在楚王与楚王妃的身上飘忽不定。 薛瑾仪仍站在皇上身边,一脸的事不关己,而濮阳瑄本来就一副冷漠脸色,让人更看不出心思。 蔡皇后恶狠狠的瞪一眼蔡夫人,脸上堆起关切的神色,回到主位前,“皇上,安德县子夫人出事,妾身也去看看吧?” 皇上点了下头。 蔡皇后觉得面无表情的皇上看起来有些奇怪,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仿佛有洞察一切的能力。 她按下心思,转身离开,脚步略显凌乱匆忙。 薛夫人细细观察着四周,琢磨了两下,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蔡夫人要做的事啊? 可是死丫头在皇上面前那般招摇,又受宠,胆敢在诞节宴席上搞事,不是自找麻烦吗? 不过蔡氏若有了麻烦,她在蔡氏面前就不必伏小做低,辱没了卫国公夫人这样的身份。 薛夫人心中窃喜,自己还在苦恼着呢,没想到问题自己迎刃而解? 想到此处,她喝了口果酒,饶有兴趣的等待着这场戏将会如何演下去。 人们的议论还在继续,薛瑾仪一脸镇静的琢磨着—— 蔡夫人安排这桩事,想让她在皇上面前出丑,可是蔡夫人没有料到她凭着寿礼及三言两语,颇得皇上厚爱,所以蔡皇后忽然间去找哥哥嫂子,其实是想警告他们收手。 然而,一切都迟了。 薛瑾仪稍稍昂起头,摆出问心无愧的样子。 本来那些胭脂水粉、药膏方子等等,要么经过现代医学的验证,被她拿到这个时空来用,要么就是大夫仔细研究过,她亲自上阵试验,也找人试过没有问题,才敢摆上货架。 所以,她没有担心的需要。 薛瑾仪向濮阳瑄微微点头,然后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依然沉默着,锐利的眼睛里有令人无法猜测的光芒。 皇上既然愿意帮景轩一把,说明是信任着她的,所以这件事很可能会由皇上出马,她更加不必担心。 再者,如果蔡皇后够聪明的话,一定会选择一条最正确的道路。 不一会儿,有宫女匆匆回来,取走了安德县子夫人桌上的所有食物,另有女官询问与安德县子夫人亲近过的夫人小姐们一些情况。 没有人说明她们调查这些是为了什么,让沉香亭里的气氛更加古怪。 更多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薛瑾仪,而她们并没能如愿的看到楚王妃慌张的神色。 尽管有求于景轩的东西让自己变得美丽,可京城里的贵夫人小姐们向来更喜欢看热闹不嫌事大。 忽地,皇上示意内侍将一杯果酒递给薛瑾仪,“瑾仪,来,喝一杯。” 他的语气很平常。 薛瑾仪莞尔一笑,举杯与皇上共饮美酒。 他们这样,让人们更猜不透了。 蔡夫人觉得屋子里闷得快要透不过气,有一万个念头想要找借口出去避一避,可是夫君可怕的眼神,让她动也不敢动。 等待是煎熬的,当蔡夫人觉得后背的衣裳已经有些湿了的时候,蔡皇后终于带着御医回来了,蔡夫人有点点坐立不安。 归根结底,是她没办好,惹来麻烦,回头国舅一定会责怪她的。 蔡皇后轻瞥一眼自家嫂子,示意御医可以说话了。 御医拱拱手,对皇上说道:“微臣已经为安德县子夫人诊脉过了,夫人因为误食了含有桃花的花果酒而起的疹子。” “咦,不是说……”有人惊讶的出声,看向蔡夫人。 蔡皇后恶狠狠的瞪去一眼,示意众人噤声。 那人连忙缩起脖子。 御医继续说道:“夫人的身体有恙,自幼不能使用桃花制作而成的食物,连到了春日也要避开桃花林,否则一旦沾染上花粉,全身都会起一些可怕的小疹子。今日宴席所准备的花果酒里,是用各种花果酿制而成,其中便含有桃花。微臣已经开了方子,夫人只需按时服用,避风静养,不日就能痊愈了,并不会威胁到性命。” 皇上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手里的酒杯,问道:“所以说,不是因为楚王妃的景轩的胭脂水粉造成的了?” 第312章 尴尬 “……” 众人噤若寒蝉。 皇上最先关心的不是做为功勋之一的安德县子,他夫人的生死安危,而是楚王妃的一间小铺子有没有牵涉其中?! 蔡皇后惊诧的问道:“这件事怎么和楚王妃牵扯上关系了?在座的人里有不少用过景轩的东西,不都是好端端的吗?再说了,由御医看过,是误食了东西才造成的呢。” 她像是怕众人不信似的,加重语气。 “有我亲自看御医诊脉,难道还有错吗?到底是谁竟然敢当着圣驾的面,乱嚼舌根,诬陷亲王妃,是不是包藏祸心,准备像那王寺卿一样,勾结前朝余孽,图谋不轨?!” 此话一出,众人一惊,纷纷垂下头,不敢看帝后二人。 刚才议论的场面乱糟糟的,谁也没留意到到底是谁把事情往楚王妃身上牵扯,所以这时候也不会有人站出来。 太子看了一眼蔡皇后的眼神,起身说道:“也许是当时事发突发,安德县子夫人脸上的疹子又太过恐怖,吓着大家了吧?这一受惊吓,难免胡言乱语,做不得数的。而且,不是有御医说明情况了吗?楚王妃自然是清清白白的了。” 他表现的宽和仁善,让惶恐的众人稍稍得到了一些安慰。 相比阴晴不定的皇帝,这位仁善的太子实在是太让人有好感了。 薛瑾仪看着这场面,轻轻地一笑。 从一开始到有人将景轩牵扯其中,摆明了是有人设下圈套,皇上怎么可能看不透呢? 因为有人根本没意识到她会借着诞节,加倍得到皇上的厚爱,而自乱了阵脚,所以……现在在极力撇清关系的人,就是真正的幕后主使。 皇上一样能够看得清。 当然,她在皇上面前耍的小聪明,她想皇上同样是知道的——但是只要拿捏准一个度,不会让皇上觉得厌恶。 薛瑾仪再度将视线投向蔡皇后和太子,在他们一唱一和下,沉香亭里的气氛没有那么凝重了,他们想用一个小误会来掩盖掉今日的布局。 蔡皇后环顾四周,恭声问道:“皇上,您看这件事……” “既然已经说清楚了,就过去了。”皇上不冷不不热的吩咐道:“你安排人送些补品给安德县子夫人。” “是,妾身明白了。”蔡皇后赶忙应道,暗暗的松了口气。 皇上的嘴角滑过一丝讥嘲,慢悠悠的饮下杯中的美酒。 沉香亭中,渐渐恢复了轻快欢愉的气氛,安德县子夫人的小插曲似乎被人一下子就给忘记了。 薛夫人望向正在用帕子轻轻擦过额头的蔡夫人,让宫人送上醒酒汤。 这是刚才她吩咐宫人送来的。 蔡夫人叫宫人准备汤药药丸,那是在打暗号要害人,可她呀,可是真心实意的准备了令人舒服点的东西呢! 蔡夫人看着飘散出热气的醒酒汤,微蹙眉头。 “蔡夫人,我看您脸色不好,是不小心喝多了吗?”薛夫人阴阳怪气的开口,“喝点醒酒汤吧?这果酒虽好,可不能贪杯了,不然向范夫人那样多不好呀?” 蔡夫人眉头皱得更深,但拿起碗,一口一口的喝掉醒酒汤。 薛夫人关切的问道:“蔡夫人,觉得好些了吗?” “……”尽管不是很想承认,但暖暖的一碗汤下肚,让人感觉确实宽泛了不少,没了刚才的那股子紧张压迫感了。 所以说,姓孙的还是有点用处? 蔡夫人干咳一声,“薛夫人真是贴心呢。” “我是个乐于助人的人。”薛夫人挑了下眉梢,“蔡夫人是知道的。” “哦?”蔡夫人心中冷笑,刚才看了个小笑话,就觉得自己对蔡氏有用了?商贾出身,就是这般浅薄,“似乎是这样。” 薛夫人听了这五个字,很不爽。 什么叫“似乎”? 蔡氏不过如此,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 就因为所谓的“出身”? 薛夫人咬牙切齿,她好不容易爬上卫国公夫人的位置,却还是摆脱不了出身带来的阴影? 蔡夫人看出薛夫人的不悦来了,笑意深深的说道:“哎呀,不过仔细想一想,薛夫人确实是如此呢。”她拿起原本装着醒酒汤的碗,“谢谢薛夫人了?” 薛夫人心头一动,发现自己太容易被蔡氏牵动情绪了。 她不由看向太子身边的女人。 她的人生不该过成这样! 薛瑾仪又和皇上说了几句话后,回自己那桌。 在经过大长公主身前时,偷偷的对一直置身事外的她点了点头。 大长公主微笑着向她举起了酒杯。 这个孩子身上所蕴含的潜力,比她想象中的更多,她越发坚定的相信瑄儿与瑾仪在一起一定能做出一番大事业,无愧“濮阳”这个姓氏! 两人相互示意只在眨眼间,没有人能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薛瑾仪已经回到濮阳瑄的身边。 太子在看过蔡皇后的眼神后,急忙关心起薛瑾仪来,“楚王妃,那些人平日里闲得慌,有点风吹草动就爱乱嚼舌根,你不要放在心上。” 薛瑾仪含笑点头,“谢太子殿下安慰。” 太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就算没有男女方面的那什么,他们嫂子与弟弟,也不必如此客气吧? 他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回过头去,不敢纠缠太久。 他刚吐出一口气,抬眼正对上陈静瑶含着闪闪泪光的眸子,心魂一下子就被勾进了那双眼睛里,忙心疼的握住她的手,问道:“阿茉,你这是怎么了?” 陈静瑶哑声说道:“妾身没什么,就是被风吹着眼睛了。” 太子柔声安慰:“是不是觉得这里待着太闷了,要不我寻个由头,咱们回去吧?”反正楚王妃是看不成了,在这儿容易多说多错,不如借着处理政务的由头,早点回东宫,还能在父亲面前博个好感。 陈静瑶看懂了太子的眼神,应道:“是有点……” 太子立刻起身,拱手向皇上说了几句后,带上陈静瑶离开。 这让薛瑾仪有些犹豫了,虽说晚上会有精彩的烟火表演,但是她已经达成目的了,更想和阿瑄回去,哪怕是在景轩的后院里,依偎在一块儿发呆也是有趣的。 现在太子率先跑路,她和阿瑄离开似乎有些不妥? 第313章 烟火晚会 薛瑾仪与濮阳瑄无奈的对视一眼。 而人们在看到楚王妃喝完两杯茶后,争先恐后的涌过来。 太子已经离去,楚王妃桌子前空出更大的地方,能站不少人呢! 而且楚王妃这下子该休息够了,楚王没话好说了吧? 眼看着死丫头那边又要热闹起来了,薛夫人一口气喝掉杯里的酒。 这次不是果酒了,而是火辣辣的白酒。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和蔼可亲的笑容,起身往前走去,却是拐到了大长公主的面前。 “大长公主,妾身敬您一杯。” 大长公主一手撑着下巴,歪头看她,笑着摆摆手,“今日高兴,不小心喝多了,这会儿是一口也喝不下去了。” 放屁,刚才还喝了一杯呢!薛夫人差点翻白眼,“没事,妾身敬您,您随意。” 大长公主这才懒洋洋的点头,在薛夫人喝完酒后,拿起旁边的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薛夫人没有离去的意思,望向被人众人包围的薛瑾仪,感慨道:“瑾仪真的是长大了,变得越来越聪明懂事了。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她生母在天之灵应该十分欣慰吧?” 大长公主扬起眉梢,“薛夫人,你忽然跟我说这个作甚?” “……”薛夫人愣怔了一下,她这般说了,大长公主居然没有一点反应的吗? 大长公主歪了歪身子,“薛夫人,你瞧那变戏法的多有趣?” 薛夫人回头看了一眼,紧接着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正好挡住了大长公主的视线,而她已经够委婉的让她让开了,如果不顺着台阶下去的话,说不定后面就要有难听的话了。 她干笑两声,让开一步,问道:“大长公主,您对楚王妃的景轩不感兴趣吗?” “我都一把年纪了,”大长公主摇头,显得没有半点兴趣,“再怎么这挺也就这样了,还不如耍把戏有趣呢。” “景轩开业那天,瑾仪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呢!” 大长公主转眼瞟了下薛夫人,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悦,“薛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讲究美不美的了,就不是人了?!” “……”薛夫人噎住。 大长公主摇头叹口气。 她这幅样子,立刻引起了皇上的注意,问道:“姑母,是变戏法没意思吗?” “不是。”大长公主笑道:“是和薛夫人闲聊两句呢。” 皇上的视线落在薛夫人脸上,仿佛一道冰棱扎进薛夫人的心里,她冷得一抖,讪笑道:“妾身先不打扰大长公主看戏了。” 皇上转开了视线。 “……”薛夫人觉得脸上红辣辣的发烫,偏蔡夫人还问一句“你去找大长公主做什么?” “大长公主在场的人里辈分最大,现今也是太子妃的姑祖母,我自然是要去打一声招呼了。”薛夫人面上淡淡的回答道。 蔡夫人“哦”了声,没有更多表示了。 薛夫人感觉她这是嘲讽自己,可是她无力去争辩反驳什么。 再回头望去,大长公主兴致勃勃的看着变戏法的人揭开箱子上的盖布,里面的小兔子消失不见,引得看戏的人连连称奇,猜测这是怎么做到的,大长公主也不例外。 而另一边,众人叽叽喳喳的和薛瑾仪说话,那众星捧月的样子,叫人觉得刺眼。 薛瑾仪耐心的解答着众人的询问,只要自己知道的问题,绝对不会拒绝,很快耳边夸赞声络绎不绝,顺带着人们也夸赞起楚王与楚王妃是如何的般配,祝愿他们早生贵子。 她看着周围人,脸上洋溢着笑容。 桌子下,她与濮阳瑄的手相握在一起。 濮阳瑄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的她的手背,温暖而厚实的感觉让薛瑾仪觉得比受到众人追捧更高兴。 两人互相瞟了一眼,更多的感情在眼底深处,不用明说,也不用表现给旁人来看,他们自己明白。 如此这般热闹,一直到了傍晚,从百花园游园完了的众人,随着皇上浩浩荡荡的来到晴望楼。 晴望楼高三层,可眺望周围风景,且看烟火表演时能更清楚、壮观。 晚上的酒席更加丰盛,一道道美味的庆州美食被宫人送上桌子,四下里弥漫着一股烤肉与面食相混合的香气,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叫嚣的越发大声了。 晚宴上,一些在京的番邦使节也受到了邀请,在一片歌舞升平间,人们交杯换盏,欢笑声不断,唯有今日的寿星——皇上依然摆出一张臭脸,与晴望楼中的气氛格格不入。 薛瑾仪仔细品尝的庆州的美食,忽然想到一个点子,“对了,我们可以在就是搞个庆州美食节?” “这是……什么节日?”濮阳瑄不解的望着她。 薛瑾仪道:“就是一个热闹的日子称作节而已,我的想法是因为大部分皇族不在京城,而在庆州,所以京城里的东西市鲜少见到庆州的美食。如此珍馐美味的,不让更多的人品尝到,多没意思呀?所以可以选择一天做个美食节,推出庆州美食来吸引客人。” 濮阳瑄点点头,“如果反响不错的话,可以考虑每个月固定几天来做庆州美食。” “对!”薛瑾仪竖起大拇指,“这种限量的东西,反而更能勾起人们的兴趣,吸引更多的人来一品美食。” 她望向在座的人们,不单是勋贵官吏们,那些番邦使节也对庆州美味的烤肉与美食连连点头称赞。 “你看,大家都很喜欢呢,唯一头疼的是……要怎么找到适合的大厨。” “去庆州本地找。” “嗯。没有比本地人更正宗的了。” 两人相视一笑,今日来兴庆宫的收获可真不小。 这时,婉转清脆如小溪潺潺、泉水叮咚的乐曲停下了,舞姬们欠着身,恭敬的退下去,紧接着响起了幽幽的笛声与清脆的铜铃声,很快让人感觉眼前仿佛展现出一片辽阔的沙漠与一队悠然前行的骆驼。 正当人们享受着异域风情的悠扬音乐时,曲调忽然一转,变得欢快热烈,随着音乐一队西域美貌男女依次踩着鼓点,来到屋子中央。 最后一个人站定时,他乌黑的头发在一众金发碧眼里显得分外惹眼,薛瑾仪眯起眼睛,“这不是……” “那个姓沈的。”濮阳瑄接话道。 第314章 他来做什么? 这位沈公子与西域美男们穿着同样的白色衣袍,与美女们色彩缤纷、金器闪耀的服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更诡异的是,西域美男们围成一个大圈,将美女们包围其中,而沈公子居然站在美女们的包围圈中间! 宾客们也很快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组合,互相看看。 “这个人来凑什么热闹?” “怎么看也不像是西域人啊?完完全全是中原人的模样。” “虽然相貌不错,可也太自恋了吧?” 纷纷议论中,欢快的西域音乐还在继续着,沈公子连同西域男女们起舞。 很快,人们望着不停旋转的舞姿,瞪大了眼睛。 “弦歌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飘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薛瑾仪轻声道:“说的便是如此吧?” “嗯?”濮阳瑄略惊讶了一下,然后昂起下巴,“你看那姓沈的,舞姿如此熟练且漂亮,显然是练习了很久。” “你有没有觉得那些西域美男很像花无尽家的?”薛瑾仪摸着下巴,“他得到进宫献艺的机会,觉得是个发扬自己名声的大好时机,所以刻苦练习,不顾他人异样的目光,进宫来跳这胡旋舞?” “挺有生意头脑的。” “嗯……”薛瑾仪慢慢的点点头,“这要是打出名声来,不单他名下的这些妓馆更加生意兴隆,其它的铺子说不定也能分得一些好处呢……” “所以,上次我们拒绝了他的合作。” “我不后悔。”薛瑾仪坚定的摇头,“他这个人不太对劲,你武艺高强,仔细看着点这个人。” 濮阳瑄压低声问道:“你认为他进兴庆宫,不值是为了打响名声?” “嗯……”薛瑾仪摸着下巴,“且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吧。” “好。”濮阳瑄几乎一眨不眨的望向西域男女中央的男人。 他仿佛沉浸在欢快的舞蹈中,笑容让他的脸更加灿烂与明艳,宾客们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掠过美艳不可方物的西域男女,全都聚集在了他的脸上,不由地发出感慨。 以前怎么没发现京城里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呢? 虽然楚王的相貌算得上一等一吧,可是总摆出一张冷脸,阴鸷森冷,看着就不讨喜,也只有楚王妃这样心地善良宽厚的人才能受得了吧? 所以啊,哪里比得上这位? 再看皇上,一直显得兴致缺缺的他,终于饶有兴趣的望着那显眼的黑发男子,眼神瞧着有些深意。 皇上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虽然平康坊里有南风馆,可是一国之君搞这个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薛瑾仪也看到了,“父亲为什么会对他有兴趣呢?” 她也想到了好南风这口,慢慢地转头看向濮阳瑄。 濮阳瑄摇头,“这些年来从未传出过父亲与谁私交甚密,有哪方面的传闻。” “他到底有什么吸引父亲的地方呢?”薛瑾仪奇怪的又将沈公子从头到脚打量个遍,虽说舞蹈跳的好,相貌长得也好,可是身为一国之君会没见过比这个更好的? 那位皇帝陛下绝对不会这么肤浅的。 直到一曲罢,薛瑾仪还是没猜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静静的继续看下去。 沈公子从西域美男中穿过,人们惊讶的发现他手里多了一样果盘,盘子上放着新鲜的西域瓜果。 在众人的注视中,他来到台阶前,恭敬的单膝跪地,捧起手中的盘子。 “草民向皇上敬献美味的西域瓜果,祝愿皇上福寿绵长,江山稳固,大周天下太平。” “很好,赏。”皇上点头。 内侍接过果盘,送到皇上的桌子上。 瓜果散发出香甜的气息,但是皇上没动。 皇上问道:“你姓甚名谁,来自何处?在京城里以什么谋生?” 沈公子答道:“草民姓沈,名轻墨,出身京城,做些小生意,平日里爱好与来自四面八方的人结交为友,增广见识,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同时,十分爱好西域的音乐与舞蹈,所以与这些西域人学习过很久了。” 从他的舞姿来看,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练成的。 皇上淡淡道:“人活一世,各有各样的活法。往后,若有机会,再召你进宫献艺。” “草民多谢皇上厚爱。”沈轻墨恭恭敬敬的行礼,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 那笑容看起来非常的单纯,仿佛只是在高兴着自己的舞蹈受到了大家的喜爱。 “那些西域人就是你结交到的好友吗?”皇上问道。 沈轻墨道:“也算是吧。” “什么叫也算是?”皇上又问。 “他们是草民的朋友,也是草民的店里的人。在京城里讨生活,需要有点新意与花样,不然生意难做。” 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众人不约而同的有这个念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薛瑾仪靠近濮阳瑄,压低声音道:“他是不是在讽刺皇上治下,讨生活很难啊?” 濮阳瑄注视着沈轻墨的脸色,他依然温和,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但是在诞节上这么讲话,确实微妙了点。 不过,众人乱糟糟的想着,而皇上的脸色很平静。 “活着是不容易,所以要好好珍惜。”皇上拿起酒杯,脸色又恢复了淡漠,“下去吧。” 众人寻思着,皇上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的想法了?所以不高兴了? 沈轻墨又行了一礼,似乎没有觉察到自己惹恼了皇上,率领着西域男女们退出晴望楼。 “你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和那一群平头百姓,平康坊里卖笑的人,能有什么意思?还得笑脸相迎,哄着他们高兴呢啊?” “看看以后皇上会不会召见他们进宫表演不就知道了?” 众人议论几句后,随着新上场的变脸表演,忘记那精彩的胡旋舞。 薛瑾仪看了看四周,“所以沈轻墨来这一趟,也没讨到多大的好处啊?他来这里,不会只是想参观一下兴庆宫吧?” 此时,从晴望楼出来的沈轻墨,眉眼间露出淡淡的笑意,回首望向灯火辉煌的晴望楼,微微眯起眼睛,幽幽叹道:“你们看,是不是很像大火燃烧的样子?” 第315章 故意拦路 他身边的西域美男操着一口流利的大周话,低声说道:“公子,兴庆宫里人多耳杂,小心为妙。” 沈轻墨低低的笑了两声,垂首望着旁边的草坪与花树,“不仅感慨一下罢了。” 他又仰起头,望着璀璨的星空。 “看到那位楚王殿下了吗?” “看到了。” “你觉得如何?” 西域美男犹豫了一小会儿,压低声音说道:“他的眼神很锐利,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 “你觉得他是个狠角色吗?”沈轻墨轻笑出声,让西域美男有一瞬间在怀疑自己的想法。 他道:“楚王此人自幼不得皇帝宠爱,身份卑微的让人不觉得他是一位皇子,一位亲王,更别说有半点尊重,但看起来很像甘于这样的生活,如今又和楚王妃在东市开店做生意,放眼前朝,哪个亲王能做出这种事来?” “啧,这样的男人啊,不配一个有野心的女人。” 西域美男一愣,“公子,您不会是……” 沈轻墨打断他的话,“走吧。” 众人头也不回的出了兴庆宫。 “兴庆宫是前朝废帝的旧住处,如今又被改建的如此漂亮,风景迷人。”濮阳瑄揉了揉薛瑾仪的手背,“想进来看看的普通百姓也是有的。” 薛瑾仪叹道:“但愿他不是包藏祸心吧。” 然而,感觉告诉她,这种想法可能是在自欺欺人。 亥时一到,烟火准时燃放。 色彩绚丽的烟火在夜幕上绽放,犹如鲜花盛放,灿烂无比。 兴庆宫外的街道上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见到如此绚烂的烟火表演,纷纷欢呼起来,然后齐声高呼“万岁”。 排山倒海一般的声势,让站在晴望楼上的人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样一幅盛世太平,众人自是欢喜的随着那一波波声浪,向皇上祝寿。 亥时中,寿宴结束,皇上带领后妃们率先离开晴望楼,剩余人等依次离开。 薛夫人等到大长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兴庆宫门前的马车上,依然没有找到大长公主与死丫头接触的痕迹,她们就像陌生人,没有一句话。 她大失所望,没搭理任何人,上了马车就走。 今天因为是诞节,所以暂时取消了宵禁,还要半个时辰不到就要到子时了,但是大街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人们还意犹未尽的议论着烟火。 濮阳瑄道:“我猜,你想走回东市。” 薛瑾仪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阿瑄你真是太了解我了,正好今天吃撑了,散散步也好。” 两人并肩而行,慢悠悠的往东市走去。 几乎一天都耗在了兴庆宫,所以回楚王府前,肯定是要先去景轩看看情况的。 进入东市之后,一阵熟悉的乐声盖过鼎沸的人声,传入他们的耳中。 濮阳瑄道:“是沈轻墨他们。” 薛瑾仪定睛一看,只见沈轻墨率领着他手底下的西域美人们当街起舞,热闹的气氛感染着每一个路人,让路人们不由地驻足观看,随后在西域美人们的带领下,跟着一起跳舞。 往前的道路被跳舞的人群给堵得水泄不通,想要前行的人不得不绕路走。 “我们也绕路走吧。”濮阳瑄道。 薛瑾仪点头,反正已经到东市里面了,多的是回去的路。 “不过……”她刚走出两步,忽地抓住濮阳瑄的衣袖,“我感觉有点奇怪,你看那边,在弹奏乐器的人在往我们这里张望呢。” 濮阳瑄揽住薛瑾仪的肩膀,躲到旁边建筑的柱子后面,往剩下的两个方向看去,几名西域人混在人群中。 这放在平时并不奇怪,因为东西市里最不少见番邦人了。 可是,那几个人木头桩子似的站在路边,视线从每一个路人的脸上扫过,像在找寻着什么。 “他们是在找谁?”薛瑾仪缩在濮阳瑄怀里,探头探脑。 “你觉得这个时辰了,东市里会出现什么大人物吗?”濮阳瑄反问道。 薛瑾仪道:“除了我俩,还能有谁?” 今日参加诞节酒席的人,大多玩闹的累了,从兴庆宫出来,直接回家去,或者去平康坊的销魂窟,谁还有兴致再去东市里吃吃喝喝,买东西啊? 濮阳瑄道:“要么我们原路出了东市,今晚直接回家吧?” 薛瑾仪皱眉摇了摇头。 濮阳瑄微微叹口气,“今日找不到,还有明日后日,所以不如找点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对!”薛瑾仪坚定的点头,“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不敢怎么样的。” “走吧?”濮阳瑄握住她的手。 薛瑾仪乖乖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毫不犹豫的往前走去,在跳舞的人群前站定。 沈轻墨很快发现了他们,挤过人群大招呼,“楚王殿下,楚王妃,二位好。这么晚了,没有直接回楚王府,又来东市闲逛吗?” 这乌泱泱的全是人,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他们了,说没鬼都不信。薛瑾仪不冷不热的打量着沈轻墨。 “嗯。”濮阳瑄冷声发出一个字。 面对这位惜字如金的楚王殿下,沈轻墨笑意不减,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薛瑾仪,“有兴趣和我们一起来跳舞吗?” “没有。” “我听我相公的。” 两人默契十足,让沈轻墨在两句话之间没能插上嘴,有些无奈和惆怅的看着他们。 “所以,能麻烦你让开一点路,好让我们过去?”濮阳瑄没什么好语气的问道。 沈轻墨回头看看,一脸苦恼,“这里不单是我的人,还有许多路人,可能比较麻烦……” 濮阳瑄道:“最简单的方法是让你的手下停止奏乐。” “啊?”沈轻墨有些为难,“大家正在兴头上,这样不太好吧?” “我觉得挺好。” 瞧着这位不近人情的楚王殿下,沈轻墨又看看薛瑾仪。 虽然景轩开业那天,楚王盛装打扮被推到了店门口吸引客人,可是那张臭脸也只是能吸引吸引花痴的女人们罢了,说到底与他一起做生意,楚王妃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力,会吃多少苦头呢。 有这样生意头脑的人,与他联手才更有意思。 第316章 有生意头脑的人才是绝配 沈轻墨在心中默默感叹。 薛瑾仪感觉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同情? 太莫名其妙了吧? 她有什么好同情的? 这位沈公子到底在想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让薛瑾仪起了追根究底的心思,轻咳一声,“沈公子,我们要早些回去的,这里是去景轩最方便的路了。” 沈轻墨回过神,开口道:“不如这样吧,那边有一间茶寮,我请楚王殿下与楚王妃喝杯茶,这边呢,我让手下人疏散下人群,等茶喝好了,您二位也方便过去了,不是?” 薛瑾仪笑道:“耽误的时间岂不是和我们绕道差不多了?”她缠住濮阳瑄的胳膊,“阿瑄,我们从别处绕回去吧,正好顺便逛一逛,看看有什么新鲜有趣的玩意儿。” 说着,他俩就要抬脚走人。 沈轻墨提高声音叫道:“楚王妃!” “你还有什么事?”濮阳瑄的语气中明显透露出不悦。 沈轻墨听出来也当没听见,“楚王妃,您的景轩经营的有声有色,而我在圣驾面前献艺也大放异彩,想来今后客源不断,你看,我们都是挺会做生意的人,你真的没打算和我联手做生意吗?” “没有。”薛瑾仪拒绝的非常干脆,“沈公子,你我才见第几面,不必对我如此信任吧?” 沈轻墨一点儿也不脸红的笑道:“我看人很准的。” 薛瑾仪觉得好笑,沈轻墨当人是傻子吗? “我们只喜欢做点让自己高兴的事,联手什么的就会有更多的限制和束缚,观念上也会又很多不合的地方,与我做生意的初衷背道而驰,所以请沈公子放弃这个念头吧。” “那真有意思了。”沈轻墨摸着下巴,“谁都不会嫌钱少,楚王妃真的不愿意与我联手吗?” “不愿意。”薛瑾仪摆摆手,与濮阳瑄同时转过身去,“我们是竞争对手,商场上也会杀得你死我活。所以,麻烦沈公子以后不要再有这个念头了,否则一定会被我抓准时机,害死你自己的。” 沈轻墨没有再阻拦,望着楚王夫妇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安奴,你现在怎么看?” 西域美男一直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轻声开口:“公子,既然不能成为朋友,那就是敌人了。楚王妃已经把话说的非常明白,您应该能看出她是在说真话。” 沈轻墨无奈的摇头叹气,“太可惜了,有如此生意头脑的我与楚王妃才是绝配啊……” 安奴咳嗽两声,“公子,您这……” 沈轻墨回头看他一眼,笑了笑,“不要想太多。虽然楚王妃不同意,但是再看看楚王吧。” “您不是对楚王……”安奴有些摸不透这位公子了。 沈轻墨道:“虽然……但是他到底是……”周围人多,他给了安奴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混入人群中,继续狂欢。 大约是因为和沈轻墨交谈过了,所以其它两条路上的西域人只看了他们两眼,没有拦住去路。 薛瑾仪道:“为什么沈轻墨会用同情的眼神看我?” 濮阳瑄道:“因为他认为你和我一起经营生意,会吃亏。” “才不会呢。”薛瑾仪甜甜笑着,挽住濮阳瑄的肩膀,“他懂什么呀?就胡乱猜测,不过是希望我能和他联手吧?” 濮阳瑄这样的解释,似乎也能说得通,她琢磨了一下。 “按邵五郎的意思,跟他合作,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将来要被他吞并了。”她翻了个白眼,“我才不会上当呢。” “说到邵五郎,可以把今天在兴庆宫的事告诉邵五郎,卖他一个人情。”濮阳瑄道。 “好呢。” 两人谁也不提沈轻墨了,虽然绕了一段路,但看看街道两边的商铺还是挺有意思的。 回到景轩,薛瑾仪只喝了一口茶,便叫青芷汇报今天铺子的情况。 青芷是个能干的人,她不在,亦能将铺子打理的井井有条,这让薛瑾仪非常放心,以后有别的心思时,可以放心的将铺子交给青芷来管理。 听完汇报,又清点过今天收到的银钱,然后妥善的锁进柜子里,她开口道:“明天还是要麻烦青芷主持景轩的大小适宜,我打算亲自去一趟蓝田县,再见见小宝母亲他们,商议一下为铺子增加人手的事。阿瑄……” 她看向身边的男人,按在他的手背上。 “明天,你留在城里吧?” 如果他也去了蓝田县,保不齐会被皇上猜疑,所以只有她一个人去才是最妥当的。 濮阳瑄明白其中缘由,“好,不过……” 他凑到薛瑾仪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垂上,痒得薛瑾仪不由地笑了。 两人亲密的举止,青兰她们是习以为常了,唯有柳江不客气的翻白眼。 “喂喂喂,现在不是在谈正经事啊。” 幸好姐姐不在,她可以“为所欲为”。 薛瑾仪抬眼看向她,“我出门,不能一个人不带呀?所以阿瑄帮我想到个可以护卫安全的人。” “哼。”柳江抱着手臂。 薛瑾仪道:“还有,青芷好好迎接一下大夫的师兄弟,我在蓝田县那边办好事情就立刻回来。” “请王妃放心吧。”青芷应道。 薛瑾仪拍拍手,“忙活了一天,大家都早些休息吧。” 众人散去,她和濮阳瑄今晚直接睡在景轩了,免得来回奔波的麻烦。 翌日,薛瑾仪又交待一遍铺子的事务,挥手向濮阳瑄告别,然后登上了马车。 陪她一起去的只有姚嬷嬷和两名王府的护卫,马夫驾车一路轻快顺畅的出城,往蓝田县的方向去。 姚嬷嬷叹道:“这些天来,一直看您和楚王殿下在一起,这乍一分开,居然有点不习惯了。” 薛瑾仪抿嘴一笑,“偶尔得有些新鲜感和惊喜呀?”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姚嬷嬷被她逗笑了,“可还是感觉要是楚王殿下能陪着您一起出来就好了。” 薛瑾仪掀开车窗帘子,看了眼外面不断后退的树林子,“很快就会见面的啦。” 第317章 再去蓝田县 “很快?”姚嬷嬷搞不懂了,不是把楚王殿下留在京城看家,为了免遭猜疑而不去蓝田县吗? 而且去蓝田县办事,加上一来一回,一天就过去了,哪儿能很快? “小姐,我听不明白了……” “你很快会知道的。”薛瑾仪神秘一笑。 姚嬷嬷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剥了龙眼给她,“小姐,路上无聊,您吃点东西。” “嗯。”薛瑾仪接过龙眼,慢悠悠的吃着。 姚嬷嬷瞅着她,问道:“小姐,您……” “嗯?”薛瑾仪笑道:“嬷嬷,您有什么话,直接和我说吧。” 姚嬷嬷道:“小姐,您和楚王殿下成婚都不少日子了,没有觉得身子哪儿……” 薛瑾仪脸颊微红,瞟一眼姚嬷嬷,“现在还不是时候呢,嬷嬷。” 姚嬷嬷无奈道:“话是这么说,但是好不容易等到小姐成婚了,不由地就急起来了……” 薛瑾仪望着窗外的风景,“孩子对于现在的阿瑄和我来说……其实是我们不能给孩子一个安稳又平静的生活。等到合适的时机,也不迟的。反正我和阿瑄现在年纪还小呢。” 说起来原主这副身体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虽说放在现代已经成年了,可是正要生育孩子,感觉还是怪怪的。 姚嬷嬷哭笑不得,“有些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会喊爹娘了。” “嬷嬷!”薛瑾仪摇了摇姚嬷嬷的手。 姚嬷嬷被她晃得有些头晕了,哭笑不得,“好好好,我不提了。” 薛瑾仪冲她灿烂一笑,继续望着窗外的风景。 因为没有提前通知一声,所以当正在帮忙收拾房舍的小宝母亲与张叔他们看见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是薛瑾仪后,又惊又喜的围聚上来。 “楚王妃,您怎么来了。”小宝母亲用围裙擦着自己的手,犹豫着不敢捧薛瑾仪,“您比以前更漂亮了,我都快要认不得您了呢!” 薛瑾仪热络的握住小宝母亲的手,笑道:“好久不见,你们都还好吗?” 小宝母亲眼中含着一股热泪,哽咽道:“都好,都好。多亏了……” “小宝她娘。”薛瑾仪叫住她,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快带我四处看看吧,眼见为实,我才相信呢。” “好!”小宝他娘一口答应,“楚王妃,这边请……哎呀,不对不对,我们应该先给楚王妃行礼呢!” 安排在这里主持大局的安置使率领所有人恭恭敬敬的向薛瑾仪行礼。 薛瑾仪忙叫众人起身,然后对安置使道:“我与小宝他娘交好,有许多闺中话要讲,安置使忙你自己的事去吧,不用你作陪,也不好耽误安置的进度。” 安置使拱拱手,“下官告退。” 等不相干的人退去后,小宝母亲才说道:“楚王妃,感谢您和楚王当初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没有你们,我们这些人谁也活不到今天。” 薛瑾仪谦虚道:“都是大家一起的努力,才有的今天。” “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永生难忘,一定会竭尽所能的来报答你们!”小宝母亲揉了揉眼角,问道:“听安置使说,今早上皇上降下旨意,说是要抽一部分人去制作胭脂水粉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瑾仪笑着将景轩的事情告诉小宝母亲,“……所以,这下子需要你们来帮我了。” “谈不上什么帮不帮的,”小宝母亲笑道:“我们又不是不拿工钱。能为楚王妃做点事,我们巴不得呢。” 两人笑起来,没有尊卑之分,像一对好朋友似的。 不多时,两人来到小河边,薛瑾仪惊讶的发现在怪石旁边真的在建起一座精致的小园子,问道:“那园子是怎么回事?” 小宝母亲看了一眼,“那是之前的工部官吏画图纸的时候,说要在这里建一座园子,说是您喜欢的呀?楚王妃,您不知道吗?” 薛瑾仪揉了眉心,她明明已经拒绝了。 “我们去看看吧。”她有点不放心。 小宝母亲立刻热情的带她去园子看,“那官吏精心设计,据说十分的雅致,您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薛瑾仪苦笑一声,“就怕他好心办成坏事。” 小宝母亲惊奇道:“此话怎讲?” 薛瑾仪道:“就怕有人拿这个做文章,说楚王与我占用难民的安置地与人力财力,建造这享乐的东西。” “啊?!”小宝母亲睁大眼睛,压根没想到这一层,“我们真心真意、心甘情愿为您与楚王建造这座园子的!” 薛瑾仪微笑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她望着已经初具规模的园子,想要毁掉已经不大可能了,而且也浪费了众人的一番心血,“从外观上来看,这园子确实别致,可以有另外的用途。” “什么?” “张叔不是厨艺绝佳吗?这园子就留给张叔开饭馆吧。” “可是……”小宝母亲指着四周,“这儿在京城外头的荒郊野地里,谁没事儿会跑到这里来吃饭啊?” “可是这里胜在景色好啊?”薛瑾仪拍拍小宝母亲的手,走进园子里,“京城里聚集着有钱有闲的人,不趁机宰他们一顿?” 小宝母亲被她的小表情给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您说的是。” 薛瑾仪踩着沙石小路往前走去,四周的建筑或有雏形,或快要建好,工匠们勤劳的忙碌着,从大小与布局来看,挺适合做小饭馆的。 “就这么决定了。”她一拍手,“这里给张叔用来做饭馆。小宝她娘放心,我有办法招揽到客人的。” 她招手示意负责这里的工匠过来,“去告诉安置使……” 她把自己的打算大致说了,剩下的具体的事务可以交给张叔自己决定。 工匠一听,有些慌,“可是这不是您……” “我已经这么决定了。”薛瑾仪面目严肃的说道:“你只管这么告诉安置使。” 工匠听出不容置疑的意味,忙点头道:“是,小的会按照您的吩咐做去的。” 薛瑾仪松了口气,提高声音道:“我再说一遍,这座园子和我,以及楚王,整个楚王府没有半点干系!” 第318章 召集人手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小宝母亲跟上去,“本来张叔还在发愁是留在这里给大家做饭,还是去京城找一份活计。我们都觉得张叔留在这里烧大锅饭,白瞎了好厨艺。可是去京城吧,多少有些不舍,现在好了,有楚王妃的办法,张叔既可以留在这里,又可以大展身手了!” 薛瑾仪笑着点头。 小宝母亲欢快的跳起来,“我要去告诉张叔这个好消息!” 薛瑾仪叫住她,“顺便,集合一下愿意为我景轩做事的人吧。” “好,楚王妃您稍等片刻!”小宝母亲挥挥手,“前面院子里见!” 她飞快地跑走,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所有人。 姚嬷嬷笑道:“小姐,您真的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呢,所以大伙儿都真心实意的爱戴您。” 薛瑾仪道:“他们过的好,我就开心。” “您只要开心这么简单啊?” “是啊?” 姚嬷嬷道:“小姐果真是菩萨心肠。” 薛瑾仪笑了笑,安逸闲散的在安置地里散步,看着原本穷困潦倒、挣扎在生死边缘的难民们过上不愁温饱的日子,勤劳的做着各自力所能及的事情,笑容一点点的加深。 闲逛的差不多了,薛瑾仪来到小宝母亲指的院子,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小宝母亲叫道:“大家安静安静,楚王妃来了!” 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跟随着薛瑾仪而移动着,所有人的眼中充满了渴望与期许,毕竟现在安置地里的活计不重,要是能多一份活计,多挣一个铜板都是好的。 他们的穷怕了,苦日子也吃够了,珍惜每一个铜板。 薛瑾仪来到小宝母亲身边,望向面前三四十个人,露出亲和的笑意,“首先,谢谢大家来到这里,愿意为景轩出一份力。” “楚王妃不用谢我们,我们愿意为您做牛做马的!” “楚王妃哪怕叫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照做!” “好了,大家。”薛瑾仪抬手,示意大家先不要讲话。 这样的话传出去,对她和阿瑄不好。 毕竟,民心要都向着皇上才行。 大家很快安静下来。 薛瑾仪继续说道:“然后,需要告诉大家的是,我们会先教导大家如何制作胭脂水粉,麻烦大家务必认真学习,待一月满后,将会进行考核,挑选出最适当的人选。” 虽然很想帮助到所有人,可是做生意讲究商品质量,她不希望景轩的东西出质量问题,砸了口碑。所以,过分的“善良”,其实是对所有人的伤害,因此她必须在一开始就提出高标准和严格要求。 “落选的人,如果将来有机会,会再看看有什么适合你们的活计。”她补充道。 众人纷纷点头,其实对楚王妃的话也能理解。 薛瑾仪微笑道:“好,现在排好队,依次到我这里来,登记姓名。” 她向小宝母亲点点头,后者招呼上两个人,让三四十号人排好队。 薛瑾仪坐在桌后,会写自己名字的,让她们自己登记名字和家乡,不会写的,她写好了之后,让人摁手印。 一边登记名字,她一边做最初的挑选。 应该是小宝母亲留心了,所以聚集在这里的人都还挺适合的。 “下一位。”薛瑾仪换了一张新纸,高声说道。 “哎呀,你就一起来嘛,多攒点儿嫁妆,以后日子不愁呀?”小宝母亲笑着劝道。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一个柔弱的女声叫道。 “小宝他娘,怎么了?”薛瑾仪抬头望去,“要是不愿意的话……” 在看清楚那人相貌后,她微愣了一下,而那人慌忙的侧过头去,用手挡着小半张脸。 “我对制作什么胭脂水粉,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小宝母亲还在劝说:“潘姑娘,你无依无靠的,机会难得呀?” “是啊。”薛瑾仪仿佛没有认出她是谁,微笑道:“我不会亏待大家的,反正在这儿闲着没事的话,多挣点钱不好吗?” “……”潘璃无语,明明刚才还要劝她不愿意就算了,怎么改口的这么快,难道是认出她的身份了? 薛瑾仪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 小宝母亲扯了扯潘璃的衣袖,“你看楚王妃多平易近人啊?和我们一起吧,这样你也能很快融入进这儿的生活呢。” 潘璃看着薛瑾仪的脸色,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动了动嘴唇,小声道:“潘儿。” “哎呀,你怎么这么害羞呢?”小宝母亲无奈。 薛瑾仪微笑着将纸笔递过去,“会写字吗?” 潘璃接过,草草的写下自己的名字,看到别人都写了家乡,心里不由地一阵酸涩,更潦草的写下“金州”二字。 她并非出身金州,只是不得不这么写。 “好了。”薛瑾仪点头,示意她去旁边,“小宝他娘,你也要登记吗?” “好啊!”小宝母亲高高兴兴地摁手印。 “好了。”薛瑾仪拿着名单,给这些人简单的做了分工,然后所有人来到安置使分给她们的院子里,打扫和布置的同时,她讲解了一下制作胭脂水粉的流程。 因为景轩出品的胭脂水粉涉及到一些秘方,为了防止秘方泄露,她特意将各个步骤交给不同的人,每个人只掌握一小段的话,就无法猜透、看透胭脂水粉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了。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夕阳西落,为大地铺上一层金色。 薛瑾仪忙活的差不多了,看眼坐在廊下和几名年轻姑娘一起整理笸箩的潘璃,叫上小宝母亲从院子里出来,问道:“那位潘姑娘,我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小宝母亲答道:“她是才来不久的,说是被拐骗进了一家暗窑,好不容易逃出来,被送到这里来的。看样子,以前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不想这场天灾搞成这个样子,来了之后不怎么和我们往来、说话的,性子也太文静了。” “……”陪伴在太子身边的潘璃,怎么忽然有了这么离奇的身世? 第319章 木屋藏娇 薛瑾仪问道:“是谁送她来的?” “蓝田县的官吏。”小宝母亲答道。 薛瑾仪又问:“她来之后,你们有发现在她身上出现过奇怪的事情,或者人吗?” 小宝母亲摇摇头,“她这个人相貌长得不错,可是因为不爱说话,总躲着人,所以大家都没怎么在意过她。我们想过多拉近关系,可是嘛……”她叹口气,颇为无奈,“可是总有种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感觉……咳咳,话糙了点儿,让楚王妃见笑了。” 薛瑾仪摆摆手,“没事。” “楚王妃,您怎么这么关心潘姑娘啊?”小宝母亲不解的问道。 薛瑾仪没有回答,而是蹙起眉头,在兴庆宫时,陈静瑶提起烦恼之事,没有提起过潘璃,说明她已经不是个威胁了,原来是被送到这里来了吗? 看来,是蔡皇后与妻妾们威胁到了潘璃的安危,太子怎么可能舍得心爱女人仅留存在世上的胞妹遭遇危险?所以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给潘璃,掩人耳目将她送到了蓝田县的安置地。 这里都是难民,而提到难民,人们最先想到的是贫穷、瘟疫、肮脏……这些十分不美好的词语,所以不会有不相干的人来到这里,自然不用担心潘璃被揭穿身份或是被追杀了。 至于东宫里少了一个宫女,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这是个迷惑了太子心魂的女人,没了是最好的。 好一出“木屋藏娇”啊? 看潘璃的面色,在安置地的生活不差,显然她依然是太子的“心头宝”。 潘娘子之死还没又查清楚,但现在的情况不会影响他们预想的结果,那就好办了。 “楚王妃,您在想什么?”小宝母亲见薛瑾仪不说话,好奇的问道。 薛瑾仪抓紧小宝母亲的手,面色严肃的说道:“小宝她娘,我有一件事需要交给你办。” 小宝母亲跟着正色道:“楚王妃,您尽管说。” 薛瑾仪道:“那个潘姑娘来历不凡,你帮我暗中盯住她。” “什么来历?”能让楚王妃这么在意,小宝母亲登时紧张起来,“楚王妃,方便告诉我吗?” “说了,会死人的。” 薛瑾仪阴森森的口气,让小宝母亲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不打算追问下去了。 “明日,我会将大夫和需要的工具都带来,大家要加油学习了。”她又恢复了轻快和悦的神色。 小宝母亲也笑起来,“楚王妃,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的跟着您学习,绝对不会懈怠,辜负您的期望!” “嗯。”薛瑾仪回头看了一眼院子,虽然站在这里并不能看到潘璃。 “我要回去了。”薛瑾仪对小宝母亲点点头,坐上回京城的马车。 姚嬷嬷道:“小姐,楚王呢?不是说很快就能见到了吗?” 薛瑾仪望着窗外的树林,“有情人那是放在心里,就算远隔天涯,心在人在,就如同在一起。” “小姐!”姚嬷嬷哭笑不得。 薛瑾仪道:“往后几日,我可能刚要住在蓝田县这边了,嬷嬷,回去之后你帮我收拾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具吧。” “唉,小姐这日子又越过越辛苦了。”姚嬷嬷感叹道。 “怎么是越过越辛苦了呢?”薛瑾仪拍了拍自己的身上的荷包,“钱袋子越来越鼓,应该是越发的高兴才对呀?” 看着这样乐观向上的小姐,姚嬷嬷眼中泪光闪烁。 多么希望小姐的母亲还活在世上,能够亲眼看看自己的女儿是那么的优秀和聪慧。 薛瑾仪发现姚嬷嬷居然哭了,递去自己的帕子,“好啦,有哭的力气,不如留着力气发家致富!” “小姐。”姚嬷嬷攥紧薛瑾仪的手,满怀的感慨,虽然泪意还未消退,但脸上已经展现出笑容。 薛瑾仪继续看向窗外,道路两旁苍翠的树林中,似乎有一道黑影如影随形,她没有半点慌张,甚至唇角微微的勾起。 马车行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小路时,薛瑾仪叫车夫停下,借口休息会儿,散散步。 “嬷嬷,那边有一条小河,我过去洗洗手。”她指着林子后面的粼粼水光。 姚嬷嬷不放心,非要跟着,“万一有什么见色起意的歹人呢?” “那您一会儿一定要安安静静的哦。”薛瑾仪手指压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出声。 “为什么?” “很快,你就知道了。”薛瑾仪抬脚,穿过小树林,来到小溪边,随意的洗了洗手后,看见一道黑影从头顶落下。 “小姐,我洗了个果子,你尝尝看。”姚嬷嬷递过来一只水灵灵的果子时,眼角余光赫然发觉小姐的身后站着一个人,心头一惊,差点要尖叫出声。 一只手死死的按住她的嘴巴。 姚嬷嬷抬头一看,按住自己的竟然是小姐? 薛瑾仪微笑着摇摇头,再摆出噤声的手势,然后低声说道:“是认识的人,嬷嬷你继续在这边休息,我们去那边说会儿话。” 姚嬷嬷点点头,再仔细去看那人时,发现那不是曾经和小姐在河边……的面具男?! 小姐和他好像变得非常熟悉的样子,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她不解的眨巴着眼睛,看着小姐和面具男走远。 两人没有走太远,站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下。 薛瑾仪脸上展露出甜蜜的笑颜,“阿瑄辛苦了。” 濮阳瑄没有解开面具,声音有些沉闷的响起,“我检查过安置地内外了,因为涉及到皇上与大长公主的名声,所以负责的安置使并没有偷工减料,这里的房舍以及田地、工坊,与当时的规划几乎一致。我也问过好几个人了,他们对现下的生活感到非常满足。” 薛瑾仪甜蜜的笑容中又增添了一份满足与骄傲,“嗯,我也问过小宝他娘了,他们现在过得非常开心呢。” 她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不过,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潘娘子的妹妹,我看见了。” 薛瑾仪缓缓的点了点头,问道:“没想到太子把潘璃偷偷的送出宫里,一点儿风声都没传出来,这次我们一定要看紧了。” 这可是对付太子的大杀器之一啊! 第320章 不能这样 “我已经拜托小宝他娘看着了。”她继续说道,拉起濮阳瑄的手,“而且,我打算接下来一段时间住在这里。蔡氏这次在兴庆宫险些惹祸上身,一时半会儿不会对我们下手,趁着这个的时机,可以解决掉铺子不少麻烦。只是……” 她抬头望着他,树影加上面具,巧妙的遮掩了他的双眼,让她看不清楚他的脸色。 姚嬷嬷张大嘴巴,忘了呼吸。 小姐为什么和这个男人这么亲密?! 以前小姐今天说喜欢这个,明天说喜欢那个,可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她现在不是深深喜欢着楚王殿下的吗? 她不禁紧张担忧起来,小姐不能做这样的事吧?! 楚王殿下要知道,该多伤心? 薛瑾仪和濮阳瑄都不知道此时此刻姚嬷嬷的内心有多么的煎熬,晃着手说话。 “只是我们会分开一段时间?”濮阳瑄轻声问道。 “嗯。”薛瑾仪点头,“可是我好舍不得你啊?” “我可以这样继续陪在你身边。”濮阳瑄笑道,攥紧薛瑾仪的手,“不用担心,京城里的人不会发现我不见了的,就像从前那样。” “说起来,从前你化名阿衍出去行走江湖的时候,是因为不受人关注,加上有姑祖母做掩护,所以一直不被其他人所知道吗?”薛瑾仪好奇的问道。 濮阳瑄点头。 “可是你我现在都挺受瞩目的。”薛瑾仪摸着下巴。 濮阳瑄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最受瞩目的人明明是你。” “瞎说。”薛瑾仪瞪他一眼,“不知道是谁,往景轩的大门口一坐,就引得无数少女花痴呢。” 所以说,现在这个局面下,濮阳瑄想像以前那样悄无声息的离开皇宫、王府或者京城,都不太可能,增加了许多不确定的危险。 濮阳瑄看着她眼中的担忧和关切,笑着轻抚过她的发丝,“我有些老毛病,宫里人都知道,需要静卧数日才能好转。” 薛瑾仪想起从前在大长公主府时,遇到过濮阳瑄旧病复发的样子,一阵心疼中情不自禁地扑过去,抱住濮阳瑄的腰身,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姚嬷嬷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拉拉手也就算了,可能是她老眼昏花,他们只是在交接什么东西?可现在抱一起是什么情况?! 她觉得自己应该过去阻止一下了! 可是……河边上石子不少,说不定是小姐不小心滑一跤呢? 姚嬷嬷又有点犹豫了。 要不再看看? 另一边,濮阳瑄又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鬓角,“你看,我都多久没有发病过了?” 薛瑾仪在他的胸口上蹭了又蹭,“要是能找到什么神医,能够彻底治好你的病就好了。” “哎呀,”濮阳瑄的声音更加温柔,“我说过的,你是我的福星,我感觉那些老毛病都不会再复发了。” 薛瑾仪轻轻笑出声。 他俩的模样俨然一副相爱多年的眷侣。 姚嬷嬷觉得自己再不能等下去了,急忙快步走上前去,不料因为太匆忙,脚底踩到石子,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一跟头摔在泥地上。 “姚嬷嬷摔倒了。”濮阳瑄最先发现了情况。 薛瑾仪转过身去一看,忙和他快步上前去,一左一右扶起姚嬷嬷,“嬷嬷,您没事吧?” 姚嬷嬷急切的抓住薛瑾仪的手,刚要开口,可是感受到另一边男人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她的身体抖了三抖,话在舌尖上打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薛瑾仪亲手拍去姚嬷嬷身上的灰尘,温声问道:“嬷嬷,您身上哪儿疼吗?” “小,小姐……”姚嬷嬷战战兢兢的斜眼去看面具男,抓着薛瑾仪的手收紧几分,疼得薛瑾仪皱起眉头。 薛瑾仪是看出来了,因为濮阳瑄在,姚嬷嬷不敢说话了。 她对濮阳瑄点头示意,“那我们说好了哦。” “好。” “你小心点。”薛瑾仪多叮嘱了一句。 “放心。”濮阳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开,身影消失在林子中。 他一走,姚嬷嬷瞪着薛瑾仪,张口叫道:“小姐,您不能……”似乎怕被听见,她又急急忙忙地压低声音,“小姐,您不能和那个人这样子的吧……” “啊?”薛瑾仪想了下,哭笑不得。 可是这要怎么和姚嬷嬷解释,面具男就是濮阳瑄呢? 濮阳瑄和阿衍是同一个人,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虽然姚嬷嬷是现在最亲近的人之一,可是为了她自身的安危,以及保密性来讲,是不可以告诉她的。 “嬷嬷,”她用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姚嬷嬷,“你最信任我的,对吧?” 姚嬷嬷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 薛瑾仪道:“那个人是可信可靠的人,而我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婚姻,对阿瑄依然是独一无二的爱……”她觉得自己暗示的已经差不多了,“所以,嬷嬷不要再担心怀疑什么,也不要将今天的事告诉任何人,好吗?” “……好。”姚嬷嬷应道。 薛瑾仪的眉眼间浮现出笑意,像春风一般吹拂在姚嬷嬷的脸上和心间。 “嬷嬷,放心吧。”她加重语气。 姚嬷嬷“嗯”了一声,感觉确实应该信任小姐,毕竟现在的小姐已经脱胎换骨了,再也不会做出任何荒唐的事。她做什么一定有她的目的和原因,她好好的守护着、照顾好小姐就是了,不必多问。 薛瑾仪松口气,拉起姚嬷嬷的手,“走吧,回家了。” 回到楚王府,姚嬷嬷看到楚王殿下,似有一股气堵在喉咙口,转念想起小姐的话,向濮阳瑄行过礼,便退下去了。 薛瑾仪道:“今日把姚嬷嬷吓唬的不轻,看来还是带青兰去蓝田县吧。” “你没有告诉她吗?” “没有,少一个人知道,对你对我,对她都是好的。” “嗯。”濮阳瑄牵着薛瑾仪的手,走进屋中,地上摆了两口小箱子,桌上搁着两只大包袱,“我已经收拾好你的行囊了。” 薛瑾仪嘟起嘴,“阿瑄这么急着要我走啊?” 第321章 挑唆 “嗯?”濮阳瑄抱住薛瑾仪,“好像……我跟你会一起走的。” 薛瑾仪窝在他的怀中,“你已经安排好啦?” “嗯。” 薛瑾仪回楚王府前,先见了大夫的师兄弟,然后安排了要带去蓝田县的人与物品。阿瑄这边也高效率的将一些事给安排妥了。 他们两个啊,真真是珠联璧合! 第二天,薛瑾仪带着人大张旗鼓的离开京城,去蓝田县。 她离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卫国公府。 “蓝田县那边人多眼杂,但也意味着方便做些什么。”二太太兴奋的说道:“对薛瑾仪下手,非常方便。” “不。”薛夫人摆摆手,浅浅地抿了一口茶,“她去蓝田县,肯定会带走一批护卫,瞧楚王殿下那个宝贝的劲儿,说不定会加派人手暗中保护,找她下手太容易露出马脚了。” “那如何是好?”二太太有些不服气。 薛夫人叹口气,放下茶杯,“这回皇上的诞节上,蔡家出手失败,我们这边得抓紧时间做些什么。” 如果得手了,芳仪在东宫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了吧? 二太太暂时闭嘴了,免得乱出主意被薛夫人骂。 薛夫人见屋里没声儿了,冷眼瞪向二太太,“怎么这会儿装哑巴了?” “我……”二太太有些无语,提这个不满意,提那个也不好,不如让她自己来做决定? 薛夫人喝道:“脑子坏掉了?只会说这一个字了吗?” 二太太撇撇嘴,忽然一个激灵,叫道:“景轩开业以来,其它胭脂铺子的生意清淡了不少,除了那些不太在意的,要么势单力薄,不敢对抗,要么找了办法想去砸场子,结果被景轩安排的狐媚子给勾去了魂魄。最郁闷的,当属花影衣香坊了。” “继续说。” 二太太道:“花影衣香坊呢,不是没想过各种方式来招揽生意,可是谁叫景轩的东西确确实实比花影衣香坊……”她急忙收声,没敢将“好”字给说出口。 她瞄了一眼薛夫人的脸色,发现没有什么异样后,才敢继续往下说。 “那些太过下作的手段,花影衣香坊也不屑于去做,可是随着柳央被景轩挖走了,眼瞧着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这新仇旧怨加起来,谁能受得了呢?” 薛夫人道:“你的意思是说动花影衣香坊对景轩动手?” “这样子借刀杀人,咱们自己才不容易沾到脏水啊?”二太太忙堆起笑脸,“嫂子不是说楚王妃深得皇上宠爱吗,咱们自个儿动手,要是留下蛛丝马迹,也太容易惹祸上身了。” “可是,要怎么说动花影衣香坊再动手呢?”薛夫人斜眼看着二太太。 二太太道:“常去的客人们要是天天都在感叹柳央的香丸有多么的好,在花影衣香坊再也买不着了,您说这天天的被老板听进耳朵里,得多不舒服啊?” 薛夫人冷笑,“这倒是。” 就像现在府里,老夫人取代了她,天天指挥着人做这做那的,她看在眼里,有时候都恨不得跳起来掐死这个老不死的。 “不过,就怕花影衣香坊的老板不敢来一个狠的。” 二太太“嘿嘿”笑两声,“就看言语刺激的够不够了。” 薛夫人笑了,“看弟妹胸有成竹的样子,那么这件事也交给你去办好了。” “……”二太太眼皮子抽搐几下。 薛夫人问道:“弟妹,怎么了?” “啊?没什么……”二太太慌忙摇头,“就是家里……” “家里的事,我亲自来办。”薛夫人道:“你连给老夫人送药的事都办不好,在想什么呢?” “……”那就不怕她丢人现眼吗?二太太无语。 “快去办吧。”薛夫人见她不动,催促道:“死丫头不在城里,景轩若出了什么事,说不准老不死的会出手相助。她虽然有三弟妹帮着的,可是那么多事,一个年事已高,一个经验稚嫩,叫她们分身乏术,我也有机会了。” “是是是。”二太太起身,急急忙忙的出去。 薛瑾仪来到蓝田县后,在一处崭新的农舍里安置下来,与青兰一起收拾好了行囊,便叫上小宝母亲,一起来到院子里。 所有人到齐后,她特意看了一眼,潘璃也在。 怕引起潘璃注意,所以她只看了一眼,便将特别准备的画册发下去,“这是各种制作胭脂水粉的花草,大家先熟悉一下。” 画册上清清楚楚的画着各种的花草,涂上了颜色,清楚的标明了名字以及用途。 因为有的人不识字,所以她还特意讲解了一遍。 “先请大家好好的看一看画册,明天这个时候会小小的考一考大家。” 众人一听要考试,联想到那些寒窗苦读多年的学子,有的榜上有名,有的庸庸碌碌,人到中年还是个秀才,不由紧张起来,担心自己过不了这关,赚不到钱。 潘璃看这些人被吓着的样子,不屑的冷哼。 自幼,无论有多苦,姐姐都会抽出空闲时间,教她读书认字、弹琴写诗,说是将来凭着这些本事,做个女账房或者教书的,能够养家糊口也是好的。 她自认为虽然比正经读书人差一些,可是如今却要和这些乡野村妇混在一起,怎么也不能让人忍受。 可是太子说好的……叫她无论如何也要在这里忍耐下去,也许不会用太长时间,她就可以重新回到东宫! 潘璃咬紧牙关,望着简易的台子上明媚动人的女子。 都怪她的妹妹们,不然她在东宫的日子不至于那么难过…… 薛瑾仪觉察到一丝有些威胁的目光,暂且不去在意,温和的笑道:“大伙儿不必太紧张,其实呢,制作胭脂水粉的步骤非常的简单,取一些花草药材等物,将它们研磨成碎末,取汁水,晾晒成膏,就做成了。” 众人一听,这不才三个步骤吗?好像真的很简单的样子? “而且你们看,这些画册多清楚啊,随便看看就认得了。”小宝母亲帮腔道:“再说了,地里那么多菜,你们不也是认识的吗?” 众人笑起来。 薛瑾仪又道:“识字的麻烦举个手。” 一些人举起手来,她点了点人数,视线落在潘璃身上。 “潘姑娘,你不也识字的吗?” 第322章 辛苦都是值得的 潘璃回过神,“……是啊,怎么了?” 薛瑾仪笑着望向刚才用含着杀气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人,“麻烦识字的几位,每人带三个人,教大家认识画册上的花草叫什么。” 众人齐声应道:“好!” “不好。”潘璃蹙眉,显得不大高兴。 “为什么?”薛瑾仪看起来很有追根究底的耐心。 “我……”没兴趣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但一看到众人的眼神,到了舌尖的话,打了一转,又咽下肚子里,“我不懂怎么教人认字。” 她的语气非常生硬,显然是在扯谎,但是薛瑾仪仿佛相信了,点点头,“那好吧,你们几个去其他人那里吧。” 小宝母亲见状,不愿多事,帮薛瑾仪安排好分组。 院子里想起念字与讲解的声音,薛瑾仪巡视两圈后,看到潘璃终于受不了周围的嘈杂,偷偷地溜出门。 她让大夫的师弟竹大夫帮助大家深入了解花草,自己则跟了出去,一边假装与青兰闲聊,一边落在潘璃身后十几步的地方。 不过,潘离没有走太远,来到小河边,坐在一块看着比较干净的巨石上,用手指梳理几下自己的长发后,望向天空。 这时,幽幽的歌声响起,如泣如诉,好似妻子在思念远隔千里之外的情郎。 薛瑾仪站在树后,静静的听着。 潘璃的歌声相比受过特别训练的雨儿,略有逊色之处。 难怪了……薛瑾仪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与风声混合在一起,更显得悲伤、凄切的歌声,一曲罢,潘璃对着河面的倒映哀伤无奈。 她没有去纠缠潘璃,而是剧躲在树后偷偷看着。 过了会儿,潘璃轻轻地叹道:“殿下,您什么时候才能接我回去?这里的日子,叫我好苦啊……” 薛瑾仪听在耳中,计上心来,微笑着原路返回。 她没有直接回院子,而是绕过园子,来到从前看到过的那片花海。 可惜天气转凉,虽然还有一些花儿在开放,但数量与色彩都远不及当时了。 不过对薛瑾仪来说,眼前的景象顶多是感叹一下下,更重要的是——最重要的人已经被她放在了心尖儿上。 正想着,她心尖上的人谪仙降临,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青兰在外头望风,薛瑾仪没有顾忌的拉住濮阳瑄的手,“我刚才还在寻思着你藏在什么地方呢。” “你有想到什么吗?”濮阳瑄笑问道。 薛瑾仪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出现在这里的!” “是啊。”濮阳瑄心中有些小感慨。 万幸当时以阿衍的身份在这里接触薛瑾仪,才能了解到她心里一些梦幻的想法,达成她的心愿。 “你刚到这里安置下来,怎么不休息一会儿?”再开口时,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些关切的意思,“你这火急火燎的样子,真怕你把自己累病了。” “我没事!”薛瑾仪张开手臂,“你看我好着呢!” 看着欢快地像一只小雀的妻子,濮阳瑄一把抱住她,让她可以舒舒服服的靠在自己的怀中,“我都看在眼中,不会让你太操劳的。” “好!”薛瑾仪乖顺的应道,“其实……我觉得现在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我知道,可是如果累垮了身体,如何享受来之不易的幸福?”面具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薛瑾仪笑起来,穿越前,人们都叫她“工作狂魔”,似乎可以二十小时连轴转,不带喘一口气的。而到了现在这个时空,换了一副身体,她的“毛病”依然是改不掉了的。 “好啦,我会注意的。”她不想濮阳瑄为自己担心,“你也是。” 这个男人所经历的痛苦磨难,定然比她所知道的多的多,所以他必然有强大的忍耐力与坚持,他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忙碌奔波着。 “嗯。” 薛瑾仪笑着竖起小拇指,“那我们拉钩,不许骗人毁约。” “好。” 两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晃了晃,算是许下了约定。 “这几天,你打算住在哪里?”薛瑾仪问道。 濮阳瑄指着树林,“这里,往前有一处山丘,山上有小小的岩洞,既可以住人,又可以看到安置地里的情况。” 薛瑾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可是只能看见茂密的苍翠树林,“带了被褥、水囊和火石什么的了吧?山里,到了晚上特别冷。” “都带了。” “那我每天准备好新鲜热乎的吃食,就放在这里,你记得来吃,不要误了三餐。” “有阿瑾准备的吃食,我哪里舍得耽误吃饭?” “你呀。”薛瑾仪轻轻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 她不好太久远离人群,所以两人腻歪了一小会儿,便挥手道别。 薛瑾仪刚要转过怪石,忽听石头的那一边传来质问声。 “你不是楚王妃身边的侍女吗,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在偷懒?” 青兰冷声道:“潘姑娘,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词。楚王妃命我四处看看,怎么,这也要受潘姑娘管辖吗?” “……”潘璃好奇的望向青兰身后的怪石,说是石头,其实都快像一座小山了,而原本属于楚王的别院就依着这座怪石建成。 青兰见她不说话,语气又冰冷了三分,“潘姑娘,我记得您接了制作胭脂水粉的活吧?若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您这会儿不是应该在院子里学习吗?” “我有点好奇……”潘璃指着怪石,答非所问,“这石头的另一边是什么景象。” 青兰张了张口,发觉自己不能草率的阻拦潘璃,不然就显得十分心虚了。 薛瑾仪向濮阳瑄递去一个眼色,然后仰首阔步从怪石后面走出来,眼睛一眨不眨的对上潘璃的视线,仿佛才发觉她也在这里,惊讶的问道:“潘姑娘,您这时候不是应该在院子里吗?” “楚王妃不是也应该在的吗?”潘璃反问道,从头到脚将这位楚王妃打量了一遍,心里觉得不舒服。 这样漂亮的女子,幸好已经成为楚王妃了,不然若是太子看见了十有八九会摆倒在她的石榴裙溪下! 薛瑾仪道:“我在挑选适合的花田。” “是吗?”潘璃指着青兰,“可是我听这侍女说,楚王妃命她四处走走,这话的意思不是说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吗?” 第323章 被宠过头的女人 青兰喝道:“放肆!” 潘璃的脸上毫无自己有错的样子,甚至反嘲道:“难道我说的没错吗?” 青兰道:“我们楚王妃奉皇上之命来此,好像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你也没有询问的资格吧?” “哎呀,我只是好奇楚王妃为什么在这里啊?”潘璃一脸无辜,“安置地在荒郊野外的,人这么多,万一楚王妃有个三长两短,皇上要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该怎么办?” 青兰道:“无需潘姑娘费神了。” 薛瑾仪斜瞥一眼潘璃,这个因为姐姐的缘故,而被太子宠过了头的女人骄躁跋扈,眼底里有满满的不甘。 她不甘心于与一群来自他乡的难民混在一处,不甘心没有了东宫里的荣华富贵,也不甘心太子身边的妻妾取代她,成为太子心尖上的人。 薛瑾仪微微一笑,这就意味着潘璃必然有所图谋。 “青兰,我们走吧。”她转过头去,看起来丝毫不在意潘璃,“这儿风景不错,咱们多走走,说不定还能再找到一处适合种植花草的地方。” “是,王妃。”青兰也看都不看潘璃一眼,快步跟上薛瑾仪的步伐。 潘璃紧盯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直到她们拐过一座在建的农舍,猛地扭过头,抬脚小跑到怪石后面。 清风送来极淡的花香,她举目四望,没有找到半点人影。 “楚王妃到这里来,真的是为了找适合的花田?”潘璃蹙起眉头,又看了看地上的脚印,只有女子小巧的鞋印。 真的只有她一个人来过这里? 可是这里这么偏僻,更适合私会啊? 她有一种直觉,楚王妃来此的目的可能并非那么简单,但就算真是这么简单,她也要弄得不简单……如果抓住楚王妃的错处,牵连上楚王,以及背后的大长公主,会不会让皇后与太子高兴一点,她就能早点回到东宫? 潘璃攥紧拳头,别人不给她活路,她偏要自己找出一条来! 待走远一些后,青兰压低声音道:“王妃,奴婢觉得那潘璃眼神怪怪的,她又是太子的人,不会对您做些什么吧?” “会啊。”薛瑾仪语调轻快的肯定道。 青兰一震,“楚王妃,那我们得先下手为强啊?!” “不急不急。”薛瑾仪微笑道:“潘璃身上还背负着潘娘子之死的秘密,真相要让太子清清楚楚的知道呀?” 潘璃显然还不知道太子对她微妙的感情,如果对她下手,再加上潘娘子之死的秘密,太子失望、悲愤与怒气交加,会做出什么失格的举动呢? 薛瑾仪微微一笑,随意的在安置地走了一会儿后,回到院子里。 学习气氛热烈,本身这种氛围就特别容易感染人,所以大家都在认真的学习着,为了通过考试,为了挣更多的钱。 她示意大家继续学习,不必向自己行礼,然后慢悠悠的在院子里转一圈,回到廊下,坐下来看书。 没一会儿潘璃回来了,她像从未离开过似的,自然而然坐到角落上的位置,拿起画册,百无聊赖的看起来。 快到晚饭时间,薛瑾仪回到农舍,亲自做了一碗红烧肉,又炒了一盘蔬菜,加上一大碗喷香的白米饭,一起放进食盒里,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这就等轻功高强的濮阳瑄自己来取了。 然后,她又拿上另一只食盒,带着青兰来到怪石附近。 “跟上来了吗?” “跟上了。”青兰低声答道。 “好。”薛瑾仪慢慢的张望四周,像是确定周围有没有人一样,然后才转到怪石后面,放下食盒,就出来了。 她对青兰点点头,然后又看了一圈四周,两人匆匆地离开。 潘璃从杂物堆后面探出大半个脑袋,奇怪的自言自语,“她们鬼鬼祟祟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看看薛瑾仪离去的方向,然后跑到怪石后面,趁着落日的余晖,一眼就看见地上的食盒。 “果然是和什么人有勾结!”她如获至宝,喜出望外,“能让薛瑾仪亲自送饭的,难道是楚王偷偷的来了?!” 潘璃只想到这一个可能性,上前来揭开食盒,露出里面有些烂糟糟的蔬菜和肉制作成的大杂烩。 “猪食啊这是?”她翻个白眼,楚王也太可怜了吧?偷偷摸摸的跑来安置地陪伴楚王妃,可结果只能吃猪食? 不不不,她可怜楚王干什么呀? 她巴不得这对狗男女赶紧死,而且是死在她手上,让皇后对她刮目相看! 潘璃将食盒放回原处,然后看看四周。 今天来的匆忙,没有准备点东西。 不过好在薛瑾仪要在安置地停留一段时日,她还有机会。 潘璃轻笑一声,从怪石后面出来,往小河边走去。 这荒郊野外的,找一些毒虫毒草太容易了。 她在河边走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从石头缝隙里抠出一颗粉绿色叶子的小草,低声感慨道:“没想到,还能再找到这个……” 她闭了闭眼睛,将小草放进自己的手帕里,然后起身往回走。 冷不丁地,她闻到一股红烧肉的香气,勾起她肚子里的馋虫,她好像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肉味,哪怕是东宫里的厨子都不及这个。 “这里怎么会有红烧肉香?”她皱眉。 天色已晚,四周的领子黑黢黢,看不大清楚,但是周围并没与什么声音。 “咕咕咕”,她的肚子在这时候唱起了空城计,“可能是我太饿了吧……” 她笑了笑,快步往农舍走去。 潘璃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所有动作,都被人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 薛瑾仪回到农舍时,石桌上的食盒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束花,应该是采摘下来没有多久,所以花朵与绿叶都还鲜嫩的很。 她拿起这一束不知名的花儿,放在鼻下闻了闻,香味很淡。 尽管如此,她欢快地举着花束,蹦蹦跳跳地去翻找出一只小陶罐,放水然后将花束放在里面,又想了想,将陶罐放在自己那间屋子的窗台上。 每天醒来一睁眼,她就能看到这束花,感受到阿瑄就陪在自己的身边。 第324章 任你处置 入夜,安置地四下里一片宁静,在辛劳工作一天后,每个人都早早的进入了梦乡。由百姓自发组成的巡逻队每隔半个时辰绕安置地行走一圈,确保没有走水或是小偷行窃。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巡逻队的身后掠过,悄无声息的没入一座小小的房舍中。 薛瑾仪还没睡,正倚靠在引枕上,翻看带来的书籍。 阿瑄真的是太了解她了,箱子里装的是都是她最近要看的。 他们的默契都在不言中。 忽地,她听见窗子发出细微的声响,猛地抬头望去,一道人影轻巧地越窗而入,站在她的面前。 薛瑾仪摸着下巴,假装在思考,“不是可以直接推门进来的吗?” 来人摘掉面具,叹气道:“习惯了。” 薛瑾仪掩嘴笑起来,濮阳瑄见她似在嘲笑自己,一步上前来捉住她捂着嘴巴的手,拉开,然后用亲吻堵住了她的笑声。 秋日的夜晚,房间里的忽然间温度似乎升高了一些。 四下里非常安静,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的兴致,一切水到渠成。 月儿悄悄地从云后探出半张脸,薛瑾仪安逸的窝在濮阳瑄的怀中,嬉笑道:“人家刚才说的是实话嘛。” “看来明天我得寻一个你意想不到的地方进来……” “门不方便吗?”薛瑾仪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笑着打断他的话。 濮阳瑄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问道:“难道不是你毫无发觉之时,我已经站在面前,你竖起大拇指夸赞我的武功了得?” “呀,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嘛?”薛瑾仪抬起头,望着他光洁的下巴,抬手轻抚着,满心都是喜欢,“那我可要好好留意了。” “好。”濮阳瑄抓住她的手亲了一口,“如果你没有发现的话……” 薛瑾仪摆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随你怎样!” 看她夸下海口,濮阳瑄侧过身,搂住她的腰身,指尖轻轻地撩过光滑的皮肤,带给她一阵阵颤栗的感觉。 薛瑾仪强忍着笑意,眼中闪烁着坏坏的光亮,“可是,你要是被我发现的话……” 濮阳瑄吸了口冷气,继而笑了,“任你处置。” 早该想到这小女人心里盘算着鬼主意的。 自打成婚之后,他们再也不像从前那样互怼、挖坑和防备着了,自然就不会想到太多。 濮阳瑄将心爱的妻子搂得更紧,夜晚还很长,但他珍惜与阿瑾在一起每一刻。 温柔的吻又落在了额头上,薛瑾仪甜甜的扬起嘴唇,这么美好的夜晚自然不适合提起那些阴谋阳谋,更值得去做的是沉溺在这片温柔中。 翌日清晨,薛瑾仪从睡梦中醒来时,看到身边已经没人了。 这是她和阿瑄说好的,为了不泄露行踪,所以在天未亮之前,悄悄地离开了。 她伸手进枕头下,摸出了一张纸条,上面是阿瑄的字迹,写明了潘璃做完做了什么。 “毒草?”薛瑾仪裹着被子起身,用床头边上的烛火点燃了纸条,然后丢进旁边的小盆里,看着火光明灭中,纸条化为灰烬,她觉得奇怪,“以她的出身和成长经历,为什么会熟悉这样的毒草?” 一个激灵,她联想到了潘娘子的死。 对真相的追求,让薛瑾仪立刻高声唤道:“青兰,热水!” 她用最快速度收拾好,直奔竹大夫所在的院子,这时候天色还未完全亮起,但安置地里已经有不少人起床了,说说笑笑着从地里采摘一些新鲜的蔬菜,拿去做早饭。 而竹大夫刚起来,正在院子里打拳健身,被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楚王妃给吓了一大跳。 “您这是……”他赶紧拉住自己的衣服,遮住露出的胸膛。 薛瑾仪来到桌边,向他招招手,“您看这是什么东西?” 她拿笔,飞快地在纸上画下了濮阳瑄所看到的东西,“叶子是粉绿色,您认得吗?” 阿瑄只说那玩意可能有毒,并非明说到底是什么。 竹大夫拿起纸,摸着下巴看了一小会儿,“我隐约记得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楚王妃,请让我好好的想一想。” “竹大夫不要太着急的,”薛瑾仪微笑道:“我不急的。” 不急?不急这么早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竹大夫看着薛瑾仪和善的笑脸,心头的紧张感倏忽间消失了,让脑子变得清明冷静。 薛瑾仪挥挥手,“竹大夫,晚些时候继续给大家上课哦。” 她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去,遇见大宝母亲。 “楚王妃,您没事吧?”小宝母亲关心的问道:“我听人说您匆匆忙忙的来找大夫,还以为您不舒服呢。” “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种可以制作胭脂的花草,所以过来请教一下。”薛瑾仪瞟了眼周围,没看到潘璃,“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王妃一大早就充满了干劲,让我们都惭愧了。”大宝母亲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我们也得更加努力,不能愧对了王妃对我们的期望呢!” 薛瑾仪拍拍她的肩膀,挤了挤眼睛,“我去吃早饭了。” 小宝母亲明白她的意思,点了下头。 薛瑾仪回到农舍,青兰端上早饭。 稀粥、蒸饼与咸味的小菜。 薛瑾仪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又翻开了好几页书。 “王妃,”青兰好奇的凑过来,“您看起来心情非常好,这……一晚上都在睡觉,会发生什么令人高兴的事吗?” “呃……”薛瑾仪不自在的摸了下鼻子,干笑道:“做了一场好梦吧?” “啊,好梦吗?”青兰眨巴眼睛,“王妃的样子如沐春风呢!” 薛瑾仪斜瞪她一眼,“青兰,你想说什么?” 青兰掩嘴笑,“奴婢没有想说什么啦!” 她笑着逃开。 薛瑾仪无奈的摇头叹气,痛痛快快地吃完早饭,吩咐青兰准备好中、晚饭的食材后,回到院子里的,竹大夫已经穿戴整齐,见到她时,快步走上来。 “王妃,我想起来了。” 薛瑾仪回头看向院门口,“一会儿再说吧。”院子里和门口都有人,虽然她很想知道拿毒草到底是个什么,可惜现在不是讲话的好时机。 第325章 毒死了一个人 人到齐后,薛瑾仪看眼潘璃,她今天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没有对主动搭话的人摆出冷脸。 她收回视线,按照昨天约定好的,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的,考核所有人是否认识了花草,惊讶的发现连那些大字不识的农妇都能答对十之七八。 毕竟才大半天的功夫,所以一点小错误是可以容忍的,现在这些已经表现出大家的努力了。 “大家表现的都非常好呢,特别是……”她十分清晰的点出几个不识字的农妇的名字,“这几位下了很大的功夫吧。” 众人又惊又喜,惊讶的是楚王妃居然这么清楚的记得大家的名字,喜悦的是楚王妃夸奖了她们。 她们应该更加努力,才不能辜负了楚王妃对自己的信任啊! 薛瑾仪看着众人的神情,满意的微微一笑,接下来用最常见的胭脂及原料,教授众人如何制作胭脂。 时间过得挺快,转眼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她终于找到机会和竹大夫私下里讲话。 “这是霞草,因为生长缓慢而十分稀少,是一种毒草,毒性堪比曼陀罗花。”竹大夫蹙着眉头,注视着忽然问起这个的薛瑾仪,“小小的一株没有特殊气味,足以让人产生可怕的幻觉,体弱者抗不过毒性,很快就会死去,但身体强健,甚至是习武之人若是吃了这东西,必然会因为幻觉而自杀。” 薛瑾仪从竹大夫手里拿回画纸,清湛的眼眸里清晰的倒映着毒草的样子。 “因为是自杀,而容易让人查不到真正的死因?” “是的。” “竟然如此可怕吗……您是在什么书上看到过的?” “一本专门讲各种稀少毒草的书,名字叫什么,我不太记得了,那是我师父藏书阁里的一本旧书,破旧的连封面都要没了。” 所以,潘璃从何而知这种毒草呢?薛瑾仪摇摇头,现在也不是想这个,而是解决它带来问题的时候。 她将画纸烧毁,偷偷吩咐小宝母亲无论如何都要缠住潘璃,不许她随处走动后,匆匆来到怪石后面。 濮阳瑄如落叶一般,静悄悄地落在她的身前。 “我问过大夫了!”薛瑾仪将竹大夫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濮阳瑄,“……我猜想,因为我亲自来送饭,所以她十有八九猜到你跟过来了,便想在你的饭菜中下毒,害死了你就可以向皇后和太子邀功,让她可以脱离这里,回到东宫。” 濮阳瑄道:“这么说,她不知道太子现如今的心思?” “嗯。”薛瑾仪点头,“不知道潘娘子的事,能否从霞草下手,查出她真正的死因?” “潘娘子死前行为异常,或许正是霞草造成的,我会顺着这条线索去查的。” 薛瑾仪道:“潘璃应该很急于下手……如果今晚照旧来送饭的话,就是她下毒的时机了。” “你昨天做的红烧肉很香。” “那……你天黑后,直接来小院吃,我再给你做一碗红烧肉。”薛瑾仪说着,眼中闪烁起狡黠的光芒。 濮阳瑄轻叹一声,“那岂不是因为一口肉,而太匆忙,不慎暴露了行踪,让你抓个正着?” 薛瑾仪装傻,“你说什么,我怎么没有听懂?” 濮阳瑄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脸,软软的触感的,让他舍不得撒开手了。 薛瑾仪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叫道:“人家今天认认真真化的妆,胭脂都快给你磨掉啦!” 濮阳瑄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触感还告诉他,阿瑾今天根本没有化妆。 现在身处安置地,有一堆事情要忙,所以阿瑾哪还有闲心化妆呢? 没有后顾之忧,让他更放肆地又捏了捏她的脸。 薛瑾仪将他不单不撒手,还越来越过分了,索性伸手去捏扯他的脸。 “不要以为我不会,哼!”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两人互相做着鬼脸,最后忍不住“噗嗤”一声,双双笑出声,然后不约而同地松开手。 “我先去查消息。”濮阳瑄道。 “可是你还没有吃午饭呢!” “在哪儿都能吃,我会早点回来的,不用担心。” “嗯。”薛瑾仪乖巧的点头。 “我先走了,你乖乖吃饭。”濮阳瑄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一口,随即快步离开。 薛瑾仪摸了摸额头,当感觉不太那么明显后,转身离开。 “王妃,没有人注意到我们。”青兰迎上来,“潘璃也没有跟过来。” 薛瑾仪点点头,回农舍吃了午饭,又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回到院子里继续教大家制作胭脂水粉。 傍晚,她将做好的饭菜摆在石桌上,然后依旧提着一只食盒,趁着昏暗的天色,不紧不慢地来到怪石附近。 青兰凑到她耳边,“潘璃跟在后面。” “好。”薛瑾仪绕到怪石后面,放下食盒,望了一圈四周后,才面带微笑的绕回来,带上青兰离开。 潘璃等她们一走远,忙迫不及待的冲到怪石后面,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后,揭开食盒,里面依然是乱糟糟的大杂烩,看起来比猪食还难吃。 有胆量拿出这种吃食,薛瑾仪不是给濮阳瑄的,还能是谁? 潘璃认为自己想的没错,于是从怀中取出一只小胭脂盒,利索地将里面捣烂了的霞草全部倒进大杂烩里,用筷子搅拌两下后,看看筷子上的汤汁好像有点显眼。 她干脆地用自己的裙摆将筷子擦干净,攥紧小胭脂盒,匆匆忙忙地逃离怪石,但没有走远,躲在小河边。 不知过了多久,怪石那边发出诡异的嘶哑叫声,仿佛猛兽临死前的哀嚎,接着隐约有利器扎进血肉中的钝声,然后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四下里,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唯有草丛里的虫子在寒冷的季节到来前,挣扎着发出“吱吱”声。 潘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来到怪石旁边,紧张的向后面探出半个脑袋。 夜色渐浓,月光有些昏暗,她眯着眼睛,废了好半天的力气,才看清楚食盒边上躺着一个人。 一把匕首插在他的胸口上,还没有没入血肉中的刀身在清冷的月色下闪烁着寒意森森的光芒。 第326章 让我回东宫吧 她毒死了一个人。 潘璃浑身颤抖,迟疑着往前迈出一步,但没有再动。 不,这个人是自杀死的,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从来没有杀过人! 那些人……都是自己死的。 潘璃这么想着,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蹲下身,拨开挡住小半张脸的发带,露出的是一张年轻又英俊的脸庞。 她没有见过楚王,不知道他的长相。 所以,看了又看,不太确定死人的身份。 她只好忍着一股恶心的感觉,在死人的身上摸索了片刻,很快从怀中抽出一条帕子,就着月色,她勉强辨认出帕子一角上绣着“瑄”字。 濮阳瑄的瑄。 潘璃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发出低低的嘿笑声,犹如暗夜中的妖魔,连姣好的面容也变得狰狞了。 楚王死了,剩下一个薛瑾仪更好对付。 她就离回东宫更近一日。 潘璃一个柔弱的女子此时不知道从哪里爆发的力气,拖动着年轻男子壮硕的身躯,来到十丈开外的小土沟旁边,直接抬起一脚将人踹下去。 土沟发出闷闷的声响,她又跑去树林子里,抓起地上厚厚的落叶,再跑回来丢进土沟了,往返几次后,尸体被埋在了枯叶下,很难被人发现。 她草草的整理头发和衣服,快步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里,一脚踹开西边小屋的门,喝道:“你快回宫的通知皇后和太子,我杀了楚王,为他们出一口恶气!” 正在灯下擦刀老妇人一惊,问道:“潘姑娘您在说什么?” “我说我杀了楚王!”潘璃有些暴躁,冲到老妇人面前,差点揪起她的领口,但到底是顾忌她的武功和手里的刀,“你听清楚了吗!赶紧将这个消息传回东宫!” 老妇人不信,楚王虽然不会武功,但也是正值青壮年的男人,岂是潘璃一介女流能够对付的了的? 潘璃看老妇人满脸的不信,她急躁地怀里摸出一条帕子,丢在她的脸上,“你看看这是什么!” 老妇人很不高兴的从脸上扯下帕子,就着灯光看见帕子一角上的“瑄”字,以及上面沾染的血迹,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真的杀了楚王?” “我骗你做什么?”潘璃冷哼,“我想回到东宫,就得拿出真本事不是?” 老妇人想了想,起身道:“你带我去看看。此事非同小可,若是有半点差池,皇后与太子定然不会轻饶了你我,我想潘姑娘应该很清楚吧?” 潘璃撇撇嘴,“行吧,我带你去看。” 两人很快来到怪石后的小土沟旁边,潘璃顾不上脏,亲自拨开了枯叶,露出下面的尸体给老妇人看,“你看,我没说错吧?” 老妇人提着一盏小灯,凑近到尸体跟前,仔细一看,心头重重地一跳。 “潘姑娘,你是怎么杀了他的?” 潘璃心头一颤,强硬的说道:“这个你不用管,反正人已经死了,你也看过了,赶紧传消息回去吧。” 老妇人又看了一遍死人的脸,胡乱地将枯叶扫回去,瞪着潘璃,“潘姑娘,请您安安分分的待在这里等消息,我去去就回,您万万不可踏出安置地一步。” “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潘璃催促道。 老妇人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才脚步匆匆地离开,别看她上了年纪,但是手脚极其灵巧敏捷,眨眼间已经消失在树林子里。 潘璃深呼吸了一口气,月光洒满一地,也冷冷的照着藏有尸体的土沟。 她又转头望向东宫的方向,“殿下,阿璃很快就能回来陪您了。您看到阿璃这么努力,会不会更疼惜爱护阿璃呢?” 此时,薛瑾仪正坐在摇椅上,悠哉悠哉的摇晃着,手摸着放在肚子上的书页上,嘴巴里默默的念叨着什么。 青兰已经悄悄地退出院子,去找小宝母亲他们闲聊了,这是要给她和阿瑄过二人世界啊! 她勾起唇角,看似在背书,其实是在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窗户都关着,所以非常的安静,她连自己的呼吸心跳声似乎都能够听见。 她有点小紧张,凭阿瑄的武功,她很可能难以觉察到他的行踪,不过她不会轻易放弃的,万一像上次打赌一样赢了呢? 薛瑾仪又晃了晃摇椅,有了些年头的摇椅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有了声响,就可以掩盖一些痕迹,对于阿瑄来说就是一次好机会。 她屏气凝神,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连一丝风从脸上抚过的感觉也没有。 但是,薛瑾仪忽地睁开眼睛,望着乍然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惊讶道:“那你是怎么做到的?!” 濮阳瑄指了指房梁。 薛瑾仪抬头一看,原本完好的房顶,露出一个刚好能通过成年男人的窟窿,她更为震惊。 人落在瓦片上,再搬动瓦片,很难说不发出一点声音,而且从上方落到屋里,也没有一点风,显然阿瑄的武功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厉害? 濮阳瑄微笑道:“阿瑾认为如何?” 薛瑾仪忍不住为他鼓掌,“我们阿瑄真的太厉害啦!”说着,她跳起来,扑上去勾住他的脖子,在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这是奖励,喜不喜欢呀?” “喜欢,但是……”濮阳瑄搂住她的腰身。 薛瑾仪一脸单纯的眨眼睛,“但是现在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对吧?” “是。”濮阳瑄点头,这世上哪有比阿瑾做出的食物更美味的了呢? 若要说有…… 濮阳瑄低头,望着怀里的妻子。 薛瑾仪被他乍然看过来的眼神给吓了一跳,感觉他像一只恶狼,而自己在他眼里是一只小白兔? “吃饭吧。”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濮阳瑄再度开口,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她。 薛瑾仪脸颊一红,不自在的扭动几下身体,“好啦好啦,你肚子不饿的吗?我快要饿死了呢。” 濮阳瑄攥住她在自己胸口上乱锤的小手,带着薛瑾仪来到桌边,揭开饭罩子,喷香的饭菜味顿时扑鼻而来,令人食欲大开。 薛瑾仪为了掩饰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忙说道:“今天我又做了红烧肉,里面加了一些栗子,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她体贴的为濮阳瑄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和栗子。 濮阳瑄先吃了一口栗子,味道清甜中带着红烧肉的香气,看样子已经炖足了火候的。 他一口气吃完碗里的,好不好吃已经不需要问了。 高高兴兴的吃到七八分饱,濮阳瑄才开口说起正事,“潘璃相信自己杀了我,已经派人去东宫了。也许是天意,让我顺着霞草查到了一些事。” 第327章 害死过谁 “什么?”薛瑾仪问道。 濮阳瑄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有平康坊妓馆的老婆子曾经无意中看到潘娘子行为异常,疯疯癫癫,时而哭时而笑,看得叫人毛骨悚然。” “这是霞草造成的?”薛瑾仪摸着下巴,“可是阿臻说过,潘娘子当年是被人暗害,被人毒成了哑巴,又毁去了容貌,是怎么回事?” 濮阳瑄道:“会不会是霞草造成的幻觉,让潘娘子自毁了喉咙与容貌?” “对啊。”薛瑾仪点头,“如果找不到凶手,又有潘璃知道霞草这件事,就很有可能是她了……” 潘璃对自己的亲生姐姐下这样毒辣的手段,原因不难猜。 因为她嫉妒姐姐的一切,从容貌、歌喉到在平康坊里的地位,更重要的是太子的爱慕之情。 她认为除掉姐姐,就可以取代姐姐成为太子的心头宠。 然而身份上的差别,让潘璃没有如愿。 也许,在太子的心目中,照顾潘璃只是为了遵守潘娘子临死前的心愿,她连“替代品”都称不上。 “不过现在只有她知道霞草这一件事,以及老婆子的话,还不足以证明她就是害死姐姐的凶手。”薛瑾仪手撑着脑袋,望向濮阳瑄,“那具尸体是从哪儿来的,能够欺瞒东宫那边多久?” 濮阳瑄道:“是一个最近流窜到京畿的贼匪,身形年纪与我相仿,再做一些简单的易容,便与我有七八分相识,足够欺骗过东宫那些不常见到我的人。” “但是皇后和太子看见了,便会知道死的人不是你,而且……”薛瑾仪又摸了摸下巴,“还会牵扯出潘璃到底是怎么杀人的事,只要揭破她知道霞草这回事……” 濮阳瑄微笑道:“我已经拜托姑祖母了。” 两人相视一笑,薛瑾仪道:“让太子开始起疑,慢慢解开真相,也不错。” “不过,以太子的性子,让他自己去查,可能会自欺欺人。” “那我们就添一把柴火。”薛瑾仪笑嘻嘻的说道。 “说到柴火,是不是应该烧水沐浴了?” 薛瑾仪一抬眼,就看见濮阳瑄意味深长的眼睛。 “灶间里有水。”她有些不明所以。 “那就好。”濮阳瑄倾身过来,“阿瑾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随你怎样”四个字在薛瑾仪的脑海中像烟火般炸开,她干咳两声,支吾道:“你想怎样?” “夜深了,自然是要去沐浴了。”濮阳瑄抓起她的手,起身往灶间走去,“阿瑾辛苦一天了,我帮你揉一揉肩。” “呸。”薛瑾仪脸颊发烫,她哪里不知道这个坏蛋心里在盘算什么坏心思呀? 可是,脚步不由自主地跟随在他的身边是怎么回事…… “岂不是你吃亏了?”她叫道。 “怎么会呢?”濮阳瑄向她眨了下眼睛。 “你这家伙……”薛瑾仪笑着冲他做鬼脸,“哪儿来这么多花花心思。” 濮阳瑄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你。” 薛瑾仪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的滋味,但是表面上恶狠狠的瞪着他,“要是伺候不舒服我,我可跟你没完。” 濮阳瑄凑过来,在她耳边轻语道:“放心,阿瑾。” 明月如圆盘,高挂在夜空中,几道黑影在小路上飞奔,悄无声息的穿过农舍,来到怪石后面。 “就是这里。”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指向某一处。 其他几个人疾步上前,直接用长剑扫开枯叶,淡淡的血腥气息传入他们的鼻间。 “是他吗?”有人发问。 几个人轮番看过。 “是。” “没有皇上的旨意,居然敢出现在这里,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呵,说不准是来陪妻子的呢。” “也太没有规矩了!” “这事还是赶紧通传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吧……呵呵,说不定能借此时机,达成皇后与太子的心愿呢。” 有人抖开一口大麻袋,其他人手脚麻利地将尸体装进麻袋里,由其中一个身材壮硕的人扛着。 老妇人问道:“潘姑娘怎么办?” “既然人是潘姑娘杀的,那她可算是立下一桩大功劳了,自然是一并带回东宫。” “了了皇后娘娘的一桩心愿,潘姑娘大约可以得偿所愿了吧。”有人讥笑道。 “我知道了。”老妇人点头。 几道人影很快又消失在夜色中。 尽管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城门关闭,但是东宫的人马持有特殊的令牌,令城门打开,放他们一行人进去。 潘璃激动的身体微微颤抖,特别是看到东宫时,差点忘记了矜持,要冲下马车去。 好不容易等到马车挺稳,潘璃急急忙忙的下车,望着重重殿宇,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口中喃喃自语,“殿下,殿下……阿璃回来了……” 她到底是不敢忘记规矩,跟随老妇人他们走进一间偏殿。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属下等奉命将尸体带回来了。” 尸体被随意又粗蛮的直接丢在地上,一人上前揭开绳子,露出尸体的脸。 “请您二位过目。” 潘璃满怀期待的看向靠近自己的年轻男人,在她的眼中,那仿佛是一位神明降临在自己的面前,让她的心神为之颤动着。 她一直渴望着得到皇后娘娘的夸赞,得到太子的宠爱,看着他们,不由地露出笑意—— 马上就可以得到一切了。 “砰”,她等到的却是茶盏摔碎在地上的声音,吓得她僵住了,无法理解的望着脸上浮现出怒意的皇后。 蔡皇后骂道:“你们这些废物东西,这根本不是楚王,你们是瞎了狗眼吗?!” “不是楚王?”潘璃的脑袋里“嗡嗡”作响,怎么可能不是楚王,有帕子作证,又有老妇人确认过,而且不是楚王的话,这些人也万万不敢把尸体送到皇后与太子面前,怎么可能会有错? 忽地,她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胆战心惊的顺着目光看去。 蔡皇后眯着眼睛,看着她,眼底露出杀意。 “皇后!”潘璃跌跪在地上,求助似的望向太子。 可是这一看,她愣怔住。 太子那是什么眼神? 不至于失望成这样吧? 她揪着裙角,勉强镇定着开口:“奴婢不敢说谎,奴婢是亲眼看见楚王妃鬼鬼祟祟的去送饭……所以,断定这个人一定是楚王,不然何须楚王妃亲力亲为?奴婢为了您与太子殿下,拼尽全力,杀了这个人…… “你杀了这个人?”蔡皇后满脸不信,“你一个弱质女流,怎么杀得了他的?” 第328章 起疑 “我在楚王的饭菜中下毒了!”潘璃不假思索的叫道,“他中毒发疯,捅死了自己!” “哦,是吗?”蔡皇后看向尸体,那张脸与楚王太相似了,难怪那些不常见楚王的手下人会认错。 现在这个情况,摆明是濮阳瑄与薛瑾仪这对狗男女早已发觉异常,索性借潘璃之手,坑了他们一把。 可是这具尸体明明会先来给他们过目,这对狗男女到底想借此做什么? 趁机嘲笑他们? 可是这对狗男女又不可能在东宫里,看不见他们发现被骗时的脸色,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薛瑾仪那样的人,也不至于做这么幼稚的事。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蔡皇后想不明白。 而且这对狗男女是怎么知道潘璃是太子身边的人? 在她的记忆中,潘璃不曾出现在楚王面前过…… 从诞节上的事,再到现如今,她竟然有些忌惮薛瑾仪了。 这个女人就算被太子收了,恐怕也难服管教,反倒成了一个祸害。 种种疑团和顾虑,让蔡皇后的眸色越发深沉。 太子发现母亲的眼神不对,以为她因为潘璃办错了事而生气,忙为潘璃辩解道:“阿璃没见过楚王,认错也是难免的,何况他们也都认错了……可是,您看看阿璃就算在外吃苦,也没忘记为母亲做一些事情,此等忠心,实属难得和珍贵啊?还请母亲看在这份忠心上……” “罢了罢了。”蔡皇后摆摆手,她哪里不知道太子在潘璃身上做的小动作,不过么,看在太子近来乖巧懂事了不少的份上,她倒是乐意让太子高兴高兴,免得太子因为不顺心而做不好事,让皇上责罚。 太子与潘璃心中双双一喜。 太子喜悦的是没有辜负阿茉的托付,又能听见阿璃的歌声。 潘璃为自己能够得到皇后认可,名正言顺的回到东宫而快要喜极而泣了。 “不过,我希望太子懂事一些。”蔡皇后目光深深的瞥眼太子,“不要让你父亲烦恼操心了。” 太子拱手,“儿子明白,请母亲放心。” “奴婢多谢皇后娘娘的恩典。”潘璃恭恭敬敬的磕头,“奴婢定当为您与太子殿下鞠躬尽瘁!” “嗯。”蔡皇后点点头,看也不看潘璃一眼。 这个女人先前藏在太子的寝宫里,让人动不得,后来又被太子悄悄地送出宫……难民安置地那种地方,哪有东宫里的锦衣玉食来的舒畅?希望吃了一回苦之后,能够规矩一些,不然的话…… 蔡皇后眯起眼睛,她不会再看儿子的面子,定然不会轻饶了这小贱人。 潘璃感受到皇后阴狠的眼神,乖巧的低下头去。 她其实明白,现在上面有太子妃、良娣、良媛和昭训,往后太子也会将更多女人娶进东宫来,她得适应这样的日子,乖巧的做人做事,得到皇后的信任。 本以为濮阳瑄死了,而今却是白高兴一场,偏还想不明白缘由,这大起大落的让蔡皇后觉得有些累了,不如好好睡上一觉,脑子清楚了再去想。 “把这尸体抬出去,查清楚身份后,悄悄处理了。这笔账,慢慢和濮阳瑄算也不迟。”她懒懒的吩咐道:“太子,你也早些歇息吧,不必为这点小事操劳烦心了。” “是。”太子看眼潘璃,心里乐开了花。 虽然阿璃的歌声不及那日在平康坊听见的,但是多日不曾听过了,叫他也心痒的难受。 “儿子明白了,母亲慢走。”他恭顺的说道。 蔡皇后抬脚离开,在经过尸体旁边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开口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奴婢有一事不明白,潘姑娘是下了什么毒,能让人成这样?你们仔细看,此人脸上都没有中毒的痕迹呢!是不是仵作来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就当自杀处置了?还有,这毒药现在还带在身上吗,若是还有,为了防止意外,请潘姑娘拿出来吧。” “嗯?”蔡皇后听了,不由地停下脚步。 潘璃心里“咯噔”一下,赶忙解释道:“奴婢偶然识得一种名为‘霞草’的毒草,吃下它,会让人产生幻觉,发狂之时自杀而死。而且,奇就奇在不会让仵作查出死因,奴婢也是为了避免麻烦才这么做的……奴婢身上已经没有这种毒草了,请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放心。” “哦,挺厉害的么。”蔡皇后没放在心上,“看来你还是有点小本事的。” 嘴上说着夸奖的话,但她嘴角泛着冷嘲,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潘璃抚着胸口,长长的松口气,在老妇人等人带着尸体离开偏殿后,迫不及待的扑到太子身边,熟练又亲密的缠住他的胳膊。 “太子殿下,阿璃好想您。” 太子没有吱声,目光有几分深沉。 潘璃觉得古怪,摇晃了几下太子的胳膊,娇声说道:“太子殿下,阿璃好不容易回到您的身边了,姐姐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吧?” “阿茉?”太子身子一颤,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从前。 潘璃看太子面色古怪,一时不敢说话,心里惶惶不安起来了。 她到底是在太子面前说出“霞草”了,难道这毒草让太子想起什么了吗? 不,不可能…… 太子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的! 她等了等,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连着叫了叫几声“太子”。 太子终于回过神,握住潘璃的手,却是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开,“阿璃,这些天你受苦了,我叫人伺候你沐浴更衣,你早点歇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不迟。” 虽然太子的动作挺叫人伤心的,但是听着如此关切的话语,潘璃心里暖暖的,笑着应道:“是……不过,太子殿下,让阿璃先伺候您歇下吧?” “不用了。”太子拍拍她的手,“你连夜从蓝田县赶回来,不能再辛苦你了。” 潘璃整颗心都沉浸在太子的甜言蜜语中,笑吟吟的行礼,退出偏殿。 殿中,只剩下太子时,他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狠狠地揉着自己的眉心。 “阿茉……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第329章 甜死人 虽是秋季,但只要人心所向,也有春宵良辰。 薛瑾仪从甜蜜的睡梦中醒来时,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温热的吻驱散了秋日清晨的寒冷,她不由傻傻的笑起来。 “睡得好吗?” 刚醒来的男人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低沉,听着十分性感,薛瑾仪在他的身上蹭了蹭,笑道:“阿瑄的按摩手法那么好,能不舒服吗?” “那么今晚……” “讨厌!”薛瑾仪娇嗔道:“不干正事的啦?” 濮阳瑄搂紧她的腰身,一本正经的说道:“宠爱着我的妻子,也是正事。” “噫——”薛瑾仪缩起肩膀,“一大早就这么肉麻。” “还可以更肉麻。”濮阳瑄笑着收紧手臂,让她身体与自己贴的更紧。 薛瑾仪安逸的窝在他的怀中,“留着点,我要慢慢听。” “好。”濮阳瑄一口答应。 薛瑾仪扬起嘴角,甜蜜又幸福。 两人抱在一起,不说话也不觉得是在虚度时光。 等时候差不多了,濮阳瑄先起身,穿好衣服,叫青兰送来热水后,才让薛瑾仪起来。 “潘璃离开安置地,监视的那群人也都离开了,这里暂时没有危险。”濮阳瑄轻声说道:“但我还是留了人在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你有事要离开?”薛瑾仪问道。 “是啊,”濮阳瑄轻抚过她额角的碎发,“可能需要一两天的时间,我会尽快办完事回来的。” 薛瑾仪轻松的笑道:“阿瑄尽管安心去做事,不要因为我分心而耽误了事情。” “阿瑾。”濮阳瑄轻柔的叹道,倾身过去在她的唇角上亲了一口。 薛瑾仪抓紧他的衣袖,“在外要注意安全,等你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濮阳瑄笑起来。 薛瑾仪微微嘟起嘴巴,“哎呀,我看你最最在意的就是吃的了。” “可追根究底……”濮阳瑄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还是因为能够做出美味佳肴的你。” 薛瑾仪甜甜一笑,“天天这么甜,我怕是要胖死了。” 这时,外面响起公鸡的打鸣声,预示着安置地的百姓们即将起身,开始一天的新生活。 “我要走了。”濮阳瑄又摸摸薛瑾仪的脸颊。 “好。”薛瑾仪整理了一些干粮,送他到门口,有些不舍的勾了勾他的手指,最后慢吞吞的放下来,“我等你回来呀。” 濮阳瑄挥挥手,戴上面具,疾步远去,身影消失在晨曦中。 薛瑾仪站在门边,望着远方,过了好一会儿,小宝母亲从门口路过的时候,好奇的看过来,她回过神,冲她微微一笑。 “王妃,您这么早就起来了啊?”小宝母亲看她都穿戴整齐了,有些不好意思,“和您一比,我们都成懒猪了。” “我也刚起来,准备打打拳,锻炼一下身体。”薛瑾仪微笑道。 小宝母亲好奇的问道:“王妃,您也会打拳啊?” “你们想学?” “想!”小宝母亲充满期待的望着薛瑾仪,“您可以教一教我们吗?这次逃难,让我们都明白了,没有一副强健的身体,遇到困难时想要活下去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嗯,你想的对。”薛瑾仪点头,而且强健了身体,干活也不会觉得太累了,“你去问问看,有多少人愿意学,大家聚集在院子里一起打拳,热热闹闹的才有意思呢。” “好!”小宝母亲欢快地跑走,将好消息带给所有人。 薛瑾仪转身回到屋中,草草的吃了些早饭。 青兰见盘子里的菜包子几乎没动,劝道:“王妃,您吃这么少怎么行?这一天累下来,得多吃一些才有精力呢。” “我已经饱啦。”薛瑾仪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青兰叹气,“莫非是因为楚王殿下不在,所以您没有心情吃饭吗?” “……”薛瑾仪哭笑不得的瞪一眼这个一向“多嘴”的小丫头,拿起一只菜包子塞进青兰的手中,“喏,你快吃早饭,然后去院子干活!” 说完,她快步出门。 青兰在她身后叫道:“王妃,您等等奴婢啊!” 薛瑾仪装作没听见,快步来到院子里。 小宝母亲很快召集了不少想学拳法的人,男女老少都有,连安置使都“慕名而来”。 安置使向薛瑾仪拱拱手,“楚王妃,下官慕名前来,还请您不吝赐教。” “哈哈,只是随便耍两招,没想到大伙儿热情这么高。”薛瑾仪看着周围的人,面露惊讶,继而粲然一笑,“也好,锻炼锻炼身体,强身健体了,干活也不容易觉得累,赚钱就更轻松了。” “赚钱更轻松了?”安置使被薛瑾仪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捋着胡须说道:“王妃说的对极了,只是您年纪轻轻的,又身份尊贵,让下官想不明白您为什么十分看重钱财呢。” “谁会嫌钱少呢,对吧?”薛瑾仪调皮的向安置使眨眨眼。 安置使笑着点头,“是啊,所以下官卖力的在安置地里干活,指望着皇上能多嘉奖一些银钱,让下官好给妻女多添置些漂亮首饰和衣裳,让她们开心。” 薛瑾仪听着安置使的话以及笑脸,觉得这位大叔还挺亲和的,不过她可不会被这个表象所蒙骗,跟安置使说掏心窝子的话。 他这连番试探,不知道打什么算盘呢。 “安置使对夫人小姐真好。”薛瑾仪客套道。 这时候,人到的差不多了,她对安置使点点头,然后叫众人随意的分散展开,然后慢慢的一招一招的演示给大家看,一边讲述这个动作要点。 一套拳法打下来,安置使率先鼓掌,笑问道:“楚王妃这套拳法,是从何处学来的?” “安置使您忘啦?”薛瑾仪道:“我父亲可是卫国公呢,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武功书籍,我从中受益匪浅呢。” 安置使仿佛才明白过来似的,长长的“哦”了一声。 薛瑾仪问道:“安置使,您记住拳法了吗?” 安置使看看自己左右两只手,不好意思的笑道:“年纪大了,记性有点差,还没完全记住呢。” 薛瑾仪不打算给他琢磨心思的时间,大声招呼起所有人,“来,我们再把拳法练习一遍!” 第330章 来自安置使的试探 众人兴致正高,兴冲冲的跟随楚王妃再打一遍,安置使不得不放下些小心思,认真的记下每一步拳法。 竹大夫在一边悠然喝茶,看他们一套拳法打下来,拍手叫好。 薛瑾仪谦虚的问道:“竹大夫,您有什么建议吗?” 竹大夫道:“除非王妃嫌这套拳法打腻了,想换一些新花样,竹某可以教一些新的。” “好啊。”薛瑾仪高兴的应道。 安置使凑过来,问道:“看王妃的身手,还以为是一位身手了得的女侠呢。” “安置使过奖了,”薛瑾仪笑笑,“只是些强身健体的花拳绣腿,跟我父亲比起来差远了呢。我想,江湖人士也与父亲武艺差不多吧,所以真的不能比。” “哦?”安置使瞄着薛瑾仪的脸色,“下官听内人说,王妃的景轩雇了江湖人士来看护,没有向他们讨教一二吗?” 薛瑾仪面色不动,笑着解释道:“那是我店中调香师傅的弟弟妹妹,有幸通过她结识了他们,说起来京城那么太平,到现在还没有看过他们一展身手呢,也不知道武功到底有多高强,只是想着在江湖上闯荡这些年来看,应该不低吧?” 安置使觉得楚王妃这话显得未免太天真了,但只是点点头,“那也挺好的。” 薛瑾仪一脸单纯的看着安置使,“是啊,我希望他们永远都不需要动武,说明景轩一直太太平平的。” “不过,他们既然是江湖人士,怎么愿意一直留在京中?”安置使不解的问道。 薛瑾仪很有耐心的解释道:“我问过他们,说是多年未回来看看姐姐,这次想陪伴到过完年。铺子么,刚开业这段时间最为忙乱,有他们坐镇会好很多。等过完年,也差不多安定下来,没太多烦恼,让王府里的护卫来接替就是了。” 安置使称赞道:“还是王妃考虑周到。” “哈哈,为了不赔钱,不得什么都想周到呀?” 安置使看着爽朗大笑的薛瑾仪,似乎跟传闻中的一样,一心都扑在了怎么赚钱上。 “下官有一点好奇,王妃出身卫国公府,难道没有想过像卫国公那样精通武艺吗?” “哎呀呀,我不行啦。”薛瑾仪摆摆手,“练一下花拳绣腿还行,叫我精通?我这小身板可吃不了那个苦!” 她的神情与语气像极了闲聊家常,令安置使差点放松了。 他稍稍捏紧了胡须,问道:“那楚王殿下呢?他虽然在宗正寺有了差事,不过大把的空闲时光,不如学一学武功,也好亲自保卫王妃的安危呀?” “这种事由护卫去做就好,”薛瑾仪摇了摇头,“他的心思现在在怎么经营好铺子上,以及……”她半垂下头,露出羞涩又甜蜜的笑意,“研究菜谱、种花什么的,以此来让我高兴呢。” 安置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跟着笑了,“也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这也是一种,快乐又简单的人生,谁不喜欢呢?” “是呢。”薛瑾仪加重语气点头应道。 安置使注视着她的笑脸,明白为什么皇上会这么喜欢楚王妃了。 “虽然早前外界有些不好的传言,但如今亲眼所见以及听闻王妃的话,楚王殿下与楚王妃恩爱美满,羡煞了不少人呢。下官衷心祝愿楚王殿下与王妃长长久久,早生贵子。” “多谢安置使。” 另一边,来学习打拳的人们在竹大夫的指点下,自己又联系了一遍,不少人累得气喘吁吁。 “哎呀,怎么比我们下地干活还有点累呢?”有人抱怨道。 “对啊,我感觉我胳膊好酸……” 竹大夫道:“这是因为你们以前没有练过,身体尚未适应。再练上两三日,就不会觉得累了。” “真的这样吗?” “每天都试试,不就知道了?”竹大夫笑道:“反正,本来一大早就要到这个院子里集合的。” 众人听了,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 薛瑾仪看时间差不多了,对安置使道:“我们这边要开始学习了,安置使您……” “哦,”安置使拱拱手,“下官不打扰王妃了。” 说完,他离开院子。 薛瑾仪招呼起众人,今天继续学习制作胭脂水粉。 安置使走出门后,回头看了一眼院中其乐融融的景象。 据说,卫国公的想法是楚王与长女的赐婚已经无法挽回,所以希望能给楚王一点正事做一做,免得女儿脸上无光,也牵连到了卫国公府的名望。 毕竟楚王虽然贵为皇子,可是他生母的身份,让皇上将他们的存在视为耻辱。若不是世人都知晓这位皇子的存在,且因为是刚刚建立起的王朝的“无比珍贵”的皇长子,不然早不知道成了哪儿的孤魂野鬼,更别说今时今日的爵位与婚配了。 安置使捋了捋胡须,但不管怎么说,自打楚王与王妃成婚后,皇上对长子的态度是有微妙的变化的。 不过么,究竟如何,还是要看楚王自己的造化了。 有意思的是今日对楚王妃的一番试探,让他忽然间感觉到楚王换了一个活法,也许是能好好的活下去。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房,写了一封密函,末了,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那几个人都走了?” “是。”他身后的黑衣中年人答道。 安置使不屑的轻笑一声,“来去如此匆忙,当咱们这儿是什么地方了?为了一个女人如此草率,啧……” 他又在密函上多添了几笔。 “好了,送过去吧。” 中年人接过密函出去。 安置使笑眯眯的摸着自己有些鼓囊囊的荷包。 朝廷的俸禄有限,而为一家做事就赚一家的钱,那么多做一家就多赚一些钱。 然而这天下是正值壮年的当今皇上的,皇上掌管着所有人的生死荣辱,他自然要将皇上的一切放在第一位。 他想着窗子拱拱手,“太子殿下,下官一家老小的荣辱现如今可都系在皇上的身上,不是您所能给的,所以对不住了。” 第331章 节外生枝 午后,小憩结束后,薛瑾仪让大家自行练习,她坐在桌后,兴致盎然的女装设计图。 她在这里待了那么久,早已熟知服饰的款式与流行过的各种风格,以及眼下京中的夫人小姐们最喜欢什么样子的衣裙,她打算设计一些服装,等到景轩正式步上正轨后,可以尝试售卖成衣,以及为客人订制衣服。 衣食住行,是人们生活的基础需求,绕不开的,只要好好经营,还怕挣不到钱吗? 薛瑾仪微微一笑,毛笔尖在宣纸上勾勒几下,然后起身在人群中走了几圈,是不是指点一二或是指出错误。 小宝母亲兴奋的将捣好的花朵拿给薛瑾仪看,“王妃,您看这样可不可以?” 薛瑾仪夸赞道:“小宝她娘,你真厉害!”她没有半点违心的竖起大拇指,“你都可以出师,去教一教别人了。” 小宝母亲不好意思的捂住半边脸,“王妃,您快别这么夸奖我了,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呢!” “我说的可是实话……” 薛瑾仪的话还没说完,有人从门外匆匆而来,是跟随她来安置地的楚王府护卫。 “怎么了?”她问道。 护卫道:“王妃,赵雯儿姑娘求见。” “赵雯儿?”忙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薛瑾仪都一下子想不起来上回见到赵雯儿是什么时候了。 啊,她想起来了——在她与阿瑄成婚前,向孙素慈告发他俩有伤风化、不知检点的是会的人,不正是赵雯儿吗? 阿瑄念在赵嬷嬷除了赵雯儿没有其他亲人的份上,饶过她那一回,不麻溜地夹紧尾巴做人,老老实实的躲得远远的,还敢跑到她面前作甚? 薛瑾仪问道:“问过她来找我做什么的吗?” 护卫道:“赵雯儿说她姑姑病重,快要不行了,临死前想再见一见楚王殿下,可是王府的门房被下令严禁她再靠近一步,又去了景轩才知道您在蓝田县,所以赶过来,希望您能劝一劝楚王殿下去探望赵嬷嬷。” “这……”薛瑾仪为难了,如果赵嬷嬷果真病重,阿瑄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探望,可是阿瑄现在身在何处,她也不知道啊…… 她不由地摸着与香囊玉佩挂在一起的小竹笛,不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办法找到阿瑄? 不过,得先确定赵嬷嬷是不是真的病了。 有了先前的事情,她压根不信任赵雯儿。 而且,阿瑄对外说是旧疾复发需要静养,今日又有安置使再三试探,他的行踪就必须小心谨慎,绝对不能暴露了。 薛瑾仪想了想,刚要开口,院门被推开了,安置使居然亲自带着赵雯儿进来了。 “还以为你是新来的难民,原来是楚王府的侍女啊?”他笑呵呵的看向薛瑾仪,“楚王妃。” 赵雯儿看到薛瑾仪光彩照人的模样,先是一愣,竟然自惭形秽?! 薛瑾仪未施粉黛,文文静静的站在一群女人中间,雪白的皮肤在阳光下仿佛瓷器,散发出温柔的光华,让人不由地觉得她是个和善又美好的人。 呸,薛瑾仪这个贱人言而无信,抢走了她的楚王!赵雯儿心头含恨,眼底闪过一抹恨意,但很快被哀求之色所取代了。 她箭步上前,抓住薛瑾仪的衣袖,带着哭腔开口:“王妃,若非奴婢的姑姑再难以支撑下去,奴婢是万万不敢来叨扰您的,只是……奴婢进不去楚王府,只好求您带奴婢见一见楚王殿下,请他赶紧去看看赵嬷嬷,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说到这里,她放声大哭,可怜的让周围人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好奇的看过来。 “王妃,奴婢知道您不待见奴婢,可是赵嬷嬷是抚育楚王殿下长大的人,楚王殿下一直将赵嬷嬷视为母亲一般,这最后一面不能不见啊!” 听听这话,好像她是个残酷无情、拈酸吃醋的人,薛瑾仪料定赵嬷嬷病危一事很有可能是赵雯儿编造出来的,为了阿瑄去的赵家,然而不知道在赵家已经布好了什么“迷魂阵”。 她看起来十分冷静的说道:“楚王旧疾复发,需要卧床静养。你是清楚的,这时候他是绝对没办法下床的了。这样吧,我代楚王先去探望赵嬷嬷,毕竟我是楚王的妻子。” 她既不为“不待见奴婢”做出任何解释,为了个赵雯儿费这些口舌,简直是侮辱自己,在场的所有人都非常清楚她的为人,所以赵雯儿这句话实际上讨不到任何好处。 看看小宝母亲她们的脸色,不约而同的对赵雯儿露出了不满和敌意。 小宝母亲嘀咕一句,“看着就是个不安好心的,像是单纯来找楚王妃麻烦的?” 再者,薛瑾仪又强调了一遍自己是阿瑄的妻子,并不是为了向赵雯儿宣示主权,而是单纯的刺激她。 这个小丫头还是太嫩了点,稍微有点什么,就会自乱阵脚。 果然,赵雯儿在听见“楚王的妻子”后,上半身微微摇晃几下,眼底闪现过一抹怒意。 “楚王妃,楚王与赵嬷嬷之间的感情,不是你能替代的!”她加重语气说道,近乎在指责她自不量力。 众人看她的目光更加不友善了。 安置使捋着胡须说道:“这位姑娘,话不能这么说吧?” “怎么不能?”赵雯儿理直气壮,“我说的是事实!” “……”安置使有点无语。 薛瑾仪依旧从容和善,“可是现在楚王卧床不起,难道你要赵嬷嬷看见他一副病容,自己重病之余还要为楚王操心吗?这样会加重病情,你这个做侄女儿的也不愿意看见吧?” 赵雯儿强硬的说道:“可是现在赵嬷嬷就快要不行了,情况紧急,楚王若是不能见上一面,对他来说必将是难以挽回的遗憾,一定会内疚一辈子的!” 薛瑾仪打量着赵雯儿倔强的小脸,这恐怕不是“迷魂阵”那么简单吧? 结合上回的事情,难道她因为得不到而生恨,投靠了某人后,想要揭穿楚王是在装病? 赵雯儿感觉到薛瑾仪的眼神有些高升叵测,不禁一阵心慌。 她攥紧拳头,喝问道:“楚王妃,不要再东找西找理由了,你是想让楚王一辈子愧疚,你是想害死赵嬷嬷吗?!” 第332章 变心的女人 安置使叹气。 小宝母亲忍不住了,“这位姑娘,你没必要用这种口气对楚王妃说话吧?” “就是!” 她一开口,引得其他人也纷纷为薛瑾仪讲话。 “楚王殿下要是身体好,或者只是有点小小的不适,肯定会在这里陪着楚王妃。” “对啊对啊,当时在土地公庙,楚王与楚王妃就是形影不离的呢!” “现在楚王殿下不在,肯定是真的卧床不起,而楚王妃又心怀大义,所以孤身来到这里帮助我们多赚钱,你怎么能这么说楚王妃呢?” 几番话让赵雯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小宝母亲叹道:“王妃您真是的,为了我们,却不留在家里照顾楚王殿下,也不给我们说,真叫人过意不去……” “没关系。”薛瑾仪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说道:“楚王是以前留下的老毛病,只需要卧床静养几日就好了。唯有一点,大夫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外出吹风,特别是眼下天凉了,更需要注意。”接着,她目光严肃的看向赵雯儿。 赵雯儿心头一颤,竟然对这个女人心生惧意。 “赵雯儿,你是想害死楚王吗?再者,楚王与我是夫妻,夫妻一体同心,怎么就不能代为去探望了?”薛瑾仪的眉眼间露出轻蔑之意,“似乎这也轮不到你来评判吧?” “……”赵雯儿噎住。 薛瑾仪立刻转头,“竹大夫,可以拜托你去赵家给嬷嬷看病吗?” 竹大夫的医术,她是信任的。 竹大夫应道:“自然可以。” 赵雯儿喝道:“楚王妃,你这是不信我的话?” “啊?”薛瑾仪一脸诧异,“我请大夫过去难道不是应该的?更何况,多一位大夫看看,说不定能想出治病的妙方啊?我不信你什么了?” “……”赵雯儿揪紧手指,恨恨的望着薛瑾仪。 既然薛瑾仪要去,她就让她去死! 至于楚王是真病假病,她管不了了! 她揪紧裙摆,“我先回去了,你们快点过来!”说完,她匆匆忙忙的跑出去。 安置使奇怪道:“跑这么快做什么?” 做什么?做等着她自投罗网呢吧?薛瑾仪冷笑一声,又去吩咐护卫,“你去准备马车。” “是。”护卫即刻去办事。 薛瑾仪又对小宝母亲等人说道:“你们继续练习,我去去就回。” “希望这位嬷嬷能早日康复。”小宝母亲祝愿道。 “谢谢。”薛瑾仪淡淡的笑了笑,带着青兰和竹大夫从院子里出来,坐上马车。 青兰忧心道:“赵雯儿包藏祸心,不知道这次又想做什么?” 薛瑾仪平静的望向竹大夫,“烦请竹大夫先去看看赵嬷嬷,我们会加派人手保护您的。” 竹大夫从她们的对话中感觉到了恩怨,看来前方很可能是一个对楚王和楚王妃不利的陷阱,所以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那姓赵的小丫头片子敢对他动手,他可能会忍不住某种暴脾气…… 他面上带着和善的微笑,“楚王妃放心,我会尽心竭力的为赵嬷嬷看诊的。” 薛瑾仪点点头。 马车走上官道,飞奔向京城,四下里没有什么行人,薛瑾仪这才吹响了小竹哨,并吩咐护卫放慢车速。 很快,一道黑影出现在马车边,他身手极为敏捷地跳上行驶中的马车,稳稳的坐在车辕上。 竹大夫不由赞叹,“好身手!” “王妃,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薛瑾仪将赵雯儿与赵嬷嬷的事简单说给那人听,“……你想办法将此事转告给楚王,让他无需担忧,由我先照看着。” 事关赵嬷嬷的生死,对阿瑄来说非同小可,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知会他一声,以免真的留下什么遗憾。 毕竟谁知道当一个人满心都是恨意的时候,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赵雯儿已经变心了,尽管蠢还是那个蠢样,但能有多恶毒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人应了一声,跳下马车办事去了。 “去了赵家之后,先确定赵嬷嬷的安危。”她又吩咐道。 青兰面目严肃,“奴婢明白,王妃。奴婢认为……” 看她欲言又止,薛瑾仪问道:“认为什么?但说无妨。” 青兰又想了一下,才开口道:“奴婢认为此去凶险,请王妃与奴婢互换衣衫吧?借此,说不定能引蛇出洞,将想要害楚王与王妃的人一网打尽。” “这怎么行?”薛瑾仪摇头,正因为料到这一去可能会有针对她的阴谋,所以不能叫人改换成她的行头,去冒这个险。 “王妃,若非如此,必然又能叫赵雯儿脱险。” 薛瑾仪仍是摇头,“只要知道赵嬷嬷是真病假病就行了。” 青兰见她态度强硬,便不再劝说了。 薛瑾仪安慰似的对青兰点点头,然后轻叹一声,除掉赵雯儿以绝后患唯一的办法是赵嬷嬷真的被害死了。 可是,以赵嬷嬷对阿瑄的重要性来说,她希望赵嬷嬷是平平安安的。 一个时辰后,马车回到京城,薛瑾仪先是装模作样的回一趟楚王府,过了一小会儿马车再从王府出来,去赵家。 赵雯儿在路口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楚王府的马车,不由地攥紧裙子,心一阵乱跳,深吸一口气后,跳到路中央,张开双臂要求车夫停车。 “楚王来了吗?!”她叫道。 青兰掀开帘子,高声喝道:“为赵嬷嬷看病要紧,还不快让开?!” 她的声音瞬时吸引了来往路人的注意,好奇的打量着以血肉之躯阻拦马车的女子。 赵雯儿没动,“我要知道楚王到底有没有来,让我上车见一面!”至少,她要确定薛瑾仪在车上。 竹大夫干脆地从车厢里出来,摇头道:“没见过你这么个不把长辈性命安危放在心上的侄女儿,你说人都要死了,却在这里阻拦马车,问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是什么居心啊?” 人们一听,顿时议论纷纷。 赵雯儿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姑姑心心念念着要见楚王,我自然要见一见,好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啊?” 竹大夫轻笑一声,大步往赵家的方向走去,“你这说话的功夫,马车都已经到家门口,都见着人了,真不知道你这小姑娘是蠢还是毒。” 第333章 演不下去 “哎呀,你这个小姑娘脑子坏掉了啊?拦什么马车啊?还不赶紧带着大夫回家?” “你再拖下去,人可真的要出事了!” 路人们被竹大夫的话一挑,都看不下去了。 赵雯儿索性嚎啕大哭,“我姑姑临死前就想再见见自己一手抚育长大的楚王,可是楚王妃不知按得什么心,死活不肯让楚王来见赵嬷嬷,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我昨儿去景轩,听说楚王病了,确实来不了啊?”有人当众揭穿了她的小心思,“我认得你,你是赵婆子的侄女儿,从前总跟在楚王身边,难道不知道吗?” 人群中一片哗然。 “我看呐,是借着楚王和自己姑姑病了,趁机刁难楚王妃吧?” “你这么说的话,不会是这个小姑娘偷偷喜欢楚王吧?” “呵呵,楚王与王妃恩爱和睦,她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各种难听的话语交织成一片,钻入赵雯儿的耳中,而就在这时,竹大夫已经叩开了赵家的小门。 “赵姑娘,这就是你家吧?”他高声问道。 “等等!”赵雯儿一个激灵,顾不上马车里有没有薛瑾仪了,提着裙摆狂奔回自家门口,一巴掌拍在门栓上,骂道:“你怎么随便推开人家家的门?” 竹大夫露出好笑的神色,“我是大夫,而你家有病危的病人,我秉着治病救人的医者之心,你居然还指责我?” 赵雯儿已经顾不上别的了,强硬的说道:“难道不应该是楚王妃先来吗?” 竹大夫翻白眼,“这哪有什么先后的。” 说完,他强硬的一肩膀顶开赵雯儿,推门进去。 一眼就能看到全部的小小院落,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有些破落,更像是多年没有人居住过。 竹大夫没有感觉到一丝危险的痕迹,向前迈出一步,而她身后,楚王府的马车已经稳稳的停下了。 赵雯儿的心一下子再度提到了嗓子眼,看这副架势,显然是薛瑾仪也摆她一道! 薛瑾仪不在这里,那她岂不是……她的肩膀不由地颤动几下。 这回,马车的帘子终于被完全掀开了,青兰跳下车辕,一脸急切的问道:“赵雯儿,还不赶紧带路?” 赵雯儿愣愣的看向马车,车厢里空无一人,果然没有薛瑾仪的踪迹。 竹大夫手当扇子似的在面前挥了几下,驱散走一股霉味,“这儿是有多少天没有打扫过了?” 他快步走过,将一间间房门打开,然后回头问匆匆忙忙跟进来的赵雯儿,“你姑姑呢?” 屋子里倒像是有人住的样子了。 正往某处偷偷使眼色的赵雯儿身子一僵,慢慢地转过头来,“啊?” “啊什么啊?”竹大夫没好气,“我问你,病人呢?” 赵雯儿一脸茫然,“不在吗?可是我出来的时候,明明在床上躺着的!”她躲避什么似的,飞奔进厢房中,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姑姑,我姑姑呢?” 竹大夫跟进来,手抚过有些凌乱地床铺,“被褥是冰冷的,人应该离开有些时间了。” 青兰站在门口,冷喝道:“你把赵嬷嬷弄到哪儿去了?!她可是楚王殿下的奶娘!” “我倒是要问问你,”赵雯儿冷眼瞪着青兰,“楚王妃呢,她不是说要代替楚王来看看赵嬷嬷的吗,人呢?!” 青兰道:“王妃眼下在王府中,想看看有没有办法能让楚王过来一趟。” “……”赵雯儿嘴角抽搐几下,这话摆明了是在骗她,当她是傻子吗?只怕只那小贱人觉察到这里是个陷阱,所以压根不打算过来吧? 青兰加重语气问道:“赵雯儿,我问你最后一遍,赵嬷嬷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赵雯儿咬死不承认。 青兰道:“赵嬷嬷身体不好,你这唯一的亲人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看来只能报官找一找了!”说完,她扭头就走。 “喂!”赵雯儿急了,冲上去一把抓住青兰的胳膊,大叫道:“你们这些混蛋,是姑姑和我陪了楚王这么些年,如果没有我姑姑辛辛苦苦的抚养楚王,如果没有我陪伴楚王解闷说话,哪里有楚王的今日,可你们怎么能……怎么敢这样对我!” 她忽然间疯了似的,抓着青兰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一口,趁着青兰吃痛,捂着胳膊的时候,狠狠地把人从自己的院子里推出去,然后又一把揪住竹大夫的胳膊,把人给甩出去了。 “你们给我滚,你们这些混蛋!”她哇哇大哭起来,“姑姑和我就是想见一眼楚王殿下,你们这些恶人千般万般的阻拦我们!你们没有人性,给我滚!” 外面的人被她的吼声给惊得一愣一愣的。 一说完,她“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迫不及待的插上门闩,就怕青兰他们又闯进来。 青兰拍打门板,“赵雯儿,你把话说清楚!至少告诉我们,赵嬷嬷是否安好!” 赵雯儿咬着牙,快步回到屋子里,重重地关上房门,多少阻挡一些叫嚷声。 现在她只是承认姑姑和自己想见楚王,才编造出那些谎言,薛瑾仪应该不会多想吧?虽然让那些人白跑一趟,可以后不还有机会吗,他们也不会怪罪自己的吧? 赵雯儿有些不确定,抱紧了自己的肩膀,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赵雯儿火气上头,回头就大叫道:“你们干什么啊,不是说过了就是姑姑和我想见一见楚王吗?楚王不来,姑姑自然是不会出来的了,对她来说你们就是一群陌生人,见了干嘛?!” “啪。” 一巴掌狠狠地抽在她的脸颊上。 赵雯儿感觉眼冒金星,半点没回过神来。 来人大骂道:“你个臭娘们,说好勾引来楚王妃的呢?!人呢,人在哪儿呢?他娘的,老子等了半天,你就给这么个结果,要我们回去怎么和夫人交待?!” “呜呜呜……”赵雯儿也满心的委屈,不由放声大哭。 “你还有脸哭?”来人又是一巴掌甩过去,“没用的废物玩意儿。” 赵雯儿嘴巴里一股血腥气,委屈的感觉更盛,哭得更厉害了。 来人听那哭声,心中更加烦躁,但看这小娘们姿色还可以,顿时心生歹念,扑过去抓住赵雯儿的肩膀,把人往床上拖去。 第334章 反倒埋怨起来 赵雯儿被吓懵了。 直到她的衣服被人粗暴的扯开,冰冷的哭泣抚过皮肤让她一个激灵,猛然回过神来,定睛一看身上的男人,以及他眼中闪烁着的色欲,吓得尖声大叫起来。 男人是个暴脾气,听不得她扯嗓子乱叫,一手死死地捂住她的嘴巴,狞笑道:“小娘们,你让我们辛辛苦苦跑了这么一趟,怎么也该补偿点我们什么吧?让我们哥几个高兴一下,我们保准儿好好疼爱你!” 赵雯儿拼命地扭动着身躯,奈何自己在男人面前就如想要撼动大树的蝼蚁,无论怎样都挣脱不开他的束缚。 “呜呜呜,放开我……”她含糊不清地叫着。 随着身上的衣服被一点点的剥去,绝望感席卷而来,她要是失去清白,楚王岂不是永远不可能要她了? 她不能失去楚王,她不能让薛瑾仪那个贱人如愿! “啊!”赵雯儿瞬间爆发出一股蛮力,狠狠地咬住男人的手,血腥味在嘴巴里更浓了,她听见了男人的惨叫。 “臭娘们,老子好心要疼爱你,你居然不识好歹?!”男人愤怒了,更狠的一巴掌抽在赵雯儿的脸上,“老子今天就要弄死你!” 他将两个弟兄叫进屋中,摁住赵雯儿的手脚,然后伸手去解自己的裤腰带。 就在这时,房门再度被人踹开了,三个歹人还没弄清楚状况,身上乍然而来的痛处让他们惨叫出声,歪倒在一旁,捂着自己身上的伤口打滚。 “将他们绑住。” 一个冷静又有威严的女声响起。 泪眼朦胧、迷迷糊糊的赵雯儿听见这个声音,霍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转头望过去,正对上薛瑾仪平静深沉的眸子,一瞬间羞耻感淹没她整个人。 薛瑾仪为什么会在这里,薛瑾仪看到了吗?她看到她被那些人羞辱了吗?! 赵雯儿差点疯了,这个贱人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楚王的! 男人怎么可能容忍身边的女人没有清白的身子,这样楚王就永远不会将她接进楚王府了! 赵雯儿浑身颤栗,都没有注意到青兰上前来,抖开一条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问道:“赵雯儿,我让大夫给你瞧一瞧,好吗?” 赵雯儿恶狠狠地青兰,“你们给我滚,滚!” 三个歹人已经被楚王府的护卫捆绑起来,提溜出屋子。 青兰冷声道:“赵雯儿,你与歹人勾结,欲行不轨之事,加上赵嬷嬷无故失踪,你有必要去一趟大兴县衙门。” 一听说要去衙门,赵雯儿又耍横撒泼起来,“我不去,我不去!”她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不顾屋子里还有楚王府的护卫,“你们要是敢带我去衙门,我就这样子出去!到时候,我的名声毁了,楚王也不会饶过你们的!” 她发疯的样子,薛瑾仪只是凉凉地瞥了一眼,叫上护卫出去了。 青兰冷笑道:“赵雯儿,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可别我们没什么事儿,你自己的名声毁了,将来的日子也就全毁了。” 这两句话仿佛巴掌一样抽在赵雯儿的脸上,她身形晃了晃,跌坐在地上,扯过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对,她不能毁了名声,不然楚王还怎么要她? 她可不能如了薛瑾仪那个贱人的意! 赵雯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衣衫半解,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 如果薛瑾仪早进来一步,不至于变成这样。 “薛瑾仪……”她咬牙切齿,这个贱人是故意……她是故意要毁掉她的名声,害死她! 她要向楚王揭发这个贱人的丑恶面目! 当竹大夫进来,要为她治伤的时候,赵雯儿缓过神来了。 竹大夫看着她目光雪亮的眼睛,感觉到一阵恶寒。 这丫头年纪小小,心怀的仇恨可不小啊? 薛瑾仪从赵家出来,外面有一大圈围观的人,当他们看见护卫押送三个凶神恶煞的歹人从里面出来时,齐齐的发出一声惊呼。 那三人的面相像极了通缉告示上的匪徒,京城的地界里怎么会有如此可怕之人?而且居然就藏在普通的人家里,就在他们的身边啊! “有劳你了,邱明府。”薛瑾仪向大兴县令点点头。 大兴县令看着那三个歹人,一阵后怕,擦了擦因为一路奔波而来冒出的汗珠,“多谢楚王妃,若是没有您,只怕是百姓们要遭殃了。” 围观的人们一听,跟着他纷纷感谢薛瑾仪。 有好事的人不解的叫道:“可是,看样子是赵雯儿把您给引过来的啊?” 薛瑾仪耐心的解释道:“你们也看到了,应该是赵嬷嬷被歹人绑架,胁迫赵雯儿将楚王与我引到这里来。赵雯儿害怕我们受伤,又害怕歹人会伤害赵嬷嬷,所以进退两难,故而在大街上表现的那样异常。所幸,她那个样子让我长了个心眼,派了护卫暗中观察,这才揪出了歹人,还大家一个太平。” 众人恍然大悟,继续赞扬薛瑾仪。 薛瑾仪见他们都信了,暗暗的松口气。 赵家和阿瑄有关联,如果赵雯儿干的丑事被宣扬出去,不知道阿瑄会被人怎样议论呢。 虽然他们是受害者,可是有些事……受害者也会被说的非常不堪,所以不如对外人换一套说法呢。 至于真相,他们自己人知道就行了。 “邱明府,务必要审问清楚,他们把赵嬷嬷藏在哪儿了。”薛瑾仪吩咐道:“赵嬷嬷是楚王的奶娘,对楚王恩重如山,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麻烦你了。” 大兴县令拱手,“楚王妃放心,下官立刻就去查问。” “嗯。”薛瑾仪点点头,叹道:“楚王还在病中,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不然加重了病情可不好。” 大兴县令忙道:“王妃,下官一定尽快找着人,请您等待片刻。” 这时,青兰和竹大夫一左一右将收拾整齐了的赵雯儿给搀扶出来。 薛瑾仪摆出一副怜惜的神色,“赵姑娘不愿意配合他们,居然被打成这样了,没有再伤到哪里吧?” 青兰答道:“王妃,奴婢为赵雯儿检查过了,只是脸上有些肿罢了。” “那就好。”薛瑾仪点点头,向被点了哑穴的赵雯儿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若不是身上没什么力气,赵雯儿能再爆发一次,好掐死这个虚伪的女人! 第335章 消失的赵嬷嬷 薛瑾仪注意到赵雯儿眼中的杀意,不屑的冲她扬了扬唇角。 “赵姑娘是此案的受害人,她的证词非常重要,青兰,你陪着她去一趟衙门吧。”她柔声说道:“一定要照顾好她。” 她向青兰使了个眼色。 青兰明白——赵雯儿进了大兴县衙的大门,就别想轻易的出来了。 “走吧。”青兰抓着赵雯儿,跟上官兵的队伍,先回衙门。 大兴县令向薛瑾仪拱拱手,亲自进赵家查看。 “他们一伙人在这里躲藏过。”他指着院门后的草垛,“地上有鞋印。” 薛瑾仪凑过去看,果然是有一些凌乱的鞋印,看尺寸,是男人的。 赵家只有赵嬷嬷和赵雯儿,所以除了那三个歹人还能是谁? 大兴县令又顺着脚印往厢房走去,推开西边一间屋子的门,只见原本堆放杂物的屋子里,地上有三床被褥和狼藉的酒瓶子、吃食,几只老鼠正在啃食着半只烤鸡,听见人声,吓得飞窜逃散。 大兴县令一愣,蹲下身,仔细查看了被褥和吃食,“这伙人起码在这里过了一夜,看食量,至少吃了有三四顿饭了……”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今天早午饭,加上昨天的……如此看来的话,他们应该没有把赵嬷嬷藏到太远的地方去。” 薛瑾仪看着脏乱的被褥和吃食,微微蹙起眉头。 看那三个歹人孔武有力,又在赵家住了至少一夜,难道是想把阿瑄骗上门后,揪个正着,揭穿他在装病? 可是她拒绝了赵雯儿,换了她自己亲自上门,赵雯儿想借助这三个人,毁了她的清白? 所以,到底是谁指使赵雯儿这么做的? 凭赵雯儿自身,应该联系不到这类人。 蔡家吗? 他们发现潘璃被骗了,死去的人根本不是阿瑄,因此联想到阿瑄是不是在装病,所以叫赵雯儿演上了这么一出? 还是先前就联系过的孙素慈? 孙素慈有着屡败屡战的奋勇与执着,先前的种种绝不可能让她罢手。 “王妃?”大兴县令见薛瑾仪在想事情,轻轻地叫了两声。 “嗯?”薛瑾仪回过神。 “您看这里。”大兴县令拨开一堆杂物,指着底下的暗门。 薛瑾仪疾步上前,亲手拉起暗门的门环。 赵嬷嬷会不会就在这下面? 这门有些沉,她最初使力没能拉开,大兴县令赶忙上前来帮忙,两人一起使力方才揭开了有些沉重的暗门。 下面是一般人家用来储藏粮食的地窖,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声音。 薛瑾仪的心往下沉了一些,冲着窖口喊道:“赵嬷嬷,你在里面吗?” 没有回应。 她其实是希望赵嬷嬷不在这里的,地窖密不透风,人被关在里面,哪还有活路? 可就怕赵雯儿那股疯劲儿,顾不上赵嬷嬷死活了。 大兴县令急忙翻找出一只蜡烛,点燃了之后对薛瑾仪道:“王妃,为了以防万一,由下官先下去查看,您且等一等。” 薛瑾仪点头。 大兴县令撩起袍子下摆,塞进腰带里,然后小心翼翼的走下地窖。 地窖的楼梯有些年头了,踩上去“吱呀”作响,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踩断,所以他不得不格外的小心,避免不必要的意外伤害。 薛瑾仪站在窖口旁边,望着那一点火光渐渐沉下去,照亮小小的一方天地。 大兴县令环顾一圈,叫道:“地窖里只有一些酒坛子和酱缸,赵嬷嬷不在这里。” 薛瑾仪稍微松了口气,“我们再去其它地方找找吧?” 大兴县令没有急着上来,而是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连酒坛和酱缸都一一揭开来看过,确定人不在这里后,才小心翼翼的爬上来,两只脚刚她稳稳的踏在坚实的地面上,只听地窖里传出一阵“噼里啪啦”声,他将蜡烛伸过去一看,原来是破烂的木板楼梯塌了。 他摇头道:“那几个人的身形,只怕是刚踩上去就塌了,所以人不会丢在下面。” 他又在这间屋子里查看一圈,然后和薛瑾仪出来,去其它的屋子里查看。 薛瑾仪留意着小小院落里的一点一滴,可是里里外外的翻找了一遍后,还是不见赵嬷嬷的身影。 大兴县令轻咳一声,“王妃,下官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薛瑾仪站在院门口,放眼放着这座院子。 大兴县令斟酌了一下,方才开口:“这样的情况,请您做好赵嬷嬷已经遇害的准备……” 薛瑾仪心头一紧,没有应声。 大兴县令道:“王妃,下官先派人在此继续搜查证据,先回衙门审问那几个歹人了。” “嗯。”薛瑾仪想了想,加了一句,“一定要看住那三个人,小心出什么意外。” 大兴县令神色一凛,“下官明白了。” 随着大兴县令率领人马离去,赵家门口围观的人们散去一些,还有些街坊邻居在小声的议论着,他们现在还觉得后脖颈发寒呢,谁能想到歹人居然就在身边? 薛瑾仪走上前,问道:“昨日和今日,你们可有看到赵家出现什么异常?” 一个妇人摇摇头,“赵家平日里都关着门,赵雯儿常常不给人好脸色好,所以我们都不怎么和他们姑侄两个搭话。偶尔赵婆子出门买菜,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赵雯儿,所以……我们也没看出个什么来。” 薛瑾仪又问:“那有没有看到过可以运送东西的牛马车从门前经过?” 妇人和其他人互相看看,然后纷纷摇头,“没见着过。” “多谢大家。”薛瑾仪对他们点点头,又回到院子里,“到底把人送去哪里了呢?” 她吩咐护卫去打听一圈周围的房子,有哪些是空着的,自己又在赵家里转悠一圈,可是无论再怎么仔细的搜查,还是寻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只能看看外面有什么消息了。 薛瑾仪揉了揉眉心,裹紧了衣袍,就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 不多时,护卫回来了,“王妃,赵家北边的宅子的宅子是空着的。” “就是那里!”薛瑾仪霍然起身,“走,我们去看看。” 第336章 狗咬吕洞宾 她留了一个护卫在赵家看着,其余人风风火火绕到北面的宅院门口,坊正已经恭恭敬敬的守在门口了,见她们来了,方才推开院门。 “这户人家搬走有三四年,一直空着没人住。”坊正道。 薛瑾仪点点头,跟在护卫的身后走进大门,一进的院子里杂草横生,房梁下一层层的蜘蛛网,看着就十分恐怖。 护卫道:“地上没有人经过的痕迹。” “也许他们是直接翻墙过来的。”薛瑾仪轻声说道,“我们去院墙那边的屋子看看吧。” “是!” 众人来到屋子前,有一护卫绕到屋后去查看,另有一人上前刚要推门,却发现门上上了锁。 “看锁上的灰尘,应该是前面主人离开时给锁上的。”护卫道。 薛瑾仪道:“看看窗子能不能推开。” “是。” 这时,绕到屋后的护卫叫道:“王妃,地上有脚印!” 接着,响起“哗啦”一声,很像是门窗被推开的声响。 “王妃,这里的窗子能推开!” 薛瑾仪提起裙摆,忙不迭地小跑过去,那名护卫已经翻窗进去了。 “王妃,请先容属下查探过。”虽然歹人被抓,但护卫不敢大意,生怕楚王妃出意外。 薛瑾仪点头,让护卫赶紧去看看。 护卫转头去搜查,很快又叫起来了,“王妃,赵嬷嬷在这里!” 薛瑾仪心头一喜,干脆利落地翻窗进去,看得护卫们一阵惊讶。 她跳下窗台,跑到护卫身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赵嬷嬷。 “赵嬷嬷!”她唤道,一把抓住赵嬷嬷的手,还好,微微热的感觉让她知道人至少还活着,但是情况似乎不太好…… 她又唤了好几声,赵嬷嬷终于吃力的睁开眼睛。 “王,王妃……你怎么来了,快走啊……” “你先别说话。”薛瑾仪揉了揉赵嬷嬷的手,示意护卫将人抱出去,“竹大夫回来了吗?赶紧找大夫来看看!” 护卫直接背着赵嬷嬷翻过墙头,落在赵家的院子里,然后将人放在床榻上,正好竹大夫从衙门回来了,赶紧给赵嬷嬷诊脉。 薛瑾仪守在一旁,赵嬷嬷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也不知道这两日都经历了什么。 那间屋子几年没人住,霉味重的呛人,她现在回过神来,还感觉鼻间有霉味萦绕,让人很不舒服,而且床铺很脏,又有硕鼠在周围溜达…… 赵雯儿真是心狠,为了还是阿瑄与她,居然这么对待自己的亲姑姑! 竹大夫将赵嬷嬷的手放进被子里,掖好了被角后,对一脸心急的薛瑾仪道:“王妃放心,赵嬷嬷只是身体虚弱,只需要好好调养,过几日就会恢复过来了。我会开一副方子,照着抓药熬药就是了。” 薛瑾仪微微松口气,没有性命之虞就好。 “不过,赵嬷嬷身子虚,有一些老毛病,恐怕只能好生调养着,才不至于太遭罪了。”竹大夫道。 薛瑾仪点头,“这个我们知道,所以一直往赵嬷嬷这里送药材补品。竹大夫,你要不要看看药方,看您有什么妙方呢?” “好。”竹大夫点头,“承蒙王妃信任,我一定会好好看的。” 薛瑾仪不知道赵嬷嬷将药方放在哪里了,所以干脆直接找了纸笔,写下来。 竹大夫看过后,改了两三处,“是药三分毒,用这几样不单效果更好些,对身体的负担也能减轻一些。” “多谢竹大夫。”薛瑾仪将两张药方交给护卫,让他去采买药材。 竹大夫叹口气,“幸好人没有事,这样楚王与王妃也都可以安心了。” “是啊。”薛瑾仪望着又睡着的赵嬷嬷,“万幸赵嬷嬷没有大碍。” 虽然如此一来,赵雯儿罪不至死,但可以趁机将她关押在大牢中,好好悔悟。 “去楚王府让管家挑两个聪明伶俐的侍女来,专门照顾赵嬷嬷吧。”薛瑾仪吩咐护卫,“这院子里也该重新打扫一下了。” 原本太信任赵雯儿至少能照顾好赵嬷嬷,谁知道竟然成了这样。 各人忙各人的事去,薛瑾仪闲不住,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厢房。 等到赵家这边安排的差不多了,看着侍女一个手脚麻利地炒菜做饭,一个专心致志的熬药,放心的前往大兴县衙。 大兴县令正在审问三个歹人和赵雯儿——青兰已经将实情告诉他了,他真是没想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家居然能如此恶毒心肠。 “赵嬷嬷找到了。”薛瑾仪开口。 大兴县令问道:“无碍吧?” “还好,没有性命之忧。”薛瑾仪看向赵雯儿,“虽然如此,但赵雯儿你怎么能这样对赵嬷嬷?她并非病危,而你勾结贼匪,到底意欲为何,还不从实招来?” 赵雯儿咬紧牙关的,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我倒是想问问你,你在外面看好戏,看我被人欺辱,却不进来救我,又是安的什么心?!啊,我知道了,你是嫉妒我在楚王殿下心里的分量,所以要害得我生不如死!” 大兴县令喝道:“大胆,居然敢如此污蔑王妃!” 薛瑾仪脸上没有半点气恼之色,依然冷静的望着赵雯儿。 这就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吧? 她召集王府中的护卫,花费了一些时间,加上怕暴露行踪,所以落下青兰不少,最后在赵家周围做下布置,再带着人潜入赵家,踢开发出声响的屋子时,才发现赵雯儿被人侮辱。 如果她多耗费了点时间,或者谨慎过了头,来迟一步,赵雯儿就真的要被人糟蹋了。 结果呢,赵雯儿反倒来指着她的不是,那愤恨的样子好似是她指使歹人侮辱她似的。 “既然赵姑娘不愿意说实话,”薛瑾仪慢慢的说道:“邱明府,不如将她关押在大牢中,失去了自由的滋味很难受,让她好好的想一想吧。” 大兴县令本来想动用一些刑法,使这些狡猾的贼人开口的,没想到楚王妃如此“仁厚”。 他压低声音问道:“王妃,若是她一直不肯开口,该如何是好?” “那就一直关着。” 第337章 关到老 薛瑾仪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身上的香囊玉佩,“精力用在审问那三个人身上好了。” 大兴县令想了想,明白过来了。 这丫头因为是赵嬷嬷的侄女儿,所以勾结贼匪的死罪是不好定的,不然让赵嬷嬷伤心了,就是让楚王难受。 可是如此恶毒的丫头,放任出去,不知道又要做什么坏事,那就唯有借一个名头让她失去自由。 关押在大牢里是再好不过的了。 而那三个人想必是受人指使才这么做,所以更重要的是查出幕后之人是谁。 想到这里,大兴县令有些心惊,万一是个大人物该怎么办? 他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算了,上回把大理寺卿拉下马,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大兴县令招呼衙役,将赵雯儿带去女牢。 赵雯儿不明所以,叫道:“薛瑾仪,这里可是衙门,你竟敢纠集官员,谋害普通百姓的性命吗?!” 薛瑾仪道:“你不肯说点什么,所以只能将你送去大牢里坐会儿了。等你想明白了,应该会说点什么的,对吧?” 赵雯儿目瞪口呆。 她刚才辱骂了一通薛瑾仪,她居然不当一回事,只字不提?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吐不出气,也咽不下去,快要难受的发疯。 而在她发愣之际,衙役趁机将她拖出去了。 薛瑾仪望着赵雯儿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这个时代的大牢里,应该没有思想教育吧? 就看那样艰苦拘束的生活,能否让赵雯儿自己幡然醒悟了。 薛瑾仪又看向大兴县令,“我就不打扰你审案子了,邱明府。” “一有消息,下官会派人到府上去的。”大兴县令道。 “好,麻烦了。”薛瑾仪点点头,从衙门出来,接着去东市。 既然回了一趟京城,顺便去看看景轩如何了,不是担心青芷管不好,只是自己的心血,怎么都想看一眼的。 青芷见王妃忽然回来了,有些惊讶。 薛瑾仪道:“出了点事,所以回来一趟,景轩一切都好吧?” “都好。”青芷道:“不过,奴婢听说,这两日经常有人在花影衣香坊,吹嘘景轩的东西有多么好,奴婢有些担心。” “担心花影衣香坊因为嫉妒和憎恶,而对景轩不利?”薛瑾仪看着点头的青芷,“他们是京中的老牌胭脂铺子了,不会轻易的动手,不然被揭发出来就是砸了自家的招牌。” “可奴婢觉得不能不防,所以叫人小心盯着点了。” “嗯,先盯着,静观其变吧。” “是。” 薛瑾仪在铺子里转悠一圈,回到楚王府,打算今天不回蓝田县了。 不是有人怀疑楚王是装病吗?那她就留在楚王府,好生“照顾”楚王殿下半天。 翌日早上,薛瑾仪因为濮阳瑄不在,所以睡不着觉,索性画了大半宿的服装设计图,从睡梦中醒来时,都过了巳时。 她揉了揉眼睛,接着惊讶的发现床头坐着一个人,正是濮阳瑄。 他卸去了“阿衍”的打扮,一身月白色的袍子衬得他俊逸非凡。 “你回来啦?”她兴奋地抓住他的手。 濮阳瑄顺势一拉,将人揽进自己的怀中,“刚回来,不忍吵醒你。” 薛瑾仪在他的怀中蹭了又蹭。 “赵嬷嬷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濮阳瑄道:“我回来之前,先去看望过赵嬷嬷了。谢谢你,阿瑾……” “有什么好谢的。”薛瑾仪轻声说道:“赵嬷嬷对你恩重如山,那也是我的恩人,没有姑祖母与她,我怎么能与你相遇呢?对了,赵嬷嬷还好吧?喝了药,身子好些了吗?” 濮阳瑄道:“你做事那么周到,她当然好些了。”说着,他在她的额头上亲吻一下。 薛瑾仪抱紧濮阳瑄,“大兴县令在查那三个歹人了,我留人注意衙门的动静,心想说不定幕后主使为了不被暴露出去,会派人将他们杀了。至于赵雯儿……” 她抬眼看向濮阳瑄。 再提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眼神是冷漠的,连“兄妹亲情”都没有。 濮阳瑄道:“你做的很好。换做是我,眼下也只能这么处置。闹到这一步,完全是她咎由自取,明明可以有不同的选择与活法,偏要往牛角尖里钻,我们也是普通人,不是天上的神仙,拂尘一挥就能改变些什么。” 薛瑾仪苦笑一声,窝在濮阳瑄的怀中。 要说后悔,濮阳瑄最后悔的是当第一次发现赵雯儿做错事时,因为赵嬷嬷而没有严厉的惩罚,并且做出有用而正确的引导,以为她自己能够想明白,谁料到越走越偏。 “不去说她了。”濮阳瑄道:“赵嬷嬷和她,我都会安排好,绝不能再让她做错事了。” “嗯。”薛瑾仪便换了个话题,“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一夜,有什么收获吗?” 濮阳瑄道:“你先起来吃早饭,边吃,我边告诉你。” “你!”薛瑾仪瞪一眼濮阳瑄,但乖乖的起床了。 濮阳瑄亲手将珠钗插在她的发髻上,对着镜中的人扬起唇角,“如何?” “不错不错。”薛瑾仪鼓掌,“我们阿瑄不愧是景轩的大老板!” “景轩的大老板可是你。”濮阳瑄摇头,“我是薛大老板手下的小伙计。” 薛瑾仪冷哼一声,“那么,小伙计,还不把白粥送到大老板的面前来?” 濮阳瑄十分配合的说了声“是”,然后端来白粥,用勺子挖了一些喷香的米粥,吹了吹,送到薛瑾仪的面前。 薛瑾仪“啊呜”一口吃下去,白白的米粥多了些甜蜜的滋味,不用就着小菜都能吃下去。 濮阳瑄夹了一筷子小菜,然后又喂薛瑾仪吃了一些后,说道:“太子派人去了平康坊,看来这回的事,让他开始怀疑潘娘子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薛瑾仪微微一笑,“只要开始查了,真相很快就会展现在眼前!” 濮阳瑄道:“当年潘娘子在平康坊时,有专门的先生教她读书认字,这次我出去找到了那位先生,从而得知一些旧事。因为潘娘子的爹娘都是病死的,所以曾经有一段时间她痴迷于看各种医书,我想,潘璃就是那时候知道了霞草。” 第338章 利用陈静瑶 “这位教书先生眼下在何处?”薛瑾仪忙问道。 濮阳瑄道:“我已经将人接回京城,安置在邵五郎那里。太子的人找到他,是早晚的事。” 薛瑾仪刚要开口再问,濮阳瑄又送来一勺子粥。 她失笑,乖乖的吃粥。 “你是想问潘璃回到东宫后的情况?”濮阳瑄开口。 薛瑾仪点头,他们真是太有默契了,所以想事情很容易想到一块儿去,如此一来能省下不少精力呢。 濮阳瑄道:“潘璃回去之后,又受到太子的宠爱,但是并没有给她任何名分,而且懂得掌握分寸,没有再如从前那样过分宠溺。” “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潘璃吧。”薛瑾仪道:“说明,在太子的心中,恪守潘娘子临死遗言的事,相当重要呢。不知道大家对潘璃的归来,有什么想法?” 濮阳瑄意味深长看着妻子,“可以问一问陈昭训。” “她要怎么出宫呢?”薛瑾仪摸着下巴,“前几回,都是跟着太子的。虽然有蔡皇后暗中警告太子,但我也不想见到太子啊?” 她真怕自己见到那位太子殿下,就会忍不住欺负,要是没掌握住力道,欺负出事情来……可就糟糕了。 濮阳瑄又喂她几勺子米粥,“上次在兴庆宫,太子对你陪陈昭训去更衣的态度来看,十分喜欢你们相处着。” 薛瑾仪眼神一变,微笑道:“那就好办了。” 太子想接陈静瑶拉近他与她的关系,却不知他们各怀心思。 她从濮阳瑄的手里接过饭碗和勺子,自己利索地一口气吃完,“再去看看赵嬷嬷吧?而且这一夜过去了,不知道邱明府查出什么来了。” “这一夜京中太平,谁也没有动作,看来是邱明府还没问出什么,幕后主使还不急着杀人灭口,以免露出马脚。” “这样啊……”薛瑾仪无奈的点点头,审问犯人是邱明府的专长,就看他会如此处置了,“我带些补品、钱粮什么的,去看看赵嬷嬷,再看看她缺少些什么。阿瑄,你要不要乔装改扮了,一起去?” 濮阳瑄道:“赵嬷嬷那里刚出事,恐怕还有人盯着。劳烦阿瑾代我去一趟,毕竟你我夫妻,一体同心。” 说到这八个字,薛瑾仪不由想起昨日反驳赵雯儿的种种话语,不禁脸颊微烫。 是谁都告诉阿瑄了啊? 真是的…… 濮阳瑄看她脸颊微红,犹如白桃花蕊中的一抹粉红,娇艳无比。 他不由地倾身过去,在她绯红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这感觉,像羽毛轻扫而过,叫人心头痒痒的,觉得不够满足。 薛瑾仪轻轻地在濮阳瑄的胸口上锤了一拳,“讨厌。” 濮阳瑄抓住她的手,一脸茫然的问道:“我哪里讨厌了?” “……”薛瑾仪噎了一下,难道说只亲了这么一下很不够意思,所以讨厌? 她的脸颊更红了,恶狠狠的瞪一眼濮阳瑄,丢下碗勺,颠颠地跑出去了。 “青兰,我们一起整理些东西,等下去赵嬷嬷家。”她叫道,回头看见濮阳瑄一本正经地背着手从屋里出来,不禁又瞪了他一眼。 看着她那娇性的小模样,濮阳瑄的眉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 薛瑾仪冷哼一声,“你要不要一起来整理东西啊?你对赵嬷嬷最熟悉,比我知道她更喜欢和需要什么,我也好趁机学一学。” “好。”濮阳瑄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青兰见状,没有跟上去。 两刻的功夫,薛瑾仪和濮阳瑄整理出两箱子东西。 她站在箱子边,又仔细回想了一想赵家的样子,“我觉得赵家的房舍都有些旧了,是不是找机会翻修一下?” 濮阳瑄道:“赵嬷嬷朴素惯了,不喜欢奢华。若是给她翻修了,她还会嫌弃住不惯呢。” “这样啊?”薛瑾仪俯身关上箱子,“那就打扫干净,住着舒爽就好了。” “是。”濮阳瑄凝望着薛瑾仪,“那……晚些时候,在安置地见?” “好呢。”薛瑾仪望着濮阳瑄的眉眼,飞快地瞟了一眼四周,然后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点了一口,“下次要亲这里哦。” 说完,她挥挥手,一溜烟跑远。 濮阳瑄抚着嘴唇,望着薛瑾仪跑远的身影,笑得如明媚朝阳。 薛瑾仪坐上马车时,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丝绯红,青兰笑着看她,问道:“王妃,您今天是不是用多了胭脂?” “……”薛瑾仪斜瞪她一眼,语气平静的说道:“整理了半天东西,热的。” “可现在是秋天了呀?” 薛瑾仪用帕子在脸旁边扇了扇,“可我觉得有点热,你看今天太阳这么火辣。” “是吗?”青兰表示出了质疑。 薛瑾仪扭过头去,假装看窗外的风景,“你这小丫头,越发的没规矩,居然拿我说笑……” “王妃,”青兰叫道:“奴婢不也是希望楚王和您和和美美吗?” 薛瑾仪不由地勾起唇角,“我和他本来就和和美美。” 青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是奴婢失言了,那就……希望楚王与王妃恩爱长久。” 薛瑾仪挑了下眉梢,得意洋洋的哼起小曲儿。 一路顺畅的来到赵家,两个侍女早早起来忙碌了,薛瑾仪示意她们不用行礼,来到赵嬷嬷的床榻前,看到赵嬷嬷今日气色已经好些了,正半躺在床上。 “王妃,您怎么来了?”赵嬷嬷要起来行礼。 薛瑾仪按住她的肩膀,“赵嬷嬷,您身子弱,快多躺着休息,这样身体才能早点好起来呀?” “是啊,早点好起来,就不会让楚王为我操心了……”赵嬷嬷脸上露出愧疚之色,“还有雯儿,是不是又闯下大祸?是我没用,劝阻不了她,差点又害了楚王与王妃!” 薛瑾仪忙用帕子擦去赵嬷嬷的眼泪,安慰道:“这不是楚王与我都没事吗?赵嬷嬷不要想太多了,免得伤了身子。” “那……眼下,楚王与王妃要如何处置雯儿?”赵嬷嬷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忍,那到底是唯一的亲人,就算犯下死罪也不忍她被押上刑场。 第339章 送去东宫的请柬 薛瑾仪注意到了,暗暗叹气。 这也是人之常情。 赵嬷嬷急忙又说道:“我知道雯儿犯下大错,如何处置全凭律法,只是……” 她欲言又止,不敢看薛瑾仪的眼睛。 薛瑾仪幽幽开口,“赵嬷嬷,这次你也差点没了性命。” 赵嬷嬷下意识道:“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只希望你们年轻人好好的……” “……”薛瑾仪望着赵嬷嬷纠结又惭愧的脸庞,“赵雯儿这次并未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若是不给一些教训的话,恐怕难以知道自己做的事会有多么的严重。” 赵嬷嬷眼睛一亮,这话的意思不就是雯儿还有一条活路吗? 她忙问道:“王妃,那雯儿她……” 薛瑾仪拍了拍赵嬷嬷的手,“会将她关押在大牢中,好好悔悟。这段期间,楚王与我会一如既往的照顾好你的生活起居。” 赵嬷嬷动了动嘴唇,本想问会被关押多久,可是看着薛瑾仪温柔和善的脸庞,没好意思问出口。 雯儿做的恶事差点害死人,她怎么好意思恳求再多? 她苦笑道:“楚王与王妃还对我这般好,我真是无颜面对你们……” 薛瑾仪瞧着她的模样,明白过来为何杀伐果断的阿瑄没有对赵雯儿痛下杀手。 赵嬷嬷与赵雯儿相依为命多年,恐怕早已将赵雯儿视为自己的亲生女儿了吧?有着如此深厚的感情,若赵雯儿死了,无非是要了赵嬷嬷的命,如何让阿瑄忍心抚育自己长大的人落得这般的田地,自己也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罪名? 就算阿瑄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可是赵嬷嬷的生死安危牵挂着他的心。 人活在世上,总是有所牵挂的。 血肉之躯,如何真的做到铁石心肠? “嬷嬷,你对楚王有养育之恩。在你年老之际,我们也应该赡养你的。”薛瑾仪柔声说道,“待你身子骨好些,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多谢王妃。”不能起身行礼,赵嬷嬷便坐在床上弯了弯腰。 她抬眼时,正对上薛瑾仪单纯清湛的眸子,心里“咯噔”一下,又愧疚的低下头。 薛瑾仪微叹口气,这份愧疚并不能改变什么,重要的是如何照顾好赵嬷嬷,以及让牢中的赵雯儿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邪归正。 这些都需要从长计议,她暂且按下这些事,陪赵嬷嬷说了会儿话,然后亲自整理带来的东西。 阿瑄最是了解赵嬷嬷,所以根本不需要用赵嬷嬷还缺些什么,直接把带来的东西归置齐整,又叮嘱过侍女们一番后,便离开赵家,先去东市。 “送一份请柬去东宫,邀请太子妃与几位良娣、良媛、昭训,来安置地看看。”薛瑾仪从一口包袱里拿出出发前写好的一份请柬,交给青兰,“我们去安置地需要一个合理的名头,但是她们不需要,她们是太子的妻妾,应该更希望做些好事,为太子博取好名声。” 青兰点头,“奴婢这就去。” 薛瑾仪目送着青兰离去,理了理裙摆。 她去安置地虽然是皇上安排的,但是在蔡氏与太子看来,亲近了百姓就是为自己和楚王赢取民心。 他们应该巴不得有机会来安置地走走,抢走民心。 而她的邀请,是京城贵妇们常有的走动,正当合理,太子巴不得妻妾们赶紧过来呢。 如此一来,她就有机会与陈静瑶见面了。 她并不担心会被薛芳仪她们抢走风头,以薛芳仪自视甚高的态度来看,不会愿意去亲近普通百姓们,而且很可能太子不会让她出门。 至于剩下的太子妾室们,就很好控制了。 薛瑾仪从马车上下来,径直走进景轩,今天的生意也非常好,客人们纷纷主动向她打招呼。 她一一点头示意,然后拐进大夫们所在的隔间,正有两名妇人躺在小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朝烟正将一种墨绿色的药膏仔细的涂抹在她们的脸上。 “感觉好清凉,脸很舒服呢。”蓝衣妇人忍不住抬手想摸摸自己的脸。 朝烟忙拦下,“张夫人,稍等片刻。可是王妃与大夫特别研制出的药膏,用数种药材,根据古书上的特殊比例调制而成的。可以让您的皮肤更加水润柔嫩,驱散秋季干燥带来的不适感。” 这时,她才发现王妃悄悄的走进来,忙要行礼。 薛瑾仪摆摆手,两位妇人因为都闭着眼睛,所以没有发现她来了。她索性仔细的看了又看,然后去了二楼。 几位夫人小姐正在喝茶聊天,一边议论着桌上摆着的几瓶胭脂水粉,或者安静的看书。 又是看起来太太平平的一天啊。 她去取了一顶帷帽,戴好后,步行到了花影衣香坊。 相比较于景轩的热闹,花影衣香坊要清冷一些。 她进门后,伙计依然没有上前来招呼,于是自在的在货架前转悠。 “哎呀,我真是怀念柳央姑娘的香丸啊……” 忽地,有些大嗓门的说话声传入耳中,在有些安静的铺子里显得挺刺耳。 “我也是,用过柳央姑娘的香丸之后,觉得这些香味都太庸俗了……唉,可是景轩那边生意太火了,根本就抢不到啊?” “以前在花影衣香坊,好歹能靠点门路,拿到点香丸呢。” “太愁人了。我说花影衣香坊的老板都不想想办法,把柳央姑娘找回来的吗?你们不是有十几年的交情,怎么都比不过一个楚王妃了?” 薛瑾仪假装在挑选玉佩,听着她们的对话,没有打岔阻拦的意思。 “我说掌柜的啊,你们真就这么认栽了?” “唉,那可是楚王妃开的店,我们哪敢去讨人啊?”掌柜的摇头叹气,“小心不单人讨不到,还要被打一顿呢。” “说的也是,你看看楚王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肯定能把人打得半残!” “……”薛瑾仪无语,阿瑄做过募集善款、安置灾民的好事之后,怎么还是被如此评价呢? 她瞥一眼说话的几人,隔着白纱看的不是太清楚。 一个是竞争对手,一个是受人之托,想来也是如此吧?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所以啊,你们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不然真要和景轩有点什么,楚王说不定带人打上门来了!” 第340章 跟踪 薛瑾仪翻个白眼,忍不住说道:“楚王宅心仁厚,怎么到了你们嘴巴里,竟然成了一个恶棍?” 见有人上来为楚王讲话,那几个妇人面露不满。 “你和楚王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不然怎么这样帮着楚王讲话?” “就是,京里谁不知道楚王是个命格凶煞的人!你也不怕被楚王克死。” 薛瑾仪冷笑道:“当初,楚王与楚王妃四处募集善款,用以安置流离失所的难民,难道生活在京城里的你们都没有听闻过吗?自己见识如此浅薄,竟然反倒责怪起旁人,一张口就是污蔑别人有不正常的男女关系,我看你们才是真正的恶人!” 她一口气说完,不带喘的,让那几个妇人愣了又愣。 “楚王是皇长子,楚王妃是卫国公长女,在这里乱嚼舌根,小心衙门抓你们去治罪!”薛瑾仪恶声恶气的丢完这句话,大步走出去。 掌柜感觉不太对劲,忙对那几位妇人说道:“夫人们,你们看看这是店里新进的首饰,工匠们精心设计、打造,耗费整整一个月才做出来的。” 妇人们还想挑起纷争,可是掌柜根本不接话了。 “或者,你们再看看这些帕子?” 妇人们觉得无趣,寻借口离开花影衣香坊。 薛瑾仪站在街角,看着那几个妇人离开,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不多时,她们走进一家茶楼,没叫店伙计带路,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走进雅间里。 薛瑾仪跟上来后,左右看看,坐在了雅间正对面的栏杆边的桌子旁,不动声色的斜眼瞥着雅间。 这个时辰,茶楼里的客人不多,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传来,然后门被打开了,妇人们有些不高兴地走出来,其中一个还狠狠对着雅间“呸”了一口,才扭着腰身离开。 在房门打开的这个功夫,薛瑾仪的关注点在雅间里,只见桌边坐着一名穿着打扮还算不俗的妇人,是个熟人—— 薛二太太与三姑娘。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后,一个起身,一个在用帕子擦嘴,显然也准备离开了。 薛瑾仪真想像江湖豪侠那样,直接从二楼栏杆翻下去,正好落在茶楼门口,好堵住她们的去路。 但是她虽然天天锻炼身体,但根本不会武功,只好在保持住一定距离,不会被发现的情况下,随着那群妇人下楼,在确保自己没有被发现后,干脆的扯下帷帽,丢在一旁。 很快有路人认出她来,顿时像追星的粉丝似的涌上来。 “楚王妃,您出来逛街吗?” “楚王妃,景轩最近有什么新货吗?” 一连串的问题钻入耳朵中,薛瑾仪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大家,我只是忙里偷闲,想出来散散步而已,如果想知道景轩有什么好东西,不如直接去景轩看看吧?朝烟姑娘她们会非常热情的为你们介绍货品。” 她的笑容甜美又迷人,众人听了,不由地点点头,忙散开来,怕不小心挡着了楚王妃的去路。 这时,薛二太太母女从茶楼里出来,一眼就瞧见了薛瑾仪。 人群已经散开了,所以不是因为聚集在一起惹人注意,而是薛瑾仪的美貌与风姿,在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怎会叫人注意不到呢? 薛二太太顿时心头一惊,有种坏事已经被揭穿的窘迫和慌张感,干脆想要装作没看见而躲开去。 “二婶婶?”薛瑾仪怎么可能放过她呢? 薛二太太一脸尴尬的回过头,假装才发现薛瑾仪,忙亲切的上前来,拉住薛瑾仪的手,“呀,是楚王妃,刚才走的匆忙,都没能瞧见您,还请您不要见怪。” 薛瑾仪微笑问道:“二婶婶和三妹妹也是出来闲逛吗?一起走走?” 谁要和你走……薛三姑娘的白眼差点翻上天,她可没有忘记上回因为薛瑾仪而被罚抄经书,抄写的手都快熬断掉了。 还有薛瑾仪出嫁时,那个风光的劲头,也叫人不爽。 被她们踩在脚底下的薛瑾仪,凭什么有今天的样子? “我们还是不要打扰楚王妃的雅兴了。”她没好气的开口,“我们喜好的东西不一样,硬凑在一起闲逛,让人不舒服呢。” 薛二太太巴不得她们赶紧分开,所以没有指责女儿没礼数,反而附和道:“是啊,而且这个时候了,我们差不多也要回去了。” “这样啊?”薛瑾仪一脸高深的注视着薛二太太,缓缓的点了点头。 这语气,这动作,让薛二太太更加心惊—— 薛瑾仪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应该啊,她们已经和那群女人岔开不少时间,从茶楼出来,根本让人想不到她们有关系……而且,薛瑾仪虽然受菩萨眷顾,可到底不是大罗神仙,怎么可能忽然能觉察到那群女人,或者她们有问题呢? 薛瑾仪见二太太有些发愣,故意问道:“二婶婶,您这是在想什么呢?” 一句话仿佛惊雷在耳边炸响,薛二太太身子一颤,干笑道:“我……我没想什么啊,可能是逛了小半日,有些累了吧……” 三姑娘急忙扶住母亲的胳膊,“我们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母亲,您的身体要紧呢。楚王妃,您应该不会不让长辈回家休息的吧?” “自然不会。”薛瑾仪关心的说道:“现下天气转凉,容易生病,二婶婶一定要好好休息啊,不然让做儿女的担忧,怎么可好呢?” 三姑娘有些按耐不住了,大约是欺负惯了薛瑾仪,所以骨子里改不掉这个习惯了,扯着嗓子叫道:“薛瑾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路人一听楚王妃的名讳被当众叫出来,纷纷转头看来。 薛瑾仪从容淡然,且无辜单纯,“我自然是关心二婶婶的身体了,还能有什么意思呢?” 三姑娘刚要开口,被薛二太太拽住胳膊,对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她对薛瑾仪陪笑道:“楚王妃,您别介意,您三妹她啊脑子不太灵光,所以误解了您的意思,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了。” 第341章 薛三姑娘是个傻子 “咦,三妹妹伶牙俐齿,怎会是脑子不灵光呢?”薛瑾仪茫然的眨巴眼睛,“我以前怎么没瞧出来?” “……”薛二太太脸上有些挂不住,死死的揪着女儿的胳膊,不准她再口出狂言,“哎呀,她人本来就有些木讷,加上只会死读书,鲜少出来走动,所以有些傻里傻气的吧?” “哦,原来薛三姑娘是个傻子啊?” 人群里,不知道谁冒出这么一句,引来众人哄笑。 薛二太太瞬时面色苍白,眼看着三姑娘到了说亲的年纪了,这会儿要是传出“是个傻子”这样不好的话来,哪家还看得上三姑娘? 虽说是卫国公的侄女,门第不低,可是同样的名门勋贵们娶妻都讲究一个贤惠淑德,谁会要一个傻子媳妇儿,传出去给人当笑话啊? 她急急忙忙又辩解道:“又不是真傻,是太老实了。” “太老实的人,不会当众无礼的直呼楚王妃的名字吧?” 围观群众们并不打算给薛二太太台阶下。 楚王妃做的好事有目共睹,而且景轩的开业以及物美价廉,更是吸引了一波好感,而那两位薛家女眷居然对楚王妃如此无礼,不知道从前在家里还怎样嚣张呢。 薛三姑娘忍不住了,再要开口,谁料被母亲一巴掌抽在脸上。 她登时吓愣住了。 薛二太太瞥一眼薛瑾仪,骂道:“你以为还是从前在家里,没有尊卑之分的姐妹呢?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楚王妃,把我教你的规矩都给忘了吗?” “咋一会儿一个样子了?” “对啊,论起找理由,我可真是佩服这位薛二太太呢。” 眼见着无论这么说,都会被人围攻,薛二太太母女吓得所肩膀,慌乱无措起来。 薛瑾仪一脸严肃,“二婶婶,你们跟我来吧。” 薛二太太不明所以,但见薛瑾仪已经往前走去,只好拉着女儿紧随其后。 围观群众们瞧这架势,想来是楚王妃要亲自教育不懂礼数的二人,再想想三人到底都是卫国公府的女眷,真要闹出什么笑话来,楚王妃会被牵连的自己脸上也无光。 众人看在楚王妃的面子上,不再揶揄议论,让开一条道来,让她们三人过去。 等走远一些,那些带刺的眼神终于都消失了,薛二太太如释重负,不由又狠狠地一巴掌抽在女儿的身上,“叫你丢人现眼!” 薛瑾仪平静又冷漠的目光注视着二人,“二婶婶,您这是又想引来围观吗?” 薛二太太一怔,飞快地将手缩在背后,讪笑道:“刚才是我们不对,还请楚王妃见谅。” “见不见谅暂且不说,”薛瑾仪站在一条没什么人的巷子口,仗着个子比她们高一些,拿出居高临下的气势来,冷冷开口道:“但看二婶婶与三妹妹往后的言行举止。” 薛二太太脸色微变,再怎样她都是长辈,居然被薛瑾仪教训? 可是眼下,面对这样迫人的气势,她只能伏低做小,摆出诚恳的态度来道歉,“楚王妃说的对,我们不敢祈求您的原谅,我们以后一定会注意言行举止的。” “那是应当的。”薛瑾仪道:“卫国公府是勋贵中最有名望的,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我们更应该拿出应有的姿态,作为勋贵们的表率,而不是被人指指点点,成了笑话。” 薛二太太嘴角微微抽搐,这被菩萨眷顾过的人就是不一样了?不知道是谁从前总在大街上闹笑话,现在还有脸教训她们? 就在她失神的这一眨眼的功夫,薛三姑娘阴阳怪气的叫道:“不知道是谁以前在大街上强抢无辜男子,使得人家差点自杀,闹出了天大的笑话!” 薛瑾仪坦然的看向薛三姑娘,“这个谁现在不也是知错就改了吗?” “……”薛三姑娘噎住。 薛二太太赶紧扯住自家女儿的衣袖,真是一会儿不看住都不行,看来以后不能常带着她出门了,免得再在东市撞上薛瑾仪,受尽委屈。 “下不为例了。”薛瑾仪冷冰冰的开口,“为了维护卫国公府的门楣,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薛二太太抖了抖肩膀。 就在这时,薛瑾仪脸上仿佛冰山融化,显露出一丝如春风般的暖意,唇角勾起更是显得亲和又温煦,看得薛二太太一愣一愣的。 “二婶婶。”她抓起薛二太太的手,带着些许的力道揉了揉,“我为了卫国公府着想,所以说话难免重了一些,但是我们都是卫国公府的人,所以你若是有什么难处,也可以向我说说,说不定我有能帮上你的地方呢?” 薛二太太感觉到她手心的温暖,加上那样和煦温暖的话语,差点让她感动了。 可是,一想到她要做的事情,心一下子就冷了。 难道要她说“我现在在想尽办法挑拨花影衣香坊的人去景轩闹事,你配合一下”? 现在这种情况,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继续这件事了。 因为她摸不透薛瑾仪到底知道了什么,怎敢轻举妄动呢? 从前一桩桩的教训,让她深知没有完全的准备,或是有一丝一毫的异常,都要停下手里的事,免得惹来一身麻烦。 薛瑾仪微笑问道:“二婶婶,您在想什么?” 这样步步紧逼,让薛二太太感到窒息,她忽然间明白了薛夫人要面的是怎样强大的敌人。 内宅事宜虽然掌握在老夫人手中,但凭着多年的经营,薛夫人依然掌握着不少卫国公府的财产,可在此刻,让她觉得这又有什么用呢? 薛夫人的崩溃是早晚的事。 她是不是应该明智的学三弟妹,弃暗投明,为往后的日子谋得一条好路? “二婶婶?”薛瑾仪又唤道。 薛二太太眼珠子一转,看看左右,凑近到薛瑾仪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楚王妃,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薛瑾仪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想来是要告发孙素慈做过什么了,但不动声色的问道:“什么事?” “建议您查一查您生母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第342章 扰乱注意力 “……”薛瑾仪蹙起眉头,眸色加深了三分,注视着薛二太太,一时没有说话。 从薛二太太的神色来看,不像是在故意扰乱,分散她的注意力。 而这件被提起的陈年旧事,是代表着卫国公元配妻子的亡故另有蹊跷? “二婶婶,我母亲因病去世,难道你知道些别的?”她平静的问道。 “多的,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我没有真凭实据。”薛二太太轻咳一声,“可是,当年若不是您母亲亡故后,现在这位薛夫人耍了些手段,凭她的出身,是如何坐上卫国公夫人这个位置的?” 薛瑾仪眯了眯眼,依旧平淡的像一汪深潭,“我知道了。” 她没有表现出对这件事的情绪,让薛二太太更觉得胆寒。 最可怕的,就是这样深藏不露的对手。 相比之下,薛夫人的心思是越发的好猜了。 “言尽于此,我要带着你三妹妹回去了。”她草草的行了礼,拽上女儿的胳膊要走。 “只有这么多话了吗?”薛瑾仪不慌不忙地问道,赵嬷嬷的事还没有眉目呢,而做为孙素慈心腹的二太太应该会知道点什么吧?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薛二太太摆摆手,快步离开。 薛三姑娘的表情有些懵懵的,半晌回过神来,瞪大眼睛问道:“母亲,您刚才对薛瑾仪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若是不想死,就不要多问。”薛二太太听女儿说话,心情有些烦躁,今日的难堪都是她惹来的,看回去之后怎么好好管教她! 薛三姑娘被母亲的凶恶吓得缩起脖子,有些委屈的叫道:“明明是薛瑾仪故意给我们难堪,怎么有怪到我头上的意思了?” 薛二太太猛然停下脚步,严肃的瞪着女儿,“是三婶婶做的对。” “什么?” “与其和她们斗,惹来一身麻烦,不如让自己活的舒服些。” 薛三姑娘听明白了,怪声叫道:“您这是要投靠祖母和薛瑾仪?!” 薛二太太真想再一巴掌抽在女儿的脸上,“咱们这叫弃暗投明!与其天天看你大伯母的脸色,吃亏受委屈,还不如让你祖母和大姐姐给我们一些好处呢!” “我才不要呢……” “啪。” 薛三姑娘话还没说完,一巴掌又落在她的脸颊上。 这下好了,白皙的脸颊上一左一右都有清晰的五指山印。 “你个蠢货,现在倒有骨气了?”薛二太太不禁冷嘲道:“以前薛芳仪给你一点好处,你就像一条狗似的奉承巴结!在孙素慈母女的眼中,你我啊,永远的都不是人,而是一条任打任骂的狗!” 话是难听了,但事实却是如此。 她哀叹一声,希望薛瑾仪看在她道出白妘之死有问题的份上,能给他们二房多一些好处,这样一来女儿们的婚事都能有个好结果。 薛三姑娘捂着脸颊,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从小到大,母亲都没怎么打过她,这倒好了,才眨眼的功夫,多少巴掌落在身上了? “可是您别忘了,现在的卫国公夫人是谁,太子妃又是谁?” “说你傻,你还真的是傻。”薛二太太狠狠地戳着她的脑门,“你看看太子对薛芳仪有半点尊重和宠爱吗?薛芳仪被休弃,必定是早晚的事了!只有你还像一条狗似的巴结她,也不看看她能给你什么。” 一边说着,她一边爬上等候着的卫国公府的马车。 “我得好好打算一番,这一次绝对不能走错了路!” 薛瑾仪回到景轩,将薛二太太的事告诉青芷,“……她们应该不敢再有动作,再盯两天,就把人撤回来吧。” 守卫着楚王府与景轩的安全,是头等大事。 所以她趁着等青兰回来,去花影衣香坊看看,就是为了解决这桩小困扰。 青芷点头,“是,王妃。” 薛瑾仪翻看过几页这几天的账本,青兰回来。 从东市去东宫往返本不需要花费这么长时间,看来她是遇上什么事了。 “正巧太子在,所以留奴婢多问了会儿话。”青兰主动说道。 “哦?” 青兰道:“太子问奴婢,楚王与王妃您这几天是否安好。奴婢答楚王在养病,王妃在安置地忙着教百姓们制作胭脂水粉,这两日因为楚王奶娘赵嬷嬷的事,回到京城来处理,已经都妥当了。” “提到赵嬷嬷的事,太子有什么反应?”薛瑾仪问道。 “太子感到很对不住,说京城里竟然混入歹人,差点危害到您与楚王殿下的性命,是他的不对,会即刻下令,加强京中的戒备。奴婢瞧着太子的神色,不像是勾结过歹人的样子。” 薛瑾仪一手撑着下巴,望向湛蓝的天空,“二婶婶哪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太子这边也不像牵涉其中,那么到底是谁指使的呢?” 总归是有一人隐瞒了什么。 这会儿也没真凭实据去想些什么,薛瑾仪又问起别的,“太子对请柬是什么想法?” 青兰道:“太子很高兴王妃的邀请,但是太子妃因为身子依然不太好,所以不能去,董良媛要协助太子妃处理东宫的一些事,所以会让吉承徽与陈昭训前往安置地。太子说了,麻烦楚王妃代为照顾一下她们了。” “很好。”只要陈静瑶能来,管他还有谁会跟着来呢。 “太子还说,这事很有意义,所以会让吉承徽与陈昭训明日便出发。若是王妃这边缺少人手,他也可以调集些人过去帮帮您。” 薛瑾仪笑了笑,为自己谋好处可真是迫不及待啊? 她拿了纸笔,写了一封信交给青芷,“待傍晚的时候,叫人送去给我祖母。” 白妘当年是怎么死的,至少是表面上呈现出的死因,老夫人定然是最清楚,也能最快给她答案的人了。 如果白妘之死真有内幕,她必然不能放过真凶。 接着,她又对青兰说道:“我们去蓝田县吧。” 两人启程回到安置地,小宝母亲见薛瑾仪回来了,一群人涌上前来,关心的询问。 “赵嬷嬷已经没事了,多谢大家关心。”薛瑾仪微笑道,“所以,现在不如让我看看这一天下来,大家的手艺精进如何吧?” 第343章 平常心对待 众人顿时又紧张又兴奋,像是尖子班的学生们等到了检验自己学习成果的机会。 薛瑾仪挺高兴,认认真真的检查过大家的劳动成果。 她不在的时候,众人没有半分懈怠,努力的联系与钻研,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好。 “看来,从今天开始,我要提高一点点要求了哦。”她笑着打手势,引得大家欢快的大笑,气氛十分的好。 小宝母亲信心满满的说道:“王妃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绝对不辜负了您对我们的期望!” 薛瑾仪轻轻地拍了几下她的肩膀,又说道:“另外,明日东宫的吉承徽与陈昭训将会过来探望大家。” “啊?” 众人互相看看,有些不爽。 宫里来人,能有多少像楚王妃这样平易近人的?到时候又是要迎接,又是要行礼,而且贵人们在安置地的整个过程,肯定会有人严加戒备,他们言行上少不得要被拘束了,多不自在啊? 薛瑾仪看出大家的心思,安慰道:“大家其实也不必在意什么,她们就是过来看看的。我会事先说好,绝不会打扰大家正常的学习和生活,就当平常人对待吧,像对我一样。” 众人一听,心情顿时又好起来了。 薛瑾仪让大家继续联系,然后亲自去把明天的事告知给安置使一声。 “真不用做些什么准备?”安置使有点不信,凭太子的德性,居然不需要大张旗鼓的吗? 薛瑾仪点头,“哪要什么准备啊?岂不是会耽误这里的进度?” 安置使听了,觉得有理,也许是太子刚重新得到皇上信任,而且来的由不是太子本人或者太子妃,所以搞太大的阵仗,反而会惹得皇上不高兴吧? “不过,有点小事还请安置使帮个忙。” “楚王妃有什么事尽管说。” “我与陈昭训是表姐妹,难得见面,定然有些悄悄话要说的。麻烦安置使明日派两个可靠的人带着吉承徽随便的四处转转,好方便我与陈昭训说话。” “好,这个就放心交给下官吧。”安置使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点小问题随便挥挥手就办成了。 事情安排妥了,薛瑾仪回到居住的小院子里,正好张叔提溜来一条新鲜的大鱼,“这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我瞧着新鲜的很,所以拿给楚王妃。” “张叔,说起来我好久没吃您做的烤鱼了。”薛瑾仪笑道,阿瑄应该也有一段时间没吃过了吧? 张叔一拍胸口,“我明白了,王妃稍等!” 他高高兴兴的提着鱼去烤,薛瑾仪悠闲自在地坐在案后,兴致勃勃的继续画服装设计图。 当一阵烤鱼香味飘荡在院子里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在经历了白日的忙碌后,安置地陷入了宁静之中。 薛瑾仪深深的吸了一口烤鱼香气,肚子里的馋虫顿时“嗷嗷”叫起来,但是她没有立即动筷子。 阿瑄还没有回来呢。 如此美食,怎么能不同他一块儿分享。 好在,她没有等多久,一道黑影轻飘飘的如落叶一般落在院子里,随即大步向她走来。 “阿瑄。”她轻声叫道,手臂用力的向卸下面具的男人挥舞着。 看着妻子脸上洋溢的甜美笑容,濮阳瑄感觉一天下来的疲累都在倏忽间消失了,脚步不禁变得轻快许多,眨眼间来到薛瑾仪的面前。 “张叔打到一条大鱼,我请他做了烤鱼吃。”薛瑾仪献宝似的解开锅盖,让香味更加浓郁,“你是不是也有一段时间没吃过了?” “还不是因为你做的美食,叫人吃了还想吃,忘记了其他珍馐美味?”濮阳瑄笑道。 “哦?”薛瑾仪故作生气,“那我以后不做好吃的了,让你有就去尝尝别人做的珍馐美味。” 濮阳瑄一把搂住妻子,在她耳边软软说道:“在我眼里,心里,你的才是真正的珍馐美味。” 瞧着这般态度与语气的濮阳瑄,薛瑾仪乐得笑起来,“咱们阿瑄的甜言蜜语啊,真是快腻死人了。还是快尝一尝这鲜香的烤鱼,稍微换一下口味吧。” 她拉着濮阳瑄在桌边坐下,然后夹了一大块子鱼肚子上的肉,放在他的碗中。 “快吃,凉了味道就差一些了。” 濮阳瑄麻利地剔除掉鱼肚子上的大刺,然后将肉放回到薛瑾仪的碗中,“这个你吃。”说完,他夹了鱼背上刺多的那部分肉。 他挑刺的手法又快又稳,薛瑾仪笑眯眯的吃着鲜嫩的鱼肉。 “张叔的手艺可真好,弄得我都想去偷师了。”她眯起眼睛,赞美道。 濮阳瑄抬手,用手指擦去她嘴角的一点食物残渣,“我想张叔是乐意教给你的。” “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天天有烤鱼吃了?” 濮阳瑄哀叹道:“可是阿瑾做的美食花样那么多,若是能天天换着来……” “好啊好啊。”薛瑾仪深爱着濮阳瑄,自然不会不答应他的这个要求,而且给心爱的人变着花样的做好吃的东西,那是多么有趣而幸福的事。 烤鱼实在美味,所以很快桌子上只剩下一堆鱼骨头了。 薛瑾仪像一只猫咪,慵懒的伸了个懒腰,表现出无限的满足,“明天我要亲自去捞鱼!啊不对,明天……” 她把陈静瑶要来的事情告诉濮阳瑄,又提起薛二太太关于白妘之死的说词。 “……我先等祖母的回信再开始调查,如果母亲之死真是孙素慈所为,我定不会轻饶了她!” 看着妻子眼中闪烁着的坚定的光芒,濮阳瑄迟疑了一瞬,然后俯身过去抱住她,轻抚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慰她的悲伤。 “我会与你一起查出真相,告慰岳母的在天之灵。” “嗯。”薛瑾仪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感受到坚实的温暖。 濮阳瑄又拍了拍她的后背。 气氛似乎有些低沉,薛瑾仪吸了吸鼻子后,叫道:“濮阳瑄,你不会是在拿我的衣服擦手吧?!” 她好像记得他们啃完烤鱼后,双手都油腻腻的,还没来得及擦呢! 第344章 虚情假意的欢迎 濮阳瑄没撒手。 “可是我下意识的想抱住你。” 听着他温柔的话语,薛瑾仪的嘴角扬起的更高。 又抱了一会儿,两人才松开,濮阳瑄在她的面前晃了晃自己的双手,“早就擦干净了,没把油蹭在你的衣服上。” 薛瑾仪道:“蹭到了也没关系,反正有你洗。” “你呀。”濮阳瑄轻点一下她的鼻尖。 薛瑾仪掩着口鼻,笑嘻嘻,小小的院落里充满了欢快的氛围。 翌日,薛瑾仪没有特别打扮,只收拾的看起来干净利索,一身素净的青白色衣裙,发髻上插着几只素净晶莹的玉簪子,当她从屋里出来时,行走间披帛随风轻轻飘扬而起,让青兰第一眼看过来的时候,惊呼“这是哪儿来的仙子”。 她笑着瞪一眼青兰,“仙子哪有这样朴素的。” 青兰上前道:“可是王妃清丽出尘,真的与仙子一般呢。可惜楚王出门出的太早了……” 薛瑾仪轻咳一声,“吉承徽和陈昭训还有一会儿就要到了,你去路口迎着,将她们直接带到安置使安利。等到大伙儿开始练习制作胭脂水粉,再来喊我过去。” “是。”青兰解开饭罩子,“早饭已经准备好了,王妃请慢用。” “嗯。”薛瑾仪悠哉悠哉的吃完早饭,来到院子里和大伙儿一起打拳锻炼身体。 打完拳,休息片刻,又开始了新的练习的一天。 虽然众人已经比较熟悉制作流程了,但是在细节上还有些毛糙和小错误,对于精益求精的薛瑾仪来说,这是需要改正并经过考核后,才能正式上岗的。 “这些将来都是用在人身上,吃进人身体里的,所以务必要认真仔细,不能出了一丝半点儿的差错。”薛瑾仪一边转悠,一边叮嘱道:“特别是皇上十分爱护和看重大伙儿,千万不能辜负了皇上的希望啊。” 众人齐声应“是”。 这时,青兰快步走来,在薛瑾仪耳边低声说道:“两位到了。” 薛瑾仪点头,对大伙儿说道:“大家继续认真练习,等会儿无需为别的事情分心,不会有人责怪你们的。” 众人一听,知道是两位东宫的贵人来了,纷纷点头。 楚王妃都这样说了,她们也就不必为此烦忧。 “走吧。”薛瑾仪慢吞吞的来到安置使处,刚到屋门口就听见吉承徽在客套。 随着她的到来,吉承徽连忙收声,几个人齐齐起身,向她行礼。 薛瑾仪扫过陈静瑶的发顶一眼,笑道:“不必多礼。” 陈静瑶直起身子,深深的望了一样薛瑾仪时,不由地怔住了。 她显然没有精心打扮过,可就是这样素衣翩然的模样却也叫人觉得非凡脱俗,那真要打扮起来,可不得随随便便就能迷惑人心。 陈静瑶的心揪起来,穿越前后,薛瑾仪依然是那么美,依然踩在她的头顶上。 她暗暗的攥紧拳头,脸上出现笑容,“表姐,又来叨扰您了。” 吉承徽斜瞥一眼陈静瑶,暗嘲她可真会拉近关系,楚王妃和孙家又没有血缘。 “哪是什么叨扰啊?”薛瑾仪摆摆手,“太子一向仁善爱民,你们来这里看看,也好叫太子放心,知道安置地的百姓们生活的非常好。” 吉承徽连连点头,在出发前蔡皇后叮嘱过她们一定要表现出爱民如子的模样来,好让大家知道太子是多么的亲善仁厚。 接着,她想问能不能去看看难民们,这一路过来都没见到什么人,叫她们摆出亲民的样子可真是太难为人了。 可是薛瑾仪抢先开口了。 不过……”她故作惊讶的往她们身后看了看,“太子妃与董良媛没有来吗?” 吉承徽这次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太子妃身体不适,董良媛要代为处理东宫一些庶务,所以不能前来。太子还叫妾身们带话,问楚王妃安好呢。” “多谢太子殿下挂念。”薛瑾仪客客气气的,“太子妃这是生了什么病,怎么感觉有段日子了也不见好?” 吉承徽道:“就是天气转凉,一时不适应罢了。” “这样啊,那可要好生调养呢。”薛瑾仪又看眼陈静瑶。 陈静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不会薛芳仪的病,是陈静瑶搞得鬼吧? 薛瑾仪心一沉,这个人真是让她越来越陌生了。 “楚王妃!”吉承徽高声问道:“现在可以去看看难民了吗?” 薛瑾仪一脸体贴的问道:“两位舟车劳顿,不需要休息片刻的吗?” 吉承徽摇头,“坐马车过来的,怎么会累呢?多谢楚王妃关心妾身。” “那好,你们随我来吧。”薛瑾仪转身往外走去。 吉承徽连忙跟上去,陈静瑶不悦的看看她,随即箭步上前,亲密的挽住薛瑾仪的胳膊,甜甜的叫了一声“表姐”。 薛瑾仪拍了拍她的手背,两人看起来如同亲姐妹一样。 吉承徽看在眼中,没去自讨没趣。 一行人来到院子外,薛瑾仪道:“这个时辰,大伙儿正在制作胭脂水粉呢。” “是吗,就是皇上下令让难民们协助楚王妃做的事?”吉承徽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妾身都还没有见过胭脂水粉是怎么做出来的呢。” “那就请吧。” 薛瑾仪带着众人走进院子里,吉承徽刚想说点什么,好拉近与难民的关系,可谁知看到她们一个个埋头干活,不搭理人的样子,张开的嘴巴说不出一个字来。 “大伙儿正潜心制作胭脂水粉,看来是不方便给你们行礼问好了。”薛瑾仪无奈道。 吉承徽看难民们也没有起来给楚王妃行礼,不好说什么,只能安安静静的靠近难民们,看看她们在做什么的同时,想找机会和难民们说上几句话,可是这些人埋头做事的样子是在是太认真了,她感觉自己要是开口打断她们做事,好像非常的罪大恶极。 她有些尴尬的站在一旁,看向楚王妃与陈昭训,两人也在旁静静的而看着,她又能说什么呢? 所以,今天来安置地就是像个傻子似的旁观的? 做不成皇后娘娘交托的事情,太子妃都少不得被责骂,还用说她们? 第345章 插不上话 陈静瑶的心思根本不在看望难民上,这些人经历过灾荒,九死一生的逃难到京城来,不知道身上带着什么病呢,在她眼里看起来肮脏无比,叫她去接近,还不如让她去死呢。 要不是为了和薛瑾仪说说话,她一定会装病,叫吉承徽一个人来。 陈静瑶压根不理解吉承徽现在尴尬的心情,眼神时不时的瞟向薛瑾仪,递去眼神。 她希望薛瑾仪能明白,尽快安排私下里说话的机会。 薛瑾仪看在眼中,不动声色。 看来潘璃回到东宫,给太子的妻妾们造成了不少的威胁呢。 薛瑾仪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在院子里站了一小会儿,很快让人觉得无趣的很,吉承徽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这半晌都说不上话,可怎么办啊? 薛瑾仪看时候差不多了,开口道:“我看大伙儿的样子,虽然嘴上没闲工夫说什么,可定然满心眼里感谢吉承徽与陈昭训来看望她们呢。” 吉承徽干笑道:“看大家生活的安宁祥和,太子殿下可以放心了。这回,太子还叫妾身带来一些财物,送给大家呢。” “那真是太好了。”这回又让太子“放血”了,薛瑾仪眉眼间都是笑意,“不过,现在大家都能自食其力,这笔财物可以妥善的保存起来,以备来日不时之需。” “……”吉承徽恨不得立刻叫人把一箱箱的财物搬到院子里来,让难民们开开眼界,可是楚王妃已经转头吩咐安置使—— “一定要保管好太子送来的财物啊?” 安置使微笑道:“王妃放心,下官已经叫人搬去库房,列了清单了,以后相关支出都会详细列明,不会出错的。” 薛瑾仪道:“安置使将百姓们照料的如此之好,其实也不需要我一个过来找人工的多费心。” 安置使道:“楚王妃说笑了,您先前在安置难民上也出了不少力,定然是关心着他们的。” “哪里哪里。”薛瑾仪摆摆手,看向院中正在忙碌的众人,“我现在最关心的是我的景轩能不能好好的经营下去。” 安置使笑了。 吉承徽满脸的无奈,这又叫她怎么插上话啊? 她们带来的财物已经被安置使收起来了,总不能再劳烦人家搬出来吧? 薛瑾仪往后退了一步,“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安置使摆出“请”的手势,“王妃,这边请。” 吉承徽的脸色快要维持不住了,闷闷的跟着一行人走出院子。 “哎哟——”陈静瑶忽然捂住自己的肚子,一脸痛苦之色的弯下腰,虚弱的依靠在薛瑾仪的身上。 薛瑾仪关切的问道:“表妹,你这是怎么了?” “忽然有些肚子疼,想吐……可能是早上吃多了,加上舟车劳顿,才会如此吧?”陈静瑶的声音里都透着痛苦。 薛瑾仪道:“正好这里有大夫,我带你去看看吧。”她又对安置使说话,“安置使,麻烦你带着吉承徽到处看看吧,等我表妹舒服一些,便来找你们。” 吉承徽心头一喜,楚王妃不在的话,她就有机会接触难民,代太子表现出对他们的爱护了! “陈昭训,你不舒服,我留下来陪你吧?”她虚情假意的说道。 陈静瑶勉强摇摇头,“不了吧,今日来此的正事要紧,不能因为我耽误了……” 吉承徽看她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只好无奈的说道:“那陈昭训好好休息,我稍后便回来。” “去吧。”楚王妃点头。 吉承徽满心欢喜的跟着安置使等人离开。 薛瑾仪带着陈静瑶回到院子里,穿过人群,进了一间厢房。 陈静瑶立刻不装病了,一副无事人的样子。 薛瑾仪笑了笑,不管怎么说,穿越前也是演员,演技用来对付吉承徽她们是完全足够的了。 “表妹,你怎么了?”她一脸不解的关切问道。 陈静瑶的眼圈一红,故作可怜的擦了擦眼角,“表姐,你可知道太子身边一直有一位小潘氏,深得太子的宠爱。可是后来,忽然间悄无声息的从东宫消失,我们都以为是送出宫去了,谁料想最近忽然又回来了,日日跟随在太子身边,伺候笔墨,偶尔还能听见她唱歌给太子听,一脸狐媚子样,只怕太子要被她迷惑了心魂……” 太子迷恋潘璃,似乎不怎么挂念薛瑾仪了,可是她也不能容忍有人抢走她的宠爱。 薛瑾仪是楚王妃,有的是办法止住太子的邪念,可潘璃不同,这个女人满心满眼的想依附着太子,飞上枝头。 薛瑾仪很高兴陈静瑶主动提起了自己想要的说的事情,点头道:“我有耳闻,是潘娘子的妹妹吧?在潘娘子去世后,被太子接进了东宫。” “就是她!”陈静瑶有些咬牙切齿。 薛瑾仪诧异道:“可是有你这个与潘娘子相似的人在,太子怎么可能会那么迷恋小潘氏呢?” 陈静瑶展开帕子,痛哭起来,楚楚可怜。 “可我终究不是潘娘子啊……”她哭道:“我一时糊涂,想做回我自己……” 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度,又因为太子给予的宠爱而产生了幻觉,觉得凭自己原本的模样也能获得太子的宠溺,谁知道只要展现出一点与潘娘子的不同,太子的眼中就出现了疑惑,而疏离她一分。 “……”薛瑾仪无语,她也是高估陈静瑶的坚定了。 陈静瑶也穿越到这里,一次次的想要谋求更多的时候,她就该想到这些的。 “表姐,就是因为这些小小疏忽,让小潘氏钻了空隙……”陈静瑶愤愤说道,仿佛自己的痴心妄想根本没有错,“那小潘氏早晚又会祸害了太子,万一危害到太子妃之位,又使我失宠,卫国公府该怎么办啊?” 薛瑾仪叹口气,攥住陈静瑶的手,安慰道:“现在没听闻到什么消息,太子还没有给潘璃名分,对吧?” “嗯。”陈静瑶点头,这点让她觉得挺奇怪的,给个宫女“奉仪”的名分又没什么。 薛瑾仪勾起唇角,“你打听到是什么原因了吗?” 第346章 弄死潘璃 陈静瑶一愣。 太子对潘娘子的爱,在她身上就可见一斑。 可是,为什么同样爱护的小潘氏,却没有得到名分? 薛瑾仪幽幽问道:“如果太子爱上一对姐妹,你说他会因为潘娘子的死发疯成那样吗?毕竟潘娘子死了,但是与她有相同血脉的小潘氏还活在世上,只要给个适当的名分,好好的爱护着,不是一样的吗?” 陈静瑶皱起眉头,她打听过太子在平康坊发疯的事,再听薛瑾仪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古怪了。 “表姐,你的意思是太子根本不喜欢小潘氏,而是因为潘娘子说过什么,才对这个无依无靠的小潘氏照顾有加?” “这样大约能解释的通吧?” 陈静瑶被薛瑾仪的暗示,相信了这个说法,可更加愤怒了,“她不过是仗着姐姐的缘故,而让太子对她爱护有加,可现在她显然是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了!太过分了!” “可不是么。”薛瑾仪顺着陈静瑶,露出为她不平的神色,“所以说,终究是个祸害呢。” “还是得除掉。”陈静瑶咬牙切齿,“可是太子因为潘娘子那么爱护她,要如何是好?” “这……”薛瑾仪想了想,“不是说潘娘子死后,潘璃才进宫,才得到现今的一切吗?再加上她对太子的爱慕之情……试想一下,你有脸对死去的姐姐的爱人心生情愫吗?还有,他们的相爱,让潘璃只能远远的看着,而得不到,所以你说……潘娘子的死因会不会与潘璃有关?” “啊?!”陈静瑶震惊,“那可是她的姐姐啊……” 话没有说完,她自己先僵住了。 薛瑾仪注意到陈静瑶眼中闪过一丝诡异之色,躲闪开了她的眼神,似乎在逃避什么。 她是想到了什么,觉得为了达成目的,杀掉亲姐妹也没有什么吗? 陈静瑶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她是不是做过什么,所以能够理解潘璃的心思? 薛瑾仪心绪翻涌,感觉距离某些真相就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了。 陈静瑶因为一些心虚,避开与薛瑾仪目光对视,没有发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难以置信,勉强镇静下心思后,开口道:“表姐,如果让太子查出潘娘子之死与小潘氏有关,是不是就可以除掉她,保护住太子妃,也保护住了卫国公府?” “是呢。”薛瑾仪同样按下心思,“太子有权利知道身边的女人是怎样蛇蝎心肠,他有权利知道真相,为心爱的人报仇雪恨!” “为心爱的人报仇雪恨!”陈静瑶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能容忍别人夺走太子宠爱的仇恨之心让她压根没有考虑太多,只想着要揭发真相,让太子知道事实! 薛瑾仪很满意,陈静瑶的头脑根本不会考虑到太子知道真相后,会产生什么反应。 “可是……”陈静瑶露出为难之色,“我要怎么才能说服太子去查这件事?” “还得看你学来的潘娘子的本事啊?”薛瑾仪冲她眨了眨眼,“你打听过潘娘子的事吗?” “嗯,打听过。”陈静瑶以为薛瑾仪什么都不知道,便将自己打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说给她听。 “我制作胭脂水粉时,得知世上有曼陀罗花会让人产生幻觉而发狂,”薛瑾仪语气幽幽的,带着几分诱导的意思,“你说潘娘子死前发疯,是不是服用了这种东西?” “对啊!”陈静瑶一拍手,“那潘娘子不是跟随先生读书认字吗,小潘氏跟着她,一定学到了不少,说不定能查到些什么呢?” “正是。”薛瑾仪点头,“你言行举止学的那么像潘娘子,让太子认为他心爱的女人借尸还魂了吧?” 说到这个,做为穿越者的陈静瑶身子一抖。 “你演的那么好,何不再演一回梦中惊醒?”薛瑾仪向陈静瑶递去意味深长的眼神。 陈静瑶瞬时明白了,感激的抓住了薛瑾仪的手,“表姐,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为了卫国公府,我一定拼尽全力,揭穿那狐媚子的丑恶嘴脸,让太子早点看清真相,不再被狐媚子蛊惑了!” 薛瑾仪笑道:“表妹辛苦了,为了卫国公府,真是要你多多操心了。” 陈静瑶端出假笑,“不辛苦不辛苦,还得多谢表姐提点,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呢。” 薛瑾仪见目的达成了,并不想和陈静瑶多相处。等到太子因为潘娘子之死的真相而发疯,陈静瑶再度慌乱无措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有的是机会再试探她。 她微微眯起眼睛,注视着暗暗得意的陈静瑶。 穿越前,她失足落水溺亡的事情,一定会查清楚的。 “好了,我们在这里待的太久了,还是快去找吉承徽吧?”她提议道:“免得吉承徽生疑,觉得我们在密谋什么呢。” “我们表姐妹说话,她吉承徽有什么资格乱说。”陈静瑶不屑。 薛瑾仪叹道:“可是叫人起疑,我们也管不住啊?万一她对皇后和太子乱说话呢?” “好吧……”陈静瑶撇撇嘴,只要她再继续学潘娘子的言行举止,太子妃、良媛她们又算的了什么呢? “走吧。”薛瑾仪笑着牵住陈静瑶的手,但心里冰冷一片,不急不慢地走出院子,找到了吉承徽。 此时此刻,吉承徽的脸色真的快要挂不住了,假装咳嗽,用手帕掩住口鼻,好遮掩自己不慎流露出的嫌弃之色。 安置地一部分妇人聚集在院子里学做胭脂水粉,还有的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剩下一群糙老爷们居然在这大冷天还光着膀子,在农田里锄地,成何体统? 那些人身上全是尘土淤泥,脏的像一只只泥猴子,还有一股怪味在空气中蔓延,也不知道这群人多少年没有洗过澡。 如何叫她亲近百姓,这真的是太难为她了!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刻意刁难她了,不然陈昭训无缘无故的闹不舒服干什么? 就在她满心抱怨的时候,惊讶的看到楚王妃与陈昭训回来了。 楚王妃还挺热情的向农田里的百姓们挥手打招呼,“大家辛苦了,记得按时吃饭哦!” “知道啦,楚王妃!”百姓们热情的回应。 薛瑾仪望向吉承徽,笑眯眯的问道:“吉承徽,你看过后觉得怎么样?” 第347章 太难为她 吉承徽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楚王妃不是挺擅长察言观色的吗,不然怎么得到皇上疼爱的? 难道她看不出她如坐针毡,难受的快死了吗? 她后悔了,她应该称病不来的! 什么皇上亲自下旨搞起来的安置地,安排的能干的安置使,什么难民们即将迎来温饱不愁的新生活,这里还不是乱糟糟一团,脏乱臭的要人命? 她活到这么大,没受过这样的折磨呢! “怎么了,吉承徽?”薛瑾仪走到近前,不解的问道:“是不是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 谢天谢地,楚王妃终于发现了!吉承徽感动的快要哭出来,“是……” 后面的话,她硬生生的咽回肚子里,差点呛死自己。 她捂着嘴巴,连连咳嗽,跟随的宫女忙给她顺气。 “呀,看来吉承徽也身体不舒服呢。”薛瑾仪叹口气,“都是娇贵的千金小姐,这一趟奔波着实累人。” 百姓们偷偷摇了摇头。 人家楚王妃还是卫国公长女呢,门第比她们肯定高很多,楚王妃都没觉得苦,这几个娇滴滴的小姐装模作样的跑来送温暖,结果呢? 瞧瞧那神色,差不多已经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贵人们嫌弃他们卑微,他们还嫌弃这种废物来打乱他们的耕种计划呢! 吉承徽还能说什么,如果暴露出自己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不就是说明自己嫌弃他们吗?这不是抹黑太子殿下?为太子挣一个好名声的事儿,哪还能继续下去啊? 她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给太子招惹麻烦,在宫人的搀扶下匆匆去休息。 安置使叹道:“现在已经比一开始好多了,那时候地上都是泥泞,一脚踩下去,脚踝都陷进泥地里了。看看现在的路,撒上石子,都铺踏实了,走起来也舒服多了。” 百姓们连连称是。 薛瑾仪笑道:“要致富,先修路。”出行方便了,各种来往就能顺畅很多。 安置使捋着胡须大笑,“楚王妃这六个字说的对极了。” 薛瑾仪转头对陈静瑶道:“陈昭训,吉承徽身体不适,接下来的事由你代劳?” 代吉承徽去亲近难民?!陈静瑶打死也不愿意,穿越前薛瑾仪每年都会出资建造几所希望小学,一有空还会亲自到现场去看看,她去过一次后就再也不愿意吃这个苦了,只有薛瑾仪还乐此不疲。 “这……”她迟疑道:“我是太子身边的女眷,不太方便与那些男子说话吧?” “不也有女人吗?”薛瑾仪抬手,准确的指向在田间劳作的妇人,只是这些人忙着农活,所以搞得灰头土脸,有用巾子蒙着头发,所以一时难以分辨出男女。 陈静瑶愣了一下,“表姐,我们一起过去吧?” 薛瑾仪为难的看眼安置使,“我来此,是为了景轩的事,若是亲近其他人,被传出去,指不定会让人猜疑楚王与我有什么不好的意图呢。” “怎么会呢?”陈静瑶笑道,亲密的挽住薛瑾仪的胳膊就要把人往那边带。 她要去吃苦,怎么能让薛瑾仪在旁边看笑话? 薛瑾仪没动,“大伙儿都看着呢,表妹你自己去吧。” 安置使很配合的看过来,目光透着几分严肃。 陈静瑶看看薛瑾仪,想到刚才两人的对话,没敢再强求。 她现在需要薛瑾仪出谋划策。 陈静瑶叫上宫人,慢吞吞地来到田边,农妇们笑吟吟的上前行礼,“民妇拜见陈昭训。” “都起来吧。”陈静瑶离得田地近一些后,闻到一股泥土混合着青草的味道,觉得难闻死了。 但是她又不能退,只好将农妇们想象成自己的粉丝,假笑道:“大家好,大家都辛苦了……” 说话间,那股难闻的气味不单鼻子里,嘴巴里也是发苦的一团,本打算说一句“我是代太子殿下前来慰问你们”,可再一勉强的开口,恶心感涌上喉咙间,连忙扭头作呕。 农妇们的脸色变得微妙了。 安置使摇摇头。 薛瑾仪又叹气,“看来陈昭训也不太适应,快扶她去休息吧。” 陈静瑶不想走,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像吉承徽一样成了个笑话? “没事,可能是刚才还没休息好利索吧。”她惨笑道,深吸一口气,“我没事了。不好意思,让大家担心了。” 话音刚落,旁边的黄牛甩甩尾巴,一大滩排泄物落在地上,臭味扑面而来。 “……”陈静瑶的脸色瞬间发白,接着两眼一翻,往后栽倒。 “陈昭训!”宫人慌忙扶住陈静瑶。 薛瑾仪吩咐道:“快送陈昭训也去休息吧。大伙儿,今天吉承徽与陈昭训的事还烦请大家不要说出去。” 安置使拱拱手,“也难为她们了。我们能理解,不会随便说出去,让两位难堪的。” 百姓们啧啧摇头,嗤之以鼻。 太子显然知道这里的环境,自己不肯来,派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来吃苦,啥事儿都做不成,什么仁善都是表面文章罢了。 薛瑾仪与百姓们点头致意过,和安置使回到陈静瑶她们休息的院子里。 安置使道:“下官不便进去,但有什么事,王妃尽管吩咐。” “好。”薛瑾仪走进厢房,吉承徽正一脸嫌弃的掸着衣裙,仿佛华贵的衣裙上沾满了灰尘,一时间连她进来了都没发觉。 “这里的灰尘怎么这么大,我感觉去沐浴的话,能洗出一缸子黄泥水。” “承徽,楚王妃来了。”宫人苦着脸,提醒道。 吉承徽跳起来,忙给薛瑾仪行礼。 “吉承徽好些了吗?正好午饭时间差不多到了,农家的小菜也别有滋味,你们来尝尝看吧?” “……”吉承徽哪有这个心情吃饭,摆手拒绝,早上吃的太多,这会儿还不饿呢。” 还没说完,肚子里唱起一阵空城计,让她一阵尴尬。 薛瑾仪和善的笑道:“吉承徽不必见外,一起来吃吧。” 吉承徽没动,皱眉打量着薛瑾仪。 楚王妃在捉弄人的感觉怎么越来越清晰了? 可是看楚王妃那副和善温柔的样子,又以为是错觉。 吉承徽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第348章 落荒而逃 薛瑾仪单纯的眨巴着眼睛,“吉承徽,来吧。” 吉承徽只能强忍着不适,跟随她来到隔壁的屋子,青兰和负责烧饭的张叔正将几大碗菜摆放在桌子上,看到她们来了,热情的招呼着。 食物的香气扑进鼻子里,但是吉承徽并没有觉得好受一点点,反而反胃的感觉更严重了。 薛瑾仪这次像是没看出她的不适,邀请她落座。 吉承徽瞧了一眼那些大碗,两碗肥肉,两碗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乱糟糟的大杂烩,气味香是香,但是这菜色让人一点胃口都没有。 这菜色,比东市街边的小摊子还要烂,叫人怎么吃? 吉承徽有些恼怒的瞪向薛瑾仪,楚王妃真的在捉弄人吧?! 可是薛瑾仪深深的吸了一口菜香,笑道:“除了烤鱼,我最爱吃的就是张叔做的大杂烩,各种蔬菜和肉类烩成一锅,特别下饭。” “……”吉承徽无语,也只有楚王妃这种以前在大街上瞎晃悠的粗野女子才能受得了这些吧? “吉承徽,你先坐,我去叫我表妹。”薛瑾仪留下苦巴巴一张脸的女人,来到另一间厢房,看到陈静瑶躺在床上,面如土色。 她记得陈静瑶唯一一次陪她去偏院山村的希望小学时,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坨牛粪,虽然把鞋子扔了,还狂洗了七八遍腿脚,可是陈静瑶非说自己身上还有一股恶心的牛粪味道,不高兴了好几天,还说回来之后牛粪味也没散开,被人嘲笑了。 难道是那次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吗? 薛瑾仪摇了摇头,在床沿坐下,柔声问道:“表妹,你身体好些了吗?” 陈静瑶半睁开眼睛,柔柔弱弱的说道:“还好,让表姐操心了。” “你看你,说的多见外啊?”薛瑾仪轻轻地揉了几下她的肩膀,“本来是想喊你吃饭的,但是你这样子,还是喝点稀粥暖暖胃,也会觉得舒服些。” “好。”陈静瑶乐见于薛瑾仪像个下人一样忙前忙后的服侍她。 薛瑾仪抬头,对跟来的青兰说道:“去拿些稀粥和清淡的小菜来。” “……”陈静瑶不高兴的撇撇嘴。 她的这点小心思落在薛瑾仪眼中,觉得好笑极了。 不多时,青兰端来稀粥和小菜时,不屑道:“王妃,吉承徽身体不适,刚刚居然吐了,她说想要提前回京,不在这里用饭了。” “呀,怎么会这样?”薛瑾仪一脸无辜,“快去请竹大夫过来看看吧。” 青兰道:“奴婢已经叫人去请了。” “唉,这儿有这么糟糕吗?”薛瑾仪无奈的摇头。 陈静瑶真想大吼一声“真的有这么糟糕”! 薛瑾仪让青兰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表妹,来喝粥,这酱黄瓜是自家做的,特别脆甜下饭。” 陈静瑶闻到稀粥的香味,支起身子,嘲笑起吉承徽,“她也真是,非要到这里来抢风头,可结果一点儿也受不住,少不得被人看笑话了吧?” 薛瑾仪无奈的看她一眼。 你陈静瑶不也是这样? 薛瑾仪夹了一只酱黄瓜,放进米粥的碗里,“好啦,快吃饭吧。” “还是表姐最好了。”陈静瑶冲薛瑾仪甜甜一笑,然后低头要喝粥,谁知一看到酱黄瓜,那颜色瞬时联想到牛粪,狠狠地打了个嗝后,一扭头,早饭都吐出来了。 “……”薛瑾仪默默后退。 一刻后,太子的两位妾室落荒而逃,马车很快消失在灰蒙蒙的尘烟中,留下一地看笑话的百姓。 “真是没事找事,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何必呢?” “对啊,如果不是像楚王、楚王妃这样真心实意为我们着想,帮助我们的,就不要跑到我们这里来做戏了。” “呵呵,人家千里迢迢的来逗我们笑呢,真是煞费苦心了。” 送走吉承徽和陈昭训后的薛瑾仪慢条斯理的吃着午饭,美味的大杂烩混合着米饭,特别的有滋有味。 青兰笑着将一叠酱黄瓜摆在她面前,“王妃,这回太子那边不单没有博得美名,反而被人笑话了呢。” “可是啊,要让太子以为自己深受百姓们爱戴呢。”薛瑾仪讥笑道。 青兰道:“奴婢想,安置使知道该怎么做,毕竟太子若是成了笑话,他也不好过嘛。” “嗯。”薛瑾仪点头,安安稳稳的吃完了饭。 接下来,等着阿瑄回来,告诉他今日的事,然后他们就可以一起等着看东宫有没有好笑的事传出来吧。 下午,陈静瑶回到东宫,来到自己住的嫣风阁,吩咐宫人不用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太子。 太子需要的是贤惠懂事的妻妾,这点小事怎么能去讨饶太子呢? 若是皇后知道,还会夸奖她一句懂事呢。 陈静瑶躺下一会儿后,知道吉承徽派人去请太子了,冷冷一笑,拔下挽住发髻的簪子,让三千青丝的随意披散在肩膀上,装出一副十分柔弱的模样,倚靠在引枕上,闭着眼睛,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演练着自己该如何表演,让太子对潘娘子之死起疑。 一直到了晚饭后,太子终于来了嫣风阁。 陈静瑶终于觉察到太子似乎从来不留小潘氏在身边过夜,这不正说明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这份爱而不得,让小潘氏心生疯狂的嫉妒,最终使得才貌双全的一代佳人香消玉殒。 就如她对薛瑾仪的感觉…… 陈静瑶咬了咬牙,听着太子轻柔地呼唤着“阿茉”,她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双泪眼娇弱的望向太子,“殿下,您来啦?” 太子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发丝,觉得他的阿茉是如此的脆弱,“我来了才听人说你身子也不舒服,怎么不叫人告诉我一声呢?” “太子殿下操劳国事,妾身怎敢打扰您,让您分心呢?”陈静瑶弱弱的说道,觉得心里有些苦涩,为了得到好感不得不装作识大体的样子,真是艰辛呢。 太子十分感动,“阿茉对我真好,确实是有头疼的国事。” “怎么了?”陈静瑶挽住太子的胳膊,柔顺的靠上去,关心的问道。 太子叹道:“边疆又出事了。” 第349章 边疆战乱 陈静瑶有些茫然,她对这个大周王朝还不了解,更不知道边疆出事意味着什么。 “是什么事?”她只能如此问道。 太子在陈静瑶面前,愿意吐露烦心事,“边疆又起战乱,北面的索国以在国内抓住大周奸细为名,侵扰边疆,掠夺州县,造成了无数伤亡。卫国公已经率兵驰援,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陈静瑶心头一震,“卫国公不是战功赫赫,是有名的战将吗?他出马,应该所向披靡吧?” 太子摇头,“前朝动荡时,索国本就意图趁机吞并这中原天下,是父亲骁勇善战,率人征战数年,才暂时平定了边疆动荡。只可惜大周建立至今二十多年,江山还不够稳固,又有奸细混在边疆军营之中,所以让索国屡屡找机会,侵扰我大周边疆。这次,来势汹汹,只怕……” 太子担忧的神色让陈静瑶慌了,要是卫国公出事,她的大靠山不就没有了? 她好歹算是卫国公的外甥女,就算只是昭训,但人人也敬她三分呢。 将来也可以借着这个亲戚关系,名正言顺的爬上太子妃之位! “那怎么办?!”陈静瑶有些慌乱的问道。 太子被这四个字刺激的忽然感到烦躁,今天听了大半日的“该怎么办”,他又没有领军打过仗,又没有去过边疆,他怎么知道怎么办? 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让他很不舒服,感觉这些天的努力又白费了。 “太子。”陈静瑶感觉到不对,急忙倾身过去,抱住太子,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细语道:“太子莫烦恼,船到前头自然直的,卫国公可是协助皇上打下江山的大功臣,什么样的风风雨雨没有见识过?他一定可以旗开得胜,将索国人赶出大周领土的。您就等着收到捷报吧!” 太子听了,心里终于感觉到一丝的宽慰,他揉了揉陈静瑶的头发,“你说的对,有卫国公呢,那些人只会杞人忧天……” 细细的绣着美人发丝间的清香,让太子忘却了烦恼,拥着她倒在床榻上。 一夜云雨过后,陈静瑶有些疲累的睁开眼睛,身子酸疼的厉害,这个男人嘴里说着爱极了阿茉,可是在做那些事的时候,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像是要拆散了她的四肢百骸一般。 她只能强忍着不适,稍微侧过身,望着身边男子的睡颜。 虽然有了那些宽慰的话语,可是睡梦中的太子似乎并未得到安宁,眉头微微地蹙起。 她不由地抬手,轻抚着太子眉间,想展开那一丝褶皱,但没有成功过。 本来,她打算等天一亮,就假装从睡梦中惊醒,学着潘娘子的口气,狂呼“有人要害死我”,然后等着太子询问时,像潘娘子的魂魄上身,到处死之前的种种怪事,将矛头指向小潘氏。 可惜太子为国事烦恼,她还是暂且放过小潘氏吧,免得太子分心,什么事都做不好,让皇上责罚可就糟糕了。 她一身荣耀都系在了太子身上,这个男人可不能出半点差池。 就让那小贱人多活几日好了。 陈静瑶冷哼一声,窝进太子的怀中,甜甜的睡去。 这一晚上,薛瑾仪收到了薛老夫人的回信。 她展开信纸,与濮阳瑄一起看完。 据薛老夫人说,白妘生前身体一直不错,怀孕期间也有精心的调养,大夫会按时来为她诊脉,也早早的备下了生产所需要的一切东西,以及接生婆和奶娘,只为了确保这位安国公夫人能够母子平安无虞,也足以见识到卫国公对元配妻子有多么的爱护。 可是,在足月生产的这一天,白妘却难产了。 经历了两天两夜的折磨,白妘终于生下了女儿,可随后而来血崩,让白妘在苦苦支撑一日后,都来不及多看几眼刚出生的女儿,便撒手人寰。 大夫看过,找不出病因,只能说生产本就凶险万分,而白妘恰巧遭遇了这样的不幸…… 卫国公痛失爱妻,隆重的举办丧礼,让爱妻早点入土为安。 而卫国公在守丧期满一年后,便立刻娶了孙素慈进门,据说那时候孙素慈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而身体状况不适宜打掉胎儿。至于卫国公为什么要娶出身商贾人家的孙素慈,只是含糊不清的解释为不想与其他勋贵结亲,让皇上猜疑。 白妘的娘家因为卫国公这么快再娶,连白妘留下的孩子也不顾了,气愤的搬离京畿,去了南方的小县城,开班私塾,过起了诗书田园的生活。 薛老夫人对白妘的死没有产生过怀疑,也不知道当时白妘与孙素慈是否相识,只是惋惜这么好的儿媳妇早早亡故,可恨卫国公娶进来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薛瑾仪又将信看了一遍,有些烦躁,“感觉没什么头绪……” “嗯。”濮阳瑄点头,“岳母生前与孙氏看起来没有牵连,又是怎么害死岳母的?” “但是二婶婶一定知道点什么。”薛瑾仪皱着眉头,“难道是通过二婶婶,让她们两人相识的?只是当时孙素慈已经有所图谋,所以没让外人知晓?” 濮阳瑄道:“要查清楚这一点,或许可以从二婶婶、岳母从前的闺中密友,以及杨妈妈的身上查起。” “没错。”薛瑾仪攥紧信纸,“等这里的事安稳下来,回到京城后,我要亲自去查。” 白妘若是没有被害死,原主应该会有一个幸福快乐的人生,而不是被人养废了,被当成了天大笑柄,最终落水身亡。 “阿瑾,你手上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我叫人去查便可。”濮阳瑄有些心疼。 薛瑾仪摇头,“不行,事关我母亲,我必须亲自查,一手揭开真相!” 濮阳瑄凝望着薛瑾仪透着坚定的笑脸,轻抚过她的脸颊,“好,我陪着你一起。” 薛瑾仪苦笑道:“好像我们身上的麻烦事越来越多了呢。” “可是你我都不会觉得害怕,不是吗?”濮阳瑄温柔开口,“就像你从前说的,怕有什么用。” “是呢。”薛瑾仪笑起来,“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第350章 寻找白妘故友 第二天早上,薛瑾仪和濮阳瑄才知道边境的战事。 薛瑾仪从书上知道索国时不时侵扰边境的事,她也知道卫国公骁勇善战、所向披靡,所以感觉不需要有太多的担忧。 她照旧在安置地,教小宝母亲她们制作各种胭脂水粉,顺便学一学制作简单的锦囊首饰,同时让学艺精湛的人来帮扶稍差一些的人,这样她也可以省去一些精力。 而濮阳瑄则去寻访白妘以前的朋友,可惜有的不是已经病故,就是远嫁他乡,居然在京城里再找不到白妘的故友,只能先将杨妈妈带来安置地。 薛瑾仪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杨妈妈,你是陪薛夫人来到卫国公府的,知不知道在我母亲亡故前,和薛夫人有过什么来往吗?” 杨妈妈道:“实不相瞒,瑾小姐,奴婢在孙家时是老太太跟前的,因为老太太怕夫人进了卫国公府会受到欺负,让奴婢陪嫁过来,帮衬着点儿夫人。所以,至于夫人有没有和元配夫人往来,奴婢就真的不知道了……” “那你知道夫人是怎么嫁给我父亲的吗?”薛瑾仪又问:“你也清楚的,按她的出身,根本不可能嫁入卫国公府。那时候,卫国公害怕与勋贵结亲引起皇上猜疑,那也大可以娶一个像我母亲那样出身书香世家的女子。” 杨妈妈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似乎不大好意思提起这桩陈年旧事,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个……” “杨妈妈,说吧。”薛瑾仪加重语气,“这些陈年往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呢。” 杨妈妈干咳几声,讪讪开口道:“奴婢也只是听到一个传闻,那时候孙家里在传夫人勾引了卫国公……” “哦?”薛瑾仪不意外,“怎么个勾引法?” 杨妈妈哭笑不得,瑾小姐虽然已经成亲了,可还是的不足二十岁的小姑娘呢,怎么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问起上一辈的风流事? 她看着薛瑾仪认真的眼神,索性说开了,“当时,夫人认识了京山伯家的小姐,两人一起出去玩耍时,在酒楼里遇见借酒消愁的卫国公。那时候卫国公丧妻不久,心中烦闷忧伤至极,又不想家里人操心,所以总爱去外面的酒楼里喝上几杯。也不知道夫人当时用什么办法,勾搭上了卫国公,后来更是未婚先孕,老太太羞愤之余,亲自上门去找卫国公,要求他娶了夫人,不然将卫国公干的丑事昭告天下。” “所以,我父亲不得不娶了夫人……”薛瑾仪摇头,看样子孙素慈是借着卫国公醉酒,来了一个酒后乱性? 反正卫国公早晚要续弦,延绵子嗣的,索性就娶一个商贾人家的女子,避免皇上猜疑,保住名声,同时认为这样的出身可以经营好府中大小事务,自己不必再操心了。 难怪虽然孙素慈掌握着卫国公府的财产,但是她稍稍一搅和,就被迫都交出来了,可见夫妻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爱情可言。 这样的婚事,卫国公虽然接受了,但终究是心底的一块耻辱啊。 “是啊,当时孙家都高兴坏了,谁都没想到孙家能够一步登天,孙家的女儿能嫁给卫国公呢,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家。”杨妈妈回想起当时孙家受到的追捧,仍有诸多感慨。 薛瑾仪问道:“对了,你刚才说到京山伯家的小姐,夫人又是怎么结识的?” 通过这段时间的交际来看,京中的名门勋贵们大多数是不屑于同低几等的人家说话往来,当时孙家还没有如今的富贵荣华,孙素慈是怎么结识的伯爵家小姐,难道又是用了什么手段? “这个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两人挺投缘的。” “那位京山伯家的小姐闺名叫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杨妈妈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没关系。”薛瑾仪柔善的笑笑,让杨妈妈不必挂怀。 杨妈妈一脸感激。 让人送杨妈妈离开后,薛瑾仪对濮阳瑄道:“说不定可以顺着这位京山伯家的小姐,查一查我母亲与孙素慈的关系。” 她记得募集善款的时候,去过京山伯家,当时见到的是京山伯夫人,没见过伯府中的其他人。 “京山伯夫妇一共有三个女儿。”濮阳瑄如数家珍,“大女儿已经去世两年,二女儿在家守寡,三女儿已经出家为尼,应该在白云寺旁的白清庵。” 对于他的了解,薛瑾仪并不感到惊讶,“白清庵好去,但要怎么见那位守寡的二小姐?” 京山伯夫人看起来比浒城侯夫人还要严肃,说话十分刻板,不好亲近,所以平日里名门勋贵间的聚会,也很少见到京山伯府的人参加。 “从京山伯府二小姐有什么喜好入手吧。”濮阳瑄道。 “好像景轩开业以来,也没见京山伯府的女眷来呢。”薛瑾仪想起素颜的京山伯夫人,看来在外形上,她们家没有什么追求,“诶对了,初一十五的时候,她们会去白清庵吗?” “我派人去打听,只要她们去过,就能知道了。” “好。”薛瑾仪打了个哈欠,靠在濮阳瑄的身上,“最近好像有点容易累。” 濮阳瑄揽住她的肩膀,“你一直就没歇过,自然撑不住了。所以,有的事,真的不必太那么急。” “可是啊……”薛瑾仪在他的怀里蹭着,“不急着赚钱,不表现沉迷赚钱的样子,我怕被人猜疑。不早点对付了太子,我怕蔡氏会先对我们不利。如果不早点查清母亲亡故的真相,我愧对母亲的在天之灵啊……” “可是,薛瑾仪只有一个,不能分成好几个人做事。” “是哦,可是一想到我们身边的危险,想到会不会因此失去你,我就停不下来。”说到这个,薛瑾仪的脸颊又微微发红,她不像这个男人,可以那么深情又平静的说出肉麻的情话。 濮阳瑄叹道:“我也怕失去你啊?” 薛瑾仪愣了一下,明白太过劳累,容易猝死。 她微笑着用力弯起手臂,“你捏捏看,我现在可是非常强壮的人呢!” 濮阳瑄伸手过来,薛瑾仪显得信心十足。 “我一拳头能把普通人给打蒙了!” 濮阳瑄的手指忽然往下,在她的咯吱窝里轻轻地挠了两下。 “噗嗤。”刚摆出架势的薛瑾仪哈哈大笑,抱着濮阳瑄在床榻上滚做一团。 第351章 白清庵之行 玩闹了一会儿,薛瑾仪乖顺的窝在濮阳瑄的怀中,“我知道啦,阿瑄,我会小心的,我们都不能失去彼此的,我明白。” 可是从穿越前,她就是个工作狂,这点真的很难改啊…… 濮阳瑄看她的小模样,心里也明白自己能做的是尽力为她分担。 这些事对他们来说都是考验,只有顽强的踏过去,才有未来可言。 “说起来,东宫那边是不是没有什么消息。”薛瑾仪忽然问道。 “没有。”濮阳瑄道:“太子的人也还没查到教书先生头上。应该是因为边境战事,陈昭训不想太子分心,所以没有照着你说的去做吧?” 薛瑾仪漠着下巴,陈静瑶这么安分,她就没办法去追查自己穿越前是怎么死的了。 算了,就如阿瑄说的,有的事真不能太急。 她嘻嘻笑道:“那暂且可以放下一件事,轻松些了。” 濮阳瑄轻点一下她的鼻子,然后将人搂得更紧。 过了一天,濮阳瑄带回消息,京山伯府的人并不会去白清庵上香礼佛,更准确的说,自打京山伯府三小姐出家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就算伯府的人去白云寺上香,也绝不会去路程不远的白清庵。 “这是为什么?”薛瑾仪不解,“难道是亲人间的恩怨?” 濮阳瑄道:“京山伯府三小姐是在十五年前出家的,据说是被情郎骗了,对凡尘俗世再无留恋,寻死不成后索性出家了。而京山伯府恼怒三小姐遭遇这点打击就萎靡不振,故而不再往来。” “那我去一趟白清庵吧。”薛瑾仪道:“安置地这边的事,已经稳妥了,只等一个月期满,我回来考察即可。回京城的路上,可以顺便拐去白清庵,反正也就多耗费一个时辰的事情。” “我陪你一起去。” “好。” 薛瑾仪给濮阳瑄倒了杯茶,“边境的战事,有传回什么新消息吗?” “没有。” 薛瑾仪道:“希望能听见父亲的捷报。”生活在和平时代的她,没有经过战争,现在头一次体会到战事就在这个国家的边境,而自己的亲人就参与其中,不仅有些恍惚。 濮阳瑄以为她在担心卫国公,安慰道:“岳父率兵以来,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战役,没有输过多少,以前被人称为‘常胜将军’呢。” 薛瑾仪笑道:“我相信父亲。”她欢快地蹦蹦跳跳起来,将带来安置地的箱子拖出来,“明天,我把这里的事不知妥当后,我们就去白清庵。” 濮阳瑄主动过来帮她一起收拾行囊。 第二天,薛瑾仪安顿好安置地的事情后,和濮阳瑄前往白清庵。 马车只能停在白云寺的门口,接下来需要步行到林子深处的白清庵,不过不太远,只需要走一刻左右。 薛瑾仪今日特意穿了轻便的男装,与濮阳瑄手牵手爬上石阶,站在了白清庵的门前,相比白云寺,这里显得古朴许多,石门上甚至有青苔的痕迹,香客也不多,四下里可以清晰的听见风声和鸟鸣。 门口的小尼姑拿着扫帚,慢悠悠的清扫走地上的枯叶,对经过自己身边的香客们看也不看。 “小师父,请问圆凡师父在何处?”薛瑾仪柔声问道。 “就在门中。”小尼姑语气冰冷,随意的抬手一指庵门,继续扫地。 薛瑾仪哭笑不得,白清庵的师父们不在庵中,还能在哪里?不过要看有没有缘分,与这位曾经的京山伯府三小姐相见。 她与濮阳瑄相视一眼,松开了相握的手,但并肩走向庵门。 这时,小尼姑的声音又凉凉的响起,“圆凡师父很少见香客,贫尼劝二位不要白费功夫了。” “见与不见,要试过才知道呀?”薛瑾仪语调轻快,似乎并不烦恼见不见的问题,“谢谢小师父提醒。” 小尼姑没说话,继续扫地,而只要风一吹过,地上便会有新的落叶,她似乎永远也扫不完,可她没有半点不耐烦。 薛瑾仪与濮阳瑄走进白清庵中,清冷的风迎面吹来,此时庵中最后一个香客在佛像前起身,又恭敬的拜了拜,然后缓步离开。 举目四望,居然看不见比丘尼的身影,不过也没有人跑出来对他们的出现表示什么,所以他们宛如散步一样走进正殿中,先向观音菩萨,虔诚恭敬的拜了拜。 “阿瑾是受菩萨眷顾的人。”濮阳瑄一边说,一边拿起荷包,“我要多捐一些香火钱,表示感谢。” 感谢菩萨,让他遇见了她。 薛瑾仪仰望着观音菩萨端庄慈祥的面容,笑道:“那我也要捐一份,感谢菩萨让我开窍,才能遇见这么好的夫君,可以拥有崭新又精彩的人生。” 两人相视一笑,捐完香油钱后,从正殿出来,还是看不见一个比丘尼。 “既然如此……”薛瑾仪握了握拳头,可惜这里不是旅游景点,门口没有布局图,不然可以根据布局图直接找到经堂禅房,就很容易找到圆凡师父了。 如今,只能…… “阿瑄,你武功好,听力一定也不错,听听看周围有没有诵经声?” “嗯。”濮阳瑄已经在听了,但是风声鸟鸣多少会打搅到一些,他费了一点点功夫,然后指向某一处,“那里。” 两人快步走去,只见禅房的门虚掩着,走到可以听见低低的诵经声。 薛瑾仪没有从门缝偷看,而是直接叩响房门,“不好意思,师父,打搅了。” 诵经声断了,响起一个有气无力的女声,“你们是谁?” “我们是来此上香拜佛的香客,想见一见这里的师父呢。”薛瑾仪道。 “师父们并不能帮到你们什么,既然已经诚心拜过菩萨了,就请回去吧。” 薛瑾仪听着这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琢磨了一下之后,叹道:“我母亲是卫国公夫人,叫我今日来白清庵,是想求师父为菩萨像开光,好保佑卫国公府上下呢。” “卫国公夫人?!” 那女声的语调忽然一变,薛瑾仪觉察到一丝恨意。 第352章 议和 她看向濮阳瑄,微微点头,告诉他自己怀疑内中的比丘尼就是曾经的京山伯府三小姐。 薛瑾仪要再说点什么,那个女声又响起,恢复了冰冷与有气无力,仿佛对世间的一切都不在意,只一心在供奉菩萨上。 “您来错地方了,为佛像开光应该去白云寺,而不是这里,您请回吧。” “可是,我还有一件陈年旧事,想要寻找真相,只有圆凡师父能为我解疑答惑呢?”薛瑾仪索性揭开了说,“我姓薛,名为瑾仪,是卫国公与元配夫人的女儿。” 本来重新响起的敲木鱼声又停下了。 久久没有声音响起。 薛瑾仪耐心的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木鱼声伴随着女声响起,“我不能为你解疑答惑,你找错人了。” 薛瑾仪早已料到会遇到困难,如果白妘真的是通过京山伯府小姐与孙素慈认识的,那么很可能知道孙素慈害人之事,这样的罪恶,埋藏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的说出来的? 不过圆凡师父这话又另有意思的感觉,又像在说她应该去找另一位京山伯府小姐。 她抿了抿嘴唇,寻思着要怎么再开口时,濮阳瑄直截了当的问道:“您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去找您的二姐?” “出家人没有什么二姐,”圆凡的师父没有半点感情,更没有一点不耐烦,“施主请回吧,这里永远不会有你们想要知道的答案。” 薛瑾仪对濮阳瑄摇了摇头,这个男人只会对她柔情似水,对旁人永远是冷硬了一些,这态度对无欲无求的圆凡师父来说,没有半点威胁力。 濮阳瑄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没有说话。 “圆凡师父……”薛瑾仪刚开口,忽然感觉身后扫过一道劲风,不由回头望去,只见一名深色衣衫的男人毕恭毕敬的站在他们的面前。 “怎么了?”濮阳瑄轻声问道,像是怕打搅了禅房内的比丘尼诵经。 来人也压低了声音,答道:“边疆传来战报了。” 薛瑾仪心头一紧,这副架势难道是卫国公出了什么事? 濮阳瑄一个凌厉眼光扫过去,来人赶紧继续说道:“索国要求议和。大长公主打探到消息,索国要求必须皇子亲自前往边疆议和,方能显出诚意,否则无论如何都不会停止向边疆发兵,迟早有一天会打到京城来。” 薛瑾仪一怔,“卫国公不是率兵过去了吗,没有战胜索国吗?” 来人道:“双方不相上下,没有分出胜负,卫国公无碍,眼下仍驻守在凉州。” 薛瑾仪微微松了口气,可又担忧起了濮阳瑄。 来人道:“大长公主请楚王与王妃速速回京,在皇上召见之前,有事商议。” “好。” 薛瑾仪回头看眼门房虚掩的禅房,抓住濮阳瑄的手,头也不回的奔向白清庵的大门。 当外面没有了人声之后,虚掩的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半垂着眼帘,身穿灰色衣袍的比丘尼出现在门口,黑沉沉的眸子冷冷的望向远处。 “终究会有这一日吗?”她轻声念道,不禁望向原本的家的方向,“这一切都藏不住的。” 薛瑾仪与濮阳瑄秘密回到京中,直接回了楚王府,而大长公主已经在这里等候他们有些时间了。 “姑祖母。”薛瑾仪恭敬的行礼,上次在诞节上都没有说上几句话,也不敢有太多的眼神交流,但也没想到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候,却碰上了严重的情况。 “你们已经知晓议和的事,我就不多言了。”大长公主面目严肃,“蔡皇后绝对不会让太子去冒这个风险的,所以能去的皇子之中,只有你,瑄儿。” 薛瑾仪很清楚,在诸位皇子中,除了阿瑄和太子,其他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岁出头,怎么可能让这样的孩子远赴边疆议和?岂不是要让天下嗤笑堂堂大周王朝,居然不要脸的派出一个年幼的孩子送死。 太子是一国储君,关系着大周的将来,虽然亲自议和可以增加威望,可是蔡氏绝对不会允许太子去的。 那么,这个重担就落在了阿瑄的身上。 他是皇长子,符合了索国的要求,而他不得皇上喜爱,死不死都不会让皇上觉得有什么损失,所以阿瑄就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 她急忙问道:“姑祖母,必须是皇子去吗?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卫国公派人送来的战报里已经说明了,他与索国人周旋过,但是对方不肯退让半步。眼下,暗藏在我大周军中的奸细没有找出来,而且这奸细可能不止一个两个,对往后的战况非常不利,所以……只能是皇子去。”大长公主叹道,有些心疼和无奈的望着小夫妻。 薛瑾仪道:“为什么一定要皇子呢?” “只怕是想羞辱大周皇子,来威震天下。”大长公主愤愤道:“那些奸细,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居然出卖家国,真是可恨至极!若是能早早的将这些人揪出来,凭卫国公的能力,何须害怕索国人。” “可是,蔡氏就不怕此次边疆之行,阿瑄一路顺遂,赢得父亲与百官的赞赏?”薛瑾仪又问,“父亲又会放任阿瑄去建立功劳,赢得民心吗?” 大长公主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他们断定这一趟是无法活着回来吧。” 薛瑾仪和濮阳瑄相握的手不由攥得更紧一些,他们都明白没有退路可言,而此去凶险,能不能活着回来说不准,哪怕濮阳瑄武功高强,也难保意外,更何况索国有意羞辱大周,濮阳瑄将面对什么,难以想象。 大长公主没有说什么,望着看似异常平静的小两口。 过了会儿,薛瑾仪声音有些低哑的开口,“虽说凶险,可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次大好的机会……” “是的。”濮阳瑄附和道。 两人是又想到一块儿去了,不禁相视而笑,气氛倏忽间变得轻快了许多。 大长公主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的问道:“你们这是……” 濮阳瑄道:“索国仗着的,不过是在大周军中有奸细,如果我们查出奸细,重创索国人呢?何况,我久在京畿,从未真正的踏出去看一看,这次何尝不是开阔眼界的机会?” 第353章 别怕 濮阳瑄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烁着向往的光芒,对于从未走出过京畿的人来说,外面广阔的世界总是叫人向往无比的。 薛瑾仪自然明白,这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向往着自由。 她支持濮阳瑄的决定,如果没有办法踏出这一步,没有办法正面困难凶险,谈何成长,谈何未来的图谋? 濮阳瑄望着妻子坚定的目光,要不是姑祖母在近前,真想凑过去亲一口。 薛瑾仪注意到濮阳瑄的眼神,对他挑了挑眉梢。 大长公主真的要被这对小夫妻给逗笑了,也许她应该相信他们可以度过这个难关。 “那好,瑄儿你有个心理准备。”她对濮阳瑄点点头,怜惜的望着当年护佑下来的孩子,如今已经成长成这般模样,心酸又欣慰。 他经历过太多的磨难了,所以她也会尽己所能的继续保护着他们,耐心的等待着他们的羽翼渐渐丰满起来,直到展翅翱翔于天际的那一日。 “宫里很快就传旨召见你。” “是,姑祖母,瑄儿已经准备好了。”濮阳瑄望着薛瑾仪,一字一句的说道。 大长公主欣慰的笑了笑,因为边疆的事说不定皇上也会派人通知她,所以不好久留在楚王府,匆匆回去了。 大长公主一走,薛瑾仪认真严肃的对濮阳瑄说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阿瑾!”濮阳瑄理解薛瑾仪的心思,但是不赞同她陪着他一起去冒险。 薛瑾仪露出笑容,“怎么,还没有去边疆呢,阿瑄就认为这趟会失败吗?” 濮阳瑄叹道:“盲目的自信也要不得。” “可是啊,”薛瑾仪晃了晃他们相握的手,“都说过很多遍了吧,那八个字?” “嗯?” “那八个字呀?”薛瑾仪就不明说。 而濮阳瑄知道,缓缓开口,“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就是!”因为一只手相握着,所以薛瑾仪只好拍着自己手背,一小会儿白皙的手背就透出嫣红。 濮阳瑄抓住她的手,不然她拍下去了。 “阿瑾……”他心中有感动,也有更坚定的信念,“这条路,我们一起走下去。” “嗯!”薛瑾仪高兴的答应。 边疆之行凶险,可是她坚信着他们可以一起闯过难关,就算不幸身死,在这个世上高高兴兴的活一回,遇见相爱的人,也值得了。 不过么,最好还是别死,她与阿瑄甜蜜的小日子还没有过够呢! 也不能让那些想让他们死的人得逞了! 不多时,宫里果然来了人,皇上在两仪殿召见楚王。 商议国家政务,薛瑾仪不方便去,但也送濮阳瑄到了宫门口。 “我就在这里等你。”她向他挥挥手。 濮阳瑄深深的望她一眼,然后径直走进了宫门中。 两仪殿里,气氛有些古怪,倒不是因为边疆战事而低沉着,似乎是群臣之间的剑拔弩张。 太子轻松自在的看着濮阳瑄不慌不忙地走进殿中,向御案后的男人行礼。他似乎透过这张冰冷肃穆的脸庞,看到了他即将客死他乡的惨状,看到了他心爱的妻子将身穿红衣,嫁入东宫的景象。 他不由地勾起唇角,直到听见身边的尚书令轻咳一声,这才赶忙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 “楚王,你来了。”皇上的语气冰冷,眼神根本不像在看自己的亲生儿子,“今日召见你进宫,是有一件差事,需要你去办,也只有你能办。” “请父亲示下。”濮阳瑄仿佛毫不知情,恭敬的拱手。 皇上微微扬起眉梢,示意尚书令将边疆之事说与楚王听,完了,假模假样的问一句:“楚王,此去凶险,你可愿意?” 濮阳瑄当然不能说不愿意,他作揖道:“父亲,儿子身为皇家子嗣,享受这个身份带来的荣耀与富贵荣华二十余载,却无能为父亲分担一些忧愁。而今,有这样的机会,儿子怎敢推辞,希望能为父亲与家国献出自己的微末之力。” 太子轻轻地笑了一声,与尚书令对视一眼。 这些时日以来,一直在忧愁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置濮阳瑄于死地。 试过这样那样的办法,没有伤到敌人一分一毫,反而自损一千,现在想来可真是莽撞和愚蠢了。 万万没想到索国给了他们这么好的机会,能够名正言顺的除掉濮阳瑄。 就算濮阳瑄为国捐躯,得到死后哀荣,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人死了,又不能复生。 而且,那时候,薛瑾仪就能成为他的女人了。 太子洋洋得意之时,无意中扫了一眼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惊愕的发现不知何时,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顿时浑身一颤,有种冰冷彻骨的感觉。 他急急忙忙地收敛了小心思,乖顺的无比的半垂着眼帘站着。 皇上的视线又回到了气定神闲的长子身上,竟无法分辨出他是因为无知而不觉得害怕,而是出于勇敢。 这时,刘侍中站出来,“皇上,微臣还是认为不应当派楚王殿下去。” 尚书令张口反驳,“难不成你要太子殿下去?” “楚王殿下未曾参与过朝政,对诸事都不太熟悉,所以并不适合去议和,万一出现纰漏差错,引发滔天灾劫,那时候大周江山将如何是好?”刘侍中狠狠地瞪向尚书令,“如果在奸细的帮助下,索国大军长驱直入,尚书令觉得自己还能安然的坐在朝廷一品大员的位置上吗?!” 他这一番话有理有据,引得一些官员附和,尚书令老神在在,“所以你的意思是让太子去了?” 言下之意,是刘侍中想要害死太子。 刘侍中冷静以对,“虽然适合的只有太子与楚王,但是皇族之中还有他们的堂兄弟,过继来一位能人贤士,前往边疆议和,岂不是再适合不过?” “荒唐!”尚书令喝道:“皇上的子嗣,岂能容随意过继的?” “你这是看不起濮阳氏的其他血脉?”刘侍中干脆的嘲讽道。 尚书令道:“我可没有这个也是,只是现在就有非常合适的人选,而且大可以派遣一些贤能官员,随同楚王殿下前往边疆,协助处理议和之事,为什么非要过继宗族子嗣?刘侍中,你不会是怀着什么不轨之心吧?” 面对指责,刘侍中依然不同如山,“我只是为了保全皇上的血脉,保全议和万无一失。” “呵呵,”尚书令冷笑,“皇上的血脉吗?” 他看向濮阳瑄,仿佛濮阳瑄的身体里流淌着的血脉是肮脏的。 第354章 吵架 濮阳瑄泰然以对,在皇上面前不卑不亢。 刘侍中道:“尚书令,你看楚王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是在质疑楚王的血脉有问题吗?” 确实有问题,但谁都不敢当着皇上的面提。 虽然楚王生母是前朝罪臣之后,可人家身上也确确实实的流淌着皇上的血脉啊? 尚书令拿那种嫌恶的眼神看人,是在嫌弃皇上吗? 尚书令有些不自然的干咳一声,收回视线,继续望向皇上,“皇上,楚王殿下自己也说了,愿意前往边疆,肩负起身为皇子的责任。” “可是微臣等也有责任提醒皇上,楚王这个人选不合适。”刘侍中道。 瞥眼与自己针锋相对多年的老头,尚书令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上回楚王府凶杀案的事,叫这个臭老头的尾巴翘上天了是吧? 莫名其妙的护着楚王,他今日就非把楚王逼上死路,为皇后排忧解愁! “那刘侍中这样贤能之辈,不如随楚王前往边疆,协助一下楚王,不就好了吗?”尚书令摊手,像是此事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不是上了年纪,刘侍中确实有陪楚王一同去边疆的满腔热血,可是这一把老骨头,怕不是直接累死在了半路上。 “尚书令,我看你也才能不凡,你也一起去吧?”谁不会叫人一起去啦? 尚书令那些个混蛋,想要除掉异己,而自己受人所托,要护得楚王安全,怎么可能让这些老家伙如愿? 只是……他偷偷的看眼皇帝,心中有些忐忑。 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难以猜测,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时候如果有楚王妃在就好了…… 这么多年下来,他感觉只有楚王妃能揣测得到皇上的意思。 提到楚王妃,刘侍中又蹙眉,按说应该有人通知过楚王一声了,可是为什么楚王一上来就同意去边疆?难道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让皇上看到他答应的太爽快了,出现逆反的心思,不同意楚王去? 站在这两仪殿里已经有些时候了,他并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形,大长公主与楚王、楚王妃到底是什么想法,所以他唯有坚定自己的心思。 刘侍中捋了捋胡须,看向被气得有些发抖的尚书令。 呵呵,别人拖下水的滋味不好受吧? 他琢磨着再说点什么,好让皇上同意自己的建议之时,在楚王答应了之后就沉默了有一会儿的皇帝陛下忽然开口了。 “既然楚王有此赤子之心,那就麻烦楚王了。” 这是皇帝难得的对楚王有和颜悦色的样子,但众人明白这是一个父亲在亲手将儿子推往绝路。 濮阳瑄再度恭敬的行礼,“儿子定然不负父亲的期许,定当竭尽所能,完成托付。” 太子重新得意起来,本来还以为会被刘侍中坏了好事,可是白费了一场口舌之后,还是得濮阳瑄去呢…… 他恨不得现在就搓着手,盘算怎么废了薛芳仪,让薛瑾仪成为太子妃。 尚书令不抖了,得意的对刘侍中挤眉弄眼。 刘侍中大惊,“皇上,这人选万万不可啊!” “皇上都决定下来了,我们做臣子的只管尽心办事就好,你个倔老头怎的这么多废话?”尚书令揶揄道。 刘侍中痛心道:“皇上,议和真的不可儿戏啊!” “那就麻烦刘侍中挑选适合的官员,陪同楚王前往边疆。”皇上道,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尚书令与中书令务必全力配合。” 被点到的三个人都怔住了。 “不是,皇上,”尚书令开口,但看看另两位三高官官的眼神,知趣的又闭上嘴巴了。 他本来想把这差事揽下来的,然后给楚王挑选一些废物,如此一来楚王就没有一点能够活着回来的机会了,谁知道皇上居然顺着刘老头的话,直接把这件事交给他了…… 呵呵,看他怎么从中作梗吧! 人选确定了,皇上挥挥手,“今日辛苦诸位爱卿了,都回去休息吧。议和不宜有迟,楚王你自己斟酌该哪日出发。” “是,儿子明白了。”濮阳瑄随着官员们走出两仪殿。 太子拉住濮阳瑄的衣袖,上演了一番兄弟情深。 “唉,边疆战乱纷纷,大哥你此去一定要多加小心啊!如果有什么需要人手或者东西,只管向我说,我必定竭尽所能,帮助大哥。” “多谢太子。”相比太子,濮阳瑄的反应冷淡许多。 这在一些人眼中,就会觉得楚王非常不识趣,而太子是那么仁善亲和。 太子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濮阳瑄的肩膀,忍着大笑,快步离去。 刘侍中揉了揉眉心,“楚王殿下,议和之情事关紧要,请您先随下官来门下省官署坐坐吧?” “好。”濮阳瑄的态度缓和了一些,“劳烦刘侍中了。” 刘侍中苦笑两声,瞥眼得意的眉飞色舞的尚书令,“说不上什么劳烦,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他再也不看尚书令那个老混蛋一眼,叫上默不作声的中书令,三人一起来到门下省的官署。 皇城里的官署,亲王妃也不方便来,所以濮阳瑄特意叫人去通知薛瑾仪一声,免得她等太久,以为他出事了。 刘侍中见状,提议道:“我们不如出去找一间茶楼酒肆,边吃喝边说吧,好歹能缓和缓和气氛,不然……” 他苦笑一声,后面的话没说。 不然啊……像要楚王去赴死似的。 不过这九死一生的事,真的得好好打算了。 几个人从皇城出来,坐上楚王府的马车,直奔东市的小酒肆。 薛瑾仪在看到刘侍中与中书令的时候,就知道阿瑄去边疆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现在唯一要紧的是讨论一下怎么保命。 很快,一行四人钻进巷子里的酒肆,还没到吃饭时间,所以酒肆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掌柜的敏锐的觉察到诡异沉重的气氛,带着他们来到二楼的雅间。 “招牌菜都端上来吧。”濮阳瑄吩咐道。 “是。”掌柜恭敬的退下去。 门一关上,濮阳瑄将两仪殿里的事转述给薛瑾仪听。 “眼下卫国公也在凉州,尽早派人告诉他一声,他也好做出完全的准备。”刘侍中道,对于卫国公的能力,他还是挺有信心的。 说起来,早年间有过传闻,这大周江山之主的位置本来应该是薛昭的。 第355章 临行前 凭薛昭的能力,做皇帝那是绰绰有余。 这世上,只有薛昭不想做的事,没有他办不到的。 虽然这样的说法太神乎其神了,但也确实可以证明一些他的能力。 因为结拜兄弟之情,因为濮阳氏是几百年的大家族,更有名望一些,所以薛昭将这皇位才让给了当今皇上,自己甘愿做臣子。 这些陈年往事,涉及卫国公府上下性命与大周江山稳定,所以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再敢提起过,年轻些的人们都不知道这些事。 也好,免得君臣猜疑,惹来无数祸患。 薛瑾仪道:“我也正有此意,所以在马车上等候时,已经写好了一封书信。”说着,她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马车上常备着笔墨,所以写这东西非常的方便。 她将信封放在濮阳瑄的面前。 “阿瑄,你与刘侍中、中书令看看吧,万一我写的有些什么欠缺不妥的地方呢?” “好。”濮阳瑄抖开信纸。 漂亮的簪花小楷展现在众人面前,可是这一手连皇上都会夸奖的好字,三人都没有心思去品鉴,而是认认真真的看完信。 薛瑾仪的信,很简单。 告诉卫国公,楚王将前往边疆,与索国人议和。 其它的,一概不提。 刘侍中捋着胡须,赞许的点头道:“楚王妃想的周到,这样的信只需要这么简单的写就可以了,以防被有心人截走了信,泄露了一些机密。” 薛瑾仪微笑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只要告诉我父亲,阿瑄会去边疆,到底要怎么做,父亲会安排好的。” “是是是。”刘侍中叠好信纸,放回信封里,推回到薛瑾仪的面前,“楚王妃做事一向周到。” 上次楚王府凶杀案,他已经见过这位王妃异于寻常人的冷静与聪慧了。 “下官想……楚王妃会陪同楚王殿下一起去边疆的吧?” “是。”薛瑾仪没有迟疑的点头,然后望向濮阳瑄。 濮阳瑄也正好望过来,两人对视的眼中唯有坚定的信念与深深的爱意。 刘侍中真的是相当佩服楚王妃了,试问有多少人能有她这般的胆量? 而且这种胆量并非源于无知,而是建立在自身的能力上。 他学着江湖人向楚王与楚王妃抱拳,“下官一定尽心尽力,为楚王与王妃挑选最适合、可靠的随同官员以及护卫,定当拼死保护二位,让你们得以平安归来!” 薛瑾仪与濮阳瑄齐声道谢。 刘侍中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摆摆手道:“奈何下官一把老骨头,怕是会拖后腿,不然一定要随同楚王与王妃出去走走呢。说起来,刘尚书令那老家伙一定会从中作梗,要么调拨走有才能的人,要么安插自己的心腹。” “放心吧,”一直不怎么说话的中书令开口了,“我们两个一起把关,刘尚书令能奈何得了我们?” “哈哈!”刘侍中大笑,得意的与中书令互相递了个眼神,“刘尚书令想摆我们一道,可是我们同样可以不让他好过。他可得小心喽,耍花招耍得自己丢了乌纱帽,那可就十分有趣了。” 瞧着两位官员,薛瑾仪被逗笑了,气氛十分松快,仿佛等待他们的不是千难万险的边疆之旅,还是一趟再普通不过的踏青郊游。 这样挺好的,压抑的气氛让人悲观,并不能带来好处。 说话间,雅间的门被敲响,是掌柜亲自送来饭菜。 扑鼻的香味让刘侍中眼睛一亮,“怎么感觉这些菜肴的色香味比御厨做的还好呢?” “不敢当。”濮阳瑄谦虚道:“是阿瑾的建议,让饭菜更加出色了。” “哪呀,是阿瑄找来的厨子本身就很厉害,好吧?”薛瑾仪眉飞色舞,夹了一块排骨放进他的碗里,“快多吃一些,出发前长胖一点,这样奔波一趟下来就算瘦了也瘦不到哪儿去,不会影响了你这俊朗的相貌。” “你也是。”濮阳瑄夹了一块卤猪蹄给她。 两人甜甜蜜蜜的样子看在刘侍中眼中,满怀的感慨。 想想以前的楚王,再看看现在的楚王,给人感觉是天壤之别啊……如果换做以前的楚王,他绝不会尽心竭力的帮助些什么,因为觉得没必要。但是如今的楚王,让人觉得温柔而亲和,又有那样的胆识,将来…… 他捋着胡须,笑眯眯的。 会有一个很不错的将来吧? 卫国公不会看错人的。 “那下官可要仔细尝尝看了!”刘侍中夹起一块卤猪蹄,咬了一口,猪皮被炖的软糯且酱汁的味道已经深入骨髓,他不用费力的咀嚼两下,皮肉已经碎了,满嘴的肉香,“不错不错,我这牙口不太好的人,也能吃到美味的卤猪蹄了,看来以后要经常来啊?” “欢迎光临啊,刘侍中。”薛瑾仪笑眯眯。 “好好好!”刘侍中嘴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的应道。 怎么没有早点知道这么好吃的酒肆呢? 气氛格外的欢乐与和谐。 几个人一般吃喝,一边将临行前需要准备的事宜商量完了,薛瑾仪还特别的全部记录下来,方便查漏补缺,然后趁着夜色降临,刘侍中与中书令先后离开了酒肆。 薛瑾仪坐在窗边,望着璀璨的星空,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濮阳瑄递过来一杯茶,然后从身后搂住她的腰身,慢慢的嗅着那股熟悉的淡雅香气。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薛瑾仪轻声问道。 刚才他们四个人没有确定下出发日子,刘侍中与中书令一致认为需要和信得过的官吏再商议一下,这个日子不能太急,否则没有准备妥当,那就是羊入虎口,也不能太迟,否则会给蔡氏一派质疑的机会。 濮阳瑄道:“我认为是三天后。你呢?” “嗯。”薛瑾仪点头,“三天的时间,足以准备妥当一切了。” 她慢慢的眨着眼睛,只可惜很多计划中的事情都要延后,不过等到他们大胜而归,更能铆足了劲儿大干一番呢! “明天等和刘侍中他们碰面,正式确定下来吧。”濮阳瑄说着,将怀中的妻子搂得更近,仿佛怕稍微一松手就会让人飞走似的。 薛瑾仪感觉到了他的用力,抓住他相握在自己腹前的手,柔声笑道:“我在想啊,可惜这件大事办成了,功劳却不能落在你的头上。” 不被皇上喜欢的楚王不能领到任何功劳。 那是皇上绝不容许的。 “嗯。”濮阳瑄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脸,不甚在意的说道:“若是办成了,功劳分给下面的官员就是了。” 薛瑾仪侧头笑着看向他,“啧啧,楚王殿下可真是会收买人心哦?” 第356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真正的用意尽在不言之中。 两人一起望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东市正洋溢着欢声笑语,而他们的心情不曾因为即将到来的边疆之行而消沉和害怕。 此时,太子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搂着陈静瑶“嘿嘿”傻笑。 陈静瑶知道这些天太子因为边疆战事而多少闷闷不乐,如今如此开怀,想来是卫国公传回捷报了吧? “太子,瞧您如此开心,是有什么喜事吗?”她自然不会直接问是不是边疆战事的麻烦被解决了,万一自己猜错了,太子少不得要露出一些厌烦。 太子捏了一把陈静瑶的小脸,“自然是因为我讨厌的人离死不远了。” “讨厌的人?”朝堂上,应该有不少让太子讨厌的人吧?陈静瑶一脸懵懂,又为太子斟酒一杯,“那妾身要贺喜太子了,不知这令您厌恶的混账是哪个?” 太子抿了口美酒,笑呵呵道:“自然是濮阳瑄那个混账了。” 陈静瑶茫然了,有薛瑾仪相助,濮阳瑄怎么可能离死不远? 别又是……皇后与太子自以为是了。 太子得意的继续说道:“索国要与我们议和,要求必须皇子出面,除了濮阳瑄外还能谁去呢?可是边疆之行九死一生,哪怕是真的能活着回来,必然也是个废人了。到那时候……” 陈静瑶看到太子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只觉得心惊肉跳。 濮阳瑄一死,太子岂不是有机会得到薛瑾仪? 不对,凭薛瑾仪对濮阳瑄的深情,一定会跟随濮阳瑄前往边疆。纵然薛瑾仪有天大的本事与智慧,但那可是战事瞬息万变、危险不断的边疆啊,她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届时,必定夫妻双双客死异乡! 陈静瑶抬眼望向身边的男人,唇角微微扬起。 薛瑾仪死了,太子还能怎样呢? 而且看样子,太子并不知道薛瑾仪会选择同濮阳瑄同去边疆,那么太子再听到薛瑾仪的消息时,就是死讯了吧? 虽说少了薛瑾仪那么个帮手实在可惜,也看不到她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那一天,但是意外的能除掉这么大的对手,陈静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损失。 “太子,妾身敬您一杯。”她高兴的举起酒杯,刚要饮下,外面有人唤了声“皇后娘娘到”。 太子肩膀一颤,陈静瑶眼疾手快,夺过太子手中的酒杯,连带着自己手里的酒杯酒壶一起丢进桌子下面的软垫子里。 这是她一早就准备的好,为了防备皇后的突袭。 紧接着,她趁太子不注意,从怀中摸出一瓶香水,往太子身周喷了好几下。 “阿嚏!”太子被浓烈的香味刺激的狠狠打了个喷嚏。 “这是什么……”太子抱怨道。 陈静瑶抓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当然是能掩盖酒味的东西了。” 话音刚落,蔡皇后走进来,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时,头一个反应是太子不会又找了个什么狐媚子,在这里饮酒作乐吧? 直到定睛一看,发现陪在太子身边的只有一个乖巧的陈静瑶时,她的脸色好转一些,“你下去吧。” “妾身告退。”陈静瑶乖顺的像一只小兔子,恭恭敬敬的退出去,但没有走远,而是找了个僻静地方,偷听里面讲话。 太子因为蔡皇后的到来,吓得酒醒了,十分孝顺的上前扶住自己母亲的胳膊,请她在桌边落座。 “母亲,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蔡皇后看了眼桌上的饭菜,都是普通菜式,太子受过教训和教诲,好歹有些改变了。 “这一次,濮阳瑄要去凉州的事,不会有变数了吧?”她问道。 太子笑道:“父亲金口玉言,怎可能随意改变?这一趟,濮阳瑄不想去,也得去。我们可有的是办法,让他非得走上这条死路。”他摇头晃脑几下,“还好,他识相一些,自己主动揽下这活了,没叫我们多费神。” 蔡皇后见说法与从国舅那儿听来的一样,满意的点头,但脸上依然有几分担忧之色,“濮阳瑄岂是坐以待毙之人?事情如此顺利,倒叫我怀疑其中是否有什么猫腻。” “能有什么猫腻,难不成有人有胆子和索国勾结,想给濮阳瑄立下大功,威胁我太子之位的机会?”太子嗤笑一声,显得十分不屑。 蔡皇后看儿子的模样,真想给他脑袋上来一巴掌。 “现在在凉州的可是卫国公,濮阳瑄的岳父。” 太子笑道:“可卫国公也是我的岳父啊?卫国公这么聪明,会自讨苦吃的去帮濮阳瑄?显然,大周的将来在我的手上啊。” 蔡皇后仍是觉得有也许不安,“你们最好防备一些,绝对不能让濮阳瑄活着回来。” 太子有点烦了,草草的应道:“我知道了,母亲。我与舅舅、刘尚书令会安插眼线和杀手在陪同濮阳瑄前往凉州的队伍中。” 蔡皇后听了,点了几下头。 太子安慰道:“母亲,再说了,濮阳瑄有那样的生母,他有胆子立大功,父皇必有芥蒂,还能轻饶了他?” “这倒也是。”蔡皇后自嘲的笑了一声,薛瑾仪与濮阳瑄被赐婚后,一连串的怪事与失败让她变得多虑多心了,想到这个,她随后幽声问道:“你可想过薛瑾仪一定会跟着楚王去凉州?” “啊?”太子脑子一懵,紧接着又是“阿嚏”一声,狠狠地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鼻子。 蔡皇后抬手在自己面前扇了扇,“这香味也太浓郁了,是怎么回事?” “呃……”太子心虚的躲开皇后的目光,看看周围,“今天的花太多了吧?” “是吗?”蔡皇后看了眼花瓶,话题立刻恢复到正题,“看来,你没有想过薛瑾仪的事。” 提到这个,她心里面居然有几分失望。 太子最致命的毛病,就是太喜好女色了,以至于会忘记正事。 薛瑾仪这样的人,陪着濮阳瑄去死,实在太可惜了。 这时,她耳边乍然“砰”的一声,太子应声而起,目露凶光。 “我不会让薛瑾仪离开京城的!” 蔡皇后凉凉一句,“你一句话顶什么用?” 太子目光一转,“如果薛瑾仪伤了病了,濮阳瑄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她陪自己去吃苦吧?” 第357章 舍不得也得舍得 蔡皇后轻声笑道:“眼下薛瑾仪全须全尾的,你舍得叫她伤了病了?” 太子叹道:“舍不得也得舍得,与其现在病那么一会儿,总比陪着濮阳瑄那废物送死要好吧。” “你下得了这个心就好。”蔡皇后微微一笑,太子能狠得下这个心说明是有长进的,若是“妇人之仁”哪里当得了皇帝? 太子看皇后的神色,问道:“难道母亲已经有法子了吗?” 蔡皇后道:“你继续专心朝政,这点小事交给我来办。” 太子当然乐得坐享其成,拱手道:“麻烦母亲了。” “唉……”蔡皇后轻叹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若不是为了你,若不是那薛瑾仪真是个有点本事的有福人,哪儿需要我如此耗费心力?” 太子忙上前去给蔡皇后捶肩膀,“母亲,您对珝儿是最好的了,珝儿一定不会辜负母亲的期望。” “好了。”蔡皇后拍拍儿子的手,示意他不用再继续捶肩膀的眼神中盛满了溺爱之情,“你白日里那么忙,快坐下来好好歇一歇,饭吃好了吗?” “准备吃了。”太子庆幸刚才忙着喝酒,所以菜没有动几口。 这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了,蔡皇后一阵心疼,“那你还不快吃?叫陈昭训好生服侍着你,千万不能累着病倒了。” “是。”太子恭顺的应下,暗暗松了口气——母亲一走,自己就能轻松许多。 “说起来,吉承徽与陈昭训上回去蓝田县,都顺利吧?”蔡皇后问道,“虽然现在是皇帝亲自过问的名义管着,若是能赢得民心,对我们很有益处。” “她们回来之后,儿子问过了,”太子答道:“她们将准备好的钱粮交给安置使,亲自去慰问过百姓,一个个回来的时候看起来都很累呢,显然是用心了。一切都好,请母亲放心” “那就好。”蔡皇后起身,忽地想起什么,“对了,那个潘氏,你打算给什么名分吗?” 太子想都没想,摇头道:“现在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蔡皇后扬起了眉梢,潘璃在东宫不少时日了,以前以为太子喜欢归喜欢,可是没有纳太子妃,所以没胆子提起给个名分的事,可现在看来太子似乎也没有多把那个小贱人放在心上,更像是个想要保存好的小玩物罢了? 太子道:“是,以后再说吧。” “那行。”蔡皇后也没放在心上了,叮嘱过内侍与宫人们务必照顾好太子后,离开东宫。 陈静瑶等了会儿才回到屋里,一双柔荑轻轻地搭上太子的肩膀,然后勾住他的脖子,在耳边徐徐呵气,“太子殿下,您心情越来越好了呀?” “那是当然的。”太子一脚踢在桌子下的软垫上,“快把美酒都拿出来,我今日要畅饮一番!” 陈静瑶的心里升起酸楚与恨意,然而脸上还不得不装出欢笑,“好,妾身这就给您拿出来!”她弯下腰,跪在地上去扒拉软垫的时候,看到旁边太子在抖腿,不禁觉得自己像一条恶心的狗。 她深吸一口气,拉出软垫,酒壶里的酒已经洒掉了大半,勉强能给太子与自己倒上两杯。 “太子,妾身与楚王妃交好,要不要妾身这两天去楚王妃那边探探情况?”既然太子已经知道薛瑾仪会陪着楚王去边疆,而蔡皇后要阻止薛瑾仪去,她怎么能不搞点破坏,让那对狗男女达成死在一块儿的心愿? 太子喝了一杯酒,更加兴奋,在陈静瑶的胸口上狠狠地捏了一把,笑道:“你去吧。母亲要阻止薛瑾仪去边疆,你若是在她身边,可以里应外合。” 陈静瑶挤出笑容,“多谢太子,妾身定然为您竭尽所能。” 瞧着这个为自己尽心尽力的女人眼底里露出柔顺与脆弱,不由地生出几分心疼的感觉,“阿茉,这次的事情若是能办好,我定然请母亲给你晋封。”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陈静瑶的眼中顿时蓄满了泪水。 太子以为她是被感动哭了,忙握着她的小手揉了又揉,哄道:“唉,给你晋封是应该的,昭训这个位置是在是委屈阿茉你了……” 陈静瑶靠在太子身上,勉强笑道:“妾身只希望能够永远陪在太子的身边。” “嗯。”太子得意的晃头晃脑。 陈静瑶只能将满腔的酸楚咽下肚子里,至少她知道薛瑾仪离死期不远,她就能高兴一丝丝。 翌日,薛瑾仪一早派人去衙门里通知刘侍中他们一声,请他们处理完政务后,来楚王府一趟。 毕竟这段时日以来,对外的说法是楚王病重,不能外出,赵家那回闹腾的事出来,不少人知道。昨天匆匆忙忙被召进宫去,他只来得及装的病弱一些,今日当然是不能再出门折腾了,需要保留精力去凉州。 所以,薛瑾仪和濮阳瑄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共同商讨,列出一张详细的计划表,从需要准备什么、京城到凉州的路线图、凉州城周边地图、会遭遇各种情况及解决办法等等,事无巨细,全部罗列下来,他们能先准备的就准备好,没办法做到的,等刘侍中他们来了再说。 午饭后,三位三高官官齐聚楚王府,回想上次来时发生的凶杀案,刘侍中笑眯眯的,而刘尚书令面色不太好,毕竟人们不会愿意回想起难堪的事情。 申钧将三人带到花厅,刘尚书令不见楚王的踪影,不悦的问道:“楚王呢?” “请三位稍等片刻,楚王殿下稍后就到。”申钧面色不冷不热。 刘尚书令冷哼道:“议和之事紧急,怎能容楚王那样磨磨蹭蹭?还是说楚王反悔了,不想去凉州解决两国大事?” 刘侍中干咳两声,“刘尚书令,难道你没发现昨天楚王殿下的脸色有些不太好?” “呵呵,遇上这等难事,谁的脸色能好?”刘尚书令嗤笑。 刘侍中扬起眉梢,“原来你也知道这是难事啊,可偏要楚王殿下去,安得是什么居心?” 第358章 不能出门 刘尚书令面不改色,“怎么,遇到难事就要退缩啊?那楚王不要当这个亲王,不要享受皇家子孙的待遇啊?” 刘侍中冷冷道:“楚王病了,刘尚书令不是一向消息灵通吗?居然不知道吗?” “我是有千里眼,可以看穿楚王府的一切,”刘尚书令讥笑道:“还是有顺风耳,可以听见楚王府的一切?本官尽心竭力辅佐皇上,可没有心情听说这等闲事。” “既然要推选楚王前往凉州,为什么你就不打听打听楚王怎么样了?” “这些天为了边疆的事,谁不是焦头烂额,谁有心情去打听楚王怎么样了?而且楚王不是一向康健的很吗,我又不是神通广大的神仙,哪儿会知道楚王居然在这个时候病了?” 瞧着刘尚书令强词夺理的样子,刘侍中冷笑数声。 “好个不知道。” 刘尚书令摊手,“难道我说错了?” 薛瑾仪来到屋子门口时,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两人的争吵声,只怕这两日要听个不歇了。 她无所谓的笑了笑,与濮阳瑄对视一眼后,她扶住他的胳膊,随后濮阳瑄咳嗽几声,听起来像是感染了风寒。 听见咳嗽声,屋内的争吵终于听下来了,中书令不紧不慢地给刘侍中递去一碗茶。 刘侍中没喝,而是起身向进屋的两人拱手,“楚王,楚王妃。” 濮阳瑄又咳嗽两声。 薛瑾仪微笑道:“三位快请坐吧。” 等落座之后,刘尚书令觑着濮阳瑄的脸色,感觉脸色比昨天还要发白,有点没力气的样子。然而昨日忙着和刘侍中那条老狗争吵,都没有仔细看过楚王。 他确实听闻过楚王病了,但是压根没放在心上。 看来,根本不需要他们多做什么,楚王自己这个样子,恐怕还没到凉州,已经死在半路上了吧? 刘尚书令勾了勾嘴角,看着刘侍中将他们三人商议出的一份随行名单交到楚王手中。 楚王看了一眼,手指微微颤抖着将名单交给薛瑾仪,然后又咳嗽几声。 刘侍中忙关心的问道:“楚王,您没事吧?” “楚王的身子比前两日好多了。”薛瑾仪叹口气,“不然,昨日怕是要被人抬上两仪殿,那也太失礼了。” 刘侍中跟着叹气,“这样子,还非要楚王殿下去凉州,怎么忍心的呢?” “无妨,再过两日能再好一些。”楚王摆摆手,嘴角浮现出一抹讥嘲,“我是濮阳氏的子孙,享受这个身份带来的太多荣耀富贵了,怎么能不报答一二呢?” 刘尚书令发出不屑的“哼”声。 薛瑾仪将名单交回到刘侍中手中,“楚王与我不怎么接触过朝中官员,就算是上次安置难民,也多是六部的小吏,都认不得什么人,所以名单由刘侍中你们定就好了。” 刘尚书令斜瞥一眼他们,没有说话。 刘侍中给薛瑾仪递去一个眼神,“楚王,楚王妃请放心,下官等挑选的人必定都是最好,一定能护得楚王殿下周全。另外,下官会奏请皇上挑拨一些禁军来,负责护卫楚王的安危。” “好。”薛瑾仪点头,“楚王认为议和之事要紧,所以打算大后天就出发,这两天也足够人手全部准备妥当,也不会太耽误议和,刘侍中你们认为如何呢?” 刘尚书令本来是想反对的,但是想起蔡氏的嘱托后,难得没有与刘侍中他们唱反调。 刘侍中都有些讶异的看了看他。 刘尚书令端起茶杯,遮住小半张脸,没有理会刘侍中的眼神。 “还有,楚王与我都不懂议和是个怎么议和法儿,所以还需要三位教一教我们?”薛瑾仪像个谦虚的学生。 刘侍中刚要开口,被刘尚书令抢先了,“这有什么好教的?既然不懂,就不要乱说话乱逞能,直接把所有的事情交给随行的官员就可以了。” “那好吧。”薛瑾仪向刘侍中使了个眼色,“刘尚书令说的对。” 刘尚书令甩了甩袖子,“那就没有别的事情了吧?下官想,临出发前,楚王府上应该有一些事情需要布置的,对吧?而且嘛……” 他直接用轻蔑的视线上下打量几遍濮阳瑄。 “趁着这两天,楚王可得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薛瑾仪没有气恼,微笑道:“多谢刘尚书令,我会照顾好楚王的。” “那就好。”刘尚书令准备走人了,“下官等也是有很多事的,先走一步了。” “刘尚书令慢走。”薛瑾仪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在刘侍中起身时,上前一步,将一封书信塞进了他的手中。 刘侍中不动声色,飞快地将书信藏进袖子里。 刘尚书令出门后才发现身边没有人跟上来,回头望去,“怎么,刘侍中还有什么话要对楚王说的吗?” “没有。”刘侍中谁也不看,快步踏出门槛,头也不回的离去。 待人一走光,濮阳瑄乔装打扮成中年汉子的模样,打算出门去联系一些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请他们做自己的护卫,一起前往凉州。 而薛瑾仪则打算去景轩,这趟出门一时半会儿是回来的了,需要安排好一切事宜,并且安置地的事也要处理好。 “早点回来哦。”她亲手为濮阳瑄整理好衣服,然后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濮阳瑄在她要撤回去之前,一把揽住她的腰身,然后加深了一下这个吻,“这次亲对位置了,对吧?” “对!”薛瑾仪甜甜笑道。 濮阳瑄先出门后,薛瑾仪随便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也打算出去了。 “王妃,陈昭训来了。”青兰进来通传。 “她怎么来了?”薛瑾仪蹙眉,看来安置地的遭遇让陈静瑶缓过神了,代太子跑来探听些什么消息吗? “要让她进来吗?”青兰问道。 薛瑾仪道:“请到花厅吧,不然怎么知道他们这些人到底又在耍什么花招。” “是。” 薛瑾仪慢悠悠的回到花厅时,听见脚步声的陈静瑶一下子扑了过来。 见她一身打扮是要出门去的,陈静瑶急忙叫道:“表姐,你不能出门!” 第359章 两头讨好 “哦?”薛瑾仪觉得有戏,故作惊讶的问道:“好端端的不让我出门干什么?” 说完,她还作势要往大门走去。 陈静瑶死死地抓住薛瑾仪的衣袖,若不是料子和做工不错,只怕要给她直接撕扯开了。 “表姐,有人要害你!” 薛瑾仪慢慢的站过头,凝望着陈静瑶的脸庞,幽幽问道:“要害我的人多的是,难道自此要我像乌龟一样缩在家里吗?” 陈静瑶严肃道:“这次蔡皇后是认真的!” “哦?”薛瑾仪问道:“为什么?我们楚王府已经够倒霉的了吧,为什么还要害我?” 陈静瑶道:“蔡皇后与太子知道表姐会陪着表姐夫一起去凉州,凭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帮助表姐夫渡过难关,所以必然要阻止你去。” 她知道薛瑾仪不信太子暗恋她,干脆不提这茬了。 “外面埋伏了杀手,只要你一踏出楚王府,必定会找准时机伤害你。” 薛瑾仪轻笑一声,“你连蔡皇后安排了杀手也知道?” 陈静瑶感觉怪怪的,缩了下脖子,“不瞒表姐,蔡皇后认为你我是表姐妹,关系近,所以让我来你这里看看。可是,表姐你是知道的,我怎么能让你出事呢,无论会不会因此得罪了蔡皇后,我都要保护好表姐!” 她握紧拳头,一副绝不后悔的样子。 若不是薛瑾仪知道她是什么人,说不定要感动的哭了。 陈静瑶道:“表姐,你这几天就先待在家里,有什么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是了,千万不要出去,好吗?” “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薛瑾仪含笑点头。 陈静瑶沾沾自喜,觉得这是薛瑾仪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接着她有点担忧的问道:“表姐,你会陪表姐夫去凉州吗?” 薛瑾仪道:“我与阿瑄是夫妻,自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陈静瑶心里对此嗤之以鼻,如果婚姻不能给自己带来利益,干嘛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傻子吗? “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去那种地方也太危险了吧?”陈静瑶更加担忧,攥住薛瑾仪的手,“说不定表姐夫他们有办法脱身,可是带着你……”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好意思的为自己辩解,“我没有看不起表姐的意思,但是女孩子家家的肯定有诸多不便的,对吧?” “多谢表妹关心,”薛瑾仪道:“我岂是没有分寸的人,知道应该怎么做。” 这个说法虽然显得自己狂妄自大了,但让陈静瑶闭嘴,不说废话要紧。 陈静瑶尴尬的抿了抿嘴,随后又擦起了眼角,“表姐,那你一定要万事小心,我们在京城等着你和表姐夫平安归来。” “好。” 陈静雅觑了一眼薛瑾仪,尴尬的感觉没有散去,揪了几下衣角,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薛瑾仪径直返回后院,好似真的不打算出门了。 陈静瑶犹豫了一下,赶紧跟上去,现在她就从楚王府出去的话,蔡皇后的人一定会起疑,所以她得在薛瑾仪的身边多磨蹭些。 “对了,表姐,”她一想到事情,就急急忙忙的叫道:“太子似乎没有过给小潘氏一个名分的念头。” “哦?”薛瑾仪看起来兴致不高。 陈静瑶解释道:“蔡皇后都提议给小潘氏名分了,可是太子居然没应允,非说还不到时候。所以,我猜想,太子对小潘氏真的没有男女之情,他们之间是靠潘氏才维系在一起的。只是……因为边疆战事困扰太子,所以我才暂且没有对付小潘氏,避免太子因此分心,什么都办不好。” 薛瑾仪转过头,善解人意的对陈静瑶笑了笑,“你这么做是对的,免得太子分心了,让蔡皇后对你,对卫国公府不满。” “是呢!”陈静瑶松口气,见薛瑾仪没有阻止自己往后院去的意思,提起的心终于放回原处了,想到以前在这里学习潘娘子的一点点,心中不免有几分感慨。 “说起来,太子妃怎么样了?”薛瑾仪瞟了一眼她的神色,忽然主动问道。 说来好笑,明明薛芳仪才是东宫的女主人,可是所有人都当她不存在一样,这与孙素慈母女一直希望的景象有天壤之别了吧? 陈静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最初以为孙素慈母女对她在东宫里的奋斗生活会有不小的影响,可是现在看来,是自己高估了那对蠢货母女。她自己对太子拿捏得当的距离,让蔡皇后对她的态度不错,至少没有因为她与薛芳仪的表姐妹关系,而遭到厌恶。 这让她觉得自己爬上太子妃之位,指日可待。 “这不天气转凉了吗,太子妃一直病恹恹的,不见好。御医们轮番来看过,说是操劳忧思过度,需要好好调养身子,不然容易落下病根,所以啊千百般的呵护着呢。”陈静瑶拿出比较“官方”的说辞。 薛瑾仪淡淡的笑了笑,卫国公府里一堆事,太子妃失宠于皇后与太子又叫孙素慈好生头疼,可有的费神了,又如何处理好事情呢? 陈静瑶见她反应平淡,急忙说道:“这是对外的说话,事实上啊,太子妃不得皇后与太子的喜欢,若不是她是卫国公的女儿,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寻个合理的由头,给赶出东宫了呢。” “这么严重吗?”薛瑾仪倒吸一口冷气,目光冷冷的注视着陈静瑶,“这势必会影响到卫国公府啊……” “……”陈静瑶心里“咯噔”一下,苦着一张脸,埋怨道:“表姐,我已经费尽了各种办法,想要挽回太子妃在皇后与太子心目中的形象,奈何太子妃不大看得起我,所以不肯听我的建议,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糕了……” 薛瑾仪这才安慰似的拉住陈静瑶的手,“看来只能指望着表妹维护卫国公府了,真是辛苦你了呢。” 陈静瑶以为她被自己骗过了,忙点头道:“表姐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可惜表姐快要远行了,我要是遇见困难,找不着人帮忙,危及到卫国公府的话,真叫我忧心呢……” 不知道薛瑾仪还认不认识什么能人贤士,或者传说中大长公主那条线,她能不能借此靠上呢? 又或者皇上呢? 皇上对薛瑾仪的那份宠爱能不能爱屋及乌,分她一些? 第360章 不是你的靠山 薛瑾仪瞥了一眼陈静瑶,她的眼中闪烁着期望与贪婪。 她的嘴角挂上讥笑,“表妹太妄自菲薄了,我没有帮到你多少,但是你在东宫的日子过得不是越来越好了?” 这是不打算也给她一座靠山靠一靠了?陈静瑶苦笑道:“表姐真是太高看我了,我在东宫的日子感觉是如履薄冰,不知道何时就会被打入深渊。” 她上前一步,亲密的挽住薛瑾仪的胳膊。 “表姐,我上面还有良媛与承徽,她们个个也想博得皇后与太子的喜爱,为家族争光,我实在是太弱小了……” 薛瑾仪道:“那你要学会自己成长、强大起来啊?” 见她三番两次的推脱,陈静瑶的脸色快要挂不住了,可是在薛瑾仪面前,偏偏还得继续挂着柔善的好脸色,感觉自己快被折磨的七窍生烟了。 “表姐,这不是我现在两手空空,没有缚鸡之力?” 薛瑾仪叹气,“如今蔡皇后与太子对你的好,就是你的武器啊?” 陈静瑶这个人有几斤几两重,虽然经历过盗窃遗产和自己诡异的命丧泳池之事后,对她的人品产生了非常严重的怀疑,但是这些并不会让薛瑾仪觉得她非常厉害,毕竟只要有嫉妒和小小的谋划,做成这些事情并不难。 因此,就算告诉陈静瑶,她可以依靠皇后与太子,她也无需担心什么。 陈静瑶听薛瑾仪这样说,忽然间骄傲起来。 是啊,她只要合理、适当的运用蔡皇后与太子对自己的好,为自己谋利不就好了吗? “多谢表姐提醒。”她忙给薛瑾仪欠欠身,表示了感谢。 薛瑾仪道:“不必谢,还是看你自己努力。” “是。” 说话间,两人来到正院门口,薛瑾仪道:“你表姐夫还在养病,我既然不好不出门,就亲自照顾他了。你……随便四处走走,还是回去了?” 陈静瑶关心的问道:“表姐夫身体不适,还得去凉州,岂不是更加危险重重?” 薛瑾仪苦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陈静瑶听了,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欠了欠身道:“那我就不打扰表姐与表姐夫了,也不好再外面久留,先回东宫去了。” “去吧,路上小心。” 陈静瑶点点头,从楚王府出来没多久,马车停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立刻有人蹿上车,问道:“楚王妃呢?” 陈静瑶愁眉苦脸道:“我试了好些办法,可是楚王妃就是不肯出门,说是楚王的身体依然不大好,要留在身边仔细照顾。” 那人眼中露出一丝不耐烦,“你真的尽力了?” “皇后娘娘交待的事情,我怎么敢不尽力呢?”陈静瑶烦躁的用手扇扇风,“我也很无奈啊!” 那人瞧她神色不像有假,冷哼一声,退出马车。 陈静瑶咬牙切齿,这个昭训的位置真的是太低太低了,蔡皇后跟前的心腹走狗都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手按在自己肚子上,如果能早日诞下皇孙就好了…… 陈静瑶稍稍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大概继续埋伏在楚王府周围,准备对薛瑾仪下手吧? 希望经由她的警告,薛瑾仪能放聪明点,不要出来自讨苦吃。 蔡皇后的杀手不会对薛瑾仪下狠手,但也能伤得恰到好处的让她不能前往凉州,那么薛瑾仪可就没机会与楚王一起死在外乡了。 “薛瑾仪,无论哪个你,最后……”她慢慢地收拢纤长的手指,紧攥成拳头,“都会死。” 薛瑾仪回到厢房,卸了珠钗,脱了衣裙,换成了男装打扮。 青兰亦是如此。 叫她不出门,怎么可能呢? 只是,府里的护卫们无法查探清楚蔡皇后的人马的动向,所以叫青兰去厨房取了一些鸭血,装在巴掌大的小瓷瓶里,用手帕裹着,抓在手里。 然后,两人来都王府门口,早有马夫准备好了两匹骏马,薛瑾仪骑上其中一匹,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鬃毛的同时,装作不在意似的扫视一圈周围。 街上,如同往常一样太平安宁。 只是,不知道躲在暗中,准备随时下手的人又有多少呢? 薛瑾仪不知道的是,此刻正有人低声骂了一句“陈昭训这个废物蠢货”。 青兰递来担忧的目光,薛瑾仪含笑对她点点头。 “安心”,她用口型无声的对她说道。 青兰却走上来,抓住缰绳,压低声音说道:“王妃,咱们可以想别的办法呀?” “不搞点真的,他们怎么会相信呢?”薛瑾仪叹气,“与其真的受皮肉之苦,不如我亲自来演一场戏。放心吧,这种事我演练过无数遍,不会出意外的。” 虽然陈静瑶嘴上说的那么严重,可是兴庆宫那次看皇后与太子的反应,她相信这两位怎么可能舍得自己死呢? 对于有用之人,蔡皇后与太子多少有些惜才之心啊。 “走吧。”薛瑾仪轻夹马腹,朗声笑道:“得处置好景轩的事,不然怎么叫人放心呢?” 躲在暗处的人听见这话,一个个振奋了精神,目光紧紧跟随着薛瑾仪的一举一动。 只见这位楚王妃慢悠悠的骑着马,向坊门而去,其中一人从怀中摸出一面小铜镜,反射出一道明晃晃的光斑落在马身上。 “在马的眼睛上晃一晃,让马躁动起来,使楚王妃落马受伤。” “是!” 一直在暗暗留意着一切的薛瑾仪很快就注意到了落在马头上的光斑,晃动着几乎要花了人眼,更何况是马呢? 她暗暗的吸一口气,脑海中不断重复着一个相同的片段。 身下的马有些小小的躁动,发出不安的低鸣声,她知道不能再磨蹭下去了,猛然勒紧缰绳,紧接着将手里的一只小簪子扎入马身半寸。 马受到了双重刺激,嘶鸣着扬起前蹄。 薛瑾仪当机立断,“啊”的一声惊叫,松开缰绳的一刹那,身体从马鞍上跌落,立刻上手抱着头,滚落到一旁,身体正好撞在一只石墩上,瘫软在地,一动也不动。 第361章 受伤了 “得手了!” 暗处的几人精神一振,死死的盯着地上的人。 青兰慌张地飞扑出去,摇晃着薛瑾仪的身体,叫道:“王妃,您没事吧?!” 薛瑾仪弓着身子,缩成一团,手捂着口鼻,“噗嗤”一声,有血从指缝间渗出。 随后,她头一歪,手臂垂落在一旁,摊开的手掌上赫然一滩血! “快,快帮我将楚王妃抬回家里去!”青兰尖声叫道:“王妃,您醒醒,您不能睡过去啊!” 她的叫声吸引来路人,有杀手特意混了进去,几个人齐心协力将薛瑾仪抬回楚王府。 杀手仔细的审视一番薛瑾仪的脸色,散乱下的发丝遮住半张脸,依稀可见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脑袋无力的耷拉着,似乎是真的昏迷过去。 他又看看从薛瑾仪手指间低落的血珠,视线再度回到她脸上,嘴唇周围都是血污,让她看起来格外的惨。 看来是真的受伤了。 杀手心中暗喜,与其他人一起将薛瑾仪放在花厅的软榻上,青兰急急忙忙地找大夫去了,几个帮忙的人有些无措的四下里张望。 杀手上前一步,扯了扯薛瑾仪的衣袖,唤道:“楚王妃,楚王妃?” 薛瑾仪只有嘴唇动了动,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杀手再想握住薛瑾仪的手腕,试探一下脉象之时,青兰带着一个手里拎着药箱的男人回来了。 “快让开,让开!”青兰喝道,领着大夫挤开杀手,“大夫,您快给楚王妃看看吧!” 说着,她哽咽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大夫开始把脉,青兰的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像是并未意识到正有一圈陌生人在围观他们。 不一会儿,大夫放下薛瑾仪的手,又翻开她的眼皮子看看,再要伸手向她身上时,忽然顿了一下,回头望向呆愣的众人。 “青兰姑娘,我要给王妃仔细检查一下,快让他们回避吧。” 杀手观察着大夫的脸色,似乎有几分凝重,这代表着楚王妃的情况不太好吗? 他们不会下手太重,让楚王妃伤得太重了吧? 杀手心里有些慌慌的,被旁边的人推搡几下,带出花厅。 青兰把人都请出去之后,没管他们是不是继续逗留在楚王府里,吩咐侍女赶紧送来热水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众人这下子忍不住议论起来。 “你看看到楚王妃手上的血没有?” “太恐怖了,楚王妃会不会死啊?” “呸呸呸,楚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杀手听着众人的议论,把事情前后仔细的回想了一遍。 花厅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侍女送出来的水盆里漂浮着淡淡的红色,但看着也叫心惊。 杀手忍不住一把拉住侍女的胳膊,问道:“楚王妃怎么样了?” 众人听了,连声问着同样的问题。 侍女道:“大夫说伤到五脏六腑,有些严重。” “啊?” “会不会伤及性命啊?” “这个……”侍女回头看看紧闭的房门,“这个谁敢问啊?青兰姐姐与大夫的脸色都好可怕。”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这话的意思……” “……好像楚王妃会死……” 众人静默了。 侍女匆匆忙忙地离开。 杀手攥紧拳头。 蔡皇后要他们伤了楚王妃,可没说要了楚王妃的性命啊!蔡皇后如此赏识她的才干,如果他们失手要了人家性命,岂不是…… 他感觉自己后脖颈发冷,似乎眼前已经出现了自己人头落地的画面。 眼看着生死危机来临,他不得不耐心等待着,确认楚王妃到底有无性命之忧。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让人觉得无比的煎熬,明明已经是凉爽的秋日了,可是杀手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汗。 任务失败的下场,他不是没见过。 旁边的人奇怪的看他一眼,“小伙子,你不至于急成这样吧?虽然王妃是很好的人啦……” “回想刚才王妃落马,现在成这样了,我能不心惊肉跳吗?” “确实吓人……” 众人感叹不已。 杀手偷偷的翻了个白眼。 仿佛过了一整个春秋,期间花厅的门开开关关,热水和汤药送进送出,终于在再度打开的时候,青兰出现在众人面前。 “姑娘,王妃怎么样了?”杀手迫不及待的问道。 青兰叹口气,“大夫费了好大的精力,王妃终于没有性命之忧了,但现在需要安静休养,不能再受到任何惊扰了。” 众人刚要再说点什么,想起青兰的话,忙点着头低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青兰道:“多谢大家关心楚王妃,耽误大家不少时间了,请回去吧。” 众人说了点祝福话,便散去了。 杀手问道:“这伤得休养好一阵子才能出门了吧?” 青兰叹气道:“是啊,真是祸福难料……” “希望楚王妃早日康复。”杀手拱拱手,快步离开。 青兰多瞥了他的背影两眼,然后退回到花厅中,绕过一架子屏风。 薛瑾仪正懒懒的倚靠在软榻上,明亮的眼睛眨巴着,看着一双素净的手里捧着的书,听见青兰回来的声响,问道:“如何?” 青兰讥笑道:“那杀手居然快被吓死了,比其他人更紧张您是不是安好呢。” 薛瑾仪跟着笑起来,“你看着,他是相信我受伤了吧?” “诶?”青兰回头看看门窗,“王妃,您没去窗子边看看?” “没有呀?”薛瑾仪耸了耸肩膀,“我是信任你呢,青兰。” 青兰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忙答道:“奴婢确认过了,杀手相信您重伤了呢。” 薛瑾仪微微一笑,起身从花厅的后窗翻出去,慢悠悠的往正院走去,“现在,咱们可以畅快自在点了,不过蔡皇后肯定会想办法再确认一次的,还需要防备着,另外王府内外可都要假扮成我仍然重伤的样子。” “是。”青兰应道:“会安排好的。” 楚王妃坠马受伤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蔡皇后的耳中。 蔡皇后道:“薛瑾仪此人向来狡猾的很。欢琳,你去找杨御医,就说皇上皇后关心楚王妃,特命他来给楚王妃看病,务必要杨御医亲眼看见楚王妃,并且诊脉过。” “是。”名叫欢琳的宫人应道,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蔡皇后叹气,“若楚王妃在装伤,不要声张。若她是真的伤了,让杨御医留在楚王府,尽管拿上好的药材给她。” 第362章 来自皇后的关怀 薛瑾仪在书房里,将接下来需要青芷注意的,事无巨细的罗列下来,详细的注明做事办法,然后交给护卫送去景轩。 没多时,青兰来报,“皇后身边的女官欢琳带着杨御医来了。” 薛瑾仪放下笔,“走吧。” 她不是跑去直接面对欢琳与杨御医,而是来到距离花厅最近的一座院子,放下幔帐,坐在床帐后面,看了一眼床铺后,对青兰点点头。 青兰去将两人请进屋子,欢琳不动声色觑着帘子,可惜重重叠叠的纱幔阻碍了视线,让她压根分辨不清楚帘子后倒地有何方神圣。 她压低声音说道:“皇后娘娘听闻楚王妃坠马受伤,特意派我等来探望楚王妃。这位是杨御医,是治疗内伤的高手,可以再让他看看,无论是怎样的伤,都会用最好的药材为楚王妃治疗。” 青兰道:“奴婢代楚王妃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只是……” 欢琳就知道这贱婢会推三阻四,说明楚王妃极有可能是伪装受伤,抬脚就要穿过纱幔。 “欢琳姐姐且慢。”青兰及时伸手拦下她,“王妃需要静养,不好那么多人凑到床前,免得惊扰了王妃,让杨御医过去便好了吧?” “我可以奉皇后娘娘的命令而来,怎么能不亲眼看看楚王妃的状况,不然回头怎么向皇后娘娘说明呢?”欢琳说着,按住青兰的胳膊,就要甩开这只“拦路狗”。 青兰如同松柏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杨御医也可以说啊?难道还有比大夫说的更详细的了?” 欢琳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还是不要耽误给王妃看病吧?”青兰一把抓住杨御医的胳膊,主动往幔帐后面走去,“如果王妃有个什么,欢琳姐姐你能承担的起吗?” 欢琳见状不好再阻拦,于是向杨御医使了个眼色。 杨御医深得皇后信任,如果楚王妃有胆子是收买他扯谎,可有罪要受了。 她看着两道身影在纱幔后晃动着,有些模糊,看不清楚他们到底在做什么,说什么,只能耐心的等待着。 而此时此刻,杨御医并没能亲眼看见楚王妃。 他的面前是床帐,只能隐约看见被褥隆起,有人躺在里面。 “麻烦杨御医为王妃诊脉。”青兰轻声说道,将帐子掀开一道小小的缝隙,人钻进去。 杨御医眯着眼睛,紧盯着,可是只能看见侍女的背影,接着是一条如莲藕般的女子小臂从帐子里面伸出来,摆在一条软软的垫子上。 “这……”他皱眉,不给看楚王妃真容,怎么向皇后交待? “您先诊脉吧。”青兰又提醒一声。 杨御医感觉还是有机会的,便静下心来把脉。 脉象虚弱,确实是脏腑受损的样子。 “青兰姑娘,看病在于望闻问切,缺一不可,是否方便我再亲眼看一看楚王妃?” “自然可以。”青兰没有一丝犹豫的应下,“不过请杨御医等一下,我要将楚王妃的胳膊放回被子里,免得楚王妃着凉,加重了病情。” 杨御医表示理解的点点头,他自己也不希望楚王妃的伤情在这时候再加重,不然怪罪到他头上的话,可痴不了兜着走。 青兰又钻进床帐里,不一会儿稍稍的掀起一条缝隙,“杨御医,请。” 杨御医凑过去一看,楚王妃双眼紧闭,脸色与嘴唇都毫无血色,与脉象是一样的。 青兰轻声道:“楚王妃因为景轩,本就与不少名医相识,其中一位就在府中,为楚王妃做了最初的治疗,您看要不要把那位大夫请过来,你们一起商量商量?” 杨御医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自己可是堂堂的御医,为皇家之人诊脉看病,才不屑于和乡野大夫议论什么呢。 “不用了。”他仔细观察着楚王妃的脸色,问道:“身上可有伤口?” “没有。” “认真检查过了?” “是。”青兰脸色有点不好,“若是杨御医不太放心,可以亲自再检查检查。” 这男女有别,更何况眼前这位是楚王妃,杨御医想到欢琳的交待,其实不敢太放肆和大意,万一因为一些正常的小小举动,引来皇后与太子的不满,他项上人头不保。 “既然如此……”杨御医又看看楚王妃的脸色,然后伸手去试了一下鼻息,浅浅的,有些微弱,与脉象也是一致的。 这时,楚王妃的眉头明显的蹙起了,脸上流露出不适与虚弱,呼吸急促了几下,吓得杨御医急忙缩手,退出床帐。 青兰问道:“怎么样,杨御医?” 杨御医没有开口,摆摆手,两人一起退出重重幔帐,直到欢琳问起,才答道:“楚王妃确实伤得不轻,至少要静养一个月才能活动自如。” 真的受伤了啊……欢琳瞟了一眼青兰的脸色,叹气道:“所以说,好好的骑什么马,不然的话不就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青兰不悦的干咳两声,“欢琳姐姐,你这是在怪罪王妃?”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说马毕竟是畜生,不懂事,而楚王妃身份尊贵,还是多多小心为妙。”欢琳立刻摇头否认,又望了一眼纱幔,“皇后娘娘十分关心楚王妃,交待了杨御医,让他留在楚王府好生照看王妃,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与药材,尽管拿最好的给王妃用。” 青兰欠了欠身,“多谢皇后娘娘厚爱了。” “楚王妃也是她的儿媳妇嘛。”欢琳心里总有千般不屑,但嘴上客套道:“关心爱护是应该的,皇后娘娘千叮咛万嘱咐了,楚王妃千万不要客气。你们也是,楚王前往凉州在即,楚王妃又不幸遭遇这样的事,一定要细致入微的伺候好王妃。” 青兰心头冷笑,什么儿媳妇?蔡皇后那点心思可真是好笑极了。 “是,我们一定会照顾好王妃,让王妃早点好起来的。” “嗯,我先回宫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欢琳与杨御医对视两眼后,匆匆离开。 青兰见杨御医若有所思,问道:“杨御医,您是不是要开一张方子?我们好根据方子抓药,煎了给王妃服用,让她的情形好转一些,也好让楚王能够放心。” “嗯,我去开方子,煎药也会由我亲自来的。”杨御医搓了搓手,出了房门。 青兰瞥去一眼,暗暗的松了口气。 第363章 替身就是这么简单 薛瑾仪从床上坐起来,小心翼翼揭开被子一角,露出一张人脸。 那是个年纪、身形与她相仿的女子,昨日去城郊游玩时,不慎从矮坡上跌落,同样伤及了内脏,但无性命之忧。多亏大长公主相助,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这样的人,并且偷偷地送进了楚王府,代替她去面对蔡皇后派来的人。 她替这人掖好了被角,然后蹑手蹑脚地下床,看到青兰回来了。 “叫人照顾好这位姑娘。”薛瑾仪轻声叮嘱道:“等楚王回来,给她易容,做些整理,应该能骗上不少日子。” “王妃,奴婢知道了。”青兰应道,“欢琳已经走了,杨御医被人带去厨房煎药了。” 薛瑾仪整理好衣裙,走出重重纱幔,在书案边落座,“你拿着这张单子去找申钧,核对下东西采买整齐了多少。另外,这两日府邸里应该会特别忙碌,乱糟糟的都是人,护卫一定要安置妥当,不要让人到处乱跑了,不过么……” 青兰看见薛瑾仪递来的眼神,微微一笑,“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王妃。” 薛瑾仪拍了拍她的手,低头继续整理资料。 杨御医亲手煎好了药送过来,还要亲手端给楚王妃服用。 “不必了。” 一道阴森森的男声在身后如雷声炸响,吓得杨御医差点把手里的药碗给扔了。 他慢慢地回过头,看到一张有些苍白但不失阴鸷冰冷的脸庞,不是那位传闻中命带凶煞、吓破人胆的楚王殿下,还能是谁? 他的身体情况似乎也不太好,慢吞吞的向他走来的脚步有些许不稳。 杨御医记得宫中有传闻,说是楚王年幼时因为自己行为不端,受到责罚而落下病根,时不时会发作,宫里的医案中没有楚王的,具体的他也不清楚。 楚王的容貌与身姿乃是上上等,有了这么个病根,仿佛白玉上多了一块小小的瑕疵,令人感到惋惜。不过再一想,那是楚王自作自受出来的,活该吃这样的苦。 而且这病看起来还要再养一阵子,但眼见着楚王需要尽快出发去凉州,这舟车劳顿的苦恐怕还会要了他的性命呢! 他正想着,手里的药碗被人拿走了。 “诶?!”杨御医一抬头,发现拿走药碗的是楚王,想阻止又不敢。 倒不是因为他亲王的身份,而是他的脸色着实吓人。 前段时间,不是传闻楚王与王妃行善事,赢得了不少夸赞吗?可是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是怎么做到的? 青兰微笑道:“杨御医,人家夫妻之间……我们这些外人就不要去碍事了吧?” 杨御医听了,撇撇嘴,“可是楚王身体不好,怎么能让他照顾王妃呢?那碗药那么烫,万一泼洒了,谁被烫着了该如何是好?” 青兰道:“楚王身体虽然不太好,可是端一碗药需要多大力气?再不行,可以将碗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啊?办法多的是呢,楚王又不是傻子。” 说的好像他是傻子一样,杨御医嘴角抽搐几下,“只是我们去帮一把手,会方便与安全很多。” “杨御医!”青兰干脆露出看傻子的眼神,“您非要往人家小夫妻面前凑做什么?不能这样不懂风情吧?” 杨御医咬咬牙,说不过这小丫头真是让人心里难受。 他只能紧盯着纱幔,可是重重叠叠的布料,根本无法看出里面是个怎样的情形,也听不见一星半点儿的动静。 此时,纱幔之后,薛瑾仪调皮地向濮阳瑄眨了眨眼,将汤药一点一点的喂给病床上的女人喝掉,还十分体贴仔细的擦去她嘴角边的汤药。 一碗药下肚,濮阳瑄才将手里的一张纸递到薛瑾仪的面前。 薛瑾仪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几个字,“准备妥当”。 看来护卫的人手已经都准备好了,薛瑾仪笑眯眯的向他点点头,竖起了大拇指。 濮阳瑄握住她的手,轻轻地一拉,就将人拉进了怀中。 薛瑾仪闭上眼睛在他的怀中趴了一会儿,温暖的感觉让人觉得舒服极了。 杨御医就在外面等着,所以他们没能抱太久,松开手后,薛瑾仪拿起旁边的纸笔,写了字给濮阳瑄看。 濮阳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人相识一笑后,濮阳瑄拿着药碗走出来,看到杨御医时,直接将药碗塞进了他的手里。 “喝完了。” 杨御医问道:“王妃没有嫌苦吗?” “昏睡中的人,怎么能尝到味道?”濮阳瑄冷冷的反问。 杨御医感觉楚王的眼神也像在看傻子,脑子里一阵阵“嗡嗡”乱响,虽然御医的品级不高,但也是为皇家看病问诊,肩负着皇上与后妃、皇子公主们身体康健这个重任的人吧,怎么就是个傻子了? 他想反驳两句吧,可是人家又没亲口骂他“你是个傻子”,他要是真说点什么,岂不是显得很傻又理亏吗? 所以,他只能吃哑巴亏了吗? “有什么办法能让王妃尽快康复的?”楚王又冷声问道。 杨御医回过神,答道:“王妃这是伤及了五脏六腑,需要慢慢地调养,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很容易留下病根的。”他想了想,“下官知道楚王关心王妃,可是从长远打算,还是需要处处小心的。更何况,楚王妃年轻,还没生育孩子,如果留下隐患,将来也不好为您生育子嗣。” 这个问题是相当严重的,果然楚王轻叹一口,没有再问下去。 “细心照料着王妃。”濮阳瑄吩咐青兰,然后掩着口鼻,咳嗽几声。 杨御医没管,他来是奉了蔡皇后的命令来诊治楚王妃的,楚王怎样,关他什么事。 青兰应下了,“楚王,您身体也不好,快回去休息吧?这离出发的日子没有多少了,您需要好好休养啊!” “嗯。”濮阳瑄头也不回的离去。 杨御医冷哼道:“听说楚王与王妃情深义重,怎么不见楚王在此多多陪伴着王妃?” 青兰凉凉的问道:“看来杨御医还挺 第364章 杀人不眨眼 “……”这是什么话? 杨御医差点吐血。 什么叫“挺喜欢楚王殿下”? 除了楚王妃那种浮浅的被外貌所迷惑的女人,谁会喜欢楚王那种人啊? “这跟我喜不喜欢楚王殿下有什么关系?”杨御医一甩袖子,“楚王在哪儿休养不是休养,与楚王妃待在一起,说不定能让楚王妃早点醒过来呢?” “还是别累得楚王身体更不好了吧?”青兰差点翻白眼,“不然楚王要是身体更不好,耽误了议和,引发两国战乱,这个罪过杨御医您能承担的起吗?” 杨御医噎住。 青兰嘲讽道:“我一个小小的侍女都明白这个道理,杨御医您也明白的吧?” “……”杨御医气得心中怒火熊熊,可是表面上又不能表现出多少来,冷笑道:“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说完,他气冲冲地出去了。 青兰冲杨御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她让姚嬷嬷与青鹂继续照顾王妃,自己继续去做王妃交待的事了。 姚嬷嬷端着茶水来到幔帐后面,看到小姐在仔细照顾受伤的女人,忙示意青鹂过去接手,埋怨道:“小姐,您让我们好生担心啊……” 薛瑾仪没让青鹂帮忙,自己给受伤的女人擦好了脸,然后接过姚嬷嬷手中的茶水,哄道:“对不起呀,姚嬷嬷,实在是事出突然,而且一开始不让太多人知道,才能装得更像一些呀?” 姚嬷嬷哭笑不得,看着好端端的小姐,叹道:“不过小姐没事就好。” “我怎么会有事呢?”薛瑾仪得意的笑道。 “可是……”姚嬷嬷又想起其它的事,“姑爷这要是去了凉州,又该怎么办?” 薛瑾仪也想起自己并未将要陪伴阿瑄一起去凉州的事告诉姚嬷嬷她们,淡笑道:“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所以呢,阿瑄会顺顺当当的出门去,平平安安的回家来。” “真的吗?”姚嬷嬷攥紧薛瑾仪的手,她可不愿意看到小姐年纪轻轻的就守寡了。 薛瑾仪笑得自信满满,“嬷嬷,你看我和阿瑄出错过吗?” 姚嬷嬷被她的笑容所感染,觉得悬起的心也可以放下了,“那就好,不知道姑爷这趟出门,要多久才能回来?” “可能要过年后才能回来了。”薛瑾仪无奈道。 “岂不是不能一起欢欢喜喜的过个团圆年吗?” “咱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不必在意这一个啦。” “可这是你们成婚后头一次一起过年呢。” “好啦。”薛瑾仪晃了晃姚嬷嬷的手,想了又想,觉得不能将自己也要去凉州的事告诉姚嬷嬷,免得一惊一乍的惹来怀疑,“其实现在,咱们在王府逍遥快活的过日子,大把大把的赚着钱,以前有想过会有这样好的日子吗?” “没有……”姚嬷嬷擦泪,“就是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口好的,得到几个铜板出去玩玩儿……” “嬷嬷,你看看现在,”薛瑾仪笑容灿烂,“日子过的这么好,是不是像天天过年一样?” 姚嬷嬷跟着笑了。 薛瑾仪吩咐道:“不要想太多了,这些天先把宫里派来的人应付过去吧。” “是。”姚嬷嬷与青鹂齐声应道。 另一边,欢琳将楚王妃的情形告诉了蔡皇后,正巧听闻了薛瑾仪出事,也有不敢亲自或是派人去看看的太子也找过来了。 “怎么把楚王妃伤得那样重呢?”太子一阵阵心疼,“崴个脚,磕破哪儿不就行了吗?下这么重的狠手,你们是想要了她的性命吧?” 他就寻思着,母亲哪有这么好心的帮他夺得薛瑾仪?到底还是嫌弃薛瑾仪是个麻烦,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将她弄死吧? 反正是不小心下重手了,能怪谁呢? 蔡皇后道:“磕破哪儿能怎样?凭着楚王妃那样子,忍忍就过去了。太子,我知道你担心,所以已经叫杨御医去看了,一定会确保楚王妃完好如初。” “那就好,”太子拍了拍胸口,“不过杨御医行吗,要不要……” 蔡皇后瞪他一眼,“还想把为你父亲诊治的御医派过去吗?你也不看看以楚王妃的身份,配吗?你要是真的疼人家,就乖乖的做好你的太子,将来登基为帝了,想派谁伺候她,还不是你一句话?” 太子听了,振奋起精神来了,“母亲说的是,儿子记着了。” 蔡皇后又吩咐欢琳,“你继续去楚王府,给我盯紧了,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 “奴婢知道了。” 欢琳退出后,蔡皇后又对太子说道:“刘尚书令那边,已经安插好了人手,等出了京畿的地界,路上会碰见什么,谁也料不到。” “可是,索国有意侮辱我大周的皇子,怎么能让濮阳瑄那个混账东西轻轻松松地就死在半路上呢?”太子恨声道,要不是濮阳瑄,薛瑾仪就是他的人了,怎么能让濮阳瑄死的轻松呢? 蔡皇后微微摇头叹气,以前哪会把濮阳瑄放在眼里?一个薛瑾仪,让他计较成这样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这些人清理清楚的很,知道该什么时候下手。总之,会让濮阳瑄生不如死,绝不会让议和这事儿在他手上办成!” “是。”太子讨好似的向蔡皇后拱拱手,“全靠母亲了。不过……” 他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杀气。 蔡皇后明白儿子在想什么,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他们下手是重了一些,一点都不懂得分寸,这样的人啊留在身边多少是个隐患。” 太子心头一喜,忙附和道:“可不是,母亲?咱们做的事,哪儿能出半点差错呢?” “嗯。”蔡皇后抬了抬手,立刻有内侍上前,“把那些办事不得力都给做了。” “是。” 蔡皇后微笑着看向太子,为了让儿子高兴点,杀掉一两个人算什么呢? 太子凑到蔡皇后近前,高兴的为她捶背捏肩,“母亲,儿子一定会好好协助父亲处理朝政,不辜负您的一片心意。” 蔡皇后笑着拍而拍他的手,“这确实要紧,不过你也得考虑一下濮阳瑄死了之后,你要如何收服了楚王妃的心。” 第365章 机会来了 晚上,薛老夫人亲自来到楚王府。 杨御医没怎么见到楚王妃的面,多少有些不放心,见是卫国公府的老夫人来了,觉着机会来了,与欢琳对视一眼。 欢琳立即上前挤开薛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扶住她的胳膊,柔声笑道:“老夫人,天色晚了,屋里昏暗,您小心一些。” 薛老夫人面露不悦,“你有些面生,是楚王府里新来的侍女?” 欢琳也不高兴了,楚王府的下人能跟她的身份比吗? “奴婢是皇后娘娘派来照顾楚王妃的。”她冷声解释道:“做母亲的体恤儿女嘛。” 薛老夫人讥笑,也不见皇后关心楚王嘛? “那你照顾楚王妃就好,我自己能走。”她道:“可不能耽误了你做事,这晚上天凉了,去拿些热水来,好给王妃擦擦身子,暖和暖和。” “额……”欢琳没动,要她一个皇后身边的人去打热水的意思吗?楚王府的下人都死绝了? 薛老夫人斜眼看来,“不是说好要照顾楚王妃的吗?”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过来。 “……”欢琳的嘴角抽搐好几下,在出去之前给杨御医递去眼神,然后出去打热水。 急着把她赶走,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杨御医无奈的看着面前的一群人,觉得自己也很难办啊? 里面躺着的是楚王妃,他一个男人虽然是大夫,但也不好没有传唤,就随随便便的进进出出啊? 她自己没本事跟着进去,怎么能把难题推到他的头上呢? 薛老夫人穿过重重纱幔,终于见到了坐在床边的薛瑾仪,忙问道:“瑾仪,你怎么样了?” 话一出口,她后悔了。 声音挺大的,也不知道外面的御医听见了没有。 薛瑾仪笑了笑,没有开口。 青兰答道:“老夫人放心,楚王妃没有大碍,只是暂时昏睡着,明天应该就能醒了。” “那就好。”薛老夫人故意大声的吸了吸鼻子,“让我再好生看看我的孙女儿,今儿得到消息,真是把我给吓死了。” 青兰道:“老夫人,莫伤心,王妃真的没事了。您也要小心身体啊!” “嗯,我不会让瑾仪担心的。”薛老夫人握住薛瑾仪的手,仔细看着她故意化妆成煞白脸色的脸庞,压低声音道:“亲眼见你没事,我才放心……就是楚王去凉州的事……” 薛瑾仪道:“祖母放心,会在出发前都安排好的。” “唉,怎么会有这样的差事叫楚王去呢?”薛老夫人摇头叹气,“等你这伤养好了,搬回卫国公府住一阵子吧。” 薛瑾仪欲言又止。 薛老夫人看在眼中,紧盯着她的脸庞,问道:“瑾仪,难不成你……” 薛瑾仪看看身边的几人,微微对老夫人点了下头。 “这怎么行……”薛老夫人急了。 薛瑾仪道:“放心,祖母,不会有事的。” “不行,”薛老夫人断然拒绝,“孙素慈知道你坠马受伤,那个高兴的劲头,差点要过来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惨状。若是你一起去了,出点什么事,可就正如了她的心愿!” “可是阿瑄和我如果想继续走下去,”薛瑾仪注视着薛老夫人的眼睛,坚定不移的说道:“就必须一起面对这样的困难。如果这一关都过不去,以后又要怎么走呢?” 薛老夫人又感动又难过,他们薛家的子孙确实不应该惧怕任何东西,应该勇敢的去面对一切困难,可是也许是年纪大了,不想见到生离死别,所以多少会不忍心她们被迫走上冒险的道路吧? “而且,父亲也在凉州,有什么好怕的呢?”薛瑾仪提起胸膛,“父亲都不怕,难道我们做儿女的要怕边疆的那些困难凶险?” 薛老夫人见状,不再劝了,问道:“那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薛瑾仪知道不让老夫人出点力,老夫人会心有不甘,所以将早就准备好的单子交给她,“祖母,这些就麻烦您了。” 薛老夫人接过单子,扫了一眼,“瑾仪放心,祖母为你全部办好。” 她们躲在幔帐内的时间有些长了,为了不让欢琳与杨御医起疑,薛老夫人必须回去了。 起身时,薛老夫人忽然想起什么,下意识的看向床上女人,惊愕的发现那张面容居然与大孙女有八九分相识。 “这是……” 她猛然想到了什么。 “那些人对我有所顾虑,我可不得好好的待在楚王府,出不了门吗?” “原来如此。”薛老夫人笑起来,她的孙女儿可真是个鬼灵精。 她穿过幔帐后,脸上瞬时出现了一些悲伤与心疼之色,对端着热水进来的欢琳与杨御医吩咐道:“你们一定要照顾好楚王妃,不能有半点差池,不然我拼了一身的老骨头,一定要进宫找皇后告状去。” 欢琳道:“老夫人放心,奴婢绝对不敢对楚王妃有半点怠慢与不周。” “嗯。”薛老夫人又回头看了看幔帐,擦了擦通红的眼角,“我们走吧,不要打扰了王妃睡觉。” 薛老夫人一走,欢琳抬脚就要钻进幔帐,被跟出来的青兰给拦住了。 “里头有姚嬷嬷和青鹂,她们都是跟随在楚王妃身边多年的人,亲近又细心,由她们来照顾楚王妃最能放心的了。”青兰一把抢过热水盆,交给身后的青鹂,“就不要这么多人全都凑在楚王妃跟前,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欢琳不高兴了,“我奉了皇后娘娘的命……” “我们知道啊,您都说了好几遍了。”青兰差点要翻大白眼,“所以更应该以王妃的一切为重,不是吗?” 在她的示意下,青鹂转身进去了。 青兰又道:“白日里不是有很多人家送了礼物慰问楚王妃吗?麻烦您与杨御医这样懂行的,来看看里面有多少是楚王妃现在能用上的吧。” “……”欢琳想骂人,被杨御医拉住了。 “明天一早,我要给楚王妃诊脉的,看那时候她们还怎么推辞。”杨御医好言好语的劝说道:“如果那时候被发现楚王妃在装受伤,可是坐实了欺瞒皇后娘娘之罪啊!” 欢琳听了,心头一喜。 是啊,就算皇后再 第366章 让人相信 夜色深了,薛瑾仪一身王府侍女的打扮,蹑手蹑脚地来到幔帐后面,偷瞟了一眼守在屋门口的欢琳与杨御医。 他们还算是能耐得住性子的。 除了诊脉那会儿给见了一面之外,再没让他们进来,应该早就起疑,想要再进来确认一遍了吧? 可是他们推三阻四的,但没有消磨完欢琳与杨御医的耐心。 如果他们没耐心的跑去跟蔡皇后告状,可就有好戏看了吧? 不过,纵然他们有使不完的耐心,她也有办法对付。 她交待姚嬷嬷和青鹂轮流照顾好那名受伤的女子后,笑眯眯的翻过后窗,回到正院。 濮阳瑄正在灯下翻看着什么,听见她回来的动静,迎上前来。 “怎么样了?” 薛瑾仪大致将情况告诉的濮阳瑄,“……你呢?” 濮阳瑄拉着她的手来到桌边,“我拿到了详尽的地图,至于凉州那边的,需要岳父给我了。但是,我想这东西还是不要随便收集给人,否则会被有心人编排造谣。” “嗯。”薛瑾仪道:“这事要小心算计。” 她垂眼望向桌上的地图,随意翻阅过两页,从京城到凉州沿路的山川湖泊都一一的标注清楚,而且一些容易埋伏袭击,或者有山贼土匪出没的地带,也会有特别的注明。 “真是个好东西啊!”她高兴的说道。 濮阳瑄道:“明天我会去见随行的人,刘侍中会告诉我哪些人是需要小心提防的。不让刘尚书令安插人手进来也不现实,所以需要我们自己也小心一些。” 薛瑾仪点头,又翻看过两页地图,“还有随行的大夫,也要从我们信任的人里面挑选。” “阿瑾的意思是找景轩的大夫?” “嗯。”薛瑾仪道:“我觉得把竹大夫从安置地叫回来吧,那边学习的已经差不多了,只需要多加练习,其他大夫隔三差五的去看看就行了。” “好。”濮阳瑄对她挑选的人自然是放心的。 薛瑾仪又道:“还有,赵嬷嬷那边也要安排好吧?” “你上次安排的就非常好,所以无需格外的担心。”濮阳瑄笑着,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薛瑾仪笑着在他的胸口蹭了蹭,“那……赵雯儿那边?” “那伙歹人嘴硬的很,所以邱明府依然没审出个所以然来,但目前也没有危害到三人性命的事发生。”濮阳瑄慢悠悠的说着,“至于赵雯儿,她在牢里一直发脾气,甚至想自残伤害自己,已经被狱卒帮助了,也叫大夫治疗过。” 薛瑾仪抬头瞟了一眼了自己的丈夫,他的神色淡漠的像在议论不相干的人。 “先让她自己认清现实,平静下来吧。”濮阳瑄道,又摸了摸薛瑾仪的头发,细嗅着发丝间的香味,感觉心神宁静,“我们的重心放在凉州之行上,不必为那些人烦神。” “好。”薛瑾仪继续翻看地图,这比她之前在书上看到的更为详尽,恨不得一下子都记下来,这可是能在旅途中保命的东西! 濮阳瑄坐在一旁,陪着她一起看。 两人之间无需太多的交流,一切尽在默契之中。 翌日早上,杨御医迫不及待的窜进幔帐中,要是青兰她们再敢阻拦自己,他一定会和欢琳联手质疑“推三阻四的不给见楚王妃,是不是想害死楚王妃,害死我们”。 不过,竟然让他们有点不习惯的是,青兰居然笑吟吟请杨御医去看看楚王妃。 “我瞧着王妃的脸色比昨日好些了,杨御医快看看吧?” 欢琳也凑了过来,目光在床上之人的脸上转悠了好几圈,然后催促道:“杨御医,快去给楚王妃看看,我也好及时回禀皇后娘娘。” “嗯。”杨御医上前查看一番,回头对欢琳道:“楚王妃的脉象比昨日好一些了,说明内伤在逐渐好转。” “可是王妃为什么还没有醒?”青兰担忧的问道,紧紧地攥住“王妃”的手,显得主仆情深。 杨御医道:“楚王妃身子娇弱,这次受了重伤,所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王妃的脑袋,看看是不是还有哪里受伤了?”青兰又问。 欢琳和杨御医见她这么紧张,反而放心些了。 这人,见也见过了,诊脉也诊过了,确确实实没有问题。 “青兰姑娘不必忧心,”杨御医这时候反倒没有什么耐心了,匆匆说道:“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的。按时喝药,好好休息,很快就能醒来了。” “那就好。”青兰瞟了一眼在装睡的人。 人是在来楚王府之前就清醒着的了,只是在告诉详情之后,就叫人装睡了。 毕竟是假扮的楚王妃,多说多错,容易叫欢琳与杨御医看出蹊跷。 杨御医拱拱手,“我们去煎药了。” 说完,和欢琳麻溜的走了。 出了院子,欢琳道:“我进宫通知皇后一声,你继续留在楚王府。” “真是烦人。”杨御医翻白眼,“居然还要我亲自煎药。” 欢琳瞪他一眼,“再怎么说,也是皇后娘娘看重的人,你小心说话。” 杨御医急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讪笑道:“是我失言了,还请欢琳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哼。”欢琳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杨御医也不太高兴的甩甩袖子,煎药去了。 两人不知道的是,乔装改扮过的楚王妃悄悄地从后面溜出去了,而楚王殿下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院子里,略显虚弱的咳嗽几声,关心过“楚王妃”的身体情况后,也匆匆出门而去。 转眼,到了濮阳瑄出发去凉州的日子。 杨御医在屋子里盯着动静,欢琳跟随着队伍出了楚王府,看着楚王登上马车,周围全是看热闹的百姓。 “你们瞧瞧这队伍长的,我居然想起楚王迎娶王妃那天的样子了。” “唉,可那天是人家大喜日子,可是转眼间才过去多少天啊,楚王要去凉州,那边有战乱,这不是送死吗?” “什么死不死的,你们看随行的官员和护卫有多少,人家的岳丈也在凉州,咋会送死呢?” “这可说不定啊,那么乱的地方……” “诶,说起来议和这么重大的事,没人来送行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嗅到了一丝危险的空气。 第367章 暗度陈仓 楚王就算再不受皇上重视,也不能这样吧? 说明了什么? 而且楚王妃不凑巧的在前两天受伤了,现在看来也充满了诡异了,似乎暗示着将有狂风暴雨降临在那位楚王殿下的身上? 众人乖乖的闭上嘴巴,不再议论了。 随行的门下侍郎马忠来到马车边,恭声说道:“楚王殿下,已经全部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好。”濮阳瑄只回答了一个字。 马忠立刻挥手示意,高声喊道:“楚王有令,出发!” 走在最前面,负责开道的官兵立刻敲响铜锣,清脆“咚”声回响在整条街道上,人们望着队伍开始现行,拍手欢送。 欢琳瞧着队伍走远,麻溜地回到王府内,与杨御医汇合。 “怎么样?” 杨御医道:“一直好端端的躺在床上昏睡着呢,几个嬷嬷和丫头也都在。” “呵呵,”欢琳冷笑,“我都有点同情这对夫妻了呢,这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杨御医挑了挑眉梢,“怕是在见面的时候,楚王妃只能看到一捧骨灰了吧?” “哼,怕不是根本看都不想看楚王的骨灰,早已投奔到太子的怀抱中了吧?” 两人对望一眼,差点放肆的放声大笑。 出了城门之后,街边出现了送行的人马。 马忠道:“是太子殿下。” 车队缓缓停下,濮阳瑄钻出马车,走到太子面前行礼。 太子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扶住濮阳瑄的胳膊,“大哥无需多礼,这次叫你多多辛苦了,弟弟我在京城,在家里等着你平安归来!” “多谢太子,”濮阳瑄欠了欠身,说着客套话,“臣必定不负皇上与太子的期望,鞠躬尽瘁,在所不辞。” “大哥。”太子眼中闪烁着泪光,抓着濮阳瑄胳膊的手慢慢地收紧,“如果还缺一些什么人或者物,你一定要派人回来通知一声,千万不要与我客气。” “臣知道了,多谢太子。”濮阳瑄依然客客气气的,两人之间根本不像是兄弟。 这让围观的人们觉得有些恍惚。 这是什么兄弟啊? 就算不是一个娘生的,那也是一个爹啊? 太子嘴角微微扬起,带着阴谋得逞的奸笑,心中在默默念着:你就去死吧! “对了,大嫂没有来送送你吗?”太子一脸无辜与迷茫,“我听说她受伤了,现在还没好一些吗?” 濮阳瑄冰冷如坚石一般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些松动,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与悲伤,“内伤有些严重,所以一直在半睡半醒之间,只能让她在家中好生休养,不敢随意走动。多谢太子关心。” “唉,”太子面露同情,“希望大嫂早日康复。为了大嫂,大哥你也要平安归来啊!” “是。” “还有一件事。”太子侧过身,指着斜后方的一队押运货物的车马,“这些是商人,押运了不少中原的特产与珍宝,要与你一起前往凉州,是送给索国人的,如此一来议和也许能进行的非常顺利。不过,到底送不送,见机行事,毕竟我们没道理一定要讨好索国人。” 濮阳瑄微微眯了下眼睛,刘侍中从未提及过这队人马,而且本身他带着的队伍里,就有镖师负责押运的茶叶、丝绸和陶瓷玉器等物,这些是索国没有,且被视为珍贵的东西。 现在又派出一队送礼的人马,到底有什么用意,再明显不过了。 似是看出濮阳瑄的疑惑,太子笑着解释道:“昨天晚上,父亲才想起这件事,急急忙忙叫人安排的,怕你们准备的不够。” 既然拿出皇上的名头,濮阳瑄自然不能拒绝掉,“还是皇上思考的周到。” 太子知道濮阳瑄是拒绝不掉的,但还是得意笑了笑,然后有模有样的拍拍他的肩膀。 “好了,”他深吸一口气,尽管恨不得濮阳瑄的死讯立刻就传来,可是现在必须耐心的等待着,“不能耽误大哥的行程,快启程吧!” “是。”濮阳瑄行礼完了,转身回到马车上。 给太子行礼的人们纷纷起身,或是回到马上、车上,场面稍显混乱之时,两名小厮打扮的人跟随在濮阳瑄身后,上了马车,一个钻进车厢,一个坐在车辕上,他们的打扮非常普通,而且楚王身边跟着伺候的小厮也正常,所以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太子望着议和的队伍继续前行,嘴角颤动几下,随后再也克制不住的扬起笑容,然后挥舞着手臂,高声喊道:“大哥,一路保重,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啊!” 他连着喊了好几声,直到嗓子沙哑,旁边的人劝说之下才不再喊了。 太子这副关心兄长的模样,立时引得周围人一致赞扬。 “太子真好啊,还特意跑到这里来送送楚王。” “是啊,而且你们看太子表现的多亲和?再看看楚王那张臭脸,啧啧,人家太子又不欠他什么的。” “呵呵,你们忘性也太大了吧,太子之前干的丑事都忘了?现在不过又是出来假模假样的,演给我们看呢!” “唉,太子这个人真是让人看不透。” 太子的脸色在各种议论声中渐渐有些扭曲,但他不得不强撑着,在议和的队伍终于消失在道路尽头时,一甩袖子,匆匆离去。 “下次再有人胆敢如此议论我,格杀勿论!”他恶声恶气的对身边人喝道。 “太子殿下,这样杀人会让您引来非议,让皇上对您……” “悄悄地暗杀掉不就行了吗?”太子瞪着发红的眼睛,这些时日以来的非议已经让他受够了,要让这些人彻底闭嘴的办法,有比杀死更好的吗? 侍从瞧着太子的神色,赶忙应道:“是是是,小的会交待下去的!” 太子心情好转一些,撩起窗帘看了看大街。 虽然不能亲自去楚王府看看,但是可以让阿茉去看看啊,这是拉近关系,收服薛瑾仪之心的第一步! 他满怀雄心的回东宫,而往西北前行的马车中,坐在楚王身边小厮放下了窗帘,收回了偷窥的视线,不解的开口道:“太子带来的那些人里,有沈轻墨。” 第368章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轻墨?” “嗯,我没有看错,就是他。” 濮阳瑄道:“他是商人……” “可他在京城那么多的产业的,生意蒸蒸日上,大把大把的赚着银钱,如果想在议和之事上露脸捞好处,也不必冒着性命危险,亲自前往,派个人来不就行了?” 濮阳瑄伸出手,搂住小厮的腰身,“马车颠簸,靠在我身上能舒服一些。” “幸好我准备了很多软垫子。” “还是我们阿瑾最聪明周到了。”濮阳瑄在妻子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一身小厮打扮的薛瑾仪揉了揉额头,娇嗔道:“讨厌,在说正经事的时候动手动脚。” “因为坐着舒服一些说正经事,不更好吗?”濮阳瑄笑道。 “是哦是哦。”薛瑾仪靠在濮阳瑄的肩膀上,拉住他的另一只手。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副场景,一定会以为楚王是个断袖,谁叫薛瑾仪不单行为举止,连说话声音也像个十五六岁的小厮一般。 欢琳与杨御医,到蔡皇后和太子都会以为她还躺在楚王府里养伤,而楚王已经踏上了送死之路,为此欢喜着呢吧?却不知道她早已化妆成小厮的模样,趁着城门口太子送行而乱糟糟的,混上了濮阳瑄的马车。 能骗多久是多久,反正他们现在已经上路了,并且她伪装成这样,蔡皇后和太子还能拿她怎么呢? 濮阳瑄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薛瑾仪的肩膀,“沈轻墨亲自出马,难道景轩对他的吸引力居然如此之大?” 薛瑾仪摇摇头,“也不至于这样死缠烂打,甘愿冒着性命危险吧?对于商人来说,如果万贯家产还没有享受完,就先丢掉了性命,得死不瞑目了吧。” “所以……” 濮阳瑄与薛瑾仪四目相对,眸色都有几分深沉。 沈轻墨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而且他是太子借着父亲的名字,找来的人。”濮阳瑄道。 薛瑾仪皱眉想了想,“不如先看看沈轻墨会跟着我们走多远,说不定还没出京畿的地界,他就赶紧回去了。” “嗯,可以。”濮阳瑄赞同的点头。 他们都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沈轻墨到底葫芦在卖什么药。 行至午间,车队在一条河边的宽阔地带停歇,负责伙食的厨子堆起柴火,架起大锅,准备煮一些汤汤水水的吃食,好就着干粮吃。 淡淡的香气飘散开,薛瑾仪与濮阳瑄先后跳下马车,散步似的在周围闲逛一圈,然后拉上马忠特意来到沈轻墨率领的商队面前。 沈轻墨主动向濮阳瑄打招呼,“楚王殿下好?” “沈老板怎会在此?”濮阳瑄仿佛才发现沈轻墨一般,语气中透出一分惊讶。 “草民身为大周子民,若是有为国效力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沈轻墨微笑道,“皇上信任草民,草民一定要尽心尽力呢。” 多么冠冕堂皇的说词,濮阳瑄冷冷注视着沈轻墨的眼睛,那双墨一般浓黑的眼里有着冷静与春风般的暖意,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亲近与喜欢。 看不出在撒谎或是另有目的。 但是与他的连番接触之后,更可以说明沈轻墨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想到于沈轻墨与西域人的熟络,甚至有可能他与索国有勾结。 问题是他没有证据,只好拍手道:“沈老板这份热忱,着实令人感动。” 沈轻墨欠了欠身,“草民说过了,草民是大周的子民,这些是应该做的。” 马忠捋着胡须,夸赞道:“年轻人有这样的心,将来必有大前途啊!” “大周的子民吗?”濮阳瑄的语气不轻不重地的重复一声,目光深深的望着沈轻墨。 沈轻墨的眉梢微微扬起,不动声色的将眼中的讥诮压下去,应道:“是啊,有如此英明神武的皇上,终于结束了多年的战乱,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从此过上安稳、富裕和祥乐的生活,那么我们不应该适当的做点什么,以报答皇上吗?” “你说的很对,不过……”濮阳瑄收回视线,望向正在四周巡逻的护卫,“沈老板不知道边疆会有多么危险吗?” “诶,不是议和了吗?”沈轻墨一脸天真,“为什么还会有危险呢?” 濮阳瑄冷笑一声。 沈轻墨笑着拱拱手,“草民心想,这是楚王的队伍,必定兵马周全,而且在凉州的可是楚王您的岳父,一定会保护好您的,如此一来,草民等在楚王手底下,有何好害怕的呢?何况……” 他稍稍偏过头去,望向站在濮阳瑄身后的人。 薛瑾仪感觉到了灼灼的视线,面无表情的转眼望去,与沈轻墨对视着。 沈轻墨道:“楚王妃也来了,她一个女孩子都不怕,草民要是露出胆怯,岂不是叫人笑话了?” 薛瑾仪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什么好笑的,动物都有求生的本能,何况人呢?” 濮阳瑄往旁边挪了小半步,挡住薛瑾仪,因为沈轻墨在看到阿瑾后,视线叫人非常不舒服。 “哈哈。”沈轻墨声音轻快地笑了两声,不以为意。 濮阳瑄道:“虽然话是如此,但也要提醒沈老板一句,护卫的能力有限,想要保全自己,必须自身也有本事。” “多谢楚王殿下提醒,草民谨记在心。”沈轻墨恭恭敬敬的作揖,“草民明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做生意不敢冒险,畏首畏尾,还如何赚大钱呢?” “很好。”濮阳瑄冷冷的撂下两个字,转身要走,“对了,当自己从未见过楚王妃。” 他警告的话语透着威胁的血腥气息,沈轻墨却无所谓的笑了笑,又看了一眼薛瑾仪,然后惆怅的哀叹一声。 “可我真正的意图在于……” “公子,可以吃饭了!”他的身后,安奴叫道。 沈轻墨摇摇头,转身去吃饭。 薛瑾仪与濮阳瑄转悠了一圈,来到河边,后者背着手假装看风景。 “阿瑾,你怎么看?” “摸不清楚沈轻墨到底想做什么。”薛瑾仪拾起几粒石子,丢进河里,“是单纯的想做生意,还是另有所图,现在看不出来。” “我倒是觉得有一点奇怪。”濮阳瑄微微侧头,看向薛瑾仪。 她极有兴趣的问道:“哪里奇怪?” 濮阳瑄道:“他在说起自己是大周子民之时,语调有些奇怪,似乎……”他定定的注视着薛瑾仪的脸,眼角余光正好可以瞟见商队歇息的地方,“并不甘心这样的自称。” 薛瑾仪目光一凛,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刚才他们与沈轻墨的对话,“确实……感觉确实有点不一样,那岂不是在说明……” 到底在说明什么,这答案就在他们的眼神之中。 第369章 大雨倾盆 两人怀着心事回到马车边,同样是小厮打扮的青兰送来饭食。 蔬菜与肉丁等煮成的鲜美的汤,搭配蒸饼吃。 薛瑾仪拿起吃食,递到濮阳瑄面前,“楚王殿下,请用饭?” 濮阳瑄接过,但是等到薛瑾仪端起汤碗,才一起吃起来。 薛瑾仪咽下一口蒸饼,小声嘀咕道:“你这样,会让人怀疑我们的关系的呀?” 濮阳瑄无奈叹道:“可是,我总会这样忍不住啊?” “那我可要与你保持距离,免得被人看出端倪。”薛瑾仪摸着下巴,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濮阳瑄趁着青兰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一把拉住她摸下巴的手,“看来得在我们身上拴一条锁链,不让你离开我身边一步。” 薛瑾仪笑嘻嘻,“难道你去解手,也要我在旁边看吗?!我又不是流氓……” 可原主好像做过流氓啊…… “那怎么办呢?”濮阳瑄没有提起这茬。 薛瑾仪偷偷的用那个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好啦好啦,我不会离开你的啦。”她也知道濮阳瑄是有分寸的人,他们这些话只是开开小玩笑。 “好。”濮阳瑄笑着应道。 两人畅快的吃过午饭,濮阳瑄叫来马忠,让他派人盯紧沈轻墨一行人。 交待完了,车队再度启程。 “如果我们猜的没错,他此行的目的是在破坏议和,挑起战争。”濮阳瑄道:“可惜现在没有证据,贸然揭发会被反咬一口。” 薛瑾仪点头,“其实,如此一来,他在东市搞那么多阵仗的目的,就很清楚了。如同孙家借助华照楼,结交朝中官吏与富商一样……” 濮阳瑄整理了一下她身后的靠垫,让她可以更舒服些,“早晚会抓住他的马脚。” 薛瑾仪微微一笑,继续窝在濮阳瑄的怀中,这几天够忙碌的,几乎没怎么好睡过,现在马车颠簸几下,加上刚吃饱喝足,不一会儿就犯困了。 她眼皮子开始打架,濮阳瑄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发顶,“困了就靠着我睡会儿吧。” “我们一起睡。”薛瑾仪笑道,“如今在京畿的地界上还能太平,得多享受会儿安稳,养足了精神才好面对之后的荆棘之路啊!” “好。”濮阳瑄握住薛瑾仪的手,两人一起闭上眼睛。 议和的队伍直奔凉州而去,在京畿的地界上确实一直平平安安,过了邠州、宁州后,来到庆州的地界——濮阳氏的起源之地。 晌午,天色却黑沉沉的,乌云滚滚,风穿过树林,黑压压的枝头仿佛群魔乱舞,“沙沙”作响,眼看着大雨即将到来。 马忠策马来到马车边,低声说道:“楚王殿下,还要半个时辰就能到达庆州城。下官已派人去庆州城内通报一声,将在庆州驿馆住一晚上。” “好。”濮阳瑄点头。 薛瑾仪轻声问道:“我记得庆州刺史是丰王殿下吧?还有庄二郎的案子也发生在这里。” “是,需要去拜访一下丰王,他是父亲的堂兄。”濮阳瑄道:“庄二郎的案子,姑祖母一直在查,暂时无需我们费心。” “嗯,重心在于见一见这位堂伯父,以及其他亲戚们。”薛瑾仪抬手摸了摸头发,“现在是换回原本妆饰最适当的时机了,我们呀,要给长辈们留下个好印象。” 濮阳瑄笑着搂紧薛瑾仪,有了她,做什么事都觉得分外的有干劲儿。 车马又行了两刻,大雨倾盆。 听着“噼里啪啦”的砸在车顶上的雨声,薛瑾仪不禁想起在蓝田县遇到的泥石流,不由自主地警觉起来,撩起窗帘看向外面。 雨幕细密,几乎看不清远处的风景,但至少可以辨认道路两边都是树林,暂时没有山坡土丘。 薛瑾仪叫来马忠,吩咐道:“麻烦马侍郎叫人留意道路两旁,特别是有山坡土丘的地方,小心泥石滚落。” “是,下官这就去。”马忠领命去办。 薛瑾仪继续看着外面,没多时,车队慢慢地停下来了。 马忠来报,“前去庆州传信的人折返回来了,说是前面有几棵大树折断,横在路上,车马过不去,下官已经安排人手去挪走,请楚王与王妃稍等片刻。” “这风雨虽然挺大的,可不见得能折断树,怎么好端端的就有卧倒的树拦路呢?”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这荒郊野外的,还是小心为上。” 马忠理了理头上的斗笠,面色变得严肃了,他到底是文官,所以不会在陷阱埋伏上考虑太多,而楚王妃提及此事,细细一想,不得不叫人戒备。 “下官立刻叫人戒备着。”他道,难怪楚王要带着楚王妃一起去,如此心细的女子确实是个好帮手。 薛瑾仪看着马忠跑远,清晰的感觉到了危机来临,自打除了京城到现在一直安逸的很,但并没有麻痹她。 “最好是没事。”她轻声祈祷着。 “前面怎么了?” 忽地,一道和煦的男声透过雨声,传入薛瑾仪的耳中。 她斜眼瞟去,沈轻墨身着斗笠蓑衣但依然风姿翩翩的策马而来,含笑向她点头致意。 薛瑾仪道:“树倒了,拦住去路,搬开需要一点时间。沈老板还是小心点为上,我听说贼匪最喜欢趁这种时机,杀人越货。你们押送的东西最为贵重,一定要小心看护呢。” 沈轻墨抱拳,“多谢楚……提醒。” 薛瑾仪不客气的放下帘子。 沈轻墨放眼望去,雨幕茫茫,人马多多少少透出疲累之态,而冰冷的雨水让寒气弥散开来,又是人烟稀少的郊外,待久了让人觉得寒意已经渗入了骨髓。 得尽快找个避雨的地方吧? 可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又有哪里能够容身呢? 薛瑾仪听着外面的雨声,继续窝在濮阳瑄的怀中,让自己身体暖和和舒服一些,“这么大的雨,极容易感染风寒,等下尽快进城避雨,再熬煮姜茶,给大家去去寒才好呢。”她想了想,笑着问道:“要不要我换回王妃的装束,亲手熬姜汤给大家呢?” 濮阳瑄假装要撸起袖子干活,“那我为楚王妃打下手的。” 第370章 不准入城 又等了好一会儿,天色越发深沉,黑压压的仿佛夜晚提前来临,而狂风骤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天际上闪过一道道如银龙一般的闪电,轰隆声炸响,让人觉得寒冷之余,气氛越发的冰冷。 随行的人马,能躲进马车里的躲进车里,不能的在茂盛又挡风的树下支起油纸伞或是简易的油布棚子,本想再生火取暖,可是风雨一刮,根本生不起来,只好缩在一起,好歹能暖和一些些。 “这都有一会儿了吧?”薛瑾仪皱眉。 薛瑾仪按住她的肩膀,“我去看看。” “嗯,小心一些。”薛瑾仪递过去斗笠与蓑衣,帮濮阳瑄穿戴好。 濮阳瑄从车上下来,一脚踩在湿滑的泥地上,假装差点摔倒,护卫忙小心的搀扶住他的胳膊。 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踩过泥地,小心翼翼的来到队伍最前面,几棵成年男人大腿粗细、高约一丈的树卧倒在路上,一些人高马大的强壮护卫正吃力的挪着这些树,而路边有三四棵已经搬走的了。 他走到路边,查看倾倒的树木断处,这些树木仿佛被无形的神力硬生生的撕扯开,整个断面犹如倒刺,一个不慎,很可能会割破手指。 看起来像是被大风吹倒的。 马忠走过来,一脸歉意的说道:“楚王,实在对不住,因为风雨太大,所以护卫们做事慢了些。” “无妨,”濮阳瑄道:“时刻戒备着周围就好。” 马忠拱手,“楚王放心,下官们不敢懈怠。” 濮阳瑄抬手,轻抚过树木的断口。 马忠忙提醒道:“楚王小心伤了手指。” 濮阳瑄忽地指着一处,问道:“你看看这里。” 马忠不解的凑到近处一看,断口旁边,有内陷的痕迹,让坚硬树干仿佛软泥,能够任人随意的拿捏形状。 “这是……”他惊讶道:“这痕迹出现在树干上,太诡异了!” 濮阳瑄在凹陷处比划了几下,三根手指的指尖正好可以戳进那凹陷里。 马忠愣了愣,迟疑着开口道:“这些树难道是……被人为的撕扯开,然后扔在路上的?” 濮阳瑄没有回答,而是去查看其它树,同样在树干上发现了一些指印。 “看来是的。” 马忠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且,这得是多大的力气,居然能将这么粗的树木给深深扯开?!” 濮阳瑄看向拦路的树木,问道:“可有见到任何异常?” “没有。”马忠摇头,但是看着诡异的被人为扯断的树木,他感觉后背一阵阵发寒,不由地怀疑他们会不会忽略了什么。 濮阳瑄将马忠的脸色看在眼中,淡淡吩咐道:“加紧戒备,静观其变。” “是!” 濮阳瑄向马车走去,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大雨滂沱、狂风呼啸之下,想要躲在暗处,伺机下手简直是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他不由加快脚步回到马车边,脱下蓑衣与斗笠,钻进车厢里。 帘子被掀开的一刹那,寒气透了进来,饶是薛瑾仪特意拿了薄被盖在身上,也冷得哆嗦一下。 濮阳瑄掩好了车帘,没坐回到薛瑾仪身边,因为一身寒气,怕让她不舒服。 他将查到的异样告诉薛瑾仪,“然而到现在也不见有任何动静,莫非是山贼想劫道,但见我们是官府的队伍,所以不敢贸然上前来?” 薛瑾仪道:“也有这个可能,也可能……”她通过窗帘缝隙望向黑沉沉的天空,“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还需要多久才能挪开那些树木?” “估摸着至少得两刻,才能清理好道路。” 薛瑾仪不由地裹紧薄毯,“大伙儿怎么样了?” “还能撑得住。” 薛瑾仪点点头,“好在就快能过去了。到了城里,一定要让大伙儿好好歇一歇,多采买一些驱寒保暖的东西。” 她从书上了解到,凉州这个时候都要下雪了,一定会比现在感受到的还要苦寒。虽然他们在路过邠州时,已经购买了足够的保暖物品,可是现在看来,感觉还是不太够。 这一趟远门危险又辛苦,随行的人们也都有家人,谁不希望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到京城呢? 所以事无巨细,纵然多花了钱也无所谓,要都安排妥当才行。 濮阳瑄应道:“好。” 薛瑾仪继续看向在油布下面躲雨的人,盘算着要用什么办法才能在大风大雨中顺利的生火。 不多时,马忠喜滋滋的来了,“楚王,王妃,路通了,可以启程了。” 濮阳瑄道:“现在天色黑沉,风雨又大,不要太急着赶路,同时不要松懈了留意周围的动静。” “下官明白。” 车轮终于再次滚动前行了,薛瑾仪呼口气,“就快能喝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了!” 现在,她可没有心思去想要怎么打扮,好赢得濮阳家长辈们的好感,满脑子只剩下姜汤了。 因为刻意放慢了速度,所以车队多用了一刻的时间才来到庆州城外,可尚未到子时,已经城门紧闭,城门楼上一列士兵严阵以待,仿佛来到城下的不是议和队伍,而是敌军。 马忠上前沟通一番,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的来到马车边,“楚王,不好了,丰王殿下下令关闭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因为丰州城内外有疑似索国奸细的人出没,为了濮阳一族的安危,不能开放城门,直到抓到奸细!” 濮阳瑄沉声问道:“丰王殿下知晓议和队伍已经来到城下了吗?” 马忠道:“下官已经告知守门将领身份,他们也确实派人去通知丰王殿下,再说了,丰王殿下应该也早算到我们这几日会来到庆州的……可是,丰王依旧不许开放城门。” “那要我们怎么办?”濮阳瑄问道。 马忠有些为难,轻声开口道:“丰王殿下请我们自便,绕过庆州城继续往西北而去也不是不行,反正这城门一时半会儿并不会因为议和队伍而打开。” “难道就不怕我们冒雨赶路出事,影响到议和吗?”薛瑾仪真是难以理解丰王的脑回路了,议和不成,危害到的将是大周天下了啊! 马忠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嘴唇动了动,才说道:“丰王对此也有说法,说若是影响议和,那也是楚王您……自个儿办事不力。” “……”薛瑾仪无语。 “是吗?”濮阳瑄轻笑一声,吩咐青兰拿来蓑衣和斗笠,“我亲自去说。” 第371章 绕路走 薛瑾仪跳起来,“阿瑄,我与你一道去。” 濮阳瑄道:“太危险了,这或许是一个陷阱。” 一路走来都太太平了,没想到头一个难关居然是在庆州遇上,面对比自身更有威望和权势的堂伯父,他必须步步小心。 薛瑾仪笑道:“哪有比在阿瑄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呢?”她瞟一眼青兰,青兰特别机敏的拿来另一件蓑衣。 濮阳瑄望着她的脸颊,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那就看看阿瑾的伶牙俐齿,能不能叩开这扇城门。” “突然感觉压力好大……” “叩不开,咱们还可以另寻它法呀?”濮阳瑄看向在风雨中缩头缩脑的人们,抓紧薛瑾仪的手,两人快步走向城门口。 守门的士兵不认得楚王,见又有人来了,没好气的说道:“丰王殿下下令,还请你们不要为难小的了。” 薛瑾仪轻咳一声,用清朗的少年音喝道:“这位是楚王殿下。” 士兵一听,这才草草的行了礼,“楚王殿下见谅,实在是雨大,小的看不清楚。” “楚王殿下要拜见丰王,麻烦去通传一声?” “这……”士兵一脸为难的转头看看身后紧闭的城门,“楚王,有奸细混入庆州城内,正在四处搜捕,所以这城门轻易开不得啊……”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 所以,如果这城门开了,而丰王没有抓到奸细,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怪罪到楚王的头上? 士兵道:“大雨倾盆,夜里会更冷的,还是请楚王殿下尽早安排吧。” 话音刚落,从城门楼上放下来一只竹篮,下面的士兵从篮子里掏出一物,是一些吃食与水囊。 那士兵像是忽地想到什么,微笑道:“要不,叫人取更大的箩筐来,楚王殿下站在其中,叫城门楼上的人将您拉上去。” “哦?”楚王看看城门的高度,凭他的武功,上去不是难事。 士兵道:“您就可以见到丰王殿下了,可是要开这城门……依然是不可能的事,但至少楚王殿下今晚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安睡,也能吃上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呢。” 在这风雨之时,温暖与食物让每个人都向往无比。 瞥眼眼中闪烁着阴险之色的士兵,濮阳瑄向城门上“庆州”二字拱手,“那么侄儿改日再来拜访堂伯父。” 说完,他转身离去。 “诶?”士兵像是没有料到,“楚王殿下,您真的不试试小的说的办法?” “不试。”薛瑾仪冲他做了个鬼脸,“楚王殿下率领人马前往凉州议和,自然是与大伙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这个时候,怎可能丢下我们,独自去享受呢?” 离得近的人听见这话,精神为之一震。 无论楚王多么不受皇上待见,可人家也是天家子嗣,受封的亲王,能有这样同甘共苦的心着实叫人佩服与感动。 马忠迎上前来,“楚王,现下我们该怎么办?” 薛瑾仪问道:“越往北,天气越加寒冷,加上这大风大雨的,就算是身体强健之人,待久了也吃不消吧?” “是啊,时间久了,寒气逼人,加上饥肠辘辘,确实吃不消。”濮阳瑄蹙起眉头,像在思考着什么。 他们走向马车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在他们三人身上,仿佛无形的重担压在了他们的肩头。 “大家请稍安勿躁,楚王殿下会尽快想出解决办法。”薛瑾仪一边走,一边柔声安慰道。 有人问道:“这荒郊野外的,不是想冻死我们吧?” 周围几个人搓着肩膀,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 濮阳瑄道:“庆州周边有村庄农舍,够凑合一晚,无需担心。” 听他口气,仿佛对周围的地形了如指掌,众人感觉安心不少。 回到马车上,薛瑾仪拿起一本地图册子,“庆州城外有一处皇家别苑,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们去避一避雨呢?”她打开册子,指了一处地方给濮阳瑄看,“从这里出发,估摸一刻多点的时间能到。” 濮阳瑄看了看,却指向另一处,“那皇家别苑原是为了父亲回乡探亲而建造的行宫,然而建成以来,父亲却还没有去住过。我想,这些农庄或许会更加合适。” “听你的。”薛瑾仪笑道,“马侍郎,你认为如何呢?” 马忠拱手道:“下官也认为可以,这就先派人去农庄打听!” 薛瑾仪擦去头上脸上的雨水,低声问道:“半路上树木倾倒,丰王殿下忽然封城,连我们都不给进出,怎么看都是另有目的。” “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可能是陷阱吗?”濮阳瑄琢磨着,“可是留在野外,只怕和遭遇陷阱的下场没有两样。” “嗯。”薛瑾仪赞同的点点头,“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不如试着往前走一走。” “是啊。”濮阳瑄握了握薛瑾仪的手,然后将路指给马忠,他派出数人快马加鞭往农庄去,接着车队改变方向,冒雨前行。 农庄要比皇家别苑远一些,所以一刻多后,车队从别院门外经过。 薛瑾仪挑起窗帘去看时,雨势小了一些,所以显得周围人的议论声更加清晰了。 “那是什么庄子,也能住人的吧?” “看规格,应该是皇家的别院,按说咱们是跟着楚王一起出来的,又顶着议和的大事,怎么说也有资格在这座别院里借宿一夜了吧?” “就是说啊,有好好的地方不住,为什么一定要跑到农庄去?估摸着,今晚得睡在牛羊棚子里!” “咱们快去和楚王说说吧,我还以为他熟悉庆州周边呢,却连有一座皇家别苑都不知道吗?” “楚王,楚王殿下!” 有人迫不及待地扑过来。 “楚王殿下,这里有皇家别院,我们在这里住一晚上吧?” 那一声声呼喊在昏暗的天色中,显得分外可怜,并且引来了更多人的关注。 薛瑾仪放下帘子,看向濮阳瑄。 濮阳瑄没有说话,只对她点点头。 薛瑾仪明白他的意思,撩起车帘,站在车辕上,喝道:“此地乃皇上的行宫,我等没有得到恩赐与准许,不可上门骚扰看守行宫的人,忘记本分和规矩。” 她话音刚落,有人大声质疑道:“难道大周的皇帝会不懂得体恤自己的子民吗?” 第372章 农庄 果然如此。 薛瑾仪向旁边的马忠递去一个眼色。 她道:“农庄就在前方,说话的功夫就到了,何必忍受着风雨与寒冷,与行宫的人纠缠半天呢?” 立刻有人高声附和道:“就是,万一有人借着这个事,给巡察御史告状,甚至上奏皇上,说咱们不守本分,擅自闯入行宫,其心可诛,我等不单官位不保,甚至连命都没有了!” 此话一出,众人觉得身上更加冷飕飕的。 为了一夜的的舒服,丢了官职与性命多不值当啊? 加上马忠的暗中指使,更多的人表示不要住皇家别苑。 “我们是去凉州议和的,可不是出来贪图享受,游山玩水的!” “咱们是做臣子的,还是谨记着自己的本分为好。” “就一个晚上,随便凑合就过去了,我只想赶紧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喝口热水。” 薛瑾仪听了,微微一笑,指向远处的房舍,“大伙儿,快到地方了。” 人群里一片振奋声。 那几个搞事的瞬时蔫了,没敢继续叫嚣。 薛瑾仪对马忠又点点头,然后回到车厢里。 那几个人想鼓动大家搞事,可是他们忘记这些人中大部分是阿瑄、刘侍中等人亲自挑选出来的,怎么可能违背楚王殿下的意思? 这点小波浪,遇到大波涛就会被淹没了。 而且,他们也轻易的暴露出身份,反过来找他们的麻烦也容易太多了。 濮阳瑄用自己的手掌裹住薛瑾仪有些冷的小手,又不轻不重地搓了搓,然后将人揽进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 薛瑾仪安心的窝在他的怀中。 不多时,车队停在农庄门前,庄主携一家老小出门迎接。 马忠指挥兵马在农庄四周警戒,薛瑾仪下车时望向农庄门口的二十几个人,他们的年纪、打扮与神色都像是普通百姓,对朝廷兵马的到来显得恭恭敬敬又有些惧怕。 濮阳瑄还在人前装一脸冷酷,薛瑾仪一脸和善的说道:“庄主无须多礼,快快请起,是我等叨扰你们了。” 庄主道:“草民姓娄,欢迎楚王殿下光临寒舍,外面风大雨大,冷得很,殿下快请进吧。” 濮阳瑄这才开口,“多谢。” 在娄庄主的带领下,众人有序的进入农庄,因为先前派人来说过,所以娄庄主已经安排好人手,先带大部分人去客房或农舍休息。 娄庄主道:“楚王殿下放心,草民的庄子是祖辈上传下来的,周边精致不错,平日里供达官贵人与富商等来此游玩时留宿吃饭,所以地方足够住。” 濮阳瑄点点头,没有说话。 众人在庄子大厅落座,立刻有下人送上来热腾腾的茶水和小点心。 薛瑾仪问道:“不好意思,娄庄主,庄子里有姜吗?我想借你的地方,煮一些姜汤。” “各位舟车劳顿,不如好好休息吧?”娄庄主指着自家的女眷,“不如交给草民的妻女与儿媳妇,她们最是擅长做这些的了。” 薛瑾仪笑道:“楚王殿下关心下属的一片心意呢,还请娄庄主成全。” 娄庄主听了,便不再客气,“草民叫人带小郎君过去。” 他挥挥手,立时有下人上前来,示意薛瑾仪跟自己走。 薛瑾仪对濮阳瑄眨了眨眼,带上青兰,跟着下人离开。 从大厅出来,穿过一道小门后,沿着小路走,两旁都是一人多高的墙壁,斑驳的石头墙上苔痕迹显示出这座庄子有不少的年头。 薛瑾仪仿佛闲聊家常似的问道:“平时来你们这里玩的人多吗?” 下人自豪的说道:“就是丰王殿下也爱在天气好时,来这边庄子坐坐,看看人狩猎,那边的大片林子里有不少野兔、鹿什么的呢。还可以去后面的河边垂钓,放风筝,荡秋千,也有打马球的场地。” 薛瑾仪见他如数家珍,笑了笑,又问:“看来,在这里生活一定舒服极了。” 下人道:“毕竟这是庆州嘛,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裕,这不皇上和皇族脸上也有光彩嘛。” “那周围还有你们这样的庄子吗?”薛瑾仪自然知道有没有,但为了不显露出自己对庆州周边熟悉,故意装作如此。 下人道:“往东南走十几里地,还有一座大庄子,不过嘛……”他冷哼一声,嗤之以鼻,“那个庄子东西没咱们的好,住的也没咱们舒服,可是因为家里有个闺女做了常长史的小妾,就傲气的不得了,抢走了我们家不少生意呢。” 薛瑾仪不解的问道:“不是丰王殿下也会在你们这里玩玩儿的吗?” 下人摇摇头,无奈道:“丰王殿下和我们老庄主是老交情了,所以常常来这边,可是谁让庆州的大小事务大部分由常长史管着呢?” 薛瑾仪安慰似的对他笑了笑。 下人只觉得这位楚王的小厮十分和善亲人,不由心生好感,说的也就更多了。 薛瑾仪听着他从娄庄主有几个儿女,到庄子里的趣闻,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等她一大锅红糖生姜水都煮好了,他还意犹未尽。 “哇!”下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道:“小郎君你煮的这姜汤好香啊,我可以尝一口吗?” 薛瑾仪利索的盛了一小碗给他。 下人道谢后,吹了几口气,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掉。 “好好喝!”下人眼睛一亮,咂了咂舌头,有生姜的辣味,混合着淡淡的甜味,恰到好处的让人不会觉得辣或太甜了。 “好喝就好。”薛瑾仪也喝了一小碗,“淋雨后喝上这么一碗,对身体最好了。” 下人撸起袖子,自告奋勇的说道:“庄子里地形我熟,我帮您分发下去吧?” “那就麻烦你了。”薛瑾仪微笑道,“不过,可以先指一个地方容我收拾下衣服吗?” “好。”家丁跑出厨房,左右看看,不好意思的指向一间柴房,“这儿可以吗?如果嫌弃太脏乱了,我带您去附近我们住的院子。” 薛瑾仪道:“没关系,就这里,你先忙。” “好。”下人回到厨房,利索的拿出锅碗,准备去分发姜汤。 薛瑾仪和青兰来到拆房,低声吩咐道:“等下那人出去了,你尾随看看。” “是,奴婢明白。”青兰点头,解开带来的一只包袱,抖开里面的衣服。 薛瑾仪接过衣服,听见外面已经动静了,“你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是。”青兰来到门边,透过门缝看了看,然后跟了出去。 下人戴上斗笠,背着一只装了碗筷的竹篓子,怀里捧着一口大锅,不紧不慢地走出院子,青兰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看着他穿过两道院门,来到一条两旁都有小门的路上,敲开了第一间。 “这是楚王殿下命人熬煮的红糖姜汤,淋雨后喝是最好的了,快尝尝看吧,味道特别好!” 虽然楚王身边的小厮没有交待什么,可他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时候要把某些话说清楚了! 第373章 换回女装 住在这院子里的人一听,欢喜起来,纷纷主动拿了碗,盛姜汤。 “喝一口真暖和啊!” “哎呀,这正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的一碗姜汤了!” “楚王殿下真是太有心了。” “是啊是啊,没想到楚王殿下虽然样子冷冰冰的,可还是很细心的啊!” 在门外偷听的青兰听见这么些夸赞的话,不由地勾起唇角。 楚王妃就是厉害,做饭超好吃的! 这个院子里住着十几个人,一人一碗姜汤喝完了,各个主动拿水缸里的水简单清洗过,交还给下人,然后下人再去下一间院子,又是十几个人高高兴兴的喝完汤,薛瑾仪煮出来的第一锅汤就被分的差不多了。 “呀,得回去看看那位小郎君有没有煮出来第二锅。”他兴冲冲地往回走。 青兰赶紧躲到一颗小松柏的后面,看着下人走远一些后,才继续跟上去。 “小郎君,姜汤喝完了,大家都夸好喝呢!” 没听见有回声,下人不解的挠了挠头发,然后跑出近厨房里,一进门就闻到了红糖姜汤的香气,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问道:“楚王家的小郎君,你在吗?” 厨房里弥漫着薄薄的烟雾,让灶台边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 下人抬手在面前扇了扇,然后走过去笑道:“你做的姜汤一人一碗,很快就被抢光了……” 话还没有说完,他瞪大了眼睛,仿佛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你是谁?!” “是我啊?”薛瑾仪用小厮的声音回答道。 下人眨巴好几下眼睛,然后又用手使劲地揉了揉,确信眼前的人真的是个女的后,依然一脸惊讶,“你怎么……” 薛瑾仪道:“为了出门方便,所以才做男子打扮。” 下人理解的点点头,看着忙碌中的薛瑾仪,渐渐地眼神有些发直。 “真……好看啊……” “嗯,你在说什么?”收拾好身上雨水的青兰一进门就听见下人在嘀嘀咕咕,便开口问道。 下人猛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说道:“红糖姜汤的味道真的太好闻了,让我馋的又想喝一碗。” 薛瑾仪道:“大伙儿刚淋了雨,先等他们喝过了吧?然后我再熬一锅新的,就当是我对娄庄主的收留的一点点心意。” “姑娘您可真好。”下人竖起了大拇指,这就叫“人美心善”吧? 青兰抿嘴一笑,提醒道:“这位可不是什么姑娘,而是楚王妃。” “啊?”下人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迟疑着问道:“楚,楚王妃?” “正是在下。”薛瑾仪和善的笑着应道。 下人赶忙扑上去,“楚王妃,怎么能让您亲自下厨呢,快让小的来吧!不然娄庄主要是知道小的在旁边干看着,得责罚小的了。” 青兰上前揽住他,“楚王妃的一番心意,没事的。” “是啊。”薛瑾仪道:“而且我特别喜欢下厨做饭,做这些事对我来说是快乐的。” 下人瞪大眼睛,感慨不已,“楚王妃真是厉害。” 薛瑾仪继续煮姜汤,然后让下人送过去。 很快,下人将楚王妃亲自煮姜汤的事宣传的整个庄子都知道了。 当薛瑾仪亲自端着几碗姜汤来到大厅时,娄庄主忙不迭地率领一家老小恭恭敬敬的行礼。 薛瑾仪道:“娄庄主快请起,今日受了你这么大的帮助,不敢再叫你对我行如此之大礼。这天寒地冻的,大家快喝点儿姜汤取取暖吧。” 娄庄主微微惊讶,这细小的神色全部落进了薛瑾仪与濮阳瑄的眼中。 看来他没有料到楚王妃会在这里,且如此的平易近人。 看来这个庄子里也许没有什么早早备下的“陷阱”。 薛瑾仪放下托盘,端起其中一碗给濮阳瑄。 濮阳瑄没喝,注视着身穿圆领袍、长发用玉簪束起的妻子,爽利又英气,微笑着问道:“你喝过了没有?” 薛瑾仪凑到他近前,小声说道:“悄悄告诉你,第一锅出来的时候,我就喝过了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濮阳瑄见她面色不错,放下心来,一口一口的慢慢喝掉姜汤。 另一边,娄庄主的小孙女不愿意喝,对着热腾腾的汤碗,皱着眉头扭过头去,“辣死了,我不要喝嘛。” 娄庄主有些尴尬的瞥一眼楚王夫妇,低声哄道:“小婉乖,喝一口身体暖洋洋的,祖父再给你去买一只糖兔子,好不好?” 小孙女听了,这才勉勉强强的抿了一小口。 娄庄主一家如释重负。 “我还要喝!”小孙女咂咂嘴,凑到自己母亲面前,“甜甜的,好好喝!” 娄庄主大喜,示意儿媳妇继续喂她。 薛瑾仪得意的问濮阳瑄,“怎么样,好喝吧?” 暖暖的姜汤咽下去,全身渐渐地暖和起来,驱散走了风雨带来的寒气。濮阳瑄满意的点头,“确实好喝,而且喝完了身上很舒服,舒服得……” 他掩住嘴巴,看起来有了睡意。 娄庄主特别识眼色的亲自带楚王去客房,“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如果楚王与楚王妃还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草民等。” 濮阳瑄没反应,薛瑾仪道:“就是借宿一晚,没有什么要求,娄庄主无需太紧张了。” 娄庄主不禁感慨,冷冰冰的楚王殿下居然有这么一位温和又善解人意的王妃,应该是只有楚王妃这样的人,才能轻松自如的面对楚王殿下吧? 刚才大厅里,楚王殿下沉默寡言,也没有什么表情,他只能和那位姓马的官员交流几句,可还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压抑,直到楚王妃回来了,才有点改变。 真的是太神奇了。在送了楚王夫妇进了院子后,娄庄主捋着胡须,感慨了一番。 而且楚王妃亲自下厨为随行的人煮姜汤,这份引得人心的手段也是妙极了。 感慨完了,娄庄主赶紧吩咐护院好生守卫、巡逻,这些可是来自京城的贵客,千万不能出了差错。 “庄主,有人来敲门,说是要借宿一晚。”这时,有人匆匆来报。 “让他们去东南边的庄子吧。”娄庄主挥挥手,“今晚,还是不要让闲杂人进来了。” “可是……其中一人摔断了腿,昏迷不醒,情况有些危急,恐怕撑不住去东南那边了,同伴们苦苦哀求。庄主,您看这可怎么办啊?” 第374章 助人为乐的精神 “这……”娄庄主有些为难。 娄大少爷提议道:“不如就让他们在前面的大厅里安顿下来,反正楚王殿下在后院这边,有重重院落不说,还有两家的护卫巡逻,互相打扰不到。” 娄庄主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娄大少爷虚扶住父亲的胳膊,“就交给儿子来办。这天寒地冻的,您早些去歇着吧?” “好。” 娄大少爷立刻示意自己的妻子将老爷子送回去,然后吩咐下人和大夫去安排新来的那一群人。 娄二少爷见他吩咐完了就要走,忙问道:“不去看看吗?” “都是些平民百姓,何须我亲自前往?”他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收留他们已经是足够好心的了,甚至还派了大夫去看呢,怎么?难道还要我亲自伺候他们?” “不是说伤得挺严重?”娄二少爷皱眉,“万一死在咱们庄子里可不好办啊?少不得被人觉得晦气,以后再也不敢来咱们庄子了。” 娄大少爷不爽道:“人要是死了,偷偷扔出去就了,要看你看去,我才管不了这么多呢。” 说完,他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娄二少爷摇头叹气,对自己的妻儿说道:“我们过去看看吧,还是莫要让庄子了出了人命。” 二少奶奶无奈的摇头笑道:“你啊,太看重这些东西,活着不嫌累吗?” “还不是为了我们庄子好?”娄二少爷快步往大厅走去。 下人送来热水,薛瑾仪舒舒服服的洗了把脸,然后泡了个脚,感觉全身都舒服暖和起来了,加上濮阳瑄再手法老道的给自己揉捏肩和腿,让她安逸的伸了个懒腰,然后翻到濮阳瑄的身后。 “阿瑄今天也辛苦了,我伺候伺候你。”她甜甜笑道,跪坐在床铺上,用适当的力道给濮阳瑄捶肩,“舒服吗?” 濮阳瑄眯起眼睛,露出舒适的表情,“非常好,不过……再往下面一些。” “好!”薛瑾仪十分配合他的要求。 忽地,濮阳瑄一把抓住她的手,同时转过身去,轻轻地用力一拉,就将人拉进了自己的怀中,搂住不撒手了。 “诶?”薛瑾仪惊讶的眨巴眨巴眼睛。 濮阳瑄柔声笑道:“足够了,现在抱着你让我感觉更舒服。” “你啊。”薛瑾仪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这个庄子看起来没有被人收买,布下陷阱,不过咱们还是得小心为上。” 濮阳瑄道:“护卫们会按照计划,严密防守,绝对不容许宵小之辈在这里兴风作浪。” “那……还去不去见丰王殿下?” “明日去看,若是城门还不肯开,我们直接继续赶路。” “好。”薛瑾仪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濮阳瑄要带上的玉石,“咱们是去议和的,没去拜访长辈也在情理之中,大可以回来的时候再去拜见堂伯父。” “就这么办。”濮阳瑄轻抚着薛瑾仪的发丝,然后脸靠在她的发顶上。 两人休息了会儿,青兰过来说晚饭准备好了。 “我们去和马侍郎他们一起吃饭。”濮阳瑄道,理了理妻子发髻上的玉簪子。 薛瑾仪故作娇羞状,“诶呀,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呢。” “阿瑾假扮小厮实在是太像了,这一路过来,居然谁都没有发现你的身份。”濮阳瑄十分骄傲的说道,“现在大家一定满肚子疑问,还需楚王妃解答呢。” 薛瑾仪挽住他的胳膊,“现在表明身份,能刺激依然藏在队伍中的眼线出手。到凉州之前处理掉他们,总比担心他们会在议和之事上捣乱要强的多吧?” “而且,此地远离京城,离凉州也有很长一段路,”濮阳瑄笑着附和道:“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将他们处理掉。” “是呢!”薛瑾仪用力的点点头。 濮阳瑄握紧她的手,“走吧。” 两人肩并肩,来到农庄里的饭厅,此时雨势终于减小了,但天色依然阴沉沉的,让人看不出现在的时辰,而寒气依然在四下里蔓延,在屋外待久了总叫人觉得刺骨的寒冷。 好在一碗红糖姜汤让众人觉得舒服了许多,在饭厅的长桌边落座,笑呵呵的聊着天,气氛热烈。 当楚王夫妇齐齐出现时,众人急忙起身行礼,然后偷偷的瞄着楚王妃。 楚王妃一身男装,乍一看像个斯文清俊的公子哥,再仔细看看,又觉得英姿飒爽,让人敬畏又喜欢。 薛瑾仪略带歉意的说道:“先前为了不叫大家担心,所以才乔装打扮,可是啊……装久了好麻烦,索性不如坦诚以对。” 马忠笑道:“这一路过来,王妃对我们颇有照顾,您的才能叫下官等也佩服,所以下官等何须担心楚王妃,要担心也是担心下官等会给王妃拖后腿了。” 薛瑾仪道:“马侍郎,议和之事要大家齐心协力,楚王需要大家的帮助呢。” 马忠作揖道:“楚王,楚王妃放心,下官等一定尽心竭力,协助楚王殿下。”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薛瑾仪与濮阳瑄相视一笑,接着后者开口道:“诸位落座,不要耽误了吃饭。” 众人等楚王夫妇落座后,才依次坐下,然后农庄的下人们送上来一盘盘热腾腾的饭菜,肉菜的香气瞬间萦绕在整个饭厅,让疲累受冻大半天的人们精神再次为之一振,上次振奋起来是因为楚王妃的红糖姜汤。 没想到楚王妃的手艺居然这么好,好到他们居然愿意再受冻一次,好能再喝上一碗那么美味暖心的姜汤。 娄庄主和娄大少爷来到饭厅,向濮阳瑄拱拱手,“楚王殿下,饭菜合口味吗?” 濮阳瑄点头,薛瑾仪道:“麻烦娄庄主准备了如此丰盛的菜肴,青兰,回头你一定要付清了银钱给娄庄主,莫要让人家亏本了。” 娄庄主连连摆手,丰王殿下来了,随便给点赏钱就够了,至于会不会亏本,他压根就不在意,也不能在意。现在楚王殿下来了,不也一样的吗? “一些粗茶淡饭,那些客房本来就空着的,那需要花费什么钱啊?” 薛瑾仪道:“娄庄主,你这样倒叫我们不好意思了。” 娄庄主听了,也不好意思推辞了,“草民多谢楚王,楚王妃。” “不必多谢,是应该的。”薛瑾仪道:“娄庄主,坐下来一起用饭吧?” 入座后,娄大少爷笑眯眯的挥手示意下人送上来酒水,“有缘与楚王殿下相遇,不如大家喝一杯酒,也好暖暖身子?” 第375章 喝酒不如喝姜汤 肉菜的香气里多了一分酒香,勾引的人肚子里的馋虫“嗷嗷”的叫,直勾勾的看向酒壶,恨不得赶紧抢过酒杯来,小小的抿上一口。 娄大少爷一看这些人神情,示意下人赶紧把酒杯酒壶分发下去。 “慢着。” 有人出声,声音低沉冰冷,比这阴沉沉的天里风雨更加寒冷刺骨,让众人脸上热切的表情变得僵硬了一些。 人们循声望去,原来是楚王。 他的脸色更加不好,让人觉得自己好像亏欠了他什么。 薛瑾仪起身,柔声说道:“明日一早,若天色好转,我们还要继续赶路,不能耽误了到达凉州的时间。所以,酒虽好,但大伙儿畅快之下,万一多喝了几杯,岂不是容易误事吗?” 马忠附和道:“楚王妃说的是。” 有人嗤之以鼻,“马屁精。” 薛瑾仪当没听见,那人先前不是鼓动大家要去皇家别院住吗?所以根本不需要同这种人一般见识,直接当他是空气就可以了。 “越靠近北边,天气越是冷,加上这阴雨天气更是难受,如果大家还想暖暖身子,”她说着撸起袖子,“等吃过饭,我给大伙儿再煮一些姜汤。” 提到这姜汤,众人不由又舔了舔嘴唇。 马忠这回没说话,有其他人欢喜的叫道:“楚王妃做的姜汤可比酒好喝多了!” “就是啊,喝酒容易误事,姜汤可对身体好着呢。” “是啊,要喝酒,等到议和完了,风风光光的回到京城,喝庆功酒的时候再喝也不迟啊?也不怕等这点时间了。” “凉州险地,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个问题,还喝什么庆功酒啊?”有人有说起风凉话。 听了这话,众人忽然间想此行的凶险。 从京城出来,一路还挺太平的,头一遭困境居然是被丰王拦在了庆州城外,但众人只恨那些流窜在城内的奸细,倒也没有想过太多。 而且,在出发前,楚王与刘侍中他们壮气十足的表示大家齐心协力之下,一定会平平安安的回到京城,这无疑是给了所有人信心,觉得任何危险在他们面前都不值一提了。 可是,现在有人冷不丁地提起这么一岔,感觉后脖子都在发凉了。 气氛没有刚才那么热烈了,薛瑾仪眯了眯眼睛,濮阳瑄冷声吩咐道:“将那扰乱人心的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是!”护卫立刻上前,架住那人的胳膊就往外拖。 有人鼓掌,有人抗议,饭厅里闹哄哄的。 “他说的又没错,难道凉州一点危险都没有吗?如果没有,大周军队为什么会节节败退,为什么需要楚王殿下千里迢迢跑去凉州议和呢?” “呵呵,还未真正上阵,就先说自己会死,这么败军气的事儿,你要是敢在卫国公面前说,哪儿是打三十板子这么简单,直接一刀把你脑袋砍下来了!” “没错,哪儿还有你们在这里大发厥词的机会?不知道这话是大忌讳吗,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坐上这官位的,是不是靠着什么姻亲关系,才爬上来的啊?” “我看大家是安逸太久了,所以提醒提醒你们,千万不能放松了。敌人就巴不得我们像现在这样放松,好偷袭我们呢。” 饭厅里吵作一团,原本冒着热气的饭菜也渐渐凉了。 娄庄主有些气急败坏,一巴掌抽在儿子的肩膀上,“就怪你拿酒出来,看看,惹出事端来了吧?” 娄大少爷缩起脖子,看起来十分愧疚。 薛瑾仪默默的观察着这一切,没有急于开口,直到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痛苦的叫声,才看向濮阳瑄。 正巧濮阳瑄也看过来了,两人无需开口,默契都在眼中。 濮阳瑄高声喝道:“闭嘴!” 两个字如同惊雷,落在众人头上,饭厅里瞬间安静了,如此一来,显得外面的痛苦叫声更加清晰,一声声撕心裂肺般的叫声传入众人耳中,抽的他们心脏一阵阵的疼。 特别是那几个说风凉话的,看着脸上没有表情但有种威严之气迫人而来的楚王,感觉后背发凉。 “再又扰乱人心的,直接拖出去六十大板。”濮阳瑄面无表情的说道:“第三个,九十板子。” 那几个人不由地打了个哆嗦,六十大板已经去掉半条命了,这要是九十个板子哪儿还有命了啊?! 他们虽然想弄死楚王,可也不至于为他搭上自己的性命吧? 马忠好笑的望向他们,毫不掩饰轻蔑鄙夷的意思。 濮阳瑄又道:“该说的话,在出发前,我已经说过了,希望大家谨记着。” “是,楚王殿下。”马忠率领众人齐声应道。 饭厅里的气氛又变得和谐起来了。 薛瑾仪微笑着扫视一圈,柔声道:“好了,大家坐下来,快吃饭吧,怎么好辜负了娄庄主为我们准备的美味佳肴呢?” 众人连声应“是”。 “大家可别忘了啊,饭菜就算凉了,价钱我们还是要照样付给娄庄主的呢。”薛瑾仪爽朗的笑道。 众人跟着笑起来了,高高兴兴的吃饭,外面的叫声也不能阻拦他们享受美食的心情。 娄大少爷急忙示意下人将酒水都说起来,还主动叫下人们多去准备一些红糖和生姜。 “楚王妃,您的红糖姜水是怎么煮的,可否告诉草民?”他态度十分前辈的问道:“为表歉意,请让草民带着人去煮吧?” 薛瑾仪摇摇头,“娄大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红糖姜水的煮法,我是有秘方的,不好外传呢。” “可是楚王妃您这也太辛苦了。” “有什么辛苦的?”薛瑾仪的笑容减淡了一些,注视着娄大少爷的脸,“煮一些姜汤,让大伙儿喝了暖和舒服,我也高兴呀?” 娄庄主拼命地用眼神示意儿子不要再多话了,原以为长子年纪大些,比较稳重,谁知道见了京城来的人居然如此莽撞,差点惹出大祸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带神神叨叨的二儿子来呢。 娄大少爷见状,继续缩起脖子装乖巧,“那草民就只准备红糖和生姜好了。” “麻烦娄大少爷了。”薛瑾仪点点头。 娄大少爷麻溜地离开。 薛瑾仪瞥了眼旁边的护卫,那人了然的点下头,转身离开。 第376章 表面上的平静 不多时,外面的惨叫声结束了,挨打的人被护卫直接拖回客房去治疗,大部分人都没有放在心上,继续享受着美食带来的饱腹与愉悦。 薛瑾仪看着碗里油光闪亮的红烧肉,桌子下的手去捏了下濮阳瑄的手,毕竟总在人前秀恩爱也会不好意思的啊? 吃过饭,马忠等几个重要的官员留下来与濮阳瑄议事。 薛瑾仪和青兰去厨房煮姜汤。 娄大少爷果真叫人准备好红糖和生姜了,对来到这里的薛瑾仪点头哈腰,“之前在饭厅,差点惹出事端,还请楚王与楚王妃见谅。” 说完,他深深的弯下腰,看起来恨不得直接额头点地。 薛瑾仪看着他的发顶,微笑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娄大少爷不必记挂在心上了。” “楚王妃真是个好人。”娄大少爷十分感动。 “我要煮姜汤了,娄大少爷忙自己的事儿去吧。”薛瑾仪道。 娄大少爷一听,拱拱手,知趣的离开。 薛瑾仪对青兰点点头,后者仔细的检查过所有食材。 “没有问题,王妃。” “开始吧。”薛瑾仪拿起菜刀,手起刀落,眨眼间一大块生姜已经被切成了薄片。 青兰无奈道:“奴婢做了这么多年事,还没王妃利索呢。” “多练练就好了。” 青兰趁机拉过来一箩筐的生姜,“所以,这些就交给奴婢来练手吧!王妃您可以先歇一歇,要是把您给累着了,楚王饶不了我呢。” 薛瑾仪道:“切几个生姜就能把我累着啊?我有这么弱的吗……” 她摸着下巴,像在苦苦思考着什么。 青兰连忙告罪,“奴婢可没有这个意思!我们王妃最最厉害了,王妃是奴婢除了大长公主之外,最最佩服的人了呢!而且啊,奴婢最爱王妃了呢……” 一边说,她一边冲薛瑾仪讨好似的甜甜笑。 薛瑾仪看她脸凑到自己面前,趁机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是吃了多少糖呀,嘴巴甜成这样。” “王妃喜欢吗?”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薛瑾仪笑起来,拿起一块生姜,“那……和喜欢的人做同一件事,是不是更有意思呀?” “是是是!”青兰知道自己说不过楚王妃,笑着承认。 主仆俩笑起来,欢欢乐乐的切着生姜。 快切好的时候,濮阳瑄来了。 薛瑾仪惊讶道:“这么快就商量好了?” 濮阳瑄微笑道:“因为有阿瑾在,事情就没那么多了呀?” 薛瑾仪骄傲的昂起脑袋,要不是青兰在旁边,看着那红嘟嘟的嘴唇,濮阳瑄恨不得上去亲一口。 他看到篓子里剩下的一些生姜,从薛瑾仪的手中接过菜刀,“交给我来吧。” “好。”薛瑾仪招呼上青兰,“我们往锅里舀水,切好了就要开始煮了。” 她一边舀着水,一边看濮阳瑄拿起一块生姜,轻轻地往上一抛,就在她以为要见识到动画片里凌空切菜的场景之时,生姜落在砧板上,接着她只觉得眼前似乎出现了无数手的幻影,只听细密的一阵刀尖撞击在砧板上的声响,等到声落时,她伸长脖子往砧板上一瞧。 生姜看起来还是完整的一块,但是濮阳瑄轻轻地用手一拨就散开了,一片片薄如蝉翼。 “太厉害了!”她和青兰一起鼓掌,这刀法比她厉害多了,不愧是习武之人,“早知道啊,我们应该留着等楚王殿下来切,可以省下不少力气呢。” 青兰叹道:“可是王妃体恤楚王殿下辛苦,哪儿忍心呀?” “你呀。”薛瑾仪笑着瞪她一眼。 说话间,濮阳瑄飞快地将剩余的生姜全部切完了。 薛瑾仪和青兰也舀好了水,直接冷水将生姜下锅,然后青兰负责灶火,薛瑾仪拿着一只长柄杓,慢悠悠的搅动着锅子里的生姜。 濮阳瑄看了两眼,走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一起搅生姜水。 青兰抬眼看了看,氤氲的热气中,两人仿佛一对神仙眷侣。她掩嘴一笑,低头继续做事。 “你可有看出什么异常来?”薛瑾仪轻声问道。 濮阳瑄道:“说不上来,若是细究,又像是我们杯弓蛇影,草木皆兵了。” “可到底是要小心为上。”薛瑾仪微微的蹙起眉头。 濮阳瑄叹道:“总是这样,不单是身体上吃不消,心也会觉得非常累,往后更容易出现判断失误的情况。” 薛瑾仪苦笑,“这一趟凶险,不处处小心也不行,真是难办……先看我安排的人会传回什么消息吧。” “好。”濮阳瑄道:“另外,娄庄主又收留了十几个人,说是受了重伤走不了,安排在前面的大厅,与我们隔着有一些路,我安排人去看看。” “对哦……”薛瑾仪道:“丰王殿下忽然关闭城门,必然会使得不少过往的商客措手不及,只能想办法投奔附近的农舍暂度一晚,说不定等再迟一些,还会有人敲门借宿的。” “嗯,娄庄主看起来是个热心肠的人,若那些人实在可怜,必会收留,这庄子里就鱼龙混杂,不似我们一路过来住在驿站那么太平了。” “所以,要加强戒备了。” 濮阳瑄松开她的手,“我去办。” “好。” 薛瑾仪继续熬姜汤,等到汤水变黄之后,放入一些红糖,再煮一些功夫就大功告成了。 其实煮红糖姜汤根本没有什么秘方,只是她不想外人插手太多。 “这一锅送给那几个人。”薛瑾仪从锦囊里摸出一个小纸包,然后将里面的药粉倒入姜汤中,“天冷湿寒,极容易腹泻呢。” “是,王妃。”青兰端起小锅,“奴婢会亲眼看着他们喝下去的。” 薛瑾仪微微一笑,这头一波红糖姜汤所有人都喝过了,并且成功的勾起了馋虫,喝过之后也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暖意洋洋,叫人觉得非常舒适。 那么对第二波红糖姜汤是不是就容易没有抵抗力和防备了呢? 只要那几个人喝下这姜汤,明日就有理由将他们甩在庆州,减少这趟议和之行的风险。 第377章 包藏祸心 薛瑾仪煮完姜汤回到客房,将地图拿出来,看了看庆州周边的地形。 过了会儿,青兰回来了。 “王妃,奴婢亲眼看着那几个人把姜汤喝下去了。”她掩嘴笑着,“等到今儿半夜,他们就……” 后面的话有些粗俗,她没说下去,但薛瑾仪清楚。 明天一早,这几个人拉肚子拉得双腿发软,走不动路,怎么能随着队伍再前行呢? 薛瑾仪推开窗户,望向泼了墨似的天空,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寒风在开窗子的那一瞬间汹涌的窜进来。 “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下雨。”她关上窗子,放了火盆的屋里瞬时又暖和起来。 青兰道:“要是下雨,是不是还得在农庄里耽误一阵子?” “前面的路不太好走,如果遭遇泥石流,后果不堪设想。”薛瑾仪拿起一份简易的地形图,交给青兰,“去吩咐护卫,到圈上的那几个地方好好看一看,特别是山石是否有异常滚动的情形。” “是,王妃。”青兰问道:“还有其它吩咐吗?” “没有了。”薛瑾仪微笑道:“咱们楚王殿下如此聪慧,我只需要补一补小小的漏洞了。” 青兰笑道:“所以说,这就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呢!” “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要出老茧子了。”薛瑾仪嘟囔道,假装掏了掏耳朵。 青兰道:“奴婢觉得这话百说不厌呢!”她“嘻嘻”轻笑一声,“奴婢做事去了,王妃快休息吧!” 看着蹦蹦跳跳地跑出去的背影,薛瑾仪笑着微微摇头,舒舒服服的靠在床榻上,闭上眼,脑子里理着今日的事情,看看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她才睁开眼睛,看着来人,眼底里满是柔情的笑意。 濮阳瑄在她身边坐下,抓住她的手,发觉不冷之后,问道:“在想什么?” 薛瑾仪冲他吐吐舌头,“当然是在想你了呀?” “哦?”濮阳瑄见她没有一点害羞的意思,问道:“想我什么呢?” “不告诉你。”薛瑾仪又对他做了个鬼脸。 濮阳瑄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看来阿瑾对我也有小秘密了。” “你想知道?”薛瑾仪的目光闪烁几下。 濮阳瑄道:“是啊,非常想知道。” 他语气幽幽的,说话间已经凑到了薛瑾仪的面前,几乎鼻尖就要碰到鼻尖了,如此一来,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薛瑾仪望着他如墨般的眸子,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心尖儿颤了颤,然后笑着凑上去,亲在了他的唇上。 “我就想……找个机会亲你一下,慰劳慰劳我辛苦的相公呀?”她大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天上的繁星。 濮阳瑄笑着抱紧她。 薛瑾仪窝在他的怀中,问道:“有什么新消息吗?” “农庄内外一切太平,确实有客商上门借宿,娄庄主为了避免麻烦,狠狠心让他们去东南那边的庄子了。”濮阳瑄轻声道,手指绕上薛瑾仪一缕垂下来的发丝,“若是有人敢向我们下手,绝无活着的可能。” 薛瑾仪松口气,“那就好。我叫人去看看明天会走的路上有没有异样,这样的大风大雨,难保不会发生泥石流。上回在蓝田县遭遇的事,我还没有忘记呢。” 濮阳瑄揉着她的手。 薛瑾仪道:“好在啊,身边总是有你。” 她抬头瞪一眼濮阳瑄。 那时候,楚王殿下不知行踪,叫人担忧,谁知道是化名“阿衍”跟随在她的身边。 薛瑾仪又抿嘴一笑,戳着他的胳膊,“快去洗洗,早点休息吧。” “好。”濮阳瑄又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才去洗漱。 两人早早的休息,也好明天早些起床,在出发前再做一些准备。 一夜居然出奇的太平,庆州城外的农庄安宁祥和的迎来了朝阳,公鸡打鸣声响亮极了,回荡在院落中,也让一夜安睡的人们醒来。 只是在早饭后,有几个人“哎哟哟”的叫起来,连跑了好几趟茅厕后,双腿都酸软的爬不起来了,被人搀扶起来才面前的窝在椅子上,可是没一会儿功夫,又抱着肚子叫疼,想去茅厕,结果一站起来就摔在地上,接着周围的人闻到一股微妙的气味。 众人捂着口鼻,纷纷躲远,仿佛地上的那人是一坨臭狗屎。 那几个人只好相互搀扶着去茅厕。 马忠叹口气,指派了两个护卫去看着点,“可别淹死了。” 众人哄笑。 等这几个人再回来,竹大夫气定神闲的坐在桌边,挨个给诊脉查看过,凉凉的说道:“着凉了。” “怎么可能!”有人捂着肚子大叫道:“怎么就我们几个拉肚子,其他人都好好的,是不是有人在我们的饭食里下药了?” “呵呵,昨天屋里放了火盆,就你们嫌热,不肯好好盖被子,结果着凉了吧?”有人没好气的骂道:“你们这叫自作自受,不要在这里没有证据乱讲话,血口喷人!” “就是,一大早的就吵吵嚷嚷不让人好过,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几个人深深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寡不敌众”。 这是皇家别苑的事让楚王记仇了,有心搞他们,他们哪里斗得过啊! 竹大夫面无表情的再度开口,“我开一副药,你们每日喝三次,连用三天就用好起来,不要吵了,跟三岁小孩儿似的。” 那几个人一副哑巴吃黄连的表情。 “可是……”肚子又开始隐隐作疼,说话的人感觉力气都快要耗尽了,再去茅厕说不定要一个跟头栽进粪坑里了,“我们还要启程去凉州呢,这样子怎么去……” “就没有见效快点儿的办法吗?” 竹大夫冷冷喝道:“没有!” “哎哟!”肚子又一阵如同被人狠狠捶打一拳头的感觉,那几个人在护卫的搀扶下,慌忙地再一次跑向茅厕。 竹大夫摇了摇头,利索地写下一张药方。 楚王妃的这副泻药自然是有起效快的解决办法了,只是嘛,那样包藏祸心的恶人怎么能让他们跟随着一起去凉州,危害到无辜之人的性命和议和大事呢? 马忠接过药方,指着两味药,问道:“这两副药若是没加进入,会有什么问题吗?” “多难受两天,康复的慢一些罢了。” 马忠拿起笔,划掉两味药,交给旁边的人,“去誊抄一份,然后照着方子准备药材,给他们煎药吧。” 第378章 平静后的风雨 那几个人后来被扶回到客院里,免得浑身臭味,让人没心情吃饭。 不多时,薛瑾仪和濮阳瑄若无其事的来到饭厅,和众人一起吃过早饭,然后商议何时启程,走哪一条路。 马忠道:“今天总算是雨过天晴了,虽然路上有些泥泞,但也不妨碍上路。” 昨夜,负责去周边查看的护卫道:“属下等依照吩咐,已经检查过周边山坡、山谷等地,没有任何异常。” 马忠又道:“下官已经派人去过庆州了,四方城门依然紧闭,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 濮阳瑄道:“抓住奸细要紧,等我们回程之时,再去拜访堂伯父。” “阿瑄。”薛瑾仪扫视一圈饭厅里的人们,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我想,由你亲笔写一封拜帖,交给守着城门的官兵吧?” “是,我也正有此打算。”濮阳瑄点头,望着薛瑾仪的眼中有笑意闪烁,“我们从庆州的地界过,做晚辈的无论有没有奸细困扰的原因,为了表示对长辈的尊敬,这份拜帖也是要送上的。” 薛瑾仪示意青兰拿来纸笔,濮阳瑄亲手写了拜帖,又和她、马忠商量了一份礼单,然后连同拜帖一起放进一只锦盒中。 马忠道:“楚王殿下,下官立刻派人将拜帖送过去。” “嗯。”濮阳瑄看向众人,下令道:“半个时辰后,出发。” “是!”众人齐声应道。 众人根据各自的职责,整理行囊与车马,不到三刻的时间,已经在农庄门前整装待发了。 派去庆州送拜帖的人也回来了,“守城门的官兵收下拜帖与礼物,用竹篮子吊上城门口了,至于接下来……” “接下来就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了。”薛瑾仪不在意的摆摆手,“我们礼数已到了。” 濮阳瑄也没放在心上,问道:“可以出发了吗?” “可以了,楚王。”马忠答道。 “走吧。”濮阳瑄放慢了脚步,虽然没有手牵着手,但是与薛瑾仪并肩而行,穿过院子,来到农庄的大门口。 娄庄主携一家老小相送。 “这一夜叨扰了。”薛瑾仪微笑道:“可有和娄庄主结清了银钱?” 娄庄主连连点头,“多谢楚王与楚王妃,实不相瞒,你们还给多了一些……” 薛瑾仪点头道:“娄庄主就只管收着吧。” 娄庄主感激的拱拱手,“草民祝愿楚王与王妃一路平安,议和顺顺利利,早些平安归来。” “谢谢娄庄主……”薛瑾仪冷不丁地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瞥眼望去,越过娄二少爷的肩膀,看到了沈轻墨。 他风采熠熠,在晨光下仿佛一块璞玉。 沈轻墨大概是觉察到了薛瑾仪的目光,扬起唇角,露出和煦爽朗的笑容。 薛瑾仪当做没看见,与娄庄主一家告别后,准备和濮阳瑄上马车。 “啊——” 一声惨叫,惊起树上的鸟儿惊慌的飞走。 众人纷纷望向声音来源之处,只见一个脑袋和手脚被包扎起来的年轻男人摔倒在台阶下,拐杖就在他的身边。 他捂着头,痛苦的呻吟不断,在地上不停的打滚。 他的同伴们慌忙无措的围上去,看起来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娄庄主连忙示意儿子们过去看看,自己向濮阳瑄等人告罪,“都是草民安排不周,惊扰到楚王殿下了,请楚王殿下容许草民收拾一下。” “无妨。”濮阳瑄道。 薛瑾仪望向娄大少爷与二少爷,两个大男人费了一些劲,才勉勉强强将重伤的年轻男人扶起来,家丁们麻溜地抬来担架。 在让年轻男人躺上担架的时候,娄二少爷“哎哟”一声,双臂一抖,松开了年轻男人的胳膊。 娄大少爷猝不及防,被失去平衡的年轻男人带倒在地上,两人滚做一团,娄大少爷不慎碰撞到伤口,年轻男人叫的更加凄厉。 “谁快来搭一把手!”娄二少爷急得快要哭出来。 娄庄主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连忙带着家丁上去帮忙。 年轻男人的同伴们听说前面是楚王殿下的人马,吓得瞬时跌跪在地上,给濮阳瑄磕头告罪。 “楚王饶命,楚王饶命啊!草民们不是故意的,是伤得太重了,所以身不由己啊!请楚王殿下大人有大量,饶过草民们吧!” 年轻男人喘了几口气,挣扎着要从担架上起来,“都是草民不好,如果楚王要怪罪的话,就怪罪草民吧!能不能不要为难草民的家人了呜呜呜……” 听着哀怨的哭声,薛瑾仪有些无语。 濮阳瑄还没做什么呢,怎么搞得他像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一样? 薛瑾仪对濮阳瑄点了点头,然后往前迈出三步,始终与那伙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大伙儿无需担心,还是快将人送去看看大夫吧,莫要耽误了伤情。这点小事,你们也是不想的,楚王殿下怎么可能怪罪你们什么呢?” 那些人互相看看,再望向薛瑾仪,纷纷磕头道谢,“多谢楚王大人有大量!” 他们想着赶紧扶着担架离开这里,谁知年轻男人把着担架,叫道:“让我感谢一下楚王殿下!” 娄庄主劝道:“楚王他们要上路了,是去办大事呢,你们真要感谢他,就不要耽误了人家的行程。” “好吧。”年轻男人看起来非常失望,缩成一团躺在担架上,被农庄的下人抬回大厅里。 他的同伴们跟了进去。 娄庄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回到楚王面前赔笑道:“不好意思,楚王殿下,楚王妃……” “没事。”濮阳瑄打断他的话,这客套下去,不知道又要耽误多少时候,“我们必须走了。” “草民全家恭送的楚王殿下。”娄庄主赶紧带着家人行礼。 濮阳瑄对薛瑾仪点点头,目送着她踏上脚凳,先站在了车辕上。 今日的薛瑾仪依然是轻便的男装打扮,绯红色的缺骻袍,一双黑靴子,英姿之中透出几分娇俏感,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畏惧。 “快上来。”薛瑾仪笑着低声说道。 “我来了。”濮阳瑄一只脚踏上了脚凳。 就在这时,一只火球越过围墙与濮阳瑄的头顶,正好落在了马车顶上。 “砰”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 第379章 火球 薛瑾仪觉得眼前似有一道流星飞过,紧接着眼前一暗,再眨眨眼,冲天的火光在闪耀。 她懵了一下下,然后瞪大了眼睛,望向被熊熊火焰包围的马车,以及刺耳的尖叫声不断的扎入耳中,还有无数晃动的慌乱身影,仿佛世界末日降临。 “没事吧?” 温柔的嗓音落下来,一下子将薛瑾仪拉回了现实。 薛瑾仪眨了眨眼,视线缓缓聚焦,落在了面前男人的脸上。 “阿瑄?” “阿瑾,我在。” 薛瑾仪松了口气,感觉心踏踏实实的回到了原处。 “楚王殿下,下官扶您起来!”旁边有人叫道,“得让大夫看看您!” 薛瑾仪一听,挣扎着要起来,“阿瑄,你怎么了?” 流星飞过,马车失火了,还有飞溅的火花,让她清楚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阿瑄及时的将她从车辕上扑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事。”濮阳瑄轻松的笑道,支起身子,然后将薛瑾仪也拉起来,“你看,我不是没事吗,好好的!” 他脚步轻盈地在她面前转了两圈,薛瑾仪急忙抓住他的衣袖,让他停下来,然后好好的看了看缺骻衫的后襟。 上面有点点的烧灼过的痕迹,万幸的是里面的一层夹衫上只有浅浅的褐色痕迹,都没有烧穿,说明不会太严重。 “让竹大夫再瞧一瞧,不然我不放心。”薛瑾仪担忧的说道,又望向着火的马车,惊慌失措的人们躲得远远的,因为不单是马车被点着了,飞溅的火花也让后面的几辆马车遭了秧,幸好有人眼疾手快,早早的砍断了马匹的缰绳,否则受惊的马拖着失火的车厢到处乱窜,四周又都是树林和农田,怕是真的要成世界末日了。 娄庄主一家被这大场面惊呆了,好在马忠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人赶紧灭火。 奇怪的是,一桶桶的水泼在火上,火势不单不见减弱,反而更加凶猛,肆意的火舌翻卷张狂,差点燎着离得近的人,像是在无声的嘲笑这些人的愚蠢。 “不好,是猛火油,不能用水!”人群中,有人很快反应过来,一脚踢翻差点泼出水来的木桶,“快,用地上的沙石!” 薛瑾仪一听,脸色一白。 猛火油遇水燃烧的更猛烈,幸好阿瑄身上的被早早的扑灭了,否则…… 濮阳瑄攥紧她的手,“这种时候,我们要更加坚强和坚定。” “……”薛瑾仪抿了抿嘴唇,然后用力的点点头,“是的。” 濮阳瑄问道:“刚才匆忙之间,把你从车辕上扑下来,你身上可有舒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阿瑾。” “我很好,只是后背有点点疼。”濮阳瑄将她往自己的身前拉了拉,然后借着明亮的火光仔细一看,薛瑾仪身上也有一些细小的烧灼的痕迹,应该是刚才落在地上,扬起尘烟,让那些小火点都消失了吧。 他松口气,“我们一起去找竹大夫。” 有人在有条不紊的只会灭火,此时此刻,哪有让他们彼此安心更重要的事情了呢? “好。”薛瑾仪也是这么想的。 他们匆匆去见了竹大夫,确定无碍后让竹大夫再检查有没有其他伤员,他们则回到马忠身边。 马忠拱手道:“请楚王与王妃放心,只要有这个方便的办法,猛火油造成的大火很快就被扑灭了。” 濮阳瑄指着被大火吞噬的农庄大门,问道:“是否已经封锁戒备整个农庄了?” 马忠应道:“是的,楚王殿下,在着火的一刹那,下官即刻就命人包围农庄,决不能让这样的歹人逃脱!” “好。”濮阳瑄和薛瑾仪大步走进农庄大门,冰冷的眸色扫视一圈院子,最后视线落在了瘫坐在大厅门口,瑟瑟发抖的平民百姓。 从他们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门外的熊熊大火,那火焰顷刻间就吞噬了一架大马车,不禁会让人联想到如果那时候有人在马车上,是不是也会在眨眼间被烧成碳灰。 薛瑾仪低声问道:“是院子里的人放的火?” 濮阳瑄道:“火球是从这里飞出去的。” “火球?”薛瑾仪想象了一下火球的样子,问道:“那是需要什么东西来发射吗?” “猛火油凶猛,所以最安全的方法是这样的,但是也会非常引人注意。”濮阳瑄细细的看过在院子里的每一个人的脸庞,他们脸上清楚的刻印着惊慌与恐惧,“失火前后,可有人离开过院子?” “没有吧……”农庄的下人答道。 “小的们都聚集在这里,送楚王殿下,所以几个小门都堵着人。” “那你们有看到谁扔出火球,或是行为异常吗?”濮阳瑄又问。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 “没有。” 娄庄主踉踉跄跄地跑进来,哭叫道:“楚王殿下问你们什么,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什么,不准有任何隐瞒!” 下人道:“小的们也不敢欺瞒楚王殿下啊!” “当时大家都看着门外,所以也没看见是谁扔的火球,之后大家都被吓得不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王殿下,我们知道的都已经告诉您了,您相信我们吧!” 下人们不约而同的跪下来磕头,祈求楚王殿下不要将怒火撒到他们的身上。 大家都能感觉到楚王对楚王妃的爱护,刚才那般凶险的状况,如果不是楚王眼疾手快,纵身飞扑过去,抱着楚王妃滚下车辕,恐怕楚王妃现在已经不在人世! 而且两人滚落到一旁的地上时,还能看到楚王殿下身上有火苗,幸好那些护卫们扑过去,用衣服扑灭了,不然……想到水被泼进火里,火苗反而“滋滋啦啦”窜得更高,就不寒而栗。 恩威是要并施的,才能俘获人心,所以薛瑾仪急忙说道:“大家莫慌,楚王殿下只是问问。与大家无干的事,不会将大家怎样的。” 这猛火油厉害,如果农庄的下人被收买了,早在昨夜他们安睡的时候下手,何须等到今天? 所以……她将目光放向了大厅门口的人们。 “阿瑄,你说,不能明目张胆的借用外力发射火球,那么……”她摊开自己的手,“是不是只能用这副血肉之躯了?” 第380章 谁是凶手 濮阳瑄抓住她的手,“我们去看看。” “等一下。”薛瑾仪叫道,“咱们不能打草惊蛇,需要有些准备。” 她低声吩咐青兰两句。 这时,娄庄主一家老小凑过来。 娄庄主焦虑不安的叫道:“都是草民的错,草民这就派人去通知官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都是草民的错,与草民的妻儿没有关系,请楚王殿下莫要牵连他们!” 农庄里出了刺杀亲王的大案子,真要被怪罪下来,定时要被牵连九族! 他一把老骨头,把罪过全部拦在自己的身上,死就死了,可是儿孙们都还年轻呢! “娄庄主,这也不是你想的。”薛瑾仪安慰道:“你也希望农庄内外平平安安的,不是吗?” 娄庄主要哭了。 薛瑾仪继续说道:“此事会差个水落石出的,绝不会牵连无干的人。” 她一边说,一边目光飞快地掠过娄庄主身后的娄家人。 他们一个个神色惶恐,被猛火油吓着了,也是怕家里牵扯上大麻烦,无辜的丢了性命。 她的目光多看了一眼娄大少爷,他正摸着鼻梁,显得非常不安,到处乱瞟着,仿佛恨不得立刻揪出那个暗藏在庄子里的凶手。 薛瑾仪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看着在他们面前感激涕零的娄庄主。 “楚王与楚王妃的大恩大德,草民们没齿难忘,定全力报答。若是楚王与王妃有用得着草民们的地方,请尽快吩咐,草民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了。”薛瑾仪看到青兰回来了,伸手扶住娄庄主的胳膊,“现在,查出到底谁是凶手才是最要紧的,旁的事现在无须再提。” “是是是。”娄庄主识趣的闭上嘴巴,不再大哭大叫,怕打扰了楚王与王妃。 “凶手?”娄二少爷却不识趣的开口了,“楚王妃知晓谁是凶手了吗?!” “我没说什么吧?”薛瑾仪蹙眉。 娄庄主赶紧抽一把二儿子的肩膀,“您给我赶紧闭嘴。” 娄二少爷有些委屈的叫道:“我前段时间,算出庄子里出倒霉事,你们偏不信,现在成真了吧?还不许我多问问嘛?” “你多问问?”娄庄主骂道:“你懂个屁啊!” 娄二奶奶急忙拉住相公的衣袖,接着娄太太示意下人赶紧捂住那神神叨叨的二儿子的嘴巴,而娄庄主向楚王与楚王妃欠身赔笑。 “好了,”薛瑾仪转过身,“总归是在院子里的,查一查,定然有蛛丝马迹能查出些什么来。” 娄家人谁也没敢说话。 另一边濮阳瑄又叫上几名武功高强的护卫,加上暗中保护的武林高手,都准备妥当了才来到大厅前。 那群人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痴痴呆呆的望着薛瑾仪他们。 青兰端着茶壶与茶碗上前来,笑眯眯的说道:“大家别怕,已经没事了,来喝一口热茶缓一缓吧?” 她拿起茶壶,水柱落进碗中,冒起热腾腾的白烟,然后送到了当前的一位老大娘的面前。 “大娘,喝一点吧,会舒服些。”薛瑾仪柔声说道。 大娘缓缓的抬起头,失神的眼睛望着青兰。 青兰柔善的一笑,将茶碗往她面前送了送,“快喝吧。” 大娘的眼睛忽然间酸涩了,“哇”的一声放声大哭,颤颤巍巍的接过茶碗,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之后,狠狠地打了个一个寒颤,庵后迫不及待的大口喝下茶水。 暖流淌过舌头,穿过喉咙,然后涌入心间,让大娘的眼睛渐渐地有了几分神采,舒服喟叹一声。 “谢谢,谢谢楚王,谢谢楚王妃,”她给面前的几个人磕头,“谢谢姑娘,你们都是大好人,你们会有大福报的!” “大娘快起来吧。”青兰扶起大娘,然后笑着对其他人说道:“来,喝点水。” 其他人感谢几句,然后纷纷涌上前来,青兰不紧不慢地倒茶,分发下去。 薛瑾仪与濮阳瑄站在一旁,一直默默的注视着每一个人的手。 那些手有些蜡黄和粗糙,掌心有老茧,说明是辛苦劳作之人,但也可以说明……练过兵器。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人到底是劳作之人,而是练武的,因为都无法证明他们用过火球。 “都好些了吗?”薛瑾仪看所有人都喝过茶了,温声问道。 众人齐声答道:“多谢楚王,楚王妃,草民们好多了!” “还有人没喝的吗?”青兰问道。 众人互相看看,最后视线落在了大厅里。 “屋内还有人?”青兰惊讶的问道,忽又想起什么,“对哦,你们有个受伤了的同伴。” 大娘道:“是啊,他和他姐妹在屋里休息。” “也送去给他们喝点儿吧。”薛瑾仪吩咐道:“外面闹哄哄的,定然也受到了些惊吓。” “是,王妃。”青兰径直往大厅里走去,那受伤的年轻男子和他的姐妹就在半拉下的幔帐后面的休息,听见脚步声,急急忙忙的叫起来。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青兰道:“没什么事,已经过去了。你们没受到惊吓吧?” “还好……”年轻女子抬眼望来,在看清楚青兰之后,两道人影又闯入了她的眼帘中,肩膀不由地一震。 “来,喝点热茶,缓一缓。”青兰倒了茶,递过去,“你兄弟好些了吗?” 年轻女子眼圈儿红了,道谢后接过茶碗,带着哭腔说道:“情形有些不太好,以后还能不能下地干活,都难说呢……” 薛瑾仪看了看她粗糙的手,“不要太着急,先好生调养,人嘛,不能放弃梦想的,是不是?” 年轻女子听见她说话,目光闪烁了几下,然后才望向薛瑾仪,“楚王妃说的对,希望能想楚王妃说的那样,一切都好起来的。” “快喝吧。”青兰道,又倒了一碗,“我看你兄弟嘴唇发干,我帮你给她喂点儿水吧。” “不用了!”年轻女子慌忙拦住,手里的茶水差点泼出来,“他好不容易睡着了,不要吵醒他。” “好吧。”青兰体贴的应道,“我把茶壶放这里了,你们请便吧。” “好……”年轻女子低头喝水。 薛瑾仪的视线落在她身边的年轻男人身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交叠在胸口的手包裹着绷带,上面有淡淡的血色晕染开。 伤得真是不轻啊。 第381章 马脚 “刚才找大夫看过了吗?”薛瑾仪问道。 “庄子里的大夫看过了。”年轻女子答道,然后将茶碗放到一边,“民女等都是低微如尘埃般的人的,不敢劳烦楚王与王妃这样关心,更不敢因为民女与弟弟的一点小伤,耽误了楚王与王妃的正事。” “因为你们都是在庄子里的人,所以我们就是循例来问问。”薛瑾仪依然笑得温和,“你们可有瞧见什么异常吗?” 年轻女子摇头,“没有,民女与弟弟一直待在这里,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可是因为弟弟重伤在身,所以民女不敢离开,去外面看看。” “你不怕吗?”薛瑾仪幽幽问道,“不怕自己也牵连到,不去看会来不及逃走吗?” 年轻女子苦笑,“怕又有什么用,民女一个柔弱女子,带着个重伤的弟弟,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她微垂着头,一缕碎发飘荡在耳边,细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显得弱小又无助。 薛瑾仪叹道:“万幸没有什么大事,也没有人因为那莫名其妙的猛火油而受到伤害。现在大火也快被扑灭了,你们可以继续安心养伤了。” 年轻女子的嘴角微微抽搐几下,“是,托楚王与王妃福,民女等才可以安然无恙。” 薛瑾仪又靠近两步,蹲下身来,去看年轻男子手上的绷带,除了淡淡的血色,没有任何脏污,应该是刚才看大夫的时候顺便换掉的。 “楚王妃您这是……”年轻女子摆出防备的样子,像是很害怕近距离的接触达官贵人。 薛瑾仪微笑道:“不用怕,我就是看看。” “谢楚王妃关心。”年轻女子低声应道,揪紧衣角。 薛瑾仪道:“我们的队伍里也有医术高超的大夫,要不请他再来看看吧?” 年轻女子立刻摇头,“娄庄主这里的大夫已经非常好了,抹了药,也开了药方,只要按时服用就……接下来的造化,就看他自己的了。” “可是,若留下什么毛病,将来真的不能下地干活,你一个弱女子又该怎么办呢?”薛瑾仪露出关切的神色。 “我……”年轻女子哑口无言。 薛瑾仪劝道:“那是京城来的大夫,见多识广,博学多才,说不定他有办法能让你弟弟恢复如初呢?” 虽说许诺一个人虚无缥缈的愿望十分残忍,可是对于这样的人……她看了眼年轻男子的手,然后起身回到濮阳瑄身边,偷偷的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濮阳瑄了然。 年轻女子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这……民女没有钱,哪儿能看得起京城的大夫,而且他们开的药方,恐怕也不是民女能承担起的费用。” “诶。”薛瑾仪摆摆手,越是这么推三阻四,越是说明有问题,“为了表示惊扰到你们的歉意,所以大夫看诊,不需要花钱。至于后续抓药的钱,我可以补偿一些,聊表心意。” “是啊是啊。”青兰附和道:“而且,还没有看过大夫呢,说不定有便宜办法。”她眨巴眨巴眼睛,“这位姑娘,有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拒绝呢?” 年轻女子被这话一挑,瞬时有些火冒三丈,冷声道:“民女还没有拒绝你们吧?” 青兰笑道:“好,我去请竹大夫过来!” “诶!”年轻女子叫道:“可是真的不用麻烦你们了!我们一会儿也要赶路了。” “去庆州吗?” “嗯。” “庆州封城,你们是进不去的,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呢。” 年轻女子暗暗咬牙,“那这样吧,先等民女的弟弟醒来再看看,可以吗?他昨夜一直没能睡得安稳些,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民女不忍心吵醒他。” 薛瑾仪体贴的点头,“好。” 年轻女子偷偷的松口气。 “要紧的是你弟弟的身体,希望竹大夫能找到好办法吧。”薛瑾仪转过脚步,像是要离开了,“不打扰你们了。” “多谢楚王,王妃。”年轻女子行礼。 濮阳瑄也转过了身,两人都背对着那对年轻的姐弟,似乎在打量着大厅里的布局。 “难不成那火球是天外飞石,就这么不凑巧的砸在了我们的马车上吗?”薛瑾仪语气有些忧伤,“是不是我们没做对什么事情,老天爷给我们的惩罚呢?” “阿瑾,不要胡说,只是凑巧的事情,无需多想什么。”濮阳瑄安慰道,“不是说了猛火油吗,天外飞石和猛火油有什么干系?” 薛瑾仪摇摇头,“唉,咱们还是先考虑一下自身吧,不要在这里疑神疑鬼的了。” 年轻女子听着薛瑾仪满是忧伤与无奈的语气,眸中透出阴恻恻的光芒,搭在胳膊上的手慢慢地收紧,像是在忍着什么深仇大恨。 “你啊,这事儿怎么会有错在我们呢?”濮阳瑄的语气中透出厌烦的意思,“虽然人应该自省,可是也没有你这样的。” “怎么没有了?”薛瑾仪也不高兴了,“你都说了应该自省了,岂不是说明咱们应该自我反省,自我批评吗?” “你是什么都要揽在自己身上了?”濮阳瑄更不悦,“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麻烦?” 他们吵起来了?年轻女子眯起眼睛,注视着他们的后背。 他们毫无防备的样子,太容易下手了…… 年轻女子蠢蠢欲动,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斜眼看了看躺在担架上的弟弟。 这时,外面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接着是喊叫声—— “楚王,王妃,火被扑灭了,下官找到了一样东西!” 年轻女子呼吸一滞,手下意识的捏紧袖中的东西,然后抽了出来。 她知道机会瞬息万变,所以身体本能的扑向了那两个背对着自己的人。 任务已经失败了,如果不拖两个人为他们姐弟陪葬,岂不是很无趣? 再说了,如果楚王与王妃死了一个,说不定还有一点点活下去的希望! “去死吧!” 年轻女子尖利的声音几乎能划破人的耳膜,接着雪亮的光如同闪电一般劈下来,尖刺狠狠地扎向濮阳瑄的后背! 第382章 恐怖的手 眨眼之后,她的手僵在半空中,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胳膊,让她动弹不了半分。 随后,锐利的剑锋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只需要再往前动一下,就能割断她的喉咙,血溅三尺。 有人取走了她手里的尖刺,年轻女子动也不敢动一分,瞪大眼睛望着身前笑吟吟的两个人。 “你也太沉不住气了。”薛瑾仪叹气,“这样小小的陷阱,居然能让你上当?” 年轻女子惊愕,现在再稍微细细回想一遍,发现这确实像个陷阱,如果放在平时,她根本不可能上当受骗,可是行动失败,这个楚王妃又叽叽喳喳着纠缠个不停,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咬牙切齿,喝道:“你们这些达官贵人详尽荣华富贵,可是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呢?有了上一顿,没有下一顿,天天为了温饱发愁!居然还敢假惺惺的来驱寒温暖,呵呵,谁要你们的这点好心!你们这些吃百姓骨血的禽兽,只有杀了你们,我才能泄心头之恨!” “是吗?”被这样辱骂,但薛瑾仪气定神闲的反问道。 濮阳瑄也不气不恼,冷漠的望着她。 年轻女子噎了一下,叫道:“当然是了!看看之前金州死了多少百姓,全是因为皇帝不懂体恤百姓,苛捐杂税收不完,当地官员贪污受贿,根本不管百姓们的死活!看看你们一个个光鲜亮丽,吃着我们这辈子都吃不到的美味珍馐,我……我怎么能忍!” “你看到我们昨晚吃什么了吗?”薛瑾仪再一次反问,“好像是我们吃过晚饭,你们才来庄子吧?” “……”年轻女子轻轻一颤,强横的叫道:“呵呵,不用看,也能猜得出来!” 她的样子像极了被官吏迫害,而心生仇恨的无辜人,且气势汹汹,让听见动静,跟进来的一些官吏们有些无话可说。 前朝遗留下的各种问题,哪怕大周朝已经建立二十多年,也未能彻底根除、解决,加上天灾人祸,仍有一些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会有百姓仇恨着朝廷。 他们能做的其实也不多。 薛瑾仪歪头打量着年轻女子,那眼神让她感觉非常的不舒服,像是有一根根的针狠狠地扎进她的身体里。 “楚王妃,你这样看过做什么?”年轻女子昂起下巴,“难不成你们想把遭天谴,被天外飞石砸中的事推到我的头上?!” “天外飞石?”薛瑾仪侧过头,一名护卫送上来一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块黑色的圆石头。 众人好奇的看向那块引起熊熊大火的石头,石头上被凿开了几个小洞,内中是空的,仔细看,可以看出被烈火烧灼过的痕迹。 “这东西是在马车上发现的。”马忠道:“下官想,楚王与王妃的马车上不可能有这种东西吧?而且,这石头的种种痕迹显示出是人为凿出来的。” “哦?”薛瑾仪饶有兴趣的看着石头,“所以说,根本不是什么天外飞石,不是遭天谴,而是人为的。” “是。”马忠点头,“有人从农庄内将石头里的猛火油点燃,然后扔出院墙,正中了楚王与王妃的马车,此等功力着实了得啊。”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瞪向被护卫包围的姐弟,有些后怕。 楚王妃如此质问女子,显然是她就是丢出猛火油的人! 两人看起来普普通通,居然有次了得的身手吗? 年轻女子的嘴唇在轻轻地颤抖着,“那么这与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吧,我也只会趁着别人露出破绽搞偷袭,哪有这个本事扔这玩意儿……而且,既然是被扔出去的,身上肯定会有烧灼的痕迹吧,你们看,我有吗?” 她抖了抖双手,袖子往下滑去,露出有些粗糙但干干净净的双手与手臂。 “我也没说和你有关系呀?”薛瑾仪微微一笑,大步往前走去,来到年轻男子的身边。 年轻女子回头望去,瞳孔猛然一缩,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居然用刀剑指向了自己的弟弟,如果他随便乱动半寸,也会被刀剑捅成马蜂窝! “你们要对我弟弟做什么!”她叫的撕心裂肺,仿佛薛瑾仪等人在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众人被吓了一跳。 “我不会干什么的啦。”薛瑾仪微笑道:“我手无缚鸡之力,我能干什么呢?” “就是啊,你那么心虚干什么?” “楚王妃手上又没刀没剑的,过去看看能干嘛?” 众人纷纷为薛瑾仪讲话,女子不屑的发出冷哼。 “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当然为自己人说话了!你们真是太不要脸了,快放开我的弟弟,不然我豁出这条命,也要和你们同归于尽了!” 年轻女子不顾一切的撞向刀锋,被眼疾手快的护卫一把揪住。 “放开我,放开我!”她凄厉的尖叫着,血红的眼睛就快要瞪出眼眶,可怖至极。 接着,护卫要捂住她的嘴,免得她说出什么污言秽语。 濮阳瑄摆手,“不用,她想说什么,就尽快让她说吧。” “楚王说的有道理,免得搞得我们好像欺负她一样。”马忠道:“明明是她要刺杀楚王!楚王先前为了安置金州来的难民,与楚王妃尽心尽力,没想到居然被你这泼妇如此辱骂!你就骂吧,让众人看看有的人是何等的愚蠢!” 年轻女子被气得差点晕过去。 此时,薛瑾仪在担架边蹲下身,拿起年轻男子的手。 “我只是想看一看……” 听见楚王妃发话,众人纷纷望过去。 男人的手被绷带包裹着,无力的耷拉在薛瑾仪的手中,看起来伤得不轻,挺可怜的。 “这是……”有人不解。 “看什么?” 众人看着那绷带,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没见有被火燎过的痕迹啊? 薛瑾仪眯起眼睛,抓住绷带的一端,毫不迟疑的狠狠扯下去。 “嘶啦”一声,那么的清脆,让众人感觉自己的手指也疼了。 绷带裂开一道缝隙,在拉扯下渐渐地扩大,然后薛瑾仪手指用力地抖动几下,绷带散开了,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发出惊恐的低呼声。 年轻男人的整个手焦黑干枯,仿佛被烈火燃烧过的树枝,轻轻地一砰可能就碎了。 第383章 这是黑魔法吧 年轻女子闭嘴了,全身颤栗着,额头的青筋清晰可见。 “这到底是什么啊?” “是被火烧焦了吗?” “可是烧成这样,除非断手,否则人怎么可能活下去?” 众人议论纷纷,想凑上去看看,可是又心有顾忌,不敢贸然上前。 饶是薛瑾仪已有猜想到,在见到这只手的时候,眼底也露出惊讶。 这是练习了什么黑魔法吗?! 薛瑾仪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碰触了一下炭黑的手,触感像极了枯树皮,令人不寒而栗。 她立刻缩回了手,顺着手掌往胳膊看去,在手腕处黑色渐变成了正常的肤色,让这黑色像是涂抹上去的,可是枯瘦的各奔不像是正常的人手。 薛瑾仪为蹙起眉头,转头看向仍然双眼紧闭的男人。 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要装睡下去吗? 还有一点,这手虽然焦黑,但痕迹不像是新留下的。 濮阳瑄上前,扶住她的肩膀,“阿瑾,竹大夫来了,让他看看吧。” “好。”薛瑾仪小心翼翼的放下那只胳膊。 濮阳瑄扶着她起身,两人退让到一边。 竹大夫来到跟前,先仔细检查过那只枯瘦,然后拿起年轻男子的另一只手,拆开绷带。 人们紧盯着被一圈圈解开的绷带,紧张的咽下一口唾沫,结果看到的是一只完好无损的手,上面连半寸伤痕也没有,竹大夫便搭上这只手的脉。 马忠惊讶道:“不是说他重伤吗,这是怎么回事?” 娄庄主还没从枯手的事情上缓过来,没听见马忠的问话。 娄大少爷惶恐的回答道:“草民们只安排了住处和大夫,其他的一概不知道啊!” 马忠喝道:“大夫人在何处,还不赶紧带过来!还有,那些与他们同行的人都有谁,一律押在这大厅中,不许擅自离开!” “是!”护卫们喝道。 很快,护卫像拎小鸡仔似的,把个头比较矮小的大夫给带来了。 马忠问道:“昨夜和先前,是否是你给这个男人诊治的?” 大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然后一个哆嗦,面如土色,双手合十求饶道:“小的是被他们威胁的,若是小的不按他们说的去做,说他身受重伤,恐怕一家老小的命都要没了,饶过小的吧!” 年轻女子咬着嘴唇,脸色更加难看。 “什么?!”娄大少爷抢先骂道:“你居然和那些歹人勾结,差点陷我们娄家庄于不义,真是白养了你全家十几年,居然这么对我们!” 马忠摆手,“你先别骂,我还有事要问。” 娄大少爷不好意思的欠欠身,“您请,您请。” “将你昨晚到今天见过这对姐弟的详情,一五一十的说了。”马忠命令道,气势汹汹,让大夫双腿发软,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昨天晚上,有下人来告诉小的,说来借宿的人中,有一个重伤快要不行了,叫我赶紧去看看。小的是大夫嘛,所以赶紧的过去了,谁知道刚掀开幔帐,就一把刀架在小的脖子上,差点给小的吓尿了裤子。”大夫说着,快要哭出来了。 “不要说废话。”马忠喝道。 “是是是……”大夫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那个女子跟小的说,不用给她弟弟诊治,要按她的吩咐,说她弟弟重伤,不然的话她会将小的全家灭口!她连小的有一对刚出生三月的龙凤胎孙辈儿都知道也就算了,连男娃娃屁股上有一块小胎记也知道,小的哪儿敢不听她的吩咐啊!” 马忠问道:“你昨夜可看见那个男人了?” “没有。”大夫想了想摇头,“我被这女子吓得不轻,哪儿还有旁的心看别的呀?那刀子在小的脖子上架了好一会儿,还逼小的写了一张药方,然后去煎药呢。到了今天,小的见他们没来找小的了,还松了口气,以为这对瘟神终于要走了,谁知道没一会儿又来说男的摔倒受伤了……小的只能硬着头皮去,结果就是又被威胁了一通……” 大夫眨着闪烁着泪光的小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看马忠,又看看楚王与楚王妃,最后求助似的看向娄庄主一家。 “大夫,”开口的是薛瑾仪,她依然完美的扮演着唱红脸的角色,“你暂且在旁边坐会儿,不用害怕,事情会查的水落石出,自有公平的决断。” 大夫连忙感恩戴德的给薛瑾仪作揖,“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护卫带着大夫到旁边坐下。 薛瑾仪看向年轻女子,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无话可说了,但抓人讲究证据,所以所有事情都必须说清楚,并且根据蛛丝马迹,拿到确凿的证据,好以后报复他们的主子。 年轻女子觉察到薛瑾仪的眼色,看过来,露出凶恶的眼神。 可是薛瑾仪根本不会被她的眼神给吓着,甚至还露出不屑的微笑,嚣张的向她昂起下巴。 年轻女子咬牙切齿,攥紧的拳头暴露出她内心的怒火会有多么的旺盛。 薛瑾仪暂时不在意她,又向马忠点头,他将与姐弟同行的那伙人里的大娘给带过来了。 “大娘,你与他们是什么关系?”马忠对待女人,稍微和蔼了一些。 薛瑾仪禾濮阳瑄选择继续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 大娘缩着肩膀,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我们是在宁州来庆州的路上认识的,听说是和我们一样,想趁着庆州这边在修建濮阳氏的墓园,讨一份工钱不低的活计,所以结伴而来。” “这么说,在最初遇见的时候,那个男人还没有受伤?”马忠指向还在被竹大夫查看身体情况的男人。 大娘转头望去,点点头,然后恨不得脖子连同脑袋一起缩进领子里,似乎是对眼下这刀光剑影的架势给吓得不轻。 “是啊,好得很呢,还主动帮我们背包袱,做饭呢……” “那他是什么时候受伤的?”马忠问道。 大娘道:“就在昨天,那么大的雨,我们匆忙的找地方的时候,那男的从不小心摔了一跤,滚到路边的一条沟里。我们听见呼救声,见到他时,满身是血,我们都以为他会死呢……赶紧冒雨把人背到了青州城外,谁知道遇上封城……” 马忠幽幽问道:“你们既然是宁州人,是如何知道娄家庄的?” 第384章 有没有关系 大娘指向年轻女子,“是她说,想起来附近有个娄家庄,或许能得到帮助,所以我们赶紧过来了。” 马忠又道:“还有,你之前见过那个男人的手吗?” 大娘望向年轻男子,定睛仔细一瞧,发现了那只黑漆漆的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两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那是什么啊!” “人手啊。”马忠审视着大娘的脸色。 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退缩,想来是恨不得立刻逃出这间屋子。 “没,没有……”过了会儿,大娘才缓缓的摇摇头,手脚并用往后面推,“他带这个皮革做的手套,我们也没管人家为什么要戴……” 马忠没有再问大娘,而是绕过幔帐,来到其他被扣押的百姓面前,询问情况。 大娘害怕的问道:“我们与他们就是半道上认识的,没有几天,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们不知道啊!请楚王明鉴,放过我们吧……” 说完,她跪在地上,“咚咚咚”的磕头。 薛瑾仪示意青兰上前扶起大娘。 “大娘,您莫担心。”青兰安慰道:“只是循例问一问罢了,不会因为你们与他们同路,就治你们的罪呀?” “谢谢楚王,谢谢楚王。”大娘感激涕零,然后恨恨的望向年轻女子,“你们这些可恶的歹人,应该将你们拉去砍头,不然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无辜的百姓呢!” 年轻女子对她的责骂,没有任何反应,眼底残存着一点点的光亮,似乎已经对自己的将来毫无希望。 薛瑾仪不冷不热的开口道:“你们混入普通百姓的队伍中,伪装成重伤,还对娄家庄如此熟悉。潜伏进来之后,有猛火油的石球砸在了楚王的马车上,你弟弟那只黑枯的手,这些说明什么呢……” 年轻女子扭过头去,看也不看薛瑾仪,视线落在了正在检查弟弟身体的大夫身上。 竹大夫用湿热的毛巾擦了擦手,打量了一圈年轻女子,然后来到薛瑾仪他们的面前。 “竹大夫,你可看出什么来了?”薛瑾仪问道。 竹大夫道:“此人的手掌是练了一门邪门功夫才变成这样的。” “邪门功夫?”薛瑾仪疑惑的重复一句,又看了眼濮阳瑄。 濮阳瑄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从未见过。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见过能把人练成这样的功夫啊? 竹大夫继续解释道:“至于到底如何练,我也不太清楚,而且太过邪门,所以我知道了也不会说的。练成这门功夫之后,手掌便如同被烈火焚烧后一样黑枯如木柴一般,样子虽然难看了点儿,但有个最大的好处是……刀剑不入。” 说着,他向旁边的护卫点点头,借走了他手里的剑,回到年轻男子身边,举起剑就狠狠地扎下去。 人们发出一阵惊呼,有的人甚至捂上眼睛,不敢去看。 薛瑾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三尺剑峰,落下之后,剑尖抵在了年轻男子漆黑的手背上,没能再下去一分。 竹大夫用了很大的力气去扎,按理说来说,血肉之躯早就被扎穿了个洞,可是年轻男子的手仿佛一块顽石,任由竹大夫如何使力,都无法让剑尖刺破手背。 那些害怕的人好一会儿没听见声音,战战兢兢地松开手望去,个个露出震惊之色。 血肉之血到底有多脆弱,见识过刑场砍头的都知道。 “这,这人难道是石头做的吗?” “石头?”竹大夫轻笑一声,“那可不是。” 说着,提起剑,不由分说刺向年轻男子的胸口。 “阿力!”年轻女子再度出身,尖叫道。 与此同时,一直昏睡不醒的年轻男子霍然睁开双眼,落下的剑身被一只黑手死死的抓住,若是迟了眨眼的功夫,剑尖就会扎入他的身体! 竹大夫微蹙眉头,想收回剑时,却感觉到剑身上有一股可怕的坠力,他不由地松开手,踉跄后退几步。 年轻男子一跃而起,长剑在漆黑的手上翻转,眨眼间已经拿住剑柄,架在了竹大夫的肩上,而包围他的护卫们再想执剑而上时,他毫不犹豫地在竹大夫的脖子划开一道细微的伤痕。 “再敢靠近一步,我要了他狗命!” 这一方天地之中的气氛瞬时剑拔弩张,薛瑾仪示意护卫们静观其变。 年轻男子喝道:“放开我姐姐,否则我要了这人的性命!” 他看出来了,这大夫对楚王妃来说挺重要的,因此一定能靠挟持这大夫,保他们姐弟平安。 薛瑾仪准备依照年轻男子的意思下令,这对姐弟就算能逃出这间屋子,也不可能逃得多远,现在需要确保的是竹大夫安然无虞。 不过……她注意到竹大夫对自己眨了眨眼,于是暂时不做任何表态。 竹大夫毫无惧意的轻笑一声。 年轻男子被他的笑声给惹毛了,“你笑什么笑?” 竹大夫问道:“你这门邪功,练成之后,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是不是感觉很厉害啊?” 他的语气里透出一点点崇拜与向往的意思,让年轻男人颇为得意,“是啊,这一招出其不备,总能让我得胜。” 众人悄悄地交换了个眼神,谁也没有说话。 竹大夫道:“你有没有觉得……黑的部分在蔓延,比以前多了?是不是原来只到手腕的这条线之上,而现在已经过去半寸了?” 年轻男子不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没好气的喝道:“关你屁事?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不必在这里怪里怪气的!” 竹大夫斜瞥一眼年轻男子,语气变得怪气里怪气,“你啊,怎么能这么对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说话呢?我好心好意的看过你的病情,想跟你好好说的呢,既然这样嘛,那我就不说了,反正死的又不是我。” “什么?!” 姐弟俩双双一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好好的为什么会是?”年轻男子换了一只手拿剑,用漆黑的手掐住竹大夫的脖子,“你不老老实实告诉我,我掐死你!” 第385章 邪门功夫 竹大夫不客气的翻了个大白眼。 年轻男子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手指收紧三分,“呵呵,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在耍花招拖延时间,我告诉你们,这是没用的,你的性命就掌握在我的手中,如果想活命的话,立刻放开我的姐姐!” 年轻女子冷笑道:“不愿意放我也没事,反正我等本就命如草芥,拉一位厉害的大夫做陪葬,我们也不吃亏嘛。” 众人忙叫起来。 “有话好说,千万不可冲动啊!” 薛瑾仪和濮阳瑄倒是显得格外淡定,仿佛不太在意竹大夫的生死。 免得这对姐弟知道竹大夫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而提出荒唐离谱的要求。 “厉害的大夫?”竹大夫依然气定神闲,指着自己的脸,“你们是在说我吗?你们怎么知道我厉害的?难道……” 他垂下眼帘,尽力去看那只漆黑干枯的手。 众人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年轻男子心头微微一颤,感觉那只不会有任何知觉的手现在火辣辣的疼。 其实这个大夫说的没有错,在练成这门功夫之后,黑色的痕迹在蔓延,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他曾有耳闻,某位师叔祖也练成了功夫,但没出三年,整个人变成了一具焦枯的尸体。 他认为那师叔祖是个废物,所以才会遭到邪功的吞噬,他不同,他是门派里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觉得自己一定能够抑制,可以黑色的痕迹还是扩散开了。 他费尽心思,也没能找到抑制的办法。 人们在此时回过神来。 “所以说,竹大夫说的都是对的?” “那个男人最终会死掉?” 竹大夫点头,“是啊,如果没有我的医治,你不出一年会变成一具焦枯的尸体,仿佛被烈火焚烧过一样,死状极其残忍,连家人都不可能认出你来了。” 此话一出,姐弟俩对视一眼,眼底浮现出惶恐了。 竹大夫抓准时机,继续说道:“当然啦,如果你坚持要寻死,我也不会拦着你的。” 年轻男子恨得咬牙切齿,可又不敢随随便便的处置了这个可能掌握自己生死的男人。 “想治病的话,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可以带你们姐弟平平安安的离开这里。”竹大夫瞟了一眼薛瑾仪,提出一个极具诱惑的交易。 年轻男子的脸色有些松动,问道:“先带我们离开,再问问题!” “哎呀,这个问题你们私下里告诉我有什么用呢?”竹大夫向濮阳瑄拱拱手,说道:“我是楚王殿下的属下,自然要适时为楚王着想了。” 年轻男子与姐姐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问道:“你想问什么。” “火球是你们扔出去的,对吗?”竹大夫问道:“你这只手拿起点燃了猛火油的石球也不会有任何痛楚,任何感觉,所以可以轻轻松松地丢出去,对吧?” 年轻男子皱眉,“这是两个问题了。你说的是只问一个。” “诶,我有说过吗?”竹大夫装傻。 “……”年轻男人道:“是,是我扔出火球,想杀掉楚王与楚王妃!” “是谁派你们来的?” 年轻男子没有回答了,周围灼灼的目光让他非常不舒服,甚至那只焦黑的手上,痛感越来越清晰了,好像黑色的痕迹又往手臂上扩散了一些。 他打了个冷颤,门派里的传言与大夫的话都印证了练成这门武功会变成焦尸,他不想那么快就死。 “先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医治这只手。” 竹大夫做了个砍手的手势,“自然是这样,彻底根除病灶。” “你!”失去一只手,跟废物有什么区别?年轻男子又有一种被戏耍了的感觉,手上的力道便不由地加重了,差点勒得竹大夫不能开口说话。 “你要掐死我啊……” “掐死拉倒。”年轻男子冷笑,“反正我也知道应该怎么医治了。” “不是不是。”竹大夫摆手,“砍了手之手,还要我特制的药,外用内服,才能保全下性命呢!你要是杀了我,谁告诉你药方啊?不如你先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到底是谁派你们来刺杀楚王?”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众人纷纷支棱起耳朵,恨不得剖开年轻男子的脑袋,好看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姐弟两个又对视一眼,在做弟弟的要开口之前,姐姐叫道:“我们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只是收钱做交易而已,不需要在意那么多。” “哦?”竹大夫又问道:“所以,你对指使你们的人,一无所知?” “是的。”年轻女子神色肯定。 竹大夫对薛瑾仪与濮阳瑄点头道:“能说的,这俩人已经都说了。那么,我们也应该信守诺言,对吧?” 濮阳瑄向抓着年轻女子的护卫们点头。 重新得到自由的年轻女子,飞扑到弟弟的身份,躲在了竹大夫的身后,以免被人抓住破绽,在身上捅出好几个窟窿。 “快放我们走!”年轻男子喝道。 竹大夫向薛瑾仪他们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护卫们在濮阳瑄的指挥下,纷纷让开一条道来,容他们三人离开大厅,再出了娄家庄的大门。 一从大门出来,姐弟俩瞬时如逃离了牢笼的鸟儿,奔向自由。 “就……这么放走他们了吗?” 望着姐弟俩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树林间,有人显得痛心疾首。 刺杀楚王的凶手已经抓到了,应该将他们绳之以法啊! 特别是那个年轻男人,如此邪恶恶心的功夫,不赶紧抓起来,岂不是会祸害到无辜的百姓? “唉,其实也不必在意一个大夫的生死,重要的是抓住那两个歹人啊!” “就是啊,反正竹大夫跟着他们离开,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薛瑾仪道:“诸位稍安勿躁,竹大夫自有办法脱险,且……”她笑眯眯的扫视着众人,“将那两个恶徒绳之以法。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查一查这些人当中,有无与他们一伙的!” 她抬手一指,指向与姐弟同行的百姓们。 马忠已经问了一圈下来,正在旁边待命,而这些百姓一听楚王妃话,吓得纷纷下跪求饶。 “我们和那对姐弟不熟,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这种人啊?” “请楚王与楚王妃明鉴啊!” “你们不能冤枉了好人!” 薛瑾仪平静的望着吵吵嚷嚷的人们,又看看面色各异的随行官吏们。 到底还有多少恶人,藏在这其中呢? 第386章 看医的是谁 马忠道:“楚王,王妃,下官已经单独询问过他们每一个人了,证词基本与那位大娘一致。” “一致?”薛瑾仪好笑的问道:“像不像事先商量好的?” “像。”马忠点头,“各人的记忆力不同,且关注的点也不同,回想起事情来总归多少会有些出入。” “所以说啊……”薛瑾仪望着众人,“刺杀楚王,破坏议和大事,危及大周江山,这样的举动会不会是前朝余孽才干的出来的呢?” 马忠继续附和道:“是,楚王妃,只有前朝余孽才会如此丧心病狂。” 此话一出,那些百姓们已经被吓呆了。 被认作前朝余孽,轻则自己身首异处,重则全家命丧皇权啊! 有人出声道:“楚王妃,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儿戏,需要细细查问啊!” “是呢。”薛瑾仪顺着他的话,“马侍郎安排几个人手,再仔细的查问吧,从姓甚名谁,祖籍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事无巨细,一定要问个清清楚楚。” 马忠抱拳领命,“是,王妃!” 他离开安排人手,将这些百姓分批带到其它厢房去审问。 大厅里的人互相看看,谁也没有说话,生怕被当成前朝余孽。 薛瑾仪向濮阳瑄点了下头,后者开口道:“发生诸多事端,我们必须暂且留在娄家庄中,各位务必守好本分,切莫在这时候大意,让有心人转了空子。” 众人齐声应道:“是,楚王!” 濮阳瑄对薛瑾仪点点头,两人从大厅出来,来到隔壁空着的一间厢房,青兰送上来茶水与糕点。 “阿瑄,你看那些百姓之中,可有异样?”薛瑾仪问道。 濮阳瑄掰开一块绿豆糕,送到薛瑾仪的面前,“我观察过他们的身形、脚步,都不是习武之人。庆州这边修建濮阳氏的墓园,确实需要不少人手,而且给的工钱不低,吸引周边的人来挣挣钱。” “那就好。”薛瑾仪就着他的手,一口咬住绿豆糕,笑眯眯的咽下肚子里,“应该还有人混在队伍之中,但是他们更加机智警惕一些,不会像先前那几个人一般,轻易暴露出什么。” “所以,我们需要更加谨慎。” “是啊,那些人如今能在高位,手握重权,岂是泛泛之辈?到底是能拿出真本事来的。” 濮阳瑄握住她的手,微笑道:“这是更高的挑战了。” “我才不怕呢。”薛瑾仪胸有成竹,“他们尽管来,我还怕他们不来,我们找不到出手的机会呢。” 濮阳瑄笑意更深,“瞧瞧我们阿瑾自信骄傲的小模样,真可爱。” 薛瑾仪对他吐了吐舌头。 不一会儿,马忠等几个官员回来了,都是刘侍中安排的可以信任的人。 马忠拱手道:“下官已经安排好人审问了,不会对百姓们严刑拷问,只是对外面做做样子。” “好。”濮阳瑄点头,“跟着竹大夫出去的护卫,可有传回什么消息?” 马忠道:“暂时没有。” 薛瑾仪轻叹一声,“我对竹大夫有信心,只是没有消息传回来,还是会让人担心的。” 濮阳瑄道:“那对姐弟虽然知道混在普通百姓中,且伪装成重伤,遮掩掉那只练了邪功的手,可这些也不过是小伎俩,加上那黑手着实唬人罢了。真论起来,他们还不是被竹大夫耍得团团转。” 薛瑾仪听了,不由地微微一笑。 她道:“我啊,真是杞人忧天了。”好像确实会担忧越来越多的事情了。 濮阳瑄揉了揉她的手,“你也是关心大家。” 薛瑾仪淡淡笑了笑。 濮阳瑄注视着她的脸庞,递去坚定与安心的目光,然后又问马忠,“目前庄子里,还有什么其它状况?” 那些人的目标在他与阿瑾,他们俩看起来是躲起来了,让马忠他们去做事,那些人自然会忧虑他们在做什么,如果有了窥探之心…… 马忠道:“目前各人要么在做自己的事,要么在休息,并无异常。” “好,继续盯着。” “是。”马忠问道:“楚王殿下,不知您打算几时启程?” “先等竹大夫回来,如果时候尚早,就尽快出发。”濮阳瑄琢磨了一下,“如果走的快一些,赶得及去县城里过夜。若是时候不早了,便在娄家庄里再住一晚,先同娄庄主打一声招呼吧。” 薛瑾仪道:“娄庄主被吓得不轻,一定要好好安慰,说明今日发生的状况与娄家庄无关。” “是!” “另外,幸好有备用的马车,所以无需再劳神劳力的去准备新马车。”濮阳瑄又道:“终于被烧毁的衣物等,路上再添置便是,不能耽误了行程。” 马忠微笑道:“楚王说的是。” 马忠等人离开后,薛瑾仪叫青兰找来干净的衣衫,给濮阳瑄换上。 “幸好有这个。”她轻抚着濮阳瑄身上的银色夹衫,“才没有令你受伤。” “还是阿瑾想的周到。”濮阳瑄握住妻子的手,笑道:“是你提醒我弄来这种可以抵抗刀剑与火的夹衫。” 薛瑾仪笑着歪头看他,“那……有没有什么对聪明的妻子的奖励呀?” “当然有。”濮阳瑄搂紧她的腰身,在她的唇上印下亲吻。 到了晌午,还没开饭,竹大夫回来了,身后跟着的护卫赶着一辆牛车,车上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姐弟俩。 众人听见动静,纷纷跑出来看,惊讶于竹大夫一个斯文人居然这么轻而易举的制服了俩高手? “多谢老乡。”竹大夫给了牛车主人一些铜板,然后示意护卫像丢麻袋似的,将姐弟俩拖下车。 薛瑾仪与濮阳瑄闻讯,也来到院子里。 “竹大夫,你没事吧。”薛瑾仪打量着竹大夫浑身,衣袍除了有一些尘土外,看起来没有什么外伤。 竹大夫笑道:“我没事,好的很呢。”他踢了踢脚边的两个人,他们毫无知觉,像是死了一般,“我将这对姐弟带回来了,听凭楚王与王妃处置。” 有人好奇问道:“你一个大夫,是怎么把他们弄成这样的?” 竹大夫道:“自然是让他们喝下了会昏睡的药汤。” “啊?”众人不信。 “这对姐弟也不是傻子啊,难道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吗?” “对啊对啊,他们怎么就会乖乖的喝下你的药汤呢?” 竹大夫摊手,“因为我一开始,确实让这个男的的手出现了转机,他们知道自己能活下去,不用担心有朝一日变成焦尸,可不得对我感激涕零吗?”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夸赞竹大夫的机智。 许是夸赞声太吵,地上的年轻男子扭动几下身躯,缓缓的醒过来,刺眼的阳光让他愣了愣神,随后发现周围的人后,目光定格在竹大夫的身上,大骂道:“还说你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居然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竹大夫一脸无辜的耸耸肩膀,“可也要看我医的是谁呀?” 年轻男子气得七窍生烟,奋力地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开绳索,可是拇指粗的绳索是特制的,他越是挣扎,身上越是疼的厉害。 “剩下的事交由我们来做,竹大夫快去休息吃饭吧。”濮阳瑄示意马忠将姐弟好生看管起来,然后对众人说道:“各位也是吃饭,午饭后可以启程了。” “是,楚王殿下。”众人齐声应道。 随着姐弟被捉拿归案,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他们会被如何处置自然是由楚王安排,无需他们费心的,不过现在再回想猛火油砸来,引起大火的场景,仍然感到一阵后怕。 “还好楚王殿下身手敏捷,救下了楚王妃,不然……” “是啊,当时我们都看呆了,没想到楚王殿下反应这么快。” “诶,楚王殿下又不会武功,怎么会有这样的身手呀?” 第387章 楚王身手了得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 那时候情况危急,濮阳瑄可以说是做出了本能的反应,所以暴露出什么来也是无可奈何。 随着那句话,人们起了好奇之心。 亲眼所见楚王扑下楚王妃的人们,仔仔细细的再会向前后,然后再想想不曾听闻过楚王会武功,琢磨出其中有些奇怪了。 竹大夫不太客气的推开前面挡路的人,没好气的说道:“这也要猜测的吗?” “我们好奇啊?” “呵呵,你们都是住在京城的人,难道没有听闻过楚王与王妃有多么的恩爱吗?我到京城没几天,都知道呢。” 众人连忙开口承认,表示自己知道。 “那不就成了?”竹大夫翻白眼,“那么恩爱的人,遇到危险,肯定会爆发出平时不曾有过的力量和信念啊?比如说,我身后有大老虎追着,可面前是断崖怎么办?求胜心切,一定会让我大爆发,越过断崖,跳到一丈之外的对岸啊?” “竹大夫,你被老虎追过?” “嗯。”竹大夫面不改色的点头,“当着楚王、王妃与诸位的面,我怎么能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呢?” 他信誓旦旦,面无虚心之色,让众人也不好置疑什么。 不过想想看他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的样子。 “我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呢。” 有人开口印证竹大夫的说话,让众人不约而同的望过去。 薛瑾仪听见这声音,微蹙起眉头。 这家伙又来凑什么热闹? 沈轻墨微笑着看向众人,显得斯文和善,“我在北方做生意之时,在大草原上遭遇过狼群攻击,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拼出的力气,居然一把刀,将那些狼都给杀了,事后半天才回过神来,发现刀都被我砍得有了好些个缺口。” 他摊开自己的双手给众人看,虽然上面有一些茧子,但还算白白净净,不像个练家子。 “我只会三脚猫的功夫,哪能打得过群狼啊?”他对竹大夫点点头,“所以,应该是正如竹大夫说的,因为当时身处绝境,所以爆发出了常人不会有的能力吧?可是回到平常时候,这份力又使不出来了。” 众人听了,觉得挺有道理。 “这么一想的话,上次我走在路上,差点被小楼上掉下来的花盆给砸中,但是我当时就脚下生风,忽然就闪过去了呢。” “对啊,我也有听闻过竹大夫他们这类的事呢。” “所以,没什么好稀奇的。” “楚王夫妇是当真恩爱啊,着实令人羡慕。” 小小的危机被化解了,虽然沈轻墨不大讨喜,但薛瑾仪还是带着感激的眼神向他点头致意。 沈轻墨爽朗一笑,“楚王妃不必在意,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接着,他意味深长的瞟一眼濮阳瑄,“楚王舍身救人,令人佩服。” 濮阳瑄面无表情的说道:“因为阿瑾是我的妻子。” “是呢是呢。”沈轻墨拱拱手,回到他的同伴之中。 “好了,大家就不要在这里干站着了,快吃饭吧。”马忠高声说道:“竹大夫已经回来了,所以吃过午饭之后,稍微休整一阵子,我们就要启程了。” 众人一听,连忙去吃饭。 薛瑾仪轻声道:“这次蒙混过去,可是不知道会不会让一些人起疑。” 濮阳瑄不大在意,“早晚会知道的,这刺客不可能只有这一波。” “但是你隐瞒习武之事,传到父亲的耳朵里……”薛瑾仪担忧,天知道皇上对阿瑄到底会有什么心思。 濮阳瑄柔声安慰道:“濮阳氏的子孙,不会武功也是一件丢人的事。只要此行顺利,父亲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父亲的心思谁猜得准啊……” “你啊?” 薛瑾仪瞪一眼濮阳瑄,感觉这么危险严肃的事情,他好像不太放在心上? 濮阳瑄拱拱手,“麻烦我的楚王妃了?” 薛瑾仪想了想,拉住他的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就吃饭吧。”濮阳瑄牵住她的手,走进饭厅。 吃过饭,马忠吩咐人将被看押的百姓们全部放了——虽然是装模作样的,可也仔细的查问过了,这些人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然后车队重新整装出发,虽然备用的马车略小了一些,不过薛瑾仪精心布置一下,坐着还算舒服,只是可惜了一些放在原先马车上的书籍被一起烧毁了,好在她将看过的都记在了脑子里。 濮阳瑄与马忠一起检查过马车的情况,以及被安顿在一辆拉货牛车上的姐弟俩后,准备出发了,娄庄主一家老小在门口相送。 虽然楚王夫妇人不错,随行的人也没有为难过他们,可是想到发生的事情,他们还是觉得把人早早的送走为妙。 “草民全家祝楚王殿下一路顺风!” “多谢。”薛瑾仪温和的笑道,向这一家老小挥挥手,实现从娄家大少爷和二少爷的脸上掠过。 虽然有些可疑,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举动了,加上本就耽误了半日,所以也无需再为这等小人物耗费时间与精力。 濮阳瑄点点头,钻进车厢里。 马忠高声喝道:“出发!” 看着车队缓缓前行,娄庄主抚着胸口,长长的松了口气。 昨夜风雨不歇,今日倒是个好天气,他抬头望向灿烂的日头,觉得浑身都暖和舒服。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惊得娄庄主心头一跳,循声望去。 只见数匹骏马疾驰而来,骑兵携带的旗帜随风猎猎,映在他的眼中,呼吸一滞。 见过无数次丰王殿下的他很清楚,那是丰王手下的兵马。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是庆州终于不封城了,这议和的人马终于可以进入庆州城了? 这样,也和他们娄家没关系了吧? 娄庄主拍了拍胸口。 骑兵很快到了近前,马忠早在看见他们的时候,就示意车马停下。 薛瑾仪撩开窗帘子,看到前方的情形,“不会是丰王的人吧?” 濮阳瑄看了一眼,“应该是的。” “他们这时候来……” 正想着,骑兵在队首前停下,为首的人高声喝道:“丰王殿下请楚王入城!” 第388章 丰王殿下有请 “……”薛瑾仪看向濮阳瑄,“这时候请你入城?” 这样一来,今天就又得耽误在庆州了。 而且,还不知道昨天丰王殿下还将他们拒之门外,今日要离开时居然派人来邀请,难不成是给拜帖与礼单给感动的? 薛瑾仪深吸口气,还有一种可能…… 她目光坚定的与濮阳瑄对视一眼,不管是哪一种可能,他们都会去勇敢的面对。 濮阳瑄点点头,钻出车厢,开口道:“堂伯父相邀,我这个做侄儿的自然是要去拜见的。” 骑兵摆出请的手势,“那么楚王殿下,请吧?不过,丰王殿下只邀请了您与王妃,请议和的人马继续停留在此,免得到处奔波,浪费精力。” 娄庄主一听,两眼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这还是要折腾他至少半天一夜啊! 骑兵又道:“楚王,王妃快请吧,丰王殿下年事已高,不好让殿下等久了。” 濮阳瑄沉声道:“我需要与马侍郎交待几句,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骑兵面对楚王阴冷的脸色,没有半点惧怕的意思,“可是,丰王殿下在等您了,还是请您快快随小的们前去吧。” 薛瑾仪听着外面的对话,怎么感觉这会是一场鸿门宴呢? 濮阳瑄深深的看了一眼马忠,这时候只能相信马忠他们的办事能力了,也必须得将这份信任与重任交托给他们,如此是赢得人心的大好机会。 马忠面色严肃的拱手道:“请楚王殿下放心,下官一定会与同僚们照看好一切,等待楚王与王妃回来。” “嗯。”濮阳瑄对车夫点头示意。 车夫立刻驾车来到骑兵面前。 骑兵还算恭敬的再度摆出手势,“楚王与王妃请随小的们来。” 说完,他们调转马头,往庆州城的方向奔驰而去。 “他们一副不愿意多说话的样子,看来只能等到了庆州城外再看了。”濮阳瑄回到车厢里,开口道:“暗中保护我们的人都跟着呢。” “嗯。”薛瑾仪点点头,问道:“你对丰王有多少了解?” “远隔千里之外,没有见过面,所以对这位堂伯父的了解只是听姑祖母说一说罢了。”濮阳瑄道:“据姑祖母说,堂伯父自幼才能不凡,但与父亲相比,却差了一些,所以前朝之时,濮阳氏中的长辈们认为下一代的族长之位应该由父亲来担任,不过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父亲征战沙场,那么族长的重任才交托到了堂伯父的身上。” “这……”薛瑾仪又问:“堂伯父心中可有怨恨吗?” “是有过,不过当坐稳族长之位后,就没有再显露过了,还一直想尽办法,积攒钱粮兵马,支援父亲。”濮阳瑄道:“再之后,父亲建立大周,堂伯父与大多数族人选择继续留在庆州老家,避免不必要的家族内的纷争。父亲为了褒奖堂伯父前前后后的鼎力支持,封了他亲王的爵位,又赐予了庆州刺史的官职。” 薛瑾仪点点头,“如此看来,堂伯父还是以濮阳氏的利益当先的。” “确实如此,姑祖母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如今堂伯父年事已高,只怕力不从心,头脑混沌,让人有可乘之机。” 他指的是常砺,这个人包藏祸心,他们远在京城,谁知道会如何谄媚丰王,做出什么坏事。 那庄二郎的事就是一件。 而他们半道遭遇人为的断树拦路,加上庆州忽然封城,这些事到底是丰王的意思,还是常砺做的,他们现在也摸不准。 濮阳瑄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是呢。”薛瑾仪挽住濮阳瑄的胳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过那到底是庆州,是濮阳氏的老家,那些人应该不敢在城内有所动作,不然丰王脸上岂不是没有光彩?” “却也怕有人穷凶极恶,不择手段。”濮阳瑄握紧薛瑾仪的手,“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离开彼此。” “嗯,我会紧紧的黏着你,才不可能让你了离开我半步呢!”薛瑾仪灿烂的笑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庆州城门口。 濮阳瑄将窗帘子掀开一道小小的缝隙,与薛瑾仪窥视外面的情形。 今日,庆州城门大开,守城门的士兵左右有序排列,进出城的百姓们个个神情自然,有说有笑,仿佛根本没有经历过奸细混入城中,图谋不轨的事,与昨日的判若两个地方。 因为有骑兵带头领路,所以他们的马车没有受到任何检查,轻易的就穿过城门,直奔丰王府。 “暗中保护我们的人也能进来。”濮阳瑄往后面城门望了望,士兵们只是抽查过路百姓,不过一个个都检查过,“看样子,要么是奸细已经被全部抓获,要么昨日的事是假的。” 薛瑾仪无奈摇头,“但我们不能在丰王面前表现出对此事的任何不满。” “是。” 从城门到丰王府的一路,濮阳瑄仔细观察过街边的情形,以为是皇族故乡,所以这里也相当的繁华热闹,来往百姓络绎不绝,也有小贩挑着扁担,沿街叫卖货物,不过商户们也像京城的东西市一样,都聚集在指定的市集中,街边都是高高的坊墙,倒也不必担心有人躲藏在房舍中。 “你要换一身衣服吗?”濮阳瑄问道。 薛瑾仪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男装,这是从官吏身上借来新的,原本大小有一些不合身,但是她卷起袖子,腰间靠蹀躞带束着,稍微整理下,也显得干净利落。 “不用了,这样挺好的。”薛瑾仪伸手在濮阳瑄的衣襟上拍了拍,“只要干净整洁,就是不失礼数。” 濮阳瑄摸了摸她的脸颊,眼中满是宠溺之意。 骑兵们在丰王府门前停下,下马来恭声说道:“楚王殿下,丰王府到了。” 濮阳瑄道:“我先下去。” “好。” 薛瑾仪看着濮阳瑄率先踏上车辕,抬眼望向丰王府的大门。 相比于楚王府,同样是亲王,但丰王府的门面气派极了,连门口的石狮子都威风凛凛,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跳起来扑向图谋不轨的人,死死的咬住人的咽喉。 “欢迎楚王殿下,下官已经恭候多时了。” 一个男声响起,吸引了濮阳瑄的注意力,他垂眼望去,是一个模样像狐狸似的男人。 “你是……” 狐狸男人不好意思的拱拱手,“是下官疏忽了,下官是庆州长史常砺。” 第389章 常砺 常砺。 听见这两个字,薛瑾仪撩开了窗帘,偷看外面。 那个叫常砺的男人细长的眼睛像极了狐狸,嘴角微微扬起,虽然看着挺和善的,可是却有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仿佛有一条冰冷的毒蛇正缓缓的向他们袭来。 薛瑾仪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冷颤。 这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 常砺上前两步,不解的问道:“楚王妃在何处?” 濮阳瑄没有回答,看起来有点好奇的扫视一圈丰王府的大门,然后跳下马车,撩起帘子,“阿瑾,丰王府到了。” “阿瑄。” 常砺听见娇柔的女声,不知怎地居然有点意外,据说楚王妃被赐婚给楚王后,楚王的运气一直不错,而太子就倒霉了许多,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是楚王夫妇做的,但是明眼人都觉得里面是有点门门道道的,所以让他认为楚王妃是个雷厉风行的厉害人物。 然而这娇娇柔柔的声音,透着令人怜惜的感觉,让人觉得对方是个无害的小白兔。 呵呵。 常砺在心头冷笑,这是在扮猪吃虎呢。 等到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车辕上,他立刻同样恭敬的行礼,“下官常砺恭迎楚王妃。” 濮阳瑄还是没有理他,跳下车辕后,半转过身,手伸到薛瑾仪的面前。 薛瑾仪娇羞含笑,握住濮阳瑄的手,慢慢的走下脚凳。 常砺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耐心的笑着等他们在他的门面前并肩站定。 “丰王殿下正在等候两位,请随下官来吧。” “麻烦常长史带路了。” “不麻烦,都是下官分内之事。”常砺摆出请的收拾,“楚王,王妃,请。” 濮阳瑄点点头。 常砺在前面带路,一行三人从旁边的侧门进入丰王府大门。 走了几步之后,薛瑾仪感觉他们好像走进了一座古典的花园——应该是有专门的人精心设计过的,每走一步都是一景,在这秋日里,有长青的树木,有开放的正热烈的各色菊花和月月红,还有假山流水,一块草地上还养着几只乖巧可爱的梅花鹿,感觉有趣极了。 这样的美景,差点让人忘记这里是丰王府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旅游景点呢。 常砺微笑道:“怎么样,丰王府的景色是不是很漂亮?” 薛瑾仪道:“这样的布置,一定花费了不少心血吧?” 常砺道:“是丰王殿下亲自设计的呢。” “哦?”薛瑾仪露出惊讶,“堂伯父真是厉害。”如果不是为了谄媚丰王,而真的是丰王亲自设计的,那么这份能力在现代做园林设计师真的是绰绰有余了。 但是,这也说明了一件事。 这样的园林设计需要耗费非常大的精力和专注力,那么哪还有心去管庆州的政务? 常砺这是在提醒他们——丰王府和庆州的政务,都是他常砺说了算。 更可以说,她们的生死也掌握在他的手里。 这位常长史真是好霸道的心思。 薛瑾仪继续说道:“真想向堂伯父讨教讨教,好用在我们的自己的楚王府里呢。” “王妃真是好学。”常砺道:“下官想,丰王殿下一定也愿意教您的。” “唉,”薛瑾仪无奈的叹口气,这家伙怎么话里话外都在秀优越感呢?“可是楚王与我要赶去凉州议和,片刻都耽误不得,哪儿还有空闲时间去学习布置花园呢?” 她话里有话。常砺无声的冷笑,这小白兔一样的人也是会露出危险的模样。 常砺道:“那么可以等到楚王与王妃回程时,肯定也会经过庆州的吧,那时候再来丰王府做客吧?” 薛瑾仪露出苦笑,“待能够平安归来再说吧。” 常砺注视着薛瑾仪的神色,忙安慰道:“楚王妃莫要悲观,凭借楚王与楚王妃的聪明才智,加上诸多官吏的齐心协力,一定能克服难关,平安归来的。” “承蒙常长史的吉言了。”濮阳瑄冷冷开口。 常砺觉得楚王的语气有点令人不爽的意思,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干笑两声。 默默的走了会儿,薛瑾仪望着前方的道路,问道:“还有多久能见到丰王殿下?” 这院落越走越深,意味着如果遇到危险,他们想出来的话,就得多花一些时间。 常砺笑着问道:“王妃急着见到丰王殿下呀?” 薛瑾仪道:“因为从未见过这位堂伯父呢。” “哈哈。”常砺捋着胡须笑起来,“就在前面了,楚王,王妃莫急。因为丰王府占地宽广,又修建成这样,自然会需要走很长的路了。” 看着他说话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丰王府的主人呢。 “好,常长史快带路吧。”薛瑾仪道。 “请。” 走过这条小路,常砺示意院子门口的侍从。侍从推开门,恭恭敬敬的向他们三人欠身行李。 “丰王殿下就在这里。”他站在院子门边上,请薛瑾仪和濮阳瑄进入。 濮阳瑄站在院门口,养着里面。 院门后,是一溜排屋舍,庭院里的花草都已经枯黄了,但是有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透着些诡异。 他们没有动。 常砺等了等,略带讥讽的说道:“楚王,王妃,这里是丰王殿下的花房,请进吧。” 濮阳瑄道:“花香宜人,多闻闻,有些沉迷,不行吗?” “……”常砺的嘴角抽出两下,“行行行。” 薛瑾仪微笑道:“是啊,很多种花的花香融合在一起,却没有让人觉得刺鼻,而是非常的宜人,我是第一次闻到……” 她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有淡淡的草药味道,还有杏仁与蜂蜜……嗯,还有……一点点青草的香气……” 常砺有点无语,幼稚的想嘲讽楚王夫妇两句吧,结果轻而易举的被顶回来了。 忽然想到在京城里正面对付楚王夫妇的蔡氏,居然有点同情他们。 “啊哈哈,楚王,王妃快请吧,顺便还能看看花房呢,很有意思的呢。” 薛瑾仪望向濮阳瑄,后者眨了眨眼,示意她里面暂时没有问题。 两人这才一起跨过门槛,接着常砺跟着进来了,带着阴恻恻的笑意来到门前推开,“楚王,王妃快请进吧。” 第390章 丰王殿下 门开了,花香味更浓了一些,还有暖暖的气息扑来,让人呼吸稍微停滞了一下。 冷冷的秋日里,谁不喜欢这种温暖呢? “请。”常砺道。 濮阳瑄没急着踏进去,他注意到花丛后有个苍老的身影,正在忙碌着修剪花枝,“侄儿濮阳瑄携妻子拜见堂伯父。” 那道身影没有反应,似乎在为要不要剪去一朵花而苦恼着,而这对他来说,比晚辈的拜见更重要。 常砺想笑,“还是快请进吧。” 薛瑾仪和濮阳瑄这次才踏进屋门,很快感觉到了一阵阵热气包裹自己,忽然间就觉得有点儿热了。 薛瑾仪望向两旁,一排排的架子上,摆放着花盆,并不是这个季节能盛开的花朵,或者绿油油的枝叶,此时生机勃勃的展现在她们的眼前。 看来是用了热气,保持这个屋子里的温度,让植物们以为秋天并未来临,以前生机盎然的表现出自身的魅力非凡。 但是这热气要长时间的维持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耗费的人力财力不是小数目。 薛瑾仪抬眼看向终于下定决心,剪去那一朵不是太完美的花的丰王殿下。 他们没有开口,丰王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濮阳瑄看向常砺。 常砺轻笑一声,这小子还挺上道,知道说动丰王殿下的只有他。 他微微昂起头,过了片刻,才开口道:“丰王殿下,楚王与王妃到了。” 丰王还是没有抬眼,又修剪去几根弱枝后,放下剪刀,拍了拍手,又慢悠悠地摘下袖套,掸了掸衣襟之后,才不紧不慢的抬头看来。 薛瑾仪这下子终于看到了丰王殿下的庐山真面目了。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这个有些冷冰冰的长辈相貌还挺和蔼的,像个满足孙辈一切任性要求的慈祥老人。 可是,他看向他们的眼神里,并无一点儿对有血缘关系的晚辈的感情,仿佛在看陌生人。 尽管都是亲王,但濮阳瑄谦恭的向丰王再度行礼,“侄儿濮阳瑄携妻子拜见堂伯父。” 丰王起身,转身,来到旁边的位置坐下,喝了一口茶,终于开口了,“原来你就是濮阳瑄。” 他打量着濮阳瑄,目光中仍然没有半点亲情。 “没想到,居然会选你去议和,你可知道议和不能有半点差池,否则一来灭我大周威风,二来引起战乱,死伤无数。” 他的语气里透着轻蔑之意,就算他们从未见过面,但是不妨碍丰王看不起濮阳瑄。 “侄儿知道。”濮阳瑄一字一句的说道,没有半分担忧与心虚。 他这份回答的气势,让丰王捂嘴笑起来,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濮阳瑄面不改色,薛瑾仪也泰然以对。 于是乎,丰王就像在傻笑。 常砺感觉有些尴尬,干咳两声。 丰王不笑了。 花房里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而薛瑾仪和濮阳瑄这时候感觉到了热。 他们身穿的是深秋的衣衫,而花房里的温度近乎初夏,因此没多久已经觉得身上似乎出了一层薄汗,有蒸腾的热气从身体里冒出来。 常砺也是如此,但他面无表情的忍着,看来是习惯了。 而丰王穿着薄衣衫,看起来怡然自得。 他好像终于找到了化解尴尬的办法,笑呵呵的看着脸色被热气熏的发红的他们。 “那么,这位就是楚王妃,卫国公的长女。”他又盯住薛瑾仪,目光微妙的一变。 这女孩子貌若娇花,惹人怜爱,就算一身普通的男装,也难掩盖这份风华。 可惜啊,可惜这么漂亮,却眼瞎,不然嫁给濮阳瑄干嘛? 就算有濮阳晟的赐婚圣旨,依卫国公的能耐,推掉不是难事。 这就说明是这个女孩子眼瞎心瞎了。 所以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也敢去边疆,处置议和大事? “侄媳妇瑾仪拜见堂伯父。”薛瑾仪声音柔柔,抬眼看着丰王时,露出淡然的笑意。 怎么感觉这两个晚辈表面上恭恭敬敬的,可是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啊?丰王有点不高兴,沉声道:“我知道你们信心满满,可有的时候盲目的自信,会让人高估自己的实力,铸成大错。” 常砺咂着这话的味儿,感觉怎么那么奇怪呢? 濮阳瑄道:“侄儿与随行的官员们会相互警醒,通力协作。议和是大事,所以处处小心,不敢托大。” “不够,很不够。”丰王摆摆手,“我建议朝廷应该换一个人,濮阳家的子孙千千万万,有才能者不计其数,能够轻轻松松解决边疆困局,何须绕这么大个圈子呢?” 濮阳瑄又道:“刘侍中曾如此建议过父亲,但是被刘尚书令否决了。各种可能,当时都讨论过了,最终派出了侄儿。” 丰王冷哼一声,“太不像话了。” 没人接这句话。 这“太不像话”自然指的是皇上的这个决定。 谁敢接? 常砺这下子终于咂出真正的味儿了——丰王这是不想让濮阳瑄去凉州! 怎么回事,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丰王继续道:“党派之争,居然影响到此等大事!我身为濮阳氏的族长,绝不容许这等错误的发生!常砺,立刻修书一封,加急送往京城,让阿?那几个兄弟都准备好了!” “……”常砺无语,“丰王殿下……” “怎么?”丰王不悦的瞪他,“我的决定有什么问题吗?” 薛瑾仪和濮阳瑄也双双无语,丰王这唱的是哪一出?难道要把他们软禁在庆州,然后找机会干掉他们? 常砺忽然间想起什么,作揖道:“下官遵命!” 说完,走到一旁的书案边,大笔一挥,迅速地写下一封奏折,然后送给丰王过目。 丰王草草看过一眼,拿出印章。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决定暂且不说什么。 他们孤身于丰王府内,是“弱势”的一方,没必要现在争吵,引发冲突,没有后路可退。 丰王盖好了印章,示意常砺赶紧送出去。 常砺从濮阳瑄身边经过时,微微侧头瞥去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 濮阳瑄注意到了,平静的望过去,与常砺四目相对。 第391章 软禁 常砺浑身一震,觉得如芒在背,加快脚步出去了。 丰王扯了扯位子旁边的细绳,一连串清脆的铃铛声响起,眨眼间,几名身材壮硕的护卫出现在花房门口。 “带楚王与王妃去休息,他们是京城来的贵客,不可疏忽怠慢了。” “是!”护卫们齐声应道,然后闪到两旁,让出一条路来,“楚王,王妃,请。” “去吧。”丰王挥挥手,不想和他们讲话了。 濮阳瑄轻声问道:“昨日,堂伯父下令封城,意欲为何?” 丰王冷哼,“不想让你们去凉州出丑而已。” 濮阳瑄道:“难道为了您自己的想法,就要至随行的人于危险境地,让他们险些丧命吗?” “淋个雨就丧命,这种废物还是不要去凉州丢人现眼了,建议早点辞官回家种红薯吧。”丰王鄙夷道。 濮阳瑄看一下眼薛瑾仪,问道:“堂伯父不知道因为我们改道去了城外农庄,让歹人有了可乘之机,今早放猛火油,差点烧死了人吗?” 丰王皱眉,“有这事?” 他的表情不像说谎。 但是骑兵来的时机太凑巧了。 濮阳瑄道:“就是有这事,无数人见证,堂伯父可以去娄家庄问问。” 丰王撇撇嘴,不耐烦的挥手,“你们去休息吧,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了,不劳你们费神了。” “那多谢堂伯父好意了。”濮阳瑄想试探的,已经试探完了,所以头也不回的带着薛瑾仪离开。 也必须的离开了。 不然花房中的热气要将人蒸晕过去了,这头脑一发昏,说话就很难经过大脑了。 他们跟着护卫穿过几道小门,最后停在一条偏僻安静小路上的院子门口。 “楚王,王妃,这几日请你们安住在此,每日起居都会有人照应,所以无需二位担心。”护卫的语气毫无感情。 院门被推开了,露出一间有些凄凉破落的庭院,秋风扫过,卷起一地落叶。 濮阳瑄率先走进院子里,练武之人都相当敏感,能觉察到无声无息的危险,他站在院子里左右张望,没有感觉到除了他,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阿瑾,来吧。”他招招手。 薛瑾仪来到他身边看到院子地上虽有枯黄落叶,但在墙角也有一大丛五颜六色的菊花,再眺望远处,可见岚烟环绕中的山脉。 她笑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还行。” 濮阳瑄听了这话,握紧他的手,“很悠然自在的样子。” “是呢!”薛瑾仪蹦蹦跳跳地来到厢房门前,推开门。 还好,没有预想中的霉味,屋子里干干净净,家具被褥什么的一应俱全。 他们身后,院门被关上了,接着响起锁链碰撞的声音。 薛瑾仪摇摇头,“看来我们是被软禁了。” 濮阳瑄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在厢房各处转悠了一圈,检查过没有藏人或者机关后,回到薛瑾仪身边。 “你觉得堂伯父是个什么意思?”薛瑾仪问道。 濮阳瑄道:“堂伯父与常砺各怀心思,常砺在某些方面误解了堂伯父的意思。” 薛瑾仪点头附和,“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濮阳瑄道:“先看看今晚,是否有办法逃出丰王府,然后去娄家庄与队伍汇合,尽快离开庆州。等出了庆州地界,堂伯父也奈何不了我们什么。” “可是,如此一来,就暴露了会武功。” “没事。相比暴露这个,议和之行更为重要。” 薛瑾仪望着菊花丛,“虽是这样……说起来,就算有机会摆脱这个麻烦,可我们都不愿意放手啊?” 濮阳瑄道:“让人看不穿,可我们都明白这趟路对我们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是呢。”薛瑾仪靠近濮阳瑄的怀里,“我已经记下进来的路线了,逃跑时不会迷路的!” 濮阳瑄笑着抱紧他。 傍晚,丰王府的侍女送来比较丰盛的晚饭,验过毒后,薛瑾仪与濮阳瑄饱餐一顿,然后等待着万物俱静的时刻。 幸好他们都穿着深色的衣衫,可以在夜色中有很好的掩护。 濮阳瑄站在院子里,闭眼听着外面的动静。 快到子时,四下里一片寂静,因为是秋天了,所以都没有吱吱乱叫的虫子了。 “奇怪。”他等了片刻,回到屋里。 薛瑾仪急忙问道:“怎么样了?” 濮阳瑄摇头,“虽然四周寂静,每隔两刻才有巡逻的护卫经过,但是……”他眯起眼睛,“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能顺利的逃出去。” 薛瑾仪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我们能出去的话,那些跟随而来的暗卫也能进来才对,可他们都没有出现!” 濮阳瑄点头,“没错。这份松懈、破绽是故意的,有更多的危险藏在这个后面。” “那我们如何是好?”薛瑾仪摸着下巴,“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啊……” 濮阳瑄道:“今夜月色不佳,我先去探探路。” 薛瑾仪望着他的脸色,点头道:“好,万事小心。特别是常砺,心怀鬼胎,巴不得府邸里出现‘刺客’,就有借口杀了你。” 濮阳瑄捏了捏她的脸,“我两刻多一些会回来。” “嗯!”薛瑾仪点头,目送濮阳瑄走到菊花丛边,灵敏地越过墙头,悄无声息的离开院子。 夜风有些凉,她搓了搓胳膊,回到屋里,默默的计算着时间。 院子外,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时间稍微有点难熬,夜色也深了,但是薛瑾仪没有半天睡意,拿起一件侍女送来的披风,来到院子里。 菊花依然开的很好,她来到濮阳瑄离开的地方,随手摘了一顿红黄色的菊花,闻了闻。 有些菊花是可以用来做美食的,如果暂时离不开丰王府,就做点好吃的来安慰安慰自己吧? 当然了,如果能顺利的跑路是最好的。 “好像已经两刻多了?”薛瑾仪皱了皱眉头,望向墙头,屏气凝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刚刚有一队护卫巡逻过,按说阿瑄应该趁机回来。 不过也没有什么大动静,是说明阿瑄还在查探,还是……因为丰王府太大了,即使闹出动静,也传不到这座院子里? “阿瑄,你快回来吧。” 第392章 无处可逃 “阿瑾这么想我啊?” 低沉好听的男声在她们身后响起。 薛瑾仪面露喜色,猛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脸庞,不由地扑上去,抱住他的脖子。 “吓死我了。”她嘟囔道。 濮阳瑄抱住她的腰身,“我听见了薛大小姐的召唤,所以听话的出现在你面前。” 薛瑾仪“噗嗤”一笑,“讨厌。好啦,快告诉我,你出去探听到什么了。” “那些花花草草里,都藏着机关。”濮阳瑄正色道。 薛瑾仪皱眉,“美丽之下暗藏危机啊。什么样的机关,你没有碰触到吧?” 她赶紧撒开手,绕着濮阳瑄转了两圈,又将人拉进屋子里,然后举着烛台仔细看。 衣服没有破碎,身上没有血痕。 “好啦,我没事。”濮阳瑄握住她的手,拉到自己的面前,“有一丛不知名的花,白日里我们还见到过,开着红艳艳的大花,到了晚上会散发出迷人的香气,令人不由自主地去碰触,我差点着了道,但也发现了藏在花丛之中的机关,如果被花香迷住,去碰触了花朵,会从花丛中射出冷箭,那箭头上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眨眼间就能要了人命。” 薛瑾仪呼吸一滞,“幸好我的阿瑄厉害啊……” “那是。”濮阳瑄颇为骄傲,“还有,在假山石前的水池中,那水有毒,如果不慎沾到了,会腐蚀皮肤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有一只耗子不慎掉进了水池中,眨眼间就成了一团血肉。”濮阳瑄叹道,“应该是晚上才被撒了毒粉进去。另外,除了巡逻的护卫以外,还有藏在暗处的暗卫,部分机关应该是由他们手动发动。” “这么说的话,想从我们进来的那条路离开丰王府非常的困难?”薛瑾仪皱起眉头,早知道应该搞一份丰王府地形图的。 濮阳瑄道:“天无绝人之路,总归有办法的。这座宅子建起有一百多年了,至今扩建过数次,我想做为濮阳氏族长的宅邸,又经历过战火纷飞的年代,应该会修建有暗道,在情况紧急之时,供府中的主子们逃生所用。” “所以,我们可以试试找到这些暗道?” “没错。暗道的另一个出口不会太远,我想护卫们进不来丰王府,应该会查看四周宅子和偏僻的巷子等,找出暗道的出口。” 薛瑾仪心头一喜,“可能暗道口有伪装有机关,但是里面绝对不会有了,总比过五关斩六将似的从地面上跑出去要强的多,对吧?” “是啊。”濮阳瑄揉了揉薛瑾仪的脑袋,“所以呢,我们现在要好好休息,明日养足了精神,去找暗道的入口。” “你说的对!”薛瑾仪大笑。 第二天清晨,侍女照例送来早餐,一锅白粥加上几碟小菜和包子,看来丰王殿下不喜欢归不喜欢他们,但是在吃住上没有亏他们。 趁着丫鬟来送饭,薛瑾仪一脸单纯的问门口的护卫,“今天丰王殿下要见我们吗?我们可以见丰王殿下吗?” 护卫冷冰冰的送给她三个字,“不知道。” 薛瑾仪便不再问什么了,等锁链重新锁住院子门,她透过门缝张望片刻,护卫们如松柏一样笔直的守在院门口,门前好像也没什么会经过的样子,地上的落叶也没有人清扫。 濮阳瑄把她拖回屋子里吃早饭,“那些护卫长得很好看吗?” “没有你一个头发好看。”薛瑾仪说着,还特别流氓的对他挑了挑眉毛。 濮阳瑄摸了摸自己的发顶,“我也这么觉得的。” “啧啧。”薛瑾仪摇头,“臭美怪。” 濮阳瑄夹了小菜到她的碗里,“那么臭美怪给你夹菜,你吃不吃呢?” 薛瑾仪看看美味可口的小菜,没什么骨气但偏要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吃!” 濮阳瑄将筷子递给她,“快吃饭吧。” 薛瑾仪喝了一口稀粥,“我觉得外门的两个护卫还是挺有职业道德的。” “职业道德?” “嗯……”薛瑾仪眼珠子一转,“就是人品挺好的,没有往院子里偷瞟。所以……”她左右看看,“我昨晚睡觉前就觉得这个院子里说不定会有暗道。” “为何如此认为?”濮阳瑄笑着问道,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薛瑾仪道:“你看外面似乎破破烂烂的,但是屋子里却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你说是专门为我们打扫的吗?” “有可能。”濮阳瑄道:“堂伯父要软禁我们,所以在派出骑兵的时候,命人打扫了院子。” “不不不。”薛瑾仪摇头,“匆忙打扫的话,怎么会这么干净呢?我觉得这里干净的,像是保留下的一种习惯,近乎于传统了。” “此话怎讲?”濮阳瑄饶有兴趣。 薛瑾仪又指向外面的菊花丛,“你会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种这么多菊花吗?还记得我昨天念得那首诗?”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没错,菊花象征着君子高尚的品格,也象征着幸福、和平与自由。”薛瑾仪冲濮阳瑄眨眨眼。 濮阳瑄点头,“诗词之中,确实有借菊花来形容品格,来表达对自由之向往的。”说到这里,他眼中染上消息,“我们阿瑾真聪明。” 薛瑾仪道:“所以啊,菊花种在院子里,开得甚好,说明是有人打理过的,屋子里一尘不染,也说明是长年有人打扫的。再加上这处院落地处偏僻,毫不起眼,像不像遇到什么突发状况,出不去府邸,用来避难的……” 她眯起眼睛,往嘴巴里拨了好几口米粥和小菜。 濮阳瑄接话道:“这就表明,此处会有暗道。” 薛瑾仪打了个响指,“没错!所以护卫们不会随随便便往咱们院子里乱看,就给我们提供了绝佳的机会来搜查暗道了!” 一想到这些,她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丢下饭碗,挖地三尺找出暗道。 边疆因为战乱而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议和的队伍绝对不能停滞在庆州太久! “先吃完饭。”濮阳瑄淡定的按住她的肩膀。 第393章 暗道在哪里 薛瑾仪露出乖巧无比的表情,“好,我才不会饿肚子干活呢。” 说完,她捧起饭碗,狼吞虎咽。 濮阳瑄哭笑不得,也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早饭。 又去看了看护卫的动静后,薛瑾仪和濮阳瑄在院子里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两人先是在院子里一寸寸草皮的轻轻拨拉、按压,查看是否有不正常的凹陷,或者下面隐藏着石板门,从院落的这一头,慢吞吞的搜到了另一头菊花丛里,时间居然已经来到晌午了。 门外又响起锁链碰撞的声音,两人立刻装作在嬉戏打闹,侍女进来一瞧,脸颊登时微红。 “楚王,王妃,奴婢送来你们的午饭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喊道。 两人停止追逐打闹,回头往来。 “麻烦你了,放到屋里去吧。”薛瑾仪一副还没闹够的样子。 侍女依言,将食盒放进屋子里,收掉早饭的碗筷,从屋里出来就看到楚王与楚王妃在菊花丛边说悄悄话,也不知道楚王说了什么,楚王妃娇羞的掩住半张脸。 侍女纠结了一下,鼓起勇气,高声问道:“楚王,王妃,你们晚饭想吃些什么,可以尽管吩咐。” 薛瑾仪指向菊花丛,问道:“我瞧着这些菊花开得甚好,可以拿来给我做晚饭吗?” 侍女愣了愣,菊花做什么晚饭? “可以。”回答他们的是门口的护卫,“这里的一切,随楚王与王妃处置。” “那好,你给我带一条活鱼来,我要自己做饭吃。”薛瑾仪道,这间院子里还有一个小灶间,锅碗瓢盆都有,“另外,调料与柴火都给我准备齐全了。” 侍女应道:“是,王妃,奴婢稍后就送来。” “不,申时中再送过来,送早了不新鲜,味道不好。”薛瑾仪可不希望在他们搜查暗道的时候,院门忽然被打开了。 “是。”侍女没有任何异议。 “去吧。”薛瑾仪在关门前,又张望了一眼外面的小路。 地上的落叶依旧无人清扫,这在堂堂亲王府中是不正常的,不过在以前的楚王府倒是很寻常。 “虽然被软禁了,不过也得找点乐子不是?”她解释道:“好像除了红糖姜汤,都没做过什么好吃的,这回倒是有机会了。” 濮阳瑄道:“你做什么都好吃。” 这是实话。 薛瑾仪招招手,“那我们一边在菊花丛里看看,一边采一些白菊花吧。” “好。” 正如薛瑾仪说的,软禁归软禁,可也不能亏待了自己,让郁闷、愤怒等负面的情绪包围自己,而是要苦中作乐,人生才有趣味。 两人一边采白菊花,一边仔细的查看过菊花丛,也没有找到暗道的痕迹。 薛瑾仪冷不丁地想起以前看过的电视剧,说道:“会不会在灶台里?” 两人奔进灶间,掀开大铁锅,拨开灶里的木柴与碳灰,仔细看了又看,仍是没找到暗道。 不过既然都到灶间来了,两人便又在其他地方搜了搜,水缸、米缸里外,到橱柜里面和后面的墙壁,再到拉了拉悬挂在房梁上的一块腊肉。 暗道依旧没有出现在他们眼前。 薛瑾仪毫不气馁,“先吃饭吧,还有很多地方等吃饱了有力气了再继续寻找呢。” 濮阳瑄看着干劲满满的妻子,明媚的阳光洒满的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和宠溺。 另一边,侍女来到了温暖如春的花房,丰王正坐在一丛洁白的栀子花面前,深吸了一口栀子花散发出的幽香,脸部表情显得陶醉不已。 侍女蹑手蹑脚地来到他的身后,躬身说道:“奴婢将午饭送去给楚王与王妃了。” “他们在做什么?”丰王没睁开眼,轻声问道。 侍女将自己看见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丰王。 “玩闹?!”丰王霍然睁开眼睛,猛地转过上半身时,扬起的衣袖差点带翻了栀子花盆。 常砺连忙上前护住花盆,喝问侍女道:“你可看清楚了,他们到底是在玩闹,还是想越过墙头,逃出去?” 侍女吓了一跳,哆嗦着回答道:“奴婢绝对没有看错,是在嬉笑玩闹呢。” 丰王冷笑道:“昨日还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有能力处置议和之事,解开边疆的困扰,今日就把这些事跑到九霄云外,居然有闲心玩闹了?” 侍女低头不语。 常砺叹道:“毕竟都是孩子,况且楚王殿下从小就没人管着,性子野,现在手里好不容易有了点实权,可不得尾巴翘上天了?您这儿呢,又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自然就松懈了,什么重任啊,反正由您这个堂伯父给收拾不是?” “哼!”丰王鼻子里发出重重的哼声,结果哼完了他就后悔了。 他使劲的揉了揉生疼的鼻子,一脸无奈。 常砺道:“丰王殿下,您也别生气,回头让?公子他们妥善办好了议和大事,不就行了?终于楚王嘛,他爱怎么样就怎样,也危害不到大周与索国的邦交了。” “哼,濮阳氏出了这样的废物,真是丢人!”丰王想了想,吩咐道:“不是楚王妃想要自己动手做吃的吗,那以后你们就只管给他们送米面油,和生的菜肉,让他们自己做去。等到阿?他们得到圣旨,出发去凉州后,再把他俩给放了,爱去哪儿去哪儿。” “是。”常砺勾起唇角,望着丰王眼底的怒火。 丰王殿下摆明了这次要?公子他们立下汗马功劳,好在京城谋得重要的官职,狠狠地抽那位大周皇帝的脸,让皇帝知道自己的子孙是多么的无能。 不过呢,楚王到底是姓濮阳的,所以丰王殿下还是会因为他的不学无术而感到愤怒。 常砺想了想,又道:“对了,丰王殿下,还有一件事,丰王府周围似乎出现了一些不明人士,下官猜想应该是追随楚王而来的暗卫,是否要处置掉?” “不用。”丰王摇头,“血腥气影响了我闻花香,随他们去。” 常砺嘴角抽搐几下,不知道是谁下令在府邸里布置各种稀奇古怪的机关,这要是谁误触而死了,不也会让血腥气污染了花香吗? 他暗暗摇头,这位丰王殿下脾气有时候真的像小孩子,令人捉摸不透。 第394章 菊花鱼 申时中,侍女送来了新鲜的食材。 “丰王殿下吩咐了,往后只会送食材来,至于怎么吃,全凭楚王与楚王妃自己决定。” “哦。”薛瑾仪点点头。 侍女觑着楚王妃的表情,没有找到为难与不高兴的痕迹,似乎根本没把这样的境地放在心上,无奈的撇撇嘴,退出去了。 “如此一来啊,还不用担心他们在饭菜里下毒了。”薛瑾仪叉腰大笑,“果然,那侍女会将我们的情况告知给堂伯父呢。” 濮阳瑄拍手夸赞道:“阿瑾妙计。堂伯父十有八九以为我们抛去重任,不务正业,所以以为你们不懂做饭,想借此为难我们呢。” “可是啊,我还巴不得如此。”薛瑾仪撸起袖子,“既然暗道还是找不到,不如换点儿别的事情做,活动活动脑筋,说不定忽然间就有了灵感。” 濮阳瑄跟着她进了灶间,“我给你打下手。” “好!” 天黑前,美味的饭菜端上桌了。 鱼肉被切成了菊花的样子,再经过腌制、油炸、翻炒等工序,最后撒上晾晒过的菊花花瓣,一道好看又喷香美味的菊花鱼就做好了,又炒了一道蔬菜,加上一锅汤,他们的晚饭就大功告成了。 薛瑾仪夹了一筷子鱼肉递到濮阳瑄的嘴边,“这是我第一次做菊花鱼,不知道味道如何,楚王殿下帮我尝尝呗。” 濮阳瑄好不客气的吃掉鱼块,“给你试菜,绝对不会吃亏。” 他嚼着鱼肉,除了鱼肉本身的鲜嫩外,酸辣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菊花香气,形成了一道美味的菜肴。 他称赞道:“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薛瑾仪又喂了他一口。 濮阳瑄也夹了一筷子鱼肉,“阿瑾辛苦了,也多吃点。” 两人高高兴兴的吃掉美味佳肴,故意不洗碗筷,就对方在灶间里,等着侍女收走,然后继续寻找暗道。 “阿瑄,其实堂伯父的态度,我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薛瑾仪掀开柜子里的被褥时,开口道。 濮阳瑄道:“我觉得堂伯父有试探我们的意思,因为我们的一举一动,牵动了他的情绪。” “没错。”薛瑾仪回过头,两人相视一笑,“不知道这一回,堂伯父还会不会上钩呢?常砺会不会忍不住,露出一些马脚呢?” 她挺期待的。 翌日早晨,侍女来送食材的时候,看到竹篮子油乎乎的盘子,无奈的摇摇头。 也不知道楚王与王妃做了什么玩意,居然被吃得这么干净,还是因为太难吃了,而被埋在了土里,不想给人发现呢? 她提起篮子,又看到楚王与楚王妃在菊花丛边说笑话,两人捧腹放肆大笑,哪儿有半点皇家子孙的矜持? 她面无表情的说道:“楚王,王妃,今日的食材,奴婢已经送来了。因为是直接送食材,所以丰王殿下吩咐,就不能由你们决定送什么了。” “无妨,去吧。”薛瑾仪笑了笑,然后踮起脚尖凑到楚王的耳边,低声说了些话,惹得楚王又“哈哈”大笑,像疯了。 侍女暗暗无奈,这样子要是给丰王殿下知道了,又该非常生气了吧? 她从院子里出来后,又来到了花房所在的院子,这次丰王正在花房前舞剑锻炼。 “怎么样?”丰王主动问道。 侍女道:“奴婢也不知道昨晚楚王与王妃做了什么,只看到盘子里剩下菜卤子。不过看楚王与王妃又在嬉笑玩闹,应该也没饿着肚子,大约是自己做的东西,再怎样都是好吃的。” “哦?”丰王慢慢收剑,招了招手。 侍女将竹篮子送过去。 丰王瞟了一眼橙红色的卤汁,从盘子边上捡起两片菊花花瓣。 “菊花入菜?”他笑了,“还挺有心思。” 说完,他直接将花瓣丢进了自己的嘴巴里,嚼了嚼。 侍女震惊,“丰王殿下,您……”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丰王泰然自若的咽下了菊花。 “……”侍女如遭雷击。 丰王喜欢花花草草也不至于喜欢到这个地步吧? “嗯?”丰王皱起眉头,“这味道……” “丰王殿下,奴婢去拿水来给您漱漱口!”侍女及时反应过来,赶紧要去拿水,不然楚王与王妃做出来的东西会不会毒死丰王殿下啊?! “慢着。”丰王喝道。 侍女僵在原地没敢动。 在她瞪圆了的眼睛注视下,丰王伸出一根手指,沾了沾卤汁,然后指尖塞进了嘴巴里。 “……”侍女觉得她不应该拿水,还是应该把大夫请过来,给丰王殿下好好看。 丰王细品了卤汁的味道后,也瞪圆了眼睛,呆立着不动。 侍女犹豫了一会会,慢吞吞的抬起手,在丰王的面前晃了晃,“殿下,您怎么了?” 是太难吃了,让丰王殿下呆住了吗? 丰王眨眨眼睛,缓缓的回过神来,指着卤汁,喝问道:“他们这是做了什么菜?” “奴婢也不知道啊?”侍女看不懂丰王了,“奴婢去给您问问?” “快去!”丰王挥挥手,“问好了以后,给他们送去食材,务必要楚王与王妃再做一份给我,孝敬孝敬堂伯父,是他们晚辈应该做的吧?” “……”侍女愣了一下,感觉自己在做梦,浑浑噩噩的往小院子去。 薛瑾仪与濮阳瑄依然站在菊花丛边,这次他们又在采菊花,好好的花丛已经秃了一小块。 丰王殿下看见了,一定会后悔吧?侍女在心中默默的想着,等会儿还是和丰王说说吧,及时止损也是好的嘛。 薛瑾仪听见动静,抬头茫然的看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侍女回过神,从竹篮子里拿出盘子,“请问楚王妃,这盘子里装过什么菜?” 薛瑾仪与濮阳瑄的眼底同时闪过笑意,前者答道:“菊花鱼,是楚王与我一起做的。” 侍女道:“丰王殿下有令,命楚王与王妃再做一盘菊花鱼,殿下想吃。稍后,奴婢会送来食材的。” “好,我知道了。”薛瑾仪笑吟吟的应道。 丰王殿下先上钩了,常砺还远吗? 第395章 用食物征服人心 很快,食材就被送过来了。 “看样子,堂伯父很想在中午时就吃到这道菜啊?”薛瑾仪望着水缸里活泼的游来游去的鱼,摸着下巴。 “阿瑾想吊一吊堂伯父的胃口?”濮阳瑄哪里会不知道薛瑾仪的小心思。 “没错。”薛瑾仪打了个响指,“咱们的菊花才刚刚摘下来,不能立刻拿来做菜的,所以让堂伯父再等等吧。” “嗯。”濮阳瑄大步流星的来到院子门后,对外面喊道:“麻烦告诉丰王殿下一声,因为准备食材需要一些时间,为了保证菜肴的美味,没办法提前做好,所以只能晚饭的时候为堂伯父呈上菊花鱼了。” 护卫听了,赶紧去通知,还好侍女没走远。 侍女想吐血,“这么好的讨好丰王殿下的机会,他们居然……” 护卫无奈耸肩,“我只是传话的。” “算了,他们自己不把握机会,我们急有什么用?”侍女翻白眼,“更何况,?公子的事最要紧呢。” 她快步走向花房,不想丰王不在,便熟门熟路的往园子去,半路上遇见了常长史。 常砺拦住她,“楚王那边怎么样了?” 常长史是丰王的心腹,所以侍女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说了,只是略去一些对丰王殿下不太体面的地方,“丰王殿下尝过楚王与王妃做的菜,惊为天物,所以吩咐奴婢准备了食材给楚王他们送去,请他们赶紧做好了,让丰王殿下在午饭时能吃上。” 常砺皱眉,“丰王怎么可能吃到他们做的菜?” “这个嘛……”侍女想到恨不得舔人家盘子的丰王,打了个寒颤,“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楚王与王妃居然不愿意中午时做好,非得晚上才能做,吊丰王殿下的胃口!” 常砺的脸色黑了半分,“丰王殿下如此尊贵,怎么能吃别人做的食物呢?府邸里的厨子都是特别找来的,每日吃的都是精致,对身体有益的,怎么能这样乱来?楚王与王妃也是,晚辈居然敢这么对长辈,太不像话了。” 侍女真想附和一句“可不是”。 常砺有点烦躁,楚王与楚王妃被软禁在府邸里已经有两天了,他手底下的人已经带着丰王的奏折去京城了,那么楚王与王妃其实也没什么用处了,丰王对他们还算挺好的干什么? 现在楚王与王妃做的吃食居然勾起了丰王的馋虫,这万一是他们要用美食来诱惑丰王,以达成目的怎么办? 丰王确实不太管庆州的事了,可“刺史”的名头还顶在人家脑袋上呢,又是堂堂的亲王,做出个什么决定,他也无可奈何啊? 楚王终究是个碍眼的东西,如果除掉了,就能得到蔡氏的夸赞与信任,他也能早点坐上刺史的位置。 常砺搓了搓手。 绝对不能让丰王吃到楚王他们做的菜。 不过……常砺的狐狸眼里的闪过一丝狡黠,如果丰王殿下吃了他们做的东西,腹泻呕吐了呢? “你一定要和丰王说,楚王他们是为了做出最美味的食物,才不得不这么做的,请他见谅。”他挥挥手,吩咐道。 “诶?”侍女觉得有点怪怪,不过是常长史的吩咐,她只管去做就是了。 常砺嘿嘿一笑,望着侍女去园子的身影,低语道:“楚王殿下,这是您自己找事,与我可没有关系。” 侍女照着常砺的话,说给丰王听。 丰王虽有失望,但是为了一口吃的,也就忍了。 “行吧,行吧,”他摆弄着鹅卵石小路边的一棵松树,“晚上吃就晚上吃,可若是味道不好,我定严惩不贷!” 一天的搜索,依然没有结果,但薛瑾仪与濮阳瑄并未感到失望,因为丰王要吃他们做的菊花鱼,说明他们还有一条路可行。 快做好晚饭的时候,侍女来催了。 薛瑾仪道:“这天冷了,怕是饭菜送过去就凉了,也会影响口感的,到时候楚王与我不就要被堂伯父泽责怪了吗?所以啊,你去和丰王说一声,请他来这儿吃一顿晚饭。” “……”侍女快要晕过去了,中饭换晚饭这事由常长史想出好话,帮他们遮掩过去也就算了,现在都快到吃完饭的时候了,居然提出了更过分的要求? 他们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丰王府,忘了自己现在在府邸里是什么身份了? “那个……这有点不妥吧?”侍女婉言拒绝。 “一家人吃顿饭,有什么不妥的呀?”薛瑾仪单纯的眨巴眼睛,“难道你逢年过节回家去时,不会走亲戚的吗?” 这一样吗?!侍女想仰天长啸。 “快去吧,马上就要出锅了。”薛瑾仪挥挥手,“要是因为你耽误了,我可是会向堂伯父告状的哟,你影响到他没吃上美味佳肴了。” 什么美味佳肴,莫不是迷魂药吧……侍女腹诽一顿。 “哦对了,为了不必要的来回奔跑,累着你了,”薛瑾仪又加上一句,“你可以直接与丰王殿下说,如果不愿意来我们这里吃,请恕我们无法将饭菜送过去了。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让饭菜出了这个院子的大门。” “……”楚王与王妃这是在找死吧? “快去快去。”薛瑾仪催促道。 侍女深吸一口气,去找丰王。 薛瑾仪摇头晃脑,“常砺要失望了吧?” 跟屁虫似的跟在丰王殿下身边的常砺怎么会不知道,丰王要吃他们做的菜呢?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在饭菜里做手脚,让丰王吃出事来,就好治他们的罪了。 “临到吃饭的时候,来这一出,”濮阳瑄掀开锅盖,问道浓香的酸甜味,“常砺不单失望,也要气疯了。” “我就喜欢看到这些人气急败坏的样子。”薛瑾仪甜甜一笑。 常砺听到这个消息,果然气得快要无语了。 丰王也挺生气的,“这两个不孝东西,居然还要我亲自过去,濮阳晟怎么生了这么个混账玩意儿!” “谁叫楚王的母亲是前朝罪臣的女儿呢?”常砺阴阳怪气的说道,幸好丰王不愿意去,他就还有机会。 丰王叹口气,回想早间品到的滋味,摆摆手,“算了,还是去吧。” 第396章 阻挡不了的向往 “……” 常砺与侍女双双无语。 丰王抬脚要走,常砺及时反应过来,上前去拦,“丰王殿下,您可是做长辈的,怎么能受两个晚辈如此呼来喝去呢?!” 丰王道:“他俩认真准备了一顿饭,一家人坐下来高高兴兴的吃饭有什么不对?” 常砺微微一噎,劝道:“天凉了,夜里风大,您小心身体,还是叫楚王与王妃来这边陪您用饭吧?” “真是因为天凉了,美食送过来早就凉透,叫我怎么再品尝美味?”丰王不满的看向常砺,“我知道你是关心我,那我把话撂明白了——今天我必须吃到这道菜。” 常砺感到无奈,这个死老头的倔性子随着他的年纪在增长,一旦认定的事情,很难做出改变。 就像明明没有和楚王见过面,但固执的认为楚王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如果换做以前,常砺根本不会将楚王放在眼中,认为就算他想尽办法让丰王过去了,也不会得到任何好结果。 可是,在京城里的一连串事情,告诉他不能看轻了楚王夫妇—— 本来应该是中午就能吃到的美食,硬是拖延到了晚上,加深了丰王对那道菜的渴望,所以楚王夫妇可以拿捏住这一点,随意的“指使”起丰王了! 而他却在得意洋洋的打算趁着“空隙”,在饭菜中动手脚…… 常砺的脑子抽疼一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发现丰王已经往外面走了,常砺的眸色暗了三分。 楚王夫妇摆明是要借此来解开眼前的困局,接下来发生的事意味着会对他非常不利,那么他不介意现在就让丰王殿下出点小意外。 他故意放慢脚步,望向道路两旁。 丰王贵重的身份容易引来暗杀,且他自身也怕死的很,所以丰王府内遍布着机关、暗卫与几条暗道,这些东西让丰王可以得到最安心的保护,但现如今看来也能让他“自讨苦吃”。 虽然他在庆州多年,仍然不晓得暗卫与暗道的布置,但好歹把机关摸了个门儿清。 眼看着丰王就要经过一处水池,他借着昏暗的天色,在向前迈出一步的时候,脚掌并未落地,而是用脚尖挑起地上一块小石子。 石子飞出去,但不是落在水池中,而是不重不轻地打在假山上。 细微的声响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但是紧接着一颗拳头大的石块滚落下假山,“噗通”一声砸进了静的水面中。 瞬时,水花四溅,侍女惊叫一声,同时两道黑影从假山后飞出,扑向丰王。 常砺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带四周平静下来时,看清楚两名暗卫护在丰王身前。 他急忙跑上去,关切的问道:“丰王殿下,您没事吧?” 暗卫环视左右后,让到一旁,接着常砺看见痛苦的倒在地上的侍女,正是她反应及时,在池水就要溅到丰王身上之前,挡在他身前,承受了池水中剧烈的毒药。 丰王喝问道:“怎么回事?” “似乎是假山石坠落,掉在水池中。”暗卫答道。 丰王皱眉看向夜色中巍然不动的假山石,叹口气,“将她抬下去治疗。” “是。”暗卫背起侍女,悄无声息的离开。 丰王继续往楚王夫妇所在的院子走去。 半路上遇见机关出问题,差点要了性命,没有吓唬住丰王吗? 那是什么美味佳肴,居然让他如此着迷? 这让常砺甚至有点儿想去楚王那边看看了,最终坚定的意志战胜了一时疯狂的念头。 “丰王殿下,您小心一些!”他叫道,追上丰王的脚步,虚扶着他的胳膊,“晚上机关都启动了,您千万小心啊?” “呵,难道要因噎废食?”丰王斜瞥常砺,“常长史,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常砺被噎住了,为了那口吃的,丰王居然对他冷嘲热讽了?那岂不是更不能让丰王见到楚王? “丰王,下官只是关心您的安危呢。”常砺语气中透出一分委屈,“府邸里的机关一向太平,可是今晚为什么有了异动?这很不寻常啊,会不会是楚王的暗卫偷偷的混进来了?” “他们混进来,我们的暗卫会不知道?”丰王不悦的侧头看他,“你是在认为我手底下的人都是酒囊饭袋?” “不不不,下官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常砺连忙摆手否认,“下官只是想的比较多。” “这样不行啊,常长史。”丰王捋着胡须,沉吟片刻,“自从有了你要升迁的传闻后,你的心思越来越多了,这可不行啊常长史……身为一州长官,这样太容易误事了。” “……” “看来你升迁为刺史的事,得暂缓了,常长史还需好好学习。” 常砺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丰,丰王!” 丰王却趁着他发愣,加快脚步往前走。 常砺很快回过神,赶紧跟上去,“丰王,您是一直对下官照顾爱护有加,下官……说句有些不恭敬的话,下官在心中将您当做亲生父亲一般看待、敬重,所以才会格外看重您的安危啊!” “哦?”丰王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常砺,似乎被他的说辞给感动了。 常砺觉得有喜,心底有些小得意。 老年人嘛,总会被这点“亲情”给打动的。 丰王摇头叹气,“既然你把我当父亲看,那我更应该对你严加要求。” “……” “你要是丢人现眼了,我做父亲的脸上也无光彩啊?!”丰王语重心长的说道,完了,还重重地拍打几下常砺的肩膀。 常砺真的要吐血了! 他恨不得直接抽出藏在怀里的匕首,给丰王的后心窝来一刀,然后将罪责推卸给楚王的暗卫,可是隐藏在暗处的人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被人觉察到他的意图,只怕匕首还没完全抽出来,自己已经被弓箭射成了马蜂窝。 眼看着楚王所在的院子越来越近了,常砺干脆的向跟在后面的人打了个手势。 一名侍从上前,附耳在他嘴边。 常砺狠狠的说道:“去放一把火,烧了花房。” 第397章 痛心的滋味 侍从立刻去办事。 常砺冷笑。 就因为这点小破事,死老头居然认为他还不适合做刺史,那么他就让死老头尝一尝痛彻心扉的滋味——精心培育多年的花房毁于一旦,就没多余的精力阻止他爬上更高的位置了! 不多时,他们来到院子所在的小路上,丰王陡然放慢了脚步,面色淡淡。 常砺觑着他的脸色,腹诽道:死老头嘴馋了半天,这会儿装腔作势起来了? 他回头望望花房的方向,那些废物怎么还没放火? 眼看着侍从就要命令护卫打开小院门上的锁链,忽地,从远处传来惊呼声,众人不约而同的回首望去,只见不远处有火光照亮了小半个天空。 常砺心头一喜,忙惊愕的叫道:“丰王,那里好像是您的……” “花房吗?”丰王面不改色,仍由火光在自己的眼中随意的跳跃。 “是的吧?”常砺像是不确定的看向后面的侍从。 那些人纷纷点头。 “殿下,看方向和距离,真的是您的花房呀!” 常砺道:“这可不得了,赶紧的,都去救火!千万不能烧着了丰王殿下的宝贝!” 他一边说,一边觑着丰王的脸色。 丰王对这座府邸再熟悉不过了,想必很快也能发现走水的是花房,然而…… 他未能从丰王的脸上看到一丝痛心与慌张,相反的,他竟然找到了解脱与松快的痕迹。 “我老早就不想要那座花房了,”丰王摆摆手,“却又有点省不得,如今这样许是天意,就让它烧了吧。回头,我便有机会重新设计一座更好的花房。” “……”常砺觉得嘴巴里血腥气更重了。 死老头脑子有病吗?! 丰王看也不看火光一眼,背着手走向小院。 侍从命令护卫打开院门的那一刹那,常砺觉察到死老头加快了两步之后,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进院子里,高昂着下巴,摆出目中无人的架势。 “听说你们要请我吃顿饭?”丰王垂眼看了看在自己面前行礼的男女。 “是,堂伯父,饭菜就快做好了,您请坐。”濮阳瑄开口道,声音微冷,没有什么感情。 “哦。”丰王的态度也冷,在面前两人闪开到一边后,大摇大摆的向厢房走去。 常砺阴阳怪气的叫道:“封王殿下,您看,这院子里的菊花开的多好啊?” 丰王回头看了一眼,跟随进来的侍从们早已用灯笼照亮了大半个院子,让他好清楚一些的看到角落里的菊花丛。 可以看得出菊花的数量减少了。 “是入菜用了吗?”丰王想起早上吃的菊花瓣,那种令人向往的滋味又涌上心头了。 “正是,堂伯父。”薛瑾仪微笑道:“侍女说菊花尽管我们处置,所以才敢动用了堂伯父您的花草呢。” “要是能做出美味佳肴,那也算是物尽其用,反正扔在这里也是任其凋零。”丰王摆摆手,继续往厢房走去,“可还要做的不好吃,浪费了这么好的花花草草么……” 他的言语中透出杀气。 薛瑾仪与濮阳瑄全然不为所动。 丰王不屑,“这都什么时辰了,快把饭菜端上来,难道要饿死我吗?!” “为了在大冷天让堂伯父吃一口热乎美味的饭菜,所以请堂伯父稍作片刻,楚王与侄媳妇立刻将饭菜端上来。”薛瑾仪柔声一笑,还瞥了一眼常砺,“常长史,你也来啦?” 他们预料到常砺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拦丰王前来,甚至都在想如果这次没有引来丰王,接下来要如何做才好,却有一点没想到—— 没想到丰王来的这么快,原来常砺如此没用,或是没有他们原本想象中的那么了解丰王。 远处火光闪烁,必然是常砺动了什么手脚,想叫丰王没心思来吃晚饭,可是丰王还是不顾一切的踏进了小院子里来。 两人的关系没有那么的亲密无间,坚如磐石,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意外收获吧? 丰王走进厢房中,看到桌上摆着三道凉菜。 一道嫩黄鲜丽的凉拌菊花,一道红艳艳的糖拌六月柿,还有一碗雪的凉拌豆腐,上面点缀一些小葱花,看起来格外清新。 三道菜三个颜色,组合在一起叫人十分有食欲。 虽然没什么香气,但是丰王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堂伯父请坐。”薛瑾仪为丰王倒了一杯茶,然后和濮阳瑄去灶间。 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也不必担心常砺在这个时候动手脚。 丰王喝了一口水,茶叶是王府里的,茶水味道则是淡淡的,没什么新奇之处。 常砺从茶水的颜色辨出茶味应该很淡,拿起茶壶晃了晃,讥笑道:“王府将楚王、王妃当做贵客看待,吃的喝的比?公子他们用还好呢,结果……居然这么小家子气的不舍得用茶叶?不会是想等离开时,顺走一些吧?” 丰王没说话,喝掉半杯茶。 味道淡是淡了点,甚至没在唇齿间留下多少茶味,可是趁着夜色一路走过来,身上多少有些寒意,这杯热茶下肚,身体里还挺暖和舒服的。 所以他没接常砺的话,想了想,示意他放下茶壶。 常砺心头一喜,难道丰王要留他一起吃饭? 虽然对楚王夫妇做的饭菜嗤之以鼻,但是嘛,只要留在这里就有机会给楚王他们找不痛快,让他们讨好不了丰王,白忙活一场! 他喜滋滋的就要往旁边的凳子上坐,一边盘算着坏心思。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丰王道:“你妻儿不都在家里等着你,要多多照看自己的家庭。” “……”常砺想了想,这么多年以来,丰王何曾说过这种话? 丰王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夜风寒冷,再迟一些,身体会吃不住的,快回去吧。” “丰王,下官在您身边伺候是应该的。”常砺谄媚道。 丰王不悦的乜斜他一眼,“你是庆州长史,不是王府的下人。如果你自己愿意当的话,可以卸下长史的官职,来王府做个家丁吧。” “……”常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下官是……”好像怎么解释都不行,他干脆拱拱手,“下官这就回去了,请丰王殿下慢用。” 说完,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第398章 如此美味 常砺从院子里出来,愤恨的回瞪一眼。 这都什么事儿? 他望向花房那边,火光已经消失了,看来侍从担心火势太大会控制不住,所以只敢偷偷放了一把小火,扑灭的也快一些。 “废物。”常砺纵然有再多的不甘心,可是丰王已经下了“逐客令”,他能怎么办? 庆州这边阻拦不掉楚王,后面其实还有的是机会。而且丰王有心想让?公子在这件事上出头,应该不会让楚王他们轻易得手吧? 他还是需要得对丰王有点信心才对,不能因此影响到他未来的升迁。 如果坐上刺史的位置,蔡氏将会更加的看重他,等将来太子登基,他便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薛瑾仪和濮阳瑄端来饭菜时,常砺已经跑得没有踪影了。 人还未到近前,丰王先闻到了一股饭菜的清香,很快终于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一道菜摆上了桌。 “堂伯父,这是翡翠冬瓜,肉末菊花茄子,还有薏米菊花鸽子汤,”薛瑾仪热情的为丰王介绍道:“最后一道,是菊花鱼。” 实际的香味比预想中的更香浓勾人,丰王差点忍不住要抓起筷子就吃了,但是在小辈面前需要摆谱的思维,让他克制住了。 “哦,还行吧。”他淡淡的开口。 薛瑾仪将碗筷摆在丰王的面前,“堂伯父,请尝尝看吧。” 丰王冷哼一声,拿起筷子,矜持的先夹了一筷子凉拌菊花,是用黄色的小菊花与切丝的蔬菜一起拌成的,清爽可口,有着菊花的幽香,尝不到一点菊花会有的苦涩味道。 他眼睛一亮,猛然间想到了那壶茶水为什么味道会那么淡——为了冲刷掉嘴巴里多余的味道,不让任何东西影响到菜肴本身的滋味与香气啊! 还是挺用心的嘛……丰王在心中如此想到,但是表面上没有流露出一丝半点的赞许,又去尝了六月柿与豆腐,都清甜可口,这样不浓重又酸甜开胃的凉菜,让人食欲大开啊! 他捋着胡须,端着架子细细的品味了一番凉菜的味道。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倒映着对方的笑脸。 他们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自然看出丰王对他们做的菜肴感到满意了。 他们一点儿也不急着催丰王去尝一尝热菜,他们有自信,再说了万一催了,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踩在这位老人家的雷点上,忽然就炸了,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天? 丰王细品一番后,终于将筷子伸向了菊花鱼。 他的喉咙颤动了一下,那金灿灿的菊花形状的鱼,怎么看都看吃。 丰王终究是忍不住了,夹下一大块的鱼肉,飞快地塞进嘴巴里。 鱼肉外层酥酥的,咬开一口有酸甜香浓的汁水渗入唇齿间,而里面的鱼肉依然鲜嫩美味。 “嗯?”丰王眯起眼睛,慢慢地咀嚼着。 菊花鱼这东西,他又不是没吃过,可是如此美味的还是头一次吃到。 在这道菜面前,王府里的厨子都是废物啊! 丰王睁开眼,又飞快地夹了一口鱼肉吃,面无表情的问道:“这道菜是谁做的?” 濮阳瑄看一眼薛瑾仪,答道:“是侄儿与阿瑾一起做的。” “你们一起?”丰王有点不高兴,“你们分别做了什么?” 濮阳瑄道:“侄儿洗鱼、切菜,炸鱼。阿瑾负责调制酱汁、烧制。” 他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撒谎的痕迹,丰王的视线转向薛瑾仪,问道:“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除了那鸽子汤,都是我做的。”薛瑾仪含笑点头,“不过切菜都要靠阿瑄,他的刀工比我好一些。” “刀工比你好?”丰王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要说厨子的好坏,刀工是必不可少的一项评判标准,因为菜被切成什么样,薄厚粗细都有讲究,最终会影响到菜品的口感。 可是濮阳瑄是个会做饭的样子吗?但凡他有一点点能耐,早就讨得濮阳晟一点点的欢心了吧?也不至于混得这么烂,成年了还未获得亲王的封号,直到太子要纳妃了,为了图吉利,才有了“楚王”的名号,以及开始考虑婚配。 那么,这刀工是从哪儿来的呢? 丰王又看向桌上的几道菜,尝过了翡翠冬瓜和茄子,又喝了一勺子汤,都是绝佳的美味。 而被切得粗细均匀的菜,可以看出刀工着实了得。 看着丰王流露出的疑惑之色,薛瑾仪淡淡开口道:“是啊,也许是天赋异禀,现在终于有展示的机会了吧。” 以前没有展示的机会?现在有了,还有多少天赋没有展示出来呢?还是这个小丫头危言耸听,吓唬人?丰王肚子里的疑惑反而更多了。 薛瑾仪不打算继续解释什么。 不管如何,在丰王的心里,他的儿孙们比濮阳瑄更加重要,更想建功立业。 丰王见她不说话了,冷笑两声,继续吃菜。 还是菜好吃,管他们到底在耍什么滑头呢。 “堂伯父,您别光吃菜呀?”薛瑾仪适时的端出酒壶,“这是您府里的菊花酒,侄媳妇觉得配这半个菊花宴十分合适,会让菜肴的味道更佳别致美味。” “是吗?”丰王刚才有点管不住手,尽量没表现得狼吞虎咽,但还是吃掉了不少菜,正感觉缺少点什么呢,见美酒端上桌,立刻一饮而尽。 薛瑾仪柔声劝道:“堂伯父,您慢点喝。” 丰王瞥一眼她,“啊呜”一口吃下一大块菊花鱼。 唉,怎么感觉楚王妃比他的那些儿媳妇、孙媳妇懂事体贴多了呢? “我看啊!”他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又喝下一口小酒,“你们干脆就别回京城了,就待在我的丰王府吧,有吃有喝有好日子过,回京城受那些气做什么呢?” 薛瑾仪没有露出半点拒绝的意思,笑道:“看来堂伯父很喜欢我们做的菜呢。” “何止 第399章 留在这里吧! 这样的发展,对薛瑾仪与濮阳瑄来说并非坏事。 因为意味着丰王对他们终于有一点点认同了。 濮阳瑄道:“多谢堂伯父厚爱,但侄儿还有父亲交托的重任未完成。” “你还是想着去凉州议和?”丰王不满,一口喝掉杯中菊花酒,“你说说看,你这点刀工能在议和之事上派上什么用场?” 濮阳瑄垂眸不语,他眼下要做的只是明确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至于丰王怎么想、怎么说那就是丰王自己的事了。 丰王道:“我知道你想出人头地。”他瞧着如玉石一般晶莹温润的冬瓜片,夹了两块吃完,才继续开口,“喏,你不是说自己刀工好吗?” 他又夹起一块冬瓜,切成薄片的冬瓜迎着蜡烛,可以比较清晰的看见跳跃的烛光。 “这个刀光嘛,在庆州开一间酒楼,迟早成为庆州最受欢迎的大厨,受无数人的追捧,不也是一样的吗?”丰王像看傻瓜似的看看薛瑾仪与濮阳瑄,“你们认为自己是王公贵族,所以脑子容易转不过弯来,觉得应该手握大权,不可一世,可是换一种活法也不是不可以。” 既然丰王已经给他们指出一条“明路”,濮阳瑄自然顺着应承道:“堂伯父指点的是,令侄儿醍醐灌顶,深有感悟。” “是吧?”丰王得意的摇头晃悠,又吃几筷子菜肉与美酒,“认命,换个活法,对大家都好。你们在庆州的一切事宜,我会叫人安排的,就……”他眯起眼睛,充满了期待,“在这里好好做饭做菜,让我先试试菜,如果能通过我的认可,保准儿给你们盘下市集最好的地方,给你们开酒楼,当家做主,大把赚钱。” “是,堂伯父。”薛瑾仪和濮阳瑄双双乖巧的应道。 丰王对自己的安排以及两人的识趣感到非常满意,也不担心他们是蒙骗自己,反正被关在机关重重的丰王府里,他们插翅难飞,还能翻天不成? 等阿?他们得到濮阳晟的许可,带着队伍去凉州,生米煮成熟饭,濮阳瑄也做不成什么了。 丰王心情不错,多喝了几口小酒,当桌上的菜被扫去一大半时,已经醉意朦胧了。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后,上前扶住丰王的胳膊,温声劝道:“堂伯父,喝多了伤身体,我给您煮一碗醒酒汤,您吃点米饭,然后散散步就休息休息,好吗?” “不行,我还没吃喝够呢!”丰王挥舞着手推开薛瑾仪,含糊不清的叫道:“你们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拿好吃好喝的讨好我,以为就能达成目的吗,做梦!” 薛瑾仪便不劝了。 丰王又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酒,终于有些撑不住了,可是他意犹未尽,伸出去的筷子夹了好几下肉末茄子,可是明明那茄子就近在眼前,可是也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死活夹不住。 他有点恼了,直接端起盘子,将剩下的茄子一扫而空,而后看向已经只剩下菊花鱼卤汁的盘子,“明天,我还要吃到这道菜!” “好呢,堂伯父。”薛瑾仪应道,“不知道堂伯父还喜欢什么花花草草,侄媳妇看看还有没有可以入菜的。” “我喜欢的花草啊……”丰王的声音越来越含糊了,“我什么都喜欢……” “这样啊,可是院子里只有菊花呢。”薛瑾仪郁闷的问道:“您可以不锁上院子门吗,在护卫的陪同下,让我们去花园里看看,说不定可以想到一些新的菜式。” “……”丰王咂了咂嘴,薛瑾仪和濮阳瑄都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薛瑾仪无奈道:“看来堂伯父是真的醉了呢。”她甚至有点担心是不是喝得太醉了,如此一来就不容易套话了。 濮阳瑄吩咐旁边的侍从,“丰王醉了,你去打一盆热水来,给丰王擦擦脸和手,让他好舒服一些。” “那楚王殿下您……”侍从有些担心,所以赖在原地没动。 濮阳瑄冷声道:“你这语气是怎么回事?” “啊?!”侍从被吓得一抖,急忙否认自己怀疑楚王会对丰王做些不利的事,“小的没有怎么回事啊,小的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小的现在就去打热水……” 说完,他慌忙的跑出去。 濮阳瑄向薛瑾仪点点头,来到门边望风。 薛瑾仪凑近到丰王身边,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 脸颊通红,眼帘半垂,就算是醉醺醺的了,可仍是无法抵挡美食对自己的诱惑,抓起凉拌菊花的盘子,扒拉几口,全部吃完,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然后靠在椅背上,摸着肚子。 薛瑾仪叹道:“堂伯父,侄媳妇觉得待在这小院子里好闷的呀。” 丰王摆摆手,嘟囔道:“去京城人再过几天就回来了,那时候你们就不必拘在小院子里,快了快了,再忍忍。” 薛瑾仪凑到他嘴边,屏气凝神的仔细倾听,才面前辨出他的话语。 看来是真的醉了。 她抿了抿嘴唇,慢悠悠的问道:“堂伯父啊,听说丰王府的暗道布置的特别厉害。” “可不是。”丰王得意的冷哼,“老子亲自布置的,能不厉害吗?” “堂伯父不单会设计庭院、种花草,还会布置暗道啊?”薛瑾仪轻轻地鼓掌,怕太大声会惊醒了丰王,“您真的是太厉害了,我们留在庆州,也能和您学到不少本事吧?” 丰王拍着胸口,“只要你们诚心愿意学习,我会教给你们的。” “那么,侄媳妇先谢过堂伯父了。”薛瑾仪十分恭顺的道谢。 丰王通红的脸颊上流露出得意。 薛瑾仪看时机差不多了,缓声问道:“堂伯父,这座不起眼的小院子里,也有暗道入口,对吧?” “嗯。”丰王点点头。 薛瑾仪心头大喜,紧接着问道:“在哪儿啊?藏得好隐秘哦。” 丰王慢吞吞的抬起一条胳膊,指尖晃晃悠悠的指向了几处,“在,在……” “在”了没有,没有在出个所以然来。 薛瑾仪耐着性子,轻声问道:“在哪里呀,堂伯父?” “就在……” 第400章 还有机会 “这么慢?” 先响起的却是濮阳瑄的声音。 他指责着侍从办事不力,“丰王殿下上了年纪,需要格外注意,水这么凉,是想他生病吗?” 侍从有点不满的嘟囔道:“这不算凉吧,刚烧开的水里浇了两勺子冷水,再烫一些,小的还怕烫着丰王殿下了呢。” 濮阳瑄道:“行吧,你觉得不冷就送进去伺候丰王。” “……”侍从怕了,也不知道从哪儿的心虚感,让他不敢迈过门槛。他只能歪头忘了一眼屋里,看见楚王妃正在收拾桌上的碗碟,不像和丰王说话的样子,赶紧回灶间去。 大不了等下让楚王亲自伺候丰王擦脸,要是被烫着了,看丰王不骂死他! 濮阳瑄回头望去。 薛瑾仪微微摇头,在丰王身边弯下腰,又问道:“堂伯父,您还没有指点清楚我们呢。暗道在哪儿呀,让我们见识见识,可好?” “暗道啊……”丰王颤颤巍巍的再度抬起手,但手紧握成拳头,并没有摊开,指向哪里,“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薛瑾仪哭笑不得,不过呢,她可不会就这么放弃,用软趴趴的语气继续问道:“是啊是啊,堂伯父最厉害啦,也让我们见识一下嘛,求您了。” 她的语气柔软娇俏,酥软人心。 丰王“嘿嘿”傻笑,“想知道啊……可是我还没有吃够喝够呢……” 他咂咂嘴,回味着刚才的那些美味佳肴,虽然肚子已经饱了,可是如果这些美味再摆在自己面前,一定能眨眼间一扫而空。 薛瑾仪道:“侄媳妇明日再做给您吃,好不好?” “不好。”丰王摇头,他现在就想吃到啊…… 薛瑾仪笑道:“可是堂伯父您今天已经吃过一顿了呀,侄媳妇跟您讨教个问题,您都不愿意回答呢,叫侄媳妇好生伤心啊……这一伤心就不能专注的做菜了,不能专注的做菜,菜的色香味就不对了呀,不能让堂伯父您尝到最美味的食物了。” “……”丰王皱起眉头,“好像……有点道理。” “是吧是吧?”薛瑾仪诱导道:“只要您告诉侄媳妇,暗道在哪里,侄媳妇一定会再菊花鱼给您吃,您想吃多少都有。” “菊花鱼……”丰王光听见这三个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薛瑾仪用坚定不移的语气应道:“是啊,吃不完的菊花鱼,超级好吃的菊花鱼。” 丰王终于伸出手指,“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问了,那么我就告诉你……” 薛瑾仪眼睛亮起。 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濮阳瑄的声音再度响起。 她第一次不想听见濮阳瑄说话。 “太烫了。”濮阳瑄不悦。 侍从要爆炸了,差点说出“要不您去打水”。 “不烫啊楚王殿下。”他把手伸进水里,撩几下,“小的觉得再适合不过了,要是凉一些,对丰王殿下身体不好。” 瞧出他眼中怀疑的神色,濮阳瑄终于让开道,“行吧,你去吧。” 这一次,不管有多心虚,侍从还是坚定的踏进了屋子里,将热水盆端到了丰王的身——楚王有点点奇怪,不管怎么说也要先看看丰王有无大碍。 他拧了一条热巾子,然后凑过去,仔细看丰王的脸色。 他已经醉了,脑袋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眼睛已经快闭上了,红通通的脸颊像极了廊下的红灯笼,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但是他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侍从又看看正在收拾碗筷的楚王妃,“王妃,东西由小的来收拾就是了。” “我也是顺手罢了。”薛瑾仪微笑道:“你照顾好丰王殿下吧。” 楚王妃非要收拾,他有什么好拦着的呢?再说了,丰王才是他的主子呢!侍从没再劝说什么,抖开巾子,仔仔细细的给丰王擦脸,免得他一会儿回去路上着凉。 擦完了脸和手,丰王感觉身体里暖洋洋的,舒服的呻吟几声。 侍从道:“楚王,王妃,时候不早了,小的必须带丰王殿下回去休息了,否则关孺人要担心的。” 纵有再多不愿意,薛瑾仪也只能含笑道:“去吧,照顾好丰王,等丰王殿下明早醒了,问问他想吃些什么,楚王与我再做给他吃。” “好。”侍从简单的应一声后,叫进来几个人,一起把丰王扶出去。 薛瑾仪望着丰王的背影,无奈的无声叹口气,看来只能等明天的机会了。 只是拖得越久,凉州的事就越紧急,常砺也会有更多下手的机会。 “哎呀——”丰王忽然长叹一口气,睁开了醉意朦胧的眼睛,傻乎乎的“嘿嘿”一笑,然后指向某一处,“你们要知道的在那里……好了,今天的饭菜这份人情,我还清了,明天要吃些新花样,不然饶不了你们。” 薛瑾仪用欢快的语调应和道:“是,堂伯父,明天也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挥挥手,欢送丰王一行人离开小院子,直到锁链声再度响起,立刻跳起来,奔向丰王刚刚手指的地方。 那是饭桌后面靠墙的书架,她与濮阳瑄搜查过,没有放过书架后的墙面,书架下的地板,也检查过书架上每一样的物件,看看是不是可以触发什么机关,但无功而返。 “会有什么被我们疏漏掉的地方吗?”薛瑾仪摸着下巴,问道。 濮阳瑄道:“既然指了这里,我们再检查一遍吧。” “好。” 薛瑾仪与濮阳瑄分别从左右两端开始,一点点的再检查一遍。 一遍下来,没有收获,两人再检查一遍。 “找到什么了吗?”第二遍结束,薛瑾仪问道。 濮阳瑄摇头,“没有。” 薛瑾仪一巴掌锤在书架上,“难道是堂伯父醉酒,所以指错了地方?”她捏了捏眉心,“是我让他喝的太多了。” 濮阳瑄握住她的手腕,“没关系,明天还有机会。” “可是我不想给常砺机会了。”薛瑾仪打量着书架,又狠狠地用另一只手抽了一巴掌,“算了,这种事,急不得。” 濮阳瑄忙把她两只手紧紧地按在自己的怀中,“不嫌手疼的吗?” 薛瑾仪笑道:“还好吧。” 濮阳瑄给她揉了揉,“忙活了一日,先休息休息,养足了精神,明日再好好对付堂伯父。” “哎呀,我们阿瑄讲话真好听呢!”薛瑾仪窝进濮阳瑄的怀中,蹭了蹭,“讲话这么好听,我当然要听你的咯。” 两人往灶间走去,打算取些热水洗洗睡了。 当跨出门槛时,薛瑾仪不知怎地回头看了一眼书架,然后转回头又看了看前面的路,“阿瑄,你说堂伯父醉酒了会不会认错了方向?” 第401章 暗道在这里? 濮阳瑄的脚步一滞,“你的意思是……” 薛瑾仪指着门前的小路,有点兴奋的问道:“这里,会不会隐藏着什么呢?” 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从院子门口到厢房的台阶前,铺的笔直整齐,小路两旁是草地与花丛,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他们也仔细搜查过庭院了。 可是…… “这条寻常的小路,只要进来的人就会踩过这里。”濮阳瑄缓缓说道:“毫不起眼。” “是啊是啊。”薛瑾仪往前走去,跳下台阶,踩在青石板上,“因为太寻常了,而且人人都会从上面走过,所以最容易被忽略。” 他们也忽略掉了。 薛瑾仪与濮阳瑄的眼中重新燃起光亮,拿来一盏灯笼,开始检查青石板。 两尺不到见方的青石板上有一些青苔和踩踏过的痕迹,薛瑾仪顾不上衣服,直接趴在草地上看青石板下的泥土,然后试了试,以她的力气很难抬动。 濮阳瑄伸手,轻而易举的抬起青石板,薛瑾仪将灯笼举到上面,看到泥沙地上几只硕胖的蜈蚣因为受惊而扭动着身躯。 她拾起旁边的木棍子,扫开蜈蚣和浮土,下面是坚硬一些的泥地,她有用木棍子往下面捅了捅,可以感受到是泥地。 “不是这里。”她摇摇头。 濮阳瑄轻轻地放下青石板,检查过四周,让它看起来像没有被动过。 接着,他们去检查第二块,情况依然如此。 接着是第三块,第四块……没用多长时间,他们来到了离院门最近的一块青石板前,只要再往前迈出两步,就会撞到院门上,而一墙之隔有护卫看守。 两人没有说话,彼此递去一个意思相同的眼神。 薛瑾仪抬手,稍微挡住有些火光,免得护卫透过门缝觉察到什么,然后咽下一口唾沫,有些紧张的紧盯住青石板。 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如果确实是丰王醉酒指错了地方,那么就只能再耽误一天,明天再找机会下手了。 濮阳瑄目光坚定的向她点点头,然后抓住青石板的两角,一点一点的抬起来,他明显的感觉到这块外表与其它无异的青石板沉重了不少,若非他是习武之人,只怕根本无法撼动半分。 他咬紧牙关,再使出一份力,终于将青石板,挪开大半,而他的手掌上已经被挤压出了紫红的痕迹,他轻轻地拂了拂手,假装为了掸去手掌上的泥沙,好不让薛瑾仪瞧见。 薛瑾仪凑过去仔细看,青石板下依然是泥沙与受惊逃窜的小虫子,她用木棍子扫去一层泥沙,然后泥地里面戳了戳,眼睛一亮。 这次没有仿佛可以无穷无尽的沉下去的感觉,木棍的一头撞在了一样十分坚硬的东西上面! “有东西!”她对濮阳瑄无声的说道。 濮阳瑄从她的手中拿过木棍,悄无声息的挖开泥土,露出了下面那个坚硬东西的一角,但是在昏暗的灯火下,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可能只是一块石头。 木棍太磨蹭了,他放下木棍,干脆直接用手,薛瑾仪也要帮忙,他挡开,摇摇头,示意她拿好灯笼。 濮阳瑄飞快地挖开和青石板同等大小的泥坑,终于露出下面的“庐山真面目”。 还真的是一块石头。 濮阳瑄轻抚过那块棱角分明的灰色石块,紧接着又往旁边挖了挖。 忽地,他的手停住了,猛然抬头看向院子门。 “怎么了?”薛瑾仪有些紧张的问道。 濮阳瑄低声道:“有人来了。快,放回去!” 两人手脚并用,将泥土扫回石块上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声音已经到了院子门口,有明亮些的火光透过缝隙照进来。 “楚王与王妃住在这里,是吗?” 外面响起一道严厉的女声。 护卫答道:“关孺人,是的。” “还不打开院门,我要问问楚王与王妃,明知道丰王殿下年纪不小了,居然还让他在晚上吃这么多,还喝了酒,是什么用心?!” 薛瑾仪皱眉,她考虑过封王殿下的年纪,所以每一盘子菜肴都做的小而精致,确保丰王就算再喝点酒,也不会超过正常的饭量。 而且,丰王走的时候脸色不错,怎么忽然间就像他们有心要害死丰王似的? 不过,更重要的是……薛瑾仪低头看着还没有恢复成原样的青石板,如果给他们撞见了,她与阿瑄就要功亏一篑了! 她咬了咬牙,向濮阳瑄递去一个眼神,然后飞扑过去,搂住他的脖颈。 濮阳瑄默契的搂住她的腰身,两脚旋转几圈,后背撞在了院门板上。 外面摆弄锁链的声音顿时停下了。 “楚王殿下,您好坏哦……”薛瑾仪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娇滴滴的说道,似有醉酒后的风情。 濮阳瑄轻笑一声,低哑的开口道:“你不是最喜欢这样了吗……” 接着,薛瑾仪撩起濮阳瑄的衣袍,狠狠地一扯,“嘶啦”一声,布料被撕扯成了两半。 从外面听,像极了情欲正浓烈的人胡乱的撕扯衣服,顿时寂静无声。 院门外的几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些尴尬。 护卫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暧昧的声响还在继续,尴尬的氛围中掺入一丝旖旎。 关孺人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伤风败俗,不要脸。” “这……”护卫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跟着关孺人来的人低声劝道:“丰王殿下其实也不打紧,您啊,就是太紧张殿下的身体了,现在重要的是照顾好殿下嘛。楚王与楚王妃……”她故意加重了这几个字,好提醒关孺人注意一下他们的身份,不要以为丰王是他们的长辈,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 就算楚王夫妇没在干什么,都希望关孺人不要自讨没趣啊……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亲王与正妃,楚王与丰王虽然差着辈分,可是爵位上是平起平坐的,所以丰王殿下的妾室到人家面前算什么啊? 关孺人一怔,想到了身份上的差距,耳根有些发红,愤愤的转头离开。 第402章 逃之夭夭 门外的声音消失了。 薛瑾仪与濮阳瑄又调笑几句,然后哈哈傻笑着跑向屋中去,确保从外面听起来他们像是去了屋子里鬼混,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到了院门后的第一块青石板前。 濮阳瑄飞快地扫开浮土,下面的石块重新露出来了。 他细细的在石块边缘摸了摸,然后手指插进泥土中,摸索着什么。 薛瑾仪耐心的等待着。 濮阳瑄慢慢的摸索着,细软的泥沙擦过手指,时不时的会有尖利粗糙的小石子,他认真的摸过去,确保不会遗漏掉什么。 四下里寂静无声,薛瑾仪放慢了呼吸,静静的看着濮阳瑄的动作。 眼看着就要绕石块一圈了,濮阳瑄眉头一蹙,手掌猛然再往泥沙中扎进去三分。 细细的夜风中,有石头摩擦的细微声响。 濮阳瑄放慢了动作,渐渐地,薛瑾仪发现石块在移动,露出后面黝黑的洞穴! 她心头一跳,抬起灯笼去照,然而火光被遮去了大半,所以根本看不清楚那黝黑洞穴下面是什么,只闻到淡淡的霉味和泥土青草的气味扑面而来。 不多时,石块被濮阳瑄挪开了,洞口足够一个的成年男人跳下去,而那石块原来只是一块两只宽的石板,却伪装的像有一整块粗粝的巨石埋在泥土之下。 薛瑾仪和濮阳瑄对视一眼,有点点紧张。 “这就是暗道吗?”薛瑾仪轻声道。 濮阳瑄斟酌了一下,如果他独自一人前去探查暗道,将阿瑾留在院子里,万一有人去而复返,见到暗道被发现,只剩下楚王妃一人,堂伯父必然大怒,就给了常砺对他们下杀手的机会。 可是这条暗道的情形究竟如何,他们谁也不知道,以堂伯父在偌大的府邸里处处布置机关的趣味,说不定暗道中也会藏有机关,放着被人追寻到踪迹。 濮阳瑄深吸一口气,对薛瑾仪道:“走吧。” 他有心情保护好阿瑾。 薛瑾仪点头,“好!不过,我们是不是要先做点什么,防止他们轻而易举的打开院门,一眼就看见了被打开的暗道呢?” 他们进了暗道之后,将外表恢复成原样是不可能的了。 濮阳瑄抓起青石板的两侧,咬紧牙关,将青石板抬起来,艰难的往前迈出一步,感觉到小腿肚子在微微的颤抖着。 在撑不住之前,他将青石板抵在了门板上,如此一来,明天护卫推门是推不开的,情急之下可能会忘了直接越过墙头。 “如何?”濮阳瑄无声的问道。 薛瑾仪向他竖起大拇指。 濮阳瑄从她手里接过灯笼,低声道:“我先下去,你等等。” “好。”薛瑾仪道:“你小心。” “嗯。” 濮阳瑄攥紧灯笼,在洞口照了照,到底是供丰王及其家眷逃生用的,所以入口处有铁做的楼梯,以免木楼梯年久出现虫蛀腐烂的情况。 他小心翼翼伸出一脚,踩在楼梯上,没有听见任何异响,这才慢慢地走下去,来到了楼梯另一端的平地上,然后举高了灯笼,望向暗道深处。 幽长的暗道,火光只能照亮几步外的地方,两侧的石壁上有淡淡的水迹与青苔,他侧耳仔细倾听片刻,有细细的风声与水滴声,以及这暗道中明显比地面上要寒冷一些。 他又看了看地面,青苔到处都是,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濮阳瑄确定过暂时没有问题后,走上楼梯,对守候在洞口的薛瑾仪招招手。 薛瑾仪微笑着握住他的手,一墙之外是严加看管他们的护卫,还有对他们别有用心的丰王以及常砺,他们都以为将他俩严密的软禁在此处,却没料到他俩正悄无声息的逃离险境。 “有没有一种私奔的错觉。”薛瑾仪的脚稳稳当当的踩在暗道里时,哭笑不得的问道。 濮阳瑄回到台阶上,将石板挪回到原处,月光被挡住了,暗道里的光线来源之处只剩下濮阳瑄手里的一盏灯笼了。 “阿瑾,可能前面的道路不是你我所想的。”濮阳瑄语气从容平静的开口,“可能在我们退回来,恢复原样之前,就被堂伯父发现我们逃走了,后果恐怕难以预料。” “我不怕,阿瑄。”薛瑾仪挺直了胸膛,从濮阳瑄的手里拿过灯笼,手臂伸出去,照亮前往的路,“踟蹰不前,才会将人陷入绝境。” “你说的对。”濮阳瑄握住薛瑾仪的手,并肩往前走去。 暗道的路挺宽敞的,两人并肩而行绰绰有余。 “小心些,地上的青苔湿滑。”濮阳瑄提醒道。 “好。”薛瑾仪感觉到濮阳瑄轻轻地将自己往他的身边拉了拉,靠着他就可以不用太担心会滑到了,不由地勾起唇角,甜甜的笑。 走出几步后,薛瑾仪回头看了一眼。 已经辨认不清楚铁楼梯了。 他们必须勇往直前。 有阴冷的风从前方吹来,刮过脸颊有些微的疼痛,而空气中的潮湿发霉的气味也越来越浓重,显然是暗道建成至今没派上过用场所致,而寒意也越来越重了,透过厚厚的衣裳,侵扰着皮肤。 濮阳瑄干脆揽住薛瑾仪的肩膀,好让她暖和一些。 薛瑾仪乖巧的缩在他的怀里,没有乱动。 暗道曲曲折折,路上会有弯下的台阶,也会有从原处看像死路一般的垂直拐角,好在没有遇到机关。 直到两条路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黑黝黝的两条路仿佛一双魔鬼的眼睛幽幽的注视着他们,无声无息间似乎可以吞噬一切。 薛瑾仪眨眨眼睛,这在很多小说、电影中代表着一条路通往生,另一条则是通完死的! 濮阳瑄取出灯笼中的蜡烛,举到了其中一个洞口前。 烛火摇曳几下,让他们的身影都扭曲了几下。 接着,他又将蜡烛举到了另一个洞口,这次烛火摇曳挺厉害,烛光明灭几下,差点熄灭了。 濮阳瑄将拉住放回到灯笼里。 薛瑾仪问道:“所以,应该走风大的这个洞吗?” “不。”濮阳瑄摇头,指向旁边的洞口,“应该走这个。” 第403章 通往生还是死 “为什么?”薛瑾仪好奇的问道,“有风过来,不正是说明前方有出口吗?” 濮阳瑄笑道:“阿瑾这么聪明,想一想就明白了。” 他抓住薛瑾仪的手就往旁边的洞口走去。 刮在脸上的风小了一些,薛瑾仪瞬间想明白了。 “堂伯父那么会享受的人,怎么可能让逃生的路还要那么辛苦的吹冷风呢,对不对?!” “对。”濮阳瑄攥紧她的手,“所以那条风大的路不代表前方是出口,有风从出口吹进来,我想,很有可能再往前几步,风会吹灭烛火,再接着会一脚踏空……” “踏空后是什么?” “是陡峭的斜坡,滚下去。” “滚下去……”薛瑾仪低头看着模糊不清的路,“再往地底深处……” 她想起黑市里那个巨大的洞窟。 “恐怕是无底深渊,掉下去就绝无生还的可能?” “是。”濮阳瑄点头。 薛瑾仪灵机一动,扯下腰上的一块玉佩,“我们不如把这个丢在那条路上,让堂伯父的人以为我们掉下去了吧?” “也好。”濮阳瑄点头,“不管能不能骗到堂伯父,总要先试一试。” 估摸着现在夜色已深,更没有人会来小院子,那位关孺人也不会不识趣,所以两人折回去,来到通往“死路”的洞口前,为了以防万一,他们都没有深入进去,濮阳瑄拿过玉佩,轻轻地丢出去。 “叮铃”一声清脆的声响,四周又归于平静。 接着,两人回到“生路”,小心翼翼的继续前行,在寒冷渗入骨髓之时,一条石阶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台阶的尽头似乎有一扇小门。 “终于到了吗?!” 薛瑾仪刚出声,灯笼里的火光明灭几下,彻底熄灭了。 蜡烛燃尽了。 薛瑾仪像是瞎了,连身边的濮阳瑄都看不见了。 就在者一刹那,濮阳瑄紧紧地攥住她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来温暖她,这让薛瑾仪感到心安不少。 “跟我来。”濮阳瑄的声音也坚定而温暖。 薛瑾仪扬起唇角,紧紧的跟随在濮阳瑄的身边。 “到楼梯前了,抬脚,”濮阳瑄缓缓开口,“慢慢地尝试着踏在台阶上,等踩稳了再抬另一只脚。” “好。”薛瑾仪回忆着刚刚看见的石阶,估摸着每一层台阶的高度,在濮阳瑄的提醒下,一步一步慢慢地踏上石阶。 “阿瑾做的非常好。”濮阳瑄夸赞道。 薛瑾仪道:“你能看得见?” “是啊。”濮阳瑄没有任何迟疑的应道。 薛瑾仪道:“为什么你能看见,光根本就渗透不进这个暗道,难不成你有火眼金睛?” “火眼金睛是什么?”濮阳瑄笑道:“因为我习武,所以感觉比寻常人更灵敏一些吧。” 薛瑾仪笑着叹气,“你这样说,真叫人嫉妒啊!” “哎呀,终于有一件叫阿瑾嫉妒我的事了。”濮阳瑄的语气中透出欣慰。 薛瑾仪道:“反正你嫉妒我的更多。” “是哦。”濮阳瑄抬起另一只手,试探着往前伸了伸,指尖碰触到了冰凉的东西,他停下脚步,仔细的摸了摸,应该是石板一类,也是尝试使劲的推拉一番。 石板纹丝不动。 “这石门应该是需要机关或者钥匙才能打开。”濮阳瑄摊开手掌,在石板上摸索着,“阿瑾,你先别动。” “好。”薛瑾仪怕自己添乱,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不动。 石板的触感,让人觉得像在抚摸冰块,濮阳瑄忍着不适,一点一点的,不放过任何地方,摸过整个石板,终于在右下角的角落里的摸到了一个类似锁孔的东西。 “我摸到了锁孔。” 薛瑾仪听了,根本高兴不起来。 他们没有钥匙啊! “阿瑾,借你的发簪一用。” “嗯。” 薛瑾仪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慢慢地伸出手,“阿瑄,你在哪里?” “你先不要动。”濮阳瑄道,根据声音显示的方位,摸了过去,很快就触碰到了薛瑾仪微凉的手指。 “快了,”濮阳瑄柔声道:“很快我们就能重见光明了。” “只要你在身边,我身边都不怕。”薛瑾仪感觉这话有点奇怪,又增加了一句,“当然了,我薛瑾仪岂会是贪生怕死之人。” 濮阳瑄笑了一声,然后将发簪捅进了锁孔中,手指灵巧地扭动几下,只听寂静之中多了一点细微的“咔哒”声。 濮阳瑄抽出发簪,推了推石板,可是石板居然纹丝不动。 他琢磨了一下,将发簪捅回锁孔里,再推石板。 这次,有灰尘细碎的石子随着“沙沙”声落在濮阳瑄的身上,他没有半点迟疑了,缓缓地推开石板。 石板虽然沉重,但尚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薛瑾仪的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点细碎的光亮,她眨眨眼,眯眼望过去。 随着石板被推开,清冷的月光透漏进来,让她重见光明。 “这里是……”估摸着他们走出的距离,应该已经出了丰王府,薛瑾仪辨认着外面的景象。 濮阳瑄也在看,“应该是一座花园。” 薛瑾仪定睛一看,树影婆娑,夜风袭人。 她打了个冷颤,等待濮阳瑄示意,才一起走出去。 果然是一座花园,在深夜里一片宁静无声,也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仍然身在丰王府里。 “应该没有人住在这里。”濮阳瑄回头望去,他们是从立于假山石上的石门里出来的,而山石与旁边的小路上堆积着厚厚的落叶。 这样的园子,不可能没人日日清扫,任由枯叶飘落一地的。 濮阳瑄道:“来,我们走出去看看。” “好。”薛瑾仪当然信任他的感觉,两人往不远处的月洞门走去。 秋风阵阵,卷起一地落叶,寒冷与沙尘弥散开来,真是个好偷袭的绝佳时机啊!薛瑾仪往濮阳瑄的身边缩了缩,四处张望着。 根本见不到一点人影。 快走到月洞门前时,濮阳瑄忽然轻轻地一扯薛瑾仪的手,然后停下了脚步,凌厉的目光投向昏暗的灌木丛中。 “什么人,出来。” 第404章 混出城 薛瑾仪微微一惊,凭她的能力,自然是无法感触到周围暗藏着什么人的。 而濮阳瑄话音刚落,从灌木丛中闪出一人,向他们作揖,“属下在此迎接楚王与王妃。” 月色照映着那人的脸庞,是他们熟悉的护卫,名叫金扬。 濮阳瑄道:“此地不宜久留,走。” “属下这两日已经查探清楚,安排好了,请楚王与王妃随属下来。”金扬略微有些激动,这两天他们绞尽脑汁想混入丰王府,谁知道那府邸仿佛摆了铁桶阵似的,连一只苍蝇都休想进入其中。 他们只好分头在丰王府周边的宅院搜寻,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一处疑似暗道出口的废弃宅院,接下来就只能等楚王与王妃是否能找到丰王府中的暗道,逃脱出来了。 最终,他庆幸自己没有跟错人以及相信着楚王与王妃的能力。 濮阳瑄点头,示意金扬在前面带路。 金扬快步走在前面,因为是废弃的宅子,所以尚能随意点儿说话,便将大致的情形先与楚王他们说了,“属下们觉察到一直有丰王府的那位在府邸周围戒备,几乎是严防死守,眼下这座废弃宅院外面亦有他们的眼线,但并非没有可乘之机。” 薛瑾仪和濮阳瑄早明白光从暗道逃出丰王府肯定是不够的,凭丰王那极度怕死的架势,肯定会在府邸周围布置暗卫,让那些包藏祸心的人还没到丰王府面前呢,就命丧刀剑之下。 幸好他们的暗卫渗透到这个地步,想要彻底逃脱,会容易一些。 金扬道:“因为太过严密的防守这座废弃的宅子,势必会引起旁人的怀疑,故而每日卯时到巳时,周围的暗卫会撤走。” 濮阳瑄道:“卯时正是开城门的时间。” “所以,可在卯时出此废宅,乔装改扮直奔城门,出城后与彭家庄的人马汇合,直接出发去凉州。”金扬道。 濮阳瑄点头,“你先叫人在卯时一到,暗卫撤走之时,立刻出城去彭家庄,通知马忠准备出发。” “是。” 说话间,一行三人来到废宅的正堂,因为许多年没有人居住,正堂里灰蒙蒙的,垮塌下来的匾额上连刻印的字都模糊不清了。 “楚王,王妃,请二位今夜暂时在这里将就。”金扬从角落里拿出一只包袱和水囊,“里面是干净的衣服与干粮。为了避免被丰王府的暗卫发现,所以此处不能点蜡烛,属下会守在外面,保护楚王与王妃的安危。” “嗯,去吧。”濮阳瑄点头。 金扬出去了,两人换了干净衣服,吃喝了东西,驱散走了身体里的寒意,终于感觉稍微能安定一些了。 濮阳瑄轻声道:“明日,我们不能有半分懈怠,需马不停蹄的离开庆州地界,阿瑾,早些休息吧。” “你也是。”薛瑾仪窝在濮阳瑄的怀中,闭上眼,但没有真的睡着,而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明天会发生的事情,不由出声道:“常砺会不会趁机追杀我们?” 濮阳瑄道:“今夜看堂伯父对他的态度,我倒觉得常砺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升迁在即了。” “哦?”薛瑾仪轻声笑道:“但愿如此。” 濮阳瑄握紧她的手,“所以啊,不如早早的休息。明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好。”薛瑾仪笑着应道。 翌日,天还未亮,薛瑾仪和濮阳瑄醒了,叫来金扬准备离开废宅。 “夜里,丰王府有什么动静吗?”濮阳瑄问道。 金扬道:“丰王府的下人连夜将一夜被大火烧毁的木头、瓦片等物,拖出去扔了。除此之外,未见有任何异样。这废宅园子里的假山,也未见有人出来过。” 濮阳瑄点点头。 薛瑾仪道:“侍女要到辰时才会送来食材,现在应该还未发现我们已经逃走了,所以我们有一个时辰的机会离开庆州城,当然越早离开越好。” 金扬点头,“请楚王与王妃再稍等片刻,就快能离开了。”说完,他出去一趟,挑进来一只货担子,又递来两只斗笠,“请楚王与王妃装扮成货郎的模样,如此可以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离开。” 濮阳瑄将一只斗笠戴在薛瑾仪的头上,笑道:“还真的挺像个货郎的。” 薛瑾仪粗声粗气的问道:“大老爷,您要买些什么?”一边说,她一边打开小柜子,里面是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剪刀针线,还有一些蜜饯果子,以及有些粗制滥造的小首饰。 他和濮阳瑄都默默的记下来了,整理好装扮,差不多到卯时了,天色还是昏沉沉的,但是院墙之外的街上已经有了人声,远处传来鸡鸣狗叫,代表庆州城热闹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金扬查探完情况回来,“楚王,王妃,可以出发了。” 他带着两人来到侧门,三人飞快地窜出去,金扬关好小门。 “属下会远远的保护楚王与王妃,请吧。”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先往坊门的方向走去,路上必不可少的是要经过丰王府的门前。 气派的丰王府大门前,依然守卫森严,护卫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若有稍微停留之人,必会被恶狠狠的瞪一眼。 他们看都不看丰王府大门一眼,如同街上其他来往的路人一样,脚步不快不慢地走着,时不时的假装低声交谈几句。 这时,一辆马车匆匆而来,车夫不知是赶得太急,还是马儿受惊了,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差点撞着路人。 濮阳瑄赶紧护着薛瑾仪,躲到一旁。 “在丰王府门前如此放肆,这人是不要命了吗?!” 路人抱怨起来。 马车不偏不倚的停在了丰王府的大门前,车夫与下人拼尽了全身气力,才勒紧了缰绳,让马儿停下来。 紧接着,一道人影从车厢里出来,顾不上下人端来的脚凳,直接跳下车辕,急匆匆地跑向旁边的小门。 濮阳瑄眯起眼睛,那人正是常砺。 按说这天不亮的,还不到地方官署做事的时候,常砺像被人追杀似的匆匆忙忙地跑来丰王府,怎么看都不对劲啊…… 他抓紧薛瑾仪的手,低声叫道:“我们快走。” 第405章 他们逃跑啦 两人如同其他躲避的百姓一样加快一些脚步,混入人群之中,更好的隐藏行踪。 常砺在丰王府的侧门前猛地刹住脚步,指着旁边护卫的脸,喝道:“赶紧派人在丰王府周边加紧巡逻和戒备,我怀疑又有人混进庆州城,意图伤害丰王殿下!若是丰王出了三长两短,我要你等狗命!” 护卫一惊,急忙安排人手去巡逻。 “还有,赶快派人去城门口,严查进出城的人。”常砺又喝道。 这架势,仿佛有大批奸细要杀到丰王府来,所以不知道为什么情况忽然间变得如此紧急,但护卫们瞬时严阵以待。 百姓们听见这样的架势,缩得更远一些,生怕被不小心当成奸细给抓了砍头。 薛瑾仪和濮阳瑄也都听见了这话,镇定地随着人流往城门口方向而去。 丰王府的护卫已经骑马奔向城门了,如果他们现在走过去,恐怕已经不能顺利出城,但要是现在在这大街上飞奔,又显得太过惹眼,会引人怀疑的。 两人对视一眼,在快到坊门的时候,拐进一条人少的小路上,将货担子放在一边,金扬假装对他们的货品感兴趣,在担子前挑挑拣拣。 “应该是常砺的手下觉察到我们的暗卫有什么动作,所以起疑了。”濮阳瑄看向金扬,“毕竟我们昨日引堂伯父来吃饭,他知道我们一定会做些什么的。” 金扬道:“二位请勿担心,这两日属下等沿着城墙查探,发现有一秘密出城之处。” “护城河?”濮阳瑄轻声问道。 “是的。”金扬点头,“城内有一条河流,贯穿西北,为百姓日常取水之处。而这条河连接城外的护城河,在城墙上有一道水闸,一直都用锁链锁着,缝隙连一只老鼠都过不去。但属下已经研究过锁,能够拆开那只锁,并恢复原样,确保在您与王妃离开后,不会有奸细趁机混进来。” “水有多深?”濮阳瑄看着薛瑾仪,问道。 金扬道:“有八尺左右。” “那会没过头顶的。”濮阳瑄又问:“从跳下水到穿过水闸、城门,到上岸,需要多长时间?” “那水闸看起来坚不可摧,所以巡逻城门的人每过一个时辰才会经过一次。您与王妃可以只在水闸前下水,从上岸估摸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濮阳瑄有些担忧的看向薛瑾仪。 薛瑾仪暗暗的攥紧拳头,她不识水性,就算再有准备,可能都无法保证撑得过这五六分钟的时间。 濮阳瑄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肩膀,“无需担心,还有一个办法。我们走。” 薛瑾仪相信他,所以立刻帮他挑上货担子,金扬后退两步,假装没有买到心仪的东西,摇头离开。 一行三人先后出了坊门,混入人群中。 此刻,常砺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丰王所住的正院外面,问道:“昨夜,丰王在楚王那边怎么样?” 侍从答道:“丰王吃喝的非常高兴,楚王与王妃没有什么异样,就是给人感觉有点难相处罢了。不过,丰王稍微多喝了两杯,酒气熏得关孺人不太高兴,想去找楚王算账,结果谁知道小夫妻年轻气盛,居然在院子里……” 他递给常砺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常砺骂道:“荒唐!” 这对男女真是不知羞耻! “等等……”他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劲,“所以关孺人昨晚没有见到楚王?到现在也一直没有人去看过楚王?” “是的。还要过一会儿,才有侍女去给楚王送食材。” 常砺脸色一变,“不好,楚王他们逃走了!” “逃走?”侍从觉得不可能,“且不说院子上锁了,加上府内的重重护卫与机关,他们插翅也难逃啊?” 常砺骂道:“他们狡猾的很,你们太轻视他们了!” 他在心中暗暗的骂着,老不死的东西就是不肯完完全全的信任他,将看管楚王的事全部交给他来做,昨晚还将他早早的赶走。 如果没有这些,会有今天的这些异状吗? 老不死的自视甚高,以为自己能力不凡,昨日摆明了是陷阱,如果楚王与王妃真的逃走了,看老不死会不会羞愧的想要钻进地缝里! “那……现在要去告诉丰王殿下一声吗?” 常砺本想说“还不赶紧去”,可是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猜想,如果楚王夫妇玩了一出阴谋诡计,此刻好端端的待在院子里,岂不是让丰王对他再生嫌隙? “先不要去。”他烦躁的挥了挥手,“如果再未确认楚王已经逃走之前,丰王知道这些,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侍从急忙应道。 常砺叫上十数个护卫,气势汹汹的来到小院子,“给我打开院门,我要拜见楚王。” 如果楚王胆敢耍些小滑头,他非得给这对狗男女一些苦头吃! 护卫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赶紧打开院子门上的铁锁,然后往里面推门。 结果,门纹丝不动。 “吓得连门都推不动了吗?!”常砺骂道。 护卫一脸委屈,“这门确实比昨天重了好多啊,属下哪儿知道一晚上会变成这样……” 常砺直接一巴掌抽在护卫的脸上,“所以你没发现这样很不对劲吗?!” 护卫恍然大悟,几个人一起上前推门,门板终于露出一些缝隙。 “用力啊,都是吃干饭的吗?”常砺快要跳起来了。 护卫们咬紧牙关,肩膀死死的抵在门板上,拼尽全身力气使劲的往里面推。 伴随着常砺的叫骂声,门缝在一点点的扩大,在清冷的早晨,所有人的额头上都急得、累得出了一层细汗,浑身燥热烦闷不堪。 在门被推开一尺不到的缝隙时,有护卫注意到了压在门板上的青石板,“那是什么?” 众人垂头一看,知道王府中暗道的护卫脸颊上抽搐几下,“糟糕,楚王发现暗道了!” 常砺脑子里“嗡嗡”两声,飞扑过去,扒着门板往缝隙里看,很快就看清楚一步多外被挖开的泥沙,已经显露出来的灰色石块。 “那就是王府暗道吗?” “是。”护卫震惊,“这石板近乎千斤重,楚王与王妃怎么可能挪得开?!” 第406章 过水闸 常砺惊骇。 院子里只有楚王与王妃,外人是绝对不可能穿过王府的重重机关,对他们伸出援手的,所以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怎么搬开青石板的?! 难道两个人有他们还不知道的能耐吗? 常砺飞快地镇定下来,呼喝道:“快,推开门,我要确定楚王与王妃不在院子里!” 护卫们继续推,可是刚才用去了大半的力气,现在多少有些使不上力,而缝隙还不足以他们这些成年男子穿过。 这时,有个路过的粗使婆子幽幽问道:“你们为什么不直接翻墙头。” “……” 众人沉默了一下。 随后,护卫们纷纷翻墙而过。 常砺快气得七窍生烟了。 没人去管半开的院门了,护卫们如蝗虫过境,大肆搜索一番后,又从墙头跳过来。 “常长史,属下等里里外外的搜索过了,楚王与王妃不见了!” 常砺咬牙切齿,看看老不死的为了一口吃的,干出的好事! “还不赶紧去通知丰王殿下!赶紧在城内搜查,卯时才开城门,他们现在可能还没有出城,另外,叫城门口的人一定要看紧了,楚王与王妃一定会乔装打扮出城,如果让他们逃出去了,你们这帮废物提头来见!”常砺看向那个知道暗道的护卫,“你,去检查一下暗道,看看是不是有人进去过的痕迹。对了,去府邸外看看,还有没有楚王的人,给我抓来一个严刑拷打,再放出风去,就说抓住一个敌国奸细,要送去城门口砍头示众!” “是!” 有人提议道:“常长史,是不是再派人去娄家庄,看住议和的人马?” “对!”常砺一拍手,“一定要严防死守,禁止楚王带议和人马前往凉州!?公子他们的未来就系在你们的身上了,给我赶紧的!” 众人分头行动。 当院门终于被打开了,常砺踩着青石板,来到暗道边。 护卫从暗道口冒出头来,叫道:“常长史,楼梯上有脚印,道路上的青苔也有人踩过的痕迹!” 常砺深吸一口气,“快,顺着暗道去追!也许人还在暗道里呢。” 众人赶紧去办。 常砺回头看看院门口,皱眉不悦问道:“丰王殿下怎么还没有来?” 门口冒出来一个侍从,“丰王殿下请您过去,常长史。” “……”常砺不由地问道:“难道不应该是丰王殿下过来看看吗?” 侍从无奈的耸肩,“丰王殿下看起来不太愿意过来呢,常长史,您快过去看看吧,莫让丰王殿下久等了。” 他娘的死老头。常砺在心中暗暗骂着,难道是因为知道楚王与王妃逃跑了,羞愧的不敢来“事发现场”看看了? 呵呵,那他亲自去羞辱老不死的。 常砺一甩袖子,快步走出去,来到正院。 在他的预想中,丰王现在一定非常郁闷,羞愧的长吁短叹,然后下令追杀楚王夫妇,然而当他踏进门里,看到丰王时,暗暗一惊。 丰王正悠然自得的靠在罗汉榻上,喝着茶,吃着小点心。 “……丰王殿下?”他迟疑的开口。 丰王道:“濮阳瑄带着他妻子跑了?” “是的。”常砺阴阳怪气的说道:“他们不知道刷了什么小手段,知道了暗道所在的位置,钻入暗道跑了,下官已经派人全力追捕了。” “嗯,去追吧。”丰王依然面色淡淡的。 常砺琢磨着丰王是不是知道太丢人了,所以在强硬的伪装着,继续怪里怪气的道:“下官一定会再派去一些人手的,不能让他们坏了您和?公子他们的大事。” “嗯。” 提到这个,丰王依然没什么情绪起伏。 常砺怀疑眼前的老头很可能是楚王派人假扮,睁大了眼睛瞪着丰王,“丰王殿下,楚王与王妃居然不领受您的好意,干出这等事情,如不严惩,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为这几天的事,报复您呢。” 丰王道:“不是已经派出人了吗,能抓回来就抓回来吧。” “……”常砺快要吐血了,“殿下,您的口气像是如何抓不回来就算了?” 丰王放下茶盏,斜瞥他一眼,微笑道:“那就要看常长史的办事能力到底如何了。” 常砺的呼吸一滞,老不死的真是老脸皮厚吧?这语气仿佛楚王出逃的罪过在他身上? 不过,看这架势,是不是他追捕楚王的时候,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常砺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温柔关切一些,“丰王殿下,下官听闻您昨晚喝多了一些,现在身体如何?有没有叫大夫来看看?” “你看我样子不好吗?”丰王没好气的反问道。 “……”常砺想掐死这个老不死的。 看来,他是真的没脸提昨晚的事了。 那好,他这就去弄死楚王! “殿下安好,下官就放心了。”常砺拱拱手,快步走出去。 丰王继续悠然的喝茶吃糕点,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一名侍从脚步轻轻地走过来,轻声问道:“丰王殿下,现在如何是好?” 丰王轻声笑道:“随他们去,不过呢……”他睁开眼,望向窗外,常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盯住常砺。” “是。” 在常砺手忙脚乱的指挥人马之时,薛瑾仪与濮阳瑄来到了水闸边,另有三名暗卫与他们汇合,其中就包括有能力打开铁锁的人。 濮阳瑄将一根芦苇管子放在薛瑾仪的手上,认真的问道:“刚才教你的,阿瑾你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薛瑾仪点点头,“这种事上,我不会勉强说自己可以的。” 因为太勉强,反而会出错坏事,所以刚才阿瑄教她如何用芦苇管子呼吸的时候,她认认真真的学了,也把脸埋在水里试过好机会,确保自己是真的会了。 濮阳瑄攥紧她的手,“我不会松手的。” “嗯。”薛瑾仪粲然一笑。 会开锁的护卫率先跳下河里,接着又跳下去一个协助他,金扬和另一个负责望风、保护楚王夫妇。 不多时,一只手伸出水面,对他们挥舞两下,然后又沉下去了。 金扬道:“楚王,王妃,水闸的铁索已经打开了,可以出发了。” “走吧,阿瑾。”濮阳瑄目光坚定的望着薛瑾仪。 薛瑾仪点点头,把芦苇管子咬在嘴巴里,然后另一只手捏住鼻子,与濮阳瑄一起跳入冰凉的河水里。 第407章 冰凉的河水 河水没过头顶,寒凉的感觉一下子包裹住全身,仿佛要将他们冻死在河中。 万幸他们在下河之前,做了一番运动,所以强忍过一下下后,就觉得能适应一些了。 薛瑾仪不敢在河水中睁开眼睛,所以随着濮阳瑄的拉扯,像一只青蛙似的划拉着两条腿,一边用探出水面的芦苇管子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嘴巴张开一条缝隙,吐出废气。 黑暗与冰冷中,她没有一点慌张,只在意着调整呼吸,以及紧握着的那只手。 那只手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牵引着她向前。 不多时,细细的水流声中响起“丁零当啷”的声响,她猜想他们应该是穿过水闸了,那么自由就在眼前了! 这么一想,她更不会觉得现在的境地有多么的危险,只管继续呼吸和跟随着濮阳瑄前行。 忽地,她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 先是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在皇宫中的水池里沉浮,眼看着就要被淹死了。 再接着,脑海中出现繁星璀璨的夜空,熟悉的歌声从远处传来,是她挺喜欢的一个实力歌手,在唱着rap,祝愿她视线梦想,拿到影后的桂冠。 薛瑾仪心头一惊,她记得歌手唱着这首歌,但不记得又仰视过这片美好的星空。 难道…… 她憋住一口气,捏着鼻子的手猛然往前一抓。 抓到东西了。 她抓到身边的人了,这不禁差点让薛瑾仪松口气,赶紧捏住自己的鼻子,略略调整自己的呼吸。 薛瑾仪知道,濮阳瑄仍旧在自己的身边,她没有因为在水中,而穿越回去。 脑子里画面被她的动作打断之后,破碎的画面犹如萤火虫,慢慢的又聚集起来。 依然是那片夜空,但这一次她明白了。 那是她在泳池里垂死挣扎时,看到的夜空。 这份记忆,居然在这个时刻清晰的涌出来。 为什么她会掉进泳池里…… 为什么? 薛瑾仪仍旧不明白,公司内的小酒会在继续,她怎么会来到泳池边? 握着自己的手收紧了一些,薛瑾仪知道这是濮阳瑄在提醒她就快上岸了,而脑海中的画面开始变淡。 薛瑾仪心中瞬时有些烦躁,皱紧了眉头,不想让那些画面这么快就消失掉。 可是,她自己的记忆却在这时候一点都不受自身的控制,逐渐消弭在黑沉沉的脑海中。 就在快要完全消散之时,画面的一角——也是她即将沉入水底前的最后一眼,眼角余光中有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正红色,没有任何装饰,寻常的不能再寻常。 这双鞋不是她的,她清楚的记得那些因为工作原因,回到公司后,从黑色的高跟鞋换成了一双舒服的同色平底鞋。 那双红色高跟鞋,是谁?是害死她的凶手,是现在名为陈静瑶的冯龄吗? 薛瑾仪正思索之际,忽然腰上多了一只手,接着自己被托出了水面,“哗啦”的水落声中,带来了一丝丝阳光的微暖感,再然后她的身体靠在了坚实的地上。 “上岸了,阿瑾。” 濮阳瑄温柔的声音传入耳中,薛瑾仪猛然睁开眼睛,怔怔的望着面前的人脸。 “阿瑾,怎么了?”濮阳瑄抖开一件干爽的衣服,盖在她的肩膀上,又拿开她捏着鼻子的手。 薛瑾仪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一下子从记忆中缓过神来,唤道:“阿瑄。” “没事吧?”濮阳瑄扶她站起来,“那边有接应的马车,上面有干净衣服和热水,我们快过去。” “好。”薛瑾仪点点头。 濮阳瑄注视着她的神情,不知是被什么思绪给困住了,眼神有些暗沉与呆滞。 他先没问,等到上了马车,换好了衣服后,从水囊中倒出温热的水,递到薛瑾仪的面前,才开口道:“阿瑾真厉害,你看,我们已经一起从庆州城逃出来了。” “逃出来了……”薛瑾仪望着窗外,松口气,笑道:“总算是出来了。” 她的神采在眨眼间恢复过来,眸子又明亮动人。 濮阳瑄问道:“潜水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想,只管跟着你走。”薛瑾仪按下那些记忆带来的思绪,笑道:“这样就不会觉得害怕了呀?” 濮阳瑄听了,揉了揉她的脸颊,“看来,我的能耐很大嘛。” “是呢,是呢。”薛瑾仪顺势缩进他的怀中,“所以麻烦楚王殿下罩着我,我坐享其成就好啦?” “好。”濮阳瑄又摸摸她的脸。 薛瑾仪笑吟吟的问道:“大部队在哪儿等我们?” 濮阳瑄叫进来一个护卫,由他来说明娄家庄那边的情况。 “马侍郎本就一直在准备与您汇合,所以这几日都在让一些人先离开娄家庄,如今已经集结人马去西北边等候楚王与王妃了。”护卫道:“留了一小部分人马在娄家庄,用以迷惑常长史那边的人,拖延出足够的时间,让我们可以走得更远一些。” “那就好。”濮阳瑄点头,“那小部分人拿在丰王与常砺手中,也没多大用处。” 薛瑾仪也松口气,“好在在常砺拦截之前,大部分人都出来了,现在我们只需要快马加鞭的出了庆州地界。不过……” 她看向濮阳瑄,濮阳瑄也正看着她。 两人又有了一样的想法。 薛瑾仪坏笑道:“现在常砺发现我们逃走了,堂伯父一定挺生气的吧,他会不会接着堂伯父的这口怒气,对我们下杀手呢?” “一定会。”濮阳瑄摸着下巴点头。 薛瑾仪戳了戳他下巴上的胡渣,这几日没办法仔细打理,所以他的下巴上长出了胡须,但没有半点邋遢和沧桑,反而给人感觉很有成熟魅力。 薛瑾仪道:“所以我们可以布下陷阱,等着常砺来自投罗网。刺杀亲王与亲王妃的罪名,不管最后到底会给他怎么定罪,也要把这个罪名给担好了。” “正是。”濮阳瑄望向渐行渐远的庆州城墙,“庆州是皇族聚集之地,万分重要,不能让蔡氏的人掌控这里。” 第408章 继续前行 两人一合计,商量了个办法,吩咐护卫去做。 马车一路向西北而去,在一片僻静荒凉的枯树林里与马忠等人汇合。 众人见楚王与王妃终于平安归来,大喜,纷纷要行礼。 濮阳瑄道:“无需多礼,我们尽快出发,已经耽搁了几日,路上必须日夜兼程了。” 马忠道:“楚王放心,下官已经重新制定了行程,可保证在期限之内赶到凉州城。” “好。” 众人上车上马,立刻出发。 马忠策马走在马车边,将这些天娄家庄里的情形告知楚王,“……所以,我们一切都好,请楚王与王妃放心。那……”他左右看看,眼神意味深长。 他想知道楚王夫妇在丰王府中到底遭遇了什么。 薛瑾仪解释道:“丰王邀请楚王与我在府邸小住。” “那岂不是会耽搁议和?!”马忠惊讶,丰王不可能不知道议和对大周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吧?如果议和出现问题,索国发兵大周,庆州比之京城更早受到侵扰,他丰王还想有太平日子吗? 薛瑾仪见他神情,才一五一十的告知实情。 马忠听完,愣神了片刻,叹道:“丰王如此,也是为子孙打算,只是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岂有随便更改的道理。这路上万一多耽搁几天,后果不堪设想啊!还有,那常长史包藏祸心,怕是会趁机派出杀手。” 薛瑾仪笑道:“他只要敢派杀手来,就注定会自讨苦吃了。” 马忠见状,问道:“是否有需要下官去办的?” “暂时没有,现在赶路要紧。”濮阳瑄道。 “是。”马忠策马往前走了一些,示意众人加快步伐。 薛瑾仪靠在濮阳瑄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我想眯一小会儿。” “好。”濮阳瑄搂住她的肩膀,让她可以靠的更舒服一点,“我也可以偷会儿懒了。” “希望醒来的时候有好消息。”薛瑾仪笑道,闭上眼。 但是她没有真的睡着,而是回想了一遍那段第一次出现在脑海中的记忆。 其实这些,她本来都看在了眼中,只是藏在了记忆深处,在特定的条件下才触发出来吗?薛瑾仪一遍又一遍的回忆着那晚的小酒会上,到底有谁穿了红色的高跟鞋。 这样的高跟鞋,她也有,只是没有那么小巧。 小巧? 女的,脚小,红色高跟鞋…… 她感觉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 可是,那晚公司里洋溢着欢乐的氛围,所有人都认为她必定能拿到影后桂冠,成为这个奖项史上最年轻的影后,所以活动格外的热闹,大家争相上台表演节目,逗所有人高兴,气氛一次次的推向高潮。 她也很高兴,因此最多注意到大家身上穿着什么,却不会低头去看鞋子。 其实冯龄完全符合“女的、脚小”这两个特点,但是她不确定冯龄那晚穿的是不是红色高跟鞋,所以不能仅凭那两点就断定是冯龄眼睁睁的看着她溺死在泳池里。 到底会是谁呢…… 薛瑾仪缩在衣袖里的手慢慢攥紧。 与此同时,常砺赶到了娄家庄,与这些天一样,议和的人马因为失去了主心骨,而懒懒散散的,仿佛是来此地游玩的。 “马侍郎呢?”他没好气的问道。 被问话的人正在晒太阳,懒洋洋的答道:“好像在后面的马球场,和几个人在打马球呢。” “打马球?”常砺的语调有些尖利,仿佛马忠等人再做罪不可赦的事情。 那人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是啊,因为楚王不在,我们只能逗留在庄子里,每天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只能随便找点乐子了啊?” 常砺不知道对方的官职,但人家毕竟是京官,所以不与他一般见识。 他看看周围闲散的其他人马,招呼上自己的人去找马忠,不过在半路上,他抓住一个农庄的下人,喝问道:“楚王与王妃回来过没有?!马忠在什么地方?” 下人吓得一哆嗦,“那天楚王与王妃被丰王殿下的人请走之后,就一直没看见了。马侍郎……小的也不知道马侍郎在哪里,只听说他们一大早叫上几个人,要去打马球玩儿。” 常砺丢开下人,大步往马球场的方向走去。 快到的时候,一个护卫打扮的男人匆匆而来,追上常砺,“常长史,杀手找到楚王与王妃了!” “什么?!”常砺心头大喜,“人在何处,有没有立刻斩杀在原地?!” “楚王与王妃还在庆州城中……被他们逃走了,杀手们正在全力追捕,犹如瓮中捉鳖了,请常长史放心。”护卫恭恭敬敬的作揖道,希望常长史看在他们尽心尽力的份上,不要因为还没抓住楚王夫妇而责罚他们。 常砺听了这话,脸色阴沉,“一群废物……” 冷不丁地,他想起那块千斤重的青石板,想到楚王和王妃可能并非表面那样……所以,逃脱也算在意料之内? “追,一定要杀了楚王!绝对不能留下活口,然后扔到野外,当做是被野兽啃食而死的。” “是。”护卫松口气,离开。 常砺继续往马球场走去,越走,他越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迷茫的张望四周。 可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这时,一名英俊的年轻公子迎面走来,手里把玩着一个小物件,在阳光下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惹得常砺不由自主地望过去。 “你这是什么东西?”他没好气的问道。 沈轻墨接住被抛起的玩意儿,然后摊开手心给常砺看,“是一件西域来的红宝石,您有情绪买吗?” “西域来的?”常砺眯眼看,那红宝石有鸡蛋大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折射出诱人的光辉,“你是随楚王前去凉州议和的商人?” “正是。”沈轻墨点头,“小的打算带一些东西过贩卖。” “哦?”常砺摸着下巴,“本官是庆州长史,很快就会接管议和的人马,你将东西都整出来,让本官仔细清点一下。” 说不定可以捞到不少油水,进献给上面的官吏。 沈轻墨道:“看样子,常长史挺喜欢这红宝石的,既然小的与长史有缘,这块红宝石就赠送给您了。” “送给我?”常砺觉得天底下不可能有这样的好事。 跟随着他的人有些无语,这不是来找马忠麻烦的吗,怎么就被一块红宝石勾走了魂儿? 他们想出声提醒,可又怕被常长史骂。 算了,他自己要在这里耽搁的。 “是呢。”沈轻墨用引诱的口气慢慢说道:“这样好的物件,到了有缘人手里才是最合适的不是?若是常长史瞧不上这块,小的那儿还有一些不错的,给您看看?” “不不不,这块就挺不错的。”常砺也不好意思白拿人家更好的东西,结果红宝石迎着阳光看。 阳光透过宝石,在他脸上印下一块红斑,让他的面目变得狰狞了许多,而他的眼中透出了更多的贪婪之色。 迎着阳光,这块红宝石更像美人水灵灵的眼睛,要将他的三魂六魄都给吸进去了! 第409章 耽误事 “真漂亮啊……”他喃喃道。 “是啊,”沈轻墨低声笑道:“这样纯净的红宝石,很难找寻到的。如今遇见了有缘人,真是可喜可贺呢。” 其他人听了,好奇的凑过去。 一块红宝石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魔力,让常长史忘记了正事呢? 沈轻墨见状,拦住那几个人,“不要打扰了常长史欣赏宝石的雅兴。” “呸,我们正有要事呢。”护卫不爽的低声叫道,到底是怕坏了常长史的雅兴。 沈轻墨“哦”了一声,“那你们去提醒长史啊,我又不是长史的属下。” “……”护卫更不爽了,想揍人,可是看看常长史那如痴如醉的神色,又不敢去提醒。 “怎么就这么好看,让人看不腻呢……”常砺仍在沉迷之中,“诶,你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件宝贝的?” “千百年前,曾有一座古城……”沈轻墨凑到常砺面前,不紧不慢的讲述着一个久远而神秘的故事。 许是他的故事,或是略带低沉沙哑的嗓音太迷人了,本来很不屑的护卫们听着听着,也被吸引过去了。 此时,正有几个人躲在隐秘的角落里偷窥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沈老板也太了不起了吧?就拿一块红宝石将常长史给迷得神魂跌倒的?” “对啊对啊,莫不是那块宝石有什么魔力吧?” 有人嗤笑一声,“我看啊,就是姓常的没见识过好东西,这会儿才被迷住的。” 安奴不高兴的说道:“明明是我们老板有魅力,不信你们试试自己拿着个红宝石去勾引常长史呢?” “说的也是,咱们几个长得普普通通,哪有人家沈老板好看啊?” “我们也拿不出好东西来吸引姓常的,还是沈老板有能耐,这小伙子啊将来大有前途,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兴趣到官府里做事。” “是啊,和这么圆滑的人做事,其实挺舒服的,对吧?” 安奴听着众人的一路,眼中闪烁着小计谋得逞的愉悦。 在常砺被红宝石勾住魂的时候,庆州城一个废弃的民居中,几名劲装男子被摁在了地上,接着被人像捆绑生猪似的,绑的结结实实,他们的武器也全部被收缴了。 “搜一下他们身上。”一名冷面男子命令道。 “是。”几个人在劲装男子身上一阵搜罗,可是什么也没找到,衣服的边边角角也查看过了,没有任何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冷面男子皱眉,没有这些东西,可就不好办了…… 他琢磨了一下,掏出纸笔,写了一张纸条塞进一名劲装男子的怀中,然后手起刀落,利索的斩断了每一个劲装男子的右手小指,因为嘴巴都被布条堵死了,所以只有“呜呜”的低低痛呼声接连响起。 “将他们丢到丰王府门口。”冷面男子吩咐道,脚踩在那些斩落下来的小指上,狠狠地碾着。 如此一来他们往后就算还能拿起刀剑,也无法使出全力,功力大减,对他们的主子来说就是废物,比杀了他们更难受。 何况,丰王也有可能不会留这些人的活口吧? 几个人立刻去办。 一刻后,一辆马车从丰王府门前飞驰而过,当人们以为那位嚣张跋扈的常长史又回来的时候,几个破袋子似的东西落在了丰王府的大门口。 在滚滚尘烟中,马车扬长而去。 丰王府的护卫与周围的百姓们都怔住了,一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有护卫在发现那破布袋子在扭动的时候,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查看,这才发现是人! “怎么回事?”护卫还是没看明白,他都不认识这些人,但从打扮来看很像是护卫或者杀手一类的…… 难道是混入城里的奸细,要刺杀丰王,被好心人抓住了,所以丢过来吗? 护卫急忙去禀报丰王。 丰王一听,拍桌,“还真敢派人来找我麻烦啊?把他们都提溜过来,本王要亲眼看看是那些蠢货,让他们看看本王是怎么弄死他们自己的!” 丰王生气了,很严重,护卫赶紧去把这些“破布袋子”抬进堂屋。 丰王来到堂屋,抬脚就去踢那几个人,“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杀手们嘴巴里塞着布条,“呜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护卫赶紧给他们搜身,很快找出了纸条,也没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急忙送到丰王面前,“殿下,只在那些人身上找到这个。” 丰王抖了抖皱巴巴的纸,定睛一看,眼中瞬时布满了阴云。 护卫面面相觑,偷偷凑过去看。 “侄儿只想竭尽所能,为大周效力。堂伯父为儿孙操劳,有心阻拦,却也不必派杀手灭侄儿与侄媳妇的口吧?” 只有这些字,但成功过的激起了丰王额头上的青筋。 “怎么回事,我什么时候派杀手去杀濮阳瑄啦?”他责问道。 护卫忙道:“常长史做了诸多布置,具体的,属下也不是很清楚。” 丰王皱眉,“且不说濮阳瑄那小子,楚王妃是卫国公的掌上明珠,要是死在我庆州的地界上,被人查出是我丰王府的人追杀的……” 卫国公能绕得了他吗? 那个战场上的杀神能一个大刀挥舞下来,就取了他的人头吧? “常砺这个废物,尽会坏我的好事!”丰王大声骂道,气得头一晕,跌坐在椅子上。 护卫忙去搀扶。 丰王指着门口,“给我把常砺这蠢货找回来,还有派人去城门口、娄家庄盯着,城里也给我仔细的找,无论如何,不能叫杀手伤害了楚王夫妻的性命!” 护卫有些淡淡的忧愁,早知道丰王自己出面处置不就好了嘛,如此哪有现在的头疼事? “是……” “还有!”丰王喝住护卫,“把这些畜生的脑袋给我割下来,挂在常砺家门口!” 护卫打了个寒颤,抖抖索索的叫人把杀手拖出去,像宰杀牲畜一样杀了。 丰王头疼的揉着眉心,赶过来的关孺人忙温言安慰。 丰王烦躁的挥舞着手臂,将关孺人驱赶到一边去,“少来烦我,看你表兄弟干的好事。” 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杀掉楚王夫妻,可是常砺的言行似乎在透露出杀心…… 这个常砺,看来真的在背着他谋划着什么。 没想到濮阳瑄这个废物的出现,才让他恍然明白过来…… 第410章 再见,庆州 半个时辰不到,丰王府的护卫在娄家庄找到了正捧着红宝石傻笑的常砺。 “常长史,别笑了!”因为有丰王撑腰,所以护卫不客气的直接在他脸上扇巴掌,“常长史,醒醒,丰王殿下找您!” 常砺被扇了好几个巴掌,仍有些迷迷糊糊的,“干什么,不要打扰我欣赏如此美丽的宝石,你知道吗,这世间不可能再找到第二块这样的宝石了,这是独一无二的宝贝啊!” 护卫一看他这副痴样,气不打一处来,劈手夺走红宝石,丢了出去,喝道:“丰王殿下找您,您还不赶紧的过去!” 常砺眨巴眨巴眼睛,痴迷着红宝石的眼睛里渐渐地清明过来,怔怔的看了看护卫之后,大喝道:“你刚才说什么?” “丰王殿下教您立刻去王府,找楚王与王妃的事,您不必过问了!”护卫像是怕他再听不见,更大声的叫道。 “为什么?”常砺不理解,“我安排的不对吗?我做什么,难道不都是为了丰王殿下好?” 护卫撇撇嘴,“您还是亲自去问丰王殿下吧,我们哪里明白这些啊?” 常砺猛然回过神,望望天色,震惊的发现似乎时间已经过去了比他预想的多一些,他早就应该去马球场看看马忠他们在不在,却莫名其妙的逗留在这里? 怎么回事? 常砺看不懂,也想不明白的时候,护卫不耐烦的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庄子大门拖去。 “喂喂喂,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待本官?!”他不高兴的大叫道。 可是护卫们明白,让丰王殿下不高兴了,可能下一个被割了脑袋,挂在城门上的就是他们了,所以他们也顾不上常砺是庆州长史,提溜小鸡仔似的,把人送上了马车。 沈轻墨走上前,拾起地上的红宝石,轻轻地拍去上面的灰尘。 一直在角落里看热闹的几个人纷纷涌上来。 “沈老板,厉害啊,这红宝石到底有什么魔力,能够让常长史如此痴迷?” “对啊,我瞅着也就是一块挺普通的嘛?” 沈轻墨笑呵呵的抛几下红宝石,刚刚在他口里价值连城的东西,现在似乎变得一文不值了,“因为啊,我在红宝石上撒了一些特制的药粉,只要加上言语蛊惑,就能勾人心魄,使人像刚才那样如痴如醉,沉迷其中,不会想起其它事情。” 众人觉得新奇。 “那药粉莫不是曼陀罗花?” “不是。”沈轻墨摇头,“来自西域,产量非常少,所以异常的珍贵,如果不是为了拖延住常长史,让楚王有足够的时间离开庆州,我可舍不得拿不出来呢。” “沈老板真好。” “沈老板真忠心啊!” 一片夸赞声响起,而沈轻墨的表情显示自己非常的享受夸赞,但嘴上客气的说道:“既然是与楚王殿下一起去凉州,参加议和之事,我自然要竭尽所能的辅佐楚王了。” 众人又是一片称赞。 沈轻墨轻咳一声,“既然常长史已经离开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准备准备,出发去追上楚王殿下?” “是是是。”众人经过他的提醒,忙活开来。 常砺被带回庆州时,护卫特意从他家门口绕了一圈,他看见那一溜排挂在门楣下的人头,吓得一个激灵,彻底从红宝石带来的迷幻中清醒过来。 被派去刺杀楚王的几个人都死了,人头挂在他自家的门口,丰王急着找他…… 这一连串的事,让常砺浑身发抖,预感到将有暴风雷雨降临在自己的身上。 小道上,百人组成的队伍在飞驰,庆州的边界就在前方了。 薛瑾仪放下了回忆,望着前方茫茫的山路,越是往西北去,路越是不好走,摆脱了丰王的禁锢后,他们的前路依然充满了危险。 一刻后,车队拐上大路,她看见路边的界碑。 “庆州”二字是那么的清晰。 马车从界碑旁边过去,薛瑾仪松了口气,现在丰王就奈何不了他们了,如果敢做点什么,被告上京城,他自己也受罪。 至于丰王现在是什么心情,常砺会被怎样对待,他们暂且都顾上了,等到议和结束,回程的时候再找丰王谈一谈吧。 薛瑾仪从窗口探头出去,望向界碑,挥了挥手。 这几天的经历,有点“梦幻”,不,从在庆州城外遇到的暴雨,到面对紧闭的城门,不能进入,再到猛火油砸中他们的马车,差点让他们丧生火海,到最后被丰王软禁,是有点噩梦才对吧。 唯一的好处是用丰王府的菊花做成了几道美味的菜肴。 等回到京城,一定要找到那么好的菊花,再吃上一回。 薛瑾仪眨巴眨巴眼睛。 再见了,庆州。 她缩回到濮阳瑄的身边,接过他递来的热水。 “在看什么?” 薛瑾仪喝了一口热水,身体都暖和起来了,“看着我们出了庆州的地界呀?虽然丰王是我们的堂伯父,可是这地界一出,也不能拿我们怎样了。” 濮阳瑄揽住她的肩膀,“说起来,你刚才睡觉的时候,讲了些梦话呢。” “梦话?”薛瑾仪压根没有睡着,怎么可能讲梦话? “是啊。”濮阳瑄一脸认真。 薛瑾仪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想事情太专注了,以至于念叨出“红鞋高跟鞋”,被濮阳瑄听见了。 她道:“我说什么了?” “你说,回到京城后要天天做菊花鱼吃。” 薛瑾仪“噗嗤”一声笑了,“那我们得去找好吃的菊花,才能做出好吃的菊花鱼呀?” “找不到,我们可以在自己种。” “我是相信你能种出好花来啦。”薛瑾仪想到楚王府里的那片花海,会心一笑,“但是要等到明年了。” “我很用耐心的。” 薛瑾仪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你这是很有耐心和我共度一生。” 濮阳瑄攥住她的手,轻吻在手背上,“是的。” 薛瑾仪甜甜一笑,依偎在濮阳瑄的怀中。 议和的路才走了一小半,前路有再多的凶险,他们也不会觉得害怕。 第411章 公子 逗留在庆州和娄家庄的人马陆续追上了大部队,护卫们带回了庆州城内的消息。 薛瑾仪听闻丰王下令将杀手的人头挂在常砺家门口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手段太凶狠了吧? “所以,其实堂伯父有很多手段与想法,但是并未用在我们的身上?”她看向濮阳瑄。 “嗯……”濮阳瑄点点头,“堂伯父的想法,着实让人看不透啊。” “而且比父亲难哄多了。”薛瑾仪嘟了嘟嘴。 濮阳瑄笑道:“毕竟这是头一回见到堂伯父。” “好在,他没对我们做出什么来。”薛瑾仪松口气。 濮阳瑄问道:“丰王那边还有什么反应?” 护卫道:“丰王府的人将常砺带回王府后,没有消息传出来,另外城内外都换了一波人在搜索,但他们似乎不是在找您与王妃,而是在追捕一些可疑的人。” 薛瑾仪道:“莫非堂伯父认为常砺派出的杀手不止那几个?堂伯父在保护我们吗?” “毕竟你可是卫国公的女儿。”濮阳瑄道:“如果在庆州地界出事,且被追查到是自己亲信的长史杀死的,你认为岳父会怎么做?” 薛瑾仪想到了薛昭对白妘的那份深情,她正是接着这份深情,让薛昭对她产生愧疚之心,让孙素慈后来处处吃瘪。 “父亲一定会为我报仇的。”她紧盯着濮阳瑄的脸,“说不定要叫相关人等全都陪葬。” “是啊。所以叫堂伯父有所忌惮,就算放走我们,也不能让常砺的杀手伤害我们一丝一毫。” 薛瑾仪缓缓的吐出一口,“娄家庄那边没有问题吧?” 另一人回答道:“多亏沈老板拖延,所以常长史在找到任何人之前,就被丰王府的人带回去了。” “沈轻墨吗?”濮阳瑄声音微冷。 “是的,就是沈轻墨。”那人将沈轻墨如何用红宝石迷惑住常砺,常砺露出了多么愚蠢的样子,全部告诉给楚王夫妇听,末了,忍不住夸赞上几句。 濮阳瑄轻飘飘、冷冰冰的瞥过去一眼。 那人立马守住夸赞的话,嘀咕一句,“这样的人很有能为,若是能收为己用,必然有好处。” 濮阳瑄道:“他是皇上忽然找来的商人,先前皇上在兴庆宫的寿宴,他曾带着西域人献艺,背后到底有谁在运作,不得而知。” 那人神色一凛,连忙应道:“是,属下疏忽了,不够谨慎。” “以后记着就好。”濮阳瑄淡淡道。 那人急急忙忙的岔开话题,“另外,安排人手带那对姐弟回京,会交由大长公主处置。” “嗯。”濮阳瑄点头,“现在庆州地界上的人和事,让她恩自个儿闹去,我们也无需多问了。” “是。”车窗边的几人齐声应道。 人马基本齐整的进入了原州的地界,等过了原州就要直奔凉州了。 这晚,在驿站歇下后,濮阳瑄与马忠一起带着人清点了携带的物资,又列了采买的单子。薛瑾仪正在灶间里,亲自熬粥,做为今天晚饭的主食,这一天舟车劳顿下来,干米饭蒸饼吃在嘴里也费力的很,青兰殷切的在她的身边帮忙。 “王妃,这些天啊,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您一起做饭了。”青兰笑道。 薛瑾仪冲她扬了扬下巴,“是不是又想跟我偷师学艺呢?” “是啊?”青兰大方的承认,“以后不管是做给我自己,还是做给我夫君,都很开心。” “哦?”薛瑾仪感觉她话里有话,正要开口,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和说话声。 “有人来了?”青兰伸长脖子,往窗户外张望,“好像是来了几个骑马的人,看衣着打扮挺富贵的,可能是周围官署的人做事吧?” “那就不用管他们了。”薛瑾仪拿着长柄杓在米粥里搅合,“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喷香的米粥就要出锅了。” 可是,米粥还没有出锅呢,有人来到灶间,“王妃,丰王殿下家的是十公子——?公子来了。” “……”薛瑾仪擦了擦手,问道:“他怎么来了?” “说是奉了圣旨,前来协助楚王殿下前往凉州议和。” 青兰忙给薛瑾仪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两人来到堂屋里,瞧见一丰神俊朗的年轻公子正与濮阳瑄说话,声音润朗斯文,举止也特别的彬彬有礼,望着濮阳瑄的眼睛有着玉石一般的光彩。 是个特别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之意的男人。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年轻公子转头看来,然后急忙起身行礼,“见过堂嫂。” 薛瑾仪微笑着向他点点头,“你就是阿?吗?” 濮阳?,“是,单名一个?。” 薛瑾仪来到濮阳瑄的身边,“劳烦阿?来协助你堂哥了。” “不敢说是劳烦,就怕自己反倒麻烦了堂哥堂嫂。”濮阳?十分谦虚,“当然,我会拼尽全部的能力,一定尽量不让堂哥失望。” 濮阳瑄点点头,“是,我们齐心协力完成议和,为皇上分忧,让大周百姓得以平平安安。” 濮阳?听出他话中的一些意味来,应和道:“堂哥说的是。不知道现下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堂哥尽管吩咐。哦对了,这位是跟在我身边多年的护卫,名叫阿秋,能力和武功都非常了得,堂哥尽管差使。” 他指着身后一个男装打扮的女子,在薛瑾仪看来,那柳眉如刀锋一般,眼神如雄鹰般的锐利,曼妙的身姿挺拔,真真是英姿飒爽,叫她这个也扮过男装的自愧不如。 这不是脸蛋漂不漂亮的问题,而是习武之人所散发出的气质,确确实实是她不能表现出十成的。 何况,这个阿秋虽然不施粉黛,但英气加持下,自有一种吸引人的气质。 丰王府的人才可真不少啊。 阿秋向他们作揖,“属下见过楚王,王妃。” 行礼完了,她继续笔直笔直的站在濮阳?的身后,一动不动。 薛瑾仪眼珠子一转,笑道:“时候不早了,阿?吃过晚饭了吗?没有的话,与我们一道吃吧?” “多谢堂嫂。”濮阳?摸着肚子,“我似乎都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呢。” 薛瑾仪点了点头,瞟了一眼濮阳?和阿秋,先出去了。 第412章 表示感谢 她没有走远,站在门边,示意青兰去喊人准备晚饭。 这个濮阳?说话客客气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丰王府与楚王府的感情非常好呢,这怎么看都很奇怪。 那么在堂哥堂嫂都见过之后,是不是应该将一些话说开了呢? 毕竟这一路过去还有很多天要待在一起,戴着虚假的面具相处,肯定会惹出事端。 屋里,说话声音又响起了。 毕竟他们搅合的丰王府有点点不安生,现在濮阳?忽然带着随从们过来,让人觉得是不是丰王又想做点什么,毕竟丰王想让濮阳?抢走阿瑄的功劳啊。 在客套完了之后,说话终于透出针锋相对的意思。 “虽然在庆州闹出了一些小误会,但是父亲要我向堂哥表示感谢。”濮阳?向濮阳瑄欠了欠身。 薛瑾仪感觉这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丰王没给气得想撕碎了他们,反而要道谢? 濮阳瑄淡声道:“道什么谢?” 他的语气仿佛事不关己。 濮阳?道:“多谢堂哥让父亲看清楚了一些恶毒之人。” “谁啊?”濮阳瑄的语气依然怪怪的。 濮阳?听闻过这位堂哥的性情古怪,似乎只有堂嫂能受得了他,所以也不觉得不舒服,微笑道:“自然是庆州长史常砺了,他追杀堂哥一事,是他私自做出的决定,并非出自我父亲之意,所以请堂哥不要误解父亲。” “这样啊?”濮阳瑄道:“我当时也觉得奇怪,没有相信过是堂伯父要害我,以为是什么敌国奸细,顶着堂伯父的名头,要搞得我们濮阳氏内讧呢,没想到居然是常长史啊?!” “……”怎么觉得濮阳瑄的口气像个呆子,濮阳?有些头疼,可是他们在插翅难逃的丰王府里找到了暗道,逃出升天了啊? 还有,他们扔在暗道里的玉佩,差点让父亲以为他们走错了路,跌落进道路尽头的悬崖里,死无葬身之地了呢。 这样的心机,不该是这样冰冷和呆呆的态度啊? 他勉强笑道:“是啊,就是常砺。我父亲一直想试探堂哥的能为,所以叫常砺想点儿办法,没想到他狐假虎威,设下奸计,竟然屡次想致堂哥于死地啊!万幸,这一遭,让父亲识破了他的真面目,已经将他押住,严加审问,定然会让他老老实实的交待出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然后押送到京城,任由朝廷处置!” 薛瑾仪微微一笑,本来他们急于前往凉州议和,不想和常砺多掺和,结果是常砺自寻死路。 想来庄二郎的案子也会有眉目了吧? “嗯,那是应该的。”濮阳瑄反应依然不大,似乎对这些事情没有什么兴趣。 濮阳?与阿秋对视一眼,阿秋上前,为濮阳瑄倒了一杯茶。 “堂哥,其实我还有一事不太明白,还请你指点。” 濮阳瑄没喝茶,“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可能我也不知道。” “……”濮阳?差点喷口茶水,斯文的翩翩公子形象差点被濮阳瑄轻飘飘的一句话给破坏了。 他干咳两声,“事情很简单,便是堂哥是如何知道暗道在哪里的?” “堂伯父自己指的。”到了这个份上,濮阳瑄自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濮阳?知道那晚父亲喝醉酒,可能被堂哥堂嫂言语哄劝几句,就把什么事儿都交代出来了。 “那么,堂哥又是如何挪开那块有千斤重的青石板?” “用木棍撬开的。” 濮阳?觉得濮阳瑄的眼神像在看白痴。 “那一块钻头垫在旁边,”濮阳瑄比划着,“然后用木棍一点点的撬到旁边去。” “还能撬得那石板抵在了门上?” “是啊。”濮阳瑄认真的点头。 濮阳?一时有些恍惚,到底是濮阳瑄是白痴,而是他才是? 看着濮阳瑄似乎不准备说下去了,濮阳?试探着问道:“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濮阳瑄坚定的说道。 “……”濮阳?知道这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所以濮阳瑄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看样子要他们自己试探出来,“堂哥真是聪慧,想到了这个绝妙的法子。” 他干巴巴的夸赞。 场面一度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好在,青兰端着饭菜来了。 薛瑾仪跟着进来,招呼道:“先别聊了,一起吃顿饭,吃饭的时候更好互相了解,增进感情嘛。” 濮阳?哭笑不得,和这样的堂兄弟增进感情? 难如上青天吧? 他现在只希望能办好父亲交托的事情,在议和的事情上抢到一些功劳,为他们这一脉挣一些荣光。 三人落座后,阿秋依然如柱子似的站在濮阳?的身后,青兰道:“姑娘随我们一起来吃饭吧?” 阿秋道:“属下需要无时无刻的守护在?公子的身边。” “不用在意她。”濮阳?笑道,阿秋跟在身边还有一个用处,怎么能离得濮阳瑄太远呢? 薛瑾仪向青兰点点头,便都不再管阿秋了。 阿秋道:“?公子,我为您布菜吧?” “好。”濮阳瑄面对自己端碗夹菜吃饭的堂哥堂嫂,对自己需要人夹菜,几乎喂到嘴巴边,没有一点儿的不适。 阿秋夹起一块红烧鸡块,那裹满了酱汁的鸡块滑溜溜的,她手一抖,鸡块飞出去,砸向濮阳瑄的脸。 濮阳瑄正在喝粥,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浑然不觉,鸡块正中他的眉心,留下一块褐色的酱汁印记。 濮阳?有些惊愕的瞪着濮阳瑄,不敢相信那块印记是真的。 “不好意思,楚王殿下,是属下笨手笨脚……”阿秋立刻道歉,拉起自己的衣袖就要给濮阳瑄擦去额头上的酱汁。 “我来吧。”薛瑾仪对她笑笑,抽出自己的帕子,给濮阳瑄擦脸。 濮阳?也道歉道:“大约是头一次出远门,所以有些事做的粗手粗脚的,让堂哥堂嫂见笑了。” “没关系。”濮阳瑄摇摇头,端起碗,继续吃饭。 濮阳?有些好奇了,堂哥这么无趣的性格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堂嫂呢? 难道光靠那一张脸,就可以了? 第413章 分担分担 濮阳?有点头疼。 这样的人,要如何才能达成那个目的呢? 其实,父亲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查清楚那件事?反正有圣旨在手,濮阳瑄是无法反对他们加入议和的队伍的。 可能是好奇心实在太重了吧。濮阳?无可奈何的想出这个结论。 “说起来,父亲对堂嫂的菊花宴还念念不忘。”濮阳?尬笑道。 薛瑾仪道:“多谢堂伯父厚爱,等议和结束,回去的路上一定会再去庆州拜访堂伯父,那时候会再为堂伯父做一顿饭的。” “那就麻烦堂哥堂嫂了。”濮阳?松口气的,“我先谢过你们。” “为堂伯父做顿可口的饭菜也是应该的。”薛瑾仪微笑道。 濮阳?觉得楚王妃还是听温柔和善,不过他可不会被眼前的一切给欺骗了。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人就爱扮猪吃虎。 薛瑾仪又道:“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明天一早还有赶路呢。” “是呢。”濮阳?应道,埋头吃饭。 众人各怀心思的吃过晚饭,濮阳?带着阿秋去休息了,薛瑾仪和濮阳瑄也在梳洗后,早早的躺在还算舒服的床榻上。 “你怎么看濮阳??”薛瑾仪问道。 濮阳瑄道:“带着目的来的,至少还有一件事,他没有做成。” “什么事?” “试探你我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这既是好事,又是坏事啊。”薛瑾仪窝在濮阳瑄的怀中,摸着下巴。 濮阳瑄道:“是啊,堂伯父那样的心思,很难说他最后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如本来阻拦我们去凉州,可等我们逃出庆州后就不管不顾了。” 薛瑾仪苦笑道:“你们濮阳家的人时不时祖传的心思难测啊?” “我心思难测吗?”濮阳瑄一脸无辜。 薛瑾仪冷哼一声,“还好吧?” 濮阳瑄搂紧她,“总之,让他们猜不着就对了。” “是。”薛瑾仪轻轻地拍手,“总是猜不着啊,会不会让他们把自己逼疯了?” 濮阳瑄掖好了被角,“那是最好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安安稳稳的睡大觉了!” “是呢!”薛瑾仪安稳的闭眼睡觉。 翌日清晨,在公鸡的鸣叫声中,薛瑾仪和濮阳瑄从睡梦中醒过来,还没送给对方一个早安吻,敲门声先响起来了。 “楚王,王妃,你们醒了吗?属下正好打了个热水过来。” 刚睡醒的两个人瞬间就彻底清醒了,那声音是阿秋,她不好好的在濮阳?身边伺候,抢走青兰的差事,跑到他们面前来献殷勤做什么? 青兰笑道:“阿秋姑娘,让我来吧,?公子那边应该离不开人吧?” 阿秋道:“?公子已经起来了,我正好打的热水多,就给楚王与王妃端来了。青兰姑娘要照顾两位主子,一定非常辛苦吧,就让我帮帮你吧?”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前者抢在青兰婉拒之前,高声说道:“都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阿秋端着水盆,快步走进来,仿佛她才是楚王夫妇身边的侍女,“楚王,王妃,属下伺候你们起身吧?” “好。”薛瑾仪点头的同时,向青兰递去一个眼神。 青兰心知肚明,退到一边,任由阿秋忙前忙后。 不过薛瑾仪可没有让阿秋帮忙给濮阳瑄擦脸,濮阳瑄这张脸,可是属于她的。 天气冷,热水凉的也快,阿秋端起水盆,“属下给您们换一盆水。” “去吧。”薛瑾仪点头。 阿秋往外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脚步一滑,身体往后仰倒,水盆也向身后丢了出去。 事情发生在眨眼之间,让人猝不及防。 阿秋仰面跌倒在地上,一部分水落在她脸上,另外一大部分…… 她麻溜地爬起来,看到被浇成了落汤鸡的楚王。 “对不起,楚王殿下,属下不是故意……”她赶忙道歉,拿起巾子就要给楚王擦一擦。 结果,她的手被楚王妃狠狠地打开了。 “我来,你和青兰一起把这里收拾一下。”薛瑾仪冷冷的吩咐道,“做事这样毛手毛脚的,堂伯父是怎么放心将你安排在阿?身边伺候的,也不怕将阿?照顾出伤病来了。” “是。”阿秋一脸内疚的低下头,和青兰一起收拾。 薛瑾仪和濮阳瑄转入幔帐后面,互相给了一个眼神。 濮阳瑄去换身衣服,薛瑾仪躲在幔帐后面偷看。 青兰非常有灵性的责怪道:“我看啊,你还是回去专心的伺候?公子吧,不要到楚王与王妃面前惹麻烦了。昨天一回,今天一回,事不过三的,小心惹怒了楚王,将你赶回庆州去。” 阿秋有些委屈,“我也不是故意的。” “?公子说你能力与武功都不错,可是这两回看下来……真叫人担心啊。”青兰阴阳怪气。 阿秋却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的意思,“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太紧张了。” “那可不行,还需要好好的磨练磨练呢。”青兰讥嘲道。 阿秋仍旧不生气,应道:“青兰姑娘说的是,我会谨慎做事,不再做出惹怒楚王与王妃的事。” “别别别。”青兰不客气的连连摆手,“我还是那句老话,你去照顾?公子就可以了,楚王与王妃这边,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好。”阿秋没有争辩,答应一声后,端起水盆出去了。 一出去,她脚步飞快地来到?公子的房间门口。 濮阳?正倚靠在窗边看书,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的问道:“怎么样?” “属下假装滑倒,水都泼出去了,楚王殿下没能躲开。”阿秋如实回答。 濮阳?这回抬头了,“所以浇了个透心凉?” “是的。” “这人可真有趣。”濮阳?笑着摇头,什么木棍子、砖头撬开了青石板,他可不会就这么相信了。濮阳瑄宁愿被浇成落汤鸡,也不愿意再展露出一些本事来吗? 阿秋又道:“另外,楚王身边的青兰姑娘不许属下再去伺候楚王与王妃了。” “她说不许去就不能去了?”濮阳?扬起眉梢,“他们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到跟前去凑热闹。” 第414章 这叫补偿 阿秋道:“属下明白了。” 濮阳?目光深沉的望着远处,“这两个人啊,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你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查清楚。” “是!”阿秋欠身应道。 濮阳瑄换好了衣衫,与薛瑾仪一起吃早饭,濮阳?及时的跑来凑热闹。 薛瑾仪看到阿秋跟进来,毫不保留眼里淡淡的嫌弃意思。 濮阳?不好意思的拱拱手,“是我给堂哥堂嫂添麻烦了。” 这话说的,他们不好怪罪濮阳?或者阿秋什么了,濮阳瑄装冷漠,薛瑾仪摆摆手,“一家人无需这么客气。” 说着,她又不安心的瞥了一眼阿秋。 濮阳?对阿秋点头示意,她没有再去伺候他们用饭了,一动不动的站在旁边。 一顿早饭总算是平平安安的吃完了,接着大部队继续启程赶路。 濮阳?没有再骑马了,他们带来了一辆豪华又宽敞的马车,足够塞下四五个成年人。 濮阳?热情的邀请他们上车,“这是父亲特意准备的,因为听闻你们的马车被歹人烧毁了,希望这奔波的旅途中,至少可以有一点点舒服的地方,如此不会太耗费精力,才能更好的准备议和之事。” “你说的很有道理。”濮阳瑄问道:“你也要坐这辆马车的吗?” 濮阳?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笑,他堂堂丰王的长孙,难道不可以与楚王共乘一辆马车的吗? “是啊。”他微笑道。 濮阳瑄摇头,“那不行。” “……”濮阳?一噎,急促的呼吸两口气后,问道:“为什么不行?” 濮阳瑄大大方方的揽住薛瑾仪的肩膀,“我们夫妻么,难免举止亲密,如果有一个外人在旁边,几个人都不自在。” 濮阳?额头冒汗,这冰冷无趣的男人说话也这么直白啊……他干笑道:“堂哥说的对,我还没有成亲,是我考虑不周。” 濮阳瑄道:“那么我们去原来的马车,阿瑾。” “好。”薛瑾仪笑着应道,只要和濮阳瑄在一起,无所谓马车的好坏了。 “堂哥堂嫂!”濮阳?叫道,忙阻拦他们离去的脚步,“堂哥主持议和大事,怎么能叫你们坐那小马车呢?我坐这车也会觉得浑身不舒服的,所以请堂哥堂嫂坐这辆,我去其它车上就是了。” “哦好。”濮阳瑄压根就不客气。 丰王给了他们一些苦头吃,拿这点回报也是应该的吧? 他扶着薛瑾仪上车。 濮阳?在一旁看着,嘴角抽搐好几下,等楚王两口子都钻进车厢里了,他委屈又无奈的走向原本属于楚王夫妇的马车。 阿秋有些不平,“?公子……” “不必说了。”濮阳?道:“说什么,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难道要像个怨妇一样的抱怨不休吗?” 阿秋闭嘴了。 上了马车,看着这逼仄的环境,濮阳?一刹那间觉得常砺要做的事情非常正确,如果楚王死了,此刻舒服的躺在宽敞马车上的人就是他。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就消失了,他自嘲般的念诗道:“这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另一边,薛瑾仪与濮阳瑄安坐在柔软舒适的马车的上,腿脚可以尽情的舒展开来。 “看来,堂伯父还挺用心的。”薛瑾仪拍了拍软垫,掀开来发现座位可以铺开来当做一张休息的小床,而且还是经过特制的,下面可以烧火炭,让床铺在安全的前提下,保持一定的温暖,“真是太享受了,不像是出来议和的。” “这里还有茶叶、易保存的小点心,还有……几壶酒。以及干净的衣衫与被褥。”濮阳瑄检查过后,开口道:“没什么问题,只是会落人口舌。” “嗯。”薛瑾仪点点头,“原先大家乘坐的马车都差不多,如今搞得这么奢华……加上有心人挑拨,大家对我们会有意见的。” 濮阳瑄轻笑道:“堂伯父的小心思还真不少。” “所以,我们现在要如何是好呢?” 濮阳瑄往后仰,舒服的靠在软垫上,“现在,当然是享受一下。” 薛瑾仪笑着依偎过去,“你说得对。” 车马奔波半日,马忠来汇报情况,“前面有小山庄,可供我们稍作休整,不过至多能休息半个时辰,不然晚上可能赶不到驿站了。” “好,通知下去吧。”濮阳瑄点头,“另外……” 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马忠了然的点头,笑道:“下官明白了。” 濮阳瑄挪回薛瑾仪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两人嬉笑两声。 中午,车队在小村庄村口的空地上休整,没问村民们要什么,锅碗瓢盆与干粮都有,自己生火做饭就成,有时候觉得肉类不够,会有护卫们去树林子里打一些野味,给大家打打牙祭。 当肉汤的香味在空地上弥散开时,马忠匆匆地来到濮阳瑄的面前,故意高声说道:“楚王殿下,鸿胪寺官吏翁凡病倒了,高烧不退,竹大夫已经过去看了。” 周围人听了,纷纷望过来,因为翁凡是议和队伍中最精通索国语言的人了。 濮阳瑄立刻起身,看起来颇为重视翁凡的病情,“我去看看。” “楚王殿下,请。”马忠立刻带他与楚王妃过去。 翁凡被安置在马车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可还是不能阻止他浑身不停地颤抖着。竹大夫有些束手束脚的坐在他的身边,正在号脉。 一些人聚集在马车边,见到楚王夫妇来了,忙要行礼。 濮阳瑄摆手示意不用,轻声问道:“怎么回事?早上出发前,不曾听说有人病了。” 一人答道:“这天已经很冷了,虽然驿馆有床有被褥,但是深夜里还是挺冷的,所以翁凡一个不小心就病倒了吧?” “希望只是普通的风寒,吃吃药很快就能好起来,可不能让翁凡留在这里?” “是啊,他最懂索国语言了,如果他不能去,万一那些奸诈狡猾的索国人在说词上做了什么手脚,咱们没人能看出来,可就要闯下大祸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天都要塌了。 濮阳瑄冷喝一声,“闭嘴。” 几人瞬间安静的像鹌鹑一样。 竹大夫放下翁凡的手,有些艰难的爬到车辕上,盘腿坐好,抖了抖衣摆,“翁凡感染了风寒,我会开一副药,吃个五天左右就能痊愈了,不是什么大毛病。” 众人听了,长吁一口气。 竹大夫又道:“不过,这几天一定要注意保暖,千万不能再受寒了,否则病情加重会危及性命。” 第415章 楚王好有爱心 “啊?”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日夜兼程,奔波辛苦,要做到不再受寒,实在太难了吧?” “对啊对啊,万一一不小心没照料好,加重病情了可怎么办?” 竹大夫耸耸肩膀,“那就只能把他留在这里,好好养病了,等病好了嘛,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追上来。” “五六天的时间,恐怕来不及了吧?” “是啊,风险太大了。” 众人一副苦瓜脸,仿佛一个照料不周,就会让翁凡客死他乡,而其它办法都无法解决最终的问题,他们只好齐刷刷的望向濮阳瑄与薛瑾仪。 濮阳?听见这边的喧闹声,凑过来问道:“发生何事?” 有人简单的向他说明情况。 濮阳?转头问濮阳瑄,“堂哥,依我之见,只能将翁凡留在这个村庄,再留人悉心照料,尽快使他康复,然后快马加鞭的追上队伍。” “?公子,这么一耽误,无论翁凡他们再如何日夜兼程,也不可能及时赶到凉州了。” “是啊,之前在庆州耽误太长时间了……” 众人干咳几声,眼神怪怪的瞥一眼濮阳?。 濮阳?气定神闲,“那就在凉州当地再找精通索国语言的人吧。大周这么大,难道还找不到第二个翁凡这样的人吗?” 马忠道:“第二个不难找,可是可以信任的人难找啊。” “这……”濮阳?噎住了。 大周与索国的语言存在非常大的差异,所以很容易在沟通上出现问题,如果遇到别有用心之人,在言词上做手脚,极其容易酿成大错,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所以,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就在众人焦头烂额之际,濮阳瑄道:“阿?带来的马车奢华精致,有许多不错的小心思,特别是那张底下可以烧炭来保持温暖的床铺,我想,可以将翁凡安置在那辆马车上。” 濮阳?眉头微蹙,“堂哥,那你与堂嫂怎么办?” 濮阳瑄道:“之前没有那样的马车,不是也过来了吗?” 他转过身去,挥挥手。 “就这么办吧,早日让翁凡好起来,最要紧了。”说完,他抓着薛瑾仪的手走开,去吃饭。 “堂哥!”濮阳?忍不住叫了一声,他还没来得及在队伍中传遍些闲言碎语呢,濮阳瑄居然这么爽快的将如此豪华舒适的马车给让出去了? 濮阳瑄与薛瑾仪没搭理他。 马忠已经在指挥人将翁凡搬到豪华马车上,当着众人的面夸赞道:“楚王殿下真是好心,将那么好的马车让给翁凡这样的小官吏,自己宁愿继续挤小马车。” “对啊,楚王这么体恤下属,好有爱心啊!” “实话说,跟着楚王殿下这一路走来,楚王殿下有多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濮阳?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夸奖楚王,苦笑着摇头走开。 薛瑾仪和濮阳瑄吃过午饭,前去探望翁凡。 床铺已经铺开了,被褥暖暖和和的,翁凡终于不再浑身颤抖了,只是眉头仍然紧锁着,显示出他此刻身体很不舒服。 薛瑾仪左右看看,吩咐来照顾翁凡的人,“一定要好生照料着,若是短缺什么,只管拿来用,一定要确保翁凡早日好起来。” 跟过来的濮阳?感叹道:“翁凡于议和来说相当重要,真是叫楚王与王妃操心了。” 此话一出口,仿佛在说楚王夫妇对翁凡的关心不是出自真心,只是为了保证议和顺利进行而已。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微妙。 薛瑾仪和濮阳瑄谁都没有开口解释一句,因为没必要。 马忠轻咳几声,“这一路奔波过来,大家经历过许多困难险阻,虽然不同姓,地位官职也有尊卑之分,可给下官的感觉是,所有人都如同亲兄弟姐妹一样。” 他不好意思的看看濮阳瑄,拱了拱手。 “下官此言,有些失礼了。” 濮阳瑄无所谓的摆摆手。 马忠索性继续说道:“所以啊,大家不必想太多,楚王殿下这就是对拜把子兄弟的关心。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还有上次楚王妃不顾劳累,给大家做了那么好喝的红糖姜汤,大家都没忘吧?” 周围有人附和起马忠的话,一时间气氛格外的欢乐祥和。 薛瑾仪微微一笑,相处这些天下来,马忠和他们太有默契了,做事也格外的顺利和轻松呢。 濮阳?轻挑眉梢,无所谓的笑了笑。 探视过翁凡后,薛瑾仪与濮阳瑄回到普通的马车上。 “由奢入俭难,会不会觉得不自在了?”濮阳瑄将软垫拍打的松软一些,放在薛瑾仪的腰后。 “豪华马车又不是我们的东西,有什么不自在的?”薛瑾仪笑着靠在他的肩头上,“而且啊,车厢里这么小,那我们只好挤成一团啦?” 濮阳瑄搂紧她,“那我要靠着阿瑾取暖了。” “来吧来吧。”薛瑾仪眯着眼,像极了一只满足的小猫咪。 “楚王,王妃,”这时,外面响起声音,“?公子叫属下送一些东西来给您。”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又是阿秋。 薛瑾仪按住濮阳瑄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动,然后自己过去,将帘子掀开一道缝隙,冷漠的问道:“什么东西?” 阿秋看到出现在的是楚王妃,眼底闪过一丝厌烦,“?公子叫属下将这些吃食给楚王与您送过来,免得路上太无聊了。”说着,她将一只竹篮子放在车辕上。 薛瑾仪看了一眼,是放在豪华马车上吃食,全叫阿秋给拿来了。 她道:“楚王与我都不太爱吃这些,麻烦你直接分给周围的人吧。” 阿秋一愣,“可是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既然给了我们,难道我们没有处置的权利吗?”薛瑾仪问道。 阿秋尬笑道:“楚王妃说的是,属下这就拿去分给别人。” “还有别的事吗?”薛瑾仪又问,颇有赶人走的架势。 阿秋觑着车帘子的缝隙,从外面看,车厢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让她很无奈。 “没有了,属下不打扰楚王与您的。”阿秋有些灰溜溜的走远。 薛瑾仪立刻缩回车厢里,重新窝进濮阳瑄的怀中,“好了,人已经被我赶走了。不过呢,过不了多久,她还会再出现在我们面前的。” “那就再让他们失望一回。” 第416章 勾引 濮阳?看着阿秋将篮子里的吃食分下去,哭笑不得。 先是马车,再是精致的吃食,楚王与王妃可真是舍得的啊,难道这些东西是烫手的火炭,拿在手里会烧死人吗? 不过,这些玩意儿在有心人操纵下,确实会成了烧人的炭火。 楚王与王妃真是处处小心。 他摆弄着手腕上的一串佛珠,琢磨了会儿,瞧见阿秋一脸郁闷的回来了。 “别拿怨妇脸在我面前晃。”他有些嫌弃的说道。 阿秋立刻面无表情,冷声道:“公子,属下还会再找机会的。” “很好,越挫越勇嘛。”濮阳?望向前面的马车,从身后扯过来一只包袱,丢在阿秋的怀里,“不过,你可以尝试着做出一些改变。” 阿秋扒开包袱,看了看里面的东西,面色古怪,“公子,您……” 濮阳?含笑向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阿秋吸口气,“没问题。” 薛瑾仪与濮阳瑄再次见到阿秋,是在晚饭后,在与马忠巡视过驿站后,他们看到一个火红的身影在院子中央翩然起舞,手中长剑犹如银蛇,灵活游弋。 薛瑾仪负手站在门口,望着那舞剑的身影。 阿秋换了一身火红的纱裙,随着她翩然灵敏地动作,裙摆飞扬,如火焰跳跃,在深沉的夜色中夺人眼球。 阿秋手腕一抖,脚下用力,飞跃而起时曼妙的身姿在半空中旋转两圈,脚尖轻轻地落在地面时,整个人飞速地旋转着,缭乱了围观众人的眼,不禁为她喝彩起来。 在一片喝彩声中,阿秋的剑脱手了,犹如一道闪电刺向廊下的人群。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众人惊呼起来,眼睁睁的看着长剑几乎是从楚王耳边擦过的。 “哐当”一声,剑掉落在地上,濮阳瑄垂下眼帘,看了看自己的肩膀,面无表情,眼中连一丝波动也没有。 站在对面廊下暗处的濮阳?扬起眉梢,这样的处惊不变,总该有个合理的解释了吧? 阿秋立即停下旋转的脚步,有些慌张的快步来到濮阳瑄面前,“楚王殿下,是属下不甚脱手,您没事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濮阳瑄答非所问。 濮阳?内心有点小激动,难道是濮阳瑄心虚,不知道如何回答,所以故意岔开话题吗? 阿秋答道:“晚上不小心吃多了,所耍一耍剑来消食……”她偷偷的抬起眼眸,觑着濮阳瑄的脸色,声音变得柔软许多,“是不是属下打扰到殿下了?还是……那把剑没有开刃,而且是特制的圆头,所以伤不了人的,只是殿下您为什么没躲开呢?” “因为我被吓呆了。”濮阳瑄道。 他的语气、脸色都透着一股理所当然,仿佛这个回答很正常,丝毫不觉得丢人,不觉得这样会让人对自己产生一些负面的想法。 濮阳?的嘴角抽搐几下,面对危险来袭,濮阳瑄仍旧站在原地,无非两种情况—— 一个是如他所说那样,被吓呆了,挪不开脚。 一个是他乃高手,知道剑伤不到自己,所以认为无需躲开。 马忠拾起地上的剑,检查过后,对濮阳瑄道:“确实没有开刃,是圆头的。” “哦,那就好。”濮阳瑄抚了抚胸口,仿佛现在才意识到刚才的情形有多么恐怖和危急,“你自个儿去阿?那里领罚。” “楚王殿下!”阿秋见濮阳瑄要回屋,高声叫道。 濮阳瑄顿住脚步,冷漠的看着她。 “是属下不小心,属下愿意听凭楚王殿下的处置。”阿秋膝行两步,火红的衣衫在地面上流淌,让人不由地想到鲜血。 薛瑾仪看到原本英姿卓绝的女孩子流露出可怜与自责,显得柔弱无助极了,这有些两个极端的表现,或许可以勾起人们的软心肠。 这不,有点人欲言又止,似乎想给阿秋说点儿好话,只是濮阳瑄脸色冰冷,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濮阳瑄不发话,阿秋又往他身前凑近一些,“若是楚王殿下不责罚,属下于心难安。” 薛瑾仪“啧”了一声,这一门心思的要濮阳瑄责罚她,这若是责罚的重了,是不是要传濮阳瑄重刑罚、没人性?阿秋之后更方便缠着他?可若是责罚轻了,阿秋更有理由死缠烂打了—— “楚王殿下,您对属下太好了,属下千百倍的报答都难以偿还殿下的恩情。” “楚王殿下,您这样的处罚太轻了,属下简直无地自容,请您再责罚属下吧。” “……”薛瑾仪能想到很多可能,视线落向了躲在远处的濮阳?身上。 夜风吹过院子,枯枝叶在地上打滚,发出细微的声响。 阿秋打了个哆嗦,为了好看,这件红色纱裙的布料非常薄,及时是练武之人,也难忍北方之地夜晚的苦寒。 濮阳瑄终于在长时间的沉默后,开口了,“你是丰王府的人,如何责罚,该由濮阳?说了算。再者,如何责罚也是考一考阿?。” 薛瑾仪微微一笑,濮阳?将“问题”丢在他们头上,但濮阳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问题丢回到濮阳?那里,怎么处置,会不会落人口舌,都得叫他头疼。 濮阳?苦笑着摇头,看阿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似乎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假装刚闻讯赶来,从阴暗处走出来,拱手对濮阳瑄道:“是我教育下面人无方,惊扰到了堂哥,还请见谅。” “怎么见谅,就看你怎么处置这件事了。”濮阳瑄对他点头示意。 “是,我不会让堂哥失望的。” 濮阳瑄一句话也没有,转身回屋。 马忠道:“时候不早,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看着濮阳?招呼上阿秋离开,也不见有什么惩处,小声议论着散开了。 薛瑾仪笑吟吟的看着濮阳瑄用热巾子擦了一把脸,问道:“怎么样,耍剑好不好看啊?” “这个问题么……”濮阳瑄轻轻地将巾子放回热水里,然后猛地转身搂住薛瑾仪的腰身,“没有我好看的,叫什么好看呢?” 第417章 这回能怎么办 薛瑾仪嘟了嘟嘴,“臭美。” “那好不好看呢?”濮阳瑄追问道,紧贴在她身上。 薛瑾仪抱着他左晃右晃,笑道:“好看好看,等回到京城,我要天天看。” “好。” 两人愉悦的去睡觉。 翌日,队伍准时出发。 青兰对薛瑾仪道:“阿秋病了,留在驿馆休息。” “感染风寒了?”薛瑾仪想到昨夜濮阳瑄拖延时间,让阿秋多吹了会儿凉风,醒醒脑子的同时,让她消停几天。 “是的,不是太严重,但?公子决定让阿秋在驿馆休息半日一日,再快马加鞭追上来。” 薛瑾仪摸着下巴,“如此一来,至少今天不用再看见阿秋了。”她回头看向濮阳瑄,笑问道:“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知难而退了呢?” “那就看他们到底有多喜欢自虐。”濮阳瑄微笑道,扯下帘子挡住濮阳?探究的目光,“而且,你也发现了吧,有濮阳?跟在身边,某些人不敢轻举妄动了。” 薛瑾仪笑嘻嘻道:“那么?公子也算是议和队伍的吉祥物了?” “吉祥物?” “是啊,保佑我们吉祥平安嘛。” 此刻,“吉祥物”濮阳?收回视线,忧伤的靠着窗子。 一名丰王府的护卫策马走在窗边,低声问道:“?公子,这回该怎么办?是不是需要安排一伙儿伪装成山匪,突袭议和队伍?特别是以楚王妃为目标的话,楚王应该不会再藏着掖着什么了吧?” 濮阳?摆手,“已经出了庆州地界了,莫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让阿秋去试探濮阳瑄,似乎也十分吃力,且不得濮阳瑄他们一点喜欢。 他甩甩头,继续说道:“且不说死伤了自己兄弟,得是多大的损失?万一被人抓到了活口,一旦循着蛛丝马迹查到丰王府头上,是要我们做蔡氏的替死鬼吗?蔡氏正愁常砺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想推锅呢。” 护卫垂下头,“是属下考虑不周。” “都是狐狸一样狡猾的人物,考虑的确实要多。”濮阳?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大动作不能有,小动作又没用,“让阿秋耍的小动作,太幼稚了。原以为如此幼稚,濮阳瑄不会将我们放在眼中,放松了戒备,才好抓住马脚,可是人家的警惕性真是叫人惊叹啊……” “?公子,瞧您一脸苦恼,有什么是小的能为您分忧的吗?” 在寒冷的清晨里,这道温柔清朗的声音犹如一道春风传入濮阳?的耳中,足以温暖人心。 其实话都是最普通的话,可是声音与语气的不同,就有着不同的魔力。 濮阳?抬眼望去,一张俊逸的脸庞映入眼帘,那人颔首对他示意,显得谦恭有礼。 他觉得,此人跟自己像是一路的。 “你是?”他问道。 “小的沈轻墨,是随行的商人。” “原来是你。”濮阳?听说过常砺在娄家庄遇到这位沈老板后,如同着了魔,正事儿全忘光了,所以他的眼底出现一层戒备,淡然微笑道:“沈老板手里可还有什么宝贝,能让我开开眼界的?” 沈轻墨道:“小的听说再行几日,就到沙漠边缘了,那里在千年前曾有一座古城,但如今废墟埋藏在了滚滚黄沙之下。” “这个啊,我听闻过。”濮阳?点头,“曾是一座繁华的大城市,连接着西北与中原,却毁在战火之中。后世称它为西夜古城,只有当沙漠上卷起大风时,才能隐约看见残垣断壁。平时,那一带走过时也要非常小心,一个不慎可能会坠入沙坑,被卷进去,掉入古城废墟中,在子夜时分会出现无数魂魄,那些是曾经生活在西夜古城,冤死于战争中的人,它们会撕咬掉进废墟的人的血肉,让他的魂魄也长留在那里。” 说到这里,濮阳?都被这个恐怖的传说给吓得感觉胳膊发冷。 护卫干巴巴道:“?公子,不是有掉进沙坑里的人活着出来,说古城下面什么也没有吗?” “可是那个人也疯了啊?”?公子摸着下巴,幽幽说道:“每当有人在西夜古城附近失踪,过一段时间后,必然会被发现森森的人骨被沙子吐出来。” 这回,他搓了搓胳膊,想暖和一些。 “不过,沈老板与我说这个做什么?” 沈轻墨笑道:“小的手里的破烂玩意儿必然入不了?公子的眼,但是小的知道怎样可以安全的欣赏到西夜古城的壮观景色。” 濮阳?的精神一振,问道:“你当真知道?” 沈轻墨拱手,“小的长年往来西域,听闻过不少奇闻异事,也爱四处游览,看看这山河之壮美,所以有幸听老人讲述过,也亲自去看过西夜古城,当真是壮观的动人心魄呢。” 濮阳?打量沈轻墨几眼,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提起西夜古城。 “可惜凉州之行匆匆忙忙,恐怕只有回程的时候有机会去看看了。” 沈轻墨欠身,“届时,小的一定带?公子去开开眼界。” 濮阳?点头,“这样的美景,怎么能落下楚王与王妃呢。” 他勾起唇角,心情好了点儿。 西夜古城的周边到底是沙漠,楚王必然要处处护着楚王妃的,到时候说不定能找到机会呢? 濮阳?感叹道:“沈老板真是个妙人儿,以后可有兴趣留在丰王府做事,背靠皇族濮阳氏,还愁做不大生意吗?” “多谢?公子厚爱,”沈轻墨作揖,“不过,沈某人的生意靠着自己就能做大,所以无需靠着别人,沈某人也不喜欢依仗太多的人。” 这话有些失礼,但濮阳?不觉得生气,只当他是特立独行的人,这样的人也不会和他们丰王府作对的。 他望向楚王夫妇坐在的马车,“顺利完成议和,去西夜古城就当是奖励自己吧……错过那样的壮丽景象,回到京城中哪儿还有机会再来看看呢?他们一定会去的。” 沈轻墨听着濮阳?轻声自言自语,笑而不语。 就算濮阳?说不动濮阳瑄,他也会想尽办法让他们去西夜古城看一看。 看一看……那里的“秘密”。 第418章 西夜古城 过了几日,队伍来到沙漠边缘,可以感受到风沙明显变大了,刮在脸上生疼。 马车上盖了毛毡,防止沙尘刮进车里,骑马的人们则戴上面罩,不然只怕没个小半天,脸已经被风沙给刮破了。 薛瑾仪透着毛毡的缝隙往外看,可以看见远处的黄沙漫天,连绵起伏的沙山似乎看不见尽头,人若是误入其中,只怕要迷失方向,命丧尘沙里。 她只看了一小会儿,便重新将毛毡掖好了。 这天越是越来越冷了,先前路上遇到过一场中雪,好在他们早有准备,所以队伍里没有人病倒。就算到了沙漠边缘的地带,夜里也会有零星的小雪,而且夜里更加寒冷,需要多加小心。 除了冷以外,出了庆州城后连日的奔波也让众人多少露出疲倦之意,这个时候很容易放松戒备,让暗中的敌人有可乘之机。 阿瑄提前派人去凉州报信,等穿过沙漠边缘后就会有卫国公的人马来接应他们了。 只是,离得沙漠这么近,杀人后销毁尸体还挺方便,就算有“吉祥物”濮阳?在,也不得不叫人多多戒备。 濮阳瑄见薛瑾仪在思考着什么,揽住她的肩膀,柔声问道:“有看到远处的残破的城墙吗?” “没有。”薛瑾仪一路上每经过一个地方,必会“搜刮”来不少书,所以知道有个“西夜古城”被埋在漫天黄沙之下,不定什么时候会露出一角来,让过往的商旅见识到曾经的辉煌与繁华,“哪有这么巧,能让我们经过的时候,正好出现在眼前。” “我昨日和马忠四处巡查时,听见沈轻墨与人说起西夜古城。”濮阳瑄道,“说得神神秘秘,勾起了大家的兴趣。毕竟若是没有议和,都不会有机会和时间来到这里,自然会对这神秘又壮丽的古城产生好奇心了。” 薛瑾仪翻着手里的书,笑道:“你别说,我光看这书就生出兴趣了。看沈轻墨那声音与口才,人们肯定会更加向往的。” “你的意思是,沈轻墨这么做是有意为之?” “他做什么,都像是有意为之。”薛瑾仪叹道:“真正的目的混在其中,谁也猜不到。就拿这件事说,他拿西夜古城勾起大家的兴趣,那么我们在回程的时候,必定会有人提议去看看,你会同意大家去吗?” “会。”濮阳瑄点头,“从收人心的角度来说,在经历过重重困难之后,所有人都想放松一下,看看这一路来,来不及看的风景。我同意了,大家都高兴,以后好办事。” “没错。”薛瑾仪打了个响指,“可是,沈轻墨为什么只提了西夜古城呢?” 她将书翻到某一页。 “这里的风景,可不止西夜古城这么一个,还有好几处呢。只是因为西夜古城是最神秘的一个吗?”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 要说沈轻墨想借西夜古城的危险,让他们命丧于此,有什么用吗?为了讨蔡氏欢心? 薛瑾仪摇了摇头,讨蔡氏欢心的办法,不光一路上,在庆州时,沈轻墨就有多次机会,何须让他们在回程时再送死? “结合西夜古城的传说,我觉得那地方不太简单……”她缓缓说出自己的猜疑。 “什么不简单?” 薛瑾仪蹙眉,“那里,一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沈轻墨想让我们意外得知。” “哦?”濮阳瑄掀开毛毡,望向远方。 风沙小了一些,灿烂的阳光洒在沙漠上,金灿灿的一片,有些刺眼。 那座神秘的千年古城依然蛰伏在黄沙下,没有露出一角来。 “这几日,他倒是和濮阳?越走越近了。”他想起一件事。 “阿秋虽然回到队伍里,但这些天都没有妄动,难道是想换了沈轻墨来试探我们?” 濮阳瑄道:“所以,西夜古城之行的目的,也可能在此。” 薛瑾仪点头表示赞同。 濮阳瑄轻松的一笑,“这些事,等我们回程的时候就知道真相了,先不着急,我看他们一个个都轻松的很。” 薛瑾仪道:“那我也不着急,反正只要我们准备好了,那些阴谋诡计对我们来说,都是敌人在自找死路。” “阿瑾说得对。” 傍晚,队伍继续停歇在驿站,这座驿站孤零零的矗立在沙漠边缘,前后左右都没有村落民居,房舍陈旧,望楼在风沙中“吱吱”作响,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倒。好在屋子里都挂着毛毡或干草,防止风沙透过墙缝吹进来,扰人不得安歇。 负责驿站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指挥手下人安顿车马后,来到堂屋,对濮阳瑄等人行礼。 “楚王殿下,晚饭稍后就做好了,另外有一事需要叮嘱您与诸公。”驿官说话时,胡须颤颤巍巍的,眼睛里透出小心谨慎,还有一些恐惧。 马忠问道:“何事?你但说无妨。” 驿官指着外面,“夜半时,若楚王殿下与诸公听见外面传来哭声,或其它一些奇奇怪怪的声响,切勿开窗、出门去看,全当没听见就是了,不会有事的。” “这是何故?”马忠不解。 薛瑾仪与濮阳瑄也对视一眼,这话让驿官说的好似驿站周围闹鬼似的。 因此,马忠严厉的又问道:“不得装神弄鬼,还不将实情一五一十的道来?!” 驿官吓得一哆嗦,胡须颤抖的更厉害了,“从驿站出去,向西南行走半个时辰,就是西夜古城的废墟了。这千百年来,死在那里的人们,魂魄被困在古城中,不能投胎转世,只能在夜晚风沙平静之时,大声向天哭泣,诉说自己的怨恨。如果有人听到那哭声,出去看了,便会被迷惑住,走向沙漠深处,最后陷落进滚滚黄沙之中,成为他们的一员!” “……”薛瑾仪就知道会是这套话,在一些神秘地带,最不缺的就是这类传说了。 不过么,对于经历玄幻之时有深刻体验的她,也不好说什么真假。 而在座的人里有一些听到这番话,不禁有些害怕。 薛瑾仪扫视一圈,用和煦温暖的语气说道:“大家不必害怕,奔波了一整天,早早睡下,一觉睡到大天亮,谁知道外面有个什么声响呢?” 她瞥了一眼仍然混在队伍中的几个“奸细”。 有了所谓哭泣鬼魂的掩盖,那些人会不会盘算着动手呢? 第419章 夜半哭声 濮阳瑄看起来也不甚在意,对驿官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准备晚饭吧。” 驿官看他们神情,有些焦急的叫道:“楚王殿下,下官绝没有危言耸听,请楚王殿下与诸公务必万分小心啊!” 濮阳瑄有些不耐烦,接过薛瑾仪递来的茶杯,低头喝水。 马忠道:“好了,我们知道的事情,就无需再重复了。” 驿官见状,缩着脖子垂下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驿官退下去之后,几个人交换过眼神,有人讥笑道:“区区鬼神之说,你们看看将那些驿官、驿丁给吓得,难怪只能窝在这偏远之地做点这些小差事呢。” “可不是,有点儿魄力的人早就升迁了。” 众人说笑两句,将那驿官贬得一无是处,完了才议论起正事儿来,照旧是夜晚停歇之时,一定要加强戒备之类的。 接着吃过晚饭后,众人各回各屋休息, 薛瑾仪站在二层小楼的窗边,透过窗户缝隙望着楼下院子的动静。 “真安静……”话音未落,她瞧见一道身影径直走向驿站大门,道路两旁的火盆里,跳动的火光照耀在那人的身上,在辽阔寂静的沙漠边缘,透着神秘与诡谲。 濮阳瑄站在她身后,自然也看见了那道身影,“是沈轻墨。” “这家伙神神秘秘的,又在打什么算盘。” “你看他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出去,看见的人都会以为是随便转悠的。” 这时,驿官出现,叫住沈轻墨,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沈轻墨向驿官挥挥手,走出大门,因为有围墙与望楼挡着,所以薛瑾仪他们也看见他出去后做了什么,只知道没有走远。 又看了会儿,薛瑾仪道:“也不像是去西夜古城的废墟看看。” “不会是单纯的饭后闲逛吧?”濮阳瑄挑眉。 薛瑾仪摇头,“我看他不像是这么闲的人。” 说话间,大门口人影一晃,沈轻墨回来了,他在两双眼睛的窥视中,走进了濮阳?的房间。 薛瑾仪关上窗户,回头看向濮阳瑄,笑道:“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紧张呢。” 濮阳?正在桌边写信,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将队伍里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叫人送回去给父亲看看。听见轻轻地敲门声,他抬头看向走进屋内的温雅青年。 “沈老板觉得如何?” “万无一失。” “那就好。”濮阳?微微松口气,“西夜古城的传说着实古怪,就怕有心人趁虚而入,只怕楚王有个三长两短,头一个怀疑到我身上来,栽赃给丰王府。” 沈轻墨道:“?公子行事正派,光明磊落,邪不压正,那些宵小之辈不过是自寻死路。” “话是这样说,可惜朝堂上的事哪能说得清楚呢?”濮阳?苦笑,意味深长的望着沈轻墨,“现在沈老板不是无意为丰王府做事的吗,现如今……” “小的只是希望觉得与?公子聊得来,且小的也不希望议和队伍出事。”沈轻墨淡然说道。 濮阳?注视着他犹如明珠一般光洁的面孔,愣了愣神,总觉得哪儿有些古怪,可又说不上来。他默默的按下这古怪的感觉,“时候不早了,沈老板也早些安歇吧。” “是。”沈轻墨欠欠身,退出濮阳?的房间。 “诶,沈老板这么晚了从?公子房间出来……” 他刚要离开,听见身后响起一道女声,回首望去原来是楚王妃身边的侍女。 她的话语,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 “谈一笔生意而已。”他淡淡答道:“若是能在繁华的庆州做出些名堂,加上京城的生意,我沈某人何愁没有大把的银钱赚呢?” 青兰道:“那先祝愿沈老板心想事成了。” “多谢。”沈轻墨点点头,不紧不慢地离开。 青兰没急着挪步,因为看见阿秋从灶间的方向走来,手里捧着茶壶。 “阿秋,你去灶间拿了什么好吃的?”她问道。 阿秋冷淡的答道:“给公子拿些茶水,免得半夜口渴。” “是哦,”青兰笑道:“?公子与沈老板聊了好一会儿吧,是该口渴了,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她脚步轻快地往灶间走去。 阿秋一脸莫名其妙,刚才看见青兰拦住沈轻墨说话,现在又拦着自己,在搞什么鬼?她带着疑问进了濮阳?的房间,将刚才的事说与公子听。 濮阳?道:“大概是来探听沈轻墨和我在盘算什么吧?我们又没做坏事,无需紧张。” “是。”阿秋为他倒水,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濮阳?将写好的信卷好,塞进拇指粗细的竹筒里时,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青兰跑到他们这儿来说话的原因,真是那么简单吗? 不会是濮阳瑄认为他会趁着西夜古城的传说,在这半夜里杀人,好成为议和队伍的领导者?所以派了青兰来打探? 濮阳?有点心慌,尽管沈轻墨说“万无一失”,可也有“百密一疏”。 他推开阿秋递来的水,低声吩咐道:“今夜,你不用在我这边,去守着楚王。” 夜色渐深,天际一轮孤月,凄凉的月色照耀着平静的沙漠,金色变成了霜白,增添了几分萧瑟寒冷之意。驿站里亦是一片宁静,星星点点的火光闪烁着,值夜的护卫们如同地雕塑,巍然不动。 就在这时,不见有半点风沙的沙漠中,忽然传出细微的声响。 护卫们蹙起眉头,紧紧的盯着沙漠。 声音似乎是从沙漠的深处传来的,呜呜咽咽,绵绵不断。 不知何时,飘散而来的乌云遮挡了小半个月亮,天色黯淡下来,而呜咽声更响了,仿佛无数人在沙漠中哭泣,诉说着积累了千百年的怨恨,让听者无不感到彻骨寒意。 沙漠上依然平静,没有风,没有一粒风扬起的沙子。 如此诡异的场景,护卫们继续全神贯注的紧盯着四周的动静。 冷不丁地,光滑无物的沙漠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又幽魂般贴着沙漠,向驿站飞来。 护卫们精神一振,谁也没有看清楚,这个“怪物”是如何出现在沙漠上的。 第420章 怪物 眨眼之间,那“怪物”距离驿站不过二十几丈,飞扬起的破烂衣摆,在沙漠上投下巨大的阴影,让它看起来更加森然恐怖。 护卫们立即握紧佩剑,严阵以待。 怪物渐渐靠近,但始终没有人能分辨出它的面容,只觉得一团黑乎乎仿佛是鬼魂,飘然靠近驿站,而那些呜咽声依旧高高低低,持续不断,让这样的场景更加瘆人可怖。 在距离驿站三丈远之时,怪物忽然分裂,六个黑色鬼魂向他们飞扑而来,就在这时,护卫们们看到从黑袍中生出的赫然是森森白骨! 五指与手掌上没有一点血肉,白森森是骨头在凄冷的月色下宛如利器,杀向他们。 二层小楼的客房中,濮阳瑄霍然睁开双眼,薛瑾仪也醒了过来。 “行动了?”她声音微微沙哑,她一直浅眠着,所以身边有点动静就会警敏的醒来。 纵然有他们自己和怕惹事、被栽赃的濮阳?布下的护卫,但是这样的夜晚里,真的叫她不闻不问的只管自己好睡,是不可能的。 “是。”濮阳瑄打了个手势,两人蹑手蹑脚地起床,来到窗边。 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他们看到的是庞然大物分裂成六个鬼魅黑影,很快地越过墙头,纵上望楼,与护卫们厮杀。 然而利器碰撞的声响并未惊起任何人,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美好的梦乡里。 “雕虫小技。”薛瑾仪嗤笑一声,“只要有特制的架子,就能让六个轻功高超的人组合成那大怪物一样的东西,以为先震慑住人,就好下手了吗?” “只要交待护卫,无论看到什么,都是人假扮的。”濮阳瑄笑着接话,“只要坚定这个想法,一切都不足为惧。” 他眯起眼睛,看着那些鬼魅,破破烂烂、层层叠叠的黑袍将他们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脸庞被遮掩在狰狞在鬼怪面具之下,而伸出黑袍的白骨手,只要仔细辨认一下,就可以看出那是特制的一种兵器,而非真正的白骨。 晚饭前后,众人对驿官的说法嗤之以鼻,看起来谁都没有当成一回事,但是他们和马忠在私下做出了准备,就等着某些人自投罗网。 这不,嘈乱的声响终于惊起了人。 有人冲出房间,大声叫道:“救命啊,西夜古城的鬼魂来取人性命了!大家快来保护楚王殿下与楚王妃啊!” “就一个人啊?”薛瑾仪有点失望,“他们还挺谨慎的。” “好歹有一个了。”濮阳瑄笑着捏捏薛瑾仪的脸颊。 驿站里的人们在呼喝声中,终于被惊醒过来,纷纷跑出门来看,然后不约而同被那六个鬼魅和呜咽声吓得六神无主,慌张无措。 叫喊声在继续,“快去保护楚王殿下啊!” “蹬蹬蹬”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攀上楼梯,来到楚王夫妇的门前。 “情况紧急,顾不得了!”当先的人叫道:“楚王殿下,下官失礼了!” 说完,抬起一脚,踹开房门。 桌上的烛火明灭两下,彻底熄灭了。 这让呼啦啦涌进屋子里来的人们一下子愣住了。 “楚王殿下,您在哪儿?” “楚王,下官等来保护你们了!” “……” 黑暗中,人影绰绰,而他们呼喊的对象始终没有出现,也没有人想过要重新点亮蜡烛。 “哎呀,楚王和王妃不见了?!” 不知道是谁忽然尖利的大叫一声,晃动的人影顿时都停住了。 “不会是楚王与王妃听见呜咽声,好奇的去看,被引诱进了沙漠里吧?” “可是护卫们不是没事吗?” “护卫们武功高强,因此精神力也强,不容易被引诱吧?” “可是,护卫们不可能看不见楚王与王妃出去的啊?” “你看他们站得稀稀拉拉的,而且现在又和那些鬼魅打起来了,谁会注意到楚王与王妃什么时候出去的啊?” 混在人群里的矮个子中年男人听见这些,疑惑的摸起了下巴。 难道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在这一片混乱中,楚王与王妃被哭声吸引走了? 他还是觉得不放心,急匆匆地往门口去,不知被谁一把抓住了胳膊。 “出去是想送死吗?” “对啊,楚王若是已经被引诱走了,我们血肉凡胎的哪能跟妖魔鬼怪抗争啊?这出去不是送死吗?不如先躲在这里,静观其变吧?” 矮个子男人叫道:“不管如何,我们都要找到楚王殿下,否则怎么跟皇上交待啊!” “你就不怕埋葬在黄沙之下吗?” “顾不上这么多了!”矮个子男人冲出去。 房间里的烛光又亮起来了,晃动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脸上也没有惊慌之色。 这时,床帐晃了晃,薛瑾仪和濮阳瑄从床帐后面走出来。 濮阳瑄道:“诸位做的非常好。” 马忠从人群中钻出来,对濮阳瑄拱手道:“楚王与王妃都安好吧?” “我们一切都好。”濮阳瑄点头。 那些人想趁乱致他与阿瑾于死地,但是他们早有防备,所以…… 外面的打斗声终于平息下来,那些鬼魅全部被护卫制服,但与此同时,鬼魅们的身体忽然软软的瘫下去了。 护卫一把掀开鬼魅的面具,露出的苍白面容上,嘴角上的暗红色血迹显得非常醒目。 众人齐聚在院子中,看着护卫们一一检查过六个鬼魅,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没了声息,脸色灰白,且嘴角有血迹,仿佛死去多时。 护卫上前禀告,“楚王殿下,这些刺客嘴里含有毒囊,在属下等制服住他们的一瞬,全部咬破毒囊自尽了。” 濮阳?一听,心里发毛。 这些人死了,若有人非要将这件事往丰王府头上扣屎盆子,因为死无对证,他们无可奈何啊? 明明如果护卫们警惕性高一些,手脚快一些的话,完全可以在刺客们咬破毒囊之前,卸掉他们的下巴啊?! 濮阳?脑筋一抽一抽的疼,希望别怀疑到丰王府身上才好。 那边,濮阳瑄问道:“他们身上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吗?” “是的。”护卫道:“属下等已经仔仔细细的搜查过了。另外,已经派人前往沙漠中,搜寻他们留下的痕迹。” 众人等了这话,不由地望向驿站大门。 呜咽声还在继续,如泣如诉,令人不寒而栗。 有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巴,艰难的问道:“鬼魅是由人假扮的,那这哭声是怎么回事?” 第421章 摔死了 四下里一片寂静,唯有呜咽声萦绕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濮阳瑄立即叫马忠清点人数。 很快,马忠率领几个手下人清点过,“楚王殿下,人没少。” 薛瑾仪出声道:“许是沙漠之下有坑洞,沙子流淌下去,摩擦而出的声响吧,大家无需在意那些,反正我们不都是好好的站在这里,没有被引诱过去吗?” 经由她这么一解释,众人觉得说的也挺有道理。 这呜咽声也没害死谁,哪有眼前这群刺客重要啊? “不对,许涛不见了!”有人大喊一声。 众人像是才发觉一样,互相看看。 薛瑾仪好笑的眼神扫视过人群,大家都在演戏,那几个“奸细”就显得非常懵逼。 “许涛不是跟着你们去找楚王殿下了吗?” “对啊,我看见了,你们呼啦啦一大群人就往楚王殿下的房间里冲呢。” 有一部分人知道楚王夫妇先前就躲在房间里,没出去过,他们此时装聋作哑,没透漏出半个字来。 濮阳瑄道:“我听见打抖声,带着王妃躲到隔壁的屋子去了,为了安全起见,没有理会外面任何动静,到护卫们制服住刺客才敢出来看看。” 马忠干咳一声,“那个……因为现在情况已经很乱了,所以下官隐瞒了一件事,打算过后再提的。” “什么事?”濮阳瑄严肃的问道。 马忠有些惭愧的低下头,“下官在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许涛死在后面那栋楼的楼梯下面。”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有几个人脸色微变,互相递了个眼神。 濮阳瑄皱眉,“怎么回事?” 马忠道:“根据下官的查验,许涛应该是慌乱之中,失足从楼梯上跌落下来而死的。楼梯上有他的一只鞋,从身上的伤痕可以判定他是滚落下来,不慎扭断了脖子。若是在场有人不信的话,可以随下官去看看。” “许涛也太惨了吧,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 “是啊,可是如果他不到处乱跑的话,怎么可能出这种事嘛?” “肯定是被那些刺客给吓着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已经断定了马忠的话是真的,那几个人也不好说什么。 濮阳瑄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吩咐道:“妥善安置好许涛的尸首,等到了凉州城,一定要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将他安葬了吧。” 马忠应道:“是。楚王殿下这片心意,下官定不能辜负,一定会好好安葬许涛的。” 虽然天气凉了,但是将尸体带回京城也不现实,只能埋葬在他乡了。 这许涛包藏祸心,打算趁乱杀害楚王殿下,但在混乱中被他们一群人给瞒过去了,接着就是护卫弄死暴露了身份的许涛,伪造成摔死的假象。 这下场,对谋害亲王的许涛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这时,出去查探刺客痕迹的护卫们回来了,他们还带回一副用竹竿制作成的“十”字形架子,上面挂着一片黑色的布料,与刺客身上的黑袍用料是一致的。 护卫道:“属下等起初看见的庞然大物,应该是六名刺客借助此物假扮而成。” “所以一切都是人为,大家无需担心了。”濮阳瑄平静的开口。 马忠道:“只是,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呢?” 众人又互相看看,心照不宣。 濮阳瑄道:“如今这些事查不出个头绪,便不要来耽误我们的精力了。诸位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众人齐声应道。 濮阳?无奈的叹气,看到沈轻墨一脸轻松的来到自己的面前。 “?公子何须愁眉苦脸的呢?” 濮阳?道:“幸好没查出个丰王府相关的物件来,否则栽赃到我头上,那可有的好看的了。” 沈轻墨道:“丰王殿下对?公子给予厚望,?公子不会被这点难题给难倒的,不是吗?” “哈哈。”濮阳?听了,心情好转一些,“沈老板说的是,是以前舒服日子过得久了,看见点问题就会想的严重一些了。如果那些人胆敢栽赃给丰王府,我濮阳?定不会轻饶了他们。” 沈轻墨注视着面前信心十足的年轻人,勾了勾嘴角。 这时,有人在他们的身边站定。 “咦,阿?与沈老板的关系挺亲密的嘛?”薛瑾仪笑着问道。 濮阳?的心猛跳一下,转头对上薛瑾仪的笑颜,这男装打扮的女子笑容如花一般娇艳,让人觉得温和可亲。 该不会是在怀疑他什么吧? 他打起精神,“大约是年纪相仿,加上沈老板游历过四方,有许多我从未见过听过的奇闻异事,所以喜欢听他说一说吧。” “哦——”薛瑾仪慢慢的点了点头,“听说西夜古城的的传闻,沈老板知道不少,若有空,不如与我们细细道来?” “好……” 沈轻墨刚开口,就见薛瑾仪目光深深的望着他们,摇摇头。 “不对不对,阿?是先来的,你们先聊。等回程的时候,我们再听也不迟。” 沈轻墨眼底深处一亮,被薛瑾仪看在了眼中。 果然,西夜古城有着什么东西吧? 濮阳?忙道:“堂哥堂嫂喜欢,我应该先让给你们。” “诶,不用不用。”薛瑾仪摆摆手,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君子不夺人所好嘛。” 濮阳?微微蹙眉,楚王妃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古怪呢,仿佛他和沈轻墨之间有着某种更亲密的关系? 这都什么事啊?! 他往旁边挪开了小半步,离得沈轻墨远一些。 虽然他还没有成亲,可是不代表他好男风这一口,好吧? 薛瑾仪笑眯眯的挥挥手,“你们聊,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们啊……也早点歇息吧。” 她对他们点点头,带着青兰去找濮阳瑄。 濮阳?在月色中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对沈轻墨摆摆手,“沈老板早些休息吧,我都困得眼皮子打架了,有什么话明日路上再说好了。” 说完,他逃也似的奔向自己的房间。 要是被人误会自己与沈轻墨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这事儿传入父亲耳中,不单是雷霆大怒,而且还会对他失望而不赋予重任。 看来,他得离得沈轻墨远一些,尽可能的靠自己一个人的能力走好这一趟议和之行吧! 第422章 失踪人口 当阳光再度照耀大地时,呜咽声早已消散无影,而驿站内,众人若无其事,仿佛昨夜未曾发生过任何事,全都一觉安睡到天明。 驿官一脸稀奇的望着安好的众人,激动的颤抖着手,叫道:“这是下官头一回见识到听见哭声,还好端端活着的人呢!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马忠拍拍他的肩膀,“可能是我们这伙人人高马大的,所以鬼魂们不敢勾引我们过去吧。” “呃……”驿官不太相信,“以前……” “好啦好啦,真是要总有人被勾引过去,朝廷还会把驿站设在这儿吗?”马忠知道驿官深信千年冤魂那一套,所以拉楚王妃的说辞出来,肯定是没用的,不说将他们的或活着说成是侥幸,“你们在这里好多年,不都是好好的吗?所以啊,可见千年冤魂们并不是什么人都会勾引去的。” 薛瑾仪听见马忠的话,若有所思,随后对濮阳瑄低语几句。 濮阳瑄了然的点点头。 这回,驿官终于被马忠的话给说服了,点头道:“马侍郎说的对,是下官给吓糊涂了。” “没事没事。”马忠又拍拍他的肩膀,“你们还是要继续留在这里,依然要小心谨慎些啊?” “是。”驿官作揖道谢。 薛瑾仪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众人的演技在一路的历练下,真是越发的厉害。不过,本身就都是京城的官吏,都是有真本事的人。 清点完人数,整理过行装后,议和队伍再度启程。 金扬跟随在濮阳瑄的马车边,低声说道:“昨晚的事情过后,属下等人检查过刺客和周边,只发现?公子的人特别紧张的搜索着什么。属下去问,他们说因为刺客与古怪的呜咽声,不敢懈怠守卫您与?公子的安危。” “他们找到什么东西了吗?”濮阳瑄问道。 金扬道:“据属下观察,他们也没有收获。而且,后来沈轻墨手下人都撤走了。” “哦?”濮阳瑄看向薛瑾仪。 薛瑾仪一脸无辜的耸肩,“是濮阳?自己多想,关我什么事啊?” 濮阳瑄道:“濮阳?有所顾忌,无法与沈轻墨有太多的往来,很多事就好办一些了。” 虽然沈轻墨的人撤走了,但是他们依然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若是船漏水了,谁都跑不掉,所以沈轻墨一定会继续暗中布下防备,他们依然多一重保障。 他吩咐道:“明日就能和卫国公的人汇合,但绝对不能有任何懈怠。” “是!”金扬严肃领命。 濮阳瑄又道:“另外,悄悄让人回驿站,向驿官打听一下,这些年来失踪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金扬去办事。 薛瑾仪道:“或许能从失踪人口的类别上,猜测出西夜古城到底藏有什么样的秘密。” 濮阳瑄点头,他们回程时,必定会经过那里,所以必须未雨绸缪。 午后,队伍在简单的休整过后,继续上路。 金扬来报,“驿官说,这些年来,失踪的人里头男女老少都有。因为这条道是大路了,所以往来的商客都是打这路上走,驿站旁边原本有一间客栈,有钱的住客栈,没钱的路边随便搭个帐子凑合。他们无一例外的是在天亮后失去了行踪,在沙漠上可以找到一些他们的随身物件,可死活就是找不到尸骨。” “晚上没人留意到什么动静吗?”濮阳瑄问道。 “那哭声实在吓人,所以大部分人会在入睡前服用一些安睡的药丸,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人被哭声吸引走了。” “药丸?”薛瑾仪问道:“从哪儿来的药丸?” “客栈有卖的。后来客栈关门了,路过这里的客商们都会提前在州县的药铺里买。” 薛瑾仪问道:“附近的州县衙门,没有去一探究竟过吗?” 金扬答道:“查过,没结果,加上事关鬼怪传说,所以就不了了之了。另外,西夜古城的废墟周围每过一段时间,会出现完整的人骨架,都说是被西夜古城里的冤魂们吃掉了血肉后,丢出来的。” “每次出现的人骨的时间相隔多久?和失踪的人数相符吗?”濮阳瑄问道。 “不,”金扬摇头,“时间不固定,人数也不相符。”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难不成那些冤魂们还要收藏尸骨的喜好?”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稀奇古怪的鬼神传说,森森的人骨架,无一不指向一个可能性—— “是不想人靠近吧……”濮阳瑄低语道,又问金扬,“你还问到些什么吗?” 金扬道:“驿官说,从十多年前,就没人敢去西夜古城那边查探了,除了从北方来,在沙漠中迷失方向的人,或是一些胆大的想从西夜古城废墟中盗得宝藏的贼匪。人们只敢在风沙吹扬而起,西夜古城露出一角的时候,远远的看看。” “西夜古城里的宝藏?”薛瑾仪一拍手,“对啊,西夜古城曾经那么繁华,一定会有宝藏也随着废墟埋藏在下面。” 金扬道:“驿官说,没有人能将西夜古城的宝藏运出来。” “对了,不是说曾经有个人活着出来,只是疯了吗?”薛瑾仪道,“我在书上看到过。” “驿官说,那疯子没过多久也七窍流血死了,死前大声嚷着‘鬼,都是鬼啊’。”金扬说了这么多,联想到昨夜的呜咽声,背上都有些发寒了,“属下问到的就是这么多了。” 濮阳瑄对他点点头,随后问薛瑾仪道:“阿瑾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薛瑾仪抿了抿嘴,“埋藏着宝藏的西夜古城,无差别的攻击男女老少,以此制造出恐慌,让人不敢靠近。那个疯掉的人,嘴里喊着的‘鬼’会不会指的是人呢?” 濮阳瑄眯起眼睛,“看来,在办完议和之事后,有必要去试探一下沈轻墨,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了……” 此时,安奴拿着一袋肉干来到沈轻墨的身边,有些不安道:“公子,楚王那边似乎已经对西夜古城有着浓厚的兴趣了。” “没兴趣才是怪事。”沈轻墨笑道,丢了一块肉干进嘴巴里,狠狠的咀嚼几下,“这次对他来说,可是个大考验,若是没有提前准备,很容易死的哦。” 第423章 真正的考验 安奴嘟嘟嘴,“那公子还不快透漏些消息给楚王?不然,楚王真死了,公子可如何是好?” 沈轻墨望向远处,“这大周的天下啊,最不缺人了。” 安奴觉得公子是嘴硬,可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沈轻墨拍了拍手指上的肉干屑,微笑道:“不要这么丧气,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吃亏。” 车队继续往凉州前行,一路上护卫们小心谨慎,就怕蔡氏安插的奸细与刺客们会在这个时刻再发动突袭。 但大约是驿站的突袭失败,加上许涛的死到底有些蹊跷,所以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在距离百里之时,车队终于与卫国公派来的人马汇合了。 卫国公派来的是手下的一名幕僚,名为甄平,他带着议和的人马直接前往凉州城外的军营。 薛瑾仪感叹道:“一路过来,好像遇到的危险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多,但是……” “但是,”濮阳瑄接话道:“真正的考验在这里。” 薛瑾仪望着他明亮清湛的眼眸,勾起唇角。 无论什么样的考验,都没在怕的! 来到军营后,濮阳瑄立刻带着官员们去主帐见卫国公,薛瑾仪则和其他人去安排好的住处。 这西北的地方已经下过几次雪了,地上一片片的残雪,冷飕飕的风四下里乱窜,搅得篝火刺拉拉的响,几名脑袋上裹着绷带的士兵正在熬煮一大锅子肉汤,香味随着冷风飘散开,有点儿暖意了。 士兵盛了一碗碗汤,送进旁边的帐篷里。 在帘子掀开时,薛瑾仪看见大通铺上躺着一些行动不便的伤员,一个个看起来状况都不太好。 以小见大,边疆的这场战役十分艰苦,在奸细的帮助下,索国占了上风,因此议和就显得尤为重要,事关大周千千万万子民的性命。 皇上却将这件事交给了阿瑄。 此时,已不必细究背后的原因。 按照皇上的心思,最后的结果一定会是他想要的。 至于过程么……薛瑾仪望向更多的伤兵帐篷,伤病没有打到这些正值中青年的汉子,他们在这片冰雪阴沉的天地间,顽强的活下去。 她与阿瑄也顽强的活到了现在,他们必须牢牢的握住手中的一切,以此开拓未来的道路。 索国人有足够的兵力南下,但是他们主动提起了议和,为的是羞辱大周,立威——强如大周依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让天下万邦看到索国铁骑时都心惊胆战。 当一方开始害怕时,注定他们要输了。 将来,索国何须担心不能轻轻松松的开拓疆土,称霸天下呢? 如果大周想扭转败局,必须要找出那些隐藏的极好的奸细与叛徒。 薛瑾仪放眼茫茫军营,卫国公必然已经查过许多回了,但是没有结果,说明那些人隐藏手段与演技都极为高超。 可是说到演技,那可是她的强项啊? 在索国人侮辱大周,签下不平等的议和条约之前,她与阿瑄一定要揪出这些“老鼠”! “王妃,帐子到了。”旁人有人出声。 薛瑾仪收回思绪,钻进路边的帐子里,然后环顾一圈,身在军营里,要求就不用太高了,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好了。 帐子里早早的准备好了火盆,暖意驱走了身上的寒霜,让人舒坦了不少。 领她们进来的人行礼过后,退出去了。 薛瑾仪与青兰一起,将行囊安置好,然后她坐在窗帘边上,张望着外面。 虽然伤兵不少,且战事也不顺遂,但军营里秩序井然,巡逻的士兵不畏寒冷,腰背挺直,整齐划一的穿梭在帐篷之间,还有操练声从远处传来。 这就是卫国公的军营啊…… 她心中微微感叹,对这位“父亲”生出更多的敬佩感。 就算身处逆境,依然如傲雪寒梅,挺立于世。 “王妃,喝点热水吧?”青兰递来茶杯,然后搓了搓胳膊,“这北地就是冷啊,王妃一定要小心身体。” “嗯。”薛瑾仪点点头,拉紧身上的毯子。 原主这副弱小的身体虽然在她精心的调养下,已经好转过来,可到了这样的地方,还是要多加小心。 若是不小心受寒病倒了,无疑是给旁人添大麻烦。 薛瑾仪等着濮阳瑄回来,这一等直到天黑,简单的吃过晚饭后,才见有人来到帐子外通报。 “楚王妃,卫国公请您过去。” 薛瑾仪精神一振,见随那人来的还有金扬,放下心来,迅速地整理好仪容后,跟随他们来到主帐。 “瑾仪拜见父亲。”虽贵为亲王妃,但她还是恭敬的向卫国公薛昭行礼,同时瞟了一眼周围。 帐中除了濮阳瑄以外,只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一身锃亮的军装让他英姿勃发,少了些这个年纪和身份地位会有稚嫩与娇气。 想来,这就是薛昭与孙素慈的长子——薛慎,被孙素慈给予厚望,想要在未来继承卫国公之位,光耀孙家的门楣。 这是他们这对姐弟头一次见面,而薛慎的眼中只有冷傲与不屑。 这在薛瑾仪的意料之中,行礼过后,抬起眉眼,淡笑着望向自己的父亲。 薛昭平静深沉的眸子注视着面前男装打扮的女儿,一路风霜而来,但她依然亭亭玉立,犹如风雪中傲然盛放的梅花,与亡妻相似的面容上亦带着恬淡与镇定,似乎并不惧怕边疆苦寒之地的危险与困苦。 他依旧能从这张脸上看见温柔聪慧的亡妻,也能从这张脸上看到与亡妻不同的坚毅与勇敢。 薛昭张了张口,心头闪过一丝无奈,随后用略带责备之意的口气说道:“你贵为楚王妃,怎可如此胡闹,随着楚王千里奔波来到此地,可知凉州有多么危险吗?” “姐姐与姐夫新婚燕尔,舍不得分离,却也不必如此吧?”薛慎没好气的嘲讽道。 薛昭瞥来一眼,眸色依然平静如浩瀚的夜空,但薛慎心头一震,将嘴里难听的话都咽下去,只是心中依然是满满的不服气。 薛瑾仪微微一笑,神色淡定,“瑾仪若是龟缩在京城,享受太平生活,岂不是叫父亲失望了?” 第424章 薛慎 薛氏是什么样的人家? 是坐享眼前富贵,不思进取的人吗? 当然不是。 连孙素慈都知道为儿女们打算,让孙家青云直上呢。 卫国公既然已经为阿瑄做了些事,她自然不能光坐享其成。 不冒险,怎么为自己拼来光明的未来? 况且他们一早就写信告知卫国公,她随着队伍一起来了,但是卫国公没有回信叫她滚回家去,所以虽然这话带着责备的意思,但更多的是试探,与一些关心。 只有薛慎那傻子,只从孙素慈那里学来了傲慢与自负,自然看不清这背后的意思。 薛昭的脸色果然缓和一些,招手示意他们都坐下来,“慎儿,你随巡官去检查巡逻的人马。” 薛慎不乐意了,这摆明了是一家人坐下来说话的时候,把他这个薛家人给赶出去是怎么回事? 他可是薛家嫡长子,未来的卫国公啊! “还不快去?”薛昭见长子不动,呵斥道。 薛慎脸上发烫,快步出去。 走出主帐几步后,他恶狠狠地向帐子冷哼一声,低声骂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两个废物玩意儿罢了,等着索国人将你们羞辱到无地自容的境地,恨不得上吊自杀吧!” 一名巡官迎上前来,关心的问道:“薛都尉,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今日累着了?” 薛慎听到“都尉”这称呼,气不打一处来。 往日太平时,年纪轻轻得“都尉”官职,他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可哪里知道等真的有战事爆发,他准备建立军功、竖立威信之时,才发觉这不过是父亲给的一个好听的名头罢了,与真正的都尉相比,他手里半点权力都无,都比不过个伍长,大家对他的尊敬与顺从,仅仅看在卫国公的面子而已。 他的脸色更难看,冷声道:“没什么,今日巡逻的人马可有懈怠的?” 巡官道:“如今形势危急,怎敢懈怠呢?” “呵呵,都知道形势危急啊?”薛慎又瞪一眼主帐的方向,没有半点遮掩的骂道:“京城就派来那么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来议和?可别自己受辱了,还牵连得我们倒霉。” 巡官道:“楚王殿下与卫国公定有周到安排,薛都尉莫要心急了。” “周到安排?”薛慎想到楚王来到军营后,众人商议出来的所谓安排,不禁嗤笑一声,“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巡官不解,“薛都尉,您这话是何意?” 薛慎看看左右,“压根就没有什么安排,全照着索国人的要求来,后日带上大笔金银珠宝去明威那儿谈议和。咱们大周居然要巴巴儿的像条狗一样去奉承人家,等着被人当面羞辱,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 “这……”巡官有些不安,“楚王殿下不是带了不少人来吗,他们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吗?” 薛慎摊手,“他们都说,先静观其变呗。” 巡官低声叹气。 薛慎虽然一肚子抱怨,可是父亲交待的事情不敢敷衍,不耐烦的招招手,“走吧,到军营四处看看。若是谁敢偷懒,定要用军法严惩。” 两人离开后,站在旁边帐子后面的濮阳?头疼的揉着眉心,薛慎说的没错,楚王他们统统打算静观其变,所以一个多时辰的时间里,就讨论出这么个结果来。 其实,他怀疑楚王等人在演戏,没有说实话,可是他没有证据。 他可不相信楚王会是心甘情愿受索国人侮辱的人。 然而明明都是姓“濮阳”的,楚王显然不打算对他这个堂弟说实话。 濮阳?无奈的望向透着灯火光亮的主帐,接着望向薛慎离开的方向。 那小子是个十足的傻子,是这个军营里既身处重要位置又意志薄弱的一环,奸细们可以轻而易举的从薛慎的身上得到一些消息。 濮阳?打定了注意,跟上薛慎的脚步。 主帐里,薛昭的视线从濮阳瑄身上收回,淡定的喝了口茶。 数月未见,这位楚王殿下更加泰然从容的气态,叫他喜欢,所以他不会改变之前的想法。 自然,他不会对议和时会发生的事情坐视不理,但他更想看看自己的好女婿到底会怎么做。 “只有一天时间,楚王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呢?”薛昭直白的问道。 濮阳瑄在来的一路上,尽可能的了解索国的方方面面,建立来的两百年间,从一个四散的游牧部落逐渐形成了强大的联盟国家,这期间他们一直蛰伏着,向周围的国家示弱,直到拥有足够的国力,瞬间犹如恶狼向周围的国家发动奇袭,特别铁骑威风令人闻风丧胆,所到之处皆是寸草不生,号称没有他们攻破不下的城池。 这些人是人人都知道的,而他收到过卫国公的信,知道更多的内情。 这次索国派来主持议和的人名为“达曼”,是索国王后的弟弟,地位尊贵,为人傲慢,不可一世。就是他,提议必须由大周皇子前来议和,以表诚意的。 “大周会被动至此,只要解决那唯一一个原因……”濮阳瑄一字一句道:“抓到奸细。” 薛昭仿佛听见了极为可笑的事,“一天的时间,楚王初到军营,有何信心能抓到奸细?” “岳父,小婿并未说只用一天的时间。” “哦?”薛昭注视着女儿与女婿的脸色,他知道他们不是蠢货,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有其背后的道理,“楚王殿下,您应该明白后日见到达曼时,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对待吧?” “小婿明白。”濮阳瑄道:“今晚小婿手下的人会有一些行动,所以等天亮之时会向您说明的。” 薛昭见状,点头道:“好。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岳父帮助小婿已经够多了,请静候佳音。” 薛昭又看看女儿,她的神色依旧从容,显然是他们在来到凉州之前就制定好了详密的计划,那么他就相信他们好了。 他们在帐中又坐了片刻,薛瑾仪和濮阳瑄才离开。 一人随后如鬼魅般闪进主帐内,对薛昭低声道:“卫国公,属下并未在周围发现可疑之人。但是丰王殿下的幼子濮阳?正尾随薛都尉,请您示下该如何处置。” 薛昭似乎对这些情况都了如指掌,“随他去。” 第425章 这份深情学不来 薛瑾仪与濮阳瑄的回到帐子,青兰为他们送上热茶后便退出去了。 “这一个多时辰,和父亲谈了些什么?”薛瑾仪等濮阳瑄喝了口茶,才问道。 濮阳瑄道:“那么多眼睛盯着,演了一场戏给别人看看……一片愁云惨淡里,只能说静观其变了。” 薛瑾仪笑道:“难怪薛慎看我们的眼神不对劲呢。” 她起身,从旁边的箱子里拿出一套黑色的衣衫,抖开,举到了濮阳瑄的面前。 濮阳瑄解开蹀躞带与衣带,然后由着薛瑾仪帮自己穿上黑衣。 找出奸细是关键,但一天的时间实在太短,所以他们也要主动出击,让这个时间变得充裕一些。 薛瑾仪轻抚过濮阳瑄的衣襟,让衣衫看起来平整些,虽然好像在夜色中并没有什么用。 “路上小心。” 濮阳瑄的指尖扫过她的脸颊,将一缕碎发带到耳后,“我会的。” 两人注视着对方,火光在他们眼中跳跃,仿佛是热烈深厚的感情。 停留在耳边的指尖一转,手捧住她的脸颊后,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细腻而缠绵。 薛瑾仪娇嗔道:“现在还有这个心情。” “苦中作乐嘛。”濮阳瑄笑道。 灯火幽暗,不过他还是能感觉到妻子的脸颊粉扑扑的,十分可爱。 “好啦,该出发了。”薛瑾仪将不舍埋藏在心底,“明威距离这里一百多里路,你们需要尽早回来呢。” 可惜这一趟路,对去的人武功要求极高,她不能再陪着阿瑄了。 濮阳瑄捏了捏她的手,“我会尽快回来的。” “嗯。”薛瑾仪点头,表示是他的莫大信任。 两人来到帐帘前,濮阳瑄轻咳几声,瞬时帘布上几道人影晃动。 接着,帘子被掀开,一道人影飞快闪进来的同时,濮阳瑄闪出去了,和那几个人离开,看似继续在帐子周围巡逻。 进来的人是个三十左右的青年,身形与濮阳瑄十分相似。 他向薛瑾仪抱拳,“属下艾云失礼了,请王妃见谅。” 薛瑾仪无所谓的摆摆手,“也是为了保证楚王安危,无须在意。”她又指向案几旁边的一叠衣服,“那是楚王刚换下的。” “是,王妃。”艾云欠欠身,来到案几旁,将手里拿着的小包袱放下。 薛瑾仪听见细微的响动,没有在意,拿了一本书就着烛光看,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索国王族与四大部落之间有着各种各样的传闻与故事,更别说在王族与四大部落统治下,那些大大小小的部落了。 虽然大周这边有人在专门收集这些故事的时候,有考证过真假,但也不能做出完全的保证都是真的,还需要她仔细的梳理。 她为了演好角色,阅读过许多历史相关的书籍,很清楚这样由诸多部落组成的联盟,往往藏着数不清的明争暗斗。 战斗刻印在这些漠北人的骨血里,他们就像群狼,永远不会真正的服从头狼,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就会向头狼挑战,如果胜利了,那么荣耀将属于他。 如今,索国颇有剑指天下的意味,更能激起一些人的野心与不甘。 薛瑾仪又看了两页,拿起茶杯喝茶时,看到艾云放下小铜镜,来到她的面前。 “王妃,这样可以吗?” 薛瑾仪抬眼望去,有一瞬间让她有濮阳瑄又回到自己面前的错觉。 但是在她眼里,濮阳瑄与易容后的艾云还是有点区别的,那就是看她的眼神的意味不一样。 “还差点儿意思。”薛瑾仪道:“楚王与我是夫妻……所以我们看着对方的眼神会有些不同。隐藏在这里的奸细那么聪明,会不会从眼神看出不同呢?” 艾云眨了眨眼,重新看向薛瑾仪。 薛瑾仪依然觉得不对劲,“艾云,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你想象一下喜欢的人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薛瑾仪在身前比划出一个虚无的人形,“你会用什么眼神看着她?” 艾云目光闪烁几下,有点尴尬。 薛瑾仪微笑道:“不用在意我,想象着你喜欢的人就站在这里。” 她柔软的嗓音,引导着艾云,让他心绪平复下来,闭了闭眼睛后,再度睁开眼看向薛瑾仪。 这一次,她终于在艾云的眼中看到了对待恋人时的感情,深情是足够深情了,可是让她的感觉还是不太对。 “青兰,你来看看。”她唤道。 青兰凑到他们跟前,问道:“这易容的本事真是太厉害了吧?奴婢真以为楚王殿下回来了呢。” “那么,你觉得艾云看我的眼神,与楚王一样吗?” 青兰仔细的看了看,“好像是一样的,却感觉又有点儿不一样……你觉得应该……应该怎么来着,哎呀,奴婢也说不太清楚……” 薛瑾仪叹道:“罢了,就这样吧。” 每对恋人之间都是深情似海,但感觉却是不一样,那是不同的人、性格、经历等等所影响的,如果要求人家与阿瑄一样深情款款的看着她,那是不可能的。 “在阿瑄回来之前,我们尽量不要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免得被看出端倪来。”她嘱咐道。 艾云点头。 薛瑾仪继续看书,反正在军营里晃悠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在帐子里好好看书。 青兰帮艾云在帐子的一角打了地铺,挂上帘子做为分割,幸好帐子里是精心布置过的,就算有人意外的硬闯进来,也不会看到“楚王”与王妃奇怪的分床而睡。 夜深了,薛瑾仪放下书,问在旁边做针线的青兰,“几时了?” “子时了。” “歇下吧。”薛瑾仪琢磨着阿瑄他们这会儿一定还在忙着赶路,“阿瑄他们在前方忙碌,我们后方也要好好的呢。” 此时,濮阳?正和薛慎在帐子里偷偷喝酒,他没想到这十几岁的小孩儿酒量还不小,他都有些醉意了,可薛慎清醒的眼眸中燃烧的怒火更旺盛了。 濮阳?掩着嘴巴,摁住酒嗝,问道:“薛公子好酒量,是从哪儿练来的?” 第426章 酒量 薛慎不太高兴,“还不是老头子非让我练出来的?他说啊,醉酒容易被人探出情报底细,所以我就十岁大时,硬是灌我酒喝……” 他提起往事,眼底里有隐隐的厌恶。 薛慎是卫国公的长子,被给予厚望的人,自小这样培养在濮阳?看来完全没有问题,因为他也经历过严苛的教育与训练,所以薛慎的神色这让他微皱眉头。 薛慎没有觉察到濮阳?的反感,继续抱怨道:“那次害得我浑身起了红疹子,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好不容易好起来吧,又灌了坛子……好嘛,我吐了一天一夜,差点把小命给丢了,如此反复了好几回,那段日子真是生不如死,我的身体总算如老头子所愿一样,对酒没有反应,喝酒如喝水一样,永远也不会醉,可这……” 他拿起酒杯,将醇香美酒一饮而尽。 “太没有意思了。” 濮阳?道:“这也是为了你好。” “呵呵。”薛慎满怀的苦涩,而濮阳?最初给他的感觉像极了温暖的知心大哥哥,所以愿意同他倒倒苦水,可是这句话瞬间让这种感觉消减了一些,恶声恶气道:“他只是想塑造一个他想要的儿子,但没有想过我想要什么。” 濮阳?默默的抿着酒。 这位薛大少爷一面想拥有卫国公带来的一切荣耀,坐在高高的位置上,指挥千军万马,一面不愿意学习如何成合格的接班人,与承担责任。 说好听点是率性随心,说难听点就是个废物蠢货。 濮阳?有点同情卫国公了,嫡长子难堪大用,爵位又不可能传给女儿,只怕曾令人闻风丧胆的卫国公府往后要没落了吧? 他瞟了一眼敞开着一道缝隙的门帘,深夜的军营陷入了一片寂静中,细小的雪花飞旋而过,寒意在无声无息的蔓延。 “薛公子,”濮阳?为薛慎倒酒,“你还年轻,有朝一日,你会明白卫国公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薛慎的心里升起一股怒火,尖利的叫出声的同时,胳膊不受控制的一挥,打在濮阳?的胳膊上。 濮阳?顺势将酒坛子丢在薛慎的身上。 有些酒水溅进铠甲的缝隙,透进衣衫里,冰凉的感觉让薛慎瞬间暴怒,喝道:“你干什么呢?!” 他才不管对方是什么丰王殿下的儿子呢。 “对不起对不起。”濮阳?没有架子,连忙道歉,扯出自己身上的帕子擦去铠甲上的酒水,“是我有点儿醉了,没拿稳,还请薛公子见谅。” 薛慎本来对濮阳?没什么好感了,但见他对自己低头道歉,心情舒畅不少,“算了算了,你也是不小心,既然醉了,那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准备陪那个废物去议和的事儿呢。” “那个废物?”濮阳?语调扬起。 薛慎冷哼,“瞧他今天那怂样,可不是个废物吗?” 濮阳?“哈哈”干笑两声,这小子不单蠢,且自大。 卫国公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呢? 他攥紧沾满了酒水的帕子,“我回去休息了,薛公子也早些歇下吧。” 他挥挥手,留下一脸失意的薛慎,快步走出帐子,左右看看。 军营里,每一段路上都有人值守,初次之外,还有精心安排的巡逻队伍,严防夜深人静之时,有奸细在军营里作乱。 但由此可见,那些奸细的武功非常高强,在如此严密的监视下,依然能够与索国人互通消息。 濮阳?嗅了嗅手里的帕子,酒味有些刺鼻。 他看到巡逻队伍快走进了,将帕子丢在地上,往远处走去。 很快,巡逻的士兵从薛慎的帐篷前经过,领头的人敏锐的注意到泥地上花白的帕子,当知道有奸细混在军营之中时,他们对一切莫名其妙出现的东西都格外的敏感。 他拾起帕子,冷冽的空气里多了一份酒味。 军营中,严禁饮酒,特别是要求极为严苛的卫国公,如果被发现私自饮酒,轻则一顿鞭子丢掉半条命,重则砍头示众。 他对身后的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薛慎的帐子前,透过门帘的缝隙往里头偷窥,随后脸色一变——那案几上的瓷器,不是酒坛子是什么? 他皱起眉头,转身就往主帐走出,可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下了。 “怎么了,急慌慌的?” “启禀狄巡官,小人在薛都尉的帐子外发现一条沾满了酒渍的帕子,然后发现薛都尉竟然在偷偷饮酒!” 狄巡官接过帕子,闻了一下,淡淡说道:“你忘了?薛都尉有千杯不醉的本事,我想他是在练一练,防止有奸细想将他灌醉了,好打探情报呢。” “这……” “而且这帕子怎地会落在帐子前?刚才有人和薛都尉一起喝酒吗?” “帐子里只有薛都尉,其它的就不知道了。” “怕不是有人要陷害薛都尉,这件事交由我来告诉卫国公,一定要严查,说不定刚才和薛都尉喝酒的人就是奸细!”狄巡官面色严肃,让巡逻的士兵们不由紧张起来,“你们继续巡逻。” “是。”巡逻的士兵们离开。 狄巡官看了看手里的帕子,快步走进薛慎的帐子。 墨色的夜幕,一轮孤月洒下清冷的光辉,照耀着无边无际的荒漠,一丛丛梭梭树在寒风中沙沙作响,摇曳着仿佛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没有任何人烟的荒漠上,一队人马飞驰而过,马蹄掀起尘沙与细雪纠缠在一起,飞扬在半空中。 他们没有选择有过无数来往而踏出的道路,在梭梭树丛间穿梭着,灵敏迅捷。 他们飞驰而过后,幽暗的梭梭树丛里忽然露出一双雪亮的眼睛,如偷窥着猎物的猛兽,望向远去的人马。 “哎呀,又来自寻死路了吗?” 少女清脆如铃铛般的声音响起。 “嘻嘻,大周人细皮嫩肉,我的阿穆正好嘴馋了呢。” 她抬起手轻抚着旁边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纤细的手腕上一串小铃铛在月色下折射出锐利的光芒,落在一双碧绿的眼睛里。 第427章 落难的少女 荒漠上的天色还未亮,飞驰的人马接近明威,这是一处镇戍,现有数百人驻守在此,而百里之外就是索国大军驻扎之地。 因为议和,让锁国人马停下了肆虐的脚步,可一旦议和失败,他们的铁蹄必然会踏平堡垒,让明威这道防线成为人间地狱。 这队人马并未进入明威,而是直接弃马,改从一条隐秘的小道徒步越过防线,往北边走去。 荒漠上,地形起起伏伏,到处是极为容易隐蔽身形的枯萎树丛与巨石,还有野狼的呜呜叫声,风沙与细雪在人们身周打着转儿,寒意透过斗篷,让人的心都是凉巴巴的。 濮阳瑄拽紧了头蓬,脚尖轻点过粗粝的沙石,落在一处枯了的沙棘后面。 “翻过那个山头,就是达曼驻扎之地了。那里,将会搭起牛皮大帐,做为议和的地点。” 濮阳瑄看向那人手指的方向,空地上已经摆放着一些物件了,但是四周并没有人影,虽说后日才是议和之日,可这牛皮大帐及周围还没有一点动静,叫人奇怪。 他只看了一眼,便望向山头。 在他们到来之前,卫国公曾派出一些探子,但是打听回来的消息寥寥,且大部分人都消失无踪了。 他也派出了一拨人,总算打探到了有用的消息回来—— 索国内部,并不满意由达曼来主持议和。 有一些贵族认为,不该给大周任何苟延残喘的机会,应该继续发兵南下,攻破凉州。 这就是他们的机会了。 “走。”濮阳瑄道,天亮之前,他们必须混入索国人之中。 他身后的三个人齐齐低头领命。 就在他们打算继续前行之际,沙沙的风声中忽然响起“哎呀”一声,让他们四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一动不动。 “嘶——好疼。”接着,是少女哀声哽咽,在寒凉的凌晨夜风中,让人心生可怜。 濮阳瑄面具后的眼睛冷静而锋利,望向声音来源之处。 这个时候,尽管出现的是个少女,且咬字清晰的说着大周话,但并不会让他们放松警惕。 “好疼哦……”少女继续哽咽着,“我该怎么办,我会不会被狼吃掉……” 濮阳瑄眯起眼睛,空地上隐约有个娇小的身影,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了。 “呜呜呜,谁来救救我,救救我的爹娘。”少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老天爷啊,求求您,救救我们吧,我不想死在这荒漠里……” 少女哭的更厉害,几乎要喘不上气,足以令大多数听见的人跟着伤心起来。 但濮阳瑄注定属于那不会伤心的小部分人,他向手下三人打了个手势,打算不管少女的死活,继续前行。 他们身上肩负着千万人的性命,且不知道少女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不能冒这个险。 四人绕过一大丛梭梭树,继续往北而去。 少女的呜咽声很快被丢到了身后。 缩在一堆木材旁边的少女眨眨眼睛,望向北边。 “这些人好无情哦……” 一团巨大的黑影来到她的身边,毛茸茸的脑袋亲昵的拱着少女的手臂。 她揉着它的脑袋,笑眯眯的说道:“阿穆不要急嘛,上回跑掉几个大周人,确实好可惜。所以,这回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们逃掉的啦。” 那黑影仿佛听懂了少女的话,伸出温热的红舌头舔舐.着少女的脸颊。 少女轻轻地笑出声,很快像是被谁发现似的,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杏眼里盛满了更多的笑意。 “好啦,我们快追上他们。”少女轻快地跳起来。 一刻后,天际还未显出熹微,濮阳瑄敏锐的觉察到身后有人在跟踪他们,尽管他并没有发现跟踪者的身影或者任何踪迹——这是属于武功高强者的直觉。 他立刻向三名手下打了个手势,瞬时四人分成两两一组,奔向不同的方向。 被跟踪的感觉消失了片刻后,重新出现了,但是他们已经翻过山头,一小片驻扎在河流边的营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据探子所报,索国大军带了一部分平民百姓,负责军队的伙食、杂务等。并且,达曼下令让这些平民驻扎在了最南边,也就是大军的前方。 如果大周搞“擒贼先擒王”的突袭,势必要先经过平民的营地,一个不慎将造成死伤,让索国有借口向天下万邦宣告大周是多么的冷酷无情,居然屠杀平民。 濮阳瑄带着一名手下停在一颗枝繁叶茂的梭梭树后,可以清晰的看到天未亮,已经有平民开始劳作。 冷不丁地,他发觉跟踪他们的人似乎又消失了。 濮阳瑄斟酌片刻,另外两人找了过来。 “发现什么异常没有?”他问道。 两人摇头。 濮阳瑄道:“走。” 他们脱下斗篷与面具,埋藏在梭梭树下的坑洞里,这是早前探子来查探时就发现的。 坑洞不到,可以容得一人滑下去躲藏起来,但似乎坑洞之内还有玄机,可以深入到地底,不过现在不是探险的时间,他们也没有这个兴趣。 斗篷之下,他们的装束早就换成了羊皮袍子,头发也松散下来,戴上灰扑扑又破旧的毡帽,这是索国最下等的平民的日常装扮。 趁着天色尚暗,濮阳瑄与一名手下悄无声息的接近营地,另外两人负责在周围查探与接应。 平民营地周围,没有索国士兵巡逻,索国人似乎根本不惧怕大周的奸细混进来,濮阳瑄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也明白想要见到达曼等人,将会面临的巨大的困难与危险。 他不会退缩,没有任何困难的混入一队外出捡拾干草与枯枝的人群里,然后.进入了营地。 每天这里都会有人饿死病死——索国贵族们对平民不会有半点同情心,在他们的眼里,平民就是供他们随意差使的奴隶,所以每天也会有新的被强征来的平民,送进营地。 新面孔对于平民来说,无需在意什么,连同情一下他们也要死在这里的心都没有,因为早就麻木了,他们自己何尝不是也很可能死在这里,谁来同情他们呢? 濮阳瑄感觉到了营地里冷漠与绝望的氛围,他扫视过一张张没有表情的面孔,混入做饭的人群里。 刚捡起一些干草,他听见营地门口传来哭泣声,接着响起他听不懂的索国话。 只是,有一道声音,让他觉得分外耳熟,偷偷的抬眼瞟去。 一名少女在几个妇人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进营地。 第428章 没有好心人 “你不是又逃走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我不小心摔伤了,走不远,怕被狼吃了,只好回来。” 这回濮阳瑄听清楚了她们的话,因为说的是非常清楚的大周话。 在大周与索国交界的地方,因为通婚或者掠夺人口等原因,这些地方的人两国话都会说并不稀奇,只有好坏的区分。 “就没有遇上什么商队吗?或者大周那边没有巡逻的士兵吗?” “哪有商队敢从这里过,大周的士兵就算看见我,只怕将我当奸细杀了吧?这乱糟糟的世上,哪有什么好心人啊?” “留在这里是死,逃出去也是死,叫我们如何是好?”说话的妇人哭起来。 少女轻抚着妇人的脸颊,自己受伤不好过,却也要安慰着她,“阿婶,别哭,不是和谈快开始了吗?说不定苦日子就快结束了。” 妇人自己也抹着流不完的眼泪,“还不知道要谈多久。再说了,谈完了,大军就没了吗?还不是会强征我们这些平民继续做苦力……哎呀,这苦日子就没有个头了!” 待走近一些,濮阳瑄看清楚了会说大周话的那对婶侄,女孩子约莫十多岁的年纪,本该娇艳的面容上满是尘土,但是遮不住一双亮晶晶如星辰一般的眼眸,她的裤腿被卷到了膝盖处,露出小腿上大片的擦伤,血糊糊的看起来有些可怖。 其他妇人安慰几句,几个女人匆匆扶着少女进了一处破破烂烂的帐子,应该是为她治疗伤势吧? 只是一个想逃到大周,寻得生路的平民吗? 濮阳瑄收回视线,将干草丢进火堆中。 火光一下子亮了不少,火舌舔舐.着锅子,里面煮的香喷喷的肉汤,让围在锅子周围的人无不露出羡慕与渴望的目光,他们的肚子在因为饥饿而嚎叫着,舌头舔了一遍又一遍干裂的嘴唇,可是谁都没敢伸手去舀一勺汤喝。 有个少年死死的盯着“咕噜”翻滚的肉汤,忍不住伸出勺子,被他身边的大叔恶狠狠的打开手。 “不要命了吗?就算只是给最低等的士兵喝的,我们要是敢动一口,被发现了,会立刻砍掉你的双手和舌头的!” 大叔比划着,提起这件事让他回想起曾经亲眼见到的血淋淋的场面,不由浑身打冷颤。 濮阳瑄来凉州的一路上,与薛瑾仪一起学习了些索国的语言,但临时抱佛脚并不能让他们精通这门语言,但简单的词语与比划下,他理解了意思。 索国里,但凡手里有点权力的人竟然如此凶残,他一点儿也不意外。 就如他年幼时在宫里,尽管有姑祖母与赵嬷嬷的照拂,但依然不能保证每天都有饱饭吃,得主子宠信的宫女内侍们最爱拿着可口的吃食在他面前招摇。 最初,他没抵抗住诱惑,从宫女的手中拿过一块小小的绿豆糕,可转眼间就被宫女向蔡皇后告发,说他偷拿送给皇上的糕点,责罚自然是避免不了,没有人会对一个“小偷”有半点的同情心,不止手心被打得红肿,连赵嬷嬷每日好不容易要来的一碗米粥和小菜都没了。 他饿了两天两夜,瘦弱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蔡皇后才“恩赐”下了一碗有些发硬的米饭和一小碟子油腻的菜肉。 他饿得快要死了,直接捧起碗就要往嘴巴里狂塞米饭,赵嬷嬷赶紧给拦下来,告诉他这样吃是会噎死,肠胃也会受不住而病得更重!她将米饭煮成了稀粥,一点一点的喂他吃下去,菜肉也用清水涮去了油水才敢给他吃。 那时候,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自己一直如此弱小下去,便会被任何人踩进尘埃里,早晚死于非命。 后来,宫女内侍们再来他面前招摇,他渐渐的抵抗住了美食的诱惑,再也不会被任何人和事所动。 濮阳瑄闭了下眼睛,收回思绪。 天快亮了,平民们将一锅锅的肉汤和饼子装在一辆辆小推车上,推车没有牛马拉,只能靠人力送去远处的军营。 平民们面露难色,一个个往后缩去,似乎谁也不想费力气推车,也惧怕这走入那片军营。 这时,一对索国士兵走来,查看过吃食后,拿鞭子指着几个平民,叽哩哇啦的说了几句话,平民们个个惊惶不安,被指到的人一脸痛苦与绝望,颤颤巍巍的走向牛车,有稍微走慢些的人,鞭子便毫不留情地落在他们的身上。 “啪啪”几声,清脆响亮,就算没有挨鞭子的人都会感受到那份剧烈的疼痛。 嘴馋的那个少年也被指到了,他和旁边的大叔快要哭了。 濮阳瑄对那个名叫“田斌”的手下人微微点头,他们没有说话,向少年与大叔打了个手势,然后走向推车。 少年与大叔激动的快要跪下来磕头了。 “走快点!”索国士兵大声呼喝道,一鞭子抽在濮阳瑄的脚前。 濮阳瑄没有本能的躲开,假装害怕的缩起肩膀,颤抖的双手抓住小推车。 终于凑够了送食物去军营的苦力,但索国士兵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大步来到妇人们聚集的帐子前,一顿呼喝。 几名妇人面如死灰般的走出来,其中就包括那名少女。 少女一瘸一拐的,但是士兵没有半点怜惜的意思,催促她们走快一些。 男人们低垂着头,没人敢出声。 濮阳瑄微蹙起眉头,看着少女费力的来到他的近前,扒住小推车的一边时,吐出一口气。 “我走不动了,能坐上去吗?”少女问道。 她说的是大周话。 濮阳瑄一脸迷茫,指着自己的耳朵,然后摆摆手。 “啊,你听不见啊……”少女耐心的比划几下。 濮阳瑄点点头。 “谢谢你。”少女面露松快的笑意,在她阿婶的帮助下,勉强坐上小推车上空出的一角。 人齐了,士兵们催促平民们赶紧去军营,“啪啪”的鞭子声不绝于耳,让平民们心惊胆战,恐惧极了。 “阿齐,等下到了军营里,你尽量躲得远一些,知道吗?”妇人神色紧张的叮嘱道,死死的拉着少女的手。 少女懵懂的问道:“不就是送食物去军营吗?” “当然不是!”妇人尖叫道。 第429章 都是畜生 她眼中透出恐惧,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阿齐被她的情绪给吓着了,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看见猛兽的小鹿,楚楚可怜,“还要怎么样嘛……” 妇人看一眼士兵和推车的濮阳瑄,压低声音说道:“都是一些畜生,他们会侮辱你……”更直白的话语,她没有说下去,死死地抓住阿齐的手,似乎这样就能保护好她了。 而少女也从她的言语与神情里,明白了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才擦干净的小脸顿时煞白。 “他们这么能这样,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阿齐挣扎着要从小推车上下去,单薄的推车受不住晃动,差点翻倒,濮阳瑄赶紧上前用身体一抵,另一边的田斌也赶紧的扶好了推车。 从平民们的反应与凶神恶煞的索国士兵来看,如果这一车的肉汤被打翻在地,恐怕他们俩会立刻被乱刀砍死。 阿齐面露嫌弃,不停地濮阳瑄欠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濮阳瑄垂下眼帘,摇摇头,继续表现的吃力的推车。 小推车上四口盛满肉汤的锅子,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但他现在的身份是索国的平民,所以必须像其他人一样,假装拼尽了全力,一点点的推动着小车。 阿齐觑了觑他的脸色,然后问妇人,“阿婶,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妇人道:“你尽力往后面的躲,也许他们今天没有兴致,不会拿我们怎样呢?” 阿齐眼中噙满了泪水,点点头。 濮阳瑄又看向她们,平民们的生死就掌握在士兵们的手里,他们如同待宰的羔羊,没有半点出路。 也许曾有人反抗,但残酷的镇压手段,让他们不甘,却也只能认命。 阿齐这时候又开口了,“如果有人来救救我们该多好啊,我愿意一辈子为他做牛做马……上天啊,求求你,快派来一位天神,救救苦难的我们吧……” 她双手合十,向天祈祷。 俏丽的侧脸与优美如天鹅颈般的脖子曲线展露在濮阳瑄的面前,而褴褛的羊皮袍子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足以让很多男人遐想。 妇人也随着她一起祈祷片刻,低头时看到阿齐的衣领敞得有些太开了,急忙拉扯好,紧张地不停瞟着濮阳瑄。 濮阳瑄一脸无辜。 阿齐似乎没有觉察到刚才的不妥,低声问道:“阿婶,我们诚心诚意的祈祷了,一定会有天神来救我们的,对不对?” 妇人眼中透出悲伤,如果真的有救苦救难的天神,为何迟迟没有出现? 但她不忍打破少女的期望,安慰道:“我们先做好自己能做的。” 阿齐点点头。 送早饭的队伍才走到一半,有人支持不住了,手一松,扑倒在地上,独轮的手推车失去支撑,瞬时倾倒在一侧,上面的饼子滚落一地,沾满了脏污的泥巴与灰尘。 平民们齐齐发出惊呼声,那名摔倒的平民立刻向走过来的索国士兵磕头求饶。 索国士兵毫不留情的一脚将他踢翻在地上,同时抽出腰间的佩刀,只见寒光一闪,那平民脸上一道斜长的血痕,延伸到了肩膀上,几乎要将人劈开了。 冷冽的空气中,多了一丝血腥气。 平民们惊慌的大叫,阿齐“啊”的一声,捂住眼睛,扑进了濮阳瑄的怀中。 濮阳瑄除了低下头不去看惨死的平民外,没有任何动作。 少女柔软的身躯就靠在他的怀中,单薄破旧的羊皮袍子并不能阻挡彼此的体温。 阿齐哭泣道:“我好怕,我好怕……” 濮阳瑄一动不动,妇人赶紧来扶住阿齐的肩膀,尽管自己也被吓得不轻,但还是安慰道:“别怕别怕……已经叫人都搬走了……” 索国士兵指挥两人将死尸丢到了路边的枯草堆里,当夜晚降临,游荡在荒漠上的野兽有口福了。 队伍没有停留太久,在士兵们鞭子的恐吓下,继续前行,有人飞快地跑回平民营地,去拿干净的饼子。 濮阳瑄注意到,当路过那些已经脏了的饼子时,平民们迫不及待的偷偷捞起几块饼子,或塞进嘴巴里,或藏进怀中。 他们一定也不在意饼子脏的都快看不出原样了,甚至有的上面有死人身上飞溅出的血迹,只知道不吃这些,自己会饿死。 田斌也捡了几块,分给濮阳瑄和那对婶侄。 妇人道谢,用袖子随意的擦擦饼子上的泥土,然后让阿齐藏在怀中,这样的话,如果士兵们非礼阿齐,最先摸到的是饼子,也许会让他们索然无味,放过她呢? 妇人做着荒唐的想法,又将自己的饼子都塞给了阿齐。 濮阳瑄全都看在了眼中,尝了一口饼子。 很苦,有淡淡的血腥味道。 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将饼子塞进怀中。 军营总算到了,他们被领到空地上,索国士兵们凶残归凶残,但是井然有序的排队领汤和饼子。 濮阳瑄刚要停下,却被索国士兵推搡着,与那群妇人一起,来到一处大一些帐子前,看里面的人穿着打扮,应该是比外面排队的士兵官职更高一些。 领他们来的士兵狗腿似的和帐子里的一名壮汉说了几句,然后指挥他们卸下肉汤和饼子。 濮阳瑄与田斌将锅放到地上时,看到壮汉和同伴们一脸淫笑着靠近妇人们,随便揪住一个就抱在怀里一顿乱亲乱啃,手上更是不老实,尖叫声顿时充盈在整个帐子里。 阿齐被吓得一下子扑到了濮阳瑄的身后,惊恐的叫道:“救救我……” 濮阳瑄看了一眼少女的腿脚,没有动。 要救,就得弄死帐子里这些索国士兵,可是然后呢? 他与田斌就算武功再高强,也难以以二敌万,且不说成功脱险的机会渺茫,如果引起震怒,让索国立刻起兵南下,他们就成了大周的罪人了! “救救我,救救我……”阿齐的哀求声还在继续,她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角,害怕的更像一只幼小无助的小鹿。 濮阳瑄看一眼拉着妇人们席地而坐,嘻嘻哈哈的索国人,趁着将锅子放在地上,抓了一把泥巴,狠狠地糊在阿齐素净的小脸上。 第430章 你是个好心人 “噗……”阿齐吐出一口苦涩的泥巴,不解的看向濮阳瑄。 濮阳瑄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脱下自己头上的毡帽,戴在了阿齐的头上。 满怀的饼子多少遮掩了些阿齐的身形,加上满脸的泥巴与嫌大了的毡帽,让她看起来像个半大的脏小子。 他对她点点头,打了个手势。 阿齐瞬间明白了,但是望向被非礼调戏的妇人们时,指着她们又露出哀求,“我阿婶她们怎么办……” 濮阳瑄装作没听见,没看见。 妇人不敢拒绝士兵们的羞辱,但是没有忘记自己的侄女,在看到她被那哑巴帮忙伪装成少年后,终于能安心一些了,对阿齐点点头,示意她不要再做无谓的事情。 阿齐红了一双眼睛,低头帮濮阳瑄打肉汤,然后分给士兵们。 在拿给搂着自己阿婶的士兵肉汤时,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肉汤差点倒在士兵的身上,一只手及时的伸过来,扶住了碗。 阿齐抬起头,看到一张脏兮兮的脸,但是…… 她的唇角不易觉察的微微上扬。 帐子里,猥琐的淫笑声此起彼伏,十分刺耳。 濮阳瑄在分好了肉汤后,垂首站在帐子门口,眼角余光瞟着外面。 从这里能看见主帐的一角,没有士兵指挥他们将食物送去主帐,看来达曼等人的饭食不由平民们来做。 他不能着急,耐着性子等待。 这时,一名索国士兵走过来,指着远处,对他们一顿凶狠喊话,然后把他们几个人推搡出了帐子。 濮阳瑄继续一脸迷茫。 阿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比划着解释道:“现在,我们要清理军营里不要的东西,收集军士们的脏衣服,拿去河边清洗,还有如果刀剑钝了,也要给他们磨好了。” 濮阳瑄看她比划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表示明白。 阿齐犹豫了一下,又道:“可能会收拾死尸哦……” 濮阳瑄抖了抖肩膀,表示害怕。 阿齐道:“我也怕……” 濮阳瑄又偷望了一眼远处的主帐,他们依然没有机会接近,因为主帐周围都是贵族们的住处,不允许他们这些肮脏的平民靠近,而是由年轻美貌的婢女负责。 “那边有几个奸细的尸体,你们拉出去。”一个索国士兵命令道。 濮阳瑄很快在小校场看到了死去的奸细们,他们被牢牢的绑缚在木架子上,浑身犹如刺猬一样扎满了羽箭,还有数不清的利器划痕,死状可怖而凄惨。 他稍微看了一下,从种种痕迹来看,这些奸细被绑在木架子上时还是活着的,但被当成了练习的用具,死前遭遇了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 饶是他,心中都觉得一寒。 阿齐已经捂住了眼睛,不敢看,更不敢靠近死尸一步。 但旁边的索国士兵见他们不动,虎视眈眈的挥舞着鞭子走过来,“你们是想代替这些人吗?” 田斌拉了阿齐一下,三人垂着眼帘,将尸体上的羽箭都拔下来,然后摩挲着找到绳结,颤抖的手指好半天都解不开疙瘩。 索国士兵恼了,一鞭子抽过来,“快点!”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在身上,濮阳瑄好奇的回头看去,只见阿齐抬起头,对他露出惨白的笑颜。 “我没事,快干活吧。” 濮阳瑄点头,解开绳子,将死尸拖到一边,看到阿齐的后背上有淡淡的血痕。 阿齐注意到他的目光,勉强着露出笑意,“别看了,我真的没事……谁没有被打过呀,比起我腿上的伤,这点小伤都不算什么了。” 濮阳瑄转开视线,将几具死尸叠在一起,然后用绳子捆起来,这样方便拖出去,不用来回多次,但是几具尸体特别沉重,他们的脚步不得不放慢一些,这样就可以尽可能的多观察一下军营。 索国士兵看他们拖开了死尸,没有再责骂了,而是指挥着手下人将几名老弱病残的平民驱赶过来。 “大周人知道我们的厉害,不敢派奸细过来了,只能拿你们这些只会吃干饭的来用一用了。你们要怪,就怪那些废物大周人吧!” 说完,士兵们将老弱病残们绑在了木架子上。 平民们哭喊起来,阿齐死咬着嘴唇,浑身颤抖的更厉害了。 “这一天,会不会降临在我们身上……”她捂着胸口,害怕的快要喘不上气了。 濮阳瑄依然没有任何表示,他现在是“聋哑人”,听不见阿齐在哭什么。 阿齐抽抽搭搭的跟在濮阳瑄与的田斌的身后,从一处小门出了军营,将死尸丢在外面的土坑里。 濮阳瑄看到土坑里已经有一些血肉模糊的死尸了,经过野兽的啃咬,有的已经露出森森的白骨,黑洞洞的眼窝望向透出熹微的天空,无声的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田斌没让阿齐到土坑边来看,怕她更控制不了自己。 濮阳瑄多看了那些死尸两眼,从破烂的衣衫或者残缺的面孔上,可以看出其中有一些是大周人。 他们是先前派来的探子吗? 他眨了眨,转过身,打了个“走吧”的手势。 这一路过来,他对索国军营的布置有了大致的了解,现在是找寻机会的时候了。 明天就要议和了,他必须在夜半前完成那件事,然后即刻脱身,赶回大周军营。 阿齐颤声问道:“那里都是些什么?”她指向土坑。 田斌用带着索国口音的大周话道:“没什么。” 阿齐回头看看,“还是要逃出去,就算被野狼吃了,也比在这里生不如死强,对吗?” 濮阳瑄没反应。 田斌傻笑两声,“万一能活下去呢?” 阿齐摇摇头,“大家都觉得活不下去,但是有的不敢逃,有的想逃但不知道怎么逃……就像我,匆匆忙忙的逃出去,差点迷路了不说,还摔了个大跟头,成了这副惨样。” 她可怜的低下头,望向用脏布包扎的小腿。 濮阳瑄还是没有理会她。 索国平民是可怜和悲惨,但他现在能做的是护住大周江山与百姓们的平安,不让他们惨死在这些恶魔的手里。 快到军营的时候,阿齐忽然抓住濮阳瑄的胳膊,急切的叫道:“我们想想办法,一起逃走吧!” 第431章 一起逃走吧 一起逃走吧。 几个字在濮阳瑄的耳朵里久久回荡着,但是直到回到军营,他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反应。 他现在是聋子呀! 只有田斌连连摆手,“我们不敢我们不敢,会被狼咬死的!在这里好好干活,还有口饭吃呢!” 阿齐很失望,骂道:“你们两个大男人,还没有我一个小姑娘有勇气和胆量呢。” 田斌没接话。 回到军营后,逃走的话就不好再说了,三人顺着一个个帐子收拾整理,将脏衣服和钝刀拿出来,放在小推车上。 不多时,他们来到最靠近贵族帐子的地方了,两名美貌婢女正在路边笑着说话,她们穿着顺滑干净又厚实的狐狸皮袍子,外面罩着一件桃红色的坎肩,光鲜又靓丽。 而三个“平民”衣衫破烂,几乎不太能抵抗寒风霜雪,浑身脏兮兮,还有血污,仿佛刚从泥地里爬出来。 半丈的距离,犹如一个是仙境,一个是阴曹地府。 婢女看到他们,厌恶的掩住口鼻。 其中一个叫道:“快滚开!” 阿齐扯了扯濮阳瑄的胳膊,唯唯诺诺的急忙躲进士兵的帐子里。 “那帐子住的是四大贵族之一,舒隆部狼主的儿子。”阿齐小声说道:“在这里干活千万小心啊,连那些婢女都不能得罪了,否则少不了吃一顿鞭子。” “谢谢。”田斌道谢。 濮阳瑄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脏衣服,眼角余光注视着那两个婢女。 索国军营的纪律要求,与大周军营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特别是在卫国公的军营里,难以想象士兵们毒打百姓,一大早调戏妇人,饮酒作乐,还有美貌的婢女在此伺候。 但是他们的残暴就是可以踏平原本太平的大周江山。 濮阳瑄拾起最后一件衣服,踏出帐子,就在这时一队士兵气势汹汹的冲过来,那架势颇有是向他们冲来的。 他不为所动,匆匆忙忙地挪开手推车。 这队士兵如恶狼一样扑来,在道路两边站好,挺立的像松柏一样,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 刚才还在说笑的婢女们连忙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 “跪下!”士兵发现帐子门口的三个平民,喝道。 阿齐赶紧扯着濮阳瑄蹲下来,但是不是跪着,士兵们就没在意了,反正对贵族们表现出足够的敬意就行了。 不多时,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大步走来,他身穿黑色的皮毛袍子,腰间缠着缀满了金银宝石的宽革带,上面挂着一长一短两把通体黑色的长剑。 士兵们看到他纷纷的低下头。 男子傲慢的穿过人群,来到自己的帐子前,将手中的大弓丢进婢女的怀中。 婢女赶忙接住,虽有准备,但沉重的弓箭还是差点将她带翻在地上。 男子随后对迎上前来的两人冷哼道:“空着手出去,又空着手回来了!” “贺骓王子,请您小声一点。”来人急忙劝慰道:“达曼此刻就在帐篷里。” “哼。”贺骓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主帐的方向,撩开帘子进去了。 士兵们这才散开。 田斌向濮阳瑄递去一个眼神,濮阳瑄也从贺骓的眼神中,看出了对达曼的不服气与憎恶。 这就是他们的机会了,但是有个小尾巴在旁边,实在不方便。 收拾完这间帐子,他们必须往回走了,好在濮阳瑄已经摸清楚了路线。 快到军营门口时,阿齐看到了自己的阿婶,还有其他妇人,她们一个个双眼通红,小声抽泣着,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大声的抱怨。 “快滚。”索国士兵喝道。 平民们推着推车,不敢有半点停歇的走出军营,车上或者一些人的怀里满满当当脏衣服。 他们回到营地,来到河边,一部分做午饭,一部分人清洗衣服。 饭是送不到贵族的手中了,所以濮阳瑄来到河边,清洗好的衣服总归是要送回去的吧?那就有机会再靠近贺骓的营地了。 贺骓的眼神深深的刻印在他的脑海中,这是对大周江山的一点希望,他必须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我们逃走吧。”阿齐又凑上来。 河水冰冷,河滩上也没有遮风的东西,所以士兵们不会跑到这里来监督他们,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自由说话了。 而平民们不敢偷懒,因为深知如果没做好事,会被虐杀掉。 他们不顾被河水浸泡的手,冷得有多么疼,卖力的清洗着衣服上的脏污。 濮阳瑄埋头干活,田斌道:“不行啊,这四周都是荒漠,最近的是大周的地方了,我可不敢去送死。” “反正都是要死啊?”阿齐道:“说不定大周人会可怜我们呢?我们都是平民,我们不是奸细啊……” “光嘴上说,谁会相信呢?”田斌摇摇头。 阿齐抓起裤腿,露出脏布与血污,“我受伤了,还能是奸细不成?” 田斌被小姑娘的天真给逗得摇头苦笑,“他们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说不定还会被那些士兵当成暗通大周的奸细呢……而且,穿过荒漠,就不怕被野狼追杀,被活活咬死吗?你昨晚跑出去,不也……” 阿齐低下头,“我想明白了,应该再试一试的,我不想被当成木桩子,浑身上下都是窟窿……” 说着,她的眼睛里又闪烁起了泪光,可怜极了。 田斌道:“我们不会走的,至少现在等到议和结束再说……你要是想走,找别人一起走去。还有,你一个小姑娘家,和我们俩大男人又不熟悉,总凑在我们面前不好吧?” 阿齐摸了摸鼻涕,委屈的走开。 田斌嘴唇微动,但声音可以清晰的传入濮阳瑄的耳中,“这小姑娘不太对劲。” 对他们太热情了。 濮阳瑄看着自己冻得通红的手指,但没觉得冷。 昨晚,在荒漠中相遇,接着是被跟踪的感觉,再然后是她伤痕累累的回到营地。 阿齐太奇怪了。 如果他们想要在天黑时分动手的话,就必须在此之前处置阿齐。 濮阳瑄瞟了一眼在阿婶面前哭诉什么的少女,手中的木棍子重重地敲打在脏衣服上。 第432章 我也去 两百多里外的大周军营中,虽然恐惧与担忧的气氛似有若无,但还算一切太太平平。 当阳光撒满营地,消融了一些残雪时,一处帐子的门帘被打开了。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背对着外面的人,接着出现的是薛瑾仪淡淡的笑脸。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她轻声细语,体贴的整理了一下男人的衣襟。 男人点了点头,“你快回去吧,外面冷。” “好。” 青兰放下了门帘,顶着濮阳瑄面孔的艾云转过身来,看向聚集在自己帐子前的官吏与护卫们,“走吧。” 濮阳?走上前来,“堂哥,昨晚睡得还好吧?” “嗯。”艾云惜字如金,为了避免从嗓音的不同,让人猜疑面前的“楚王殿下”有问题。 濮阳?道:“堂哥适应的挺快啊,希望议和的事也能早早的结束。”他望向明威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斗志。 艾云没有说话,率领众人来到主帐。 薛昭正和甄平说话,看见“楚王”等人来了,一起进了帐子里,完善一下明日的议和事宜。 薛慎有种被忽视的感觉,瞬间不想进主帐了,他在外面犹豫了片刻,直到狄巡官来到身边。 “薛都尉怎么不进去?” 薛慎道:“我又不能决定什么,进去又有什么用?给大家看见卫国公的儿子是个屁事都不能做主的吗?还不如去校场多练几回枪法呢。” 狄巡官劝道:“这要紧的时候,还是进去看看吧。” 他向薛慎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 薛慎精神一振,乜斜着狄巡官冷哼一声,走进主帐里,狄巡官跟着他进去了。 狄巡官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主位上的年轻男子,除了协助大长公主安置灾民外,这位皇长子从未为朝廷做过任何大事,而如今一下子一副十分沉重的担子就压在了他的肩头。 挺让人同情的。 马忠正在详细的讲述带去议和的礼物有什么,是否能够表现出大周的诚意。 这礼物不在多少或者金贵,因为四处掠夺的索国王族怎么可能在意这些,所以更重要的是礼物的意义上,能否让达曼等人满意。 众人一样一样的议论着,而楚王没什么反应,偶尔点头,说句“可以”。 这是没有处理过大事,见识少,怕露怯,所以不敢开口说话吗? 狄巡官在楚王的脸上转了又转,没看出什么端倪。 议论礼物这事枯燥又漫长,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真的就打算带着这些礼物去议和,一国皇子之尊任由敌国羞辱吗? 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堂堂大周就这样束手投降? 他又看向濮阳?,这个昨晚与薛慎一同饮酒的人,又在盘算着什么呢? 礼单终于确定了,接下来才轮到选哪些人跟着楚王一起去。 楚王带来的人不能全部都带去,人数上是有限制的。所以要挑选出最得力与聪明的人,协助楚王顺利完成议和,以及带过去多少兵马做保护,也都是有讲究的。 狄巡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薛慎的后背。 薛慎一个激灵,上半身僵硬住了。 薛昭注意到儿子的异样,凌厉的眼神扫来。 薛慎立刻站起来,大声说道:“楚王殿下,下官愿意陪同您前往明威,护卫您的安全。” 薛昭面无表情的看着儿子,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但是艾云看向卫国公,征询他的意见,毕竟这是人家唯一的嫡子。 薛昭淡淡道:“既然薛都尉想去,就去吧。” 薛慎瞬间火了,什么叫“想去就去吧”? 这意思是他去不去都无所谓吗? 薛昭没再看薛慎一眼了,他只能默默的压抑着怒火。 算了,到时候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他在楚王身边会有多么重要吧! 午饭时,艾云回到帐子里,楚王妃正在看书。 听见声响,薛瑾仪抬头往来,这一上午没有异样,说明艾云的伪装非常成功,微笑问道:“怎么样?” 艾云简单的将上午的事告诉她。 “薛慎也要去吗?”而且卫国公居然同意了,薛瑾仪琢磨着,难道是想让薛慎借此机会立一些功劳? 可是薛慎那样子…… 算了,卫国公自有打算吧。 艾云来到案几边,整理易容用的人.皮.面.具。 薛瑾仪静静的看着,她与阿瑄筹谋了一路,现在就等着阿瑄传回好消息吧。 不多时,青兰送来了热腾腾的饭菜,几个人简单的吃过后,外面响起说话声。 “楚王殿下,楚王妃,下官狄巡官。” “什么事?”艾云沉声问道,对薛瑾仪欠欠身后,坐在了她的身边。 狄巡官走进来,对他们作揖,问道:“楚王与王妃对周边的保卫是否满意?” “很满意。” 狄巡官松口气,“那就好。”接着,他用轻快一些的口气说道:“听闻楚王妃年纪轻轻,但十分能干,卫国公有时候还会提起您一两句呢。您也要在军营里看看吗?” “不用了。”艾云亲密的握住薛瑾仪的手。 薛瑾仪望向艾云,眼底满是甜蜜的爱意。 艾云道:“外面太冷了,且外面人多眼杂,不方便。” 狄巡官看向楚王夫妇,可惜楚王在忙着看楚王妃,只能看见小半张脸,楚王妃的倒是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眼中有着情人间的爱意。 他压下心中一点古怪的感觉,拱拱手,“那么下官不打扰楚王与王妃了。” 他退出帐子,青兰将门帘掩好。 艾云立刻松开薛瑾仪的手,“属下失礼了,王妃。” 薛瑾仪眨了眨眼,神色恢复了平淡,“狄巡官好端端的跑来关心我们这些做什么……” 其实这事儿算正常,可狄巡官的语气和神色有些叫人在意。 她是演员,能看出表演的痕迹。 艾云瞬间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属下现在就派人去查。” 薛瑾仪招招手,示意他不用那么急,问道:“今天你们议事的时候,狄巡官在场吗?” “在。” “他站在哪儿?” “薛慎的身后。” “哦?”薛瑾仪摸了摸下巴,“快去查吧。” 只要有一点点异样,她都必须抓紧在手里,尽快找到那些奸细。 第433章 半碗饼子汤 冬天的漠北,夜晚来临的非常快。 但对于从天不亮一直劳作到了傍晚的平民来说,辛苦的十分煎熬,并且随时随地要担心会不会被无辜的丢掉性命,仿佛一直身处在黑暗中,永远都看不到光明。 而这一整天的,军营给他们的食物只有可怜的一块饼子,发硬,且有霉点,这吃多了不病倒,被拉去当活靶子才怪呢。 好在,早上死人的时候,众人多多少少拿到了一些脏饼子,随意的用河水洗洗饼子上的脏东西,然后掰碎了放进住着稀稀拉拉的野菜的汤锅里,饼子吸饱了汤汁,胀大一些,看起来能饱腹,就这么马马虎虎的应付过一天了。 田斌将手中的半碗野菜饼子汤递给濮阳瑄。 濮阳瑄接过,温热的感觉透过破碗传到他的手上,他似乎十分珍惜这半碗汤,手指轻抚过碗边,然后抬头看向阿齐。 阿齐依偎在阿婶的身边,一脸苦巴巴的小口小口吃着饼子汤。 他起身走过去,将自己那份饼子汤倒进阿齐的碗中。 阿齐不解的望来。 濮阳瑄指了指她的伤腿,又做了个吃饭的手势,示意她受伤就要多吃点,才能好的快。 阿齐吸了吸鼻子,“谢谢你。” 濮阳瑄摇摇头,转身离开,回到田斌的身边,没有回头看过阿齐一眼。 田斌道:“喝了。” 濮阳瑄用木棍子轻轻地捅着火堆,让火可以更好的燃烧着下面的干草与枯枝,可以让火堆燃烧的更大一些,暖洋洋的照应着周围的一圈人。 草草的吃过今天唯一的一顿饭,索国士兵又出现了,他们来拿昨天清洗的衣服。 这天冷,要晾晒两天一夜才能干。 濮阳瑄在帮忙整理衣服的时候,看到阿齐在阿婶的搀扶下,走进帐子里。 他带了曼陀罗花制作成的药粉,偷偷地掺进了给阿齐的那碗饼子汤里,只要喝下去了,不消一会儿就困得睁不开眼皮,然后陷入沉睡中,一觉睡醒到天亮。 尽管阿齐已经被去睡了,但濮阳瑄并不能完全放心,他必须尽快解决麻烦。 这时,营地里又响起女人的惊叫声,容貌好一些的女子们被挑选出来,准备和衣服一起送进军营里,供士兵们玩乐。 女人们的脸色比白天更加惊恐和害怕,可是她们除了惊叫,不敢有半点反抗。 濮阳瑄垂下眼帘,推着独轮车,再度回到了军营里。 士兵们正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肉香味在军营里四溢,馋的平民们连连的咽口水。可惜还不到喝庆功酒的时候,这让士兵们多少有点不爽。 不过,女人们被送礼,让他们瞬时振奋起来,没有酒喝的不爽也消减了不少。 可惜女人太少了,几个士兵抓着一名年轻妇人,谁也不肯撒手,差点吵起来。 一名索国队头哈哈大笑道:“等到明日议和之后,将会有大把的大周美女被送过来,不会短缺了你们的,人手一个,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没错,听说楚王妃也来了,要是想尝一尝皇族女眷的滋味,也可以满足你们哦!” 士兵们哄笑起来,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抓住大周的皇族女眷。 田斌听懂了索国士兵的污言秽语,没有告诉濮阳瑄。 虽然知道楚王是个十分冷静的人,但他与王妃如此深情,听得这样的话,就有点难说了,偏偏就算知道了,眼下也不能做什么,还不如等到大周发兵索国时,将这些无耻之徒一网打尽。 濮阳瑄看了看哄笑的士兵们,蹙起眉头,看向田斌。 田斌低语道:“污言秽语罢了,都羡慕您听不懂。” 难道是夫妻情系太深,所以楚王感觉到了什么吗? 濮阳瑄默默的放下干净衣裳,看一眼在饮酒作乐的士兵们,对田斌微微点头,然后飞快地后退几步,身影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田斌若无其事的继续做事。 索国士兵玩乐归玩乐,但是防备依旧是非常严密的,几步就有人把手,还有四方有八座望楼,上面的士兵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军营的每一处,特别是达曼所处的主帐。 一道黑影如风一般从帐子之间掠过,值守的士兵只觉得背后扫过一道厉风。 这样冷厉的风,在漠北的夜晚是常有的,时候还会飘下一些雪花,所以士兵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有了白日的打探,趁着夜色的遮掩,黑影轻而易举的落在了贺骓的帐子后面。 嬉笑声从帐子里传出来,濮阳瑄看看四周,跃上深色的帐子顶,他的衣衫与帐子顶巧妙的融合在一起,望楼里那些有“千里眼”的士兵,在夜晚也难以觉察到他的身形。 濮阳瑄戳开一小块破洞往下面窥探,只能看到一点点——一角黑色的衣袍和缀着宝石的革带。 贺骓此时就在帐子里饮酒作乐吗? 他又望向主帐。 索国军营里一片欢乐祥和,对明日的议和不单是稳操胜券,更是觉得能为所欲为吧? 如果今夜不成功,明日等待他会是什么,他一点儿也不想去想象。 濮阳瑄又低下头,看着帐子上的一点破洞,伸进怀里的手慢慢的挪出来,指间夹着一枚细长的暗器。 这通体黝黑的暗器,有些粗糙,刻着一匹仰天长啸的狼。 这是索国一些杀手组织常用的暗器,虽然粗糙,但能够轻松的刺破厚实的皮草,扎进身体里。 他眯起眼睛,估摸着贺骓的位置。 就在暗器即将脱手的一瞬,身上一阵诡异的震动。 他没有多想,掷出暗器。 “嘶啦——” 就在这时,刺耳的布料碎裂声在耳边炸响,紧接着一股猛力从他身下而来,仿佛平静海面忽然腾起巨龙,猝不及防之间,他的身体被冲撞的飞出去。 濮阳瑄暗叫一声“不好”,身体一转,打算在望楼士兵觉察之前飞快地落到阴暗隐蔽之处。 他的身体下落时,贺骓的帐子顶被掀开了,一团庞然大物映入他的眼中。 濮阳瑄一震,这不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吗?! 第434章 传说中的东西 那庞然大物有着一双碧绿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无数尖利的牙齿,尖锐如刀锋的爪子伸出来,凶猛的扑来。 濮阳瑄脚尖落在地上的瞬间,立刻飞掠而去。 那东西落在地上,地面似乎都震动了几下,随即跃起,追赶而来。 四周一下子喧闹起来,火光照耀着那庞然大物的身体,赫然是一只四脚着地时都有半人多高的恶狼! 听到声响蜂拥而来的士兵们一看恶狼,惊得仓皇散开,而恶狼对他们似乎不感兴趣,只管对濮阳瑄穷追不舍。 濮阳瑄感觉到身后的危险在一步步逼近,他的轻功已经提到了最快,但是后面的恶狼速度也不慢,轻轻一跃,竟然有数丈之遥。 因为恶狼的出现,他就算再尽可能的在阴暗处前行,但并不能完全的隐匿行踪,望楼上,士兵们已经搭起弓箭,涂抹了毒药的箭尖随着他移动着。 狼不单速度快,且嗅觉异常灵敏,这样奔跑下去,完全没有可能摆脱掉恶狼。 最终的下场,要么是被弓箭万箭穿心,要么是被恶狼活活咬死。 濮阳瑄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忽地目光一凛,脚尖在再一次落地的时候,猛然发力,身体轻巧地跃起两丈多高,紧接着他身体后仰,在半空中身体一转,落在了恶狼的身后,一落地,便飞奔向西方。 这是他最初就打算好的,行刺后不能去南边,会被怀疑是大周派来的刺客,东边能绕回大周,也不行,就只能往茫茫的西方荒漠而去了! 他的身后,恶狼急急的刹住脚步,但还是无法控制庞大的身躯,冲出足足有十丈远,泥地上是深深的四道爪印。 索国士兵们看到恶狼终于听下来,惊恐的躲得更远,甚至忘记了去追捕那名刺客。 恶狼面目狰狞,咬紧牙关发出“呼呼”的愤怒声,回首望向西边,忽然它扬天长啸一声,扭转身躯,循着气味,奋力追赶。 不多时,濮阳瑄感觉到身后的危险气息在逼近,他攥紧拳头里的东西,渐渐地放慢了脚步,像是体力开始不支。 恶狼见状,更加卖力,大掌落在地上时,拍出一个个爪坑。 眼看着就要追上,它重新张开血盆大口,猩红的舌头甩出一大片口水,就向前面那人咬去。 忽地,一片白色的粉末如雪花一般铺面而来,它甩了甩脑袋,不屑一顾,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脸上有诡异的花香在蔓延。 在撒完药粉后,濮阳瑄陡然加快脚步。 恶狼发觉自己被戏弄了,勃然大怒,要加力去追,谁知脚掌刚刚落地,要再跃起时,前面的腿脚诡异的一软,它竟然跌跪在地上,又因为蹦跑的势头太猛,后脚根本刹不住,整个身体翻了出去,四脚朝天趴在地上。 地面又震动几下,濮阳瑄跑的更远了。 恶狼像起身继续去追,可是诡异的香味更浓郁了,它感觉全身发软,使不上一点力气。 坐在望楼上,晃动着两条腿的少女长长的叹口气,“真是好狡猾哦。” 她望着那个快要跑出军营的身影,慢悠悠地从地上跳起来,一把夺过士兵的弓,当三支羽箭搭上弓时,少女的杏眼里迸射出冷锐绝情的光芒。 她全然没有其他士兵的犹豫,在确定目标之际,松手了。 “嗖嗖嗖”三声,离弦之箭飞射而去,刺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 濮阳瑄感觉到危险又在逼近,脚步轻点,身形一闪,三支利箭狠狠地扎进泥地里,没过了整个箭头。 少女不屑的轻笑一声,三支箭又搭上弓。 这次,濮阳瑄依然轻松地躲过去。 少女没有泄气的意思,看着那道身影轻巧地跃上围墙之时,五支利箭在手,唇角勾起一个得意的角度。 她又一次的松手了,但飞出去的只有三支箭。 然后,她立刻拉满弓弦,将剩下的两支箭射出去。 飞跃上墙头的身影敏捷地躲过三支箭后,面对突袭的后两支箭,他脚步顿了一下。 少女笑得更灿烂了,将弓拍在士兵的胸口上,直接从望楼跳下去。 士兵差点被拍出血,急急忙忙冲到栏杆边往下看,少女已经迅捷地像一只兔子似的,蹦蹦跳跳而去。 “这个人交给我,你们谁也不许来,否则我叫阿穆吃了你们。” 此话一出,谁也不敢跟上来。 少女来到恶狼的身边,轻抚过毛茸茸的脑袋,“又来这一套,阿穆,你也太不小心啦。”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粒药丸,塞进它的嘴巴里,然后拍拍恶狼的脑袋。 “我在前面等你哦。” 少女越过墙头,轻轻地落在地面上时,月光照着地上的点点血迹。 她抿嘴一笑,对着前方喊道:“箭上的剧毒,只有我有解药哦。” 回到她的只有呼呼的风声。 少女挑起眉梢,一脚踩在血迹上,大步往前面的梭梭树丛走去。 军营里,士兵惊魂未定,贺骓冷着一张脸,看着手里的暗器,再一个虬髯壮汉走来时,喝问道:“达曼,这是怎么回事?!” 他将暗器狠狠地丢在了达曼的身上。 达曼看着滚落在地上的暗器,一双牛眼里闪烁着凶狠的刚忙,“贺骓,你在怀疑我?!” “呵呵,你觉得呢?”贺骓指着地上,“那不是屠鲁的杀手惯用的兵器,谁不知道屠鲁到底受谁的指示!而且,军营之中守备森严,大周派来的奸细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只有自己人才知道如何躲过那些监视。” 一些住在军营中的贵族听见争执声,纷纷探出脑袋,见恶狼不见了,才来打贺骓与达曼的身边,低声的议论着。 达曼心知有这么一样罪证在这里,自己百口莫辩。 虽说他对贺骓早有意见,确实已经起了杀心,但不是他做的事,他才不会认呢,更何况这是会影响他自己名声地位的事情。 “我看,还是先等阿齐吉格抓回那名刺客再说吧。”达曼背着手,挺起了腰板,昂首望着天空,拿出傲慢的气势来,“你也是十分信任阿齐吉格的人,到时候她抓回的人要是招供出我指使,我绝不反驳,束手认罪!” 第435章 不可以这样对女孩子哦 贺骓眯起眼睛,这架势还挺唬人,一些地位较低的贵族缩起肩膀,不敢看达曼。 呵呵,真丢人。 贺骓讥讽道:“你这副问心无愧的样子,还挺叫人佩服的嘛,那可要说话算话。” 他确实十分信任阿齐吉格,也相信无论刺客的武功有多么高强,她与她的狼一定能将人捉回来。 达曼看看贺骓,气势依旧,“只是到时候,如果指使的人另有其人……”他看向周围的贵族们,“这份诬陷之罪,我要你们好看!” 贵族们抖了抖肩膀,目光瞟过达曼身上的刀。 据说,那是全天下最锋利的刀,出鞘必见血。 怕归怕,不满的情绪在悄悄蔓延。 最有嫌疑的人居然放出这种话来,难道不是在虚张声势吗? 如果被抓回来的人,其实是受达曼指使,反过来要诬陷他们的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贺骓不满的责问,“难道你认为有人在上演苦肉计?” “我可没有这么说。”达曼摊手,然后手掌落在自己的长刀刀柄上,威胁的以为十足。 贺骓冷笑,不管今天到底是谁的人做的,达曼必须死在今晚。 在达曼冷哼一声,扭头回主帐之后,众人默默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贺骓“呸”了一声,“狐假虎威的混账东西,不过是下等姓氏的女子居然坐上王后位置,对索国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竟然还敢在我们面前耍威风?” 此话让众人心里不满的情绪更浓厚了。 向大周议和示威,是多么威风的一件差事,随便办办就完全能做好,得到王的奖赏,获得更多的金银财宝、封地权利和奴隶。但是这件好差事居然被出身下贱部落的人拿走了,简直是折煞了他们这些贵族的脸面! 一定是王后那只狐狸精跟王吹了枕边风。 贵族们恨得咬牙切齿,想尽办法劝动王改换人选,可是王不仅不为所动,反而将他们臭骂一顿,算个什么事? 如果阿齐吉格捉回来的人,咬口是他们自己上演苦肉计,达曼一定会趁机长刀出鞘,割断他们的喉咙! 贺骓攥紧拳头,与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用说话,意思他们都懂。 最后,众人的视线齐齐看向主帐,眼底浮现出杀气。 军营外,少女穿过梭梭树丛,却没有找到人,“躲到哪儿去了?” 依然没有人回答她。 少女嘟着嘴,百无聊赖地抽打着旁边的一颗梭梭树,“你要是不出来,我把你留在军营外的同伴给杀了哦?而且啊,你身中剧毒,再过……一刻,你就会死的呢。” 风吹过梭梭树,“沙沙”响着。 少女轻哼,“我以德报怨,人家还不领情呢。” 这回,有东西回答她了,一只硕大的狼头在她的手底下拱了拱。 “阿穆,你好了呀?没事了没事了,下回不要再这么容易受骗就好了嘛。”她一边说,一边眯眼在地上寻找着。 很快,星星点点的血迹落入她的眼帘。 她嘻嘻一笑,脚尖踢了踢沙土,飞扬起的尘沙掩盖住血迹,她往前走去。 “你只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哟。”少女踮起脚尖,往另外一大丛梭梭树叫道:“你觉得自己办成了事,所以生死无所谓了吗?你不想看到大周赶走索国大军,天下太平的那一天了吗?” 少女又往前走了两步,眨眼之间,一道冷光闪过,在她反应过来时,三尺青锋已经横在了她的脖子上,只要她乱动一分,剑锋一定会割开皮肤,取了她的性命。 阿穆冲梭梭树丛“呼呼”的龇牙咧嘴,但也不敢擅自行动,怕主人受到伤害。 少女却笑嘻嘻的,“你终于肯出现啦?” 梭梭树被拨开,露出一张满是尘土的脸庞,以及低沉的声音,“解药呢?” 少女爽快的将解药丢过去。 濮阳瑄没有多想,服下解药。 这个时候,也不容他怀疑什么了。 他没能躲过那两支利箭其中的一支,箭头扎进了左侧肩膀里,毒素便迅速地蔓延开,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无法阻止的一点点变得麻木和冰凉。 解药下肚,奇效非常快,左手能活动了。 少女玩弄着自己头发,哀叹道:“你声音真好听,人也长得好好看呀,你叫什么名字?” “我有妻子。”这样的问话,濮阳瑄哪里不懂少女是在打什么心思? 少女“噗嗤”一声笑,“那我告诉你,我叫阿齐吉格,大家都叫我阿齐呢。这是我的好朋友,阿穆。” 她欢快的做着介绍,抚摸着阿穆的脑袋,仿佛这不是一头身形巨大的恶狼,而是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狗狗。 濮阳瑄没有搭理她,在毒素退去之后,默默的深吸一口气,准备迅速离开。 阿齐对他的态度是在太奇怪了,他拿捏不准这个少女到底在盘算什么,但是先前用曼陀罗花粉的招数再对付他们必然是不管用的了,他必须找出其它的逃脱办法。 濮阳瑄斜眼望了望周围的荒漠,梭梭树与坑坑洼洼地势是不错的藏匿行踪的办法,但是阿穆的嗅觉灵敏,他一路回明威去,岂不是将阿齐也引过去,暴露了身份? 他正琢磨着,冷不丁地感觉到一阵晕眩,眼前的事物重重叠叠,出现无数的幻影。 诡异的花香萦绕在鼻间的那一刻,他暗叫一声糟糕。 这是曼陀罗花! 肩膀上的长剑滑落在地上时,阿齐才含笑望向梭梭树丛,然后不急不慢地来到树丛后面,蹲下身来,拾起一缕披散的头发,在指尖绕了又绕。 “你啊,居然对我和阿穆用曼陀罗花,不可以这样子对女孩子的哦,所以呢,我也要让你尝尝这个滋味呢。” 她俯下身,凝视着濮阳瑄的面容,可恨天色太晚,让她看不大真切。 但是她知道这个男人非常英俊,比整个索国的男人都好看,比她见过的那些大周奸细也俊美多了。 阿穆凑过来,鼻尖在濮阳瑄的身上嗅来嗅去,口水滴答在脏兮兮的羊皮袍子上,然后绿油油的眼睛看向阿齐,带着一些渴求。 阿齐摸摸它的脑袋,“阿穆不可以哦,他是我的人。” 第436章 将他占为己有 他说他有妻子。 可是,只要她愿意,他就是她的人。 至于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在乎? 阿齐俯身抱住男人的肩膀,闻到淡淡的血腥气,笑道:“我要给你想一个新名字,好好的将你保护起来……哎呀!” 她猛地直起身子,一拍脑门。 贺骓王子还在等她带着刺客回去呢,可是刺客是她的人了呀? 她可不想看到这个俊朗的男人被虐杀后,连全尸都留不下呢。 这么美好的人,应该永永远远、完完整整的与她在一起。 “反正,只要达曼死了就可以了,对吧?”阿齐对阿穆嘻嘻笑。 娇小的女孩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抓住濮阳瑄的腰带,直接将人提起来,丢在了阿穆的背上。 “阿穆,你先去那边等我,我杀一个人就回来哦。”她冲阿穆挥挥手,脚步轻快地返回军营。 太阳照常的升起,薛瑾仪几乎一夜未睡。 濮阳瑄应该趁着夜色回来了,但是他没有出现。 她攥紧拳头,从榻上起身,由青兰服侍着穿上男装。 艾云依旧是濮阳瑄的装扮,半垂首站在一旁。 青兰看着面色淡淡的薛瑾仪,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王妃,楚王殿下他……” 薛瑾仪微笑道:“咱们楚王殿下那么厉害,会回来的。” “可是……”青兰看向艾云,“这天都亮了,要是让人看见军营里有两个楚王殿下,而且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出发去明威了……” 薛瑾仪按住青兰的手,“那阿瑄可以仪容成艾云的样子进来呀?”她对艾云赞许的点点头,“艾云假扮楚王殿下的样子真的太厉害了,谁也没有识破呢。” 这话无疑是给艾云莫大的信心,让他在这个时刻,能够继续镇静的假扮楚王,让人们想不到楚王离开过军营。 艾云拱手,“属下不会辜负楚王与王妃的信任。” “好啦,不用给我行礼了。”薛瑾仪摆摆手,笑道:“看着这张脸给我行礼,总觉得怪怪的呢。” 这时,金扬在外面说话,薛瑾仪叫他进来。 “有楚王的消息了吗?”她流露出一些急切。 金扬道:“昨晚楚王殿下亲自刺杀索国舒隆部的贺骓王子,但是遭到恶狼的袭击,虽然未伤到贺骓,但是成功的挑起达曼与贺骓等贵族的矛盾。半夜,达曼中毒死了,贺骓对外的说法是行刺暴露,达曼无地自容,自杀身亡,已经将此事传去索国王庭。” 办成了!薛瑾仪心中一喜,又问道:“怎么不见楚王回来呢?” 金扬迟疑了一瞬,艰难的开口道:“楚王殿下被恶狼追杀,逃向西方,但是在外面接应的两人都并未找到楚王殿下的踪迹。目前,他们三人正在西边荒漠上搜索楚王殿下的踪迹……” “……”薛瑾仪感觉呼吸一滞,问道:“什么恶狼?” “据田斌说,那是一只体型至少有三只狼那么大的猛兽,一口就足以咬下人的头颅,整个大周都未曾见过那么巨大的一匹狼。”金扬没有见过,也无法想象楚王面对的是怎样可怕的猛兽。 薛瑾仪脸色微白,但很快调整过来。 她不愿意把事情往坏处想。 “楚王武功高强,怎么会敌不过一头猛兽呢。”她淡淡说道:“许是在西边荒漠多耽搁了吧,很快就会回来的。金扬,索国负责议和的人死了,是不是议和就要推后了?” “是的,消息很快会传回大周这边,因为要确定新的人选,至于具体是何时,就很难说定了。” “索国军营距离王庭来回至少要五天的时间,这期间……”薛瑾仪向门帘走去,“我们一定要查出奸细!” 狄巡官那边还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她得用这五天的时间,赶紧查出来! 她在门帘前停下脚步,回首对艾云道:“现在,我们应该还不知道索国军营出事了,不知道议和将要延后。此时是不是应该战战兢兢的等待着出发去明威?” “是。”艾云点头。 薛瑾仪道:“这趟路难走啊,做女儿女婿的得陪着卫国公吃一顿早饭吧,不然以后……” 她脸上浮现出哀伤,令人为之动容。 按照很多人设想的,楚王这一去,回来可能就半死不活了,哪还有心力陪岳父吃饭啊? 艾云上前,与薛瑾仪并肩出去了。 主帐前,去明威的车马已经准备好了,薛慎在马车边走来走去,呼喝着人们将东西都绑好了。 濮阳?看见薛瑾仪来了,迎上前来,想说点什么吧,可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就点点头示意一下。 薛慎撇撇嘴,“你们怎么这么晚才起来啊,要不要等车队准备出发了,再起床?” 且不说对方是楚王与王妃,就算只是普通人家的姐弟,也没有这样说话的,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暗摇头。 薛瑾仪冷着脸,“阿慎这么急着去明威,见索国人做什么?让他们看我们苦等数个时辰,给他们面子吗?” 薛慎一噎。 薛瑾仪继续说道:“你单名一个慎字,是父亲希望你谨言慎行,做好人。” “……”薛慎脸上发红,像被打了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薛瑾仪以为当上楚王妃就特别了不起了?居然敢拿这种口气教训他? 他差点发火了,但是强硬的忍下来。 算了,等下去了明威,有濮阳瑄的好看,说不定薛瑾仪年纪轻轻就要做寡妇了。 皇家的儿媳妇还想改嫁?做梦! 说不定,把她送去尼姑庵,从此青灯古佛一生,受尽凄凉苦楚,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才有意思呢。 所以他何必在这儿做一时的口舌之争? 薛慎低低的笑了两声,扭过头去。 “你姐姐说的非常对,你为什么不答话?” 薛昭严厉的喝问声忽然在耳边炸响,将薛慎吓得一个激灵。 “父,父亲……” “瑾仪是你长姐,更是楚王妃,”薛昭背着手,走过来,“楚王妃好言好语的教育你提醒你,你身为下官的,应该怎么作答,难道忘了本分与规矩了吗?!” 第437章 最后的早饭 薛慎缩着肩膀,唯唯诺诺,连声称“父亲教训的是”。 薛昭道:“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薛慎咬着牙,犹豫了一下才狠下心,对薛瑾仪低头道歉:“楚王妃,是下官鲁莽了,请您勿要见怪,您的教诲,下官谨记在心,定当遵从。” “那就好。”薛瑾仪微笑点头,至于薛慎是不是真的吃教训了,现在不是在意的时候。她转头对薛昭道:“父亲,阿瑄和女儿来陪您吃早饭。” “嗯。”薛昭点头。 三人一起进了主帐,薛慎不想进去,但是听见父亲在帐内的唤声,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还得温馨,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多余的存在。 薛瑾仪一来,父亲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薛慎嘟嘴,闷闷不乐的吃饭,但耳朵机敏地支棱起来,听着他们三人的低声交谈。 “此去明威,我叫了一些武功高强者暗中护卫你们,严防有人浑水摸鱼,危害到贤婿的性命。” “多谢岳父。” “不必谢,我是希望贤婿能平安归来。另外……”薛昭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片,推到了艾云面前,“这是明威外一条暗道的地图,以及门锁钥匙,你带在身上,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用来保命。” 艾云拿起纸片,里面夹着一只小钥匙,他看了看,收进自己的怀中。 薛昭看向薛慎,冷声道:“暗道之事,你不可外泄。” 薛慎从明威外面居然有暗道的惊讶中缓过来,老实应道:“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薛昭继续和艾云说话,“其实,你也不必想太多,顺其自然吧。若是议和办的不顺利,我大周将士绝不会容许那些蛮夷进犯。” 薛慎暗暗不平,父亲怎么忽然间对楚王那么宽容和善了? 是死到临头,终于于心不忍,放下平日里的架势了? 薛慎不太舒服,他还是亲儿子呢,父亲怎么就没有对他和颜悦色过?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瞟着艾云的胸口,他随着父亲在边疆多年,不曾听说过任何暗道,这位楚王殿下真是命好,能得到这么多款待和好处。 越想越是不平,手里的饼子看着也越发不顺眼,薛慎恶狠狠的咬一口。 “父亲,不知道这这里是否有会易容之人?”薛瑾仪在此时忧心忡忡的开口。 薛昭不解,“瑾仪此话何意?” “女儿实在担心阿瑄的安危……”薛瑾仪望向安云,柳眉微蹙,眼中透出慢慢的关心与担忧,“所以,女儿在想可否让他人易容成阿瑄的模样,代他去议和?如果遇到什么意外,至少阿瑄是平安的。” 薛慎听了,吐出嘴巴里的饼子,指责道:“你这样跟临阵脱逃有什么区别?人家指明了要皇子去议和,如果被揭穿了身份,惹恼了那群蛮夷,谁来承担这份罪孽?” 薛昭叹了口气。 薛慎为自己的义正言辞而洋洋得意。 “瑾仪的担忧也是正常的。” “……” 薛慎难以置信的看向父亲。 薛昭没看他,“万一索国人扣下楚王殿下,要挟大周呢?那些人的阴险恶毒,难道薛慎你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吗?” “……”薛慎似是想到了什么,肩膀微微一颤的同时眼底滑过一丝害怕,“儿子只是担心我们这不是上赶着给索国正当的理由,来打我们吗?” 薛昭摆摆手,“说这些也没用,若是有易容高超的好手,早想办法易容成索国有些脸面的人物,让我们自己的探子渗入到他们的队伍中,反败为胜了。” 大周节节败退,不单是索国这次兵强马壮,将帅领兵有方,再者是奸细透露大周边防机密和排兵布阵。在意识到这些问题后,他曾想过各种应对办法,以及竭尽所能的想要挖出奸细,可是效果甚微。 这些奸细应该是索国早前蛰伏时期,就渗透进大周内部的,很难查出谁有问题,很容易让将帅们对身边的人产生怀疑,造成更严重的内讧,和不可挽回的局面。 因为有了这样的牵制,怎能不让人焦头烂额。 不然,他身为大周的卫国公,怎么能容忍索国如此嚣张的议和要求? 薛慎垂下眼帘,拿起饼子继续吃,全然不知三道视线飞快地从他的脸上掠过。 薛瑾仪叹气道:“阿瑄,那你务必要更加小心啊……” “阿瑾放心,在这里安心等我归来就是了。”艾云牵住她的手,柔声说道。 薛慎瞟一眼他们,暗暗冷笑。 等回来的怕不是一副棺材。 一顿早饭草草的结束了,四个人从主帐里出来,薛慎看眼在低声嘱咐楚王的父亲,扫视一圈左右后,对狄巡官点点头。 狄巡官上前来,恭敬的对他拱手。 濮阳?的视线大大咧咧的扫来,看到薛慎仿佛在对狄巡官下达什么命令,狄巡官一脸严肃认真的招呼上一队士兵走开。 他略想了一下,对自己的手下人打了个手势。 立刻有人跟上了狄巡官。 差不多要到出发的时辰了,虽然个个看起来精神满满、信心十足,可是一股低沉的气氛弥漫在队伍里。 薛瑾仪轻抚过艾云的衣襟,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 不舍是演出来的,担忧是真的。 为什么现在看不到“艾云”出现,阿瑄回来之后,为了不让她担心,一定会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薛瑾仪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着对艾云道:“早去早回。” “好。”艾云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的凝视着。 在旁人看来,他们这对夫妻真真是情深似海。 “好了,出发吧。”薛昭高声道。 话音未落,一人一马飞奔而来,“楚王殿下,卫国公,索国要求推迟议和!” 众人一听,皆是惊讶。 薛昭看向身旁的男人。 真正的濮阳瑄已经回来了? 薛瑾仪抬起眼眸,平静无波的看了一眼薛昭。 薛昭心头微惊,急切的问来人道:“怎么回事,还不赶紧说来?!” 第438章 议和延期 来人道:“索国发生内讧,达曼服毒身亡,索国军营如今由舒隆部的贺骓王子主事,先将此事穿回索国王庭,等索王下达新的命令,才能继续议和。” 此话一出,四下里一片哗然。 “怎么突然发生内讧了?” “这都到议和的节骨眼了,他们居然发生内讧,对我们来说是大好事啊!” “就是,管他为什么发生内讧呢,重要的是我们有几天喘息的机会,可以再想想办法了……” 有人泼凉水,“这几个月都商量不出个好办法来,几天时间又有什么用呢?” “总比没有的好吧,万一想想出办法来呢?” “诶,你们说,之后会是谁来主持议和?那个贺骓王子吗?” “有可能。听说这贺骓王子的性格比达曼好一些,我们说不定真有点儿什么转机呢?” 众人议论纷纷,薛昭大喝一声,“安静!” 四周瞬时安静下来,所有人恭顺的面向卫国公。 艾云依然端出楚王殿下特有的淡漠冰冷的脸色,深沉的眸子更是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而薛瑾仪抓着他的衣袖,微微的松了口气,脸色轻快了一丝丝。 来人快步上前,将手中一份书函捧到了楚王殿下的面前。 艾云接过书函,展开与薛昭一起看,上面是锁国文字,结尾处有清晰的索国印章。 翁凡看过书函,确实是通知大周这边,推迟议和了,那印章是贺骓王子的,血淋淋的狼头印记仿佛在无声的警告着他们什么。 薛昭面色严肃的望着众人,“楚王殿下,此事发生的突然,我们进帐子里赶紧商议商议吧。” “嗯。”艾云点头。 众人进了帐子里,薛慎看看周围,也跟了进去。 薛瑾仪不担心艾云能否扮演好濮阳瑄,慢悠悠的往帐子的方向走去,快接近时,陡然较快了几步之后,又重新放慢了脚步。 她望向不远处几个负责照顾伤兵的人,有哀叫声隐隐从帐子里传出来。 议和推迟的消息传得很快,但是他们脸上没有多少喜悦,依旧井然有序的做事。 对他们来说,议和或者战事究竟如何,有上面的人决断,而他们要做的是自己分内之事。 薛瑾仪吩咐道:“不是带了许多药材来吗,整理整理,我们去看看伤兵。” “是。” 他们住的帐子尽在眼前了,薛瑾仪缩在袖子里的手猛然紧攥成拳头,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的来到门帘前。 青兰赶紧掀开帘子,自己也忍不住探头往里面看。 薛瑾仪走进去,几眼就看出濮阳瑄不在。 阿瑄在这个时候,才不会和她开无聊的玩笑。 如果他已经回来了,一定会站在她的面前,哪怕是顶着别人的脸,也会在门帘垂下去之后,紧紧地拥抱住她,告诉她平安回来了。 正式的消息已经从索国那边传回来了,为什么阿瑄依然没有回来,没有一点音讯? 薛瑾仪垂下眼帘,阿瑄此去,只为搅动起索国贵族之间的内讧。 这件事非常危险,所以他直言告诉她自己的计划,绝不会有任何隐瞒,所以不存在她不知道的计划。 她又想起金扬口中的巨狼,目光死死的注视着空荡荡的床榻。 帐子里陷入一片寂静中。 青兰感觉到气氛压抑而低沉,微垂着头,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外面响起说话声,“王妃,药材都准备好了。” 薛瑾仪转过头,“青兰,走吧。” 青兰望着她的脸色,平静的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这份平静反而叫她不安起来,迟疑着开口道:“王妃……” “做好接下来的事,很重要。”薛瑾仪对她点点头。 她坚定不移的目光,让青兰肩头一震,随即打起了精神,声音铿锵有力的应道:“是,王妃。” 两人从帐子里出来,看到沈轻墨迎面走来。 “楚王妃。”他草草行了礼。 薛瑾仪挑拣着竹筐里的药草,淡声问道:“沈老板有什么事吗?” 他这人找上门,绝没有“好事”。 难道是他们迟迟没有去向他打听点儿什么,沈轻墨觉得无趣,自己有些按耐不住,送上门来了? 沈轻墨道:“货物送到军营了,这议和又推迟了,这不小的没有事情可做,所以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到楚王妃的。” 薛瑾仪冷嘲道:“沈老板这么在军营里闲逛,也不怕被当成了奸细?” 沈轻墨摇摇头,“这儿的奸细哪有这么蠢呀,不然早就被卫国公抓住了。楚王妃,小的现在就在您跟前了,也没闲逛了,不知可否有什么小的能为您做的。” 薛瑾仪琢磨了一下,“我要去探望伤兵,你一起来吧。多个人做帮手,我们也能轻松些。” “既然如此,小的将小的那些手下人也喊来吧。” “不必了。”薛瑾仪摇头,“人多乱糟糟的,影响伤兵们休息。” 沈轻墨没有异议,“还是楚王妃想的周到。” 薛瑾仪指挥人,众人一起来到伤兵营,将药材分发下去之后,跟随着大夫慰问一些伤兵,检查过他们的居住环境,又凭着自己学到的一些医护知识,帮助竹大夫给伤兵们换药和重新包扎。 有几个伤势较重的人,身上有大片血肉模糊的伤口,或者断了手脚的,她面不改色的帮忙处理好。 沈轻墨在旁边负责递东西,一边观察着薛瑾仪的脸色,不由地暗暗佩服。 知道楚王妃不简单,但没想到能这样从容的应对恐怖的伤势。 “楚王妃,给。”在薛瑾仪给绷带打好结之后,他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手帕,让她好擦擦汗,“你脸上出汗了。” 薛瑾仪没接,“还好吧。” 她来到另一名伤员的面前,她来慰问伤兵不仅是帮助濮阳瑄在军营里竖立起好名声,也是为了在伤兵之中查看有无异常。 那些没有留下痕迹的奸细们,伤兵营是最好的藏身之地。 在她看来,有些伤势看似严重,但也许能欺骗过寻常人,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带竹大夫一起来的原因。 “啊——” 血痕累累的绷带刚被解开一些,惨叫声立刻响起。 薛瑾仪的思绪被拉回来了,注视着面前的人。 这个人半张脸被火给燎了,黑黢黢的伤痕上覆着捣烂的药膏,而他的身上更可怕,被子全掀开之后才发现,一条胳膊和两条腿的膝盖以下都没有了,不知道是凭借着怎么巨大的求生意志,才活到了现在。 第439章 慰问伤兵 竹大夫都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动作更是轻柔了三分。 那人在惨叫过后,有一下没一下的喘着气,看着似乎快要不行了。 军营的王大夫无奈叹道:“您这动作已经够轻的了,可是他还是受不住,只怕……” 竹大夫递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解开绷带后,用手指蘸了些药膏,然后轻轻地擦在伤口上。 他的伤口大部分已经凝固了,但还有一些地方化脓,流出一些些血丝,尽管如此,在众人看来,只觉得自己身上也跟着疼了,不忍心再看下去。 薛瑾仪轻轻地捣烂药草,尽量不放出点声音,因为细微的声响似乎都会给这名伤兵带来巨大的痛苦。 擦好药,竹大夫亲自包扎好绷带,再从药箱里取出一枚丹药,塞进伤兵的口中,众人再蹑手蹑脚地出了帐子。 竹大夫问道:“看样子,是被火药所伤?” “是啊。”王大夫摇头叹气,“我们被奸细出卖了,索国在我们秘密行军的道路上埋了火药,当场就炸死了好些人。领兵的将军认为火药都已经炸开了,索国必然会认为我们知难而退,所以下令继续前行。这人自愿去探路,起初没有动静了,大家都以为必然是没有火药了,谁知道……” 他的眸子黯淡下去,仿佛那副场景清晰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打了个哆嗦。 薛瑾仪镇静的问道:“然后呢?” 王大夫道:“在远处,火药又炸了。当硝烟散去,只留下阵阵的哀叫声,大家终究是不忍,将他拖回来之后才发现……”他擦了擦眼泪,“被炸成了这副样子……” 薛瑾仪问若有所思的竹大夫,“竹大夫,您有办法?” 竹大夫道:“尽力一试了。” 王大夫道:“可是手脚都废成这样,以后又要怎么活啊?” “朝廷会安置他们吗?”薛瑾仪问道。 王大夫道:“送他们回家乡,给一笔钱就了事了。可是,伤兵家里有没有人能照顾他们,钱够不够伤兵活一辈子,这就难说了……” 薛瑾仪点头,“我们应该在战争结束后认真的想一想,如何妥善的安置伤残的士兵。” 他们再去照顾其他伤兵,虽然没有见识过两兵交战,但是从伤势上足以见到一些战争的残酷,以及索国人的残暴,对于出生、生活在和平年代的薛瑾仪来说,心底是满满的震撼。 薛瑾仪也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就算解决了议和与奸细的难题,打退索国大军,可是以后呢? 蛰伏多年,意图称霸天下的索国会因为一时的败退而放弃梦想吗? 不会的。 将来,会有更多严峻的问题。 薛瑾仪望着军营,除非有个能通过这次战事,让索国一蹶不振的办法。 不过,首先,要找出奸细。 薛瑾仪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然后走向下一间帐子。 王大夫提醒道:“这几个帐子,都是像刚才那样的伤势,楚王妃您……” “我没事。”薛瑾仪面不改色。 沈轻墨关心的问道:“王妃,您也忙了有一会儿了,不如让小的去给竹大夫打打下手吧?” 薛瑾仪微蹙眉头,沈轻墨这么积极做什么? 奇怪的感觉让她多打量了几眼沈轻墨,想了想,点头道:“好,你去吧。” 沈轻墨对她点点头,跟着大夫们走进帐子。 薛瑾仪站在门口,看着几个受伤轻点儿的在煮汤,便顺手帮了点小忙,然后透过门帘的缝隙往里面张望。 几个人正在有条不紊的照顾着伤兵们,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薛瑾仪猛地转过头,望向四周。 士兵们仍旧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在看他们。 青兰在薛瑾仪的眼神暗示下,故意高声问道:“王妃,您在看什么呀?” “没什么,以为阿瑄他们快议事完了,要回来呢。”薛瑾仪淡淡的笑了笑。 青兰嘟囔道:“王妃啊,您就是满心满眼里都是楚王殿下呢。” “那不是应该的吗?”薛瑾仪笑道,这时一道人影落入她的视线中,仔细看去,原来是狄巡官。 他率领着一队人马,不急不慢地走在伤兵营中,左右查看。 待走到近处,他恭敬的向薛瑾仪拱手,“楚王妃,您怎么在这里?” “待在帐子里无事可做,所以想出来看看伤兵们,将带来的药材送给他们。”薛瑾仪答道,目光在面色平静的狄巡官身上转悠了一圈。 狄巡官拱拱手,“楚王妃真是仁善。” 薛瑾仪问道:“狄巡官呢,也是来看望伤兵的吗?” 狄巡官道:“下官是照着惯例,在军营内四处巡视,这伤兵营也是要来看看有无异常的。” “那狄巡官请便吧,不用在意我们。”薛瑾仪道。 “是。”狄巡官后退两步,带人继续巡视,每一间帐子都要掀开帘子看一看,又或者随便抓住一个伤兵,盘问两句。 看起来是恪尽职守。 薛瑾仪看了两眼,“青兰,沈老板打下手也太磨蹭了吧,还是我们进去帮忙吧。”说完,走进帐子里。 但她没有去大通铺边上,而是站在门帘边往外面偷窥。 狄巡官照旧巡视,没有异常,直到检查完最后一个帐子,立刻去其它区域巡视。 “怎么了,楚王妃?”沈轻墨一脸好奇的走过来。 薛瑾仪干巴巴的答道:“我看你做事磨蹭,进来想帮帮忙,可是又怕打击到你。” “……”沈轻墨一脸忧伤,“您现在已经打击到我了。” “你觉得自己做的不好吗?”薛瑾仪无辜的问道。 “……” 薛瑾仪继续说道:“我又看看,觉得你做的还行,所以就没有打扰了,没想到沈老板觉得自己做的不好啊?” “不不不,”沈轻墨摆手,“我只是觉得学海无涯,自己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哦。”薛瑾仪走出帐子,“那呆着做什么,快来继续学习。” “……”沈轻墨哭笑不得,跟着大夫们去下一个帐子,却发现楚王妃往回走,“您这是去哪儿?” “随便走走。”薛瑾仪径直走进那名被火药炸伤的伤兵的帐子,在进去前又猛地转头望向沈轻墨。 第440章 消失在荒漠中 沈轻墨跟过来了,“楚王妃,怎么了?” 他的眼睛因为疑惑而微微睁大,让那张俊脸透着单纯。 薛瑾仪问道:“你不去要去帮竹大夫吗,跟过来做什么?” “楚王妃是要再看看那个人吗?他伤得太重,小的心想你们两个姑娘家可能不太方便,所以我过来看看。”沈轻墨说的十分真诚。 薛瑾仪掀开门帘,“刚才竹大夫给他服用的药丸,在我手上,我忘了放下来了。” 沈轻墨干笑,停下脚步。 薛瑾仪放下小瓶子,目光飞快地瞟了一圈四周。 伤兵昏睡在榻上,胸口微微的起伏是他唯一的动静,四下里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依然是他们之前进来时的样子。 她上前,用火钳子拨动几下火盆里,让炭火能够完全的燃烧,让帐子里能够暖和一些。 同时,她仔细观察过灰烬,没有其它东西在里面燃烧过后的残余。 薛瑾仪又回到大通铺边上,动作十分轻柔地掀开一些伤兵的被子,瞟了一眼被子里,然后掖好。 她一无所获,面色平静的从帐子里出来,沈轻墨已经去前面帮竹大夫去了,她轻轻地拍了拍手,跟过去。 荒漠上,阳光有些惨淡的撒下来,寒风肆虐而过,卷起一地尘沙。 一道黑影飞快地从梭梭树之间掠过,似乎在追寻着什么痕迹,但是茫茫的尘沙上根本没有人或者动物经过的痕迹。 风,足以掩盖一切,想要追寻踪迹,简直比登天还难。 田斌紧蹙的眉头下,是一双藏着不安的眼睛,他忍着风沙拂面的微微痛感,张望着四周,多么的渴望楚王殿下能够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梭梭树投射在地上的影子,随着风摇动几下。 田斌捂紧面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细微的沙粒透过来,搅得嘴巴里发苦。 楚王殿下迟迟没有踪影,如尘烟般消散在这片荒漠中,很可能是受伤了。 无论伤势严重与否,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都难以支撑太久。 他必须尽快找到楚王! 田斌看看左右,选定了一个方向之后,飞奔而去。 就在他离开不久后,地上的一丛梭梭树忽然自己飞起来,跃上足足两丈多高后,无力地摔在了地上,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阴影落在了梭梭树上。 有着尖利指甲的毛爪子重重地拍在梭梭树上,枝条应声而断。 接着,响起了一个少女的轻叹声,“阿穆,说过多少次了,不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呀。要是招惹来某些人,可要你好看。” 阿穆一脸委屈在少女身上蹭了蹭,发出“呜呜”声。 阿齐笑嘻嘻的揉揉他的脑袋,“好啦,你去吧,要早点回来哦。” 阿穆“嗷呜”一声,欢快地跑远,滚滚尘沙很快遮掩了它的身影。 阿齐伸了个懒腰,拖着梭梭树,跳进坑洞里。 很快,这里恢复了原样,仿佛不曾有人出现过。 阿齐穿过一条细长狭窄的石洞,听见了水流的潺潺声后,再往前两步,眼前的天地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天然岩洞,有水流淌过,在一处小小的凹地里形成一汪水池。 她笑起来,跳下最后几级台阶,来到水池边。 池边有一张石床,一个男人安静的躺在上面,双眼紧闭,几乎没有声息。 阿齐来到床边,没有人回应她,可是她并不会觉得无聊,饶有兴趣的伸出手指,轻抚过男人的脸颊,从额头,到鬓角,再顺着下颚到下巴处,随后轻点上柔软的嘴唇。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的抿嘴一笑,脸庞慢慢地靠近男人。 直到和男人的嘴唇只有一指距离的时候,她猛然间停下来,“这样算不算我吃你豆腐啊……” 虽然很有趣,可是只是对她来说的,这个男人什么都感觉不到啊? “唉,”她无奈的后退,指尖跳上鼻尖,又顺着高挺的鼻梁回到额头上,“这都好久了,你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呀?” 她从阿穆脑袋上顺下来的曼陀罗花粉也不多,随便抹了点在解药上,按说这个男人不会昏迷这么久啊? 阿齐皱了皱眉头,试探了男人额头上的温度后,又把了脉。 “没问题啊……”她紧盯着男人的脸,忧郁的思考了片刻后,抿紧嘴巴,伸出手去就狠狠地掐了一把男人受伤的左肩。 瞬间,绷带上晕开一抹血色。 她兴冲冲的望向男人的脸,随后又失望了。 都用了这么大的力气掐伤口了,那一定是钻心的疼,为什么他还是没有醒? “喂,你快醒过来,跟我说说话好不好?”阿齐大大的杏眼里闪烁着水光,“不跟你说说话,我都不知道该给你取一个什么样的新名字好了……” 她缓缓地松开手,看着雪白的指尖上殷红的鲜血,放在嘴边舔了舔。 鲜血染红了嘴唇,让她娇丽的容颜透出几分诡异。 血腥气息在嘴巴里漫开,仿佛舔的不是血,而是什么新鲜的果酱,在她看来,甜美极了。 “看来,只能用一点狠办法了……”她低下头,靠在男人的胸膛上,听着心脏顽强跳动着的声音,笑道:“可能会让你有一些些的痛苦,但是你能够忘却一切前尘往事与伤痛,身体很快好起来,与我永远的在一起……” 靠了一会儿,她直起身子,视线落线渗出血的绷带上,仿佛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下手那么重,会造成其它的后果,急急忙忙上药止血,重新包扎起来。 这期间,她的视线有意无意的瞟向男人光洁的胸膛,为这副身躯是属于自己的而洋洋得意。 “哎呀,没想到那些东西会派上用场,都没有带来……”阿齐无奈的拍拍自己随身的布袋子,“阿穆出去玩儿了,那就只能我自己去取了……你要乖乖的等我回来,知道吗?” 她轻抚几下男人的脸庞,有些不舍的再看看那张俊朗非凡的容貌,狠狠心,才往洞口走去。 很快,四下里恢复了宁静,唯有水流声仍潺潺不绝。 在“叮咚”的水声中,石床上无声无息的男人蓦然睁开了双眼。 第441章 你逃不掉的 肩头的绷带还在渗血,那小丫头根本不知道自己下手有多狠。 濮阳瑄闭了闭眼,面无表情的起身时,耳边响起“叮铃”的碰撞声,混杂在水声里,听不大清楚。 岩洞四处有细小的缝隙,透漏下细微的阳光,石壁上也有火把或是火盆,让这地底不至于陷在一片黑暗里。 他侧眼望去,他的脚脖子上锁着一只镣铐,由细长的锁链牵着,另一头嵌进了石床里,只要稍微一动,锁链与上面的小铃铛发出细微的声响,对习武之人来说可以敏锐的觉察到。 他试着扯动锁链,稀少的材质加上精妙的工艺,这小拇指粗细的锁链在他的手中纹丝不动,反而新换的绷带上血迹迅速地染开了一片。 随之而来的疼痛并未让濮阳瑄皱一下眉头,他跳下石床试了试,自己只能在石床周围一丈的范围内活动,与那通往洞口的石阶都还远着呢,更别说逃出去了。 他抬头往前岩洞顶部,非常清楚自己必须逃走,回到大周军营,不然…… 阿瑾会担心他的。 河流的潺潺声不绝于耳,落在水池中如玉珠掉落,“叮咚”不断。 濮阳瑄不由地望过去,泛着蓝绿色的水干净清澈,如一面镜子似的可以清晰的倒映一切景象。 他看到自己的形容有些狼狈,索国平民的打扮本就破破烂烂的,这会儿肩膀上渗出大片的血迹,可是惨不忍睹。 他没有哀叹自己这副惨样,直勾勾的注视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透过倒影望向水池深处。 那里一片黑暗,似乎见不到底。 这时,一只小小的四脚蛇飞速地从水池边溜达过,红红的长舌头忽然飞射出来,卷住一只飞舞的小虫,然后缩回来,美滋滋的眨巴着嘴。 濮阳瑄感觉到了饥饿。 四脚蛇趴在原地,伺机发动再一次的袭击时,却不知“黄雀在后”。 濮阳瑄缓缓地向四脚蛇伸出手去,就在这时,一只大虫子从水池上掠过,四脚蛇再次发动了攻击。 细长的舌头依然在眨眼间卷住了大虫子,可是这一次四脚蛇没有那么幸运了。 大虫子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奋力地挣扎着,四脚蛇猝不及防,舌头猛烈地抖动几下,不小心松开了,虫子趁机挣脱出去。 然而,虫子却不知道自己的翅膀已经受伤,挣扎着废物两下,掉进水池中。 四脚蛇再度伸出长舌头。 就在它的舌头接触到水面的一瞬,忽然痛苦的扭动起来,从水池边滚落。 濮阳瑄眯眼一瞧,那四脚蛇的舌头变成了暗红色,有隐隐的白雾从它的舌头上散开。 这是寒潭……他猛地转头看向恢复了平静的水池,没有多想,小心翼翼的将一部分锁链放进池水中,估摸着差不多之后,他移动腿脚,将锁链收回来,然后拿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被池水浸湿的那部分锁链。 “砰”的一声响,锁链断开了。 他不仅有些不寒而栗,这荒漠下居然藏着这样的流水与池子,着实诡异了些。 不过,现在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重获自己的他,必须尽快回到大周军营。 濮阳瑄快步走进细长的通道,很快来到了尽头。 尽头,没有出口。 他仿佛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但是那匹名叫阿穆的巨狼就消失在这条通道里。 石壁上没有一点痕迹,左臂因为肩膀上的伤势无法抬起来,他只能抬起右手,手掌细细的抚过石壁表面,或者轻叩几下,感受着敲打发出的声音的不同。 一圈找下来,依然没有收获。 看来是有极其精密的机关。 濮阳瑄醒着通道往回走,手掌继续抚摸着石壁,除了蹭了一手的灰以外,毫无收获。 最终,他又回到了石床边。 不知道阿齐还有多久回来,而他并不想等到这个古怪的少女再出现在面前。 因为他请不出少女口中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会有多么的厉害,他不能让少女拿来的东西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然后忘却过往。 自小,有许许多多的痛苦与艰难,但是也有不能忘记的人与事,有心爱的人铭刻在自己的心间,怎么能够忘记? 他也不允许自己忘记。 也许岩洞里还有其它出路? 濮阳瑄刚动,肩头一阵钻心的痛,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阵晕眩。 突如其来的不适,让他往前踉跄两步,一手撑在石床上。 他闭着眼,尽快让自己适应过来。 “你想离开这里?” 他刚迈出去一步,少女铃铛般清脆的声音在岩洞中回荡。 濮阳瑄转头望去,少女明媚的笑脸映入眼帘。 “我就知道你已经醒过来了,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昏迷这么久啦?”阿齐蹦蹦跳跳地靠近,“你是逃不掉的哦。” 濮阳瑄冷漠的看着她,他其实很早就醒过来了,那点曼陀罗花粉的药性对他来说没有多少效果,但伤势让他明白自己战胜阿齐与阿穆的可能微乎其微,只有养精蓄锐才能图谋一条生路。 他沉声喝道:“无论如何,我都会一试。” “诶呀,有什么好试的呢?”阿齐摆摆手,展示着自己手里的小布袋,“我带来了能够让你忘记从前痛苦,迎来新生活的好东西哦!连你的新名字都想好了呢,我决定呀,要叫你‘奥兰’,在我们的语言中,有非凡的意思,你在我眼中就是……” 少女的话忽然顿住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冰冷如霜一样男人后退了一步,站在了水池边上,如果他再后退半步,就会掉落进池子里。 “别退了!”她不由地惊叫道。 “你是索国人,而我不是。”濮阳瑄直勾勾的注视着他,“你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 阿齐仿佛没听见,死死的盯着他的往后抬起的脚,“你掉下那寒潭,会死的!” 死?濮阳瑄轻轻笑了,如果忘记阿瑾,那会是比死更难受的一件事。 “记住我的话。”他依然面无表情,目光沉静又决绝,坚定无比的往后踏出一步。 他的身后就是寒潭,脚掌没有支撑之处,瞬间整个人向后仰倒。 “不行!”阿齐厉声尖叫,飞扑过去。 伸出的手什么也没有抓到,眼前只有飞溅而起的水花,彻骨的寒意在岩洞中蔓延,令人窒息。 第442章 绝处逢生 正在帮伤兵们做午饭的薛瑾仪忽然手一抖,木勺子掉进了汤锅里,溅起的汤汁有一些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没有反应,愣愣的看着“咕噜噜”翻滚的汤。 “王妃,您没事吧?”青兰慌忙叫道,小心翼翼的捧起薛瑾仪的手,擦去她手背上的汤汁,还好,只留下了一些红红的印记,她低头给她吹了吹,问道:“王妃,疼吗?” 微凉的气息抚过有些火辣辣疼的手背,薛瑾仪回过神,抬头对青兰微笑道:“不疼,没事的,青兰,做饭的人呀,谁没有被热汤溅到过?” 青兰哭笑不得,“奴婢可要保护好王妃,不然楚王殿下看见了,得多心疼啊?” “那就不让他看见。”薛瑾仪笑着从青兰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拿起木勺子,继续熬汤。 青兰看她的样子,微微的松口气,继续择菜。 薛瑾仪不由自主地抬起另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默默的深呼吸几口气,才将莫名的心悸感给压下去了。 难道是从京城到凉州以来奔波劳碌太累了,昨夜又没有睡好造成的不适吗? 她默默的安慰着自己——没错,就是这样,不需要多想,也不能多想。 薛瑾仪闭了闭眼,继续认真的熬汤。 此时此刻,阿齐呆愣愣的望着一圈圈涟漪后,终于回复平静的水面,努力的瞪大了眼睛,可是无论她怎么看,都无法看清楚水池里的人。 “奥兰,你回来啊,奥兰!”她凄声叫道,娇丽的面容变得如猛兽一般狰狞,“好不容易找到你这样美好的人,没有了你,我又要上哪里去找啊!” 没有人回应她。 阿齐一拳头砸在池子边上的石头上,那石头瞬时化为齑粉。 “奥兰,你等着我!”她撸起袖子,“我现在就来告诉你,我有多真心!” 话音未落,她就要扑进水池里。 然而她刚动,一道黑影扑过来,白森森的利齿咬住她的后襟,制止住她寻死的举动。 “阿穆,放开我,我要去找奥兰!” 阿穆不顾阿齐的挣扎与抗议,直接将人甩在了一边,然后拦在水池前,对着她龇牙咧嘴,发出警告的“呼呼”声。 阿齐坐在地上,抹着眼泪哭起来,“阿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阿穆纹丝不动。 阿齐抽抽搭搭了一会儿,也抱怨了她的“奥兰”与阿穆的不懂事,当手从脸前垂下时,她发红的眼睛变得坚定,也燃烧着愤怒与仇恨的火焰。 “都怪索王,都怪贺骓王子,就是他们要我们捕杀所有奸细的,所以奥兰才会恨我……”她慢慢的站起身,注视着阿穆碧绿的眼睛,“阿穆,我说的对不对?” 阿穆歪着头,看看她,然后点头。 阿齐扑过去,抱住巨大的狼头,望着平静的水面,细细的抚摸着毛茸茸的脑袋。 “没错,就是这样,就以为如此,奥兰才会这么决绝的离我而去,我要给他报仇……” 她猛地转过身,坚决的往通道走去。 “我要让奥兰看看我的决心,让奥兰真正的愿意接受我!” 昏暗的岩洞中,石缝中透下一束光亮,落下来时折射出淡淡的七彩光芒。 若是细看,可是发型七彩光芒下是一汪深潭,在这地底下,平静无波,一些四脚蛇灵敏地穿行在石块之间,但是它们刻意的避开深潭,仿佛那清澈的水对它们来说是致命的毒药。 安静的岩洞,悄无声息的蛰伏在荒漠之下,似乎千百年来都未曾有人寻访过这里。 忽然,水面上荡开一圈圈的涟漪,接着水花四溅开,吓得四脚蛇们仓皇的逃开,眨眼间消失在石缝里。 接着,水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仿佛有一头的沉睡了千万年的怪物在此时醒过来。 “哗啦”,又一波水花溅开的时候,一只大掌伸出来,然后狠狠地拍在了石块上。 苍白的手背,青筋十分清晰,骨节分明的手指狠狠地揪着石块。 那“怪物”似乎是因为沉睡太久,行动有些迟缓,所以需要再蓄力片刻,而颤抖的手指似乎证明了这些。 片刻后,清湛的潭水中散开一丝丝血红的痕迹,更巨大的“哗啦”声中,一道人影从水潭中飞跃而出,落在岸上。 岩洞中,又恢复了宁静。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躲过一劫的四脚蛇们好奇的从石缝间探出脑袋,黑珠子似的小眼睛茫然好奇的张望着四周,吐了吐红舌头,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似乎没有危险了? 四脚蛇们迟疑着,缓缓地从石缝里爬出来,稍微溜达了两圈后,才继续往前爬行。 其中有一只胆大的四脚蛇来到了一动不动的人身边,不停地吐着舌头,像是在考虑的勉强的庞然大物可不可以吃。 它还没有考虑清楚,一片阴云从天而降,牢牢地将它缠裹住。 其它四脚蛇眨眨眼,还没有看清楚,它们的同伴不见了。 危险的气息在无声的蔓延,四脚蛇们再度四散逃开。 地上的人终于有些反应了,他艰难的撑起上半身,岩洞里回荡起低低的喘息声,白烟随着喘气散开,让岩洞里更加冰冷刺骨,四脚蛇们再也不好奇了,躲进地底深处。 “咳咳咳……” 一连串咳嗽声后,摊开的如纸一般苍白的手掌上,忽然是一抹鲜红。 但是,他并不在意,手掌随意的在身上擦了擦,然后翻转过身体,靠着一块巨石坐下,仰着头继续喘着气。 煞白的脸犹如被冰冻了一般,湿淋淋的头发杂乱的披散下来,紧闭的双眼上细密而场的睫毛随着喘气而剧烈的颤抖着,一阵阵白烟散开,让他的脸庞仿佛笼罩在了死亡的阴影下。 尽管能活动了,但是身上的冷意不停的刺激着伤口,让他晕眩的更加厉害。 他费力的睁了睁眼,瞟见了岩洞上方的石缝,以及透漏下来的光线,墨色的瞳孔有些发直,盯了片刻后,一鼓作气,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脚步蹒跚的走向昏暗的深处。 那里,似乎有一条通道。 他将自己置于死地,如今还活着,必不会轻易倒下。 他有着自己的信念,支持着身体,走向终点。 第443章 只为回到你身边 渐渐地,再敏锐的眼睛也难以在黑暗中分辨出自己近在眼前的五指。 冰冷刺骨的风迎面吹来,宛如刀子刮过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浸过水的羊皮袄子沉甸甸的贴在身上,风都能透进来,让寒意再入骨三分。 连呼吸都像刀子划过五脏六腑,濮阳瑄咬了咬牙,放慢呼吸的同时,按在石壁上的手指继续往前摸索着,眼睛看不见了,就靠触觉和听觉。 风虽冷,但至少告诉他前面也许有生路。 似乎走了许久许久,他越发的感觉自己仿佛走在虚无之境,没有边际,永远都到不了尽头。 近乎二十个时辰里,他只在索国平民营地里吃了些饼子汤,以及那只小小的四脚蛇,血腥的气味还萦绕在嘴巴里,他逐渐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流逝,迈出去的脚步,小腿肚子在颤栗着,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死死地揪住一块凸出的石头,不让自己倒下去。 “阿瑾,阿瑾……” 他默念着名字,这是支撑他不倒下的信念。 还没有见到阿瑾,他怎么能倒下去呢。 濮阳瑄坚定的继续往前走去,手掌擦过石壁表面上尖利的地方,割破了掌心,温热的液体流淌过,滴答在地上,生疼的感觉混合着冷意传遍全身,但并不能阻止他继续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模糊的光亮,心头不由为之一喜,拼尽全力加快脚步。 可是那道光亮始终只有那么一点点大,不管他走了多少步。 濮阳瑄眨眨眼睛,光亮倏忽间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有。 他苦笑一声,大概是太希望逃出去,所以产生了幻觉吗? 濮阳瑄甩甩头,步伐没有一点停顿。 这么久了,还没有到尽头,还没有出现任何出口,也许前面又是一条死路,风是从人无法通过的缝隙窜进来的。 但是这依然不能阻止濮阳瑄,他紧咬着牙关,嘴巴里的血腥气息更严重了,身上的寒意似乎快要冻住四肢百骸,脚步也变得迟钝起来,可是他没有一定停歇一下的意思。 已经过去好多个时辰了,阿瑾还没看到他,该多么的着急…… 他知道,就算他没有按时回到军营,阿瑾一定会利用他引发的索国军营内讧,而带来的议和延期,尽快搜查出奸细的下落。 之前,他又对阿齐说了那样的话,或许索国军营内还会有一些动静。 他还想看到那一天,想与心爱的人一起走到梦想实现的那一天。 大周军营里,薛瑾仪从帐子里走出来,下意识的望向北方。 日头偏西,预示着一天即将过去。 索国推迟了议和,主帐里的人们议论了大半日,讨论的结果是要趁着这个时机试着揪出奸细、变动边防安排、加派人手往来明威与军营,确保消息能够尽快传递,至于议和的事宜,装满了马车的礼物被重新小心翼翼的抬回帐子里,妥善的保存,马车就等候在旁边,似乎准备随时出发继续去议和。 四下里平静又忙碌,似乎和之前没有两眼。 但是,因为这次议和队伍又带来了大批的人马,各项事宜被故意安排的细致也更复杂,一个消息可能被拆分成了三次,三人只知道一点,只有整合在一起,才能确保消息是什么样的。 如此一来,军营里的奸细想要探听消息会麻烦一些,便有可能露出马脚。 虽然看起来繁琐了些,可是在屡次调查奸细的事上失败,只能先这么着了。 “楚王妃,您在看什么?” 薛瑾仪转头,看到狄巡官走过来。 薛瑾仪微笑道:“我看北边那几个人毛手毛脚的煮汤,一看就是没做过饭的,准备过去帮忙。” 狄巡官望过去,果然有几个年轻小兵手忙脚乱的添加柴火,往锅里丢食材,溅起的热手烫的他们吱哇乱叫。 “让楚王妃见笑了。”狄巡官拱拱手,随后示意身后的人过去帮忙,“今日楚王妃也忙碌大半天了,怎么好意思教您再处处操劳呢?” 薛瑾仪望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小兵,笑道:“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事情能做了。” 狄巡官觑着她的脸色,琢磨一下,问道:“王妃,请问您今日看到过丰王府的?公子了吗?” “没有。”薛瑾仪摇头,“你找他?” 狄巡官看起来有些犹豫。 “有什么事,您尽管说吧。” 狄巡官搓了搓手,靠近薛瑾仪一些,压低声音道:“下官觉得?公子有些古怪呢。前天晚上,下官瞧见?公子半夜居然跑去和薛都尉喝酒,这军营里怎么能喝酒呢?就算薛都尉有千杯不醉的本事,可没有卫国公的允许,那是一滴酒也不能沾的呀。” “哦?”薛瑾仪像是提起了一些兴趣,“他们喝酒,说了什么?狄巡官听见了?” 狄巡官道:“?公子与薛都尉说了什么,下官不太知道,不过薛都尉喝不醉,想来也不会乱说什么。但是这两日吧,感觉经常瞧不见?公子的人影呢。从主帐出来后,就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公子身边的阿秋说他一直待在帐子里,哪儿也没有去,所以下官才没见到。” “所以,你认为阿秋在说谎吗?”薛瑾仪面无表情,轻声问道。 狄巡官有些慌,“毕竟军营里有奸细,所以下官格外的谨慎,才会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吧。” “我知道了,”薛瑾仪点点头,“阿?身份尊贵,你是认为不好对外说,是吧?” 狄巡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薛瑾仪道:“我会说的,你放心吧。这军营里,一切可疑的人都要调查。” 狄巡官作揖,“多谢楚王妃。下官继续去巡视了。” “去吧。”薛瑾仪道:“狄巡官也是,军营这么大,巡逻一圈下来,需要耗费不少心力吧?” “多谢王妃关心,这是下官职责所在,何况军营里危机重重,无论有多么辛苦,都应该竭尽所能,做好分内之事。” “那快去吧,希望那些奸细能被早日揪出来。”薛瑾仪意味深长的笑道。 狄巡官再度作揖时,嘴角得意的扬起。 第444章 岩洞的尽头 狄巡官走远后,对跟上来的一人说道:“丰王府自个儿送上门搞事,岂有放过他们的道理?” “楚王妃真的信了您的话?” “难道我有哪句说错了?如今军营里乱糟糟的,说不准就是丰王府做的好事,与索国勾结,想要拿下那个位置呢……”狄巡官转头望向东南方,笑意森森,“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您说的是。薛都尉现在正在找您呢,您抽空过去一趟?” “好。”狄巡官点头。 薛瑾仪在帐子前站了会儿,看到“濮阳瑄”正向自己走来,她眨了眨眼,很快就分辨出那人是艾云。 “怎么样了,都顺利吧?”她微笑着问道。 艾云上前来,牵起薛瑾仪的手,注视着她的一双眸子,“安排的都很顺利,你呢?累着了吧?” 他从怀中抽出一条帕子,轻柔地擦着她的脸庞。 “你瞧,沾了些草木灰。” 他给薛瑾仪看帕子。 薛瑾仪掩嘴一笑,“这么小的都被你发现了,真细心。” 艾云攥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因为你是我的阿瑾啊。” 两人与亲密的夫妻没有两样,一起往他们住的帐子走去,让旁人看得羡煞不已。 快走到帐子的时候,一道黑影忽然从旁边窜出来,直直的撞向艾云。 艾云是习武之人,本能要躲开,但是被薛瑾仪死死的挽紧了胳膊,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任由拿到黑影撞入怀中,差点一个趔趄,将他们都撞翻在地上。 艾云踉跄几步,小心扶住薛瑾仪,问道:“阿瑾,没事吧?” 薛瑾仪摇摇头,抬眼望过去,一张有些慌张的脸庞映入眼帘。 薛慎撇撇嘴,草草的拱拱手,“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撞楚王殿下与楚王妃的。” “你这匆匆忙忙的去哪里?”薛瑾仪冷声问道。 薛慎有些厌烦,没好气的解释道:“忽然想起我的佩刀昨晚被落在校场了,我得赶紧去拿,万一被奸细拿走杀人,丢在当场,我岂不是百口莫辩吧?” 薛瑾仪扬起眉梢,“这里没人是傻子,不会单凭一个物件就断定凶手是谁。” 薛慎想骂人,非常非常想骂人,阴阳怪气的说道:“我知道啊,可还不是不想牵扯上麻烦嘛?我就不打扰楚王殿下与王妃秀恩爱了,告辞。” 艾云点了下头。 薛慎匆匆离去。 薛瑾仪与艾云回到帐子里。 “我觉得薛慎刚才有些不太对。” 艾云亦有同感,“属下即刻派人去看看。” “嗯。”薛瑾仪将门料掀开一条缝隙,看看平静的外面,“希望最好不好牵扯上关系。” 尽管薛慎是孙素慈的儿子,可到底是卫国公府的嫡长子,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卫国公能全身而退? 不能。 薛瑾仪无声的叹口气,多么希望有的人能拎得清。 可是人活在世上,牵扯太多,太难了。 薛瑾仪回到案几边,没多时,金扬来了。 “王妃,现今仍未查到楚王殿下的消息。”他藏起自己的不安,语气较为镇定的说道:“锁国军营那边,目前也没有任何异常,未听说他们有抓到奸细。” “确定吗?”薛瑾仪急忙问道。 金扬道:“索国人手段极其残忍,他们一旦抓到奸细,必不可能当场杀了他,而是用尽酷刑,将人折磨而死。” 薛瑾仪听了,虽然金扬没有具体举例子,但还是不寒而栗。 金扬继续说道:“且他们会闹出大动静来,以此震慑军营上下,叫奸细不敢再来。” “至少阿瑄没有被索国人抓到……”薛瑾仪低低说道,可是荒漠上生存条件恶劣,受伤的人要怎么活下来? 金扬道:“属下等加派了人手去找楚王殿下了,请王妃再等等。” “好。”薛瑾仪看起来挺平静的。 艾云和金扬一起出去了,还有很多事情等待“楚王殿下”去做。 薛瑾仪喝了一口热水,就是壶里烧开的水,一片茶叶都没有放,但是喝在嘴巴里有淡淡的苦味。 她拿起腰上挂着的小竹哨,细细的摩挲了会儿,鬼使神差的放到自己的嘴巴边。 但是她没有吹响。 这会儿吹响了,也只是阿瑄手底下的人出现。 薛瑾仪轻叹一口气,放好小竹哨,拿起手边的书继续翻看。 夜色即将来临,黑沉沉的岩洞里,只有风卷起尘沙,摩擦过石壁的细微声响。 一只肥硕的沙鼠到处嗅着,有些兴奋,因为它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好像就在眼前了,它加快了脚步,谁知接触到的不是暖意,而是一股森森的寒意,吓得它跳开几步。 它又嗅了嗅,试探着慢慢的靠近。 虽然很冷,但是刻意饱腹。 沙鼠高兴的“吱吱”叫起来,扑过去。 然而,它没能高兴太久,四只小脚还没落地,先被一只手牢牢的裹住。 “吱吱吱……”沙鼠慌了,叫的更大声,乱蹬着四只小爪子,但是任何挣扎在对它来说过于庞大的敌人手中,都是徒劳的。 不多时,岩洞里恢复了宁静。 过了会儿,低低的喘息声响起。 濮阳瑄摇摇晃晃着站起身,喘息了片刻后,继续往前走去。 那点沙鼠肉对他来说足够了,发晕的头脑、干渴的嘴唇与喉咙,还有冰冷的身体都无法阻拦他再度前行。 濮阳瑄坚定着信念,在感受到吹过身上的风渐渐变大之后,咬着牙迈开大步。 终于,有一点光临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使劲的眨眨眼,这一次光亮没有消失,依然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濮阳瑄的嘴角扬起笑意,尽管十分非常模糊,但是他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好像又走了很久很久,一抹橙黄色的光亮落在他的身上。 他像久旱逢甘霖一般,闭上眼,细细的感受着光亮带来的细微暖意。 很小很小,但是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濮阳瑄深吸一口气,进入身体里的空气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剜过五脏六腑,但他仿佛没有感觉到痛意,踩上一块石头,伸手去碰触漏下拿到光亮的石缝。 也许是上天怜见,是一些石块堵住了洞口,只要挪开,他就有重获自由了。 第445章 逃出升天 他试着晃动石块,细小的沙子与碎石落下来。 濮阳瑄眯起眼睛,努力的辨认着石块是如何堆积而成的,然后跳到另外一边去,扣动一块拳头大的石块。 岩洞里,出现诡异莫名的震动。 沙子与碎石掉落的更加厉害了。 濮阳瑄没有迟疑,拼着一口气,指甲几乎快要抠进石头里,有鲜红色在石头上弥散开,他没有因为疼痛而有半天迟疑,低喝一声后,将小石块从缝隙中拔出来,紧接着,他头一低,身体往旁边一跃,抱着头,滚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岩洞里的震动更加厉害了,不单是细小的沙石,开始有大一些的石块落下来,噼里啪啦一股脑的砸在地面上,在柔软一些泥沙地上砸出坑洞来。 如果濮阳瑄刚刚不躲闪及时的话,恐怕已经被砸的头破血流了。 濮阳瑄抱着脑袋,躲在角落里,等待着四周终于恢复平静后,转头望去。 夕阳的光芒在地上映下一大块光斑,也带来了生气。 他靠在石壁上,有些痴痴的笑了几声。 尽管不知道外面是哪里,但至少从无边的黑暗中逃出来了。 至于往后的路…… 出去再看,不就好了。 因为有了光亮,他的精神力更好了一些,简单的查看过自己身上的伤痕。 皮肤上只有一些擦伤,但诡异的发红,只要轻轻地一碰,就疼得厉害。 他随手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包扎好血淋淋的手掌后,又歇息了片刻,然后爬出去。 从洞口出去,并没有直接看到荒漠的天空,外面还有一层岩洞,但是在刚才坍塌的晃动中,堵住洞口的一丛植物倒了。 这层岩洞狭窄低矮,他必须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壁上凸出的地方,绕过洞口,来到第一层的洞口处。 忽地,他的脚尖踢到了一样东西,低头一看,虽然灰蒙蒙的,但是有些眼熟。 他踢了踢那东西,让上面的灰尘抖落下来,然后拾起那只大包袱。 里面是一套干净的衣衫、斗篷,以及…… 他拿起黑漆漆的面具,松了口气。 没想到他回到的地方,居然是他们埋藏斗篷、伪装成索国平民的地方。 这里靠近明威,也容易遇到田斌他们。 濮阳瑄将梭梭树丛扶好,赶紧换了衣服,用布条简单的束起散乱的头发,虽然身上还是冷,但至少舒服一些了。 他看了看面具,覆上了自己的脸颊。 他没有忘记,自己不能光明正大的就这样回到大周军营。 包袱里还有水囊和一点干粮,是阿瑾为了以防万一,叫他们多带上一些的。 濮阳瑄想到薛瑾仪,嘴上的笑意加深了三分。 他坐下来,吃掉干粮,喝了水,感觉体力也回来一些了。 天还没有黑下来,他靠在石壁上休息,积攒体力。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天色终于完全暗下来了。 夜里的荒漠更冷,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身体的情况比之前好多了,应该能够支撑他回到明威。 他推开梭梭树丛,从岩洞里跳出来。 终于从地底下出来了,连吹在脸上的冷风都让人觉得和煦温暖。 他坚定不移地往南边走去,依靠巨石与树丛掩藏着自己身形。 不多时,他来到搭建议和帐篷的那块空地,木材与布料依然放置在地上,没有被动过的痕迹,那天他在索国平民营地里也不见有士兵来只会平民过去搭建帐篷,有可能是指使他们大周人来做这件苦差事。 这也说明,议和已经被推迟了。 他的手按在隐隐发痛的胸口上,眉头皱也不皱的继续尽快向明威的方向飞奔而去。 只要他能再快一些,就能早些见到阿瑾了! 夜色刚刚来临,但荒漠已经寂静的可怕了,只有风穿过梭梭树丛的“沙沙”声,能够掩盖一些动静。 濮阳瑄深沉的眸子,几乎一眨不眨的望向南方,仿佛一眼看过去就能看见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忽然,一道巨大的黑影从他的面前掠过,吹来的风里多了一丝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濮阳瑄刹住脚步,望着落在自己身前三丈开外的庞然大物身上。 那头可怕凶狠的巨狼——阿穆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而狼背上,一名少女.优雅的坐着,冲濮阳瑄做了个鬼脸,指尖无意识地擦过脸颊上的一抹血痕。 濮阳瑄无声的望着,凄冷的月色落在少女娇俏的脸庞上,苍白的皮肤上,暗红的血迹显得格外明显,令她那张脸多了几分狰狞可怖的感觉。 “奥兰,是你吗?”阿齐痴痴的注视着冰冷的黑面具,“你是我的奥兰,对吗?” “你认错人了。”濮阳瑄语气冰冷无情,“我不是你的奥兰。” “不,你就是!”阿齐听见这个声音,虽然沙哑了许多,但是让她一下子就听出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奥兰,“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她驱使阿穆走向濮阳瑄。 “我杀了军营里的贵族们,包括贺骓王子,那些想要了你性命的人,统统被阿穆咬断了喉咙。现在军营里大乱,没有人会来追杀你了。”阿齐抬起手,缓缓地向濮阳瑄伸过来,“可以和我一起走了吗,奥兰?” “我不是奥兰。”濮阳瑄转开视线,大步向前走去。 随着靠近,阿齐与阿穆身上血腥气息更浓重了,他甚至看见阿穆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人头,个个因为死前极度的恐惧与痛苦,五官都扭曲了,早没了光彩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天空,死不瞑目。 阿穆看他靠近,炫耀似的摇头晃脑,甩了甩尾巴。 濮阳瑄看到了贺骓王子的头颅,这个曾经傲慢的舒隆部王子,就这样死无全尸。 他信了阿齐的话。 索国军营里的贵族们都死了,必将陷入动.乱之中,不单议和可能一再推迟,索国大军可能就此撤退,暂时不再侵扰大周边疆。 大周死了那么多人,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些畜生! 阿齐望着径直往前走去的濮阳瑄,没有阻拦,只有嘴巴嘟起来,满脸的委屈。 威武凶恶的阿穆不解的歪着脑袋,向阿齐轻轻地“呜呜”着。 濮阳瑄面不改色的从阿齐身边经过,斗篷下的手悄悄捏住暗器。 他故意将后背暴露给阿齐,如果她再度发动袭击,他必会先发制人! 阿齐望着濮阳瑄的背影,眼中蓄满了泪水。 眼看着人越走越远,阿穆对她愈发的迷茫不解。 之前疯成那样,好不容易再与心爱的人相见,难道就这么舍弃了吗? “我才不会轻易的放手呢!”阿齐忽然出声,目光坚定的追随着濮阳瑄,“奥兰去哪里,我也要去哪里!” 第446章 追随着你 濮阳瑄无语,但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 阿齐杀了那么多索国贵族,索国那边必然是要成通缉犯了,所以无需担心被发现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但是她们能够在千军万马之中取得贵族们的首级,除非早有准备,否则大周这边恐怕也难以与之为敌,又谈何将其制服呢? 不能为敌,亦不能为友。 还有一种办法——能为己用。 濮阳瑄默默的琢磨着,后面阿齐一脸委屈的与他保持着三丈左右的距离。 夜风吹过,寂静中有些尴尬。 阿齐舔了舔嘴唇,问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掉进寒潭里,能活下来?那个寒潭啊……”她打了个寒颤,“我和阿穆都受不了,会被冻死的。你从中原来,漠北可比中原冷多了,就算你武功再高强,也不可能活下来的呀?” 濮阳瑄没有搭理她,但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记忆。 年幼时,他被诬陷偷了东西,寒冬腊月里跪在雪地里,冰冷刺骨,仿佛要生生将他冻成冰人,这感觉就跟坠入寒潭时一样。 所以,绝境中的他选择赌一把。 其实也不算是赌,他有八九成的把握——年幼时的遭遇,虽然造成了难以治愈的病根,但也让他除了病发之外,很能挨冻。 这就叫不幸中的万幸,在多年后的这一日派上了用场。 阿齐见他还是不搭理自己,想叫阿穆加快步伐,好追上他,可是望着那道颀长冷峻的背影,她心里居然迟疑了。 她想起他那么决绝的跳进寒潭里,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个男人,不好惹啊。 太狠了。 阿齐嘟嘟嘴,索性继续找话题,她就不信找不到奥兰感兴趣的话题,不信奥兰舍得她说的口干舌燥都不搭理上一个字。 “你是不是练了什么神功?师从的谁,练成有多久了,出手过吗?能和我过过招吗?我的武功,你应该有素的,对吧?高手之间,不是最爱比拼了吗?” 濮阳瑄没反应。 阿齐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现在不过招也没事,你受伤了呢,我要是赢了你呀,岂不是显得胜之不武?你往这个方向去,你是大周人,对吧?” 濮阳瑄望着远处,夜色朦胧,加上受伤导致时视线多少有些受阻,所以四下里暗沉沉的一片,只能依靠月亮的方位,确定自己走在正确的方向。 阿齐一拍自己的脑门,“哈哈,我忘了,你说的是大周话啊。” 濮阳瑄绕过一丛沙棘,左右看看,继续往前走去,谁知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踉跄几步,差点栽倒在地上。 “奥兰!”阿齐叫道,急急忙忙地想要上前来。 可是,在她行动之前,濮阳瑄已经站稳了脚步。 阿齐噘嘴,机会溜走地太快。 不管濮阳瑄走的时快时慢,她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紧紧的跟在他后面。 “奥兰,你说,我把这么多人头献给大周,能不能将功折罪,你们能不能收留我呀?”阿齐玩弄着自己的小辫子,轻声笑道:“索国那些人太坏了,大周人是不是好一些?我能帮你们抓出藏在你们军营里的奸细哦。” 听到这话,濮阳瑄的脚步停滞了半分。 阿齐眼睛一亮,知道有戏了。 “虽然我没有见过那些人的模样,可是他们身上都佩戴着一种香包,散发出非常细微平常的香气,你们大周人是闻不出来的。但是呀……”她得意的抚摸着阿穆毛茸茸的脑袋,“阿穆可以一下子就闻出来哦。” 濮阳瑄放慢了脚步,这些话对他,对大周来说太重要了。 阿齐见他仍旧没说话,却没有气馁,因为她自己心里也清楚,用兵如神的卫国公为何在索国大军面前也讨不到好处。 她道:“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你查的清清楚楚,那时候……就算不是卫国公领兵,也能大败索国大军,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能将直逼王庭,灭了索国呢。” 濮阳瑄折断了一根枯树枝,尖利的一头划过自己的胳膊,疼痛感让他头脑清醒了一些。 他放慢脚步,“虽然你杀了贺骓王子等人,但你依然是索国人,为什么一定要帮我们呢。” 阿齐面上扬起起喜悦来,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彩,她手掌下的阿穆“嗷呜”一声发出痛呼。 她回过神,发现是自己太兴奋了,揪疼了阿穆,忙给它道歉,“对不起啊阿穆,我不是故意。”她给它揉了揉毛,然后轻巧地一跃而起,如蝴蝶一般落在濮阳瑄的身边,“因为索国没意思。” 还以为会痛斥索国的残暴,趁机表一表决心与忠心,却没想到是这样……濮阳瑄微微摇摇头,这样一个想法与行事都非常古怪的少女,其实也不可能有太正经的理由。 他故意问道:“什么叫没意思?” 阿齐高兴的跟随在濮阳瑄的身边,注视着濮阳瑄,仿佛他是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明珠,“索国虽然很大,却没有我看得上的人。但是,你不一样了,你是唯一一个能从阿穆的狼爪下逃脱的人,太潇洒了。我曾经有个想法,一定要嫁给这个人,哪怕他是索国的死敌,我也会一心一意的追随他。” 这样的真情告白,濮阳瑄无动于衷,连看都不看阿齐一眼。 阿齐又有点失望了,刚还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转机了呢,谁知道奥兰还是不给她一点机会…… 这个男人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吗? 阿齐有些伤心,不由地放慢了脚步,很快落后了濮阳瑄一些。 她望着没有半点等候自己的意思的男人,幽幽的叹了口气,随后嘻嘻笑道:“这个性子呀,我还挺喜欢的呢!” 她又打起精神,跟上去。 “奥兰,我这样的回答够不够啊?” 濮阳瑄道:“若是真心,你一心向着大周就够了。” 阿齐哭笑不得,“你这样的性子,怎么会有妻子呢,我忽然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呀,才能容忍的下你。” 第447章 趁机下手 这话说出口,她感觉有点不对,忙踮着脚尖,极力的想与濮阳瑄平视,“啊,我没有受不了你的意思,就是……” 舌头像打结了似的,半天说不个“就是”什么。 濮阳瑄根本没有理会她。 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忽然间说不出话来了,一张俏丽的小脸憋得有些尴尬,还挺有趣。 但他依然不会与她多说没必要的话,一个字都不行。 阿齐停下脚步,用鞋尖踢着地上的尘沙。 阿穆跟上来,她跳回到它的背上,继续跟在濮阳瑄的身后,没话找话,一路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从索国的残暴到平民的无助,再到派去大周的奸细是何等厉害的高手,接着是索国贵族内部的一些纷争。 濮阳瑄没有太大的兴趣听这个,因为身上有伤,本身回明威的速度就慢下来很多了,不能太分散精力了。 阿齐明媚的脸上,渐渐透出苦涩之意。 她轻抚着阿穆的脑袋,感叹道:“这就是恼人的爱情吧,难怪阿爹和阿娘分道扬镳,老死不再往来了呢。不过……”她握紧拳头,“我和他们不一样!” 她给自己加油打气,继续和濮阳瑄说些有的没的。 夜色更深了,荒漠上的风更冷,透过斗篷,让濮阳瑄觉得身上疼得厉害。 他眨眨眼,又用树枝在自己的胳膊上划破了一道口子,用更强烈的疼痛,让自己清醒一些。 身后的少女虽然一心一意的要归顺大周,揪出奸细,可是如果他昏迷过去,很难保证少女会不会抓住时机,让他忘却从前的一切。 他现在经受着寒潭带来的痛苦,如果还会被她抓走,岂不是白受了? 濮阳瑄要紧牙关,目光死死的注视着昏暗的前路,没有觉察到血水顺着胳膊,流淌到手上,再从指尖低落在地上。 阿穆闻到血腥气,龇牙咧嘴。 阿齐也看到了,眯眼望着依然挺直的背影。 还能撑着,她真的是太喜欢这个男人了。 她甚至想看看这个男人能不能顺利的撑回到大周军营呢。 虽说她愿意帮助大周,可是那点儿私心并没有因此消失——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一定会将这个男人占为己有! “占为己有……”阿齐攥紧拳头,幽幽说道:“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她注视着濮阳瑄,目光犹如看见可口猎物的恶狼。 濮阳瑄隐约感觉到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些不善,但是没有管,先克制住捡一根木棍支撑身体的想法。 这样做,会让阿齐意识到他快要不行了。 他不能暴露出一点软弱。 好不容易穿过寒潭与岩洞,踏踏实实的站在地面上,明威与大周军营就在前方了,不能功亏一篑。 两人各怀心思,继续往前走着。 阿齐不知不觉间收声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到。 她搓着手,敏锐的感觉到自己的机会可能要来了。 尽管那个男人依然从容的往前走着,但是她看得出来,他其实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只要奥兰自己晕倒了,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他带去休养疗伤,一切不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吗?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是继续耗费他的精力呢。 “奥兰,你要一起来狼背上坐坐吗?”她非常大方的拍打着阿穆的后背,“阿穆背的动两个人的哦。” 还是没有回应。 阿齐抬手摸着下巴,语气里充满了诱惑感,“奥兰,你真的舍得舒舒服服的狼背吗?这里距离明威还很远,靠我们现在的速度,恐怕天亮了都到不了呢。而我们的后面,可能会有索国人来追杀我们呢。” 濮阳瑄还是没说话。 阿齐道:“如果有阿穆,眨眼间呀,我们就回到明威了呢。” 濮阳瑄忽然刹住脚步,身形晃了晃。 阿齐心头一跳,随即大喜——他要不行了! 她的手按在狼头上,随时准备发动袭击。 濮阳瑄忍着疼痛,深吸了一口,树枝划破皮肤产生的痛感也不能阻止脑袋一阵阵的发晕,明明月亮依旧当空照耀,可是他眼前开始有密密麻麻的黑点出现,让视线更加模糊。 冷冽的空气进入身体里,他的不适感没有半分好转。 他很清楚身后的少女虎视眈眈,准备他晕过去了就有正当的由头带走他。 “奥兰?”阿齐见他没有反应,好奇的唤道。 这一身,让濮阳瑄一个激灵,黑点与晕乎感消失了一些。 他迈出脚步,想要继续往前走,谁料脚掌刚踩在地上,瞬时腿脚一阵酸软,仿佛一脚踩进了沙坑里,那种虚无感让他心头一震,想要稳住身形,但是身体已经往前栽去。 “奥兰!”阿齐大叫一声,飞跃过来。 话音未落,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濮阳瑄的胳膊。 阿齐睁大眼睛,看着蓦然出现的一名黑衣人,又气又恼,为自己再度错失机会而感到愤怒。 “终于找到您了。” 濮阳瑄听见熟悉的声音,转头望去,尽管对方戴着黑面具,可是他知道这个人是田斌,他一直悬着的心忽然间就落在了踏实的胸腔里,感觉到了安心。 田斌看到阿齐与阿穆,压抑住内心的恐慌,因为手掌里的触感,让他清楚楚王殿下现在的情况似乎非常不好。 “她愿意归降大周,不必担心。”濮阳瑄撑着一口气,吩咐道:“我们赶紧回去。” “是。”田斌应道:“我背您吧?” 濮阳瑄摆摆手,“我还能支撑住。”就算有田斌,他也不能暴露弱点。 田斌不太愿意,“可是您……”他悄悄地摊开自己的手掌,月光照在手心,忽然是一片鲜红的血迹。 濮阳瑄不在意,“走吧。” 阿齐在他们的身后探头探脑,可惜两个人说话声音太低了,她什么也没听见。 唉,要是奥兰这时候又晕了,其实她还是有点机会的,不用太在意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可是,很快,她看到面前的两人迈开脚步,向前走去。 “奥兰,你真的不来狼背上吗?”阿齐不太抱希望的喊道,眨巴的眼睛里水汪汪的。 濮阳瑄指着田斌,“能带三个人吗?” 第448章 骑狼吧 “……”阿齐的嘴角抽搐几下,然后趴在阿穆背上,嘟囔道:“不懂享受的男人们,活该吃苦。” 她的脸埋在狼毛里蹭了又蹭,最后重重的叹口气,轻快地狼背上跳下来。 “阿穆让给你们俩好啦。” “……”田斌无语了。 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阿齐径直往前走去,“上不上去,随你们便,反正我也走路了,所谓的……”她挠了挠下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田斌看向濮阳瑄,非常希望他能去狼背上坐一坐。 楚王殿下的伤势可能比他最开始以为的更严重,若是不保存精力,可能都撑不回军营。 濮阳瑄的手按在胸口上,呼吸了几下后,对田斌道:“我们上去。” “我们?”田斌有些不安的看看阿穆。 “对。”濮阳瑄对田斌使了个眼色。 田斌明白过来,扶着濮阳瑄,一起上了狼背。 阿穆显得非常乖顺,阿齐松了口,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想要的男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呢? 这是对她的考验吗? 她一定会踏平这些困难的! 阿齐背着手,带头往明威走去。 田斌望着阿齐的背影,忍不住问道:“楚王殿下,这……”这个小姑娘和狼可是抓住大周探子的元凶啊,他实在不能放心,不太相信她愿意归降大周。 濮阳瑄没说话,指了指狼脖子。 田斌这才注意到狼脖子上挂着东西,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看住这匹狼,不要分神。”濮阳瑄低声吩咐道。 “是。”田斌不疑有他,应道。 他们上了狼背之后,新进的速度加快了一些,明威戍的城墙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濮阳瑄没有犹豫,示意田斌指向暗道,他们顺着暗道过了防线之后,再走不远,找到了他们留在这里的马匹。 靠着阿穆,他又积攒了一些力气,要换到马上,谁知阿齐径直跳上了一匹马,向他们挥挥手。 “我看阿穆挺喜欢你们的,就借给你们多骑一会儿吧?”她笑眯眯的,脸色又灿烂起来,“不要这么快下来啦,不然阿穆会以为你们不喜欢它,而非常伤心的。” 阿穆回过头,在濮阳瑄的身上蹭了蹭。 “看吧,多喜欢你们。”阿齐笑意更浓,说完就策马往前飞奔。 濮阳瑄对田斌点点头,“现在将军营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同一片夜幕下,大周军营一片宁静。 主帐前,几个人凑在一块低声交流着什么,然后四散而开,各做各的事情去。 薛慎皱着眉头,从主帐前经过,往伤兵营去。 半路上,他回头张望了一眼后,要继续往前走时,忽然和一个人撞得满怀。 他恼了,张口就要骂“哪个不长眼的”,结果定睛一看,发现对方是薛瑾仪带来的竹大夫,当即语气一转,阴阳怪气的说道:“难怪呢,跟着楚王与王妃的人都这样,能理解。” 说完,他绕过竹大夫就要走,显出不和小人一般见识的君子模样。 竹大夫抓住他的胳膊计较起来,“诶诶诶,我说你,撞了人怎么都不道歉的?我看卫国公也不是这么教儿女的啊,楚王妃多有教养的样子,你这是没学好?” 薛慎一听,火了,“明明是你撞到我好吧?!” “胡说,我又没东张西望,怎么可能撞到人呢?”竹大夫也气势汹汹起来,瞬时引来周围人的注意力。 薛慎一听这话,不知是哪一点忽然戳到他的痛处了,急急的甩开竹大夫的手,“念在你今天救治伤兵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各干各的事儿去吧,大夫你很闲的吗?” 竹大夫摇头叹气,“唉,真可悲。” 他背着手,走开。 薛慎斜一眼,鼻子里发出重重的一哼,抬头发现周围好多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冷喝道:“看什么看,大晚上的都不睡觉,那就去校场再练上一个时辰!” 众人顿时散开。 薛慎嗤笑一声,来到伤兵营巡视,在经过一间帐子前时,他警惕的左右看看,然后掀开帘子进去了。 大通铺上只有一名伤兵,过重的伤势让他陷入昏迷中,就算有人进来,也毫无知觉。 薛慎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间加快,颤抖的手指伸进袖子里,摸出一只中指大小的小竹筒。 他费力地咽了口唾沫,迟疑着缓缓地来到大通铺前,但是没有立刻将小竹筒放在应该放的位置上,依然在犹豫着什么。 “这点小事,不会怎么样的……”他反复安慰着自己,“两件事相比,这个算什么啊,对不对……” 他狠下心,闭着眼,将小竹筒塞在伤兵的咯吱窝里,然后猛地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一会儿,正在案几边听金扬说事儿的薛瑾仪放下书,从金扬手中接过一物,展开来看,轻叹了一声,“还是走了不该走的路。” 金扬道:“王妃,接下来继续按计划行事?” “嗯,看住薛慎与濮阳?。”薛瑾仪将那东西夹进书里,“决不能让濮阳?有所动作。” “是。”金扬应道。 薛瑾仪理了理衣衫,对青兰道:“走,我们去外面散散步。” 她确实要换些事情来做,避免胡思乱想。 这一天下来了,阿瑄依然没有音讯,按照寻常情况来讲……存活的几率越来越渺茫了。 越是这个时候,她越应该冷静和坚定。 薛瑾仪披上斗篷,带着青兰来到外面,漫无目的的慢慢走着,不多时来到军营围栏附近。 大约一刻之后,军营里忽然响起锣鼓声,刺耳震天响的同时,叫喊声此起彼伏。 “来人啊,快来抓奸细啊!” “快,抓住他,他在那里!” “糟糕,我刚才看见楚王妃往那边去了,快去保护楚王妃啊!” 薛瑾仪回首望去,正好看见一道小小如孩童一般的身影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火盆里的火焰在跳跃着,照耀在那小小身影上,让薛瑾仪可以较为清楚的看见他的全貌,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看清楚之后,依然心头一震。 第449章 是个狠人 那人落地之后,即刻又飞跃而起,鹰爪一般的手指袭向薛瑾仪的咽喉。 周围有一个大周士兵,但是他们反应过来,并上来保护的速度远远赶不上那人,眨眼之间,尖利的爪子已经近在眼前,势头之猛,似乎能在一瞬之间拧断一个人的脖子! 那人的眼里闪烁着猩红雪亮的光芒,尖尖的舌头在干裂的嘴唇上一舔,透着对猎物志在必得的信心。 薛瑾仪看着利爪靠近自己,脸上的震惊在对上那人血红的眼睛时,嘴角上扬,露出诡异森森的笑意。 那人一怔,有些恼火,手奋力往前一伸。 眨眼之后,他就能扣住这个地位尊贵的女人的咽喉,以此威胁大周人,让他逃脱升天。 然而,他的手忽然停在女人细嫩脆弱的咽喉前,没能再向前一步。 他跌落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薛瑾仪轻声笑道:“我出现在这里,那么容易被你抓住,你就没有想到什么吗?” 那人一愣,薛瑾仪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而是刻意安排好的。 就像……他的身份忽然被人觉察到一样。 他疏忽了! 还没等他细想下去,琵琶骨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惨叫出声,本就残缺的身体不停地扭动着,在薛瑾仪的鞋前,洒开一点点血珠。 几个人上前,将重伤却依然能剧烈挣扎的人死死摁住。 他们没有取下扣住那人琵琶骨的铁爪,直接用连接着铁爪的锁链将人捆绑起来,只要这人随便动一下,琵琶骨上的疼痛就会让他生不如死。就算这人咬紧牙关挣脱开,伤势已经让他的功力大减,恐怕几个小兵围住,就能将他制服了。 艾云、薛昭等人匆匆赶来,明亮的火光照耀着围栏边的空地,让所有人能够清晰的看见“奸细”的模样,然后纷纷倒吸一口冷气,惊呆在原地。 薛慎更是惊得脑子里“嗡嗡”乱响,怎么会这样?他做的事情会不会被揭穿? 以父亲的冷血无情,只怕证据确凿之后,也会将他这个亲儿子推到营帐门口,枭首示众吧?! 薛慎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看着父亲的心腹从奸细的身上搜出一只细长的竹筒,从里面到处一卷纸条。 他感觉头皮发麻,想要赶紧逃离这里。 薛昭已经展开纸卷了,只要看见上面的字,就能分辨出那些字出自他之手! 他转过身去,拔腿想走,被一个人拦下了去路。 “薛都尉,您这是要去哪儿?”竹大夫似笑非笑的看他,“你不好奇这个人究竟是谁,又是怎样的意志力能让他在只剩下一只右手的情况下,还能活动自如,如此敏捷的?” 薛慎干咳一声,哑声说道:“军营里发生这样大的事情,一定惊动了其他奸细,我要立刻带人去搜查形迹可疑者。” 竹大夫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不远处的人马,“卫国公不是已经安排了吗?” 也因为不安与恐惧,让薛慎烦躁的更厉害了,伸手就要推开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大夫,“我做什么,要你管?” 竹大夫巍然不动。 “阿慎,你要去哪里?”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薛慎又打了个寒颤,缩起肩膀。 薛瑾仪又要耍什么花招? 薛瑾仪继续说道:“阿慎是害怕这个人残缺的身体吗?” “……”薛慎万万没想到薛瑾仪居然会给自己找理由,忙顺着台阶下,“是,我看着有些不舒服……” 薛昭喝道:“堂堂薛家男儿,居然怕这个?” “我……”薛慎开要窒息了,承认是也不行,不承认也不行,那薛瑾仪看似为自己找台阶,实则是要引起父亲的注意啊! 这女人太恶毒了! 薛昭命令道:“过来,看看这纸条上写的是什么。” 薛慎感觉腿脚上像是被绑了巨石,沉重的根本迈不开脚步,但是在父亲阴沉威严的视线中,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忍耐下所有的不适,乖乖的来到他身边。 薛昭将纸条交给薛慎,后者第一个念头是假装不慎,将纸条丢进火盆里,消灭掉这唯一的罪证,直到…… 他看到手里纸条上的自己,露出迷茫之色。 “这是……” “是什么?”薛瑾仪问道。 “是……是……”薛慎拿着纸条的手颤抖的更加厉害,“是……守备图,但是……” 一只大手从他手中抽出纸条,看了两眼后,命令道:“将此人带去主帐,把大夫也喊过来,给他止血保命,我有话要问。” “是!”几个人齐声应道。 围观的人们被去驱散,众人继续做手里的事,那奸细被拖去主帐。 薛慎艰难的迈开脚步,身上冷汗淋漓。 竹大夫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问道:“薛都尉,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薛慎慌张地看向周围,这时候忽然生病,岂不是在告诉被人自己做贼心虚? 他干笑道:“这些天来都没有休息好,累着了吧。” 竹大夫道:“回头我给你开一副药方,好好的调养身体才是。” 薛慎擦擦额头,“多谢大夫了。” 面对态度转变如此巨大、客客气气的薛慎,竹大夫讥笑道:“薛都尉好好保重吧。” 心虚的薛慎听见这话,腿肚子一颤,差点摔个跟头。 他下意识的想骂几句,可是竹大夫已经加快脚步,走进主帐里,给那奸细疗伤了。 王大夫被扣押在一边,哀声为自己辩解道:“楚王殿下,卫国公,小的给此人换药、包扎过好多次了,伤口是真的啊!小的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重伤之下,他还能有如此通天的本事!” 众人冷漠的听着他的话,没有反应。 只有薛慎听着他的声音,更加烦躁不安,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躲起来,躲避世上所有的事情。 他看看周围,偷偷地迈出脚步想溜,谁知道门口站着两个身高马大的男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帐子里的每一个人,他稍一动,他们的视线就落在自己身上,有种一下子被看穿的感觉。 薛慎腿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第450章 铜牌 他闹出的动静虽然小,但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薛昭不满的蹙眉,“薛都尉,你这是做什么?” 薛慎慌忙地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搪塞道:“不小心被椅子腿给绊倒了。”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无力地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根本不敢看父亲眼里的失望。 薛昭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后,就转开视线了,与艾云低声交谈两句后,紧盯着奸细的一举一动。 到现在,饶是他也不太能接受奸细那可怖恶心的样子,大部分人和他的心情与想法是一样的。 王大夫还在求饶,他听得十分烦躁,一个眼神递过去,立刻有人将一团布条塞进王大夫的嘴巴里。 帐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很快,竹大夫止住奸细身上的血,银针扎在几处,确保他在一定时间内没有性命之忧。 薛昭喝问道:“从他身上可还搜出其它物件?” 这段时间,有人去伤兵营看顾,可是除了那只小竹筒,没有任何可疑的物件,便无从找到什么线索,顺藤摸瓜的查出其他奸细。 薛昭皱起眉头,视线久久的落在奸细残缺的身体上,无法忘记这个人在失去两条小腿的情况下,是如何灵敏地穿梭在军营之内,就算鲜血浸透了纱布,这个人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他又道:“若是你肯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们,给你这根小竹筒的是谁,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些。” 奸细依然血红的眼睛扫视过在场的人,最后定格在了薛慎的身上。 薛慎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他死死的抓住扶手。 纸条被人换掉了,奸细就算当众说出是他给的,也会被人认为是诬陷。 只是……到底是谁换掉的? 是谁识破了这一切,又来要挟他吗? 薛慎眼珠子乱转,最后落在薛瑾仪的身上。 今晚的一切像是薛瑾仪安排的,竹大夫出现的时机也相当微妙,难道是她换走了竹筒里的东西? 她为什么不说出来? 她拿捏着这一点,又想做什么? 未知给薛慎带来更多的恐慌,他死命地绞着自己的手指,想着如果自己被供出来,应该怎么办? 这时,奸细转开视线,开口了,“我想先知道,楚王妃是如何看出我的身份?” 薛瑾仪道:“因为你伤得这么重,却还活着。” “……”奸细有些难以相信,“这么简单的吗?” “是。”薛瑾仪点头,“除非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否则根本活不到现在。” 现代医疗条件、水平那么高,但受到如此可怕的伤势,活下来的希望都极其的渺茫,何况如此落后,连最基本的消炎消毒都难以保证的古代?帐子里根本无法保证无菌的环境,随便一个细菌感染,就足以要了这人的性命。 但是,他活下来了。 他一直昏睡不醒,让人以为过不了几天就会死,现在不过是靠意志力硬撑着罢了。 而她想的更多,试探一下,而这个人也上钩了。 “如果我推测的没错,你经受过一些训练,而伤口是经过某种特殊处理,看似严重,但不会要了性命。”薛瑾仪继续说道。 奸细轻笑一声,低下头,没有说话了。 众人觉得毛骨悚然,为了混入大周军营,索国人也太狠了! 薛瑾仪道:“你这个样子,绝对不会让人想到会是奸细,如此一来,可以安安稳稳的隐藏在大周军营内,靠着成了小孩一般弱小的身躯,隐蔽身形,来去自如。” 奸细道:“既然被你识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再多的,我不会说的。” 他一副不愿意说更多的样子,因为本身的伤势,让他不能再在牙齿间装上毒囊,不然他在知道楚王妃为什么能识破他之后,一定会咬破毒囊自杀。 现在,他必须什么都不能说。 看奸细的样子,薛昭明白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但是那副破烂的身体还是有一定用处的,正要下令,一人匆匆进来。 “楚王殿下,卫国公,下官在这奸细的帐子里发现了这个……”狄巡官匆匆走进来,双手送上来一样沾满了泥土的东西,“似乎是……” 薛昭接过那东西,轻轻地吹了吹上面的泥土,露出一个“丰”字。 “你是在哪里发现的?”薛昭不动声色的问道,“刚才派人去搜,明明什么都没找到。” 狄巡官道:“下官在大通铺下发现一块砖头是松动的,揭开来后掘地三尺,这才发现了这么个物件,急急忙忙送来给楚王殿下与您过目。” 薛昭吸了一口气,与艾云对视一眼。 众人好奇的伸长脑袋张望,可惜那铜牌一样的物件实在是太小了,他们看不大仔细。 薛瑾仪看了一眼,她离得近,自然能看的见上面刻了什么字,但是微垂下头,什么也不说。 狄巡官轻声问道:“楚王殿下,卫国公,现在该如何是好?” 薛昭轻咳一声,“?公子现下在何处?” 众人精神一振,这和?公子有何关系? 狄巡官道:“好像是晚饭后身体不适,在自己的帐子里休息,对现下的事情并不知晓呢。” “将人带过来。”薛昭吩咐道。 狄巡官眼中闪过一道喜色,“下官这就去。” 奸细听着他们的对话,无动于衷。 帐子里又陷入一片寂静中,众人交换了眼神后,谁也不说话。 薛瑾仪瞟了一眼薛慎,他的脸色因为那块铜牌而好转一些,她无声的叹了口气,现在是敏感时期,不能让薛慎与奸细牵扯上,好在她又赌赢了一次—— 薛慎的身份地位注定会让奸细们暂且掩护住他,日后可以继续做一些打算,而濮阳?的存在对奸细们来说,简直是送上门来的大礼! 等了片刻,睡眼迷蒙的濮阳?被带来了,他一进来就看到地上的人,吓得肩膀一颤,瞬时清醒过来了。 “抓到奸细了?”他问道。 薛昭指着桌子上的铜牌,“这是从奸细那里搜查出来的,?公子有什么要说的吗?” 濮阳?凑过去一看,脸色微微一变,“这是……” “是,这是丰王府的东西。”薛昭打量着濮阳?的脸色。 濮阳?拿起铜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冷笑道:“常砺,你可真是好样的!” 第451章 百口莫辩 狄巡官道:“?公子这话,是承认东西出自丰王府了?” 薛瑾仪瞄一眼狄巡官,这个男人的眼底有着某种微妙的光芒在闪烁,他或许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说的话也是对的,所以一点儿不担心会被人发现有问题。不过,这样的演技在她的眼里,略显过度用力了,那就意味着有点儿假。 艾云没有对狄巡官的擅自发问表现出不满,只有薛昭冷冷的瞥去一眼。 狄巡官立马的乖巧的欠了欠身子,自己刚才的做法确实有些欠妥,但是呢因为在情理之中,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濮阳?急忙解释道:“东西确实是丰王府的没错,但是这恐怕是原庆州长史常砺有意陷害!”他转头,向艾云与薛瑾仪拱拱手,“楚王殿下与王妃是知晓的,当时议和队伍经过庆州时,我父亲原意是请楚王做做客,谁知道常砺竟然阴奉阳违、假公济私,屡屡暗害楚王。现下,我父亲已经拿下常砺,即将押送京城问罪!此事,定是常砺的亲信为了给他报仇,而栽赃陷害!” 狄巡官怪里怪气的说道:“常砺害楚王?常砺有什么理由要害楚王殿下?” 濮阳?道:“此事牵扯颇多,还需调查。再说了,我是濮阳氏的子孙,为什么要做勾结索国人,为什么要做出危害大周江山的事情?” “因为你想立功!”狄巡官尖锐的指出,“虽然大周现在陷入困难之中,但还不至于到国破的危急。如果,适当的透露一些消息给索国,让大周一时解不开困局,就在这时候,丰王府站出来,用巧妙的计谋大败索国,一定会得到皇上的奖赏与举国上下的爱戴、赞扬,日后丰王府就是大周最大的功臣,想再做点什么,岂不是易如反掌?” “你!”濮阳?面色发红,“简直是一派胡言!” 狄巡官感觉到他气势降低了一些,知道他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于是趁势追击道:“还有一点,皇上命楚王前来议和,未曾要丰王府派人跟随,是丰王府主动求来的吧?而且,下官听说当初在选择议和人选上时,曾有人提议过让皇上过继濮阳氏内的子孙到名下呢……” 他气势汹汹的一大堆话,让众人不由地低声议论起来。 “狄巡官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是啊,我也听说了,当初是刘侍中提议请皇上过继宗族中的孩子,封为亲王,来这儿议和的呢。这么看来,是不是当时就在图谋什么……” “议和的队伍比最先预计的日期,晚到了一点点,听说是在庆州多耽搁了些天,我看啊……在庆州,一定是有蹊跷……” “难道常砺就是个替死鬼?” “……” 狄巡官听着那些议论,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转眼看向脸色发白的濮阳?,又看向楚王与卫国公他们。 楚王依然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唉,都说这位楚王殿下不太一样了,但是这几天看来,废物到底是废物,有点不一样就容易被人夸大其词。 而卫国公呢,紧盯着濮阳?,眉头紧蹙,似乎已经将他当成了勾结奸细之人。 薛慎呢,看看之前他被吓得那怂样……现在,濮阳?成了众矢之的,这个难堪大用的家伙的脸上终于有点生气了,想来是多少庆幸这件事与自己没多少干系了? 蓦地,狄巡官忽然想起什么,瞥一眼桌子上的小竹筒和纸卷。 卫国公不可能看不出那是自己儿子的字迹啊? 还是说,薛慎终于有点小聪明了,稍微改变了点字迹,一时没让卫国公看出来? 狄巡官琢磨了一下,暂且放下这点疑问,看向了薛瑾仪。 柔美沉静的楚王妃低着头,手指轻抚茶碗,对现状漠不关心。 他觉得,胜利就在眼前了,转头看向众人,“诸位同僚,我说的都没错吧?” 众人互相看看,点头称是。 马忠问道:“?公子,您有何异议,尽管说出来吧。我们也不可能看到那枚信物,听了狄巡官的缝隙,就认定您有问题的。” 濮阳?被那些议论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身形摇晃几下,被阿秋及时搀扶住。 阿秋忍不住要为自家公子辩解几句,但是被濮阳?按住的手臂。 濮阳?有些有气无力,“我能说的,只是丰王府绝无勾结索国,丰王府一心为国,只愿大周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那枚令牌,必定是有人恶意陷害!” 他顿了顿,挺直了腰板,显得问心无愧。 “请楚王与卫国公查清真相,还我一个清白!” 狄巡官暗暗冷笑,这个份上了,真相查到最后,也只是死路一条! 他回头看向地上奸细,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奸细看看濮阳?,在众人眼中显得有几分心虚似的躲闪开目光,“我没有要说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多少猜测到了一些。 薛昭又与艾云低声交谈两句后,起身说道:“事关宗族,需要谨慎调查,所以先请?公子回到自己的帐子里,并且我会派人看守住帐子,不许您随意外出。” 濮阳?道:“我能将自身的清白交托你们身上吗?” 薛昭叹气,“请?公子放心,我们一定彻查清楚的。” 濮阳?张了张口,叹口气道:“好吧。” 薛昭又指着奸细,“此人也严密看护起来,一定不能死了。虽然他不愿意开口,但必然会有大用处。” “是!” 濮阳?和奸细都被带下去了,狄巡官却没有立马松口气。 勾结索国的当然不是濮阳?,但是必须借着这件事给丰王那个老家伙痛不欲生,让他知道对付蔡氏的人,毁掉蔡氏的一些苦心经营,势必要付出惨痛代价。 濮阳?绝不可能承认,时间如果拖久一点,恐怕会翻案。 他要让濮阳?没有为自己证明清白的机会! 狄巡官借口巡视军营,从主帐退出来,望着暗沉沉的夜空,无奈的叹口气。 对付了丰王府是爽,可是也让他们缺少了一个厉害的人才,真是让人痛心呢…… 第452章 吓尿 狄巡官抽了口冷气,觉得牙疼,忧伤的摇摇头走了。 主帐里,商议完此事发生后的各种事宜后,大部分人离开,各做各的事情去,只是丰王府的濮阳?与奸细勾结的消息被有意无意的传遍了整个军营。 人们对此议论颇多,但丝毫影响不到主帐里低沉诡异的气氛。 薛慎本来偷偷的松了口气,见薛瑾仪面色淡淡,不似要提起纸条那件事的样子,心里盘算着到底他们都是姓薛的,如果曝光出来是他给了奸细防备图,卫国公府必然倾塌,父亲也将受到牵连,她这个楚王妃就算苟活,有了污名的娘家人也会让她没有立身之地。 都是聪明人,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算薛瑾仪这次识相。 他抚了抚胸口,准备出去,却听身后一声低喝,“薛慎,站住。” 是父亲在唤他,薛慎立刻老老实实的转身拱手,问道:“父亲,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薛昭从怀中掏出一物,薛慎看在眼中,心重重地一跳,有种胸膛要被破开的恐惧感。 薛昭没搭理他,兀自拧开竹筒,取出里面的纸卷,展开后,将写着字的那一面对着薛慎,才开口了,“这是你的字迹,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薛慎眼前忽然模糊起来,耳中莫名响起刺耳的声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小竹筒会在父亲的手里?! “嗯?”薛昭发出逼问的一声。 薛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嚎道:“父亲,您这是在怀疑儿子做了什么吗?儿子不知道啊,儿子什么也没有做啊!” 薛昭看到他这副蠢样,胸口涌动的怒气更旺盛了,“这字迹,你又要如何解释?” 薛慎道:“这一定是有人刻意模仿的!是为了陷害我,离间我们的父子之情!”他转头瞪向薛瑾仪,虽然没有开口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薛瑾仪面无表情,拿起茶碗喝水,没有对薛慎的目光和意有所指表态。 薛昭道:“我再问你一遍,真的不是你?” 薛慎觉得薛瑾仪是心虚了,而父亲这样问,肯定也是这样认为了,叫道:“是她,就是薛瑾仪!一定是那天晚上,我和她说话有点不客气,就睚眦必报了!今晚还故意派人来撞我,一定是为了方便栽赃陷害的!父亲,请您一定要明察啊,儿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儿子是被冤枉的啊……” 话音未落,小竹管狠狠地砸在薛慎的脸上,紧接着他被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逆子!” 薛慎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愣愣地望着帐子顶。 很快,他缓过来,下意识的大叫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 他的衣领被人揪住,然后提溜起来了。 “给你好好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 薛慎定睛一看,面前赫然是父亲的怒容,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尿裤子,“父亲,儿子不是……儿子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 薛昭道:“你这逆子,我薛昭就当没有过你这个儿子……”说着,他的手指收紧,竟是要掐死字的亲生儿子! 虽然薛慎让他失望过多次,但毕竟是嫡长子,他到底是希望薛慎能够从失败中汲取教训,早点成长起来。然而,现实一次次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而且此事还牵扯到与索国勾结,是危害大周、残害无数将士、百姓的索国! 他太失望了,愤怒让他的手指慢慢收紧,任由儿子虚弱无助的挣扎着,也不愿松开半分。 薛瑾仪向艾云递去一个颜色,后者上前,按住薛昭的手腕,“岳父,需要从薛慎口中知道和他联系的奸细到底是谁。” 薛昭听了,恢复了一些理智后,松开手。 薛慎跌落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喉咙,大声的咳嗽着,整个脸庞涨的通红。 可是,没人同情他这副惨兮兮的样子。 薛昭不留情的踢了他一脚,“说,是谁指使你做这些的?” 薛慎在地上缩成一团,颤抖的如犯了羊癫疯似的,希望这样能逃避父亲的追问。 可是薛昭怎么可能任由她默不作声,逃避下去呢? “说!”他又狠狠地踹了一脚。 若是掀开衣服看,必能发现被揣过地方起了一片青紫。 薛慎抖得更厉害了,哭叫道:“我,我也不是自愿的,我是被人要挟的啊!父亲,儿子真的没想过要危害大周江山啊,求求您一定要原谅儿子,可怜儿子呜呜呜……” 看着哭成泪人的儿子,薛昭依旧是铁石心肠,又将人提溜起来,问道:“说,是谁?” 薛慎仰着脸,哭的满脸都是泪痕,“是,是……”他上气不接下气,像是快要是过去了,“是……濮阳?!是他威胁我!” 薛瑾仪微微蹙眉,不过这点也在意料之中。 那些人会设计的非常周到,轻易不可能暴露在人前。 就如查出奸细,如果不是她多了个心眼,谁会想到奸细是那个断手断脚的伤兵呢? 估摸着这个靠着外形蒙骗过所有人的奸细,主要负责来往大周与索国军营之间,传递消息,所以这个人落网之后,剩下的么,就是关门打狗的事儿了。 薛瑾仪气定神闲,听薛昭厉声问道:“濮阳?是如何威胁你的,说!” 薛慎喘了好几口气,才颤颤巍巍的开口,“我……我有一天偷偷喝酒,就是馋那个酒味儿,不想被濮阳?发现了,他要挟我帮他做一些事,不然就向您告发我。我……我怕被您打死,哪敢不从啊,就答应了那么一件小事,心想着……” 他抬抬眼,对上薛昭眼里的杀气,顿时吓得真尿裤子了。 一股淡淡的臭味在帐子里散开,顺着他的裤腿,液体低落在地上。 薛昭嫌弃的将亲儿子丢开,然后一个手刀劈在薛慎的后脖颈上,将人打晕,吩咐手下人道:“你们将他看押在这里,等夜色再深一些时送回去。” “是。” 薛昭转身,阴沉沉的目光落在艾云与薛瑾仪的身上,问道:“瑾仪,你怎么看?” 薛瑾仪看着狼狈的像死猪一样的薛慎,幽幽道:“他们在说谎。” 第453章 死人不会乱说话 薛昭忽然间觉得有意思,“为何如此认为。” “丰王府确实想在议和的事情上立功,但是以阿瑄和我,同丰王殿下的往来时的感觉来看,他虽然有时行事怪异了一些,可有一点是绝不会动摇的——他很清楚自己姓什么,他绝不会做出危害大周、危害濮阳氏的事情。立功的办法有千千万,但是丰王与濮阳?绝不会选择这样的。” 薛昭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丰王不会设计这么大的阴谋?” “是。”薛瑾仪认真的点头,“再者,以之前丰王对常砺的信任,常砺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吗?常砺知道了,蔡氏会不知道吗?蔡氏会容忍别人威胁到太子与自己的地位吗?” 听到女儿提起蔡氏,薛昭眸色阴暗,“你是说常砺是蔡氏的人,所以濮阳?口中说常砺借着丰王的名头,害你们,就说的通了。” “是的。”薛瑾仪点头。 薛昭又道:“那么,这件事就真的就极有可能是蔡氏陷害丰王府,为了出口恶气……”他回想起拿来铜牌的狄巡官,以及他的说词,“这么说来,狄巡官是蔡氏的人?” 薛瑾仪点头,“太自作聪明了,反而暴露了自己。” 薛昭背着手,在帐子里来回踱步,“丰王府勾结索国的事说不过去,那么引导我们怀疑濮阳?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索国奸细。我看这个狄巡官,不单单是蔡氏的人……” 他与女儿对视,两人在复杂的目光中,默默的交换了一些想法。 夜色更深了,濮阳?坐在坐在帐子里,悠然自在的翻看着书。 阿秋在旁边有些着急,“公子,您就打算这样坐到天亮吗?” “是啊。”濮阳?笑着点头。 阿秋看他从容淡定的样子,真想给他脑袋上来一拳头,好清醒一些,“公子,您如今百口莫辩,而且楚王与王妃说不定正好可以拿这件事,出一口在庆州时的恶气……” “诶,”濮阳?摆摆手,“不要把人家想的太坏,再说了我们丰王府又没有亏待堂兄堂嫂,每日不是有好吃好喝的送过去吗?真正做坏事的,是常砺,他们也清楚这一点。” 阿秋气得翻白眼,“他们知道是常砺干坏事,现在是常砺的亲信想报仇,还把您软禁在这里。” 濮阳?翻过一页书,“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看书何尝,日子过悠然自得,不好吗?反正那些头疼事,自有人来解决,我们只需要养精蓄锐,等待议和……” 说到这里,他的眸色黯淡了三分。 阿秋叹道:“事到如今,怕是也没有议和这档子事了。” 濮阳?放下书,摸着下巴,也有些忧愁,“推迟议和的日子是他们干出来的,抓住大周军营里的奸细也是他们做出来的,这么一搞,恐怕确实没有议和了,所以我们……” 他抬头,迷茫的望着阿秋。 阿秋摊摊手。 濮阳?低头,“所以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他哭笑不得,这是来一场漠北的观光之旅吗? 他抖了抖肩膀,冬日的漠北真讨厌。 阿秋苦着脸,问道:“所以,公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濮阳?又拿起书,“保护好我。” “……”阿秋无语,“这不是应该的吗?” “是今晚要更警敏一些。”濮阳?叹道。 阿秋看他的脸色,感觉到了不祥,脸色立刻严肃起来,握紧自己的佩剑,站在濮阳?的身边,“谁敢动公子一根汗毛,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抓捕到奸细带来的喧嚣,随着困意与疲倦的降临,终于平息下来。 一堆杂物后,忽然探出一支冷箭,箭头直指濮阳?的帐篷。 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濮阳?死了,就是死无对证。 如果是自杀死了,更是坐实罪证,畏罪自杀。 弓箭手冷冷一笑,拉满弓弦的手松开了。 一支利箭飞射出去,划破空气竟是悄无声息,眨眼间已经戳破帐子,竟敢没有引起任何护卫的注意。 在这支箭射出的一瞬,又一支箭搭上了弓弦。 这回箭头上缠着浸透了火油的布条,再次指向帐子。 头一次箭不是为了杀掉濮阳?,毕竟他的眼睛再厉害,也不可能透过厚实的帐子,看见濮阳?身在何处啊,但是那一支箭足以引起帐子内的慌乱。 然而……弓箭手皱眉,望着没有半点动静的帐子。 难道睡着了? 还是那一箭碰巧就射死了濮阳?? 弓箭手想了想,射出第二支火箭。 护卫们只觉眼前闪过一道亮光,还没仔细去看,身后热气袭来,他们回头一看,惊愕的发现?公子的帐子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中! 眨眼间,火光冲天,火舌舔向旁边的帐子了! 有人敲响铜锣,有人大喊起来,“来人啊,走水了!快来人啊!” 原先安静下来的军营,顿时又闹腾起来。 士兵们来来往往,一盆盆水泼在帐子上,黑色的烟雾升腾起来,夹杂着刺鼻的气味。 弓箭手躲在暗处,静静的望着。 没有人逃出来,濮阳?那个蠢货是在睡梦中被活活烧死了吗? 他必须亲眼确认这一点。 大火很快得到了控制,弓箭手眯起眼睛,看着丰王府的随从们在废墟周围鬼哭狼嚎的叫着“?公子”,有士兵们在废墟上四处寻找。 楚王与卫国公很快赶到了,众人在废墟外围成一圈,仿佛在等待着烧焦的尸体在抬出来。 “你们快看,这个是不是?!” 忽然有士兵大声叫道,让弓箭手死死的盯着。 就在这时,一把雪亮的长剑如灵蛇一般在他的脖颈边探出脑袋,锋利的剑刃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弓箭手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冰凉,低下头看去时已经无法躲开了。 他急忙要咬破嘴巴里的毒囊,谁知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轻轻地“咔哒”一声,他的下巴被人卸下了,已经无力去咬那毒囊。 “抓到你了……”一道清越含笑的女声在他的身后响起。 弓箭手浑身一震。 薛瑾仪走到他的面前,毫不犹豫的摘下他的面罩,“狄巡官。” 第454章 怼人的口气 火盆里的光照耀在狄巡官的脸上,就算被揭穿了,他的面色依然是平静的。 护卫从狄巡官的嘴巴里摘掉毒囊,然后把下巴按回去。 “楚王妃。”狄巡官活动两下嘴巴,面对薛瑾仪微微点头,行了礼,“恕下官害怕刀剑割开喉咙,不能给您行大礼了。” “狄巡官还是少说点儿话,攒攒精力,等到了楚王与卫国公面前时,再好好的说一说吧。”薛瑾仪面无表情,转头就走。 “……”狄巡官有些无语,这时废墟那边有些响动,他听见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不由转头望去。 本该被的大火烧死的濮阳?,赫然出现在他的眼中。 濮阳?一派温文尔雅,向参与救火的士兵们点头,表示感谢。 “他……” “是陷阱啊,狄巡官。”薛瑾仪的声音凉凉地传来,“你怎么就这么信任薛慎能够说服我父亲,让他相信濮阳?真的是幕后主使?” “……”狄巡官气得差点吐血。 今晚就动手,确实太着急了一些,但是他有不让人发觉的自信,却没有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楚王那些护卫没有半点动静,出没如鬼魅一般,让人防不胜防。 他挣扎几下,可是护卫们的手劲大的出奇。 “劝狄巡官还是老实一些,莫要让自己难堪。”金扬严肃的开口。 狄巡官道:“你看我像束手就擒的人吗?” “可是你现在确实被擒拿住了。” “……” 濮阳?跟过来,向薛瑾仪拱拱手,自叹不如,“还是堂嫂棋高一着,连抓两个奸细,也洗脱了我的罪名。” 薛瑾仪淡淡开口道:“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濮阳?哭笑不得,看来这次他真的没办法从楚王的手中抢点儿功劳了。 人生真是太令人忧伤了。 一行人来到主帐,门帘被掀开,里面灯火明亮,虽然夜色已经很深了,再不睡,怕是天都要亮了,但是薛昭精神奕奕的坐在案几后面,翻看着兵书。 听见门帘的行动,他抬头看来,有些失望的吐口气,“狄巡官,你太叫人失望了。” 狄巡官冷哼,“让卫国公您失望了,下官本事还挺大的。” 薛昭轻笑一声,“事到如今还有精力说笑,不然来说说,这大周军营里,到底还有多少你们的奸细?若是你报一个名单上来,念在你……” 他盯着狄巡官那有些欠揍的表情,话在舌尖转悠了一圈。 “念在我什么?”狄巡官想听,想听就算自己再十恶不赦,但是卫国公还是要承认他这些年的功劳和苦劳。 薛昭道:“念在你这么能说会道的份上,我可以耐心的听一听。” “……”狄巡官感觉嘴里的苦涩更严重了。 等了一下,见狄巡官没有交出名单的打算,薛昭道:“还不说吗?” 狄巡官道:“我怎么可能出卖自己的同伴。所以啊,卫国公,您以后还是要继续小心一点。说不准,您身边的人不知道何时会悄悄地变成和我一样的人,趁着您不备的时候,下手要了你的性命呢?” “尽管来。”薛昭一脸的无所谓。 “……”狄巡官咬咬牙,卫国公这副怼人的口气,真是和他的女儿越来越像了。 薛昭放下兵书,背着手来到狄巡官的面前,眯眼瞧着他那张无畏的脸庞,想到的是死在战场上的将士、被残害虐杀的无辜百姓,他恨得牙痒。 狄巡官面对薛昭的怒火,依然毫无恐惧。 来到大周的第一天,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死,只是早晚的问题,所以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他阴森森的笑道:“濮阳瑄,薛昭,你们等着,就算我死了,索国的铁骑也会踏平大周的江山,奴役你们的百姓,让你们受尽千万苦楚,生不如死。” 薛昭的脸色没有一点变化,冷声道:“将他看押住,今日一早,斩首示众,将首级挂于军营中。” 狄巡官大笑出声,“我十三岁就潜伏进大周……” “我没兴趣知道你的经历。”薛昭示意手下人用布条塞住狄巡官的嘴巴。 从大周面临的种种困境,可以推测出那些奸细做了什么,他自然知道,无需再听狄巡官废话。 接着,他嘴角浮现出冷嘲之意,“先告诉你一件事吧,达曼死后,索国军营突遭袭击,停留在军营中的贵族们都被杀了,没有一个活口。” 狄巡官猛然睁大眼睛,脸色一下子煞白如纸,颤抖得嘴唇里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这不可能,索国军营里的贵族们可是领兵打仗的精英,如果他们都死了,索国将失去四分之三的将帅,很可能面临无人领兵的窘境啊! “你,你骗人!”狄巡官好不容易开口。 “那就拭目以待吧。” 狄巡官被押下去之后,薛昭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薛瑾仪柔声道:“父亲,喝口水。” 薛昭看着乖巧体贴的女儿,脑海中又隐隐想起自己的亡妻,他淡淡的笑了,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索国军营发生这样大的震荡,现在必须尽快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以及之后的安排。” “嗯……”薛瑾仪点头,掩去眼底的一丝担忧与彷徨。 刚刚传回了消息,索国军营发生巨变,贵族们都死了,但是究竟是怎么死的,惶恐逃窜出军营的平民百姓们并不能告诉探子们更多的消息。而军营后来被严密包围起来,无人可以靠近,探子们也忌惮之前探子们的遭遇,所以未能再打听到什么。 尽管如此,依然没有阿瑄的消息。 这茫茫漠北,他到底去了哪里? 当天际泛出一丝鱼肚白时,薛瑾仪有些疲惫的走出主帐,望向远处。 “王妃!”青兰快步跑上来,挽住她的胳膊,“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瞧您,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了。” 薛瑾仪点点头,与艾云一起回到帐子里。 望着依然空荡荡的帐子,她有些恍惚。 阿瑄还是没有回来。 “王妃。”青兰神色紧张的盯着薛瑾仪,将手里的一样物件交到她的手心里,“您看这个。” 薛瑾仪手里的东西小小的,边角处扎得手心微微有些疼。她愣了愣神,才缓缓的低头看去。 喜悦与担忧瞬间交杂在眼中,她猛地抓住青兰的胳膊,问道:“他在哪里?!” 第455章 感觉到他在身边 青兰压低声音道:“暂且有事,一切都好。” 八个字,让薛瑾仪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回远处了。 她轻抚着手心里的平安符,这东西稀松平常,没有特别之处,但是薛瑾仪知道它是自己从白云寺求来,送给阿瑄的。 虽然没有明说是团花玉佩的回礼,是定情信物,但这东西的含义他们都明白,也知道有多么的重要。 平安符好像被水浸泡过,纸面有些皱巴巴的,朱砂画的图案也有些模糊,以及…… 薛瑾仪的呼吸一滞。 平安符上的红色不单是朱砂,那星星点点的是血迹吗? 她的手指细细的抚过平安符,心在微微的颤抖着。 但是阿瑄叫人送来平安符,意为“平安”啊! 薛瑾仪的心雀跃起来,瞬间一扫连日来的疲惫,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于是乎,青兰与艾云眼睁睁的看着楚王妃捧着小小的平安符,欢快地像一只小鸟一般,旋转着在帐子里绕了一圈之后,一下子扑倒在床榻上,注视平安符,露出…… 傻笑? 薛瑾仪将平安符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在床榻上打了个滚。 青兰掩嘴笑起来,只是带来一个平安符就能让王妃这么开心,要是等见到楚王殿下了,岂不是得开心到飞上天呀? 这样的事,他们乐见。 薛瑾仪终于能安稳一些睡了两个时辰,简单的吃过饭后,金扬来报——狄巡官要被砍头了。 “……王妃,场面非常血腥,您最好不要过去看了吧?”金扬迟疑着开口。 “嗯?”薛瑾仪不解,砍狄巡官一个人的脑袋不至于“非常”血腥吧? 金扬道:“这会儿空地上,不单一会儿狄巡官要被砍掉的那颗脑袋……” “难道是那个缺胳膊少腿的奸细也要被处死了吗?”薛瑾仪起身,掸了掸自己的衣摆,“还好吧?” 金扬干脆说道:“有人带回了索国贵族们的首级,以及……军营内,奸细们的脑袋也被摘下来了。三十多颗人头,一溜排挂在空地上,挺壮观……呃……” 血淋淋的人头挂那儿,也说不上壮观吧? 那些侵占大周江山、残害大周百姓的罪魁祸首们死了,应该说“大快人心”吧? 薛瑾仪震惊,散会的时候天都快要亮了,且不说有到处巡逻的士兵,有一部分人也要早起劳作了,只要闹出一些动静来,她肯定会醒过来。 可是,就这么悄无声息之间,大周军营里的奸细们都死了? 薛瑾仪偷偷的拧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生疼,不是在做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扬的眼里多少也有一些不可置信,摇头道:“具体的属下也不知道,但楚王殿下留了一封信给卫国公,想必您看过之后,能揭开谜底吧?” “我们走!”薛瑾仪迫不及待的快步走出去,离空地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她看见竹竿上挂着的东西,不由放慢了脚步。 青兰半掩住眼睛,“好可怕……” 薛瑾仪看了几眼,也转过视线,径直走进主帐,“父亲,阿瑄的信里说什么了吗?” 薛昭将信讲给她,“楚王带回来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是她在一夕之间揪出军营里的奸细,拧下他们的头颅。” “用的是什么办法?”薛瑾仪看着信,上面写的与薛昭说的是一样的,但是点出了杀死奸细们的办法,“阿瑄居然制服了那匹巨狼?通过奸细身上特殊的香气,让巨狼除掉了他们?” 那巨狼不是身形巨大吗,居然能这么轻悄悄地…… 薛瑾仪有些不寒而栗。 薛昭的感觉同她是一样的,若非亲眼所见,他哪里敢相信世上会有身形如此巨大的狼,更可怕的是走跑之间可以做到悄无声息,让人防不胜防! 他摆摆手,先放下这件事,“具体的,等楚王回来再说。现在,将狄巡官斩首示众,振奋军心,接下来我们要趁索国贵族被杀,人心惶惶之际,一举将他们赶出去!” 薛瑾仪陪着薛昭来到刑场,已经又不少人围在这里了,对着跪在中央的狄巡官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每个人眼里都盛满了怒火与愤慨。 他们都是参与过这场战争的人,深知有多么的惨烈,也知道自己活到现在是多么的侥幸,所以对于那些混入大周军营里的奸细们深恶痛绝,恨不得生啖起肉、饮其血,将他们挫骨扬灰! 时辰到了,擂鼓声“咚咚咚”重重的敲打在人们的心间,刽子手举起的大刀,锋锐的刀像一道闪电劈下去。 人头落地,周围响起欢呼声,将士们个个精神振奋,恨不得立刻拿起兵器,杀上战场。 薛瑾仪静静的看着,长长的松了口气,为现在的一切感到高兴与侥幸,甚至觉得事情进行的似乎有些异常顺利。 议和不会有了,阿瑄也不会受到索国人的侮辱,他们将带着胜利回到京城。 薛昭等人回主帐商议发兵索国军营的事,薛瑾仪准备回帐子时,脚步忽然一滞,猛地转头望去。 人群散开了,几根挂着人头的竹竿子矗立在空地上,她越过那些竹竿子,望向不远处的人群。 冥冥之中,她有一种感觉—— 阿瑄就在这里。 她能感觉到阿瑄就在自己的身边,这不是因为太思念造成的,而是人真的就真真切切的在自己的身边。 “阿瑄……”她默默的念着,快步走向人群,举目四望。 人们来来往往,简单的给薛瑾仪行礼问好。 阿瑄,你在哪儿?薛瑾仪原地转了一圈,可是始终没有人与她对上眼神,而那种感觉渐渐地远去了。 她有些苦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青兰问道:“王妃,您在找什么啊?” 薛瑾仪摇摇头,“我们去看看伤兵吧。” “可是王妃您就睡了两个时辰,现下大军准备开拔明威,您不如留在这里好好休息吧?”青兰柔声劝道:“不然,楚王殿下要是看见您憔悴的模样,一定会伤心的呢。” 薛瑾仪故意露出灿烂的笑容,“你看我哪儿憔悴了,走,我们去伤兵营。” 阿瑄有伤在身,会不会留在伤兵营了? 第456章 养伤 薛瑾仪脚步匆匆地来到伤兵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她尽量放慢了脚步,一间间帐子看过去,迎接她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 看过最后一间帐子,她转过身,望着整个伤兵营,叹了口气。 青兰从她的表情猜出原因,安慰道:“王妃,您别着急嘛,楚王殿下一定会很快出现在您面前的。” “希望如此吧……”薛瑾仪垂下头,望着手心里的平安符。 他送回来这个和信,那笔迹是阿瑄的绝对没有错,从笔锋上来看不出什么问题,不像是重伤。但是他刚刚明明出现了,为什么不愿意站在她面前,让她好好的看上一眼呢? 看上一眼,也行啊。 薛瑾仪握紧平安符,这是不是说明阿瑄伤得有些严重,所以不想出现在她面前? 这个傻瓜。她苦笑,脸上重新扬起温和和煦的笑意,对青兰点点头,“走吧,我们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阿瑄不愿意让她操心,那么她也要养好自己的身体,不让阿瑄担心呀? 又一天,转眼就要过去,在大周军营西北方三十里外的一处废弃的土堡中,一个巨大的影子落在地上,晃动几下,随后一只威风凛凛的巨浪从端墙后面走出来,四处嗅嗅后,轻快地跳过围墙,邀功似的将嘴巴里叼着的小动物甩在少女的身上。 阿齐正倚靠着墙根打瞌睡,被这么一砸,吓得立刻跳起来,“阿穆,咬他!” 阿穆一脸委屈的甩甩尾巴,难道要它咬自己吗? 阿穆身子往回转,“啊呜”一口咬住自己的尾巴,眨眨眼睛,显得特别可怜。 阿齐清醒过来,瞧见地上的小动物,又看看咬着自己尾巴的阿穆,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几声后,上前去摸摸阿穆的脑袋,“好啦好啦,快松口,我夸你还来不及呢。” 想到清晨时分的事情,少女十分骄傲的挺起自己的胸膛。 她哼着歌处理了小动物,烤熟了后蹦蹦跳跳地走进土堡更深处,门口的男人听见脚步声,猛然睁开眼睛,冷冷的看来。 “喂,大家都是一伙的,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吧?”阿齐委屈。 田斌冷声道:“阿齐姑娘来此,有何事?” 阿齐举起烤肉,“来请你们吃晚饭呀?难道你们想饿死,然后便宜了阿穆嘛?不过……”她摸着下巴,“阿穆不吃死人的……” 田斌暗暗的打了个冷颤,面无表情的说道:“不好意思,阿齐姑娘,公子受伤,不宜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啊?”阿齐失望,“你们大周人怎么这么娇气?我看他挺厉害的,还以为……” 田斌不说话。 阿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在她心里强壮无比、独一无二的男人也是软弱一面的啊……她将烤肉塞进田斌的手里,“那你们吃吧,我出去逛一逛。” 田斌皱眉,“阿齐姑娘去哪儿?” 阿齐阴森森的一笑,“就在附近转转,吃点新鲜的东西。” 田斌的脑海里不由地闪现出娇滴滴的小姑娘生吃肉的画面,又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阿齐姑娘早点回来。” “我知道啦。”阿齐觉得自己不单是要弄点儿吃的,也要去散散心,接受点现实。 田斌看着阿齐走远后,将烤肉放在一边,而后来到走进有些破败的土屋里,轻手轻脚地来到土炕边上,试了试昏睡中男人的额头。 冰凉的有些可怕。 他有些担忧的注视着楚王,早上楚王硬是要留在军营,看了一眼楚王妃,才肯回到这里继续养伤,对他的身体多少有些不好。 可是,人家夫妻情意,他也不好说什么。 田斌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后看看旁边小炉子上煮的药和米粥,轻声唤道:“楚王,该起来吃饭吃药了。” 他唤了几声,土炕上的濮阳瑄才慢慢的睁开眼睛,有些费力的支起身子。 田斌刚忙上前搀扶,“楚王小心。” 普通人受了这样的冻伤早就痛得生不如死了,但是楚王还能忍到这个地步,他是真的佩服。 吃过米粥和药,濮阳瑄问道:“军营那边,传回什么消息没有?” “今日已经分批开拔大军去明威了,明日一早应该会发动一波奇袭,”田斌劝道:“现在,奸细都被除掉了,索国军营现在更是如无头苍蝇一样,卫国公坐镇指挥,定能带回胜利的消息。殿下,您现下最要紧的是好好休养,早日回到王妃的身边呢。” 濮阳瑄点头。 田斌问道:“楚王殿下,您现在感觉如何?” “还好。”濮阳瑄淡淡的答道,看了看自己的手,现在这副样子还是不要回去吓唬到阿瑾了,“你拿纸笔来,我要写一封信给阿瑾。” 白天,阿瑾看到他了,但是他不敢这副样子面对她,选择了躲避,现在就一定要写一封信回去,好叫阿瑾放心。 虽然他们现在不能见面,但是鸿雁传情,可以有些慰藉吧? 田斌猜到楚王的心思,取来纸笔。 濮阳瑄将自己安好的消息与思念之情都倾注在笔尖上,写好了后交给田斌,“对了,阿齐呢?” “带着她的狼去外面闲逛了。”田斌犹豫了一下,“阿齐姑娘好像很失望于您的身体状况不能吃烤肉。” “随她去吧。”濮阳瑄道。 田斌扶他重新躺下,掖好了被角好,从土屋出来,看到阿齐做的烤肉,拿起来吃了两口。 味道还挺不错的。 他抹了抹嘴巴,从角落里掏出一只鸽子,正要将楚王写的平安信塞进竹筒里,一些响动由远及近,他能分辨出那是阿齐和阿穆回来了,但还是抬头看去。 “我决定了!”少女大步走来,显得火急火燎的,“人无完人,我自身都有很多不足呢,怎么可以嫌弃奥兰不够完美呢?” 田斌嘴角抽搐几下,“阿齐姑娘,公子已经有妻子了……” 少女笑嘻嘻,“你们大周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嘛?我不在意什么妻妾的小问题啦。” 她身后的阿穆“嗷呜”两声,仿佛在为少女的想法喝彩。 第457章 炫耀什么? “……” 余晖中,少女的脸庞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透着十足的信心。 田斌感到头疼,为什么她能够如此的锲而不舍? 楚王……好看是好看啊,武功高强是高强啊,可是那副对人的态度,除非性情契合的人,怎么就能让这个小姑娘如此着魔呢? 看来,只有等回到大周军营,让小姑娘好好看看楚王与王妃如何恩爱的,好早日死了那条心? 反正他是劝不动了。 田斌放飞鸽子。 阿齐问道:“传信给谁?” “公子的亲笔信,”田斌顿了顿,加重语气,“给他妻子的。” “哦。”阿齐靠在阿穆的身上坐下来。 “……”田斌心想,这小姑娘不吃醋的吗? 阿齐动了动,似乎要开口了,他的眼睛一亮。 “奥兰的妻子什么时候回来看望他呀?” 田斌很失望她居然说的是这个,“过些日子。” 阿齐笑了,“这么说,这些天是我陪在奥兰的身边了……”她露出羞答答的笑意,摸着自己的脸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趣事儿,掩嘴“咯咯咯”的笑起来。 田斌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回到土屋门前继续守着。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身处大周军营里薛瑾仪气定神闲,看着前线送回的一份份战报,以及……她侧过头,望着小匣子里已经有薄薄一摞的纸条。 前线的战事进展的非常顺利,索国的军队已经被赶出大周的地界,甚至卫国公亲自率兵,深入敌国百里,搅得索国更加人心惶惶,生怕大周军营长驱直入王庭,毁了整个国家。 原本,除掉奸细、重新制定作战计划什么的不足以让大周有十足把握对抗索国铁骑,但是长久以来的愤怒与怨气,助长了将士们的士气。 士气蓬勃,加上正确的排兵布阵,让大周军队所向无敌。 所以,传来的都是捷报。 再过一些日子,卫国公将带着索国的求和回来。 薛瑾仪松口气,现在就等着见到阿瑄了。 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匣子。 阿瑄一直说他的伤不要紧,但是因为带回的巨狼恐怕会引起惶恐,所以要等卫国公得胜过来后,才能带着投靠了大周的人与狼回来。 可是……她真的好想见到他啊? 薛瑾仪以为自己是个非常坚强、独立的人,现在才知道是因为自己没有羁绊够深的牵挂。 她扬起唇角,笑得傻里傻气。 这时,青兰脚步轻快地和金扬一起进来。 “是楚王又送了信来吗?”她问道。 青兰抿嘴一笑,看向金扬。 金扬拱手道:“王妃,外面已经准备好快马,属下等护送您去与楚王殿下碰面。” 薛瑾仪差点跳起来,“我们走。” 她风风火火地跑出帐子,跳上一匹马,由金扬引路,飞快奔出军营,往西北方而去。 听说只有三十里路,可是薛瑾仪感觉好漫长,好漫长…… 荒漠上,一丛丛的梭梭树,一眼望不到头,让人感觉路途也被无限拉长了似的。 金扬看着再一次骑到自己前面去的楚王妃,策马追上去,一边警惕的张望着四周。 索国节节败退后,有专人在荒漠上搜寻有无索国奸细潜伏过来,虽然一直太太平平的,但还是小心为上。 “楚王妃,请您慢一些吧?”他叫道。 薛瑾仪这才发现一丛丛梭梭树在飞快地后退,颠簸的马背快让自己吐出早饭了,苦笑不得,慢慢地让马奔跑的速度慢下来。 马不停蹄的奔波后,一行人终于来到土堡外。 金扬护在薛瑾仪的身前,低声道:“王妃,巨狼就守在最外面,请您小心。” “好。”薛瑾仪有些紧张的点头。 几人进了土堡,金扬惊讶的发现少女与巨狼都不在空地上,难道这个时候正好出去闲逛了? 他微蹙眉头,带着薛瑾仪等人轻车熟路的往土屋走去,快到的时候,听见一连串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让听见的人都不由地的心生愉悦。 薛瑾仪循声望去,看到一名娇俏地少女在屋子门口蹦蹦跳跳。 “奥兰,我这个样子见你的妻子可以吗?哎呀呀,我要不要把阿穆叫走啊,不然一定会吓着你的妻子吧?” 少女欢快地回过神,真好与薛瑾仪四目相对。 阿齐一眼就看出十几步外男装打扮的女人一定是奥兰的妻子了,尘沙让她娇美的容颜染上一层雾蒙蒙的感觉,她记得大周有句话叫“明珠蒙尘”,可也记得一句“瑕不掩瑜”。 面对那张温柔平静的脸庞,她心里莫名地一晃,赶紧吹了一声口哨。 “砰”,地面震动几下,一个庞然大物越过墙头,落在薛瑾仪等人的面前。 薛瑾仪起初被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魔幻电影里才有的巨型灰狼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对着他们龇牙咧嘴,口水滴滴答答,似乎眨眼之后就会把他们一口吃下肚。 她的脸色在眨眼间恢复了平静,尽管穿越过来已经有半年了,但是她还谨记着自己是个演员呢。 所以,怎么可能让那小毛丫头的奸计得逞? 阿齐一看人没被吓着,撇撇嘴,转头就往土屋里跑。 “奥兰,你的妻子来啦!你好,我叫阿齐吉格,大家都叫我阿齐……这些天,都是我在悉心照顾奥兰呢,我们以后会是好姐妹的对吧?” 薛瑾仪摇摇头,这小丫头在炫耀什么呢? 她来到土屋门口时,看到阿齐扑向了濮阳瑄。 濮阳瑄没有躲。 他伸出一根指头,点在了阿齐的额头上。 少女的身形仿佛忽然间被定格了一般,在原地手舞足蹈的挣扎半天,始终不能突破半分,与濮阳瑄保持着一臂的距离。 薛瑾仪“噗嗤”一声笑了,越过少女的头顶,望向那个她日思夜想的男人。 而他,也在注视着自己,眼中的柔情仿佛明庶风一般温暖舒服,吹散她一路奔波而来的辛苦。 “阿瑄。”薛瑾仪松口气,笑着唤道。 “啊啊啊,松开我啦!”被抵着额头的阿齐忍不下去了,发出抗议声。 濮阳瑄轻轻地撤开手,阿齐猝不及防往前栽去,他轻松地闪向一边,不管兀自撞向身后墙面的少女,大步来到薛瑾仪的面前,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重重的吻在了额头上。 第458章 惆怅的人生 除了阿齐与阿穆,众人想为这“久别”重逢的动人场面鼓掌。 薛瑾仪闭上眼,嘴角高高的扬起,心间仿佛忽然灌进了一大堆糖蜜,甜蜜的发腻,但她喜欢。 “阿瑄,阿瑄……”她反复念着这个名字,久久的舍不得撒手。 都说小别胜新婚,可最好还是不要体会这“小别”了吧。 濮阳瑄捧住她的脸庞,指尖细细的摩挲着柔嫩的脸颊,“对不起,阿瑾,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薛瑾仪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也感觉到他的手掌变得有些粗糙了,抓着他的手一看,虽然痊愈了,但是深浅不一的红色伤痕纵横交错,着实叫人心惊,可以想象的到他曾受到过那么严重的伤势,“阿瑄……” 濮阳瑄抓紧她的手,笑道:“你看,我皮糙肉厚的,又好的这么快,说明没事了。” 薛瑾仪瞪他一眼,“那也得保护好自己。” “是是是,我的楚王妃。” 濮阳瑄又将她抱紧。 这些时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如今细细想来,犹如一场梦,有命悬一线,有生死磨难,也有相互扶持……一步步到了如今,万幸他们依然相守。 他们旁若无人的享受着团聚的幸福与美好,田斌、金扬等人自然乐见这副场面,所以谁也没有上前打扰,唯有阿齐一头撞在土墙上,揉着额头,嘟着嘴转过身看来,看着相拥的两人,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 “急着团聚就团聚嘛,对人家这么凶。” 阿穆龇牙咧嘴,甩动着尾巴等待主人下令。 只要她一声令下,它一定会把辜负了主人一片心意的狗男人撕扯成碎片! 阿齐看看薛瑾仪与濮阳瑄,再看看围观的几个人,张了张嘴巴,想说点什么吧,可是现在明显没有人和她是站一边的。 可是她阿齐吉格需要考虑别人的意见和感受吗? 不需要。 纵然如此,一堆话在喉头转了又转,犹豫着没能说出口。 “哼。”她气汹汹的跑出去。 没人在意她。 阿齐冲到外面,站在空地上,仰望着天空。 阿穆低声的“呜呜”着来到她的身边,用湿漉漉的鼻子顶了顶阿齐脸颊,然后伸出温软的舌头舔了好几下,似乎在安慰她的情绪。 阿齐摸摸阿穆的脑袋,“让我好好想一想。” 巨狼十分尊重这个小姑娘的意见,乖顺的坐在旁边。 阿齐出来之后,田斌等人也退出土屋,楚王与王妃终于团聚,想必两人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他们这些外人矗在那儿,多不好意思啊? 阿齐听见后面杂乱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田斌道:“小两口要说情话的,我们在旁边听,多不好意思啊?” 阿齐嘟嘟嘴,继续仰望天空。 田斌琢磨了一下,问道:“阿齐姑娘,你在这里看什么呢?” “看看天空啊……”阿齐长叹一口气,“天空如此辽阔,我看见的只是一点点罢了……所以呢,我在想,如果我多去一些地方走走的话,是不是能看见不同的景象,遇见不同的人?” 田斌听了这话,心头一喜。 阿齐终于要放弃楚王殿下了吗! 他想问,可是有感觉太直白了,这种问题怎么好直接问人家一个女孩子呢? 虽然这个女孩子很不简单。 他多看了几眼阿齐几眼,她素净娇俏的脸庞在阳光下透着单纯与天真,一双眸子漂亮的如宝石一般,几乎可以清晰的映着天上流散的白云。 田斌摇摇头,决定先不问了。 他与其他人一起,守在一旁,等待楚王与王妃自己出来。 屋内,薛瑾仪将濮阳瑄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又发现了他手臂上细长的伤痕,严肃的瞪着他,问道:“将这些时日来,你到底遭遇过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濮阳瑄便将自己半道上遇见阿齐,如何潜入索国军营,再到所见所闻,以及刺杀贺骓王子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薛瑾仪,再后面的事,他简单的说了说,隐去了寒潭的危险,直说自己在穿过岩洞的时候,不慎受的伤罢了。 尽管如此,薛瑾仪听了,仍是一阵揪心。 她轻轻地抚摸着他胳膊上的伤痕,抬头望着他含笑柔情的眸子,很清楚虽然阿瑄说的合情合理,但一定隐去了一些危险的地方。 这些伤痕,当时一定很痛很痛吧? 她的阿瑄为了回到她的身边,历经了多少危险啊? “阿瑾,我想去迎接凯旋而归的岳父。”濮阳瑄故意转开话题,不想阿瑾为他太担心。 薛瑾仪知道他的想法,所以顺着点头,“嗯,虽然索国起了内讧,但是父亲与将士们出征,上场杀敌,真是太辛苦了。” “是啊。”濮阳瑄道:“我们也得做点事情……” 薛瑾仪了然,“如此一来,回到京城后,很多事就好办了。” 他们虽然已经解决了边疆的麻烦,但是回到京城后,还有一些大问题在等待着他们,若是处理不好,势必会让太子与蔡氏更加厌恶和忌惮阿瑄,皇上的心思也难猜的很……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双双从土屋出来。 濮阳瑄道:“在此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出发去迎接卫国公。” “是!”众人齐声应道。 阿齐转过头来,目光有些空茫的看了一眼濮阳瑄,眨眨眼之后,笑意又盛满了整个眸子。 “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她挥挥手。 田斌有些意外。 阿齐真的舍得放弃楚王了? 阿齐道:“虽然很好奇中原是什么样子,可是我的阿穆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也不太方便吧?我决定一个人走,走到哪儿是哪儿,说不定能遇到我真正的奥兰。” 她拍了拍手,阿穆从地上跳起来,震动得土堡“簌簌”落灰。 田斌等人不由地暗暗防备起来。 阿齐轻快地跳上狼背,“我走啦,有缘再见!” 阿穆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不少,向土堡的大门跑去。 走到一半,阿齐转过身,又冲他们挥挥手,“那个……下次半路上遇到受伤的人,一定要救哦!” 话音未落,一人一狼已经远去。 第459章 得胜回京 余下的,是一地尘烟。 阿齐究竟从何处来,为何能驯服如此凶恶的巨狼,又是如何得到索国贵族们的信任的……一系列的疑问,随着她的远去,也许成了永远的未解之谜。 濮阳瑄道:“虽然阿齐帮助我们除掉了索国贵族与奸细,但是我们派去的探子,几乎都是她抓住的,功过相抵,而她的性子与那巨狼,终究难以让所有人接受,势必会引发诸多问题。就如她所说的,有缘再见吧。” 田斌应道:“楚王殿下说的是。” 谁也没有再纠结阿齐到底去了哪里,各忙各的事情去。 薛瑾仪忘了一眼远处,有点喜欢阿齐那爽快的、放得下的性格。 她笑了笑,转身去篝火旁。 他们从军营带了有些食材来,由她亲手做了,给阿瑄他们好好的补一补身子。 很快,食物的香气在土堡中飘散开,薛瑾仪热情的招呼大家来吃饭。 “阿瑄,来尝一尝。”她将一碗汤递到濮阳瑄的面前。 碗里,乳白色的汤冒着热腾腾的白烟,濮阳瑄不单没有烦热气蒸腾在脸上会比较难受,还将汤碗往鼻子前凑,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浓浓的香气。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 切成薄片的肉与嫩绿的蔬菜混合在一起,一筷子塞进嘴里,说不出的满足。 薛瑾仪举着一串蒸饼片在濮阳瑄面前晃晃,“我将蒸饼切成片,放在火上烤了烤,吃起来香香脆脆的。” 濮阳瑄拿了一片,“阿瑾别光忙着忙活我,你自己也吃。” “好!”薛瑾仪欣然答应。 一串上有两片蒸饼,正好他们一人一片。 两人相视一笑,有滋有味的吃东西。 孤零零矗立在荒漠上的土堡,在这一夜,充满了欢乐与温情,终于让人忘记了战争带来的疲惫。 一夜过后的清晨,一行人向北面出发,骑马走了一天半,终于遇到率领大军凯旋而归的卫国公。 众人寒暄客套完了,立刻回归大周。 路上,濮阳瑄与薛昭并驾齐驱,其他人不远不近的跟着,但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贤婿可想好了?”薛昭看到女儿眼底的笑意与柔情,自然知道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真正的楚王,“战报还在我的手中,未叫人送去京城。” 濮阳瑄点头,“想好了,毕竟看起来,我确实没做什么。” 薛昭笑了,“韬光养晦,在目前看来,是必须的,还请贤婿再忍一忍。” “好。” 在“忍”这点上,薛昭十分相信濮阳瑄。 如果不能忍,这个被皇帝所厌弃的皇子,恐怕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两人互相点了下头,濮阳瑄溜溜达达来到了濮阳?身边。 濮阳?在军营里已经没有立功的机会,还被诬陷成包藏祸心,差点被一把火烧死。到出征索国,就成了他最后的机会了,怎么可能安坐在军营里。 好歹多年学得的东西,终于派上用场,他率兵上阵杀敌,又献计攻破索国一处坚固的堡垒,得到了卫国公的赞赏。 应该能回去向家里的老头子交差了吧? 濮阳?如此惆怅的想着,冷不丁地发现濮阳瑄在自己的身边。 “堂哥?”他看着濮阳瑄的目光,觉得怪怪的。 出征后,这位楚王殿下一直坐镇在帐中,从未领兵过,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在半个时辰前,楚王忽然消失,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有不知道谁最先提的一嘴,流言在行军的队伍中流传开来,说是楚王殿下思念妻子,快马加鞭先回去了。 但是他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濮阳?干咳两声,问道:“堂哥,有什么事吗?” 濮阳瑄道:“这些天辛苦你了,阿?。” “啊?”濮阳?有点受宠若惊,下意识的问道:“那我可不可以……” 他可不可以知道濮阳瑄到底是不是武功高手,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可是,看着濮阳瑄冷漠深沉的目光,他后面的话不自觉的咽下去了。 濮阳瑄仿佛没听见,“如此辛苦的你,功劳是必不可少的。” “啊?”濮阳?感觉云里雾里的。 濮阳瑄对他点点头,双脚夹了夹马腹,快步离开。 “……”濮阳?有些迷茫,是不是因为最近太操劳了,所以他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阿秋,你听见楚王的话了吗?” 阿秋沉默了一下,“可能是堂哥关心堂弟。” “……”濮阳?皱眉,“为什么现在关心?” 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天了,为什么在无故消失半个时辰后,才对他说这些? 他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刚要开口,阿秋抢先说话了,“因为楚王殿下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所以拖延到现在才说吧?” 被这么一打岔,濮阳?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目光迷茫望着前方,半晌后才说道:“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好好的睡上三天三夜。” 濮阳瑄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了薛瑾仪的身边。 两人拉了拉手,薛瑾仪笑问道:“看你的样子,事情会很顺利哦?” “那是必须的。” 看着他踌躇满志的样子,薛瑾仪的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回到军营后,薛昭才派人将战报送回京城,等待皇上下达后续的命令在再做行动,反正他们手上握有索国国主的大王子做人质,以及派兵驻扎在了几处要紧的地方,谅索国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有任何举动。 索国因为一时的损失惨重,而不得不再蛰伏下来。 也许未来的某一日,他们会东山再起,继续图谋称霸天下,但至少现在……或者说未来的几十年内,大周都能平平安安,边疆的百姓们再也不会受到战乱之苦。 这就足够了。 说起来,出兵索国的这段时间,新的一年到来了,但是忙于行军打仗的人都忘记了辞岁迎新。直到回到军营,看到帐子上贴的年画与福字,这才发现正月都过去了。 派人送出战报后,薛昭再次下令——所有人一起,高高兴兴的补过春节。 寒冷的冬日终将过去,生机盎然的春天将要来临。 第460章 过节 虽然真正的除夕与元日早已过去,但是军营里热闹祥和的氛围,还是叫薛瑾仪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新年的喜悦。 特别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欢欢喜喜的过节,这种感觉让人满足与幸福。 望着在篝火边跳着傩舞的人们,火光照映着狰狞的面容,手舞足蹈之间“叮铃”声不断,驱赶着“妖魔鬼怪”,祈求平安祥瑞。 她想起,在亲人们相继离世后,每次过年不是安排满了工作,就是一个人坐在家里,望着窗外的烟火,孤零零的吃着丰盛的年夜饭。 而今,在这个异时空里,又有了爱人、家人的相伴,像是有一股暖流注入在心间,让整个人都充满了活力,让她重新真切的有了“家”的感觉。 薛瑾仪想着,窝进濮阳瑄的怀中。 濮阳瑄轻抚着她的头发,笑问道:“阿瑾,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啊……”薛瑾仪一脸神神秘秘的摸着下巴,迟迟不告诉濮阳瑄。 濮阳瑄看起来是等急了,环紧她的肩膀,“嗯?” 薛瑾仪叹道:“就跟做梦一样。” “那一定是个非常美好的梦。” “是啊。”薛瑾仪在他的怀中蹭了又蹭,在漠北的天寒地冻中,感受到的是无尽的温暖,“一切都在好起来。” 她意有所指,指的也是等他们回到京城后,要面对的一切。 在欢喜的日子里提这点,或许有些扫兴,可是他们充满信心去面对一切。 “是,一切都会好起来。”濮阳瑄将她抱得更紧了,眼眸里都是薛瑾仪的脸。 有人注意到他们,笑着低声交谈,眼里都是幸福。 薛瑾仪干咳两声,笑嘻嘻的用胳膊肘轻轻地捅着濮阳瑄,“我想看你去跳傩舞呀?” “这……”他从来没有跳过傩舞,濮阳瑄捏了捏眉心。 薛瑾仪笑道:“舞剑都那么好看,傩舞会难倒我们楚王殿下吗?” 濮阳瑄扬了扬唇角,拿起一只面具,戴上,然后混进了傩舞的人群中。 人影重重叠叠,但是薛瑾仪的目光一直跟随在濮阳瑄的身上,他跳得十分卖力,虽然说是有迷信的成分,可是美好的祈愿谁不愿意去做呢? 不远处,爆竹烟火声此起彼伏,应和着篝火边的傩舞,气氛更加热烈。 到后来,不管有没有面具,都加入了舞蹈的人群中,欢庆着新年,以及来之不易的胜利。 濮阳瑄来到薛瑾仪的面前,向她伸出手。 薛瑾仪抬头看着他,烟火绚烂的光彩落在他血红的狰狞面具上,也照亮了他深含着笑意的面容。她跳起来,伸手将他的面具揭到发顶上,紧接着踮起脚尖,不由自主地吻在他的唇上。 濮阳瑄笑意深深的搂紧她。 更多的烟火在他们的头顶上炸开,如五彩绚丽的花朵,照耀着深情相拥的他们。 烟花散去后,细碎的火光如流星般划过天际,篝火边的人们发出更热烈的欢呼声,仿佛要将这夜空给掀翻了。 新的一年到来,也是新的开始。 皇上的命令终于被送到了军营,议和之事继续交由濮阳瑄主持。 濮阳瑄虽然参与了具体的讨论,但是到最后真正开始议和的时候,他仿佛一尊雕塑坐在主位上,由薛昭和濮阳?负责了一切。 议和完成,濮阳瑄一行人可以启程回京了。 薛昭留在军营,处理后续事宜,让薛瑾仪和濮阳瑄将薛慎带回京城。 薛慎的罪过没有被公布出来,薛昭并不能事事做到公正明断,他也是有私心的,因为他的身后是卫国公府的荣耀与数百条人命,所以他必须隐瞒,保住卫国公府的名声。 但是这不代表他就能原谅薛慎做出的事。 明知道索国人有多么的残暴,死伤的大周将士与百姓有多么的凄惨,但是他因为一点点要挟与害怕,居然帮助索国奸细做出那种事。 也许犯错后都应该有改正的机会,但这件触及底线的事,薛昭不愿意给薛慎一点点改过自新的机会。 其中,也有孙素慈的原因,他看到薛瑾仪,想到她身上的种种,就更无法原谅孙素慈和她的子女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无法保证薛慎会不会再做出同样的事,所以不如让他滚回京城。 做一个纨绔子弟,也比心不够坚定、做出错事危害大周江山的蠢货强多了。 薛慎痛哭流涕,不停地磕头表示悔过,希望父亲再给自己一次机会,但是薛昭铁石心肠,再也不愿给薛昭一星半点的希望。 薛慎从父亲的眼中看到的是无情与冷漠,他知道自己完了。 母亲一心一意的盼着他在边疆建功立业,而今如此狼狈的被赶回京城去,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嗤笑。 他差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但是转念一想—— 在卫国公府里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用不断,不比在边疆受苦要好? 再说,京城才是大周的中心,只要母亲帮忙,他一定能在京城里闯出大名堂的! 哼,他定要让父亲与薛瑾仪那个贱人好好瞧一瞧! 出发前的夜里,众人早早的吃过晚饭,再检查一遍行囊是否全部准备妥当了,不知怎地,关于西夜古城的传说又开始在人们之间流传了。 无事一身轻的时候,人们的闲聊的话题就多了,虽然当时出现的鬼魅被证实是人伪装,哭声也有挺合理的解释,可是他们多少有些想看看那千年的遗迹到底是什么样的。 不出薛瑾仪所料,有人向马忠提议在回程的路上,远远的看一眼西夜古城,毕竟很多人可能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来凉州的机会。 濮阳瑄“欣然”应允了,众人无不欢天喜地。 薛瑾仪和薛昭谈完一些父女间的话后,从主帐出来,特意绕了一圈,看到沈轻墨与不少人围坐在篝火旁,兴致勃勃的讲着什么,众人犹如好学的学生,认认真真的听他讲话,脸上透出了向往之情。 她在旁边站了会儿,众人都没发现她的到来,是沈轻墨先抬起头,仿佛才看到她似的,笑着打招呼。 “楚王妃,我的故事说的如何?” 第461章 说故事的人 薛瑾仪只听了一半,但是故事的大致已经猜到了。 沈轻墨说的是西夜古城城破之前,曾有一队护卫,想要将皇族的血脉们护送出去。他们拼死砍杀出一条血路,却最终在距离城门口只有十丈的距离时,被人包围了。 皇族与护卫们的下场极惨,他们被当场处死,鲜血渗入泥土中,染红了一大片。 这些本来就要得到自由的人,就这样冤死在城门口,化作冤魂后,却还是出不去,徒劳的一遍又一遍撞击和虚无的门,发出痛苦与惨叫。 这故事,让听闻的人无不叹息。 特别是在攻入索国军营后,震惊的发现俘虏的下场,这样凄惨的故事总叫人悲伤无比。 薛瑾仪问道:“前些天,不是做了法事,为那些在战争中冤死的人超度,祈愿他们来世平安顺遂。我想,既然西夜古城的各种传说由来已久,搞得人心惶惶,不如也请师父们去那边做一场法事吧?”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这个主意好。 如此一来,他们说不定能多看会儿西夜古城呢。 反正没有回到京城的时限,他们不必那么着急的赶路。 薛瑾仪又问:“沈老板,你熟知西夜古城,认为我的想法如何?” “好极了。”沈轻墨轻轻鼓掌,“楚王妃仁善之心,叫人心生敬意。” 薛瑾仪笑了笑,转开话题,“说起来,沈老板此次来边疆,所带的礼物都没怎么派上用场,不知道要如何打算?” 沈轻墨道:“沿路卖一卖吧,总不能白跑一趟。” “沈老板不打算往西边走走看看?”薛瑾仪抬了抬下巴,指向他身后的一辆马车,“你那些货物,西域人会非常感兴趣的。” “嗯。”沈轻墨点头,“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最早要到过了西夜古城,再转道去西边吧。毕竟,我是这里最熟悉西夜古城的人了,做楚王与您的向导吧?” 薛瑾仪微笑道:“那就有劳沈老板了。” “不敢不敢,我正好也想再去看看呢。”沈轻墨望向远方,“如此壮丽的美景,叫人百看不厌。” 他的神情,让众人更加向往西夜古城了。 “沈老板是个擅于说故事的人……” 沈轻墨听到薛瑾仪这话,微微扬起眉梢。 薛瑾仪面不改色,继续说道:“说得有趣,大伙儿听听故事,放松精力,是好事。” 沈轻墨扬起的眉梢没有放下去。 “楚王妃只是觉得有趣?”他不由问道。 “那是千年前的事了,谁会知道是不是真的呢?”薛瑾仪一脸无所谓,“大家莫要太悲伤了。明日一早就要出发了,大家早点休息吧。” 她对众人颔首示意后,转身离开。 沈轻墨眸色微沉,直到薛瑾仪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转回到篝火上。 众人正在议论楚王妃的话。 “是啊,大家就不要太悲伤了,这种故事听听就好了,千年来口口相传,最容易以讹传讹了。” “你说的对,有的人就喜欢把故事编得特别惨,好引起他人的同情,掏银子打赏就多了呀?” “啊呀呀,我们没有沈老板的故事说的不好听的意思。” 沈轻墨干笑两声,“本来就是消遣。” 帐子里,濮阳瑄正在收拾书,听见声响,笑着抬头看来。 薛瑾仪叹道:“结果,我看了那么书,却抵不上一头恶狼一会儿的功夫。” 濮阳瑄上前抱住她的肩膀,“谁说的?若是没有和阿瑾一起看了这些书,哪里会猜测到贺骓等人看不起依仗妹妹爬上高位的达曼呢?” 极度傲慢的索国贵族们,从来不将低于自己一等人、平民贱民们放在眼里,他们自认为高高在上,不能容许被任何人冒犯。 他们本有傲慢的资格,但最终也死在傲慢上。 薛瑾仪淡淡的笑了笑。 濮阳瑄又道:“而且,书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丰富了自己的学识,也是有好处的。” “是啊是啊,我们阿瑄真的太会安慰人了!”薛瑾仪笑眯眯,“索国贵族们的事,也是教育了我们,做人不能傲慢自大,无论对方是什么阶级的人,都要以平和仁善之心对待。” 这就跟现代一样——人人平等。 濮阳瑄道:“正是如此。” 他经历过许多磨难,总有“楚王”的身份,也不会自视甚高。 掌握人心,这点太重要了。 濮阳瑄笑着带着薛瑾仪在榻边坐下,“父亲好像对你说了不少话?” “也没有多少,”薛瑾仪摇摇头,将沈轻墨的事告诉他,“……你怎么看?” 濮阳瑄道:“一再提起西夜古城里的冤魂,冥冥之中让人觉得那不是鬼,而是人……” 他眸色严肃的注视着薛瑾仪。 “这就是西夜古城的秘密。” 薛瑾仪蹙起眉头,“如果是这样,他是想借刀杀人吗……” 濮阳瑄道:“我会派人先行去调查,到底是人是鬼,想必在我们到达西夜古城之前便能知晓。” “西夜古城周边的地形复杂,且气候恶劣,务必要小心啊。”薛瑾仪叮嘱道。 “嗯,这条路怕是比去索国军营更难……”濮阳瑄握住薛瑾仪的手,“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阿瑾早些休息吧。” “好。” 濮阳瑄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两人早早的歇下。 第二日,晴空万里,队伍正式出发,薛昭心知队伍中仍有存有歹心之人,故而暗中分批派出人在队伍前后暗中接应、护卫。 另外,有一批两千多人的将士也准备返回丰州,将与他们同行一段路。 行军是机密之事,所以出发当天才被其他人知晓也在情理之中。 沈轻墨看到浩浩荡荡的军队,满意的点点头,对安奴道:“看来,这次更有保障了。” “唉,公子还是关心人家的生死呢。” 沈轻墨摸摸下巴,“我更想要的是解决我自己的麻烦嘛……” 安奴看着自家公子笑眯眯的样子,摇头叹气。 夜里,队伍安营扎寨,外出打探消息的田斌回来了。 “楚王殿下,西夜古城里……”他的面色异常严肃,“有火光。” 第462章 食人族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后者立刻问道:“什么火光?” 田斌道:“属下注意到西夜古城废墟周边有人影出没,不敢打草惊蛇,所以没有靠得太近,远远的看见从荒漠冒出的残破塔顶下,有明亮的一点火光,一直持续到天亮才消失。这期间,废墟内传出奇怪的声响,很像是在开凿石壁,另外,偶尔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但是晚上的风沙大,属下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 薛瑾仪道:“难道有人隐居在西夜古城中,避开这尘世,不想外人打扰?” 田斌道:“属下本来也有这个猜想,可是那些守在周围的人行动快如鬼魅,属下想……也不至于如此吧?” “再想想看客栈与莫名失踪的人。”濮阳瑄蹙起眉头,“不会这么简单。” 薛瑾仪点点头,“对啊,那些奇怪的传闻……这么说,是西夜古城里的人绑架走了失踪者?他们绑架失踪者有何用?莫不是食人族?” 忽然冒出来的白骨,是说明因为荒漠中食物短缺,所以古城人绑架商客,用以饱腹? 濮阳瑄道:“现在确定古城里有人,接下来要确定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在大周的疆土上隐藏着这一伙人,实在奇怪又危险。” 田斌明白楚王的意思,拱手道:“属下会再去尽力查探的。” 濮阳瑄叮嘱道:“万事小心,不必勉强。” “属下明白。”田斌退出去。 薛瑾仪道:“幸好有两千人马跟随着我们……” “这正如沈轻墨的意吧?”濮阳瑄走到门帘边,看了一眼外面,“虽然很不想如他的意,可是这件事我们不得不查清楚,解决掉。” “那就想着,是为了大周的太平,为了过往的无辜商客?”薛瑾仪走上前,抱住自己的丈夫。 濮阳瑄握住她的手,“之前,濮阳?不是对西夜古城也颇有兴趣?” “你想把这件功劳也让给他?” “也不差这一件。”濮阳瑄无所谓的笑道:“而且,人多力量大。” 薛瑾仪笑起来。 翌日,队伍继续前行,田斌陆陆续续的带回消息。 “守卫西夜古城的人武功非常高强,且有机关,不容易突破过去。” “?公子的人也去了,与守卫的人交手,不是他们的对手。” “试过所有的办法了,只有在白天起风沙的时候,或许才能靠近,但需要识路的人带领,否则一定会在风沙中迷失方向。” “属下无能,荒漠下的机关防不胜防,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闯过去。” “……” 在到达西夜古城的前一夜,田斌带回一条骇人听闻的消息。 “从荒漠里忽然间冒出来一队人马,他们押送着十几名穿着打扮似平民的人,将他们杀害在荒漠上,然后……”他想到那副场景,不由又打了个寒颤,昨夜看到这些的时候,饶是杀过人的他都快要吐了,“将他们的肉一块块的割下来,最后只剩一副血淋淋的骨头和脑袋,临走前将一罐子黑虫子倒在尸体上……黑虫子只用了不到一刻的时间,将尸体啃得只剩下森森白骨了,然后黑虫子钻进地下,消失不见。” 田斌没有明说被切割下的人肉被那些人带去了哪里,但是薛瑾仪与濮阳瑄都猜想到了。 如薛瑾仪先前想的,他们不想“浪费”那些肉,所以带回去吃掉了吗? 这些人的凶残程度不亚于索国人! 他们三个人谁也没说出来。 “那些尸体上,可能检查出什么?”薛瑾仪转开话题。 田斌道:“属下检查过地上破烂的衣衫,是穷苦百姓们常穿的粗麻衣衫,已经非常脏破了,上面油腻的脏污还混有一些血迹,属下推测这些衣服至少有三五年未曾换洗过了。” “这是把人当奴隶吗……”薛瑾仪轻声说道。 田斌道:“另外,虽然只剩白骨,但是有些人的骨头上有伤痕,看样子比较新,应该是最近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几乎不可能活下去,但是在死之前遭到了杀戮。” 薛瑾仪道:“看来,他们是将重伤重病者赶出来杀害,一来……饱腹,二来恐吓意图接近西夜古城的人?” “很有可能。”濮阳瑄应道,“那些虫子呢?” “属下找了找,没有再发现那些虫子了。”田斌摇摇头。 濮阳瑄沉吟片刻,吩咐道:“将马忠他们请来,有要事商议。”他顿了顿,“一刻后,再把沈轻墨找来。” “是!”田斌领命,出去了。 很快,马忠他们来了,门帘在掀开时隐约传进来欢笑声,人们对明日的西夜古城一行,充满了期待与向往,全然不知道那壮丽的景观之下,到底埋藏着多少血腥。 濮阳瑄简单的将田斌打探来的消息告诉马忠等人,他们皆是一惊。 负责领兵回丰州的腾将军睁大一双虎眼,震惊道:“末将在边疆数十年,听闻过关于西夜古城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传闻,却从不知道那里居然住在一群穷凶极恶的活人?!” 如果不是楚王殿下说的,他一定会当做是危言耸听! 濮阳瑄道:“这伙人危害附近无辜百姓,既然知道了,就绝无放纵他们的道理!” 腾将军抱拳,“楚王殿下,末将愿意领兵前往西夜古城,剿灭这群歹人!” 濮阳瑄点头,“在此之前,我们需要从一个人身上知道一些事。” “谁?”腾将军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时,外面响起田斌的声音,“楚王,沈轻墨来了。” “让他进来。” 沈轻墨一进来,就感觉到了帐子里肃穆低沉的氛围,他轻快地向濮阳瑄笑了笑,问道:“楚王殿下,不知深夜召见小人,有何要事?” 濮阳瑄脸色平静淡漠,一双黑眸没有任何情绪与感情的注视着沈轻墨,一字一句的说道:“沈老板,我们已经知晓西夜古城中暗藏着一伙歹人,而你一直有意无意的指引我们去西夜古城,现在是不是应该将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们?” 第463章 隐瞒点东西 队伍照旧来到西夜古城附近的驿站,苍老的驿官颤颤巍巍的接待了他们,听说他们要去看古城奇观,没有再多嘴一个字。 沈轻墨吩咐安奴带大部队去适合的观景地点,然后转头看向坐在马上,看起来意气风发的黑衣男人。 他沉静的脸色,依然让人无法猜想到心思。 沈轻墨微微一笑。 昨夜,他将自己知道的绝大部分告诉了濮阳瑄。 “因为来往过很多次,所以到底是查探到一些蛛丝马迹了。西夜古城的废墟中,确实窝藏着一伙歹人,恐怕有数百人之众,应该是以抢劫周边百姓与商客为生,故意装神弄鬼,让人们以为是古城内的孤魂作祟,除了不敢靠近以外,也不敢细查下去。”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我只是一介小小的商人,谁会相信我的话呢?所以只有引起楚王殿下的兴趣,亲自去查了,知晓其中玄妙之后,才敢说啊。” “你有办法穿过风沙吗?知道西夜古城的地形到底是怎么样的吗?” “知道,因为我的人也无缘无故的失踪过,我们在白日里去查过,所以很清楚。” 然后,楚王殿下大张旗鼓的要去剿灭歹人,他自然成了领路人。 他告诉濮阳瑄的没有假话,但是……也隐瞒了一些东西。 比如那些可怕的黑虫子的数量。 成群结队出行的黑虫会像滚滚洪水,将一切拦住它们去路的东西,吞噬干净呢。 “濮阳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啊……”沈轻墨轻声念道,视线离开濮阳瑄,望向远处的漫漫黄沙,唇角勾起一抹欢喜的笑意,“你们啊,偏要自寻死路,休怪我无情了。” 停留在驿站的人们整装待发,濮阳?东张西望了会儿,摇头叹气。 他的人意外发现濮阳瑄的手下往荒漠深处跑,追踪了之后发现西夜古城的异样,想追根究底下去吧,除了差点被机关、守卫杀死,以及看到可怖的白骨后,一无所获。 他也去找了沈轻墨打听消息,可是这家伙面对他,什么都不愿意说,等见到濮阳瑄了吧,才将知道的一切吐露了个一干二净。 然后,他又莫名其妙的要成为剿灭歹人的领头人? 濮阳?都要感动了——堂哥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吧? 越是这个时候,他越不能骄傲自满,越是要做好实事,不然哪有脸去面对父亲呢? 要是白领了那么些功劳,回头父亲细问起来,他铁定心虚,然后被父亲瞧出端倪,臭骂一顿。 骂不要紧,要紧的是父亲会失望,那就完了。 濮阳?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回过神来,对濮阳瑄拱拱手,“堂哥,你真的是太看得起阿?了。” 濮阳瑄面无表情道:“能者多劳。” “可是明明……” 濮阳瑄冰冷的目光转来,濮阳?当即感觉自己像是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 他有点想看看,濮阳瑄这副好皮囊下面,是不是藏着一只恶魔。 “阿?会做好的,对吗?”濮阳瑄凉凉的问道。 “是,我会的。”濮阳?点头道。 “那就好。”濮阳瑄策马向前,问沈轻墨,“可以出发了吗?” 沈轻墨望着远处黄蒙蒙的天空,“风沙起来了,可以了。” 大队人马在沈轻墨的带领下,踏入了茫茫的荒漠中。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越往深处去,风沙刮在蒙着布的脸上越是生疼,几乎要睁不开眼睛了,饶是腾将军率领的人马长年在荒漠上作战,也不能立刻忍受住。 腾将军有些惊愕,这里的风沙未免太古怪了? 所以,那些歹人就是依靠天时地利,隐藏在古城之中的吗? “大家再忍一忍,马上就过去了!”沈轻墨大声吼道。 众人忍耐着,尽量放慢呼吸,这样可以避免太多细小的风沙透过面罩,钻进口鼻里。 再走几步,风沙更加遮天蔽日,几乎不能看清楚三五丈之外的路。 濮阳瑄微蹙起眉头,他相信沈轻墨不会借这件事害他,只是这条路确实难走了些。 许是先前的冻伤并没有好全,风沙刮在身上比想象中的疼,身披铁甲的骏马不安的低鸣着,艰难的往前迈出步子。 有人抵抗不过的猛烈的风沙,不慎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他旁边的人手忙脚乱地将他扶起,谁知人没有扶起来,连带着一起栽跟头。 “快来救人啊!” 沙地忽然间变成了流水似的,整个人开始往下陷,转眼间就没过了手脚。 人们更恐慌了。 “救命啊,救命!” 可是,越是扑腾,下陷的速度越快。 濮阳瑄纵身跃起,脚尖轻点在沙面上,几步来到下陷的人身边,一手提溜起一个,轻轻地丢到不远处安全的沙地上。 眼看着流沙没过脚踝,他自己就要坠落进沙地,濮阳瑄手掌一翻,一样物件掉落在流水般的沙地上,他在那物件陷进去之前,脚掌踩在上面,借力跃起,在半空中轻巧地一转身,落回到自己的马背上。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濮阳?正忙着遮好面罩,根本没有看见,而沈轻墨笑意深深,对所看到的感到满意。 他定了定神,喊道:“大家快走,再往前走一些就安全了!” 那两个被濮阳瑄救下的人傻愣愣的坐了会儿,直到被旁边的人提醒,这才赶紧爬起来,跟着队伍继续往前跑。 至于刚才发生了什么,根本来不及细想。 而其他人全都当做没看见,继续和风沙搏斗。 濮阳瑄气定神闲的继续策马前行。 在刚刚的骚乱之后,众人齐心协力、相互扶持往前去,忽然眼前一片明朗,似是有什么仙术一般,风沙在眨眼间消失了。 众人往前奔跑了好几步,方才转头望去。 风沙依然在呼啸,卷地而起,流沙滚滚,似要吞噬一切,又仿佛一面土黄色的墙将他们隔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天啊,终于走出来了吗?”马忠感慨万分。 濮阳瑄揭开面罩,回头看了一眼,接着沈轻墨的笑脸映入了他的眼帘。 “楚王殿下好身手。”他拍手笑道。 第464章 古城奇观 濮阳瑄问道:“沈老板带完路了?” 沈轻墨扬起眉梢,“没有。” 濮阳瑄往前方昂了昂下巴,“那还不快继续带路?” “好。”沈轻墨含笑策马,继续带领人马往西夜古城的方向走去。 走了约莫两刻后,沈轻墨勒紧缰绳,指着东北方向,“你们看那里。” 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原来他们现在身处沙丘之上,正好可以看见一抹风沙渐渐地散开,露出清晰可见的黄沙与蓝天碧云。 而在蓝天之下,远处有一处沙坑,露出几座残破的塔顶,经受过千百年的日晒风吹,塔顶到处都是窟窿,随时都有倾塌的可能,但是顺着这些耸立的破塔去畅想,已经能够想象得到千年前的西夜城有多么繁荣昌盛。 顺着破塔往下看,是黑洞洞的坑,看不清那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马忠瞪直了眼睛,问道:“这就是……西夜古城吗?” 其他人和他一样,无不惊叹。 “是的。”沈轻墨点头,“那只是小小的一角罢了,如果运气好,还能看到一段城墙。” 濮阳瑄问道:“再往前的路,沈老板去过吗?” “没有。”沈轻墨摇头,苦笑道:“我们一介商人,哪有这个胆量。” 濮阳瑄转头问田斌,“越过机关了吗?” “是。”田斌点头,“那些风沙形成了天然的屏障,而且极其危险且变化多端,不易布置机关。不过,属下之间,再往前,还需要多加小心。” 濮阳瑄道:“你带着几个人在前方探路。” “是。”田斌招呼上几个人,飞快地跳下沙丘,往西夜古城的方向奔去。 沈轻墨眺望着那些远去成黑点的人影,“楚王殿下手下人的武功也如此高强呢。” 濮阳瑄没有搭理他,带领人马前行。 沈轻墨不以为意,跟着大部队向西夜古城进发。 走了一小半,田斌等人回来了。 “楚王殿下,属下等在一处土丘后面,发现了隐蔽的入口!而且从沙坑边往下看,可以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 “周围可有人巡视?” “无人。” 濮阳瑄和马忠等人低声交谈几句。 “现在不能确定那些人会不会以无辜百姓们的性命做要挟。”马忠有些忧虑。 濮阳瑄道:“选一部分武功高强者,我们从隐蔽入口进去,先查探一番,如果……”就如大破索国军营,他们先挑起了达曼与贺骓的仇怨,让达曼被毒杀之后,阿齐阿穆联手杀光索国贵族们,让索国成了无头苍蝇,节节败退,“能找到他们的头领,或许能更轻松的解决掉这伙歹人。” 马忠等人赞同这个提议,但是当选人时,濮阳瑄要亲自去一趟,让他们齐声反对。 “楚王,那里实在太过凶险了,不是索国军营可以比的,您千万小心啊。” “您想一想在等您平安归来的楚王妃吧?” 濮阳瑄想起与薛瑾仪告别时的场景。 她对他充满了信心,所以脸上没有一点担忧之色,只是叮嘱他要万事小心。 “……我一会儿去煮羊肉汤,现在北地还冷着呢,吃一碗羊肉汤暖暖身子最舒服了。我等你回来,一起吃哦。” “好。”他答应着,在她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为了阿瑾,为了这锅羊肉汤,他无力论如何都不会死的。 “无妨,”濮阳瑄道:“我一身本事,怎么能坐视你们为我出生入死呢?” 马忠叹道:“索国军营之行,都是异常凶险了,下官等实在是……” “世上所有的难题,都是用来解决的。”濮阳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脑海中浮现的是薛瑾仪的小脸。 马忠等人张了张口,看着濮阳瑄的脸色,知道是劝说不动了。 濮阳?听说濮阳瑄要去查探西夜古城,很想亲眼看看他的本事到底有多厉害,可是想想自己的武功,再看看犹如鬼城的西夜古城,他没有这个信心。 “阿?,你留在这里,等待时机,巡逻四周。”濮阳瑄淡淡的吩咐道。 濮阳?欣慰的笑道:“是,总算有点我可以做的了。” “你可以做更多的。”濮阳瑄向他看去一眼,然后转身要走。 “等一下,我随你们一起去。”沈轻墨叫道,看了一眼去部署人马的濮阳?。 这位濮阳家人的生死,与他好像没什么干系,他无须在意就不用提醒什么吧? 濮阳瑄道:“你说你一介小小商人,怎么这会儿敢去西夜古城了?” 沈轻墨笑道:“我想,有你们这些高手在,我不需要担心自身安危吧?更重要的是,我可以给你们指指路呢?毕竟这些古城啊古堡之类的,我去的多,对它们的构成比较熟悉一些,万一再遇上风沙,我有经验能走出来。” 濮阳瑄打量着他那张轻松的笑脸,点头道:“若是遇到意外……” “生死如何,我自己负责,与楚王殿下无关。”沈轻墨干脆的说道。 “好。”濮阳瑄大步向西夜古城走去。 马忠望着他没有半点犹豫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敬佩。 从前默默无闻,被人视作废物的楚王殿下,在漠北这样的苦寒之地,一力承担了太多太多的危险与伤痛…… 他比以前更加期待楚王的未来了。 一行人快步来到田斌找到的隐蔽入口,一丛梭梭树与沙棘在堵在入口,但是仔细观察下,可以发现有人出入过的脚印。 田斌查看了一番,“入口处有机关。”他指着地上某一处,“如果踩在那一块地上,一定会从暗处弹出暗器,取人性命!” 濮阳瑄折下一把沙棘,丢了过去。 那些小小的沙棘砸在田斌指的地方,眨眼后,只听“轰隆”一声,几道寒光从洞的深处射出来,众人快步闪开,看着几支羽箭深深地扎进沙地里。 这速度与气势,如果人没有及时躲开,一定会洞穿身体。 “多拿一些可以用来探路的东西。”濮阳瑄一脚踢倒那几支羽箭,眯眼看了看箭头。 箭头细长而锋利,上面有莹莹的光芒。 沈轻墨也看过来,惊讶道:“哎呀呀,这羽箭如此锋利,看起来不像是普通歹人能拥有的呢。” 第465章 古城里的秘密 濮阳瑄斜眼看来,“沈老板似乎还有什么没有如实说明的东西?” 沈轻墨一脸无辜,“我知道的,全都告诉您了楚王殿下。而且,我现在也跟随着您过来了,若是不详实的告诉您,我知道的,岂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 濮阳瑄审视着沈轻墨,“我们走。” 沈轻墨微微一笑。 田斌在最前面带路,小心翼翼的踏出每一步,顺便查看有无机关。 濮阳瑄走进洞中,记忆一下子将他带回到从寒潭里出来后,走过的那条岩洞,他没有一丝害怕,但是谨慎的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有细微的风从洞的深处吹来,冷冷的,带着一丝烟火与血腥的气息。 没走多久,墙壁上出现火把,照亮了通道。 众人互相看看,默默的交换了眼神。 不一会儿,探路的田斌回来了,他的额头上浮现出一层细汗,有些紧张的说道:“前面有两个人守着一座大铜门。除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人。但是他们身上系着铃铛,如果出事,让铃铛乱响,可能会惊起里面的人。” “所以,需要出其不意,并一招毙命。”濮阳瑄道。 田斌自告奋勇,“属下去。” 濮阳瑄信任他,“好。” 众人蹑手蹑脚的来到大铜门附近,躲在一块岩石后面。 濮阳瑄看去,那是一道一丈高的铜门,上面繁复诡谲的花纹让铜门看起来十分厚重,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肩膀上架着沉甸甸的九环大刀,胸口处缠着两圈拳头大的铃铛,细线的一头延伸到了铜门前,穿过门缝,至于后面是怎么样的,他们可以想象的到。 他们一动不动的矗立在铜门前,虎视眈眈的瞪着黝黑的山洞。 田斌向濮阳瑄点点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粒石子,丢向铜门。 “骨碌碌”,石头在地面上滚过,立时吸引了两名大汉的注意力。 电光火石之际,田斌的身形飞纵出去,同时两枚暗器射向铜门,两名大汉根本反应不过来,有毒的暗器插入胸口! 两人瞪大眼睛,吃力的抬起手要扯动铃铛,田斌长剑出鞘,只见一道闪电滑过,四只手落地! 他单膝重重地跪在地上,双手抬起的同时,额头青筋毕露。 他以一人之力,抵住了大汉将要倒下的身躯,铃铛只稍微晃动两下,并未发出惹人注意的声响。 濮阳瑄招呼上金扬,飞奔而去,一左一右扶住大汉,将他们轻轻地放在地上。 其他人这才走过来,田斌尽量避开铃铛,检查过大汉的身上。 “你们看,他们的刀……” 濮阳瑄拾起一把九环大刀,就算他身怀武功,但是这把刀拿在手里竟然有几分吃力,而刀锋之锐利,足以削铁如泥。 “这荒漠之中的古城,藏匿在这里的歹人怎么会拥有如此精密锋利的刀?” 沈轻墨叹道:“我在洞口时就很好奇了呢。” 田斌等人互相看看,也目露出不解。 一般的歹人,武器都粗糙的很,对他们来说,只要能伤人杀人就可以了,根本没必要做到如此精细的地步。 对于这些人的身份,众人多了一层的疑虑与猜测。 有疑虑与猜疑,那就继续前行去解决掉。 濮阳瑄看向铜门,在查验过门上有无剧毒后,抬手拂过表面,感受着繁复的花纹。 “这花纹,应该是西夜古城遗留下来的。”沈轻墨观察着,“与我在书上读到过图腾差不多,那里那些横线代表天,这里代表地,而这些看起来乱糟糟的花纹则是代表世间的种种。” “你知道怎么打开吗?”濮阳瑄在试着拉扯几下,而铜门毫无动静后,问道。 沈轻墨道:“我不知道。” 田斌的耳朵贴在门缝上,细细的听了又听,“我听见走路与说话的声音,还有……吼声?” “恐怕我们不能从大门直接进去了。”金扬道。 “那里呢?”沈轻墨指向暗处。 金扬快步走过去看,原来在阴暗处,还有一道一人高的小门,从朝向来看,与铜门通往不同的地方。 “简陋的看起来像一般宅院的后门。”沈轻墨道。 金扬尝试了一番,最后终于在右下角找到了极其不惹眼的机关,轻轻一按,木门内传来“咔哒”两声,他再试着往里面推,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众人顿时全神贯注起来,屏住呼吸靠近门。 金扬往门内窥探,可是因为门是向内打开的,所以看不到什么。 他只好在众人做好防备后,再将门打开一些,终于看到了往下去的台阶,更阴冷的风吹来,寒冷刺骨,而血腥气息也更浓了。 沈轻墨掩住口鼻,“我猜想,这条路通往厨王,这些人得吃吃喝喝的吧?” 金扬向濮阳瑄打了个手势,将木门推开到能容自己闪进去的宽度,然后率先进去了。 在三声清脆的敲击声后,其余人依序进入门后,顺着台阶往下走去。 这条抬脚有一处拐角,金扬就站在拐角的平台上等候他们。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指下面。 众人放慢了脚步,然后往下看去。 一张油腻腻的破长桌子边,几个男人正在拆解着桌子上的一头死牛,他们的刀法极为熟练,轻巧地划过几处后,骨肉分离。 他们再看向别处,石壁已经被熏成了漆黑的颜色,还有飞溅开的暗红色痕迹,角落里两筐白森森的骨头外,架子上挂着几只牛羊,以及一些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的碎肉,有血水从架子上低落下来,在地上汇集成一条“小溪”,蜿蜒流淌在男人们的脚边,一股腥臭悄悄地弥散开,令人作呕,但是那几个男人应该是已经适应了,没有任何不适。 正如沈轻墨说的,是厨房。 厨房的门紧闭着,上面挂着一只骷髅,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的注视着忙碌的人们。 但是从那些人分解牛肉的刀法上来看,必然都是身怀武功的高手,并不容易通过这里。 恶臭之中,濮阳瑄冷静的向田斌等人打了个手势,沈轻墨看不懂,便抱着手臂缩在角落,看着他们在同一时间发动了袭击,扑向那些男人。 第466章 都是什么人 要不是身处敌营,沈轻墨真想给濮阳瑄鼓掌了。 这身手,太厉害了。 看着那些男人无声的倒地,沈轻墨才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有幸……” “废话就免了。”濮阳瑄冷声道。 沈轻墨噎了一下,但是感觉还好,脸上始终带着从容的微笑。 田斌检查那几个男人的时候,注意到旁边草垛上的东西,没能忍住下意识爆发出的惊叫,瞪着草垛。 众人纷纷看过去,无不呆立在原地。 那些如被宰杀好的牛羊一样等待分解的,赫然是人! 他们死去没多久,但血已经放干了,显得皮肤苍白如纸,轻轻一戳就被捅破,如那些牲畜一样杂乱的堆叠在干草上,其中一个人的眼睛还睁着,带着点蓝色的眸子毫无生息的注视着黑黝黝的洞顶,似乎想让灵魂穿越这样悲惨的束缚,早日得到真正的解脱。 在这漠北,太多骇人的所见所闻。 濮阳瑄的眼睛里平静的像一汪深潭,没有丝毫的波动,他淡声道:“我们继续走。” 沈轻墨很喜欢他这副从容淡定,想开口讲两句活跃下气氛吧,可是想到那句“废话就免了”,知趣的闭上嘴巴。 田斌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动静,阴森森的骷髅头就在他的头顶上晃悠。 与此同时,濮阳瑄等人将男人们衣服趴下来,披挂在自己的身上,又从地上随意的抓了一把沙子抹在脸上,最后又将头发披散下来。 田斌听完了外面的动静一回头,差点给吓得要拔出兵器了。 “看来,我们伪装的还挺像。”沈轻墨笑道。 田斌没理他,道:“外面很安静,现在出去吗?” 濮阳瑄点头。 田斌打开门,沈轻墨不甘寂寞的开口,“你们不觉得到目前为止,我们都太顺利了吗?” 濮阳瑄反问道:“难道你喜欢一路厮杀进来?” 沈轻墨摇摇头。 他刚要开口,濮阳瑄又道:“那就闭嘴。” “……” 依然是田斌先出去,通道上空无一人,一些杂物随随便便的堆放在墙边,他感受了一下四周,然后往左手边快步走去,没一会儿,遇到一扇铁门,没有上锁,轻易的就能打开,而更多的火光映入眼帘。 他眉头紧皱,快步回去禀报楚王。 濮阳瑄来到铁门前时,看到的是重重叠叠的土楼,一眼望不到边,一座在荒漠下沉睡千年的城池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壮丽,也死气沉沉。 原来,厨房建在一座高塔里,下面几层圈养着一些牲畜,因为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古城里,那些动物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古怪,而顺着坑坑洼洼的楼梯的往下去,下面是一片空地,通往西夜古城的各处,火盆散落在四处,点点火光照映着土楼,也有一些天光从头顶下落下来,正是他们在远处看到残破土楼处落下的。 然而这些天光与火光,反而让整个古城看起来阴气森森,特别是抬头望去,洞顶给人感觉非常的遥远,四处乱刮的风里有浓厚的血腥气味,还有类似打铁一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濮阳瑄扫视一圈,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古城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更是平添了几分阴森可怖。 濮阳瑄向几个人打了个手势,众人拾级而下,来到平地上。 “这些是血迹吗?”沈轻墨指着地上。 沙地上,星星点点血迹,到处都是。 濮阳瑄辨听了片刻声音后,指向一条巷子,“打铁声是从那里传来的,走。” 沈轻墨耸耸肩,决定不再自讨无趣了。 众人往他指的小巷子走去,不多时终于遇到了古城里的人。 是一对年轻男人,块头很大,说话粗声粗气的。 “听说今天牛羊肉汤喝,我们早点过去的,说不定能多分到两块肉呢。” “你这个提议太好了,每次去迟一步,就剩下残羹冷炙了,没意思。” 说话间,两个年轻男人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几个人。 “诶,你们是从厨房出来的吗?” 濮阳瑄用低哑的声音回答道:“是。” “你们喝到汤了?” 濮阳瑄摇头,“还在切肉,你们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什么,还在切肉?” “动作也太慢了,要等多久才能喝到一口热汤啊?” “他娘的,天天要我们干活,又不肯给我们吃饱,迟早折腾死我们。” “嘘,你说话声音小点儿,这话要是被听见了,一定会以‘扰乱人心’的罪名将你五马分尸的!唉,不及时一碗肉汤吗?我们过半个时辰再来就是了。” 两人交谈着往回走。 田斌等人默默对视一眼。 幸好楚王殿下机敏,要是让那些人去到厨房,看见一地昏迷的人,那还得了? 他们不远不近的跟在那两个男人的身后,打铁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回荡在偌大古城里,反而更加恐怖。 火光越来越盛,血腥味混杂着热气扑面而来,众人在转过一道破墙后,眼前豁然开朗,然而他们又陷入了沉默中。 这块空地上,无数人正在锤炼打造着兵器,四溅的火花,“呲呲”响的水声,整个一个热火朝天的景象,可若是细看的话,会发现打造兵器的不是身强力壮的铁匠,而是衣衫褴褛、瘦骨如柴的男女老少,他们似乎惧怕着什么,就算再虚弱,也不敢有一刻停歇,奋力地捶打着发红的兵器。 有人到底是支持不住了,晕倒在地上,烧的火红的刀正好掉在他的身上,随着白烟,一阵诡异的烤肉香气四散开来。 昏倒的人痛苦的大叫一声,这还没完,一个人走过来,鞭子狠狠地抽在他的身上,叫声透出凄厉,几乎能刺破听闻者的耳朵。 周围的人恐惧的捂住耳朵,惊叫着纷纷避让开。 “还不干活,偷什么懒,想死是不是?”说话的人挥舞着鞭子,像驱赶牲畜一样,对人们呼喝着。 “拐走百姓,躲在古城里装神弄鬼,锻造大量的兵器,这……”田斌吃惊的低语道。 金扬道:“我猜测……很可能是前朝余孽藏匿在此,意图东山再起。不然,谁还能做出这种事?!” 第467章 前朝余孽? 金扬的猜测不无道理。 大周开国二十多年来,前朝余孽断断续续的挑事,从未断绝过。 前朝人的复国之心,从未消失过。 因为有传闻说,前朝废帝的儿子没有死,忠心耿耿的废帝心腹偷梁换柱,将他带出了风雨飘摇的都城。他被抚养长大,成为前朝余孽们的领袖,被寄予了厚望,不管付出多少人力财力,一定要摧毁大周,光复前朝! 这些年来,大周不停地追捕废帝之子与前朝余孽,可是一座座“老巢”被攻破后,始终没能抓住废帝之子,并且这些前朝余孽犹如春风吹又生的野草,怎么也除不尽。 所以,极有可能是躲在西夜古城这样的废墟中,周边官府怎么可能来到这个充满鬼神之说的危险之地一探究竟呢?如此,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的蛰伏在此,壮大兵马,等待时机。 空地上,哀嚎声不断,被奴役的人们难忍伤痛,却不得不强撑着,继续锻造兵器。 那个被烫伤的人仍躺在地上,歹人上前狠狠地踢了几脚,见那人一动不动,探了探鼻息后,冷笑道:“今晚又多了一道菜。”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不寒而栗,深深的埋下头,更加卖力的干活。 这些人的恶行真的是比索国人更加残暴,如果这样的人万事俱备,起兵发动战争,会有多少百姓将深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濮阳瑄眸色深沉,向田斌等人打手势。 为了有更多的证据印证这个猜想,一行人绕过锻造场地,来到一条灯火通明些的小路口,要进入前面那条小路,需要穿过一条一丈宽的小河。 河面平静无波,在火光的照耀下泛着奇怪的色彩,仔细看去会发现那河水居然漆黑的如墨汁一样。 不可能有人做一条墨河的,也没有强烈的腥臭味, 濮阳瑄想到什么,扯下一条布,丢进河水里。 “呲——”布条刚落在河面上,顿时如被火燃烧了一样,冒出袅袅青烟的同时布条扭曲焦枯,很快消失,河面又恢复了平静。 这是什么诡异的河水? 众人正经,走过石桥的脚步不由更加小心。 濮阳瑄若有所思的回头望一眼河水,对田斌低声吩咐两句,后者立刻从怀中掏出一物,藏在石桥下。 接着,一行人走进小路,两旁是倾塌的房舍,土块、石块散乱一地,上面有明显的刀剑战火留下的痕迹,无声的诉说着千年前的战役与屠戮有多么的惨烈,偶有灰白的骷髅无声无息的窝在一捧杂草里,有小小的沙鼠从黑洞洞的眼窝里跳出来,猛然撞见几个人在跟前,吓哧溜溜躲进杂草深处。 再往前走,整齐划一的吼声传来,他们躲进矮墙后面,透过石块的缝隙窥探。 前面又是一大块空地,一百多个年纪从十几到三四十不等的强壮男人排泄有序,手中拿着长枪,正在操练。 长枪扫过,冷风猎猎。 他们个个武艺不凡,寻常的大周士兵十个一起上都不是其中一个的对手。 一行人意识到这将是一场恶战了。 如果想减少伤亡,必须智取。 “再去其它地方看看。”濮阳瑄道,只怕眼前所见只是冰山一隅。 “您看那里。”田斌在行动前,指着上方一处。 濮阳瑄望去,只见破塔上的火盆边,坐着一名弓箭手,冷冷的扫视着校场,再细看,可以发现四周的高处上都有弓箭手监视。 弓箭手们都隐匿身形的极好,轻易难以发现他们的身影。 他们一行人伪装的不错,所以还未引起弓箭手的注意,但若是行为有异,恐怕一支冷箭就会射来。 他们先在矮墙后按兵不动,等到有一队人走过去的时候,悄无声息的闪出来,跟在他们的身后。 那群人和他们的穿着打扮差不多,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 “你们看看,那个乔师父来咱们这儿才四个月,就让所有人都信服了,太厉害了。” “他是唯一一个取得蒙将军信任的外人吧?” “是,据说以前是云游四方的游侠,看尽了大周皇帝的残暴昏庸,百姓们的困苦无助,所以恨死濮阳晟了!” “哼,脑子没问题的人都知道姓濮阳的没一个好东西。” 一番对话下来,再一次的证实了他们是图谋颠覆大周的前朝余孽。 田斌转头要对濮阳瑄说点什么,但见他的眸色深深,火光都照不亮眼底时,不由地闭上嘴巴。 濮阳瑄思考片刻,示意众人赶紧跟上去。 走出去一段路后,来往的人更多了,各个行色匆匆地做事,其中有不少是衣衫破烂的普通百姓,在歹人的威吓下,颤颤巍巍的扛着对他们来说太过沉重的箱子、箩筐。 濮阳瑄稍微留意一下,他们扛着的东西里有铠甲、布料,还有不少已经钝了或者坏了的兵器,看来是要拿去锻造场地,重新锻打。 他们混在人群中,更加不打眼了。 田斌发现濮阳瑄在跟踪那群谈论“乔师父”的人,他们穿过两道破旧的石门,来到一座相对完好些的土楼前。 他们没有敲开门,而是有些犹豫不前。 “乔师父收徒要求极其严格,我们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吧?”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们有没有可能呢?” “对啊,万一成功了,我们还用丑不能在这里平步青云吗?你们想做一辈子的小兵啊?”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商量着,忽然土楼的门从里面打开来,接着一只酒坛子飞出来,正好砸中当前一人的脸。 “啊!”一声惨叫,那人仰面栽倒在地上,接着酒坛子砸碎在他身边,酒水和碎片飞溅,吓得那几个人纷纷跳开。 “犹豫不决,没有胆识,滚。” 几个人顿时抱头鼠窜。 “砰”,门重重地关上,带起的风吹起尘沙,自始至终众人都没能见到那位乔师父的真面目。 等他们走了以后,濮阳瑄上前去。 田斌紧跟在后,不解的问道:“您这是……” “拜师学艺。”濮阳瑄丢下四个字,手指已经叩响了门。 第468章 门后的人 沈轻墨背着手,笑得从容,“我也是。” “……”田斌无语,沈老板这么喜欢凑楚王殿下的热闹的吗? 门内没有动静。 濮阳瑄如松柏一样站在门前,田斌与金扬悄悄的扫视四周的弓箭手,他们目前仍未暴露,但也需要速战速决。 楚王去找乔师父,莫非是试图通过乔师父找到这群前朝余孽的首领蒙将军? 这么想着,他们耐心的等待着。 过了片刻,门缓缓的开了,门后是黑黢黢的走廊,可以看见远处有一点火光,但看不见人影。 “只能进来一个人。” “我!”沈轻墨欢快的举手。 濮阳瑄一巴掌拍在他的胸口上。 沈轻墨压低声音道:“太危险了,得防备反而被他们所钳制。” 田斌他们亦是这样的想法。 “不会。”濮阳瑄丢下一个字后,大步走进门内。 门又关上,将其他人挡在了外面。 “这……不会有什么事吧?”沈轻墨一脸关切。 田斌恍惚中有错觉——沈老板不会是喜欢上楚王殿下了吧? 他打了个冷颤,严肃答道:“相信他吧。” 索国军营之行,让他知道要相信楚王殿下的能为。 沈轻墨叹口气,等待着。 门在身后关上,走廊上陷入黑暗中,但对濮阳瑄来说不成问题,在寒潭外的岩洞比这里更加黑暗,更加容易叫人绝望,而这里好歹身后是门,前方是一点烛光。 他从容不迫的往前走去,目光直视前方,耳朵也细细的分辨着声响,这座土楼里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存在,听不见第二个人的呼吸。 走到大约一半的时候,寂静让人产生幻觉——似乎这间房里,除了他,真的没有其它人了。 濮阳瑄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定下心神,没有被幻觉所蒙骗。 也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抚过面颊上的风变了。 他猛地侧身,黑暗中一样物件几乎是擦脸而过,但带起的厉风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接着他身后某处放出轻微的“叮铃”一声。 濮阳瑄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去。 又有几枚暗器袭来,他早有防备,皆是轻巧地躲过,最终安然无恙的站在那点烛火的面前。 脸上有点儿痒,是有血从伤口渗出。 他抬手随意的一抹,望向坐在烛火边独自饮酒的老头。 他发须雪白,看上去已经动了耄耋之年,但是精神矍铄,烛火在他的眼中折射出雪亮的光芒,让人不由地心生敬畏。 “不行啊你。”老头斜瞥来一眼,指着自己的脸颊,“居然躲不过去了。” 濮阳瑄面无表情,“您是真的想杀了我。” “哪又如何呢?”老头笑着反问道。 眨眼之后,濮阳瑄面前闪过一道寒光,老头在他觉察之前,拔剑挥来! 一刻后,等候在门外的人有些急了。 门内没有半点动静,不知道楚王殿下是否安好,又不敢贸然打搅。 田斌道:“不如我们也假装是来拜师的?” “只能先这样了……”金扬点头。 “慢着。”沈轻墨按住他们的手,然后示意他们去看远处的高塔。 他们放眼望去,那是他们潜入进来的高塔,只见几个光膀子的汉子大呼小叫着从台阶上狂奔下来,其中有一个人一脚踩下去,土台阶垮塌了一半,人也差点栽下去。 “有人进来了!有人进来了!” “快,有奸细,快抓住他们啊!” 随着大叫声,刺耳的铜锣声也响起,周围的弓箭手们急忙将火盆里的火烧的更旺一些,瞬时整个古城仿佛从沉睡中清醒过来,到处是鼎沸的人声。 “集合,所有人立刻到校场集合!迟到者,格杀勿论!” “现在清点人数,可疑者立刻就地处置!” 望着纷纷涌向校场的人群,站在土楼前的几个人就显得非常可疑了,只是众人行色匆匆,怕怠慢了一步就会人头落地,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没人发现他们的异常。 但是在高处监视的弓箭手直接一支羽箭射来,扎在他们面前的沙地里,颇有警告的意味。 田斌抬头望去,面色冷酷的弓箭手指了指人群的方向。 他们只好向人群走去。 “到了校场,轻点身份的时候,我们就会暴露的!”金扬皱眉。 田斌道:“只能见机行事了。”他转头看向沈轻墨,见他一脸轻松,“沈老板,你不害怕吗?” 沈轻墨耸耸肩,“天无绝人之路嘛,再说了,有你们保护,我为什么要害怕呢?” 田斌道:“能不能活命,也看沈老板自己,事事靠人可不是万全之策。” “我知道了。”沈轻墨微笑道。 田斌与金扬对视一眼,脸上深吸一口气,让面色显得焦急一些。 其实,他们的内心也是焦急的。 去了校场,他们也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够脱身。 他们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土楼大门,如果他们被查出来,那就拼死一搏,让这里的前朝余孽以为只有他们几个,好歹上楚王殿下得以在此隐蔽下来,再做打算。 “喂,你们几个人在干什么?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想死啊?” 人群里忽然钻出一个光头大汉,怒目圆睁,冲他们呼喝。 “来了来了。”田斌搪塞道。 光头大汉瞪着他们,眉头越皱越深,“你们几个好面生,叫什么名字,爹娘是谁,在何处做事,还不速速报来?” “……我们,我们是……”田斌假装非常害怕,与金扬他们偷偷的对视一眼。 衣服上没有绣上名字,他们也不知道厨房里的男人们叫什么,更何况若是报出他们的名字,岂不是在向人家表明他们就是混进来的奸细? 金扬暗暗的对田斌递了个眼神,一粒小石子从袖管里滚出来,他仗着衣袍的遮挡,将石子弹向不远处的人群。 小石子击中某人的膝盖窝,那人痛呼一声,跌跪在地。 骚乱顿时引起了光头大汉的注意,他转身走过去时,田斌等人脚底抹油一抹,准备冲向人群。 这时,土楼大门忽然打开了。 “你们几个还不滚进来。” 第469章 乔师父 他们回头望去,黑洞洞的门口,没有人。 田斌果断的低喝一声,“走。” 几个人转身,小跑向土楼。 处理完队伍中骚乱的光头大汉看见了,骂道:“你们干什么去,给我站住!” “张大哥,小声点儿!看来是乔师父要收那几个人做徒弟呢,我们就不要去打扰了,不然惹恼了乔师父叫蒙将军知道,你想被人割脖子放血,最后成为其他人的盘中餐吗?” 光头大汉打了个寒颤,倔强的说道:“可是,那些人支支吾吾的,都没有自报出姓甚名谁,我怀疑他们有问题。” “有问题?”说话那人嗤笑,“那还进乔师父的屋子……那晚上可以多出几块肉了。” 光头大汉觉得这话有理,骂骂咧咧的催促着队伍快点走,混入了人群中。 田斌等人一进屋,门“砰”的关上,让人怀疑这么大的力道会不会让门散架了。 门关上后,他们看到黑漆漆的走廊上,从最远端亮起了烛光,接着慢慢的靠近,依稀可以看见一道人影在向他们走来。 他们没有贸然出声,等到烛光到了近前,照映的人脸清晰可见后,顿时欣喜起来。 “您没事!” “您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濮阳瑄道:“我没事,随我来。” 几个人顿时安静下来,濮阳瑄转身时,注意到沈轻墨意味深长的笑脸,他假装没看见,往土楼深处走去,几个人赶忙跟上。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走廊的尽头,是一间宽阔的厅堂。 濮阳瑄亲手将四周墙壁上的火把点燃,然后一个人从黑暗处走出来。 “你小子下手太狠了。” 田斌等人有些目瞪口呆的望着正在纠结衣袖上破口的老头。 老头不高兴的瞥着濮阳瑄,“我就这么一件好衣裳了,给你划拉开这么大一个口子,你给我缝好。” 濮阳瑄淡淡说道:“因为您刚才想杀了我。” “什么?!”田斌等人皆是一惊,手握在剑柄上,随时可以出击。 沈轻墨示意他们淡定,“都说了是刚才,不代表现在也杀啊?” 老头不轻不重地看眼沈轻墨,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思考了一下什么,转头又对濮阳瑄道:“你们潜入此处的目的,与我相同,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办?” 田斌等人依然惊讶,这位深得前朝余孽信任和敬佩的乔师父居然也想摧毁掉这里的恶势力? 濮阳瑄解释道:“乔师父是我的师父。” “啊?” 田斌等人茫然的眨眨眼睛,他们没有陪伴楚王成长,不曾见到过楚王的武功师父是谁,当看见那高强的武功时,居然觉得是天生的? 这也是就是强者吧。 濮阳瑄刚要继续解释,一件衣裳落在他的脑袋上。 他不气不恼的扯下衣裳,看看上面的破口,“我的武功大部分师承自乔师父,是姑祖母为我请来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隐去了许许多多拜师学艺时遭遇的困难与伤痛,这些事也不必在这个时候提起。 乔师父冷哼,“好不容易有个入眼的,结果都没个笑脸和暖心话哄师父高兴,哼,无聊死了。” 田斌等人哭笑不得,这位乔师父的性子还挺有趣的。 乔师父摆摆手,“好了,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 田斌他们看向濮阳瑄,虽说这位是楚王的师父,可是他们又不了解乔师父,一时也拿捏不准他是否是真心要摧毁这里的,所以不敢多说一个字。 但提醒还是要的,田斌轻咳一声,向濮阳瑄递去一个眼神。 濮阳瑄从衣裳上拆下一条线,然后又从身上摸出一枚细长的小暗器,“蒙将军又是怎么回事?” 乔师父吹胡子瞪眼,“你小子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来问我?”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是您教过我的。” “……”乔师父无奈,自己当年真是被这小子给喂了迷魂汤吧。 濮阳瑄没有催促他,线绑在暗器上,三两下就将衣服的破口给缝好了一半。 有声响从土楼顶上破口处传来,想来是前朝余孽们正在四处搜寻奸细的下落,闹得到处都是鸡飞狗跳。 而土楼中,安安静静,仿佛是两个世界。 乔师父先开口了,“蒙将军是前朝蒙家军的后人,率领着一大批人隐居在此多年了,训练兵马、锻造兵器试图祸害大周的太平江山。他常常外出,应该是联系其他势力,其实不常在这里,他神出鬼没,不过呢……”他得意的喝了一口美酒,“你们来的真是时候,他前两日回来了,说是一位非常重要的大人物要经过这里,他必须去见一面。” “什么大人物,他见到了吗?”濮阳瑄又问。 乔师父瞪眼,“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问我这么多?” “多吗?” “……”乔师父了解这个徒弟的性格,无奈的回答道:“应该是还没见到,他现在就在古城内王宫的废墟里住着。” “这个大人物……不会是废帝之子吧?”田斌幽幽说道。 此话一出,几个人更加振奋。 摧毁西夜古城里的势力,再抓住废帝之子的话……且不说这样大的功劳能带来什么,就说换来的大周太平就足以让人欢喜无比。 乔师父一盆冷水泼来,“我不知道。” “……” 田斌安慰自己,“只要抓住,不就知道了。” 乔师父闲散悠然的靠在椅背上,问道:“好了,该你们说了吧?” 濮阳瑄将补好的衣裳抖开,送到乔师父面前,“千年过去,西夜古城被埋藏在了地下,宛如陷阱中的困兽,如果用猛火油一类的从上面进攻,便能轻而易举的摧毁这里。” 乔师父轻抚着还挺平整的缝补处,冷笑道:“我想,你在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定看见了许多被绑架进来的平民。难道你要本就可怜无辜的他们,与前朝余孽一起丧生此地?” 濮阳瑄抬头,望向房顶的破洞,喧闹声还没有结束。 不知道是查的太慢,还是人太多了。 他道:“因为我们的闯入,前朝余孽们在清点人口,他们不会将平民与自己人混在一起吧?” 第470章 解救平民 乔师父从土楼出来,溜溜达达来到校场,看到他的人无比对他毕恭毕敬。 “干什么呢,吵着我睡觉。” 一个穿着不错又干净的男人搓着手,笑嘻嘻的迎上前来,“不好意思,乔师父,将您吵醒了。” “知道不好意思,还不快把事情办好?”乔师父没好气,扫视一圈周围,“到底在干什么呢?” “是有奸细混进来了,在将人找出来呢。” “奸细?”乔师父皱眉,“你们防备不是挺周密厉害的吗,居然还能混进来?” “您也知道的啊,白天的时候是没有那么多守卫的,居然莫名其妙的给人混进来了……小的们也在赶紧查着呢,西夜古城虽然大,可是他们只要进来了,就别想出去,迟早给我们抓了来加菜。” 乔师父看着被盘问姓名等情况的小兵,嗤笑道:“就你们这副架势,奸细敢混进这里?” “呃……乔师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去查那些奴隶了啊!他们连名字都没有,一个个又脏兮兮的,混在里面最不容易被发现了,你们没想到?” “上回处决了奸细之后,谁知道还有人敢来?我们也是太紧张了。” “唉,这样难成大事啊。”乔师父一脸痛心疾首。 那人擦擦额头的汗水。 乔师父指点道:“我有个建议,你们将那些平民啊都驱赶到上面的空地去,让他们自己举报可疑的人,那些奸细面临危险,又以为到了上面就有逃脱的机会了,一定会露出马脚的。抓住奸细,当场处死,震慑躲藏在外面的奸细同伙。” 乔师父深受蒙将军信任,他的建议本来就挺不错,那人听了之后,更是夸上了天,“乔师父真是聪明绝顶,令人钦佩!” “那还不按我说的去做?”乔师父翻了个白眼,招呼上一个人,往王宫的废墟走去。 那些人一看,害怕他将这些事告诉蒙将军,赶忙叫上一些人,匆匆来到平民们聚集的空地上。 平民们看他们杀气腾腾的跑过来,吓得尖叫起来,缩成一团。 “别吵了别吵了!”带头的人骂道,“再吵,我砍了你们的脑袋!” 空地上,顿时噤若寒蝉。 那人呼喝着手下,通过一条暗道,将平民们全部赶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我告诉你们!”他叉着腰,望向茫茫黄沙,仿佛笃定此刻有不少的奸细埋伏在黄沙下看着他们,“奸细就藏在人群里,我现在就要把他们揪出来,将他们碎尸万段!” 平民许久未见天日了,正满怀渴望的仰望着天空时,听见那人的话顿时吓得缩起脖子,恐慌的抱成一团。 “我劝奸细自己乖乖的出来,不然我杀光这些平民!这些人死了的话,全都是你们的罪过!” 平民们不约而同的跪下来磕头。 “饶了我们吧!” “我们不是奸细,我们是无辜的,我们会好好干活,求求你们不要杀了我!” “求求你们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己站出来吧!不要害了我们的性命啊!” 哭喊声此起彼伏,歹人们听了洋洋得意。 “还不快出来,做什么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干一架啊?” “就是,有本事混进来,没本事直面我们的吗?” 躲在不远处沙丘后面的濮阳?已经压下了古城忽然冒出来这么多人的惊讶,在听见那些话后,回头问身边的腾将军,“我怎么赶紧那些哭天喊地的是平民百姓,那伙人在拿百姓们的性命要挟我们吗?” “是的。”腾将军点头,“不是有传闻,常常有人在西夜古城失踪吗,定然是被那些人奴役了。” “太惨了……”濮阳?眯起眼睛,看清楚平民们的情形后,又惊讶了,“我怀疑他们几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了,这还是人吗?” 腾将军问道:“?公子,您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濮阳?摸摸下巴,“派人查探一下周围,如果没有其他人了的,安排弓箭手,将他们……” “我明白了。”腾将军即刻去办。 “怎么,还不敢出来吗?”这时,歹人揪起一个中年妇人的衣领,手中的长刀在她的脖子上比划,“那我现在就将她乱刀分尸了!” 中年妇人惊恐的大叫起来。 “还不肯出来?”歹人扫视一圈平民,所有人都在跪地求饶,没有一个站出来的,他冷笑一声,举起刀。 平民们惊恐地闭上眼睛。 其他歹人观察着平民们的神色,这个时候只有习武之人才不会害怕。 然而,他们失望了。 这群人真会隐藏…… 歹人们互相递了个眼神,长刀就要落下了。 就在这时,几道冷箭袭来,歹人们猝不及防,羽箭纷纷洞穿了他们的要害之处,一声惨叫卡在喉咙里,瞪大了眼睛仰面倒在地上。 平民们更加惊恐了,大声尖叫起来。 濮阳?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由腾将军率领将士们冲上去解决平民。 一个人率先从人群里跳出来,跑向腾将军。 “腾将军,是我,田斌。”田斌边跑边撩开脸前的碎发。 腾将军快马加鞭,来到田斌的面前,惊讶的问道:“楚王殿下呢,其他人呢?” “他们还在古城里,很快就会出来的。”田斌语速飞快,“现在,下面都是前朝余孽了,快布置好猛火油,我们从上面发动进宫,彻底摧毁西夜古城,让那些前朝余孽全部葬身在地底!” 腾将军神色一凛,吩咐一部分人帮助平民,一部分人去准备猛火油。 平民们还没缓过神,带呆愣愣的跟随士兵的指引,逃向沙丘后面,而装有猛火油的桶被堆放在坑洞旁边,猛火油的数量与安置的位置都有讲究,太少了不能摧毁西夜古城,太多了必将引起巨大的震动,引起流沙,那么在周边的他们谁都活不了。 猛火油桶旁边放置了引线,再有一部分人埋伏在出口周围。 一切都安好时,时间已经过去快半个时辰了。 气氛在不知不觉间紧张起来,所有人望着那冒出残破一角的破塔。 濮阳?等了等,问道:“为何还不见楚王他们回来?”他严肃的盯着田斌,“他们到底是否安好,若安好的话,又是去做什么了?” 田斌等得也有些急了,琢磨了一下,答道:“楚王殿下去捉拿这伙前朝余孽的首领蒙将军,他是知道最多的人,需要留下活口。” 第471章 蒙将军 “他怎么能亲自去?!”濮阳?目瞪口呆,“他不要命了?” 田斌不好说什么,沉默以对。 腾将军知道一些索国内讧的内幕,感叹道:“楚王殿下真是好胆识。” 濮阳?无语,现在不是夸奖的时候吧?等人活着回来,再夸不好吗? “需要这么久吗?”他担忧的问道,看向现在最了解下面情况的田斌。 田斌抿了抿嘴唇,叹道:“属下出来之前,楚王殿下叮嘱属下……若是半个时辰内,他还没有出来的话,就……” “就引爆猛火油?”濮阳?见他迟疑,接着说。 “……”田斌有些艰难的点头,“心在估摸还有一刻了。” 腾将军道:“要不要再派人进去探一探?” “不可。”田斌摇头,“因为已经被他们发觉我们混进去了,所以守备更严密了,现在再进去,不单救不出楚王他们,还会自己也送了命。” 腾将军望向破塔尖,“现在……只能相信楚王殿下了。” “说起来……”濮阳?不解的摸着下巴,“沈轻墨呢?” 田斌愣了一下,慌忙看看左右,“他应该跟我一起出来了,才对啊!楚王命令我带着沈轻墨,混入平民中,一起出来的!” 濮阳?问身边的人,“你们去问问看,有谁见到过沈轻墨!” “是。” 田斌紧蹙起眉头,似在回想混出来的前前后后,“……我怎么觉得……沈轻墨偷偷留在了古城里,根本没有出来呢……” 他隐约感觉在出来之前,就已经没见到过沈轻墨了。 依商人的性格,沈轻墨不会将自己留在那么危险的境地中,难道是不慎走失了? 可依照他的本事,怕不是还没走两步,就被监视的弓箭手一箭射死! 濮阳?低声喃喃,“太可疑了……” 他眺望着远处的塔尖,不禁回忆起与沈轻墨的种种,面色越发的古怪了。 “且不说沈轻墨了,半个时辰一到,真的要引爆猛火油吗?”腾将军见荒漠上迟迟没有动静,忍不住问道。 濮阳?抿紧嘴巴,一时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田斌定下心神,“既然是楚王殿下的命令,我等照做就是了。” 此时,濮阳瑄与乔师父穿越过王宫废墟里的重重障碍,终于来到了蒙将军的住处门前。 乔师父道:“用的时间,比我想象中的长了不少。” 他掸了掸衣袖,刚缝好的袖子上,又出现了好几道裂口,有的上面有隐隐的血迹。 “快要到半个时辰了。” “我们死不了的。”濮阳瑄上前,手掌按在门上。 古城里出事了,那些手下人怕被严惩,还不敢报告给蒙将军,所以他们过了重重机关,又解决掉了护卫的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这里。 “你能活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乔师父摸摸胡须,“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巨型的平安符,我抓着你就行了。” 说完,他抬手,抓住濮阳瑄的衣角。 濮阳瑄想起薛瑾仪送给他的平安符,现在又回到了他的身上,一定能保佑他们平平安安的闯出去。 “走吧。”他稍一用力,沉重的石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四下里本是寂静一片,但是随着门被打开,女人柔媚的笑声传出来,并且不止三四个女人。 濮阳瑄放眼望去,布置奢华的房间里,一个衣衫半解的男人坐在罗汉榻上,周围有六个女人包围着,有的喂他喝酒,有的拿起新鲜的瓜果送到面前,还有的给他捶肩捏腿,男人嬉嬉笑笑的接受美人们的服侍,时不时在美人的身上动手动脚,好不快活。 而在这王宫废墟之外,被绑架来的平民们比牲畜还悲惨,过着生不如死、朝不保夕的生活。 濮阳瑄轻轻一抖手中的软剑,问道:“这屋内还有机关吗?” “我觉得有的可能非常大。”乔师父说着,将他的衣角捏得更紧。 “您不觉得这样不好施展武功吗?”濮阳瑄叹息。 乔师父冷笑,“你也太看不起你师父了。” “行。”濮阳瑄点点头,一脚踹开石门。 他们没有觉察到的是,一道黑影藏匿在不远处的断墙后面,无声无息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濮阳瑄力道之大,石门在移开到一半的时候,轰然倒塌。 屋内,顿时响起女人们的惊叫声,正在享受的男人猛然睁开双眼,拿起罗汉榻边的九环大刀,“什么人!” 眼前一片尘烟,他看不清。 但是,他感觉到了凌冽的杀气正在逼近自己! 蒙将军的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很快看到两道人影向自己飞刺而来,他们手中寒光冷冷,直逼他的咽喉! 他讥笑一声,举起数百斤中的九环大刀。 “砰”,刀剑相撞的刺耳声中,还有铁环相撞的叮铃声,这声响着实古怪,传入濮阳瑄耳中,只觉得如针扎一般! “不好,快捂住耳朵!”乔师父低喝道。 两人手上用力,剑尖从刀身上弹开,双双后退十数步。 他们从身上的袄子里扯出棉花,堵住双耳,但还是感觉有一股暖流充斥在耳朵里! “乔师父,你在做什么?”蒙将军怒气冲冲的喝道。 乔师父昂起下巴,“当然是除恶扶弱了。” “除恶?”蒙将军哈哈大笑,“我们若还是恶人,那大周的皇帝是什么?!” “果然人肉吃多了,容易发疯。”乔师父摸摸下巴,下了定论。 “您呢?” “臭小子。”乔师父一巴掌抽在濮阳瑄的肩膀上,“你师父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吃人肉的!” 濮阳瑄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您抽疼我了,造成了内伤,还如何能打得过这位蒙将军啊?” 蒙将军暴怒,“愚蠢,你们两个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我要活捉了你们,然后让你们活着看自己的血肉被一刀刀的割下来,被人吃掉!” 发怒的人双眼血红,举起大刀再度看来,刀上铁环“叮铃”作响,躲在两旁的女子发出更尖利的凄惨叫声。 濮阳瑄与乔师父对视一眼,面对腾腾杀气,冷静的再度出招。 第472章 地动山摇 腾起的尘烟,挡住了视线。 惊恐的女人们看到隐隐约约有三个人影,矗立在尘烟里,一动也不动,也没有声音。 她们谁也不敢上前,只能出声喊道:“蒙将军,蒙将军您还好吗?” “这招叫什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率先响起。 “以柔克刚。” 又一个低沉的年轻男声。 “我徒弟越来越厉害了嘛,点穴的手法也更厉害了。” “也亏您有摇山振岳的力气。” “哎呀呀,我徒弟终于会说暖心话了。” 年轻男人叹了口,其实他会说很多,只是看对谁说罢了。 “你听懂了嘛,不是兵器重就了不起。”苍老的声音发出嘲笑,“比武要是比兵器重,我早就称霸江湖了。唉,本来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不过是虚张声势啊,也就铁环设计的巧妙了一些。” 女人们惊恐的脸上多了一些茫然。 尘烟渐渐落下,人影清晰的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一老一少站在蒙将军的身后,那年轻些的手里的软剑上,血珠滚落,滴答在地上,而老头的剑已经断了,断了的那半掉在地上,不过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 她们再细看蒙将军,他全身上下只有手挽住有一道细细的血痕。 濮阳瑄摘掉耳朵里的棉花,转过身,一巴掌拍在蒙将军的肩膀上,“跟我们走。” 蒙将军的手一抖,九环大刀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然后他也扑倒在地上,脑袋差点磕在铁环上。 濮阳瑄及时踢出去一脚,才免于他撞死。 “走走走,我不想被炸死在这里。”乔师父丢掉手里的断剑,第一个跑出去。 濮阳瑄无奈的摇摇头,抓起蒙将军的后脖领,扫视一圈那些柔弱的女人,“如果不想葬身在这黄沙废墟之下,你们赶紧悄悄地溜出去。” 说完,他拖着蒙将军大步的往外走去。 女人们互相看看,赶紧跟上去。 从屋里出来,濮阳瑄刚要请乔师父搭把手,忽然杀气紧闭而来。 他凭着感觉,急忙闪避开。 “唔——” 手里的人发出一声闷哼。 濮阳瑄的心“咯噔”一下。 他没事。 但是…… 他低头望向蒙将军,他的身体在不停地抽搐着,口眼歪斜,嘴巴里有白沫不停地喷涌而出。 他急忙点住蒙将军的几处穴道,然而还是迟了。 蒙将军面如死灰,在他的手中没了生气。 濮阳瑄还未丢开蒙将军的尸体,先看向了周围,乔师父已经追出去了。 死人对他来说不单没用,还是累赘。 濮阳瑄皱眉看看四周,快步跟上乔师父。 还没追出王宫废墟,他看到乔师父站在一块巨石上。 “跟丢了?”他问道。 乔师父撇嘴,“给你师父一定面子不行吗?” “敢这样出手,必然是有万全准备,肯定早就想了退路,追不上正常。”濮阳瑄面无表情的安慰道。 “这句话挺好听的。”乔师父捋了几下胡须,跳下巨石,“看来,要么是在蒙将军的背后,还有做主的人不想留他活口暴露秘密,要么就是……他的仇家趁乱动手?” 濮阳瑄没说话,快步从他身边经过。 “喂,你个臭小子,等等我!”乔师父猛然想起时间紧迫,赶紧追上去。 古城里,歹人们还在四处搜查奸细,全然不知地面上与王宫废墟里已经发生了变故,乔师父若无其事的匆匆而行,濮阳瑄乖顺的跟在后面。 弓箭手们只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多想。 在经过那条黑水河附近的时候,濮阳瑄丢了一只火把过去。 火焰点燃他们先前藏在桥下的东西,只听震天的“轰隆”一声,石桥炸开了,黑水飞溅而起,落得到处都是。 周围的歹人们不能幸免,如被火烧了一般,痛苦的在地上打滚。 古城里更热闹了,爆炸出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乔师父带着濮阳瑄直接来到厨房所在的塔前,“那座铜门,我也不知道怎么打开,就从这边走吧。” “带,带上我……”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一处废墟后面传出来,接着露出沈轻墨的半张脸。 濮阳瑄微蹙眉头,“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沈轻墨叹气,“因为我太笨了,没有跟上队伍,又怕被弓箭手射杀,就躲在这里等你们了。” 濮阳瑄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后,带上人匆匆登塔,在经过被人踩塌的一处台阶后,身后忽然传来石块碎裂的声响。 濮阳瑄回头望去,原来是石阶坍塌了一段,砸下去之后引起了地面上几人的注意。 “乔师父?您要去哪里?” “我肚子饿了。”乔师父冷冷的丢下一句话,神色坦然的继续往前走去。 那几个人不疑有他,继续搜寻奸细。 穿过铁门后,濮阳瑄与接应的金扬汇合,几个人刚穿过厨房,忽然间脚下的地面剧烈的震动起来,有轰隆声和惨叫声穿过土墙传入他们的耳中。 “猛火油爆炸了!”金扬面色一变。 濮阳瑄一挥手,“快走!” 地面颤动着,开始出现诡异的倾斜,一个不慎就会摔倒在地上,或是被滚落的石块砸中。 沈轻墨害怕的叫道:“帮帮我!” 濮阳瑄抓起他的后脖领,脚步轻快地穿过尘沙与石块,奔出小门,飞快地穿过通道,几眨眼后,微弱的阳光一下子洒落在他们身上。 随着阳光,沙子也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濮阳瑄转头看了一眼,原本探出沙面的塔顶已经坍塌了,坑口在火光中不断的扩大,无数的沙子如瀑布一样倾泻进古城之中。 而他们脚下的沙子在地动山摇中,也变成了流水一样,纷纷涌向古城,势力之猛让他们差点栽倒在沙地里。 “小心。”濮阳瑄叮嘱道。 几个人艰难在流动的沙地里奔跑,身后爆炸声不断,飞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几乎能完全遮挡前方的道路。 濮阳瑄手里提着沈轻墨,行动比乔师父与金扬缓慢许多,他深深地一脚踩进沙地里,忽然目光冷冷的投向沈轻墨,幽幽问道:“沈老板真的是因为太笨,而没跟上出去的平民吗?” 第473章 善后 沈轻墨要哭了,“生死之际,你居然在怀疑我?” 濮阳瑄淡淡道:“我就是问一问。” 他语气想随口一提,不回答就不回答了,可是他的脚步没有动。 他们两人顺着流沙齐齐往后移动了一些。 沈轻墨道:“楚王殿下,我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你有和我开玩笑的闲心,不如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濮阳瑄的语气更冷了几分。 沈轻墨打了个寒颤,“我真的是没跟上,太紧张太害怕了!你怀疑我这个干什么,我看起来很像想加入前朝余孽的队伍吗?还是很想送死?” 濮阳瑄注视着他,沈轻墨的脸上有害怕、恐惧,也有实诚。 那个杀了蒙将军的人实在是太可疑了,或许比西夜古城里的前朝余孽们更恐怖,所以他不会放过任何人。 “求你了,我们快走吧。”沈轻墨叫道:“我们又不是夫妻,不必死同穴的吧?” 他的话让濮阳瑄想到什么,脚尖轻点沙面,如履平地一般,飞奔离开。 “我们在这里!”乔师父站在安全的沙丘上,向他们挥手。 金扬急忙奔来,提起沈轻墨的胳膊,帮濮阳瑄分担一些重量,更快的离开危险之地。 沈轻墨哭笑不得,感觉自己像一头猪…… 终于,脚掌踩在了坚实一些的沙地上,站在沙丘上,眺望西夜古城的方向,只见火光闪闪,漫天的黄沙,植物随着流沙滑落古城。 谁也没有动,直到震动渐渐归于平静,尘沙落回地面,灿烂的阳光重新毫无阻碍的撒满荒漠。 西夜古城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黄沙,如水面,平静无波。 那几座塔顶都不见了,那座千年古城就这样永远的埋藏在了荒漠之下。 “好了好了,都结束了。”乔师父松口气,掸去衣服上的沙子,“我要去河里痛痛快快的沐浴……” 他扭头就走,濮阳瑄等人跟上去。 没走多远,一阵马蹄声传来,马背上的人,拔出佩刀,“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濮阳瑄道:“我,濮阳瑄。” 他的声音很好辨认,那人欣喜若狂,大叫道:“楚王殿下还活着,楚王殿下回来了!” 大叫声回荡在荒漠上,接着更多人影出现了。 濮阳?与腾将军策马来迎接。 “我快被你吓死了。”濮阳?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堂哥身上可有受伤?” “还好。”濮阳瑄平淡的回答。 濮阳?眨眨眼睛,将热泪给压回去了,一个大男人哭不丢人,可是在濮阳瑄这张冷脸前哭,感觉非常的丢人。 但他还是忍不住“抱怨”道:“你也太胆大了,你怎么敢……你就不怕死吗?” 乔师父掏掏耳朵,“因为他是平安符,怎么可能死?” 濮阳?看他的样子,不好意思的闭上嘴巴,眼珠子转了转,忍不住问道:“不过……老人家是哪位?” “一个喜欢除恶扶弱的江湖游侠。”濮阳瑄抢了濮阳?的马,“我们快回去吧,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们去做。” 早点回去,才能让阿瑾放心。 “哦……”濮阳?呆呆愣愣的小跑跟上去。 沈轻墨在迈步前,先回头看了一眼西夜古城的方向,虽然现在什么也看不见。 他扬起唇角,“这就是不懂事的下场。” 在被其他人发觉之前,他的脸色很快恢复了平静,跟上离开荒漠的队伍。 一回到驿站,濮阳瑄都没来得及洗把脸,先去见了薛瑾仪。 薛瑾仪对他这副邋遢样子见怪不怪,笑着上前拉住他的手,“阿瑄,你回来啦?” “嗯,因为有你的平安符,所以我才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好冷……”乔师父搓着手臂,有些嫉妒的看着自家徒儿的媳妇。 濮阳瑄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师父,姓乔,我的武功大多由他教授。” “乔师父好。”薛瑾仪翩翩行礼。 乔师父道:“好好好,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管一管这小子。” 薛瑾仪乖巧的一笑,让乔师父挺欢喜,这小子有这么恩爱美满的姻缘,真是上天垂怜啊…… 这么想着,他劈手撕扯下徒弟的衣角。 薛瑾仪和濮阳瑄不解的望向他。 乔师父晃了晃手里的布条,“瑄儿是个有福气的人,他能保佑我平安顺遂。好了,我该走了,在那个古城里困了四个月,累死我了。” “您要走?”濮阳瑄皱眉。 乔师父点头,“本来跟你们回来就是为了看看徒弟媳妇,见完了,我也该继续闯荡江湖了,不用想我。” “我还不知道您原本打算怎么对付西夜古城里的那群人。” “你猜?”乔师父怎么好意思跟徒弟讲他还没想到办法呢? 他冲濮阳瑄做了个鬼脸,纵身飞出窗子,眨眼间人已经不见了。 濮阳瑄哭笑不得。 薛瑾仪笑道:“师父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呢。” 接下来,由腾将军联系周边的官府,安置解救出来的平民们,至于西夜古城里的一切,想要再挖出来亦是不可能了,先派人将消息传回京城。 自然,这次依旧不提濮阳瑄做过的事,一切功劳落在濮阳?与腾将军的身上,但是他的能为,众人早已看在眼中,默默的记在心上了。 濮阳瑄带领的队伍继续启程回京。 快到庆州时,沈轻墨告别他们,表示要去西域贩卖掉货物。 薛瑾仪和濮阳瑄都未做挽留。 临走前,沈轻墨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京城见”,然后带领自己的人马直奔西方。 到了庆州,这次顺顺当当的进入城内,薛瑾仪与濮阳瑄正式拜见了丰王。 丰王撇撇嘴,“你们真是好运气。” “这份好运气,也是无数人用生命与智慧、胆识换来的。”濮阳瑄淡淡的说道。 丰王瞥一眼濮阳?,边疆的事自有人告诉他,听说幼子与卫国公一起出征并主持议和,后来还率兵摧毁了藏匿在西夜古城的前朝余孽时,他还挺高兴的,但是等回过味儿之后,又觉得不对劲—— 怎么感觉像是濮阳瑄让给阿?的呢? 疑问在心里,他没有问出口,而是选择欣然应下那份“好意”。 沉默了会儿,丰王冷冷道:“你们不是说,回到庆州的时候,会给我做一顿好吃的吗?菊花早就谢了,只有晾干的了,你们看着办吧。” 薛瑾仪和濮阳瑄笑着应下,去给丰王做了一顿丰盛的佳肴。 他们只在庆州停留了两日,便匆匆再往京城去,临走前,濮阳瑄问丰王借走濮阳?。 丰王眼珠子一转,明白了濮阳瑄的意思,虽然这段时日以来,他们没能试探出他的能力到底有多少,但是么……有那样的头脑,代表着能力不俗。 他很期待京城会发生什么了。 要是濮阳晟家的废物们把自己都弄死了,他一点儿也不介意搬去京城,让他最优秀的子孙坐上龙椅。 “濮阳晟,就看你们自己给不给我这个机会了。”丰王望着远去的车马,笑意森森。 坐在马车里的濮阳?忽然打了个冷颤。 阿秋关切的问道:“公子,现在天还冷,再给您加一件衣裳吧?” 濮阳?摆摆手,脑袋探出窗户往回看。 城墙上的身影都已经模糊了,但也许是父子心连心,他感觉到了自家老爹的笑意,摇头叹道:“老头子一定又在胡思乱想了。” 第474章 不死心 距离京畿越近,队伍中的气氛反而更加紧张了。 薛瑾仪与濮阳瑄,还有马忠他们都明白,卫国公的那封战报里到底写了什么,知道的人不多,而在某些人眼里等回到京城之后,等到濮阳瑄的将是十分丰厚的赏赐。 这就意味着,会让蔡氏他们非常的不爽。 因为先前有过诬陷丰王府的事,所以那几个潜伏在队伍里的蔡氏一派感到非常的头疼——再想搞点事情出来,嫁祸给丰王很难了。 还有个办法,是嫁祸给索国奸细,可是那些原先混在军营里的奸细死的实在是太蹊跷了,好像上面的人忽然有了特别的甄别奸细的办法,将他们一个个都揪出来了。 所以如果推卸到索国人头上,万一楚王拿出证据,证明并非索国人做的呢? 这人想到这些,就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处于劣势的境地,一两夜之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知道为什么索国就发生了内讧,为什么贵族们的和奸细们的脑袋就出现在了军营里。 细细想完这些事,感觉跟做梦一样。 而楚王殿下将带着功劳回到京城了,他们一事无成,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严厉的惩罚。 “其实,我们还有个办法……” “哦?快说!” “那对被押送往京城的姐弟……” 这对姐弟后来一直被扣押在娄家庄,等到他们返程经过时,一同带往京城了。 刺杀亲王,祸乱议和,这等大罪肯定是要提溜到大理寺严加审问的。 偏先前王寺卿在陷害楚王的事上栽跟头了,这新的大理寺卿可不是蔡氏这么的人,有的事铁定是瞒不下去了。 “他们被算成常砺的人,反正现在常砺也完蛋了,他们回到京城也是……”说话的人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几下,“不如奋力一搏一下?” 几个人对视一眼,打定主意。 夜晚,队伍在驿站歇息,夜风已经柔和了一些,有些草木冒出新芽,代表着生机盎然的春天已经悄然来临,扫去冬日的死气沉沉。 驿站里有专门关押人犯的地方,一道黑影飞快地从牢房外闪过去。 先前的驿站同样有牢房,为了防止犯人逃走,厚实的铁栅栏之间,只能勉强插进去一根手指,还有几把大锁锁着,想要逃走,比上天还要难很多。 而这里的,木栅栏现在简陋了许多,至少能探出一条胳膊呢。 那道黑影再度从牢房前闪过,与此同时牢房里响起“叮铃”两声,接着四周又恢复了平静。 牢房里,被捆绑结识的姐弟俩在听见那细微的声响后,不约而同的睁开双眼,很快在黑暗中找寻到了那件被丢进来的东西。 小拇指大小的东西,在黑暗中似乎依然能散发出冷光。 阿力费力地往那边挪了挪,他和自家姐姐是被捆绑在一块儿的,所以必须两人齐心协力,才能一块儿往前挪动。 这样很考验人,但是被扣押了这么久,他们已经被磨炼的能够沉得住气了。 短短的一截路,他们好像用一生的时间才挪到。 “是什么?”年轻女子问道。 阿力道:“虽然不大,但是能帮助我们打开锁链……” 年轻女子面上一喜,“阿力快!” 她的眸色变得阴狠,“他们羞辱了我们,我要杀光他们,这次绝对不会失手了!” 清晨如约到来,队伍照旧出发。 当护卫将牢房里的姐弟们押出来的时候,大力开口道:“我想清楚了,我要见楚王,我要告诉他一个秘密。希望这个秘密能够换得至少我姐姐的性命。” “阿力!”年轻女子惊叫道,“我不能失去你!” 阿力道:“我们姐弟至少有一个活下去,然后归隐山林,好好过日子吧!” “不行,要活也应该是你活下去!” 两人吵吵嚷嚷,引来了不少目光。 不多时,马忠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问道:“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怎么是你?”阿力一脸不满,“我只和楚王殿下说话,他是你们当中地位最高的,说话也是最有分量的,所以我和他谈条件才有用!” 马忠冷笑,“你们如今这样,还有什么资格谈条件?” “当然有,”阿力瞪着马忠,“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派我们来刺杀楚王的吗?” 马忠道:“我们知道。” “……”阿力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冷言冷语道:“你们是错的,只有我才能告诉你们真相,所以叫楚王过来吧。” 他说话的时候,年轻女子一直在偷偷的观察着周围,寻找着濮阳瑄的踪影。 濮阳瑄没有骑马的话…… 她的目光落在一辆豪华又惹眼的马车上。 得胜归来,楚王一身骄傲,定然会极为惹眼吧? 年轻女子用胳膊轻轻地碰了一下弟弟,示意他去看那辆豪华的马车。 阿力不动声色,冷喝道:“要是再不把楚王叫过来,我们是绝对不会开口的,回头你们差错了人,可别怪我没先说。” 马忠蹙了下眉头,“楚王殿下已经命我全权做主了,我可以代表楚王做任何决定,楚王不会有任何异议。这是在场诸多同僚都听见的话,不会食言。” “……”阿力差点一个白眼翻上天,“不行,我就是要见到楚王!” 马忠转身,“不说拉倒。” “喂喂喂!”阿力肩膀一跨,似乎接受了,“好吧,你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马忠走过去,“你说吧。” 阿力道:“你再靠近一点,这里人多耳杂,小心泄露出去,叫那些人早有防备。” 马忠看了看他身上的锁链,放心的靠近,“好,你说吧。” 阿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只要自己稍微抬起手,就能掐住他的咽喉! 马忠没有注意到阿力的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耳朵往他的嘴巴前凑了凑,“莫不是在戏弄我们,你到底说不说?” “我说,我说……”阿力忽然大叫一声,挣脱开锁链,掐住马忠的咽喉。 与此同时,他的姐姐飞扑向豪华马车。 第475章 不成功就是死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挟持了马忠的阿力吸引了,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姐姐飞扑向了马车! “都给我滚开,不然我现在就要了这老狗的性命!”阿力喝道,漆黑干枯的手指扣住了马忠的要害,往前踏出一步。 已经拔剑的护卫们紧张地慢慢后退,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惹怒了阿力,让马忠白白丢了性命。 其他人则惊恐的四散逃开,上回靠的是竹大夫的运气才将两人抓回来的。 现在,他们还会轻易上当吗? 那只黑漆漆的手在众人看来,实在是太可怕了,仿佛稍微靠近一些,就会被丢掉性命。 另一边,年轻女子已经轻巧地落在了豪华马车顶上,狠狠地一掌如闪电般劈下来,只听“卡啦卡啦”的裂开声,紧接着整个马车竟然散架了,碎片四散而开,人们惊恐的抱头躲避。 “濮阳瑄,拿命来!” 凄厉狠毒的女声,仿佛来自阴曹地府的索命鬼,如利刃一般的手抓向马车中的人! 然而,尘烟散去之后,她看清楚那个呆坐在原地的人时,怔住了。 这不是濮阳瑄! 就在她发愣的一瞬,一道锋锐的剑光刺来。 年轻女子急忙躲开,再抬眼看去时,那人面前多了一个黑衣女子。 “休得对我家公子无礼!”阿秋面如笼罩着一层寒霜,带着杀意的眸子直勾勾的注视着年轻女子。 阿力也注意到她们这边的情况了,看着残破的马车上,一名锦衣公子不紧不慢地起身,随意的掸了掸身上的灰尘,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让他瞬间明白了…… “阿凤,快跑!”他拼尽全力的吼道。 他们上当了,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他干枯的手顿时收紧三分,冲拦住他去路的人大叫道:“都给我让开,让开!” 但至少有一个人质在手,而且官职不低,一定有办法逃出升天的! 阿凤看着笑得一脸欠揍的濮阳?,心头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了,“这是丰王最宠爱的儿子,杀了他也行!” 他们这一次,不成功就死,那么无论如何都要拉一个陪葬的! “杀了他?”阿秋冷笑,“你必然死在我的剑下。” “呵呵,就凭你?”阿凤抽下腰上的锁链,像鞭子一样的甩动着,冲向濮阳?与阿秋。 阿秋面不改色,挥剑杀过去。 濮阳?从马车上跳下来,望向马忠与阿力。 “唉,你们何必呢?”他摇摇头,痛心的叹息道:“其实依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们也没能杀了谁啊,到了京城老老实实的招供,也就坐个几年牢,不会死的啊?现在,你们这是上赶着送死吗?” 阿力的嘴角抽搐几下,瞟了一眼与人缠斗的阿凤,知道她是不会丢下他肚子逃跑的了,深吸了一口气,喝道:“濮阳瑄在哪里,把他喊出来!不然,我现在拧断他的喉咙!” 濮阳?又叹了口气,“你别激动啊,你们姐弟现在不是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只要你不伤害马忠,自绝生路。” 阿力才不会信他的鬼话,“呵呵,你们先让开。” “行吧行吧,”濮阳?挥手示意护卫们让开一条路,又叫阿秋停手,“还想怎么样?” 阿力道:“濮阳瑄呢?” 濮阳?摇摇头,“你这么念叨着我堂哥,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马忠此时此刻有些悲伤,?公子能不能正常点说话?惹恼了阿力的后果,就是他脖子上的那只手快要让他喘不上气了。 阿力咬牙切齿,“少废话,把濮阳瑄还出来!他是个缩头乌龟吗,就放任手下人被杀死,没有胆子出面?” 濮阳?无奈的冲周围人大喊道:“楚王呢,楚王殿下在哪里,你们快找出来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紧接着在濮阳?的眼神示意下,四散而开。 无论是楚王,还是楚王妃迟迟没有出现。 阿凤与阿力的情绪更加急躁。 阿力叫道:“快滚出来,濮阳瑄!你如果再不出来,我就掐断他的脖子了!” 濮阳?忙劝道:“哎呀呀,你这个人,性子不要这么着急嘛!都说了多少遍,你不要自绝生路啊!” “……”阿力感觉脑子里像灌了猛火油,要炸开了。 这些人烦不烦? “闭嘴,都给我闭嘴!”他声嘶力竭的吼着,暴跳如雷。 濮阳?看他的手指有些松动,想上前拉一把,谁知道阿凤忽然冲过来,抓住马忠的胳膊,“濮阳瑄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把他给撕碎了!” “别别别,”濮阳?赶忙摆手,“我真的没见过你们这样把自己往死路上推的啊!” “……” 寂静了一瞬后,阿力叫的更尖利了,马忠觉得自己可能快要聋了。 四周的人不得不躲得更远一些。 “听说你在找我?” 一道冷静又淡漠的声音响起,接着护卫分开到两边,出现一个人影。 阿力与阿凤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濮阳瑄。 他比濮阳?更淡定,冷漠的双眼扫来,让他们感觉背后冷飕飕的。 “有什么话,你们说,放开马忠。”濮阳瑄慢悠悠的走近。 濮阳?有些激动,现在这个情况下,濮阳瑄不得不露一两招了吧? 阿力双眼血红,指着濮阳瑄的手因为愤怒而不停地颤抖着,喝道:“你再靠近一点!” 阿凤的情绪同样高涨。 对原本必死无疑的他们来说,现在好歹有个陪葬的人了。 他们瞪大了眼睛,注视着濮阳瑄。 濮阳瑄依言走过来,待快要到近前,阿力与阿凤对视一眼。 马忠被猛然推向濮阳瑄,与此同时,阿凤手中的锁链出手,如一条灵敏地黑蛇,扑向濮阳瑄与马忠的脖子,只要她手腕轻轻一抖,锁链就能将两人的脖子捆在一起,然后再一用力…… 足以拧断他们的脖子,让他们死不瞑目! 阿凤勾起唇角,信心满满的一抖手腕,“蛇头”往回一转,勾住了脖子。 阿力一双红眼差点要瞪出眼眶了,手臂抖动的更加厉害。 濮阳瑄来不及躲开,又被马忠挡住视线。 马上,他们马上就要得手了! 第476章 露一手 阿力干枯的手也伸出去了,如果姐姐不小心失手的话,他就出手,给濮阳瑄与他的狗腿一个穿心凉! 手才伸出去一半,忽然顿住了。 一支羽箭刺穿了他胳膊上还未黑化之处,打在锁链上。 姐弟俩同时歪倒一旁,锁链“哗啦啦”的落在地上。 紧接着,几道黑影仿佛从天而降,将姐弟俩死死的压住。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濮阳?眨眨眼,又用力地揉了好几下眼睛,这才确定眼前看见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自己在做梦。 濮阳瑄宛如一棵松柏的,双手背在身后,矗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而他的脚边,马忠捂着喉咙,连连咳嗽。 阿凤与阿力被几个男人押住,动弹不得,很快几条锁链重新将他们牢牢捆住。 他的视线一转,落在沾血的羽箭上,再看看阿力胳膊上的血窟窿。 最后,他幽幽注视着濮阳瑄。 这个男人冷漠的像一座冰雕,没有一点感情,也没有说话。 他本来指望着濮阳瑄露一手的,可是忽然间事情就搞定了?一如神秘的索国军营内讧和奸细们的人头? 濮阳?觉得不寒而栗,咂了咂嘴巴,感觉一股子苦味。 为了缓解这份无奈,他幽幽问道:“所以我的作用……就是像个傻子一样重复不停的话语,惹怒这俩人,方便你们下手吗?” “是。”濮阳瑄回到的很干脆。 濮阳?一拍额头,坐在马车的废墟上。 濮阳瑄吩咐道:“竹大夫,麻烦你为马侍郎和阿力疗伤。” “是。”竹大夫上前来,先检查过马忠的脖子,又去看阿力手上的伤痕。 濮阳瑄站在一旁,问道:“是谁协助你们逃出来的?” 这时,四散逃开的人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阿力仰着头,面目狰狞,血红色的眼睛更让他看起来像一头恶魔。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又栽在你们的手里……” “快点京畿了,我们是松懈了,可这份松懈都是给你们看的罢了。”濮阳瑄淡淡的说道,握住来到自己身边的薛瑾仪的手。 “原来你们是在引蛇出洞……”阿力咬牙切齿,是他们太蠢了,还是这些人太狡猾? 濮阳瑄道:“你们现在愿意实话实说了吗?” 阿凤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阿力也是一样,两人看起来谁都不愿意说出实话。 “这次你们又出手,看来得对你们使一些手段,才肯说话了,是吧?”濮阳瑄看向竹大夫,“听说竹大夫有一味药,能够使人陷入迷幻中,问什么就会说出什么。” 竹大夫点头,“是啊,我刚弄出来的药,本来是想用来查军营里的奸细,只是最终没能派上用场,不过现在么……” 濮阳?好奇的插嘴一句,“世上还有这种药?”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竹大夫道,“只是这种药药性很烈,服用者会因为消耗太多的精神力,而恍恍惚惚很长一段时间,严重的话,很可能要了性命呢。” 阿凤与阿力默默的对视一眼。 他们第一反应是这个死大夫又在危言耸听。 竹大夫忽然凑到他们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姐弟俩,微笑道:“而且,服药后,对精神与肉体都是极其强烈的折磨,在药效过去之前,人会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阿凤和阿力并不怕死,但是他们显然想要对方好好的活下去。 竹大夫的声音犹如索命的幽魂,“那就麻烦两位为我试药了?” “拷问我就行了,放过我姐姐!”阿力大叫道。 竹大夫摇摇头,“这可由不得你们。” “带入房中。”濮阳瑄吩咐道。 护卫们将姐弟带入房中,竹大夫笑意阴冷冷的扫视一圈在场的人,跟了进去。 濮阳瑄带着几个人也进去了,剩下的人再整理一下行囊,将豪华马车的碎片收拾走。 濮阳?忧伤无比,拿着一块碎木片摇摇头,“这么好的马车,怎么会成这样了呢?” 阿秋无奈道:“因为它看起来像是楚王殿下的。” 濮阳?摇摇头,背着手往其它马车走去,“算了,反正还有天大的好事在京城里等着我们呢。这辆马车没有了,我们能靠着赏赐再买一辆。” 他跳上一辆马车的车辕,不经意似的扫视一圈周围。 “你说,到底是谁放出的那对姐弟呢?” 什么能让人说实话的神药,他才不信这种鬼话呢,只有蠢货才会被吓着。 阿秋道:“当然是现在最害怕最慌张的人了。” “嗯?”濮阳?继续望着人群。 阿秋又道:“公子,常砺害得丰王殿下不浅,他背后是谁,而混在队伍里的人是谁派来的,大家都明白,是不是要……” 濮阳?摇摇头,“让堂哥自己来吧,我们拿走的功劳已经够多了。这件得罪人的事,交给他自己解决吧。” 阿秋想了想,明白了。 丰王府已经和蔡氏结仇了,只有让与才是对立的人更多更强,他们才有赢下蔡氏的可能。 房里,阿凤与阿力坐在地上,本来想视死如归的他们,到底担忧着彼此的性命,而有了羁绊与软肋,让他们并不能随心所欲。 “把药喂给他们吧。”濮阳瑄端坐在椅子上,目光沉沉的注视着姐弟俩,“你们都不肯老老实实的说话,只能这样做了。” 又是他们自己的问题?阿力呲着牙,像一头恶狼,“不许伤害我姐姐!” “不许伤害我弟弟!” 两人几乎是同时叫出来的。 “别白费口舌了,”竹大夫拿出两粒药丸,来到他们的面前,“看看,你们舍生忘死,可是你们还要包庇着那个人的名字,真是可怜呢。啊不……”他摇摇头,“你们手段凶残,应该是活该。” 阿凤和阿力死死的抿着嘴巴,死活不肯吃下那颗药,死死的盯着紧闭的房门。 他们拼死去刺杀楚王,可是没有人为他们铺好后路的吗? 真的就任由他们在这里受尽折磨? “别看了,没人会来救你们的。”竹大夫挡住他们的视线。 护卫狠狠地掰开他们的嘴巴,竹大夫将一粒药丸丢进阿力的嘴巴里。 “不要喂我姐姐吃了!”阿力感觉到药丸一入口就开始融化了,知道已经救不回来,只好大声吼道。 第477章 令人感动的姐弟 没有人搭理他的话,护卫们一左一右将人抓起来,提溜进里面的屋子里。 阿凤奋力挣扎起来,力气之大,护卫们差点没能按住她。 “放过我弟弟!”阿凤叫道,瞬时泪流满面,“他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了,他不能死啊……你们要杀要剐冲我来,放过我弟弟!” 濮阳瑄一张冷脸,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竹大夫叹气道:“你看看你弟弟,对你多好……我都有点感动了。” 阿凤恨恨的瞪着竹大夫,“狗屁大夫,这个仇,我会千百倍的报复在你身上的!” “啊,这样啊,”竹大夫抛了一下药丸,“你这么凶狠,只能让你也吃下药丸了。” “卑鄙!”阿凤叫道。 竹大夫趁机将药丸丢进她的嘴巴里。 “……” 竹大夫拍拍手,对濮阳瑄与薛瑾仪点点头,然后走进内屋,看着躺在地上、大汗淋漓的阿力,蹲下身哀叹道:“你看你们这么辛苦,但是有的人根本不拿你们的生死当回事,何必呢?” 阿力艰难的问道:“我姐姐呢?” 竹大夫拿出一颗药丸,“你那么重情重义,我怎么会让你姐姐吃下药丸呢?现在你是不是觉得非常不舒服,很快你会觉得全身酸软无力,仿佛融化的雪一样,四肢百骸都会针扎一样的痛起来。” 身体上似乎确实如他说的那样了,阿力咬牙忍着。 “我现在,只要等着就行了。”竹大夫盘腿坐在他的面前。 很快,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栗着,嘴巴哆嗦着,有含糊的语句开始冒出来。 竹大夫拍手笑道:“快了快了,就要把他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吐出来了,就是他小时候在炕上尿床过几次,都会老老实实招供出来的啦!可能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哈哈哈。” 他起身,往外走去。 “这么有趣的场面,怎么能不请楚王殿下过来看看呢?” 他回到外间,看到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对楚王他们点点头,然后从屋子里出来。 屋门前,聚集着一大帮好奇的人。 “怎么样了,招供了吗?”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竹大夫神秘一笑,“我的药还能有假?” 众人在军营里时,见识过竹大夫高超的医术,加上他老神在在的神色,对他的话坚信不疑。 “竹大夫太厉害了,你们记得有个肚子都破开了,内脏快要掉出来的人吧?不就是竹大夫把人救回来的吗?” “还有还有,军营里天天有人不幸死去,是竹大夫的妙方,让军营里没有发生瘟疫呢。” “竹大夫不仅治病防疫厉害,我家那口子带着女儿们三天两头的往景轩跑,我瞧着她们脸色都比以前好些了,我家小女儿脸上的红疹子也消了一些,终于不怕谈婚论嫁的时候被男方取笑了……” 众人七嘴八舌,将竹大夫从头到脚夸了个遍。 有几个人互相偷瞟一眼,有点拿不住主意了。 竹大夫面对夸奖,毫无骄傲之色,十分和蔼的对众人点点头,走开了。 那几个人心中惶惶不安,死死的盯着紧闭的房门,脑子里已经冒出阿力他们是不是已经吐出指使的人是谁,楚王是不是在想着要怎么处置他们? 几个人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唯一会武功的人身上。 要是能在楚王问出点什么之前,弄死他们的话…… 被几双眼睛盯着的那个人,忽然感觉头顶上压下来一块巨石。 “靠你了。” 阿力他们要是招供了,楚王一定会想办法现在就弄死他们。 事情没办成,他们回到京城虽然会有惩罚,但也许能活命呢? “为什么不是你们去?” “我们又不会武功。” “我会武功,就合该我去送死?” “……兄弟,你好歹为大家的命想想吧?” “我昨晚冒险将东西给他们,现在该你们做点什么了。” “我们不会武功,杀不了人,相反,要是被抓住就是坐实了罪名!” “是啊,你真好替我们定罪了嘛,我们感谢你八辈子祖宗,还会赡养你的爹娘,照顾好嫂子和侄子们!” “呸,我……” 你一言我一语,众人的火气忽然间被点燃了,争吵声不知不觉间也变大了。 “别总想着坐享其成了,你看看你一路上来做过点事了吗,联系阿凤阿力是我做的,救他们也是我救的,你做什么了?等回去领功劳,你绝对跑第一个!” “呵呵,明明有你的身手,我们就能解决掉大麻烦,你干嘛要让人送死?你居心何在?” “是不是觊觎你家娘子的美色?” “我看是,以前他看你老婆的眼神就不太对……”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这种时候就不能齐心协力点吗?有这个吵架的精力,不如拿起行刺楚王……” “……” 冷不丁地,他们发现周围似乎安静的有点诡异…… 他们闭上嘴,缓缓的望向旁边。 周围还是那群人,但是那群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们的身上,在目光相撞的时候,这群人抬起手,指指点点着他们的脸庞,发出恍然大悟的“哦哦哦”声。 “哦什么哦,你们是公鸡啊?”有人心虚的大声骂道,似乎觉得声音越大,越能掩盖掉他们之前谈论的事。 “哦哦哦,原来是你们!” 众人异口同声。 “……” 几个人愣了愣,当即要逃窜而去。 然而护卫们早有准备,齐刷刷的跳出来,剑尖直指那几个人的脸庞,将他们团团包围。 接着,紧闭的屋门终于被打开了,薛瑾仪与濮阳瑄并肩出来,站在廊下,望着慌乱如见到猫的老鼠一样的几人。 “将他们拿下,稍后处置。”濮阳瑄平静的吩咐道。 “楚王殿下,您为什么要捉拿我们,我们没有犯事啊!”有人嘴硬的大叫道,也不知道到底说漏嘴了多少东西,这时候瞎猫捉死耗子,碰碰运气好了! 濮阳瑄问道:“诸位可听到他们议论刺杀本王?” “是!”众人一起答道。 “你们这是诬陷!”先前说话那人暴跳如雷,“我们对皇上忠心耿耿,任劳任怨,怎么可能刺杀本王?” “有这个吵架的精力,不如拿起行刺楚王……”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惟妙惟肖的学着他们之前的话。 第478章 还有后招? 那几个人缓缓转头望去。 竹大夫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捏着嗓子又学了一句,“联系阿凤阿力是我做的,救他们也是我救的,你做什么了?” “……” 那几个人无语之际,众人被逗笑了。 “竹大夫太厉害了。” “过奖了。”竹大夫谦虚的拱拱手,“感谢这几位让我有试药的机会,并且结果非常好……” “呸,你们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陷害我们!” “我知道前几个月咱们大吵过一架,让你一直记恨在心,但是不用这么对我吧?” “……” 这几个人脸红脖子粗的大叫着,全然没有平日里身为官吏的矜持,直到护卫们将他们关进屋里,院子里的人们只能听见隐隐约约的声响。 濮阳瑄吩咐道:“阿?,你带着人继续赶路,我们稍后会追上。” 濮阳?问道:“审问那些人,我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堂哥?” “没有。”濮阳瑄回绝的十分绝情。 濮阳?瞧着他那种冷脸,想着边疆发生的种种,知趣的招呼大部分人马按照原计划,启程。 屋内,昏迷不醒的阿凤阿力被重新捆绑起来,薛瑾仪与濮阳瑄悠然自在的坐在窗边喝茶,还留在驿站的人们则嗑瓜子聊天,享受着眼下的清闲。 这些天,薛瑾仪断断续续的听濮阳瑄提起西夜古城内的事,可惜到现在都没消息,蒙将军要见的那位大人物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传说中的废帝之子依然无法见到庐山真面目。 “我怀疑过沈轻墨,”濮阳瑄道:“但是种种行为,又说不通。” 薛瑾仪点头,赞同他的说法,“西夜古城一事后,各地官府一定会加紧巡查类似的地方,势必剿灭所有前朝势力。他如果是前朝余孽,不可能刻意让我们怀疑西夜古城有蹊跷。” 濮阳瑄沉吟片刻,“这个沈轻墨实在太难让人看透。” 从出发前,他们就在怀疑着沈轻墨,而到结束,依然无法找到答案。 薛瑾仪忽然想到什么,按住濮阳瑄的手,“巡查之时,不能骚扰百姓、错拿无辜。” 濮阳瑄微微蹙起眉头,“难道是这样……” “未雨绸缪,总比出事的时候再焦头烂额的处置好。”薛瑾仪为笑道,将纸笔推到濮阳瑄的面前。 濮阳瑄点头,写了一封信,然后交给马忠,盖上他的印鉴,再派人送去京城。 马忠安排后,看时辰差不多了,问濮阳瑄道:“那些人如何处置?” 濮阳瑄与薛瑾仪对望一眼,“另外派人将他们偷偷送回京城,他们是蔡氏一脉的人,多年来应该知道一些东西。从他们口中问出来之后,再将他们灭口也不迟。至于那对姐弟,找一间大点儿的马车,带着他们一起上路。” 马忠明白了他的意思,用阿力姐弟及大马车未造成几个被抓的人和他们一路的假象,好让另一队人能顺顺利利的押送那些人回京,如果有人为了掩盖秘密,要来杀人灭口,他们可以一网打尽。 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濮阳瑄这才率领众人上路。 他们一路上走走停停,颇有游山玩水的意思,直到第三日午后才追上濮阳?率领的大队人马。 “听说附近有一处瀑布,是从高山上流淌下来的,水清澈微甜,有益五脏、清肺胃的功效。且瀑布之后有一尊天然形成的佛像,是为一奇景,周边百姓常常来拜佛饮水,祈祷平安。”濮阳?道:“正好堂哥堂嫂回来了,可有兴趣去看一看?” 濮阳瑄看向薛瑾仪,后者笑着点头,“竟有天然的佛像,当然是要去看看的了。” 他们这两日故意放松戒备,其实只要脑子没有问题的人都能看出是陷阱,但是这也是一次机会——能力高强之人可以抓住陷阱带来的机会,反败为胜。 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说明躲在暗处的人没那么高的能耐。 他们就不必那么紧张了。 一行人来到瀑布,不少百姓在此向着瀑布后佛像叩拜,然后用竹筒、水囊取一些清澈的水,或自饮,或是带回家给家人亲友分享。 金扬试过水无毒后,取了水来分给众人饮水。 薛瑾仪喝了一口,果然清甜,没有一丝异味,加上近来天气暖和起来,一路赶来有些燥热,不由地想要一口气喝完。 “等一下。”濮阳瑄忽然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拿出一条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她的嘴唇时,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水有问题。” 紧接着,他用帕子做遮掩,迅速地封住薛瑾仪的一处穴道。 其他人听了,假装喝过水,不紧不慢地将碗放回桌子上,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百姓们来来去去,看起来又是一个稀松平常的午后。 而周围的树林,只有风吹过枝叶的轻轻“沙沙”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薛瑾仪微垂下眼帘,细细的感受着身体内有无变化。 就在这时,不远处几名喝过水的护卫忽然捂着头,瘫软在地。 濮阳瑄向周围人递去眼色,众人纷纷趴下,唯有不会武功的人们面面相觑之后,转变为震惊与恐惧,纷纷大叫起来,百姓们不解的望着他们,在发觉有人无缘无故倒下后,跟着尖叫起来,丢下手里的竹筒、水囊就跑,那一汪清潭仿佛瞬间变成了毒水! 薛瑾仪“惊慌”地摇晃着濮阳瑄的肩膀,叫道:“阿瑄,阿瑄你怎么了?” 濮阳瑄双眼紧闭,对她的呼唤声毫无回应。 “楚王妃,别白费力气了。” 一名蒙面男子手执冷冷长剑,大步走过来。 未中招的人们见状,蜂拥而来,挡在薛瑾仪与濮阳瑄的面前,气势汹汹的瞪着他。 薛瑾仪冷眼望着他,“大白天的蒙着面,如此见不得人吗?” 蒙面男子轻声笑道:“确实,我平日里做的都是杀人的买卖,当然自知是见不得人的了。尔等不必惊慌,我不会伤害你们,只会要了那个人的性命。” 他抬起手臂,剑尖直指趴在桌上、没有知觉的濮阳瑄。 寒光不输骄阳。 “如果你们非要不识相的拦着,我的剑多喝几口人血也无妨。” 第479章 黑道也讲义气 本来还在驻足好奇观望的百姓们,一听这话,顿时作鸟兽散,仓皇逃向更远处,生怕被无眼的刀剑给误伤了。 众人一抖,互相看看后,又鼓起勇气聚集在一起继续挡路。 “这么不怕死的吗?”蒙面男子带着腾腾杀气向他们靠近,“那行,我成全你们!” 说完,他挥剑就要劈下来。 “啊——”众人本能的逃开,露出一条路。 蒙面男子讥笑一声,大步上前,可依然有人拦在他的面前。 薛瑾仪昂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蒙面男子,身形如山一般巍然不动。 蒙面男子从这个年轻女子的身上感受了迫人的气势,惊讶归惊讶,但他不为所动,剑尖在那张娇美的脸前比划几下,“楚王妃,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您莫要做螳臂当车的蠢事。” 薛瑾仪冷声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的夫君?” 蒙面男子道:“自然是他坏事做多了,得罪了人,不然谁会无缘无故的杀人呢?” “请你杀他的人,又是谁?”薛瑾仪问道。 蒙面男子“噗嗤”一声笑起来,仿佛听见了个笑话,“人人都称赞楚王妃聪慧无比,连皇上的心思都能猜到一二,可我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我将雇主的姓名告诉你,你回头找人算账去,牵连着我也倒霉,所以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薛瑾仪不自在地往旁边看了看,“这样……雇主出了多少钱,我出十倍,你去杀了那雇主。” 蒙面男子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百姓们躲得远远的,又害怕又好奇的张望着他们这边。 “楚王妃,莫做徒劳挣扎了,我看也没有人会来救你们。” 薛瑾仪咬了咬嘴唇,张开手臂继续拦在濮阳瑄跟前,“我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我夫君!” 她的声音震耳欲聋,蒙面男子不屑的嗤笑。 “你一个弱女子能奈我何?再看看你夫君,堂堂亲王,居然要一个女人保护自己的安危,真是丢人现眼啊!”蒙面男子一边说,一边高高的举起长剑,“那就感谢我,送你们一起去黄泉,做了鬼也不孤单!” 话音未落,蒙面男子的剑狠狠地劈下来。 “王妃!”青兰大声尖叫,扑向薛瑾仪,抱着她滚到一边。 蒙面男子随便劈了个空,但是他本来就是为了吓唬薛瑾仪,不想取她性命,现在她被人推开了…… 他闪烁着杀气的眸子看向对这一切浑然不觉的濮阳瑄,冷笑一声,提剑,一个箭步冲上去。 “不要——”薛瑾仪尖声大叫,就算撕扯的嗓子疼痛,她也要拼出全力。 刺耳的声音扎得蒙面男子有些不适,动作不由地放慢了几分,但是并没有停下。 他的剑锋锐无比,只要力道用的巧,足以让人身首分离。 蒙面男子带着十足的信心,狠狠地劈下去。 眨眼之后,“砰”的一声巨响,让在场的人无比肩膀一震。 蒙面男子定睛一看,大惊,急急借力推开,才堪堪躲过横扫过腰前的剑锋。 他忙定睛一看,先前昏迷的人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目光清明,哪有一点中毒的样子? 心知是被骗了,蒙面男子不愿久留,急速后跃一丈,“楚王,你这条狗命,老子迟早……” 他脚掌刚一落地,身后杀气速速逼来,刚要再躲,却已经迟了。 差点撞上别人的刀锋,若不是刹住的及时,只怕要被拦腰切成两半了。 周围的百姓们更加震惊,那些原本倒地不起的人忽然间有一部分生龙活虎的跳起来,将蒙面人给拦住了。 蒙面男子看着指着自己的刀剑,撇撇嘴,对冷冷注视着自己的男人高声喝道:“楚王,有本事来和我单挑,少耍这些花招,没意思。” 濮阳瑄慢条斯理的为薛瑾仪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才转头开口道:“如果你不介意光着腚比试,那我愿意奉陪。” 一句听起来有些可笑的话,从这个“冰冷死板”的男人嘴巴里说出来,更显得……引人发笑,特别是一道轻微的“嘶啦”声后,蒙面男子的腰带碎裂开,他的裤子应声落地,露出两条大毛腿。 “……” 众人忍了忍,到底是没能压下去,发出大笑声。 “哈哈哈……”毫无保留的笑声回荡在瀑布周围,驱散走了杀气,又是一个充满欢乐祥和的午后。 笑声中,蒙面男人咬牙切齿,脸颊通红,想要赶紧把裤子提起来吧,可是他要是随便动一下下,就会被人家的刀剑在自己身上捅出个窟窿。 春天的风还有些冷,吹过毛腿,微凉。 但没有心凉。 蒙面男子体会到什么叫欲哭无泪。 金扬上前夺走剑、摘去面罩时,他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濮阳瑄上前来,问道:“你是想站在这儿吹凉风,还是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是姓甚名谁,何方人士,谁派你来的。” 蒙面男子冷哼扭头,大有宁死不屈的架势。 濮阳瑄对金扬点头示意,后者仔仔细细的给蒙面男人搜身,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蒙面男人嘟囔道:“你不顺带给我提好裤子吗?” “腰带都断了,提也没有啊?”金扬一脸无奈。 “……”蒙面男子喉咙间发腥,想吐血。 金扬又道:“或者,你老老实实回答了楚王殿下的问题,我可以帮你。” “……” 因为他被制服了,爱凑热闹的百姓们都聚集过来,好奇的指指点点。 羞耻感在不断的加重,蒙面男子咬咬牙,“我叫金虎,洪州人士,在江湖行走三十年,此次前来是为了搭救被你们抓住的阿力兄弟。” 众人明白了。 阿凤阿力被抓的消息传开后,一些江湖人肯定会为了所谓的“义气”前来营救,所以这个解释也算合情合理。 金虎飞快地瞟了一眼濮阳瑄,无法从那张冰冷深沉的脸上判断出什么来。 他闯荡江湖多年,识人无数,愣是看不透一个年轻人? “既然如此,”濮阳瑄慢慢地开口,“你浪费精力,冒险来杀我做什么?” 第480章 平安回京 “我高兴?”金虎这么回答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荒唐。 可是,还能怎么解释呢? 众人又被逗笑了。 濮阳瑄问道:“因为你高兴,所以放着在驿站的阿凤、阿力不管,跑到这郊野来,特意在瀑布水中下药,还是价值千金的的‘闻醉’,等待时机来刺杀我?” “是啊!”金虎理直气壮的应道,接着他觉得不太对,“你怎么知道‘闻醉’的?!” 濮阳瑄看向金扬。 金扬答道:“我遇见过,此药无色无味,下到水或事物中,一般人吃了不会有任何问题,但若是习武之人,一旦吃下就会浑身酸软无力,昏厥过去。此药是有三十二种药草、毒物制作而成,据说其中不乏难寻之物,所以小小的一瓶子就需要千贯钱。” 金虎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金扬道:“我们做护卫的,要识得天下所有毒药,才能跟随在主子身边。这药虽然无色无味,但是放入水中后,水中会有奇怪的荧光,凭这一点完全可以认出。” “……”金虎欲哭无泪。 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花血本用上最贵的毒药,指望着回头拿到赏钱,能补上这药钱呢,可结果……人家原来早就识破了? 而他像个二傻子一样…… 金虎恨不得一头撞死。 可是他面前的这些人是不容许他自寻短见的。 濮阳瑄问道:“既然只肯说这些,那将他与阿凤阿力关在一起,好叫他们临死前再见一见吧。” “是!”金扬指挥护卫们绑住金虎。 金虎挣扎几下,两条大毛腿在春风里感觉快要冻成冰棱,而周围人嬉笑的样子,更是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这一辈子都不要再见人了。 “喂喂喂,你们不会是打算就这样把我带走吧?” 金扬翻白眼,“你行刺楚王殿下,还指望我们对你有好脸色?早知今日,何必自寻难堪呢?” “……”金虎拼尽全力,扭动挣扎,可是他面对几名护卫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他就像个游街示众的囚犯,在炽热的眼神中,快要爆炸了。 羞耻感填满他的内心时,偏有人轻声的叹息飘入他的耳中。 “有的人在这里被当众羞辱,有的人却在高宅大院里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反正一桩买卖不成而已,一条人命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金虎一个激灵。 按照律法,他与阿凤阿力都无活路,除非得到高人相助。 显然,高人们不会在意他们这些蝼蚁的性命。 金虎看向说了这话的年轻女人,她身上没了先前那股迫人的气势,与她的夫君并肩而行时,脸上带着甜蜜与安心的笑意,在明媚的阳光中,透着朝气与美好。 她三言两语就挑起了他内心的惶恐与犹豫。 难怪一去一回这么久了,那些人都没有得手过。 这对夫妻太可怕了! 再往前走,有更多的百姓聚集在那里。 金虎咬咬牙,叫道:“我说,我说!我把我都知道的,统统告诉你们,只求……你们帮我拉上裤子吧!” 金扬道:“现在迟了。” “不迟,不迟!”金虎大声叫道,疯狂的表现着自己“投诚”的强烈意愿,“我知道错了,我愿意真心悔改!” 金扬停下脚步,问道:“那你说说看呢?” “是一个京城口音的人联系我,叫我务必要杀了楚王!如果不小心被抓了,就说是为了救阿凤阿力!我也确实和他们相识多年了!”金虎一口气说完,急得直跳脚,“可以帮我提裤子了吧?” 金扬瞟了一眼金虎的大毛腿,再往上一看,觉得辣眼,视线立刻转到楚王的身上。 濮阳瑄问道:“空口无凭,你身上有无证明?” 金虎快要被他们的墨迹给折腾的想死了,他看眼不远处的百姓,又不敢抱怨,急急忙忙地回答道:“我住的福来客栈床底下,有我从那人身上偷来的东西!他不想留下信物,我为了如果出个什么意外,有钱方便跑路,从他身上偷了块玉佩。” 濮阳瑄向田斌点头示意。 田斌快往前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远处。 金扬找来一根绳子,把金虎的裤子提上来后,简单的绑好。 金虎激动的热泪盈眶,差点要对他们说出感谢的话语。 呸,他们可是敌人,谢个屁啊? “回去了。”濮阳瑄淡淡的吩咐道,牵住薛瑾仪的手,两人并肩而行。 一行人离开之时,清风吹过,趴在桌子上的人打了个激灵,一下子跳起来,环顾左右的时候猛然发觉同行的人都不见了,不由地大惊。 “人呢?!” 好心的百姓给他指了反向。 “啊?”濮阳?迷茫的眨眼睛,“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抓了抓脑袋,眼看着一行人就要消失在小路的拐角处,急忙飞奔过去。 等赶上了,他才发现在自己不知不觉间,濮阳瑄又抓着一个杀手。 搞什么鬼? 他又错过了? 濮阳?锤着胸口,痛心疾首。 看一下濮阳瑄的武功到底高强到什么地步,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回到驿站,金虎被丢进大马车里,看到了同样被五花大绑的阿凤姐弟,三个人做了简单的交流之后,阿凤率先骂起人来了。 “你个废物,居然连这点小事都没办好?你不会先来救我们,我们三个人去当然有十足的把握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了,全都被关进来了,你都满意了吗?” 金虎不可思议的瞪着阿凤,下意识的反问道:“如果不是你们太废物了,何至于要我也出马?!” 阿力本想做个和事佬的,听见这话也不乐意了,骂道:“你居然敢这么说我姐姐,我就算双手双脚不能动,也要咬死你!” 说完,他张开大嘴,扑向金虎的脖子。 尽管三个人都被捆了个结识,但并不反感他们在马车里打成一团。 车夫听见里面的动静,摇摇头,全然没有要去劝架的意思。 队伍在又奔波了十数日后,终于看见了京城高高的城墙,虽然一系列的事情解决的还算顺利,但到底也经历过九死一生,众人想到即将回到温暖的家,不禁一扫奔波带来的疲累,各个兴奋起来。 然而他们并不能回家。 城门口,太子亲自率领大批人马,笑脸相迎。 第481章 塑料兄弟情 太子看到濮阳瑄时,当着随行百官与百姓们的面,喜极而泣,拉着他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好一个感人至深的兄弟情。 薛瑾仪远远的看了一眼,搭另外的马车从延平门进城,先回楚王府。 无论蔡氏有没有识破床上躺着的伤者根本不是她,她都要把这场楚王妃根本没有出过京城的戏给做足了。 金光门前,太子的手心里像抹了浆糊,牢牢的黏着濮阳瑄的手,慷慨激昂的说道:“大哥此去凉州历经千辛万苦,保得大周江山平安,百姓平安,辛苦了。可惜弟弟国事缠身,脱不开,不然必当为大哥分担分担了。” 濮阳瑄谦虚道:“太子殿下过奖了,此事全凭卫国公与诸位官吏齐心协力,才有今日的太平,臣不敢独占、贪图功名。” 太子微挑眉梢,他给濮阳瑄一点“机会”,这小子居然不接? 要是濮阳瑄应下了他那番话,回头他有办法让父亲对濮阳瑄心生嫌隙,让他这趟凉州之行只吃到了苦,而无半分功劳,甚至不久的将来有性命之危。 他失望归失望,表面上依旧欢喜又激动,目光乱瞄一些濮阳瑄乘坐的马车。 帘子纹丝不动,不见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数月未见,不知美人儿如何了。 太子的心如猫挠一样,再看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心里更加烦躁,有点演不下去了。 他定了定神,开口道:“大哥奔波辛苦,今日时候不早了,请先回府休息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大哥快回去吧,我还有事要与马侍郎等商议。”太子又加了一句。 众人默默的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对楚王也太不公平了。 虽说楚王不在意,他们也早就商量好了,可是他们这些一路追随过的人仍然会有难以接受的感觉。 百姓们也嗅到了一丝不对劲,偷偷摸摸的小声议论起来。 按说,他们回到京城之后,皇上必定要接见楚王殿下,先进行一番夸赞,论功行赏放到第二日也不迟,但是皇上却不打算见楚王? 有种当楚王不存在的感觉啊…… 百姓们的视线都汇集在了楚王的脸上,没有找寻到一点沮丧、埋怨的意思。 濮阳瑄十分老实的应道:“是,多谢太子殿下体恤。” “大哥先好好休息,改日再请你把酒言欢。”太子脸上堆着亲和的笑意,隐下急切。 他恨不得明天就邀请楚王夫妇去东宫吃酒,如此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见到楚王妃了。 “是。”濮阳瑄拱手,转身回到马车上。 在众人的注视下,载有楚王殿下的马车缓缓进入金光门,很快消失在前方路口。 濮阳?暗暗摇头咋舌,对阿秋道:“这个太子果然如传闻中一样……” 阿秋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公子,到了京城的地界可不能像在庆州时一样胡闹了。再者,因为常砺的事儿,丰王殿下与蔡氏结怨,更需小心呢。” 濮阳?叹口气,指节敲打着自己的头顶,苦笑道:“瞧瞧我,怎的给濮阳瑄打抱不平不起来了。” 阿秋淡淡道:“因为您是真的喜欢他啊?” “……”濮阳?正要做无语望苍天状,有人来报,说是太子请他一见。 他理了理衣衫,来到太子面前,作揖道:“濮阳?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依然是亲和的笑脸,握着他的手嘘寒问暖,好似亲生兄弟一般。 濮阳?感到一阵肉麻恶寒,不停地给马忠使眼色。 马忠插话道:“太子殿下,天色将晚,夜风凉,不如早些回去坐下来说话?” “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了。”太子笑道,请众人回城。 这架势一对比,楚王走的有些灰溜溜了…… 众人心中更是为楚王感到不平,而此时他们心心念念着的楚王殿下正归心似箭,尽管才与薛瑾仪分开不久,可现如今他回的是阔别数月的家,这感觉与意义是不同的。 马车停在楚王府门前,他刚一站到车辕上,就看见盛装相迎的薛瑾仪,还有楚王府上下众人,一张张笑脸让人心生欢喜,足以一扫舟车劳顿带来的疲倦。 “阿瑄。”薛瑾仪快步上前。 濮阳瑄向她张开双臂,嘴角扬起,展现出由衷的笑意。 薛瑾仪毫不迟疑的扑进了他的怀抱中,两人紧紧相拥。 “太好了,终于平安回家了。”薛瑾仪感叹道。 虽然抱着的男人风尘仆仆,可是她一点儿也不介意,脸颊使劲的在他的身上蹭了又蹭,明明才分开一小会儿,可就是抱不够。 百姓们见此,艳羡不已。 “楚王与王妃的感情真好啊,成婚这么久了,还跟新婚燕尔时一样。” “人家这叫小别胜新婚!” “你们看,楚王出去几个月,瘦了好些,不知道有多辛苦呢。” “听说索国人残暴,肯定是经历了九死一生吧?” “瞧瞧,”薛瑾仪笑着抚摸濮阳瑄的脸颊,“瘦了这么多,赶紧回家吃饭,要把你重新养得白白胖胖!” “好。”濮阳瑄温柔应道,紧接着直接打横抱起自己的妻子,在王府众人的簇拥下,回到府中。 终于平平安安的回到楚王府,薛瑾仪和濮阳瑄暂时不去想外面的纷纷扰扰,只分别送信去大长公主府和卫国公府保平安,然后安安心心的吃饭,有什么事等吃饱喝足休息够了再说也不迟。 只是辛苦马忠与濮阳?等人,先是太子摆了接风宴,接着第二日皇上召见,论功行赏,平定边疆战乱和剿灭前朝余孽可都是天大的功劳,每一个人都得到了丰厚的赏赐与升迁,除了楚王。 楚王好像根本没有去过凉州,所有人也都非常有默契的没有提起楚王一个字。 有些事,嘴上不提,心里知道就行。 休息了两日,该把事情都整一整了,首先是薛瑾仪带薛慎回卫国公府。 回京那天,她直接带着薛慎回的楚王府,叫人直接五花大绑了,关在最偏僻的角落里,除了每天去送饭,任他大喊大叫也没有人理会。 到了该出门的时候,薛瑾仪慢悠悠的来到小院子里,一脸温柔的望着怒气冲冲的薛慎。 “薛瑾仪,你居然敢这么对我!我可是卫国公府的嫡长子,母亲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你!” 第482章 改过自新 薛瑾仪摇头叹气,“我好意帮你,却是一片好心喂了狗。” “呸。”薛慎想跳起来打人,可惜手脚都被捆住了,他像一条暴晒在阳光下的蚯蚓,挣扎扭动几下,搞得满脸通红,不禁更大声的骂道:“薛瑾仪,谁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坏主意?我母亲费尽千辛万苦,抚养你长大,可你自己不成器不学好,听了什么人挑唆,就记恨我母亲对你不好是不是?你记恨芳仪抢走了你的太子妃之位,对不对?” 他叫到后面,嗓子都沙哑了。 旁边放着个大水碗,他不能自己倒水喝,就只能把脑袋凑过去,感觉自己像一条狗似的舔水喝,可是嗓子沙哑的难受,也顾不得那些了。 青兰上前一步,端走水碗,直接泼在了旁边地上。 薛慎更为光火,大叫道:“贱婢,你在干什么呢?!” 青兰笑道:“薛少爷,看您骂得这么起劲儿,别歇着,继续骂呀?” 薛慎愣了一下,瞪得大大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薛瑾仪,你有病啊!真应该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德性!看看你这丑恶的面目!让你一从家门踏出去就被人丢石子砸鸡蛋,让父亲羞于有你这样的女儿!” 薛瑾仪听到这里,笑了,“父亲现在羞于谁是他的儿女,阿慎还记得吗?” 薛慎不愿想起边疆发生的事,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少在这儿拐弯抹角的。” “如今卫国公府是祖母掌家,阿慎知道吗?”薛瑾仪问道。 薛慎诧异道:“我母亲呢?” “她头疼病又犯了,所以需要精心休养,偌大的卫国公府里杂事颇多,怎么能让那么多事烦扰到她,加重病情呢?” “……胡说!”薛慎不信,薛瑾仪这个女人现在是越来越狡猾了,他才不会信她的鬼话呢! “我骗你做什么呢?”薛瑾仪好笑道:“你回到卫国公府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句话仿佛一盆凉水浇头,薛慎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两下,挣扎着叫道:“谁知道你在盘算着什么鬼主意呢!” 薛瑾仪很有耐心,毕竟凭薛慎这个鬼样子,加上有孙素慈那样的母亲,不知道将来会做出什么祸害到卫国公府,牵连到无辜之人受罪。 所以就算薛昭对薛慎已经失望之极,但是她还要尽一尽力拯救下这位弟弟,以绝后患。 她道:“父亲先前写信回家,一定将你所做之事一五一十的告知祖母。祖母的个性如同父亲一样,不能容忍你的所作所为,对你这样的薛家子弟感到失望与痛心,严惩可能都是轻的,难道你还幻想着回到卫国公府过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 薛慎与祖母来往的不多,每逢听母亲提起都是厌恨与不耐烦,要么就是在咒骂她是个“老不死的”,所以他对祖母其实没有什么亲情可言,而祖母对他…… 逢年过节的时候,会给点银钱,除此之外,祖母对他似乎也感情淡淡的。 薛瑾仪看着他的神情,幽幽问道:“你母亲是否对你表达过对祖母的厌恶之情?” 薛慎不由地点点头。 “那么,相对的,祖母对你母亲也有意见,你认为她会有多少包容心来容忍她的孩子呢?” “……”薛慎呆滞,脑海里浮现出父亲满是失望与厌弃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他曾经看到过。 从前,父亲对薛瑾仪就是如此。 那时候,薛瑾仪在卫国公府里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谁不知道? 失去父亲宠爱的孩子,活着就像牲畜一般。 薛慎惶恐起来,他原本打算好的一切在这一刻都破碎了,感觉自己如同坠入了深渊。 薛瑾仪看着他的模样,柔声说道:“而现在,你一路辛苦的回来,又在这里被关了两天,形容憔悴。” 青兰送上来一面铜镜,薛慎定睛一看,差点认不出自己的脸。 薛瑾仪道:“这是吃过苦的样子,祖母瞧见了,虽说不会心疼,但你若是说有改过自新的决心,我想祖母会愿意给你一次机会的。” 薛慎可不想从云端跌落泥地,连忙点头道:“我愿意改过自新,我愿意!” “有这个精力,不如等着对祖母表示决心吧。”薛瑾仪招手示意护卫,解开薛慎身上的绳索,然后将人提溜到马车上。 薛瑾仪则和濮阳瑄搭乘另一辆马车前往卫国公府。 濮阳瑄看她的笑脸,问道:“看来,事情还算顺利。” 薛瑾仪笑眯眯道“如果不顺利的话,我就继续把薛慎关在楚王府,直到了他老实为止。叫他知道,就算是卫国公府的嫡长子,自己没有本事,只会依仗父母的话,到头来什么都不是。你那边呢?” 濮阳瑄将人拥入怀中,“阿凤等三人被送入了大理寺,而蔡氏的那几个奸细已经安全的抵达京城,送去了姑祖母那里,她自有办法从他们口中得知一切。” 薛瑾仪点点头,“常砺应该也回到京城来了吧?” 濮阳瑄道:“是,他现下被关在大理寺的大牢中,他与孙家也有些牵扯,这次多少会受到影响。另外,那位庄二郎的冤案也能早日昭雪了。” 薛瑾仪舒服的靠在濮阳瑄的怀中,满怀感慨的长长松了口气。 虽然还有很多难题在等待着他们,但至少现下一切都是顺顺利利的。 马车出了常安坊,薛瑾仪吩咐青鹂跑一趟城外白清庵。 接着,马车顺顺利利的来到卫国公府门前,一众管事和下人在门口迎接,好不热闹。 薛瑾仪与濮阳瑄手牵手从正门进入卫国公府,而薛慎特别狼狈的被楚王府的护卫提留着从后门进去。 他身为卫国公府的嫡长子,还没走过后门。 从后门进去,需要经过最下等的仆从的住处和厨房,几只鸡鸭蹦蹦跳跳地跑来跑去,留下一地稀粪,隐隐的臭味随着风散开,对于住在这里的来说早已习惯,甚至闻不到了,但是薛慎一闻到这味儿,不知怎地,“哇”一声吐了。 护卫揶揄道:“薛少爷在边疆待过这么多年,经历过多少战役,见过多少死人,怎么害怕这鸡鸭的屎味?” 薛慎刚开口,那股恶心的气味钻到嘴巴里,他有种吃屎的错觉,弯下腰又吐了。 第483章 堂堂正正的做人 仆从们被呕吐声吸引了注意,仔细一看,发现那邋里邋遢的人居然是自家大少爷时,正经的说不出话。 “你们还不……”薛慎感觉隔夜饭都吐出来了,捂着自己的胸口,脸色苍白如纸,身为卫国公府大少爷下意识的想要呼喝那些蠢笨的下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 “薛少爷。”护卫提高声音,冷冷打断他的话。 “干什么?”薛慎不耐烦。 护卫道:“这是薛少爷自己造成的……”他指着地上的呕吐物,“请薛少爷自己收拾,莫要麻烦其他人,其他人也是有自己的活计要做的。” 他递去眼神,大约是有些凶狠了,仆从们顿时作鸟兽散。 “你……”薛慎感觉嘴巴里一股屎味,难受的眼前发黑。 “你什么你。”护卫一巴掌打开薛慎指着自己的手,“若是这点小事都做不成,谈何改过自新?” “……”薛慎现在更想吐血。 “请吧,薛少爷。”护卫递过来一只扫帚,“清扫完了,我会带您去见薛老夫人的。” 薛慎咬咬牙,一手捂住口鼻,一手草草的清扫着地上的脏东西。 躲在远处的仆从们活见鬼了似的,瞪着亲自干活的大少爷。 以前大少爷在家,或者回京的时候,只要卫国公不在,从来都是衣来张口,饭来伸手,仆从们也不敢叫他做什么,生怕照顾不周,会被夫人责骂。 好不容易清扫完了,薛慎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居然能忍受住鸡鸭的屎味,清新的空气灌入嘴巴里,他终于觉得好受一些了,接着一转头就看到护卫意味深长的笑脸。 “笑……”他一开口又要发狠,忽然想到什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快走快走。” 他从另一道门出了仆从的小院,看看左右后,视线变得迷茫了。 “该走哪边?” 护卫从他身边走过去,“薛少爷请随我来吧。” “你怎么比我还熟悉卫国公府的地形?”薛慎皱眉,警惕的打量着护卫,“你以前不会是混入过卫国公府查探什么吧?” “薛少爷忘了楚王妃与她身边的姚嬷嬷了吗?”护卫径直往左手边走去。 薛慎看看小声议论着自己的仆从们,逃避似的躲到护卫的身边,猫下腰借着他的身形遮挡自己的狼狈。 护卫道:“薛少爷,外形只是外形,为何不能堂堂正正的做人?” “……”薛慎撇撇嘴,“头发披散,衣服脏污破烂的人又不是你。” 护卫道:“这么看重外形,忘却内心啊?” 他的语气里透出一丝危险的意味,薛慎的肩膀抖了三抖。 护卫干脆的一胳膊肘捅在他的胸口上,薛慎措手不及,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薛老夫人是卫国公之母,往年掌家时雷厉风行,教养出了卫国公这样才能卓绝的人,老夫人决不容许有畏畏缩缩的薛家子孙。” 薛慎听了,又想起薛瑾仪对自己说过的种种。 “那么,相对的,祖母对你母亲也有意见,你认为她会有多少包容心来容忍她的孩子呢?” 明艳艳的阳光落得满身,但是薛慎感觉很冷,比在北疆那样的苦寒之地,还要冷上许多许多。 “所以,站站好吧。”护卫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薛慎愣了一小会儿后,急急忙忙地跟上去,但是再没有猫着腰遮遮掩掩了。 那个护卫说的对,要堂堂正正的做人…… 卫国公府内仆从众多,小路上时不时的会遇到正在忙碌的仆从,他们看到薛慎时,无不露出震惊的表情,在他走过去后,还能听见模糊的议论声。 虽然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但薛慎可以肯定他们一定是在嗤笑自己。 他的脸颊重新涨得通红,走路也缩手缩脚的,快要不知道怎么迈步子了,他看看走在前面的侍卫,又忍不住凑到他身后了。 “不行,我不行……” 护卫轻叹一声,“楚王妃料想的不错,果然你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磨炼,才能真正的成长起来。” “啊?” 护卫斜瞥他一眼,没有再劝他了,“快走吧,薛少爷。” 他们来到花厅时,薛慎听见里面传出愉快的笑声,一瞬间就忘记了刚才的羞耻,急吼吼地就要冲进去。 他要找母亲,让母亲好歹给自己换一身干净衣服,收拾齐整了。 护卫没有拦,看着他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冲进花厅里,默默的站在廊下。 薛慎一进屋,就看到了面色不太好的母亲,刚要出身,不知从哪儿伸出一条腿来,生生的将他绊倒。 他摔了个五体投地,像是在对薛老夫人磕头。 薛瑾仪向偷偷出手的濮阳瑄笑了笑,赶在薛夫人反应过来前开口道:“阿慎这一进屋来,就向祖母赔罪了呢。” 薛夫人张着嘴巴,诧异的望着薛瑾仪,好半天没能合上嘴,都没顾上自己的样子蠢极了。 薛慎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顺着薛瑾仪的话说道:“是,慎儿辜负了祖母与父亲的期望,在此向您赔罪了。” 薛老夫人没有半点做祖母的慈祥,而是带着几分威严,冷漠的打量着薛慎。 卫国公的嫡长子,被给予厚望,哪怕他是孙素慈所生,她也希望他能踏踏实实的在边疆学习本领,至少不要辱没了薛家的威名。 然而,薛昭送回来的信,让她知道孙素慈下的崽子没一个好东西。 万幸彩仪年纪还小,她已经换了嬷嬷与丫鬟,不能叫孙素慈把好好一个小姑娘给教坏了。 薛老夫人定了定神,“慎儿吃过不少苦啊?” “是,”薛瑾仪又开口,“阿慎自知罪孽深重,回来的路上与仆从一般辛劳,希望用身体与精神上的痛苦来警告提醒自己。所以,弄成了这般模样,甚至还无颜面对祖母,是瑾仪好生劝服,才回来的。对了,他都没脸面走正门,是从后门进来的,见到了身为仆从的更多辛苦来告诫自己呢。” 薛夫人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这个死丫头在搞什么鬼? 第484章 母子离心 国公爷的信早就送回来了,虽然老不死的有意隐瞒,但是她费了些功夫,好歹知道了一点信上的内容,可紧接着她被惊得差点晕过去。 慎儿本来在边疆一切都好,为什么忽然间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了? 幸好事情被压下去了,不然她现在只怕看到的是儿子的一捧骨灰。 她只想到了一个可能——一定是薛瑾仪要将他们母子几人赶尽杀绝,把她与芳仪害惨了还不够,还要伤害她最为杰出的儿子! 对,一定是薛瑾仪的阴谋,她的慎儿是清清白白的! 薛夫人越想越是恼火,狠狠的瞪向薛瑾仪。 薛瑾仪从容淡定的回之一笑,这让薛夫人更为恼火,抢着开口道:“慎儿罪孽深重?慎儿在边疆,跟随他父亲多年,虽说没有建立大功,但也是任劳任怨、尽心尽力的,有什么罪孽?” 薛慎心头一紧,忙想自家没眼色的老娘使眼色。 他现在无路可退,只能听凭薛瑾仪的,必须让祖母相信自己有改过自新的决心,必须保住现在的身份! 薛瑾仪没有辩解,薛老夫人在慢悠悠的喝茶,这让薛夫人感到难堪,只能继续摆出强硬的态度,责问道:“我是慎儿的母亲,我信任自己的儿子,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要么是被有心人陷害的!” 说话间,她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瞟向薛瑾仪,仿佛笃定儿子是被这个死丫头陷害,才落到如今的地步。 薛慎一阵头疼,母亲在此旧事重提又暗讽指责,让他心惊肉跳,恨不得扑过去的捂住她的嘴巴! 不是很精明的人吗,为什么不懂看清形势,非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薛夫人正要继续骂下去,忽见儿子眼神阴狠,像是要杀人,心头一惊,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薛瑾仪瞧得一清二楚,感觉仇恨值拉得还不够高。 孙素慈将薛慎看的极为重要,可以说薛慎与薛芳仪就是她将来能否翻身的关键,而今孙素慈一心要为儿子“平反”,而薛慎为了保住身份地位,一定要表现出足够的悔悟,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于是乎两人的想法大相径庭,势必要引发出嫌隙。 她要的就是母子离心。 薛瑾仪想了一下,开口叹道:“阿慎也只是一时糊涂,若能彻底悔悟,好好接受惩罚,将来还是能回到父亲身边的。” “住口!”薛夫人回过神,冷喝道:“楚王妃,慎儿可是你亲弟弟,有你这么说话,不袒护自己的弟弟的吗?” “若我没有袒护,”薛瑾仪递去冷冷一瞥,“阿慎只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你袒护?”薛夫人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讥笑道:“怕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惹出的后果遭天谴,所以才……” “薛夫人的意思是,岳父眼瞎,不能明辨是非?”濮阳瑄忽然出声。 薛夫人浑身一抖,没敢去看濮阳瑄,甚至都未注意到他并未喊自己为“岳母”,嘟嘟嘴道:“我这是爱子之心,母亲哪有不爱护自己孩子的,我想楚王殿下可能没体会过,所以不懂吧?” 她嘴上不饶人惯了,更何况对面坐的是被皇上刻意遗忘的楚王呢? 先前她还碍着对方是亲王,可这一遭下来,她觉得自己卫国公夫人的身份也足以压楚王一头了,更何况自己怎么说也是他的岳母呢! “闭嘴!” 两个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说出同样的两个字。 刚觉得自己找回点儿场子的薛夫人一怔,差点摔了手里的茶碗。 薛老夫人将茶盏重重地放回桌上,目光阴沉的注视着薛夫人。 这个卑贱的商贾女真是太放肆,太目中无人,迟早会惹出事端! 她又瞟了一眼濮阳瑄的脸色,但见薛瑾仪握着濮阳瑄的手,小两口的脸色没有因为孙素慈那句口无遮拦的话而影响情绪,安心了一些。 而薛慎在那一声吼后,急忙给祖母磕头,“慎儿确确实实做错了事,母亲不必为我辩解,慎儿愿意接受任何惩罚,重新学习做人做事,不负薛氏之名!” “慎儿!”薛夫人怒其不争,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你疯了吗?你可是卫国公的嫡长子,是要继承家业的人,怎么可能做错事?!” 薛慎感到脑子一阵抽痛的同时,一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想掐死这个多嘴添乱的母亲。 薛慎的手死死地抠住地毯,才生生的压下冲动,继续对老夫人磕头,带着深深的悔意说道:“祖母,请责罚慎儿吧。若是您不嫌弃慎儿愚钝蠢笨,慎儿愿意尽心尽力的侍奉孝顺您,跟随您学习,努力成长为像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做一个真正的薛家人。” 这番话还挺动听,薛老夫人望向薛瑾仪。 薛瑾仪则看向了脸色更加煞白的薛夫人,她目瞪口呆的望着儿子,嘴角抽搐的更加明显了,如同癫痫要发作了。 她抿嘴一笑,对薛老夫人微微点头。 薛老夫人满是欣慰的叹道:“慎儿你有这想法,就代表你的未来是有希望的。” 薛慎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谁知还没等他开口向祖母感恩,他那个不知好歹的老娘又开口了。 “我的儿子我来教,无需劳烦婆婆。” “……”薛慎气得差点像爆竹一样炸裂开,他面目凶狠的瞪着薛夫人,恶声恶气道:“您教?若您真有教的能耐,我与芳仪也不至于落到今时今日的境地!我谢谢您生养我,可是我更愿意听祖母的教诲。” 现在,祖母才是掌管整个卫国公府的人,他才不要在没有能耐的母亲手底下自讨难堪。 “你!”薛夫人霍然起身,指着薛慎的脸,“你”了好半天,没能说出第二个字来,接着气得噎住,两眼一翻晕过去。 薛老夫人厌烦的挥挥手,“身体不好,何必自找麻烦呢?还不扶着你们卫国公夫人回房休息去,不要再将这些琐事告诉她,影响她身体了。” 第485章 从下人做起 她的话语中带着警告的意味,薛夫人身边的丫鬟听了锁紧肩膀,唯唯诺诺的称“是”。 薛夫人被丫鬟们扶下去后,老夫人审视着薛慎谨小慎微的样子,毫无感情的开口道:“既然慎儿如此诚心诚意的认错改过,我一定会给你机会,希望你能好好珍惜。” 薛慎偷偷的松口气,幸好祖母没有因为母亲的无礼而迁怒于他。 “慎儿一定会倍加很珍惜的。”他郑重的又给薛老夫人磕头。 薛老夫人道:“既然你在回来的路上已经体验了,那就接着来吧。” 薛慎一愣,体验什么? 体验被人看管在马车上,没有行动自由,吃的都跟猪食一样,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 薛瑾仪轻咳一声,提醒薛慎不要露出愚蠢的表情。 薛老夫人道:“杨妈妈,你去将于管事找来。” “是。”杨妈妈脚步匆匆地出去。 要不是看见薛瑾仪的眼神,薛慎定然要露出茫然来。 薛老夫人看向薛瑾仪,神情和声音都变得慈祥和蔼,“瞧你们在外面奔波几个月,都瘦了好些呢,我叫人准备些补品什么的,你们带回去吃,若是不够了,尽管到家里来拿。” 薛瑾仪玩笑道:“瑾仪先前吃好睡好,觉得自己胖了一大圈,这不正好又瘦下去一些吗?” “你啊。”薛老夫人笑起来,“还是胖一些好,将来么……” 她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薛瑾仪看明白了,羞涩的一笑。 薛老夫人又很是体贴的感叹道:“不过这事儿也讲究缘分,我啊,有足够的耐心等你们的好消息。” 薛慎脑子不算太笨,从这句话里听出一个意思——祖母掌管卫国公府的时间会很长很长,母亲不会有机会重掌大权的。 这么想着,他跪得更毕恭毕敬了。 这时,有丫鬟来报,“二少爷来了。” 薛慎肩膀一抖,想站起来找个地方躲一躲,可是面对着祖母,他又不敢动,一下子如同锅上的蚂蚁,焦虑极了。 薛瑾仪道:“他呀,一定是来找阿瑄的,两人特别合得来呢。与其在这儿陪着我们听闲话家常,不如让阿瑄和阿怀去园子里走走吧?” “也好。”薛老夫人点点头。 薛慎偷瞄着濮阳瑄起身出去,如释重负的同时,不由地有些感激薛瑾仪的善心。 濮阳瑄前脚刚走,后脚杨妈妈带着于管事回来了。 薛老夫人道:“于管事管着卫国公府里的粗使杂役,从明日开始,慎儿你就随着他做事吧。” 薛慎眼睛亮起,跟着管事做事不算太辛苦,看来祖母还是心疼他这个长孙的! 然而接下来,薛老夫人的话将他一下子踹下了深渊。 “于管事,你不必拿他当卫国公府的少爷,就当他与一般的粗使杂役没有两样,他们做什么,便安排他去做。” 薛慎如遭雷劈,可是他不敢有任何微词。 他尝到了命运被他人掌握的苦涩。 于管事应道:“是,老夫人。” 薛老夫人斜眼看向薛慎,眼底包含着警告的意味,“慎儿,你就跟着于管事好好做事,切莫辜负了我与你父亲的期望,莫辜负你自己的身份,以及这唯一的机会。” 薛瑾仪感叹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阿慎,希望你能够明白,经历一番辛劳困苦,才有机会真正的长大。” “是,慎儿一定认真做事。”薛慎咬牙应道。 薛老夫人点点头,示意于管事,“你带着慎儿下去吧。慎儿在卫国公府的事,禁止外传、议论,违反者杖责后赶出府去。” 薛慎有一点点欣慰,如此一来,他将来在外面还是能抬头做人的。 几个人出去之后,薛瑾仪来到薛老夫人身边坐下,问道:“祖母,这几个月里,家一切都好吧?” 薛老夫人点头,“你与楚王在外面做大事,怎么能后院失火影响到你们呢?所以啊,我按着你给的单子,与你三婶婶联手,叫孙素慈事事不如意,如今我已经逐步替换掉商铺、庄子里原本的管事,也在调查孙家这些年在这些地方动的手脚。” 老夫人重新振作起来,再施雷霆手段,孙素慈自然不是敌手。 薛瑾仪佩服道:“还是祖母厉害,瑾仪可要多多向您学习呢。” 薛老夫人握住薛瑾仪的手,“多亏你醒悟过来,否则我哪有信心与力气去做这些呢?” “祖母。”薛瑾仪微微一笑,“一家人本就该齐心协力。” “是啊,”薛老夫人满怀欣慰,环顾一圈雅致的花厅,“你们只管做你们想做的事儿,卫国公府永远是你与楚王的后盾。瑾仪,接下来你与楚王打算做什么?” 薛瑾仪微笑道:“经营好景轩的生意,另外当初做为嫁妆收到的铺子,还有书坊没有经营起来,瑾仪打算好好筹谋一番,多赚一些银钱好孝敬祖母呢。” 薛老夫人听了这话,却没能笑起来。 “瑾仪,楚王在边疆那般辛苦,历经艰险生死,皇上一点儿赏赐也没有,你们真的不打算为自己争取一些?” “祖母,凉州之行前后,皇上对阿瑄的态度未有变化,才能保住他的性命啊!” “哦?听你的意思,皇上此番是他自己有意为之?” 薛瑾仪点点头,“我猜是这样的。” 薛老夫人蹙眉想着,“皇上的态度居然渐渐发生了转变。” “磐石还会被水磨去棱角呢,更何况是人呢?”薛瑾仪攥住老夫人的手,轻轻地揉捏着,“祖母,这件事徐徐图之即可,操之过急反而会丢掉性命。” “可是蔡氏如此阴险恶毒,你们与其见招拆招,不如主动出击。”薛老夫人叹气,“不要担心麻烦到我,我是你的祖母,以前没能力照顾好你们,往后更想要好好的帮助你们做出一番事业。” 薛瑾仪摇摇头,“我想一边经营铺子,一边调查我母亲真正的死因。如果真与孙素慈有关,父亲必然会将她休弃。” 薛老夫人蹙起眉头,眼中闪烁着冷光,“瑾仪,你的意思是……你母亲之死,真的与孙素慈有关?” “先等京山伯家的小姐愿不愿意开口吧。”薛瑾仪胸有成竹的说道:“我一定会查清楚真相!” 第486章 生意好 在卫国公府吃过中饭,薛瑾仪独自前往景轩,薛怀几个月没见着濮阳瑄,抱着胳膊死活不肯撒手,非要他再教几招。 如今,薛慎成了那般模样,更突显的二少爷薛怀的重要。 如果薛慎成不了大器,就需要薛怀来继续爵位与家业。 她乐见如此,所以不能错过任何与薛怀拉近关系的机会,濮阳瑄便留在卫国公府里,与薛怀再比几招。 只有他们姐弟同仇敌忾,才有更光明的未来。 薛瑾仪来到东市,还没靠近景轩门口,就看到一条长龙,人们井然有序的排着队,朝烟正在询问客人的需求,并推荐和记录,如此一来等人到了店里面,可以不必再问了,快速的为她解决掉问题。 这几个月里,青芷重逢的展现出自己在商业上的天赋,将铺子经营的有声有色,在京畿的地界上打出了名声,客流量比不减反增。 薛瑾仪笑眯眯的从后门进了景轩,青芷捧来一摞账本。 “王妃,这是这几个月的账本,请您过目。” 薛瑾仪随意的翻看了几页后,点头道:“青芷,你做的非常好。” “王妃,安置地的人们已经学习透彻,开始为铺子制作胭脂、普通香料等物,布坊那边也能够正常供应景轩的需求。”青芷对铺子的状况了如指掌,透着自信,“另外,这是按照您的要求,记录下来的。” 她将一本厚厚的册子放在薛瑾仪的面前。 薛瑾仪翻开,上面详细的记录了来到景轩的客人们的详情,从他们的身份、购买清单、来店次数频率,到想买而还没买到的东西,以及一些心愿。 景轩的客人有名门贵胄,有商贾,也有一般的平民百姓,大家在这里多少找到变美的办法。 薛瑾仪开玩笑道:“我在想,青芷是不是和神仙一样有三头六臂,不然怎么能把所有事情都做的这么好呢?” 青芷谦虚道:“王妃过奖了,奴婢自幼在大长公主府中,事事都被要求严格完美,所以王妃交待的事,不能有任何懈怠。”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薛瑾仪对她点点头,“今天开始,我会回到景轩继续做事,为你分担一些事。” “是。”青芷道:“这段时间,奴婢又招了一些人手,与朝烟她们一样,出身平康坊,因为年老色衰而前途未卜,都经过严密调查与严格培养,最后才会带进铺子里做事。” “嗯,你做事,我是放心的。” “奴婢带她们来拜见王妃。” “好。” 不一会儿,青兰带着五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美艳动人的女子进来,齐齐的向薛瑾仪欠身行礼。 薛瑾仪打量了一遍她们的模样,满意的点头,“大家好好做事,一起发财。” “谢王妃。”五个人再次行礼,感觉王妃比那些贵胄官吏的夫人们还要平易近人,而且听朝烟她们说铺子的待遇非常好,比在平康坊时快活多了,又挣的多,她们自是欢喜日子终于能安稳下来,说不定哪一天能拿着积攒下的钱,找个不错的男人嫁了呢。 “你们去忙吧。”薛瑾仪道。 五个人退出去时,她看到站在门口的柳江。 “哇,楚王妃这是福大命大,去了一趟凉州,居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这么说的话,柳江姑娘在凉州差点没命?” “……”柳江差点吐血,急忙争辩道:“你别乱说!” 旁边的柳新无奈的擦一把汗,妹妹的老毛病怎么又犯了,是不是几个月不见皮痒了? 薛瑾仪耸耸肩,“你只说从凉州回来而已,可从凉州全须全尾回来的人多的是,岂不是说明你曾在凉州遇到过无法解决的危险,差点没能回来?” “……”柳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冷哼一声扭头就跑。 柳新向薛瑾仪欠欠身,“对不起,王妃,我妹妹口无遮拦惯了……” “要你为她收拾,辛苦了。”薛瑾仪微笑着对他点点头,“大家都在景轩赚钱,无需计较什么。” “多谢王妃。”柳新道:“对了,怎么不见楚王殿下?” 薛瑾仪道:“他在我娘家陪着弟弟呢,明天再过来。他也一切都好,你们放心吧。” “那我就不打扰王妃了。”柳新准备赶紧去找自家妹子,得再好好说道说道她,不然不长记性,总是口无遮拦的,迟早要惹祸上身。 “等一下,”薛瑾仪想到了什么,“你们在凉州遇到过什么危险吗?” 柳新道:“我们曾游历到北方荒漠,遇见过一伙歹人,他们谎称要去京畿做生意,需要一些人手,开的工钱特别高。那时候……”他不好意思的干咳一声,“我与妹子正好手头有点儿紧,也想回京城来看看嘛,所以就答应了,谁知道我起夜的时候,正好撞见他们在早饭里下药!” 薛瑾仪隐约猜到这些人怕是和西夜古城的前朝余孽脱不开关系。 柳新继续说道:“我当即招呼上妹子,与他们一番恶斗,谁知道他们的武功……更高一筹,我们只要尽可能的闹出更大的动静,吸引更多来往商客的注意。最后,差点被抓住之时,有人出手救了我们,从此赢得了我妹子的芳心。” “救你们的人叫什么名字?”薛瑾仪急切问道。 柳新道:“姓沈,就是花无尽家的东家,沈轻墨。” “沈轻墨……”薛瑾仪轻轻地念出这个名字。 柳新没听见,“那伙人落荒而逃,后来我们要去报官,可是恩人说最好不要招惹,因为那伙人如此猖狂,必然是官匪勾结,去报官是自寻死路呢。我看他是经常往来西北的商人,听了他的话,早早的离开荒漠,去别的地方走走了。” 他瞧着薛瑾仪的脸色,感觉有点儿不太对。 “王妃,怎么了?” “我们回来的路上,剿灭西夜古城内的前朝余孽,这件事你可有耳闻?” “有,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呢。”柳新点头。 薛瑾仪幽幽道:“你遇到的这伙人,可能就是躲藏在西夜古城内的前朝余孽,他们制造鬼神之说,掩盖绑架平民百姓的事实,将他们带进西夜古城,活着时做奴隶,受尽折磨,死了后被当做牲口,被烹煮吃掉。” 柳新打了个冷颤,“这不是人,是魔鬼吧?!” 薛瑾仪定定的注视着柳新,“周边官府一直以为是鬼怪作祟,事发后,在积极的搜查有无漏网之鱼,妥善安置解救出来的平民百姓。” 第487章 派发平安符 柳新不笨,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一层意思,“您是说,根本没有官匪勾结一说,是沈老板骗了我们?” 薛瑾仪垂下眼帘,不打算把话说死,“西夜古城的事,处处透着古怪,小心谨慎为妙吧。” 柳新在江湖上走了那么些年,见识过许多人心险恶,比如荒漠上的事就给他留下挺深刻的印象,以至于让他再也不贪财了。 如今又有楚王妃这样的叮嘱,他更是严肃,认真的点头道:“多谢王妃提醒,有我们可以做的什么吗?” “沈轻墨可能去了西域做生意,不在京中,所以先按兵不动,不要打草惊蛇了。” “好。” 柳新出去后,薛瑾仪继续翻看记录客人的册子。 又过了会儿,青鹂回来了,将一只布袋子放在薛瑾仪的面前,“奴婢拜托慧景师父帮忙,白清庵的比丘尼直接开了小仓库,叫奴婢随便拿。奴婢没好意思,只先拿了这么多,在菩萨跟前放了会儿,受香火熏陶,师父们也念过经了。” 薛瑾仪打开布袋子看了看,点头道:“辛苦你了。” 青鹂乖巧的应了一声“不辛苦”,便退出去了。 青兰兴致冲冲的问道:“王妃,您要这么多干什么?” “当然是送人啦?”薛瑾仪将几本册子放到一边,扯来一张大宣纸。 青兰见状,给她研墨。 很快,娘列大字写好了,薛瑾仪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贴出去吧。” 青兰还是不解,“为什么忽然要送这些呢?而且,为什么是送白清庵的,不是应该找白云寺求吗?” 薛瑾仪道:“因为白云寺的平安符我已经送给我重要的人了。” “哦——”青兰恍然大悟,笑意深深让她的眼睛里像有无数星星在闪烁。 “快去吧。”薛瑾仪知道她八成又要说什么“楚王与王妃感情真身后,独一无二”,赶紧催她贴到门口去。 “好。”青兰欢快地跑去景轩的大门口,用浆糊将宣纸贴在了门口,那一手好字立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庆祝东家回家,买东西送白清庵平安符!保佑阖家平安!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青兰贴好了后,叉着腰笑眯眯的望向围过来的人们。 “我们家王妃在楚王殿下出发去凉州前,曾在白清庵祈福求平安,如今楚王殿下与随行的人都历经凶险后得以平安归来,可见只要诚心祈求,白清庵的菩萨与平安符十分灵验呢!所以,楚王妃为了感谢新老客人们对景轩的惠顾,特意再求了平安符来,赠送给大家,希望所有人都能平安顺遂。” 众人一听,议论起来。 “是啊,本来咱们大周处于劣势,硬是反败为胜,还顺便剿灭了穷凶极恶的前朝余孽,虽然嘴上说的轻松,可是其中到底要经历多少困难险境,多少次差点就死了!” “对啊对啊,我光听说书先生说起这事儿,就觉得害怕呢。他们能平平安安的回来,真的是上天眷顾!” “楚王妃真好啊,求平安符来,把这份福气分散给大家。” “所以说啊,早前那些传言楚王命格凶煞的,都是什么狗屁东西哦。” 众人一边议论,一边继续排队进店,还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反正景轩的东西好,买多了当备用的就是了,反正这份平安是一定要求得的。 “话说,这幅字是谁的写的?”人群里,有个陪妻女来的老头凑到宣纸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笔意洒脱,如游龙在云端,好字好字啊。” 青兰十分骄傲的说道:“是我们楚王妃亲笔写的,景轩二楼有几幅字也是出自楚王妃之手,大家若是感兴趣,可以购买的哦。” “我听说楚王妃的字是得到过皇上夸奖的。都没几个人有这样的殊荣呢。” “哇,这么厉害?” 景轩门口更加热闹了。 客人更多之后,薛瑾仪亲自来派发平安符,一布袋子的平安符一下午就全部派发完了。 没有拿到平安符的客人多少有些失望,薛瑾仪笑道:“平安符出自白清庵,大家有空也可以去白清庵拜一拜呢。” 众人觉得有理,熟人间互相约着什么时候去白清庵走走。 傍晚,濮阳瑄来景轩接薛瑾仪回家,听说了派发平安符的事情,想了想,问道:“这和调查圆凡师父有什么关系吗?” “首先,去白清庵的香客多了,香火钱也能有不少,就可以修葺一下菩萨像与禅房了。再者,香客们定然会议论起我的事情,圆凡师父不想听也会听见,白妘的女儿有多么努力的活下去。最后,事情传的这么开,你说孙素慈知道后,会不会疑神疑鬼,认为我知道了什么而接近圆凡师父,害怕多年前的秘密被曝光出来呢?” 濮阳瑄了然,“我会派人暗中保护圆凡师父,如果她敢杀人灭口就是自寻死路。” “唉,最好是她来自寻死路呢。”薛瑾仪摸着下巴,“如此,谜底就能尽早解开了。” 濮阳瑄将她揽进怀中,轻抚着发丝,似是在安慰她。 薛瑾仪淡淡的笑了笑,为原主报杀母之仇,也算是对这副身体的感谢吧。 “你没有陪着薛怀吃晚饭啊?”她问道。 濮阳瑄道:“折腾了一下午,他累得不行,不想吃晚饭。” “咦?”薛瑾仪坏笑道:“你不会是为了回来陪我,特意把他折腾的很累吧?” 濮阳瑄爽快的应道:“没错,就是这样。明天就要继续去衙门了,怎么能把最后的一点悠闲时光用在那小子身上,当然是……” 薛瑾仪低声笑起来,“哎呀呀,薛怀知道了该多伤心。” “他是小男子汉,应该独立一点。” 薛瑾仪看看自己的肩膀上的手,轻轻地戳了几下,问道:“那你呢?” “我?”濮阳瑄轻笑一声,将人搂得更紧一些,“我啊,这辈子都不想。” “哦?” “夫妻一体同心嘛。” 薛瑾仪笑得更欢。 “阿瑾认为呢?” “你说的都对。” 回到楚王府,申钧亲自送来一份拜帖。 “这是东宫的陈.良媛派人送来的。” “陈.良媛?”薛瑾仪听到这称呼,笑道:“是陈静瑶吗?” 申钧道:“正是。过年时,东宫又增添了几位妾室,而原有的只有陈.良媛晋了位份。” “还挺厉害的么。一下子从昭训到了良媛,看来是……”薛瑾仪微蹙眉头,“有喜了么?” 第488章 陈.良媛好谦虚 他们回到京城后,确定自身没有危险后,不问外事的休息了两天才开始行动,所以对于外界如今怎样了,还没有具体的了解。 如果陈静瑶有喜了,事情怕是要棘手一些…… 申钧急忙答道:“没有,陈.良媛没有身孕,只是她深得皇后与太子喜爱,加上找钦天监算过,说她命格祥瑞,昭训的位份太低了,这才趁着过年给升一升,讨个喜庆。” 薛瑾仪展开拜帖,想到陈静瑶若真是有孕,也不可能跑来楚王府,还不赶紧在东宫里好好养胎? “明日她来了,将人安排在前面花厅吧。”薛瑾仪转头对濮阳瑄道:“正好,向她打听打听东宫的情况。” 濮阳瑄点头,“明日,我也要去见一见刘侍中他们。” 薛瑾仪欢快笑道:“那我们就风头行动!” “刚才还在说一体同心呢。”申钧退下去后,濮阳瑄像个八爪鱼似的缠上薛瑾仪。 许是在荒漠经历了太刻骨铭心的九死一生,让他比以前更加黏着薛瑾仪。 薛瑾仪笑着晃悠身子,“虽然我们在做着不同的事,但追求的结果是一样的呀?” “我们阿瑾嘴巴真甜。”濮阳瑄在她的脸上轻啄一口。 薛瑾仪被他逗得脸上痒痒的,“咯咯咯”的笑起来。 濮阳瑄望着她若桃花一般娇美的脸颊,干脆的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回房。 翌日,濮阳瑄准时去宗正寺衙门,薛瑾仪则在家里与大夫研究一个新的美容药方,上回请邵五郎找来人试药,效果非常好,等到这批人培训好了,景轩的门面也扩张一点后,就可以来景轩工作了,缓解一下紧张的人手,给客人们带来更好的购物体验。 快到中午,申钧来报,“陈.良媛到了。” “这可比约定的时候晚了快两刻呢。”薛瑾仪现在已经能熟练的分辨时辰了,她随意的掸了掸罩衣上的药渣子,“有主动说是什么原因吗?” 申钧道:“一个字都没提。” “走吧。”薛瑾仪往外走去。 青兰快步跟上,“王妃,您不换一身衣裳吗?” 薛瑾仪笑道:“自家表姐妹,有什么好换的呢?要换,也是要去景轩前再换。” 几个人来到花厅,陈静瑶瞧见她们进来,笑着起身,“表姐,好久不见。” 她定睛一看,发现薛瑾仪穿着一件有些发旧的罩衣,衣摆上甚至还有泥土一样的渣滓,哪儿有亲王妃的样子啊? 薛瑾仪在家里捣鼓些乱七八糟的事,一点儿也不关心外面吗? 薛瑾仪在主位上落座后,才开口道:“表妹,听闻你得到晋封,恭喜了。” 陈静瑶回过神,面带羞涩,谦虚道:“多亏表姐提点,不然哪有今日的静瑶。”她示意宫人们送上一箱箱的礼物,“可是太子殿下与静瑶的一点心意,慰劳楚王殿下一路的辛苦。” 薛瑾仪扫了一眼,闻到淡淡的草药香,“多谢太子好意。” 陈静瑶觑着薛瑾仪的脸色,她显然是跟着楚王一起去过凉州,比上次见面要瘦了一点点。 她这次来,依然是太子拜托的,因为与楚王妃关系亲近,太子才对她的宠爱更深了一份,想到这点,陈静瑶自嘲的一笑。 薛瑾仪吩咐青兰去准备一些礼物回赠给陈静瑶,关心的问道:“静瑶呢,在东宫一切都好吧?” 抛却太子一直心心念念着薛瑾仪不说,陈静瑶感觉挺神清气爽的,“静瑶一切都好呢。不过,太子妃就不太好了……” 薛瑾仪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太子妃还病着吗?” 陈静瑶道:“本来过年前,好转了一些,还陪着太子一起参加宫宴呢。可是,还没到上元节,好像被凉风吹了,就又病倒了。”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 “我打听了一下,”陈静瑶说起薛芳仪的八卦,眼睛里闪烁兴奋又恶毒的光芒,“听说是太子妃做了夜宵,去见书房相见太子,谁知道被太子晾在外面好一会儿,最后不单没见着人,病得还比以前更重了。本来,太子妃病情好转,太子在她房里留宿过两夜,大伙儿都说太子妃要得宠了,结果呢,可能怪她自己也不争气吧。” “……”薛瑾仪摇摇头。 从穿越而来的那天,见到薛芳仪开始,这个小姑娘一直骄傲着,憧憬着成为太子妃、成为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傲慢的不可一世。然而,一桩桩打击,让她从云端跌落到了泥地里,成了个笑话。 难怪孙素慈的脸色还那么差,被气一下就直接晕过去了。 母女俩的算盘,就这么落空了,看起来一点挽救的可能都十分渺茫。 陈静瑶看薛瑾仪摇头,似乎有几分同情的样子,轻轻地哼了一声,“表姐,你猜猜看太子为什么不见太子妃?” “这……我哪里知道?”陈静瑶真是会给他挖坑,怎么能把猜测储君心思的话放到明面上讲? 陈静瑶掩嘴笑道:“那晚,董良媛知晓太子妃煮了夜宵要送给太子,故意抢先一步,勾引的太子神魂颠倒,哪里还记得门外有个太子妃在吹冷风受冻呢?” 薛瑾仪问道:“董良媛?她如此,你不担心什么吗?” “我感觉她是带着目的来东宫的,对太子妃有一种敌意。”陈静瑶一脸轻松,“她的心思不在争宠上,我何必担心什么呢?” 薛瑾仪装傻,“看来是以前太子妃得罪过她?” “这谁知道呢?”陈静瑶摊手,“太子妃那性格,也确实太容易得罪人了。” 薛瑾仪轻笑,“你想出点办法帮一帮太子妃了吗?” 陈静瑶愣怔一下,猛然想起自己一开始为了进宫,对薛瑾仪的说词可是要协助薛芳仪,稳固她的地位,保证卫国公府的荣光! 可她刚才那副幸灾乐祸的口吻……她太得意忘形了! 陈静瑶沉默了一小会儿,咬咬牙说道:“表姐,你也看到太子妃实在是扶不起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东宫的人都得罪光了,被太子休弃。而我深受太子宠爱,如果……我代替太子妃,岂不是没有那些烦恼了?” 第489章 狼子野心 薛瑾仪依然带着微笑,望着陈静瑶,明明看一起来是柔善美好的样子,可是陈静瑶心里莫然一惊。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人家也必然听见了,她收不回来了。 陈静瑶鼓起勇气,猛然起身,来到薛瑾仪的面前,态度十分诚恳的开口,“表姐,我是认真的。我已经费尽心力的想帮一帮太子妃了,可是她的性格和病情恐怕都是回天乏术。不如在出错之前,结束这个错误!我依附着卫国公府,享受着卫国公府以及表姐的种种帮助,我必须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担起一切。” 薛瑾仪真的想笑,原来她也有如此狂热的一面啊? 她有时候真是识人不清啊…… “表姐?”陈静瑶看薛瑾仪没什么反应,脸色也没变化,心里有些发毛,“我……是真心为卫国公府着想,也为了太子妃的脸面啊……万一太子妃做错什么,被休弃,被赶出东宫,以后还要怎么活啊?” 薛瑾仪叹口气,陈静瑶的狼子野心终于是说出来了。 她道:“这事儿你说的太突然了,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陈静瑶见她没有责备自己,知道是有希望了,也不敢逼得太紧了,柔声道:“也是我提的太突然,吓着表姐了,真是对不起……” 薛瑾仪道:“没事,你先容我考虑考虑吧。” 陈静瑶心头大喜,但仍旧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来,继续观察着她的脸色,轻声说道:“若是太子妃再做出什么,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好。”薛瑾仪点点头,“不过,你有想过太子妃如果离开东宫,往后的生活要怎么办?你的表姨,卫国公夫人又要怎么办呢?” 陈静瑶长长的叹了口气,透出无奈与心酸,“太子妃弄成现在这样,其实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皇后与太子都不喜欢她,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生活,人迟早是要疯掉的。不如试试看,离开这样的生活,去一个四季如春、鲜花如簇的地方,精心休养,那样的地方能让人忘记忧愁与烦恼,说不定能好起来呢?届时,再求一个恩典,让太子妃偷偷改嫁给个喜欢的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薛瑾仪的脸上露出几分向往之色,“表妹说的真好。” 陈静瑶有种自己已经说动了薛瑾仪的感觉,她坚信自己的话语一定会让人信服。 “另外,我会将表姨当亲生母亲一样孝顺侍奉,弥补太子妃带给她的伤痛。我相信自己有能力让表姨走出阴霾!”说到最后,她挺起胸膛,显得慷慨激昂。 跟给人洗脑的某种犯罪组织似的……薛瑾仪暗暗摇头,含笑开口:“表妹事事考虑周全,真令人高兴。” 陈静瑶差点雀跃起来,这是不是说明薛瑾仪已经更加偏向自己了? “多谢表姐夸奖。”她半垂下头,显得十分谦顺,“还是因为表姐的多多提点,让静瑶才有了今日的成长。” 薛瑾仪没跟她客气,叮嘱道:“静瑶切莫骄傲自满,做事不可心急。” “是。”陈静瑶十分乖顺的应下了。 薛瑾仪吐口气,“所以,这件事还是要我再考虑考虑,然后再与祖母商量一下。” 由薛瑾仪亲自出面,薛老夫人那边应该很容易被搞定吧?陈静瑶感觉自己距离太子妃之位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是。” 薛瑾仪问道:“这事儿先放到一边,那个潘璃怎么样了?” 陈静瑶不屑道:“她就是唱歌好听,除此之外,哪点能比得上我们这些有正经名分的?” 薛瑾仪眼中闪过一道暗色,如果不让太子追查到潘茉之死的真相,如何再发疯失常? 她问道:“所以,你们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是啊。”陈静瑶不屑的很,“到现在都没有名分呢,说明太子是真的不拿她当回事。” “你也太大意了。”薛瑾仪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的意味。 陈静瑶愣住,“表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瑾仪道:“她是出身低微,可是有个能让太子一直念念不忘的姐姐啊!” 陈静瑶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这点情绪,被薛瑾仪问问的抓住了。 陈静瑶如今的荣宠,依然是建立在太子将她当做潘娘子上。 薛瑾仪微不可闻的轻笑一声,“她现在越是卑微,越是能惹起太子的怜惜,等这份感情积攒的差不多了,使手段怀上太子的孩子,想办法和自家姐姐牵扯上关系,她一定会提出要求,得到一个名分的。那时候,她有名分,又母凭子贵,你觉得你们能拿她怎么办?” “……”陈静瑶嘴巴微张,一时半会儿不知如何开口。 薛瑾仪无奈道:“百密一疏,有的事确实一时半会儿不会考虑到。静瑶,你要谨记着,为了卫国公府,不能给任何人有可乘之机啊!” “可是……”陈静瑶想为自己辩解点什么。 薛瑾仪严肃喝道:“可是什么?等你可是个半天之后,人家早就抱着孩子,将你踩在脚底下了!” 陈静瑶肩膀一震。 薛瑾仪有点想嘲笑,从现代穿越而来,看过那么多宫斗小说都是白看的吗?在东宫里见过那么多事了,居然一点儿也不警惕。 “静瑶,你啊……”她摇摇头,流露出一些失望之色。 陈静瑶不敢再分辨了,抿了抿嘴唇,像个犯错的孩子似的,低声道:“是,是我一时太狂妄了,多谢表姐提醒。” “我们是一家人,不必谢来谢去。”薛瑾仪粲然一笑,让气氛又轻松下来,“你若是还有什么问题,或是觉察到哪里不对,尽管找我参详。” “是,表姐……”陈静瑶感觉背后出了一层冷汗,“那先前我们说的计划……” 她恨不得现在就撕开潘璃虚伪的面目,让太子看清楚那是个如何恶毒的女人,处死她,永绝后患! 薛瑾仪气定神闲的说道:“我看,先安置好太子妃的事吧。如果你在东宫有更高的地位,太子会更在意你。” “是……”因为有了先前提醒潘璃的事,陈静瑶对薛瑾仪有点言听计从的意思。 薛瑾仪起身,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慢慢来,不要急。有句老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陈静瑶感觉受到了一些安慰,勉强挤出笑意,“表姐说的对。” 薛瑾仪坐回主位上,喝了口茶,微笑问道:“静瑶,还有别的事儿吗?” 第490章 亏心事 陈静瑶琢磨了一下,没把太子念着她的事说出来,免得薛瑾仪厌烦,对自己心生不悦。 “没了没了。”她摇头。 薛瑾仪问道:“静瑶要留在楚王府吃中饭吗?” “不敢麻烦表姐,我不好离开东宫太久,先回去了。”陈静瑶起身,又问道:“表姐夫是去衙门里了?” “是。”薛瑾仪点点头,“午后就回来了。” “那我回去了。”陈静瑶没让薛瑾仪或她的人送,自己带着宫人离开楚王府。 薛瑾仪抖了抖罩衣,“青兰,走,吃过饭,咱们去铺子里。” 今日虽不是初一十五,但白清庵的香客比那两日还要多,到了午间都还没散光。 小尼姑叹了口气,对正在廊下闲聊的几名香客欠欠身,“几位施主,佛门清净之地,可否请几位声音小一些,莫打扰到几位师父清修?” 几个香客赶忙表示歉意,低声继续议论先前的话题。 后面禅房里的比丘尼蹙起眉头,敲打着木鱼的手失去了节奏。 尽管声音确实已经很低了,可是那些人的说话声为什么还能清晰的传入自己的耳中?什么时候她的听觉变得那么好了? 那一字字仿佛一把刀子狠狠地扎着她的心口,让她痛不欲生。 她遁入空门多年,想要忘却过去,追求平静,可为什么那噩梦十几年如一日的依然纠缠着她? 她狠狠地摔掉木鱼锤,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可越是逃避,那些声音越是清晰。 “你们也是听了楚王妃的话来的吗?” “是啊,楚王他们历经千辛万苦,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了,所以得来诚心求一个平安符带在身上。” “不管到底有没有用,图个吉利嘛。” “你们想想看,原先楚王妃在京中是什么名声,现在是什么样儿?这命格祥瑞的人,既扭转了楚王的凶煞,又有平安符护佑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是啊,以前的楚王妃人厌狗憎的,走到大街上谁不笑话她啊?可是现在,温柔又善良,做了那么多好事,开的铺子也是物廉价美。” “呵呵,我看以前楚王妃以前是被继母苛待,伪装成的那样,避免自身太优秀了,被继母憎恨吧?” “我也这么觉得,继母哪会真心好意的对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啊?要是太优秀了,把亲生的给比下去可怎么办?后来,楚王妃与楚王被赐婚了,有了个靠山,才敢露出本性,不再伪装吧?” “就是这样,那卫国公夫人是商贾出身,精明的很呢!你们看看华照楼孙老板那个蛮横跋扈的样子,她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唉,我以前还嘲笑过楚王妃呢,这么一说的话,她很小就失去了母亲,又被继母苛待,真是可怜呢。” “是啊,就算是卫国公府这样的勋贵,却也是有龌龊事的呢……” “唉,卫国公元配夫人在天之灵要是看见女儿活的如今艰辛,要多难过啊?” 禅房里的比丘尼将耳朵捂得更紧了,弯下腰团紧了身体,恨不得从这个世上立刻消失。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逃避了十几年,有了十几年的清静,为什么又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比丘尼咬紧牙关,外面对于楚王妃的议论还在继续,讲述着这位年轻的王妃有多么的优秀,这不禁让她想起多年前的好友。 那也是一位相当优秀的人,如果今时今日还活着的话,一定也是人们口中称赞的对象吧? “不过,其中到底如何,咱们这些外人也无从知晓……” “哎呀,信一句善恶终有报就是了。” “哈哈哈哈,是啊。” 外面欢快的笑声,让禅房内的比丘尼快要窒息。 她忍不下去了,大步走过去,猛地打开房门,喝道:“滚开!” 不单是香客们,几个从门前经过的比丘尼也被吓了一大跳。 她们从未见过圆凡师父如此暴怒过。 圆凡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知道自己失态了,可是她顾不上任何,连道歉的话语也没有,用力关上房门。 “这……这位师傅怎么了?” 香客们面面相觑。 他们说话声音那么低了,隔着窗户与墙,禅房里不可能听清楚,为什么还能把比丘尼气成这样? 其他比丘尼们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也无法理解。 香客们怕再说话,又惹得师父发怒,说不定他们排了好久的队伍,求来的平安符会没效果了,赶紧离开白清庵。 他们出去的时候,差点与进门来的人撞在一起。 “急匆匆的,赶着投胎去吗?”当前的一个女人喝骂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几个香客也不打算纠缠,主动认错后,流了。 樊氏觉得那些人是被自己的威严给吓跑的,不禁得意的晃了晃脑袋,“瞧瞧那些蠢人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调戏了这儿比丘尼,被人追着打,吓得要逃跑呢。” 旁边扫地的小尼姑听见这话,眉头微皱,板着脸说道:“施主,佛门清净地,请谨言慎行。” “呵呵,要不是她要来,我才懒得来你们这间破破烂烂的尼姑庵呢。”樊氏不屑的翻白眼。 被她指着的女人赶紧扯了扯她的袖子,“我的好姐姐,你没听说吗?是楚王妃说的白清庵的平安符有用,我才拉着你来的呀?” “薛瑾仪那死丫头?”樊氏更不好高兴了,因为那死丫头被什么菩萨眷顾过,忽然变得机灵古怪来了,搞得素慈越来越不如意了。而素慈一不高兴了,就会把娘家人给折腾的半死,都没个好脸色给她这个嫂子。 “……樊太太,不好这么说楚王妃吧?” “有什么不能说的?”樊氏的鼻孔都朝天了,“楚王妃还得喊我一声舅妈呢。” “……” 樊氏甩开手,转过身去,“既然是那死丫头的鬼话,我可不信,要拜要求,你自个儿去,我回家了。” “诶,樊太太!” 樊氏理都不理好姐妹,径直往前走出两三步后,猛地一个激灵,感觉身上有些发冷。 她记得素慈有个闺中密友在白清庵出家了…… 第491章 心慌 那个密友似乎知道素慈什么秘密,让她有些忌惮。 而今,薛瑾仪忽然和白清庵牵扯上? 一般求平安符都是去白云寺,那里香火旺,灵气足。不去白云寺,也有一些大寺庙,怎么就偏偏想到了这小小的白清庵? 樊氏感觉不太对劲,跟不搭理好姐妹的喊声了,坐上自家马车匆匆回城,拿了些补品,又叫人假扮成大夫的模样,然后直奔卫国公府。 这一切,都被濮阳瑄安排的人看在了眼中。 紧接着,薛瑾仪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挑选着匣子里的珍珠与宝石,准备制作成珠钗,“圆凡师父失态成那般,看来我母亲去世,她真的知道内情,甚至有做过什么……” 她摸了摸下巴,目光落在一颗鸡蛋形状的珍珠上,拿起来看了看。 坐在她对面的濮阳瑄接话道:“她出家逃避,十几年后成了心魔一般,显然……” 他抬起头,注视着神色平静的薛瑾仪。 薛瑾仪将珍珠放在一片红色的绒布上,慢慢的卷起来,“她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她青灯古佛多年,以为自己能洗清罪孽,可是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现在,她需要一个赎罪解脱的机会。” 她也抬头,与濮阳瑄四目相对。 “给她这个机会的,是我们。” 濮阳瑄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去一趟白清庵?” 薛瑾仪道:“等到孙素慈动手的时候。” 说完,她继续手上的活计,很快红色绒布被卷成了玫瑰花的形状,珍珠被嵌在中间,看起来精致小巧,若是有光落在珍珠上,折射出温柔的光华,会让这朵花更显得仙气十足。 “真好看。”濮阳瑄称赞道。 “为了卖出去,可得花费好大的心力呢。”薛瑾仪笑吟吟的,“于是呢,就显得咱们一门心思的在做生意赚大钱上。” 阿瑄见过刘侍中他们,因为皇上刻意的没有提起过他,蔡氏内部嘲笑讥讽又快乐无比,可是他们并不打算放过阿瑄——只有人死了,才是最安全的。 所以,在楚王府与景轩的周边,蔡氏安排了一些人手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除此之外,很可能还有皇上的眼线。 他们必须伪装好了,以麻痹那些人。 她笑着用针线在绒布上缝几下,固定好了以后,忽然出手,将这朵花放在濮阳瑄的头上。 “真好看。”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了,我们楚王殿下既然已经下衙了,应该继续负责招揽生意了。” 濮阳瑄欣然答应,“这次又要穿什么样的衣服呢?” “我将布坊送料子过来了,”薛瑾仪起身,为濮阳瑄整理了一下衣服,“今天,就靠着这一身,来检验一下我们楚王殿下的魅力吧!” 濮阳瑄今日穿的是一件浅豆绿色的袍子,衬得他富有年轻人的朝气,又有温雅的气质,原本这样的颜色与红色绒花不太相称,可是有濮阳瑄这张俊脸,再加上珍珠光芒的柔化,一切又显得如此相得益彰。 “快来吧!”她笑着招招手,蹦蹦跳跳地往前面去。 濮阳瑄快步追上她,两人手牵着手来到前面,众人一瞧见楚王与王妃恩爱又快乐的样子,无不露出羡慕的眼神。 “楚王殿下又来啦!” 女孩子们欢呼起来。 薛瑾仪挑选了一小箩筐的胭脂、香料、首饰和布料,摆在濮阳瑄的身边,“加油,楚王殿下!” 濮阳瑄看着她明艳艳的笑脸,宠溺的回之微微一笑,引得女孩子们尖叫声更响亮。 薛瑾仪抱着手臂,看着濮阳瑄像模特一样展示景轩的各种货物,他酷酷的俊脸加上冷漠的气质,这要是穿越去现代,一定会成为一个顶级模特。 她一手摸着下巴,瞟了一眼门外,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 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们夫妻专心生意的事儿也会传的更开了。 濮阳?站在景轩门口张望时,看到这一幕,震惊的瞪大眼睛。 那是他神神秘秘、暗藏玄机、冷酷无情的堂哥濮阳瑄吗?! 他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一面? 他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阿秋,你看见了吗?” 阿秋也震惊着,缓缓道:“……看见了。” 濮阳?往前迈出两步,刚想进铺子里仔细看看,不想却被人给拦住,“公子,小姐对不起,想入店,请先排队。” “我们是来看看楚王殿下的……”濮阳?呆呆的说。 柳新嘟囔道:“这里来看楚王殿下的人多的是。” 濮阳?环顾一圈,发现周围一下子出现了好多女子,从小姑娘到半百的妇人都有,大家争先恐后的围聚在景轩的大门口,踮起脚尖来往铺子里张望。 柳新继续说道:“景轩不管客人身份,只管先后顺序,所以请客人排队吧。” 濮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长龙看不到尽头。 他又看了一眼铺子里,示意阿秋送上一份拜帖,“我是丰王之子濮阳?,麻烦你将这份拜帖交给楚王殿下。” “我知道了。”柳新点点头。 濮阳?居然生出一点点不舍之情,又看了眼濮阳瑄,这才要转头离开,可是身后一堆女子,让他束手束脚的挣扎半天,还没挪出去几步。 阿秋看不下去,抓起他的后脖领,直接使轻功越过人群,离开。 然而如此威风厉害的场面,却无人注意,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景轩上。 濮阳?双脚落地后,摇头感叹道:“这对夫妻,一回京城就忙着赚钱,还沉迷于此,不亦乐乎……真是令人想象不到啊!” 阿秋道:“各人的追求不同。” 濮阳?笑了,他顶了濮阳瑄的一部分功劳,得到了皇上的嘉奖,如今也不输诸位哥哥了,可是呢…… 那些毕竟不是他亲手做出来的,觉得愧对濮阳瑄,怎么的也要在离京之前为他做点什么,弥补弥补吧? 他摇摇头,往暂时的住所走去。 半路上,阿秋道:“有人在监视景轩。” “看来堂哥的麻烦不少,我们有点事可以做了。”濮阳?反而觉得轻松不少。 第492章 不要多话 樊氏借口请了名医来看卫国公夫人,才顺利的进入卫国公府。 现在人人都知道卫国公夫人病了,娘家人好心好意的带来名医诊治,要是横加阻拦,传扬出去让人以为老夫人苛待媳妇儿呢,国公府哪敢承担这种名声? 她脚步飞快地来到正院,气氛依旧比上次来还要低沉压抑,下人们也少了好几个,这要是不知道的人,哪能看出是堂堂卫国公夫人的院子? 樊氏撇撇嘴,暗暗地骂了一句“姓薛的没一个好东西”。 连个挑门帘的丫鬟都没有,她气冲冲的撩开帘子,忍着一股浓浓的苦涩药味,直接走进内屋,看到薛夫人病歪歪的靠在引枕上,脸色比冬日里的雪还要苍白无力,仿佛太阳一照就会融化,消失无形。 旁边的小桌上,没喝完的汤药早已凉透了,一名丫鬟跪在脚踏上,小心翼翼的给薛夫人捶腿。 樊氏微叹一声,早就说了,让她宽宽心,不要太生气,不要钻牛角尖里去,可是她就跟着魔了似的,越是生气,身体越是糟糕。 本来只是老毛病犯了,多休息会儿也就压制下去了,现在可倒好……仿佛一个垂死之人。 樊氏没有再靠近,站在幔帐后面看了又看。 如果素慈死了,就算有芳仪他们,可孙家与卫国公府的联系恐怕要越来越淡了,那些曾经奉承巴结孙家的人必然弃他们如敝履,这么多年吃到的好处也会被迫全部吐出来。 他们好不容易爬上去,轻轻地被人踹一脚就会跌进泥地里。 樊氏一点儿也不想失去现在富贵荣华的生活,不想回到十几年前那样,甚至更惨。 如今素慈都成了这个样子,是不是应该学十多年前的那一招,送一个孙家女子进卫国公府,成为新的卫国公夫人? 樊氏正琢磨着,思绪被一声痛呼给打断了。 “死丫头,你要弄疼死我吗?”薛夫人忽然睁开眼,一脚踹在丫鬟的胸口上。 可是她病了,使不上多大的力气,一脚下去丫鬟只是晃了晃身子,惶恐的一脑门抵在脚踏上,“夫人,奴婢无意的,请您饶了奴婢吧。” “滚出去。”薛夫人有气无力的吼道。 丫鬟麻溜的滚出去了。 薛夫人一抬眼,看见樊氏来了,问道:“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为了来看看你病得怎么样了?”樊氏按下那些龌龊心思,毕竟现在孙素慈还是卫国公夫人呢,先解决一些头疼事要紧。她快步上前,十分亲昵的握住薛夫人的手,细细的摩挲了几遍,“特意找了名医来看,又带了好些补品呢。” 她对薛夫人使劲的眨眨眼,示意自己有要紧的话说。 薛夫人对她摇了摇头。 樊氏心头一紧,先让大夫来假装给薛夫人诊脉,自己坐到床沿去,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因为楚王妃去白清庵求来的平安符十分管用,所以吸引了不少人去白清庵呢。” “白清庵?”薛夫人脸色一僵,“那个死丫头好端端的去白清庵做什么?” “我也奇怪啊……”樊氏拉住薛夫人的手,示意她说话小声一点,“按说不应该是去白云寺吗?” 薛夫人的手慢慢地收紧,攥疼了樊氏,可是她不敢吱声。 樊氏感觉她似乎有些恐慌害怕,身体在微微的颤栗着。 她不清楚内情,但知道一定是个很可怕的秘密。 薛夫人让樊氏附耳过来,声音压得很低的说道:“你亲自去一趟白清庵,找到一个叫圆凡的尼姑,警告她不许多话!如果她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她自己也别想有清静日子,势必要为从前的事付出代价,连带着京山伯府也遭殃!” 现在,她深刻的意识到了白妘对卫国公来说有多么的重要,比她原以为的重要了千百倍。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那个秘密被揭穿! “再留一个人,名义上是跟随她学习佛法,实则是监视着。如果,她不肯配合……”她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杀气。 樊氏有种被一把无形的刀子捅了的幻觉,抖了抖身子,应道:“我知道了。” “快去。”薛夫人催促道。 樊氏急忙高声问那个假大夫,“薛夫人怎么样?” 假大夫慌里慌张的按以前其他反复的诊脉结果说了一遍,拿出一张药方交差后,和樊氏匆匆地离开了。 薛夫人都没力气和心情将薛慎的事告诉给他们,手按着胸口,呼吸间有一阵阵的刺痛感,眼睛失神的望向远处的大花瓶。 花瓶上花团锦簇,一对鸳鸯在水中嬉戏。 十几年了,她将正院里一切都收拾整理过,抹去了白妘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可是……这个人像一根倒刺深深的埋在她的心底。 薛夫人握紧的拳头在不停地发抖,忽然喉头一腥,紧接着一张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进来服侍的丫鬟婆子一瞧见这情况,顿时慌乱起来。 薛夫人拼尽全力,喝道:“慌什么,蠢货!不许声张,给我安安静静的收拾掉被褥!” 丫鬟婆子们赶忙闭嘴,安安静静的收走染血的被子,赶紧泡进水里清洗。 薛夫人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巴,深呼吸几口气才舒缓一些。 她的目光变得阴狠许多,咬牙切齿的低语道:“你们都想我死,我偏就好好的活着,气死你们!” 晚上,景轩关门的时候,薛瑾仪又收到了消息。 “樊氏从卫国公府出来,立刻去了白清庵,见到圆凡师父了。她警告圆凡不许乱说话,否则后果将是她与京山伯府都承担不起的。圆凡答应了,樊氏离开前留了人监视她。” “很好。”薛瑾仪拿出早就写好的一摞请柬,交给青鹂,“先送一份给圆凡,邀请师父们来楚王府讲经。不过,我想她一定是不肯来的,不要对她生气抱怨什么,依然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然后呢……每天送过去一份请柬。” “是。” “我们呢,在孙素慈动手之前,安安心心的在景轩里赚大钱就行了。”薛瑾仪轻快地拨动着算珠。 第493章 艰辛的差事 濮阳瑄拿着濮阳?的拜帖,看了看,然后递到了薛瑾仪的面前,“他记挂着我们。” 薛瑾仪感叹道:“说明他是个有心人。” 濮阳瑄道:“不如请他来景轩坐坐,不必去家里了。” “嗯。”薛瑾仪点头,“免得有些人乱想乱猜。他身边不是一直跟着阿秋,再准备些合适的胭脂首饰给阿秋,假装他们是过来凑热闹的。” “要收钱吗?”濮阳瑄忍着笑意问道。 薛瑾仪认真的点头,“当然要收钱了,我们现在的头等大事可是多多赚钱,然后享受大把花钱享受的逍遥生活……这么说的话,”她停下拨算珠的手,“现在天气暖和起来了,到处是青草翠绿,花香四溢,我们带楚王府的大伙儿去长春湖玩玩儿吧?” 青兰一听,眼睛都亮起来了,“好啊好啊,王妃!长春湖这个时节已经很漂亮了哦!” “好。”濮阳瑄应道。 青兰欢呼起来,“王妃,由奴婢来准备可以吗?奴婢一定准备的热热闹闹,开开心心!” “可是你忙得过来吗?”薛瑾仪笑问道。 青兰拍着胸脯保证道:“可以!” “那好,就由你来做主了。”薛瑾仪也有心在多锻炼锻炼青兰。 青兰顿时欢乐的像一个小鸟似的,青芷笑着拉着她的胳膊,叹道:“你啊,跟随楚王妃走了一趟凉州,却还是这么不稳重。” 青兰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可是,我也有认认真真的做事嘛。” “是啊,你们一个个都靠谱的很呢。”薛瑾仪赞赏道。 屋子里,洋溢着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驱散走春夜里的寒凉。 第二日,濮阳瑄照常去衙门里,薛瑾仪照旧先和大夫在家里研究新的美容药方,午后估摸着濮阳瑄快要下衙了,才来到景轩,二楼的雅间特意空下来,用来接待濮阳?的。她坐在雅间里,拿着小锤子敲打着金丝、金片,将它们编织成花朵叶子的形状。 她一边做首饰,一边听见楼下的议论声。 除了有问楚王什么时候会来的以外,好多人都在询问什么时候会再派发白清庵的平安符,好像对他们来说经过楚王妃之手的,才真正有保佑平安的意味。 薛瑾仪听了会儿,停下手里的活计。 她示意正在琢磨着长春湖之行计划的青兰不用跟着,自己从雅间出来,来到栏杆边,往楼下张望。 她离开景轩几个月,所以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清哪些是常客,哪些是不常见的,于是向青芷打了个首饰。 青芷上楼来,问道:“王妃,有什么吩咐吗?” “那些个人里,哪些是面生的?” 青芷轻车熟路的指点了几个,“她们来过一两回吧,其他的倒是头一回见呢。” 薛瑾仪道:“去和客人们说,平安符只送一回,图个吉利,需要的可自行前往白清庵。” “是。”青芷立刻下楼。 薛瑾仪又看了几眼,才回到雅间。 怕不是有人想借平安符来搞事。 如果求得平安符的人家里出事,是不是在说那平安符没有半点用处,楚王妃骗人害人? 她做为一个出道多年的演员,对这种歪曲事实、编造是非,可是深有体会的呢。 薛瑾仪继续敲打首饰,一边琢磨了会儿。 濮阳?比约定好的时间提早了一刻来到景轩,柳新知道丰王之子今天属于被景轩请来的客人,所以没有请他排队,直接带上雅间。 “堂嫂。”濮阳?向薛瑾仪拱拱手。 薛瑾仪道:“你堂哥还未回来,阿?先坐坐吧。” 濮阳?听话的在她对面落座,青兰端上来茶水后,问道:“打扰堂哥,堂嫂了。” “都是一家人呢。”薛瑾仪笑意盈盈,“不知道阿?打算在京中逗留多长时间呢?” “打算在京城到处看看,游览一番吧?”濮阳?意味深长的看眼薛瑾仪,“毕竟庆州与京城路途遥远,难得来一次一定要多看看呢。” “是呢。”薛瑾仪点头道,“过段时间,我们楚王府上下打算去长春湖游玩,阿?若是有兴趣的话,一起来吧?” “好啊。”濮阳?欣然点头。 薛瑾仪见外面还是没动静,便叫青兰先将礼物拿来,“这些香料,男子也可以用。而这些是送给阿秋的。” 濮阳?明白其中的用意,道谢后收下了。 有些话,要等濮阳瑄回来了才方便说,薛瑾仪与濮阳?默默的喝了两口茶,濮阳?寻了点关于景轩的事问问薛瑾仪,显得挺有兴趣。 眼看濮阳?在景轩落座已经有段时间了,时间再久一点的话,怕是要让监视的人怀疑什么了。 薛瑾仪看看窗外,距离下衙时间已经过去快半个时辰了,难道是宗正寺里忽然有了什么差事,把他绊住了? 濮阳?也意识到自己不能久留,打算起身告辞了。 就在这时,濮阳瑄回来了。 “下衙前,工部的人来找我了。”濮阳瑄开门见山,“在雨季到来之前,城外的永安渠、龙首渠都需要修缮,另外附近几条江河的堤坝也需要修葺,防止雨多的时节,大水漫溢,影响到城内外的安危。” “这件差事交给你监管吗?”薛瑾仪问道。 “正是。”濮阳瑄幽幽道:“刘侍中说,这原本是太子的差事,但推举了我来做。” 薛瑾仪叹道:“果然来了。” 拿危险又辛苦的差事来折腾阿瑄,要是做好了是应该的,而且会引起皇上的猜疑与警惕,做不好么……就等着大罪临头吧! 修缮水渠、堤坝都不是容易的事情,也是官吏贪污的重灾地之一,若是处理不好其中关系,还会得罪不少人。 濮阳瑄一脸轻松的微笑道:“虽然我也没做过,但正好历练一番。” 薛瑾仪跟着笑起来,“说起来,我之前跟工部的小吏学习过一些,他还给我推荐了不少书籍。我会尽心尽力的协助你……” “还有我!”濮阳?兴奋的举起手,跃跃欲试,“我曾经协理过修缮堤坝的事,我也能帮上忙!” 第494章 送不完的请柬 薛瑾仪与濮阳瑄齐刷刷的转头看向濮阳?。 虽然他们的眼神很正常,但是濮阳?肩膀一震,弱弱的问道:“怎么了……” 两人一左一右拍了拍他的肩膀。 薛瑾仪微笑道:“阿?真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濮阳瑄面色依旧冰冷,“就拜托阿?教我了。” 濮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傻笑道:“没什么啦,反正我也闲着没事……”他还没对濮阳瑄一探究竟呢,这次正好又是个绝佳的机会。 “不过,这事儿不好明面上进行。”濮阳瑄道。 濮阳?愣了一下,继而理解的笑了,“没关系,我也不求什么功名,只要有点事来做能打发时间就好了。堂哥放心,我一定将我所知道的全都教给你。” 他就喜欢暗着来,索国军营与西夜古城的事不都是濮阳瑄暗中做了什么吗?说不定这次暗中能发现点儿什么呢。 “多谢阿?,我们之后再联系。”濮阳瑄对他点点头。 濮阳?招呼阿秋带上礼物,欢欢喜喜的离开景轩。 薛瑾仪与濮阳瑄从雅间回到后院的小屋中。 “什么时候开始去工部?” “明日开始,先商议具体的修缮方案,召集工匠等。”濮阳瑄为薛瑾仪和自己倒了茶,“去过工部之后,我会偷偷去见濮阳?。” “嗯,好。”薛瑾仪点点头,“姑祖母那边怎么说?” “她会再请一些人来暗中协助我,但到底如何,还需看我自己。” 这是大长公主一贯给人的考验,薛瑾仪表示理解的点点头。 濮阳瑄揽住她的肩膀,笑道:“有凉州之行的例子在前,这回又是一个学习与历练的机会。” 薛瑾仪安安心心的窝在她的怀中,“蔡氏挖空心思的想要你的性命,却不知是让你越来越强大。不过呀……”她抬手,轻轻地点了一下濮阳瑄的鼻尖,“不可以太骄傲自满哦。” “多谢娘子提醒。”濮阳瑄捉住她的手,轻吻了一口。 两人相视一笑。 日子依然在看起来平静中度过,濮阳瑄在衙门、濮阳?的住处两头跑,晚上回来后再将修葺的方案交给薛瑾仪,让她也学习学习。 而白清庵那边,每天一份请柬送到了圆凡师父的面前。 起初圆凡还能强装镇定的拒绝掉,到后来,她越来越勉强,只五天的时间,她就撑不下去了。 当青鹂手捧着请柬,再度递到她面前,看到上面秀丽又熟悉的字迹,她发疯一样抢过请柬,撕了个粉碎后,狠狠地砸在青鹂的脸上,嘶吼道:“给我滚,滚出去!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青鹂掸掉粘在鼻子上的一块碎片,淡然说道:“圆凡师父,明日此事,我还会再来送一份请柬的。” “你还敢来?!”圆凡一双眼睛血红,操起桌子上用来剪灯芯的小剪子,发疯一样的扑向青鹂,“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青鹂急忙躲闪开,叫道:“圆凡师父何必呢,走一趟楚王府又不能把你怎样。” “滚滚滚!”圆凡尖叫道,没有半点平日里的淡漠从容,仿佛阴曹地府来的索命恶鬼,“你个小贱蹄子,我要剪烂了你的嘴巴!” 青鹂道:“平日里,不也有人请白清庵的师父去讲经,怎么你就不行了?”她矮下身子,躲过圆凡的剪刀,又丢过去一只竹箩筐,趁她躲闪时,溜出屋子,继续叫道:“若是你有什么心结,不如同楚王妃好好的聊一聊,或许能解开心结,你将来也能更潜心修佛,不再受任何杂事烦扰!” 圆凡追出屋子,听见她这句话,愣住了。 青鹂心头一喜,看起来有用?! 王妃真是厉害! 她按照王妃的吩咐行事,果然要说动圆凡了。 “圆凡师父,您在做什么?” “您快放下剪刀啊!” 听见吵闹声,聚集过来的比丘尼与香客们看见圆凡那疯疯癫癫的样子,特别是她手里的一把尖利剪刀,让众人大惊失色。 圆凡猛然回过神,看到手里的见到,“啊”的一声尖叫,手一抖,剪刀掉在地上。 青鹂抢在众人之前,上前扶住圆凡的胳膊,微笑道:“我来安抚圆凡师父吧,诸位请勿打扰我们。” 说完,她把人带回禅房。 “诶!”被樊氏安排在这里监视圆凡的小悦上前要阻拦。 “砰”,青鹂不客气的关上房门。 她把圆凡扶到榻上,又到了一杯热茶给她。 圆凡神情木木的慢慢将茶喝完,一股暖流窜入身体里,四肢百骸仿佛都暖和起来,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青鹂柔声道:“圆凡师父,总是逃避,是不能解决一些事的,因为你一直在逃避,那些事情永远都在那里。时至今日,已经成为你的噩梦与心结,让你永远都得不到平静,除非你愿意站出来,不再逃避,让冤死的人安息,也解脱你自己。” 圆凡的肩膀一颤,抿紧嘴巴没有说话。 王妃知道圆凡在担心什么,所以也教给她应该怎么说,青鹂继续说道:“犯下了错,就一定要承担责任,敢于去面对这些的人也是勇敢的。圆凡师父,一人做事一人当,楚王妃也不会牵扯到无辜的。” 她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圆凡师父的肩膀,似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让她坚定心神。 “我想,圆凡师父应该需要好好的考虑一番,我就先不打扰您了。明日,我会再送一份请柬过来。” 圆凡依然没有反应。 青鹂退出禅房,看到脸色焦急担忧的小悦,莞尔一笑,“圆凡师父真是厉害,今日让我受益匪浅。” “她都跟你说什么了?!”小悦脸色一白,太太说绝对不能让楚王府的人与圆凡接触太多的! 青鹂撩了一下头发,“当然是能让我们楚王妃高兴的东西了。” 说完,她冷哼一声,快步离开白清庵。 小悦望着她背影,咬紧嘴唇想了想,顾不上圆凡在禅房里干什么,赶紧去通知太太。 樊氏一听,又怒又怕,“这个圆凡,居然如此不识大体,没有分寸!” 小悦问道:“太太,现在怎么办?” 樊氏握紧拳头,在素慈嫁入卫国公府,孙家的势力越来越强大之后,他们的手里早就不干净了。 杀一个比丘尼也算得了什么呢? 眼下,保住素慈的性命更重要。 “带她离开白清庵,”樊氏下定决心,“就说是去楚王府讲经,半道上我叫人把她推下山崖,制造出意外的假象。” 第495章 都是为了孙家 事情都吩咐下去后,樊氏的眉头却还没有解开。 弄死一个比丘尼,埋藏秘密简单的很。 但是素慈身上的麻烦,确实难以解决的。 她必须要有两手的准备。 “让你挑人出来,怎么样了?”她问身边的一个婆子道。 婆子道:“已经挑好了几个,就等太太最终确定下来了。” 樊氏接过名单,看了看,“卫国公没有回京的理由,只能我们送人过去了……”她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阿巧美貌年轻,也与白妘那个贱人有三分相识,就将她送过去吧。告诉她,若是不能在一个月内勾引住卫国公,就等着给她爹娘收尸吧!” “表小姐聪慧的很,奴婢相信表小姐有这个能耐的。”婆子笑道。 “最好是那样。”樊氏握紧拳头,“素慈,不要怪我们心狠,我们也都是为了孙家!” 薛瑾仪抢在小悦前面,来到了白清庵。 她头戴着帷帽,隔着白纱看着周围,跟随她来的则是金扬,两人像是一般兄妹,与其他香客一起在殿中叩拜菩萨求签,然后去吃白清庵特供的小糕点。 因为最近白清庵的香客增多,香火钱不少,所以有钱来修缮破旧的菩萨像与禅房,为了表示对香客们的感谢,特意煮了茶,做了个糕点,来这里的香客们都可以尝一尝,顺便歇息片刻再下山。 不一会儿,她看到青鹂描述中的紫衣小丫鬟领着两个婆子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他们没有动,而是等着小悦和婆子扶圆凡从禅房出来,脚步匆匆地往僻静的小门走去。 薛瑾仪这才示意金扬一起跟上去,她不会武功,所以远远的落下,只能看到几个小小的人影,而金扬凭着高超的武功,悄无声息的跟随在左右,时刻保护好圆凡的性命。 圆凡似乎被什么心事纠缠,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任由小悦和婆子摆布,从带出禅房到出了白清庵,再到走在山路上,始终没有反应。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人烟稀少、僻静无声的一段山崖边。 一个嘴巴里叼着枯草的男人坐在路边,斜瞥她们一眼。 小悦与婆子十分夸张的惊叫一声,丢下圆凡,调头就跑。 薛瑾仪闪进旁边的林子,躲在树后,看着她们慌里慌张地跑出一段路后,就渐渐地停下来,好奇的缩在一块巨石后面张望。 男人吐掉枯草,淫笑着走上前来,“哎呀,这个比丘比还挺漂亮的嘛,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还俗,跟我走啊?” 他搓着手,眼里闪烁着淫.色,像极了一头恶狼看见羔羊。 圆凡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男人的手勾住自己的下巴,恶狠狠的打了个激灵后,猛然回过神,瞪向面前的男人。 “你干什么?”她久居白清庵中,哪里见过这等好色之徒,顿时惶恐起来,连连往后退去。 男人一把捉住她的胳膊,大声笑道:“当然是看你这么好看,要把你娶回家了啊?!” 圆凡更加惊恐的大叫,拼命地想要甩脱男人的肩膀,“放开我,放开我!” 她情绪异常的激动,在男人有意的推搡下,渐渐靠近可怕的悬崖边,而她根本没有意识到。 “我可是出家人,你怎么能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伤天害理?”男人靠近圆凡,低声狞笑道:“你呢?” 圆凡一怔,多年来的噩梦再一次重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如一锤子狠狠地敲打在心头,让她的脸颊苍白如雪,身形摇晃了几下。 男人眯了眯眼睛,又叫道:“快跟我回去吧!” “放开我!”圆凡一声大吼,狠狠地甩开男人。 她的力道之大,让自己踉跄后退几步,脚已经踩上了悬崖边上松动的石块了。 男人眼睁睁的看着圆凡的身体往下坠去,明明有能力伸手拉一把的,但是他无动于衷,只可惜着这个半老徐娘还风韵犹存,可惜自己不能尝一尝滋味了。 圆凡在脚底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昂去时,惊恐的大叫出声,求生的本能让她扑腾起来,可是双手抓住的只有无形的空气。 她下意识的喊出“救命”。 “没人会来救你的,去死吧。”男人低声狞笑。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闪过一道身影,如一道黑风卷起坠落的人,将人带上去,双脚问问的落在坚实的土地上。 男人一看,知道对方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急忙要跑。 金扬箭步上前,点住他的穴道。 而小悦等人知道事情不妙,慌忙要往白清庵的方向逃去。 薛瑾仪站了出去,笑问道:“你们慌慌张张地要去哪里?” 因为金扬展现出高强武功,让小悦等人对面前头戴帷帽的女人有所忌惮。 小悦争辩道:“我们要去白清庵拜拜菩萨,姑娘为什么要拦着我们?!” 薛瑾仪道:“可我明明看见,你们与歹人勾结,要做出伤害那位师父的事。” “我没有!”小悦大声狡辩,“我们为什么要害那位师父,我们根本不认识她!” “不认识?”薛瑾仪质问道:“要不要回白清庵去问问看,你到底认不认识圆凡师父呢?” 小悦哑口无言,她一时慌张害怕,说错了话,这下子要改可就难了! 金扬走过来,逼近小悦等人时,他们惊恐叫道:“你要干什么?要非礼我们吗?” 金扬没有搭理她们,直接点住她们的穴道,然后薛瑾仪上前来,很快从她们手里搜出孙家的名牌。 她翻转着手里的小木牌,问道:“这个孙家,是哪个孙家?” 圆凡浑身一抖,颤声问道:“孙素慈要杀我吗……” 小悦虽然不能动,但还能说话,“不是,不是!我们根本就没有想杀你!你不要听这个女人胡说八道!” “我话说八道?”薛瑾仪摘掉帷帽,“我为什么要胡说八道呢?” 小悦等人一看这位居然是楚王妃,吓得呆若木鸡。 圆凡望向薛瑾仪,眼睛瞪得更大,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喃喃道:“白,白妘……” 第496章 不想活了 薛瑾仪来之前,稍微打扮过了,让自己与白妘再相似一些。 她对此,已经十分游刃有余了。 圆凡看着她的模样,瞬时冷泪满面。 薛瑾仪慢慢地走近她,“圆凡师父,该说的,青鹂都已经和你说过了。那么,你愿意和我回去吗?” 她在圆凡几步开外的地方站定,这个距离对人来说没有威胁感,会让人觉得安全。 “我会帮你摆脱梦魇。” 她轻柔的嗓音如同清风,吹拂在圆凡的心间。 圆凡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然后她缓缓跪在地上,双手掩住脸庞,“对不起,对不起……” 薛瑾仪示意金扬将歹人与小悦等人带远一些,然后静静地站在一边,望向远处山岚缭绕的山脉。 她没有去看圆凡,因为目光也会给人带去压迫感。 现在,绝对不能逼迫圆凡一点,需要她自己认清一切,主动的讲出一切。 低低的抽噎声响起,圆凡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如果不是我那么愚蠢,如果不是我太心软,如果不是我……” 说到后面,她泣不成声。 薛瑾仪继续耐心的等待。 不知何时,哭声消失在了风中,圆凡随意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慢吞吞地站起身,薛瑾仪从她发红的双眼里,看见了决绝。 可是,她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圆凡道:“谢谢楚王妃,谢谢你救我,开导我,愿意帮助我……” 薛瑾仪扬起嘴角,露出恬淡平静的笑意,再度向圆凡伸出手,“跟我来吧,圆凡师父。” 圆凡凝望着她的笑脸,跟着笑起来了,“你真的很像你母亲……” 她迈出脚步,向薛瑾仪的走来。 薛瑾仪暗暗的松口气,但神经仍然不敢放松一点点,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注视着向自己走来的圆凡。 就在她们的手将要碰触在一起的时候,圆凡忽然脚步一转,身体歪向了悬崖! “对不起……” “圆凡师父!”薛瑾仪大叫着一步冲上去,拼命地伸出手去,抓住了圆凡的手。 下坠中的人差点将她连带着拖下去,她另一只手死死地扒住旁边的树桩,咬牙道:“圆凡,你若是死了,就如了某些人的心愿!你青灯古佛十几年,吃尽苦头,可有人荣华富贵十数载,荣耀一身,鸡犬升天!凭什么?!” “不……”圆凡又哭的满脸都是泪水,摇着头,扭动着身躯想从薛瑾仪手里挣脱开,“我罪孽深重,唯有一命偿一命,才能赎清!” 薛瑾仪厉声喝道:“赎清个屁啊!所有的罪人都得到惩罚了吗,没有的话,谈何赎清?你少在这儿做梦了!” 圆凡一怔。 “快上来!”薛瑾仪快要支持不住了,催促道:“快点!说出所有的真相,还我母亲一个公道!” 圆凡缓缓点了点头,咬紧牙关,脚尖在岩壁上使劲的蹭着,想要找寻到一个支撑点,能让自己爬上来的。 可是那一块岩壁异常的光滑,她扑腾了几下,不单没有上来,反而让又下滑了不少,连带着薛瑾仪半个身体也悬在了外面的。 圆凡见状,摇头道:“我不行了,楚王妃,松手吧,不然你也会死的……” 薛瑾仪勉强挤出两个字,“闭嘴。” 她再度用力,穿越过来后她一直在锻炼身体,比最初强健了许多,这个时候她得相信自己的锻炼结果会有用,会让自己与圆凡都活下去的! 圆凡凝望着薛瑾仪,她从这个小姑娘的眼中看出了坚定、不服输的意志,这与文静柔弱的白妘是有些不同的。 幸好,白妘拥有这样的女儿,能坚持不懈的为母亲找寻真相,惩罚凶手? 她笑了笑,开口道:“当年,我与你母亲……” 她的手一点点的从薛瑾仪的掌中滑出,她感觉到了害怕。 刚才一心求死的时候,她都没有觉得恐惧过,现在要说出多年前的真相,却面临着死亡时,却害怕了…… 圆凡不由地加快语速,“本是好友。后来,我家铺子的生意出了问题,是孙家帮忙解决的,因为认识了孙素慈,我将她……” 话才说了个开头,她的手完全从薛瑾仪的掌中滑出来了! “圆凡!”薛瑾仪再扑,想再抓住圆凡的手。 可是,这一次,她扑空了,望着圆凡的身体往下坠去。 “不要……”她的手徒劳抓着空气,绝望的喊道。 圆凡若是死了,还要如何揭发孙素慈,如何让被害死的母亲的在天之灵得以瞑目? “不要,不要……”不知不觉中,薛瑾仪的眼中也蓄满了泪水,模糊了视线。 圆凡的身体离她越来越远。 她捂住了自己的脸。 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耳边唯有簌簌的风声,四周安静极了。 她也有点逃避的心态,不敢睁眼看一看。 明明就差一点点,就可以把圆凡拉上来的,然后她可以说出真相,赎清罪孽,得到真正的安宁。 现在,没了,都没了。 圆凡没有得到真正的解脱,孙素慈没有罪有应得。 “楚王妃?” 冷不丁地,寂静中响起一个声音。 薛瑾仪一愣,在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分辨出金扬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抬起头。 眼泪已经都抹去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喜悦,急急忙忙地从地上爬起来,问道:“圆凡怎么了?!” 被金扬扛在肩膀上的人,真是先前已经坠崖的圆凡,只是她额头上有一片血红色,人已经昏过去了。 金扬道:“属下跳下山崖,在圆凡师父坠入悬崖底前救起。只是她脑袋磕在岩石上,虽有气息,但人已经昏迷过去。目前看没有太大的性命之忧。” “快去!”薛瑾仪急切的吩咐道:“你轻功好,不用管我,赶紧带着人去景轩找竹大夫!” “是,请楚王妃务必小心。”金扬扛着圆凡飞奔而去。 薛瑾仪望着他们远去的声音,稍稍的松了口气,然后才感觉到自己的手掌上有些疼,低头一看,原来是扒着树桩的手掌擦伤了。 她吹了吹气让疼痛得到一些缓解,然后向白清庵走去。 孙素慈那边迟迟得不到消息,必然还会再有动作。 第497章 京山伯夫人 薛瑾仪戴好帷帽,回到白清庵,这边有等候他们的人,已将小悦等人看住了。 她带了一名护卫来到圆凡的禅房,问小尼姑借了药膏和绷带。 “圆凡师父呢?”小尼姑问道:“你们这样在师父的禅房里,不太好吧?” 薛瑾仪抬眼望去,“圆凡师父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了,估摸着一会儿就能回来了吧。我在这儿等她,她可没说不行哦。” “呃……”小尼姑有些迷茫。 薛瑾仪微笑道:“小师父尽管做自己的事情吧,我们就在这儿坐坐,能做出什么事儿呢?再说,圆凡师父很快就会回来的。” 小尼姑瞟了一眼薛瑾仪受伤的手,只好默默的退出去了。 护卫打来清水,帮薛瑾仪包扎好了伤口。 薛瑾仪翻来覆去的看看自己的手,阿瑄看到要心疼了吧? 下次出来做事,要不要戴个手套什么的呢? 啊还是算了,这叫因噎废食了吧?多麻烦。 薛瑾仪喝了会儿茶,又翻看过桌上的经书,等了又等,不见孙家的人再来。 “看来是太警觉,不敢跑来白清庵送死了。”她想了想,留下一名护卫告诉白清庵的人——圆凡师父被请走讲经了,并继续监视庵里的动静,自己上了马车,押送小悦等人回到京城。 她一路风风火火的跑进后院,看见青兰一边看书一边在给小炉子扇火,一股药香味扑面而来。 “王妃,您终于回来了!”青兰跳起来,看到她身上脏兮兮的,手也受伤了,惊讶问道:“您遭遇了什么?” “一点小事。”薛瑾仪岔开话题,“金扬带回来的人呢?” “圆凡师父在屋里睡着呢,竹夫人为她诊脉治伤,说是没有性命之忧,其它的要等人醒过来之后才能知道。” 薛瑾仪又欢喜又失望,“还好没事……只是伤着脑袋,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智力与记忆。” 现在她在这儿猜来猜去也没什么用,来到床榻边,注视着昏睡中的人。 圆凡的脑袋上裹着厚厚的绷带,脸色和绷带一样的苍白,但嘴唇上还能见到一点点的血色,胸口的起伏代表着她能自主的呼吸,还活着。 “圆凡师父,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醒过来啊。” 她给圆凡掖好被角之后,从屋子里出来,指着小悦等人,“这些人谋害京山伯府三小姐,楚王妃亲眼见证,将他们送至京兆府吧。再去京山伯府通知一声。” “是!”金扬应道。 小悦等人嘴巴里被塞了布条,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似乎在不停地哀求着薛瑾仪,希望她能放过自己。 薛瑾仪当做没看见。 京兆尹是蔡氏的人,很可能会让这事儿稀里糊涂的了结了,可孙家惹出这种事,很可能会让蔡氏心生厌烦吧? 离间蔡氏与孙家也是重要的一步呢。 这几个人被送到京兆府的同时,另有人去京山伯府传消息。 不用薛瑾仪再出面,京山伯夫人就气势汹汹的亲自到了京兆府问罪。 小悦等人根本架不住刑罚逼问,就招供了是受孙家太太樊氏指使,这下子京兆尹有些头疼了,一方面孙家和皇室、蔡氏、朝廷官员们都有牵连,不好查,一方面他要承受着来自楚王妃与京山伯府的双重压力,又必须查。 京兆尹思来想去,先压下审问的结果,打算明天再抽空通知太子,请他来决断,毕竟太子妃的母亲可是孙家的人呢! 京山伯夫人等不到结果,好不容易打听到自己的小女儿被楚王妃接走了,又火急火燎地来到景轩,进门就说“我要见我女儿”。 柳新早有准备,将人请进后院。 薛瑾仪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画服装设计图,看见京山伯夫人来了,含笑点头,“圆凡师父就在那间屋子,您可以去看看。只是圆凡师父仍在昏睡中,可能会叫你有些失望。” 京山伯夫人冷冷的脸上没有一丝情感,跟随青兰去屋子里看了一眼圆凡后就出来了,“多谢楚王妃搭救,不敢再继续叨扰您了。妾身想将女儿接回京山伯府休养。” “竹大夫说,圆凡师父现在的状况不适合挪动了。”薛瑾仪摇头拒绝,“反正我这里的东西一应俱全,也有受到过朝廷褒奖的竹大夫在,很适合养伤呢。” 京山伯夫人抿着嘴注视着薛瑾仪,一时没有开口。 薛瑾仪道:“我母亲与圆凡师父曾是好友,且我与她也挺投缘的,照料她一二也是应该的,你说对吧?” 京山伯夫人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楚王妃,您是不是想从妾身这儿打听点什么?” 薛瑾仪扬起眉梢,难道京山伯夫人也知道当年的一些内情吗? “京山伯夫人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京山伯夫人干咳两声,躲闪开薛瑾仪的目光,“我只知道您母亲死后,她再也不肯提起、也不敢听见‘白妘’二字,浑浑噩噩、疯疯癫癫了很久之后,退掉我们为她安排的婚事,跑去出家,任人如何劝说都不肯回头,将她父亲气得想要断绝父女关系。” “那么,京山伯夫人认为孙家的人为什么要谋害圆凡师父呢?” 京山伯夫人望着地上,过了会儿才开口,“她与卫国公夫人曾交好过一段时间,可同样是您母亲去世后,她再也没见过卫国公夫人,我当时猜想过您母亲的死,或许与她们两人都脱不开关系,可是无论怎么劝说,她都不愿意开口。我怕她做出傻事,也不敢逼得太紧,只好就此作罢。” 话说到这个地步了,薛瑾仪注视着京山伯夫人的脸庞,“我无意中知道点什么,去找圆凡师父,惹得孙素慈猜忌,为了不被揭发出真相,故而派人来杀人灭口。圆凡师父在受伤之前,向我忏悔,很可能是她将孙素慈介绍与我母亲相识,继而引发了那场悲剧。” 京山伯夫人眼中腾现出怒火,咬牙切齿,“早说了,孙素慈这个女人心术不正,她非要往来,把自己害成这样!” 第498章 情况不妙 薛瑾仪淡淡道:“我必须知道真相究竟是怎样的,所以圆凡师父必须留在我这里。” 京山伯夫人闭了闭眼,心里明白事到如今,必须有个了断,无奈的叹口气,“那就麻烦楚王妃了,妾身会派丫鬟带着药材补品过来的。” “这就不用了,景轩没有地方能安置京山伯府的人。”薛瑾仪道:“我这里的丫鬟多的是,药材也有不少,所以无需京山伯夫人劳烦什么了。” 京山伯夫人欠身,“多谢楚王妃。” 薛瑾仪扶住她,“京山伯夫人无需多礼。京兆府那边,明天差不多午后就会有消息了,请京山伯夫人多多留意,并想尽办法为您女儿讨回一点公道吧。” “妾身明白了。”京山伯夫人匆匆离去。 薛瑾仪露出点欣慰的笑意。 好在母女连心,京山伯夫人是关心女儿生死的,虽然京山伯府如今日渐沉沦,可是只要有一天屹立不倒,就可以借助京山伯夫人的爱女之心,对孙家下一点狠手。 现在还没有京兆府去孙家抓人的消息,想来是京兆尹暂且压下消息,打算让太子出面处置吧? 另一边,孙家知道了消息,一定要求爷爷告奶奶的找寻平息办法。 也好,这样的情况下,太子那糊涂脑子很难做出正确的选择。 就让蔡氏也好好的头疼一阵子吧。 晚上,薛瑾仪打算留宿在景轩,如此一来,圆凡一醒,她就能立刻去看看情况了。 濮阳瑄回到景轩,看见薛瑾仪受伤的手,给她换药并重新包扎好。 趁着这个功夫,薛瑾仪将圆凡的事告诉他,“……很快,就能解开真相了。” 濮阳瑄握紧她没有受伤的手。 薛瑾仪看他的小表情,似乎在遗憾不能两只手都握着,笑着说道:“你这次可要好好的表扬金扬哦,他可厉害了呢。” 濮阳瑄刮了一下她的鼻梁,“以后要再派两个人跟着你。” “啊?”薛瑾仪嘟嘟嘴,“我这么浪费人力的吗?那我就乖乖的待在楚王府与景轩?” 濮阳瑄抱住她,“那在楚王府与景轩的时候,由我来保护你,可好?” “好!”薛瑾仪立刻答应,“说起来,你在衙门都好吗?” 濮阳瑄道:“修缮水渠、堤坝的方案讨论了一遍又一遍,到现在仍然有争论。” “可是,朝廷给了修缮时限的吧?” “是给了,所以讨论的时间越长,动工修缮的时间越短,越容易出问题。” 薛瑾仪紧张了,“看来是蔡氏那边故意给你使绊子,这可如何是好?” 濮阳瑄笑着她担忧的小脸,“我可是主持这次修缮的人。” “所以?”薛瑾仪扬起眉梢。 濮阳瑄道:“所以,我在暗中召集工匠,并且已经和阿?他们商量好了最终的修缮方案了,会在明天他们又争论起来的时候宣布。” 薛瑾仪笑着夸赞道:“我们阿瑄好厉害,好威风!” 要不是他握着自己的手,她都要给濮阳瑄竖起大拇指了。 濮阳瑄玩笑道:“你这样夸赞我,怕是要自满骄傲起来了。” “允许你骄傲一下下。”薛瑾仪冲他眨眨眼。 这时,外面响起青兰欢喜的叫声,“王妃,圆凡师父醒了!” 薛瑾仪面上一喜,急切的拉着濮阳瑄的手往外走,“我们快去看看!” 竹大夫也过来了,众人齐聚在榻边,注视着眼皮子睁开一条缝隙的圆凡。 “圆凡师父,你能听见我讲话吗?”竹大夫一边问,一边拿起她的手来诊脉。 圆凡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众人欢喜的凑过去,看到她的眼神好半天了才聚焦,落在了薛瑾仪的脸上。 “圆凡师父,您能看清楚吗,我是瑾仪呀?” 圆凡眨了眨眼,但神情有些傻傻愣愣的,也没有开口说话。 竹大夫拿起旁边的烛台,举到圆凡眼前晃了又晃。 “啊!”圆凡忽然尖叫一声,惊恐地裹着被子往后缩去,仿佛一头误入狼群的小鹿,“你们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不许靠近我!” 薛瑾仪的心一沉,竹大夫示意青兰、青芷扶住圆凡,然后将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嘴巴里。 圆凡的身体颤抖着,眼睛惊恐的睁得大大的,但没有再大叫了,情绪也渐渐地平复下来,歪倒回床榻上,有些蔫蔫的。 众人退开几步,竹大夫又仔细的给她检查了一番后,说道:“很可能……是失忆了,需要再问问看,才能确定,请王妃做好准备吧。” 薛瑾仪握住拳头,点头道:“竹大夫,请。” 竹大夫点点头,柔声道:“我是救了你的大夫,,我绝不会伤害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吗?” 圆凡点点头,皱着眉头仿佛在苦思冥想,“我……我现在头有些疼……我想说……” 她的语速很慢,让薛瑾仪的心更沉重了几分。 “慢慢想,不要着急。”竹大夫耐心的做着引导。 圆凡抬手扶着自己的额头,轻声道:“我……怎么记不起来我是谁了……你们知道吗?可是,你们又是谁……” 竹大夫注视着她的眼睛,“你是白清庵的比丘尼,法号圆凡。我们是你的朋友,你遇到意外,我们将你救回来的。” “……是吗?”圆凡喃喃。 竹大夫道:“不用紧张害怕,都会好起来的。你现在最终的要是,好好休息。” “好……” 竹大夫帮圆凡掖好了被子后,招呼众人到院子里说话。 薛瑾仪急忙问道:“怎么样了?” “我看不像是在撒谎伪装,圆凡师父确实失忆了。” 青兰道:“会不会是在撒谎逃避什么啊?” 薛瑾仪摇头,“圆凡师父本来已经被我说服,要将真相说出来的,不可能伪装失忆,再隐瞒下去的。” “可是……”青兰看着她受伤的那只手,“那时生死之间……” 其他人对她的说法也有赞同的意思。 薛瑾仪还是选择相信圆凡,问竹大夫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圆凡师父恢复记忆呢?” 竹大夫沉吟片刻,“这种事,很难说。” 第499章 从长计议 众人听了,有些丧气。 竹大夫道:“我曾遇见过几个失忆的病人,也有脑袋受伤造成,他们有的过了三五日就渐渐记起从前的事,有的过了一两年还是什么都没有记起……” 他顿了顿,没说遇见过那种不仅记忆没有恢复,连智力也退化成孩童的。 现在还不能确定,所以没必要讲出来,让大家多担忧。 薛瑾仪无声的叹气,而后拜托道:“麻烦竹大夫好生照料圆凡师父,剩下的便看天意吧。” 这种事强求不了,就算是在现代,失忆症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治好的。 这份仇,她是不会忘记的。 只是报仇的日子,稍微延后一点罢了。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让大家各回各屋休息去。 濮阳瑄回屋之前,拿来一壶热茶和小点心。 薛瑾仪的脸上重现笑意,喝了口茶,又咬了半块甜甜点心,感觉神经放松下来一些了。 濮阳瑄道:“我认识的江湖朋友多,我会向他们打听打听,有无让失忆之人恢复的良方。” “好。”薛瑾仪点头,拉住濮阳瑄的手笑道:“具体的事由我来做就好,你那边不能太分心了哦。” 濮阳瑄抚过薛瑾仪的鬓角,“我都听你的。” 两人早早的睡下,第二天濮阳瑄照样去衙门,薛瑾仪则去看望圆凡,但是她没进屋,就站在屋门口看着竹大夫为圆凡诊脉换药,再喂药给她喝。 “如何了?”等竹大夫一出来,薛瑾仪立刻问道。 竹大夫道:“还是没有想起任何事情,不过伤势在好转中。” “那就好。”薛瑾仪吐口气,“竹大夫,如果带着圆凡师父去从前住过的地方,再经历一遍做过的事,会不会有助于恢复记忆?” “这个方法可以一试。”竹大夫点头,“不过,先等圆凡师父伤势痊愈吧?” “那是一定的。”薛瑾仪微笑道:“我也要先去了解一下她的过去。” 她写了一封信,叫青鹂送去京山伯府。 很快,京山伯府的二小姐亲自来到景轩,她的面容与圆凡有三四分相似,神情有些恹恹的,透出一股厌世感。 薛瑾仪端着亲手做的糕点,请她在屋门口看过休息中的圆凡后,在院子里的树下石桌边落座。 明媚的阳光,清风徐徐,是个喝茶聊天的好时候。 二小姐看也没看给自己倒水的薛瑾仪,问道:“楚王妃有什么要问的?” “二小姐,我想知道圆凡师父自小一些记忆深刻些的高兴事儿。”薛瑾仪不紧不慢地问道。 “我不记得了。”二小姐回答的非常生硬。 薛瑾仪又将一碟浅绿色的糕点推到二小姐的面前,“上元节时的一盏灯兔子灯,春日里插在发髻上的一朵桃花,又或者夏天泛舟湖上,摘下的一支荷花,中秋月圆之时吃下的甜甜一块月饼,都是小事,都是美好的记忆。” 二小姐闻到一丝甜甜的香味,不由地瞥了一眼糕点,做成叶子形状的糕点除了甜味以外,还有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让人感觉身心都舒服了些。 “二小姐一边尝一尝糕点,一边慢慢想吧?”薛瑾仪道:“我不着急。” 楚王妃都这样说了,二小姐不好拒绝,先道谢,然后拿筷子夹起一块糕点,咬了小小的一块。 虽然只是入口即化的一点点,但是香气瞬间四溢在口中,同时有一股凉气窜上脑门,让精神也为之一振。 她不是个爱好甜食的人,却不由自主地多咬了两口,紧接着一整块都吃下肚子里了。 糕点咽下肚子里,二小姐发出舒服的一声喟叹,冷不丁地发现楚王妃就在自己旁边,忙掩住嘴巴,但脸色已经比刚来时好了不少。 薛瑾仪正翻着手里的一本书,看起来没有注意到二小姐的变化。 二小姐偷偷的松了口气,忽然发觉自己女儿的年纪比楚王妃还大一些,可自己在楚王妃面前居然如此拘谨? 她轻咳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清苦回甘的茶水让她轻轻地松了口气,目光不禁又落在了那清凉微甜的绿色糕点上,再往前看去,还有一碟浅粉色的,一碟白色的糕点上,三种颜色清新宜人,令人心生喜欢。 身为京山伯府的小姐,除了仅供宫里的,什么美味没有尝过?可是这般色彩淡雅的糕点,还是头一回见呢。 薛瑾仪慢悠悠地翻过一页书,似乎很有耐心。 青兰上前,将另外两碟糕点推送到二小姐的面前,“王妃知道二小姐奔波辛苦,而且圆凡师父意外受伤,定然心情不太舒畅,所以亲手做的糕点给您,试着一解二小姐心中的苦闷。” 听着这温柔的劝慰,二小姐的目光正大光明的落在了薛瑾仪的身上。 薛瑾仪抬头看来,微笑道:“二小姐,请用吧。” 仿佛清风吹拂在心间,二小姐感觉心头也轻快了一些,点点头,尝了另外两样糕点。 粉色的,带着一丝丝酸味,类似山楂。 白色的有桂花的香甜味,但用量掌握的极好,绝不会让人有腻歪的感觉。 三样糕点,三种味道,带来的都是好心情。 又一口茶下肚,身为勋贵家小姐的矜持,让二小姐忍住了将糕点一扫而空的冲动,开口道:“我比三妹年长两岁,自小相处,感情十分深厚。” 薛瑾仪放下书,安静又认真的侧耳倾听。 二小姐继续说道:“我们结识的朋友也差不多,其中包括你的母亲,白妘。不过,相比我,三妹与你母亲更聊得来,她们都快比我这个亲姐姐还要亲密了呢。” 薛瑾仪没有插话,等着她说完。 “我们一起去长春湖游玩,一起偷偷去平康坊看漂亮的西域姑娘,回到家里偷学她们的打扮。”二小姐望向天空,湛蓝的天空上仿佛出现了年少时的一幅幅画面,令她无比专注,“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们还会一起跑到朱雀大街上看花灯、烟火,还有各种各样有意思的东西,年少的时光总是让人觉得无忧无虑,现在想起来,真是人生里最快乐的时光了。” 薛瑾仪不禁想起曾与濮阳瑄一起走过灯下,他还送她芍药花…… 她定了定神,听二小姐继续讲述着。 “后来我嫁人了,三妹与你母亲越发的亲密,她们商量好要一起出嫁的,可是三妹眼光高,一直没看上合适的人家,直到你父母成婚后,她才同意了一桩婚事。有一回,我回家,她同我感叹说都是白妘的夫婿太好了,让她的眼光跟着提高了不少。” 第500章 眼光高 薛瑾仪瞥了二小姐一眼。 她似乎发觉到自己的言词有些问题,不大自然的干咳一声,急忙说道:“后来,我有了身孕,再听闻到你母亲的消息,是她……血崩而死……” 薛瑾仪垂下眼帘。 二小姐道:“我心知三妹一定伤心悲痛极了,赶紧回娘家去陪陪她,可是三妹将自己关在房中,死活不肯见人,母亲怎么劝也没有用。我又不好离开婆家太久,只能隔着门窗安慰几句,过个几天回来瞧瞧情况。我听说,三妹连你母亲的丧仪都没有去,也没有再提起过你母亲,没多久退了婚事,出家去了。我与母亲辛辛苦苦跑去白清庵,想要劝回她,可是三妹宁愿死都不愿意回京山伯府,将父亲气得病了好些天。” 提起这些,她满脸愁容,哀叹数声。 这番说辞,与京山伯夫人说的是一样,薛瑾仪问道:“你知道现在的这位卫国公夫人,与你三妹的关系吗?” 二小姐摇摇头,“不知道,我从未听三妹提起过。卫国公夫人在成婚前是商贾人家的女子,我们京山伯府是勋贵,怎么可能与她相识?之后,三妹已经出家,寸步不出白清庵,那儿也不是勋贵富贵人家拜佛爱去的,更是碰不到一起了。” 薛瑾仪无声的叹口气,看来只能尽可能的帮助圆凡恢复记忆了。 “二小姐,还有什么让你们姐妹记忆深刻的事情吗?”她道:“圆凡师父失忆,我想借助从前的事,让她想起来。” 二小姐点头,苦笑道:“可是,她这辈子经历过那样的痛苦,若是能忘了的话……” “忘了的话,她就无法揭开真相,让好友枉死,让凶恶之人不能罪有应得。”薛瑾仪严肃的凝望着二小姐,“自身也永远无法从这份罪孽中得到解脱。” “……”二小姐精神一震,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样的气势,让她瞬时哑口无言,且感到了惭愧。 薛瑾仪叹道:“出事前,圆凡师父是想要说出真相的。” 二小姐蹙起眉头,眼中有悲伤,也有某些难以说清楚的复杂情绪,“好,我都告诉你。眼下这样的情况,只要是三妹愿意做的事,我们没有道理替她决定。” “我可以将你说的事,记录下来吗?”薛瑾仪柔声问道。 二小姐应道:“好。” 这一说,一直说到了午饭时间,薛瑾仪留了二小姐一起吃中饭,又装了一盒子的三色糕点给她带回京山伯府。 “京兆尹那边就快有消息了,让京山伯夫人无论听到什么,都先不要动怒。”她之前送去的信上已经提过了,但不免再叮嘱道:“这背后有太子操纵,若是直接惹恼太子,后果不堪设想。她只需要给个定案的期限,可以稍微放宽一些。稍后,我会在东市北门口的润心茶楼等候京山伯夫人。” 二小姐道:“楚王妃放心,我会告诉母亲的。” 送走二小姐,薛瑾仪安排好护卫暗中监视景轩周围后,带着青兰前往润兴茶楼,她故意没戴帷帽,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脚步轻快地走来走去,和其他逛街的人没有两样,一路溜溜达达的来到茶楼,在雅间坐了会儿后,等到了带来消息的京山伯夫人。 “京兆尹就是个混账玩意儿!”京山伯夫人怒骂道,“这么久了,居然有脸跟我说什么都没查出来?!那几个丫鬟婆子是什么经过训练的死士,能经受得住拷问吗?随便一吓唬,不就什么都招供了?!” 她气得发抖,脸色涨红,与平日里的样子大相径庭。 薛瑾仪为她倒了杯茶。 京山伯夫人直接一饮而尽,才在薛瑾仪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情绪也平静了一些,“京兆尹说,那几个人嘴巴太严实了,什么都没问出来,也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什么,所以还在调查之中,加上近来衙门里杂事颇多,可能需要多用一些时间。妾身按照楚王妃的吩咐,忍下怒火,叫他无论如何也要在五日内查清楚……刚才在王妃面前失仪了,请您见谅。” “圆凡师父遭遇这样的事,我也十分愤怒。”薛瑾仪温声道:“但是背后牵扯颇多,所以想要为圆凡师父讨回公道,需要小心筹谋。” 京山伯夫人理解的点点头,“……接下来,妾身要做点什么?” “时不时的来景轩坐坐。” “啊?”京山伯夫人有些迷茫。 薛瑾仪道:“谋害卫国公元配夫人、京山伯府三小姐,这样的罪名会是什么结果呢?那些人害怕多年前的秘密会暴露,而你多次出入景轩,与我往来,是不是很容易让人怀疑你也知道点儿什么?” 京山伯夫人明白了,“他们会再派人来景轩对付您,或者我,但是这次我们可以守株待兔。” “是。”薛瑾仪点头,“夫人放心,我会派人护卫你我、圆凡师父的安危。” “不过……”京山伯夫人有些担忧,“这事牵扯卫国公夫人的娘家,与太子妃也会有牵连,如果将这些人逼急了,会不会向整个京山伯府下手?不瞒王妃,伯府本就今时不同往日了,京山伯没有实职,几个孩子也都在清闲衙门做点普通差事……” 薛瑾仪按照她的手,笑道:“那也要看孙家有没有那个分量,让太子甘愿冒险对付勋贵了。” 京山伯夫人愣了愣后,眼底透出笑意,“妾身明白了,不会辜负王妃的一片好意。” 薛瑾仪含笑点头。 京山伯府就算现今不行了,可也是追随皇上,为建立大周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勋贵。勋贵们就算如今各有打算和党派,可也有不少还是同气连枝的。 只要京山伯府联合起一些勋贵,蔡氏与太子哪敢还护着孙氏啊? 而孙氏连着太子妃与卫国公夫人,到了合适的时候,对她们俩下手就会更容易。 京山伯夫人为女报仇心切,所以午饭都没吃,匆匆忙忙的离开。 薛瑾仪喝完茶,慢悠悠的回到景轩,来到树下的石桌边,指尖轻抚过书页。 不知道阿瑄那边是否一切顺利呢? 第501章 怎么办 她耐心的等着濮阳瑄回家,景轩里又是忙碌而欢乐的景象。 另一边,太子一脸怒气冲冲地踹开太子妃的房门。 薛芳仪正坐在窗边发呆,被巨大的声响吓得浑身一颤,羸弱的身体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旁边的宫人急急忙忙地将她扶起来,给太子行礼。 太子冷眼看着脸色苍白的结发妻子,她的头发随意的挽起,有一缕披散在柔弱的肩膀上,而一袭华服穿在她的身上,竟然有些松松垮垮的,看着不大成体统。 他没好气的骂道:“瞧你这副鬼样,我都要怀疑卫国公夫人到底是怎么教养女儿的了!” “太子殿下!”薛芳仪垂着头,为自己辩解道:“妾身病了,所以……” “病了?”太子冷笑,“你这病歪歪的样子哪是太子妃该有的,我看你……” 薛芳仪心头重重地一跳,急忙叫了一声“太子殿下”,阻止他说下去。 她不想再听见她不是合格的太子妃,她应该滚出东宫这样的话了,这些话就像一把尖刀一次次的扎进她的心房,迟早会要了她的性命! 她实现梦想,成为了太子妃,本该是众星捧月,而如今却沦落到这般的境地,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失去这个身份,不能成为整个大周的笑话! 太子瞧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却没有半点怜惜之心,只觉得烦躁厌恶,还有浓浓的恨意! 要不她母亲百般作梗,他的妻子就是薛瑾仪了! 想到薛瑾仪,想到派人打听来的事情,太子眼中的怒火重新升腾起来,“你把你母亲召进宫来,我有话要亲自问她!” 薛芳仪感受到深深的危险气息,惊恐的问道:“您有什么话要问妾身的母亲?” 太子从未做过这种事! 太子咬牙切齿,“呵呵,当然是要问问看,你母亲做了什么好事!” 本来,将修缮水渠、堤坝的事推给了濮阳瑄,他能乐得一个清闲,谁知道居然闹出这么个幺蛾子。 京兆尹来报,楚王妃撞见卫国公夫人娘家的下人谋害白清庵的圆凡师父,而圆凡师父出家前是京山伯府的三小姐,他感觉不太对劲,打听到圆凡是楚王妃的母亲与卫国公夫人共同的好友,似乎知道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关乎楚王妃之母的死。 他立时就炸了,一定要调查清楚真相,还楚王妃母亲一个公道,也许能趁机和楚王妃拉近关系呢? 太子美滋滋的盘算着,哪里管得了薛芳仪是什么心情。 而太子这话问的,让薛芳仪不知如何作答。 她知道母亲做过很多事,可是太子知道了哪一件? 万一她不打自招了什么…… 薛芳仪瑟瑟发抖,“太子殿下,妾身母亲可是卫国公夫人,向来严以律己,不敢有任何懈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您如此生气?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您可以先告诉妾身,万一妾身知道,可以好好的解释给您听的。” “好,我就让你听听看,你那混账母亲做了什么好事!” 薛芳仪受不了了,抗议道:“太子殿下,妾身的母亲是您的岳母啊,您怎么能这样说……” 太子瞪大眼睛,显得面部狰狞,“我真是羞耻于有这样的岳母!” 薛芳仪被他吓得跌坐在地,惊恐的仰头望着太子。 太子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喝道:“你母亲……” “太子。”一声冷喝打断了太子。 接着,蔡皇后走进来,示意宫人们都出去。 太子见状,甩开薛芳仪,草草的行礼,“母亲,您怎么来了。” “我已经听说了那些事。”蔡皇后道:“难道太子想亲自调查?” 太子道:“此事恶劣,必须尽快调查清楚,不能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蔡皇后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太子愣住。 蔡皇后阴狠的视线落在薛芳仪脸上,吓得她感觉浑身冰冷僵硬,想逃就动不了。 蔡皇后道:“如果真的查出什么,牵连到太子妃,再到太子你身上,岂不是让你颜面尽失?就算实际上与你无关,可是你父亲心里又会怎么想?” “太子妃实则是母亲您确定的……”太子想到了什么。 蔡皇后点头,“真是如此,你父亲会对我们母子也产生不满的。” “……”太子咬牙,心中涌动着不甘,“难道就……” 蔡皇后拍拍太子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下来,她哪里不知道自家儿子是想借着这件事向的楚王妃示好?可也得看看拔出萝卜,会带出多少泥! 她心中有些失望太子的幼稚,但也不着急,反正将来会有蔡氏辅佐,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蔡皇后看向一滩泥似的坐在地上,没有一点矜贵样子的儿媳妇,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冷哼,她也厌烦孙素慈这对母女,可是想要处置掉她们不得不慢慢来。 “太子妃嫁入东宫时日不短了,可是肚子里还一点消息也没有。”她冰冷的没目光投向薛芳仪的肚子。 薛芳仪吓得下意识的弯起腰,护着自己的肚子,虽然里面根本就没有在孕育一个新生命。 蔡皇后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应该立刻丢弃掉的废物,“身为太子妃,这可是失职了呢。” 太子一听,面上透出喜色,“母亲的意思是,要废了薛芳仪?” “不要!”薛芳仪尖利的一声大叫,猛地扑上来抱住蔡皇后的大腿,“母亲,芳仪是真心实意的爱慕着太子,孝顺您的,芳仪一定会为太子生下儿女的,请不要废弃芳仪……” 蔡皇后有点后悔叫宫人们出去了,她鄙夷又无情的望着薛芳仪,没有半点婆媳的感情。 太子一把抓住薛芳仪的胳膊,然后狠狠地把人给甩出去了。 太子是习武过的,此时正是烦躁的时候,手里的力道根本掌控不住,这么一甩,薛芳仪的身子甩出去,重重地撞在柱子上,她发出一声惨叫,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没用的东西。”太子走过去,探了下鼻息,见人没死,问蔡皇后道:“所以,母亲主张废了薛芳仪这个所谓的太子妃吗?” 第502章 给面子 蔡皇后冷眼看着薛芳仪,“她到底是卫国公的女儿,骤然处置她,不是打卫国公的脸吗?这事儿也得慢慢来,不能太着急了。” “所以,我们先……”太子迫不及待的问道,仿佛只要废了薛芳仪,他就能迎娶薛瑾仪入东宫。 蔡皇后斜瞥一眼儿子,要不是怕把儿子打笨了,真想一巴掌抽在他的脑袋上,“我会叫人传出风声,朝臣们议论太子妃至今没有子嗣,且身体孱弱。议论的时间稍微久一点,但凡你父亲为你着想一些,一定会主动去和卫国公商议,让薛芳仪从太子妃的位置上退下来。” 太子被母亲的眼神吓到了一点,忙应道:“母亲说的太对了,就按这个办法来吧?” “虽然你不喜欢薛芳仪,”蔡皇后轻抚着儿子的衣襟,犹如在看一件绝世珍宝,“可是为了你自己的未来,直接废掉薛芳仪怕是不妥,贬成良媛,借口养病随便找个地方安置,到死都不用再见面,免得惹你生气。” 太子想了想,觉得母亲说得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了。 “以后薛瑾仪成了太子妃,卫国公的脸面还在,没人会记起曾有薛芳仪这么个人。” 蔡皇后松口气,“至于孙家干的好事,让京兆尹将人弄死在牢里,就算是楚王妃亲手抓到人的又怎么样呢?京中局势复杂,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收买下人,要害孙家呢?” 太子笑道:“还是母亲良策多,儿子要向您多多学习。” 蔡皇后苦笑,楚王妃那边定然料准了太子知道这些事会发怒而糊涂行事,继而引发皇上的猜忌与厌恶,幸好她及时知道这件事,才没有让太子犯下大错。 而太子压根没想到其中有楚王妃的阴谋,对她依旧情根深种。 她本对楚王妃有爱才之心,但若是接二连三这么下去,她不能再留楚王妃的命了。 不过,楚王妃要是死了,卫国公一定震怒,要查清死因。 而他们不能失去卫国公的支持。 又是一件头疼事。 还是慢慢的筹谋吧……蔡皇后吩咐宫人严加看管薛芳仪,不允许她再踏出屋门半步,对外的说法是“太子妃病重,需要静养”,然后把“来探望太子妃”的太子赶回书房去。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陈静瑶一脸乖巧的送来茶水。 蔡皇后感叹道:“好歹有个乖巧能干的在太子身边。” 冷不丁地,她想起陈.良媛其实也背靠着卫国公府…… 如果薛芳仪被贬,薛瑾仪入不了东宫,也许可以把陈.良媛再提一提。 陈静瑶发觉蔡皇后的目光有些精亮,越发乖巧的伺候太子看奏折,表现的文静内敛又顺从。 蔡皇后是越看越喜欢,一边琢磨着一边离开东宫。 陈静瑶刚才偷听到了薛芳仪房内的对话,心里激动又有一股冲动,恨不得立刻让薛芳仪暴病身亡,然后她是不是可以顺利的爬上太子妃的位置了? 这么想着,她更加卖力的伺候太子。 谁料,没过一会儿,潘璃来了。 天气虽然温暖了,但离热起来还有一段时间呢,可是这只小狐狸精一身轻薄的白蓝渐变裙子,行走间裙摆与披帛飞扬,飘飘如天上仙子,就算她视她为眼中钉,可在一瞬间也有心动的感觉。 “太子殿下,”潘璃的声音婉转娇媚,酥了人的骨头,“璃儿新写了一首词,想请您过目。” 陈静瑶冷着脸,但声音还算温和的说道:“太子殿下正在批阅奏折,阿璃将词留下,等到太子歇息的时候再看吧。” 若是潘璃一定要太子现在过目,就是不识大体,不让太子及时处理掉奏折,被皇上骂。 潘璃脸色微变,感觉陈.良媛进来对自己隐隐的有敌意,可是谁叫自己现在的身份仍旧是宫女,人微言轻呢? 太子没有什么反应,仍在翻看着奏折。 她忍下心中苦楚,顺从应道:“是,陈.良媛。” 潘璃上前来,想亲手将纸摆在书案上,谁知陈.良媛的宫人抢先一步,从她手里夺走纸。 “阿璃,下去吧。”陈静瑶接过纸,扫了一眼。 潘璃咬牙退下去,心中愤懑又不甘。 陈静瑶以为自己能独得太子宠爱?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脚步一转,向几位太子妾室住的楼阁走去。 快子时,薛瑾仪才等到濮阳瑄回来,她将整理好的一些计划书放在一旁,上前来拉住他的手,带到桌边,又是倒水,又是推过去可以垫肚子的小点心。 忙到这个时候回来,八成晚上都没吃呢。 “青兰,将饭菜热了端过来。”她吩咐道,又拧了一条热巾子递给濮阳瑄。 濮阳瑄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用热巾子擦了把脸和手,笑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事多罢了。” 薛瑾仪端详着他的笑脸,“看你的样子,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吧?” “是,非常顺利。”濮阳瑄点头,“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没有还手之力。现在,已经召集了一部分工匠,永安渠那边可以先动工了。我已经叫可靠的人看住,让某些人无法在动工的时候动手脚。” “那就好。”薛瑾仪等青兰端来热腾腾的饭菜,才将今日的事告诉濮阳瑄。 “太子虽然莽撞糊涂,但背后到底是有蔡皇后相助,这件事很可能莫名其妙的结束,或反过来对付蔡氏的敌人。” 薛瑾仪点头道:“我想到这点。” 既然想到,濮阳瑄便无需多问了,之后要做什么,他相信阿瑾可以安排好。 他咽下美味的红烧肉,“不过,如此一来,他们不单会对孙家心存不满,也同样会对你……” “反正他们本来就讨厌我俩呀?”薛瑾仪笑吟吟的说道:“如此一来,蔡皇后就不会帮着太子痴人说梦了。” 濮阳瑄哭笑不得,夹了一小块红烧肉递到她的嘴前。 薛瑾仪嘻嘻笑着一口吃掉,“我做的红烧肉,怎么能这么香糯好吃呢?” “要不要再来一块?”濮阳瑄问道。 薛瑾仪轻轻地一推他的手,让筷子上头回转到他自己嘴巴前面,“专门做给你吃的,你吃光光了,我才开心呢。” “好,我吃光。”濮阳瑄挥了挥筷子,然后“毫不客气”的吃掉红烧肉。 薛瑾仪眯眼笑起来,“如果不够的话,锅里还有哦。” “你做了多少?”濮阳瑄看起来有些吃惊。 薛瑾仪伸出双手,在他脸前比划着,“要把你养到这么胖为止!” 第503章 休妻 濮阳瑄看着她比划出的大小足有自己现在的两个脸大,但配合的应道:“好,我就等着天天吃阿瑾做的美味了。” “好啊。”薛瑾仪就喜欢给自己所爱的人做饭。 “对了。”濮阳瑄又提起另一件事,“庄二郎被常砺陷害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但是他曾在商州杀人越货,哪怕他做的是劫富济贫之事,也需受到惩罚。” “本该是个好汉,却落到如此境地。”薛瑾仪摇摇头,“那孙成德呢?” “常砺或许想保住一些人脉,好让家人往后的日子好过,所以没有供出孙成德。”濮阳瑄道:“不过堂伯父会严查常砺在庆州的党羽,他们藏不了多久。” 薛瑾仪一手撑着脑袋,“瞧,孙家又惹麻烦了。那些常常出入华照楼的官吏富商们,渐渐还敢去吗?” 濮阳瑄停下筷子,“是我们的小酒肆发扬光大的好时候了。” 烛光在薛瑾仪的眼眸中明亮亮的闪烁着,“看来,我要多琢磨一件事了。正好,我最近新做了好几样菜与糕点,准备写好方子送去小酒肆呢。” 濮阳瑄拿起浅绿色的小糕点,“这个就是?” “对呀!”薛瑾仪脸上透着小得意,“大家都说好吃呢。” “大家都吃过了啊?”濮阳瑄拿着精致的小点心,有些忧愁的感叹道:“看来,我是最后一个吃到的。” “不是啊,”薛瑾仪理直气壮的说道:“这天底下这么多人,你怎么会是最后一个呢?” 濮阳瑄笑道:“看来,我们阿瑾的野心不小哦?” 薛瑾仪抿嘴一笑。 其中深意,两人无需多言。 虽说外面离风雨停歇的日子还很远很远,但并不能压抑屋内的温情。 两人高高兴兴的商量了会儿事情,梳洗过便安睡了。 可是别的地方,有的人却毫无睡意。 樊氏坐立不安,瑟瑟发抖,仿佛此刻还是寒冷的深冬,派出去的人打听来的消息只有京兆尹审问过了,还没招认出什么事儿来,而京山伯夫人咄咄逼人,一定要京兆尹在五日之内查个水落石出。 她又叫妹夫陈骄去探探情况,虽然他只是个秘书省的校书郎,但越是这样微小的人物,说不定越能在衙门里打探出点什么呢? 然后她左等右等,陈骄带回来的是一样的屁话。 尽管她现在看起来很安全,也没有人来警告或者逼迫他们做什么,可是樊氏在小悦等人被抓后,就寝食不安,感觉自己眨眼之后就被人抓去刑场,砍头示众。 正急得快要发疯之时,孙成才带着一身的酒气的回来了,两名美貌小妾一左一右吃力的搀扶着,花容都在月色下显得惨淡无比。 她们看到太太迎接出来,急急忙忙将孙成才推到樊氏身上,然后逃也似的溜走了。 “两个贱蹄子……”樊氏骂了一句,转头问道:“老爷,您打听出消息了吗?” 孙成才一转头,恶狠狠地眼神吓得樊氏差点把他推出去。 “你个蠢婆娘,没有点本事也就算了,居然给我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我何时要跟包参军那么伏小做低的?” 樊氏一肚子委屈,眼圈儿顿时红了,“还不是你那位好姐姐,卫国公夫人非要我这么做的……” “啪”,狠狠一巴掌抽在樊氏脸上,把她直接给打飞出去,摔趴在地上,眼冒金星,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半天回不过神。 孙成才觉得不解气,上前就是狠踹几脚。 “你还敢推卸责任?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怪罪起卫国公夫人了?明明是你自己蠢笨,办不好事情,有脸赖到别人头上?” 丫鬟婆子们惊恐的上前来劝,全被孙成才凶恶的气势给吓跑了。 孙成才打了樊氏一顿,知道气喘吁吁,一个不小心跌坐在旁边,才罢手,可嘴上还不饶人,继续骂骂咧咧,各种难听的污言秽语全部喷到自己的结发妻子身上。 门外偷看的两个小妾长长的松口气,幸好她们今晚没有争宠,非要讨好老爷,不然她们现在也像太太一样被打得鼻青脸肿,口吐鲜血了吧? 樊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痛苦的呻吟不断的从口中溢出。 孙成才骂道:“要是衙门里来抓人,我绝不会拦着,让你这蠢婆娘死在刑场上才好呢!” “大舅哥,这万万不可啊。”陈骄夫妇闻讯而来。 孙成才冷哼道:“难道你们要包庇罪人,让孙家跟着倒霉吗?” 陈骄与妻子孙氏对视一眼,摇头道:“当然不是,而是人不能从咱们孙家抓走!” “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舅哥,我有个小小的建议,与其不知道衙门里打底打算如何查案、处置,不如在此之前,您寻一个理由,休了嫂子吧。” 樊氏一听,立刻从地上坐起来了,大骂道:“陈骄你个混账东西,没有孙家,你哪儿有现在的身份地位?!不知道在那儿守选到天荒地老,穷酸一辈子!” 孙成才又一巴掌抽过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不想死就闭嘴!” 陈骄两口子听了樊氏刚才那番话,脸色更冷了三分,看她的眼神像极了仇人。 陈骄道:“将嫂子赶出孙家,表明她做的一切事情都与我们无关,省去我们的大麻烦啊!” 他的官职得来的不容易,前途一片光明,怎么能因为这个愚蠢的樊氏惹出的事端而毁于一旦呢?所以,无论用什么办法,他们都必须让自己与樊氏毫无瓜葛。 孙氏也劝道:“阿骄说的没错,哥哥要早点做出决定才好。若是迟疑下去,等到大祸临头,可一切都完了!” 孙成才被说动了,酒劲儿让他现在像充满了斗志的战士,气势汹汹地往屋内走去,“陈骄,这份休书你来帮我写!” “好嘞!”陈骄大喜,急忙跟上去。 樊氏痛哭流涕,爬起来就要追上去,孙氏急忙叫婆子死死的摁住她,嘴巴里也被塞上了巾子。 孙氏冷声道:“嫂子,你可要好好的想一想……委屈了你一个人,造福的可是整个孙家,难道你要你的儿女们小小年纪就背上骂名,前途尽毁吗?” 第504章 头疼死个人 樊氏呆住。 孙氏知道有戏,继续说道:“他们从小受到最好的教养,男孩子未来出将入相,女孩子都是皇室贵胄的正妻。可如果因为你做的这些事,他们的母亲成为罪人,孙家受到牵连,他们还有这些本来可以唾手可得的未来吗?” “……”樊氏扭动着身躯,她不信只有这个办法了,孙家靠着卫国公府得到了原本无法想象的富贵荣华,杀一个人算得了什么呢?他们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有卫国公府替他们兜着啊! 如果她被赶出孙家,娘家不能再依附孙家的话,很快就会遭到打压与报复,他们樊家毫无生路可言了! “呜呜呜……”樊氏越想越是不甘,拼命的挣扎起来。 孙氏柳眉倒竖,喝道:“没想到嫂子你如此不识大体,没有分寸!难怪会做出如此祸害孙家的事!” 樊氏继续挣扎着,雪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孙氏,希望她能听自己说说话。 孙氏冷嘲道:“没想到你居然是如此不顾儿女死活的母亲!” 这一句话,仿佛重锤狠狠地敲打在樊氏的心房上。 她僵住了,接着无力地瘫软在婆子们的身上,被孙成才打得浑身是伤,此刻疼得更厉害了。 孙氏暗暗的松口气,“嫂子,念在咱们做了这么多年一家人的份上,我其实很同情你的遭遇……可是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孙家这么大的产业,你儿女光明的前途,不能就这么毁了啊!所以,嫂子,你一定要深明大义,痛苦你一个人而已,换来的确实无数的好处,我们都会记着你的好……” 她上前一步,握住樊氏的手,一脸的真诚。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还是会把你接回来的。哥哥他也只是气这么一时,很快会好的。嫂子,你一定要忍住,一定要忍住啊!” 她手指发力,死死地攥着樊氏的手。 那些话像是一根根钉子,深深地扎入樊氏的心间。 她被说服了。 很快,休书写好了,立刻找来坊正,几个人摁手印签字,然后孙成才狠狠地将休书砸在樊氏的脸上,“快滚。” 休书飘落在地上,樊氏就着惨淡的火光,勉强看清楚上面的字迹。 孙成才以“不顺长辈、好忌妒”的理由将她休了,结发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像一条狗似的听从孙素慈与孙成才姐弟的话,以为可以一起享受一生一世的富贵荣华,却没想到落得这样的下场。 孙氏拾起休书,拍在樊氏的胸口上,“嫂子,忍一忍吧。” 樊氏听到这个称呼,愣愣的看向孙氏。 孙氏刚才说过狠话了,知道也该给点儿“蜜枣”了,“你为了孙家付出这么多,我们的都会记着的,会接你回来的。” 樊氏痛苦的闭上眼睛。 孙氏示意婆子们将人带下去。 孙成才问道:“该说的,都跟那蠢婆娘说了吗?” “说了。”孙氏感觉卸下了重担,语气轻快的说道:“接下来的事,我和阿骄会安排好的,你就放心吧。” “好,你们去吧。”孙成才打了个酒嗝,又吐出一口浑气,“我也该好好睡一觉了。” 孙氏与陈骄忍着那股子恶臭酒气,点点头,又示意那两个小妾赶紧进屋服侍老爷去,而后两人匆匆从院子里出来,走到僻静地方才开口。 “你觉得要怎么樊氏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孙氏问道。 陈骄道:“樊氏这人太蠢了,要是被衙门盘问,或者被什么有心人套话,说出不该说的……” 孙氏不寒而栗,望着奢华富丽的家,无法容忍自己失去这些东西。 陈骄道:“不如直接来一个……”他双手在自己下巴下做个打结的手势,“看起来像是因为被休而悲愤自杀就够了。” 孙氏心里“咯噔”一下,成婚这么些年,还没发现自己的相公居然这么狠。 不过,转念一想,樊氏闯出祸来,严重的话可能会让相公丢了官职,可不惹人恨吗? 陈骄叹道:“为了孙家这么多人,实在没有办法了。大不了,往后清明,多烧一些纸钱就是了。” 孙氏听了陈骄的话,下定决心,“就这么办。” 此时,京兆府衙门里,京兆尹也还没有入睡,他看到司法参军匆匆而来,冷笑道:“与孙成才的酒喝好了?” 包参军急忙向他作揖,“下官什么也没对孙成才说,请您放心。” “那他呢?”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儿的催下官喝酒吃菜,想让下官喝醉了好套话,可是下官绝不敢辜负了您的信任。” “那就好。”京兆尹甩甩手,往大牢的方向走去,“上面叫我们想办法弄死那几个人犯。” “呃,怎么个弄死法?”包参军跟上去,问道。 京兆尹斜瞥他,“这不是应该你来想的事儿吗?” “啊?” “怎么,要我来?”京兆尹的脸色立刻就阴了。 包参军心知这不是一件好差事,可自己无法拒绝掉,干笑着应道:“不敢劳烦您,自然是由下官来做这些小事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大牢门口,京兆尹抬了抬下巴,“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这件事,需要尽快解决,可不能过夜,让上面的人多头疼了。” 不让他们头疼?可他的头要疼死个人了好吗?包参军一顿腹诽,如上刑场一样走进大牢。 翌日,薛瑾仪在为濮阳瑄整理衣衫的时候,金扬来了。 “刚收到消息,孙成才以‘不顺长辈、好忌妒’的名义休了樊氏,樊氏清早被赶出孙家,目前被安置在永阳坊的一处废宅里。” 薛瑾仪差点给濮阳瑄的衣服打了个死结,忍不住笑道:“他们居然选了这么蠢的一步?” “另外,昨夜京兆府内,包参军亲自动手,将小悦等人绞杀。”金扬又道,“目前京兆府瞒着这事,没有通知京山伯府。” “好。”薛瑾仪点点头,“不必主动跟京山伯夫人说,等他们自己传消息、动手,看他们自己作死好了。” 第505章 玉簪子 濮阳瑄道:“接下来,他们会反扑了。” “来吧来吧。”薛瑾仪笑着给他重新整理好衣衫,“就怕他们什么都不做,怎么好揪出错的地方呢?” 濮阳瑄变戏法一样的,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玉簪子举到了薛瑾仪的眼前。 “虽然你自己会做,可是我想……” “你送我的,我更喜欢。”薛瑾仪笑颜如花,心间满是甜蜜。 玉簪子上雕刻着祥云与花的图案,清新淡雅。 濮阳瑄道:“我看见你有一套新衣裙,与这个簪子十分相配。” 他这样有心,薛瑾仪笑容更盛,“可是,你哪有这个时间去买簪子呀?” “路上碰见一个挑货郎。”濮阳瑄道:“就插在担子上,命中主动是你的。” 薛瑾仪欢喜的抚摸着簪子,虽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可是胜在一片心意上,“那我今天一定要穿那件裙子。” 濮阳瑄从她手里抽走簪子,插在她的发髻上,“好了。” 薛瑾仪欢快的跑去铜镜前看,阿瑄选的位置一如往常那样合适。 濮阳瑄上前来,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摇晃了几下,“我去衙门里了。” “好,路上小心。”薛瑾仪送他出门,两人在后门口亲了下小嘴儿,她才回到院子里,正好碰见姚嬷嬷搀扶着圆凡从屋里出来散步。 圆凡伤得不是太重,加上有竹大夫的精心治疗,所以已经能下床慢慢走动了。 薛瑾仪没有靠太近,对她们微微点了点头后,先回屋里换了身与簪子相配的衣裙,然后坐在床边,望着散步的圆凡。 她脸色还有些苍白,走路颤颤巍巍,慢吞吞的。 竹大夫说,安稳起见,至少要等半个月后才能出门。 薛瑾仪看看已经写好的计划书,先放到一边,拿来未完成的首饰,继续摆弄。 圆凡走了会儿,注意到窗边的女子,明媚的阳光落在她身上,让白皙的脸庞也明艳起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整个人有一种文静娴雅的感觉。 “那是谁?”她问青鹂。 青鹂道:“是您好友的女儿。” “是吗?”圆凡微蹙起眉头,好似因为想不起自己的好友是谁而苦恼。 接着,她不由自主地往薛瑾仪的方向走去。 “她……好像……” “像什么?”青鹂有些急切的问道。 圆凡愣愣的望着薛瑾仪,接着摇摇头,“不知道,我想不起来……” 青鹂道:“别着急,慢慢想。” 圆凡点点头,视线定格在薛瑾仪的脸上,好半天都没有挪开。 薛瑾仪感觉到一道视线持续的落在自己身上,她没有抬头看,继续手里的活。 没有人会催促圆凡早点想起来什么,或者应该做些什么,一切都让它看起来顺其自然。 圆凡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回屋休息去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京山伯夫人来了,为了避免吓到小女儿,她和薛瑾仪远远的站着看。 圆凡和青兰、青鹂坐在树下,念着佛经。 “妾身跑了一趟京兆府,这回居然连京兆尹和包参军都没见到。”她恼火的说道:“其他人么,都是一问三不知,好像这件案子有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需要瞒来瞒去。” 薛瑾仪道:“也许是还没想好怎么甩锅。” “甩锅?”京山伯夫人皱眉。 “他们啊,找不到替死鬼呢。”薛瑾仪道:“我们坐等渔翁之利就好。” 京山伯夫人感觉楚王妃的话云里雾里的,听得不是很明白,又感觉其中门道不需要自己明白,反正有的楚王妃参与到这件事里,最后一定能够顺利解决。 她问道:“目前,有人来伤害妾身的女儿吗?” “还没有。”薛瑾仪道:“夫人请放心,要是有人敢来,那就是自投罗网呢。” 京山伯夫人握拳拳头,“要是让妾身抓住这个人,必然亲手将他千刀万剐了。” 薛瑾仪望着她,尽管看起来古板又严肃,但是京山伯夫人的爱女之心叫人感动。 “对了,我听二小姐说,夫人做的红豆糕是圆凡师父以前最爱吃,可否请您亲手再做一些?”薛瑾仪笑问道:“也许对恢复记忆有点用处。” 京山伯夫人连忙点头道:“好,说起来楚王妃送给妾身家二娘的糕点,十分好吃呢。” “今日没做,下回请京山伯夫人再尝一尝吧?” “也好,今日就吃妾身做的红豆糕好了。” 两人一起去了灶间,没多时做好了红豆糕,吃午饭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 青鹂扶着圆凡进屋里单独吃,京山伯夫人捧着糕点,望着她们的背影,欲言又止,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女儿现在不认得她了,她过去反而会吓坏了女儿。 薛瑾仪从京山伯夫人手中拿过糕点,微笑道:“一点一点的让圆凡师父接受,她会想起自己的母亲的。” “谢谢您的安慰,楚王妃。”京山伯夫人的嘴角牵起淡淡的笑意。 从前听说这个小姑娘的名声极不好,而今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她才能获得这么多人的喜爱,着实叫人佩服。 所以,她也信任着楚王妃。 薛瑾仪走过去,将糕点交给青鹂,再由她送去给圆凡。 “圆凡师父,您看,这是特别美味的红豆糕哦。”青鹂像哄小孩子一样,对圆凡说道。 圆凡盯着红红的糕点,犹豫了一下后,慢吞吞的身后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 甜丝丝的味道在嘴巴里蔓延开,是红豆的味道。 有一部分红豆揉碎成豆沙,让糕点绵软,但掺了一些煮熟的完整红豆,让口感变得丰富起来。 “好吃吗?”青鹂问道。 圆凡用一口吃掉剩下的大半块糕点做为回答。 清理将一整碟糕点都摆在她面前,又倒了茶水,“圆凡师父,您慢慢吃,这么美味的糕点一定要细细品尝哦。” “好……”圆凡又拿起一块,两山口就吃掉了一整块,许是太急了,竟然被小小的糕点给噎住。 她捂着嘴巴,猛烈地咳嗽起来,眼圈都红了。 第506章 恢复记忆了吗? 青鹂忙轻抚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又将茶水喂到嘴边。 没一会儿,圆凡缓过来了,愣愣的望着盘子里的红豆糕。 青鹂望着她通红的、闪烁着泪光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轻声唤道:“圆凡师父?” 圆凡没有搭理她,眼睛眨了一下,泪珠瞬时从眼眶里涌出来,滑过苍白的脸颊。 青鹂有种感觉,急切的又唤了一声,“圆凡师父,您还是不是……” 她就等着圆凡答应一声,然后立刻跳起来,跑出去告诉王妃她们天大的好消息。 可是,圆凡依旧没有反应。 青鹂有些急了,圆凡傻愣愣的样子,让她差点想扑上去狠狠地摇晃她几下,让她开口说说话!但是在大长公主府受到的训练告诉她,不能对王妃的贵客无礼。 她忧伤的捏了捏眉心,耐心问道:“圆凡师父,是不是红豆糕不合您的胃口?” 说着,她就要端走碟子。 “不要!”圆凡终于有反应了,狠狠地从青鹂手中抢回红豆糕。 青鹂大喜。 一碟普普通通的红豆糕罢了,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呢?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圆凡师父恢复记忆,她知道这是母亲亲手做的食物! “王妃!”她忍不住了,欢快地像一只小鸟一样奔出去,“王妃,京山伯夫人,圆凡师父好像恢复记忆了!” 薛瑾仪眼睛一亮,但不敢鲁莽,叫上竹大夫一起来到圆凡师父的屋门口。 圆凡师父已经将碟子里红豆糕一扫而空了,吃得嘴巴上都是糕点渣子,两颊鼓囊囊的,正准备吞下去,乍一看几个人出现在门口,吓了一大跳,差点又被噎住了。 青鹂和竹大夫赶紧上前。 “夫人,我们先在门口等一等吧。”薛瑾仪向京山伯夫人递了个眼神。 虽然青鹂经过大长公主府的嬷嬷们严格的训练,但某些方面的性子还是改变不了的。 所以,圆凡师父可能并无恢复记忆,一切还需竹大夫检查过后再说。 “怎么样了?”竹大夫一丛屋子里出来,京山伯夫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竹大夫看看她俩,叹口气摇摇头,“圆凡师父没有记起任何人或者事情……” 青鹂一脸内疚的低下头,“王妃,京山伯夫人,对不起,是奴婢鲁莽了……” 京山伯夫人难过的叹口气,有什么比带来希望之后又失望更难受的事呢? 竹大夫道:“不过,看圆凡师父对红豆糕的反应,我想用一件件过去的事情刺激她,帮助她恢复记忆,也许是可行的。” 薛瑾仪转头安慰京山伯夫人,“夫人放心,我已经从二小姐处知道了不少事情,会帮助圆凡师父尽早恢复记忆的。” “麻烦楚王妃了。”京山伯夫人欠身,“若是有妾身可以做的,一定会竭尽全力相助。” 薛瑾仪让青鹂继续照顾圆凡,自己和京山伯夫人一道用过中饭后,亲自将人送出景轩,惹得不少人好奇的看过来。 “京山伯夫人常来坐坐。” 京山伯夫人道:“一定一定。” 薛瑾仪点点头。 京山伯夫人转过身去,脸色又恢复了冷漠古板,让想来打听打听一二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嘴巴。 薛瑾仪微笑着向周围的人点头致意,回到后院继续做自己的事。 另一边,孙成才休妻的事被有意传扬出去,很快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华照楼的老板娘被赶出家门,此时大长公主正准备进宫面圣,听身边的人讲起这事儿,讥笑摇头。 “这叫病急乱投医吧?” 她有点儿想去看看蔡皇后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这半年来,太子妃进入东宫,可是蔡氏的权势不仅没有壮大,反而受到接二连三的打击,可真叫人神清气爽呢。 她没有看错瑄儿这个孩子,也没有选错他的王妃。 一切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 大长公主进宫后,在御花园见到了皇上,没想到蔡皇后也在旁边。 她应该也听说了孙家休妻的事,眉眼间有一片淡淡的阴云,对皇上都没心思热情起来。 皇上也没在意她,而是和德妃低声说话,显得两人才是真正的结发夫妻。 蔡皇后见大长公主来了,草草的起身行礼。 “皇后,这天气早晚凉,你是不是没注意?”大长公主故意问道:“受了风寒?脸色不太好看啊?” 蔡皇后干咳一声,“应该是的吧。” 一个个都不是省心的东西,能叫她心情好到哪儿去? 大长公主道:“那皇后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皇上附和道:“皇后回去休息吧。” “……”蔡皇后确实一直想走,要赶紧吩咐一些事情下去。 可自己想办法离开,与被人“赶走”,显然是两码事。 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疼,又不能表现出任何异议,干笑着起身道:“妾身多谢皇上体恤,妾身告退了……” 蔡皇后起身,匆匆离开。 大长公主斜瞥一眼,她故意赶走蔡皇后,一是不给她面子,二是她匆匆忙忙间再出手,必然会有疏漏,就看瑾仪能不能抓住了。 她很快收回视线,从袖中摸出一本册子,摆在皇上的面前。 德妃很有眼色的起身离开,带着宫人们去附近赏花。 皇上拿起册子,翻开来看,冰冷的眸子里依旧深沉,看不出喜怒哀乐,不过大长公主一点儿也不着急。 “我知道了,姑母。”他只看了几页,就合上册子。 大长公主没有追问下去,叹道:“如何裁决,便看您自己的意思了。” “嗯。”皇上起身,望着远处的花团锦簇,又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空,“这江山得来不易啊……” 大长公主望着皇上的后背,她知道那里有数不清的伤痕,是从前四方征战时留下来的,时时刻刻都能提醒他这片大好江山得来的是多么的不容易。 皇上眯了眯眼睛,心中已有打算。 “那些辜负了我之信任的人,终将付出代价。” 大长公主勾了勾唇角。 皇上忽然转身看来,而她的脸色已经在一瞬间恢复了平常。 “那么,姑母可有什么真心话,要对我说的吗?” 第507章 一群蠢货 蔡皇后不能直接去找刘尚书令等人,只能来到东宫,问太子道:“孙家发生的事,你知道了吗?” 太子道:“知道了。” 蔡皇后看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不禁怒火中烧,“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了这样的亲家!” 她一声吼,将太子吓得不轻,忙安慰道:“樊氏被赶出孙家,只要再安排安排,她做的事情就不可能牵连上孙家,也不可能影响到我们啊?” “……”蔡皇后想抽自己儿子一顿。 原先,他们在皇帝跟前就得谨小慎微,而今越来越多的事情对他们不利,他们更需要步步为营,不能再有半点差池了! 蔡皇后强忍着一口怒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丝颤抖开口道:“你以为事情会这么容易结束吗?孙家将樊氏休弃,这是什么用心难道世上的人不知道吗?他们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真是一群蠢货,是什么猪脑子才能想出这种事?” “……”太子这下子着急了,可是抿了抿嘴唇,不敢随便开口。 蔡皇后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就算我们将这件事推到别人头上,也难以顺利的彻底洗清罪名。” 太子感觉屁股底下的软垫子跟火烧了似的,顿时坐立难安起来,“那岂不是我们也要被……” 蔡皇后狠狠地剜他一眼,“你现在终于想到了?” 太子凑到母亲跟前,“一定还有解决办法的吧?” 蔡皇后摆摆手,想到大长公主来见皇上了,脑子里就一阵阵的抽痛,“我们绝对不能鲁莽行事,绝对不能因为太着急而草率……”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心如火燎,根本平静不下来。 不知道大长公主对皇上说了什么,纵然给她千百个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去偷听皇上他们讲话。 但是,她能隐隐感觉到那些绝对是对自己和蔡氏不利的话。 蔡氏在不知不觉中,步入危险的境地中了。 蔡皇后攥紧拳头,发现太子正傻愣愣的望着自己,心中火气更盛了,“你傻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你想不出半点办法吗?” “……”太子不想承认,自己确实想不出好办法。 蔡皇后眼中不由又浮现出失望。 太子有些急了,话都没怎么过脑子,直接一股脑的说出来,“要不……太子妃先前用手段迷惑了我们,加上出于对卫国公的尊敬,我们才选择她为太子妃……反正我和太子妃感情不好,很多人都知道的,现在我们知道太子妃德不配位,准备慢慢处置掉太子妃,所以嘛,孙家做了什么,和我们也没关系呀?” 蔡皇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太子眼巴巴的望着母亲,“母亲,我说的办法不好吗?” 蔡皇后摇头道:“看来这件事,我们想一点儿也不受影响是不可能的了……” “……”太子一脸委屈巴巴,心中对薛芳仪的憎恨又增加了三分,不禁轻叹道:“如果当时选择的太子妃是薛瑾仪,该有多好啊?” 蔡皇后一脚踹在儿子的小腿肚子上,“蠢货,现在还在心心念念着一个女人,你有出息吗?” 太子一个趔趄,差点摔趴在地上。 蔡皇后道:“先放出废妃的风声吧。另外,让孙家收回休书,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外界的一切都是有心人在造谣。” “是。”太子乖顺的应道。 蔡皇后深吸一口气,“此事过后,一定要尽快摆脱和孙家的联系。他们不会帮到我们半分,只会害死我们!” “是。”太子继续顺从的答应下来。 蔡皇后又道:“至于其它的,按原来的行事就好。不过,现在开始,一定要万分谨慎小心……” 她不紧不慢地来到书案前,随手看了看太子正在处理的奏折,冷不丁地发现旁边一张薄纸,上面娟秀的字迹显然不是官吏们的笔迹,而是出自一个女子。 她拿起来仔细看,发现是一首春花秋月、郎情妾意的词,又怒了。 “谁写的?” 太子刚要开口,发觉母亲脸色不对,忙道:“……是儿子一时贪玩,写的。” 蔡皇后脸色更难看,“你可不是这种字迹。” “我模仿别人的……”太子辩解道:“您看薛瑾仪不是会写好几种字,取悦父亲吗?那我也多写一点,父亲高兴了,对我也会好些的。” “……”蔡皇后的嘴角抽搐几下,直接撕掉那张纸,“现在开始,认认真真的协助你父亲处理国事,不许有半点玩乐,不许吃酒误事,不许……” “儿子知道了,母亲。”太子对这些话已经听得耳朵生出老茧了,“儿子一定会处处小心,绝不会再叫人有可乘之机。” 蔡皇后冷哼一声,离开东宫后找人打听大长公主到底对皇上说了什么。 她还是对这件事太在意了。 如果不打听清楚,就好似有一把利刃悬在她的脖子上,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叫他们蔡氏上上下下数百口人一夜之间成为刀下亡魂。 还有永安渠那边,一个个废物玩意儿连小小楚王濮阳瑄都对付不了。 还得继续想办法呢。 太子吐了口气,瞧了一眼地上的碎纸。 阿璃写的词挺不错,他还想听她唱唱歌呢,可惜现在不行了,万一给母亲知道,少不得一顿责罚。 他正准备叫人来吩咐事情,陈静瑶来了。 “太子殿下,”陈静瑶笑容温柔,带着春风般的暖意,“妾身为您煮了甜羹呢。” 太子一瞧见她柔柔弱弱的样子,以及领口、袖口、裙摆上的精致的梅花图案,不禁唤了一声“阿茉”。 陈静瑶甜甜笑道:“太子殿下,是阿茉呢。” 太子一下子忘记了所有的烦恼与忧愁,握住陈静瑶柔软的纤纤玉手,将人揽入怀中,“还是我们阿茉最好了,最善解人意了。” 柔软的身躯在怀,他舍不得撒开手,更是将母亲交待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而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的孙氏带着婆子趁着傍晚天色暗下来,来到一处废弃的宅子里。 樊氏坐在破屋里的干草堆上,哭泣了许久的她,眼睛红了,嗓子哑了,整个人看起来浑浑噩噩,好半天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阿恩?!”她的情绪一下子扬起,上前揪住孙氏的裙摆,“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第508章 最坏的选择 “嫂子,风波哪有这么快过去呢?”孙氏叹息道,蹲下身来,握住樊氏的手,“我晓得这里日子不好过,所以来看看你。” 她示意婆子将食盒摆在樊氏的面前。 “我带了些好酒好菜,你赶紧吃吧。这段时间先委屈你。要知道,你现下越是惨,哥哥将来越是愧疚,会加倍的疼惜你。” 樊氏摸了摸眼泪,不疑有他,特别是闻到饭菜的香气,更是觉得饥肠辘辘,拿起碗筷就狼吞虎咽。 孙氏望着她的模样,眼中盛满恶毒的笑意。 一碗饭很快就下肚了,孙氏又递过去一杯茶,“嫂子,这些饭菜好吃吗?” “好吃。”樊氏连连点头,被赶到这里的一整天,她都没吃上一口饭菜和水,“谢谢你,阿恩……” “不谢。”孙氏眯眼笑。 樊氏毫无防备的喝下茶水,刚要开口,忽然发觉孙氏的面容越来越模糊了。 是因为自己哭了一整天,伤到眼睛了吗? 樊氏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更加困乏了。 “嫂子,你怎么了?” 孙氏的声音仿佛从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她吃力的抬起手,向前抓了抓,可是什么都没有抓住。 “嫂子,安心吧,我会照顾好外甥们的。” “啊?”樊氏茫然,丝毫没有觉察到拇指粗的绳子已经缠绕上自己的脖子了。 一刻后,孙氏从破屋里出来,用力的掸了掸自己的衣裙,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清冷的月光透过屋顶的漏洞撒下来,照着屋内的一切,也显得格外的阴森。 她瞟了一眼地上悬空的影子,打了寒颤,“收拾好了吗?我们走!” 孙氏与婆子匆匆忙忙地离开废宅,至于这里的一切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她们根本无需在意。 反正,和孙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一道黑影轻飘飘地落在废宅里,仿佛一个暗夜里的幽魂。 他飞快地掠进屋子里,一眼就看清楚了状况,接着看到地上的一封信。 他拾起来看了看,上面“绝笔”二字格外的冰冷刺眼。 将信收入怀中,这道黑影掠出去,消失在黑夜里。 不多时,这封绝笔信落入薛瑾仪的怀中,她扫了一眼,问道:“人已经死了?” “是的,属下检查过,已经气绝身亡。”金扬道。 薛瑾仪将信小心收好,“樊氏是华照楼的老板娘,店里应该留有她写的东西吧?” 金扬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属下这就去好来。” “麻烦你了,金扬。”薛瑾仪微笑道,拿起纸包包好的小点心,“这是给你带在外面吃的,没有明显的气味。” “多谢王妃。”金扬知道这一定是楚王妃自己做的食物,来去凉州的路上,有幸吃到过几次,没想到回京后还有,他心里还挺高兴。 楚王妃做的食物,哪有不好吃的呢? 金扬离开后,薛瑾仪坐在窗边盘算着。 孙家做了最坏的选择,让蔡皇后知道,无疑是让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推越远。 拥有猪队友的感觉,可不好受呢。 接下来的两天,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太平,景轩的生意依然火热,永安渠的修缮热火朝天又平静顺利,似乎所有的恩恩怨怨在几夜之间平息下来。 可就在京山伯夫人约定的五天之期限到来之时,有京兆府的小吏在醉酒时不慎泄露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京兆府内的重犯大牢发生鼠疫! 据说是一名重犯因为太饿,在牢里捉住一只硕鼠,直接茹毛饮血,给生吃了。 吃完后的第二天,他忽然高烧乏力,呕吐咳血,整个人又烦躁的像一头恶狗,起初当成普通的风寒治疗,但是身上大片的瘀斑让大夫敏感的发觉不对劲。 后来,狱卒发现草堆里有残余的老鼠骨头,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人得了鼠疫! 这时候再治疗、防备已经迟了,重犯周围的几个牢房里的人,以及接触过他的狱卒、小吏等接连出现症状,京兆尹紧急叫人封锁牢房,避免传染给更多的人,重病的直接就地处死,尸首焚烧。 因为只有不到是个人得了鼠疫,而且牢房已经及时封锁,所以为了不引起京城百姓的恐慌,京兆尹特意没有将消息传出去,等到差不多控住了局面,这才准备上报朝廷。 这消息一出,到处一片哗然,京城内外人心惶惶,幸好朝廷及时组织人手、发布通告,在京城各处派发药物,预防百姓们得鼠疫。 不出薛瑾仪所料,大牢里得鼠疫而死的人里果然有小悦等人。 她们几人因为是楚王妃抓着的,且谋害对象是京山伯的女儿,所以一来就被关进了重犯大牢,以示对楚王妃与京山伯的尊敬。 这话一传出来,颇有怪罪楚王妃和京山伯府小题大做的意思。 京山伯夫人一知道这消息,急匆匆地来找薛瑾仪,问道:“小悦等人死了,死无对证,这可如何是好?” 薛瑾仪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微笑道:“夫人稍安勿躁,做出来的事是无法被湮灭的。” “嗯?”京山伯夫人不解。 薛瑾仪道:“现在京城内的民心终于又安稳下来。”她望着因为闹鼠疫,而客流量明显下降了不少的景轩,“大家又有闲心八卦了呢。” “八卦?” 薛瑾仪道:“很快,大家就会好奇起是谁一开始得了鼠疫,死掉的人都有谁,是做什么的。” 京山伯夫人眼睛重新亮起,“对!如果在刻意的引导下,与孙家有牵连的那几个人为什么会被关在重犯大牢,很开就会引起热烈的讨论。那些人再想阻拦,也无法阻止百姓们的议论!” 薛瑾仪点头,“正是如此。” 京山伯夫人感激的注视着薛瑾仪,“本以为这件事就要被这么稀里糊涂的了了,还是楚王妃聪慧,又找寻到一条出路呢。” 薛瑾仪道:“这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京山伯夫人跟着笑起来,望向在院子里散步的女儿,心中满是感慨。 希望这次的契机,能让一切都好起来。 薛瑾仪正准备去拿送给京山伯夫人的东西,金扬匆匆忙忙地回来了,“王妃,永安渠边疑似出现.鼠疫病人。” 第509章 这次一定行 蔡皇后看了宫人送来的信后,将纸条送到烛火上,点燃后丢进火盆。 她松口气,“总算可以了结了。” 接下来,谋害圆凡的事可以顺理成章的糊涂了事,为了避免牵扯出更多麻烦,反栽赃给别人的事就暂且算了,饶过那群人的狗命,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就算楚王妃想挑事儿,可犯人已经死了,还能怎样呢? 而趁着鼠疫,让楚王陷入最危险的境地…… 永安渠边已经封锁起来,不让楚王感染上鼠疫是不会罢休的。 只要得了这病,怎么处置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吗? 这次……一定不会像凉州之行那样处处挫败,一定可以成功的! 蔡皇后不由地攥紧拳头。 希望经过这件事,楚王妃能长个教训与记性,能乖顺的投靠太子,真心实意的服侍他们……这样一来的话,太子妃之位不是不可以给她。 长嫂守寡之后,再嫁给弟弟为正妻,这种事又不是没有例子,再筹谋筹谋还是可行的。 “薛瑾仪啊……”蔡皇后眯起眼睛,“但愿你不要让人失望,这可是维系着你们卫国公府荣光的大事……这个爵位能不能延续千百年,可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不久后,消息传到东宫。 太子焦虑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我要不要去看看瑾仪……她现在一定很伤心难过,一定哭得稀里哗啦的吧……如果我这时候去安慰安慰她,是不是就可以……” 他脸上露出痴痴的笑意,仿佛一副美好画卷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站在门外的董良媛听见这话,瞧见太子那副脸色,微蹙起眉头。 太子扯出花瓶里的一朵红花,开始摘花瓣,“我应该去,我不应该去……” 董良媛看了两眼,转身离开,正好碰见陈静瑶。 “你怎么在这里?”陈静瑶有些不客气的问道,董良媛鲜少主动出现在这里,难道是眼看着太子妃要被废了,动了什么心思? 董良媛的脸色与语气都淡淡的,“我随便出来散散步,怎么陈.良媛的反应这么大?” 瞧着她不屑的眼神,陈静瑶咬牙切齿,果然如薛瑾仪说的那样,她对某些人的警惕性实在是太低了。 这些混账东西,一个个开始盘算起不该有的心思了。 董良媛想了想,微笑道:“陈.良媛与其跟我在这里说话,不如去看看太子殿下吧?太子殿下此时正琢磨着去见一个人呢。” “什么?”陈静瑶心头一惊,不用猜也知道那个人必然是薛瑾仪。 她顾不上董良媛了,快步冲进书房。 董良媛回头看了一眼,原来这个女人早就知道点儿什么了吗? 难怪她先前总往楚王妃那里跑,原以为是为了巴结,以及人家也算是表姐妹。 可现在看来,有点不简单啊…… 董良缘琢磨着,不急不慢地离开。 陈静瑶走进书房,就听见太子口中念念叨叨着一个名字,不禁恨得牙痒。 “太子殿下,妾身知道您关心表姐,可是现在还不是见面的时候呢。”她怎么能让太子做出错事,让蔡皇后对自己失望呢,“发生了什么事吗?不如,再由妾身去看看表姐吧?” 太子越是关心薛瑾仪,而代他去看薛瑾仪的是她,那么太子就会越记挂着她了。 太子一脸感动的握紧陈静瑶的手,“阿茉,你真是太好了。” “为太子殿下分忧,本就是妾身应该做的呢。”陈静瑶娇娇的说着,依靠进太子的怀中。 太子轻抚她后背几下,然后把人推出怀抱,“快去吧,记得多带一些礼物,好好安慰你表姐。” “……”陈静瑶咬咬牙,“是,太子殿下。” 景轩的后院里。 京山伯夫人震惊,“楚王殿下不是在那边……” 薛瑾仪镇定的问道:“现下已经被封锁起来了吗?” “是的。”金扬点头,“京兆府与大兴县联合金吾卫,将永安渠周围封锁起来,严禁任何人出入。已经有大夫,和药材送过去了。皇上也已经知道此事,交由刘尚书令主理。” 京山伯夫人不禁问道:“那楚王殿下……” 她瞟了一眼薛瑾仪,不敢说的太明白。 金扬看了下薛瑾仪的脸色,才道:“楚王殿下确实在永安渠。” “这……”京山伯夫人瞪大眼睛,惊慌的望向薛瑾仪。 人一旦得了鼠疫,十个人里至少会死去五六个啊! 薛瑾仪垂下眼帘,“京山伯夫人,今日无法招待你了。”说着,她将一只装有香料的盒子递过去。 京山伯夫人安慰道:“王妃,楚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薛瑾仪勉强露出一丝微笑,“承你吉言了。” 京山伯夫人不敢继续打扰楚王妃,又看一眼女儿,赶紧离开景轩。 人一走,薛瑾仪立刻望向金扬。 金扬继续说完前面的话,“……这是明面上的。” 薛瑾仪微微一笑,刚才在京山伯夫人面前表现出的担忧与悲伤瞬间消散于无形。 虽然京山伯夫人现在和她是同一阵线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有的事还是少说出去比较好。 “楚王殿下已经悄悄离开,留下的是易容成他的模样的艾云。”金扬道:“而永安渠边,那个得了鼠疫被丢进来的人,早就被杀焚尸了。” 薛瑾仪点点头,“在传出鼠疫之时,就防备起来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呢。” 京兆府搞出那些事情,蔡氏一心想反扑,可不是得拿鼠疫来搞事? 可是,原本太太平平的地方,忽然冒出鼠疫,再度扰乱人心,这事儿要是被揭发出是有人刻意为之,皇上会怎么想呢? “楚王现下去洛江那边了吗?” “是的。”金扬道:“那边也准备的差不多,可以开工了。?公子也跟了去。” 薛瑾仪笑容满面,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永安渠边,谁能想到数十里之外的洛江边已经悄悄动工呢? 本来修完永安渠、龙首渠之后,就要去修洛江的堤坝,现在不过是把工期互换一下,绝对不会如蔡氏所愿,影响到工期的。 “那就好。”薛瑾仪安心的点点头,微笑着望向天空,“不过,永安渠边的人也要保护好,决不能让蔡氏滥杀无辜啊……” 第510章 一次巧遇 这同一片天空下,濮阳瑄正站在洛江边的高处,眺望滚滚江水。 不远处的营地里,工匠们在陆续集合,随时可以开工。 而在更远的地方,有暗卫监视,如果蔡氏的人敢到此地,必是有来无回。 濮阳?笑得轻松愉快,“堂哥太厉害了,感觉自己又没帮上什么忙。” “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濮阳瑄看他一眼,淡淡道:“阿?劳苦功高,为兄先表示感谢了。” 濮阳?面对他的这份谦虚,很忧伤。 这么谨小慎微,真的很没意思啊? 而且现在只有他们堂兄弟二人,没必要这么见外吧? 濮阳?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濮阳瑄已经转身顺着土坡下去了。 “我们去周围走走。” 先前工部已经派人巡查过,记录下京畿范围内洛江需要修缮的地方,但是他不放心,还要自己再亲自走一遍。 几匹骏马就在土坡下,几人上马后沿着原本的堤坝,往东南方向走去。 濮阳瑄一边走一边核对着清单,如此走后一个时辰后,他们一行人看见前方有个婆子在小路边急切的挥手致意。 “几位公子可否好心帮个忙?”婆子高声叫道。 濮阳?问道:“怎么了?” 婆子道:“我家马车不慎栽进路边土坑里,小姐被车轮子压住腿,动不了,求求几位公子快救救我家小姐吧!” 几个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马车的碎片七零八落在土沟里,沉重的车轮压住了一位年轻姑娘的腿脚,应该是有些时候了,姑娘的素净的裙摆上渗出淡淡的血迹,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着,但是她硬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车夫趴在一旁,双眼紧闭,不知死活。一个小丫鬟陪在那年轻姑娘身边,本来在柔声细语的安慰着,瞧见终于有过路人,跟着哀求起来。 凭他们几个人的力气,确实很难搬动车轮。 濮阳瑄一路走来都有留意四周动静,确定此处不是什么陷阱后,向田斌等人点点头。 对于她们来说有千斤般沉重的车轮,田斌轻轻松松地就掀开了。 丫鬟与婆子连声道谢,连眼泪都顾不上抹掉,想要扶着自家小姐爬出土坑,可是年轻姑娘的腿脚受伤,稍微一动就疼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力气。 田斌看看自己的双手,轻声道:“这位姑娘,请恕在下失礼了。” 年轻姑娘瞧见他伸过来的手,咬着嘴唇,尽量让自己不躲闪开,但不由自主缩起的肩膀已经表明了她内心的抗拒。 为了防止人多而暴露行踪,所以阿秋没有跟过来。 田斌道:“小姐请放心,我绝不会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年轻姑娘点点头,“麻烦你了。” 她尽量忍着,由田斌抱起,轻巧地跃出土坑,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在树荫下,较为干净的草地上。 濮阳?去看了下车夫,发现他摔断了脖子,已经身亡。 他道:“必须尽快找来大夫为的这位姑娘医治,否则……”丫鬟正在为年轻姑娘擦脸,一张娇柔文静的脸庞出现在众人的眼前,“这么漂亮的姑娘家,若是瘸了可如何是好?” 田斌道:“可是这里地处偏僻,去找马车来接的话,一来一去需要浪费不少时间,只怕……”他望向濮阳瑄,保护好楚王殿下才是他最重要的职责,而来回需要不少时间,就怕这成了可乘之机。 濮阳?道:“直接带着她骑马回去就是了,还能节约时间呢。” 田斌眨眨眼,不说话。 濮阳?左右看看,发现没有多余的马匹。 “阿?这个想法非常好,就交给你了。”濮阳瑄淡声道。 “啊?” 濮阳瑄道:“阿?不愿意吗?” “没有没有,我自然是愿意帮助他人的……”濮阳?苦笑,跳下马,示意丫鬟与婆子将年轻姑娘扶过来,“我先送她们去医馆,稍后来找你,堂哥。” 濮阳瑄答应一声,准备离开。 年轻姑娘在经过他马前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小女子陆菀容拜见楚王殿下,家父乃是工部虞部郎中陆康。” 濮阳瑄看也没看她一眼,光顾着重新拽紧缰绳,“陆姑娘快去吧。” 陆菀容莞尔一笑,“今日多谢楚王殿下的救命之恩……” “你应该感谢的是那位。”濮阳瑄向田斌与濮阳?抬了抬下巴。 他如此的不解风情,濮阳?差点想笑。 濮阳瑄看去一眼,问道:“阿?还不快去快回?” “……”濮阳?立刻收敛了笑意,帮忙将陆菀容扶上马背,“堂哥,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濮阳瑄对他点点头。 陆菀容望着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没有半点尴尬的感觉。 虽然他的视线不曾落在自己身上过,但还是在临走前点头致意,“楚王殿下,小女子告辞。” 濮阳瑄也简单的点了下头,目光深深的瞥眼濮阳?后,策马离开。 陆菀容的目光没有再追随他,而是转到了濮阳?的身上,“谢谢您,还未知道您尊姓大名?” “丰王之子,濮阳?。” 陆菀容望着这位文质彬彬的男人,“?公子好。” 濮阳?笑了笑,牵着马往京城的方向走去。 陆菀容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望去一眼,楚王殿下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她抿了抿嘴,迟疑片刻后开口道:“春日时节,处处都是好景色。菀容一时贪图美景,来到这荒无人烟之地,谁料发生那样的意外,差点丢掉了性命。” 濮阳?斜瞄一眼马背上的少女,明白她忽然说起这些的原因,便假装张望四周,“这里的景色确实漂亮,而且少了人世喧杂,更是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思呢。” “是啊。”陆菀容道:“楚王殿下与?公子救命之恩,菀容会谨记在心。不过男女有别,叫人知晓这样狼狈的事情,实在难为情,所以菀容不会将巧遇楚王殿下的事,告诉任何人的。” 濮阳?听出话中深意,微笑道:“这样不好的记忆,不要放在心上了。我们也不会记得的。” “?公子说的是。”陆菀容认真点头。 她必须当做没在这里遇见过楚王,否则必会招来杀身之祸。 第511章 有水鬼 陆菀容向丫鬟婆子递去警告的眼神。 两人缩着肩膀,默不作声。 濮阳?也明白,一开始陆菀容表明身份就是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求得生机与信任。 一位官家小姐随随便便的死在荒郊野外,惹人怀疑。而她自报家门,如果楚王的行踪被泄露,很容易就被找上门寻仇。 濮阳?摸摸下巴,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这么有心机的吗? 他现在只想赶紧把陆小姐送回去,然后去和濮阳瑄汇合。 走了大约两刻,一行人来到一处小村庄。 正好有个大夫在村子里为老人们看病,帮陆菀容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 “回到京城后,再认真的上药包扎吧,一定不要乱动、沾水,不然小心伤口恶化,到时候想治好可就难了。” 陆菀容温声道谢,示意丫鬟送上诊金。 大夫爽快的收下钱,继续给别人医治去了。 随后,陆菀容花钱拜托村民用牛车送自己去京城,再度向濮阳?道谢,“之后不敢再麻烦?公子,菀容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那好,”濮阳?也想尽快追上濮阳瑄,这个男人学东西异常的快到让他不太放心,所以感觉还是一路跟着看看会比较好,“陆小姐路上小心。” “是,多谢?公子。”陆菀容半垂下头,就算现在一身尘土,也难掩温婉动人的气质。 濮阳?没在意眼前的少女有多么的美丽,匆匆忙忙地骑马离开。 陆菀容望着濮阳?离去的背影,目光也随之深沉起来。 父亲在工部任职,所以她知晓楚王殿下主持修缮堤坝与水渠的事。可是昨夜父亲叮嘱她没事不要去城北乱跑,显然是有大事发生,果不其然,早上出门时听说永安渠发现了鼠疫病人。 而本该被困在那里的楚王殿下,却出现在了数十里外的荒郊野外? 陆菀容眯了眯眼睛,凉州之行后,皇上封赏参与议和的官吏,唯独“忘记”楚王,其中必然是有一些门道的。 当真是楚王什么事都没做成吗?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楚王俊朗非凡的脸庞,还有那一身冷漠疏离,她只有一个感觉——这个男人绝不简单。 “小姐,牛车布置好了,奴婢扶您过去吧?” 丫鬟的声音打断了陆菀容的思考。 陆菀容侧头望去,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意。 丫鬟被这忽然又莫名的一笑给吓着了,问道:“小姐,哪里不妥吗?” “没有。”陆菀容摇摇头,靠着手杖支撑起身体,“只是想到了点儿有趣的事情。” 濮阳?快马加鞭,赶回到濮阳瑄的身边,当看到这个男人站在江滩上,撒满阳光的亮晶晶江水都没有他瞩目的时候,他有些恍惚。 他甩了甩脑袋,这个浑身是秘密的男人真是叫人着迷。 濮阳?不紧不慢地走过去,站在濮阳瑄的身侧,“安顿好陆小姐了,她不会将遇见我们的事说出去。” 濮阳瑄淡淡的“嗯”了一声,视线未曾从江水上离开。 这里地势凹陷,滚滚江水流淌向山谷,在山脉之间奔腾向远方。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濮阳?张望四周,群山与树林间只有猎户暂住的小木屋,没有成群的人聚集在这里。 堤坝的修缮也就到这里结束,再往前需要修缮的地方由地方官员去忙就行了。 濮阳瑄摇摇头,“就看看。” “那我们去那边过江,检查下对岸吧?”濮阳?望望天空,“再不走的话,还没回去,天就已经暗了。” “嗯。” 两人还没转身,坡子上传来一个声音。 “喂,你们小心点,可别被江水不小心卷进去了。” 他们抬头一看,说话的是一名樵夫。 “江水这么平静,怎么会把人卷起去呢?”濮阳?笑道:“要是大风大浪的时候,我们可不敢下去的。” 樵夫叹道:“这段江水下面有暗流漩涡,不知道有多少人不当做一回事,被卷进去,喂饱了鱼肚子。” 濮阳?看看那还算平静的江面,问道:“这里失足落水的人很多吗?” 不过落水溺亡的人,很难找到尸体,官府也不会在意多少,至多在江边立一块牌子,叫人小心。 樵夫点头道:“听说大晴天,风平浪静的时候,人站在江滩上看风景,忽然卷起一道大浪,就把人给卷进去了……” “呃,听着有点邪门啊?”濮阳?看看江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樵夫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可别不信,我是亲眼瞧见过的!” “哦?” 樵夫道:“五六年前的事吧,我照常上山砍柴,就是打这儿路过,瞧见了江滩上站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就站在你那个位置。” 他抬手一指,指尖对着濮阳瑄站的地方。 濮阳瑄不为所动。 濮阳?不由地想把他往旁边扯一扯,可是瞧那脸色,不想动了。 樵夫道:“那天天气跟今天一样好,江面上平静无波,可是忽然之间我感觉眼前银光闪闪,像是有巨浪掀起来了,紧接着人就落进了江水里,我只来得及看到一颗人头,接着人就沉下去了!” “你当时去救人了吗?”濮阳?感觉自己问的是废话。 樵夫摇摇头,“我吓死了,跑到近一些的地方去看,那人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又想到这些年来的传说,哪敢再接近啊?而且这个样子,说不定把我也给卷进去了呢?我只去衙门说了一声,不过每年总有落水的人,衙门也不会管的。” 濮阳?问道:“当时除了水浪,你没看见别的吗?” 樵夫肯定的摇头道:“没有。我琢磨着,一定是无数人淹死在江中,化成了怨鬼,需要拉活人下去当替死鬼,才能得到解脱吧?” 濮阳?拱拱手,“多谢大叔提醒,我们会小心的。” 樵夫没再说什么,挑着两捆树枝离开。 濮阳?跟着往坡子上爬,对无动于衷的濮阳瑄招招手,“我们还是快走吧。” 濮阳瑄依旧没动,若有所思的望着江面,幽幽问道:“你没觉得这样的传说,有些耳熟吗?” 第512章 江面之下 “啊?”濮阳?一脸茫然。 濮阳瑄叹气。 濮阳?一个激灵,喝问道:“你是说西夜古城?”他再次看向江面,“这里可是京畿,他们怎么能有那么大的胆子呢?!咱们是不是被西夜古城搞得草木皆兵了?” 濮阳瑄没有接话,静静的望着江面。 濮阳?觉得他是认真的,可是这也太荒唐了吧? “且不说这里是京畿,就算前朝余孽真敢藏在这里,可是西夜古城那里好歹是有古城废墟与坑洞,这里呢?人又不是鱼,怎么可能在水里活下去……”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愣愣的望着远处的山脉。 “……你的意思是,这山中有洞,但入口在江面之下?” 濮阳瑄点点头。 濮阳?皱起眉头,“……我觉得我们先走吧……我们停留的时间有些久了,万一周围有人望风,会引起怀疑的。” “走吧。”濮阳瑄这回真的转身了。 濮阳?跟上去,低声问道:“这回你不学西夜古城那次,来一个偷偷溜进去?” “再谈谈虚实再说。”濮阳瑄看他一眼,“还是阿?上回没有溜进西夜古城,这次想去看看江面之下到底有何东西?” “不不不。”濮阳?摆手,“虽然可惜未能走进西夜古城,但是我也清楚自己能力到底有几何。为了不拖后腿,我就不逞强了。” 濮阳瑄没再说什么,几个人上马往后走,来到一处码头,搭船去对面再看看。 天黑前,一行人赶回洛江边的营地,濮阳瑄安排人手去暗中调查樵夫所说之事,又写了两封信派人送回京城。 不多时,其中一封信落在了薛瑾仪的手中。 她看过信后,松口气,笑了,“还好,一切平安。” 她轻抚着信纸,这上面是熟悉的笔记。 阿瑄去了洛江边上,有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回来了,他们只能再一次的“鸿雁传情”了。 要做大事,不能计较这些。 薛瑾仪都明白,将信纸放在烛火上。 青兰道:“王妃,今夜早些休息吧?明天,陈.良媛又要来呢。” 白日里,永安渠边被封锁的消息一传出,王妃少不得得跑出去演一场戏,表现出担忧与伤心来。 薛瑾仪笑道:“今晚要睡迟一些,不然怎么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一夜没睡好呢?” 演戏啊,就要逼真才行。 青兰道:“您的意思是……明天景轩还要照常开门吗?” “嗯,”薛瑾仪点头,“楚王妃伤心难过,需要点别的事情分散注意,不是吗?景轩还开着门,必能吸引来不少人,不管是来买东西的也好,来看热闹的也罢,人多了,对我们传播消息更有用处。” 青兰明白了,“王妃说的是。那奴婢给您准备一些茶水和糕点吧?” “嗯。”薛瑾仪看向火盆,信纸已经化为灰烬,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其中闪烁。 在有心人的操纵下,永安渠鼠疫一事被传播出来,京城内的百姓们又陷入惶惶之中,朝廷还没将之前的派药棚子给拆了,不得不重新开张,分发药物,安抚百姓。 蔡氏想弄死阿瑄,也得看看他们自己能否承担得起后果。 翌日,景轩照常开业,引得过路人震惊不已,东西市可是全京城里传播消息最快的地方,很快,在闹鼠疫的日子里,各家店铺生意都显得冷清不少时,景轩门前依旧是一条长龙。 朝烟等人在店内外撒上药粉,烧了些艾叶,这些都是楚王妃吩咐的,众人闻到有些呛鼻子的药草味,却觉得挺安心的。 客人们东张西望,好半天了也不见楚王妃出现,好奇又不敢直白的问一问,只好小声互相讨论。 “唉,我看是楚王妃为了让大伙儿高兴,不跟着她一起伤心难过,所以才照旧开着景轩的吧?” “是啊,毕竟事出突然,昨儿早上还好好的呢,谁知道……” “我们还是多买点东西,楚王妃多赚点钱,会不会开心点儿?” “可是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又不能把楚王从永安渠那边接回来。” “也不知道永安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听说封锁的严严实实,什么消息都透不出来呢,只说一切都好,可能想要安抚好民心吧?” “……” 店内热热闹闹的,后院里薛瑾仪安安静静的晒太阳。 圆凡瞧见这一冷一热两幅场景,好奇的东张西望,“这是怎么了?” 青鹂道:“圆凡师父要去前面看看热闹吗?人气旺的地方,可以驱散病气哦。” 圆凡点点头,“随便走走吧。” “好。”青鹂带着圆凡来到门帘旁边,掀开了一条缝隙给她看。 圆凡只看到袅袅白烟中,人影攒动,还挺热闹的。 她看着女人们拿起漂亮的胭脂盒、香囊与珠钗,眼里透出几分迷茫,这样的场景似乎在记忆的深处出现过。 可是那片模糊的记忆,仿佛空气,让她抓不住,也想不明白,不禁想要多看几眼。 一个比丘尼打扮的人在那儿探头探脑的张望,不多时就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比丘尼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人们最好奇的问题。 “那位比丘尼遭遇歹人谋害,被楚王妃救下,现下在这儿养病呢。”朝烟解释道。 “歹人?什么歹人居然对比丘尼下手,也太可恶了吧?” “是啊是啊,这是对菩萨不敬,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朝烟叹气,“那些歹人在之前闹鼠疫时死了。” “啊?” 众人愤愤不平。 不单谋害比丘尼,还得了鼠疫,差点祸害更多人! 这些人太可恶了。 “所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谋害比丘尼?出家人也不可能和谁结仇的,对吧?” 旁边的青芷听见这话,走过来轻声说道:“那些人似乎是某家富商的下人,具体的……还没审问出来呢,人就死了。” 这话说的,好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歹人们才被杀人灭口。 众人互相看看,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就在这时,有人认出圆凡,“那位比丘尼好像是京山伯的小女儿!” 第513章 好事者 “难怪最近常看京山伯夫人来景轩,原以为是景轩东西太好,不爱买胭脂水粉的人都会忍不住的,原来是……” “不单是出家人,还是勋贵家的女儿呢!太无法无天了!” “看来这事儿真有蹊跷,不是普通的歹人呢!” “到底是什么人买.凶.杀.人,京城里富商那么多呢,就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吗?” 青芷露出为难的神情,“确实没有,现在也死无对证了。” 可是联系她的话,分明是知道些什么,但是难以开口。 青芷见众人神情,借口有事要忙,钻出人群。 青鹂见目的达成了,赶紧带着圆凡回到屋子里。 薛瑾仪坐在原处,看起来不为外界的任何人和事所动。 不一会儿,京山伯夫人照旧出现在景轩,一下子就被一群人给围住了。 京山伯夫人一样的一问三不知,惹得众人更加好奇和猜疑。 这分明是有什么大背景的富商,让人不敢随随便便说出口啊! 连楚王妃都不能说的…… 众人想到了几个人选。 华照楼也在东市,所以人们的议论很快传到了孙成才的耳朵里,让他拿酒杯的猛地一颤,浓烈的美酒顿时洒在他华贵的衣袍上,让他更加暴躁。 随着小悦等人因鼠疫而死,这案子是查不下去了,而且京里因为鼠疫闹得人心惶惶,为什么忽然间这件事又被议论起来了? 孙成才狠狠地砸碎酒杯,但并不能发泄干净心里的恐慌。 樊氏已经死了,并且留下遗书,说自己做错了事而愧疚的想死,但是他害怕这些并不能让那些事就此了结,并且不会牵扯上孙家。 他必须找出更万全的办法! 孙成才刚要出门,东宫的人匆匆忙忙的来了。 “听说你前不久休妻了?”来人一进门,劈头盖脸的责问道。 对方的态度非常,可一向跋扈惯了的孙成才只能畏畏缩缩的应道:“是的,是的,樊氏擅作主张,做了坏事,所以为了不牵连到孙家,我们只能将她休了,并且赶出去。” “荒唐,谁叫你们做这么荒唐的事情了?”来人大声骂道,仿佛眼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蠢猪,“你们这是在欲盖弥彰,是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们心虚,你们推卸责任吗?!” “啊?”孙成才吓呆在原地。 来人真想狠狠地抽他一巴掌,来发泄下自身的委屈。 明明是太子忘记了,现在才想起来,偏推卸责任到他们这些属官的头上,将他们一个个骂得狗血淋头,这还不算完,要是耽误了事情,让蔡皇后发现,并且责罚的话…… 来人不寒而栗,冷喝道:“赶紧将樊氏接回家,告诉外界,休妻的事情是假的,从来就没有过,不知道是什么人在传谣!” “啊?”孙成才彻底懵了,“可是……” “可是什么?”来人狠狠的瞪一眼,带着浓浓的杀气。 这时候还敢“可是”? 孙成才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要是现在说出樊氏已经死了,他是不是也得死? 来人道:“赶紧去做,敢耽误了,小心你孙家上下所有人的狗命!” 说完,他气冲冲地走了。 孙成才委顿在地,下人赶紧来搀扶他,可是怎么拉扯,都扯不起来。 “老板,您这是怎么了?”掌柜急匆匆地跑过来,被他那痴傻的样子吓得不轻。 孙成才慢慢地转过头,望着掌柜,问道:“你知道怎么让死人活过来?” 来传信的人从华照楼出来,恭敬的向马车上的女子行礼,“陈.良媛,已经交代清楚了。” “辛苦你了。”陈静瑶微笑着向他点点头,示意宫人递过去一点辛苦费。 她才不会像薛芳仪那样,将东宫的人都当成牛马,得不到一星半点的人心呢。 离太子妃之位越来越近了,她要让东宫的人都心服口服的追随、侍奉她! “好了,我们现在去楚王妃那里吧。” 马车刚要动,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从他们的马车边经过。 “前不久,孙成才不是莫名其妙的休妻了吗?会不会和她有关啊?” “对哦?除了孙家,我没听说哪家出了什么事,这也太凑巧了,怎么看都有点像……” 几个人互相看看,话语尽在不言之中了。 陈静瑶心里“咯噔”一下。 这件事为什么又被谈论起来了,她们这是认定了樊氏是谋害圆凡师父的幕后凶手吗?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急忙催促车夫赶紧去景轩。 陈静瑶戴上帷帽,在景轩门前转悠了一圈之后,慌慌张张地从后门进入,看见正在晒太阳的薛瑾仪,张口就问道:“外面的人谈论的都是什么?!” 她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提高,带着深深的责备的意思。 薛瑾仪眼帘抬都没抬一下,“外面的人议论什么,我这个坐在里面的,怎么知道?” 旁边的京山伯夫人轻咳一声,唤了一声“王妃”,似乎在提醒陈静瑶注意礼仪与分寸。 陈静瑶假装没听见,气冲冲的说道:“外面的人都在说孙家害了个白清庵的圆凡师父,这岂不是会影响到卫国公府的名声,也会影响你?你怎么还能安然的坐在这里,什么都不管呢?” “哦?”薛瑾仪一脸诧异,“外面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此事究竟如何,由衙门调查清楚就是了,我们不必为了这点杂事而影响心情,否则这个也烦那个也恼的,怎么能做好分内之事呢?” 陈静瑶噎住,气势一下子就低下去了。 可是她看着薛瑾仪娴静的模样,看着宫人将一盒盒礼物送上来,就气得怒火中烧。 她才是尽心尽力服侍太子的人,为什么太子非要对这个女人好呢? “表妹今天前来,是为了什么?”薛瑾仪淡然问道。 陈静瑶撇撇嘴,“皇后赏赐下好东西,所以拿了一些送给表姐呢。听说表姐夫被困在永安渠不能回来,而那边情况又如此凶险,现在有办法把表姐夫接出来吗?” 京山伯夫人嗤笑一声,“陈.良媛终于想起自己的表姐夫了?” 第514章 要棺材吗 按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楚王殿下的生死安危,可陈静瑶记挂的头一件事是外面的议论声是否会给自己带来影响,可见她内心深处最关心的到底是什么。 陈静瑶被这话一问,登时脸颊发烫。 “表妹有心了。”薛瑾仪扫视一圈礼物,淡淡的说道:“看朝廷有什么安排吧。” 这话让陈静瑶有点底气了——楚王生死关头,楚王妃都如此平静了,她一个“外人”怎么就不能先关心自己在意的东西? 她不由地松口气,这一幕恰好落在京山伯夫人的眼中。 京山伯夫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之色。 陈静瑶恨得牙痒,自己可是太子最宠爱的女人,怎么敢…… 她气得深吸一口气,继而堆出虚假的关心样子来,安慰道:“凉州之心,表姐夫都能平平安安的回来,我相信这次也是一样的。” “嗯。”薛瑾仪点点头,视线都没有离开过手上的书。 陈静瑶不由好奇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书页,上面是繁体字,她看不大懂,所以也不知道薛瑾仪到底在看什么东西。 再看薛瑾仪的眉眼,她微微蹙眉,感觉薛瑾仪的反应太平淡了,但是她眼圈儿发红,眼下也隐隐发青,穿着打扮也都十分的随意,看起来是被烦闷的一夜没有睡好,也无心打扮。 明明是在意的,可偏要坚强? 陈静瑶在心底里讥笑一声。 “那我先不打扰表姐了,告辞。”她也顾不上连一杯茶都没得喝,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恨不得立刻长出翅膀飞过去办好了。 薛瑾仪点点头,“表妹路上小心。” 陈静瑶飞快地溜出后门,上了马车之后,取出银钱交给心腹宫人,并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宫人听后,有些迟疑,“良媛,这不太好吧……” 陈静瑶冷眼瞪着她,“有什么不好的,叫你去办,还不赶紧去办了?” 众人又议论起圆凡与孙家,虽然导致的结果会对薛芳仪不利,这是她喜闻乐见的,可是…… 蔡皇后已经打定主意要废掉薛芳仪了,还差一件事来压垮薛芳仪吗? 如果这些事传到蔡皇后耳中,一定叫人挺头疼的吧? 所以,她得来做出点事情,盖过人们的的这些议论。 如此一来,蔡皇后一定会褒奖她,更属意她来做这个太子妃! 陈静瑶满心欢喜,来到景轩斜对面的茶楼,要了二楼的雅间,坐等看好戏。 半个时辰后,一队敲锣打鼓的人马出现在大街上。 “棺材铺大优惠,回馈父老乡亲们了!” 众人定睛一看,几个人身穿麻衣,抬着一副看起来挺贵重的棺材,其他人一边敲锣,一边撒纸钱,气势汹汹的行走在大街上。 “值钱买一沓送一沓!香烛买一对送一对啦!还有买男纸人,送女纸人!另有特制各种纸人、纸兽,以及纸扎的房舍、船只便宜卖啦!” 虽说京城这么大,天天都有人死,但是扛着棺材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街上,还是叫人觉得十分晦气。 逛街或议论流言的人们纷纷避让开,可有的人还是无法阻止飞扬的值钱砸在脸上,或飘进窗子里。 陈静瑶喝了一口茶,看着这队人马渐渐放慢脚步,最后在景轩门口停下脚步。 柳新上前赶人,“这里不需要棺材纸钱,不要影响我们做生意,快走快走。” “诶,不是说楚王殿下得了鼠疫吗?这些东西肯定是要派上用场的吧?” “谁说楚王殿下得鼠疫了?”柳新叫道,“楚王好得很,你们居然敢这么诅咒他,非要把你们全部抓起来,送到衙门去问罪!” 他搬出“衙门”来吓唬人,可是这一群人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为首的虬髯大汉理直气壮的说道:“鼠疫这种病,大家都知道的,要是得上了,那可是九死一生啊!楚王殿下被困在那儿,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不如趁着我们铺子便宜买东西,多买一些,好让楚王殿下的丧仪看起来风光一些啊?” “就是啊,我估摸着朝廷不可能拨太多的银子来给楚王殿下办丧仪的。你们铺子生意这么好,难道舍不得钱多准备些什么来,好让楚王殿下风光大葬?” “楚王妃舍不得这钱?” “呵呵,楚王与王妃那么恩爱,怎么会舍不得钱啊?除非他们的恩爱是假装的,只是跟戏台上的戏子一样,演给我们的看的呢!” “楚王与王妃成婚都多久了啊,到现在都还没有孩子,很能说明问题了吧……” “你们再不赶紧滚,小心我刀剑无眼!”柳江举着剑,忽然跳出来,冷冷扫视景轩前的人们。 明晃晃的长剑在阳光下折射出寒光,吓得围观的人赶紧推开,可是虬髯大汉等人却是无畏的冷笑。 甚至,他还上前一步,让剑锋离得自己的脖子更近一些,“东市杀人?怕不是要被当众凌迟处死的,小姑娘,你有胆量来啊?反正么,我死了有个漂亮小姑娘一起走黄泉路,对我来说,没什么损失吧?而且我的兄弟们还能看看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被……” 他色眯眯的视线毫无掩饰的投在柳江曼妙的身躯上,他身后的兄弟们发出哄笑声。 陈静瑶看着这一幕,心里觉得畅快了不少,只是可惜薛瑾仪怎么还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后院里不敢出来,任由铺子里人被羞辱吗? 她嗤笑一声,发髻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而欢快的摇晃着。 柳江被气得满脸通红,柳新也被气得不轻,将自家妹子拉到身后,喝道:“尔等粗俗无礼之辈,怎敢在此撒野?我这就去衙门里告状,你们有种一个个都留在这里别走!” “哦?”虬髯大汉一挥手,几个人撂下棺材和纸人,将去堵得严严实实。 再加上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柳新想用轻功飞出去都比较困难了,而人在气头上,都忘了可以从后门离开。 他们这副嚣张的样子,让景轩内外的客人们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起虬髯大汉等人的无礼。 虬髯大汉却不觉得自己有错,昂着下巴问道:“永安渠那边封锁成那样,定然是情况非常不好,所以啊我等草民建议楚王妃不用再等下去了,早早的备好棺材等物,让楚王殿下风光大葬,早点瞑目吧?” 第515章 给你用 “还没有消息传出来,就咒楚王身死,你等用心着实恶毒!有本事让开,我们去报官,看看衙门如何处置你们!” 客人们继续指责,谁叫楚王妃的铺子的东西好,楚王妃人也好,所以她们心甘情愿的站出来,为楚王妃鸣不平呢?还有一些年轻姑娘,更是听不得有人咒楚王死了,差点顾不上矜持,就要破口大骂起来了。 “我劝你们还是快滚,不然等会儿被凌迟处死的可是你们了!” “你们知道我爹爹兄长是谁吗?还不赶紧的让开路去?” “……” 面对各种指责与恐吓,虬髯大汉无所畏惧,甚至笑得更加嚣张。 千辛万苦的凉州之行后,楚王没有得到任何褒奖,说明这位亲王在皇上心目中一点儿分量也无,不过是有个虚名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呢? “哎呀呀,东市不是给人做生意的吗,我在这儿做生意有什么错呢?” 他的兄弟们齐声应道:“没错!” 虬髯大汉又道:“我们好心好意的送上门来,你们不但不领情,还在这里破口大骂,啧啧,都是什么教养啊?” “没错!” “对了,说了这么半天了,楚王妃人呢?怎么仍由你们在这里大吵大嚷的,她自己躲在后面干什么?像话吗?是把你们都当牛做马的来驱使了吧?” “没错!” 陈静瑶笑颜如花,她就爱看薛瑾仪被羞辱,越是身份地位的人羞辱,她越是高兴。 就算是楚王正妃、卫国公长女又怎么样?就算深得皇上、皇后与太子的喜爱又怎么样呢? “楚王妃,您这样真的是太无礼啦?我们上门来,诚心诚意的与您做生意,您的这些人对我们恐吓威胁不说,您还不愿意和我们好好谈谈,这就是传说中善良又平易近人的楚王妃吗?” “我看那,从前都是伪装的吧?” “你们最好仔细看看,现在买到的东西是不是品质不如从前喽。” 众人被气得无语,这群人的脸皮也太厚了。 而在他们的挑拨下,众人纷纷望向始终没有动静的那扇门。 门是半开着的,门帘挡住了大半的视线,在微风中轻轻地飘荡着,始终不见有人掀开帘子,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虬髯大汉伸长了脖子,仔细的看了又看,断定楚王妃是一定要当那缩头乌龟,不肯出面了,于是讥笑声更加放肆。 “要不这样吧,我们把东西就放在这儿了,要是不够的话,等会儿再送来好了。钱么,可以等丧仪办完了再来算账,反正景轩就在这儿,楚王妃的信誉么,大家也都是知道的,不会坑了我们不给钱。” “没错!” “兄弟们,把东西都搬进去!”虬髯大汉大手一挥。 他的兄弟们立刻开动起来,两个人负责张牙舞爪的驱赶店门口的客人们。 景轩的客人大多是女子,哪里受得了如此粗蛮的男人,纷纷避让开,唯恐他们的无礼导致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名声受损。 柳江和柳新本来要拦人,可是涌出去的人群连带着他们也被挤出去了。 位置一空出来,几个人立刻要把棺材和纸人往景轩里面抬。 “你们在找我?” 一个明润中带着三分冷冽的女声忽然响起,震得虬髯大汉精神一振,紧接着在看清楚出现在面前的女子后,愣了愣神后,发出哄堂大笑。 “楚王妃,您终于出来了啊?”虬髯大汉的目光更加淫邪,舌头不由地舔了一下说了半天话而干裂的嘴唇。 早就听说楚王妃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说她是京城里最漂亮的女子都不为过,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啊…… “您怎么现在才出来呢,真是叫我们兄弟好一阵等啊!” 陈静瑶看到这一幕,不由地坐直身子,兴致勃勃的紧盯着薛瑾仪的脸。 最伤心的事被一遍遍提及,代表着死亡的棺材就摆在面前了,她倒要看看薛瑾仪还能不能撑下去。 可惜啊……她瞟了一眼远处,不见有传信的人里。 要是此时此刻,有人来报信楚王死了,这样具有戏剧性的事儿,岂不是有趣极了? 薛瑾仪脸上带着从容又淡定的笑意,望向虬髯大汉身后的棺材,点了点头,笑道:“这材质和样式,看起来不错。” “……”虬髯大汉愣了一下,他以为楚王妃出来以后,也会对他们破口大骂呢。 难道是因为伤心过度,开始说胡话了? 还是接受了楚王将会死去的事实? 众人也震惊了。 京山伯夫人低声叫道:“王妃,楚王殿下没死啊……” 陈静瑶更是激动的站起身,差点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刚才看薛瑾仪还挺正常的,现在是被刺激的直接发疯了吗? 她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走到门槛边的女子,有人确实能压抑住感情,不表现出一丝一毫来,但是在某个瞬间,因为某句话、某件事而触及心弦,一下就绷不住而发疯了。 “薛瑾仪,你也不过如此嘛。”陈静瑶掩嘴笑道。 “不过么……”薛瑾仪拉长了语调,向虬髯大汉招招手,“有几个地方不太满意,你过来,我告诉你。” 虬髯大汉觉得古怪,不由地看看左右。 楚王妃就站在门槛后面,两边没人,他好像不需要害怕什么吧? “怎么了?”薛瑾仪轻笑一声,“莫不是害怕我一个弱女子会对你如何,而害怕的不敢上前吧?” 虬髯大汉的鼻子里发出重重的哼声,“我哪儿表现的害怕了,楚王妃莫不是伤心过度而产生幻觉了吧?” 他大步走上前,眼中闪烁着更雪亮的光芒。 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接近接近楚王妃,一亲芳泽的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楚王妃,您有什么想说的吗?”正想着旖旎的画面,虬髯大汉已经站在了薛瑾仪的面前。 薛瑾仪望着他的脸,“我要说的就是……这么不错的棺材,给你用挺合适的。” “啊?”虬髯大汉没反应过来。 薛瑾仪微微一笑。 虬髯大汉猛然回过神,顿时暴怒,然后在他挥起拳头之前,先传来的是自己两腿.之间忽然一阵剧痛,他“嗷呜”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裤裆,仰面摔倒在地上。 第516章 引火烧身 薛瑾仪冷眼看着疼得满地打滚的虬髯大汉,脚掌慢慢地落地。 膝盖上隐隐作疼,不过不用太在意。 锻炼身体,是有无数好处的。 薛瑾仪拍了拍手,冷声下令:“都记住这些人的长相了吧?抓住他们。” 话音未落,一群王府护卫忽然从暗处出现,猛虎一般扑向虬髯大汉等人。 虬髯大汉疼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根本没力气爬起来逃跑。而他的兄弟们刚要转身逃跑,却发现棺材、纸人,以及被他们赶出来的景轩客人和围观的路人们将路堵得死死的。 他们“嗷嗷嗷”的大叫着,面目狰狞,又要张牙舞爪的驱赶走挡路的人们,或是硬从人群里挤出去,可是这些相熟或不相熟的人们此时此刻异常的团结,组成了厚厚的人墙,挡住了那些人的去路。 “敢在楚王妃面前闹事,不敢承担后果吗?” “呵呵,你们这些胆小如鼠的宵小之辈!” 柳江与柳新都格外卖力,左右各两下,就踹到了几个人,将他们一脚踩在地上。 王府的护卫们轻而易举的抓住剩下几个人。 这群刚刚还嚣张跋扈的人瞬时吓得浑身哆嗦,跪地求饶。 “太好了。” 众人齐声鼓掌,要不是怕出人命,自己也惹上官司,恨不得上前来狠揍一顿这群没有人性的家伙。 陈静瑶脑子里“嗡嗡”作响,瞪着景轩前的场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所看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她抓住一名宫人,厉声问道:“你告诉我,那群人是不是闯进景轩,羞辱了薛瑾仪?!” 被抓的宫人快哭了,“陈.良媛,您冷静下来啊!” “良媛,我们快走吧……”另一名宫人急切的催促道,赶紧关上窗户。 这要是被人发现良媛在此偷看的话,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流言蜚语呢! “不,这不是真的……”陈静瑶咬牙切齿,“我们这是被薛瑾仪给骗了吗?!” 薛瑾仪迟迟不出现,不是不敢面对,而是在等着记下所有人的面孔,等着逃跑的路被堵死? 现在这群人,就算真有办法逃走,因为被记住了面孔,也不可能逃远的了!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良媛!”宫人都要哭了,这都什么事儿啊?本来想找楚王妃的麻烦,现在倒好,居然是引火烧身了。 幸好她去找这帮人的时候戴了面纱,没有暴露身份,否则后果难料! 陈静瑶的身体摇晃几下,在宫人们用力的拉扯下,急匆匆地从茶楼后面离开。 此时,薛瑾仪正向门前的人表示感谢,又赢得了一片掌声。 “楚王妃,楚王殿下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是啊是啊,鼠疫哪有这些人讲得那么恐怖?楚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我们家世代都是行医的,现在就去永安渠帮助那边的人们!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大家的性命呢!” “对对对,我家可以捐一些米粮衣服去那边,让他们能吃饱穿暖,不用受苦!”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景轩门前比过年时还要热闹,而且众志成城的要一起对付鼠疫的样子,着实叫人感动。 薛瑾仪对众人点点头,“多谢大家好意了,我也相信楚王一定会平安回家的。” 这时,万年县令匆匆赶来,从护卫手里接过已经被捆绑起来的虬髯大汉等人。 “是下官管理不严,让这等宵小胆敢在楚王妃面前撒泼……”他急忙告罪。 薛瑾仪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京城这么大,你管着一半的地方,着实辛苦呢,偶有疏漏也只能怪这些人心肠歹毒。” “楚王妃如此说,更叫下官无地自容了。”万年县令可不敢顺着楚王妃那客气话,继续谦卑的说道。 “好好审问,该怎么判罪怎么判吧。”薛瑾仪吩咐道,有京兆府查小悦等人的例子在前,她是不指望能查出个所以然来的,更何况指使他们的人行事细密的话,他们也不会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 万年县令向薛瑾仪作揖,“是,楚王妃。下官查明一切后,一定会严惩的!” 他赶紧指使手下人将虬髯大汉等人带走,又叫人清理了现场的棺材等杂物,很快景轩门口又恢复了安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薛瑾仪提高声音,对众人说道:“这一场骚乱惊扰到诸位客人、路人还有邻里,着实对不住,今日景轩的所有东西半价,以感谢大家的支持。” “景轩的东西本来就便宜,楚王妃您再半价,岂不是要亏本了?” “那些人闹事是那些人的错,您没有过错的呀,真不比如此。” “为了表示感谢,亏本又有何妨呢?欢迎光临景轩。”薛瑾仪微笑道。 众人见楚王妃坚持,想到楚王殿下现在被困永安渠,还是不要让楚王妃不顺心的好,道谢后便不再说什么了。 薛瑾仪慢悠悠地回到后院,问护卫道:“看见什么了吗?” 护卫道:“陈.良媛在斜对面的茶楼上,看了全程。在那些人被捕后,宫人劝说拉扯下,才离开。” “果然是她啊。”薛瑾仪不屑的摇摇头。 京山伯夫人听见了,皱眉道:“太子身边的女人居然也是这么一副德行……” 薛瑾仪拍拍她的肩膀,“她太想在蔡皇后面前邀功了,可惜这回引火烧身,希望她能多长长记性吧。” “楚王妃不打算告状?”京山伯夫人惊讶。 薛瑾仪道:“陈.良媛还有用处,也没造成多大的影响和损失,不如就这样吧。” 京山伯夫人听了,便不做多言,又坐了会儿,离开景轩。 薛瑾仪问青兰道:“现下,外面在谈论什么?” “都在说刚才闹事的人呢。”青兰嘟嘟嘴,“都没几个说圆凡师父的事了。” “这可不行呢……”薛瑾仪笑眯眯的望着在空地上跑来跑去的一群小鸡,“该有人提议去废宅看看那位被休掉的华照楼老板娘了。” 第517章 杌子在哪里 这人已经死了好几天,这又是暖和的天气,都不知道腐烂成什么样了…… 头一个发现的人,如果是普通百姓,得受到多大的精神折磨啊? 薛瑾仪唤来一名护卫,“你去永阳坊,放一把火吧。” 废宅起火,会有坊正组织坊丁扑灭,由他们发现樊氏的尸体应该会好一些吧? 薛瑾仪想了想,摇头道:“还是先去找邱明府,说明一切,让他碰巧经过那里。火放小一些,起一些浓烟就好,不要损坏到了尸体。” 她又去屋里拿来樊氏的那封绝笔信。 护卫从华照楼偷来樊氏过往所写的东西,经过比对,可以从细微处发现不同,足以证明绝笔信是人伪造的。 “这封绝笔信,直接交给邱明府。” 护卫立刻去办。 薛瑾仪吐了口气,今晚蔡氏、孙家都要头疼起来了,而她与阿瑄可以继续安安心心的做自己的事。 她望向东边的天空,笑了笑,捧起书来继续看。 平静祥和的一天似乎就要过去,但是永阳坊废宅忽然冒出滚滚浓烟,熏黑了小半个天空,着实叫人一惊。 正在附近巡视的大兴县令赶紧组织坊丁灭火,接着他看见了悬挂在房梁上的尸体。 就算早有准备,尸体腐烂与恶臭也不足以叫他害怕,可是乍一看那吐出的长舌头与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如此狰狞的灰紫色面孔,依然叫他心头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叫人赶紧把尸体放下来,趁着忙乱的功夫,将绝笔信丢在地上,然后又假装发现了拾起来。 “是自尽吗?”坊正颤颤巍巍的凑上来。 大兴县令拆开绝笔信,扫了一眼,“看起来像是自尽,但是要等本官仔细查验过尸体与屋子内外之后才能断定。” 坊正擦了擦额头,“这樊氏在孙家过了这么多年富贵荣华的生活,忽然被休弃了,定然是痛不欲生,没有脸面活下去了。” “可是,樊氏被休弃的也太突然了。”大兴县令想到白日里的流言蜚语,又看看楚王妃吩咐自己做的事与眼前的一切,感觉事情非常不简单。 废宅外面,聚集起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了,有人从门前经过,听闻详情后,大惊失色,匆匆而去。 大兴县令不慌不忙地验尸,又查看屋内外的情形后,捋着胡须点头道:“看起来确实很像是自尽。” “唉——”众人纷纷摇头叹气。 虽说孙成才是个狗东西,但是樊氏已经自尽身亡,还挺叫人唏嘘的。 想想看从前,樊氏有个做卫国公夫人的大姑子,又掌管着孙宅中馈,就算孙成才没有一官半职在身,但仍然受到无数人的追捧与奉承,连一些品级低的官吏及其妻儿都可以不放在眼中。 然而,一朝身死,成了令人作呕的一副残破血肉。 “不过……”大兴县令若有所思的踏出废宅门口的时候,忽然话锋一转,“我终于发觉哪里不对劲了。” “哪里?”坊正急忙问道。 围观的人们同样好奇的望着大兴县令。 大兴县令指着发现樊氏尸体的屋子,“你在那屋子里发现杌子柜子了吗?” “没有。”坊正摇头,“这宅子废弃多年了,里面的家具不是被搬走了,就是早就被虫蛀的破烂散架了。” 大兴县令响亮地一拍手,“对啊,就是这样啊!没有杌子什么的,樊氏是怎么把自己挂上房梁的?” 众人一惊。 坊正迟疑着问道:“邱明府……您的意思是……樊氏是被人所杀?!” 大兴县令严肃的点头,“很有可能!” 四下里一片哗然。 大兴县令冷声道:“居然敢在京城内行凶,还伪装成自尽如此歹毒,此等凶犯,我一定要捉拿归案!” 樊氏的尸体被送回大兴县衙,消息也如风一样传到了四面八方。 孙成才如丧考妣,跑到县衙里,差点抱着樊氏的尸身就要痛哭流涕,但是被人拦住了,接着闻到浓浓的尸臭味后,直接吐了衙役一身,然后虚脱般的趴在地上,不顾尘土脏污了华贵的衣袍,捶打着地面。 “我的妻啊,你怎么舍得丢下我而去!我那时候只是一些气话,我正准备把你接回家,重修旧好呢!你怎么就这样离我而去……” 他哭得肝肠寸断,听的人以为他们夫妻情比海深。 大兴县令一脸不满的踢了踢孙成才的身体,“起来,我有话要问你。” 孙成才不搭理他,继续嚎哭不止。 大兴县令给衙役们递去眼神,衙役立刻拖起孙成才,把人绑缚在了木架上。 孙成才何时被这么对待过,感觉自己像一个死囚犯似的,受到羞辱让他觉得十分恼火,当即就不哭了,叫骂道:“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我知道我姐姐是谁吗,她可是唯一受封国公的卫国公的正妻!快把我放下来,不然剥了你们的皮,挂在城墙上以儆效尤!” 大兴县令嗤笑一声,不以为意,“孙老板,为亡妻悲痛欲绝的你怎么反应的这么快啊?” “啊……”孙成才身子一颤。 他对自身的爱护永远高于一切,几乎是出自本能了,所以一下子就露出了破绽。 孙成才惊恐起来,如果他把这件事也给办砸了,孙家怕不是真的要完了吧?! 大兴县令看着他因为害怕而颤抖的脸上肥肉,问道:“你到底是因为何事,才将樊氏休弃的?” “她,她,她……”孙成才结结巴巴的开口,脑子里像是有一团浆糊,半晌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兴县令十分有耐心的看着他,“这才几天,孙老板就已经忘记了吗?” “邱明府!”门口想起一道惊呼,接着一人快步走来,“我舅哥又不是犯人,怎可如此对待他?” 大兴县令假装不认识,“你是哪位?” “……”陈骄一噎,恨恨地拱拱手,“下官是秘书省校书郎陈骄,孙成才是下官的大舅哥。” “哦。”大兴县令捋了捋胡子,“你一个校书郎跑来县衙干什么?这不是你的职责之内吧……” 第518章 能被气死 陈骄哑口无言。 大兴县令摆摆手,“不过既然这个傻子已经不会说话了,那我来问问你好了。你大舅哥为什么会休妻,你知道其中原因吗?” 陈骄早有准备,忙答道:“因为嫂子不顺长辈,好忌妒,所以才被休掉的。休书中写的明明白白,又有家中长辈、坊正签名和手印,绝不会作假的。” “那你嫂子确实是不顺长辈,好忌妒吗?” “是。” “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吧?为什么在楚王妃抓住谋害京山伯之女的孙家下人后,忽然被休妻呢?”大兴县令严厉的问道。 “啊,什么孙家下人?”陈骄装傻。 大兴县令眯起眼睛,审视着陈骄,“你不知道吗?” “下官不知道啊?”陈骄一脸迷茫的眨巴眼睛,显得十分单纯无辜,反正明面上确实没有传出过小悦等人是孙家下人的消息嘛,他完全有底气否认,甚至可以反过来责问大兴县令,“邱明府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的指责孙家呢?” “哦,对不住,”大兴县令草草的拱拱手,看起来对自己的“指责”没有半点愧疚的意思。 这让陈骄十分不满,“邱明府,您身为大兴县令,怎么能如此草率的问案?下官都要怀疑您是否有断案的能力,所以下官决定不回答您任何问题了!” 大兴县令道:“陈校书郎,你官居几品?我又是几品?” “……”陈骄撇了撇嘴,“您是正五品,下官正九品……” 大兴县令微笑道:“你记得就好,所以你有什么资格不回答本官的问话呢?” 陈骄想骂人。 但他连顺畅的呼吸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大兴县令的问题又来了,“你还没有回答为什么会忽然休妻。” 陈骄只能忍,乖乖答道:“一开始觉得是老夫老妻了,所以想给嫂子一些机会,可是后来实在是没办法容忍,这才休妻的。” “哦?”大兴县令打量着孙成才与陈骄,不解的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孙老板还要和樊氏复合呢?为什么他刚刚哭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呢?” “……”陈骄的嘴角开始抽搐,“因为……因为下官的舅哥还是太爱嫂子了吧……想着这次都闹到休妻了,这么大的一个教训下来,再给她一次机会,说不定这次能改正呢?谁知道……”他假装难过起来,摸摸眼泪,“嫂子没等到舅哥来接她回家,居然会想不开……” 大兴县令冷笑,“那么,樊氏被送出孙家之后,你们可有再见过她?” “没有!”陈骄立刻否认,“只是派人通知了她娘家,一切都有她娘家来照顾,我们可不管了。” “咦?”大兴县令眨眨眼,“可是,你不是说孙成才太爱樊氏,要再给一次机会,准备接回家的吗?怎么就不管不问了,也不怕她乍然失去一些,会想不开,不怕她饿死了?” “……”陈骄想吐血,“因为不好意思见面吧……” 他偷看一眼装死的孙成才,心中一阵恼怒,接着又偷瞟一眼门口。 说好让他顶一阵子就行的,为什么现在还没人来? 大兴县令嘲讽道:“我看啊,孙成才根本就不在意樊氏死活,不然就算不好意思见面,也会派人偷偷看着点,防止意外的吧?这份深情,真叫人大开眼界呢。” 陈骄感觉自己越说会越出错,忙擦了擦额头,干笑道:“其实……这是下官舅哥夫妻之间的事,舅哥有时候糊涂了,下官这个做妹夫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你刚才还一副很了解他们的样子?”大兴县令瞪他。 “……”陈骄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兴县令转头看向一旁的小吏,“刚才陈校书郎所说的话,你都记下来了吗?” “都记下了。”小吏送上供词。 “那么请陈校书郎签字画押吧?”大兴县令道。 虽然刚才的对话很不愉快,且有漏洞,可大兴县令的面色很平常,但是陈骄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总感觉只要在供词上签字画押,就相当于亲手把自己送进鬼门关…… 他感觉后脖子上凉飕飕的,更不敢随随便便接过供词来画押了。 大兴县令见他不动,问道:“怎么,陈校书郎对自己所说的有不认同的地方吗?你可以改正一下,我还是很公正的。” “那我先看看!”陈骄抓住一线机会,抢过供词就假装认真的看起来。 刚才大兴县令不是在胡言乱语“孙家下人谋害京山伯之女”吗,他倒要看看有没有记下来,要是没有的话,他一定要狠狠嘲讽一顿…… 陈骄的视线非常的扫过供词,然后怔住了。 小吏真的写下来了。 “邱明府觉得这些被其他人看见了,没关系吗?”他指着那一处,问道。 大兴县令看都没看,“我们说过什么,小吏就记下什么。你看,他又开始写了。” 陈骄缓缓的转头看去,果然小吏又开始奋笔疾书。 “真的没关系?”他不死心的又问一句。 “没事儿啊?”大兴县令耸了耸肩膀,“人嘛,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陈骄只能“呵呵”两声,又瞟了一眼门口,继续慢吞吞的检查供词。 大兴县令后悔了,似乎不应该给他这样的机会…… 陈骄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搬救兵。 就在大兴县令琢磨着让陈骄赶紧签字画押的时候,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邱明府,樊氏一案交由京兆府处置。” 陈骄暗暗的松了口气,还算来的及时,他没在供词上签字画押,后脖子也不凉了。 大兴县令道:“此事发生在我所管辖的地界上,牵涉之人并非勋贵官吏,为何要交由京兆府处置?” 来人冷冷道:“孙家系卫国公夫人之娘家,事关重要,所以交给京兆府。” “这是谁的命令?” “太子殿下。” “哦——”大兴县令拉成语调,瞪着陈骄与来人,“太子殿下不可能不知道孙家是卫国公府的娘家啊?事关勋贵,那岂不是应该交给大理寺来查吗?” 第519章 为官之道 大理寺掌贵人犯罪之事,案子容易牵扯上卫国公府,按理来说确实应该由大理寺来调查。 大兴县令所说的话一个字都没有问题,让来人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可是,如果孙成才像常砺一样被交到大理寺,恐怕蔡氏又将有折损,所以太子匆匆忙忙下令,叫他赶紧来将人带去京兆府,为的可不就是决不能让大理寺或大兴县令插手此事? 然而,这位大兴县令根本无惧太子的威严与命令,拒绝配合。 “太子已经下令了。”来人面色阴沉,威胁道:“还是请邱明府放行,莫要耽误了查案,若是因此造成什么后果,怕是你也承担不起。” 大兴县令往天上拱拱手,严肃的说道:“太子殿下做错了事,身为臣子的我们应该及时指明,而不是任由错误继续下去。我会将此事上奏给皇上,到底由哪里审问,我想皇上会给出正确的决定。” “你!”来人气急败坏,指着大兴县令的脸,差点背过气。 陈骄目瞪口呆,大兴县令这是吃了胸袭豹子胆了吧! 大兴县令琢磨着要是亲自跑一趟皇城,这来人是东宫右春坊的万舍人,正六品,说不准他一走,万舍人仗着官职,吓唬住县衙里的人,将人硬是带去京兆府呢。 他从小吏手中夺过纸笔,刷刷刷飞快地写好一封信,“将此信交给大理寺卿。” “是!”小吏见他面目严肃的可怕,接过信就要跑出去。 万舍人伸手就要将他拦下,大兴县令高声喝道:“万舍人,你有什么资格插手本县衙内的事务?” 趁着他愣神的刹那功夫,小吏麻溜地跑了。 万舍人有些气急败坏,叫道:“邱明府,你怎么敢……” “我做错什么了?”大兴县令挺起胸膛,一副问心不愧的架势。 万舍人哑然,楚王府命案那次还不觉得有个什么,勋贵高官云集的京城里谁也不太会把他放在眼里,现在惊觉这位大兴县邱明府其实是个狠人? 他只能装腔作势道:“邱明府,您可知道这件事已经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人们对此议论纷纷,很快将有流言蜚语,孙家也就罢了,万一牵扯上卫国公府、东宫,您可清楚后果有多么的严重吗?” “京城之大,百姓无数,人多话就杂,每日传入我耳朵里的流言蜚语不计其数,只要调查清楚,公布真相,不就好了吗?”大兴县令睁大眼睛,认真的说道。 万舍人讥笑道:“任人谈论完之后,才公布真相,您居然认为会有用吗?或许,都已经造成了不可估量的伤害。” “难道万舍人想将百姓们的嘴巴都缝上?”大兴县令反问道:“只有不让人说话,才不会有流言了。” “……” “所以说,咱们做官的一定要一心为国为民,辅佐圣上建立太平盛世,那么一些流言蜚语势必无法出现,也无法流传。”大兴县令背着手,像是书院中的先生一般,侃侃而谈,“这是其一。其二……” 万舍人烦躁的挥手,“下官无需知道这些!” 他差点就栽进了大兴县令的圈套里,如果听他啰里啰嗦的谈论“为官之道”,要谈到什么时候?只怕大理寺来人带走孙成才时,他还意犹未尽呢。 大兴县令诧异道:“为官之本分,万舍人怎么不需要知道了?” “……”万舍人深深的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让他冷静了一些,才不至于被大兴县令调侃的失去了理智。 他转头看向装死的孙成才,他脑袋耷拉下来,眼角挂着泪珠,似乎因为丧妻而伤心过度晕死过去。 “邱明府,您看看,您对孙成才用刑了吗?!”万舍人大步走过去,“孙成才只是听闻妻子过世,而赶过来,并非人犯吧?您怎么能这么对待他?” 大兴县令无辜的说道:“他不能回答上本官的问话,哭闹不休,出于无奈,本官只能这么做了。万舍人看到他身上有伤痕了,怎么能张口就来,指责本官随便用刑呢?京城里的流言蜚语是怎么来的,就是你这种喜欢信口雌黄的!” “你!”万舍人两眼一翻,踉跄后退好几步。 大兴县令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示意两个衙役上前来,直接扒开孙成才的衣襟给万舍人看。 “你看看,哪儿有伤痕了。” “……”万舍人无言以对,也知道再和大兴县令掰扯下去,自己迟早会被气死的。 他气冲冲地往门口走去,大兴县令自然不会认为他是被气走了,赶紧向自家衙门的衙役们打了个手势。 等到万舍人带人回来,准备强行抢走孙成才的时候,看到的是三个孔武有力的衙役站在孙成才的前面将他们的去路挡得死死的。 “邱明府,你这是在做什么?!”万舍人指责道。 “我怕你们太鲁莽了,损坏了樊氏的尸身。”大兴县令指向木架子旁用草席裹着的东西。 之前,万舍人一直咄咄逼人的要求带走孙成才,所以未曾留意到旁的。 眼下……屋子里忽然安静了。 万舍人的五官渐渐地扭曲起来,并且越来越煞白中带点儿青色,没一会儿两眼往上一番,捂着嘴巴,飞快地跑出去,接着响起狂呕的声音。 他带来的人虽然能忍得住尸体臭味,但是听见那狂呕声,面色也有些难看,而且再看看大兴县令的脸色,不敢随意上前。 万舍人还没吐完,大理寺卿亲自带人赶到县衙,瞧见他那副惨样,不单没有半点同情,甚至略带嘲意的开口:“东宫右春坊的太子舍人跑到大兴县衙来做什么?” 万舍人想说点什么,可是一开口,仿佛一股尸臭涌进嗓子眼里,恶心的他又弯下腰,继续呕吐。 大理寺卿站在他旁边,高声说道:“奉皇上之命,樊氏乃卫国公夫人之亲眷,此案交由大理寺审问。本官现在要将樊氏的尸首,以及相关人等带往大理寺!” 大理寺卿一行人回到大理寺衙门后不久,消息传到薛瑾仪的耳中。 她松口气,“好了,事情会按照想要的那样发展了。” 第520章 惹得一身骚 蔡皇后现在清楚的知道什么叫做“羊肉没吃到,惹得一身骚”了。 原本想借助卫国公,以及孙家的财富,来巩固太子的地位与蔡氏的势力,谁知道好处还享受到,接二连三的出事。 而且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们都来不及处理掉薛芳仪,斩断与孙家的一切联系! “等不及了……”蔡皇后猛然起身,“我要去见皇上。” “皇后娘娘,不可啊!”蔡皇后身边的女官急忙劝阻道,她很清楚皇后为什么急着去见皇上,“您现在去向皇上提议废掉太子妃,岂不是在表明您早就知道了一切?” 蔡皇后被她拉扯几下,瞬时清醒过来了,“……我太心急了。” 她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无力的跌坐回去。 女官道:“是不是请太子过来一趟?正好是晚饭的时候呢。” “嗯,叫他赶紧滚过来!”蔡皇后点点头,恶声恶气的喝道。 要不是太子做事磨蹭,太子妃舅家太心狠手辣,至于落得这样的境地吗? 以为从前的事让太子长了教训,谁知道…… 蔡皇后攥紧拳头,等这次的风波过去,一定要好好的挨个算账! 女官出去没多时又回来了,脸色不大好。 “皇后娘娘,太子被皇上召见,说是父子俩有些时候没一起用晚膳了。” “……”蔡皇后按住自己的胸口,努力让自己的呼吸正常、顺畅一些,“偏偏是这个时候要一起用膳。” 她真担心自己那个愚蠢的儿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而她又不好贸然去面圣,不然这种时候又会惹上更多的麻烦。 “只能等太子的消息了……”蔡皇后抓紧椅子扶手,勉强撑住自己的身体。 大概是在舒服的位置坐得太久,几乎忘记了危险的可怕,当一桩桩坏事降临到自己头上时,才会发现应对这些的能力已经大不如前。 蔡皇后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除了祈求太子不要乱说话以外,似乎无法做什么? 蔡氏这么多年建立起一切,可生死依旧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她无法忍受了。 一瞬间,蔡皇后的目光变得阴狠,“皇上,如果您……就休怪妾身无情了!” 此时,坐在皇上身边的太子觉得美味的御膳进入自己的嘴巴里,却味同嚼蜡,甚至想吐。 因为他的疏忽,孙成才弄死了樊氏,且留下他杀的证据。 他很清楚父亲忽然召见,必然是为了这些破事,可是好半天了,父亲一个字也没有提及,让他恍惚中有种错觉——也许今天只是父子俩随便吃一顿饭呢? 皇上瞟了一眼表现的乖顺又谨小慎微的太子,放下酒杯。 酒杯碰在桌面上发出的轻轻声响,让太子的肩膀微颤一下。 他的神情依旧是淡漠疏离的,问道:“永安渠一事,如今安排的怎样了?” 太子愣了一下,万没想到父亲一开口,问的居然是这件事,庆幸东宫的属官和自己提了一嘴,“天黑前,来了好些民间大夫和懂点儿医术的,还有捐了米粮被褥的,说是愿意帮助困在永安渠边的楚王与工匠们。” “他们为什么来?”皇上问道。 太子噎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属官只是提了一下,永安渠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只等着传来濮阳瑄的死讯,他为什么要问? “那个……”他知道这个问题,他不回答是不行的,随口编道:“修缮永安渠也是为了京城内的百姓们免受水患……百姓们知道感恩吧……” “这样就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吗?”皇上轻飘飘的问道。 “……” 皇上示意宁同为自己斟酒,然后慢悠悠地抿着。 他看上去似乎不太在意这个问题,也不关心长子的生死,但太子内心惶惶,仿佛椅子上冒出无数的倒刺,扎得他坐立难安,不禁在心中骂起来。 他娘的濮阳瑄,就要死了还闹得他难受! 等他娶了薛瑾仪,一定攥住女人的心,恩恩爱爱一辈子,让濮阳瑄做鬼也不得安宁! 他正暗暗骂得起劲,忽然耳边又响起父亲的声音。 “太子妃舅舅家的事,你知道了吗?” “……啊?儿子在来之前,刚知道了……”太子说话时透着心虚,“儿子下令,交由京兆府去严查。” 皇上拿起又斟满的酒杯,平静冷漠的目光注视着太子,“京兆府?为什么让京兆尹去查?” “呃……儿子相信他的断案能力,一定能查清事实的吧。” 皇上“哦”了声,在太子听来,有几分质疑的意思。 本来在做着娶乐薛瑾仪美梦的他顿时有几分烦躁,又想到如果当时选择的太子妃是薛瑾仪就绝不会有现在的麻烦,如果不是薛芳仪的舅舅家屡屡做蠢事,他也不必如此担惊受怕! 太子越想越是气愤,猛然站起身,这次他壮起胆子,直视着自己父亲那双犹如深渊的眼睛,“父亲,儿子有一件重要之事,今日要向您禀明!” “什么?”皇上反应淡淡的。 太子的心绪在此时已经无法平复下来了,一鼓作气说道:“太子妃嫁入东宫数月,未能为儿子生育子嗣,且身体孱弱,一直在养病更是难以有孕,更是因为久病不愈而性情越发暴躁失礼,于其身份而言已然失格,朝臣们已有议论,为皇家子嗣与颜面着想,儿子认为应该立刻废去薛芳仪太子妃之位!” 他一口气说完压抑了好久的话,感觉整个人都轻松快活起来了。 这一步踏出去,他就离娶得薛瑾仪更近一步! 皇上的脸色依然没有半点变化,不紧不慢地喝着酒。 太子忙又道:“薛芳仪虽然失格,但到底是卫国公之女,所以儿子寻思废妃之前,先与卫国公好言商量,贬薛芳仪为太子良娣便是。” 他认为这个办法好极了,且母亲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信心满满的望着父亲,觉得他一定会同意的。 “我知道了。”皇上只给他四个字。 我知道了?然后呢?太子茫然的睁大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到眼睛酸涩都没有等来预想中的话,不由地心急了,“父亲,请您同意儿子的建议吧。” 第521章 为我好 太子眼里透着火热的光芒,显得皇上异常的冷静。 又一杯酒全部下肚,皇上开口了,“好,就按着你自己所想的,去做吧。” “……”太子反而又呆住了,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的意思是……儿子可以,可以这么做了吗?” 皇上点了下头。 太子随着他的动作一下子呼吸顺畅了,差点欢呼雀跃,“多谢父亲。” 他就知道父亲是最宠爱他了! 太子举起酒杯,豪爽的一饮而尽。 皇上道:“近来事情多,你早些回去吧。” “是,父亲。”太子拱拱手,“父亲也是,早些休息,保重龙体。” “嗯。” 太子喜滋滋的离开,在回去的半路上碰见皇后跟前的女官,听说是母亲在找她,想到父亲答应下来的事,他长松一口气,神清气爽的来到凤仪宫。 蔡皇后听太子说完,惊讶之余隐隐感觉不对劲,“……难道你不觉得这回,你父亲太好讲话了吗?” 太子上前来给蔡皇后捶肩膀,“母亲,是近来除了永安渠那边,事事不顺,所以让您太紧张多疑了吧?父亲最是看重儿子这个嫡子了,虽然有时候惩罚严苛了些,可也都是事事为了儿子好,不是吗?” 蔡皇后烦躁的摇摇头,“你父亲没再多问一句孙家的事吗?” “没有了。” “那为什么同意将孙家案子交给大理寺调查?为什么不顺着你的意思交给京兆府呢?” “呃……”太子迷茫的眨巴眼睛,努力的回想当时的对话,“父亲对这事儿不太放在心上的样子,像是随口问问……可能父亲有别的考虑,所以交给大理寺吧?” “太奇怪了。”蔡皇后摇头,逆境中事情忽然出现点顺利的事,总叫人觉得是阴谋,“你千万不能松懈下来,一定要时时刻刻的警醒着,知道了吗?!” 太子无语的撇撇嘴,本来挺高涨和欢喜的情绪被这一盆“冷水”给浇灭了不少,所以感觉无论如何都要说服母亲。 “母亲,父亲又没说什么做什么,我们真的不必杞人忧天吧?父亲只有两个成年的儿子,我又是唯一的嫡子,还能指望那个快死的濮阳瑄不成?父亲肯定不会让我们难办,不可能让我这个太子背上污名的,不然怎么会同意废妃呢?” “污名?”蔡皇后冷笑,心中涌动着恨意,“那罚你跪在东宫,被人耻笑又算什么?后来,你的婚礼居然还比不过濮阳瑄那个贱种,被天下人议论,又算什么?” 这事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且被太子刻意遗忘,加上这会儿心情好,更是不当一回事,“那本就是儿子做错事在先……” “……”蔡皇后捏了捏眉心。 “您看,这不就说得通了吗,同意我们废妃,扯开与薛芳仪、孙家的关系,不受这件案子的影响……大理寺卿又是皇上的心腹,调查出的任何结果都会让人信服,一定会对我们有利。” 蔡皇后仍然觉得不安,夫妻二十载,她真的难以确定皇上到底会是什么想法。 太子看着母亲的模样,觉得厌烦了,挥挥手道:“我回去给卫国公写信了。” 蔡皇后一时也无能为力,只能静观其变了。 最好是如太子说的那样,皇上会亲自压下真相,让她的太子好好的坐在储君的位子上,让蔡氏一切平安! 否则,她必定会拼一个鱼死网破。 翌日,薛瑾仪照旧坐在景轩的后院里,对面坐着的是书坊的章掌柜。 “不错……”她将书稿推回到章掌柜的面前,指着其中某一处,“第一本到此为止,要多留点悬念嘛。” 章掌柜笑着拱手,“还是王妃想的更周到,小的这就去办。” 薛瑾仪笑了笑,她看过那么多剧本,自然知道情节在何处暂停最吊人胃口,只有这样才能引发更多的讨论,炒起热度来。 章掌柜找的这位写手,据说因为父辈早些年获罪,而无法进入仕途,只能凭着本事写写东西,赚点钱支撑家里用度以及母亲的医药费。不过之前写的题材有点小众,喜欢的人不多,所以赚的钱也不多,但经过提点之后——不单是写的快,用词造句显然用了心思的,节奏、剧情与悬念都恰到好处,加上所写的又是京城人人都爱的八卦,应该能火起来吧? 薛瑾仪还挺有信心的,“另外,再请一个说书先生。书坊隔壁的店铺,我已经叫人买下,改成茶楼。” 章掌柜道:“小的明白王妃的意思了。” “好,只要书坊的生意做起来,少不得掌柜你们的好处。”薛瑾仪微笑道。 章掌柜作揖道:“多谢王妃提携。” 青兰伸长了脖子,好奇的望着被章掌柜小心翼翼的收紧盒子里的书稿,问道:“王妃,那到底写了什么有意思的?” 薛瑾仪喝口茶,“很快你就知道了。” “王妃卖关子呢。”青兰嘟嘟嘴。 “要自己看了才有意思。”薛瑾仪笑道:“或者,去听说书先生说一说。” “好吧……”青兰无奈的望着章掌柜离开,“不过那字写的真潇洒好看,一定是个俊朗的年轻公子!” 薛瑾仪摇摇头,“是个身长七尺的壮汉呢。” “啊?!”青兰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薛瑾仪摸着下巴,“青兰因为字迹就这么在意一个人啦?” 青兰的脸颊登时微红,“奴婢只是好奇啦……” 薛瑾仪拍拍青兰的肩膀,“现在由章掌柜出面,我们还不是见到人家的时候。以后有机会,会带你去见一见的。” 青兰轻咳两声。 薛瑾仪笑起来。 这时,金扬来了,送来濮阳瑄的亲笔信。 薛瑾仪欢欢喜喜的拆开来看,阿瑄将洛江边的修缮进度一五一十的写在信上,还说了哪儿的景色不错,等到修缮完毕,可以带她来一起畅游山水。 信上没有甜言蜜语,可是她将信看完,自有一种甜蜜感在心间。 她执笔写了回信后不久,京山伯夫人又来了。 “我听说樊氏被人害死,大理寺的人带走孙成才,真的吗?!” “是真的。”薛瑾仪点头,相比京山伯夫人的激动,早已知道消息的她淡定许多。 京山伯夫人道:“这回不是京兆府审理,是不是……就能查出真相了?” 第522章 废妃传闻 “真相会有的,但需要等一等。”薛瑾仪道。 “……为什么?”京山伯夫人不解,“难道大理寺查案的能力不行吗?我联合一些勋贵们暗中施压,难道太子还要为了太子妃而维护孙家?” “不是不行的问题,而是有些事牵扯其中,需要厘清楚。”薛瑾仪示意青兰为京山伯夫人倒茶,又将一碟糕点从食盒里拿出来,“此事关乎皇家与卫国公府的颜面。” 京山伯夫人攥紧拳头,青兰将茶水送到面前时,她几乎能从淡青黄色的茶汤里看见自己充满愤怒与仇恨的双目。 她愣了愣神,也没人催她什么,过了一下会儿才缓过神,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清凉微苦的茶水下肚,像着了火似的情绪得到一些缓和,她不由地微叹一声。 这时,刘夫人与晋安伯府二夫人来了。 薛瑾仪道:“孙家的苦主,又何止你一个呢,京山伯夫人。” 京山伯夫人茫然的望向她们,“难不成他们连……” 刘夫人的父亲是门下侍中,丈夫是御史,而晋安伯府也是勋贵,虽然境地连京山伯府也不如了,可好歹晋安伯的弟弟们都有些小小官职在身,孙家怎么敢? 二夫人淡定的点点头,“前几天,我们才查到左侍郎的孙女与孙成才的女儿有联系。这回孙家出了纰漏,才一个个暴露出来,不然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才能为阿清真正瞑目。” 京山伯夫人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猛然想起先前大长公主在华照楼的生辰宴,晋安伯的女儿似乎突发旧疾而死?难道这件事也是孙家在背后捣鬼? 她先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听她们讲话。 刘夫人欣慰道:“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二夫人冷笑道:“她们这些蠢毒之辈,休想逍遥法外,做出的丑恶之事,终将会大白于天下,让枉死的人得以瞑目!” “是的。”薛瑾仪温柔笑道。 二夫人看着她的笑脸觉得舒服又安慰,握住薛瑾仪的手,“孙家前些日子在华照楼宴请了不少官吏。我就多叫人留意留意,发现孙家姑娘忽然跑出城去,这时候他们家会有心情出去玩儿吗?就赶紧跟过去了。” 众人认真听着她说话。 “跟出城,发现她在白云寺见了左家姑娘。俩姑娘显然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孙姑娘直接问左小姐能不能让她祖父帮忙打听京兆府里的消息,能不能想办法把这桩案子给压下去。” 刘夫人的脸色不太好,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左蔚与孙家关系可能并不一般……” 二夫人继续说道:“左小姐很不高兴,直接拒绝了孙姑娘。两人吵了一架,孙姑娘说不要以为没人知道……”她脸色更加阴沉,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着,“没人知道她做过的事!” 刘夫人倒吸一口冷气,急切的追问道:“什么事?” 二夫人注视着她们,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缓缓的说道:“左小姐说自己不知道会造成那样的结果,明明是被人利用了,她已经多次表示过忏悔,会得到原谅的。她还警告孙姑娘不要乱讲话,否则孙家将被致于更危险的境地!随后,两人便分道扬镳了。” “你怀疑她们说的这件事是害死阿清吗?”薛瑾仪问道。 二夫人点头,“可是我与刘夫人后来又想办法去试探左小姐,她依旧什么都没说出来。” 薛瑾仪又问道:“你们去阿清的坟前看过了吗?” 二夫人一怔,再回想下人传回来的话,眼睛猛地亮起,急忙招呼丫鬟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丫鬟匆匆而去。 “再过几日才到清明,所以未曾去阿清坟前看过。” 薛瑾仪道:“也许那里能找到一些答案。” “如果……”二夫人看看薛瑾仪又看看刘夫人,“接下来该怎么做?” 薛瑾仪道:“左家的事自有刘侍中来解决,至于孙家……且再等一等,等到孙家被人彻底抛弃的时候,许多真相都会被挖掘出来的。” 京山伯夫人听她们的话语,已经猜测出七七八八,愤愤道:“孙家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屡次谋害勋贵!如此歹毒,定要查清楚这些年来他们到底干了多少事,一笔笔账全都算清楚了!” 其他三人默默的对视一眼,知道这只是美好的愿望罢了,事实上孙家这些年来牵扯颇多,想要查清楚必然引起朝堂震荡,很多事恐怕只能深埋在地下了。 刘夫人道:“说到这个,今早上太子去政事堂去迟了,有人随口问起,太子说是给他岳父去了一封重要的书信,这怕是真的要废妃了。” “废妃?”京山伯夫人问道:“是要废黜太子妃吗?” 刘夫人点头,“先前已有点传闻,不过大家都没当真的。这回,太子无缘无故的突然写信给卫国公,又满面春风的样子,再前后一联想,不免让人以为是的要废黜太子妃了。卫国公府内,还未收到消息吗?” 薛瑾仪道:“没有。”她摸着下巴,很快就想通了,“这是蔡氏要抛弃孙家了,所以不可能容忍一个与孙家有血缘关系的太子妃。” 其他三人点点头,多少明白了这一连串事情将要代表着什么。 “总之,我们只要等着就可以了。”薛瑾仪微笑道。 几个人又坐了会儿,晋安伯府的丫鬟急匆匆地回来了,将捧着的帕子展开给她们看。 帕子里,是黑色的灰烬与果核。 丫鬟拨了拨灰烬,露出一小片未烧完的纸钱,以及一块长满霉点的桂花糕。 “这是奴婢在清小姐的坟前发现的,还有一些发霉馊臭的糕点,都是清小姐生前最爱吃的。” 薛瑾仪与刘夫人等人互相递了个眼色。 既然晋安伯府没人去过坟前祭拜,阿清的几个朋友连葬礼都没有出面,谈何去扫扫墓?那么,真相只有一个了。 二夫人接过帕子,仔细的看了又看,哽咽道:“阿清最喜欢吃桂花糕了……” 京山伯夫人道:“所以,真的是左侍郎的孙女在贵府小姐坟前忏悔烧纸所留下的吗?” 二夫人猛然攥紧那团东西,“我就等着看那些歹毒之人将是什么下场!” 第523章 仇恨的种子 已经查了这么久,她不着急。 到了这个地步,越是折腾的久,对孙家来说越是折磨—— 看着十几年来精心筹谋的一切,渐渐分崩离析。明明距离梦寐以求的荣耀位置近在咫尺,却跌落云端,重新栽进泥地中……不,是栽进十八层地狱,受尽惩罚!有比这更令人绝望恐惧的事吗? 二夫人攥紧拳头,指甲戳得手心生疼,但似乎没有觉察到。 她会代阿清看清楚这一切的。 送走京山伯夫人等三人后,薛瑾仪随手列了一张清单,交给青兰,“永安渠那边,应该已经有不少人去帮忙了吧?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青兰看着单子,上面是米粮与药材,“奴婢知道了。” 薛瑾仪微笑着点点头,接着又写了一封给卫国公的信,薛芳仪的太子妃之位要被废黜,那么那位卫国公夫人? 蔡氏抛弃孙家,卫国公府势必也要有所动作了。 不过……薛瑾仪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撒满阳光的庭院。 薛芳仪被废,下一任太子妃是谁? 陈静瑶本就有心替代薛芳仪,所以做足了功夫,让蔡皇后没有嫌弃她同样与孙家有血缘关系,看起来对成为下一任太子妃信心十足。 不过,让人抬棺材来景轩闹事,让蔡皇后知道了,对她又会有什么想法呢? 又或者是浒城侯府来的那位董良媛? 浒城侯府先是送董嫣来选秀,后来是送董妙入东宫为董嫣报仇,这前前后后也没说自己对太子妃之位死心吧? 薛瑾仪换了一只手撑下巴,还是说太子对她的贼心不死? “楚王”被困在鼠疫横行的永安渠边,随时有死去的可能,一旦“楚王”没了,太子的美梦离成真就更进一步。 何况太子那糊涂的脑子指不定会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来安慰骤然失去“太子岳父”身份的卫国公——另一个女儿成为太子妃,卫国公不就依然是未来国丈,依然与皇家有割不断的牵连? 如果楚王这一次再度侥幸存活,不知道蔡氏为了太子又会做出什么。 “还是先看皇上到底会如何处置孙家的事吧。”薛瑾仪叹息一声。 无论如何,她都相信皇上会对太子一步步的失去信心与宠爱。 现在还有一招没用上呢。 薛瑾仪勾了勾唇角,继续做事。 被薛瑾仪想起过一下下的陈静瑶没有因为太子的那封信而高兴起来,她准备好了太子爱吃的甜羹,小心翼翼的来到书房外。 “太子今日心情大好,怎的陈.良媛反倒谨小慎微起来了?”潘璃从柱子后面现身,好笑似的看过来。 陈静瑶脸颊猛地发烫,想到蔡皇后像往常那样过来探望太子时,将她训斥一顿,眼底的憎恶与失望让她仿佛看见了蔡皇后对薛芳仪的态度。 虬髯大汉等人在景轩闹事,就算查不出幕后主使是谁,但风声一定会传进关注着楚王妃的蔡皇后或太子耳中,再叫她身边的宫人问一问情形……在老狐狸面前,能藏得住吗? 万年县衙那边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她身边倒是先失火了。 “我以为你一向是小心谨慎又乖巧懂事的,与楚王妃也关系颇好,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你做什么事之前,能不能想一想你现在的身份,想一想你的言行会不会给太子带来麻烦和祸端? “太子身边怎么一个个都是些猪脑子?你们的父母家族都是怎么教养你们的?难道就没有一个能让我顺心安心一点的吗?你太让我失望了,陈.良媛!” 陈静瑶知道这事儿是瞒不过蔡皇后了,为自己辩解,“妾身与楚王妃交谈间,发觉她神色不对,楚王现下身处险境,可是她看起来没有那么悲伤难过和担心,太淡定了,不禁让妾身怀疑其中有什么蹊跷,所以想试一试,好为您与太子殿下分忧的……” “呵呵,”蔡皇后冷笑,“我与太子不需要一个自以为‘精明’的女人。” 她身为皇帝的结发妻子,多年筹谋,怎么会不知道一个有头脑的精明皇后会对皇帝产生多大的威胁? 皇上不允许蔡氏的女孩子来选秀,她只能挑选出乖巧听话,能够成为“贤内助”的儿媳妇。 如果一个个自以为是、擅作主张,将来还会是蔡氏的天下吗? 正也是如此,让她对太子垂涎薛瑾仪这件事一直犹豫不定、惶惶不安。 薛瑾仪确实能成为贤内助,但不够听话…… 蔡皇后显露出烦躁的神色,陈静瑶不得不将脑袋垂得更低,表现出虚心接受批评教育的样子,柔柔弱弱的说道:“妾身见太子近来心情不好,所以就一下子着急了……请皇后娘娘责罚,妾身以后再也不敢如此了。” 她表现出足够的悔意,加上往日不错的表现,让蔡皇后长舒了一口气。 还好,这件事万年县那边查不出个所以然,就当是地痞流氓寻衅滋事来处置,所以将陈静瑶教训一顿,让她长长记性也就差不多了。 “罚你闭门思过三日,不许侍奉太子。” 随着太子妃需要“静养”,东宫内需要太子妃处理的事宜都落在陈静瑶与董良媛的身上,然而闭门三日显然是无法在处理了,可陈静瑶不敢问,仿佛得到了天大的赏赐,千恩万谢,再三向蔡皇后表示了改过之心,这事儿才算平息下去。 可是,让她闭门思过,三天不见太子怎么可能? 不知道东宫里的小狐狸精们会乘着这三天如何使劲儿的勾引太子,要是趁机怀上了子嗣,那可怎么办? 所以,她等了又等,打听了一遍又一遍,确信东宫里的那群女人并不知道她被蔡皇后责罚,于是赶紧来见一见太子。 没想到,潘璃这个小贱蹄子居然猫在这儿。 陈静瑶平复下心神,冷声道:“太子面前,本就该谨小慎微,而不是仗着身份与宠爱就以为可以无法无天。” “噗嗤。”潘璃掩嘴一笑,瞧着陈静瑶的目光不怀好意。 陈静瑶被她的态度惹恼了,吩咐身边宫人,“宫人对太子良媛无礼,应该如何处置?” 宫人答道:“杖责二十。” 陈静瑶扬了扬眉梢,“那还不快去做?” 宫人上前就要抓住潘璃,后者依然无所畏惧的轻声笑道:“那么违背皇后娘娘的命令,偷偷见太子的良媛,又会被如何处置呢?” 第524章 再次巧遇 陈静瑶抬手就给了潘璃一巴掌,“放肆,居然敢偷听皇后娘娘与我谈话,这可不是杖责二十就可以蒙混过去的大错!”她瞪向宫人们,“你们也都听见了吧?!” 宫人愣愣的点头。 “如此可恶,我看要杖责五十才行。”陈静瑶微微一笑。 将人打得半死不活了,看这个小贱人还怎么乱说话。 宫人们闻听此言,立刻抓住潘璃的胳膊,另有一人要去捂住她的嘴巴。 谁知潘璃忽然张嘴,“啊呜”一口咬住宫人的手。 宫人吃痛,惨叫一声。 这声响,立时引起了书房内太子的注意,打发人出来问。 陈静瑶一边示意宫人赶紧堵住潘璃的嘴巴并拖下去,一边快速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裙,对出来的内侍笑着说道:“刚才有一名宫人行事莽撞,差点撞着我,我叫人把她待下去责罚了。” “别听她胡说!” 潘璃挣脱开宫人的束缚,大声起来。 “太子殿下,陈.良媛无缘无故的责罚阿璃,您快来救救阿璃吧!” 她像是蒙受了巨大的冤屈,声音里透出十足的委屈感,叫听闻者不由地心生同情。 陈静瑶暗暗的骂了一句,示意更多的宫人过去制服住潘璃。 可是,听见吵闹声的太子已经出来了,看着这一幕,忙叫宫人放开潘璃。 潘璃抢在陈静瑶之前开口道:“陈.良媛惹皇后娘娘不高兴,被罚闭门思过三日,可是她身为良媛,居然违背皇后娘娘的命令,私自出现在这里,这是不尊重皇后娘娘的行为!” “怎么会这样?”太子面露关心之色,揽住陈静瑶的肩膀,“阿茉,母亲没将你如何吧?” 陈静瑶对潘璃递去一个得意的眼神,“多谢太子关心,阿茉无事。” 太子叹气,“那就好,不过母亲的话也一定要听的,免得落人口舌,对你不利啊?” 潘璃不会当众撒那样的谎,所以他确信阿茉肯定是做了什么让母亲不快的事情,既然母亲已经这样安排了,那最好不要违背,否则他这个做儿子的都少不得一顿骂,还会更不高兴帮他夺得薛瑾仪了。 更何况现在终于能废掉薛芳仪的时候,更是不能出一点纰漏。 大不了回头弄点值钱又有意思的东西送给阿茉,她一定能理解他的无可奈何。 “……”陈静瑶噎住。 潘璃毫不客气的讥笑出声。 陈静瑶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娇声唤道:“太子殿下,阿茉……” “别说了,快回去吧。”太子松开手,“不就是三天吗?小别胜新婚呢。” “……”陈静瑶的嘴角抽搐几下,“太子说的是,阿茉告退。” “嗯。”太子点点头,甚至还摆摆手,示意她快走。 陈静瑶的脸颊滚烫,感觉周围的眼神像是无数个尖刺,狠狠地扎在她的身上。 这份羞耻感,让她无地自容。 忽地,身后响起一声轻笑。 陈静瑶没有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潘璃那个小贱人居然凑在太子的身边,有说有笑的进入书房,想必将要度过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 陈静瑶心中的愤怒值在不断的上升,更不敢去看周围的人,不愿接受这份耻辱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说太子最爱的人是潘茉吗? 她现在就是潘茉啊,太子口中念叨不停的“潘茉”,为什么会这样? 陈静瑶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脑子里猛然冒出薛瑾仪曾经对她说过的话,瞬间她平静下来了,嘴角微微地勾起,阴恻恻的笑意。 潘璃,你不该招惹我的…… 我会让你经历什么叫万劫不复! 接下来几日,一切看似太平。虽然人们很好奇樊氏究竟是怎么死的,但是大理寺表示此案牵扯卫国公夫人娘家,需要再三谨慎的调查才能确定,所以至今没有个说法。 孙成才被关在大理寺中,衙门的人去过孙家一趟,除此之外,没有半点动静。 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 薛瑾仪也不着急,清明时回卫国公府,与薛老夫人当面通过气,而孙素慈几乎是被幽静在国公府里,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办法知晓,对于樊氏多日没有出现,只能惶惶的猜测各种原因,无疑是一再加重她的病情。 这一日,薛瑾仪将书信与糕点早早的交给金扬,让濮阳瑄能够赶在午饭之前,可以吃到糕点垫垫肚子。 午后,乔装改扮成樵夫模样的濮阳瑄出现在洛江边,拜托了大长公主那边的人来调查,可是这几天下来一无所获。虽说这才几天,想要结果的话未免太心急了,不过有空闲时间的时候,他打算来亲自看看。 大约是看过薛瑾仪寄来的书信,知晓她的思念与爱意,还有一并送来的阿瑾亲手制作的糕点,又知道近来京中的事都挺顺利,让他心情不错又充满了干劲,连走路都差点变得轻快了不少。 他攥紧扁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树林。 还没走几步,女子轻柔的声音飘入他的耳中。 “听说这样烤制的野味软嫩多.汁,也保留了野味独有的鲜香。今日风和日丽,此地景色不错,真想试一试呢。” “是,小姐,难得此行顺利,一定要让您尝一尝呢。” 濮阳瑄不动声色的望过去,在几个人的簇拥下,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落入他的眼中。 恰巧此时,那位小姐也转头看来,两人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交汇。 濮阳瑄假装不认识,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这位大叔请等一等。” 濮阳瑄当做没听见,继续走,直到被人拦下了。 “我家小姐请您过去。” 濮阳瑄露出迷茫之色,“小的只是个樵夫,不敢冲撞到小姐,也不知道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自然是拜托你帮忙砍柴了。”陆菀容走过来,微笑着注视濮阳瑄,“我们需要一些枫木来做烤肉,我想大叔你最清楚哪儿有枫树吧?” 濮阳瑄这些天并未来过山林转悠,哪儿会知道什么地方有枫树。 他干咳一声,“小的家里还等着小的卖了柴火买药买米,治病填饱肚子呢,实在没这个空闲时间……” 陆菀容笑着走上来,从荷包里倒出几枚铜板,然后掂量几下荷包好给他估算重量,“只要大叔帮我们找到枫树,这些就是酬劳了,相当于你砍柴半个月得到的钱呢。” 第525章 强人所难 做为一个低微的樵夫,濮阳瑄害怕的往后缩了缩,“砍点儿柴火就给这么多钱,这么阔气,你们这钱怕是来路不太正吧,小的可不敢收。” 他一边说,一边恐慌地往后退去。 “你们饶了小的吧,小的绝不会说遇见过你们!”他夸张的大叫着,撒腿就要跑。 陆菀容哭笑不得,“大叔,我们都是京城官家出生的,绝不是什么歹人。” “官家的钱就来路正了么……”濮阳瑄小声嘀咕道,又往后退了几步,结果被陆家的两名壮汉给拦住了,他现在的身份不好轻易暴露,所以畏畏缩缩,一脸恐惧的叫道:“你们还是另外找人吧,小的不想和官家的人掺和!” 陆菀容示意壮汉退下,柔声细语道:“大叔,我们没有恶意,只想请你帮帮忙。” “你们请小的帮忙,没道理小的必须答应吧?”濮阳瑄一脸委屈的嘟囔。 陆菀容文静的注视着他,而后一笑,“大叔说的是,不过这些钱能帮助你照顾家人,为什么不去做呢?砍柴是一份活计,这不也是吗?” 濮阳瑄连连摆手,“你们看着也太不像好……” 他急急忙忙地捂住嘴巴,才将“人”字给堵回去。 “既然如此……”陆菀容看向壮汉,脸色依旧温和,“只能用点别的方法了。” 壮汉再度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濮阳瑄的胳膊。 “喂喂喂,你们干什么!”濮阳瑄一边适当的用力挣扎,一边害怕的叫道:“快放开我,不然我去报官了!” 陆菀容微笑着走上前来,将荷包塞进濮阳瑄的怀中,完了还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胸口,“麻烦大叔指路,找到枫树后,我们会放走你的。” 说完,她笑意深了三分,又对濮阳瑄点点头,这才撤开她按在他衣襟上的手。 濮阳瑄在陆菀容回头时,才抬眼望向她的背影。 “快走吧。”壮汉催促道,使劲的推搡了一下濮阳瑄,打断了他的思绪。 濮阳瑄不愿意节外生枝,只好往前走去,至于能不能找到枫树……现在只能看天意了。 陆菀容吩咐丫鬟和婆子留在远处处理刚刚猎到的野禽,自己跟随着濮阳瑄与壮汉们往林子深处走去,“难得出来一趟,又猎到了不少野禽,怎么的也要用最好的办法,留住它们的美味,这才不负如此好的机会呢。” 她转头看来,但濮阳瑄没有接话,战战兢兢地慢慢走着。 陆菀容自顾自的说下去,“肉烤好了,请大叔也来尝一尝,可好?若是有多余的,也可以带回给你的家人呢。” 濮阳瑄装作没听见。 陆菀容不在意的笑了笑,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的往前走着。 走出去大约一刻,濮阳瑄没有找到枫树。 壮汉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问道:“你究竟知不知道枫树在哪儿?若是敢欺骗我们,小心你……” “阿豹,不必如此。”陆菀容回头,温和笑道:“大叔也是被我们挟持来的,对人家客气一点吧。这样的山林子里,虽然草木众多,但是要找特定的枫树还是需要一些时间和功夫的呢。” “是,小姐。”阿豹听话的欠身。 陆菀容又看向濮阳瑄,“不好意思,吓着大叔了。” “……”濮阳瑄干笑两声。 不知道是哪一点触动了陆菀容,她捂着嘴扭过头去,轻轻地“咯咯”笑声飘荡进濮阳瑄的耳中。 没有人会问她在笑什么。 壮汉们的职责是保护小姐的安危,而不是多话。 而濮阳瑄现在的身份更不应该有半点疑问。 一行人又走了一会儿,依旧不见半棵枫树的影子。 陆菀容忽然放慢了脚步,盯着濮阳瑄,问道:“大叔,还要走多久才有枫树?” “我怎么知道。”濮阳瑄没好气的说道,“枫树砍不下来多少,我要在意那个做什么?” 他说话像是在赌气,如同明明知道枫树在哪儿,但是生气的不肯说。 陆菀容微笑道:“那我们再走走吧。” 濮阳瑄冷哼一声,没有反抗。 虽然被壮汉等人抓着,但是这一路子走来并不会耽误他观察地形,四周有无山洞与石缝都不会从他的眼睛套脱掉。 再往前走,潺潺的水声传入他们的耳中。 陆菀容道:“正好走的有些累了,”她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额头,“我们在小溪边歇会儿吧。” “是。”阿豹等人答应下来,但依旧死死的抓住濮阳瑄的胳膊。 濮阳瑄道:“我又不是犯人,你们不至于如此对我吧?” 陆菀容道:“先前我们打猎时,发觉地上有虎狼留下的脚印与粪便。难道大叔不知道这里有猛兽,不害怕危险的吗?如果有我们的保护,就可以不用担心了。” 濮阳瑄没做声。 陆菀容的言行越发透出奇怪来,但他对她不太了解,所以不知道到底是性子如此,还是有意为之。 陆菀容摘来一片大叶子,舀了一些溪水喝,然后将剩下的捧到濮阳瑄的面前,“大叔,你也喝一些吧?” 濮阳瑄扭过头,“除非你们愿意放开我。” 陆菀容道:“都说了,现在出于安危的考虑,不可以呢。” 她将树叶子往濮阳瑄的面前送了送,带着几分强迫的意味,“大叔,快喝吧。” 濮阳瑄没动。 阿豹有些气不过了,“小姐请你喝水,是你的荣光,不要给脸不要脸!” “阿豹。”陆菀容叫道,“都说了,不好对大叔这个样子的……不过,走了这么久的路,大叔看起来嘴唇都干了,不喝水怎么行呢,好像我们虐待了大叔似的。” 她向阿豹递了个眼神,他们立刻扣住濮阳瑄的脸颊和下巴,想迫使他张开嘴巴。 濮阳瑄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闭紧嘴巴,拼命地挣扎着。 陆菀容微笑着,将叶子里的水全数倒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哎呀”一声惊叫,满是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给大叔擦一擦吧?” 说着,她拿出自己的帕子。 帕子上有花香,距离濮阳瑄的脸越来越近。 第526章 她就是故意的 妆容与假胡须遇水还好,可要是用力擦了,一定会被发现是伪装的! 不止如此,香气钻入鼻子里,令濮阳瑄感到不适,他干脆夸张的打了个喷嚏。 唾沫星子飞溅,完全符合一个粗糙的樵夫形象。 阿豹等人甚至怀疑有些唾沫飞溅到了小姐的身上,当即不满的斥责。 “大胆刁民,怎能如此无礼?!” “没关系,”陆菀容很是宽容大度的摆摆手,“大叔也是无心的。” 她晃了晃手里的帕子,更浓郁的香味扑进濮阳瑄的鼻子里。 虽然一直都在服药,也在充满胭脂气的景轩待过很久,可是这样普通的花香味却叫他十分不适。 “算了,正好我来也不太方便,”陆菀容忽然收回自己的帕子,笑着说:“阿豹,还是你们帮大叔擦擦脸吧。” 阿豹掏出自己的巾子的一瞬,濮阳瑄肩膀用力顶开他,如离弦之箭般的冲出去。 “别跑!”阿豹叫道,一个箭步冲上去,想要抓住濮阳瑄的肩膀。 濮阳瑄灵敏地往旁边一闪,让阿豹扑了个空的同时,他出脚挡在阿豹的腿前,将人绊倒在地上。 阿豹摔了个狗吃屎,杀气腾腾的爬起来,准备教训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樵夫之时,一只脚重重的踏在他的后背上,他的脸又与充满腐臭气息的草地泥土来个亲密接触。 那股恶臭直钻他鼻间,冲击着脑子,阿豹捂住嘴巴,一阵干呕,抬眼时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 “算了,别追了。”陆菀容叹气,“追不上的。” “小姐?”正要追出去的人诧异的看向陆菀容,“一个樵夫而已,怎么可能追不上呢?” 陆菀容望向远方,“什么樵夫啊,他可不是呢。” 那道声音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里,陆家下人们纷纷惊诧樵夫的速度。 “不是樵夫?那是什么人?” “小姐您一早就发现他有问题了吗,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让他跟了这么久?!” 陆菀容的目光变得微妙,“因为啊,他是个有用……”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有趣的人。” 有趣? 众人并不这么认为,特别是阿豹。 那个敬酒不吃又粗鄙不堪的樵夫,哪里有趣了? “你们看一看这林子,可有异常之处?”陆菀容轻声岔开话题。 一边揉着口鼻,一边回到她身边的阿豹摇摇头,“这不就是一处普普通通的林子吗?哪里有异常之处了?” 陆菀容摇头,“你们再仔细看一看。” 阿豹等人还是摇摇头,“若是发现异常之处,小的们早带着小姐火速离开,哪儿还敢在此逗留?要说异常,只有那个樵夫太奇怪了。” “小姐,那樵夫到底是什么人啊?” “是吗?”陆菀容举目四望,没有向众人解释樵夫的意思。 苍翠的山林,鸟鸣喳喳,花草清香浮动,着实是一处踏青郊游的好来处。 确实找不出半点异常的地方。 “不对,”陆菀容摇摇头,“太寂静了,寂静的有些诡异。” “……”阿豹一脸迷茫,小姐是不是想太多了? 另一人开口道:“这里人不多,所以寂静是正常的呢小姐。” 陆菀容还要再开口,一人一马疾驰而来,“小姐,老爷夫人请你速速回京城。” 陆菀容淡然问道:“发生何事,如此紧急?” 来人道:“老爷说,小姐心想之事应该做出打算了。” “是吗?”陆菀容看起来有些惆怅,她抿着嘴唇,似乎在琢磨着什么,身边几个人都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长舒一口气。 “看来是无福吃枫木烤的肉了,走吧。” 一行人匆匆离开,濮阳瑄从灌木丛后探出半个脑袋,望向他们的背影。 直到陆家众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走出来,整了整胡须与衣服,往林子深处走去。 林子里,确实如陆家那些人说的一样,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来到彻底没有人走过的地方,濮阳瑄顺着一个小土坡子往下去,不多时前面无路可走了。 山像是被刀削了似的,高两丈的石壁矗立在河滩边上,他弯下腰,看了看凸凹不平的石壁,再看了一圈周围后,灵巧如猫儿一样一跃而下,脚尖在凸起的石块上轻点几下,很快落到了江滩上。 他慢慢地往前走去,直到涌动的江水拍打在他的鞋面上才停住。 今日风和日丽,所以江面上没有大波浪,一切是那么的平静。 他眯起眼睛注视着有着“水鬼传说”的洛江,过了会儿,转过身沿着石壁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手指不轻不重地敲打着石壁,走出去甚远后,他仍未发现异常。 如果水底下真的存在着某个山洞的入口,那么在地面上必然会有狭小的洞口与缝隙,否则因为江水的隔绝,洞中空气稀薄,山洞里的人很难活下去。 难道真是因为西夜古城一事,而让人草木皆兵了吗? 濮阳瑄蹙起眉头,转头望着江滩。 以他的身份来说,剿灭前朝余孽是让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的最好办法。 所以他冒着危险,亲自进入西夜古城,为的就是向父亲表明决心。 而今,又有疑似前朝余孽藏匿之地出现,他不可能轻易放弃。 只有这样一步步走下去,他才能为自己与阿瑾实现一切梦想。 不过,今日被陆菀容耽搁了好一会儿,现下时候不早了,为了不引起怀疑,他必须离开了。 濮阳瑄随意砍拾了一些柴火,捆好了用扁担挑起来后,不紧不慢地走出林子。 西斜的日头,金灿灿的阳光渗透进林子里,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不知何时,四下里更加安静了,连叽叽喳喳的小鸟忽然间都消失不见了。 濮阳瑄放慢脚步,侧耳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应该是有一头饥肠辘辘的猛兽正躲在草丛后面,偷窥着他。 濮阳瑄攥紧别在腰上的柴刀,以他的武功来说,用这个对付猛兽绰绰有余了。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犹如风吹过草木。 濮阳瑄默不作声,蓦地,一道黑影从草丛里窜出来,如闪电一般扑过来! 第527章 为什么会在这里 濮阳瑄恍若没有觉察到,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 因为他发觉有人来了。 来人如鬼影一般闪现,同时一道寒光闪过,接着是重物轰然倒地的声响。 濮阳瑄仿佛现在才发现身后的异常,迷茫的转头看来。 一头野狼无声无息的躺在地上,血液从它的身下蔓延开来。染红葱绿的草地,一个西域人站在一旁,正在用狼毛擦拭着弯刀上的血迹。 他“吓得”跌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尽管他知道这个西域人叫什么名字,但是一副蠢样仿佛完全不认识。 “没事了,不用害怕。” 濮阳瑄带呆愣愣的点点头。 擦干净后,西域人将弯刀收起,然后抓起狼,随意的抖了抖,待确认血已经差不多放干净之后,向地上的扁担抬了抬下巴。 “能借用你的扁担吗?我们可以分你一些狼肉。” 濮阳瑄赶紧把扁担推过去。 西域人笑了笑,用绳子捆住狼的四只脚,用扁担挑起来。 “走吧,我送你出林子。”西域人大步往前走去,“天色不早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冒出一头饿狼呢?” “哦,谢谢……”濮阳瑄缩着脖子道谢。 西域人向他伸出手。 濮阳瑄迟疑了一下,让西域人把自己拉起来了。 “嗯?”西域人使劲儿的嗅了嗅,视线又在濮阳瑄的脸上打转几圈,“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啊?”濮阳瑄依旧表现出傻子样儿。 西域人摇摇头,“可能是我弄错了吧?” 濮阳瑄垂下眼帘,不紧不慢地跟在西域人的后面,他知道自己将会见到谁,所以需要更加小心的隐藏起来,不然很可能被识破身份。 走出林子,不出他所料,一队人马正在空地上等待西域人的归来。 当他们看见他扛着的野狼时,发出口哨与欢呼声,有人上前来帮忙卸下狼,带去江边清理。 “安奴大哥太厉害了!” “我去捡树枝!” 几个人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大周话,欢天喜地。 安奴指着扁担上的柴火,“大叔,将这个卖给我们吧。” “好。”濮阳瑄点头,拿了钱,捡起自己的扁担准备开溜。 “等一下!”安奴叫住他,“说好分你一些狼肉的。” 濮阳瑄挥挥手,“不不不,我不喜欢吃这个……” 安奴笑道:“那一定是你没试过我们烤出来的肉,你一定会爱上这个味道的。” 面对热情洋溢的西域人,濮阳瑄依然无情的拒绝,“不了不了,我得赶紧回家去……” “这么晚了回家去,还得生火做饭多麻烦?”安奴热情的抓住濮阳瑄的胳膊,将他往升起的篝火边带,“我看一会儿还是由我们护送你回去吧,不然待会儿又有猛兽扑出来,可如何是好?” 濮阳瑄拨浪鼓似的摇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老婆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回去晚了,她也要担心我的……” 安奴见状,叹气,又掏出一些铜板塞进濮阳瑄的手里,“你拿去吧,路上小心。” 濮阳瑄不想再纠缠下去,爽快地将铜板塞进怀里。 正当他准备离开之际,旁边的牛车上响起懒洋洋的叹息声,接着一个人坐起来,揉着眼睛问道:“晚饭做好了吗?” “马上烤肉,公子!”阿奴笑道:“我抓了一只狼!” “狼肉吗?甚好……”沈轻墨视线一转,锁定在一个有些陌生的背影上,“这是谁?” “林子里遇见的樵夫。”安奴随口答道,去篝火那边收拾,“正好买下他的柴火,免得我们再去砍柴了。” 濮阳瑄草草的点头示意了一下,抬脚就要走。 “如此有缘,不如留下一起吃晚饭?”沈轻墨道。 安奴道:“人家急着回家报平安呢。” 沈轻墨“哦”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语。 濮阳瑄抬脚离开。 沈轻墨又抬起眼帘,视线落在旁边一名瘦弱的小个子的男人身上,递去一个眼色。 小个子男人立刻跟上濮阳瑄。 安奴道:“怎么了?” “多留个心眼,总没有坏处的。”沈轻墨笑道:“咱们这里宝物这么多,可得小心着点儿,不被人抢走人呢。” 濮阳瑄没一会儿就注意到自己被人跟踪了。 他本来想躲在附近,跟踪沈轻墨。 自在西夜古城一事后分别,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是去西域做生意,可是从西域返回京城,怎么会出现在京城东面? 这个男人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偶尔,上次剿灭了西夜古城里的前朝余孽,这次说不定能解开洛江水鬼之谜。 可现在有个“尾巴”跟在后面,他就不能停留下来。 虽说干掉“尾巴”易如反掌,但势必会打草惊蛇。 到现在为止,濮阳瑄都难以断定沈轻墨与前朝余孽的关系,所以他不会相信沈轻墨出现在这里,是想帮助朝廷再一次的剿灭前朝余孽。 濮阳瑄琢磨之间,脚步没有停下来,而“尾巴”牢牢的黏在他的身后。 这让濮阳瑄更加怀疑沈轻墨的身份。 不多时,他来到了真正的樵夫的家中,开门直接进去了,汹汹气势将在家待了一天的樵夫一家吓得不轻。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来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面张望。 小个子男人在篱笆外徘徊。 濮阳瑄对樵夫道:“今日,你照常去山林里砍柴,遇见过一个官家小姐非要你带路去砍枫树,后来你差点被野狼袭击,是个西域人救了你,还将你带回营地,要送你狼肉,你不爱吃,且急着回家报平安,将柴火卖给那些人后,回到家里。记住了吗?” “啊?”樵夫脑子里过了一遍他的话,连忙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濮阳瑄将安奴给的钱,再加上一些酬劳一起给了樵夫,“那么,你复述一遍我刚才的话。” 樵夫抓了抓脑袋,结结巴巴的将濮阳瑄的话重复了一遍。 濮阳瑄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外面。 小个子男人逗留了会儿,便离开了。 此时,日头西沉,四下里更加昏暗了,是个跟踪、偷窥的好时机。 濮阳瑄琢磨了会儿,离开樵夫家,走向沈轻墨等人驻扎的地方。 第528章 一个正经的生意人 他一路小心翼翼,再一次发现沈轻墨一行人时,烤肉香气洋溢在空地上,还有欢声笑语。 濮阳瑄蹲在一棵茂盛高大的树上,用树枝遮挡了自己的身形,望着坐在篝火边的沈轻墨,他一手饼子一手狼肉,左一口右一口,大约是很美味吧,眼睛眯起来,看起来十分享受。 他这才想起自己吃完阿瑾送来的糕点后,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 饿肚子的感觉不好受,但是他忍得住。 在有人烤肉香气中,濮阳瑄巍然不动,扫视一圈沈轻墨及其手下人。 他们有用来装载货物的马车、牛车,盖着油布,紧紧地绑缚着绳索,看不出来运的是什么东西。 “真的只是个普通樵夫,公子不用担心啦。”安奴道。 沈轻墨点头,用巾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油腻腻的嘴巴,“但愿如此,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可不能出岔子,让我们白白损失了。” 安奴道:“公子说的是。” “你们慢用,”沈轻墨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我去周围转一转,消消食。” “公子,我陪您吧……” “不用。” 沈轻墨潇洒的挥挥手,往江边走去。 濮阳瑄观察过四周地形,所以轻车熟路的跃上另一棵树的树枝上,脚步轻巧地犹如小鸟一般,落在树枝上竟然可以悄然无声,三两下便追上了沈轻墨。 篝火边的人们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人从他们的头顶上掠过,依旧高兴的吃肉喝酒。 沈轻墨来到江边,背着手眺望远处,仿佛在欣赏夜晚刚刚降临之时的风景,月亮已经升起,清冷的月光洒落在江面上,犹如无数银鱼在江水中游动,来来去去,无穷无尽。而夜风送来的清新空气,更是让人神清气爽。 他张开手臂,夜风吹起他的衣袍,飘飘然如要飞上天空的鸟儿。 “真舒服。”沈轻墨深吸一口气,笑起来。 接着,他转过身,回到篝火边。 全程,濮阳瑄的眼睛几乎是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沈轻墨的一举一动,可是这个男人半点异常也没有,他就像一个奔波多日的旅人,在安宁的夜晚,去江边欣赏着美景,放松放松罢了。 篝火边,众人已经吃饱喝足了。 他们会夜宿在这里,还是另有打算?濮阳瑄屏气凝神,倾听着他们的对话。 “吃饱了就赶紧启程吧。”沈轻墨道:“不用太赶,也能在关闭城门前,回到京城的。” 安奴道:“诶,不是……” “我知道你们很累了。”沈轻墨跳上牛车,“但是京城里的床铺不是更舒服吗?夜色也能遮掩我们,叫人不知道我们带回京城的是什么好东西,等到东市的铺子开张,给人一个天大的惊喜,说不定还能抢走一些景轩的生意。” 安奴叹道:“好吧好吧,大家再努把力,咱们回到京城再好好休息。” 众人齐声应了声“是”,然后收拾东西,启程往京城的方向走去。 濮阳瑄一直跟踪到他们进入京城。 沈轻墨一行人始终没有异常,仿佛出现在洛江边只是路过罢了。 濮阳瑄有信心确定自己的行踪没有暴露,没有引起沈轻墨的警觉。 看来,只能查一查从西域回来的沈轻墨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东面了。 濮阳瑄望着高耸的城墙,想到心爱的女人就在这里,没有选择调转方向回洛江边的营地,而是整理过脸上的假胡须后,进入京城。 今日,景轩早早的关了门,薛瑾仪带领众人将新出品的美容药膏摆放在货架上,再将请人画好的等身大小的仕女图用竹架子撑起来,摆在一旁。 仕女图上的宫装女子眉目秀丽,巧笑倩兮,含情的双目瞟向旁边的货架,在空白处写有新美容药膏的用途,如此一来可以让客人们快速了解药膏的用处。 “好了。”薛瑾仪将一束牡丹花放在新品旁边,吩咐道:“花能保证明天大半日都不会蔫了,不过一定要注意,有蔫了的痕迹就一定要及时更换。” 朝烟应道:“是,王妃。” 薛瑾仪拍拍手,“好了,大家一会儿等着吃夜宵吧。” “好哦。”众人欢呼起来。 薛瑾仪率先回到后院中,刚推开房门就看见一道身影矗立在烛火旁,斜长的样子延伸到门口,也延进了她的心中。 她心头一喜,快步走上前来,眨眨眼,确信自己不是因为忙碌而出现幻觉,“阿瑄,你怎么回来了?” 濮阳瑄将妻子揽入怀中,细嗅着她发丝与身上的淡淡清香,笑道:“自然是太想念你了,所以脚步不由自主地往京城走啊走,真的就回到了你的面前。” 薛瑾仪听得心中一片甜蜜,“你回来的正是时候,等下有赤豆小圆子吃。” “你做的糕点呢?” “管你吃得饱饱的!” 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儿,直到青兰送来赤豆小圆子。 “还要再盛一碗,另外,取一些热水来。”薛瑾仪吩咐道,对青兰眨眨眼。 青兰透过门缝看见了濮阳瑄,笑着应道:“是!”然后奔奔跳跳着去灶间。 薛瑾仪回过身,理了理濮阳瑄有些凌乱地头发,发丝间还有一些枯草呢,衣服也有一些脏兮兮的,可是深厚的感情让他们刚才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今天去了哪里?”她先用自己的帕子给濮阳瑄擦擦脸,“是去查探洛江的秘密了吗?” “是。”濮阳瑄道:“可惜什么都没有找到,不过,我遇到了沈轻墨,只是他没有任何异常,正是跟着他回到京城来的。明日,我会叫人针对此事,在详细调查一番。” 薛瑾仪点点头,“对了,明日太子要亲自巡城,感谢百姓们对永安渠一事的帮助。太子想赢得民心,可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呢。” 太子太天真了,这些虚无的示好对百姓们来说并没有多大用处,甚至会被反过来嘲笑。 只是派发物资去永安渠的好事,被百姓们自发的做了,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 “还得给他难上加难。”濮阳瑄眯了眯眼睛,事到如今,怎么能给太子一丝半毫的转机呢。 第529章 太子巡城 薛瑾仪轻抚过濮阳瑄的衣襟,“消息一传出来,我就有所准备了。” 濮阳瑄忽然想起什么,抓住薛瑾仪的手腕,然后单手解开衣带。 “怎么了?”薛瑾仪不解的问道。 濮阳瑄笑着摇摇头,“衣服太脏了。” 他利索的脱掉外衣,丢在杌子上,打算一会儿带走。 “我又不嫌弃的。”薛瑾仪笑着嘟囔道。 这时,青兰送来赤豆小圆子与热水,冲薛瑾仪眨眨眼睛,然后麻溜地关门走了。 薛瑾仪拧了一条热巾子,来到濮阳瑄的面前,给他擦了擦手,“先把小圆子吃了吧。” 濮阳瑄闻到香甜的气息更浓郁了,这下子终于忍不住了,捧起碗来就吃。 薛瑾仪继续先前的话题,“虽然太子没有公布到底在哪儿感谢百姓,明日又是走哪一条路,不过呢,我都准备好了。” 濮阳瑄道:“你这里人手够吗?” “够啦够啦。”薛瑾仪抬起手,拇指与食指捏在一起,比划出十分微小的距离,“一件小事而已。” 濮阳瑄笑着舀了一勺小圆子,送到薛瑾仪的面前。 她笑眯眯的一口吃掉,两人都笑起来。 吃过夜宵,梳洗完,两人早早的歇息下。 翌日清晨,濮阳瑄重新乔装过,离开京城,返回洛江边,继续主持洛江的修缮事宜。 薛瑾仪则亲自给朝烟精心打扮过后,按时开门迎客。 景轩门前,早有客人们排起长龙,发现景轩真的如期推出新的美容药膏时,既惊喜又惊讶。 楚王被困在永安渠这么些天了,朝廷一直没有放出具体的病亡消息,只说永安渠被控制住了,绝对不会让疫病外泄,为了百姓们的安危,需要封锁一个月,以便彻底消灭疫情。 那些被困永安渠的工匠、小吏的家人们都快急死了,楚王妃虽然也形容憔悴了些,可这时间居然还有心思推出新品,虽说这么守约,挺叫人感动的,可是又感觉楚王妃坚强的不可思议。 “当初能顶着那样的流言蜚语嫁给楚王,王妃本就不是一般人。” “这倒是。唉,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让我们高兴,不想跟着她一样悲伤吧?” “又或许楚王妃另有办法知道永安渠那边的情况,知道楚王现下安好,所以才能分出心思呢?” 众人议论纷纷,觉得要更多的照顾景轩的生意,让王妃心情好一些。 “说起来,今天不是太子要巡城,感谢救助永安渠的百姓吗?你们不去看热闹?” “那等无聊的热闹,哪有我的脸变好看重要啊?” “就是,真要感谢,还不如把米粮衣物退还给百姓们,太子自己出这笔钱啊?” “我看是舍不得出吧?” “噫,被困在永安渠的可是太子的亲哥哥呢……” 众人的议论声渐渐地低下去,毕竟是议论太子,不好太吵闹了。 薛瑾仪坐在后院里喝茶,听青兰汇报前面的情况。 “真是上天注定了要景轩抢太子的风头。” 过来喝茶聊天的刘夫人叹气道:“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反正,他们看我们不顺眼,怎么的都能编排出坏事来,”薛瑾仪眯眼笑,“还不如我们怎么顺心怎么来呢。” 刘夫人笑着摇摇头,放眼京里,哪家闺秀有这样的聪慧与胆量? “不过,我从家父那里,也没打听到太子打算怎么个巡城法。” “不提前公布,百姓们不明所以,怕是要冷场了。”薛瑾仪放下茶杯,拿起一块糕点,“没什么人气捧场的太子殿下,这事儿传入皇上耳中,会是什么感想呢?” 她咬了一口点心,慢悠悠地嚼几下,咽下肚子里。 “不过,蔡氏也有可能想到这一点,所以会提前布置一些人手鼓动百姓们去看看。” 刘夫人道:“就算去看了,也要看百姓们是否肯买太子的这笔账。” 薛瑾仪望向北边,那里是皇宫的方向,叹息道:“太子殿下总是爱自找麻烦呢。” 午时,太子打东宫出发,带着东宫属官、侍卫与念经的僧侣,举着大旗子,沿着朱雀大街往南走。 朱雀大街本就往来的人颇多,可是对于巡城的太子来说,略显凄凉。蔡氏早就安排好了人手,不敢明目张胆的驱赶百姓们去朱雀大街上行礼,只能混迹在人群里,大吵大嚷着鼓动大家去看。 然而,响应者寥寥。 “不要干活赚钱的啊?” “我还不如去东市闲逛呢!” 蔡氏的人一听,麻溜地去禀告太子,随即一声令下,取消原本走完整条朱雀大街的计划,连一小半都没走到,拐进安仁坊与光福坊之间的道路,直奔东市。 可是太子要到东市,侍卫们必然提前到来驱散人群,空出道路来,顿时惹得本来高高兴兴逛街采买的百姓们不高兴,一时之间怨声载道。 太子可听不进去那些,他脑子里只有人气与百姓们的赞颂,以及……顺便能见到薛瑾仪吧? 他心里美滋滋的幻想着,带着僧侣们沿路念经,泼洒净水,祈求平安,虽然他一点儿也不希望濮阳瑄活下去,但是薛瑾仪看到这些,一定会感动到的吧? 太子一边想着,车马已经来到东市门前。 百姓们不得不放下手里的事,向太子行礼。 太子看到乌泱泱的人,心里乐开了花,吩咐僧侣们念经声更高一些。 “太子殿下。” 就在车马要进入东市时,一道倩丽的身影挡在了他的车前。 内侍赶紧勒紧缰绳,骤然停下的车舆差点让太子一个趔趄,摔出去,可他在百姓们面前不得不表现的仁慈和善,只能将一股怒火压进心底,但在抬眼看清罪魁祸首的一瞬间,他的怒气消减了大半。 这个容貌秀丽非凡的女人有些眼熟…… 太子不禁多看了两眼,蓦然想起来了。 是工部虞部郎中陆康的女儿,陆菀容! 她胆大包天的拒绝成为他的妾室,这原本让身为太子的他觉得是羞辱,可正因为她的退出,让阿茉回到他的身边! 当时隔着帘子看得不是太清楚,而今再看……望着那张出众的脸庞,想着第二次选秀时的情形,太子的心突突乱跳,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要得到陆菀容! 第530章 郎有情妾有意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太子都被自己吓着了。 他不是个会单纯被美色勾住心魂的人啊? 深爱着阿茉,是因为她动人又解忧的歌声,温柔又体贴的性子。 喜欢上薛瑾仪倒是多少有垂涎于她美貌的原因,可也看重她那份聪慧与福运,能巩固他的太子之位,能让他未来的道路更加顺畅。 而眼前的工部郎中之女…… 太子的脑海中不停地闪现着选秀时,陆菀容当众说出“不愿为妾”。 而今又当众拦在他的车舆前,这份胆量在大家闺秀之中,还挺叫人惊讶与佩服的。 太子觉得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他想得到这个胆大包天的拒绝他的女人,然后压在身下狠狠地欺负。 只有他拒绝所有女人,没有女人有资格拒绝他! 啊……但是薛瑾仪是个意外。 “太子殿下。” 在太子的心神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之时,陆菀容再度开口,将他拉回到眼前。 “小女子乃是工部虞部郎中陆康的女儿,陆菀容,有几句话想对您说。” “说吧。”太子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又要说什么胆大的话。 越是胆大的女人,将她征服在身下越是让他觉得愉悦呢。 陆菀容看看左右,声音降低了一些,“太子,请容菀容到您近前说话。” 看样子不太方便叫旁人知晓,听见的人互相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太子装腔作势,“有什么话,不能当众说的吗?” 他都要怀疑陆菀容是不是又要羞辱自己了,在巡城的时候,让女子如此亲近,传到父亲耳中,不知道又会被怎样理解。 陆菀容微笑道:“那菀容就当众说出来了。” “……”太子一看这架势,感觉不太对劲,撇下了嘴巴,看向左右,然后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你还是过来吧。” 陆菀容稍稍提起裙摆,往车舆走来,行走间犹如柳腰轻摇,娉娉婷婷。 太子的眼神一下子就直了,喉头颤动了一下。 就在他闻到一股花香的时候,陆菀容停下脚步。 太子有些惆怅,这离预想中的“近前”有点儿远啊! 他望着陆菀容发顶,浅粉色的绢花与素雅的玉簪衬托得她容貌如娇嫩可人,仿佛一朵桃花在近前,等人采撷。 “太子殿下,菀容要说的是请你不要进入东市。” 这女人再一开口,叫太子再次愣住了。 “你说什么?”太子蹙起眉头,心间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也被涌上来的怒气压住了,“你可知今日巡城是为何?” 陆菀容柔声细语道:“菀容自然知道,太子殿下是为了感谢为永安渠之事鼎力相助的百姓们,带着僧侣也是为全城百姓祈福,祝愿京城上下平安健康。可是……” 她缓缓地抬起头,一双漂亮的黑眸平静从容的注视着太子。 “可是什么?”太子不由放缓了语气问道。 陆菀容道:“太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着想,以百姓为先,可是您看看您眼前……” 她侧开身,让太子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坊门之后,百姓们的面孔。 那些人的脸上有惶恐敬畏,也有好奇探究,还有的是来不及隐藏的厌烦。 陆菀容继续说道:“太子殿下,东市是百姓们日常玩乐、采买所需之物的地方,这里几乎没有尊卑之分,大家相处一处,自得其乐,融洽又和谐。可是而今,为了迎接太子殿下的到来,不得不放下一切,诚惶诚恐地跪在路边迎接,东市里的气氛都变了啊。”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意有所指。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 陆菀容又道:“菀容知道太子殿下爱民心切,可以派两三名僧侣进入东市,一来沿路诵经,二来方便与百姓同乐,如此您的心愿达成,百姓们也欢欢喜喜。而太子殿下可以率人马沿着朱雀大街继续巡城,朱雀大街可是京城的中心呢。” 太子心间又荡漾起风花雪月的事,他被说动了。 “可是……”他仍有一件在意的事,看着陆菀容温婉的脸庞,不禁直接说出来了,“朱雀大街上人少,怕是无法让百姓们接受到我的这份好意。” 陆菀容笑道:“无论人多人少,太子殿下已经做了好事呀?” 太子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只要做了好事,并且传到父亲耳朵里不就足够了? 非要强求民意的话,只怕适得其反。 “陆小姐说的是。”他一派谦逊的模样,没有因为身份的差异而对陆菀容表露出傲慢,“多谢陆小姐的提议。” 这种女人,要慢慢地钓上钩,再狠狠地蹂躏,才有意思呢。 陆菀容莞尔一笑,后退两步,“那么,菀容就不耽误太子殿下的正事了。” 太子对陆菀容点点头,“陆小姐慢走。” 接着,他转头吩咐人按照陆菀容所说的去做。 很快,除了两名僧侣,太子的车马全部离开东市,折返回朱雀大街上。 东市里,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祥和欢乐。 景轩里,薛瑾仪很快收到了消息。 “陆菀容拦下了太子?”她没有停下手,继续歇着菜谱,“她倒是个真有胆量的。” 她还记得陆菀容当众拒绝成为太子妾室呢。 青兰奇怪道:“她怎么会忽然跑到太子面前呢?” “因为啊……”薛瑾仪摸摸下巴,“她拒绝成为太子妾室,可没拒绝成为太子正妃啊?” 青兰震惊,“您是说……太子妃即将被废黜,陆小姐动了那心思?” “有可能吧。”薛瑾仪想着陆菀容的样貌神态,“否则怎么就变了呢……如果陆菀容真的成为新的太子妃,对我们来说不是件好事呢。” 不知道陆菀容对太子说了什么,但确实说动太子在引发更大规模的民怨前,离开东市。 蔡皇后若是知晓此事,会不会对陆菀容心生好感,促成这桩婚事? 有了这般有胆色见识的女子的辅佐,太子与蔡氏必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对付了。 薛瑾仪放下笔,目光落在菜单上,但思考的是别的事。 青兰道:“那布置在东市里的人手,现在怎么办?去朱雀大街上吗?” “不必了。”薛瑾仪摆摆手,“朱雀大街上本就没什么人,容易出事。咱们现在得另做打算了。” 这时,朝烟快步走来,“王妃,有一位沈老板想见您。” 第531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沈轻墨?” 他昨晚才回到京城,今天大中午的就跑来找她,为什么? 薛瑾仪想都没想,“就说楚王不在,不方便见。有什么话就留下,东西带走。” 朝烟应道:“是。” 薛瑾仪的思绪又回到陆菀容身上,父亲只是六品郎中,不像卫国公府这样的勋贵,对蔡氏来说算不上什么,在大事业上根本帮不上大忙,所以陆菀容如果想成为太子妃的话,凭现在这些手段,可能很难让蔡皇后真正满意。 有两条路,一条是陆家不停地为太子、蔡氏立功,一条是蔡氏硬提拔陆家。 不过,对蔡皇后来说,出身比勋贵低微许多的陆菀容,更好掌控这一点会挺让人满意的吧。 接下来,太子一定会让东宫里的女人找个借口,请陆菀容去东宫坐坐,他就好趁机接触。 而这郎有情妾有意的,两人说不准就一拍即合了呢? 陈静瑶发现太子在意陆菀容,必然无法容忍,说不准她还没做什么呢,陈静瑶就对陆菀容下手了。 正想着,朝烟回来了。 “沈老板走了,原本想送给楚王与您的礼物也一并带走了。” “他有说来的目的吗?”薛瑾仪问道。 朝烟道:“只说终于回到京城,是来看望凉州之行的老朋友,其它的什么也没有说。” “老朋友?”薛瑾仪失笑,“可真是自来熟。没事了,你去忙吧。” 接着,她转头去吩咐别的事情。 沈轻墨从景轩离开,脸上依然挂着笑意。 安奴嘟囔道:“公子,您这是又热脸贴上冷……您怎么还笑得出来?” 沈轻墨道:“本来就是顺路看看而已,见不见无所谓的。难不成你以为这趟来,能见到那位楚王殿下吗?” “楚王被困在永安渠,我们的人根本混不进去了。”安奴无奈,“难道被困在永安渠的不是楚王,他正藏在景轩里?” 沈轻墨扬了扬眉梢,“谁知道呢?” “公子,您又不打算救救楚王殿下了?” “那要看朝廷最终打算怎么对待永安渠边上的人。”沈轻墨眯了眯眼睛,得意的模样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决定无情的将他们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话,也许会是我们出手的时机。” “哦——”安奴拉长了语调,指向他们身后的牛车,“可是您准备的礼物都不收,我真怕他们什么情都不领……” “他们不收,我们一起送给那个人不就好了?”沈轻墨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往西边的坊门走去,笑道:“孙家要倒霉了,趁机从他们的手里抢走那桩生意,对我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呢。” 他望着繁华热闹的东市街头,叹了口气。 “可惜那蠢太子没有踏进东市。” 安奴道:“我听说是被一个小姑娘给拦下的呢。” 沈轻墨看起来没多大兴趣,“蠢人么,这次不犯蠢,还有下一次。” 他微微一笑,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太子巡城完,麻溜地回到东宫,立刻找来陈静瑶。 陈静瑶原以为是太子想念她了,谁知听完吩咐之后,脸色僵得有些难看。 “……您的意思,是要妾身在东宫办一个小聚会,邀请姐妹们家中女眷,特别要邀请工部郎中的女儿?” “嗯。”太子对陈静瑶重复一遍自己的命令感到不满,啰里啰嗦的令人烦躁,“这不,永安渠边上出事,得先去龙首渠动工了,工部的人都非常辛苦,请他们家的女眷过来慰问慰问,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是,确实是应该的。”陈静瑶干笑,看着手里纸条上“陆菀容”三个字,心里仿佛长出一根刺。 太子如此在意陆菀容,是看上她了吗? 可是陆菀容明明拒绝成为太子妾室,怎么又让太子如此上心了。 难不成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 陈静瑶抬眼看向太子,他脸上的小表情显露出他的内心,不禁恨得牙痒。 她知道太子必然会有许许多多的女人,但是她不能容忍太子在她面前表现出对其他女人的喜爱! “太子殿下……”想到这里,陈静瑶不怀好意的开口,“需要邀请楚王妃来吗?” 太子刚想张口说一个“要”字,可转念一想,如果薛瑾仪与陆菀容两个都在场,两头忙的话很容易一个都顾不好。 “楚王如今困在永安渠,楚王妃想必没什么心思,你们玩乐起来也要顾及着楚王妃,到时候大家都不开心。”太子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改日,亲自去看看楚王妃就了。” 陈静瑶心底冷笑,“是,妾身知道了。” 太子摆摆手,“那就快去做吧。” 陈静瑶快步从书房出来,潘璃抱着琵琶站在门口,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是不隐藏半分的鄙夷与憎恶。 “看来太子又有心仪的女人了呢。”潘璃轻笑道,在平康坊生活多年,加上那可是皇储的身份,她一点儿也不嫉妒太子有那么多女人,反正么,她有姐姐这个靠山在,太子永远都不会亏待了自己。 “太子有喜欢的女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要是喜欢男人才是出大事了呢。”陈静瑶表面上装得十分大度。 潘璃点点头,“陈.良媛说的是。不过呢,把自己活的像另外一个人,终究不是一件长久得了的事,除非……” 她的视线落在陈静瑶的肚子上。 陈静瑶感觉像有一拳头狠狠地打在自己肚子上,疼得她反胃想吐。 潘璃见陈静瑶脸色变得难看,笑得更加畅快。 陈静瑶冷哼,“那么,一辈子都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下,得不到名分,又算什么呢?” 这下,潘璃的脸色变了。 陈静瑶苦笑,其实她们都活在潘茉的阴影下,只是有着血脉关系的潘璃如果耍心机的话,或许更胜她一筹。 不过么……她暗暗攥紧拳头,“你好自为之,珍惜眼下吧。” 很快,她就会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下手的。 她昂起头,快步离开,不给潘璃反击的机会。 潘璃恶狠狠的瞪她背影一眼,然后转身进了太子的书房。 她可不会让陈静瑶高兴太久,而是会用现实狠狠地抽她一个耳光! 潘璃笑吟吟的望向书案后的男人,她一定能得到太子,拥有一个名分! 第532章 没有夸奖 太子听见脚步声,发现是潘璃,笑着招手,“这大半天奔波下来,累得要命,正想听你弹曲子唱歌好解乏呢。” 潘璃收起在陈静瑶面前的凶狠,乖顺的像一只小白兔似的欠欠身,然后在她常坐的拿张杌子上坐下,熟练的弹曲唱歌,婉转的曲调飘入太子耳中,让他说不出的畅快,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潘璃笑吟吟的望着太子舒坦的模样,红唇勾起。 平康坊的妓子们自小学习琴棋书画,而琴这一项是有些门道的。 高超之人能用琴声操控人的情绪,为之欢喜为之悲伤,尽在一双巧手之间。 歌声也是同样。 但能达到这样境界的人寥寥无几,她的姐姐潘茉是其中之一。 她这两年勤学苦练,但一直到达不了那么高的境界,只能耐下性子徐徐图之了。 不过,她有信心,她一定能得到太子。 一曲接着一曲,让太子忘却疲劳,闭着眼,嘴角扬起,似乎脑海中浮现出一副美景。 时间过得飞快,当太子终于构想完一副美好未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了。 “天都黑了啊。”太子有些惆怅的望着窗户。 潘璃柔声道:“太子殿下,奴婢为您准备晚饭吧?” 太子问道:“这么长时间了,皇上那边没派人过来吗?” 潘璃摇头,“没有。” 太子顿时烦躁起来,起身在书案前走来走去,“这么久了,难道父亲还不知道我巡城的事吗?我做了这么好的一件事,赏赐就算了,连一声夸奖也没有吗?” “……”潘璃知道太子生气了,微垂下头,没有说话。 太子没有得到回应,登时气急败坏,“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管多努力了,都无法再得到父亲的夸奖?我不要金银珠宝,只要一句小小的夸奖,都不行吗?” 他抓起书案上的笔洗,就要狠狠地往地上砸之时,蔡皇后来了。 太子都没来得及将笔洗放回去,一副蠢样已经落入蔡皇后的眼中。 “你在干什么?”蔡皇后呵斥道。 尽管蔡皇后根本没看自己,但潘璃知趣的退出去。 太子身体一抖,赶紧将笔洗放回书案上,委屈巴巴的说道:“母亲,儿子辛辛苦苦巡城大半天,结果父亲一句夸奖都没有吗?连一个‘好’字也没有吗?” 蔡皇后叹口气,她何尝不想儿子得到皇上的赞赏? 可是现在让皇上说出一个好字,恐怕比登天还难。 能做的,不过是尽力做好分内之事,不再出错。 特别是孙家的那些事,到现在都还没有一点风声,更别说定案了……虽说可能是考虑到薛芳仪的问题,要在废黜太子妃之后再做打算,可是皇上这么不动声色的,实在叫人心惊。 “听说你今天没去东市,是被陆康的女儿拦下的,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事都太烦心,光猜测也没个屁用,她干脆岔开话题。 太子眼睛一亮,忙将今天的事告诉她,“……儿子十分欣赏陆小姐的胆识与聪慧呢。” “陆小姐在这个时候回心转意,确实聪慧。”蔡皇后轻笑一声,带着点儿讥嘲之意,“可惜工部的一个郎中罢了,对你的帮助实在有限。” 然而世上的事情总是两难全,就像她极为欣赏楚王妃及其背后的卫国公府,可惜楚王妃太难对付,太难掌控了。 太子听了这话,有些急,“可是陆小姐……” 蔡皇后道:“难道你没想明白,她先前拒绝你,而今又送上门,是冲着太子妃之位来的吗?一个工部郎中的女儿,做太子妃?” 她毫不掩饰的发出嗤笑声。 “……”太子沉默了,太子妃之位是留给薛瑾仪的啊,“……儿子也没想过要让她当太子妃。” 蔡皇后道:“除非你有本事说服她做你的妾室,我不会反对的。”她也不想把话说得太死,灭了太子的热情,“不过,如果这位陆小姐真有本事的话……” 太子望着母亲的眼神,“儿子明白了……正巧,儿子叫陈.良媛准备宴会,慰问工部官吏的女眷,且再看一看陆小姐吧。” 蔡皇后拍拍他的肩膀,“如此也好。说到工部,不得不提修缮水渠、堤坝的事,濮阳瑄真是命硬,到现在也未染上鼠疫,只怕这一月期限到了,他就要活蹦乱跳的出来了。” 她蹙起眉头,眼中闪烁着杀气。 太子也不高兴了,“这小子怎么还不死?” 自小受到那样的苛待,没有死。后来,屡屡陷害他,依旧没有死,凉州之行也活着回来了,这次的鼠疫居然还能活着…… “这小子难道不是人?!”他惊诧。 蔡皇后狠狠地剜他一眼,“说什么胡话?” 太子乖乖的低下头。 “我有一个打算。”蔡皇后道:“先前,濮阳瑄不是已经确定下修缮的方案了吗?但眼下因为鼠疫而耽搁了。过几天,联合几名官员上书,由你出面主持修缮,并且指责楚王办事不利,没有提前觉察鼠疫的危害并采取防御的手段,导致鼠疫再度横行,闹得人心惶惶,应该问责楚王,必须严惩他。” 太子眼睛一亮,“如此一来,就算濮阳瑄活着走出永安渠,接下来也必将历经磨难?” “最好是能削去爵位,贬为庶人后流放出京城。”蔡皇后慢慢地攥紧手指,“届时,他的生死就在我们的掌握中。” 太子更加兴奋,“如此一来,在削去爵位前,说服他不要牵连薛瑾仪,让他们和离的话……薛瑾仪也能是我的人了。” “正是。”蔡皇后看着儿子的模样,苦笑着摇头叹气。 太子的心情又好起来,一扫没有得到父亲夸赞的阴霾,“母亲,这事儿就交给儿子吧!儿子一定要朝臣们将楚王弹劾的永无翻身之地!” “好。”蔡皇后点头,“不过,你要切记,不能太傲慢鲁莽,一定要步步为营,才能得到你最终想要的。” 太子一脸认真,“儿子知道了,母亲。” 母子俩一起吃过晚饭,太子立刻找来属官,喜滋滋的将事情吩咐下去,“……这次啊,叫濮阳瑄留在永安渠是死,出了永安渠也是死!” 第533章 真正的机会 东宫的属官将消息传出去没多久,薛瑾仪就知道了。 弹劾这事儿要许多官吏联合,才能达到太子与蔡氏想要的结果,而这事由太子来办,那小脑瓜子,不泄露出风声是不可能的。 “早料到有这招了。”她轻笑一声,仿佛不将这事放在心上,“蔡氏怎么可能放过任何可以弄死阿瑄的机会呢?” 她轻抚着今天赚到的银钱,虽然触感冰凉,但依然叫人欢喜。 “就让他们做去吧。” 这个消息不单薛瑾仪知道,陆菀容也知道了。 父亲格外留意衙门内的各种消息,又与不少官吏交好,所以消息特别的灵通,就像之前她知道不能去永安渠那边一样。 她亲手挑拣着盒子里的首饰,贴身丫鬟小声问道:“小姐,要不要去通知……” “阿桃。”陆菀容打断她的话,“我说过,要当没看见的。” 阿桃垂下头,“可是……” “那是以前的可是了。” 陆菀容摇摇头,原以为那位不同凡响,可是终究势单力薄,要成气候怕是要经历九死一生。 她原以为自己是能忍受的。 可是,在另一条捷径的面前,什么都不是。 陆菀容勾起唇角,露出充满期待的笑意,“而今,才是我们真正的机会呢。阿桃,去将我的那些男装收起来,用不到了。明日,再叫成衣坊的裁缝过来,为我量身做几套裙子吧。” “啊?”阿桃有些失望,“明天不去洛江边玩儿了吗?” “不去了。”陆菀容摇头,“浪费那时间作甚。” 她叹了口气望向窗外的夜空。 “那机会,可不是能轻易抓住的,我们还需要多费一些功夫才行呢。” 陆菀容哪里会不明白,六品郎中的女儿……这样的身份是无法与勋贵之女相比较的,如果要得到梦想中的位置,需要付出很多很多。 “明日该去白云寺走一走了。”她又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长发,“万春公主明日去白云寺上香,那里才是我应该去的。” 万春公主乃是当今皇上的妹妹,驸马为义泉公,年初回到京城,据说先不打算回儿子任官的地方,要在京城住一段时间。 她想要摆脱现在不够显赫的身份,必须想方设法的与皇族、勋贵牵扯上关系,如果取得万春公主的喜爱,成为她与义泉公的义女,在蔡皇后与太子的心中应该有一些分量了吧? 陆菀容微微一笑,本来没有希望的太子妃之位又乍现机会,说明天意如此,她一定会顺顺利利的坐上最荣耀的位置。 第二日是个晴朗的好日子,薛瑾仪戴上帷帽,与前来的京山伯夫人一道,送圆凡回到阔别多年的京山伯府。 京山伯夫人早做了吩咐,所以府内上下和往常一样,看到圆凡如旧时一样唤声“三小姐”。 圆凡迷茫的望着四周,“这……是我以前的家吗?” “是的。”青鹂肯定的点头。 圆凡继续张望着四周。 薛瑾仪与京山伯夫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京山伯夫人问道:“王妃那里,一切都好吧?” “一切都好,”薛瑾仪微笑道:“孙素慈被软禁在家中,孙氏更不敢轻举妄动,而蔡氏决定抛弃他们,所以更不会为他们出头。” 京山伯夫人拍拍胸口,“那就好,真怕小女会再为王妃带来麻烦。” “麻烦找上门,可以化为对自身有利的武器,并予以反击嘛。” 京山伯夫人望着那张年轻娇艳的脸庞,不由跟着勾了勾唇角,心情不像从前那样沉重了。 “楚王那边也都还好吗?”京山伯夫人问道。 “都好。”薛瑾仪点点头,“无需担心什么。” 京山伯夫人道:“王妃是有福气的人,但愿这份福气能让我们沾一点儿光,让小女早日好起来。” 说话间,几个人来到京山伯府的花园,正值春日,所以阳光好,花儿开的也绚烂多彩,京山伯府的二小姐早早的等候在小池塘边上,看到她们来了,如幼时那样晃动手里的风筝。 “三妹,快来,我们一起放风筝。” 圆凡怔怔的望着年近四十的女人像个小姑娘似的蹦蹦跳跳,不解的问道:“她为什么见到我这么开心?” 青鹂道:“因为想和你玩儿呀?” “哦……”圆凡看起来没什么兴致。 二小姐哭笑不得,迎上前来,“不想玩儿风筝的话,我们可以去网池塘里的小锦鲤,放在自己的院子里养哦。” “啊?”圆凡指着在池子里游动的锦鲤,“它们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捞走。” 二小姐无奈的看向薛瑾仪与京山伯夫人。 小时候,三妹明明是欢天喜地的拍着手,抢着要捞走最漂亮的锦鲤,放在她书案上小缸里。 薛瑾仪微笑着向二小姐点点头,鼓励她不要气馁。 二小姐再靠近圆凡一些,慢慢地伸出手,试图扶住她的胳膊,“好好好,让它们在池塘里生活,那……三妹你现在最想做什么呢?” “嗯……”圆凡抓了抓头发,“我早上还没有念经,这里有佛堂吗?” “……”二小姐又望向自家母亲。 京山伯夫人也一脸苦恼,这都多久了,为什么还没有记起一点一毫呢?明明是京山伯府的三小姐,如此尊贵的身份,为什么满脑子都是念经拜佛呢? 薛瑾仪安慰道:“夫人,痊愈是需要一个过程的,现在我们才试了这点点,不着急。” “好……”京山伯夫人勉强挤出一些笑意,“我带你们去佛堂吧。” 众人又把圆凡送到了佛堂,看着她十分虔诚的在佛像前跪拜,然后闭眼念经,木鱼声“咚咚咚”响个不停。 仿佛圆凡只是这家人请回来诵经祈福的,并无血缘关系。 京山伯夫人看着这一幕,眼睛酸涩,但是不想哭出来。 二小姐只能搂着母亲的肩膀,低声安慰。 薛瑾仪知道着急也没有用,所以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 过了会儿,青兰从外面进来,低声对薛瑾仪道:“王妃,陆小姐跟着万春公主的车马去白云寺了。” 第534章 伤心的楚王妃 京山伯夫人母女也听见了,疑惑的望过来。 薛瑾仪正好对她们说道:“我有事要先走一步,稍后会回来接圆凡师父的。” 京山伯夫人也不敢多问,“王妃慢走。” 薛瑾仪出了京山伯府,直奔白云寺,她今日穿了一身素净的衣衫,略施粉黛,从车上摸出胭脂等物,用了点办法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憔悴一些。 等来到白云寺,她没戴帷帽,大大方方的进入白云寺,很快看到陆菀容站在一棵菩提树下,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而出入的香客们很快就认出了她的身份,惊讶起来。 “那不是楚王妃吗?” “肯定是来给楚王殿下祈福的吧,唉……” 提起被困在永安渠边、随时会染上鼠疫的楚王,众人感到造化弄人。 凉州之行,楚王活下来了,都觉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谁知道一场鼠疫来临…… 薛瑾仪向香客们点头致意,温婉如观音菩萨手中的莲花,让众人想起这里是佛门清净地,连忙收声,纷纷无声的向她行礼。 陆菀容也注意到了薛瑾仪,她只草草的垂了下头,就算行完礼了,发现薛瑾仪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 “她忽然跑来做什么?”大约是因为曾对楚王动过心思,所以陆菀容对薛瑾仪的出现有些疑神疑鬼的。 阿桃道:“肯定是来为楚王祈……” 话说到一半,她捂住自己的嘴巴,惊讶的瞪向自家小姐。 她们都知道楚王其实在城外,根本没有被困在永安渠,更不用担心会不会染上鼠疫,那么楚王妃…… 楚王妃不可能不知道楚王在哪里。 陆菀容的心一瞬间揪起来,有种做了坏事被人逮个正着的恐慌感。 不对,她为什么要感到恐慌? 她没有做坏事啊? 与万春公主结识,算什么坏事? 楚王妃出现在这里真是碰巧吧,毕竟外界都认为楚王凶多吉少,她必须演一出戏,表现出身为妻子的焦虑,好让外界不会起疑。 陆菀容很快平定了心神,注视着薛瑾仪径直走进大雄宝殿。 佛像前,正有一女子在虔诚的叩拜。 青兰低声提示道:“她便是万春公主。” 薛瑾仪站在门口,没有上前打扰,直到那女子上香完了,转过身来时,才欠身唤道:“姑母好。” 万春公主面无表情的望着面前素衣女子,想了想发现并未在年节的宫宴上遇见过,必然不是公主或者太子的妻妾,那就只能是楚王妃了。 她问道:“莫非你就是楚王妃?” “正是。” 万春公主道:“想来楚王妃是来为楚王祈福的,那就不必多礼了。” 说完,她不再看薛瑾仪一眼,往外走去。 薛瑾仪垂下眼帘,在万春公主快从自己身边经过时,忽然抬手按住自己的额角,身体微微摇晃几下,像是快要晕倒。 万春公主根本没注意薛瑾仪,所以在走到门槛前,一人撞向自己的时候,根本来不及躲避。 于是乎,薛瑾仪直挺挺地栽进了万春公主的怀中。 “怎么回事?!”万春公主手足无措的看着怀里的女子,惊叫道。 她身边的侍女急忙上前搀扶,青兰也一副被吓着了的样子,大呼小叫起来。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她按住薛瑾仪的肩膀,暗中阻挡万春公主的侍女将人拉开,“呜呜呜,王妃一定是伤心过度,所以晕过去了呜呜呜,快来人救救王妃!” 万春公主被吵得一阵头疼。 而大雄宝殿外的人们都被吸引过来了,其中包括陆菀容。 她看着这一幕,紧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不悦。 四周的人们见楚王妃晕倒后迟迟没有醒过来,也慌乱地议论起来。 “一定是伤心过度导致的。” “看楚王妃平日里那般坚强,还以为楚王没多大的事,可实际上恐怕在忍受着我们常人难以承担的压力与焦虑吧?” “唉,楚王妃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待她啊?” 听着众人的议论,陆菀容的嘴角抽搐几下。 原来楚王妃也是要借着万春公主达成自己的目的吗? 陆菀容竟然默默的松了口气,紧接着心情又不好了,因为她眼见着万春公主不得不一起扶着楚王妃,跟随白云寺的师父前往禅房。 “万春公主……”她无声的唤道,贝齿咬住嘴唇。 阿桃急了,“小姐,现在我们怎么办?” 万春公主回京至今,出公主府的次数寥寥无几,这次没有攀上关系的话,不知道下回又要到什么时候了,要是耽误了小姐的大事,那可如何是好? 如此想着,阿桃心中不禁抱怨起楚王妃来。 偏要这个时候出现,坏了小姐的好事! 陆菀容攥紧拳头,“走,我们跟上去。” “这……”阿桃拦住她,“您以什么身份过去?” 两位都是皇室女眷,身边又有众多侍女,六品郎中的女儿哪有什么资格随便凑到前面去。 陆菀容冷笑道:“如果不过去,那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阿桃只好闭上嘴巴。 陆菀容快步来到禅房,门窗都开着通风,所以她很轻易就看见了不省人事的躺在榻上的楚王妃,而万春公主坐在一旁,抚着胸口。 “吓死人了。”她埋怨道:“若是身体不好、精神不济,就不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拜佛上香了,京城里不一样有大雁塔那边可以去吗?” 青兰委委屈屈的低声解释道:“因为白云寺是最灵验的了……” “呵呵,”万春公主冷笑,“大长公主还会派人去大雁塔祈福呢,你这丫头是在说大长公主……” 青兰慌忙跪下,“奴婢绝无旁的意思……” 万春公主“啧”一声,又斥责身边的侍女,“茶水呢?叫你们去拿,半天都拿不回来的吗?” 正巧,陆菀容看见一名小沙弥从自己身边经过,手里捧着的托盘里就放着茶水,立马抢了过来。 小沙弥吓了一大跳。 陆菀容温和一笑,“小师傅,这里有我来就好,你请回吧。” 谁料,小沙弥没听她的话,问道:“你是什么人?” 第535章 搞破坏 “……”陆菀容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毛孩这么多话,但没生气,脸上堆满了笑意,“我认识楚王妃,所以我去看看她们,不好打扰小师傅修行。” 小沙弥皱眉,“可我刚刚看你不曾与楚王妃同行啊?楚王妃认识你吗?” 陆菀容对阿桃递去一个眼色,转头就要进屋。 阿桃迅速拦住要跟上去的小沙弥。 小沙弥一看面前的少女比自己高出不少,想来是打不过了,只能大叫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云寺常有贵客往来,所以他们这些小沙弥自打进入白云寺,就被教导要格外留意异常之事,避免白云寺内出现问题,让这佛门清净地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陆菀容感觉自己的额角“突突”跳了两下,疼得有些厉害。 这么大的动静,禅房内的人同不见是不可能的了,万春公主打发了侍女来查看。 “发生什么事了?”侍女好奇的打量着秀丽又文雅的少女,“你是什么人?” “家父是工部虞部郎中陆康,刚才看见楚王妃晕倒,所以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陆菀容赶紧将手里的托盘往前稍微送了送。 侍女想到万春公主急着喝茶,忙要从陆菀容手里接过托盘。 谁知,陆菀容侧身躲开了。 “我既然看见楚王妃晕倒,怎么能坐视不理呢?”陆菀容道:“我与楚王妃有过数面之缘,当初在宫中选秀时,也曾受到过楚王妃照顾呢,所以请让我为楚王妃送上一杯茶吧。” 侍女见她谈吐确实是官家小姐的样子,也懒得纠缠下去,免得被万春公主骂,点头道:“行吧,您跟我进来。” “麻烦了。”陆菀容十分客气。 侍女多看她两眼,觉得这位官家小姐还挺上道,“陆小姐,请。” 陆菀容终于如愿所偿的走进禅房,给万春公主行礼,“小女子乃是工部虞部郎中陆康的女儿,陆菀容,给公主殿下请安。” 侍女为她解释道:“陆小姐说先前得到过楚王妃照拂,见楚王妃晕倒了,所以过来看看呢。” “……”陆菀容其实一点儿也不希望侍女多此一举。 刚才所见,摆明了万春公主不喜欢这位楚王妃,如果自己与楚王妃有关系,岂不是要被牵连,让公主对她没有好印象? 然而话已经说出口了,陆菀容只能见机行事。 万春公主挑了下眉梢,冷冰冰的说道:“起来吧。” “谢公主。”陆菀容心中无奈,将托盘放在万春公主身边的小桌子上,亲手为她倒茶,“公主请用。” 万春公主没接,“你不是来看楚王妃的吗?” “因为公主殿下是楚王妃的长辈,所以小女子认为这杯茶应该先给您。” 万春公主面无表情的拿起茶杯,抿了两口。 陆菀容这才倒了第二杯茶,送到床榻前。 青兰道谢,接过茶杯后轻唤着“楚王妃”。 薛瑾仪这才悠悠转醒,迷茫的问道:“怎么了……” “王妃不小心晕倒了呢,来,喝点水缓一缓,一定会好些的。”青兰一手拿着茶杯,所以只能一只手尝试着把薛瑾仪扶起来,可是这样太吃力了。 她只能看向陆菀容。 “陆小姐,可以搭把手吗?” 刚想和万春公主搭话的陆菀容差点被口水呛死。 “陆小姐?”青兰又唤道。 万春公主目光炯炯的注视着陆菀容,百姓们都看见她与楚王妃在一起,如果她现在撇下在人们口碑中挺不错的楚王妃,先行离开,还不知道会被百姓们如何编排呢。 所以,她还坐在这里,完全是强忍着的,且还要听侍女聒噪,全因为这位陆小姐傻傻愣愣的。 陆菀容敏感的觉察到万春公主眼中的不悦,急急忙忙地上前去,帮忙扶起楚王妃,还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隐藏起眼中的愤恨。 前天是楚王不解风情,今日是楚王妃折磨人……这两口子真是…… “陆小姐,麻烦您扶好王妃哦。” 青兰的话,打断了陆菀容的思绪,她只能干笑着让楚王妃靠在自己的身上,因为寺庙的床榻上没有引枕这种舒服东西,她只能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当引枕给楚王妃靠着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有多么的厌烦。 厌烦楚王妃坏了她的好事! 青兰慢吞吞喂着水,薛瑾仪喝两口,还咳出来了,青兰急急忙忙地拿帕子擦。 万春公主觉得自己的耐心快到极限,问道:“楚王妃,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吧?” 希望楚王妃有点眼色…… “咳咳咳,”薛瑾仪捂着嘴,连声咳嗽,好像还没从呛水里缓过来。 “……”万春公主揉了揉眉心。 青兰小声道:“王妃您莫着急,慢慢喝。” 薛瑾仪小口小口的喝着水,一碗水终于下肚,脸色却并未好转。 万春公主难掩厌弃之色,“我看楚王妃还是快点回京看看大夫吧。”她转头看向陆菀容,“你们年轻人,力气大教程快,陆小姐,你赶紧陪着楚王妃去吧。” “……”陆菀容张了张嘴,却无力的发现自己没什么能说的。 万春公主掩着嘴巴,“快去吧,难道要楚王妃出事儿了,你们才高兴吗?” “……”陆菀容深吸一口,艰难的开口道:“是,公主殿下。” 她不得不与青兰一起,扶着薛瑾仪开禅房,往寺庙大门走去。 万春公主拍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的身后,看到先前的香客们都还没有离去,而新来的香客在听闻楚王妃的事情后,都在看着她们呢。 幸好她没提前离开,不然百姓们一定会说她这个姑母不关心侄媳妇吧。 出了白云寺,陆菀容和阿桃急急忙忙地帮青兰将薛瑾仪扶上马车,可是虚弱的人根本没有力气踩着脚凳,踏上车辕,试了两次还差点摔倒在地上,而车夫是粗使的下人,不敢随随便便的碰触王妃。 “你平时都没吃饱饭的吗?”陆菀容有些着急的责问青兰,眼角余光瞥见万春公主已经出白云寺出来了,不由地更急了,“没带护卫出来吗?” 第536章 太难了 青兰委屈的哭了,眼泪真的是一瞬间就冒出来,滑过白净的脸颊,更显得楚楚可怜。 跟出来的百姓们没有看见薛瑾仪爬不上马车,只看到陆菀容在斥责侍女,好奇的张望着,指指点点着。 这让陆菀容的脸颊发烫,“对不起……我只是太着急送楚王妃去看大夫了,我真的担心楚王妃会出事,所以语气着急了一些,你不要在意。” 青兰哽咽道:“我们王妃日夜难安好长一段时间了,难得有力气撑到白云寺来,想祈求一下平安的呢……” 陆菀容忽然想起什么,皱眉盯着青兰,“楚王妃先前不是去白清庵拜菩萨,求平安符保佑楚王吗?不是说那张符十分灵验吗?怎么忽然跑到白云寺来了?” 青兰还没解释,跟过来的一名妇人说道:“哎呀,那个平安符嘛,已经挡过一次凉州的危险了。所以,楚王妃才来白云寺拜佛祖,再求一个平安符保佑楚王的吧?” 青兰连连点头,“就是这样!” “……”陆菀容看到这名身材挺壮实的妇人如见到了救星,懒得纠结这个问题了,抓住妇人的胳膊,“大娘,请你帮一下忙,我们四个人一起将楚王妃扶上马车吧。” “哦好。”妇人十分爽快地上前来帮忙。 薛瑾仪瞥见万春公主已经上了马车,于是磨磨蹭蹭的由三个人扶着,终于爬上了车辕。 陆菀容终于将薛瑾仪送进了车厢,顾不得擦一擦额头上的汗珠,急忙望向万春公主。 然而,映入她眼帘的是万春公主的车夫扬起马鞭,马车绝尘而去。 “万……”陆菀容只能喊出一个字,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万春公主的马车消失在山林间的小路上,只余下飞扬的尘烟。 “多谢陆小姐帮忙。”青兰丢下一句,催促车夫赶紧走。 于是乎,路上的尘烟的更浓了,差点迷住陆菀容的眼睛。 陆菀容的眼皮子抽跳了好几下。 她精心打扮过,尾随万春公主来到白云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可结果是什么,吃一肚子的灰尘吗? 陆菀容觉得自己快要吐血了。 阿桃同样欲哭无泪,好好的一件事眼看就要成了,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叫她们事情没办成,还落得个灰头土脸的下场。 尘烟散去,陆菀容深吸一口气,望向恢复平静的白云寺。 不过,仍然有一些百姓在谈论楚王夫妇。 “唉,太惨了,为什么鼠疫还没有过去。” “最起码还要再等半旬吧?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哪有那么容易就结束的呢?” “真是可怜的楚王夫妇,本是那么恩爱的夫妻,居然要面临这样的磨难……” 陆菀容不屑的冷哼一声,听着那样的讨论觉得心情更加烦躁。 阿桃问道:“小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说,如果我们将楚王的事告诉太子,会是什么结果呢?”陆菀容攥紧拳头。 现在的楚王对她来说,完全可以当做踏脚石。 楚王妃坏了她的好事,就休怪她无情了。 阿桃脸色苍白,“这……楚王殿下会猜到是您泄露的,万一报复您怎么办?” “他还有命来报复我吗?”陆菀容低声笑着,声音犹如阴曹地府来的恶魔。 阿桃吓得打冷颤。 “走吧。”陆菀容昂起下巴,“皇后与太子会感谢我,会知道我的能力,那么……离我想要的一切,就会更近一步……” 陆菀容登上马车准备离开,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刚才说话之处的后面有一块巨石,而一道黑影从巨石后飞快地闪进了林子里,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咦,这不是陆菀容吗?” 陆菀容还没进车厢,听见身后响起一个有些尖酸的声音。 “哎呀呀,我听说今天万春公主会来白云寺烧香拜佛,你不会是想来个巧遇,结识了公主好飞上枝头的吧?” 陆菀容蹙了下眉头,然后面色平静的回过头,望向在另一辆马车窗户上探头的少女。 那是刘尚书令的孙女儿,而刘尚书令掌管着六部二十四司。 陆菀容草草的行礼,“刘小姐好。” “唉,看样子是事不遂人愿呢。”刘小姐仍旧不掩讥嘲之色,挖苦道:“有人本来可以成为太子妾室,却不珍惜机会,非要胆大包天的拒绝,回头又厚着脸皮巴结公主……郎中这样的官职在京城算不上什么的,有的人要认命啊……” 陆菀容低眉顺眼,“刘小姐说的是。” 刘小姐得意洋洋,“所以啊,我奉劝陆小姐一句,纵有美貌与才华又如何,莫要痴心妄想,白白浪费青春年华,而是要脚踏实地,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 “我会记着刘小姐所说之话的。”陆菀容依然没有争辩的意思。 刘小姐轻笑一声,转头对同车的小姐妹讥笑道:“哎呀呀,就是那个总是自以为是的陆菀容啦,呵呵,郎中的女儿还整天眼高于天,真是不要脸皮呢。” 几道视线又落在陆菀容身上,笑声一片。 陆菀容始终面无表情,直到马车上的小姐们嬉嬉笑笑的进入白云寺,这才钻进车厢。 阿桃为她抱不平,“小姐,她们怎么能这么说您?!” “谁叫她们是勋贵权臣家的小姐呢?”陆菀容不在意的一笑,“也只是嘴上逞能罢了,等到我达成所愿……” 她的唇角勾起愉快又残忍的笑意。 “她们今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化成一把利刃,狠狠地扎在她们的身上!” 阿桃无奈的轻叹一声,“希望事情能如小姐所希望的那样……” 陆菀容摆摆手,“所以现在还在等什么,快回家,我要找父亲好好的商量一下,再做行动!” 阿桃催促车夫赶紧上路,急急忙忙地下山去,往京城赶,谁知道走到半路上,一块巨石挡在路中央,只有行人能够勉强通过,此时正在巨石前面排着队呢。 “怎么会有巨石挡在这里?”阿桃不解,“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呢。” 第537章 被动手脚的路牌 路人指着树木倒伏的山坡,“这巨石本来是那山坡上的,本来一直有木桩子支撑,可能是时间长了,木桩子受雨水什么的腐蚀,撑不住了吧?” “嗯,有这个可能。”另一个路人接话,“要不是忽然滚落下来,我们都要忘了呢。” “幸好没有砸伤人……” “是啊,听说之前有人发现地面震动、树木倒伏,赶紧提醒大家躲开的呢!” “唉,所以滚下来也好,尽早处理掉,免得哪天真的砸死人。” 陆菀容蹙紧眉头,不可思议的望着近乎一张高的巨石。 怎么今日偏巧楚王妃也出现在白云寺,偏巧晕倒在万春公主的怀中,耽误了她的大事?接着,她要去拿楚王当垫脚石的时候,巨石偏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滚落下来? 陆菀容感觉自己是太心虚了,又觉得这些不是凑巧能解释的,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可是,她刚才说话的时候,周围没有人,怎么可能知道她要做什么? 陆菀容甩甩头,默默提醒自己不要想太多。 “小姐,这可怎么办?”阿桃无奈又焦急。 陆菀容问车夫,“还有别的路吗?” 车夫指向旁边,“还有这条小路可以走,但是要多花费半个时辰。” 陆菀容看看排队的人,虽然不太多,但是就算从这里挤过去了,可接下来的路呢? 难道要靠两条腿跑回家吗? 不知道要花费掉多少个“半个时辰”。 她急着回家,点头道:“那就走这条路吧。” 车夫遵从小姐的命令,调转马头,往小路去。 小路蜿蜒曲折又陡峭,陆菀容被颠得有些头晕脑胀,差点吐出来,还有一些分岔路口,还好有路牌提示,不至于让人迷失在山林中。 “还有多久……”陆菀容按住自己的胸口,艰难的开口问道。 阿桃掀开帘子问车夫,而车夫一脸迷茫和为难,迟疑了半天都没有回答。 阿桃呵斥道:“你怎么回事?小姐问你话呢!” “……”车夫缩着脖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阿桃没听清楚,“难道和楚王府的下人一样,没吃饱饭,没力气的吗?说的大声点儿!” 车夫被吓得心一横,大声说道:“迷路了,小姐,我们迷路了!” “什么?!”陆菀容主仆皆是一惊。 车夫哭着说道:“这路越走越不对劲啊……小的感觉这不是下山的路!” “你怎么不早说!”阿桃赶紧示意车夫停下马车。 车夫道:“小的一直跟着路牌走的,所以以为自己是记错了……可是越走,感觉越是不对劲了……现在小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他抬手一指,陆菀容与阿桃望去,只见前方野草丛生,已经没有路了。 陆菀容冷静道:“赶紧调头,趁着现在天色尚早,我们还能走出去的。” “是。”车夫被陆菀容的语气感染,摸摸眼泪,赶紧调转了车头,往回走。 陆菀容掀开窗帘,望着道路两边的林子,眉头深深的锁住。 走了片刻,马车来到十字路口,车夫跳下车,仔细的看了看路牌,结果发现上面有被撞击的痕迹,显然是因为道路狭窄,急忙通过的马车或者别的什么撞在上面,撞歪了路牌,可是正确的方向指向哪里,他也分不清了。 陆菀容道:“反正不是这条路,我们顺着选择其中一条路,必然能找到人的,问问清楚,一定能找到正确的下山道路。” “是,小姐。”车夫抬头看了看天色,选择了一个方向,继续驾车前行。 然而,陆菀容发现周围的林子更显得荒凉了,地上也没有新的车轮痕迹,显然这条路也是错的…… 车夫又慌了,急忙勒紧缰绳,“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陆菀容站在车辕上,张望四周。 她来过白云寺很多次,但都是沿着大路走,从未来过这些小道,且草木在生长,没有特殊的标记的话,根本分辨不清他们到底身在哪里。 陆菀容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我们先休息会儿,冷静下来再继续走吧。”她指向前方,“我听见那边有水流声。” 这里也无需担心有贼匪,所以阿桃扶着小姐,与车夫一起来到小溪边。 “小姐,喝水。”阿桃用树叶盛了一些水,来到陆菀容跟前,“早知道,应该带着阿豹他们一起出门的。” “谁能想到这些呢。”陆菀容淡淡的说道,一口气喝光了叶子里的水,示意阿桃再去盛一些来。 主仆三人都喝过水,感觉舒服了一些。 又休息了一小会儿,陆菀容打算继续上路。 就在他们起身的一瞬,几道银光闪过,飞快地没入他们三人的身体里。 他们根本没有觉察到,只觉得身上像是被虫子叮咬了一下,但紧接着头开始发晕,眼前也模糊成了一片。 “毒虫吗……”陆菀容无力的低声说道,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在地上。 阿桃与车夫也倒下了。 陆菀容试图用尽全身力气睁大眼睛看一看周围,可是不管她如何努力,黑暗无法抑制的蔓延开…… 很快,三个人都晕死过去。 林子里传出簌簌声,灌木丛被拨开,接着是鞋子踏在枯叶上的声响,几道人影从林子深处而来,停在了晕倒的主仆三人身边。 “多亏金扬你耳朵尖。”薛瑾仪微笑道,望着陆菀容有些苍白的脸庞。 金扬拱手,“还是楚王妃谨慎。” 青兰问道:“陆小姐居然遇到过楚王殿下,还想揭发他,太可恶了吧?王妃,我们应该怎么处置?” “如果陆小姐迟迟不回家的话,肯定会让家人担心的。”薛瑾仪道,“然后去报官找人的,今日巨石滚落,路牌又被人动过手脚,如果陆菀容检查要细查的话,这些势必会引起人怀疑呢。” “应该不会怀疑到王妃身上吧?”青兰道。 薛瑾仪抬眼,对她微微一笑,“青兰说的也对。可是……谁会想害死一个虞部郎中的女儿呢?” “反正想不到我们头上。”青兰挺起胸膛。 对她来说,想害楚王与王妃的人死有余辜。 第538章 饶她一命 薛瑾仪很清楚,陆菀容要做的事对阿瑄与自己来说会是多么的危险,如果现在就将她杀死,就可以用除后患了,但是要她布局弄死害他们的达官贵人、敌国奸细,很容易,要她下令杀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不是她圣母心作祟,而是她做为一个生活在法治社会的人,确实有些难下手。 薛瑾仪抿着嘴唇,静静的思考。 青兰见状,便不开口打扰了。 过了半刻,薛瑾仪蹲下身,拨开陆菀容脖子上的头发,露出细小的银针与血孔,她将银针拔下来。 “我与大夫研究医术的时候,知道有一种毒虫,会让人陷入高烧昏迷,脸上身上起无数红疹子,至少要一个月才能消除。” “是有这样的毒虫。”金扬看看左右,“这样的野外,也能找到的。” “就这么办吧。”薛瑾仪丢掉银针,拍了拍手,“一个月后再去告楚王殿下的状,可是太迟太迟了。” 金扬道:“属下这就去办,稍后会将这三人丢在前面的小路旁。” “嗯。”薛瑾仪点点头,带着青兰先行离开。 青兰还是不理解,“王妃,为什么要饶了陆菀容?她可是要害死楚王殿下啊!” “杀了她简单,可是之后呢?”薛瑾仪叹气,“一个官家小姐,与人无冤无仇,却死在野外,会不会让人怀疑是有贼匪流窜到了这里?那么,朝廷势必会派大批兵马搜查,以确保京城内外的安定,安抚人心。” 她意味深长的看向青兰。 “这样大规模的搜查,你觉得结果会有什么。” “不会有结果,毕竟又没有真的贼匪……”青兰下意识的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如果……他们查到洛江边上,看到楚王殿下……” “是啊。”薛瑾仪点头,“万一看到洛江边上也有一位楚王,看到修缮堤坝的事宜进行了有一段日子……虽说是好事,没有耽误工期,可是楚王被困在永安渠边,是上报给皇上的。” “这样一来……”青兰摸着下巴,“蔡皇后他们一定会趁机给楚王殿下按一个欺君的罪名!” “是啊。”薛瑾仪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所以,只能留下陆菀容的性命了。再说,何须要怕她以后做的事情呢?她虽然有头脑计谋,但有时候未免太着急了……种种一切,对我们来说可能会是一件反击太子的好事。” 青兰松口气,畅快的笑起来,“而且,今日她巴结万春公主不成,往后的路不太好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攀上太子呢,以她的心性,肯定还是不愿意做太子妾室,非要做太子妃的。” “是的。”薛瑾仪点点头。 青兰一脸崇拜的注视着薛瑾仪,“还是王妃想的周到,奴婢还要跟您多加学习和思考呢。” 薛瑾仪笑着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好啦,我们快回景轩吧。毕竟白云寺这边的人都知道楚王妃因为伤心过度而晕倒,去找大夫了呢。” “是!”青兰扶着她上了马车。 薛瑾仪顺利的回到景轩,派了青兰去京山伯府将圆凡师父接回来。 “今天怎么样?”薛瑾仪问全程陪着圆凡的青鹂。 青鹂将她们今日做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圆凡师父除了知道念经拜佛以外,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呢。” 薛瑾仪道:“毕竟念经拜佛这件事做了十几年,已经成为习惯了,身体有下意识的反应吧。” 她又请竹大夫过来给圆凡看了看,然后让圆凡好好休息了。 到了傍晚,金扬带回过路人发现陆菀容主仆三人晕倒在路边,急忙送去了医馆的消息。 “……陆家人把他们接回去了。”金扬道:“大夫明确告诉陆康,一个月内不能让陆菀容出门见风,否则脸上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好了。”薛瑾仪微笑道:“暂时可以放下一个麻烦了。” 金扬又道:“另外,属下回来时路过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说朝臣们还在草拟弹劾楚王的奏章,蔡氏的意思是非要写得十恶不赦,所以加上我们的人从中挑拨,争论了一天,还没有结果。” “也好。”薛瑾仪点点头,“让他们慢慢吵,耗费精力去。不过……皇上知不知道朝臣们要弹劾楚王?” 金扬摇头,“这个不清楚。” “无所谓了。”薛瑾仪撸起袖子,走向灶间,“等下你楚王那里时,还是要代我叮嘱他多多小心。” “属下会的。 薛瑾仪也不觉得今天的奔波有多疲劳,兴高采烈的为濮阳瑄做好了糕点,然后写了信,让金扬一并带去给洛江边。 晚上,在营帐里研究修缮堤坝材料的濮阳瑄,吃到了美味的糕点。 濮阳?看着,心生羡慕之情,趁着他专注的看信,偷偷的伸出手去,想要多拿走一块糕点。 谁知,手还没有碰触到呢,一声冷咳先响起。 他做贼心虚,急忙缩回手,眼神躲躲闪闪的瞥着濮阳瑄。 “想吃就光明正大的吃。”濮阳瑄淡淡的说道。 濮阳?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我就说嘛,堂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呢。” 濮阳瑄瞥来一眼。 濮阳?缩了下肩膀,笑嘻嘻问道:“难道我说错了?”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有点儿尴尬,只好随意的找话题,“堂嫂的来信上又说什么了吗?” “蔡氏一党准备弹劾我。”濮阳瑄的语气十分随意,仿佛被弹劾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濮阳?一脸震惊,顾不上抹掉嘴边的点心渣子,气愤的叫道:“堂哥你尽心尽力、任劳任怨的做了这么多,他们还要弹劾你?有没有人性?应该把他们都叫到洛江边上来看看,晒晒太阳,吹吹江风,我看他们一个个养尊处优久了,怕是一个时辰都不到就要倒下了吧。” 濮阳瑄又看他一眼,没有提醒“他们不知道我在这里,也不能知道”。 濮阳?代表着丰王府,有他的这份“心疼”,对他来说可是好事呢。 第539章 不能生育 “要是不愿意来江边,有本事单枪匹马的闯一闯前朝余孽的龙潭虎穴啊!我看他们还没进门呢,就被乱箭射死了,哪儿还有这个命舒舒服服的待在朝堂上胡言乱语……” 濮阳?一口气骂了半天,发现濮阳瑄一直没说话,愣住了。 他猛然间想起什么,赶紧用自己的衣袖胡乱地擦了擦嘴巴,“怎么了,难道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 濮阳瑄叹道:“西夜古城,并非我一人进去的。” “……”濮阳?抓抓头发,满心里都是苦涩与无奈。 想说差不多吧,可是他又没有跟随濮阳瑄一起进入西夜古城,哪里知道他到底做过什么? 濮阳瑄将薛瑾仪的信收好,对濮阳?道:“明日,我还会再去东南边的林子一趟。” 濮阳?拍拍胸口,“堂哥放心,我会照看好这里的。” 话是这么说,然而修缮的事宜早已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了,也就是看着工匠们有无按照要求修整堤坝什么的。 因为地处偏僻的洛江江段,蔡氏又被蒙骗,所以也没什么人会过来查探消息。 不过,他不会因此松懈的,虽然松懈可以试探濮阳瑄更多,但是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他目光炯炯的望向濮阳瑄,对他的冷脸已经习以为常,“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做那些事去,不要分心,全须全尾的回来。” “我会的。”濮阳瑄点头应道。 濮阳?感觉没什么好说的了,准备离开帐子时又看了盘子里剩下的糕点几眼。 濮阳瑄将盘子往自己这边扯了扯,“我还没吃饱。” “……”濮阳?哭笑不得,明明刚才还叫他想吃就光明正大的吃,现在怎么忽然吝啬起来了? 濮阳瑄叹道:“难道你希望我明早饿着肚子去刺探敌营?” 濮阳?摆摆手,“明早见,告辞。”说完,摇头叹气而去。 濮阳瑄慢慢地拿起一块糕点,吃了一小口,当清甜的味道弥漫在口中时,不由地弯起唇角。 同时,太子得知陆菀容病了,无法来参加东宫宴会的事。 “问问御医,去挑选一些上好的药材和补品。”他想了想,“送去陆家,就说是对陆小姐的奖赏,感谢她上次的勇敢直言。” “……”本来还在窃喜陆菀容不能出现在东宫宴会上的陈静瑶顿时脸色有些僵硬。 “对了,一定要问问清楚陆小姐到底是什么病。”太子又叮嘱道:“然后问问御医们可有好的医治之法。” 陈静瑶的嘴角抽搐几下,乖顺的答应道:“太子殿下放心,妾身一定会办的稳稳妥妥。” 太子瞧着乖巧听话的人儿,笑眯眯的搂住她的腰身,这柔软的身躯让他忍不住狠狠地掐了一把,听得美人嘤咛一声,心神荡漾,“我的好阿茉,只有你对我是最好的了。” 陈静瑶干笑着由着他将自己扑倒在床榻上,沉重的身体毫无怜惜之情的压在身上。 第二日,陈静瑶先是派人去陆家打听,然后又找来御医询问,开了一张补品的单子,叫人去拿,再送到陆家。 “御医,我进入东宫有一段时间了,补药也吃了不少,为什么肚子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她将御医单独留下,低声问道。 在东宫这么些时候,她起初打着协助薛芳仪的名头,加上太子的宠爱,再到后来蔡皇后的信任,已经悄悄的有了一批自己的心腹,所以私下里可以为自己有更多的打算。 御医捋着胡须,沉吟片刻,“陈.良媛身体康健,可能是还未到时候吧?太子殿下与您都还年轻,早晚是会有的。” “早晚会有?”陈静瑶有些不高兴了,“比其他女人还晚的话,还有什么意义?” 她一定要生下皇长孙不可! “……”御医有些无奈,“您先吃着补品,下官再看看有无得子的古方。” 陈静瑶摆摆手,揉了揉眉心。 每次都是这么几句话。 可是不管换了什么方子都无济于事,过年的时候她还特意虔诚的在菩萨面前多跪拜了会儿,就是祈求着新年里能收到好消息。 可是和太子同床这么多回了,什么法子都使上了,依然…… 冷不丁地,陈静瑶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看一眼房门的方向,将声音压得更低,“御医,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不会是太子……” 后面的话她没有直说,递给御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御医肩膀一颤,眼神有些躲闪,“陈.良媛,这话可不好说……” “我什么都没说……”陈静瑶看着御医的脸色,浑身发凉。 如果是她一个人没孩子可能是天意或者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可是东宫里这么多女人,从以前侍候太子的宫女,到现在的妻妾们,一个都没有好消息,这不就说明问题出在太子的身上? 御医撇撇嘴,赶紧告辞跑路。 陈静瑶呆坐了会儿,脑海中闪过好些办法——如果太子确实在生育方面有问题,她为了自己的未来必须尽快坐下决断。 她的拳头慢慢的收紧,指甲戳得掌心手疼。 哪怕假孕、偷别人的孩子冒充,或是找一个男人……只要能有自己的孩子,她不惜一切代价! 陈静瑶正想着,太子来了,她忙收起心思,笑脸相迎。 “太子殿下,您吩咐的事,妾身已经安排好了。”她甜甜的开口,“估摸着这会儿已经送到陆小姐手中了。” 太子点头,“办的不错。”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样小玩意儿,丢到她手里,“这是别人送我的玉扳指,挺配你的。” 陈静瑶见太子心中想着自己,欢喜不已,忙将玉扳指往自己的手上套,结果嫌小…… 她飞快地掩盖下难受与愤怒,上前挽住太子的胳膊,正色道:“对了,妾身从陆家打听到一件事。” “什么事?”太子急忙问道。 陈静瑶轻哼一声,“陆小姐昨日去白云寺上香,遇见了万春公主与楚王妃。” “遇见楚王妃了吗?”太子笑道:“正巧。” 两个都将是她的女人,在外面碰见了。 陈静瑶斜眼看着他的脸色,阴阳怪气道:“是啊,真巧,好在楚王妃没有被毒虫叮咬而病倒呢。” 第540章 和她有关 “嗯?”太子感觉这话不太对味。 陈静瑶的脸色很平常,没让他发觉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什么毒虫叮咬?”他先更关心的是这一点。 陈静瑶不紧不慢地说道:“陆小姐准备去给万春公主请安,碰巧楚王妃也来白云寺为……楚王殿下祈福。” 太子的眉头皱起,显得不悦。 陈静瑶继续说道:“万春公主与楚王妃在大雄宝殿里说话,陆小姐只好等了会儿,谁知道楚王妃忽然晕倒,栽进了万春公主的怀中,赶紧急急忙忙地扶楚王妃去禅房休息……” “什么?”太子忍不住打断她的话,“楚王妃又怎么了?” “可能是太劳累了吧?”陈静瑶幽幽说道:“景轩的生意很忙呢。” 她故意说重“轩”这个字,让太子立刻想起濮阳瑄来,眉头皱得更深了。 太子哪里想不到,薛瑾仪是为濮阳瑄伤心难过过度,这才晕倒的。 他对濮阳瑄下狠手,无可避免的要伤害到薛瑾仪几分。 可是,薛瑾仪为什么不能看清楚,朝堂势力根本就不可能站在一无所成又深陷绝境的濮阳瑄一边,为什么这么聪明的人看不透那虚无的感情,为什么不选择放弃呢? 太子心中一片愁苦,有些恹恹的听陈静瑶讲话。 “歇息了片刻,万春公主叫陆小姐扶楚王妃回去,”陈静瑶瞧着太子的脸色,心头冷笑,“万春公主自己先行离去,后面就是楚王妃被送回京城,去看了大夫,而陆小姐在白云寺附近被毒虫叮咬,高烧昏厥。” 古怪的感觉又回来了,为什么同行的薛瑾仪好好的,而陆菀容病了。 又是一件有薛瑾仪影子的事儿…… 可是,薛瑾仪没道理对陆菀容下手啊? 太子不由地琢磨起来。 陈静瑶道:“说起来奇怪,昨天山上有巨石滚落,挡住了大路,陆小姐可能是不得不走了一条野道,才会被毒虫叮咬呢。” 太子道:“没人看见楚王妃与陆小姐什么时候分开的吗?” 陈静瑶眼底闪烁了一下,摇头道:“没有,之前那些还是妾身从白云寺的小沙弥与陆家吓人那儿听说的呢。若是要打听这个的话,恐怕要多费一些日子呢。” “算了,不必打听了。”太子道。 如果此事真的和薛瑾仪有关,那还有查的必要吗? 管她为什么要对陆菀容下手呢。 陈静瑶听了,心里有些不爽,“可是真的好奇怪啊,难不成是陆小姐当日在东市门前拦住您,让楚王妃不高兴了吗?” “不高兴?”太子本来不打算想下去的,可是被她这句话一说,脑子不禁又转动起来,“为什么不高兴?” “这个……”陈静瑶迟疑着不开口。 太子催促道:“你想到什么,就快说吧。” 陈静瑶这才说道:“陆小姐拦住您,建议您走更好的一条路,避免了一些意外,可能让楚王妃不太高兴吧?” 说完,她垂下头,像一只柔顺无害的小白兔。 “太子殿下,”陈静瑶将声音压得更低一些,显得惶恐害怕,“妾身只是这么一猜,没有别的意思……” 太子摆摆手,“没事,你说得挺有道理。” 或许,就是这样。 太子恼了。 薛瑾仪怎么能这样,不止到现在都看不清濮阳瑄有多废物,还有精神头儿害他的人! “我要让濮阳瑄死,他死了,薛瑾仪就不会再想那么多,就会忘记他,就不会有那么破事了……”太子大步往外走去。 陈静瑶望着太子的背影,扬起唇角,露出开心的笑容。 濮阳瑄死了,那么爱着他的薛瑾仪岂不是要发疯,或者疯狂的报复,蔡皇后更不会容许这样的女人来到太子身边,哪怕她拥有过人的才貌。 至于陆菀容么,虽然现在上心的,可也不过是一时新鲜。 东宫里这么多女人,她怕过么? 太子借口陪母亲吃午饭,来到凤仪宫,将自己的打算告诉蔡皇后。 “……赶紧的把奏折送上去吧,不然儿子怕夜长梦多。”太子揉着额角,假装没睡好而头疼的样子。 蔡皇后示意宫人送上一杯茶,“还没商量好的奏折,怎么能随随便便送到你父亲手里呢?小心事儿办不成,反惹得自己一身麻烦,以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太子抿了抿嘴,结果茶杯,低头喝茶。 蔡皇后瞧出儿子不高兴了,安慰道:“放心,我已经又派了人混进永安渠边的营地,在食物与水中下了药,这一次就算没办法让濮阳瑄那个小兔子崽子染上鼠疫,也会让鼠疫的情况加重,这些账可都要算到他头上的。” 太子听了兴奋起来,“是今天就会有消息了吗?” 蔡皇后摇头叹气,无奈道:“最快明日吧,消息一传出来,我会立刻让人将奏折送到政事堂,再由刘尚书令交到你父亲的手里。” 太子心中欢喜,连带着些许苦味的茶水喝进嘴巴里,都觉得如蜜糖一样的甜。 而此时,将要被感染上鼠疫的楚王本人正站在洛江边,这一次他没有乔装成樵夫,而是做为“阿衍”时的一身衣衫,脸被遮挡在漆黑的面具后面。 江湖人士四处游历,出现在荒郊野外实属平常,而且如果再碰上陆菀容这样难缠的人,也不需隐藏什么。 他眺望着滚滚江水,今日的天色不太好,阴沉沉,似乎将有暴雨来临。 晃悠了一个上午,依然一无所获。 濮阳瑄却很平静。 毕竟这里是京城的地界,必然是需要好好隐藏,不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的。 他轻盈地跳到江滩上,来到滚滚江水边,洗了洗手。 有风吹过江面,波浪比以前大一些,汹涌着拍打在他的鞋面上。 多看会儿江面,会发现一些暗流的痕迹。 看来,今日也不适宜下水探一探了。 濮阳瑄转身离开,忽地发觉风送来细细的说话声。 他平静的循声望去,只见一对男女正向江边走来,他们高眉大眼,一头微卷的黛色头发,显示出他们来自外邦。 濮阳瑄收回视线,依然平静的向前走去。 那对男女很快也看见了他,淡淡的笑了笑,便继续走他们的路。 在擦肩而过时,濮阳瑄听见他们的交谈,是西秦话。 第541章 听得懂吗? 说到西秦话,他想起当初在城郊与薛瑾仪一起救助难民时,遇到过两个西秦人。 阿瑾能够和西秦人交流,让难民们不再害怕金发碧眼的外邦人,得到了医治和帮助。 因此,他曾有兴趣的翻阅过西秦的书籍,也请教过精通西秦话的人。 所以,对他来说,完全可以听懂一些简单的对话。 “……是这里?” “是的,就在这里。” “……等……” “是的。” 只言片语,让濮阳瑄推断出一句话——他们在洛江边等人。 那两个西秦人显然没有料到身后的面具男能够听懂一些,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但是语速飞快,加上用词更加复杂,让濮阳瑄听得有些吃力。 他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直到自己的身影不会被西秦人发现后,迅速地钻入茂密的林子里,折回到西秦人身后不远处。 他们还在讲着什么,一边张望四周。 过了半个时辰,他们等待的人依然没有出现,而天色更加阴沉了。 明明还是午后,但天色暗沉的像是傍晚了。 滚滚的乌云中,有闪电在其间闪烁着,大雨很快就要来临了。 西秦人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换到树下待着。 “轰隆”,雷声在天地间震荡,随后大雨落下。 西秦人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出现在江滩上,仿佛幽灵凭空出现。 濮阳瑄神色一凛,紧盯着江滩上的人。 那人是个年约三四十的彪形大汉,腰带上插着一把杀猪刀,浑身都湿透了,但是在大雨中也分辨不清到底是江水还是雨水让他的衣衫湿透。 西秦人看到他,面露喜色,迎了上去。 彪形大汉是大周人,但操着一口流理的西秦话与两个人交谈。 大雨打在树枝、地面上,声音十分嘈杂,濮阳瑄屏气凝神的听着。 “是的,需要非常多的……” “放心,我们能弄到。” “只要有,价钱好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彪形大汉从怀中摸出一个厚厚的油纸包,塞进西秦人的手里,“……其它的……送去……” 他们这笔“生意”进行的非常顺利,双方非常满意的各奔东西。 濮阳瑄的眼睛几乎都不眨一下的紧盯着彪形大汉,他回到江滩上,但是没有跳下滚滚江水,而是吹了一声口哨。 尖利的口哨声,穿破雨幕与闪电,在江面上格外响亮。 三声口哨后,彪形大汉转身,往濮阳瑄的方向走来。 濮阳瑄没有动。 两个西秦人已经走远了。 大雨如注,但是彪形大汉悠悠然的走着,路过濮阳瑄所待着的那棵树。 濮阳瑄依然无声无息的凝视着。 彪形大汉走出十步后,忽然停下脚步。 “我闻到了耗子的气味。” 濮阳瑄依然一动不动。 一道闪电忽然划破天空,“轰隆”声延绵不绝,回荡在山林之间。 就在这时,彪形大汉猛然转过身,几道银光同时乍现。 濮阳瑄一抬手,几片树叶飞出。 大雨之间,树叶与银针相撞,两样东西缓缓地飘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濮阳瑄跳下树枝,轻飘飘的落在了彪形大汉的身前。 这人五感灵敏,他再躲下去,或者逃之夭夭没有一点意义,反而会打草惊蛇,惊动了藏匿在这里的人,所以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现身,打消他的疑虑。 彪形大汉看他江湖人士的打扮,微蹙眉头,喝问道:“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待在这里?” 濮阳瑄打了个手势,没有开口。 “一个哑巴?”彪形大汉眯起的眼睛,“你是说你在树上休息么?” 濮阳瑄点点头。 彪形大汉道:“好端端的戴什么面具,掀开来让我看看你的容貌!” 濮阳瑄摆摆手,然后抱着双臂做出害怕的样子。 “你说你长得很吓人?” 濮阳瑄又点头。 彪形大汉手握住杀猪刀的刀柄,威胁道:“我不怕,快摘下来,说不定是什么通缉的杀人犯呢!要是不肯摘的话,我一定会去报官的!” 濮阳瑄叹口气,缓缓的在下面具。 彪形大汉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那面容上有一块巴掌大的狰狞伤痕,暗红色显得血肉模糊,坑坑洼洼的,连左眼都无法睁开的样子。 濮阳瑄当然会防备面具意外掉落的情况,所以制作了一块假伤疤贴在脸上,用来吓唬所有非要看到他面容的人。 看着彪形大汉已经被吓愣了一下,濮阳瑄又摇头叹气,戴上面具,然后指了指京城的方向,表示自己要赶路了。 彪形大汉打量他几眼,“巧了,我也要去京城。” 濮阳瑄很想跟踪那两个西秦人,可眼下的情形显然是不行了。 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不能动用武力硬逼彪形大汉。 但是,好歹知道这里在进行着一桩“可怕”的交易,他需要放长线钓大鱼,顺藤摸瓜一定能查出来。 濮阳瑄没有迟疑的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结伴而行,往京城去,而那两个西秦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好在下大雨,地面泥泞,留下了两行鞋印。 他们就这样步行回京,路上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来到京城附近,彪形大汉拱拱手。 “我还有事,告辞。” 濮阳瑄点了一下头,目送彪形大汉走远。 他望着高耸的京城城墙,又观察一圈四周,发现彪形大汉正在远处偷窥着他。 那两个西秦人同样回京了,濮阳瑄摸一把面具上的雨水,往城门走去。 彪形大汉没有跟上来。 大雨依旧在下,路上行人匆匆忙忙,谁也没有有注意到一身黑衣打扮的濮阳瑄,他径直来到东市,现在一处客栈换了干净的衣衫后,又做了一番易容,然后来到景轩。 今日的景轩,依旧客人盈门,大雨丝毫不能浇灭他们的热情。 濮阳瑄从后门进入,看见在窗边写字的女子,不由地笑起来。 正专心致志写字的薛瑾仪,忽然觉察到了什么,抬头顺着感觉望过去,入眼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庞,但她依然笑了。 第542章 学以致用 濮阳瑄来到窗边,笑道:“笑得像个小傻子似的。” 薛瑾仪冲他嘟嘟嘴,冷哼道:“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 说着,她拿起桌上的一面小铜镜,作势要举到他的面前。 濮阳瑄趁机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到近前来,细嗅到她身上依然淡雅的花香,一路奔波来的疲累都一扫而空了。 薛瑾仪笑道:“你现在是一声招呼都不打,忽然出现给我惊喜呀?” “这两天都还好吗?”濮阳瑄问道。 “都好。”薛瑾仪在他胸口蹭了蹭,“不过,永安渠那边可能有人准备下手了,弹劾你的事就在这几天,洛江边的修缮进行的怎么样了?” 濮阳瑄轻抚着薛瑾仪的后背,“进行的比预想中的还要快一些,已有成效,无论谁去看,想要提出异议,只能吹毛求疵了。” 薛瑾仪扬起唇角,“我们阿瑄太厉害了,头一回办这些事都这么顺利。看来,我也要多多学习呢。” “这是多年所学,终于派上用场而已。”濮阳瑄谦虚道:“感谢姑祖母,没有放弃过我。” 薛瑾仪靠在他的胸口上,似乎能听见心脏有力的跳动声,“以后,我们要多多孝敬姑祖母。” “嗯。”濮阳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这时,正好朝烟带着人去仓库拿东西,两人赶忙分开了,薛瑾仪一脸淡定的坐在窗边,濮阳瑄面无表情的矗立一旁。 朝烟当是王府的护卫,没有在意,径直走进仓库。 薛瑾仪轻声问道:“这次跑回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濮阳瑄将洛江边的事说了,“……多亏你,让我那时候对西秦话有兴趣,所以学了点儿,不然都听不懂他们说什么,错过大事。” 薛瑾仪昂起下巴,“那你要怎么感谢我呢?” 濮阳瑄瞟了一眼仓库的方向,朝烟等人正在里面忙着清点货物,所以只闻其声,还不见其人。 他索性往窗户里面探了探,“阿瑾想要什么呢?” 薛瑾仪道:“这还要问我呀?太没有诚意了。” “当然是要问问你最想要什么,我去准备了才显得有诚意。”濮阳瑄认真的说道。 “这样啊……”薛瑾仪摸着下巴,“先让我想一想,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呢。” “我等着你。”濮阳瑄点点头,直起腰背,在走出库房的朝烟等人看来,只是个听候王妃吩咐的护卫。 朝烟向薛瑾仪欠欠身,带着人回到前面屋子里。 濮阳瑄这才说道:“说起来,我有个问题。” “什么?” “阿瑾是从哪儿学来西秦话的?” 薛瑾仪心头一跳,眯眼笑道:“不是告诉过你嘛,因为感兴趣,所以学了一点儿皮毛。卫国公府里藏书颇多,你看我带来的嫁妆里书那么多,就知道啦。” 当初,是对着“面具男”说话可以随意些,可现在面对的可是濮阳瑄啊…… 一提到这些穿越前学来的东西,她就觉得有些怪怪的。 濮阳瑄点点头,“差点忘了,那些藏书让人受益匪浅。” 薛瑾仪看他脸色没有异常,岔开话题道:“既然要找西秦人,是不是要去平康坊找邵五郎?” “是,找外邦人得拜托他。” “要是不是又要做美味的红烧肘子让他开心起来,更加卖力的帮你找到人呢?”薛瑾仪笑问道。 “正有这个打算。” 薛瑾仪跳起来,“我帮你。” 濮阳瑄欣然答应,“好啊,有阿瑾的帮助,如虎添翼呢。” 为了防止别人看出端倪,两人一脸正经的来到灶间,一起做好了两份红烧肘子,外加薛瑾仪最新研究出来的点心。 “我往酒肆送了不少菜谱,等你空闲下来,一定要带你去尝一尝。”薛瑾仪将食物放进食盒里。 濮阳瑄深吸一口气,就算盖上了盖子,可依然遮掩不掉诱人的香气。 “光凭着这个香气,城南的人都要被吸引到酒肆来了。” 薛瑾仪掩嘴笑道:“那我们不单胭脂生意叫人羡慕,酒肆的生意也要叫人嫉妒了。” “多赚钱好办事。”濮阳瑄微笑道。 “是啊,”薛瑾仪点点头,“一副沉迷赚钱的样子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保护了。” 濮阳瑄留意了一下外面的动静,觉察到没人后,飞快低在薛瑾仪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薛瑾仪笑得甜蜜,也知道濮阳瑄要出门了。 “路上小心。”她轻抚着他的衣襟,叮嘱道。 “好。”濮阳瑄摸摸他的脸颊,拿起食盒往平康坊去。 邵五郎刚吃过晚饭,但是一闻到熟悉的香气,感觉晚饭还没吃饱,看着濮阳瑄手里的食盒,两眼像饿狼一样冒出精光。 童子摇头叹道:“这肘子里是不是下了迷魂药,这么勾引人?” 邵五郎瞪他一眼,“你怎么不说是你准备的晚饭太少了?” 童子一脸委屈,“明明是您前两日非说自己长胖了,不好看了,得少吃点瘦下去。” 邵五郎冷哼一声,注意力集中在濮阳瑄端出来的红烧肘子上,搓了搓手,拿起筷子就狠狠地戳下去,“这位贵人,我就不客气了?” 濮阳瑄点点头,不顾埋头狂吃的邵五郎,转头吩咐童子道:“麻烦你准备笔墨与纸。” “好,贵人稍等。”童子欠欠身,很快准备好了东西。 濮阳瑄瞥一眼还在狂吃肘子的邵五郎,动笔画像。 童子幽幽道:“主人可要注意自己的吃相了,这是要被人画下来了呢。” “……”邵五郎很想斯文一点,但是肘子实在是太好吃了,他根本就顾不上,只能瞪一眼濮阳瑄,警告他不许乱画。 童子被他逗得掩嘴笑。 濮阳瑄道:“我画的不是你,邵五郎,而是需要你去找的两个人。” 邵五郎松口气,狠狠地嚼着肘子。 肘子还没被消灭掉,濮阳瑄已经拿着两幅人像来到邵五郎的面前,“邵五郎可认得他们?” 邵五郎嘴里叼着一根骨头,痴痴呆呆的抬头看,“……贵人的画工可真好,没想到您还有这样的本事……” 面对夸奖,濮阳瑄没有一点表情。 邵五郎有点尴尬,吐到嘴里的骨头,一边随意的擦着嘴巴,一边盯着画像,“……这两个人啊,有点眼熟……” 第543章 西秦人的去向 濮阳瑄问道:“他们是什么人,身在何处?” 邵五郎皱起眉头,似乎在苦思冥想。 濮阳瑄与童子都么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邵五郎的眼神变得严肃与阴沉,“我能先问问贵人为什么要找他们吗?” “他们可能与前朝余孽牵连。”濮阳瑄也不隐瞒他。 邵五郎的眉头皱得更深,眼底泛着冷意与杀气,“前朝余孽啊……” 提到前朝,一般人心中只会充满了仇恨与厌恶。 在那个充满剥削与苛政的年代生活过的人,经历过九死一生才侥幸的活下来,还有着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痛苦与悲伤。 记起这份仇恨,才更有动力去做一些事。 濮阳瑄注视着邵五郎的神色。 他紧盯着画像,没有再去碰盘子里香喷喷的红烧肘子了,缓缓开口道:“这两个人表面上是来大周贩卖、采购货物的,但实际上他们带来了西域的火药。” “火药?”濮阳瑄也皱起眉头。 “是啊,”邵五郎点头,“虽说大周也有火药,且威力比之西域的更厉害,可是在大周想要买到这些东西,非常困难,只有靠西域来的客商了。向他们购买火药的,一般是山匪贼寇,用来烧杀抢夺。按说他们为了安全,原本不可能来到京城的……” “有人出了大笔的钱,让他们愿意铤而走险吧。” “这么说,前朝余孽已经胆大到在京城内外活动了吗?”邵五郎嗤笑一声,“他们眼下就住在花无尽家。” “花无尽家?”濮阳瑄神色一凛,“是沈轻墨的地方。” 又和沈轻墨牵扯上关系了…… 虽说沈轻墨不插手花无尽家的生意,但是一旦和这个男人牵扯上关系,就让人觉得古怪极了。 “是啊,就是那个沈老板的地儿。”邵五郎点头,“他们初来平康坊时,我叫人留意着了,但一直没什么动静,我以为是来京城开开眼界的呢。” 濮阳瑄放下画像,“你有懂得西秦话的人吗?” “有。”邵五郎道:“你要去花无尽家?” “是的。” 邵五郎哀叹,“你都没光顾过我家的。” 濮阳瑄冷冷的瞥他一眼。 邵五郎笑着摆手,“我就是开开玩笑,相比贵人去了花无尽家,也不会做什么的,对吧?” 濮阳瑄没搭理他。 邵五郎赶紧吩咐童子去找人。 很快,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来到屋里。 “他外祖母是西秦人,所以自小学了西秦话,十分精通呢。”邵五郎道:“贵人不必担心听漏了一个字。” 濮阳瑄仔细打量着书生,他的眉目与一般大周人没有两样,很难看出有西秦的血统了。 书生向他拱拱手,“小生见过贵人。” “走吧。”濮阳瑄没有多话,这个时辰了去花无尽家,恐怕是要留宿在那里了,虽说可以好好的查探一番,但是不能赶回景轩与阿瑾团聚,着实可惜了。 邵五郎拿起已经凉了的肘子,向他们挥挥手,“贵人一路顺风!” 路上,濮阳瑄问道:“去过花无尽家吗?” “没有。”书生十分老实的回答道:“不过五郎名下的妓馆,去过。” “那就好。”濮阳瑄点点头,“我没去过,全靠你了,需要找到花无尽家的西秦人。” 说着,他放慢了脚步,跟在书生的身后。 他身上穿着普通的衣衫,而书生的打扮有几分的贵气,所以假扮成仆从再适合不过了。 书生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多说。 邵五郎口中的贵人,要办什么事,他们只管听从就是了。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花无尽家,在邵五郎的西域美男冲击下,这里的生意比以往逊色了一些,这个时辰了仍有西域美男美女们在门前卖力的招揽生意。 看到濮阳瑄与书生,男女们立刻涌上来,将他们拉扯进去,安排在一间充满了西域风情的雅间里,接着花无尽亲自出现了。 “这位小公子,您头一回来奴家这里吧?不知道您好哪一口呀?”花无尽笑眯眯的问道,热情的凑到书生的面前,涂了蔻丹的手指力道时轻时重的抚过书生的胸口,抛了几个眉眼后,指向在雅间里一字排开的美男美女们,“什么样的美人儿都有,保准您满意。还有这位,你也一起来玩玩儿呀?” 濮阳瑄微垂着头,一眼都没看。 书生像个风月场上的老手,兴致勃勃的扫视两遍美男美女们,问道:“可有西秦来的?听说那里常出美人。” 花无尽笑道:“自然是有的!”她指了一个身材高挑、金发碧眼的美女,“她就来自西秦。” 书生摸摸下巴,“还有吗?” 花无尽笑道:“小公子,我们阿黛美貌无双,能歌善舞,是难得的西秦佳人呢。” 看来其他的应该是在伺候其他客人,书生道:“就她了。” “阿黛,你快过来,好生伺候着这位小公子。”花无尽连忙招呼道,“对了,这位郎君,不需要美人相伴的吗?” 书生道:“他就不用了,再把你们的好酒好菜端上来。” 他看得出,这个男人不会想碰这里的女人的。 花无尽点点头,“好好好,公子请稍等,酒菜马上就来。” 她招呼上其他美男美女出去了,房门关上后,阿黛上前来为他们行礼。 书生道:“我听闻花无尽家的舞姬们十分擅长胡旋舞,你能为我跳一个吗?” “自然可以。”阿黛微笑着说着一口还算流理的大周话,一拨卷曲的金色长发,风情万种,“奴家献丑了。” 没有音乐,但是阿黛在他们面前展现出曼妙的身躯与舞姿,依然吸人眼球。 她旋转着旋转着,来到书生的面前,然后娇滴滴的“哎呀”一声,软软的跌进书生的怀中。 书生搂住舞姬的腰身,抚摸着她的脸颊,“果然是绝色佳人呢,你应该是花无尽家里最出色的西秦人了吧?” 阿黛没有羞涩,娇艳的面庞迎着书生炽热的目光,抛了好几个媚眼,“奴家在公子眼里难道不是最美的吗,还要问的吗?” 书生笑道:“是是是,你是最美的。”她将阿黛搂得更紧一些,然后不客气的对濮阳瑄冷喝,“你还不快出去,莫要耽误了我的好事。” 第544章 沈轻墨也在这里 濮阳瑄点点头,向书生递去一个眼色,然后十分听话的出去了。 深沉的夜幕下,花无尽家里依然灯火通明,说笑声不断,热闹非凡。 他故意走在阴暗一些的地方,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边偷看过一间间屋子,一幅幅香艳的场面映入他的眼帘,濮阳瑄面无表情走到了花丛前,望向不远处的水榭。 水榭里,三名身穿桃红色舞裙的舞姬正跳着胡旋舞,手腕翻转间,“叮当”的铜铃声不断,不需有人弹奏乐器,她们的舞蹈自有动人的乐曲。 濮阳瑄眯眼看了看。 火光闪耀,让视线受阻,所以他不太能看清楚水榭里有什么人。 那些雅间里,没有那两个西秦人的身影,可花无尽家就那么大一块地方,他不会放过任何角落,一定能找到。 濮阳瑄看看周围,一些富人家带来的仆从就聚集在不远处的游廊里,聊天嗑瓜子,只要不打扰到的贵人们玩乐,谁都不会在意他们。 他便慢吞吞的向水榭走去,离得近一些后,终于看清楚水榭里的人了。 都是大周人,看模样应该是一些富商,随着舞姬们的舞蹈快乐的摇晃着身体,鼓着掌。 濮阳瑄琢磨了一下,打算再去找那些下人打听打听。 就在这时,水榭里的一扇门被打开了,一个年轻男人笑吟吟的走出来,向富商们点头致意。 濮阳瑄停住了脚步。 那个年轻男人是沈轻墨。 沈轻墨似乎与富商们熟识已久,坐在他们中间,笑谈不断。 他是个商人,借花无尽家这样的地方谈生意实属寻常,不过…… 濮阳瑄往水榭走去,但是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下脚步,放眼看向旁边盛开的粉色花朵,像是在这样美好的月色下,欣赏美丽的夜景。 花无尽皱着眉头看他,“你跑到这里干什么?” 濮阳瑄有些委屈的嘟囔道:“公子不需要我在旁伺候,将我赶出来了。” “哈哈哈……”花无尽十分得意的扶了扶发髻上的绢花,“我们这里的美男美女都是绝色,没有人不会喜欢上他们的。” 她得意洋洋,丝毫不知面前的男人对这里的男女毫无兴趣。 濮阳瑄傻乎乎的笑着点头。 花无尽指向仆从们聚集的游廊,“你还是去那里待着吧,有瓜子点心有茶水,千万不要乱跑,不然不小心冲撞到哪位贵人,你家公子说不准保不了你呢。” “是是是。”濮阳瑄低头应道。 花无尽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珠钗,扭着腰往水榭走去。 濮阳瑄则走向游廊,好在那里也是能看到水榭的动静的,而且他本就不打算再往前走了。 从雅间出来后,一路都十分的顺畅,但到了那片花丛时,他能觉察到四周的暗处有人埋伏着,在监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如果他贸然走过去的话,恐有暴露身份的风险。 尽管花无尽家里这么多人,但只要能力够强,让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悄无声息的消失,并不是难事。 濮阳瑄加入聊天的仆从里,眼角余光一直监视着水榭。 沈轻墨与富商们喝酒,兴致颇高,起哄声不停地传来。 “我说,这里的西秦女人可真漂亮啊!”濮阳瑄在一个话题结束后的空当里,趁机开口道:“伺候我家公子的那个阿黛,漂亮又热情,叫人舍不得挪开眼呢。” 那个出现在洛江边的女人,姿容也不差。 如果仆从们见到过,一定会提起。 这个话题,瞬时引起了众人热烈的讨论。 “伺候我家的老爷的也是个西秦女人呢,哇,那个皮肤白的,就跟雪一样,真想摸一把啊……” “是啊是啊,可惜我们哪有这个钱在花无尽家找女人。” “说到西秦女人啊,也真是胆大呢,大白天的就敢叫男的去房里伺候她!我看那些有钱的夫人小姐们都是晚上才敢过来玩一会儿。” 濮阳瑄听了,立刻接话道:“这么厉害?我真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那名仆从指向不远处的一栋二层小楼,“就住在那儿呢,听说一晚上要三个男人伺候,我本来以为与她同行的是她男人呢,看来不是哦……男的去别的妓馆找女人玩儿去了。” 濮阳瑄的视线落在小楼上,距离不远,而且蜿蜒的小路上只有几盏灯笼,昏暗的很。 仆从们继续议论着西秦女人,濮阳瑄没有再参与进去了,慢吞吞的吃着点心。 夜色渐渐深了,游廊里的仆从走了一些,还有的家里主人要留宿在此,所以去花无尽家专门为仆从安排的房间休息,而水榭里的酒局终于临近尾声,富商们在舞姬的搀扶下走向各自的房间,沈轻墨则和花无尽走出水榭,向游廊这边走来。 濮阳瑄屏气凝神,留意着他们的动静。 “这次生意谈得非常成功,多亏你安排的舞姬,非常好。”沈轻墨微笑道。 花无尽得了夸奖,点头哈腰道:“都是老板安排的周到,奴家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做事呢。” 沈轻墨道:“等做成了生意,赚到了钱,少不得你的赏钱。” “多谢老板!”花无尽大声笑起来。 路过有游廊,沈轻墨不轻不重地扫来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和花无尽往远处走去,与那二层小楼是相反的方向。 濮阳瑄能感觉到暗中监视的人在随着沈轻墨而移动着,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而二层小楼那边,倒是没人暗中保护。 待沈轻墨等人消失在夜色中后,他来到先前的雅间门外,轻轻地咳嗽了三声,不多时屋门打开了,书生匆忙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我们走。”濮阳瑄抓着书生的胳膊,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的来到西秦女人的二层小楼前。 他直接使轻功带着书生,跃上二层的外墙上,一圈凸出三寸左右的砖块上,依靠旁边茂盛的大树遮掩身形,耳朵贴上窗户,偷听里面的声音。 很多屋子已经熄灯了,但二层小楼还是灯火闪耀,男女的笑声不绝于耳。 他们在说西秦话,濮阳瑄听起来有些吃力,向书生递去眼神。 书生仔细的听了又听,叹气道:“都是一些淫词艳语,贵人要听吗?” 第545章 公子,来嘛 “……”就算书生不说,听声音,濮阳瑄也知道是些不正经的话。 他摇了摇头。 两人站在那三寸宽的突出上继续偷听,书生无奈又不敢多言,偷偷的抓紧濮阳瑄的胳膊,生怕自己一个不慎会摔下去。 虽说二层不高,可摔地上也很疼不是。 濮阳瑄感到胳膊上有些疼,看了一眼,再看看书生略显紧张的神色,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抓紧,眼神示意他不用害怕。 书生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这位贵人冰冷冷的,不太好接近的样子,但是细微之处还挺照顾人的? 这就是外冷内热吗? 书生有些感动了,更加用心的听着里面人说话,就算他们说的是污秽不堪的话语,也一个字也不漏下,万一其中有贵人所需要的情报呢? 屋内的声音越来越不堪入耳,虽也是风月场里的常客,可这乌七八糟的声音也叫他耳根发红。 书生又尴尬起来,偷偷的看一眼身边的男人。 如果不是手掌有温度,他要怀疑身边的其实是一尊雕像。 见他没什么反应,书生深吸一口气,继续听下去。 谁知,没过一会儿,响起女子厌烦的呼喝声。 “就你这样还有脸待在妓馆!” 接着,是男人的痛呼声,桌椅翻倒的声,房门忽然被人撞开了,两名衣衫不整的西域美男连滚带爬的落荒而逃。 他们的身影远去了,但屋内的叫骂声还不绝于耳。 书生轻声道:“是在骂那些男人没用呢。” 至于哪里没用,不言而喻。 濮阳瑄悄悄地将窗户打开一道缝隙,浓郁的香气铺面而来,熏得他有些不适。 他不得不松开书生,掩住口鼻,然后望向屋内,接着他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手又放回到书生的手背上,一副在思考的表情。 这是什么神奇的景象,能让这个男人出现这样的反应……书生好奇的凑过去,怔住了。 入眼的不是肆淫的场面,而是—— 房梁上吊下几只麻袋,里面塞满了东西而鼓囊囊的,地上散落着一些锁形的巨石块,这些玩意儿看起来沉极了,一般男人恐怕都无法轻易提起来。 西秦女人衣衫整齐,骂累了后懒洋洋的靠在罗汉榻上。 “这是怎么回事?”书生有些懵,难道他刚才听见的都是错觉吗? “某种趣味罢了。”濮阳瑄道。 “呃……”书生有种他早就听出其中不寻常了,难怪那么淡定? 濮阳瑄道:“你好好站在这里,听着。” “那你……” 书生刚开口,他的手被濮阳瑄按在了窗台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轻巧灵敏地跳下去。 身影一闪,消失在拐角处,他也不知道濮阳瑄去了哪里。 他看看地上,没那个胆量直接跳下去,只得继续偷窥屋里的动静。 不多时,叩门声响起,西秦女人懒懒的说道:“若还是不中用的废物,就趁早滚远一点,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拿这石锁砸烂你的狗头。” 没有人应话,像是被西秦女人的恐吓声吓跑了。 但是很快,书生看到濮阳瑄大大咧咧的走进屋里,震惊的差点掉下去。 他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沫,碰都不碰这里美丽舞姬的贵人,难道要舍身套狼? 濮阳瑄走到西秦女人面前,一言不发,直接一手一个提起石锁,仿佛这俩是纸糊的玩意儿。 西秦女人听见动静,不经意的瞟来一眼,随后怔住了,拍手惊呼道:“你太厉害了!” 濮阳瑄又将石锁举过头顶,她兴奋的两眼放光,跳起来,按住他的肩膀,感受到这副身体有多么的结实强壮。 “公子,来嘛……”她蹦蹦跳跳来到麻袋包后面,软酥酥的叫道:“再试试这个呢?” 濮阳瑄干脆的一拳打上去。 麻袋包晃悠几下,拇指粗的身子忽然断裂开,麻袋包砸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差点砸穿了楼板。 西秦女人更兴奋了,“就你,你留在我的身边吧!” 濮阳瑄一脸茫然。 西秦女人明白他听不懂自己的话,急急忙忙的比划起来,示意他待在自己的身边。 濮阳瑄点点头。 西秦女人长松一口气,又说了一句话后,伸了个懒腰,回到床榻上,也没叫濮阳瑄过去伺候。 濮阳瑄静静的站了会儿,然后关上屋门,吹灭了几盏烛火后,坐在了窗户边。 夜色更深了,万籁俱寂,再热闹的平康坊也陷入到宁静中。 濮阳瑄估摸着差不多了,来到西秦女人的身边,抬手就点住了她的几处穴道。 西秦女人一动不动,仿佛陷在沉睡中。 濮阳瑄立刻打开窗户,将腿脚已经僵硬的书生给拖进来,“她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书生道:“叫你也早些休息,明天一起出门办事,办好了,会有大大的奖赏给您。” 濮阳瑄点点头,“帮我找找看这里有什么文书一类的东西。” 他们与前朝余孽做那样的大买卖,肯定会留下字据文书,防止其中一方出问题。 两人分头在房间里找寻起来,每一个抽屉、柜子、箱子都不放过,最后终于在书架的抽屉里发现了玄机。 那抽屉长度与书架不符。 濮阳瑄将抽屉完全抽出来,伸手往里面一掏,摸出厚厚的一沓文书,上面都是西秦的文字,他读起来更加费力,一句话都没办法看懂意思。 “你看这是什么?”濮阳瑄将文书递过去。 书生捧着文书在灯火下仔细看,“诶,是西秦的神话故事……讲述的是他们的神如何教育、感化世人……”他迅速地翻过好几页,“都是的……但是我怎么感觉读起来有点奇怪呢?” 他又飞快地将文书翻看了一遍。 “等一下,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书生指着文书的某几处,示意濮阳瑄仔细看,“您看,这里的字迹是不是与其他的不太像?” 濮阳瑄看过,确实如此。 书生所指的地方,那些字的笔迹比其他的略粗一些,差别几乎在分毫之间,若不是仔细留意很难发觉,加上都是大周人看不懂的西秦文字,更没有人会在意这东西上到底写了什么。 他取来纸笔,示意书生将笔迹不同的地方指出来,他再誊抄到纸上。 文书翻完之后,濮阳瑄将抄写出来的词语递到书生面前。 书生认真的又阅读了一遍,“……这上面是说会按照约定将一部分货物运到指定的地方……” 第546章 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濮阳瑄急切问道。 书生十分认真的又将纸上的文字看了一遍,摇摇头,“没有说。” 他不死心的又将那一沓文书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一遍。 濮阳瑄拿起一只烛台,举在一旁,好让书生看的更清楚一些。 “……不行,还是没有。”书生无奈摇头,“真是太奇怪了,为什么都立下这样的文书了,却不写明时间与地点?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怪谁?” 濮阳瑄道:“看来他们非常谨慎,或者这份文书上,还有我们无法分辨出来的暗语。” “暗语?”书生又翻翻文书,“恕在下才疏学浅,无法参透其中的奥秘了。” 濮阳瑄看向床榻上的西秦女人,“没关系,明天就会知道了。” 书生惊讶问道:“您真要跟着那西秦女人去?太危险了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书生看他神色,知道是劝不动的,再说人家做什么事,与他也没太大干系,便不再多问了。 濮阳瑄交待了几句,书生直接从正门离开二层小楼,回到阿黛的房间。 阿黛见客人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抖了抖身上的薄纱,露出白皙的肩膀,娇声道:“您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让奴家等得好是心急呢。” 书生叹道:“还不是跟着我的那个下人,头一回来你们这里,大开眼见,被美人儿迷住了眼睛,舍不得离开呢。我怕他出丑,少不得一番劝说,可怎么也劝说不动,只好留下足够的钱让他自己应付去。” 阿黛一听书生对下人都如此大方,立刻迎上来,如菟丝花一样依赖在书生的身上,“公子真是好心,让奴家好喜欢呢。” “喜欢吗?”书生勾住阿黛尖细的下巴,“我会让你更喜欢的。” 阿黛轻笑一声,两人自是快活去,不再提起书生出去的事。 宵禁的时候了,薛瑾仪靠在引枕上,翻看手里的书。 她早料到阿瑄今晚很可能不会回来,所以在等另一个消息。 不多时,金扬来了。 她听见动静,起身来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一道缝隙。 金扬道:“半个时辰前,有人将永安渠边的营地里发现新的鼠疫病人一事,禀告了皇上。不过,那些都是特意安排的伪装,实则并未再有人染上鼠疫,艾云目前也是平平安安的。” 薛瑾仪点头,“这么看来,等天一亮,蔡氏那边就要有所动作了。” 他们已经挖好坑,就让蔡氏作去。 薛瑾仪道:“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等着看好戏呢。” 清晨来临,西秦女人从睡梦中醒来,她有些茫然的眨眨眼睛,望着床帐有些迷茫。 做为走南闯北多年的人,很少有睡得如此香甜安稳的时候。 她揉了揉眼睛,猛然想起什么,兴奋地从床榻上跳起来,一眼就看见昨夜得到的猛男正安静的站立在窗边。 不是做梦,所以她才能睡得这么好吧? 西秦女人笑眯眯走上前来,拍拍濮阳瑄的胸口,手掌不舍的在他衣襟上流连,“等我一会儿,等下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着,冲他抛了个媚眼。 濮阳瑄面不改色。 西秦女人还挺喜欢他这股子沉稳的劲儿,笑着转到幔帐后面,很快换好了衣衫,然后示意濮阳瑄拎起两个石锁。 “还能再拎起来一个吗?”西秦女人指着另一个石锁。 濮阳瑄听从她的指使,一手抓起两个石锁,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西秦女人拍手欢呼,“太棒了,你简直是天神派来的大力士!” 濮阳瑄回以“嘿嘿”傻笑。 西秦女人从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两指夹着慢慢地伸进了濮阳瑄的衣襟了。 濮阳瑄身体一颤,害怕又害羞似的往后缩了缩。 西秦女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金叶子丢在他的怀中,乐得合不拢嘴,“大周男人真的太有趣了。” 她带拎着三个石锁的濮阳瑄下楼,和她住在一楼的同伴汇合。 西秦男人盯着濮阳瑄,与西秦女人叽叽喳喳的说了会儿话,濮阳瑄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防备。 西秦女人拍拍他的肩膀,瞟一眼濮阳瑄,“放心,到了合适的时候……” 她扬起红唇,灿烂的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西秦男人叹口气,“好吧,就按你的意思来。” 西秦女人对濮阳瑄招招手,“走,我们出去耍威风去。” “诶,这是怎么回事?”花无尽在此时走过来,打量着西秦男女与濮阳瑄,“你家公子半个时辰前都走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濮阳瑄看向西秦女人,“我投靠了这位夫人,因为她能给我更多的钱。” 说着,他将石锁丢在地上,震得地面抖三下,吓得花无尽按住胸口,连呼“吓死奴家了”。 濮阳瑄从怀里摸出金叶子,在花无尽面前晃悠几下,“你看,我得做多少年工,才能换来这一片小小的金叶子?” 花无尽笑笑,“那可真不错呢。” 濮阳瑄点点头,看着花无尽扭着腰走远,呼喝着已经起身的男女们赶紧做事。 看样子,沈轻墨已经离开这里,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在某一处相遇呢? 濮阳瑄看看手里沉甸甸的石锁,又看看耀武扬威一般向众人炫耀自己强装跟班的西秦女人,默默的跟上他们的步伐。 从花无尽家出来,西秦女人依然十分高调的走在濮阳瑄的身前,高高的笑声不断,引来路人好奇的张望。 濮阳瑄很想提醒他们低调一些,奈何语言不通,说了他们也听不懂。 再者,谨慎的他们此时一改常态,是想反其道而行? 濮阳瑄打算再等等看。 巡逻坊内的坊丁瞧见人群里明媚张扬的西秦女人·,上前来盘问。 西秦女人道:“我得了一个好手下,出门来炫耀,让贼人不敢近身还不行吗?” 坊丁们听不懂西秦话,面面相觑。 濮阳瑄道:“我是这位夫人新雇的护卫,借此……”他提了提手里的石锁,“炫耀武力。” 坊丁们看他轻而易举的抬起石锁,眼皮子不约而同的跳了跳。 他们见过一些行为举止怪异的外邦人,想来毕竟是来自异域,想法和他们大为不同吧? 以前还看到过大白天在街上裸奔的呢,说是要享受太阳的光辉,那是神的祝福。 反正他们是搞不懂。 坊丁挥挥手,“你们走吧。” 濮阳瑄点头哈腰,表示感谢,示意西秦男女低调一些。 西秦女人撇撇嘴,翻个白眼要走。 “等等……把你们的过所拿出来让我看看。”另一个坊丁忽然说道。 第547章 他们的目标 坊丁们虽然不会说西秦话,但好歹“过所”两个字还是知道怎么说的。 濮阳瑄垂下眼帘,他刚才操着一口京城口音,所以不必被查验,而西秦男女能走到京城里面来,必然是有正常的过所的。 果然,西秦女人懒洋洋的拿出一份过所,丢到坊丁的胸口上。 坊丁们认真翻开,上面有从西秦来到大周京城经过的所有州城的印章。 见没有问题,坊丁将过所还给西秦女人,提醒道:“京城里还是低调点儿比较好,莫要寻衅滋事,否则按律处置,不会因为你们是西秦人就会宽松。” 濮阳瑄连声应道:“是是是,小的都记着了。” 坊丁见他态度不错,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西秦女人见坊丁们走了,掩着嘴大笑几声,然后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了濮阳瑄的肩膀上,要不是有石锁挡着,差点就把人给拉进自己怀中。 她丝毫没有低调下去的打算,高高兴兴的带着濮阳瑄出了坊门,一辆马车正在路边等候他们。 “马车拉不动的,你去后面。”西秦女人指向跟在后面的牛车。 濮阳瑄没有异议,将沉重的石锁放在牛车上,然后走在一旁,视线不由地落在这三个石锁上。 西秦女人为什么一定要带石锁出门? 牛车跟随马车驶向东边的春明门,他偷偷的观察了一圈四周,然后视线落在石锁上。 石锁看起来像是一块完整的巨石凿成的,没有任何明显的缝隙。 他拍拍石锁,沉闷的声响传入耳中,接着手掌细细的抚过石锁的表面,感受着每一寸的粗粝触感。 几遍摸下来,他没有觉察到任何异常之处。 他望向前方的马车,从袖中摸出一包药粉,撒在石锁上。 动作飞快,根本没有能觉察到他的小动作。 濮阳瑄将纸揉成一团,丢进路边的水沟里。 一行人出了京城,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停下,西秦女人招呼濮阳瑄下车步行。 “重吗?”她关心的问道。 濮阳瑄看她的手势,摇摇头。 “非常好。”西秦女人笑着,与同伴在前面走。 濮阳瑄拎着三个石锁跟在后面,看方向,似乎是往洛江边上去。 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已经快过午饭的时候了,两个西秦人仿佛根本不知道饿,兴高采烈的望向走,他们来到一棵大榕树下时,西秦女人忽然停住了脚步,向濮阳瑄打了个放下的手势。 濮阳瑄将石锁放在榕树下。 西秦女人指了指他们停牛马车的点,示意他自己回去。 濮阳瑄顺从的点点头,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四周很安静,但这不能会让他轻易的相信附近没有人监视。 到了这个份上,他必须更加小心。 濮阳瑄继续往前走,注意力回到了石锁上。 石锁上一定有机关,而放下石锁的那棵大榕树就在洛江附近了,离他们已经完成修缮的堤坝还挺近…… 想到这里,濮阳瑄神色一凛,脚步不由地放缓了。 邵五郎说那两个西秦人是贩卖火药的,而他们神神秘秘的往来京城与洛江边,是进行普通的生意往来吗? 显然不是。 他仔细查看过洛江两岸边的山林,没有任何储藏物品的地方,日常所需的东西可以包裹上油布,那么就可以顺利的潜入江水之中,再进入洞穴。 但是火药这种东西如果稍微沾水,就会失去效用,所以恐怕不能藏匿到洞穴.里去,放在地面上需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那就是说……很可能是会尽快派上用场! 火药、堤坝……濮阳瑄攥紧拳头,原来他们的目标是这个吗?! 昨日下了大半天的雨,将皇城里的青石板路冲刷的格外干净,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味,午后四下里安静极了,让这个大周权利中心显得格外宁静。 直到一队气势汹汹的人马冲向两仪殿,一下子打破了这份安宁,让皇城里平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息。 一些忙碌的小吏从其它小路走出来,一看到这副架势,急急忙忙地往后面缩,根本不敢靠近半分。 刘侍中抱着胳膊,从拐角处现身,望着远去的背影冷嘲的一笑。 “看着他自寻麻烦的感觉,总是这么爽快。” 刘尚书令来到两仪殿门前,“臣尚书令刘嵇求见皇上,有要事禀报!” 很快,内侍出来通传,“刘尚书令,请进。” 刘尚书令挺起胸膛,不卑不亢的走进两仪殿中,迅速地瞟了一眼正在翻阅诗集的皇上。 他昨晚就知道永安渠边的鼠疫情况更严重了,眼下却有这个闲情逸致的看诗集? 刘尚书令偷偷的撇撇嘴,双手捧起一份奏折,快步走到御案前,声如洪钟的高声说道:“皇上,楚王殿下受皇上信任,主持修缮水渠、堤坝一事,为的是造福京城及洛江边的百姓。然而楚王殿下监管不力,导致鼠疫横行,本该知错能改、将功补过,然而至今半月有余,鼠疫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严重,同时延误工期,水患无穷,只怕将造成更可怕、严重的后果,危害到京城内外百姓的安危!如此失职,有负圣望,御史台诸位御史与朝廷官员联名上书,请求皇上严惩楚王,以儆效尤。” 他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让候在殿中的宫人内侍们不禁缩起肩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皇上没有反应,他翻过书页,“将奏折送上来。” 愿意收奏折来看看,就代表着皇上一定会对这件事有所处置,刘尚书令暗暗一笑,将奏折交到宁公公的手里,并示意他要将走着展开再放在皇上的面前。 宁公公照做了,只要皇上瞥过去一眼,就能将奏折的内容尽收眼底,可是皇上竟然看也不看一眼,只顾着诗集。 刘尚书令眉头微蹙,“皇上,事到如今已然引发官员们的愤怒,如果不是处置的及时,只怕昨夜消息已经传遍京城,又造成百姓们的恐慌,又叫前朝余孽们抓住机会,引发动.乱呢!” “我知道了,”皇上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第548章 弹劾 刘尚书令怔住。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皇帝对长子没有半点父子之情,因为他母亲是个费尽心机得到圣恩、图谋不轨的前朝余孽,当初他还没来到人世时,皇上就想送他们母子双双上黄泉路。 不闻不问了这么些年,就算杀意没有当初那么强烈了,可楚王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难道皇上不应该再起杀心吗? 何况相较于二十多年前只因愤怒与羞恼而杀人,如今可是能够名正言顺的弄死楚王了啊! 难不成楚王死到临头,皇上倒是念起父子之情了? 刘尚书令真想冷哼,他没有动,觑着皇上的脸色,腰板挺得更直了,摆出舍生忘死也要谏言的忠臣架势,对皇上作揖道:“皇上,此事之严重已迫在眉睫,诸位同僚在两仪殿外叩首请旨,请皇上尽快做出决断!” 他话音未落,外面十分有默契的响起官员们齐声的呼喊。 “请皇上严惩楚王,以儆效尤!” 皇上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刘尚书令恍惚间有种皇上与楚王父子情深的很的错觉。 他的喉头颤动一下,在殿外的高呼声中再度开口,“皇上,楚王德不配位,祸乱朝堂,为害百姓,祸患无穷!其罪罄竹难书,绝不能因为他亲王的身份而姑息养奸,造成更多祸事与伤害啊!请皇上听一听官员们,听一听百姓们的声音吧!” 他给宁公公递去一个眼神,然后弯下腰,一揖到底。 宁公公将奏折翻过去几页,最后赫然是百姓们的手印! 密密麻麻们的拇指印,像冬日里盛开的红梅花,耀眼夺目。 然而皇上依然没反应,面色平淡的如深沉的夜空,饶是刘尚书令为官多年,依然无法从那张脸上捕捉到对他来说有用的情绪变化。 所以刘尚书令此时此刻依然摸不清楚皇上的心思。 “皇上!”他只能又喊了一声。 “啪嗒”,皇上手里的诗集掉在地上,颇像是被他的忽然那一声喊给吓着的。 刘尚书令心头一紧,闭上嘴巴,但是殿外的呼喊声还在继续,让殿内的气氛略显尴尬。 殿内的寂静持续了有一阵子,皇上慢慢悠悠的亲自拾起诗集,拍了拍上面其实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将诗集放在一旁。 刘尚书令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皇上准备看奏折了吗? 他紧张的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偷偷的瞄着皇上的一举一动。 皇上的视线终于落在奏折上了,然后不紧不慢地拿起奏折,又慢悠悠的一页一页的翻过去…… 刘尚书令连呼吸都忘记了。 “哦。”皇上看着最后一页上百姓们的手印,血红的印记仿佛在无声的诉说着巨大的愤怒,“楚王这一条条的罪状,列的可真清楚。” 刘尚书令听不出这话是真心的,还是揶揄。 皇上继续说道:“确实是罄竹难书,罪不可赦。” 刘尚书令心头大喜,忙应道:“是啊,有幸身为皇上的子嗣,不知感恩报答,为国为君分忧操劳,闯下如此大祸……” “说来,上回去凉州,是爱卿推举的楚王吧?” 皇上忽然打断刘尚书令的话,让他脸色一僵,偷瞄着皇上的脸色,那一幅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觉得寒冷与害怕。 他干巴巴的回答道:“当时索国要求皇子,适合的人选只有楚王。” “是啊是啊。”皇上淡淡的应道。 “……”刘尚书令感觉古怪,但皇上的脸色未变分毫。 皇上“啪”的一声合上奏折,“既然罪状已经列的清清楚楚的了,那么这件事就交给刘爱卿去办吧。” 刘尚书令因为太紧张,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皇上拿奏折轻轻地的敲打着桌面,一声声响如同擂鼓敲打在他的心间。 “……无论如何,先要审问清楚,定罪才能真正的公平公正、顺应人心。”皇上吩咐道:“你带人去永安渠带出楚王,审问后再回禀我。” “是,臣立刻就去办!”刘尚书令顿时精神振奋起来,顾不上皇上一直给他感觉怪怪的,他只知道楚王一旦落在他的手里,纵然有六月飞霜的冤情,都永远无法说出口。 等待这位皇长子的,唯有赐死一个下场。 楚王背后的势力树倒猢狲散,蔡皇后与太子也该能松一口气了。 刘尚书令恭顺的后退三步,然后神清气爽的大步走出两仪殿,向叩首请旨的官员们高呼道:“皇上已经同意了,由我即刻前往永安渠捉拿楚王!” 众人心想事成,高高兴兴的离开。 宁公公轻手轻脚地回到御案边,看向重新拿起诗集的皇上。 “奴婢都看清楚了。” 皇上点点头,“挺好的,等着看戏吧。” 刘尚书令带着兵马,故意声势浩大的来到永安渠抓人,瞬时楚王被捕的消息随着风儿传遍整个京城,也传到了身在景轩的薛瑾仪耳中,她吩咐青芷与朝烟将客人们都送走,然后关上景轩的大门。 如此一做,东市里议论的更厉害了。 “好端端的抓楚王干什么?” “我听说是要追究他监管不力,引发鼠疫的罪过,皇上亲自下旨的,恐怕这次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哎呀呀,那怎么不把京兆尹抓了,鼠疫明明是从京兆府大牢里传出来啊?” “楚王也太惨了吧?刚从凉州活着回来,现在又要在家门口被鼠疫闹得真要丢了性命。” “那些当官的,怎么回事?楚王这么好的人都不放过!” 大街上议论纷纷,为楚王鸣冤叫屈的不少,这就是薛瑾仪需要的效果。 这次蔡氏可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薛瑾仪道:“现下有楚王的消息吗?” “今早跟着两个西秦人出城去了,是从春明门出去的,”金扬道:“尚未传回消息。” “西秦人吗?”薛瑾仪琢磨着,“看来楚王是查到什么了。还有,春明门,是去洛江边与前朝余孽汇合吗……” 一堆疑问,要等阿瑄回来才能知道了。 而查到这个地步,估计要在城外多耽搁一会儿了。 薛瑾仪道:“这两日可能要苦了艾云,一定要打点好了。” “王妃请放心,已经安排好了。”金扬欠欠身,离开景轩。 薛瑾仪望向东边的天空。 不知道现在查的怎么样了,但阿瑄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啊! 第549章 加倍的关怀 她还没多看天空两眼,青兰来报,“王妃,陈.良媛往这边来了。” 薛瑾仪料到东宫那边必然会趁机“送温暖”,冷笑道:“就说我病倒了,不见客。带来的礼物,照单全收。” “是。”青兰揉了揉眼,红着一双眼来到后门口,正巧东宫的马车停下来,陈静瑶在宫人的搀扶下慢悠悠的走下来。 “我是来拜见王妃的,青兰姑娘去通报一声吧。”陈静瑶道,暗暗的弯了下嘴角。 她倒要看看薛瑾仪难受成什么德行了。 青兰道:“陈.良媛请见谅,王妃病倒了,现下需要静养,不方便见客。” 陈静瑶大失所望,“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可惜朝堂纷争,谁又能说得清楚呢?还请楚王妃宽宽心,莫要太着急了,楚王殿下是皇上的长子,必然不会太追究这次的罪过的。” “多谢陈.良媛,您的话,奴婢会转告王妃的。” 陈静瑶点点头,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望向半掩的院门,心里哀叹一声。 算了,早晚能看见薛瑾仪是怎样的惨状。 “我带了些东西,希望能稍微安慰到王妃。”陈静瑶侧头,向宫人们示意。 宫人们立刻将各种礼盒搬下马车,送到青兰的面前。 “多谢陈.良媛。”青兰欠欠身。 陈静瑶见不着薛瑾仪,那也就没必要在这里久留了,她摸了摸头上金光闪闪的步摇,“照顾好王妃,回头我会重赏你的。” 她点点头,回到马车上。 马车驶出巷子,陈静瑶听着街上的嘈杂声,掀开帘子稍微看了看,接着讥笑一声。 “为楚王讲话?呵呵,也不怕被牵连了。” 宫人道:“还不是因为楚王与楚王妃这段时间会做表面功夫,不过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他们能做什么呢?难不成能冲进大牢里,抢下赐死楚王的毒药吗?” 陈静瑶笑吟吟的,“只不过啊,那些声音听了也着实令人厌烦了些。” “想必太子安排的人手很快就会扭转议论的风向了。”宫人安慰道。 “那就好。”陈静瑶笑意更深,“薛瑾仪啊,等待你的将会是更可怕的暴风雨。” 马车远去,景轩的后院依然宁静。 “送来的东西还挺多的嘛……这是加倍的关怀,想要感动我么……”薛瑾仪轻笑一声,随意扫了一眼青兰送来的礼单,然后还到青兰的手里,“将能用的挑出来,送给需要的人。” “是。”青兰出去办事。 与此同时,大榕树下,西秦人等来了他们买主,一个身形高大、虎背熊腰的男人,但是他走路声音却非常的轻,直到了近前,才让西秦人发现有人来了。 他的口鼻被黑布遮着,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幽幽的注视着他们两人。 西秦女人指着底衫的石锁,“这就是你们要的东西。” 她蹲下身,白皙的手指轻抚过是石锁上的木把手,然后轻轻地一转动,将木把手取下来,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把精巧的小钥匙,插进原来卡住木把手的小洞里。 只听细微的“咔哒”一声在石锁上响起,但石锁没有半点变化。 “你将石锁放倒。”西秦女人吩咐道。 男人轻轻地放倒石锁,西秦女人再用力的一推石锁的底部,露出了背后的玄妙。 “就里面了。” 男人从石锁里掏出一些东西,手指细细的捻了捻,然后放到鼻下细细的闻了闻,“货色还挺不错。” 西秦女人笑道:“那是当然,我们的货物就没有查的。” 男人从怀里掏出巾子,用力擦掉手指上的粉末,然后又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西秦女人,“这是这部分货物的钱。” “谢谢。”西秦女人笑意灿烂,看过银票后,折叠好了塞进怀中,“和你们这样的爽快人做生意真是太舒服了。” 男人道:“那么,后面的还要继续拜托你们。” “放心吧。”西秦女人干脆的答应下来。 男人毫不费力的拎起三个石锁,往东边而去。 西秦女人对同伴道:“我们该回去了。” 西秦男人指指自己的肚子,“很饿了,走不动。” “你真是……”西秦女人摇摇头,指向不远处的果树,“先吃点那个吧。” 两人来到树下,西秦男人撸起袖子准备爬树,就在这是两只肥嘟嘟的野兔从草丛里钻出来,好奇又迷茫的嗅来嗅去。 他眼睛一亮,在野兔闻到危险的气息而逃之夭夭前,扑过去抓住他们。 “好了,我们的午饭有了。” “太好了!”西秦女人拍手。 两人去溪边清理野兔,丝毫不知在不远处的树丛后面,一双黑眸正凝视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过了一小会儿人,黑影在林子之间闪过,跟着那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林子里安静极了,唯有鸟儿时不时叽叽喳喳的声响,让隐匿行踪变得更加困难,但是对于濮阳瑄来说也更容易发觉周围有没有跟踪和护卫。 虎背熊腰的男人不紧不慢地来到洛河边,如果他再往前走一些,势必要被巡逻的人发觉。 他左右看看,将石锁里的东西全部掏出来,堆放在陈旧的堤坝上。 濮阳瑄眯起眼睛,他们的目标果然是炸毁堤坝! 这段江水地势较高,水流湍急,如果被炸毁的话,江水倾泻而出,不单能够消抹掉火药的痕迹,而且奔腾的江水冲击着残缺的堤坝,很可能让破口不断扩大,淹没附近的农舍,造成伤亡。 他这些时日所作的一切就全部化成了泡影,且此时蔡氏正在弹劾他,如此一来,他将陷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些人会是蔡氏安排的吗? 濮阳瑄蹙起眉头,看着整理着火药的男人。 不可能,蔡氏的人根本没有往这边来,就算来了,也会在被发现前被处置掉。 濮阳瑄更倾向于这些人是前朝余孽,他们想要对京城外的百姓下手,只是正巧要破坏掉他的计划。 他眯起眼睛,两指从怀中摸出一枚暗器。 那男人已经正好了,站在火药旁边,望着滚滚江水,然后长叹一口气。 “这就是命啊,希望他能明白主人的苦心。” 说完,他跳下堤坝,走远一些后,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轻轻地吹了吹,红艳艳的火星闪烁着。 只要他将火折子扔出去,成千上万的人就死在这场水祸之中! 第550章 炸毁堤坝 男人笑了笑,他一点儿也不在意那些人的命。 完成那些大事,死伤一些人又算什么呢? 他狞笑着,又吹了吹火折子,让火星更加灿烂。 濮阳瑄攥紧暗器。 只要他一动,势必会打草惊蛇,让隐匿在此的前朝余孽更加隐蔽,难以发掘出他们的行踪,将带来更危险的后果。 但是如果他不动,决堤后的大水且不说给他带来危机,更将造成无数人的伤亡。 那男人又后退了几步,退到安全又能及时逃避的地方,然后活动了一下右手的筋骨,望着堤坝上的黑点,眯起眼睛,举起火折子。 濮阳瑄屏住呼吸,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就在那男人准备出手之时,暗器也被射出了。 那男人全神贯注的望着火药,在觉察到尖锐之物划破空气的声响时已经迟了。 尖利的暗器狠狠地扎进他的右手手心,他惨叫一声,火折子从手指间滑落,掉在地上,正好砸在他的脚背上,让他痛呼的更惨。 濮阳瑄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的扑向那男人。 “什么人!”男人大声喝道,左手抽出腰间的长刀。 但是他的左手拿刀根本不灵活,连袭击自己的人手里的树枝都削不断。 “嘶——”男人倒吸一口冷气,挥刀再砍。 那“鬼魅”灵巧地闪开,让他的刀锋扑了个空,紧接着他的口鼻被人捂住,一股幽香透过黑布,他脑子顿时迷糊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了,连自己手里的刀都看不清楚。 濮阳瑄扶住晕过去男人,张望一圈四周后,将他拖到旁边的灌木丛中,先藏起来,然后大步来到堤坝上,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火药。 他琢磨了一下,将火药丢进滚滚江水之中,只留下一点点。 这段堤坝已经很老旧了,应该是上次修缮时的官吏随意糊弄,根本就没有多多留心,早晚会有决堤的风险。 他转头望向已经完成修缮的部分,估算了一下距离后,又丢掉了一些火药,然后后退到原先男人所站着的位置,捡起火星黯淡火折子,吹了几下,当火星又重新冒出来后,毫不犹豫的将火折子丢出去。 火折子在半空中划过,准确的落在火药上。 一眨眼后,“轰隆”一声犹如雷响,堤坝上冒起火光,石块滚落,泥土飞溅,接着江水缺口处涌出,一时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瀑布,江水漫开,涌向濮阳瑄这边。 他没有动,静静的看着。 江水还没蔓延到他脚前,就停住了。 西秦的火药威力不高,缺口太小,所以江水溢出的不多。 按照他的估算,缺口进一步扩大需要大概三五天的时间,造成的危害依然不会太大,而且届时已经会上报朝廷,及时先行休整了。 濮阳瑄松口气,回到灌木丛边,扛起那男人,大步走向洛江边的营地。 他将堤坝的事告诉濮阳?,然后再做一番乔装改扮后,驾着马车赶回京城。 京城里,百姓们的议论已经形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楚王无辜又可怜,朝廷应当宽容处置。 一派这是认为楚王死有余辜,不杀不足以安稳民心! 濮阳瑄一路面无表情的听着人们的议论声,来到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听濮阳瑄说了来龙去脉后,看着地上的男人,“……现下,乔装成你的人被刘尚书令带去大理寺的大牢,虽说大理寺卿是我们的人,但是他就是要借着大理寺的名头,想让我们哑口无言。” 说到此处,她不屑的轻笑一声。 濮阳瑄点点头,“麻烦姑祖母为侄孙操劳了。” 大长公主望着薛瑾仪,眼底都是满意与赞赏之意,“这是你应得的。如今,你又抓住一个前朝余孽,一步步的切割开与前朝余孽的关系,让你父亲知道虽然你母亲是……但与你无关。” 濮阳瑄道:“不过隐藏在洛江的前朝余孽到底有多少,还要尽快查出来。另外,需要一具死尸,伪装成这个人,死在洛江边上。” “嗯。”大长公主踢了踢地上的人,“我自有审问的方法,也会安排好的,瑄儿你先去做更要紧的事。” “是,侄孙知道了。”濮阳瑄应道。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男人呻吟几声,从昏迷中慢慢的醒过来,但是头疼的感觉让他非常的不舒服,顿时脾气也暴躁起来,想抬手揉一揉脑袋吧,可是怎么动也不动不了。 他猛然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两人时,愣了愣。 “瑄儿,他交给我,你快去吧。”大长公主道。 濮阳瑄点点头,转过身去。 “你是濮阳瑄?!” 男人忽然大喝一声,回想着刚才所见的陌生脸庞,那不是他知道的濮阳瑄,难道他十分擅长易容吗? 眼看着濮阳瑄要离开了,他顾不上琢磨这些小事,他知道自己要做的事一定被濮阳瑄破坏掉了,恨声大骂道:“濮阳瑄,你不恨吗?你不恨自小受到的虐待侮辱吗?你当那个狗皇帝是自己的父亲,可是他何曾当过你是他的儿子?!” 濮阳瑄停下脚步,大长公主也没有出声。 那男人觉得有戏,继续骂道:“在那狗皇帝的眼中,你就不应该存在,你早晚都会被他杀之而后快的!他绝对不会念一点点的父子之情,你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一辈子的耻辱!” 濮阳瑄转过身,平静的望着男人,问道:“所以,你认为我该怎么做呢?” “你应该恨,憎恨带给你这一切的所有人,狗皇帝与所有皇族,那些看不起你、带给你痛苦的人!你应该想起自己另一半的血缘,你的外祖是忠心耿耿的肱股之臣啊,你应该继承他的遗愿,不负先人的在天之灵!” 濮阳瑄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加入前朝的势力,推翻大周江山,光复前朝吗?” “是的!”男人顾不得手里的疼痛,拼尽全力叫道:“你是个人才,不应该如此被埋没和荒废!来吧,你会像你外祖一样,成为了不得的人!” 濮阳瑄点点头。 男人心中大喜,就知道濮阳瑄的心中一定有愤恨和不甘,而他的能力与身处的位置一定能为他的主人带来莫大的好处! “谢谢你这番话……”濮阳瑄拉长了语调,“让我确定你真的是前朝余孽。” 第551章 某个人的用意 “啊?”男人愣住。 濮阳瑄望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或许也帮助我解开一个疑问,让我猜想到某个人真正的用意。” “什,什么……”他说的云里雾里,让男人有些慌,感觉濮阳瑄知道了什么对他们来说更可怕的事。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濮阳瑄齐声,对大长公主欠欠身,转身离开。 男人更惊慌了,奋力挣扎着,“你回来,濮阳瑄你给老子回来,你赶紧给老子滚回来啊!” 大长公主示意护卫,护卫立刻用布条堵住男人的嘴,而濮阳瑄的身影早已消失了。 濮阳瑄出了大长公主府,直接回到景轩报平安。 薛瑾仪看到他回来,笑意染满了脸颊,扑进他的怀中。 濮阳瑄安慰似的轻抚着她的头发,薛瑾仪抱着他晃了好一会儿,感觉怎么抱着都不够,明明他们昨天才见过面。 不过,后院有人来来往往,让人看见她堂堂楚王妃与一个“陌生”男人相拥,怕是不好,所以两个人赶紧回到屋中,关上屋门。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艾云换回来?”薛瑾仪轻声问道。 濮阳瑄道:“等到刘尚书令将审问结果禀告皇上,请求皇上下旨的时候。幸好他打的算盘让艾云被关在大理寺,如此一来,我也好换回去。” 薛瑾仪眉头微蹙,“那个时候,也是最危险之时。” 如果皇上不肯听阿瑄辩解,不肯去看一看他们真正做出的实事,那就完了。 然而他们过的是犹如走在刀锋上的日子,想要完全安稳的得到梦想中的一切是不切实际的。 “不过,”她搂住濮阳瑄的脖子,“我们阿瑄做事仔细周到,这回也一定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濮阳瑄一手搂住她的腰身,一手轻轻地刮过她的鼻梁,“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薛瑾仪笑着靠进他的怀中,“好,我就安安稳稳的坐在家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接着,濮阳瑄将昨日、今日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薛瑾仪。 “这件事了了后,你怎么打算?”薛瑾仪问道,“经由你刚才那么一说,以前那些奇怪的感觉都能想明白了。” 濮阳瑄点点头,“稍后看姑祖母那边审问的结果,只要一搅动洛江那里的前朝余孽,那人必然坐不住。” “到时候,一切都会挑明的。” 濮阳瑄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有些想不明白。” “西夜古城?” 濮阳瑄点头,“实在猜不透,西夜古城里的可是一帮强有力的势力,失去他们,想夺回江山会变得更难一些。” 薛瑾仪想了想,问道:“其中必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矛盾,但是有一条路会让他的目的变得更加简单,那就是推你上皇位,再禅位。” 濮阳瑄叹道:“这么说,也有可能。” 薛瑾仪抚了抚他的衣襟,“眼下,先处置了弹劾的事吧。” “在此之前……”濮阳瑄搂紧妻子,“要先好好的陪一陪你。” “好。”薛瑾仪笑得甜甜,依偎在他的怀中。 另一边,太子来找刘尚书令。 一进门,他直接问道:“什么时候回禀皇上?” 刘尚书令都还没来得及起身行礼呢,就听得这一声问,干笑一声,“下官也想今天就回禀皇上,可是这么着急怕是难以服众,毕竟现在外面对楚王的评价还挺不错呢。所以,下官琢磨着,最早也应该到了明日早朝的时候,当众再回禀,让刘侍中那老混账东西无话可说是最好的了。” 太子不耐烦的撇撇嘴,想反驳几句吧,又怕这些话传到母亲耳中,给他自己带来麻烦。 可是,一想到陈静瑶说楚王妃病倒了,没见着人,心里就一阵烦躁与焦急。 他得让濮阳瑄尽快死,尽快让薛瑾仪忘掉这个倒霉鬼,一心一意的扑到他的身上! “咳……”太子轻咳两声,“我觉得一定要先发制人。” “哦?”刘尚书令微笑问道:“太子此话何意啊?” 太子道:“刘侍中那边也已经知道这些事了,明日早朝一定会请求皇上宽容处置楚王,所以你们一定要第一个开口,不能让刘侍中那个老东西有任何可乘之机!” 刘尚书令一副受益匪浅的样子,“太子说的是,下官定会按照太子的吩咐做事。” 太子十分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如此一来,毒酒就可以早点送到濮阳瑄的面前,让他快点死。” 刘尚书令连声称是。 “对了,审问的怎么样了?”太子这会儿才想起正事。 刘尚书令道:“楚王没有喊冤,一直沉默不语。” “一个字也没说?”太子皱眉,“用刑了吗?” “没有。” 太子不高兴了,“直接一杯毒酒太便宜他了!” 谁叫他抢走了他心爱的女人,一定要让他在死前承受痛苦折磨,才能稍微发泄一下他的心头之恨! 刘尚书令道:“他这样沉默,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明早直接请皇上定罪就行了,而且现在皇上只说是审问清楚,又没有罢黜他亲王的爵位,下官也不好随随便便对亲王用刑啊?” 太子不满的瞪他一眼。 刘尚书令有些不高兴,但只能将不满压在心底,冷声道:“反正那毒药会让人五脏六腑犹如刀绞一般疼痛难忍,要足足受尽一个时辰的痛苦才能死去,也是个折磨的法子嘛。” “太简单了!”太子将书案拍得“砰砰”作响,“想想他封王之后,我顺畅过几回?”他恶狠狠的瞪着刘尚书令,“本太子要去大理寺,亲自审问那倒霉鬼!” 刘尚书令忙劝道:“大理寺卿在呢,莫要给他留了什么话柄。本来下官还想趁着这个机会,找一找孙成才那个废物呢,结果也未能得愿。” 太子指着窗外,“反正都快天黑了,我只要低调一些,谁知道我去了大理寺?本来,我身为太子,为国为君分忧就是应该的,谁敢有意义?” 刘尚书令感到额角一阵抽痛,这位太子殿下任性起来可真是要人命,但是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是,太子殿下,下官立刻安排!” 太子得意的笑起来,“濮阳瑄,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第552章 叫他生不如死 夜色降临,刘尚书令回到大理寺衙门。 他一进门,手下人特意问大理寺的小吏,“大理寺卿可在?” 小吏道:“寺卿已经回家吃饭了。” “哦,我还有些话要问问楚王殿下。”刘尚书令轻咳一声,斜瞥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年轻男人,“要是他回来了,跟他说一声。” “是。”小吏拱拱手。 他没见过太子,但是那副陌生的面孔让他多看了一眼。 太子觉得不舒服,冷喝道:“看什么看?” 刘尚书令不愿节外生枝,劝说道:“事情要紧,我们快走吧。” 太子瞪一眼小吏,跟着刘尚书令走进大理寺的大牢,“濮阳瑄现在被关在何处?” 刘尚书令指了指地面。 太子道:“地牢了?呵呵,确实与他那上不得台面的身份相般配,就是个应该一辈子活在阴暗之下的死老鼠,想要探头?那就是死。” 要不是知道太子与楚王之间有着什么样的仇与怨,刘尚书令感觉太子像个怨妇,不停地辱骂着楚王,那口气活像楚王将他抛弃了,另寻新欢似的。 走到牢房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有两个人分别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门上沉重的铁索与机关,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能推动。 太子冷嘲道:“这架势,像是濮阳瑄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狂魔。” 刘尚书令叹道:“楚王如此失职,与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倒是。”太子点点头。 在铁门完全打开后,一股冷风从地底窜上来,混杂着一股血腥与恶臭的气息,差点让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呕出昨天的晚饭来。 刘尚书令轻轻地拍了拍面如菜色的太子的后背,然后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帕。 太子用手帕捂住口鼻,上面有淡淡的香气,让他感觉舒服多了。 刘尚书令率先顺着台阶走下去,太子低着头跟上,越往下面走,感觉越是寒冷刺骨,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缩起肩膀,“这也太冷了吧……” 刘尚书令道:“因为在地底深处,且大部分为水牢,自然寒冷了。” “哦?”太子的心情好些了,“濮阳瑄活该在这种地方受尽折磨。” 刘尚书令无奈的无声叹气,太子现在活像个傻子,不知道是太高兴导致的,还是脑子被撞坏了变蠢了。 一行人沿着台阶来到深处的地牢,陈旧又脏破的牢房,有的空着,但是干草堆与石壁上残存着暗红色的血迹,有的里面的阴暗角落里坐着人,正用阴森的带着杀气的目光死死的注视着他们。 太子虽然高兴要看到濮阳瑄现在的惨状了,可是这样的环境中,越来越不舒服,特别是看到冒着寒气的水牢里漂浮着好几只耗子的尸体时,又干呕几声。 在太子抱怨之前,刘尚书令指着一间水牢,“楚王就在这里。” 太子抬眼望去,差点笑出声。 浑浊脏污的池水寒冷到边沿的石砖都凝结上了一层寒霜,而他的那位好大哥此时此刻只穿着单薄的中衣,被绑缚在池水中央的木桩子上,水快淹没到他的胸口。 他似乎已经被冻晕过去,脑袋无力的耷拉着,脸色惨白如雪。 看他如此狼狈痛苦,太子眼中满是笑意,“就算侥幸活下去,泡这么久怕也是要成一个废物了吧?” 刘尚书令点点头,“是的,寒气入体,让人生不如死,活着也会受尽一辈子的痛苦折磨,还不如自尽了断呢。” 太子眯眼笑起来,“这么看的话,我心里的怒气也算是消减了一点点,但还是不够……”他望向挂在墙上的各种刑具,火盆里散发出的光芒让他的脸色明灭不定,透出一股邪恶,“这个如何?” 他取下一只缀满了尖刺的木棒,在刘尚书令的眼前晃了晃。 “这个打不死人吧?” 刘尚书令很想说“能”,但是考虑到太子的武艺,点点头,“是的,殿下。”然后他示意守在牢房门口的人开门。 太子走过去,顺着一条石道来到池水中央,用木棒的一头捅了捅昏迷中的人的脸颊,“尚书令道出事实,楚王恼羞成怒,破口辱骂皇上。劝说他不得无礼,他不仅不听,反而骂得更加难听,只好用刑让他闭嘴。刘尚书令,你看如何?” 刘尚书令点点头,“太子这个说法妙极了。” “那就这么办!”太子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极大的恨意与愤怒,这份情绪波动带给他力量,让他挥舞起木棒,狠狠地打在憎恶了许久的男人的胸口上。 闷闷的一声响,尖刺透过布料,扎进血肉里,衣襟上顿时染开点点血色。 太子见人还没醒,怒气更盛了,木棒子一次又一次举起,狠狠地砸在血肉之躯上,“我叫你一次次坏我的好事,叫你抢走我的女人!你个卑贱的东西,怎么敢在我面前如此无礼,看到了没有,这就是你下场!” 很快,中衣已经被血染红了,但是人依旧没有反应。 他觉得不解气,又拿来鞭子,狠狠地抽打下去。 鞭子抽过水面,溅起寒凉刺骨的水花,落在太子的腿脚上,但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已经打红了眼睛的他根本不考虑别的了,他只想把眼前的人给活活打醒! 可是,水面上荡开一圈圈血水时,人还是没有醒来。 太子不高兴了,“怎么回事?” 刘尚书令道:“可能池水太冷了,让人感觉不到痛意吧?” 他看着那一片片的血迹,觉得再这么打下去,恐怕还没等到他回禀皇上,楚王已经死在了大牢中。 “太子,下官估摸着大理寺卿快回来了,还是不要让他撞见您为妙。” “我还没有尽兴呢!”太子怒气冲冲,虽然打得气喘吁吁的,可是想到折磨濮阳瑄的各种办法,他就不想停下手。 刘尚书令道:“等明日赐下毒酒之后,还不是随您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太子撇撇嘴,丢掉鞭子,“行吧。那一个时辰里,我要慢慢的折磨他,我要他看着自己的一片片肉被割下来喂狗!” 第553章 赐其自尽 刘尚书令道:“刑部有一人,精通古往今来的各种刑罚手段,明日再叫上他来,保准儿叫太子高兴。” 太子气势汹汹从水牢里出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给我看紧点儿,不能让这个人在我动手前先死了。” “是,下官会叫人看住的。”刘尚书令拱拱手。 太子松口气,往台阶走去。 刘尚书令看一眼水牢里奄奄一息的人,想到命案时他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又想到凉州之行前,他在殿上从容冷静的样子,又想到来往凉州的路上,他们计划屡屡被挫败,赔了夫人又折兵,刘侍中那得意洋洋的神色…… 再看濮阳瑄这一副惨状,他心里顿时感到无比的畅快! 明天可要好好的看一看太子是如何折磨濮阳瑄的。 他扬起唇角,没了楚王这棵树,刘侍中和他作对还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去等其他年幼的皇子长大吗?恐怕那时候太子已经稳坐皇位,稳固江山多年了。 他长松一口气,示意狱卒锁好牢门,然后跟上太子的脚步。 水牢里又恢复了宁静,那些被关押在这里多年的人依旧痴痴呆呆的用阴狠的眼神瞪着前方,除了眼皮子偶尔眨一下外,连眼珠都不会动一下。 忽地,从阴暗的角落里传出窸窣声,接着两个人走到了火光下,狱卒对于他们的出现无动于衷。 望着水面上的血迹,其中一人开口道:“啧啧,这就叫人面兽心吧?一向斯斯文文,平易近人的太子殿下,居然还有如此残暴的一面。” “也就只能在这地底下,才能得见一二了。” 狱卒打开牢门,其中一人走进去,解开绳索,将绑在木桩子上的人搬到石道上,然后拖出水牢。 他俯下身,扯开被血染红的中衣,上面纵横交错的伤痕叫人看的后背发凉。 虽然这些伤痕还不足以要人性命,但同样叫人痛不欲生。 “太狠,真的太狠了,你看看,水面之上,都快没有一点完好的地方了。” “所以,该换一个了。” “嗯。” 翌日早朝,官员们刚行礼完,刘尚书令立刻跳出来,痛陈楚王的各项罪状,情绪之激动让人还以为楚王做的是谋逆的大罪! 他一说完,立刻有不少官员附和,请求皇上赐死楚王,以平定民心。 刘尚书令先观察了一下皇帝的脸色,他似乎在思考,目光定定的看着手里的奏折,接着他环视一圈,好不得意,紧接着这才发现中书令不在。 想来早已料到这些,所以不愿意面对吧? 再看刘侍中,垂下眼帘,眼睛望着地面,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他心里笑嘻嘻,怕是要去没人的地方哭去了吧? 在一片请愿声中,太子不急不慢地站出来,悲声说道:“皇上,楚王失职造成的后果虽说十分严重,但是请念在他到底未协助过太多朝堂之时,过于年轻生疏的份上,免了楚王的死罪吧!” 刘尚书令道:“楚王罪孽深重,不知悔改,不宜给予机会了。太子念在兄弟之情,为楚王求情着实令人感动,但是其罪孽只能用死来偿清!” 太子道:“可是,楚王这是初犯,还是免其死罪,以显示皇上的仁慈!” “那染上鼠疫而死的百姓怎么办,外面沸腾的民怨又如何平息?”刘尚书令冷冷道:“凉州之行依然证明楚王没有能为,却还要抢功的揽下修缮水渠、堤坝一事,可见其心之恶劣!” 官员们又高呼起来。 皇上合上奏折,“既然如此,楚王濮阳瑄失职一事其罪当诛,朕不会因为他是皇家子嗣而包庇宽容,辜负天下百姓们的期望。因此,朕下旨,赐其自尽。” 太子听了,顿时热血沸腾,感觉皮肤上每一根汗毛都叫嚣起来,恨不得立刻冲去大理寺牢房! 刘尚书令则率领百官高呼“皇上圣明”。 刘侍中似笑非笑的瞥一眼刘尚书令,被觉察到了,刘尚书令挑衅似的对他扬起眉梢。 看看吧,濮阳瑄就算是皇长子又如何,皇上根本就不会念及一星半点的父子之情! “刘爱卿,”皇上看向刘侍中,“朕就命你送毒酒去大牢。” 太子与刘尚书令一听,同时不爽起来。 刘尚书令道:“皇上,此事继续交给臣来办吧?大理寺地牢阴暗潮湿,怕是对刘侍中这样上了的年纪的人很不好呢。” 刘侍中没说话。 皇上道:“刘尚书令操劳了一天一夜,能这么快查清楚着实不易,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刘尚书令偷偷撇嘴,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疲累吗?“臣为皇上分忧,是臣的分内之事。” “朕已经说出口了,难道刘尚书令想要朕收回先前的话吗?”皇上面无表情的望着刘尚书令。 他忽然心头一紧,不敢争辩下去了。 那话的意思,仿佛他要是再争辩几句,皇上会连赐死的话也收回去。 他有些尴尬的避开刘侍中的视线,也不看太子一眼。 刘侍中亲自送濮阳瑄上路的话,想必会非常痛苦,这份痛苦会纠缠他到死。 这么一想,他也爽快点了,反正濮阳瑄被赐死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了。 “去吧,刘爱卿。”皇上又开口,“早做了断也好。” “是,臣遵旨。”刘侍中作揖,然后退出大殿。 刘尚书令道:“皇上,臣建议即刻拟一份告示,在楚王时候,立刻昭告天下。” “嗯。”皇上点点头。 太子看看皇上、刘尚书令,又看看殿门口,张了张嘴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看向刘尚书令,示意他再说点什么。 刘尚书令假装没看见。 太子有些恼了,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想着回头找点事教训教训刘芳世这个老东西。 此时,有其他官员出列上奏要事,楚王的事仿佛就此揭过了,皇上依然面无表情的听着臣子说事。 太子感觉自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根本没办法好好的站在殿上,脸色在不知不觉间涨得通红。 皇上忽然瞟来一眼,问道:“太子这是记挂着自己的兄长?” 太子连忙应道:“皇上,儿子想去送大哥最后一程……”大不了等濮阳瑄喝下毒酒,就把刘侍中那个老东西打发走,他还不是照样有机会和时间去折磨濮阳瑄? 皇上叹了口气,“如此兄弟之情……” 刘尚书令使劲的对太子眨眼睛,皇上根本不顾念父子之情,太子这会儿还念叨着兄弟之情,会让皇上不高兴的吧! 太子一时没想这么多,一脸诚恳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皇上点点头,“他是朕的长子,朕理应也该去看看。” 第554章 不要吓唬自己 刘尚书令糊涂了。 这么轻易的就赐死儿子,丝毫不在意夫妻之情的皇上,这会儿又怎么了? 太子也有些发慌。 虽说毒打濮阳瑄的事可以做出合理的解释,但仍是心虚的觉得不能让皇上去大牢看一眼。 万一看到濮阳瑄被打得那么惨,忽然心生同情了呢? 毕竟这会儿突然想起要去看看即将被赐死的儿子,皇上到底什么打算,谁能猜到? 太子与刘尚书令对视一眼,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其他官吏更是不敢说一个字。 殿上瞬时陷入尴尬的寂静中。 皇上眼底浮现出一丝好笑,“怎么不劝一劝朕不要去那种地方了?” 刘尚书令的嘴角抽搐几下,“皇上身体康健,犹如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自然不必像刘侍中那样小心谨慎了。” “是啊是啊。” 刘尚书令真的非常厌烦皇上语调十分奇怪的说出“是啊是啊”这四个字,总觉得其中有讥讽的意味。 可是呢,他什么异议都不能有,哪怕他是位高权重的尚书高官官。 皇上道:“今日早朝就到这里吧。”他起身,抖了抖衣袍,“朕去换一身衣裳,太子与刘尚书令等一等朕,待会儿一起去。” 太子与刘尚书令只好应道:“是,皇上。” 一部分官员快步离去,留下蔡氏一派不约而同的望向太子与刘尚书令。 “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有人开口问道。 刘尚书令摆摆手,强硬的说道:“楚王那是罪有应得,是皇上亲口下令赐死的,能有什么问题?” 太子偷偷的扯了扯刘尚书令的衣袖,示意他到一旁来说话。 “都赶紧的各回各衙门去,今天不用做事的吗?”刘尚书令喝道,刘侍中与中书令都不在,自然只有他是众官员里的老大了,他想怎么呼喝就怎么呼喝。 他眉眼间隐隐有怒色,众人赶紧麻利开溜。 殿上,只剩下太子与刘尚书令了,两人看看四周,躲到了幔帐后面。 “我感觉不太对劲啊……”太子干脆的说出心里的担忧,“父亲要是看见濮阳瑄那副惨样,会不会质疑下手太狠了,怪罪到你头上啊?会不会有大理寺的人看见我,认出我,告诉父亲我昨天来过?” 刘尚书令道:“太子殿下,下官就求求您不要多想多疑了,淡定一点,不然皇上一定会看出端倪,反而会怀疑您有问题的!” 他的语气挺凶的,太子被吓唬的缩了下脖子。 刘尚书令干咳两声,“事情已成定局,太子就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好……”太子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 刘尚书令怕他不安心,又安慰一句,“下官不是也在吗,会为太子周全的。” “那好吧……”太子点点头。 刘尚书令斜瞥一眼太子,幽幽说道:“而且,事情办完了,太子还可以顺便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太子眼睛一亮,“对了,不知道刘侍中会不会通知楚王妃去收尸……” 刘尚书令道:“楚王与王妃伉俪情深,得知消息,应该会赶到大理寺的,届时么……” 他没有把话说清楚,太子自己清楚。 届时,太子就可以借口帮忙收尸,送楚王妃回去。正沉陷在悲伤痛苦里的女人最需要得到温情与安慰,那么太子就可以趁机拿下楚王妃。 太子脸上露出痴痴的笑意,搓了搓手,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大理寺了,而那些紧张与不安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两人来到大殿外,等了没多久,宁公公跑来通知他们,马车在长乐门外候着了。 他们赶紧赶过去,两辆马车,皇上自然是在前面那辆富丽堂皇的车上了,就衬托的后面那辆寒酸破旧了,但两人二话没说,上了马车。 等候片刻,马车驶向皇城,穿过长长的道路,来到大理寺。 大理寺门口,除了守门的人以外,半个人影也没,四下里静悄悄的。 皇上对没人迎接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守门的人在斜前方领路,众人径直走进去,前往大牢。 太子轻声道:“刘侍中没有通知楚王妃过来吗?” 守门人道:“楚王妃不在大理寺。” “是没通知,还是不愿意来?”太子又问。 守门人道:“刘侍中派了人去楚王府。” “楚王妃近来都住在东市,不在楚王府!”太子不满的叫道:“蠢货。” 皇上斜瞥来一眼,目光淡淡的,没有什么情绪。 但是太子心头一惊。 刘尚书令缓声道:“再派人去东市看看吧。楚王妃是楚王的妻子,理应来看看的。” 这么一说,他想起楚王妃可是卫国公的长女,但是皇上却还没有安排楚王妃。或者皇上与卫国公正好也都不满这门婚事了,会给楚王妃另作安排的? 他望向太子。 太子缩得像一只鹌鹑。 皇上道:“既然已经派人去了,楚王府找不着人,肯定会去东市的,不必再管了。” 太子简单的应了声“是”。 一行人来到大牢,刘侍中与大理寺卿终于迎上前来了。 “皇上,楚王还未饮下毒酒,是否还有什么话需要交代的?”刘侍中问道。 皇上道:“就看看,没什么话好说的。” 太子与刘尚书令对视一眼,默默的跟着皇上走进大牢。 濮阳瑄被从地牢提到了临近大门口的牢房里,宽敞、干净又明亮,不太像个处死人的地方。 太子放眼看去,就看到濮阳瑄穿着洁白的中衣,闭着眼盘腿坐在牢房中央,听见脚步声响时,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眸光清冷又平静,似乎已经淡然生死这个问题了。 见到皇上,濮阳瑄这才改坐为跪,向大周最尊贵的男人行礼。 皇上望着自己的长子,亦没有什么表情,这对奇怪的父子就这么静静的对视着。 太子却是脸色一变。 昨日,他将濮阳瑄毒打一顿,为什么他现在能安然的坐在这里,怎么能轻轻松松的改变姿势,向父亲行礼?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的脸上没有半点伤痕! 明明昨日打得他满脸是血! 太子的身体微微颤抖。 濮阳瑄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竟然能让他在一夜之间伤势痊愈?! 第555章 死在永安渠边 他满心害怕与疑问,翩翩不能问出口。 按理说,他不应该知道这些。 刘尚书令同样惊讶,但在皇上面前必须小心的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过了许久,皇上开口问道:“楚王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濮阳瑄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儿子想死在永安渠边上,向受鼠疫祸害的百姓们以死谢罪。” “哦?” 皇上只冒出一个字。 太子听了,觉得不对劲,他也顾不上濮阳瑄的伤是怎么好的了,瞅一眼父亲的表情,琢磨了一下,又和刘尚书令对视一眼,默默的交换过眼神后,开口道:“大哥,你这个要求太过了。永安渠边的营地正被鼠疫祸害,父亲若是去那里,岂不是会有被染上鼠疫的危险,你这是按得什么居心?!” 濮阳瑄道:“营地已经被封锁,水泄不通,怎么会有危险呢?我只是想,以这样的方式死的话,才能表达出对百姓们的愧疚之情,让百姓们信服父亲的英明决断,不会再在这件事上横加指责了。” “你说的挺有道理。” 在太子再开口骂人之前,皇上发话了。 太子一愣,急忙道:“父亲,您千万不可冒这个险啊!您是大周的帝王,万千子民都需要您呢!” 刘尚书令也急了,“皇上,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真的不能冒这个险!告示拟好之后,将此事前前后后昭告天下,不也是一样的吗?” 他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刘侍中与大理寺卿。 “你们不劝一劝皇上吗,你们不在意皇上的安危吗?” 刘侍中十分恭顺的向皇上作揖,“臣认为,楚王当众以死谢罪比到处贴告示更有效用。” 大理寺卿点头附和,“臣也如此认为。” “你们!”刘尚书令直接抬手指着两人的脸,骂道:“你们这是什么居心?!是不是永安渠边设了什么埋伏,有人想要救走楚王?!” 这件事太古怪了,永安渠那边必有蹊跷,他必须拼尽全力阻止他们去永安渠边行刑! 刘侍中淡定道:“我能有什么居心,我只是为利益的最大化而考虑。” 大理寺卿依然点头,“是的,如此有震慑力,以后朝堂上下定当竭尽所能的为国效力,为君分忧,不敢再尸位素餐,祸害大周了!” 他学着刘尚书令语气,慷慨激昂的放话。 刘尚书令的嘴角抽搐几下,感觉他就是在故意搞事。 “是啊是啊。” 皇上又说出了令刘尚书令暴躁的四个字。 刘尚书令道:“皇上,无论如何,还是应该以您的安危为当先考虑。” 皇上轻声问道:“难道刘尚书令认为封锁永安渠的那些人都是废物?” “……”刘尚书令噎住。 皇上又问:“太子,你认为呢?” “……”太子的脸色比哭还难看,“儿子只是太谨慎了,并没有质疑永安渠的封锁不行……” “那不就成了。”皇上转身,“将楚王带去永安渠。” “皇上!”刘尚书令痛心疾首的叫道,“您要保重龙体啊!” “我好的很。”皇上凉凉的丢下一句话。 “……”刘尚书令差点背过气去。 太子也更着急了,他恨不得立刻拿上毒药就灌进濮阳瑄的嘴巴里,哪里还容得濮阳瑄折腾来折腾去? 然而,皇上看起来根本不容他们反驳。 他拼命地给刘尚书令递去眼神。 刘尚书令感到一阵头疼,无可奈何的再度开口:“皇上,大不了楚王死后,将他的尸首示众三日,这不也是一样的吗?何至于皇上您亲自去冒这个危险呢?!” 他锤着胸口,就快要哭出来了。 皇上微微侧头,斜眼看着刘尚书令,“朕当年征战沙场,经历多少生生死死、艰难困苦,多少回差点就要命丧敌人刀下?朕有怕过吗,朕若是个只会躲在家里,指挥别人去打江山的胆小鬼,还有这大周的江山吗?!” 气氛忽然变得凝重了,很多人都经历过改朝换代时的战乱,对那些艰苦岁月有着极为深刻的记忆。 皇上嘴角扬起讥嘲的笑意,“难道说刘尚书令高官厚禄享受久了,已经忘了那些?” “臣没有,臣不敢!”刘尚书令急忙惶恐的作揖。 太子更是被吓得又变成了鹌鹑。 刘尚书令感觉到了来自刘侍中与大理寺卿的不屑目光,咬牙强忍着。 当濮阳瑄被侍卫押着从他面前经过,再走出牢房时,他都没有敢在做声了。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太子焦急拉住刘尚书令的衣袖,“现在可怎么办?!我总觉得濮阳瑄要去永安渠边自尽太古怪了,他们一定是在那里安排了什么!” “呵呵,”刘尚书令攥紧拳头,“要是真有人敢救走楚王,那不正好可以给他按一个谋逆的罪名?这可不是一杯毒酒可以了结的事,定要他凌迟处死,还能牵连上不少人的性命,届时还愁有人敢与您,与蔡氏作对吗?” 太子一拍脑门,“对啊,我刚才怎么没想到?” 刘尚书令叹口气,“刚才是我们太紧张了。” 皇上那股仿佛与生俱来的压迫力,让人在他面前哪能真正的从容面对呢? 太子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不过……我还是担心濮阳瑄在永安渠那边有别的把戏……” “呵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刘尚书令下定决心,“今日,便是一定要濮阳瑄死无葬身之地!” 太子看着他坚定的神情,顿觉心安了不少,“没错,濮阳瑄不过是垂死挣扎,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难堪……” “太子,我们还是快走吧。”刘尚书令猛然回过神,发现他们已经落下皇上他们好一段距离了。 太子急忙跟上去,到了大理寺门口,张望左右,问道:“怎么还不见楚王妃?” 大理寺卿慢悠悠的走过来,“楚王妃晕过去,来不了了。” “啊?”太子一阵心疼。 他看着濮阳瑄被关进囚车,打算等处死濮阳瑄之后一定要去探望探望薛瑾仪。 冷不丁地,他又想起了一个老问题,“刘尚书令,你不觉得有件事很奇怪吗?” “太子的疑问是?” 太子抬了抬下巴,“濮阳瑄身上的伤呢?” 第556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两人面面相觑。 刘尚书令心头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可是他不敢告诉太子,怕他又慌乱的在皇上面前失仪,露出马脚来。 “可能是为了让他体面一点,给包扎了伤口,换上了干净衣服吧。” 他觉着自己这番话实在是自欺欺人,但也没有办法。 太子指着自己的脸,“可脸上的伤呢?那小子一定是靠着相貌迷住了楚王妃的魂,我特意在他脸上多打了几下,非要他毁容不可,可是脸上的伤又藏不住,在哪里呢?” 人马已经整装待发,要往永安渠去了。 刘尚书令拉住太子的胳膊,“先别想这些了,太子,我们快走吧!” 一看车马要走了,太子连忙抛下这个问题,急急忙忙的上车去。 “先看看永安渠那边究竟有何蹊跷吧。”刘尚书令柔声安慰道,非常希望太子不要再胡思乱想,紫鹃阵脚了。 为什么蔡皇后教养了这么久,太子还是这副德行呢? 真叫人头疼。 太子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 载有濮阳瑄的囚车一行驶到大街上,立刻吸引了百姓们的注意,纷纷围聚而来。 濮阳瑄面无表情的盘腿坐着,淡然的令人惊叹。 “这是要处置楚王了吗?” “这么快就要处置楚王?审问的这么快吗,要怎么处置啊?这也不像是要送去刑场砍头吧,难道是流放?” “呵呵,楚王做错那么多事,要真是流放那就太便宜他了!” “你说话也太难听了吧,鼠疫的事要怪也应该怪京兆尹吧?怎么不见朝廷把他给抓起来问罪,光处置一个楚王是什么意思,看他没权没势好欺负不成?!” “大家不要吵了,我们跟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一有人提议,人群呼啦啦的跟随着车队走。 太子看着外面涌动的人潮,刘侍中和大理寺卿特意绕了远路,颇有让濮阳瑄游街示众的意思。 虽然想想看濮阳瑄当众被处死还挺爽的,可是他并不能笑出来,各种疑问像一块巨石死死的压在他的身上,难受的要命。 要不是外面的人太多,他真想去看看濮阳瑄现在是什么表情。 被这样当众羞辱,一定很难受吧? 他设身处地的想了想。 嗯,难受的恨不得立刻服下毒药! 刘尚书令看着外面的人流,眉头深深蹙起,捋着胡须在深思着什么。 现在还没人来通传出现问题,希望只是他们多想了吧…… 车队带着乌泱泱一大片的百姓们来到了永安渠边,再用一些的地方就是修缮水渠的工匠们的聚集的营地了,眼下因为可怕的鼠疫而被封锁起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侍卫们在永安渠边圈出一块空地,百姓们围聚在外面,伸长了脑袋张望着,看见濮阳瑄被侍卫粗蛮的拉扯下囚车,然而神情依然定无比,仿佛所遭受的屈辱并不算什么。 侍卫们将濮阳瑄带到水渠边,他抖了抖沉重的手铐脚链,又盘腿坐下了。 “难道是要在这里砍头示众?” “我看像是……在这里,不就是向营地里的人以死谢罪吗?” “天啊,这也太残酷了……” 鼎沸般的议论声中,皇上从马车上下来了,他听了几耳朵百姓们的议论,但是情绪并未因为群情激昂而跟着产生任何变化。 他背着手,缓步来到濮阳瑄的面前。 百姓们认出他是大周的皇帝,急忙下跪行礼。 在一片高呼“万岁”的声音中,刘侍中捧着装有毒酒的托盘走上前来。 人们一看,顿时明白了—— 这是要毒酒赐死楚王。 有些不忍,互相看看后又看到毒酒在一步步的接近楚王,终于忍不住了。 “皇上,楚王殿下爱护百姓,平易近人,请您饶恕楚王的死罪吧!” “皇上,求求您了!” 太子不屑的撇撇嘴,示意侍卫们赶紧去管管。 很快,四周安静下来。 皇上问道:“楚王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濮阳瑄缓缓抬起头,望着自己的亲生父亲,然后扭头看向营地,“请父亲看一看那里。” 皇上等人齐齐望过去。 营地外架起高耸的竹竿,然后用麻布包裹起来,犹如一个巨型的帐篷,如此一来仿佛可以安慰自己——鼠疫就传染不出去了。 百姓们看到他们的视线,也纷纷好奇的看过去。 “有什么问题吗?”太子有些不耐烦。 话音未落,麻布忽然坠落,包裹其中的营地映入众人的眼帘。 此时,营地的大门敞开,一名银白发丝的高贵妇人,一身锦衣华服走在当先,后面是一个冷冰冰脸的中年官员,紫色的官袍显示出他的官位极高。 皇上看清楚来人之后,没有半点吃惊。 而太子已经惊讶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刘尚书令极力隐藏着震惊,抓住太子的胳膊,另一只手一巴掌拍在他的下巴上,让他闭上嘴巴,不要像个傻子一样流口水。 百姓们看到营地里走出来人,纷纷惊慌的后退。 “营地里根本没有鼠疫,大家请勿惊慌。”高贵妇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声如洪钟一般。 “你们看,他们脸色很正常,不像是感染鼠疫呀?” “对啊,染上鼠疫的人没有这么精神的!” 人群里,有人大声叫道。 人们慢慢的停下脚步,迷茫的看着那群人。 高贵妇人率领着大队人马穿过侍卫们的保护线,人们看到在她身后的队伍里有十几名被捆绑着的男女,一个个惊慌失措,低垂着头,仿佛犯下了滔天大罪。 高贵妇人来到皇上面前,笑意深深的望向太子,“太子殿下何至于如此惊讶呢?” 太子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的父亲,结结巴巴的问道:“父亲,姑……姑祖母怎么会在营地了?!” 大长公主微笑道:“自然是为了抓住意图祸害我大周安危,动摇民心的贼人了。” “贼,贼人?!”太子看向她身后。 刘尚书令的脸色不可抑制的煞白,他认出那些被绑缚的人里又他派出去混进营地的人…… 大长公主不看太子,对皇上说道:“经过中书令与我的仔细调查,先已经将所有奸细抓出来了,我想审问过后,应该就能明白到底是什么人意图让父子离心,互相残杀。” 太子道:“可是,前夜有人来报,明明营地里的又多了好些感染鼠疫的人……” “太子是说他们吗?”大长公主侧身,指向另一群男女,笑道:“他们只是在装病而已。” 第557章 一群戏精 被她指着的人齐齐向皇上行礼。 大长公主继续说道:“若不是这样做,怎么能放松某些人的戒备,将他们一网打尽呢?” 皇上道:“这么说的话,鼠疫一事是有人谋害营地里的人,进而加害楚王吗?” 他猛地回过身,吓了太子与刘尚书令一大跳,差点就失态了。 “太子,你认为呢?” 太子颤颤巍巍的拱手,“就目前看来,儿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啧。”皇上一挥手,“既然没有人染上鼠疫,弹劾一事又从何说起呢?放开楚王吧,不必那么受辱了。” 侍卫立刻松开濮阳瑄身上的手铐脚镣,宁公公十分体贴的送上一件外袍,披在他的肩头。 太子与刘尚书令看着这一幕,更加惊恐了。 现在还不明显吗,这就是一个局,一个陷阱! 太子很不甘心,明明濮阳瑄就要踏入鬼门关了,可是一切居然在一瞬间被扭转了! 他不想接受这一切,不想马上就要实现的梦想就要变成泡影! 他咬咬牙,“父亲,虽然鼠疫一事是被人有意害的,但是根本就没有人染上鼠疫,为什么楚王不明说,为了抓那么几个奸细,耽误了多久的工期?在雨季来临之前,如果水渠、堤坝没有修缮完毕,更将是祸害无穷!” 他故意说的大声,仿佛声音越高越是能再定下濮阳?的死罪。 “谁说延误工期啦?”一阵马蹄声后,一人跳下马背,来到皇上面前,“濮阳?拜见叔父。” 皇上问道:“你怎么来了?” 濮阳瑄道:“侄子听说楚王殿下被弹劾一事,急忙从城外的洛江边赶回来了。” “洛江边赶回来的?”皇上问道。 “是的,侄子按照楚王殿下的吩咐,在营地被封锁期间,召集其他工匠赶往洛江边,继续修缮事宜。所以说,工期根本就没有延误,甚至能够比原定的期限更早的完成。” 皇上点点头,“那挺不错的了。看来,接下来只需要好好拷问那些奸细,查问清楚了。这件事么,就交给……” 他的视线在太子与几位官员身上来来回回,似乎是个很难决断的问题。 刘尚书令赶紧站出来,“是臣与御史台弹劾楚王,让楚王遭受不白之冤,差点命丧黄泉!臣愿意将功折罪,查清真相,还楚王殿下一个清白,并借此郑重的向楚王道歉。” 这个时候了,还计较什么脸面了,赶紧的表现出好意与歉意,让自己的嫌疑变小一些吧! “刘尚书令这两日操劳了。”皇上指着刘侍中手里捧着的毒酒。 刘尚书令吓了一大跳,脸色白中带着一抹土色,以为皇上是看出什么,要赐给他毒酒了! “正巧刘爱卿这差事也没办成,”皇上似乎是故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那么接下来审问奸细的事,就给刘爱卿就办好了。哦对了,大理寺卿从旁协助,一定要尽快的查清楚。” “是!”被点名的两人齐声应道。 刘尚书令张张嘴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太子道:“父亲,事关兄长,儿子也想去查!一定要将幕后真凶揪出来!这件事实在是太恶劣了!” 皇上打量着他,问道:“太子,你很清闲的吗?” “……”太子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急忙咳嗽几声,嘶哑着嗓子说道:“儿子……儿子只是太气愤了。” 刘尚书令多少暗暗的松口气,太子也表现的气愤填膺,才能撇清干系啊! “不必你插手。”皇上摆摆手,“我很信任刘爱卿。” 太子干笑,“是,父亲。” “走吧,可以回去了。”皇上抖了抖衣摆,走向马车。 可太子心里还是有诸多不甘心,叫道:“父亲!” 刘尚书令赶紧抓住他的胳膊,低声威胁道:“太子,莫要再说什么了,是嫌自己身上的麻烦还不够吗?” 但是皇上已经听见了太子的呼声,回头问道:“太子,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太子干笑,“没有没有,儿子是想带楚王去好好洗漱一下,吃口热饭呢。” 皇上道:“楚王自己没有家的吗?” “……”太子差点喷出一口血。 皇上的视线落在楚王身上,“楚王也不必使这样苦肉计,真叫人胆战心惊呢。” 濮阳瑄作揖,“是,父亲。” 太子感觉皇上的语气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皱紧眉头,在皇上上车之后,瞪向濮阳瑄,“你怎么能这样做?大家好好的商量一下不行吗,非要搞得这样人心惶惶,鸡飞狗跳?你知道大家有多么的担心、害怕吗?!” 濮阳?看不过眼,冷声道:“这群人穷凶极恶,若不是使用这样的办法,又如何让他们露出马脚?再说了,营地被封锁,消息也透不出去,京城百姓们又不知道鼠疫如何了,怎么个人心惶惶,鸡飞狗跳的了?我看啊,应该是有些人匆匆忙忙,惶恐慢了一步的上奏折弹劾楚王,要置于死地吧?” 太子阴沉下脸色,“你怎么能这样对本太子说话?” “哎呀呀,咱们都是堂兄弟嘛,怎么不能这么说话了?”濮阳?嬉皮笑脸。 “你!”太子的怒气又被挑拨起来。 刘尚书令顾不上礼仪,拼尽一条老命拉走太子,“……您就莫要再和楚王殿下争辩了,你看不出来吗?他们用的这招是苦肉计!昨天我们在地牢打的人根本不是濮阳瑄,他要死在永安渠边,濮阳?恰好出现,都是精心安排好的,再与他们争论下去,只会多说多错!非要传到皇上耳中,处罚您了,才满意吗?” 太子咬牙切齿,杀气腾腾的注视着濮阳瑄,“濮阳瑄,这次算你侥幸!你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拧下你的脑袋,挂在城墙上!” 话音刚落,一道曼妙的人影从人群中走出来,径直来到濮阳瑄的面前。 太子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那是大理寺卿口中病倒而不能来的楚王妃。 她好端端的,笑容灿烂的站在那里,让阳光都逊色了不少。 而她的笑容,只对着一个男人——濮阳瑄。 第558章 有的人日子不好过 太子的身体颤栗起来,额头青筋暴怒。 刘尚书令知道事情不好,赶紧把太子推上马车。 他们狼狈而去后,大长公主将奸细交给刘侍中,一句话也没有对濮阳瑄说,便上了马车离开。 几位官员组织人手,将奸细们押回衙门,百姓们则兴致勃勃的谈论着这件事。 似乎谁也没有在意渠水边的楚王夫妇。 薛瑾仪笑吟吟的帮濮阳瑄的穿好外袍,再系好衣带,最后整理了一下蹀躞带上的玉佩香囊,“好啦,我英俊又帅气的夫君又回来啦!” 要不是周围人多,她真想扑进他的怀中。 虽然一切早就计划好了,可其中任由不少危险,也算是劫后余生了。 濮阳瑄顺了顺薛瑾仪耳边的碎发,笑道:“难道不是一直都很英俊又帅气吗?” 薛瑾仪冷哼一声,但也不得不这么承认就是了,“连坐在囚车里的风姿都是那么令人的着迷,我听见好多姑娘家为此更加义愤填膺的辱骂朝廷不公呢。不过啊,我还是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濮阳瑄垂下手,握住她微凉的手,“下次,换一种办法来对付他们好了。” “哦?”薛瑾仪笑道:“听起来很有趣的样子嘛,我就等着继续看戏了哦……对了,你身上没受伤吧?”说着,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衣襟。 濮阳瑄道:“没有,昨晚太子虽然来大理寺牢房了,但被他毒打的是一具易容成我的模样的死尸。” “那就好。”薛瑾仪松口气,然后晃了晃他们相握的手,“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高高兴兴的回家去啦?” “是的。”濮阳瑄点头,“回家去做好吃的。” “走啦!”薛瑾仪欢快的像一只小鸟。 濮阳?无所事事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恩爱的模样,牙酸的仿佛一口气吃掉了一百颗山楂。 “那我怎么办?”他冲濮阳瑄叫道。 濮阳瑄道:“你不是骑马来的吗?” “你的意思是,叫我再赶回洛江?”濮阳?一股心酸。 “你骑马来楚王府。” 濮阳瑄丢下一句话,和薛瑾仪上了马车离开。 濮阳?一听大喜,“等等我!” 他飞快地扑向自己的马,去追赶濮阳瑄他们的马车。 回到楚王府,薛瑾仪立刻吩咐人准备了热水,让濮阳瑄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可口的饭菜是一早就请了酒肆的师父来王府做好的。 “上次说到我新写的菜谱,一直没空尝一尝,”薛瑾仪笑道:“这下子有机会啦?” 濮阳?深深吸了一口气,满鼻子的饭菜香气令人沉醉,“太香了吧?跟着堂哥堂嫂吃香喝辣,我真是太幸福了!” 濮阳瑄冷冷的看来一眼。 濮阳?立马收声,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太聒噪了,影响了人家夫妻恩爱? 他十分自觉的在每个盘子里都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抱着饭碗麻溜闪开。 青兰也招呼侍女悄悄地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濮阳瑄与薛瑾仪两个人了。 薛瑾仪不停地往濮阳瑄面前的大盘子里夹菜,“你今天一定要把这儿多菜全部吃光光,然后呢,美美的睡上一觉,如此一来就能精神十足的继续去修缮水渠了。” 濮阳瑄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饭菜,阿瑾十分体贴的将每一样菜都间隔开一点,这样就不会串味了。 “好。”他笑着应道,一样菜一样菜的尝过去。 每一道都可以说是美味。 “看来,我们酒肆得尽快想着扩大门面的事情了。” “可不是。”薛瑾仪歪着脑袋,“一定要选一个风水宝地,让我们有赚不完的钱!” 濮阳瑄看着她小财迷的样子,笑着给她夹菜,“你也快吃吧,可不能饿瘦了我的阿瑾,不然……”他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薛瑾仪听了,耳根子发红,用胳膊肘捅开濮阳瑄,“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呢……” “可是不管什么样的阿瑾,都是我最心爱的人。”濮阳瑄认真的说道,视线落在薛瑾仪的红唇上。 薛瑾仪抿了下嘴唇,然后笑着凑上前去,亲吻在他的唇上。 太子一回到东宫的书房,就抱起架子上一只花瓶,狠狠地砸在地上,内侍见状知道太子这是要发泄怒气,赶紧关上门窗,省得被被人听去,给皇上知道了。 “濮阳瑄这个贱杂种,居然又一次!”他又抓起一样瓷器,往地上砸,“又一次的戏耍我!他这个卑贱的东西,怎么敢……” 他仿佛遭受了莫大的羞辱,将架子上的东西统统砸了,觉得不过瘾,又用力的用手臂一扫桌面,将所有的东西都推到地上去,听着物件“噼里啪啦”的砸碎在地上的声响,他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宫人内侍们跪趴在地上,动都不敢动一下。 陈静瑶本来一直安安稳稳的待在东宫里,等着楚王已死的消息,结果却等来太子发疯,她隔着门听见里面的动静,本来打算敲门的手又缓缓的垂下来。 尽管她是太子心中的阿茉,但是这样暴怒的太子,她可不敢凑到面前去自寻麻烦。 “太子稍微气消点儿了,就立刻来喊我。”陈静瑶吩咐宫人,趁着这个时候不如去灶间煮点能够平心静气的药茶,做些点心,回头来哄太子高兴点呢。 她扭头,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陈静瑶前脚刚走,后脚潘璃抱着琵琶来到书房门外。 她听了会儿里面的嘈杂声与怒骂声,垂下眼帘,自顾自的弹奏起了琵琶。 轻快又悠扬的曲调从她的指尖倾泻而出,她张口唱起曲子,声音时而欢快,时而哀婉,仿佛一个多情的少女在诉说着爱情。 起初,书房里还有打砸声,但渐渐的,声音低下去了。 潘璃示意宫人打开房门,她一边弹唱一边走进书房。 宫人又赶紧关上门。 陈静瑶留下的宫人瞪眼看着紧闭的房门,她万万没有想到潘璃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走进去了,而且里面也没有传出责骂声,相反潘璃的曲子与歌声更加的欢快了,仿佛少女找到了情郎,有情人终成眷属。 怎么会这样?她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急急忙忙的跑去找陈静瑶。 而此时,书房里,潘璃已经窝在了太子的怀中,一双媚眼眨了几下,冲太子娇娇的笑着,婉转如黄鹂鸟一般的歌声不曾停下,让暴躁的太子渐渐地平静下来。 太子闭着眼,一脸的享受,手掌轻抚着女人曲线曼妙的腰,口中轻声念叨着:“阿茉,你真好……阿茉……还是你最会安慰我了……” 第559章 一张王牌 潘璃眼中闪过一丝幽怨与恨意,但是身体依然紧贴在太子的身上,故意磨蹭几下,娇柔的唤道:“太子殿下,这世上没有人会比奴家更好了。” “是啊……阿茉……”太子的目光迷离,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了,那个住在他心底里的女人的脸就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让他意乱情迷,身体里似有一股火窜动着,让四肢百骸都燃烧起来。 他费力地咽了口唾沫,可是喉咙间仍然干得快要冒烟了,他不禁狠狠地一掐潘璃的腰肢,在听见一声娇娇的痛呼声后,再也克制不住身体里窜动的火焰,抓住她怀中的琵琶,狠狠地砸出去,然后将怀中的女人压在书案上。 琵琶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响起的是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陈静瑶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书房,听见隐隐约约的呻吟声,又惊又怒,扑上去要推开房门,却被宫女与内侍们给拦下来。 “太子殿下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陈.良媛还是莫要打搅太子的好事了吧?!” “太子怎么能,怎么能宠幸杀……”陈静瑶差点将瞒着的事脱口而出,但在关键之时她自己死死的捂住嘴巴。 她瞪着紧闭的房门,那些淫靡之声像一把把尖刺扎进她的心口里。 陈静瑶怎么也没想到潘璃会抓住这一线机会,如果她现在强硬的闯进去,坏了太子的“好事”,吃亏和难堪的偏是她自己。 她感觉嘴巴里一股血腥的气息,指甲也已经扎破了掌心,这些痛不断的加深她的恨意。 看来,是时候拿出那张王牌了。 有什么,比美梦成真后又骤然跌落云端更让人痛苦绝望的呢? 陈静瑶笑了笑,吩咐挡在自己面前的宫女,“伺候好太子吧,先不要告诉皇后娘娘,免得太子恼火着急,做错事。” 说完,她转头就走。 等太子一来找她,她立刻就让潘璃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此时,蔡皇后也没兴趣去找太子,听闻东宫里没有人出入,看来太子也知道此时要按兵不动才行,还挺欣慰,只叫人秘密去了一趟蔡府,让蔡国舅出面与刘尚书令他们善后。 蔡国舅带着一肚子怨气找上刘尚书令,一进门就呵斥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这句话,让刘尚书令的火气“腾”的一下更旺盛了,“我还想问问看你们蔡氏的探子是怎么做事的呢!怎么能看不出那些人是在装病?怎么能没有查探到楚王派人去修缮洛江堤坝了呢?” 蔡国舅面对这些的责问,脸色冷若冰霜,“都说沾上濮阳瑄,就会厄运缠身……” “要不我们在楚王殿下的名声上再做点文章呢?之前,不就是有过楚王命格凶煞之说吗?”一名尚书省官吏赶紧提议道,这时候要是提出点有用的办法,还愁不官运亨通吗? 然而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遭到蔡国舅与刘尚书令双双同时的恶狠狠的瞪视。 官吏赶紧缩起肩膀,假装自己不存在。 蔡国舅不耐烦的说道:“现在谈论这些已经于事无补了,有费这个口舌的时间,不如好好想一想该如何避免火烧到咱们自个儿头上来!” 刘尚书令冷哼一声,“蔡国舅可有妙招?” 蔡国舅见他居然把问题抛回到自己身上,登时瞪直了眼,“你自己不想一想的吗?” “我现在没想着好办法啊?”刘尚书令摊摊手,一脸的无辜。 蔡国舅知道他就是仗着他们是一条船上的,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才敢这般有恃无恐,他拿刘尚书没有办法,眼珠一转,说道:“当然是要找一个替死鬼来承担这一切,防止火烧到我们的头上。接着,你带联名弹劾楚王的所有官员主动向皇上与楚王道歉,送上合心意的厚礼给楚王,祈求他的原谅,一定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与悔过之心……” “要我们向楚王道歉?!”刘尚书令看起来像受到了奇耻大辱。 蔡国舅反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刘尚书令觉得活了大半辈子里,真是鲜少能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蔡国舅继续说道:“一定要得到楚王的谅解,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没关系,我不会怪罪你们’这样的话,如此一来皇上也不好处置你们,或者只是小小的惩罚一下。” 刘尚书令指着蔡国舅,脸色涨得通红,额头青筋全都清晰可见,“你不是在跟我说笑吧?居然要我向濮阳瑄道歉?那濮阳瑄算个什么东西,配的我向他低头?!” “人家可是皇上亲封的亲王。”蔡国舅凉凉地开口。 刘尚书令讥笑一声。 蔡国舅道:“不管如何,他是楚王,地位在你我之上呢。虽然没有人当回事,可这到底是事实嘛。” 他用力的拍了拍刘尚书令的肩膀,有安慰,也有提醒他尽快做出决断。 刘尚书令肩膀一颤,问道:“谁来做这个替死鬼?” 蔡国舅抖了抖衣袍,“替死鬼多的是,就看你舍得谁。” 刘尚书令挑了下眉梢,“我明白了。” 蔡国舅微笑道:“我就等着刘尚书令的好消息了?” “……你什么都不做的吗?”刘尚书令不满。 蔡国舅道:“我提出了办法啊?”说完,他摆摆手,大步往外走去。 虽然已经想好了善后的办法,但是的他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才行。 无论如何,蔡氏都不能和这件事牵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刘尚书令恶狠狠的瞪着蔡国舅的背影,骂骂咧咧了几句后,看着周围的畏畏缩缩的官吏们,更加恼怒了,“还没听见蔡国舅是怎么说的吗,还需要我教你们?还不赶紧去做事?” 官吏们唯唯诺诺,赶紧聚集在一起商讨具体的事宜。 另一边,太子喘着气翻过身来,闭着眼,一脸意犹未尽的抚摸着潘璃的脸颊。 这细滑的触感让他怎么也摸不腻,真想再狠狠地宠爱她一回,可是有些力不从心,只能先歇一歇。 潘璃见太子没有继续下去,娇声问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奴家伺候的您不够好……” “没有的事儿,”太子被那娇媚的声音又勾住了魂,侧过身来搂住潘璃的同时,睁开眼笑道:“我恨不得与你共度这大好春宵到天明呢……” 话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地低下去,透出不可思议。 太子猛地推开潘璃,不顾她娇弱单薄的身躯撞在墙上,惊恐的大喝道:“怎么是你?!” 第560章 给个名分吧 太子手里没有轻重,潘璃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疼得她感觉四肢百骸都要散架了。 她顾不上疼痛和羞耻之心,不着寸缕的身子如扶风弱柳一般跪在太子面前,可怜兮兮的叫道:“太子殿下,奴家是您的阿璃啊……您不是最疼惜爱护阿璃了吗……” 太子迅速地看了一眼自己,光.裸的身体让慌乱与羞耻涌上心头,急急忙忙地要找衣服穿上,这才发现两人的衣衫全部被丢在床边,他脑子里如凌乱的衣服,搅合成一团了。 “不不不,这不可能……”他慌乱地叫起来,跳下床,拾起地上的衣服就胡乱地往自己身上披,也不管那是一条裤管挂在自己的肩膀上,“我不能,我不能……” “殿下!”潘璃红着一双眼,张开双臂,让自己美好的身躯完全展现在太子面前,扑进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殿下,奴家是潘茉的妹妹,也是太子发誓要永远宠爱的人呀,您怎么能这样对奴家……” 太子抓住潘璃的手想甩开她,可是不管他使出多大的力气,那双纤细的柔胰仿佛在他的身上生了根,怎么也解不开。 他慌张地看向门窗,怕极了这时候会忽然有人闯进来。 “阿璃,你快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这样子要是被人瞧见了,你以后还怎么做人?快,快放手啊!” 潘璃死活不愿意松开手,十指交错死死地扣在太子的胸前,带着哭腔说道:“太子殿下,您答应姐姐要保护阿璃一生一世的!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阿璃,您也不会伤害阿璃,让姐姐在天之灵得以安息的,对吗?” 太子的动作僵住。 潘璃趁机又说道:“殿下,阿璃在您身边这么久,也伺候了这么久……几乎不曾离开过太子殿下的身边,您知道是为什么吗?是姐姐让阿璃继续照顾着您啊……阿璃为了您,愿意做任何事,这是我们潘氏姐妹的命运,太子殿下您没有做错任何事,请千万不要自责了,好吗?” 她将脸颊贴在太子的后背上,手掌有技巧的抚过太子的胸口,身子亦如水蛇一样紧靠在他的身上扭动着。 太子觉得喉咙间干燥的厉害,像是快要冒火一样。 “殿下,让阿璃继续伺候您吧,姐姐在天上,看到了也会安心的。” 她的话语像一道细风,吹入太子的耳中。 太子的心尖儿都颤抖了几分,脑子里还没想出做点什么,身体已经先给出了反应—— 他抓住潘璃的手腕,狠狠地一扯,将她拉到自己身前,然后如饿狼扑向小羊羔似的,在她的脖颈上啃咬。 潘璃说的对,她就是阿茉留在他身边的寄托,无论他们做出什么,阿茉都是能够理解的! 底线被突破了,太子再也没有顾忌。 太阳西斜之时,一直紧闭的书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宫女们低垂着头给太子行礼,但无法掩盖她们通红的耳根。 太子轻咳一声,视线落在迎面走上来的陈静瑶身上,望着那熟悉的笑容与仪态,他忽然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潘璃也瞧见了陈静瑶,故意贴近太子,亲手为他理了理衣袍,笑道:“太子殿下,可以了。” 她想激怒陈静瑶,让太子早日看清楚这个女人不过是伪装成姐姐的样子罢了,然而陈静瑶一脸从容笑意。 “太子殿下。”陈静瑶行礼,视线落在潘璃身上,开口道:“妾身听闻过几日是个黄道吉日,不如给潘妹妹一个名分,给东宫添几分喜庆,好驱散走某些晦气,您说呢?” 太子愣了一下,潘璃更是震惊的微微张开嘴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苦等了几年的名分,忽然间就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了,为什么有一种虚假的感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无的梦境? “你真的觉得要给阿璃一个名分吗?”太子不敢相信的问道。 陈静瑶点点头,“潘妹妹已经伺候了太子殿下,且在您身边这么长时间,有着妾身等无法相比的亲密关系,所以妾身请太子给潘妹妹一个名分吧?” 潘璃可不会相信陈静瑶是那么好心的人,其中一定暗藏了什么阴谋诡计,可又不好直接问出口。 在她寻思着要怎么委婉开口的时候,太子十分欣慰的抓住陈静瑶的手,不停地抚摸着,“阿茉,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有你这样的女子陪伴在我身边,我真是太幸运了。” 陈静瑶莞尔一笑,“殿下,妾身是您的人,自然应该所有的事情都为您着想呀。” 潘璃微蹙眉头,难不成陈静瑶是借机让太子再一次认识她的善良宽容与识大体,从而更加的爱着她? “呵……”她心里冷笑,陈静雅的小算盘打得未免太天真了。 只要她有了名分,她们一个个就再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陈静瑶又开口道:“殿下,您认为给潘妹妹一个什么名分比较好呢?” 太子认真思考起来。 潘璃见状,暂且按下别的,眼底里隐隐的闪烁着期待。 “可惜阿璃出身低微……”太子叹道:“这样吧,先封一个奉仪吧,如此旁人也无话可说。等到之后逢年过节,总有晋升的机会。” 陈静瑶差点笑出声,过年的时候可只有她一个人得到了晋封呢。 潘璃神色一僵,眼底希望的火苗瞬时熄灭了。 小小的奉仪在偌大的东宫里算个什么? 她暗暗攥紧拳头,笑吟吟的向太子行礼谢恩,“妾身谢过太子殿下,今后定当尽心竭力的侍奉殿下。” 太子点点头,接着才发觉到天色不早了,自己竟然与潘璃鬼混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那些事情处理的如何。 他脸色一凛,挥挥手道:“我要去陪母亲吃饭了,顺便将阿璃的事告诉她。阿茉,接下来的事都交给你来处置了。” “是,殿下。”陈静瑶微微一笑。 两个女人齐齐目送太子匆忙地离开东宫,四下里恢复了宁静。 潘璃不客气的瞪向陈静瑶,“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561章 混账玩意 陈静瑶笑道:“我说过了,我们身为太子殿下的女人,自当事事为他考虑。只要能解开他心中烦忧,让殿下高兴了,无论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瞧着她一副贤惠大度的模样,潘璃作呕,“少装蒜了!” 陈静瑶道:“哎呀呀,看潘妹妹的反应,难道潘妹妹不想要这个名分?是我自作多情了吗?” “……”潘璃噎住,干瞪着眼说不出话。 陈静瑶走上前,轻抚着潘璃的肩膀,瞧见锁骨上青紫的痕迹,眸色加深了三分,但是脸上笑容依旧,“潘妹妹这是太高兴了,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对吗?” 潘璃只能接话,“是,我没想到能成为太子殿下的妾室,对我来说做个宫女伺候太子殿下一辈子也足够了。” “瞧你这话说的。”陈静瑶也想吐了,懒得继续虚情假意下去,吩咐身后的宫人,“西边的彩霞阁不是还空着吗,把潘奉仪带过去吧。再派两名宫女好生伺候着,就等册封的那一日了。” 她笑得眯起眼睛,幽幽的注视着潘璃。 那一日,也会成为这个贱蹄子的死期! 潘璃觉察到她目光的异常之处,不禁更加警惕了。 她一定要小心翼翼的,看看陈静瑶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若是能抓住把柄,这良媛娘娘的位置,怕是也做到头了。 想到这里,潘璃张扬的对陈静瑶露出笑意。 另一边,太子兴冲冲地来到凤仪宫,宫女内侍们照旧向他行礼,让他直接往主殿去。 “殿下……”一名宫女有些慌乱地叫道。 “怎么了?”太子回头望去。 宫女抿了抿嘴,眼角瞥了眼周围,只能使劲儿的向太子眨眼,“没,没什么……就是您的玉佩没挂好呢。” 太子低头一看,果然玉佩与香囊交缠在一起,许是刚才走路太着急了。 他随手整理好了,抬头看见宫女还在眨眼,“你眼睛若是不舒服,赶紧去看大夫吧。皇后这里,务必事事小心仔细,不能有半点马虎。” 宫女想吐血,可是又不能当众对太子说实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走向殿门,仿佛在看着他走向无尽的深渊。 只能希望太子聪明文静一点,不要乱说话…… 她还没祈愿完,殿门口响起太子欢快的声音,“母亲,儿子想给阿璃一个名分!” 宫女顿时如遭雷劈。 太子跨过门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认识潘璃这么多年,却不知道她的身子犹如蜜糖,是那么的馋人…… 他现在还意犹未尽呢,可惜身体是真的跟不上了。 “母亲,奉仪就可以了……”太子抬眼望向殿内,未说完的话差点噎死他。 主位上,坐着的不是凤仪宫的主人——蔡皇后,而是这大周的天子。 他一双阴沉如鹰一般的眸子凝视着他,叫他在一瞬间如坠深渊。 “父,父,父亲……”太子结结巴巴的开口,身子晃了晃,求助似的看向蔡皇后。 蔡皇后的脸色比黑炭还要黑沉沉,她现在恨不得立刻掐死太子,当自己从未有过这个儿子。 现在是什么时候,居然心思还在男女之情上,堂堂的大周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如此不堪,在皇上眼中就是难堪大用啊! “皇上,太子他是照例陪妾身吃晚饭呢。”蔡皇后有意岔开话题。 太子忙接话道:“是啊是啊,儿子每过两日都要陪伴母亲用饭,不知道父亲也在,儿子刚刚失礼了。”说完,他十分恭顺的向皇上行礼。 皇上道:“确实失礼。” “……”蔡皇后与太子双双无语,皇上何必不给他们脸面呢? 皇上抬了抬下巴,“那就说说看,让你失礼的事吧?” 蔡皇后额角一阵抽痛,干笑道:“皇上,还是用膳吧,您的龙体要紧呢。不如一边用膳,一边聊天?” 皇上摆摆手,“不用,我现在更有兴趣知道白日里还在为兄长痛心疾首的太子,傍晚的时候怎么心思就飞到别处去了?” “……”太子感觉自己像个傻子,支支吾吾道:“儿子……儿子……” 他半天开不了口,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向父亲明说在这个时候,他的心思却在给宫女一个名分上? 皇上道:“刚才听你说阿璃,是那个在你身边伺候了几年的宫女吗?” 蔡皇后向太子递去眼神,示意他实话实说。 这个份上,要是有半句虚言,不知道皇上又要怎么看待他们母子了。 太子战战兢兢道:“是,阿璃尽心尽力的伺候儿子几年,念在她功劳苦劳的份上,应该给一个名分以示嘉奖,也让外人看到儿子的仁善爱护之心。” 话音落下,殿内也安静了。 皇上依然注视着太子,却在他说完话后,一言不发。 蔡皇后揪了揪手里的帕子,干笑道:“那个阿璃,妾身也知道,是个十分懂事心细的女孩子,将太子照顾的很好呢。之前,妾身就有过要给她一个名分的想法,只是后宫诸事繁杂,所以一下子给耽搁了。” “哦?”皇上缓缓的点了点头。 就在蔡皇后与太子心想着皇上是不是接受了这件事时,他忽然操起桌上的茶盏,狠狠地砸出去。 “混账玩意!” “砰”,茶盏在太子的脚边碎裂,飞溅而起的瓷器碎片砸在他的腿脚上,吓得太子大呼小叫着连连后退,躲闪开。 皇上望着太子的丑态,冷笑。 蔡皇后见状,急忙扑上前去,按住太子的胳膊,低喝道:“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太子回过神,胆战心惊的望向皇上,急忙解释道:“父亲,儿子……儿子没想到会这么惹您生气,所以被吓着了一下下而已……” “没想到会惹我生气?”皇上扬起眉梢。 “啊不是……” 蔡皇后急忙拉了一下太子的手,示意他不要在开口了。 多说多错啊! “太子肯定是先前为楚王的事情担忧操心,所以没睡好觉,一时说了点儿胡话……”蔡皇后急急忙忙的解释道:“给宫女名分么,肯定是想转换转换心情,没有别的意识……” 说着,她恶狠狠的瞪一眼太子。 潘璃那个小狐狸精真不是个好东西,一下子给太子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看她回头如何剥了那小狐狸的皮! 第562章 失望吗 “哦。” 皇上回了不咸不淡的一个字。 蔡皇后与太子反而更加心惊胆战,越是简单的回复,越是表明皇上的想法不简单。 “皇上……”蔡皇后轻柔的唤道,试图让皇上记得他们是一家三口,他们之间存在着亲情,“再说了,近来有些不太平,太子也是想尽力为皇室早日开枝散叶,用喜事让大周上上下下都开心起来呢。” “是啊是啊。”皇上点点头。 蔡皇后见他肯定,心中窃喜,继续说道:“说起来,妾身昨日还梦见太子有了孩子,是个大胖小子,一脸福相呢。” 皇上叹气,“可惜太子成婚快一年了,至今还未有个确切的消息。” 他瞥一眼太子,眼神不像父亲看儿子,倒更像是打量一件不够完美的器具。 太子被这样的眼神刺了一下,肩膀微微颤抖。 蔡皇后无奈道:“怕是缘分未到,不过妾身忽然做了这样梦,应该是快有好消息了呢。” “是吗?”皇上的态度依然平淡,仿佛刚才砸碎茶盏的是另一个人。 太子有些恼怒,嘀咕道:“濮阳瑄成婚比儿子更早,可不也是到现在未能给皇室添丁吗?” 蔡皇后脑子里“嗡”一下,虽说皇上不喜欢濮阳瑄,可现在也不能拿他来说道,减轻自身的罪过啊!这不显得一点儿悔过之心也无吗? 她赶紧岔开话题,“皇上,时候不早了,还是先用晚膳吧?” 皇上摆摆手,“也好。” 蔡皇后示意太子不要再乱说话之后,赶紧叫宫人送上晚膳,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很快摆上桌子,配上醇香美酒,光看着就叫人食欲大开。 她斟酒三杯,其中一杯送到皇上面前,“这是妾身学人酿的梅子酒,请皇上尝一尝?” 宁公公验过酒菜无毒后,皇上才将梅子酒一饮而尽,梅子的酸甜味混合着酒气,还算不错,但是在蔡皇后要再为他倒酒时,却挪开杯子拒绝了。 蔡皇后劝道:“这酒喝不醉人,皇上请放心多喝几杯吧?” 皇上摇头,“再好的东西,尝一口得到新奇的满足就好,再多便嫌腻了。” 蔡皇后拿酒壶的手微微一颤,酒水差点从壶口洒出来,她哪里听不出皇上这话是意有所指,勉强笑道:“看来妾身要再寻思一些好东西了。” 皇上拿起筷子吃菜,“世间的好东西颇多,皇后可要好好挑选。” “是。” 此后,皇上自顾自的吃菜,蔡皇后和太子都不敢主动开口。 一顿饭吃得沉闷无比,美味的菜饭嚼在嘴巴里,比腊还难吃。 太子甚至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饭吃进嘴巴里想吐,不吃又不行,他几乎是强忍着呕吐感,才将饭菜给硬生生的压下去。 皇上慢条斯理地擦擦嘴,放下帕子后,说道:“你们慢用。” 蔡皇后忙起身,“皇上,您这就要走吗?” “不走的话,皇后想听我说什么,或是皇后又想说什么吗?”皇上反问道。 蔡皇后噎住。 皇上的视线转向太子,“还是想说,叫我不要对太子今日的所行所言感到失望?” 蔡皇后与太子的肩膀双双一震,蔡皇后赶紧按住太子的手,警告他不许再随意开口,斟酌着要怎么回这句话的时候,皇上又开口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是心急着办好事,不必记挂在心上,也不必慌乱害怕。”皇上点点头,头也不回的离开凤仪宫。 蔡皇后怔怔的望着皇上的背影,微启的红唇让她的面色看起来有些蠢笨。 太子大喜,反过来抓住母亲的手,笑道:“儿子毕竟是唯一的嫡子,再如何,父亲都是宠爱着我的,不会太在意那点小事儿的。母亲,您就不要担心了。” 蔡皇后转过头,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太子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让殿中的火烛都抖三抖。 太子的脸上显出五指山印子,他半捂着自己的脸,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惊目光,“母亲,您这是在做什么?!” 蔡皇后道:“你要是真以为你父亲不在意,那你的太子之位怕是要做到头了!” “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啊?”太子委屈的叫道,“还是那个该死的濮阳瑄搞出来的破事,父亲在意那么多干什么?刘侍中他们也不可能查出真相来,我们到底要害怕什么啊?!” “看来,你父亲上次给你的教训还远远不够。”蔡皇后恨声道,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住了,难受的要命。 提到上次被惩罚,太子眼中闪过不自在与难堪,转过眼睛像是要逃避这件事,“……两件事不一样,如何相提并论?母亲,儿子就是认为是近来不顺的事情比较多,让您烦心了,所以才会草木皆兵的。” 蔡皇后刚刚打太子的那只手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但她恨不得再给太子一巴掌。 她定定的注视着太子,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找个由头让他在东宫“闭关”,直到顺利登上皇位的那一天? 太子兀自继续说道:“濮阳瑄前头凉州之行没受到嘉奖,现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父亲依然一点表示也没有,说明什么?说明父亲压根就不在意他啊?濮阳瑄就像是父亲与我跟前的一条草狗,用绳子拴着的,指哪儿上哪儿去,给个臭骨头也能啃得津津有味,这样的人需要在意吗?” 他摇摇头,摆摆手。 “不需要。以此可以推断出,父亲也不会因为濮阳瑄的这件事,怪罪到我们头上。” 蔡皇后的手现在不疼了,但是发麻,想抬起来再打这个蠢货一巴掌,却觉得抬起来有些吃力,只好骂道:“皇上现在是没有什么表示,但是你敢保证皇上对濮阳瑄不会重视起来吗?他带领的人马捣毁了西夜古城里的前朝余孽,就能让皇上意识到他在与前朝余孽割裂,他是彻头彻尾的大周人,效忠于皇上一人。” 太子不屑的讥笑一声。 蔡皇后看着他的样子,倒吸一口冷气。 看来,必须将那个计划正式的行动起来了。 第563章 又清闲了 她厌烦的挥挥手,“你回东宫去,老老实实的做好你分内之事,旁的有我和你舅舅为你做了,不需要你操心了。另外……我会再物色一些适合的女子送进东宫,这快一年了,再不生下一子半女,刘侍中那帮老不死的不知道又要怎么编排你了。” 太子撇撇嘴,“濮阳瑄不也还没孩子吗?” 蔡皇后翻白眼,“一趟凉州之行耗费数月,你觉得他有那个功夫生孩子?可是,他现在回京了,有的是时间,怕不是会抢在你之前有了皇长孙!” 想到皇上的长子不是自己所生,而是被一个贱婢抢了先,她心里就一阵愤恨与妒忌。 太子道:“那潘璃的事……” 蔡皇后深吸一口气,“你都在你父亲面前说了,还能怎么办?就按着你的意思来,但不许她出现在你父亲面前。” 太子点点头,“儿子知道了,不打扰母亲了。”他欢欢喜喜的离开凤仪宫,将父亲的阴晴不定与母亲的担忧发愁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回到东宫,先去找陈静瑶吩咐册封事宜之时,看见一水绿色衣裙的娇美女子柔弱无骨般的依靠在窗边,出神的望着庭院里的风景,一双眼中含着莹莹泪光,他不由地想起阿茉,心有戚戚。 太子几乎是扑过去的,抓住陈静瑶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阿茉,你听我的心跳……这是在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着你的名字呢。” 陈静瑶幽怨的瞥一眼太子,红通通的眼睛让他心头一震。 “阿茉,到底怎么了?”太子瞧见他这副模样又不肯说话,顿时急了。 陈静瑶幽幽的叹口气,“你对璃儿动心了吗?” “……”太子愣了一下,他已经认为潘璃是阿茉留下来继续照顾自己的人,所以与她做那档子事时,已然没有对阿茉的愧疚,甚至因为潘璃那副勾人的小妖精模样,叫他欲罢不能呢…… 然而,此刻再看眼前女子梨花带雨的模样,他的心颤动中生出愧疚。 “阿茉,都是阿璃,都是她非要来缠着我,所以我一时……”他半垂下头,“我不能不对她负责啊,那可是你的妹妹……再说了,有了身份,总比做宫女来得快活自在一些,我能更好的照顾她,不会吗?” 陈静瑶心底冷冷的讥笑,但是靠进太子的怀中,没有再指着他的行为,“……太子一片好心,阿茉又怎会不明白呢,谢谢太子殿下对我们姐妹的眷顾。” 太子一听,眼冒亮光,紧紧抱住怀中的女人,“阿茉,你真的是太好了……” “太子来找妾身,是不是皇后娘娘已经同意封璃儿为奉仪了?” “是的。”太子轻抚着陈静瑶的后背,“你只管去办好了……我寻思着阿璃都是奉仪了,等有机会,要将你晋封为良娣才好呢。” 区区太子良娣?陈静瑶依旧冷笑,良娣算个什么,她可是要坐上太子妃之位的人呢! 她缓缓的抬起头,望向沉醉在幸福感觉中的男人,眸光加深了三分。 陆菀容要养病一月,很难有机会了。 这次的事又被濮阳瑄耍弄,但看来太子的心中,太子妃那个位置依然是薛瑾仪的啊? 呵呵,也不看看蔡皇后还会不会愿意那个女人来到太子身边! 第二日,蔡皇后假借身体不适,叫来蔡夫人侍疾,偷偷商议要事。 另一边,刘侍中与大理寺卿忙着调查奸细们的身份与幕后主使,大有要在几日之内揪出真凶的架势,同时濮阳?上报了洛江堤坝忽然决堤一事,质疑先前主持修缮的人玩忽职守、以次充好,要求追究相关官员的罪责,朝廷上下闹得有些人心惶惶,但是皇上不闻不问,下面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濮阳瑄要继续主持修缮一事时,忽然宁公公带来一道旨意—— 楚王受了委屈,需要静养数日,无需再主持修缮,一切事宜交由丰王之子濮阳?。 濮阳瑄看得出,静养数日之后,也不需要再回到永安渠或者洛江边,他的差事连同功劳全都交给了濮阳?,唯一需要做的是安安静静的回到宗正寺,继续做他的寺丞。 送走宁公公后,薛瑾仪缓步走上前来,伸手握住他的手。 温暖的触感让濮阳瑄微微一笑,“看来,我又有大把的空闲时光去……” 他注视着薛瑾仪的眼中,含着深深的笑意。 薛瑾仪接话道:“去调查洛江下的前朝余孽,以及沈轻墨到底是什么来头。” 濮阳瑄点头道:“正是如此。” “所以说……”薛瑾仪从他的手里接过旨意,也认认真真的又看了一遍,“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濮阳瑄挑眉,“不必管他是什么意思,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 “哇,好霸气。”薛瑾仪嬉笑着竖起大拇指,将写有旨意的那一张薄薄的黄色卷轴丢在旁边的书桌上,踮起脚尖,搂住濮阳瑄的脖颈,“我喜欢。” 濮阳瑄在她的红唇上轻啄一口,“等着我的好消息。” “嗯。”薛瑾仪用力的答应一声。 两人没在楚王府停留太久,收拾收拾继续去景轩,做一个掉进钱眼里的商人。 他们来到东市,经历过昨日风雨的人们聚集在街头,绘声绘色的讲述营地里的人如何精神抖擞的走出来,宣告一切都是针对奸细的陷阱,又谈起面对生死危机,楚王殿下又是如何的平静镇定,那份气度真叫人佩服。 再联想到那个装腔作势巡城的太子殿下…… 人们纷纷暗暗摇头叹气,进行培养出的储君怎么连楚王这个“野孩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呢? 而那些昨日还在高呼着“楚王罪有应得”的人们仿佛倏忽间人间蒸发了。 大街上到处喜气洋洋的,仿佛过节时一样热闹,杂技班趁机在街头表演才艺,欢乐众人又能比平日多赚到一些钱。 薛瑾仪坐在马车上,望着热闹非凡的大街,笑问道:“我们要不要也下去走走?” 濮阳瑄道:“只怕我一出现,街上的人哪有心思看杂耍,要将我们堵得走不动路了。” 薛瑾仪点点头,“这倒是……” “你要是喜欢,戴上帷帽去看就是了。” “算啦,改日再看好了……”薛瑾仪的脑袋靠在濮阳瑄的肩头上,等再忙起来,他们夫妻又是聚少离多了,所以有空还不如多腻在一起呢。 她又瞟了一眼窗外,准备松开窗帘子的时候,目光忽然定住了。 “你看那是谁!” 第564章 心态真是好 濮阳瑄放眼望去。 一张张洋溢着笑意的脸庞中,有一张熟悉的脸。 他专注的看着人群中央正在表演变脸的人,当一张张面具在眨眼之间变换时,他跟随着人群拍手叫好,整个人沉浸在这片欢愉祥和的氛围之中。 营地里没有人染上鼠疫,一切都是一场戏,而洛江的堤坝没有被炸毁,江水没有四溢造成灾害,也没有百姓伤亡,而他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没有遭受到任何斥责与责罚,这让蔡氏气急败坏,恨不得提刀来杀人,焦头烂额的想办法善后与应对。 而那个人依然逍遥自在,仿佛没有遭受过任何挫败。 濮阳瑄眉梢微微扬起,微笑道:“心态是真的好。” 若是蔡氏有这么好的心态,也许能更加从容有效的对付他了。 可惜二十年来高高在上的蔡氏,他们习惯了用权势与阴谋去碾压任何人,将天下苍生都不放在眼中,觉得都不过是自己手里的玩偶。所以,在遭遇挫败的时候,哪有这样的好心态呢? 濮阳瑄道:“这么一看,我倒是想下车会一会他了。” 薛瑾仪从座位下面扒拉出盒子,掏出一物递到濮阳瑄的面前,“喏,给你。” 濮阳瑄笑着接过,对着薛瑾仪举起的铜镜,仔仔细细的将假胡须贴在自己的嘴唇上,很快,他看起来像老了二十岁,但相貌依旧俊朗非凡。 “如何?”他问道。 薛瑾仪竖起大拇指,“除了我,谁都认不出你来了。” 濮阳瑄笑着拿来帷帽,戴在薛瑾仪的脑袋上,“走吧?” “好呢!” 濮阳瑄吩咐车夫在人少的路边停下车,然后与薛瑾仪前后下来,并肩来到围观杂耍的人群之中。 人们正忙着看杂耍,加上濮阳瑄精妙的伪装,谁也没有注意到人人口中谈论的“楚王殿下”已经悄然出现在人群之中。 两人慢慢地靠近目标,不多时,在他的身边站定,与人们一起拍手欢呼。 “哎呀!”薛瑾仪假装不小心被人群挤了一下,身子向他的方向撞去。 濮阳瑄及时伸出手,薛瑾仪没碰着人,但是他的身后擦过人家的肩膀。 “嗯?”沈轻墨转头看来,当濮阳瑄经过伪装后的面容映入眼帘后,他稍稍眯了眯眼。 薛瑾仪轻声道:“不好意思。” 沈轻墨微笑道:“没关系,还是看戏吧。” 说完,他继续看向中央的空地,变脸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吐火表演。 明耀的火焰像一条龙,从壮汉的嘴巴里飞腾向天空。 人群里发出惊呼声,火光照映着每一个人的脸庞,漂亮极了。 濮阳瑄用眼角余光留意了一下沈轻墨,他正专注的望着火龙,随着人群一起拍手,他收回视线再看看表演,又转了回去。 这次,四目相对。 沈轻墨微微一笑,“不知这位老爷可有兴趣与我到旁边的茶楼坐坐?那二楼的雅间也是一处观尽世间百态的好地方呢。” 濮阳瑄没有迟疑的点点头,他相信沈轻墨打从一开始就认出了他的伪装。 如果这样简单的伪装却认不出,那还是沈轻墨吗? “请吧。”沈轻墨和善的微笑。 薛瑾仪与濮阳瑄跟随他来到旁边的茶楼,店小二看见他,热情的带他们来到二楼的雅间,推开地坪窗,果然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大街上的杂耍,且不用受人群拥挤之苦。 店小二送上茶水与点心后,麻溜地关上房门离开。 沈轻墨没有行礼,笑着看向濮阳瑄与脱下帷帽的薛瑾仪,“恭喜楚王殿下脱离险境,如此否极泰来,想来今后必然是好运连连,福气长伴左右。” “沈老板何以认为今后必然好运连连呢?”濮阳瑄眸色平淡而冷漠,问道:“你口中的好运,又是何物?” “这个么……”沈轻墨没有立时作答,而是不紧不慢地为薛瑾仪与濮阳瑄倒茶,然后才继续说道:“就看楚王殿下是如何选择的。” 他抬眼,目光深深的凝视着濮阳瑄,勾起唇角,笑得肆意狷狂。 濮阳瑄依然冷面相对,“沈老板有话不妨直说,拐弯抹角的叫人猜来猜去,着实无趣的很。” 沈轻墨注视着濮阳瑄,“楚王殿下何必装傻呢?” 濮阳瑄无奈的叹气,“沈老板,你不说爽快话,让我捉摸不定,又反倒来怪我装傻?” 雅间里安静下来。 薛瑾仪望着注视着彼此的濮阳瑄与沈轻墨,两个男人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笑得心怀叵测,似乎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想率先开口,道明心意。 对她与濮阳瑄来讲,其实此时此刻已经了然了大半。 而沈轻墨像是忽然间想明白了这一点,冲着濮阳瑄笑得阳光灿烂起来,忽地伸出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既然如此,我便不卖关子了。” “请。”濮阳瑄点头,无视肩膀上的手猛然收紧,抓得他有些疼。 沈轻墨注视着濮阳瑄,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缓缓开口道:“你的外祖父是前朝的忠臣,忠心耿耿为国鞠躬尽瘁几十年,直到最后被俘,面对高官厚禄的诱惑,不愿意供出皇室的下落,哪怕酷刑加身,也不肯泄露出半个字。” 濮阳瑄面无表情的听着。 薛瑾仪同样神色淡定,不为他的话语所动。 但是这并不影响沈轻墨继续说下去,“然而这样的忠臣最终却落得当众凌迟而死,亲眼看着自己的肉被一片片的割下,生不如死,最终被一刀捅穿了心才结束这些痛苦……而他的家人,儿子、孙子无论年龄一律处死,女眷没入掖庭为奴婢,受尽折磨屈辱……其中最小的女儿为了保存家族的血脉,为了父亲未完成的大业,不得不勾引皇上,怀上龙嗣,想要活下去,只可惜……” 说到此处,沈轻墨顿住了,幽幽的注视着濮阳瑄。 这个男人依然巍然不动,眼睛连躲闪一下都不曾有过。 沈轻墨的心忽然下沉了一分,沉甸甸的很难受。 他知道濮阳瑄向来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真情,可是……这样的言语之下,他真的一点儿也不感到愤怒与悲伤吗? 那些可是与他血脉紧紧相连的至亲啊! 第565章 你想要的是皇位 沈轻墨定了定心神,继续说道:“皇帝冷血无情,哪怕面前的女人已经怀有身孕,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依然无情的要挥剑砍下去,想要将女人拦腰砍成两半,不想让世人知道这个孽种的存在,因为于他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 “也许是上天可怜,她又侥幸的活下去,却没有挺过生产的那一晚……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告诉孩子,外祖的愿望与大业,没有告诉孩子家族的仇恨与怨愤,就这样与她的孩子天人永隔。” 说完,他重新看向濮阳瑄。 “如果你是这个孩子,听到这样的身世,会作何感想?” 薛瑾仪也望着濮阳瑄,沈轻墨对他的身世了如指掌,同样是无形中在进一步说明他自己的身份。 看来在经历了挫败之后,沈轻墨打算“兵行险着”了。 因为濮阳瑄也许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但是做为这个故事的主人公,被描述的如此之悲惨,濮阳瑄的脸色淡漠的仿佛他是用冰块雕刻出的人形,冰冷的,没有感情。 她能够想到濮阳瑄此时此刻的心思,所以微垂下眼帘,什么都没有说。 沈轻墨等了会儿,见濮阳瑄没有回答,带着几分不耐烦催道:“楚王殿下,您认为呢?” 濮阳瑄一脸正经的问道:“我会好奇她是怎么侥幸活下来的?” “……”沈轻墨的嘴角抽搐两下,这位楚王殿下真是异于常人……关注点怎么就会在他轻飘飘的带过去的一句话上。 “沈老板不知道吗?”濮阳瑄不容他多思考,又问道。 沈轻墨轻咳一声,微微露出对他态度的不满,提高语调说道:“这不是重点。” “怎能不是呢?”濮阳瑄轻飘飘的说道:“没有这个‘侥幸’,何来活命与生下孩子?” 沈轻墨的目光阴沉下来,“有人及时出手,救下了那个女人。她是皇帝的姑母,一个信佛之人不想在建国之初造就杀孽罢了。” 濮阳瑄点了点头。 沈轻墨看着他的脸色,“那么,楚王殿下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感想了吗?” “没有感想。”濮阳瑄平静的说道。 “……” 薛瑾仪看到一向笑眯眯的沈轻墨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尽管先前有多番接触,但是他没有料想到濮阳瑄的想法就是这么不同寻常吧? 她可真是喜欢死阿瑄这个小性子了。 有趣极了。 沈轻墨多少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指责道:“楚王殿下是如此冷酷无情之人吗?” 濮阳瑄道:“如果你愿意这么认为,也可以。” 沈轻墨眯起眼睛,他和濮阳瑄来往过这么多次,也一起去了西夜古城,见识到这个男人隐藏在冰冷表面下的能力,知道他有足够的能力做一番大事业,所以在某些事失败之后,他希望能用外祖家的悲惨遭遇来打动他。 不单是外祖家破人亡,他自身同样是悲惨的境遇。 “冷酷无情之人那就更应该下的了狠心!”沈轻墨加重语气,“为惨死的家人,也为自己报仇雪恨!将那些欺辱过你的人全部踩在脚下!那是多么畅快的事情,家人的在天之灵也能得以安息了!” 他慷慨激昂,字字句句鼓动人心,说完了满怀期待的放眼一看——濮阳瑄却是十分平静。 气氛有点尴尬。 沈轻墨沉声问道:“难道你不觉得放着冤仇不管,放着自身受到的不公待遇不争取,是懦夫的行为吗?”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沈轻墨的手几乎要硬生生的捏碎茶杯了,他一字一句的问道:“可你所表现出的,不像是坦然接受这一切,愿意背负着别人的侮辱、耍弄、欺压活下去的样子,难不成……” 他轻笑一声,望着濮阳瑄的眼神透出讥嘲的意味。 他应该早就想到的,但是总觉得濮阳瑄的愿望难以成真,因为摆在他面前的是难以逾越的高山,直到现在他又一次挫败蔡氏的阴谋,以及那么坚定的“装傻”,让他才真正的确定了—— “你想要的是皇位,你想自己坐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 濮阳瑄波澜不惊,薛瑾仪同样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沈轻墨冷笑道:“你不觉得自己是在痴人说梦?” “这四个字同样送给沈老板。” 沈轻墨的眼皮子抽跳几下,“呵,大周没人会愿意拥戴一位前朝余孽的后人成为大周的皇帝。” 他说的是实话,但濮阳瑄不为所动,淡声道:“沈老板不愧是行走江湖多年的商人,想法十分丰富,真是令人佩服。可惜,我并不能如沈老板的愿望。” “愿望”二字,意味着沈轻墨的猜想是错误的,也意味着他不会加入沈轻墨的势力之中。 沈轻墨不可能理解不了濮阳瑄这话,但情绪反而平静下来了,“是吗?” “是。”濮阳瑄给予了不容置疑的回答。 沈轻墨挑了下眉梢,“我知道了,那么不打扰楚王与王妃看戏,告辞了。” 他利索的起身,转头就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濮阳瑄细嗅了一下茶水的味道,然后浅浅的抿了一口,“阿瑾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没有趁机答应沈轻墨,加入他们之后,顺势摸清楚一切底细,将他们一网打尽?” 薛瑾仪叹道:“我想过这个问题……如果你真的趁机这么做,沈轻墨一定会制造你与他们勾结的铁证,做为要挟,如果哪一日你不想跟着他走了,他一定会将那些证据摆在父亲的面前。” “真是如此。”濮阳瑄点点头,与薛瑾仪一道来到地坪窗边。 街上的杂耍还在继续,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热闹非凡。 “我需要查出前朝余孽,以此为垫脚石向上爬,但又不能接触太深,惹祸上身。” “而且现在,沈轻墨主动找上门来,透出那么至关重要的信息,而我们又没答应他……若是他就此放弃,必定会想办法将我们灭口,以除后患。”薛瑾仪轻声道。 “我们之间必定要有一个胜负生死。” 第566章 太惜才了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差事。”薛瑾仪微微叹道,这件事行差踏错半分,等待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 濮阳瑄微笑着的握住薛瑾仪的手,“好歹今日一见,至少还是有点收获的。” 薛瑾仪“噗嗤”一声笑出来,“该说是他们人手不够,需要他冒着风险亲自出面好呢?还是咱们楚王殿下牌面够大,需要他亲自来劝服好呢?” 濮阳瑄看着她的小模样,抬手轻轻地刮了鼻梁,“若是前者,那再好不过了。” 薛瑾仪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我们也快去景轩吧,在这儿逗留久了,不知被一些眼线瞧见了,要怎么编排我们呢。” “嗯。”濮阳瑄顺手撩起帷帽,戴在薛瑾仪的头上。 两人匆匆而去,沈轻墨站在不远处的牌楼下,望着他们的背影。 安奴叹道:“公子,他如此不识相,是否要……” 他的手掌横在咽喉前,狠狠地一划。 “杀了他?” 沈轻墨轻笑一声,摇摇头。 “公子还在惜才不成?他现在一定已经想到了您的身份,说不准会揭发您以求得到大周皇帝的褒奖和改观,谋求更多的东西啊!” 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海之中,沈轻墨却依然望着远处,“他如今看似连连胜仗,春风得意,可结果呢……他依然是遭到大周皇帝厌弃的。” 安奴道:“可是只要揭发您,不就……” “西夜古城一事,让皇上对他改观了吗?” “……” 沈轻墨收回视线,背着手慢悠悠的往人少的小巷子深处走去,安奴赶紧跟上去。 “他现在不能告发我,他如果还想争取一线机会的话,就必须查出更多的前朝之人藏匿的地方,这也给了我们更多的时间。” 安奴道:“这也太冒险了。” “反正我们本来就在刀尖上过日子。”沈轻墨笑了笑,“多一桩,又如何呢?趁着这个时机,如果能让濮阳瑄一次又一次的遭受到挫折与失望,总有一日,他会无比坚定的站在我们这里。” 安奴瞧着他的神色,嘟囔道:“那位楚王殿下的才干,就这么值得您如此在意吗?” 沈轻墨有些感慨,又有些惆怅的长叹一声,“总该给他的外祖父一个面子吧?” “可是,他连自己的外祖父都没有亲眼见过,甚至连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无论如何,他身上始终流淌着崔家的血啊?”沈轻墨拍了拍安奴的肩膀,“好了,先别扯濮阳瑄如何了。眼下,现将那两个西秦人处置掉,他们已经暴露了身份,邵五郎那边似乎派人盯着了,这个是真的不能再冒险了。” “是,公子。”安奴欠身应道。 薛瑾仪与濮阳瑄从后门进入景轩的后院,可以听见前面院子里热热闹闹的人声,也可以看见灶间里忙碌的人影,饭菜的香气从灶间传来,飘荡在整座小院子里。 多么安宁。 濮阳瑄笑问道:“需要我去前面继续招揽客人吗?” 薛瑾仪摸摸下巴,“这段时间京城里的议论声没听过,有对你的赞扬、同情与打抱不平,这些必然能从探子的口中传到父亲的耳朵里,但是他对此似乎并无意见?” 如果有意见,皇上定然有所动作,可是对待濮阳瑄的态度在台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再者大长公主也会派人提醒他们的。 由此可见,皇上对濮阳瑄的态度是在慢慢地变化之中。 濮阳瑄点头,“如你所说,要继续利用百姓们的议论。” “嗯。如此营造声势,赢得民心。” 濮阳瑄十分自觉的往前屋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摸摸自己的假胡须,“不知道姑娘们喜不喜欢大叔的模样……” 薛瑾仪笑嘻嘻的跟上去,拉住他的手,“肯定喜欢呀,谁叫我们阿瑄长得这么好看呢?” 濮阳瑄猛地侧过身,搂住她的腰身,“我们阿瑾的嘴巴也好甜……” 说着,他慢慢靠近薛瑾仪。 就在他快要吻上去的时候,前屋的帘子忽然被掀开了,朝烟与柳江说说笑笑的走过来。 眨眼之间,薛瑾仪与濮阳瑄已经分开了,神色淡定的望着他们。 “王妃,您来啦!”朝烟笑着迎上来,疑惑的看看她身边的男人。 “这是楚王。”薛瑾仪解释道。 朝烟忙给濮阳瑄行礼。 柳江嘟了嘟嘴巴,什么都没说。 朝烟道:“楚王与王妃这几日辛苦了,奴家去为你们泡一壶茶吧?” “去吧。”薛瑾仪道。 朝烟拉着柳江跑去灶间,薛瑾仪挑开帘子,看了一眼前屋里的情形。 景轩的生意依旧热闹。 她对濮阳瑄点点头,后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假胡须,让自己显得成熟之余更透出几分沧桑,真正的像一个就经历过生死危机的人,两人这才前后穿过帘子, 起初忙着挑选货物以及看病治疗的客人们没有注意到楚王夫妇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就安安静静的站在角落里,望着人头攒动的店铺。 直到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声,“呀,那是楚王与王妃吗?” 众人一听到“楚王”二字,像是触动了敏感的神经,纷纷张望四周。 “哪儿,哪儿?楚王在哪儿呀?” “楚王终于回来了吗?” “快看,楚王在那里!” 众人顺着手指的方向一看过去,瞬时纷纷都涌上去了。 “楚王殿下,王妃,你们都还好吧?” 话是这么问的,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楚王变得憔悴了一些,看来这番风波虽然平息的还算挺快的,但是想必被困在营地里多日,加上又被弹劾,一定很让人心力交瘁的吧。 众人这么想着,不禁又想骂那些陷害楚王与没事找事要陷害楚王的人了。 “多谢大家的关心,楚王现在没事了,为了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支持,今明两天景轩的货物买三送一!” 众人听了,欢喜不已又有些不好意思。 上回壮汉抬棺材闹事的时候,楚王妃已经搞过一次半价优惠了,这次虽然没那么便宜的价格了,可是都要让人再一次担心景轩会不会亏本…… 虽说他们是客人,商家亏不亏本的事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来操心,他们要做的只是好好的享受便宜价格买到好货罢了,可是谁叫楚王与楚王妃,以及景轩的货物那么好呢? 第567章 潘奉仪 薛瑾仪哪会看不出大家对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她从容大方的笑道:“楚王平平安安的回来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一起高兴高兴,所以啊,大家不必想太多,高兴最重要!” 景轩的铺子本就是她自己的,不需要考虑租金的问题,成本就没有那么高了,而主要的成本是原材料与人工,这两样在基本自给自足的情况下,也能大幅缩减成本,所以就算是半价或者买三送一这样的活动,也不会亏本,加上还有大夫们坐诊等等,想要亏损还挺难的。 再说了,她们搞活动,就能吸引更多的人来,更方便制造舆论。 人们在她的话语之后,兴奋起来。 “祝愿楚王殿下与楚王妃恩恩爱爱,早生贵子!” “祝愿你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再有没有灾祸!” 祝福声此起彼伏,都是大家的真心实意,景轩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薛瑾仪笑吟吟的看向濮阳瑄,“楚王殿下,您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她冲他眨眨眼。 濮阳瑄轻咳一声,往前迈出半步。 众人见他有话要说,很快安静下来。 “非常感谢诸位对我与内子的关心与祝福,我都会将这些美好的祝愿铭记在心。” 众人震惊了,若不是这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的看见、听见,都难以相信这话会是从楚王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这还不止,接下来濮阳瑄抓住薛瑾仪,两人手牵着手,微微向在场的人欠身致意,毫无亲王与王妃的架子,宛如一对寻常的商贾夫妻向他们的客人表示谢意。 众人忙请他们起来,都感觉楚王夫妇真的是太平易近人了,而且一点没有虚情假意的样子。 赞扬声再一次的响起。 薛瑾仪道:“谢谢大家的厚爱,希望景轩能再一次的帮助到你们。” 众人高高兴兴的散开,继续挑选东西。 虽说上次半价已经抢购了不少,但是谁会嫌弃好东西少呢?而且现在整个京畿的人谁不知道,景轩的东西拿出来送礼,在女人之间倍有脸面。 望着景轩里热热闹闹的样子,薛瑾仪与濮阳瑄看了会儿,便退回到后院里,正巧青鹂扶着圆凡从后门进来,她们今天照旧去了京山伯府。 圆凡见到相对陌生的濮阳瑄也不会感到惊慌,不紧不慢地欠身,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薛瑾仪微笑道:“圆凡师父好。”接着,她看向青鹂。 青鹂微微的摇头,示意她圆凡仍是没有恢复记忆。 薛瑾仪心头微微紧了一下,依然笑着说:“再等等就可以吃晚饭了,青鹂你扶圆凡师父去歇会儿吧。” “好。”青鹂扶着圆凡进屋。 薛瑾仪和濮阳瑄回到屋内,她取来巾子,递给卸下假胡须的他,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去洛江那边?” 濮阳瑄道:“我明日先去大长公主府,一来是看看抓到的那个人有无吐出一些消息,二来请姑祖母那边的人去跟踪沈轻墨,免得届时被父亲的眼线发觉,牵连到我自己。” “嗯。”薛瑾仪点头表示赞同,“所以……” 濮阳瑄用巾子擦了把脸,搂住薛瑾仪,“所以,今晚我不走,陪在你身边。” 薛瑾仪甜甜的一笑。 濮阳瑄直勾勾的注视着她的笑脸,“我们好像有一件事没做完。” “什么?” 濮阳瑄的脸靠近她一些,“你说呢?” 薛瑾仪一下子想起被人打断的亲密,抿着嘴一笑,娇嗔道:“你看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 “都是你啊?” 话音未落,温柔的吻已经落在薛瑾仪的唇上,缠绵缱绻,令人流连难舍。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响起柳江欢快的喊声,“吃饭啦!” 接着,是青兰来敲门,两人这才分开。 薛瑾仪脸颊微烫,忙用巾子擦了擦脸,又对着铜镜整理一番,回头看到濮阳瑄已经整理好了,脸不红心不跳的淡然样子,真叫她恨不得狠狠的捏一下他的脸颊。 “莫非还有哪里没整理好?”濮阳瑄走过来,望着铜镜里映出的两张脸,“嗯——” “嗯什么?” “真般配。”濮阳瑄一本正经的说道。 薛瑾仪笑着用胳膊肘捅他一下,“好啦,我们快去吃饭吧。” 两人笑眯眯的打开房门出去,却见青兰正站在后院门口,和人说话。 听见声响,青兰转头望来,“楚王,王妃,太子要册封一位奉仪,东宫里半个小酒宴,邀请王妃去坐坐,也权当是散散心。” 薛瑾仪抬眼望去,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东宫内侍打扮的年轻男人,看见他们毕恭毕敬的点头哈腰,双手奉上一张红通通的请柬。 “册封奉仪也要办个酒宴?”薛瑾仪心想莫不是太子借这个名义,想见一见她?那这顿饭摆明了就是一场鸿门宴啊! 她走过去,问道:“是哪位佳人有幸成为太子奉仪?” “回楚王妃的话,”内侍答道:“奉仪姓潘,单名一个璃。” “潘璃?”薛瑾仪挑了下眉梢,这个小妮子还真有点本事,陈静瑶都没挡住她。 还有太子,心里深爱着的潘茉,却将她的妹妹据为己有…… 啧啧。 “不好意思,楚王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夫妻有许久未见,我想好好的陪伴楚王。”薛瑾仪道:“所以,没办法去东宫赴宴了。麻烦小公公回去转告一声……青兰,取些东西来当做贺礼,让小公公带回去吧。” 内侍叫道:“王妃,陈.良媛也很希望您去呢!” 陈.良媛怕不是急着找她想办法来对付潘璃呢,不过她不是已经教过办法了吗? 薛瑾仪微微一笑,现在太子将潘璃封为奉仪,就算只是太子妾室里最低的一等,但那也是个身份,当陈静瑶曝光出潘璃所做的好事后,只怕太子…… “我想,陈.良媛会理解我的。”薛瑾仪微笑道。 “这……”内侍有些焦虑。 青兰已经麻溜地取来几样首饰与胭脂,一股脑的塞进内侍的手里,“这些就是我们王妃送给潘奉仪的贺礼。” “王妃……”内侍可怜兮兮的望着薛瑾仪,仿佛她要是不答应,自己会立马命丧黄泉。 薛瑾仪毫无怜悯之心,转身就走,“青兰,送送小公公吧。” “王妃呜呜呜!”内侍忽然嚎哭起来,将东西摆在一旁就给薛瑾仪磕头,“求求您了,您就走这么一趟吧,否则陈.良媛非扒了奴婢的皮不可!” 第568章 太可怜了 “扒你的皮?”青兰掩嘴笑,“可就算你是个奴婢,陈.良媛也不能用这样的酷刑处置你呢。” 内侍又“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显出了青紫的痕迹来,“奴婢说的是夸张了些……可是,您若是真不去,陈.良媛一定会责怪我的。” 薛瑾仪眸色冷了三分,她怎么会忘记当日是陈静瑶指使人抬棺材来景轩闹事?再往前,陈静瑶可是偷了她遗产的贼! 只有她利用陈静瑶的份儿,可没陈静瑶逼她来做什么的资格。 “告诉陈.良媛,她没有资格要求亲王妃做什么。”她猛地转过头,冷冷的盯着内侍。 内侍吓得肩膀抖三抖,连头都不敢继续磕下去了。 楚王妃的这股子气势真的是太吓人了。 楚王矗立在旁,虽然一言不发,但是从由内而外的那种冰冷气势让他感觉又回到了腊月寒冬,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理智告诉他,不能再求下去了,否则可能无法活着走出景轩的地界。 薛瑾仪不想继续搭理那内侍了,对青兰使了个眼神,然后牵住濮阳瑄的手,两人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瞬时消散,两人相视一笑,说说笑笑着往灶间走去。 内侍望着他们的背影,有些恍惚,感觉刚才是不是出现错觉了。 刚才的感觉是什么,现在看到的又是什么? “楚……”内侍慌忙的张口,可刚喊出一个字,视线就被青兰挡住了。 青兰道:“小公公,你快回去吧。这天色都快黑了呢,陈.良媛想必也在等你的回信儿。” “可是……”内侍很想逃走,可是又不敢走,“青兰姑娘,您瞧瞧我这样子,多可怜啊?你就没有一点点儿的同情心吗?” “不是你为了逼楚王妃去东宫才这么做的吗?”青兰不高兴的挑眉,“我还没追究你对王妃不敬的罪过呢,你倒是还有脸提。” “……”内侍干咳几声,“我这不也是被逼的么……” “那你,或是陈.良媛就可以逼楚王妃了?”青兰提高语调,仿佛陈静瑶与内侍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事。 内侍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青兰叹口气,“你啊可真是,人家小两口好不容易团聚,哪有硬是拆散他们的道理呢?何况只是个奉仪的册封仪式……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排场,非要请楚王妃去?” 内侍琢磨了一下,陈.良媛请的宾客里,就楚王妃的身份是最高的,除此之外,连德妃、范昭仪她们都不来参加,可能也就下面的婕妤、美人们来凑凑热闹罢了…… 楚王妃真要去了,还真是屈尊纡贵了。 “你去前面问问看,看谁觉得非要楚王妃去东宫赴宴是合情合理的事儿?你就照着我们给你说的,回给陈.良媛就是了,是我们不愿意去,若是责罚你,岂不是显得她陈.良媛苛待奴婢?” 青兰冲内侍笑了笑,然后不轻不重地关上了院门。 内侍欲哭无泪,只得收拾了东西离开。 青兰回到薛瑾仪身边,“人已经劝走了。” 薛瑾仪点点头,“这个时候,太子忽然要册封潘璃,心思在儿女情长上,父亲就算没有什么表示,但是对太子必然是心怀不满的。” 她加了一块红烧肉到濮阳瑄的碗里,又用小勺子舀了点儿肉汁,浇在肉与饭上,浓浓的肉香渗透进米饭里,勾引的人食欲大开。 濮阳瑄道:“太子已然身处危险的境地,但他自己还不知道,要在东宫里办酒宴……但是,蔡氏那边为了守护太子的位置,一定会有所动作……” 他的眸中忽然闪过一道冷光,幽暗了一些。 薛瑾仪也想到了什么,放下筷子,压低声音道:“如果父亲对太子失望透顶,他们再无办法挽救这一切,只怕会做出……” 她的话没说完,两人默默对视着,谁也没有明说,但心里都明白。 守护了多年的储君之位,眼见着再熬个十几二十年就能权倾天下了,可是如今接连遭遇挫折,皇上的心思又极难猜测,那么蔡氏一定会选择逼宫弑君。 气氛有些沉重之时,濮阳瑄扬起唇角,吃了一口沾满肉汁的米饭,肉香在唇齿间散开,令人感到满足。 “若是他们敢这么做,更如我们的愿望了。” “是啊。”薛瑾仪也跟着笑起来,他们还怕蔡氏不干坏事呢,“这就叫富贵险中求了。” 濮阳瑄忽然握住薛瑾仪的手。 “怎么了?”薛瑾仪笑问道。 濮阳瑄道:“心里忽然有些感慨……” “哦?” “幸好有你在我的身边。”濮阳瑄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害怕吗,阿瑾?” “不怕。”薛瑾仪果断的摇摇头。 这样的人生比她演过的任何一部电视剧、电影都要精彩,来到这个异时空里,或尝试或走过了从前难以想象的人生道路,不管有多少困难与痛苦,都不会感到后悔与难过,因为她相信,只要和面前的男人在一起,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濮阳瑄揉了揉她的手,然后给她夹了一大筷子菜,“好像情话不能填饱肚子。” “没有呀?”薛瑾仪眯眼笑,“我觉得很满足呢。” 两人高高兴兴的继续吃饭。 而陈静瑶高兴不起来,面对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却毫无胃口。 内侍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连呼吸都放慢了许多许多,生怕闹出一点儿响动会惊扰到良媛。 按说,今日太子照例要来陪她吃饭的,但是太子去了彩霞阁,或是忽然想再听一听潘璃弹得琵琶曲,那曲子让他浑身舒服,能够忘记近日来的苦恼与压力。 上回就是潘璃这个小狐狸精弹个琵琶,走进书房勾引太子,做成了那档子事,得到奉仪的身份。 这回,还不一样会把太子勾到床上去吗? 陈静瑶没有办法阻拦太子去找潘璃,因为自己十分宽容大度的表示理解且劝慰了太子,如果她有什么动作的话,在太子眼里就是个小肚鸡肠的妒妇,不可能是潘茉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与恨不得马上去掐死潘璃的冲动,沉声问道:“楚王妃真的不肯来?” 内侍委委屈屈的指着自己的额头上的青紫痕迹,“奴婢都给楚王妃磕头了,可是人家非得和楚王黏在一块儿,奴婢也没办法呀……” 陈静瑶不耐烦的摆摆手,“看来……真的就只能走那一步了。” 第569章 不会对不起她 她的语气里透出杀意,让内侍紧缩脖子,害怕的微微颤抖。 陈静瑶起身,缓步来到窗边,望着彩霞阁的方向。 “太子,妾身也是为了你好,在铸成大错前及时割断一切,您才不会对不起阿茉啊!” 她攥紧拳头,回到桌边,指着一道甜点。 “你将这个送去彩霞阁,就说是赏给潘奉仪的。” “是!”内侍如蒙大赦,拿起那盘子甜点就要走。 “等一下。”陈静瑶嫌恶的看着内侍额头上的伤痕,“换一个人去。” “是,陈.良媛。”内侍松口气,麻溜地跑出去。 陈静瑶望着内侍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笑意深深,“潘璃,好好的尝一尝你人生中的最后一道甜点吧。” 翌日,薛瑾仪双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濮阳瑄做好易容,他现在穿着和尚的灰色袍子,头上带着僧帽,将乌黑的头发遮挡的严严实实,然后拿起佛珠,向她欠欠身。 “施主,贫僧这样如何?” 薛瑾仪绕着他转悠一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一边后,点头道:“请问高僧从何而来呀?” “云游四方,四海为家。”濮阳瑄正经的答道。 “哦?” 濮阳瑄注视着她的脸庞,“不过……” “好啦,我知道了!”薛瑾仪笑意更深,为濮阳瑄整理了一下衣襟,“可以了。” 濮阳瑄握住她的手,“我会再去一趟洛江边看看,尽量早点回来。” “一路小心重要。”薛瑾仪轻声叮嘱道。 “我知道了,阿瑾放心吧。” 薛瑾仪送濮阳瑄从后门口出去,然后青鹂扶着圆凡从屋里出来。 “今天是要去长春湖,对吧?”她问道。 青鹂点头,“是的,王妃,奴婢准备好东西了,会照顾好圆凡师父的。” 薛瑾仪道:“我跟着你们一块儿去。之前还说要带大家一起去长春湖玩玩的呢,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她才不管陈静瑶要是发现自己一面嘴上说要和楚王黏在一起,拒绝了她的邀请,一面跑出去和京山伯府的人在一起,会有多不高兴呢。 青兰欲哭无泪,“奴婢都想好了机会,却没有施展的机会呢!”她转念一想,拍手问道:“难道王妃今天要带大家一起去长春湖玩儿?!” 薛瑾仪摇摇头,“今天店里还有买三送一的活动,怕是都走不开。所以呢……”她拉起青兰的手,“你按着计划,亲自走一趟长春湖,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岂不是更好?” 青兰眼睛一亮,欢喜的要抱住薛瑾仪,“王妃,您真是太好了!” 薛瑾仪一挥手臂,“走,咱们出发!” 一行人上了马车,直奔南城门,京山伯夫人与二小姐的马车就在城门口等待着她们,汇合之后直奔长春湖。 美好的时节里的,长春湖边总是游人如织。 青兰拿着自己的计划书,比对着什么。 薛瑾仪随她去,与京山伯府众人来到湖边的一处小凉亭里。 京山伯二小姐低声对薛瑾仪说道:“我与三妹年少时,就喜欢坐在这里看书,钓小鱼,或是看那些俊朗又文采非凡的书生们,想象着其中会不会有一个人成为自己的夫婿。” 少女情怀总是春,那些过往都是充满着梦幻泡沫的美好。 “那时候,有个眼角有泪痣的书生笑起来温柔又灿烂,他的学问也好,女孩子们都非常的喜欢他。三妹也看过他好几眼,让我差点以为她也喜欢那书生呢。” 虽说圆凡已经是出家人,不该谈起这些少女情怀,可是为了让她恢复记忆,二小姐不想错过点点滴滴,或许某一个点就能让她想起所有呢? “三妹,你看那边。”二小姐指向不远处的一丛花,“那个有泪痣的书生就喜欢站在那儿,眺望长春湖呢。” 圆凡下意识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然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没有男女之情。” 二小姐哭笑不得,“我呀,只是和你说说从前的事。你呢,还是和以前一样,否定自己不喜欢那个书生。” 圆凡神色淡漠。 二小姐已经习惯了她这样,从丫鬟的手里拿来几本书,放在圆凡身边,“坐会儿吧,这时节的阳光洒在身上最舒服了。” 圆凡点点头,随手拿起一本书,认认真真的看起来。 京山伯夫人望着她娴静的模样,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为什么还是没有记起来呢?” 虽然竹大夫与楚王妃都说过需要时间,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心急,想早点看到女儿恢复记忆,揭发那些丑恶之人的嘴脸,完成赎罪。 薛瑾仪道:“京山伯夫人,我们去外面走走吧。”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看在不远处蹦蹦跳跳的青兰,“这么好的天气,莫要辜负了才是。” 京山伯夫人淡笑道:“多谢王妃开解。” “走吧。”薛瑾仪向二小姐点点头,然后带着京山伯夫人从小凉亭出来,走向青兰。 “一直都是楚王妃关心妾身等,”京山伯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还没问问王妃,楚王如何了呢。” “谢京山伯夫人关心,楚王虽是受了点儿委屈,但没什么大碍,”薛瑾仪淡笑道,“在家里休养几天就好了。” 她语气淡淡的,似乎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这反而会引起旁人的同情。 京山伯夫人有些自责,“是妾身不好,小女的事情这时候还叫楚王妃操心……” “没有没有。”薛瑾仪摆摆手,“楚王要多休息,我出来走走也好。” 她这个样子,让京山伯夫人更加愤愤道:“鼠疫是多么严重的事儿,为了陷害楚王居然如此的不计后果,这要是京城里的人染上鼠疫,怕是要空城一半了,真是太恶毒了。还让楚王受了这么大的苦与委屈,听说皇上只叫他在家休养,没有什么赏赐安慰安慰吗?” 薛瑾仪摇摇头,“最重要的是人平平安安的,不需要什么赏赐。再说,我经营着景轩,也不缺东西。” 京山伯夫人看她这样,更是感到不平,“再怎么说,楚王也是皇长子,这公然陷害到皇长子的头上,不是藐视皇室吗?” 第570章 令人心疼 “不说这事儿了。”薛瑾仪依然淡笑着摇摇头,“我们不是出来散心游玩的吗?” “唉——”京山伯夫人看她一眼,幽幽的叹口气。 真是个坚强又稳重的女孩子,这样的女子比之那个见不得人的太子妃不知要好上多少倍,而楚王的仁善与才干同样是高过太子的,其实勋贵之中对此已经有些谈论了。 “那……现下查到是谁做的了吗?”京山伯夫人问道。 “没有,”薛瑾仪望着波光粼粼湖边,“因为还没找到合适的替死鬼吧。” “替死鬼?”京山伯夫人问道:“王妃,已经确定是谁了吗?” “那些人做事小心,自然不会留下蛛丝马迹,且口风紧的很,更难让他们松口,”薛瑾仪慢悠悠地往前走,“而刘尚书令联合百官弹劾楚王,又看起来合情合理,无从指责,他们道歉认错,挨了一些罚,这事就过去了。” 京山伯夫人皱起眉头,“真的没办法抓住一点证据,只能等着那些人退出来一个替死鬼,代他们受罚之后,又天下太平了?” 薛瑾仪苦笑,“这也没有办法。” 京山伯夫人望着身边的女子,忽然感到一阵心疼,她可是卫国公的长女啊,受到皇上与卫国公的宠爱,也得过大长公主的赏识,如今却要陪着楚王一起受这样的委屈,怎么忍受下去的? 也许,这就是她没有真正体验过的爱情? 京山伯夫人也跟着苦笑起来,“可惜妾身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到王妃的。” 就算再度联合相熟的勋贵,说清楚楚王与王妃的委屈,可是能贡献出的力量也微不足道吧? 薛瑾仪斜瞥一眼看起来在思索什么的京山伯夫人,扬了扬嘴角。 上次让京山伯夫人联合勋贵试压,是有一些效果的。 这一次,京山伯夫人一定会再想到这个办法,来帮助阿瑄。 声望对于阿瑄这样的身份来说,太重要了。 “好啦京山伯夫人,都说了,咱们是出来散心的,就暂且将那些烦恼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去吧!” 京山伯夫人叹口气,“听王妃的,暂时不去想了。” 两人很快来到青兰的身边,青兰兴奋的指着湖面上一艘最大最漂亮的画舫,“王妃,奴婢打算租下那一艘画舫,大家一起泛舟湖上,吃喝玩闹,最是快活了!” 薛瑾仪点点头,“都听你的。” 青兰欢喜的拍手,又往前小跑了几步,在一个沿湖叫卖货物的小商贩跟前停下,左看看右看看。 薛瑾仪站在湖边,感受着习习的风吹拂在脸颊上的舒服感觉。 京山伯夫人安静的站在一旁。 临近中午,她们回到小凉亭,京山伯府的丫鬟们与青鹂一道将食物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在石桌上。 “吃吧。”京山伯夫人撕开一块蒸饼,夹了一些素菜放进去,然后交到圆凡的手里,“你觉得蒸饼没味道,小时候最喜欢这样吃了。” “多谢施主。”圆凡接过蒸饼,有些怔怔的看着露出的一点菜叶子,“蒸饼有着谷物的香味,怎么会没味道呢?” 京山伯夫人与二小姐哭笑不得。 圆凡自顾自的吃起夹了素菜的蒸饼,吃得津津有味的。 众人正要用简单但美味的食物填饱肚子之时,忽然小跑过来一群护卫打扮的年轻男子,将路上的游人驱散到一旁。 看到凉亭中的一众女子,其中一名护卫大喝道:“万春公主要在此处休息,尔等还不速速离去?!” 薛瑾仪挑了下眉梢。 京山伯夫人的脸色阴沉下来,“这位可是……” 薛瑾仪按住京山伯夫人的胳膊,微微摇头,然后对护卫道:“好,我们这就离开。” 护卫翻个白眼,“这还差不多。”说完,气势汹汹转头离开。 京山伯夫人叫道:“楚王妃,这怎么行……” 虽说万春公主是楚王的长辈,可是也没这样的道理驱赶走他们吧? 薛瑾仪道:“万春公主不喜欢楚王,何必起冲突,在这个美好的时节里互相惹得对方不痛快呢?” 京山伯夫人叹道:“王妃您也太好心了。” 薛瑾仪笑笑,吩咐青鹂等人赶紧收拾了东西后,众人离开小凉亭,可是他们还没走几步呢,就看见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昂首走来,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步伐摇晃着,在大太阳下金光闪闪,十分惹眼。 薛瑾仪看了一眼,停下脚步。 她不在意万春公主,但在意她身边的另一名妇人。 许久不见蔡夫人,她依然是一派趾高气昂的样子,丝毫不输万春公主。 要不是知道她们的身份,还以为是两位公主一道出游呢。 蔡夫人也看到了薛瑾仪,嘴角浮现出一抹讥笑,亲密的挽住万春公主的胳膊,仿佛在对她耀武扬威,并且用有些夸张的声音叫道:“哎呀,那位不是楚王妃吗?” “嗯?”万春公主眉头微出,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张口就骂道:“这种人怎么在长春湖,脏了这好风光。” 她声音不高,只有蔡夫人听见了,但笑得更欢了。 “唉,毕竟这儿是长春湖,谁都可以来的地方呢。”蔡夫人不怀好意的望着薛瑾仪,这个让蔡氏头疼不已的女人,她真想冲上去将人活生生的撕成碎片,“公主,楚王妃的父亲可是卫国公呢,您还是……” 万春公主“呵”一声,“卫国公又如何,还不是我兄长的臣子吗?为我们濮阳氏鞠躬尽瘁那是应该的。” 蔡夫人望向楚王妃,这句话她总该听见了吧? 然而薛瑾仪神色淡淡,根本就没有生气。 “呵呵。”万春公主昂起下巴,乜斜着薛瑾仪,“既然是楚王妃,怎么不向我行礼呢?难道不知道应该尊重孝敬长辈的吗?” 蔡夫人道:“公主不知,以前楚王妃可是有恶名在京城的,传说是个粗鄙不堪的女子呢。” 万春公主响起上回在白云寺的事,十分赞同蔡夫人的话,“我看也是如此。” 她等了等,发现薛瑾仪一行人依然要走,毫无上前行礼,有些怒了。 她喝道:“楚王妃,竟是如此无礼之辈,我定要禀告给兄长,让他看看自己的儿媳妇是多么的没教养!” 第571章 公主的排场 护卫们一听这话,赶紧将薛瑾仪一行人拦下来。 薛瑾仪一脸诧异的问道:“不是护卫叫我们速速离开此处,不要打扰了公主休息的吗?我赶紧收拾了东西离开,反倒来指责我,做人可真是太难了。” 道路两边,原先被护卫们驱赶而心有埋怨的人们一听见楚王妃这话,纷纷停下脚步,兴奋又好奇的张望过来,期待着楚王妃能为大伙儿出一口恶气,让破坏了大家兴致的人一样的不高兴! 万春公主已经走到近处,听见薛瑾仪的话,眉头皱得更深。 这小丫头说话阴阳怪气,现在是在指责她们嚣张跋扈? 薛瑾仪接着和善的一笑,盈盈在万春公主面前一拜,“瑾仪拜见姑母,姑母安康。” 她抬眼望向蔡夫人,目光平静中透出一份威严。 蔡夫人忽然想到什么,不情不愿的向薛瑾仪与京山伯夫人问好的,为了避嫌,她的丈夫蔡国舅没有封爵或实职,所以见到京山伯夫人也是要行礼的,否则岂不成了万春公主口里没教养的人? 京山伯夫人冷眼看着她,没有一点反应。 薛瑾仪笑吟吟道:“蔡夫人好。” 万春公主打量着薛瑾仪,上回在白云寺挺不愉快的,这回在长春湖又惹得她不高兴,她这是被怎样的一个霉鬼给缠上了?听说卫国公夫人都被这死丫头害得卧床不起大半年了呢。 她冷着张脸,想给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死丫头一点教训,可是她还没开口呢,薛瑾仪先发话了。 “姑母,您刚才说要去父亲面前告状,不知道还去不去了呢?”她微笑着,神情从容又有风度,“其中也许有点误会,不如在父亲面前说清楚的好。” 万春公主差点被噎得呛住了,登时横眉竖眼的瞪着薛瑾仪,“你这话,莫不是想拿皇上来压我?也不看看我与皇上那是亲兄妹,而你么……”她不屑的轻笑一声,“楚王什么身份地位,难道你不明白?” 围观的百姓们看着万春公主这般跋扈蛮横的模样,纷纷露出有些不满,明明是她挑事在先,指责辱骂过楚王妃不算完,现在又把遭逢过生死危难的楚王拿出来羞辱,真是太不要脸了! 要不是碍着她公主的身份,大伙儿十有八九要骂起来,声援楚王妃了! 薛瑾仪没有立刻回话,先有些担忧的看看周围,然后用帕子虚掩口鼻,轻声说道:“姑母,瑾仪绝无这样的意思,以瑾仪之见,有些话还是回去再说吧?” 她说话轻声细语又温柔有礼,很容易加深众人的好感。 特别是她又说了一句,“再者,瑾仪堵在这路上,耽误了百姓们游览长春湖的美景,着实有些不好意思呢,还请姑母成全瑾仪的一点小小心愿。” 她将道路被堵住的过错全揽在自己身上,但百姓们头一个想到的是这一切的错误明明是万春公主造成的,可楚王妃不得不在这位长辈的面前低头,叫人感到愤怒与不平,更加厌恶万春公主仗着身份“作恶”的丑态! 冷不丁地,万春公主觉察到周围的眼神犹如针扎在身上一样,难受的要命,不禁更加怒火中烧。 她堂堂公主之尊,大周皇帝的妹妹,何曾被这样对待过?而且被身份比她低下很多的人,这让她感到被羞辱了。 蔡夫人也发觉不对劲了,楚王妃的嘴巴太厉害了,这三言两语的就挑动的百姓们都站在她那边,对万春公主有情绪了! 她赶紧抓住万春公主的手腕,抢在她之前开口道:“妾身看,也没什么误会,还是都散了吧?莫要搅坏了大家游览长春湖的兴致。” 说完,她示意薛瑾仪一行人让到一边儿去。 薛瑾仪却没让,京山伯夫人也不想让。 前后两个方向呢,万春公主与蔡夫人大可以原路回去,凭什么让她们让路? 蔡夫人见她们不动,脸色有些挂不住了,“楚王妃,您没明白妾身的话吗?” “姑母都还没说什么呢,蔡夫人就发号施令,这是越俎代庖呢,还是……”她一脸单纯的望着蔡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蔡夫人脸上一红,慌忙看眼脸色更不好看的万春公主,清了清嗓子,“楚王妃,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万春公主甩开她的手,冷声道:“楚王妃说的对,有话还是回去说清楚吧。” 她愿意顺着楚王妃的台阶下,可不代表她认输了。 薛瑾仪对京山伯夫人递去一个眼神,“姑母,瑾仪为您带路。” 说完,她微笑着冲万春公主点点头,然后率先沿着小路往前走去。 万春公主瞪着她的背影,感觉脸上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薛瑾仪算个什么东西,居然假借带路的名头,让她走在后面? 万春公主恨得是咬牙切齿,在无数百姓的注视之中,感到十分的难堪。 可是,现在能怎么办? 护卫们跟上来,百姓们也汇集而来,根本就没有足够宽敞的地儿让她超过薛瑾仪。 蔡夫人抿着嘴唇,手指揪了揪衣袖,带着深深的歉意说道:“是妾身大意,让楚王妃奸计得逞,让公主受了委屈……” “你还有脸提?”万春公主感到窒息。 蔡夫人心中无奈哀叹,这也就是太子还没登基,否则她何苦要看万春公主的脸色? 何况,为了那件事……她不得不卑躬屈膝的来巴结万春公主。 蔡夫人趁着一行人终于走到人少的地方,飞快地轻轻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公主息怒,等到了宫里,妾身会想办法,协助您让皇上狠狠地教训楚王妃,让她不敢再这样嚣张无礼了。” 万春公主冷哼一声,登上自己的马车,“那巧舌如簧的死丫头,不知道平日里做了多少坏事呢,迟早有一天会有恶报的!” 虽然今天的不愉快其实只是小事一桩,闹到皇上面前,皇上指不定都不会说什么呢。可是,若是这一桩桩的小事多起来,也会像水珠汇集成大海一样,让皇上好好的看一看——这楚王妃是何等货色。 第572章 皇上心中的分量 万春公主丝毫不担心在皇上面前,自己会输给楚王妃。 虽然皇上脾气古怪了些,可他们到底相处了这么多年,有很深的感情在里面呢,是楚王妃可以比的吗? 薛瑾仪看万春公主和蔡夫人前后登上马车,匆匆往京城而去后,踏上脚凳的脚又撤回来了。 青兰笑着将脚凳放回去,擦了擦手后,扶住薛瑾仪的胳膊,“王妃,我们是不是回去找京山伯夫人她们呀?” 薛瑾仪拍拍青兰的手,“我们青兰啊,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 青兰笑得乐开花,与薛瑾仪一道原路返回,“不过,万春公主发现您根本没有一起回京,会不会觉得您戏耍了她而恼羞成怒,真的到皇上跟前告恶状啊?” “那就去告吧。”薛瑾仪笑望着长春湖边乌泱泱的游人,“瞧瞧看,她自以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能够帮助到她多少。” 青兰轻哼一声,鼻孔都快朝天了,“这点小事还去烦扰皇上,只怕是……” 她没有明说,两人相视一笑。 “不过……”薛瑾仪回头看了一眼,“蔡夫人忽然与万春公主处在一块儿,是有什么打算吗?” 万春公主在京中没有什么势力,蔡夫人不会去巴结这样的皇亲国戚,因为这对她来说简直是浪费大好的光阴,那么这么做了,就一定是有目的的。 她自言自语道:“看来,最近要留意一下蔡夫人与万春公主之间的动静了。” 毕竟她与阿瑄猜想到蔡氏被逼急了会做出逼宫弑君的大事,那么他们一定会利用所有的人,确保这件事顺顺利利,不出一点差错。 两人慢悠悠地回到小路上,百姓们忙聚集过来。 “楚王妃,您没事吧?” “前头是楚王受委屈了,现在是楚王妃无缘无故的遭到万春公主的责骂,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往常,哪个达官贵人携家带口的来到长春湖游玩,不都是与民同乐,没有尊卑之分的吗?你们看楚王妃来这儿都没讲究排场,怎么这位万春公主就要搞出这么大动静,搞得百姓们都不高兴呢?” “呵呵,我看她是在外乡待的太久了,没在京城里耀武扬威过几次,所以觉得不拿出点架势来太吃亏了吧?” “哼,总之她太过分了!楚王妃,这是我自家酿的米酒,可好喝了,送给您尝尝,高兴点儿吧?” “这是我自家种的果子,可甜了,也送给您,楚王妃!” “还有我还有我,这只烤鸡特别香!” 众人迫不及待的送上好东西来,想要哄薛瑾仪高兴,让她挺感动的,“谢谢大家,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食物,大家尽情享受吧!” 众人不依,非要送给薛瑾仪,硬是往青兰的手里塞。 青兰本是不想接的,毕竟谁知道其会不会有坏人趁机下毒要害楚王妃呢,可是架不住大伙儿的热情,不知怎么的,手里眨眼间就散漫了各种食物,香喷喷的味道扑入鼻尖,让她差点馋的流口水。 这东西都到手里了,再送回去也不行了,薛瑾仪再度向众人表示感谢。 众人纷纷摇头摆手,“只要楚王妃高兴了就行!” “有如此热情的大伙儿,有如此美味的食物,又有如此绚烂美丽的风景,我自然是高兴的了。”薛瑾仪缓声说道,含笑的视线慢慢的扫试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脸,“希望大伙儿也同我一样高兴,不负这大好时光。” “好!”众人齐声欢呼起来。 楚王妃不单说话好听,人也透出一股平易近人的感觉,让他们觉得十分舒服。 看看,都是皇室中人,怎么楚王妃就如此亲和,万春公主却是那样刁蛮呢? 众人摇摇头,四散开,继续玩儿去了。 薛瑾仪回到小凉亭,找到京山伯夫人她们。 京山伯夫人没好气的说道:“从前就听说万春公主是个刁蛮任性的,不过她长年在外地,没怎么接触过,也不知道实情。今日亲眼看见了,没想到无礼到这般程度?大长公主都没像她这样的。” 薛瑾仪笑笑,“毕竟是公主之尊。孙家都能借着卫国公府的名头,耀武扬威,何况公主呢?” “这倒是。”京山伯夫人点点头,又叹道:“他们这样子与前朝那些贵族有何区别呢?但愿别祸害了大周啊!” 薛瑾仪轻轻地拍了拍京山伯夫人的胳膊,“好了,我们继续我们的事儿,把万春公主抛到九霄云外去。” 京山伯夫人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应道:“好。” 另一边,万春公主到了宫门口,从马车上下来后,对着有些发愣的蔡夫人不悦的喝道:“发什么呆呢,在宫门口这样子可真丑。” “……”蔡夫人道:“楚王妃呢?” “不是在后头吗……”万春公主可是留意到楚王妃在她们之后要上马车。 她顺着蔡夫人的视线望去,看见的是空荡荡的道路,不由地一愣。 “楚王妃呢?” 蔡夫人心想,这不是她问的问题吗? 她感觉到万春公主要杀人的眼神,忙用责备的语气问车夫,“楚王妃人呢,你们没看着点儿的吗?” 车夫缩着肩膀,怯怯的说道:“小的……小的没在意……” 他们走在前头,为什么要留意后面的人啊? 要是有鞭子,蔡夫人真想抽车夫。 这一路过来,街上没有拥堵,不可能是楚王妃被堵在了路上,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难道楚王妃根本没有跟着您一起回宫?” 万春公主听了,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脸颊发烫的同时,恨意从心间一下子涌到脑门上。 “楚王妃竟然胆大至此,定要重重责罚!我要将此事禀告兄长,由他来亲自处置了楚王妃!” 蔡夫人看她怒不可遏、气势汹汹的样子,心里忽然乐了。 万春公主越是生气,楚王妃的下场越是可怕! “唉,妾身也是没想到楚王妃居然敢如此藐视长辈,”蔡夫人添油加醋,“若是不敢随您来宫里,大可以认错求饶啊,何必要将事情弄得更难以收场呢?” 万春公主咬着牙入宫,打听到皇上正在御花园中,便匆匆忙忙的过去了。 蔡夫人看看她的背影,选择留在宫门口,等着听消息。 若是好消息就罢了,若是坏消息么……就当她今天没跟着万春公主过! 第573章 一点小事 谁叫那位皇帝陛下的心思太难猜,她可不敢打包票确定皇帝听了万春公主的告状后,会处置楚王妃。 此时,皇上正与德妃坐在湖边的亭子里,喝茶聊天,气氛还挺愉悦,然而万春公主的出现,一下子就破坏掉了这份宁静与美好。 在场的人,谁都感觉出万春公主的怒气。 宫女与内侍们都规规矩矩的垂下头,生怕不小心惹怒了万春公主。 皇上也注意到了,但是看也没看万春公主一眼,眺望着湖面,直到一道身影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凉薄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万春公主还没开口,先是心头重重地一跳,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德妃起身微笑道:“万春公主好。” 万春公主看都没看德妃一眼,深吸一口气,也没向皇上行礼,如寻常人家的兄妹一般走上前来,简单的唤了一声“哥哥”。 皇上摆摆手,示意她坐到旁边的位置上,然后视线继续落在湖面上。 几只白天鹅正在湖面上畅快的游荡着,这些似乎对他来说十分有意思。 万春公主张了张口,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起个头了。 德妃示意宫女送上茶水,“瞧万春公主匆匆忙忙的样子,被晒得脸色都发红了,也喘着气呢,先喝一口茶润润嗓子吧?” 万春公主没好气的瞪一眼德妃,接过茶盏“咕噜咕噜”的一口气喝完茶,差点连茶叶都吞下去了。 “瞧,步摇都快掉下来了呢,让妾身为您扶正吧?”德妃说着伸出手。 万春公主厌恶的打开德妃的手,“不必劳烦德妃了。” 这些嫔妃在她眼里,跟奴婢一样,不过是伺候皇帝的奴婢罢了,不知道碰过什么的脏手哪有资格碰她贵重的金步摇? 万春公主身边的侍女急忙上前,为她整理好妆发。 德妃只是笑了笑,似乎不太在意。 万春公主很快调整了呼吸,一脸委屈的对皇上叫道:“哥哥,你一定要为我讨个公道才行!” 皇上对她的委屈兴趣不高,“什么公道?” 万春公主用帕子擦着眼角,带着哭腔说道:“今日,我去长春湖边走走,遇见了楚王妃,万没想到楚王妃对我十分无礼,还故意挑拨,让百姓们对我指指点点的……我气不过去,要她和我回宫里来,请你评评理,谁料这小妮子居然戏耍我,根本就没有跟来!想必,她这会儿正悠闲自在的坐在长春湖边,嘲笑我有多么的蠢笨呢吧?” 说到这里,她用帕子捂住自己的脸,委屈的哭起来。 皇上这才看过来一眼,轻笑一声。 德妃什么话都没说,也没动。 万春公主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不对劲。 她抽抽搭搭的抬起脸来,眨巴着一双闪着泪光的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皇上,“哥哥,你怎么都不安慰安慰我的?” “一点小事而已,何必挂在心上呢?”皇上轻描淡写的说道。 “小事?!”万春公主差点尖叫出声。 皇帝的脑子是坏掉了吗? “楚王妃如此蛮横无理,毫无教养,我还听说她从前可是一个相当蛮横粗野的女子呢,这样的王妃走在外面,会丢尽咱们濮阳氏的脸面的!” 皇上有些诧异的望着万春公主,“我所知道的楚王妃可不是这个模样。” “哼,怕不是她在哥哥面前伪装的很好,在外面可就原形毕露了呢。” “你的意思是,我识人不明?”皇上幽幽问道。 万春公主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所以,你觉得这件事不是一件小事是吧?”皇上又问道。 万春公主不敢出声,恨不得自己没来过这里。 “是啊,可真不是一件小事呢。”皇上道:“你知道在你来之前,我在做什么吗?” “……”万春公主觉得皇上可能真的是脑子坏掉了,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要来问她?“你不是在湖边坐坐玩耍散心吗?” “是啊,本是散心的,但是……”皇上定定的注视着万春公主,“现在一点儿也没有松快高兴的感觉。” “……”万春公主一愣。 皇上继续说道:“知道是为什么吗?” 万春公主不敢开口。 皇上道:“因为你忽然跑到我面前哭哭啼啼,告我儿媳妇的恶状,嘲讽我识人不清……如此,怎能让我高兴呢?我是这样的,那么在长春湖边正高高兴兴游玩的游人呢?” 万春公主抿了抿嘴,在她看来,让护卫们驱赶游人是必须的,如此才能彰显出公主的身份与排场。 可显然,皇上不是这么认为的。 她一个激灵,皇上既然这样说了,说明他已经知道长春湖边发生了什么! 那么,她那一番说辞在皇上耳中……她岂不是就像个跳梁小丑?! 皇上道:“游人们也因为不必要的一些究竟,而被破坏了心情……真是有负于如此美好的时光啊!” 万春公主咬着嘴唇,已经不敢讲话了。 皇上斜眼问道:“你知道错了吗?” “……”万春公主的舌头像打了个结,感觉就是让她死,也不能认错。 皇上叹口气,吩咐德妃道:“你带她回公主府去,禁足十日,好好思过。好好的想一想,你到底错在哪里。” 万春公主呆住,皇上这是在羞辱她! 她那样对待楚王妃与百姓们,皇上就不准她出门! 她看不起德妃,皇上就让德妃押送她回府! 万春公主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哥哥,你……你不能这么对我……你难道一点儿也不顾念我们的兄妹之情吗?!” “看来万春公主还没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皇上摸了摸胡须,“还是禁足一月吧。” “哥哥!”万春公主跳起来,震惊的瞪大眼睛。 皇上道:“禁足完了,直接回去吧,莫在京城停留太久了。” 万春公主的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晃几下,往后栽去。 侍女赶紧扶住她。 皇上道:“德妃,快送万春公主回去吧。” “是,皇上。”德妃含笑应道。 几个人离开御花园后,皇上仍坐在亭子里,眺望着湖面。 忽地,一道人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亭子外的树下。 “盯着点,那些人啊一个个都在打鬼主意呢。” “是。” 人影又在眨眼间消失了。 第574章 怪你自己 蔡夫人在宫门口等了有一会儿,远远的看见万春公主与德妃一起走过来,她起先还在疑惑德妃怎么会送万春公主送到宫门口来了,直到看见公主面如死灰,心中惊觉不对,转头就要跑。 “蔡夫人。” 谁知道,德妃的声音先响起。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装作没看见了,勉强挤出笑容来望着她们,随后行礼。 德妃好奇的问道:“今日,是蔡夫人陪伴万春公主游览长春湖的吗?” “……是,正是。”蔡夫人不自在的轻咳两声,“风和日丽,京城里的百姓们最喜欢去长春湖边走走了。” 德妃点点头,“是啊,我还未进宫时,也爱与家人一起去长春湖玩儿呢。” 这么一说,她与万春公主去长春湖十分合情合理,蔡夫人冷瞥一眼德妃,“那么,接下来由妾身送万春公主回去吧,不敢再劳烦德妃了。” 德妃摇头,“不了,皇上吩咐我送万春公主回去……” 万春公主忽然呼吸一滞,面上闪过一丝难堪,生怕德妃说出自己遭到皇上禁足处罚的事儿。 德妃和善微笑着看眼万春公主的脸色,继续说道:“所以,蔡夫人请回吧。” 蔡夫人等得就是这句话,忙再给两人行礼后,匆匆忙忙而去。 德妃笑道:“蔡夫人怎么走的这么快,是想再去长春湖边走走吗?” 万春公主咬牙切齿,“不要以为你没当众说出皇上处罚我的事,我就会感激你!就能任由你在我面前阴阳怪气!” “诶?”德妃扬起眉梢,一脸的无辜,“公主真是冤枉妾身了!又不是能张扬的好事儿,妾身可从未打算在外人面前提起呢!” 她又看看左右,万春公主不由地顺着她的眼神看去。 周围是侍卫与宫人,她刚才声音略高,恐怕她们都听见了,也会好奇皇上到底怎么处罚她了吧! 万春公主的脸色更加难看。 德妃这时候更是火上浇油,“万春公主请吧,妾身送您回去。” “……”万春公主恶狠狠的瞪她一眼,“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 德妃无奈的叹道:“是皇上的命令,妾身不敢违抗,请公主不要让妾身为难。” 万春公主咬牙切齿,若是周围没人的话,她一定会揪住德妃这个贱婢的头发,狠狠地抽几个耳光。 可是有楚王妃一事后,让她对自身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感到一丝恍惚,从而不敢对德妃太过随心所欲。 “德妃,你今日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风光?” “公主此话何意?”德妃一脸不解,“妾身有幸得皇上恩宠,成为四妃之一,已为家族增添荣耀,自然是觉得挺风光的了。不过,这‘特别’二字,妾身实数不明白呢,还能公主赐教。” 万春公主脸色一僵。 德妃如此客气的话语,一点儿也不能让她高兴起来。 要是真“赐教”的话,岂不是要把她丢人的事大白于天下?! “若是公主不愿赐教,那……”德妃不想与万春公主纠缠下去,反正“羞辱”的也差不多了,得要适可而止,她依然笑得平和柔善,“公主,请吧?” 万春公主也不想再自寻难堪了。 她是看明白了,今天她出门前就该看看黄历的! 真是倒霉透顶了! 她气冲冲的登上马车,德妃随后上去,看到公主重重的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禁觉得好笑,不过她也不会与这样刁蛮任性的女子一般见识,自顾自的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 一行人往公主府而去,蔡夫人站在路口望着,摇摇头回自家去。 蔡国舅正在书房里写信,见自家妻子这么早回来,有些惊讶,“难道你受不住万春公主的脾气,被气回来了?” 蔡夫人叹口气,将今日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蔡国舅,“……看来,皇上并没有听信万春公主的告状,相反还责罚了公主,不然德妃不会跟着一起回公主府。” 蔡国舅搁下毛笔,皱眉问道:“意思是皇上护着楚王妃了?” “是的。”蔡夫人点头,“这小狐媚子到底是耍了什么妖术,竟然能让皇上如此爱护她?哪怕她嫁给的是楚王,也能让皇上毫无芥蒂?” 蔡国舅“啧”了一声,“是看在卫国公的面子上。本来楚王妃就是被算计了,才会嫁给楚王的,所以卫国公觉得女儿受了委屈,皇上便也多加眷顾了。所以说,还是不要在楚王妃身上动心思了。” “怎么能不在她身上动心思?”蔡夫人很不高兴,“在那小贱人身上,咱们都吃了多少亏了?” “不想再吃亏的话,就不要再打她的注意。”蔡国舅陡然加重了语气,“楚王妃背后的卫国公可不好对付,没必要再这个时候多一个敌人,自添烦恼。反正卫国公那般忠君爱国,不愁太子登基之后,他不会好好辅佐。” 蔡夫人撇撇嘴,“那现下万春公主受到责罚,依我看,八成是被禁足了,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蔡国舅叹口气,“既然如此,不必再去找万春公主了,我们自己多加小心便是了。” 说完,拿起笔来继续写信。 蔡夫人见状,也不说什么了。 长春湖边,欢声笑语依旧。 吃过午饭,休息了会让后,京山伯府二小姐与青鹂一左一右护着圆凡,沿着长春湖慢慢散步,一边走一边说起年少时的趣事。 圆凡有些懵懵懂懂的听着,似乎不大理解年少的是自己为何能这般活泼。 这时,一艘画舫靠在岸边,几人从甲板跳到岸上,又高声说笑着什么,没有注意到自己堵住了路,正好又有人走过来。 青鹂高声道:“麻烦几位老爷让一让,好吗?” 其中一个高个男子转身看来,这才发现他们一行人挡住了别人的去路,连忙推开的同时,欠身道歉,“是在下鲁莽了,还请夫人见谅。” 二小姐看清楚那人的眉眼后,瞪直了眼睛,不停地扯着圆凡的衣袖,笑道:“三妹,你还记得他吗?” 第575章 一位故人 圆凡迷茫的望着。 薛瑾仪也看过去,虽然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但难掩俊逸风华,特别是眼角一点泪痣更是让他显出几分女子才有的秀气感。而他举止斯文有礼,十分能得人好感。 是二小姐提到过,当年惹得无数姑娘暗恋的书生吗? 这副模样,难怪能让小姑娘们喜欢呢。 书生听到二小姐的话,好奇的多看了她们几眼后,又忙垂下眼,拱拱手道:“原来是京山伯府二小姐与三小姐。”他见三小姐已是出家人的打扮,没有多问了。 二小姐笑着点点头,“先生真是好记性,这么多年过去,原来还记得我们呢。” 书生受到夸赞,十分谦虚的笑笑,“所以才读得了书呢。” “不知先生这些年来可好?”二小姐好奇的问道。 书生道:“多谢二小姐关心,在下在外乡做了几年县令,如今调回京城,正在等待正式的任命。”他有些迟疑的望向圆凡,“您呢?” “真是恭喜你了。”二小姐提到自身,颇有感叹,“日子也说不上好坏,就是那样过……我三妹她因为一些原因,如今潜心修佛了……三妹,你再仔细看看,可还记得?” 圆凡摇摇头,“阿弥陀佛,贫尼记不清楚了。” 薛瑾仪注意到书生的眼底闪过一丝丝的失望,看来这些书生对圆凡曾有爱慕之意? 二小姐不好意思的对书生道:“三妹遭遇意外而失去记忆,所以不大记得从前的事了,还请先生见谅。” “怎会如此?”书生急切的问道。 二小姐叹道:“遭到歹人谋害,此事说来话话长,反正如今指使歹人的已经被关在了大理寺,想必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为三妹报仇了。” “大理寺吗?”书生眼睛一亮,在二小姐点头后,说道:“在下调回京城,便是担任大理寺丞的,不知道是否有在下能帮上忙的地方?” 二小姐一喜,“那个……” “多谢先生的好意。”薛瑾仪忽然出声,打断二小姐的话。 不知道这书生到底是谁调来京城的,放在了如今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的大理寺里,可不能太过随意的对待。 二小姐说话忽然被打断了,有些不解的望向薛瑾仪。 一直默默注视她们的京山伯夫人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薛瑾仪微笑着继续说道:“这案子其中有些牵扯,且有专人来查,所以不方便往外说。若是先生正式就任大理寺丞,再看衙门里是怎么安排的吧。” 书生了然,又拱拱手道:“是在下莽撞了。” 他又看了一眼二小姐身边的女子,美貌让春日里最娇艳的花儿都失色了,而眉眼间有一股淡定从容的气态,让人心生敬畏。 书生心知这女子必然也是勋贵家的夫人小姐,便又欠欠身,“不知夫人贵姓?” “这位是楚王妃。”二小姐在得到薛瑾仪默许后,介绍道。 书生忙毕恭毕敬的行礼,“未向楚王妃问好,是在下失礼了。” “没关系,先生本不认识我的。”薛瑾仪和善道。 书生又看一眼圆凡,“那……三小姐失忆之事,可有在下能帮上忙的地方呢?” 二小姐道:“若是先生还记得当年之事,可以说与三小姐听听吗?” “好。”书生一口答应,“正好那画舫也空着,不如到上面去一边喝茶休息,一边聊天吧?” 薛瑾仪看眼画舫,对京山伯夫人道:“你们去坐坐吧,我在附近再走走。” 京山伯夫人问道:“王妃,是否要妾身陪伴?” 薛瑾仪想了想,在“大家长”面前,可能圆凡、二小姐与书生他们会不好意思敞开来说话,说得遮遮掩掩的,也不好帮助圆凡恢复记忆。 “也好,我们走吧。” 京山伯夫人叮嘱二女儿道:“一定要照顾好你三妹,我们走走就回来。” “母亲放心吧。”二小姐欢欢喜喜的扶着圆凡,跟着书生上了画舫。 薛瑾仪则和京山伯夫人继续往前走去,明媚的阳光落在她们身上,感觉不冷不热,十分舒适。 薛瑾仪走到僻静处,招来金扬,“看见刚才那名书生了吧……去查一查他到底是谁的人。” 这个时候忽然有官员调进大理寺,怎么看都挺可疑的。 而且,人已经在京城里游山玩水了,看起来十分清闲,正式的任命却迟迟不下,怎么看都有一股阴谋的味道。 金扬应了声“是”,又说道:“刚才京里传来消息,万春公主被皇上责罚,禁足一个月,并且之后很有可能被赶出京城。” “她是自找的。”薛瑾仪背着手,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这么好的时节,皇上一定在御花园里赏景呢,乍然被这点事破坏了心情,谁能不动怒呢?” 京山伯夫人冷哼一声,“她就是活该。” “蔡夫人打算的事情,怕也是要不如意了。”薛瑾仪笑着向金扬点点头。 金扬快步离开。 京山伯夫人虽然好奇蔡夫人在打算什么事,可也知道楚王妃那边的事,除非她主动说,否则还是不要多问的好,免得哪天因为知道太多而惹祸上身。 薛瑾仪看了一圈湖面,最后视线落在画舫上。 书生曾对圆凡有过爱慕之情的话,或许会记得不少细节,仔仔细细向圆凡道来的话说不动能勾起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进而让圆凡想起一切。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说的怎样了…… 此时,画舫里,书生娓娓道来当年在长春湖畔的一些趣事,他口才不错,说得比说书先生还要动听,让二小姐乐得合不拢嘴,她转头看向三妹,想说说话,可是三妹那一副淡漠的样子,令她的笑容僵硬了,有些头疼。 为什么三妹就是什么都记不起来呢? 书生早就注意到圆凡的反应不太对了,但没有气馁的意思,津津有味的继续讲述着当年的事,“……一群人聚集在一起非要比谁画的梅花更好看,三小姐与一众小姐们也参与进来,当时那颜料不管是谁调,都调不出红梅的那种热烈又孤傲的感觉。” 二小姐点头,“我记得我记得,不管怎么样,都欠缺了一点,不能叫人满意呢!” 书生的视线落在圆凡的脸上,缓缓的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手,放缓了语速道:“是三小姐你,只有你解开了这个难题。” 第576章 一滴血 圆凡是出家人,下意识的往回缩自己的手。 书生紧紧地攥住。 二小姐见情况不太对,轻声叫道:“先生,你这是……” 书生向她递去一个眼色,“不是说要帮三小姐恢复记忆的吗?” “这……”二小姐抿了下嘴唇,最终选择相信书生的人品。 书生飞快地取下二小姐发髻上的簪子,假装狠狠地在她的指尖上扎了一下。 圆凡感到针扎一样的疼痛,轻轻地叫了一声后,却发现自己的手指皮肤完好无损,书生笑着从茶杯里蘸了点茶水在桌上点了几点。 “是你扎破了自己的手指,”书生不紧不慢地在书桌上描画着梅花的图案,“将血珠滴在颜料里,最终得到了想要的颜色,画出了最美丽动人的雪中傲梅,得到了所有人的赞赏呢。” 圆凡怔怔的望着桌面上的梅花,手指上还残留着疼痛的感觉,仿佛有一根细长的刺透过指尖,直直的扎入了她的心底里。 心中,起初有微痛的感觉,本能忍受得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疼,她按住胸口,痛苦的弯下腰去。 “三妹,你怎么了!”二小姐惊叫一声。 圆凡似乎喘不过气来了,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让脸色看起来更痛苦。 二小姐更惊慌了,“三妹,你怎么了,快说一句话呀!别吓我了,三妹!” 书生柔声安慰道:“二小姐先别着急,许是这件事让三小姐想起了什么,我们先别着急,也别催她,等等看说不定有惊喜!” 二小姐不太放心,“可是这个样子……” 书生对她点点头,“先等等看吧。” 二小姐半信半疑,决定先等等看。 三妹对往日的事没有过半点反应,今日可是第一次,所以她只能等一等,说不定真的如先生说的那样,有惊喜出现呢? 画舫里安静下来,在众人默默注视下的圆凡依然弯着腰,让人看不清楚脸色。 她的一只手按着胸口,另一只手抓紧僧帽,用力到手指都泛着白。 额角“突突突”的跳,原本黑沉沉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些细碎的画面,一闪而过,没有留下半点痕迹,她努力想抓住,可是那些画面就像滑溜溜的鱼一样溜走。 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使出浑身力气想要抓住那些一闪即逝的画面,全身上下因此颤栗着,让二小姐越看越害怕。 “要不……就算了吧?”二小姐轻声对书生说道:“来日方长,或许以后什么时候能忽然想起来呢?” 书生严肃的摆摆头,“再等一等,二小姐。” 二小姐攥紧拳头,眼睛连眨一下的都不敢,死死的注视着的圆凡。 圆凡感觉嘴巴里有一股苦涩的味道在蔓延,原本的闪现的画面忽然变得连贯起来,她终于看清楚了,可是那些画面对她来说陌生又熟悉。 “怎么回事……” 脑海里,有她将一副梅花图送到两个人面前炫耀,眼中有着想要得到夸奖的渴望,她感觉自己确实是这么做过的,因为那种兴奋的感觉时隔二十年,仍能在心中涌动着,那么清晰而明快,可是她死活看不清楚那两个人的面孔,仿佛隔着拨不开的云雾。 虽然看不见脸庞,也记不起他们是谁,但是好歹有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阿苒,你的画工越发厉害了,对吧?” “嗯。” 接话的是个男声,深沉有力,却又透出一股淡漠。 回忆到此处,圆凡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她再也忍受不下,“啊”的一声凄厉惨叫,从椅子上歪倒下来,趴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特别是二小姐与书生都被她的惨叫声给惊吓到了,等缓过神来时,圆凡躺在地上无声无息。 “三妹!”二小姐急急忙忙的扑上去,轻轻地摇晃着妹妹的肩膀,“三妹!” 无论她怎么呼喊,圆凡没有醒过来。 书生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急忙打横抱起圆凡,“快,我们送她去看大夫!” 二小姐急得快要掉眼泪,不由埋怨道:“早知道,我们不该这样逼迫三妹回想的,不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书生沉声道:“二小姐,先看过大夫再说吧。” 二小姐看眼这个还算沉稳的男人,咬着嘴唇,跟出去。 薛瑾仪瞧见书生匆匆忙忙地抱着圆凡从画舫里面出来,心知出了问题,忙与京山伯夫人招呼上不远处的马车迎上去。 “先生提起一些从前的事,三妹似乎想起什么,却忽然晕过去了。”二小姐带着哭腔说道。 薛瑾仪根本顾不上高兴圆凡可能恢复记忆,赶紧几个人帮忙搀扶圆凡上了马车,安顿好了后,车夫挥起马鞭,马不停蹄地敢往京城。 书生对准备搭乘另一辆马车回京的薛瑾仪拱拱手,“是在下冒昧失礼了……本想帮一帮三小姐,不曾想却办成了坏事。” 薛瑾仪问道:“不知先生同圆凡师父说了什么?” 书生将事情前后一五一十的告诉薛瑾仪,“……在下原先寻思着,是稍微刺激一下,或许能有助于恢复记忆,可是未曾想到却让她如此痛苦。” “得到夸奖之后,圆凡师父是什么反应?”薛瑾仪又问。 书生回忆道:“三小姐十分高兴,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东西要回去,说是要见两个人,将梅花图拿给他们看。” “见谁?”薛瑾仪感觉这两个人或许是让圆凡恢复记忆的关键。 书生摇头,“在下没有跟着三小姐去,后来也未曾听她提起,也不见她有过什么异常,所以不知道是谁。” “这样啊……”薛瑾仪心想只能问问看二小姐是否知道了,不过她隐隐感觉这两个人也许是卫国公夫妇…… “楚王妃,不知还有什么是在下能帮上忙的?”书生有些不好意思,“但愿在下不会添乱了。” 薛瑾仪摇摇头,“暂时没有了,先看圆凡师父的身体到底如此,再做打算吧。” “是。”书生欠欠身。 薛瑾仪向他点下头,登上马车回京。 书生望着马车,幽幽的叹口气,与他一同来长春湖的几个人围聚过来。 “你与那几位夫人是什么关系?”有人好奇的发问。 书生收回视线,“从前有过些缘分,没什么了,还是继续游览长春湖吧。” 第577章 好转 一行人快马加鞭的回到京城,直接回景轩找竹大夫来看病。 薛瑾仪看了眼自己屋,濮阳瑄还没回来,她与京山伯夫人母女一起守候在屋门口。 “那位先生与圆凡师父说了什么?”她问二小姐。 二小姐说了一遍,与书生说的一样。 薛瑾仪点点头,“二小姐知道圆凡师父去见了谁吗?” 二小姐仔细回忆着,“这件事对妾身来说……小事一件儿,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妾身也不知道她去见了谁。” 京山伯夫人也摇头,“妾身也不知道。” 二小姐又道:“好像那段时间,三妹没什么异样,可是为什么想到这件事,她的反应这么不对劲。” 薛瑾仪道:“我猜想圆凡师父是去见我的父母,因为我母亲与她是好友,得到了赞赏一定会将好消息告诉我母亲的吧?” “王妃说的有道理。”二小姐更加不解了,“可是,为什么想到卫国公与你的母亲,却……” 她猛然瞪大眼睛,话戛然而止。 因为后来做错了事,所以三妹心怀愧疚,再想起愧对的人就难以自持。 二小姐沉默了会儿,缓缓开口道:“难道三妹要恢复记忆了?” 薛瑾仪望向房门内,“看竹大夫怎么说吧。” 京山伯夫人母女俩点点头。 不一会儿,竹大夫从屋里出来,轻声说道:“圆凡师父没有大碍,现下已经睡着了。” “那她的记忆?”二小姐迫不及待的问道。 竹大夫道:“人在睡着,所以到底如何,要等圆凡师父醒过来,不过依你们刚才所说的,这件事刺激到了圆凡师父,是有可能帮助她恢复记忆的。不过,还是要等人醒了再说,现在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 “麻烦竹大夫了。”薛瑾仪道。 竹大夫摆摆手,“王妃无需和我客气。”说完,他继续去前面做事。 京山伯夫人道:“王妃,妾身与小女可否今日留宿在您这里?” “若是夫人不嫌弃地方有些狭小,自然是可以的。”薛瑾仪很理解做母亲的此时此刻非常想陪伴在女儿身边的心情,等到圆凡醒来,京山伯夫人一定特别想听见她唤一声“母亲”吧。 京山伯夫人欢喜不已,与二女儿轻手轻脚地走进屋里,守候在床榻边。 薛瑾仪回到自己的屋子,拿出账册等物,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继续做事。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濮阳瑄依旧没回来,倒是薛三太太忽然来了。 “自打孙家惹了事,孙成才被关在大理石衙门到现在也都没有个音讯,”三太太一落座便开门见山道:“这孙家乱成了一锅粥,像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想求得一线生机,可人人当他们跟瘟病似的,避之不及……这华照楼渐渐地也门可罗雀,没了生意。” 薛瑾仪道:“祖母趁着这个时候收回华照楼了?” “是,所以来问问看王妃有没有什么打算,”三太太笑道:“若是有的话,华照楼就给您了。” 薛瑾仪挺喜欢华照楼的位置,奢华的装修也挺不错的,也恰逢小酒肆要扩张,不过么…… 她摇摇头,“华照楼今后不能再做生意了。” “为何?”三太太不解。 薛瑾仪道:“孙家长年在华照楼里与官吏往来,借此攀附更多的权势,所以它在官吏们心中是个什么形象呢?再继续做生意,有些人是不是认为这里依然是个攀附卫国公府的好地方?” 三太太听了,点点头,“这倒是……华照楼的名声已经被败坏了,提到它,想到的可不是那些龌龊事儿?再华丽的外表,也难以遮掩其中的恶臭了。” “是啊……”薛瑾仪话头一转,问道:“孙素慈近来如何了?” 三太太道:“她的身体没有好转的迹象,卧床不起,吃了上好的药也不见好转,大夫说这是心病没办法。所以,一直被关在院子里,由老夫人的心腹看管着,外头的消息一概不知道,还天天指望着太子妃来救她呢。” 说到这里,她讥笑一声,感叹着孙素慈这是在痴人说梦。 “她做着白日梦,却不知道废妃的传闻,以及孙家已经乱套了。” 薛瑾仪真想看看从前风光得不可一世的卫国公夫人现下是何惨状,“暂且不要将这些事告诉她。” “为何?”三太太道:“老夫人想说,想看孙素慈气得吐血才叫她舒服呢。” 薛瑾仪摇头,“卧床吃药这么久都未见好转,恐怕听到这消息要直接吐血身亡了,有些账还未跟她结清呢,若是这样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何况,卫国公那边还没个消息呢。 是要处置掉孙素慈母女,还是留着她们另做打算都没有个准信呢。 三太太叹气,“这倒是……” 薛瑾仪又道:“至于华照楼,先将它关了,原先的人遣散之前,盘问清楚,将孙家在华照楼里干的勾当,能问清楚多少就问清楚多少,然后记录下来,或许今后有用。” 三太太应道:“是,那华照楼到底要用来做什么?那么好的一块地方,空着终究是太可惜了。” “我现在也没想好。”薛瑾仪觉得要将华照楼的地方留做发展公益事业会比较好,不过这事得往后放放,不着急现在做。 三太太点点头,“那好,等王妃想好了只管吩咐,老夫人说全由你来做主。另外,不单是华照楼,先前被孙家霸占的铺子、庄子也都趁机收回来,正在清查这些年来的账目,一定要将孙家到底侵吞了多少给算清楚了,再问她们要回来不可!” 薛瑾仪笑着点头,“如此,老夫人的心愿总算要实现了呢。” 三太太握住薛瑾仪的手,感叹道:“多亏王妃聪慧,才能守住卫国公府,免得来日落进贼人手里。” “薛慎呢?”薛瑾仪问道:“他怎么样了?” 三太太道:“还在做下人的事儿,性子比往日沉稳了不少。等哪天有空,王妃亲眼瞧瞧?” “也好。”薛瑾仪应道,“阿慎愿意重新做人是最好的了。” 第578章 卫国公的回信 孙素慈这些年做尽了坏事,她们都想看到报应,但是对于她的孩子,能救一个是一个,毕竟都是薛家的血脉。 “对了,阿怀今天还吵着闹着要来看您与楚王呢,给我好不容易才拦住。”三太太笑道,“老夫人给他安排了一间武馆学习,说不定将来还能去弘文馆陪伴皇子们读书呢,所以啊老夫人劝他留在家里好好念书习武,不要来打扰楚王殿下休息。” 薛瑾仪顺势点头,“楚王受了些苦,是要好好休息。所以,让他留在楚王府静养,免得被东市的喧闹给吵着了。” “原来如此。”三太太瞟一眼紧闭的屋门,原以为楚王也在景轩,让她只敢低声说话,“唉,楚王真是命苦,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事……” “反正现下有朝廷查着,一定会水落石出,将真凶绳之以法。”薛瑾仪淡淡笑道,转开话题,“这么一算,我有好些日子没回卫国公府了,是要找个日子回家坐坐。” 三太太高声笑道:“楚王妃回娘家,老夫人一定高兴坏了!” 这时,金扬回来了,将一份油布包摆在薛瑾仪的面前。 薛瑾仪原以为他已经将书生的身份调查清楚,直到看清楚油布包上字迹,愣了一下,“这么快就有了回信?!” 金扬指着身后跟着的一人,“这位就是送回来书信的人。” 薛瑾仪看眼那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向他点点头致意,“辛苦了,卫国公可有话要带给我们的?” 三太太一定是“卫国公”,挺直了腰板,认真的听起来。 年轻人道:“卫国公说,事儿都写在信上了,王妃一看便知。” “好,辛苦你了,去楚王府上休息吧。”薛瑾仪的视线回到信上,急忙拆开。 从边疆到京城一来一回需要花费不少功夫,她原以为卫国公的回信起码还要再等十天半月,没想到竟然是快马加鞭的送回来了吗? 由此可见,卫国公对处置这事儿的决心。 薛瑾仪打开最外层的油布,里面散落出两份书信,她打开当先的一份认认真真的看起来。 三太太耐心的等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透过宣纸的模糊字迹,猜想着其中到底写了什么。 薛瑾仪很快拆开了第二封信,看了两眼后推到了三太太的面前,“这是一封休书。” “休书?!”三太太震惊,“虽然孙家……可是……” 也没可能就这样直接休了孙素慈吧?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将休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还是有点不相信,“卫国公真的要休了孙素慈?” “是的。”薛瑾仪肯定的点头。 圆凡的记忆还没有恢复,也没有盘问过孙素慈关于白妘之死的真相,可以说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孙素慈是杀害白妘的人,但是卫国公根本不在意什么证据,只因为她提到了当年白妘之死的疑点,就直接休掉为他生养了三个儿女的孙素慈。 且不说给不给孙素慈脸面的问题,对于一个恶毒之人来说,也不需要给。单说勋爵休妻,那也是一桩大事,有可能皇上都会出面,也会引发诸多议论,但是一点儿为了卫国公府的脸面,低调处置的意思也没有,卫国公就是如此果断决绝的要休弃掉孙素慈了! 薛瑾仪都有点震惊了。 是卫国公早就觉察到了一点什么,还是觉得不需要确凿的证据? 三太太迟疑的问道:“这……要带回去给孙素慈吗?” 薛瑾仪收好休书,“等到确凿的证据摆在孙素慈的面前,她亲口承认了罪过之后,再给她吧。” 卫国公可以这样直接,可是她不想。 她要看到孙素慈承认罪行,然后让她哑口无言的接下这份休书! 三太太又问:“这件事,要告诉老夫人吗?” “说吧,”薛瑾仪将东西都收拾好,“另外,父亲不同意太子将薛芳仪贬为太子良娣,而是要直接废黜。” “什么?!”三太太震惊的嘴巴都合不上了,“不管孙素慈如何,但太子妃要是被废黜了,那卫国公府的脸面可要搁哪儿去啊?!” 薛瑾仪淡笑道:“做那太子良娣岂不是更没有脸面了?亏得太子想出这种恶心人的法子,去找父亲商量……” 太子的这份“好心”,只会让卫国公对他更失去信心,从未更加坚定的支持阿瑄。 “可是……”三太太哭笑不得,虽然老夫人也不喜欢薛芳仪,可是她很清楚,要是老夫人知道这些消息,保准儿也震惊和不同意。 薛瑾仪道:“不会用废黜这样难堪的字眼,对外的说法是和离,对谁都好看些,从此薛芳仪与太子便毫无干系了。” 也是卫国公府与蔡氏毫无干系。 这一步步,是蔡氏抛弃孙氏,也是卫国公府与蔡氏、孙氏割断一切的联系。 三太太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叹气道:“也只能如此了……那往后要如何安排芳仪?” “随祖母安排就是了。”薛瑾仪道。 三太太道:“芳仪年纪还这么小,就算是与太子和离,往后也没有人家敢娶的,怕是只能青灯古佛相伴一生了。” 薛瑾仪对此没有任何表示,毕竟薛老夫人一定会有一个合适的安排。 “不过,”三太太话锋一转,“这些,都是孙素慈母女自找的。” 薛瑾仪忽然想起被薛芳仪害惨了的董嫣。 如果孙素慈没有和蔡氏达成某种合作,薛芳仪没有在选秀的时候害死董嫣,从而脱颖而出,也许命运不会落得如此田地。 然而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什么样的后果都需要自己承担。 “这件事可以告诉祖母,好早有准备,但暂时也不要告诉孙素慈。”薛瑾仪无奈道:“真怕她被气死。” 三太太有些被逗笑了,“这就叫恶人有恶报。” 她有小坐会儿,便赶紧回卫国公府报信去。 薛瑾仪轻抚着油布,琢磨了会儿。 信送到了她这儿,那太子那边应该很快也能得到消息,然后迫不及待与薛芳仪和离。 太子妃之位空出来了,陆菀容卧病在床,陈静瑶志在必得,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扫清一切障碍。 看来,她很快又要受到好消息了。 第579章 反而不信了 掌灯时分,濮阳瑄回来了。 他依然是僧人打扮,一进门来先对薛瑾仪“阿弥陀佛”一声,看起来慈眉善目,全无平日里的冷漠,又有谁能想到这会是楚王殿下呢? 要是他穿越到了现代,绝对会是个演技一流的演员。 薛瑾仪迎上前去,拉住他的双手左右看了看,灰色的袍子干干净净,没有沾染半点尘埃,看来今天都没有跑出城过。 “阿瑄辛苦了。”她捧住他的脸,笑眯眯的说道。 濮阳瑄按住他的手,“今天一切都好吗?” 薛瑾仪道:“除了你不在我身边以外,一切都好呢。” 濮阳瑄笑着牵住薛瑾仪的手,回到屋子里,“姑祖母审问了那人,他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说,后来姑祖母命人点了安魂香,让人陷入半梦半醒之间,然后慢慢的套出话。” 薛瑾仪眼睛一亮,但濮阳瑄没有卖关子,紧接着说下去。 “洛江之下,确实暗藏玄机,但是那人应该经过严格的训练,并且本身知道的也不多,所以无法从他的嘴里知道再详细的情况。” 薛瑾仪道:“他知道沈轻墨吗?” “不知道。”濮阳瑄摇头,“看来洛江之下的前朝余孽管控的非常严格,按照身份的高低决定知道多少。像这样负责跑腿做事的人,应该是知道的最少的。” 薛瑾仪又问:“那知道怎么进入他们的老巢吗?” 濮阳瑄仍是摇头,“说的非常含糊,但至少知道了大致的方位,应该是在这方面收到过非常残酷的调教,所以让他就算在半昏迷之中,也不会在人的引导下,说出真相。” 薛瑾仪倒了一杯茶,递到濮阳瑄的手中,“什么时候去那地方查探?” 濮阳瑄道:“今晚就去。”说着,他又握紧薛瑾仪的手,“恐怕会有几日不能回来。” 薛瑾仪温柔的笑道:“我会专心研究一道新菜,等着你回来吃。” “好。”濮阳瑄一口答应,“另外,姑祖母派了最得力的人手,去跟踪调查沈轻墨。” 薛瑾仪点点头,将自己今天遇到的事告诉濮阳瑄,“……万春公主被禁足,之后会被送出京城,陆菀容那边就没办法依靠万春公主得到更好的身份地位,从未成为太子妃。薛芳仪与太子即将和离,东宫里的女人们必定对空下来的太子妃之位垂涎三尺,必有一番争斗,多少会影响到太子。” 濮阳瑄搂紧她的肩膀,“姑母没有对你动手吧?” “没有啦。”薛瑾仪笑着摇头,舒舒服服的靠在濮阳瑄的肩膀上,“我没跟着去宫里,父亲也没说什么。” “父亲如此宠爱你,我都有些吃醋了。”濮阳瑄玩笑道。 薛瑾仪抬起头,望着他的脸庞,抬起手,从额角轻抚过脸颊。 活了二十多年,他却从未感受过父母的爱,这本该是人人都会有的感情。 她能给予的只有爱情,或许岁月久了还有亲情,这些始终无法替代父母的爱。 濮阳瑄又握住她的手,释然的微笑道:“不过,好在有你,一切都够了。” 薛瑾仪眯起眼睛,细细的感受着他掌心里的温度,扬起唇角。 两人依偎在一起片刻,濮阳瑄要离开了。 他卸掉僧人的打扮,易容成了一个相貌普通的三十岁男子的模样,一身深灰色的短打,与街上的普通百姓没有两样,放进人群里也一点儿也不打眼。 薛瑾仪有些不舍的拉着他的手,西夜古城那一次就算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根据一些听闻也知道是多么的凶险,而这次在京城外的洛江之下,防备必定比远在天边的西夜古城更加森严恐怖,所要面对的凶险也是未知的。 “路上小心。”她叮咛道。 濮阳瑄点头,“阿瑾放心,我会带回来好消息的。” 薛瑾仪微微一笑,终于松开了手,“等你!” 濮阳瑄匆匆而去,夜色很快掩住他的身形。 薛瑾仪轻叹一声,草草的吃过晚饭,回到屋里。 青兰轻声问道:“王妃,咱们去长春湖的计划是不是又得往后推一推了?” “是啊。”薛瑾仪翻着手里的册子,“到了夏天嫌热的话,还有秋天呢。” “唉。”青兰无奈,“希望奴婢大显身手的日子早点到来。”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是希望楚王与与王妃平平安安。 薛瑾仪道:“会早点来的。” 翌日,太子也收到了卫国公的书信,急急忙忙地看完之后,先是一愣,然后又看了一遍,才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要不要再去查查卫国公的字迹,莫不是有人伪造卫国公的书信,想要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身边的内侍看见信上的字迹,“这确实是卫国公的字迹。” 太子抖了抖书信,“说不定是模仿的呢?” “……”内侍无语,卫国公的回信也算是完成了太子的心愿啊,怎么反而疑惑起来了。 太子道:“还是问问母亲吧……” 他又激动又害怕,促使脚步飞快地往东宫大门走去。 潘璃正好走过来,问道:“太子殿下,您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往哪里去?” 太子对她没有防备,干脆说道:“卫国公同意我与薛芳仪和离,所以去同母亲说一声。” 潘璃眼中闪过一道喜色,“那妾身就不耽误太子殿下的正事了。” 她往旁边一闪,恨不得太子立刻飞去凤仪宫,眨眼间就和蔡皇后商量好这件事,紧接着将薛芳仪给赶出东宫去! 虽然她的身份是没办法直接坐上太子妃之位,但是可以挑拨那些愚蠢的女人嘛…… 潘璃莞尔一笑,“妾身先恭喜太子脱离苦海。” 太子揉了揉她的头发,“阿璃乖,我很快会回来的。” 接着,他脚底下像抹了油似的,飞快地溜走,半路上碰见陈静瑶都没顾得上搭理一声。 陈静瑶看见潘璃站在不远处,不禁怒上心头,心道一定是这个小贱人捣鬼。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好奇的心,反正等太子回来,一切也都知道了,所以头也不回的往回走。 潘璃见状,扬起眉梢,快步跟上来,“陈.良媛,难道您不好奇太子去做什么吗?” 第580章 风水轮流转 陈静瑶道:“太子是储君,协助皇上处理国事,其中有不少机密,是我们这些做妻妾的不好多问的。太子要说,自然会说的。” 潘璃噎了一下,陈静瑶的脸上看不出一星半点的怒气,这反而叫她不爽了。 “陈.良媛愿意这么心平气和的等着也是好的。”她阴阳怪气的说道:“免得因为一点儿小事而争风吃醋起来,东宫没有安宁,太子殿下脸上也无光啊?!” 陈静瑶听出她在警告与嘲笑自己不要做点什么,否则就是自取其辱了。 一个贱婢也配与她这么说话? 她轻笑一声,依然不生气,“这话,潘奉仪明白也好,时刻记在心里哦。” 说完,她转过头,再也不想搭理潘璃了。 潘璃撇撇嘴,“摆什么谱,你的好日子可是要到头了,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冒牌货!” 陈静瑶拐过墙角,立刻对身后的宫女说道:“去打听看看,太子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是。” 太子这么匆忙的离开,一定是有要事,不管是什么,她一定要知道。 不多时,宫女带回消息。 “你是说太子收到了卫国公的书信?!” “是的!”宫女肯定的点头。 陈静瑶忙又问道:“信里写了什么?” 宫女摇头,“太子没说,但显得很震惊,然后就匆忙的要去找皇后娘娘问问。” “这……”陈静瑶有些拿捏不准了,“难道卫国公不同意太子将薛芳仪赶下太子妃之位?还是卫国公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毕竟薛芳仪坐在太子妃之位上,对卫国公府来说可是无上的荣耀。 这么快就被太子这方斩断,卫国公肯定是不愿意的,就算无奈接受也一定会提出延续荣耀的要求。 如果是要求的话……尽管太子属意薛瑾仪,但卫国公不一定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事……会不会让其他薛家的女孩子顶替薛芳仪,确保这个位置不会落到旁人手里? 陈静瑶忽然间有些心乱如麻。 潘璃已经知道了,所以她必须尽快有所动作! 她琢磨了会儿,安排宫女为自己望风,然后偷偷地溜进薛芳仪的住处。 本应该尊贵无比的太子妃此时落魄的比一般的宫女都不如,屋内弥漫着灰尘,似乎很久都没有打扫擦拭过了,隐隐的有一股腐朽的气息。 门窗都关着,再好的阳光也只能透进来一些惨淡的光线,让卷缩在贵妃榻上的女人显得孤寂与阴沉。 陈静瑶用帕子掩住自己的口鼻,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表姐妹。 那个本拥有无上荣光的太子妃在短短的时日之内,消瘦了许多,脸色也是灰白的,呆滞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星光。她未施粉黛,发丝散乱在素色的衣衫上,与她的身份极为不符,然而并没有宫人为她整理收拾。 遥想初见薛芳仪时,那明艳又高傲的样子,讲述着自己成为太子妃后将是何等风光,再看看现在……真是叫人感叹宫廷的残酷啊。 陈静瑶轻轻地笑了一声,假模假样的行礼道:“妾身拜见太子妃。” 薛芳仪听见“太子妃”这都有些陌生的称呼,肩膀一颤,猛地抬起头来,发现来者是陈静瑶,如饿狼一般扑上来,抓住她的胳膊。 “静瑶,救救我,帮我去向皇后与太子说说情,我不会忘了你的好!等到我恢复太子妃的荣光,必然会千百倍的对你好,让太子好好的宠爱你,给你良娣的身份!” 她说得太激动了,眼睛里迸发出雪亮的瘆人的光芒,眼白处瞬间布满了血丝。 陈静瑶差点被吓住了,下意识的狠狠推开薛芳仪。 薛芳仪踉跄几步,狼狈的栽倒在地,惊愕的望着陈静瑶,“你……” “到了这样的境地了,你怎么还在痴人说梦呢?”陈静瑶摇头叹息,“刚才,是我最后一次称呼你那三个字了。” “什么三个字……”薛芳仪知道是“太子妃”,可是不敢相信,“你在说什么呢,静瑶?!” 陈静瑶紧盯着薛芳仪惊慌的脸庞,她现在就像一只落入虎口的小羊羔,模样真是太好笑了。 “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吧?”她蹲下身,勾起薛芳仪的下巴,“还记得从前你是多么高兴的向我炫耀将要成为太子妃吗?” 薛芳仪怎么可能忘记,那是她这辈子最骄傲的时候。 可后来呢,梦想中的荣耀与风光似乎与她这个太子妃毫无干系,她一日过得比一日痛苦狼狈,最终深陷在深渊里难以脱身。 “而现在,你保不住这个位置了。”陈静瑶嘴角含着一股笑意,告诉薛芳仪残酷的事实。 薛芳仪呆住,屋子里寂静的仿佛时间静止。 陈静瑶慢条斯理地理着自己的裙摆与披帛,很有耐心的给薛芳仪消化这句话的时间。 而且,瞧着薛芳仪的这副蠢样,还挺赏心悦目的。 不知过了多久,薛芳仪慢慢地眨了下眼睛,然后猛地跳起来,尖叫道:“我的父亲可是卫国公!太子妃必须是我,只能是我!谁也不能抢走这个位置!” 她如恶鬼一样扑向陈静瑶,死死的抓住陈静瑶的衣襟,然后使劲的摇晃着。 “是哪个小贱人竟敢害我,我要杖毙了这贱人!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清楚了,我才是太子妃,只有我才能是太子妃,其他人休想坐在我这个位置上!” 陈静瑶被她摇晃的想吐,但是她强忍着。 现在还不是时候呢! 薛芳仪见她不说话,更疯了一样的尖叫着,“陈静瑶,要你来东宫做什么的,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你个蠢货贱婢,我怎么就信了你!” 她的手往上一抬,掐住了陈静瑶的脖子,面无更加狰狞可怖。 “今天,我就要掐死你这贱婢,让外头的人瞧一瞧,违抗不敬本太子妃是个什么下场!” 话音落下,外面响起一声猫叫。 本来想推开薛芳仪的手顿时松懈了力气,陈静瑶凄凄惨惨的“哎呀”一声惨叫,眼泪瞬间汹涌而出,哭着哀求道:“太子妃饶命啊!太子妃,您看清楚,我是您的表姐妹静瑶啊!” 薛芳仪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这番话,手里的力道猛然加重,“去死吧,贱婢!” 第581章 你不配做太子妃 窒息感压顶而来,陈静瑶咬紧牙关,她明明有足够的力气推开虚弱的薛芳仪,但是她没有这么做,而是装模作样的挣扎着,泪珠从眼角溢出,犹如梨花带雨,脆弱的仿佛再用一下力,就会破碎。 薛芳仪死死的盯住陈静瑶涨红的脸庞,拼尽全身的力气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去死吧,去死吧”,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奔进屋内。 “薛芳仪,你在做什么,你这个毒妇!” 薛芳仪还没反应过来,胳膊被人拽住,接着狠狠地甩出去。 她的后背撞在架子上,架子摇晃两下,花瓶翻倒,正好砸碎在她的头顶。 “砰”的一声,碎片四溅之下,鲜红的血从发丝间流淌而出,将惨白的脸庞一分为二。 薛芳仪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脑袋一歪,在黑暗完全降临之前,她模模糊糊的看见重重叠叠的人影奔向另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您没事吧”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一个人一个声音是为了她。 “我,我才是……” “太子妃”三个字还未说出口,先炸响的是太子的怒喝“你不配做太子妃”,薛芳仪一听,顿时晕死过去。 陈静瑶看见被丢弃下的薛芳仪,仿佛一件不值得被人记起的破烂,就那样孤零零的歪斜在地上,在一片关切声中,掩去眼中的得意,红着眼,柔柔弱弱的依偎在太子的怀中。 “太子殿下,妾身没事,您还是先去看看太子妃……”话还没有说完,她捂着喉咙,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张小脸白里透着病态的绯红,让太子看得更加心疼。 “看什么看,那毒妇死了才好!”太子怒气冲冲的咒骂,看也不看结发妻子一眼,将陈静瑶搂得更紧,“阿茉,你的心底太善良了,你看看你,差点就被那毒妇杀了!我看,根本无需在意卫国公的脸面了,也不需要好言好语的和那毒妇和离,直接废黜了她,贬为庶人才好!” 陈静瑶心头一跳,原来卫国公的书信是要太子与薛芳仪和离? 确实,原先将薛芳仪贬为太子良娣,让卫国公府挺没有脸面的。 而卫国公也挺刚的,直接要求和离,如此双方其实也都不会太丢脸面了。 她眼珠子一转,暂且按下此事,最重要的是现在借薛芳仪之手博得太子的怜惜,让太子多多来她的房里,抓牢了这份荣宠,除掉某几个眼中钉,最后再顺利的登上太子妃之位,岂不是简单的多了? 陈静瑶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盘,又咳嗽几声,然后虚弱的开口道:“太子殿下,您别生气……妾身好好的,您千万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了。” 太子一把抓住陈静瑶的手,瞧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可真是心疼坏了,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狠狠折磨羞辱薛芳仪,以泄心头之恨! “来,我先抱着你去看大夫。”太子注意到陈静瑶脖子上发红的掐痕,赶紧将人抱起来,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中,直奔陈静瑶的住处,一边大喊道:“赶紧把御医喊来!” 陈静瑶被抱出屋子的时候,看到蔡皇后也来了,但是她至始至终都站在屋门口,对立面的事只字不说。 她挣扎两下,在太子的怀中向蔡皇后行礼示意,表现出对蔡皇后的尊重。 这个时候,更要牢牢抓住蔡皇后的心啊! 蔡皇后对她的表现还挺满意,所以看向薛芳仪的眼睛里怒气更盛了。 “皇后娘娘,那太……她怎么办?”宫女小心翼翼的问道。 蔡皇后看着薛芳仪脸上的血痕,“不知好歹的死丫头,若她不是卫国公的女儿,我定要她死无全尸。把礼部、宗正寺的人喊来,赶紧写下和离的文书,然后将她送回卫国公府去,如此晦气的人,少留在东宫祸害人了。” 说完,她转头就走。 宫女忙应了声“是”,蔡皇后不提找御医来给太子妃看看,她们做奴婢的可没这个胆量“同情”一下境地如此凄惨的太子妃,随便拿了巾子给薛芳仪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又草草的拿药膏与绷带包扎好,就算完事了。 然后,她们随意的将人丢在贵妃榻上,又翻箱倒柜的取出薛芳仪从娘家带来的东西,值钱的小玩意儿顺手收进自己的怀里,大件的随随便便的丢进箱子里,也不管会不会摔破,只管把要带走的东西一股脑的打包好。 那边,太子在屋里关心着陈静瑶,潘璃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看着礼部与宗正寺的官员匆匆而来,眨眼的功夫就写下了和离的文书,然后送交到两仪殿,再请皇上过目。 皇上没有一点异议,放话出来说这事不需要朝臣们商议了。 当初太子与太子妃草草的成婚,如今又草草的和离,一切像一场荒唐的闹剧。 听闻薛芳仪要被送出宫,陈静瑶挣扎着要去看。 太子低声吩咐来传信的宫女几句,回头为她感到不值,“她要杀你,你还去看那毒妇作甚?” 陈静瑶垂泪,“好歹也是姐妹一场,妾身不想落人口舌,说她被赶出东宫,我这个做姐妹的都不送一送……” 太子喝道:“谁敢?!” 陈静瑶可怜兮兮的垂下头。 太子叹气,“你怎么能这么善良……”他的心好似化成了一汪水,要紧紧地包裹住陈静瑶,将她呵护好,不受到一点的伤害,“我会好好陪着你的,就别再去想别的了。” “太子殿下……”陈静瑶的手覆在太子的衣襟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再提起薛芳仪。 太子将陈静瑶抱得更紧,心想这几日一定要好好陪着她,让她早点忘记那毒妇。 很快,太子与太子妃和离的消息,随着薛芳仪被送回卫国公府而传遍了整个京城。 薛老夫人虽然昨日已经得到信儿了,可是看着孙女这么快就被送回来,仍不免感到震惊。 蔡氏是有多嫌弃他卫国公府的姑娘?! 虽然不喜欢薛芳仪,不过不妨碍她对蔡氏的做派感到非常不满,挥手吩咐丫鬟将昏迷不醒的薛芳仪送回先前住的院子里,又叫府内的大夫去给她诊治,同时严令卫国公府上下不许将薛芳仪的伤势透露出去。 “老夫人,奴婢看二小姐伤得颇重,要不要通知夫人一声?”杨妈妈轻声问道,话中颇有薛芳仪即将咽气,叫做母亲的赶紧去看最后一眼的意味。 第582章 最后一面? 薛老夫人冷漠的问道:“伤得这么重吗?” 她也没仔细看薛芳仪,就让人送回院子里去了。 杨妈妈点头,“是啊,头上那伤太可怕了,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扯来的脏布就裹在头上,血都渗出来了,气都快没了呢。” 薛老夫人蹙眉问道:“与太子关系就算再不好,也不至于将人伤成这样吧?” 杨妈妈也是无奈,“若不是奴婢亲眼所见,那也不敢相信啊……” 薛老夫人想了想,起身道:“走,去看看她。至于孙素慈那边……” 她是很想看看孙素慈听到这些消息后的反应,可是正如瑾仪说的那样,万一直接给气死了,那可就太便宜那毒妇了。 “先不必说,”薛老夫人道:“先让府里的大夫治着。” 杨妈妈没有再说什么,“是,老夫人。” 几人来到薛芳仪的院子,大夫与丫鬟正在屋子里忙碌,那个曾是大周第二尊贵女子此时无声无息的躺在床榻上,任由旁人摆弄,没有一点反应。 薛芳仪脑袋上的纱布已经被人取下了,额头上方有半个巴掌大的头发被剃光,露出血糊糊的伤痕。 大夫正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将清除伤口上的瓷器碎片,有些碎片嵌在血肉里,需要稍微使些力气才能拔出来,旁边丫鬟看得倒吸一口冷气,仿佛能亲身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薛老夫人看了一眼,心里到底有些不忍,同时面色变得更加严肃。 “到底是怎么回事,东宫里居然能将堂堂太子妃伤成这样!” 她凌厉的目光一扫,落在跟随薛芳仪进东宫的几个丫鬟身上,她们吓得一哆嗦,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奴婢们被调拨去打杂,不在芳小姐身边多日了,所以也不知道芳小姐为何会受伤。” “奴婢只知道陈.良媛去了芳小姐的屋里,随后太子暴怒,喊了御医来给陈.良媛看病……” “接着礼部、宗正寺的人都来了,很快太子下令将芳小姐和奴婢们都赶出东宫,送回卫国公府来了。” 丫鬟们哭成一团,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薛老夫人的脸上如蒙着一层寒霜,“喊来了御医,就没给芳小姐也看看吗?” 丫鬟摇头,“没有。” “奴婢们瞧见发芳小姐的样子,到处哀求着,想请御医先给芳小姐看看,可是……” 丫鬟们哭得更厉害了。 “没有人听奴婢的,他们嫌奴婢们如污秽一般,将他们赶出去了。” 丫鬟们越是哭,薛老夫人的眉头皱得越是紧,到最后她终于的一拍旁边的小几,“荒唐!卑鄙!无耻!” 她连着骂了数声,也难泄心头的愤恨! 东宫如此作为,当卫国公府是什么了! 这还未登基呢,对待功勋家眷就是这般态度,往后太得了?! 薛老夫人眯起眼睛,屋子里噤若寒蝉。 “皇上知道吗?” “不知,芳小姐见到皇上的次数寥寥,见的时候也是安好无伤的,芳小姐为了讨好皇后与太子,根本不会说在东宫的遭遇,也未听说皇上过问过或者来东宫看过芳小姐。” 薛老夫人料想也是如此,在皇上心目中,薛芳仪必然不是个合适的太子妃,当初没有提出异议也完全是看在卫国公的面子。 但是,皇上却没有与卫国公商议怎么处置薛芳仪,全都是皇后与太子在搞事。 薛老夫人感觉皇上不是放任不管这么简单。 等到大夫清理完伤口,重新敷药爆炸好后,她方才开口问道:“大夫,如何?” 大夫道:“芳小姐应该是被瓷器砸中脑门,导致的伤口,在下已经为小姐清理干净,覆上了上好的上药,大概半月左右就能愈合。不过……在下为芳小姐诊脉,发现她肝失疏泄,气机郁滞,身体比出嫁前虚弱了很多。” 薛老夫人吃了几年药,多少明白大夫这话是什么意思,“看来芳仪这个太子妃比我们想象中的更辛苦抑郁。” 她给杨妈妈使了个眼色,往外走去。 杨妈妈吩咐大夫与丫鬟,“你们尽心照顾好芳小姐。” “是!”众人齐声应道。 杨妈妈快步追上薛老夫人的脚步,“老夫人,奴婢眼花,还以为芳小姐……” 薛老夫人不在意的摆摆手,“看着确实可怕,谁能想到堂堂太子妃成了那样子。” 杨妈妈垂下头,“现下……” 薛老夫人摆摆手,叹了口气,“本来不想管孙素慈母女俩的死活,但皇后与太子这番做为有辱我们卫国公府的脸面,怎能就此罢了?我写封信,你让三太太送去给楚王妃,我想再听听她的看法。” 她最是了解皇上的心思,也许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很快,薛瑾仪收到薛老夫人的信。 “当然是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太子是如何的残暴,连结发妻子也下得了狠手,那么将来……会如何对待天下子民呢?” 三太太有些担忧,“这事一传出去,怕是也会影响到皇上的名誉。” 薛瑾仪摇头,“若是皇上也被隐瞒了呢?皇上日理万机,太子妃又不是她的妻子,他怎会知道这些?太子与太子妃忽然和离,太子妃被急急忙忙地送回卫国公府,可不就是太子想隐瞒什么,甚至嚣张的认为卫国公府不敢有半点怨言,对于其他勋贵来说,这又意味着什么?” 三太太叹道:“太子着实嚣张了,皇上也不管管……” “因为不想管。”薛瑾仪向三太太递去一个眼色,“所以,我们无需担心什么了。各人要为各人的选择,承担责任与后果呢,尊贵的太子亦是如此。” 三太太点点头,“不过,要如何叫天下人知晓?敲锣打鼓的出去宣扬,显得太刻意了……上宫里去闹,只怕蔡氏有办法再压下来。” 薛瑾仪道:“卫国公府贴出告示,只说重金寻求名医,但不明说到底是给谁治病。人们一好奇起来,议论的便多了。” 三太太道:“可是孙氏也病了许久,坊间会传言是要给她看吧?” 第583章 太子的名声要完蛋 “给她看也成。”薛瑾仪微笑道:“引以为傲的女儿与太子和离,被赶出东宫,可不得被气得病情雪上加霜吗?” 三太太道:“岂不是与本意相悖了。” “这名医寻了一个又一个,卫国公府却始终不请个恩典,让御医来看看是为何呢?卫国公夫人的病,为什么会因为女儿与太子和离严重了这么多呢?坊间的议论会越来越多,人们的好奇心也越重,但是名医们三缄其口,谁也不说。” 三太太眼睛一亮,“这时候找个机会,透露出芳仪被重伤的消息?” “派人伪装成大夫,醉酒之时无意中说出是给芳仪看伤,这事儿就成了。” 三太太拍手道:“妙啊,请了这么多名医,又有卫国公夫人病重的传闻了,可见薛芳仪被伤得有多么严重。” “正是。”薛瑾仪说着,将老夫人的书信丢进火盆里,“太子的名声又要完了。” 信纸被火舌吞噬,升起袅袅轻烟。 薛瑾仪望着那缭绕的烟雾,伸手挥了挥,轻烟很快消散于无形。 三太太离开后,薛瑾仪望着窗外。 随着孙氏遭抛弃,薛芳仪与太子和离,卫国公府与蔡氏最紧密的联系已经切断,现在就等圆凡师父恢复记忆、查清真相,那么与孙家的联系也可以斩断了。 虽然孙家现在遭殃,被众人弃之若敝履,可他们在西市做的那门生意,加上多年来与朝廷官员的往来,撇清干系还是必要的。 薛瑾仪看了一眼放着休书的柜子。 曾经,原主被孙素慈欺凌虐待,像操控傀儡一样掌握着她的一生。 而如今,孙素慈的生死荣辱被她掌握,算不算为原主报仇了呢? 薛瑾仪希望是,但不敢断定,能不能断定是那个已经香消玉殒的女孩子才能决定的。 她收回视线,唤来金扬,“楚王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了吗?” “尚无。” 薛瑾仪笑了笑,没消息从某种方面来说,可能会是个好消息。 这时,后院们被敲响,青兰开门看,“沈老板?” 薛瑾仪听见声响,斜眼望去。 沈轻墨道:“楚王妃在吗,我得了些西域来的好物件,最适合制作首饰了,在大周很少能见到这么好的货色,不知道楚王妃可有兴趣。” 他举起一只小匣子,不急不慢地打开,青兰的眼中顿时闪烁着熠熠的珠光宝气。 确实是大周难得一见的好宝贝。 青兰眨了下眼,“不好意思,沈老板,王妃这会儿在小憩,不便叫醒。沈老板可以直接开个价,我直接付钱收下。” 沈轻墨瞟了一眼院子里,问道:“楚王呢?我这里有一盒茶叶,味道不错。” 青兰笑道:“原来沈老板是来景轩谈生意的啊,这样吧,我带你去见青芷,你与她谈是最方便的了。” 沈轻墨心想也好,只要能走进这座院子里就行。 他刚往前迈出一步,青兰却笑吟吟的往前迈出一步,顺手带上院门,“院子里有京山伯府寄住在这里的女眷,还请沈老板避一避吧?” “……”沈轻墨干笑一声,随青兰绕到前屋,见到了青芷。 “你们谈生意,我先回后院了。”青兰笑着蹦蹦跳跳地往后院去。 沈轻墨很想跟着去,然而太失礼了,只能硬着头皮和青芷谈珠宝的价钱。 青兰将沈轻墨的来意告诉薛瑾仪。 薛瑾仪微微蹙眉,“难道阿瑄他们暴露行踪,引起怀疑,沈轻墨来一探虚实?”她转头看向金扬,“叫艾云易容成楚王的模样。” “是。” 薛瑾仪又吩咐青兰,“你去前面盯着点儿。” 青兰回到帘子后,悄悄地张望着。 虽然景轩的优惠活动已经结束了,但是依然满满当当的客人,一边挑选着东西,一边议论着轰动京城的大消息。 “卫国公府二小姐那性子太娇纵了,漂亮是漂亮,可漂亮就能当太子妃,未来成为皇后吗?而且一直身体不好,到现在也没有怀上子嗣,这可是大罪过啊。所以说,和离是早晚的事,也是个卫国公府一个面子,不然这幅样子,大概是直接废黜了。” “说到子嗣,太子妻妾都这么多了,为什么还没有一点消息啊?” “唉,这事儿就别乱说了,小心被抓起来。还是说说看,那位与太子和离的太子妃将来要怎么办吧?” “听说是皇上一同意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东宫了,那架势怎么看都像是被赶出来的……往后,恐怕只能一辈子待在家里了吧,不然的话,你敢叫你儿子娶前任太子妃吗?” “我可不敢,感觉像是在做欺君谋逆的事!” “啧,这么看挺惨的啊?” “惨什么惨,看她舅家做过什么?怕不是太子要和她撇清干系呢……” “呵呵,我好想去看看这位太子妃现在是什么样子哦,想当初她被选上,那耀武扬威的架势……也不瞧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本事坐稳太子妃之位。” 几个夫人小姐掩嘴笑起来,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青芷与沈轻墨谈妥了价钱,要送他离开景轩。 “今日来此,都未见着楚王与王妃,实在有些可惜。”沈轻墨的目光瞟向门帘。 青芷道:“反正都在京城里,有缘能再见的。” 他们这次没见着,是“没缘”了?那会不会一直没有缘分呢? 沈轻墨眼底闪过一丝疑虑,刚才已经刻意磨蹭了会儿,但始终没有寻到法子能见着楚王与王妃,这些丫鬟的嘴巴严实的很,一点儿也不肯透露他们在做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后,问道:“烦请姑娘再去问一问,沈某人还是想再见见楚王的。” 青芷叹口气,“主子们在休憩,我们做奴婢的怎么好打扰呢?沈老板莫非是还未成婚?不太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吧。” “……”沈轻墨的嘴角抽搐几下,不单是楚王夫妇,连他们的小丫鬟都如此油嘴滑舌。 “行吧,是我冒昧了,告辞。”他拱拱手。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帘子被掀开了,景轩里顿时爆发出欢呼声。 第584章 在噩梦中醒来 “楚王殿下,您来啦!” “楚王殿下,您昨晚休息的好吗?” “楚王妃,您这里的簪子别出心裁,好好看,我太喜欢了!” “楚王妃,您气色好棒,妆容也漂亮,可不可以教教我们?”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中,楚王与王妃携手而来,走进人群之中,环视左右,点头致意。 薛瑾仪看都没看门口的沈轻墨一眼,笑道:“大家的提议不错,我打算等谈好隔壁铺子的门面之后,就开班授课,深入的教授大家如何化妆打扮,待学好了之后,大家在家里就能做到,不必总往景轩跑,方便了许多呢。” “怎么能不来景轩呢,学海无涯,要学的东西非常多。” “对啊对啊,而且这里的胭脂水粉与药膏,柳央姑娘调制的香料都极其好,哪天要是不来,感觉会损失不少呢。” 众人欢笑起来,而“濮阳瑄”一言不发,冷脸站在一旁,众人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漠疏离,高高兴兴的与楚王妃说话。 沈轻墨的视线在“濮阳瑄”的脸上来回了好几遍,没有瞧出端倪来,笑着对青芷道:“楚王与王妃真是受人喜爱,加我心生嫉妒,难怪景轩的生意这么好。” 青芷道:“沈老板卖给我们的珠宝也很好。” “好物配好人,那是绝配。”沈轻墨想穿过人群,到楚王夫妇的面前去,然而面前一重重的夫人小姐们,他要是硬往里面挤,就显得非常失礼了。 青芷十分体贴的问道:“沈老板还想再见见楚王与王妃吗?” 沈轻墨很想,可饶是青芷这个小侍女也很难分拨开人群吧? 他抿了下嘴,“客人们都在同楚王与王妃说话,我要是上前打扰,岂不是太冒昧了。” “那我送沈老板出去吧。”青芷干脆直接的说道。 “……”沈轻墨无奈的叹口气,出去了。 青芷微笑道:“沈老板慢走。” 沈轻墨一脸惆怅的回到马车上。 安奴道:“看来楚王又未能如公子心愿。” 沈轻墨道:“若是能如我心愿,他也不是濮阳瑄了。” “算了吧,公子,我看那楚王也就是相貌英俊无双,您不会是对那皮相着魔了吧。” 沈轻墨一本正经的说道:“是吧。” “……”安奴震惊的瞪大眼睛,“公子,你你你……” 沈轻墨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骗你的。” “……” 沈轻墨一手撑着下巴,懒洋洋道:“再看吧。” 薛瑾仪与假扮成濮阳瑄模样的艾云,同客人们客套了一阵子后,回到后院。 金扬道:“沈轻墨离开了,后续会依然有大长公主府的人负责跟踪。” 薛瑾仪点下头,“希望阿瑄那边一切顺顺利利。” 没有了太子妃的东宫里,一切似乎与平常没有两样,女人们都将心思深深的埋藏在心底,照旧如平常一样过日子。 远远看着陪皇后吃过饭回来的太子与陈静瑶,潘璃一拳头砸在柱子上。 俩人的模样像一对恩爱伉俪,让人深深怀疑下一任的太子妃必陈静瑶莫属了。 她假装与人闲聊,又派人去打探消息,偷偷的散播开“陈静瑶即将成为太子妃”的消息,想要挑起女人们的嫉妒心,让她们先出手对付陈静瑶,如此一来,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她看得出女人们都不服气陈静瑶这个从外乡来的,只和卫国公府有薄薄一层关系的丫头,骑在她们的脑袋上,个个摩拳擦掌的准备对付她。 “可别得意的太早了,”潘璃冷笑道:“很快就叫你生不如死!” 太子与陈静瑶走近一些后,她缓步迎上去,笑道:“妾身拜见太子殿下、陈.良媛。” 陈静瑶看见潘璃,一点不满也没有,微笑着向她点点头。 太子扶起她,关切的说道:“这夜里风凉,你还是早点回屋子里,莫要感染了风寒。” 潘璃莞尔一笑,“妾身在屋子里闷得有些慌,也不想听一些话,所以出来散散心,着就要回去了呢。” 太子不满的问道:“什么话?” 他转念一想,明白了那些闲话一定是关于薛芳仪的。 他刚准备摆手,示意潘璃不要说了,但是她已经开口了。 “有传言,说是陈.良媛即将成为太子妃,妾身心想陈.良媛入东宫也算是最早的了,而且平日里都是她协助太子妃处理东宫事宜,”潘璃柔柔弱弱的低声说着,淡笑着瞟了一眼陈静瑶的脸,“所以妾身想着陈.良媛能成为太子妃是最好的了,可是有人不服气,说话那叫一个难听呢……” “谁说陈.良媛要做太子妃的?”太子不满的脱口而出。 陈静瑶的脸色一僵,就算太子还心心念念着薛瑾仪,可是这话也不能当众说出来吧,岂不是让她很没有面子?! 她不自在地望一眼身后的宫人,多么希望他们没有听见。 太子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当众这么说,忙抓住陈静瑶的手,“阿茉,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静瑶能怎么办,任何一点不满的意思都不敢说出口,温婉的笑道:“没关系,太子殿下。” 说话间,她瞄了一眼潘璃。 小贱人眼里满是得意,叫人作呕。 她就是故意引导太子说出那番话的! 她根本没心思听太子与潘璃说什么,只知道自己心中的怒火已经一下子窜到了天灵盖,恨不得立刻掐死这个贱婢! 但是她必须忍着,就让这小贱人再得意这么一会会儿吧,很快就有她哭的时候了! 不知他们又说了什么,潘璃离开,太子的手重新回到她的腰身上。 “阿茉,我们回去吧。” “是……”陈静瑶淡淡的笑了笑。 两人回到屋里,又是一阵翻云覆雨后,太子疲惫的沉沉睡去,幽暗的屋子里,陈静瑶缓缓的睁开眼睛,眼底闪烁着雪亮的光芒。 她侧过头,望着太子的睡颜,手指轻抚过脸颊,“你是我的男人,而我才是你的太子妃……” 太子一夜好睡,因为梦中他终于得到了薛瑾仪,让她成为自己的太子妃,专一的爱着他,协助他坐稳太子之位,还有皇位,而且他们还有了孩子,一男一女,一家四口和乐美满…… 太子不愿意从这美梦里醒来,直到一声凄厉的惊呼声,将他的美梦搅碎的彻彻底底—— “太子救阿茉,有人要杀阿茉!” 第585章 起疑 太子一怔,起初以为自己深陷梦魇之中,直到一声声凄厉的呼唤扎入耳朵里,他霍然睁开双眼,惊愕的望向声音来源之处—— 睡在他身边的女人脸色煞白如雪,额头上满是虚汗,身体抽搐颤动着,双手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嘴巴里不停地发出呼喊声,但是双眼依然紧闭着,似乎是被魇着了。 “阿茉,你快醒醒。”太子忙坐起来,摇晃着她的身体。 陈静瑶没有醒来,还在尖叫着,“太子殿下,救我,救救阿茉!快让她住手,住手啊!” 太子见她醒不过来,脸色越发惨白,似乎快要不能呼吸了。 “阿茉,你赶紧醒过来,没有人要杀你,是我,是我在你身边啊……” 陈静瑶继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可是你的……” 太子情急之下,只好抓住陈静瑶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剧痛感从手上传来,陈静瑶暗暗的骂了一声,猛然睁开眼睛,呆滞的瞪视着前方。 “阿茉,”太子见她终于醒了,欣喜不已,“阿茉,没事了,没有人要杀你。” 他俯下身,轻抚着女人的头发,发现已经有些湿了,可见噩梦有多么的恐怖吓人。 陈静瑶的身体猛然一抖,恐慌地揪住太子的衣服,叫道:“太子殿下,妾身……妾身看见有人在妾身的胭脂里下毒……” 太子笑了,“东宫里,谁敢下毒?” 陈静瑶颤颤巍巍的摇头,“不,那是妾身在平康坊的旧屋里……” 太子怔住,“阿茉,你这话是何意……” “……”陈静瑶抿着嘴,泪珠从眼角滑落,“妾身不知道……妾身只看到有一只手,女人的手将药粉撒在妾身的胭脂里……她身上的香味好熟悉,可是妾身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 “好了,只是做梦罢了。”这样模模糊糊的梦境与话语,让太子根本不当一回事,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不要放在心上。” 他有些可惜,那样的好梦被打断了,他多么想多看看薛瑾仪对着他满是爱慕与深情的甜甜笑着。 可惜啊…… 太子咂咂嘴,回忆着梦境却觉得十分不过瘾。 陈静瑶见太子这般态度,无语极了。 她深吸一口气,幽幽问道:“太子,阿茉当年之死……为何一直没有找到真凶……” 提到这事,太子心生愧疚,叹道:“凶手狡猾,行踪诡秘,所以一直无法将真凶绳之以法……” 陈静瑶注视着太子,缓缓道:“是不是快到忌日了?” 太子呆住。 算算日子,确实快到忌日了。 陈静瑶道:“这梦……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难道是上天垂怜,让阿茉要抓住真凶……” 太子的心一沉,搂住陈静瑶。 这是阿茉回到他身边后的第一个忌日,居然梦到这些,确实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 难道是在提示他们真凶的线索? 太子忙问道:“阿茉,你快详细与我说说到底梦见了什么,说不定真是老天开眼,要我们抓住真凶!” 陈静瑶暗喜,忙害怕似的依偎在太子怀中,柳眉微蹙,弱弱的开口道:“妾身梦见自己送别太子后,在屋内小憩,忽然听见动静,睁开眼就瞧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摆弄妾身的胭脂,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包药粉,撒在胭脂里……妾身觉得不对劲,忙大喊起来,可是无论妾身如何挣扎大叫,就是无法阻止那个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下药,然后离开。” 太子听了,猛地抓紧陈静瑶的手,急切问道:“你看清楚是谁了吗?!” 陈静瑶半垂下眼帘,显得可怜又无助,“妾身……妾身看不清楚……只记得她身上的香气很熟悉……”她抬手捂着额角,一副痛苦回忆的模样,“可是,妾身一时想不起来了……” “可是你刚才呼喊的时候,似乎知道是谁。” “是吗?”陈静瑶一脸茫然,这个答案不能由他来说,而是要太子。 太子蹙起眉头,“当年,传闻你是被人下毒谋害,才毁容疯癫的。你梦见的极有是害你的凶手下毒的过程……” 到底是谁,是谁竟然敢这样放肆的对他的女人下手?! 太子道:“那人是男是女?” “是女的。”陈静瑶十分肯定说道:“虽然看不见脸,但看身姿是女子没错。” 太子道:“当年调查阿茉身边的人,都没有嫌疑……现在,看来要重新调查了。” 只是几年过去,平康坊里的女人来来去去犹如江海波涛,当年的旧人大多已经流散四方了。调查起来会有诸多困难,但是眼见着忌日快到,若是能在此之前查出真凶,对阿茉也是安慰,所以他一定要查出来! 太子攥紧陈静瑶的手,“你若是有想起来的,定要和我说,知道吗?” 陈静瑶十分乖顺的点头,靠在太子光.裸的胸口上,“这毒药,就是让阿茉发疯的东西吗……这世上哪儿来如此神奇的毒药,竟然能让人发疯……” 毒药,发疯……关键的两个词让太子心头一震,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 陈静瑶见太子没有说话,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感觉太子的眸色深沉了几分,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地勾起唇角。 她将太子抱得更紧一些,有种太子妃之位已经被自己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感觉。 两人又小睡了会儿,陈静瑶服侍太子起身,随便吃过早饭后,送他去上早朝。 “阿茉安心,我会找出凶手,定不能让你受的委屈不明不白。” “多谢太子。”陈静瑶笑得欣慰又娇弱。 太子心疼的摩挲她的肩膀,“待会儿,我再来看你。” “太子慢走。”陈静瑶行礼,望着太子走远,笑着回到屋里。 太子已经起疑了,她现在只需要慢慢的引导就足够了。 从两仪殿回来后,太子立刻招来手下的暗探,正要低声吩咐几句,外面传来内侍的通报声。 “太子殿下,潘奉仪求见。” 第586章 心情复杂 太子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一撞击,喉咙口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要如何说话。 “殿下?”内侍轻声提醒道。 太子回过神,递给暗探一个眼神,接着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他轻咳两声,面色恢复了平常。 潘璃很快走进书房,手里捧着茶水与点心,“太子殿下操劳了,妾身为您端来些吃食,让您放放松。” 她甜美的一笑,亲手将托盘放在书案上,她身后跟随的宫女怀中抱着琵琶,准备随时为太子弹奏一曲。 太子看那些可口的点心,心情复杂,全然没有胃口,“阿璃有心了,我这儿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潘璃问道:“需要妾身为太子殿下弹弹曲子,缓解疲劳吗?” “不用了,我不累。”太子搪塞道。 潘璃感觉有点不对劲,自从不在顾忌到姐姐那一层关系,加上她这几年对太子的了解,善用琵琶曲调动太子对她的感情后,太子那是真心实意的疼爱她,怎么一夜之间就有点不同了? 难道陈静瑶昨晚被气着了,所以在太子耳边吹了阵子风? 潘璃无声的讥笑,就喜欢看着这些泼妇因为嫉妒而撒泼乱说话,迟早要祸从口出。 她十分乖巧地退出书房,太子眼角余光十分复杂的瞥她一眼。 潘璃离开后,太子才叫暗探出来,“你再去平康坊查一查潘茉身边的人,另外当年潘璃的行踪也查一查,特别是她跟随过谁,学过什么。” 暗探领命,“是,太子殿下!” 旁边的内侍觉察到不对,“殿下,是否要人暗中监视潘奉仪?” 太子深吸一口气,虽然阿茉梦见了那些,可是打从心底里他不愿去做某些怀疑。 然而,他清楚的记得当时潘璃说她毒杀了濮阳瑄。 她说她用了一种叫“霞草”的毒物,令“濮阳瑄中毒发狂,自尽而死”。 而今阿茉那番说词,当年她变成那样,会不会也是“霞草”造成的? 太子不由地攥紧拳头,“咔哒”一声,毛笔被生生折断。 书房内噤若寒蝉,内侍宫女们谁也不敢多言。 太子看了会儿奏折,感觉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烦躁的将奏折丢到一边,招手让心腹内侍到跟前讲话,“你说,薛瑾仪知道薛芳仪被赶回家的消息后,会是什么感想呢?” 内侍笑道:“据奴婢听闻,薛大小姐与二小姐向来不和,听见这消息定是大快人心。” 太子听了这话,心里美滋滋,“太子与太子妃和离那是多不简单的事儿啊,”虽然过程挺简单的,“希望瑾仪能看见我的决心与心意,早点抛弃濮阳瑄那废物。” 内侍忙顺着他的话说道:“太子殿下如此用心,薛大小姐应当明白的。” 太子笑眯眯的,不过很快因为烦恼而重新皱起眉头,“只是这次鼠疫一事仍未弄死濮阳瑄,还害得我们差点惹火烧身……也不知道母亲那边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昨天晚饭,他特意问过母亲,可得到的答复是“这事儿由你舅舅操心,你只管协助你父亲处理政务要紧。且在鼠疫一事结案之前,绝对不可再莽撞生事”。 母亲都这样说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不过,鼠疫的事儿,刘侍中那老家伙怎么还没查完?”太子奇怪道:“他这回变得这么废物,是不是年老不中用了?” “……”内侍无语,刘侍中一旦定案,那就是蔡氏的损失啊,太子怎么好像一点儿也不在意? “算了算了,反正那事儿也有舅舅盯着。”太子摆摆手,烦人已经够多的了,他何必再自寻更多烦恼呢。 好歹太子妃之位已经为薛瑾仪空下来了,他也先将东宫里清理一番,届时薛瑾仪尽可以舒舒服服的入主东宫了,岂不妙哉? “最终会是我的人的,我一定要耐着性子等。”太子握紧拳头,打定主意。 陈静瑶知道消息后,继续悠闲的靠在贵妃榻吃着新鲜的果子,“希望真相到来的那一天能赶上潘凤仪的册封礼。” 此时,京中各个势力自有安排,表面的平静下依旧暗涛汹涌,正如城外的滚滚洛江。 濮阳瑄半垂着头,一锤子砸下去,狠狠地砸在烧红的铁器上,火花四溅而开,短暂的照亮他满是脏污的脸。 按照那被抓的壮汉所供述的地段,他终于在滚滚江面之下找到了山洞的入口,在一丛水草的后面,极其的隐蔽,若不是武功高强或是知晓通路之人,恐怕还未找到洞口,早已被水草缠住手脚,溺亡于这江水之中。 进入洞口,再游片刻,忽见水面上火光点点,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往上探出水面,可见一方天地,大门虽没有铜门,但有数名刀手把守在的沙地上,虎视眈眈盯着水面,若有异动,必会射出毒箭,取人性命。 这一次,他不能杀掉守卫之人,所以只能在水中藏到他们换班之时。 换班露出的空隙十分短暂,他飞跃上洞顶,再借力,在新的守卫站定之前,悄无声息的掠入洞中,站在了两班人马之间。 先前的守卫往洞的深处走去,不曾回头看看。 洞口的新守卫一眨不眨的望着水面,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濮阳瑄就静悄悄地跟随在守卫身后,进入深处,许是觉得这江水之下暗藏的玄机难以叫人发觉,又或者制造机关太过耗费人力与艰难,所以这里的防备其实比西夜古城要松懈许多。 这条漆黑狭小通道的尽头,一片更广阔的天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甚至让人会以为江边山脉都被这些人给挖空了,才能建造出这么宽广的地下城。 比之西夜古城,有些寒酸,而且这里是京城之外,想来那些人也不敢搞出太大的阵仗,所以濮阳瑄并没有太惊讶。 一道道微弱的光线从洞顶的缝隙落下,石壁上有无数洞穴,地面上则作为校场与的锻造兵器的场地,正有大约两百人在忙碌着,四周则堆放着无数的用油布遮盖的东西,他随手揭开一角,看到下面是易于储藏的食物。 濮阳瑄隐匿在暗处,观察了一段时间。 这里的石壁上,没有弓箭手,只有每过一段时间巡逻过去的人,对于他来说,行事就方便了许多。 他本有一个巨大的疑问——这一大批人要如何离开山洞,向京城发动奇袭? 第587章 前朝公主 显然,全部从水里游出去,既麻烦又容易闹出动静,叫守卫京城的人发觉。 而石壁上的缝隙最大的也只有半寸宽,一只耗子都过不去,何谈人呢? 石壁上也不可能开门,否则他不会遍寻了几日后,还没有找寻到前朝余孽的老巢。 濮阳瑄探寻了大约一个时辰,出现一些身穿甲胄的人,像驱赶牛羊一样将校场上的人们赶进洞穴.里,接着会放出新的一批人。 看样子,这里的等级果然森严,像底层的人真的不知道什么。 濮阳瑄心知自己现在的模样不能久留在山洞之中,于是迅速地制服了一个尿急的铁匠,换上他的衣服又在脸上抹了泥巴,将尸体藏在粮食堆后的土坑里,用沙土小心的掩盖好之后,混入人群里。 人们似乎对彼此都不熟悉,只管做手里的活计,没有半点交谈,连眼神交流也没有。 身穿甲胄的人在人群里穿梭监视,如果有人做事不认真,便一鞭子抽下去,被打的人连一声痛呼也不敢有,一手死死的捂着嘴巴,一手继续打铁锻造兵器。 这偌大的山洞里,除了锻造声外,寂静的叫人压抑。 三个时辰后,这批人也被赶入山洞里,木门毫不留情的“砰”的一声关上,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洞穴.里只有一盏小灯,微弱的光芒闪烁着,根本照不亮多大的地方。 与他关在一处的人们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但是他们之间依然没有交谈,就这么沉默的坐着,站着得半弯着腰才行,因为洞穴的高度至多四尺,对于成年人来说,非常的逼仄和不便。 濮阳瑄坐在靠门的地方,偷偷地透过木门的缝隙往外看。 只能看见校场上星星点点的火光和窜动的人影,一切都模模糊糊的,看不大真切。 在一片寂静中,时间的流逝也缓慢了许多,濮阳瑄耐着性子等待着。 他必须尽快找出另一个出口。 一定还有一个出口,让这里的人马势如破竹一般奇袭向京城,而这个出口也是他们派出兵马剿灭前朝余孽的关键之一。 不知过了多久,木板再度被打开了,一袋饼子和一只水囊被随意的丢进来,接着木门又被重重的关上。 人们没有争抢,在无声中一人拿了一个饼子吃。 濮阳瑄吃了一口,好歹不是西夜古城里的人肉汤了。 他看眼狼吞虎咽的吃着饼子的人们,这也许是他们一日里唯一的饭食了吧? 他们没有一点怨言。 濮阳瑄知道试图与他们交谈是没用的,甚至会给自己引来麻烦。 吃过饼子,人们挤在一起睡下了,濮阳瑄依然守在木门边上,小小的缝隙是与外界唯一的通道。 这里不分日夜的劳作着,而他始终没有等到与另一个出口相关的线索。 第二日,洞穴.里的人们照旧被分批赶出去操练劳作,打铁与操练是都要做的,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被训练成以一敌百的勇士。 这点,在濮阳瑄制服那名铁匠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那人的体格比寻常铁匠更为健壮,最用力的一拳头下去,足以打死一名大周士兵。 操练到一半,石壁上最大的一扇门忽然被打开了,接着一队身穿甲胄的人快步走出来,分列左右,洞穴.里火光明亮,叫人看得有些刺眼。 在重重的火光之中,一道人影出现了。 身姿曼妙,发髻上的金饰珠宝在火光中折射出华贵的光彩,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贵气,叫人看了不由心生敬畏。 校场上的人们纷纷下跪行礼,濮阳瑄终于知道他们原来是会说话的。 “拜见公主殿下!” 公主?濮阳瑄飞快地瞄去一眼,站在高处女子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秀丽,笑意中透着一股骄傲,一身明黄色的衣裙衬托的她明艳又贵气。 前朝废帝只有一位子嗣活下来,据说是一位皇子,怎可能是公主? 宗室女没有足够的威望,怎可能得到公主的封号,领导这些人? 濮阳瑄微蹙起眉头,如果这女子真的是前朝废帝的女儿,那么沈轻墨又是谁? “大家快起来吧。”女子微笑着说道。 这人这才起身。 “公主殿下要挑选一队护卫,你们上前抽签,数字相同者比武,五轮筛选后,武功最高强的十个人将成为公主的护卫。这是尔等的荣耀,请务必拿出真本事来。” “是!”众人齐声应道。 “当然,第一轮被淘汰的人,将再经由两轮比试,最弱者,就地格杀!” 所有人半垂着头,对此没有表现出一星半点的慌张与恐惧。 现在,站在这里的人应该是已经经历了残酷的考验与决斗吧? 濮阳瑄大概估算了一下,这一次考验下来,恐怕将有四五十人将命丧于今日了。 “诸位,为了燕国的未来而战吧!”前朝公主展开双臂,高声呼喝。 忽地,杀气在校场上弥漫。 那些在沉默中操练与劳作的人,像是忽然间化身成了猛兽,周围的每一个人对他们来说都成了敌人,虎视眈眈中透着必胜的决心。 濮阳瑄默默跟随着队伍,抽取到了一只竹签。 “二。” 很快,他在人群里找寻到了同样抽到“二”的人,是一个身高比他还高出一个头的男人,那身形足有他两个大,一步踏出来,地面似乎都有些微微的颤栗,人群往后退去一步,多多少少露出惊恐之色,也有几分庆幸。 “来吧!”男人自信十足的对他咧嘴,露出一口尖利的黄牙。 濮阳瑄面无表情,这里练习的拳法与刀法都是粗蛮暴力的路数,与他所学大相径庭,如果他用了自己的武功,很有可能暴露了身份。 要他运用这里的武功,且连闯五关,成为那位前朝公主身边的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第一组人已经站在了校场的中央,两人手中各拿一把九环大刀,凛凛刀光叫人后脖子发寒。 “刀剑无眼,点到为止。若是出了人命,也是各自的命,休怪旁人。”前朝公主身边的人高声说道:“比武,开始!” 第588章 闯关 话音未落,刀光先起。 众人定睛望去,第一组人已经打在一起。 他们的武功说不上精妙,但一招一式之间有力拔山河之气势,凌凌刀风逼得围观众人不得不又往后退了半步。 高个壮汉冷冷笑道:“你现在退出,还不至于被我打死。” 濮阳瑄没有说话,安静的注视着比武中的两人,思考着如何将这种武功与自己的相结合,既能取胜又可避免身份暴露。 高个壮汉见他不说话,讥笑道:“这是怕得不敢说话了?” 濮阳瑄道:“您一定是憋坏了吧。” “……什么?!”高个壮汉震惊的一声喝,立时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 他急忙捂住嘴巴,恶狠狠的瞪一眼濮阳瑄。 濮阳瑄不为所动,继续默默记着他们的武功招数。 这武功路数极其简单,考验的是谁更快、准、狠,这般在战场上是最有用的。 不到一刻,校场中央的两人随着其中一人被狠狠地踹出去,撞在石柱上不省人事后而告终,胜者十分威风的向周围的人群挥手致意,最后面向燕国公主时,立刻变得十分谦顺恭敬的向她弯腰行礼。 “我大燕的壮士如此了得,何愁复国呢!”燕国公主声音洪亮,振奋人心。 这些平日里不能说话交谈的人们在这时候,爆发出了最热烈的欢呼声。 谁也没有在意那个摔倒在石柱下的人,除了濮阳瑄。 那个人被揍得鼻青脸肿,但这并不是最严重的,他的胳膊与双腿呈现出一种常理难以理解和做到的扭曲姿态,仿佛一个提线木偶被人丢弃在此。 哪怕侥幸活下去,他也将成为一个不能动的废人,生不如死。 但是没有人在意他的生死,在这个地方,失败者与弱者完全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在一片欢呼声中,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轮到第二组人了。” 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在濮阳瑄与高个壮汉的身上。 “还不认输吗?”高个壮汉挑衅道:“小心被打得比他还惨。” 他指了指地上不省人事的人。 濮阳瑄看都没看一眼。 高个壮汉有些不爽,干脆利落地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快有一人高的九环大刀,“世上可没有后悔药给你吃。” 濮阳瑄淡淡道:“好像比的是武功,而不是谁会放狠话吧?” “……”高个壮汉一噎,看着濮阳瑄从架子上取下一把普通的弯刀,发出嗤笑声,“怕不是给你整个人劈成两半。” 濮阳瑄从容而镇定,他走到了这一步,绝没有退缩的道理,必定会拼劲一身本事往前走。 只有走到终点,才能给阿瑾安稳的生活。 “我们该想的是如何效忠公主,光复大燕,而不是在这里空放狠话。” 他说出这番话时,微微向燕国公主欠欠身。 燕国公主微笑着对他点点头。 “马屁精。”高个壮汉低声骂道。 濮阳瑄一脸诧异,“难道我说的话,哪个字不对吗?!” 高个壮汉愣住,如果自己反驳的话,岂不是在说“效忠公主、光复大燕”是屁话?! 他咬牙切齿,“少废话,让我们一决高下!” “请。”濮阳瑄伸出一只手。 燕国公主的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濮阳瑄,似乎对他的从容淡定有几分欣赏,但是她没有打断比武,看着高个壮汉举起九环大刀杀过去。 刀风更加凌冽,还未逼近,已经有皮肤被割裂的感觉。 周围的人又往后退了退。 但,濮阳瑄没有退。 他不急不慢地横刀在身前。 “砰”的一声巨响,两刀相撞迸发出刺眼的火花。 人们下意识的掩住眼睛或者闭上眼,都觉得那一把弯刀是根本不可能抵抗的住一人高的九环大刀,那个太过自信的男人怕是要付出性命的代价了。 火光很快连带几缕轻烟消散了,众人睁大眼睛望去,无不震惊的难以置信,觉得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那个男人真真切切的用一把弯刀扛住了九环大刀,刀身并未出现缺口,并且高个壮汉难以再前进一分了! 高个壮汉同样不敢相信,额头上青筋暴露,面色更加狰狞,可见其力道之大,但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难以劈断那薄薄的刀身! 这不可能! 高个壮汉经历过很多次比试了,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知道这里没有人能抵抗得住。 两人僵持着,围观的人们惊疑不已,燕国公主眼中笑意更深。 “是个厉害的角色。” 虽然脸上满是脏污,可是透过那双雪亮又深沉的黑眸,她能感觉得到这个男人并不平凡,可是之前好像未曾见过?难道是在这的岁月里,终于磨炼出来了吗? “小子,别得意的太早了。”高个壮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再度用力。 这力道对于濮阳瑄来说,确实挺沉重的,但尚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如果换做平时,他会用弯刀勾住九环大刀,再使用一股巧劲儿,让九环大刀从高个壮汉手里脱手。 可是这里的武功不是这样的路数,濮阳瑄抿紧嘴唇,在高个壮汉再度出力之前,目光一凛,忽然手里加力。 高个壮汉还未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力道从刀身上传来,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竟然已经被震出去了! 他踉跄后退几步,幸好及时刹住脚步,才没有在众人面前摔倒而出丑。 众人看着高个壮汉在地上踏出的几个小坑,眼皮子抽搐几下—— 幸好不是他们抽到阿猛。 否则,刚才那一下早已经被劈断刀身,人也分为两半了。 燕国公主差点拍手,“竟然能将阿猛给整出去,此人果真非同一般,还是说操练的新方式终于有了成效?” 她身边的人笑道:“大伙儿为了协助公主光复燕国,真的是拼尽了全力呢!” 燕国公主点点头,“不过,还是要看看这个男人能不能撑到最后。” 她挺看好这个男人的。 此时,高个壮汉有种被当众羞辱的愤怒感,他从未被人这样震出去过,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都变得炽热了许多。 他咬紧牙关,再度举起九环大刀。 刀风更加猛烈,甚至卷起了地上细小的沙石,挟带着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扑向对面的男人。 “去死吧!” 第589章 残酷的竞争 围观的人们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这是每一次阿猛将要得胜时,必然会有的。 他们有些惊恐地再往后退了半步。 九环大刀如闪电一般,雷霆万钧的劈下来,濮阳瑄没有躲闪,没有使用任何巧妙的身形与招式回避、拆招、破招,而是用最简单最粗蛮的方式迎上去。 两把刀不停地碰撞着,激起火花四溅,震得人心动荡。 十几回合下来,双方依然未能分出胜负。 高个壮汉喘着粗气,阴鸷的视线死死的盯在濮阳瑄的脸上,心里有一些焦灼与厌烦——为什么这个男人能够坚持到现在,为什么他始终没有露出破绽?为什么他…… 能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 濮阳瑄依然面无表情,如松柏一般站在高个壮汉十几步开外的地方,手里的弯刀雪亮,没有一丝破损的痕迹。 围观的众人也被他的这副样子给惊到了。 “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众人茫然的摇摇头。 除了像阿猛这样身形异于常人,武功又高强残暴者以外,绝大多数的姓名都不被人们所知,所以自然也不知道这从前名不见经传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现在是难得的能互相交谈的时候,所以议论声此起彼伏。 “莫不是私下偷偷练了,所以才能扛住阿猛?” “我看有这个可能,为了能够在公主殿下面前露脸,谁不暗中使力呢?” “看来,这次的比试很有意思了。” 反正不是他们面对阿猛,所以众人看比试的兴致更加高涨,甚至隐隐的期待着看到阿猛被打败的样子。 众人所不知道的是,濮阳瑄自小的经历能够让他喜怒不形于色,哪怕现在虎口被震得撕裂般的疼痛,他也能做到山岳崩于前而面不变色。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取胜,否则虎口的伤势一旦加重,不能稳稳握住刀柄的话,就会真的被高个壮汉劈成两半。 高个壮汉再度袭来,濮阳瑄眯起眼睛,落在九环大刀的某一处上。 他快步迎上去,弯刀快而狠的准准砍在盯着的那一处上! 又是“砰”一声刺响后,冷不丁地响起一道古怪的锐器破裂声。 众人心头一震,有人的刀断了! 是那个男人吗,他终究也不是阿猛的对手吗?! 众人定睛望去,只听见“哗啦啦”的铁环撞击声,半片大刀飞到半空中,然后落向人群,众人急忙推开。 半片大刀落地,几乎有一半扎入地里! 众人惊呼一声,怔怔的看了看半片刀,又急急忙忙地将视线转向校场中央。 胜负已然决出。 燕国公主拍手笑道:“此人真是了得。” 校场中央,高个壮汉目瞪口呆的举着自己的半把九环大刀,愣愣的停在距离濮阳瑄的咽喉不足一拳宽的地方,无法再靠近半寸。 因为一把弯刀已经贴在他的咽喉上,他忽然间没有了自信,没有把握自己能在咽喉被割破之前,取了眼前这人的性命。 他不敢相信这个人的一把小小弯刀居然能斩开数百斤重的九环大刀,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输在了第一轮比试里! “怎么可能……” 濮阳瑄道:“你输了。” 他看向九环大刀的断口。 弯刀能够不被砍断,是他将一股以柔克刚的巧劲糅合进最简单粗暴的招式之中,而过于自信的高个壮汉显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弯刀没有断,但是他自己的刀已经出现了缺口。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何况一把五尺九环大刀。 最后一击,便是在那缺口上。 势如破竹,让高个壮汉始料不及,根本来不及再出招应对,就被他拿住了命脉。 “怎么可能!”高个壮汉还是不信。 濮阳瑄收刀,后退三步,没有要杀高个壮汉的意思。 虽然他很想杀。 这样的壮汉一上战场,以一敌百不在话下,足以造成大周将士的惨重伤亡。 然而,他不能动手。 在他的刀锋贴上壮汉咽喉,几乎要割破皮肤的同时,燕国公主身边的人动了。 那人手里多了一把短刀,如果他真的动了杀意,那把短刀可能会击开他的弯刀,或是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高个壮汉的力大如牛又武功高强,这样的人才,燕国公主不会让他死的。 而他动了杀气,就显得古怪了。 他在一片欢呼声中,十分恭敬地向燕国公主行礼。 燕国公主笑问道:“你为何不杀他?” “都是燕国的勇士,怎能为一时之快而杀了他,造成燕国的损失呢。”濮阳瑄道。 燕国公主赞赏的点头道:“此话说得很有道理。你什么名字?” “小人姓王,单名一个宝字。” 这是他从铁匠身上搜出的名牌所知道的,一个十分普通常见的名字。 燕国公主掩嘴笑道:“但愿你能通过接下来的考验。” 她的眼睛里像缀满了星光,就那么毫不避嫌的望着濮阳瑄那张脏兮兮的脸庞,似乎是对这个武艺高强又有头脑的男人动了芳心。 濮阳瑄半垂下头,依旧表现出恭顺的样子。 燕国公主挥挥手,他站到第一组胜者的身边,等待着下一轮的考验。 高个壮汉纵有再多不服气,也只能忍着怨怒之气退到一旁去。 比试继续进行,双方几乎都拿出杀人的气势,但求一胜,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只有胜者才有资格说出“王宝”的那番话。 竞争是残酷的,有被打残的,也有被打死的,还有手下留命的,热腾腾的鲜血就撒在泥土上,一层又一层,渗入到这地里。 若是在火光明亮处细看,甚至能发现这泥土是泛着暗红色的,不知道多少年来,有多少人命断于此。 燕国公主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夸赞胜者,对失败者不闻不问,仿佛他们的性命如蝼蚁一般低贱,不值一提。 第一轮比试终于结束了,失败者被驱赶到一边,等待他们的是将要以命相搏的斗争,而胜者们聚集在校场上,每个人的脸上并无胜利的喜悦,相反面露紧张之色,偷偷的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猜想接下来的对手会是谁。 到了第二轮,已经是强者之间的比武了,想要往上爬,不想做最底层的蝼蚁,就必须赢下去。 对于想接近燕国公主,一探究竟的濮阳瑄来说更是需要赢得胜利。 第590章 公主的芳心 他做不到以一己之力,斩杀这里数百人。 再强的高手,也难以抗衡这样的人数。 何况,杀了这里的人,埋伏在别处的前朝余孽又要从何查起? 他只能赢。 不然,不知道下一轮的比试要等到什么时候,这期间他的身份又是否会暴露。 而且京城之内,久久未等到他归来的阿瑾也会担心。 濮阳瑄不动声色的环视一圈,他认认真真的看过每一场比试,迅速地判断出制敌取胜之法。如果第二轮抽签排位较后的话,还能再仔细琢磨一番。 然而这些都只是设想,是否能取胜还得看实战。 第二轮抽签开始,濮阳瑄随手挑出一支竹签。 “一。” 他翻转了一下竹签,坦然接受这样的安排。 他看向周围,每一个抽到签的人死死地握着,不轻易向旁人暴露出自己的数字。 所以濮阳瑄无法现在知道他的对手是谁。 第一轮比武耗费了大约三个时辰,但是燕国公主没有疲累的样子,也没有改日再继续的意思。 比试不分昼夜,没有停顿,直到最后决出胜败。 校场被一分为二,左边由第一轮的败者分组比斗,百号人在空地上两两相斗,战况十分激烈,惨叫声不断的响起,溅起的血液落在火盆里,火苗“刺啦”作响,明灭不定的光芒落在一张张嗜血的脸庞上,偌大的山洞仿佛一瞬间成了猛兽的洞穴。 而右边则是第二轮比武者们比试的地方。 燕国公主喝了口水,向右侧众人点头示意,“开始吧。” “第一组人,上来!” 濮阳瑄出列,十几步开外,有个身形瘦小的人猴子一样跳出来,快活的冲他挥了挥手,咧嘴一笑。 他甚至想扔出去一只苹果。 如果说这片剑拔弩张的氛围中,能有一丝松动的话,大概就在这个人身上。 这“猴儿”虽是笑嘻嘻的,可是做为习武者,濮阳瑄不会放松警惕,因为在这张笑脸的背后,涌动着一股杀气。 这杀气如冷腻的蛇,缓缓地环绕在人们的身周,无声无息之间取人性命。 “请吧。”猴儿笑嘻嘻的说道。 “等一下。” 说话的人不是濮阳瑄,而是一直站在燕国公主身边的人,他快步走上来,递给濮阳瑄一只帕子,示意他擦擦脸。 周围的人一个个震惊万分。 想说点什么吧,感觉好像又什么都不能说。 在众人的炯炯的目光注视中,濮阳瑄一脸平静的接过帕子,布料柔软,带着一股馥郁的香气。 哪怕来之前吃过药,他对此仍感到些许不适。 在帕子的一脚,绣着两只活灵活现的飞燕,显然是燕国公主的贴身之物。 濮阳瑄十分恭顺的双手捧着帕子,向燕国公主弯了弯腰,然后用自己的衣袖胡乱地摸了一把脸。 他看似用力抹了,但脏污仍旧顽固的扒在脸上。 他假装不好意思的向燕国公主欠身笑笑,然后将帕子塞回到那人手中,“公主之物贵重,小人怎敢脏了您的东西。” 燕国公主笑笑,示意身边人拿回帕子,“开始吧。” 比武再度开始,可有的人心思不在武斗上面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问题——难道公主殿下对这个王宝动心了? 众人看看王宝,又偷偷看看公主的脸色。 公主带着温柔和煦的微笑,并没有什么异常,无论是王宝还是猴儿在使出好招之后,都会鼓掌表示。 濮阳瑄虚晃一招,躲过致命一击,看了眼深深扎入泥土之中的刀刃,斜身横在自己面前的猴儿,抬起一脚,踹向他的腋窝。 猴儿嬉笑一声,手腕一震,刀刃掘起一波尘土,飞溅向濮阳瑄的眼睛。 濮阳瑄双脚一转,身体瞬时转向一旁,尘土擦过飞扬起的发丝。 他的动作在一瞬之间,猴儿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尘土扑在他的脸上,有一些溅入眼中,疼得他吱哇乱叫,双手捂住眼睛,连连后退。 濮阳瑄手掌一拍地面,整个人如离弦之箭飞射出去,重重地一脚踹在猴儿的胸口上。 人飞了出去,撞在人群里,众人发出一片呼声,急急忙忙扶住猴儿,然而人已经晕死过去。 “气息正常,没事。” “这么重的一脚,居然没踹死吗?” “你们看之前那个,被踹的五脏六腑都震碎了!” 众人七嘴八舌之际,有人把昏迷的猴儿拖下去了。 “恭喜你,通过了第二轮的比试。”燕国公主柔声说道,灿灿目光依然如阳光一般落在濮阳瑄的身上。 “谢公主殿下。”濮阳瑄行礼。 燕国公主绞着手里的帕子,这是王宝刚刚还回来的,越绞越是有些惆怅。 这男人似乎挺不解风情的。 而且…… 她望向乌泱泱的人群,目光深沉了几分。 “公主殿下,怎么了?”身边人关心的问道。 燕国公主摆摆手,“没事。继续看吧。” 濮阳瑄来都胜者聚集的石柱下,准备观望后续的比试。 “咳咳。” 他身后响起轻咳声。 是个女子。 濮阳瑄没有回头。 咳嗽声又响起,接着是女子的轻唤声,“王宝,你回头。” 濮阳瑄这才侧头。 他身后是高台,燕国公主就站在上面。 燕国公主依然望着比试,但在对他说着话,“你实力非凡,叫人惊喜不已。今日比试,真是收获颇丰,尔等胜者可与我饮酒一杯。” “多谢公主夸赞。”濮阳瑄拱手,“这是小人的荣幸。” 如果能早一点靠近燕国公主也是好的,但是需要小心谨慎,否则太过着急,只怕露出马脚。 光线太昏暗了,燕国公主瞧不清楚他的脸色,无奈的叹息一声。 濮阳瑄听见那声叹息,没有动。 燕国公主继续望向比试中的人,一招一式基本不会放过。 第一轮比试结束了,第二轮在进行中,然而到现在她仍没有看见可疑的人。 这里所有人的武功都出自一脉,若是有人混进来不可能不在比试中因为生死存亡的一瞬间而露出马脚。 难道是他们多心了吗? 燕国公主柳眉蹙起,在第二轮比试结束后,跌坐在椅子上,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明显。 正巧,濮阳瑄此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燕国公主的模样叫他有些在意。 第591章 共饮一杯 她像在找寻什么,但没能找到。 濮阳瑄转开视线,落在正在缠斗的人身上。 突如其来的比试与其说是不定期的优胜劣汰,不如说今日的这一回是在寻找什么。 那么,在这个入口隐藏在洛江之下、与世隔绝的山洞里,到底要找寻什么呢? 答案很明显。 濮阳瑄平静的望着校场,而他暂时伪装的不错。 不过接下来的三轮比试,亦是考验,他不能有半点松懈。 第二轮比试,左侧的人在半个时辰内决出了胜负,胜者无不暗暗的松口气,汇集在石柱下面,高个壮汉恶狠狠的瞪一眼濮阳瑄。 “小心点。”他不服气的用口型,无声的对濮阳瑄说道。 濮阳瑄视若不见。 高个壮汉感觉心里闷着一股子怨气,难受的要命。 可是除了忍着,还能怎么办呢? 随后又过了一个时辰,右侧的人也比完了。 校场上只剩下左侧的落败者们,他们紧张又不安,同时杀气腾腾的看着左右的人,那些平日里一起劳作的人仿佛转眼间都成了杀父仇人一般,恨不得立刻将他们斩杀于自己的手中。 燕国公主身边的人高声道:“胜者们的比试明日再进行。而落败者……”他阴沉沉的目光落在校场的人们身上,“现在立刻抽签,一决生死。” 人们的喉头在微微颤动着,抓签的手有也许的不稳。 很快,分组确定下来,校场周围的人都不说话了,沉默中看着他们拼死打斗。 濮阳瑄注意到,所有人在此时此刻都透着一些不安,毫无顾忌的流露出心底的恐惧。 那些厮杀,在提醒着他们必须精益求精,无论如何都要比别人更强,才能活下去。 人们都想变得更强,没有人想的是要反抗这种残酷的的淘汰,没有人想到自己在这里其实活的毫无尊严。 也许是在或长或短的岁月里,潜移默化之中,这些人都忘却生死,只知道忠心于燕国。 最残酷的厮杀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结束,有的人已经死了,尸首瘫在地上,血水从身下蔓延开来,将泥土染得更深红。还有的人是最后一轮的落败者,跪在地上,或面如死灰,或掩面压抑哭泣。 胜者们从校场上撤离后,一队身穿甲胄的人来到落败者的身后,个个手里拿着一把雪亮的长刀。 燕国公主站起身,她的脸上依然是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感谢你们为大燕的付出,你们都很清楚,复国的道路有多么的艰险,弱者一旦被大周人抓住,将遭遇生不如死的酷刑,还不如在这里,像一个勇士一样死去。你们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大燕复国成功的,对吗?” 这话,如一道细风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深深的感染力让落败者忘记了颓丧,缓缓的抬起头来,齐刷刷的看向他们的公主殿下。 “是的,公主殿下!”那些人齐声喝道:“我等愿化身厉鬼,杀死大周皇帝和他的走狗!只愿光复大周!” 燕国公主含笑点头。 刀光同时落下。 落败者应声倒地,鲜血汇聚成小河,静静流淌。 周围的人沉默无声。 过了一小会儿,燕国公主道:“大家都退下吧,除了……”她看向濮阳瑄那边,“我说过要与诸位勇士共饮一杯的。” 不相干的人都被赶回洞穴.里,自有人默默的收拾走尸体。 这一轮的胜者恭恭敬敬的站在高台下,燕国公主缓步走下台阶,但是没有人敢抬眼看公主一眼,生怕冒犯了这位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 濮阳瑄也默默的站着,直到一股馥郁的香气钻入鼻中,同时一只酒杯送到了他的面前。 拿着酒杯的是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指甲上涂抹着红色的蔻丹,让手看起来如鲜花一般娇嫩。 濮阳瑄微微抬眼,燕国公主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只一眼,他将燕国公主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同时与脑海中的另一张人脸做了比对。 没有什么相识的地方。 “王宝。”燕国公主唤道。 濮阳瑄他再斜眼看旁边,她身后跟着手捧托盘的男子,身边的人手里已经拿着酒杯了。 “多谢公主殿下。”他欠身,抬手要接过酒杯。 “诶。”燕国公主轻笑一声,忽然收回手。 濮阳瑄傻乎乎的露出不解之色。 燕国公主娇声笑道:“说好了是要共饮一杯的。” 濮阳瑄明白了。 这共饮一杯,是燕国公主要与他喝同一个杯子里的酒。 旁边的人们极力掩饰着眼里的震惊。 公主殿下真的对王宝暗许芳心了吧! 这个男人如此寻常,哪儿来这么大的魔力? 只能怪他们平日里不交流,对彼此基本没有什么了解,所以真的很难理解吧…… “来,祝福诸位勇士在下一轮的比试里表现的更加出彩,为光复大燕献出你们的全部!”燕国公主举起酒杯,字字慷慨激昂,振奋人心,“让我们共饮此杯酒!” 说完,她率先抿下半杯酒,然后将酒杯交到濮阳瑄的手中,明亮的杏眸冲他眨了眨。 酒杯上也沾染了燕国公主身上的香味,濮阳瑄半垂着眼,避开燕国公主碰触过的地方,将剩余的酒水饮尽。 燕国公主笑颜如花,“好喝吗?” “小人定不负公主殿下的期望。”濮阳瑄作揖。 燕国公主望着依然脏兮兮的脸庞,在这里不能常常沐浴,所以这些人衣衫上不单陈旧肮脏,且散发出一股馊臭味道。可是,她一点儿也不介意。 那双锋锐的眸子,叫她太喜欢了。 果然啊,还要再好好的磨练这里的人呢。 燕国公主点点头,“好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明日,还要继续比试呢,关乎着大燕的荣耀,也关乎着你们自身与家族的将来。” “是,公主殿下。”众人齐声应道。 濮阳瑄随着众人退下,回到洞穴.里。 燕国公主仍站在校场边,望着血迹未干的泥土,轻声问身边的人,“你们可看出什么端倪了?” “属下无能,未能看出他们有何不对。” “人都在这里了?” “是的。” 燕国公主深吸一口气,张望四周,“难道真是我们多疑了?” 第592章 老实人真可怕 属下道:“许是那些人擅于隐藏踪迹,所以一时未暴露出马脚来,您且再看看,这一轮轮的比试越加残酷,只有拿出真本事的人,才能最终站在公主殿下的身边。” 燕国公主点点头,“但愿能早日揪出那人。” 说完,她慢悠悠地往大门走去。 属下紧跟上去,迟疑着开口问道:“殿下,您对那王宝……” 燕国公主微微一笑,“我喜欢他那双眼睛。” “呃……” 燕国公主笑而不语,径直走进洞穴中。 属下便不再多问。 濮阳瑄回到洞穴中,依然坐在门边。 众人对他好奇不已,可规矩在,他们不能上前问一问,压下猜测,沉默的坐着。 今日的饭食除了饼子之外,还多了一锅菜汤,里面是白菜叶子、豆子等物,还撒了一些肉末在其中,闻着挺香。 濮阳瑄吃完后,看似闭眼休息,但是脑海中在一遍遍的复习着这里的武功招式。 燕国公主在找人,他必须趁着这三四个时辰的时间,将招式记得更牢一些,并且暗示住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出原本的武功。 有时候,在面临危险之际,人会下意识的拿出本能来抗衡,这就意味着暴露。 而他这才练了没多久,还要再经历三轮比试,着实是个大考验。 时间忽然间又过得很快,濮阳瑄感觉自己并未休息太久,木门又被打开了。 “都出来,马上进行第三轮的比试。” 依然是难得的可以说话的时候,人们兴致勃勃地交谈着,来到校场。 “喂喂喂,你平时到底是怎么练的?”有人悄声问濮阳瑄。 “随便练的。”濮阳瑄敷衍道。 那人认真的摸着下巴,“随便练都能这样,看来是个奇才啊……希望抽签不要抽到你才好……” 燕国公主很快出现在众人眼前,视线扫过乌泱泱的人群,最后准确的落在濮阳瑄的身上,然后粲然一笑。 这位公主殿下笑得美艳至极,但所有人没有露出垂涎冒犯之意,依旧恭敬无比。 众人行礼过后,燕国公主宣布第三轮比试开始,依然是抽签后两人相斗。 濮阳瑄这次抽到了一个靠后的号码,“三十六。” 燕国公主面露无奈之色,但是她没有出面改变顺序,耐着性子等待着。 第三轮的比试,是更高强者之间的争斗,场面更加精彩之余,也意味着更加的血腥与残酷。 虽说都是“同伴”,但杀戮似乎已经刻印在他们的骨髓之中,成为本性。 所以他们不会在乎对方与自己一起在这个校场上操练、锻造兵器多久了,眼里心里都只有赢得胜利。 濮阳瑄面无表情的望着校场上的人,这份本性能让他们在战场上爆发出常人难有的威力,也因此使得他没办法以一敌数百。 一组组的比试过去,死伤者又增加数人,然而不管是燕国公主,还是周围众人都没有面露悲伤同情之色。 终于轮到了濮阳瑄。 燕国公主眼睛一亮,略显懒散的身体一下子坐直了,饶有兴趣的望着校场上风姿挺拔的男人,特别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形状就特别好看,再加上那冷如寒霜一样的眸光,真是叫人舍不得挪开眼睛。 这里不缺眸光冰冷带着杀气的人,但也不知怎地,叫她如此上心了。 想来从前未曾细看过,如今才发现,着实叫人有些懊恼。 这一局,濮阳瑄面对的是个很普通的汉子,普通的身形,普通的样貌,还带这些憨厚,冲着濮阳瑄傻乎乎的咧嘴笑,还点头哈腰的表现的十分老实与友好。 可是再老实友好的样子,到了这个地步,也只是为了放松对方警惕的伪装罢了。 老实人向濮阳瑄欠欠身,缓声道:“请好汉手下留情。” “那你会对我手下留情吗?”濮阳瑄反问道。 “……”老实人愣住。 燕国公主差点笑出声。 老实人不自在的干咳两声,“请吧。”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濮阳瑄看起来比他还憨厚老实。 “……”老实人感到一阵窒息。 众人觉得有趣。 濮阳瑄看到老实人的黑脸皮上透着红,出招了。 老实人被他气着了,而他原本看起来并无出招的意思,也没有杀气,所以根本没有准备,然而眨眼之间,凌冽刀光已经到了近前。 他想躲,但刀挟带雷霆之势,已经近在咫尺。 肩头上钻心的疼痛,老实人咬紧牙关,抬眼瞪向濮阳瑄,“无耻,竟然偷袭。” “这算偷袭吗?”濮阳瑄轻声问道,“你有说过‘请吧’,所以我才出手的。” “可是你还说我没有回答你的问题!”老实人十分气愤,连肩头上插着一把刀都顾不上了。 “那么你要回答吗?” 老实人想起他的问题,又噎住了。 “你看,你根本没想回答,所以我说的话无关重要。”濮阳瑄道。 “……” 燕国公主掩嘴笑着,“没想到这人如此有趣,真是叫人惊喜……” 属下道:“公主殿下,还是仔细看比武吧?” 燕国公主点点头。 这种被人耍的滋味,让老实人差点炸了,他大吼一声,握住刀刃,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溢出,但是他似乎根本感受不到疼痛,往前迈出一大步,刀刃彻底的洞穿了他的肩膀。 濮阳瑄感觉到不对,松开刀柄,急急往后退去。 他刚推开,刀锋横扫过他的身前,锐利的刀风甚至要割裂他的衣服。 老实人“哈哈”狞笑数声,干脆地抽出肩膀上的刀,狠狠地丢出去,刀如闪电一般的飞向人群,众人赶忙躲避。 “咚”,刀刃扎进石柱里。 老实人手腕一转,耍了个刀花,根本不管肩膀上涌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大半衣衫。 “你没有兵器了。”他笑道,淳朴的面容上透着一股憨劲儿。 众人点点头。 “除非你去石柱那儿取,可是……你若是踏出这校场半步,就算是你输了。”老实人又道。 众人再点点头。 老实人缓缓的举起刀,刀尖直指濮阳瑄,“你没有兵器了,要如何与我相斗?” 第593章 乱拳打死 濮阳瑄挥挥自己的拳头,“我还有这个。” 老实人不以为意,“难不成你的拳头是铁打的,能够刀枪不入?” 濮阳瑄认真的点下头,“你可以来试试。” 老实人又感觉到了被戏耍的滋味,愤怒让他火冒三丈,全身都涌动出杀意,“今日,我便要将你大卸八块!” 他气势汹汹的杀向濮阳瑄,后者从容而立,淡然面对。 燕国公主微笑道:“看来,有好戏看了呢。” 属下心中无奈,公主殿下这会不会把正事儿给忘了? 他偷瞟着公主的脸色。 王宝跟个泥猴子似的躲过一招又一招力沉如山一般的刀锋,在地上滚来滚去,人们都差点忘了这事残酷的比试,还以为是什么耍猴戏的呢。 渐渐地,老实人也被逗笑了。 原本被当猴耍而生出的一股怨气,也快没有了。 “说好的你还有拳头呢?”老实人嘲笑道。 濮阳瑄道:“你这么急着吃我拳头?” 老实人道:“先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到底能不能碰到我吧?” “好的,你等着看。” “……”老实人冷笑道,又一刀劈下去。 濮阳瑄速速往后一退。 这一刀竟是直接在泥地上劈开一道深口子,地面也震了三震。 “怎么还躲?”老实人大肆嘲笑,“我劝你还是跪地求饶的好,免得被我这大刀劈成两半,没机会再油嘴滑舌。” “上个说要将我劈成两半的……”濮阳瑄慢悠悠的说着,环视一圈人群。 人群里某个高个壮汉愤怒又不敢吱声,生怕自己成为众人嘲笑的焦点。 “他算什么。”老实人大笑一声,挥刀再度劈来。 这一次刀有一半没入了泥土之中。 濮阳瑄看了一眼,往后一跃,“那你尽管来试试。” 老实人举刀杀来。 濮阳瑄继续后退,直到落脚时,脚下的感觉不一样时,终于不再腿了,平静的望着已经红了眼的老实人。 他也不能再退了,再退不是这些前朝余孽的风格。 “去死!”老实人拼尽全身之力,刀锋狠狠地劈下来。 这次他的速度很快,而眼前的人似乎已经腿软了,竟然没有再躲开吗? 他本不想眨眼的,想看着这人被自己劈成两半,看着热血洒满一地,溅在自己的脸上,可是他的眼睛忽然有些发酸,忍不住眨了一下。 可是就这一下之后,面前的人影凭空消失了一般。 老实人一怔,刀已经劈进了地面。 “砰”! 这一次他劈入的地面是坚硬的。 “嗯?”老实人有些茫然,忽觉头上有动静,猛然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他下意识的要拔出刀来抵抗,然而刀稳稳的扎在地里,在他用力一拔之后居然毫无动静,于是错过了反抗的最佳时机! 黑影落在他的肩膀上,仿佛山岳压顶,竟将他压跪在地上! 老实人的双膝撞击在地面上,剧痛瞬时传遍全身,不但如此,坚硬的石地居然被直接撞开了裂痕!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声。 濮阳瑄坐在老实人的肩膀上,小腿勾住他的脖子,猛地往前一翻身,那七尺男儿竟被他直接带翻在地,后背也重重的撞在地面上,他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要碎裂了! 他一时根本没有力气爬起来,何况有人落在了他腹部,犹如千斤巨石压来,他痛得喷出一口血。 濮阳瑄抱着手臂,坐在老实人的身上,望着他,“好了,该轮到我了。” 在众人目瞪口呆之际,他抡起拳头对着老实人的胸口就是一顿猛揍。 燕国公主笑看着这一切,“这个人很聪明,懂得如何克敌制胜。” 属下道:“小人觉得有点奇怪……” “哦?” 属下道:“往日的比试里,似乎没见过这样的。” “你怀疑王宝有问题?”燕国公主皱眉。 属下道:“可是他这般招摇的动静,却也不太可能……或许是在这里的日子长了,所以学到的比较多吧?” 这人的武功路数也确实是他们这里的。 燕国公主看着老实人满脸的血,“这股狠劲儿,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会是哪里呢?” 她话音刚落,濮阳瑄停手了,双手在老实人衣服上还算干净的地方擦了擦,然后起身站在一边,“这顿拳头好吃吗?” 老实人吐了几个血泡泡,喉咙里“呼噜噜”作响,含含糊糊的发出一点声音,但众人都听不清楚。 “行啦,好好养伤吧。”濮阳瑄转过身,对燕国公主作揖,“小人献丑了。” 燕国公主道:“你有勇有谋,是我大燕的良将啊!” 徒有一身蛮力,对复国来说,只能做冲在最前面的蝼蚁罢了,能有这样有勇有谋的人才,无疑是个大好的助力。 “多谢公主夸赞。”濮阳瑄一揖到底,没有半点骄傲。 “快快起来吧。”燕国公主点点头。 濮阳瑄听话的起身。 “不过,你先前不愿伤人,”燕国公主看向老实人,“怎么这次下如此狠手呢?不怕让燕国损失人才了吗?” 濮阳瑄侧身,看着老实人,微笑道:“唬人罢了。” “哦?” 属下立刻示意人上前去查看,得到的回复确实是看着严重,但距离要人性命还远得很。 濮阳瑄道:“能唬住人,使人心生畏惧而不敢随意来犯,或许对于复国来说,会有益处。” 燕国公主眼中笑意更深,“你说的是。先到一旁等候吧。” “是。”濮阳瑄站到石柱下。 他的头上,有那把被老实人打入石柱中的刀,拿下来不方便,所以就任由刀刃悬在众人头顶上。 不过,没人在意。 老实人被拖下去,比试继续进行,直到最后一组决出胜负。 第三轮下来,一共有四十名胜者。 四十人一起在诸多羡慕的注视下,齐齐向燕国公主行礼。 燕国公主甚是欣慰的望着他们,“虽然还有两轮比试,但你们都是我大燕的骄傲!” 此话让众人面露骄傲之色,哪怕在这里生活的艰辛又残酷,但是他们显然一个个的都因为自己能为大燕而战,十分的骄傲与兴奋。 濮阳瑄微微挑了下眉梢,这笼络人心的能力,真是极好的。 第594章 学习一下 还是无本的赚钱买卖。 只是区区几句话而已,许诺的东西如今也算空话,也没付出金银权势,就让这些人为之赴汤滔火。 濮阳瑄觉得自己可以学习一二。 “当然了,”燕国公主看向其余人,“你们只要精益求精,也会成为大燕的骄傲,让大燕变得更好。” “我等定不负公主殿下的厚望!”众人半跪在地,齐声吼道,声音洪亮如钟,震得山洞石壁都要震上三震。 燕国公主含笑环视三圈,抬手道:“诸位快快请起。” 之后,所有人又被赶回洞穴.里。 燕国公主叹气道:“你们可有看出什么来?” 属下们摇头。 “难道是在第一轮的落败者里?”燕国公主望着地上暗红色的血迹,“在我们毫无觉察的情况下,能够混入这里的人,会在第一轮落败的吗?” 她摸着下巴,似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属下道:“说不定是轻功方面的高手,所以能够做到无声无息潜入这里,可惜武功就一般般了?” “也有这个可能。”燕国公主吩咐道:“将第一轮落败者的名单整理出来,不管死活的都要。” “是。”属下赶紧去办。 燕国公主望向木门紧闭的洞穴,幽暗的光线闪烁,让视线也变得模糊了一些,“还有,明天,这儿弄亮堂一些,这才能看清楚呢。” 洞穴.里,濮阳瑄轻咳一声,立时有数道目光露在他的身上。 人们不得不继续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说也不去问,免得被巡逻的人听见了,成为刀下亡魂,不能为复国尽一份心里了。 濮阳瑄闭上眼睛,暗暗揉着自己的虎口。 昨日比试之后,虎口到现在还发疼,握刀使力难免不能得心应手。 好在今天只有一轮比试,便将他们都放回来了,容他有一个喘息的机会。 明日还有两轮比试,他要面对的是更高强的对手,需要有十成的把握,若是硬拼不行,那就得再一次的在暴露出自身真正的武功身法之前,智取了。 第二日很快来临,校场上人们因为将要见识到更厉害的武斗而兴奋不已。 濮阳瑄站在胜者的队伍中,听着燕国公主振奋人心的讲话,依旧是“你们是大燕的骄傲”这一套。 讲话结束后,照旧是抽签分组决斗。 濮阳瑄又抽到了“一”。 而同样抽到“一”的是个面容清秀,身形有些瘦弱的年轻男人,挺斯文有礼的向濮阳瑄拱拱手,“咱们就不废话了,请出招吧。” 濮阳瑄打量了一遍年轻人,他记得这个人。 看似文弱,实则比谁都狠毒。 他慢慢地眨了下眼,出招了。 快、准、狠,完全符合这里的武功路数。 眨眼间,濮阳瑄的刀锋已经到了年轻人的面前,准确的劈向他的咽喉,刀势颇有劈开山岳一样的狠毒。 年轻人微微扬起嘴唇,在刀刃即将割开自己咽喉的时候,举刀一挡。 看似轻飘飘的一挡,但是在两刀相撞的一瞬间,濮阳瑄感觉到自对方的刀传来一股霸道的力量,竟是震得他后退三步,虎口又作痛了。 燕国公主柳眉一挑,虽然王宝在前几次都露出“弱势”,但最后都会发现那是伪装出来的。 然而这一次,是王宝真的难敌这个看似瘦弱的年轻男人。 她没有气馁,反而更有兴趣的望着王宝,想看这个男人会用什么办法赢得胜利。 濮阳瑄握了握刀柄,垂眼看了一眼。 虎口有些发红,拿刀的手指微微发软,恐怕是要心有力而余不足了。 年轻男人抬手向他勾了勾,“再来。” “为什么不是你出招?”濮阳瑄淡淡道:“我对你,无需挥之即来,呼之则去吧?” 年轻人点点头,“也好。” 他出招了,同样的快、准、狠。 濮阳瑄或躲闪,或格挡,每一次交手,虎口的疼痛就加深三分。 年轻人看了一眼他发红的虎口,微微一笑,大吼一声举刀砍来。 濮阳瑄眼睛一眯,在刀风袭来之际,敏捷地往旁边侧开身,刀面几乎是贴着他落向地面的。 他攥紧刀柄,就等一个时机了! 刀锋落下,但是时间仿佛戛然而止。 刀尖点在地面上,震得尘土飞扬。 明明刚才挟带雷霆之势劈下来的刀,却能在一瞬间止住,没有劈进地里。 濮阳瑄眸光一震,急速再往后退出几步,因为下一刻刀锋一转,横劈向他! 刀风比之前面遇到的高个壮汉、猴儿与老实人更为狠毒。 他低头看着飘落在地的布片,感觉胸口上应该已经有伤痕了,甚至震得脏腑都有些疼。 “你以为我会像那些人一样蠢,让你抓住机会吗?”年轻人微笑道。 濮阳瑄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打算再用那一招,神情淡漠的说道:“那你证明了自己不是蠢人。” “……”年轻人笑意更深,“那还要继续下去吗?这把刀,很快就会洞穿你的身体。” 濮阳瑄望向燕国公主,“说好了为大燕而战,不到最后,绝不认输。” 年轻点头赞扬道:“真是好有气概……”他摆开架势,“那么来吧。” 话音未落,他已经扑过来,势如迅雷。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男人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这一刀下去,他足以劈断他的刀,取了他的性命,让他在距离公主身边的一步之遥的距离时,梦断于此! 他在这里三年了,经历了诸多艰难困苦,最想要的是就是站到更高的地方,一切敢阻拦在他面前的人,必将成为刀下亡魂! “砰”,刀刃如他所愿的断了。 年轻人勾起唇角,不管公主殿下对这个男人有多么的眷恋,都不能阻挡他嗜血的内心,对拿取人命的渴望。 生死一瞬间,年轻人眼前一花。 那个将被他劈死的男人竟然不见了! 年轻人一愣,就在这眨眼都不到的时间里,他感觉到咽喉前一凉,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如何?” 他身体微微一颤,难以置信,垂下眼看向自己的咽喉前。 难怪刚才感觉少了什么—— 少了刀片落地的声音。 第595章 成为我的男人 而现在,这被砍断下来的刀片就横在自己的咽喉前,让他进退两难,这架势完全能在他还手之前取了他性命! 年轻人不愿意认输,冷笑道:“不惯用的手拿刀,拿得稳吗?” “你可以试试。” 低沉的嗓音里透出压迫感,年轻人的喉头颤动几下,撇了撇嘴。 这次失败,他还有下一次机会。 但若是今日被杀,那就永无机会了。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是你技高一筹。我……认输了。” 濮阳瑄爽快的扔掉了刀片。 “叮铃”两声,是刀片落地的声音。 年轻人望着那泛着寒光的刀刃,苦笑道:“你也真敢玩这招,若是差了分毫,你已被大卸八块在地了。” “这不是没差吗?”濮阳瑄背着手,藏起自己虎口红肿的右手与被刀刃割破而流血的左手。 有精明之人发现他着小小的举动,多看了几眼,心中便了然了。 虽然闯过这一关,但想取得最终的胜利怕是难了。 若是他们这轮赢了,下一轮抽到这个男人,那简直是“天助我也”,想不赢都很难? 人们眼中瞬时闪现出兴奋的光芒,期待着自己能在最后一轮与王宝相遇。 燕国公主侧头看向身边的属下。 属下无奈的叹气,“您若是这样做,有失公平,叫人看见了的话……” “哦,那算了。”燕国公主一手撑着脑袋,兴致缺缺的准备看接下来的比试,“或许这十九场比试的机会,能让他好好歇一歇呢?” “不过……”属下皱眉望着濮阳瑄,“此人这次用的取胜办法,太不像我们这里的风格了吧?” “那股子不惜伤了自身也要取胜的狠劲儿,哪儿不像了?”燕国公主笑道:“四轮比试下来,难道还没看出此人很聪明?所以啊,能因地制宜的做出改变,不是很好吗?” 属下人想想也对,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行吧,算你狠。”年轻人摇摇头走向人群。 濮阳瑄站到石柱下,抬头看了看仍然插在石柱上的刀,然后面无表情的望向接下来比试的人。 他没有去治疗伤口,让几个人更加兴奋。 十九轮比试在两个时辰内结束,未做任何休整,接下来就是最后一轮,决出谁才有资格站在公主殿下的身后! 二十名参加最后一轮的人摩拳擦掌,不怀好意的望向濮阳瑄。 濮阳瑄摆出一张冷漠的臭脸,让十几个人多少不高兴起来了。 就他现在这伤痕累累的样儿,拿什么和他们斗? 濮阳瑄缓缓的抬起自己的双手在胸前,摊开手掌,看了又看。 因为没有得到治疗,右手虎口的肿胀更加明显,并且已经从撕裂的伤痕中渗出血迹,看起来根本拿不起刀来了,而左手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了,袖口上也有一片血污。 年轻人捶胸顿足,“我不该如此草率认输的!” 旁人确实半点也不同情他,谁叫他不肯多试一试的呢? 年轻人对自己也有些无语,当时怎么就认输了呢? 当时一定是猪油蒙了心吧? 年轻人哀叹一声。 燕国公主对于濮阳瑄的这般境地表现出担忧,“手都伤成那样,怕是连握刀都十分困难,这还如何比试?” 属下道:“不如叫他退出吧,可别平白丢了性命。” 燕国公主点头道:“也确实只有如此了,你叫他来近前说话。” “是。”属下招手示意濮阳瑄靠近一些。 濮阳瑄上前两步,拱手问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他注意到燕国公主看着自己的手的眼神露出怜惜之色,软软的开口道:“王宝,你这样子,还是退出比试吧。” 濮阳瑄坚定的回答两个字,“小人愿意为公主拼死一搏,不想退出比试!” “王宝!”燕国公主激动的略提高声音,这个男人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这会儿死脑筋了? 濮阳瑄道:“小人为公主殿下走到今时今日,不想就此放弃,小人觉得自己还能继续下去,请公主殿下让小人试一试吧!” 燕国公主听了这话,感动的快要落泪了,“可是……” 校场上刀枪无眼,她怎么忍心叫这个男人送死呢? “王宝,你之心意,我明白,但我仍是希望你能……” “公主殿下!”濮阳瑄高声打断燕国公主,他抽出旁边一人的佩刀,“您看,小人还能为您而战!” 燕国公主望着他微微颤抖的手,心揪成一团的疼。 “你快放下,快放下!” 濮阳瑄的眼睛里迸发出一股执拗,在燕国公主的叫喊声中,反而将刀握得更紧了,“就请让小人一战吧!” 围观众人暗暗摇头,王宝这番拼劲儿,还挺叫人动容的,不禁对他生出了敬佩之情。 燕国公主感觉眼角发酸,但是这并不能不让她阻止濮阳瑄,“我知道你的心意了,这样吧,你无需比试了,这四轮里我已经看到了你的聪慧才智与能力,足以在我身边做事。” 众人一惊。 这样的殊荣,是从未有过的! 燕国公主在一片震惊的目光中,自自然然的来到濮阳瑄的面前,轻柔地按住他握刀的那只手,微笑道:“王宝,成为我的男人吧。” 此时,正坐车前往卫国公府的薛瑾仪猛地心重重一跳。 青兰见她脸色古怪,问道:“王妃,怎么了?” 薛瑾仪摇摇头,“没事,可能是马车晃得有些难受。” 青兰递上一杯清茶,“王妃喝杯茶吧。” 薛瑾仪笑着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茶,感觉舒服了许多,望向不远处的卫国公府大门。 今日,大门前的人格外的多,其中的大部分是看热闹的,有几名身背药箱的大夫站在侧门口,窃窃私语。 她没有急着下车,就藏身在帘子后面偷听偷看。 正巧,一名大夫被杨妈妈亲自送出来了,门外的人们登时伸长了脖子,支棱起耳朵来听。 “对不住,请恕在下无能……”大夫拱拱手,有些羞愤的转头离去。 “大夫慢走。”杨妈妈请下一位大夫入府。 先前的大夫走下台阶,立刻有好奇者开口问道:“卫国公府里到底是谁病了,要这样大张旗鼓的寻遍天下大夫?” 那大夫干咳两声,神色略有些慌张,“这个不方便说,你好奇的话自个儿问卫国公府的人去。” 第596章 究竟谁病了 “诶诶诶,你这人怎么这样讲话?” “要是能问,我们早就去问了好吧,何必等你出来?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 大夫这话引起众人不满,纷纷指责起来。 大夫恼了,“这可是卫国公府,能乱说话吗?为了别人的好奇心,我自己赔上性命,值得吗?”他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挤过人群,很快消失在街角。 而他留下的这句话让众人怔怔。 “说出来会丢命这么严重吗?” “没听说过卫国公府这么威胁人吧?孙家倒是仗着国公府的名头,作威作福过……” “所以,究竟是谁病了,得了什么病,还病的不能让外人知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说起来,好久没看见过卫国公夫人了吧?” “嗯……好几个月没见过人了,说是旧疾复发,一直不见好。因此,孙家出事,太子与太子妃和离,卫国公夫人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没办法出面帮衬着点娘家和自己女儿吧?” “可是,卫国公夫人病了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有必要现在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吗?” “哎呀,还不是因为孙家犯事,给气得病重了,难以医治,只能到处找大夫,可是因为卫国公夫人和孙家的关系,又不好意思对外面说什么?” “嗯,有这个可能……” 众人连连点头,觉得这个说法十分可信。 薛瑾仪见众人的谈论如自己所愿,微微一笑,对青兰道:“走,我们下车吧。” “是!”青兰率先跳下车,摆好脚凳。 薛瑾仪不紧不慢地走下脚凳,神色平静从容地来到卫国公府门前,众人一见楚王妃回娘家了,更是确信卫国公夫人真是病重难医。 “感谢大家对卫国公府的关心。”她含笑道:“大家早些回家去吧,天色晚了风凉,小心染上风寒。” “楚王妃,您是回来探望卫国公夫人的吗?”有人问道。 薛瑾仪轻咳一声,“是的。” “卫国公夫人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看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薛瑾仪无奈道:“可惜我不是学医的,我还需仔细问问大夫呢。诸位,失陪了。” 她点点头,快步走进卫国公府。 “我怎么觉着这事儿透着古怪呢?” “再看看吧……” 薛瑾仪进了国公府,直接来到云嘉院见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正在翻阅一本账册,问道:“要去看看孙素慈或者薛芳仪吗?” “她们现在什么个情况?”薛瑾仪问道,不是她关心那母女俩,而是如今她们的动态必须得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好安排事儿。 薛老夫人道:“孙素慈还是老毛病,薛芳仪至今半昏半醒,醒来时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缓过来。” 薛瑾仪点点头,“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 “身为薛家儿女……”薛老夫人不屑的冷哼,“这点打击算得了什么?不单未能守住卫国公府的荣耀,甚至让人如此这般的折辱,至我们卫国公府于何地?!” 薛瑾仪安慰道:“本来就不指望……” 薛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我明白,楚王呢?” “他还在外面做事。”薛瑾仪含糊答道。 薛老夫人也没有追问下去,“楚王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能为,有朝一日会让世人对他刮目心看。” 薛瑾仪微笑道:“是啊。” 薛老夫人合上账本,“楚王没来,可以不叫薛怀那小子过来了,不然吵吵嚷嚷半天,让人头疼。”话是这么说,但是她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意。 薛瑾仪笑起来。 她还没开口,外面响起丫鬟的通报声。 “楚王妃,老夫人,陈.良媛求见。” “陈.良媛?”薛老夫人差点翻白眼,故意问道:“哪个陈.良媛?” 因为孙素慈才攀上卫国公府,根本就不算他们薛家的亲戚,可是据说在东宫打着这个旗号,能得到不少好处。 而薛芳仪在东宫受到这般屈辱,陈静瑶非但一点儿忙也没帮上,或许她自己也暗藏着小心思,就快暴露出来了吧? 所以,她对陈静瑶的感想非常之差,恨不得赶紧找个由头,将陈夫人给赶出卫国公府。 薛瑾仪预感过从陈静瑶会来,所以没有表现出惊讶,“毕竟遍寻名医的事儿很快就能在京城传言开,陈.良媛知道了后肯定要好好表现一番,一来表现出自己与卫国公府的关系,二来显示出东宫与太子妃的关系并未因‘和离’而出现裂痕,‘和离’的非常和平友好,一切都好得很呢。这样,也有助于她将来拿到太子妃之位。” 薛老夫人冷笑,“孙家的人也配……让她在花厅里等着吧。” 薛瑾仪正好也想见见陈静瑶,打探一些事情进行的如何了,便与薛老夫人有又坐了会儿后才来到花厅。 对于她们迟迟才出现,陈静瑶脸上不见半点不耐烦与气恼,起身笑脸相迎,“楚王妃好,老夫人好。” 她欠身行礼,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 薛老夫人没搭理她,是薛瑾仪开的口。 “静瑶表妹快请坐吧,可惜卫国公夫人病重在场,需要静心休养,所以不能带你去看望他了,但是一片心意,我们代夫人领了。” 陈静瑶知道因为薛芳仪婚仪不顺之类的事儿,导致卫国公夫人的头疼复发,好久没来东宫探望薛芳仪了。 其实也该庆幸卫国公夫人病倒了,否则她要是时常去东宫看望薛芳仪,她现在距离梦寐以求的太子妃之位怕是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她十分体贴、乖顺的点头,“希望表姨的身体能早日康复……”她示意宫女送上几只盒子,“这里面都是上好的药材,可以帮助夫人早点好起来。” “多谢。”薛瑾仪让青兰将礼盒都摆摆好。 “那……”陈静瑶的视线在薛瑾仪和薛老夫人的脸上来回转悠,“太……芳仪表姐现下可好?” “不好。”回答她的是薛老夫人。 冰冷的话语让陈静瑶惊觉不好,如果薛老夫人对她是这般态度的话,那么她身后哪儿还有卫国公府这座大靠山?蔡皇后也会认为她不配做太子妃的! 第597章 飙戏? 陈静瑶的眼眶瞬间红了,眼角缀着晶莹的泪珠。 她起身来到薛老夫人的面前,竟是直接跪下来,“静瑶此次前来,亦是向老夫人与表姨、芳仪表姐赔罪的。都是静瑶无能,未能护得芳仪表姐周全,才是使得事情落到这般境地,请老夫人责罚。” 她相信,这两天薛老夫人一定会从随薛芳仪一同被赶出的丫鬟口里知道些什么,所以与其全部撇清干系,还不如全盘揽下来,磕头认错。 现今,忍一时委屈不要紧,就像她当初找薛瑾仪学习一样,重要的是将来得到什么。 薛老夫人冷眼看着给自己磕头的陈静瑶,她有诰命在身,自然受得起一个太子良媛的大礼。 薛老夫人问道:“当真是你主动来认错的?” “自然是的。”陈静瑶急忙说道,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又吸了吸鼻子,显得委屈又可怜,“只是静瑶入了东宫后,不能自由出入,所以去向皇后娘娘请求,才得来的探望机会。” 在老夫人气势逼人的注视下,她决定说半真半假的话,如此才不会露出破绽,也能让老夫人相信她的一片“赤诚”之心。 “去求皇后才能来?”薛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点点头道:“看来,皇后与太子对芳仪确实……” 陈静瑶心里“咯噔”一下,忙说道:“其实,皇后娘娘也有心叫我来看看芳仪表妹。” 薛老夫人问道:“既然如此关心芳仪,为何人会伤成这样?” 陈静瑶又落泪了,“夫妻拌嘴,旁人也不好插手,激动之余动手动脚,难免出了些意外。” “意外?”薛老夫人觉得好笑至极,“什么样的意外,竟能让芳仪伤成这样?太子与她本是夫妻,怎么能狠毒至此?!” “这……意外……实属难料,大家都不想的……”泪珠子如断线的珍珠不停地从陈静瑶的眼中落出,她哽咽道:“静瑶极力想化解太子与芳仪表姐之间的恩怨,可惜两人的性子都有几分孤傲,实在都难向彼此低头认错,化干戈为玉帛。” “哦?”薛老夫人的神色看不出她信没信。 陈静瑶哭得更凶了,“都怪静瑶无能……” “那,芳仪离开东宫那天,你去找她作甚?”薛老夫人喝了口茶,慢悠悠的问道。 陈静瑶没有任何迟疑,开口便答道:“静瑶看见了表姨夫寄给太子的信,说是同意他俩和离的事……静瑶这时候才知晓他俩居然要和离,慌忙去找芳仪表姐,想请她不要如此冲动鲁莽,一切应以卫国公府的大局着想,但是芳仪表姐非但不听,还将静瑶辱骂一通……” 她梨花带雨,委委屈屈。 薛老夫人一点也没怜香惜玉的样子,问道:“然后呢?” 陈静瑶用帕子遮住半边脸,抽抽噎噎道:“静瑶受辱事小,可是卫国公府的颜面更重要啊!静瑶想尽一切办法劝说芳仪表姐,她就是不听,还……还……掐住了静瑶的脖子,碰巧太子来了……” 这么凑巧,像极了刻意安排。 但她偏“正大光明”的说出来,就可以显得自己问心无愧了。 而且堂堂太子妃在东宫里行凶,是多么罪大恶极!就能更显得她可怜,但明事理又乖巧。 陈静瑶落了好几滴眼泪,水迹在华贵的衣裙上晕开,才继续说道:“太子生气,又与芳仪表姐吵起来,静瑶几番央求,却未能阻止太子推倒了芳仪表姐……静瑶害怕太子在气头上会再伤害芳仪表姐,赶紧将他劝走,还拜托人去给芳仪表姐治伤的……” 薛老夫人在陈静瑶低头哭泣的时候,飞快地和薛瑾仪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满是感叹的说道:“辛苦你了。” 陈静瑶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的缓缓抬起头,望着薛老夫人,然后又忽然将视线转向了薛瑾仪。 事情会这么顺利吗? 而她一直同薛老夫人哭哭啼啼,一心难以二用,倒是忽略了薛瑾仪的反应。 薛瑾仪望着她的目光里,有悲悯与担忧,那么的真情实意,叫她在相隔几步的距离间依然能清晰的感觉到。 薛瑾仪是相信了她的话吗? 陈静瑶不敢确定,只能继续看着薛老夫人。 薛老夫人道:“你一心为卫国公府着想,是个懂事又有担当的好孩子,可惜的是你现在人微言轻,所以无法真正的做些什么。” 陈静瑶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差点就想把自己曾对薛瑾仪说过的话在对薛老夫人说一遍,可是她感觉自己不应该表现的太急躁了,于是她又半垂下脑袋,羞愧的说道:“是静瑶能力不足,让老夫人与瑾仪表姐失望了……” 薛老夫人摆摆手,“你有这份心,很好了。如今这个状况,我们卫国公府更应该上下一心,维护我们应有的荣耀!” 陈静瑶心头大喜,面上十分严肃的注视着薛老夫人,震声道:“静瑶虽不姓薛,但是承蒙老夫人与瑾仪表姐的爱护与帮助,定当竭尽所能,为卫国公府鞠躬尽瘁、赴汤蹈火。” 薛老夫人满是感慨,“芳仪若是有你这样的觉悟,也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陈静瑶没有说什么,这话薛老夫人能说,薛瑾仪也能说,但是她得表现的乖顺谦逊,她不能说。 “现在计较从前也无用了,得想想日后该怎么办了。”薛瑾仪终于开口了。 陈静瑶心中越发激动,就算她再如何压抑遮掩,也难以完全隐藏眼中雪光闪亮。 薛瑾仪都看在眼中,但对此没有表现出异色来,继续说道:“若要巩固卫国公府的地位,下一任的太子妃也必须是我薛家的女子。” 陈静瑶瞧着薛瑾仪那样,心想只有太子妃是薛家的女子,未来才能保楚王与她自己安全吧? 薛老夫人叹气道:“可是,你三妹她们难堪大用,比你二妹都不如。” 陈静瑶心仪紧,她现在要如何将这话头顺其自然的引到自己的身上? 她还没想到,就有人替她解决了这个难题。 “眼前不就有一人?” 第598章 如愿以偿 陈静瑶攥紧手,尽力让自己一动不动。 很快,她感觉薛老夫人审视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陈静瑶假装薛瑾仪说的不是自己,依旧一言不发。 薛瑾仪道:“静瑶表妹一心为卫国公府,我是深有体会的,所以她这个人选是再适合不过了。” “瑾仪的话,我是信任的。”薛老夫人叹口气,问道:“静瑶,你愿意拼尽全力维护卫国公府的荣耀吗?” 陈静瑶缓缓的抬起头,泪眼朦胧,有知遇一般的感恩,“老夫人与瑾仪表姐愿意如此信任静瑶,将这样的大任交托于静瑶,静瑶一定不负二位的厚望,哪怕要静瑶付出性命,也在所不辞!” 薛瑾仪微笑道:“静瑶表妹可不能付出性命,叫我们怎么忍心?再者,你辛辛苦苦维持的一切,且不是又要从头再来吗?所以啊……”她含笑的眸子直勾勾的注视着陈静瑶,“静瑶表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陈静瑶这样好操控的人可不得好好活着,才能让她的计划稳稳当当吗? 再说了,穿越前的恩怨也还没有了结呢。 陈静瑶乖顺的应道:“多谢瑾仪表姐关心,静瑶也不会平白无故的丢了性命,再让外人看轻卫国公府的。” “有这样的觉悟,非常好。”薛老夫人点头,带着几分赞赏的意思。 薛瑾仪也笑意盈盈。 陈静瑶心中满是喜悦,仿佛她基本上已经坐稳在太子妃之位上了。 有卫国公府的鼎力相助,太子不可能再肖想薛瑾仪成为太子妃。 而她与潘茉那么相似,太子的心迟早会被她所牢牢掌控。 看来,薛瑾仪也是相当有觉悟的人,她之前说的话,薛瑾仪也都真正的听进去了,所以有今日的好事。 “好了,你也先回去吧。”薛老夫人道:“你毕竟已经嫁入东宫,不好在外久留。” “是,老夫人。”陈静瑶也不急着问她们之后会怎么安排,问了反而显得心急,让薛老夫人与薛瑾仪觉得有问题。 薛瑾仪起身,“我与静瑶情同亲姐妹,我送送她出门吧。” “好。”薛老夫人点点头。 薛瑾仪与陈静瑶从花厅出来,两人走出一段路后,才开口道:“静瑶表妹眼下在东宫可好?有无受到太子和离一事的影响?” 陈静瑶表现的受宠若惊,“多谢瑾仪表姐关心,实不相瞒……太子因我被芳仪表姐打了这事儿,对我倍加怜惜,虽然如此做对不起芳仪表姐,但是为了卫国公府,我决定趁机牢牢抓住太子的心,也好将来更方便稳固卫国公府的地位与荣耀。” “你做的很好。”薛瑾仪笑着打量着陈静瑶,“当初,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人。” 陈静瑶也笑看着,一脸温和的望着薛瑾仪,“承蒙瑾仪表姐教诲,才有我的今日。” 薛瑾仪慢慢地点点头,“那么,可还有人因为你受宠,而设计对付你呢?” 陈静瑶抿了下嘴唇,轻声说道:“上回,我派内侍邀请瑾仪表姐参加潘奉仪的册封礼,想必你也知道这个潘奉仪是哪位了吧?” “潘璃。” “是。”陈静瑶想到潘璃,眼底闪烁着小得意,“那潘璃果然如瑾仪表姐所言,是个狐媚子,迷乱太子之心,怕是会传出大祸来。” 薛瑾仪叹口气,关切的问道:“所以,你要收拾掉潘璃?” “没错。”陈静瑶有些狠狠地点头应道,“在出事之前,还是处置掉她比较合适,所以我按着表姐当初所说的……” 她将自己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薛瑾仪。 “太子对潘璃冷淡了许多,想必不久就会查出杀害自己最爱的女人的真凶到底是谁……”她的眼中泛着恶毒的光芒,“那时候,就是潘璃的末日了。” 薛瑾仪点头道:“静瑶表妹真是聪慧,想来在东宫里很快就能扎稳脚跟,树立威信。” “还请瑾仪表姐继续教导我,为我出谋划策。”陈静瑶意味深长的说道。 为我出谋划策?当她是什么了,薛瑾仪的笑意确实依旧亲和温婉,“静瑶表妹,你会做的非常好,只是最近先别与我有太多接触,免得蔡皇后猜疑。” 陈静瑶点头道:“我明白了。” 薛瑾仪亲密的拍拍她的肩膀,“虽然现在有卫国公府的鼎力相助,但是静瑶表妹切勿放松警惕,让旁人有可乘之机。” “是,”陈静瑶有些不情不愿,但是薛瑾仪说的都是实话,感觉自己像个下人似的,只能对着薛瑾仪“卑躬屈膝”,“瑾仪表姐的教诲,我都会铭记在心的。” 薛瑾仪笑了笑,没有将陈静瑶送出门,而是在半路就停下脚步,“我和祖母还有点事,就送你到这儿了。静瑶表妹慢走。” 陈静瑶没动,“对了,我瞧见门口有大夫,这是给……” 薛瑾仪道:“是给你表姨看的,芳仪的伤又不是很重,而祖母那话其实是气话。” 话这样说出口了,但她一点儿也不担心会被陈静瑶拿去做文章,毕竟口说无凭呢。 “原来如此,希望表姨早日康复。”陈静瑶往大门走去,“那么,静瑶也不打扰瑾仪表姐了,告辞。” 薛瑾仪没有回头,对青兰吩咐道:“你跟过去看看。” “是。” 陈静瑶马不停蹄地来到卫国公府的侧门,她故意放慢了脚步,让围观的人清清楚楚的看见她身后之人是宫女打扮,晓得她是打宫里出来的贵人,一时好奇不已。 “难不成是东宫派人来探望?” “诶?太子与薛二小姐都和离了,为什么还派人来探望?” “虽然和离,但是往日里的一些情分还在吧,人家毕竟是卫国公府的二小姐呢!” “对啊,京城这么大,和离的夫妻那么多,也有和离后做朋友的呢,太子也是人啊,这很正常吧。” 陈静瑶隐隐约约的听见人们的议论声,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当卫国公府传出遍寻名医的事情,蔡皇后感觉不太妙,心虚的觉得卫国公府要拿薛芳仪的伤势大做文章,为了避免太子惹上麻烦,可不得赶紧地在大众面前表现出与卫国公府的友好? 如此,就算众人看见受伤的薛芳仪,这后面的话也好说了。 卫国公府这座靠山要稳稳的靠住,而蔡皇后交托的事情也是要办好的,两头都讨好了,她的身份地位也能爬的更高一些。 第599章 不用放在心上 陈静瑶真想愉快又舒服的伸个懒腰。 她的心愿,就快实现了。 现在这种得压着不能表现出来的感觉,真是让人难受啊…… 陈静瑶十分和善亲和的对周围人点头示意后,缓步登上马车,离开卫国公府。 众人依旧议论纷纷。 “看她笑容温和从容,显然是没有和卫国公府的人起冲突,看来太子对薛二小姐还真是有心了。” “唉,没想到太子还有挺善良的一面嘛?” “瞧你这话说的……” “有说错吗?想想看以前太子……” 卫国公府前发生的一切,青兰转头告诉了薛瑾仪。 “果然如此。”薛瑾仪闲散的靠在云嘉院的一张罗汉榻上,吃着香甜可口的时令果子,“蔡皇后越是想营造出一片和谐的假象,往后啊,就越是有苦头吃。” 当人们发现被骗时的抵触,唾沫星子就会淹死人。 薛老夫人道:“蔡氏虚情假意,真叫人恶心,好在如今斩断了与他们的联系,否则不知往后卫国公府要被祸害成什么样子。” 薛瑾仪安慰道:“祖母,都要过去了,不用放在心上。” 薛老夫人了脸上重现笑容,“是啊,自从你受菩萨眷顾以来,让我重拾信心,受益匪浅。”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呀?”薛瑾仪甜甜笑道。 “好一个一家人!”薛老夫人有些动容,感到眼睛有些微的酸涩。 薛瑾仪好好的揉了揉老人家的手,陪着说了半天的话,等到吃过晚饭从卫国公府出来。 白日里围观的百姓们都各回各家了,卫国公府门前只有零星一些街坊在闲聊,看见她出来,纷纷点头致意。 薛瑾仪含笑回应过后,便回去了。 景轩后院里,敲木鱼念佛声不停,听着还挺让人心生平静的,但对薛瑾仪来说,唯一不平静的是圆凡的记忆仍未恢复。 她听着这声响,站在院子中央,仰望星空。 群星璀璨,月儿皎洁,明日应该是个好天气。 也不知道在这同一片天空下的阿瑄,现今如何了。 京城外的洛河下,濮阳瑄站在山洞的正殿里,目不斜视的望着正对镜梳妆的燕国公主。 先前一番“固执”之后,他终于被燕国公主“感化”,愿意退出比试,侍奉在公主殿下的身边。 “小人王宝,愿为公主殿下赴汤蹈火,以报答公主爱惜之恩!” 燕国公主有些惆怅,这人当真是不解风情。 可也正是这份不解风情,其实也有趣味。 在一众人或羡慕或嫉妒,又或者厌恶的目光中,濮阳瑄站在燕国公主身边。 “把这个吃下吧。”燕国公主从袖中摸出一只小瓶,递给濮阳瑄,“对你来说是好东西。” 濮阳瑄从小瓶里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没有任何犹豫的一口吞下去。 现在,也没有他能选择吃,还是不吃的余地。 燕国公主快活的笑了笑。 接下来,他们一起看完了最后一轮比试。 可以用“精彩绝伦”来形容,参加最后一轮的各个都是绝顶高手,那武功与刀势足以劈山凿石,让人望而生畏。 因为少了他,最后一轮比试是十九人参加,必然有一人落空。 燕国公主干脆的宣布让落空者与九轮比试后失败者混斗一场,谁能打趴其他九人,谁就是那第十名护卫。 又是一个时辰,燕国公主的十名护卫都选拔出来了,他们由专人带去重新梳洗打扮和学习规矩,而濮阳瑄直接被杨过公主带进正殿里。 燕国公主十分体贴的叫来人为他包扎了伤口,又给了他一些那些蜗居在洞穴中的人们不曾吃到过的美味食物,有炙烤的喷香的羊腿,还有一锅炖的奶白色的鲜鱼汤,蔬菜也都是新鲜的,吃在嘴里还带着一丝丝清爽的甜味。 两天都吃的粗糙,不过对于年少时饥一顿饱一顿的他来说不算什么,所以面对丰盛的饭菜,他风卷残云一般吃得精光,然后就一直盯着燕国公主看。 吃饱了才有力气杀人,不是吗? 燕国公主从发髻上拔下一支珠钗,墨黑的长发如流水一般倾泻而下,她透过镜子望着他,“吃饱了?” 濮阳瑄起身拱手,“多谢公主厚爱,小人已经吃饱了。” “很好。”燕国公主拍拍手。 几名女子手捧装有热水的木盆鱼贯而入,将热水全部倒进浴桶里,又撒上鲜红的花瓣,浴桶旁边又放了一只香炉,袅袅轻烟带着馥郁的香气弥散而开。 濮阳瑄微不可闻的皱了下眉头。 仿佛空气里多了无数细小的针,扎进他的鼻子里,连带着脑子被重物砸了一般的晕疼。 这香味与燕国公主身上的一样,只是相比之下,人身上的味道就淡了许多。 他分辨出这香料之中额外添加了几种药草,若是习武之人闻到了,将致使全身经脉寸断一般的痛苦,越是武功高强者,越是生不如死。 而燕国公主先前给他的药丸,想来就是克制这个毒性的,而没有吃解药的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靠近她,必将痛不欲生。 “你双手有伤,不方便沐浴……”燕国公主走到濮阳瑄近前,抬手按在他的衣襟上,“这脏兮兮的样子可不能站在我身边呢,为了感谢、表扬你之忠心,由我来帮你沐浴。” 她这话不是询问,而只是告诉濮阳瑄,自己要这么做,不容他拒绝。 说完,燕国公主拉着濮阳瑄来到浴桶边,侍女们在一片寂静中,十分默契的一起放下周围的纱幔。 明灭的烛光、轻轻飘荡的纱幔,“丁丁玲玲”的细小铃铛声,浴桶里的热水升起一片氤氲的雾气,让这片小天地变得朦胧梦幻,犹如仙境。 濮阳瑄道:“小人贱躯一副,怎敢劳烦公主殿下……请让小的自己来就好。” “这可不行。”燕国公主抓紧濮阳瑄的衣襟,先前被年轻人削去了一片布料,所以她的手与这副温热的身体就隔着单薄的一层布了。 她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将那片衣襟揪得更紧一些,似乎准备随时撕开他的衣裳。 第600章 公主的男宠 濮阳瑄感觉到了来自那只手的力量,也能看出燕国公主眼底的火热。 出卖色相,是达成目的的捷径。 但是他不打算走这条捷径。 然而他能感觉周围有人暗中监视,若是他对燕国公主出手,怕是还没得手,已经血溅三尺。 燕国公主的另一只手也已经抚上他的胸口,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的眼睛,如此明锐光亮,虽然冷漠疏离,却也叫人舍不得挪开眼。 她真想快些知道,这个男人为何能够如此吸引人。 “难不成你一个大男人还害羞了不成?”燕国公主的力道不轻不重地往前一推。 濮阳瑄顺势撞在浴桶上,浴桶晃荡几下,翻倒在地,热水泼了一地,娇嫩的花瓣随着水流流淌到了他们的脚边。 紧接着,他一脸痛苦的弯下腰,捂着嘴咳嗽。 燕国公主脸色一变,急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濮阳瑄咳了好半天才稍微缓过来,缓缓地摊开捂嘴的手掌一看,包裹着手的绷带上赫然是一滩鲜红的血迹! 燕国公主忙叫道:“看来是比试时受了内伤,快叫大夫来看看。” 她没了那些花花心思,赶紧唤来侍女一起搀扶濮阳瑄来到榻边。 大夫也很快来了,诊脉过后说道:“是被刀气震伤了脏腑,需要卧床静养几日。” 燕国公主叹气一声,“难为你居然忍到了现在。” 濮阳瑄道:“小人为公主殿下拼死而战到最后……” 燕国公主感动的眼睛里泛着泪光,“好了,你之心意,我全然明白,快好好休息,早日养好了伤,才能为光复大燕鞠躬尽瘁。另外,我也希望你……”她捧起濮阳瑄的一只手,干脆的按在自己的心口,“长伴在我身边,做我的男人。” 濮阳瑄垂下眼帘,没有直视燕国公主的眼睛,像是害羞了。 燕国公主欢喜的抿嘴一笑,为他掖好被角后,起身道:“你且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公主慢走。”濮阳瑄轻声说道。 燕国公主笑意更深,罢了,来日方长,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相伴呢。 燕国公主带人离开后,濮阳瑄抬起自己的右手,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刚才燕国公主被他吐出的血所吸引,让他有时机给自己的胸口上来一掌,如此就真的有被刀气震伤脏腑了,再在大夫诊脉时动一些手脚,让伤势从脉象上来看有些严重,却不过是唬人而已。 如此一来,可以留在燕国公主的身边,又不必做她的男宠了。 他闭上眼,看似入睡了,实则在留意着四周的动静,查清楚这里的暗卫布置,方便下一步行事。 燕国公主转而去了另一间石洞中休息,这正殿的大门看似简单,其实后面别有洞天—— 大门开后是普通的一间厅堂,但在屏风后面是还有数道门或帘子,濮阳瑄住在其中一间,而燕国公主转到的另一间里,浓郁的花香弥漫,五彩的纱幔随着不知从哪儿透漏进来的风轻轻摇曳,一间人工开凿出的山洞竟是当的是一个“富丽堂皇”,与那些洞穴有天壤之别。 燕国公主往纱幔深处走去,忽然间瞥见一道纱幔上映着的人影,笑着停下脚步。 “该贺喜公主又得到一位新男宠吗,不过停留的时间有点短啊……” 燕国公主道:“你这是吃醋了?” 纱幔被撩起,一个人大步走出来,站在了燕国公主的面前。 燕国公主勾住他的脖子,笑得娇俏,“可是,我觉得还是你更有趣呢……” 说完,她踮起脚尖,亲上去。 濮阳瑄一觉醒来,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是天黑还是天亮,又是什么时辰了。 在留意了片刻周围的动静后,他选择安睡一顿。 这床柔软舒适,比那昏暗潮湿的洞穴不知要好上多少,正好能够让他养精蓄锐。 “公子,您醒了?”侍女端来热水与热茶,放在床边,“由奴婢服侍您洗漱干净吧?” 濮阳瑄点头,“好。” 他现在双手有伤,又是个有内伤的人,实在不方便自己洗漱,而脸上的易容是特制的,一般热巾子是擦不掉的。 侍女们十分贴心的用热巾子给他洗干净了脸,又擦了手,换了药,然后取来干净的衣衫,帮他擦了擦身上后,仔仔细细的给他穿好,又整理好每一处褶皱。 濮阳瑄闻到那股浓烈的花香,就在这身黑色的劲装上,这么长时间,鼻子似乎已经熟悉了这股气味。 不过花香与护卫的衣衫,怎么也不是能合在一块儿的。 看来这位燕国公主的想法有些异于常人? 不过,他好像没在燕国公主身边的人身上闻到过,难道这个香味代表什么吗? “为什么这衣衫上有花香?”他干脆的问道。 侍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代表您是公主殿下的人呢。” 濮阳瑄瞧着她那笑脸,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微挑了下眉梢,“公主殿下呢?” 侍女道:“早饭也为您准备好了,您吃过后可以继续安心养伤,不必担心公主殿下。今日,公主有要事,所以晚些时候来看您。” “好,代我向公主问好。”濮阳瑄点点头,安心的吃过早饭后,“乖乖”的上床休息。 侍女收拾掉碗筷后,这间屋里就又只剩下濮阳瑄一人了。 他躺在床上,望着纹丝不动的门帘。 冷不丁地,他觉察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看到门帘下多出了一双脚。 看靴子的款式与大小,应该是个男子。 濮阳瑄的眼睛睁着一道缝隙,注视着停留在门帘外的人。 那人没有掀开门帘进来,就树一样的站在门口,也没有出声。 他能感觉到那人清浅而均匀的呼吸声,因为也不能分辨出那人的情绪,是高兴还是愤怒。 不过,那人没有停留太久,便走开了。 燕国公主想他做自己的男宠,那说明公主从前是有过男宠的,而且这正殿里的布置,加上昨日公主的脚步声来看,一定是去找了男宠来。 莫非是有男宠知道公主新收了一个,所以过来偷看? 濮阳瑄没有思考太久,隐隐约约的听见操练时发出的呼喝,起身来到门帘边。 他的机会来了。 第601章 吃醋的人很可怕 濮阳瑄没有迟疑的掀开门帘,绕过屏风。 外面不见半个人影,但是他能够觉察到在厅堂的暗处有人紧盯着,他面色平静的来到大门前,推开门上的一扇小门出去了。 他站在高处,可以看见下面的校场上,正在操练与锻造的人们,挥汗如雨,辛劳不歇。 濮阳瑄就站在这里,眼角余光瞥着四周。 在正殿的右侧,有一条台阶蜿蜒而下,通往山洞深处,那里没有火把光线,犹如一道深渊,又如魔鬼的血盆大口,能够吞噬一切。 他不能随随便便的下去,只好看向别处。 带着些微暖意的阳光从石洞上方的缝隙透漏下来,实际上照不亮多大的地方,他必须仔细分辨良久,才能确保自己不会疏漏了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公主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一个黑脸青年走上前来,带着戒备,冷声问道。 濮阳瑄瞟了一眼他的靴子,“习惯过这样的生活了。” 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校场上的人们。 “忽然叫我不做了,一时适应不过来。” 黑脸青年嘲笑道:“还是喜欢过苦日子?啧,真是贱骨头……” “诶?”濮阳瑄打断他的话,“在这里,无论是做什么的,皆是为公主殿下,为大燕的未来,在我心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一颗赤诚之心永恒不变。” 他知道,在暗处有人在听他们的对话。 这些话很可能会被传入燕国公主的耳中。 黑脸青年如鲠在喉。 他很想反驳王宝说出的任何一句话,可是这句话要怎么反驳? 反驳了,岂不是在说对公主、对大燕的赤诚之心令人可笑? 濮阳瑄背着手,继续望向校场,“请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黑脸青年算是真正领教到了这个人的伶牙俐齿,之前听他揶揄嘲讽别人还觉得有趣,这可真是痛不在自己身上,不知滋味有多难受。 他默默的深吸一口气,丢下一句“别得意的太早,好自为之”,然后不给对方一点点开口的时间,麻溜地顺着台阶,下了那道“深渊”。 濮阳瑄眼角余光瞥着黑脸青年的背影,他很快被黑暗消融吞噬。 深渊里依然没有声响。 他依旧站在高台上,不动如山。 有人从他身后无声无息的经过,瞟他一眼,不做声,各做各的事去,也不管他像个“傻子”似的站在这儿。 站了约莫两刻,那黑脸青年仍未出现,深渊里也没有动静。 难道那就是出口? 濮阳瑄活动两下腿脚,看似散步一样的慢悠悠地靠近台阶,在走出三步之后,他敏锐的觉察到周围暗卫要动兵器了。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去,但是在又三步后,停下了。 略显夸张的抱着手臂打了个冷战后,濮阳瑄转头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那些从暗处而来的杀气渐渐消弭了。 那个“深渊”里到底藏有什么秘密,他必须查清楚,但也不能急躁。 他又站了会儿,便返回正殿里。 他也没能再看到穿那双靴子的人。 关上正殿的门,濮阳瑄看见一名白衣青年从屏风后转出来,两人正好四目相撞。 “哼。”白衣青年不屑的冷哼,自认为风情万种的撩了一下披散下来的长发,浓浓的香气瞬时扑面而来。 和他身上的一样。濮阳瑄看了眼他的靴子,默默半侧过头,往屏风走去。 “等一下,”白衣青年拦住他的去路,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他的脸,“模样儿也不过如此,怎会叫公主如此挂心呢?” 这话语里透出一股子酸味,濮阳瑄道:“纵然如此,可公主殿下昨日不是去了你哪里?” “不是我!”白衣青年下意识的大叫一声,紧接着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对劲,忙干咳一声,急急忙忙说道:“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术?公主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 濮阳瑄道:“公主殿下的想法,我只知道要光复燕国,除此之外,不敢多做揣测。” “噗嗤。”白衣青年掩嘴讥笑,“看来是你的忠心打动了公主,可惜啊,这里有太多忠心耿耿的人,你这样的,迟早埋没在人海之中,公主会遗忘了你。” “只要我不遗忘复国之心就行。”濮阳瑄一本正经道。 白衣青年一愣,觉得这“呆子”其实好生无趣,更是断定公主一定会早早的将他遗忘干净,于是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更深,“也不过如此。” 濮阳瑄继续往前走去。 白衣青年的鼻孔都快高傲的冲天之时,一个声音幽冷的传来—— “往后的日子长远,还是好好相处吧?” “你说什么?!”白衣青年的怒气被挑动了。 濮阳瑄转过身,一脸单纯无辜的望着他,“难道,我们不应该好好相处,同心协力的辅佐公主吗?” 白衣青年怒气冲冲地走上前,扬手就要揍人。 濮阳瑄灵巧地从他胳膊下钻过去,眨眼间就到了他身后,而下手落空的白衣青年怒气更盛,转过身去,恶狠狠的瞪着。 “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躲什么躲?” “挨揍不躲,怕不是个傻子?” “你!” 白衣青年指着濮阳瑄的脸,“你给我站住,看我今天如何好好的教你规矩!” 濮阳瑄作揖道:“这位公子,还请你先息息怒,我们本不应该如此的。” 白衣青年哪里听得进去,冲上前又要揍人。 濮阳瑄只是躲避拳头,没有回手,趁机从小门逃出去,一边求饶道:“公子息怒,我真不愿意与你闹成这般,还请你息怒后我们好好说话。” “谁要与你这般卑贱之人好好说话?”白衣青年高傲的说道:“我外祖可是燕国宰辅,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们在高台上闹出动静,但校场上喝声与打铁声更响亮,所以一时之间校场上的人也没有发现高台上的争执,但是濮阳瑄知道一直有人在暗中看着。 他还知道燕国公主目前的男宠只有这白衣青年一人,而他昨夜未与白衣青年欢好,那么燕国公主去见的是谁? 那靴子的主人又是谁? 第602章 第一次尝试 他没有细想下去的功夫,因为白衣青年的下一个拳头已经挥来了。 这人练过,但根基很浅,至多在遇上普通贼匪时能派上用场而已,想伤到他分毫,完全得看他愿不愿意。 “狗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一拳头落下,这次准确无误的打在了濮阳瑄的脸上,他踉跄几步,故意靠近的台阶一些,然后拱手好言问道:“公子已经揍到我了,可否消消气?” 白衣青年的脸气得涨红,恶声恶气的对濮阳瑄道:“别以为装出一副深明大义、忍辱负重的样儿,就能藏住你的狐狸尾巴,我定要帮公主殿下把把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货色,到底有没有资格站在公主殿下的身边!” 濮阳瑄轻声道:“公子不待见在下也就罢了,还是不要质疑公主殿下的决断了吧?” 白衣青年眼中闪过不自在,他觉得自己讲话非常正常,都是一心为公主殿下着想,为什么被这王宝一解读就变了味儿呢? 他决定一定要狠狠地揍一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否则这人不知今后还得作什么妖。 公主与他之间的恩情,也不会因为一个“新宠”而产生间隙。 “我说过,要打死你!”白衣青年攥紧拳头,拼尽全力冲上去。 濮阳瑄看着那拳头,嘴上继续求饶道:“公子还请放过我吧,我在公主殿下身边,只想效犬马之劳,尽心尽力地协助公主完成心愿,不作他想。” 他越是无辜,白衣青年越是气恼,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濮阳瑄暗暗摇头,这吃起醋来的人可真是太可怕了。 在那拳头靠近之际,他才像是本能一般的往旁边闪去,一肩膀撞在石壁上,假装痛得弯下腰。 而那白衣青年再一次扑了个空,跌跌撞撞几步,没能刹住脚步,顺着台阶滚落下去! 濮阳瑄惊呼道:“公子!” 说完,他又是像下意识的一般,扑向台阶。 与此同时,从暗处落下两人,一人横剑在濮阳瑄身前,一人落在台阶上,一脚踩在滚落的白衣青年身上,止住了势头,没让他落进深渊里。 “此处,不是尔等可以去的地方。”拦住濮阳瑄的人冷声说道。 濮阳瑄低着头,唯唯诺诺,“小人一时慌张,不敢了不敢了。” 而白衣青年已经成了灰衣,不省人事,像小鸡仔似的被人提溜上来,扔在高台上。 “你把他扶进屋子里去。” 濮阳瑄无奈的举起自己包扎好了的双手,“怕是使不上力气。” 那两人无奈,其中一人再提起白衣青年,另一人去找大夫,濮阳瑄又孤零零的站在高台上了。 他没有再往台阶走去一步,看了一眼校场,听见台阶上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那黑脸青年回来了,手里只有佩剑,衣袍未见半点尘土或水渍。 “你怎么还在这里?”黑脸青年不快的问道。 濮阳瑄老老实实的答道:“与人起了争执,刚刚平息下来,正准备回去休息,未想与你再相遇,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 “与你有缘分?”黑脸青年嗤笑一声,“你且管好你自己吧。” 说完,他从濮阳瑄的身边经过,匆匆地从另一头的台阶下去,来到校场。 濮阳瑄看着他在校场边的油布堆里找寻着。 还未等黑脸青年找到东西,侍女与大夫匆匆而来,看见他站在外面,急忙赶他回去。 “公子是不要命了,竟是不好好休息,要是叫公主担心了,看你要如何自责。”侍女带着几分责备。 濮阳瑄道:“身体早已习惯了那些的生活,叫我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实在是不自在。” 侍女道:“你现在已经不同往日,还是早早改过来,伺候好公主殿下要紧。” “是。”濮阳瑄乖乖的点头,“不知公主殿下何时回来,我好做些准备。” 侍女摇头,“我也不知,公子好好待着便是了。” “好。”濮阳瑄站在自己住的屋子的门帘前,看到侍女与大夫进了另一间屋子,在门帘被掀起时,留意了一下屋内的布置,与他那一间差不多。 他撩开门帘,回到床边,躺在舒软的被褥上。 第一次尝试下“深渊”失败了,他得好好想一想第二次该如何尝试。 虽然他得燕国公主看重,但显然有些人不买这些账。 那么就得想办法赢得一些人的信任,让他们自己说出秘密。 濮阳瑄安静的躺在床上等,一等就是足足五个时辰,燕国公主终于回来了。 昨日挑选出来的十名新护卫齐齐的跪在她面前,声音洪亮的问安。 燕国公主满意的笑看他们,“非常好,你们是用实力证明过自己的勇士,好好努力,请不要让自己失望。” “是!”十个人再次应道。 燕国公主向黑脸青年递去一个眼色,由他安排新护卫们,自己则快步进入内殿,来到濮阳瑄的房间。 濮阳瑄已经起身了,向她作揖,“公主殿下。” 燕国公主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睛一亮,自己的眼光真是一点儿也没有错。 在合身的黑色劲装衬托下,他的身姿显得挺拔如竹子,特别是那腰线,让身为女子的她都为之羡慕,恨不得上手去狠狠地摸一把。 这么想着,她也这么做了。 燕国公主几乎快贴在濮阳瑄的身上了,手按在他的腰侧,笑问道:“今日可好?” 濮阳瑄道:“多谢公主体恤照顾,今日感觉挺好,只是……” 他迟疑着,没有直接说出来。 “只是什么,你只管说。”燕国公主笑着,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胸口,手掌上的触感能让她知道这个男人有多么的强壮,“你可是我的人,无需向我隐瞒什么。” 濮阳瑄轻叹一声,苦笑道:“小人在校场上操练已久,如今这样的生活,叫小人十分不习惯……” “等你伤好之后,可以在这里继续练武,不必到校场上去受那汗臭味。”燕国公主笑道,又捧起濮阳瑄受伤的两只手,“若是还喜欢什么,只管与我说,我叫人准备就是了。” “那……”濮阳瑄抿了抿嘴唇,“小人深受公主恩典,不知能为您再做些什么?” 第603章 给一份差事 燕国公主红唇弯起,“你受伤还未好呢,就这么急着为我做事呀?” 濮阳瑄道:“小人为公主分忧是分内之事。” “好了好了,”燕国公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你这赤诚之心,但是先养好了伤再说吧。” 濮阳瑄没再强求,拱手应道:“是。” 燕国公主欢喜的轻柔着他的手,虽然说话还是刻板,不过听多了也叫人欢喜。 濮阳瑄心中无奈,虽是逢场作戏,但总这样还是叫人不适。 “今晚,你陪我吃晚饭吧。”燕国公主牵着他的手,来到桌边,又仔细打量着他的面容,虽说不是一等一的俊朗风流,可因为有这一双眸子也足以勾人心魄。 侍女很快送上来丰盛的晚饭,有浓香鲜美的山参鸡汤、酸甜开胃的醋溜鱼片与几道新鲜蔬菜。 燕国公主亲自为濮阳瑄盛了一碗鸡汤,特意撇去了上面的鸡油,“你受伤该吃得清淡一些,但是呢又得补一补身子……” 她哪里不知道山洞里的众人吃得跟猪食一样,唯有这正殿里才能吃到山珍海味。 这些年王宝吃住都不好,每日还要辛苦操练劳作,现在既然到她身边来了,自然要好好的养一养。 “来,快喝一口吧。”燕国公主舀了一勺子鸡汤,送到濮阳瑄的嘴边。 她眨眨眼,眼底似有星光。 濮阳瑄就着她的手喝下。 山参鸡汤本该鲜美,不过在馥郁的香味侵扰下,喝在嘴里也索然无味。 “好喝吗?”燕国公主笑眯眯的问道。 濮阳瑄道:“好喝是好喝……”他见燕国公主又要喂汤,话锋一转,“只是小人瞧见公主还未吃饭,心中惭愧又懊恼极了。身为公主殿下的人,却还要您来操劳,小人真是大罪过。” 燕国公主听着这话,觉得悦耳极了,笑道:“你我就不必在意那些尊卑之分了,我照顾你,我很开心,所以你也不必惭愧懊恼了。” 濮阳瑄一听,忙起身作揖,“公主殿下,请您保重凤体啊!” 他这气势汹汹的架势,吓了燕国公主一大跳,手里的小勺子落在地上,“砰”的一声响四分五裂。 立时有护卫飞奔进来,“公主,发生何事?!” 燕国公主轻轻地用帕子掸了掸溅在裙子上的鸡汤,“没事,不必惊慌,下去吧。” 护卫立刻退出去。 燕国公主笑颜如花,“你如此关心我,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呢?与门外那些护卫、兵丁无二,还是……”她身体前倾,靠近濮阳瑄,花香随着气息喷在他的脖颈之间,“我的男人呢?” “天下万物,皆是公主殿下的。”濮阳瑄正色答道。 燕国公主眉头微蹙,望着那双冷漠淡然的眸子,刚刚心里一瞬间涌起的火气消弭了,无奈的叹息一声,勾勾手,示意他一同坐下,“你这人,原本瞧着嘴巴伶俐,却没想到不会说逗我开心的情话。” “没说过,所以还需要学一学。”濮阳瑄道。 “学?”燕国公主掩嘴大笑,“你要如何学?” 好歹说要学了,说明心思还是在她身上的。 濮阳瑄道:“小人愚钝,还请公主指一条路。” 燕国公主想了想,抬起右手一指,“那里有一间书房,有天下各种藏书,正好你也想做点事,不如就去看看书吧。” “是,公主。”濮阳瑄应道,不知在那书房里能否找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燕国公主心中欢喜,往他的碗里夹了些鱼片,“今日你遇见的那人,我已经吩咐人下去,不许他再来骚扰侮辱你。你也无需在意他说过什么……来,快吃饭吧,吃饱了养足精神,伤势才能早点好起来。” “是。”濮阳瑄也没问燕国公主会怎么处置白衣青年,只管拿起筷子,赶紧吃饭。 虽然双手都有伤,不过拿筷子夹菜还不算难事。 燕国公主笑眯眯的又给他夹了好几筷子菜,盛了一碗热乎乎的鸡汤,这才自己拿起碗筷吃饭。 吃过饭,燕国公主有些可惜的目光在濮阳瑄的身上打转了几圈。 不过么,反正人都在她手里,得到人是早晚的事。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濮阳瑄点头,“公主慢走。” 她并不打算明说自己去了哪里,他作揖时抬眼望着公主的背影。 燕国公主出了帘子之后,往左手边走去,接着是屋门开关的声音,接着四下里无声了。 濮阳瑄记得有一间屋子不是门帘遮挡,而是有木门板的。 他不紧不慢地来到左侧墙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着,屏气凝神听着石墙外的动静。 然而四下里静悄悄的,连外面那些暗卫都悄无声息的隐匿了的声息。 又过了会儿,终于有了些动静,是侍女送来热水给他洗漱。 濮阳瑄收拾完了,躺在床上。 这次又等了许久,可燕国公主始终没有再出现了。 夜晚早已降临,山洞里的所有人终于得到片刻歇息的时间,四周悄无声息,宛如时间凝固。 濮阳瑄望着床帐,他已经大致摸清楚暗卫的布置,等到合适的时机,可以再尝试的探一探。 他闭上眼,继续养精蓄锐。 此时,在与他一石墙之隔的屋里,一场欢好刚刚结束,燕国公主依偎在男子的怀中,指尖流连于他精壮的胸膛上,望着那张俊脸的目光迷离带着一点不满足。 “别看了,”男子轻声冷笑,“人还未找出来,哪有这样的心思。” 燕国公主哀叹一声,“人我查了一遍又一遍,那样的生死一瞬,谁还能藏得住?可是,真的没有可疑之人。若是再比试一遍,怕是折损了太多的人,对将来不利。” 男子不在意的说道:“人多人少不是关键,重要的是强壮精锐。” “是……”燕国公主点头,“太多人马出现在京城外,太容易引起注意,少而精壮才能发动奇袭,出其不意。” 男子轻抚着她柔软顺滑的发丝,手指勾卷起一缕来,放在鼻下细细的嗅了嗅,差点打了个喷嚏,“你这香气越发浓郁了。” 第604章 和谐相处 “不是听你的话,才弄成这般吗?”燕国公主道。 “明日再浓一些。”男子吩咐道:“你叫人准备些东西,亲手分发给这里的每一个人,说是时机快到了,感谢诸位的辛劳付出……话你都懂得怎么说,甚至比我还好,也无需我教你了。” 燕国公主应道:“我明白了。” 她也不想说什么许是查探情报之人弄错了,弄得大家辩论起来不高兴,多一份警惕之心也没多大坏处,至多是劳累了些,但同时能叫那些人更加舍生忘死,权衡之下,还是有好处的。 燕国公主挪了挪身体,紧贴在男子身上。 “你真不打算去宠幸你的新男宠?”男子问道。 燕国公主无奈,“他的伤还未好,使不出全力来,有什么意思?” 男子又笑了一声。 燕国公主的手抚上男子的下颚,轻轻地摩挲着,勾起红唇道:“还是你最好了……” 男子握住她的手,“我听说今日严碧回与你那新宠闹矛盾,滚到下面去了?” “是有这回事,”燕国公主一脸不情愿的提起旁人,“严碧回仗着外祖家,行事娇纵蛮横了些,不过么,谁说吃醋只能是女子的?男人吃起醋来,打打骂骂不也是正常?” “我只是担心你拿严碧回出气。”男子道:“看你这么解释,我放心了。” 燕国公主叹道:“谁叫这严碧回对你来说有些重要,我怎么能处置了他呢?” “那就好。”男子翻过身,将娇小柔媚的女子压在身下,“夜色还长,可不能虚度了。” 燕国公主笑着揽住男子的腰身,虽然不及王宝好看,不过手感不错,“早日有了子嗣,也就省去一些烦心事了。” 翌日,濮阳瑄醒来时,四周依然是安静的。 他起身,穿好衣衫时,燕国公主来了。 她满面春风,如沐浴过甘霖的娇花,拉起濮阳瑄的手,笑道:“你今日的脸色看起来不错,看来伤势正在好转。” 濮阳瑄道:“小人多谢公主的照顾。” “哎呀,跟我客气什么呢,碧回就从不与我这般客气……”燕国公主另一只手一扯,一名白衣青年不情不愿的出现在濮阳瑄的面前,“你们都是我的人,往后要友好相处,不要叫我操心担忧才是,知道吗?” 她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笑容满面。 严碧回想将手抽回去,可是公主的力气大的惊人,他奈何不了。 濮阳瑄一脸真诚的说道:“不让公主烦忧,是小人的分内之事,定当与严公子好生相处。” “叫什么严公子呀?”燕国公主拍拍濮阳瑄的手背,“你也唤他碧回就是了。碧回,他叫王宝……这名字是俗气了点,回头我给换一个新名字就是了。” 严碧回纵有诸多不服气,可是看着公主的脸色不敢提出异议,嘟囔道:“是,公主殿下。” 燕国公主欢欢喜喜,“来,我们一起吃早饭。” 濮阳瑄与严碧回分坐在燕国公主的两侧。 严碧回十分热情的夹菜给燕国公主,而燕国公主则给濮阳瑄夹了一只白白胖胖的饼子。 严碧回嘴角抽搐几下,没敢说什么。 燕国公主看他愣愣,问道:“难道要王宝夹菜给你,才动筷子吗?” “没有没有。”严碧回干笑两声,低头吃饭。 吃过早饭,燕国公主擦擦嘴巴,“今日王宝想去书房看看,碧回你陪着吧,多多相处也好多多了解,成为好朋友不是?” 濮阳瑄点头。 燕国公主冲濮阳瑄抛了个媚眼,笑吟吟的离开。 严碧回对濮阳瑄翻了个白眼,“你这样的还要去书房,认得字吗?” “不是还有严公子?” 严碧回见濮阳瑄对自己仍旧挺恭顺的,心里舒服点儿了,但还是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可别指望我能帮上你什么。”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濮阳瑄拱了拱手。 他自小在宫里长大,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受到过各种各样的对待,这点拈酸吃醋而任性非常的人,都算是小菜一碟,为了最终的目的,没有什么忍不下去的。 严碧回对他谦逊的态度感到了满足,“行吧,我可以这点你一二,可是能够学进去,就得看你自己的脑子了。可别回头跑去跟公主时候,我不愿意教你。” “不敢不敢。” “行吧。”严碧回鼻孔朝天,十分高傲。 两人来到书房,只见足有两丈高,石壁全部被开凿成一层层的条状凹槽,密密麻麻的堆积了无数书册,空气里音乐有一股霉味,但四下里还算干净,看来平日里是有人打扫的。 严碧回抱着手臂,问道:“这里的书,我最清楚,你要看什么?” 濮阳瑄道:“公主说,要我学会如何取悦她。” 他颇为无奈的摊开手,左右看看。 “我这样的人,只知道练武功,锻造兵器,哪里懂得讨女人欢心?特别是这个女人还是尊贵的公主殿下。” 严碧回一听这话,眼睛一亮,看看门口后,鬼鬼祟祟的凑到濮阳瑄近前,“看你如此乖顺的份上,我倒是可以教教你。” 濮阳瑄略带激动的问道:“真的吗,严公子真的愿意教我?!” 严碧回拍着他的肩膀,“唉,毕竟我们都是公主殿下跟前的人,是该事事为公主考虑、分忧,而不是我们之间吵吵闹闹的让公主操心,毕竟在公主的身上,还关系着燕国的未来啊!” 濮阳瑄连连点头,一脸崇拜的望着严碧回,“公子说的对极了。” 虽然这些话都是他说过的,但是并不妨碍他在严碧回的面前表现出十足的敬佩。 对付严碧回这样人,用此办法是最奏效的。 严碧回很是受用,“那我先告诉你公主的喜好吧?比如说公主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味道的香料,又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濮阳瑄拱拱手,“烦请严公子赐教。” 严碧回的目光扫到桌上的茶杯上,濮阳瑄立刻为他斟茶。 严碧回满足的喝了一口,慢悠悠的开口道:“公主殿下呢,最喜欢吃的是红豆糕,还有桂花制作而成各种美味,以及……” 他娓娓道来,濮阳瑄在旁边假装认真听,一边扫过嵌在石壁上的木牌,上面列明了书册的类别。 很快,他在一份书盒上看到了“景氏族谱”,不紧不慢地拿起来。 “你拿这个做什么?!”严碧回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瞬间跳起来炸毛了。 第605章 景氏后人 他扑上来,抓住濮阳瑄的手腕。 “你这脏手,也配碰这个?” 濮阳瑄确定了一件事,但脸上迷茫,问道:“你姓严,这是景氏族谱,与你有何干系?” 严碧回挺直了腰板,喝道:“这景氏便是我外祖家!” 濮阳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问道:“景氏是你外祖家?” “是啊!”严碧回骄傲的挺起胸膛,从濮阳瑄手里夺过书盒,“我外祖父便是燕国宰辅景贤!不畏濮阳氏那些畜生及其走狗的淫威与利诱,为燕国捐躯!他的名字应当流芳百世,受所有人的敬仰!” 濮阳瑄默默注视着激动的严碧回,等他说完话后,问道:“据我所知,景氏九族男丁皆遭到屠戮,女子贬为奴籍,你又是为何能身在此处的?” 严碧回撇撇嘴,道:“我母亲是外祖父与外室所生,一直没有得到过名分,所以侥幸躲过浩劫。后来,有幸被公主殿下找寻到,得以侍奉在公主左右,为光复大燕,为我外祖父报仇尽一份力。” 濮阳瑄感慨道:“严公子一片孝心,令人感动。” 严碧回高傲的冷哼一声。 濮阳瑄又摇头叹息,“可惜如此忠臣的后人,仅剩你一人,实在叫人悲伤难过啊。” “仅剩我一人?”严碧回冷笑一声,“这你就错了,可惜有的人却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此话怎讲?”濮阳瑄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刺激的严碧回滔滔不绝的说下去。 “还有一个人活着,但是景氏有这样的后人,外祖在天之灵怕是要死不瞑目!景氏的数百冤魂恨不得回到人家,掐死这逆子!”严碧回声音里含着憎恨,眼睛里迸发出熊熊怒火,“他的存在,是百年名门望族景氏的侮辱!我宁愿当景氏只有我一个人活在世上!” 濮阳瑄惊讶道:“莫非是此人投靠濮阳氏了?” “何止是投靠濮阳氏如此简单?”严碧回跺着脚,手掌像刀一般在面前劈来劈去,“他就是景氏的耻辱!” 濮阳瑄安慰似的拍了拍严碧回的肩膀,“那若是有一日你见到此人,会怎么做?” 严碧回忽然抬手,横掌在濮阳瑄的咽喉前,“当然是杀了他!” “不劝一劝他归降公主门下吗?” “曾经是要劝的,奈何听说铁了心的要做濮阳氏的一条狗。所以不劝了,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劝的?” 濮阳瑄点点头,“若是有机会,小人愿意协助严公子得偿所愿。” 严碧回想到此人武功颇得公主欣赏,见他愿意帮助自己,心中自然是欢喜不已,觉得那景氏逆子的狗命已经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小子还挺上道。”他的手往旁边挪了挪,也拍拍濮阳瑄的肩膀。 濮阳瑄微微一笑,“那么,此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方便叫小人知晓吗,也好来日下手。” “这有什么不方便知道的。”严碧回大手一挥,“此人便是姓濮阳,单名一个瑄字,大周的楚王殿下……呵呵。”他怪笑两声,“做亲王,身份是何等的高贵,又可以享尽荣华富贵,哪里会知道大燕与景氏的痛苦与仇恨,就算知道也会刻意忘记,自然不会去为景氏报仇雪恨!” “哦,好。”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提到自己的从小的经历被误解,濮阳瑄脸上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波澜,十分认真的点点头,“小人记住了。” 严碧回瞪着濮阳瑄,“你记好了这名字,来日一旦见着了,一定要杀了他,为景氏除害,让景老宰辅的在天之灵能够瞑目!” “好,小人会的。”濮阳瑄应道。 严碧回看这家伙认真的脸色,倒是心生几分喜欢了。 看来,是他自己之前想多了,其实这个人就是这种性子罢了。 他不禁感叹一声。 濮阳瑄岔开话题,“请严公子再讲讲公主的喜好吧。” 严碧回瞥一眼濮阳瑄的脸色,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好,我继续说,你可要记牢了。” 濮阳瑄瞟了眼被严碧回放回原处的景氏族谱,没有再拿起来看看的打算,原本他去拿这本书就是为了试探严碧回,至于其中记载着的景氏一族与自己血脉相连,其实也无多大的兴趣。 接着,他的视线又回到严碧回的身上,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讲述燕国公主的喜好,脑子里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 既然有这个与他血脉息息相关的严碧回在,为什么沈轻墨来劝说他的时候,没有带上呢? 景氏在这个世上,仅存的两个血脉,纵然从未见过,但血脉相连或许会让人不由自主地靠近,也许由严碧回讲述景氏的血海滔天的仇恨,能说动他? 因为严碧回恨他吗? 因为沈轻墨的过于自信吗? “就是这些了,你都记住了?”严碧回抱着手臂,问道。 濮阳瑄拱手道:“大概勉强的记住了,日后怕是还要多多向公子讨教。” 严碧回拍他的肩膀,“那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濮阳瑄知道严碧回在公主的喜爱上,讲话一定是半真半假,所以没兴趣多问,而是盯着他的手臂与腿脚,不大好意思的问道:“昨日,不慎让公子跌下台阶,不知你身上伤势如何?” 严碧回抬起胳膊,晃动几下,“只是有些青紫,没有什么大碍。” “我瞧那台阶陡峭,真无大碍吗?” “没有,没有!”严碧回道:“只是今后要是打闹起来,可千万不能再往那台阶去了。” 濮阳瑄点头,“嗯,是啊……毕竟那地方光看着就觉得很恐怖。” “岂止是恐怖,”严碧回打了个冷颤,“没有得到命令的人擅自踏上台阶,必死无疑!你没来过这高台上,不知晓,我可是亲眼见过,他们是如何将擅闯台阶的人大卸八块!” 他用手做刀比划了几下。 “就这么几刀,便是血流了一地。” 濮阳瑄也适时的流露出一些害怕的样子,“那可真是太可怕了,幸好昨日公子你没事。” 严碧回得意的昂起下巴,在濮阳瑄面前毫无顾忌的炫耀道:“毕竟,我可是最得公主宠爱的人呢!” 第606章 未曾谋面的外祖父 “是是是。”濮阳瑄的表情看起来十分认同这句话。 严碧回忽然眯起眼睛,盯着濮阳瑄的脸看,那眼神如一把利器,要钻开他的脑子一探究竟似的。 濮阳瑄问道:“严公子看我作甚?” “没什么。”严碧回摆摆手,转开视线,“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好像没什么了。” 严碧回背着手在书房里转悠一圈,最后重新拿起景氏族谱的书盒,“我来同你说说我外祖父吧。” 他脸上闪烁着骄傲的光彩。 濮阳瑄不知他的年纪,问道:“你见过景宰辅?” 严碧回愣了一下,摇头道:“我两岁时,外祖父被害死了。我所知道的一切,皆是外祖母与母亲告诉我的。” 谁还能有两岁时的记忆,就算亲眼见过外祖父,也不会知道了。 对于濮阳瑄来说,他出生时,外祖家早已被灭门。 除了眼前这个男人,二十多年来他不曾见过一个景家人。 他所知道的景家,只有大周史官们编写的前朝历史。 而在那些史书中,前朝皇帝如何昏庸暴虐,官员们是如何助纣为虐,一同残害百姓,致使天下生灵涂炭的,记载的相当清楚。 他未亲眼见过政权更迭,但看到过荒芜变得繁茂,百姓们和乐安康。 尽管当今皇帝不是个好父亲,但至少是个贤明能干的君王,而这些是他亲眼所见的。 濮阳瑄默默的听严碧回讲述着与他血脉相连的外祖父,讲着他是如何忠君为国,如何在家国岌岌可危之际,一力撑起了一切,又是如何在国破之时,护得皇家子嗣逃出城去…… 与大周史书中记载的奸佞之相,大行径庭。 他并不会因为严碧回的话而改变自己的任何想法,这天下终于引来渴求已久的太平,怎么能让百姓们再陷于战火之中? “王宝?王宝?”严碧回推了推濮阳瑄的胳膊,“你怎么呆住了?” 濮阳瑄满是崇敬的望着严碧回,“景宰辅真乃大燕第一能臣,叫人真心敬佩。” 仿佛是严碧回自己得到了赞赏,摇头晃脑道:“那是当然,我外祖父是多好的人啊,由此可见濮阳氏就没有一个有人性的,他们都是禽兽!都是畜生!” 他骂骂咧咧起来,情绪有些激动。 濮阳瑄又倒了一杯茶给他。 不知道严碧回知道他就是濮阳瑄时,会不会激动到发疯? 严碧回一口气喝光茶水,火气熄灭了点儿,“对了,你武功得到公主赏识,不如也教教我,好让我早日手刃了那些狗贼。” 濮阳瑄淡笑点头,“好。” 严碧回当即撸起袖子,跳起来,“走,我们去外面比试去。” 濮阳瑄按住自己的胸口,“奈何小人内伤未愈,无法全力教授,还请严公子再等等吧?” “好吧。”严碧回撇撇嘴,“那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一时想不到。” “……”严碧回挥挥手,往门口走去,“那你先想想,我去睡会儿。” “好。”濮阳瑄看着严碧回出去,“呆”坐了会儿后,没有再拿起“景氏族谱”的书盒,而是回到书堆前,大致的看过每一本书名。 有各种古籍,涉及方方面面,从兵法、舆图、武功秘籍,再到风水、建筑与风俗艺术,或是医书、药典,只要人能想到的,估摸这里都能找到。 有石阶通往高处的凹槽,他拾级而上,到了顶端灯火黯淡处,手指拂过石壁顶端,又拿起几本书,摸了摸凹槽。 一路检查过来,凹槽中并无机关。 他顺着石阶下来时,门帘被掀开,黑脸青年环视一圈,目光锁定在他的脸上。 “你认得字?” 黑脸青年的语气里透出讥嘲之意。 据他所知,这里的兵丁是认得一些字的,方便通传消息,但仅此而已,要想读明白这里的书籍,那是难如上青天。 濮阳瑄道:“不认得字,可以学。我习武都知道学无止境呢。” 黑脸青年嗤笑一声,“学来又有何用?” “您这醋味儿比严碧回更重?”濮阳瑄一字一句的反问道。 黑脸青年脸色一僵,说话有些结巴,“你休要胡言乱语,不要以为身份不同往日,就可以大放厥词!” 濮阳瑄认真道:“我说的是实话。” 黑脸青年攥紧拳头想打人,可又碍于对方身份,只能恨恨的转头离去。 待公主厌烦了他,看他如何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 黑脸青年离开后,濮阳瑄走下石阶,随手拿起一本书,从书房出来,再穿过小门,来到高台边缘,盘腿坐下,认真看书。 照样不时有人从他身后经过,但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搭理他。 吃过午、晚饭,濮阳瑄照旧坐在原处看书,这小日子看起来还挺悠闲自在。 夜色应该已经深了,校场上已经没有人影人声,燕国公主至今未回。 他轻轻地合上书,望向校场。 暗卫的布置了然于胸,来往经过的人虽然看似杂乱,但实则都是在特定的时辰,去做特定的事。 濮阳瑄瞟一眼头顶的石缝,凄冷黯淡的月光并不能渗进来了。 算准了时间,他慢悠悠地起身,走进小门里,身后的石壁上有气息变化的微动。 他眼睛一眯,脚下生力,如幽灵一般钻过门缝,眨眼之间身影已然落在高台一侧的石阶上,再往前轻点几步,身形悄然无声的融入黑暗之中。 尽管四周的黑暗让眼睛失去了作用,但他凭着敏锐的感觉一路小心拾级而下。 越是往下,周遭越加寒冷,入骨的寒气仿佛要将骨血都冰冻了。 隐隐约约的,他听见了水滴落的声音,不由刹住了脚步。 路是一直往下的,往地底而去,显然不是走出山洞的办法。 不过,这石阶下的东西着实神秘,他觉得还会有查清楚的必要。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濮阳瑄缓缓地吐出一口寒气,继续往下迈出脚步,不多时,他感觉到流动的极其细微的风变小了,空气里多出一股隐隐的恶臭。 他伸出手,再往前几步,手掌碰触在一道冰凉的石墙上,稍微使力推了推,石墙居然动了。 冷风又扑面而来,夹杂的恶臭更浓。 同时,他听见几声低吼。 那是阴曹地府里猛兽的声音。 第607章 地底的秘密 石墙背后的恶臭与他身上的馥郁香气混合,味道更难以让人忍受。 濮阳瑄从怀里摸出一块方布,蒙住口鼻,这才好受一些。 他将石墙推开可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然后闪身入内,又是一段石阶,再往前,终于又有星星点点的火光了,而吼叫声也越来越清晰了。 濮阳瑄先用手挡着一些光,等稍微适应一些,撤开手,往恶臭来源之处望去,神情一怔。 果然并非山洞出口,却竟然是这个吗…… 嗜血的危险气息在这一方山洞中无声蔓延,濮阳瑄的瞳孔微微缩起,悄悄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脚跟撞在一样有些柔软的物体上。 他低头望去,火光在他的眼中跳动,清晰的映出一张死人的面孔。 不止一张。 在石壁边堆叠着一些死尸,因为这“深渊”里寒冷异常而使得尸首还未出现腐坏的迹象,活生生的保留着生前的恐惧、悔恨或是不甘。 濮阳瑄记得这些人都是参加比试的最终落败者,被斩杀于校场之上,原来尸首都被扔在此处,用来…… 他又望向火光明亮些的地方,地上有一些残存的白骨与白森森的头颅,还有一些骨头碎渣。 不由自主地,他想起了在西夜古城中的所见所闻。 濮阳瑄没有任何迟疑,从怀中摸出一只纸包,撒在尸首上。 药粉细小无味,落在尸首上根本找不到痕迹。 那些东西绝不能踏出山洞,否则将比这些武艺高强的前朝余孽们更加恐怖。 低吼声更响了,嘶哑中带着杀气。 濮阳瑄不能久留,将纸包塞回怀中,转身就走。 但是,身后猛然爆发出激烈的吼叫声,震得山壁上有石子滚落,更有铁索声“当当”作响,仿佛一把把铁锤子叩在他的心尖上。 濮阳瑄心头一紧,加快脚步。 身后,数道疾风袭来。 他没有回头,快步回到石墙前,刚将这道石门恢复原样,就听见上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濮阳瑄看看前后左后,这条石阶只有一人半宽,两旁皆是嶙峋的石壁。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唯一的好处大概是没有火光闪现,那么黑暗就是他最好的隐藏! 濮阳瑄跃上一旁石壁,摸索着向上爬出一人多高的距离后,便摸到了顶。 他屏住呼吸,默默等待着。 不多时,火光忽然乍现在石阶上,三人举着火把,匆匆而来。 “那嘶吼声很是不对劲,莫非又有人偷偷下去了?” “或许就是那个混入这里的人。” “呵呵,下去必死无疑!” 濮阳瑄看着他们由上而下渐渐靠近,明亮的火光照耀着四周,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只怕是能看见自己贴在这石壁上方! 燕国公主至今未能觉察到谁是混入这里的人,他也不想让他们发现真的有人潜伏在此。 他迅速地在石壁上摸索片刻,硬生生的扣下一块石头,然后丢在石墙前。 “啪嗒”几声,石子打在石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三人立时被吸引了。 “什么人!” 他们急匆匆地跑来,火光的明亮与温暖驱散走濮阳瑄身周的一些寒气。 那些人只顾着看地上,却未曾注意到头顶上黑影闪过,眨眼间已到了他们身后。 “怎么没人?” 濮阳瑄重新隐于黑暗中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到了石墙前,茫然了。 “瞧,是不是这个石子?” “诶,难道是从头顶掉下来的?” 三个人抬头看看。 石壁上没有任何东西。 “走,还是先下去看看,若是出了问题,我们怕是要被凌迟处死。” 三个人赶紧推开石门,下去了。 濮阳瑄悄然回到高台上,小门已经被关上了。 他暗暗琢磨了一下,干脆直接从高台上跃下,落在石柱旁。 黑暗再一次完美的掩饰了他的身形。 濮阳瑄在黑暗中整理了一下头发与衣服,然后细细的嗅了嗅衣服上的气味,虽然那恶臭令人作呕,但是还好,他的衣服上没有沾染,还是那一股十分刺鼻的花香。 他整理好了,抬头望向山洞顶部,细细的感受着难以觉察到的呼吸声。 夜色更深了,那三个人从“深渊”里上来。 “可能是被关久了,所以暴躁了吧。” “希望是如此。” “等一下。”一个冷峻的声音开口,“我们再去一个地方看看。” “哪里?” “今夜到底是有些异常,得赶紧去看看公主殿下的两位男宠,万一他们出事了,那可如何向公主殿下交待?” “这倒是,公主殿下叫我们好生保护他们呢。” 濮阳瑄没有动,反而十分闲散的靠着石柱坐下来,闭上眼睛。 很快,吵闹声又响起。 “王宝怎么不见了,你们看到他去了何处吗?” 有人悄然落在高台上。 “看到他一直在此处看书,不知道是何时回去的。” “就算他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人,那也不能放松警惕,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你是怀疑那王宝有问题?” “今晚太蹊跷了。何况,他是新近来到公主身边的,多多留意观察也是应该的,这是为了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全!” “快快快,快去将王宝找出来!” 高台上一阵骚乱,有人顺着台阶下来,四处搜寻,不过并没有人呼喊“王宝”。 听得有人靠近,濮阳瑄方才慢慢的睁开眼睛,睡眼迷蒙的望着面前的人,含糊的问道:“怎么了?” “在这里!”他面前的人惊喜的叫道。 濮阳瑄一脸迷茫的爬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接着,他看到黑脸青年率领数人疾步而来,劈头盖脸的喝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濮阳瑄打个哈欠,“我睡不着觉,又想起往事,所以过来走走,不知不觉中有些累了,本想靠在这里歇会儿,没想到竟然睡着了。” 黑脸青年走到他面前,探究的目光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濮阳瑄,“你真的一晚上都在这里?” “不是。”濮阳瑄摇头。 话音未落,他听见兵器半出鞘的细微响动。 他接着说道:“我先前在高台上看书,并非一晚上都在这里。” 刀剑出鞘的人不免觉得尴尬。 “是吗?”黑脸青年往前几步,靠近濮阳瑄,几乎就要贴在他身上了,鼻翼动了动,“我怎么感觉你有些不对劲呢?” 第608章 不该是她 夜色深沉,因为乌云遮掩了冷月而更显得阴暗冰冷。 一如人心。 太子已经不知道喝下第几杯酒了,脸颊泛着诡异的红,眼神迷离的望着门口,身形摇摇晃晃着指向门口,嘴唇颤颤巍巍的开了又合上,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轻快如水流般的琵琶声从不远处传来,其中夹杂着一抹幽怨,似乎在诉说郎君的无情。 太子听得烦躁,又说不出口什么,无法宣泄出来的他直接将酒杯砸出去。 “殿下。”陈静瑶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柔声劝慰道:“你先不要想太多。” 太子愣了下,接着哭了。 泪珠一颗颗的从眼眶里滚落,他像失了魂一般,求助似的靠进陈静瑶的怀中。 先前,探子带回了消息。 “潘娘子在平康坊时,有一位先生教授他琴棋书画,潘璃曾旁听过不少次。那位先生记得,自己提到过霞草一事,说是适当的用量能够让男子对自己倾心疯狂,但是潘娘子说用药才能得到男子的爱慕有什么意思,她更愿意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 听了这话,他起初满心欢喜与甜蜜,他就知道他的阿茉不屑于用这种手段,但紧接着当他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心一下子跌到了深渊里。 “潘璃知道这些吗?” “知道,因为当时潘璃多问了两句,让先生记忆深刻。” “她问了什么?” “她问,这药是不是要一直用,才能让男子为之疯狂?这药若是用多了,又会让人产生幻觉,疯癫到何种地步?” 太子的心头一紧。 “先生当时觉得她心术不正,没有说明,但记到了现在,因为没有过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如此关心这东西。” 太子觉得紧攥的拳头里,指甲快要扎破手心了。 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对潘茉下手的就是潘璃。 太子也不愿意相信。 不该是她的。 如果真的是她,他宠幸了潘璃,与潘璃缠绵床榻,怎么对得起阿茉在天之灵? 陈静瑶前些天的梦魇,大约就是在警告他、提醒他吧…… 太子痛苦的将脸深深埋进陈静瑶的怀中,“阿茉,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对吗?” “阿茉也不愿这样想自家妹妹……”陈静瑶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幽幽问道:“要不然,先不查了?” 话是这么说,只是为了体现她的温柔体贴,她可不会让太子停手的。 太子沉默了片刻,“不行,一定要查清楚真相,告慰阿茉!” 他的声音在颤抖,连带着身体也颤抖的厉害。 他恐慌,他害怕,他不知所措。 唯一能做的,是抱紧面前的女子,将她死死的揽在怀中,那一片温暖柔软就是他唯一的慰藉了。 陈静瑶微微一笑,轻抚着太子的头发,“殿下啊,阿茉会永远陪伴在您的身边,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您,您有任何的悲伤痛苦,都可以来找阿茉,阿茉会尽自己所能的帮助您、安慰您……” 太子闭上眼睛,轻叹一声,“阿茉,你真是我的好妻子。” 一听“妻子”这两个字,陈静瑶的眼中大放异彩。 太子真是认定了要她来做正妻,做太子妃吗? 蔡皇后的意思是,太子与薛芳仪刚刚和离,为了双方的面子问题,不好这么快确定新太子妃,得再缓一缓。 不过现下有太子这句话,她就放心了。 陈静瑶扬起唇角,抱紧怀里的男人。 太子在美人怀中索取慰藉,而他的兄长却正站在生死一瞬间。 看着与自己几乎只有一拳之隔的黑脸青年,濮阳瑄神色淡漠的开口道:“我不好这一口。” “哪一口?”黑脸青年停下细嗅,茫然问道。 濮阳瑄道:“我不喜欢男人。” “……”黑脸青年下意识的跳开一步,指责道:“你胡说什么?” 濮阳瑄道:“只是问话,何必站这么近?很容易让人误解的。” 黑脸青年深吸一口气,看一眼周围人的眼神,干咳一声,“你莫要胡说,我只是看看你身上有无奇怪的气味。” 濮阳瑄大大方方的展开手臂,问道:“公主赐下的衣衫,只有特制的香味,哪里有怪味了?” 黑脸青年确实只闻到了浓郁的花草香气,浓到就算他在公主身边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还是觉得有些呛鼻子。 他忍住了,没抬手在鼻子前面扇一扇。 濮阳瑄镇定的望着黑脸青年,“有吗?” “……”黑脸青年撇了下嘴,尽管这个男人行迹有些可疑,但是他身上确实没有“深渊”里了的恶臭味,一点也没有。 只要去过那里的人,身上或多或少会沾染一些。 黑脸青年叹气,“没有。” 濮阳瑄又问:“我可以回去了吗?” 黑脸青年的嘴唇抽搐几下,“事发突然,我要再仔细查查。” 濮阳瑄道:“你这当我是什么人了?” “呵呵,难道你不敢让我细查?”黑脸青年冷笑道,抽出自己的佩剑,剑尖直指濮阳瑄的咽喉,“若是如此,你不如早点老老实实的交待清楚,免得受皮肉之苦。” “没有什么不敢的,”濮阳瑄望向其他人,“只是你的态度,让人挺不舒服的。” 周围的人都默不作声,但他不在意这点。 重要的是,把这句话说出来,日后才好挑拨。 “少扯什么态度,这里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黑脸青年加重语气,“为了这里的安危,所有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必须接受检查。” “可你的态度,像是认定我就是那个有问题的人。”濮阳瑄缓缓开口。 黑脸青年冷笑,“让我查了,认定你没有问题不就好了?” 濮阳瑄抱着手臂,“可我觉得不舒服也是个问题。” “你在此推三阻四,是不是在害怕什么?”黑脸青年眉头紧锁,剑锋再往前一分。 这个男人太可疑了! 濮阳瑄面对就快要了自己性命的剑锋,没有半点恐慌之色,“我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只是想为自己出口气。” “哦?” 濮阳瑄注视着黑脸青年,“我对公主殿下忠心耿耿,哪怕死也要为公主一战。可你怀疑我,对我来说其实是一种侮辱,若是我给你查了,没有发现问题的话……” “怎样?”黑脸青年不以为意。 濮阳瑄昂起头,“跪下,向我磕头道歉。” 第609章 激化矛盾 “你!”黑脸青年怒了。 “只要你同意了,”濮阳瑄又展开了双臂,坦然以对,“你尽管查,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黑脸青年感觉自己像是一下子被他架在火上烤了,有些进退两难,一时懊悔自己不该如此咄咄逼人。 周围的人在看着,没有人会出面当和事佬,所以他不能不查,何况这也许是这个人的激将法,想吓唬他不敢去查,好蒙混过关。 “好,我答应你!”黑脸青年咬紧牙关,就算王宝没有问题,他也得死命的揪出问题来不可! 他一手执剑,绕着濮阳瑄走了两圈,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几遍。 黑色劲装上有一些尘土,但是刚才靠在石柱、坐在地上,也会沾上尘土,所以并不能以此作为他去过“深渊”的证据。 “你抬起脚来让我看看,鞋底对着我。” 濮阳瑄照做了。 黑脸青年拿过一只火把,伸到他的鞋底旁,仔细的看了看。 鞋底上沾染了细沙与泥土,与所有人的鞋底都一样。 他皱起眉头,伸出手指在尘土上抠了抠,还有细小的石粒,他又将指尖上的东西放在鼻下闻了闻。 依然没有找出问题。 难道这个男人真的只是在这里睡着了? 黑脸青年拍了拍手,不太甘心的说道:“行了,你走吧。” 濮阳瑄没动。 “呆站在这里干什么?!”黑脸青年话语里含着一股火气。 濮阳瑄不紧不慢的说道:“说好了,我没问题的话,你要磕头道歉的。” “你还来劲了!”黑脸青年眼睛圆瞪,剑又重新举起来了,指着濮阳瑄的脸。 濮阳瑄道:“是你自己同意的,怎是我来劲了呢?” 黑脸青年感到窒息,有些难堪的看看左右,那些人依然没有话。 又不是哑巴,难道不会劝劝和的吗?! 他向旁边的人使劲的递眼色。 怎么能让他给这卑贱之人磕头道歉,往后还如何在众人面前抬头? 然而,没一个人开口相劝。 濮阳瑄背着手,挺直胸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黑脸青年道:“难道你就不能宽容大气一点?” “宽容大气是情分,不是本分。”濮阳瑄摆出谆谆教导的模样,“看你这番模样,我想若是给了情分,怕是往后还是要犯错的。” 黑脸青年气噎。 他就不该和这个王宝起冲突的! 濮阳瑄好整以暇的望着黑脸青年,颇有挑衅意味的稍稍挑了下眉梢。 黑脸青年攥紧拳头,再磨蹭下去不单显得他知错不改,还没有敢作敢当的直爽。 这些若是传到公主的耳中…… 错误依然铸成,不能再错下去了。 他深吸一大口气,宛如上刑场一般的向濮阳瑄跪下,还算认真的磕了个头,“对不起,王宝兄弟,是我总是欠缺考虑了。还请王宝兄弟谅解。” 濮阳瑄飞快地扫视一圈周围人的脸色,虽然各人努力压制,但是对黑脸青年多少有些鄙夷与不屑。 至于鄙夷什么、不屑什么,他懒得猜测下去,反正嫌隙已经产生了。 他看着黑脸青年的发顶,上前将人扶起,“我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黑脸青年干笑两声,“王宝兄弟还是早点回去歇息,早日养好伤。” “是。”濮阳瑄欠欠身,返回正殿里的住处。 屋里又被人翻动过的痕迹,他不甚在意,简单的熟悉过后,倒头便睡。 “深渊”下的秘密已经知晓了,但问题还未解决,他明日必须再找时机去四周探看。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东宫里的乐曲声终于停歇。 床榻上的一场欢好刚结束,陈静瑶眉头微蹙,但不敢表露出一星半点的不满,而是一脸满足的依偎在醉酒昏沉的太子怀中。 这时,一名宫女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站在床帐外轻声说道:“太子殿下?”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来烦扰太子?”陈静瑶语气中带着责备,轻声说道:“除非是要紧的政事,其它的明日再说。” 宫女迟疑的开口道:“潘奉仪身子不适,想请太子殿下过去看看。” “呵呵。”陈静瑶觉得好笑,这种幼稚的宫斗手段也拿得出手? “陈.良媛?” “叫御医去看看就是了,不必惊扰太子。”陈静瑶有些不耐烦的吩咐道:“至于太子什么时候会去看望她么……” 她勾唇一笑,只怕是再相见,必是太子挥剑砍杀潘璃之时。 “但看太子是没有要紧事吧,这国之大事要紧,太子怎能为儿女之情分心呢?潘奉仪既然有了名分,就更应该懂规矩、识大体一些,不要在这点小事上折腾、耽误了太子殿下。” “是,奴婢明白了。”宫女又蹑手蹑脚的退出去。 陈静瑶轻叹一声,往太子的怀中钻了钻,撩起他的一缕头发,绕在手指上,“殿下,何时才能让我为你诞下子嗣呢?” 沉睡中的男子没有回应她。 陈静瑶深吸一口气,拉响了床帐边上的一根细绳。 “叮铃”两声后,又一名宫女快步走进来。 “把人喊进来吧。”陈静瑶吩咐道。 宫女站在床帐外,看不大清楚床上,但是她深知太子此时此刻就躺在床榻上,有些惊慌的劝说道:“良媛,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陈静瑶坐起身,手指轻抚过太子的胸膛,“如此,到时候推算起日子来,才不会有错漏,不是?” 宫女听了,快步去推开半扇窗子,然后悄悄的退出去。 过了一会儿,有一道人影从窗子翻进来,恭恭敬敬的来到床帐前,“陈.良媛。” 陈静瑶扯过一旁的衣裳要披上时,忽地想起什么,不禁苦笑一声,丢开衣裳,掀开床沿,毫不遮掩的站在了那人的面前,微笑着勾了勾手指。 “来吧。” 那人毕恭毕敬的作揖,方才走上前来,将美貌的女子搂进怀中。 陈静瑶闭上眼睛,努力的压抑着内心的苦涩。 太子的身体恐怕难以生育,而她急切的想要一个子嗣,帮助自己牢牢地坐稳太子妃的位置,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太子依然不省人事的昏睡着,浑然不知床榻边的男女正做着苟且之事。 第610章 山洞的出口 濮阳瑄吃过中饭后,才见到了归来的燕国公主。 她神色间有些疲惫,一回来便先吩咐人从油布下面搬出不少东西来堆放在校场上,他就算站在高台上也能闻到冲天的浓郁花香。 燕国公主轻抚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昨夜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会叫人狠狠处罚那些不尊重的你的人,叫所有人都知道你王宝可是我心爱的人。” 难怪今日没见着那黑脸青年,濮阳瑄作揖道:“多谢公主殿下的安慰。” 燕国公主笑道:“不过,听说你昨夜是未等到我回来,才在那儿睡着的,是吗?” “公主殿下……”濮阳瑄假装不自在地轻咳几声,似是不好意思承认这件事。 燕国公主抿嘴笑起来。 校场上,人们已经搬好了东西,其中一人上来请公主示下。 燕国公主笑着解释道:“就快要起事了,所以先慰劳一下大家这些年来的辛苦。” “那些东西吗?”濮阳瑄看向那些东西,因为有香味的东西一下子聚集起来,气味刺激的他有些头疼。 燕国公主笑着点头,“是啊,是一些衣衫、干粮与银钱。” “公主仁心,小人等定当竭力相报,早日复国。” 燕国公主按住他的手,笑道:“你随我来,一起将东西分发下去吧。” “好。” 一行人来到校场上,不多时,所有人都聚集在了校场上。 燕国公主又是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调动起所有人的情绪后,笑吟吟的亲手分发东西,目光从一张张的脏脸上扫过,没有一星半点的嫌弃,时不时还有温柔的安慰与鼓励。 濮阳瑄看着,断定了一件事。 有的人知道楚王濮阳瑄年少时的遭遇,会对浓郁些的气味会感到强烈的不适,有的人知道他已经混入了这里,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揪出来。 所以,有了那场比试选拔新护卫,也有了今日分发带着浓郁香气的奖励。 纵然有艾云假扮他的模样,但是依照此处之人的警惕,恐怕是难以相信真正的楚王濮阳瑄还留在京城之内。 濮阳瑄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切,默默的忍受身体上的不适。 大概是这两日身体渐渐习惯了这种香气,所以尽管异常的浓郁,但还在可以强忍住的范围内。 发了大约几十个人后,燕国公主首先忍不住了,连打了几个喷嚏之后,无奈笑道:“许是昨夜没有休息好,所以感染了风寒。” 众人忙请公主去休息。 燕国公主对手下人递去一个眼色,匆匆带着濮阳瑄回到高台上。 “呼——”她松了口气,望着下面乌泱泱的人。 濮阳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声问道:“公主殿下,您是在找什么人吗?” “是啊。”燕国公主点点头,“一只属老鼠的人。” “哦?”濮阳瑄茫然不解的问道:“这鼠年生的人不少,要如何找到?不知有什么小人可以为您分担的?” 燕国公主拉住他的手,笑道:“你啊,满心眼儿里只有为我分忧了。” “是……” “好啦,我知道你要说这些都是你应该为我做的。”燕国公主笑着拉紧他的手,“你的手伤快好了。” “是。” 燕国公主叹口气,“叫你一直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也实在是为难人了。这样吧,你去洞穴那边走走,看看可有身体不适之人。” “是。”濮阳瑄作揖,“若是有这样的人,如何处置?” 燕国公主微笑道:“带过来。” “是。”濮阳瑄转身要走。 燕国公主又叫住他,“若是累了,就赶紧回来休息,千万不能强撑。” 濮阳瑄又说了声“是”,快步走向洞穴。 虽然周围都是人,但这简直是天赐良机,让他有机会能够找寻到山洞的另一个出口。 他慢慢地走过一处处洞穴,空气里弥漫着花草香气,人们在为得到公主的赏赐而欢欣不已,这也是难得的可以松泛一些的时候,可以说会儿话。 濮阳瑄走到一处洞穴前,前面没有洞穴了,石壁上只有一条四五尺宽的路,是从石壁上硬生生开凿出来的。 小路的尽头什么都没有,他今日走到此处,才发觉这段路的存在有些突兀。 也许是打算再在石壁上开凿出洞穴,用于住人。 也许…… 濮阳瑄环顾四周,没有人注意他。 他踏上小路,手掌贴在石壁上。 小路过于狭窄,他必须步步小心谨慎,方才不至于掉下去。 走出几步后,他没有发现石壁上有半点机关的痕迹,于是手指指节从轻到重敲击了石壁几下,耳中传入清脆的声响。 “嗯?”他细细的辨听着声音,眉头微微蹙起。 接着,他又重重的敲了一下。 回响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难怪他们会需要那样东西…… 濮阳瑄没有再前进,速速地退回到最近的洞穴前,然后又环顾了一圈周围。 这一看,让他确定若是站在洛江边上的江滩上,能够一眼就看见石壁的另一面。 濮阳瑄原路返回,回到燕国公主的身边。 “如何,可有身体不适之人?” “没有。” 燕国公主松口气,“那就好,我们这里最重要的是太太平平……”她侧过身,面对着濮阳瑄,抬手抚过他的胸口,“大夫说你内伤虽然还未好全,但是应该已经能够……” 她脸颊微红,娇羞的如桃花一般。 濮阳瑄目光一凛,做为已经成亲的人,他自然明白燕国公主这话语与神态是什么意思。 他带着歉疚说道:“公主殿下,小人怕是不能侍奉好您……” “诶。”燕国公主拍拍他的胸口,“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濮阳瑄心中无奈,原想着今夜开始寻找机会把消息传递出去,虽然不能与阿瑾团聚,因为这里还有一些事情要查,但是报一下平安也是好的,可眼下燕国公主要他相伴,只得应下,心里盘算着得找个时机“加重”一下内伤,好绝了燕国公主的念头。 很快,吃过晚饭后,侍女们送来热水。 燕国公主牵着濮阳瑄的手来到浴桶旁,娇艳的笑道:“今日,我们先一同沐浴吧?” 濮阳瑄忙要拒绝。 燕国公主假装生气的死死握住他的手,“说好一切为了我的呢?” 侍女上前,为他们宽衣。 第611章 有孕 濮阳瑄正要做出不适的样子时,燕国公主先身形摇晃几下,一手扶住浴桶边沿,一手掩住口鼻,干呕几声。 侍女们连声惊呼,“公主您怎么了?!” 濮阳瑄喝道:“还不快请大夫来看看?” 有侍女着急忙慌的出去了。 濮阳瑄与其他侍女扶着燕国公主来到榻上,让她舒服些的停下来,但是并不能阻止燕国公主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黄水。 侍女急得快要哭出来,“公主您这倒是是怎么了?” 燕国公主难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满含着泪水的眸子可怜兮兮的凝望着濮阳瑄,“王宝,我这是要死了吗?” 濮阳瑄道:“公主莫说胡说,您会长命百岁的。” 燕国公主哀婉一笑,攥紧濮阳瑄的手,“还是你最好了。” 她靠在濮阳瑄的怀中,似乎得到了一些慰藉,脸色终于好转一些。 大夫匆匆忙忙地赶来,赶紧为燕国公主诊脉查看,一张满是焦急的老脸在摸清楚脉象之后,忽然绽开惊喜之色,但是他有些迟疑的看看濮阳瑄,又望向燕国公主。 “但说无妨。”燕国公主声音软软的开口。 大夫道:“恭喜公主,您这是有喜了!” “有喜了!”燕国公主的脸色瞬时红润,眼睛里迸发出喜色,也有了力气爬起来,“我真的有孕了吗?” “是的,公主殿下,小人不敢欺骗您啊!”大夫喜气洋洋。 侍女们连忙跪下道喜。 濮阳瑄见了,跟着侍女们道喜。 燕国公主笑着让他们起身,“多年来的心愿,总算是达成了,我要尽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这个“他”字让濮阳瑄留意起来。 他会是那个燕国公主神神秘秘见过的男人,会是那个在帘子外偷窥他的人,也是这个孩子真正的父亲吗? 尽管严碧回有着景氏的血脉,但这个孩子显然不是他的。 那么能让燕国公主如此高兴,看来孩子父亲的身份比之景宰辅的外孙更为高贵。 燕国公主笑容满面,抚着自己的肚子,眼中有慈母一般的温柔光彩,显然不打算说出这个“他”字到底是谁。 “看来,今夜是无法与王宝同寝了。”她略带可惜的说道。 濮阳瑄道:“来日方长。” 燕国公主一听这话,“噗嗤”一笑,“是啊,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一名侍女走过来,“公主殿下,已经为您收拾好了床铺,请您移驾过去吧。大夫说,您刚有孕,不能操劳、同房,不能思虑过重,需要好生调养。” 燕国公主又揉揉濮阳瑄的手,“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你也再养一养身体。” “是,公主殿下请好好休息。”濮阳瑄起身,送燕国公主出了屋子。 屋里又安静下来,浴桶里的热气都已经散赶紧了。濮阳瑄如释重负,毕竟谁也不喜欢对自己动手,让自己受伤不是? 他草草的洗漱过,躺在床上,等到万籁俱寂之时,又抓准时机,从正殿里出来,手里多了一把弓箭。 他的脚步没有任何停留,轻盈又快速地掠过高台,直接跳下去,如一只黑猫静悄悄的落在校场上。 将箭搭在弓箭上时,濮阳瑄没有急于动手,而是闭上眼睛,屏气凝神的倾听周围的动静。 夜半时分,暗卫们多多少少会因为疲累而分心,那时候他们的气息也会随之产生一些变化,这就是他等待的最佳时机。 他极有耐心的等待着。 蓦地,他睁开双眼,手中的箭毫不犹豫的射向天空。 箭之快,在眨眼间已消散无形,连幻影也不曾留下。 那支箭,精准无误的穿过石壁上的缝隙,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在箭离开弓弦之时,濮阳瑄丢下弓,转身跃上高台,回到正殿,在他刚刚掀开帘子闪进屋内的时候,外面传来响动。 “您来了,公主殿下正在等您。” 濮阳瑄的脚步一滞,望向阻挡了视线的门帘。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的心也随之提起。 这个“您”就是那个神秘的男人吧。 濮阳瑄看着门帘,克制住自己掀开门帘的冲动,快步回到床榻边,钻入被窝里。 那双靴子又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但是这次没有在门帘外停留一分,直接继续往前走去,接着是屋门开关的声响。 濮阳瑄闭眼感觉了片刻,在帘子与屏风之间有人守候。 他出去,也看不到什么,还会被人赶回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帘子外只有几个人轻轻地呼吸声,那双靴子主人没有再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开关的声音又响起,那双靴子又出现了! 濮阳瑄只能光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但是,一道女子的呼声让他又重染希望。 “你会常来陪伴我的,对吗?孩子的父亲只会是你,这是我们最至关重要的子嗣了。” 濮阳瑄的心慢慢提起,只要那个人出声了,他或许能够一下子就辨认出他的身份! “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了……我会让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的来到这个世界上,看着大周灭亡,看着大燕重新灿烂辉煌。” 接着,是燕国公主低低的笑声,充满了幸福。 “我回去休息了,你也小心。” 又是屋门的开关声,很快,燕国公主也折返回屋里,四下里重新归于宁静。 那个人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 濮阳瑄捏了捏眉心,只能继续睡觉了。 第二日,他是在一片惊呼声中被吵醒的。 “不好了,它们……它们都死了!” 濮阳瑄一脸迷茫地走出屋子,看到一人跪在有着木门板的屋子前,仓皇失措的大叫道:“公主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把冷剑忽然横在那人的脖子前。 那人吓得浑身狠狠打了个冷颤,不敢说话了。 “公主有孕在身,怎可大呼小叫,万一冲撞公主,影响皇嗣,这样的罪责你担当的起吗?” “我我我……”那人一脸委屈。 “到底是何大事,你先告诉我。” “是……是它们都死了!”那人惶惶的指向右侧。 第612章 底下的东西死了 问话那人顺着手指方向看去,虽然入眼的是一堵石墙,但是他似乎看到了什么,神色一凛,一脚踢开跪在地上的那人,匆匆忙忙奔去。 “回去,这里没有你的事。”又一名护卫出现,挡在濮阳瑄的身前,“请先回去吧。” “似乎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有我能帮上忙的吗?”濮阳瑄假模假样的问道。 “没有。” 两个字就冷冷的拒绝他。 濮阳瑄点点头,折回屋内,坐在床榻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多时,有人跑回来,燕国公主的声音也响起。 “究竟怎么回事?!” “回禀公主殿下……底下的东西……都死了。” “怎么可能?!” “公主,公主!” 外面呼喊声此起彼伏,听起来像是乱成了一团。 濮阳瑄又出去了,一个箭步上前,用胳膊肘顶开同样过来的严碧回,扶住快要晕过去的燕国公主,让她能够舒服一些的靠在自己的身上。 燕国公主软绵绵地靠在坚实又温暖的胸膛上,叹息一声,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周围人见状,也不好说什么。 “扶公主殿下回屋里坐着吧。”濮阳瑄大大方方的扶着燕国公主回屋,没人阻拦她。 终于走进这间神秘的屋子里了,花哨的装饰让他眼皮子跳了跳,在侍女的指引下,将燕国公主安放在床榻上。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护卫冷声道。 濮阳瑄没动。 因为燕国公主慢悠悠地半睁开眼睛,拼力要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快,扶我去看看!” 她一抬手,濮阳瑄十分自觉的把自己的胳膊给伸过去。 纤纤玉手落在他的臂膀上,他就是燕国公主的手杖了。 护卫劝道:“公主殿下,事已至此,由小人等前去查看处理便是,您身体要紧,务必要保重凤体啊!那底下空气不好,气味恶臭,对您的身体不好!” 燕国公主摆摆手,“不行,我必须亲眼看见!我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了,你们无需再劝。” 护卫不死心的继续劝道:“公主殿下,恳请您听小人一句劝吧!” “放肆!”燕国公主的语气忽然狠厉,“本公主行事,还需你们来同意吗?” 周围瞬时噤若寒蝉。 燕国公主撑着濮阳瑄的胳膊,勉强支起身子,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稳住心神,往外走去。 做为“手杖”的濮阳瑄自然而然的跟随在她的身边,这一次光明正大的走下石阶,并且周围有火把照亮,不必再摸黑,便来到了石门前。 石门半开着,恶臭味扑鼻而来。 燕国公主难以压抑一股恶心感,捂住嘴巴一阵干呕。 濮阳瑄轻抚着她的后背,“公主殿下,用帕子掩住口鼻会好一些的。” “王宝,你最好了。”燕国公主惨淡的一笑,从怀中抽出一条帕子,在濮阳瑄的帮助下,掩住口鼻。 恶臭味没有那么浓烈了,她这才好转一些,穿过石门,来到地底深处的洞穴.里。 濮阳瑄放眼望去,栅栏里横尸数十条,皆是体型巨大、皮毛油亮乌黑的狼狗,让濮阳瑄再一次的想到阿齐的伙伴阿穆——那只能一口咬断人咽喉的巨狼。 尽管这些狼狗的体型没有那么巨大,但是尖利的牙齿一样代表着超强的杀伤力,如果这些恶犬被放出去,亦是一股可怕的战力。 然而现在这些狼狗无声无息的躺在泥泞的地上,无神的眼睛圆睁着,舌头软软地像水一般地从血盆大口中伸出来,一抹暗红的血迹就挂在嘴边。 他像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恶犬,倒吸一口冷气,露出震惊的表情。 有人的目光从他脸上掠过,最终都落在燕国公主的身上。 她身体摇晃几下,死死的抠住濮阳瑄的胳膊,才勉强支撑住身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可是我们训练了多年才拥有的……” “公主殿下!”濮阳瑄收回视线,关切的凝望着怀里的女人。 任谁看了他的神情,都不会怀疑他对公主的感情有假。 燕国公主泪眼朦胧,伤心的肝肠寸断,“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变成这样……明明昨日还好好的,明明我们都想好了要如何利用这批狼狗冲破大周狗贼的防卫,它们的战力恐怖而凶狠,没有人能在它们的利爪下存活,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名护卫上前小声说道:“小人等已经查看过,并无中毒、内外伤的迹象,是心脉骤停所致。” “怎会如此?!”燕国公主不知哪里爆发出的力气,猛然抓住护卫的衣领,喝问道:“若没有中毒与内外伤,怎么会心脉骤停,全都暴毙了?!” 护卫的头垂的更低了,“怕是因为体型过于庞大,血脉难以支撑,终究……” 燕国公主松开手,闭上眼睛,身体摇晃几下,又靠进了濮阳瑄的怀中,“再仔细查查,寻找出人为的蛛丝马迹……这件事不简单,一定要查得彻彻底底!” “是!”护卫们齐声应道,然后四散开重新检查。 濮阳瑄一脸无奈与悲伤的扶着燕国公主回到正殿屋内,缓声安慰道:“公主殿下,事已至此,小人愿意拼出更多的力气,为您而战!” 燕国公主按住濮阳瑄的手,惨笑道:“还是王宝你最有心了……好了,我也无多大的事,你无需太担心了。” 濮阳瑄从侍女的手里接过水杯,递到燕国公主的嘴前。 燕国公主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然后对跟上来的护卫吩咐道:“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现在已然无力挽回什么了,得尽早筹谋好其它办法。” “是。”护卫快步出去了。 濮阳瑄自然不会问起这个“他”是谁,但是只要护卫去通传消息,在外面驻守的人就会跟上去,查清楚。 侍女轻声问道:“殿下,是否要请他过来看看您。” “不必了,”燕国公主摆摆手,“我无大碍,就不要烦扰他了。” 濮阳瑄垂下眼眸,仿佛没有听见她们的对话。 燕国公主靠在引枕上,缓了会儿对濮阳瑄道:“王宝,你都不好奇我们说的那个‘他’到底是谁吗?” 第613章 他是谁 濮阳瑄道:“公主殿下未明说,小人不想多问。” 燕国公主审视的目光在他的脸上转悠了三圈后,垂下眼帘,轻抚着自己的胸口,将恶心反胃的感觉给压下去。 “他是我的军师,大大小小的事儿都仰赖他出谋划策,我才安心。” 濮阳瑄一脸敬佩。 “现在看王宝你如此聪慧,想来今后也能帮上不少忙的。”燕国公主轻抚着他的手背,“也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呢。” 至于王宝到底能不能成为了不起的人物,她其实不甚在意,只是想岔开话题,不再去想恶犬们的死,而且自家的男人怎么夸奖都有趣味呢。 濮阳瑄作揖道:“小人定不负公主殿下的厚望。” “好,你就在这儿陪陪我吧。” 严碧回有点不爽的问道:“殿下,让碧回也陪着您吧?” 他争宠似的往燕国公主面前凑。 燕国公主挤出淡淡的笑意,“好,你们都陪着我。” 谁不喜欢左拥右抱呢? 严碧回坐在床沿,偷偷的瞪一眼濮阳瑄,其中醋味明显。 虽然他们的关系有所好转,但是有些东西是没变的。 濮阳瑄没当一回事,瞧着严碧回也不说话,只安慰似的轻抚着公主的头发。 燕国公主望着他俩,心情好像好转了些若有所思的说道:“我怎么忽然觉得你俩眉目之间有一点点相似呢?” 她眨巴眨眼睛,显得十分认定自己的看法。 严碧回皱眉,回头盯着濮阳瑄。 濮阳瑄也看着他。 他没有使用整张面具易容,因为做表情会显得僵硬,容易让人瞧出端倪,且多有不便,像是这几日他在人面前梳洗,那易容用的面具很容易脱卸,所以用了点别的法子,让自己的脸庞与原本的模样不大相同。 这种易容法子既可以让表情保持生动,又不必担心不方便之处,但因为是在原本的面容上做出改变,所以会残留下一些以前的影子。 “好像是有点儿。”他主动说道。 他们的母亲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相貌有些相似也合乎常理。 燕国公主道:“我觉得鼻子很像。” 严碧回嘟囔道:“碧回与他怎可能相似。” “你啊,又是吃醋了不成?”燕国公主拉住他的手,“你们都是我的男人,我对你们的爱是一样多的。” 严碧回道:“明明是我先来到公主殿下身边的。” “那你得到我喜爱的日子比他长多了啊。”燕国公主道,“这么想的话,他是不是更吃亏一点?” 严碧回哭笑不得,“是是是,殿下说的对。” 两人像寻常夫妻一样说笑,燕国公主的脸色好转了许多。 虽然恶犬全都死了,让他们损失惨重,可她也知道——走在这条路上,需要往前看。 过了会儿,在底下搜查的护卫回来了,一进来带起的风里都夹带着一股恶臭味,燕国公主不禁掩住口鼻。 “如何?” “确实没有下毒的痕迹,吃食也都正常。”护卫道:“只是,之前底下传来奇怪的响动,但是搜寻之后,并无异常,以为是多虑了。可偏今日底下出事……实在是太蹊跷了。” 燕国公主揉揉眉心,“昨日分发奖赏,未见异常……不大可能是有人混进来了,却偏偏又有这样的巧合……” 濮阳瑄好奇发问道:“小人从未见过身形如此巨大的狼狗,不知是从何而来?” 燕国公主道:“早年间在北疆发现巨狼行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捕得一只活公狼,将它与狼、狗相配,生下的东西虽然身形不及那公狼一般巨大,但相比寻常狼狗也大了不少,且凶猛异常,只是……繁育了数百只能活过一两年的都寥寥……” 说到此处,她的眉头蹙起,目光深深。 “到了前几年才终于稳定下来,这一批至今已有两三岁,正是战力最强之时。”说到此处,她不免又哀叹一声,“看来,那样的巨狼,果然是无法与普通狼狗生出正常的后代的吧?” 众人都沉默了,濮阳瑄也没有多言。 燕国公主长叹一声,“可惜……公狼已死,要再抓,耗费的人力财力与所要冒的风险,都已经不值得了。” 她又深吸一口气,提起精神。 “好了,此事就此作罢,大家也无需为此耗费精力,也无需恐慌,影响了将来的大事。” “是!”众人这才齐声开口。 吃过午饭,燕国公主要午睡片刻,叫濮阳瑄与严碧回陪在床边。 严碧回怕惊扰到公主好睡,没有说话,歇歇的瞪一眼在旁边呆坐的濮阳瑄。 濮阳瑄看似在发呆,实则脑子里在盘算着接下来的事。 现在,他还不能逃出山洞,因为若是“王宝”无缘无故的消失,定然会打草惊蛇。 山洞的位置与薄弱之处已经经由那支羽箭飞出去了,得等外面有所动作,他们好里应外合。 那将是他自身最危险之时,须得步步小心。 此时,薛瑾仪正站在景轩里,亲手向众人示范化妆的技巧,青兰匆匆来到她身边,耳语几句。 “不好意思,出了点小事,需要我亲自出面。”她微笑着向一张张求知若渴的脸庞点点头。 众人不舍楚王妃,哪怕是离开一小会儿,却也没有办法。 “楚王妃早点回来啊!” “我会的。”薛瑾仪含笑点头,不紧不慢地往后院走去,等穿过帘子,陡然加快了脚步。 金扬远远地对她欠欠身,然后双手奉上一张纸条。 薛瑾仪急忙抓起纸条就看,目光只瞟到一个“安”字就思绪纷飞。 纸条上只有两个字,“安好”。 她望着熟悉的笔迹,眼睛发酸,畅快的松口气。 安好就好。 金扬压低声音道:“殿下已经找到山洞出入口,属下等已告知大长公主,很快会安排兵马发动奇袭。” “如何发动奇袭?”薛瑾仪问道:“那些人异常警惕,只怕多有一些人接近就会引起注意。” 金扬道:“大长公主正在与人商议。” 薛瑾仪蹙起眉头,望向东边的天空。 早日发动奇袭,阿瑄就能少一分危险,早一日与她团聚。 蓦地,她目光一凛,问道:“洛江边的修缮,进行到何处了?” 第614章 背锅的 金扬离开后,薛瑾仪没有急着离开后院。 她皱着眉头,回忆沈轻墨试图说服阿瑄时说过的话。 那时候,他们一致认为沈轻墨就是那个神秘的前朝废帝之子,虽然西夜古城的事难以说清楚,但这一点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然而,现在又冒出一位公主殿下,且与沈轻墨有着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 只有攻破拿出巢穴,活捉前朝公主,才能知晓真相了吧? 阿瑄须得留在那里做内应,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 薛瑾仪慢慢的深吸一口气,她要相信阿瑄能平安归来。 调整好了情绪,她回到铺子里,众人正翘首以待,看到她回来都欢喜不已。 “王妃,这画眉的手法,您能再教教我吗?” “是啊是啊,怎么画都歪歪斜斜的,不好看呢。” “还有,这鼻子是怎么画的如此高挺的?全然看不出原来是一只塌鼻子呢。” 薛瑾仪脸上绽开笑容,“大家稍安勿躁,我会一一讲清楚的。” 半个时辰后,收获颇丰的众人笑得满足,互相议论指点着今日学到的技巧,景轩里的笑声更热闹,生意也是如往日一样的好。 这时候,刘夫人来了。 “大理寺查到最后,矛头指向了前朝余孽。”她都没喝口水,就匆匆开口道:“想来是没人适合被推出来当这个替死鬼,加上真正的幕后主使将痕迹隐藏的很好,反正朝廷本就在寻找、围剿前朝余孽,推到他们身上正好。” “就如同楚王府命案那一回。”薛瑾仪啧啧摇头,前朝余孽们可真是个大好的背锅侠啊,“此事禀告给皇上了吗?” “还未报上去,想再查一查。”刘夫人道:“所以,有人提议请楚王殿下前去大理寺,再问问看当时的情况。” 明面上,楚王一直被困在永安渠边的营地里,是该找他了解情况的。 “这事儿,要不要拦下?”刘夫人看薛瑾仪的神色,问道。 薛瑾仪眼珠子一转,“怎么能不问问楚王呢?他去一趟衙门也好。” 只怕是衙门里有前朝余孽的眼线,想要再试探试探阿瑄。 沈轻墨那边断然是不会轻易相信濮阳瑄真的一直留在景轩里。 刘夫人点点头。 薛瑾仪道:“问完话,就该告诉皇上了。” 其实,这未尝不是蔡氏那边又主动给了阿瑄一次好机会。 前朝余孽又在京城里闹事的同时,阿瑄剿灭其中一个巢穴,活捉前朝公主。 就算这一次皇上依然没有表示,但至少阿瑄表明的立场已经足够了。 薛瑾仪微微一笑,示意青芷从库房里拿出一盒礼物,交到刘夫人的手中,“这是根据上回的方子再做调整的药膏,对您的皮肤更滋润一些。” 刘夫人大喜,“多谢王妃。您的东西,京城里谁不赞叹,好多人都巴望着您赶紧把铺子开到京畿之外呢。” 薛瑾仪故意提高了声音说道:“京畿之外的铺子,已在打算之内了。” 众人的目光被她吸引过来。 “楚王妃,您说的是真的吗?” “那岂不是以后就算不住在京城,也不用担心买不到景轩的东西了?” 薛瑾仪笑着连连点头,“只是铺子开张需要选地方、雇佣人手等等,需要一些时日,还请大家耐心等待。” 铺子里一片欢呼声。 正巧进门来的蔡夫人看见这场景,暗暗不屑的“啧”一声。 这小丫头凭着胭脂水粉,越来越得人心了。 不过亲力亲为买卖之事,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就算再得人心,又能如何? 时间久了,少不得要被濮阳氏的长辈责备“不务正业,给皇室丢脸”。 那时候,就叫这位楚王妃体验一下什么叫做自取其辱好了。 蔡夫人心中得意,脸上便顺利的堆起了和善的笑意,示意身后的丫鬟叫一摞摞的礼物送到薛瑾仪的面前。 众人渐渐地降低了说笑的声音,看过来。 京城里的议论从太子与太子妃和离,再到卫国公府遍寻名医的猜测,而今又在议论太子对薛二小姐的仁和友善之心,所以就算看见蔡夫人来找楚王妃也没觉得有多奇怪。 蔡夫人道:“太子虽然与薛二小姐和离了,但到底是夫妻一场。自打二小姐归家之后,多多劳烦楚王妃照顾了,所以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拜托我来送一些礼物给楚王妃。” “照顾自家妹妹是应该的。”薛瑾仪没有多提一嘴薛芳仪的伤势与近况,一手轻抚过一只礼盒时,袖子故意带开了盒盖,露出里面的东西来,“呀,这么贵重……” 盒子里是一对成色上好的团花鸳鸯玉佩,在透进屋来的阳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华,叫人看了一眼就舍不得挪开目光。 众人本来并不好奇蔡夫人来摆放楚王妃,可这一下,一个个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何至于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其中莫非是有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 蔡夫人道:“楚王妃要忙生意,又要照顾卫国公府,着实辛苦呢。” 薛瑾仪微微挑眉,看来蔡氏的目的不仅仅是要表现出太子与薛芳仪的关系不错,还要告诉所有人蔡氏与卫国公府的牵扯颇深。 她的目光一转,落在蔡夫人的身上,“这么贵重,皇后娘娘与太子的心意,我就心领了,还请蔡夫人将礼物带回去吧。” 蔡夫人摇头,“皇后与太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送给您的,怎么好拿回去?回头,皇后与太子要怪罪妾身的不是了。” “呀,那可真是叫人头疼啊?”薛瑾仪叹口气。 蔡氏真是要让她里外不是人。 蔡夫人冷笑着望着薛瑾仪,死丫头非收下这些礼物不可,如此将来就算薛芳仪的伤势被传出去,因为太子早就表示过歉意了,人们其实也不好说什么了。 “可是……”薛瑾仪话锋一转,幽幽注视着蔡夫人得意的笑脸,“我想蔡夫人八面玲珑见识广,一定能想到解决之法的,对吧?” 蔡夫人一愣,“楚王妃此话何意?” 薛瑾仪示意青兰等人把礼盒搬回蔡夫人面前去,“我身为卫国公长女,父亲远守边疆,母亲卧病在床之际,理应承担起责任,照顾阖府上下,所以我不该收下这样的大礼,就请蔡夫人都拿回去吧。” 第615章 礼尚往来 众人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 皇后与太子对薛二小姐再有心,送这样贵重的礼物也不合适。 “难道是太子对太子妃余情未了?谋求复合?” 不知道是谁,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薛瑾仪没有接话,淡淡笑着望向蔡夫人。 这就叫过犹不及啊! 蔡氏担心薛芳仪的伤势被传出去,有损太子颜面,所以先是陈静瑶,后是蔡夫人送礼上门,可是……有必要送这么多吗? 还不是心虚? 蔡夫人的嘴角抽搐几下,差点往那句话的来源之处恶狠狠的瞪去一眼。 什么余情未了,薛芳仪那德行根本就不配为太子妃! 可是她不能这么说,而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又必须说点什么,“咳咳,那个……太子与薛二小姐已经没了夫妻缘分,但自幼相识,依然是朋友呢。哪位夫人真是说笑了,哈哈……” 她笑了几声,试图让气氛快活一些,揭过这些破事。 众人互相看看。 薛瑾仪点头,“既是朋友,更无道理收下如此贵重之礼了。” 众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甚至有的人心中暗暗抱怨蔡夫人不成体统,让楚王妃纠缠在这点小事上。 有这个推让礼物的时间,都可以再教教她们化妆了。 因此,望向蔡夫人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怨。 蔡夫人感觉到了,不自在地微微抖了下肩膀,干咳两声后又开口道:“楚王妃,就当是亲戚间的往来吧?您是楚王殿下的妻子,算一算,妾身也是您的舅母呢。” “哦,这倒是……”薛瑾仪点点头。 众人又暗暗摇头。 往日里,怎么不见蔡夫人拿楚王当亲戚的呢? 薛瑾仪吩咐青兰道:“既然如此,那就该礼尚往来……青兰,你去库房拿一些胭脂水粉、香料香丸与首饰来,送与蔡夫人吧。” 青兰故意问道:“是不是要与蔡夫人所送的礼物价值相当?” 薛瑾仪点头,“不是相当,而是要比这些的价值更高一些。” 她不必担心亏本,反正是按售价算给蔡夫人的,多少能赚一些。 “奴婢明白了!”青兰大声应道:“不过,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将蔡夫人送来的礼物清点一遍,也好知道价值几何?” “……”蔡夫人怔住。 众人有些小兴奋,想看看蔡夫人到底带来了多值钱的礼物。 薛瑾仪莞尔一笑,“还是青兰想的周到。” 她也不知道这些礼盒里到底有多少宝贝,一一打开看看也好。 若是一样比一样贵重,就越显得蔡氏心虚,并且……人们要开始怀疑——蔡国舅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与宝贝? 蔡夫人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忙示意丫鬟去阻止青兰。 她送来贵重礼物,希望聪慧的楚王妃能识趣的闭嘴,但也不愿意将礼盒里的东西现在就展露在大众眼前。虽然送出去的礼物再拿回来有点难看,但总比被人看见所有礼物,引起猜疑更强一些吧? “怎好叫楚王妃拿出更贵重的礼物呢?是妾身欠缺考虑,所以这些东西,妾身还是带回去了。至于楚王妃的礼物么,可以继续卖给在座的诸位夫人小姐,多赚钱银钱,人更开心呢。” 她嘲讽楚王妃满心满眼里只有钱,一身的铜臭味,如此是有失王妃身为的,然而薛瑾仪依然笑意盈盈,不为所动。 “哦,那蔡夫人请便吧。”薛瑾仪一脸淡然。 蔡夫人的嘴角又抽搐几下,虽然楚王妃没动,但是她感觉有响亮的巴掌抽在自己脸上一般。 她悻悻的叫丫鬟带上礼物,匆匆离开景轩。 景轩里又恢复了往日里的说笑声。 薛瑾仪送走刘夫人,回到后院喝茶。 青兰问道:“蔡夫人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会代东宫一再示好,将来谎称是薛二小姐自己意外受伤,信的人怕是会不少呢。” “她们应该要头疼该不该来了。”薛瑾仪一手撑着下巴,望向东边的天空,“太殷勤了,可就是心虚了。” 青兰道:“那就等着她们再来,多几次之后再将真相传出去?” “不。”薛瑾仪摇摇头,“要等太子殿下知道潘娘子之死后,才是传开真相的绝佳时机。” 也真是感谢陈静瑶了,愿意在这个时候动手。 薛瑾仪勾起嘴唇笑了笑,可最后化在一丝无奈与苦意中。 还是先等阿瑄传来好消息吧。 另一边,蔡夫人叫人把消息带进宫里。 蔡皇后无语。 她身边的女官道:“这是给脸不要脸……” “呵呵。”蔡皇后无奈叹气,“小丫头心思多,鬼主意也多,还是少去纠缠算了。幸好近来太子的心思不在她身上了。” “那今后……” “叫陈.良媛多去卫国公府上走动走动吧。”蔡皇后拿起面前匣子里的香囊,摆弄着,“她一心要做太子妃,必定能顺着我们的心意,讨好卫国公府的。” “是。”女官应下。 “说起来……”蔡皇后停下手,欣慰的感叹道:“太子近来埋头于政事,真是长大了。” 女官心想,吃一堑长一智,可不得有所长进吗? 蔡皇后得意的笑道:“太子有了精进,得皇上越加看重,旁人再掀起什么大浪来,也撼动不了太子的地位,只会……自寻死路。” 当夜,洛江边上的工匠营地里,濮阳?面色正经又严肃的听着面前男人讲话。 “……我知道了。”他点头道,“我定当鼎力相助!” 他有些跃跃欲试,恨不得亲自上阵。 那濮阳瑄真是能耐非凡,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法子。 不过父亲面子上肯定继续不会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不过,这次的功劳,怕是不能叫?公子来顶了。”田斌冷声说道。 濮阳?忙摆手,“之前一桩桩事,真叫我惭愧,怎好再贪图堂哥的功名呢?” 田斌见他神色言词没有作假的样子,而且楚王殿下一直以来挺相信濮阳?的,便继续说道:“明日就会有所动作。” 濮阳?用力点头,“放心吧,我一定办好!” 第二日天明,洛江边依然热闹又忙碌,自从堤坝上的缺口被发现之后,朝廷要紧他加快修缮这一段堤坝,避免缺口扩大,导致洪水奔流到京城,伤害百姓。 一车车的石料与沙石被运到了缺口处,工匠们十分勤快的忙活着,不时有笑声与歌声响起。 濮阳?意气风发的站在高处,指点着工匠们该如何堆放石料。 暗中观察他们的人见场景与往日没有不同,但未放松警惕,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的望着晃动的人影。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其中一人紧盯着濮阳?,觉得古怪。 “哪里不对?” “你看那姓濮阳的,今日为何笑得如此灿烂?” “……他不是一直笑得这么傻气吗?” 第616章 你是个蠢猪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还是紧盯着,不要有任何错漏吧!毕竟……”说话的人望向身后,“离咱们那里不远。” 两人神色严肃,继续紧盯着濮阳?与工匠们。 濮阳?正望着一车车石料,高声说道:“朝廷颇为看重此处,大伙儿一定要小心谨慎,仔细认真,不可再出了纰漏!” “是!”工匠们应道,声音不太整齐。 濮阳?不太在意,摸着下巴继续指点。 一天下来,盯梢的两人并无发现濮阳?有任何动作,与接班的人交待几句后,匆匆返回山洞中。 濮阳瑄此时正坐在高台上,手里捧着一本古籍,严碧回在旁指指点点。 燕国公主有孕两月,按大夫说的需要精心调养,所以要他俩陪了一阵子后就赶出来了。 闲着也是无事可做,所以他俩索性就坐在外面看看书,严碧回可以趁机嘲笑“王宝”是个大字不识的土老粗,何乐而不为呢? 濮阳瑄趁着陪伴公主,若无其事的在那间屋子里转悠一圈,然而没能找到那位神秘“军师”的蛛丝马迹。 看来此人身份至关总要,所以不会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 他看见两人与黑脸青年低语了几句后,黑脸青年吐口气,挥手让他们下去。 这两日不见黑脸青年,他面色有些虚弱发白,显然是受了什么刑罚。 他冷不丁地转头来,正好与濮阳瑄四目相对,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看什么看”。 “哼。”他撇过头去,当没看见。 严碧回有点不乐意了,“你过来。” 视而不见他们是什么意思? 这是不尊重他们的身份! 黑脸青年不情不愿的来到他们面前,“有什么事吗?”他顿了一下,才唤道:“严公子?” 严碧回向濮阳瑄抬了抬下巴,“你怎么不喊他?” “……”黑脸青年像是舌头上压了一块巨石似的,瞪直了一双眼睛。 “哑巴了?”严碧回没好气。 黑脸青年不甘心的开口道:“王公子。” 严碧回这才满意了,抱着手臂,趾高气昂的说道:“这才是身为护卫应该遵守的礼仪,记住了吗?” “记住了。”黑脸青年草草应道。 严碧回挥挥手,“你可以走了。” 濮阳瑄看着黑脸青年快步走开,想来在外的监视一切“顺利”,所以他们对此并不着急吧? 眼下,因为“深渊”里恶犬们的死,山洞里变得比之前更为忙碌,操练也更加严苛,有武艺高强之人教授新的刀法。 这些人本就武功根基扎实,若是学了新刀法,必将再更上一层楼,大周士兵想要与他们抵抗就难上加难了。 濮阳瑄瞟了一眼顶部的缝隙,不知道外面准备的如何了。 在进入山洞之前,他与手下人商量过奇袭的办法,但真要实施起来还得看时机。 时机不对,打草惊蛇。 实际对了,才能一举拿下。 “这个字你认得不?” 严碧回的声音忽然钻入耳朵里,濮阳瑄目光落在他手指的地方。 那是个“蠢”字。 濮阳瑄摇头,“笔画太多了,我不认得。” 严碧回笑嘻嘻道:“这字形容你是最为妥帖的了。” “哦?”濮阳瑄一脸虚心请教,“这字到底是何意啊?” “来跟我念,蠢。” “蠢。” “你是个蠢猪。”严碧回指着濮阳瑄的脸,笑骂道。 濮阳瑄照着冲严碧回念道:“你是个蠢猪。” 严碧回脸色一僵,“是你是你!” “对啊,是你啊?”濮阳瑄十分认真。 “……”严碧回倒吸一口冷气,望着他的眉目,真想一拳头揍过去。 濮阳瑄转开视线,翻过书页,“你都这样说了,难道还指望我不晓得这字是什么意思吗?” 说的好像真蠢的认识他……严碧回刚想反驳,蓦地感觉有些奇怪,皱紧了眉头紧盯着濮阳瑄,“……之前,公主说的时候,我还没当回事,现在乍然一看,我们俩的眉目确实有一点点相识。” “你看错了。”濮阳瑄冷冷开口。 他并不打算与严碧回表兄弟相认。 不单是严碧回想杀了他这个原因。 严碧回“嗤”一声,转过头去,“确实,你个土老帽怎么可能长得像我?” 濮阳瑄懒得反驳。 有坐了会儿,已经过了子时,严碧回打着哈欠回屋睡觉。 濮阳瑄多坐了会儿,见无异动,知晓今夜不会动手,便起身回屋,但只敢浅眠,留意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然而到了翌日,校场上的呼喝声又响起时,濮阳瑄一下子就醒了。 听着那声响,让他恍惚间有种大军已经攻入山洞,剿灭前朝余孽的错觉。 他定了定心神,如之前一样起身洗漱,换上熏了花香的黑色劲装。 外面有些安静,让人都无法判断燕国公主此时还在不在这里。 濮阳瑄考虑过这个问题,那就是在发动奇袭之时,燕国公主必须在这里,否则让她逃走了,那就是水里抓泥鳅了。 他索性从屋里出来,问侍女道:“公主殿下还在睡吗?” “是的,公主有孕在身,难免嗜睡了些。”侍女答道。 濮阳瑄看眼紧闭的房门,“好,我不打扰公主休息。” 他稍微安心,吃过早饭和汤药后,出了正殿,站在高台上看操练中的人们。 石柱上,那把刀还明晃晃的插在那里,似乎在提醒着所有人,须得刻苦训练,否则某一日刀落下,没本事的就要人头落地了。 他没站多久,严碧回也出来。 他不死心的问道:“今天还念书吗?” “念,不过……”濮阳瑄盯着他,“公主殿下因为有孕在身而身体虚弱,却还要操劳杂事,实在叫人心疼。” “是啊……”严碧回摸着下巴,“我昨日寻思着要怎么让殿下舒服些,想到……” 他的话忽然止住,没好气的瞪着濮阳瑄。 “你这人好生狡猾,居然想套我的话,学了去殿下跟前邀宠,是不是?” 濮阳瑄叹气,“我感激你教我念书,所以若是你有好点子,我可以帮你。你尽管去殿下面前,我不出现或不说话就是了。” 严碧回打量了他好几回,“行吧,你来帮我清理药材。” “严公子这是……要为公主煎药?” “我特意问大夫要的方子,能让公主的身体舒服些……”严碧回瞪着濮阳瑄,“你不要乱学!这方子只有我和大夫有,你要是乱学,熬出了一副毒药,丢了性命,可与我无干。” 濮阳瑄老老实实的点头,“我知道,严公子不必担心。” 这不,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617章 留住公主 严碧回带着濮阳瑄来到专为燕国公主制作膳食的灶间,里面锅碗瓢盆、各色食材一应俱全,冒着热气的锅子里散发出一阵肉香味。 “喏,拿上这些,我们先清理药材。”严碧回吩咐道。 濮阳瑄照做,拿起几个装有药材的小竹筐,跟着他来到角落里。 严碧回摸着下巴看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你知道怎么清理药材吗?可别把不能用的也放进锅里了。” 濮阳瑄当然知道怎么清理药材,不过他拿着一棵药草,迷茫的望向严碧回,“好像真的不太懂。我只学武功和打铁,可没学过这么精细的活儿……” 严碧回重重的叹口气,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药草,“笨死了,我来教你,你可要好好学了,要是做的不好,我就赶走你。” “还请严公子赐教。”濮阳瑄十分谦虚。 严碧回昂着脑袋,得意洋洋的细细教着濮阳瑄怎么挑拣药材,哪些是不能用的,哪些是必须小心清理,不能有损伤的。 濮阳瑄认认真真的照做。 两人一起做事,药材处理的还挺快。 不多时,严碧回分次将药材放入紫铜锅里,文火慢慢熬煮。 “你别偷懒,要保持火一直这么大,不能旺盛也不能小了,否则药性会有影响。” “我知道了。”濮阳瑄点头,“不过这么多人看在眼里,都是我守在锅子边,怕是会以为这药是我熬煮的。” “……”严碧回撇撇嘴,张望一圈四周。 每日为公主与他们做饭的厨子有三人,另有打杂的五人,冷热菜、点心、小吃与补汤什么的都出自他们之手,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这里听候吩咐,所以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这些人的眼中。 严碧回到底有些担心会有风言风语传入公主的耳中,抢过濮阳瑄手里的扇子,“好了,你能帮我的也就这么多了,先回去看书吧。想要在公主殿下身边久留,光靠一身高强的武艺与伶俐的嘴巴可没有用,君子须得修身方能立命。” 濮阳瑄像个乖顺的学生,向严碧回拱拱手,“是,我这就去书房了。” 严碧回斜瞪着他,嘟囔道:“不许偷偷跑去打扰公主殿下静养。” “我知道。”濮阳瑄点点头,从灶间出来。 他要做的事已经办成了,所以也无需留在灶间。 濮阳瑄往屏风后走去,忽见几名护卫站在门口,个个神色严肃,浑身带着杀气。 他没有多问,在进屋后留心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有对话声响起。 “必须殿下亲自出面吗?” “是,已经约好了,戌时初在老地方相见。” “殿下身子不好,又遭遇那样的打击,怎能这样奔波……” “这也没有办法,对方只看殿下的面子……若是这事儿办不成,后面可就有大麻烦了。” 濮阳瑄眯起眼睛,严碧回的药在戌时之前一定能煎好,但是为了防止燕国公主不肯喝那药,他还需多一个法子留下燕国公主。 在外面说话声没了后,他从屋里出来,问侍女道:“公主殿下还在休息?” “刚醒了,吃了点东西。”侍女道。 “殿下可需要我等陪伴在侧?”濮阳瑄又问。 侍女微笑道:“公主没有吩咐。” “好。”濮阳瑄点点头,故意提高一点声音,“若是公主有什么吩咐,尽管来找我。” “放心,王公子。”侍女道:“奴婢们不敢怠慢的。” “嗯。”濮阳瑄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时,屋内传来燕国公主懒洋洋的声音。 “是王宝在外面吗?” “是的,殿下。”濮阳瑄抢在侍女之前开口。 “进来吧,王宝。” 濮阳瑄进入屋中,看到燕国公主懒懒的靠在引枕上,气色还行,只是眉目之间透出一些倦意。 “王宝,来我近前。”她招招手。 濮阳瑄坐在床边,“殿下,有何吩咐?” “没有。”燕国公主拉住他的手,“只是想要你陪我再坐会儿,有你在,感觉精神都好些了,傍晚也有力气出去了。” 濮阳瑄道:“殿下身体不适,还要出去吗?” “是啊……”燕国公主语气中透出无奈,“我们所筹谋的是大事,需要处处都小心谨慎,万事俱备。” 濮阳瑄点头,“殿下千万小心。” 燕国公主拍了拍他的手,“你不问问我,是去做什么?不怕我是再带一个男人回来?” 濮阳瑄道:“公主未说,小人不会多问。” “你啊,与碧回的性子真是不一样。”燕国公主笑道:“你的内伤可好些了?” 濮阳瑄点头,“虽然胸口仍会隐隐作疼,但是相比之前已经有些好转,多谢殿下的照顾。” “你好了,我才开心呢。只是……”燕国公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不能与你共度春宵,着实可惜了。” “……”濮阳瑄也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面对“王宝”的时候,为什么满脑子都是这些,“来日方长。” “是啊,来日方长。”燕国公主笑眯眯的点头,然后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怎么有孕之后,身体就这么容易困倦呢,这才睡醒了多久,就有些困了。” 濮阳瑄道:“那殿下再睡一会儿吧,是否要小人陪伴在侧?” “嗯。”燕国公主握紧他的手,“你陪在旁边,我睡得才香呢。” 濮阳瑄应道:“好。”一边为燕国公主掖好了被角。 燕国公主笑着看了他片刻,然后慢慢的闭上眼睛。 濮阳瑄等候了一段时间后,细细的辨听了会儿燕国公主的呼吸声后,轻轻地试着从她的掌心里抽出自己的手,然而这个女人在睡梦中的力气却大的出奇,怕是再用力一些,会弄醒她。 这屋里,除了他与燕国公主,还有至少三人的呼吸声。 很细微,但是能觉察到。 他斜眼,余光望向身侧,这三丈高的石洞之中,石壁嶙峋,坑坑洼洼之间有暗卫隐藏身形,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燕国公主的安危,所以他现在这个样子,不好遮掩,若是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必然会被暗卫们看得清清楚楚。 第618章 下药的手法 轻举妄动,必将前功尽弃。 濮阳瑄的视线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略微思考了一下,忽然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面露痛苦之色。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脸色缓和了一些,然后抬眼望向熟睡中的燕国公主。 他不紧不慢地伸手,又给她扯了扯被子,手掌抚过被子边沿,更好的贴合在身上,不然凉风窜进去。 虽然这山洞里也没什么凉风。 濮阳瑄显得温柔又贴心,整理好了被子之后,继续老老实实的安坐在床边。 暗卫们没有动,沉默的隐匿在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这山洞里的岁月总容易叫人迷失,不知道是天明还是夜暗,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燕国公主还在睡梦中,严碧回端着药来了。 他一进屋看见濮阳瑄在,心里“咯噔”一下,又看见那相握的男女的手,登时怒火窜上头顶,恨得牙痒。 他太大意,太心善了,怎么就信了这王宝的鬼话? 严碧回气冲冲地来到床边,将药丸放在小桌上,恶狠狠的瞪一眼濮阳瑄就要用肩膀撞开他。 濮阳瑄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颇为无奈的微微晃了两下自己与燕国公主相握的手,表达自己这般也不是故意的。 严碧回瞧着他那单纯的眼神,撇撇嘴,“刚请公主起来吃药了。” 濮阳瑄道:“公主还在睡着,再等等吧。” 严碧回不同意,“药冷了,效果不好,我来唤公主起身,你去休息就是了。” “好。”濮阳瑄没有异议。 严碧回俯身,柔声唤道:“公主殿下,碧回为您熬了补身的汤药,快起来喝一些吧?” 他唤了几声,燕国公主缓缓睁开眼,光亮透入眼中,她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眼睛,含糊不清的问道:“现下是什么时候了?” 她正好松开了握着濮阳瑄的手,严碧回趁机把人往旁边顶了顶,又往燕国公主面前凑,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快到午膳的时候了,您先吃了药,就有胃口吃饭了。” 濮阳瑄麻溜地转到一旁,躲在了色彩绚烂的幔帐后面。 严碧回对他的识趣感到非常满意,端着药碗送到燕国公主的面前,“碧回吹了会儿汤药,刚好能入口,不会烫着您。” “碧回真是体贴。”燕国公主笑道,让严碧回一勺子一勺子的喂自己的喝药。 不多时,一碗药被喝得精光,严碧回又送上一碟蜜饯。 燕国公主道:“碧回熬的药一点儿也不苦,甚至不用吃蜜饯了。” 严碧回趁机握住她的手,稍微用劲搓揉了一番,似是要搓去那王宝留下的气味,“碧回从挑选、清理药材,再到熬煮时的火候,都是用尽了心思的,只希望公主殿下的身体能舒服一些。” 燕国公主似乎已经将濮阳瑄给忘了,靠进严碧回的怀中,笑得满脸幸福。 严碧回还想再说点温柔情话,结果燕国公主眼皮子开始打架。 “唉,有孕原来这么辛苦吗?我怎么又有些困了呢?” 严碧回道:“大概是公主先前太过操劳,身子本就有些虚弱,现在肚子里有了孩子,多了一张嘴,需要多多补身体才行。所以啊,现在还没补好身体,才会觉得如此困倦的。” 燕国公主听了,觉得有道理,“……真希望这日子快点到头。” 严碧回安慰道:“公主殿下筹谋多年,一定能马到功成,达成所愿。” 燕国公主勾起唇角笑了笑,眼皮子终于没有力气再抬起来了,依偎在严碧回的怀中睡去。 严碧回心中好生得意,搂着她柔软的身躯,舍不得撒手。 濮阳瑄见状,默默的退出去,回到自己的屋中,用清水洗了个手,擦得干干净净。 燕国公主如他所愿,再度昏睡过去。 他没办法当着暗卫的面,在燕国公主的吃食里下药,所以装作内伤疼痛之时,按在胸口的手偷偷地取出藏在身上的药粉,然后又借着整理被褥,将一些药粉抹在被子边沿,以及燕国公主的手上。 燕国公主在呼吸之间,吸入了药粉,又在起身时揉了眼睛,那一部分药粉就顺着眼睛进入体内。 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暗卫不会发现,而有孕在身的燕国公主嗜睡也会正常。 这药就算极少的量,也会让人昏睡至少六个时辰,那时候已是夜半,错过与“老熟人”的约定,只能留在此处,正合他的意。 而这时候,也是发动奇袭的大好时机。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是静静的等待。 不过,在午饭时间,隔壁屋子里闹出声响,大夫又被急匆匆地拽过来。 濮阳瑄出来,看到焦急不安的严碧回。 “不会是我那方子有问题吧……”他十分自责,“不管如何呼唤,殿下怎么也醒不过来……若真是我的问题,叫我还有何颜面……” 说着,他掩面哭起来。 濮阳瑄惊讶道:“怎么了?!” 严碧回哽咽道:“殿下醒不过来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给殿下喝那服药的!” “你那方子也是大夫给的,”濮阳瑄道:“按说,不该有问题才对。先看看大夫是如何说的吧?” 为了不露出破绽,他也一脸焦虑的望向屋内。 严碧回在旁继续哭泣。 大夫诊脉结束后,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殿下的脉象、气色并无异样,也没有中毒的迹象……依我之见,很可能是有孕让她太累了,才昏睡不醒的。就让公主好好睡一觉,等自然醒来之后,应该会有好转。” 众人听了,松了口气。 严碧回多问一句道:“那我送给公主的药没问题吧?” 大夫道:“那方子是根据公主的身体情况而定的,不会有问题。为了慎重起见,我会一直留在公主跟前,随时查看脉象,确保公主与腹中孩子安然无恙。” “可是……傍晚需要出去有要紧事,不知那时候殿下能醒过来吗?”一名护卫不安的问道。 大夫道:“这个……我说不准,毕竟公主操劳这么些年,虽有精心调养,但也不能面面俱到,如今又有了身孕,更会凸显身体的疲累。” 护卫们互相看看,为难了。 一面这一趟非去不可,一面是公主殿下的安危要紧。 这可如何是好? 第619章 送菜进城 “看来只有请那位出面了。”一名护卫忽然开口。 其他人互相看看,在无声中达成了一种默契。 濮阳瑄心想,他们必然是决定去请那位军师了。 沈轻墨不在此处,且没有蛛丝马迹能将山洞与他牵扯上关系,那就要想办法让他们联系上。 而且还有一件事,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 沈轻墨为什么要带着他们毁掉西夜古城。 “只能如此了……”一个稍年长些的护卫点头道:“赶紧派人去通传一声,路上务必要小心谨慎。” 黑脸青年站出来,“我愿意跑这趟。” 年长护卫点头,“也好,你若是办好此事,前面的账也能彻底的一笔勾销,让公主殿下重新看重你。”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濮阳瑄。 濮阳瑄一脸无辜。 黑脸青年抱拳,“我这就去。” 他转身而去,现在准备。 年长护卫道:“好了,都散了吧。” 众人各回各屋,濮阳瑄静心凝神,继续等待。 山洞之外的事,自有人安排,他相信自己人。 黑脸青年换了身衣服,打扮成普通农夫的模样,用油布包着一袋子瓜果蔬菜,再在衣服外面罩上一层特制的油布衣服,才离开山洞,如此一来从江面上冒头的时候,只有脑袋是湿的。 好在天气热起来,等走出这片山林,到人多的地方时,头发已经是半干的了,不太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尽管周围没有人影,唯有鸟儿在枝头鸣叫,但黑脸青年躲在江滩上的一块巨石后面,卸去身上的油布,同时张望四周片刻,待确定真的没有人之后,方才快步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他穿过山林,走上官道,与其他去往京城贩卖货物的农夫一样,很快搭讪上一名吃力的推着独轮车,运送瓜果去京城的老年农夫。 “我帮你吧。”黑脸青年十分热情,说话之间手已经搭上了把手。 老年农夫很是感激,“多谢小兄弟,我这一车瓜果是京里有钱人定的,对食材极其讲究,非得这个时候才能送过去,因为要最新鲜的,晚上才要吃上。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得赶紧送进城里去,要是怠慢了,那些人可不会给钱的。” 黑脸青年问道:“您家里只有你一人吗?怎么不叫年轻人来送?” 老年农夫摇头叹气,“我只有一个不孝子,只管自己与媳妇儿逍遥快活,不问我们老两口伸手要钱就不错了,哪里会管我们的事?” 说着,他眼眶里盛满了泪水。 黑脸青年看眼前方城门,摸出巾子给他擦脸,又看看来时的路。 来往的行人与往常一样,他一路过来,小心留意,没有发觉有人跟踪自己。 两人就像普通爷孙,顺顺利利的进入京。 “不知道老伯要送到哪里去?” 老年农夫道:“去东市,有钱人在那边的酒楼里摆宴席呢。” “好。”黑脸青年点头,估摸军师现下也在东市里,就算不在,从东市去平康坊也方便的很,正合他的意,“老伯只管带路吧。” “那你自己……”老年农夫看向他带的东西。 黑脸青年笑道:“您不是要去酒楼吗,我正好看看能不能把我的东西也卖给他们。” 老年农夫夸赞道:“年轻人真聪明,你的东西要是好,他们一定会收下,还会额外给些赏钱,绝不会亏的……看你热心肠帮助我,我才愿意告诉你这些,不然叫旁人抢走了我这门生意,我和老婆子还怎么活下去哦……” 他又是一脸悲伤与感叹,摇着头感叹人世的艰辛。 黑脸青年全都看在眼中,有些话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的给咽回去了。 等到大燕复国,百姓们就能安居乐业,过上幸福又富足的生活!再也不必被大周的那些卑鄙无耻的权贵糟蹋作践了! 这里是京城,就算他对大周有再多的愤恨,也不能表露出一二。 据说,京城里到处是各方势力的眼线,若是抓住一个前朝的人,那可是大功劳一件! 他可不想成为那些狗贼攀附权势的垫脚石。 他只想有朝一日,举刀杀进京城里来,见一个权贵就砍下一个的脑袋! 两人一路平静的来到东市,黑脸青年跟随着老年农夫七拐八绕,最后在一家名为“醉流连”的酒楼后院门口停下。 他环视一圈,没有发觉异常后,跟着老年农夫进了门。 这里离军师的铺子不远了,等买了瓜果拿到钱,就借口采买东西去逛一逛。 在农夫的帮忙下,他的那些瓜果顺利的卖出钱了。 “我也得回去了。”老年农夫道。 黑脸青年对他没有过多的纠缠感到十分满意,揣着钱抬脚就往巷子口走去。 走到半路上,忽然间刺鼻的香味随着一个人影扑入他的怀中,他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接着听见“哎呀”一声痛呼,眼看着一位衣衫半解、浓妆艳抹的女子栽倒在地上的污水坑里。 “呜呜,公子怎可如此对待我?”女子掩着半张脸,痛哭不止。 黑脸青年觉得厌烦,根本不搭理女子的话茬,继续往前走。 “诶,你这人,怎能如此?”女子尖叫道,“姐妹们,给我拦住他!” 几个同样浓香缠身、花枝招展的女子围上来,堵住了黑脸青年的去路,个个横眉冷眼,气势汹汹,仿佛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黑脸青年知道在平康坊之外,会有一些暗娼做贩夫走卒们的生意。 她们姿色、才艺普通,只能流连在小巷子里勾搭人,特别是那些才从大商铺、豪门权贵人家后门出来的,因为这些人往往手上得了些银钱、赏钱,真是最想花销的时候。 “滚开,少来招惹我。”黑脸青年目光凶狠,带着几分杀气。 平日里与女子们往来的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百姓,哪里见过这样凶的人,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躲到一旁去,缩着肩膀,不敢吱声。 黑脸青年高昂着头,走出巷子。 坐在污水坑的女子抹去脸上的泪水,慢悠悠地起身,拍了拍手,掸去掌心上的粉末。 第620章 买茶叶 黑脸青年往铺子去的时候,薛瑾仪正站在景轩后院的门口。 假扮成濮阳瑄模样的艾云就站在她的身边。 “走吧。”薛瑾仪对他微笑着点头,手自然而然的挽住他的胳膊。 两人像一对寻常夫妻那样,从另一条路离开巷子,尽管如此他们的出现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是楚王殿下与楚王妃!” 不管男女老少都兴奋的围聚过来。 薛瑾仪面带柔善可亲的笑意,向人们点头示意,“好久没出门逛一逛了,都不晓得眼下京城里最流行的是什么。” “当然是楚王妃您的景轩了!”有妇人高声叫道。 “多谢大家的捧场,只是一直窝在家里闭门造车,没有新的想法,就难以带给大家更多的惊喜。”薛瑾仪认真的说道。 众人一听,纷纷有序的让开道来。 哪有比景轩出新花样更重要的? 薛瑾仪向众人点点头,而她身边的艾云摆着一张冷脸,没有什么表示。 众人都习惯了楚王的冷脸,就算他开口讲话,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所以不太在意。 很快,薛瑾仪与艾云如同一般的路人,行走在东市的大街上。 沿路上,各种售卖珠宝、布料与花草的铺子,他们都进去逛了一遍,还有一些小吃店,薛瑾仪也不会错过,一会儿是竹签串起来的晶莹剔透的糕点,一会儿是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边走边吃,不亦乐乎。 不光如此,薛瑾仪不忘与艾云表现出恩爱夫妻的模样,时而用帕子给对方擦擦嘴角、擦擦汗,或是手牵着手,大大咧咧地走在街上,又或者亲密的交头接耳,说着夫妻间的悄悄话。 这些皆是在演戏,要做到完美、逼真,对她来说是易如反掌。 而且为了迷惑尾随他们的人,必须力争完美。 “你看这些,好有趣!”薛瑾仪拉着艾云站在一个卖小玩意的摊子前,拿起一只布做的小老虎,举到艾云面前嘻嘻笑着。 艾云也拿起一只,“正好凑一对。” “是呢。”薛瑾仪点头。 艾云掏钱给摊子老板。 那老板斜瞥一眼周围,压低声音对艾云道:“已经离开了。” 艾云仿佛没听见这句话,与薛瑾仪一人拿着一只布老虎,继续往前走去。 当他们从一家茶庄的门前经过的时候,正好有人从门里出来,差点撞在薛瑾仪的身上。 艾云一手揽住薛瑾仪的肩膀,将人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轻巧地往旁边一转,在那人撞到之前,躲开了。 “楚王殿下,楚王妃?”从茶庄出来的人面色阴沉了一瞬,眼底闪烁着猜疑,但很快就被笑意给掩盖了,“这么巧吗?” “原来是沈老板。”薛瑾仪有些冷漠。 沈轻墨望着艾云的脸庞,又看看他们手里的布老虎,意有所指的笑道:“楚王殿下与楚王妃真是有闲情雅致啊。” 薛瑾仪道:“无论遇到过什么,这日子总归要过下去的,不是吗沈老板?” “是是是,”沈轻墨连连点头,“楚王妃说的对极了。” 薛瑾仪望向茶庄的招牌,问道:“这里是沈老板的店?” “是。” 薛瑾仪道:“正好景轩里招待客人用的茶叶快没有了,正巧顺路在沈老板这里采买一些吧?” “顺路?”沈轻墨目光深深的凝视着薛瑾仪。 明媚的阳光落在那张娇艳动人的脸庞上,很难让人再想到曾经的卫国公长女是多么的丑陋粗鄙。而她的眸子是那样的清湛透彻,犹如一汪春水,让人看不见任何瑕疵。 他不会被这表象所蒙骗,他感觉到薛瑾仪这话的背后另有深意。 难道……沈轻墨转眼看向沉默中的男人。 濮阳瑄改变了主意,愿意投效前朝势力? 沈轻墨道:“楚王殿下与楚王妃光临,是小店的荣幸,快请进吧。” “不过,看沈老板匆匆出门,不会耽误你做事吧?毕竟你在东市里的生意这么多呢。”薛瑾仪走进茶庄,环视一圈,空气里有茶香浮动,浓了些,所以艾云就站在门口,没有跨过门槛。 沈轻墨笑道:“没关系,招待楚王殿下与楚王妃重要。” 说话间,他又看了一眼门口的人。 “那好。”薛瑾仪随意的往四处看,“我需要一些上好的花茶,茶香清淡一些最好。” “那我亲自为您准备。”沈轻墨轻车熟路的来到几只茶罂前,从伙计手里接过一只瓷罐,取了一些茶叶,一半用来泡茶,一半则送到薛瑾仪的面前,“楚王妃,请看这个如何?” 薛瑾仪瞟了一眼沈轻墨,仔细检查着茶叶,又喝了一口泡好的花茶,点头赞扬道:“花香淡雅,茶汤清透,不错,就要这种。” “好,”沈轻墨叫伙计多准备些瓷罐,亲手装好,“是一会儿送到景轩吗?” “嗯,麻烦沈老板了。”薛瑾仪转头要走。 沈轻墨目光一凛,“楚王妃这就走了吗?” “不然呢?”薛瑾仪笑道:“景轩挑选东西,只讲究好与不好,不会去想曾经发生过什么,听到过什么。” 沈轻墨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濮阳瑄”的脸,幽幽问道:“楚王殿下不再考虑考虑?” “没有。”艾云回答的非常干脆。 沈轻墨道:“那我……倒是更肯定之前的猜想是真的了,楚王殿下果然志向远大啊!” 艾云冷冷的看着他,“原来沈老板依旧如此爱痴人说梦,我也不好打断你的爱好,你请继续。” “……”这牙尖嘴利的嘲讽劲儿,确实是濮阳瑄的特点之一,沈轻墨冷笑一声,“楚王殿下,楚王妃,慢走不送。” 薛瑾仪与艾云转头就走,没有半点迟疑。 沈轻墨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眉头重新蹙起的,目光深邃。 安奴走上前来,“这未免太巧合了,公子。” “是啊。”沈轻墨慢慢的点头,“虽然巧合,但没有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濮阳瑄与薛瑾仪出现在茶庄之时,来报信的人已经离开有一刻了,且双方来去都不在一个方向上,也无半路上碰面的可能。 “所以,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安奴十分迷茫,“而且,小的觉得自从上回……之后……他们如果再来找您,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才对吧?” 沈轻墨回想着濮阳瑄说过的话,“什么叫‘原来’……” “原来沈老板依旧如此爱痴人说梦”。 沈轻墨难以置信,“难道他们是专程来嘲讽我一句的?” 第621章 院子里的人 “……”安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沈轻墨惆怅的望向远处。 外面的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早不见楚王夫妇的身影。 沈轻墨摇摇头,转过身来,轻轻掸着自己的衣袍,“罢了,既然他下定决心要如此,我也确实不该再自作多情了。” “公子终于决定要对他下手了吗?”安奴兴奋的问道。 沈轻墨道:“濮阳瑄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等忙完近来的杂事,我们再好好筹谋,才能达成目的。” 安奴抱拳道:“小人会叫人继续紧盯着楚王的一举一动。” “嗯。”沈轻墨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看见的脸庞,想了又想,没想出什么端倪。 安奴轻声问道:“公子,应该去那地方了。” “是啊,”沈轻墨仿佛才想起来,“现在这个时候,只能我出面了。” 走出一条街的薛瑾仪与艾云在路边的茶摊歇息。 “如何?”薛瑾仪轻声问道。 艾云道:“已经留下痕迹了。后续,会有其他人继续跟着。” 薛瑾仪点点头,慢悠悠的喝了小半碗茶,笑着道:“你气沈轻墨那话说得不错,他现在应该更确定我们的决心了吧?” 确定了,就要动杀心了。 前朝余孽追杀楚王,这楚河汉界划得清清楚楚。 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他们可真是绞尽脑汁了都。 艾云道:“在殿下身边多时,多多少少学到一些。” 薛瑾仪掩嘴一笑。 阿瑄这个“毒舌”啊,学起来还是挺有用的。 两人歇了会儿,继续逛街,到了傍晚,去自家的酒肆吃过饭,又去东市最热闹的街上看花灯。 这个时候还不打算回去,最主要的原因是沈轻墨今晚会有所行动,只要他们还在外面闲逛,就可以吸引一部分注意力,让跟踪的沈轻墨的人少点儿麻烦。 夜色是最好的伪装,沈轻墨一行人乔装打扮,出城去,轻车熟路的来到一处幽静的临水小院中。 田斌向不远处的同伴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躲在灌木丛中,不要再靠近了。 他敏锐的觉察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小院三面临水,想要隐藏身形,悄无声息的从水面上掠过,进入小院里是不可能的。而小院门前同样空旷,没有可以隐蔽的地方,而且在院墙上似乎有恶狼一般的目光在幽幽注视着空地,一旦有任何异动,必会扑食一样冲出来。 院中有小楼高出院墙一些,窗纸上透出明亮的灯火光辉。 田斌眯起眼睛,就着淡淡的月色扫视几圈空地,泥地上有几行马车压出的轮子印迹,还有一些杂乱的脚印,由此可见沈轻墨要见的人早一步来到这里了。 他们不能贸然过去,也不好用调虎离山之计,因为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叫沈轻墨知晓他们已经跟踪上他了。 田斌向同伴们又打了个手势,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四周响起虫鸣声,更显得临水小院寂静了。 亥时过半,院门终于被打开了。 出来的是一辆马车,田斌认得那是沈轻墨的马车。 马车一路往京城的方向去,而小院门再度关上,随着马车远去,四周又平静下来。 田斌又望向院墙,皱起眉头。 那些在小院子里暗暗守卫的“恶狼”不见了。 他知晓沈轻墨的身份不简单,这一路来护卫的人不少,所以他离开了,自是要继续带着大批人马保护的。 但是他决定再等一等,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能带着人涉险。 另一边,自有人继续跟踪回城的沈轻墨,瞧着他的马车进入平康坊花无尽家。 回到景轩的薛瑾仪得知这个消息,望向传来木鱼敲打声的房间。 上回,圆凡师父受到刺激,情绪波动之后,身体又好转回来,但是至今仍未想起从前的事。 “那个人还留在小院子里?”她问道。 金扬点头,“目前没有新消息传出来,所以还未得知与沈轻墨接头的人到底是谁。” 薛瑾仪道:“只要与沈轻墨接触过,身上必然沾染上那东西,只是人海茫茫,找起来要多费一些功夫,不过田斌他们的性命安危最是重要。” 几方人马都派了人来监视,就看他们谁技高一筹了。 薛瑾仪又问:“阿?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金扬道:“还在小心筹备之中,不管轻举妄动,因为一直都有人紧盯着。” 薛瑾仪慢慢地攥紧拳头,目光深沉了几分。 阿瑄已经将山洞中的情形、方位传递出来,只等着他们发动奇袭,一举拿下前朝余孽。可日子一天天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知道外界消息,这种被隔绝的感觉,多少让人不适。 他韬光养晦二十年,忍了二十年,希望他能够撑得住。 想了想,薛瑾仪叹出一声气。 金扬问道:“王妃,怎么了?” 薛瑾仪淡笑道:“我在思考要做点什么好吃,等都这件事落定的时候,好好慰劳慰劳你们呢。” 她的笑容虽然很淡,但是很具有感染力,金扬也差点笑了。 薛瑾仪吩咐青兰拿来两只水囊,里面灌了温热的汤药,交到了金扬的手中。 “你们在外辛苦,需要多多注意身体。”她叮嘱道。 金扬作揖,“多谢王妃。” “你们与楚王相识多年,有过命的交情,如好兄弟一般。”薛瑾仪笑道:“我多多照顾你们,自是应该的。” 在她看来,金扬他们为阿瑄卖命并不是应该的,所以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岁月里,她希望能尽己所能的照顾些他们。 如此,也是让人心更加牢牢的合在一起。 金扬离开后,薛瑾仪继续坐在桌边,翻看着书册。 青兰轻声道:“王妃,不如先歇息会儿?等有消息传回来,再喊醒您就是了。” 薛瑾仪摇摇头,“大伙儿都在忙碌着,我怎么睡得着啊?” “可是,若是殿下会来时看见您疲惫憔悴,会心疼的呀?” 薛瑾仪笑着轻点青兰的鼻尖,“你啊,就会拿楚王来威胁我。” “可是奴婢也没说错呀?”青兰吐吐舌头。 薛瑾仪摇头,“且让我想想,等楚王回来的时候,要做什么好吃的慰劳他。” 第622章 被骗了 被薛瑾仪惦念着的濮阳瑄此时正躺在床榻上,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想来今夜依然不会有奇袭了。 晚些时候,燕国公主终于从昏睡中醒来,身体上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甚至神清气爽了一些。 所有人都知道公主殿下万分看重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大夫趁机建议她多多休息。 公主少些走动、操劳,就少些危险与意外,那么他就不至于那天因为不能起死回生而掉了脑袋。 燕国公主得知已经有人代她去见面,便听从了大夫的建议,在屋中好生歇息。 “其实,这孩子来的也不是时候,正是最忙碌之时。” 严碧回劝道:“这是缘分,让这个孩子亲眼看看大燕是如何复国的,不是更好吗?” 燕国公主点点头,吃了些东西后,继续休息。 没有人对燕国公主忽然的嗜血,感动奇怪与猜疑。 燕国公主主动愿意留在山洞中,是再好不过的了。就算又有要事需要她出面,那他…… 已经试过一次让燕国公主昏睡又没有引起怀疑,那就可以看情况,尝试第二次、第三次…… 他现在要做的是按下一切躁动与不安,耐心的等待下去。 各方在等待之中,迎来了天明。 田斌终于再次等到小院门打开。 一辆马车静悄悄地从院子里出来,奔向大路。 这显然就是与沈轻墨见面的那个人了吧? 田斌打个手势,众人分散开,从各个方位跟上去。 马车是往京城去的,在半道上会遇见不少出入京城的百姓,还有附近的农户挑来新鲜的瓜果蔬菜与鸡鸭,还有一些杂货,在道路两旁叫卖。 田斌看到马车渐渐地慢下来,似乎车上的人对商贩与他们的货物颇感兴趣,正隔着帘子静静的看着。 他不得不跟着马车放慢脚步,眉头深锁起来。 与沈轻墨神神秘秘的夜里相会,又有高手护卫的人,不会是富贵的商人,必定是权贵一类。 前朝余孽们图谋那么大,想要颠覆大周,必定会在朝中安插奸细、收买人心。 这个是谁,必定要尽快查清楚,避免大周朝廷蒙受损失,百姓再陷入战火之中。 田斌正打算从一个农夫手里买下所有瓜果蔬菜,然后伪装成农夫去接近那辆马车之时,马车忽然在一个茶摊前停下了。 车夫摆好了脚凳之后,车帘子被掀开了。 田斌刹住脚步,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紧张,但是不兴奋。 一点儿也不为马上要知道与沈轻墨见面的人到底是谁而感到兴奋。 相反的,他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 这个人绝不会轻易的在这样人多的地方出现! 马车帘子掀开了,一个人影出现,迤迤然的踏上车辕,挺直了腰板之后,微笑着望向四周,深吸一口气,“这儿的空气真好……” 田斌霍然睁大了眼睛,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那人的笑脸迎着朝阳,明媚蓬勃,一袭淡青灰色的衣袍衬托的他身姿不凡,器宇轩昂。 他看了会儿面前的茶摊,指使车夫将一筐筐的茶叶搬上马车,忽地转过头,望向田斌所在的方位,然后唇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田斌虽然离得挺远,但不知为何那一抹笑清清楚楚的映入他的脑海之中。 他一个激灵,感觉寒意像利剑一般直入心间,渗透到四肢百骸。 他们果然是被骗了! 昨晚,离开临水小院的马车里,根本不是它的主人沈轻墨! 一筐筐茶叶被摆上车后,沈轻墨微微一笑,转身进了车厢里。 安奴问道:“公子可发现什么了?” “没有。”沈轻墨摇头。 安奴道:“那您刚才那杀人的眼神,是在看着谁?” 沈轻墨叹道:“随便看看,说不定正好能吓唬住人呢?” “……” 沈轻墨一手撑着下巴,笑道:“不过,我还真是想看看,跟踪着这辆马车的人发现自己被骗了,是什么表情。” 安奴道:“小的吩咐人把他们都找出来!” “这就不必了。”沈轻墨摆摆手,“他们死了,濮阳瑄会派出更厉害的,我们岂不是自寻麻烦吗?” 安奴觉得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了。 马车轻快地回城去。 田斌很快回过神来,轻轻地舒出一口气。 沈轻墨这个人太可怕了。 有同伴装作不经意般的来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问道:“田大哥,现在怎么办?” “继续追下去,也无济于事了。”田斌道。 同伴点头。 “但是,”田斌话锋一转,“沈轻墨此人狡诈的很,说不准拿准了我们会这样想,而肆无忌惮的去做些什么。” 原本跟踪沈轻墨的人马已经被吸引走了,现在这件事就落到了他们的头上。 “走,继续跟踪他!” 马车还未从视野中消失,众人继续小心跟上去。 “被骗了?”薛瑾仪听到金扬说明来龙去脉,微蹙起眉头,“此人诡诈,不怪你们会被他所蒙骗。他这样的人,若无本事,又如何能在京城之外潜伏多年,且聚集了这样一批精壮的兵马。” 她起身,来到窗边踱步。 正巧,有人叩响院门。 不会是回来通报消息的人,因为暗探们都是直接翻墙头的。 青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个宫中内侍打扮的年轻男人。 薛瑾仪向金扬打了个手势,后者藏身到幔帐后,她招呼上艾云来到门外,站在廊下看着青兰将内侍带到近前。 内侍恭敬的作揖,开口道:“传皇上口谕,今晚宫中有家宴,请楚王殿下与楚王妃去坐坐。” “我知道了。”艾云道。 薛瑾仪向青兰递去一个眼色。 青兰送内侍到门口,问道:“怎地忽然有家宴?” “皇上说,一家人许久未一起吃顿饭了。”内侍道。 青兰笑道:“这也是。小公公请慢走。” 内侍却没动,“麻烦转告楚王殿下一声,夜里路黑风凉,小心一些。” 这话中有深意,青兰同样面色淡然,“我会转告给楚王殿下的。” 内侍点点头,这才离开。 青兰回到屋里,将内侍的话告诉薛瑾仪。 薛瑾仪正在为艾云整理头发与衣衫,让他与濮阳瑄看起来毫无两样,那位皇帝陛下眼光毒辣,谁知道会不会看出这个“儿子”有问题呢? 第623章 馊水 “看来这次的家宴,并非一时兴起。” 青兰道:“要不然称病不去?” “不可。”薛瑾仪摇头,“如此,就是又让人怀疑留在京城里并非是真正的楚王了。” 她皱起眉头,回想这几日的事情。 试探已经结束了,也故意挑衅过沈轻墨,为什么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场会出问题的家宴? 皇帝在盘算着什么心思? 提议这场家宴的人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又或者,是连日来的事情,让他们杯弓蛇影了? 薛瑾仪的脑海中有无数种猜想。 “既然是家宴,去打听一下大长公主是否也去。”薛瑾仪先吩咐金扬,“若是大长公主也去,那就再试着打听家宴都有谁会去。” 金扬领命,快步出去了。 薛瑾仪的视线又落在艾云的身上。 她的目光非常平静,没有任何担忧与疑虑,但是艾云自感到些许压力。 他道:“楚王妃请放心,属下定不会露出破绽。” 薛瑾仪转身从衣柜里取出一套深色的圆领袍,在艾云面前比划了一下,微笑道:“好在楚王本就沉默话少,一向不怎么惹人注意,所以你也无需太担心什么了。况且也不一定是有人要试探你是不是楚王……” 模模糊糊的,她感觉到了什么,可是细想,一时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微叹一口气,“只能路上小心了,再做打算了。” 这前面不管是不是龙潭虎穴,都得走这么一趟了。 内侍回到宫里,来到皇上面前时,这位大周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正在与德妃玩投壶,一支羽箭投出去,砸在铜壶上,弹出去。 而在铜壶边上,已经零落四五支羽箭了。 德妃又送上来一支,皇上接过,没有急着投,问内侍道:“如何?” “楚王殿下答应了。”内侍答道。 皇上面无表情,“那就好,让我好生看看今晚一个个打算做什么。” 说话间,羽箭从他手中飞出去,稳稳的落进铜壶里,发出“咚”的一声重响。 皇上稍稍扬起唇角,有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 晚间,薛瑾仪与艾云搭乘马车来到宫门口,再往前需要他们步行了,四下里火光昏暗,安静极了,每隔约十步左右便会有侍卫们如松柏一般矗立。 一名内侍小跑上来,迎接他们,“楚王殿下,楚王妃,皇上设宴在御花园中,奴婢为您带路。” 艾云点了下头。 内侍提起一盏灯笼,但是火光只能照亮方圆一小片地方,就算青兰也拿着灯笼更过来,也无济于事。 在漫长的甬道上,两旁是高耸的宫墙,这光火像极了鬼片现场。 冷风从甬道的那一头吹来,艾云“体贴”的靠近薛瑾仪,为她挡风。 薛瑾仪则对他甜甜一笑。 就算是这黯淡的光火中,也难掩他们“夫妻”之间的恩爱之情。 而在宫墙上,忽然出现鬼鬼祟祟的两个影子,偷偷的向下张望,眼见着楚王夫妇要过来了,吃力的提起一只木桶,里面的东西晃荡几下,差点就要泼洒出来。 甬道上的人对此毫无觉察,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去。 宫墙上的两人对视一眼,在四个人走到他们下方的一瞬,将木桶里的东西悉数泼出去。 “哗啦”一声,紧接着响起尖叫声,回荡在宫墙之间。 两人可以想象到楚王夫妇被那一盆涮过油腻肉菜的冷水泼了一身,该是怎样狼狈,不禁掩嘴大笑,急急忙忙地要去通报好消息时,他们一回头,冷不丁地,两道冷锐的剑锋横在了他们的咽喉之间。 他们还未来得及大叫出声,口鼻已经被人死死的捂住了。 宫墙上的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而甬道上,内侍愁眉苦脸的甩了甩袖子,一股泔水味随着四溅的水珠散开。 这种时候,他试图找寻一个与自己同命相连的人,因为如此或许能让自己好受一些,于是抬眼看向楚王。 楚王与楚王妃远远地站着,连飞溅的水珠都没有沾染到他们的衣袍上。 “怎么会这样……” “刚才忘了告诉小公公一声,”薛瑾仪不好意思的说道,斜眼瞟着听见动静而跑来的是侍卫们,“刚才楚王与我腰间的玉佩缠在一块儿了,所以停下步子解开来,也是幸好如此,才能躲过这从天而降的馊水。” 虽然身上没沾到,但是她能闻到。 “……”内侍欲哭无泪,总不能说自己希望楚王夫妇一样遭难吧。 侍卫们赶到近前,薛瑾仪抬头望向天空,“这水,到底是从何而来?” 若不是艾云带着她及时避开,这馊水泼得一头一脸的,定然是要去好好洗漱一番了,届时一群人围在艾云身边,想要戳破这是易容术,易如反掌了。 难道真的是沈轻墨动用埋伏在朝廷、皇宫里奸细,搞出这么一场试探? 宫墙上,没有人影,仿佛那些馊水是凭空出现的。 侍卫们驱赶走一身臭味的内侍,其中一人道:“小人会彻查这馊水究竟是从何而来的,请楚王殿下与楚王妃继续前往御花园吧。” 又有一人站出来,表示要为楚王带路。 艾云十分冷淡的点了下头。 一行人绕开地上的馊水,继续前行。 有刚才那一泼馊水,薛瑾仪与艾云更加谨慎。 若是有人执意要查明真假,一定不会只有这一招。 然而,他们走过长长道路,终于来到通往御花园的一道月洞门前,没有再遇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这里的灯火终于明亮了一些,点点灯火像繁星一样闪烁着,有些映在湖面上,犹如银鱼游荡,加上夜幕上的一轮明月,漂亮极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来到临湖的水榭,只有宫女在此候着,不见其他人来。 宫女带他们来到主位右下手的桌后坐定,然后奉上茶水。 艾云先喝,试过没有问题后,才向薛瑾仪递去一个眼神。 薛瑾仪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茶味还在唇齿间流连的时候,又有人来了。 范昭仪带来了她所生的四皇子,对薛瑾仪他们不冷不热的笑着点头示意,接着又叫四皇子喊人。 四皇子十分乖巧的唤道:“大哥,大嫂好。” 话音未落,一个满是冷嘲的声音传来,“哟,这一声大哥可真是难得啊?” 第624章 家宴 无论是薛瑾仪、艾云,还是范昭仪母子,都像是没听见这话,连看都不往声音来源之处看一眼。 这就让说出这话的人显得无比尴尬了。 范昭仪压低声音道:“那是三皇子、二皇女的生母秦美人。生养了一双儿女还只是个美人,可见她在皇上跟前并不得宠,不过是皇后娘娘跟前的马屁精罢了。” 薛瑾仪淡淡的笑了笑。 秦美人走到近前,给他们行礼,没叫自己的一双儿女唤声“大哥”,却转头对四皇子喊了声“四弟好”。 随后,三皇子与二皇女怯生生的躲在秦美人身后,有些害怕的望过来。 范昭仪嗤笑一声,理了理发髻上的金步摇。 这么一对比,她的四皇子虽然年幼一些,但言行得体大方的多了。 别看周围的宫女们半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发出一声,但十有八九这里发生的事情都会传到皇上的耳中。 就让皇上好好瞧一瞧,年幼的四皇子是多么的聪慧,在一众皇子中格外优秀! 范昭仪骄傲的微微昂起下巴,笑着向秦美人的儿女招招手,“有些时候没见着你们俩了,快过来让我好好瞧一瞧。” 秦美人不太愿意,奈何在座的几位都比自己地位高,只好扯了扯一双儿女的胳膊,“去,快去问昭仪娘娘要点心吃。” 兄妹两个被秦美人推了两下,这才扭扭捏捏的来到范昭仪母子面前。 范昭仪拿了两块点心给兄妹俩,然后对薛瑾仪道:“楚王妃应该还没见过三皇子与二皇女吧?” “没见过。”薛瑾仪望向兄妹俩,“三弟弟好,二妹妹好。” 她说话的同时,艾云冷冷的斜眼看来。 三皇子与二皇女对视一眼,拿着点心,飞快地后退到秦美人的身后,像是被吓着了。 秦美人皱起眉头,没好气的说道:“楚王殿下,这可是您的弟妹,为何要用这样凶狠的眼神看他们?” 范昭仪的唇角微微勾起,做为蔡皇后跟前的一条走狗,秦美人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嘲讽揶揄楚王几句?特别是楚王夫妇与三皇子、二皇女的接触并不愉快,秦美人护儿女心切,必要起一些争执。 折断皇后的一个个羽翼,对她来讲是大好事一桩。 “凶狠?”薛瑾仪一脸茫然,看了又看艾云的眼睛,问道:“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是他的妻子,当然看不出来了。”秦美人差点翻白眼。 薛瑾仪微笑道:“秦美人与三弟弟、二妹妹也是楚王的亲人,是怎么看得出来的?” “……”秦美人一噎,冷笑道:“楚王殿下真是好福气,自己不张嘴解释什么,有妻子为自己出面讲话。” 薛瑾仪道:“楚王素来不爱讲话,这是宫里人人知道的事儿,怎么秦美人居然不知道吗?”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秦美人的回答。 但是秦美人愣了一下,没有做出回答,薛瑾仪又继续说下去,就显得她一副蠢样了。 “还是秦美人明知道楚王这个性子,故意讲些难听的话,反正楚王不会反驳,就可以满足心里的一点虚荣?毕竟踩高贬低,可以凸显自己的不凡。” 秦美人脸色发白,楚王妃给出的两个选择,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承认她不知道,就显得她比宫里的贱婢们都蠢。 承认了,就是故意贬低楚王……人家是亲王,自四妃以下在他面前都得低一头,何况她区区一个美人,那不就是故意给楚王妃与范昭仪责罚她的机会吗? 秦美人陷入两难的境地中,薛瑾仪转眼看向三皇子与二皇女。 都是十多岁的少年人了,又身份尊贵,可他们所表现出的神态却是这般拘谨畏缩,她看得出不是在人前为了麻痹外界而做出的伪装,不禁让她想起薛慎与薛芳仪,又或者是曾经的薛瑾仪。 家庭的氛围与父母亲的教育,真的非常重要。 薛瑾仪轻叹一声,思绪飘忽了一小会儿,再定下神的时候,看见秦美人面露喜色,求救似的扑向水榭外,十分恭敬的向来人行礼。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德妃、贤妃。” 薛瑾仪等人也起身行礼。 秦美人在蔡皇后面前,委委屈屈的向薛瑾仪这边努了努嘴。 蔡皇后视若未见,径直来到主位旁边,对他们点点头道:“既然是家宴,就无需这么多虚礼了,快起来吧。” 众人起身后,秦美人热情的拉着一双儿女的手来到皇后面前,笑嘻嘻的大献殷勤。 德妃与贤妃在薛瑾仪他们对面落座,都对她微笑点头,闲聊几句养颜膏的事儿。 蔡皇后斜瞥过来几眼,见她们相谈甚欢,不满的轻咳两声。 正忙着同蔡皇后炫耀自家儿女读书多么认真的秦美人愣住了,有些茫然无措的望着蔡皇后,又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在座的几个人。 水榭里刚才还是笑谈声不断,眨眼间已经安静下来。 蔡皇后的视线最终落在“濮阳瑄”的身上,问道:“瑄儿近日来又回宗正寺做事了吧?” “是的。”艾云答道。 蔡皇后看了一眼门外,一脸关心,“在宗正寺都要做些什么,忙不忙?” “多谢皇后关心,”艾云用平静又语调的冷漠的语气回答道:“平日里整理卷宗,并不多忙碌的事。” “嗯,那就好。”蔡皇后的笑意更深。 她话音未落,外面有人高声道:“皇上驾到。” 众人忙起来行礼。 皇上的面色看不出什么,目光没有落在任何人的身上,不紧不慢地往主位走去。 薛瑾仪偷看了一眼,又看向眉眼中带着几分得意之色的蔡皇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蔡皇后算准了此时皇上到了门口,所以故意问起宗正寺的差事,艾云如实照答,而宗正寺那边确实是没有什么要紧事可做,毕竟大周才第一代帝王,皇族、宗室、外戚留在京城的不多,而皇上百年之后的安葬之地也修缮好了,日常维护管理非常简单。 难道是要皇上知道濮阳瑄就是个无所事事的废物玩意儿? 不……没这么简单。 第625章 要有远大抱负 经历了这么多事,蔡皇后再要有所行动,图谋的必然不会这么简单。 他们想要的是濮阳瑄死。 不管皇上对濮阳瑄有多么的冷淡,这些时日以来结下的梁子,让他们无法容忍濮阳瑄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皇上在主位后坐定,对众人点头,“都起来吧。”他又环视一圈,像是才发现一般,问道:“太子呢?” 蔡皇后眼底闪过一丝不自在,无奈开口道:“太子近日忙碌,偶感风寒,怕是会过了病气给您,还有诸位弟弟妹妹们,所以就不来了。” 她又转头看向与自己同来的陈静瑶。 “陈.良媛,是吧?” 陈静瑶起身,乖顺的答道:“是的,皇上。” “这样啊。”皇上点头道:“太子有心了。” 蔡皇后看皇上没有追问下去,应该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暗暗的松口气。 原先以为太子是吃了教训,比以前更加用心了,谁知道过了几天后,她觉察到一些不对劲。 太子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但眉眼间有些恹恹的,有时候说话要讲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她特意问过东宫的人,都说太子除了早朝与两仪殿、政事堂议事外,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只有送去奏折与政令的人才能进去。 这乍一看是沉迷政务不可自拔,可是越来越觉得太子是在逃避什么。 她趁着一次母子一块吃完饭的时候,想要套话,但是没套出什么来,又去了陈静瑶,只说是太子发愤图强,不用多想。 可她到底是太子的生身母亲,哪里会不懂自家儿子? 这样的状态,太怕他在家宴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或是皇上三言两语就让他失态,索性就让太子不要来了。 蔡皇后又瞟了一眼心思深沉的皇上,只希望太子早点振作起来,否则迟早是要露出马脚的。 薛瑾仪偷瞄着蔡皇后的神色,又看向陈静瑶,见她眉眼间毫无焦虑之色,心中猜到了一二,极淡的笑了笑。 宫女们送上美味的菜肴与酒水,众人先向皇上敬酒,一杯酒下肚,悠扬又轻快地丝竹之声响起,水榭里的气氛轻松而愉快。 皇上吃了两口菜,问道:“先前,皇后在问楚王什么?” 蔡皇后急忙将之前的话复述一遍,而后一脸慈母相的望着艾云,“妾身虽不是瑄儿的的亲生母亲,但也一直关心着他,希望他拥有远大的抱负,能有一番做为,不负身为皇家子孙的荣耀。如今,瑄儿在宗正寺做事,那里太过清闲,也学不到什么,所以妾身心想能不能恳请皇上为瑄儿另做安排?” 薛瑾仪不动声色的听着。 这“另做安排”怕不是又像凉州之行、修缮堤坝一样,艰苦又难办了。 皇上慢悠悠地转动着酒杯,脸色看起来对此事不大上心,“皇后觉得应该做些什么安排呢?” “这……”蔡皇后稍显迟疑,“妾身是后宫妇人,也不好太插手朝政大事,所以……” “皇后有话直说无妨。”皇上大手一挥,“你毕竟是楚王的嫡母。” 蔡皇后这才说道:“楚王的岳父是卫国公,镇守边疆多年,战功显赫,此次与索国交战,卫国公亦是功不可没,所以不如让楚王跟随卫国公学习?妾身想,有着这翁婿的关系,卫国公一定会用心教导楚王,来日楚王也镇守边疆,亲王之尊彰显我大周威武,敌国必不敢再来犯,如此一来,远好过在宗正寺虚度光阴不是?” 艾云拿出濮阳瑄的冷漠劲儿,半垂着眼帘,没有表情,也不对此发表议论。 薛瑾仪也不说话,安静又温顺的望着皇上与蔡皇后,仿佛将夫妻俩的命运都交给他们安排了似的。 至于其他人面色淡然,也都不说话。 只有秦美人附和道:“蔡皇后真是关心楚王,为楚王着想啊,若不是三皇子年幼,妾身都想送他去多多学习呢。” “那就去吧。”皇上认真的看向她,“十几岁的孩子,也不算年幼。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与薛昭都在军营里磨炼多时了。” “……”秦美人美丽的面庞僵硬了,眼底神采如死灰一般,身体微微颤抖着。 这话要怎么反驳? 何况这话是皇上说的! 她求助似的看向蔡皇后,她可是为了达成皇后心愿才那么说的啊,没必要赔上自己的儿子,皇后看在她一片忠心上无论如何都要为自己和三皇子说些话才行吧? 三皇子自小在宫中长大,娇生惯养的,怎么能送到边疆去吃苦?而且去了边疆,往后想回到京城得一份体面的肥差,可就难了! 然而蔡皇后根本就不想接这茬话,因为她心里同样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安。 皇上这根本不是正常的反应啊! 皇上见谁也不说话,问道:“秦美人不舍得?” “啊?”秦美人身体猛地一颤,反应过来,下意识的顺着皇上的话说道:“啊,是啊,三皇子一直跟在妾身身边,母子心连着心,怎么舍得与他远隔千里呢……” 说着,她还抱住自家儿子,显出母子之间的感情有多么的深厚。 “瑫儿,娘亲最舍不得你了……” 三皇子一脸懵懂的点头,在他看来父亲的眼神深邃的吓人,害怕的往自家娘亲怀里蹭了蹭。 “哦,那就是三皇子没有远大的抱负,不想有一番作为了。”皇上认真的点了点头,十分肯定自己的猜想。 薛瑾仪差点想笑,现在更无需她与艾云开口了,自有皇上解决这一切。 至于皇上是什么心思,她也无需多想。 想来阿瑄那张“毒舌”,必然是遗传了皇上的,父子俩某些方面真是太相像了。 秦美人已经呆住,面色惨白,“不……”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但是她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说三皇子有远大抱负,那就要去边疆。 说没有,那三皇子的未来…… 她斜瞥一眼楚王,怕是将来也同楚王一般,不得皇上喜欢了。 她只是个美人,将来的荣辱可都维系在三皇子身上了! 蔡皇后更不想多话了,怕这“毒火”烧到自己身上。 皇上悠哉悠哉的喝了一口酒,问蔡皇后道:“皇后,你刚才的那番话,是说我为楚王安排的差事,是在虚度光阴?” 第626章 不要随便与皇上讲话 蔡皇后没想到,自己没搭这话,但“毒火”还是烧过来了。 她嘴角抽搐两下,阴狠的瞪一眼如释重负的秦美人,干笑道:“妾身是觉得楚王身为皇长子,应该有更大的做为才对,而宗正寺的差事完全可以交给庆州那边的宗族……所以,一时心急,才那样说的……皇上日理万机,需要操劳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才需要身边的人协助与提醒呢。” 她把自己塑造成为君忧心,敢于直言的形象,好让皇帝对此不再有意见。 可她面对的这位大周皇帝,总有办法气死人。 “是啊是啊。”皇上点头。 蔡皇后半张脸都抽搐了几下,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听见皇上说出这四个字。 区区四个字,却像尖刺一样扎进她的心里。 皇上嘴上赞同她的说话,可偏这四个字总有股嘲讽的意味。 皇上又道:“另外,你说卫国公看在翁婿的关系上,才会用心教导楚王?” “啊?”蔡皇后有些迷茫,“难道哪里不对吗?” 皇上微笑道:“皇后竟是这样想卫国公的。” “……”蔡皇后一个激灵。 皇上叹道:“在你心目中,卫国公是个藏有私心,不为家国着想的人吗?” 蔡皇后忙辩解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妾身……” 她哪里想到皇上居然会如此吹毛求疵,尽在她的话里挑刺? “行了,”皇上摆摆手,懒得听她解释,“自楚王府命案之后,前朝余孽作祟,图谋复国。而楚王有前朝血脉,不宜跟随在卫国公身侧镇守边疆。” 楚王的身世被皇上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从前似乎没有过,众人的面色变得微妙,有意无意的看向薛瑾仪身边的男人。 艾云十分平静淡定,犹如一尊雕像矗立不动。 蔡皇后眯起眼睛,纵然心中有千万的不愿意,也不敢有异议,“是,妾身不再提了。” “此事不必再提,楚王继续留在宗正寺做事便是了。宗正寺管理皇族、宗族与外戚,牵涉甚多,所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虚度光阴的差事,楚王好好做。” 艾云起身,来到主位前,恭敬的行礼,“是,皇上。” “嗯。”皇上挥挥手。 艾云立刻退回原位。 皇上又看向蔡皇后,“皇后,你是一国之母,该谨言慎行。” 蔡皇后连忙低下头,装出认错的样子,只想让这件事尽管过去。 这一次,不单是要对付濮阳瑄,也是想试探试探皇上的意思。 虽然皇上看起来依旧对楚王没有半点父子之情,甚至还当众提起了楚王的身世,这话语多少让楚王挺难堪的,但是她却觉得不太对劲。 偏她不敢再试探什么了。 一次次的对话,让她更清楚一件事——不要随便与皇上讲话。 他总有办法气死人,总有办法让事情不按人们预想中的发展,总有办法让人害怕、恐惧。 “卫国公薛昭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可以说若是没有他,恐怕也无濮阳氏今日的荣耀,切不可妄言,对卫国公的品行有任何诋毁之词。若是传出去,说皇室对卫国公有意见与怨念也就罢了,我们出面澄清即可。要是被前朝余孽利用……皇后可想过,会造成什么影响吗?” 皇上一边说,一边紧盯着蔡皇后。 他的眼睛深沉的像夜空,无边无际。 正因为看不清他眼中的意思,这种未知感,会让人自心底产生恐惧。 蔡皇后赶忙起身,在皇上面前屈膝,“是妾身考虑不周,又是家宴上,所以……” “我不需要听这些,”皇上摇摇头,“我要知道的是皇后知不知道该如何悔改。” “妾身……” “皇后回去好好想一想吧。”皇上看向德妃,“德妃送皇后回去吧。” “皇上!”蔡皇后惊愕,感到了莫大的耻辱。 皇上拿起酒杯,慢悠悠地抿着美酒,挡住了小半张脸,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德妃来到蔡皇后跟前,“皇上娘娘,请。” 蔡皇后的手指揪紧裙摆,恨得嘴巴里都是血腥味。 “是,妾身告退。”她无可奈何,起身退去。 范昭仪笑吟吟的喝下一杯酒。 今天这事儿,可真好笑死了。 她最喜欢看见蔡皇后及其党羽被皇上训斥,被惩罚了。 蔡皇后与德妃离开,正当众人以为此事到此为止,秦美人又暗暗的松口气的时候,皇上又开口了。 “秦美人,明日开始,让三皇子去同绥阳伯练练武功吧。整日窝在弘文馆里死读书,又能有什么前途呢?” “皇上?”秦美人欲哭无泪,“绥阳伯府在华州,您这是……” 皇上道:“华州有重要关隘,绥阳伯驻守那里有些年头了,三皇子过去也能好好学一学。” “皇上,难道您要瑫儿与妾身……”秦美人看皇上是认真的,真的哭起来。 美人哭泣犹如梨花带雨,惹人垂怜。 皇上冷着一张脸,“莫不是你个做母亲的希望自己孩子一辈子庸庸碌碌,混吃等死?”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阴狠严肃,瞪向软弱的三皇子,“那他就不配姓濮阳!”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肩膀一震。 秦美人吓得不敢再说话了,唯有泪珠子不断的从眼睛里掉出来。 皇上叹道:“难得的家宴,一个个都不顺人心……秦美人这么爱哭,回去哭去吧。” “……”秦美人捂着脸出去了。 宫女送三皇子与二皇女回去。 这场面,让陈静瑶起初有些坐不住,但看皇上说了句“大家继续吃喝吧”,又施施然的稳坐在位置上,心想着自己在皇上面前多刷一刷存在感的话,对拿到太子妃之位也有助益。 仿佛刚才的插曲根本没有发生,众人该吃吃该喝喝,德妃回来后也没有人问起皇后,薛瑾仪飞快地扫试过一圈后,视线落在艾云身上。 艾云挺完美的扮演着濮阳瑄,一举一动皆有濮阳瑄的影子。 忽地,她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许久没有转开,想了想,便顺着感觉望过去。 看她的人是皇上。 皇上的面前举着酒杯,略微向她点了点,眸中含有深意。 薛瑾仪微微一笑。 双方各自转开视线。 之后,又有舞姬献上歌舞,水榭里的气氛更加轻松愉快。 吃过饭,皇上最先离开,之后是德妃、贤妃,然后范昭仪来到薛瑾仪与艾云面前,笑道:“恭喜楚王殿下不必离开京城了。” 谁都明白,楚王这样的身份一旦离开京城,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是啊,在京城住惯了,”薛瑾仪微笑道:“要是搬走了,可能真的适应不了呢。楚王与我啊,只想平平静静的过小日子呢。” “哦?”范昭仪打量他们两眼,暂且打消了心中的一点疑虑,“那就祝愿楚王殿下与楚王妃和和美美,早生贵子。妾身先告退了。” 薛瑾仪点点头,望着范昭仪的背影。 刚才范昭仪在试探他们有无争夺大权的想法。 她轻笑一声,不甚在意。 “我们也回去吧。”薛瑾仪抬头对艾云笑道,自然的挽住他的胳膊。 “表姐,等一下!” 有人喊住她。 第627章 好好陪着太子 陈静瑶款款走来,行走之间仪态优雅大方,颇有太子妃的架势。 “表姐,好些天没见了呢。”她伸出手,想拉住薛瑾仪的手,却没想到她两只手都搭在楚王的胳膊上,不禁对空空如也的双手感到尴尬。 “静瑶表妹有什么事吗?”薛瑾仪打了个哈欠,显得困倦,“本就忙碌了一天,时候又不早了,吃饱了就想睡觉,明日好继续去赚大钱呢。” 陈静瑶望着薛瑾仪娇艳明丽的脸庞,觉得粗鄙极了。 她堆起假笑,“表姐,静瑶心中因为一些小事儿感到不安,所以想请表姐宽慰几句。” 薛瑾仪知道必然是关于潘茉之死的真相,她瞄了一眼周围的宫人,然后眼神示意陈静瑶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 谁料,陈静瑶直接吩咐宫女们,“你们都下去,我们表姐妹之间有些话说。” 薛瑾仪无语。 在宫里这么久了,陈静瑶还不知道要小心耳目吗? 怎么什么话都敢肆无忌惮的说出来,这里又不是卫国公府或者楚王府! “是。”宫女们都退出去了。 陈静瑶看眼薛瑾仪身边的男人,不管不顾的拉住她的胳膊,叫道:“表姐我……” “静瑶表妹,”薛瑾仪直接打断她的话,“你是不是因为太子得了风寒,皇后又失言,而感到不安啊?” 陈静瑶愕然,“不……” “哎呀,静瑶表妹无需担心。父亲一向是赏罚分明的,罚过了也就过去了。”她拍拍陈静瑶的手,安慰道:“你还是早点回东宫去照顾太子殿下吧,不要让皇后再担心太子才是。” “那个……”陈静瑶有些急了,“我……” 薛瑾仪并不打算给她开口的继续,十分体贴的说道:“我们就不耽误你了,赶紧回去吧。” 她对陈静瑶点点头,转头就走。 “表姐!”陈静瑶急忙叫道。 薛瑾仪像是没听见,与艾云快步离开水榭。 她还有要紧的事情吩咐下去,才懒得同陈静瑶多费口舌,再者接下来太子出事,她可是要置身事外,不想有任何牵连的。 陈静瑶只能站在水榭里,枯望着薛瑾仪离开的背影,无奈又恨得牙痒。 她多么想告诉薛瑾仪,自己的计划就快要成功了,而且将会成为新的太子妃,让薛瑾仪识相一点,赶紧巴结奉承她,如此的话,将来她做了太子妃、做了皇后,一定会照顾他们一些的。 然而,薛瑾仪根本不来领情? 行吧,薛瑾仪,以后有你后悔的! 陈静瑶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后,招呼上自己的宫女内侍,匆匆往东宫而去。 快到潘茉的忌日了,该给潘璃重重地最后一击,让她跌入深渊,永世不得翻身了! 另一边,薛瑾仪与艾云跟着带路的内侍又走到了之前天降馊水的甬道上,地上已经被收拾干净了,空气里也没有任何古怪的气味,一切仿佛从没有发生过。 而这一路也非常的平静,内侍送了他们到宫门口的马车前。 内侍亲自搬好了脚凳,向他们欠欠身,“今晚的家宴,是皇上自己的意思,也是特意请了楚王妃来听一听。家宴上的话,请楚王与王妃好好想一想。” “多谢小公公,我知道了。”薛瑾仪点点头,上马车时面色略有些凝重。 内侍微笑着看他们上了马车,等马车驶出去一段路后,才折身回去。 他径直回到两仪殿。 皇上正懒散的靠在椅子上,仔仔细细的擦拭着一把长剑。 内侍道:“皇上交待的事,奴婢已经悉数转告给楚王妃了。” 皇上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问道:“楚王妃什么反应?” 内侍道:“楚王妃谢了奴婢,没有其它反应了。” 皇上点点头,举起手里雪亮的长剑,打量着。 锋锐的剑刃倒映着他没有表情的脸。 “接下来如何,就看楚王妃对这句话是怎么想的了。一念天与地,全在她自己的选择里了。” 薛瑾仪回到景轩之后,立刻找来金扬。 “去查一查蔡皇后、蔡国舅夫妻这两日见过谁,特别是今天。”她吩咐道:“皇后这样急匆匆地想把楚王赶出京城,必然是受人指点。” 艾云道:“难道蔡氏想像凉州之行那样……” “不。”薛瑾仪慢慢地摇头,“我预感这件事与前朝余孽脱不开干系……沈轻墨昨晚见到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指点蔡氏的那个。有西夜古城那件事,沈轻墨一定担心楚王会查出其它老巢,杀掉他很难,那就只有将他赶出京城。” 艾云问道:“王妃这样想,是因为甬道上被人泼了馊水?若是没有躲开,属下的身份就会被戳穿了。” “有这一点。”薛瑾仪道:“有凉州与鼠疫的前车之鉴,蔡氏必然不会想再损兵折将了,除掉楚王必会更加小心,这样把人赶去边疆不是他们行事的风格。再说了,有皇上那番深意,此事定然是不简单的了……” 提到这茬,艾云有些忧心忡忡,“从未听说皇上当众说出楚王殿下与前朝的牵连,虽说是家宴,却也颇为难看……该不会是皇上在提醒楚王,安安静静的去做那宗正寺丞,莫要有旁的心思和报复?” 瞧着艾云与听了这话之后眉头蹙起的金扬,薛瑾仪笑道:“自然不是。” “啊?” 薛瑾仪道:“那位皇帝陛下说话越是这样模棱两可啊,越是唬人的。不必担心什么,楚王有大大抱负,尽管施展拳脚去好了。” 艾云不解,“可是……皇上以前对楚王殿下不是这般态度的……” 这转变的是不是太快了? 二十多年来根深蒂固的偏见与不喜,在这段时间以来居然发生了逆转? “万一皇上是在试探楚王有没有争夺皇位之心,若是有的话,殿下有那样的血脉,怕是会……” “不会的。”薛瑾仪淡定的微笑,“虽说楚王是前朝罪臣之后,但他所做的一切,皇上自是看在眼中的。加上蔡氏连番作死,太子难堪大用,皇上也是要为大周将来着想的。试想一下,是将自己辛辛苦苦建起的王朝交到一个废物手中,二世而亡好呢?还是交到有能力的儿子手里,千秋万代的好呢?” 艾云与金扬恍然大悟,对于楚王妃的这番解释深信不疑。 薛瑾仪摸着下巴,“说到皇上,再查一查今日有谁单独面圣过吧。这个,或许也会是那个与沈轻墨秘密见面的人。” 第628章 什么也不说 白天才通知晚上有家宴,看似匆忙,应该是皇上已经知晓了什么。 所以通知消息的内侍多嘴提醒了一句,破馊水的人悄无声息的不见了,侍卫们及时出现,继续为他们领路。 但是除此之外,皇上什么也不说。 皇上要他们自己去查。 这也是在考验她。 一位贤明的君王身边,必须要有一位相配的皇后。 薛瑾仪歪着脑袋,若有所思的盯着艾云。 艾云问道:“王妃在看什么?” “我在想,皇上到底是从哪里看出,你不是楚王的。” 家宴上,皇上特意看她一眼,又有内侍说“特意请了楚王妃来听一听”,这足以表明皇上看出她身边的男人是假扮的。 艾云摸了摸自己的脸,本来十分骄傲自己的易容本事,可是听楚王妃这么一说,有点不安,“会不会属下做的有些欠缺之处?就怕将来识破的人更多……” “这都多少天了,不会再有人识破。否则,早就去告状,说有人假扮楚王,对楚王妃图谋不轨了。”薛瑾仪摇头摆手,也是安慰艾云。 她又使劲的摸着自己的下巴,话回到之前的上,“莫非皇上从前并没表面上的冷漠无情?” 这个疑问,除了皇上自己,又有谁知道呢? 薛瑾仪叹口气,“先不想这么多了,把最容易摸清楚的事情查完了再说吧。若是能顺利揪出潜伏在朝臣之中的奸细,可以减少对大周上下的危害,又是大功一件呢。” 金扬与艾云齐声应道:“是!” 太阳照常升起,新的一天来临。 薛瑾仪收到了两个消息,一是蔡皇后前天、昨天一直在凤仪宫,没见过什么人,只有一位凤仪宫的嬷嬷昨日曾经出去过又回来,至于出去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薛瑾仪感叹,这个时代要是有监控就好了,这样一来,调查一个人的行踪会方便一些。 另一个是金扬交给她的纸条。 是阿瑄又想办法递出来的消息,依然只有两个——安好。 小小的两个字,却像是一双温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心,让她知道阿瑄沉稳的潜伏在前朝余孽的老巢之中,一切都在他的掌控里。 金扬道:“楚王殿下说,因为燕国公主有孕,大夫怕惹出麻烦,所以建议她不要走动。至于沈轻墨究竟为何要毁掉西夜古城,目前还不得而知。” 薛瑾仪问道:“快动手了吧?” “是的。”金扬点头,“三日之后,必能动手了。只是……这个消息没办法传入山洞里,叫楚王殿下安心。” 薛瑾仪笑着晃晃手里的纸条,“你看楚王的笔迹,一笔一划十分沉稳,说明他沉得住气。这字的意与形啊,也是能反应出执笔之人的心境的。” 金扬道:“真是辛苦楚王殿下了,属下等不能为楚王殿下多多分忧,实在是愧疚。” “好啦,”薛瑾仪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本就要楚王亲自来做才行,才能让皇上看清楚他的决心,谁也替代了。” “是。”金扬应道:“另外,皇上那边查探不到什么消息的,只能从各衙门的打探一些消息,从中看看是否有人离开过衙门。” “好。”薛瑾仪本就不太指望能顺利的查到皇上身边的消息。 其实这一切,皇上都知晓。 若将皇上比作棋手,他们都是他手上的棋子。 “那属下继续去追查凤仪宫的嬷嬷了。” 金扬的话语打断薛瑾仪的思索,她点点头,“昨晚泼馊水的人一定是蔡皇后安排的,做事的人眨眼间消失,必然也未留下痕迹。蔡皇后知道了,必定会焦虑不安,担心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而找人去商量。” 金扬道:“属下明白,会紧盯着凤仪宫所有人与外界的联系。” “嗯。”薛瑾仪叮嘱道:“路上小心。” “是。”金扬拱拱手,出去了。 薛瑾仪理着桌上的书册,打算晚些时候去新盘下的店面去看看,她想等阿瑄得胜而归的时候,开张新铺子做为庆贺。 这样的庆贺看起来“可笑”,但是么,不管现在皇上对他们到底是什么态度,最重要的还是在世人面前展现出“掉进钱眼里”的形象。 “说起来,”薛瑾仪坐在马车上,看着热闹的大街,“潘娘子的忌日就在明天了吧?” “是的。”青兰点头。 薛瑾仪微笑道:“这京城的街市要更热闹了。” 半路上,她经过沈轻墨的茶庄,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沈轻墨就站在门口,检查着堆放在门口的一筐筐茶叶。 “楚王妃。”沈轻墨动作略显夸张的向薛瑾仪的马车行礼。 好在周围没什么人,所以他的喊声与行礼并未引起路人的注意。 马车停下,但是薛瑾仪并未下车,窗帘子半掀开,沈轻墨只能看到她的一张侧脸,略施粉黛便能姿容卓绝。 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打转,笑问道:“楚王没有再陪伴王妃出门闲逛吗?” “你是受虐狂不成?”薛瑾仪微笑道,都已经这样了,还惦记着濮阳瑄,沈轻墨不是受虐狂又是什么呢? “受虐狂?”沈轻墨笑得淡然从容,“这个词倒是新鲜,我头一次听。” 薛瑾仪道:“你要是经常见到楚王与我,就能经常听见了。可惜,今天楚王去了宗正寺衙门,我想沈老板对我应该没什么要多说的吧?” 沈轻墨道:“只是看见楚王妃的马车,所以行个礼。” “哦。”薛瑾仪点点头,“既然沈老板如此诚心诚意,那我不如与沈老板多说几句话好了,也显得沈老板这个礼没有白行。” “楚王妃尽管说,小人听着便是了。” “沈老板这些茶叶从何而来?” “都是店里库存,要卖去几家茶楼的。” “你这茶叶都是怎么卖的?” 沈轻墨轻车熟路的一一介绍品种与价钱,“……楚王妃也再来点儿?绝对给您最实惠的价格。” “下回吧。”薛瑾仪摆弄几下帕子,他们俩人之间就像是闲话家常,气氛挺和谐的了。 “小人恭候楚王妃光临。”沈轻墨又彬彬有礼的作揖。 薛瑾仪忽然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沈轻墨那张淡薄的笑脸,“我昨儿看话本,上面讲兄弟阋墙,自相残杀……忽然间想起一件事。” “何事?” 薛瑾仪一字一句的问道:“沈老板为何要带楚王去剿灭西夜古城里的同伴呢?” 第629章 替天行道 “西夜古城里的人作恶多端,为祸一方,”沈轻墨坦然开口,模样儿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残害无数百姓,暴虐嗜血成性。楚王妃没有亲自去过古城里,没有看见那是怎样的一副惨状……” “哦?”薛瑾仪看着沈轻墨的脸,这家伙的演技还挺好。 沈轻墨点头道:“被掳去西夜古城中的人,或者要被鞭打做苦力,死了要被……”他幽幽的注视着薛瑾仪的目光里闪烁着不怀好意,“像是牲畜一般,剥皮放血,剁成大块,放进油锅里烹制,再拿给活着的人们饱腹充饥。” 他的语气像在讲述着鬼故事,冷意在青天白日之下蔓延,无声无息间能够让人随着他所说的,在脑海中形成一幅真实的画面。 “楚王妃,您能想到吗?碗里的肉,看起来与猪鸡鸭羊看起来毫无差别,闻起来也香喷喷的,吃上一口也觉察不出什么……可那是活生生的人啊,那可是人肉啊!” 薛瑾仪平静的望着沈轻墨,“沈老板吃过?” “……”沈轻墨舌头绊了一下,“楚王妃要问的居然是这个?” 薛瑾仪点点头,“听沈老板的讲述,仿佛你亲手杀死、烹制、吃过人。” 沈轻墨轻笑两声,“我没有。” “哦,你说你没有就没有呗。”薛瑾仪阴阳怪气的说道。 沈轻墨嘴角抽搐了几下,这语气显然是把不相信他没吃过,当他是吃人狂魔呢…… “所以说,沈老板认为自己引导大周军队去剿灭西夜古城里的前朝余孽,是在替天行道了?”薛瑾仪问道。 沈轻墨扬眉,“是。” 薛瑾仪笑了,“我知道了。” “嗯?” 薛瑾仪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不耽误沈老板做生意了,再见。” 沈轻墨感觉有些古怪,在马车继续上路的时候,下意识的跟上去两步,紧接着发现自己这样有些失态。 他望着马车,自嘲般的笑一声。 这位楚王妃可真不是一般人。 安奴走上前来,“公子,楚王妃知道了什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沈轻墨道:“不过是唬人罢了。” 安奴道:“小人觉得奇怪,她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西夜古城那件事?” “毕竟太古怪了,复国之路艰辛,每一个人都像宝石一样珍贵吧……”沈轻墨眯起眼睛,“难怪濮阳瑄与楚王妃那么擅于笼络人心呢。” 安奴道:“外头没什么消息传回来,怕是那件事没能做成,之后要怎怎么办?哪怕再不容易,也要尽快除掉濮阳瑄才行。” 沈轻墨微叹,“你也看到了,除掉濮阳瑄是多么难的一件事……他真是吃尽苦头之后,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躯?需要再好好的筹谋才行。” 安奴跃跃欲试,“公子若是有了好主意,小人第一个冲上去!” 沈轻墨拍拍他的肩膀,“我忽然想到一个。” “公子?” “想想濮阳晟为何厌弃濮阳瑄,对他心存芥蒂吧……” 马车上,青兰搓着手臂,打了个冷颤。 “听那沈轻墨说话,真恶心。” 薛瑾仪递过去一杯茶。 青兰喝了半杯,感觉舒服些了,抚着自己的胸口,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楚王殿下……” 岂不是也要吃…… 青兰捂住嘴巴,差点要吐出来。 薛瑾仪看她的样子,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多想了,眼下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不容分心。” 青兰忙点点头。 傍晚,蔡皇后听宫女说太子的风寒还没好全,所以不过来吃晚饭了,有些暴躁的抓起桌上的一碟果盘,狠狠地丢出去。 昨夜,被皇上训斥,被区区的德妃给“押”回凤仪宫……她身为皇后的颜面都快被丢尽了,这股恨意让她夜不能寐,希望能尽快找到一些依托,谁料太子居然也不来了。 “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宫女们噤若寒蝉。 蔡皇后道:“我要亲自去看看。” 女官忙拦住蔡皇后,“皇后娘娘,您不能出去……” 蔡皇后刹住脚步,更加烦躁,“那就把陈.良媛喊过来,我要问问清楚,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 不多时,陈静瑶来到凤仪宫,地上还残留着些瓷器碎片与烂糟糟的果肉,心知皇后娘娘心情不佳,于是语气更加柔和,也更加恭敬的向她行礼。 蔡皇后冷眼瞪着陈静瑶,喝问道:“太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之前真的是一门心思的扑在政事上?不会是因为哪个女人,又让他神魂颠倒了吧?若是你不老老实实的说清楚,莫说将来了,连现在这个太子良媛的位置,你也别想继续坐下去!” 陈静瑶知道太子因为调查而潘茉之死的真相而痛苦不堪,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害死潘茉的就是她的亲妹妹潘璃,偏太子又与潘璃做了那档子事,还要册封为奉仪,这股子内疚感确实有点令人崩溃。 不过,太子的情况还好,她觉得有自己的陪伴,太子一定能很快忘记那些痛苦,与自己恩恩爱爱过一辈子……毕竟在太子心目中,她是重回人间的潘茉啊! 陈静瑶定了定心神,从容回答道:“先前太子惹得皇上不高兴,又有楚王屡屡作梗,经历过这些,太子决定发愤图强,一下子太用功了,身体有些跟不上,所以才如此这般……” “真的吗?”蔡皇后加重语气。 陈静瑶道:“不敢欺瞒皇后娘娘。” 蔡皇后又问道:“近日,东宫里没有新进来什么女人吧?”有些官员就喜欢偷偷塞女人进宫,想靠吹吹枕边风为自己谋求利益。 “没有。”陈静瑶摇头,“妾身晓得太子殿下的决心,所以不会允许谁家姑娘这时候进东宫的。” 蔡皇后注视着陈静瑶,信了她八九分,“陈.良媛还是很识大体懂分寸的,很好。” 陈静瑶谦逊的向蔡皇后行礼,“妾身是太子的人,自然事事为太子考量周详。” 蔡皇后斜靠在软榻上,揉着额角,“行了,你回去好生伺候着太子,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陈静瑶垂着头,从凤仪宫退出来,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时,唇角得意的勾起。 明日就是潘茉的忌日了,也该给潘璃最后的致命一击! 第630章 忌日 陈静瑶走后,蔡皇后长长的叹口气,“卫国公府那边,什么情形?” 女官道:“卫国公府那边还在请大夫,每天总有两三个江湖郎中上门去。奴婢打听过,卫国公夫人的病一直不见好转,这情形怕是快不行了……” “呵呵。”蔡皇后讥笑,“这个蠢货死了也算是能解开一点我心头之恨了!” 女官又道:“另外,薛二小姐那边没什么动静。自从陈.良媛去过几次卫国公府之后,加上蔡国舅夫人去景轩给楚王妃送礼,所以外面都再说太子与薛二小姐虽然做不成夫妻了,但是关系还是挺不错的,都夸太子仁善呢。” 蔡皇后舒心了些,“还算卫国公府识相,没有乱说话。” 女官奉承道:“您是皇后娘娘,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往后勋贵们的一切荣辱可都得看您与太子的脸色呢,哪儿敢胡言乱语,惹您不高兴呢?” 蔡皇后傲慢的冷哼一声,“还不是有人不知天高地厚?” “有的人啊,也不过是一时风光好看。”女官劝慰道:“往后他们的命运还不是掌握在皇后娘娘您的手里?所以,现在皇后娘娘您要做的是好吃好睡,好好穿衣打扮,拿出皇后的架势,让那些蝼蚁知道,不管发生过什么,您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他们啊不过是蚍蜉撼树,早晚死的是他们自己。” 这番话挺宽慰人的,蔡皇后慢慢的吐出一口气,笑道:“你说的对。不过,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毕竟昨夜那两个内侍消失的莫名其妙,总叫人觉得不太对,还是仔细留意一下宫里,另外叫郑嬷嬷去和国舅说一声,可别是咱们是捕蝉的螳螂,身后还有个黄雀而不自知呢。” 女官应道:“是,皇后娘娘。” 另一边,陈静瑶回到东宫后,立刻招来内侍,询问太子情况。 内侍道:“太子殿下仍在书房里,不过今日没再喝酒了。” 明天是潘茉的忌日,内心虽有苦楚万千,但也要保持清醒,好好的祭奠最心爱的女人。 太子虽然把自己关在屋里,不过到了夜半总会来找她,也不求欢,只抱着她才能安稳的入睡,因此她一时半会儿不好再找那人来求一个“皇嗣”。 不过么,趁着潘璃的事儿,她可以进一步抓牢太子的心,将来的地位就能更加稳固了。 所以,就当是先苦后甜好了。 陈静瑶点点头,“彩霞阁那边准备好了没有?” “一切妥当。” “我先休息片刻,太子往我这边来时,赶紧的来说一声。” 内侍应道:“陈.良媛放心,奴婢不会有任何耽搁的。” “嗯。”陈静瑶来到铜镜前,对镜整理了一下妆容,又换上一件素净的衣裙,便靠在罗汉榻上休息。 到了子时,太子来了,他的胡须有几天没清理了,显得形容憔悴落魄。 陈静瑶早就收到消息了,所以扑上来抱住太子,柔声唤道“太子殿下”。 太子闻到熟悉的花香味,一丝苦涩弥漫在心间,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后,更是将怀里的女人紧紧地搂住。 “阿茉,阿茉……我不想再失去你,我好害怕在今天又失去你……” “不会的,殿下。”陈静瑶柔声细语,一只手轻抚着太子的后背,“阿茉已经回来了,就会永远陪伴在太子殿下的身边,不会再离开了。只是……”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 太子却是明白的。 阿茉并不想离开他,但是有人要害阿茉,而那个还是她的人,如今仍旧活在世上! 不单如此……太子想到自己做过什么,不仅气血翻涌,喉头不仅仅是苦味,还有浓厚的血腥气。 “阿茉,对不起……”太子收紧手臂。 陈静瑶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但是在这时候,她不得不强忍着,安慰自己越是紧,越是代表太子对自己的爱意深厚无比。 “太子殿下,不要和阿茉说对不起……”她勉强挤出几个字。 太子很明白,想要不说对不起,唯一的办法是严惩凶手。 可是他害怕极了,他不想去面对,不想听手下人再汇报查探的进展。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样逃避现实,是愧对经历过磨难与死亡、又费劲千辛万苦回到他身边的阿茉,可是……他又能怎么办? 太子一想到自己曾将潘璃压在身下,缠绵悱恻,就感到窒息与痛苦,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太子殿下?”陈静瑶感觉太子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担忧的唤道。 “我没事,”太子嘴硬的回避着问题,“可能是穿少了,夜里寒凉吧……” “阿茉扶您去床上躺一会儿吧。” “好。” 陈静瑶扶着太子在床上歇下,宫女们放下幔帐时,她对心腹宫女递去一个眼色。 宫女微微点头,整理好幔帐之后,退出去了。 “阿茉……” 陈静瑶刚躺在太子身边,立刻被抱住了。 “殿下,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阿茉都不会怪罪您,阿茉知道,您是一片好心,只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她继续轻抚着太子的手背,像在抚摸着一只小猫咪,“伤痛都是一时,都会过去的……” 太子感觉得到了一些慰藉,身体颤抖的没有那么厉害了,在陈静瑶的怀中蹭了又蹭,声音闷闷的传来,“阿茉,你真好……我……” 他咬咬牙,艰难无比的下定了决心。 “天亮之后,我会……我会查清楚一切,给你一个交代!不让你在枉死,让你永远安安心心的陪伴在我的身边。” “好,太子殿下。”陈静瑶却是不大相信天亮之后,太子还有这个决心。 这个男人在这件事上懦弱又想逃避,或许现在被她言语调拨的想要报仇雪恨,可是等天一亮,可能就像失忆了一样,忘记有这么一档子事。 然后呢? 她得像个复读机似的,一遍又一遍的说起那些话,刺激太子早做决定。 更何况……陈静瑶得意又阴毒的望向幔帐。 这一夜非叫潘璃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太子大约是心事重而太疲累,没一会儿在陈静瑶的怀中睡着了。 陈静瑶毫无睡意,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太子披散下来的头发,时不时地看一眼床帐。 时间悄悄过去,估摸已经到了寅时,四下里最是寂静的时候。 在美人香软的怀中睡得正香的太子,忽然一声尖利凄惨无比的惊叫传入耳中,他吓得浑身一哆嗦,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怎么了……” “啊——” 凄厉叫声打断他的疑问。 第631章 活见鬼 凄厉的叫声一声又一声,夹杂着更多人的惊呼与吵吵闹闹的声响,太子更加迷茫,一时之间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 “太子殿下?”陈静瑶像是刚睡醒,揉着眼睛,含糊不清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太子抓住陈静瑶的胳膊,“阿茉,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外面大叫?” “啊?”在又一声尖叫声后,陈静瑶一个激灵,仿佛这才清醒过来,吓得扑进太子的怀中,“是谁,是谁在尖叫?” 这时,宫女急匆匆地跑到幔帐前,“太子殿下,陈.良媛,彩……彩霞阁那边……出事了!”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回过头,不想谈论起住在彩霞阁的人。 陈静瑶握住太子的手,问道:“出什么事了,大半夜的如此惊叫吵闹,成何体统?” 宫女道:“潘……潘奉仪好像疯了。” “疯了”二字让太子肩膀一颤,不由地想到潘茉。 陈静瑶厉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潘奉仪好像是撞见鬼了……”宫女害怕的低声说道。 “荒唐!”陈静瑶气势汹汹的骂道,“这里是东宫,怎可能有鬼魂作祟,别不是潘奉仪几日未见到太子,闹出这样的动静来吸引太子……” 她斜瞥一眼皱起眉头的太子。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不,不是的……”宫女快要哭了,“潘奉仪嘴里喊着‘姐姐别过来,姐姐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什么?!”太子转过头,用力地扯开幔帐,瞪着外面的宫女,“你再说一遍?!” 宫女直接跪在床前,哆哆嗦嗦的说道:“叫声响起时,有巡逻的侍卫立刻赶过去,说是看见有一缕白色烟雾从彩霞阁里飘出来,往……往陈.良媛这边来了……然后,就看见潘奉仪疯了似的从屋里跑出来,嘴里不停地叫喊着‘姐姐,我对不起你,我不是故意要害你’之类的话……” 太子的脸色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她……真的这样说……” “太子殿下。”陈静瑶不安靠在太子的身上,“这……” 宫女道:“奴婢不敢欺蒙太子与陈.良媛,而且现下不少人被吸引到彩霞阁去了,都是大家亲眼所见……” 血丝爬上太子的眼白,他的瞳孔里迸发出浓烈的杀意,额角青筋凸显,整张脸因为愤怒与恨意而扭曲狰狞。 “潘璃这个贱人……” 不需要再去问手下人了。 在潘茉的忌日里,阿茉显灵,让潘璃自己说出了一切! 这是他活了二十年来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他必须消抹掉这个错误,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个错误的存在,如果父亲知道了,一定会狠狠的责备惩罚他的! 先前不过是为情所困而已,就让他丢尽颜面的跪在东宫思过,如果父亲知道他居然收了个杀人凶手做小妾,那还得了?!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太子猛然起身,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气冲冲地冲出去,顺手抽出门前侍卫的佩刀,就杀向彩霞阁。 只要潘璃这个贱人死了,再在东宫里打点一番,就没有人会说出那些事!就算父亲知道了什么,他已经严惩过凶手了,表明了态度,就不会再说什么了吧? 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陈静瑶却笑了。 潘璃活不到天亮了。 她不过是叫人披头散发,穿上白衣,伪装成冤死的潘茉在半夜里去吓唬潘璃,这一下子让潘璃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啧,谁叫潘璃本就心中有鬼呢? 如此,不必等到天亮,担心太子会不会又犹豫了。 现在,不管是情感上还是理智上,太子都必须除掉潘璃了。 潘璃不过个贱婢,太子杀了她也不算什么,就跟碾死一只蝼蚁一般。 陈静瑶长长吐了口气,感觉心情无比的畅快,笑吟吟的理了理头发与衣裳,这才又调整好了表情,跟出去。 虽然杀人的场面血腥,可是她并不想错过太子亲手砍了潘璃呢。 陈静瑶赶到彩霞阁时,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但是安静的诡异,没有人说话,全都惊恐的望着门里头。 她放眼望去,正好看见太子举起刀来。 “你个贱人,原来真的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姐姐,你还怎么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怎么能对我做出那种事……”太子恨声骂道:“你害死了你姐姐,现在是不是还要害我?!你真是会演戏,我真是被你蒙蔽了双眼,才被你害惨了!” 潘璃自知惊恐之中慌乱说出的话,已经收回不了,抱着太子的腿痛哭流涕,“太子,您答应过姐姐,您说过要保护阿璃一生一世的!太子,您不可以杀阿璃,您杀了阿璃,就是违背了姐姐的遗言啊!” “呵呵呵……”太子冷笑起来,其中充满了痛苦与悲凉,“你怎么还有脸提起阿茉,你这个贱人、毒妇!你不配做阿茉的妹妹,你不配活着!只有将你碎尸万段,才能解开我心头之恨,告慰阿茉的冤屈!呵呵呵,你死了我会将你剁碎了喂狗,这世上不再有人会记得有个叫潘璃的贱人!” 他根本不想再听潘璃的任何解释了,他只有一个念头——杀了潘璃,消抹掉一切,就可以当那些事全都没有发生过了!他就不必觉得自己肮脏,不必觉得愧对阿茉了! “去死吧贱人!” 太子的刀如闪电一般劈下来。 “太子,阿璃有您的骨肉……” 话还没有说完,戛然而止。 刀锋无情的劈下来,雷霆闪过,杏眼圆睁的头颅滚落在一旁,一腔热血喷出来,溅在太子的脸上。 彩霞阁外,一片惊呼声,人们捂上眼睛,不敢去看。 陈静瑶瞪直了眼睛,感觉一阵反胃。 “啪”,无头的尸体软软的倒在地上,更多的鲜血在漂亮的织花地毯上蔓延开来,比耀眼的牡丹还要红艳艳,而血腥气也在空气里弥散,令人作呕。 陈静瑶猛地回过神,感到一阵后怕。 潘璃刚才说什么? 说自己有了太子的骨肉吗? 怎么可能……且不说太子那方面有问题,这离她勾引太子才过去多久,怎么可能有孕…… “太子殿下!”一名宫女忽然跪下,哭着喊道:“潘奉仪月信未至,很可能已经有了您的骨肉啊!” 第632章 杀害亲生骨肉 在哭喊声中,太子的身体摇晃两下,血红的眼睛瞪着宫女,“你胡说什么?” 宫女哭道:“潘奉仪感觉身体不适,请了御医来看也没看出什么来,但是她这个月月信一直没有来,问了宫里有经验的老嬷嬷,说是很可能有了身孕,就等着再过一个多月再请御医来看看,确定下来的话,就将这个喜讯告诉您啊太子殿下!” 说到最后,宫女掩面痛哭。 彩霞阁内外又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唯有血水,依然在蔓延。 太子踉跄几步,撞开了旁边的椅子,要不是用刀撑住地面,就要摔倒在血水里了。 陈静瑶赶紧小跑过去,虽然潘璃的死让她心中好不畅快,但尸体仍叫她觉得恶心,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了,小心翼翼地跳过血迹,挽住太子的胳膊,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太子,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要再多想了……阿茉扶您回去吧。”她的声音非常温柔,仿佛一股带着暖意的春风吹进太子的心间。 然而,这一次却安慰不了太子。 太子推开陈静瑶,踉踉跄跄地来到宫女面前,嘶吼道:“你胡说,你骗人的!” “奴婢没有胡说,可以问问浣衣宫女……”宫女泪脸满面,为自己在东宫里的小姐妹感到不值,就算她有千错万错,可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什么都可以化解的啊,为什么太子不愿意再等一等,等潘奉仪将话说完? “住口!”陈静瑶感觉身体发凉,冷喝道。 她派人问过为潘璃诊脉的御医,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忽视掉了月信这个问题,也因为太子那方面不行,她顾着为自己某一条路子…… 她是除掉了后患,可是太子呢? 陈静瑶望着脸色苍白如灰的太子,他仿佛快要死去。 且不说从前,就说成婚之后,都快要一年了,东宫里却没有一个女人有了身孕,这事儿在朝堂上引起议论的话,对太子来说是无比巨大的压力。 如果一个太子不能生育,那么他还有什么资格坐在储君的位置上? 不单要被剥夺地位与荣耀,甚至一辈子要活在人们的嘲笑之中。 太子急切的期盼着有一个孩子,以此避免朝堂上对此的议论。 这也是她这么急吼吼的找人接种,想要生下皇嗣的原因。 而今,太子亲手杀死了自己的骨肉,这恐怕比剜自己的心更痛苦。 她知道太子一定会因为潘茉之死的真相而痛苦一些时候,却料到潘璃有了太子的骨肉,让事情变得棘手了。 她望着太子的脸色,如坠冰窟,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现在,她无法预料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了,但是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试一试…… 在太子的眼里,她是潘茉,她可以为所欲为! 陈静瑶深吸一口,走上前去,“潘奉仪才伺候太子殿下多久?明明是一个毒妇,却在此危言耸听,扰乱人心!我看你莫不是什么人安插在东宫的奸细,想要趁机图谋些什么吧?来人,将这宫女拉出去,杖责三十,我看谁还敢在东宫里安插眼线,胡言乱语!” “是!”内侍们上前拖人。 宫女尖叫道:“太子殿下,奴婢不是奸细,奴婢没有撒谎!潘奉仪真的是一心一意的想为您孕育子嗣啊!” 后面的话,她没有能说出口,因为内侍用布条塞住她的嘴巴,粗蛮的将人拖出去了。 太子对此无动于衷。 陈静瑶暗暗的松口气,又劝慰太子道:“阿茉看那宫女形迹、言语可疑,真的很有可能是外头的人安插在东宫的奸细啊……太子殿下,事情都过去了,阿茉带您回去好好的睡上一觉,等天亮的时候,一切都过去了。” 太子不就是无法接受这一切吗? 那她就给他一句“准话”——一切都会过去的。 太子这么爱逃避的人呢,听到这句肯定的话语,就如同迷失在海洋里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彼岸,能够安定下来的。 太子没有动,缓缓的转头看向陈静瑶,“潘璃害死了阿茉,却怀上了我的孩子……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太子!”陈静雅加重语气,“潘璃没有身孕,都是骗你的!” 太子看着陈静瑶焦急的脸庞,忽然一愣,然后重重地推开她,“你不是阿茉!” “什么……”陈静瑶怔住。 这一刻,太子看得清清楚楚,日日夜夜陪伴在他身边的根本不是阿茉,那根本不是阿茉的脸,不是阿茉的声音…… “怎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太子惊恐的睁大眼睛,拨浪鼓似的摇着头,喊叫一声比一声尖利,“你们都是骗我的,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是骗我……” 他大叫着,举着刀冲出彩霞阁。 门外众人见太子举刀杀来,惊慌失措的四散逃开,生怕自己也像潘奉仪一样身首分离。 东宫的侍卫们也看呆了。 太子的性格虽然有时候一言难尽,但从未如此疯癫过,叫他们一时忘记上前去阻拦、劝慰太子。 陈静瑶同样如此,她的脑海里回荡着五个字—— “你不是阿茉”。 她能进入东宫,得太子宠爱,全靠塑造的真实又完美的潘茉的形象。 而今,太子居然说她不是阿茉了,这背后意味着什么,让陈静瑶更加恐惧。 怎么会这样,事情不该发展成这样的,明明应该是太子斩杀掉潘璃后,自有人善后,他们完全可以当这回事没有发生过,她与太子恩恩爱爱,长长久久的……在太子疯了一般的叫喊声中,她双腿一软,跌坐在血污中。 太子一路疯跑到了东宫门口,他觉得窒息和压抑,仿佛千斤巨石压在自己的身上,如果不赶紧的离开这里,一定会死掉的! 只要离开这里,只要找到阿茉,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快开门!”太子向守门的侍卫吼道。 侍卫被吓得不轻,试图劝道:“太子,东宫门已经落锁了,按规矩……” 太子狠狠地一刀劈下去。 侍卫的脸上一道斜长的血痕,他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冒出“葫芦葫芦”的声音,后仰栽倒在地。 “快开门!”太子拼尽全力嘶吼。 其他侍卫见状,谁还敢阻拦? 放太子出去最多被罚俸降职,不至于赔上性命啊! 他们连忙打开东宫大门,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举着刀,光着脚狂奔而去。 第633章 太子疯掉了 “太子跑到了平康坊的鬼楼?” 薛瑾仪坐在灯下,听金扬的汇报。 潘茉的忌日,她片刻功夫都没合上眼休息,就等着听消息。 金扬道:“是的,太子跑出东宫后,一路往南,巡城的金吾卫看见了根本不敢阻拦。为了闯进.平康坊,还砍杀了两名不愿开坊门的坊丁,他跑上鬼楼,大呼小叫,举止疯癫,整个平康坊都被太子闹出的动静给惊醒了,全都围到了鬼楼边上看热闹。” “他在喊什么?”薛瑾仪问道。 金扬摇头,“仔细辨听了片刻,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众人皆说为情所困的太子到底是疯掉了。” “平康坊里夜宿的都是京城勋贵官吏,文人学子,可都要大开眼界了……”薛瑾仪望向窗外,那些等待选授的文人们可最喜欢这类八卦了,若是有个什么爆炸性消息,一定会联名上奏,找一找存在感的,“宫里有动静吗?太子闹出这等事来,皇上应该已经知晓了吧?” “皇后与蔡家派了人来,想带走太子,但是太子疯癫无状,根本近不了身。属下在回来之前,未见到皇上派来的人马。” “这疯有点厉害啊。”薛瑾仪摸摸下巴,“我都想去看看了。” 平康坊就在东市西侧,距离很近,不过她这边听不到什么动静,而且这会儿是宵禁时间,也出不了东市。 金扬道:“属下再去探探。” “好,路上小心。”薛瑾仪等着知道东宫里到底发生过什么,居然能让太子比她预想中的还要疯癫,还有陈静瑶…… 她原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吧? 可惜,她对形势的预料如穿越前一样不准,过于自满自信了。 一旦出现一些意外,必叫人崩溃。 太子闹出的动静,比之上回在平康坊失态更甚,皇上将会有更严厉的惩罚,依附太子的陈静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时候只能再来求她了。 与陈静瑶的那笔账,也可以一步步的算清楚了。 青兰送来热水,“王妃,您要是再坐下去,天都该亮了,先睡会儿吧?” 薛瑾仪伸了个懒腰,“再等等,说不定还有什么消息。” “还有消息?”青兰不解。 薛瑾仪道:“反正都这个时辰了,再多等等也无妨。” 正如薛瑾仪所预料的,一刻后有几人打从两仪殿出来后,出了宫门,并没有去平康坊,而是直奔东市。 坊丁瞧见他们的腰牌,忙不迭地开门放人。 最后,他们敲开了景轩的后院门。 “楚王妃可在?” 青兰急忙去通报,暗探王妃真是料事如神。 薛瑾仪与艾云一起来到院子里,来者领头的居然就是宁公公。 “太子在平康坊无端闹事,残害坊丁,”宁公公道:“传皇上口谕,请楚王妃与……”他看向易容成楚王模样的艾云,“楚王前去平康坊,带回太子,安抚人心。” “是。”薛瑾仪应下。 宁公公又指向自己带来的两个人,“此二人都是御前的高手,交给楚王妃调遣了。” “多谢皇上好意。” 宁公公道:“还请楚王妃尽快去平康坊吧?” “换一身衣衫,这就去。” “好。”宁公公没有再催,笑眯眯的欠欠身,便骑马先回宫去了。 他带来的两人则在后院门外等候。 “宁公公这语气这表情,不太对吧……”艾云站在屋外,等候薛瑾仪换衣服,疑惑道:“他的反应多少代表皇上的意思,太子闹出这种事,皇上没有大发雷霆?” “皇上没有大发雷霆,可不代表没有生气。”薛瑾仪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这时候越是表现的平静,越是后果严重。” 艾云点了点头。 薛瑾仪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裙出来,发髻上也只插了两支白玉簪子,整个人显得温婉和蔼。 她望着北方的天空,感慨道:“皇上既然要楚王出面,态度的转变已经更加明显了。” 想到这个,她扬起唇角。 随后,薛瑾仪交待青兰几句后,与艾云只带上两个御前高手,从东市的西坊门出来,就听见平康坊里传出喧闹的人声,要知道那座鬼楼可是位于平康坊的西南角,与他们在一坊的两头啊! 薛瑾仪与艾云对视,随着人流来到鬼楼附近,这里已经被人群拥堵的几乎水泄不通,四处的火把照耀的天空都亮了半边。 “啧啧啧,没想到太子是这样的人,一国之储君为了个女人居然疯癫失仪至此!” “如此暴虐,残害无辜,这……怎么配坐储君之位?!我就算是拼上一条老命,也要上奏!” “我也是!这样的人登上皇位的话,大周的将来,真叫人忧心啊……” 在一片议论声中,她在人群里发现了看热闹的邵五郎。 邵五郎见她身后跟着俩面生的高手,只稍稍点头,没有再多的表示了。 薛瑾仪望向鬼楼二楼,一个衣衫不整、长发散乱的年轻男人正狂躁疯癫的挥舞着手臂与长刀,对着天空嘶吼着,一声声仿佛指甲刮过画板一样刺耳,叫人十分不舒服,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人们围观太子发疯的热情。 尽管有人在试图驱散人群,可是在人潮汹涌之下,这些人仿佛落入大海的枯叶,很快就被淹没其中。 在太子十步开外的地方,有侍卫与内侍打扮的人半蹲着,焦急不安的望着疯癫的人,好半天才有一个人冲上前去,想要抢走太子手里的刀并把人抱住,可是太子此时格外的灵巧敏锐,闪身躲过去的同时,刀刃划在那人的胸口上。 那人痛呼一声到底,其他人根本不敢过去救人,也不敢再随随便便的上前。 “你们都不许过来!”太子嘶哑的大喊着,刀尖指着两旁的人,“阿茉要来接我了,我要亲自去跟阿茉道歉,你们谁也不许阻拦!不然的话,不然的话……” 他颤颤巍巍的将刀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周围人一片惊呼。 “我就杀了我自己,你们九族也得陪葬!” 蔡氏派来的人快要哭了。 太子要是真的自杀,就算救下来了,主子的惩罚也是他们所不能承受的。 为什么皇上还不赶紧派人过来,怎么就能容忍自家太子在数百双眼睛前胡闹的,这传扬出去丢的可是皇家的脸面啊!而且,御前的高手一定能想出办法带走太子的吧! 此时,人群里的两名御前高手齐刷刷的看向薛瑾仪,“楚王妃认为如何才能阻止太子呢?” 第634章 带走太子 薛瑾仪指向鬼楼屋顶,“从上面。” “哦?”御前高手顺着她眼神望去,“小人愿闻其详。” 薛瑾仪道:“左右两侧与下方皆在太子殿下的视线范围之内,背后又是一堵墙,所以能躲开他的视线,攻其不备的地方只有上方了。两位皆是父亲跟前的高手,想来轻功应该十分了得吧?” “然后呢?”御前高手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还挺欠揍。 薛瑾仪耐心开口道:“封住穴道,让太子殿下昏睡过去,然后即刻带往平康坊北门,那里已经有马车在等候了。不要走地上,从屋顶上跳过去,避免惊扰到百姓。” “小人明白了。”御前高手拱拱手。 “还有,动作要快。”薛瑾仪叮嘱道:“周围人太多了,虽然大部分人的视线都在太子身上,但是万一有人看见你们乍然落在屋顶上,必定会引起惊呼声,从而让太子注意到,那时候要再找破绽,可就有点麻烦了。” “是,楚王妃。” 两人寻了个合适的方位,灵敏地如猫儿一样悄无声息的落在鬼楼的屋顶上,紧接着快如闪电一般从太子身后发动奇袭,在人们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封住太子穴道,将软瘫下来的人直接扛在肩头,然后又轻巧地跳上屋顶,纵身跃向东北方的屋顶上。 人群里随着御前高手的跳跃而发出一声声惊呼。 蔡氏派来的人目瞪口呆。 薛瑾仪松口气,又张望一圈人群,虽然太子离去了,但是责骂声此起彼伏,众人对储君的失望溢于言表,仿佛烧开的水,沸腾不止。 她还记得皇上派他们过来是有两个任务的,一是带走太子,这个已经完成了;二是安抚人心,然而现在人声鼎沸,数百张嘴巴“吧啦吧啦”的说个没完,想要安抚简直是难如上青天。 她让艾云抓来一个坊丁打扮的人,问道:“听说有人死了,遗体在哪儿?” 坊丁没认出他们,但下意识的答道:“就在北坊门那儿,因为现在宵禁,所以还未来得及通知家人收尸。” “你带我过去吧。” 坊丁疑惑的打量着她,“夫人,您是……” “我是楚王妃。”薛瑾仪微笑道。 “楚,楚王妃?!”坊丁惊呼道,再看她身边脸色阴沉沉的男人,想来那就是楚王了,难怪太子发疯许久,终于被带走了,原来是楚王夫妇来了啊! 薛瑾仪点点头,周围人声太过吵闹,所以也没人注意到坊丁的惊呼。 坊丁连忙道:“楚王殿下,楚王妃,小的给您带路。” 薛瑾仪故意从邵五郎面前经过,“邵五郎还想吃红烧肘子吗?” 邵五郎笑着搓手,“若是楚王殿下与您亲手做的,有多少吃多少。” 薛瑾仪指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该各回各家了。” “哦,我明白了。”邵五郎点头,“楚王妃放心。那我就等着您的红烧肘子了。” 邵五郎在平康坊的人脉最广,由他找人出面来维持秩序,最适合不过了。 “对了,要留下楚王的名号哦。”这回做“好事”,可是要留名的。 邵五郎挥挥手,“我明白。” 接着,薛瑾仪跟着坊丁来到北门,两个无辜的坊丁被破烂的草席随便的裹着,搁在路旁边。 她心中有愧疚,太子发疯,是她跟陈静瑶提的建议导致的,事情是办成了,却也导致无辜的两个人命丧于太子刀下。 薛瑾仪哀叹一声,从怀中摸出两只鼓囊囊的荷包,塞进迎上来的青兰手里。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王妃。”青兰道:“刚才御前高手已经将太子送到马车上,带着回宫了。” 坊门外,一辆牛车拖着两口棺材,还有一些丧事需要的蜡烛纸钱什么的。 “好。”薛瑾仪吩咐道:“将他们安放进棺材里,送回家里去,那两份银钱是抚慰他们家人的,若是还有什么难处,你听了回报于我。路上遇见金吾卫,便说是楚王听皇上之令在行事。” 不过想来金吾卫那边也已经打好招呼了。 她又问带路的坊丁,“你认得他俩家住何处吗?” 坊丁连连点头,“知道的。” “要继续麻烦你了。”薛瑾仪摸出一些铜板,递给坊丁。 坊丁面露些许惊喜,“多谢楚王妃,楚王妃真是个大善人呢!” 薛瑾仪面对夸赞,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目送着两名坊丁们安放进棺材里,然后牛车往两人的家而去,她又回到了鬼楼附近。 邵五郎办事效率奇高,人群已经被驱散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人也打算各自回去了,不过困倦不能阻止他们责备怒骂太子的劲头。 “若不严惩太子,这事儿难以向天下人交代!” “可不是,太子失德失仪至此,真是令人失望之极!” “你们看那边那几个老家伙,不准备睡觉了,要去些折子弹劾太子呢!” “哇,之前弹劾楚王,现在弹劾太子……好乱啊……” “呸,楚王那是被陷害的,今日的发疯的就是太子本人,两者能相比吗?” “还有那边的学子们,一个个寒窗苦读十年,辛辛苦苦的考功名,想要为国为君效忠效力,结果碰上这么个太子……呵呵,大周的将来啊……” 蔡氏的人已经撤走了。 蔡皇后听到这个消息,跟着要疯了吧? “呀,楚王与楚王妃来了!” 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叫一声。 人们纷纷环顾左右,最后时限都汇集在薛瑾仪与艾云的身上。 艾云按照薛瑾仪在来时路上教的,说道:“夜深了,寒气重,大家早些回去歇息吧。想要知道后事如何,是要一副好身体的,莫让这寒凉的风让大伙儿病倒了。” 他虽然学着濮阳瑄摆着一张冷脸,语气也是冷冷淡淡的,但是众人对楚王一向有些好感,加之上回被弹劾诬陷颇得同情,所以纷纷响应这句建议,各回各家去。 艾云压低声音问道:“楚王妃,不再做些别的了?皇上的口谕,是要安抚民心……” 所谓“安抚”,是要让百姓们平静下来,少议论这件事,可现在人们是各回各家了,但是等天一亮,消息传扬的更开,那京城里可就要沸反盈天了! “爱抚民心啊……”薛瑾仪望着渐渐清冷下来的街道,“哪是这么容易的,要安抚还得看皇上怎么处置太子呢。” 第635章 以后怎么办? 安抚民心,那是身为帝王要做的事。 只有皇帝亲自出面,安抚了民心蔡氏最有用的。 他们真要现在就做了什么,皇上会认为他们太擅于笼络人心,反而不高兴呢。 能让人群散开就够了。 当街上再不见一个人,薛瑾仪舒展了一下手臂,“我们也回去吧。” 养足精神,面对天亮以后的一切。 然而有些人此时此刻正陷入惶恐不安中,烦乱的心思让她们无法入睡,连闭一下眼睛都做不到。 陈静瑶一闭眼就会想起潘璃身首分离的画面,耳边也不停地回荡着太子的那句话—— “你不是阿茉”。 她连沾染了血污的裙子都来不及去换,站在东宫门口,想要第一时间再见到太子,然而左等右等,得到的消息却是楚王派人带回太子,送到了两仪殿。 太子被关在两仪殿的偏殿里,最后传来的消息是,有御医过去看了。 除此之外,太子究竟如何,皇上是什么心情,打算怎么处置太子都不得而知。 她想派人出去打听消息,或是去皇后那边问问,结果忽然来了一大群羽林军的人,在将军指挥下将东宫团团包围,特别是彩霞阁,不许任何人靠近。 东宫的属官们不敢抗议,陈静瑶只得回到自己的屋里,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盘算着以后怎么办。 谁知道东宫里的女人们在反应过来后,一个个的都睡不着了,不少人跑到她这里来痛哭流涕,她为了不失人心,不得不强撑着精神去安抚众人。 “陈.良媛,太子殿下……可是杀了人的,会不会被废太子啊……” “胡说什么,区区一个奉仪,又是那样的出身,手上还有过人命,蒙蔽过太子,命如草菅一般,要太子配上身家性命,她配吗?” “可是陈.良媛,外头这阵仗真的是太可怕了……不瞒您说,妾身小时候见过一户官吏被抄家时,可就是这副架势啊!” “被抄家那是犯了什么谋逆之罪?太子呢?少在哪儿胡思乱想,叫人笑话了!羽林军守卫在此,应该是防止有人来探听消息,流传出对太子不利的言论吧。” “陈.良媛,我们真的是好害怕啊……” “有什么好怕的,要是有人问起,照实说潘璃蒙骗魅惑太子,太子只是为一位故友报仇雪恨罢了!” “可是太子殿下疯疯癫癫的跑出去,这要如何解释的通啊陈.良媛……” “要你们一个个坐这儿干嘛的,都指着我一个人想办法的吗?那以后你们得到的月钱与赏赐都给我一个人,好不好?” “……” 结果到了天亮,她什么办法也没想到,还被那一帮女人给闹得头痛欲裂。 明媚的阳光洒落人间,陈静瑶枯坐在门槛上,呆滞的望着。 一名宫女匆匆跑来,“陈.良媛,奴婢发现那名说姓潘的贱人有身孕的宫女不见了。” 陈静瑶缓缓地抬头望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宫女道:“奴婢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和人打听过,因为太子……所以没有杖责她,后来东宫里乱成一团,更是没人在意了。” “四处都找过了吗?”陈静瑶感觉不对劲,猛地站起身。 可是她一夜没睡,又焦头烂额,这一起身,顿时头晕眼花,身体摇晃几下,一巴掌拍在门板上,才撑住身体。 手指撞在门板的夹缝处,钻心的疼,但是她顾不上,厉声问道:“找到了没有?!” 宫女被她吓得哆哆嗦嗦,“奴婢叫人四下里找过了,没有发现……这羽林军都在外面呢,人能飞出去不成……所以奴婢壮着胆子问了羽林军,他们什么都不肯说,使了银钱也不收……” 陈静瑶重重地一拳头砸在门板上,痛意让她更清醒一些,也更后悔。 以为那宫女已经被打得半死,不能再开口了,那她说的话就能被指责为是故意刺激、谋害太子,可现在人居然凭空消失,只怕是皇上已经知晓潘璃有身孕了。 陈静瑶顺着门板,跌坐在地上。 虽然昨夜劝慰其他女人时说的头头是道,但是她其实根本不信这些屁话。 事情已经完完全全的超过她的预料范围之内,也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她到底要怎么办…… 指望皇上念在父子之情上,对太子从轻处罚吗? 回想先前种种,她感觉不太可能了…… 宫女看她脸色,低声问道:“要不奴婢想想办法,递消息给楚王妃?太子要是有个什么,卫国公府的打算岂不是落空了?所以,无论如何,卫国公府一定会保护太子的,再加上蔡皇后那边,一定能让太子安安稳稳的度过此次难关。” “可是……”陈静瑶心酸的开口。 太子说她不是潘茉,以后他们的相处怕是要很难了。 然而她已经是太子良媛了,又能怎么办呢?只能指望着太子一切平安顺遂,她才能得到荣华富贵啊! “好,你去吧!一定要让楚王妃与卫国公府想出办法来,只要度过此次难关,往后必定不会少了他们的好处!” “是!”宫女急忙往外跑。 同样一夜未睡的还有蔡皇后,精致的妆容更显得她颓丧憔悴。 本来以为太子无事,谁料半夜就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差点气死她。 虽然凤仪宫没有被羽林军包围,但是两仪殿和东宫那边愣是一点儿消息也没能打听到。 恍惚中,她甚至怀疑太子已经被气极了的皇上一刀杀了。 这次,太子闯下的祸事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只怕……蔡皇后慢慢地攥紧手指,目光变得决绝了许多,缓步来到梳妆台前,从匣子里取出一只凤钗。 这是皇上当年迎娶她之前,命人精心设计、打造,然后亲手交到她手里的。 虽然皇上没有说过什么,但是在她看来,这就是他们夫妻之间的定情信物,无比的珍贵。 “皇上,不要怪妾身……妾身必须为自己与蔡氏的将来打算……”她眯起眼睛,端详片刻凤钗尖利的一头,然后插在自己的发髻上,“来人,等早朝之后,去两仪殿通传一声,我要见皇上!告诉皇上,我不是为了太子求情的。” 第636章 不为太子求情 女官呆住,“啊?!” 皇后娘娘不可能放弃太子的啊? 蔡皇后皱眉道:“我去求见,皇上必然认为我是去为太子求情的。但是这份上了,给太子求情,就是要他死!所以,必须反其道而行之,明确的告诉皇上,我是去请求严惩太子,给世人一个交代的!” “可是,万一皇上真的严惩太子了……” “为了区区几条人命就严惩太子?呵……”蔡皇后摇头,“那可是他唯一的嫡子啊!濮阳瑄是前朝罪臣之后,皇上虽然没有把他发配边疆,但上回的话也说的明白。秦美人自己作死,三皇子被赶去华州,说是学习武功,话是好听,可是那废物能学成什么?不过是皇上眼不见心不烦罢了,至于四皇子么……如此年幼,容易被外戚把持朝政,更不可能取代太子的地位了。” 当年,她暗中手段,让太子之后出生的都遇到事情,隔了许多年才又有皇子没有年幼夭折,存活下来,可就是为了这一点上未雨绸缪。 女官欠欠身,“奴婢明白了。” “快去吧,顺便打听一下早朝上都说了什么。” “是。”女官快步出去了。 蔡皇后抬手抚着凤钗,“皇上,夫妻二十多年,妾身真的不希望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请你不要逼我……” 今日的早朝,结束的比往日晚了半个时辰。 当众大臣从大殿出来时,一个个为太子之事议论的口干舌燥。 御史们连夜写了弹劾折子,偏蔡氏一脉居然没有一味袒护太子,而是认为给一个适度的惩罚的就足够了,不然折损的是大周的颜面。 其中还有人提议,要用太子与潘娘子编出一个缠绵悱恻、感人涕零的绝美爱情故事,世人对一些凄美的爱情总是会报以同情,以此可以让他们对太子生出一些好感来。 至于被太子杀害的东宫侍卫、平康坊坊丁,则可以说是误杀,或者他们正巧就是前朝余孽来刺杀太子。 如此这般,将太子造成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其他人则认为蔡氏一脉过于荒唐,太子所作所为,昨夜在平康坊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若是胡编乱造的话,只会惹人反感,对太子,甚至整个大周皇室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也会让前朝余孽们抓住机会,挑动百姓们对朝廷的仇恨。 几方人马,各执一词,争辩不休。 皇上有点没形象的斜靠在龙椅上,一手撑着下巴,也不见脸上有什么厌烦或者生气的意思,就这么不咸不淡的看着自己的臣子们吵闹。 皇上的有意放纵,让大臣们吵得更凶,没完没了的,直到皇上大声打了个哈欠,才宣告暂停。 “爱卿们的意见,朕都听见了……昨晚的事,先调查清楚,再看怎么处置吧……” 于是乎,一群人感觉自己都白争论了,就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离开大殿,而他们不欢而散。 刘尚书令斜瞥一眼正在自己袖子里摸索着的刘侍中,“您老是丢了什么东西,找不着了么?这是眼神不行,还是脑子不行啊?不如早点辞官回乡种红薯去,免得一个不小心晚节不保,连累家人。” 刘侍中暗中将一只小瓷瓶安放在袖中的暗袋里,对刘尚书令微微一笑,“这话,我也送给刘尚书令。这人啊,有时候谈论起别人是头头是道,却不知道是因为太自卑,那些话语啊其实都是自己所欠缺的。” “呵呵,我好言相劝,却遭到刘侍中的反唇相讥……”刘尚书令摇头叹气,“乱咬人的狗。” 刘侍中挺直了腰板站在刘尚书令面前,“哎呀呀,看来刘尚书令如怨妇般一肚子怨气要骂人呢。那么我念在同僚多年的份上,就听一听,不过啊……”他叫住自家女婿,“刘尚书令说了什么,你可都得记住,要是太难听的话,可得写份折子上奏,堂堂尚书令辱骂朝廷官员,有辱斯文,有失体统!” “不和你一般见识!”刘尚书令指着刘侍中的脸,“我最后说一句,严惩了太子,对大周没有好处!还请刘侍中抛却私情,为国为君多多着想才是。” 说完,他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刘侍中盯着他身后某一处,低声道:“不是他么……” “刘侍中,怎么了?”中书令跨过门槛,来到刘侍中的面前,“刚才见你与刘尚书令在说话,可是他又……” 刘侍中不在意的挥挥手,“每次他对我说什么,我都当是狗吠,何须在意呢?” 中书令点点头。 刘侍中道:“走吧,该去政事堂了。至于太子那事儿,先等等看……”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忽然顿住了,眼中闪过一道难以置信,盯着中书令的肩膀。 怎么会这样? “等等看什么?”中书令见他没说话了,又看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解的问道:“是我肩膀上落了什么脏东西吗?” 说着,他低头就要去看。 刘侍中叫道:“啊,我是说先等等看皇上是怎么想的。”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中书令的肩膀上掸了掸,“没什么东西,是我一时眼花。昨夜那消息一传出来,可不是谁都没睡好吗?” 中书令还是看了自己的肩膀一眼,也确实没有东西,便没在意了,叹道:“虽然太子……但却没有料想到他竟然如此残暴疯癫,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啊……” 刘侍中忽然幽声问道:“中书令昨晚亲眼瞧见了?” “没有。”中书令立刻否认,“我又不去平康坊那种地方。” “哈哈。”刘侍中捋了捋胡须,“走吧。” 两人一起走下台阶,刘侍中不由又看了一眼中书令的肩膀,硬是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这个消息,他必须尽快通知大长公主一声,叫楚王殿下与楚王妃早些知道不可,否则说不动要出大事了! 皇上慢悠悠的回到两仪殿,从表面上依然是看不出他的喜怒,似乎昨夜太子闯下那番大祸,他根本不在意。 他在正殿里转悠一圈,然后来到窗边的罗汉榻上,取出匣中一把有缺口的长剑,看了又看。 “宁同啊,这把剑好久没有磨一磨了。” 第637章 磨剑 宁公公问道:“皇上,奴婢去准备器具?” “去吧。” 宁公公小跑出去,正巧碰上凤仪宫的人来了,便又折返回殿里。 “不见皇后。”皇上瞟了一眼窗户,懒洋洋的说道:“去把德妃叫来吧。” 宁公公道:“奴婢听凤仪宫的女官所,皇后求见皇上不是为了给太子求情,也不是来见一见太子的,而是想请求皇上严惩太子,所以希望皇上务必听一听以为母亲的心声。” “母亲的心声?”皇上目光闪烁,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宁公公就算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也难以摸准他的笑点在哪里。 也许一件一点儿不也好笑的事情,却能让皇上发笑。 也许大家被逗得捧腹大笑的时候,皇上却冷眼旁观,不为所动。 “那……”宁公公等着皇上确切的意思,一点儿也不想在这时候揣摩帝王的心思。 “行吧,让她过来。” 当蔡皇后来到两仪殿,却见皇上穿着白布做的罩衣,袖子撸起,毫无帝王形象的磨着一把破剑,阳光落在剑身上,依旧能折射出一道锐利的光,刺得她眼皮子跳了跳。 皇上这个时候磨剑,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亲手杀了太子? 蔡皇后的眼皮子又跳了跳,内心惶恐不安,按表面上还得伪装的平和镇定,“妾身参见皇上。” “皇后无需多礼,有什么话直说无妨。”皇上头也不抬,仿佛全身心的投在磨剑上。 这让蔡皇后觉得无论自己说什么,恐怕皇上都不会听进去的,杵在这儿就是白费口舌……然而如今这情形,她必须说点什么。 蔡皇后深吸一口气,直接跪在了皇上面前,郑重的磕了个头,一字一句的说道:“皇上,妾身教子无方,以至于他为情痴狂,无端害人性命!身为大周储君,居然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妾身恳请皇上严惩太子,让他牢记教训,避免重蹈覆辙!同时,也请处罚妾身吧……” 说着,她的眼圈儿红了。 皇上道:“你自请责罚啊……那……让出你的凤印,交给德妃可好?” “……”蔡皇后怔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有一股恨意一下子直窜头顶,想要立刻拔下发髻上的凤钗,然后…… 皇上瞟了她一眼,淡淡道:“我说笑的。” 蔡皇后的心猛地一跳,脸部跟着抽搐几下。 这种事是可以拿来说笑的吗? 皇上道:“皇后知道太子昨晚都做了些什么吗?” 蔡皇后咬咬牙,艰难的开口道:“东宫昨夜闹鬼,潘奉仪做贼心虚,主动承认自己是害死姐姐的凶手,太子愤怒又失望至极,当场斩杀潘奉仪。谁料有宫女此时谎称潘奉仪已有太子骨肉,太子一直期盼着能为皇上生下长孙,所以此事让太子难以接受,导致疯癫无状……皇上,妾身认为那宫女必有问题。” “说不定是前朝余孽或者什么人安插在太子身边,见昨夜之事便趁机要谋害太子的……所以,请皇上明鉴啊!” “哦。”皇上点点头,往剑身上浇了一些水,继续磨,“皇后继续说。” 磨剑发出声响不大,但是听在蔡皇后耳中却觉得极其的刺耳,更是令她越发的烦躁。 她攥紧了裙摆,才暂且按下心中的一股杀气,“妾身这番话虽说有为太子开脱之意,但说的也是事实。这时候,流言纷纷,更是要厘清事实,不叫有心人利用。 而太子年少时钟情与潘娘子,此事皇上也是知晓的,面对真相又被人刺激,一时接受无能,这才跑去平康坊,潘娘子的旧居去发泄。这一路上,无意伤害到了一些人,也是不争的事实……甚至,之后还引发了议论,让不少人对太子感到失望与不满,这些都是事实,都是太子理应得到严惩的原因。 “他身为太子,应该冷静稳重的处事,应该在所有皇室、宗室与朝臣、百姓们面前做出一番表率来,不应该为感情牵扯左右,说实话,妾身也对他这番行事感到无比的失望。” 蔡皇后又磕了一个响头。 “所以,妾身恳求皇上严惩太子!” 皇上用小锤子重重地敲打几下剑身,然后迎着阳光看了看,问道:“皇后认为应该如何严惩太子?啊,今天朝堂上,甚至有人建议废太子了……” 他斜瞥一眼皇后,看到她身体猛地一颤,凤钗上垂下的珠串晃荡了好几下。 “皇后这凤钗,许久未戴过了啊……” 蔡皇后从发髻上取下凤钗,痛心疾首道:“妾身看着这凤钗,便想到自己愧对皇上的厚恩,未教养好太子……是在是愧对皇上啊!” “行啦,先说说看,你认为如何严惩太子为好呢?”皇上摆摆手,继续磨剑。 “呲呲呲”,磨剑声在蔡皇后的脑子里回荡,她不禁将裙角揪得更紧一些。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对皇帝动手。 而且两仪殿里潜伏着大批高手,她不能那么明晃晃的对皇帝下手。 蔡皇后道:“妾身认为应该禁足太子,时间么……以半年未宜。”半年的时间,足以让外界忘记这件事,或者用更大的纷争来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不再谈论起太子的这档子“丑事”,“禁足期间,让太子跟随名师潜心学习,从头做人。” 皇上一边用小锤子敲打着剑身,一边问道:“卫国公之子薛慎,犯了点小错误被赶回京城来思过。你知道薛老夫人是怎么惩罚她这个长孙的吗?” 蔡皇后摇头,“妾身不知……” 皇上道:“薛老夫人让堂堂薛大少爷跟随府内的仆役做粗活杂事,与最下等的仆人吃住在一起,以此来悔改。而太子……” 蔡皇后心头一惊,皇上这是在说给予太子禁足的惩罚太轻了吗? 难不成真的要废太子,将堂堂嫡皇子贬为低贱的奴隶,去做辛苦活才能改过自新? “皇上……”她怎么能让太子低贱至此,哀求道:“皇上,珝儿毕竟是太子,怎可与臣子家的相提并论。” “皇后这么快就忘了我说过的话?” 皇上的语气里,明显的透出不悦。 蔡皇后的身体僵直,“妾身愚钝……” “这么看,确实愚钝,我真的要想一想这凤仪宫的主人是不是该换成德妃了。” “……”蔡皇后心一沉,攥着凤钗的手指发白,青筋凸显。 第638章 皇上爱说玩笑话 皇上瞟了一眼她的手与凤钗后,继续说道:“我说过,卫国公与我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建立起大周王朝,他功不可没,然而皇后这几日看来是没有好好的思过……显然依然觉得卫国公只是普通的臣子,看低了卫国公。” 说到此处,皇上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望向窗外。 蔡皇后急忙为自己辩解,“是妾身一时糊涂,妾身虽为皇后,但也是对卫国公充满尊敬之情的……” “充满尊敬之情?”皇上叹口气,“就是把卫国公最看重的女儿嫁给楚王吗?” 虽然薛昭看重薛瑾仪是后话,但是不妨他“逼疯”皇后。 蔡皇后哑口无言,唯有手中的凤钗能让她有一点点倚靠的感觉。 “不过么,市井之间都说楚王夫妇恩爱,此事就做罢了。”皇上收回视线,继续磨剑。 “呲呲呲……” 蔡皇后恨自己这时候怎么就嘴笨了,有简单又合理的解释办法,为什么她就是没有想到呢? 皇上道:“皇后再想想,到底应该怎么严惩太子。你是太子的母亲嘛,这事儿怎么解决,也该听一听你的意思,放心说吧。” 蔡皇后瞧着皇上的语气与神态,这哪里是可以“放心说”的?! 皇上怕不是在耍弄她! 蔡皇后有一种屈辱感,却又什么都不能说,因为她面对的是大周王朝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一个阴晴不定、心思难料的男人。 蔡皇后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沫,“之前是妾身欠缺了考虑,那……让太子去各地巡视、学习,深刻了解民间疾苦、百姓所需,也好同各地官员们多多学习、相处,更好的去明白为君之道?” “这是严惩吗?” 蔡皇后噎了一下,其实她很清楚,这根本就不算是严惩。 不如说是为了让太子更能得到皇上认可,笼络人心,顺利登基而打下更坚实的基础。 太子若是能出去,怕是要与她母子分离几年,这也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她道:“大周疆域辽阔,路途上也不知有多少艰辛,让太子多多吃苦,也是一种历练呢……如此,太子能彻底的改过自新,也能学习到更多,一定不会再叫皇上失望了。” “皇后还是别这么说了。”皇上摇摇头,“这后半句话,皇后自己还记得说过多少次吗?” “……”蔡皇后想起先前太子被罚跪的事,咬了咬嘴唇,“皇上,您是太子的父亲,请相信这孩子一次吧!再来,此事背后有些阴谋,也会有更多流言蜚语,让太子离开京城,” 她眼中含泪,凝望着皇上。 而皇上只顾着手里的破剑,磨来磨去,“呲呲呲”个没完没了。 “皇上!”蔡皇后提高声音喊了一声,她十分希望这件事能立刻确定下来,就算不能的话,若是皇上也有这个意思了也可以。 皇上叹口气,“皇后说的也是,我会认真考虑的。” 蔡皇后心头一喜,“多谢皇上!” “不用谢,不用谢。”皇上磨着剑,“谁叫我是珝儿的父亲呢?” 蔡皇后热泪盈眶,心中终于有点安定的感觉了。 “好了,回去休息吧,你瞧瞧你,胭脂都遮不住这憔悴的脸色了。” “……” 蔡皇后心中刚涌起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她又看看专注磨剑的皇上,“那妾身……” “你想见见太子?” “不,不是!”蔡皇后被皇上的语气给吓了一跳,急忙压下心中真正所想,“妾身是要说,妾身这就回去休息了。妾身告退。” 皇上点点头。 蔡皇后退出两仪殿,但站在台阶上时,仍能听见“呲呲呲”的磨剑声。 虽然与皇上的谈话,结果还挺好的,可是这磨剑声仍然叫她所不能忍,于是加快脚步,飞快地离开。 太子做事荒唐,但好歹能有个比较好的结果,她得把这件事告诉蔡国舅一声,让他们在朝堂上也推一把力,好让太子尽快离开这漩涡的中心。 然后……蔡皇后眯起眼睛,推锅的本事一向是蔡氏擅长的。 就算不是有心人为之,她也要推到某些人身上! 蔡皇后离开后,皇上依旧在磨剑,宁公公送上来一杯热茶。 “皇上,太子醒了。” “有什么要说的吗?”皇上看起来对软禁在偏殿里的亲儿子不太在意。 宁公公道:“太子情绪又暴躁疯癫起来了,叫御医硬是给灌下一碗安神茶,才又睡下去……御医说,这安神茶喝多了,多脑子有损伤,不好常给太子喝,可是太子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又很难说……” “哦。” “哦”?宁公公偷瞟着皇帝。 哦就完了? 皇上又磨了一会儿剑,拿起来看着终于锋锐些的剑锋,喜笑颜开。 宁公公心中无奈,这时候,在皇上心目中啊,太子哪有一把伴随自己多年,砍杀过敌军的长剑重要? “宫外现在都怎么个说法?” “呃……”宁公公哭笑不得的说起宫外的各种流言。 “真是精彩。”皇上点点头。 “……” 皇上道:“把真实的情况一点点的往外透露一些,现在这么流传,总觉得没什么意思。” “……是。”宁公公是真的明白皇上现下是什么心思了。 只能说“现下”,因为往后还不知道这位皇帝陛下会不会改呢。 皇上瞟一眼宁公公,“有的话,不要同楚王妃乱说。” “是是是,奴婢可不敢乱说。”宁公公心想人家楚王妃多么玲珑的心思,只怕是早就猜想到皇上是怎么想的了。 皇上又道:“不过,蔡皇后刚才那些话,可以告诉楚王妃。” “……是,皇上。”宁公公想擦汗。 皇上幽幽叹口气,“太子精神不佳不是办法,等到太子精神好了再说吧。至于那些大臣们,也让他们闹腾几天好了,反正他们精力一向过于旺盛了。” 宁公公苦笑,“是,皇上。那楚王那边……” “不必管他们。”皇上拿起巾子,仔仔细细的擦拭起剑身。 宁公公看皇上专注的脸色,便不再说什么了。 此时,景轩内,薛瑾仪又猛灌下一大口茶水,才让精神好一些。 薛三太太问道:“您这是昨夜没睡好?” 她们这些睡得早,又不在平康坊住的人,都是一觉睡醒了才知道太子闹出大丑事,还杀了人。 “是啊,平康坊就在隔壁,哪儿能睡好啊?”尽管面对的是三婶婶,薛瑾仪也不打算说实话,说自己其实一夜未睡。 薛三太太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不耽误王妃休息。我是来问问,芳仪的那件事,现在要传出去吗?” 薛瑾仪摇摇头,“现在传,就显得太刻意了,所以再等两天吧。” “好吧。”薛三太太点点头,心里起了些好奇心,虽然知道不应该耽搁薛瑾仪休息,可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太子那事儿,究竟是怎么样的?我听说太子从东宫到平康坊,一路都杀了人,还好几个呢……又在平康坊里大声哭喊,惊得整个平康坊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甚至有传言说这次闹得太难看了,要废太子呢……” “废太子啊……”薛瑾仪摇摇头,“应该还到不了这个地步。” 虽然她很想看到太子被废掉,蔡氏失势,可是这些不是能一蹴而就的,还需要再多一些筹谋。 第639章 怎么会是他? “到不了吗?”薛三太太茫然的眨眨眼。 在她或是很多人看来,按外头议论的所言,太子所作所为简直是罪大恶极,若他是普通人的身份,恐怕这时候已经直接斩首示众。 就算因为他姓濮阳,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可以免于一死,但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不废太子不足以平民怨啊! 薛瑾仪点头,“这么些年,蔡氏在朝中的权势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强行废太子,只怕是最终祸及自身。” 皇上虽然掌握天下大权,去也有不能任意而为,需要诸多考量的地方。 薛三太太感叹道:“以前孙素慈巴结蔡家,还以为是为卫国公府的将来着想。可后来,才发现这是将卫国公府推入绝境,幸好及时止住了,否则……” 太子如此肆意妄为,将来必是要被废,届时清算蔡氏及其党羽,卫国公府怕是在劫难逃。 薛瑾仪笑了笑。 好在卫国公府的人们,最后都找回了理智,明白什么才是正确的道路。 薛三太太起身,“那王妃好好休息,我还要再几间铺子查账呢。” “三婶婶慢走。”薛瑾仪送了两步,回到屋里,却没有休息,因为金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窗外。 “这是大长公主那边传来的消息。”金扬一边说,一边将一朵绢花,递给薛瑾仪。 金扬自然不可能送她首饰什么的,而是这消息就藏在绢花里。 盯着景轩的各方人马那么多,传递消息要更加谨慎了。 她接过绢花,指尖抚过花朵上的一只布做的小小蜜蜂,眯起眼睛,翻开蜜蜂触角所指的那朵绢花,然后迎着阳光,才从做的十分逼真的一丛花蕊上,找到了三个字。 薛瑾仪的瞳孔猛然缩起,指尖捏扁了那只可爱的小蜜蜂。 “怎么会是他?” 她皱起眉头,望着绢花。 这就是谍战剧里的双面间谍吧…… “有多少消息告诉过他?特别是这次楚王……” 话还没有说完,一名姓任的景轩女伙计,挑开帘子来到后院,与身后两人说说笑笑,她们都是朝烟介绍来的,原先也是在平康坊里讨生活,邵五郎对她们也是知根知底,这才放心的安排在景轩里做事。 说笑间,三人看见王妃坐在窗边看账本,一副悠闲恬静的模样,先收了声向她略略欠身就算行过礼了,然后继续往库房走去。 金扬已经闪身到了房门后,压低声音说道:“只说过要对付前朝余孽,但眼下楚王继续去着宗正寺,明面上看着像是还没有头绪。” 可是接二连三的试探表明那些人对出现在宗正寺的“楚王”并不放心。 不过好歹他们的疑心没有加深下去。 “另外,?公子那边比预计之中的提早准备好了。”金扬又道。 薛瑾仪眼中闪过一道喜色,“那就是说……”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今夜便会动手了。”金扬道:“?公子也不忍心殿下太辛苦。” “嗯。”薛瑾仪点点头,尽管阿瑄传回的纸条表明着自己的“安好”,可是在外人看来,身在敌营,那是要面对难以想象的压力的。 而且,现在太子面临与论危及,真是阿瑄崛起的好时机。 虽然将来要面对蔡氏更加疯狂的打击与构陷,可反正这些都是早晚要面临的。 “看来今夜又不能睡了。”薛瑾仪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天明之后,她与阿瑄终于能相见了吧? 虽然分别其实没有多少天,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总有种终于要就被重逢的感觉。 薛瑾仪低下头,抿着嘴唇,隐藏下笑意。 外面,任娘子等人抱着几只盒子穿过院子,说笑声宛如黄鹂鸟的歌声,清脆而欢快。 她的视线转向院中的树,绿叶在春风中于枝头茂盛的伸展,一片欣欣向荣。 这时,青兰走过来,“王妃,刘夫人与简夫人来了。” “简夫人?”薛瑾仪打起精神,问道:“是中书令的妻子?” “正是。” 薛瑾仪略略想了下,叫青兰将两位夫人引到后院来,然后摆上茶水与糕点。 刘夫人道:“我一路过来,所有人都在谈论太子的事,听说朝堂上为此争论不休,皇上都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处置了,只能把太子软禁在两仪殿的偏殿里,东宫都派人严加看守起来了呢。这……可是前所未闻的啊!” 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简夫人在旁边安静的听着。 她看起来像个文静内敛的女子,岁月虽然在她的脸庞上留下不少痕迹,但是盖不住她优雅娴静的气质,挺让人心生好感的。 薛瑾仪与简夫人彼此都是第一次相见,她觉察到简夫人似乎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扫视了自己一眼。 薛瑾仪道:“此事结果如何,皇上自有妥当的处置,其实也无需我们费心……” “听说,昨晚皇上命楚王殿下与楚王妃前去平康坊,带走太子并善后?”简夫人忽然发问。 刘夫人的目光也炯炯的望过来。 薛瑾仪点头,“是啊,幸好皇上派了御前高手过来,否则楚王与我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刘夫人微笑道:“这事儿……皇上对楚王殿下的态度很微妙了啊……” 这对他们来说是大好事。 楚王的能为经由安置难民到凉州之行,再到修缮水渠一事,得到过了验证,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知道他拥有的能力足以继承皇位,延续大周的光辉,让天下太平安乐。 薛瑾仪淡淡道:“且再看吧。” 简夫人却道:“楚王妃,现下可是个大好机会……若是再想想办法,能将太子与蔡氏拉下马,朝臣们拥楚王殿下为太子,那么以后就不必太操心烦恼了。” 薛瑾仪幽幽的望着简夫人,问道:“简夫人这话,是中书令的意思?” “……”简夫人愣了一下,干咳两声道:“是的,所以妾身今日来,也是代为传达这个建议。” 薛瑾仪嗅到了一丝试探的意味。 第640章 鼎力支持 “现下,楚王就在宗正寺里,中书令直接找人说给他听不就好了,何必劳烦简夫人跑到这人挤人的地方?”她拿起一杯茶,浅浅地抿了两口,笑着问道。 简夫人道:“皇城内眼线杂多,所以借着与刘夫人出来闲逛,与您说说这个的。” 刘侍中与中书令他们都知道的,阿瑄与她夫妻一体同心,她协助阿瑄,为他出谋划策不少,所以认为只要她去吹一吹“枕边风”,阿瑄就一定会听吗? 薛瑾仪淡淡的说道:“谨慎是应该的。这件事,等楚王从宗正寺回来,我会同他说起的。只是,其中还有诸多需要打算的地方,冲动之下是做不成事的。” 简夫人认真道:“妾身的夫婿愿意鼎力支持楚王殿下,他不愿意看到大周在那样荒唐残暴的太子与蔡氏的掌控中,变得岌岌可危,不愿看到大周百姓重新回到前朝时那样艰辛痛苦的日子里!为此,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与牺牲,他都愿意为楚王殿下效犬马之劳!” 说到最后,情绪激动之处,她甚至霍然起身,脸颊上透出一抹诡异的红色。 刘夫人愣怔了一眨眼的功夫,看向简夫人的眼神隐隐的透着奇怪,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还瞟了薛瑾仪一眼。 薛瑾仪对刘夫人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将一杯茶递到了简夫人面前,眼睛里闪烁着光亮,颇为感动的说道:“简夫人说的太好了,我等身为大周人,忠心报国,为天下苍生而劳心竭力啊!” 简夫人接过茶杯的时候,紧紧握住薛瑾仪的手,饱含激动之光的眼睛让她身上原本的娴静气质一下子烟消云散。 “中书令愿意以大义为重,不怕艰辛,我们刘家又岂能落后呢?”刘夫人攥紧拳头,十分认真的说道。 “嗯!”简夫人点头。 三个女人聚在一起,望着彼此的眼睛里都充满了热烈的干劲与对未来的兴奋期许。 薛瑾仪感觉有点像传销洗脑现场…… 她瞄了一眼简夫人,寻思着要不要再来点慷慨激昂的发言让她更加确信自己会说服阿瑄的时候,后院门被敲响了。 青兰去开门,简夫人一看门外站着的是宁公公,眼底闪过一丝喜色。 这种时候,皇上惦念的是楚王。 再过会儿楚王就要回来了吧,为了避免外人猜疑,所以没有一同走,而是先来景轩了。 “我们不耽误楚王妃了。”她挽住刘夫人的胳膊,“来景轩,就是想挑选一些适合自己的养颜膏,听说很管用呢。” 刘夫人也知道宁公公来必是有要事,与薛瑾仪悄悄地互换了一个眼神后,笑着对简夫人道:“我对景轩的东西最是熟悉了,我帮你选。” 两人高高兴兴的回到前面铺子去。 宁公公迈着小碎步来到薛瑾仪面前,屈膝行礼后,说道:“昨天夜里,东宫发生命案,太子亲手杀了潘奉仪,说是要为亲爱的女子报仇,结果人刚死,就有潘奉仪的好姐妹说她怀有太子的骨肉,太子这才疯疯癫癫的跑出宫去,在平康坊闹出了大笑话。” 难怪太子疯得比她想象中的厉害,这都成婚快一年了,结果一点子嗣的消息都没有,对于储君来说是绝不应该的,严重情况下必不能再坐这个位置了。 薛瑾仪不动声色,问道:“宁公公专程来与我说这个,是所为何意?” 宁公公笑道:“奴婢是奉了皇上的命,将事情的真相告知楚王妃,免王妃也听信了外界传言。毕竟您也是濮阳家的人嘛,怎么能听外面的的胡言乱语呢?” “原来如此,多谢宁公公跑这一趟了。”薛瑾仪笑着请宁公公到树下的石桌边落座,偏是这个时候来告诉她真相,显然皇上确确实实是知道正在宗正寺里的那位楚王是假的。 宁公公道:“做奴婢的,这都是应该做的。”他看到楚王妃亲手递来一杯茶,诚惶诚恐地接过来,“皇上昨夜就派人抓了那宫女来,严密调查之后,潘奉仪十有八九是有了身孕了。可惜皇长孙就这样被太子一剑砍死,根本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间……” 他摇着头,叹口气,手里捧着茶水都没心思喝上一口。 薛瑾仪感觉他的目光意味深长,不由地瞟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她与阿瑄至今也没有爱情结晶。 阿瑄想要顺利取代太子,皇嗣十分的重要……不过成婚以来的种种,相比太子来说,他们还好有余地。 宁公公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太子现下被关在两仪殿的偏殿里,皇上的意思是近来纷争、流言太多,给太子一个安静地方,好冷静下来。至于怎么处置太子么……在奴婢来之前,蔡皇后来两仪殿,请求皇上严惩太子。” 反其道而行之,在薛瑾仪的预料之内,“这些话,也要同我说吗?” “自然了,”宁公公认真的点头,“楚王妃是太子的大嫂,这些事也是应该知道的嘛。” 薛瑾仪道:“宁公公请说。” “皇后娘娘建议,让太子离开京城,去外面吃苦,巡视各地,了解民间疾苦。” 薛瑾仪差点想笑,这是她听过的最“荒唐”的严惩。 哪里是什么惩罚啊,简直是想借此为蔡氏扩大势力,为太子顺利登基打下最坚实的基础。 宁公公望着薛瑾仪,问道:“楚王妃认为这个惩罚如何呢?” 薛瑾仪道:“我虽是太子的大嫂,但毕竟事关太子,我一个亲王妃不好说什么……” 宁公公道:“楚王妃按说无妨,皇上也想听一听您的意思。” 一夜未睡的薛瑾仪略有些头疼,她默默的深吸一口气,说道:“太子殿下是储君,事关国体,而外面有前朝余孽潜伏,出巡在外,护卫无法面面俱到,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不要随随便便的出巡,以免被前朝余孽抓住机会吧。” “楚王妃说的是。”宁公公欠欠身,“您的意见,奴婢会如实转达给皇上的。那么,您认为如何处罚太子殿下比较好呢?” “宁公公啊……”薛瑾仪一脸忧伤的望着他,“这也是皇上必须要我说的吗?” 第641章 尽管说 宁公公笑得十分和蔼,“是的,楚王妃。皇上说了,您尽管说,以后可能会采纳您的建议呢,所以一定要认认真真的回答这个问题,无需有丝毫的担心与顾忌。” 薛瑾仪轻笑两声,话是这么说,可是谁敢啊? 真要说了点什么,怕是掉脑袋的是她自己了。 宁公公道:“楚王妃,奴婢不好在宫外逗留太久,还请您快些说吧?” 薛瑾仪叹口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太子殿下闯入平康坊时,杀了两个坊丁,尽忠职守的大周子民落得这样的下场,着实令人寒心,所以请太子先向两名坊丁的家人道歉,并妥善安置好坊丁的家人,保证他们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以实际行动来表现出自己的悔过之意。” 宁公公点头,“楚王妃说的在理。” 薛瑾仪又道:“太子殿下与潘娘子的事,我早前有过耳闻,若是放在普通人家,着实是缠绵感人的爱情故事。有道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宁公公惊叹道:“好一个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楚王妃真是有才啊!” “不敢不敢,也是听旁人有感而发来的。”薛瑾仪摇头否认,轻咳一声后,继续说道:“太子之情,令人感到悲伤扼腕,不过也不能掩盖他之后言行有失,但也是事出有因的,宁公公明白这个意思吧?” 宁公公点点头,“奴婢明白了,楚王妃请继续说。” 薛瑾仪道:“此后,在京城周围寻一处僻静之地,若是佛寺也不错,请太子修身养性,多行善事,抵消罪过,时间久了,人们对太子的愤怒之情便会平息下来。” 宁公公摸摸下巴,“楚王妃的建议与皇后娘娘一开始的,差不多呢。” 薛瑾仪猜到蔡皇后一开始一定是这么说的,以她的性格,怎么能忍受太子长时间的离开自己的身边与权力的中心呢? 先用这个来试探皇上的态度,皇上若是不同意,再说让太子离开京城,表现出母子别离是多么痛苦。 “是吗,那真是巧了?” 宁公公又摇头,“有一样的,也有不一样的。” 薛瑾仪淡淡的笑了笑。 宁公公放下茶杯,起身道:“奴婢要说的,要问的只有这么多,昨夜麻烦楚王妃了,不敢叨扰楚王妃休息,奴婢告退。” “宁公公慢走。” 薛瑾仪亲自送了宁公公出门,见他没有什么说的了,暗暗的松口气,快步回到自己的屋里,一口气喝下茶壶里所有的浓茶。 几片茶叶落进嘴巴里,苦涩的滋味让她精神了不少。 先不去想简夫人那些话背后的意图,她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等待今晚的奇袭! 濮阳瑄坐在高台上,望着校场上操练的人马。 这两天,山洞里平静极了。 兵马操练依旧,恶犬们的尸体经过一些处理后,被烹煮成了美味喷香的红烧肉,分发给了所有人。 虽然有时候伙食不错,但这样大块又美味的红烧肉着实难得,几乎每个人都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连手指上沾着的卤汁都要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彻底没有味道了。 濮阳瑄没有吃,而是将肉随手给了一名护卫。 严碧回同样如此,他对这种油腻的荤腥一点兴趣也没有,自然孕中的燕国公主更是不想见到这种东西,更别说吃一口的了。 这一点正中濮阳瑄的下怀。 只有他知道这些恶犬是被毒死的,不管经过怎么样的处理,毒素多多少少会残留在恶犬的体内,对人会造成一些伤害。 只是每个人就吃了那么一块肉,毒性不会那么快发作。 这也好,如果正巧碰上相合的时机,他们剿灭前朝余孽老巢的计划就会进行的非常顺利! “都没吃饭吗,一个个声音这么低?娘们唧唧的,还想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校场上传来严厉的骂声。 “我看你们是给大燕丢脸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喊的更大声一点!难道你们还怕这么坚固的山洞会塌了不成?” 在骂声中,呼喝声终于更响亮一些了。 濮阳瑄望着下面的人群,眯起眼睛。 毒素快发作了。 奇袭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发动? 他又看了一眼石壁。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脚步声,接着是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快点准备好人马,不能让公主有一丝半点的闪失!” “大夫、侍女和有经验的嬷嬷都会带上的,外面也会准备好最舒服的马车,足以确保公主殿下母子平安!” 濮阳瑄回过头,看到黑脸青年摆着一张臭脸,指挥两个人做事。 他问道:“公主殿下要出去?” “怎么?”黑脸青年差点要说出难听话来,但身上隐隐的疼痛及时的提醒了他,“公主殿下为大燕的未来亲力亲为,怎么可能坐享其成,让我们在外头拼死厮杀?” 濮阳瑄一脸担忧的问道:“可是,公主殿下有孕在身,不好随便移动,万一出点什么事……” “你这是什么乌鸦嘴?”黑脸青年皱眉,终于找到骂人的机会了,“要是公主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不不不,我只是太担心公主殿下的安危了。”濮阳瑄叹口气,小声问道:“不可以再请公主殿下信任的那位出面吗?” “要你多管闲事?”黑脸青年终于忍不住了,不耐烦的挥挥手,“公主殿下已经决定的事,不容旁人置喙,何况你只是个小小男宠,只要出卖色相和身体就可以了,操心那么多干什么?” 濮阳瑄叹口气,“那我再去看看公主好了。” 黑脸青年见他居然没有反驳嘲讽什么的,惊讶的瞪大眼睛,“你对我的话就没有……” “没有什么?”濮阳瑄十分无辜的回头望来。 黑脸青年撇撇嘴,“没什么。” 他干嘛要自讨苦吃。 濮阳瑄快步来到燕国公主的房门外,因为有了前几次的经历,所以门口的侍卫没有阻拦他。 他一进去就看见严碧回跪在梳妆镜边,眼眶发红,深情的凝望着燕国公主,“可惜碧回是个没用的,不能为公主分忧什么……” 燕国公主垂手摸了摸严碧回的脸颊,“你们一个个担心什么,出去走一趟又不是什么大事。” 濮阳瑄打量了一圈,燕国公主对着落地的大铜镜,镜面近乎清晰的照应着她的全身,有两名侍女在旁为她梳妆打扮,另有一侍女负责递梳子与手势。 几个人几乎将燕国公主周围挤得水泄不通,他想下毒有点难…… 第642章 要对阿瑾下手 “王宝,你来啦?”燕国公主从镜面上望着濮阳瑄,脸上洋溢的笑意更加灿烂,“是不是也担心我?” 濮阳瑄来到燕国公主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站定,望着映在镜中的笑脸,点头道:“公主精心装扮,美艳动人,只是这两支金钗太重,戴久了会让您脚步不稳……” 说着,他才靠近一些,伸手要去拿她发髻上那两支点缀满了宝石,看起来沉甸甸的金钗。 燕国公主没有阻拦的意思,但是她身边一个年长些的侍女却忽然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这是精心为公主殿下梳的头发与挑选的首饰,稍有改动,则破坏了美感,与公主殿下尊贵的身份不相符。” 严碧回轻笑一声,“一个练武的,嘴巴稍微伶俐些罢了,哪里懂得女人的首饰呀?还是不要自作聪明了,徒惹笑话了。” 濮阳瑄望着燕国公主的眼睛,“公主殿下愿给小人一个机会吗?” 燕国公主冲侍女摆摆手,“就让王宝试一回吧,又耽误不了多少工夫,何至于这样说话呢?” 侍女忙垂首退开,“殿下恕罪,是奴婢多事了。” 燕国公主没有搭理她,一把抓住濮阳瑄的手,将人拉到近前来,“一定会是个惊喜。” “怕不是惊吓吧……”严碧回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小声嘀咕道。 没有人在意他在说什么,濮阳瑄正认认真真的在侍女手捧的首饰盒里挑挑拣拣,燕国公主则一脸期待的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严碧回纵然有些不满,但还是紧盯着濮阳瑄的动作不放,倒是也要看看他究竟有何能耐能在这方面讨得公主欢心。 没一会儿,濮阳瑄拿出一朵粉色的绢花,花瓣做的十分逼真,从花萼处垂下几颗珍珠,为绢花平添了几分温柔的光华又不会显得太普通。 “公主殿下正值芳华,这朵绢花与您十分相配。” 燕国公主点点头,“听你的。” 濮阳瑄神情专注的将绢花插在燕国公主的发髻上,还十分负责任的做一些微小的调整,直到他自己满意了,这才后退半步,站在燕国公主的身侧,望着镜中的人影,问道:“公主殿下,可满意?” 燕国公主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左右看看,点头笑道:“王宝,你的心思可真巧。也难怪了,武功上能有如此之大的精进,在众人当众脱颖而出。” 濮阳瑄拱拱手道:“一切都是为了公主殿下。” 燕国公主笑颜如花,“你们先前还担心王宝,瞧瞧这心思,都可以取代你们为我梳妆了。” 侍女们垂着头,一声都不敢吭。 严碧回有些不服气的轻哼一声,笑道:“公主殿下美貌无双,放眼全天下,谁能比得过您,自然是怎么打扮都好看了。王宝兄弟啊,正是沾了您这份光呢。” 燕国公主听到这话先是掩嘴笑着,后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起,“说到这美貌无双,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严碧回立刻搭上话。 “一个女子。” 严碧回不解,“什么样的女子能有公主这般美丽?” “明明出身显贵,却做着商贾的买卖。”燕国公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镜子,“受京城内外的女人们追捧夸赞,银钱赚得满钵,却没有一点儿收手的意思,那架势仿佛要做天下第一有钱人。” 严碧回又问,“您是要和这样的女人做生意?” “不。”燕国公主摇摇头,勾唇微笑道:“我们得带着她离开京城,走得远远的……” 她抬起手,轻抚着自己的脸颊。 “越远越好……这天下呀,最美的女子应当是我。” 严碧回立刻拍马屁道:“在碧回的心目中,公主殿下是最美的!放眼全天下,不管是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公主殿下的姿容!” 燕国公主笑颜如花,专注的望着镜子里美艳的脸庞。 濮阳瑄隐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京中所有显贵出身的女子中,亲自做生意且受到追捧夸赞的唯有他的阿瑾! 他们这是要绑架阿瑾,将她带离京城,逼得他不得不放下一切,离开京城去找寻?哪怕他狠心留在京城,失去阿瑾这样的助力,往后的路会非常难走。 如此,可以解除一时沈轻墨的担忧? “好了,我该出发了。”燕国公主满意的起身,转头看向濮阳瑄,“都在家里乖乖的等我回来。” 濮阳瑄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半点的异色,含笑点头,“是,小人会等您回来的。” 燕国公主拍拍他的肩膀,又对严碧回笑笑,便转身往外走去。 濮阳瑄平静的望着她的背影,没有阻止。 差不多了……他心中如此想到的时候,门外响起侍女的惊呼声。 “公主殿下,您怎么了?” 燕国公主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摇头道:“没什么,大概是睡得太久了,一下子活动起来,身体有些不适应,再走走就好了。” 严碧回快步跑出去,扶住燕国公主的胳膊,一行人继续往外走去。 濮阳瑄不远不近地跟着,眼中并无失望之色。 他和严碧回只能送到通道口,燕国公主脸色有些发白,但还算有精神的向他们挥挥手,然后往前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如果今晚发动奇袭,而燕国公主不在山洞之内的话,剩下的小鱼小虾对于濮阳瑄来说,没多大用处,但是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的望着。 当严碧回说了声“走了走了”的时候,也转过身往高台走去。 严碧回一边爬着石阶,一边喘着气说道:“公主殿下如此辛劳,我要再去煮一些好东西给她补补身子……” 他猛地虎视眈眈的瞪向濮阳瑄。 “不许你跟过来,也不许学我做好吃的给公主殿下!” “好。”濮阳瑄十分“听话”。 严碧回冷哼一声,气势汹汹的用力一转头,连带着身体都要摇晃了两下的同时,惊叫声自下面传来,吓得他腿肚子一颤,差点从石阶上滚下去。 “怎么了这是……” “快,快让开!”侍女的尖叫声响起,“公主殿下又晕倒了!” 第643章 不应该这样 “什么?!”严碧回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往下跑去。 濮阳瑄看了眼自己的手。 几双眼睛就在旁边紧盯着他,他自然无法轻易的向燕国公主下手。 所以他将毒药涂抹在指尖上,然后蹭在了燕国公主拉起自己的手上,以及绢花上,于是乎燕国公主就在神不知鬼不觉间又中毒了。 不过因为这次毒量较少,所以需要一些办法才能发作。 濮阳瑄望着已经与自己拉开一段距离的严碧回,相比之下,还挺平静的迎上去。 四名护卫抬着一顶肩舆匆匆而来,燕国公主瘫软在在上面,侍女们个个脸色煞白,紧紧地跟随在旁,不停地呼唤着“公主殿下”。 可是无论她们如何呼唤,燕国公主始终没有一点回应。 严碧回扑上去,厉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年长些的侍女哭着答道:“公主殿下原先好好的,可是在封好箱子之后,护卫照例询问殿下是否有感觉不适,却发现没有回应,重新打开之后,才发现殿下又晕过去,赶紧带回来了……” 严碧回抓起衣摆,“我去叫大夫过来!” 他转身往回跑,正好遇见濮阳瑄,眼珠子一转,命令道:“你去叫大夫!” 濮阳瑄便急急忙忙去请大夫来。 这一回,大夫在仔细检查过后,依然认为是因为燕国公主这些年来太操劳,加上有孕在身,导致的身体虚弱,因此一旦受到外界不好的影响之后,身体就会支撑不住而晕过去。 他又调整了药方,严碧回亲自去熬药,濮阳瑄站在床边望着燕国公主有些惨淡的睡颜。 燕国公主如此盛装打扮,想要通过滚滚洛江水用简单的油布包裹身体肯定是不行的,必然是需要特别一些的“盒子”。 这样的“盒子”需要阻挡江水灌入,须得密不透风,平常时候稍微憋气,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是对于身体本就虚弱又中了他所下之毒的燕国公主来说,那绝对是撑不住的…… 他能够稍微松口气,不必担心今夜奇袭之时,燕国公主不在了。 严碧回煮好了补药回来,用小勺子舀了一小口的量,然后吹了又吹,自己还亲口抿了一下,确定不烫口之后,才十分温柔小心的一点一点的灌进燕国公主的嘴巴里。 一小碗药竟是用了两刻的时间才喂完,而严碧回丝毫不觉得麻烦与劳累,凝望着燕国公主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爱意。 濮阳瑄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 “我都精心煮了补药给殿下,日常的吃喝也都是为殿下的身体特别准备的,明明这两天都挺好的,为什么忽然间就又晕倒了呢?”严碧回不客气的瞪向同样守候在旁的大夫,“我可是按照你的方子做的,你保证过可以让公主殿下的身体平安健康的!” 面对咄咄逼人的责任,大夫的脸色有些发白,忙连忙摆手说道:“这调养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得到效果的,严公子莫要着急啊……” 严碧回的眼圈儿都红了,“我能不着急吗?” 这时,黑脸青年走进来,“严公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公主殿下虽然一直以来非常操劳,但也每日精心准备膳食与补药,怎么有了身孕就如此大不相同了?” 濮阳瑄面无表情,不掺和这事儿。 大夫叹道:“女子有孕对身体是极为耗损的,你们是男人当然不懂了。就像严公子煮的这个补药,也是要每隔一段时间换几味药,否则吃喝的太好导致胎儿过大,会难产的!” 严碧回吓得推开小几上的药碗,嘀咕道:“说的你好像不是男人似的。” 黑脸青年紧盯着大夫的脸,“真的是这样?” 大夫的火气也有点上来了,“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再去找个大夫来。” 黑脸青年看了眼垂下来一半的床帐,转头要走的时候,像是才注意到濮阳瑄,“你怎么在这儿?” “我陪伴在公主殿下的身边不是分内之事吗?”濮阳瑄一脸单纯。 黑脸青年道:“屋子里挤这么多人怕是对公主殿下身体不好,你跟我出来做做事,为殿下分忧。” 严碧回立马附和道:“是啊是啊,王宝你一身武艺,傻站在这儿也是浪费。” 濮阳瑄知道那药能让燕国公主一时半会儿都醒不了,不想在这时候起什么争执,于是和黑脸青年出去了。 他们来到校场上,黑脸青年指着陆陆续续被赶出洞穴的人,“你不是武艺高强吗,今天你来指点他们操练。” “好。”濮阳瑄点头。 黑脸青年斜瞥濮阳瑄一眼。 自打他脱颖而出,成为公主身边的人之后,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又嫉妒,特别是那些在比试中输给他的人,更是一直心怀报复。 现在,他就给他们一次机会,狠狠地教训王宝一回。 黑脸青年心中如此盘算着,美滋滋的走开。 人群中,濮阳瑄看到了一双看着自己时快要跑出火焰的眼睛,是那个叫“阿猛”的高个壮汉。 当他们四目相对的时候,阿猛的鼻子里发出一声重哼,吓得他周围的人连忙躲闪开。 “我要和你比武,决斗!”阿猛挥刀指着濮阳瑄的脸,若是再往前迈出一步,能用刀尖戳穿他的脸! 濮阳瑄道:“现在不是比武的时候,操练更重要,掌握了更高强的武功,你才有机会打赢别人。” “你!”阿猛有些气急败坏,跳到濮阳瑄的面前,“不要以为现在身份不同了,就狗眼看人低!” 濮阳瑄道:“既然你不愿意学武功,就站到那边去,一个人呆着,不要影响其他人。” 虽然黑脸青年看他不爽,但是其他护卫听了他的话,还是十分配合的将阿猛驱赶到一边去。 阿猛见护卫来了,除了恶狠狠的瞪一眼濮阳瑄,只能像个小鸡仔似的被驱赶到了一遍。 濮阳瑄教其他人比试时,所需要知道的技巧,不过他没有认真教,只是些假把式而已。 时间过去的还挺快,石缝间没有光亮再透进来,校场上的人们被驱赶回到洞穴.里,护卫们来回走动时不会发出什么声响,让四周安静的仿佛没有人存在于这里。 濮阳瑄回高台上时,又往对面的石壁忘了一眼。 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异动。 也不是今天吗? 第644章 奇袭 濮阳瑄垂下眼帘,正要继续往前走时,一道黑影拦住他的去路。 “今天结束的太早了,把人都赶出来。”一个身穿铠甲的中年男人手持长刀出现在他的面前,气势冲天的吼道:“这才操练多久就休息,真到了战场上,能杀得了几个敌人,还谈什么光复燕国?!” 濮阳瑄觉得面生,也不确定王宝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过好在中年男人旁边的黑脸青年挺直了胸膛,冷声道:“这位可是房将军,凭你以前的身份见不到人,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见到了还不赶紧行礼?” 濮阳瑄略一打量这房将军,从身形与握刀的手上来看,就料定他武艺不俗,而且他刚来,是唯一一个没有吃过恶犬肉的前朝余孽。 房将军没等他心里,先冷喝道:“还不快去喊人!磨磨蹭蹭的像个什么样子?” 他重重的一敲长刀,刀柄撞击在石阶上,发出沉闷又响亮的声音,震人心魂。 黑脸青年狐假虎威道:“公主殿下都十分敬重房将军呢,这次殿下有孕,诸多不便,所以请房将军带人来主持这里的大局!王宝,你还不赶紧听从命令?若是敢有违抗,小心被鞭责一百!” “我这就去。”濮阳瑄十分谦顺的欠欠身,转身往下走的时候,看到一队人马出现在出入口。 个个面生,个个都是精壮无比的年轻男人。 而且都没有吃过肉而中毒。 濮阳瑄扫视一圈,他们手里也拿着长刀,一把把擦得锃亮,光看那寒光闪闪的刀刃就让人觉得后脖子发凉。 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赶紧叫上其他护卫,把人都喊出来。 夜深了,校场上重新热闹起来。 房将军站在石柱下,环视一圈后,声如洪钟般的开口道:“今日开始,由我来带领你们所有人操练!每日操练十个时辰,胆敢有怨言的……” 他左右看看,紧接着长刀如闪电一般的劈下来,旁边一块两人合抱处的石块竟被懒腰砍断了! 石块滑落,砸在地上,震得所有人瞪大眼睛,然后流露出惊羡向往之色。 濮阳瑄心知这人比自己原想中的更厉害。 “好了,现在开始,跟着我练!”房将军不是个磨蹭性子,当即耍开架势。 而他带来的那一队青年在校场周围散开,虎视眈眈的盯着所有人,让谁也不敢有半点的懈怠。 濮阳瑄站在石柱下,默默的望着,又看了一眼石缝与石壁。 依旧没有半点动静,只有操练声震得石壁似乎都在颤动着。 约莫过去半个时辰,本就操练了一天的人们渐渐露出疲惫之色,但是在房将军等人一双双虎目的瞪视下,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撑下去。 而房将军对他们仍旧感到非常不满,“你们一个个的蠢样,怎么上阵杀敌,还不赶紧喊得更大声一些,拿出大燕将士的气势来!” “是!”众人累得眼冒金星,喉咙嘶哑,但是看着那被劈断的巨石,只好拼尽全力大喊出声。 濮阳瑄微眯起眼睛,这样折磨人,毒素会更快发作。 如果毒发了,但是外面没有发动奇袭,就是打草惊蛇了…… 如果中间还隔了几天的时间,必会给前朝余孽们治疗、转移的机会。 届时,再发动奇袭的话,不是扑了个空,就是等待他们的会是意想不到的陷阱。 但也有可能在毒发的同时,奇袭发生了…… 濮阳瑄暗暗握紧拳头,权衡利弊,究竟要不要冒险阻止这场奇袭…… 忽然,房将军瞪向他,“你在干什么?不要以为是公主殿下身边的人就可以偷懒,不好好学武!正要发生了点什么事,你能保护好公主殿下吗?” 黑脸青年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道:“房将军说的太对了,小的把严公子也叫过来吧。” “嗯。” 黑脸青年再看向濮阳瑄,呼喝道:“还愣着做什么?我看你是得公主殿下宠爱就觉得可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了是吧?!房将军,决不能容许这样的废物待在公主殿下的身边啊……” “……”房将军有些无语,公主殿下的人,他至多是锻炼几下人,至于能不能留可不是他能管得啊……这小子是要他难堪吗? 他恶狠狠的瞪一眼,黑脸青年心知不好,急忙往石阶跑去。 濮阳瑄拾起地上的一把长刀,瞟了一眼依旧插在石柱里的刀,走到人群里,一起操练。 不多时,严碧回被黑脸青年带来了,他一脸不情愿的抓起长刀,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了,却根本提不起来。 房将军恨不得一脚踢在他身上,一脸嫌恶的骂道:“就这弱鸡仔一样的,我看是要公主殿下保护你吧?” 严碧回嘟囔道:“我从来没有练过这个,只会使一些剑什么的,这不是难为人吗?” “呵呵,还敢顶嘴了是吧?”房将军更是看不顺眼这文文弱弱的样子,抽出腰间的鞭子就要打下去。 濮阳瑄一个箭步上前,长刀卷住了鞭子。 黑脸青年立刻叫道:“王宝,你在干什么,不许对房将军无礼!” 濮阳瑄淡定道:“严公子需要每日为公主殿下煎药,不能受伤。” 房将军看看濮阳瑄,又顺着他的胳膊到手再到长刀,以及被卷住的鞭子,手里暗暗使力,发现根本抽动不了,不禁惊讶这年轻人的功力。 “都停下。”他高声喝道。 校场上的人们连忙停下呼喝与动作,茫然的看向房将军与濮阳瑄。 房将军指着濮阳瑄的脸,“你这小子有点意思,来,和我比试两招。” 濮阳瑄瞥眼校场上的人,欣然同意。 权衡之下,现在不是毒发的时机…… 剿灭前朝余孽,须得稳当起见。 很快,校场上的人们自觉的分散开一块空地,濮阳瑄与房将军一前一后来到空地上。 阿猛讥笑一声,“看房将军那块头,姓王的小子活不到天明了。” “可他是公主殿下的人,房将军不会真杀了他吧?” “刀剑无眼呢……就算房将军真杀了姓王的小子,公主殿下也不会怪罪的。”阿猛抱着手臂,幸灾乐祸的望着濮阳瑄,“只可惜不是死在我的刀下,不过我不介意收尸,那样就可以多在他的身上戳几个窟窿泄恨了……” 房将军耍了一圈长刀,众人感觉那刀锋快要割裂自己的皮肤了,吓得又往后缩了缩。 濮阳瑄也感觉到了,自己面对的是前所未有过的高手,他攥紧手里的刀,沉稳又平静的望着房将军。 虽然这一仗的胜算,他难以估算。 “来了!”房将军率先出刀。 濮阳瑄感到厉风扑面而来,但是他没有动。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轰隆”几声震天巨响,脚下的地面都开始颤动不止了! 第645章 炸洞 爆炸声与地动山摇之间,石壁轰然倒塌,离得近一些的人根本来不及躲避,被如雨点一般密密麻麻掉下来的石块砸中,声音与惨叫声一起被淹没在漫天的尘烟中。 离得远的人慌忙逃向石柱,就算是习武多年、以杀人为目标的人们在这个生死关头也难以压抑恐惧,惊叫声此起彼伏。 原先还整齐划一的操练的校场上,瞬间成了人间地狱! 房将军拼尽全力大吼道:“不要慌,拿起你们的武器,准备迎敌!现在是你们多年所学,以及多年来的心愿可以达成的时候了,杀光那些大周狗!” 这非常隐秘的地方不可能被无缘无故的炸毁,只可能是被大周狗发现了! 然而,山洞里的人虽然平日里一个个刻苦训练,且对大周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但是他们几乎没有实战的经验,到了真正与大周军对拼杀的时候,在这种情况下,心里本能的生出恐惧感,没有一个人听房将军的话。 四周尘土弥散,废墟上火光闪闪,忽然间,重重乌云出现在被炸出洞口,如千军万马向校场上滚滚而来! 房将军大叫一声“不好”,揪住身边的一人,喝道:“大周狗来了,你们一个个还在愣什么!拿起刀来,杀一个大周狗就有重伤,杀十个封官加爵,光耀门楣!” 被他抓住的人哭嚎道:“太可怕了,还是快逃吧!” 旁边有人附和道:“这里如此隐蔽,却还是被大周狗发现了,他们太恐怖了太强了!只有先逃命活下去,才能再做打算,光复大燕啊!” “你们都不保护誓死效忠的公主殿下了吗?!”房将军大吼道。 “呜呜呜,房将军,你看他们这么人,我们又死伤无数,打不过的,快逃吧!” 房将军看他们求饶的蠢样,眼中闪过一刀杀意的同时,手起刀落,将这鼠辈的人头砍落在地,喷溅而出的热血撒在周围人的身上,他们不由地停下脚步,惊呆了。 房将军大喝道:“给我杀光那些大周狗,保护公主殿下,保卫大燕荣光,谁再敢退缩,我定斩不饶!” 众人精神一振,不管是真的想杀大周狗,还是畏缩于房将军的杀气,纷纷抓起长刀,在一片喊杀声中,冲向从缺口涌进来的人。 很快,双方人马混战在一起。 房将军提起长刀加入战局之前,对手下人喝道:“赶紧带公主殿下离开这里!” 无论杀不杀的完闯进来的大周狗,这个地方都不能待下去了,必须尽管转移到更加安全的地方,才好图谋将来! 那手下人道:“公主殿下的两个男宠跑回去了。” “他们有什么能耐保护公主,你赶紧去!”房将军跺跺脚,差点被愚蠢的手下人给气死了。 手下人怕自己被房将军砍了,赶紧冲向石阶。 在石壁坍塌,地动山摇的那一刻,当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在缺口上时,濮阳瑄已经抓住严碧回的手神不知鬼不觉的跑上石阶,冲往正殿。 受到惊吓的严碧回大喊大叫,虽然在这个时候很难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是总在耳边聒噪个没完,实在叫人烦心,他猛然回头,瞪向严碧回。 “……你到底……”严碧回的话还没有说完,猛然间一双阴鸷的眼睛瞪视着自己,吓得浑身上下都僵住了,连怎么说话都不知道了。 濮阳瑄冷声道:“大周人冲进来了,做为他们眼中的前朝余孽,必会被斩草除根……那时候,你还怎么杀了濮阳瑄?” 严碧回的眼睛瞪得更大。 “所以,按我说的去做,不要吵不要闹,我们才能活下去!” 严碧回连忙点头。 濮阳瑄看眼下方校场,战况真是激烈之时,仍有黑衣蒙面的大周兵马从缺口处冲进来,想必很快就能分出胜负! “走!”他又看到房将军的手下人跑上石阶,急忙抓紧严碧回的手,加快脚步,冲到正殿门前,伸手去推却发现门已经被从里面锁上了! 严碧回比他更着急的叫道:“你们是想害死公主不成,快开门,我来带公主殿下去更安全的地方!” 里面传来侍女的哭声,“不行,我们不能开门,只要锁着门就没有人能伤害到公主殿下了!” 濮阳瑄不亲眼见到燕国公主不放心,生怕这正殿之内有什么机关,能让燕国公主在紧急关头,逃出升天。 他声音低沉的喝道:“你们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保护公主?严公子与我有责任陪伴在殿下身边,特别是如此危急的时刻,更是要拿出命来保卫殿下!” “可是,可是……”侍女哭的更厉害了。 濮阳瑄道:“难道你们打算等到那些人冲上来,撞开这大门,活捉我们所有人,让公主殿下受尽屈辱吗?!” 侍女被他的喝声给惊住了。 濮阳瑄隐隐约约听见抽泣声,加重语气道:“还不快开门,你是要害死公主殿下,让她一尸两命,毁灭掉大燕的希望吗?!” 话音落下没多久,正殿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濮阳瑄抓住严碧回的手在门完全打开之前冲进去,然后抬脚一踹,想要重新关上门的时候,一只手抵在了门板上,力道之大足以与他抗衡。 门外,是房将军的手下人。 “我是来保护公主的,让开。” 濮阳瑄在一片嘈杂声中,能够感觉到虽然有一部分暗卫参与到混战中,但是仍有至少三人留在正殿里,他不好随随便便的向房将军的人下手,只能让开一步,放人进来后再见机行事。 那人冲进来之后,就往屏风后面跑,左右看了一眼之后,就要冲入燕国公主的房内。 “抓住他!”濮阳瑄忽然大叫出声,箭步上前按住那人的肩膀。 “你干什么?!”那人不悦的喝道。 濮阳瑄道:“你怎么知道公主殿下就在这间屋里?按理说,你们这样的身份应该接近不到这里吧?” 他决定赌一把,赌这个人真的从来没有来过正殿里。 严碧回指着那人的脸大叫道:“对,我从来没有在这里看到过他!” 濮阳瑄道:“今夜的突变,显然是有人混进来,里应外合!这个人有问题!快抓住他!” 第646章 离开山洞 “你们休要血口喷人!”那人叫道:“我跟随房将军多年,怎么可能是奸细!” “谁知道你是不是易容假扮的,毕竟我们之前都没有见过你!”濮阳瑄没有松手,死死的按住那人的肩膀,不让他动弹。 那人瞪着他们,“你们无缘无故的阻拦我保护公主殿下,我看你们才是奸细吧!” “胡说!”这话让严碧回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了,“你知道我外祖父是谁吗?!我外祖父可是景宰辅,你居然说我是奸细?!我看你就是恶人先告状!快来人,把这个奸细给我抓起来,我们就算是豁出一条命来,也要保卫公主殿下!” 两道黑影落下来,眨眼间将那人给制服住。 严碧回干脆利落地从那人身上扯下一条布来,塞进他的嘴巴里。 那人只能发出“呜呜”的呜咽声,被暗卫拖到一边去。 濮阳瑄暗暗松口气,跟在严碧回的后头进了燕国公主的房间,只见她被一群侍女、大夫挡在身后,惊慌又无措的望着门口。 见到濮阳瑄进来,燕国公主如见救星,叫道:“王宝,外面怎么样了!” 严碧回抢着回答道:“大周狗都冲进来了!我是来保护殿下的!我会想办法,带殿下逃出去,去安全的地方!” 燕国公主攥紧拳头,身体在微微的打颤,“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地方会被发现……” 难道真的有奸细? 只是他们太无能,没能查出来? 严碧回道:“有奸细,殿下!已经被人叫人抓住了!” “奸细!”燕国公主霍然起身,“我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耗子混进来了!” 想到这个地方被毁掉了,她就感到痛心疾首,对大周狗及其奸细的恨意更是滔天。 “殿下,现在逃出去重要!”濮阳瑄扶住燕国公主的胳膊,“您,还有您的孩子是最重要的!不要为了那奸细,反而失去了逃走的机会啊!” “是啊是啊!”严碧回附和道。 燕国公主望着濮阳瑄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眸有一种令人坚定又安心的感觉,她不由地松开拳头,按住濮阳瑄的手,用力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公主殿下,请跟我来。”濮阳瑄扶着燕国公主快步出了正殿,站在高台上望向校场,尘烟中人影纷乱,喊杀声不断。 不过,相比之前已经弱下去很多,很多前朝余孽倒在血泊中,房将军率领剩下的人奋力拼杀着,可是无法阻止一部分人突然吐血、晕过去。 “到底发生什么了!”房将军震惊的大吼道,难道这个奸细厉害到在饭食里下药了?!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叫声被淹没在杀声当中。 “这要怎么走?”燕国公主望着校场上乌泱泱的人影,就算是三岁小孩也能看出双方谁的胜算更高一些。 他们就要输了,大周狗就要爬上来玷污这里了! 濮阳瑄指着破损的缺口,“从那里。” “什么?”燕国公主震惊,“这要怎么走?” 濮阳瑄道:“您看,大部分人都冲进来了,外面应该只留了一小部分看守,所以容易对付的多。” “可是要怎么穿过这人群?”燕国公主缩进濮阳瑄的怀里,“我的身份太明显了,现在去乔装改扮也来不及了吧?” 濮阳瑄放柔了声音,“自然是小人背着公主,飞过去。” 燕国公主惊愕,“王宝你会轻功的吗?” 这里的人的轻功应该远没有高超到这样的地步吧? 濮阳瑄摇摇头,对跟随而来的一名暗卫低声吩咐两句。 这时候,不容许有任何迟疑,暗卫立刻从腰间抽下一条长绳,系在一柄铁箭上,然后拉满弓弦,将铁箭射出去。 铁箭带着长绳飞上山洞顶,一声闷响插进石壁之中,倒钩卡在里面,坚固无比。 濮阳瑄使劲拽了拽长绳,确定足够承担几个人的重量之后,对燕国公主道:“小人背您。” 燕国公主微笑着点头,趴在濮阳瑄的后背上。 “我呢!”严碧回眼见着濮阳瑄将长绳在自己手上绕了几圈后,急忙叫道。 燕国公主道:“他是景宰辅之后,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她对暗卫点点头,“你照着这个办法,带着他一起离开,快!” “是!” 严碧回有点不情愿,可是凭自己确实没本事带着公主从人群上方过去,只好嘟着嘴来到暗卫身边,眼睁睁的看着濮阳瑄背着燕国公主后退到正殿门口。 侍女们不安的叫道:“公主殿下,奴婢们怎么办?” 燕国公主有些不耐烦的喝道:“你们自寻生路去吧!若是不幸被大周狗抓住了,那就立刻自尽,让自己可以清清白白的离开人世,不必被大周狗玷污!” 侍女们一听公主要丢下自己,哭得更大声,“公主殿下,求您也救救奴婢们吧……” 燕国公主不再搭理她们,催促濮阳瑄道:“我们快走。” 濮阳瑄点点头,隐去眼底的一抹嘲意。 尽管一直以来用各种言语激励人心,表示自己与所有人同在,为他们骄傲什么的……可是到了危急关头,燕国公主根本就不会关心这些人的死活。 又或者说,在燕国公主的心目中,那些人只是她用来复国的垫脚石罢了。 濮阳瑄对燕国公主温柔一笑,而后狂奔出去,跳下高台。 身体腾空的一瞬,他拽着绳子的手略微放松,身体往下滑了一些。 燕国公主惊恐地尖叫一声,然后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我们要掉下去了吗?”她压低声音问道。 濮阳瑄重新拽紧绳子,另一只手用力拔出一直插在石柱上的那把刀,然后脚掌狠狠地一踩石柱,再度借力荡向缺口。 严碧回瞪大眼睛,看着两个人宛如荡秋千一般,轻轻松松地从厮杀中的人群头顶上飞过去,而且因为距离足有半丈多,所以专注拼杀的人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头顶上有人如鬼魅般飞过去。 他大喜,急忙抱住暗卫,“我们也快走!” 暗卫依葫芦画瓢,带着严碧回荡到了缺口,落在废墟上。 “快,杀光外面的大周狗!”严碧回推了一把暗卫,另一只手揉着被荡得晕乎乎的额角,准备去找公主。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射来,几乎是擦着暗卫的脸过去。 第647章 他不能留在这里 暗卫立刻抽出佩剑,放眼望向箭来之处。 缺口外,围堵了一圈大周兵马,仿佛恶狼看见了猎物,死死的盯着他们,手中弓弦已经拉满了,随时随地会将他们射成刺猬! “公主殿下呢?”严碧回忽然感觉不对劲,按说王宝带着公主落到缺口就会杀掉所有守在外面的大周狗,带着他们逃出升天的啊? 王宝不是武功非常厉害,才得到公主殿下赏识的吗,不可能连这些大周狗都对付不了吧? 暗卫蹙起眉头,紧盯着那些大周兵马,意识到事情很古怪…… “公主?”严碧回慌了,冲大周人喊道:“你们这些大周狗,把我们的公主殿下藏哪里去了?我要杀了你们!” 说着,他张牙舞爪的冲下废墟,就要“杀”过去了。 暗卫暗暗的骂了一句“蠢货”,这不是吸引所有人的的注意力,知道公主已经逃到了这里吗! “闭嘴!”他冲过去,反正到了这个地步,一定要杀出一条血路,尽快与公主汇合的! 就在他迈出步子的一瞬间,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严碧回的身后,一个手刀劈下去,严碧回无声无息的倒在地上。 暗卫大吃一惊,自己居然没有注意到暗处有这么一个人,而且看他的衣服有些眼熟…… 还未来得及多想,那人已经转过身来,看着映入眼帘的脸庞,他瞬间明白了刚才古怪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咬牙切齿的骂道:“原来奸细是你,快把公主殿下交出来!” 他挥剑砍去。 濮阳瑄冷眼望着发疯一样的暗卫,举刀挡住他的长剑。 “我杀了你!”暗卫如猛兽一般低吼道,手中长剑猛然加力。 濮阳瑄手腕轻轻一抖,眼见着剑锋压下刀刃,就要砍进濮阳瑄的肩膀里! 濮阳瑄敏捷地往旁边一侧身,另一只手迅速地封住他的穴道。 这个人或许知道些什么,所以要留下活口。 不过,想要撬开这种人的嘴巴,查到真实、有用的消息或许很难,不过怎么样都是要试一试的。 看着人软软的倒下去,濮阳瑄抬眼望向山洞里。 “你到底是谁?!” 一个女子凄厉的喝声,在他身后响起。 濮阳瑄回头,一人骑马来到近前,怀中是被绑缚了双手的燕国公主,她眼中透出难以置信与愤怒、仇恨,脸色更是煞白的可怕。 濮阳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查看了昏过去的严碧回,然后才抬头望向燕国公主,“我是濮阳瑄。” “什么?!”燕国公主震惊的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这不可能……” 她明明试探了那么多次,明明“王宝”的武功确实出自这里…… 她身后男子颇为得意的说道:“我这位堂哥可是个人才,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阿?,你夸张了。”濮阳瑄淡淡道。 濮阳?笑道:“西夜古城一事,也是你一力主导,如今剿灭藏匿在洛江之畔的前朝余孽,你同样是功不可没呢!” “叛徒,你这个叛徒!”燕国公主厉声打断濮阳?的话,眼中的愤怒之火熊熊燃烧,似是要喷出火焰来烧死她认定的“叛徒”,“你是景宰辅的外孙,你身体里流淌着景宰辅的血,你不想着光复大燕,为你祖父报仇,反而混入这里,出卖我们?!” 濮阳瑄平静的望着她,“不好意思,我姓濮阳。” “你这只走狗!”燕国公主恨声骂道:“你以为出卖我们,就能得到大周皇帝的赏识与重用吗?没有用的!在他眼里,你也不过是个前朝余孽罢了!等着吧,终有一日,你会得到报应的!” “她有孕在身,太激动对身体不好。”濮阳瑄向濮阳?递去一个眼神。 “不对,你的报应已经来了!”燕国公主忽然阴森森的笑起来,这让濮阳?不得不暂时停下手,“现在从这里赶回京城也来不及吧……” 濮阳瑄眼睛微微眯起,“你什么意思?” 燕国公主道:“忘了今天我与严碧回的话了吗?你不会没有听出我们要对付的人是谁吧?”说到这里,她得意又恶毒的大笑起来,“就算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恐怕城门关闭,你也没办法赶回到自己妻子的身边,只会发现她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寻不到,生死难料了呢。” “你太低估我们的人了。”濮阳瑄抬起下巴,“运送猛火油和炸药来这里,能够做到不让你们觉察到……所以公主殿下怎么认为你们派去京城的人能够轻易得手呢?” “你!”燕国公主嘴角抽搐。 她刚要再恶毒的骂上几句,濮阳?已经点住了她的穴道。 “我准备了囚车,把这两个人也带回去?”濮阳?冲严碧回与暗卫抬了抬下巴。 濮阳瑄扶起严碧回,“这个人不能留在这里。” “他是谁?”濮阳?感觉到濮阳瑄对此人非一般的关心。 “阿?不必知道。”濮阳瑄看了他一眼。 濮阳?笑笑,“我就随口问问,也会权当从未见过这个人,堂哥请便。” 濮阳瑄道:“剩下的残局,你能收拾的完吗?” “自然能了。”濮阳?知道,这位堂哥到底是担心堂嫂的安危,所以要立刻赶回京城。 “就交给你了。”濮阳瑄对他点点头。 田斌骑着马,又牵着一匹马过来,他将严碧回丢到田斌的马背上。 “你将他带去偏僻之地,切莫泄露了行踪。” “是。” 濮阳瑄立刻跳上另一匹马,调转马头后,快马加鞭的往京城方向而去。 夜深了,薛瑾仪望着夜幕上的一轮明月,毫无困意。 不等到阿瑄平安归来,她又如何能安眠呢? 不单是景轩,整个东市都没有了白日里的喧闹繁华,四下里全都归于平静与安宁,唯有偶尔巡视的坊丁从屋舍间走过。 就在这片宁静中,几道黑影悄然落在了景轩周围的小楼上,幽幽的注视着院中那一点光亮。 当一名坊丁打着哈欠走过去后,黑影不约而同地跃向景轩后院,如同恶狼扑食。 他们都是顶尖的轻功高手,身形如鬼魅一般,就算是正抬头望着月亮的人,都不会发现他们的行踪,所以轻轻松松地就落在了后院的树上或是地上。 “抓住她。”其中一人盯着窗边的女子,冷喝道。 第648章 蔡氏的刺客 出手的人有必得的信心,眨眼间到了窗边,伸出的大掌直抓女子的咽喉,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他宛如老鹰拎起小鸡仔一般,将女子带出窗口,在护卫们走出反应之前,扬长而去的画面。 他的手已经伸进窗子里了,因为动作太快,窗边的女子似乎还没能反应过来,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无动于衷。 他勾起嘴唇,狞笑出声。 就在这时,一样重物狠狠地敲击在他的胳膊上,力道之大瞬间敲断他的手骨,手臂已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痛楚一下子传遍全身,他痛呼出声,身形便不受自己的控制,砸在窗棱上。 撞在窗棱上对他来说本是可以忍受的痛苦,但是与窗棱相撞的部位一阵如针扎般的剧痛,仿佛要将他的身体割裂开! 不停地惨叫声,彻底打破院子里的寂静—— 其他人在他出现异样之时已经反应过来了,其中一部分人一边急速往外退,一边张望四周,准备迎敌。还有一部分人则先后再扑向窗口,誓要抓住那个女人不可! 然而,他们还未能靠近,几道黑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刀光剑影,一触即发! 薛瑾仪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平静的望着在窗棱上痛呼挣扎的黑衣蒙面人。 一把巨大的铁锤在她的身边晃悠着,影子一下一下的落在她的眼眸里,让神色变得有几分幽暗阴沉。 金扬上前一步,抓起那人的肩膀,直接将人拖进屋内。 窗棱上的尖刺从他的身体上狠狠的刮过,反而痛得他叫不出声了,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翻着白眼,似乎快要活活疼死了! 金扬把人丢在地上,飞快地点住几个穴道。 伤口疼还是照样疼,只是能让人慢一点死。 薛瑾仪问道:“谁派你来的?” 那人咬着牙关不说话,金扬将他从头到脚搜了一遍,没搜出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薛瑾仪又问:“如果你想体验生不如死的感觉,我可以成全你。除非你老老实实的交待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浑身打颤,眼白瞪着薛瑾仪这边,仿佛鬼上身了。 薛瑾仪踢了他两脚,幽幽道:“金扬,把刑具拿来。” “是。”金扬将一卷布在那人面前摊开,布卷是各种各样精巧的铁器。 虽然一时半会儿不能让人明白这些东西的用处,但是它们共同的特点——尖利,让人不由地感到浑身针扎一般的疼。 金扬拿起小铁锤与煎锥子,“这玩意儿可是一点一点的敲碎你的骨头,哪怕是最坚硬的头颅,也能碎成渣子。” 那人哆嗦一下。 薛瑾仪道:“看来他不打算说,金扬,给他用上吧。对于要杀我们的刺客,不需要留有半点怜悯同情之心,能下多狠的手段,就下多狠的。” “是!”金扬答应的一声掷地有声。 “是蔡……蔡国舅派我们来的!是他叫我们来杀你们!”那人大喊出声,就算四肢百骸已经痛到了极致,但是面对金扬手里的家伙事,仍是拼尽全力往后蹭,“你们不愿意老老实实的去北疆,那就只能送你们去了!你们是斗不过蔡国舅的,死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蔡氏,是吗?”薛瑾仪道。 “呵呵,如果你们不离开京城,迟早有一天蔡国舅会要了你们的性命,将你们碎尸万段,我们不会是最后一批来杀你们的人!” 说完这番话,那人虚弱的喘着气,满头大汗,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薛瑾仪抬眼望向窗外,打斗还在继续。 金扬道:“他们就要输了。” 薛瑾仪微微一笑,景轩内外都布置了巧妙的机关,宵小之辈若是闯进来,必是死路一条。 她的视线移回到地上的人身上,他已经是奄奄一息的样子了,有暗红色的液体在他身下慢慢地蔓延开。 而外面的打斗声终于停止了。 金扬道:“所有人都被制服了。” 薛瑾仪这才俯下身,凑近到那人的耳边,然后用十分嚣张与讥嘲的语气说道:“大燕永远都不可能复国的,你们这些前朝余孽就应该跟着你们的废帝一起去死吧!” 那人的身体猛地一颤,接着大吼道:“你胡说……” 薛瑾仪根本不管他后来说了多么难听的话,对金扬道:“果然是前朝余孽栽赃给了蔡氏。” 金扬问道:“王妃,要如何处置他们?” 薛瑾仪又望向窗外,“可惜光凭这样的试探不够,他们身上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前朝余孽来杀楚王,多么好的关系证明啊! “不过,既然他们非说自己是蔡国舅派出的人……”薛瑾仪勾起唇角,“刚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坊丁被吸引过来了吗?” 金扬道:“是,不过先被拦在外面了。” 薛瑾仪道:“跟他们说有人行刺楚王殿下,去请金吾卫的人来,把人都带走。” 金吾卫是皇上的人,这事儿不需要他们传消息进宫里,自有人会做到的。 既然很多事情到了现在这地步,自然是要多多的给皇上一些弄死蔡氏的机会了。 很快,坊丁们找来金吾卫,将全部刺客,包括瘫地上半死不活的全部带走,随着那些人渐渐远去,坊丁们驱散好奇的出来张望的左右邻居回家,青芷将住在景轩里的众人送回屋里去,四下里又恢复了宁静。 薛瑾仪松口气,来到院子里,青兰与一直躲藏在屋子最深处的艾云负责清理地上的血迹。 她站在树下,望向夜幕上那一轮依然皎洁的明月。 “洛江那边如何了?” “尚无消息传回来。”金扬轻声答道。 薛瑾仪点点头,离天明还有一些时间,而且城门关着,确实还要再等一等…… “阿瑄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啊。” 她对着明月轻声许愿,清风吹拂而过,扬起她的发丝,轻扫过脸颊,仿佛温柔的手,她多么希望这是阿瑄真的捧着自己的脸啊。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拔剑出鞘的声音,心头一震,霍然睁开双眼。 一道人影悄悄然落在她的身前。 第649章 小别胜新婚 落下的翩翩身姿犹如谪仙,温柔的月光照耀着他半边脸,也让他深邃的黑眸比宝石还要闪耀。 笑意染上薛瑾仪的脸,深入到眼睛里。 紧接着,她的脚步已经下意识的往前迈出去。 她望着那张开的双臂,就算前面有荆棘悬崖也不能阻挡她的去路。 她扑进怀抱里,脸贴在胸膛上,感受到强壮有力的心跳声,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与快乐。 “阿瑾。” “嗯,再叫一声?” “阿瑾,我的阿瑾。” 温柔又深情的声音回荡在薛瑾仪的耳边,让她贪婪,怎么听都觉得不够。 “阿瑄。”她根本不在意濮阳瑄一身风尘仆仆,还有一股刺鼻诡异的花香气,将脸埋在他的胸口上,使劲的蹭了又蹭,恨不得永远就这样黏在一起,不分离。 不过,她很清楚濮阳瑄经历了那么多天的卧底生活,又是连夜赶回京城的,不知道有多么的疲惫,所以她赶紧松开自己的男人,抓住的他的手飞奔回屋里。 屋里已经被清扫干净,青兰他们不知何时悄悄的离开了。 薛瑾仪按住濮阳瑄的肩膀,然后从衣柜里取出干净的衣衫,又要亲自去打一些热水的时候,发现青兰贴心的准备好了。 濮阳瑄道:“我自己来就好。”说着,他要起身过来。 薛瑾仪喝道:“老实坐着,不许动!” 濮阳瑄立刻不动了。 薛瑾仪拧干了热巾子,回到他的身边,笑道:“我的男人,我来照顾最开心了。” 她颇有宣誓主权的架势,拿热巾子仔仔细细的给濮阳瑄擦了一把脸。 脸上的灰尘被擦去,英朗非凡眉目光洁无暇,如一块美玉。 薛瑾仪忍不住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她要退开时,濮阳瑄忽然按住她的后脑勺。 “嗯?”她略显疑惑。 濮阳瑄微笑道:“地方好像不太对。” 话音未落,他已经吻上薛瑾仪的唇。 手掌稍一轻柔的用力,这滋味更加甜蜜,一扫他连日来的辛劳。 此时,其它一切的事与问题都显得无关紧要,不必急着去做去问,他们沉浸在仿佛久别重逢后的喜悦与甜蜜中,不可自拔。 薛瑾仪终于能够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了,当她再睁开眼时,外面早已天色大亮。 她眨眨眼,听见温柔的话语犹如风一样钻入耳朵里。 “阿瑾,你醒了?” “什么时候了?”薛瑾仪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楚何年何月,迷茫的转头望向侧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濮阳瑄道:“快到午时了。” “……”薛瑾仪惊讶,她都不记得自己上回一觉睡到大中午是什么时候了。她忙问道:“那你……” “我去过宫里了。”濮阳瑄微笑道:“早上起来看你熟睡,怎么忍心将你吵醒。” 薛瑾仪笑着勾住他的脖子,“动作还挺快的嘛。” “因为念想着你啊。”濮阳瑄凑到她面前,轻轻地蹭了蹭脸。 薛瑾仪被逗笑,低低的笑声里,濮阳瑄将她揽进怀中。 “一切都好吧?”薛瑾仪轻声问道。 濮阳瑄抬起一只拳头,摊开后一样细绳挂着的东西在薛瑾仪面前晃荡着。 那是一只似乎被水浸湿过,皱巴巴的,有着星星点点的红色痕迹的三角纸。 她认出,是那枚做为定情信物的平安符。 濮阳瑄道:“有这个在,我当然是一切平安顺遂的。” 薛瑾仪注视着他的脸庞,这些时日来的潜伏生活,多少在他的眉眼间刻下疲惫之色,所以纵然有诸多问题,但是她压在心中,轻抚着爱人的后背,“一会儿没事了吧?” “没有,抓捕到的前朝余孽先需要妥当安置。”濮阳瑄的眼睛半眯起,很是享受妻子的抚摸。 “那就再睡会儿吧。”薛瑾仪赶紧提议道,往后不知道还要面对多少风风雨雨,最重要的就是养精蓄锐了。 “其实,我在那里倒是不怎么愁睡觉不舒服。”濮阳瑄笑道,“甚至睡得挺安稳舒服的。” “哦?”薛瑾仪想起他昨晚那件黑色劲装上,古怪的花香味,“看来,阿瑄这几天有什么奇遇哦?” 濮阳瑄叹道:“所以,我得赶紧将这些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阿瑾才行呢。” 他哪里不知道阿瑾很想知道这些天的事,以及今天他进宫面圣后,父亲说过什么,但因为想让他好好休息,而不得不暂时压下一切的疑问? 薛瑾仪有些小得意的晃晃脑袋,“阿瑄是我的男人,我可不会怀疑你什么呢。” 濮阳瑄笑着在她的脸上又亲了好几下,“我不累的,阿瑾,除了饱受相思之苦外,其它一切都好呢。而今,相思之苦已经解开了……” 薛瑾仪心中如灌了蜜糖一般,她继续轻抚着濮阳瑄的后背,“那好,你说。” 濮阳瑄便将这几天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薛瑾仪,包括自己凭借比试时所展现出的才智得到燕国公主的赏识,成为公主身边的“男宠”,也包括严碧回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关系,以及在山洞里看到的一切。 “我暗中动了手脚,让燕国公主以为我有伤在身,所以什么都没有做。”濮阳瑄认真的解释道。 薛瑾仪笑道:“我家阿瑄那么聪明,当然能逃过一劫了。” 她盯着濮阳瑄的眼睛,然后捏捏他的脸颊。 “我们阿瑄紧张啦?” 濮阳瑄还真的点点头,“特别的紧张于没办法解决掉这个问题。” 薛瑾仪“噗嗤”一声轻笑,“后来呢?” 她根本就不必纠结于这个问题,虽然现在是封建时代,男人们三妻四妾很正常,但是她无比的坚信濮阳瑄对于感情的忠诚与专一。 “后来啊,就是里应外合……”濮阳瑄继续讲述着山洞里的一切,“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所以我亲自带走燕国公主,交到了阿?的手上。让田斌带走严碧回,另作安排。” “你是想保全他的性命?”薛瑾仪问道。 “是。”濮阳瑄点点头,眸色变得深沉了几分。 薛瑾仪轻声道:“如果他也被抓回来,或是被人发现有这么一个人,父亲一定会逼你亲手杀了他以证明自己的立场。” 第650章 杀亲证道 濮阳瑄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否认薛瑾仪的说法。 “以父亲的性格,绝不会因为西夜古城与洛江之下这两次剿灭前朝余孽,而真正的信任你。” 哪怕是眼下这个局面,薛瑾仪相信,只要出现一些问题,都会让皇上改变心思。 “有沈轻墨有意带领我们查出西夜古城的问题,他们都有自相残杀的时候,何况父亲这样心思深沉多变的人……” 这样的人,薛瑾仪在穿越前后只遇到过这么一个,哪怕是大染缸一般的娱乐圈里,也难有这样的角色,所以不得不拿出十二万分的小心来应付。 “虽然这个严碧回与你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到底是与你血脉相连……”她哪里不懂得濮阳瑄的心思,“你能为景氏所做的唯有好好的活下去,以及保住仅存的一点血脉。” 濮阳瑄抚着薛瑾仪的脸颊,“最懂我的人,便是阿瑾你了。” 薛瑾仪按住濮阳瑄的手,摩挲几下,“我们阿瑄不是那么冷漠无情的人呢。” 两人相视一笑,其中深情不用言语也能明白。 “不过,有办法让旁人不知道严碧回的存在吗?那些前朝余孽,燕国公主会不会暴露出他这个人?”回到正题上时,薛瑾仪又有些担心,“若是父亲知道你暗中送走前朝罪臣的外孙,至今所做的一切,怕是都付之东流了。” 濮阳瑄道:“阿瑾放心,这一点我已有考虑,毕竟还有个到底是什么身份的沈轻墨还没有查清……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薛瑾仪明白了,“对了,那沈轻墨?我得到的消息是,他昨天没有出过京城。” “他眼下不知所踪。”濮阳瑄道:“我们的人跟丢了……不,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没能真正的跟牢过他。” 否则,当沈轻墨出现在山洞里时,外面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狡兔三窟,这个人是相当的狡猾,他们之间的过招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薛瑾仪皱眉,“难道他放弃了被俘虏的手下,就这么走了?” “他们这些人,嘴上说着大义,实则不过是为了自己。”濮阳瑄惟妙惟俏的学着燕国公主讲话,一番复国大义说得掷地有声。 薛瑾仪差点笑了,“这洗脑手段还挺厉害。” “洗脑?”濮阳瑄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打个比方,燕国公主的言词是水,流水一阵阵冲洗之下,让脑子变得全是水。”薛瑾仪眼珠子一转,头头是道的解释道:“脑子都是水,行动上不就受到这水的影响了吗?” 濮阳瑄笑道:“这个解释,可真有趣。” 薛瑾仪晃了晃他的身体,“沈轻墨消失不见,就跟泥鳅溜入水中,很难再抓到了,往后……先见机行事?” “只能如此了。”濮阳瑄点点头。 按下这个话题不说,薛瑾仪问道:“这次的功劳……” 濮阳瑄笑道:“当然归在我的头上了。这一次,怎么能再让给别人呢?” 说是让给别人,不过其实无论是皇上,还是刘侍中为首的那一帮子人,都知道真正的功劳在他的身上。 薛瑾仪急忙问道:“父亲什么意思?” “父亲啊——”濮阳瑄颇为感慨,“难得听见他对我的夸奖,说了三个字。” “做得好?” “是。”濮阳瑄揉揉薛瑾仪的头发,“奇袭前朝余孽老巢的事,已经在京城里流传开。明日早朝,将有我亲自向父亲进献燕国公主,届时父亲会有一些褒奖与安排。” 薛瑾仪由衷的为濮阳瑄感到高兴,虽然这父子关系依然是畸形的,但至少有点拨开乌云的感觉……这是一个新起点,他们必须牢牢把握住这个机会,奋力的向上爬! “如今城内还有各种对太子的流言,咱们风头正盛啊……”薛瑾仪意味深长的叹道:“有人正希望咱们在这个好时机里,与太子争出一个胜负呢,好从中得利呢。” “阿瑾此话说的是谁?”濮阳瑄没有忘记沈轻墨代替燕国公主去见一个大人物的事情,问道:“难道是和沈轻墨见面的人,他是谁?” 薛瑾仪凝望着濮阳瑄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中书令。” 濮阳瑄眼中透出一丝丝难以置信,“他是受姑祖母信任的人,怎么会……” 薛瑾仪摇摇头,“那个在深夜里,与沈轻墨在郊外秘密相会的人,之后暗中找人向蔡皇后提议,要将你我赶出京城,去北疆跟随我父亲的人,以及后来让自己的妻子来表忠心,挑动你向蔡氏下手的人,就是中书令!” 濮阳瑄沉默了片刻,问道:“那细腰蜂……” “我们安排了人手,将香蜜粉拍在传递消息的人身上,再到确定沈轻墨也沾上了……那么,与沈轻墨密会的这个人身上也一定会有。我思量之后,将小瓶子交给刘侍中,他偷偷在早朝时打开了,清清楚楚的看到虫子落在了中书令的身上。”薛瑾仪的面色透着严肃,“只有沾染上那个香蜜粉的人,细腰蜂才会停留在他的身上。” 濮阳瑄轻叹一声,“好在姑祖母永远不会将消息全部告诉一个人……” 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薛瑾仪刚想再说点什么,她的肚子先发出“咕咕咕”的饥饿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想先不管,把话说完了再吃饭的。 谁知,濮阳瑄紧盯着她,“你不好好吃饭,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薛瑾仪笑道:“我也不忍心叫我们阿瑄饿肚子呀?” 两人抱着在床上扭动两下,腻歪了会儿,然后嬉笑着起身梳洗。 濮阳瑄兴致冲冲的亲自为薛瑾仪描眉梳头,还特意挑选了一朵艳红的绢花与金钗,这原本显得艳俗了些的色彩却在薛瑾仪的身上相得益彰,衬得她容颜娇艳如最美丽的花儿。 薛瑾仪对着镜子,满意的左看右看,“我们阿瑄的手是越来越巧了。” 濮阳瑄道:“潜伏在山洞里的日子太过无聊,可不得琢磨点什么吗?” 薛瑾仪掩嘴笑起来,“那……还琢磨出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第651章 前太子妃也疯啦 濮阳瑄弯下腰,下巴轻轻地抵在薛瑾仪的肩膀上,望着铜镜里他们贴在一块儿的脸,“我还在琢磨阿瑾会不会做一大顿好吃的慰劳我。” “食材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睡饱吃足了,然后给你洗手作羹汤。”薛瑾仪笑道,抬手摸摸他的脸颊,“阿瑄在外的这些天,好像瘦了很多呢。不过啊……” 她转过身,双手捧住濮阳瑄的脸,深情的凝望着。 “我的阿瑄,永远是世上最英俊的!” 濮阳瑄含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走,吃午饭去了。” 他吩咐青兰送来热腾腾的午饭,两人饱餐一顿后,坐在院中的树下继续聊天。 青鹂继续带着圆凡回京山伯府,青兰则站在前面铺子的后门口给他们望风。 薛瑾仪道:“明日早朝之后,很多人都会知道留在京城里的这个不是真的楚王……那时候,你真正的能为再也藏不住了。” 这就意味着敌人更加熟悉你,防备你,加害你…… 濮阳瑄轻松的笑道:“韬光养晦只是一时的。” “可是,中书令先是想让你去边疆不成,后又让他夫人来挑动我们对蔡氏下手,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再到昨夜的行刺……这一件件的事,都是想让你,让朝局变得混乱动荡起来,而前朝势力就可以趁机谋取利益,甚至达成他们复国的目的。” “他们想将我们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当中,却不知他们那时候也站在悬崖边。”濮阳瑄依然笑着,轻抚过薛瑾仪的肩膀,顺着手臂而下,牵起她的手,“最终掉下去的人,会是他们。” 薛瑾仪望着他的脸,那眉眼里是满满的自信与从容。 这个男人沉稳的气质,始终让人觉得可以安心的依靠、相携到永远。 她靠在濮阳瑄的手臂上,笑道:“我就喜欢你的这份自信。” 濮阳瑄揉揉她的手,“太子那边呢?这些天到底如何了?” 薛瑾仪从太子查潘璃,再到太子发疯杀人,在平康坊丢尽脸面,再到京里的一些流言蜚语,最后明确的说明皇上对此事以及他们的态度。 濮阳瑄望着地上的树影,眼睛慢慢地眨着,许久没有说话。 薛瑾仪望着他平静的面容,知道在他心中定然泛起了波涛。 在出生前,亲生父亲就想杀了他。在出生后,不闻不问,让他成长的路上充满了艰辛困苦,明明是身份尊贵的皇长子,却遭受着所有人的白眼与歧视,连亲王的身份也是按照规矩给的。 这对父子之间,毫无亲情可言,似乎是永远也解不开的死局了。 然而,一切终于有所改变了。 是皇上终于念起父子之情了吗? 恐怕是,也不是。 经历九死一生才在乱世中建立起的王朝,在一片废墟上辛苦经营,开创盛世,耗费无数心血……试问,谁愿意这大好的天下被自己的子孙败坏,大周二世而亡,濮阳氏沦为后世的笑话? 于是乎,一次次证明了自己的濮阳瑄终于进入了皇上的眼里,让他终于想起自己原来还有这么个儿子。 这样的“亲情”多少让人觉得无奈、苦涩与虚假。 濮阳瑄不是一个对感情毫无期求的人,谁不想要一份温暖的感情呢? 薛瑾仪抓紧濮阳瑄的手,轻声唤道:“阿瑄。” 濮阳瑄微笑着转头来看她,“总算有点云开见月明的意思了。” “是啊。” 两人又简单的商议了一下今后的安排,准备趁着这难得的闲暇,一块儿去灶间做吃的。 “殿下,王妃!”青兰忽然匆匆地跑来,“卫国公府来人了。” 薛瑾仪正忙着切菜,头也不抬的问道:“叫进来吧。” 来人是卫国公府的小厮,喘着气说道:“二小姐趁着丫鬟不注意,跑出府了!在大街上叫嚷着要回东宫,好不容易才给带回去,但是这事儿……已经在大街上传开了。老夫人请您回去。” 薛瑾仪问道:“芳仪的伤怎么样了?” 小厮道:“二小姐的伤已经痊愈,但是头上还留着疤痕……当时也没个包扎遮挡,就这么跑出去,全让外面的人瞧见了。” “也好。”薛瑾仪点点头,“这事儿迟早是要捅出去的。” 薛芳仪直接疯疯癫癫的跑出去,给外面的路人带来巨大的冲击力,如此带来的效果会比由大夫泄露更好……蔡氏那边本就因为太子的事儿头疼不已,这下子再加上薛芳仪身上的伤,这京城里要更热闹了…… 反正眼下这情况,蔡氏无力论如何都会疯狂报复,也不在乎这点火上浇油了。 薛瑾仪看向濮阳瑄,“看来,只能等我们回来之后再继续了。” 濮阳瑄欣慰道:“幸好汤已经在锅子里煲着了,回来的话还是有一口鲜美的肉汤可以喝。” 薛瑾仪挽住他的胳膊,“那我们走吧?” 两人也懒得换身衣服了,直接搭卫国公府来的马车回去。 卫国公府门前,又聚起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反反复复说了无数遍薛二小姐疯疯癫癫跑出府邸,在大街上大吵大嚷的样子,以及她头上那块秃了的地方和伤痕,一点儿也没有腻烦的意思。 薛瑾仪这一路过来,已经听到过无数的议论。 对于这样的消息,京城里总是传的飞快。 太子的名声,雪上加霜。 不单是对无辜的侍卫、坊丁如此凶残,连结发妻子都惨遭他的毒手,对潘娘子的神情怕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马车在卫国公府门前停下,薛瑾仪与濮阳瑄在一众人的注视中,不急不慢地下车来,然后向众人点头示意。 “快看啊,是楚王殿下与楚王妃来了!” “你们听说了吗,竟然有一伙前朝余孽潜伏在京城之外,是楚王殿下亲自带人剿灭,保护了京城内外百姓的安危啊!” “楚王太厉害了……” “是啊,可是人家昨夜才剿灭了前朝余孽,今天就得来卫国公府,好辛苦啊……都是太子闹出这档子事,真是害人不浅。” “唉,看看堂堂储君,再看看楚王殿下,这亲兄弟怎么这么大的差别呢?” 薛瑾仪与濮阳瑄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急匆匆地走进卫国公府,随着丫鬟来到薛芳仪住的院子,还没跨过门槛,就听见一声声凄厉的嘶吼。 第652章 我要回东宫 “你们这些贱婢,有什么资格拦我?我要叫人杖毙了你们这些贱婢!” “都给我滚开,滚开!” “东宫才是我的家,我现在就要回东宫,我现在就要回去!” 叫声已经非常嘶哑了,能让人感觉到嗓子可能都出血了,但是仍然阻止不了这个人的激动与疯狂。 薛老夫人不可能任由薛芳仪在家里这么鬼喊鬼叫的,定然是有什么缘由。 薛瑾仪进了门,看到在这凄厉的喊叫声中,薛老夫人一派悠然的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 “祖母。”薛瑾仪唤道。 薛老夫人这才睁开眼睛,笑着对她与濮阳瑄点点头,“你们回来啦?” 薛瑾仪笑道:“阿瑄平安归来,自然是要来一起向祖母问安了。” 她又不是大夫,哪里治得了薛芳仪发疯啊?喊她来卫国公府,不过是走个过场,让人看看楚王有多么的辛苦,楚王妃有多么的关心家人罢了。 如此,对于太子的负面议论才会更厉害。 薛老夫人望着濮阳瑄,感叹道:“真是年少有为啊,如此虎胆,不输卫国公当年了。” 当然,也不输皇上,不过这话不好明说。 濮阳瑄作揖,问道:“祖母身体可安康?” “劳楚王殿下挂念,一切都好。” 在嘶吼声中,他们笑着闲聊,仿佛岁月静好。 不过,话题很快回到了薛芳仪的身上。 “就让她喊,”薛老夫人一脸冷漠,非常无情的说道:“喊到绝望为止。让她自己清楚的意识到想回到东宫那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要学会接受现实。” 薛瑾仪道:“她的身体未必撑得住。” “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这么大声音,不会叫孙氏听见吧?” “不会。”薛老夫人有着一切都在掌握中的自信,“孙素慈半昏半醒的,其实比她女儿都没好到哪里去。我甚至担心,她听不到休书就已经死了……瑾仪啊,”她皱起眉头,盯着薛瑾仪,“我叫大夫看着点孙素慈了,决不能让她被休前就死了。” 薛瑾仪无奈道:“圆凡师父的记忆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没有确凿的证据,还不能拿出休书。” 薛老夫人叹口气,“这孙素慈真是害人不浅。” “对了,阿慎那边如何了?”薛瑾仪问道:“阿慎若是知道孙素慈和薛芳仪现在的境遇……” 薛老夫人拉起她的手,笑道:“慎儿现在真是乖巧懂事多了,知道孙素慈与薛芳仪今时今日都是自找的,也很愧疚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 薛瑾仪松口气,“他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再好不过的了。” 说话间,屋里的嘶吼声终于低下去了。 薛老夫人起身,“走,我们进屋瞧瞧去。” 濮阳瑄虽是姐夫,但也不便进去,而且不需要他去点住薛芳仪的穴道,所以在外面等候,看着薛瑾仪与薛老夫人进了屋子。 “姐夫!” 他的身后传来欢喜的叫声,在他转过身来的瞬间,一个小小少年扑进他的怀里。 “你可算是来了!”薛怀有些幽怨的嘟囔道。 明明说好了要教他武功的,可是到最后人影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他只能另外拜师学艺。 濮阳瑄拍拍他的后背,“听说阿怀拜了一位十分厉害的师父,今日还请阿怀赐教?” 薛怀眼睛一亮,幽怨之情一扫而光,“你要和我比试吗?” “这是请你赐教。” “好!”薛怀欢快的答应。 濮阳瑄不必再藏着掖着自己的武功了,况且与薛怀过招其实不必展现出多少来,所以高高兴兴的和薛怀找空地去比试了。 屋里,薛芳仪脸色比纸还要煞白,像丢了魂一样的瘫软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床帐,半天也不眨一下眼,发丝像海藻一样散乱,再布料上好的中衣穿在她身上都像是一堆破抹布,如果不是胸口还有起伏,甚至会让人怀疑她已经死了。 她的模样,让人难以想象到这位曾经是显赫风光一时的太子妃。 薛老太太冷声问道:“芳仪,你可想明白了?” 薛芳仪的眼珠子这才慢慢地往她这边转了一些,在看清楚薛瑾仪的时候,仿佛见到鬼一样,发出尖利一声惊叫,抓起身边的枕头,狠狠地扔出去。 “滚出去,薛瑾仪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尽管未见到濮阳瑄,没有看见他们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但是从薛瑾仪仿佛散发出珍珠般温柔光泽的娇美脸庞上,从发髻上那朵艳丽到刺眼的绢花上,她能够知道这个贱人过得有多么的幸福。 真是可笑啊。 当初母亲费劲千辛万苦的耍手段,让皇上赐婚于薛瑾仪与濮阳瑄的时候,她们都是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等着嘲笑、挖苦和折磨薛瑾仪,等着看她活得更加不幸。 而她,身为太子妃,一身荣光,尊贵无比,千千万万的人都要拜服在她的脚下!而她与太子一定会和和美美,恩爱的叫全天下的人都嫉妒的发狂,再之后他们会儿女双全,她会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延续卫国公府荣耀的责任就肩负在她的身上…… 结果呢? 反了,为什么会反了? 薛芳仪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她觉得自己在薛瑾仪面前卑微渺小,让她浑身燥热难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的身体不由地往后退缩,因为没有力气爬起来,只能扯着嘶哑的嗓子大喊道:“薛瑾仪,你这个灾星!你将灾难带给了我,也会带给整个卫国公府的!你滚啊!” 薛瑾仪没动,问道:“你没资格命令楚王妃。” “我怎么可能没有资格!”薛芳仪眼睛瞬间血红,恶狠狠的瞪着薛瑾仪,“我是太子妃,我是未来的皇后,我是大周最尊贵的女人,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匍匐在我的脚下,我怎么没有资格命令你了!薛瑾仪你个贱人,怎么有狗胆敢爬到我的头上……” 薛芳仪的话骂得越来越难听了,薛瑾仪一点儿也不在意,转头对薛老夫人道:“看来芳仪还没有想明白。” 第653章 太贱了 薛老夫人转身往外走,“再让她好好想一想,你们都看紧点儿。” 床榻两旁的丫鬟婆子们忙连声称“是”。 薛瑾仪瞥那些人一眼,声音不高不低,只要薛芳仪正好能听见的程度,“有这么多人看着,芳仪是怎么跑出去的?” 薛老夫人见自己的小把戏被看出来了,微笑道:“只是给一个机会,没想到把握住的还挺快……同时,也要她该明白现下是多么绝望的处境,不该再有某些心思了。” 她摇头叹口气。 “可惜最后有点用处,也没有用处。” 有用处的是太子干的好事已经传扬出去了,没用处的是——被抓回来的薛芳仪仍旧没有想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与处境。 “还需要一点时间。”薛瑾仪这是安慰薛老夫人。 薛芳仪最大的梦想一朝彻底破碎,人只是疯到这个地步还算挺坚强的了,真正能够明白与理解过来,或许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毕竟啊,她还只是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姑娘。 很多经历了无数风雨大浪的人都有无法接受现实,发狂疯癫的时候,更何况她呢? 不过,薛老太太对薛家子孙要求严苛,自然无法忍受薛芳仪迷失在过往里。 薛老夫人道:“瑾仪,你一向聪慧,你可有什么办法?” 薛瑾仪道:“若是逼得真疯了?” “真疯了,那就薛家养着她。”薛老夫人冷哼,“没疯,就明白处境,接受现实,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要辱没了卫国公府!” 薛瑾仪回头看一眼,薛芳仪还在大声辱骂着,她似乎根本不知道疲倦,哪怕要耗尽生命里最后一丁点力气也要骂人,发泄心中的不满。 她又环顾一圈周围,快步走到梳妆台边,拿起一面小铜镜,回到床榻边。 薛芳仪恶狠狠的瞪她,仿佛她们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薛瑾仪,你这个贱婢毒妇,你怎么还有脸回到卫国公府,看看我,看看卫国公府被你害得多惨!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你会被五马分尸,你会被千刀万剐的!” 薛瑾仪淡然的望着她,问道:“你这些天照过镜子吗?” “……”薛芳仪愣了一下。 这个反应让薛瑾仪知道了答应,“知道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吗……” 说着,她将铜镜举到了薛芳仪的面前。 薛芳仪瞪眼一看,吓得抱住自己的脑袋,大叫一声,“啊——” 她难以相信镜子里的丑八怪是自己,逃避似的往后缩去。 “不是我,这不是我!” 她抬手狠狠地一挥,想要打开铜镜,但是铜镜被薛瑾仪牢牢地掌握在手里,至始至终照着薛芳仪狼狈不堪的样子。 薛瑾仪字字清晰用力的说道:“薛芳仪,听好了!”她揪住薛芳仪的头发,露出她脑袋上狰狞可怖的伤痕,“这是太子打伤你造成的,是太子亲手毁了你漂亮的脸蛋……” “不,不……”薛芳仪痛苦的扭动着身体,但是不能阻止脑海里出现太子推搡她的画面。 薛瑾仪抬起一条腿,压在薛芳仪的半个身子上,让她不好动弹,“薛芳仪,你是卫国公的女儿,这一个身份就足以让你在京城里等到无数羡慕。可是,现在呢?有人将你踩进泥泞之中,让脏污遮蔽你的一身光华,这些都是心心念念的太子造成的。” 薛芳仪留下眼泪,嘴巴开开合合,却说不出一个字。 薛瑾仪继续说道:“你这样的人啊,却死皮赖脸的要跟着伤害、侮辱和嫌弃自己的人,这叫什么呢?这才叫贱!而且是太贱了!” 薛芳仪的身体剧烈的一颤。 薛瑾仪狠狠地将铜镜砸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让薛芳仪的眼睛瞪得更大,直直的凝望着薛瑾仪的脸。 “如果你愿意这么低贱呢,麻烦不要姓薛了,我们谁也丢不起这个脸。如果你不是薛家人,谁还会再高看你一眼?” “……”薛芳仪怎么不明白,因为她是卫国公的女儿才能享受荣华富贵,才能得到追捧羡慕。 薛瑾仪继续说道:“想让自己恢复美丽的容貌,过得舒服又愉快吗?” 薛芳仪下意识的点点头。 薛瑾仪微笑道:“那就好好养伤,然后狠狠地报复伤害自己的男人,让他变得比你现在更狼狈不堪,就他踩进更深的泥泞里,那才叫爽呢。” “可是我……”薛芳仪不由地想说她还想做太子妃,想做大周最尊贵的女人。 薛瑾仪慢慢说道:“不要忘了,你是卫国公的女儿。”她拍拍薛芳仪的肩膀,“你好好的想一想吧。” 说完,她干脆的转身往外走去。 出了屋门,薛老夫人问道:“就这样吗?” “先看看吧。”薛瑾仪道:“首先要让她明白,让自己变得如此不堪的人是谁,才能想明白。” 薛老夫人点点头,“看来我在教人的方面,还需要一些改进。” 薛瑾仪笑道:“毕竟学无止境。” 她们说话间,濮阳瑄与薛怀回来了,他们比试的十分尽兴,两人额头上都有不少汗珠,薛怀的脸颊更是红通通的。 “你们干什么去了?”薛老夫人笑着问道,眉目间满是慈爱。 薛怀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姐夫和我比武了,还教了我不少有用的东西呢!”他抬头,一脸崇拜的望着自己的姐夫,可是很快小嘴巴嘟起来,因为自己的姐姐挡住了视线。 薛瑾仪拿出自己的帕子,笑着给濮阳瑄擦擦汗。 简单的动作,却有无限的柔情蜜语。 薛老夫人看在眼中,感慨万千。 他们如此幸福美满,叫她安心不少。 “你们俩今晚在这里吃饭吧?” 薛瑾仪摇摇头,“多谢祖母好意,但是瑾仪同阿瑄说好的,要亲手做饭慰劳他的……回来之前,锅里还炖着肉煮着汤,等着我们回去吃呢。” 薛老夫人慈祥的笑着,“既然如此,我也不同你们多问什么了,快些回去吧。” 她相信往后的事,小两口自有好好安排,她就不必车轱辘似的问来问去,浪费小两口的时间了。 薛怀不同意,抓住濮阳瑄的衣角,“我还没和姐夫待够呢!” 薛老夫人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怀儿这个年纪,虽然还没有功名在身,不过呢凭着家世也能先定下一门好亲事了……” 第654章 迟早有一天 薛怀一脸惊恐,为什么话题到了他的头上,为什么忽然提起亲事? 他才几岁啊! “我不要!我要练武!我要像父亲一样厉害!”他叫道。 薛老夫人道:“看你大姐与姐夫如此恩爱,所以呢,也想给你寻一门这样和美圆满的亲事。” 她抓住孙子的胳膊,将人拉到自己的身为好让他仔细看看这对夫妻,以产生对成亲的向往。 薛怀嘟囔道:“我又不羡慕,我只喜欢姐夫教我练武!” 薛瑾仪挽住濮阳瑄的胳膊,冲薛老夫人与薛怀挥挥手,“我和阿瑄先回去了。” “等一下!”薛怀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没有濮阳瑄的衣服了,忙要扑上去。 可是两人已经转身,他的手连一片衣角也抓不住,少年人的小腿短也比不上成年人,根本追不上前去。 “喂喂喂……”他要追上去,但是被薛老夫人牢牢地抓着肩膀,“好了,我先前就看过好几家不错的小姑娘,与你十分相配,来,跟祖母去看看画像。” “我不要我不要!”薛怀哇哇大叫。 薛老夫人笑得满面慈祥,“好吧,那就以后再说。走吧,祖母吩咐厨房做的小点心应该已经好了。” 薛怀一听,大声松口气,欢欢喜喜的跟着祖母去吃点心。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太阳已经西斜,温暖又灿烂的光辉落得满院子,竟有几分平和与安宁。 薛芳仪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照耀在窗纸上的阳光,一丝暖意似乎透进来,让她有一点点回到人间的感觉。 这些天,她感觉自己人不人鬼不鬼,活在深渊里。 不……薛芳仪抬手,摸在自己头上一块光秃秃的地方,新长出来的头发有些扎手,也不妨碍她摸到伤疤。 一道道的,比新长出的头发还刺手。 她想起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一切,浑身一颤,脑子里轰隆作响,一时间无法呼吸。 丫鬟见她不对劲,忙上前问道:“二小姐,二小姐您怎么了?” 薛芳仪没有回答她。 丫鬟晃了晃她的肩膀,“二小姐您说句话吧!” 这么一晃,薛芳仪猛地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拳头狠狠地砸在床板上,痛意让她缓过神,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她不会忘记这些屈辱,所有带给她屈辱的人,迟早有一天都要千百倍的报复回来! 薛瑾仪与濮阳瑄听了满耳朵街上的议论,回到景轩。 后院里弥漫着浓浓的肉汤香气,馋的邻家的小黄狗“呜呜呜”的在门口徘徊不停。 两人洗了手,继续做饭。 “都是我新想出来,准备拿去给酒肆的菜谱。”薛瑾仪继续切菜,“让你试试菜……对了,光顾着说正事,都忘了说我们挑好了地方,就等着你回来好开业。” “这么说,我是第一个吃到这些菜的人?”濮阳瑄笑问道。 在这个世界里当然是的了!薛瑾仪念头道:“对啊。” “那我真是有口福了。” “所以,你一定要多吃一些!”薛瑾仪摇头晃脑,“这样才能尝出味道呀?” “好。”濮阳瑄一口答应。 薛瑾仪又想起一事,“不知道父亲到时候会有什么安排,会不会很忙,若是这样的话,新酒肆开张的日子里,你这个老板不出现,可怎么办?”她又摇摇头,“事有轻重缓急,还是父亲安排的事要紧。” 提到往后的安排,濮阳瑄的眸色加深了一份,但手上切菜的动作依然利落又快速,比再老年的厨子都快。 虽然眼下的情形都往对他们有利的方向发展,但皇上并未做出多少实质上的事情,最快的就要看他明天打算会做出怎样的决定了。 不激动、不期待、不忧心吗? 这是不可能的。 哪怕自小练就的铁石心肠,也会在这时候出现一些动摇。 他心里想着事,手上没有停顿下来过,很快切好了一盘子,正要再拿萝卜来切的时候,一双柔软的手先包裹住他的手。 “阿瑄,我要把这根白萝卜雕成一只只小白兔,你看着我雕好不好?” “阿瑾还会这一手?”濮阳瑄淡淡的笑道。 “是啊。”薛瑾仪得意的昂起下巴,“你就等着看吧。” 她拉着他的手,来到旁边的桌子,把人摁在长凳上坐好,然后麻利地将白萝卜切成大小合适的方块,再拿上小刀具,来到濮阳瑄旁边坐下。 “不许你插手,看好了啊!” “好。”濮阳瑄温柔的望着她。 薛瑾仪冲他一笑,然后一脸认真的雕萝卜,只见她手拿着小刀在萝卜块上轻巧又利索熟练的切、挖、削……不多时,一只晶莹剔透的小兔子趴在她的掌心上,有长长的耳朵,也有小小的眼睛,身后还有圆圆的一团尾巴。 “好不好看?”薛瑾仪炫耀似的将萝卜兔子递到濮阳瑄面前。 “真好看,让人舍不得吃了。”濮阳瑄仔细看着小兔子,这刀工熟练,应该是练了很长一段时间,“阿瑾教教我好不好?” “我才不教呢。”薛瑾仪笑着轻哼一声,开始雕第二只萝卜兔子,“我这些本事啊,可不轻易教给别人的。” 濮阳瑄跟着笑起来,明明教过别人不少东西,现下到了他这里就是不随便外传。 显然阿瑾看出他一边切菜一边在想事情,怕他分神而不小心切到手,所以这才主动揽过切菜的活,又知道他肯定不会让的,所以提议要雕小兔子给他看。 他便安安静静、认认真真的在旁边看。 一堆萝卜兔子拥挤在盘子里,个个活灵活现的,仿佛不护着点儿,它们会立刻从盘子里跳出来。 薛瑾仪拍拍手,“好了,炒菜喽!” 濮阳瑄望着妻子,不由地勾起唇角,起身追上去,“我帮你打下手吧?” “说好了由我来做饭慰劳你。”薛瑾仪指着几盘子濮阳瑄切好的菜,“结果,你已经做了不少呢。” “我觉得我们夫妻俩一起做的饭菜最好吃了。”濮阳瑄从身后环住薛瑾仪,将人揽在自己的怀中。 “这样吧,”薛瑾仪靠在濮阳瑄的怀中摇晃两下,“你就这样抱着我,就足够啦。” “这样就够了吗?”濮阳瑄在她耳边柔声细语,“阿瑾可以尽管向我提要求的哦。” 第655章 早点有个小公子 “当然,”薛瑾仪认真的点头,“因为啊,你抱着我就能让我感到非常的开心舒服……这种感觉呢,能给人带来源源不断的力量,让我特别的有干劲,不会感到疲累。” “还能这样吗?”濮阳瑄笑意深深的望着她。 “不但如此,还能让今天的饭菜更加美味可口呢!”薛瑾仪用力点头,“你就拭目以待吧!” “好。”濮阳瑄答应下来。 薛瑾仪开始炒菜,活灵活现的萝卜兔子有的被放进肉汤里,有的用来炒菜,或是做为摆盘的装点,她很享受这做菜的过程,感觉灶间里的香味都比平日里浓多了。 夕阳西落,天际边一片锦绣彩霞之时,青兰与柳新兄妹在院子里支起两张桌子,又摆好碗筷,然后将一盘盘做好的菜肴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又搬出来数坛子花果酿成的美酒。 最后,薛瑾仪与濮阳瑄一人端着一盘菜从灶间出来,“青兰,可以叫大家都来吃饭了。” 青兰欢天喜地的跑去招呼所有人来吃饭,今日景轩关门的早,所有人闻着萦绕在整个院子里的饭菜香味,耐着性子等待楚王妃做出的美食。 每一个在景轩做事的人,都尝过楚王妃的手艺,吃过之后感觉自己做的或是外面一般酒馆的饭菜都不大对味了,日日夜夜的都盼着能再吃到一口呢。 好在楚王妃不是因为身份就会高高在上的人,只要有空闲,总会做点美味的点心、饭菜,让他们一起来吃。 感觉在景轩的这段时间,都长胖了不少…… 一听到青兰喊“开饭了”,众人蜂拥而至,很快在两张桌子边落座了。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然后两人笑着拿起酒杯起身,“楚王殿下平安归来,今天这顿洗尘酒,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众人也纷纷举起酒杯,各种祝福祝贺的话语此起彼伏。 “恭喜楚王殿下平安归来!” “祝愿楚王殿下大展宏图!” “祝愿楚王殿下与王妃早生贵子,儿女双全,恩爱长久!” 众人听到这句祝福,纷纷大笑起来,青兰更是趁机带头问道:“对啊对啊,殿下,王妃,早点有个小公子嘛!家里也能更热闹一些了!” 众人纷纷点头,笑闹着薛瑾仪与濮阳瑄能早点有个孩子。 薛瑾仪笑着轻点一下青兰的额头,“这么想要家里更热闹,我看呀,不如给介绍个如意郎君……” “奴婢才不要呢,”青兰挽住薛瑾的胳膊,“奴婢要一辈子陪伴在王妃的身边!” “你成婚了,还是可以在我身边的呀?”薛瑾仪晃晃她,“怎么样?你有没有两情相悦的人,楚王与我给你证婚。若是没有的话,就介绍到你满意为止。” 青兰有些不好意思了,众人跟着薛瑾仪的话起哄,院子里更加热闹了。 众人在欢愉中喝足吃饱,收拾完后各自散去休息。 金扬从楚王府拿来明日濮阳瑄要穿的衣袍,装在盒子里放在屋内的显眼处。 薛瑾仪与濮阳瑄手牵着手回到屋里,青兰为他们准备好一浴桶的热水后就抿着嘴笑,退出去。 薛瑾仪满怀期待的问道:“今晚的饭菜怎么样?” 濮阳瑄拿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拍了拍,“你瞧,我吃的肚子都滚圆了。” 薛瑾仪笑嘻嘻的在他身上捏了一把,“哎呀呀,这肚子滚圆的好像有好几个月的身孕了……” 濮阳瑄忽然抓紧她的双手,一下子将人拉进自己的怀中,“说到这件事……” “干嘛?”薛瑾仪仰着头,望着自己的男人,“往后我们有了孩子,你想代我孕育孩子啊?” 濮阳瑄摸着她的脸,“孕育孩子辛苦极了,若是可以,真想代你受苦。” 薛瑾仪靠在他的胸口上,饶是科学发展迅猛的现代,也没有办法做到这个,何况还是落后很多的封建时代。不过阿瑄有这个心,足以说明他是有多么的爱护她。 “阿瑄。”她轻声唤道。 “阿瑾。” 薛瑾仪忽然踮起尖叫,在他的唇角亲一口,“明天一早要上早朝呢,这是你第一次去吧?” “是的。”濮阳瑄点头,他抬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笑道:“忽然有点小紧张。” 薛瑾仪转头看向装着衣服的盒子,能想到他穿着那身华贵的衣袍,在皇上与朝臣们各种含义的目光的注视下,走上大殿,只是这样就会有无形的压力从天而降。 除此之外,更会有心怀叵测的人会竭尽所能的对付他。 明日,就算是上朝领功去,这路也不会是好走的。 “我知道我家阿瑄最厉害的了。”薛瑾仪展开笑颜。 濮阳瑄捧住她的脸,“那我一定不能让阿瑾失望了。” “嗯。”薛瑾仪又主动的亲上他的嘴唇。 濮阳瑄抱紧她,让这个吻更加深情缠绵。 翌日,天还没亮,薛瑾仪就和濮阳瑄一起起来洗漱了,她亲自帮濮阳瑄穿好衣袍,亲王的服饰是贵气不可言的紫色,领口与袖口上皆有精致的绣纹,还有在烛光下泛着光华的暗纹,透出高贵与威严之气。 整理好蹀躞带上的玉饰与鱼袋,她叉着腰,将濮阳瑄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笑道:“我的阿瑄可真帅气。” 如此煌煌的紫袍与濮阳瑄那张俊脸相得益彰,整个人尊贵非凡,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态。 “好啦,该出门了。”薛瑾仪真想挽住他的胳膊,把人送出门,可是这样会把衣袍弄皱了,所以只能先忍忍了。 濮阳瑄看她一眼,倾身过来,牢牢的攥住她的手,“没有阿瑾这样送我出门,总觉得少了什么。” 薛瑾仪抿嘴一笑,与濮阳瑄并肩来到后院门口。 门外,金扬驾着一辆马车已经等候了片刻。 “我会尽快回来的。”濮阳瑄对薛瑾仪说道,而后飞快地在她的唇角上亲了一口。 薛瑾仪感觉满心满眼里都是甜蜜的滋味,“我等你回来。” 濮阳瑄点点头,登上马车。 薛瑾仪目送着马车出了巷子,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青兰问道:“王妃,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薛瑾仪摇摇头,“今天啊,会是个好天气,与其睡懒觉,不如做点有意思的事。” “做什么?”青兰好奇的问道。 薛瑾仪望着空荡荡的巷子,“比如说,抓一个有意思的人。” 第656章 一个绝佳的机会 濮阳瑄此去的一路上,不单是要面对来自朝堂的压力,还有一样—— 他要带着燕国公主上朝,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 现在,鲜少有人知道燕国公主到底被关押在哪里,与其将京城翻个底朝天,闹出动静来伤及自身,还不如守株待兔,等一个绝佳的机会。 比如说濮阳瑄去找燕国公主的时候。 阿瑄与她昨天已经就此事商量过了,前朝余孽们一定会抓住这次机会,而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抓住沈轻墨这条大鱼的大好机会。 天罗地网已经逐步布置下了,现在要做的是多给前朝余孽们下一点“鱼饵”。 薛瑾仪迅速换上一身爽利的男装,然后带上青兰与艾云出门。 天色一点点的亮起,微弱的晨光自遥远的天际撒在大街上,驱散夜晚的寒气。 已经有一些百姓早早的起床,为一家人的生活而操劳奔波。 濮阳瑄坐在窗边,透过帘子的缝隙,望着路边。 一柄长剑就放在他的手边,一旦有任何人试图袭击马车,他的剑就会在眨眼间出鞘。 马车自东市出来,没有去皇城,反而是往相反的东边去。 道路两旁,京城的百姓们结伴而行,说说笑笑,祥和而安宁。 在天下脚下,似乎永远都不需要担心什么,因为有强大的天子及其手下的兵马保卫着京城,他们只需要快快活活的生活,干活赚钱养家,亦或是谈论着京城里最大的传言。 “昨天还是不知道太子到底怎么样了,不过你们都听说薛二小姐的事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卫国公府寻遍名医,哪里是给卫国公夫人看病的啊,八成是给二小姐治伤和疯病的吧!” “那股子模样,怕不是被太子折磨疯、打伤的吧?” “呵呵,看那晚平康坊的架势,十有八九就是!” “啧啧啧,太子真是太可怕了……” 有人扎入聊天的人群里,冷哼道:“岂止是太可怕啊,你们知道吗?那晚,太子在东宫杀死的那名妾室,已经是有身孕的了。” “什么?!” 众人一片惊呼,议论的更热烈了。 大清早的,路上大多是平民百姓,或是急匆匆往皇城去上朝的官员,所以他们可以没有多少顾忌的去谈论这件“大事”。 濮阳瑄挑了下眉梢。 这种事情,父亲也让人给传出来了吗? 他眼底闪过一丝激动,但很快就恢复了深沉的平静。 眼下,一步步踏踏实实的走下去,想拥有的一切渐渐地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关键的。 濮阳瑄透过缝隙,又张望了一圈,街上没有形迹可疑的人,他连坊墙与屋顶都没有放过,并没有鬼鬼祟祟的人影。 沈轻墨不会舍得机会静静溜走的。 他不会因为眼下的平静而放松任何警惕,解开许多谜团就得先抓住沈轻墨才行。 一直到马车停在兴庆宫门前,濮阳瑄仍未等到来把握机会的人。 他慢悠悠地从马车上下来,环视周围一圈后,径直走进兴庆宫。 就在他走进兴庆宫门之时,兴庆宫正南面是道政坊,冷不丁地,坊墙后的茂盛大桑树上,枝叶间露出两双眼睛。 “原来在这里吗?我应该想到的……” 这里,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自尽的地方,大周皇帝将燕国公主关押在此,是要让她一遍遍痛苦的想起父亲的惨死,一遍遍的意识到绝望的可怕吗? “公子,我们立刻准备,一定要救出……” “不,派十个死士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就行了,我们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京城。真得感谢那位大周皇帝的小心思啊,让我们逃出升天的计划变得容易了一些。” 沈轻墨转头望向东边,道政坊的旁边便是春明门。 此时,宵禁时辰已经过去了,城门大开,但是进出城的人在昨日开始将会受到严格的盘查。 安奴听了沈轻墨这番话,大惊失色,“公子?!” 沈轻墨眼底闪烁着狡黠与冷漠,勾唇笑道:“如今,是她尽自己最后一点作用的时候了。” “可是,她有身孕了。”安奴小声嘀咕道。 “那又如何呢?”沈轻墨不在意的轻笑一声。 安奴见状,不再说话。 不多时,兴庆宫门前又有人影晃动,沈轻墨眯眼望去。 濮阳瑄那一身紫袍器宇轩昂,不过永远也改不掉他那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臭脾气。他挺直了腰板,步伐不紧也不慢,走出了兴庆宫门。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名落魄狼狈的华衣女子,手上脚上被锁着铁链,蹒跚前行时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安宁的清晨里格外刺耳。 她姣好的面容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男人,血红的眼睛仿佛一头猛兽,想要将他撕咬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你就是王宝?”她哑声问道,尽管容貌不太一样,连说话的声音、给人的感觉都不太相同,他来时也没有报出身份,但不知道怎么地,她就是能意识到这人是“王宝”,也是大燕的叛徒、景氏的逆孙——濮阳瑄。 “不是。”濮阳瑄道,声音没有半点波澜起伏,也没有更多的言语。 燕国公主自嘲般的一笑,“是啊,你根本不是王宝,你是濮阳瑄……你可真是能装啊,连我们那么多双眼睛都骗过去了……那么,连你对我的爱,都是假的了?” 她望着男人俊朗如玉的面容,这是她见到过的男人里最好看,那个人在他面前都逊色了不少,然而…… 她感觉呼吸的都是苦涩的空气。 濮阳瑄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轻嘲道:“到了这个份上,公主殿下关心的居然是儿女情长?” 燕国公主的嘴角抽搐几下,想起京中人人都说楚王夫妇有多么的恩爱……所以,她问出这样的问题,简直是自取其辱啊! 可是,那一瞬,她就像是着了魔,总隐隐的觉得那些誓死效忠的话语都是真的。 只能说濮阳瑄这个男人真的太可怕了。 她干咳一声,反唇相讥道:“看到严碧回,你不觉得惭愧羞耻吗?你就是这样回报你的外祖父的吗?景氏那么多人无辜惨死,你这个不肖子孙,竟然不为他们报仇雪恨,甘愿做大周皇帝的走狗!呸!” 她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 濮阳瑄陡然加快脚步,那口唾沫从他的身后飞过去,落在地上。 接着,他恢复了之前速度。 “公主殿下莫要忘了,我姓濮阳。”濮阳瑄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能做的,是大燕的走狗。” 第657章 不要浪费粮食 燕国公主低低的笑起来,咒骂道:“你们姓濮阳的都不得好死!你们抢来的一切,终归都要千百倍的还回去!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你们也必将遭受到火烧挖心的酷刑!” 濮阳瑄的脚步没有半点停顿,也没有回头看去情绪激动的燕国公主一眼。 其他人也没有半点反应。 宁静的清晨,唯有养过公主凄厉的骂声回荡着,在一行人走出兴庆宫,来到大街上时,很快吸引了路人们的注意。 “那女人是谁?怎么会从兴庆宫里被绑出来?” “等等,你们看,那不是楚王殿下吗?” “难道,难道那个就是燕国公主?!” 街上没多少人,但是因为这句话,发出一片哗然。 年纪大些的人眼中迸发出怒火与恨意,纷纷涌上来,驻守在兴庆宫的侍卫立刻上前阻拦。 “你这个前朝余孽,不得好死!” “你怎么还有脸活着的,你们都应该被千刀万剐,你们都该去死!” 更大的咒骂声,铺天盖地而来。 燕国公主听到那些仇深似海的骂声,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迅速地往濮阳瑄的身后挪了挪。 有些一早买好了早饭,或是挑着蔬菜的人抓起一切能丢出去的东西,狠狠地砸向燕国公主,因为愤怒而一时忘记了楚王殿下就站在她的身前。 濮阳瑄往旁边一闪,迅速地扯下了路边的一面旗帜。 他的脚尖轻点地面,跳回燕国公主的身边,快到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他的动作,只感觉一道黑影闪现几下。 众人愣愣的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后,猛然发现濮阳瑄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正向他们走过来。 “楚王殿下这是……” 濮阳瑄在众人面前站定,将手里的布打开一些,拿出两只还热乎的肉包子,“这么美味的肉包子,还有如此新鲜的蔬菜,都是大家辛苦赚来的钱买的,何必要浪费在前朝余孽的身上?” 众人一听,觉得这话有道理,纷纷点头。 濮阳瑄将包裹摊开在地上,众人定睛一看,再望向燕国公主身边,都震惊了。 楚王竟是将大家扔出去的东西全都给卷回来了! 燕国公主的身上、旁边地上,连一片菜叶子都没有。 濮阳瑄冲众人点点头,“大家请便吧。” 众人回过神,捡起自己的东西之后,赫然发现用来包裹东西的是代表着大周皇帝的旗帜! 龙纹上沾染着油污与菜叶子,有些惨不忍睹。 一名中年妇人小心翼翼的拾起旗子,抖了抖上面的菜叶子,“楚王殿下放心,民妇一定会将这旗子洗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尘土在上面。” 其他人不约而同的附和。 “我们会齐心协力,洗干净旗子的!” “如果正有人怪罪下来,我们一定会承担罪名,不能让楚王殿下为我们受苦!” 濮阳瑄点点头,回到燕国公主的身边,“走吧。” 燕国公主缓过神,继续咒骂道:“濮阳瑄,你是前朝宰辅的外孙,你以为你在他们眼里就不是前朝余孽了吗?!你以为自己是濮阳家的人,就是在自欺欺人!呵呵,就算你拼尽一切,也不会得到大周皇帝的认可,你这条大周的走狗,等到被利用完了,一定会被杀死的哈哈哈……” 濮阳瑄依旧放任着她破口大骂,将人带上马车。 燕国公主看到濮阳瑄也上来了,在她对面坐下,皱眉问道:“你和我共乘一辆马车?呵呵,你就这么喜欢听我骂你吗?” 濮阳瑄道:“公主殿下,你现在感到很害怕吧。” “什,什么?”燕国公主以为他会反唇相讥的,万万没想到他会用一种近乎关心的话语。 濮阳瑄转过头,目光幽深的注视着她苍白的面孔,“被大周人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未知的恐惧,不知道大周人会对自己怎样,会遭受到怎样的侮辱折磨……住在前朝废帝死去的地方,会不会体验到废帝当时有多么的绝望?” 燕国公主紧抿着嘴唇,双手紧紧相握但也不能阻止身体在发抖。 濮阳瑄继续说道:“所以,你需要找点别的事,比如说,大声的咒骂,让自己看起来似乎非常的厉害与强装,就可以忘记恐惧,是吗?” “……”燕国公主有种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剖开来,被人看得清清楚楚的感觉,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俊朗,但这是一个虚无的外形,这层人皮的背后,一定是恶鬼!她更加恐惧惊慌,深深地弯下腰,脸埋在双腿之前,大叫道:“你闭嘴,你闭嘴!” 她想继续咒骂这个男人,可是有了濮阳瑄的那番话,她再骂人只是显得自己的弱小与可笑。 燕国公主咬紧嘴唇,血腥味在嘴巴里蔓延,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濮阳瑄冷眼望着她,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他们所想光复的是作恶多端、祸害苍生的大燕,哪怕他不姓濮阳,也绝不会容许这些人为祸天下。 他又说道:“只有你在前晚的恶战中活下来,你今日将见到你最痛恨的大周皇帝,然后他会用尽一切办法,从你的口中得到所有的秘密。” “什么?!”燕国公主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瞪着濮阳瑄,“这不可能!那么多人……” “知道地底下的那些恶犬是怎么死的吗?”濮阳瑄幽幽问道。 燕国公主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她惊愕的长大嘴巴,有血珠从咬破的嘴角边滚落。 “你……” “既然我潜伏进去了,自然要尽可能的查到你们所有的秘密。”濮阳瑄的声音平静的毫无波澜,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入燕国公主的耳中,“你认为我看到那些恐怖凶恶的狼犬,会放任不管吗?我在死尸上洒了毒药,那些狼犬本就因为身体过于庞大而身体有异,吃下毒药后不易被发现真相……而你们为了不浪费那些恶犬肉,又将它们做熟了给人吃……结果是怎样的,你现在明白了吗?” 燕国公主面如死灰,她呆滞了片刻之后,猛然伸出手,“我要杀了你!” 车厢里,锁链声“啪啪”作响,挟带着杀气扑向濮阳瑄。 第658章 她最后的价值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燕国公主全然没有平日里的优雅,面目狰狞的犹如索命的女鬼。 濮阳瑄的剑在同一时间出鞘了。 寒光闪过,燕国公主的眼底却闪现出了解脱的喜悦。 眨眼过后,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难道是太快了吗? 据说快剑能让人还没感觉到疼痛,就已经命丧黄泉。 “公主殿下想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濮阳瑄犹如恶鬼般阴森的话语如蛇一般钻入耳朵里,令人浑身颤抖发寒。 燕国公主定睛一看,长剑笔直的插在她面前的地上,剑刃上模糊的倒映着她的身影。 “你突然出手,想让我本能的出手杀了你,”濮阳瑄继续说道:“可惜,不能如公主殿下所愿了。您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吐露出来,怎么能死呢?” 燕国公主的面色忽然涨红,“濮阳瑄,你是男人的话,就杀了我!” 她想再扑过去,拿起剑来自尽也是好的,可是这时候她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 她竟然没有觉察到这个男人刚刚点住了自己的穴道! “我本来就是男人。”濮阳瑄不急不慢地拔出长剑,收回鞘中,“无需你来判定。” “……”燕国公主倒吸一口冷气。 濮阳瑄又道:“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公主殿下。” 话音刚落,燕国公主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直挺挺地倒在位置上。 她原本神采飞扬的双眸没有了多少神采,只有无限的恐惧与绝望。 他们抓到过一些大周狗,或是自认为的奸细,用各种残酷的手段逼问,将人折磨的生不如死。 活着,只是活着而已。 但是人已经失去美丽的容颜,健全的身体……陷在恐怖的深渊里,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或是无法保全,或是被大周狗当成威胁她的工具。 濮阳瑄吩咐道:“去宫里。” 马车启动,往皇城的方向奔去。 大桑树上的沈轻墨看着马车快到前方路口的时候,对安奴道:“可以动手了……一定不能留活口,那是她最后的价值了。” 安奴迟疑了一下,“她的孩子……” “没关系。”沈轻墨轻飘飘的说道。 安奴应道:“明白了。”他跳下大桑树,向躲在屋内的十名黑衣死士打了个手势。 死士们同时点头,然后飞奔出屋子,越过墙头的同时,长剑出鞘,杀向正走到路口的马车。 “公主殿下,我等来救您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所有剑锋没有任何迟犹的插入马车之内! 预想中的利器插入血肉中的钝声没有响起,死士们急急往后退去两步,与此同时车厢从内爆开,木板碎片四散飞射,犹如一样样暗器破空而来,刺向那些死士! 死士们挥舞着长剑,劈开木板,提剑再度杀向站在残破马车上的男人。 濮阳瑄一手抓着燕国公主身上的锁链,想提溜小鸡仔似的提着人,另一只手握着剑,冷漠的望着杀向自己的高手们。 几名死士执剑用力劈向濮阳瑄,他抬剑一挡,清脆的碰撞声中,火花四溅。 同时,另几名死士趁着这个时机,从濮阳瑄的后面进攻。 濮阳瑄这时候正与面前的人所抗衡,根本腾不出手来应对身后。 他们就要濮阳瑄与公主殿下一起血溅当场! 濮阳瑄感觉到身后扫来的厉风,手指攥紧剑柄,眼中闪现锐利的杀气。 他面前的死士们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身上传来,震得他们虎口剧痛,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他们手中的剑竟然被生生切断! 断掉的剑身飞起,眼前人影一晃,又是火花闪现。 濮阳瑄横剑一扫,手中冷剑切断死士们的剑后,提着燕国公主轻松又潇洒的一转身,在生死一瞬间时,格挡住了身后的刺杀。 死士们一震,心中不由地惊叹一声“好剑”,紧接着意识到自己手里的剑已经断了,立刻丢到身后,抽出随身的短刀,再杀过去。 不过这一次,他们刀是刺向濮阳瑄手里的女人的! 周围百姓们看到这场面,尖叫着跑开,兴庆宫的侍卫们飞奔而来,清晨的大街上瞬时混乱起来。 沈轻墨望着濮阳瑄矫捷灵敏的身影,轻叹一声,“这个男人真是不容易杀……” 他从大桑树上跳下来,掸了掸自己的衣袍。 “我们走。” 城门口也是一片混乱,正是他们混出城门的大好时机! 眼看着城门就在眼前,沈轻墨勾了勾唇角。 虽然洛江下的秘密被发现了,对于他们来说是算一大损失,但是不要紧。 京城里,很快会为了争权夺利而纷争不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是他东山再起的时候了。 “公子,死士们杀不掉她……”安奴不安的低声说道。 沈轻墨能听见打斗的声响,但是他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就相信她不会多话吧。”他又耸耸肩,“哪怕最后大周狗知道了什么,也没关系。” 城门口的士兵都去支援楚王,所以根本没有人查他们的身份,他走进门洞里,城门的阴影笼罩着他,也隐去了眼底的残忍与无情。 “好了,我们自由了。”沈轻墨迈出最后一步,整个京城都在他的身后。 “沈老板心情不错嘛?” 一个清脆又愉悦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沈轻墨眯起眼睛,手握住藏在宽大袖子中的利器。 接着,一名男装女子骑着高头骏马出现在他的面前,挡住了去路的不单是她,还有蜂拥而至的骑兵。 沈轻墨抬起头,望着马背上的女子明艳娇美的脸庞,她的笑容淡雅又温和,好似只是和认识的人打一声招呼罢了。 “我们认识?”他茫然的问道。 就算是趁乱混出城,那也是要乔装打扮过的,他很有把握除了安奴,没有人能认出自己。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濮阳瑄是易容的高手,所以薛瑾仪是不是拥有分辨易容的能力?! 薛瑾仪道:“已经被认出来了,沈老板又何必再演戏呢?再我们眼里,会像跳梁小丑一样可笑哦。” “哎呀呀,我真的不明白这位夫人是什么意思呢。”沈轻墨慢慢地走向薛瑾仪,“夫人再仔细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认错了?” 他一边走,一边抽出一些袖中的利器。 只要再靠近一些,他就有十足的把握挟持薛瑾仪了。 第659章 送自己去死 薛瑾仪点点头,“好啊,我再仔细看看……” 沈轻墨又往前迈出两步,距离薛瑾仪的马只要一个箭步上前,就能抓住她了! 他几乎是微不可闻的咽下一口唾沫,竟是有一点点的紧张了。 因为他知道,与濮阳瑄一样,薛瑾仪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所以他必须小心走好每一步。 薛瑾仪微笑望着沈轻墨,“哎呀,好像真的是认错了呢。” “没关系,夫人。”沈轻墨刚说完,眼中闪过一道锐光,纵身跃起,同时抽出袖中的短刀,刺向薛瑾仪的咽喉。 薛瑾仪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脸平静的望着他。 就在沈轻墨认为自己就要得手之时,薛瑾仪忽然身体后仰,紧接着一道人影自她的身后升起,一道“闪电”劈向他! 那“闪电”比他更快,如果他执意要去抓住薛瑾仪,势必会被“闪电”劈中! 沈轻墨并不想死,身体硬是在半空中一转,落向一旁,安奴尾随其后,举起手里的扁担,挡住“闪电”。 薛瑾仪扶着自己的腰,利索的直起身子。 一直以来锻炼身体太有用了,才能轻轻松松的下腰。 她依然微笑着望向沈轻墨,“沈老板,你以为将前朝公主关押在兴庆宫里,只是为了让她感到绝望吗?” 沈轻墨眉头微蹙,原来这是设计好的陷阱。 这些人早就猜到他会想尽一切办法离开京城,逃出升天,所以故意给了他一个“机会”。 这个“机会”,他抓住了,就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送。 “楚王妃真是聪慧。”确实如薛瑾仪说的那样,他再伪装下去,毫无意义,在他们的眼中就像丑角一般,“不过,你又是怎么从这么多人里,认出我的呢?” 薛瑾仪抬了抬下巴,指向他身边的安奴,“与西域人形影不离的中原人,都要试一试是不是你嘛。算是我走运,这个时候,只有你们俩从城门里出来。” 沈轻墨与安奴对视一眼,轻叹一声。 安奴问道:“公子,小人掩护您离开!” 沈轻墨斜眼望着薛瑾仪,在她身前多出了一个男人,看身形与濮阳瑄十分相似,看来这段时间他所见到的那个“濮阳瑄”就是此人了。 他们必须尽早离开,不然死士们争取来的时间就白费了。 他递了个眼神给安奴。 安奴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恰好有一阵大风从附近的树林子里吹过,“沙沙”声不断,几只鸟儿扑棱棱地从林子里飞出来,惊慌的飞向更远的地方。 薛瑾仪登时警觉起来,喝道:“大家小心!” 话音刚落,一棵大树轰然倒塌,众人感到地面在震动,马儿不安的踢踏着,放出低低的嘶鸣。 “啊——” 不远处的行人忽然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争相恐后的四散逃开。 薛瑾仪放眼望去,滚滚尘烟之中,几只庞然大物飞奔而来,几只利爪踏在地面上时,力道之大似乎整个地面都在震动了! 她仔细一看,攥紧缰绳,调转马头,“大家小心!保护好百姓们!” 决不能让沈轻墨带来的这些恶犬伤害到无辜百姓! 虽然这些恶犬比她在凉州见到的巨狼要小很多,但一个个凶神恶煞,凶猛的势头令人恐慌。 她带来的人一部分策马分散百姓,一部分包围住她与沈轻墨、安奴。 沈轻墨从容淡定,甚至脸上浮现出笑意,“楚王妃,若是您不想无辜的路人被恶犬生吞活咽的话,就放我们走。否则,那些恶犬所到之处,必将无人可以生还!” 薛瑾仪道:“沈老板,或许你可以用时间过去二十年,现在的大燕皇族已经与从前不同了,来赢得人心。但是,而今你残害百姓,与二十多年前又有何分别?百姓们不会支持你们的,失去民心,怎能稳定一个王朝,千秋万代下去呢?” 沈轻墨的眉头皱得更深,语气很不好的说道:“公主殿下已经被你们抓住了,我们也救不回她了。难道现在给自己找一条活路都不行吗?” 薛瑾仪看着沈轻墨认真的模样,明白他为了逃脱,已经不管不顾一切了。 她再看向恶犬那边,果然是凶猛又狠毒,她带来的人快要撑不住了,而百姓们虽然已经远远的逃开,可是以为城门守卫们跑去支援濮阳瑄那边,所以城门大开,如果恶犬发疯闯入京城,那后果不堪设想。 沈轻墨恶毒的笑道:“楚王妃,现在就看你,是不是为了抓住我,愿意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呢?” 安奴又吹了几声尖锐的口哨声,恶犬们变得更加狂躁,其中一只敏捷地一口咬住骏马的咽喉,热血四溅,马上的人急忙飞身离开,而骏马在痛苦的嘶鸣声中,被恶犬活活咬死。 其它骏马看到如此场面,更加惊恐不安。 沈轻墨提高声音,有意让百姓们听见,“楚王妃,你这是要残害百姓们吗?!就为了我这么个小卒,为了抓我去皇帝面前领赏?” 百姓们纷纷看来,求助似的望着薛瑾仪。 “燕国公主的孩子,是你的吧。” 沈轻墨愣了一下,没想到薛瑾仪一开口问的竟然是这么个问题。 薛瑾仪看了一眼城门口,“就这样舍弃自己的女人与孩子,沈老板也相当冷血呢,也是,毕竟是大燕的皇族,冷血无情就是你们的本性。” “我……” 沈轻墨刚要张开辩解,薛瑾仪打断他的话语,“都让开,放他们离开吧。” 艾云道:“王妃,或许可以一试……” 薛瑾仪道:“不能拿百姓们的性命来试,我们一点都输不起。” 艾云等人听了,只好让开。 “楚王妃,我……”沈轻墨没有动。 薛瑾仪道:“沈老板再不走的话,可就没机会了。” 沈轻墨握紧拳头,眯眼望着薛瑾仪,知道自己不能再做出任何解释了。 这个女人就是要让他当众承认自己也是大燕皇族。 “楚王妃,后会有期。”他飞奔出包围圈,跳上一只恶犬的后背,冷笑道:“届时,你一定会因为错误的选择,而感到追悔莫及!” 第660章 不需要知道 薛瑾仪无所畏惧的望着他,“我们等着你回来。” 沈轻墨冷笑一声,“今日濮阳瑄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武,他隐藏会武功的事实,欺瞒大周皇帝,莫不是意图不轨,先看你们能不能躲得此罪吧!” 说完,他骑着恶犬逃之夭夭。 薛瑾仪望着渐渐变成黑点的身影,下令道:“查探行踪,切莫打草惊蛇。” “是!”艾云等人应道,几个人跟上去。 薛瑾仪转头望向城门内,路口的打斗已经尾声,只有两三个人还在殊死搏斗,濮阳瑄提着燕国公主站在残破的马车上冷眼旁观,死士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所以根本不需要他再出手了。 周围的百姓们也从惊慌中镇定下来。 “前朝余孽居然当街刺杀楚王,残害百姓!太无耻了!” “楚王妃,不用在意我们的!把他们都抓起来,不能让他们去祸害更多人啊!” “是啊,他们这一逃,会不会很难再抓住了啊?都怪我们无能,没能力打死那些前朝余孽和恶犬!” 薛瑾仪望着周围的百姓,微笑着摇摇头,“多谢大家的好意,大家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是大家经历过前朝那战火纷飞的年代,好不容易有了现在安稳平定的生活,怎么能不好好的活下去,为什么要丧命在那些前朝余孽的手中?那些前朝余孽虽然逃走了,但也只是一时的,迟早会将他们都抓回来,请大家不要担心、自责。” 众人听了这话,茅塞顿开,转而开始夸赞薛瑾仪。 “楚王妃说的对!为前朝余孽而死太不值得了!要是他们再回来,我第一个拿起锄头敲破他们的脑袋!” “没错,我们要团结一心,要好好的活下去,拥护大周,气死那些前朝余孽!” 薛瑾仪向众人点头示意后,策马进了城门,来到濮阳瑄的身边。 “沈轻墨跑了。”她望向蜷缩在马车上的女人,慢慢的开口道:“今日他设下此局,明面上是为了救下燕国公主,实则是为了引起城门口的骚动,好趁机出城,逃之夭夭。” 濮阳瑄脚边的女人颤了颤。 薛瑾仪继续说道:“他成功了,他离开京城,不知去向了。” “不可能!” 在濮阳瑄开口之前,先爆发出一声女子凄厉的尖叫。 燕国公主被封住穴道不能动,但是不妨碍她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瞪向薛瑾仪,面目狰狞的叫道:“他不会丢下我的,他怎么可能丢下我和我们的孩子离开!” 薛瑾仪平静的望着她,“你可以问问进城来的百姓们,是不是亲眼见到沈轻墨骑着恶犬逃走了。”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叫周围的百姓们听见。 众人不约而同的回答道:“我们都看见了,人逃走了!” “是狼狈逃窜,楚王殿下与王妃还会把他们抓回来的!” “你们这些前朝余孽都不得好死!” 燕国公主嘴巴微张,也没有被封住哑穴,但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将她逼入更绝望的境地,击溃她内心的防线,得以套取有用的情报,对于彻底铲除前朝余孽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薛瑾仪看着几乎看崩溃的女人,对濮阳瑄稍稍点了下头。 濮阳瑄立刻向不远处的人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人上前来为燕国公主诊脉。 毕竟燕国公主有孕在身,还是需要多多小心的。 大夫诊脉后,对濮阳瑄说道:“无碍。” 濮阳瑄望向薛瑾仪,“我走了。” 薛瑾仪笑着点点头,“路上小心。” 话是这么说,不过沈轻墨已经逃出京城个,想来也不会再浪费更多的人力去截杀他们了。 对于痛失一个重要据点的前朝余孽来说,每一个人手都得用在点子上——在京城里,刺杀楚王,无疑是飞蛾扑火。 濮阳瑄对她点点头,俯身去扶燕国公主的时候,只见她恶狠狠的瞪着自己。 “你想借我扶摇直上?不过是知心妄想!” 濮阳瑄仿佛没听见,手攥住她的胳膊,在将人拉起的时候,他们的距离是最接近的。 燕国公主低低笑着,“其实我根本不是……” 濮阳瑄抬手店主她的哑穴。 “啊——” 燕国公主的眼睛瞪得更大,可是无论她使出多大的力气,嘴巴里只能发出嘶哑难听的“啊啊”声。 “我现在不需要知道这些。”濮阳瑄轻声说道。 燕国公主惊骇。 他……一早就知道了这个秘密! 这不可能…… 如此隐秘之事,蒙蔽欺骗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叫这个男人所知晓?! 濮阳瑄眼中带着的几分好笑之意瞥她一眼,轻轻松松的就把人扶起,送上了另一辆马车。 薛瑾仪微笑着冲自家男人挥挥手,目送马车向皇城的方向飞奔而去,然后轻叹一声,“接下来,希望能等到一个好消息。” 至于沈轻墨临走前撂下的那句话,她与阿瑄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吗? 沈轻墨未免也太看轻他们了。 不过看轻也好,骄傲自满会让人吃到败仗的苦。 濮阳瑄带着燕国公主来到皇城门口时,看到宁公公上前来迎接他们。 “奴婢奉皇上之令,为楚王殿下引路。” 濮阳瑄点头道谢,“麻烦宁公公了。” 宁公公笑道:“楚王殿下不必同奴婢如此客气的。” 濮阳瑄仍是客气的对他点头致意,宁公公与耿芳都是皇上跟前的心腹,许久以来不见耿芳,必然是被皇上派去调查重要之事——那个由皇上亲自掌控,隐匿无形的暗探组织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头绪呢。 他多看了一眼宁公公,虽然是皇上身边的人,但想必不是事事都清楚的。 就像鸡蛋不能装在一个篮子里。 濮阳瑄什么都没有说,带着被解开穴道的燕国公主跟在宁公公的身后,有一队羽林军跟随在他们身后,对娇弱的燕国公主虎视眈眈。 燕国公主的哑穴还没解开,她所感受到的彻骨恐惧无法宣泄出来半分。 雄伟辉煌的大殿就在眼前了,仿佛有一座大山压顶而来,让她快要窒息,腿肚子不停地打颤,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濮阳瑄伸手扶住她。 这一瞬间,燕国公主有些恍惚,似乎从这个男人握住自己胳膊的手上感受了一份温情。 第661章 我不是公主 她猛地抬头望去,在濮阳瑄的冷冰冰的眼眸里,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脸。 她有种如坠深渊的感觉。 濮阳瑄很快松开手,“大周的宫殿都能让公主殿下如此失仪的吗?那么,等下见到大周皇帝,岂不是要丑态毕露,丢尽你大燕的脸面?” 燕国公主咬着嘴唇,恨恨的望着濮阳瑄。 濮阳瑄转过视线,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他目不斜视的望着漫长的台阶与巍峨的宫殿,二十年来所追求的如今就在他面前了。他脚步沉稳的登上台阶,望着那殿门离自己越来越近。 虽然身为皇子、亲王,但是大周权力的中心对他来说仿佛是一处禁忌之地。 而今,灿烂的阳光洒满大地,他就这样走上台阶,来到大殿门前。 清风吹拂过他的脸庞与衣袍,说不出的舒爽,但是他不会因此松懈下来,在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后,他半垂下眼帘,恭顺的等待召见。 宁公公从侧门入内后,四下里寂静无声。 殿门是由特殊材料所制成,站在殿外根本听不见里面的说话声。 时间似乎过去了许久许久,久到容易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遗忘了,濮阳瑄觉得落在地上的人影都稍稍偏移了,但是他依然如松柏一样,一动不动的矗立着,脸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而他身后的燕国公主在之前的嘲讽后,也挺直了腰板,拼尽全力的让自己保持傲然不惧的姿态。 忽地,一阵铠甲碰撞发出的“嚓嚓”声由远及近,濮阳瑄也没有回头去看,直到他的身后方出现一个人。 “末将见过楚王殿下。” 濮阳瑄斜瞥一眼,是龙武军的卓珅将军。 上一次他们有所交集,还是去年卓二夫人买凶毒害蓝田县的难民,最后卓珅被罚了三十两金用来安抚难民,他的妻子与儿媳妇则被软禁在城外的农庄,儿子进入龙武军以备将来子承父业的事儿也耽搁到了今日。 表面上来看,他们应该是有仇的。 他略略点了下头,两人之间再没有任何表示了。 不过,濮阳瑄心里起了疑惑。 这个时候,卓珅来到大殿,所为何事? 是碰巧皇上另有差事吩咐,还是与他的这件事有关? 两人又站了会儿,依然没有通传的消息,而卓珅也未再开口。 又等了等,宁公公脚步匆匆地从侧门出来,高声说道:“传,楚王觐见!” 殿门两旁的内侍不慌不忙地推开殿门,迎面有风吹来,夹杂着柔润的龙涎香气,濮阳瑄缓缓的抬起眼帘,望向威严的大殿之上。 朝臣分列两旁,全部恭恭敬敬的面对着高高在上的大周天子。 他只看到了皇帝衣角,便没有再抬眼去看了,转身抓住燕国公主的胳膊,带着人不疾不徐地走进殿中。 卓珅没有跟进来。 尽管这里是梦想了多年,而今终于能够踏足的地方,但是濮阳瑄的面色非常的平静淡定,深邃的眼眸里连一丝波澜也没有,就这样迤迤然的在朝臣们各种复杂又微妙的目光中往龙椅走去。 没有与濮阳瑄往来过的朝臣们偷偷的望着他,无不心中惊讶。 这位楚王殿下身着紫袍贵气煌煌,稳重从容,与传言,或是他们想象中的样子截然不同。 还未出生,就被皇上厌弃、忽视,几乎当成一个野孩子,放养在后宫的某个阴暗角落里,没有正经的教养嬷嬷、宫女内侍伺候,没有去过一天弘文馆识字学习,如果不是占着“皇长子”这么大个名头,他们几乎要将他忘记。 如此成长起来的皇子,恐怕比乡野里玩泥巴长大的小孩儿都不如吧? 然而自封王以来,楚王的传闻越来越多,让人渐渐摸不着头脑。 终于亲眼得见,这简直是和皇上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难怪皇上对楚王的态度越发的不一样了。 哪怕是身居储君之位多年的太子殿下,在气质上已经输给楚王了,更不要说…… 他们又偷偷的看向楚王身边的女人。 这就是楚王亲自抓住的燕国公主吗? 能看得出这个女人在强装镇定,可是因为身体颤栗而响声格外大的锁链碰撞声,显示出她内心是有多么的恐慌。 刘侍中望着走到他们旁边的濮阳瑄,眼中充满了感叹与欣慰。 如今在大殿之上,朝臣们得见楚王殿下的风姿,必将更拥护他取代太子,成为大周王朝的下一任帝王。 刘尚书令确实差点鼻子里冒出不屑的冷哼,特别想翻个白眼过去。 且让濮阳瑄得意那么一小会儿,很快就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好看! 濮阳瑄在台阶前十步外站定,单膝跪地,恭敬的向高位上的男人行礼,“臣濮阳瑄拜见皇上。” 皇上望着自己的长子,目光比夜空更加深沉,再擅于察言观色的人也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一点喜怒哀乐。 “起来吧。” 濮阳瑄欠了欠身,这才起身,然后将燕国公主轻轻地往前推了推,“臣不负圣望,追踪到大燕余孽之巢穴,擒住大燕的公主,今日特献于皇上。” 燕国公主感受到从上面投来的视线比那巍峨的殿宇更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个大周皇帝绝对比濮阳瑄更为恐怖! 燕国公主的身体摇晃两下,本不想在这群大周狗的面前失态,可是这个男人的眼神就在一瞬间击溃了她内心最后的坚持,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眼珠子都在颤动着,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接着,她清楚的听见一声轻笑从上方传来。 不是濮阳瑄,因为这声音比他更阴冷,讥讽的意味十足。 “大燕公主一来就行此大礼,看来是真心要归顺我大周了。” 燕国公主低垂着头,手紧紧地揪着衣襟,费力的呼吸着。 她从未感觉到过呼吸居然会变得这样困难。 皇上似乎对燕国公主的反应挺失望的,转而看向濮阳瑄,“楚王辛苦了。你是如何擒住燕国公主的,说与朕和诸位爱卿听一听吧。” “是,皇上。”濮阳瑄应道,刚要开口讲述,一声尖利叫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是大燕公主!” 第662章 欺君罔上 这句话仿佛抽走了她全身的气力,狼狈的瘫软在地上,但是她的嘴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我不是大燕公主,我根本就不是大燕公主,你们抓住我也没有用……”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她的身上,娇媚的女人虚弱的趴在地上,眼角挂着的不只是汗水还是泪珠,煞白的脸上,连嘴唇都失去了最后的一点血色,看着挺容易叫人心生怜悯之情的。 可纵然有人疼惜落难的美人,在大殿之上也不敢表露出一星半点,生怕被怀疑成前朝余孽的同党。 皇上道:“这个事情,稍后再议。朕更有兴趣知道,楚王到底是如何剿灭前朝余孽的巢穴。” 燕国公主惊愕,这对父子压根就不关心她到底是不是前朝公主吗? 她再看向那些大周走狗,他们对此也没有异议的样子。 燕国公主没有力气再呼喊下去了,虚弱无力的瘫在地上,听着濮阳瑄讲述着自己是如何发现洛江下的老巢,又是如何潜伏进去、接近到她身边,最后又是怎样里应外合,一举歼灭前朝余孽,活捉她。 这个男人的沉着冷静叫人喜欢,但问题是当他是敌人的时候,那就非常可怕了。 濮阳瑄说完之后,朝臣们有的点头称赞,有的震惊无比,也有面色不悦、眉头深锁的。 刘尚书令最先开口问道:“楚王殿下,您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您亲自做的了?” “是的。”濮阳瑄缓缓看向他,“难道我说的这么详细,刘尚书令认为我是在编故事吗?” 此时此刻,他无需在朝臣面前,特别是蔡氏一党的面前表现的“懦弱”,这会让皇上看不起他。 只要有分寸的按照他自己的本性来做,就可以了。 刘尚书令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仿佛猎物掉进了圈套里,“据下官所知,楚王殿下天资……不太好,纵然宫中名师云集,能文能武的都有,可您自幼学不进去东西,以至于封王之前未能为国为君效力过。那么,您那一身能在前朝余孽中脱颖而出,又能抓获前朝公主的武功,是打哪儿来的?对了,还有听说您半个多时辰前在兴庆宫门前遭受刺杀,以一己之力,斩杀数名刺客,可见武艺之高强。” 有朝臣附和道:“这样的武功怕是一时半会儿学不成的,应该是自小就开始练了。” “是啊,不信可以问问诸位武将,哪个不是自小就开始习武,才有上阵杀敌的本事?” 在一片疑问声中,濮阳瑄面色十分淡定。 而皇上依旧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 刘尚书令瞟一眼皇上,嘴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微笑,“楚王殿下,您隐瞒自己习武,是不是还隐瞒了其它许许多多的事儿?您这……像是韬光养晦啊,这是欺瞒皇上,想做什么?!” 濮阳瑄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眼皇上。 皇上慢悠悠地淡了点头,但没说什么。 “隐瞒如此高强的武功!”有官吏看眼皇上,觉得可以适当的做出一些猜疑和指责,便毫不犹豫的说出来了,“身处宫中的楚王殿下,到底想做什么!莫不是想图摸不轨?皇上,此事一定要严查,楚王到底学了多久,是谁教的,这武功师父又是怎么进出的后宫……一桩桩一件件事关皇上安危,都得彻查啊!” 有人这么一开口,便有更多的人站出来表达质疑。 “楚王殿下身为皇子,却欺瞒皇上,隐藏本事,这件事……让微臣想起前朝争夺皇位之时,便是韬光养晦的皇子掀起惊涛骇浪,搅得天翻地覆,让前朝进一步衰弱的!” “大周建立才二十多年,根据还未完全稳固,若是有这样争夺皇位之事,必将影响根基,给大周江山带来不可估量的灾难啊!” “楚王殿下的外祖是前朝宰辅,最终罪有应得,被灭九族,他身为景氏后人必对大周心怀不满!如此隐藏,直到事情再也瞒不住了才说出来,只怕是心怀不轨啊!” “皇上,诸位同僚,刚刚这女子说自己根本不是前朝公主,可是楚王将她当前朝公主捉拿回来,刚刚也是这么对皇上与诸位同僚说的,怕不是什么偷梁换柱、李代桃僵的诡计!” 众人一片声势浩大的责问,燕国公主忘了自己身陷在什么样的境地里,“吃吃吃”的低低笑起来,充满了幸灾乐祸。 “濮阳瑄,你一心为大周又如何?不过是一片真心喂了狗罢了,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只想弄死你……” 她的声音不高,在一片责问声中,正好只能让濮阳瑄听见。 濮阳瑄垂眼看她,轻声笑道:“如此嘲讽我的话,公主殿下何不大声的再把这句话说一遍?” 燕国公主同情的望着他,“濮阳瑄,你选错了,我死不要紧,大燕迟早会复国的!但是你面对这些声讨,你这欺君之罪,还能好好的活下去吗……” 濮阳瑄抬眼望向龙椅上的男人,“公主殿下等着看,不就知道了?” 在群情激奋的声讨声中,以刘尚书令为首的一部分官员齐齐出列,向皇上欠身行礼。 “皇上,此事非同小可,请下旨严查楚王!” 刘尚书令眯起眼睛,冷眼瞥着身边的男人。 眼下太子的麻烦还未解决,决不能叫楚王得意,剿灭前朝余孽又如何,叫濮阳瑄再白忙活一场! 刘尚书令用几乎苛责的语气问濮阳瑄道:“楚王,下官等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您倒是说说看为何要隐瞒这些?你到底在打算什么?” 濮阳瑄没有说话,而是谦恭的向龙椅上的男人作揖。 刘尚书令顺着他作揖的方向,看向皇上,心底冷笑。 在这个时候,楚王居然指望皇上为他讲话?虽然之前有过些奇怪的时候,但是楚王隐瞒会武功这么严重的事儿,还指望皇上说什么? 皇上让楚王亲自带燕国公主上殿,十有八九就是为了让他们指出楚王的罪责,趁机抵消掉楚王的功绩,甚至反过来追究他欺君罔上。 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赌一把自己猜对了皇上的心思。 皇上也看着濮阳瑄,冷不丁地叹口气。 刘尚书令心中一喜,这是要治楚王的罪了! 皇上摇摇头,“刘尚书令,您们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怎么也不给朕插一句话的机会呢?” 第663章 老糊涂 “……” 大殿上,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刘尚书令等人与燕国公主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皇上确确实实的讲出那句话。 濮阳瑄面色沉静,表现的对皇上十分恭顺。 皇上对刘尚书令等人点了点头,“诸位爱卿的心意,朕明白……可是啊,你们也要给朕一个说话的机会啊?” 这话说的好像刘尚书令等人过于“霸道”,都不给皇上面子。 刘尚书令的脸色有些难看的,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露出他身后的之前跟随自己一唱一和的官员,似乎打算让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关系。 刘侍中斜瞥他一眼,露出好笑的神色。 皇上慢悠悠的说道:“楚王识文习武一事,是朕允许的。” “……” 为了偏袒楚王,皇上竟公然在大殿上扯谎! 皇上对前朝的憎恶,天下人皆知,他能让这个皇子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怎么可能容许他识字习武?! 刘尚书令有种自己再一次一败涂地的感觉,也有深入骨髓之中的惊恐。 二十年来的顺风顺水,二十年来的春风得意,就算这一年来有些不顺,但也只是当做皇上对蔡氏的适当敲打,毕竟他们有些事做的确实有点不像话,做帝王的趁机敲打下太子与外戚那也是正常的。 可眼下……他再一次被皇上“戏弄”后,越来越觉得不是味儿了。 皇上是真的不在意楚王身上有一半前朝余孽的血脉,因为在他心目中,楚王所展现出的才能比之太子殿下,更适合成为自己的继承者! 刘尚书令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沫,他必须在如今这个局面下,尽早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至少不要为了这权利纷争赔上自己的性命。 中书令的眼角余光打量着面色不佳的刘尚书令,心中已有了些打算。 在众人各自琢磨着心事之时,濮阳瑄听到皇上这番话,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这件事如同皇上说的那样,早就是大家已经知晓的。 皇上望着诸位臣子的脸,似笑非笑的继续说道:“楚王是濮阳氏的子孙,血脉里流淌的是朕的血脉,怎可能天资不太好呢?” 他故意加重“不太好”三个字,让刘尚书令等人的脸颊抽搐几下。 质疑楚王天资不好,岂不是在骂皇上也是蠢蛋? 皇上盯着刘尚书令,“这话是刘尚书令最先说的,说说看刘尚书令是打哪儿听到这样的传言,对皇子有这样的看法?” “……”刘尚书令感觉喉咙发干,让自己不能说话了。 皇上“嗯”了一声,追问道:“这个问题,刘尚书令刚才不是说得煞有其事,怎么这会儿要想了吗?” 刘尚书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臣也是听了传闻,加上楚王殿下甚少在人前出现,不免会有一些传闻……” 他总不能说后宫里传出去的消息是这样吧?总不能说蔡皇后就是这么说的吧? 他一个外臣,怎么能这么清楚的知道后宫的事呢? 皇上挺失望的叹口气,“刘尚书令啊,楚王是皇长子,要起到表率作用,所以一直静心学习,自然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抛头露面的,怎么到你们一个个的嘴里就成了那么难听的传闻?刘尚书令啊,你是大周的重臣,朕的左膀右臂,居然如此轻信传闻的吗?” “……”刘尚书令只能傻笑,现在这个情况是说多错多,他还能说什么。 上次弹劾楚王,好不容易推卸给前朝余孽,他们刚逃过一劫,可不想再惹上太多麻烦,如果皇上因为轻信传言而责罚他,反正也不会太严重。 皇上摸着下巴,慢慢的问道:“刘尚书令今年就要过六十的寿辰了,对吧?” “是,皇上。”刘尚书令心里“咯噔”一下。 皇上道:“六十岁……离致仕还有十年呢,却没想到刘尚书令已经这般老糊涂了,唉!” 他重重的叹口气,又说不尽的失望与惋惜,听得刘尚书令等人心头一惊,更加惶恐。 “皇,皇上,臣……”刘尚书令干脆的跪下来,舌头在嘴巴里打颤,说话也不利索了。 皇上没给他完整的说出一句话的机会,“看来刘尚书令这些年来为大周耗费了太多心神啊!如此殚精竭虑,着实叫朕与诸位臣工感动不已,但同时也十分担忧与关心,若是哪一日刘尚书令意外死在衙门里,这……真是大周的损失啊,也会叫世人指责朕是不是太严苛,对臣子没有爱护疼惜之情……” 刘尚书令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一阵阵的发晕,差点像燕国公主一样狼狈的趴在地上。 皇上没有直接降罪,已经很给他情面了。 这一套客气话是逼他自己辞官回乡! 他稳坐在这个尚书令的位置上多年,虽然已经位极人臣了,可是谁会嫌做大官的日子长,赚的钱少呢? 皇上又叹一声,懒懒的靠在龙椅的扶手上,幽深的目光注视着刘尚书令。 四周安静无声,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刘尚书令艰难的用官袍擦了擦额头。 到了这一步,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刘尚书令刚要开口,他身后有人痛心疾首的叫道:“皇上啊!刘尚书令是国之栋梁,股肱之臣!这只是一件小事罢了,无伤大雅,也未对楚王造成什么伤害啊!要说年纪,刘侍中的年纪可比刘尚书令更大啊!” “……”刘尚书令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恨不得回头就狠狠捅一刀说这话的人。 这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吗?! 刘侍中没反应。 “哦?”皇上轻飘飘的一声质疑。 刘尚书令来不及去看到底是谁说的这话,火急火燎的磕头道:“皇上,是臣年老无能,不能再为国为君效力!臣恳请皇上准许臣告老还乡,将尚书令这个位置交给有能为的人,继续辅佐皇上创立千秋万代的太平盛世!” 中书令听了这话,眉头微蹙,将一抹复杂的神色硬生生的压下去。 皇上惋惜道:“刘尚书令一片忠心着实叫人感动啊。” “臣愧不敢当。”刘尚书令连忙又磕了两个头。 他身后的官员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而朝堂上,太子被软禁,刘尚书令辞官,一下子群龙无首的他们又将何去何从?等待他们的又将会是什么样可怕的下场? 第664章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皇上摆摆手,“宁同,快将刘尚书令扶起来,年纪大了又身体不好,还是不要总跪着了,扶他回家休息去吧。” “是,皇上。”宁公公招呼上两个内侍,手脚麻利的扶起刘尚书令。 刘尚书令想再表几句忠心话,毕竟这辞官一走,就再没有大权在握,这权力象征着地位、财富与安危,人情冷暖在这个时候会凸显出来,怕是往日里奉承、巴结他早已溜之大吉,政敌们想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说不定皇上也会因为看他不太顺眼,而对他下杀手…… 这时候,他多表表忠心不过是费些口舌罢了,能给自己多换一些活下去的机会也是好的。 “皇上,臣……” 然而,他刚一开口,两个内侍一左一右的架住他,直接往外拖。 “皇上!”他叫道。 宁公公笑眯眯的挡在他面前,“刘……啊,刘公,皇上还有要事处置,我们还是快出去,莫要耽误了朝廷大事吧。” “不,我……”刘尚书令挣扎几下,他怎么感觉自己现在像个将要下大狱的死囚? 宁公公叹道:“刘公啊,这个时候惹恼了皇上可不好。” 刘尚书令浑身一震,随后瘫软在内侍的胳膊上,被拖出去了。 原先跟随他一起指责楚王的人趁着给他让路,麻溜地躲回队列中,埋着头,大气也不吭一声,仿佛这样就可以当做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皇上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濮阳瑄的身上,“楚王有勇有谋,是大周之幸,也是濮阳氏之幸。” 刘侍中率领众朝臣大声附和,称颂楚王。 濮阳瑄谦逊的向朝臣们点头示意,不时说两句“谬赞、过奖了”。 大殿上的气氛变得欢乐祥和。 众人称颂了片刻后,适时的收声,刘侍中率先出列,问道:“皇上,这前朝公主要如何处置,还请您示下。” 皇上道:“前朝公主就交由……” “皇上,臣愿意负责审问前朝公主,”中书令忽然站出来,高声说道:“臣一定会竭尽所能,查出前朝余孽的其它巢穴、朝中有无他们安插的奸细,以及他们所谋划的一切!” 濮阳瑄与刘侍中对视一眼,没有对此提出异议。 皇上望着中书令,点头道:“好,这件事就交由你来做了。另外,将楚王擒住前朝公主的事,昭告天下,让前朝余孽们知道废帝唯一的后人在我大周的手上,他们已然复国无望,早点放下虚妄的念头,莫要再自寻死路了。” “是!”朝臣们齐声应道。 话音刚落,响起诡异而低哑的笑声,“咯咯咯”的像无数条毒蛇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蔓延。 众人看向声音来源之处——燕国公主。 刚才刘尚书令一通闹事,让她终于恢复了些气力,挣扎着支起上半身,阴狠的目光瞪向高位上的男人,“你们都是聋子吗,我都说了我不是公主!我的父亲根本不是皇帝,我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你们被我们骗了哈哈哈……抓住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 嘲笑声中,皇上一点儿也不气恼,“可是,很多前朝余孽都当你是废帝的女儿,不是吗?” 燕国公主一怔,忽然明白到了什么。 皇上继续说道:“所以,对我们来说,你到底是不是前朝公主,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外面那些前朝余孽知道尊贵的公主殿下你被我们抓住了,就行了。” 燕国公主咬牙切齿的说道:“狗皇帝,不要得意高兴的太早!会有人说清楚,我不是公主,大家不会失望灰心,会继续为复国而奋斗的!” “行啊,那你们传消息说清楚去吧,”皇上摊摊手,“传递消息就要露出踪迹,正好可以抓住你们的狐狸尾巴。” “……”燕国公主一下子泄气,趴回到地上。 如此境地了,她本想狠狠的嘲讽大周狗,挫一挫他们的锐气,没想到这位大周狗皇帝还挺乐观…… 这是最气人的。 这样的人,根本就气不着他! 皇上道:“说起来,前朝余孽们竟然在京城外潜伏多年而不为人知,若不是楚王及时发觉,差点酿成大祸,此乃……”他目光一转,落在了京兆尹的身上。 京兆尹肩膀一抖,着急忙慌的出列,磕头认错,“皇上,是臣监管不严,有所疏漏!请皇上责罚!” 一瞬间,他的背后吓出一身冷汗。 皇上这是不单要处置刘尚书令,还要借着前朝余孽的事儿来问罪他啊! 京兆尹脑子里犹如一团浆糊,乱糟糟的…… 莫非皇上要开始处置蔡氏一派的官员? 在浑浑噩噩之中,他隐约听见皇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京兆尹身为京师长官,竟尸位素餐,粗心大意!朕真是要好好查一查你这些年来到底错办漏办了多少事情!” 皇上的喝声犹如一道惊雷劈在京兆尹的身上,他浑身一僵,差点瘫软在地上。 “皇,皇上!”他狡辩道:“是前朝余孽太过狡猾,所以臣才没能追查到他们的下落!臣一直尽心尽力为皇上,为朝廷办事,不敢有所懈怠,辜负了皇上的重托与期望啊!” “这样啊。”皇上点点头,“既然京兆尹如此问心无愧,那就叫大理寺和御史台好好的查一查,要是没问题么,就追究前朝余孽这一桩事,若是有问题……” “皇上!”京兆尹惊恐的抬起头,说到底还是要查他? 皇上还挺无辜的望着他,“怎么,京兆尹心虚了,不想被查吗?” “……”京兆尹感觉喉咙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皇上微笑道:“若是有问题,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理寺卿与御史大夫双双出列,应下这桩差事。 “请皇上放心,臣等一定会查明真相,绝不会冤枉委屈了京兆尹。” “很好。”皇上点点头。 京兆尹再也支持不住,一屁股瘫坐在地。 皇上这是真的要拿蔡氏一派开刀了! 而且是毫无预兆的就开始了! 他知道自己要完了,冷不丁地想起什么,指着濮阳瑄的脸大叫道:“皇上,那段时间楚王不是应该因为鼠疫而被关在永安渠边的营地里吗?这是您,还有诸位同僚,以及无数百姓都知道的吧!那么,他为什么会去洛江边?” 一些人仿佛又看到了期望,不怀好意的望向濮阳瑄。 濮阳瑄神态自若,不为所动。 这份气质让刘侍中等人暗暗赞赏不已,这才该是大周的储君,这样的人才更值得朝臣与百姓们拥戴啊! 京兆尹打算鱼死网破,喝道:“皇上,楚王这是欺君!” 第665章 你们累不累 “就算是为了调查前朝余孽,也不能这样欺瞒皇上吧?!”他大声指责着。 濮阳瑄从容解释道:“难道调查前朝余孽要大张旗鼓的闹到街知巷闻?”他瞥眼看向京兆尹,“京兆尹这是想要前朝余孽早做准备吗?这是何居心啊?” 他今日敢将事情前后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就没担心过会因为这事儿而被怪罪。 父亲的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京兆尹现在如此指责人,不过是“病急乱投医”了,给自己如今的境地再雪上加霜。 “楚王你你你……”京兆尹急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皇上叹口气,“京兆尹,你这是心虚了,乱咬人啊。” “……”京兆尹目瞪口呆。 皇上又道:“动不动就是欺君,你们累不累?” “……”京兆尹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不会跳动了。 皇上放眼望着众人,“还有谁要说楚王欺君的,就一块儿站出来说吧。” 这时候,谁还敢站出来自寻死路? 不管是哪一派的朝臣,都沉默不语了。 “正如楚王所说的那样,”皇上主动解释道:“调查前朝余孽需要暗中调查,否则很容易打草惊蛇。正好鼠疫一事传出,永安渠边的营地被封锁,楚王被困在其中,正好是一个时机。”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了然。 此事就不必再解释下去了,皇上不再看京兆尹一眼,对宁公公点点头,后者将卓珅喊进殿内。 皇上道:“京畿是大周的中心,是维系大周江山的关键,而前朝余孽竟敢在此地撒野作乱,若不是楚王及时发现、剿灭,朕与诸位臣工,还有天下无数的百姓,怕是要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前朝余孽如此胆大包天,难说在京畿之内还有其它巢穴,如今重中之重是挖地三尺也要尽快将他们全部找出来,让天下真正太平!” 朝臣们纷纷点头应是,还有人跃跃欲试,请命要捉出那些藏匿在京畿的前朝余孽。 皇上道:“诸位爱卿的心意,朕都明白,不过朕已经有个人选了。” 朝臣们先是看向刚被传进来的卓珅,但是恍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又急急的转向濮阳瑄。 濮阳瑄依旧是一副谦逊淡定的样子。 皇上道:“楚王,朕命你继续追查京畿之内的前朝余孽,而龙武军将军卓珅协助楚王,京兆府及下属各县全力支持。” 濮阳瑄单膝跪地,“臣领命。” 卓珅面无表情的行礼领命。 一些人大吃一惊。 龙武军可是直属于皇上的兵马,一向是护卫皇上安危的,可是这次竟然让楚王率领龙武军调查前朝余孽,可以说是非常看重这件事了,但问题是……楚王凭什么能率领龙武军? 连太子都没有这样的权利啊! 可是,有先前刘尚书令与京兆尹被问罪的事,现下没有人敢吱声,生怕引火上身。 有的人暗暗的看一眼卓珅,他与蔡氏可是有牵连的,为什么皇上要他去协助楚王? 是不希望楚王因为剿灭前朝余孽,获得太大的功劳而影响到太子,或是别的什么,所以卓珅参与其中,方便抢走功劳,还是皇上又在筹谋什么,打算借此继续敲打蔡氏,亦或者是卓珅已经投靠了楚王? 众人根本拿不准皇上的心思。 皇上又看看众人,舒口气,“好了,诸位爱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退朝!”宁公公喊道。 众人行礼,等皇上走后,中书令叫人抬走有些神志不清的燕国公主,然后对濮阳瑄拱拱手,“楚王殿下,下官一定会尽快查出有用的线索,好协助您早日查清京畿之内所有的前朝余孽。” 濮阳瑄看着大理寺卿与御史大夫亲自一左一右把京兆尹拖出去,微笑道:“麻烦中书令了。” 中书令道:“不麻烦,不麻烦,这也是为了大周天下的安好。” 他意味深长的望着濮阳瑄。 濮阳瑄自然不会忘了简夫人曾经跑来景轩,对阿瑾说的那番话,点头道:“是啊,这是我们共同的期望。” 中书令拱拱手,“那么下官即刻去调查了。” 他快步走出去。 大殿上,朝臣们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刘侍中看一眼停留在原地的卓珅,压低声音问濮阳瑄道:“楚王殿下,那……” “不急。”濮阳瑄对他点点头。 两人不需要多话,就明白这“不急”指的是中书令。 且不说没有更多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中书令是与前朝余孽联系的奸细,况且就算强行治罪他了又怎么样呢? 那些潜伏在大周朝堂上的其他奸细依然安然无恙,可以继续偷偷摸摸的危害大周。 现在要做的是抓住中书令这根藤,顺藤摸瓜揪出所有潜伏着的奸细,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刘侍中对濮阳瑄拱拱手,匆匆走出大殿。 殿上,只剩下濮阳瑄与卓珅相对而立。 卓珅还挺客气的摆出请的手势,“楚王殿下到龙武军那儿坐坐?” 濮阳瑄从卓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点点头,“卓将军请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打点,往龙武军驻扎的营地走去,而大殿之上所发现的一切也飞快地传遍了各个地方。 蔡皇后得知刘尚书令被逼辞官,京兆尹被大理寺、御史台联手调查后,差点晕过去。 宫女急忙上前搀扶她,又是拍着后背顺气,又是倒了茶,赶紧送上来。 这可真是祸不单行! 太子在外面的名声越来越难听,且一直被软禁在两仪殿的偏殿里,至今也没有个皇上会怎么处置的消息……现在蔡氏一派又遭受到如此严重的打击,皇上这是为处置太子开始铺路了吗?! 蔡皇后灌下一杯茶水,缓了好半天才回过神,然后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皇上那边已经求过了,再求没有意义,反而会让皇上更加厌弃她与太子。 “濮阳瑄这个贱种,怎么还不死!”她恨声骂道:“如果他死了,现在哪儿会有那么多破事!他明明有前朝罪臣的血脉,为什么皇上会忽然这么信任他!皇上真是糊涂了,糊涂了!” 她狠狠地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砰砰”作响。 在她看来,一切的罪责都在濮阳瑄的身上。 他就是一个祸害,要害死太子,害死蔡氏,害死大周所有人! 女官道:“听说协助楚王继续调查前朝余孽的是卓将军,要不要请蔡国舅与卓将军好好谈一谈,寻个法子……” 第666章 是敌是友 蔡皇后喃喃道:“卓珅……” 她更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听说下毒谋害难民的事情之后,长姐在卓家的日子渐渐变得微妙,连自己的丈夫都开始隔三差五的鸡蛋里挑骨头,几十年的夫妻感情越来越糟糕。 她知道,卓家这是怨恨长姐挑唆卓二夫人对付楚王,牵连到卓珅的儿子至今无法进入龙武军。 虽然卓家还是帮着蔡氏做事,但是感觉上已经与往日不同了。 卓珅会不会借着这次机会,向春风得意的楚王投诚,是她拿不准的事。 可是,在现今的局面下,她不得不试一试。 她是皇后,太子还是太子,只要一天在这个位置上,就有机会掌握全天下人的生死!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叫濮阳瑄如此得意了。”蔡皇后抬手,轻抚过发髻上的凤钗,自打太子出事之后,她日日戴着这支钗子,哪怕皇上没有来看过她一眼,她也没有摘下过,“我会拼死保护住太子,保护住蔡氏的荣耀!” 她再一次的坚定杀心,眼底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太子那边,还是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她幽幽问道。 女官无奈道:“至少一日三餐都是准时送过去的,也有御医照料在旁,温饱方面不会苛待了太子殿下,想来也是皇上顾着父子之情呢。太子是皇上唯一的嫡子,到底是心疼的啊。” 蔡皇后听了这话,心里好歹有点安慰了,“这都几天了,为什么还是没有个处置呢……” 女官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事,面上登时出现喜色,“皇后娘娘,皇上一早就知晓楚王殿下去剿灭前朝余孽了……会不会打算趁着人们都在谈论这件事,不再过多的关注太子,然后趁着这个时候,可以给太子殿下轻一点的处罚,外人也不会在意了。” 蔡皇后听了,长长的叹口气,“期望如此吧。” 说到底,人总是希望事情不会发展到最糟糕的境地,所以只要有一点点的希望,都想着会不会是真的。 蔡皇后又摸摸凤钗,吩咐女官道:“递消息去吧,这时候外面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盯紧了。” 女官赶忙应道:“皇后娘娘放心,奴婢会办好的。” 另一边,濮阳瑄与卓珅来到位于宫城北面的龙武军衙门,两人一进门落座,小吏还未送上来茶水呢,卓珅开门见山的发话了—— “楚王殿下打算怎么查潜伏在京畿的前朝余孽?” 濮阳瑄道:“卓将军率领龙武军多年,颇有经验,不知能否指点一二的?” 卓珅瞄一眼濮阳瑄,眼中有审视的意味,“可是下官未曾剿灭、捉拿过前朝余孽,所以还是需要最有经验的楚王点下来指点下官了。” 濮阳瑄直白的问道:“卓将军的意思是,要唯我马首是瞻了?” 卓珅认真的点头,“自然是这样的,楚王殿下。” 屋里没有旁人可以作证,濮阳瑄不会轻易相信卓珅的话,但是剿灭前朝余孽的事关紧要,不单单是大周江山的安危,也有关他自己的前途。 这件事交给他,是又一次的考验。 濮阳瑄道:“早上,有一波前朝余孽趁机出城去,已经有人跟踪他们了,先等他们传回消息吧。” “是。”卓珅点点头,问道:“楚王殿下与前朝余孽接触颇深,可以详细的与下官说说吗?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下官希望能多多了解前朝余孽,才好协助楚王殿下。” 濮阳瑄深深的看一眼卓珅,他知道的太多就能非常容易的抢功劳了。 卓珅见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淡定问道:“楚王殿下,您在看什么?” 濮阳瑄道:“许是这些天有些累了。” “是下官考虑不周。”卓珅拱拱手,“楚王殿下潜伏在前朝余孽的老巢里那么久,身心疲惫,这都还未好好休息,早上又遇到刺杀,殿下真是辛苦了。” 濮阳瑄道:“今日先请卓将军带我见一见龙武军的人吧。” “楚王殿下,请。”卓珅没有任何异议,带着他在衙门里转悠一圈,去了校场看士兵们操练,“听闻殿下武功高强,能否指点指点?” 濮阳瑄看了一小会儿,随意指点了一两处,便没有再多管了。 就算父亲让他率领龙武军去剿灭前朝余孽,但也不代表他能管太多。 卓珅问道:“就这样了吗,殿下?” “龙武军在卓将军的调教下,非常厉害了,我确实没有更多能帮忙的地方。” “殿下太谦虚了。” 两人又转悠了一会儿,濮阳瑄回到屋里,下了一道命令,吩咐卓珅抄写数份,分发到京畿各府州县,然后自己先回到景轩。 薛瑾仪早已收到消息,知道大殿上发生的事。 她微笑着帮濮阳瑄脱下官袍,换上日常的衣衫,浅石青色的缺骻袍衬得他眉目清俊,也正合这样大好的春日时光,显得悠然闲散。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吃午饭,薛瑾仪亲手做了臊子面,现在他们有自己的生意,赚不完的钱,所以面条上盖着的肉菜格外的丰盛,仿佛白雪上盛开一片姹紫嫣红,自然从色香味上来说更是勾人食欲。 本来是想边吃边聊的,但是臊子面太好吃,两人三下五除二将面条一扫而空,十分满足的靠在躺椅上,吹着小风,喝着茶。 薛瑾仪道:“根据前面的经验,你让卓将军传令给各地,让他们加紧巡逻属地,向本地的老人们打听有无奇怪的传说……如此一来,前朝余孽将无处遁形。这次,是不打算再派人潜伏了吗?” “经历此事,他们一定会更严格的管理所有人,想要再混进去就难了。”濮阳瑄摇摇头,“没必要再做尝试,让人去送命。” “嗯。”薛瑾仪了然。 濮阳瑄握住她的手,“阿瑾要与我一起在京畿各地走走吗?” “好啊。”薛瑾仪欣然答应,她还没机会在京畿各府州县好好看看呢,而且景轩的生意要做大,第一部就是在京畿内扩大范围。 而且不单是生意,景轩的存在还有更多的用处。 第667章 雪中送炭 第六百六十七章雪中送炭 薛瑾仪还有一件担心的事,“卓珅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 这很关键,关系到追查前朝余孽的事能不能进行的非常顺利,也关系到皇上对濮阳瑄的态度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濮阳瑄道:“我再试探一番。” “说起来,卓珅的妹妹来过景轩的,”薛瑾仪对每一个到过景轩的客人都会留有印象,而且还有青芷精心的记录,“按规律来说,这几日应该还会再来一趟……届时,我也看看她是个什么反应吧?” 濮阳瑄问道:“卓珅的妹妹来过很多次吗?” 薛瑾仪稍微回忆了一下,“其实也不算多,但比蔡国舅夫人来的多。” 濮阳瑄摸着下巴,“有点耐人寻味。” “那我们就双管齐下,一起去查!” 濮阳瑄将薛瑾仪的手攥得更紧,“这叫什么呢……” “当然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了!”薛瑾仪欢快的笑道:“我们啊,所向披靡!” 虽然这话过于骄傲自满了,但是他们夫妻之间说说加油鼓气的话,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没错。” 两人相视一笑。 薛瑾仪问道:“东宫那边,还被羽林军看着吗?” “是。”濮阳瑄点头,“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除了送饭菜的以外,谁都出不去。太子那边,也是被关在两仪殿偏殿中,没有什么音讯。” “那……”薛瑾仪眼珠子转了转,“我们能传递消息吗?” 濮阳瑄问道:“阿瑾是想见见陈.良.媛?” “……”薛瑾仪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她与卫国公府的牵连,你也是知晓的。而且她对付潘璃的办法,也是我教会她的。这个时候,她一定非常惶恐害怕,需要找寻到一条生路,那么……” 她眯起眼睛。 “她会不会告诉别人,她是被我挑唆的……借此来引火到我们身上,分担太子那边的压力?” 濮阳瑄道:“到这个份上,她没有再多的用处了。且她对你也是怀恨在心,所以不如早除后患。这个时候,东宫内人心惶惶,有人受不住自尽也是正常的。” “不行!”薛瑾仪连忙拒绝。 濮阳瑄以及他手下那几个人的武功如此高强,连西夜古城与洛江下的山洞都可以进得去,何况是眼下的东宫呢? 所有东宫暗卫的眼睛都盯着两仪殿偏殿,不想错过一丁点的消息,哪里会管困在东宫里的女眷与属官? 杀个人,再伪装成自尽更是易如反掌。 他有这个念头了,要是不及时阻止,肯定会为了用除后患而杀掉陈静瑶,那么她想知道的秘密就永远不可能揭开真相了。 “怎么了,阿瑾?”濮阳瑄柔声问道,专注的望着薛瑾仪。 薛瑾仪轻快的笑笑,“虽然刘尚书令被逼辞官,京兆尹被查起来之后,说不定会攀咬出蔡氏的秘密,但是太子究竟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垮台,还是说不准的。” 濮阳瑄点点头,“阿瑾有什么想法?” “雪中送炭总会叫人牢记的。”薛瑾仪道:“陈静瑶现在那么害怕,需要背后有人支持着她,帮助她走出阴霾,而我们会是她的依靠。她牢记了这份恩情,日后太子若还有个什么,我们才好再做点事。” 濮阳瑄幽幽的望着薛瑾仪,“但是凭这个女人的心性,恐怕不会记得感恩,还会回头咬我们一口。” 薛瑾仪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忽然想到有什么不对,然后指向濮阳瑄,笑嘻嘻道:“可是她这里不行嘛。” 光有狠毒的心思又有什么用呢,没有足够的头脑支撑,狠毒的心思只会还是她自己。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才有信心继续利用陈静瑶。 濮阳瑄笑着一把抓住她的手,“我明白了,明日我再打听打听。” “小心谨慎一点啊。”薛瑾仪叮嘱道:“虽然父亲对你态度已经在所有朝臣面前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但是我们还是需要小心为上。” 濮阳瑄认认真真的应道:“我会小心的。” 薛瑾仪叹了口气,“说起来,看来我们所有人去长春湖郊游的事又得延后了呢。好在长春湖永远在那里,没有长脚,不会跑,我们只要有机会,一定可以去走走的。” 濮阳瑄道:“是啊,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呢,会有数不尽的时间。” “对呀。”薛瑾仪注视着濮阳瑄,眼底满是幸福的笑意,“阿瑄,开心吗?” 濮阳瑄看似十分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望着薛瑾仪的眼睛一眨也不眨,“我应该很开心的。” “应该?”薛瑾仪不解。 濮阳瑄深情笑道:“这本来是渴望得到的一份感情与关怀,但是呢,有人在这之前已经给我了,所以啊,就没有这么开心了……” “哦?”薛瑾仪一手捧着脸,想了想,“因为姑祖母已经给了你。” 濮阳瑄点头道:“姑祖母给了我很多,也教会我很多,让我活下去,感受到了亲情是那样的温暖。但是……”他晃了晃薛瑾仪的手,“是阿瑾给我真正的家的温暖。” 薛瑾仪抿嘴一笑,然后凑过去在濮阳瑄的脸上亲了一口,“也是你让我活下去,在这个世上感受到了温暖与感情。” 她是穿越来的人,虽然原主与薛家血脉相连,但从她的角度来讲,实际上与这里的任何人都没有一点干系,好像是孤零零的个体,就像一滴油融不进水里。 好在一路走来,她收获了很多很多,也融入到这个世界里。 两人面对着面,千言万语不需要明说,也知道彼此的深情,让他们永远都不能分离。 “要不要再去休息会儿?”薛瑾仪柔声问道。 濮阳瑄道:“那我可不可以抱着我心爱的阿瑾一起睡呢?” 薛瑾仪又往他面前凑了凑,笑问道:“我是布偶啊,怎么喜欢抱着我睡?” “你是我心爱的妻子。”濮阳瑄一字一句的说道,温柔的气息像清风一样扫在薛瑾仪的脸上,让她感觉舒服极了。 薛瑾仪顽皮的往后边缩了缩,“有多爱啊?” 濮阳瑄向她勾勾手,“你过来就知道了。” “我偏不。”薛瑾仪撇过头,冷哼一声。 濮阳瑄趁着这个机会,扑过去,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往屋里走去,“我抱住你了,才不会让你跑掉呢。” 第668章 沈轻墨的下落 薛瑾仪轻声笑着,勾着他的脖颈,“好像我们还在追查什么人的下落哦。” “不养精蓄锐,怎么去接着追查他们呢?”濮阳瑄用自己的额头轻轻地碰了一下薛瑾仪的,“你看,你眼睛里还是有一些红血丝,还不快好好休息?” “有吗?”薛瑾仪摸摸自己的眼帘,“我早上梳妆的时候,好像没看见啊……” “那时候天不亮的,哪儿能看见?”濮阳瑄稍稍昂起下巴,“不信的话,你可以靠近我眼睛,照着看看是不是有红血丝?” 薛瑾仪听了,下意识的靠过去。 濮阳瑄立刻一口亲在她的唇上。 “唔……”薛瑾仪惊了一下,随即嘴角都含着笑意。 爱情啊,真是会叫人变得“笨笨”的。 不过,这只是对心爱的人没有防备,所以才会有的“笨笨”啊! 两人嬉嬉笑笑着进了屋里休息。 他们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起来了,没过多久艾云回来了。 “怎么样?”濮阳瑄问道。 艾云道:“沈轻墨等人一路往东去,半路上有接应的人,换了马匹之后,又有替身同时出发。” 濮阳瑄点点头,没有责怪艾云的意思,“他们肯定是早有准备,就防着会有这一天。他们如此狡诈,很难一下子就查清楚的。” 否则不会这二十多年来没有什么音讯。 表面上被推出来的,都是蔡氏为了推卸责任。 “你们看清楚谁才是沈轻墨了吗?”他又问道。 艾云摇头,“他们围了布挡着,而且距离太远。出现的一共有六个人,每一个人身穿同样的黑色衣衫,头戴黑纱的帷幔,身形也都是一样的,准备的马匹也都是通体黑色,没有一点杂色。所幸,属下等人手够,所以一人跟住一个。” 薛瑾仪问道:“常跟在沈轻墨身边的那个西域人呢?” “他跟着一个往北边去的。”艾云答道:“跟着他们的人会紧盯着,看看这个西域人会不会半路改道,去追寻真正的沈轻墨。”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 “只是,只有一个人跟着,只怕是不够。”薛瑾仪皱眉道:“沈轻墨这样逃走,必然也是为了方便将尾随的人干掉。” 艾云道:“沿路会留下标记,方便后续人手继续追上去。” 濮阳瑄吩咐道:“你将他们逃散的方向都画下来。” “是。”艾云迅速地画好“沈轻墨”们逃走的方向。 薛瑾仪望着那如炸开的烟花一般的线条,问道:“阿瑄,你怎么看?” 濮阳瑄拿起毛笔,在东、南、北三个方向上画圈,“这几个地方是有关隘的,硬闯是闯不过去的。” “这个方向呢?”薛瑾仪指向一道往西南的线条,“我怎么感觉这条路是想回京城呢?” “回京城?”濮阳瑄也望向那条线。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呀。”薛瑾仪的指尖顺着那条线往下,然后再往上一勾,“从南边的城门再混入京城,这里也是大燕的京城,是废帝死去的地方,是心怀着希望与仇恨的地方!好不容易回来了,他怎么舍得离开这里呢?” “京城里,沈轻墨名下所有的产业都被查封了,相关人等也被抓住,暂时扣押在大兴、万年两个县衙大牢内,”艾云轻声说出自己的疑惑,“他还会冒险回来吗?眼下这个情形,不至于对京城有这么大的执念吧?” “狡兔三窟嘛。”薛瑾仪道:“一定会有不是他名下的秘密窝点。不过,我也只是说出一种可能,毕竟我们不可能分散太多人手去六个方向都追查,很容易被他们反杀的。我不希望我们自己人有伤亡。” “可是现在城门进出查的非常严格,”艾云又道:“每个进出的人都会被捏脸检查,就怕是有人易容,也会严查过所的真假,这要如何混进城里?” 薛瑾仪道:“阿瑄,你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从庆州逃出来的吗?” “你的意思是从水渠……” 薛瑾仪点点头,“护城河绕城一周,而京城城墙那么长,说不定会有遗漏之处。” “阿瑾说的有道理。”濮阳瑄若有所思,“京城自前朝修建一来,已有数百年,其间不过是修修补补罢了。这其中有无前朝就特意留下的暗道、机关,只有沈轻墨最清楚了。” 他又提笔,在其它两条线路上做了标注。 “一个是凶险崎岖的山路,一个是暗涛汹涌的水路,”他继续说道:“沈轻墨或许也会做些尝试,或者会有其他前朝余孽在那里接应。” 艾云拱手道:“属下明白了。” “立刻派人着重追查这三条路线,以及去工部与弘文馆调取城墙图纸,查一查能否从中找出端倪。”濮阳瑄命令道。 艾云立刻去办。 薛瑾仪问道:“那我们呢?” 濮阳瑄抬头望向窗外,“阿瑾有没有觉得还有个地方,或许能找到什么?” 薛瑾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仿佛能越过重重围墙,看到东市隔壁的平康坊,“花无尽家?” “是的。”濮阳瑄道:“沈轻墨似乎最看重的就是那个地方了,我们去看看,或许会有收获。” “要不要调动龙武军那边的人手一起去查城墙暗道?”薛瑾仪问道。 濮阳瑄道:“暂时不想动龙武军的人。” 薛瑾仪点点头,表示了理解。 随后,她去换好男装,与濮阳瑄一道出门,直扑平康坊,先揪来了邵五郎。 邵五郎一脸苦兮兮的望着他们,“还以为楚王妃带来了亲手做的红烧肘子呢。” “不会短缺你的。”濮阳瑄拍拍他的肩膀。 邵五郎感觉那力道仿佛山岳压顶,连忙换上一张笑脸,“今日贵人可有什么吩咐?” “花无尽家,你最熟悉了吧?”濮阳瑄问道。 邵五郎连连点头,“先前她家抢走了我不少生意,我当然是摸得清清楚楚了。哎呀呀,说到这个,幸好有贵人剿灭了前朝余孽的老巢,活捉前朝公主,吓得这沈老板一溜烟的就没了个人影,我的人死活都跟不住呢。以后啊,我也不愁我的生意会被人抢走了。” 濮阳瑄指着前方被万年县衙的人严密看守着的花无尽家,“麻烦邵五郎带我们参观参观。” 第669章 翻箱倒柜 邵五郎眼睛一亮,搓着手问道:“这事儿了了之后,贵人可有办法让我拿到那块地?” “你要?”濮阳瑄问道。 邵五郎笑道:“虽说他们这一伙不是好东西,但是这品味还行,我十分喜欢那庭院的装修与布置,琢磨着要搞一个更漂亮的中西结合,他们现在搞得这个不行,没特色……” “中西结合?”薛瑾仪“噗嗤”一声笑起来,在这个封建社会的失控里居然还能听见这四个字,还挺新鲜。 邵五郎不解的望过来,“这有什么好笑的吗,王妃?” “没有。”薛瑾仪瞬间恢复了正经脸色。 邵五郎便接着前面的话,继续说道:“现在的客人们啊,不管是男的女的,总是喜欢新鲜花样的。王妃,您也是生意人,深有体会的,对吧?” 薛瑾仪道:“做生意方面,我还要向邵五郎多多请教呢。” 邵五郎有点小得意的晃晃脑袋,但嘴上谦虚的说道:“一起努力,一起努力。”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花无尽家门口,守门的见是楚王,二话不说,放他们进去。 濮阳瑄故意提高声音说道:“你若是能好好带路,找出有用的东西,必重重有赏。” 邵五郎配合道:“楚王殿下您放心,小的一定竭尽所能为您带路!要是小的办得好,您以后有个什么事儿,可别忘了小的,让小的多讨一份活计。” “只要办得好,会的。”濮阳瑄态度十分冷淡,仿佛与邵五郎不熟。 几个人进了花无尽家的大门,沿着小路,穿过西域风格的建筑,来到后面的院子里。 “贵人,先前咱们说的事儿?”邵五郎搓搓手。 濮阳瑄道:“我刚才已经说了。” 邵五郎登时嬉皮笑脸的,“楚王殿下,您这边请!” 他对这里轻车熟路的,指点着各处给他们看,不一会儿来到花无尽的房间里。 “哎呀,我托贵人的福,终于进到这儿来了。” 他叉着腰,神气活现的环顾一圈,撸起袖子就打算大肆的翻箱倒柜,开心一下。 这里只被人看守起来,但是还未有人下令搜查,所以布置的整整齐齐,桌子上连一层灰都没有,让他特别有“破坏”一下的干劲儿。 濮阳瑄赶紧抬手拦住他,免得一时冲动,毁坏掉了什么重要证据。 邵五郎道:“贵人,您放心好了,我不会弄乱的。这地方啊,我盯了好久,肯定会仔仔细细、小心谨慎的翻出所有贵人想知道的,还有我想知道的……” 濮阳瑄这才垂下手。 邵五郎如同见到肥鸡的饿狼,欢天喜地的搜查每一寸地方。 薛瑾仪看着邵五郎地毯式搜索,与濮阳瑄相互点了一下头之后,跟在邵五郎之后,看着他十分轻巧地找到地砖下的暗格,掏出厚厚的一沓子账本。 他随意的看了几页之后,丢进濮阳瑄的怀里,“别看这么热闹,可是沈轻墨名下的这些铺子,居然赚得不多。” 薛瑾仪与濮阳瑄翻了翻账册,发现几乎每个月都有一笔“人情往来”,数目不定,但都挺大的,几乎将每个月的利润掏走了九成。 但是这笔“人情往来”花到了哪里去,在这些秘密账本里居然都没有注明,看来要么有藏得更深的账本,或者只有沈轻墨才知道了。 而这些钱一定是用在了前朝余孽们的日常花费,或者收买大周的朝廷官员上。 他们再看向邵五郎,他一会儿也没停下,认真仔细的摸过所有的地方,只要有机关、暗格等秘密,没有他找不出来的。 不一会儿,就把花无尽藏在屋里的秘密全都给翻出来了。 “哎呀……”邵五郎从一个暗格里摸出一本画册,看了一眼就丢到一边,“这个花无尽,找的西域男人是挺不错的,没想到自个儿的爱好这么……奇葩。” 那画册滑到了薛瑾仪和濮阳瑄的脚下,正好摊开在某一页上,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古铜色皮肤的肌肉筋块裸男,搔首弄姿,十分“辣眼”。 确实与花无尽找的那一帮子西域美男很不一样。 濮阳瑄将画册踢远一些,问邵五郎道:“还找到什么了?” “没有。”邵五郎丢开一个册子,“我连花无尽哪天睡哪个男人的册子都找着了,好像也没什么能派上用场的了。” 话是这么说,他又环顾了屋子一圈。 “就差把房梁给掀了。” 濮阳瑄问道:“你掀了吗?” 邵五郎撇撇嘴,跳上房梁,摸索了一圈,没找到什么东西,有些不甘心的落在地上,脚掌重重地踏在地板上,只听“砰”的一声,他感觉地板好像裂开了,忙躲到一边去。 几个人仔细一看,地板上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这声音不对啊……”邵五郎趴在地上,一边看一边用手指敲着地板,“现在再敲,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啊?要不,借一把铲子来,把这儿给撬开了看看。” 濮阳瑄道:“你让开一些。” “嗯?”邵五郎抬头看着他,“贵人找到打开其中玄妙的办法了?” “没有。” “那这是?” 濮阳瑄站到那块古怪的地板旁边,低喝一声,一拳头砸在地板上。 “阿瑄!”薛瑾仪也没料到他会用如此简单粗暴的办法,吓得惊叫一声。 “我没事。”濮阳瑄对她笑笑。 他抚了抚自己的手背,除了有点红之外,连一点蹭破皮的点也没有,而被他拳头砸中那块地板,“轰隆”一声倾塌下去,露出一道狭长的缝隙,仿佛恶魔的眼睛在幽幽的注视着他们。 邵五郎凑过去看,“这,这真的逃过我的眼睛了?!” 想到花无尽那张欠揍的脸,他感到非常不爽。 濮阳瑄俯身拿住缝隙旁边的木板,再一使力,竟是硬生生地将一寸厚的木板给深深掰断了。 邵五郎震惊道:“楚王殿下真是神力!” 濮阳瑄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掰开米板,直到缝隙足够成年男人顺利进出。 邵五郎早就摩拳擦掌了,点了一盏灯笼,自告奋勇道:“我先下去,为贵人探探路!” “嗯。” 邵五郎欢快地跳下去,落在坚实的地上之后,灯笼的一点光照亮了四周。 这地洞不算大,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十几口箱子。 薛瑾仪站在缝隙边,眯起眼睛仔细分辨着,轻声问道:“阿瑄,你有没有觉得这些东西很眼熟?” 第670章 不该存在的东西 濮阳瑄也在看,而脑海中浮现出某一个时间的记忆。 那时候,他和薛瑾仪也是在一个地窖里发现了这样的箱子,而箱子里的是…… 邵五郎一手举高了灯笼,一手揭开箱子的同时,机敏地往旁边一闪。 并没有如他想象中,有无数暗器从箱子里射出来,一切平静极了。 他往箱子里看去,整整齐齐的码放着无数金条,在火光下照耀下闪烁着奢华的光芒。 濮阳瑄又点了两盏灯,都递给薛瑾仪,然后搂着她的腰身,轻轻松松地跳进地洞里,邵五郎已经打开了大部分箱子,里面不是金子,就是珠宝首饰,或者名贵稀有的药材。 邵五郎随意的检查过,问跟在后面看的濮阳瑄,“贵人认为呢?” 濮阳瑄用帕子包着一块金条,拿起检查过后,放回去,“无论是金子,还是珠宝首饰、药材,全都是假的。不过造假的手段十分高超,寻常人是分辨不出来的。” “为什么要放这些假货在这里?”薛瑾仪举着灯盏,凑近了看,“阿瑄,你看这下面会不会暗藏玄机?” 濮阳瑄用帕子包着手,扒拉着金银珠宝,“哗啦哗啦”几声后,他的手指叩出了轻轻地“咚”的一声,他与邵五郎对视一眼,两人干脆的抬起箱子,将里面的东西悉数倾倒出来。 假珠宝滚落在地上,两人再往箱子里看。 “深度不对。”邵五郎敲敲箱子的底部,声音闷闷的。 薛瑾仪将灯盏往箱子前凑去,让落在箱子上的光更亮一些,方便濮阳瑄他们查看。 濮阳瑄细细的检查过箱子,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小匕首,插进箱子某一处,然后稍微用力一撬,只听细微的“咔哒”声。 他再一用力,将箱子的底部掀开,露出下面暗藏的玄机! 一块块包成长方形犹如砖头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薛瑾仪目光一凛,“难道真的是……” 邵五郎拾起一块,小心翼翼的拆开来,“真的是……寒食散。” 他将纸包送到薛瑾仪与濮阳瑄面前,里面包裹着的是五颜六色的粉末,散发出一股诡异的幽香。 “是寒食散。”濮阳瑄对薛瑾仪点点头。 接着,三个人一起检查了所有箱子,假货下面全部塞满了寒食散,数量之巨大是上次在景轩地窖里发现的数倍。 薛瑾仪道:“我想,孙家陷进命案里之后,没有心思再打理生意,黑市的人也不可能冒险与孙家继续贩卖寒食散,所以沈轻墨趁机抢过生意来做。” “嗯。”濮阳瑄点头道:“平康坊这里人来人往,方便暗地里做这档子生意。” 说着,他斜瞥了一眼邵五郎。 邵五郎一边摇头“啧啧”,一边摆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看起来对寒食散十分的鄙夷与厌恶。 薛瑾仪道:“这东西容易上瘾,也只有大户人家才能消费得起,沈轻墨就能借此将魔爪伸向官吏权贵之家,控制操作他们,进而危害到朝廷与天下。” 邵五郎骂道:“用这个法子,可真是恶毒。这玩意儿一旦上瘾了,那可是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 “邵五郎也很熟悉寒食散?”濮阳瑄问道。 “我在平康坊这么多年,见到很多回因为这玩意儿酿成的惨剧。”邵五郎摇摇头,“赶紧把这些东西都销毁了吧,从黑市出来的没好东西,全都该死。” 他看起来与黑市有着深仇大恨,背后有故事,但现在不是听故事的时间,而是面前这些寒食散到底要怎么处置。 这个地洞上方的木板已经损坏到无法修复,只要进来搜查的人,一眼就能发现。 难说有没有人会中饱私囊,将寒食散偷偷运出去,变卖高价—— 花无尽家被查封,市面上流通的寒食散数量大幅减少,黑市一时出不了货的话,现存的就先显得弥足珍贵了。 可是,这么多东西,大大咧咧的直接运出去势必会被人追问起到底是什么,只要一公布是寒食散,必将被很多人虎视眈眈,生出意外,那些知道是寒食散的人也会不断的找他们的麻烦,而想要悄悄的运出去也非常难。 三个人互相看一眼,都明白这个难题。 虽然花无尽家里有池塘,但是这么多寒食散倒进去,稀散不开,对周边的人都会有影响。 濮阳瑄道:“前朝公主由中书令审问,相关的人、地方必将会由他来派人搜查,这些东西也绝对不能落入到他的手里。” “说是你要拿来查其他前朝余孽下落的东西似乎也不太行……”薛瑾仪一手托着下巴,皱眉想着,“中书令一定会知道你拿走的是寒食散,借此搞事。” 濮阳瑄道:“倒是成棘手的了。” 薛瑾仪笑道:“问题呢,就是用来解决的,没有翻不过去的大山,只是一时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阿瑾说的对。”濮阳瑄也笑起来,揽住薛瑾仪的肩膀。 邵五郎感到一阵肉麻,抖了抖肩膀,又狠狠地搓着自己的手臂,“求求贵人不要在那里黏黏糊糊的了,说不定看我们这么久没出来,等下有人要来了。” “我有办法了!” “我想到了!” 薛瑾仪与濮阳瑄异口同声。 两人望向对方,然后“噗嗤”一笑。 只要有眼神,就能确定他们想到的是一样的。 邵五郎叹口气,“有话就赶快说吧。” 濮阳瑄向薛瑾仪点点头,后者开口道:“中书令一面负责查前朝余孽,一面需要尽快运出这批寒食散,卖出去后减少前朝余孽们的损失。” 邵五郎似乎明白了。 薛瑾仪继续说道:“他今早刚得到这份差事,一定会等一等后就赶紧来花无尽家拿走寒食散。” “特别是听闻到我们楚王殿下来了,会不会担心楚王查到什么,而更火急火燎的来,借口搜查而运走东西呢?”濮阳瑄接着说道。 薛瑾仪点头,“没错,所以呢,我们不方便运出去,那就让中书令自己运出去的时候……”她打了个响指,“我们拆穿这是寒食散,中书令想瞒也不瞒不住了,我们就能立刻拉去销毁。中书令没保护得住寒食散,你说他与前朝余孽的关系会不会出现裂痕呢?” 第671章 让他吃大亏 邵五郎拍手,“好办法。”他顿了顿,又道:“什么叫运出去之后再戳穿?” 薛瑾仪在箱子边转悠一圈,“让中书令知道我们一早就查清楚了,他后面好推卸责任啊。” “我明白了。”邵五郎点头,“但是如今已经搞成这样,又要怎么让中书令相信,我们没有发现下面的秘密?” “这个不好修复了,”濮阳瑄指了指头上破破烂烂的木板,“但是这个就容易的多了,而且也不需要完美到与原来一模一样,毕竟出了门就要被拉去销毁了。” 邵五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着地上的假货与还没拆开的寒食散,明白了。 薛瑾仪撸起袖子,“我们赶紧动起来吧!” 三人飞快第收拾好箱子,大致的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只有一口箱子是开着的,露出里面看似满满一箱的金条。 他们刚从地洞里出来,濮阳瑄打了个手势,示意外面有人来了。 薛瑾仪留意听了听,果然有一连串的脚步由远及近。 不一会儿,门外出现一队人马,居然是中书令亲自来了。 双方人马一撞见,中书令飞快地看一眼地上,眼底闪过一丝惊慌,沉声问道:“楚王殿下也在啊,下官见过楚王与王妃。” “无需多礼。”濮阳瑄冷淡的摆摆手,指向地上破碎的木板,“我们来调查前朝余孽的线索,发现花无尽藏在地洞里的财物,以及他们的秘密账本。这些对我们追查前朝余孽的下落没什么用处,不过正好中书令来了,你看看你那边有没有用吧。” 中书令拱拱手道:“是,楚王殿下。下官多谢楚王殿下相助。” 濮阳瑄背着手往外走去,“没事,大家都是为了大周做事。” 中书令抬起眼帘,偷瞄着濮阳瑄等人从房里出来,等人稍微走远一点后,立刻大步来到破洞边上,往里面张望。 濮阳瑄丢了一盏灯在打开的木箱子旁边,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贵气闪闪的金条。 他故意大声说道:“前朝余孽居然在此藏匿了这么多金银珠宝,不知道有无拿这些东西贿赂收买我大周的官员,快,都搬出来,送回衙门仔细查验!” “是!”他带来的人齐声应道。 薛瑾仪他们来到庭院里,四处搜查了片刻后,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来到花无尽家大门口,中书省的人已经将木箱子都搬上了牛车,这闹出的动静不小,吸引了不少路人看来。 “从这里查抄出什么东西来了?” “你们看这一口口大箱子,肯定装满了金银珠宝。你们想啊,花无尽家的生意那么好,这大半年来肯定赚了不少钱呢。” “啧啧啧,想想居然给前朝余孽送了那么多钱,真是愧疚啊……” “幸好没闹出什么大风波……” 濮阳瑄牵起薛瑾仪的手,冷眼望着中书令指挥小吏赶紧将牛车赶回衙门去,再看看那转动的车轮子,眼睛微微眯起的同时,另一只手难以觉察到的微微一动,探出一粒石子。 石子眨眼间飞出去,砸在车轮上。 一粒小小的石子,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但是力道确实惊人的,砸在车轮上的时候发出“卡啦”一声裂响。 拉车的牛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发出惊慌的“哞哞”声。 接着,车轮原地散架,四分五裂的碎片砸在地上,牛车失去了支撑,登时往一旁倾倒,木箱子也随之滚落在地上。 轰隆声中,箱盖飞出去,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地上狼藉一片。 不单是金条,藏在下面的纸包也掉落在朗朗明日之下。 有没包装好的纸包散开了,五颜六色的粉末随着清风弥散,大街上登时一股诡异的香气。 “那是什么啊?” “我见人吃过,是寒食散啊!” 中书令一看这场面,差点绷不住脸色,急匆匆地上前来,“怎么回事?!” 濮阳瑄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问道:“中书令,这儿怎么闹哄哄的?” 中书令道:“只是牛车忽然坏了,下官会立刻叫人修好,绝不会遗失任何重要的物证。”他一边说,一边慢吞吞地挪了挪脚步,想挡住濮阳瑄的视线。 濮阳瑄点点头,“好,中书令继续忙吧。” 他仿佛没在意百姓们的议论,牵着薛瑾仪的手转身就要走。 中书令暗暗松口气,连忙指挥人赶紧把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 “阿嚏——” 喷嚏声忽然响起,仿佛一道惊雷劈在中书令的头顶上。 “阿瑄,你怎么了?”薛瑾仪一脸关切的问道。 濮阳瑄用手掩住口鼻,“什么味道?” “嗯?”薛瑾仪嗅了嗅,好奇地回头望去,问道:“中书令,地上那些五颜六色的是什么东西?为何气味如此古怪?让楚王都不舒服了。” “这是寒食散!” 百姓们一听楚王不舒服了,立刻高声解释。 “这不是好东西,楚王殿下快走吧,可别影响到您的身体啊!” 中书令的脸色有些难看,忙对濮阳瑄拱手道:“楚王殿下,下官会妥当处置这些寒食散的,绝不会让它们祸害到百姓。” 濮阳瑄道:“没想到箱子里居然藏着这种东西,中书令快看看其它箱子里有没有?” 中书令道:“下官会送回衙门里做检查的,没有错漏一点点的!” “很好。”濮阳瑄拍拍中书令的肩膀,“不过……” 中书令心里咯噔一下,“楚王还有什么疑问?” 濮阳瑄道:“查清楚之后,中书令打算如何处置?” 中书令犹豫了一下,慢慢开口道:“要销毁寒食散,最简单的方法是将它们全部投入江水。” 濮阳瑄点点头,“不过,从这里拉回衙门,再拉去江水边销毁,实在是太浪费人力物力,而且其中万一有什么疏漏,怕是会被人偷走、掉包,以牟取暴利……”他注视着中书令,“不过,中书令是国之重臣,想来一定会安排好,不会有任何疏漏的地方,对不对?” 中书令的嘴角抽搐几下,忙应道:“多谢楚王殿下的信任,下官绝对会办好这件事的。” 旁边的人听见这些话,不满的叫起来。 “这种会把人害得家破人亡的东西还是赶紧销毁了吧!” “对啊,万一有个疏漏,这种东西流到市面上,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呢!” “这么多眼睛看着,才不会有错漏的!直接在大街上清点清楚,然后拉去江边销毁不就好了嘛?” “对啊对啊,这样才叫人放心啊!” 中书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办法反驳什么。 濮阳瑄叹口气,“中书令,这可如何是好?” 中书令望向濮阳瑄的脸,等了等,发现他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反而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他干咳两声,“大街上清点前朝余孽的赃物,似乎不太像话……下官深受皇上信任,绝对不会有任何错漏之处的……” 第672章 不要违背民意 “呸!” 有人差点一唾沫吐在中书令脸上。 平康坊里多的是文人学子,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不说,责任感还特别强,认为遇见朝堂上的不平事,自己有责任站出来说点什么,上达天听,为君分忧。 所以,太子闹出那么荒唐、残暴之事,正因为让这些文人学子们亲眼目睹了其中一部分,所以才沸沸扬扬的闹到今时今日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薛瑾仪似笑非笑的望着中书令,他以为自己张口闭口摆出一副忠君为国的样子,围观的人们就会买账了吗? 太天真了。 因为这样的人也有一种叫做“奸臣”。 不管中书令出于何种用心,对于这帮子文人学子来说,他就是个枉顾人命、不知轻重的大奸臣! 随着那一声“呸”,骂声响起来了。 “为什么不让我们清清楚楚的看一看前朝余孽到底留下了多少祸害人的东西,给所有人一个警醒!” “对啊,前朝余孽居然贩卖寒食散,这是要害死多少我们大周人!他们太恶毒了,就让我们看看他们到底准备了多少寒食散!” “我们不会干扰衙门办事的,为什么不能让我们亲眼看看?!是不是你们有人存心帮前朝余孽隐瞒啊?” “我看朝廷里绝对有前朝余孽安插的奸细!” 这话一出,中书令的脸色有些微妙,这个曾经能够小心隐藏好情绪的人,这会儿在连番不顺的遭遇后,有些控制不住了。 他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濮阳瑄,“楚王殿下,您看这……” 濮阳瑄望了一眼愤慨不平的人群,最后无奈的看向中书令。 “楚王殿下?” 濮阳瑄道:“我也无法不顺应民意啊!” 中书令道:“楚王殿下,您在百姓中素有好名声,深得民心啊,您出面说一说,一定有用的。” 濮阳瑄又看了看人群,一脸爱莫能助的望着中书令,“正是因为百姓们对我有一些些好感,我更难办啊!若我违背民意,他们该多伤心?” “……” 濮阳瑄重重地拍拍中书令的肩膀,“要不,中书令你看着办吧。你为官多年,经验丰富,我也好多多向你学习学习。” “不敢不敢。”中书令忙客气又谦虚的拱拱手,“您是楚王殿下,下官还是需要您来指点的。” 濮阳瑄的面色一瞬间变得严肃,中书令肩膀一僵,感觉有些恐怖。 濮阳瑄摇头叹气,“中书令,你这不是也来为难我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资历尚浅,经验不足,你叫我去和前朝余孽打打杀杀,我在行,可是真不懂这样子的,应该如何应对啊!” “……”中书令的脸颊肉都微微颤动起来。 骂声还在继续,他们拖的越久,民意越加愤怒。 中书令不是不懂。 这民意若是又闹到皇上跟前,怕是他连审问前朝公主的资格都没了。 正因如此,濮阳瑄耐心的等待着,这件事只能中书令来做出决定,将前朝余孽的仇恨满满的拉到他自己的身上。 周围的人们已经齐声喊起了口号,一声声的仿佛一把锤子砸在中书令的头上。 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迈出两步,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一下下,“那个……毕竟很难查清楚人群里到底有没有混着前朝余孽,万一趁此机会作乱,危害到诸位,那可就是我的大罪过了……” “前朝余孽敢跳出来,我第一个站出来打死他们!” “加上我!” “还有我!” 中书令望着那些跃跃欲试的人群,脑子又一阵抽搐的疼痛,这是非要把他逼上火架子,反反复复的烤啊! 他又望向濮阳瑄。 濮阳瑄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中书令的脸色比哭还难看。 薛瑾仪微垂着头,抿着嘴差点要笑出来。 中书令深吸一口气,有种砍头刀就在后脖子上的感觉,舌头就在嘴巴里打转儿,可愣是一个字都没办法清晰的蹦出来。 如果自己当街宣布清点寒食散的数量,再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将东西都拉出城去销毁了……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非常清楚。 哪怕赔上他的全部家当,都换不回这次的损失。 中书令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沫,感觉眼前一阵阵的发晕。 发晕? 中书令眼睛一亮,绝处逢生了! 他登时两眼一翻,身体往后栽,晕死过去。 濮阳瑄像是没反应过来,仍由中书令摔在地上。 “哎哟!” 这一个跟头摔得有点狠,中书令感觉后脑勺与屁股都快摔裂了,痛呼一声,差点又跳起来,虽然感觉可能很假,但他不管不顾闭上眼,瘫在地上装死。 中书令带来的人呼啦啦的全都跑过来,大呼小叫起来。 “中书令您怎么了?!” “您快醒醒啊!” “一定是中书令连日来太操劳的,这回又有审问前朝公主的重责,所以给累晕过去了!” 濮阳瑄看着小吏把中书令背起来,拔腿就要跑,伸手就按住了他的肩膀。 小吏惶恐的问道:“楚,楚王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小的想带中书令去看看大夫。” 中书令心里也有些惶惶,生怕楚王又生出什么歪点子,硬要在这儿把他弄醒了。 濮阳瑄道:“一定要照顾好中书令。” 就着简单吗? 中书令和小吏都愣了一下。 濮阳瑄拍了一下小吏的肩膀,看似力道一点儿也不大,小吏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疼,只有一阵清风穿过身体的感觉。 可是他后背上的中书令忽然间有种内脏被人搅合了几下的感觉,昨夜吃的饭都一下子涌到了喉咙口,“啊呜”一声,全都吐出来。 濮阳瑄躲得快,但是小吏就倒霉了,不单是身上,连脸上都沾了不少恶心的糊糊。 一股怪味在空气中蔓延,与寒食散的香味混杂在一起,更叫人反胃。 “快喂中书令喝些水。”濮阳瑄若无其事的吩咐道,“这一吐,得喝点儿水才能舒服些。” 立刻有人送来了茶水,给中书令灌下。 中书令悠悠“转醒”,故作茫然的问道:“怎么了?我在哪里?” 濮阳瑄松口气,“中书令,你还在花无尽家门口呢。” “哦哦哦……”中书令有些迷茫的眨眨眼,假装虚弱的靠在小吏的怀里。 人群里,有人大喊道:“既然中书令醒了,那就赶紧下令清点寒食散吧!” 第673章 逃不掉的 “……”中书令浑身一哆嗦。 拜这些百姓所赐,他人生头一回遭遇了这样的狼狈。 濮阳瑄道:“中书令似乎还有些不适,快来人,再拿一杯水来。” 中书令心想楚王这是给台阶下? 于是,他继续假装虚弱。 有人端来一大碗茶水,刚来到中书令面前时,猛然觉得膝盖窝一酸,登时身形摇晃两下,直接跪在地上,手里的大碗也拿不住,凉凉的茶水全数泼在了中书令的脸上。 中书令一个激灵,正好有茶叶堵在他的鼻孔里,呼吸间鼻子发痒,他想忍没忍住,“阿嚏”一声,一下子坐起来,急急忙忙地用袖子擦着脸,扫去所有的茶叶和水渍,谁料有些细小的茶叶末贴在鼻孔里,他又不能当众抠鼻子,难受的他差点想骂粗话。 围观的人见中书令又活蹦乱跳起来了,又开始大叫着要求清点寒食散。 中书令无语,为什么这些人对他死缠烂打,偏不叫楚王下令追查呢? 他狠狠地揉着鼻子,对旁边的小吏递去一个眼色。 小吏愤愤不平的叫道:“楚王殿下,您做个决断吧!”又冲百姓们嚷嚷,“楚王殿下也在此,你们为什么不叫他来下令?非要冲着中书令大喊大叫,简公上年纪了,受不得这样的刺激,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吧!” 濮阳瑄叹气道:“这些东西是押回你们中书省衙门的,我虽身为亲王,却也不好随便插手,落人口舌。” 旁边有人为濮阳瑄说话,“就是啊,明明是你们的问题,为什么要推卸到楚王殿下的头上?” “你们一个个可不能这样欺负楚王殿下!” “就是,不能因为楚王好说话,就想推卸责任!” 濮阳瑄适时的站出来劝说道:“大家的心情,我能明白。只是这事情发展与中书令原先的计划不一样了,所以需要考虑考虑。中书令,你还是快点做出决定吧。” 中书令以前没有真正的站到过楚王的对面,未曾感受到什么,而今终于真正体会到了蔡氏的愤怒与绝望。 真的,非常,气人! 中书令望一眼地上的寒食散,很清楚今天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直接将这些东西从平康坊带回中书省衙门了。 他再度艰难的深吸一口气,高声宣布道:“清点,就在这里清点寒食散的数量!” “然后呢?”有人追问道。 中书令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当然是……押送到城外的江边,全部销毁了。” 有人高举手臂,“大家,我们一起去看销毁寒食散,气死那些想拿寒食散毒害我们的前朝余孽!” “好!” 一呼百应,大家兴奋又期望的望着那一口口木箱子。 中书令眼前一片片发花,根本不敢去看箱子被一一打开,藏匿在金银珠宝下面的寒食散都被倾倒出来,人群里因为数量的不断增加而爆发出一阵阵的惊呼声。 “前朝余孽太恶毒了,这是要害死半个京城的人!” “要是让我抓着一个前朝余孽,非得叫他吃我一顿拳头,将他活活打死才好呢!” “太害人了,前朝的全都是害人精!” 中书令等了会儿,对濮阳瑄道:“楚王殿下,这边轻点的事情交由下官来做就是了,不好耽误您做大事。” 濮阳瑄点点头,“辛苦中书令了。” “不辛苦,不不辛苦,这些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不敢辜负了皇上的信任。”中书令干笑道。 濮阳瑄点点头,牵起薛瑾仪的手悄悄地离开花无尽家,人们的关注点都在清点寒食散上,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没发现楚王夫妇已经离开了。 薛瑾仪他们一点都不担心中书令搞出“意外”好昧下这批寒食散,且不说群情激奋,无数双眼睛盯着,而且他们也会暗中派人跟踪全程,务必要让寒食散全部都被倾倒进洛江里。 花无尽家这边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薛瑾仪与濮阳瑄干脆去邵五郎家乔装改扮成一对普通的中年夫妻,然后来到京城东南角的曲池坊外,打算一起沿路看看。 南边这些小角落里街、坊人烟稀少,有的宅院甚至已经荒废了多年,若是仔细找寻还能发现前朝末年的战火留下的痕迹。 两人沿着城墙慢悠悠的往西走,四方城墙有水渠将城外的水流引入城中,供百姓们日常所需,而这些水渠也连通着护城河,在水面之下的城墙上修有铁闸,栅栏的缝隙只够让老鼠通过,要人为破坏也非常不容易。 但是,难说沈轻墨身边有什么高手能者,可以破坏掉铁闸。 薛瑾仪站在水渠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问道:“不止是舍不得离开,沈轻墨绝不可能放弃京城这里的据点。大燕要复国,笼络、振奋人心就一定要站在这里……” 濮阳瑄道:“这一带废宅多,一些无家可归者、盗贼什么的最喜欢在这里流窜、躲避,所以沈轻墨有没有可能利用这一点,藏匿在这些人里?” “整顿一下这一带?”薛瑾仪问道,“有安置难民的经验,整顿这里也不算难事了。” 濮阳瑄摸了摸下巴,“整顿是必要的,但不能在明面上。” “嗯……”薛瑾仪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要暗中摸底这一带的人,将来如果沈轻墨等人潜伏进来时,也方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阳光挺不错的,落在身上十分舒服。 濮阳瑄瞥一眼薛瑾仪晃荡的两只手,忽地伸出手,握住。 “嗯?”薛瑾仪不解的抬头看他,又有些小紧张的看看周围,“喂喂喂,你们这样子过于恩爱了,沈轻墨一定会看出我们有问题的,就叫他给跑了呀!” “全天下又不是只有我们这一对恩爱夫妻。”濮阳瑄神态自然的晃了晃他们的手。 薛瑾仪“噗嗤”一声笑了,“可是啊,像我们这样在城墙根鬼鬼祟祟的闲逛,东张西望的夫妻……着实很可疑呢。” “这样啊……”濮阳瑄勾唇一笑,忽然窜到薛瑾仪身前,一下子把人背起来,“那就假装妻子脚崴了,相公背她回家可好?” 薛瑾仪趴在他的背上,感到坚实又舒服,笑得合不拢嘴,脸贴在濮阳瑄的脖颈旁边,假装脚受伤了,稍稍弯起膝盖,抬高一只脚,痛呼道:“相公,我疼死了,快背我回家!” 濮阳瑄忍住笑意,牢牢地背住薛瑾仪,高声说道:“娘子,我们回家!” 第674章 晾她一回 薛瑾仪转过头,脸埋在濮阳瑄身上,藏好自己的笑脸。 濮阳瑄稳稳的背着薛瑾仪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留意观察着城墙。 快到启夏门时,路上的行人变多了,但不会有人多看这对普通的夫妻一眼。 “累不累?”薛瑾仪轻声问道。 濮阳瑄道:“你看我脸上一滴汗都没有,必然是不累的。你相公我啊,就跟田间上的老黄牛似的,不会觉得累的。” “哪有人把自己比作老黄牛的。”薛瑾仪轻声笑道。 “只是让你放心,我不累。”濮阳瑄侧头,对她笑笑。 薛瑾仪继续趴在他的后背上,时不时的假装因为脚疼而痛呼两声。 虽然除去东西市外,其它地方都不给摆摊做生意,但城门附近是个例外,有茶摊摆在附近外,还会有挑着担子的小贩停留片刻。 濮阳瑄轻声问道:“要不要坐会儿喝口茶?” “好。”虽然他额头上没有汗,但是薛瑾仪还是怕他会累着,人家老黄牛也要喝口水吃口草的不是? 濮阳瑄选了茶摊的偏僻角落,轻轻地将薛瑾仪放在地上。 薛瑾仪单脚落地,在濮阳瑄的搀扶下,蹦蹦跳跳地来到凳子旁,慢吞吞的坐下来。 濮阳瑄叫店老板上了一壶凉茶,暗中试过无毒后,先给薛瑾仪倒了一杯,然后柔声问她的脚还疼不疼。 在旁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对寻常的恩爱夫妻,一点儿也不打眼。 坐在这里,能清楚的看到进出往来的行人。 很多人都行色匆匆,一些小动作也不会在意。 一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农夫,将一张纸条丢在濮阳瑄的身边。 等到人走远了,濮阳瑄才不动声色的打开纸条,然后推到了薛瑾仪的面前,“卓将军的妹妹去了景轩。” 薛瑾仪看眼纸条,慢悠悠的喝口茶,“不回去,不见。” “哦?” 薛瑾仪笑眯眯的望着濮阳瑄,轻声道:“当然是要试探试探他们的真心了。” 濮阳瑄挑了下眉毛,明白了。 薛瑾仪道:“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她明天应该还会来,甚至……一直等到我们回去,就看卓家的决心了。” “所以……”濮阳瑄将薛瑾仪面前的碗里续满茶水,“我们在这里喝茶就好。” 两人休息了会儿,继续往南走,在人烟稀少的西南角落遇见了金扬。 金扬手里拿着一份图纸,正在与城墙做比对。 濮阳瑄轻咳一声,递去一个眼色。 金扬立刻认出那是楚王与王妃,左右看看后,走上前来,“还未查出任何问题,已经叫工部的小吏仔细查一查从前的文书与图纸,希望能找出点什么。” “跟踪沈轻墨的人呢?”濮阳瑄问道。 金扬摇头,“还未传回消息。” 濮阳瑄叹道:“这种事,双方都需要小心谨慎,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结果,但不能放松一丁点。” “属下明白。”金扬应道。 濮阳瑄转头问薛瑾仪,“是继续走走,还是回景轩。” “天黑了再回去吧。”薛瑾仪有心再晾卓将军的妹妹一会儿。 濮阳瑄点头,背起薛瑾仪继续沿着城墙根转悠。 薛瑾仪望着有些年头的城墙砖,一些杂草从缝隙里生长出来,顽强的迎着阳光或是风雨,她抬手轻抚过砖头,有的上面有凹凸不平的痕迹,依稀能看出是刻的字。 濮阳瑄见状,往城墙边靠了靠,好让薛瑾仪看清楚。 薛瑾仪眯起眼睛仔细看,据说每一块城墙砖上都会刻下制造的年份与工匠的名字,如果日后城墙出问题,就会按照砖头上的名字去拿人问罪,所以工匠们格外用心,精心制造出的转头风吹日晒数百年,依然顽强坚挺。 “这上面的年号……是前朝的吧?”薛瑾仪轻声问道,记得在书上曾看到过这个年号。 “是,”濮阳瑄道:“是燕国的第二十代皇帝的年号,距今也有五十年了。” 薛瑾仪点点头,又往旁边看看,这一大片砖头都出自同一个年代,“是前朝废帝的父亲?” “嗯。”濮阳瑄道:“当时京城内外的百姓因为苛捐杂税已有暴动,在这一片城墙上炸出窟窿,引入起义的百姓,想要逼宫弑君,杀光奸臣贼子,可惜他们刚到前面街坊,就已经被前朝的兵马给镇压了。之后,前朝朝廷强征数百工匠,硬是用三天时间修补了城墙。” “三天?”薛瑾仪皱眉,“那些起义的百姓的遗体呢?” “都在那里……”濮阳瑄指向城墙根,“因为没时间运走尸体,加上被炸出挺大的一个土坑,干脆直接用尸体填进去了。” 薛瑾仪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 “那些人幸存下来的家人想收尸都不行,因为没人有能力,有胆量再炸开这城墙了。”濮阳瑄抬起头,顺着城墙望向湛蓝的天空,“到了大周朝,他们的家人或许早已死在战火中,所以这件事被人遗忘,那些枉死的人就永远葬身于此了。” 薛瑾仪也望着城墙,耳边的风声像极了枉死的冤魂们的哭嚎声,“太可怜了。” “是啊。”濮阳瑄叹口气。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砖头上的字代表了更久远的年代了。 薛瑾仪不知怎地,回头望去。 那一段城墙上,以及地上,寸草不生,甚至从远处可能阴沉沉的。 也许过去了这么多年,但怨气依然散不开吧? 薛瑾仪看到城墙上几朵绽放的正好的蒲公英,这小野花就如此顽强的生存在城墙缝隙里,甚至一朵已经结果,变成了一只小小“毛绒球”。 她摘下那些蒲公英,然后轻轻的一吹。 细小的白毛飘出去,她松开手,轻风送着花儿,与白毛一起轻飘飘的落在那段埋葬着冤魂的城墙边。 小小的种子也许有朝一日会生根发芽,长出一片漂亮的花朵,让生机回到这里。 “终有一日,那些为祸苍生的前朝余孽都会死去,让冤死的人们得以瞑目。”濮阳瑄安慰道。 “会的吧。”薛瑾仪轻叹一声,刚准备转回头,继续靠在濮阳瑄身上时,冷不丁地想起什么,“等一下!” 第675章 这叫弃暗投明 天黑了,薛瑾仪与濮阳瑄才回到景轩。 青芷迎上前来,低声说道:“楚王,王妃,奚少夫人在雅间里等您半日了。” 奚少夫人就是卓珅的妹妹。 这也快到景轩打烊的时候,奚少夫人等了大半天还没走,可见这份一定要见到她的决心。 薛瑾仪掸了掸自己的衣服,“不见。” 青芷问道:“就说您还未回来?” “嗯。”薛瑾仪点点头,拉着濮阳瑄的手回到屋里,互相帮忙着卸下伪装,换上舒适宽松的居家衣衫,“这衣服不错吧?” 濮阳瑄抬手抚过柔软的衣服面料,浅青的颜色简朴淡雅,一条绣着简单的银色团云图案的白色腰带系在腰间,除此之外,衣衫上没有任何花样与装饰,穿着身上仿佛罩着清风,浑身都轻快不少。 他问道:“这款式的衣衫,好像不多见。” 薛瑾仪笑着从青兰手里接过碗筷,“这是我叫布行搞出来一种新料子,比之寻常的衣衫给适合在家穿着。在家么,应该感到安心、舒适与快活,这样宽松又柔软的料子、颜色和款式再适合不过。咱们京城里啊,最不缺有钱有闲的人,可不追求这些吗?” 濮阳瑄等她将碗筷放在桌子上,搂住她的腰身,晃了晃,“看来阿瑾又有一门大生意要做的。” “赚钱多愉快呀。”薛瑾仪笑眯眯的轻点着他的胸口,“现在这个形势下,我们赚到的钱就可以拿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了。” 穿越前,她就一直进行着公益事业,现在又怎么会忘了呢? 濮阳瑄心知她的打算,将人搂得更紧一些,“我全力支持你。” 说着,他凑近到薛瑾仪的面前,额头抵着额头,深情蜜意。 薛瑾仪昂起头,亲了他的嘴唇一下,“快吃饭吧,这半天下来,我都快饿死了。” “好。” 两人在桌边落座,高高兴兴的吃了顿饱饭。 吃过饭,他们就准备洗漱,早早休息了,然而青芷又来了。 “奚少夫人还没走。” “没走?”薛瑾仪放下热巾子,“景轩不是打烊有一会儿了吗?” “是,”青芷道:“所以,奚少夫人去了对面的茶楼,那儿关门时辰晚,而且有客房给客人留宿,就算到了宵禁,避开巡逻的坊丁,也可以在东市里私下里往来的。” 薛瑾仪感叹道:“看来,她是铁了心要见我们。” 濮阳瑄道:“可以见一见了,不过,不是现在。” “嗯。”薛瑾仪点点头,“夜深人静,有点动静很容易被觉察到,所以要等明天景轩里又人来人往的时候再见面。”她吩咐青芷道:“让奚少夫人安心等待明日再见吧。” “是。”青芷退下去。 薛瑾仪重新挽住濮阳瑄的胳膊,“我们现在呢,最重要的就是养足精神啦!” 翌日清早,东市又开始了新一天的热闹,薛瑾仪乔装成小厮的模样,来到茶楼,敲开了一间客房。 开门的丫鬟瞧着面前眉目清秀的小厮,冷声问道:“干什么的?” 薛瑾仪直接亮明身份,“我是薛瑾仪。” 丫鬟愣了一下,急忙恭顺的退到一旁,“少夫人恭候楚王妃多时了,快请进吧。” 奚少夫人一听门口的动静,忙一边整理头发衣服,一边走上前来,“妾身拜见楚王妃,失礼之处还请王妃见谅。” 薛瑾仪注视着奚少夫人,她眉目柔顺,看似是个文静内敛的大家闺秀,与一贯嚣张的蔡氏党羽相比,那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过,她并不会因为奚少夫人表面上呈现出的东西而被迷惑了。 “奚少夫人无需多礼。”她也不解释昨晚没见上面的原因,与奚少夫人落座后,问道:“不知奚少夫人见我,有何要紧之事?” 奚少夫人面露微微尴尬之色,“先前妾身的二嫂子多有无礼,差点坑害了楚王与王妃,还有无辜的百姓,然而这并非卓家本意,这一点是妾身要与楚王妃先说清楚的。” 薛瑾仪点点头,好歹这位奚少夫人记得差点被卓二夫人害惨的无辜难民,而在做出那些恶毒之事的卓二夫人,或是很多权贵的眼里,百姓之命如野草,只是利用的工具。 奚少夫人道:“妾身的二哥不能容忍如此恶毒的妇人,可惜与蔡氏有瓜葛牵扯,而不能随意休妻。楚王妃,您……能明白妾身娘家的苦衷吗?” “所以……”薛瑾仪并不打算立即回答奚少夫人的问题。 奚少夫人抬眼望向薛瑾仪,目光诚恳,“所以,卓家受蔡氏牵制利用之苦已久,痛苦不堪,早有脱身之意。此次,妾身二哥愿意全力协助楚王殿下搜查前朝余孽,绝无二心,绝不会抢功、谋害。只求将来楚王殿下帮助卓家脱离蔡氏之时,不会在蔡氏的报复中受到太多伤害。” 她又起身,在薛瑾仪面前屈膝一拜。 “请楚王殿下相信卓家。” 薛瑾仪微笑道:“楚王与卓将军都是为国为君效力,追查前朝余孽,保佑大周江山太平是分内之事,定当同心协力,破除万难的。” 这些都是场面话,奚少夫人不会不明白,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薛瑾仪,“王妃,卓家决心摆脱蔡氏,愿意助楚王殿下一臂之力,还请楚王殿下给一个机会吧!” “太子殿下是蔡皇后唯一的儿子,是大周未来的皇帝,”薛瑾仪淡淡道:“你们为何要摆脱能够为自己带来无限光明前途的蔡氏呢?” “这叫弃暗投明吧。”奚少夫人苦笑一声,“近年来一桩桩事情,让卓家清楚的意识到所托非人,蔡氏的野心,太子殿下的能为,不能让大周江山千秋万代,延续皇上创下的太平盛世,相反他们会让这天下重回到前朝末年的混乱之中。”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看起来痛心又愤怒。 “这样的人并非圣贤明君,无数人费尽心力,协助皇上建立的大周江山,怎么能就这样毁了?”奚少夫人加重语气,“何况,以蔡氏的德行,手底下的人不过是他们谋求利益、太平的工具,等到无可利用之时一定会过河拆桥、兔死狗烹!” 薛瑾仪望着奚少夫人,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茶水是早上新换的,还热腾腾的冒着白气,氤氲在奚少夫人的眼前,她一怔,随即眼睛酸涩的快要落下泪珠。 第676章 狡猾的人 薛瑾仪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但是不为所动。 奚少夫人很清楚,在蔡氏连番干下的“好事”之后,想要得到楚王妃的信任很难。 她深吸一口气,止住忽然上涌的酸楚感觉,“卓家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看着大好的江山重陷战火。楚王殿下则不同,往日里虽默默无闻,但如今展现出的能为,让人愿意追随、协助,相信他才能延续皇上的心愿,延续大周的命脉!” 薛瑾仪放下根本没喝一口的茶杯,幽声问道:“只是为了如此大义吗?” 奚少夫人直白的说道:“不瞒王妃,妾身也是有私心的,先前已经表明过,当然也是为了卓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的性命。妾身相信,楚王绝不是不仁不义之人,跟随他行大道,才有光明的前途。” 身为卓家的儿女,保护家族的安危与荣耀是应该的。 薛瑾仪似乎在思考,没有出声。 奚少夫人默默的等待着,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纸,撒在地上,又是一个好天气。 薛瑾仪缓缓开口道:“那么,既然是弃暗投明,以前做过的暗事方便再与楚王说一说吗?” 奚少夫人挺起腰背,有些紧张,“楚王妃想知道什么?” 这句话仿佛是个试探,他们知道多少,卓家就承认多少吗? 其它的,就当做不存在,与自己毫无瓜葛? 薛瑾仪笑了笑。 “不是我想知道什么,而是你们愿意说什么。”她注视奚少夫人,“当然,不必奚少夫人与我说,请卓将军说与楚王听吧。” 奚少夫人没怎么犹豫,应道:“好,妾身会如实转达给卓将军的。” 薛瑾仪点头,“回去之后,我也会将奚少夫人所代表的卓家的决心,告诉楚王的。” “麻烦楚王妃了。”奚少夫人再度行礼。 薛瑾仪道:“我们都是为了大周的将来。” 她也不怕对奚少夫人表露出什么来,反正皇上已然知晓,而蔡氏也早就猜到了。 想要得到人心,就必须适当的表露出一些什么来。 她对奚少夫人点点头,便离开茶楼,在大街上转悠了片刻,买了刚刚出锅的喷香胡饼,一边走一边吃,悠悠然的回到景轩后院。 濮阳瑄已经换好衣衫,浅青色的缺骻袍上淡淡的银色团云纹,这是一种给人无限安全感的色彩,亲和又安稳,没有什么威胁感,能拉近与人的距离,最适合“交心”的时候穿着了。 薛瑾仪进屋的时候,他正将自己的剑挂在蹀躞带上,自昨日之后,他也无需隐藏自己会武功的事了。 她笑着上前,替他抚了抚衣襟,将奚少夫人的话告诉濮阳瑄,“……就看卓将军愿意全盘托出,还是挑拣出一部分来告诉你了,这关乎着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的。” 濮阳瑄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上,“我会和他好好谈一谈的。就算谈不成,也是一次利用的机会。” 薛瑾仪抿嘴一笑,“可不是。” “嗯?什么东西这么香?”濮阳瑄嗅了嗅鼻子。 薛瑾仪拿出之前背在身后的手,晃了晃手里的胡饼,“你鼻子还是挺灵的。说起来,你的旧疾好久没有复发了,看来身体调养的不错,希望以后也不会再犯了。” 濮阳瑄笑道:“你是我的福星,有你在身边,当然什么都好了。” 薛瑾仪得意洋洋,掰下一小块胡饼塞进濮阳瑄的嘴巴里,“还是热乎的,吃起来香脆又有嚼劲。” 濮阳瑄乖乖的吃着胡饼。 薛瑾仪笑着将剩下的全都塞进他的手里,“带在路上吃。” “你不吃了?”濮阳瑄看着手里的两张胡饼。 薛瑾仪道:“我可以再去买呀?这胡饼啊,简简单单,朴实无华,嚼着带劲儿有香甜味,最适合一边聊天一边吃了。” “哦——”濮阳瑄了然,等了一夜消息,恐怕有人没胃口吃早饭。 “好啦,是不是该去衙门了?” “我走了。”濮阳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追踪沈轻墨之事,就由你看着了。” “放心吧。” 薛瑾仪送濮阳瑄出门,他今日骑马,身姿潇洒的跃上马背,看起来意气风发。 “加油!”她向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濮阳瑄学着她的样子,“你也是。” 两人挥手作别,薛瑾仪看着濮阳瑄出了巷子口,这才回到院子里。 桌上摊着濮阳瑄与艾云昨天画的路线图,过了一夜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沈轻墨何等的狡猾,必定要处处确保万无一失,而他们不能打草惊蛇,追踪起来也有很多牵制,所以她需要耐心的继续等下去。 景轩里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人们依旧谈论着太子、楚王与前朝余孽的事,对此的热情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消停。 毕竟太子还被软禁着,皇上还未做出处置。 薛瑾仪感觉皇上是有意拖延下去的,可以敷衍蔡氏这是在等热度降下去,就能从轻处罚太子了,然而百姓们的热情并不是他能操控的,虽然他是一国之君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嘛。 处理了会儿事情,她瞧见青芷急匆匆的走过来。 “王妃,万春公主那儿派人来,说是听闻王妃手下的竹大夫医术高超,所以想请去看看病。” “万春公主还没有离开京城吗?”薛瑾仪翻着计划书,头也不抬的问道:“上次的责罚,不是不准她久留京城,赶她回去了吗?” 青芷道:“奴婢多问了两句,说是前不久万春公主感觉身体不适,以为是些小毛病,加上太子之事,不想烦扰宫里,就一直自己随便养着,谁料昨日忽感严重,请了御医来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学着卫国公府张贴告示,寻找天下名医,若是有治好公主殿下的,必有重谢。” 这个时候病了,难免会让人联想万春公主是有意继续留在京城,薛瑾仪道:“请竹大夫过去看看吧,务必处处小心。” “是。”青芷想了想,问道:“依奴婢之间,随其他大夫一起去见万春公主,避免落单?” “青芷想的很周到,就这样办。” 万春公主亦是狡诈阴毒之人,她给他们打探消息的机会,必得万事考虑周到。 第677章 关心一下长辈 说来也是巧,竹大夫刚要出门,濮阳臻来了。 先前为了避嫌,加上杂七杂八的事,她们许久没有往来过,濮阳臻一见到薛瑾仪,立刻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扑进她的怀中。 而今皇上亲口在大殿上说清楚了一些事,有些事情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来了。 濮阳臻在薛瑾仪身上好一顿猛蹭,撒娇道:“嫂子,这段时日以来,有没有特别、特别的想我?” “想,非常想。”薛瑾仪笑道,抱起欢快的少女原地打转儿,“阿臻呢?” “想!”濮阳臻大声说道,“不过……”她看向后门口,准备送竹大夫去万春公主那儿的马车,“嫂子要出门吗?” “不是我。”薛瑾仪将万春公主的事大致的说了。 濮阳臻皱眉道:“她养尊处优的,天天好吃好喝好补品,怎么就病了?莫不是好东西吃多了,撑着了?” 薛瑾仪掩嘴笑,“她好歹也是你的长辈。” “祖母说她不是什么好人,我还听说之前在长春湖,她为难嫂子,还跑去宫里告御状,”濮阳臻冷哼一声,“我才不会给她好脸色呢。” 薛瑾仪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不过,姑母既然派人来请了,我们到底是做晚辈的,没有拒绝的道理。” 濮阳臻摸着下巴,“我总觉得她是在搞什么鬼名堂呢。” 薛瑾仪叹道:“是不是在搞鬼名堂,也要去一趟才能知道了。” “我去!”濮阳臻积极的举起手,“嫂子说的对,她好歹是我的长辈,我应该去探望探望她。” “阿臻……”薛瑾仪有些担心她会在万春公主那里遭遇危险,“姑母此举必是挖了陷阱在等我们。” 濮阳臻昂起下巴,“表姑可不敢对我怎么样的,如果她想被立刻赶出京城,丢尽颜面。” 薛瑾仪见状,便叮嘱道:“那你一定要小心,不能大意了。” “放心。”濮阳臻笑望着门外的马车,做了个鬼脸,“我可要给表姑一个大大的惊喜!嫂子,你这里有小厮的衣衫吗?” “有我昨天穿过的,还没洗。” “没关系,快快快,帮我打扮上吧!” 不一会儿,一名小厮提着药箱,跟随竹大夫上了马车,绕到景轩的前门,与万春公主的侍女汇合,一起赶往万春公主的住处。 到了住处,正好有大夫捂着半边通红的脸颊,哭哭啼啼的跑出来,差点撞到竹大夫。 “这是怎么了?”竹大夫扶住他的胳膊,问道。 那大夫带着哭腔叫道:“我劝你们不要进去,简直……简直就是一群……”他压低声音,“疯婆子,仗着公主狐假虎威,臭不要脸的!” 竹大夫拍拍他的肩膀,没有任何迟疑的往大门走去。 大夫看他如此坚定,摇摇头,赶紧溜了。 濮阳臻“啧啧”摇头,“还真是老样子,嚣张跋扈,任性妄为……皇族的脸面都要被她丢尽了!” 侍女带着他们来到公主所住的院子,两名御医正站在廊下,低声商讨着什么,看见竹大夫来,眼中透出一些怜悯之色。 他们是宫里来的,万春公主及身边的侍女不好动手,但是这些没有官职在身的普通大夫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稍微让万春公主觉得不适,就是一顿毒打。 竹大夫脸上没有半点惧色,在旁人看来是不知天高地厚,甚至有幸灾乐祸的等着看他一会儿哭着跑出去。 “大夫,请进吧。”侍女道。 竹大夫摆摆手,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 屋子内外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还有细微的一股陈腐味,他只要这么一闻,就能分辨出公主吃过什么药。 侍女不解的问道:“竹大夫,您还在等什么?” 竹大夫回头看了一眼,本来进门的时候,不止他一个大夫,但是被带进这座院子里的只有他与假扮成小厮的濮阳臻。 “没什么。”他明白这是在搞什么把戏,笑了笑,走进屋里去。 万春公主虚弱的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额头上一层细汗,眉头深锁着,不时有呻吟声从嘴角溢出,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衣襟,腿脚不安的乱蹬着,看起来痛苦难当。 床榻边站着一个身高体壮的侍女,高声喝道:“磨蹭什么,还不赶紧为万春公主诊脉治病?若有半点怠慢,小心你的狗头!” 竹大夫指着床榻上尊贵的女人,“我还没诊治,只怕万春公主就要被您这大嗓门给吓死了,这罪过怪到谁的头上?” “……”侍女面色一白。 竹大夫不紧不慢地来到床榻边,濮阳臻小心仔细的观察着周围。 “快点。”侍女又催促道。 竹大夫先行了礼,然后看向侍女,没有动了。 侍女不悦道:“看我做什么,难道我会医术?” “难道要我一介平民百姓碰触公主殿下尊贵的身体?”竹大夫翻白眼,“你们可真是不讲究,还是趁着公主殿下病了,就可以随便马虎了?” 侍女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板着脸,小心翼翼地将公主的胳膊从被子里捧出来,放在软垫上,然后在手腕上搭好一块帕子。 “可以了。” 竹大夫这才开始诊脉,眼睛微微眯起,像在思考着什么。 濮阳臻站在一边,在确定过屋子里没有异常之后,紧盯着万春公主的脸庞。 她对新出现的大夫没有反应。 侍女等了会儿,不悦的问道:“怎么样了?” 竹大夫看都没看她一眼。 濮阳臻道:“麻烦安静点儿,再等等。” “莫不是根本诊断不出公主殿下的病,还在这儿故弄玄虚不成?”侍女嘲讽道:“楚王妃跟前的大夫也是这般没用。” “不是你们自己上门来请的?”濮阳臻不客气的反击,“明知道没用还来请,浪费我们竹大夫时间,还显得你特别的愚蠢?” “你这小子找死不成?”侍女怒了,扬起巴掌就要抽濮阳臻的脸。 竹大夫忽然站起身,抓住了侍女的手腕,“我也瞧不出公主殿下到底是什么病,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侍女讥嘲道:“一群废物,你们读的什么医书,还有什么脸当大夫!” 竹大夫叹气道:“外面的御医诊断出来了吗?” “……”侍女感觉不太对劲。 竹大夫道:“我建议你们进宫找皇上谈一谈,龙体要紧啊!” “……”侍女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她声音低沉的说道:“既然你治不了公主殿下的病,就赶紧的滚出去吧。” “告辞。”竹大夫拱拱手,转身就走。 侍女握紧了拳头,忽然上前一步,就要用健壮的肩膀撞到竹大夫之际,竹大夫冷不丁地刹住脚步,侍女撞了个空,往前踉跄几步,正好撞在濮阳臻的身上。 力道很大,但濮阳臻一直有所防备,所以本来根本撞不倒她的,但是她猛地想起什么,夸张的尖叫一声,栽倒在万春公主的身上。 第678章 非礼公主啦! 她没有收力,没有暗中支撑,直挺挺的砸在万春公主身上。 “啊——” 万春公主猛然睁开双眼,尖利的大叫一声,随后两眼一翻,脑袋一歪,又晕了。 濮阳臻看出问题,像是在水里扑腾一般,瞎扑腾。 然而万春公主一点反应也没有了。 她正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力道太重,人真的晕过去之后,身后响起刺耳的尖叫声。 “快来人啊,有人非礼公主啦!” “快来人将这登徒子给我抓起来!再传信到宫里,就说楚王妃收下的恶奴竟敢当众调戏万春公主!” 濮阳臻被人抓起胳膊,拖起来,她回头一看,竹大夫也被人抓住胳膊,几个侍女如临大敌,惊恐又愤怒的瞪着他们,等候在外的御医也匆匆忙忙地闯进来。 侍女斜瞥一眼濮阳臻与竹大夫,又望向昏厥在榻上的万春公主,羞愤的一把抓住濮阳臻的衣襟,抬手就要抽巴掌。 “慢着!”竹大夫出声制止。 侍女叫道:“干什么!” 竹大夫道:“我劝你不要随便动手,自找麻烦。” “呵呵,一个胆敢非礼公主殿下的恶奴,怎么打不得了?!”侍女冷笑,手指收紧,死死地揪住濮阳臻的衣襟,“难不成楚王妃要护着这样的恶奴,对万春公主不敬吗?!” 竹大夫与濮阳臻对视一眼,叹道:“你莫要胡说,我看明明是你撞倒了她,怎么变成她非礼公主了?你这是在血口喷人!” “你才是胡说!”侍女瞪大眼睛,显得气势汹汹,“明明是公主殿下美貌,让你们生出不轨之心!快,快去将京兆尹与大兴县令叫来,大理寺卿也喊过来,叫他们来评一评理!” “那个……”竹大夫一脸好意的提醒道:“京兆尹被查问着呢,怕是来不了了。” “……”侍女的嘴角抽搐几下,扯着嗓门喊得更大声了,“人都死了吗,公主殿下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不赶紧叫人来,为公主殿下讨回公道?!” 有人赶紧跑出去了。 侍女又瞪向濮阳臻,大巴掌又举起来了“你小子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好人,非得揍你一顿长长教训,免得以为自己有楚王妃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濮阳臻嘟囔道:“我好像都没说什么话吧?怎么就油嘴滑舌了?” “……”侍女噎了一下,虎目圆睁,更是怒气冲天的恨不得直接将濮阳臻给撕碎了,“打你这无耻登徒子,根本不需要理由!” “我劝你最好不要打人。”竹大夫幽幽叹气。 “啪”! 回答他的是一道响亮的巴掌声,余音在屋子里久久回荡。 濮阳臻白皙的脸庞上一座明显的五指山印,火辣辣的疼,但是她却笑了。 竹大夫又叹口气。 侍女被他们的反应给吓着了,愣愣的瞪着他们,“你们还敢如此嚣张的吗?” 濮阳臻只阴森森的笑着。 侍女感到毛骨悚然,对抓着濮阳臻与竹大夫的人喝道:“看好他们,我去看看衙门的人来了没有!” 说完,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楚王府的恶奴非礼万春公主,定要让更多人知道! 让全京城的人都好好的瞧一瞧,楚王府不过是虚有其表,有此恶奴,主人又会是什么好德行呢? 御医“啧啧”摇头,“虽然现在楚王殿下风光无限,深得皇上信任与重用,可是闹出如此荒唐之事……” 看来,太子的困局能稍稍解开一点了。 毕竟楚王本来深得民心,在百姓之中挺有好名声的,这一下子闹出如此丑闻,要有多失望就有多失望呢。 竹大夫轻声道:“待会儿,我给你一些止痛的药膏,涂抹上会舒服很多。” 濮阳臻笑笑,“没事儿。”还没她之前求着师父教授武功时,不小心被棍棒打着疼呢。 押着他们的人听见这番对话,讥笑数声。 “你们就等着被凌迟处死吧!” “还有你们的主子,也要被你这胆大妄为之徒给害死了!” 濮阳臻与竹大夫耸耸肩膀,不以为意。 他们这般嚣张的态度更是惹恼万春公主手底下的人,心里盘算着等会儿人都来了,一定要添油加醋的痛陈这小厮是有多么的十恶不赦! 反正这儿都是万春公主的人,此二人是百口莫辩,休想逃出升天! 薛瑾仪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听艾云汇报追踪的情况,听说是万春公主那边出事,示意先等一等。 濮阳臻与竹大夫的聪明才智,对付万春公主那边的人是绰绰有余,但还是示意艾云长话短说。 艾云道:“三条通往关隘的人们已经堵截到了,都是沈轻墨的替身,其它三条路目前还在紧密追踪之下,其中王妃说的往南的那一队人马行踪非常诡异,很难紧跟的住,恐怕就是真正的沈轻墨。” 薛瑾仪点头,“继续跟着,不能错漏任何蛛丝马迹,切不可轻易被这等狡猾奸诈之辈给蒙蔽了。” 艾云拱手道:“是,王妃。” “城墙那边呢?” “已经有人暗中盯梢了。” “好。”薛瑾仪立刻起身出了屋子,来到前面的铺子里。 万春公主的侍女正委屈又愤慨的向景轩里的客人们痛斥着楚王妃手下的人多么蛮横无理、嚣张跋扈,竟敢非礼公主,有损公主的清白! 众人听了,却不怎么买账。 特别是有人还记得之前万春公主在长春湖是何等的不可一世,欺压百姓。 “你这是编故事给我们听吗?楚王和王妃那么好的人,手底下人也从未仗势欺人过,待人都十分和善有礼貌,怎么可能非礼公主?” “对啊!莫不是又有人想要诬害楚王与王妃,居然使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呵呵,这种栽赃陷害的事发生在楚王殿下身上,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侍女显然没有料到舆论会一边倒的偏向楚王府,红着脸大骂道:“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指责公主殿下陷害楚王了?!” “我们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说明自己亲身所见的罢了。” “就是,倒是你,一进门就大吵大嚷,胡乱指责,一家之言怎可信?都不给楚王与王妃辩解的机会,我看你倒是居心叵测的!” 面对汹汹指责,侍女有些招架不住了,干脆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哇哇大哭起来,“堂堂公主殿下,当今圣上的亲妹妹被人非礼调戏,居然没有一个人同情帮忙,指责那登徒子,反过来嘲讽受害的公主殿下,还有没有天理了!” 第679章 闹大了 侍女哭得肝肠寸断,本该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的时候,然而众人嫌恶的往后退了退,任由这位侍女“表演”。 “哎呀,楚王与王妃确实是好人不错,可难保手底下真有什么心怀鬼胎之人呢?” 忽地,人群里有人冒出这么一句话。 “对啊,万春公主应该不会拿自己的清白名誉来诬陷自己的侄子吧?”又有人附和道。 侍女心中暗喜,觉得自己要反败为胜了。 “等等,非礼万春公主的又不是楚王殿下,刚才是谁说的好像楚王殿下跑去非礼自家姑母?!” “莫名其妙的,你们一个个非要往楚王殿下身上扯,是什么意思?!” 景轩里,又吵闹起来,众人对这种泼脏水的行为表示愤慨与不满。 薛瑾仪见事情闹得差不多了,终于站出来,“诸位,这件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吧。” 她温柔的嗓音像一道春风,吹拂过众人的心间,让人感觉舒适又平和。 众人安静下来,但是侍女还在撒泼。 “驸马爷去了,公子在外乡,你们就认为可以随便欺负公主殿下了吗?这偌大的京城里,难道就没有人愿意为公主殿下做主了吗……” “行了。”薛瑾仪冷喝一声。 侍女呆住,打了个嗝。 薛瑾仪道:“你再如此闹下去,可是丢尽了濮阳氏的脸面,我叫人将你直接拖出去打死。” 侍女又结结实实的打嗝,声音响得让人以为她快要噎过去了。 薛瑾仪大步往外走去,“还愣着做什么,到底怎么回事,都得有个结果不是吗?” 侍女连忙跟上去,想再讲点儿什么吧,可是一想到楚王妃刚才的话,又急忙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乖乖的跟在后面。 不少人跟着薛瑾仪一道去万春公主的住处,而一路上闹出的动静不小,路人们一听说万春公主被非礼的事,队伍越来越壮大,浩浩荡荡的颇为壮观。 薛瑾仪坐在马车上,透过纱帘望着后面的人群,笑道:“这么多人,姑母该高兴坏了。” 青兰感叹道:“万春公主搞这么一招,真是对自己太狠了。” “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薛瑾仪靠回到软垫上,慢悠悠的喝着茶,“可是呢,也有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微微一笑。 “蔡氏应该还没有放弃利用万春公主做些什么,所以先是装病继续赖在京城,同时借机来诬害我们,好让我们的风头长久不下去,危害不到太子。” 青兰嘟嘟嘴,“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万春公主这般……蔡皇后指望她,也不怕……” “因为皇族大多在外乡吧。”薛瑾仪放下茶盏,对即将要面对的事没有一点紧张压迫感,“她能够利用的人太少太少。也幸好,是这样的人撞到了蔡氏的枪口上。” 若是换成一个厉害人物,还不得叫他们头疼? 本来,最近的事就特别多。 青兰凑过来,给薛瑾仪捶肩,“希望那些人啊,早点意识到自己是斗不过楚王与您的,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去。” “会有这么一天的。”薛瑾仪拍拍她的手。 薛瑾仪来到万春公主的住处时,德妃与宁公公、大兴县令也都正好赶到了。 德妃与薛瑾仪对视一眼后,视线挪到她身后乌泱泱的一大片人身上。 “消息传到宫里,皇上命我过来看看。”德妃开口。 薛瑾仪道:“其中有些误会,所以瑾仪赶紧过来处置……却不想姑母身边的侍女闹得动静太大,百姓们又关心楚王与我,所以都跟过来看看了。” 德妃笑道:“这种事情要早点解开误会的,否则日后流言蜚语对公主影响不好,也有损濮阳氏的颜面,所以让百姓们也都看看吧。” 宁公公道:“奴婢有个小小建议。” “哦?”德妃笑看他,“宁公公尽管说吧。” 宁公公道:“不如从百姓之中挑选几位有名望之人,随同我们一道进入万春公主的住处。等解开误会之后,也好请他们与百姓们说一说,好叫真相尽快流传开,避免产生流言。” “宁公公这个建议好极了。”德妃点点头,“就这么办去吧。” 宁公公拱拱手,麻溜地来到人群前,很快就挑好了人,带进万春公主的住处。 一行人来到院子里,那名人高马大的侍女一看她们,立刻哭着扑到德妃跟前,跪在地上磕头。 “请德妃娘娘为万春公主做主啊!公主殿下的清白、名声受损,决不能让那登徒子好活,定要严惩!” 德妃叹口气,“我这才刚刚来,还不太了解具体的前因后果呢,你先别哭了,快仔细的说与我听。” 侍女带着哭腔说道:“公主忽然病了,奴婢们担心不已,特别是请了御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特意寻找京城里的名医。听闻楚王跟前的竹大夫十分了得,所以请了来给公主看病,谁知他身边的小厮一进屋,看公主的眼神就不太对劲,奴婢们紧张公主的病情,一时没在意,直到……那小厮趁着奴婢们不备,忽然扑到床榻上,抱着公主就一顿猛亲猛啃,对公主十分无礼!” “……”跟随进来的百姓们互相看看,虽然进来之前就知道公主被人非礼了,可是现在听人详细的描述当时的情形,只觉得一阵尴尬。 侍女接着说道:“奴婢们赶紧将人拉开,斥责他们胆大妄为,没想到他们居然无耻到反过来责骂奴婢们故意推撞!仗着有楚王与王妃为他们撑腰,辱骂公主,到处撒泼,简直嚣张无耻至极!请德妃娘娘为公主殿下做主啊!” 她捂着脸痛哭不止,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说话间,濮阳臻与竹大夫被扭送出来。 “若是公主真受了委屈,我们自当为公主讨回公道。”德妃看了一眼,硬是压住眼中的笑意,指着他们问道:“是谁非礼了公主?” 侍女指着濮阳臻,“是他,就是他!” “你确定是她吗?”德妃差点笑出来。 “是!”侍女抓住濮阳臻的衣摆,“这上面还沾了公主惯用的熏香气味呢,没有与公主……怎么可能沾染的上?” 德妃摇头叹气,又望向薛瑾仪,“楚王妃,这小厮可是楚王府上的人?” “不是。”薛瑾仪一口否认。 第680章 都劝你别打了 “楚王妃,您怎么可以当众撒谎!”侍女震惊的大叫道:“这可都是从您景轩里接来的人!” “可她确确实实不是我楚王府的人啊。”薛瑾仪一脸无辜。 侍女愤怒的冲德妃叫道:“德妃娘娘,这人确确实实是从景轩接来的,是与竹大夫一起来的,手里还提着竹大夫的药箱呢,怎么可能不是楚王府的人?” 她伸长了脖子,看向后面的百姓们。 “大家都听一听啊,楚王妃当众撒谎,这是有意推卸责任,怎么,敢做不敢当了吗?太无耻了吧!今日,奴婢就算是死,也要为万春公主讨回公道!” “我怎么可能是楚王府的人呢。”濮阳臻觉得差不多了,笑吟吟的开口道。 这回,她没有故意压低声音装男声了。 黄鹂鸟一般婉转清脆的声音,传入侍女的耳中,她顿时浑身一僵。 这分明是女孩子的声音! 她难以置信的慢慢转过身,望向濮阳臻。 濮阳臻也转头看过来,露出半张红通通的脸庞。 薛瑾仪与德妃一看,倒吸一口冷气,急匆匆地走过去。 侍女有些懵,看不懂了。 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厮,至于让德妃与楚王妃如此紧张吗? 在惊讶之中,她看到那小厮一把揭开幞头,乌黑的长发如水流一般倾泻而下,披散在肩膀上,同时有一股幽幽的花香扑面而来,再仔细去看,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真的是个女孩子! “我濮阳臻可从来不是楚王府的人,我祖母是大长公主,所以啊,我应该算是大长公主府的人呢。” 几个百姓也震惊了。 这是什么发展? 骂了半天,结果非礼万春公主的是她自己的表侄女? 不对,这算哪门子非礼啊? 万春公主的侍女们一看,双腿一软,纷纷跌跪在地上,连忙磕头求饶。 濮阳臻望着那些侍女,“现在,你们还认为我非礼了万春公主吗?” 侍女们连忙摇头否认。 德妃心疼的轻抚过濮阳臻的脸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我听闻表姑病倒了,特意过来看看,穿成这样本来就是为了在外行走方便,而且我佩服竹大夫的医术,故而愿意为他背药箱,却不想……”濮阳臻抬手一指那个壮实的侍女,“就是她,先是将我推倒在表姑身上,接着诬陷我非礼表姑,不由分说就给我一巴掌,疼得我现在都觉得有些头晕呢。” 德妃忙搂住濮阳臻的加班,一阵心疼,“臻儿放心,你受了这样的委屈,我绝不轻饶那些人!” 侍女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不止,“德妃娘娘,楚王妃,县主,饶……饶命啊!奴婢不知是县主,一心要为万春公主讨回公道,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冲撞了县主……请县主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吧!” 竹大夫叹息道:“我都劝过你们不要动手打人了,可是你们偏不听。” 侍女指责道:“既然你知道这位是县主,为什么不早点说明,害得我们冒犯了县主!” “这个嘛……”竹大夫苦笑,看向濮阳臻。 濮阳臻道:“我自己没来得及说,竹大夫也不好随随便便说明,之后你这一巴掌就打下来了……后来,我们也没机会说了。” 侍女瞪直了眼睛,瘫坐在地上,空白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只知道自己小命不保。 德妃喝道:“太荒唐了,区区奴婢居然敢对县主动手!县主深得大长公主与皇上的宠爱,平日里连一根手指都舍不得动,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你们居然敢如此无礼,万春公主平日里到底是如何调教你们这些奴婢的,是不是太纵容你们这群恶奴了!” 侍女们继续磕头求饶,有的甚至将责任全部推卸到那壮实的侍女身上。 濮阳臻瞟了一眼侍女们,凑到德妃耳边,低语几句。 “当真?德妃略微惊讶。 濮阳臻点点头。 德妃当即喝道:“万春公主在哪儿?” 侍女忙道:“万春公主卧病在床到现在,根本起不来的……所以,这些事是奴婢们想给公主讨一个公道,严惩恶……” 她看了眼濮阳臻,急忙将话给咽下去了。 德妃转身往厢房门走去,“万春公主病得如此严重,那我更要去看一看了。” 有胆子大些的侍女急忙挡在门口,堵住了德妃的去路。 “德妃娘娘,公主殿下现在需要静养,您的一番的好意,我都明白的,快让开吧。” “奴婢们会照顾好德妃娘娘的!还请德妃让公主殿下好好休息吧。” 濮阳臻“噗嗤”一声笑了,“刚才你们冲着楚王妃大喊大叫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过吵到公主休息了?” 侍女噎住。 趁此空隙,德妃的人推开了房门。 濮阳臻蹦蹦跳跳地里欧床榻边,微笑道:“表姑,这场闹剧就快结束了,您是不是该起身了?” 床榻上的女子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连眼睫毛都没颤抖一下。 濮阳臻叹口气,捧住万春公主的脸颊,笑嘻嘻的说道:“表姑若是再不醒过来的话,那就可别怪表侄女无礼了哦。” 薛瑾仪与德妃也来到了床榻边,冷冷的看着今日这场闹剧的罪魁祸首——万春公主。 然而,在濮阳臻的恐吓下,她依然不愿意醒来。 宁公公道:“莫非万春公主真是重病在身?” “非也非也。”竹大夫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万春公主只是中毒了。” “……”宁公公有些迷茫的抓抓头发,这话挺起来仿佛中毒一点儿也不要紧。 竹大夫继续说道:“这毒会让人身体难受虚弱,但从脉象上很难看出问题。” 跟进来的侍女忍不住骂道:“你刚才不是说诊不出来,叫我们另请高明的吗?你为什么刻意隐瞒?!” 竹大夫眨巴眨巴眼睛,“你们做为伺候万春公主的人,最关心的难道不应该是这毒会不会要人性命吗?为什么反而更关心的是我刚才没说出真相?” “……”侍女哑口无言。 竹大夫摸着下巴,“看来你们这群侍女很有问题啊……” 濮阳臻道:“中毒这事儿可分同小可啊,一定要把表姑喊醒了,问问清楚才好。” 说着,她又轻柔地推了万春公主好几下。 万春公主还是没有反应。 濮阳臻无奈道:“另外,我在表姑这里挨了打,祖母肯定是要过问的。不如现在就请祖母过来,给这件事一个了断吧。” 第681章 要不了人命的毒药 侍女们哭着扑上来,挡在濮阳臻的面前。 “公主殿下病得这么厉害,为什么你们还要这样对待她?” “奴婢们不知道是县主,无意中冲撞,又太紧张公主了,所以多有冒昧冲撞之处,县主生气就责罚奴婢们,不要迁怒到公主身上啊!” “驸马死的早,留下公主孤苦伶仃一个人,公主真的是太可怜了,求求你们放过公主殿下,不要折磨她了!” 侍女们哭成一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濮阳臻看向薛瑾仪与德妃,“如此看来,真的只能请长辈过来主持公道了。我刚才提议请大长公主来,德妃娘娘与楚王妃可有意见?” 德妃道:“是啊,大长公主是我们的长辈,还是请她来处置吧。” 薛瑾仪也点头附和道:“我与阿臻都是晚辈,确实也不太方便做些什么……”她又望向宁公公,“宁公公,还是将皇上请来?” 宁公公道:“皇上的意思是,这事儿由德妃处置呢。” 德妃叹道:“可是,你也瞧见这副情形了。万春公主是公主之尊,我们几个……也确实有些为难呢。” 在场的几个人里,就数万春公主的地位最为尊贵了。 宁公公道:“奴婢这就去请大长公主来。” 侍女们浑身一震,急忙出声阻止,谁都知道大长公主若是来了,看到宝贝孙女被她们打了,等待她们的将是更残酷的惩罚。 “是奴婢们的错,奴婢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万春公主还病着,而大长公主年事已高,千万不能过了病气给她。若是大长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们万死难辞其咎啊!” “是啊,就不要为了这点小事惊扰了她吧?” “小事?”濮阳臻抚着自己还红着的半边脸,“你们一个不高兴就随意打骂、诬害人,觉得全天下都要害死表姑。怎么事到自己头上了,就觉得是小事了?” 德妃吩咐道:“宁公公,快去吧。” “是,德妃娘娘。”宁公公根本不听侍女们的哭求,麻溜地跑出去了。 德妃又下令道:“这几个恶奴对楚王妃、县主不敬,哭哭啼啼,推卸责任,成何体统?她们又怎么能照顾好万春公主呢?来人,将她们全部绑起来,稍后处置!” 立刻有人上前来抓人,侍女们惶恐的挣扎躲避。 “奴婢们跟随万春公主多年,是公主殿下用惯了的人,奴婢们要是不在了,公主可怎么办啊!” 德妃冷冷道:“不劳你们费心了,难道宫里出来的宫女还没有你们这些疯疯癫癫的乡野村妇懂规矩,会伺候人?这群恶奴的声音刺得我头疼,堵上她们的嘴。” “是!” 很快,万春公主的侍女们都被拖出去,嘴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把这些人都弄走了之后,再没有人能挡着她们去看万春公主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万春公主就跟死人一样瘫在榻上,没有声息。 眼下的情形,她把自己作死到了一个难堪的境地里——如果醒过来,阻止她们去请大长公主,就是在装病骗人,德妃回头就如实的禀明了皇上。继续装死呢,大长公主来了,瞧见心爱的孙女儿被万春公主的侍女诬陷又抽了一巴掌,等待万春公主是大长公主的熊熊怒火。 薛瑾仪微微摇头,觉得好笑。 也许,万春公主与蔡皇后是真爱吧,能为此闹到这种地步。 薛瑾仪问竹大夫道:“万春公主究竟如何,竹大夫快详细的说与我们听吧。” 竹大夫道:“如我先前所说,万春公主是中毒了,至少用十种毒草毒虫炼制而成,吃下这玩意儿的人,所表现出的症状差不多就是万春公主现在的样子,发热、昏睡、腿脚抽搐、心绪不宁,但诡异的是脉象在表面上很正常。” “难道你能看出什么不对劲吗?”御医忍不住插话道。 “如果我没看出不对劲,我会说万春公主中毒吗?”竹大夫微笑着挺起胸膛,“静心凝神之下,才能觉察到脉象中的细微异常。” 御医的面露些微不悦,这话的意思是他们不够静心、仔细? 竹大夫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哎呀,公主殿下的侍女们吵吵嚷嚷的,哪儿能那么容易静下心来好好诊脉?幸好我来的时候,她们没怎么吵闹,才叫我侥幸发觉……要是万春公主被她们耽误了,真有个什么,我看啊,凌迟处死都不为过。” “……”御医们撇撇嘴,脸色这才好转些。 德妃又问道:“这毒药除了让人如此难受之外,还会有什么危害吗?” “没有了。”竹大夫十分肯定的摇头,“除非当饭吃,才会毒死人。” “所以,为什么会中这种毒?”德妃意味深长的望向万春公主,“不想要人命的毒药,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她微微蹙眉,感觉万春公主的脸颊似乎抽搐了好几下,差点笑出来。 濮阳臻耸耸肩膀,怪里怪气的讥笑道:“谁知道呢。” 德妃又问:“对了,竹大夫是怎么知道是至少十种毒虫毒草炼制而成的?” 竹大夫道:“我闻了万春公主手上、呼吸间的气息,确定的。” “哦——”德妃拉长了语调,“可有解药?” “服用普通的解毒药,将体内的毒素排出来即可。” “那就好。”德妃看向两个御医,“你们还不赶紧为万春公主煎药?” “啊?”御医愣了愣,看看站在德妃面前的竹大夫,又看看虽说小厮打扮,但人家可是县主的濮阳臻,赶紧溜出去了。 德妃道:“不管怎么说,都是中毒,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万春公主是皇上的亲妹妹,决不能草草了事,需要好好审问万春公主的侍女们,一定要揪出凶手,以免将来惹出更大的祸事。” 一直默默无闻的大兴县令立刻站出来,“审问一事,是下官擅长之事,请交给下官来做吧!” 德妃点点头,“好,麻烦邱明府了。” 大兴县令认真严肃的说道:“德妃、楚王妃、县主请放心,下官一定会仔细调查,尽快揭开真相!” 薛瑾仪笑着说道:“德妃,阿臻放心,邱明府查案的手段十分高超精明,没有他查不出来的真相……” 话音未落,几个人又看到万春公主的脸颊抽搐几下。 第682章 把她赶出京城吗? 她们都清楚的看到了,但是她们不说。 德妃道:“我听闻当时楚王府的命案,是邱明府查出尸体的异样。” “正是。”薛瑾仪故意加重这两个字。 德妃松口气,“很快就能知道真相了。” 三个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万春公主的身上。 仿佛三道火落在身上,灼热的让本就身体不适的万春公主雪上加霜,难受的想要发疯大叫。 为了能骗过所有人,她不得不真的吃下不至于致命,但会痛苦难受的毒药,以求留在京城更久,并且趁机陷害楚王那个贱种,挫一挫他的风头,也是为了之前被皇上责骂、羞辱而报仇。 然而,谁能料到从楚王府来的人,竟然是濮阳臻假扮的! 这一步错了,往后就步步错,将她一脚踹进了深渊里。 一想到大长公主要来了,万春公主心里充满了恐慌与不知所措,她唯一能做的是继续躺在床上装死,觉得这样就逃避一切。 濮阳臻道:“闲站在这里好累好无聊啊……” 德妃道:“我叫人准备点蜜水与点心?” “说到这个,我好想吃嫂子做的点心哦。”濮阳臻笑着缠上薛瑾仪的胳膊,“让我念念不忘好久了……” 薛瑾仪轻点一下她的鼻尖,“姑祖母可能很快就到了,等这桩事了了,我亲手做点心给你吃,好不好呀?” “好!”濮阳臻欢呼起来。 德妃道:“不知道我能否借县主的光,尝一尝楚王妃做的点心呢?” 薛瑾仪道:“自然可以。” 她们三个人站在床榻边欢声笑语,更让万春公主恼火又煎熬。 “哎呀,表姑的脸色怎么越来越红了?”濮阳臻有些夸张的叫道:“竹大夫,你快过来看看啊!” 竹大夫简单的看了下,“公主殿下这是烧的有些厉害,赶紧的,拿冷巾子过来给公主敷一敷,擦擦手脚!” “冷巾子?”濮阳臻想到什么,对德妃带来的宫女使个眼色,几个人到了屋外,她才又开口道:“去冰窖里取一些冰来,不能让表姑烧坏了脑子。” 虽然在她看来,表姑的脑子已经很有问题了。 “没关系的吧,竹大夫?”她又多问一句,免得真闹出人命那可不好。 竹大夫道:“没事。” 濮阳臻当即对宫女摆摆手,“快去快去。” 不一会儿,宫女端着盆回来了,薛瑾仪看到小半盆水里泡着两块大冰块,现在天气还没热起来,感觉得到一股森森凉意从盆里散发出来。 宫女将巾子丢进冰水里,然后濮阳臻用竹棍子捣了好几下,确保冰水已经浸透了巾子,再让宫女小心翼翼的拧干。 德妃见状,哭笑不得,“这……” 濮阳臻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万春公主如此可恶,就该好好的教训一顿。 德妃掩住嘴,笑着摇头,却没有阻止的意思。 薛瑾仪更不会阻止了。 濮阳臻抢过宫女手里的冷巾子,又塞了一杯热茶到宫女手里,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冷巾子盖在万春公主的额头,还一脸好心的叫道:“表姑,您可一定要快点好起来,不要叫我们担心啊!” 巾子一落在万春公主的额头上,冷得刺骨疼痛,她感觉自己的脑子也被冻住,根本无法思考了,身体便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啊!”她猛然睁开眼睛,放声尖叫。 声音之凄厉,能掀翻了屋顶。 接着,她一骨碌从床榻上跳起来,狠狠地摘下额头上的冷巾子,砸在地上。 “你们是要杀人吗?!” “你这么活蹦乱跳的,谁能杀得了你?” 一个冷漠又严肃的声音从屋门口传来。 万春公主身体一僵。 薛瑾仪等人上前行礼。 大长公主一眼就瞧出濮阳臻脸上隐隐的五指山印,她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听宁公公说臻儿被万春公主的侍女打了,却没想到居然如此之狠毒。 “疼吗?”她心疼的问道。 濮阳臻小嘴一噘,嘟囔道:“疼死了。” 大长公主揉着宝贝孙女的手,“我来的路上,已经听宁公公说了前因后果,放心,祖母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祖母最好了。”濮阳臻在她的胳膊上使劲儿的蹭啊蹭。 大长公主暂时按下怒火,大步走进屋里来,盯着瘫软在床榻上的万春公主。 “姑,姑母……”万春公主抖抖索索,活像见了老鼠见了猫。 大长公主冷笑着问道:“不是病了吗,怎么坐起来了。” 万春公主长大嘴巴,“我,我……” 大长公主叹口气,带着满满的失望,“你自小就任性淘气,怎么管教都不管用,我记得你抄写的家训能够堆满这一间屋子,地上都给你跪出了痕迹,对着濮阳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发下的重誓,若真有先祖显灵,我看你早就被雷劈死了!本来指望你长大嫁人后,能懂一点事儿,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快是做祖母的人了,居然还同年少时一样,如此轻浮张狂,将濮阳氏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她当众揭万春公主的短,让她无地自容。 外头的几个百姓代表们听得清清楚楚,谁也没有说话,只默默的对视一眼。 有点想笑。 万春公主深深的埋下头,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乖顺的像个小鸡仔。 大长公主道:“先前,皇上叫你尽早离开京城,对吗?” “是,姑母。”万春公主答道,心里“咯噔”一下,忙要辩解自己病着,不能长途跋涉,反正自己真的吃了毒药,又没说谎…… 大长公主道:“然而你现在有病在身,那就好好养着,免得说娘家对自己无情,再惹得外面非议。” 万春公主怔住了,濮阳臻与德妃也是一愣。 薛瑾仪明白大长公主的用意。 万春公主死活要赖在京城,不惜自己吞下毒药,背后与蔡氏的小动作已经引起皇上与大长公主的“兴趣”。 现下,宫里的人看住万春公主,她与蔡氏的小动作就必须格外小心,但再小心也会被抓住马脚,皇上与大长公主就是要看看她们这伙人到底想干什么。 大长公主冷冷望着万春公主,“希望你在京城养病期间,好自为之,莫再惹是生非。别以为自己是公主之尊,就不会被降罪,褫夺了公主头衔,贬为庶民,还会牵连你的儿子与婆家,看你们以后如何活下去!” 万春公主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就跪在床榻上给大长公主磕头,“姑母的话,侄女全都铭记在心了,定当恪守本分,不叫姑母烦忧。” “嗯。”大长公主看起来还算满意,“你也别磕头了,抬头看着我。” 万春公主听话的抬起头,她身体里的毒素还未祛除,所以猛地一抬头让脑子晕乎乎,眼前也有些发花。 她还未看清楚面前的姑母,一个巴掌先狠狠的抽在她的脸上。 “啪”的一声格外清脆。 第683章 记着教训 薛瑾仪微微倒吸了一口气,这巴掌响亮的让她一个旁观的人都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疼。 万春公主被打懵了,在她的记忆里,大长公主从未对她动过手啊! 她捂着火辣辣的脸庞,指尖只要稍稍按压,就一阵阵的刺疼,她难以置信的望着大长公主,“姑母,姑母您……” 大长公主甩了甩自己的手,冷冷道:“臻儿虽然只是县主,却也不是你想打就能打的。” 万春公主委屈巴巴,“也不是侄女打的啊……” “你还有脸说?”大长公主扬起眉梢。 万春公主缩起脖子,“我……” 大长公主板着脸,“你没管教好手底下人,让她们在京城里肆意妄为,这排场,比之宫里的人更厉害啊?宁公公,你说是不是?” “大长公主,”宁公公哈着腰,“奴婢们谨遵规矩,不敢造次。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奴婢们是宫里的,若是仗着伺候主子们就可以狐假虎威,那么百姓们一定会认为主子们也有问题的。如此有损皇家颜面的事,奴婢们万万不敢做啊!” “可不是?”大长公主道:“可惜,有的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今日就要让她警醒。” 万春公主连忙称是,发现半边脸肿起来后,说话都困难了不少,嘴巴也不能完全闭合,于是会有口水从嘴角溢出,她赶紧猛吸几口气,结果凉风从嘴里扫过,她疼得眼冒金星,差点晕过去。 “县主受辱,我这个做祖母伤心难过极了。”大长公主并不想轻易的放过万春公主,她胆敢与蔡氏勾结,有不轨的意图,真是不配姓濮阳,“万春公主打算怎么补偿我们祖孙俩?” 万春公主脑子里稀里糊涂,想不明白事儿,也更害怕自己会再度得罪大长公主,只好说道:“侄女愚昧,还请姑母提醒?” 大长公主慈爱的凝望着自己的孙女,“臻儿,你想要什么补偿?” 濮阳臻看看自己祖母,又看看薛瑾仪与德妃,笑道:“女孩子家最喜欢金银首饰和漂亮衣服了呀?” “万春公主,你觉得呢?”大长公主又将问题抛回到万春公主头上。 万春公主刚刚清醒了点儿,听见濮阳臻那话,一阵阵肉疼,指着自己的梳妆台,“那些首饰,全部送给县主了。还有,那只刻着牡丹花的匣子里有一卷银票,给县主去做衣服,以及药钱了。” “多谢表姑!”濮阳臻也不客气。 万春公主嘴角一阵抽搐,只希望破财保平安了——要是不能让大长公主高兴了,不知道还有什么苦日子在后面呢。 “还有,”大长公主又看向薛瑾仪,“楚王妃被你的人造谣侮辱,闹得全京城都知道了,万春公主又打算怎么补偿楚王妃呢?” “……”万春公主差点背过气。 大长公主追问道:“万春公主,你怎么不说话了?” 万春公主觉得大长公主是故意的,如果一开始就说明要她赔偿楚王妃与县主,梳妆台上的首饰与银票全都拿给她们分去就行了,然后在全给了县主之后,才提楚王妃…… 这是要她的命啊! 虽然是公主之尊,可食邑和年俸也是有限的。 平日里装点门面、应酬什么的,就要花费不少呢,结余下来的钱可不多。 给县主的钱已经是在她心上狠狠的割了一大块肉下来,再给楚王妃赔偿,这是要挖出她的心啊! 万春公主阴狠狠的瞪向薛瑾仪,希望这小姑娘识相一点。 县主姓濮阳,是大长公主最宝贝的孙女。 楚王妃算得了什么? 别以为现在风光,就可以为所欲为。 薛瑾仪一脸单纯的眨巴眨巴眼睛,没有说话。 万春公主两眼往上翻,很想晕过去,可是身体不太配合。 “万春公主不说话,是觉得自己没有错,不想补偿楚王妃了?” 大长公主不悦的声音,像铁锤一样砸进万春公主的耳朵里。 “不,不是!”万春公主吓得连忙否认。 大长公主催促道:“那就赶紧说,我们可没有闲工夫,陪着万春公主一起养病呢。” 万春公主欲哭无泪,不甘心的指向梳妆台下面的小柜子,“那里面还有一只匣子,是侄女最后一点钱了,愿意全部赔偿给楚王妃。” 有宫女上前,打开柜子,取出一只匣子,双手捧到薛瑾仪面前。 大长公主微笑点头,“瑾仪,收下吧。” 薛瑾仪看万春公主痛不欲生的表情,知道匣子里银票数目不小,含笑收下。 万春公主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仿佛有一把尖锐的刀子在不停地划着她的心! 而眼见着大展公主又要开口,万春公主真的要吐血了,搞一次事就是要她倾家荡产不成吗? 她这全部家当可都给了楚王妃与县主,今后在京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大长公主可不会因为万春公主脸色越来越难看而打消心中的念头,正色道:“虽然已经补偿了楚王妃与县主,但是外面的谣言也要想办法止住的。我会亲自出面向百姓们解释,但万春公主对楚王、楚王妃与县主的侮辱,可是要亲自出面再道一次歉的。” “啊?” 大长公主道:“等你病好了,亲笔写一封道歉书,贴满整个京城,我才确信你是真的悔过了。” 这是叫她人财两失啊! 张贴全城的道歉书,给三个晚辈道歉,她万春公主的脸面往哪里搁? 万春公主忙道:“姑母,等侄女病好了,会再亲自上门赔礼道歉的,这……道歉书就不必了吧?这不是……让外面的人看我们濮阳氏的笑话吗?特别是现在前朝余孽暗中活动,叫他们看见了……” 大长公主皱起眉头,呵斥道:“难道你今日闹出的就不是笑话了吗?” 万春公主的肩膀缩得更紧,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鹌鹑,“姑母,我……” “已然闹出这天大的笑话了,就该拿出悔过的决心与行动来,”大长公主高声说道,掷地有声,“让天底下的人都看看,我们濮阳氏知错能改,绝对不会包庇、维护、隐瞒!” 万春公主的身体晃了晃,脑子又开始混沌起来。 大长公主这一出马,她往后就算再有重要的计划,也没脸面继续留在京城了啊! 第684章 差点说漏嘴 不,不对! 如果她灰溜溜的离开京城,放弃与蔡氏联手的机会,岂不是要被这些人嘲笑一辈子? 蔡夫人说的对,要越挫越勇啊! 万春公主暗暗的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将眼前的这一切屈辱全都咽进肚子里。 大长公主看着万春公主一副快要死的样子,觉得教训给的差不多了,若是万春公主日后再敢造次,到时候接着罚。 她不紧不慢地转过身,看看自己通红的掌心,刚才用足了力气打万春公主耳光,结果是她自己的掌心也挺疼的,不过给宝贝的孙女小小的报复一下,这也算不上什么。 濮阳臻心疼的捧住她的手,轻轻地吹着气,“祖母,您要是想为臻儿出口气,尽管叫侍女来就是了,何必自己动手呢?” 大长公主斜一眼万春公主,“我亲自动手,才能叫人谨记着教训。” 万春公主哆哆嗦嗦的继续说自己会记住教训,不再为非作歹了。 大长公主道:“好了,都仔细的伺候着万春公主,好让她快些好起来,不然等到酷暑时节再上路,怕是身体吃不消了。” 德妃带来的众宫女齐声应“是”。 从屋里出来,大长公主面目慈和的注视着台阶下的几个百姓,“万春公主病了是真的,所谓的被非礼是万春公主的侍女们没有认出县主造成的误会,因为太过紧张和心疼万春公主,这才闹得满城风雨。如今误会已解开,大家散了吧。” 百姓们作揖,离开了。 濮阳臻道:“可是,表姑是如何中毒的,还没个结果呢。” 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是万春公主自己的苦肉计。 大长公主道:“这个不要紧。叫大兴县令直接按律处置了那群大胆无礼的侍女吧,特别是那个冒犯了我们臻儿的。” 宁公公道:“奴婢这就去告诉大兴县令一声。” 德妃看事情了了,对大长公主行了一礼,“那么妾身也回宫了。” “去吧。” 院子里,只剩下薛瑾仪、濮阳臻与大长公主三个人。 濮阳臻已经忘了脸上的疼痛,笑嘻嘻的说道:“祖母,我们一块儿去嫂子那里吃糕点可好?” 大长公主笑看着薛瑾仪,“有些日子不见瑾仪,气度更加从容大方,真有……” 她意味深长的望一眼薛瑾仪,后面的话隐在笑容之中。 薛瑾仪明白,大长公主这是夸她才有“母仪天下”的气质。 “姑祖母过奖了,”她谦逊的微微低头,“是姑祖母相助良多,瑾仪才能从容的应对一切呢。” 大长公主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满是欣慰的摩搜着。 她真的是没有人看错人。 “我就不去景轩了,免得影响你嫂子做生意。”她打了个哈欠,露出些微的疲倦,“你将糕点带回来就是了。” “好呢!”濮阳臻一口应下。 大长公主也走了,宁公公那边交待完之后,也要回宫去把这些杂碎事告知皇上一声了。 濮阳臻挽住薛瑾仪的胳膊,“嫂子,我们回去吧?” “等一下。”薛瑾仪看到御医急急忙忙的端着解毒药过来,唤道:“御医,请留步。” 御医一听是楚王妃在喊自己,忙走上前去,“楚王妃有何吩咐?” 薛瑾仪问道:“近日,你们可曾去过东宫,为太子良媛她们请过平安脉?” 御医摇头道:“上头有命令,不准下官等再去东宫。” “好吧。”薛瑾仪叹口气,“陈.良.媛与我是表姐妹,我有些担心她呢。” 御医道:“楚王妃放心,陈.良.媛身体安好,一直精心准备着为太子延绵子嗣呢。” 今日,他们对县主和楚王妃跟前的竹大夫颇为无礼,眼下这情形,还不赶紧的跟楚王妃示好?简单的一两句话,又不费什么力气,而将来说不定是有大好处的呢。 “陈.良.媛入东宫有一段时间了,真希望她能早日为太子诞下皇孙。”薛瑾仪笑的一脸单纯,人畜无害。 听了这话,御医不由自主地叹口气,显得无奈。 薛瑾仪敏锐的抓住了他神色间的不对劲,试探着问道:“御医这是怎么了?可是陈.良.媛的身体还不适合有孕?” “啊?”御医猛地回过神,忙摆手否认,“不是不是,陈.良.媛的身体没有不适。只是,最近下官进不去东宫,所以眼下情形如何,就不太好说了,不敢随随便便的向楚王妃保证呢。” “我明白了。”薛瑾仪轻快的笑笑,转头与濮阳臻说话,像是不再在意这件事。 御医暗中松口气,自己今日真是被这出“好戏”给整糊涂了,差点暴露出什么…… 幸好楚王妃没有起疑,否则那个秘密要是泄露出去,怕是他全家老小都要搭上性命。 从万春公主的住处出来,外面的百姓们还没有散去,议论着今日这桩“闹剧”,看到楚王妃出来,再看看她身边的少女,明白那就是被误会的大长公主之孙女。 “楚王妃,县主,你们没事吧?” 众人纷纷围聚上来,表达着关切之意。 薛瑾仪含笑向他们点头示意,“让大伙儿担心了,真是对不住。想必刚才进入万春公主住处的几位已经向大家说明了吧?” “是啊,都已经说了。”众人答道。 薛瑾仪继续说道:“误会已经解开了,万春公主照顾我等晚辈,给了些补偿呢。”她晃了晃手里的匣子,但没有给人看里面有多少张银票。 不给人看,才容易引发议论,猜想万春公主对她与阿臻到底有多么的愧疚。 濮阳臻笑嘻嘻的从青兰手里拿过一只小包袱,“是啊是啊,表姑诚心实意的道歉了,还送给我们这么多礼物,所以啊,这件事过去啦。”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已经心知肚明了。 不过,人家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十分的宽容大度,他们不好当着楚王妃与县主的面明说。 薛瑾仪再度对众人点点头示意,笑着与濮阳臻手拉手上了马车。 她们走后,百姓们仍停留在原地,情绪高涨的议论着。 当一顶小轿停在宅院侧门前时,都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轿帘被丫鬟掀开,露出陆菀容略显苍白,但依旧姣好的脸庞。 第685章 抓住这个好机会 她扫视一眼热烈讨论着万春公主的人群,蹙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后,立刻被喜色填满了。 “我甚至怀疑万春公主是不是故意的了,这事儿也太荒唐可笑了!” “我也这么觉得,前些日子在长春湖边,万春公主那排场,那跋扈的劲儿,多少人都看在眼里的!绝对相信她能赶出这种事!” “陷害楚王的事儿都发生过几回了,你们数数?上回鼠疫的事儿,差点害楚王被赐死呢,有些人心肠歹毒,楚王不死,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对对对,何况现在楚王殿下刚亲自剿灭了前朝余孽的老巢,这份功劳不知道让多少人眼红嫉妒和憎恨呢!” “你们看楚王妃手里的木匣子,与县主的包袱,里面装了不少银票吧?” “我估摸着有不少。” “这摆明了是要拿钱堵上楚王妃与县主的嘴!她们是晚辈,碍着长辈的情面,不好意思说什么。” “呵呵,万春公主搞出这种事,怎么还有脸继续待在京城的!” 陆菀容安静的听着百姓们对万春公主的议论,弯起唇角。 听闻万春公主与楚王府闹出矛盾,她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了。 眼下,对于她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必须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陆菀容心想着,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 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她必须尽快为自己的将来而战! 丫鬟见自家小姐许久没动,轻声唤道:“小姐?” 陆菀容回过神,温柔的一笑,从轿子里出来,“走吧,从来不会有人记得锦上添花,雪中送炭才是最容易让人铭记在心的。” 丫鬟扶住陆菀容的胳膊,两人从半开的侧门进入宅子里,正巧迎面碰上处理完事情出来的大兴县令。 瞧着大兴县令的官袍,陆菀容忙带着丫鬟微垂着头,退让到一旁去。 大兴县令看了一眼陆菀容,好心提醒道:“姑娘走慢一些。” 说完,他径直出了院子。 陆菀容看眼大兴县令的背影,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带着丫鬟脚步匆匆的来到院子里。 还没靠近,血腥气先传来了,她闻到,差点吐了。 紧接着,陆菀容身边的丫鬟惊叫一声,吓得她差点耳聋了。 “叫什么叫,在万春公主的在宅院中,成何体统?” 丫鬟脸色煞白,颤抖的手指着前面,“小姐……” 陆菀容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立刻转开头,扶着墙,真的吐出来了。 几名宫女打扮的人正面无表情的将一具死尸抬出院子,那女子死状极惨,满脸是血,口眼歪斜不说,一只手软软的从担架上耷拉下来,仔细去看的话,会发现那只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完好,但实际上每一寸骨头都被打碎了,随着风,那么轻易的晃荡着。 所谓“十指连心”,这一点点的彻底打碎手骨,得是多么钻心的疼痛啊! 而女子身上,亦是鲜血满满,很难分辨出她的衣衫原本是什么颜色了,可见生前经受过怎样的酷刑折磨。 等死人被抬走了,陆菀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神来,这时候她才注意到院子里有低低的抽泣声,如冤魂哀鸣一般。 她定睛望去,几名侍女趴在地上,身上有点点血迹,哀叫不止。 显然,这些人为这场闹剧付出了代价。 诬陷大长公主宠爱的孙女是非礼公主的淫贼,大长公主的怒气是她们拿出生命也承受不起的。 陆菀容收回视线,一副小家碧玉的乖巧模样,正要继续往前走,不料一名宫女拦住她。 “您是哪家的小姐?”宫女还挺客气的问道。 陆菀容柔声道:“家父工部虞部郎中陆康,听闻公主殿下不适,大夫们都看不出病症来。恰巧先前我病了,家中请了名医来,得了一道奇方,可治百病,所以特来献给公主殿下。” 宫女审视着陆菀容,“陆姑娘好心,奴婢代公主心领了。不过,楚王妃跟前的竹大夫已经诊断出了病因,宫中御医煎药好了解毒药,已经喂公主殿下服下了。” “……”陆菀容一愣,一股恨意在心中升起,犹如长着倒刺的荆棘,扎得她难受。 又是楚王妃! 上回在白云寺,那么好的接近万春公主的机会,被楚王妃破坏了。 这次又是…… 陆菀容干咳一声,“这……我这方子也是极好的,有强身健体之效,公主在病中,服用了对身体助益良多。” “多谢陆姑娘好意,但御医已经开了方子,怕是其中有的药会有冲突,为了公主安危着想,加上是药三分毒,所以不好再用药了。”宫女好言劝道。 陆菀容眼中闪过一道厉色,耐心问道:“那么我可以向公主殿下请安吗?” 宫女道:“公主已经歇下了,御医嘱咐要静心休养,才能早日康复的。”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她往后再来,无论来多少次都见不到万春公主。陆菀容低声问道:“我有幸与万春公主有些缘分,难道真的没办法见一见吗?” 宫女摇头,“公主需要静养,能否见面且看往后的缘分吧。” 缘分这东西可说不清楚,陆菀容有点抓狂,面对的还是宫女,她不好随随便便的拿出银钱来收买。 宫女摆出请的手势,“陆姑娘,奴婢送您出去。” 陆菀容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对宫女笑笑,原路出了宅院。 她站在门口,忽然想起什么,轻声问道:“公主殿下的侍女都受到惩罚,你们是新派来伺候公主的吗?” “是的,陆姑娘。” 陆菀容心头一紧,她刚刚忽略掉了一个问题——想着万春公主是皇族女子,身边有宫女伺候没有什么不对……可现在才想起这些宫女只怕是宫里派来监视万春公主的! 那么,她今日来见万春公主的事,也会被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会怎么看她? “陆姑娘慢走。”宫女说完,立刻关上门。 陆菀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冷不丁地又想起那具惨死的尸体,感觉喉咙间又有东西在翻涌,脸色瞬间更难看了。 丫鬟忙从轿子里拿出水囊,喂她喝了好几口,脸色才缓过来。 周围,议论万春公主的声音持续不断,听得她有些烦躁。 陆菀容抬头望着宅院的高墙,额角一阵阵的抽痛。 丫鬟心疼她,低声问道:“小姐,万春公主就住在这里,我们一定能找到机会的。” 陆菀容点点头,眯起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管是太子,还是楚王,我一定要牢牢的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她慢慢地收紧纤长的手指,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不管会有多少困难,她绝不会退缩的! 第686章 谈心 在京城里因为“非礼丑闻”而又热闹的时候,宫城北面的龙武军衙门里,却是格外的宁静。 卓珅不紧不慢地用巾子擦着桌子上的胡饼渣子,他连最细小的渣子也不放过,将桌子擦得犹如镜面一样干净。 而在这个过程里,濮阳瑄背着手站在窗边,望着外面空荡荡校场,一言不发。 他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心里在回想着先前卓珅跟自己说过的话。 卓珅说了很多,这些年他为蔡氏做的,或是他所知晓的蔡氏做过的事。 其中还包括,虽然他有实权掌管龙武军,虽然蔡皇后的长姐嫁给了他的弟弟,但是蔡氏并不能完完全全的放心,在龙武军里安插、收买了不少人。 所以,就算他有心投靠他,也要多加防备龙武军里的眼线。 这些人会让他们的差事变得困难很多,需要提防着蔡氏无所不用其极的抢走功劳,同时暴露出卓珅已经“叛变”。 校场上没有一个人影,但是濮阳瑄能觉察到有人在监视着这间屋子。 那些人隐蔽的本事有些拙劣,所以会被他轻易的发现。 擦完了桌子,卓珅将巾子丢进水盆里。 “啪”的一声轻响,溅起一些水花。 濮阳瑄转过身,望着他。 卓珅的面色很平静,在一夜没睡好之后,吃到了一张胡饼,喝完了几杯热茶,虽然胡饼已经凉了,没那么脆,不过香味与嚼劲还是在的,所以能够得到说不出的暖心与慰藉的感觉。 他有些佩服的望着濮阳瑄,难怪自安置难民开始,一年不到的时间里他稳稳的收服了那么多人心,曾经人人厌弃的皇长子要彻底翻身了。 当然,背后一定也付出了许许多多他不知道的艰难辛劳。 想要站在今时今日这样的地位上,对于楚王来说,需要的是非凡的才能与胆识,普通人是很难学会这一切的。 卓珅在对上那双深沉与夜空一般的眸子时,收起心思,轻声问道:“楚王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下官全凭殿下的吩咐。” 濮阳瑄道:“眼下正在追查沈轻墨的下落,同时需要暗中排查城南一带的废弃宅院与流浪人口。” 卓珅问道:“您的意思是沈轻墨还会回到京城这个‘龙潭虎穴’里?” “是的。”濮阳瑄道:“洛江下有练兵的巢穴,京城之内有传递、刺探消息所用的店铺,意味着什么呢?” “京城对他们来说是重中之重,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因为现在的打击而放弃这里,”卓珅道:“放弃了,就好像是放弃了复国。” “是啊,人心中都是有执念的。”濮阳瑄道:“京城就是沈轻墨的执念。” 卓珅道:“下官会派信得过的人在城南一带暗中排查,布下天罗地网,等待那些前朝余孽自投罗网。” “好。”濮阳瑄十分郑重的拍拍他的肩膀,“沈轻墨是前朝余孽里的一号重要人物,务必要将他尽快捉拿归案,说不定就能揭开前朝废帝之子的谜团。” “那位前朝公主是假的……”卓珅望着濮阳瑄的眼睛,“难道这沈轻墨才是……” “这要捉回来了才知道。” 虽然卓珅说了很多,但是濮阳瑄不打算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都告诉他。 “那窝藏在京城之外,京畿之内的前朝余孽呢?” 濮阳瑄道:“先让各地方府州县查一查,我们再行动。” “是。”卓珅应下。 濮阳瑄道:“我们聊了很长时间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时间再长,就容易令外面的人起疑了。 “是。”卓珅拱拱手,“下官会尽快安排人手去调查城南一带的,那蔡氏那边……要如何说,还请楚王殿下示下。” 濮阳瑄道:“照实说。” “照实说?”卓珅皱眉,“我们可以先说在等中书令那边的消息。” “不透一点实情出去,怎么能叫他们信任呢?”濮阳瑄缓步来到门前,推开门,“我也要亲自去城南那一带的,先就这样吧,” 卓珅跟着来到门口,看见有人见他们出来了,急匆匆的上前来。 “启禀楚王,万春公主那儿传出楚王府的人非礼公主……” “哦?”濮阳瑄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平静的问道:“你详细的说与我听听。” 来人道:“万春公主病了,请了您府上的竹大夫过去看病,结果跟随的小厮竟然趁机非礼了万春公主,消息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了!” 濮阳瑄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卓珅低声道:“听闻万春公主之前曾在长春湖边与楚王妃闹出过矛盾,又想久留在京城,所以想出这么一招毒计吧?” 濮阳瑄问道:“现下如何了?” “楚王妃已经赶去万春公主的住处了,万春公主的侍女将这件事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怕是很难收场了……”来人焦急又无奈。 “宫里知道了吗?”濮阳瑄又问。 来人稍微愣了一下,“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卓珅接话道:“闹出这么大的事,宫里一定会派人去处置的。” 濮阳瑄看他一眼,“我知道了。” 他加快脚步出了龙武军衙门,卓珅紧随其后,“那么下官就送楚王殿下到这里了。” 他不适合在楚王面前显得“狗腿”。 濮阳瑄点点头,策马离开。 卓珅猛地回过头,看到通传消息的人脸色有些微妙,他像是没看见,径直往前走去。 那人眼珠子一顿乱瞟,看看远处的楚王,又看看默不作声的卓珅,低低的笑了两声,转头进了衙门。 濮阳瑄策马进了芳林门,从这里京城,左手边就是是高耸的宫墙,每隔一段路会有侍卫驻守,街上不见什么行人。 高耸的宫墙殿宇容易挡住阳光,让路上显得阴冷,而且那些侍卫总让人觉得颇有压力,所以一般百姓们不会从这里经过。 濮阳瑄坐在马背上,望着清冷的大街,放慢了速度。 他在琢磨。 琢磨着要不要给某些人一个机会。 第687章 自作聪明 万春公主是个蠢货,阿瑾能够轻而易举的解决掉麻烦。 而传消息的人那口气仿佛天要塌下来,如果他不快马加鞭的赶过去,阿瑾就要被万春公主处置了似的。 他急匆匆的赶过去,路上便会有一些疏忽,是下手的好时机。 虽是皇宫之侧,但某些人不是没有这个胆量,毕竟事后可以直接推卸到前朝余孽的头上。 濮阳瑄没有放慢速度,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灿烂的阳光撒下来,快到前面路过的时候,一道冷锐的光像闪电一般落入濮阳瑄的眼中。 马蹄还在向前,没有半点准备停下来的意思。 濮阳瑄默默的等待着时机。 很快,骏马就要通过路口,然而马蹄忽然间被什么东西一绊,他整个人往前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从坊墙内跃出两道黑影,手执利刃杀过来。 濮阳瑄在半空中轻巧地翻了个身,躲过锐利的刀锋之时,手腕一转,暗器自袖口中飞射而出,眨眼之间已经没入准备发动第二波攻势的刺客身体里。 两人闷哼一声,跌落在地上。 远处的侍卫发现这里发生打斗,立刻飞奔而来。 濮阳瑄的双脚轻轻地落在地面,再脚下用力,轻飘飘地飞掠到刺客的身边。 暗器没有打中要害,但刺在穴道上,叫他们痛得根本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痛呼打滚。 他俯身,“咔嚓”两声卸了两名刺客的下巴,防止他们咬碎嘴里的毒丸。 刺客痛呼的更大声了。 侍卫拱手问道:“楚王殿下,您没事吧!” “没事,将此二人押到大兴县衙去吧。”濮阳瑄吩咐道,摸出一条帕子,擦去手指上的血迹,然后丢在刺客的脸上。 接着,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凌厉的看向某一处。 那里没有人。 他故意高声说道:“另外转告邱明府一声,此二人的身手应该是出自雷空派,可由此线索查一查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这次,来的刺客,武功路数有些特别,让他看出了来历。 就看那些人还能不能再让前朝余孽背锅了。 侍卫惊讶又佩服的问道:“他们只出了两招,楚王殿下就看出来了吗?” “两招,足够了。”濮阳瑄拍了拍侍卫的肩膀,大步走向已经镇定下来的骏马。 又往前跑出三个路口,街上行人多起来,他随便揪住几个聚集在路边闲聊的人,本想问问情况,没想到那几个人看到他,主动开口了。 “楚王殿下,有人趁着你忙于公务,搞事情!”说话的大爷十分气愤。 濮阳瑄道:“怎么搞事情?” 大爷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濮阳瑄,“……我们都觉得万春公主是故意的,见事情没成,花钱消灾呢!” “多谢了。”濮阳瑄听阿瑾没事,抱拳道谢后,直接往东市的方向去。 景轩里,薛瑾仪刚将糕点摆进蒸笼里。 “等一等就可以吃了。”她拿起巾子,正要擦去沾在手里的面粉,忽听脚步声,脸上顿时大喜,欢快地像小鸟一样飞扑过去,“阿瑄,你回来啦!” 濮阳瑄这样的武功高手,是不会让人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的,但薛瑾仪是个例外。 濮阳瑄一把搂住妻子,“谈完了事,就赶紧回来……”他闻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又瞧见蒸笼里冒出滚滚白气,笑道:“因为心想着阿瑾得空的时候,一定会做好吃的点心。看来,我回来的差不多是个时候。” “我做了糕点。”薛瑾仪捧住濮阳瑄的脸,“你今天又有口福了哦。” “瑄哥哥可是托了我的福,才有美味的糕点吃哦。”濮阳臻扒在门框上,笑看着恩爱的哥哥嫂子,得意的说道。 “那可要多谢阿臻了。”虽然能天天吃到薛瑾仪做的美味,但濮阳瑄还是选择顺着濮阳臻的话说。 濮阳臻笑颜如花,特别是看到薛瑾仪松开手,濮阳瑄脸颊上都是面粉的时候,愣了愣,然后捂着肚子笑得合不拢嘴。 “怎么了?”濮阳瑄不解。 薛瑾仪看到手掌里的面粉,失笑道:“我忘了自己手里的面粉还没擦掉。” 濮阳瑄抓住她的手,“那就罚你帮我洗干净。” “好!”薛瑾仪笑着一口答应。 濮阳臻笑了半天,冷不丁地定睛一看,发现哥哥嫂嫂都不见了。 “我去守着糕点喽!”她开开心心的回到灶台边。 回到屋子里,薛瑾仪拧了条巾子过来。 濮阳瑄伸手要接,她没给,“说好我帮你擦干净的呀。” 她仔仔细细的擦着濮阳瑄脸上的面粉,而濮阳瑄专注的望着她。 “姑母没把你怎么样吧?” 薛瑾仪摇头,“我没事,倒是阿臻,被姑母的侍女打了一巴掌,叫姑祖母心疼了好半天呢。” “打了阿臻的人,姑祖母绝不会让她活命的。”濮阳瑄道:“那姑祖母怎么处置的姑母?” 外界的传闻,肯定跟真实的情况有些出入。 “姑母应该是自己付了毒药,用苦肉计留在京城,竹大夫瞧出问题来,只需要一般的解毒药就可以了。德妃带来宫女,替换掉原本的侍女们,监视姑母的一举一动,她再想与蔡氏往来,少不得要头疼了。姑祖母叫姑母养好了病再离开京城,免得外界说娘家对出嫁的女儿无情,之后打了姑母一巴掌,又让她掏出全部家底来补偿我与阿臻,给我们好好出了一口气呢!” “全部家底?” “嗯,青兰偷偷看过,应该是姑母带来京城的所有钱,姑祖母使了点小聪明,就叫姑母全都给了我和阿臻呢。”薛瑾仪擦去最后一点面粉,然后来到书桌边,拿起木匣子,晃了晃,“阿瑄猜猜看,里面有多少钱?” 濮阳瑄道:“从这个匣子的质地、大小,还有磨损的程度来看,是姑母的压箱底钱了。” 往往这一部分钱数目不小,方便身处困境的时候,也能过得衣食无忧。 薛瑾仪点头,“是的,姑母再是心疼,也不敢违逆姑祖母的意思,怎么也得掏出来赔给我们呢。阿瑄,你说,我们拿这笔钱做什么好呢?” 濮阳瑄上前来,又搂住她的腰身,“自然是去做阿瑾最想做的事。” 第688章 太子的问题 薛瑾仪贴上他的胸口,“你就没有别的想法?” “阿瑾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濮阳瑄柔声说道。 薛瑾仪眯眼笑,糕点还要有一会儿才能蒸好,所以她接着说起别的事,“对了,我今天碰见御医,多问了两句陈静瑶的情况时,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哦?” 薛瑾仪将自己与御医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濮阳瑄,“你有没有觉得出什么问题?” “太子成婚这么久,始终没有子嗣,这一点在朝堂上已经引起议论了,但是御医那边没说什么,所以子嗣是讲究缘分的,只是还没到时候来搪塞。”濮阳瑄回味着薛瑾仪的话,“御医这种反应,看来他是知晓太子身体有问题的人。” “如果能证明太子身体有问题,那就能彻底摧毁了蔡氏的希望。”薛瑾仪勾唇一笑。 濮阳瑄点点头,“不过,陈静瑶知不知道这件事?她身在东宫这么久,距离太子这么近,有可能更早的觉察到一些问题。” “所以,我们这段时间能与陈静瑶往来吗?”薛瑾仪忙问道。 濮阳瑄摇头,“我打听过了,没有父亲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允许出入东宫或是往来消息。” “这样啊……”薛瑾仪叹道:“看来我们不能雪中送炭了……” 濮阳瑄抱紧她,“父亲也是不想卫国公府与东宫再牵连上关系。” “嗯,我明白。”薛瑾仪抿了抿嘴唇,“那么,能够保证陈静瑶好好活着吗?” 现在这种情况下,真的很难说太子会是个什么结果,陈静瑶如果承受不起压力与绝望,选择自杀的话,她的仇又要怎么报呢? 濮阳瑄轻抚着她的后背,“虽然我们不能和东宫有往来,但是拜托相关的人让陈静瑶好好的活着,还是可以的。” 薛瑾仪听了,轻松了些,“那就好……那太子的问题,是不是要想想办法,揭开真相?” 濮阳瑄琢磨了会儿,“父亲一直安排了人手照顾太子的日常起居,他们会不会已经看出端倪呢?” “应该还没有吧?”薛瑾仪摇摇头,“不然,父亲一定已经处置了太子。” “这倒是。” “太子日常有御医请平安脉吧,这么多年都没曝出来,一定是蔡皇后或者太子暗中收买了一些人,让他们闭紧嘴巴,欺蒙父亲。” 濮阳瑄叹了口气,“所以,这件事要从何处下手?” 薛瑾仪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主意,闭紧他们现在根本没办法接近太子,而知道点什么的御医为了保命,不会轻易开口的。 她晃了晃身体,“此事要从长计议……我觉得一定能找到办法,让御医开口,或者让竹大夫给太子诊脉的……啊,我们还是说说前朝余孽的事吧,今天通往关隘的三条路线,已经全部被截住了,果然都是沈轻墨的替身,现在在严密追查剩余的三条路,目前还没有新消息传回来。你那边呢,和卓珅谈话顺利吗?” 濮阳瑄微笑道:“多亏阿瑾帮我准备衣服和胡饼,让卓珅卸下心防,谈得非常顺利……” 他大致的讲了讲卓珅说的事。 “……虽然卓珅真心实意的投靠我们,但是他还难以派上大用场,先要扫除龙武军里所有蔡氏的眼线。” 薛瑾仪道:“羽林军、龙武军由父亲亲自掌管,其中不凡官宦子弟,他们护卫父亲的安全……父亲既然能在京中安插诸多眼线,坐在两仪殿里也能知晓天下事,应该是故意纵容才是安插在禁军中安插眼线,也知道哪些人是蔡氏的人,但是既没有告诉卓珅,也没有同你明说,这……又是在考验你?” “是的。”濮阳瑄笑得轻松,“考验是源源不断,一重接着一重的。想要父亲真正的认定我,还需要诸多努力呢。” “也是。”薛瑾仪感叹两声,“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呢。”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濮阳臻欢快的叫喊声。 “糕点做好啦,大家快来吃啊!不来,我就当你们都不吃,全都给抱回大长公主府去!” 薛瑾仪笑道:“快走吧,我今天新做的两样糕点,可不能叫阿臻全都给吃了。” 两人手拉着手从屋子里出来,青兰等人也蹦蹦跳跳地往灶间跑。 灶间里,像是弥漫着厚厚的一层雾,随着雾气散开的还有香甜的气味,勾起人们肚子里的馋虫。 濮阳臻顾不得烫,抓起一块糕点,急急忙忙地放进盘子里,然后对着自己的手指猛吹。 薛瑾仪忙上前去,给她吹吹手指,“做了这么多,没人和你抢的。” 濮阳臻笑道:“还不是因为好久没吃到嫂子做的糕点,嘴巴馋了嘛!” 薛瑾仪道:“看来,今晚还得留你吃晚饭呢。” “对啊!”濮阳臻原地蹦起来,“我都差点忘了,我可以留在嫂子这里吃晚饭的!” “是啦是啦。”薛瑾仪塞了一双筷子到她手里,然后招呼青兰一起将糕点装进盘子里,一部分他们留着自己吃,一份装进食盒里,等着给濮阳臻带回去给大长公主尝尝的,另有一部分则切成小块,拿去给景轩里的客人们品尝。 青芷端着糕点到前面铺子里去,香味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一时间忘了八卦。 “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青芷微笑着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红的、绿的小块糕点,“这是楚王妃亲手做的,请大家平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景轩的支持。” “谢谢楚王妃!” 众人上前来拿糕点,品尝过后,赞不绝口。 “楚王妃的手艺真好啊……” “要是楚王妃还教大家做糕点就好了……我一定要亲自来学!” “要是能天天吃到这么美味的糕点就好了。” 青芷听了,高声说道:“景轩即将开业一家大酒楼,会有楚王妃特别定制的菜单,大厨们手艺精湛,深得楚王妃真传,大家想吃到这样的美味的话,可以去哦!和这里一样,物美价廉!” “太好了!”众人欢呼起来。 “不过大酒楼什么时候开业啊?” “是不是原来的华照楼要重新开业了?” “对啊,有华照楼,可不是现成的地方吗?” 青芷道:“华照楼那边,楚王妃另有安排。至于大酒楼的开业的时间和地点,等到时候,大家就知道了!” 一连两个疑问,让大家议论开了。 那么富丽堂皇的华照楼,楚王妃究竟打算做什么? 还有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天天吃到如此美味的食物? 第689章 皇后的忧郁 青芷神秘的一笑,并不打算回答众人的问题。 因为,王妃也没告诉她呀! “怎么样?”薛瑾仪听见前面铺子里的吵闹声,问端着空盘子回来的青芷。 青芷道:“大家都很喜欢的您做的点心,纷纷在问大酒楼什么时候开张,还有华照楼准备用来做什么呢。” 薛瑾仪慢悠悠的喝着茶,“让大家讨论去吧,越是不知道,越是好奇,咱们开业那天的生意越是好。” 濮阳臻凑到她面前,眨巴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闪亮地像小星星一样,“嫂子,那可以告诉我吗?” “这个么……”薛瑾仪吐吐舌头,“其实我也没想好呢。” 不过,风声已经传出去,这事儿就得尽快定下来了。 “啊?”濮阳臻又挪到濮阳瑄面前,“瑄哥哥,你知道吗?” 濮阳瑄张嘴了,但他不是为了回答问题,而是吃糕点。 濮阳臻一看那糕点就要被塞进嘴巴里了,忙一把抓住濮阳瑄的手腕,央求道:“我的好哥哥,瑄哥哥你是最好的人了,全天下最最好的人了,你就告诉我嘛!” 濮阳瑄无奈的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 “啊?” 薛瑾仪笑道:“你瑄哥哥之前潜伏在前朝余孽的巢穴,这两天又一大堆事情,哪儿有闲功夫知道这些杂事啊?” 濮阳臻是听明白了,“看来,是你们忙得还没空开业。” 薛瑾仪点点头。 濮阳臻摸了摸下巴,连糕点都忘了吃。 青兰见状,拿起一块糕点在她面前晃了晃,“县主啊,再发呆的话,这么美味的糕点,就要被我们全都吃光了哦。” “啊!”濮阳臻猛地回过神,抢过青兰手里的糕点,照着那粉粉嫩嫩的花朵形状的糕点就是一大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叫她喜欢不已,“没想到六月柿还能做出这么漂亮的糕点。” 薛瑾仪道:“这啊,是敢于尝试。” 濮阳臻一听这话,连忙咽下嘴巴里的糕点,拉住薛瑾仪的手,问道:“嫂子,我可不可以给你们帮帮忙,让酒楼早日开张啊?” “这可不行哦。”薛瑾仪摇摇头,“你是县主,怎么好掺和这经营之事?你表姑指不定要逮着机会跑出来,大骂成何体统呢。” 她相信万春公主绝对干的出这种事。 本来今天万春公主就闹出这么荒唐的一出戏,她可不想小姑娘被牵扯进什么流言蜚语里。 濮阳臻嘟囔道:“你还是堂堂楚王妃呢,不也是开开心心的做生意嘛?” 薛瑾仪叹口气,“还不是因为先前情况有些特殊。” “好吧……”濮阳臻明白了。 薛瑾仪拍拍她的手背,做生意很正常的一件事,但在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身份地位,士农工商,在封建社会里,商人的地位十分低下,哪怕是富甲一方也拜托不了一些歧视,就像孙素慈哪怕成了卫国公夫人,还不是照样被人瞧不起。 当然,孙素慈本身的品性就足以叫人鄙视。 而像她与阿瑄做出现在的名堂来,其后是要诸多筹谋才行的。 “我知道阿臻是想吃好吃的。”薛瑾仪柔善的微笑道:“这样吧,反正一时半会儿酒楼还开不了业,叫厨子们得空的时候,去大长公主府上做些好吃的,孝敬姑祖母,也喂一喂你肚子里的馋虫。” “太好了!”濮阳臻一把抱住薛瑾仪,“嫂子,你真是太好了。” 濮阳瑄看濮阳臻过于兴奋,将自家妻子勒得挺紧,忙扯了扯她的后脖领。 濮阳臻八爪鱼似的落在薛瑾仪身上,不管濮阳瑄怎么拉扯,死活都不愿意松开手。 “阿瑾啊,这样也好,”濮阳瑄感叹道:“能让厨子们练练手,免得时间久了,生疏了。” “啊?”濮阳臻回头瞪他,手不禁松开一些,“拿我当练手的啊?” 濮阳瑄趁机把薛瑾仪从濮阳臻怀里拉出来,揽进自己的怀里,挑了下眉梢,“不然呢?” 薛瑾仪掩嘴笑。 濮阳臻眼珠子一转,笑道:“好啊,我可以给你们提提意见,让厨子的本领更上一层楼,到时候叫所有来大酒楼的客人们流连忘返,瑄哥哥和嫂子赚得荷包里满满的,成为天底下最有钱的人!” 众人笑起来,春风吹过,院子里的欢声笑语久久不散。 这么好的天气,蔡皇后却笑不出来。 阳光撒满她一身,可是她身上却透出阴郁。 女官抿着嘴,不敢将刚听到的事告诉她。 “万春公主真是蠢的令人发指。”蔡皇后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窗棱上,痛意让她眼中的愤怒之火更热烈,“你说说看,都是同一个爹娘生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万春公主就是一副猪脑子呢?” 女官也很想骂万春公主,但是她一个奴婢,可不敢真顺着蔡皇后的话,骂出来。 蔡皇后头疼的捏着眉心,真怕这件事被误会到他们也有份。 是嫌现在的情况还不够乱吗? “皇后,如此看来,还是不要和万春公主联手了。”女官轻声劝道:“万春公主已然遭到皇上厌恶,无法挽回,对您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蔡皇后忧愁的望着窗外,空旷的凤仪宫广场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可是,为了做成那件事,又有谁能和我们联手了呢……” “……”女官哑口无言,无奈的低下头。 蔡皇后慢慢的摇着头,“庆州那边,也没一个人能指望得上……现在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解开太子的困局,还有蔡氏的险境啊……” 女官轻声说道:“要不……再物色一些美女进宫来?” 蔡皇后冷笑一声,“再美的人,在皇上心中不过是一件玩物而已,能有几分宠爱呢?” 女官犹豫了一下,“若是太子的妾室们这时候有了身孕……” 蔡皇后目光一沉。 女官低垂下头,“无论用什么办法,只要有了身孕……” 蔡皇后的拳头攥得更紧,指甲扎得手心生疼。 她明白女官的意思。 只要有身孕就可以了,这个孩子是不是太子不重要。 蔡皇后深吸一口气,“让我再想想……你来,又是听到什么消息了吗?” 女官愣了一下,“这个……” “支支吾吾的干什么?”蔡皇后皱眉,十分不悦。 女官狠狠心,开口道:“国舅趁着万春公主闹出的事,想在楚王赶着回去的半路上,埋伏刺杀……” 第690章 挑唆他们去闹事 “……”蔡皇后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女官如此神色,说明行动失败了。 她气得甩手一巴掌,抽在女官脸上,“那贱种能毫发无损的从前朝余孽的巢穴杀出来,你们是脑子都是水吗?居然敢如此轻易在京城里对他动手?!” 女官十分委屈,又不是她派人去刺杀的楚王,为什么挨打的是她呢? 她眼下嘴里的血腥气,忍下哭意,“国舅是想着楚王忧心楚王妃的处境,会急着骑马赶回去,忽略掉周围的近况,所以是下手的大好时机……” “然后呢?”虽然知道失败了,但是蔡皇后还是想知道全部结果。 女官捂着疼得厉害的脸颊,悄悄地往后缩了缩,确保蔡皇后打不到、踢不到自己,才开口道:“楚王瞧出陷阱,反手用暗器刺伤了两名刺客,还……”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下去不少,“认出了他们的武功招式,是出自雷空派……” “……”蔡皇后扶住自己的额头,身体靠在窗子上,才没有跌倒,“怎么会有你们这种废物玩意儿的……” 蔡氏手底下的杀手,除了自家世代培养出来的以外,是从江湖门派招来的,绝大部分是和蔡氏合作了许多年,往上追溯的话要到她曾祖父辈就和这雷空派有往来了。 楚王认出刺客的身份,查到雷空派头上,就会查到他们蔡氏…… 皇上正巴不得揪出他们蔡氏的错误吧! 蔡皇后喘了好几口气,心绪才平复一些,“事已至此,早点想办法摆脱牵连吧……别指望我出谋划策,太子就够叫我头疼的了。” 女官忙应了声“是”。 蔡皇后没心思想刺杀这件事,有一种逃避的心态。 “还是想办法让东宫早点传出好消息吧。” 女官依然头疼,轻飘飘的一句,要达成目的,谈何容易。 蔡皇后也明白,现在严禁任何人出入东宫,要让东宫里的女人怀上身孕,谈何容易? 可是,眼下这个情况,他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做成这件事。 “先前潘璃有孕的事儿,只有宫女的证词,时间短月份小,根本查不出什么,但是这事到底像一根刺一样扎在皇上、朝臣与百姓们的心中,对太子失望、伤心、愤怒……所以,只有再传出好消息,才能弥补这一切!” 子嗣对于皇室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只要东宫传出好消息,那可是普天同庆的事儿,谁还会再记得一个小小的潘奉仪似乎有过孩子? 女官苦笑,知道蔡皇后对此充满了希望,可是太子就算没问题,被关在两仪殿的偏殿里,又怎么能让妾室们有孕?而被软禁在东宫里的女人们,会想到出卖自己的清白,为太子换回一线生机吗? 傻子都能明白,如果清白有损,就算救了太子,事后也会被当成“污点”,被赐死。 蔡皇后道:“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办法!” 女官哪儿敢拒绝啊,就算没办法也得应下来,“是,奴婢定当竭尽所能,将消息传进东宫里。” 看来,只能找个没名分又有很多家人要养活的宫女了,这样的人才愿意卖命呢。 蔡皇后慢悠悠的回到罗汉榻上,舒服的靠在软垫上,“先就这样吧,最快一个月就能传出消息了吧……” 太子可要坚持住啊! “对了,”蔡皇后又想起一件事,“孙素慈如今还被关在卫国公府吧?” “是的。”女官点头,“除了卫国公府的人,谁也没再见过她了。” 蔡皇后眯起眼睛,“如今孙家如何了?” “孙成才一直被关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孙成德在庆州那边被丰王抓了,牵连着常砺的案子……”女官有点儿感叹,感觉这孙家本来风光无限,结果忽然间就树倒猢狲散了,这京里的局势啊,真叫人难猜啊,“孙家那边失去了几条主心骨,早就乱成一团了,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托关系,可是谁也不想惹麻烦呢。对了,还有一件事……晋安伯府二夫人似乎在查孙成才的女儿,不知道是有什么牵扯。” “晋安伯的女儿死在大长公主的生辰宴上,她是在为自己的侄女寻仇呢吧。”蔡皇后慢悠悠的揉着自己的额角,“孙家没去卫国公府闹吗?” “薛老夫人坐镇卫国公府,谁敢去啊?” 蔡皇后嗤笑一声,“给孙家递个消息,赶紧去卫国公府闹事,闹得越凶越好……再不去闹,他们家就真的没救了。所以,他们没有后路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和卫国公府闹个鱼死网破,看谁狠……” 女官琢磨了一下,问道:“要不要给孙家一点甜头?” “给吧,”蔡皇后高傲的一句,“不给狗吃骨头,哪有劲儿乱叫乱咬人啊?” 女官应道:“是,皇后娘娘。” “千万不要亮明我们的身份。”蔡皇后叮嘱道:“省得又是一群蠢货给我们添麻烦。” “奴婢明白的,请皇后娘娘放心。” 蔡皇后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意味,“搞臭了我们的名声,那也让全京城的人看看卫国公府的冷血无情!” 女官忽然有些担心,“但是,皇上当卫国公是好兄弟,这事儿……” 蔡皇后冷笑:“那是孙家疯狗乱咬人,管我们什么事。卫国公府不识相,那就让他们都去死!” 她又激动起来,胸口剧烈的起伏好几下。 女官忙给她顺顺气。 蔡皇后厌烦的打开她的手,“还不赶紧的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是。”女官赶紧跑了。 此时,大兴县令正在拷问刺杀楚王的两名刺客,藏在牙齿之间的毒囊已经被取出来,下巴也被安回去了,但是两名刺客嘴巴硬的很,一口咬定自己是大燕人,来报复楚王的。 他们不老老实实的招供,但大兴县令还有一条线索,他们是雷空派的人。 雷空派离京城不是很远,几天的功夫就能打听清楚。 “去,派人去一趟雷空派。”他吩咐手下人。 一名刺客冷笑道:“劝你们少惹雷空派,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大兴县令道:“江湖门派也是要归朝廷管的,我想查就查。你这句话……有点儿意思,这么大的威风,背后是什么人啊,说出来吓吓我可好啊?” 第691章 守株待兔 “呸。” 刺客吐出一口唾沫,大兴县令敏捷的躲开,那口唾沫正好落在被绑在对面的同伙脸上。 “你会不会吐痰啊!”同伙非常不爽。 就算身陷牢狱,浑身已经脏兮兮的了,可是也不能忍这么恶心的东西啊! “你不爽,你来打我啊!” “……我他娘的要能挣脱开这些铁索就好了!早就打死这个狗官,逃之夭夭了好吧!” 大兴县令冲两人做鬼脸,“你们就是打不死我!” “我呸,你个狗官,早晚被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你有本事放开我,跟我打一架!” 刚才还在对骂的两人,瞬时同仇敌忾起来。 “呵呵,只会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怂货,怂货!” “哈哈哈,也就仗着楚王有两下子嘛,要是他自己来,早就被我们一巴掌打死了!” 大兴县令摇头叹气,“我就站在这儿,你们能碰着我一个手指头吗?你们也就嘴上逞能了……我看你们雷空派不过如此,是不是废物窝啊?你们掌门还挺有本事的,居然能聚集这么多废物在一个门派里,还把你们教的自以为了不起,却不知道天高地厚。” 此话一出,叫骂声更激动了。 “你个狗官,居然敢辱骂我们雷空派,你个死不要脸的狗官!” “我们雷空派这么大的门派,多少人敬仰我们,多少人求我们帮忙呢,而且我们是为蔡国舅做事的!堂堂皇亲国戚都求我们办事,怎么可能是废物,倒是你……” “喂,闭嘴!” “啊?难道我说错了吗?” “你说了不该说的!” “……” 大兴县令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谢谢两位!” 说完,他转身就走,天色晚了,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呢。 “回来,你给我回来!” “我们不是蔡国舅的人!你不要听他胡说!我们是在乱攀关系!” “呵呵呵,让他去查蔡国舅吧,反正和我们没关系……胡乱攀咬人,让他自己惹上大祸,有他好果子吃!” 大兴县令根本不理会他们俩,径直从牢房出来,拐进一间屋子里换了身常服,问旁边衙役道:“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大兴县令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衣衫,不急不慢地出了衙门,直奔城南,来到永阳坊,也就是当初孙家将樊氏绞杀的废宅里。 虽然死过人,但是一帮乞丐无所畏惧的聚集在屋檐下,衣衫褴褛却恰到好处的遮掩住他们身上精壮的肌肉,他们刚吃过饭,篝火旁的铁锅里还剩半个大白馒头。 大兴县令箭步上前,抓起大白馒头就往自己嘴里塞。 乞丐们惊愕的望着狼吞虎咽的他。 大兴县令一口气吃掉馒头,恶狠狠的咽下去之后,顺了顺自己的胸口,然后响亮的打了个嗝,“乞丐哪儿能吃到这么漂亮的大馒头啊?你们啊,还是缺少生活经验、人间常识。” 乞丐们纷纷起身,向他行礼。 大兴县令摆摆手,示意他们无需多礼,“多看多学就是了。” “是。” 大兴县令环顾一圈,这里死过人,就是“鬼宅”了,没人敢来这里,原先聚集在永安坊的闲散流浪的人,根本不会靠近。 “好,给我盯紧点儿,”他又看看所有人,对他们的装扮还算满意,“要真能抓住这前朝余孽,赏银可是不少的,前途也是无限光明的。” 出来做事,总要给人家一些动力。 众乞丐连声应“是”。 大兴县令从永阳坊出来后,溜溜达达的从城墙边走过,没有停留过,一直走到了城门口,然后找守城门的闲聊。 薛瑾仪与濮阳瑄吃过晚饭后,艾云传来了消息——追踪到其中一队人马靠近京城了! 就是那一路往南的人马,果然折回到京城,一直在城外的树林里转悠,像鬼魅一般忽隐忽现,很难一直稳稳的抓住他们的行踪。 薛瑾仪道:“今晚会动手吗……” 濮阳瑄道:“我要亲自去看看。” “好。”薛瑾仪当然是全力支持濮阳瑄的。 他们已经锁定了目标,现在基本上就是守株待兔了。 濮阳瑄与沈轻墨之间的争斗,说不动在今夜就要画上句号了。 沈轻墨是前朝余孽里一号至关重要的人物,抓到了他的话,也许离天下真正太平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对于濮阳瑄稳固地位来说,亦是至关重要的。 毕竟那位前朝公主是假的,很容易在这个上面给人做文章,挑拨濮阳瑄与皇上之间的关系,而抓住沈轻墨就能一扫烦忧。 濮阳瑄很快换好了一件黑色劲装,腰悬佩剑,整个人玉树临风,让薛瑾仪笑着向他竖起大拇指。 濮阳瑄对艾云点点头,后者先出去了,他抱抱薛瑾仪,“不必等我回来,早点休息。” 薛瑾仪撒娇道:“可是我想听好消息嘛。” “我回来之后,可不管你是不是睡熟了,一定会把你拖起来,把前前后后都说给你听。”濮阳瑄笑道。 “好呢!”薛瑾仪踮起脚尖,额头抵着濮阳瑄的额头,蹭了好几下,最后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阿瑄,加油!” 濮阳瑄笑着捏捏她的脸,也出去了。 薛瑾仪快步来到窗口,看着自家相公没走门,直接潇洒的跃上墙头,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她长叹一口气,在书桌边坐下。 青兰送来热茶,“王妃,刚才万春公主那里传来消息,说是您离开之后,陆菀容陆姑娘就到了,要给万春公主献药方,可治百病的,宫女们没要。陆姑娘又想见见万春公主,也没给见。” 薛瑾仪挑了下眉,“陆菀容的病都好了啊……” 时间过得真快? 青兰道:“这就不太清楚了,是不是要派人去查查?” 薛瑾仪道:“太子都成这样了,蔡氏也遭受到打击,还是一门心思的想讨好万春公主,以便接近太子吗?” “这是真喜欢太子?”青兰震惊道:“一个亲手杀了自己有孕的妾室的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薛瑾仪叹道:“人品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给自己带来无上的荣光与权势。” 第692章 趁乱入城 青兰耸耸肩,“只怕荣光与权势还没到手,连死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薛瑾仪吩咐道:“派人盯着点。陆菀容的野心,会给我们添麻烦的。” “是。” 薛瑾仪打开面前的书册,但是没有看进去一个字,因为心绪有一瞬间的不安宁。 陆菀容急急忙忙的再出手,可见野心不小。 难道她也要给蔡氏一党雪中送炭? 不对,她对地位、权势的渴望不会容许自己太涉险的,毕竟命没了,不值当。 所以,陆菀容一定还有一个目标。 薛瑾仪眯起眼睛,看来得给她更狠一点的教训。 濮阳瑄来到安化门,就瞧见大兴县令坐在茶摊里喝茶嗑瓜子,悠闲的抖腿。 他抬手示意大兴县令不必起身行礼,然后坐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离宵禁还有些时候,所以此时仍有百姓进出城,在城门口接受过检查盘问后,形色匆匆而去。 大兴县令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道:“人手都已经准备好了,殿下要过去看看吗?” “不了,”濮阳瑄摆手,阿瑾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排插流浪者的事儿自然不能只交给卓珅一个人做,好在与大兴县令交情不错,此时就能有个得力的助手了,“咱们坐在这儿,那些人才放心走另一条路。” “那好。”大兴县令将瓜子往濮阳瑄面前推了推,虽然想象不出楚王嗑瓜子的模样儿来,“下官陪着您坐会儿。” 濮阳瑄拿起一小把瓜子,慢悠悠的嗑着。 大兴县令瞪直了眼睛,感觉这位楚王殿下着实有趣。 濮阳瑄吃了两个瓜子,问道:“邱明府可有兴趣做京兆尹?” “哦?”大兴县令知晓京兆尹被查的事,十有八九这京兆尹是要换人来做了,“可惜下官资历尚浅,怕是难以服众。” 他指了指上面。 这个众指的不是京兆府的人,而是蔡氏那一派的官员。 虽然刘尚书令被逼辞官,可是蔡氏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虽然现在被吓得蛰伏一下下,可是一有事还是会跳出来,张牙舞爪,要人性命。 濮阳瑄道:“这个不必担心,看重的是邱明府的能为。” “那就多谢楚王殿下提拔了。”大兴县令拱拱手,没有推辞。 濮阳瑄对他淡淡的笑了笑。 时间慢慢的过去,宵禁时辰一到,城门关闭。 濮阳瑄继续坐在茶摊里,巍然不动,而大兴县令已经偷偷溜去永阳坊那边了。 四下里没有人烟,城头上的火盆里闪烁着火光,但是照不亮多少地方,夜风带着些许凉意吹拂而过,也带来了不太寻常的响动。 濮阳瑄轻轻地放下茶盏,望向紧闭的城门。 他眨了下眼,还没完全睁开的时候,仿佛天上劈下一道闪电,“轰隆隆”的响声间地动山摇,仿佛天地将要毁灭。 月色下,黑烟弥散,城墙上爆发出一阵阵惊呼,濮阳瑄定睛望去,厚实坚固的城墙们居然被炸开了一个大洞,足以让好几个人同时通过。 黑烟还未散去,破洞上人影纷纷,从缺口处冲进城里,看到涌上来的城门守卫,举刀就砍。 刀剑声如惊雷,惨叫声此起彼伏。 濮阳瑄起身,抽出自己的佩剑,大步走过去。 那伙人已经迅速打开城门,冲破城门守卫的围堵,向濮阳瑄这边杀来。 濮阳瑄冷静的望着重重人影,他们身着黑衣,头戴帷帽,长到肩膀的黑纱遮住了他们的容貌,行走间看似一盘散沙,实则在护卫着走在中间的人。 “杀了他。”那人沉声下令。 是沈轻墨的声音。 濮阳瑄剑锋一转,落在剑身上的月光折射在黑衣人的身上,散发出冷冷杀意。 那群人举起染血的刀锋杀来,他的脚灵巧敏捷地一转,一跳,侧身躲过所有刀锋,同时长剑如一条银龙迅捷的自人群间飞舞而过,只听数声闷哼,他已经来到了沈轻墨的面前。 他冷若寒霜的眸子缓缓抬起,注视着黑纱之时,身后的人影轰然倒地。 沈轻墨冷笑,“楚王殿下果然是好身手。” 濮阳瑄道:“从西秦人那里买的火药,一部分用在炸毁堤坝上,还有一些消失不见的,果然用在了炸毁城门上。如此大的动静,你们就好趁乱再回到京城,潜伏到起兵复国之日。” 他说话间,身后坊墙内响起吵闹声,因为爆炸声而被惊醒过来的百姓们纷纷涌出家门,但因为宵禁而不能出来一探究竟,只好议论猜测着。 “楚王殿下真是聪明。”沈轻墨的语气里带着些微的嘲讽。 濮阳瑄道:“你杀不了我,不如束手就擒,免得如此尊贵的身份却落得狼狈难堪的下场。” 沈轻墨没有半点畏惧,冷笑道:“楚王殿下还是担忧一下自己的处境吧。” 濮阳瑄眉头微蹙,他不是被沈轻墨这句无聊的恐吓给吓着了,而是他觉察到了自己的身后有动静,他稍稍侧过头,瞥一眼。 那些刚才被他砍倒的人,居然都晃晃悠悠的重新站起来,一个个犹如恶狼一般龇牙咧嘴,杀气腾腾。 他又看向沈轻墨,据说江湖上有一种邪药,能让人内功大增,武功进步神速,甚至被刀剑砍伤之后不会死、不会感受到疼痛,仿佛杀不死的鬼魂。 但是这种邪药的药性也只是一时的,一个时辰之内,服药者必七窍流血而亡。 不过,显然这玄乎的邪药要炼制成功十分困难,否则洛江下的那些人就不会那么容易死了,只有护卫沈轻墨的人才配吃下这种药。 那被保护在中间的人就是沈轻墨,这一点似乎得到了近一步的验证。 即使有黑纱挡着,濮阳瑄依然能感觉到一双阴鸷的,充满了仇恨的眸子在注视着自己。 不单不愿归入他门下,为他们卖命做事,还接连挫败他们的计划与巢穴,若这样了,沈轻墨还想将他拉拢到自己身边,那沈轻墨的脑子一定有病。 身后的那群人又举起了刀,他听见沈轻墨轻笑道:“我们的地方,被你毁了的时候,你带走了一个人吧,还将他藏起来了。” 濮阳瑄面无表情,月色在黑沉沉的眸子里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沈轻墨继续说道:“如果你的那位好父亲,知道你救下了一个人,会是什么感想呢?会不会让你这些时日一来所作的努力,所经历的生死危难全部白费了,如今得到的一切都化为浮光泡影?” “怎么,你想借此威胁我归降于你?”濮阳瑄道。 沈轻墨叹道:“你是个人才,而我是个惜才的人。” 濮阳瑄轻笑了一声。 还真的是脑子有病。 他没有揭破什么,而是阴狠的说道:“那么,只要你们今日丧命于此,这个秘密就谁也不会知道了。” 第693章 废话多的人没有好下场 沈轻墨讥笑道:“还是楚王殿下您去阴曹地府里,对阎王爷忏悔这错误的选择吧。” 濮阳瑄感到身后杀气迅速逼近,他不慌不忙地格挡,没有急着下杀手。 因为现在下杀手没用,不如节省点力气。 沈轻墨看着濮阳瑄被手下人缠住,招手示意其他人跟随自己赶紧离开,因为已经有听见动静的金吾卫往这边赶过来了。 濮阳瑄注意到沈轻墨要走,长剑自身前划过,逼开那几个黑衣人的同时,另一只手掷出一枚暗器。 暗器堪堪从沈轻墨的黑纱前飞过,深深的扎入他身侧的坊墙里。 濮阳瑄道:“想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沈轻墨嘲笑道:“你不单没有这个本事,连那个秘密也要守不住……金吾卫要过来了,楚王殿下是现在自尽呢,还是日后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亲手杀死呢?” 他拔出暗器,反手扔向濮阳瑄。 濮阳瑄挥剑劈开暗器,往沈轻墨那里冲去,但是黑衣人们缠斗上来,一招一式挟带雷霆之力,砍向他的要害之处,想要接近沈轻墨十分困难。 沈轻墨满是嘲讽之意的笑声更响亮了,指着越来越近的金吾卫,“楚王殿下,容你思考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哦?”濮阳瑄眼角闪过一道锐光,猛然转过身。 周围人只见他衣袍翻飞,厉风扫过。 四下里忽然寂静的诡异。 人们的视线慢慢往上,然后随着一样东西又落下来。 一颗人头掉在地上,溅开的血点宛如黑夜里悄然盛开的妖异之花。 接着,一具壮硕却无头的身子轰然倒地。 “我要杀了你。”濮阳瑄一字一句的说道,看也不看死尸一眼,手腕再一抖,甩开剑锋上的血迹,让冷若霜寒一样的光芒透过黑纱,落进沈轻墨的眼中。 沈轻墨轻笑道:“不单是我,他们也都知道,凭你能杀光我们所有人的同时,能确保严碧回的事不被说出去吗?” 说话间,金吾卫的人近了。 濮阳瑄略带诧异的问道:“难道沈老板以为我要杀你,是因为掩盖严碧回的存在?那你就错了,”他不紧不慢地摆在架势,“我只是想杀你。” “……”沈轻墨咬牙切齿,如果承认“是”的话,岂不是在濮阳瑄眼中是个傻子了? 金吾卫的人马一靠近,迅速地将他们包围。 “你的废话太多了。”濮阳瑄道:“废话多的人,一般没有好下场。” 沈轻墨不以为意的一笑,“你们未免太狂妄自大了,楚王殿下,有本事,你杀到我面前来啊?” “好,马上就来。”濮阳瑄认真的点头。 沈轻墨沉着的下令道:“杀了他们。” 更多的黑衣人出手了,打斗声响彻整条街。 濮阳瑄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实际上一点儿也不着急,不费吹灰之力的与黑衣人保持着缠斗,没有再直接砍断他们的头颅,一边留意着沈轻墨的动向,只要他往前面踏出一步,一枚暗器必会射向他。 过了好一会儿,沈轻墨都没能往前走出二十步。 他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心中怒气腾腾,差点就举剑杀向濮阳瑄,被旁边的手下及时拦下来了。 不知手下人在沈轻墨的耳边低语了什么,他似乎平静下来,但紧接着吹了个一声口哨。 手下人拼杀的更狠了,惨叫声此起彼伏。 沈轻墨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们真的被濮阳瑄戏耍了! 这个男人要拦住他们,却不杀他们,这不是打不过,而是他有意为之! 他一定是看出了什么,一定是布置了什么陷阱,所以才能老神在在的与他们有来有往,始终不下杀手。 只有高手,才能控住得住场面。 这样的高手,想取他们所有人性命,易如反掌! 沈轻墨的脑子懵了一下,随即从怀里摸出一只三寸场的细竹筒和火石,刚准备点燃了,习武者敏锐的感觉让肩膀一震,脚步急急往后掠去,后背撞在坊墙上,帷帽被撞飞起来。 黑纱还在眼前飘舞,模糊了西方天际散开的一朵绚丽的烟花。 这烟花并不是从他手里的细竹筒射出的,因为他为了躲避暗器,根本来不及点燃。 帷帽彻底地落在地上,夜空上灿烂无比的火花清晰的映入他的眼眸中,也彻底让他的面容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相貌也是沈轻墨的。 濮阳瑄又劈开一名黑衣杀手的咽喉时,冷冷的注视着抵着墙站立的男人,“你不是沈轻墨。” 沈轻墨道:“呵呵,楚王殿下眼瞎耳聋了,看来是不行了,你们快杀了他!” 濮阳瑄又一剑划开了黑衣人的胸口,踩着尸体又往沈轻墨的方向接近一步,“虽然你的声音很像,容貌也是一样的……但是你这样的易容伪装,在我的面前再拙劣不过了。” 沈轻墨咬咬牙。 濮阳瑄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知道那道烟花,代表了什么吗?” 沈轻墨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深沉的夜空上,只剩下烟火残余的痕迹,仿佛娇花凄楚凋零。 “代表着我们已经抓到你们试图从城墙暗道入城的人,也就是……真正的沈轻墨。”濮阳瑄一边说,一边剑锋越加凌厉。 这一次,他下杀手了。 那些吃了邪药的黑衣人,被一剑砍下了头颅,无头的尸体在地上抽搐,但是已经不能再挡住他的去路了。 濮阳瑄平静的踏着尸体与血水,来到最后一拨黑衣人的面前。 另一边,金吾卫与黑衣人打斗的声音也低下来了,只剩下五六个人还在奋力拼杀,但是面对气势汹汹、人数众多的金吾卫,他们就算服用了邪药,在这种情况下也无异于是螳臂当车。 剑上的血慢慢的低落在灰白色的地上,濮阳瑄也慢悠悠的开口道:“你们的计划,失败了。” “失败了?”“沈轻墨”吃吃的笑起来,依然透着嘲讽之意,“还没有到最后,谁胜谁负难以料定,楚王殿下未免太过自信了。骄兵必败啊,楚王殿下,以为先前赢过几次,就自以为了不起了吗?” 他目光闪烁,透出狐狸般的狡猾。 与金吾卫缠斗的人最终也倒下了,当大批人马往他们这里飞奔来时,他字字清晰的高声叫道:“楚王濮阳瑄,窝藏前朝宰辅景崇山之外孙严碧回,心存不轨!” 第694章 城墙下的秘密 他觉得自己一定能欣赏到濮阳瑄慌乱的样子,哪怕是一丝一毫,也足够了。 然而,他没有等到。 哪怕这句话都传入围聚来的金吾卫的耳中,濮阳瑄依旧平静,黑沉沉的眸子比夜空还要深沉,只有月色在他的眼中泛着冰冷的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沈轻墨”冲着金吾卫再次高呼道:“你们听见没有?!”他指着濮阳瑄的脸,“你们真的以为这个男人是为了大周吗?他窝藏前朝之人,他居心叵测,是有大野心的!” 金吾卫也没有什么反应,为首的人说道:“休要污蔑楚王殿下,挑拨关系!” “你们这些前朝余孽才是居心叵测,果然狡猾奸诈,不要脸!” 濮阳瑄的脸上这时才浮现出一些笑意,“你看,不过是自取其辱。” “沈轻墨”的嘴角抽出好几下,咬牙切齿道:“今日豁出这条命了,有多少大周狗,就杀他多少!杀一个都是赚的!冲啊!” 剩余的人全都冲上去,也包括“沈轻墨”,但是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人——濮阳瑄。 濮阳瑄已经转身,不打算在此处久留。 “濮阳瑄,有种别走!”他喝道。 濮阳瑄根本没有回头,反手长剑从自己的胳膊下穿过,剑尖捅进“沈轻墨”的身体里。 “沈轻墨”感到身体上一痛,怔怔的望向濮阳瑄的背影。 濮阳瑄依然没有回头,坚定不移的往后踏出一步。 剑身贯穿了“沈轻墨”的身体。 他的身体剧烈的抖动几下,手指颤动着往里抓紧,可是剑依然掉落在地上,嘴巴张开来想说点什么,但是鲜血先溢出来。 “你……” “你对我来说没有利用价值。”濮阳瑄叹道,“一点儿也没有。” 说完,他拔出剑,没有半点停顿犹豫的往前走去。 “沈轻墨”踉跄几步,跌跪在地上,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望向西边,喉咙里发出“咯咯咯”几声,更多的鲜血涌出来。 “公,公子……”他艰难的抬起头,往西方的天空抓了抓。 他什么都抓不到。 “属下无能,您保重……”他拼尽最后一口气,说完之后,倒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天空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了。 濮阳瑄没管身后的金吾卫与没死的前朝余孽,使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永阳坊。 沈轻墨这狡猾的老狐狸想进城,绝对会兵分几路,其中炸毁城门这么大的动静,必定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而他假装被吸引了,与这里的假沈轻墨纠缠不休,那么真正的沈轻墨就可以悄无声息的进入城内,不必担心他的围堵。 他配合的演了这么一出戏,而沈轻墨大约没有料到,他与阿瑾发现了城墙下的秘密。 工部核对了前朝与现今的城墙图纸,其中包括一些极为机密的图纸,又有人亲自检查过城墙,未能发现任何异常,但沈轻墨必然不可能从城门大摇大摆的进来,那就意味着城墙之下有未标注在图纸上的秘密。 这一点,让沈轻墨有足够的把握相信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通过那个入口,进入京城。 那么,他就重兵驻守在那里,只等着守株待兔。 半路上,濮阳瑄注意到本该黑沉沉城墙脚下,如今同样是火光冲天,火光中人影重重叠叠,拼杀得正激烈。 濮阳瑄加快脚步,眨眼间距离火光处只有十丈之远,他飞快地扫视一圈,竟是未能发现沈轻墨的踪影。 他又望向城墙根,那里多出来一个洞口,仅能容一个人出入,有隐隐的火光从洞内散发出来,犹如一只恶狼的眼睛幽幽的注视着打斗中的人们。 “楚王殿下,沈轻墨逃走了。”满身是血的艾云飞奔到他面前,气喘吁吁的禀告。 濮阳瑄顺着他手,望向洞口。 “确定是沈轻墨,不是易容伪装的吗?” 艾云道:“属下确认。” 他同样是易容的高手,所以濮阳瑄相信他的话。 他抬起头,望向高耸入云一般的城墙,再一次的施展轻功,脚掌落在城墙砖上,身轻如燕一般轻掠而上,竟是如履平底,很快就站在了女墙上,他未做任何停留,纵身越过城墙另一边女墙,直接从城墙上跳下去了! 大兴县令虽然看不到城墙另一边的情形,但是他能想象得到啊! 他愣愣的指着没了濮阳瑄踪影的城墙头,问艾云道:“楚王殿下就这样跳下去了吗?” “是啊。”艾云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 “这城墙足有五丈高啊!”大兴县令惊叹道。 艾云手中长剑耍了个剑花,再度杀向前朝余孽,只丢下一句话,“因为楚王殿下武功够高。” 大兴县令摸摸下巴,佩服又羡慕的望着城墙,“早知道,我应该请楚王殿下带着我一起跳一下的……” 城墙外,濮阳瑄脚尖轻点数下城墙砖后,最后一步的时候脚下加重力道,翻身从护城河上方越过,竟是从五丈高的城墙上,毫发无损的轻盈落在地上,冷眼望向另一群正在拼杀的人。 这一次,他终于看到沈轻墨了。 正如艾云说的,这绝对是真的沈轻墨。 沈轻墨也看到他了,一瞬间双眼里迸发出雪亮的恨意。 濮阳瑄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微笑着向他挥手示意。 这样的举动就像是一把钝刀子在狠狠地磨着沈轻墨的神经,他差点吐出一口血。 “濮阳瑄……”短短的三个字,他感觉每说一个字,嘴巴里的血腥气就加深一分,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报复濮阳瑄的时候。 能安然无恙的从五丈高的城墙上跳下来,这个男人就是个怪物!他不必为了个怪物,抛却复国大业,将命丢在此处。 濮阳瑄提着剑,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剑身上还有残存的血迹,刺得沈轻墨眼睛疼。 “沈老板既然又回到京城,可见对京城情深似海,何必再走呢?” 他话语中的嘲讽之意,挑着沈轻墨的愤怒,但是他必须按下去,疾步往后退,“楚王殿下可真是辛苦,大半夜的还要追杀前朝余孽。想要得到父亲的信任与认可,很辛苦心酸吧?” 第695章 不是时候 濮阳瑄冷漠道:“这种时候了,沈老板又何必说这等废话?” “可怜你而已。”沈轻墨摆出一脸同情的样子。 “还是省着点用,留给自己吧。”濮阳瑄陡然加快脚步,冲向沈轻墨。 护卫沈轻墨的黑衣人叫道:“公子快走,我们定将此人的头颅献给您!” 说完,几个人杀向濮阳瑄。 沈轻墨轻笑一声,“楚王殿下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上一个这么说的人,已经被我捅死了。”濮阳瑄指了指城门的方向。 沈轻墨面色冰冷,这里有埋伏,但濮阳瑄迟迟才出现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说难听点,他们就像跳梁小丑,在濮阳瑄的面前表演着拙劣的戏码,甚至洋洋得意,以为戏耍了所有大周狗。 结果呢? 结果是,濮阳瑄正一步步的接近他们。 沈轻墨眯眼望着人群里风姿卓绝的身影,这个男人的武功实在是太高强了,那些冲过去的人无异于是以卵击石,绝无生路。 至少可以为他拖延时间,他低喝道:“我们走!” 虽然城门外埋伏的人马将他们包围起来,但这些人的武功远不如濮阳瑄,所以他们掌握着一些胜算。 安奴护在沈轻墨的身边,“公子,不如叫来恶犬,叫这些大周狗统统吃了吧!” 沈轻墨看着手下人砍杀大周狗,他自己的剑都还没有出鞘过,“再等一等。” 等到濮阳瑄,等到这些大周狗疲累,没有太多反抗之力时,才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肉被恶犬撕咬下来,那才有意思呢。 他回头望一眼,手从怀中拿出来的时候,手指间夹了几枚暗器,瞅准时机,手腕一抖,先后飞射出去。 第一枚暗器从濮阳瑄的脸庞扫过,第二枚扎入正好挡在濮阳瑄身前的自己人后心窝里,第三枚眼见着就要割开濮阳瑄的咽喉,结果他上半身忽然后仰,飞起一脚,暗器原路返回,打开第四枚暗器的之后,急速向他射来。 沈轻墨侧身闪开,又默默的看了片刻之后,缓缓地抽出自己的佩剑,脚步越来越快地走向濮阳瑄。 “公子!”安奴担心他被濮阳瑄挑起了杀气,失去了理智,急忙上前去拦。 沈轻墨一掌推开他,在一名黑衣人站在自己身前,狠狠将刀砍向濮阳瑄,而濮阳瑄照例先横剑格挡之际,他一个箭步上前,手里的长剑毫不留情的刺入黑衣人的身体,当血飞溅入眼的时候,眼睛却连眨都不眨一下,握着剑,继续往前走。 眨眼之间,剑彻底洞穿了黑衣人的身体,但是他仍没有停下手。 所有的动作在转瞬之间完成,他勾起唇角,脑海中浮现出这把长剑已经刺进濮阳瑄身体里的场面,但是这场面还没清晰完整,他的脸色一僵。 一道阴影从头顶落下来,犹如乌云压顶。 沈轻墨急忙抽剑去挡,但是从上而来的压力,让他整个人往下一沉,靴子竟是踩进泥地里几分,堪堪顶住了。 濮阳瑄身形一转,落在沈轻墨的身后,同时左手的短剑出招,锐利的剑锋贴在了他的脖颈上。 “公子!”安奴大吼道,再也等不住了,吹响尖利的口哨声。 远处的林子忽然震动起来,清冷的月色下,几道巨大的身影从林子里飞越而出,喘着粗气,张着血盆大口,黏答答的口水甩得到处都是,带着一声恶臭飞扑过来。 它们一靠近,当前的一只一口叼起最先碰到的人,瞬时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四周,接着另有两只恶犬扑上来,一只咬住头,一只咬住脚。 惨叫声戛然而止。 三只恶犬轻而易举的撕扯开了那人的身体,血腥的恶臭味更浓了。 这样的场面震慑力十足,就算是见识过恶犬的前朝余孽都愣住了。 沈轻墨毫不畏惧贴在自己皮肤上的剑,“濮阳瑄,这将是你们所有人的下场。” “你这样的人物,甘愿为你口中的大周狗陪葬吗?”濮阳瑄轻嘲道。 沈轻墨道:“如果你放开我,我会赶走恶犬,我们各走各的道,不好吗?” 濮阳瑄手里的短剑慢慢地划过沈轻墨的脖子,只要稍微再用点儿力,就能划开脆弱的皮肤,取人性命。 沈轻墨能感觉到彻骨的寒意,“看来,楚王殿下为了抓住我,丝毫不顾及自己手下人的性命。” 濮阳瑄看向安奴,“又或者,他们丝毫不顾及你的性命,放任恶犬咬人?” 安奴心头一惊,强装镇定的吼道:“放开我们公子,否则我必会让恶犬杀光你们所有人!” “哦?”濮阳瑄手上稍微用力,瞬时有血从沈轻墨的脖子上流下来,“反正这位尊贵的前朝废帝之子已经在我的手上了,我们所有人不顾生死,只为剿灭尔等余孽,而今目的也算达成了一大半。” “是!”所有人精神振奋,齐声吼道:“剿灭前朝余孽,只愿大周天下太平!” 安奴等人的气势弱下来,惊慌的互相看看。 濮阳瑄看向沈轻墨,“现在,沈老板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沈轻墨看出他们身上凛凛的舍生取义之气,暗暗的倒抽一口冷气。 之前,他以为濮阳瑄是关心属下,不愿有人做出牺牲的,有些危险之事,他甚至愿意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去做,所以才能稳稳的拿住不少人心。 现在看来,这个男人也能做到冷酷无情。 这一瞬间,他有些绝望。 沈轻墨攥紧拳头,“我并非前朝废帝之地,公主殿下已然被你们抓住,我们潜入京城就是为了救她回来。” 濮阳瑄挑眉,轻笑道:“沈老板,你说谎的样子很可笑。” “……”沈轻墨神情一凛,“难道……” 他的心像是一下子沉入了冰海之中,彻骨的寒意让绝望的情绪更加深了。 “今日,与这些大周狗,同归于尽!”他一字一句的吼道,他就是死了,也不能让大周狗好过。 特别是濮阳瑄。 “人死了,梦也就落空了。”他微笑道:“楚王殿下筹谋多年的愿望,是实现不了了,就与我一起走这条黄泉路吧!” 第696章 不是时候(二) 安奴更加惊慌,嘶吼道:“公子,小的们一定会救出您的!” 沈轻墨仿佛没有听见,嘴唇缩拢,吹响一道细长锐利的口哨。 恶犬瞬时变得更加躁动了,龇牙咧嘴的飞扑上来。 与此同时,濮阳瑄将沈轻墨推到自己人手里,“带他入京,我来对付那些恶犬!” 沈轻墨大叫道:“杀光他们所有人!” 那些恶犬仿佛能听懂人话,张牙舞爪的杀过来,濮阳瑄冲在了最前面,手中长剑如闪电银龙,穿梭在恶犬之间。 “快走!”濮阳瑄对手下人命令道,这些恶犬凶残至极,加上刚才活生生将人撕碎的震慑力,多少会让人心存恐惧,有了这份恐惧,人心就乱了,气势就低下了,胜算也就更低了,所以其他人不是恶犬的对手,不可在此白白牺牲了性命。 田斌跳到他身边,“楚王殿下,属下帮您!” 他的武功,濮阳瑄还是信任的,两人点点头,背对着背一起杀向恶犬,避免它们从背后空门发动袭击。 其他人也要上前帮忙,濮阳瑄冷喝道:“莫要过来送死,快走!” 沈轻墨目光一凛,眼中重新燃起希冀。 濮阳瑄护手下人周全的心思,是他逃脱升天的机会! 他又吹响一个口哨,恶犬的攻势更加迅猛,缠住濮阳瑄与田斌两人,安奴见状,立刻率领手下杀向带自家公子回京城的人。 濮阳瑄眼角余光扫到那边又打斗起来,出剑更快了。 不论这些恶犬,本来他们与前朝余孽几乎是势均力敌,但是现在有恶犬牵绊住他,那些人又抱着誓死也要救回沈轻墨的决心,让他们气势腾腾,出招更加凶猛,所以他必须尽快解决掉眼前的麻烦,不能再让沈轻墨逃走! 恶犬虽然身形比普通狼狗庞大不少,且凶猛异常,但是它们显然没有阿穆那种巨狼的脑子,扑咬进攻的方式非常单一,略过几招,濮阳瑄就能轻易的抓住空当,将它们斩杀。 “啊呜——”一头恶犬大叫着,冲濮阳瑄的胳膊咬来。 濮阳瑄急忙收手,剑从右手被丢到左手上,身体一转,绕到恶犬身后,狠狠地将剑插入恶犬的脑袋里。 剧烈的头疼以及将死的恐惧,让恶犬浑身抽搐,狂甩着脑袋与尾巴,嘴巴里发出嘶吼声,血沫子飞溅,有不少落在濮阳瑄的脸上和身上。 他抿着嘴唇,在恶犬迸发出剩余的全部力气时,松开抓着犬毛的手,整个人被甩出去,在半空中漂亮的一个翻身,落在沈轻墨一丈开外的地方。 “你逃不掉的。”濮阳瑄冷声道。 沈轻墨抬眼望去,最后一只恶犬死在田斌的剑下。 众人看楚王与田斌杀死全部恶犬,精神都为之一振,打斗更加激烈。 沈轻墨知道局势再一次被濮阳瑄逆转,黑眸中闪烁着怒火与恨意,他慢慢地举起剑,摆开架势,“楚王殿下,还没到最后,可别这么自信。” 濮阳瑄点点头道:“那你来吧。” 沈轻墨的怒火被他轻蔑的口气给挑动更旺盛了,推开安奴,亲自杀向濮阳瑄。 濮阳瑄也冲上前去,手中长剑折射出更加凌冽冰冷的寒光。 就在这时,他忽感胸口一疼,脚步不由地放慢,剑尖也不再是直指着沈轻墨,而是因为乍然出现的虚软无力,使得手无法牢牢的握住剑。 沈轻墨已经快如闪电一般刺过来,他不得不先脚步一转,侧身躲过。 沈轻墨皱眉,感觉濮阳瑄的不出手是对自己的轻视,“不出招,死的就是你。” “哦?”濮阳瑄强忍下身体的不适,淡淡笑道:“还没有到出招的时候,沈老板不要着急。” “那您可要抓准时机啊,”沈轻墨道:“可别还没出手,就已经死在我的剑下了。” 濮阳瑄感觉到一股寒气自心脏逸散,顺着经脉蔓延向全身,不仅要将他全身冻僵,而且手脚冰凉发软,使不出内力,只怕是真的要死在沈轻墨的剑下! 他绝不能让沈轻墨发觉,不然他一定会抓准一切机会索命。 经历过一系列的事,现在的沈轻墨对他绝无“爱才”之心,早没了想要招揽他到自己麾下的心,相反的,沈轻墨恨不得要将他碎尸万段吧! 如果被他抓住机会,剑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割破他的喉咙! 濮阳瑄表面上沉静冷漠,飞快地向田斌使了个眼色。 田斌神色微微一震,在他出手之前,沈轻墨再度发动攻击。 濮阳瑄下意识的抬剑去挡,“砰”的一声后,沈轻墨抵着他的剑压下来,他的脑袋往旁边一偏,才没让自己的剑把自己给一剑毙命了,但是剑锋仍然切进了他的肩膀上,诡异的是他没有感觉到疼痛。 沈轻墨都愣了一下,显然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能够如此轻易的伤害到濮阳瑄。 “你……”他在愣怔了一下后,随即笑了,“楚王殿下这是旧疾复发了?” “这个么……”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脑子似乎也要被冻住了,让人难以思考,但是濮阳瑄拼尽全力支撑着,“当然是……” “当然是什么?”沈轻墨犹如恶魔,眼睛里闪烁着雪亮的光芒,有对人命与鲜血的渴望。 他攥紧剑,拼出全力往下压濮阳瑄的剑,誓要让这剑切开他的身体! “楚王殿下!”田斌等人大叫道。 他们准备冲过来帮助濮阳瑄,但是前朝余孽看到这场面,立刻更卖力的与他们打斗,让他们根本分不出身来帮濮阳瑄。 濮阳瑄撑了撑,最终敌不过身体的虚弱,左腿的膝盖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哟,楚王殿下给我行此大礼……”沈轻墨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濮阳瑄,得意洋洋,“那我也欣然接受了。” 濮阳瑄咬紧牙关,但是不能阻止大半个剑身已经没入自己的身体里。 沈轻墨看一眼周围打斗的人影,笑问道:“楚王殿下,到底当然个什么呀?” “当然是……”濮阳瑄另一只手微微颤抖着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刺向沈轻墨! 第697章 不是时候(三) 沈轻墨看到眼前有雷霆闪亮,下意识的往后退去。 这一退,他想再砍向濮阳瑄就迟了。 田斌及时抽身跳过来,挡在濮阳瑄的面前。 安奴也飞奔过来,压低声音喝道:“公子,保命要紧,现在是逃走的绝佳机会,不能再迟疑、逗留了!” 他们最大的敌人就是那个武功高强到恐怖的濮阳瑄,如果不是他的身体忽然出问题,他们的胜算很低很低。 虽然目前没有更多的大周狗前来支援,但之后可就难说了! 若是再不逃走,复国的大愿怕是要化为浮光泡影! 沈轻墨不甘心的望向田斌的身后,濮阳瑄干脆的抽出肩膀上的剑,插在地里,依靠着剑才能面前撑住身体。 “他……” 他眯起眼睛,月色让濮阳瑄的脸上像是笼罩了一层意味着失望的灰白,他似乎就快支撑不下去,见不到明日的朝阳了。 他是不是就要死了? 这个想法,让沈轻墨的心里一下子涌起杀过去的冲动。 安奴抓住沈轻墨的胳膊,“公子,快走吧!” 沈轻墨回过神,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滔天的恨意,下令道:“我们走!” 来日方长,濮阳瑄一定会死在他的手里! 濮阳瑄费力的开口,“不要放走他们!” 田斌挥手示意,所有人冲向准备逃走的前朝余孽,而他一个箭步上前,扶住濮阳瑄的胳膊。 濮阳瑄推开他的手,“你也快去追……那些人武功高强,穷途末路之下更是凶狠,没有你在,不行。” 田斌看着濮阳瑄惨白的脸庞,咬咬牙,立刻追过去。 “……”濮阳瑄深吸一口气,艰难的抬起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钻心的疼痛,让他的视力越发模糊,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 自从和阿瑾在一起后,身体得到了更好的调养,就算在边疆时跳进寒潭里,也顽强的活下来,没有再复发过,还以为曾经的噩梦已经远去,不会再有了。 大概是这段时间耗费了太多的心力,导致旧疾再次复发。 真不是时候…… 濮阳瑄一点点的抬起头,望向远方,可是无论他再怎么睁大眼睛,都看不清楚人影。 他也有不甘心,不甘心沈轻墨可能就此逃走。 他深吸一口气,摇摇晃晃着打算再站起来,但是才起身一半,力气就用尽了。 眼前越发的模糊,尘硝也越来越远,剑也不能支撑得住身体,他的身体慢慢的往下滑去。 夜色深沉,薛瑾仪没有一点倦意,她望着窗外,留意着任何动静。 宵禁时分,四下里寂静无声,耳边唯有烛火明灭间的“噼啪”声,本是很细微的声音,但这时候却异常的清晰。 冷不丁地,寂静之中多了些杂乱的脚步声。 院门没有被推开,艾云直接越过院墙,跳到了窗口。 “楚王呢?”他还没站稳,薛瑾仪急切的问话声已经响起。 艾云道:“楚王殿下被送回王府了。” “送回?”薛瑾仪心头一紧,“他受伤了?” “伤是小伤,”艾云答道:“是旧疾复发了。” “我们快回去!”薛瑾仪根本没想到要问问沈轻墨去哪儿了,直接从窗户翻出来。 阿瑄的旧疾很久没有复发过,看艾云的脸色,这次怕是凶险,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楚王府! “对了,把竹大夫也叫上!” 很快,艾云驾着马车飞快地奔驰在大街上,金吾卫与坊丁见是楚王府的马车,赶紧让开,没有做任何阻拦。 马车一路风驰电掣额,赶回到楚王府面前,青兰还没摆好脚凳,薛瑾仪直接从车辕跳到地上,招呼竹大夫跟上自己的脚步。 一行人快步来到厢房,刚一进屋,热气先扑面而来。 薛瑾仪本就跑得急匆匆,身上已经出了薄薄的一层汗,这热气一透进衣服里,顿时感觉燥热闷窒。 这时节早就不需要用火盆了,但现在屋子里放着五六个烧得正旺的火盆,腾腾的热气往外冒,将整间屋蒸腾得犹如酷暑。 薛瑾仪道:“留了窗户缝透风了吗?” 管家申钧道:“王妃放心,留了。”说话间,待在屋里时间长一些的他额头上已经有汗珠滚落下来。 薛瑾仪来到床榻边,看到之前还好好的人,此时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有些散乱的乌黑长发衬得脸色更加苍白,她颤抖的手伸过去,轻抚过他的面容,感觉到他的身体里透着寒气,自己的手指也快要冻僵了。 确实比上一次更为严重。 竹大夫已经在旁边诊脉了,小心翼翼的从被子下面取出手臂时,薛瑾仪才发现他的肩膀被包扎起来,绷带上透出淡淡的血色,扎眼的很。 “这就是小伤?”薛瑾仪问艾云。 艾云比划了一个大小,“剑切进了肩膀里,已经清理、上药、包扎好了。” “谁的剑?”薛瑾仪又问。 艾云道:“楚王殿下自己的。” 薛瑾仪微微松口气,那就意味着剑上没毒,但是她还是一阵心疼。 也许对阿瑄来说,这等小伤算不上什么,可是于她来讲,自己心爱的人有点小伤小病都会感到心疼的。 她望着濮阳瑄的脸,期盼着下一个眨眼之后,能看到他睁开眼。 “青兰,去准备一盆热水。” 青兰道:“奴婢已经吩咐人去拿了。” “好。”薛瑾仪默默的等待着竹大夫的诊脉结果,等侍女拿来热水,拧了条热巾子,细细的给濮阳瑄擦了脸。 濮阳瑄依然没有反应。 竹大夫轻轻地将他的手塞回被窝里。 “怎么样?”薛瑾仪迫不及待的问道。 竹大夫道:“这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就算再如何精心调养,都没办法治根了,只是什么时候复发的问题。” 薛瑾仪点头道:“这个我知晓,那这次……” “只要卧床休养,按时服药,问题不大。”竹大夫起身,去写药方,“楚王殿下如此,应该是这几个月来没有复发过,放松了警惕,加上操劳过度所致。” “好……”薛瑾仪点点头,至少没有性命危险,而世界这么大,一定能找到办法根治这个病。 第698章 温暖 竹大夫很快写好了方子,亲自去煎药。 薛瑾仪守在床边,攥住濮阳瑄的手。 青兰低声劝道:“王妃,您也去休息会儿吧?这一宿不睡,您身子也受不了的。” 薛瑾仪苦笑道:“我就睡在这儿。” “可是……”青兰忍不住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这屋子里太热了,殿下因为旧疾复发,怕冷,这才受得住,您的身体可不一样啊!” 薛瑾仪摇摇头,“没事,我受得住。” 虽然身体不是她原来的,但意志力还在,遥想从前三伏天里穿里三层外三层的古装冬天戏服,在大太阳底下拍戏,不也是扛过来了吗? 现在这点热气,又算的了什么? 青兰见她态度坚决,便不再劝了,跑去准备好几壶茶水放在床边,冷的热的温的都有,然后陪在一旁。 薛瑾仪道:“青兰,你出去等,或者休息会儿吧。” 这屋里的温度,就算青兰自小在大长公主府里经受过训练,也会吃不消的。 青兰道:“奴婢要陪着殿下与王妃!” “有事,我会喊人的。”薛瑾仪摆摆手,“去吧。” “一有事儿,王妃一定要喊奴婢啊!”青兰等到薛瑾仪点头了,这才出去。 薛瑾仪趴在床沿,默默的望着濮阳瑄的脸,每过两刻的时间,倒一些热茶,小心翼翼的喂进他的嘴巴里,再用巾子给他擦擦嘴,避免因为屋内的温度太高,身体失水。 竹大夫端着煎好的药回来,因为濮阳瑄肩膀上有伤,不好随便挪动,所以只能用小勺子舀了点药汤,一点一点的送进他嘴里。 薛瑾仪先试过药汤的温度,“有点烫。” 竹大夫道:“对现在的楚王来说是正正好的。” 薛瑾仪点点头。 这件事十分耗神、麻烦,但是她很有耐心的将一整碗的药汤全部送进濮阳瑄的嘴里,又用巾子擦去他嘴角残留的药汁。 竹大夫看着薛瑾仪有些发红的脸颊,劝道:“楚王妃,出去透口气吧?待久了,就算是健健康康的楚王,武功如此高强的人也会受不了的。” 薛瑾仪摸摸自己的脸,像是发烧了。 竹大夫忙道:“我代您看会儿楚王,保准不会有事的。” 有大夫在旁边,薛瑾仪自然是放心的,也担心自己长时间身处在闷热的环境里,身体出现问题,岂不是让阿瑄醒来后还要为她担心? 她从屋里出来,夜风扑面而来,她像是从火炉里一下子跳到美好的春天,深深的吸了口气。 凉意带着舒服的感觉蔓延在五脏六腑,她活动了一下手脚,招呼来艾云。 “沈轻墨呢?” 艾云道:“跑了。”他将当时的情形简单的说与薛瑾仪听,“送楚王回来之前,由邱明府去面圣,说明事情前后。” 薛瑾仪叹气,“太可惜了。” 不过,好在沈轻墨到底有所忌惮,没有趁机下杀手。 艾云道:“属下等会继续追踪沈轻墨等人的行踪。” “好,皇上有任何指示,或是邱明府那边有什么消息,及时传递。”薛瑾仪拍拍他的肩膀,“大家都辛苦了。” “为了楚王,为二楼大周江山的太平,应该的。” “去吧。” 薛瑾仪在院子里站了一小会儿,忽地转身去隔壁的院子。 濮阳瑄为她亲手栽种的花,在月色下是一片绚烂又静美的花海,空气里有极淡的香气在浮动,令人心旷神怡。 薛瑾仪微微一笑,俯身去采花,不一会儿手里一束花,各种颜色都有,搭配好了十分好看。 她快步回到厢房,将花束插在花瓶里,搁在床边的柜子上,然后继续趴在床沿,望着濮阳瑄好看的眉眼。 屋子里安静极了,时间慢慢的过去,薛瑾仪却没有半点睡意,她想等到濮阳瑄醒过来。 窗纸上,终于透出一些些光亮,是朝阳又升起,新的一天来临了。 屋里依然暖意融融,而濮阳瑄的身体还是冰凉凉的。 薛瑾仪给他揉了揉手,“阿瑄,你可要好好的。” 话音落下时,她发觉濮阳瑄的眼皮子似乎颤抖了几下,忙瞪大眼睛仔细去看,好像又没有什么动静。 “是我出现幻觉了吗?”她小声嘀咕着,垂下眼帘,注视着濮阳瑄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里有练武形成的老茧,摸上去有种奇妙的舒服感。 “阿瑄……” “阿,阿瑾……” 薛瑾仪听见这道唤声,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因为一夜未休息而产生了幻觉,迟疑着抬起头望去。 刚刚还没有动静的眼皮子,这会儿真的颤动了。 她心中大喜,忙凑过去,轻声唤道:“阿瑄,你醒了吗?” 眼睛并没有睁开,但依然颤抖着,她犹豫了一下,抬手去摸,真实的感觉到了冰冷的皮肤下,有东西在动。 “阿瑄,阿瑄?”她又唤道。 “阿瑾……”濮阳瑄张了张口,但双眼仍是闭着的。 薛瑾仪又往他面前凑了凑,“阿瑄,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嘴巴又开合两下,但没有说出话来。 薛瑾仪抓起他的右手,紧紧地十指相扣,“阿瑄,我是阿瑾,我就在你身边……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冷……” “嗯?”薛瑾仪将耳朵贴近濮阳瑄的嘴巴,费了点儿力气,才听懂他口中在反反复复说着的是“冷”。 “阿瑄别担心,我就在你身边的。”她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然后跑到门口,高声吩咐道:“屋里火盆不够了,你们再去准备一下来。” 青兰道:“楚王府里有的都在这儿了,若是要还需要火盆,得到外面去买。” 这时候,天还是蒙蒙亮的,还在宵禁的时候,城门、坊门都是关闭着的。 不过,有他们一路飞奔回来的前例,薛瑾仪道:“就说事关楚王生死,不可耽误!麻烦坊丁尽快打开坊门,最近的是西市,赶紧的去多买一些火盆也炭火回来的。” “是!”青兰赶紧去办。 薛瑾仪回到房里,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床被子,盖在濮阳瑄的身上,但是厚实的杯子依然不能阻挡他的身体如发寒了似的颤抖不住。 被子也不能再加盖几床了,否则身体正虚弱的人会受不了的。 她发现濮阳瑄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嘴唇也发白,似乎快要撑不下去。 握着他冰冷的手,薛瑾仪目光里透出坚定的光,她利索的脱去有些碍事的外衫,钻进被窝里,然后毫不迟疑的抱住濮阳瑄。 第699章 拥抱着你 屋里热得很,这会儿凉意透过衣衫,倒让薛瑾仪觉得舒服了些。 青兰吩咐完人去买火盆,回来不见薛瑾仪在床榻边,紧张的四下里张望,“王妃?王妃您在哪儿?” “我在这儿呢。” 青兰有些茫然,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王妃竟然抱着楚王,忙跑过去,低声惊呼道:“王妃,这可使不得,您也会病倒的。” 薛瑾仪微笑着往濮阳瑄身上蹭了蹭,“我都有点后悔没早点儿抱着阿瑄了。屋子里闷热,正好抱着他凉快凉快。” 青兰哭笑不得,“可是……”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我怎么会让阿瑄在病中,还要担心我呢?”薛瑾仪转过话题,“火盆呢?” “已经差人快马加鞭去西市了。”青兰答道:“至多一刻就能回来了。” “那就好。”薛瑾仪的脑袋靠在濮阳瑄的肩膀上,虽然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但是不妨碍她牢牢的抱住自己的男人,让他能够感觉舒服一些。 许是在昏迷中也能感应到她就在身边,身体渐渐没有那么抖了,呼吸也平稳不少,连带着身体似乎也没有那么寒冷了。 “阿瑄,我会陪着你,陪着你度过每一个艰难的时刻。”薛瑾仪微笑着轻柔的说道。 不多时,青兰等人端来火盆,屋子里被熏得更暖烘烘的,薛瑾仪不得不起来又喝了半壶凉茶,然后躺下去,继续拥抱着濮阳瑄。 青兰等人见状,悄悄地退出去。 在濮阳瑄的身边,薛瑾仪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困意,可是她还不能睡着,火盆里的炭火烧得“噼啪”作响,让屋子里热气腾腾的,她必须时不时的给自己与阿瑄喂水,确保他们不会在这个过于燥热的环境中脱水。 时间慢慢的过去,不知不觉间,窗纸上透出一些光亮,屋子里再有点大动静是竹大夫又煎好了药,端进来。 薛瑾仪爬起来的时候,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 青兰忙上前,关心的问道:“王妃,奴婢扶您起来吧?梳洗梳洗,吃点儿早饭。” 薛瑾仪搓了搓手,不想逞强先起身披上外衫后,给濮阳瑄喂了药,又等竹大夫诊脉过确定他的脉象平稳,病情已经趋于好转之后,这才放心的去吃早饭。 她刚舀起一勺粥,还没吃,先问道:“对了,邱明府和艾云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青兰摇头:“都还没有信儿呢。” 薛瑾仪奇怪道:“按说邱明府那儿应该是有回话的了。” 皇上不可能不在意前朝余孽的事,难不成因为阿瑄没能顺利的抓回沈轻墨,招致皇上的不满?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这不太可能。 大周建立二十多年以来,前朝余孽暗中筹谋、行动,始终是大周人的一块心病。这么多年下来,只有阿瑄自西夜古城之后,真正的掀起了前朝余孽的冰山一角,所以绝不会因为这点失误,就让皇上心存芥蒂。 青兰道:“奴婢叫人在门口等着了,一看见邱明府就赶紧的把人带进来。” “好。”薛瑾仪点点头,迅速地吃完早饭,然后回到厢房,濮阳瑄还在昏睡中,照竹大夫的话说,等醒过来起码还要在等一两天。 好在身体情况稳定,不需要紧张。 薛瑾仪吩咐青兰取了热水来,又用热巾子给濮阳瑄擦了脸和身体,温暖的巾子擦过皮肤也会让他觉得舒服一些。 “对了,竹大夫,”她擦好了,放下巾子,“楚王可以用一些米汤吗?我怕这不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住的。” “还是先等醒过来吧。”竹大夫摇头,“这时候,楚王殿下身体十分寒冷,吃下去太多东西,身体容易承受不住,全都吐出来的话,对身体反而造成负担与伤害。” “这……” 竹大夫道:“先喝着药,调理好身体。王妃请放心,我会看着楚王殿下的,绝不会让他出意外。” 薛瑾仪点点头,“我是信任竹大夫的。” 竹大夫道:“我再去看看这治疗的法子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世上没有绝对,万一叫我找着了根治的办法呢?” 薛瑾仪微笑道:“那就麻烦竹大夫了。” “大夫嘛,”竹大夫道:“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救人的。” 他挥挥手,出门去。 青兰换了茶水,劝道:“王妃,您这一夜都没休息好,还是小睡会儿吧?换奴婢在这边守着,楚王殿下一醒过来,就去喊您。” 她知道楚王与王妃情深似海,这种时候肯定舍不得奋力,但也不能伤了身子。 薛瑾仪轻轻地捧起濮阳瑄的手,感觉没有昨日那么冰冷了,而且呼吸也顺畅,脸上也有了些血色,微微的松口气,“好,我去睡会儿。” 她揉了揉额角,一夜未睡其实身体还吃得消,只是她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还让关心自己的人再多操心。 薛瑾仪从厢房出来,迎面正好看见申钧带着大兴县令匆匆的赶来,不禁面上一喜,主动问道:“怎么样了?” 大兴县令的神色说明事情没有往坏的方向发展。 大兴县令快步上前,对薛瑾仪拱拱手道:“皇上知晓楚王受伤,特赏赐下几箱子补品、药材,还派了御医来。不过,皇上知晓景轩里有厉害的大夫,所以这御医要不要给楚王诊脉,全凭王妃的意思。” 薛瑾仪点头微笑道:“辛苦邱明府了,请随我进屋喝一杯茶,歇歇吧。” 大兴县令欣然应下,“多谢楚王妃。” 薛瑾仪向申钧点点头,由他去安排御医与皇上的赏赐。 一行人进了楚王,大兴县令问道:“王妃,楚王殿下的身体现下如何了?” 薛瑾仪道:“需要静心休养,恐怕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走动呢……怕是会影响了抓捕前朝余孽的进度。” “楚王妃放心,”大兴县令道:“皇上说了,既然已经安排下去一些事,就先听消息好了,不必太着急,养好了身体,才能继续追捕呀?” 薛瑾仪听了这话,琢磨了一下,等大兴县令美滋滋的喝了半杯热茶之后,问道:“皇上召见过谁?” 第700章 可以放心吗? 大兴县令道:“下官昨夜进宫,但是并未见着皇上,在两仪殿外等了一晚上,宁公公说皇上睡得正香,不好随便吵醒。后来,到了早上,皇上醒了,就传召龙武军的卓珅将军前来问话,等卓珅走了之后,皇上终于召见下官,这才将昨夜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召见了卓珅吗?”薛瑾仪又思考起来,“你听到卓珅说了什么吗?” “没有。”大兴县令立刻摇头,“下官一直在外面候着,卓将军出来之后,也一句话没同下官说,就匆匆忙忙地走了。皇上听下官说完之后,马上叫宁公公准备赏赐,又叫下官来传话,请楚王殿下安心养病,不必操之过急,影响了身体。” 薛瑾仪叹口气,算了,就相信卓珅没有乱说什么吧。 她道:“邱明府,你当时看皇上的脸色如何?” 大兴县令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依下官之见,皇上是真心关心楚王殿下的,对于未能抓住沈轻墨一行人表现的不是什么在意,说反正有那个假冒的燕国公主在,徐徐图之便是了,心急反而会坏事。” “那么,追捕前朝余孽的事儿,还是由楚王负责,只是先等他病好了?”薛瑾仪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大兴县令道:“是,皇上没有说要将这件事交给别人。” 或许……要看卓珅接下来有什么动作,薛瑾仪亲自给大兴县令倒满茶杯,“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她长长的吐口气,虽然早有猜想,但是耳听才是实的。 大兴县令点头,“下官是这么认为的。” “后来呢?” “后来,皇上去上早朝了,让下官不必去了,直接带着御医和赏赐来楚王府,好叫楚王妃不要担心了。” 薛瑾仪笑了笑,感觉肩膀上终于轻松下来,“说起来,太子不是被关在两仪殿偏殿吗,邱明府可有……” 大兴县令一脸八卦的神色,有点小兴奋的摸摸下巴,“下官注意到有一间偏殿一整晚都有烛光光亮,起初没在意,后来隐隐约约的听见殿里传出奇奇怪怪的鬼喊鬼叫声,有御医模样的人匆匆忙忙的进出,还有宫女端出端进了东西。可惜下官离得有些远,而且宁公公就在旁边打盹儿,所以下官不敢轻举妄动。” “哦?”听这意思,太子殿下莫不是疯癫了?薛瑾仪追问道:“闹腾了多久?” “大约一刻,忽然间就安静了,还挺瘆人的。”尽管是大白天了,但是大兴县令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打了个冷颤。 薛瑾仪把茶杯和点心都往她面前推了推。 大兴县令还没吃过早饭,来楚王府的路上也没来得及拐去西市买一口吃的,看到点心立刻一手拿起一个,塞进嘴巴里,狼吞虎咽的吞下去,然后一口气灌下一整杯茶,整个人惬意的发出一声喟叹。 “……”他忽然意识到这样子在楚王妃面前失仪了,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好意思的向薛瑾仪点点头。 “大兴县令不必拘谨。”薛瑾仪温柔的笑道,给人一种十分亲和的感觉。 大兴县令赶忙继续说道:“后来,到了天亮都没有什么动静了……楚王妃,下官怎么感觉……太子疯了呢……” 薛瑾仪看着在自己面前没有什么忌讳,还挺随心所欲说话的大兴县令,笑了笑,还挺喜欢这种相互模式的。 “所以……皇上才迟迟没有处置太子,毕竟那样子的太子若是被人看见了,那铁定是要……”后面的话,大兴县令没有说出声,而是比了个嘴型。 “废太子”。 薛瑾仪喝了口茶,“等等看吧,终究会有个答案的。” 大兴县令点点头。 “还有别的事要说的吗?”薛瑾仪问道。 “啊?” 薛瑾仪笑道:“若是没有,邱明府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辛苦了这一晚上了。” “没别的事了,就看楚王妃还有什么吩咐。”大兴县令拱拱手。 薛瑾仪道:“暂时没什么了,楚王先前若有什么吩咐,照旧去就就是了。” “下官明白了。” 薛瑾仪示意青兰将桌子上的点心都包起来,“邱明府若是不嫌弃,带在路上吃吧。” “多谢王妃!”大兴县令差点欢呼起来,高高兴兴的抱着点心走了。 青兰掩嘴笑道:“王妃做的点心太好吃了,让邱明府一个四十岁的人都快乐的像个小孩子似的。” 薛瑾仪笑着打了个哈欠,“大长公主府那边,差人报个平安吧,不好叫姑祖母担心了。” “是。” 薛瑾仪转了转有些发酸的脖子,不紧不慢地从书房出来,打算去隔壁院子的厢房休息会儿,不过她脚还没有踏进院门,看到濮阳臻一路小跑的来了。 濮阳臻看见薛瑾仪,红着眼睛扑过来,“我听说昨晚战况激烈,瑄哥哥受了伤,到底怎么样了?” 薛瑾仪抱住她,安慰道:“你瑄哥哥是旧疾复发了,按照大夫的嘱咐在卧床静养,过两天就会好的。” “这病怎么就又复发了?”濮阳臻咬牙切齿的骂道:“都怪蔡氏那毒妇……” “好了,”薛瑾仪拍拍濮阳臻的后背,“不值得为那样的人生气,伤肝的。” 濮阳臻在薛瑾仪的怀里蹭了蹭,“既然瑄哥哥要静养,那我就不去看了。姑祖母和我都准备了好些东西,希望能让瑄哥哥早些还来。” 薛瑾仪道:“你瑄哥哥呀,可是个很顽强的人呢,一定能很快就生龙活虎的。” “嗯,我相信瑄哥哥!”濮阳臻抬起头,嘻嘻笑道:“现在瑄哥哥有了嫂子,一定会让自己快些好起来的!” “你呀。”薛瑾仪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什么时候有个外甥啊?” “你呀。”薛瑾仪捏住她的鼻子。 濮阳瑄笑得更欢,忘记了烦恼,“等到瑄哥哥好全了,我要上门来蹭吃蹭喝的哦!” “尽管来!” 濮阳臻看薛瑾仪眉眼间有一些倦意,知道瑄哥哥旧疾复发了,嫂子肯定是一夜没有睡好,所以主动说道:“那我先回去了,祖母还等着我报平安呢。嫂子不用送我了,快去休息吧。” 薛瑾仪也不与她客气,“快去吧,让姑祖母不用担心。” 濮阳臻挥挥手,转身要走,但是看见申钧一脸焦急的跑过来,不由地放缓了脚步。 “王妃,卫国公府那边出事了!” 第701章 真会挑时候 女官笑眯眯的冲进凤仪宫,俯身对正在精心梳妆的蔡皇后说道:“按照您的吩咐,孙家人已经去卫国公府门口闹去了,那架势啊,怕是不死不休呢!” “是吗?”蔡皇后手指轻抚过自己一丝不乱的发髻,望着铜镜上映出的灿烂笑脸,“看你说的,我都想亲自过去看看了。” 女官道:“听闻楚王昨夜受伤了,眼下在楚王府里不知死活呢,这卫国公府又闹起来了……” “我倒要看看,薛瑾仪那小丫头片子还能不能处置好了。”蔡皇后勾起红唇,吐出一口气,连日来阴霾的心情好歹得到一点点舒缓了,“给我盯着点儿,有合适的机会,赶紧的煽风点火,最好啊……让卫国公府丢尽颜面,看皇上还怎么拿卫国公当好兄弟呢。” 要弄死濮阳瑄,卫国公府是关键之一。 她可不会让这些个人有一点好过的! “是!”女官一口应道。 濮阳臻最先开口问道:“怎么了?” 申钧道:“卫国公府那边派人来说,孙家人忽然全都聚集到卫国公府门前,还带了些地痞流氓来,一敲开门,不由分说地打人、砸东西、放火,将爆竹扔的到处都是。卫国公府的护院想将他们都拿下吧,谁知道孙家人把女眷推到最前面来,大呼小叫说卫国公的人非礼良家妇女,引得不少人在门口围观。” 薛瑾仪皱起眉头,阿瑄旧疾复发要静养,楚王府这边少不得要一阵子忙碌,而且就算没有旧疾复发,阿瑄也要忙着追捕前朝余孽,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什么大动静的孙家,居然敢闹上卫国公府? 他们应该不会不明白,一旦闹到卫国公府前,还闹得这么凶,那就是娘家人撕破脸,孙素慈不是被气死,就是要被薛老夫人立刻赶出薛家了。 这是有人故意趁着这个时机挑唆,让孙家人要搞一个鱼死网破? 孙家不好过了,誓要想尽一切办法搞臭卫国公府的名声? 薛瑾仪冷笑,想出这招的人相当恶毒和愚蠢。 她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快步往楚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强硬的将他们拿下就是了,何至于让区区孙家闹成这样?” 申钧道:“小人听卫国公府的小厮说,护院们本来是想不管孙家女眷的大呼小叫,将他们都按下来的,谁知道孙家又推出来两个大肚子女人,往护院的面前一躺,说是护院粗暴的推搡他们,要闹出人命了。薛老夫人被吵架声和爆竹声闹得身体不适,府里其他人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只得来请楚王妃了。” 薛瑾仪道:“看来他们真是不单会挑时候,会是想到了一切可能……” 薛老夫人是卫国公府的主心骨,她一忽然倒下,其他人肯定都慌了,哪儿还知道该怎么面对一群泼妇恶徒。 “去准备马车。”薛瑾仪吩咐道。 “是。”申钧迅速地跑去马棚。 薛瑾仪来到楚王府门口,看到了正焦急的来回踱步的卫国公府小厮,问道:“孙素慈、薛芳仪和薛慎知道这件事了吗?” “夫人和二小姐都在各自的院子里,孙家人都在前院里,所以还不知道。”小厮看到薛瑾仪如看到了救星,扑到她面前来,“大少爷想和护院一起赶走孙家人,结果被孙家人辱骂不休,说他目无尊长,被卫国公府教养坏了!” “啧。”薛慎和孙家到底是有血缘关系,所以不太方便出面,不过薛慎不顾这份所谓的亲情,保护卫国公府的样子,薛瑾仪还是挺高兴的,“二太太,三太太她们呢?” “老夫人晕乎乎的,她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小厮无奈的要哭了,“稍微碰一下孙家人,似是要杀了他们一般的大呼小叫,辱骂卫国公府有多么的狼心狗肺、丧心病狂,几乎是罄竹难书了都,声音震得整条街都能听见……” “卫国公府岂是他们能撒泼的地方?!”濮阳臻也怒了。 薛瑾仪摇头叹道:“他们这是要鱼死网破呢,就算是皇宫,只怕也敢去闹。” 濮阳臻道:“要我看,不如叫上金吾卫和县衙的人,直接把他们都统统的抓去衙门关起来!” “不可,”薛瑾仪摇头,“目前看起来是两家人之间的纠纷,若是请了官府的人来,他们又有说头了。” “那怎么办?”濮阳臻想不通了。 薛瑾仪问小厮道:“孙家请了什么样的地痞流氓来?” 小厮道:“听说是打黑市里来的,以及一直在城里游手好闲,逃债打人的一伙人,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吓人极了。” “这样啊……”薛瑾仪看到申钧赶着马车过来了,吩咐道:“皇上赏赐下多少东西?” “有五口箱子,都是极为珍贵的药材。”申钧跳下车辕,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清单,“小人都记清楚了,请王妃过目。” 薛瑾仪接过清单,除了珍贵的药材以外,还有一些金银珠宝,显然这部分东西是来慰劳她辛苦的。 她吩咐道:“再准备一辆牛车,把这些东西都抬上牛车。另外,青兰,把我的首饰盒也拿来。” 濮阳臻问道:“这是……要分给孙家人?破财消灾?” “我可没有这么好心。”薛瑾仪登上马车,从座位下面拖出一只箱子,取出一套华贵的衣裙和首饰,“赚钱多辛苦呀,我可不会把我的钱送给那些恶徒。” “那是……”濮阳臻更迷茫了。 薛瑾仪注视着濮阳臻,“这可都是宫里赏赐下来的东西,而我的首饰里不少是只有王妃才可佩戴的,其他人若是拿了戴了,那就是逾矩了。” 濮阳臻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眼睛里闪烁着雪亮的光芒,“嫂子,这个办法好!不过……”她的眉头又皱起,“听他们的话,那群人穷凶极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嫂子这样去了,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啊?你现在这么风光,孙家人一定恨死你了。他们故意气薛老夫人,让卫国公府群龙无首,定是要引你出面,好下手的。” “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薛瑾仪拍拍她的手,“帮我换衣裳吧。” 第702章 抢钱啦 马车和牛车一前一后有些艰难的缓慢通过人群,卫国公府所在的这条街上,乌泱泱的全是人,无不在议论着正在卫国公府里发生的闹剧。 虽然大不多数人十分愤慨,不满那些无理取闹的恶徒,可是看着他们撒泼的劲儿,也不敢随便上前。 当马车和牛车好不容易来到卫国公府门前的时候,因为人群更加拥堵,车夫求爷爷告奶奶的请路人们让一让,可是看热闹的兴奋劲儿,没几个人愿意让开,生怕错过了好位置。 濮阳臻看马车是准备继续往前走的,又不解的问道:“不是要去卫国公府处理那些泼妇恶徒的吗,怎么还要往前走?” 薛瑾仪稍稍掀开帘子,望着外面。 在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卫国公府的前院里站着不少人,气势汹汹的喊着口号。 “卫国公府丧尽天良,没有人性!” “卫国公府人面兽心,冷漠无情!天理何在啊!” “你看,我半路上叫人卸下楚王府的木牌,是为什么呢?”薛瑾仪指着空荡荡的马车顶。 濮阳臻道:“这样子,就没有人看出来这是楚王府的马车……” “所以啊,我们现在可以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薛瑾仪笑道:“如果被人认出是楚王府的人来了,一定会引起一片哗然,让那些孙家人注意到,有所防备的。” “我明白了。”濮阳臻道:“如此,我们也不用担心那些恶徒会伤害到我们。” “没错。”薛瑾仪继续望着卫国公府大门,然后向混在人群里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人开始推搡周围的百姓。 “你们看的差不多了吧,让我们也到前面看看啦!” “现在又没有打起来了,有什么好看的?” “我不管,怎么?只准你们看个尽兴,不准我们看啊?” 随着几句叫骂声,那几个人在推搡之间,趁机将牛车给掀翻了。 箱子本来就故意没盖好,所以牛车翻倒之后,箱子盖也被撞开了,里面的珍贵药材与贵气闪闪的金银珠宝全都撒在了地上。 众人惊呼一声,连忙自觉的退让开。 这京城里,普通百姓们是不会随随便便抢拾别人掉落在地上的财物,谁知道这财物的主人会不会非富即贵?就算有个一官半职在身的,京官啊,可是惹不起的。 “哎呀,这么多金银珠宝啊!” “足够挥霍几辈子的钱啊!” “大家快抢啊!” 薛瑾仪安排的几个人大叫起来,几个字眼瞬间触动了卫国公府里的地痞流氓们敏感的神经,他们不约而同的望过来,一看到地上的东西,顿时像饿狼看见了肥羊,一个个眼冒精光。 那几个人扑上去就抢。 旁边的百姓们忙劝起来。 “不能抢啊,你们想挨板子,坐大牢吗?” “是啊,你们不要抢了,快收拾好还给人家吧?” 可是,那几个人依照薛瑾仪的吩咐,根本不会停手的。 车夫也适时的跳起来,哭叫道:“这可是我们夫人的宝贝,你们不要抢啊!” 一听车里的是女眷,本来还有些迟疑的地痞流氓们顿时都顾不上了,也不听孙家人的劝阻,争先恐后的跑出卫国公府,恶狠狠的推开那几个人,抢夺着地上的好东西。 薛瑾仪笑吟吟的看着他们抢自己的财物。 而周围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再往后退了退,也不敢劝说了。 谁知道这些穷凶极恶的人会不会嫌他们挡了自己的财路,打人出气啊? 有孙家人跟着跑出来,“你们先别抢啊,不能给卫国公府的人一点反扑的机会!一定要让全京城的人知道他们干出的丑事!” 地痞流氓一胳膊肘顶开孙家人,“不要妨碍老子发财!” 他们在京城里流窜多时,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指不定哪一天就见不到太阳了,可不得有钱的拿的时候赶紧拿来享受吗? “你们也赶紧的拿点儿吧!”地痞流氓还挺有义气的劝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拿去衙门里贿赂官员,说不定你们家孙成才就有救了呢?” “……”孙家人愣住了。 薛瑾仪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了蠢蠢欲动。 “快拿吧,不然衙门里的人来了,可就迟了!”地痞流氓说着,抓起一大把珍珠,塞进孙家人的怀里。 孙家人愣了愣。 他们也是极有钱过的…… 可惜是个“过”字。 随着孙素慈失去卫国公府的大权,孙成才入狱之后,他们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的难过,所有的钱都花出去,想买通门路,可是那些钱像是丢进了水里,一点回音都没有。 他们白花了钱,什么都没有得到,而卫国公府作壁上观,根本不顾孙家的死活,他们终于忍不住了,一定要和卫国公府鱼死网破不可! “快拿啊!”地痞流氓吼道:“衙门来了人,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 孙家人猛地醒过来,也加入到抢夺东西的行列中。 周围的人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气。 薛瑾仪看他们抢的差不多了,向人群里的人打了个手势。 其中一人飞奔而去,不多时,一队官兵策马而来,人们不想被马蹄踏伤害,赶紧躲到一边去,于是拥挤的大街上,终于有了一条路。 “哎呀,来的是金吾卫?” “怎么会是他们?快走!” 地痞流氓们慌了,但赶紧用衣服挡住抢到的东西,还挺训练有素的挤进人群里,想从另一个方向逃走,谁料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前面也响起了马蹄声。 竟是有另一队金吾卫的人马来了! 真是见鬼了! 今天这闹剧用家务事给敷衍过去就是了,最多来的是县衙的人,怎么会招惹来金吾卫?! 他们下意识的往后退,可是没退多少步,又差点撞上已经迅速来到卫国公府门前的金吾卫。 百姓们赶紧退开,让那些地痞流氓和孙家人全部清清楚楚的暴露在人前。 “将他们都抓起来!”领头的人指着地痞流氓,冷喝道。 地痞流氓嚷嚷道:“卫国公府和孙家是姻亲,因为卫国公府的冷血无情,让孙家现在败落困苦了,我们上门来讨一个说法,结果卫国公府的人对我们棍棒相加,辱骂不休,还伤害了有孕的孙家女眷!我们是来讨公道的,你们凭什么抓我?!” 领头的人没有说话,而是抬眼望过去。 接着,人群里也响起一片惊呼。 第703章 抢了皇上的东西 地痞流氓与孙家人很快发现人们的眼神不太对劲,心里顿时慌张起来,顺着他们的眼神望过去。 那辆一直没有主人出面的马车上,马夫口中的“夫人”此刻迤迤然的站在车辕上,一身华服,发髻上金钗闪闪,光彩照人,含笑向周围的人点头示意。 金吾卫与百姓们纷纷行礼,“楚王妃!” “这……” 地痞流氓与孙家人都愣住了,手里抱着的钱物忽然发烫了。 “几位真是来得太及时了,”薛瑾仪松口气,指向地痞流氓们,“他们抢了御赐的财物,麻烦将他们抓起来吧,送至衙门吧。” “御赐的财物”。 五个字像一只只巨锤,狠狠地锤在了地痞流氓们的身上。 “没有,我们没有!” “对对对,楚王妃在诬陷我们,我们根本没有抢过皇上的东西!” “楚王妃,你是故意的!” 地痞流氓们环顾一下,四周全都是人,他们无路可逃! 慌张间,十数颗鸟蛋大小的圆鼓鼓的珍珠从孙家人怀里掉落,“噼里啪啦”的在地上弹跳着。 “那这是什么?”百姓们讥笑。 地痞流氓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杀气腾腾的冲向马车。 如果能挟持楚王妃,他们逃出城去就安全了! 谁料,他们刚走了两步,数道人影落在马车前,挡在了他们与楚王妃之间,一个个是身强体壮、杀意腾腾的年轻侍卫,手中长剑在日头下折射出冷锐的光芒,只要再往前几步,就能洞穿他们的身体! 地痞流氓们平日里都是靠着强硬的气势与粗野的拳脚来欺负人,哪里学过正经的武功,但是他们感受到的彻骨冷意在告诉他们,眼前的这些侍卫能够在眨眼之间索要了他们的性命! 可是,这是要死,抢了皇上的东西也是要死…… 他们都陷入了绝望的境地了! 恐惧压顶而来,本来其实腾腾的地痞流氓们顿时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怀里的财物全都掉落在地上。 “楚王妃饶命啊,小的们不是故意的!” “您不是个大善人吗,您不会害死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对吧?您就放过我们吧!” “我们把东西全都还给您了,您不要杀我们啊!” 薛瑾仪冷眼注视着他们,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的善意是保护遵纪守法的普通百姓,而不是助人下石,助长坏人的嚣张气焰,因为这样会伤害到善良无辜的百姓们。违反了律法,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楚王妃说的太对了!”百姓们欢呼起来。 薛瑾仪向金吾卫的人点点头。 他们立刻上前,抓住这些人,用绳索绑缚起来。 地痞流氓们哭天喊地,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求楚王妃和金吾卫的人饶命,可是没有人会听他们的哭求,他们终究是要恶有恶报的。 孙家人一看,知道大事不好,立刻抓起两名怀孕的女子,挡在他们的身前。 孙成才的妹妹孙氏躲在怀孕女子的身后,叫道:“楚王妃,你居然这么对待御赐的财物,皇上定然轻饶不了你!” 薛瑾仪慢悠悠的转眼看向她,“父亲既然将这些东西送给我了,那么如何处置就是我的事了,哪里轮得到旁人置喙?” 孙氏噎了一下,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这是故意的!你故意散落财物,让人去捡,然后陷害他们抢夺你的东西!” 薛瑾仪指向周围百姓,“可是,为什么他们都不抢呢?” 有百姓接话道:“因为我们是好人啊!” 周围哄笑起来,看孙家人仿佛像是在看蠢货。 孙氏的脸色一白。 金吾卫的人问道:“楚王妃,接下来是否需要我们帮忙?” “暂时不用,谢谢大家。”薛瑾仪对他们点点头,“麻烦诸位跑这一趟了。” “末将等负责京城内的安危,抓住这些奸恶之辈,是分内之事。”金吾卫的人拱拱手,“他们抢夺皇室财物,按规矩,末将等会将他们送去大理寺。” “好。”薛瑾仪跳下车辕,不紧不慢地走向卫国公府的大门。 孙家人看到她从容的模样,有些胆怯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孙氏缓过神,骂道:“就算是楚王妃,也不能不讲理吧!做女儿的,苛待嫡母,任由嫡母自生自灭,如此不孝不义之人,应当受到上天的严惩!” 她这么一喊,其他人也都缓过来了,纷纷附和。 “没错,楚王妃待嫡母,任由嫡母自生自灭,如此不孝不义之人,应当受到上天的严惩!” 薛瑾仪轻笑一声,这群复读机啊,是没有未来的…… 孙氏看她面对气势汹汹的“讨伐”,脸色变上没有一点恼怒与害怕,又叫道:“楚王妃,你做出的丑事,终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的,揭开你伪善的假面目,让天下人看看你丑恶的嘴脸!你把你嫡母害得重病在床,软禁在卫国公府里,受尽屈辱!你还害得太子与太子妃和离!你还害得孙家支离破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错!” 薛瑾仪听着她的辱骂,在孕妇身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从孙家人眼里迸发出的怒火。 她淡然微笑道:“首先,我的母亲名叫白妘,我只有这一位母亲。” 孙氏吼道:“我姐姐对你有养育之恩,你怎么敢?!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你会遭雷劈的!” 薛瑾仪问道:“养育之恩?”她转头看向街上的百姓们,“诸位想想从前的薛瑾仪活的什么样子,觉得现在的这位卫国公夫人对我有养育之恩吗?” “呵呵,卫国公是皇上的股肱之臣,元配夫人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小姐,他们的女儿能差到哪里去?可是你们想想看以前的楚王妃,被他们养成什么样了?” “对啊,怎么还有脸提养育之恩?” “毕竟不是亲生的,又怕元配的女儿比过自己的,所以往死里糟蹋吧?” “多亏楚王妃福大命大,才能活到今天吧?” “你们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孙氏暴怒。 薛瑾仪冲着她微微一笑,以她用近一年时间在京城建立起的名声,谁还会再想起从前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少男的样子呢? 第704章 目无尊长 “啊?我们说什么了?” “别扯我们以前说什么,问题是我们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呵呵,转移问题,是心虚了!” 孙氏的脸都快气歪了。 面对声势浩大的围观群众,孙家的气焰低下去不少。 不过,孙家人还堵在大门口呢,趁着孙氏发愣功夫,薛瑾仪问面前的孕妇,“这位娘子,你与孙家是什么关系?” 在薛瑾仪柔和的目光注视下,孕妇却眼神躲闪,略显慌张,“我,我是……” “慢慢说,不要急。”薛瑾仪递过去一只水囊,“里头是热水,喝一口缓缓?” 孕妇呆了一下,嘴巴里的干燥让她下意识的要去接,谁知孙氏劈手就夺过来。 “她给的水,你也不怕里面下毒?!” 其他孙家人趁机接话,“就是,把我们毒死了,她就好顺顺当当的进卫国公府的大门了!” “反正她是楚王妃,是现在风头正旺的楚王殿下的妻子,杀了我们也不会有人追究她的罪过呢。” “哎哟,我听说楚王快死了!马上就要做寡妇的女人,肯定是心思特别恶毒,见不得别人好。” 薛瑾仪轻飘飘的看过去一眼,叽叽喳喳的几个人顿时心头一震,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她黑宝石一样的眸子,很沉静,像温柔的大海,但也能淹死人的。 他们感到深沉的恐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不敢再继续揶揄楚王妃了。 “快喝吧。”薛瑾仪的视线回到孕妇身上,温柔笑道。 “你……”孙氏指着薛瑾仪的脸。 薛瑾仪看都不看她一眼,这份“轻蔑”的态度让孙氏感到了奇耻大辱。 先前孙家风光的时候,薛瑾仪这个国公府嫡女算个什么东西?被他们死死的踩在脚底下,任由他们蹂躏、耍弄,哪里有她站到他们头上撒野的资格?! 看着以前当猴一样戏弄的女孩子,明**人的站在自己面前,孙氏只觉得刺眼、不适,只有狠狠将这道光掐灭的冲动。 “薛瑾仪,再怎么说,我也是你长辈,你怎么敢对我这种态度?”她高声喝道,拿出盛气凌人的架势,“你这么目无尊长,哪儿是我姐姐没有教好你?明明是你这没亲娘的野孩子没有教养,教不好的……” “啪!” 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孙氏的话,震得周围百姓都愣住了。 薛瑾仪冷眼望着孙氏,一巴掌下去,她自己的手也火辣辣的疼,但是能让这疯女人因为半边脸肿起来,而不能好好说话了,这也是值得的。 “楚王妃的生母、卫国公的元配夫人姓白,您是哪位?”青兰不客气的说道:“楚王妃与孙家毫无干系,莫要在这儿倚老卖老,惹人笑话。” 孙氏指着薛瑾仪的脸,想骂她“狼心狗肺”,可是半边脸肿胀的厉害,一张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一个字都还没说清楚呢,口水先从嘴角流出来,不仅落在衣襟上,甚至地上都有点点水迹。 众人发出恶心的叹声。 青兰一把抓住孙氏的手腕,往自己这边一扯,再狠狠地一扭,将孙氏的胳膊扭到了她自己的身后,疼得孙氏吱哇乱叫,却又动弹不得,脱不开青兰的钳制。 “欺人太甚了吧!” 孙家抗议起来。 “仗着王妃的身份就可以这样无法无天吗!” “你以前表现出温柔良善都是演出来的吧,现在暴露出真面目了!大家快来看看啊!” 他们一边骂,一边又将两名孕妇往前面推了推。 看着这副要“碰瓷”的架势,薛瑾仪巍然不动,对孕妇道:“快喝水,润过嗓子了才好讲话。” 孕妇偷偷的晃了晃水囊,似乎能感觉到里面的水在晃动中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她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喉咙里的干燥仿佛一把利刃在切割身体。 身后,吵吵嚷嚷的声音不歇,仿佛爆竹在耳边炸响,令人烦躁的很,她终于忍不住了,拔开木塞子,仰头就狂灌水进嘴巴里。 她挺起胸膛喝水的时候,肚子不由地往前送了送。 说时迟那时快,薛瑾仪眯起眼睛就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在孕妇的肚子上。 众人一片惊呼,但紧接着又呆住了—— 楚王妃的拳头诡异的陷进孕妇的肚子里,那本该快要足月生产的肚子,居然,凹下去了! 众人惊叹,特别是生养过孩子的妇人们更是瞪直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孕妇咽下清凉的水,觉得身体舒服了不少,刚要发出一声喟然,结果看到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后,打了一个响嗝。 “怎,怎么了?”她迷茫又不安的问道。 薛瑾仪道:“你这个假肚子,有点不行啊。” 孕妇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肚子上被楚王妃打出一个凹状,吓得魂飞魄散,当即跪下来给薛瑾仪磕头,“楚王妃,民女是被胁迫的,民女不是自愿假扮成怀有身孕的,请楚王妃饶过民女吧!” 她的身后,孙家人统统石化了,孙氏的脸色惨白,口水中的嘴角边“滴答”落下,她都忘了去擦。 “哦?”薛瑾仪看向另一个孕妇。 那女子惶恐地从衣服里抽出一只大棉花包裹,她的肚子瞬间就瘪下了,然后跪下来一起给薛瑾仪磕头,“楚王妃,民女们是孙家的远房亲戚,也就祖辈和孙家沾亲带故点儿,早就没什么往来了。但是忽然间被孙家这些人抓起来,给了点儿钱,叫我们假扮亲戚,甚至还要假扮怀孕!” “是啊是啊,这一切都是孙氏的阴谋,和民女们绝没有关系,他们拿银钱诱惑民女的爹娘和相公,又绑架了民女的小女儿,说是若不乖乖的听他们的话,会把民女的女儿卖去妓馆!这才逼得民女不得不……” 话还没有说完,两人抱头痛哭,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薛瑾仪叹口气,本来是想用自己发髻上的金钗来诱惑两个人,骗去其它地方,这样就可以顺顺利利的收拾掉孙家人。 不过,假怀孕的事情既然已经被戳穿了…… 薛瑾仪拍手示意,“将聚众闹事的孙家一干人等,抓起来送去衙门!” 第705章 段位太低 楚王府和卫国公府的人一听这话,蜂拥扑上去。 孙家人眼见着没有孕妇可以来做挡箭牌,知道等待自己的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下场,而他们又怎么能看着卫国公府如此嚣张得意?! 他们来之前,是想着无论如何都要逼迫卫国公府出面,救出孙成才,平息那场人命官司,让孙家重回往日的风光。 但现在看来,他们是真的要挣一个鱼死网破了! “是你们无义,休怪我们无情了!” 孙家人推出自家的妇孺,让他们冲在第一线,给自己做肉盾的同时,寻找机会对付楚王府与卫国公府的人,逃向四周,誓要将卫国公府搅得天翻地覆! 护院们看着那些妇孺,又有些下不去手了。 这部分人很容易在争吵、推搡中产生意外,到时候孙家人一定会抓住“把柄”,叫嚣着卫国公府杀人了。 薛瑾仪高声道:“诸位,可看见我是怎么对待那两位假装怀孕的娘子的。”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被搀扶到一边去了,她们没有被绑住,没有被训斥、责罚,依然是自由的人。 孙家的妇孺们一愣。 “你们是要做肉盾,保护那些将你们推出来承受伤害的所谓亲戚呢,还是……”薛瑾仪温柔的嗓音如春风吹拂而来,“安安稳稳的回家过日子去?” 孙家的妇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透出一点迟疑。 薛瑾仪微笑着看向他们,“我知道你们是被胁迫的,这件事上,永远都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我当众说出这句话,这么多人听见了,不会反悔的。” 接着,她看向两个假扮孕妇的。 那两个女人一看薛瑾仪的脸色,顿时明白了,她们毕竟有错在先,现在有机会来了,还不赶紧讨好? “呜呜,大家快过来吧,你们看,楚王妃没有惩罚我们啊……” “楚王妃仁善,会保护好无辜的我们的。” “对对,那些所谓的好亲戚,只会伤害我们啊!我们何必要帮他们呢?” 这些话一出,孙家的妇孺们彻底动摇了。 他们迫不及待的冲向薛瑾仪这边,孙家人连忙拉住她们的胳膊。 “你们不要听楚王妃胡说,她是骗你们的!” “我们必须团结在一起,不要听信她的谎言啊!如果我们被分裂了,就着了他们的道,孙家真的没有救了!” “你们不想恢复从前荣华富贵的生活了吗?之前享受了那么久,现在是你们回报孙家的时候了,居然背叛我们,你们还有没有一点点感恩的心,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 “投靠楚王妃,等着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吧!” 孙家的妇孺们又犹豫了,不过她们先前往薛瑾仪这边走,与孙家人已经拉开了距离,护院们抓住缝隙,冲进人群里,顺利的分开两拨人,将真正闹事的孙家人一网打尽! 薛慎也冲进人群里,一把揪住了孙氏。 孙氏扭动、挣扎着,可是红的越发明显的脸颊阻碍她说出完整的话来,其他孙家人惊恐的锋利挣扎着,大呼小叫。 “楚王妃仗势欺人,欺压百姓,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薛瑾仪你好狠的心啊,你居然对自家亲戚如此冷血无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舅舅深陷牢狱,看着自己的嫡母重病在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大家都快来看看啊,对自己家人如此狠毒的女人,就是你们爱戴的楚王妃!你们早晚也会被这个女人利用,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各种难听的辱骂声,犹如烧开水的一样沸腾,响彻整条街。 但是没有人会同情他们,人群里响起一片欢呼声。 “他们仗着卫国公夫人在京城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作恶多端,现在就是得到报应的时候了!” “没错!多行不义必自毙,现在是他们恶有恶报的时候了!” 这时候,孙氏的相公陈骄终于出现了,他强势的责问道:“楚王妃,你要将孙家人送去哪里?这不过是两家姻亲之间的矛盾,难道你想凭着身份动用私刑,以权谋私?!” 薛瑾仪指着假扮孕妇的人,“我记得,这两人说自己的女儿被你们挟持了吧?这可是犯法的,难道陈校书郎想蒙混过去?” 陈骄身形微微摇晃了两下。 “卫国公府今日被人撒泼闹事事小,依卫国公府的气量,也不会与人计较什么,但是……”薛瑾仪正色道:“是非曲直,自有衙门公断,决不能让作恶之人逍遥法外。” 孙氏无助的望向陈骄,“呜呜呜”的叫着,希望自家相公能救出自己。 陈骄刚要开口,薛瑾仪笑问道:“陈校书郎,你在人群里看戏看了多久?” “……”陈骄慌张地看一眼孙氏。 薛瑾仪道:“陈校书郎要不要一起去衙门?” 陈骄的嘴角抽搐几下,在孙氏哀求的目光中连忙摆手,“不了不了,其实下官也不赞同孙家这样闹事的,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孙家咎由自取!下官家世清白,怎么能又如此泼妇做陈家的媳妇呢,下官回去之后,马上写一份休书,自此与孙氏、与孙家毫无干系!” 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一片嘘声。 真是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啊,看到形势不好,就想抽身跑路了。 薛瑾仪笑笑,“这是你们夫妻间的事,与我没有关系。” 陈骄一听,不顾妻子疯狂的摇头,眼中满是哀求,回头就跑。 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哄笑与嘘声。 有人故意推搡、围堵陈骄,他被耍弄的满头大汗,好半天了都没冲出人群里,还结结实实的摔了个跟头,十分狼狈。 薛瑾仪淡淡的笑了笑,这时卫国公府的护院上前来,问道:“楚王妃,孙家的妇孺怎么处置?” “要告状的,被挟持了家人的,统统带去衙门,其他的,各回各家吧。” “是。” 薛瑾仪看向孙家的妇孺们,她们有的跟去衙门,有的急急忙忙要回家去。 她们之中,有一个身形娇小的姑娘低垂着头,用手挡着半边脸,无头苍蝇似的在人群里乱钻,像是见不得人,要赶紧逃出去。 “拦住她。”薛瑾仪吩咐青兰。 青兰迅速上前,抓住那姑娘的胳膊,“楚王妃有请。” 那姑娘浑身剧烈的一颤,竟然直接摔趴在地上,哭叫道:“楚王妃饶命,楚王妃不要杀我啊!” 第706章 把话说清楚 青兰冷笑:“开口就是求饶,你莫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众人好奇的望过来。 在灼灼的目光中,那姑娘的身体如筛子一般颤动着,但是她的脸埋得更深了,安抚这样就可以逃避什么。 青兰扯着她的胳膊,一把就将人拉起来了,“姑娘,请随我到楚王妃跟前说话吧。” 那姑娘刚站起来,双腿打着颤,人又往下坠。 旁边,有两个本来看热闹的妇人十分好心的前来,扶住那姑娘。 “楚王妃是好人,又不是那些豺狼虎豹,人面兽心的狗东西,你不必害怕的,若是有什么事儿,尽管去和楚王妃说。” 说?那不是要她命吧!那姑娘低垂着头,惊恐的叫道:“我不去,我不去!我不要去!你们放开我!楚王妃说了放我们走的,难道要当众食言吗?!” 青兰道:“你刚才开口就是饶命,不要杀你,可见是做了什么事,那不得说清楚吗?” 薛瑾仪对一名护院道:“你去晋安伯府上,将二夫人请过来。” “是。” 薛瑾仪冷眼看着那姑娘被青兰等三人几乎是拖到她面前来的,“想必你就是孙成才的女儿吧?” “我不是!”那姑娘张口就否认,疯狂的摇着头,“我不是,楚王妃认错了!” “是吗?”薛瑾仪又吩咐道:“去把二太太与三姑娘她们请过来,认一认。” 人群里已经有人喊道:“她就是孙成才的女儿,我认得!” “我不是,我不是!”孙姑娘疯狂的挣扎着,可是一个小姑娘家的哪儿反抗的过三个成年女性,最后不单没有挣脱开,累得气喘吁吁的人还是她自己。 很快,除了薛老夫人,卫国公府一大家子都围聚到门口来。 三太太抚着胸口,上前来扶住薛瑾仪的胳膊的,“多亏有楚王妃,否则今日这架势,妾身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妾身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呢……” 薛瑾仪安慰似的拍拍三太太的手背,“没事了,祖母还好吗?” “老夫人在厢房里歇息,大夫说歇会儿就没事了。”三太太嘴上说的轻松,但是一想到孙家那股子撒泼劲儿,吓人的场面,老夫人斥责了好几声,结果孙家人脸皮厚,反过来大肆辱骂,加上那爆竹声,直接把老夫人给气晕了,她就觉得心中涌起恨意,恨不得将孙家人全都痛打一顿呢! 薛瑾仪叹口气,“没事就好。”她又看向畏畏缩缩的二太太与三姑娘,“你们可认得她?” 她至今没有原主的记忆,自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孙姑娘,但是之前与孙家来往最多的人,肯定是认识的。 二太太连忙点头,“她是孙成才的女儿!” 围观的人们啧啧摇头。 “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居然连自己亲爹都不认了。” “哎呀,她亲爹杀了自己亲娘,又作恶多端那么多年,怎么敢认啊!” 薛瑾仪缓缓的点了点头,打量着孙姑娘,“既然真是孙姑娘,那就好办了,我们有些话要问问你,请进吧。” “不,我不要进来!”孙姑娘张牙舞爪的挣扎着,“楚王妃要杀人啦,救命啊!” 可是无论她如何呼喊,没有人回来救她,同情她。 薛瑾仪向围观的人们点头示意,“多谢大家今日鼎力相助,为卫国公府说话。孙家胡闹了这么久,众人也都疲乏了,我也要去照顾祖母,先告辞了。” 众人齐齐的向她行礼。 “楚王妃安好就好,恶人终究都会有报应的!” 薛瑾仪柔善的笑笑,示意门房关门。 卫国公府的大门缓缓关上,她透过渐渐缩小的门缝望向大街,吩咐楚王府的护卫道:“看见人群里,那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了吗?跟住他们。” “是!” 薛瑾仪勾唇一笑,孙家人今日如此嚣张蛮横,定是受了人指使,就看看能不能抓住什么把柄,让她反扑一口了。 太子还没被皇上处置,蔡氏还心存着希望,她就要恶狠狠的掐灭他们的所有希望之火! 卫国公府的大门关上,发出的声响不知怎的震得薛瑾仪脑子抽痛一下。 她扶住额头,闭了闭眼睛。 青兰赶紧扶住她的胳膊,“王妃,奴婢扶您去坐坐,再请大夫来给您看看吧。” 竹大夫给殿下诊脉、煎药,结果王妃忘了她自己。 薛瑾仪也不想让人担心,点点头,一行人都进了堂屋。 她坐下,喝了口茶,感觉精神好些了,然后看见所有薛家人齐刷刷的注视着自己,仿佛都在等候她的吩咐,而孙姑娘还在卫国公府丫鬟的手里扭动着,唯一的好处是大门关上了,所以她的嘴巴被捂住了,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薛瑾仪望着她因为惊恐而通红、流汗的小脸,“今日辛苦大家了。麻烦二婶婶与三婶婶多留一会儿,其他人都回去各做各的事吧。以后,孙家再也不敢在卫国公府门前撒野了。” 虽说是两家姻亲间的矛盾,可是当众侮辱卫国公府,吓坏了老夫人,这罪过啊……传到皇上耳朵里,定然是不会轻饶孙家的。 孙家坏是坏,背后挑唆他们的人更是恶毒到了极致。 孙家人现在恶有恶报了,他们背后的人也迟早会得到报应的。 除了二太太、三太太,其他人都散去了,薛瑾仪这才注意到薛慎在堂屋门口探头探脑的,她从报信的小厮那里听说过薛慎这次特别出力,孙家是他亲生母亲的娘家,与他血脉相连,刚才还亲自将孙氏给押出去了,这样子是要与孙家做彻底的决裂。 薛瑾仪对他招招手,“阿慎,来。” 薛慎干咳两声,走过来。 薛瑾仪看他一身卫国公府仆从的打扮,但是在众人注视之中,没有半分扭捏,大大方方的来到她的面前,喊了一声“长姐”。 薛瑾仪微笑道:“刚才也辛苦阿慎了。” 薛慎嘟囔道:“那些人如此蛮横无理,身为卫国公府的一员,决不能容忍他们在这里撒野!” “是呢。”薛瑾仪慢慢的点点头,“阿慎近来可好?” 薛慎当然清楚薛瑾仪问的不仅仅是他身体好不好,答道:“都好,劳烦长姐挂心了。这段时日以来,阿慎在府中各处学习,听年长者说了许多往事,知道卫国公府能有今日,付出了多少艰辛与鲜血……阿慎身为薛家子弟,决不能辱没了先祖,辱没了父亲千辛万苦建立下的一切荣耀。” 第707章 手里的一条人命 三太太道:“慎儿这些时日,十分认真刻苦,府内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没有半点虚假。” 薛瑾仪审视着薛慎,他十分顺从的微垂着头,身上没有往日里那股嚣张跋扈的气焰了,沉稳又内敛,看来这段时日以来的“教训”,让他终于有所改变。 不过,她并不打算就此收手,毕竟老夫人都还没发话呢。 薛瑾仪夸赞道:“阿慎有次见识,是薛家之幸。” 薛慎欠欠身。 薛瑾仪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快喝些水,然后回去休息吧。” “多谢长姐。”薛慎喝完水,将杯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然后又作揖一下,退出堂屋。 薛瑾仪一直在观察他的神色,没有瞧出什么端倪来,便暂时放心了。 二太太瞟一眼门口,赶紧放下茶杯,冲薛瑾仪谄笑道:“王妃,不知道您留妾身几个,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吗?” 她的身子往椅子前面扭了扭,显得十分热情。 “虽然我们是王妃的长辈,不过王妃不必在意,有什么只管吩咐就是了。” 薛瑾仪笑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些事情罢了。” “什么事?”二太太追问道。 薛瑾仪却看向三太太,“孙氏如何了?” “大嫂一直卧病在床。孙家人来闹的时候,妾身特意叫人盯在院子门口,没叫她与芳仪听见。” “嗯。”薛瑾仪点下头。 二太太眼珠子一转,忙说道:“孙氏这是亏心事做多了,现在得到报应了。” 薛瑾仪低头喝茶。 二太太觉得脸上像是被抽了一巴掌,自己这热脸贴上去了,结果人家似乎并不领情?还是说,以前跟着孙素慈那毒妇做了太多事,人家记恨在心,忘不掉? 她心里对孙素慈一顿辱骂,有些烦躁。 “王妃,晋安伯府二夫人到了。”外面有人喊道。 “快请进来。” 很快,二夫人脚步匆匆地来了,行礼后问道:“卫国公府门前怎么围着那么多人?发生什么事了……”接着,她发现了被按在旁边的孙姑娘,登时瞪圆了眼睛,迸发出怒气。 调查阿清的死因这么久了,她哪里不知道孙姑娘的长相?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情绪激动起来,“王妃,您查到……” “还没,”薛瑾仪摆摆手,“今日孙家到卫国公府里来闹事,一部分人被押去了官府,我顺便将孙姑娘扣下来,问问话。” 二夫人愣了一下,更生气了,“孙家自己作恶,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居然还敢来卫国公府闹事?!” “已经平息了,他们逃不掉的。”薛瑾仪看向瑟瑟发抖的孙姑娘,“孙家这次,是把自己送进鬼门关里了,不过么……” 孙姑娘身子一抖,一双泪眼望过来。 薛瑾仪能从那双眸子里看出一丁点希望的光亮,“如果,我在皇上面前好言一两句的话,也许孙家能好受一些,不至于都被贬为奴籍,女子只能沦落进风尘里。” “呜呜呜!”孙姑娘激动起来,引得所有人都看向她。 薛瑾仪温柔的笑着看她,“想想一个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自小都是使唤奴婢,叫人好好伺候着的,哪里能想到会有一日……成了以出卖身体为生,任人糟蹋蹂躏的女支女呢?孙姑娘,你能想象的出自己要去过这样的日子吗?” 她示意丫鬟取下孙姑娘口中的布团。 孙姑娘来不及喘上几口气,大叫道:“王妃饶命啊,王妃饶命!您要小女子赴汤滔火,小女子都在所不辞的!小女子愿意为您卖命,求求您不要送小女子到妓馆里去啊!” “你的命运,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薛瑾仪一字一句的说道。 孙姑娘打了个嗝,“这……” 薛瑾仪道:“我知道,在孙素慈的手上握着一个年轻小姑娘的命……”她的目光猛然变得阴狠,紧紧的盯着孙姑娘,“而你是知晓的,甚至是你经手的。” “我!”孙姑娘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她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吓得快要喘不上气了。 薛瑾仪道:“长辈之命,你一个小姑娘家可能也不敢违抗,所以……你不如将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将功折罪的话,将来也不必从好好的大户人家千金小姐,沦为贱妓。” 晋安伯府二夫人攥紧拳头,怒气冲冲的注视着孙姑娘,放狠话道:“你们孙家作恶多端这么多年,如今没有人愿意和你们牵扯上关系,敢辱骂卫国公府,皇上听闻了,一定会严惩不贷,届时你永无翻身之时。现下,楚王妃怜惜你,还不识相一点!” “啊!”孙姑娘大叫一声,忙给薛瑾仪磕头,“楚王妃救救我,我不要去妓馆,我不要,我不要!” “那你就老老实实的说出你知道的全部!”二夫人喝道。 孙姑娘一边哭着一边说道:“王妃……姑母是卫国公夫人,她交待的事情,小女子不敢不做,若是敢有半点违抗的话,不单是姑母,爹娘也会狠狠地打骂一顿,小女子真的是无可奈何,真的被逼的啊!” “少说废话!”二夫人根本就等不住,上前揪住孙姑娘的衣襟,“快说!” 孙姑娘吓得喘着气也要拼命的说道:“有一日,娘亲将一包药粉交给小女子,说是小女子与左家小姐相熟,而左家小姐又认识晋安伯府的小姐,要小女子想办法让晋安伯府的小姐吃下那药粉……” 二夫人深吸一口气,“然后呢……” “小女子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想去做……”孙姑娘全身颤抖的更厉害,想看着薛瑾仪的眼睛,好让她相信自己所说的,可是那双杏眸里,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让她躲闪着,更显得疯狂慌乱,“娘亲把小女子狠狠地打骂了小女子一顿,还说要将小女子赶出家门……小女子真的不敢不从啊……” 二夫人很没耐心的摇晃着孙姑娘的身体,“都说了,不要废话!你以为你现在显得是被逼的,显得很无奈,就能脱罪了吗?!” 薛瑾仪眉头微蹙,果然孙姑娘惊叫道:“什么,你们根本不想帮我,只想骗我说实话吗?!” 第708章 阿清之死 “你快说,你快说啊!”二夫人看她还在废话,摇晃的更疯狂了。 孙姑娘被摇晃的一扭头,“哇”的一声吐了一地。 自从孙成才入狱,家里的钱都被拿去通路,家里的好东西只有几个长辈们才能享用,特别是小姑母她们,顿顿都有大鱼大肉,她只能吃白菜萝卜和地瓜,还有一顿没一顿的。 今天一大早被喊起来,说是要去卫国公府拼命,她趁着家里乱哄哄的,没人注意,偷偷的揣了几个地瓜在怀里,路上找机会都吃了,终于吃饱肚子的感觉令人舒服极了,结果……现在全都吐出来了。 堂屋里,一股怪味弥散开。 二夫人愣了愣,才清醒过来,丢开孙姑娘,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向薛瑾仪道歉,“王妃,妾身不是故意的……” “阿清是你疼爱的侄女,她之死令人愤慨、惋惜,”薛瑾仪安慰道:“如今乍然听闻她之死的真相,激动到不能自已是人之常情。” 她挥挥手,丫鬟打开门窗,又迅速地清理掉地上的秽.物,又放上香炉,让淡雅的清香味掩盖掉了臭味。 薛瑾仪看着嘴巴又被堵上的孙姑娘,“二夫人是阿清的婶婶,你又与阿清之死相关,所以如今承受的是罪有应得,你明白吗?” 孙姑娘看看她,又看看二夫人,连忙点头。 好在这小丫头片子会点审时度势,没有因为二夫人的话而拒绝配合了。 “你说吧,只要没有任何隐瞒的全部说出来,我会让你好过点的。” 孙姑娘又疯狂的点头,对她来说只要有一线机会,都不能放弃,她不能去做贱妓,她难以想象自己这个孙家大小姐要沦落到伺候猪头肥耳的老头子的境地里。 薛瑾仪向丫鬟点了下头,孙姑娘嘴巴里的布团又被取出来。 她不敢再为自己说好话,忙不迭的说道:“小女子通过左家小姐将晋安伯府的小姐带到了药材铺,然后将药粉塞给了左家小姐……她似乎也一早知道了什么,哄骗晋安伯府的小姐那是一种补药,要她尝一尝味道,所以放进了水里,让她……喝下去了……” “所以,之后阿清在大长公主的生辰宴上,忽然暴毙而亡。”薛瑾仪冷冷问道。 孙姑娘的身体抖动着,“是……是的。” 二夫人差点再暴怒,差点冲上去要打孙姑娘,“阿清那么好的女孩子,你们为什么要害死她啊!为什么啊!” “还不是因为孙素慈的野心。”二太太冷哼道,一脸邀功的往薛瑾仪面前凑,“孙素慈要王妃顺顺利利的嫁给楚王,怎么能容许有人挡道呢?” 薛瑾仪面无表情的瞥她一眼,晋安伯府二夫人原本是能理解这件事与她无干的,可是二太太忽然这么说,简直是要二夫人迁怒到她头上来! 二太太被她的眼神吓得倒抽一口冷气,“王妃,妾,妾身的意思是……” 三太太赶紧按住二太太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免得祸从口出。 薛瑾仪没搭理二太太,起身来到二夫人的身边,扶住她的胳膊,“如今,真相大白,待害死阿清的凶手都被绳之以法,也可告慰阿清的在天之灵。” “王妃!”二夫人崩溃大哭,“妾身……妾身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但是……如今亲耳听闻,妾身恨不得将她们一个个千刀万剐,可是妾身也知道……妾身虽然是苦主,却没有权利这么处置……” 薛瑾仪将二夫人抱进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二夫人,凶手们一定会得到国法严惩的。” 二夫人放声哭泣。 孙姑娘看她们的样子,又叫起来,“楚王妃,您答应过小女子,不会让我沦为贱籍的!您不要食言啊!小女子也是被逼无奈的,您放过我吧,我做牛做马的感激您,生生世世的报答您!” “孙家今日闹事,皇上怪罪下来,整件事我可以帮你说亲。”薛瑾仪一脸良善的点点头,“但是,我没有说晋安伯府小姐之死,也帮你说亲吧?” “什么?!”孙姑娘震惊了。 薛瑾仪耸耸肩膀,“你自己没有理解清楚,可别怪我。” “薛瑾仪,你!”孙姑娘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都爆发出来,挣脱开摁住自己的丫鬟,指着薛瑾仪的脸,骂道:“薛瑾仪你个贱丫头,怎么敢这么耍我!我要掐死你!我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她张牙舞爪的扑过来,薛瑾仪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在孙姑娘即将碰触到薛瑾仪的时候,她再次被丫鬟们按住了。 她面目狰狞,使出所有的力气往前伸了伸手,可是无论如何,她的指尖都碰触不到薛瑾仪。 她只能高声骂道:“薛瑾仪,你个被我踩在脚底下的贱丫头,怎么敢这么对我!从小到大,你就是我跟前的一条狗,你……” 丫鬟将布团重新塞进她的嘴巴里。 孙姑娘只能睁大一双血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薛瑾仪,似乎恨不得用眼神将她碎尸万段! “把她绑好了,送去大理寺衙门,把事情都说清楚,”薛瑾仪扶着二夫人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至于左家那边,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了。” 刘侍中还没对左家下手,必然是有一些想法的,所以得再等等。 她看向怀里的女人,“至于孙素慈……” 二夫人猛然抬头看着她。 薛瑾仪轻叹一声,“我母亲之死的真相还没有查清楚,不能把她送去衙门。” 送去衙门,肯定受不住艰苦的牢狱生活和拷问,没几天就会一命呜呼,那时候白妘的这笔账,要如何算? 二夫人也想到了卫国公元配夫人,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地开口道:“楚王妃,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再多等一些时候,又有什么关系呢?您不必在意妾身……” 说着说着,她又哽咽起来,手捂着脸,快要说不下去。 薛瑾仪柔声安慰道:“我怎会不在意你呢?” 想到楚王妃的好,二夫人点头,“妾身都明白,多谢王妃……” 薛瑾仪又轻轻地拍拍她的后背,“这笔账,要算,就一定要彻彻底底的算个清楚!” 第709章 一起受罚 她又安慰了二夫人一阵子,二夫人对薛瑾仪再三表达了谢意后,先回晋安伯府了。 薛瑾仪又看向二太太、三太太,“孙姑娘说的,你们也都听见了,一定要看牢孙素慈,绝对不能让她死了。那些个报应,她还没有体会到呢,死了可就太便宜她了。” “楚王妃说的是!”二太太急忙表忠心,“您放心,妾身就算不吃不喝,也会牢牢的看住孙素慈的!” 三太太相比之下,表现的十分沉稳淡定,“王妃请放心,日常的饮食、汤药,冷暖温饱都不会亏待了孙素慈的。” “好。”薛瑾仪往门口走了两步,忽然间又感到一阵头晕,她深深的呼吸一口,硬是在表面上没有露出多少不舒服的样子,而这一口气后脑袋的感觉好转过来,她觉自己还能有些气力去做点事,“我要去看看祖母。” “王妃,妾身来带路吧!”二太太积极的跳过来。 二太太做些有的没的,而三太太去做实事,这点倒是让薛瑾仪挺放心的,“走吧。” 三太太对薛瑾仪微微点头,做事去了。 而二太太殷勤的给薛瑾仪领路,尽管薛瑾仪对卫国公府的路已经挺熟悉的了。 路上,二太太时不时的瞟一眼薛瑾仪,几次之后,猛然对上薛瑾仪的眼睛,吓得灵魂差点直接从头顶飞出去。 薛瑾仪微笑道:“二婶婶看我做什么?” “啊?”二太太搓着手,奉承道:“妾身看王妃的容貌越来越明艳了,那皮肤比剥了个壳的鸡蛋还要白皙柔嫩呢!叫妾身好是羡慕啊……” “仗着年轻啦。”薛瑾仪挺谦虚的,“长年坚持使用景轩的东西,二婶婶的皮肤与脸色也会好不少的。” “景轩的东西那么好,那么赚钱,不知道……”二太太又有些不自在的搓搓手。 “二婶婶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薛瑾仪真是懒得和二太太废话太多。 二太太脱口道:“不知道王妃能不能带上妾身?妾身想投一些钱到您的铺子里去,年底若是赚得多,分妾身一点点也行。” “当然可以了。”薛瑾仪欣然应道,给二太太这边一些甜头,才好避免她将来作妖。 二太太大喜。 薛瑾仪道:“过几天吧,这些天楚王身体不适,没办法分心好好商量这件事。” “好好好。”二太太又十分关切的问道:“说起来,楚王殿下的伤没什么大碍吧?” 薛瑾仪道:“没事,多谢二婶婶挂念。” “嘿嘿嘿,”二太太满脸堆笑,“说句厚脸皮的话,楚王与王妃是妾身的侄女婿与侄女,关心你们,是长辈应该的,所谓尊老爱幼嘛,这都是相互的。” 薛瑾仪听出她话中的意思,笑着点点头。 说话间,她们来到云嘉院。 福香迎上前来,“王妃来了,正巧老夫人刚醒,您请进。” 薛瑾仪走进厢房,薛老夫人斜靠在引枕上,看到薛瑾仪笑着招招手,示意她到近前来说话。 “祖母。”薛瑾仪甜甜笑着上前。 薛老夫人叹道:“没想到这点小事,还要你过来操劳。” “我也是薛家人,这是应该的。”薛瑾仪坐在床边,握住薛老夫人的手,“孙家应该是被人挑唆,所以才拼了命似的,上门来闹事,想和卫国公府鱼死网破……现下,他们都被押去衙门了,消息也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定然不会轻饶了他们。” “那孙素慈!”薛老夫人眼睛一亮,“这个时候,就可以拿出休书,更名正言顺的将她休弃了,赶回孙家去一起被严惩了。” “虽然我也想看到这一幕,但是……”薛瑾仪轻叹一声。 薛老夫人苦笑,“你母亲的冤情,还没昭雪,孙素慈真是命大,还得继续养在卫国公府里。” “只有查明了所有的事情,都公布出来,才能让阿慎彻彻底底的明白自己的母亲是怎样一个人,才能更加真心实意的为薛家而奋斗。” “是啊。”薛老夫人道:“阿慎是薛家的嫡长孙,必须让他彻彻底底的改邪归正。” 这儿是封建时代,根深蒂固的思想是最难以扭转的,所以薛瑾仪才如此重视薛慎,不希望他辜负了“薛”这个姓氏,伤了老夫人的心。她也不想就重视男丁这个问题,同老夫人辩论什么,要改变思想,男女平等,现代社会都还没达成呢,是要经过几代人努力的。 薛老夫人仔细端详着薛瑾仪的脸庞,“虽然很想听你说说怎么赶走孙家人的,不过看你眉眼里有倦色,一定是昨天一夜都没休息好,如今太平下来了,我身体也无恙,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好。”薛瑾仪俯身抱抱薛老夫人,从卫国公府出来,碰见去了趟大理寺衙门回来的濮阳臻。 “全都关起来了,一个个嚎哭不止,仿佛死了爹娘。”濮阳臻讥笑道,那些人现在嚣张的不可以一时,现在身陷牢狱,真是报应不爽。 薛瑾仪道:“大理寺那边去禀告皇上了吗?” “大理寺少卿去的。”薛瑾仪道:“我把原原本本都告诉大理寺卿了,现在城里已经传开这件事了,皇上的旨意应该会下来的很快。” 薛瑾仪点点头,“对于受他们欺压的人来说,真是大快人心了。” 濮阳臻扶住薛瑾仪的胳膊,“所以,嫂子快点回家休息吧!我送你!” 蔡皇后听闻孙家大半的人都被抓进大理寺了,气得发髻上的珠钗在打颤不止。 “比我预想的还要废物!”她重重的将茶盏拍在桌子上,差点拍碎了,“如此孤注一掷的事儿,他们也能搞砸了,真是活该他们一家子都得死!” 女官给蔡皇后轻抚后背,顺顺气,“都是楚王妃想出的怪点子,一点点瓦解了孙家那些人。您说好不好笑,她居然有那么大的胆子,一拳打在孕妇的肚子上,也不怕人家真的是有身孕,给她打出了好歹来!” 蔡皇后听了,反而笑了,“这个丫头,可真是胆大啊。” 可惜,不能为她所用。 “不过,她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我,才敢出那一拳的。”蔡皇后吐口气,“在面对平民百姓的时候,她绝不会冒险。” 女官点点头。 蔡皇后靠在罗汉榻上,揉着额角,“皇上知道了吗?” 第710章 皇上的怒意 女官答道:“大理寺已经派人去两仪殿了。” 蔡皇后毫无惧意,她只是经由几个人之后,暗中挑唆孙家,而孙家本就一肚子“委屈”,要找卫国公府讨一个公道,这件事合情合理,所以不会查到她身上来。 “皇上绝对不会轻饶孙家的。”她继续揉着额角,懒洋洋的说道:“孙家的人都死了,方能解开我一些心头之恨。” “不过,孙素慈那边没什么消息。”女官不解道:“按说,现在是把她赶出卫国公府的最好时机了。” “哦?”蔡皇后忽然感到不安,“薛瑾仪不会是还有什么要查的吧?” 女官道:“是不是要买通什么人,潜伏进入卫国公府,干掉孙素慈,以绝后患?” 蔡皇后没有说话,默默的思考了片刻,“不可。薛瑾仪没动孙素慈,会不会是用她做诱饵,骗我们上门暗杀?如此,她又能抓住我们的把柄……而且,去卫国公府行刺,皇上怕是再也容不下我了。” 吃了前头的教训,她可不敢再轻视了卫国公府。 “是。”女官轻声应道。 “继续盯着那几个地方吧。”蔡皇后闭上眼。 他们现在不是按兵不动,而是必须小心翼翼的动,决不能引火上身。 只要小心慎重的等到东宫里传出“好消息”,危局就能解开了。 薛瑾仪终于安稳的睡了一个时辰,一醒来先问濮阳瑄怎么样了。 青兰递过来热巾子,“楚王殿下还没醒,竹大夫在旁照顾着,王妃请放心。” “竹大夫也该休息休息了。”薛瑾仪拿热巾子擦了把脸,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妆容,让自己看起来挺精神的,“走,我们过去吧。还有没有别的消息?” “没有。”青兰道:“王妃,您先别急着去呀,您还没吃午饭呢。” 话音未落,薛瑾仪感觉自己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她笑了,“走,我们吃饭去!” 青兰准备了一桌子的菜,有菜有肉,样样色香味俱全,就算她没怎么休息,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看到这样丰盛的菜肴,还是忍不住大动筷子。 青兰不停地给她夹菜,恨不得把所有食物全都塞进她的嘴巴里,好让她吃得饱饱的。 薛瑾仪差点噎住,笑着按住她的胳膊,“你坐下来陪我一起吃。”这也不是头一回她们坐下来一起吃饭,她这儿也不讲究尊卑有别。 青兰道:“不行,奴婢要让王妃吃得饱饱的!” “你看我肚子都撑得圆鼓鼓的了。”薛瑾仪道:“而且啊,楚王卧病在床,我一个人吃饭,始终不是滋味呢。” “好好好。”青兰在薛瑾仪旁边坐下来,但还是时不时给薛瑾仪夹菜,“王妃,奴婢觉得从之前,到往后好些时候,都有的要忙呢,所以一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了,才更有劲儿拼搏嘛!” “是,”薛瑾仪一口吃掉一块红烧肉,“我啊,决不能辜负了青兰姑娘的一片好意!” 青兰嘻嘻笑道:“身体养好了,说不定能早点抱上小公子呢!” “你啊!”薛瑾仪笑着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青兰吐吐舌头,又给薛瑾仪夹了一筷子青菜,“王妃,快吃吧!” 吃过午饭,薛瑾仪去接替竹大夫。 竹大夫道:“我刚喂了药。” “麻烦竹大夫了。”薛瑾仪一进屋子,扑面而来的热气,蒸得人一下子有些晕乎乎的。 她快步来到床榻边,濮阳瑄依然在昏睡中,她摸了摸脸和手,发觉病情在好转了。 “我们阿瑄最厉害了。”她俯身,在濮阳瑄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青兰换了茶水,跟着待在一旁。 没过多久,申钧来报,“王妃,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下令大理寺严查孙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胆敢侮辱卫国公府,必得严惩不贷。” “按照律法,他们会被怎么处罚?” 申钧道:“重则主犯砍头示众,其他人杖责后流放边疆永世为奴,很可能半路上撑不住就死了,轻则贬为奴籍之后,卖到各家去为奴为仆。不过,孙家在京城嚣张那么多年,恐怕都怕他们在自家惹是生非,也没有人敢收他们做奴仆的。要么是结仇的,将他们带回去随意打骂,折磨到死。” 薛瑾仪点点头,“孙素慈被赶出卫国公府的那一天,家都已经没了吧。” “是,”申钧道:“孙家名下的所有宅子、钱财等财产会全部由大理寺清点清楚,之后查案中若是发现苦主,就用这些来弥补苦主。” “那挺好的。”薛瑾仪微笑。 “那些抢夺御赐之物的地痞流氓,直接被处死了。这消息已经在京城传开了,皇上还赏赐东西去卫国公府,也送来楚王府一些,是给王妃压惊的呢。” 薛瑾仪问道:“送来东西的人呢?还有没有其它交待的事?” 申钧递上来一份清单,“送东西来的内侍交给小人一份清单,只说是皇上给楚王妃压惊的,因为楚王妃受惊了,又要照顾楚王殿下,所以不好打扰,先走了。” 薛瑾仪扫了一眼清单,除了一些奇珍异宝外,还有十几本医术方面的古籍孤本。 她大喜,“父亲真是太懂人心了!这些书,先拿给竹大夫过目,看看有无可用的东西。” “是。”申钧拿回清单,“跟踪卫国公府门前可疑之人的护卫传来消息,说是他们都去西市,分别流入几间铺子里,再顺着这间铺子去出查,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好,我知道。”薛瑾仪道:“申管家去忙吧。” 申钧麻溜地走了。 薛瑾仪一手撑着脑袋,望着双眼紧闭的人,“要是里头有能够根治阿瑄旧疾的办法,那该多好啊……” 青兰道:“奴婢相信楚王与王妃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承你吉言啦。”薛瑾仪笑得灿烂。 傍晚时分,又有人来访卫国公府。 卓珅趁着暮色,静悄悄的来了。 薛瑾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来到花厅。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卓珅,微笑道:“楚王还在休息,不方便见卓将军。” 卓珅拱拱手,“下官知晓楚王在养病,所以是来拜见楚王妃的。” 第711章 这么主动 “我?”薛瑾仪有些好奇,“卓将军要见我,所为何事?” 卓将军没有任何迟疑的开口说道:“今日龙武军调查之事。” 薛瑾仪眼瞎惊讶之色,有点点没想到卓珅会这么主动的来找自己说这件事。 女子参政在这个封建时代里并不常见,但不是没有,前就有大长公主辅佐皇上,坐稳龙椅。 她心中了然,“是皇上的意思?” “是,”卓珅往皇宫的方向拱拱手,“今早皇上召见时,叮嘱下官的。然而,下官也认为既然楚王殿下在养病,此等要紧之事应该转而告知楚王妃,也好不耽误后续的安排。” 人家是龙武军的将军,薛瑾仪谦虚的说道:“承蒙皇上信任,我有些惭愧了,还请卓将军多多指教。” “下官不敢。”卓珅欠欠身,“王妃,按照楚王殿下的吩咐,下官安排可靠的人手在城南一带暗中调查乞丐、闲人等,将他们一一详细的记录在案。”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双手送到薛瑾仪的面前。 “这是一部分,请楚王妃过目。” 薛瑾仪接过,翻开来看,“都是什么样的人?” 卓珅道:“这部分人流散在城南废宅已久,拉帮结派,互相争斗,京城本地的,或是外乡来的都有,家道中落,或是意外导致家破人亡后沦落成乞丐的,也有好吃懒做,宁愿沿街乞讨的,不过那些单纯的作恶多端之人也是有的,用乞丐的身份做遮掩,偷盗抢劫。” 薛瑾仪翻看过两页,正如卓珅说的那样,每一个人都有尽可能详细的记录,“真详细,是怎么查到的?” “几个人伪装成新来的,狗腿几句话,哄人高兴了,那些个人最爱吹牛、闲聊,所以一下子全都说了。” 薛瑾仪笑着点头,“好办法。” 卓珅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卓建军太谦虚了。”薛瑾仪又翻过两页,“这些人,可有异常之处?” 卓珅道:“目前还未发现。” 薛瑾仪道:“继续暗中调查,稍有异样,及时来报吧。” “是!”卓珅抱拳。 “那京畿各府州县目前可有消息传回来?” “尚无。” 薛瑾仪道:“那就先等消息吧。”她低下头,继续看书册。 卓珅没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在迟疑着。 花厅里,一时安静极了,只有薛瑾仪翻过书页发出的细小“哗啦”声。 过了会儿,薛瑾仪才又开口道:“卓将军是不是想知道昨晚在南城门内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卓珅没有任何迟疑的点头,“是的,王妃。” 薛瑾仪道:“先前,我派了人跟踪从京城逃走的前朝余孽,接着楚王与我意外发现城墙上的一处异常,推断城墙下应该有玄妙之处,料定他们会想方设法的从南边进城,继续潜伏在京城里图谋不轨。” 卓珅看起来像渴望知识的孩子,对薛瑾仪所说的产生浓厚的兴趣。 薛瑾仪也不卖关子,将可以说的全给卓珅听。 卓珅听完了,慢慢的点点头,“这些人狡猾异常,看来要彻底剿灭前朝余孽,是要耗费很多时间与精力才能达成的。” “卓将军怕麻烦吗?”薛瑾仪笑问道。 卓珅拱手,“下官得皇上与楚王殿下的信任,定当竭尽所能,剿灭前朝余孽,让皇上安心,让楚王根基稳固,让百姓们太平。” “那么,卓将军又想得到什么呢?”薛瑾仪直白的问道。 卓珅道:“自然是想卓家上下安安稳稳,永远太平,没有奸恶作祟。” “好,”薛瑾仪慢慢的拍手,“那我们就齐心协力,共创美好未来吧。” 卓珅起身,十分恭敬和郑重的行礼,“是,楚王妃。” 薛瑾仪倒了两杯茶,“以茶代酒。” 卓珅恭恭敬敬的端起茶杯,与薛瑾仪轻轻地碰了一下后,两人同时将茶水一饮而尽。 该说的话,已经都说完了,卓珅便离开告退了。 薛瑾仪回到厢房,青兰叫人抬来一只小箱子。 “这些都是青芷整理的,景轩的账册、文书与图稿。”她笑道:“青芷说呀,王妃一定会想用到这些东西的。” 薛瑾仪拾起自己的图稿本子,“青芷真是了解我的心思。” “那我呢?”青兰凑过来,冲她眨巴眼睛。 “你也是。”薛瑾仪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厢房里虽然燥热,但是不妨碍薛瑾仪做事。她一边继续之前的工作,一边定时照顾濮阳瑄,这一天眨眼间就过去了。 傍晚吃饭的时候,薛瑾仪见到捧着书走路的竹大夫。 “竹大夫小心,要撞到柱子上了!” 竹大夫实在是太专注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薛瑾仪的喊声,结果一脑门撞在柱子上,有些迷茫的抬起头,“怎么了,怎么了?” 青兰上前扶住他,开玩笑道:“竹大夫,这书里莫不是有什么玄妙的东西?” 竹大夫宝贝似的捧着书,“当然是有的了!” “什么,什么呀!”青兰兴奋的问道:“是不是找到根治楚王殿下旧疾的办法了?” 薛瑾仪的心提起来。 竹大夫对薛瑾仪苦笑道:“目前还没找到。” “啊——”青兰大失所望,有点小埋怨的对竹大夫道:“看您看得那么专注,还以为是找到了办法呢。” “这本医术啊,失传很多年了,”竹大夫轻抚着书籍的封面,“没想到原来是藏在宫中,能读到这本旷世佳作,我此生无憾了!不过,青兰姑娘不要着急,说不定我能从中找寻到办法呢?” 薛瑾仪道:“这书里到底是讲什么的?” 竹大夫道:“如今传世的医术之中,详细记载着各种药材、毒物的用处,以及各种病症的医术方法。但是世界之大,稀奇古怪的药药材、毒物,以及疑难杂症何其多?” 薛瑾仪道:“所以,这本书里记载的更加详尽?” “是。”竹大夫点头,“不但如此,还有一些寻常病症更为简单的治疗办法。有一部分内容,对王妃的生意也大有帮助哦。” 薛瑾仪淡淡的笑了,“那也真是太好了。” 竹大夫又道:“楚王妃也不必太失望,这本书,我还没有看完,说不定能找到医治的办法,又或者从中找寻到什么线索呢?” 第712章 先养好身体 “希望如此。”薛瑾仪真的希望在那些古籍里能找寻到根治的办法,甚至恍惚的认为皇上这次的赏赐,是有这样的用意的,只是需要他们自己去仔细寻找。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猜想。 还是平常心看点吧,不然失望的打击有时候真的要人命。 竹大夫在饭桌边落座后,问道:“王妃,这些书,我可以给我的师兄弟们看看吗?” “当然可以。”薛瑾仪点头,“更多的人读到这些医书,就能救更多人了。” 竹大夫拱拱手,“王妃真是仁善。” “竹大夫啊,你看我这么仁善……”薛瑾仪眯眼笑道:“那么以后我的事,你……” “我一定全力帮忙!”竹大夫怕了拍胸口,“王妃尽管吩咐!” 薛瑾仪道:“竹大夫不仔细问问,我要做什么?” “王妃做的,一定都是善事。” “是。”薛瑾仪点头,“不过,还在筹谋之中,将来需要靠竹大夫与您的师兄弟们鼎力相助了。” “好!”竹大夫一口应道。 吃过晚饭后,薛瑾仪喂濮阳瑄喝药,又用热巾子帮他擦擦脸和手,然后又查看过肩膀上的伤口,这剑伤恢复的正常,没有发炎化脓,她又重新敷药包扎好,然后给他盖好被子。 薛瑾仪在整理被角和枕头,想让濮阳瑄睡得更舒服一些的挥手,忽然感觉到腰上一沉。 “嗯?” 薛瑾仪有些茫然,下意识的手伸向后背去摸摸看,结果还没碰到呢,那股压力更沉了,将她一下子压在了濮阳瑄的胸口上,结果柔软的嘴唇贴上了她的脸颊。 这一瞬间,她欣喜若狂。 “阿瑄,你醒了?!” 薛瑾仪猛地转头去看,刚刚还紧闭着的双眼慢慢地睁开来,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正专注的望着她,她甚至可以从瞳孔里看清楚自己的笑脸,以及无限的柔情蜜意。 “太好了。”她开心的差点要流泪了,“竹大夫说你要两三天才能醒过来呢……” 濮阳瑄轻抚着薛瑾仪的后背,“这……不是想快点看见我的阿瑾,不然给你这么辛苦吗?”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不过在薛瑾仪的耳中比世上任何动听的歌谣都要美好,要不是害怕撞到他受伤的肩膀上,她恨不得立刻抱住自己的男人呢!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还躺在濮阳瑄的身上,连忙用手撑着被褥要起来,“你的伤病都还没呢……” “我没事。”濮阳瑄按住她的腰身,虽然隔着被子,但是他依然能感受到温暖与充实,这长长的一觉刚醒来,总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可是只要抱着阿瑾,他就觉得踏实的很。 不过,薛瑾仪还是不敢在濮阳瑄的身上乱动,轻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濮阳瑄道:“感觉挺好的。”说着,他收紧手臂,将薛瑾仪抱得更紧。 薛瑾仪嘟嘟嘴,“胡闹,正经问你呢。” 濮阳瑄道:“真的没事,这老毛病又不是第一次犯。” “可是,”薛瑾仪皱眉,“比我上一次见到你复发,严重很多啊?我想,一定是这几个月来,你精神与身体上都十分的疲累,所以才会这么严重呢。” “可是,在严重,还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说说笑笑吗?”濮阳瑄扬起唇角,就算现在身体里依然彻骨寒冷,他并没有感觉到半点忍受不了,“倒是你……” “我怎么了?难道我不是还依旧光彩照人吗?”薛瑾仪不要脸的嬉笑道。 濮阳瑄抬手抚着她的眉眼,“照顾我,很辛苦吧?” 薛瑾仪道:“照顾你,我不会觉得辛苦的。而且,除了没有抓住沈轻墨外,外面一片风平浪静,父亲还赏赐下好多东西给你我呢。你先前吩咐下去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等你病好了,要继续负责追捕前朝余孽呢。” 至于孙家人闹事什么的,这些杂碎事也无需现在说给濮阳瑄听,浪费他的精神。 濮阳瑄又抱住薛瑾仪,“我没事了,你也可以安心了。” “嗯。”薛瑾仪好想在濮阳瑄的胸口上狠狠的蹭一蹭,可是这样也容易碰到伤口上,所以只好继续忍着,“阿瑄……” “嗯?” “我只是想喊喊你的名字。” “阿瑾。” 薛瑾仪满怀幸福的闭上眼睛,可以感觉到强有力的心跳声传入耳中,是那么的动听。 她的阿瑄还好好的活着呢。 腻歪了一会儿,她还是主动的从濮阳瑄的身上支起身子,给他整理好了被子,“我去请竹大夫给你看看。你肚子饿不饿?醒了,应该可以吃一点稀粥吧?我先叫人准备好。” 濮阳瑄点点头,望着妻子蹦蹦跳跳的身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竹大夫很快赶过来,看到濮阳瑄睁着眼,惊讶道:“楚王殿下的意志力真是惊人。” 青兰笑嘻嘻道:“肯定还是因为想快点见到王妃,怎么地也要早点醒来啊!” 薛瑾仪笑着瞪她一眼,“你啊,还不快去看看楚王的稀粥。” “是,王妃!”青兰开开心心的跑出去。 薛瑾仪又对竹大夫道:“请竹大夫快看看现在楚王的身体如何吧?” “好。”竹大夫去给濮阳瑄诊脉。 薛瑾仪站在一旁,笑吟吟的望着自家男人。 竹大夫诊过脉象后对薛瑾仪拱拱手,“楚王殿下继续安心休养就是了,我估摸着按照楚王这般的,很快就能好起来。” “那他现在可以吃点稀粥吗?”薛瑾仪忙问道。 “可以先吃小半碗,然后过两个时辰左右,再吃一点,循序渐进,慢慢的恢复正常的食量。”竹大夫叮嘱道:“不管有多饿,一次不可吃得太多了。” “我都记住了。”薛瑾仪点头。 竹大夫忙问道:“王妃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薛瑾仪十分善解人意,“不想耽误竹大夫去看书。” 竹大夫脚底抹油,一溜烟的出去了。 不一会儿,青兰端来温热的稀粥,薛瑾仪拿了空碗,严格按照竹大夫的吩咐,盛出小半碗来,然后与青兰一起小心翼翼地扶濮阳瑄坐起来。 “对了,王妃。”青兰看着薛瑾仪喂濮阳瑄喝粥,开口道:“刚奴婢回来的路上,遇见申管家,说是有陆家的人在王府大门外来回晃悠。” 第713章 贪心 薛瑾仪瞥一眼青兰,没有说话,继续一小口一小口的喂濮阳瑄喝粥。 濮阳瑄也没过问这件事,阿瑾这反应就是在示意他不用多问。 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适宜耗费太多的心神。 喂完了粥,薛瑾仪又仔细帮濮阳瑄擦了嘴脸,然后扶他重新躺下,“阿瑄,你再睡会儿。再醒来,若是饿了,我们再吃点儿好不好?” “你的语气像是再哄小孩儿似的。”濮阳瑄淡笑道。 薛瑾仪冲他吐吐舌头,然后抱着他,轻轻地在胸口上小小的蹭了两下,“你就是我的亲亲小宝贝啊?” “亲亲小宝贝?”濮阳瑄笑得更深,轻轻地揉了揉薛瑾仪的头发,“你也要好好休息。” “我会的。”薛瑾仪冲他眨眨眼,掖好被角又看着他乖乖闭上眼睛后,这才从厢房里出来,带着青兰来到书房,“说吧,陆家怎么回事?” 青兰忙道:“门房注意到的,说是有人在楚王府外走来走去,起初没在意,但次数多了就惹眼了。于是,门房告诉申管家,申管家叫护卫去查,这才知道是陆家的下人。” “哦?”薛瑾仪翻开一本书册,“来做什么?” “到处跟人打听楚王府的情况。” 薛瑾仪轻笑一声,“果然啊,太子那条路碰壁了,果真咱们这儿也让她念想起来了。” 青兰瞪大眼睛,“这……陆家小姐惦记着殿下吗?” 薛瑾仪一手撑住下巴,“如今楚王风光无限,大有取代太子成为储君的架势,多少人盯着呢。” “那……”青兰皱起眉头,“那岂不是殿下要纳妾了?” 薛瑾仪笑道:“以楚王的身份地位,纳妾不是正常的?何况他与我至今还没有孩子呢,这对于皇室来说是个大问题。” 青兰道:“奴婢还是喜欢看殿下与王妃一生一世一双人。” 薛瑾仪掩嘴笑起来,虽然身处一夫一妻多妾制的时代,可是她有百分百的信心,知道无论如何,她与阿瑄都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玩笑道:“哎呀,那现在有人要来和我抢楚王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青兰握紧拳头,“奴婢第一个上去,把其他对楚王有痴心妄想的女人都给统统赶出去。” “好,那我就靠你了,青兰。”薛瑾仪拉住她的手,笑开怀了,“不过,言归正传,陆菀容这个祸患需要尽早除掉。” “王妃可有良策?”青兰摸着字的下巴,很多事情由楚王与王妃交待下去,她一定能尽力办好了,可是要她自己来想出计策来,怕是不大在行。 薛瑾仪道:“她病好了之后,头一个去万春公主那里献殷勤,这说明什么?” 青兰道:“陆小姐最看重的是太子。” “是啊。”薛瑾仪道:“不到最后,她是不想放弃太子的。” “因为太子是嫡皇子,更稳正统,背后又有蔡氏一派支持,而且皇上到现在都还没有处置太子?” “是这样。”薛瑾仪琢磨了会儿,想到了什么,“帮我仔细查一查自陆菀容在东市门口拦住太子之后,两人若是想私下往来,能有过多少次机会。” 青兰应下,“……一个大家闺秀,出门的时候总要带上一些人,很好查的。” “嗯。”薛瑾仪继续翻看文书,“还有这段时间,太子有无出宫过,一定不是大摆排场,很可能是静悄悄的出去的。” 青兰忽然明白过来,“王妃,您的意思是太子与陆姑娘有过私会……” 薛瑾仪点点头,“解开太子困局的办法,她不会想不到的。” “那真是要豁出去了……”青兰叹道。 薛瑾仪道:“相比将来得到的,现在的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 翌日,薛瑾仪正在说说笑笑着喂濮阳瑄吃药时,青兰端了茶水进来,对她使了个眼色。 “竹大夫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吃完了药就乖乖的继续睡觉。”薛瑾仪笑着伸手,理了理濮阳瑄的头发。 乌黑的长发已经梳理的整整齐齐了,虽然衬得脸颊苍白,不过比昨天、前天的脸色相比,已经好很多了。 “是,楚王妃。”濮阳瑄对她笑着点头,看上去十分乖巧。 薛瑾仪凑过去,捧住他的脸,然后在额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濮阳瑄嘟囔道:“不是说这个位置不对的吗?” 薛瑾仪斜瞥一眼,青兰昂起头,假装没在看他们。 她轻叹一声,吻上濮阳瑄的嘴唇,“满意了没有?” 濮阳瑄抬手轻抚着自己的嘴唇,上面似乎还有温热的残留,笑道:“看来,我得早点好起来。” “讨厌。”薛瑾仪瞪她一眼,笑着和青兰检查过火盆后,出去了。 两人来到书房,青兰才开口道:“陆姑娘求见。” “哦?”薛瑾仪问道:“什么名目?” 青兰道:“陆姑娘说之前自己患了怪病,多亏家里寻了良医,这才快快的好起来。这不,听闻楚王殿下旧疾复发,所以带着良医来为楚王殿下看看,希望殿下也能像她一样,早日康复。” “像她一样早日康复?”薛瑾仪讥笑,陆菀容说出这句话可真是微妙。 青兰冷哼道:“王妃,奴婢去回绝了她吧?” “不,把人带去花厅吧。”薛瑾仪来到铜镜前,整理自己的衣裙和头发,“既然人家送上门来了,会一会也无妨。” “是。” 薛瑾仪整理好了,才不紧不慢地来到花厅,刚一进门就看见陆菀容带着一个大夫打扮的人向她行礼。 “不必多礼,起来吧。”薛瑾仪道。 陆菀容显得十分温婉乖巧,望着薛瑾仪的眼睛里亦是带着和善的笑意,“王妃,菀容先前病了,按照寻常办法需要好久才能痊愈,多亏家里找到这么一位神医,让菀容早早的好起来了呢。之前,菀容曾与楚王殿下有过数面之缘,所以一听闻殿下旧疾复发,情况似乎不太好,所以赶紧带了大夫过来,也许这位神医又一次有良方,能够早早的医治好殿下呢?” 数面之缘?薛瑾仪回想了一下,他们好像没怎么见过面吧? 陆菀容勾唇一笑,“王妃,您是在想楚王殿下与菀容何时有过一面之缘吗?” 第714章 这是在挑衅 薛瑾仪是好奇,不过她只想听濮阳瑄说。 如果濮阳瑄从未和自己说起过,那就说明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他们要做的大事面前不值一提,而陆菀容接连如此微妙的开口,只是想要挑衅罢了。 搞得濮阳瑄与她仿佛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情”。 女人被戴绿帽,或许会发狂会失态,会痛苦流泪,这是陆菀容想看的笑话。 薛瑾仪道:“陆姑娘何以如此认为?” 陆菀容没从她的眉眼间发现异常,心里也没多失望,毕竟她面对的可是皇上都赏识、夸赞过的楚王妃,这点反应还算在她的意料之内。 她笑笑,“王妃的反应似乎不知道。” 说到这个,她有点儿小得意。 感觉这像是她与楚王殿下之间的小秘密,只有他们知道,连楚王妃都不知道呢! “市井之间常有传言,相公在外若是瞒着妻子与其他女子有往来,妻子都会好奇与不开心的吧?”陆菀容一边说,一边细细的打量着薛瑾仪的面容,她又赶忙起身要向她道歉,“楚王妃,菀容……” 薛瑾仪一挥手,青兰箭步上前扶住陆菀容的胳膊。 “陆姑娘不用想太多。”薛瑾仪可不会在争风吃醋这种问题上与陆菀容计较,否则就着了这小姑娘的道,她微笑道:“我只是在想,陆姑娘如此好意,叫人感动,于是乎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如何婉拒陆姑娘的这份好意了。” 陆菀容没道成歉,眉梢微挑,退回到位置上,“王妃要拒绝菀容请的神医为楚王治病?” 这话说的,仿佛她要还是阿瑄似的。薛瑾仪似笑非笑的望着陆菀容,“楚王的病是旧疾,已有大夫诊治,开了药方在喝,再过几天就能好了。所以,陆姑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陆菀容道:“再看看多好呀,万一有法子好的更快呢?” “陆姑娘,”薛瑾仪的面色平静极了,“不如这样吧,卫国公府也在找寻神医,你的这份好意,用到卫国公府吧。” 当然了,卫国公府那边一定也会婉拒掉陆菀容的好意。 陆菀容看着薛瑾仪不紧不慢地样子,自己心里头倒先焦虑和烦躁起来了,“王妃,楚王殿下对菀容有救命之恩,一直没有机会报恩,恳请王妃给菀容一次机会吧。” 薛瑾仪依然不领情,“卫国公府就不是机会了吗?这可是楚王的岳丈家啊?” 说着,她抬手抚过自己的鬓角,指尖扫过圆润的珍珠耳坠,又稍微整理了一下臂间的披帛。 陆菀容望着妆容精致、衣裙光鲜整齐的薛瑾仪,若是不知道的人,谁会想到楚王此时正卧病在床?薛瑾仪还有这样的心思打扮,说明楚王的病不太严重。 她很清楚,薛瑾仪已经料到她的动机不单纯了,所以无论怎么劝说,都是白费口舌,甚至还会遭到楚王与王妃的厌恶,往后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那菀容去一趟卫国公府。”陆菀容起身行礼,“不打扰王妃了,祝愿楚王殿下早日康复,菀容告退。” 薛瑾仪点点头。 陆菀容带着柔善笑意的脸庞在出了楚王府大门后,瞬时变得阴沉沉了,她回头望了一眼楚王府的大门,眼中闪过一道杀气。 若是要和楚王在一起,就必须踩过楚王妃的尸体。 可是一次次的接触下来,她很清楚楚王妃并非那么好对付的,说不定还会搭上自己的一条小命。 陆菀容握了握拳头,心事重重的登上马车,丫鬟问了一句“小姐,去卫国公府吗”。 “去什么去!”陆菀容呵斥道:“卫国公府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身边的人低回下头,噤若寒蝉。 陆菀容深吸一口气,也许楚王妃会去查她到底有没有去过卫国公府,可是她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违背了“承诺”。 她转而看向身边的神医,“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虽然有些才华,却也不得不看一些人脸色过活,赚到的钱也不过寥寥。” 神医无奈道:“小人没有个名声响亮的师父,许多人不信小人的医术。” “这日子多艰苦啊。”陆菀容叹道:“这天下许许多多的大夫都向往着入宫成为御医,既有地位又能赚许多钱,虽说也要看脸色,但宫里的贵人们与乡野贱民那是天壤之别,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陆小姐说的对极了。”神医忙应道:“只可惜想要进宫做御医,对付我们这些没有门路的平民来说,着实太难了。” “不难。”陆菀容柔和的一笑,“家父虽然只是工部的一个郎中,但是只要神医帮我一点点小忙,进入太医院,指日可待。” 神医眼睛一亮,问道:“不知小人能帮到陆小姐什么?” 陆菀容凑到神医耳边,轻语了一句。 神医的眼睛霍然睁大,“这……” “神医身负如此才华,可不能埋没在了民间。”陆菀容摆弄自己的帕子,叹息道。 “……”神医仿佛看到眼前有一条康庄大道,金银权势与娇妻美妾都唾手可得了,他心一横,忙就要给陆菀容跪下磕头。 奈何车厢里狭小,他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团团转,也没找到合适的位置给陆菀容下跪,还差点因为行驶中的马车颤动而一个趔趄摔倒。 丫鬟急忙扶住他。 陆菀容掩嘴轻笑道:“这个头不急于磕,等到我拿到想要的,那时候神医再向我行大礼也不迟。” “是。”神医给陆菀容作揖,“小人一定竭尽所能,帮助陆小姐达成心愿!” 陆菀容舒了口气,被薛瑾仪搅合了的心情这才好转一些。 另一边,薛瑾仪路过有花海的院子,深吸一口气,笑意灿烂。 “王妃心情真好啊?”青兰笑眯眯的问道:“王妃,我们采点儿花插在瓶子里吧?楚王殿下就算躺在屋里,也能看到一片花海,说不定心情更好,病也能好的快一些。” “我也正有此意。”薛瑾仪点头。 青兰欢呼着去拿篮子,两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采了大半个篮子的花。 青兰望着薛瑾仪脸上的笑意,好奇的问道:“王妃,这陆姑娘都找上门来挑衅了,您可有想到办法治一治这等小人?” 第715章 唯一的选择 薛瑾仪道:“青兰呀,你没看出来吗?” “嗯?”青兰摸着下巴,细细的回想了一遍王妃与陆菀容之间的对话,“奴婢只看到陆姑娘碰了一鼻子灰,这走的肯定不甘心,说不定下回还会再找点其它名目来,继续骚扰殿下与您呢。” 薛瑾仪摇摇头,一边走,一边理着篮子里的花草,“陆菀容不会再来了。” “啊?!”青兰有些震惊,“她会这么快就放弃了吗?” “这种时候,给她选择的时间不多。”薛瑾仪摇摇头,“机会稍纵即逝,她必须尽快做出决断,毕竟这个办法啊,皇后又不是想不到的。而她今日在我这里碰壁,是让她知道楚王这关很难走,前头那么多人的教训,她来软的不行,硬的更是不敢,她只能挑选太子,并且尽快做出行动。” 青兰神色一凛,“奴婢再多派几个人去调查太子与陆姑娘的行踪。” “嗯。” 说话间,两人回到院子里,薛瑾仪轻手轻脚地进厢房里,看到濮阳瑄在好好睡觉,松了口气,又去检查火盆里的炭火,门窗的缝隙是否都好好留着,这才放心的回到书房。 青兰抱来好些个花瓶,两人高高兴兴的插好花,然后一部分放在厢房里,一部分放在窗棱上,避免在高温的蒸腾下,花香味太浓,让濮阳瑄不舒服了。 薛瑾仪照旧在书房里处理各种事情,不单卓珅与大兴县令天天到楚王府来报到,汇报调查前朝余孽的各种情况,刘侍中那边也会派人来,说一些衙门里的事。 沈轻墨这一次逃走,是水珠落入大海,竟是没有了音讯。 而中书令对前朝公主、房将军对人的审问还在继续,这些人嘴硬的很,知道中书令不敢杀了自己,扛着各种酷刑,死活不肯透露出半点其他前朝余孽的下落。 刘侍中当然不会光听中书令的鬼话,悄悄派人去牢里打探了,结果是前朝公主等人确实没有松口,透露出一字半句。 看来,只能等京畿各地区的调查结果了。 朝堂上,没什么大事发生,表面维持着一派风平浪静,没有人提起过那位被软禁的太子,仿佛根本没有这么一位储君的存在。据刘侍中说,虽然朝臣们私下里也不再怎么谈论太子了,但是太子做出的荒唐事,没有人会忘记,此外朝臣们对楚王的风评愈加不错,都乐见到楚王替代太子的位置。 皇上虽然一开始就赏赐了两波东西了,但依然会隔三差五的送来各种赏赐。 随着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濮阳瑄的病终于好的差不多了,薛瑾仪可不许他现在就去衙门里忙事儿,不然这段时间的精心调养可都白费了。 濮阳瑄自然是乖乖听话,只有调养到全好了,他才能尽心尽力的爱护好自己的妻子呀。 这一日,薛瑾仪与濮阳瑄手牵着手在花海边上闲逛,金扬来了。 “楚王,王妃,蔡皇后传出消息,说是太子有后了。” “是陆菀容有孕了?”薛瑾仪笑着转动手里的花。 金扬答道:“是的。” 薛瑾仪讥笑一声,“果然如此。” 先前,青兰派人出去查到在东市门口相遇之后,陆菀容曾外出过几回,其中大部分是出城去了,虽然带着陆家下人,但是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至于太子那边,有时候单独一人在书房里待着,如果是悄悄溜出私会,那一般人也不知道,查不到。 如此一来,就给他们私会创造了极为有利的证据。 陆菀容不可能想不到用子嗣来解开太子的困局,至于这个孩子是不是真的、怎么来的、到底是不是太子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是太子的,他能把太子从两仪殿的偏殿里救出来。 潘璃的死,一尸两命,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与坏印象啊! 可是现在呢,陆菀容出身官宦人家,比潘璃不知道尊贵多少,这子嗣也不会因为母亲出身低贱而的难堪,毕竟这生母的影响有多大,看看楚王就明白了。 虽说是私会后的未婚先孕,但是传一个才子佳人两厢情愿的佳话,而且先前有陆菀容婉拒成为太子妾室,如今终成眷属,其中原委也能让人津津乐道半天,这也就给掩盖过去了。 薛瑾仪又问道:“太子呢?” 金扬道:“太子还在两仪殿,守卫东宫的羽林军也没有撤走。目前,皇上对此事尚未有表态,但是蔡皇后已经在张罗着将陆小姐接进宫里了。” “真是心机,”薛瑾仪道:“宫外的女子忽然说有孕,谁能说清楚到底是不是太子的呢?” 金扬道:“陆家人作证,说太子与陆小姐在城外私会过两次。想来,去盘问太子身边人的时候,机灵点的人肯定会作证。” 薛瑾仪慢慢的点点头,“先让他们闹去吧。蔡皇后与陆菀容还都不知道,现在的太子变成什么模样了吧?为了这样的人,犯下死罪,可真是不值当呢。” 青兰问道:“不揭穿陆姑娘吗?” 薛瑾仪笑道:“这点小把戏啊,不用我们出手啦。”她笑眯眯的挽住濮阳瑄的胳膊,“现在呢,我们最重要的还是让咱们楚王殿下呀,养好病!” 濮阳瑄按住薛瑾仪的手,另一只手抽出她指间的花,戴在她的发髻上,“我们阿瑾真好看。” 青兰望着他们的背影,笑意盛满了眼眸,欢呼着追上去,“殿下,王妃!等殿下的病好了,咱们先把长春湖给去了吧!” 楚王府这边依旧欢乐祥和,而凤仪宫里显得有些阴沉沉的。 蔡皇后瞪大了眼睛望着凤仪宫的大门,左盼右盼始终不见两仪殿来人。 女官劝慰道:“虽说是一件大喜事,但也挺突然的,而且事关皇家血脉,必须严谨,皇上肯定是要再问一问的。” “这都问多久了。”蔡皇后抱怨道。 女官笑道:“而且啊,您把陆小姐接进宫,在宫里好生养胎是没错,但是奴婢想,有个好名分的话,是不是能让太子更快的回到东宫呢?” “名分?”蔡皇后道:“虽说她有功,不过一个五品郎中的女儿,给个太子良娣的身份就是了。” “太子良娣怕是不够啊……”女官叹道。 第716章 新的太子妃 蔡皇后斜瞪她一眼,“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要请旨册封陆菀容为太子妃?!” 女官一脸无奈的说道:“当初选秀之时,陆小姐婉拒了您与太子,她的目标可不是太子妃这个位置吗?怕是太子良娣的身份不如她愿,照着那一定要做正妻的气性,说不定又不愿意进宫了。” “呵呵,”蔡皇后冷笑,“先前她公然拒绝成为太子妾室,还有人敢上陆家提亲吗?装得一副纯洁天真的模样,还不是暗中与太子私会,做狐媚子的勾当?” 女官叹口气,“然而她仗着肚子里有太子的子嗣,能救出太子啊……” “……”蔡皇后脑子里一抽痛,揉了揉额角,“这小丫头怕也不是个好控制的。” “但是解开太子殿下眼下之困局要紧啊……” 蔡皇后猛地转头,一眼瞪向女官。 女官被她凌厉的目光给吓得心头一震,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了?” 蔡皇后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女官,问道:“你怎么尽帮着那小丫头说话了?莫不是收了什么好处,拿出让我瞧一瞧,开开眼界?” 女官缩在袖子里的手猛然攥紧,面上表现出十足的真诚,“皇后娘娘,奴婢一心都是为了您,怎么可能收了旁人的好处去做事,去伤害您,违背您的意愿呢?” 蔡皇后又幽幽的看了女官好几眼,这才转回头去,“罢了,若是陆菀容心思太多,不好掌控的话,利用完了再寻个什么由头,将她废黜了赶出东宫就是了。” “是啊,您是皇后娘娘,”女官忙笑道:“一个出身小小五品郎中之家的女子,就算成了太子妃,又如何呢?荣辱尊卑,不都在皇后娘娘的一念之间?” 这话听得还挺舒服,蔡皇后吐出一口气,“等皇上那边问话问的差不多了,我再去请旨,免得皇上看我们如此着急,以为我们心怀鬼胎呢。只要陆菀容能被册封为新的太子妃,这婚仪上定然要太子出面,如此一来……” 她望着远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珝儿也终于能得见天日了。” 女官殷勤的说道:“奴婢这就再去盯着些,若是一有好消息,也好尽早让皇后娘娘知道呢。” “去吧。” 女官出去了没多久,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 蔡皇后瞧着她的模样,差点吓得从罗汉榻上摔下来,顿觉心惊和烦躁,“着急忙慌的是赶着投胎不成?” 女官被骂的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结结巴巴的说道:“皇后娘娘,皇上下旨……” 听到这话,蔡皇后差点忘记了怎么呼吸,“下旨什么?!” 女官道:“下旨让楚王妃带着大夫前往陆家,代皇室探望陆小姐!” “那死丫头凭什么能……”蔡皇后不满,“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贱种的妻子,才能得到楚王妃的名号罢了!” 女官道:“皇后娘娘,虽然先前咱们拍了大夫去,陆姑娘确实有孕在身,可……皇上又叫楚王妃带着大夫再去看,怕不是会有什么问题?” 蔡皇后深吸一口气,“听说楚王妃手下的大夫厉害的很,确实……” 她总算知道女官为何如此慌张了。 “……”蔡皇后猛扯了好几下帕子,然后慢慢的眯起眼睛,“濮阳瑄和薛瑾仪一定不甘心太子有了子嗣,这回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让陆菀容肚子的孩子消失……” 女官眼睛一亮,“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抓住楚王妃残害皇室的证据,或是制造意外,嫁祸到楚王妃的头上?” “没错。”蔡皇后道:“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可是太子的第一个子嗣,若是出了问题,看皇上会如何支持濮阳瑄与薛瑾仪,看他们还有没有脸面留在京城,朝臣们还支不支持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不过……” 她瞟向女官。 女官忙接话道:“奴婢知道分寸,怎么也不会让陆小姐受到半点伤害的。” “快去办吧。”蔡皇后重新靠回到罗汉榻上,挥挥手。 虽然面对濮阳瑄与薛瑾仪,他们这边连连受挫,可以他们绝不会被打趴下的,就算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定要让这对狗男女不好过! “是!”女官领命,一溜烟的跑出去。 薛瑾仪见到宁公公的时候,略感意外,她本想当个吃瓜群众,奈何现实不允许啊! “皇上有说要我几时区别吗?”她问道。 宁公公笑着摇头,“这倒没有。” 薛瑾仪道:“可否请宁公公陪伴我一块儿去陆家?” “楚王妃看得起奴婢,是奴婢的荣幸,”宁公公欠欠身,“奴婢愿意陪伴楚王妃。” “皇上那边……有人伺候的吧?”薛瑾仪问道。 “有的有的,”宁公公连连点头,“奴婢出宫前都安排好了,楚王妃请放心。” “好。”薛瑾仪点点头,“这事关皇家子嗣,格外重要,所以先等我准备准备,咱们再一块儿去陆家吧。” “是。” “对了,陆家可知道我要过去?” “知道了。” 薛瑾仪笑笑,“好。公公坐会儿喝喝茶吃吃点心,我去准备准备。” 宁公公欠欠身,薛瑾仪与青兰从花厅出来。 青兰轻声道:“皇上为什么会要您代表皇室去看望陆姑娘?” 薛瑾仪道:“其一,是要我去看看陆菀容身怀有孕的事,是真是假;其二,这是在敲打皇后、太子他们呢。” “敲打?”青兰睁大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恍然明白了,“这陆姑娘一心要做太子妃的,说不定这次就如了她的心愿,结果叫您这位亲王妃去查问,是压了她一头?也是压了皇后与太子?” 薛瑾仪点点头,“蔡氏寄希望于此,可是在皇上心里……呵。” 她低笑一声,回到院子里,濮阳瑄正在练剑强身,见她回来了,收起招式,问道:“宁公公请你去陆家?” 薛瑾仪笑道:“阿瑄可真聪明,皇上叫我去陆家一探究竟。” “这件事,可不好办啊。”濮阳瑄放下剑,牵起薛瑾仪的手。 第717章 给宫里压力 薛瑾仪点头道:“若是陆菀容的身孕是真的,且日子对得上也就罢了,若是假的,我查出来那是要了太子、蔡氏与陆家的命,可我要是没有查出来……” 濮阳瑄攥紧她的手,“且不说如了蔡氏所愿,若是之后皇上发现有假,对你我的看法也会有所转变。” 这转变,是往坏了变。 相比较于太子,皇上对他们的要求更为严苛,近乎完美。 可世上哪儿有完人?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接着两人都笑了,显得挺轻松的。 他们携手突破无数难关,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绝不会倒退回去的。 濮阳瑄又道:“陆家那边,一定布置了陷阱等你。” “他们一定认为我会趁机找陆菀容的麻烦。”薛瑾仪微微一笑,“所以,一定会制造什么意外,推卸到我的头上。” 她看到濮阳瑄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眉眼间露出一些担忧之色。 想到阿瑄潜入索国军营、前朝余孽的老巢,她也为他担心过,不由笑着叹气,“你看看我们这对夫妻,天天为对方担忧来担忧去的,不过呢,最后我们都好好的,说明什么呢?” 濮阳瑄一把将薛瑾仪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我们俩在一起,福星高照。” 薛瑾仪笑嘻嘻,“所以啊,他们又要自寻死路了呢。” 濮阳瑄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柔顺的长发让人觉得如在抚摸上等的绸缎,“还是要小心。” “我知道呢。”薛瑾仪在濮阳瑄的胸口蹭了蹭,一眼看在他受伤的肩膀上,经过治疗,伤口已经结疤了,做太激烈的大动作才会牵扯的伤口疼,所以她现在又可以肆无忌惮的蹭胸了,“我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等我回来路上买点儿东西,给你做好吃的!” “好。”濮阳瑄一口应道,亲了亲薛瑾仪。 薛瑾仪心里像装满了蜜糖,要不是有皇命在身,恨不得就这么和濮阳瑄一直腻歪着。 “好啦,我去准备些东西,然后要和宁公公一起去陆家了。你刚练完剑,喝些水,休息休息,好不好?” “好。” 薛瑾仪扶着濮阳瑄进屋,看着她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盖好了被子,才笑着出去,一面叫青兰去准备之前皇上御赐的补品,连箱子盖上的封条都没有动过,完完整整的贴在箱子口,她又特意检查了一遍,才叫人抬上马车。 去看望怀有太子子嗣的陆菀容,礼物是必须要带的,而这些补品,她是动都没有动过,若是陆家要说吃了她送来的补品有问题,那就是在质疑皇上要害死自己的亲孙子。 接着,她又选了一名身形矮小、面带女相的护卫,让他假扮成侍女的模样,又准备了一些杂物后,等竹大夫从景轩赶过来,众人聚在一起一番交待,从楚王府的后门出来。 “把木牌子都取下来吧。”薛瑾仪看到挂在车上的楚王府的木牌,吩咐道。 “是。”车夫三两下摘下所有的木牌。 薛瑾仪绕着马车走了两圈,问宁公公道:“看不出是楚王府的车子吧?” 本身因为先前楚王不得宠,所以楚王府里的马车都非常的普通,还不如寻常有钱人家的,直到先前出发去凉州时,才准备了好马车,可惜在庆州被烧坏了,回来之后才又添了一辆新的,只不过一般不会拿出来用。 宁公公点头,“看起来,也就五六品官吏家的常用的。” “那就好。”薛瑾仪道:“出发吧!” 众人分了两辆马车,浩浩荡荡的来到陆家。 陆菀容有孕的消息还没有往外传,据说是陆郎中去衙门的时候,找到可以进出后宫的内侍,让他带了消息去凤仪宫。虽说是天大的好消息,不过到现在陆家似乎也没有主动公布喜讯的意向。 所以,在陆家门口只有正常往来的行人,没有人聚集,没有人谈论。 薛瑾仪听车夫说快到陆家了,掀开窗帘子望去,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正在陆家门口来回走动,身边陪伴着两名丫鬟打扮的小姑娘,行人们对于陆家门前的三个女人没有什么反应,全当是在等待什么亲朋好友——这在很多人家都是常见的,为了表示对来访之人的尊重与欢迎罢了。 “停下!”她喝道。 马夫急忙勒紧缰绳,因为还有一段距离,加上路上也有其它马车,所以他们一点儿也不打眼。 薛瑾仪又道:“拐向陆家的后门,然后再去前头通知陆夫人。” “诶?为什么要从后门走啊,您可是王妃啊?”青兰道。 “因为陆菀容有孕的事,绝不能是我传扬出去啊!”薛瑾仪叹道:“若是我出现在陆家大门口,陆夫人一定会十分张扬,让行人们都看过来,那样人们就会好奇楚王妃为什么会出现在毫不相干的陆家呢?这个时候,陆夫人再三言两语的挑清楚,很快,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陆菀容有了太子的孩子。” “这……”青兰有些懵,“为什么要您传出去?虽然是私情,可是只要宫里给了名分,还是能大大方方的呀?” 薛瑾仪笑道:“这不宫里还没什么消息吗?虽说蔡皇后要接陆菀容进宫养胎,可是到现在都没有消息,陆家可不得心急如焚?” 青兰有点想明白了,“所以,陆家借您之口,传出陆姑娘有孕的消息,全京城一谈论起来这件事,宫里就不得不赶紧给陆姑娘名分,然后把人接近宫里来?若是陆姑娘被册封为太子妃,太子也势必要被放出来,好举行婚仪?” “没错。”薛瑾仪点点头,“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怪罪我鲁莽呢?毕竟陆菀容到底有没有孩子,孩子到底是不是太子的,实际上都说不准呢。” 青兰嘟嘟嘴,“这些人的小心思可真是坏。” 薛瑾仪笑道:“那就是屡屡不如他们的愿,气死他们。” 青兰跟着笑起来,“没错,气死他们,少祸害人间了!” 说话间,马车停在陆家的后门口,正好有陆家的下人正在门口打扫、搬运蔬菜肉食,看见两辆马车忽然停在门口,有些茫然和疑惑。 青兰先从马车上下来,“楚王妃到了,请去通知一下贵府的主子们吧。” 一名管事眨巴眨巴眼睛,“楚王妃?我们家夫人在前门口迎接您呢,请去前门吧,这……这楚王妃大驾,怎好走后门呢?” 第718章 堵门 青兰的脸色一下子冷了,“楚王妃素来低调,行事不喜声张,影响了百姓们。” “可是,”管事仍然堵在门口,没有半点让开的意思,“也绝没有让楚王妃走后门的意思啊,这要是让老爷夫人知晓了,对楚王妃如此不敬,小人这个管事怕不是要被打断了腿,赶出去的。” 他踮起脚尖,看向没有动静的马车,双手合十,连连求饶。 “楚王妃,您是仁善之人,不会想看见小的们被打得不成人形,下半辈子成了残废,还没了活计没了工钱,养不活一家老小吧?” 说着,他放声大哭起来,直接跪下来给马车磕头。 周围的下人们也放下了手上的活计,齐刷刷的跪下来给磕头求饶。 薛瑾仪听着外面的动静,反而笑了。 这一招,是陆菀容想出来的吧? 她料到她不想做宣扬出太子子嗣之事的人,一定会从后门走,所以安排下人们聚集在此,阻拦她从后门进入,若是她非要走后门,那就是不同情弱小之人,任由他们被责罚。 因为她迟迟没有反应,外面的呼号声更加响亮了,如丧考妣。 “王妃,您那么关爱城外的难民,为什么不能分一点点给小的们呢?” “呜呜呜,王妃,小的人就靠在陆家做事活下去了,您不能让我们活不了啊!” “楚王妃,求求您了,求求您饶了小的们吧!” 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人头疼。 青兰本来向提高声音阻止他们吵吵嚷嚷,奈何她扯着嗓子叫了,却没有人听她的话。 薛瑾仪向男扮女装的护卫递去一个眼神,护卫点燃一个爆竹,丢出窗外。 “噼啪”的一声响,陆家管事等人呆愣住,声音顿时弱下去。 青兰赶紧叫道:“诸位,你们是担心丢了饭碗,以后没有收入,没有活路?” “是啊!”管事大声叫道。 说着,他又要带头哭起来。 青兰又赶紧开口,“楚王妃仁善,绝不会让你们被打,而且如果你们丢了陆家的饭碗也别怕,可以去楚王妃做事的!”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沓文书,“这是契约,工钱呢,肯定是比陆家多的了,而且在楚王府做事,说出去也更好听不是?” 管事呆住了,下人们见他不哭嚎了,不敢随随便便张口,而且听说楚王府愿意让他们去做事,心里是向往的。 青兰道:“如果诸位还是不放心,可以先签下这份契约哦?楚王府欢迎大家的到来!” 下人们互相看看,有些跪不住了。 管事干咳两声,“小人们在陆家做事多年,有情分在里头的,怎么能……” “既然有情分在里头,”青兰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为什么要打烂你们的腿脚,赶出府邸呢?” “还不是因为楚王妃要从后门进府,老爷夫人会认为我们对您大不敬,所以……”管事不高兴的嘟囔道。 “这是楚王妃愿意的,你们怎么可能是大不敬呢?”青兰叹道,将手里的契约在下人面前抖得“哗啦”作响,让下人们看的个个眼冒金星,“然而你们老爷夫人非要给你们定大不敬的罪?这是在搞什么呀?还是你们一个个懒得跑一点点路去通知你们家老爷夫人,在这儿蒙骗楚王妃?” 家丁们立时惶恐起来,他们本来就是跟着管事有样学样罢了,可不敢担上这么大的罪名。 管事的额头上也冒出冷汗来了,他就算不回头看,也能感觉到身后的下人们要“叛变”了! 青兰微笑道:“所以说,你们不必害怕什么了,还不赶紧的去请你们家老爷夫人来,若是怠慢了楚王妃,这可真的要治你们不敬的罪过了。” 她又抖了好几下契约。 “你们也无福来楚王府挣更多的钱,更有脸面了哦。” 管事回头看看下人们,他其实不太想出这个头,回头夫人小姐怪罪起来,他可吃不了兜着走,如果由下人们去通报,回头他可以推卸到下人头上。 下人们一看管事的眼神,跑去通报夫人小姐的冲动更强烈了,可是管事不动,他们也不敢啊! “还不快去!”青兰忽然冷喝道:“还要楚王妃等你们了?岂有此理!” 她气势汹汹的一声大喝,让管事与家丁们齐齐肩膀一颤,家丁们争先恐后地往后门冲去。 管事嘴角抽搐好几下,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青兰舒了口气,笑着来到马车窗帘子边,“王妃,陆家下人已经去通知陆夫人了,请您稍等片刻。” 管事连忙支棱起耳朵,只听见一声叹气,似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心头一惊,忙满脸堆笑的道歉:“楚王妃,请恕小人们失礼,小人们也是太在意王妃您尊贵的身份了,这才有些冒犯,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小人计较。” 青兰冷声道:“也不看看你耽误了楚王妃多长时间,王妃可是奉皇命来的,你们推三阻四的,也是违背皇命呢,也不知道你们一个个的有几个脑袋够被砍的呀?也幸亏我们王妃心善,不会将此事告诉皇上。” 管事忙点头哈腰,连声道谢,仿佛楚王妃是自己的再生父母。 薛瑾仪根本不在意外面的道歉声,而是压低声音再对护卫嘱咐一些事。 不多时,陆夫人脚步匆匆地来到后门口,一看门外真有两辆不起眼的马车,心头又是担忧又是恼怒。 这楚王妃怕不是有毛病吧,放着堂堂王妃的身份不走正门,偏要从一个五品郎中家的后门走,也不怕说出去被人笑话吗? 她脸上可不敢表露出对薛瑾仪一丝一毫的不满,出了门,来到马车前行礼,“妾身恭迎楚王妃。” 青兰对着马车欠欠身,“王妃,陆夫人来了。” 她掀开帘子,薛瑾仪这才不紧不慢地从车厢里出来,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的望着陆夫人。 她低眉顺眼,显得十分恭敬。 薛瑾仪笑笑,“陆夫人无需多礼,起来吧。我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探望陆姑娘的,请陆夫人带路吧。” 陆夫人却没有动,干笑道:“您是王妃之尊,怎好从寒舍的后门进出呢?这叫皇上与楚王知晓了,非得怪罪妾身一家了。” 第719章 不闹大不死心 瞧瞧,这贼心不死的。 薛瑾仪瞟一眼巷子前后,想来陆夫人是不敢主动引导路人来看的,所以除了他们这两方人马,巷子里不见其他人。 她道:“陆夫人,我是楚王妃,理应你该听我的吩咐,而不是违背我的意思,对吧?” “妾身也是为了王妃好,”陆夫人苦口婆心,“请王妃无比要理解啊!这……真的没有听说过哪个王妃走后门的。王妃,陆家的正门为您敞开,彰显您的身份,为何不愿意走正门呢?” 她瞟过来一眼,目光中带着些许不耐烦,似乎希望薛瑾仪识相点儿。 薛瑾仪轻叹一口,转头看向后面的一辆马车上,“宁公公,陆夫人一意要求我们走正门,你觉得合适吗?” 宁公公?陆夫人心头一震,不敢相信的慢慢转头望向后面的马车,在看到一名内侍打扮的人从车厢里出来时,身形不可控制的摇晃两下。 刚才堵门的闹剧岂不是都被宁公公瞧见了?回头不都要被皇上知道了吗? 皇上会不会觉得他们粗野,不成体统,而影响到菀容入东宫? 陆夫人有些惶恐了,而让她头疼的可不止这些,宁公公笑眯眯的道:“楚王妃,奴婢也觉着走前门不合适。” “宁公公!”陆夫人尖叫一声。 宁公公道:“虽说宫里已经知道了,但到底没有对外说,所以现在不适宜张扬,免得引来猜疑,对陆小姐的身心造成影响,或是引来前朝余孽的刺杀,这些都是楚王妃考虑周全了的,怎么陆夫人居然没有为自己女儿与全家的安危考虑过吗?” 陆夫人差点没能喘上气。 宁公公一脸和善的笑着,主动的给陆夫人找台阶下,“陆夫人,现在您明白了也不迟,时候不早了,还是快进去吧。” 可是陆夫人并不愿意顺着台阶往下走。 她攥紧帕子,她不死心,不愿意就这么放弃这个宝贵的机会,只有尽快向宫里施压,才能尽快承认菀容的身份,尽早救出太子,成为太子与蔡氏的大恩人! 她深吸一口气,心一横,倔强的说道:“陆家的家训,可不敢如此对待尊贵的客人呢,否则妾身哪有脸面见陆家的列祖列宗。要不这样,还是从前面,只是想个办法,不惹人注意,悄悄地从正门进来不是挺好的吗?” 现在说的是“悄悄”,可是真到了大门口,必然会出“意外”。 薛瑾仪幽幽的注视着陆夫人,话说到这个份上,陆夫人还在一意孤行,不把事情闹大了不死心,可见陆家人是多么的没有安全感。 越是没有安全感,越是容易作死找事儿。 薛瑾仪微笑道:“看来陆夫人还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奴婢也是这么认为的的呢。”青兰配合的点头道。 薛瑾仪摇头叹着气,“也是,前朝余孽的风波并未影响到多少人,所以觉得可以放松警惕了?” 青兰连连摆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儿,“这可使不得啊,不知道这城里还有多少前朝余孽潜伏着,伺机而动呢!” “可是人家不觉得有危险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良言难劝……” “该死的鬼”这四个字,薛瑾仪是不会明说出来的,只意味深深的瞥一眼陆夫人。 青兰重重的叹口气,看一眼陆夫人,眼中带着一丝失望与惋惜。 这样的两道眼神,看得陆夫人有些心惊肉跳。 薛瑾仪也叹气,“宁公公啊,我们这是苦劝了半日陆家人,却还是挡着不让进门,执意违抗皇上之令,我呢,又怕惊扰到陆姑娘,影响到孩子,可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你看如何是好呢?” 陆夫人听了这话,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 宁公公道:“既然如此,奴婢只好回宫去,如实禀明皇上了。” 说着,他作势要往车厢里钻。 陆夫人终于绷不住了,连忙欠身告罪,高声说道:“是妾身一时糊涂,未能领会皇上与楚王妃的好意,妾身该死,差点误了大事。” 她一边自责,一边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颊上。 “啪”的一声脆响,惊得陆家管事与下人们都觉得自己脸上疼。 “菀容腹中的孩子可是太子殿下的,皇上期盼已久的长孙,妾身怎能如此马虎草率,真是罪该万死!” 她第二个巴掌就要打在自己脸上的时候,青兰箭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 薛瑾仪道:“好了,陆夫人也不必如此自责,去探望陆姑娘要紧。” 这陆夫人一直自抽巴掌的话,活像他们欺负了她似的。 陆夫人干笑两声,纵有诸多不满,也不敢质疑了,忙躬身讪笑道:“楚王妃,请。” 薛瑾仪向青兰递去一个眼色,后者招呼一起来的护卫们把带来的礼物搬下来,竹大夫与宁公公先后跳下来马车,来到薛瑾仪的身边。 陆夫人偷瞄一眼装着礼物的箱子,没看仔细,就收回视线,心底冷笑几声。 等下就叫楚王妃好看! 叫这个小丫头片子知道,敢在未来国丈的家门口撒野,可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等人都齐了,陆夫人在薛瑾仪面前不得不点头哈腰的,“楚王妃,请吧。” 管事与下人们急忙散开,欠下身子恭迎楚王妃的到来。 薛瑾仪面带柔和的微笑,带着楚王府的人马大大方方的走进陆家的后门。 陆夫人偷偷的翻了个白眼,在前头领路。 薛瑾仪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而她身后男扮女装的护卫如同拥有锐利的鹰眼,一路上有任何动静的话,都不能逃过他的双眼。 陆家的宅子不算大,在豪门贵胄云集的京城里根本排不上号,布置装点的倒还是挺古朴雅致的,一派书香门第的样子,不过也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陆夫人带着众人来到花厅,陆家的女眷们早已聚集在此,看到楚王府终于进来了,齐刷刷的行礼,陆夫人先叫人送上来茶水糕点,再派人赶紧去请陆菀容过来。 “不必如此麻烦陆姑娘,一会儿我去看她便是了。”薛瑾仪抬手止住,免得一会儿陆菀容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怪罪到她的头上。 第720章 非要唱反调 陆夫人连连受挫,连淡淡的笑容都十分勉强,“这不太好吧,您是楚王妃,菀容那丫头现在还没名没分的,该来给您行礼呢。” “不必了,我去看她。”薛瑾仪略略加重语气。 “楚王妃!”陆夫人提高语调,不停地给周围的女眷们使眼色。 陆家女眷们连忙附和起来。 “楚王妃,这个使不得!” “礼仪不可废啊,就应该是菀容来向您行礼问安。” “是啊是啊,刚才叫楚王妃从后门进入陆家,已经是妾身等的大罪过了,万不能再失了任何礼数。”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的像个鸭子养殖场。 薛瑾仪微笑着看着她们说话,手里的茶盏晃了又晃,始终没有喝下去一口。 陆家女眷们说了一会儿后,有人瞧见楚王妃的神色,感觉不太对劲,急忙轻咳几声,示意众人赶紧闭嘴。 花厅里瞬时安静下来,陆家女眷们有些慌张不安的偷瞟着薛瑾仪。 有时候表面上越是平静,说明越是生气。 薛瑾仪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将茶盏放到一旁小桌上,含笑问道:“陆姑娘是陆家的儿女,如今怀有太子子嗣,那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子,金贵无比,皇后娘娘都想着要接陆姑娘进宫好好修养的,结果你们身为她的家人却如此不爱护的吗?” 陆家女眷们噎住,陆夫人张张口,想说点儿什么吧,可嘴巴里愣是没有发出半个字来。 薛瑾仪摇头叹着气,仿佛在为陆菀容的处境感到悲伤与同情。 “不,不是……”陆夫人慌乱地看一眼宁公公,费力的吞了好几口唾沫,终于知道怎么解释了,“妾身们只是太怕失了礼数,叫宫里头笑话……” 宁公公笑道:“宫里不会笑话陆小姐的,陆夫人放心吧。” 陆家女眷们一听这尖细的嗓音,再仔细一看服色,这才发现跟在楚王妃身后、不抬起眼的人是从宫里来的,忙表现得诚惶诚恐起来。 “好了,”薛瑾仪摆摆手,她来陆家的目的可是为了一探陆菀容怀孕真假的,先前在后门口就已经浪费够多口舌,现在陆家低头了,她也就不想浪费时间,“不必纠结这种小事,这是楚王府送给陆姑娘的一些礼物,恭喜她了。” 青兰拿出一份礼单,递到陆夫人的手里,其他陆家女眷好奇的伸长脖子,想要看清楚礼单上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陆夫人看了几样后,眼中闪过笑意,放眼望向堆在门口的箱子上,“王妃如此厚礼,妾身代菀容谢过王妃了。” “无需客气,”薛瑾仪道:“往后陆姑娘若是进了东宫,咱们也算是亲戚了,不用这么客套。” “诶诶诶。”陆夫人答应道,又看了一眼箱子。 薛瑾仪顺着她的眼神瞟一眼,微微一笑。 她特意嘱咐过护卫们,箱子的摆放是有点儿讲究的,让陆家人看不见箱子上的封条。 等到他们想动手脚的时候,看见御赐之物的封条,得头疼了。 薛瑾仪轻咳一声,“陆夫人,带我去看看陆姑娘吧?” “是,楚王妃这边请。”陆夫人临走前,对自己的弟妹使了个眼色,然后满脸堆笑着领薛瑾仪去看望陆菀容。 果然啊,金银财宝是最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东西。 薛瑾仪依然是柔和的笑脸,增个人看上去温和娴雅,不紧不慢地跟随着陆夫人走过游廊,穿过几道门,这七拐八绕的颇有走迷宫的架势。 她看眼身边的护卫。 护卫稍稍点头,示意她放心。 走了约莫快一刻,一行人终于来到陆菀容住的院子门口了。 院子门紧闭着,有两个强壮的婆子门神一般,一左一右把守在大门口,哪怕是她们这一行人过来,亦是虎视眈眈的看着。 陆夫人道:“快开门,楚王妃来探望小姐了。” 俩婆子连忙行礼,然后推开院门。 薛瑾仪望进去,陆菀容所住的院子到处是花花草草,清风让暗香浮动,廊下轻轻飘扬的轻纱帘子更是让院子犹如仙境一般,是大家闺秀里最常见的布置了。 几名丫鬟站在廊下听候吩咐,另有一个管事妈妈在旁边仔细的煎药,那副架势仿佛锅子里“咕噜噜”翻滚着的汤药是什么稀世珍宝。 由此可见,陆家人现在是多么的看重陆菀容。 陆菀容不单是陆家崛起的希望,也是太子与蔡氏继续嚣张跋扈下去的根本。 薛瑾仪眉眼间没有一点对此的不悦与厌烦,笑吟吟的说道:“瞧瞧,陆夫人还是很爱护女儿的呢。所以呀,现在有些礼数,可免的就赶紧免了,莫要耽误影响了陆姑娘休养。” “是,楚王妃说的是。”陆夫人干笑两声,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疼。 明明在后门口,只抽了那么一巴掌啊,为什么这么疼? 众人进了院子,薛瑾仪没走几步,在院子中央停下脚步,对陆夫人道:“陆姑娘现在在做什么?” “刚发现有身孕,所以在卧床休息吧。”陆夫人答道。 “好。”薛瑾仪吩咐道:“你先进屋去,告诉陆姑娘不必起身,那些个虚礼都不需要。” “这……”陆夫人下意识的想反驳,可是脸上隐隐的疼痛让她识趣儿的闭上嘴巴,对薛瑾仪欠欠身,一溜烟地跑进屋子里。 薛瑾仪趁着这个功夫,赏景一般的环视一圈。 庭院里,没什么异常之处。 然而,薛瑾仪很清楚什么叫做“暴风雨前的平静”。 蔡氏不会想错过这次机会,而陆家为了尽快进宫,一来想通过她将这件事张扬出去,二来就是乖乖的做一条听蔡氏话的狗。 在陆夫人从厢房里出来之时,薛瑾仪低头看向地上。 在花草之间,是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往厢房,她靠着裙摆遮挡,不显露动作的轻轻踢了一下地上的鹅卵石。 牢牢的嵌在泥地里,似乎并不容易松脱。 “楚王妃,让您久等了,快请进吧!”陆夫人高声说道。 薛瑾仪稍微眯眼,望着她一路快步而来的脚底,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 她看着来到自己面前,脸色又好转的陆夫人,点点头,然后继续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往前走,每走一步,她都用鞋底感受着小路上铺的鹅卵石。 有些滑,但确实没有松动。 薛瑾仪并没有因此放下戒备之心,慢慢来到台阶下时,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第721章 处处挖坑 这里,再往前一步就是台阶了,上下台阶之时,一般都会踩在这里,特别是下台阶时,身体最容易失去平衡之际,踩在这样松动的鹅卵石上,很容易摔倒。 陆家人舍得玩儿这么大吗? 薛瑾仪微微挑了一下眉梢,明白过来陆家打算怎么做了。 她没有表露出什么,稳稳的踏上台阶,吩咐护卫道:“屋里头人太多的话,怕闷着陆姑娘了,你在外面的等候吧。” “是。”护卫放柔软的声音应道。 陆夫人看向跟随来的陆家女眷,偷偷的揪了揪帕子。 楚王妃叫多余的人待在外面,那她这边虽然是菀容的亲人,却也不好都跟进去了…… 可是,人不跟进去,又怎么好对薛瑾仪下手? 薛瑾仪看到没动,好奇的问道:“陆夫人,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陆夫人嘴角抽搐几下,是不是楚王妃已经发觉了什么,居然能谨慎小心到如此细微之处。 她有些不安的瞟一眼台阶下。 “陆夫人?”薛瑾仪的一只脚都已经踏进厢房了,见陆夫人还是没有跟上来,“是否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没有!”陆夫人只好向陆家女眷们使眼色,让她们都在外面等候。 陆家女眷们互相看看,无奈的接受,望向进屋子的几个人的背影,发现…… 王妃带的人比厢房里的陆家人更多了! 这还怎么动手? 薛瑾仪进了厢房,环视一圈,笑道:“陆家不愧是书香门第,这小姐的闺阁布置的可真雅致秀美。” 陆夫人皮笑肉不笑两声,她真的快要笑不出来了。 直面楚王妃居然是如此艰难与无奈,蔡氏一派真是辛苦了…… 厢房里,也是纱帐飘飘,花瓶里插着的花全都是院子里有的,熏得屋子里也是香气弥漫,右手边的书案上,还有一本没看完的书册,书页随着窗外窜进来的风被吹的“哗啦啦”的轻响,后面的书架上满满当当的全是书,而再旁边的窗子下,摆着一副绣架,上面绣着一只公鸳鸯,而母鸳鸯才完成了一半,尚未婚配的小姐绣这玩意儿,心思很明显——是有爱慕的男子了。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十分寻常。 薛瑾仪在往屏风走去的时候,随手扫过旁边摆放花瓶的架子,然后飞快地看了一眼手指,没有半点灰尘。 她随意的轻抚几下手指,“竹大夫,这儿毕竟是闺阁,所以你先在这儿等候,等需要你的时候再请你进来。” 竹大夫点点头。 陆夫人忙叫道:“妾身本就想再请一些大夫来为菀容看看,毕竟她是头一次有孕,妾身与她父亲都十分紧张呢,请大夫赶紧看看吧?” “不急。”薛瑾仪摆摆手,“我有几句话要先与陆姑娘说。” 陆夫人张了张嘴,然而薛瑾仪已经不搭理她了,径直绕过屏风去。 她只好对竹大夫道:“大夫,您快请进吧?” 竹大夫摇头,“楚王妃的意思,最好不要违背。” “……”陆夫人觉得她这话里有话,不敢多说什么了,赶紧往床榻走去。 薛瑾仪绕过绣有荷花塘图案的屏风,她看到陆菀容半躺在床榻上,一条薄被盖住下半身,脸色略有些苍白,不过未施粉黛的小脸依然秀美,如此温婉的模样叫女人都能为之心动。 正有两名丫鬟侍立在旁,看衣着打扮应该是陆菀容的贴身丫鬟。 “楚王妃。”陆菀容没有像她的母亲那样执意遵守礼数,就坐在床上向薛瑾仪欠身,算是行过礼了。 薛瑾仪笑着走过去,“陆姑娘现下感觉如何?” “有些头晕,除此之外,都还好。”陆菀容答道,看着薛瑾仪在床边的杌子上落座,又扫一眼跟随她进来的侍女,以及宁公公,“多谢楚王妃关心。” “往后要成一家人了,关心你是应该的。”薛瑾仪笑得温柔,显得十分关爱陆菀容,“说起来,那位神医可还在你家里?” “在的。”陆菀容脸颊微微发红,露出几分羞涩,“正是神医为菀容日常诊脉的时候,才发现……” “好。”薛瑾仪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皇上嘱咐我带了大夫来,好再给你看看身体,防止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陆姑娘可要看看?” 陆菀容愣怔了一下,回想起上次去楚王府的情形。 她要神医为楚王诊脉,结果被楚王妃推三阻四的,结果楚王妃居然打自己的脸,带了大夫上门来? 薛瑾仪可不会自打脸,陆菀容观察着她的神色,微笑道:“麻烦王妃了。” “不麻烦。”薛瑾仪眯眼笑,对两个陆家丫鬟道:“竹大夫是外人,不方便就这么和陆姑娘碰面,快把帐子放下来吧。” 陆夫人脸颊抽搐两下,求助似的看向床榻上的女儿。 楚王妃到底是什么玲珑心思,居然能谨慎入微到这种地步?! 陆菀容弯了弯唇角,有万春公主闹出的非礼之事,这点谨慎,薛瑾仪肯定还是有的。 所以,她不会感到失望。 陆菀容向丫鬟眨眨眼,两人这才放下床帐,不薄不厚的一层床帐让她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连长什么模样都看不大清楚。 薛瑾仪指点道:“这儿塞到褥子下面去,免得一会儿风吹起来了,让陆姑娘着凉了。” 丫鬟只得按照吩咐,将床帐都塞严实了。 陆夫人差点想冷笑,故意问道:“王妃,这下子您可满意了?” 这言语间隐约有点嫌弃她多管闲事的意味。 薛瑾仪当没听出来,看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这才叫竹大夫进来。 竹大夫进来后,她又示意丫鬟捧出陆菀容的手,放在软垫上,再盖上一条帕子,最后起身后退三四步,示意宁公公待到竹大夫的身边去。 “宫里最是关心陆姑娘的身体了,宁公公看仔细听仔细一些,这样皇上与皇后娘娘问话的时候,才好回答嘛。” “……”陆菀容望着床帐,外面看不清楚她,她也看不清楚此时此刻薛瑾仪的神色。 她再一次的意识到,要对付薛瑾仪很困难。 第722章 心慌慌 宁公公笑呵呵的挤开丫鬟,凑到竹大夫的身边,“多谢楚王妃体恤奴婢。” “这也是方便回话,免得常常跑来陆家,惊扰到陆姑娘养胎休息。”薛瑾仪十分善解人意的笑着,“竹大夫,快为陆姑娘诊脉吧。” “是。” 很快,陆菀容感觉到两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按在自己的手腕上,她心里头忽然一慌张,有点儿想吐。 这个大夫十分了得,她本来信心十足的,可事到临头了,却害怕起来…… 她赶忙揪紧被褥,努力的定下心神,防止被人瞧出端倪。 就算独自躲在这床帐之内,她也有一种会被看穿的感觉。 陆菀容正这么想着,薛瑾仪突然抬眼望着床帐。 陆菀容心头一惊,隔着帐子,但是她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一双冷锐的视线,直戳她的心间,将人整个冻住。 她下意识的慌忙躲闪开目光,接着自嘲的一笑,她不该对薛瑾仪产生半点恐惧! 很快就要站到梦寐以求的位置上了,做为太子妃,她可以将面前这个女人狠狠地踩在脚下了! 她可不是薛芳仪那样的蠢货,她会稳稳的站在太子妃这个位置上,守护好太子,绝不会让楚王与薛瑾仪再那般的放肆,他们迟早要为他们恶毒的行径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陆姑娘,您最近是不是感到心慌难安啊?” 竹大夫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啊?”陆菀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竹大夫的声音柔和了一些,“陆姑娘,您是否感觉最近心跳如擂鼓,坐立、寝食难安啊?” “呃……”陆菀容知道是刚才想事情导致脉象有异,轻咳一声,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担忧,“是啊,最近时常感到心跳太快,胸口闷得厉害,请神医来瞧过,才知道自己是如此有幸,与太子殿下……” 她轻声一笑,透出慢慢的幸福之感。 陆夫人搭话道:“是啊,先前妾身还着急的要死,以为菀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没想到……虽然菀容尚未出嫁,不过才子佳人,如此般配,于皇室来说亦是天大的好消息呢。” 陆菀容娇声唤道:“母亲……” 语气里透出娇羞,以及无限的甜情蜜意。 在这个封建时代,没有成婚的男女私下偷情也就罢了,连孩子都有了,是件伤风败俗的事情,但是在陆家母女口中,却是一段风月佳话。 不过薛瑾仪是现代人,没有太老旧的思想,只是笑了笑,“竹大夫,陆姑娘这样的病征,可有关系?” 竹大夫问道:“陆姑娘口中的神医,开了什么方子?” 陆夫人说了。 竹大夫道:“可否拿药方来瞧一瞧?不好意思,陆夫人,我刚才没看清楚。” “……”陆夫人撇了下嘴,示意丫鬟取来药方。 竹大夫接过药方,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让陆夫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安,瞟一眼床帐之后,仿佛母女连心,隔着床帐也能感觉到对方的意思。她关切的问道:“竹大夫,可是这药方有什么问题?您给改一改,可好?” 薛瑾仪在旁附和道:“是啊,一定要好好的给陆姑娘调养身体呢。” 陆夫人心头一喜,这薛瑾仪是要着道了。 陆菀容心里头却高兴不起来,薛瑾仪主动提起,是不是已经看破了她们的打算? 她有些恼恨的望着床帐,光听薛瑾仪的声音根本辨别不出什么。 薛瑾仪要求放下床帐,不单是防备被诬陷非礼,还是为了不让她揣测心思! 陆菀容被搅合的一阵烦躁,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竹大夫抬头,冲她一笑,“陆夫人,陆姑娘放心,这药方没有问题,只要按照神医嘱咐的按时服用就好了。” “是吗?”陆夫人略感失望,“那就好,那就好。” 宁公公问道:“竹大夫,陆小姐可还要其它要紧的?” “没有。”竹大夫摇头,“陆姑娘身体强健,现在的这点小毛小病也会很快就好起来的。” 陆夫人松口气,喜气洋洋的,“那就好,那就好!” 虽然有心害薛瑾仪,不过听自己女儿身体没什么大问题,还是高兴的。 薛瑾仪叮嘱道:“陆姑娘,务必好好养身体,你现在身子金贵的很,不单是为了你自己呢。这段时间,也切莫胡思乱想,你与你腹中的孩子对皇上、皇后,还有太子来说,十分重要呢。只是宫里规矩多,礼数多,有些事情决定下来,需要一些时间的。” “是,菀容知道了。”陆菀容有点不高兴的应道。 薛瑾仪这话说的,仿佛她的生死荣辱都掌握在她的手里。 她配吗? 薛瑾仪又道:“好了,快让陆姑娘好好休息,我们出去吧。” “诶……”陆菀容下意识的叫一声,薛瑾仪来了这么久,她们还一件事都没有做成呢! 薛瑾仪问道:“陆姑娘,怎么了?” 陆菀容含笑道:“王妃,菀容这份喜气,希望能给您一些。楚王亦是皇家子嗣,后嗣十分重要,所以希望王妃也能早早有孕,为楚王殿下诞下一儿半女呢。” 薛瑾仪听出这话里带刺,嘲讽她与濮阳瑄成婚许久,却还没有好消息。 “承陆姑娘的吉言了。陆姑娘好好休养,听大夫的话,莫要多思多虑。” 陆菀容没从薛瑾仪的话语中听出异常,轻哼一声,然后自己主动掀开帘子,“王妃今日好意来看菀容,菀容十分感激,想送送王妃呢!” 薛瑾仪一下子想到了台阶下松动的鹅卵石,“不用了,陆姑娘,你躺着吧。” 陆菀容不听她的话,扯了几下床帐,可是刚才塞在被褥下时塞得紧,这会儿被她随意乱扯,反而只能露出一个小小的缺口来,丫鬟上前帮忙,更手忙脚乱的了。 薛瑾仪笑道:“陆姑娘,莫要折腾了,快歇下吧。陆夫人,你也是,好生照顾着陆姑娘,现在是身子最为脆弱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的保重呢。” 说完,她对陆菀容与陆夫人点点头,转就要走。 陆菀容看到薛瑾仪风淡云轻的是神色,一下子更为着急了,竟是直接奋力地从缝隙处钻出来,谁料身子忽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往前栽去! 第723章 倒栽葱 眼看着就要脸着地,陆菀容难以抑制的发出一声惊呼。 陆夫人与丫鬟们惊恐万分,飞扑上去。 薛瑾仪转头就看到陆菀容以狼狈的倒栽葱的姿势趴在床沿边,差点笑出声。 她隐下笑意,忙焦急又关心的问道:“陆姑娘,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陆夫人与丫鬟飞快地整理好床帐,然后把陆菀容扶回到引枕上靠着,陆菀容的脸色比之刚才更苍白了一分,手按在胸口上,喘着气,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快要不行了。 陆夫人惊慌的大叫道:“大夫,大夫!快来看看菀容怎么样了!她肚子里的皇嗣有没有事儿啊!” 薛瑾仪瞧着她的神色,眉梢微挑,又看向楚楚可怜的陆菀容,向自己身边的几个人打了个手势。 青兰快步上前,重新放好帐子,捧出陆菀容的胳膊,搭一条帕子。 这期间,陆夫人一直在惊叫着,“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么多干什么!要是皇嗣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青兰根本就没有停下手。 薛瑾仪与宁公公也都没有任何表示。 陆夫人只得扑到他们面前来,也顾不上礼数了,直接抓住薛瑾仪的袖子,大声责问道:“楚王妃,如此危急的时候,你叫侍女不紧不慢地整理床帐,到底是何居心啊!” 薛瑾仪没开口,宁公公道:“陆夫人莫着急,陆小姐并未磕碰到哪里呀?楚王妃一向是懂分寸的人呢!” “懂分寸?”陆夫人为女儿焦急惶恐,顾不上对方是什么身份了,直接指责道:“楚王妃,莫不是因为楚王与你到现在都没有子嗣,乍然听闻菀容怀有太子的子嗣,心生嫉妒了吧?您现在终于忍不住了,是吧?!” “这样的指责太过分了!”宁公公气势狠狠的喝道。 薛瑾仪斜瞥来一眼。 陆夫人浑身一震,那眼神仿佛有无数把刀子戳在她的身上,要将她碎尸万段! 她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两步,毕竟已经领教过楚王妃的厉害了,说实话,她现在回过神来,有点不敢继续正面交锋了。 薛瑾仪扬起唇角,“陆夫人,你看,竹大夫不是已经给陆姑娘诊脉了吗?” “啊?”陆夫人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竹大夫已经安坐在了床边,正在给女儿诊脉呢! “奴才也过去看看。”宁公公麻溜地来到竹大夫的身边。 陆夫人深吸了一下鼻涕之后,也凑过去,在他们的耳边不停地念叨着:“快说啊大夫,菀容到底怎么了?菀容的孩子会不会有事啊?你一定要确保菀容和她的孩子平平安安,我们定有重赏!” 竹大夫被这聒噪的声音打扰的有些厌烦,蹙起眉头冷喝道:“在这儿叽里呱啦个没完没了,怕是胎儿本来没事,被这声音吵得不安宁了呢!” “……”陆夫人急忙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唯有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睛透出惶恐与不安。 薛瑾仪又看看床帐后面一动不动的身影,唇角微微勾起。 不一会儿,竹大夫睁开眼睛,示意青兰可以把陆菀容的胳膊放回被子里了。 “没事,不用太紧张。”他道:“虽然怀孕之初,母亲与胎儿都十分娇弱,不过也不必太紧张了,如此,反而对身体不好呢。” “那就好。”薛瑾仪稍稍抬高声音,问道:“陆姑娘,您好好休养吧。” “是,王妃。”陆菀容的声音弱弱的响起,这下子她是真的没办法再找出理由来,要亲自送薛瑾仪出去了。 本来,给薛瑾仪准备的一点小小“心意”,是做不成了。 而且,刚才拿身孕的事儿试图刺激薛瑾仪,似乎也没有成功过。 薛瑾仪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与楚王没有后嗣吗,不担心楚王纳妾,分走夫君的爱意吗? 陆菀容眼中涌动起愤恨之色,怎么事实都能让薛瑾仪顺心如意呢? “楚王妃……”透过床帐,隐约看见薛瑾仪转身了,她语气有些阴森的开口,“刚才家母言词不当,多有得罪,还请您见谅啊?不过呢,子嗣对于皇室来说,真的是太重要了。菀容见楚王殿下与王妃十分恩爱,可不想看见你们因为子嗣问题而闹出矛盾呢。” “多谢陆姑娘关心,可惜你啊,”薛瑾仪叹口气,“又忘了大夫的叮嘱,又想这想那儿的了,这叫你母亲多担心啊?” 陆菀容见还是没有伤害到薛瑾仪半分,嘴角抽搐几下。 “对了,”薛瑾仪望着窗外,花朵随着清风在摇曳,送来阵阵花香,“这院子里,路是鹅卵石铺的,大晴天的稍有不慎也滑滑的,容易摔倒,可别说雨天了。而且,我这一路过来的时候呢,发现有些鹅卵石已经松动了,真是太可怕了,幸好陆姑娘卧床修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呢。” 陆菀容与陆夫人一听这话,神色都僵住了。 陆菀容眉头紧锁,瞪着那道模糊的身影。 薛瑾仪继续说道:“还有,庭院里全是花花草草,连屋子里都摆放了不少花,这香味过于浓郁了,虽说没有吃进嘴巴里,可是这花香对身体也是有伤害的。你说对吧,竹大夫?” “王妃聪慧,确实有此说法。”竹大夫使劲的嗅了嗅,“这花香乍一闻是没有什么,可是时间长久了,怕是会对胎儿不利,何况是如此金贵的皇孙啊!” “唉——”薛瑾仪摇头,“这点儿大的院子里,没想到是危机四伏呢。陆夫人,您也是有儿女的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陆夫人不知如何解释,半张着嘴巴让她看起来特别的愚蠢。 薛瑾仪笑笑,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陆夫人也不必太紧张自责,赶紧的给陆姑娘换个更舒服安全的地方住吧。” “……是,是……楚王妃说的是……”陆夫人尬笑着应道。 薛瑾仪又拍拍她肩膀,扫一眼床帐,出去了。 陆菀容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脑子里“嗡嗡”作响。 薛瑾仪早已识破了一切! 第724章 早就识破了 陆菀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本想克制住,但不管怎么使劲儿,都不管用。 薛瑾仪识破了一切,却放到现在才说,是在警告她,莫要做任何无谓的事。 所有的事,都逃不过薛瑾仪的眼睛吗? 陆菀容听见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讥笑一声。 不还有事情没被发现吗? 薛瑾仪啊,你且等着报应吧! 陆夫人有意把薛瑾仪往前门带,今儿什么事都没做成,临走得再拼一把吧? “陆夫人,这不是去后门的路吧。”薛瑾仪轻声开口。 “……”陆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讪笑着一拍自己的脑门,“哎呀,妾身刚才是被吓糊涂了,一下子忘了王妃是要从后门走的。” 薛瑾仪没有戳穿她的谎言,幽幽的注视着的陆夫人,直到她调转方向,往后门的方向走去,这才转开视线。 终于从陆家后门出来了,陆夫人心有不甘的行礼,目送楚王府的两辆马车远去之后,重重的叹口气,然后扭头就急匆匆地往女儿住的院子去。 半路上,她碰见陆二夫人。 陆二夫人兴匆匆的问道:“我都做好准备了,楚王妃人呢?” “走了。”陆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陆二夫人诧异道:“事儿都没办成吗?” “何止没办成,还被冷嘲热讽了一顿呢!”陆夫人心头一股子怨气,没处发泄,只能一脚踢飞地上的石子,“那小丫头真是狐狸精变成的人吧,精明的很呢,什么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她抚了抚胸口,觉得吓人。 陆二夫人忙给她拍拍后背顺气,“嫂子宽宽心,这不是还有楚王妃带来的东西吗?若是出了问题,那也是她的责任呀?楚王如今风生水起,剑指储君之位,京里有这样的风声都多久了?楚王妃趁机残害太子子嗣,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陆夫人的眉头松展开来一些,“哼,看她能嚣张得意到几时!” 说着,她的脚步更快了。 陆二夫人叫道:“嫂子,你不是看看吗?” “先看看菀容吧。”陆夫人道:“她刚才差点摔倒,我多少有些不放心。” “什么?!”陆二夫人惊诧,也加快了脚。 只要菀容成了太子妃,那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这个做婶婶的脸上也有光了! 几个人来到厢房,丫鬟们已经收拾好床帐,陆菀容懒懒的靠在引枕上,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所以,还没等陆夫人开口,陆二夫人邀功似的说道:“菀容,婶婶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在楚王妃带来的东西里动了手脚,要不要现在就揭发楚王妃残害皇嗣?” “我要去看看。”陆菀容不放心。 现在仔细想想,薛瑾仪肯定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若是留了,那就说明此中定有蹊跷。 陆夫人见女儿真的要起身,忙阻拦道:“菀容,你婶婶做事向来仔细,你养胎重要,不必事事亲力亲为的!” 陆菀容有些烦躁的推开母亲的手,“没事,不去看,我不放心。” “菀容啊……” “母亲!”陆菀容更暴躁的喝道,吓得陆夫人呆住。 陆二夫人有些茫然。 陆菀容撇撇嘴,压下心中的火气,同时感觉嘴巴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在蔓延。 这个秘密太重要太可怕了,让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她都不敢透露出一字半句,只能压抑着内心的烦躁。 陆菀容趁着母亲与婶婶发愣之际,已经穿好绣鞋了。 陆夫人看看女儿的脸色,也不敢劝了,乖乖的跟在后面。 陆二夫人嗅到母女之间的异常,识趣的闭紧嘴巴,跟上她们的脚步。 薛瑾仪带来的几箱子东西,此时仍然摆放在花厅门口,只有一箱被打开来,其它的仍原封不动。 陆菀容走到近处,看了看箱子里的药材,都被陆二夫人动过手脚,全都浸泡过会让人堕胎的药水,只要吃下几碗汤药,必然要痛失孩子了。 她准备拿起来看看的时候,被陆二夫人出手阻止了。 “菀容,你现在怀有太子的孩子,这可不能乱碰!你要看什么,尽管同婶婶说,婶婶拿给你看。” 陆菀容指着药材,“这下面都是什么?” “同样的药材,都用匣子装得好好的呢,这成色啊,八成是宫里出来的。楚王妃可真是聪明,出手既阔绰好看,又是借花献佛,她一个铜板都不用花……” “宫里出来的?”陆菀容心头一惊,同时听见细微的“哗啦”声,低头一看,原来是黏在箱子上一条纸随着风不停地打在她的裙摆上,“婶婶,这是什么?” 陆二夫人凑上前,拿起封条看了又看,“哦,是一张封条。” “打哪儿来的?” 陆二夫人眯起眼睛仔细的辨认了一会儿,“宫里的?” 陆菀容差点窒息,指挥下人去抬剩下的几口箱子,很快发现每一口箱子上都贴有封条,上面有龙纹也有当今皇上的印章。 她撕下一条封条,不轻不重地在手指间摩挲着,发觉这封条不太简单,其中暗藏了玄妙之处,严防有人私毁封条,钻空子害人。 她又看看箱子口,深吸一口气。 这些封条只要被撕下来过,哪怕再厉害的人物,也没办法回复原貌了。 陆菀容气得牙痒,将封条撕扯碎了,狠狠地砸在地上,然后一脚踢翻了箱子,里面的东西有不少滚落下台阶,掉进草丛里。 陆夫人与陆二夫人被她的暴怒吓呆了,后者最先回过神,疾呼道:“菀容,这可是你婶婶我精心准备的,你怎么能无缘无故的毁坏掉呢?这次的机会多难啊!” “难?”陆菀容低声冷笑,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陆夫人与陆二夫人互相看一眼,谁也不敢开口。 陆菀容指着封条还完好的一口箱子,“这封条,不是我们能复原的!只要宫里一来人调查,很轻易的就可以发现封条被人动过手脚,有人投毒之后,将封条恢复原样,用以陷害楚王与王妃!” 陆二夫人呆呆的说道:“这不也可以正好证明是楚王妃投毒的吗?” 陆菀容冷冷的看着她,“薛瑾仪为什么会挑御赐之物来送礼?她这是挖好了坑,想等着我们自己往里面跳呢!二婶婶想死就自己死去,可千万不要连累到陆家,连累到我!” 第725章 是真是假 这么没大没小的一句话,挑起了陆二夫人的怒火,“我忙前忙后这么久,结果好心当成驴肝肺……” 可是这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 陆菀容以后飞黄腾达了,会不会记恨今日小小的矛盾? 陆二夫人有些惶恐,脸色不太好。 陆夫人感觉到一丝尴尬和紧张的气氛,赶紧做和事佬,“楚王妃是奸险狡诈之辈,谁知道她满脑子是什么坏心思。菀容说的对,不能着了她的道。还有弟妹,也是一心想让楚王妃不好过,让菀容开心一些,大家啊都是好心。” 陆二夫人清了清嗓子,亲昵的拉住陆菀容的手,“菀容不要放在心上,婶婶刚才只是一时心急了。” 陆菀容撇撇嘴,“事到如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们陆家,巴不得我们自寻死路呢。母亲和婶婶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陆夫人按住宝贝女儿的胳膊,把人往后院带去,“好好好,我们菀容是陆家的大救星,我们全都听你的!” 陆二夫人看到她们要走,指着地上的箱子,问道:“楚王妃带来的这些东西怎么处置?” 陆夫人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陆菀容,现在陆家是女儿最大,什么事儿都得顺她的心才好。 “比对礼单,仔细整理好。”陆菀容随意的答道,“不管能不能用的,都收好,免得将来薛瑾仪拿御赐之物做文章。” “呃……”陆二夫人望着那一箱箱的东西,有些眼馋,“这不都是给你用的吗,难不成将来要来查,发现少了什么东西,要治我们的罪不成……”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凌厉的视线先扫过来。 陆二夫人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死死的掐住了,喘不上气,更说不出话。 陆菀容翻了个白眼,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去。 陆夫人低声哄道:“菀容啊,你婶婶只是为你感到不平。你这都要进宫做太子妃了,凭什么还要看别人脸色?” “我知道。”陆菀容感到烦躁,但是不想和母亲为这点事争辩不休,“母亲,您多注意一些,哪怕将来太子接我入东宫,也不可叫家里人轻举妄动,惹是生非。” “我知道,我知道。”陆夫人也想女儿开心些,所以连声应道:“你放宽心,听大夫的话,不要想太多。” 陆菀容看母亲的态度,一把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神色严肃的说道:“母亲,看看孙家,看看蔡氏一派现今的处境,您应该明白的。” “嘶——”陆夫人手上疼的厉害,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想孙家与蔡氏一派如今的处境有多惨,下意识的想甩开女儿的手,“菀容,你弄疼我了!” 陆菀容却没想撒手,反而攥得更紧,“母亲,您要牢牢记着!” 她不顾自己的声誉清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必须步步为营,否则薛瑾仪那一关是很难过的。 陆夫人被女儿阴沉沉的目光给吓着了,连忙答应道:“好好好,我全听你的!你不叫我做事,你不准我做什么,我就什么都不做,也不准家里的人去做。” “都盯紧了!”陆菀容还是不放心,今日再度交锋之后,她很清楚,对付薛瑾仪不做到十全十美是不行的。 “好。”陆夫人一口应道,心疼的望着女儿略显苍白的面容,“你啊,现在最要紧的是肚子里的孩子,我会看看能不能请来宫里的御医,再为你看看好了。” “不用了!”陆菀容喝道。 陆夫人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问道:“为什么?” 陆菀容躲闪开陆夫人的目光,“是药三分毒,御医更紧张女儿的身体,不知道会开出什么补药方子呢,是要吃死女儿吗?有那位神医就够了,薛瑾仪带来的竹大夫不也说女儿的身体没有大碍吗?” “菀容?”陆夫人诧异,“楚王妃说不动是在糊弄你,她巴不得孩子有问题,就算诊出来也不会告诉你的。所以,为了稳妥起见……”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陆菀容烦躁的叫道。 陆夫人缩了缩脖子,忙轻抚着女儿的后背,“好好好,你说不要就不要。来,我们回屋里休息。” 陆菀容吐口气,可还是觉得胸口里堵着什么东西,难受的要命,她不想也不敢细究下去,强装镇定的与母亲一起走进院门。 她们回到的不是薛瑾仪来过的那间满是花草的院子,这里的布置十分简单,只有几棵矮树,连一棵开花的植物都看不见,通向厢房的小路也是青石板铺成的,稳当极了。 而厢房里,各种多余的家什都被搬走了,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但也防止陆菀容不慎撞到哪儿,或是被绊倒。 床榻上铺着最柔软的被褥,散发出一股晒过阳光后的香味,没有多余的熏香。 陆菀容躺在床上,终于稍稍感觉到一丝安稳,“母亲,你也去歇着吧,女儿想睡会儿。” “好。”陆夫人哪敢不依女儿的话,给她盖好了薄被之后,又吩咐丫鬟婆子们照顾好小姐,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院子。 陆夫人一走,陆菀容将丫鬟婆子也都赶出去了。 厢房里清冷极了,她望着床帐,手不由自主地的按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苦笑一声。 薛瑾仪等人从陆家出来之后,几个人都挤在一辆马车上,先送宁公公回宫。 薛瑾仪问道:“竹大夫,陆姑娘的身体究竟如何?” 他们不会傻到当着陆家人的面,提起陆菀容有孕的事儿是真是假,所有的问题都得从陆家出来再说。 竹大夫没有下巴,眉头微锁,没有说话。 宁公公见状,忧心忡忡的问道:“不会是陆小姐有什么问题吧?” 竹大夫长长的叹口气,有些苦恼的望着薛瑾仪与宁公公,“从脉象与反应上来看,确实是有了身孕。”他顿了一下,“但是……” “但是什么?!”宁公公紧张的追问道。 竹大夫又摸起下巴来,“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啊?”宁公公有些哭笑不得,“这……怎么个不对劲了?” 竹大夫又没说话。 薛瑾仪道:“陆家理应十分珍惜这个孩子,可是为什么她们要住在满是花香的院子里?” 第726章 要做花仙子吗? 青兰没好气的说道:“定是那院子好做手脚,陷害我们王妃呢!” 薛瑾仪点点头,“这么一大片花草,难不成是要当花仙子?怕不是花仙子没做成,花香有可能导致的有孕之人头疼、想吐等不适,甚至会引发小产,就要了人半条小命。若是不慎沾染上花粉,万一会导致过……浑身起疹子呢?” “对啊!”青兰连连点头,“奴婢都知道呢,怎么陆家这么多女眷,有孩子的两只手才能数的过来,却不知道或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薛瑾仪似乎想到什么,侧头看一眼青兰。 青兰笑嘻嘻道:“奴婢为了到时候能照顾好王妃,可是学了不少呢!”她又往薛瑾仪面前凑了凑,“王妃,您又是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她为什么会知道?以前拍戏的时候,演过医生也演过孕妇,能不知道么……薛瑾仪干咳一声,“先说正题。” 青兰笑意更深,掩着嘴藏起自己的笑脸。 薛瑾仪道:“所以,他们安排这间院子,若是我们没有发现异常,而陆菀容因为花香引发不适,是不是也可以怪罪到我们不够仔细上?” 青兰收敛起笑意,“对,肯定是这样的!” “而且……”薛瑾仪继续说道:“虽然那间院子看起来像个千金小姐的闺阁,任何物件的布置摆放都没有问题,但是……显得过于刻意了。” “咦?”青兰眨眨眼,回想着厢房里的布置,“哪里刻意了?” “你还记得摆放在书桌与窗户之间的绣架吗?” “记得。”青兰点头。 薛瑾仪道:“那地方过于狭窄,坐在那里刺绣,根本不方便,而且旁边匣子里的丝线颜色也对不上,那两只鸳鸯也略显凌乱,可见是匆忙之间绣好的,只是做为太子与陆菀容之间有私情的佐证之一。” 青兰瞪大眼睛,“王妃,您也太仔细了!” 薛瑾仪道:“不止这个,那扇荷花图屏风底部的镂空处,有积灰,至少有两三个月没有打扫过了。那厢房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又怎么会错过这等细微之处?” 宁公公听得毛骨悚然,抿了抿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青兰瞪眼,“这院子果然是为了对付王妃您的!” 护卫这时候开口道:“属下发现,那院子之中,台阶下的鹅卵石有被人为撬动过的痕迹,廊下的横梁也有不起眼的细绳牵引,属下认为若是有人暗中操控,横梁就会塌下来,躲避不及时的话,虽不至于砸死,但砸伤是难以避免的。” 薛瑾仪问道:“还有呢?” 护卫道:“除此之外,花香之中似乎夹杂着某种迷香,对于提前服用过解药的人无碍,其他人闻到这种香味超过两刻,会出现疯癫异常、昏迷。至于是何种迷香,要亲眼看见到底是什么东西散发出来的,才能确定。” “哎呀,这这这……”宁公公拍着自己的胸口,终于忍不下去了,“疯了吗陆家人?” “还有吗?”薛瑾仪面色淡定。 “还有的吗?!”青兰看护卫要开口,诧异道:“她们想杀人不成?” 薛瑾仪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先安静下来。 护卫道:“另外,煎药的火炉摆放的位置应该是也是特意安排的。那个位置,万一火炉与锅子被打翻了,很容易伤到人。属下还感觉到暗中一直有高手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但是这个人躲只是躲在暗处,没有出手。” “太恶毒了吧?”青兰忍不住叫道:“也不知道为腹中孩子积德吗?” 薛瑾仪思忖片刻,视线最后定格在竹大夫的脸上,“陆菀容为了害我,真的敢拿自己的孩子冒这么大的险吗?她母凭子贵,成为太子妃后,有的是权势和施展才华的机会对付我,何必拿孩子来给我陪葬?” 宁公公忧心道:“难不成陆小姐有孕是假,所以才毫无畏惧的布置这些?而解救太子,顺便诬害楚王妃才是真?” 薛瑾仪没有给予肯定的答案,毕竟在座的人当众,最懂得医术的人还没有开口呢。 宁公公也看向竹大夫,拽住他的衣袖,叫道:“竹大夫,您就给一句准话吧!” “……”竹大夫抬眼看看他们,轻咳一声,“我听闻过,有药物加上施针的办法可以让人出现有孕的脉象与症状,不管男人女人都可以做到。” 宁公公抢着问道:“陆小姐是吗?” 竹大夫无奈的摇摇头,“这办法以假乱真,根本没有一定能分辨出真假的办法。所以,我只是觉得陆小姐的脉象有些不对劲,而施针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所以不敢断定。” 宁公公又问:“这药和施针是用一次就行了的吗?” “每个月都需要服用一次汤药,并且施针。”竹大夫又摸着下巴,“我估摸着,下一次陆姑娘需要服药,得在二十多天以后了。” 这时候皇上还在宫里等消息,而且说不准再过些天,就要把陆菀容接进宫了,肯定是要一个准话的。 可是,现在肯定不能确定下来。 “这……”宁公公有些颓然的一垮肩膀,“这该如何是好?” 薛瑾仪道:“当然是看到什么,就和皇上说什么。是真是假,由皇上亲自决断。” “将刚才所有的事,都告诉皇上吗?”宁公公问道。 薛瑾仪点头,“不敢对皇上有所隐瞒。” 宁公公听了,若有所思的慢慢点了点头,“事情太过蹊跷,确实只能如此了……” 薛瑾仪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陆菀容想借此一箭双雕,却不知道很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 很快,马车停在了宫门口。 宁公公对薛瑾仪拱拱手,“楚王妃今日也辛苦了,奴才知道该怎么同皇上说,您请放心。” 薛瑾仪向青兰递去一个眼色,后者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银票,塞进宁公公的手里。 薛瑾仪笑道:“宁公公陪我跑这么一趟,也是辛苦,拿去喝茶。” 虽然没看到银票上写了多少数目,但是宁公公知道楚王妃出手肯定不会少的,忙客气道:“都是奴才应该做的,楚王妃真是折煞奴婢了。” 薛瑾仪道:“宁公公,皇上还在等你的消息呢,可别让皇上久等了。” “奴才多谢王妃,奴才告辞。”宁公公笑眯眯的收好银票,对薛瑾仪恭敬的作揖后,这才下车去。 青兰吩咐车夫回王府。 薛瑾仪又看向竹大夫,问道:“真的没办法看出端倪?” 第727章 抢先出手 竹大夫也望着薛瑾仪,无奈的重重叹气一声,“想知道陆菀容的身孕到底是真是假,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陆菀容和她的那位神医说出实话。” “没有什么药物能让脉象恢复正常吗?”薛瑾仪问道。 “诶?”竹大夫眼睛一亮,一拍脑门,“对啊!我光想着如何从脉象上破解,怎么就忘了这么一招呢?” 薛瑾仪问道:“看来是有的?” “只能说可能有。”竹大夫道:“因为我真没做过这种事,而且要陆菀容配合的喝下去,又不被反咬一口……怕是很难。” “是啊……”薛瑾仪身体后仰,靠在软垫上,“想要达成目的,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就像今日的陆家……” 提到陆家,青兰又感到一阵愤慨,“陆姑娘太可疑了,奴婢是认为她压根就没有怀孕,只是想借这个办法让自己成为蔡氏的大恩人,成为太子的正妃,带着陆家一起得道升天呢!” “好啦。”薛瑾仪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咱们也得讲究确凿证据的,不然反被那些个人抓住把柄呢。” 青兰半掩住自己的嘴巴,“这话,奴婢可不会在外头瞎说。” 可是,就这么忍下去,又觉得不服气。 薛瑾仪微笑道:“顺道去一下书坊,我有些事儿要交待。” “是王妃又想出什么好点子了?”青兰问道:“关于陆家的?” 薛瑾仪神秘一笑,然后点点头。 蔡氏一定会把太子与陆菀容做的苟且之事编造成才子佳人的风月佳话,而她呢,必须抢在之前出手。 去过书坊,薛瑾仪直接回到楚王府,一进院子门,四下里静悄悄的。 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味。 “红烧肘子!”薛瑾仪一下子兴奋起来,小跑到灶间门口,看到灶台上冒着滚滚白烟,随着白烟散开的则是浓郁的酱香味道,能够分辨出料是非常足的,也能够想象得到锅子里的大肘子快要被炖的软糯入味了。 而且,这个味道一闻,她就知道一定是濮阳瑄做的。 就知道他是歇不住的人。 薛瑾仪刚要回头去找人,不想眼睛先被一双大手给蒙住了,接着是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猜猜我是谁?” “哎呀,这个声音这么娇俏,”薛瑾仪坏笑道:“是咱们王府里,那个可人的小丫头呀?” 说着,她像个小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然后笑嘻嘻的摸着蒙在眼睛上的手,颇有调戏的意味。 “啧啧啧,这手不太柔软娇嫩啊,小丫头怎么回事?” 她身后的人没有说话。 薛瑾仪又叹道:“没关系,我给你抹香香的药膏,保准儿你这双小……大手啊,变得又白又嫩!来,快跟我走吧?” “你还没说我是谁呢。” 这回,声音不再尖细了,而是正常又低沉,是她最熟悉的嗓音了。 “你啊,”薛瑾仪故意不说,“你是谁呢?” 她又开始乱摸那一双手,两根手指像小人似的在手背上蹦蹦跳跳。 身后的人叹气道:“可真叫人伤心呢……” 薛瑾仪道:“可是人家一下子真的猜不到啊。” “那今晚就没有红烧肘子吃了。” “不要!”薛瑾仪叫道,抓开那双手,笑着转过身,扑进濮阳瑄的怀里,“阿瑄才舍不得不给我吃呢,对不对?” “对——”濮阳瑄一脸宠溺的抚摸着薛瑾仪的后脑勺,“肘子还要炖煮一会儿才够入味,先回屋洗洗脸洗洗手,歇会儿吧。” “好呢。”薛瑾仪高高兴兴的牵着濮阳瑄的手,两人回到厢房里。 青兰送来热水,就笑着跑出去了。 濮阳瑄牵着薛瑾仪的手,帮她洗了手,又擦干净,“好了,现在可以说我是谁了吧?” “噗,”薛瑾仪掩嘴笑,“你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呀?”她伸手,搂住濮阳瑄的腰身,晃了又晃,“你当然是我最亲爱的瑄了。” 濮阳瑄拿起一块点心,掰成两半,一半塞进薛瑾仪的嘴巴里,另一半自己吃了。 薛瑾仪嚼着香甜的糕点,窝在濮阳瑄的怀里,感觉轻松又愉快。 濮阳瑄一把横抱起她,大步来到贵妃榻边,轻柔地把人放在榻上,又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旁边的小几上,问道:“看你的神色,陆家那边没什么事吧?” “嗯。”薛瑾仪将陆家的事简单的说给濮阳瑄听,“……所以,先等等看父亲是什么意思,再好好的琢磨一下怎么证实陆菀容到底有没有身孕。另外,我叫人写了话本,遥远的西方大陆上,皇储殿下与一位千金小姐的爱情故事,这场情爱里,没有真实的感情,只有阴谋、利用与宫廷的纷争。” 揭秘宫廷、豪门八卦的话本,市面上十分流行,其中真真假假无从考据,官府当然不会拿这些用来打发时间的话本做文章,要抓人搞文字狱的。除非,实在是碰触到了什么死线,不过这方面她会拿捏的十分稳当的,也就不必担心了。 濮阳瑄道:“我发现阿瑾的那家书坊,出的话本都极为有趣,不单是内容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似乎意有所指,但真要对上真人真事,却也对不上。” 薛瑾仪小得意的摇头晃脑,“那是必须,只有吸引人看下去,才更方便流传嘛。” 如今,街头巷尾里的各种传闻,可是少不了这些话本的推波助澜与暗中指引。 “话说回来,”薛瑾仪将话带回到正题上,“你觉得父亲会怎么想?” 濮阳瑄一边力道适中的揉着薛瑾仪的小腿,一边说道:“父亲或许会创造机会,让我们试探陆菀容。” “机会?”薛瑾仪揉着自己的脸颊,“蔡皇后一定急着给陆菀容名分,好救出太子。皇上现下定然不会同意,但一定不会明说,而是……”她想到了什么,“再办一场家宴?家宴上,当着皇上的面动手查验,蔡氏与陆菀容也不好栽赃陷害我们了!” 濮阳瑄点头,“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竹大夫能否在家宴举行之前,找出办法呢?” 第728章 时间很紧 薛瑾仪这时候感觉到了紧迫感。 “我会找竹大夫和他的师兄弟们商量此事,争取尽早找到破解之法。” 濮阳瑄细想了一下,“人多力量大,我再联系通晓医术的江湖朋友,他们之中或许能找到破解之法。” “怎么联系?”薛瑾仪差点从贵妃榻上坐起来。 濮阳瑄把她按回去,“阿瑾莫紧张,我不会乱跑的,用飞鸽传书联系。” 薛瑾仪松口气,“这才对嘛,又快又方便。” 濮阳瑄笑着将茶杯塞到她的手,“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看看红烧肘子炖煮的如何,等好了,来喊你吃饭。” “好。”薛瑾仪笑眯眯的应道,喝进嘴巴里的茶水像蜜一样甜。 宁公公一回到宫里,蔡皇后就支棱起耳朵来,盼着消息。 左等右等,仿佛度过了无数春秋,蔡皇后终于等到女官回来了,立刻问道:“怎么样?薛瑾仪没有坏事吧?陆菀容现在好不好?弄死了薛瑾仪没有?” 女官道:“陆家那边没得手,但薛瑾仪也没伤害陆小姐。陆小姐在家里安心养胎,皇后娘娘不必担忧。” “这样啊……”蔡皇后撇撇嘴,谈不上有多失望,毕竟要真能弄死薛瑾仪,也不会等到现在了,“皇上呢?宁公公对皇上说了什么?” “宁公公进入两仪殿后,皇上屏退左右,所以谁也不知道宁公公对皇上说了什么,约莫一刻后,宁公公就从殿里出来了,皇上对于陆小姐的事儿没有任何反应和指示。” 蔡皇后挑眉,摊开手问道:“皇上没有一点儿反应的吗?没有吩咐下去,给陆菀容名分,准备迎接她进宫的吗?也没有叫人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子的吗?” 女官迟疑了一下,摇头这么简单的动作在此刻也变得无比艰难了,“没有。” 蔡皇后感觉不妙,“莫不是薛瑾仪让宁公公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吧?” “谅楚王妃也没有这个熊心豹子胆,敢欺瞒皇上啊?”女官安慰道:“而且,宁公公最是效忠皇上了,绝不会被楚王妃收买,乱说话的。”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蔡皇后感觉莫名其妙,心里没有个底,就算陆菀容有了太子的子嗣,也觉得不踏实了,“这下子,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去跟皇上请旨了,似乎也不太好现在就将陆菀容接近宫里来养胎……” 女官想了想,“至少楚王妃没查出个什么问题来,这陆小姐有孕的事情是真的,错不了。这旨意早晚是要下的,皇后娘娘您只管等着好消息吧?” 蔡皇后烦躁的很,就算没有异常,也心绪难安的很,偏偏他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先等等看吧,若是这两日没什么动静,我便去求皇上下旨吧。”她长叹一声,“我这做母亲,关心孙子,也是应当的,是不是?” “是!”女官坚定的应道。 蔡皇后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城里头都知道太子有子嗣了吗?” “不知。”女官摇头,“楚王妃特意从后门进出陆家,没有张扬。皇上那边,也没有张贴告示,宣布这大喜事。” 蔡皇后的眉头又皱起,“我们要不要捅出消息,用百姓们的一轮来逼迫皇上早下决定?” 女官刚想赞同,忽又觉得不对,“奴婢觉得不可。” “怎么?”听女官与自己意见相左,蔡皇后心头不悦的更厉害了,“这样的好事,难道不该普天同庆吗?!还是说,皇上他……” 她肩膀一颤,惶恐起来。 “皇上他不会是不想承认这个孩子吧?他不会是已经下定决心,要让濮阳瑄那个贱种取代太子的位置的吧?!”蔡皇后惊慌的抓住女官的胳膊,“他,他是不是……已经狠下心了!你告诉我,是不是!” 女官被她掐的感觉胳膊都要断了,恐怖的气氛在侵扰着她的心神,她惶恐的叫道:“如果皇上真有那样的心思,楚王妃定然已经对陆小姐下手了,他们母子怎么可能还平平安安的呢?” 此话说的,仿佛在说他们与陆家是废物,任由楚王妃摆弄戏耍一般。 可是蔡皇后一脸惊恐,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发丝都散乱下来,头上的凤钗歪斜,如此狼狈的模样,哪有半点一国之母的风华? 这副模样的皇后,可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必须得尽快让皇后镇定下来才行啊! 女官深吸一口气,“皇后娘娘,皇上不让消息传出去,定然是有他的打算。请您务必静观其变,万万不能自乱了阵脚,否则岂不是让楚王他们高兴了?” 蔡皇后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面色苍白,仿佛眨眼之后就要窒息身亡了。 女官忙抚着她的后背给顺顺气。 这都不顺多久了,也难怪蔡皇后越来越不能镇定淡然的处事了,犹如惊弓之鸟,稍有些不顺心的地方,就惊慌难安。 “皇后娘娘,事情真的没有那么糟糕,而且皇上没不准您派人去陆家照顾陆小姐啊?” 蔡皇后眼中重现光彩,“是啊,我们可以派人过去好好照顾陆菀容,早早的把她监视起来,日后才好掌控住。” 女官忙附和道:“可不是吗?皇后娘娘,你放宽心,等着抱上孙子吧。” 蔡皇后松口气,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你去挑选一些得力的人,特别是有经验的,还有,再挑拨一些护卫,紧紧的看住陆家,绝对不能让濮阳瑄和薛瑾仪这对贱人有可乘之机!” “是,皇后娘娘请放心。”女官为她倒了杯茶,“保准让皇孙顺顺利利的来到世上!” “没错。”蔡皇后勾起唇角,“皇孙啊,大周的将来啊!可以击碎濮阳瑄那贱种的一切期望。” “是。” “诶?”蔡皇后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太子已有子嗣,可是如今被寄予厚望的楚王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你说,这说明什么问题?” 女官忙答道:“贱种不配有子嗣。” “没错!”蔡皇后高兴了,“濮阳瑄根本就不会有后嗣,可是很多人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呢……” 她的眼睛越来越亮了,仿佛光明的未来已经出现在她的眼前。 第729章 又一次家宴 平平静静的过去两天之后,一名内侍传信到了楚王府。 “家宴?”薛瑾仪听内饰说完话,笑道:“是为楚王与我庆贺生辰?” “是。”内侍也笑着应道:“皇上命德妃娘娘操办,一家人为楚王殿下与王妃庆贺庆贺呢。” 薛瑾仪与濮阳瑄相视一笑,“真是麻烦德妃娘娘了。” 内侍道:“德妃娘娘很是高兴能为楚王殿下与王妃操办生辰宴呢。德妃娘娘还嘱托奴婢,问问楚王殿下与王妃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她都会准备好的呢。” “即是家宴,办得温馨热闹些就好了。”薛瑾仪注视着濮阳瑄,“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坐下来吃吃喝喝,玩得开心。” 濮阳瑄道:“就按王妃说的。” 内侍作揖,“奴婢明白了。” 薛瑾仪喝了口茶,用随意的口气的问道:“不知这家宴,都有谁来参加呢?” “宫中的贵人们都会来庆贺楚王殿下与王妃的生辰,不过……”内侍话锋一转,脸上淡淡的谦恭与笑意始终不变,“太子还在病中,不能前来。另外,皇上会在那一天,秘密派人去接陆家小姐菀容赴宴,也叮嘱参加家宴的贵人们,赞切莫将此事宣扬出去。” 薛瑾仪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那可真是热闹了。” “是啊,”内侍附和道:“皇上还说,那日是楚王殿下与王妃的生辰宴,你们是最大,最重要的,尽管开心。” 薛瑾仪明白其中的含义,对内侍点点头,“辛苦小公公跑这一趟,青兰,那些茶水点心给小公公。” “是。”青兰带着内侍出去,不单给了茶水点心,又塞了点赏钱给他。 薛瑾仪转头看向濮阳瑄,“也是巧,你身体好起来的时候,生辰也快到了。” “我们生辰相距这么近,才是最巧的事。”濮阳瑄攥紧薛瑾仪的手。 这件事,他们早就知晓,不过一直以来忙于各种事,才被忽略掉。 这下子,宫里要给他们一起办生辰宴,这可是薛瑾仪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头一次过生辰,既觉得欢喜又有些惊喜。 这是濮阳瑄自出生以来,他的家人第一次为他操办生辰宴。 本来如果宫里不办,她也是打算趁着阿瑄身体康复,n喜临门,热热闹闹的办一回生辰宴。而根据她的观察,阿瑄也有为她过生日的心思,虽然不是整数的大生日,可是其中的含义,他们都明白。 这可是他们相遇后的第一个生辰呢! 在这个异时空里,仿佛开启了新的人生。 薛瑾仪歪着头,疑惑道:“你说,这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有一点是濮阳瑄不知道,薛瑾仪与原主的身体在同一天,这个意义就显得更不一样了。 “说明我们是天作之合。” 薛瑾仪大笑起来,乐得捧着肚子,身子往后栽倒。 濮阳瑄托住她的腰,两人一起轻轻地倒在贵妃榻上,紧接着他翻过身,一个吻就落在了薛瑾仪的嘴唇上。 薛瑾仪笑着勾住他的脖颈,昂起头,加深了这亲吻的缠绵。 直到青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们才笑着分开。 薛瑾仪用帕子擦了擦唇角,问进屋里来的青兰,“那位小公公还说过什么吗?” “没有了。”青兰答道。 薛瑾仪点点头,“还有几天的时间,竹大夫那边应该来得及。” 这两天,竹大夫与他的师兄弟们,再加上濮阳瑄找江湖上的朋友得来的消息,查验身孕真假的办法已经有了些眉目。 今天,皇上送来了机会,而在生辰宴举办之前,他们还有三五天的时间。 不过……现在也只是有眉目,还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让她确信在生辰宴之前,竹大夫他们能去确定下来。 薛瑾仪眉头微锁,因为与濮阳瑄一起过生日的欢乐也被冲淡了一些。 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期望越大,失望也会越大。 濮阳瑄握着薛瑾仪的手,指腹细细的摩挲着她的手背,“我们再好好筹谋一下,生辰宴那天要如何下手。” 薛瑾仪回过神来,“是啊……虽然皇上给了我们机会,但也需要我们谨慎行事,不能让计划落空,惹出其它事端。” “是啊。”濮阳瑄望着薛瑾仪的眉眼,抬手轻抚过她的鬓发。 薛瑾仪有点小私心,对着濮阳瑄自然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我想,我们的生辰宴是开开心心的。” 查验陆菀容究竟有没有怀孕,势必会影响到生辰宴。 “那就放到最后。”濮阳瑄道:“宴会最后,放烟花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会放在夜空上,那时候最好下手了。” 看濮阳瑄如此贴心,薛瑾仪笑着靠在他的肩膀上,“让我们来好好的想一想……” 午后,卓珅又来了。 他照例来回报调查的进展,就算没有查到什么,也回来楚王府说一声,足见对这件事的认真态度,以及对楚王的尊敬。 “这是目前有可疑的地点。”卓珅双手碰上一本册子。 濮阳瑄接过来之后,稍稍侧身,与薛瑾仪一起看。 册子上记录着可疑的地点,还画有简单的地形图,也详细列明周边情况,所属州县,相关的官吏又有哪些,以及一些关于可疑地点的民间传说。 只要他们能想到的情况,册子上都有记录,足见卓珅办事的认真。 卓珅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这些可疑地点都还未有人去调查,但已经布置人手暗中监视了,只等楚王殿下继续示下。” 濮阳瑄点头表示对卓珅的赞赏,“卓将军才能非凡,做事谨慎周到,所以皇上如此看重你。” “承蒙皇上看重,下官不敢有所懈怠。”卓珅向天上拱了拱手。 濮阳瑄道:“这本册子,对于调查前朝余孽大有助益,后续之事,容我再细想一下。卓将军说得对,暂且不可擅自行动,打草惊蛇。毕竟有洛江之事在,前朝余孽们现下必定十分小心,稍有不慎,我们就会被他们发现行踪。” “是,下官明白。”卓珅应下。 濮阳瑄慢慢的合上册子,轻轻地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仿佛在面对一样珍宝。 这些,卓珅都看在眼中。 濮阳瑄与薛瑾仪对视一眼,问道:“工部郎中陆康家的事,卓将军可有耳闻?” 第730章 生辰宴之前 卓珅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道:“下官知道。蔡氏一直在想办法,让这件事传扬出去,让全京城的人知道。但是,他们苦于皇上那边,所以不敢有所动作。” “所以,这件事还未在京城中流传开,”濮阳瑄望着卓珅,“皇上的意思,也是现在不适宜公开。那么,卓将军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蔡皇后派人找下官,寻几个武功高强的人,暗中保护陆家,特别是陆康长女。” 濮阳瑄道:“最近,蔡氏找你打探过几次消息?” “三次。”卓珅依然是连想都没有想,直接回答,并且说了这三次都是什么时候,又是什么人来见他的。 濮阳瑄点点头,“这两日,蔡氏应该又要来找你谈谈了吧?” “是。”卓珅点头。 濮阳瑄道:“那你跟他们透一个口风,就说来楚王府的时候,听见楚王与王妃在商量生辰宴上对陆康长女下手的事儿,他们似乎打算在敬酒的时候,动手。” “楚王殿下?”卓珅蹙眉,“透露这个……不太好吧?” 薛瑾仪淡淡的笑了笑,“没什么不好的,卓将军还需要与蔡氏周旋,若是从没探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怕是要引起蔡氏的怀疑,他们一定会向你下手的。所以,时不时的透露出一些什么来,便能保全你与全家的安危。” 而且,可以引导蔡氏走上一条错误的道路。 卓珅欠身,“多谢楚王殿下与王妃体恤。” “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要面对各种各样的风风雨雨,关心这一条船上,所有人的安危是应该的。大家同舟共济,方能翻山越岭,达成最后的目的。”薛瑾仪笑道。 卓珅点点头。 薛瑾仪又叫青兰为卓珅倒了杯茶。 濮阳瑄等他喝了一口后,问道:“还有其它事情吗?” “暂时没有了。”卓珅摇头。 濮阳瑄道:“卓将军早些回去吧。” “是,下官告辞。”卓珅退出去了。 濮阳瑄重新翻开册子,薛瑾仪取来一本空白的册子和两本地志,两人一边翻看核对,一边做些记录。 转眼一天又过去了,第二天,德妃派人来请薛瑾仪去宫里坐坐,说是再想商量一下生辰宴的细节。 这样的邀请,一般都会提前告知,但是当天才派人来,显然是要打某些人一个措手不及。 来传信的人会说,之后再一块儿去兴庆宫,她与阿瑄的生辰宴也在这里举行,其中颇有意义,与上一回皇上在此办宴会是一样的。 濮阳瑄给薛瑾仪戴好珠钗,望着镜子里娇艳的面庞,“德妃是想让你亲耳听一听宫里的风声。” “我会处处留意的。”薛瑾仪点头。 濮阳瑄道:“蔡皇后对我们恨之入骨,你也需要小心。” 他目前对外称还在静养,生辰宴之后才是真正付出的时候,所以不太方便跟着去宫里。 薛瑾仪拉住他的手,笑得灿烂,“阿瑄放心。” 濮阳瑄稍微用力,将人拉到自己的近前,然后在唇角上亲一口,“那天的红烧肘子,是不是觉得特别好吃入味?” “对啊对啊!”薛瑾仪猛点头,步摇上的珠子晃荡的“噼啪”作响,“你的厨艺啊,越来越了得了。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告诉我可好?” 濮阳瑄笑道:“你吃出来,才更有意思。” “好吧好吧。”薛瑾仪起身,抖了抖裙摆,“这么说,等我今天回来,又能吃到美味的红烧肘子了?” “是的。” 薛瑾仪欢喜的拍手,不过又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我是不是又胖了一点?” “没有,”濮阳瑄抓住她的手,“是以前你太瘦了,现在怎么看都好看。” 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啊!薛瑾仪眯着眼睛笑得甜甜的,“反正,我要是吃胖了,你抱不动的话,可就……” 濮阳瑄道:“才不会呢。” “没事,换我抱起你。”薛瑾仪拍拍他的肩膀,不过他们每天都有锻炼身体的习惯,所以也不必担心过胖的问题。 濮阳瑄笑了,“那我等着。” 薛瑾仪冲他吐舌头做鬼脸,然后招呼上青兰,“我们走了走了!” 濮阳瑄跟着她来到门口。 薛瑾仪登上马车后,对他挥挥手,“在家乖乖等我!” “好。”濮阳瑄一口应道。 薛瑾仪这才钻进车厢里。 濮阳瑄目送着马车离去,然后对街上向他行礼致意的路人们点点头,接着掩着嘴,轻咳几声,仿佛身体还有些虚弱,这才转身回了家里。 他一边走,一边挽起袖子。 这次要研究出把肘子红烧的更美味的办法! 薛瑾仪的马车特意从东宫附近绕了半圈,虽然有些距离,但是在看见林立的羽林军时,能够感受到一股压抑的气氛,这青天白日下,甚至能看见从巍峨的殿宇里升起一缕缕的黑色怨气。 宫廷,总是会围绕着一些鬼怪故事。 潘璃害死了自己的姐姐,死的也极为血腥恐怖。 东宫的女人们被软禁在此,恐惧不安与怨恨与日俱增。 青兰嘀咕道:“奴婢怎么感觉冷飕飕的?” 薛瑾仪道:“因为这里的人心是冷的。” 青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王妃,您说潘璃的鬼魂会不会留在东宫,不肯离开啊?” 薛瑾仪认同的点点头,“很有可能。” “呀!”青兰缩起肩膀,“她虽然作恶多端,不过那样的死法……肯定会找太子报复吧?” “好啦。”薛瑾仪揉了揉她的肩膀,“不要多想了,反正又不是我们做坏事了。这马上要进宫了,我们还是谨言慎行吧。” 青兰连忙点头,“是,王妃。” 很快,到了宫门口,德妃派了身边的大宫女司香在门口迎接,接下来要坐肩舆去德妃的寝宫。 薛瑾仪对宫女点头致意,然后坐上肩舆,宫女带着她慢悠悠的走在甬道上。 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这速度是故意的。 果不其然,走到一半,迎面来了一队宫女。 司香轻声提醒道:“是凤仪宫的人。” 薛瑾仪微微点点头,早已料到皇后定然会派人在半路上拦截的。 双方人马都停下后,蔡皇后派来的人里为首的宫女恭敬的行礼,“楚王妃,皇后娘娘有请。” 第731章 打脸来的太快 司香没有说话。 好久没去过凤仪宫了,特别是现在这情形下,这一趟十分值得走一走,薛瑾仪怎么可能错过机会呢。 她道:“既是皇后娘娘有请,我做晚辈的不好推辞,只能不好意思的请德妃娘娘稍等片刻了。”她向司香点了个眼色。 司香后退几步,到宫墙边,“是,楚王妃。” 薛瑾仪又看向凤仪宫的宫女,“麻烦你带路。” 宫女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在前头带路。 司香望着远去的队伍,小跑向德妃的寝宫。 薛瑾仪来到凤仪宫门外,在宫女的带领下,微垂着头,一路顺顺畅畅的进到殿里,恭敬的向身处高位的女子行礼。 蔡皇后望着那张姣好的脸庞上,淡定的眉眼,觉得刺眼的很。 偏偏她什么都做不了,哪怕是在自己的寝宫里,也不是为所欲为的。 而薛瑾仪正是拿住了这一点,所以一派从容,“近日来,诸事缠身,未能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请您恕罪。” 蔡皇后看着台阶下站着的薛瑾仪,没有赏她座的意思,也懒得去装什么母慈子孝了,冷笑道:“楚王妃一介女儿身,又没个一官半职在身的,怎么就这么忙碌呢?还在东市里,与商贾整日厮混,做那些个买卖吗?” “一点小乐趣,打发日子还挺不错的。”薛瑾仪面对嘲讽,脸上依然带着淡笑,“不过,楚王诸事缠身,危在旦夕,瑾仪为他担忧操心,也不敢到皇后娘娘面前摆出一张苦脸,扰乱了您的心情啊。” 一张小嘴可真是太会说了,蔡皇后在心底不断的冷笑,“楚王真是有个福气的人啊,特别是与楚王妃成婚之后,事事顺遂平安,如今终于得到皇上的赏识与宠爱,真是可喜可贺。” 她讲话的语调阴阳怪气的,薛瑾仪却冲她灿然一笑,“瑾仪要多谢姑祖母与皇后娘娘找到永华大师,为楚王殿下与瑾仪促成了这‘命中注定’的姻缘,让瑾仪有此恩爱的夫君,有此美满快乐的生活……” 听着薛瑾仪的话,蔡皇后的眼皮子忍不住的抽动着,似乎有一根筋抽动着脑子深处,让她的脑子像是被一把刀劈开了似的疼。 她暗暗的攥紧拳头,大长公主会遇到永华大师,全是因为孙素慈在背后搞动作! 想想她们当时还挺欢喜,终于搞定了各家里不讨喜的子女,谁料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如今,孙家倒了,等待他们的是严惩,可诡异的是卫国公府却还保着孙素慈,让她不能发泄发泄,着实叫人不痛快! 女官看蔡皇后的脸色不太多,忙给她到了一杯茶,轻声道:“皇后娘娘啊,陆小姐的事儿要紧呢。” 蔡皇后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后,心情总算因为微凉的茶水而平复了一些,她幽幽的注视着薛瑾仪,问道:“楚王妃,先前真是辛苦你去陆家看望菀容了。” 薛瑾仪道:“太子殿下有后,是家国大事,瑾仪承蒙皇上信任,不敢怠慢、辜负。而且,将来瑾仪与陆姑娘要成为一家人了,得见陆姑娘母子平安,且有家人的精心照料,瑾仪很是放心呢。” 蔡皇后觑着薛瑾仪柔和的神色,她就像个温顺的小兔子,乖巧可人,是个好儿媳妇、好长嫂。 她真是看不惯这个小贱人摆出清纯无辜的样子,要是拿刀切开了,八成那黑心里直往外涌黑水呢! 蔡皇后问道:“菀容确实一切都好吗?” “皇后娘娘?”薛瑾仪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此话从何而起?” “哦,我只是不太放心罢了。”蔡皇后提高语调,带着一些炫耀的意味,“毕竟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更是大周未来的希望啊。皇上左盼右盼这么些年了,总算是等待了孙子了。” 薛瑾仪微笑道:“皇后娘娘放心,当时宁公公也在,都瞧的仔仔细细。有些陆家做的不够细致的地方,也都有指出来呢。” 蔡皇后略带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薛瑾仪,“哪些不够细致的地方?” 薛瑾仪道:“陆姑娘的闺阁布置的很漂亮,但是种了太多的花,香味对她会有影响,再者,院子里铺的鹅卵石,若是遇到雨天,湿滑的很,只怕会有个万一。所以,瑾仪建议陆姑娘搬到其他院子里去住呢。” 蔡皇后知道那处院子只是陆家人为了对付薛瑾仪,而临时搬过去,“唱戏”的地方,所以并不在意,又问:“只有这些吗?” “是的,瑾仪只发现了这些。”薛瑾仪又惊讶的问道:“难道皇后娘娘发现瑾仪有什么缺漏之处?” 两人正好四目相对,蔡皇后心头一震,忙否认道:“没有!” 陆家那边,她已经派过去得力的人手照顾、保护陆菀容了,皇上对此没说过什么,所以她就当是默认了,但是薛瑾仪那番话,不知怎地叫她感觉古怪。 薛瑾仪像是在“钓鱼”,勾起她说出陆家更多的古怪,到时候就可以作为罪证送到皇上跟前去? 蔡皇后轻轻地冷哼一声,“我就随口问问而已,楚王妃不必多想。” “是。”薛瑾仪应道。 蔡皇后见陆菀容那边没什么问题,又提起别的事,“楚王与你的生辰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吗?尽管与我说,我可是你们的嫡母。”她故意加重“嫡母”二字,心头得到一些无聊的畅快,“只要我能尽力满足你们的,一定答应下来。” 薛瑾仪哪儿敢要蔡皇后的东西,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藏害人的东西。 她道:“皇后娘娘送什么东西,都是一份心意,楚王与瑾仪都心存欢喜与感激。” 蔡皇后有点不爽,这是给脸还不要脸呢! “楚王妃真的不要?”她问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生辰的礼物,若是要求了或是提前知晓,那就少了一份惊喜与乐趣了。”薛瑾仪婉拒道:“所以,楚王与瑾仪都不会开口要求什么礼物,只想着这难得的生辰里,能收获许多的惊喜,与大家分享快乐。” “好吧。”蔡皇后语气冷了些,又问道:“楚王的身体还好吗?”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还需要休养几天。” 蔡皇后凉凉的叹息道:“楚王这都休养多久了?身体怎么这般孱弱,以后还如何委托大任啊?” 第732章 这份生日礼物 薛瑾仪的心中,涌起一股怒意。 蔡皇后这个罪魁祸首怎么有脸提这个的? 如果没有她的陷害虐待,阿瑄怎么会有这病根?怎么会被折磨了这么些年? 如果没有这个病,沈轻墨那一伙前朝余孽已经捉拿归案,避免天下苍生被前朝余孽祸害了! 蔡皇后到底是哪儿来的脸,这样带着恶意的提起这件事?! 哦对,这些人根本就没皮没脸! 蔡皇后又重重的叹息一声,“唉,楚王这身子骨啊,还是得让御医再好好的看一看,若是好不起来,那可千万不能乱折腾瞎折腾,万一再出个什么毛病……”她凝望着薛瑾仪,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让我们这么美丽动人的楚王妃年纪轻轻地就守寡了,可如何是好?” “皇后娘娘……”女官轻声叫道,要嘲讽楚王妃可以,但也不能这么骂啊…… 图这会儿爽快了,万一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蔡皇后不以为意,“楚王妃,可别嫌我这个嫡母说话不好听……我也是关心楚王和你,不愿你们小小年纪就遭罪。所以,把话说的重一些,你们才能明白,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用心良苦啊!” 这话一说,要是薛瑾仪敢追究什么,那就是小鸡肚肠,没有气量。 薛瑾仪听了蔡皇后这番话,脸上神情依然是淡然从容的,蔡皇后根本抓不住一丝一毫生气恼怒的痕迹。 “皇后娘娘如此关心楚王与瑾仪,瑾仪在此再谢过皇后娘娘了。”她一边说,又一边不卑不亢的行了大礼,“不单只是嘴上道谢,往后有机会,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报答皇后娘娘的这份恩情!” “报答”二字如雷击一般,砸进蔡皇后的耳朵里。 心虚让她神色一凛,脱口问道:“怎么报答?!” 薛瑾仪温婉一笑,“这就像生辰礼物一样,现在说就无趣了,请皇后娘娘再等一等吧。” “……”望着那双清湛的眸子,蔡皇后不由地抓牢宝座的扶手,尽力克制住身体上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这个死丫头在自己面前下跪行礼,而她是高高在上的人,可是在这双眸子的注视下,她感觉到彻骨的寒冷,仿佛赤身裸体的被人丢在了冰天雪地里。 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薛瑾仪又在盘算什么坏心思? 薛瑾仪看着蔡皇后露出恐惧之色,勾起唇角。 这一抹笑意看在蔡皇后的眼中,感觉阴森森的,像一把无形的刀剑逼近眼前,她差点惊叫出声。 薛瑾仪笑着问道:“皇后娘娘,德妃还在等瑾仪,不知您还有其它要问要吩咐的事情吗?” 蔡皇后脑子里有白蒙蒙的一片,似乎有很多很多的话还没有说,可是张开嘴巴,又不知道说什么。 “皇后娘娘?”薛瑾仪柔声唤道。 女官见蔡皇后有些发愣,忙偷偷地扯了一下她的衣服,“皇后娘娘可能是昨夜没太休息好,所以精神不大好呢。皇后娘娘,奴婢扶您去歇会儿吧?” “既然如此,瑾仪不打扰皇后娘娘休息了。”薛瑾仪欠欠身。 “等一下。”在女官抓住自己胳膊的时候,蔡皇后如同被惊醒过来,叫道:“楚王妃,我还有话没说完,你走什么走?” “皇后娘娘,瑾仪还没动过呀?” “……” 蔡皇后看着薛瑾仪的那张笑脸,有冲上去揪住她头发,狠狠撕扯一顿的冲动! 可是她是一国之母,不是市井泼妇,她不能这么做。 蔡皇后深吸一口气,“楚王妃啊,太子的事儿,你们也都知道,眼下这个情形,该罚的,可能皇上在两仪殿里已经罚过了,只是顾及皇家颜面,所以不好意思往外说而已。如今菀容有了身孕,太子的处罚可能很快就能结束了,你们对此是怎么想的?” “虽是天子之家,但太子殿下是楚王与瑾仪的弟弟,对先前发生的事,我们感到过震惊,也很惋惜与痛心……” “哦?痛心什么?”蔡皇后几乎用责问的语气说道。 薛瑾仪道:“太子一向是温文尔雅、稳重谨慎的人,情绪激动之下出了这样的事,引发朝堂与民间的议论纷纷,这让瑾仪听了,十分痛心呢。” “是么。”蔡皇后不信薛瑾仪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其实她问出这种问题,也够无聊和愚蠢的。 “是的,皇后娘娘。”薛瑾仪微垂下头,显得十分认真。 蔡皇后嘴角抽搐几下,加重语气道:“然后呢,楚王妃?太子就要回到东宫了,你们……” “太子终于能回去了吗?真是太好了,瑾仪的表妹陈.良.媛一定也会很高兴的,终于能松口气了吧。希望,之后一切都能回到正常的线路上。”薛瑾仪道:“而楚王一定会一如既往的尽心为朝廷效力的。” 蔡皇后看着她的脸色,根本看不出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只是为朝廷效力吗?” “为朝廷,就是为皇上啊?”薛瑾仪一脸单纯。 蔡皇后冷哼,“没有为太子吗?太子可是储君呢!” 薛瑾仪认认真真的说道:“虽是储君,但也要为皇上效忠啊?” “……”蔡皇后又感到烦躁了,薛瑾仪的嘴脸,真的让人很想打一顿,“行吧,有这份心就好。德妃那边久等了,你过去吧。” “是,瑾仪告退。”薛瑾仪又行一礼,缓缓退出殿门。 这派让人抓不住把柄的言行,让蔡皇后非常不爽,怒气冲冲地来到旁边的架子前,打开一只不太起眼的匣子,里面是一串珊瑚珠子做成的项链,红艳艳的珠子,看着十分喜庆漂亮。 “皇后娘娘,小心!”女官赶忙上前,防止蔡皇后碰触那串项链。 蔡皇后的手只悬在项链上,没有碰触的意思,“这玩意儿漂亮么?” “十分漂亮呢。”女官道:“奴婢想,楚王妃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件生辰礼物。” “可不是?”蔡皇后森森的笑着,“楚王妃,我精心为你准备好了生辰礼物,你可要好好的戴上啊!” 第733章 宫里的情形 薛瑾仪从凤仪宫出来,继续慢悠悠的闲逛似的走着,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宫里的情形,比正常情况下多花了一刻的时间,才来到德妃的寝宫。 德妃听说她来了,笑着亲自出来迎接。 “瑾仪,过来的路上都好吧?”她关心的问道。 “谢德妃关心,一切都好。”薛瑾仪笑吟吟的说道。 “都好就好。”德妃知道蔡皇后一定又被楚王妃气得不轻,觉得好笑。 蔡皇后仗着自己是一国之母,就觉得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吗?以前只不过是还在皇上的容忍范围之内,毕竟坐稳江山,其中的帝王权术十分复杂,需要平衡朝堂上的各种势力。 而如今,太子一次次的叫皇上失望,蔡氏也在一次次的碰触皇上的底线,所以皇上容忍不了了,蔡皇后就成了纸糊的老虎,一吹就倒。 她望着身边的年轻女子,笑意更深了。 陪伴皇上多年,也忍受了蔡皇后的任性跋扈多年,怎么会不希望坐上凤仪宫宝座位置的人是自己呢,怎么会不希望自己能与皇上以“夫妻”想称呢? 她那么爱着皇上,才不想一辈子做妾呢。 她才不会像蔡氏那般祸害,一定会做个合格的一国之母。 而今,忍受多年之后,楚王与楚王妃似乎就要为她带来这个机会了。 这么想着,德妃对薛瑾仪的喜爱更深了。 她观察了这么久,知道太子绝非继承大统的好选择,他与蔡氏会将皇上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全部毁掉的。 为此,她痛苦难安过。 幸好,在这近一年来的时间里,终于让她发现,楚王才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她愿意拼尽全力,哪怕是微小的帮助,也要推一把楚王,让他登上皇位,守护好这个江山,更创立下更繁盛的世界。 薛瑾仪感觉到德妃目光中隐隐的热切,她对着德妃笑得温婉,“不好意思,德妃娘娘,让您等了许久。” “没关系。”德妃摆摆手,“你难得进一次宫,四处走走也是好的嘛。” 这皇宫将来的主人必定会是楚王与王妃,就让他们好好熟悉一下。 薛瑾仪笑了笑。 德妃带着薛瑾仪进了殿里,坐下喝茶吃点心,她还亲手拿来几份图纸来给薛瑾仪过目。 “这是我与宫里几个好姐妹,还有礼部那边商量出来的,”她兴致勃勃的指着图纸,“到场宾客的名单,菜单、歌舞表演等,都详细的写在这里了。瑾仪,你再看看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劳烦德妃娘娘了。”薛瑾仪满怀感激的道谢。 “其实啊,除了陪伴圣驾以外,在宫里的日子也是闲得慌。”德妃笑道,亲手为薛瑾仪削着梨子皮,“我又没有子嗣,只盼着有些事情能来打发日子呢。” 薛瑾仪瞄了一眼德妃,她是故意提没有子嗣的。 她道:“德妃娘娘为楚王与瑾仪精心准备这样好的生辰宴会,是拿楚王当自己的孩子呢。” 德妃将削好皮的梨子递给薛瑾仪,“楚王是个好孩子。可惜,从前蔡皇后在后宫势力庞大,我帮不到楚王多少,好在他长大后能有了这样一番作为。” 薛瑾仪很是理解的点点头,“德妃娘娘,楚王与瑾仪都十分尊敬您呢。” 德妃听了这话,笑颜如花,“都是好孩子。快吃梨子吧,今日刚送进宫来的,我先前吃了一个,甜滋滋的。” “好。”薛瑾仪像个听话的孩子,先咬了一口梨子,才继续看图纸,“嗯,真的好甜!” 德妃拿出帕子,仔细的擦去薛瑾仪嘴角的梨汁。 薛瑾仪冲着她笑。 德妃等她看了一会儿了,问道:“瑾仪啊,可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工部郎中陆康的长女陆菀容,坐在这里?”薛瑾仪指着图纸上靠近门的位置。 “是。”德妃点头,“陆姑娘虽然因为怀有太子子嗣,而身份不一般,但到底是还没有正式册封的,所以作为官吏家眷,按照其父亲的品级,只能坐在这里了。” 离皇上这么远,不好下手啊……薛瑾仪扫视一圈座位图。 德妃道:“若是瑾仪觉得不妥,可以再做安排。” “我听皇后娘娘的意思,极为看重陆姑娘,想来她之后是要被册封为太子妃的,所以……”薛瑾仪指向皇后身侧的位置,“在这里安排个位置可好?前面架一个帘子,免得陆姑娘被人议论了。” 蔡氏身为皇后,是安排在主位旁边的,台阶下有一块地方,可以摆下一张桌子,前面再架起帘子的话,就只有皇上、皇后能看清楚她了。 这地方其实算偏僻的了,不过安排没有名分的陆菀容也不算委屈和失礼。 德妃知道薛瑾仪必然是有打算的,所以一口应下,“好,就把陆姑娘安排在此处。楚王妃,还有什么要改的吗?” 薛瑾仪没有在图纸上找到太子的名字,“届时,太子还是称病,不出席吗?” “是,皇上是这样交待的。”德妃点头,也不避讳薛瑾仪,“太子眼下的情况,也不适合出现在太多人的面前。” 薛瑾仪想起大兴县令说过的话,但是没有问德妃。 虽然德妃已经向他们示好了,但也不代表什么事情都可以跟她说。 毕竟在德妃的心目中,皇上才是最最重要的。 薛瑾仪合上图纸,“除此之外,瑾仪没有意见了,德妃娘娘安排的极为妥当呢,难怪皇上如此信任您。对了,这事儿交给您来办,皇后那边没有趁机说什么吧?” “皇后巴不得省心省力呢。”德妃冷笑一声,“所以,在这件事上,什么都没有说。” “那就好。”薛瑾仪点点头。 两人又坐了会儿,德妃提议去兴庆宫实地看看。 从宫里出来,马车又在东宫墙外溜达了一圈。 薛瑾仪问道:“羽林军一直守着,一派肃杀之气,也不知道父亲到底打算如何处置太子殿下。” 德妃道:“蔡氏想随着时间,或是由陆姑娘有孕之事,让这件事淡下去是不可能的。” “哦?”薛瑾仪继续望着窗外,“多少会有损皇家颜面。” “可这也没办法,比起更严重的损失,不如如此了。”德妃笑道,“反正,在前头的朝代里,也有过废黜太子的事儿嘛。” 第734章 对付陆菀容 废黜太子。 四个字重重的叩在薛瑾仪的心间。 对此,她唯有一声叹息,其中五味杂陈,让人难以分辨出真正的含义,除此之外,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德妃也没有问,叹道:“都是因果报应。”接着,她转开话题,“对了,我啊,一直在苦恼,到底该送楚王与瑾仪什么生辰礼物才好。想着你们的景轩做的那样有声有色,寻常的玩意没什么意思,得别出心裁才好呢。” 薛瑾仪道:“一片心意,都能让我与楚王高兴。” 德妃笑道:“你这孩子,都不让人操心的。” “德妃娘娘,”薛瑾仪拉住她的手,“这才一天的功夫,您就把生辰宴安排的如此周全了,其中必然是耗费了很大的心力。这是楚王与我第一次在宫里过生辰,也是我们婚后的第一次一起过生日,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而德妃安排的如此周全,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我也是高兴,想赶紧的为你们安排好,这样期间若是有什么不对和不喜欢的,也好早日改正。” “已经非常好了,德妃娘娘。”薛瑾仪眼珠子一转,轻声道:“陆姑娘有孕之事,父亲还是怀疑的吧?” “是。”德妃没有隐瞒的意思,直白的说道:“这身孕来的太巧,疑点重重,但又无从查证到确凿的证据,所以……就看你的了,瑾仪。” “嗯……”薛瑾仪也不瞒德妃了,毕竟要在生辰宴上做的事情,如果有德妃帮助的话,那就是如虎添翼了,“我打算在生辰宴这日试一试陆姑娘。” 德妃忙问道:“瑾仪,可有我能帮到你的地方?” 薛瑾仪便将自己的计划大致的说给德妃听,“……最重要的是,务必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能留下任何马脚与线索。” “所以瑾仪才提议将陆姑娘安排到那个位置啊!”德妃思索着,“除了皇上与皇后之外,其他人看不见,就没有人证了,剩下的就是物证。” “嗯。”薛瑾仪道:“得确保陆菀容将那东西全部吃下去,一点儿不剩,不过这样太难了……就算碗里剩着点儿渣渣,也会被人验出来的。所以,得有一个信得过的人,趁着蔡皇后及其宫女不注意,掉包了那碗东西。” 德妃道:“只怕蔡皇后是不会让人随意靠近陆姑娘的。” “所以,那份座位安排的图纸,绝对不能让蔡皇后和他的人知道。”薛瑾仪叮嘱道。 德妃点头,“瑾仪放心,我也是怕有的人知晓了生辰宴的具体安排,好准备点什么意外出来,毁了这么好的日子,所以那份图纸我是锁在柜子里的,钥匙在我手上,旁人打不开的,而且今日的调整,也只有你我知道。” 薛瑾仪稍微放下心来,“如此,先是调换了座位,让蔡皇后先乱一次阵脚,在她派人看住陆菀容的新位置时,抢先派人站住那里。” “我明白了。不过……这人肯定不能多,多了,会引起蔡皇后怀疑。可是少了吧,蔡皇后的人也可以站在那里,监视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薛瑾仪慢慢的点着头,“是啊,这也是一个得解决的问题……” 德妃跟着思考起来,“到底要如何是好呢?” “对了,”薛瑾仪回想着生辰宴上的节目单,“安排个杂乱团吧,越是新奇、刺激的表演越好,足够的吸引人的眼球。” “对啊,”德妃笑起来,“这是个好办法呢。” 薛瑾仪道:“因为陆菀容的座位前放了架子,有纱帘当着,谁也看不清那精彩的表演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啊?所以呢,越是看不清楚,越是心急,所有人的视线都会集中在架子上。” “那时候,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德妃眼睛亮起。 “没错。”薛瑾仪摸着下巴,“不过,这还不够,需要再想几个备用的办法。” 德妃道:“我听说,京城里来了个耍猴的西域艺人,那猴子十分通晓人性,乖巧又听话。” “西域?”薛瑾仪摇摇头,“暂且不要和西域人往来。” “怎么了?” “我想起那姓沈的前朝余孽,先前带着西域人去过兴庆宫为父亲进献表演,赢得满堂喝彩。而且,在前朝余孽之中,也夹这一些西域人,所以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吧。” 德妃赞同薛瑾仪的谨慎,“那好,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马车一路轻快地来到兴庆宫,薛瑾仪与德妃一道看了场地之后,再计划了一番当天要如何对陆菀容下手后,这才各回各家去。 薛瑾仪回到楚王府,远远的就闻到了红烧肘子的香味。 这趟奔波的辛苦一下子烟消云散,让她如同一只快乐的小鸟,飞奔进院子里,不想还没叫出一声“阿瑄,我回来了”,先和一个人撞在一起。 “薛瑾仪,你要撞死我啦!”半大的小孩儿一屁股坐在地上,乱蹬着腿脚,气呼呼的叫道。 薛瑾仪定睛一看,原来是薛怀。 她笑着把人拉起来,问道:“不在家好好练武,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她用力的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肉食香味,“难不成这股红烧肘子的味道居然飘到卫国公府去了?啧啧,我们阿瑄真是太厉害了呢。” 薛怀抱着手臂,不满的叫道:“明明是我想念姐姐与姐夫了,怎么被你说的好像我是嘴馋,来蹭吃蹭喝的?” 薛瑾仪一顿乱揉她的脑袋,“哎呀呀,阿怀居然想念我了呀,真是叫人惊喜不已呢!” 薛怀连忙从她的“魔爪”里挣脱出来,“头发都被你揉乱了,叫人来看看堂堂楚王妃的弟弟像个小疯子似的!看谁丢人!” “要叫谁来看?” 忽然,一道阴影从薛怀的身后降落,紧接着薛怀被人揽住膝盖,整个人被举起来了。 薛怀吓了一大跳,“哇哇”乱叫,“喂喂喂,放我下来!” 他的小腿艰难的乱踢着,濮阳瑄轻轻松松地就躲开了,“谁也看不见的,你死心吧。” 薛怀低头瞪着濮阳瑄,痛心的指责道:“姐夫!为什么在薛瑾仪面前,你变得这么没有原则了!” 第735章 姐夫的原则 他嗷嗷大叫着,逗得青兰捂着嘴巴,笑得肚子疼。 薛怀继续大叫道:“你不是最追求正义的人吗!不是最喜欢惩恶扬善了吗?为什么薛瑾仪欺负我,你帮我呢!” “因为啊……”濮阳瑄轻轻地晃了好几下薛怀,与薛瑾仪对视着,“阿瑾就是我的原则。” 薛瑾仪听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 “啊——不公平——”薛怀尖叫,“我可是你的小舅子!” 濮阳瑄把薛怀轻轻地放在地上,学着薛瑾仪的样儿,也揉了揉薛怀的头发,问道:“你是想吃红烧肘子呢,还是烤地瓜?” 薛怀瞪大眼睛,颤抖的手指着笑眯眯的夫妻俩,“你们,你们……居然给自己弟弟吃烤地瓜,也太没有人性了吧?!” “这是看你自己的选择哦。”薛瑾仪对他挥挥手。 薛怀咬咬牙,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想自己整理整齐的时候,却发现刚才濮阳瑄揉的时候,其实是给他揉整齐回来了。 笑意重新回到他的脸上,“我当然是想吃红烧肘子啦!头发算什么啦!” 说着,他飞扑向薛瑾仪和濮阳瑄。 很快,三人抱成一团。 濮阳瑄道:“放心,红烧肘子很快就能做好了,你就等着吃吧。” “姐夫太好啦!” “嗯?” “姐姐姐夫太好了!”薛怀一脸认真,“我是发自真心这么说的!” 打归打,闹归闹,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实的。 也只有如此亲密的人,才会开一些小小的玩笑,因为知道对方不会介意。 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摆满了一桌子,薛瑾仪招呼众人一块儿来吃饭。 薛怀望着濮阳瑄夹起一块肘子肉,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头恶狼,满怀希望的等着肘子肉落在自己的碗里,结果看着,看着啊,肉确实落在白米饭上了,裹在肉上的浓香酱汁滚落在白米饭上,染上漂亮的油亮酱色,香味似乎更浓郁了,让人恨不得连饭带肉一口气吞下去。 然而,这块肉,这碗饭,并不是他的。 他瞪着眼睛,看着薛瑾仪满脸笑容的在濮阳瑄脸颊上亲了一口。 “谢谢阿瑄!” 接着,又一筷子肘子肉被夹起了,也是落在一碗白米饭上。 这块肉、这碗饭,依然不是他的。 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看着濮阳瑄也在薛瑾仪的脸上亲了亲。 薛怀酸了。 他们怎么能当着一个小孩子的面,做这种事,简直是丧心病狂! 正在他酝酿着什么骂人话时,一股子肉香味忽然涌进他鼻子里,他好奇的低头一看—— 两双筷子,两块肘子肉,放在了他的碗里! 薛怀的心一下子激动得快要飞起来了。 他再仔细一看,这两块肉是薛瑾仪与濮阳瑄一起夹给他的。 唉,姐姐姐夫还是疼爱他的。 他正这么想着,因为默契而相视一笑的薛瑾仪与濮阳瑄,那份肆意散开的恩爱之情,让他比吃了山楂还酸! 他是不是真的应该定一门亲事了啊…… 薛怀歪头想着。 “定亲事呢,一定要找你喜欢的女孩子。” “嗯?”薛怀眨眨眼,他刚才心里想事情,怎么薛瑾仪会回答出来? 难不成这受到菩萨眷顾的人,还有如此神奇的能力? 他又使劲的眨巴几下眼睛,看向薛瑾仪,“你怎么知道我刚才想什么?” 薛瑾仪道:“不是你自己说出来的要定一门亲事的吗?” 薛怀的脸一下子红了。 薛瑾仪认真的说道:“薛怀啊,可不要为了定亲事而定亲事哦。要找到一个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女孩子,才能定下亲事,才会一辈子都恩爱幸福的!就像,我和你姐夫一样。” 薛怀的脸更红了,也更酸了,“谁说要定亲事啦,你听错了!” 说完,他埋头扒饭,肘子肉已经软糯入味了,酱汁浸过的米饭更是鲜甜有滋味,让他恨不得连吃三大碗米饭! 薛瑾仪与濮阳瑄又相识一笑。 吃过饭,薛怀抚着鼓囊囊的肚子,提起一件事,“这两天,薛芳仪在家待不住,想出去走走散心,祖母不让她出去。” “外头的事,有人跟她提过吗?”薛瑾仪问道。 薛怀摇头,“薛芳仪身边的,都是祖母信得过的人,不会叫她知道外头的事,也没让她去见过孙氏。” “嗯。”薛瑾仪想了想,“那就去告诉她,太子这段时间来,与一个叫陆菀容的女子私会,并且陆菀容已经有了身孕,蔡皇后有意请旨册封她为太子妃,迎入东宫。” “啊?!”薛怀跳起来,“太子不是对一个平康坊的娘子情深义重的吗,居然还和别的女人私会?!” 薛瑾仪耸耸肩膀,太子这种男人啊,既情根深种,也是个渣男。 薛怀道:“姓濮阳的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多情啊……”他幽幽的目光,投向濮阳瑄,“是不是都会三妻四妾的?” 濮阳瑄面无表情的握住薛瑾仪的手。 薛瑾仪心中一甜。 虽然如此,薛怀还是不客气的向濮阳瑄瞪眼,似乎在警告他必须对姐姐一心一意。 “好啦。”薛瑾仪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说回正题,把这事儿告诉薛芳仪之后,还是不许她往外跑,不许见孙素慈。” “好,我知道了!”薛怀收回视线,郑重的点点头,“那孙家的事,要告诉她吗?” “一并告诉了吧。”薛瑾仪道:“孙家倒了,她能依靠的只有卫国公府,只有祖母、父亲与我,如此,才能保全她最后一点地位与荣光。” 薛怀应道:“我明白了。” 薛瑾仪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下回再来我家吃红烧肘子呀。” “下回?”薛怀皱眉,“你要赶我走吗?” “时候不早了。”薛瑾仪指指外面的天色,“祖母要担心你了。而且啊,楚王府欢迎你的随时到来。” “还好吧好吧。”薛怀嘟嘟嘴,心里酸巴巴的,临走前,冲着薛瑾仪和濮阳瑄吐舌头,“薛瑾仪大坏蛋,重色轻弟!” 骂完,他一溜烟的跑了。 薛瑾仪哭笑不得之时,濮阳瑄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诶?” “如果不重色一下,被骂了这么一句,岂不是吃亏?”濮阳瑄微笑道。 第736章 重色 薛瑾仪笑着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两人回到贵妃榻上,她将今日宫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濮阳瑄听。 濮阳瑄道:“那我总算放心了。看来,你又把蔡皇后气得不轻。” “谁叫她总是话里藏刀啊?”薛瑾仪冷哼一声,“还以为是从前,可以随意欺辱、践踏我们的时候?那就注定要被我们这样的顽石崴了脚,摔一个大跟头!” 濮阳瑄轻轻地捏一捏她满是得意的小脸,“多亏有你。” “也多亏有你。”薛瑾仪紧紧地抱住身边的男人,“德妃娘娘对我们也不错,这么快就安排好了生辰宴,足见她的用心了。” “后宫里头也有人帮助,对我们有不少好处了。” “是啊。”薛瑾仪叹道:“不过,现在还要等竹大夫那边的消息……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安排这么多也是白费了……” 所到底,还是害怕办不成事,而不甘心了。 “阿瑾,”濮阳瑄握紧她的手,“我们尽力而为就好。” 薛瑾仪抬头望着他的脸庞,“好不容易将太子逼到这个境地里了,不想让他起死回生了。” “太子在父亲心目中依然是那样的形象了,”濮阳瑄安慰道:“蔡氏的权利也会被一点点瓦解,不成气候的。” 薛瑾仪知道濮阳瑄其实不是这样想的,只是为了安慰她罢了。 她想说点什么,可是看濮阳瑄的温柔似水的眼神,最后嘴边的话都变成了笑意,“好,最终的胜利是属于我们的!” 濮阳瑄笑着点头,然后给她揉捏肩膀。 薛瑾仪舒服的眯起眼睛,快活的像个小猫咪。 “力道行吗?”濮阳瑄仔细的问道。 薛瑾仪点头,“舒服,太舒服了。”她发出一声喟叹,“我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夫君呢?” “因为你也是个厉害的人,才能吸引到我。”濮阳瑄在她耳边轻语。 薛瑾仪抿嘴一笑,“我忽然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的事情了……” 头一回是在宫里,她落水将要溺亡,濮阳瑄是唯一伸出手救她的人。 可是,之后呢,他们可谓是一对冤家啊! 这不冤家难解,他们这一生一世都锁在一起了。 “刚认识的时候啊……”濮阳瑄也陷入回忆中,勾起唇角,“那都是美好的回忆。” “是呢。”薛瑾仪点头,“值得一辈子珍藏回味。” 她转过身,望着濮阳瑄。 两道视线相撞,有无数甜情蜜意在其中。 “怎么了?”濮阳瑄笑问道。 薛瑾仪笑道:“不是说要重色的吗?” 濮阳瑄眉梢一挑,将人揽入怀中。 转眼,到了生辰宴的前一天。 蔡皇后没精神的看着请柬,抚摸着装有红珊瑚项链的匣子,“你说,这么喜庆的日子里,陆菀容也在,是不是可以趁着皇上高兴,请旨册封陆菀容为太子妃?” “奴婢认为皇后娘娘可以先稍稍提一点,试探下皇上的反应再说。”女官谨慎的开口。 蔡皇后缓缓的点头,“也是,还是先试探一下皇上的意思吧……” “皇后娘娘……”女官迟疑着又开口。 蔡皇后吐口气,“有什么话就直说。” 女官道:“若是皇上没有这个意思的话,就再试探看看,能不能让陆菀容去见太子一面,如此一来,您也好知道太子近况究竟如何啊!” “对啊!”蔡皇后挺起腰背,看起来有些精神了,“至少得打听清楚,太子眼下到底怎么样了。” 这都多久了,皇上为何不能体谅一下一个做母亲的心呢?好歹让她知道珝儿到底怎么样了吧,可是皇上愣是一个字都不提,仿佛她根本没有生过珝儿这个孩子! 蔡皇后的心发冷,这算什么夫妻啊! 她重重的将匣子拍在旁边的小桌子上,激动的叫道:“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知道太子到底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女官被吓了一跳,皇后如此激动,可是会坏了事的啊,“您莫要激动气恼,皇上……皇上看了,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蔡皇后本想说“就让他不高兴去”,可是一想到如今蔡氏的场景,她又软下来,不由自主地抚摸着发髻上的凤钗,“他一点儿也不念着夫妻之情……求求他不要再让我失望了……我真的不想闹到这样的地步……为什么,为什么皇上要如此逼我……” 说着说着,蔡皇后眼中的泪珠像决堤的洪水,汹涌滚落。 女官忙用帕子给她擦眼泪,“皇后娘娘别哭,明日您语气软一些,让皇上明白您身为母亲的苦心,让皇上明白自己是太子的亲生父亲,如此皇上一定会答应您的要求的!” 蔡皇后哽咽道:“希望如此吧……” 女官又道:“虽然明天是楚王与楚王妃的好日子,可是您身为一国之母,怎么能让他们的风头盖过您呢?所以,您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精神百倍的去参加生辰宴,让楚王与楚王妃知道,无论如何,他们都打不败您的。” “你说的对……”蔡皇后抢过女官手里的帕子,狠狠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我决不能让任何人胆敢看低了我!” 女官望着蔡皇后的神色,心里有些害怕与惶恐。 皇后娘娘因为楚王与楚王妃,似乎神智与情绪越来越不对劲了…… “你,再去叮嘱一下宫女们,”蔡皇后叮嘱道:“明日,一定要看紧了陆菀容。虽然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但是难保有人胆大包天,敢当着皇上的面谋害皇孙。不单是薛瑾仪那死丫头,还有范昭仪他们,可是一个个包藏祸心的。” “奴婢明白,早就叮嘱过了。”女官忙道。 蔡皇后烦躁的摆摆手,“再去说一边去,若是明日有什么差错,我定把你们扒皮放血割肉,将你们碎尸万段!” 女官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拱手道:“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去!” 蔡皇后望着女官逃出去似的背影,又抚摸起匣子,“濮阳瑄,薛瑾仪……你们作恶多端,为祸大周,这就是你们的恶报之一,好好受着吧!” 第737章 不太顺利 蔡皇后这边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了,而薛瑾仪这边却升起了一片愁云。 竹大夫摇着头,拿出一只小木匣子,“这是我与师兄弟们做的药丸子,但是不能保证一定能查出陆菀容的身孕有没有问题。” 薛瑾仪打开小匣子,里面躺着几颗和麦丽素一样的小药丸,她凑过去闻了闻,居然是一股牛奶糖的香甜味,还挺好闻的。 不过,好闻的味道并不能让她心情愉快。 她本想问“有几成把握”,可是转念一想,若不是十成把握,问了也是白问。 就算竹大夫答“有九成”,那也存在着一成的小概率。 她想了想,问道:“若是陆菀容腹中真有孩子,不会对此产生不好的影响吧?” 竹大夫摆摆手,“绝对不会。我知晓王妃定然不忍心伤害无辜的孩童,所以在研究药丸的时候,特意修改了方子,既对孕妇与胎儿无害,又能提高把握的药丸。” 薛瑾仪笑道:“竹大夫真是懂我的心思。” 旁边的濮阳瑄轻咳一声。 薛瑾仪抿嘴一笑。 竹大夫又道:“这药丸啊,入水即化,所以放进茶水、汤或者米粥里都可以,且融化后对原本食物味道的影响么,只会让人觉得更好吃了。” “多谢竹大夫了。”薛瑾仪欠欠身,将小木匣子抓在手里,“改日,请你与师兄弟们好好吃一顿。” 竹大夫一听有好吃的,笑呵呵道:“好,我就等着这一顿了!” 他悠哉悠哉的出去了,虽然他现在算是楚王府的人,不过呢,很多权势斗争方面的事与结果,他并不太关心。 对他来说,自己逍遥最重要。 薛瑾仪又拿起小木匣子,刚要打开,却被濮阳瑄伸手按住了匣子。 “嗯?”她不解的望向濮阳瑄。 濮阳瑄道:“这小小的药丸子,有什么好看的?”他靠近薛瑾仪,捧住她的脸,“有我好看吗?” 说着,他对薛瑾仪眨眨眼。 瞧着这电眼放的,薛瑾仪被逗笑了,“没你好看,你是全天下最最好看的人了!” 濮阳瑄道:“那全天下最最好看的人的妻子,要不要来试一试明天参加生辰宴的衣裙呢?” 薛瑾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青兰正在整理的两口箱子,一个是她的衣裙与头面,一个是濮阳瑄的,都是皇上下令,让宫里特别赶制出来的。 薛瑾仪不想纠结着药丸的事情上,自己伤神了,也叫濮阳瑄担心,于是与濮阳瑄手牵着手来到箱子边。 青兰道:“殿下,王妃,这些衣裳摸上去又滑又舒服,款式和颜色也都是时下京城里最流行的呢!” 薛瑾仪仔细一看,她的这身是她最喜欢的银红色的裙子,上面绣有缠枝牡丹纹,端庄又华丽,而濮阳瑄那身则是雪青色的,花纹也是缠枝牡丹,另外搭配的饰物都是上等货色。 青兰道:“奴婢挂起来,让殿下与王妃先仔细看看?” “好。”濮阳瑄点头,“最好先检查一下。” “是!”青兰和姚嬷嬷、青鹂三个人一起,将两套衣裳铺在衣架子上,一边整理一边检查,“殿下、王妃放心,没有破损的地方,就看合不合你们的身了。” 宫里做的,合身是肯定的。 濮阳瑄大步走上前去,手指细细的捏过衣衫的每一处。 薛瑾仪跟过去,问道:“阿瑄在检查里面有没有藏了东西?” “嗯。” 薛瑾仪和其他人都不说话,耐心的等到濮阳瑄仔细检查完毕。 “没有藏东西,放心穿吧。” 青兰等人又服侍他们换上新衣服,然后拍手笑起来。 “殿下,王妃,你们穿的真是太好看,太般配了!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薛瑾仪拉着濮阳瑄站到铜镜前,笑望着镜子里的人影。 “真好看啊……” “你也好看。” 接着,他们发现在两人的衣服花纹上,略有些不同——濮阳瑄身上的花纹更多一些,而薛瑾仪的裙子上多了一些银线绣的蝴蝶。 薛瑾仪惊叹道:“真是用心了!” 这两套衣裙,她真的是太喜欢了! 濮阳瑄的唇角微微扬起,“你喜欢着款式的话,叫人多做几套。” 薛瑾仪转头望着他,“阿瑄,你看,父亲对我们越来越用心了呢!” “这话啊,可不要在父亲面前提。”濮阳瑄摇了摇手指,“否则啊,他可能会不好意思的。” 薛瑾仪“噗嗤”一笑,“我懂,我都懂!” 两人互相眨眨眼,因为药丸研制不太顺利而郁结的心情,终于舒展开一些。 临近傍晚的时候,薛怀跑来了。 “姐姐!”他一蹦进院门里,就大嚷开来了,“情况有点不太妙!” 此时,薛瑾仪正准备和濮阳瑄一起吃晚饭,听见薛怀的声音,走到门口,问道:“薛芳仪怎么了?” 难不成听到两件坏消息,精神又失常了? 薛怀一眼看向桌上香喷喷的饭菜,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薛芳仪听闻太子与陆菀容,还有孙家的消息,大吵大闹了一天之后,又开始绝食了!既不睡觉,也不吃饭,这才几天啊,就闹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祖母不想管她了,可是我觉得不太行的样子……” 薛瑾仪揉了揉他的肩膀,“只要不让人跑出去就行。” 薛怀瞪眼,“不会就让她这么饿死吧?” “不会的,”薛瑾仪摇头,“她这样的人啊,肯定舍不得就这么死了,所以她会很快就缓过劲儿来,好好吃饭、睡觉的。然后呢,她会想着向蔡氏与太子复仇。” “真的吗?”薛怀觉得姐姐的话是可以相信的,可是想到薛芳仪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觉得害怕。 “唉,”薛瑾仪无奈的拍拍他的肩膀,“她要还是绝食,你们就按住她的身体,硬是灌进去,不就好了吗?” 薛怀叹口气,“好吧……” “若实在不行,等明日生辰宴后,我去一趟卫国公府。” “好!”薛怀总算放心了,眼巴巴的看向桌子上的饭菜,“姐姐啊……” “洗手去!” “啊?” 薛瑾仪揉他的头发,“洗手才能吃饭啊!” 第738章 我们的生辰宴 生辰宴这一日,终于到了。 薛瑾仪与濮阳瑄前一日早早的睡下,所以清早就精神饱满的起身了。 他们照例现在院子里锻炼身体,然后洗漱吃早饭,完了,再慢悠悠的穿衣服,整理妆容。 到了巳时中,他们这才悠哉悠哉的搭马车,前往兴庆宫。 这宴席从中午就开始了,他们作为主角当然要出现,接受受邀的朝臣及其家眷们的祝贺,到了晚上,才是真正的家宴,宫里的贵人们以及陆菀容才会出现在兴庆宫中。 路上,薛瑾仪发现路边也被装点上一些花灯,让京城的街坊看起来喜气洋洋的。 人们对楚王与王妃的生辰宴亦是议论不停。 路过朱雀大街时,薛瑾仪指着街边搭起的几个简单棚子,正有一阵阵的热气四散开来,面食的香甜味飘散在整条朱雀大街上。 “那些棚子是分发寿桃的。”她笑道:“我特意安排的,用的是景轩赚来的钱,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也要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嘛。还有,贫穷的百姓们,可以额外多领取五个寿桃,另有猪肉、鸡鸭与鱼肉分发给百姓。” 濮阳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百姓们正欢天喜地的领取着寿桃和肉类,对他们祝福与夸赞声,响彻了整条街道。 他笑着问道:“怎么先前没有听你提起过?” 薛瑾仪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当时惊喜了呀?百姓们的赞美声,送给你做生辰礼物可好?” 濮阳瑄注视着薛瑾仪的面庞,眨眼之后,他的手已经捧住了她的脸颊,“谢谢你,阿瑾。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生辰礼物。” 薛瑾仪满足的笑了,然后直勾勾的注视着濮阳瑄,却又不说话。 濮阳瑄专注的望着街边的棚子,也不说话。 薛瑾仪不着急,慢悠悠的等着。 她知道,阿瑄也一定为自己准备了生日礼物,只是呢,这也是个惊喜,所以现在并不能说。 走过半条朱雀大街时,濮阳瑄稍微掀开帘子,指向前方,“你看看,那些又是什么?” 薛瑾仪凑过去看,自己的脸都贴在濮阳瑄的下巴上了,兴奋又期待的望向他手指的方向。 濮阳瑄指着的也是简易的棚子,不过和她安排的棚子却不一样,棚子顶上多出两个字——瑾、瑄。 “诶?”薛瑾仪伸长了脖子张望,“这又是什么?” 随着马车往前行驶,她仔细一看,原来也是给百姓们分发寿桃与肉食的,也会多给贫苦百姓一些。 “我们居然想到一块儿了!”薛瑾仪惊喜万分。 濮阳瑄笑道:“是啊,知道你最关心百姓们了。我还叫人送了不少去蓝田县,让张叔与小宝母亲他们也高兴高兴。” 薛瑾仪转过身,一把抱住濮阳瑄,“阿瑄,你真好!” “所以,有什么奖励没有?” 薛瑾仪“嗯”了半天,似乎这是个很难的问题,“……说起来,棚子上写的为什么不是‘楚’字?” “那是父亲给的封号,又不是我俩的名字。”濮阳瑄轻轻地揉了两下她的小脸,“快说,有没有奖励?” 薛瑾仪冲他做鬼脸,“人家脸上的胭脂都要被你蹭掉啦,到时候不好看了,怎么办?!” “我的阿瑾怎么会不好看呢?”濮阳瑄忍不住又揉了两下,手感让他舍不得收回手,“放心,我很小心的,绝不会蹭掉你的胭脂。” “我不信,你看看你的手!”薛瑾仪嘟起嘴。 濮阳瑄看她这副小表情,无奈的收回手,在薛瑾仪面前晃了晃“你看,没有胭脂吧……” 话音未落,他眼前的小脸猛然增大,接着柔软又温暖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濮阳瑄的眼里,瞬间盛满了笑意。 快到兴庆宫时,薛瑾仪对着镜子整理仪容,“话说,接济穷苦百姓,想办法改善他们的生活,帮助他们指腹,是我未来的梦想之一。” “那我们携手一起做下去。”濮阳瑄帮她理了理鬓角。 薛瑾仪笑吟吟的望着他,有这样的丈夫,一起努力一起拼搏,真是此生无憾了。 在一片赞美声中,马车来到兴庆宫门口,早已到来的朝臣及其家眷们分列在宫门左右,恭敬的齐刷刷向薛瑾仪与濮阳瑄行礼。 “快快请起,”濮阳瑄高声道:“今天是个玩乐的日子,诸位不必拘礼。” “多谢楚王殿下!” 在众人簇拥中,薛瑾仪与蒲昂轩大大方方的牵着手,来到一处楼阁中,午宴在此进行。 等他俩入座后,虽说濮阳瑄说了不必拘礼,但众人还是向他们又行了大礼后,开始依次进献礼物、送上祝福的话语。 薛瑾仪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向每一位上前来的朝臣们点头致意。 不一小会儿,她与濮阳瑄的身边就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贺礼,也收获了一大堆祝福的话语,其中最多的就是“早生贵子”。 薛瑾仪看了一圈朝臣们,他们对于他们夫妇早日诞下皇孙,充满了期待。 而这份期待,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她注意到中书令的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觉得不太对劲。 这份“早生贵子”的美好祝福,在中书令的笑意中,仿佛是刻意安排的。 濮阳瑄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不动声色的与薛瑾仪对视一眼。 登到贺礼都送上了,濮阳瑄再说几句场面话,便开席了。 酒过三巡,丝竹之声与翩翩起舞的舞姬让气氛变得更加轻松自在。 刘夫人在薛瑾仪的眼神示意下,举着酒杯,笑着来到薛瑾仪的面前,“楚王殿下,王妃,生辰吉乐。妾身在此,敬您二位一杯。” 说完,她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薛瑾仪喝完酒后,亲密的拉着刘夫人的手,两人的模样像是一对好友在闲聊,所以旁人看来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压低声音问道:“今日纷纷祝楚王与我早生贵子,是谁提议的?” 刘夫人道:“中书令。” “果然是他。”薛瑾仪不能表露出一丝半点的不悦,“他着提议,可真是意味深长啊。” 第739章 求子秘方 刘夫人道:“大家也都盼着楚王殿下与王妃早日有好消息呢!毕竟,太子那边已经……” 虽然外面还没有风声,但是一些朝臣已经心知肚明,只是谁也不说。 现在这个情形,谁说谁就准备脑袋搬家吧。 薛瑾仪无可奈何的望一眼刘夫人。 “妾身也能理解,自打您二位成婚以来,诸事繁杂,想要子嗣确实困难重重,可是先前还有些借口,让朝臣们放心,而眼下真的得抓紧了,王妃啊!”刘夫人语重心长的说道,一脸希望与急切的望着薛瑾仪。 薛瑾仪感觉到那份压力更明显了。 显然刘夫人知道中书令挑动大家祝福“早生贵子”是别有用心,但众人恰恰也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让中书令能够有恃无恐。 她斜瞥了一眼正在与旁人说话的中书令,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他们不得不暂时留中书令一条命。 可是在子嗣的问题上,并不会因为中书令的生或者死,产生任何变化。 她与阿瑄的身体都没有问题,但有时候这种事情真的就是讲缘分的,所以这个问题不知道要困扰他们多久。 刘夫人觑着薛瑾仪的手,将她的手拉得更紧一些,笑道:“妾身知晓王妃身边有厉害的大夫,不过妾身也知道几个偏方,或许对楚王殿下与王妃有所帮助?” “多谢刘夫人好意。”薛瑾仪道谢。 对于她来说,孩子不是为了争权夺利的工具,而是她与阿瑄的爱情结晶,是上天赐予的惊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在她与阿瑄原本的预想中,孩子的到来应该是一个惊喜,然后在他们精心的爱护下,来到这个世上,一家三口幸福又美满的生活。 现在这个情况下,他们对孩子的爱不会改变,但是多少会觉得有些微妙。 薛瑾仪轻轻地叹息一声,对刘夫人对视一眼。 刘夫人安慰似的揉着她的手,“王妃也不要太紧张,不然反而不容易有孩子。等宴席一散,妾身就整理好偏方,叫人送去楚王府。王妃让大夫给看看,能有的就赶紧用上吧。” “好,我都记着了。”薛瑾仪点点头。 刘夫人倒了两杯酒,这酒味淡淡的花果酒最适合她们喝了,既能感受到酒香的醇美,也花果的香甜交汇,又能使人喝多了也不会醉。 “妾身敬王妃一杯。” 两人将美酒饮下后,刘夫人退回到自己的夫君身边。 简夫人立刻凑上来问道:“刘夫人,瞧你和楚王妃那股亲密的样子,真是叫人羡慕呢。” 刘夫人笑笑,“因为我与楚王妃认识的时间比较久吧。等您与楚王妃认识久了,也会这样亲密的。” “是啊,我看的出楚王妃是一位十分和善的人呢。”简夫人望着正笑着与楚王说话的薛瑾仪,她似乎并没有在为子嗣的问题而感到烦恼,于是问刘夫人道:“对了,刚才你与楚王妃在说什么呀?” “哦,没什么。”刘夫人剥着新鲜的果子,“随便聊聊,您也知道的,楚王妃经营的景轩在全京城都特别的有名,东西出奇的价廉物美,我去问问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货。” “这样啊……”简夫人不由自主地的望着刘夫人剥果子的手,微红的果汁沾在纤细的手指上,不知怎地叫她心头一惊,感觉那是血,瞬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刘夫人将果子塞进嘴巴里,然后用素净的帕子擦手的时候,问道:“简夫人,您要问我什么?” 简夫人回过神,摇头干笑道:“没什么,就是也想去景轩看看。你下回去,可一定要叫上我?” “诶?”刘夫人略微露出惊讶之色,从前简夫人在这个上面素来没有追求的,不过很快转念一想,就很快理解了,欣然答应道:“好呀,一定叫上您一块儿去。” 薛瑾仪瞟了一眼刘夫人的方向,抓紧濮阳瑄的手。 濮阳瑄立刻转头望向她,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温柔情意,“阿瑾,无需想太多。” 刚才她与刘夫人的话,他当时虽然也在和被人说话,但又怎么会不在意阿瑾呢?特别是她的情绪变化,哪怕是最细微的变化,他都能觉察到。 “我才不会想多,那是庸人自扰。”薛瑾仪笑嘻嘻的,往濮阳瑄身边蹭了蹭,若不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真想靠在他的怀里。 濮阳瑄摩挲着她的手背,力道和速度恰到好处,让薛瑾仪感到十分舒服。 她发出一声喟叹,望着谈笑风生中一片喜气洋洋的酒宴。 今天可是她与阿瑄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生日,一定要开开心心的,不让任何阴霾笼罩在头顶,如果有人让他们不舒服的话…… 薛瑾仪的眼睛稍稍眯起,那她就让人更不舒服。 宫人送上来几盘糕点,都是薛瑾仪最爱吃的,濮阳瑄取了一盘来,送到她的面前,“来,吃一块香甜的糕点,能让人更高兴。” 薛瑾仪笑着微微扬起下巴,撒娇道:“我要你喂我。” 濮阳瑄看都不看周围的人,掰下一小块糕点,自自然然的送到薛瑾仪的面前。 薛瑾仪含笑吃下糕点,甜蜜的滋味在嘴巴里蔓延开来,再看眼前人眼中的甜情蜜意,感觉这块糕点是她吃过的最香甜的东西,心情也更轻松愉快起来。 果然啊,和最爱的人在一起,所有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薛瑾仪从他的手里接过那块还没吃完的糕点,掰成两半,一半自己吃了,一半送到濮阳瑄的嘴里,“是不是觉得格外香甜?” “是。”濮阳瑄攥紧她的手,在薛瑾仪把糕点送进他嘴巴里时,在她的指节上亲了一口,连一点点糕点渣子都给吸走了,然后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薛瑾仪掩嘴笑起来,这动作有几分诱惑感,让人差点想扑上去亲一口。 “楚王殿下与王妃感情甚笃,着实叫人羡慕啊!” 一个略显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响起,周围的谈笑声低下去一些,众人齐刷刷的望向说话的人。 薛瑾仪与濮阳瑄也看过去,如他们所料,站出来的是中书令。 第740章 别有用意的祝福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又响起一片祝福声。 濮阳瑄道:“中书令与夫人成婚四十载,恩爱如初,这份长久的相伴相守,亦是情感深厚,同样叫人羡慕不已。” 中书令拱拱手,“多谢楚王殿下夸赞。说一句有些冒犯的话,下官看着楚王殿下与王妃,确实让下官不禁想起自己与内子成婚之初的几年。” 有人搭腔道:“下官记得,那时候中书令刚刚考取功名,与夫人伉俪情深,当时不知羡煞了京城多少人。” “是啊,”又有人接话,“后来没过多久,夫人就传出了身怀有孕的消息,而中书令也得到吏部的委任,可谓是三喜临门,春风得意啊!” 果然,他们一定会把话题往子嗣问题上引。 “什么三喜临门?” “哎呀,你忘了?十月之后,中书令与夫人喜得一双男孩儿啊!这是双喜!” “简大公子与二公子都是一表人才,国之栋梁。中书令与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刘侍中轻咳一声,打断众人的议论,高声说道:“来,说了好半天的话了,让我们举杯共祝楚王殿下与王妃生辰吉乐,平安顺遂,美梦成真!” 其他人纷纷举杯起身,向薛瑾仪与濮阳瑄恭贺,声浪比刚才几个人的议论声更加洪亮,有气势。 薛瑾仪与濮阳瑄也笑着举杯,众人一起饮下美酒。 在一片闹哄哄中,中书令斜瞥一眼刘侍中,笑道:“除了这些祝愿以外,下官还希望,下官与内子的这份福气能送给楚王与王妃,让您二位也能早日喜得麟儿,也好……”他环视一圈周围,大致的看了看众人的脸色,“安定人心。” 刘侍中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在中书令的话语中,众人满怀期望的望着主位上的男女。 先前还是在祝福的时候提一句“早生贵子”,现在已经把目的明晃晃的摆在台面上了。 众人的目光更加热切。 太子那边,仗着有了子嗣要翻身。 一个皇嗣,足以搅动风云。 薛瑾仪依然笑得得体大方,她感觉到身边男人将自己的手握得更紧了,这是一份坚定的安心,是没有任何人与事能让他们分离与动摇。 濮阳瑄抬起另一只手,示意众人安静。 祝福声渐渐地低下去,但是眼睛里的热切之情没有吓消退一丝一毫。 濮阳瑄道:“身为皇子,有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责任,这是我与王妃都十分清楚的事,”在场的人,不单是他们这边的人,也有蔡氏一派的想要浑水摸鱼,他自然不会把话说的太明白,“感谢诸位的关心,我想……很快诸位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这话说得其实虚无缥忙,“很快”能是多快?根本没有一个可以确定的答案。 然而濮阳瑄无论是眼神,还是脸色,都是淡定又从容的,再看他身边的楚王妃,优雅娴静,那一抹淡雅的笑容,风轻云淡,不会畏惧任何暴风骤雨,这像是一颗无形的定心丸,让不少人感到了心安,似乎冥冥之中已经找到了“很快”的答案。 濮阳瑄深沉的眸子扫视一圈,最后对众人点了点头,“诸位,莫要辜负这大好时节里,面前的美酒佳肴。” 薛瑾仪微笑着将一只酒杯塞进他的手里。 濮阳瑄道:“来,共饮此杯美酒。” 一杯酒下肚,歌舞声又响起,屋子里一派平和。 中书令心中骂了一句“蠢货”,有些不满地坐下来。 “简公啊,”刘侍中感叹道:“我知道你是为楚王殿下还没有子嗣这件事而焦头烂额,但是这件事不能太着急了,容易扰乱人心啊!楚王殿下让人看到了希望,好不容易众人聚集在一起,可不能毁了走到今日所付出的心血。” 中书令斜瞄他一眼,干笑道:“是我一时心急了。” 刘侍中笑笑,“以后注意点就好。” 中书令有些气恼,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酒水穿肠过,味道苦涩。 濮阳瑄扫视一圈,对薛瑾仪笑道:“让我们好好享受这一天。” 薛瑾仪嘟嘟嘴,“原先想着谁要是让我今天觉得不开心了,我就让谁不开心一百年……你啊,真是太好心了。不过呢,反正今天是没烦恼了,开心是最重要的。” 濮阳瑄在她的嘴唇上轻点一下,让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是啊是啊,有我在,这些小喽啰,不需要我们薛大小姐操心。” 薛瑾仪笑眯眯的挽住他的胳膊,“我还想吃糕点。” “好,全部喂给你。”濮阳瑄温柔的应道。 薛瑾仪看着一大块糕点被送到自己的面前,笑道:“哎呀呀,吃不掉这么一大块啦,晚上的酒席,菜品更加丰富,我还要留点肚子吃晚上的好东西呢。” “这才什么时辰,居然已经记挂上晚上的吃喝了。”濮阳瑄嘲笑道,在她的腰身上轻轻地掐了一下,“放心,你这个小肚子啊,不需要担心留肚子这个问题。” 薛瑾仪“噗嗤”一声笑了,“说的我好像一头猪似的。” “你要是猪,我岂不也是?”濮阳瑄喂薛瑾仪吃了一小块糕点后,又递给她一杯花茶,“你可不是,你在我眼里心里都是最最美丽的。” “真甜。”薛瑾仪眯眼笑起来。 濮阳瑄挑眉,“还想听更多的吗?” 薛瑾仪眨眨眼睛,“我说的时候糕点真甜。” “……你啊。”濮阳瑄松开她的手,改为一手搂住她的腰身。 如此亲密的举动,他毫无顾忌的当着众人的面做出来,不单是他对薛瑾仪的深情,也是让所有人更加放心。 恩爱的夫妻,才会早日有子嗣。 薛瑾仪见状,安安心心的靠在他怀里,望着这一片歌舞升平。 午宴快结束时,青兰端来一碗长寿面。 薛瑾仪看到她笑着站在一边,没有去再拿一碗来的意思。 “楚王殿下,王妃,”青兰笑道:“你们是夫妻啊,所以应该吃一碗长寿面嘛!” 薛瑾仪望着雪白的面条,底子是熬到纯白的骨汤,上面洒了一些葱花,看起来十分清新,闻起来浓香诱人。 她每年过生日,都会吃上一碗寓意“平安长寿”的面条,而她还是头一次与其他人共享一碗面。 这一次,这一碗面对于她与濮阳瑄来说,多了一层含义。 第741章 长寿面 对于他们来说,这一碗面是相守一生,是同生共死。 在这个世界里,他们都很清楚,不能失去彼此。 他们是情人,是亲人,亦是战友。 互相扶持、依靠,顽强的走下去。 “面条要是坨了可就不好吃了。”濮阳瑄递给她一双筷子。 薛瑾仪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眸,知晓他们就算嘴上什么也不说,但早已相通的心灵会明白彼此的心意。 “好,我们一起吃!” 两人同时举筷子,挑起一些面条,塞进嘴巴里,“吸溜”一声吃下肚。 浸过浓香骨汤的面条,除了原本的麦香之外,还有一股猪肉骨头的鲜香,那点儿葱花更是让鲜美的滋味达到了极致。 长寿面是要全部吃完的,两人继续动筷子。 很快,他们发现各自咬住了一根细长面条的两端。 他们稍稍抬起脸,定了定视线,让彼此的脸在自己的眼里清晰。 “可真是巧啊。”薛瑾仪有些含糊的开口,还要小心翼翼的让面条暂时不要被咬断。 濮阳瑄笑了,然后慢慢地将面条吸进自己的嘴巴里,同时也在小心着不让面条被扯断了。 青兰看到这一幕,掩着嘴巴偷笑。 薛瑾仪见状,不由地也凑过去,很快他们的鼻尖对着鼻尖,嘴唇就要亲到一起。 参加午宴的宾客们渐渐地注意到了这一幕,感觉正大光明的去看会不大好意思,也惊扰到了楚王夫妇,便偷偷摸摸的张望过去,有些人嘴角在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情况下,上扬起来,甚至还有点儿小激动,等着看两人的嘴亲到一块儿。 简夫人微微皱眉,叹道:“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 刘夫人一本正经的说道:“人家小两口年纪轻又感情深厚,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了,今日是他们的生辰宴,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若真是不好,自有群臣给出意见的,可是你看,对于这个,大家都是喜闻乐见的。” “……”简夫人看其他人都没有反对的意思,撇了下嘴,不再说什么了。 刘夫人捧着一杯茶,笑吟吟的望着情不自禁下终于亲到一块儿去的小夫妻。 “而且如此亲密恩爱,我真觉得好消息就快要到了呢。” 薛瑾仪感觉到嘴唇的温暖与柔软,那根面条不知不觉间在他们的嘴巴里融开了,他们并没有加深这个吻,而是笑着分开,深情的望着彼此。 青兰朗声道:“吃下长寿面,祝愿楚王殿下与王妃长寿平安,恩爱到永远!” “还剩一些,都吃完吧?”濮阳瑄道:“这么好的寓意。” “好。” 一碗长寿面很快下肚,濮阳瑄拿起帕子,轻柔地给她擦了擦嘴巴,连下巴上沾的针眼大的汤汁也没有放过。 薛瑾仪也拿自己的帕子给濮阳瑄擦过嘴巴。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 午宴终于在欢乐祥和的氛围中结束了,众人再度向薛瑾仪与濮阳瑄行礼祝贺,然后有序的退出去,先后离开兴庆宫。 今日阳光不错,撒满了整个兴庆宫的花园,鸟语花香之中自是有安宁祥和。 薛瑾仪站在花丛边,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等她要垂下手的时候,濮阳瑄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晃了晃,问道:“现在申时都还没到,晚宴要酉时中才开始,这段空闲的时间里,阿瑾有什么好提议吗?” 薛瑾仪摸了摸下巴,“你猜为什么要空出这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来?” “这个么……”濮阳瑄看着她微微弯起的唇角,“我猜啊,你是有点小心思的。” “什么小心思?” “打算做点小事……” 薛瑾仪轻轻地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好啊,我让你猜,你跟我慢悠悠的卖关子!快说,是不是其实根本没想到我的打算?” “我怎么可能想不到呢?”濮阳瑄捉住停留在自己胸口上的手,“你那点小心思啊……”他亲了一口她的手背,“自然是想去分发寿桃的棚子那边,与民同乐。” 薛瑾仪大笑,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知我者,阿瑄是也!” 濮阳瑄舔了下嘴唇,“真甜。” “……”薛瑾仪一下子想起先前濮阳瑄喂自己糕点的事儿,冷哼一声瞪他一眼,“好啦,我们快走吧。这样的话,在晚宴开始之前,我们还能稍微休息会儿呢。” 皇上会来参加晚宴,过程比午宴复杂很多,且他们要对陆菀容下手,就更需要他们小心谨慎,不容有什么差错,所以他们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走吧。”濮阳瑄握紧她的手。 两人乘坐马车,来到朱雀大街上。 京城地广人多,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没领到寿桃与米面的人。 薛瑾仪道:“趁着这个时机,也能查一查京城里的乞丐与无家可归之人的底细。”她扫视一圈大街,棚子里那些人的打扮与寻常富贵人家的家丁没有什么差别,但实际上其中混了一些楚王府的高手,方便观察。 两人在一处棚子附近下了马车,携手来到人群前。 百姓们看见楚王夫妇出现了,全都欢呼起来。 “大家不必多礼。”濮阳瑄在众人行礼走之前,抬手示意大家不需要太讲究规矩。 不过,众人还是不约而同的送上祝福。 “楚王殿下,王妃,生辰吉乐!” “谢谢大家。”薛瑾仪笑看着一位手捧着寿桃的小朋友,“好吃吗?” 小孩连连点头,大声叫道:“好吃!” 旁边的大人附和道:“楚王,王妃,这是我们吃过的最好吃的寿桃了!” “那我就放心了。”薛瑾仪让面点师傅在制作寿桃的过程中,做了一点小小的改动,让寿桃做得既逼真,又宣软香甜。 她与濮阳瑄对视一眼,两人走进棚子里,亲自分发寿桃给百姓们,一时间气氛更加热闹,一片喜气洋洋。 濮阳瑄一双墨黑的眼眸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的百姓。 现在,对于某些人来说,也是一个出手的好机会。 第742章 抢寿桃 又一锅热腾腾的寿桃出炉了,带着香甜气息的白烟在棚子里弥漫开,宛如清晨里的雾。 一群乞丐急吼吼的凑过来,眼巴巴的望着蒸笼里的寿桃,就算烟气重重也难掩他们雪亮的目光,看样子应该是有好些天没有吃上一顿饱饭了。 京城虽是大周最为繁华昌盛之地,却也有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成为乞丐的人。京城里不给在大街上乞讨,所以这些乞丐们一般流窜在坊内,有不少就住在城南一带的废宅内。 “大家不要着急,个个都有寿桃吃的。”薛瑾仪柔善的笑声在烟气中响起,“小心现在太烫了,伤着哪儿了。” 大部分对此都表示理解,只有几名乞丐还在推推搡搡。 “呜呜呜王妃行行好,小人好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求求您多给小人几个寿桃吧。” “王妃,我家小孩子都饿成皮包骨头了,求求您大发善心吧!” “呜呜呜,我们饿死了不要紧,孩子年纪还这么小,不能死啊……” 叽叽喳喳的吵嚷声中,一个小孩子被推到了最前面。 薛瑾仪赶紧伸手扶住孩子,避免他撞到热滚滚的蒸笼上,被烫伤了。 “小朋友,没事吧?”她柔声问道。 小孩仰起头,乱糟糟的头发下,是一张满是污垢的小脸,衬托出一双大眼睛的明亮清澈,不过现在这双眼睛因为泪水而泛着更亮晶晶的光芒。 “呜呜呜大姐姐,我饿我饿……”小孩哭叫起来,一个劲儿的要往薛瑾仪的怀里扑,“求求大姐姐了,就给我吃一小口,一小口也行啊……” 小孩子的哭叫声尖利又凄惨,听得人心发颤,同情之心油然而生。 薛瑾仪环顾一圈,除了热滚滚的寿桃之外,都是生的米面,哪儿还有现在就能吃的东西啊? 她半蹲下来,轻抚着小孩子的脸庞,泪水混着脏污在小脸上糊成一团,她赶紧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小孩子擦擦脸,哄劝道:“小朋友,乖,只要再稍微等一小会儿呀,就有寿桃吃了。你看,姐姐先变个小戏法给你看看,好不好?等看完了,就可以吃寿桃了。” 小孩子眨巴眨巴眼睛,不解的看着薛瑾仪手里的帕子。 “现在是一条帕子,什么都没有,对不对?”薛瑾仪在小孩子面前展开帕子,前后都给他看过了之后,笑道:“等下啊,姐姐把它变成一只小耗子。” “耗子?”小孩子更加迷茫了。 “对啊。”薛瑾仪将帕子铺在在自己的膝盖上,“你看,先把帕子这样……” 大部分人都好奇的看过来,目光里满怀期待。 但是,仍有部分乞丐在大呼小叫。 “我们不要看戏法,我们要吃寿桃!” “王妃不会舍不得把寿桃分给我们这些乞丐吃吧?” “是哦是哦,我们都是最低贱的人,怎么舍得哦……” “你们不要乱讲好不好,楚王殿下与王妃那么和善的人,怎么可能不给你们寿桃吃?” “没看到蒸笼里的热气啊,你们想烫死不成?” 棚子里因为吵闹声,而变得闹哄哄的。 小孩子又哭闹起来,“呜呜呜”大叫着又往薛瑾仪怀里钻,差点将她推倒了。 “快,我们快去抢寿桃啊!” 随着这一声呼号,乞丐们冲向蒸笼,棚子里顿时有些乱,楚王府的人赶紧上前阻拦。 “王妃,小心,别让他冲撞到您了!” 也有人过来,挡在薛瑾仪与小孩子的面前。 薛瑾仪赶紧护着小孩子往后退,抬眼望向棚子里撺动的人头,在言行的挑动下,乞丐们群情激昂,争先恐后的冲向蒸笼,生怕自己去的晚了,不能多拿几个。 王府的人混在其中,极力的维持秩序。 好在早就预备着出现这种场面,所以王府的人十分训练有素的分散开激动的人群,场面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又一转眼,很快发现了濮阳瑄。 他就站在距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中间隔着三个正在同维持秩序的人挣扎的乞丐。 他们相视一笑。 下一个眨眼后,薛瑾仪注意到濮阳瑄的眼神变了,紧接着她觉察到了一股杀气。 她凭着感觉望去,那个护着她与小孩子躲避开纷乱的人群的人,慢慢地抬起头,油腻的夹杂着枯草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是挡不住透着杀气的一双雪亮双眼。 “去死吧,薛瑾仪!” 那人大吼一声,从褴褛的衣衫里摸出一把同样雪亮的匕首,刺向薛瑾仪! 薛瑾仪抱住小孩子,疾步要往后退。 小孩子似乎被吓到了,“哇呜”一下发声大哭,猛地揪紧薛瑾仪的衣角。 她感觉身上一沉,本来轻盈如燕一般的身体,仿佛被绑上了一个沉甸甸的沙袋,身形与脚步都变得异常迟钝起来。 那人紧逼上来,锐利的刀锋像闪电一样劈刺过来! 眼看着刀锋已经逼到了近前,薛瑾仪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可是这瞬间她又有种安心的感觉,这是复杂又奇妙的,明明致命的危险就在眼前,但是她却觉得自己不会有事。 一定不会有事。 小孩子向沙包一样挂在她的身上,她已经没办法继续敏捷地往后退了,刀锋已经近在咫尺,距离她的眼睛恐怕只有半指头不到的距离。 薛瑾仪甚至能清晰的看见那刀尖,能够想象得到这东西刺穿自己的眼球会是什么样子。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 刀尖就在眼前,下一个眨眼后可能就会刺穿她的眼睛,但是就要得手之前,刀尖没能再往前一分一毫了。 薛瑾仪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时间并没有静止。 紧接着,刀尖与她身前的男人一下子拉远了。 “啊”一声痛呼,她的眼前,矫捷利落的身影两下就将那人的手臂折断,按压在了地上。 “叮当”,匕首掉落在地上,阳光落在上面,折射出的光芒依然冷锐,晃过薛瑾仪的眼睛。 她又眨了眨眼,看清楚了面前的人,不由地扬起唇角。 “阿瑄。”薛瑾仪松口气,她就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有事的。 第743章 漏网之鱼 濮阳瑄没有说话,箭步上前,提溜小鸡仔似的抓住小孩子的后脖领,把人提起来了。 一抹银光落入眼中,薛瑾仪感觉不对,定睛一看—— 小孩子的手里,赫然也有一把匕首! 刚才还在哭闹着喊饿,可怜巴巴的小孩子,此时一双清澈的眼睛里迸发出深仇大恨,瞪着薛瑾仪,仿佛下一个瞬间会变出血盆大口,将她生吞货咽了! 薛瑾仪心头一惊,谁也不会对如此可怜又年幼的孩子产生防备之心,教唆他做出这一系列事情的人,可见有多么的歹毒与恶劣! 小孩子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在濮阳瑄的手里挥舞着腿脚,挣扎着。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吗,你们都是禽兽,禽兽!” 他手里的匕首划来划去,但是只能划破虚无的空气,引起旁边人的惊呼声。 一个小小孩子,为何竟然有如此的深仇大恨? 楚王与王妃一向和善,待普通百姓都是极好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仇恨? 薛瑾仪看周围人的眼神,知道这事儿是要在这里就查问清楚的,免得以后道听途说,传成什么谣言了。 濮阳瑄利落地夺走小孩子手里的匕首,丢给身边的人,另一边,王府的人已经押住了先前动手的按个人。 他将小孩子也交给其他人,然后来到薛瑾仪的面前,柔声问道:“阿瑾,你没事吧?” 薛瑾仪轻快的笑道:“我们阿瑄身手如此了得,才不会有事呢。” 濮阳瑄伸手按住她的肩膀,然后顺着手臂慢慢地下滑,最终握住了她的双手,轻柔地细细摩挲着,这点小动作,让她的心神彻底的平静下来。 “好啦,我真的没事。”薛瑾仪冲他粲然一笑,“查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是不是受人指使。” 濮阳瑄注视着她,过了一小会儿,松开一只手,然后脚步一转,与薛瑾仪并肩站在一起。 薛瑾仪微微侧脸,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会心一笑。 接着,她再看向被扣住的一大一小两个人。 棚子里的秩序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后,很快恢复了,大部分人都被拦在棚子外面,小心又紧张的张望着里面的情形,而那几个闹事的乞丐也都被看押住了。 薛瑾仪扫视一圈后,最后目光定格在一大一小两个人身上。 王府的人利索的用湿巾子擦干净了两人的脸,又将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好让他们清清楚楚的看见他们的相貌。 大人惶恐地深埋下脑袋,似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不让楚王夫妇看清楚自己。 薛瑾仪只能看见一个杂乱如鸟窝的脑袋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怎么也看不清楚那人到底长什么模样。 立刻有一只手伸过来,把住那人的下巴,强硬的让他不得不抬起头来,面对薛瑾仪和濮阳瑄。 薛瑾仪仔细一看,认出那人的身份,“陈骄?” 陈骄见自己被认出来,索性也不躲躲闪闪了,大骂道:“薛瑾仪,你在这个恶毒至极的女人!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一点儿也没错,你这种女人就应该下到阴曹地府里去,遭受拔舌火烤油炸……永世不得翻身!” 这种辱骂,在薛瑾仪听过的里面,都算不上最恶毒的前十个。 她风淡云轻的一笑,“所以,你是为孙家报仇的?” 陈骄刚要说话,瞬时感觉到愤恨的目光像一根根针一样扎在自己的身上,让他不由地浑身一颤,惊恐的斜眼望过去。 这些目光来自于棚子外面。 楚王妃口中的“孙家”还能有谁? 要给孙家报仇的,又能是什么好货色? 陈骄的脑子转的飞快,骂道:“我本是校书郎,前途风光无限,却因为你毁于一旦!你找孙家报仇就报仇,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的我!把我糟践到如此地步,让朝廷失去一位可用的人才,你这是什么居心!” 薛瑾仪道:“孙家在卫国公府前聚众闹事,受到严惩。而你当时弃自己的结发妻子于不顾,落荒而逃。事后,为了避免被牵连,回家就写了休书,与孙家撇清干系,可真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人群里发出鄙夷的嘘声。 “是他自己自私自利罢了!真是个不要脸的男人,当初靠着孙家飞黄腾达,如今翻脸不认人比谁都快啊?!” “呵呵,当初楚王殿下遭到弹劾诬害的时候,楚王妃可没有为了自保要与楚王和离,抛下楚王殿下不管吧?” “就是,如此不要脸的人,怎么敢自称朝廷的可用人才,真是无耻至极!” 在一片议论声中,陈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薛瑾仪继续说道:“在调查孙家之事的过程中,发现你考中.功名不假,但依照往年的守选惯例,需要等上三年左右才能得到吏部的正式任命。可是你呢,不到半年的时间,便走马上任校书郎。请问你,这份官职,究竟是怎么来的?” 陈骄呼吸一滞,紧接着强硬的吼道:“当然是我德才兼备,受到吏部的信任!” “诶?”薛瑾仪一脸诧异,“当年的状元郎都还没有得到任用,你一个三甲进士居然能捷足先登?” 陈骄的身形晃了几下,一时说不出话。 人群里又一片嘘声。 这答案不用陈骄自己说明,也很清楚。 陈骄仗着有孙家这座靠山,才能得到“校书郎”这么个虽然品级低微,但前途无量的官职。 “你不说的话,那我就代你说。”虽然众人对答案已经了然,但是薛瑾仪必须当众把话说清楚,“根据大理寺的调查,当年孙家行贿吏部官员,这才把你塞进了选用的名单里。请问,一位需要仰仗妻家,靠行贿才能得到官职的人,会是朝廷的可用人才吗?” “不是!”围观的人齐声答道。 要不是有人在旁边抓着,陈骄差点委顿在地上。 他脸色苍白如纸,声音颤抖的争辩道:“我,我不是……你们一副赶尽杀绝的架势,我是为了保护我年幼的孩子免遭横祸!”说着,他泪眼看向身边的小孩子,一副慈父的模样。 濮阳瑄拿过那小孩子的匕首,晃了晃,“这就是你爱护孩子的方式?你把你的孩子推出来,假装可怜,博得同情,实际上是要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候,杀人吗?” 第744章 不能影响心情 周围人一片附和。 “这么小的孩子,你就要他杀人?你这是想培养一个杀人成狂的恶魔吗?” “要我才不会让孩子做出这么恶毒的事呢,居然还好意思说爱孩子?” “枉为人父!畜生!你这样的才是禽兽!” 在一片责骂声中,陈骄的脸皮子抽搐好几下,“都是你们逼的,都是你们逼的!” 说着,他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晕死过去。 濮阳瑄示意众人安静,薛瑾仪叫人去查看。 “只是晕过去了,并无大碍。” 薛瑾仪看向濮阳瑄,两人还没将如何处置陈骄的决定说出来,旁边的小孩子哭闹起来,“呜呜呜你们这些大坏蛋,你们放了我爹娘,不然我要和你们拼命……” 小孩子虽然年纪小身形小,但是此时因为害怕与仇恨而爆发出的力量也不小,在按住他的人手里像小老虎一样挣扎起来。 薛瑾仪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不共戴天的仇恨,看出必杀的决心。 这在如此年幼的孩子的眼里,是极为罕见的,也不知道这段时间里,陈骄到底向孩子灌输了多少仇恨的思想,让孩子深陷其中。 如果不好好教导的话,这孩子的将来是要废了。 薛瑾仪道:“衙门要处置的是孙家这些年来为非作歹之事,无干人等一律不会被牵连。陈骄因为行贿吏部,相关人等已经被处置,而陈骄也只是被罢官,剥夺了功名。若是正要赶尽杀绝,又怎么会让他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呢?” 陈骄的脸被擦干净之后,可以发现人只是稍微瘦了,没有任何伤痕。 大家都是明眼人,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一点呢,自然也不会相信陈骄的鬼话。 早已赶来的大兴县令适时的走上前来,“楚王殿下,王妃,此人胆敢行刺你们,理应押回衙门,得到应有的处罚。” 薛瑾仪叹道:“可是这孩子……” 濮阳瑄道:“先等他情绪稳定下来再说吧。” “楚王殿下,王妃请放心,”大兴县令拱拱手,“衙门里有女牢,那儿有些女狱卒,可以帮忙照看这个孩子。都是自个儿有孩子的,管教方面也有经验,所以您看,不如现在下官那里待一段时间,等到您有空了,再看如何处置这孩子?” 薛瑾仪点点头,对大兴县令是极为放心的,“那就麻烦邱明府了。” “不麻烦不麻烦,”大兴县令用官服袖子擦了擦额头,“是下官没有布置好,让此等歹人有了机会,差点伤害到王妃。” “没事了。”濮阳瑄拍了拍大兴县令的肩膀,“我们的关系不必如此紧张担忧。今日,是阿瑾与我的生辰,吃个寿桃吧。” 经过这么一闹,蒸笼上的热气已经散开不少,他拿起一个塞到大兴县令的手里。 “很好吃。” 大兴县令笑着咬了一口,宣软香甜的味道确实不错。 “多谢楚王殿下,王妃。”他欠欠身,“下官把人都压回去,不打扰您二位做大善事了。” “去吧。”濮阳瑄点头。 大兴县令招呼上手下人,将陈骄与小孩子带走。 很快,棚子内外又恢复了一片安宁祥和。 不远处的街角,停着一辆马车,已经有些功夫了,将之前的闹剧看得清清楚楚,又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简公,瞧瞧他们春风得意的样儿,如此可不行啊……上回,你没能保住花无尽家里的那些货,还遭到那样大的羞辱,怎么能这么沉得住气?再不拿出点什么来,可说不过去哦?” “装腔作势罢了,”中书令冷哼一声,“他们生不出孩子,没有后嗣,大周未来的江山要怎么办?朝臣们清楚的很,知道皇嗣有多么的重要,所以先前太子那样被人诟病。放心,濮阳瑄这样的,早晚也不得人心。” “万一有孩子了呢?” “蔡皇后会下手的。” 中书令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让他身边的人轻笑一声,“不要指望别人,你自己也得拿出点事儿来。” 中书令不悦,“我亲自出手,暴露了,你们就开心了?” “当然不是,只是上回那些货的事情,你怎么也得多找些办法来将功折罪啊。” 想到花无尽家的那些事,中书令的脑子里就一阵抽痛,那简直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可是他默默的蛰伏了这么些年,又怎么能因为这些不如意就贸然行事,暴露身份,功亏一篑呢? “我知道,你等着吧。”中书令提高声音道:“走吧,没什么热闹好看的了。” “呵呵,那我等着了,若是你没让我看见好戏,下场如何,你该很清楚。” 中书令眯了眯眼睛,强压下火气,“我知道了。” 薛瑾仪与濮阳瑄继续派发寿桃与米面,差不过到酉时,才返回兴庆宫,换了衣衫,前往晴望楼。 濮阳瑄抓着薛瑾仪的手,随着步伐轻轻地晃荡着,“没有在想前面的事吧?” 薛瑾仪冲他笑,“你最是了解我的心思了,我当然不会为了那些人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那就好。”濮阳瑄抬起另一只手,轻抚过她的发髻与珠钗,眼中满是深情。 薛瑾仪也笑着轻抚过他的衣襟,感受到手掌下心脏在有力的跳动着,“好啦,我们阿瑄真好看。” “你也是。” 两人笑眯眯的来到灯火通明的晴望楼。 之前,皇上的诞节宴席也是在晴望楼举行的,这次准许他们也在此办生辰宴,可是说是在向外界透露出一些小心思来。 他们来到时,四妃之下的后宫贵人们与一些皇亲国戚已经到了,见楚王与王妃携手走进来,纷纷起身道贺。 德妃笑着迎上前来,问道:“楚王与王妃可满意午宴?” “辛苦德妃娘娘了,楚王与我都十分欢喜。”薛瑾仪亲密的拉住德妃的手,“晚宴这布置与排场,虽然我知晓了一些,不过亲眼所见,仍是感到惊喜不已呢。” 在薛瑾仪说话的时候,德妃也一直笑看着她娇艳的脸庞,在感觉到手心里多出一样东西时,脸色也没有变过。 第745章 背后有人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薛瑾仪与德妃皆是神态从容,濮阳瑄站得稍微比薛瑾仪往前一些,恰到好处的挡住不少人的视线,让她们看不到两人相握的手。 德妃道:“楚王与王妃满意,我的心里啊比吃了蜜糖还要甜!今晚也会是惊喜不断的,楚王与王妃一定要开开心心的享受。” “是,我们一定会好好享受的。”薛瑾仪笑着应道。 “来,我带你们去位置。”德妃亲自带着薛瑾仪与濮阳瑄来到主位左下首的位置,“你们先做坐会儿,皇上很快就到了。” “好。” 德妃走开后,范昭仪立刻凑过来。 “先向楚王与王妃道一声生辰吉乐。” 薛瑾仪道:“谢范昭仪。” “哎呀,有什么好谢的,太生分了。”范昭仪摆摆手,视线在薛瑾仪的身上飞快地扫视一圈,“楚王,王妃,你们都没事吧?” “这没事指的是?”薛瑾仪一脸不解的望着她。 范昭仪往旁边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听说楚王与王妃今日在城中搭棚子发放寿桃时,遇到孙家人行刺?没伤着你们吧?” 薛瑾仪微笑道:“楚王武功高强,那些宵小之辈根本近不了身。” “那就好。”范昭仪好奇的问道:“这孙家人也未免太狗胆包天吧,这种时候了,不夹起尾巴做人,怎么还敢当街行刺的?莫不是背后有人怂恿挑唆吧?” 薛瑾仪的态度透出一些冷淡,“邱明府会去查的,现在还未出结果,所以不必费神猜测,影响了今天过生辰的好心情。” “……”范昭仪哪里觉察不出薛瑾仪的态度有细微的变化,干笑一声,“那就好那就好,妾身先不打扰楚王与王妃了。”她欠欠身,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立刻有低位的妃嫔凑上前来,问道:“范昭仪,怎么样?” “楚王妃不愿透露太多,那态度也不甚在意。”范昭仪挑了挑柳眉,“不过么,这事儿最好能和蔡氏牵扯上关系,如此……才有趣的多啊。” 说话间,靠近门口的位置上,低位的妃嫔们与皇亲国戚们忽然有了些骚动,众人有些惊讶,又有些慌忙的起身。 薛瑾仪觉察到动静,放眼望去,待看清楚走进来的一行人时,笑了,“真是好大的排场啊。” 濮阳瑄正在给她剔去甜瓜上的的籽,听了这话,才抬眼瞟过去一眼,然后手上没有任何停顿的,将甜瓜送进薛瑾仪的嘴巴里。 瓜肉脆甜,蜜一样的果汁在嘴巴里蔓延开,薛瑾仪笑着眯起眼睛。 她咽下瓜肉后,看到热闹还停留在门口。 蔡皇后像月亮一样,被“众星”簇拥着。 与其说是众人对皇后娘娘的尊重与敬仰,不如说是对她身边的年轻女子的好奇与试探。 薛瑾仪的视线又转向蔡皇后身边的陆菀容。 她今日一袭浅碧色的裙子,衬托的整个人更加清丽脱俗,仿佛翩翩而来的天上仙子。 尽管还没有名分,只是一个五品郎中的女儿,但现在俨然一副太子妃的架势,从容不迫的向周围的人含笑点头致意,那份高贵娴雅的气度让蔡皇后投去满意的目光。 在蔡皇后的眼里,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儿媳妇吧。 薛瑾仪又看一眼德妃,她已经笑眯眯的迎过去了。 “皇后娘娘,”德妃先是向蔡皇后行礼,随后看向陆菀容,态度与语气上都带着几分和蔼,“陆姑娘也来了呀。” “德妃娘娘好。”陆菀容向她行礼。 看起来真是个懂规矩、有分寸的好孩子,相比之下,那个傲慢的不可一世的前太子妃仿佛乡野泼妇,难怪蔡皇后如此喜欢呢。 德妃道:“陆姑娘真是个好孩子,皇后娘娘有福气了。” 蔡皇后高傲的冷哼一声,“快点让菀容入座吧。”她瞥向濮阳瑄他们的方向,故意提高声音,“陆姑娘现在的身体金贵的很呢,可不能有半点差池。” “皇后娘娘说的对。”德妃忙摆出请的手势,“皇后娘娘,这边请。陆姑娘,你也是。” 蔡皇后刚要往前迈出一步,忽然觉得不太对劲,瞪着往前带路的德妃,“陆姑娘坐在哪儿?” 德妃道:“妾身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皇后娘娘请放心。您是皇后,应以您为尊呢。是吧,陆姑娘?” 陆菀容似乎没预料到自己会被问到这件事,微愣了一下,很快微笑道:“是,德妃娘娘说的是。”她微微的欠身,扶住蔡皇后的胳膊,“皇后娘娘,您快请入座吧。” 她表现的很卑微,有着对长辈的尊敬,这让蔡皇后十分满意,“菀容真是孝顺的孩子,可是啊……”她又斜瞥向薛瑾仪,“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现在有什么比你身体更要的呢?” 陆菀容微垂着头,露出羞涩的一笑。 范昭仪望着缓缓走向主位的一行人,“啧”了一声,“瞧瞧那股子炫耀的劲儿,仿佛太子不单已经从两仪殿里被放出来了,还为大周立下了汗马功劳呢!” “如此炫耀,也不怕遭到报应。”她身边的妃嫔偷偷翻了个白眼。 范昭仪“噗嗤”一笑,不停地瞄向薛瑾仪那边,“报应啊,迟早会有的。所以呢,我只要坐收渔翁之利……” 德妃请蔡皇后在主位旁边的位置上落座。 蔡皇后刚坐稳,便吩咐道:“德妃,快带菀容入座吧。” 这话挺不给德妃面子的,仿佛她在陆菀容面前跟宫女是一样的。 众人互相给了个微妙的眼神。 蔡皇后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继续关切着了陆菀容,“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自己身子骨那么要紧,还在关心着别人。” “对菀容来说,皇后娘娘可不是别人。”陆菀容温婉一笑,不远的将来,对于蔡皇后的称呼可就要变成“母亲”了呢! 蔡皇后也对她慈爱的笑了笑,“快去坐吧。” “是。”陆菀容转身对德妃欠欠身,“麻烦德妃娘娘了。” 蔡皇后可以对德妃无礼,但是她得维系好与宫中贵人们的关系,如此将来才好办事。 “没什么麻烦的。”德妃温和的笑笑,指向陆菀容的位置,“陆姑娘,这边来吧。” 蔡皇后下意识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继而一愣,“怎么坐在这儿了?” 第746章 无上的荣宠 其他人也望过去,多少露出羡慕的眼神。 还没有册封呢,就能以五品郎中的女儿的身份坐在距离皇上皇后如此之近的地方,这可是无上的荣宠啊! 等到正式册封,入主东宫,那将会是多么的风光啊? 而且,能安排到这个位置,是不是说明太子真的快要被放出来了? 德妃笑着注视着陆菀容,“陆姑娘难得进宫一趟,且将来身份尊贵,与皇后娘娘是关系最为亲密的人之一,所以妾身特意安排在这里,好方便皇后娘娘与陆姑娘多多相处亲近,多多照顾呢。” 蔡皇后眉头微蹙,“怎么没有事先告诉我一声?” 怕不是暗藏鬼胎,所以不敢提前说吧? 德妃诧异的反问道:“妾身没有告诉您的吗?” “……”蔡皇后更加不悦,“你何时同我说过?” 德妃揉着自己的额角,不好意思的笑道:“想来是最近事多,所以一个不慎,误以为妾身已经派人通知过皇后娘娘了呢。” 蔡皇后的眼皮子跳了跳,德妃这是在讥嘲什么呢?嘲她这个皇后现在管不了后宫,她德妃毅力撑起天地吗? 她冷声道:“德妃有心了,不过菀容到底还没有册封,于礼不该坐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失了规矩。” 且不说薛瑾仪与德妃在做什么打算,若是皇上看见陆菀容还未册封就坐在如此亲近他们的位置上,难说会不会心生不悦,影响陆菀容的册封,更影响到救出太子。 “所以,还是安排到原先的位置上吧。” “不好意思,皇后娘娘。”德妃指向靠近门口的位置,“那儿,已经有人坐了。” “那就让她让开!”蔡皇后被德妃轻飘飘的语气激得暴躁了。 楼中的说笑声顿时低下去,众人或惶恐或惊讶,又或是看好戏,齐刷刷的望向蔡皇后。 陆菀容斜眼看向旁若无人的与楚王说笑的薛瑾仪,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她忙按住蔡皇后的肩膀,示意她平复下心情,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大费周章了。皇后娘娘,德妃也是一片好心呢。而且今日是楚王殿下与楚王妃的生辰宴,一切安排都听他们的吧。” 说着,她转头,正大光明的看向薛瑾仪与濮阳瑄。 “是吧,楚王殿下,楚王妃?” 薛瑾仪平静的抬起眼帘,看向陆菀容与蔡皇后。 在这种情况下,高声提起他们的名字,是为了防止她若是有个万一,皆是他们“安排”好的吗? 薛瑾仪淡然一笑,“楚王与我,皆是希望宾客们今日玩得开心。” 德妃接话道:“是啊,为了让楚王殿下与王妃的心愿能够成真,我花了很多心思,事事细致入微,力求完美呢。” 陆菀容微微蹙起眉头,这话又把事儿揽到自己的身上了,如果出事,则是德妃一力承担,无关楚王夫妇。而德妃得皇上宠爱与信任多年,近来风头更盛,有皇上护着,谁又敢质疑德妃做过什么? 她看看薛瑾仪,银红的裙子如花一般娇艳,而今日无人穿红色的衣裙,更是衬托的薛瑾仪宛如明珠般光彩夺目,无人能及。她的视线转向濮阳瑄,今日的楚王殿下一袭雪青色的圆领袍,贵气非凡,他们宛如一对人中龙凤,特别是衣裳花纹上的小心思,看得人觉得扎眼的很。 好歹也是曾让自己真的动心过的男人,而今只能远远的看着,还得小心翼翼的应对他们的谋害构陷,其中复杂滋味里,透出一股子心酸。 陆菀容微微眯眼,定下心神,“皇后娘娘,就这样吧。” 蔡皇后望着陆菀容温柔的双眸,定下了心神。 想来,菀容是个聪慧的女子,她能想到怀孕的办法以救出太子,也能好好的应付这一切吧? 而且就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这些人若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手眼通天能蒙蔽皇上的眼睛,那就等着自取其辱好了。 “行吧,那就让菀容坐在那儿,方便皇上多看看未来的儿媳妇。”蔡皇后朗声笑道,“德妃有心了,不过以后还是要多多考虑,思量周全一些,否则要担心会不会惹祸上身了。” 面对蔡皇后的嘲讽,德妃没有半点气恼的意思,笑着应道:“是,妾身谨记皇后娘娘的教诲,妾身定不会辜负皇上的信任,力求事事周到的。” 蔡皇后忽觉不对劲,她一句“以后”,岂不是指的本该在她手里的权利,在以后还会继续被德妃分走? 德妃这是想要取代她,坐上皇后的宝座啊! 这些贱人! 蔡皇后飞快地扫视一圈周围,显然刚才的这番对话,让众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她收不回来了。 蔡皇后对德妃冷笑一声,如此狗胆包天,不过是仗着近来顺风顺水罢了,她会让这些个小贱人知道他们的风光不过是一时的,只有蔡氏能够光耀天地到永久。 德妃到:“陆姑娘,请吧。” “多谢德妃娘娘。”陆菀容走过去,落座后,发现自己的桌子前面有一座屏风,能够隐隐约约的看到另一面的情形,自然也能看到楚王与王妃是多么的恩爱和睦。 同时,也能发现这个位置虽然靠近主位,但是一来在台阶下方,二来斜前方正好有近一人合抱粗的柱子与幔帐遮挡,于是乎挡住了不少人的视线,使得这个位置显得“偏僻”,仿佛她是个多余之人,就算身怀皇孙也无关紧要,又好似她多见不得人一般…… 这样的感觉让陆菀容很不舒服。 原先安排的位置,虽然靠近门口,意味着身份在在座的人当众低微,但也是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现在呢? 现在算什么?! 就算她们真是为了让她与帝后多多亲近,那也是带着羞辱意味的。 是在警告她就算有了皇孙,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玩物,任人随意揉捏吗? 陆菀容暗暗的攥紧拳头,她所收到的每一分羞辱,未来都会千百倍的报复回来! 第747章 厚礼 就算隔着屏风,薛瑾仪也能敏锐的觉察到陆菀容的不甘心与愤恨。 她盈盈笑着,拿起一片甜瓜,送进濮阳瑄的嘴巴里,“阿瑄,这瓜可真甜呀?” 她能感觉到随着自己的动作与话语,投在身上的视线如火烧一般。 果然啊,就算到了这一步,陆菀容对濮阳瑄还是有点小心思的。 薛瑾仪望着濮阳瑄俊美无双的脸庞,可是他们的心只属于彼此,谁也甭想分走一丁点。 濮阳瑄道:“你说过,要等着吃晚宴上的珍馐佳肴,所以我就不喂你自己出甜瓜了。不过,可以吃点酸酸的,开胃。” 他拿起一小片山楂糕。 薛瑾仪笑着就着他的手吃下去,酸中带着一点甜的味道让她感觉肚子饿了,“还是阿瑄体贴,我感觉自己现在能吃下满满一大桌的饭菜呢。” 她感觉自己像足了一个吃货,不过在宫里的宴席上,确实有许许多多无论是在现在这个异时空里,还是穿越前的世界中,都没见过、吃不到的美味,她可是要借着这又一次的难得机会,好好的品尝一遍,最好能尝出是怎么做的,如此就可以加进他们的大酒楼的菜单了! “看来,以后不用进宫,也能吃到御膳佳肴了。”濮阳瑄道。 薛瑾仪在他身上蹭了蹭,“那要看你学得怎么样了。” 濮阳瑄认真道:“楚王妃放心,我会学到让您满意为之。” 薛瑾仪笑着捏捏濮阳瑄的脸颊,“哎呀呀,我们阿瑄这么好学,那我一定要将菜谱精益求精了。” 她感觉陆菀容的目光似乎要变成激光,在屏风上烧出一个洞来了。 不知道她与阿瑄这番恩爱之情,会不会让陆菀容失态,露出了什么端倪来引起蔡皇后的怀疑,让她们产生内讧呢? 薛瑾仪这么想着,注视着濮阳瑄的目光更加专注。 在旁人看来,他们下一步可能要亲脸了。 “楚王,楚王妃。” 在濮阳瑄开口之前,蔡皇后冷冷的喊声先传来了。 薛瑾仪与濮阳瑄转头望去,纷纷露出谦恭的神色来。 “皇后娘娘?” 蔡皇后轻咳一声,“我们都知晓楚王与王妃情深义重,可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需知晓分寸。” 薛瑾仪一脸无辜的眨眨眼,“瑾仪明白分寸,在这样的场合下更是不能失了礼数,所以瑾仪发现楚王的脸上有点点甜瓜汁水,正准备为他擦去,以免影响了楚王殿下的仪容呢。” “……”蔡皇后的嘴角抽搐几下,死丫头一贯的伶牙俐齿,就算领教过很多回,也会让人十分不爽。 薛瑾仪笑着抽出帕子,在濮阳瑄的嘴角上擦了擦,“好了。” 蔡皇后撇过脸去,不想搭理他们了。 范昭仪掩着嘴巴笑,“皇后娘娘可真是越来越蠢了。” 薛瑾仪微微偏头,看到陆菀容在低头喝茶。 大概只有不去看不去想,才能让她平静下心神吧? 陆菀容也明白,她是不能在蔡皇后面前露出马脚的。 蔡皇后为了抒发心中的不快,转头和陆菀容说话。 先前她们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不好直接见面,只能通过下面的人传话。今日趁着这生辰宴,总算是见上一面了。 她们这对未来的婆媳,还是抓住这次的机会,好好的相处一番,也试探一下吧。 酉时刚到,皇上来了,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皇上在主位前站定后,摆摆手,“今日是楚王与楚王妃的生辰,又是一家人,无需如此多礼。” 待皇上落座后,众人这才依次坐下。 这时候,皇上像是才发现角落里的陆菀容,笑道:“德妃这个位置安排的不错,让皇后好与陆姑娘多多相处了。” 蔡皇后的嘴角不由地抽搐几下,有些不利索的说道:“妾身也十分感谢德妃这样用心的安排呢。” 众人觉得好笑,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皇上点点头,在陆菀容要起身行礼之前,转开了,落在了薛瑾仪与濮阳瑄的身上。 陆菀容瞬时觉得脸上发烫的厉害,有屈辱感,也有恐慌。 她身怀皇孙,于濮阳氏有大功劳,将来也是皇上的儿媳妇,可是在皇上眼中,她似乎根本不重要? 陆菀容的心里发颤,恐惧渐渐地弥漫上心头。 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和她迟迟没有被接进宫,是不是也有关联? 原以为让她来参加生辰宴,是要承认她的身份了,然而与预想中的根本不一样…… 陆菀容无奈的望向蔡皇后。 她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面色有些不太好。 偏偏她们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看着皇上竟然透出几分慈父的模样来,对楚王与王妃说话。 “……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生辰贺礼,希望你们喜欢。” 宁公公带着四名内侍上前来,他们手里捧着两只匣子,宁公公笑着先打开一只细长的。 众人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张望。 蔡皇后也忍不住看看皇上送给濮阳瑄的头一份生辰礼物会是什么“好东西”。 濮阳瑄看清楚匣子里的东西时,眸光一闪,向皇上作揖,“儿子多谢父亲厚礼,儿子十分喜欢。” 皇上抬了抬下巴,“快看看趁手不趁手。这是陪伴了我三十年的宝剑,曾在战场上斩杀过无数前朝乱党,也砍下过本朝奸佞的头颅。如今,我亲自磨剑,让它恢复往日的锋锐与寒光,希望在楚王的手中,大展往日的光辉。” 就算再强忍着,人群里也不免爆发出低低的呼声。 蔡皇后更是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望向身边的男人。 将御用的宝剑赐予楚王,这不单是生辰礼物,更是意味着楚王手握宝剑,将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 濮阳瑄十分谦顺的再向皇上作揖,“父亲,儿子不敢在您御驾前舞刀弄剑。” “没关系,今日是你生辰。”皇上点点头,竟是露出一丝丝难得的笑意,“而且,楚王向来有分寸的。” “是。”濮阳瑄拱拱手,缓步上前来,小心翼翼的捧起匣中的宝剑。 剑很沉,很沉。 与他他来说,这剑上担着江山。 第748章 一文一武 濮阳瑄将宝剑横在自己胸前,目光一扫剑鞘,紧接着腾出一只手,抓住剑柄,毫无迟疑的抽剑出鞘,随着剑势,脚步原地一转,翻飞的衣袍之间,众人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雪亮的光芒,仿佛雷霆从天而降。 长剑在他的手中挽了两个漂亮的剑花,光亮闪耀,如银龙飞舞。 衣摆轻飘飘的落下时,周围响起了掌声。 人们的眼中或多或少的露出惊羡之意,仅仅两招而已,她们就仿佛看见了自天上而来的仙人。 那样的身姿,怎是凡间会有的? 或许是这位皇长子从前太过微末无名,如今风姿乍现,才会让人觉得震撼吧? 薛瑾仪有些小得意昂起下巴,看着那身姿卓绝的男人。 她看得出,宝剑很趁手,阿瑄很喜欢。 “唰”,又是一道银光闪过,长剑入鞘。 人们不禁觉得可惜——还没有看够楚王殿下的风姿呢! 而她们或身处深宫,或住在深宅大院之内,下次想再见到这般风姿,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濮阳瑄又恭恭敬敬的捧着宝剑,向皇上欠身行礼,“儿子多谢父亲赐下的宝剑,定不辜负父亲之信任,不辜负‘濮阳’这个姓氏。” 蔡皇后听了这话,眼皮子跳了跳,带着许多不满看向皇上。 皇上点点头,“楚王牢记着就好了。瑾仪……”他转眼看向自己的儿媳妇。 蔡皇后微微扬起眉梢,至少皇上对濮阳瑄的称呼依然是显得生分的“楚王”,而且这么快注意力转到了好兄弟——卫国公薛昭的女儿身上,这两点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些。 接着,蔡皇后苦笑一声,自己的要求怎么变得如此渺小低微了? 再看向皇上送给薛瑾仪的礼物——一套看起来还挺贵重的文房四宝。 她的心情又好一点了。 虽说贵重,但在场的人里,谁家买不起呢? 可真好笑哦。 皇上对卫国公一片感天动地的兄弟情义,结果送给人家女儿的礼物却如此寻常,一点儿诚意也没有。 蔡皇后差点笑出声。 她赶忙抬起手,想要掩住嘴巴,免得被皇上瞧见自己在这儿傻乐,而乐极生悲了。 “这支毛笔,是我用的最顺手的一支了,送给瑾仪了。”皇上一脸和蔼,示意薛瑾仪从一只毫不起眼的盒子里拿出一支同样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毛笔。 然而再普普通通的毛笔,是皇上用过的,那就意味非凡了。 蔡皇后的手根本没有来不得己掩住自己的嘴巴,而嘴角的一抹嘲笑已经僵住了,目瞪口呆的注视着薛瑾仪笑意盈盈的捧着一支毛笔,在灯光的照耀下,汇集了所有人的目光。 楚王得一把宝剑,楚王妃得一支毛笔,皆是皇上所用之物。 一武一文,那是要权掌朝堂啊! 皇上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震惊四座。 薛瑾仪笑着对皇上说道:“改日,瑾仪一定写一幅字送进宫来,请父亲指点指点呢。” “好。”皇上点头,“有段时日未和瑾仪一起切磋、品鉴了,甚是想念呢。” 薛瑾仪甜甜的一笑。 在旁人眼中看来,皇上与楚王妃仿佛一对亲生父女。 薛瑾仪炫耀似的向濮阳瑄晃了晃手里的毛笔,然后将毛笔安放在盒子里,美滋滋的捧着文房四宝,回到濮阳瑄的身边。 小两口旁若无人的嬉笑两句,恩爱的甜蜜滋味在偌大的晴望楼里蔓延。 蔡皇后的身体止不住的发颤,她难以想象在陆菀容有太子的孩子的情况下,皇上竟然还会是偏袒濮阳瑄的态度。 这说明……他们最大的希望,在皇上眼里,其实一文不值,甚至要随着皇上的一言一行,慢慢的破灭、消失吗? 蔡皇后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她不得不哆哆嗦嗦的去拿茶杯,想喝一口热水,让自己的心身能舒服一些,谁知道茶水放了有一小会儿了,凉凉的茶水入口,她感觉冷得像是要一瞬间将她冻僵,不禁手一抖,茶杯从手指间滑落,掉在在裙子上,茶水浸湿了一大片。 好在,众人的视线都汇集在楚王夫妇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唯有陆菀容,稍稍提着裙摆,一脸关切的走上前来,“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蔡皇后终于感到一阵暖心,干笑道:“没事,你陪我去换一身衣服。” “是,皇后娘娘。”陆菀容乖巧的扶住蔡皇后的胳膊。 蔡皇后看一眼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皇上,感到一阵心酸,默默的与陆菀容离开。 一行人在宫女的引路下,来到晴望楼一层的一间厢房内。 陆菀容吩咐引路的宫女,“你们在外面候着就好。” “是,陆姑娘。”宫女等他们等进屋后,关上房门。 女官赶紧放下一直捧在手里的匣子,然后从架子上取来干净的衣裙,服侍蔡皇后换上。 陆菀容道:“皇后娘娘,菀容来伺候您吧。” “你这孩子,有心了。”蔡皇后赞许的点点头,“不过,你身子要紧,现在月份小,更是需要小心谨慎的时候,快坐那儿,这些小事无需你费神费力的。” “谢皇后娘娘体恤。”陆菀容欠欠身,在椅子上坐下。 她觉得干看着蔡皇后换衣服不大好,环顾一圈后,伸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 “嗯?”她注意到茶壶旁,女官一直抱在手里的匣子。 不知怎地,那匣子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魔力,让她忍不住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宝贝。 虽然蔡皇后没说,但是她知道,这里面一定是送给濮阳瑄或者薛瑾仪的生辰礼物。 皇上送了那样意义非凡的东西,蔡皇后又会送什么呢? 她不由地想起那样光彩夺目的濮阳瑄。 俊美非凡、风姿如仙……似乎世上最有美好的词语都可以用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让人着迷。 不止是她,来的皇亲国戚里有一些正是适婚年纪的小姑娘,她们也都目光灼灼的望着濮阳瑄,神魂为他所倾倒。 然而无论有多少小姑娘在望着自己,濮阳瑄的眼里只有一个人——他的妻子,薛瑾仪。 第749章 不能碰的礼物 陆菀容自认为不比薛瑾仪差,可为什么濮阳瑄就没有正眼看过她?! 哪怕是一眼都没有呢? 陆菀容恨得心中疼得厉害。 她哪里不清楚太子是个什么废物货色,不过是仰仗着嫡子的身份与蔡氏才有如今的地位,才能在将来坐上一国之君的位置。 而她,想要摆脱低微的身份,却也只能扒住这位废物太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样优秀的男人属于其他女人。 如果,当初楚王选妃的时候,他们家想点办法,让她成为楚王妃的话,现在站在圣驾面前,荣宠无限的人一定会是她吧? 她会做的比薛瑾仪更好,与濮阳瑄更加恩爱,甚至坐在太子宝座上的,早已变成了濮阳瑄。 然而,谁能料想到默默无闻、遭人厌弃又有命格凶煞传闻的楚王殿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开始就错过了,两人的距离便越来越远。 陆菀容深吸一口气,另一只手不由地按在自己的肚子上。 如今,她不得不孤注一掷,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太子身上。 陆菀容的注意力又回到匣子上,尽管刚才一阵复杂的心思,但是想打开匣子看看的冲动没有减弱。 蔡皇后的一切东西,她觉得自己现在都权利知晓。 她看一眼正在为蔡皇后整理衣裙的女官,缓缓伸出的手最终按在了匣子上。 马上就能看到蔡皇后送给薛瑾仪的,是什么“好东西”了。 陆菀容抿着嘴巴,刚准备打开匣子盖,忽然一声冷喝在耳边炸响。 “不要碰!” 陆菀容吓得浑身一震,差点把匣子推出去。 蔡皇后箭步冲过来,从她的手里一把夺过匣子,牢牢的按在自己的怀中,然后又疾步的往后退,女官吓得连忙扶住她。 “皇后娘娘,您当心!” 蔡皇后根本顾不上自己,瞪着陆菀容喝问道:“你刚才打开了匣子没有?!你碰到里面的东西了吗?!” “啊?”陆菀容被蔡皇后迫人的气势吓得一愣,慌忙答道:“没有,菀容没有打开匣子,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真的没有?”蔡皇后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追问道。 “没有。”陆菀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身为一国之母的蔡皇后,此时此刻身上迸发出来的骇人气势,让她恍惚感觉到自己是有多么的渺小。 蔡皇后将匣子塞进女官的手里,快步来到陆菀容的面前,一把抓起她的手,仔细的看了又看后,总算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陆菀容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皇后娘娘,菀容只是怕那匣子里装了什么贵重的物件,会不小心丢了,所以想您拿好呢。” “你有这般谨慎细微的心思好是好,但现在要谨记住,只管安心养胎,其它的事情不必理会。”蔡皇后的视线下垂,定格在陆菀容的肚子上,“你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你们陆家才能青云直上。” “是,皇后娘娘的教诲,菀容全都记在心上了。”陆菀容乖巧的应道,偷偷的看向女官手里的匣子。 蔡皇后没有明说,但从言行上来看,她已然明白过来匣子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她幽幽问道:“皇后娘娘,楚王殿下与王妃皆是精明之人,而且身边有医术高超的大夫,菀容有些担心,您送给他们的东西,反而会被他们利用了,做出什么危害到您的事儿。” “放心。”蔡皇后安慰似的对陆菀容点点头,“这东西啊,纵然濮阳瑄与薛瑾仪有通天的本事,也看不出问题来的。若是他们敢动什么手脚,呵呵,我真愁抓不住他们什么把柄呢。” 见蔡皇后胸有成竹的模样,陆菀容想到的是从前蔡氏与濮阳瑄他们过招,所以……说实话,她挺不放心的,可是里面的东西,她一个孕妇,又不能去看。 她只好说道:“皇后娘娘,菀容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么会拿出来呢?”蔡皇后冷笑一声,“前车之鉴,可都历历在目呢。” 陆菀容只好放宽心,“菀容就祝愿皇后娘娘心想事成了。” “走吧。”蔡皇后擦了擦手,按住陆菀容的手,“该把这好东西送给楚王妃了。” 蔡皇后等人回到楼上时,众人正在向楚王夫妇送上生辰贺礼。 她心中闪过一丝不快,她一个皇后还没送礼物呢,这一个个的都当她这位一国之母不存在吗?! 而且,众人都忙着献礼,或看热闹,竟然都不给她行礼了? 在蔡皇后觉得自己面子挂不住的时候,范昭仪朗声笑道:“呀,皇后娘娘,您回来了呀?” 她的声音挺高的,所以大部分人都看过来,这才草草的向蔡皇后行礼——先前皇上说过无需拘礼的,所以蔡皇后也不好怪罪什么,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摆出皇后的风范,向众人点头致意。 蔡皇后示意陆菀容先回自己的位置上,然后不紧不慢地来到薛瑾仪与濮阳瑄的面前,微抬着下巴,高傲的望着他们。 薛瑾仪与濮阳瑄携手起身,“皇后娘娘。” 蔡皇后扫一眼摆放在他们身后的礼盒,冷笑道:“看来,楚王与王妃已经收到了不少好礼,倒叫我不好意思拿出自己的礼物了。” “皇后娘娘一片心意,也是无比珍贵的。”话是这么说,但是从濮阳瑄嘴巴里说出来,透出一股冷漠疏离。 蔡皇后又冷笑一声,示意女官将匣子送到薛瑾仪的面前,“这是我精心为楚王与王妃准备的生辰贺礼,祝愿你们生辰吉乐,平平安安的。” 女官将匣子打开,红珊瑚项链与手串出现在众人的眼中,艳丽的色彩与莹润的质地足够夺人眼球了。 陆菀容看不大清楚,又好奇匣子里的东西,问身边的宫女,“皇后娘娘送的是什么?” “给楚王殿下的是红珊瑚手串,而王妃的则是红珊瑚项链呢。”宫女去看了一眼后,答道。 尽管知道那些红珊瑚被蔡皇后动过手脚,可是红珊瑚稀有而珍贵,足见蔡皇后在礼物上是费了一番心思的,仍是让陆菀容心里一阵嫉妒。 蔡氏送到陆家的东西里,多是药材,其中不乏市面上难以找寻到的珍贵的药草,但这些全都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没有一样真正意义上是属于她的。 蔡皇后视濮阳瑄他们为仇敌,可一出手就是如此贵重的红珊瑚,怎么感觉蔡皇后的心里没有她? 第750章 红珊瑚 陆菀容攥紧拳头,强忍着心里的愤恨与不甘。 终有一日,她会走到最高处,将这些带给她屈辱与不公平的人,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转念再想起那些红珊瑚是有问题的,陆菀容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透过屏风,看戏。 薛瑾仪与濮阳瑄已经道谢过了,准备亲手接过匣子,结果蔡皇后忽然伸出手,挡住了。 “这两串红珊瑚颜色如此喜庆,红红火火的很是讨人喜欢,而且寓意也是十分好的。”蔡皇后自然而然的拿起红珊瑚项链,在薛瑾仪的面前比划两下,“正巧,楚王妃今日穿的裙子也是红色,不如现在就戴上吧。” 她双手拿着项链,举到了薛瑾仪的脸前,似乎真的要现在就把项链套上她的脖子。 薛瑾仪哪敢让蔡皇后的东西套在自己身上啊,当即笑着说道:“如此珍贵的红珊瑚,是世间难寻的珍宝,瑾仪还是拿来好好珍藏吧?” “珍藏起来,不得见到天日,岂不是可惜了如此漂亮的东西?”蔡皇后一派慈母的模样,温柔的望着薛瑾仪,“再说了,你年纪轻轻的,这样的颜色最是与你相配。快,戴上让你们父亲与我好好瞧一瞧。” 说着,她就要强硬的把项链套上薛瑾仪的脖子。 薛瑾仪忙躲开,一副柔顺的样子,“皇后娘娘,还是让瑾仪自己来吧。” 蔡皇后没打算把项链交到薛瑾仪的手中,谁知道这小丫头会不会趁机弄断了绳子呢? 她哪里会不明白薛瑾仪会对自己送出的礼物,怀有警惕心呢?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搞破坏。 她才不会让这个死丫头如愿呢! “瑾仪跟我也太生分了吧?”蔡皇后叹息道:“这红珊瑚啊,也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常常佩戴对你的容貌大有助益。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出落的这般美丽动人,可要好好养着呢。快来吧,就让我这个做母亲的,给你们戴上吧。” 蔡皇后于楚王夫妇来说,空有个“嫡母”的名头,真正意义上算个哪门子的母亲啊? 如此慈母做派,事出反常必有妖,玲珑心思的人们带着看好戏的眼神,望着楚王夫妇与蔡皇后,这场戏最后会是怎么收场,真是令人期待啊! 薛瑾仪飞快地看了一眼皇上,他对此事没有任何的表情。 其实,她也不指望皇上会站出来说点什么。 对于皇上,不能有什么期望,那才能得到欢喜。 蔡皇后盛情难却,再推辞下去,仿佛他们不识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此,蔡皇后一定会拿捏着这一点,对他们发动攻击的。 毕竟啊,人家顶着嫡母的身份呢。 薛瑾仪望着近在咫尺的红珊瑚项链,稍稍低下头,笑道:“皇后娘娘如此盛情,瑾仪万分感谢您的礼物。” “不用谢不用谢,都是一家人呢。”蔡皇后笑着,眼中有如愿的得意,不急不慢地将项链给薛瑾仪戴上,还特别体贴的给她整理了一下,赞叹道:“我们瑾仪真漂亮……楚王,你也来戴上吧。” 濮阳瑄没有推辞,让蔡皇后将那红珊瑚手串套在自己的手腕上。 一套好,蔡皇后立刻松了手,暗暗的捏紧帕子,像是刚才碰触到了什么脏东西。 “啧,郎才女貌,这是漂亮极了。”蔡皇后感叹道,用慈祥又宠爱的眼打量着他们,“这红珊瑚,我有幸得之,不过今日才总算找到了真正的主人呢。就像我刚才说的,这红珊瑚可以养身子的,所以啊,你们一定要时常佩戴,才不会浪费了这红珊瑚的价值。” “是,皇后娘娘如此用心,楚王与瑾仪一定会记住的。”薛瑾仪笑着应下。 三人之间,一派和气,令人迷惑不已。 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吗? 在预想中,蔡皇后与楚王妃不是应该为这些红珊瑚珠子展开一番暗暗较劲,最后红珊瑚珠子出意外,而被损毁吗? 现在这一派母慈子孝的模样,是幻觉吧? 范昭仪斜眼瞄着薛瑾仪,“恐怕这好戏……还等再等一等。” 蔡皇后望着那两串红珊瑚,眼中闪烁着喜色,“好了,我不耽误你们继续收生辰贺礼了。” 她摆摆手,笑着往自己的位置走去。 薛瑾仪看一眼蔡皇后的背影,稍微调整了一下红珊瑚珠子的位置,减少与皮肤的直接接触,又看向濮阳瑄。 虽然这两串红珊瑚看起来、闻起来,没什么异常,但是出自蔡皇后之手的东西,小心对付是准没有错的。 濮阳瑄也将手串拉到里衣的衣袖上,再用外袍的袖子遮挡住。 薛瑾仪冲他笑笑,两人继续接受众人的贺礼与祝福。 不多时,除了陆菀容以外所有人都送上了贺礼,不过也没有人会在意躲在屏风后面的陆菀容,看着楚王夫妇起身,先向皇上敬酒,接着所有人举杯共饮。 美酒下肚,皇上开口了,“让我们再共祝楚王与王妃生辰吉乐。” “楚王、楚王妃,生辰吉乐。”众人齐声道。 皇上点点头,“大家都不必拘礼,与楚王、王妃一起,共度这良辰美景吧。” 宫女们鱼贯而来,送上一盘盘美味珍馐,又酒过三巡,舞姬们上场,送上翩然如蝴蝶般的舞蹈,最后由一名最为美艳的舞姬送上来一朵七彩的花球。 薛瑾仪与濮阳瑄一同接过,舞姬莞尔一笑,轻轻扯动花球中的小机关。 花球瞬间散开,花瓣与彩蝶从花球中间如烟火一样飞散,绚丽的飘落在他们的身周。 所有人的视线再度汇集到他们的身上,惊叹声此起彼伏,都在感叹着这样的美景之下,楚王与王妃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舞姬欠身道:“奴婢祝愿楚王与王妃生辰吉乐,安康顺遂,早生贵子,和乐美满。” 薛瑾仪眼皮子跳了一下,怎么又提到了“早生贵子”? 舞姬没有抬眼,与她对视,谦恭的后退,准备与她的同伴们退下去。 像是没有后招的样子。 然而,紧接着,趁着这会儿没有歌舞表演的空隙,一个朗朗女声带着满满的担忧响起,“说到这早生贵子,就为楚王与王妃担心啊?” 第751章 为楚王纳妾 德妃笑着接话道:“楚王与王妃成婚还没到一年呢,而且之前又是去凉州议和,又是在前朝余孽的巢穴中潜伏,后来都累得病倒了,所以还未有子嗣也属正常。妾身认为不必着急,再等一等,让楚王好好休息一下,定然会有好消息的。” 她转头看向刚才说出那番话的蔡皇后。 所有人都在看着蔡皇后。 陆菀容尤为兴奋。 濮阳瑄是那么优秀的男人,或许前途也是一片光明的,可是她得不到濮阳瑄了,她眼睁睁的看了无数次濮阳瑄与薛瑾仪是多么的恩爱,她忍不下去了。 如果说濮阳瑄与薛瑾仪的感情是一朵盛开的娇花,那她就想看着世间的一切风风雨雨将这朵娇花摧残得不成样子。 蔡皇后道:“话是如此,但是楚王年纪也不小了,又是皇长子,却……”她笑吟吟的看向右手台阶下的陆菀容,“却被自家弟弟给比下去了,这可不太行啊?身为皇子,为濮阳氏开枝散叶是职责,所以…… 皇上,妾身认为,该为楚王殿下挑选几位妾室了,为楚王妃分担分担,让她不必太过操劳了,也好让远在边疆的卫国公不必太操心了。” 她又拿出了一副“慈母”的嘴脸,仿佛真心实意的为楚王夫妇着想,让人不好指摘什么。 范昭仪用手半掩着嘴唇,露出森森的笑意。 看来蔡氏准备了不少好事。 蔡氏与楚王之间闹得越凶,她越是喜闻乐见。 濮阳瑄揉了揉薛瑾仪的手,起身来到主位台阶下,拱手道:“皇后娘娘的好意,儿子心领了,只是近来父亲交托之事极为重要,纳妾一事待空闲下来再做决定也不迟。” 薛瑾仪平静的望着自家男人的背影,她很清楚濮阳瑄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永远也不会出现的。 蔡皇后笑道:“纳妾罢了,又不是迎娶王妃,需要你亲自去迎亲。纳妾么,直接选好了人和日子,四人抬的小轿子接进王府便是了。让她们早日熟悉王府,也好分担楚王妃的辛苦,等楚王一空闲下来,就能伺候的上,没有让楚王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薛瑾仪瞥一眼蔡皇后。 瞧她那神情,说不定连楚王的妾室人选都已经确定好了。 这些人是眼线,一旦进入楚王府,想要赶走会比较困难,而且做事也要背着她们,虽说有大把握能瞒得住,可是谁知道会不会出意外呢?就像身上忽然冒出的黑痣,去不掉,总会让人觉得碍眼。 濮阳瑄道:“是,不过儿子想亲自选择妾室……” “诶,”蔡皇后笑着摆摆手,阴阳怪气的说道:“选妻要选贤惠之人,所以楚王已经有了楚王妃这般聪慧有才能的,成为楚王之贤内助。而挑选妾室呢,只要有家世有美貌,懂得取悦夫君就足够了。” 薛瑾仪微垂下眼帘,此时此刻,她不能站出去,无论是反对还是同意,都不需要她来说。 她要做的,唯有继续装出一副平静又温婉的样子。 看样子,不管楚王如何推辞,蔡皇后总能找出合理的解释,而蔡皇后提出的事情也足够合情合理,让人无法反驳。 一旦反驳了,是不想为皇室延续血脉吗? 如此,还有资格爬上更高的位置吗? 没有。 陆菀容好笑的透过屏风,注视着薛瑾仪。 可惜,这屏风,让她看不大真切薛瑾仪的脸色,让她不能好好的欣赏一番。 再恩爱甜蜜的夫妻,只要开始有人插足,他们的心必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儿愈行愈远,永远回不到从前。 濮阳瑄与薛瑾仪珠联璧合,一步步走到这一天。 一旦制造出缝隙,离分崩离析又会有多远呢? 德妃无奈的看向濮阳瑄与薛瑾仪,话堵死到了这个份上,她们也没办法劝说什么了。 只能楚王先答应下来,至于蔡皇后挑选出来的妾室,大不了晾在府邸里,以后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妾室,再接进府里就是了。 蔡皇后估摸着濮阳瑄没办法继续反驳了,笑着望向一直没有发话的皇上,“皇上,妾身一定会为楚王挑选出最适合的人选,好让楚王呀,早日有了子嗣,为皇室开枝散叶呢。” 她勾起唇角,得意洋洋。 什么子嗣啊,什么开枝散叶啊? 楚王就算有再多的妾室,也别想有一个子嗣! “皇上,”可是皇上只顾着抿酒,一言不发,让蔡皇后心里没底,只好继续开口怂恿,“今日是楚王与王妃的生辰,不如来个多喜临门,多好呀?楚王妃……” 她望向被晾在一片有些时候的女人,原本是觉得这件事不需要薛瑾仪同意与否,但现在看来,还需要向皇上下一剂“猛药”。 “楚王妃,你身为楚王的妻子,应该明白本分与职责吧?不会反对楚王纳妾的,对吧?” 陆菀容目光灼灼,嘴角牵扯起好几下,差点要笑出来了。 真是杀人诛心啊! 这世上会有比让薛瑾仪亲口同意自己的夫君纳妾,更凄惨悲凉的事吗? 她眨眨眼,更专注的盯着薛瑾仪模糊的身影,全然么有注意到身边的宫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粒小小的药丸丢进一碗汤羹里。 面对蔡皇后的提问,以及一下子汇集到她身上的灼热目光,薛瑾仪淡然一笑,望向濮阳瑄。 “父亲,皇上娘娘!”濮阳瑄眸色深沉,语气平静却又严肃,“儿子……” “这件事稍后再议吧。”皇上忽然开口,不轻不重地放下酒杯,望着台阶下的儿子,眼里没有一丝情感,但也说不上冷冰冰,“楚王眼下追查到前朝余孽要紧。” 濮阳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转瞬间已经归复平静,恭顺的向皇上欠了下身。 “皇上?!”蔡皇后震惊了,皇上不是有意让楚王取代太子吗?居然不同意给楚王纳妾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心因为某个猜想而猛然激动起来。 难道……难道皇上要原谅太子了,所以觉得楚王已经无关紧要,只是个可以利用的工具吗? 第752章 再三试探(一) 这样的猜想,让蔡皇后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的提议被拒绝的不快,有些激动的望向皇上,嘴唇动了动,差点就问出口了。 皇上抬了抬下巴,“今天是个应该尽情欢乐的日子,那些杂事,就不要去想了。” “是,父亲。”濮阳瑄拱拱手,回到薛瑾仪的身边,重新牵起她的手,“没事了。” 父亲的那些话,能够引发诸多猜想,但没必要现在去烦恼什么。 “其实啊,”薛瑾仪笑道:“我刚才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哦?”濮阳瑄看着她的笑脸,真想捏一捏。 薛瑾仪指着桌上的一道菜,“我在思考这道菜是怎么做出来的,太好吃了,要是能偷偷的问问厨子就好了。” “那等晚宴结束了,带你去问问?”濮阳瑄跟着笑起来,看上去丝毫没有被蔡皇后的提议给影响到。 “好呀!”薛瑾仪开心的一口答应。 蔡皇后与陆菀容很快发现小两口依然嘻嘻哈哈的,丝毫没有被纳妾一事影响到,这下子她们的心情反而不高兴起来。 不过,蔡皇后想到太子可能很快就有救了,所以很快挪开视线,把薛瑾仪和濮阳瑄两人抛出脑海,笑吟吟的端起酒杯,尝了一口美酒。 陆菀容面对一桌子美味佳肴,没有一丁点吃的兴致,着了魔似的盯着那对身影,不知怎地,怎么也挪不开目光。 蔡皇后安排的宫女见她不动筷子,劝道:“女子有孕的时候,确实容易胃口不佳,但是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吃点儿吧陆小姐。” 陆菀容一听这话,更没胃口了。 一个个的,最关心的只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仿佛她只是一直揣了崽子的母猪! 她这个人呢? 她这个未来太子妃,在她们眼里是不是真的等同于一直母猪了! 宫女见陆菀容的脸色更加难看,心里有些惶恐。 蔡皇后把陆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看的跟命一样重要,若是有个差池,她全家性命都得赔上去! “陆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她忙关切的问道:“奴婢去请御医来给您看看吧?” 陆菀容一抬眼就看到心情不错的蔡皇后,猜到她八成是“误解”了皇上的话,以为太子很快就会被放出来。 呵呵,在她看来,皇上只是为了维护楚王与王妃。 纳妾这事儿,皇后这个嫡母也不能插手,要楚王两口子自己去挑的。 她琢磨了一下,摇头道:“没事。” 说着,她捧起汤碗,浅浅的抿了几口,然后立刻装出反胃的样子,捂着嘴巴干呕不停。 “陆小姐!”宫女慌张的叫道。 蔡皇后离得近,头一个发现陆菀容的异常,瞟一眼正专心致志的看着表演的皇上,忙提着裙摆来到陆菀容的身边,“怎么了,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让你觉得恶心了?” “皇后娘娘,菀容是有一些不舒服……”陆菀容低声道,一副娇弱的模样,水汪汪的眼睛像小兔子一般,“不过不打紧,您不必太担心了。” “快,快扶着菀容去……”蔡皇后忽然顿住了,回头看眼皇上,叫道:“快把御医叫过来,菀容可千万不能有事!” 她的惊叫声,仿佛一道霹雳。 欢声笑语渐渐低下去,众人看着一名宫女火急火燎的跑出去,立刻齐刷刷的看向屏风,带着探究与好奇。 薛瑾仪也放下手里的筷子,与德妃飞快地对视一眼后,几个人一起起身来到屏风后。 德妃关切的问道:“陆姑娘怎么了?” 蔡皇后抬眼看了一下,既高兴引起不小的动静,让人知道未来的太子妃与皇孙有多么的贵重,又恼怒她们一定是带着幸灾乐祸的心情来看好戏的。 她撇撇嘴,责问道:“御医呢,怎么还不过来?皇孙若是出了问题,要你们好看!”接着,她发现皇上神色淡漠,对皇孙的安危根本不在意,心里一紧。 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子,关系着大周江山的稳固,这个男人是怎么做到到了这个份上仍旧冷漠无情的? 蔡皇后心里不甘,提高嗓门扯道:“菀容,你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你这肚子里是大周的第一个皇孙,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们母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她一顿乱嚎,陆菀容都有点后悔装不舒服了—— 这耳朵快被嚎聋了! 蔡皇后又看眼皇上,气得差点吐血。 皇上正津津有味的吃一碗凉拌菜,依然对她们是毫不关心。 再叫,就显得过于刻意了。 她再看向周围的人,心想是不是都围聚在这里乱糟糟的,让皇上不想看过来? 她正这么想着,薛瑾仪瞧了几眼陆菀容的脸色后,对德妃说道:“我们还是散开一些,别闷着陆姑娘了。” 德妃点头,“是啊,散开一些,透透风,陆姑娘说不定就能舒服一些了。” 说话间,几个人自觉的散开了,皇上的视线能够毫无遮挡的看过来,但是那个冷漠的男人依然看都不看来一眼。 刚才因为猜想而火热的心,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蔡皇后哆嗦一下,看见御医来了,暂且按下烦躁的心思,“御医,快来看看,千万不能让皇孙出事啊!” 御医被蔡皇后的气势吓了一大跳,屁滚尿流的凑到陆菀容身边,顾不上礼节,赶紧给她诊脉。 薛瑾仪望着搭在脉上的手指,暗暗的紧张起来。 德妃坐在主位的右下首,所以能够清清楚楚的看见陆菀容,也能通过宫女的小动作,知晓有没有下手。 刚才,她与德妃对视一眼,知晓陆菀容已经吃下动过手脚的食物,现在就看……到底能不能判断出陆菀容的身孕是真是假! 蔡皇后有些等不住,问道:“御医,菀容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句话,没事就早点让我们安心,有事儿就赶紧的说,快点想办法,绝对不能让皇孙有个三长两短,不然我要你全家老小陪葬!” 御医浑身一颤,忙拱手道:“皇后娘娘放心,陆小姐放心,没事,真的没事!皇孙好的很呢!” 第753章 再三试探(二) 薛瑾仪的心一沉,屏住呼吸,注意听御医的话。 蔡皇后不放心,追问道:“皇孙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御医用极为肯定的语气,点头说道:“皇后娘娘请放一万个心吧!” 蔡皇后又问:“那菀容怎么会这么难受?为什么脸色会这么难看?” “……”御医有点哭笑不得,“陆小姐这才刚有孕,所以有些反应也是正常的呢,继续好好调养身体,再过段时间就好了,皇后娘娘不必太过担心了。” 蔡皇后抚了抚胸口,松口气,“那就好,你再看看养胎的方子,有没有再改进的地方。” “是,皇后娘娘。”御医郑重的拱手。 蔡皇后抚着陆菀容的后背,“菀容啊,你现在身子贵重,一定要多多注意,若是有个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我们说,不要觉得不好意思,知道吗?” “菀容知道了。”陆菀容乖巧的应下。 蔡皇后拍拍她的手,然后转身要回位置上去。 “皇后娘娘!”陆菀容轻轻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蔡皇后赶忙回头问道。 陆菀容道:“皇后娘娘,您可以在这儿陪伴菀容片刻吗?” 蔡皇后的视线从皇上身上掠过,“菀容啊,你这会儿要好好休息,”但是呢,又不能提前走,必须在皇上面前多存在会儿,“别胡思乱想什么,安安心心的坐在这儿看看表演,说不定很快就能舒服些的。” “皇后……”陆菀容看蔡皇后往台阶走去,叫道。 可是蔡皇后像是没听见,扭着腰回到皇上身边的位置,笑道:“虚惊一场……唉,妾身终于要抱上孙子了,实在是太紧张太担心你了,有点儿叫旁人见笑了。” 皇上拿起酒杯,“皇后贵为一国之母,处事切莫如此慌张,要稳重些。” “……”蔡皇后怔住,紧接着脸上一片赫然,烫的厉害,“是,妾身过于紧张了,以后会注意的。” 皇上继续喝酒,没再看皇后一眼。 蔡皇后抿了抿嘴,脑子里“嗡嗡”的响,感觉胸口闷得慌,她急忙抓起就被,猛灌了一口酒进肚子里,然而酒水并不能让她的头脑清醒过来,台阶下继续进行的精彩表演也不能让她心情好转。 陆菀容斜眼瞥着他们,无奈的叹息一声。 本来抓住机会想提醒蔡皇后莫要被皇上暧昧的语气所欺骗,谁知道蔡皇后居然蠢成了这样…… 也难怪能让濮阳瑄走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了。 陆菀容暗暗的攥紧拳头,看来她还得再找个机会。 另一边,德妃假装来跟寿星们喝酒,停留在薛瑾仪他们的桌子边。 “会不会是因为她没喝多少,所以未受到什么影响?”她压低声音问道,借着给薛瑾仪倒酒,挡住自己的嘴巴。 薛瑾仪笑眯眯的举着酒杯,向德妃点点头,嘴唇微启,“或许吧。” “看来,得再试探试探才准呢。”德妃喝完酒之后,掩嘴笑着说道。 两人神色自然,亲如母女一般的交谈,旁人根本看不出她们在打算着对陆菀容下手,也没办法通过唇形分辨出她们在说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对这件事才提出一字半句,德妃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薛瑾仪继续握住身边男人的手,“阿瑄,我想吃红烧肘子了。” “这么荣幸吗……”濮阳瑄对薛瑾仪眨眨眼,露出小得意的神情,“看来咱们的大酒楼的招牌菜就是红烧肘子了?” 薛瑾仪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决定了!” “那……”濮阳瑄摸摸下巴,“我是不是可以转行做大厨了?” “啧,”薛瑾仪笑得骄傲,“这世上,没有我们阿瑄不会的了吧?” “最擅长的呢……”濮阳瑄慢慢靠近薛瑾仪的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就是让阿瑾开心。” 薛瑾仪轻笑一声,捏住濮阳瑄的脸颊,“是啊,我是世上最开心的人了!” 趁着舞姬们长袖翻飞,众人的视线都汇集在她们身上之时,濮阳瑄迅速地凑过去,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甜蜜的滋味,让薛瑾仪的笑容像绽开的花朵。 不过,这里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两人嬉笑够了,立刻恢复寻常恩爱夫妻的模样,嬉嬉笑笑的继续说话,品尝佳肴。 场上的舞姬退下去之后,上来了一个杂耍班,其中有一个节目叫做“切人”,杂耍班的人推上来一个近乎一人高的木箱子,然后一名美艳女子旋转着跳着舞蹈,站进箱子里,只露出脑袋与双臂,接着另一人扛上来一把大刀,作势要将木箱子拦腰劈成两半。 众人发出一片惊呼,纷纷捂上眼睛不敢看。 蔡皇后冷脸呵斥道:“德妃,你这安排的是什么节目?如此血腥暴力,适合给楚王与王妃贺寿吗?万一惊吓到菀容,影响到了皇孙,你担得起责任吗?” 德妃笑道:“这杂耍班在京城里有些念头了,而这节目呢也表演过无数回,此女子还好好的活着呢,所以不必担心有什么意外的。而且呀,大家可以猜猜看,为什么此女子被切成两半,却能复原呢?” 众人一听,又产生了兴趣,好奇的张望着木箱子与那女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薛瑾仪知道此魔术其中的奥秘,但是笑而不语,对德妃使了个眼色。 “皇上,皇后娘娘,妾身还特意准备了奖品,送给猜出其中玄妙的人呢。”德妃拍拍手,两名宫女抬着一副盖着红布的匾额上来,“这节目在京里演出有一年了,但是还没有人猜出来呢。若是今日有人猜出啊……” 宫女扯下匾额上的红布,露出“天下第一聪明人”几个大字。 “那可真是当得起这七个字呢!”德妃扫视一圈在场众人,“而且,这七个字是皇上亲笔所书。” 众人听了此话,兴趣暴增。 陆菀容也忍不住侧过身子,从屏风的一侧,往人群处张望。 虽然蔡皇后送来不少好东西,薛瑾仪也借花献佛的送了她御赐之物,但这么久了,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皇上赏赐给她的东西呢。 那“天下第一聪明人”,她这个京城里有名的才女也配得上。 若是能得到这幅字,该多好啊…… 第754章 太胡闹了 薛瑾仪斜瞟一眼屏风,就算有这玩意儿挡着,也不会阻碍她看到陆菀容跃跃欲试的身影。 就算这“天下第一聪明人”的牌匾只是生辰宴上的玩乐罢了,不可能真的当得起“天下第一”这个名号,但是对于陆菀容来说却是有着非凡的意义。 在座的不是皇室中人,便是皇亲国戚,而没有名分的陆菀容是个例外,她即将得到的太子妃身份,让她迫切的想要在这一大群人中间出彩,竖立起一个好的形象来。 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七个字是皇上亲笔所写。 对陆菀容来说,实在是太诱人了,可以算是她收到的第一件来自皇上的礼物。 她正是拿住陆菀容的这点小心思,才与德妃合谋搞这么一出竞猜游戏。 蔡皇后嘀咕一声,“胡闹,这么幼稚的把戏,也敢放到皇上的面前来。” 德妃依然笑得和蔼可亲,“皇上都亲笔题字了呢,怎会是幼稚的把戏呢?” 蔡皇后一噎,叹口气对皇上说道:“皇上,您可是一国之君呢,他们胡闹的没分寸,那你也不必一时心软,答应下这种事啊?” “胡闹吗?”皇上慢慢地摆了两下手,“我不这么觉得。” “……”蔡皇后表现出痛心的样子,“您太容易答应他们的胡闹要求,以后会让某些得寸进尺的!” 皇上没搭理她,像是没听见。 德妃笑道:“楚王与王妃的生辰宴,重要的是开心热闹嘛。楚王,王妃,我这样的安排,你们可满意?” 濮阳瑄点头道:“很有趣,继续吧。” 德妃冲蔡皇后笑得更加灿,“那么,请继续吧。大家可要好好的看着哦,只要头一个解开其中玄妙的人,就能得到这块匾额。”她轻轻地拍了拍匾额,“皇上的亲笔,你们……都还没有吧?” 人们望着匾额,眼中闪烁着雪亮的光芒,盛满了渴求。 这匾额挂在自家那儿,多么的风光啊! 竞争的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了,薛瑾仪笑着抿了一口花果酒。 越是如此,陆菀容才会越专注,德妃的人便越方便下手。 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表演继续进行了。 薛瑾仪一脸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一手撑着下巴,歪头问濮阳瑄道:“阿瑄能猜到其中玄妙吗?” “我正好也想问你,”濮阳瑄攥住她随意搭在腿上的手,“你想要那块天下第一聪明人的匾额吗?” 薛瑾仪嘟了嘟嘴,“想要呢。” “好,我就给你拿过来。” 薛瑾仪晃了晃他的手,“可是,也不能太快哦。” 濮阳瑄苦恼的揉着额角,“哎呀呀,阿瑾给我出难题了呢。” 不能太快,让德妃的人没有下手的空隙,也不能太慢,否则会有被别人抢走匾额的风险。 “觉得太难了吗?”薛瑾仪笑问道,看着负责表演的壮汉将两块铁板狠狠地从木桶中间,也就是美艳女子腰部位置,切进去。 尽管已经知道了不会死人,但是看到这一幕,众人不免又爆发出一阵惊呼声,捂住眼睛,只敢从指缝间窥探。 美艳女子在铁板插入时,发出“哎呀”一声娇娇的痛呼声,然后笑眯眯的冲周围的人挥手示意。 众人慢慢地垂下手,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生龙活虎的女人,也不见有鲜血滴落。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看那两块铁板……明明已经贯穿了木桶,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抵抗得了?” “天啊,这莫不是什么妖术吧?还是他们……他们根本不是人?” 在一片惊讶的议论声中,薛瑾仪又问一遍:“难吗?” 濮阳瑄往薛瑾仪的面前凑了凑,“难,所以如果那道那块匾额的话,阿瑾不给点儿小奖赏吗?” 薛瑾仪冲他吐吐舌头,“就知道是这样。” “所以,有没有呢?”濮阳瑄问道。 “有,阿瑄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得到的,随便你提。”薛瑾仪认真的点头。 濮阳瑄的视线这才转向木桶与美艳女子。 薛瑾仪则在用眼角余光瞟着屏风后的陆菀容。 她甚至不顾形象,来到屏风边,探出半张脸,专注的望着。 壮汉重新拿起大刀,一边耍着花样,一边围着木桶转悠。 德妃笑着问皇上,“您可看出其中的玄妙了?” 皇上晃着手里的酒杯,“我要说出来,拿了自己题字的匾额有什么意思呢?” 范昭仪急切的问道:“皇上您已经知道了?可以透露出一二来让妾身知晓吗?” “那就失去乐趣了。”皇上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范昭仪哀怨的望着皇上,娇滴滴道:“皇上,您就告诉妾身一下下嘛。” “先自己看吧。”皇上的视线回到木桶上。 范昭仪轻叹一声,问其他人道:“诸位姐妹们,你们可有主意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 怎么看都没有破绽,除非破开木桶才能一探其中的玄妙了。 “要切了哦!”壮汉大喝一声,大刀在木桶前比划一番。 众人又紧张的惊呼起来,忍不住用手半遮着眼睛,害怕又好奇的望过去。 刀刃一点点的没入两块铁板之间的缝隙,众人的心也随之一点点的提起来,感觉快要不能呼吸了,唯有美艳女子依然在笑眯眯的向众人挥手致意,是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痛。 在众人瞪圆了的眼睛里,刀刃也已没入木桶之内。 美艳女子无事人一样的继续挥着手。 这还不止,壮汉推动下层的木桶,将美艳女子的身体彻底分成了两半。 “啊——” 一片惊恐的呼声,有些胆小的人已经捂住了眼睛,身体往后退缩,根本不敢再看一眼了。 陆菀容的手扒住屏风,拼命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强迫自己的眼睛眨都不要眨一下,以免错过任何细微的破绽。 “陆小姐,您的身子要紧,这么恐怖的戏法,您还是不要再看了吧?”宫女好心劝道。 陆菀容烦躁的将她推开,“滚开,你个蠢货知道什么?” 宫女踉跄几步,差点撞到矮桌上,其他人赶紧上前搀扶,免得真的撞翻了桌子,惊扰到贵人们。 就在这乱糟糟的时候,一粒药丸又悄悄地滚落进热乎乎的羹汤里。 第755章 天下第一聪明人 没有人注意到汤羹上泛开的细微涟漪,眨眼间一切都恢复如常。 陆菀容仍目不转睛的望着木桶与热情的向观众们送上飞吻的美艳女子。 人们渐渐地放下手,露出一双双好奇又震惊的目光,注视着场地中央的女子,然后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确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幻觉! “天啊,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真的是有什么仙术吧?” “能把人再拼回去吗?” 壮汉绕着美艳女子走了两圈后,轻轻松松地将木桶的上下两部分重新合并回去,美艳女子配合的皱着眉头,轻哼一声,仿佛刚刚身体复原带来了一点小小的痛楚,让她感觉不太舒服。 如此逼真的表演,让众人更加相信美艳女子真的被拦腰切成两半过。 虽然木桶已经复原了,但是人们的心并没有放回到原地,依然紧张万分的望着。 薛瑾仪笑嘻嘻的望着濮阳瑄,“看出来了没有?” 濮阳瑄点头,“很简单的办法,我进去了,也能活着出来。” “我们阿瑄真厉害啊……”薛瑾仪环顾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屏风边的女子身上,“看来,陆菀容还没能看出一二来呢。” 忽地,陆菀容往她这边看过来,眉头微蹙。 “楚王殿下,楚王妃,你们可看出来了?”她提高声音问道。 薛瑾仪反问道:“陆姑娘呢?听说陆姑娘是京中闺秀里小有名气的才女,聪慧过人,看你胸有成竹,那块匾额必将收入你的囊中了吧?” 陆菀容脸上猛地发烫,嘴角稍稍撇了两下后,笑道:“楚王妃在京中亦是以足智多谋、才思敏捷而受人钦佩与赞赏,菀容在您面前自作聪明。不知道楚王妃是否已经心中有数,能否指点菀容一二呢?” 薛瑾仪指着身后成堆的礼物,“我今儿收了这么些好东西,不想再费脑子,与人相争了。” 陆菀容一眼就瞧见了皇上赐给他们的宝剑与文房四宝,心底闪过一丝渴望,她也想要皇上御赐的东西,哪怕是极为微小之物,对陆家来说也是无上的荣耀。 “王妃可真是好心呢。” “那菀容呢?”薛瑾仪假装没听出她话语中的讥嘲之意,“皇上的字写得极好,每日拿出来品鉴一番,受益良多。菀容应该会很感兴趣吧?” “……”陆菀容本想借口自己随便看个稀奇,将争夺之心给隐藏下去,没想到薛瑾仪直接给她堵死了一条路。 “菀容若是猜到了,不必觉得不好意思,”薛瑾仪十分善解人意的柔声道:“在座的都是一家人,无需太过拘礼的。想到了,就赶紧的说吧……你看,这么多人跃跃欲试呢。” 陆菀容不由自主地放眼望去,大家都紧盯着木桶,连眼睛都酸涩的厉害了,也舍不得眨一下。 壮汉把所有人的胃口都吊起来,他没有立刻打开木桶,而是在周围舞动着,随着舞蹈,手握住刀柄,一点一点的抽出来。 美艳女子皱了皱眉头,娇嗔道:“你轻一些啦!” 仿佛这把刀真的是从她的身体抽出来的。 有的人不由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感觉那里有些发疼。 陆菀容也盯着木桶与刀,感觉自己隐隐约约之间已经想到了什么。 虽然被分成两半的木桶是那么的狭小了,但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走江湖耍把戏为生的,就是要想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超脱人的想象,才能引起注意与喝彩,从而赚到钱吗?! “我……”她刚一开口,冷不丁地觉察到一束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地打了个颤,下意识的回头望去。 看着她的人,是蔡皇后。 蔡皇后对陆菀容现在表现出的样子露出些微不满,“菀容,你这是做什么?” “菀容……”陆菀容感觉到蔡皇后不想她参与到这场“胡闹”之中,但是她满脑子里都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这七个大字。 她必须在所有人面前出彩,必须让所有人高看自己! 特别是皇上! “菀容知道……” “父亲,儿子知道其中玄妙了。” 陆菀容刚开口,就被一个男声打断。 所有人的视线都汇集在了濮阳瑄的身上,也包括陆菀容,她眼睁睁的看着濮阳瑄如闲庭散步一样,来到木桶旁边。 “我已经知晓为何这位姑娘被铁板与大刀拦腰切断,却还能活着了。” “这……”陆菀容情不自禁地往前踏出半步,直勾勾的瞪着濮阳瑄。 那个男人就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么的耀眼璀璨,仿佛夜空中唯一的亮光来源——明月。 是的,他就像明月一样,令人在黑暗中心生向往。 她心中的渴望猛然加剧,想要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受到众人的关注与称赞! 哪怕是一小会儿的功夫,也足够了。 因为这短短的,在数十年的人生里不值一提的时光里,她第一次赢过薛瑾仪了! “菀容,你在做什么?”蔡皇后更不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陆菀容的身体像被点住了穴道,僵在原地。 宫女赶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蔡皇后道:“菀容,你的身体不宜久站,快坐下歇会儿。如此无聊的把戏,不看也罢。” “皇后……”陆菀容想挣扎,但是在这被叫住的空隙里,濮阳瑄已经向薛瑾仪伸出手,他一双墨黑的眸子里是只对着那个女人才有的深情蜜意。 薛瑾仪笑眯眯的来到濮阳瑄的身边,两人的手十指相握。 濮阳瑄道:“父亲,儿子虽然已经知晓,不过还是请二位表演完吧。” 皇上点点头。 壮汉没有受到濮阳瑄识破其中玄妙的影响,有条不紊的继续表演,先是抽出那把大刀,再取出两块铁板,在众人面前展示一番。 烛火下,刀刃与铁板折射出光亮来,然而上面一点血迹也没有。 人们更加好奇而专注望着壮汉最后笑着将木桶打开,牵住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伤痕与血迹的美艳女子,来到台阶下,向皇上躬身行礼。 四下里,一片鼓掌声。 濮阳瑄等掌声停下后,问道:“在座的,可还有人看出其中玄妙了?” 陆菀容立刻坐直了身子。 第756章 不给机会 “咳咳。” 立刻,她听见轻咳声从左手上方传来。 陆菀容望向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心中纵然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强压在心底里,拳头抵在桌面上,防止自己克制不住。 众人纷纷摇头。 “怎么看都看不出里面有什么机关。” “对啊,铁块和刀刃都有一部分露在外面,可以证明是全部切进去了。” “诶?让我们看看铁板与刀吧?是不是上面有什么机关?只是我们看不到?” 濮阳瑄向壮汉点点头。 壮汉十分顺从的将铁板与刀交到内侍的手中,再由他们送到个人面前一探究竟。 内侍先将东西送到了皇上面前那。 皇上看也没看,挥挥手。 蔡皇后一脸嫌恶的撇过头去。 于是,东西又被送回到濮阳瑄的面前。 “我就不需要看了,拿给其他人过目吧。”濮阳瑄吩咐道。 陆菀容听着濮阳瑄的声音,透过屏风看到模糊的人影在晃动,觉得这种不能动不能说话的感觉让她十分烦躁不安。 “陆姑娘,这羹汤是新换的,更适合您的胃口和身体,快趁热喝一些吧?”宫女上前来,温柔的劝道。 “不要!”陆菀容没好气的打开宫女的手。 宫女道:“您要是不吃东西,皇后娘娘会担心您的,对您腹中的小皇孙也不好呢。”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陆菀容的死穴,她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喝了几口羹汤,又吃了点菜,再望向屏风外时,内侍差不多快要展示完一圈了。 “我仔细看过了,刀上也没有蹊跷之处。” “是啊,货真价实的东西,那么锋利,足够伤人了。” “会不会上面有我们不知道的小机关?” “妾身摸了半天,没找着什么小机关啊?” “哎呀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的视线随着铁板与刀回到楚王夫妇的身上。 德妃笑道:“楚王,你就别卖关子了,快把其中玄妙都告诉我们吧!” “是啊是啊,妾身都等不及想知道了!” 濮阳瑄从内侍手里接过铁板,插入木桶中间的缝隙里,然后打开木桶,将内中展示给所有人看,“如大家所见,站在里面的人会随着铁板与刀刃,被分成上下两半。” 众人点头。 濮阳瑄怕了拍铁板表面,“这位姑娘是练过功夫的,相传江湖上有一门奇特的武功,名为‘缩骨功’,练此武功的人,身体之柔软异于常人,能够通过狭小的洞口,也能躲进巴掌大的地方里。” 他转头看向美艳女子,那女子十分大胆奔放的向他暗送秋波。 濮阳瑄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眨眼的功夫,已经回到木桶上,“所以,当铁板与刀刃插入木桶之前,这位姑娘用缩骨功,整个身体缩在木桶的上半部分,假造被人拦腰切成两半。现在,不如由这位姑娘再向大家演示一遍?” 美艳女子娇滴滴的说道:“这可是人家吃饭的本事,若是其中玄妙泄露出去的话……” 濮阳瑄道:“今日是我与王妃的生辰,有一愿望,是大家不会将此把戏的玄妙传到外面去,让人失去一条活路。” 蔡皇后冷哼,“难道一辈子就仗着这个把戏过活了吗?迟早被人看出破绽,还不如快一点想出新的骗人把戏呢!” 濮阳瑄道:“百姓们需要凭借一门手艺而活,是活的艰难,还是不愁温饱,就靠这些了。”他拍了拍木桶,“所以,身为皇族,尽量的体恤百姓们,理解他们的疾苦吧。” 蔡皇后嗤笑,一群贱民罢了,她们身为皇亲贵胄,凭什么要体恤他们? 皇上点头赞同,“楚王说的有道理,诸位切不可外传。” 众人忙应道:“是,皇上。”然后,继续急吼吼的望着濮阳瑄等人。 蔡皇后面色一红,想对皇上说点什么吧,可是人家根本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赶紧凑上去讲话跟自取其辱没有两样。 胡闹,真是太胡闹了! 为什么皇上要任由楚王胡闹? 望着那美艳女子笑嘻嘻的往木桶里钻,蔡皇后蓦地意识到了一点。 太子的罪过与名声被毁是因为什么? 难道皇上如此这般,是要楚王恃宠而骄,走上太子的老路,甚至变本加厉,如此承托出太子的好来? 这么一想,在美艳女子轻轻松松的钻进半截木桶里,众人先是惊讶的倒抽冷气,然后爆发出欢呼与掌声时,蔡皇后感觉没有这么难受了,脸上也展露出笑意。 陆菀容在欢笑声中,仍是没有一点喜色。 濮阳瑄牵着薛瑾仪的手,向周围的人点头致意。 皇上示意内侍将“天下第一聪明人”的匾额送到他们面前。 薛瑾仪欢喜的轻抚着上面的字,然后向濮阳瑄伸出大拇指,“是我们的啦!阿瑄最棒了!” 壮汉与美艳女子佩服的向他抱拳。 濮阳瑄谦虚道:“只是习武之时,听师父提过一句,自己没有这般本事练成,没想到今日得以亲眼所见,姑娘十分厉害。” 美艳女子往濮阳瑄的身前凑,声音更加娇柔,“小女子多谢楚王殿下夸奖,也没想到以小女子如此低微的身份,也能得到诸位贵人的赞赏呢……” 她身上有浓浓的花香味,濮阳瑄后退半步,晃了晃与薛瑾仪相握的手,问道:“阿瑾,你说他们带来如此精彩的表演,应该赏赐些什么好呢?” 美艳女子看到他们紧紧相握的手,知趣的后退半步,“小女子得此掌声已经满足了。” “既然这位姑娘最喜欢观众们的掌声,不如这样吧……”薛瑾仪笑道:“今日我们得‘天下第一聪明人’的称号,我们就写一幅字——‘天下第一杂耍班’这样的,送与他们?” 濮阳瑄点头,“阿瑾又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薛瑾仪笑问美艳女子,“不知道姑娘是否喜欢呢?” 美艳女子欠欠身,“能得到楚王殿下与王妃的墨宝,是小女子等人的荣幸,定然能吸引更多的客人来看表演,如此就更不用发愁温饱了。” 薛瑾仪目光微斜,扫向高座上的帝王。 他浅浅地抿着美酒,酒杯与手的阴影下,藏着一丝丝笑意。 第757章 到底有没有身孕 她笑意更浓,吩咐内侍道:“快去准备纸笔吧。” “不如就用父亲送给你的?”濮阳瑄扯了扯她的手。 薛瑾仪眼睛一亮,“这个提议好极了。” 内侍立刻为她取来皇上御赐的文房四宝,搬来小长桌,铺好纸,又研好了墨,只等薛瑾仪下笔了。 她微笑道:“献丑了。” 她拿起皇上用过的毛笔,酝酿了一下。 “天下第一杂耍班”七个大字在她的笔下如行云流水一般展现。 “好了。”七个字一气呵成,薛瑾仪放下毛笔,笑吟吟的望向皇上,“父亲,瑾仪的字如何?” 皇上略略坐直了身子,望向小桌上的宣纸,脸上又出现了极淡的笑意,“下笔如神,灵动飘逸,而此杂耍班的表演精彩有灵气,正是最相配。瑾仪不单字好看,也有心思。” “谢父亲夸奖。”薛瑾仪随后示意内侍将这幅字送到壮汉与美艳女子的面前,“祝愿你们以后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两人齐齐向薛瑾仪行礼道谢,恭敬的接过字,心中欢喜不已。 皇上御赐的笔墨,楚王的亲笔,光是这两项就能吸引来不计其数的人,哪儿还用为温饱犯愁? 陆菀容望着那些模糊的身影,渐渐地感觉到胸闷难受,特别是看到濮阳瑄与薛瑾仪似乎是手牵着手回到座位上时,更是难受到不会呼吸。 接下来的表演依然精彩,引得四周笑声不断。 陆菀容的手在衣襟上攥得更紧,脸色越发难看。 一直在留意着她动静的宫女很快发觉到不太对劲,关切的问道:“陆小姐,您是不是又不舒服?要不要请御医过来再给您看看?” 陆菀容是觉得自己不太舒服,心跳似乎很不对劲,让她本就发虚的心更加沉重。 她有种自己的秘密要被戳穿的恐慌感。 拒绝的话语在看到蔡皇后的脸色时,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咽回肚子里,她道:“是有点不舒服。” 宫女当即如临大敌,一个飞快地往外跑,一个去和蔡皇后说。 蔡皇后仿佛天要塌下来了,一边呼喝着一边火急火燎地来到陆菀容的身边,“怎么又不舒服了,是不是饭菜准备的不妥,还是这几个人没伺候好你?还是刚才那般胡闹的切人表演,让你受到了惊吓?” 她的大呼小叫打断了表演,众人多多少少露出不太高兴的神色,望向蔡皇后。 皇上都没怎么表态呢,蔡皇后这恨不得陆菀容是天的做派,挺叫人不舒服的——说真的,一个大家闺秀能与太子搞出私情,还不知道在外面有多浪荡呢,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太子的都难说,不然皇上为何迟迟没有下旨,给陆菀容一个名分? 范昭仪头一个表达出了不满,“皇后娘娘,您也太紧张了吧?今日可是楚王殿下与王妃的生辰宴,屡屡被这样打断,可真扫人的兴致。” 蔡皇后冷锐的视线扫过去,“范昭仪,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皇孙,若有个三长两短,你能担得起责任吗?别说是楚王的生辰宴,就是皇上的诞节,为了皇孙的安危,我身为皇后也敢打断!” 范昭仪不怀好意的望向皇上。 皇上斜靠在座位上,对一切都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他总是这般,对诸多事情都置身事外,只在适当的时机里一锤定音。 “皇上!”蔡皇后感觉这是对皇孙安危的冷漠,不高兴的唤道:“这可是您期盼已久的孩子呢!” 正巧御医匆匆进来,皇上懒懒的招了招手,算是表态过了。 蔡皇后被气噎住,不过陆菀容的安危更叫她在意,所以暂且抛下皇上的态度问题,呵斥道:“还不赶紧的扶陆姑娘去厢房里歇息?这里乱糟糟的,哪儿是有孕之人能待的?” 此话一出,让众人更加不爽了。 楚王夫妇的生辰宴,这大好的日子里,蔡皇后故意要搅得所有人不高兴呢! 德妃哪儿能容得了蔡皇后与陆菀容躲到厢房里,如果御医真的发现陆菀容的脉象有异常,岂不是很容易就被她们所掩盖了? 她在蔡皇后等人动身之前,开口道:“先让御医看看有无大碍,然后再看怎么挪动吧。” 陆菀容心头一震,直觉告诉她不能在这里诊脉,忙抓住蔡皇后的衣袖,“菀容……” “御医,快过来看看。”蔡皇后催促道。 陆菀容揪紧蔡皇后的衣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皇后……皇后娘娘,菀容觉得……很闷……” 蔡皇后忙叫周围的宫女退开一些,也方便皇上能看到她们。 “……”陆菀容无语了,蔡皇后自诩精明,怎么现在能蠢成这样?! 她轻声叫道:“不要耽误……楚王殿下的生辰宴……” 蔡皇后冷声道:“你的身体可比他的生辰宴重要千百倍!御医,还愣着做什么,快给陆姑娘看看!” 还不是您挡在前头,好意思指责我……御医一顿腹诽,规规矩矩的来到陆菀容身边,“陆姑娘别怕,我会让您好起来的。” 陆菀容看到御医伸过来的手,有些惊恐地往回缩,不想让御医碰触到自己半分。 蔡皇后皱眉道:“菀容,你这是怎么了?” “我……”陆菀容不知该如何作答,脑子飞速地旋转着,但是这个时候根本找寻不到答案。 宫女当她是身体太过金贵,不敢随随便便乱动,于是小心翼翼的捧住她的手,想要放到软垫上。 “不要碰我!”陆菀容有些激动的惊叫道。 宫女被她吓了一跳,“陆小姐,奴婢只是想让御医为您诊脉。” 陆菀容示意到自己的反应太过异常了,在蔡皇后不解的目光中,干笑道:“我……我刚才有点头晕……” 宫女安慰道:“陆小姐不要怕,御医会医治好您的不适,让您平平安安的生下皇孙。” “嘿嘿……”陆菀容望着自己的手臂被宫女捧住,心头涌起一片绝望。 薛瑾仪靠在濮阳瑄的手臂上,望着屏风上模模糊糊的身影,里面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自然能听出陆菀容的慌张无措。 “那个孩子……真的存在吗?” 第758章 后妃吵架 这个问题几乎差点从蔡皇后的脑海里闪过。 陆菀容真的有身孕吗? 她的反应太不正常了。 按说身体不适,依靠皇孙换取陆家荣光的陆菀容会比任何人都着急,然而她此时此刻却在畏畏缩缩的害怕着什么,推三阻四,不敢让御医诊脉。 她想让东宫的女人们怀孕来谋求太子的生路时,考虑过假怀孕,最后苦于无法与东宫之内往来消息而作罢。 接着,就是陆菀容有了太子的骨肉。 虽然有人证可以证明太子与陆菀容之间有私情,但万一他们拘于礼教而没有做越礼之事,谈何身怀皇孙,所以陆菀容也想到假怀孕,借此带着陆家平步青云? 蔡皇后心头重重地一颤,忙扑过去按住御医的手,“等一下!” “皇后娘娘,怎么了?”御医茫然的问道。 蔡皇后不悦道:“刚刚叫你来给陆姑娘看病,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导致陆姑娘现在又出现不适,影响到皇孙,该当何罪!” “这……”御医有些懵,“陆小姐有孕在身,情况最容易多变……” 所以,关他什么事啊! “你还敢顶嘴?!”蔡皇后恶狠狠的打断他的话,指挥宫女道:“快,扶陆姑娘去厢房歇息,再请别的御医过来。这个人,我可不相信。” 陆菀容听了,暗暗的松口气。 薛瑾仪抬眼,与濮阳瑄对视一眼。 蔡皇后为了以防万一,必定会请来信任的御医,方便掩盖一切。 薛瑾仪轻咳一声。 “何必如此麻烦呢?”德妃起身,缓步走过去,“在情况未明之前,还是不要随便动陆姑娘,以免不慎动了胎气吧?” 蔡皇后道:“这是我的亲孙子,德妃怎会明白我之苦心?” “……”德妃被戳中痛点,脸色一僵,阴霾染上她的眼眸。 蔡皇后呵斥道:“一个个还愣着做什么?嫌你们的贱命活得太长了?” 宫女们唯唯诺诺,忙要扶起陆菀容。 “等一下,”德妃很快回过神,蔡皇后戳她痛楚,她就算只是妃位,也要拼力让蔡皇后也不好过,“皇后娘娘,妥当起见,还是在这里先给陆姑娘看看吧。这皇孙不光是您的亲孙子,也是皇上的呀,妾身想皇上也很想立刻知道皇孙的情况如何吧?” 蔡皇后搪塞道:“诊脉好了,妾身立即会派人来向皇上报平安的。” 说罢,她使眼色叫宫女赶紧扶走陆菀容,免得耽误了而节外生枝。 陆菀容也有心赶紧走,稍微提起裙摆,在宫女搀扶自己之前,已经几乎是牵着宫女们往门口走去。 德妃见状,上前去拦。 蔡皇后冷喝道:“德妃,你好大的胆子!阻拦陆姑娘去休息,到底是何用意?” 德妃挺直了腰背,“妾身也只是为皇上、皇室着想。妾身现下倒有点好奇了,蔡皇后与陆姑娘如此急匆匆地要离开晴望楼,怎么看着像是要隐瞒什么呢?” “住口!”蔡皇后被挑起了怒火,“德妃竟敢在圣驾面前信口雌黄,该当何罪!别以为你伺候皇上多年,就可以为所欲为,出言无状,目无尊卑!” 德妃轻轻的笑道:“妾身只是实话实说,一心为皇上着想,还请皇后娘娘莫要多想。” 陆菀容听着她们吵架,不由地加快脚步,想要赶紧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陆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薛瑾仪望着打算从自己身后悄悄溜走的陆菀容。 陆菀容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 “王,王妃……”她的嘴角抽搐几下,“菀容身体不适,不想打扰了楚王殿下与您的雅兴,所以先告退了。” “你不是身体不适吗?”薛瑾仪一脸关心,起身上前,按住陆菀容的胳膊,“来,快坐下,让御医为你好好看看。”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非常明显了。 陆菀容的身孕一定有问题,所以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御医为自己诊脉。 当众曝出身孕有问题,无可隐瞒的余地,皇上定会重重责罚,太子重获自由之日也将遥遥无期! 陆菀容挣扎着要从薛瑾仪的手脱身,“不敢劳烦王妃,王妃还是好好的享受这花好月圆之夜吧?” “你将来是我的弟妹,关心你是我应该的。”薛瑾仪柔声道,根本不给陆菀容挣脱自己“魔爪”的机会。 穿越到这个世界来多久,她就锻炼了身体多久,可不是白练的。 陆菀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斗得过她? 陆菀容没能挣扎几下,就被薛瑾仪按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而濮阳瑄就坐在她的身边。 眼睛余光可以看见那个男人的半张脸,似乎也能感觉到那个男人身上散发出迷人气息,她的脸顿时烫得厉害。 蔡皇后本来正和德妃吵着,冷不丁发现陆菀容居然被薛瑾仪按下了,气冲冲的上前来的,责问道:“楚王妃,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口气,仿佛薛瑾仪要当众杀人。 薛瑾仪对御医招招手,“当然是让陆姑娘安安稳稳的坐着,安安稳稳的让御医诊脉,好早点查出病因,让父亲放心了。” 蔡皇后扫一眼陆菀容,到底是年纪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眼底透出的恐慌根本遮掩不下去了。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已然明白陆菀容的身孕一定有蹊跷。 她更不能让这些小贱人的奸计得逞,上前去就狠狠地推开薛瑾仪,又对濮阳瑄冷喝道:“楚王也太失礼了,居然不知道避让……” 话还没说完,蔡皇后眨眨眼,面前一道风扫过,濮阳瑄已经揽住了薛瑾仪的肩膀,两人亲密的站在距离陆菀容三五步开外的地方。 濮阳瑄一脸冷漠,“皇后娘娘说什么?” “……”蔡皇后撇撇嘴,转头呵斥宫女,“都是废物吗?说了半天了,居然还没有带陆姑娘去休息,我看你们这些贱婢真的是不要脑袋了!” 宫女们忙上前来搀扶陆菀容。 濮阳瑄的腿脚不着痕迹的稍稍一动,走在最前面的宫女被绊倒,“哎呀”一声往陆菀容的身上栽去。 第759章 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随着这一声“哎呀”,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了。 薛瑾仪也假装慌张,急忙去拽宫女。 结果,她脚下不知怎地一滑,也要往地上栽倒,幸好濮阳瑄及时出手,将她揽在怀中,也因此错过了去拽住宫女的机会,如此蔡皇后也不好指责他“见死不救”了。 不过,濮阳瑄刚才脚下有点儿讲究,所以宫女被绊倒的方向有些偏差,堪堪擦着陆菀容,在她身边摔了个“狗吃屎”。 尽管如此,但陆菀容仍是被吓了一跳,脸色愈加煞白。 德妃适时的惊呼起来,“陆姑娘没事吧?御医,还不赶快给瞧瞧?” 御医急忙上前,青兰也箭步提溜起摔倒的宫女,拖到一边的同时,挡住其他宫女的路。 蔡皇后看到这一幕,惊得头皮发麻,她想大叫阻止,可是话到了喉咙口却怎么也喊不出声。 她知道,这时候,她决不能再阻拦了,否则就是在掩耳盗铃! 蔡皇后紧盯着陆菀容,指望着陆菀容能给自己一个坚定点的目光,告诉她那些想法不过是多虑,腹中胎儿根本没有问题。 然而,她看到的同样是一双求助的眸子。 该死的陆菀容……这是要害死太子了!蔡皇后缩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攥住,戳得手心刺痛,好让自己的脑子能清醒一些。 她现在不能再维护陆菀容了,否则会让皇上误会他们是一丘之貉,现在她要想的是如果事情有变,她要如何撇清干系,把自己塑造成受骗的无辜、凄惨模样。 陆菀容注意到蔡皇后的目光不太对劲,在御医的手指落在自己手腕上时,狠狠地哆嗦了一下。 薛瑾仪关切道:“是夜色生了,陆姑娘身上冷吗?来人,快取一件披风来,为陆姑娘披上,这时候可更要注意身体呢。” 青兰立刻取来一件披风,盖在陆菀容的肩膀上。 陆菀容又哆嗦一下,直勾勾的注视着面前的御医,“我的孩子没事吧,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再过几个月,他就要来到人世了,他有无数人的祝愿,他一定会没事的,对吗?” 一连串关于“皇孙”的话语,她试图扰乱御医的思绪。 “皇上与皇后娘娘极为关心这个皇孙,御医啊,你一定要仔细看看呢。” 御医瞟一眼陆菀容,继续细细诊脉。 薛瑾仪也紧盯着陆菀容,不单是她,几乎所有人都在看陆菀容的手腕,唯有皇上像个事外人一样,自顾自的吃菜喝酒。 等了片刻,蔡皇后已经很不耐烦了,生死究竟如何,为什么需要这么长时间才能确定? “御医,陆姑娘到底怎么样,你倒是快说一句话啊!这是我的第一个孙子,无比尊贵,你可要小心自己的人头!” 范昭仪轻笑道:“皇后娘娘,不要着急呀,妾身看陆姑娘的脸色没什么问题……您也不要太担心了。还是让御医安心诊脉,才能看出陆姑娘的身体到底有没有问题。” 蔡皇后恶狠狠的瞪她一眼。 范昭仪笑着扬了扬柳眉,丝毫不在意。 蔡皇后恨得咬牙切齿,一个个逮着机会就蹬鼻子上脸,等情形好转之后,看她怎么将她们一个个都收拾了! 在众人的话语与注视中,御医感觉这些就像是一把把火,在烧灼着自己的身体,很快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不禁细细的琢磨着陆菀容的脉象一遍又一遍。 薛瑾仪等着等着,也不禁捏了一把汗。 濮阳瑄抬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薛瑾仪低头一看,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手抓着濮阳瑄的衣襟,精致的花纹在她的手掌里,扭曲得不成形了,而濮阳瑄温暖的手心,让她感觉到一丝安稳。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会接受。 结果的好坏,不过是事情好办与难办的区别罢了,而终极的结局是会一样的。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陆菀容的身形开始微微摇晃,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了,似乎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蔡皇后忍不住了,又问道:“御医,你要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换人!” 御医肩膀一抖,手终于从陆菀容的手腕上松开了。 陆菀容抬眼望向他,心提到了嗓子眼,已经忘却了怎么呼吸。 蔡皇后急忙问道:“御医,陆姑娘到底怎么样了?” “皇上,皇后娘娘,”御医向高位上的男人拱手,“请放心,陆姑娘腹中的孩子没有异样。只是陆姑娘身体娇柔虚弱,所以才会屡屡感到不适,还要讲究悉心调养的。” 陆菀容听了这番话,反而懵了。 德妃微微蹙眉,“只是这样吗,事关皇孙,御医你可要看仔细了。” 御医又向皇上拱拱手,“臣身为御医,肩负皇室健康之责,不敢辜负皇上的信任。” “德妃,”蔡皇后不高兴的问道:“你又是在怀疑什么吗?” 德妃笑笑,“妾身也是为了妥善起见嘛。对了,不是又叫了其他御医来吗,再给看看吧。” 不过……她看眼新来的御医,那是皇后的亲信,定然不会看出个所以然来。 蔡皇后得意的笑一声,“那就再看看呗。” 她挥手示意。 又有御医上前来,为陆菀容诊脉,结果与前一位御医是一样的。 陆菀容愣愣的望着笑容满面的蔡皇后,再听她高高兴兴的笑声响起,这才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从阴曹地府回到了人间。 蔡皇后来到陆菀容的身边,故意高声感叹道:“你这孩子,为了濮阳氏,真是太辛苦了。来,我们去好好休息,今日这宴会不参加也罢了。” 虽然过关了,但是陆菀容也不想久留,“菀容让皇上、皇后娘娘担心了,是菀容的罪过,菀容一定会遵照御医的交待,好好调养身体,早日诞下皇孙。” 蔡皇后笑着揉揉她的手,“真是个好孩子呢。来,我们走吧。” 这一次,没有人出声阻拦了,蔡皇后与陆菀容颇有趾高气扬的架势,在众人的注视下,高傲的离开晴望楼。 薛瑾仪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与濮阳瑄相携回到位置上。 皇上举起一杯酒,“如此良辰美景,不可辜负,我们继续高兴。” 先前被打断的表演继续上演,但是经过刚才的事儿,有些人根本没心思看下去了。 德妃不太好意思的看向薛瑾仪。 薛瑾仪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在意今日的“失利”。 另一边,范昭仪哀叹一声,刚才蔡皇后与陆菀容的模样,还以为会上演一场“拆穿惊天大谎”的好戏,谁知道会是这么个结局。 第760章 酪樱桃 刚才那副情形,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然而,陆菀容的身孕却没有问题。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蔡皇后有意戏弄众人了。 范昭仪感觉入喉的美酒都索然无味了,不由地哀叹一声,旁边的妃嫔忙是凑巧上前来说笑,逗她开心些。 她一抬眼,望向薛瑾仪。 薛瑾仪正在喂濮阳瑄吃酪樱桃,樱桃上裹着一些鲜奶酪与冰蔗浆,甜美多.汁,让人吃上一口就停不下来。 有一滴的鲜奶酪落在濮阳瑄的唇角上,薛瑾仪飞快地看眼四周。 范昭仪立刻转开视线,等了一小会儿再看过去时,濮阳瑄嘴角上的鲜奶酪已经不见了。 小两口注视着彼此,笑得嘴角弧度都是一样的。 难以想象往日里严肃沉默又冰冷疏离的楚王殿下,在薛瑾仪的面前变得温柔神情,眉眼与唇角都含着笑意,如若最温暖柔和的明庶风,与从前判若两人。 仔细看去,楚王的眉眼与皇上有三五分相似,她虽然没见过楚王生母,但听宫里的老人嚼舌根时,都说楚王与生母不大像。 也许,在楚王的身上,皇上终于一点点的找寻到自己当年的影子,才对楚王的态度真正的有了转变吧? 范昭仪想着,回头望向自己的儿子。 人们都说四皇子长得与她相似,现下倒叫她忽生嫌弃。 四皇子见母亲幽幽的注视着自己,那眼神有点恐怖,迷茫的问道:“母亲,怎么了?” 范昭仪回过神,慈爱的笑道:“没什么,就是看我们四皇子可爱乖巧,心生欢喜呢。” 四皇子扑进自个儿母亲的怀里,甜甜的唤道:“母亲,儿子也喜欢您呢。” 范昭仪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又瞥一眼濮阳瑄那边。 蔡氏与楚王的争斗会越发精彩,今日的好戏唱罢了没什么结果又如何呢,往后还有更多呢。 范昭仪接过低位的嫔妃倒的美酒,心情总算又晴朗起来。 薛瑾仪吃了一颗酪樱桃,心情也不错。 竹大夫说过,这个药丸没有十成的把握验出陆菀容身孕的真假,所以她早就做好了接受这种结果的准备。 今天是他们的生辰宴,说好要开开心心的,所以烦恼之事抛到明日再说就是了。 薛瑾仪轻轻地咂了下嘴,“这酪樱桃是我头一回吃,原来如此美味呢。” 濮阳瑄道:“长春湖边,有一处樱桃林子,每到樱桃成熟之时,总会吸引无数人前去采摘、品尝。据说,那里的樱桃鲜甜多.汁可口,去晚了,可就没得吃了。” “莫非……”薛瑾仪转头,笑吟吟的看向青兰,“青兰计划许久的长春湖之行,终于要成真了?” 青兰听了,瞪大眼睛,满是欢喜。 濮阳瑄道:“青兰辛辛苦苦计划许久,怎么好辜负了她一片心意呢?趁着我们巡视京畿各地,需要准备些东西,可以去长春湖走走。” “太好了!”青兰差点欢呼起来,“奴婢前两天还想着要在计划上添一笔去樱桃林玩儿呢!” 薛瑾仪笑道:“那我们可要带上一些鲜奶酪和冻蔗浆,一边摘一边吃,多美妙啊?” 濮阳瑄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梁,“哎呀呀,咱们阿瑾似乎变成了一只小馋猫呢。” “嘻嘻。”薛瑾仪冲他吐舌头。 濮阳瑄趁机又拿起一颗樱桃,塞进她的嘴巴里。 薛瑾仪愣了一下,笑嘻嘻吃樱桃。 此后,宴会在欢乐又和谐的氛围中进行到最后放烟火的时候,所有人来到外面的平台上,望着一朵朵绚丽的烟花腾空,在黑幕似的夜空里,宛如一朵朵最娇美的花,正是盛放的最热烈的时候,照亮着每一张脸。 人们在绚烂的烟火下,不停地高呼“楚王、楚王妃生辰吉乐”,尽管夜深了,但是热闹的气氛久久不散。 “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薛瑾仪牵着濮阳瑄的手,轻声许愿。 “每年,都要一起看烟花。”濮阳瑄攥紧她的手。 薛瑾仪粲然一笑,在濮阳瑄的眼里,比那烟花更为耀眼。 如果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多想捧住她的脸,深深的吻住她的嘴唇。 薛瑾仪猜到濮阳瑄的心思,坏笑着冲他挤眉弄眼。 濮阳瑄问道:“盯着我做什么,难道烟火不好看?” “这世间种种,哪儿有你好看呀?”薛瑾仪得意的笑道:“可能连一个指尖尖都没有呢。” 濮阳瑄握住她举起的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反正,在我的眼睛里,也能看到烟火的光彩。” “你真聪明。”薛瑾仪往濮阳瑄的面前凑了凑,呼吸间尽是熟悉的气息,让她觉得温暖、心安。 在这异时空里,她永远不会是一个人。 众人对他们亲密的举动不会有任何微词,有的欢笑着继续送上祝福,有的眼里还透出羡慕与向往,谁不希望与皇上,或是与自家夫君有这般的深情。 蔡皇后与陆菀容到宴会结束也没有出现,薛瑾仪与德妃自然找不到第三次下手的机会,而且陆菀容屡屡在宴会上身体不适,终究容易遭人怀疑,所以一探身孕真假的事儿,还需再计议。 反正凭着陆菀容今日的表现,她一定会再查下去的。 皇上示意宾客们可以自行散去,留了濮阳瑄,两人去厢房里说话,周围都是皇上的亲信侍卫,旁人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薛瑾仪没有被叫去,只能继续站在平台上,仰望着天空。 烟花已经散去,在天空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不过站在这里眺望四周,可见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白日里装饰在路边的灯笼,都被人点亮了,将偌大的京城装点的犹如星海一般,景致不熟那漫天的烟火。 她轻叹一声,伸了个懒腰。 德妃在人群散去的差不多时,走上前来,“瑾仪,今夜可玩儿的开心?” “开心极了。”薛瑾仪道:“但愿年年岁岁皆是如此和乐安康。” “一定会的。”德妃拉住薛瑾仪的手,揉了揉,“不过……” 后面的话,她没有立刻说出来,毕竟很扫兴。 第761章 天无绝人之路 她觑着薛瑾仪的脸色,没有找到不悦的痕迹。 “天无绝人之路,”薛瑾仪微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十月怀胎,终究是要有个孩子的。” 德妃点点头,“可是等上十个月,只怕蔡氏已经借助这股势头,起来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又有何用呢?”薛瑾仪安慰的拍了拍德妃的手背,“德妃娘娘,大周江山未来如何,也要劳烦您在宫中多顾着一些。” “我会的。”德妃郑重的点头,“虽然我只是个妃子,但与皇上相伴多年,知晓他为大周江山安稳,付出了多少心血,怎么能看着这么好的江山落在无用之辈的手中呢?” 薛瑾仪注视着德妃,她看起来温柔内敛,但亦有一颗肝胆之心。 “何况,前朝余孽尚未根除,”德妃继续说道:“需要真正有才能的人,才能延续皇上的这番心血。” 薛瑾仪叹道:“是啊,谁不希望国家长久平安,百姓们安居乐业呢?” 她从和平的现代社会而来,更不想过那战火纷飞的日子。 两人的手紧紧相握,更多的话已经在彼此的眼神中,无需多言。 此时,一股清凉得有些刺鼻香味钻入陆菀容的鼻子里,她装不下去了,悠悠“醒来”,一手扶着额头,迷茫的问道:“我这是在哪儿……” “你还在兴庆宫里。” 蔡皇后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陆菀容慢慢的抬眼望去,正好对上蔡皇后阴沉中透出猜疑之色的目光,她心头一颤,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努力克制内心的慌张,让自己显得平静从容一些。 蔡皇后走到床边,没有坐,就站着注视着陆菀容。 有一股山岳般的气势压顶而来,陆菀容快要喘不上气了,轻声问道:“皇后娘娘……菀容让您担心了,对不起……” 先前,到了厢房的时候,她觉察到蔡皇后有话要问,索性趁着不舒服,直接“晕”过去了。 在装晕的时候,她感觉到蔡皇后又请了御医来给她诊脉。 好在,御医也说她的身孕没有问题,只是需要调养。 她没想到,再醒来的时候,蔡皇后的眼中仍有疑云,似乎对晴望楼上她的失常依然感到可疑。 蔡皇后问道:“菀容,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菀容会好好调养身体,平安生下皇孙,不然皇后娘娘担心的。”陆菀容十分乖顺的说道。 蔡皇后眯起眼睛,审视着陆菀容苍白的脸色,挥手示意宫女们出去,“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了,将来我们可是婆媳,也算是一对母女了,有什么话,你大可以跟我说,若是将来出什么事,我也可以帮你。” “……”陆菀容的心颤抖的更加厉害了,她知道,虽然御医们都说没问题,但是蔡皇后敏锐的意识到了不对劲。 皇孙事关太子的未来,蔡皇后万分紧张、谨慎,不容许有半点差错。 陆菀容的拳头攥得更紧,“皇后娘娘,您是否对菀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哦?” “菀容自认为除了没有调理、爱护好自己的身体外,没有不妥之处……不过菀容太过年轻,可能会有未注意到的地方,还请皇后娘娘指点菀容。”陆菀容说着,低下头去,几乎是跪趴在了床榻上,显得十分恭顺与卑微。 蔡皇后望着陆菀容的发顶,深吸一口气。 夜深了,她干脆把话说明白,“菀容,你这身孕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陆菀容轻咳一声,显得不大好意思,“菀容自东市与太子殿下相遇之后,两厢情悦……于是,借出城游玩偷偷私会……情到浓时,就……” “你这身孕到底是真是假!”蔡皇后懒得听她废话,直接喝问道。 陆菀容肩膀一颤。 蔡皇后看到她那小小的反应,心头一沉。 陆菀容缓缓的抬起头,一双泪眼望着蔡皇后,身形又晃了晃,似乎快要支撑不住了。 “皇后娘娘,您怀疑菀容吗?”她哽咽道:“菀容与太子殿下爱慕彼此,不顾世俗礼教也要与太子殿下长相厮守的……菀容怎么敢欺瞒您呢……” 她泪眼婆娑,如狂风中的弱柳,摇摇欲坠。 “菀容知道自己有了太子殿下的骨肉,欣喜若狂又害怕至极,害怕这个世俗礼教不容许菀容这般的女子……但是,菀容想到太子殿下如今的处境,全然顾不上了……哪怕遭受世间的各种辱骂鄙夷,菀容都心甘情愿的,却不想……” 她趴在床榻上,泣不成声。 “却不想竟然是皇后娘娘您……怀疑菀容……” 蔡皇后听着肝肠寸断的哭声,有些慌张的往后退半步。 陆菀容继续哭着,“楚王妃她们距离菀容那么近,菀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菀容怕极了,但是菀容知道有皇后娘娘的保护,一定能够平平安安的……但是,菀容唯一的依靠皇后娘娘您……” 她哭得更大声。 蔡皇后忙将宫女们喊进来,扶起陆菀容后,温声安慰道:“菀容不哭不哭了,可别哭伤了身子!都是那薛瑾仪和德妃两个贱人的错,挑拨我们婆媳之间的关系!” 陆菀容没有附和,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该提起的仇恨也让蔡皇后想起来了,只管在蔡皇后的怀里哭得凄凄凉凉。 蔡皇后求助似的望向女官,一面恨自己太多疑,一面对薛瑾仪与德妃的仇恨更深了。 “菀容放心,薛瑾仪与德妃敢那般对你,我定有一日会将她们碎尸万段,给你出出气。” 感受着在自己后背上轻抚的手,听着真心劝慰的声音,陆菀容双手捂着脸,暗暗的松了口气,又等蔡皇后自责了几句后,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望着蔡皇后。 “皇后娘娘,您也不要自责了,都是因为有人见不得您与太子殿下的好,才会屡屡加害菀容。” “这次我们防备的好,没让她们得手,”蔡皇后听了这话,忧心起来,“她们一定会再施毒计的,让您留在宫外,始终不方便保护啊……” 第762章 进宫的日子 陆菀容的心又颤动起来,这次是因为激动。 她继续乖顺的注视着蔡皇后,仿佛在表明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依赖给蔡皇后了。 现在还没有名分,连东宫的门槛都还没有摸着呢,该伏低做小还是得做做样子的。 蔡皇后抓紧陆菀容的手,“不管如何,我一定要请皇上下旨,让您进宫。” “是,菀容全凭皇后娘娘安排。” 蔡皇后打量着她,“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给你名分。” “菀容能在皇后娘娘的庇护下,安然度日,平安诞下皇孙,已是莫大的荣幸了。”陆菀容吸了吸鼻子,露出一点点委屈,“另外,若是能救出太子殿下,菀容更是此生无憾了。” “诶,”蔡皇后知道现在一定能够要哄得陆菀容高兴了,才能让皇孙健健康康的,“你好歹也是五品郎中的女儿,而且将来会是太子妃的,切莫妄自菲薄了。” 陆菀容眼中闪过计谋得逞的得意光亮,蔡皇后的责问让她抓住机会,反败为胜,加快了进宫的日子。 蔡皇后拍拍她的手,“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不要思虑太多,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是,麻烦皇后娘娘了。” “照顾你怎么会是麻烦事儿呢?”蔡皇后牵着陆菀容的手起身,往门口走去,“记住,一定要养好身子,漂漂亮亮的等着见到太子殿下。” 陆菀容莞尔一笑,“是,皇后娘娘。” 夜深了,兴庆宫内外一片宁静,宾客们已经散去的差不多了,站在晴望楼的平台上,可以看见宫门口晃荡的人影。 薛瑾仪忍住一个哈欠,转过身时,看到濮阳瑄像猫一样走路没半点声音的走过来。 “你呀,不会是又想玩儿‘猜猜我是谁’吧?”她笑着迎上去。 濮阳瑄牵住她的手,“我想吓唬你一下,不过想想看,我的阿瑾胆子那么大,肯定是不会被我吓着的。” 薛瑾仪笑着窝进他怀里,“嘻嘻,小心我给你一个过肩摔。” “诶?”濮阳瑄诧异道:“阿瑾已经会过肩摔了吗?” “是啊,要不要试一试?”薛瑾仪看起来跃跃欲试,双手扒住濮阳瑄的手,将他的胳膊扛在自己的肩膀上。 濮阳瑄忽然间收紧手臂,把心爱的妻子抱得更紧,“来吧。” 薛瑾仪轻哼一声,这样子哪儿还能使出力气啊?不过,贴在濮阳瑄的身上,感觉温暖又踏实。 她轻声问道:“父亲已经离开兴庆宫了吗?” 濮阳瑄点点头,带着薛瑾仪下楼去。 薛瑾仪看他没有提皇上说了什么,琢磨了一下,又问:“父亲找你何事?” “嗯?” 薛瑾仪抬头望向濮阳瑄,发现他刚刚可能在出神,心知刚才皇上说的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话。 “阿瑾。”濮阳瑄在她开口前,将她搂得更紧。 薛瑾仪声音更轻,“是不是父亲想要你纳妾?” 话音未落,她赶紧到按在肩膀上的手瞬时抓紧她。 薛瑾仪微笑着靠在他的胸口上。 濮阳瑄道:“往后的路,或许又会难走一些,因为我没办法在这件事上欺骗自己,欺骗任何人。” 哪怕是可以选择阳奉阴违,他也做不到。 尽管知道将来面对的又会是一番暴风骤雨,但是薛瑾仪一点儿也不害怕,因为有身边的男人并肩同行,“我明白的,阿瑄。” 濮阳瑄侧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薛瑾仪感觉痒痒的,笑着在濮阳瑄的身上蹭了蹭。 两人高高兴兴的往宫门口走去,上了马车。 纵然有再多乌云雷霆挡在他们的身前,他们也会做那强劲的风,将一些云雨吹散干净,直上九霄。 一回到楚王府,薛瑾仪立刻扯下脖子上的红珊瑚项链,刚要提醒濮阳瑄褪下手链时,发现手链已经被他摔在桌子上,正伸出手来要为她拿掉项链。 薛瑾仪笑了一下,用帕子掸了掸自己的衣领,“青兰,掩住口鼻,仔细的看一下那两串东西,然后叫人仿造出来。” “是。”青兰看楚王与王妃如此谨慎,也不敢随便乱碰,“要不要找竹大夫过来看看?” “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薛瑾仪道。 濮阳瑄似乎不太放心,从幔帐上撕扯下一条布来,抱住手,然后迅速地将红珊瑚放进匣子里,再上了锁。 “如此,就暂且可以放心了。” 薛瑾仪点点头,“蔡皇后送的东西,那就是豺狼虎豹啊!” 明天一定要叫竹大夫看看,这红珊瑚珠子里到底有什么玄妙。 “好了,”濮阳瑄抓住她的手,“夜深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沐浴休息了?” “沐浴啊……”薛瑾仪笑意深深的望着濮阳瑄,有点旖旎的小心思。 “对,”濮阳瑄牵着她的手从书房出来,“楚王妃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小的。” 薛瑾仪晃着他的手,“如此花好月圆,良辰美景,切莫辜负啊。” 还未过子时,他们的生辰还没有结束呢! 翌日清晨,薛瑾仪在老时间醒来,可是大约是纳妾的事多少有些闹心,所以昨夜玩闹的有些疯,很晚才睡,现在还眼皮子发沉,犯困的厉害,但是她又急切的想知道昨天蔡皇后送的红珊瑚到底有什么问题,挣扎几下,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濮阳瑄伸手横在她的肩膀前,将人按在床上,“我去问问看。” 薛瑾仪睁大眼睛,看着身边男人清明的眸子,“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困啊?” “因为想让你多睡一会儿。”濮阳瑄凑过来,在她的唇上亲了亲,“在睡会儿,我问好了就回来。” “嗯……”薛瑾仪懒懒的点点头。 清晨有些冷,濮阳瑄小心翼翼地从被褥里蹭出来,就立刻给薛瑾仪掖好被角,然后穿衣出去了。 薛瑾仪裹紧被子,美美的闭上眼睛。 好像才过了一会儿,薛瑾仪就睁开了眼睛,看见濮阳瑄不知何时又躺回到自己的身边,不过透过窗户和床帐的阳光,告诉她时间已经过去有一会儿功夫了。 她打了个哈欠,“怎么不叫醒我?” 濮阳瑄凑上来,亲吻着她柔软的唇,这甜蜜的滋味比昨日的酪樱桃更好吃。 第763章 红珊瑚的问题 薛瑾仪被吻的有些痒痒的,低声笑起来。 濮阳瑄浅尝辄止,就把人揽进自己的怀中,然后再一翻身,就让薛瑾仪舒舒服服的趴在自己的身上,又小心体贴的盖好被子。 “因为你睡觉的样子特别可爱,我想多看一会儿。” “哪有呀。”薛瑾仪嘟嘟嘴。 濮阳瑄认真道:“我说的可是真的,等会儿就画下了给你看。” “哪有画这个的?”薛瑾仪笑着轻轻地捶打了几下他的胸口。 濮阳瑄道:“平日里,你起得早,我哪有机会看到。好不容易抓到一次机会,当然要看个够,再画下来好好欣赏了。” “哼,”薛瑾仪冲他做鬼脸,“你敢画我,我就画你!” “好啊,”濮阳瑄搂紧她的腰身,“说起啦,我们还没有一起的画像。” 薛瑾仪眼睛一亮,“对啊!” 他们还缺一幅结婚照呢! 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但是可以找技艺高超的画师为他们画像! 薛瑾仪指着床头某处,“我要把画像挂在这里,天天看。还要叫人多画几幅小像,放在桌子上柜子上,也有方便随身携带的。” “哎呀呀,”濮阳瑄感叹道:“阿瑾这么迷恋我。” 薛瑾仪冷哼,“谁说是你的小像呀,就我单独一个人的。”她摸摸自己的脸,臭不要脸的笑道:“我这么漂亮,当然要时时可以用各种办法来看到我的容貌了。” “嗯,是呢。”濮阳瑄点点头,“那我也要带着。” “嗯?”薛瑾仪忽然意识到濮阳瑄要带的是她的小像,抿嘴一笑。 濮阳瑄道:“午后去姑祖母那边时,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厉害的画师。” “好呢!”薛瑾仪话锋一转,“说起来,红珊瑚珠子可有什么问题?” 说到这个问题,濮阳瑄的面色变的严肃,“竹大夫看过了,红珊瑚珠子浸泡过一些药草水,已经渗进到珠子之内,若是长久佩戴的话,这些东西会渗入佩戴之人的身体里,造成的结果是……一生都无法生育。” 尽管料到蔡皇后一定会用这一招,但是薛瑾仪听濮阳瑄这么说,仍是心头一惊。 “那我们佩戴了那几个时辰……” “放心,”濮阳瑄理了理薛瑾仪额边的碎发,“竹大夫叫我们不必紧张害怕,佩戴的时间很短,且有衣物阻挡,所以对我们的身体不会造成损害。” 薛瑾仪舒口气,“那就好。红珊瑚珍贵异常,蔡皇后舍得出手,想来是觉得既显得自己出手大方,又让人觉得她不会在这么珍贵的东西上动手脚吧?” “是啊。”濮阳瑄道:“那些红珊瑚珠子,我放在一口箱子里,放在书房的暗格里,若无必要,不会再打开,也不会亲手去碰触。先不销毁,或许日后会有用处。” “嗯,”薛瑾仪点头,“寻常找不到那样的红珊瑚珠子,以后若是有问责蔡皇后的机会,那或许会是压垮她的一根稻草。” 濮阳瑄又搂住她的腰身,柔声问道:“还困不困,要不要再睡会儿?” 薛瑾仪摇摇头,“我睡够了,还是正事要紧。” “好。” 两人起床梳洗过,随便吃过早饭后,将巡视京畿所要做的准备吩咐下去后,两个人在书房里商量一些细节,还没到中午,刘夫人来了。 她是来送求子秘方的。 薛瑾仪打开刘夫人推过来的匣子,里面放了厚厚一叠的偏方,“劳烦刘夫人了,还要你亲自跑一趟。” 刘夫人关切道:“希望这些东西对王妃有用……听闻昨日蔡皇后提议楚王纳妾,不知道楚王殿下与王妃是个什么打算?” 薛瑾仪合上匣子,抬眼扫了一下刘夫人的脸色。 她这时候才来,说明刘侍中听闻到了什么风声,一定与她说过什么,所以耽误了会儿,才没早早的就来了。 她道:“楚王与我情深专一,不愿纳妾。” “这……”刘夫人一愣,劝说道:“或许对楚王殿下与王妃来说,实在无法忍受旁人插足进来,不过为了大局着想,纳妾一事还请楚王殿下好好考虑吧?反正妾室么,就算身为皇室之人了,对楚王来说也不过是个玩物。” 薛瑾仪无奈的哀叹一声,“昨日,蔡皇后送与楚王和我红珊瑚珠子制作成的首饰。” 刘夫人迷茫,红珊瑚珠子与纳妾有什么关联吗? 薛瑾仪道:“我找竹大夫来看过,红珊瑚被浸过药水,损害佩戴之人的身体,使之无法生育。” “什么?!”刘夫人瞪眼看着薛瑾仪平静的脸庞,“楚王妃,楚王与您没事吧?” 薛瑾仪又叹口气,“昨日不得不佩戴了好一会儿,回来之后又因为太过困倦而一时不察,等到早上醒来时才发现……赶紧拿下来,可还是迟了。” 刘夫人紧张的问道:“那么楚王和您不会是……” 薛瑾仪抬手,揉着自己的额角,“那药水极为恶毒,所以楚王与我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需要按照竹大夫的方法,好生调养。” “要调养多久?” “这个就看吃药的效果了。”薛瑾仪苦笑,“所以,现在纳妾也没用啊?反而会适得其反,让人以为楚王殿下的身体有问题,不能生育,而彻底失去人心。” 刘夫人怔怔。 薛瑾仪哀叹声在她耳边回响,让她看不出其中有假。 “蔡皇后怎么能做出如此恶毒之事!”刘夫人愤愤的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薛瑾仪暗暗的松口气。 不单是皇上,现在朝臣们也逼濮阳瑄纳妾……这件事终究是要有一个解决之法,拖下去,对他们很不利。 刘夫人道:“楚王殿下与王妃一定要好生调养啊,若是有什么能够帮上忙的地方,请您尽管吩咐。” 薛瑾仪露出淡淡的笑意,“多谢刘夫人。” 刘夫人喝了口茶,心绪才平复一些,忽地她灵光一闪,“王妃,妾身想到了一个办法!” “什么?” 刘夫人往薛瑾仪的面前凑了凑,显得十分神神秘秘,她压低声音道:“为了安抚皇上与朝臣之心,不如……您假装有身孕?” 第764章 向陆菀容学习 “……”薛瑾仪无语。 这是要向陆菀容学习的意思吗? 刘夫人的神色极为认真,抓起薛瑾仪的手,“只能这样了,楚王妃!您身边不是有极为厉害的大夫吗,一定有办法让脉象和有孕一样,对不对?” 薛瑾仪蹙眉道:“那十月之后呢?难道要混淆皇家血脉?” 刘夫人噎住。 “刘夫人啊……” “楚王妃!”刘夫人打断她的话,“或许这十月之内,您真的有好消息了呢?” 薛瑾仪摇头苦笑,“可是,这生产之日不就对不上了吗?” “啊呀——”刘夫人一拍脑门,颓然的靠在椅背上,“是妾身一时冲动了,让王妃见笑了。” 薛瑾仪十分善解人意的拍拍刘夫人的手背,“刘夫人也是好心,不过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薛瑾仪点点头。 陆菀容的身孕有假,十个月之后很可能会从外面找一个新生的婴儿来冒充皇孙。 他们求得是救出太子殿下,所以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但是他们不同,他们不至于为此做出混淆皇室血脉的事儿来,让薛瑾仪找到一点喘息的机会。 刘夫人讪笑几声,“妾身不打扰王妃了,先回去了。” “改日有空再聚。”薛瑾仪示意青鹂送刘夫人出去。 姚嬷嬷进屋来,看着装有生子偏方的匣子,“小姐,我也知晓一些偏方,要不您和楚王试试?” “哪有这个闲工夫啊……”薛瑾仪叹气,低头望着自己的肚子。 这个头疼的问题,得赶紧想办法解决啊…… 姚嬷嬷心疼道:“皇上真是把你们当牛做马似的,小两口才成婚多久啊,到处奔波……” “好啦,好日子在前方不远的地方了。”薛瑾仪安慰道,回到书房,看到濮阳瑄正在奋笔疾书。 她随手将生子秘方放在一旁,来到濮阳瑄的身边,跟他说了刘夫人的来意。 “下次再来说这些事,不见也罢。”濮阳瑄道。 “真任性。”薛瑾仪笑道:“好不容易得到的人心,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失去了啊……” 濮阳瑄道:“我们楚王妃不是这么没自信的人哦。” 他们收服人心,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个人魅力与能力。 薛瑾仪道:“是是是,我们楚王殿下魅力无限,我很有信心的。” 濮阳瑄笑着握住她的手,“来,这是我写的一些计划,你看看可有问题。” 他手上用力,薛瑾仪跌坐在他的腿上。 “这是好好做事的样子吗?”薛瑾仪笑着嘟囔道。 濮阳瑄一本正经,“哪里不是了?” 薛瑾仪冲她吐了吐舌头,然后笑着看濮阳瑄写的计划。 午饭后,他们去了大长公主府。 大长公主到底是因为年纪大了,御医说不适宜太吵闹的地方,所以昨日没有出席兴庆宫的生辰宴,而濮阳臻关心自家祖母的身体,贴身侍奉,也没能去成。 不过,她们虽然没有去成,但是生辰礼物是早就准备好了。 大长公主送给他们一对千里良驹,经过严格训练的马匹,迅速、耐力等都是上上乘的。 “如此一来,你们去京畿各地时,也方便一些。”大长公主一脸慈爱的望着一对璧人。 薛瑾仪与濮阳瑄欢欢喜喜的道谢。 而濮阳臻送给他们的是从西域传来的各种香辛料与食材,“希望瑄哥哥与嫂子能做出更美味的食物!” 大长公主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我看啊,你是想趁机填饱自己的肚子。” “祖母。”濮阳臻跺跺脚,“人家哪有这么馋的呀?这么难得的香辛料与食材,到了瑄哥哥与嫂子的手上才算是物尽其用呢!” 薛瑾仪笑道:“瑾仪拿这些东西研究出美食后,一定送来大长公主府,让姑祖母与阿臻头一个品尝!” “太好喽!”濮阳臻欢呼起来,“不过,我也不是太着急啦。你们先办完正事要紧。” 她还是很清楚瑄哥哥身上肩负的搜捕前朝余孽的重任。 几个人喝茶闲聊了几句后,话头来到了正题上。 大长公主放下茶杯,“午前,蔡皇后派人来找过我,说了接陆菀容进宫的事儿。她希望,能与我一道出面,请皇上下旨,册封工部郎中陆康的女儿陆菀容为太子妃。” 薛瑾仪平静的问道:“姑祖母答应了?” “既然陆菀容有孕之事不假,这事儿不得不答应。”大长公主注视着他们,“纸包不住火,时间拖得越长,外界的传闻就会越难听。而且,到底是皇孙,是皇上的第一个孙子,必须得重视起来啊……” 厌恶蔡氏归厌恶,可是皇孙是必须重视的。 她道:“蔡皇后的意思是……明日就去请旨。她许久未见过太子了,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薛瑾仪明白,依然淡定的望着大长公主的眼睛。 叫大长公主不必在意陆菀容的孩子,那是不可能的。 哪怕将来杀了那孩子的父母,留下孩子抚育成人,对大长公主来说,也是能做得出的。 不过,想来大长公主对孩子是否真的存在,以及是否真是太子血脉还有疑问,所以她必须抓住这一点,在大长公主真要护住陆菀容之前,查出真相! 大长公主又喝了一口茶,“瑾仪啊,你那边可还有办法去试探陆菀容身孕的真假,是否真的是太子的血脉?” 此事,总觉得有诸多蹊跷,事关皇家血脉,需要多加谨慎。 薛瑾仪将早日的试探说与大长公主听,“……竹大夫会继续研究解药,直到有十成的把握。另外,蔡氏派人将陆家看住了,想要安插生面孔进去十分艰难,而且靠近不了陆菀容,但是进了宫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 “嗯。”大长公主带着几分赞赏的意味向薛瑾仪点点头,她就喜欢这份淡定从容,哪怕现在局势对自己不太好,心情与意志也不会受到太多影响,这份坚定的内心是做为将来的一国之母,十分需要的。 薛瑾仪向大长公主欠欠身,“届时,要麻烦姑祖母动用宫中的眼线了。” “不麻烦。”大长公主摆摆手,“蔡皇后一向诡计多端,难保此事是她在作假,为了濮阳氏的脸面与血脉的纯净,必须一查究竟!” 第765章 三个月的时间 薛瑾仪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现在无法证明陆菀容的身孕有假,大长公主没有理由拒绝蔡皇后的提议,但至少验证的路没有断绝,而陆菀容站到了明面上,他们说不定有更多的机会。 大长公主顿了顿,又道:“如此,皇上应该很快就会正式下旨了,紧接着太子会被放出来,你们可要做好准备了。” 濮阳瑄拱手道:“侄孙全都明白,自有完全的准备去应付,请姑祖母放心。” 大长公主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可是要万全的准备啊。” 说着,她的视线有意无意的看向薛瑾仪的肚子。 薛瑾仪登时感觉自己的身上如火焰灼烧一般的疼,她的眼眸依然平静无波,淡定又温顺。 大长公主便干脆直白的说道:“瑄儿,你真的不考虑纳妾之事吗?” 薛瑾仪只有眼睫毛颤动了一下。 大长公主会问出这话,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这个时代的人,很多观念是无法扭转、改变的。 濮阳瑄问道:“是父亲同您说的吗?” “是。”大长公主点头,没有半点要隐瞒的意思,“昨夜传来的消息,是想让我也劝劝你。你父亲如今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你也很清楚现在的一切是多么艰难才得来的。而毁了这一切,就在你一念之间。” 薛瑾仪目光微微转向濮阳瑄那边。 他俊朗的面容上,神色淡漠到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能动摇、改变他。 忽地,濮阳瑄大大方方的转头望向薛瑾仪,那一瞬间冰冷的人似乎被春风所感化,“姑祖母,侄孙的心里只有阿瑾一个人。” 这个问题,终究是要让所有人都清楚的。 早早的说开了,才能省去更多的麻烦吧。 他与阿瑾之间的感情深厚又奇妙——在遇到阿瑾之前,他或许会顺从父亲与姑祖母的意思,纳上几个妾室,早早的诞下子嗣,稳固自己的地位。 现在,他不能让任何人插足进他们的人生里,不愿意将自己的人与心分出去一丝半毫。 大长公主望着面前的两个人,最后只注视着薛瑾仪一个人,“瑾仪,你是聪慧、识大体之人,应当明白子嗣对于楚王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是,瑾仪明白。”薛瑾仪应道。 大长公主又道:“以楚王与你之间的情谊,还有你卫国公长女的身份,无需担心有人能够动摇你楚王妃的位置。” 薛瑾仪微笑道:“瑾仪从不认为有人能够取代自己,站在楚王的身边。” “那你……”大长公主皱眉。 在她的观念里,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女子在自身没有被威胁的情况下,不会反对自己的夫君纳妾,还有贤惠的女人会主动帮丈夫纳妾的。 可这个薛瑾仪,实在是太奇怪了。 菩萨眷顾过的女子,不至于会产生独占夫君的想法吧? “姑祖母,”接话的是濮阳瑄,“侄孙这一生,只愿与阿瑾一道携手同行。” 大长公主的眉头皱得更深,“你当真不愿意纳妾?” 濮阳瑄道:“侄孙与阿瑾一路走到今日,便有勇气与信心面对未来的艰难困苦,我们同心同行,无畏一切。” 大长公主望着濮阳瑄眼底的光亮,她能看的出他坚定与信念,有那么一瞬间竟被他所动摇了。 可是,她终究需要理智与清醒,她知道怎样才能守护好来之不易的大周江山。 “这样吧……”大长公主叹口气,也不愿意就纳妾、子嗣的问题就轻易下什么定论,“你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其实这个时限可以放宽到陆菀容生产之时,毕竟那时候蔡氏才能凭借子嗣站稳脚跟,而且身孕的真假、胎儿是男是女还难说,但是她需要给濮阳瑄与薛瑾仪紧迫感,让他们放弃无谓的希望与念头,让他们时时刻刻的警惕着。 “侄孙明白。”濮阳瑄应道,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三个月之后,若是你们未有改变,我会做其它考虑的。”大长公主点点头,视线从薛瑾仪的身上转开,低头喝了杯茶,“也没别的事儿了,你们先回去吧。” “是,改日再来探望姑祖母。”濮阳瑄牵着薛瑾仪的手,出了花厅。 濮阳臻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瑄哥哥,你不必太过忧心,祖母一向在那些事上要求严苛,只是希望你与嫂子更加努力,才能成为最英明贤能的君王。” 这个努力,也包括子嗣。 没有亲生的子嗣,无法继承皇位,将大周江山延续千秋万代,饶是一向疼爱他们有加的大长公主也会选择放弃。 濮阳瑄微笑道:“我知道。” 濮阳臻看他的脸色没问题,笑着挽住薛瑾仪的胳膊,“嫂子,我可就等着吃好吃的了。” “好,到时候叫阿臻做第二个品尝的。”薛瑾仪道。 “第二个?”濮阳臻有些幽怨的瞪一眼濮阳瑄,“好啦好啦,我知道在嫂子的心里,瑄哥哥才是第一重要的!所以啊……”她凑近到薛瑾仪的面前,压低声音,“希望瑄哥哥与嫂子早日让我抱上小外甥哦。” 薛瑾仪笑笑,现在连阿臻都盼着他们有子嗣了。 她没说话,濮阳臻当她是害羞了,笑嘻嘻的送他们出了大长公主府。 “瑄哥哥,嫂子,下回来找我玩儿呀!” 濮阳瑄对她挥了挥手,转身看到薛瑾仪有些惆怅,而眼角余光瞄见大长公主府的车夫牵来两匹骏马,柔声笑问道:“阿瑾,今日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骑马散散心。” 薛瑾仪顺着的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两匹通体黝黑的骏马,毛发柔顺光滑,鬃毛比人类的长发还要顺滑百倍,迎着风潇洒的飘逸,再看体格就知道真的是能够日行千里的良驹。 “好啊!”她愉快的答应,这么好的骏马,不试一试到底有多快怎么行呢? 就把所有烦恼暂且全都抛到脑后去。 只有保持一颗乐观向上的心,才有奋斗下去的动力、永不认输的劲头啊! 薛瑾仪笑道:“不如我们比试比试。” “又比试啊?”濮阳瑄摸摸下巴。 薛瑾仪踮起脚尖,笑吟吟的看他,“输怕了?” 第766章 将烦恼抛到脑后 “怎么可能?”濮阳瑄抬手就捏住她的脸颊,被她的样子给逗笑了。 薛瑾仪笑着打开他的手,“那彩头是什么呢?” 濮阳瑄琢磨着,从车夫的手里接过缰绳,“这个问题,我还没有想好。阿瑾觉得呢?” “啊……”薛瑾仪仔细打量着两匹马,默默的琢磨着哪一匹会更厉害一些,“我也……还没想到呢,所以不如先比试了再说?咱们从启厦门出去,看谁先到延平门?正好回家方便。” 说完,她已经确定好自己想要的马匹,率先踩在镫子上,利落的坐在马鞍上,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好在这个时代的裙子宽松,所以并不会妨碍到骑马。 濮阳瑄仰望着马背上的女子,笑问道:“从启厦门出去之后,是往西呢,还是往东?” “……”薛瑾仪嘟嘟嘴,“往西吧。” 她的有一点小小坏心思被濮阳瑄识破了,只能冲他做做鬼脸了。 濮阳瑄也上到马背,轻抚着柔滑的鬃毛,“走吧。” 青兰冲他们挥手,“那奴婢先回家等你们?正好再准备下去长春湖的事儿。” “去吧。”薛瑾仪点点头,然后同濮阳瑄慢悠悠的骑着马往启厦门去。 这里毕竟是人口密集的京城,所以不好在城里策马狂奔。 路人看到是恩爱的楚王夫妇,向他们挥手问好。 路边的灯笼没有撤走,在白日里就算没有火光,五颜六色的外表也能将街市装点的漂漂亮亮。 一些小孩子在灯笼间嬉戏玩闹,欢声笑语不断,有喜欢的也可以尽管拿走,街上巡逻的坊丁也不会去管,对于薛瑾仪与濮阳来说,重要的是百姓们开心。 还有一些人仍在谈论楚王夫妇分发寿桃与米面的事,到处都是对他们的赞赏。 濮阳瑄望着热闹的人群,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如果蔡氏与太子抓住子嗣的机会,扭转乾坤,对于他与阿瑾来说,这些赞赏就是致他们于死地的毒药。 为了阿瑾,他决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转头望向与自己并肩同行的女子,明媚的阳光落得满身,清风吹拂起发丝、披帛与裙摆,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飞起。 而那一抹灿烂的笑容更是令人瞩目,让他不愿意挪开目光。 那是他心底的最美好。 薛瑾仪很快注意到濮阳瑄的视线,回望过来,眼中的笑意更深。 “阿瑄呀?” “嗯?” “小心撞到路人哦。” 濮阳瑄没有转开视线,“不会的。” 且不说他用眼角余光留意着,行走的速度也很慢,而且骏马十分有灵性,知晓提前避让开路人。 薛瑾仪道:“好,那你就尽管的看着我。” “好,”濮阳瑄一口应道:“一直一直的看着,直到永远。” 薛瑾仪笑得甜蜜,向他伸出手去,“好。” 就算死亡也不能分开他们。 濮阳瑄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两匹骏马十分有默契的保持步调一致,慢慢悠悠地走在街上,不让他们相握的手分开。 他们走远之后,濮阳臻才折身回到花厅。 大长公主还没离开,慢悠悠的喝着茶。 濮阳臻凑上去,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注视着自己的祖母。 “有话就直说。”大长公主放下茶盏,气定神闲的望着濮阳臻。 濮阳臻一手捧着脑袋,表现出无限向往之情,“孙女好羡慕瑄哥哥与嫂子之间的感情,若是将来有一日也有一位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夫君,那可真是人间的神仙眷侣了。” “你小小年纪,就想着成婚了?”大长公主一脸慈祥的笑道,“那好,改明儿我就叫人挑选全大周所有年纪合适的青年才俊,供你慢慢挑选。” “这不是看着瑄哥哥与嫂子,忽然间就冒出这么个念头了。”濮阳臻慢慢地摇了摇头,“这份感情难能可贵,其实能轻易找寻到的。” 大长公主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是你瑄哥哥与嫂子,教你这么来对我说的吗?” 在严肃的眸光中,濮阳臻依然神情轻松且向往着什么,“瑄哥哥和嫂子当孙女是小孩子,哪儿会与孙女说婚嫁之事啊,是孙女亲眼看着,真是的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 大长公主的神色缓和了些,“你是我的孙女,是大周最尊贵的县主,是濮阳氏最骄傲的子孙,你可以挑选到自己最满意的夫君,而你的夫君只能有你这么一位妻子,一辈子都不会被允许纳妾。所以,臻儿放心,你的夫君会一心一意的对你,你们会琴瑟和鸣,恩爱长久,无需羡慕你瑄哥哥与嫂子。” 濮阳臻嘟囔道:“为什么瑄哥哥……” “臻儿!”大长公主喝断她的话,“你瑄哥哥是皇长子,若是没有子嗣,怎么能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濮阳臻低下头去,这是一个严峻的问题,她的想法与话语在此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冷不丁地,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紧张的问道:“祖母,若是嫂子将来为瑄哥哥诞下子嗣,但您还是会主张瑄哥哥多多纳妾的,是吗?” 大长公主看眼宠爱的孙女,“是的。” “……”濮阳臻抿了抿嘴唇,“对于瑄哥哥来说,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子嗣,还是许许多多个……” “如此,才好有选择的余地,挑选出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 “……”濮阳臻轻叹一声,脑海里始终浮现着那一双相携远去的背影,不知道叫多少人艳羡不已,同时也会叫人觉得这份纯洁真挚又深厚的感情里,容不得有半点的瑕疵——不想有第三个、第四个人……去破坏。 大长公主抚摸着孙女的肩膀,“最好是瑾仪先有了子嗣,稳固你瑄哥哥如今拥有的一切。而后,等到他登基为帝,坐拥天下的时候,或许就会明白了,会知道现今的想法有多么的幼稚无理,会改变这样的想法,充实后宫,为大周皇室开枝散叶。” 濮阳臻没有接话,垂下眼帘。 瑄哥哥会变吗? 那份纯真无瑕的感情会出现裂痕,会分崩离析吗? 第767章 享受自由 薛瑾仪与濮阳瑄从启厦门出去后,稍微放松了缰绳,任由马儿撒开蹄子,飞奔而去。 良驹就是好,速度快又平稳。 薛瑾仪一点儿害怕的感觉也没有,相反觉得自己仿佛飞起来了一般,享受着清风拂面的舒爽感觉,甚至忘记了与濮阳瑄约定好要比试谁先到达延平门。 两匹都是好马,所以速度的快慢比拼的就是骑手的能力。 濮阳瑄攥紧缰绳,有意与薛瑾仪保持着差不多的速度。 “开心吗,阿瑾。”他高声问道。 风儿将声音送入薛瑾仪的耳中,她大笑道:“开心!太爽了!” 这种速度与刺激,比开跑车爽多了! 她转头看向濮阳瑄,正巧此时濮阳瑄的马超过了她的,忙夹紧马腹,“等等我!” 濮阳瑄笑道:“比试的事儿,可不会等人的哦。” “哼,看我马上就把你甩在后面!”薛瑾仪笑嘻嘻。 她其实不太在意输赢,更在意的是眼下的快乐。 忘却烦恼,像小鸟一样自由自在的飞。 两人你追我赶着,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的延平门前。 薛瑾仪笑着喘气,乐得合不拢嘴,丝毫不在意一顿狂奔中,自己的发髻有些散乱,快没有王妃的尊贵形象了。 濮阳瑄翻身下马,从路边的小贩手里买了一大碗绿豆汤,偷偷的验过没有毒之后,回到薛瑾仪的马前,“绿豆汤是刚出锅,放冷下来的,没加小冰块,我尝过有一点点甜味,要试试吗?” “好呀。”薛瑾仪看着墨绿色的汤汁,这才发现自己渴了。 濮阳瑄向她伸出一只手。 薛瑾仪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濮阳瑄微微一笑,抓紧她的手,将人轻轻地拽下马背,拉进自己的怀中,脚掌随意的在地上一转,另一只手里的绿豆汤没有洒出半点来。 路人们都看呆了。 薛瑾仪笑眯眯的接过碗,痛痛快快地喝上好几口,微凉的绿豆汤穿过唇齿,落入身体里,将燥热与干渴统统赶走,浑身上下舒爽无比。 “太舒服了。”她发出舒服的喟叹,将碗捧到了濮阳瑄的嘴前。 她可不会一人独享这份舒爽,一定要分享给最爱的人。 “我喝够了,全都给你了。” 濮阳瑄直接就着她的手,将剩下的绿豆汤一饮而尽。 薛瑾仪爱不释手的摸着骏马的鬃毛,感叹道:“我都有点儿后悔了,从启厦门出来后,我们应该往东走,绕一大圈回到延平门的。” “你若是不想回家,我们就多闲逛会儿。”濮阳瑄提议道。 薛瑾仪摇摇头,“感觉我们今天在外面玩闹的时间挺长的了,还是回家吧?再晚些,卓将军要过来跟你汇报调查的情况了。” 濮阳瑄点点头,将碗还给小贩,两人回到马上,悠闲自在地往楚王府去。 薛瑾仪道:“说起来,这次没有分出胜负,可如何是好?” 濮阳瑄道:“明日去长春湖,我们继续比试?” “不好不好……”薛瑾仪摇头,“说好去采樱桃吃的。” “那么,明日我们就比谁采的樱桃多好了。” 薛瑾仪一手叉腰,“好呀!” 回到楚王府,两人换了衣衫,青兰端来放了小冰块的百合绿豆汤。 “王妃,按照您的吩咐,奴婢派人去请了梅寺丞,邀请他明日与我们一道同游长春湖,帮助圆凡师父恢复记忆。” 梅寺丞就是上回在长春湖遇见的书生,他的出现让圆凡师父的情绪出现波动,而迟迟不见有半点起色的圆凡师父,竹大夫建议还是需要适当的一点点刺激。 “好。”薛瑾仪点点头,头一回见到梅寺丞时,因为他在敏感的时候从外地调入京城的大理寺,担任寺丞一职而心生过怀疑,不过刘侍中与大理寺那边没传来过坏消息,所以人暂且还可以用一用的。 她转过头,看到濮阳瑄正用小勺子舀走绿豆汤里的小冰块。 “虽然一天天的热起来了,但还是需要注意身体的,不能吃太凉的东西。不然的话,我若是做了什么好吃的,你没那个口福多可惜啊?” “我的阿瑄最体贴了。”薛瑾仪笑着来到桌边,要接过已经舀走冰块的那碗绿豆汤。 濮阳瑄没让,吩咐青兰道:“再端一碗热的来。”他又对薛瑾仪说,“还是太凉了。” 薛瑾仪双手捧着脸,很有耐心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青兰笑着送来一碗热的绿豆汤,濮阳瑄将三碗绿豆汤混合了一下,又亲自尝过冷热后,这才将碗推到薛瑾仪的面前。 “好了。” 薛瑾仪尝一口,不冷不热刚刚好,已经煮烂的绿豆入口十分的细滑。 她一口气将绿豆汤喝完,摸了摸肚子,“舒服了。” “够吗?”濮阳瑄问道。 薛瑾仪拍拍肚子,“还得留着点空档给晚饭呢。” 濮阳瑄笑道:“晚饭又想吃红烧肘子了?” “这不阿臻送给我们好些不常见的香辛料吗?”薛瑾仪戳着手,跃跃欲试,“说不定能制作出更美味的勺红烧肘子?啊对了,制作出那些香辛料的植物,不知道中原能不能想办法的种植出来?也可以好好的研究一下呢。” “你这个想法不错。”濮阳瑄将自己碗里的绿豆汤喝完,拉起薛瑾仪的手,“走,我们试试去!” 当薛瑾仪与濮阳瑄在家快乐的研究着怎么用新到手的香辛料制作美味的食物时,两名御医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从两仪殿里出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两仪殿的某一处偏殿,对视一眼后,打了个哆嗦,急急忙忙地离开。 殿里,皇上正懒洋洋的靠在榻上,身边的小几上摆着些糕点水果,还有一本翻开到一半的书,看起来闲散惬意极了。 耿芳上前来,为皇上换了一杯新茶。 “楚王呢?”皇上头也不抬的问道。 耿芳道:“楚王与王妃自大长公主府出来之后,在城外策马玩耍,自启厦门往西,去了延平门,然后回到楚王府。” 皇上轻轻地笑了一声,“他们倒是悠闲。” 第768章 偏殿里的太子 耿芳道:“楚王妃的侍女还给大理寺丞梅昌送信,说是邀请他明日同游长春湖。” “梅昌?”皇上喝口茶,“看来与瑾仪关系匪浅的白清庵圆凡,还未找回记忆啊……” 耿芳道:“圆凡与卫国公夫人孙氏相识多年,是现今唯一知晓卫国公府元配夫人白氏之死真相的人。楚王妃身为女儿,必定是要为自己母亲讨回公道。” 皇上点点头,“他们不但悠闲,还有心思做别的事。” 耿芳没有说话。 皇上拿起一颗樱桃丢进嘴巴里,慢慢地咀嚼着,半天才吐出核来,“当”一声落在瓷盘里。 “这个心态还行。”他拿起盘子的最后一颗樱桃,“与我倒是越来越像了。” 宁公公端着一盘樱桃进来,笑道:“楚王殿下是您的亲骨肉,自然是与您相像的。” 皇上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更感兴趣的是盘子里新鲜甜美的樱桃,招招手示意宁公公赶紧送过来。 宁公公将盘子放在小几上,拿起空盘子。 皇上道:“可惜,他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有的事情想不明白。” 耿芳道:“皇后娘娘那边,在筹备迎接陆康之女入宫的事宜了。” “明日,就要到我面前来哭哭啼啼了吧。”皇上讥笑一声,继续品尝着每一颗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樱桃,“也好,需要给濮阳瑄一点刺激了。诸事太顺,怎会叫人成长呢?” 他抓起几颗樱桃,一派悠然的从正殿出来,闲逛似的来到偏殿门前。 宁公公急忙上前来两步,将殿门推开一条仅能容一个人通过的缝隙。 皇上率先进去,宁公公与耿芳紧随其后,周围的侍卫仿佛没看到过他们三个人出现,如松柏一般一动不动的矗立着,视线更不曾转动过半分。 尽管还是白天,但是偏殿内十分昏暗,仿佛尘封多年的地方,透着一股腐朽衰败的气息。 皇上背着手,不急不慢地往偏殿深处走去,绕过一扇屏风后,眼前终于亮起一点烛光,仿佛永恒黑夜里的一颗星星,孤独的闪耀着光芒。 他继续往前走去,终于在床榻的角落里看到了自己唯一的嫡子。 如果不说,谁能想到这个脸色煞白,油腻的长发披散,像个孤魂野鬼似的,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年轻男子会是大周尊贵的太子殿下。 大约是他们过来的时候,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响动,太子的身体剧烈地颤抖几下,拼命地往角落里缩去。 “不要过来,不要杀我……是你罪有应得,和我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皇上望着疯疯癫癫的嫡子,眼底依然是深沉的冷漠,没有一点点怜悯之情。 他就任由太子惊恐地大叫着,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年前的往事。 当年天下动.乱,到处是起义的兵马,濮阳氏想要谋夺这片江山,势必要联合诸多势力。 蔡氏,便是其中之一。 那时,蔡氏便已经展露出野心,当然也有一贯的目中无人与蛮横霸道,要求在军中拥有更崇高的地位,更丰厚的赏赐,以及所有人的羡慕与膜拜。 在他刻意的安排下,在最后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中,蔡氏折损了大半的精锐。 活着的人,只为死去的亲人掉了几滴眼泪,他们更为能够得到的封赏而暗暗欢喜激动。 接着,当他登上皇位,建立大周的时候,蔡氏虽然因为蔡皇后而没有得到爵位,但是荣耀与数不尽的赏赐,让蔡氏的人沉迷在纸醉金迷、穷奢极欲的生活中,养育出的后人不过是一群妄自尊大的废物玩意儿。 蔡氏意图借助太子,掌控大周江山,这些年来为自己所得到的的一切而得意洋洋,却不知这一切啊…… 不过是他手中的玩物。 他真正的意图,只有他自己知晓。 皇上勾了勾唇角,又往前迈出一步,然后忽然出手,猛地抽走太子身上的被子。 太子“啊”的一声大叫,惊恐地胡乱挥舞着手,想要夺回被子,给自己找一个温暖的壳子,好让自己永远的缩在里面,就不会有人能够伤害到他了。 可是,他的手什么都没有抓到,他更惊慌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眼睛,吓得喉咙里发出“咯咯”声,身体僵硬的一动也不敢动。 太子消瘦了许多的脸上,眼珠子就快要瞪出眼眶,眼白上遍布的血丝,再加上没有血色的脸,让他像是死去多日的人忽然诈尸了。 皇上觉得好笑,欣赏着嫡子的脸。 偏殿里,又恢复了寂静,烛光依然孤独的亮着,宁公公与耿芳都垂眼站在阴暗处,一点声响都没有。 太子太害怕了,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他感觉自己就要在亲生父亲的注视下死去,那种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惧感,深深的包裹着他,让他快要窒息! 似乎过了许久,皇上才发出一声叹息,“看啊,蔡氏的血脉也不过如此。” 太子发抖的更加厉害,同时无法压抑的开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死死地攥着衣襟,身体似乎活络了一些,逃避般的低下头去,拼尽全力的想要将自己的身体缩到最小。 皇上俯身过去,抓住太子的下巴,逼迫他继续与自己对视。 “捏死你,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他微笑道,神色中依然没有半点舐犊之情,冷漠的像是在看一件用具。 “不,不要……”“死”之一字对于太子来说,那是彻骨的恐惧,“父……父亲,不要杀我,不,不要杀我……求求您……” 面对哀求,皇上的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望着那双深沉如永夜的眼眸,太子觉得自己快要被吓死了,“我……我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亲生的又如何呢?” 太子恍恍惚惚中想起濮阳瑄。 是啊,对于这位皇帝陛下来说,亲生的又如何? 太子惊慌的叫得更大声,“父亲,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在他的哀求声中,皇上的手指慢慢地收紧。 太子觉得自己的下巴就快要碎了,在痛到极致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然不停地抽搐起来,白眼一翻,有白沫从他的嘴巴里涌出来。 第769章 要做一条忠心的狗 宁公公疾步上前,用巾子擦去白沫,不让它掉在皇上的手上。 “御医。”皇上唤道。 从阴影里忽然冒出一个人,毕恭毕敬的来到皇上的面前,十分熟练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只深色的瓷瓶,往手心上倒出一粒小小的药丸。 药丸虽然只比绿豆大一些,但是散发出诡异的幽香。 太子灰暗的眸子忽然一亮,呼吸也随之正常了许多,像是见到肉的狗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御医手里的小药丸。 “给,给我……”他满是渴望的伸出手去,抓了抓。 御医的手明明距离他只有半臂,可是空空如也的手,让他觉得他们之间仿佛隔着无数重刀山火海。 “给我,给我!”这遥远的距离感,让太子骤然暴怒,奋力地挣扎起来,但是很快他就屈服在皇上的手中。 皇上手中的力道加重,太子倒在床榻上,痛呼不止。 但是在痛呼声中,他仍然不放弃对小药丸的渴望。 “求,求求你……给我……我愿意把……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只要你给我吃……” “所有的一切?”皇上轻笑,从御医手里拿过药丸,在太子的面前晃了晃,“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赐予你的。” “呜呜……”太子眼中满是泪水,紧盯着药丸,“父亲……” 皇上轻声问道:“想吃吗?” 太子猛地点头,试探的慢慢抬起手,想要从皇上的手里拿过药丸。 皇上道:“药呢,都在我的手里,如果你想吃的话,记住,要做一条忠心的狗。” “好,好!我都答应父亲!”太子看药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眼里的光亮更加盛。 皇上却没有将药丸送入太子的嘴里,问道:“没有药吃,会多痛苦,你清楚吗?” 太子惶恐地点头。 那滋味,生不如死。 只有这颗药,才能让他忘记那些痛苦与恐惧。 他贵为太子,他不能忍受这些,他要远远的逃离这一切! 皇上轻声一笑,凑近太子的耳边,幽幽说道:“记住,只忠于我一个人的狗。否则,你永远都不会再得到这药丸。” 轻轻地一句话,钻入太子的耳中,仿佛产生了回音,不停地回荡在太子的脑海里。 与此同时,皇上亲自将药丸塞进太子的嘴巴里。 药丸经过御医精心的改造,已经可以入口即化,幽香随着一丝丝的苦味在太子的嘴巴里弥散开。 他的瞳孔慢慢地放大,软软的瘫在床榻上,发出一声悠长的喟叹,仿佛看见了仙境,体验到了人生最愉快的巅峰。 看着一副鬼样子的太子,皇上讥笑,吩咐宁公公道:“给收拾一下吧,至少得有个能见人的样子。” “是,皇上。”宁公公应道,拿出一条帕子递给皇上。 皇上用帕子擦了擦手,随意的丢在地上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偏殿,回到主殿后继续享受美味的樱桃。 翌日,楚王府与景轩所有人在大门口集合,所有马车出动,装载着各种新鲜美味的食物酒水。 刘夫人和晋安伯府二夫人、京山伯夫人都来了,楚王府门前格外的热闹。 薛瑾仪同京山伯夫人说了会儿话之后,就看见梅昌骑着一头毛驴,匆匆赶来。 “楚王妃好。”梅昌跳下毛驴,对薛瑾仪作揖,又向其他几位夫人行礼。 “今日一同外出游玩,无需在意那些个礼节,所以梅先生不必多礼。”薛瑾仪笑道,“最重要的是,大家一定要开开心心。” “是。”众人笑着齐声应道。 濮阳瑄从府邸里出来,他的身后是由青鹂、姚嬷嬷搀扶着的圆凡师父。 看到圆凡出来,梅昌的眼神一亮。 这被薛瑾仪看在眼中。 梅昌感叹道:“三小姐被照顾的很好。” 京山伯二小姐无奈的叹道:“可惜记忆到现在都未能恢复。” 薛瑾仪安慰道:“保持一颗好心情,记忆一定能恢复过来的。” 京山伯夫人道:“但愿如此。”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薛瑾仪挥挥手。 楚王府众人激动地欢呼起来。 各人上了马车,薛瑾仪与濮阳瑄则骑上大长公主送给他们的骏马,在前面领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前往长春湖。 “楚王府的待遇看起来很不错啊。” 路人们感叹着。 薛瑾仪听见后面的马车里传出唱歌的声音,柳江笑嘻嘻骑着马围着兄姐转悠,梅昌走在小毛驴上不紧不慢地跟在京山伯府的马车边。 郊游的队伍处处透着欢乐与喜悦,这是薛瑾仪与濮阳瑄希望所表现出来的。 不管今天蔡皇后请大长公主一道去两仪殿,请皇上下旨册封陆菀容的结果是什么,他们都要保持乐观向上的心态,表现出泰然淡定的样子。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她相信这是皇上最乐意看见的。 到了长春湖边,他们在樱桃林旁边的空旷草地上,搭起简易的棚子,摆上各种美味的食物。 按照青兰制定好的计划,他们可以在草地上烤肉,去长春湖泛舟,还有周边一些景点也是不错的去处,薛瑾仪不打算让所有人统一行动,各人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薛瑾仪打算先和濮阳瑄去林子里摘樱桃,这可是昨天约定好的事。 而且,他们不在,以及活动比较分散的话,梅昌那边没什么压力,或许能有一些收获。 此时,樱桃林里也有不少的游人。 濮阳瑄在那些人要行礼之前,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 百姓们都习惯了楚王夫妇的平易近人,只点头或挥手致意后,众人继续采摘樱桃。 薛瑾仪环视一圈,“我们现在开始?” 濮阳瑄道:“我们似乎忘了准备一样东西。” “你说小篮子?”薛瑾仪看到有人专门带了小篮子来,里面铺上一层洗过的树叶子,方便保护好采摘下的樱桃,然后再用一层叶子盖住,避免樱桃被灿烂的阳光蒸腾走了水分。 濮阳瑄点头。 薛瑾仪坏笑道:“没有篮子就要考验我们如何装樱桃了,想要采的多就必须找到合适的东西去装,否则采再多也没用,岂不是很有趣?” 第770章 你是谁 濮阳瑄看着她嘴角的那抹坏笑,明白了。 “阿瑾啊。”他凑过去,准备搂住妻子的腰身,“你真是太聪明了……” 薛瑾仪机敏地闪开,笑嘻嘻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这个拥抱呢……等到我们比试结束再来抱吧!” 濮阳瑄无奈的叹口气,阿瑾已经识破她过去拥抱是为了顺便偷走她身上藏着的包袱皮。 他抬起的手最后只能轻点一下薛瑾仪的鼻尖,“你这只狡猾的小狐狸。” “哎呀呀,我们阿瑄学了那么多年的兵法,难道不懂未雨绸缪,早做准备?”薛瑾仪嬉笑道。 濮阳瑄对她神秘的一笑,“你猜呢?” 薛瑾仪看着他眼中的自信,不在意的冷哼,“我就不猜,还是以结果论英雄吧。” “好。”濮阳瑄问道:“时限?” “两刻,如何?” “好。” 薛瑾仪一等濮阳瑄回答了,立刻如小狐狸一般窜入林子深处,她早就注意到一颗结满果子的樱桃树,奈何树有一丈半高,绝大部分人只能站在树下,仰望着一片红艳艳的大果子,吞一吞口水了。 这对于会轻功的濮阳瑄来说,绝非难事。 薛瑾仪跑到树下,对濮阳瑄道:“咱们再定一条规矩吧,谁先采摘过的树,另一个人不许摘了。” 濮阳瑄一口答应。 薛瑾仪今日穿的窄袖男装,撸起袖子,将下摆别在腰带里,然后寻了个方便的位置,双手抱住树干,一脚踩在树干上某个凸出的地方,利索灵敏地往上爬去。 周围人一片惊呼。 “楚王妃小心啊!” “楚王妃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真是女中豪杰!” 濮阳瑄没有急着去采樱桃,气定神闲的背着手,看着爬树的妻子。 很快,薛瑾仪爬到一人多高的地方,脚下稳稳的踩在一根较粗的枝干上,一手怀里掏出一条包袱皮,抖开。 包袱皮上缝了两根绳子,方便挂在脖子上。 挂好了,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包袱皮就像一个小兜一样挂在她的身前。 接着,她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摘下一颗樱桃,随意的在身上擦了擦,就丢进嘴巴里。 所以说这片樱桃林里游人如织是有原因的,因为这儿的樱桃果肉多、核子小,格外的鲜甜多.汁。 薛瑾仪冲树下的濮阳瑄招招手,“再不去采,可就要追不上我了哦。” “你可别高兴的太早。”濮阳瑄对她挥挥手,“你小心一些。” 说完,他走向一边,但是没有走远,就在附近的一棵树下,不紧不慢地的采摘着樱桃,时不时的看一眼薛瑾仪的方向。 薛瑾仪像一只快乐又自由的小鸟,在树枝间灵巧地蹦跶着,将一颗颗漂亮的樱桃放进包袱皮里。 等一只包袱皮差不多塞满了,她寻了个稳当的位置,将包袱皮从脖子上取下来,小心翼翼的扎好扣子,然后背在后背上,接着,又从怀里摸出一张新的包袱皮。 那些包袱皮十分轻薄,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身上藏了多少。 濮阳瑄笑着摇摇头,将摘下的樱桃放在撩起的衣袍下摆里。 时间才过去一半,薛瑾仪已经收获了两包樱桃,她满是笑意的脸上已经有些汗水了,但根本就不觉得累。 这个树已经摘得差不多了,因为站得高,所以看得远一些,她已经物色好下一棵树了。 “阿瑄,”下树前,她高声唤道:“你的战果如何了?” 濮阳瑄捂紧袍子,“绝对比你的多多了。” “我才不信呢。”薛瑾仪嘟嘟嘴,准备下树,去向下一棵树下手。 “薛大小姐?” 一道男声自树下传来。 鲜少听见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了,薛瑾仪觉得声音也非常的陌生,好奇的循声望过去,入眼是一张清俊端正的面庞,同样是她没见过的人。 薛瑾仪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确实实没找到自己见过这个人的记忆。 尽管知道她的身份的人现在非常多,但这一声“薛大小姐”实在有些古怪。 她站在树干上没动,瞟了一眼濮阳瑄的方向,问道:“你是谁?” “呃?”那年轻男人根本没有料到薛瑾仪会问出这句话,呆愣了一下,问道:“薛大小姐当真不记得我了?” 薛瑾仪见识过那种“猜猜我是谁”的诈骗电话,干脆的问道:“我在问你是谁,而不是你反过来问我。你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年轻男人叹息一声,显得哭笑不得。 薛瑾仪望着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个男人或许与原主有过什么牵扯,所以现在又找上门来了?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会记得这个男人。 她瞟一眼已经往这边过来的濮阳瑄,琢磨着要怎么应付的时候,周围的游人认出了年轻男人的身份。 “这不是从前楚王妃在大街上……呃……” 另一个游人机智的赶紧接话道:“有点小误会的书生?” “对对对,闹出过一点点误会哈哈哈……” 薛瑾仪这下子明白了,原来这位就是原主在大街上强抢民男的“受害者”…… 不是说此人羞愤投河自杀,被救之后搬离京城了吗? 是终于缓下来,为了功名前程,所以又回来了? 薛瑾仪心道,虽然不是自己强抢的民男,差点造成悲剧的后果,但是既然她现在占据着原主的身体,人家也找上门来了,还是要赔礼道歉的。 “阿瑾。”这时候,濮阳瑄来到树下了,看也不看那年轻男子一眼。 薛瑾仪对他笑笑。 濮阳瑄纵身跃起,轻巧地落在薛瑾仪面前,一手揽住她的腰身,然后带着她飘飘然落在树下,之后才看向那年轻男人,不冷不热的问道:“这位公子找我夫人有何事?” 周围人好奇的张望过来。 一个是与楚王妃情深似海的夫君。 一个是楚王妃当街调戏过的男人…… 这场面,前所未见啊! 虽然濮阳瑄没有表现出敌意,但是年轻男人似乎很是惧怕的往后退了半步,“在下……在下只是碰巧遇见薛大小姐,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第771章 人质情结? 濮阳瑄微微扬眉,这架势仿佛他们欺负了他似的。 “招呼打过了,”他握紧薛瑾仪的手,作势要转身离开,“如此大好春光,还是莫辜负了,继续游览美景,品尝樱桃吧。” 说着,他对薛瑾仪使了个眼色。 她必然在想为以前的事要向这个男人赔礼道歉,然而现在并不是好时候。 一个眼神,就让薛瑾仪明白了,顺从的跟随着濮阳瑄。 年轻男人眨这一双雾蒙蒙的望向薛瑾仪,叫道:“薛大小姐!” 薛瑾仪无奈的向濮阳瑄递眼色,毕竟是“她”有错在先,人家回来要求赔偿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这位公子,请问还有什么事吗?”她和善的问道。 年轻男人抿了抿嘴唇,有些慌张与局促的看一圈周围的人,唯独没看濮阳瑄。 都说楚王殿下既冰冷无情,又亲和温良,这样相悖的两种性格体现在一个人的身上,让他感觉……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只有不是敌人的人才能吃得消。 他只能注视着薛瑾仪,支支吾吾道:“当初于大街上有缘与薛大小姐相遇,在下……受宠若惊,蠢笨的不知道如何应对,而错过了良机……回去之后,竟是思念成疾,家人不得不带着在下离开京城……” “……” 四下里一片诡异的寂静。 薛瑾仪也默默的看着年轻男人的表演。 “在下……”年轻男人捂住心口,表现的十分痛心,“没想到一年多未曾见过,薛大小姐成为了楚王妃,竟是错过了吗?” 先前众人还自以为是会错意了,也许两人之间想要早点解开“小误会”的,然而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爱慕着楚王妃? 众人的视线飞速转向楚王夫妇,楚王妃依旧是温和的模样,楚王殿下的脸上也不见有任何波澜。 薛瑾仪不知道原主与这人当初在大街上相遇时到底是什么情形,但至少从她听到过的嘲讽里,能够明白众人当初是多么的嫌恶与恐惧,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屈辱,绝不会是什么爱情。 难不成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虽然这个病真实存在,但薛瑾仪并不会相信这个人目的“单纯”。 她轻声问道:“既然一年多未见,你又是如何知晓我是薛瑾仪的?” “……”年轻男人的瞳孔的放大了一下,一点惊慌从眼底闪过,但很快就被莹莹泪光中闪烁的真情给掩盖了,“在下……大约是太在意薛大小姐了,所以就算您的容貌与从前不同,在下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的!” 多么的情深义重啊。 薛瑾仪如果是个涉世未深又天真单纯的小孩子,恐怕就要被他的着一副深情给感动了。 “这么厉害的吗?”薛瑾仪似乎不信,其实她是真的不相信。 年轻男人一愣,随后激动地往前一步,“薛大小姐,在下是真的爱……” “慕”字还没有说出口,伸出去想抓住薛瑾仪的手同时僵住了。 人们根本跟不上濮阳瑄出手的速度,都没有看到他一个手刀打在年轻男人的脖子侧面,眨眼的瞬间年轻男人已经直挺挺地往下倒。 濮阳瑄上前一步,让他跌进了自己的怀里,一脸无辜的问道:“怎么晕过去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迷茫。 有人道:“可能是今天的日头太好了,被晒的吧。” “是啊,”濮阳瑄把年轻男人像小鸡仔一样的提起来,扛在自己的肩膀上,“他需要一个阴凉的地方,歇歇。” 周围的人赶紧让开一条路。 濮阳瑄对薛瑾仪点点头,大步往前走去。 薛瑾仪从容微笑着向周围的人点头示意,“从前,是我对那位公子有所亏欠,今日正好道歉补偿他了。” 虽然刚刚大家为了给她面子,说是个“小误会”,但是做错事就是做错过事,并不能大家为了维护她的脸面而不敢去承认。 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并且勇于承担后果,才能真正的得到大家的尊重与认同。 众人对薛瑾仪纷纷露出赞赏的眼神。 薛瑾仪坦然的从人群中穿过,跟上濮阳瑄的脚步。 两个人回到草地上,青兰正和几个人忙着烤肉吃,肉香与香料混合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引来路人频频侧目。 看到楚王扛着一个人回来了,青兰惊讶的迎上前来,问道:“这是谁?” 濮阳瑄将人轻轻地放在棚子里,转头问薛瑾仪,“接下来如何处置是好?” 薛瑾仪拉住濮阳瑄的手,松口气,“幸好你出手及时。” 真让这人当众说出“我爱慕薛大小姐”,势必要引发一番议论。 加上京城的人都知道楚王妃曾经当众调戏过人家,害得人家差点命丧滚滚河水之下,她本就理亏的很,若是人家又死去活来的非要跟着她,做她的男人,她能说什么、做什么? 这世上,应该不能让亲王妃养面首的吧? 何况,她身边只会有濮阳瑄一个人。 “我感觉,”薛瑾仪摸着下巴,打量着年轻男人的脸,“他是受人唆使,于这大庭广众之下纠缠我,以便损坏我的名声,离间我们夫妻二人的感情。” “嗯。”濮阳瑄打量着薛瑾仪,“我们与你相伴,看着你渐渐地调养好了身体。但是这个人一年多未见过你,一眼就能认出来,实在古怪。” “对啊。”薛瑾仪点点头,她与原主无论从衣着打扮还是相貌上来看,都判若两人,所以根本不存在“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这一说了。 “要弄清楚真相,很简单……”濮阳瑄拿起桌上的一壶凉茶,干脆地往年轻男人的脸上泼了一把。 那凉茶壶里放了一些冰块,等到众人玩闹一阵子回来,正好清爽又舒服,消解掉身上的燥热。 不过,现在凉茶里的冰块还没化开,水如寒冬腊月里时一般寒凉,落在年轻男人的脸上,他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腾”的一下坐起身子。 他还有些发愣,任由水珠子从脸上滚落,滴答在衣袍上,直到一道阴影从天而降,他吓得一个哆嗦,求助似的望向旁边,一眼就看到了薛瑾仪,眼睛里登时盛放出雪亮的光芒,飞扑过去。 “薛大小姐,在下真的是爱慕您!” 第772章 这颗真挚的爱慕之心 这一道凄声大叫,又让周围的人好奇的看过来。 不过,好在刚才游人们都在说说笑笑的欣赏美景,四下里热热闹闹的一片,所以乍然响起的喊声,让游人们也没有注意到说什么了。 薛瑾仪垂眼,望着还没扑到自己面前,已经被濮阳瑄抓住后脖领而动弹不得的年轻男人。 “阿瑄。”她轻声唤道。 濮阳瑄利索地将人半提起来,然后抓住后脖领的手松开的,顺着年轻男人的肩膀往前一滑,像是亲密兄弟一样揽住他的肩膀。 “来,我们到这边坐。” 年轻男人震惊的瞪大眼睛,左右看看,左边是堂堂楚王殿下,右边是这位殿下牢牢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登时害怕的缩起肩膀来,战战兢兢的开口:“在,在下……”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做什么。 “坐下来聊聊而已,无需担心什么。”濮阳瑄和善起来,那是真的平易近人极了,揽着年轻男人来到小几旁的坐垫上,“对了,还未知晓你如何称呼?” 和楚王靠得太近,让年轻男人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许多,胸口压抑的发闷,他缩得更紧,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活像被楚王欺负了似的。 濮阳瑄见他说不出话,问薛瑾仪道:“阿瑾,他姓什么?” “……”薛瑾仪微微愣了一下,干咳一声道:“我忘了。” 薛瑾仪不在意的笑笑,“阿瑾只记得我的。” 薛瑾仪跟着笑起来,暗暗的舒口气。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姚嬷嬷和青鹂也不在旁边,她哪里知道这人姓甚名谁。 好在一句“我忘了”也合情合理,毕竟原主那只是当街胡闹,没得到过人,又没心没肺,哪儿会记得他的名字? 薛瑾仪看年轻男人不敢说话,气氛也在不知不觉中更紧张起来,便低声吩咐青兰一句。 很快,青兰端来烤肉与酸梅汤,摆在小几上。 濮阳瑄松开年轻男人的肩膀,将一碟切好的烤羊肉送到他的面前,“来吃点东西吧。” 香味钻入鼻子里,年轻男人下意识的使劲嗅了嗅,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羊肉是用什么烤的,为什么能这么香? 是他这辈子闻到最香的羊肉了。 濮阳瑄见他迟迟不吃,索性将盘子放在自己的腿上,直接用手拿起加快羊肉塞进嘴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了好几下才咽下肚子里,“太好吃了,阿瑾也来尝一尝。” “好啊!”薛瑾仪笑着在濮阳瑄的身边坐下。 濮阳瑄拿起一块羊肉,送到薛瑾仪的嘴巴前,“来,阿瑾,啊——” 薛瑾仪乖乖张开嘴,羊肉落入她的嘴巴里,香气瞬间弥漫在整个唇齿之间,“嗯……我秘制的香料果然不错,以后放在我们的大酒楼里,限量供应。” “限量?限多少?”濮阳瑄问道。 薛瑾仪道:“就限十份好了。” “十份啊,这么少啊?”濮阳瑄拉长了语调,瞟着年轻男人,“如此一来,岂不是很多人都吃不到?” “就看缘分喽。” 闻着那迷人的香味,听着他们的对话,年轻男人觉得自己今日若是错过了这些羊肉,想要再吃到,恐怕一辈子都只能在梦里了。 “在下……想吃……” “来吧。”濮阳瑄将盘子塞进年轻男人的手里,又放了一杯酸梅汤到他的身边,“不够还有。” 年轻男人起初还有些拘谨,偷瞟了薛瑾仪与濮阳瑄好几眼,才拿起一块羊肉,但是没有急于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天知道他忍受的这一刻里,是有多么的煎熬! 烤羊肉很鲜嫩美味,让他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都一起吞下肚。 盘子里还有好几块,他又飞快地看一眼说说笑笑着吃肉的两人,狼吞虎咽的吃下剩下的羊肉,最后一口气喝光酸梅汤,正好可以解开烤肉的油腻感,令人有说不完的舒畅感。 “啊——”他幸福的眯起眼睛,真的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烤羊肉了。 “你叫什么名字?” 冷不丁地,有声音传来。 年轻男人下意识的回答道:“鄙姓芮,京城人士,今年二十有一,家中父母俱在,是做……” 他肩膀一颤,腰背不由地挺直起来。 因为他想起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 他猛然转过头,深情款款的凝望着薛瑾仪,“薛大小姐,在下对您的爱慕之情,天地日月可鉴……”他的双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然后缓缓地伸向薛瑾仪,仿佛把自己的一颗心掏出来,给她看,“请您收下我的这片真心吧!” 他故意提高声音,想引来游人们的注意。 众人的议论,才能将楚王妃逼到他想要的境地里。 “啦啦啦……” 欢乐的歌唱声与笛声与他的声音一起响起,甚至因为笛声响亮又较为尖锐,所以他的声音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更何况之前他与楚王勾肩搭背,又一起吃肉,有人早已为他们已经就一年多前的事情和解了,所以也没再在意了。 这大好的时节里,美景永远比八卦重要啊! 芮公子登时面容发灰,又慌张起来。 凭他一人一张嘴,怎么对付楚王妃啊?! 他慌慌张张的尽力定下心神,继续去看薛瑾仪,她温和的笑脸犹如朝阳清风,灿烂美丽的让人心醉。 他在心里不由地懊恼,若是当初能料到薛大小姐会有今日的好名声与富裕,当初顺着意思答应了她,现在他就是卫国公的贤婿,风光无限,坐拥万贯家财,不需要为功名前途烦恼了。 “功名前途啊……”他不由的为这难料的世事哀叹一声,紧接着又想起正事,忙又往薛瑾仪的跟前凑,“薛大小姐,在下知晓您现在身份特殊,但是在下并无它求,哪怕没名没分的默默跟随在薛大小姐的身边,此生也无憾了。” 他说的声泪俱下,感人至深。 濮阳瑄仍旧无情的侧过身坐,挡住他的去路。 “功名前途吗?”薛瑾仪微微一笑,“吩咐你做这些事的人许诺了你什么?我可以加倍的给你哦?” 第773章 功名前途 她顿了顿,立刻补充一句,“当然,也要看你的学识才能,否则一切都是白搭,甚至会给你与你的家人带来灭顶之灾。” “啊?”芮公子呆若木鸡,有种自己被人剖开了,看穿心肠的挫败与恐慌感。 薛瑾仪斜靠在小几上,一手撑着下巴,笑问道:“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芮公子不必与我唱戏了,到底什么目的,不如细细说来,不然的话……” 她眼角余光瞥见走过来的几道人影,转头望去,指着其中一个人。 “这位是大理寺丞,让他来问个清楚,可好?” 芮公子抖得像个筛子,惊恐地往后缩。 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以为这种事上女子吃亏,一定能达成目的,谁料…… 楚王夫妇真的不同于常人。 濮阳瑄抬手,看似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肩膀上,但对芮公子来说,如有千斤之重,让他动弹不得。 这时候,京山伯夫人与女儿们,还有梅昌一道走进棚子里,看到一张陌生面孔,有些好奇。 “芮公子,”薛瑾仪带着歉意开口,“先前的事,是我愧对于你,若是能够补偿,我自当愿意倾尽全力。但是,芮公子今日若有其它所求,那就摊开来说个明白,不必在楚王与我面前演戏,白费力气了。” 芮公子的手一下子抓紧衣袍,额头上更是青筋暴露,看得出十分紧张与害怕。 青鹂认出芮公子,忙走上前来。 “小姐,”青鹂轻声道:“这个芮公子……” 薛瑾仪看一眼她,又瞥一眼濮阳瑄,问道:“他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青鹂抿了下嘴唇,“其实……” 这“其实”二字,让薛瑾仪嗅出了阴谋的气息,“其实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青鹂点了点头。 看来,是孙素慈的手笔吧。薛瑾仪依然温和的笑着,“你只管全都说来吧。” 青鹂有些艰难的开口:“当时,小姐早已到了婚嫁的年纪,但夫人……总明里暗里的讽刺小姐,说不会有人家愿意娶您这样的女子……” 薛瑾仪拍拍她的手臂,“都是从前的事了,你无需顾忌,只管说出来。当然,若是有人愿意一道说呢,也是可以的。说完了,我必有重赏。” 芮公子偷偷的抬起眼帘,瞟着薛瑾仪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精致的荷包,放在小几上。 “我准备好重赏,没有意思,”她道:“凭着这只信物,将来若有什么要求,我能做到的,一定满足。” 芮公子一听,眼中浮起渴求。 青兰笑嘻嘻道:“我们楚王殿下与楚王妃神通广大,很少有办不成的事。青鹂啊,你赚大了呢!” 青鹂虽然经过大长公主府的调教,但财物与漂亮的荷包谁不喜欢呢? 她刚要开口,一道人影闪现在她面前,紧接着那人“噗通”一声跪在楚王夫妇的面前。 “楚王殿下,楚王妃!” 众人都被一声大呼给惊了一下,齐刷刷的望向跪在地上的芮公子。 芮公子一脸悔恨,瞬间就满脸都是泪水,“当年在下与薛大小姐在街上相遇,是……卫国公夫人吩咐在下的!” 青鹂点头道:“是的,小姐。夫人收买此人,再叫奴婢带着您与他在街上‘偶遇’。但是芮公子身边安排的皆是相貌普通之人,衬托的他更是容貌出众、英俊无双,当时芳小姐她们嘲讽您嫁不出去了,除非自己找到夫君,所以……” “所以,当时我瞧见芮公子便要抢回家做相公了。”薛瑾仪摇摇头,对于受到刺激的原主来说,在“秋香效应”下,定然死活要强抢民男了。 “正是。”青鹂应道。 薛瑾仪叹口气,“这么说,事后羞辱难当、投河自尽也是演戏?” “是的……”芮公子跪行几步,痛哭流涕道:“薛大小姐,当时家母病重,看病需要不少钱,加上卫国公夫人答应在下在会试之时可以帮我高中一等进士,在下一时鬼迷心窍……” 薛瑾仪给青兰递去一个眼神,后者给芮公子送上一条手帕。 “擦擦吧,好好说话。” 一条小小的手帕也让芮公子感激涕零,胡乱地擦了好几下脸之后,哽咽道:“如这位姑娘所言,之后在下与一些相貌普通之人齐齐上街,与薛大小姐相遇之后,按照卫国公夫人的吩咐,假装遭到您的侮辱,羞愤难当,寻死觅活,败坏您的名声。” 棚子里的人听了,互相看看,微微摇头暗叹。 孙素慈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如此败坏一个小姑娘的名声,让她声名狼藉,受所有人指责、嘲笑,如果不是后来楚王妃做了诸多好事,力挽狂澜,否则一辈子都要被毁掉了。 人能有几个“一辈子”? 薛瑾仪平静的问道:“之后呢?” 芮公子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之后,卫国公夫人如约给了我家一大笔钱,还说荆州有一名医,可治家母的顽疾,可以派人护送我们过去且帮忙引见到名医。为了家母的病,在下依言离开京城,去往荆州。” 这就是这家人“仓皇搬离京城”的真相了,孙素慈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薛瑾仪又问:“那令堂的病可治好了?” 芮公子一愣,没想到她会关心自家母亲的身体,心里涌动了一下某种复杂又苦涩的滋味,“家母……已于半年前病故,那名医虽是厉害,却也无能为力……” 薛瑾仪道:“芮公子节哀。” 芮公子又愣愣的看眼薛瑾仪,羞愧的低下头去,“谢薛大小姐的……” “之后呢?” “在下这来来去去耽误一年多的时间,眼看着会试就要开始,怕是……” “你怕榜上无名,所以……”薛瑾仪扬起眉梢。 芮公子的头埋得更深,“在下回到京城,因为家母治病而双手空空,没有余钱重回学馆,只好在家中自学,心中对未来越是彷徨焦急,越是学不下去,眼看着会试定会一败涂地,拜访老师以求门路,但遍寻无果,绝望之际,有人找到了在下。” 第774章 毁人不倦 “谁?” 芮公子摇头,“当时在下失魂落魄的从老师家里出来,回到四壁萧条的家中,为明日忧愁之际,都没有注意到家里进了人。那人身披斗篷,带着兜帽,在下乍一见还以为是鬼魂,并未瞧见此人的真容。” 薛瑾仪示意青兰递了一杯酸梅汤给他,“慢慢说,不着急。” 芮公子的手颤颤巍巍的伸过去,结果杯子的时候差点手抖的撒出来。 青兰柔声道:“芮公子慢些喝,管够的。” 芮公子露出极为惨淡的笑意,低头猛喝一大口,酸甜的滋味过喉咙,清爽宜人。 他惶惶的心也更加平静了。 棚子里的几人都分散开坐下,听着芮公子道来阴谋诡计。 “他拿出两张银票,告诉在下,如今薛大小姐是何等的风光,而且心底良善,不会加害在下,若是在下能就一年多前的事纠缠薛大小姐,败坏她的名声,就能够帮助在下在会试上榜上有名,无需再为功名前途担忧……” 芮公子说到此处,在众人灼灼目视中,更是羞愧难当,脑门都要叩到地上了。 “在下鬼迷心窍,便答应了他,便有了今日这一招。” 在遇到薛瑾仪后,发现她与从前有天渊之别,如今这般明艳动人,和善温柔,真叫他有了一丝动心……放下男人的尊严,得到神秘人的钱,又去做薛大小姐的面首,同时求得荣华富贵,岂不也是一桩一箭三雕的美事? 然而现实给他当头棒喝,有楚王殿下在,他的那些小算盘都是痴心妄想、自寻死路。 芮公子没敢将自己的那点小算盘说出来,只管指责教唆自己做这些的人,“此人身高与我一般,听声音大约二十岁的年纪,一身黑漆漆的,看脚下没声音,应该是个练家子吧……还有,他说等在下缠上薛大小姐之后,会陆续送在下一些银钱,供在下讨好薛大小姐。” 薛瑾仪问道:“此人可与你约定过下次何时见面?” “没有。”芮公子摇头,“在下收了银票,而且已到绝境,只能听凭此人吩咐,但求一条明路,所以没管后续会如何……” “那此人身上可还有其它标识?” 芮公子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没有,在下没看到脸,他身上也没有任何饰物。” “好了,起来吧。”薛瑾仪向青兰打了个手势,让她扶起芮公子到旁边落座,然后拿起小几上的荷包,“刚才说的,谁说完了,谁可以拿走这只荷包,若是将来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尽管可以和我提。” 她深深的目光落在芮公子的身上。 “芮公子,这是你的了。” 青鹂十分顺从的退到一边,一开始就知道这荷包不会属于她。 芮公子瞪大眼睛,有些期望,又有些不可置信的接过荷包,“薛大小姐真要将这荷包赐予在下?” “都拿在你手上了,”薛瑾仪冲他抬了抬下巴,“哪里还有假?” 芮公子低下头,傻傻愣愣的看着荷包上精美的缠枝牡丹纹。 薛瑾仪依然在注视着他,声音不高不低的问道:“芮公子,你可有想好该如何使用这个荷包?机会只有一次,你可要好好珍惜。” 芮公子的肩膀一颤,眼中闪过一丝精亮的光芒。 但是希望的火光在眨眼之后,被他亲手掐灭了。 芮公子道:“在下只想好好念书,凭自己的本事考取功名。” 他尽可以借此求薛大小姐在会试上帮助自己得到功名,但是这有什么用呢? 只会让人更看不起自己。 薛瑾仪眼中透出几分笑意,点头道:“一年多前的事,虽说是孙氏刻意安排,但也因我太蠢而着了道,耽误了芮公子读书。” 荆州的名医到底是真的能治芮母的病,还是被孙素慈收买而装腔作势,现在查证起来太浪费人力物力,所以不必再想太多。 她继续说道:“我会为芮公子找寻良师,教你读书。另外,会安排人按时送吃食芮家,让你衣食无忧,也算是对芮公子的一点补偿。还请芮公子自己努力,前途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 梅昌忽然插话道:“若是你没有真才实学,就算走上仕途,终究害得是自己与无辜百姓。” 芮公子愣愣的望着薛瑾仪,没想到在和盘托出之后,她还愿意帮助自己。 说到底,一年多前的事是这样的真相,薛大小姐是受害者,并不用如此的。 他顿时感激涕零的作揖道谢,“在下做出如此龌龊之事,薛大小姐还愿意提供帮助,在下真是无颜面对您。” 薛瑾仪道:“你只管好好读书,做个有用之人。” “是。”芮公子起身,恭敬的对薛瑾仪作揖,交还荷包,“在下定当不辜负薛大小姐的一番好意。薛大小姐若是有什么吩咐,在下愿意为您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就不用了,”薛瑾仪摆摆手,“之后可能会拜托一些事情,麻烦芮公子配合。” “是。”芮公子赶忙应下。 “你是想继续留在长春湖赏景呢,还是回家去?”薛瑾仪问道。 芮公子擦擦额头,今日这荒唐事让他哪有心思和脸面留在这里,而且薛大小姐说要给他找老师,他还是赶紧回家读书吧。 “在下叨扰薛大小姐多时,不敢再厚颜留在此处,先行回家好好的温习功课。” “去吧。”薛瑾仪唤来一名护卫,让他护送芮公子回家,同时看看芮家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芮公子又向薛瑾仪拱拱手,抬眼想再看看那名娇艳美丽的女子时,不想眼前人影一晃,楚王挡在他的面前。 看似无意的举动,将他的视线全部挡住了。 芮公子苦笑一声,将心底残留的最后一丁点小心思统统压回深处,跟随护卫离开。 芮公子离开后,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薛瑾仪接过濮阳瑄递来的酸梅汤,“我们是不是该数一数谁采到的樱桃多?” 濮阳瑄扫一眼随手放在小几上的包袱,叹道:“看来,又是我输了。” 第775章 画像 薛瑾仪得意洋洋,“那就罚你去做酪樱桃。” “就这么简单的吗?”濮阳瑄扬起眉梢。 “哦?”薛瑾仪摸着下巴,“难道阿瑄想挑战点高难度的东西?” 濮阳瑄回到小几边,“做出美味的食物,让阿瑾高兴,有比这更快乐的事情吗?” 看着濮阳瑄十分认真的清理樱桃的样子,薛瑾仪弯起嘴角,心里比吃到了美味多.汁的樱桃更甜蜜蜜。 她再转头看向刘夫人她们,她们正低声议论刚才的事,看到她的目光望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刘夫人关切的问道:“就这么将人放走了?” 薛瑾仪道:“孙氏还是卫国公夫人,说到底也是我们卫国公府有所亏欠,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应该真心去补偿他的。” 刘夫人摇头叹气,“可是,他做出如此龌龊之事,一门心思的想要走歪路,谋求与自己才能不相配的前途,只怕是将来也会为了荣华富贵,做出诸多恶事啊!” “刘夫人。”薛瑾仪拍拍她的手,“刚才不是已经用荷包试探过了吗?” “只怕他是猜出王妃的用意了。”刘夫人冷哼一声,“所以,来一招以退为进。” 薛瑾仪望向远处,灿烂的阳光下,游人如织的长春湖边,清风和着笑声传遍四方,多么惬意美好的时节啊! 所以,应该暂且将杂事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去。 薛瑾仪加重语气道:“此人也是被逼到绝境,一时糊涂罢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且先看看有无真才实学,是否真心悔过,若是将来再作孽,那必有天收。若是诚心悔过,考上功名,咱们大周不就是多了一位好官?” 刘夫人看她说得认真,且有道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薛瑾仪趁机转开话题,望向圆凡,“圆凡师父怎么样了?” 姚嬷嬷道:“京山伯夫人、二小姐与梅先生陪着圆凡师父在长春湖边闲逛,指了好些他们从前一起游玩过的地方呢,可惜……” 她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喝水的圆凡师父,摇摇头。 “没事。”薛瑾仪又看向京山伯夫人母女和梅昌。 梅昌向她拱拱手,“今日亲眼得见楚王妃处事,临危不乱、条理清晰,以及一颗豁达宽容之心,叫下官十分佩服。” 薛瑾仪谦虚道:“梅先生过奖了,其实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梅昌望着一片平和安宁的长春湖畔,“这件事处置不当,对楚王殿下与您的影响可小心呢。” “……”薛瑾仪无奈,这话题怎么又给转回来了。 刘夫人点头道:“是啊,到底是谁如此心思歹毒,指使姓芮的?” 晋安伯府二夫人接话道:“先前是孙氏刻意败坏你的名声,不会又是她看您如今风光,心中怨恨至极,所以……” 孙素慈卧病在床,又有人看着,除非有人跟她暗中联系。薛瑾仪斜靠在扶手上,揉了揉额角,难道卫国公府里真的出了内鬼? 经由薛老夫人与三太太的整治,卫国公府内外焕然一新,都换上自己人,或是收服了人心。 不过人心难测,也难保有人是一时蛰伏,伺机而动。 薛瑾仪无奈的望向圆凡,可惜经过这么长时间,什么办法都试过了,然而圆凡师父依旧没有恢复记忆。 “不想这些了,”她摆摆手,“这么好的天气,放放风筝,泛舟湖上,品尝美食岂不是更妙?其它的事情呢,等明日再说吧。” 二夫人看她脸色,附和道:“是啊,反正为非作歹之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早会被绳之以法。” “嗯。”薛瑾仪点点头,看到濮阳瑄端来一碗酪樱桃,顿时兴奋的坐直了身子。 “如何?”濮阳瑄将碗送到她的面前。 薛瑾仪摸着下巴点头,“看起来,比生辰宴上的还漂亮呢,一定也更加好吃。” “是你亲手摘的,又是我亲手做的,能不好吃吗?”濮阳瑄拿起一颗樱桃,送到薛瑾仪的嘴边。 众人见状,微微一笑。 不管是何波折、闹剧与阴霾,都不能动摇楚王夫妇的感情。 薛瑾仪吃了一颗樱桃,果然比生辰宴上的更为美味,她也拿起一颗,喂给濮阳瑄吃。 要不是旁边有人,濮阳瑄的嘴唇差点就含住了薛瑾仪的指尖,他坏坏地冲薛瑾仪一笑,幽幽感叹道:“真甜。” 薛瑾仪哪儿听不出他这是话中有话,娇嗔道:“你这是在夸赞自己做的酪樱桃好吃吧?” 濮阳瑄道:“那你再让我吃一颗,我好分辨清楚。” “我不,全是我的了。”薛瑾仪护着碗,“快,再去做去。” “好好好。”濮阳瑄笑着转身。 这时,有一老一少凑到棚子旁边,少年高声问道:“各位老爷、夫人、小姐,可有要画像的?” 薛瑾仪听了,精神一振,忙叫道:“有!” 少年人一听,高兴的小跑到她面前来,展开一幅画卷,“夫人,请看这是我老师所画的人像,若是您喜欢的话,一百二十文钱就能画上一幅!” 薛瑾仪望向画卷,纸上是一名俏丽可爱的小姑娘正在扑蝴蝶,眉眼、神态拿捏的非常好,仿佛活灵活现的人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一张纸上画两个人,又是多少钱?” 少年举起两根手指,“只要两百文。” “好!”薛瑾仪挽住濮阳瑄的胳膊,“麻烦先生为我们画一幅吧。” 少年欢快的跑向老者,“老师,生意来啦!” 老者上前来,向薛瑾仪与濮阳瑄拱拱手,“请问公子与夫人有何要求。” “拿出你全部的本事就可以了。”薛瑾仪看看左右,指着旁边的一棵树,“我们去树下坐着画吧,以这片山水为背景就好。” “好。”老者与少年跟着他们来到树下,少年利索的打开身上背着的木箱子,将工具一一摆开。 老者看一眼简单对视与动作间就透出无限深情的夫妻俩,笑着捋捋胡须,提笔作画。 其他人都好奇的围过来。 “画的真像啊!” “而且你们看,眉眼传神,似有真情流露呢。” “是啊,楚王殿下与楚王妃真是恩爱极了。” 第776章 你是…… 薛瑾仪笑道:“本来还说要问问看姑祖母有无认识的画师为我们画像,没想到今天这么巧。” 濮阳瑄轻抚着她的手,“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什么呢?”薛瑾仪也不回答,笑意深深。 濮阳瑄道:“说明啊,我们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薛瑾仪往濮阳瑄身上靠去,“是啊,我们会心想事成的。” 她知道阿瑄是在安慰自己什么。 他们一定能够携手闯过艰难险阻,心想事成的。 很快,老者在天上的一对比翼鸟中落下最后一笔,自感满意的放下笔,对薛瑾仪与濮阳瑄拱手道:“公子与夫人真是老夫见过的人里头,最为情真恩爱的夫妻了,老夫祝愿二位恩爱长久,美满幸福。” 薛瑾仪与濮阳瑄携手走来,看着画上的两人,眼睛一亮。 老者的画工了得,不单人很相似,眉眼中的感情亦是在笔墨上完完整整的表现出来。 “多谢老先生。”薛瑾仪笑眯眯,吩咐青兰将钱付给老者,又额外了给了一些。 老者美滋滋的将钱塞进自己的荷包里,少年人高声问道:“还有谁要画像的吗?一百二十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楚王夫妇都如此满意了,更引起旁观者的兴趣,一股脑的涌上去。 薛瑾仪拿着画纸,满心欢喜,“我要把它裱好了,放在咱们厢房里最显眼的位置!” 濮阳瑄握住她的手,“我们一起亲手裱好,岂不是更有意义?” “对啊!”薛瑾仪道:“还有还有,等下我们要去问清楚老先生的名姓,家住何方,以后再要画像,就可以直接找这位老先生。还能问问看,次数多,可不可以给点儿优惠。” 濮阳瑄听见她最后一句话,笑着轻刮她的鼻梁,“论过日子,谁也比不过我的阿瑾。” “那是当然。”薛瑾仪得意洋洋的冲他嘟嘟嘴。 濮阳瑄望着那张柔软又红润的嘴唇,心头泛起些许旖旎,不由地低下头。 就在他们快要亲上去的时候,人群里忽然爆发出“啊——”的一声惊叫。 凄厉的让众人登时呆立当场,迷茫的四处张望。 “是圆凡师父。”濮阳瑄最先发现异常来源之处。 薛瑾仪放眼望去,先前还安静的坐在棚子里的圆凡抱住脑袋,蹲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嘴巴里还在不停地发出尖叫。 “圆凡师父,您怎么了?”薛瑾仪急忙走上前。 圆凡看到薛瑾仪,停下了尖叫,眼睛睁得更大了,痴痴傻傻的望着。 “圆凡师父,快起来。”薛瑾仪柔声唤道,伸手搀扶圆凡。 不想,圆凡先抓住了薛瑾仪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吃痛的低呼一声。 “圆凡师父?” 圆凡仿佛被点住了穴道,一动不动的瞪着薛瑾仪,“你……” “我怎么了,圆凡师父?”薛瑾仪不解的看眼濮阳瑄,刚画完画像,自己的脸上应该没有什么异样的吧? 濮阳瑄稍稍的摇摇头,表示她脸上身上都没有异样。 “圆凡师父,您是不是不舒服?”他问道。 圆凡没说话。 “这……”长久的沉默越发显得诡异,薛瑾仪只好再望向京山伯夫人母女。 她们也被圆凡的惨叫给惊呆了。 京山伯夫人亦是迷茫的摇摇头。 梅昌低声道:“刚才三小姐一直在看你们画像,并无异常之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薛瑾仪慢慢地将圆凡扶起来,安顿在位置上,“圆凡师父,不要害怕,您的家人和我们都在您的身边呢。” 圆凡任由薛瑾仪摆布着,但是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目光也没有离开过薛瑾仪的脸庞,依然牢牢的握住她的手,不肯撒开分毫。 濮阳瑄拿来一张小杌子,放在薛瑾仪的身下,让她可以坐得安稳,不必在圆凡面前弯下腰和腿,辛苦支撑。 薛瑾仪大大方方的回望着圆凡的眼睛,从那双清澈又深黑的眸子里看出一丝迷茫与探究,似乎在纠结这什么。 “会不会……”梅昌又开口了,“三小姐看见楚王殿下与王妃画像,伉俪情深的模样,令她回想起了什么?” 薛瑾仪目光一凛,注视着圆凡的眼睛,轻柔又缓慢的问道:“圆凡师父,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话音未落,她看到圆凡的眼睛里猛然涌现出泪光,接着一颗经营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出来,滑过苍白的脸颊。 “你,你是……” 四下里仍未从圆凡师父的惊叫中缓过来,所以安静极了,但薛瑾仪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一个字。 圆凡抬起一只手,轻抚过薛瑾仪的脸颊,微凉的指尖一点点的抚摸着,似是在爱护着一件绝世珍宝。 “是你,是你……”手在停留在薛瑾仪下巴上时,圆凡哭得更厉害了。 她迟迟没有说出些什么来,让薛瑾仪的心不断的提起又提起,用真切又柔善的眼神注视着圆凡。 这一股温柔的力量,让圆凡的心终于渐渐地平静了。 “阿妘,是你吗?” 终于,她将话说完了。 薛瑾仪精神一振,这不是圆凡第一次将她错认成了白妘,但是上一次是她刻意打扮过,所以与白妘十分相似,而今她照常的打扮,但圆凡又一次错认,且说起故人名姓,说明她真的记起什么。 她猛地抓住圆凡按在自己脸上的手,点头道:“是,我是你的阿妘。” “阿妘,阿妘……”圆凡哽咽道:“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妒忌你与薛昭的一片深情,不该生出那等恶毒之心……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她哭叫着,身形摇晃几下,晕倒在了薛瑾仪的怀中。 薛瑾仪轻抚着圆凡的后背,抬头看看濮阳瑄,又看向京山伯夫人等人。 她们更呆了,难以相信刚才圆凡说出的话。 薛瑾仪偷偷试了下圆凡的脉搏,虽然她不太懂医术,但至少知道这个脉象没什么问题,于是唤了两声青兰,两人齐心协力,将圆凡师父扶到一张躺椅上。 濮阳瑄已经找来了竹大夫,去为圆凡仔细查看。 青兰带着几个楚王府的下人,大家一起请游人们继续各玩各的去,不必在意棚子里的事。 幸好圆凡说话声音不太高,所以未叫游人们知晓实情。 薛瑾仪默默的望着圆凡的脸。 上回在长春湖边,梅昌说过圆凡曾兴奋无比的将一幅画拿去给什么人看,这作画或许就成了圆凡心中的某个“结”,而今正如梅昌所说的,经由画像与伉俪情深的样子,刺激得圆凡想起了什么。 第777章 坟前 果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们用尽了各种办法,始终无法让圆凡师父恢复记忆,像是有一把大锁,将那些陈年往事统统锁住,直到一个机缘巧合,砸开了大锁,让所有的一切都涌上心头。 就算她曾经想开过,决定为多年前的罪孽赎罪,坦白所有的真相,但是在有过一段失忆的经历后,仿佛一张白纸上,被泼上了五颜六色的油彩。 这样的感觉,也让圆凡一时之间无法承受。 何况,她还亲口承认了对好友的妒忌。 现在,要紧的是让圆凡师父稳定下情绪,不能做出过激之事。 在竹大夫的安抚下,圆凡的情绪终于渐渐地平静下来。 圆凡颤颤巍巍的对竹大夫轻语了几句,后者回头对薛瑾仪点点头,“圆凡师父有话要对您说。” 薛瑾仪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握住圆凡师父抬起的手。 刚相握的一瞬间,虚弱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股强力,又将她的手牢牢的握住。 “瑾仪,你是瑾仪。”圆凡开口,凝望着薛瑾仪的面容,“你是阿妘的女儿。” “是的。”薛瑾仪点头。 圆凡仔仔细细的看着薛瑾仪,仿佛能从这张脸上,看到自己枉死多年的好友,泪光又在眼中闪烁了。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圆凡师父,”薛瑾仪轻声唤道,没有急于让她说出当年的真相,“万幸,我现在有夫君,有亲人,有朋友了。” 圆凡皱起眉头,苍白的脸颊因为涌动的心绪而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绯红,“若不是我,你现在应该更幸福的。” 京山伯夫人听见这句话,焦虑的往前迈出一步,差点就要开口责问,被二女儿及时的拦住了。 二小姐对自家母亲微微摇头,示意她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一切先让楚王妃出面。 她哪里不知道,虽然母亲担忧着三妹的身体,希望她能够拥有平和安宁的日子,不受世俗的打扰,但是始终介怀着多年前的罪孽。 这是京山伯府的家教,所不能容忍、隐瞒下去的。 “不经历风雨,怎么知晓彩虹的美好呢?”薛瑾仪柔声安慰道。 圆凡望向棚子外,长春湖上似乎真的展现开了一道彩虹。 她慢慢的开口,“瑾仪,我想去一个地方。” “哪里?”薛瑾仪问道,一副百依百顺的口吻。 圆凡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薛瑾仪,“阿妘的坟前。我想去看看阿妘,可以吗?” 薛瑾仪点头,“当然可以。你先等我做些准备,可好?” “好。”圆凡点了下头。 薛瑾仪的答应让她得以安心一些些,带着些倦意靠在软榻上,半阖着眼。 薛瑾仪转身,望着脸上罩着一层阴霾的京山伯夫人,声音轻软的问道:“夫人,您一起去吗?” “我教养出这样的女儿,真是无颜面对您……”京山伯夫人低声叹气。 薛瑾仪对这句话不发表任何意见,只道:“我叫人去安排。从这里到薛家的墓园,坐马车要走半个多时辰,还得准备好吃食……” 她一边说一边往棚子外面走去,濮阳瑄跟上她的脚步。 竹大夫也跟过来了,“圆凡师父的身体没什么大碍,我已经让她服下了可以安身静气的药丸。” “麻烦竹大夫了。”薛瑾仪微笑点头。 京山伯夫人望着薛瑾仪的背影,揉着额角。 二小姐劝慰道:“重要的是多年前的罪孽终于要真相大白,三妹知错能改。” 京山伯夫人摇头道:“事到如今,我们哪有脸面去面对楚王妃?而且,那可是杀母之仇,想想看楚王妃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楚王妃能轻饶了真凶吗?” 经过这段时间,她清楚,楚王夫妇才能带给他们长久的富贵与安稳,这棵大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的。 二小姐拍拍母亲的手,“楚王妃是宽容大度之人,咱们表现的真诚一些,楚王妃不会将我们怎样的。” 京山伯夫人忧心忡忡的望着女儿,又看一眼榻上的三女儿,“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很快,薛瑾仪安排妥当了,青鹂与姚嬷嬷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圆凡上了马车,濮阳瑄和梅昌在前面骑马带路,众人往薛家墓园而去。 薛瑾仪望着圆凡,圆凡也在望着她,那眼神里似有千言万语,但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一路无言,众人在路上随便吃了些干粮,快马加鞭的来到薛家墓园,拐过某位薛家先祖大墓之后,再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穿过几颗郁郁葱葱的松柏,一行人在白妘的坟前停下脚步。 白妘的墓几乎一尘不染,连一棵杂草、一片落叶也没有,墓穴还没有封死入口,连墓碑还空着一半,没有刻字。 这是为卫国公薛昭留的。 生前夫妻缘分短,只愿死后能够相伴到永远。 圆凡垂头站在墓碑前,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地颤抖着,手指紧攥成拳头,似乎在克制什么。 四周的人都不说话,只有风吹过树林发出的“沙沙”声。 看守薛家墓园的老张远远的看着,感觉气氛很压抑,缩着肩膀,躲在茂密的松柏后面偷偷的张望着。 明明上回清明节来扫墓时,薛家人不是这样的啊? 似乎过了许久许久,圆凡终于积攒起足够的勇气,让她慢慢地抬起头,但是仍然感觉到脖子上似乎有千钧重担,每抬起一点点就要耗费她无数的心力。 她知道自己必须去面对,必须去赎清这份罪孽,为了卸下压在身上近二十年的重担,更为了枉死的好友能够报仇雪恨,在天之灵瞑目! 终于,墓碑上黑色的“白妘”二字落入她的眼帘之中,她的身体随之重重地一颤,紧接着跌跪在地上,泪水汹涌而出。 “阿妘,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听信孙素慈的花言巧语,让你们相识,结交为好友……” 她双手捧住脸,但挡不住泪水像决堤的洪水。 “我更不应该嫉妒你与卫国公的恩爱之情,不应该在孙素慈往你的甜羹里下药时,没有阻止她啊!” 第778章 当年的真相 京山伯夫人的眼皮子重重地一跳,差点晕过去。 二小姐急忙扶住自家母亲,但是她自己的脸色亦是煞白的难看—— 三妹的手上真的沾了人命! 京山伯府怕是真的要不保了! 薛瑾仪依然没有出声。 濮阳瑄默默的伸出手去,握紧她的手。 薛瑾仪在这微凉的风里,感受到一丝温暖。 圆凡继续说道:“当年,孙素慈经由我与阿妘相识,她八面玲珑又处事圆滑,且出手还挺阔绰,与她相交的人谁不喜欢这么一个活泼、大方又有义气的朋友呢? “很快,孙素慈与阿妘成为了好朋友,阿妘十分喜欢她。那时候有些贵胄家的夫人小姐们聚会,孙素慈说为了孙家的生意,让爹娘过上更好的日子,以报答养育之恩,阿妘便十分体贴热情的带着她去了…… “由此,她们之间的姐妹情谊更加深厚,孙素慈能够接触到阿妘的吃食,亲手烹调出的食物,阿妘也会毫无顾忌的吃下去。阿妘有了身孕,卫国公对她的饮食起居格外关注,小到一杯茶也要人试过有无毒,但孙素慈是个例外,也正是因为如此…… 圆凡深深的吸口气,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白妘的墓碑。 “孙素慈开始在送给阿妘的甜羹里下药了,那是从孙家的药材铺里拿来的粉末,起初她骗我说是能让白妘的身体更加强健,顺利生下孩子。我深信不疑,因为阿妘的身体确实没有出现过问题,直到…… 圆凡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她张了张嘴巴,但是满心里的话愣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依然没有人说话。 明明好好的太阳就在湛蓝的天空上挂着,但是风吹过,似乎更冷了。 圆凡很清楚,自己必须在白妘的明前坦白一切,她不能再逃避自己的罪孽。 她又深吸了好几口气,缓缓开口道:“直到阿妘生产之日,居然难产……居然,居然血崩而死……我难以置信,我不敢相信由薛昭那么爱护着的阿妘,就这么死了…… “这时候,我注意到孙素慈居然偷偷的笑了,我恍然明白她放在吃食里的东西根本不是用来强身健体的,那……那分明是害人的毒药啊! “我去与孙素慈对峙,她承认了,她说她看出我爱慕薛昭已久,不忍心我被单相思痛苦折磨……只要她除掉了阿妘,我就能成为卫国公的夫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她下的药,能够让人平日里身体无恙,但是在遇到生产这样凶险至极的事时,会让孕妇无力生产,且伤口难以愈合,最终引发血崩而死。” 说到此处,圆凡伏在地上,痛哭的更加大声。 “我揪着孙素慈要去官府,她说真相大白于天下之时,我也要被问罪,还会牵连到京山伯府……整个京山伯府都会成为天下人的耻笑与辱骂的对象,薛昭的愤怒一定会将京山伯府灭族……我是个懦夫,我退缩了…… “我痛苦难当,只能出家以逃避一切……万万没有料到,孙素慈自己竟然成了卫国公夫人……然而,我不曾再去过问过,更不敢去细想其中的真相……我只想逃避,远远的逃离这一切,也许就能够当做这件事从未发生过。” 风里,多了痛哭声。 京山伯夫人已经气得额头青筋凸起,气势汹汹地往圆凡的方向走了两步后,脚步一拐,来到薛瑾仪的面前,直接跪下了。 “是妾身教子无方,才使得她如此恶毒愚蠢,请楚王妃责罚妾身母女,任杀任剐,绝不反抗,绝无怨言!” 薛瑾仪朗声问道:“圆凡师父,你愿意与我当衙门作证吗?” 圆凡转身,面向薛瑾仪跪着,“我愿意!若是我没有生出非分之想,若是我在孙素慈下毒时,多留一个心眼,多多查证,阿妘绝不会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她重重的磕下一个响头,起身时,额头上已经有隐隐的青紫。 “我不能再逃避了,我犯下的过错必须得到惩罚,我心甘情愿领受一切责罚!楚王妃,此事由我一人承担,请您放过京山伯府。” “我没说过要追究京山伯府的责任,京山伯夫人虽教子无方,但也不至于问罪,至于其他的,则交由大理寺审问,追查真相,依法处置。”薛瑾仪看向梅昌,“梅先生,我说的对吧?” “是,王妃。”梅昌拱手。 圆凡听了,泪眼中闪过一道喜色,没爬起来,直接膝行到了梅昌的面前,抓住他的衣袍,“梅大哥,请您立刻带我去衙门吧!我愿意认罪伏法!” 梅昌看了一眼薛瑾仪的脸色,点头道:“我们走吧。” “楚王妃……”京山伯夫人满脸愧疚的望着薛瑾仪,嗫嚅道:“妾身真是……” 薛瑾仪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大理寺会公正断案的,我也没有迁怒到京山伯府的意思。我父亲那边,会有我亲自说明的,你请放心吧。” “楚王妃!”京山伯夫人郑重地向她磕头,“您的宽容大度,让妾身真是无地自容……往后,京山伯府愿意为楚王殿下与楚王妃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求能补偿楚王妃一二分……” 薛瑾仪干脆的应下了,“……好了,夫人,二小姐,去大理寺衙门吧。我稍后就到。” “是,王妃。”京山伯夫人擦了擦眼泪,与二女儿相互搀扶着,离开薛家墓园。 很快,白妘的坟前只剩下薛瑾仪与濮阳瑄二人了。 薛瑾仪恭恭敬敬的向墓碑三鞠躬,心中默念“这是我为你能做的一点事,愿你在天之灵能够安息,我会带着这副身体好好的活下去”。 再直起身子,她注视着墓碑,“母亲,下回我们再来看您。” “岳母。”濮阳瑄也恭敬有加的作揖。 薛瑾仪转过身,望着湛蓝的天空,长长的叹口气。 一桩心事,终于要了结了。 濮阳瑄重新牵住她的手,问道:“先回家里吗?” “嗯。”薛瑾仪点头,“真相已大白,怎么能少了那份休书呢?” 第779章 如今的卫国公夫人 濮阳瑄轻声问道:“你相信圆凡说的都是真的,而不是把一部分责任推卸到孙素慈的头上?” 薛瑾仪靠在他的肩膀上,“她是真心悔过了,所以不会说假话,我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 这不是选择愿意相信的东西,而是理智的知道圆凡说的都是真的了。 “走吧。”濮阳瑄牵着她的手,没有迟疑的往前走去。 这是彼此的信任。 “唯一可惜的是,今日的长春湖之行只采了樱桃就结束了。”薛家墓园门口,薛瑾仪望着长春湖的方向,感叹道。 濮阳瑄晃了晃她的手,“咱们来日方长。” “是呢,其实其他人在长春湖边正玩儿的开心呢。”薛瑾仪乐呵呵的,“这么一想,我也心满意足了。” 濮阳瑄扶着她上了马背,“回城的路上,带你兜兜风。” “好呢。”薛瑾仪笑着答应。 圆凡去了大理寺衙门之后,按照流程,需要将陈年往事再一一说清楚,由大理寺的小吏记录下来,签字画押。 这需要花费些时间,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兜风、回楚王府,再去卫国公府。 濮阳瑄也上马来,将薛瑾仪拥在怀中,然后轻喝一声,策马奔去。 清爽的风登时扑面而来,薛瑾仪深吸一口气,感觉像是卸下了一身的臭汗,浑身上下都舒爽无比,不由地松开马鞍,展开双臂,享受着。 她一点儿也不需要为安全担心,因为有濮阳瑄紧紧地将她揽在怀中。 骏马一路飞驰,回到京城进门口,濮阳瑄放慢了速度,溜溜达达的回到楚王府。 薛瑾仪来到书房,从上锁的匣子里,郑重其事的拿出薛昭写下的休书。 休书被保存的非常完好,没有一丝折痕、脏污,只等着它真正的主人才会决定命运是如何的。 她迎着阳光,举起休书,墨痕从纸上透出来,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写下这份休书的人是有多么的决绝。 “好了,这件事,终于要画上句号了。”她低低的说道。 濮阳瑄“嗯”了一声,“阿瑾,你在说什么?” 薛瑾仪道:“我在说啊,孙素慈终于要滚出卫国公府,罪有应得了。” 濮阳瑄道:“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弄清楚一件事。” “你是说芮公子的出现?” “嗯。” 薛瑾仪将休书放进扁平的匣子里,盖上盖子,拍了几下,“是啊,她所有的罪孽,都必须清清楚楚。” 想来,大理寺对孙家的审问,也牵出了孙素慈不少事吧? “走吧。”虽然现在才过中午,但是薛瑾仪忽然感觉时间有点紧迫了。 两人从楚王府出来,再骑马来到卫国公府,在门口正好碰见梅昌,三个人互相递了个眼色,没有说话。 门房看小姐与楚王没提前打招呼就回来了,觉得奇怪。 薛瑾仪吩咐道:“请一家人到孙素慈的院子来,有些事要说清楚了。二小姐与大少爷也一并请过来。” 门房看他面色严肃,忙不迭地应下,然后小跑向老夫人那里。 薛瑾仪径直来到正院的院门外,紧闭的院门让整个院落显得有些萧瑟潦倒,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居然会是堂堂卫国公府的正院。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外,直到薛家一大家子都赶到了。 薛慎和薛芳仪也都来了,前者仍旧是薛家仆从的打扮,有些茫然又紧张的望着这场面,而薛芳仪就显得平静淡漠了许多,尽管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自己的生身母亲了。 薛老夫人一眼就看到薛瑾仪手里的扁平匣子,立刻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了,问道:“圆凡师父恢复记忆,说出孙素慈的罪行了?!” 薛慎与薛芳仪双双一怔。 薛慎忍不住问道:“是何罪行?!” 薛瑾仪冲着紧闭的院门抬了抬下巴,“先打开院门吧,大理寺的人要来请孙氏去衙门了。” “大姐!”薛慎冲过来,抓住薛瑾仪的胳膊,“大姐,母亲到底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被带去大理寺衙门?!” 尽管知道自己的母亲犯下过诸多罪孽,但事到临头,仍是慌了,让他有种世间的一切都是假的感觉。 薛老夫人不悦的蹙眉,在她开口斥责前,薛瑾仪递去一个眼神,然后无奈又温和的望着薛慎,“待会儿会说清楚的,阿慎稍安勿躁可好?” 那眼神像春风,让人感到安定,薛慎点点头。 薛瑾仪瞟一眼依然平静的薛芳仪,然后对下人点点头。 下人赶紧上前,推开院门。 院门发出“吱呀”一声,一股陈腐霉味混杂着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让人感觉这院子像是荒废了多年。 众人依次进入院中,在此看守、服侍孙素慈的丫鬟们赶忙向的他们行礼,然后撩开门帘子。 药味更浓重了,一阵咳嗽声从厢房深处传来。 薛老夫人蹙眉道:“赶紧的将窗子都打开,散散味儿!” “是!”丫鬟们去开窗。 明媚的阳光透进厢房里,刺得床榻上的人不舒服的撇过头去,许是太久没有见到阳光,让她对此产生了畏惧。 薛瑾仪绕过屏风,终于看到了很久没再见面的孙素慈。 遥想刚刚穿越过来时,孙素慈雍容华贵,受所有人的追捧与巴结,更因为薛芳仪得封太子妃而洋洋得意,不可一世。 她的风光犹如照样,能晃瞎周围人的眼睛。 可是从前有多耀眼,如今就有多灰败。 任是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病卧榻上,脸色灰白、两眼窝陷,染上霜白的长发就那么杂乱的披散下来,一身雪白的中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在听见屋内的动静后,好半天才缓缓的转过来呆滞的目光,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的女人会是卫国公夫人。 数月的“幽禁”生活,让孙素慈风光不在,身陷在泥泞之中,应该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造成这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幸好她抓住了机会。薛瑾仪看着孙素慈眼中一点点的出现光彩,知道她是回过神来了,于是对梅昌点点头。 梅昌上前两步,高声说道:“白清庵的圆凡师父,也就是京山伯府的三小姐指证卫国公夫人孙素慈谋害卫国公元配夫人白氏。夫人,对此,您可有话要说?” 第780章 你没有权利 孙素慈眼底闪过一丝骇色,挣扎着坐起身子,呵斥道:“我是卫国公夫人,我是太子妃的亲生母亲,你们见到我为何还不行礼?!” 进了屋里的几人互相看看,只有梅昌与几个丫鬟假模假样的向孙素慈行礼,而薛慎踟蹰在屏风后面,没有现身在孙素慈面前,薛芳仪一脸冷漠,仿佛床榻上形容枯槁的女人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 梅昌又开口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不想才到一半,孙素慈冷喝道:“不过一个大理寺丞罢了,居然敢如此责问国公夫人,成何体统……” 她因为太激动,脸上透出病态的绯红,掩着嘴,连声咳嗽。 薛老夫人递去一个眼色,才有丫鬟上前,为孙素慈倒了一杯水,又给她顺顺气。 孙素慈喝了几口水,眼角瞥见薛瑾仪,忽然觉得刺眼,下意识的躲开视线之后心中猛然爆发出一股怒气,狠狠地见被子砸在地上。 “砰”,瓷杯被砸了个粉碎。 “滚,都给我滚!”她积攒起了一些力气,大喊道:“如此无礼的对待国公夫人,太子妃之母,我一定会上告朝廷,惩治你这昏官!” 梅昌不卑不亢的开口道:“大理寺主管大案要案,与贵人犯罪之事,您涉嫌谋害卫国公元配夫人白氏,大理寺卿将此案交由下官审理,还请夫人如实相告。” 孙素慈仍是强硬的呵斥:“一个大理寺丞就想要审问我?呵呵,你们都不配!卫国公是皇上的结拜兄弟,除非皇上亲自来过问,到时候我不单要为自己证明清白,更要请皇上降罪你们,将你们一个个五马分尸,连坐九族!” 随着吼着,她的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仿佛身上都要冒出熊熊火焰,要将一切憎恶的人燃烧殆尽。 在薛瑾仪看来,她紧紧地缩在袖子里的手,出卖了她虚无、不安的内心,不过是一只纸老虎。 不管她伪装的再坚强、不畏,都因为多年的秘密被发掘出来而惶恐。 “你们都没有资格,你们都没有权利,都给我滚!”孙素慈四下里看,可是手边没有任何茶壶杯子能够供她扔出去,装腔作势的了。 结果,她只能抓起枕头,狠狠地砸向薛瑾仪的脸。 “小贱人,去死吧!” 枕头飞出去,然后僵硬在半空中。 孙素慈瞪着眼,冷冷的望着那只枕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濮阳瑄松开手,枕头直接掉在地上。 枕头落地,几乎没有声音,但孙素慈在对上濮阳瑄视线时,肩膀一震。 她真的害怕了,害怕这个男人在下一个眨眼后,会直接杀了她! 孙素慈恐慌地往后挪了挪身子,“我是卫国公夫人,你们不得对我无理!” 薛瑾仪冷冷的吩咐道:“梅寺丞,将圆凡师父交待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我们这位卫国公夫人听。” “是。”梅昌往前一步,高声开口,“据白清庵圆凡师父所说,二十年前,夫人您经由她介绍,与卫国公元配夫人白氏结交,随后在亲手做给白氏的吃食里下药……” 孙素慈的眼睛瞪得更大。 那个贱人怎么敢将这些事都说出来!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深渊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双手捂住耳朵,拼命地尖叫道:“住嘴,你们都给我住嘴!” 被打断话的梅昌无奈的看向薛瑾仪。 虽然有人指证罪行,但孙素慈到底是卫国公夫人,他一个大理寺丞确实不能太过无力,除非有皇上的旨意。 孙素慈见他们都没有被吓退,尖叫的更加凄厉刺耳,“薛瑾仪,我知道你恨极了我,所以构陷罪名,想要置我于死地!怎么会有你这般恶毒至极的人!” 薛瑾仪冷漠的望着孙素慈。 既然事到如今,她选择大肆辱骂,那就让她尽情的做好了。 届时,在罪状上多添几笔,给她一个严惩重判的结局。 虽然还没被吓退,但是感觉他们都被吓呆愣在原地了,这让孙素慈的气焰更盛,“都说做后娘极为艰难,无论对继子女再怎么好,都会被怨恨!我不信,我费尽了心思对你们好,结果换来的是什么?!是你们的怨怼与诬陷,你们一个个恩将仇报,要将我碎尸万段!你们会遭到天打雷劈的!” 吼声在厢房里回荡着,连聚集在屋外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一字字仿佛夹带着血泪,让人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也会为她的控诉感到愤慨。 薛瑾仪冷眼看着,差点要为孙素慈的演技鼓掌了。 不愧是能够蒙骗薛昭与卫国公府上下多年的存在啊,这个演技,若不是知晓其中内情的人,怕是一定会信了。 “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孙素慈又哭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睛里掉落出来,很快在衣衫与被褥说能改晕开好几点水渍,“我一心一意的为卫国公府辛劳二十年,结果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苍天不公啊!” 薛老夫人有意看苏诺素慈“耍猴戏”,但时间久了,难免觉得这声音聒噪的令人难受。 她对薛瑾仪递去一个眼神,“差不多了吧?” 她认为薛瑾仪应该把匣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了。 薛瑾仪望向血泪控诉他们恶行的孙素慈,问梅昌道:“梅寺丞,刚才孙氏所说的一切,你可都记下来了?” “是的,王妃。”梅昌点了点自己的额角,“下官已经牢牢的记在这里了。” 薛瑾仪点点头,又看向孙素慈,她对他们的淡漠表现的更加不满与恼怒,嘶吼声更大了,似是要将房梁都给震塌了。 好在,孙素慈因为久病卧床,力气不够,所以吼着吼着就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捂着胸口,努力的喘息着,准备继续骂人。 借着这个功夫,薛瑾仪道:“梅寺丞,你该继续审问孙氏了。” “是。”梅昌对薛瑾仪拱拱手,转头继续前面的话,“你向圆凡师父承认自己的罪行,并威胁她说,如果坦白真相,一定会被卫国公灭掉京山伯府满门,圆凡师父因内疚被逼疯了,出家为尼,避世而去。而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圆凡师父,结果自己嫁给卫国公,敢问夫人您到底是何用心?!” 孙素慈的手揪紧被褥,大喝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审问我!” “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呢?”薛瑾仪轻声问道。 第781章 你算什么东西 孙素慈的怒火迅速上升,大骂道:“薛瑾仪,不要以为你成了楚王妃,就可以压过我一头!我是你的母亲,你怎么敢如此辱骂母亲,忤逆不孝!而且,我还是太子妃的母亲,你对我不敬,就是对太子、太子妃不敬,也是对皇上、皇后娘娘大不敬!” 还挺会上升高度的,薛瑾仪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笑话,“母亲?我的母亲只有一人,姓白名妘,是卫国公的元配夫人。” “薛瑾仪,你!”孙素慈捂着大起大伏的胸口,差点喘不上气。 薛瑾仪都有些担心她会就此气死过去,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了她? “呵呵,如此忤逆不孝之辈,我定要上告皇上,让他看清楚自己的儿媳妇到底是多么无耻、歹毒之人!你这楚王妃要难保了,还是早点去死吧!” 薛瑾仪叹道:“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怎么没有?”孙素慈冷笑,“我是朝廷命妇,入宫拜见皇后与太子妃,再面见皇上是易如反掌之事!” 她怨恨不甘的注视着薛瑾仪娇艳的容貌,以及身上自然散发出的从容又华贵的气质,知晓自己被软禁在此的日子里,薛瑾仪这个贱种定然活的无比自在与风光! 那么,蔡氏就一定要竭尽所能的构陷诬害楚王与薛瑾仪,她再度献上一计,蔡皇后肯定会开心无比,如此一来,芳仪的太子妃之位就做的更安稳了吧? 芳仪抓紧了太子妃之位,将来是一国之母,这些个贱人现在将她软禁在此,得到她重新掌握大权,定要叫他们一个个都生不如死! “拜见太子妃?你为何要拜见太子妃呢?”薛瑾仪一脸迷茫的问道。 孙素慈真想拿点什么东西砸烂这个贱种的脸,“当然是我女儿……” “你女儿?”薛瑾仪掩嘴轻笑一声,“啊,忘了告诉你,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了……” 孙素慈看薛瑾仪得意的小眼神,心中大惊,知道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你……你又要胡说什么?” 薛瑾仪一字一句的说道:“今日,是册封新太子妃的日子。” “胡说!”孙素慈吼道。 默默的躲在人后的薛芳仪听见这句话,身形摇晃几下。 孙素慈身为人母,敏锐的觉察到晃动的人影居然是自己的女儿,震惊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去了。 “芳……”她使劲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之后,感觉胸口一阵剧痛,有血腥味在嘴巴里弥漫,“芳仪……你怎么会在这里?” 众人的视线落在薛芳仪身上,薛瑾仪对她点点头。 薛芳仪深吸一口气,缓步来到床榻边,眼中似有寒霜飞雪,没有半点感情的注视着自己的亲生母亲。 “芳仪,芳仪……”孙素慈挣扎着爬到床沿,伸手往前抓了抓。 她多么希望自己这是产生了幻觉,站在床边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女儿啊! 可是,她的手抓到了裙摆,那么真实的握在手里。 “芳仪……”孙素慈的眼珠子慌乱地转动着,露出诡异的惨笑,“芳仪,你是不是听说他们要害我,所以特意从东宫赶回来,救我的?” 薛芳仪毫不留情地甩开亲生母亲的手,又往后退了半步,确保孙素慈不能再抓到自己,“我现在……”事到如今,提到这件事仍不能阻止她的心在微微颤抖着,苦涩与心酸的滋味弥漫在整个身体里,“我现在……已经不是太子妃了。” “什么?!”孙素慈难以相信这句话是从女儿嘴巴里说出来的,“这不可能,这一定是薛瑾仪使得奸计,你们休想骗我!” 她往前扑了扑,但是根本抓不到薛芳仪的裙摆了。 “这不可能……” 薛芳仪又深呼吸一口,“东宫对外是说太子与我和离,但实际上……”她撩起遮挡了半个额头的刘海,露出一道浅浅的疤痕给孙素慈看,“太子打伤了我,并且将我赶出了东宫。我……是被休弃的。” 那道伤痕,像一颗钉子,深深的扎入孙素慈的眼中,事到如今,她仍是不敢相信。 薛芳仪的太子妃之位是她翻身的希望之一,怎么能就这样破灭了?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芳仪,你是不是被那小贱人胁迫了,只能说谎来欺骗我?” 薛芳仪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孙素慈越发没有血色的脸庞,“我没有被胁迫,我没有欺骗您,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她咬咬牙,吼道:“我被赶出东宫,我是个弃妇,被天下人嘲笑的弃妇了,这一切都拜你所赐!” “……”孙素慈颤抖得更厉害了。 薛芳仪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孙素慈的肩膀,恶声恶气的说道:“我在东宫受苦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只会花言巧语,出尽馊主意,让皇后与太子更加厌恶我了!” 这些时日以来,所有的怨气,她都要发泄干净! “在我落难之时,幸好还有这个家……是祖母,是大姐辛辛苦苦的照顾我,宽慰开解我,才让我活下来,并且恢复如初……”她的手猛然揪紧孙素慈的肩膀,疼得孙素慈低呼一声,“事到如今,你干的所有丑事,就老老实实的交待出来吧,莫再让我在这个家里难堪了!” “不,不……”孙素慈绝不会如此轻易的败下阵,瞪着女儿的面容,就算不去看那道伤痕,但是仍有虚影浮现在眼前,“芳仪不要害怕……我们还有办法的,我们还有慎儿啊!他跟在你父亲身边,将来继承卫国公的爵位,没有人敢欺负我们的!” “阿慎?”薛芳仪苦笑一声,转头看向屏风,“阿慎,你也来劝一劝母亲吧。” “……”孙素慈难以置信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薛慎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比火焰还要灼热,他不自在地往前迈出一步,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低声唤道:“母亲。” 孙素慈在卫国公府当家做主这么多年,哪儿会认不出自家儿子身上的衣衫是仆役的,登时一双眼睛血红,怒气冲天,像猛兽一样要扑向薛瑾仪,“你个小贱人,敢如此折辱我的儿女,我要杀了你!” 第782章 你的休书,请签收 在孙素慈的幻想中,自己应该像个猛兽,扑过去抓花、撕烂了小贱人的嘴脸。 然而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久病在床的她根本没有足够的气力支撑起身体——她的一只脚刚落地,整个人便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势栽倒在床榻边。 薛芳仪冷冷的看一眼呻吟着的母亲,撇过头去,视若无睹。 薛慎倒是想伸出手去扶一扶母亲,可是薛芳仪有意无意的稍稍侧身,挡住了他的手。 “芳仪你……”薛慎不解,就算母亲再坏,可也是他们的亲生母亲啊! 做儿女的,怎么能看着母亲如此痛苦狼狈,而坐视不理呢? “她是咎由自取。”薛芳仪道。 “……”薛慎重重地叹口气,还是绕过薛芳仪,将孙素慈扶回床上。 孙素慈挣扎起来,“你们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贱人!薛瑾仪,你不得好死!” 接着,她一愣,因为发现扶起自己的不是丫鬟,而是儿子时,惶恐不安的心里涌出一股暖流,感觉又看到了希望。 “慎儿,我的慎儿啊!”她抓紧薛慎的手腕,“我就知道……你是最关心心疼为娘的,对吗?” 薛慎难堪的躲避开她的注视,“母亲,儿子在边疆犯下大错,父亲甚至想将儿子斩杀。幸而大姐求情,又有祖母的宽容,让儿子在家里改过自新……” “不!”孙素慈大吼着打断他的话,“你和芳仪怎么这么傻,你们一定是被薛瑾仪这个小贱人给骗了!小贱人害了你们,你们居然还对她感恩戴德的,我孙素慈怎么会生出你们这么愚蠢的儿女!你们快清醒一点啊!” “母亲!”薛慎奋力地从孙素慈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腕,“善恶终有报,若是您当年真的做过什么,还请如实说出来吧……莫要再……砌词狡辩了,只会让您更加难堪的……” “我不,我不!”孙素慈痛心疾首的望着一双儿女,然后疯狂的摇头,“我是卫国公夫人,我是太子妃之母,你们没有权利审问我,都给我滚,滚出去!” 没有人会听她的话。 薛慎撇过脸去,痛苦的皱着眉头,不敢看母亲的样子。 薛芳仪瞟一眼薛瑾仪,咬咬牙,重新上前两步,然后狠狠地一巴掌抽在孙素慈的脸上,“你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你这副模样,就是在给人耻笑你的机会!你干过什么,都说出来吧,都了结个清清楚楚吧!” “我不!”孙素慈抓紧自己散乱的头发,反反复复的念叨着“我是卫国公夫人,你们没有权利审问我”。 薛芳仪无奈的回到薛瑾仪的面前,“大姐,对不起,是我没用……” “二妹妹不必自责。”薛瑾仪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来到床榻前。 濮阳瑄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虽然孙素慈很虚弱,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但是他也不想看到那双脏手碰触到自己的妻子。 薛瑾仪将手里的匣子举到孙素慈的眼前,“你引以为傲的是卫国公夫人这个身份,是吗?让你有恃无恐的,也是卫国公夫人这个名头,对吗?” “我永远都是卫国公夫人,一辈子都是!”孙素慈瞪着薛瑾仪,恶狠狠的说道:“就算我死了,墓碑上也有几个大字‘卫国公夫人’!你一个楚王妃罢了,可么有资格夺走我的身份!” 说着,她慢慢的挺起胸膛,直起腰背,尽力的能与薛瑾仪平视。 “我生是卫国公夫人,死后也是卫国公夫人,这个称呼永永远远都属于我,而不是你母亲的!” “我确实没有这个权利,”薛瑾仪不屑的轻笑一声,打开匣子,拿出里面的东西,展开在孙素慈的面前,“但是,我父亲,卫国公有这个权利。” “休书”二字重重的撞进孙素慈的眼里,立时让她浑身僵住,像是有一把刀狠狠地插进脑子里,将所有的思绪与理智都搅得一团乱。 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在崩塌,要将推进无尽的深渊里,永世不得超生! “这是卫国公亲笔所书的休书,自此以后孙素慈再也不是卫国公夫人,并嫁妆一起遣返娘家,其所出的一子二女皆归到苗姨娘的名下。” “这不可能!”孙素慈凄厉大叫,可是“休书”两个字是如此清晰的刻印在眼中,“薛瑾仪,这一定也是你伪造的,不要以为你父亲远在边疆,你就可以目无王法,为所欲为!” 她一边说,一边又扑上来,想要抢走休书。 只要将这东西撕一个粉碎,她就还是卫国公夫人,永永远远都是! 濮阳瑄抓住薛瑾仪的胳膊,迅速地往旁边退去,躲开了孙素慈的手。 薛老夫人看休书拿出来了,终于松了口气,命令道:“虽然孙素慈有诰命在身,但是卫国公的休书既然已经拿出来了,那么她就不再是卫国公夫人,诰命也会很快被朝廷褫夺。你们几个,清点孙素慈的嫁妆,并替她整理好衣衫妆容,立刻送出卫国公府去!” “是!”丫鬟们急忙应道。 薛老夫人又道:“至于出了卫国公府大门,孙素慈是去衙门,还是回娘家,也与卫国公府无关。啊对了,说到回娘家啊……” 她眯着孙素慈那张已经全然失去血色的脸庞,多年来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发泄机会,感觉庆幸、欣慰又畅快。 所以,她十分愉快的揭开又一道血淋淋的伤疤,“孙家多年来在京城里作恶多端,收买朝廷官吏,草菅人命,祸害无数百姓,已经被皇上下令抄家了。” “……抄家?”孙素慈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气得出现了幻听。 孙家在她的经营下,在京城里风光无限,试问哪一个商贾之家能有孙家这样的荣光? 然而一句“抄家”,代表着这一切都不存在了,也代表着她没有退路! 如果她只是被休弃,只是惹上了人命官司,靠着孙家的财富与门路,一定可以觅得生机,再找卫国公府这些人报复回来。 可是……可是一切都没了。 孙素慈只觉得一阵阵发晕,眼前都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喉头忽然涌上一股腥味,她没能忍住,“噗”的一口全部吐出来了。 第783章 薛慎有问题 鲜红的血,喷溅在地上。 孙素慈趴在床沿上,半阖着眼,半死不活。 薛老夫人冷声吩咐道:“孙素慈已经和我们卫国公府毫无瓜葛了,速速将她拖出去,莫要脏了我们卫国公府的地方!” 本来还打算整理好把人送出去的,可是看着地上的血迹,她的耐心都被冲光了。 丫鬟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孙素慈。 怒火攻心之下,她的力气被抽走大半,根本没有力气再挣扎了,脑袋耷拉着,软绵绵地任由丫鬟摆弄着。 “等一下。”薛瑾仪出声阻止。 薛老夫人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今日,我不单知道母亲当年身亡的真相,也知道了一年多前,我在大街上强抢民男,同样是孙氏安排的。” 薛老夫人扬起眉梢,“那件事,居然也是她安排的吗?”她恼火的望着半死不活的孙素慈,“这个女人,到底在卫国公府做出过多少恶事!” 梅昌作揖道:“老夫人请放心,下官一定竭尽所能,查问个清清楚楚,绝不让作恶之人逍遥法外。特别是手握,或曾经手握过权力财富的人,更是会为祸一方,决不能轻饶了。” 薛老夫人道:“不必顾及卫国公府的脸面,不能让无辜的人平白受到冤屈,却得不到昭雪。” “是。”梅昌应道。 “今日,”薛瑾仪又开口,“我在长春湖边又遇见了当初被我调戏过的芮公子,他说自己一年多前是受孙氏指使,而今又是受到某个人的指使,纠缠我,败坏我的名声。” 她缓步走到孙素慈面前,在她的眼神示意下,一名下巴捏住孙素慈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薛瑾仪注视着孙素慈晦暗的眼睛,问道:“这件事,不知道是否也出自于你的手笔呢?” 薛老夫人道:“可是,孙素慈一直卧病在床,未见过外人,又是怎么再度指使这个人的?” “孙氏,事到如今,这罪状上多加一条也无所谓了,”薛瑾仪继续望着孙素慈,“如果做了什么,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我还能佩服一下你的勇气。” 孙素慈的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薛瑾仪等了等,见她没有说话,目光晦暗不明,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对梅昌挥挥手,“还是交由大理寺审问吧。” “是。”梅昌拱手。 薛老夫人见状,示意丫鬟赶紧的将孙素慈拖出去。 薛慎又有冲上去的冲动,薛芳仪往斜前方一步,用半个肩膀,挡住他的去路。 “老实待着。”薛芳仪用口型无声对薛慎命令道。 “可是……” 薛芳仪恶狠狠瞪他一眼,“如此恶毒的女人,你还想认她做母亲?” 她极为霸道的挡在薛慎的面前,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曾经整个府邸里最为珍贵的女人,此刻像个破麻袋似的被拖出去。 他们俩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被人暗暗留意了,不过谁也没有说什么。 “等等!”这时候,有丫鬟出声。 众人看向她。 丫鬟缩着肩膀,看起来战战兢兢的,眼珠子乱转,一会儿看看薛瑾仪,一会儿又看看薛老夫人,舌头不安地舔着嘴唇,欲言又止。 薛老夫人不耐烦的喝道:“有什么话,快说。” 丫鬟吓得一哆嗦,带着哭腔叫道:“奴婢前些日子瞧见大少爷……在正院外头徘徊……第二日,奴婢又差点在正院门口撞到大少爷……” 众人的目光登时转向薛慎。 薛芳仪在此时,才让开一步,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 薛慎惊讶的睁大眼睛,呆若木鸡。 丫鬟继续说道:“大少爷说他只是路过,奴婢也不敢多问……当时,有差事在身,后来就忘了将此事告诉管事。” 薛芳仪头一个出声呵斥道:“阿慎,你到底做了什么?!” 薛慎慌忙解释道:“近来宅子里老鼠多,管事担心的下药的话,会误伤到人,所以派我与其他人一起捉老鼠……所以才会路过正院。” “杨妈妈。”薛老夫人高声唤道。 等候在外面的杨妈妈立刻走进来,听了薛老夫人的问话后,点头道:“是,天气暖和了之后,府邸内鼠患猖獗。因为去年,有人不慎吃了沾过鼠药的食物,差点丧命,因此今年为了安全起见,故而叫下人们以抓为主。” 薛慎急急点头,“是啊是啊,孙儿已经好久没见过……母亲了。” 薛老夫人打量着自己的长孙,刚才他与薛芳仪的举动都被自己看在眼里,她哪里看不出薛慎虽然真心改过的样子,但是清清楚楚的表露出了对孙素慈的关心之情。 他做不到薛芳仪的决绝,不管孙素慈做过什么,他都无法割舍自己的母亲。 所以,他暗中想见一见孙素慈,想为孙素慈做点什么,也是理所当然。 她登时严厉问道:“慎儿,你回到京城这么久,难道未曾想过见一见自己的母亲吗?” “祖母!”薛瑾仪忽然叫道:“上回孙家在卫国公府门前闹事,阿慎已经证明过自己的决心与立场,所以瑾仪认为,阿慎路过正院外只是巧合,无需多想。” 薛慎对薛瑾仪露出感激之色。 “姐姐,”薛芳仪面色严肃的开口,“我知道你爱护、袒护阿慎,可是既然他有这个嫌疑,还是调查清楚比较好,免得引人猜疑,对阿慎造成影响。” “……”薛慎是真的没想到薛芳仪会这么说。 薛瑾仪微笑道:“我相信阿慎,这就足够了。” 薛芳仪微微蹙眉,“姐姐,这种事,你一个相信是不够的吧?”她看向薛老夫人,“祖母,您认为芳仪说的对吗?卫国公府经历太多苦难折磨了,不能再容许有祸害卫国公府的人存在在这个家里了!” 她掷地有声,显得理直气壮。 薛瑾仪望着她的脸色,如今的薛芳仪真是变化大到令人怀疑是不是也被魂穿了。 穿越到被废不久的太子妃身上,家中有强势的异母姐姐、冷漠的父亲、不 第784章 扫地出门 她是个穿越者,雨儿和陈静瑶也是,所以再有穿越到这个异时空的人也不足为奇。 薛瑾仪多看了薛芳仪两眼,也有可能是经历一连串的事情后,幡然醒悟,收起了从前的娇纵蛮横不讲理,懂得用真道理来讲事情、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管她是被魂穿了,还是醒悟过来,若是挡了她的道,就不会纵容、轻饶。 薛瑾仪道:“我知道芳仪妹妹的担忧,不过……” 薛芳仪大声的叹口气,打断了薛瑾仪的话,一脸忧心的拉起薛慎的手,“阿慎,你也想查清楚这件事,为自己洗脱嫌疑,不叫这些时日以来的辛劳被浪费了吧?” “我……”薛慎有些害怕的往薛芳仪的身后缩了缩。 他性格中懦弱的一面又出现了。 薛瑾仪无奈,注视着薛慎那一双像小鹿似的眼睛。 薛芳仪加重语气,“阿慎,问心无愧,就不用害怕。” 什么不用害怕,薛慎的懦弱让他在此刻像是很心虚。 薛瑾仪正色道:“先审问清楚孙氏吧。如今在京中,对我有意见的人有那么几个,或许是他们所为。” 说着,她对薛慎微微点头,目光温暖又坚定。 薛老夫人看她的脸色,本来强硬的态度顿时放软了一些,“瑾仪说得对,先审问孙素慈,还有这个丫鬟。慎儿是我们卫国公府的长孙,没道理伤害自己的姐姐。” 薛芳仪笑笑,没有多言。 薛慎松了口气,对薛瑾仪感激的点点头。 这件事暂且放下,丫鬟们继续架着孙素慈往外走,守候在门外的众人一看到曾经高高在上的女人狼狈的被人拖出来,互相看看,神色复杂,不过他们很快就从惊讶中缓过来,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卫国公府上下,受孙素慈欺压已久,如今她罪有应得,兴奋的想要放鞭炮庆祝。 丫鬟将孙素慈丢在庭院中央,她的身体与情绪根本无法支撑她站立,像一滩烂泥爬伏在地上,若是谁上前狠狠的踩一脚,她也没办法反抗挣扎。 实际上,很多人都有这个想法。 不过,身为卫国公府人的矜持,让他们不会做出这么鲁莽的行为,只想留着她的命,看到她受到惩罚。 薛瑾仪将休书交给三太太,由她传阅给众人,连坊正都被请过来,一并在休书上签名摁手印。 之后,这份休书将会上报朝廷,收回孙素慈的诰命。 期间,丫鬟随便找了一套衣裙,披在孙素慈的身上,杂乱的头发则胡乱的挽成一个发髻,仅仅用一支粗糙的木簪子挽住。 接着,杨妈妈送上来孙素慈的嫁妆清单,与一本账册。 泛黄的纸张上,一大串各种金银珠宝,让人觉得这份清单拿在手里有些沉甸甸的。 当年,出身商贾之家的孙素慈能够飞上枝头,嫁入卫国公府,成为卫国公的继室夫人那是何等的风光,所以孙家当时也是拿出不少好东西给孙素慈做嫁妆,摆出了大排场,让孙素慈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走进卫国公府的大门,成为京中无数待字闺中的贵胄名门小姐们嫉妒羡慕的对象。 然而,这些金银财宝在孙素慈进入卫国公府后,为了收买人心、打通关系、结交名门贵胄家的夫人、小姐,加上为了炫耀身份而讲究排场与脸面,样样都是要最好的,可是当时她不能随心所欲的动用卫国公的家产,就只能花自己的嫁妆了。 到了孙素慈完全掌控卫国公府后,洋洋得意的觉得卫国公府的一切都是属于自己的,那些数不清楚的财富,比之出自孙家的更为价值连城、华贵无比,所以她也没想过要用卫国公府的钱赎回自己当出去的嫁妆。 杨妈妈道:“孙氏的嫁妆全部典当出去,后来陆续转为死当了,这些在账册上都有详细的记录。所以实际上,卫国公府没有孙氏的嫁妆了。” “那就无需整理什么了,倒也省事了。”薛老夫人畅快的笑道:“因为是卫国公休妻,所以也无需补偿孙素慈什么赡养费了,直接将人赶出去吧。” “是!”丫鬟们又拽起孙素慈,将人往外面拖去。 薛老夫人有些疲倦了,“瑾仪,后面的事,你自个儿看着办吧,我先去歇歇。” 终于将孙素慈赶出卫国公府了,一块心病就此“痊愈”,她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休息一下了。 “祖母请放心吧。”薛瑾仪应道。 薛老夫人由丫鬟们扶走之后,众人跟随在孙素慈的身后,出了正院。 孙素慈半死不活的,身体沉甸甸的挂在丫鬟的臂膀上,时间一长,丫鬟们有些续不上力气了,手里渐渐地松懈了一些,孙素慈的半条腿就磨蹭在地上,不多时就划开了裙摆,在腿上磨出血痕。 疼痛让孙素慈痛呼一声,猛然回过神来。 卫国公府的侧门就在眼前了。 她知道,出了这道门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将要坠入深渊的恐惧,让她又有了力气挣扎,吼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是卫国公夫人,我是太子妃的母亲,你们怎么敢这样对我!” 丫鬟们根本不搭理她,但是孙素慈的挣扎让她们更加吃力,杨妈妈这才吩咐几个粗壮的婆子上前帮忙。 几个人齐心协力,将撒泼的孙素慈拽到了门前。 “放开我——”孙素慈凄厉的尖叫着,“你们胆敢这样对待卫国公夫人,太子妃的母亲,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依然没有人搭理她,杨妈妈快步上前,亲手打开了侧门。 门外,是因为孙素慈的惨叫声而驻足观望的百姓们,在看到丫鬟婆子们拖出来的狼狈女人是谁后,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那,那是……卫国公夫人吗?” “我没看错吧?” “我也觉得我应该是看错了……” 薛瑾仪率先从侧门出来,望着周围的百姓们,高声说道:“卫国公已休妻,从此孙素慈再也不是卫国公夫人,与卫国公府再无干系!” 话音落下,丫鬟婆子们一起用力,将孙素慈扔出门外。 第785章 从嫡子到庶子 孙素慈根本抵抗不了几个人的控制,任何挣扎抵抗都是徒劳的。 她感觉自己飞起来了,眼前掠过卫国公府侧门的门楣。 这对她来说很是陌生。 她是高贵的卫国公夫人,出入自然是走正门了,哪里会记得侧门长什么模样? 接着,是湛蓝的天空,那么的纯洁清澈,让所有人都会为之向往,但是对她来说,似乎非常非常的遥远,远到一生一世都无法碰触到。 最终,扬起的尘埃迷蒙了她的双眼。 她无力地趴在地上,努力的呼吸着,手指死死的抠着地面,试图让自己站起来。 她就算死,也要爬回卫国公府,死在卫国公府里! 可是,尘埃都能飞扬起来,而她再没有力气支撑身体了。 众人就这么看着曾经雍容高贵的卫国公夫人,此时像一条草狗一般,被人无情的丢弃在大街上。 想到这些年来孙氏所作的恶行,起初是稀稀拉拉的欢呼与掌声,到最后,大街上一片热烈的鼓掌声。 “哈哈哈作恶这么多年,终于得到报应了吧?” “活该,这报应还来迟了,让这等贱人作威作福这么多年,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哼,她还有好多年要活呢,就为她的罪孽,活在无尽的苦难之中吧!” 梅昌走出来,正色高声道:“孙素慈牵涉数桩案子,本官要将此女带回衙门审问。”他又向楚王夫妇作揖,“下官叨扰已久,告辞了。” 濮阳瑄点点头。 梅昌唤来守候在卫国公府外的大理寺衙役,将孙素慈拽上囚车,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直奔大理寺衙门。 鼓掌声更加热烈了。 “就等着看孙家满门抄斩了!” “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在天之灵终于可以瞑目了吧?” 在一片热闹声中,薛瑾仪转头,对卫国公府的众人说道:“此事尘埃落定,大家都回去吧,莫要为此耽误了自己的事儿。” 三太太觉得今天对于卫国公府上下可以说是个“好日子”,至少也要小小的庆祝一下,凑上前来,“瑾仪,在家里歇会儿吧?” “不了,”薛瑾仪笑看着濮阳瑄,“这时间挺久的了,楚王和我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呢。” 薛芳仪望着恩爱有加的薛瑾仪与濮阳瑄,眼皮子狠狠地跳了跳。 三太太心想小两口俩必是已有打算了,便不劝了,“那好,我就不耽搁楚王殿下了。” “大姐……”薛慎嗫嚅道,有些怯怯的望着薛瑾仪。 薛瑾仪来到他的面前,柔声道:“阿慎,不用太担心。大理寺的官吏们都十分厉害,不会有冤案错案的,所以绝不会冤枉了你。” 她的话语与目光总有安抚人心的能力,薛慎连连点头,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了,“谢谢大姐。” 薛瑾仪其实不太放心,毕竟薛芳仪的言行有点问题,于是叫来三太太与杨妈妈,“三婶婶,近日府内若是有些流言蜚语,请你一定要平息下去,莫要伤了阿慎的心。” 三太太看眼薛慎,点头道:“瑾仪放心,那祸害的源头已经被扫地出门,我们卫国公府上下更应该团结一心,和谐和睦才是。” 三太太有此想法,让薛瑾仪感觉安心不少,“那就麻烦三婶婶了。” “不麻烦不麻烦。”三太太摆摆手。 接着,薛瑾仪又看向薛芳仪,她这是回到卫国公府后,第一次面对府内外这么多人。 外面的百姓们不单在议论在被赶出门的孙素慈,也在偷偷的打量着那位前太子妃。 面对无数的目光,薛芳仪有些慌张与退缩,她现在竟然无法适应“万众瞩目”的感觉了。 她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臂,打算找个借口离开时,正对上薛瑾仪的视线。 那双墨玉一般漂亮又明亮的眸子,仿佛有探究人心的能力,一下子就能看穿所有的伪装。 薛芳仪撇撇嘴,问道:“姐姐,有什么吩咐我要做的吗?” 薛瑾仪走上前,轻抚过薛芳仪的鬓角,“芳仪妹妹,你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快回去好好休养,莫要吹着风,着凉了。” 薛芳仪感觉她话里有话,但假装没有听出来,“谢姐姐关心……”她故意轻咳几声,一副娇弱的样子,“妹妹这就回去休息,好让祖母与姐姐放心。” 薛瑾仪笑着点点头。 薛芳仪当即转身离开。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薛瑾仪正想向濮阳瑄伸出手,没想到濮阳瑄已经握住了自己的手。 两人的手晃了晃,高高兴兴的离开卫国公府。 卫国公府里,薛芳仪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到了薛慎。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薛慎有些不爽的问道,“我们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大姐已经相信我了,为什么你还要让人查我,表面上是为了我好,背地里到底在盘算什么心思!” 薛芳仪幽幽道:“与其担心这件事,不如想想看,你的嫡子身份,没有了,以后……你还能继承卫国公这个爵位吗?” 薛慎一愣,猛然想起他们被放到了苗姨娘这个妾室的名下,就不再是嫡子嫡女的身份了。 薛芳仪欣赏着他的脸色,“按说,我们现在这样的表现,努力与孙氏撇清干系,改过自新了,怎么着也是放到元配夫人的名下吧?谁家也没有这般对待嫡子嫡女的不是?父亲却如此无情的对待我们啊……” 薛慎的肩膀颤了颤,“可是……父亲的元配夫人只有大姐这么一个女儿,爵位肯定是传给我这个嫡子的啊?” “瞧瞧阿怀有了祖母与姐姐撑腰后,多努力用功?”薛芳仪摸着下巴,打量着薛慎的身板,“我甚至怀疑,阿怀凭现在的武功,就能将你打的落花流水。” “怎么可能!”薛慎干笑道:“父亲指点过我好些年,阿怀那毛头小子怎么是我的对手呢?” “那你去试试啊?”薛芳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看蹦蹦跳跳、喜气洋洋的薛怀,“你瞧,母亲被赶出去了,他多高兴。” 薛慎呼吸一滞,脑子里有些发懵。 “他在高兴,自己也有机会得到卫国公这个爵位了吧。” 第786章 全看自己 薛芳仪的话不停地回荡在薛慎的脑海里。 “他在高兴,自己也有机会得到卫国公这个爵位了吧。” “也有机会得到卫国公这个爵位。” “……” 他们现在都是庶子,需要平等的竞争,能者方能出头。 这对薛慎来说是奇怪的,因为从前的他根本不需要为自己继承爵位烦恼。 爵位是他自出生起,就收在囊中的宝贝,其他人想碰一碰,根本没那个资格与能力。 而今,什么都不一样了。 说不失落、害怕、惶恐……那是不可能的,他洗心革面,真心改过是为了什么?为了将来有一日,拥有真正的能力,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守护好薛家的荣光。 薛慎踉跄两步,薛芳仪赶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 “我这么提醒你,也是为了激励你努力上进,且要言行谨慎小心,莫要落人口舌。”她一脸真诚的望着薛慎,“梦想是好的,但能否掌握在手中,全看你自己,不要太指望别人。” 说到此处,她垂下眼帘,目露哀伤。 “我就是你的前车之鉴,指望母亲保护,风风光光的做那太子妃有何用呀?” “你说的也是……”薛慎长叹一声。 薛芳仪觑着他的脸色,“阿慎啊,你到底是怎么看瑾仪的?”她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虽说她一心一意为了卫国公府,对待我们都好,可……可孙氏毕竟是我们生母,万一有池鱼之殃,那可如何是好?” 薛慎打量薛芳仪两眼,“芳仪,你这话是何意?” “如今孙氏被休,赶出卫国公府,”薛芳仪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惆怅哀婉之意更深,“我们要考虑周全,才能为自己做好打算啊!” “这……”薛慎抿了抿嘴,攥紧拳头,“我相信大姐不是睚眦必报之人,定不会迁怒于我们。芳仪,你还是放下心来,莫要有什么芥蒂与猜疑,伤了姐妹情谊,影响到卫国公府的将来。” “多谢阿慎安慰我。”薛芳仪展露笑颜,“你说的对,我不该对瑾仪姐姐有任何顾虑,咱们啊该全心全意的放在为未来奋斗上。” 薛慎听了这话,心里忽然得到些宽慰。 他不该失落、害怕、惶恐……有这么些个精力,还不如全身心的努力上进,凭自己的实力得到继承爵位的资格。 他点点头,陡然加快了脚步,“我要继续捉老鼠去了,芳仪快些休息去,早日养好身子。” “好。”薛芳仪笑着答应,望着薛慎跑远的身影。 “芳仪,刚才你与慎儿在说什么?”薛三太太和蔼的笑着走过来,亲密的挽住薛芳仪的胳膊。 刚才有府中要事吩咐,耽搁了会儿,只远远看见他们说话,也没听见说些什么。 “彩仪年纪尚小,失去生母,恐怕会哭闹,”薛芳仪转头,注视着三太太,“所以,我与阿慎心想我们做兄姐的,需要多多照顾她,趁着年纪小,早日忘记孙氏,好好侍奉苗姨娘才是。” 三太太点头,“芳仪与阿慎有这个心甚好,不过彩仪也是乖巧懂事的。不过,你们到底是一母同胞,多留心点吧。” “好,三婶婶。”薛芳仪乖巧的应道。 三太太多看几眼薛芳仪,往日里仗着孙素慈这个当家主母,后来又被选为太子妃,一向不把她们这些长辈放在眼中的。如今,这天壤之别的转变,叫人欣喜。 但愿卫国公府上下自此齐心协力,守护好来之不易的一切。 她拍拍薛芳仪的手背,带回丫鬟婆子快步走开。 薛芳仪呼口气,望着自己的手背,目光越发深沉。 这时,几个姑娘家的议论声隐隐约约的传入她的耳中。 “不是说今日要册封新的太子妃吗?要不要去看看?” “呵,哪有什么好看的,要是给人认出我们是卫国公府的,岂不是要丢脸?” 薛芳仪拐到一丛竹子后面,望向说话的那群人。 往日里的跟屁虫走在一群堂姐妹的前头,薛三姑娘好不威风。 大约是觉得自家母亲投靠老夫人成功了,终于不必再谨小慎微,而薛瑾仪已出嫁,她被废后在家养病,不怎么见人,是众堂姐妹里年纪最长的,就可以称“大王”了? 那句“丢脸”也是出自于她的嘴里。 薛芳仪冷笑一声,扭头离开。 薛三姑娘先前还瞟见薛芳仪身影,可眨眼之间就遍寻不见了,“啧”了一声。 “三姐姐,真不去看看吗?” 薛三姑娘觉得薛芳仪不在,再怎么嘲讽也毫无意识了,而且她也很好奇为何一个工部郎中的女儿能成为太子妃,真想去一探究竟。 “走,咱们看看去。” “三姐姐,你不怕丢人了?”有人阴阳怪气的笑道。 “呵,戴好帷帽不就好了,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 被嘲讽的人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烫,奈何人家是二房嫡女,她个庶女敢反骂回去吗? 薛三姑娘兴冲冲的去找自家母亲,央求母亲准许自己出门去陆家看热闹。 薛二太太还没从孙素慈被休一事中缓过神,抚着胸口一阵后怕。 若是她没有及时调转方向,讨好老夫人,今日被赶出卫国公府的,会不会加她一个? 她感觉未来的好几天,都会噩梦到自己同孙素慈一起被赶出去了。 她正心惶惶的时候,听女儿说要出去看热闹,顿时想起门外百姓们对孙素慈的嘲笑与鼓掌,心里更不舒服了,劈头盖脸将女儿痛骂一顿,“你这不省心的玩意儿,一天天的就知道跑出去闹事,不晓得在家多学学琴棋书画吗?” 三姑娘吓了一大跳。 二太太继续骂道:“看看其他堂姐妹,一个个都比你也有出息的多了!” “薛芳仪现在不过那样,比我好到哪儿去了……” 一个茶杯差点擦着她的脸飞出去,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三姑娘呆若木鸡,“母亲……” “不知道跟好的比一比!”二太太翻了个白眼,“不许对你二姐姐无礼,你们是堂姐妹,应该好好相处才是。今日,册封新的太子妃,芳仪心中定然有疙瘩,不舒服,你去陪一陪。” 她总感觉,薛芳仪不可能放得下一切。 第787章 低调 如果薛芳仪放不下这一切,就必定会再做点什么。 若是她能抓住把柄,告到老夫人那里…… 那么,她在卫国公府里地位就越是安稳,一辈子舒舒服服的做贵妇。 薛三姑娘一脸不情愿,“薛芳仪已经不是太子妃了,而她生母被休弃,归到姨娘的名下,就不过是个庶女罢了。就算是卫国公的庶女,哪有如何呢?何必再奉承巴结她,浪费时间?” 二太太恶狠狠的瞪着自己的女儿,“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这副蠢笨脑子?!” 薛三姑娘被吓得缩起脖子,“母亲,女儿只是……” “少废话!”二太太狠狠地戳着女儿的脑门,“你若是想一辈子锦衣玉食,就按我说的去做。” 薛三姑娘哪儿敢再违背自家母亲的意思,连忙答应道:“母亲放心,女儿这就去陪薛芳仪,定拿她当亲姐妹一样,友好相处。” “嗯,快去吧。”二太太这才满意,挥手示意女儿快滚。 薛三姑娘忙不迭地溜出去。 二太太望着门外,叹道:“说起来,陆家那边什么情形,我也好奇得想看看了……” 太阳西斜之时,礼部的邓侍郎才带着两名小吏,一点儿排场也不讲究的来到陆家门前。 回想上一回册封太子妃,宣旨时排场与热闹,不禁让邓侍郎生出几分恍惚感,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小吏轻唤了一声“邓侍郎”,他方才回过神,视线从陆家的门楣上落下,望向迎出来的几个人。 陆康与陆夫人当先,来到马前,拱手道:“邓侍郎好。” 邓侍郎对他的恭敬甚感满意,虽说就要成为皇亲国戚了,但是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否则这陆氏就算爬上了高位,亦会被看不爽的人一脚踹下去。 卫国公的女儿都能被拉下太子妃之位,何况一个小小的郎中之女? 邓侍郎虽然身着官袍,但街坊都晓得陆家是做官的,所以有官吏往来太正常了,也没当回事,更别说有人驻足观望了。 陆夫人瞥一眼街上,心生哀怨。 当初,薛芳仪被选为太子妃时,那场面极为热闹,风头更是让京中所有小姐们望尘莫及。 而他们的菀容呢? 何等的清冷凄苦! 陆夫人扁扁嘴,看向自己的夫君。 陆康对陆夫人递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 邓侍郎与陆康客套两句后,一同走进陆家,陆家其余人已经聚集在堂屋里多时了。 陆菀容看到邓侍郎手里的东西,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期盼这道圣旨,似乎期盼了许多许多年,其中的煎熬与苦涩在眼下已经变得不重要了,而是值得的。 这就是苦尽甘来吧。 陆菀容脸上绽开柔婉的笑意,向邓侍郎行了一礼,接着望向他的身后,愣了一下。 怎么只来了三个人? 是大长公主与蔡皇后午前才去请旨,所以来不及准备吗? 陆菀容握了握拳头,只要能被册封为皇太子妃,先不计较这些了。 邓侍郎没有多言,直接展开圣旨,轻咳一声。 陆康急忙要带领全家人下跪,却觉得不太对劲——邓侍郎不是应该高呼一声“接旨”吗? 接旨呢? 邓侍郎缓缓的抬起头去,望向敞开的陆家大门。 宣读圣旨时,要字正腔圆,要声音洪亮,说不准门外的路人们都能听了去。 陆家人是什么盘算,邓侍郎岂会不知? 他又咳嗽一声。 礼部小吏道:“天晚了,这风也大。” 另一个小吏接话道:“可别吹坏了邓侍郎的身子,或是吹乱了陆郎中府中的东西。” 陆菀容听了,面色一沉。 她要被册封为皇太子妃了,荣光照耀着陆家的门楣,从此陆家一飞冲天,尊贵无比,怎么这架势像是陆家很见不得人的样子?!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只有邓侍郎等三个人来到陆家。 未婚先孕始终不合礼教,而陆家也比不得那名门贵胄,做皇太子妃始终不够格,所以皇室觉得丢人,不想有大排场,不想现在就让外面的人知道。 陆菀容紧攥着拳头,甚至怀疑蔡皇后是不是被皇上诓了,那份圣旨根本不是册封她为太子妃的。 也许,又只是个小小的良媛、良娣罢了。 “邓……”想到这个,她慌了,急忙开口。 如果不是册封太子妃,这份圣旨只要一宣读,她很可能再无翻身的机会了! 从太子妾室往太子正妃的位置爬? 只怕有皇上压着,她一辈子都别想爬上去。 但是她刚一出声,周围的人顿时看过来,特别是邓侍郎灼灼的目光,像是真有一道火烧在自己身上。 陆菀容慌了一下,干笑道:“邓侍郎稍等,这就叫下人关上门。” “啊,是是是。”陆康回过神,慌忙示意家丁去关门。 门轻轻地合上,但仍是不可避免的发出“砰”的一声轻响,让陆菀容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邓侍郎抚了抚胸口,冲陆康笑道:“陆兄见谅,近来事多忙碌,身子有些弱,大夫嘱咐不好吹风的。” 陆康讪笑道:“邓侍郎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大门关上了,也隔绝了内外,邓侍郎再度展开圣旨,“陆家上下接旨。” 陆家人急忙跪下。 陆菀容看着圣旨,喜悦与激动都被冲淡了不少,甚至有些害怕,想先看一看圣旨的内容,在让邓侍郎宣读。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 她的命运又是如此,被其他人牢牢地攥在手里。 陆菀容深吸一口气,她不仅不能那么做,还不能表露出一丝半点的失态。 保不齐邓侍郎会将今日陆家的一切,转告给皇上。 陆菀容闭了闭眼,如果她不能成为太子妃,一定会想尽办法,在入宫之前,夺回那个位置的! 邓侍郎平静的目光扫视一圈跪地低头,等待圣旨的陆家人,在陆菀容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下后,开始宣读圣旨—— “户部虞部郎中陆康长女,毓质名门,贤淑孝恭……” 陆菀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手指抠着地钻,指甲都快要劈开了。 “可皇太子妃,所司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第788章 偷偷摸摸的入宫 “谢主隆恩!” 陆康高兴的差点哭出来,但没忘记要先带着家人一起磕头行礼。 陆菀容愣愣的,没有跟随家人一起磕头,便显得十分突兀了。 邓侍郎望着她。 “菀容!”陆夫人一直偷瞟着女儿,毕竟接过圣旨的场面那样的激动人心,怎么能不看看呢? 但是她却看见女儿呆愣愣的,也不像是因为太高兴而呆住了,急忙轻轻地扯了扯她袖子。 陆菀容回过神,喜悦让她的眼里闪烁着莹莹泪光,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后,举起双手,接过圣旨,还不放心的又展开来看了一眼。 确确实实是“皇太子妃”! 她终于得偿所愿了! “恭喜皇太子妃了。”邓侍郎拱拱手,“稍后,宫中会有嬷嬷来接您,请稍作准备吧。” 想来是蔡皇后不放心,要把人接进宫里养胎,陆康应道:“是,下官知道了。辛苦邓侍郎跑这一趟,这点茶水钱您请收下,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说着,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只漂亮的荷包,塞进邓侍郎的手里。 邓侍郎稍微一捏,就知道里面是一卷银票。 “恭喜陆郎中了。”他也拱拱手,将荷包塞入怀中。 陆康看着荷包消失在眼前,脸皮子抽痛了几下。 虽然近来宫里送来不少好东西,但大多是为菀容调养身体用的,就算有一些金银珠宝、绸缎纱绢,那也是为了让菀容打扮的更有排面而准备的,不好卖了换钱,所以只能动用陆家自己的钱。 一个工部郎中一年的俸禄能有多少? 但是为了让邓侍郎在的皇上面前,为陆家说点好话,这些钱不得不出。 陆康想和邓侍郎再说几句话,拉近拉近关系,想来邓侍郎也想巴结他这位未来的国丈吧?而且,他也想打听一下太子与女儿的婚仪,会有什么准备。 太子娶薛芳仪的时候,没什么排场,十分低调,可以说是十分丢人。 而现在太子更加声名狼藉,但女儿身怀皇嗣,怎么也得有个讲究吧? 所以,他一定要打听清楚,不能太委屈了女儿。 谁知,邓侍郎收好了荷包之后,开口道:“宫里的人很快就到了,我就不打扰陆郎中一家了,告辞。” “诶?”陆康没想到邓侍郎还是一张冷脸,忙问道:“邓侍郎不坐会儿歇歇,喝杯茶吗?” 邓侍郎道:“衙门里还有点事,我得回去了。” 有点事?陆康心中一动,这个时辰了,礼部还有事,是为了筹备婚仪吗? 他一脸渴望的望着邓侍郎,然而他只是又拱拱手,带着两名小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诶……”陆康跟上去两步,但是无济于事。 邓侍郎扬长而去。 陆康重重的叹口气。 陆夫人也挺不满,“都没打听好到底准备婚仪的……” “重要的是已经是皇太子妃了。”陆菀容举起圣旨,感觉全身舒畅。 陆康两口子互相看看,然后率领全家人给陆菀容行礼,齐声道:“见过皇太子妃,太子妃安康!” 陆菀容高高在上的望着给自己行礼的家人,想到的是以后千千万万的人都要跪在自己的脚下,愉悦无比。 “好了,快去准备准备,一会儿宫里就来人了。”陆夫人擦擦眼角,高兴又心酸。 女儿就要离开自己了,做母亲怎么会舍得呢? 陆菀容在众星捧月中,回到自己的闺阁,一路上听着家人们各种奉承赞美,陆夫人亦是沾光了,享受着大家的追捧。 从前,哪能想到凭陆家的地位,能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呢? 一时之间,陆家里到处是喜气洋洋的。 可是,不知道是谁,酸溜溜的来了一句,“可是,这份喜悦,我们能告诉外面的人吗?” 众人互相看看,仿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热情都消减了大半。 陆菀容蹙起眉头,陆夫人也很不高兴,喝道:“等到婚仪,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我们菀容是皇太子妃!现在啊,这叫先抑后扬!” 陆菀容冷冷的瞥一眼人群,“我有些累了,大家都散了吧。” 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人冷嘲热讽,还是让她们都滚远点,眼不见不烦。 陆夫人当即挥手,“走吧走吧。” 众人又道喜了一声,这才散去。 后来证明陆菀容挺有“先见之明”。 宫里的嬷嬷来了,但学着薛瑾仪的样儿,敲开的是陆家的后门。 先前蔡皇后不放心,所以派了人来陆家照顾陆菀容,可是她们都不认识这位嬷嬷。 “奴婢姓顾,奉皇上之命来接陆姑娘入宫养胎。”嬷嬷冷脸冷语,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陆姑娘若是准备好了,就请随奴婢进宫吧。” 陆夫人不解,心直口快的直接问出来了,“怎么是皇上派人来?” 顾嬷嬷斜瞥一眼陆夫人,仿佛在看一个蠢货,“陆姑娘是皇上的儿媳妇,皇上关心皇嗣,很奇怪吗?还是说,陆夫人与陆姑娘只想皇后娘娘派人来接?” “不是,不是。”陆菀容急忙否认,拉住母亲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话,“母亲只是太关心我了,嬷嬷不要在意。” 顾嬷嬷侧过身,“陆姑娘,请吧。” 陆夫人只能叫丫鬟婆子们拿好报复与箱子,这些都是为女儿精心准备的,虽说宫里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可是有些物件是平日里用惯了的,要是一时用不上肯定会不习惯,好让她在宫里过的更舒服。 顾嬷嬷看了一眼,抬手示意她们停下,“宫里已经为陆姑娘准备一切日常起居所需之物,无需陆姑娘再带些什么了。” “可是……”陆夫人到底是关心女儿,忍不住叫道。 顾嬷嬷道:“宫中森严,一切用物都是精心准备的,若是陆姑娘自己带的东西引出什么意外,怕是不好吧?” 陆菀容抢在母亲之前开口,“顾嬷嬷说的对,是我们欠缺了考虑。”她示意丫鬟婆子们放下东西,又再度让母亲不要随便开口。 顾嬷嬷点点头,“陆姑娘,请吧。” 一行人从后门出来,陆菀容本就心情不大好,在看到一辆普普通通的小马车时,脸色差点没绷住。 第789章 是有多见不得人 从薛瑾仪走后门来“探望”她,皇后满心满眼里最在意的不过是她肚子里的皇孙,大约在皇后的眼中,她跟一头母猪没有两样。 再到,没有排场、闭上大门的册封圣旨,静悄悄地又从陆家后面进来,对她这位皇太子妃应有的尊重却从没有过一次。 她是皇太子妃啊! 她应该受万万人的羡慕、称赞与追捧,而不是像一个过街老鼠,从自己家出来还得走后门! 先抛开这些不谈,这比陆家还不如的马车是在羞辱谁? 陆菀容深吸一口气,抬手抚着额头,借助手掌落在脸上的阴影,挡住自己的不满。 陆夫人当即大呼小叫起来,“菀容,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 “忽然有些恶心反胃。”陆菀容深吸几口气,仿佛马上要晕倒了。 陆夫人哽咽道:“菀容身体不太好,这有了身孕更是折腾人,在家里恨不得捧上柔软的白云上供着,就怕有个闪失,对不起皇上皇后。” 她一边说,一边斜瞟着不远处的马车。 既然是皇上派来的人,那不是宫里的老人精吗,应该能听懂她的意思吧? “宫里已经安排好御医与伺候的宫女,”顾嬷嬷严厉的说道:“一定会调养好陆姑娘的身体,绝不会让她这般虚弱。” 陆菀容与陆夫人双双一噎,这话说的好像陆家和皇后派来的人都照顾不好人一样。 陆菀容看着顾嬷嬷严肃的面孔,心底冷笑一声,向自家母亲递去一个眼色。 “顾嬷嬷,这马车太小怕是会颠簸,”陆夫人干脆的把话说开,“不如换我们自家的马车,宽敞一些,能让菀容好受点。马车就在后门不远处,很快就能安排好,绝不会耽误时间。” 面对嘲讽,顾嬷嬷的脸色巍然不动,“陆夫人的意思是,宫里会考量不周,没有为陆姑娘准备好一切?” “难道不是吗?”陆夫人心疼女儿,火气一下子被挑起来了,“这么小的马车,万一将皇孙颠簸出个三长两短来,你一个奴婢能担待的起吗?” 顾嬷嬷道:“好的,奴婢明白了,陆夫人与陆姑娘的意思是皇上……” “不是!”陆菀容忽然发声,“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启程进宫吧。” 她偷偷的拽了拽母亲的衣袖,示意她真的不能再说话了。 顾嬷嬷一个奴婢,敢摆出这种姿态,说明什么? 说明她背后有皇帝撑腰! 这一件件事,说不定有皇帝的安排,以试探她。 陆菀容心中惶惶,这皇宫之中,怕是不能仗着身怀皇孙而为所欲为,从皇上那边来的压力,会没完没了,会让她没办法睡一个好觉。 这不是她预想中成为太子妃之后的日子。 想到这里,陆菀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顾嬷嬷凌厉的眼神立刻扫过来,“陆姑娘这是怎么了?” 陆菀容讪笑道:“有点儿头晕……” “傍晚了风凉,”顾嬷嬷快步走到马车边,“别吹着陆姑娘了,快上马车吧。” 陆菀容下意识的望向自己最亲近的人,“母亲……” 这下子是真的要离别了,高高的宫墙仿佛隔绝成了两个世界,虽然是亲生母女,但是下一回再见面是什么时候,谁也说不准。 她瞥一眼顾嬷嬷,和母亲拥抱时在她耳边低语道:“在家切勿轻举妄动,咱们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她就怕自己忍得住受得了,但家里人咽不下这口气而有所小动作。 只怕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握中,且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谋算,只要陆家有了异动,就会借机打压,甚至揭破她假怀孕的真相。 “菀容。”陆夫人抱紧女儿,泪眼朦胧。 陆菀容松开母亲,正常的叮嘱道:“母亲,您与父亲一定要好好保重,女儿也会养好身体,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诞下皇孙。” “好,好。”陆夫人哭着看女儿被扶上小小的马车,想着自己贵为皇太子妃的女儿居然被如此不公平的对待,心中更是愤恨与不甘。 车夫挥舞马鞭,青帘小马车扬长而去,拐上大街时,速度稍微放慢一些,路人们纷纷让开中间的路让马车通过。 谁也不知道马车里坐着的是新的皇太子妃。 陆菀容坐在车里,狭窄的空间让她觉得压抑难受,多么想掀开一些窗帘子透透气,也看看街上是什么场面。 可是顾嬷嬷一直幽幽的注视着她,让她根本不敢乱动,只能压着胸口的一团气,同时默默的计算着。 等了又等,她发现马车绝对不是从延喜门往东宫去,而是往更北方而去。 这是……干什么? 她又看一眼顾嬷嬷的脸色,那张脸仿佛是石雕的,根本不会有任何表情。 “嬷嬷,到哪儿了?”陆菀容问道,她又不好直接说自己发觉路线有些不太对劲。 顾嬷嬷道:“很快就到了,陆姑娘不要着急。” “……” 陆菀容暗暗的揪紧自己的袖子,已经册封了她为皇太子妃,所以不会是皇上发现她的身孕有假,难道真的是有另外的筹谋? 现在,她周围一个陆家人都没有,全都是陌生人,如果出个什么事,家里也不会知道…… 她后悔自己太随便了,就这样跟皇上派来的人走。 可是,皇上的命令,他们又有什么胆量来反抗呢? 陆菀容在忐忑不安中,终于等到马车停下来,她等待这个时候,仿佛过去了无数无数年。 顾嬷嬷先从马车上下来,指挥车夫摆好脚凳,“陆姑娘,您请下车。” 陆菀容一从车厢里出来,立刻望向四周,继而一愣。 从墙来看,确实是宫里,但是建筑虽然干净,但透着一股灰蒙蒙的压抑感,甚至对于皇太子妃的居所来说,过于简陋了。 有几名宫女内侍来往,远远的对顾嬷嬷行礼。 陆菀容注意到宫女内侍的服饰都是灰色的,显得陈旧破败。 这……怎么会是皇宫? 陆菀容有些害怕的问道:“嬷嬷,这里是……” 顾嬷嬷冷声道:“掖庭宫。” 第790章 掖庭宫 陆菀容差点踉跄几步,强装镇定的问道:“为何会来掖庭宫?” 顾嬷嬷道:“皇上在此为陆姑娘安排了住处。” “……”陆菀容真的要气晕过去了。 这一连串的事儿,皇上根本就不在意这个皇孙吧! 还是陆家门第太低了…… 陆菀容狠狠地攥紧拳头,“掖庭宫不是……内侍宫女,还有罪人女眷居住、劳役之地吗……为何……” 她的身份可是与这些女人有云泥之别的! “因为清静。”顾嬷嬷认真的回答道。 陆菀容怀疑她是不是在戏弄自己。 顾嬷嬷摆出请的手势,然后就自顾自的往一扇院门走去,“这里的宫女内侍们,都经过严格的调教,十分懂规矩,平日里连走路都不会发出一点声音,也不会随随便便开口说话,更别说闲聊、嚼舌根、谈论是非了。” 陆菀容需要这么清静到压抑的环境吗? 她不需要! 什么没声音,如此就是有人在偷窥她,她也发现不了了? 顾嬷嬷已经推开了院门,“陆姑娘身体弱,最适应在这样清静的地方休养了。不像后宫、东宫那边,一大群女人,看你有了太子殿下的子嗣,一定会问东问西,不胜其扰,影响到陆姑娘养胎。” “那真是感谢皇上考虑的如此周到了。”陆菀容皮笑肉不笑。 “陆姑娘请吧。”顾嬷嬷带着她走进院子里,登时有宫女、内侍各六人,另有御医与上年纪的嬷嬷从廊下迎上前来,齐声行礼。 陆菀容终于感觉到一点点身为太子妃的地位了,可是光这些人对她恭恭敬敬有什么用? 她要的是蔡皇后以下的所有妃嫔、东宫所有女人对她毕恭毕敬,将她奉若神明啊! “陆姑娘,有何不满意的地方吗?”顾嬷嬷忽然出声。 陆菀容从不甘中回过神,笑笑,“麻烦顾嬷嬷带我四处看看,熟悉一下地方吗?” 既来之则安之,皇上的安排,她能怎么办呢? 顾嬷嬷带着她在院子里转悠一圈,陆菀容的心得到了一丁点的安慰——这里虽然是掖庭宫,但这处院子倒是挺别致的,也许是皇上终究是知道挺亏欠她的,所以特意命人重新打扫过吧。 院子里铺着青石板,摆放着几盆花花草草,没有香气,应该是问过御医,对孕妇无害,才放在这里的吧。 厢房里,各种家什一应俱全,摆放的花瓶、古董,还有妆台上的珠宝首饰,倒也匹配她太子妃的身份。 陆菀容松口气,她现在没有权力去对抗什么,她就先忍耐着吧,就像她对母亲说的那样—— 终有一日,能够守得乌云散开,见到明亮的月色。 顾嬷嬷道:“陆姑娘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奴婢也会留在这里照顾您的。若是您有什么不舒服、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尽管告诉奴婢,奴婢会为您安排周到的。” “这段时间”?也就是说,她过段时间就能搬去东宫,真正的享受到太子妃的尊荣? 陆菀容温婉的笑了笑,“麻烦顾嬷嬷了。” 她默默的看一圈周围的人,苦涩的滋味在心里蔓延。 纵然一肚子里都是疑问,可是她却一个字也不能问出来。 顾嬷嬷抖开软榻上的毯子,“陆姑娘一路辛苦,先休息片刻,稍后奴婢命人将饭菜送过来。” “好。” 陆菀容安逸的在软榻上躺下,可是透过床缝,望着高高的围墙下都显得仄狭无比。 她忽然感到一阵绝望。 蔡皇后知道皇上将陆菀容安排在掖庭宫时,气得差点跳起来。 皇上主动派人去接陆菀容,她还以为皇上终于知道关心儿媳妇了。 谁知道…… 掖庭宫那种地方,是在羞辱、警告谁? 还是在暗示什么? 暗示太子现在是罪人,太子妃就应该跟罪人的女眷们待在一处? 而且除了她之外,后宫一片安宁,似乎谁也不知道今日册封了新的太子妃。 蔡皇后的心里头涌动着一团怒火,她攥紧拳头,恶声恶气的问女官,“太子呢?” 女官低下头去,“太子殿下还在两仪殿中,还没消息说要放太子出来……” 蔡皇后的拳头攥得掌心被手指扎得生疼,“婚期呢?钦天监那边开始算了吗?” “已经在算了。”女官道:“奴婢特意派人去打探了,不过还没先确定下几个合适的日子呢。” 蔡皇后舒口气,“既然在算日子了,那总归是有个盼头了。” 女官忙点头,“是啊,说不准太子殿下的婚期很快就到了,您能早日见到太子殿下了呢!” “嗯。”蔡皇后的脸上露出些许宽慰的笑容,“到底是父子,希望皇上早点原谅太子,三代同堂,其乐融融。” 外面的天色差不多暗下来,四下里安静极了,皇上很久没来凤仪宫,所以女官准备为皇后准备晚饭,这时,有宫女急匆匆地跑到门口。 “皇后娘娘,守卫东宫的羽林军都撤走了。”宫女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真的吗?!”蔡皇后眼中闪过一道喜色,看来皇上安排陆菀容住到掖庭宫去,不是在警告、羞辱他们,是她想多了? 皇上撤走羽林军,说明一切都在好转,等到东宫被重新收拾整理好,才会让太子与陆菀容搬回去! “奴婢不敢蒙骗您。”宫女道。 蔡皇后欢喜的拍手,“真是太好了……再见到太子的日子,总算是不远了!” 此时东宫里,陈静瑶听宫女说羽林军都撤走了,匆匆忙忙地来到东宫门口,看到东宫的属官与侍卫们战战兢兢地围在打开一道门缝的宫门前,四下里张望着。 “真的撤走了?”她高声问道。 众人见她来了,齐刷刷的行礼,“陈.良媛!” “是的,陈.良媛!”有属官叫道:“都撤走了,羽林军说东宫不需要看守了,从此进出自如了!” 似乎是害怕她不相信,属官打开宫门,不紧不慢地走出去。 果然,没有人再阻拦他了。 众人乍然得到自由,喜极而泣地蹦蹦跳跳,互相拥抱,一扫笼罩在东宫上的阴霾。 这段时间的软禁生活,让他们日日不安,生怕哪一日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现在终于可以安心了。 陈静瑶看着欢呼的人群,手猛然按在自己的肚子上,叫道:“快,快去请御医过来!” 第791章 您迟了一步 宫女不敢怠慢,一边跑向宫门,一边大叫道:“让开,都给我让开,耽误了陈.良媛的身体,要你们好看!” 正在欢呼的人群吓了一跳,不解的望向陈静瑶与宫女。 陈.良媛的脸色在火把的闪耀下,略显苍白难看,似乎真的是病了。 众人急忙散开,让宫女顺利的跑出去。 跟过来的一些太子妾室一听,围上来关心陈静瑶。 一大堆人忽然围住自己,空气都压抑了几分,陈静瑶感觉难受的身体里似有一股气流在翻涌,让她忍不住捂住嘴巴,连连干呕。 “这……” “陈.良媛不会是有了身孕吧?” 此话一出,吵闹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片贺喜声响起。 陈静瑶平静道:“御医还没有来,也许是别的小毛病,大家还是稍安勿躁吧。” 众人便暂时不说什么了,互相看看,隐下自己的小心思。 吉承徽不悦的瞥一眼陈.良媛,没在她的脸上找寻到什么,多少有些郁闷。 这可是太子殿下的头一个孩子,以陈.良媛晋封的速度与皇后的喜爱,说不定陈.良媛就是下一位皇太子妃了。 董良媛的背后是浒城侯府,她忍得了区区陈静瑶爬到自己头上吗? 吉承徽暗暗的握紧拳头,望着陈静瑶隐隐透出得意之色的脸,觉得刺眼的厉害。 她一定会想尽办法,让董良媛与陈静瑶相斗,然后她来坐收渔翁之利! 陈静瑶感受到周围羡慕的视线,高傲的昂起下巴,感觉自己如白鹤,立于一片鸡群里。 她愉快的望向东宫的重重殿宇,可以想到自己与太子携手,傲视一切的场面。 宫女扶住陈静瑶的胳膊,柔声劝道:“陈.良媛,外面夜风凉,奴婢搀扶您去屋子里坐坐吧,免得伤了身子。” “好。”陈静瑶在宫女的搀扶下,拿出皇后一般的架势,慢慢悠悠的回到厢房。 很快,御医赶来了。 看着御医给陈静瑶把脉,在门外等候的众人咽了咽唾沫,紧张的快要冒汗了。 她们都明白,只要陈.良媛确定怀孕了,说不定很快就要向她行礼,高呼“太子妃万福,太子妃安康”了。 大家到了这东宫里,谁不希望自己能坐上太子妃这个位置呢? 特别是薛芳仪被赶出东宫后,这个希望就更加强烈了。 众人伸长脖子,等了又等,早已忘记被软禁的日子是多么可怕,只关心眼下。 御医的手终于离开陈静瑶的手腕,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袍。 吉承徽看到这一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一阵阵的发晕。 接着,御医站在陈静瑶的面前,作揖道:“下官恭喜陈.良媛,根据您的脉象,您这是有喜了!” 陈静瑶差点高兴的叫出声,但她必须装得十分矜持,“御医,我这身体可有什么问题,会不会影响孩子?需要如何调养呢?” 御医道:“陈.良媛身体康健,只需要静心养胎即可,无需太过忧心了。” “好。”陈静瑶吩咐宫女打赏御医,“劳烦御医了,这是皇上的第一位皇孙,烦请您赶紧去两仪殿、凤仪宫通传一声吧。” 御医点头,“是,下官这就过去。” 陈静瑶望着御医的背影,心都要愉快的飞出去了。 这时候,外面响起一片贺喜声。 “诶,董良媛,您去哪儿?”吉承徽故意叫道。 众人这才发现董良媛在贺喜过后,扭头就走,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在生气。 董良媛道:“既然陈.良媛身体没有问题,那就快些散了,让陈.良媛好生休息吧。” “董良媛真是体贴呢。”吉承徽阴阳怪气的说道。 董良媛没有搭理她,径直走开。 吉承徽轻哼一声。 几个一直阿谀奉承的陈静瑶的纷纷挤进屋子里,在她面前连连道喜与称赞。 陈静瑶一脸的享受,“希望我这份喜气能分享给各位妹妹,祝愿各位妹妹也早日怀上皇孙。” 她身边的宫女将一只只红色的锦囊分给众人。 “这是我感觉自己有孕了,所以趁着这段闭关的日子里,制作出来,分享喜气给大家用的。我想,有了皇孙这么大的喜事,太子也会很快回到东宫的呢。” 众人连忙道谢,挺感激陈.良媛的宽容大度。 说真的,谁会希望别的女人也怀上太子的子嗣,分走太子的宠爱啊? “陈.良媛,您真是有国母风范呢!” “是啊是啊,说不定妾身们过两天,就要改口称呼您为太子妃。” 厢房里一片笑声,吉承徽受不了了,转身就走。 陈静瑶望着这场面,心里乐开了花。 这群愚蠢的女人。 就算分享了这份“福气”又有什么用呢? 太子那方面不行,她们永远也怀不上皇孙的! 陈静瑶低下头,抚了抚自己还不显眼的肚子,舒了口气。 这个孩子啊…… 她正想着,有宫女通报说,皇后身边的女官来了。 尽管只是在心里头想,但陈静瑶有种自己的秘密差点被别人知晓的心虚感,急忙收起了思绪,一脸喜气洋洋的望向门口。 女官进门后,先向陈静瑶道喜。 陈静瑶急忙问道:“皇上与皇后娘娘都知道了,是吗?” “是的。”女官点头,“皇后娘娘十分欢喜呢,叫奴婢带来宫女与嬷嬷,更精细的照顾陈.良媛的饮食起居。另外,明早会有不少赏赐,送到您这儿来呢。” “那太子殿下……”陈静瑶犹豫了一下,问道:“他也知道了吗?” 女官道:“奴婢不清楚了,请陈.良媛见谅。” “我有些话要与女官细说,你们先回去吃饭吧。”陈静瑶对周围众人点点头,等到所有人都退出去,房门被关上后,慌忙问道:“我有了身孕,这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子嗣,也是皇上的头一个的皇孙呢,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能够稳固大周江山的基业,太子殿下可是功不可没……能不能救出太子殿下?” “第一个子嗣?”女官看着陈静瑶闪烁着希冀的眸子,叹口气,“陈.良媛,您迟了一步。” 第792章 要把人逼疯 陈静瑶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什么叫迟了一步?!” 女官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东宫刚一解禁,陈.良媛就喊来御医,往两仪殿、凤仪宫送去自己怀孕的消息,为的是什么,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想明白的事情。 然而经由邓侍郎那么一遭,陈.良媛和她肚子里的小皇孙就…… “到底怎么了?!”见女官迟迟不作答,陈静瑶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摇晃着问道:“好姐姐,您就快告诉我吧,是生是死也得有个准备不是?” 女官忙劝道:“陈.良媛身怀皇孙,可不能说什么死啊死的,多晦气啊!快,随奴婢呸三声,去去晦气。” “呸呸呸!”陈静瑶草草的呸了三声,就问道:“我也是关心孩子的亲生父亲,希望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 “唉——”女官长叹一声,望着陈静瑶略显苍白的面容,以及闪烁又灼灼的眸子,有些话不忍心说下去。 陈静瑶见状,甩开女官的手,往斜前方迈出一步,“若是你不肯说,那我亲自到外面去打听!” “陈.良媛!”女官急忙拦住她,生怕她跑出去又累又气的让皇孙出了问题,那她可就得赔上命了! 陈静瑶冷冷的注视着她,“还不快说?” 女官抿了下嘴,无奈的叹道:“陈.良媛,一个时辰前,皇上命礼部邓侍郎前往工部虞部郎中陆康的家中,宣读圣旨,册封陆康长女陆菀容为皇太子妃。” “皇太子妃?!”陈静瑶脑子一晕,身体摇晃了好几下,“怎么可能……” 宫女急忙扶住她,“陈.良媛,小心身体啊!” 陈静瑶抓紧女官的手,厉声问道:“你再说一遍,我不相信!” 太子妃的位置是属于她的,怎么可能让别人夺走! 女官叹口气,加重语气说道:“陈.良媛,奴婢不敢欺骗您……” “陆菀容不过一个工部郎中的女儿,她有什么资格做皇太子妃!”陈静瑶吼道。 女官心想:你也不过是出身外乡小官吏家,孙家这棵树都塌了,还有什么资格背靠卫国公府这棵大树? 她面上没有表露出一点鄙夷的意思,带着无奈与同情的目光望着陈静瑶,“因为……太子殿下与陆小姐郎情妾意两相知,陆小姐已有了身孕,龙颜大悦,于家国有功,所以才会被册封为皇太子妃。” 陈静瑶差点背过气去。 “奴婢知道陈.良媛也一心为大周,为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可惜……这圣旨难违,迟了一步终究是迟了一步。”女官安慰似的轻抚几下陈静瑶的手背。 陈静瑶恼怒的甩开女官的手,“如果不是东宫被羽林军看守,不得外出,我必然能早陆菀容一步告知皇后娘娘,我身怀有孕的消息!说不定,能够更早一点的救出太子殿下……” 女官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索性打断陈静瑶的话,且语气不大好的说道:“陈.良媛,您的这份心意,皇后娘娘都知晓,虽然不能给您太子妃的位置,但是往后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陈静瑶讥笑一声,再不亏待又能如何,能让陆菀容和她调换身份吗? 得不到太子妃之位,一切都是空谈! 她冒着性命之忧,不顾一切的与其他男人苟且,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她不甘心! 陈静瑶攥紧拳头。 女官发觉她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忙说道:“奴婢瞧您身体无碍,还得赶紧回去通报皇后娘娘一声,让她安心呢。” 陈静瑶陷在愤恨的情绪之中,没有说话。 女官见状,拔腿就溜。 等女官走了之后,陈静瑶才将满腔怒火都聚集在拳头上,狠狠地一拳砸在桌面上,吓得准备进来伺候的宫女们呆立在原地,噤若寒蝉。 陈静瑶想到今后要给区区陆菀容磕头行礼,高呼一声“太子妃安康”,再到往后说不定还要尊称一声“皇后娘娘”,不禁怒火中烧,滔天的恨意让她的理智反而更加清晰。 她得想个好办法。 既然她能赶走薛芳仪,除掉潘璃,那么她这一次就一定能收拾得了陆菀容! 不过这次,她绝对不能让潘璃那次的意外发生,祸害到了太子。 陈静瑶深吸一口气,情绪很快平静下来,唤来宫女,吩咐道:“去给我打听打听楚王府和卫国公府现在是什么状况。还有,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也要给我调查的清清楚楚!” “是!”宫女忙不迭地跑出去。 陈静瑶慢悠悠地来到厢房门口,望着夜幕上的一轮孤月。 陆菀容有了身孕,且被册封为太子妃……再到东宫忽然解禁,这一件件的事说明太子就要重获自由了,那么薛瑾仪那边肯定会按耐不住,做出些什么来。 她可以抓住机会,坐收渔翁之利! 夜幕降临下的长春湖,依然热闹非凡,一艘艘游船画舫飘荡在湖面上,灯火点点,仿佛一片星海。 薛瑾仪靠在濮阳瑄身上,他们一行人坐在湖边,闻着烤肉的香气,听着朝烟她们在篝火边又唱又跳,望着月色下的美景,一派悠然自得。 真希望时间可以走慢一点,让她多享受会儿现在的开心快乐,等享受够了再回到京城去面对风风雨雨。 不过,不管时间再多慢,始终会到结束的时候。 快到结束的时候,有流星从夜幕上划过,璀璨又美丽,然而稍纵即逝。 薛瑾仪不紧不慢地睁开眼睛,看见濮阳瑄在盯着自己看。 “你刚才在做什么?”他问道。 薛瑾仪刚才双手相握在胸前,闭眼对着划过流星的夜幕许愿,“我刚才啊,对着星星许愿,愿我们万事顺利、心想事成。” “这么美好的愿望,一定能成功的。” “我也这么认为。” 薛瑾仪在濮阳瑄的怀里蹭了蹭,然后仰起头,直勾勾的注视着濮阳瑄。 濮阳瑄笑着低下头,在她的嘴唇上轻点一下,“如何?” 薛瑾仪环住他的脖颈,“味儿都没尝到,有点不够哦。” “哦?”濮阳瑄搂紧她的腰身。 此时,长春湖另一边,有人放起烟火,在漫天的绚烂中,甜蜜的滋味充盈在薛瑾仪的心间。 第793章 做客东宫 长春湖之行,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 一行人在宵禁前才回到京城,此时街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大多行色匆匆地回家去,免得到了宵禁的时辰,还在大街上晃悠的话,要被金吾卫抓去蹲大牢的。 楚王府与景轩的人马进城后,兵分两路,各回各家。 回到楚王府,青兰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玩了一天,可是一点儿也不感觉累呢!” 薛瑾仪笑道:“看来,下回我们要在长春湖住一晚上,玩得更尽兴。” 青兰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奴婢一定会制定出更详尽、有趣的计划,等到楚王殿下与王妃从外地回来后,再一起出去玩儿,好不好?” “好。”薛瑾仪一口答应。 青兰欢呼起来,“奴婢去为楚王与王妃准备洗漱的热水!”她欢叫着跑远。 薛瑾仪与濮阳瑄相视一笑,携手回到厢房里。 他们俩谁也不想在今天这个高兴的日子里提宫内外发生的事,今天应该属于一份美好的记忆。 对于一切的运筹帷幄,他们也无需惧怕什么,迅速地洗漱好,便扑向了温暖舒适的床榻。 翌日,濮阳瑄虽说有追查前朝余孽的差事在身,不过除了先前的宗正寺丞,没有要紧的官职在身,所以不必起早上朝,他与薛瑾仪在家消消停停地吃过早饭,又安排一下去京畿其它州县的事宜后,这才前往龙武军衙门。 薛瑾仪则前往东市,交待景轩与大酒楼的事。 东市做为京城做热闹的地方之一,今日亦是人声鼎沸,有吆喝买卖的,也有闲聊八卦家常的,但没有一个人聊起新的皇太子妃。 青兰诧异道:“这可真是奇景了。” 薛瑾仪笑道:“显然是皇上现在还不想让人知晓这位新的皇太子妃的存在。” 昨日,她在卫国公府说过册封新太子妃的事,但薛老夫人和三太太定然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卫国公府的院墙。 “所以说,皇上其实现在还不打算放过太子?”青兰轻声问道。 “谁知道呢。”薛瑾仪耸耸肩膀,“先看他们一个个打算怎么走接下来的棋子吧。” 早上,金扬带来了消息,一个是陆菀容悄悄地接受册封后,被皇上的人接到掖庭宫静养,一个是东宫外的羽林军全部撤走,立刻传出陈静瑶身怀有孕的消息。 可真是不凑巧,若是早陆菀容一个时辰解禁东宫的话,或许陈静瑶就能凭着与卫国公府的关系,爬上太子妃之位。 然而,命运就是这样。 连陆菀容肚子里到底有没有孩子,真有孩子的话是男是女都不知晓,就被抢走了苦心谋算已久的位置,想来陈静瑶气得不轻吧? 薛瑾仪眼神闪烁了几下。 陈静瑶若是知道如今孙家倒了,与卫国公府最后一点联系也随着孙素慈被休而烟消云散,她就只能向她求助。 她耐心等待了许久的真相,是不是也能得到答案了? 薛瑾仪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双红色高跟鞋,深吸了一口气。 青兰觉察到她呼吸的变化,问道:“王妃,是不是车里太闷了?” “没有。”薛瑾仪道:“这不快到景轩了吗?” 马车停在景轩后门口,薛瑾仪从车上下来,望着稍显冷清的院子,恍惚了一下。 以前,圆凡师父住在这里的时候,每天都会念经诵佛,听一听那木鱼声也挺心平气和的,然而现在圆凡在大理寺衙门,京山伯夫人她们也会守候在那边听消息,这景轩就少了一份热闹了。 薛瑾仪来到屋内,先提笔写信给卫国公,告知他白妘之死的真相。 没一会儿,青兰端茶进来的时候,送来一封信。 “是陈.良媛给您的。” 薛瑾仪放下笔,展开信纸。 信里,陈静瑶真情实感的讲述着东宫被封后,她是多么的焦虑难安,生怕会牵连到卫国公府。解禁后,急忙派人送来信,问问她们是否一切平安。 字里行间,展现出一位只为家人忧心、不顾自己安危的柔弱少女的形象,看着真是叫人感动呢。 薛瑾仪在信的最末,看到陈静瑶如此说道:“静瑶身怀有孕,一人独处东宫,甚是不安,许久未见瑾仪表姐,不知瑾仪表姐可否做客东宫,让静瑶稍稍安心。若是可以,能否在见到此信后便来东宫?” 这东宫之行,想来是有事情要求她帮忙。 现在时间还早,来去一趟东宫来得及,不过她和阿瑄就要离京了…… 薛瑾仪一手撑着下巴,琢磨了片刻,吩咐青兰道:“备马车吧,再派人先去东宫通传一声。” 青兰笑嘻嘻道:“那是不是可以正好与楚王殿下一起回家?” 薛瑾仪瞥她一眼,“就属青兰最聪明了。” 青兰赶紧去准备好马车。 薛瑾仪随便准备了两件玉镯子做为礼物,来到东宫。 东宫门口,早有宫女等候多时了,看见楚王府的马车过来,火急火燎的迎上来,恭恭敬敬的行礼,“楚王妃,陈.良媛等候您多时了。” 薛瑾仪慢悠悠地从车上下来,环视一圈周围。 宫女已经有些等不及了,“楚王妃,陈.良媛在等着您了,请随奴婢来吧。” “好,麻烦你带路了。”薛瑾仪点点头。 宫女加快脚步要走,青兰叫道:“等等,别走这么快,楚王妃跟不上了。” “……”宫女觑一眼薛瑾仪,不得不耐下性子,放慢脚步,但腹诽着楚王妃是不是故意摆架子。 一条路,花费了比往日里更多一些的时间,才来到陈静瑶住的地方。 薛瑾仪一进屋,就看见满地的箱子与托盘,里面盛放着各类珍贵药材与金银珠宝,还有一些婴幼儿的用品,正有宫女在清点,而陈静瑶恹恹的靠在软榻上,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 这可不是陈静瑶的性格啊! 领路的宫女快步来到软榻边,低语了一声。 陈静瑶猛然回过头,望向薛瑾仪时眼圈红了,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好,就扑上前来,“瑾仪表姐,请您救救我!” 第794章 互相打探 她拉住薛瑾仪的双手,殷殷期盼的望着她,一张小脸在明媚的阳光下更显得苍白,仿佛冰雪,会随时消融不见。 薛瑾仪柔声安慰道:“静瑶不要着急,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嗯,表姐。”陈静瑶这一声“表姐”喊的比亲姐妹还要亲,让人有点儿起鸡皮疙瘩。 这在薛瑾仪的眼中,陈静瑶的演技流于表面,让人觉得很虚、很假。 不过,她是不会拆穿陈静瑶的,两人手拉着手在软榻上坐下。 薛瑾仪将陈静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她如扶风弱柳,一袭华贵的衣裙反而将她衬托的更加虚弱无力,显然有一点是真的——自打太子杀了潘璃,闹出惊天的荒唐到现在,陈静瑶过得很不好,身心上都备受煎熬。 她还没开口,陈静瑶柔声问道:“瑾仪表姐,许久未见,家里是否一切都好。” “静瑶表妹,卫国公府上下一切都好,”薛瑾仪加重语气喊出那四个字后,话锋一转,“只是闹出了一点小事,不过与卫国公府也没有牵连了。” 陈静瑶身体微微一颤,眼底闪烁了一下。 薛瑾仪断定,东宫解禁后,这一夜加上半个白天的功夫,让陈静瑶已经打听到孙家被问罪、收监的消息了。 她兀自说道:“孙家因为太过张扬,已经被问罪下狱了,而孙素慈谋害我母亲,已经被我父亲休弃,赶出卫国公府,并收押到大理寺了。” 陈静瑶垂下眼帘,方便隐去自己的情绪,“所以说还是要多行善事,否则作恶多端,终究不能被天地所容。” 孙素慈被赶出卫国公府的消息还需要打听吗? 根本不需要。 走在大街上,就能听见人们的谈论。 以商贾之女的身份嫁给唯一的国公,风光不可一世,然而塌的就是这样突然。 她与卫国公府唯一的联系就是孙素慈了,但是薛瑾仪那一声“静瑶表妹”让她心安无比。 孙家和卫国公府有没有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还是表姐妹。 虽然她隐约感觉薛瑾仪是因为有利可图而这么称呼的,但是她也必须利用这么一层身份关系。 “表姐,我被关这么多天,心里惶惶不安,”陈静瑶按住自己的胸口,泪眼蒙蒙的望着薛瑾仪,“以为自己肯定会无声无息的死在东宫里了……幸而,侥幸活命,让我在这段时间里,意识到了很多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往薛瑾仪的身边挪了挪,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卫国公府,还有您才是静瑶能够仰仗的,而太子殿下……那般残暴凶狠,完全不讲道理的模样……我真的很怕自己哪一天会不明不白地死在他的手上!” 薛瑾仪安慰道:“太子殿下在两仪殿休养身体,父亲可是他的亲生父亲,一定会悉心照料,让太子殿下完全康复的。” “……”陈静瑶瞄着薛瑾仪的脸色,可惜她无法从这张平静的面容上找寻到什么,只能干笑道:“但愿如此吧……但是我已经身陷在东宫,想要脱身实在太难,更何况我已经身怀有孕……孩子毕竟是无辜的,瑾仪表姐,我到底该如何是好?” 薛瑾仪皱眉道:“静瑶,你这是……” 陈静瑶死死的拉住薛瑾仪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突显出自己的正义与诚实,“起初,我来到东宫,是为了协助芳仪,我惭愧极了,最终什么都没有做成,还害得芳仪被赶走……现在,芳仪不在东宫,太子又是那般的为人,我愿意全心全意为卫国公府做些什么,尽一尽绵薄之力。” “卫国公府效忠皇上,一心为国为民。”薛瑾仪望着她的肚子,陈静瑶应该是真的怀孕了,但孩子的生父究竟是不是太子,那就难说了,“静瑶谨记这这个就算是为卫国公府做些什么了。” “表姐!”陈静瑶稍稍提高声音叫道,有些急切,“表姐,你应该明白,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哦?”薛瑾仪装傻。 陈静瑶感慨道:“听闻皇上对表姐夫终于释怀,表露出宠爱之情……表姐夫一表人才,品行皆优秀,所以……” 她话到这里,意味深长的望着薛瑾仪。 薛瑾仪笑眯眯的点头道:“是啊,阿瑄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陈静瑶差点提不上一口气,薛瑾仪是不信任她,所以还在装傻吗? 薛瑾仪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静瑶,你现在好好的养胎,平安的诞下皇嗣要紧。陆菀容的事……你知道了吗?” 听到陆菀容三个字,陈静瑶的眼底瞬时掠过一丝恨意。 这一点,被薛瑾仪敏锐的抓到了,所以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陈静瑶是真心实意的要投靠卫国公府,投靠她与阿瑄了。 陈静瑶怎么舍得太子这棵大树? 卫国公府与他们对陈静瑶来说,不过是垫脚石罢了。 扫清障碍,登上最尊贵的位置。 “唉,真是造化弄人。”薛瑾仪感叹一声,“你不要想太多,一定要平心静气,毕竟这肚子是男是女还未有定数。若是你生下的,才是父亲的第一个孙子,那么你就能母凭子贵,得到一切荣宠。” 陈静瑶心里冷笑一声,抱怨道:“我生的是男孩,陆菀容生的是女孩又有什么用?太子妃之位已经被她霸占了……”说到这里,她惊觉不对,不敢看薛瑾仪的眼睛,慌忙解释道:“我心想,若是能坐上皇太子妃的位置,得到更多的人脉与权势,才方便为卫国公府做事呢。” 薛瑾仪笑笑,“不管身处什么位置,有那份心、有那个能力是最重要的了。静瑶啊,都跟你说了,千万不要多思多虑,影响到了身体可不好呢,对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静瑶明白自己的目的是达不成了,只能干巴巴的应道:“是,表姐……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养胎的,那么表姐能经常来东宫看看我吗?” “稍后,我要与阿瑄去京畿其它州县巡视,怕是没时间。”薛瑾仪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陈静瑶能怎么办,只好祝福道:“表姐与表姐夫一路顺风,早些平安归来。” “多谢静瑶的祝福。”薛瑾仪笑得柔和,看起来比小白兔还要纯真,“对了,静瑶带我在你屋里看看可好?先前我与阿瑄也准备要孩子,所以同刘夫人、晋安伯府二夫人请教过许多育儿经验,也许有能帮上你的地方。” 第795章 体贴入微 这话说出来,像是她们表姐妹之间有更亲密的话要说。 孙家倒了,孙素慈被卫国公府赶出来,她必须抓紧薛瑾仪这条线。 “好啊,麻烦表姐了。”她的视线不由地落在薛瑾仪的肚子上,宽松的衣裙其实看不出个什么,据说在他们的生辰宴上,被催生了。 濮阳瑄走到今天这一步,十分不易,但没有子嗣,又不肯纳妾,一切都是白搭。 不知道薛瑾仪会不会因为没有子嗣这件事,从云端跌落呢? 在此之前,她可要好好的利用啊! 陈静瑶眼神示意宫女们在外面候着,然后挽着薛瑾仪的手,亲密地往厢房更深处走去。 薛瑾仪随意的打量着四周,问道:“想来,宫里都已经派了有经验的嬷嬷和宫女来照顾你吧?” “是啊。”陈静瑶道:“不过,那些人到底是外人,没有瑾仪表姐你这样的家人能让我感到安心呢。” 薛瑾仪笑道:“是啊,世上哪有比家人更重要的存在。” “瑾仪表姐,你快看看哪儿还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薛瑾仪环视了几圈,特别放过床榻周围的蛛丝马迹,很快床榻右侧的一只矮柜吸引了她的注意。 其它矮柜都是有四个脚的,柜子底部与地面大约有七八寸的距离,唯独这一个是落地实心的。 再仔细点看的话,能发现最底下的抽屉木质颜色与其它地方略有不同,很可能是后来才加上去,那么隐蔽、不惹人注意的地方,用来藏东西还挺适合的。 “熏香什么的,都有调换过吗?”薛瑾仪的手随意的轻抚过一只小香炉,问道。 陈静瑶道:“现在只是摆设而已,因为是刚有孕,所以为了谨慎起见,什么香都不点了。” “那个也检查过了吗?”薛瑾仪指向实心柜子上的香炉。 “呃……应该是检查过了的。”陈静瑶之前哪有心思检查宫女们是否重新整理过厢房,大致的扫一眼后就觉得差不多了。 但是她有孕的事,不知道让吉承徽等女人有多么的疯狂妒忌,指不定会想方设法的向她下毒手,弄掉她的孩子。 薛瑾仪这么一问,她的疑心就起来了,觉得还是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她正要过去看看,薛瑾仪拦下她,“若真是没换,里面的香料对你身体有害可怎么办?” 还挺细心周到?陈静瑶点头笑道:“瑾仪表姐对我真好呢,那就再麻烦一下你了。” “没关系,不必这么客气的。”薛瑾仪往柜子走去,可以感觉到陈静瑶一直在注视着自己,所以她做什么,都被人家看在眼中。 她站在柜子前,拿起小香炉,里面一尘不染,只有淡淡的金属味道,说明都没有用过。 “不用担心了,里面什么都没有。”薛瑾仪庆幸的笑着,猛地转过身来给陈静瑶看空空如也的小香炉。 因为转身太快,她的脚尖撞在柜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响,陈静瑶的脸皮子跟着狠狠地颤抖一下,随即快步走过来。 “瑾仪表姐,您没事吧?”她嘴上关心着,眼角瞟了一眼最底下的抽屉。 那上面被薛瑾仪蹭出浅浅的一道痕迹,一只小巧的锁在抽屉上纹丝不动。 薛瑾仪是想刺探她的秘密吗? 陈静瑶敏感的心惶惶,偏偏从薛瑾仪的脸上找不到蛛丝马迹,忙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脚疼不疼?来这边坐会儿吧?” 薛瑾仪道:“反倒要你这个有身孕的人照顾。还好,我没事,静瑶不必紧张。” 陈静瑶看薛瑾仪跟着自己走了,暗暗的松口气,“瑾仪表姐,你真是细心,还有哪里需要注意和改进的地方吗?” “好。”薛瑾仪笑眯眯的继续查看四周。 刚才那一脚踢下去,闷声让她感觉到抽屉里定然是塞满了陈静瑶的宝贝。 既然她之前能让陈静瑶割肉一般送来好物件,日后也能让心甘情愿的打开那个抽屉。 走了几步路之后,陈静瑶见薛瑾仪没有再开口,起了疑心,“瑾仪表姐,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薛瑾仪道:“若要再说些什么,那就是我先前说的话,静瑶可要牢牢记在心上。” “我知道了。”陈静瑶郑重的点头,“静瑶一定会将表姐的话谨记在心,不敢忘记一个字。” 薛瑾仪柔和的笑着点头,“静瑶一心为卫国公府,这份真心叫人感动,也叫我觉得惭愧了。” “嗯?”陈静瑶面露疑惑。 “静瑶如此用心,想必也是为了你的母亲吧?”薛瑾仪道:“陈夫人现下仍旧住在卫国公府,一切衣食起居都是按二婶婶、三婶婶她们的规格来,绝不会受孙家的影响。所以啊,静瑶,你就放心吧。” 陈静瑶脸颊上微微发烫。 她穿越而来,占据了这副身体,情感上永远无法真正意识到陈夫人是个“母亲”。 陈夫人于她来说与可利用的物件没什么两样,毫无母女之情可言。 所以,她一门心思的为自己打算,没有想过陈夫人是否安好,薛瑾仪这么提了一嘴,让她感觉复杂。 一方面是薛瑾仪这是有意提醒,嘲讽她重名利忘亲情,一方面是陈夫人还住在卫国公府,那么她与卫国公府之间的这根绳子就拧得越是紧,越方便她将来顺利登上太子妃之位。 陈静瑶一时心里五味成杂,差点连薛瑾仪在说什么都没听清楚。 “……还有这里的幔帐,重重叠叠的拖在地上,虽然看起来华丽,放下来又能得个清静,可是万一不慎踩在上面,那可不得了。静瑶,你说对吧?” “瑾仪表姐说的是。”陈静瑶连忙点头。 不多时,薛瑾仪逛完了陈静瑶的屋子,悠悠然的坐回到椅子上歇息。 陈静瑶看着她慢悠悠喝茶的样子,有种自己被耍弄了的感觉。 本来以为薛瑾仪有什么大秘密要说,结果……她是真的体贴入微的关心她与孩子? 难道……陈静瑶打量着薛瑾仪的脸。 难道薛瑾仪在打算用她腹中的孩子大做文章? 第796章 没她强 陈静瑶的手下意识的按住自己的肚子,现在孩子就是她的王牌,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利用! 她喝了口茶,琢磨得差不多了之后,问道:“瑾仪表姐,你与表姐夫要离开京城的话,这一走要多久?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要走呢?” “早就计划好要去追查前朝余孽的。”薛瑾仪道:“这帮子人在暗中预备搅起天翻地覆的灾难,为了大周江山的安危,阿瑄必须尽快将他们剿灭干净。” 这大周江山以后也是她的啊,这么一看,堂堂楚王殿下和一条鞠躬尽瘁的猎狗有什么区别呢? 最后获得好处的,会是太子与她啊! “那,你们要去多久?”陈静瑶一脸关心的问道。 薛瑾仪摇头,“这不好说,但愿能尽快完事吧。” “没有个定数的话,万一你们不在的日子里,京城里发生变化……可如何是好啊?”陈静瑶意味深长的望着薛瑾仪。 没想到,她惊讶的反问道:“天子脚下,能人无数,有千军万马包围,能发生什么变化?” “……”陈静瑶干笑两声,望向门外,“如今东宫解禁,说不定太子……”她看薛瑾仪的脸色没有变化,只好继续说下去,“就要回来了。” “大周江山稳固,离不开天子之家和睦相处。”薛瑾仪道:“太子能回来,说明知错能改了,那是大好事。” “……”陈静瑶顿觉索然无味。 薛瑾仪这是一点儿风声都不会透给她,她问再多的话,也只是白费口舌,自讨无趣。 不过么……薛瑾仪今日跑这么一趟,日后必有所求,她就等看着好了。 “瑾仪表姐明是非懂道理,我要多多向你学习呢。”她摆出谦虚好学的样子,往薛瑾仪面前凑去,忍着一股恶心感觉,继续做亲密的样子,“还请瑾仪表姐多多指教。” “好。”薛瑾仪一口应下。 陈静瑶和薛瑾仪折腾了这么一会儿,有孕的身体让人格外容易疲累,索性打了个哈欠,“我如今身子虚弱,不便久留表姐,也不敢耽误表姐与表姐夫的差事。” “静瑶好好调养,就算我不能来东宫看望你,咱们也可以书信往来。”薛瑾仪道。 陈静瑶点头,“好。”她送薛瑾仪来到门口,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喜气洋洋的说道:“希望这份喜气能够早日真正分享给表姐,让你与表姐夫早日抱上麟儿。” 薛瑾仪道:“谢静瑶好意,不过这事儿也要等到我与阿瑄从外地回来之后呢。” “我相信这份喜气,一定会让表姐早日有孕的。”陈静瑶故意拉住薛瑾仪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我进东宫时间不成,就有些喜讯,表姐一定要多沾沾。” 她故意讥讽薛瑾仪和濮阳瑄成婚这么久了,居然连个一儿半女也不见,还没有她这个后来结婚的强呢! 不会是濮阳氏的男人那方面都有问题吧…… 不过皇上自己好歹有几位皇子呢,怎么到太子与濮阳瑄身上就不对劲了呢? 还是说当年杀伐过重,造就了冤孽,所以老天在惩罚在了后代的身上? 陈静瑶心里一番猜测,忽觉自己想太多了,忙看向薛瑾仪笑意盈盈的一张脸,恨不得一个拳头将这张娇美的脸庞一拳打碎。 “好,沾一沾,也保佑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来到世上。”薛瑾仪神色自然的在陈静瑶的肚子上摸了摸。 什么都摸不出来,这个月份的身孕根本就不明显。 “好了,你快去休息吧。”薛瑾仪刚要撒开手,瞥见周围的宫女们都挺心不在焉的,于是凑到陈静瑶的近前,低语道:“哎呀,有件事还是告诉你好了。” 陈静瑶心头一动,急忙问道:“瑾仪表姐是有什么吩咐吗?” “虽然经过几番查证都没有提,但是陆菀容这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有问题,你在宫里多留意留意吧,可不能让她为祸宫中。” “什么?!”陈静瑶震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薛瑾仪轻抚过陈静瑶的下巴,让她不要表现出太过惊讶的样子。 陈静瑶回过神,心中窃喜不已,“表姐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好。” 薛瑾仪往外走去,此时天色尚早,可以清楚的看到东宫在经历过羽林军森严的看守之后,还挺快的恢复了正常。 不过,东宫的主人还没回来。 她寻思着皇上要放太子回来,也得是在夜里,悄无声息的送回来,免得丢人现眼。 而她是亲王妃,不便留在东宫到夜里,所以不可能和太子打照面的,但是从陈静瑶急吼吼的样子,以及诸多试探中看来,太子能什么时候回来还没有定数呢。 薛瑾仪从东宫出来,打算直接往北边去,接上濮阳瑄好一起回家,不想还没登上马车,先看见站在宫墙阴影下的宁公公。 “楚王妃。”宁公公笑着行礼。 薛瑾仪也笑了,问道:“宁公公,真是巧啊?” 宁公公走上前来,“奴婢有些话要同楚王妃说,不知道您是否方便?” “我要去龙武军衙门,宁公公若是不嫌弃我马车狭小,便一边走一边说吧?” 马车狭小,又行事在路上,是说悄悄话的绝佳之选,宁公公拱手道:“奴婢怎么会嫌弃您的马车呢?楚王妃,请吧。” 他伸出手,虚扶住薛瑾仪的胳膊。 伺候皇后的人,这般对她,薛瑾仪对他笑着点点头,上了马车之后,宁公公跟着上来了,紧接着,车轮滚动,驶向龙武军衙门。 “东宫里的情形,王妃都看清楚了吧?”宁公公开口问道。 薛瑾仪道:“陈.良媛与我虽无血缘关系,但到底一场表姐妹,我今日进东宫主要是看她的,看看她屋内缺什么、哪儿有疏漏,嘱咐她好好养胎,莫要多思多虑,影响了身体。” 宁公公点头,“王妃重情义。” 薛瑾仪笑笑,直接问道:“不知宁公公找我,所为何事?” 宁公公撩起窗帘,看了看外面。 私下里无人,适合绝密消息。 宁公公微笑道:“皇上吩咐奴婢转告楚王妃,说待楚王殿下与您这两日离开京城后的,便会将太子殿下从两仪殿的偏殿里放出来了。” 第797章 避一避风头 他接着问道:“这时候,却不叫楚王殿下不必离京,不知楚王妃可否明白皇上其中的深意?” 这样的问话,有的可以不能作答,有的偏要说个明白,薛瑾仪道:“楚王因剿灭前朝余孽有功,近日来在京中风头正盛,得朝臣与百姓们的夸赞。相比之下,太子闯祸在前,民怨鼎沸,此天壤之别,让流言纷纷。” “是啊。”宁公公感叹一声。 薛瑾仪继续说道:“这样的差别,对如今的楚王来说,却是祸事。” “哦?”宁公公脸上的微笑不变,“楚王与王妃这样认为的?” “必然有人认为楚王要抢走太子之位,而变本加厉的加害楚王。”薛瑾仪轻叹一声,“搅合在这风风雨雨里,岂不耽误追查前朝余孽,且让这些满身罪孽之人看了大周的笑话?” 宁公公拱手道:“楚王与王妃深明大义,奴才钦佩不已。” “所以,楚王与我离开京城不单是追查前朝余孽,也是为了避一避风头。”薛瑾仪道,其实还有第三层意义——让阿瑄以做正经差事的名义,多与京畿官员结交。 京城是重要之地,京畿也是如此,在这片土地上扎深了根,将来才能稳固基业。 不过,这个就是不能作答的了。 宁公公又拱拱手,“王妃聪慧,楚王殿下有您这位贤内助,定会事半功倍,得偿所愿。” “托宁公公吉言了。”薛瑾仪微笑道。 宁公公又问:“王妃是否好奇皇上会怎么处罚太子?还是,就当先前的事没发生过?” “教导儿女,是父母之事,我虽是长嫂,也不好多言语。” 皇上一定会处罚太子,但除了处死之外,任何责罚对他们来说都毫无意义。 宁公公点头道:“好,那奴才也不多言了。” 马车到了龙武军衙门外,宁公公没等濮阳瑄出来,就先行告辞了。 薛瑾仪望着他的背影,勾唇笑了笑,吩咐车夫去敲门。 不多时,濮阳瑄与卓珅一前一后出来了。 卓珅拱手道:“楚王殿下放心。” “好。”濮阳瑄点头,给卓珅的是完全的信任。 卓珅又向站在车辕上的薛瑾仪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濮阳瑄与薛瑾仪一起钻进车厢里,就将人揽在怀里,“阿瑾真是神机妙算,时间掌握的刚刚好。” 他这边和卓珅刚商议完事情,阿瑾就来了。 所以说,他们夫妻是心有灵犀。 往景轩去的路上,薛瑾仪先将宁公公找自己的事告诉濮阳瑄。 濮阳瑄感叹道:“是啊,我们必须离开京城,避一避风头。” 刘尚书令被逼辞官,但蔡氏盘根错节的势力还在,且有简中书令这个前朝余孽的奸细,意欲挑动太子与他们之间的争斗,好坐收渔翁之利。 他们离开京城,一来降低蔡氏的警惕心,不疯狂的发动报复,至多是派人跟随,在外地刺杀他们;二来,简中书令没办法挑动双方的争斗,但是做为奸细,前朝余孽怎么可能让他安逸的过日子,既然不能挑拨,总得做点别的事吧? 留在京中的太子与蔡氏,就成了他的目标。 简中书令潜伏多年,岂是好对付的? 就让他们回到京城的时候,轮到他们来坐收渔翁之利吧。 “宁公公没说父亲会怎么处置太子?”濮阳瑄问道。 薛瑾仪摇头,“想来,为了避免我们多想,要我们专心追查前朝余孽之事,所以不会和我们明说的吧。” “这倒是。”濮阳瑄靠近薛瑾仪,闻到她发丝间极为淡雅的清香,“那我们就不去想了,做好眼下的事。” 薛瑾仪握着他的手,笑道:“首先,我们去大酒楼看看,如何?” “好啊!”濮阳瑄欣然答应,“说起来,名字还叫景轩吗?” “让‘景轩’这个名号响彻全天下,岂不是一桩美事?”薛瑾仪得意洋洋,“阿瑄,你觉得怎么样?” 濮阳瑄看着她那副为野心而兴奋的小模样,笑着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我觉得非常好,我们两个的名字,一定会响彻全天下。” “是呢。”薛瑾仪开心的窝在濮阳瑄的怀里,又简单的说起去东宫见陈静瑶的事,“……这下子双喜临门,对太子与蔡氏来说是大好事,陆菀容终于不必像过街老鼠似的躲在掖庭宫了,而是作为皇太子妃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人前,另外对太子的处罚……” “阿瑾。”濮阳瑄柔声唤道。 薛瑾仪吐了吐舌头,然后抬手要敲一下自己的脑袋,“哎呀,说好不提太子的了。” 濮阳瑄捉住她的手,不让她敲自己的脑袋。 薛瑾仪笑着在他怀里蹭蹭。 马车一路轻快的小跑着,最后在一座二层楼前停下。 这处楼院就是先前他们派人“碰瓷”过前朝余孽里那个黑脸少青年,追查他与什么人接头的地方。 原本这里叫“醉流连”,厨子一般,在人才济济、花样繁多的京城东市里,难以做出名堂,所以生意不太好,主要做几个老熟客的生意,可是这些老熟客仗着有权有势,常常赊账,给钱不干脆,渐渐地资金周转不过来,老板心灰意冷,准备卖了店铺就回老家去。 薛瑾仪看地势不错,加上楼院的环境也好,不需要做太多改动,便接手了,顺便帮老板讨回欠账,让他欢欢喜喜的回乡去。 如今,他们的小酒肆变成了大酒楼,虽然不及从前华照楼的奢华,不过更注重的是做所有人的生意,前面有热闹的大堂,后面有私密性极强的雅间、小院,东西也都价廉物美,任何人都能消费得起。 薛瑾仪牵着濮阳瑄的手在酒楼里转悠,指着摆在桌子上的牌匾与幌子,“就等着开业的时候挂起来。” 濮阳瑄轻抚过上面的“景轩”二字,现在在京城里光凭这两个字就能吸引无数客人了。 “怎么样?”薛瑾仪炫耀似的问道。 在他潜伏于洛江之下的时候,阿瑾布置好的酒楼,可以看出处处都是用心的,虽然有之前那家“景轩”的先例,不过濮阳瑄还是不禁感叹道:“我们阿瑾真是太厉害了……感觉这世上啊,没有你办不到的事。” 第798章 处处是机关 “我这么全能的吗?”薛瑾仪笑吟吟。 濮阳瑄认真道:“是啊。” 薛瑾仪注视着他,“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在一起,无所不能。” 两人相视一笑,再往楼上的雅间去。 薛瑾仪道:“这间酒楼,接待的客人会比景轩更多,各种阶层的人都会有,消息的搜集与传递,将比景轩流畅、便捷许多。” “这么说,在雅间内暗藏了机关?”濮阳瑄饶有兴趣的环视一间雅间四周,古朴雅致的布置,推开窗户就能看见后院里的荷花塘,以及重重绿树掩映下的小小院落。 薛瑾仪卖关子,“你猜猜看在哪儿呢?” “这个么……”濮阳瑄摸着下巴,将屋子又打量了一遍,笑着来都窗边,指着外面说道:“这里的砖块凸起更方便人站在上面偷窥,外墙的颜色也更适合隐藏。” “嗯,观察的很仔细哦。”薛瑾仪点点头,其实经过精妙的设计,外墙的凸起的砖块之比以前多了一点点,从内外部看的话,根本看不出什么问题,“只看出来这一个吗?” 濮阳瑄道:“我在寻思,要不要再比试一回。” “好啊。”薛瑾仪才不会退缩呢。 濮阳瑄抱着手臂在雅间里转悠,薛瑾仪坏笑着坐在桌边,悠闲的看着他。 她不说房间里有多少机关,让濮阳瑄慢慢看去。 濮阳瑄在一面墙前停步,伸手轻抚过墙面,又敲击了几下,没有发觉出异常。 薛瑾仪看他要转开脚步,微微勾唇。 就在这时,濮阳瑄的脚步忽然停下,她的心不由地一跳,只见他往后退了一步之后,忽然转头看过来。 薛瑾仪都没来得及收起嘴角那抹坏笑。 濮阳瑄对她眨眨眼,然后半蹲下身,用手指关节不轻不重地敲打几下墙面,发出的声响与他先前敲打墙面上半部分发出的闷响声截然不同。 “机关就在这里。” “哦?”薛瑾仪没有承认,问道:“怎么个机关呢?” “这面墙,下半部分是中空的。”濮阳瑄比划两下,“人藏在里面,就能听见或者窥探到雅间里人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至于入口处……” 他打开靠墙的柜子,随意的看了一眼后,走出雅间。 薛瑾仪跟了出去,看他摸索着两间雅间之间的墙,很快锁定在半没入墙内的柱子上。 柱子上挂着轻飘飘的纱帐,旁边放着架子,上面摆放着一盆兰花。 “入口就在这里了。”濮阳瑄一把掀开纱帐,露出后面的柱子。 薛瑾仪服气的吐口气,不过有点不甘心的问道:“你知道怎么进去吗?” 濮阳瑄仔观察过柱子后,手在自己腰部的位置,往旁边蹭了蹭,只听细微的“咔哒”一声,柱子表面竟然往旁边移动了一分。 他又转头对薛瑾仪笑笑,不费吹灰之力的将柱子挪开了,露出供一人猫腰钻进去的洞口。 “如何?” 薛瑾仪竖起大拇指,“阿瑄观察细致入微,真是太厉害了。” “因为我发现这间屋子比旁边的那间略小了一些,你没有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不会在这里大兴土木,所以必然是在细微处做些改变。” “是。”薛瑾仪点点头,“其实这雅间本来就比旁边的要大一些,索性改一改了。” “有纱幔与兰花做为遮挡,出入此暗道就不会引起旁人注意。”濮阳瑄将柱子恢复原样后问道:“不知道是不是我赢了?” “这个么……”薛瑾仪背着手,坏笑着摇晃几下身体,“你猜你是不是已经全部找出来了呢?” “你呀。”濮阳瑄凑过来,轻点一下她的鼻尖,“你这个小坏蛋。” 没告诉他到底有几处机关,岂不是有没有完都是她说了算。 薛瑾仪冲他做鬼脸,“是我们特别厉害的楚王殿下大展神威的时候了!” “好。”濮阳瑄轻轻地捏捏她的鼻梁,“我就给你一个个都指出来。” 薛瑾仪低声嘟囔道:“哎呀,都指出来了,那我会不会很没有面子?” 濮阳瑄耸耸肩,走进下一间雅间里,环视两圈后,跃上房梁,手在某处虚空上一抓,竟是揭下了一张足以以假乱真的画布,从上方看,看不出任何异样,实际上有画布上的横梁、房顶做障眼法,其背后还有一处可容两人蹲守的空间。 薛瑾仪道:“看来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啊,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金扬他们都没看出来,但难保有像濮阳瑄这样的高手,几眼就辨出了蹊跷。 濮阳瑄从房梁上跳下来,将画布举在薛瑾仪的面前,“你看,边缘还有些粗糙,有一根丝线。” 薛瑾仪凑近一瞧,果然在画布的角落里多出一根几寸长的丝线,细如发丝一般,在远一些的地方根本看出来。 “阿瑄,你是有一双鹰眼吧?”薛瑾仪不禁赞叹道。 濮阳瑄笑道:“为了赢得这场比试,可不得多花些心思?不过此画布无论从画工上,还是放置的地方来说,都心思巧妙极了。” 好歹是得到一些夸奖了,薛瑾仪笑道:“幸亏有阿瑄,这块画布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呢。” 她轻轻地扯下那条丝线,这画布要包边,但得花一些巧心思,不然这精妙的设计很可能会因为一些不自然的小细节而毁了。 薛瑾仪先将画布放好,然后笑眯眯的挽住濮阳瑄的胳膊,“阿瑄,你看看,还有没有其它机关了?这比试,还没结束呢。” “哎呀,”濮阳瑄长叹一口气,“我怎么觉得阿瑾叫我找机关,是别有目的呢?” 薛瑾仪眨巴着一双纯真无比的眼睛,“这不是看看阿瑄有多厉害吗?” 濮阳瑄拍拍她的手,“好,就厉害给你看。” 从雅间出来,沿着走廊继续往前走,需要先上几级台阶,然后左右各有雅间两间,这两间外面有伸展出去的露台,摆放着桌椅茶具与花草,格外的雅致。 “哦?”濮阳瑄摸着下巴,“这里的小门道,似乎就更多了。” “是吗?”被他识破,薛瑾仪却没有伤心失望的感觉,“那你都指点出来呀?” 第799章 谜题 濮阳瑄很有耐心的一一指点,薛瑾仪全都记在心上,有缺陷的地方打算之后有时间偷偷的改掉。 几间屋子都逛完了,濮阳瑄问道:“谁赢了?” 薛瑾仪小得意的左右晃着,“还有一处哦。” “只有一处了吗?”濮阳瑄笑意深深的问道。 “……”薛瑾仪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假装气势汹汹的捶打他的胸口,其实拳头落在他的胸口上,不会感觉疼,“你故意的。” 濮阳瑄搂住她的腰身,“这还不是为了难得赢一回吗?” 薛瑾仪抿嘴笑,“好吧好吧,还有哪里?” “这里。”濮阳瑄指着他们的脚下。 “哦?” 濮阳瑄来回走了两三圈,“虽然踩在上面的声响没有什么异常,不过我想这里的台阶是后加的吧?让整个二楼层层叠叠,打造得更别致与隐秘,也更方便偷听了。” “真的吗?”薛瑾仪抬眼望向天井,“万一也只是个障眼法呢?让人以为这里有什么问题,查个半天查不出所以然来,其实我们的人已经在其它地方暗暗躲好了。” “嗯?”濮阳瑄蹲下身,“不过,这个机关要怎么打开……我现在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薛瑾仪眼睛里闪烁着笑意。 濮阳瑄转悠了一圈也没找到门道,不管是木板上,还是周围的东西,都打不开这里的机关。 最终,他不轻不重地叹口气,无奈道:“好了,我实在找不到了,还请薛大小姐指点指点。” 薛瑾仪道:“这个谜题呢,就留给你了。” “没有时限?”濮阳瑄觉得有趣。 薛瑾仪道:“我们一辈子那么长呢。” “哦——”濮阳瑄慢慢的点个头,“那我就可以慢慢的想了。” “这个比试啊,看来到结束的那一天要很长一段时间了。”薛瑾仪笑道。 “因为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濮阳瑄牵住她的手。 两人手牵着手来到后院,绕过荷花塘,沿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可见几座小小的院子。 “每一间院落都布置好可窃.听的地方,”薛瑾仪炫耀似的指点着,“因为各个院落被草木环绕,且院墙之间有些距离,四周寂静无声,让人容易产生一种很隐秘的错觉。这家铺子啊,真是买的太值了,而且我帮老板逃回了欠账,还便宜了我一点呢。” 濮阳瑄夸赞道:“我的阿瑾真是精打细算,会过日子。” “省下的钱啊,”薛瑾仪摇头晃脑,“咱们还有更多的打算呢。” 濮阳瑄笑着理了理纠缠在一起的步摇珠子。 薛瑾仪笑得甜蜜。 接着,两人来到后厨,濮阳瑄发现灶间挺大,此时已经有人在这里忙碌着,整理各种食材,热腾腾的带着香气的烟雾四散开来,让人犹如身在美妙的仙境里。 薛瑾仪道:“厨子以原来酒肆的为主,他们各自手底下都有几名徒弟,也愿意到这里来做事。另外,先前卓将军调查城南一带无家可归者,查出几个来历干净的,只是因为先前被黑东家坑害,不但没钱还落得一身病,更找不到新工作,也回不去家乡的。” “所以,你将他们接回来,治好病,留在这里做店伙计?” “是啊,还有一些是朝烟她们介绍的,以前在平康坊的妓馆做事,不过那地方对下人们压榨的更厉害,加上年纪再大些,鸨母们嫌他们丑陋,影响自家的生意,给赶出来了。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做事也利索,又擅于讨好客人,应付各种情况。” 濮阳瑄赞道:“阿瑾真是考虑周到。” “另外,还有一点,不知道你发现没有?”薛瑾仪带着濮阳瑄来到旁边的仓库,大酒楼其他的人正在这里做整理。 濮阳瑄道:“我感觉人手有点点多。” 薛瑾仪笑道:“我有个打算,等到大酒楼的生意稳定一些后,开始提供外送。” 可惜,这个时代里没有通讯设备,不然一个电话就能定外卖,还挺方便的。 “谁家想要吃咱们景轩的饭菜,又不想出门的话,可以约定好时间,我们送货上门。”薛瑾仪笑眯眯的,“不过考虑到京城这么大,加上我们人手终究有限,所以需要限定一下每天的人数。” “嗯。”濮阳瑄点点头,“送货上门也方便打探各家的消息,是不是?” “是的。” 濮阳瑄道:“不过,有一点要谨慎考虑,万一送去的饭菜,有人在路上,或者给自己下毒用来诬陷我们,那该如何是好?” 薛瑾仪拿起架子上的一只食盒,“你看这上面的‘景轩’记号,还有锁和机关,要打开食盒,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钥匙有两把,一个在我们手上,一个在预定的人手里,另外,再贴上封条,就可以确保路上不会被人动手脚。” “这个办法不错,”濮阳瑄点头,“那又要怎么防备预订的人想要诬害我们呢?” “这个嘛……”薛瑾仪耸耸肩膀,“有父亲先前的那番话,景轩一直平平安安,所以同样的,他们也不敢在酒楼上动手脚。不过,我们自身也不能放松警惕,需要在食品安全……上,做到万无一失。” “食品安全?”濮阳瑄若有所思。 这个词太现代了吗?薛瑾仪笑嘻嘻的指着架子上的东西,“食物和物品的安全,可也计算在成本之内呢。所以,我制定了详细的保存的规矩,什么东西能保存多久,怎么保存,过了保存的时间该怎么处置,都一一列清楚,让酒楼的好好学习。” 濮阳瑄叹了口气,“看来没有我需要帮忙的地方了。” 薛瑾仪笑道:“怎么没有了?要不是你指点,我哪里知道机关还要去缺漏之处呢?” 他们出了库房,她立刻扑进濮阳瑄的怀里。 濮阳瑄轻抚着她发顶。 薛瑾仪道:“祖母派了一名得力的管事来,负责主持酒楼的日常事宜,我已经交代清楚,所以不需要担心什么了。接下来呢,我们就可以全心全力的去追查前朝余孽,不必有后顾之忧。” 濮阳瑄笑着闭上眼睛,细嗅着她发丝上的清香。 “阿瑄,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吗?我一个人想事情啊,难免会有疏漏。” “很好了,考虑的面面俱到。”濮阳瑄真庆幸与自己相守一生的人是薛瑾仪。 第800章 大酒楼开张 薛瑾仪与濮阳瑄逛完酒楼,便一起回了楚王府。 从马车上下来时,夕阳的余晖落在薛瑾仪的眼眸中,刺眼的让人一阵头晕眼花,她赶忙一手扶住车子,一手揉着额角,小心自己从车辕上掉下去。 “阿瑾?”濮阳瑄站在车边,仰望着她,眼中透出关切与紧张之色。 晕眩感很快就消失了,薛瑾仪粲然一笑,“我没事。” 她扶着濮阳瑄的手,从脚凳上下来,娇软的靠在他的身上。 “可能是今天到处跑,所以有些累,加上阳光刺眼吧。” “看来,我们要多备几把伞,遮一遮阳光。”濮阳瑄笑道。 薛瑾仪跟着笑起来,“我们是出去抓贼的,又不是游玩的啦。” 濮阳瑄揉揉她的手,“既要抓贼,也要照顾好你。” “啊,岂不是要分心?”薛瑾仪停下脚步,“那我不去了!免得你分心,耽误了正事。” 虽然她知道濮阳瑄韬光养晦这么多年,能力非凡,但是他们面对的沈轻墨亦是狡猾非常,不知道需要花费多少心思才能抓到他呢。 “不过……”薛瑾仪昂起头,骄傲的望着自己的男人,“不久前,阿瑄才夸过我,我怎么会需要多费神照顾呢?所以啊……”她挽紧濮阳瑄的胳膊,“我们还是要一起出发的。” 濮阳瑄望着自己娇美的妻子,“一起出发之前,我们还要大吃大喝一顿,填饱肚子!” “好!”薛瑾仪欢快地与濮阳瑄进了家门,一起做晚饭。 第二天,景轩大酒楼前摆满了鲜花与五彩的布条,装点的格外喜庆,两串长长的红鞭炮挂起来,酒楼的管事与伙计们簇拥着薛瑾仪与濮阳瑄一起从门里出来,笑着望向围在酒楼前看热闹的百姓们。 “大家好,今天我们景轩大酒楼终于开张啦!各种特色菜,应有尽有,价格低廉,欢迎大家前来品尝。”薛瑾仪高声说道。 “景轩的胭脂水粉都是特别好的,我想啊这里的饭菜也一定特别香!” “你们前天没去长春湖吧?楚王殿下他们在湖边烤肉,那个香味啊,馋的我觉得任何山珍海味都没味道了呢!” “所以说这家大酒楼的饭菜也一定非常美味了!” “那一定要去尝一尝啊!” 有景轩这个珠玉在前,大家对新开的大酒楼特别的热情,薛瑾仪很满意,抬手示意大家先小声点,“今日酒楼开张,菜价优惠三日。欢迎大家光顾!” 百姓们欢呼起来,在一片热闹声中,薛瑾仪和濮阳瑄一起点了鞭炮。 “噼里啪啦”的炸响声,让整条街都洋溢在欢乐的气氛中。 接着,管事与伙计们负责引客人们进屋,等位置都坐满了,管事发放号牌给愿意等位的客人。 再然后,一队花枝招展的西域俊男美女从酒楼里鱼贯而出,男的手里举着写有“景轩大酒楼”的牌子,女的手里拎着食盒,里面是分出一人份的各种食物,分发给沿路的百姓们品尝。 邵五郎得意的抱着手臂,来到柱子后面,加上飘荡的纱幔正好可以遮住他的身形,让周围的人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看来,就算贵人不在京城的时候,我想什么时候吃红烧肘子也有的吃了。” 刚才,他特意从厨房经过,闻到那红烧肘子的味儿真是绝妙,不比贵人做的差多少。 “欢迎你随时来。”薛瑾仪笑道。 邵五郎道:“说起来,有华照楼那个现成地方,位置又那么好,你们真的舍得放下华照楼,在这个地方开酒楼?” 虽然环境与位置还可以,但到底是比不上华照楼的。 薛瑾仪道:“华照楼另有用处。” “什么用处?”邵五郎脑袋瓜很聪明,但死活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妙用,“不对……你们不会是打算把华照楼改成妓馆吧?” 凭着亲王的身份,在平康坊外开妓馆的特权也不是不可以有的。 薛瑾仪摇摇头,“不是的,再等等你就知道了。” “华照楼那么大的地方,开其它铺子都不太合适,我真是想不到了。”邵五郎甩甩手,“那我就等着您揭开谜底的那一天了。” “邵五郎等得那么辛苦……”薛瑾仪笑吟吟的摸着下巴,“你看这样行不行……华照楼里有许多之前留下的物件,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又占地方,都归你了如何?” 邵五郎的眼睛一亮,“您是说……华照楼里的东西我可以洗劫……全部拿走?!” “是啊。”薛瑾仪笑着点头,“都归你了,除了柜子一类的。” 自从收回华照楼之后,薛老夫人与三太太派人清点过东西,拿走了一部分应该属于薛家的,其它的全部留在华照楼内,任由灰尘落满。 因为那些是孙家的东西,她们嫌脏,不想要。 官府虽然奉旨抄了孙家,但因为华照楼已经回到卫国公府手里,所以没动一分一毫。 那些东西留着也是浪费,不如都给了邵五郎,做做人情,以后好办事,顺便让邵五郎清理过后,她也不必耗费人力、财力再做整理了。 等她与濮阳瑄从外地回来,华照楼就要开始为今后的大事业做准备了。 “我不拿柜子,”这东西卖不出什么价钱,他也不缺,邵五郎道:“贵人和夫人对我可真好。” 濮阳瑄转过柱子,拍了下邵五郎的肩膀,“好好干。” “贵人放心。”邵五郎拱拱手。 濮阳瑄对薛瑾仪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 “好!”薛瑾仪上前,拉住濮阳瑄的胳膊。 两人上了等候在路口附近的马车,直接出城去,与在城门外等候的卓珅等人马汇合。 卓珅看到他们两口子来了,拱手行礼,“楚王殿下,兵马、粮草已经清点清楚,随意可以出发了。” 濮阳瑄与薛瑾仪先后骑上大长公主送给他们的黑色骏马,环视一圈后,面色严肃的高声道:“吾等此去,誓要剿灭所有前朝余孽,让大周江山稳固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剿灭前朝余孽,剿灭前朝余孽……”卓珅率领众人喊口号。 一时间士气高涨,让濮阳瑄十分满意,下令道:“出发!” 第801章 想卖人情? 薛瑾仪与濮阳瑄离开京城的第十天,蔡皇后忍不住脾气发火了。 随着楚王夫妇不在人前晃悠,对于他们的议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渐渐比以前少了许多,如此一来凸显的对太子的流言蜚语十分刺耳难堪。 两仪殿那边始终没点动静,一点把太子放出来的风声都没有。 钦天监也没个准信,仿佛这世上根本没有事宜太子成婚的吉日。 而掖庭宫的小小院落忽然间成了宫里的一块禁地,表面上为了让陆菀容安心养胎,不许陆菀容走出院子也就罢了,连她这个婆母都不许去看看儿媳妇和未出生的孙儿。 蔡皇后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可是总觉得期望也许就近在眼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唯一的安慰是陈静瑶也有身孕,对于太子来说,是双喜临门。 不过,有陆菀容有孕且被册封为太子妃在前,陈静瑶的这个身孕似乎就不能太给人相同的惊喜了。特别是陈静瑶居然到了东宫解禁的这一天,才让身孕的消息传出来,实在废物—— 若是能更早一些的将消息送出来,说不定现在太子已经跟她说说笑笑的吃晚饭了,哪儿用现在这么寝食难安? 凤仪宫正殿内,女官与宫女们感觉到热腾腾的怒火,个个噤若寒蝉,就算蔡皇后气得想砸东西也不敢随随便便上前阻止。 蔡皇后感觉内心像有一团熊熊烈火,不发泄一下,自己就要被这团火烧灼死了。 她操起桌上的茶盏就要砸出去的时候,门外响起宫女战战兢兢的声音,“皇后娘娘,陈.良媛来给您请安了。” 说起来,这是东宫解禁之后,陈静瑶第二次来凤仪宫给她请安。 是她那么迅速地请旨封了陆菀容为皇太子妃,所以心有怨恨吗? 蔡皇后冷笑一声,她没怪罪陈静瑶这么废物已经是看在皇孙的份上,格外开恩了,可少给她摆架子,甩脸色。 她冷声道:“叫她进来吧。” 很快,陈静瑶由宫女扶着,缓步从殿门外走进来,在蔡皇后的面前盈盈一拜,“妾身拜见皇后娘娘。” 蔡皇后懒懒道:“静瑶你身怀有孕,都说了,不必行礼。” 陈静瑶微笑道:“妾身身为太子殿下的良媛,对皇后娘娘恭敬是应该的。” 这话让蔡皇后觉得舒服些了,如今后宫里一个个见风使舵,围着德妃那个贱人转。 陈静瑶看蔡皇后的脸色缓和一些,乖顺的笑着来到皇后身边。 陆菀容被关在掖庭宫,不能在皇后面前尽儿媳妇的本分,那么她们之间的情分就不会太深,她现在是自由身了,更应该抓准时机,牢牢地将皇后娘娘的心按在自己这边。 就算现在做不成皇太子妃,为未来打好基础也是有必要的。 “皇后娘娘,妾身命人做了些清甜可口开胃的小点心。”陈静瑶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蔡皇后,仿佛很心疼她,“妾身总觉得多日未见皇后娘娘,您消瘦了一些,不禁更加自责……若是妾身能多有一点点能耐的话,也许……” 蔡皇后叹口气,陈静瑶摆出这般姿态,让她的怨气少了一些,示意她坐到旁边的杌子上。 女官上前,从陈静瑶的宫女手里接过食盒,验毒后放在蔡皇后的手边。 蔡皇后没吃,问道:“你身体还好吧?” 陈静瑶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妾身一切安好。妾身前几日见过楚王妃之后,一直在思索她说过的话。” “你想到什么了?”蔡皇后想到薛瑾仪,就很不爽。 陈静瑶道:“妾身认为,楚王妃话中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很快就能从两仪殿里出来了,所以请皇后娘娘稍安勿躁,莫要气坏了凤体。” “这是什么话?”蔡皇后更不爽了,“她薛瑾仪算个什么东西,能知晓太子什么时候出来?” 陈静瑶叹气,“皇上疼爱楚王妃是人尽皆知之事,所以从她口中必能探听到什么消息……妾身为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焦心担忧,所以仗着与卫国公府还有点联系,想方设法的探听消息。” “呵呵,”蔡皇后冷笑,“薛瑾仪会和你套近乎,跟你说话,还不是为了利用你?她的话能信?你可别消息被刺探到,反倒被她利用,害到了我。” 说着,她还略显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离陈静瑶远一点。 陈静瑶看到她的动静,心里一阵刺痛。 如今相比之下卑微的身份让她不得不收敛起所有的不满,干笑道:“皇后娘娘放心,妾身知道楚王妃意欲利用妾身达成自己卑鄙无耻的目的,但现如今此等情形,妾室亦是在反过来利用她啊!” “呵呵。”蔡皇后还是不屑的冷笑。 陈静瑶耐心道:“楚王妃想要利用妾身,光说假话是骗不了人的,所以她的话里当然藏有真相。这就是妾身这两日想出来。” “哦?”蔡皇后有些被她说动了,瞪着陈静瑶道:“那么,她暗示你这些,又是为了什么呢?” 陈静瑶道:“楚王妃提醒我等莫轻举妄动,以免让皇上再对太子心生嫌隙,是想卖个人情吧?” “人情?”蔡皇后讥笑,天大的人情也不会阻止她弄死贱种与小贱人的决心。 陈静瑶点头,“皇后娘娘,楚王如今的风头那么好,又得皇上看重、信任与袒护,然而在册封了新的太子妃与太子殿下有后之后,让楚王与楚王妃离开了京城,虽然还在京畿,但这意义多少有点不同了。” 蔡皇后微微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皇上对那贱种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所以那贱种试图通过卖你人情,在将来得到一条生路?” “是。”陈静瑶见蔡皇后顺着自己的想法说下去了,微微松口气,眼角瞥向殿门口。 若是这时候凑了个巧的话,那么她在蔡皇后的心中可以占据更重要的分量了。 蔡皇后舒口气,随后嘲笑道:“想要生路?到黄泉路上痴人说梦去吧!” 陈静瑶在旁边陪笑。 这时,外面宫女又出声了,“皇后娘娘,宁公公来了。” 陈静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难道老天爷终于垂怜她了吗?! 第802章 终见天日 蔡皇后也是慌张吩咐道:“快请宁公公进来!” 有了陈静瑶刚才那番话,她几乎可以确定宁公公带来了关于太子的好消息! 在宁公公进来之前,蔡皇后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与发饰,又斜瞪一眼陈静瑶,示意她莫要失仪。 陈静瑶挺直腰背,摆出端庄娴雅的架势来,眼中满怀期待的望向殿门口。 一定要是好消息啊! 一定要是宁公公带来太子终于重见天日的好消息! 在两个女人的翘首期盼中,宁公公进入她们的视线,他依然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然而这样子的人同样是难以被揣测出真实想法的。 跟在皇帝身边的,哪个不是狐狸成精了? 在宁公公行礼后,蔡皇后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宁公公,今日到这凤仪宫来,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宁公公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子殿下自平康坊那一夜后,身体一直抱养,皇上心疼儿子,命御医好生照料,如今身体总算有所好转。” 蔡皇后可懒得听这些有的没的,什么“抱恙”?不过是场面话罢了,她的珝儿若不是被情爱所困,也不至于那样。 “那太子……”她有些急切的开口,自珝儿出生起,他们母子就没有分开过这么久吧? 可是,刚一张口,她又觉得自己太急迫了,不好。 略尴尬的轻咳两声,蔡皇后觑着宁公公眼中平和的笑意,假装真有太子病了那么回事,关切的问道:“太子到底生的是什么病?要紧吗?都按时服药了吗?” 宁公公道:“一点癔症,不过不仔细调养,到底是个隐患呢。” “哦?”他说得太模糊了,蔡皇后心头起疑。 这癔症往严重了说,可是会彻彻底底断绝了太子的登基之路,而且先前太子至多是被平康坊的小贱人迷住,有点着魔罢了,怎么就癔症了? 皇上又在打什么算盘? 莫不是还在给濮阳瑄留一条后路? 宁公公又道:“皇上吩咐御医对症下药了呢,每日用药,都是最精细的。” 蔡皇后伤心的轻叹一声,自责道:“我晓得皇上疼太子的,可是国务繁忙,还要分心太子,我这个做母亲的真是太不尽责,实在是太惭愧了。” 宁公公拱手道:“皇后娘娘爱子之心,皇上明白,但不想您太过忧心操劳,以免伤了身子,所以今夜太子将搬离两仪殿,继续休养一事,皇后娘娘无需操心,皇上已经妥善安排好了。” 蔡皇后与陈静瑶的眼睛一亮,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往前面动了动。 宁公公平静的将这些都看在眼中。 蔡皇后猛然攥紧拳头,面子上优雅又矜持,沉声问道:“我身为人母,思念儿子乃人之常情,可否看上一眼?” “皇上的意思是,后宫中,如今还有数位年幼的皇子与公主,请皇后娘娘好生照顾他们。”宁公公欠欠身,“而太子殿下已经成年,做爹娘的终有要放手,让他们独自成长的一天。” “……”蔡皇后的脸皮子抽了抽,现今她能管得了哪个皇子公主了?真能管,若是出了差错,皇上正好有理由收拾她了不是?! 有濮阳瑄这个贱种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前,她可不想再自惹麻烦了。 她尽快平复下心神,沉声问道:“皇上就不能再体谅一下做母亲的心情吗?” 宁公公微笑道:“皇后娘娘,皇上一定会让太子健健康康的出现在您面前的。” “……”蔡皇后觉得他的笑容十分欠揍,若他不是皇上身边的人,早拖出去痛打五十大板了,她只能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多谢皇上的眷顾了。只是,还有一个问题,皇上是将太子安排回东宫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她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如果太子能回到东宫,她与东宫女眷们都能轻而易举的见到了,皇上哪还要费这么多心思? 陈静瑶更加急切与期盼,屏气凝神的盯着宁公公,生怕自己错过一个字。 太子回到东宫其实不难,只要蔡皇后不被允许前往东宫探望太子,那不就行了? 宁公公答道:“皇上安排太子去了掖庭宫。” “……”陈静瑶差点跳起来。 这是让太子与陆菀容那小贱人相会吗? 蔡皇后也绷不住了,语气有些严厉的问道:“掖庭宫乃是宫女与罪人女眷居住、劳役之地!顶多还有个内侍省衙门,怎么能叫堂堂太子殿下住到那种地方去,传扬出去,叫人怎么看待?!” “皇后娘娘,掖庭宫北边是太仓呢。”宁公公有些委委屈屈的小声提醒道。 “太仓又怎么了?”蔡皇后被他的语气挑动起了怒火,“难不成要太子殿下看守粮仓?!” 宁公公的脸色变得飞快,又笑道:“太仓乃是京城储粮的大仓,乃天下百姓尽自己微小之力,供养宫廷。太子殿下去那儿,好清楚的看一看天下百姓的心意与辛劳。皇后娘娘,这是皇上的原话呢。” 蔡皇后的怒火瞬间就被压制了。 皇上要太子去看看天下百姓的心意与辛劳,说明什么? 说明他对太子继承皇位还抱有一丝期望,否则不会让他继续学习为君之道。 蔡皇后深吸一口气,颤抖着笑道:“皇上英明,希望太子多多学习,不能再辜负了皇上的期望。不知太子要在太仓居住多久?” “这个就看太子的身体康复的如何,以及他是否明白了皇上的心意。” “好。”这是对太子的惩罚之一,蔡皇后只能答应。 宁公公拱拱手,“奴婢要说的就是这些了,不敢再打扰皇后娘娘,告退了。” “去吧。”蔡皇后挥挥手。 宁公公退出殿门后,蔡皇后长出一口气,肩膀一垮,虚软无力的靠在椅背上,感叹道:“好歹是又有希望了……” 难怪薛瑾仪急巴巴的来卖人情呢。 太子到底是嫡长子,其他贱种提鞋都不配! 陈静瑶却放不下心来,急吼吼的凑到蔡皇后身边,问道:“太子也去了掖庭宫,那不是就能和陆……太子妃相会了?!” 第803章 制造私会的机会 蔡皇后斜瞥来一眼,如若厉风扫过。 陈静瑶心头一惊,忙道:“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终成眷属又有了孩子,这些事太子殿下还不知道呢吧?等知晓这些之后,与太子妃相处,对太子的病情一定有助益呢。” 蔡皇后“嗯”了一声,懒得计较,更关心的是太子终于从两仪殿出来了,去太仓接受完责罚之后,离恢复往日一切尊荣的时候也不会远了。 “今日你来告诉我那番话,碰巧宁公公就传来了还算好的消息,多谢你了,静瑶。” 陈静瑶乖巧的给蔡皇后捶肩,“妾身心系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盼着你们一切都好,自然愿意想尽一切办法让你们高兴了。” 蔡皇后的视线落在陈静瑶的肚子上,“你快回去歇着吧,照顾好你自己,也是照顾好这位小皇孙呢。” “是,皇后娘娘。”陈静瑶笑着答应,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她带着这一片苦涩,离开凤仪宫。 辉煌华丽的重重殿宇忽然在她眼中显得荒芜、萧索。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皇上居然会将太子安排在太仓,这真的是为了方便太子与陆菀容私会吧? 那么她呢? 她也身怀太子的孩子,为什么只有她孤零零的独守空房? 想想那一家三口团聚的场面,陈静瑶就一阵恶心反胃。 怎么能让陆菀容那贱人和太子殿下恩恩爱爱? 陈静瑶恼火的攥紧拳头,她已经布置下一些天罗地网,让那些痴心妄想的女人受到报应! 陈静瑶一走,蔡皇后立刻吩咐女官,“派人去两仪殿、掖庭宫偷偷守着,看看太子到底怎么样了,但是切记,一定不能被皇上的人发现行踪。” 女官有些迟疑,“皇后娘娘,先前家宴的时候,对付楚王与王妃……” 那次的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仿佛世上根本就没存在过这两个人。 蔡皇后回想起这一次,嘴角抽搐了两下,可是叫她按兵不动,不去看看亲生儿子到底怎么样了,她是做不到的。 “反正那一次,皇上也没说什么,不是?”她握紧手,“做母亲关心儿子,又有什么错呢?皇上能拿这个治罪我吗,他还想做英明神武、受人赞颂的皇上吗?” 女官听了,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办。” “还有!”蔡皇后叫住准备离去的女官,“给我盯紧了陈静瑶。” 女官道:“陈.良媛身边,都是有伺候孕妇经验的老人了,能够确保陈.良媛平安诞下皇孙的。” “不是。”蔡皇后摇头,“盯紧她和她自己的人,防止她对陆菀容下手。” 女官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缘由,忙应道:“是!” 夜深了,偌大的宫廷陷入寂静中,四周安静无声,仿佛没人存在。 皇上坐在窗边,翻着手里的一本书,外面有人影晃动,但是没有引起他的一点注意。 宁公公指挥着几名内侍抬着两口大木箱,脚步轻快地往宫门口走去,很快身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耿芳轻手轻脚地来到皇上身边,低声道:“皇上,确实有人在跟在宁公公,掖庭宫那边也有不相干的人出现。” “都处置了。”皇上的视线没从书页上离开半分,冷声命令道。 “是。”耿芳快步出去了。 皇上勾唇一笑,“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走狗能来送死。” 宁公公领着内侍出了两仪殿,再将木箱子放在牛车上,一行人脚步轻快地直奔西边去。 走出一段路后,连还在做事的宫人或是值守的侍卫都瞧不见几个,一片寂静中,只有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或是落叶扫过地面,发出的“簌簌”声。 几道黑影如鬼魅一般的掠过,偶尔会在地上留下一道残影。 宁公公看见了,但是根本不放在心上,牛车按照先前的速度继续走。 风卷着落叶,擦过地面的同时,寂静中忽然响起低低的一声闷哼。 鬼魅般的黑影消失了,四下里陷入更深沉的寂静中。 耿芳站在暗沉沉的角落里,冷眼看着脚下的死尸。 皇后手下的人真是一次不如一次了啊。 宁公公带着牛车来到掖庭宫,从陆菀容居住的院落门前慢悠悠的经过,最后来到太仓前。 太仓门前,左右各有两座院子,平日里主要供在太仓做事的人居住。 “放下吧。”宁公公指挥内侍将木箱子搬下来,各放在院子门口一只,然后推门搬进去。 暗中守在太仓的人左右看看。 显然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就被委委屈屈的搁在木箱子里,像一件货物一样被几个内侍搬来抬去。 明明说身体抱恙,怎么能这般对待太子? 躲在暗处的人心有不平,呼吸因此有了起伏,瞬间就被“黄雀在后”的耿芳抓住了方位,向手下人打了个手势,几道黑影飞速地闪出去。 不多时,耿芳轻飘飘的落在宁公公身边,“可以了。” 宁公公拐进右手边的院子里,命人打开木箱子,露出蜷缩在里面的男人,接着听见外面动静的人,纷纷从厢房里出来,恭恭敬敬的围在箱子与宁公公的周围。 他们身着掖庭宫里罪人女眷和内侍的衣衫,看起来毫不起眼。 “好生照顾太子殿下。”宁公公吩咐道:“其它地方来人,无论是谁,都不许见太子殿下。” “是!”众人齐声应道。 宁公公瞥一眼箱子里一动不动的太子殿下,轻轻的啧一声摇摇头,太子的脸色在月光下惨白的厉害,双眼紧闭,身体也紧紧地蜷缩着,似乎在害怕外面的世界。 他没有多看一眼,转身就走。 夜风有些凉,女官站在凤仪宫的门口,张望着远处。 久等之后,她终于看到一个人影由远及近,不慌不忙地打宫门口经过。 女官定睛一看,发现是皇上身边的耿芳,心头重重的一惊,勉强笑道:“耿公公,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休息呀?” 耿芳目不斜视,声音低沉的答道:“宫里总有些扰人的苍蝇飞来飞去,为了不影响皇上的心情,我们做内侍的自然要清理的干干净净了。” 女官面色僵住,再勉强镇定也不能阻止自己的声音颤抖着笑道:“耿公公说的是呢……” “也让皇后娘娘放心。”耿芳说完,径直走远。 第804章 看粮仓的太子 一队客商进入华阴境内,正值中午,他们便在河边的空地上停歇。 几个人分工明确,有去打水烧水的,有负责分发蒸饼与肉干的,与平日里往来的客商队伍没有半点差别,除了锅里的野菜汤格外香以外,引不起路人们的注意。 “大东家,大娘子,午饭准备好了。” 随着小厮的叫声,一对中年夫妇从车厢里出来,相互搀扶着下车,来到树荫下,小厮热情的递上来碗筷,里面盛放着香喷喷的野菜汤与蒸饼。 东西拿在手上的时候,薛瑾仪感觉到掌心里多出一样四四方方的物件,她不动声色的将碗摆在旁边的石块上,掰开蒸饼与濮阳瑄分食。 小厮蹦跳两下,坐在他们的附近,正好可以挡住道上路人们的视线。 薛瑾仪这才将那四四方方的物件——折起的一张信纸展开。 她与濮阳瑄一道看完之后,后者将信纸揉成一团,眨眼间就被准确无误的丢进火堆里,很快化为一小堆黑色的灰烬里。 看濮阳瑄将肉干夹在蒸饼里递过来,薛瑾仪笑吟吟的直接就着他的手咬上一口。 “父亲的心思真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她低声笑道:“天下人也想不到堂堂太子殿下会去看守粮仓吧?” “如此一来,惩罚给了,对天下人有个交代了,但是……” 薛瑾仪接话道:“但是太子颜面无存,且这样的惩罚显然不能让世人满意,所以之后是否还有处罚,也会叫太子与蔡氏心慌难安。” “是的。”濮阳瑄点头,将蒸饼往薛瑾仪面前送了送,“我们无需为此分神多虑。” “不过……”薛瑾仪望向火堆,信纸烧毁后的灰烬都在火舌中不见了,“陆菀容与陈静瑶双双有孕的消息,至今还未传扬出去,父亲的用意……” 濮阳瑄深吸了一口蒸饼的米面与肉干混合的香味,感叹道:“真香啊,阿瑾想到这么吃蒸饼,路途上也不觉得有什么辛苦了。” 薛瑾仪笑着看他,“那你多吃点呀?” “路途奔波辛苦,阿瑾都瘦了点。”濮阳瑄柔声道:“要再去盘算父亲的心思,岂不是要瘦得更加厉害?” 薛瑾仪不由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濮阳瑄道:“对于父亲来说,这件大喜事还没到合适公布的时机。这要看,太子与蔡皇后是怎么表现的了。” 当然,也要看他们怎么表现。 看他们什么时候才有子嗣。 这个话,他不对薛瑾仪说,以她的玲珑心思,也会想明白的。 只是他们谁都不愿去去想,很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抓到沈轻墨等人,或许能将没有子嗣的压力再往后挪一挪。 薛瑾仪望着濮阳瑄深情的眼眸,脸上忽然展现出轻快的笑意,“是啊是啊,让蔡氏他们慢慢苦恼好了,我们就不必为京城里的变动所烦心了。” “正是。” 薛瑾仪笑着又吃一口蒸饼,然后捧起汤碗,一边喝着鲜美的野菜汤,一边眺望着远处。 再走半个多时辰的路,就到华阴县城了,再往东边去是由绥阳伯驻守的潼关,因为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是保卫京城的重要关隘之一。 正因为地势险峻,加上前期的调查,所以可能会有前朝余孽在这群山峻岭之间构筑起巢穴,在关隘内发动战火,席卷京城。 他们与卓珅兵分两路,乔装成客商来到此地,避免与当地官员往来,浪费时间,且打草惊蛇。 薛瑾仪几口喝完野菜汤,发出惬意的叹息声。 众人休息了片刻,继续上路。 他们没有进入华阴县城,而是拐入了城外的一处农庄内。 华阴特产一种花椒,品质上乘,用以烹饪美食或入药都是极好的。常有客商带来其它地方的特产来,交换花椒,再卖往各地。 他们之前已经派人打探过,所以来到农庄门前时,得到了管事热情的迎接。 庄子的管事姓李,将他们一行人引到一处落脚的院子里,稍作歇息后,送来几小袋子花椒,供他们品鉴。 薛瑾仪倒了几颗花椒在手心上,有模有样的看过外形颜色后,又细嗅了气味,最后丢了一粒到嘴巴里。 濮阳瑄看她挤眉弄眼几下,递过来一杯茶。 薛瑾仪喝了两口凉茶,嘴巴里又麻又香的感觉这才消减下去,笑道:“华阴的花椒果然品质好,色彩艳丽、大颗香浓,用来做菜一定更加有滋有味。” 李管事道:“院子里有小灶间,大娘子要做什么菜,我们庄子里有最新鲜的瓜果蔬菜和鸡鸭猪肉,价钱公道,大娘子尽管叫人拿来。试过味道之后,再买多少,由您自己决定。” “好。”薛瑾仪点头,“那晚上我一定要亲自下厨给大家做饭了。” 濮阳瑄道:“我听闻华阴有不少美食,周围的景色也不错,我们既然路途迢迢的来到此地,也想到处走一走,烦请管事找个人给我们带路。” “好说好说。”李管事应下,“两位好好休息,我先不打扰你们了。” 李管事退出去后,扮作小厮模样的青兰带着其他人整理行礼与带来的货物,薛瑾仪与濮阳瑄留在屋里。 濮阳瑄在桌上铺开一张小地图,虽然已经看了无数遍,上面也有不同的笔迹做出标注,但他仿佛第一次看到这张地图,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 在华阴去往潼关的路上,需要经过一片崇山峻岭,其中有一处长年弥漫着瘴气的山谷在接连两次剿灭前朝余孽之事后,就显得尤为可疑了。 据书上记载,千年前人们在此落地生根,建立起家园之时,山谷中的瘴气就存在了。 有说是天地间的禁地,禁止凡人入内,窥探神魔的秘密。 也有说是天下深陷战火之中时,此地的将士、百姓遭到杀戮,尸体堆叠在山谷里,怨气深重的鬼魂徘徊在此,不愿离去,誓要杀尽所有踏足他们故土的人。 瘴气缭绕在阴森森的树林之间,遍布着各种毒草毒兽,只有它们能在这茫茫雾气中存活下来,而人只要靠近半步,顷刻间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第805章 农庄少东家 还有个传说——数百年前,某亡国的皇族将无数财宝埋藏于此,用以复国大业。 财宝的诱惑,让不信邪的人尝试过各种办法,试图进入山谷,却全部毙命其中。 瘴气之中,仿佛阴曹鬼府,踏入者,无人能够再返回人间。 他们研究过地图,无论从哪个方位都无法避开瘴气,进入林子。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解瘴气,找到解毒的法子。 所以,竹大夫随着他们一起出发了,不过没有跟着他们,而是与卓珅进入华阴县,负责吸引人眼球,让他们的行动可以更自由、方便。 薛瑾仪坐在一旁,视线也落在那幅地图上,“首先,我们要想办法在不伤害自身的前提下,弄到一些瘴气。” 这靠近多少是安全范围的极限,谁都说不住,毕竟那毒气随风飘荡,随时变形,变化范围,如果不懂其中规律、门道,很容易中毒毙命。 濮阳瑄道:“虽然竹大夫给了我们防备与解毒的法子,但是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阿瑾你留在这里应对其它情况,我去即可。” 薛瑾仪点头道:“好,你万事小心啊。” “我轻功了得,瘴气也追不上我。” 薛瑾仪亲他一口,就喜欢他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为了让你精力满满的去打探情况呢,我要做一大桌子好吃好喝的,把你喂得饱饱的!” 加上他们假装客商来买花椒,做戏定是要做足的了。 两人问庄子的人买了各种食材,薛瑾仪亲自下厨,很快香味飘出灶间,越过了院子围墙,让路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香气,勾起肚子里的馋虫们。 “好香啊。”一名年轻男子望着袅袅炊烟,又吸了一口气,“其中有我们家的花椒的香气,不知道今日来此的客商又做了什么美味佳肴。” “哥,我们去讨点来吃吧?”他身边的少女笑嘻嘻的怂恿着。 “这样……不太好吧,若是给爹知道了,又要教训我们了。”年轻男子嘴上迟疑着,眼睛巴巴儿的望着院门。 少女撒娇道:“爹爹不是去城里头见京城来的客人吗?不会知道咱们又问客商要吃的!” “对啊!”年轻男子眼睛一亮,“走,咱们去问问。” 兄妹俩对视一眼,敲开了院门。 开门的是青兰,问清楚来人的身份与来意后,笑着请他们进来,“你们家的花椒品质上乘,我们大东家与大娘子十分喜欢,他们想再多买一些,正好你们和他们谈一谈吧?” 少女欢呼一声,拉着自家兄长的手,欢欢喜喜的跟着青兰来到屋里。 他们说话声音在青兰的牵引下挺大的,所以薛瑾仪都听见了,笑着迎接他们的到来。 这对兄妹是庄子东家的一对儿女,姓栾,接触家中的生意有两三年了,栾少爷完全可以做主庄子里的一般事务,比如买卖货物。 “这儿本来就是你们家,随便坐吧。”薛瑾仪一脸和善,要打听瘴气山谷的事,莫过于问问本地人了。 特别是闲聊时问起,顺其自然,不会惹人怀疑。 前朝余孽如果在这里真有巢穴的话,肯定早就如水一般,渗透进本地的各个地方,遍布眼线以确保自己的安全与隐秘。 如果他们所以的出去打探消息,很容易引起多疑的前朝余孽们注意。 栾姑娘一眼望向桌上,一双杏眼里发出精亮的光芒,“做了这么多好吃的?” “想试一试你们家的胡椒,所以不知不觉间就做多了。”薛瑾仪热情的招呼他们落座,“听说华阴的红芽香椿也特别有名,可惜过了季节,品尝不到这样的美味了。” 濮阳瑄道:“明年我们早些来不就好了。” “这倒是。”薛瑾仪笑着应道。 栾姑娘望着他们眨眨眼,嘻嘻的笑了一声,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的兄长,“哥,他们两个都人到中年了,还如此恩爱,真叫人羡慕啊……不知道我和我的未婚夫能不能也是如此美满恩爱?” “王兄是个老实专情的人,你们也会这样的。”栾少爷拍拍她的肩膀。 众人说说笑笑着坐下来吃饭。 薛瑾仪道:“都是些家常菜,栾少爷与栾姑娘不必与我们客气,多吃一些吧。” “那我就不客气啦!”栾姑娘用力的点头,不过还是有礼貌的在薛瑾仪与濮阳瑄都动过筷子后,才一筷子夹起汤里的鱼片。 鱼片切的薄薄的,但是夹起来不会碎,完完整整的放在自己的碗里,而浆过的鱼肉鲜嫩无比,入口即化,除了鱼肉的鲜味外,还有花椒的芳香与醇麻。 栾姑娘迫不及待的咽下鱼肉,忍不住又立刻夹了一块和一些配菜,问道:“这鱼肉是怎么做的,真是太好吃了!” 薛瑾仪笑道:“多亏你们家的花椒好,在我们的家乡很少能买到品质如此之好的花椒呢。” 栾姑娘听了,骄傲的挺起腰背,“我们家的花椒树啊,都是种在阳光最好的山坡上,平日里有人细心打理的,采摘之后呢,会经过一轮轮的精挑细选,以及严格保存,才会将最好的花椒送到客人们的面前。” 薛瑾仪道:“看来姑娘对自家的生意十分了解呢。” “那是当然,”栾姑娘骄傲的说道:“打我会走路会跑,就在花椒树林子里转悠了呢!对了,咱们家不止有花椒,还有……” 小姑娘轻车熟路的将自家有的东西大致报了一遍。 “你们若是有兴趣,可以明早带你们去看看哦。” “好啊。”薛瑾仪十分欢喜的应道:“我们本也有意看看还有什么家乡少见的东西,一并采买了带回去,卖出个好价钱,全家都不用愁了呢。” 栾姑娘拍拍胸口,“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要是多谈成几笔买卖,就算爹爹知晓他们又来客商的院子里蹭吃蹭喝,也不会责备他们了。 薛瑾仪与濮阳瑄相视一笑,虽说拜托过李管事找人带他们去玩玩,不过有庄子的少东家陪伴,他们应该能套取到更多的消息。 第806章 夜探瘴气林 一边吃一边聊天,晚饭在愉快氛围中结束。 栾姑娘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嘴唇,“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华阴啊?” 薛瑾仪道:“大概待个十天左右吧,没有确定下来呢,不单要采买东西,也要将我们自己带来的货物卖出去。” 栾姑娘有些小激动的问道:“我是土生土长的华阴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找我。那个,我们可不可以……” 栾少爷哭笑不得的轻轻扯了扯自家妹子的衣袖,提醒她在客商面前矜持一些,“妹妹!” “哥,”栾姑娘凑到兄长耳边,“这可是为了我们的肚子着想呢!” 薛瑾仪看着这对可爱的兄妹,笑道:“多两双筷子的事儿,欢迎你们来。” “太好喽!”栾姑娘小鸟一般的欢呼着,“我要把王哥哥叫来,让他跟您多学习学习做菜,可以吗?” 如此一来,就算这群客商离开华阴,她也不愁再也吃不到那么美味的食物了。 “王哥哥是谁?”薛瑾仪问道。 栾姑娘顿时露出几分羞涩,不好意思的往自家哥哥身后躲了躲。 栾少爷道:“是我妹妹的未婚夫,父亲在县衙里做小吏的,他自个儿也考过乡试,打算试一试会试,不管考不考中啊,都打算明年初与我妹妹成婚了。” “恭喜栾姑娘了。”薛瑾仪道:“若是愿意学,我自然愿意倾力教的。” “太好了!”栾姑娘欢喜的蹦跶起来。 栾少爷拉住她的手,“看你这么兴奋,留下来帮人洗碗好不好?” “呃……” 栾少爷道:“走吧,不要打扰客人们休息了。” “明天见啦!”栾姑娘挥挥手,高高兴兴的和自家哥哥离开。 薛瑾仪和濮阳瑄也手拉手回到屋子里,然后帮他换上一身夜行衣,又将装有几只小瓷瓶的布口袋牢牢的挂在他的腰带上。 “路上小心。”她叮嘱道。 濮阳瑄揉了揉她的手,“等你睡醒的时候,我就在你身边。” “好啊,”薛瑾仪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亲一口,“要看到你送来一个香香的早安吻。” “遵命,薛大小姐。”濮阳瑄恭恭敬敬的作揖。 薛瑾仪被他的样子给逗笑了,要不是及时捂住嘴巴,只怕是屋外的人都要听见她豪放爽朗的笑声了。 濮阳瑄看着她笑得如染上一片红霞的脸蛋,伸手用力地揉了两下,在薛瑾仪抬手要打过来的时候,脚尖轻点地步,轻快地后掠两步,然后翻身出了窗户,对她挥挥手。 “我很快回来。” 薛瑾仪笑着冲着他挥手,直到他转过身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她轻轻地松口气,简单的洗漱过后,靠在床头看书。 濮阳瑄身形几个起落,在无人觉察的情况下,已经出了农庄。 瘴气林子距离农庄大约半个时辰的路程,他没有靠近,跃上一棵三丈多高的杉树,身轻如燕般的落在最高处的枝干上,眺望不远处。 皓月当空,清冷的夜色让世间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静谧的银白色。 濮阳瑄的视线落在山谷里,白烟缭绕,延绵不绝,随着风犹如冤魂飘荡,风穿过林子发出的“沙沙”声更像是冤魂们的哭泣声。 他扫视一圈,这片山谷深且广,就算站在高处,一眼也望不到头。 四周太安静了,连一只飞鸟也看不见,一声虫鸣也听不到,仿佛时间都禁止了。 这并不会让濮阳瑄放松警惕,他一边留意着,一边从怀中摸出一条黑布,蒙住自己的口鼻,瞬时一股苦涩的药味直冲鼻子深处。 虽然药味很冲,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哭泣,然后将布口袋里的小瓷瓶拿出来,丢向山谷。 瓷瓶在半空中划过,落入瘴气里。 月色下,一道犹如蛛丝的银线从濮阳瑄手间落下,只要他顺着这根银线收线,就能取回小瓷瓶,而瓶子里有特制的药丸,能够吸附瘴气。 濮阳瑄估摸时间差不多了,手指缠住银线,正准备收回小瓷瓶,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左手边的树林子里发出“簌簌”的声响,似乎有野兽在其中穿行。 保险起见,他的身体立刻靠近树干,借枝叶遮掩自己的身形,然后眯起眼睛望向声音来源之处。 重重叠叠的枝叶下,林子深处太黑了,一时之间,就算是他也无法分辨出什么。 濮阳瑄屏气凝神,手指慢慢地勾住银线,确保不会发出会引人注意的声响,一点一点的往回收小瓷瓶。 林子里,“簌簌”声更响了。 濮阳瑄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他们的首要任务是收集到瘴气,早日研究出解毒的办法,让人能够顺利进入山谷,才好调查到底有没有前朝余孽埋伏在这片白色烟雾之下,不能有任何不必要的举动,打草惊蛇了。 等了又等,手里的感觉在告诉他,瓷瓶可能卡在了某个茂密的枝叶里,拉不动了。 如果太用力拉,银线会直接割碎瓷瓶,其中要讲究一股子巧劲儿。 濮阳瑄稍微加大力气,扯动几下银线,他似乎能看到银线在月色下折射出冷锐的光芒。 如果树林子里的那个真的是人的话,他抬头望向天空,能够不太费力地分辨出半空中有一道黑色的线,似要将天空割裂成两半。 太令人注意了! 濮阳瑄的又用几股巧劲,试图让瓷瓶与银线脱离枝叶,但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他只得手上用力,斩断银线。 瓷瓶还有几只,纠结于眼下这个,若是被人发现异常,那就得不偿失了。 划破天际的银色痕迹倏忽间消失了,而树林子里的“簌簌”声终于停下来了。 濮阳瑄眯起眼睛,在这棵高耸的杉树旁边,有一块小小的空地,沿着坡子上用石块与青石板搭成的小路,蜿蜒向瘴气林子的深处,荆棘与绿得诡异的花草将小路遮掩了大半,看起来更加阴森森的。 一道黑影出现在小空地上,温柔的月色勾勒出他身形的轮廓,让濮阳瑄终于辨认出那是一个人了。 可惜,站在杉树上,他无法看清楚这个忽然出现的人长什么模样。 第807章 收集瘴气 虽然只能看到这个人的发顶,但是濮阳瑄借着清冷的月光,能够大致的分辨出他在做什么。 他左右张望,像在找寻什么。 或许是来瘴气山谷寻找数百年前的皇室宝藏,或许是前朝余孽在山谷外巡逻警戒的人,也有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过路人。 那人张望片刻,丝毫为觉察到来自树上的窥探,转身回到林子里,又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没有同行的人——在林子里亮起一蹙火苗的时候,濮阳瑄有了第一个断定。 那么,他就不可能是来找寻皇室宝藏的。 再高强的盗宝者都不会独自前来。 濮阳瑄静静的等待了片刻,闻到一股烤肉的香气,他两根手指夹住一只新的小瓷瓶,慢慢地取出来,眨眼之间又丢进了山谷里。 每一根银线都很长,足够瓷瓶落入瘴气之中时,银线的另一头还攥在他的手里。 他的动作悄无声息,林子里的人在咂着嘴吃烤肉。 估摸着差不多了,濮阳瑄慢慢地往回收银线,风遮掩了极为细小的声响,他一边收线,一边留意着柳林子里的人。 大约是酒足饭饱了,在一声喟叹后,响起的是低低的哼唱声,听调子像是本地的民谣。 濮阳瑄心里微动,但是他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在距离差不多之后,胳膊猛地用力往上一抬,银线收缩,小瓷瓶跟随银线跳跃到他的面前。 他用早已准备好的软皮革在瓷瓶往下坠落之前,以迅雷之速抱住瓷瓶,再用木塞子摁住瓶口,然后迅速地将这些东西一股脑的塞进另一只皮革口袋里的,死死的收紧口子,避免瘴气逸散出来。 做完这一切后,林子里的人哼曲子的声音低下去,四下里恢复一片寂静,偶尔有鸟“咕咕”两声。 像是睡着了。 濮阳瑄早就打量好周围的环境了,在几只鸟儿在枝叶间蹦跳喳喳的时机,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在附近的一棵树上,如此再三,距离那个人已经很远了。 那个人或许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而没有跟上来。 濮阳瑄望着瘴气缭绕的山谷,深夜里更显得静谧而神秘。 他干脆的盘腿坐在树枝上,耐心的望着山谷。 前朝余孽在经历过洛江老巢被端之后,一定会更加谨慎、戒备,但周边的巡视肯定是不会少的,只是会更加隐秘与谨小慎微。 他要做的是尽可能的消弭自己的存在感,仿佛与草木树叶融合为一体,让人觉察不到他的存在,进而不会引起任何注意,如此就能抓住前朝余孽们的蛛丝马迹。 时间一点点的溜走,山野间依然平静,濮阳瑄一动不动,缓慢的眨着眼睛,绝对不会错过山谷里任何异常的变化。 大约过了子时,濮阳瑄忽然神色一凛,目光定在山谷的某一处。 风穿过枝叶依然是“沙沙”声,但其中时不时的加重几声,似乎与他一样,打算借天地间一切正常的声响与变化来遮掩自己的存在。 不多时,几道黑影从缭绕的瘴气里直冲上天际,接着在月光的沐浴下,于半空中展开一对羽翼,发出细长又冷锐的啸声。 濮阳瑄认出那是几只苍鹰,但身体比之寻常的苍鹰要大上不少,展开的羽翼足有一丈,当飞到高空的时候,仿佛一片乌云,遮天蔽日,月光落在它们的眼睛里,闪烁着比宝石还名明亮的光泽。 他想到了在洛江之下,看到的凶恶巨犬。 他冷眼望着盘旋在瘴气山谷上的苍鹰,又尽量往树干上靠了靠。 这类苍鹰十分敏锐机警,能发现躲藏在细微之处的猎物,只要驯养得当,甚至能听懂人的命令,分辨出敌我。 人在山谷周围巡视,再如何谨慎都会留下蛛丝马迹,但苍鹰就不同了,它们本就生长在山野之间,而过大的身形只会让人以为是受到瘴气的影响。 一共五只苍鹰,其中四只飞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剩下一只继续盘旋。 好在濮阳瑄一开始就找了身周都有遮挡的树丛里躲着,只要不放出响动,很难被苍鹰发现。 一只苍鹰从头顶呼啸而过,巨大的阴影落下来,犹如巨大的山将要从天而降,给人带来窒息感。 濮阳瑄抬头看了一眼,那苍鹰的尖利爪子,一下就足以洞穿人的身体,将人置于死地。 他更是不敢擅动,且不说要与天上飞的搏斗,比巨狼恶犬要麻烦很多,胜算难说,一旦暴露了行踪就打草惊蛇了。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从林子里射出,箭身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让濮阳瑄都微微蹙起眉头。 冷箭飞快,半空中银电闪过,直逼苍鹰。 冷箭有千钧之力,就算飞到半空中,依然势头不减,眼看着就要正中苍鹰的腹部,但是苍鹰似乎觉察到了危险在逼近,忽然鸣叫一声,乌云般的翅膀一抖,身体轻盈地侧过去,紧接着爪子张开,抓住快要擦身过去的冷箭。 濮阳瑄眯起眼睛,这些苍蝇不单身形巨大,而且比想象中的更加聪明。 不过……那支冷箭究竟从何而来? 濮阳瑄瞬间想到了之前出现在林子里的人。 是他吗? 是敌是友现在他还不能断定,默默的望着冷箭射出的方向。 那里没了动静,而原本在中间盘旋的苍鹰飞过来了,两只巨鹰厉声鸣叫几次后,齐刷刷的扑向冷箭来源之处,巨大的爪子几下就将高大的杉树节节折断,残枝直接被丢下山谷。 濮阳瑄冷静的望着,就算身在远处,但依然能感觉到树林里波动与地面的颤动,可见苍鹰之凶猛。 忽地,一声惊恐的凄厉大叫响起,接着苍鹰腾空而起。 濮阳瑄眼中闪过一道锐光,因为他看见苍鹰的利爪抓着一个人。 指甲如锋利的弯钩,洞穿那人的大腿,不会让人立刻失去,但痛苦万分。 苍鹰越飞越高,其它几只也聚拢过来,它们玩起了丢人的游戏。 一只将人扔出去,另一只在坠落的人身边飞舞两圈,将人抓起来,再丢出去,如此反反复复,惨叫声此起彼伏,瘆人的很。 而苍鹰却玩得十分开心。 连濮阳瑄听久了,都觉得很不舒服。 第808章 苍鹰 可是距离太远,他没有办法给这个人一个痛快,让他不必再经历生不如死的折磨。 不过,苍鹰们没有玩闹多久,最后两只苍鹰分别叼住那人的头和脚,然后就那么看似轻轻地一扯,原本就残破的身体彻底的四分五裂。 最后一声惨叫化在了无边的轻风中。 血肉坠入瘴气山谷,其它苍鹰呼啸而过,叼住血肉,昂起脖子,吞进肚子里。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失在世间,苍鹰若无其事的继续在山谷上空盘旋视察,半个时辰后,笔直的一个俯冲,落入山谷的树林子里,树冠颤动几下后,整个瘴气山谷仿佛平静的水面,没有一丝波澜。 四下里,恢复了寂静,然而空气里隐隐的有一股血腥气,再一想到在半空中被活生生撕扯成碎片的人,濮阳瑄有点反胃。 他默默的记下苍鹰落下的方位,待天际显出一丝熹微后,转身离开。 就在他转过身去,刚起身跃向附近的树顶时,身后又响起尖锐的鹰唳声划破长空,他敏锐的感觉到身后有巨大的黑影的升起,带着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扑身而来。 濮阳瑄想躲已经来不及了,飞在半空中的身体根本没有落脚或者隐蔽的地方,他的动向会被苍鹰全部看在眼中,然后发动袭击。 果然,他看见落在树上的阴影越来越大,有凌厉的风被扇到他的后背上。 濮阳瑄讯速地从腰间抽出一条绳索,抬头望向天空。 头一个映入他眼帘的,便是苍鹰凶狠的眼睛与尖利的喙,还有展开利爪,很快就能洞穿他的身体! 濮阳瑄扔出绳索的一头,准确无误的套上苍鹰的脖子,同一时间,他手指微微松开,顺着绳索,身体猛然下坠。 苍鹰根本没有料想到他有这招,猝不及防之下,脑袋被一股猛力牵扯住,身体一时不受自身控制,狼狈的扑腾几下翅膀,却无济于事,顺着这股势头直直的往下坠去。 濮阳瑄的脚尖一碰触到树干,立刻借势发力,松开绳索,一个潇洒的翻身,轻盈地落在堆满厚厚枯叶的地上。 被他的绳索套住的苍鹰极为狼狈的撞在树顶上,扑腾着翅膀的时候,枝叶被打落下来,落得濮阳瑄一头。 他没有任何停顿,快步往树林茂密之处掠去。 那只倒霉的苍鹰被树给缠住了,但是它的同伙还在大叫着冲过来。 残枝与树叶漫天纷飞,地面的颤抖又开始了,仿佛一块巨石被投进.平静的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濮阳瑄时而在地面上飞掠几步,时而跃上树枝,在纵横交错的枝丫间穿梭,又或者猛地一个急转弯,左绕右绕,就算横生的树枝与荆棘划破了他的衣衫,都没有让他的脚步停顿下半分。 他很清楚,只要自己慢一步,也会像那个人一样惨死在天上。 阿瑾还在等他平平安安的回去呢。 一刻后,五只苍鹰只剩下最后一只还在追赶他,其它的都被他变化多端的步伐绕晕了,被高耸的大树缠住,或是撞在岩石上,昏死过去。 剩下的这只苍鹰异常的聪明灵敏,能够早早的看穿他的心思,避开所有的陷阱。 这个难缠对手还有十分旺盛的精力,始终不见疲态。 濮阳瑄不敢把它往人多的村落去,生怕误伤到无辜百姓。 他就沿着山谷走,把苍鹰带去更为僻静、茂密的山林间,寻思着要不要找准时机将苍鹰击杀。 从前头那个人的情形来看,是还有另一波势力在寻找、监视着前朝余孽?和沈轻墨借刀杀人,除掉的西夜古城的那伙人有关系吗? 如果是的话,那就好办些了。 濮阳瑄看到这个方向的前方,是一道陡峭险峻的山壁,他略略一思量,又从腰上扯下一条绳索,这条绳索的一头有一只小巧精致的三爪钩。 钩子在他手中旋转几圈,然后用力地掷出去。 三爪钩在石壁上滑落一段后,牢牢的勾住某处凸起。 濮阳瑄拽了拽绳索,试了下是否坚固之后,脚掌发力,一跃而起,纵身出了枝叶。 苍鹰看到一直躲躲藏藏的人终于现身了,厉声尖叫,俯冲而来,向濮阳瑄发动攻击。 濮阳瑄早有准备,一手攥紧绳索,另一只手反手就是几枚暗器射出去。 苍鹰敏捷地躲开足以致命的暗器,尖叫着再度扑过去。 然而,濮阳瑄已经借着刚才的机会,落在了石壁上。 苍鹰快速扇动翅膀,如离弦之箭冲到他的身后,狠狠地啄下来。 濮阳瑄侧身躲开,,脚下踏着一块凸起,纵身往上跃去。 苍鹰十分不屑,再度啄来。 濮阳瑄敏捷如风的躲闪着,渐渐地激怒苍鹰。 它大力扇动着翅膀,卷起一道道厉风扫在濮阳瑄的后背上,似乎想将人扫下来,跌落下山壁,摔死才好。 濮阳瑄像是在山壁上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依然轻巧地就躲过苍鹰的新一轮攻击。 忽然,濮阳瑄踩在山壁上的脚忽然滑了一下,身形似乎要往下坠去。 苍鹰看准了时机,大叫一声,拼尽全身所有的力气,狠狠的啄向濮阳瑄。 然而脚滑只是假象,濮阳瑄再一次躲闪开了。 苍鹰就没有那么顺利,它本来应该已经啄住这个人,将他带上万里高空,然后撕扯成无数碎片,可是人又躲开了,扑了个空的它来不及收势,剑尖的喙扎进了山壁中。 疼痛感让它脑子一懵,哀叫着挣扎起来,可越是挣扎,越是抽不出扎在山壁中的喙。 濮阳瑄眯起眼睛,一后空翻,落在苍鹰的后背上,举起瞬时抽出的佩剑,毫不迟疑的刺入它的后脖子里。 凄厉的叫声快要刺穿人的耳朵,苍鹰挣扎的更加猛烈,连喙都被折断了。 它的身体无力地乡下坠落,重重的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就在濮阳瑄抽出长剑,准备给出致命一击的时候,苍鹰忽地翻转过身体,长长的尖爪横劈向他的身体! 眼看着那尖爪足以将他的胸腹剖开,濮阳瑄提剑要挡之时,一个巨大黑影忽然从天而降,一团团热气从血盆大口里喷出来,无数尖利的牙齿如一把把匕首,扎进苍鹰的血肉中。 眨眼之间,苍鹰的头被拧下来了! 濮阳瑄定睛望去,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是你?” 第809章 好久不见了呀 身首分离的苍鹰兀自在地上抽搐着,流开的血将它的生命一点点带走。 一个小巧的身影随后从天而降,悄无声息的落在濮阳瑄与苍鹰之间,笑吟吟的看着苍鹰的尸体,“不知道鹰肉是个什么味,阿穆你尝一尝?” 濮阳瑄转眼望向几步开外的少女,清冷的月色下,她依然是明朗活泼的样子,一双灿若繁星的眸子带着俏俏的笑意回望着他。 “好久不见了呀?”她挥挥手,蹦蹦跳跳地靠近濮阳瑄。 在她的身后,巨狼开始啃食苍鹰的尸体。 “阿齐。”濮阳瑄望着少女,“你为何会出现在此?” 不是说巨狼出现在中原太过招摇惹眼,会惹出事端来,所以选择不与他们同回京城,而是往广袤无垠的大地逍遥快活去了? 阿齐摸摸嘴巴,笑道:“听说大周有吃不尽的美食,看不完的美景,而荒漠哪儿有什么好看的……所以我忍不住偷偷摸摸的过来了呀……一路上,得小心避让着,不能让阿穆出现在人前,耗费了不少时间才来到这里呢!” 说着,她背着手,又往濮阳瑄的身前凑了凑。 “感不感动呀?” 濮阳瑄叹了口气,他脸上蒙着面罩,又有黑夜做为遮掩,但是阿齐居然认出他来了,大约是凭借着气味吧。 “欢迎你来到大周。”他的态度没有多热情,保持着一些客气。 阿齐对他略显冷漠的态度并不在意,回头看看阿穆,“这里不好说话,我们寻个更隐蔽的地方吧。” “等一下。”濮阳瑄叫住准备转身过去的少女,“那苍鹰的尸体留在此处,很容易被人发现是被身形同样过于巨大的猛兽咬死,吃掉的。” 阿齐眨眨眼,“会被什么人发现?” “你在这里,没发现什么不对?” “没有啊?”阿齐指着瘴气山谷的方向,“我只知道那里弥漫的烟雾有毒,会要人命,还会有巨鹰出没,袭击路过的人,除此之外,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濮阳瑄道:“我怀疑瘴气山谷里藏着一股危害天下百姓的势力,正在调查之中。这些苍鹰是他们派出来巡视异常的,如果没有回去,必然会引起怀疑。” “你的意思是,现在还不能让他们发现异常?”阿齐苦恼的望向支离破碎的苍鹰,“可是都这样了,我也没办法把它拼回去了呀?” “那就毁尸灭迹。” “毁尸灭迹吗?”阿齐摸着下巴。 濮阳瑄在自个儿身上摸索了一下,带的东西挺齐全的,可是没想到会杀掉一只苍鹰,所以连化尸用的药水都没准备上一些。 “我有了!”阿齐忽然笑了,原地蹦跶两下,“阿穆,把这只苍鹰全部吃掉吧,一点痕迹也不要留下来哦。” 阿穆听令,三两口就将苍鹰吃掉,只余下一地的血迹与零碎的羽毛,其它的不管是血肉还是骨头全都嚼碎了,咽下肚子。 接着,阿穆用前爪胡乱地扒拉着泥土,很快,连那些残渣也都被销毁了。 “这样就差不对了吧?”阿齐得意的问道。 濮阳瑄点头,“走吧。你现在住在哪里?” “就在前面的山洞。”阿齐兴冲冲的往前跑去,“我带你去!” 濮阳瑄看着她欢快的小模样,默默跟在后面,而美美的吃了一顿鹰肉的阿穆虽然身形巨大,但是行走在林子间,连一点声响都让人难以觉察。 很快,他们来到阿齐最近藏身的山洞,是人迹罕至的林子深处,由阿穆在前面带路,他们踩在阿穆走过的地方,不留下一点痕迹。 “就是这样啦!”阿齐指着布置的略显粗陋的山洞,“我和阿穆住在这里很舒服呢。” “你没去京城吗?”濮阳瑄忽然问道。 从她出发的方位来看,到达华阴之前,肯定是要经过京城的。 阿齐摇摇头,“我打算走遍各个地方之后,再去京城找你们。如此一来,我知晓了大周的风土人情,才好与你们多说话呢。” “你们?”濮阳瑄感觉到这两个字有点意思,便问道:“你找到你真正的奥兰了吗?” 阿齐嘟嘟嘴,“没有,反正这天地如此辽阔,我可一点儿也不着急呢,说不定哪一天就找到了呢?” 心态还是挺好的,濮阳瑄道:“那我留步耽误你游遍大周了,路上务必小心。” “我会的……”阿齐下意识的接话后,感觉不太对劲,“诶?你不是在查什么东西吗,不需要我的帮助?” 濮阳瑄看看乖巧的趴在洞口的阿穆,“会暴露你与阿穆,给你们带来危险的。” “哦。”阿齐噘嘴一下,也没有升起篝火,舒舒服服的靠在阿穆的身上,望着濮阳瑄的脸。 可惜,天际只有一点熹微,所以看不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脸色。 “可是,我感觉阿穆能帮上不小的忙呢,就让我们留下来以防万一吧?”阿齐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濮阳瑄,“被人发现就被人发现,反正是早晚的事。被人发现了,我还能早点没有后顾之忧的玩呢。” 濮阳瑄看着这乐观的少女,轻叹一口气。 阿齐央求道:“难得相遇有缘,说明啊,是老天爷主动要我们帮你们呢。” 濮阳瑄道:“我知晓你热心肠,但是你须得明白,世人是很难接受阿穆的存在。不管阿穆做过什么,因为他的外形,只会给他与你带来数不尽的灾祸,你们会陷入痛苦里,再也不得安宁。” “我不怕!”阿齐挺起胸膛,“我和阿穆一点儿也不害怕。” 她笑嘻嘻的抚摸着阿穆的毛,阿穆十分乖顺的蹭蹭她的脑袋,又轻轻地舔了几下她的脸颊,两人亲密的就像认识了一辈子的好朋友。 濮阳瑄无奈,“这样吧,你暂且留在此地,暗中观察瘴气山谷的动静,尽早确定是否真的有前朝余孽躲藏在这里。” “就这样啊?”阿齐对一点儿也不艰巨的差事赶到有点失望。 濮阳瑄道:“你和阿穆也靠近不了瘴气山谷,对不对?” “……对。” 濮阳瑄晃了晃腰上的小皮囊,“等大夫找到破解瘴气之毒的办法,我们就一起杀进去!” 第810章 睡梦中 阿齐欢快的抱着阿穆的脖子,蹭了又蹭,“阿穆,听见没有?我们又可以杀人喽!” “……”濮阳瑄道:“天快亮了,我须得回去。” 阿齐有点失望,“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濮阳瑄看到少女眼中闪烁着隐隐的光亮,转身就走,“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好呀,我和阿穆等你!”阿齐挥挥手。 很快,濮阳瑄的声音消失在茂密的林子里。 阿齐望着晦暗不明的树林,慢慢地缩回到阿穆毛茸茸的身体上,轻抚着狼毛,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 濮阳瑄在天色放亮之前,回到农庄,轻手轻脚地进了屋里,脱下外衣,简单的洗漱过后,来到床榻边。 虽然床帐是放下来的,但是他能隐约看见榻上熟悉的睡颜,不过到底是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床帐,让人看着觉得不够,他索性轻轻地将床帐撩开一眼,然后凑近了去瞧。 睡梦中的人挺安稳的,应该是出于对他的无比信任吧? 濮阳瑄不由地勾唇一笑,轻抚过薛瑾仪的脸颊,指尖轻轻碰触着柔滑的肌肤,只是这样,也叫他内心无比的满足,足以一扫而空来回奔波的辛劳。 忽地,薛瑾仪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侧身躺着,抬起手来胡乱的抓了抓脸,然后“啪”的一声抓住他的手。 濮阳瑄起初以为她醒了,可再一看脸,双眼还闭着,清浅均匀的呼吸说明人还在睡梦中呢。 睡梦中的人好似知道自己得到了一件宝贝似的,笑眯眯的将他的手抱在怀中,继续沉睡在美梦中。 濮阳瑄笑着抬起另一手,轻柔地抚摸着她头发。 去过瘴气山谷,加上与苍鹰搏斗,虽然简单的洗漱过,但是又怕上床的时候吵醒了妻子的美梦,所以哪怕在床榻边的姿势有点点难受和僵硬,也笑着凝望着她的睡颜,任由她宝贝似的抱住自己的手。 天亮了,院子里响起轻轻的洒扫声。 薛瑾仪皱了皱眉头,然后猛然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张温柔情深的笑脸。 “阿瑾。”濮阳瑄柔声唤道,凑上前来,在她的嘴唇上印下一个吻。 薛瑾仪的脸上绽开甜蜜的笑意,这个早安吻格外的美好,看着自家男人毫发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挪了挪身子,也亲了一口他的嘴。 “等一下,”薛瑾仪看他在床前的姿势,问道:“你不会是在床边蹲了半宿吧?” “天快亮的时候,我才回来。”濮阳瑄道:“所以,算不上半宿。” “你呀。”薛瑾仪赶紧起身,拉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多少该睡一会儿的。” 濮阳瑄道:“看到你睡得这么香,我就忍不住看啊看啊,没想到眨眼间就天亮了,你也醒了。” 薛瑾仪哪里会不知道他在哄自己,揉了揉他的手,“就你嘴巴最甜。我去和青兰准备早饭,你一定要睡会儿,养养精神。” “好。”濮阳瑄一口答应。 薛瑾仪立刻从床上跳起来,按住濮阳瑄的肩膀,让他乖乖的躺在床上,接着给他盖好被子,“什么都不许想,乖乖睡觉。” 濮阳瑄立刻闭上眼睛。 薛瑾仪笑嘻嘻的捏捏他的脸颊,又将被子掖好,这才从屋里出去,梳洗过后,同青兰一道做早饭。 杂粮粥与几样小菜、饼子摆上桌之后,薛瑾仪示意大家先吃,自己拿了两人份的早饭,轻手轻脚地回到屋子里。 榻上的人闭着眼,似乎已经陷入沉睡。 薛瑾仪尽可能轻的放下早饭,然后放慢呼吸,悄悄地来到床榻边,仔细瞧着濮阳瑄的睡脸,又尽可能的看了一遍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肤。 还好,没有伤痕。 虽然还不知道昨夜阿瑄见到过什么,但人没事就好。 薛瑾仪干脆的坐在榻边,双手支棱在床沿,然后捧着脸,笑眯眯的注视着濮阳瑄。 怎么看也看不够,爱情的力量就是如此奇妙吧。 不过,没一会儿,濮阳瑄自己醒过来了。 薛瑾仪惊诧的问道:“难道是我的目光太过火热,烫着你了?!” “是啊,”濮阳瑄一本正经的点头,坐起身的同时一把将人拉进自己的怀中,“就算我睡着了,也能感觉到阿瑾深深的爱意。” 薛瑾仪“噗嗤”一声笑,在他的怀里扭动几下,“好啦,快起来吃早饭吧?忙活了一晚上,肚子一定饿坏了。” 濮阳瑄却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我要阿瑾拉我起来。” “哎呀呀,我有这个劲拉你起来的吗?”薛瑾仪叹气。 濮阳瑄笑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薛瑾仪笑着摇摇头,试着用力拉濮阳瑄,没想到轻而易举的就把人给拉起来了,可是她用力过猛,身体像是被弹出去了一般,脚步连连往后退。 濮阳瑄箭步上前,将她揽进怀中,“你看,我说的吧?” 薛瑾仪直接拿自个儿头顶学牛一样顶了顶濮阳瑄的胸膛,娇嗔道:“讨厌!” 濮阳瑄捧住她的脸,“再讨厌,还不是喜欢着?” “你啊,有恃无恐。”薛瑾仪轻点了一下他的笔尖,“我要把早饭全部吃光光,一点儿也不给分给你。” “哎呀呀,薛大小姐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呢。”濮阳瑄摇头叹气。 “你是什么香什么玉呀?”薛瑾仪冲他吐吐舌头,往饭桌冲去。 濮阳瑄紧跟其后,看到薛瑾仪像老母鸡护小鸡崽子似的,用胳膊圈住桌上的碗碟,哭笑不得,“还真不留给我一些啊?” 薛瑾仪看看碗碟里的食物,拿起一只蒸饼递过去,“喏,这就是你的早饭了。” “多谢薛大小姐。”濮阳瑄作揖,恭敬有加的接过蒸饼。 薛瑾仪被他的样子给逗笑了,收回胳膊,拉住他的手一起在桌边落座,“不闹了,快吃饭吧。” 她盛了杂粮粥,放到濮阳瑄的面前,又将他喜欢吃的几样小菜推到他面前。 “快吃,一定要全部吃完。” 濮阳瑄道:“你就不想问问我昨晚都遇见了什么?” “等吃饱了有力气,慢慢说也不迟。”薛瑾仪悠哉悠哉的摇头晃脑。 第811章 最强后援 濮阳瑄咬了一大口蒸饼,又喝了几勺子杂粮粥后,先说了昨晚遇见苍鹰的事。 “这么大的鹰?”薛瑾仪怀疑自己身处的世界是不是有外星势力了。 外星人带来某种可怕的能量,让普通的动物身形变得巨大且聪慧,攻击力更是惊人。 可真要有如此厉害的外星势力,这个世界也不会这么平静的吧? 她继续说道:“这些苍鹰死的死,伤的伤,会引起它们主人的怀疑吧?如果你被怀疑成与西夜古城的人马有关,那么凭沈轻墨对他们的仇恨,一定会掘地三尺也要将你这个仇人挖出来的。” “如果他们是这么想的话,”濮阳瑄扬起唇角,“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们说不定会派出更多的人或者苍蝇来报仇,”薛瑾仪夹起一些小菜,“就能留下更多的蛛丝马迹,让我们找寻到他们的藏匿之处。” 两人相视一笑,她将小菜放在濮阳瑄的碗里。 “还有件事,”濮阳瑄没有急着吃饭,“我遇到了阿齐。” “在凉州遇见的那位骑着巨狼的少女?”薛瑾仪噘了下嘴巴,“你们还真有缘分啊?” 濮阳瑄抬起脸,用力的嗅了嗅,又看看他们的早饭,“诶,我们的饭菜里面没有醋吧?为什么我闻见了一股子酸味儿?” 薛瑾仪忽然扑过去,一左一右捏住他的脸颊,“谁叫你长得这么英俊,令许多人垂涎呢?” 自打安置难民的差事,到景轩开张之后,这位楚王殿下的人气可谓是水涨船高,直线上升,令无数女子捶胸顿足,后悔当初为何要嫌弃楚王凶煞的命数,没抢着去做楚王妃呢! 这些女子里,有些是开玩笑的,有些是真情实感这么想的,薛瑾仪哪里分辨不出来呢? “可是我的心呢,”濮阳瑄拍拍自己的心口,然后按在薛瑾仪的心口上,“已经牢牢的黏在你这里了。” 薛瑾仪得意的一笑,松开濮阳瑄的脸颊,问道:“她怎么来大周了?她的狼那么巨大一只,如何避人耳目的?” 濮阳瑄道:“我没来得及细问,是她自有本事吧?她留在瘴气山谷附近,愿意帮我们一起调查前朝余孽的踪迹。阿穆是一只狼,擅于追踪,应该会比我们更敏锐的发现蛛丝马迹。” “那是最强后援了啊!”薛瑾仪笑着拍手,“相信有阿齐的帮助,我们能事半功倍。” “诶?”濮阳瑄故作惊讶,“刚才还有人在吃醋呢。” 薛瑾仪捧起饭碗,“我呀,只是想听你说情话。” 濮阳瑄凑过去,“那我时时刻刻说给你听。” “那我可要听不重样的。”薛瑾仪道。 濮阳瑄摸摸下巴,“这个要求有点困难啊……” 薛瑾仪笑嘻嘻,“我可不管。” “好好好。”濮阳瑄满口答应,“我们阿瑾提的要求,我一定全力满足。” “快吃饭吧。”薛瑾仪又给他夹了一筷子小菜,“都要冷了。而且,你还得悄悄进城去,将手机到的瘴气送给竹大夫研究呢。” “是,薛大小姐。”濮阳瑄听话的端起碗,吃早饭。 饱饱的吃过早饭,濮阳瑄重新洗漱过,换回中年客商的打扮,将装有瘴气瓶子的皮袋子小心翼翼的塞进怀里,然后出了屋子,招呼上几个“伙计”,几个人整理好几车的货物。 “路上小心。”薛瑾仪笑眯眯的为濮阳瑄整理了一下衣襟,又仔细的看看他嘴上的胡须有没有贴好,“我这边,会和栾姑娘他们多打听打听情况的。” “好。”濮阳瑄理了一下她耳边的碎发,为了装扮成中年人,发丝上添了一些霜白,可以想象到多年后他们依然携手相伴的模样,不禁勾起唇角笑了。 “笑什么?”薛瑾仪摸摸自己的脸,不记得有不妥当的地方啊? 濮阳瑄笑道:“不管岁月流去多少,在我的眼里,阿瑾永远是最好看的。” 薛瑾仪掩嘴笑,“都要出发去县城了,还忙着讲情话呢?” “不是阿瑾要我时时刻刻说给你听的吗?” 要不是旁人有人,薛瑾仪真想香香的亲上一大口,“那你再想想,等你回来,我还要听。” “好。”濮阳瑄捏捏她的手,招呼上“伙计”们出发去城里。 他们前脚走了没多久,栾家兄妹后脚来了。 栾姑娘亲密的挽住薛瑾仪的胳膊,问道:“以后我直接唤您婶婶可好,其它称呼未免太过生分了。” “好呀,”薛瑾仪道:“我夫家姓崔,你们直接喊我们崔叔、崔婶就是了。” 以前濮阳瑄化姓为“濮”,可是这太容易联想到“濮阳”了,索性取了个根本没有关联的姓氏。 “崔婶!”栾姑娘当即甜甜的叫道,“不知道今日你们有何打算?是出去走走,还是品尝一下我们华阴的美食?” 薛瑾仪道:“你崔叔带着人进城卖货去了。至于我么……那就麻烦栾姑娘带我们四处走走,一边走一边品尝美食,可好?” “好!”栾姑娘一口答应。 薛瑾仪问道:“不会耽误你们做生意吧?这庄子里还有其他客人吗?” “没事儿,”栾姑娘摆摆手,“庄子里的客人们都有人招呼着,不会耽误事儿的。而我呢……”她将薛瑾仪的胳膊抱得更紧一些,“感觉和崔婶十分投缘,所以要亲自招呼您的。” 说话间,他们往外面走去。 青兰与假扮成伙计的金扬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 薛瑾仪一脸好奇的看看四周,“来这儿都客商都是来买花椒的吗?” “有一部分是的,有一部分是路经此地,歇脚的。”栾姑娘道:“咱们家庄子大,客房也多,所以兼顾着做点儿‘客栈’的生意,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多挣一份钱。” 薛瑾仪点点头,故意放慢脚步,好让金扬尽可能的留意四周的动静。 “听说你家的庄子是华阴最大,生意最好的了。”薛瑾仪道:“在华阴有多少年了?” “我家祖祖辈辈都在华阴,”栾姑娘说的头头是道,“可惜前朝末年,天下动.乱,生意不好做,我们家靠着几代积攒下的钱粮才勉强活下来,到了如今这元光年间,天下太平了,爹爹终于把生意做大起来了呢。” “这样啊……”薛瑾仪感叹几声,会不会是借着前朝余孽们的某股力量,才做大生意的呢? 第812章 栾姑娘的未婚夫 “看来,令尊能力非凡,抓准了机会将家业做大了呢。”她一脸佩服,“若是能与令尊请教一番,必定受益良多。” 栾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崔婶过奖啦,不过爹爹还在城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若是他回来了,我一定想办法让你们见见。崔婶啊……” 她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巴巴儿的注视着薛瑾仪。 薛瑾仪了然,笑着拍拍她的手,“能得到高人指点,是我的荣幸,我一定要拿出看家的本事来做一大桌子美食。” “太好了!”栾姑娘欢呼一声。 薛瑾仪看看这单纯活泼的小姑娘,猛然转头看向栾少爷。 栾少爷吓了一跳,有些结巴的问道:“崔婶,怎么了?” 薛瑾仪刚刚转过头望去的时候,栾少爷也正好在看着她,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有点冷落栾少爷了。”她笑道。 栾姑娘扯扯薛瑾仪的手,“我哥哥呀,不怎么爱说话的,所以您不用在意他。” “做生意的,可都要伶牙俐齿才好呢。”薛瑾仪道。 栾姑娘指着自己的脸,“有我呀?我们兄妹俩强强联手,一定能继承父业,将栾家发扬光大。” “祝福你们了。”薛瑾仪笑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穿过两道院门,来到一条大路上,两旁是高高的院墙,都是栾家接待客人用的,再往南走上一会儿,出了两道门才是从栾家庄子出来了。 有些院门开着,居住在此的客商正在忙碌着。 金扬平静扫过那些人,就像个随便看热闹的。 “诶,王兄来了!”栾公子忽然出声。 栾姑娘眼睛一亮,急吼吼的望向前方。 薛瑾仪也望过去,迎面走来一个青衣翩然的斯文公子,现在天有些热了,所以他一边走,一边轻摇着手里的折扇,笑着向他们走过来。 “哎呀,额头上都出汗了呢。”栾姑娘终于松开了薛瑾仪,抽出自己的帕子,十分体贴的给王公子擦擦额头。 王公子望着未婚妻的眼中,满是深情。 给未婚夫擦完汗,栾姑娘拉着他来到薛瑾仪面前,“这位是昨天刚来的客商,做的菜特别好吃,我准备向崔婶多多学习,以后啊……” 她冲王公子眨巴眼,没把后面的话直接说出来。 薛瑾仪微笑着向王公子点点头。 王公子虽然是衙门官吏的儿子,但对一身朴素打扮的薛瑾仪十分客气的拱拱手,“多谢崔婶愿意指教了。若是鸢儿有什么麻烦到您的地方,还请您多担待,王某愿意厚礼相谢。” “王公子客气了,我与栾姑娘也是一见如故呢。”薛瑾仪道,用长辈一般的慈祥目光凝望着栾姑娘。 王公子问道:“崔婶是昨日来的?” “是的。”薛瑾仪点头答道。 这个看起来十分寻常的答案,在她听来有点意味深长。 王公子接着问道:“不知崔婶打算在华阴停留多久,又要往哪里去呢?” “待个几天就走,”薛瑾仪答道:“之后自然要回到家乡,将在这里采买的货物卖出去,挣一笔钱好给儿子读书用。” “听您的口音像是寿州来的?” “是啊。”薛瑾仪出发前特意找了个出身寿州的侍卫,学了当地的口音,“哪儿不出产如此上等的花椒,所以我们特意过来一趟,回去之后能卖出好价钱呢。” “嗯,寿州可是个富裕的好地方。”王公子微笑着点点头,“崔婶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承王公子吉言了。” 王公子开口似乎还要问,栾姑娘有点不高兴的戳戳他的手臂,“你呀,跟着王伯伯在衙门里待久了,练成了一副审问犯人的习惯。崔婶可是我的上客,不许这么对待她哦。” “好好好。”王公子笑着退到一边,“不过,我还是有个问题,你们这是上哪儿去?” 栾姑娘道:“我们和崔婶到处走走,带着她品尝一下华阴的特产美食。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好啊。”王公子欣然答应。 栾少爷问道:“不是说县衙来了京城里的贵客吗,王兄不在王伯伯身边陪着,见见贵客?” 薛瑾仪默默的支棱着耳朵听。 王公子摇头,“我就一个小举人,哪有资格去见京城里来的贵客?而且,现下衙门里肯定规矩多,所以还不如跑出来,见见鸢儿呢。” 栾姑娘羞涩的抿嘴一笑,脸颊像桃花一般娇艳。 “哦——”栾少爷了然的点点头。 王公子给栾姑娘摇着折扇,“你们不会嫌我碍事的吧?” “怎么会呢?”栾少爷看一眼自家妹子,“有人巴不得你在这里呢。” “哥哥!”栾姑娘跺跺脚。 王公子道:“栾叔叔不在,你们两个都去玩闹了,不会耽误生意吧?” 他回头看看人来人往的院子门口。 “最近生意不错呢。这两天,除了崔婶之外,还来了些客商吧?” 栾姑娘道:“放心吧,从昨天崔婶他们来了之后,还没有新的客商来呢。而且,都有管事招呼着,绝不会耽误正事的。” “那就好。”王公子拍了拍胸口,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 一行人继续往庄子大门口走去。 薛瑾仪不动声色的留意着王公子,他的一言一行有些许的古怪,似乎在庄子里找寻、查探什么。 不过,王公子在问完话之后,再没有看过他们一眼了,笑容温和的与栾少爷说话,栾姑娘到底是个姑娘家,不大好意思一直缠着王公子,所以继续挽住薛瑾仪的胳膊,亲密的聊着天。 庄子门口,栾姑娘早就准备好马车和吃喝的东西了,“不过,再往山上去,只能步行了哦崔婶。” “好。”薛瑾仪点点头。 他们准备离开之时,有一队车马从道上来,停在庄子门前。 王公子的脚步忽然顿住了,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那队人马中为首的马车。 车夫急急忙忙地摆好脚凳,还拿自己的衣袖在脚凳上擦了擦,接着出现一名美貌的年轻丫鬟,唤了一声“到了”。 接着,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从车厢里出来。 王公子的瞳孔猛然收缩。 第813章 狡兔三窟 那对男女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外表普通,衣衫也寻常,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两人之间的恩爱之情溢于言表,让站在不远处的人们因为感受到他们的甜蜜而不由地露出微笑。 “真是恩爱啊。”栾姑娘瞪直了眼睛。 那对男女说说笑笑着,携手走进庄子,后面的人恭恭敬敬的跟随着。 栾姑娘挪了挪步子,望着他们的背影,露出向往之情。 “听口音,像是京城来的。”她似是自言自语。 薛瑾仪注意到王公子也在看着那对夫妻,不过他并不像栾姑娘那样,充满了向往,而是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栾少爷摸着下巴,奇怪道:“京城物产丰富,好东西多的是,哪儿需要来我们庄子采买货物啊?” 栾姑娘道:“或许只是歇脚的。” “有道理。”栾少爷叹口气,“妹妹,说好出去走走的呢?” “啊对!”栾姑娘收回视线,笑嘻嘻的挽紧薛瑾仪的胳膊,“不好意思,崔婶,我们现在出发吧?” 话音未落,王公子忽然“哎呀”一声,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弯下腰。 薛瑾仪的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冷笑。 栾姑娘吓了一跳,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 “许是早上贪嘴,吃了点生冷的东西,加上紧赶慢赶的往你这儿来,肚子忽然疼得厉害。”王公子揉着自己的肚子,哀叫两声,“你们先陪崔婶去走走,我稍后就来。” “可是……”栾姑娘有些为难的望向薛瑾仪。 未婚夫身体忽然不适,她当然更想留在家里照顾了。 薛瑾仪忙接话道:“既然王公子身体不适,咱们就改日再出去吧,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日。” “为王某耽搁了行程,这怎么好呢?”王公子吃力的说道:“鸢儿,你既已答应崔婶出去走走,做商人的怎好违背诺言,失信于人呢?” “可是……”栾姑娘急了。 王公子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好了,我没什么大碍的,很快就会追上你们。鸢儿,你们先去吧。” 栾姑娘见状,叮嘱道:“实在不行,庄子里有大夫,你留下来好好歇息,再派个人传信给我。” “好。”王公子点点头。 栾姑娘这才一步三回头的搭车离开。 马车没有装窗帘子,所以薛瑾仪迎着徐徐清风,望向庄子门口。 王公子一溜烟的跑进去了。 看来,在这庄子里确实会有些收获,只是…… 薛瑾仪略带担忧的望向栾姑娘,单纯的少女向往真挚的感情,可是身负秘密的人势必会欺骗她一次又一次,甚至伤害到了她。 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薛瑾仪跟着栾家兄妹先后去了花椒林与栾家的田地,又品尝了槐花麦饭与麻食菜,期间王公子派人来传话,说是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跑茅房跑久了,腿麻脚软,走不动路了,请他们继续好好游玩,他在栾家庄子等他们回来。 到了午后,一行人回到农庄。 薛瑾仪微笑道:“栾姑娘快去看看王公子吧,我先叫人准备好食材,等你来了再做饭。” “好,崔婶一定要尽量等等我啊!”栾姑娘丢下一句话,话音还没有消散,人已经跑远了。 栾少爷不好意思的对薛瑾仪欠欠身,“对不住了崔婶,今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没有,今天玩儿的挺开心的。” “若是崔婶之后还有什么疑问,欢迎随时向他们提。” “好。”薛瑾仪点点头,目送栾少爷离开。 等栾少爷的身形消失在外面的拐角处,薛瑾仪径直回到他们住的院子。 濮阳瑄还没回来,院子里静悄悄的。 青兰道:“大娘子,您先歇会儿吧。” “也好。”薛瑾仪进了屋子,青兰十分的体贴的放下一些帘子。 薛瑾仪换了衣衫,靠在软榻上,喝了两口茶之后,金扬与一名伙计打扮的护卫进屋里来了。 青兰给他们倒了茶,半关上门,几个人坐下来说话。 护卫道:“大娘子走了后,王公子一路跟着那对夫妻,之后更是热情的帮助庄子的下人招待他们。” “若是栾姑娘知道自己未婚夫根本没病没痛的,骗了自己,岂不是要伤心了?”青兰嘟囔道。 薛瑾仪皱了下眉头,“或许,他早已想好了什么说词来蒙骗栾姑娘吧。” 她叹一声,示意护卫继续说。 护卫道:“王公子忙前忙后,挺热情的,还向那对夫妻打听了不少事,如今与那男的已经称兄道弟了。” “看来,王公子以为那对夫妻是楚王殿下与楚王妃了。”薛瑾仪勾唇一笑。 他们大队人马从京城出来之后,半道上悄悄的兵分两路,再然后,卓珅率领的那支队伍再分出一小支队伍来,故意留下一点点蛛丝马迹,供人追寻之用。 世人皆知楚王夫妇恩爱非常,就算乔装改扮过,也无法隐藏掉那份爱意。 当看到率领着一队人马的是一对年轻恩爱的夫妻,又有着京城的口音,很难不让某些人联想到这是楚王夫妇。 这不,姓王的就上当了。 按照视线安排,假扮成他们的男女会有一些“可疑”的动作,如此一来,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过去,他们这边做事将更顺利一些。 而且前朝余孽的势力在此,肯定远远不止王公子一个人,现在抓住这一根藤,顺着摸去,说不定会有大惊喜。 “继续盯着王公子。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虽然敌人还未消灭,但薛瑾仪感觉肩上背负的东西轻了一丝丝——好歹是摸对方向了。 护卫拱手,“是,大娘子。” 护卫出去之后,金扬道:“属下一路看过来,这庄子的布置似乎有些异常。” “哦?”薛瑾仪示意青兰取来笔墨。 金扬画了大致的草图,一一指点出可疑的地方,“您看这几处。” 薛瑾仪仔细一瞧,眼中透出疑惑,“这门开的有点多。” “是的。”金扬又添几笔,“您再看看。” 薛瑾仪又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感觉更加古怪了,“像是迷宫……” 第814章 庄子不简单 “是的。”金扬点点头,指点着门的地方,“这些门看似普通,实则也暗藏着一些门道。” “门道?”薛瑾仪不由地望向房门,透过缝隙可以看见那扇普普通通的院门,“何种门道?我们院子的门也有问题吗?” 金扬又取了一张纸,画下院门的样式,“您看这门板,比之寻常的要宽上一指左右,门上有一些细微的痕迹,属下估计其中有机关暗器。另外,院墙也高,庄子外有小河环绕半圈,大娘子是否认为整个庄子像个堡垒了?” 薛瑾仪眯起眼睛,“确实是易守难攻,且在潼关之内,临近华阴县城,由此直攻京城也是个路子。” 她望着金扬画的图,皱起眉头,陷入深思。 不过,她没有想太久,吩咐金扬道:“继续盯着庄子里的可疑之处,栾家的人也全部要盯紧了,他们一定也和前朝余孽有所牵连。” 金扬应下去,快步出去。 薛瑾仪点燃了那几张纸,丢进火盆里。 青兰叹道:“奴婢看栾姑娘单纯可爱,却没想到……” 薛瑾仪道:“她到底有没有牵涉其中,还不知道。” 不过,就算栾姑娘被蒙在鼓里,可勾结前朝余孽、为祸大周是死罪,牵连家人的,届时栾姑娘也不能避免。 她揉了下眉心,“暂且不想这些,按照原本的计划做事吧。” “是。”青兰欠欠身。 没多久,濮阳瑄回来了。 随他一起来的还有栾姑娘。 “……遇见了个客商,交谈的相见恨晚,就把我给忘了。”栾姑娘忧伤的嘟囔道。 薛瑾仪柔和的笑着,揉揉她的手,“那就用没事忘记他,自己快快乐乐的享受一番。” “嗯!”栾姑娘用力的点头,然后看向濮阳瑄,“崔叔,你们的货物卖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们家帮忙,介绍客人?” “找了个商行,今天带去的货物,全都卖出去了。”濮阳瑄道。 薛瑾仪笑道:“那可真是好,我们有钱多买点儿花椒了。” 栾姑娘甜甜笑起来,“我一定亲手为你们挑选最好的花椒!” 薛瑾仪向濮阳瑄递去一个眼神,和栾姑娘说说笑笑着来到小灶间,食材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她们开工。 “崔婶,您今日要做什么菜?”栾姑娘兴冲冲的问道。 薛瑾仪问道:“王公子吃的了辣味的食物吗?” “他胃口比较清淡,不过不用管他。”栾姑娘甩甩手,“我看他啊,今晚打算和其他客商把酒言欢了。” 薛瑾仪笑道:“多多与不同的人交往,以后走上仕途,做事能够周到圆滑,大有益处呢。” 栾姑娘听了,觉得有道理。 薛瑾仪问道:“说起来,等到王公子考过了会试、殿试,走上仕途是想留在京城,还是到外乡去磨炼磨炼?” 栾姑娘摇头,“这么遥远的事,我们还没商量过呢。” “没商量过吗?”薛瑾仪故作震惊。 “呃……”栾姑娘差点拿揉过面团的手摸下巴,“总觉得……会一直留在华阴的,毕竟我和我哥哥要一起打理家里的生意呢。” 薛瑾仪道:“可是,我听说做官不能在原籍的,想来是不能留在华阴了。” “啊——”栾姑娘拉长的语调里满满的苦恼,“这个问题,我还真的从来没有意识到呢……” 是王公子知道自己将来必然是在京城里,前途一片光明,所以根本不需要和栾姑娘讨论这个问题吧。 薛瑾仪看栾姑娘微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忙带着歉意道:“对不住啊栾姑娘,是我多嘴了,也许这个问题,王公子已有答案,所以不需要你操心了。” 听了这话,栾姑娘的眉头终于松开一些,“这倒是。” 随后,薛瑾仪转移了话题,“我看这宅子挺新的,是最近才翻修过吗?” 栾姑娘点头,“就两年前,爹爹嫌弃宅子不够气派,配不上咱们华州知名富商的身份,所以请了好几拨工匠,重新修了庄子。” “两年前啊……”薛瑾仪笑道:“果然够气派,我看那墙高高的,也防窃贼进来吧?” “是啊是啊,这庄子在城外,可得处处小心点。” “难怪找了好几拨工匠呢。”薛瑾仪话里有话,注视着栾姑娘的脸,“下了好多心思。” 栾姑娘不好意思的笑道:“爹爹总说工匠要么是在偷懒,要么做的不满意,所以换来换去的,比预计的工期多了一月半月才翻建完。” 如此一来,没有哪个工匠能知道完整的庄子布置了。薛瑾仪将一块布盖在揉好的面团上,“都有点儿想参观参观你家庄子了。” “我们可以来一个夜游庄子呀!”栾姑娘欢快的拍手,“若是崔婶嫌暗,看不清楚的话,我们就明天再逛!” 薛瑾仪看她答应的十分爽快,笑笑,“还是明天吧,今天在外面玩儿的虽然开心,不过有些累了。” “好。”栾姑娘想都没多想,一口答应。 傍晚,香喷喷的饭菜再次摆满了桌子,栾少爷陪王公子与客商一起把酒言欢,所以今日只有栾姑娘一个人和他们吃饭。 薛瑾仪惊讶的问道:“你爹爹今日还不回来的吗?” “那就是有要紧事。”栾姑娘嘟嘟嘴,“希望在你们走之前,能够见上一面,吃顿饭吧。” “但愿如此。”薛瑾仪没有强求,“若是实在不能见面,那就等下回我们来华阴的时候,再好好的吃上一顿酒。” 说着,她给栾姑娘夹了一块大排骨。 “快吃饭吧,也尝一尝你自己的手艺,挺有天赋的。” 栾姑娘欢欢喜喜的啃排骨。 薛瑾仪的视线转向濮阳瑄,后者默默的使了个眼色。 她心中了然,没有多说什么,大伙儿酒足饭饱之后,她送栾姑娘出门。 此时夜色已经深了,不过庄子里还有人声,也有一些灯火亮着,看起来像是极为平常的大户人家。 “崔婶,我明白再来找你!”栾姑娘摸摸吃撑了的肚皮,不好意思的笑笑,可是谁叫崔婶一张巧口、一双巧手,不单她自己做的菜色香味俱佳,在她的教导下,她的厨艺也大有长进呢,所以不知不觉间就吃撑了。 “好……”薛瑾仪刚答应,忽然一抹火光落入她的眼角余光里。 第815章 走水了 她不由地放眼望去,只见火光冲向天际。 她眼中闪烁着的异常光亮也引起了栾姑娘的注意,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望去。 “这……”待看清楚之后,栾姑娘的眼睛霍然瞪圆了。 “这是走水了吗?”薛瑾仪轻声道。 栾姑娘叫道:“那是哥哥他们在的地方!崔婶,你们先避一避,我过去看看。” 说完,她转身要跑。 薛瑾仪一个箭步上前,关切的叫道:“火势那么大,你一个女孩子家过去太危险了,我陪着你一起去吧。” 栾姑娘急着去看自家兄长与未婚夫是否安好,所以没有推辞,直接拉上薛瑾仪的手飞奔过去。 濮阳瑄自然也跟过去了。 今夜风有些大,起初不大的火势借着风,烧向隔壁的院子,让那一片都陷在火海里,浓烟滚滚,吓得周边的人纷纷往后撤。 管事指挥下人们打水灭火,一盆盆的水泼进去,却是没起多大的作用。 栾姑娘看看那冲天的大火,又环视一圈,然后焦急又惶恐的一把抓住管事的衣领,问道:“我哥哥他们呢……” 管事战战兢兢的答道:“小的也没看见,怕是都还在……” 他望向火海,后面的话不敢直说了。 栾姑娘又望向火海,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嘴巴里都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接着她恶狠狠地甩开薛瑾仪,推开管事就要往火海里冲去。 濮阳瑄快步上前,扶住薛瑾仪。 “姑娘!”管事尖叫道。 下人们赶紧去拦栾姑娘。 “姑娘莫要着急,小的们会救出少爷与王公子的。” “姑娘,这火势太大了,小心再伤着您了,小的们没发向老爷交待啊!” “让开让开!”一直活泼开朗,总带着甜甜笑容的小姑娘此时此刻彻底暴怒了,拼尽全力推搡着挡住自己去路的下人们,全然没有了富贵人家大小姐的派头,如小孩子一般闹着。 管事苦口婆心的劝道:“小姐,这大火会烧塌了厢房,您进去真的太危险了!您且等一等,让小的们先去试一试,可好?” “不行!”栾姑娘抹着眼泪哭了,“我一定要看到哥哥他们平平安安!” 她的叫声在一片喧闹声中格外凄凉刺耳,而眼泪已经流满脸颊,看起来悲伤又可怜。 “哥哥,哥哥——你在哪里,你快说一句话吧!” 回答她的,只有火焰吞噬着木材,发出的“噼里啪啦”声。 管事急忙适应下人们把栾姑娘往后带。 管事道:“姑娘,请您务必先等一等,小的们一定会举出少爷与王公子的!” 栾姑娘捧着脸,“呜呜”的哭起来,“怎么……怎么办,哥哥他们怎么么办啊……为什么好好的庄子会走水……为什么偏偏在有人的院子里走水……”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走上前去安慰栾姑娘,“这院子里空旷,一定还有地方可以躲避的的。” 栾姑娘只顾着哭,没有搭理她的话。 薛瑾仪轻叹一声。 虽然栾姑娘在哭,但好歹不冒险往火海里冲了,管事招来更多的下人,与热心肠的客商们一起提水来灭火。 栾姑娘哆哆嗦嗦的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影,嘴里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哥哥与未婚夫的名字。 濮阳瑄也参与到救火当中了,在这么多人前,他不好贸然暴露自己的武功。 而且,这场大火起的蹊跷,怕是一个陷阱。 薛瑾仪陪在栾姑娘的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安慰似的轻轻地揉着。 栾姑娘哭了会儿,看自己最重要的人们仍然没从火海里逃出来,而这一片的屋子都已经深深的现在火海里,看起来根本没有生路可言。 “崔婶,怎么办,哥哥他们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栾姑娘哭得肝肠寸断。 薛瑾仪没办法说这是一场戏陷阱,王公子不会有事,也不会让自己未婚妻的哥哥出事,所以他们必然在什么角落里活的好好的,就等着逼那对年轻夫妻中男的出手,进一步证实他们的身份。 她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们院子里可有地窖?” “啊?”悲伤中的栾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 薛瑾仪道:“若是有地窖的话,带上水什么的躲进去,或许能撑到火灭了。” 栾姑娘慢慢的眨了几下眼睛,猛然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光,抓紧薛瑾仪的胳膊,叫道:“对啊,每一间院子里都有地窖,用来储存东西或食物的!” 她眼中盛满了绝处逢生后的喜悦,望向一片火海的院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间院子下面的地窖是储存冰块用的!” 薛瑾仪微蹙眉头,若是用来储存冰块的,那么活下去的希望就更大了,但王公子就无法试探那对夫妻的虚实。 或许,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栾姑娘已经欢欢喜喜的往前走了几步,熊熊大火的光亮在她眼中化为喜悦的光彩。 “哥哥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浴火凤凰,从火海中飞腾而起。 人群中一片哗然,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或手上的事,目瞪口呆的望着那道庞大的黑影落在了他们的面前。 冒着小火苗的被子被匆忙地丢在地上,露出三个人来。 “哥哥!” 火光映在那三人的脸上,栾姑娘眨眼间认出其中一人是自己的兄长,再看另一边是自己的未婚夫,而搂着两人的当中的男子,正是早上在庄子门口遇见的那对恩爱的年轻男女中男的。 那男的没有任何耽搁的拾起地上的棉被,对周围的人冷喝道:“快给被子泼水。” 人们也没多想泼水是做什么,忙不迭地将水桶里的水都泼在被子上。 那男的毫不迟疑的再度跃入火海中,又引起周围人一阵惊呼。 “哥哥,你们没事吧?”栾姑娘带着哭腔扑过去,拉住哥哥与未婚夫的手,望着他们被烟熏得半黑的脸,“快让我看看,你们身上受伤了没有?” 栾少爷安慰道:“鸢儿,我们没事,只是稍微被烟火呛着了。” “多亏了那位杨公子,武功真是了得啊。”王公子一脸仰慕的望向火海,“那么机敏,才能带着我们躲过大海,得以逃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栾姑娘摸摸眼泪,“那可是我们的大恩人,一定要好好谢谢呢。” 薛瑾仪默默的望着王公子,他的眼中和嘴角带着一抹得意与兴奋。 看来,是结果让他很满意呢。 第816章 试毒 满意就好。 满意了,他们这边才好做事。 而这些前朝余孽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陷阱里。 很快,火海中的人都被那男的救出来,一个个都被烟熏火燎到了,拍着胸口咳嗽不断。 王公子主动叫道:“赶紧的安排新的院子,让客人们入住吧?还得请大夫过来,看看他们的伤势。” 栾姑娘回过神,“对对对!”她忙招呼上管事与一些下人,“快,把客人们都送到那边的院子,再赶紧的把大夫都喊过来,无论要用什么药,都一定要选最好的。” 虽然还未确定火势到底是因何而起,究竟是谁的责任,但是栾姑娘摆出的态度与决定,立刻赢得了周围客商们的赞赏。 很快,场面变得更加井然有序。 一部分人安排新的住处,一部分人继续灭火。 薛瑾仪和濮阳瑄点头示意了一下,跟着栾姑娘来到新的院子里。 伤者们被安排在各间厢房里,那对年轻夫妻相互搀扶着走进厢房,两人低低私语,那位杨娘子甜蜜的一笑。 薛瑾仪看着他们撒狗粮,也看着王公子这只“大电灯泡”硬是插进了两人之间,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大夫很快赶过来了,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夫妻俩只是被烟呛着了,身上有一些小小的擦伤与烫伤,除此之外,没有大碍。 不过,栾姑娘还是紧张的吩咐庄子下人要好生照顾他们。 王公子更是自告奋勇要留下来照看他们,“……都怪我一时太兴奋,撞翻灯架不说,那灯架正好砸烂了小酒缸……酿成大祸。” 栾姑娘叹口气,轻声道:“你也不是有意,以后多多小心便是。” 王公子点头,“鸢儿说的是。时候不早了,你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后面的事有我。” “可是……” “鸢儿,总要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啊?”王公子冲着自己的未婚妻微微一笑。 栾姑娘只得点头,“那你早点忙完就好好歇息。” “我知道了。” 栾姑娘这才离开,薛瑾仪扫一眼王公子的脸色,半垂下眼帘,跟着栾姑娘出去了。 大火在众人齐心协力下被扑灭了,栾姑娘招呼大家赶紧去休息,有什么事放着明天再来就好,众人这才各自散去。 喧闹了好一阵子的庄子总算恢复了平静,栾姑娘忽然感觉自己的眼睛酸涩的厉害,再一抹眼角,发现有已经干了的泪痕,不知道在旁人看来有多么的狼狈呢,可是她居然没有察觉到。 薛瑾仪从怀里抽出干净的帕子,亲自给栾姑娘擦眼泪,“已经没事了。” 她柔和的嗓音如春风吹拂着栾姑娘的心。 栾姑娘道谢,接过帕子擦着脸上的泪痕,不好意思的说道:“本事该尽心尽力的照顾你们的,却没想到让你们看到庄子里不慎走水,又看到我如此狼狈……” “那是意外。”薛瑾仪不在意的摇摇头,“栾姑娘也不想的,再看你后续的安排,大家都非常满意,对栾家毫无怨言呢,足见姑娘的才干了。” 栾姑娘脸颊微红,“崔婶,你要是再夸奖我,我真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好了,你看这都快到子时了,早些歇息吧?”薛瑾仪回头望向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的院落,“明儿还有一阵好收拾呢。” “可能没办法陪伴崔婶游玩了。” “没关系,正事儿要紧。” 几个人就此道别,薛瑾仪与濮阳瑄披着清冷的月色回到他们自己的屋中,终于有时间沟通各自打探到的消息了。 “我将收集到的瘴气交给竹大夫,他说毒性极强,寻常人等只要吸入一点点,就会立刻七窍流血暴毙,就算武功再高强的人,恐怕也难以支撑过一刻。但苍鹰如何灵活出入就不得而知了,除非能抓着一只苍鹰剖开来验一验。” “那么大的苍鹰,要送去县城里可不容易。”薛瑾仪摇摇头,“这个办法怕是行不通。” 濮阳瑄道:“是啊,那些苍鹰不知还有多少,且极为凶猛,抓捕都十分困难了,也怕会打草惊蛇。” “那竹大夫可有其它办法制出解药?” “既然瘴气山谷里极有可能是前朝余孽的老巢之一,他们能进出自如,必然是有办法的,他说最快的话这两天应该能找到办法,不过……”濮阳瑄蹙起眉头,眸色有些深沉。 薛瑾仪想到了他在为难什么,“要找人验证解毒之法是否有用,若是无用,咱们恐怕是要折损人手了……” “是的。”濮阳瑄点头,握住薛瑾仪的手。 他的手掌心温热,就如他的内心。 不管这些年来是如何学习的,如何了解帝王之道的,可终究心底是有一点柔软之处——对于敌人能够杀伐果断,可自己人呢? 心存仁善,不愿身边的人白白送死。 就像他,亲自进入洛江下的巢穴。 虽说也是为了向皇上表决心,但亦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 薛瑾仪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我知道,你又想亲自去试了。” 濮阳瑄无奈的一笑,“我的武功是最好的,理应我去试一试,如此活下来的希望也更大一些。” “你啊,是在炫耀自己。”薛瑾仪轻哼一声,“咱们这回,不一定要自己人去试呀?” “你的意思是拿混迹在华阴城内外的前朝余孽去试?” “是的。”薛瑾仪点头,“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万一人死了,后面得怎么做成意外,不让前朝余孽们发觉。” 濮阳瑄也考虑过这个方法,可是实施起来略有些难处,对于需要速战速决的他们来说,并不是最佳的选择。 “我们得好好的挑一挑这个人选……”他道:“今日,我与卓将军他们接头,这县衙里恐怕已经被前朝余孽渗透了些人。他们自打进入华阴县、县衙之后,就被严密的监视着,都是些高手。” “那姓王的,肯定很快将杨氏夫妇是楚王与王妃假扮的这件事传出去,那么这处庄子也就要被人监视着了。”薛瑾仪又将金扬发现的异常告诉濮阳瑄,“不仅地面上像个堡垒,下面还有地窖,这庄子也大有文章,不知道藏了多少前朝余孽。” “特别是……”濮阳瑄接话道:“沈轻墨究竟藏在何处。” 第817章 有了新发现 若是能在此地发现沈轻墨的踪迹,剿灭京畿一带的前朝余孽将会事半功倍。 薛瑾仪道:“现在总要紧的就是找到解药和适合的试毒人选。” 这两点搞不定,瘴气山谷对他们来说就是无法进入的另一个世界,就算选择围而不攻,那么大一片的山谷,加上致命的瘴气,对他们这一方来说并不是长久之计。 “还有一点,这处庄子既然是前朝余孽的据点之一,也许能找到他们的解毒之法。”濮阳瑄道。 薛瑾仪说起今天同栾姑娘打听来的事情,“……另外,我听栾姑娘说,五年前,有一位术士从华阴经过,算命特别准,人们便向他打听关于瘴气山谷的事儿,毕竟那么一大块毒地,人人害怕,想请教术士可有驱除瘴气的办法。” “五年前?”濮阳瑄问道:“这栾家又是发迹于何时?” “七年前左右。”两人对视一眼,薛瑾仪继续说道:“术士去看了,说是一种上古恶兽在千万年前被上天镇压在此,之后因为神力流逝,上古恶兽身上的煞气逸散而出,这才形成了瘴气,缭绕在山谷之中,还会随着时间,渐渐扩大。” “危言耸听。”濮阳瑄轻笑一声,“我猜接下来术士会说,瘴气是从上古恶兽身上说来,凡人无法驱散,只能控制在山谷之中,须得每过一段时间,向山谷进献各种贡品。” 薛瑾仪打了个响指,“没错,就是这样。每三个月,华阴的人们会拿出不少粮食、布匹器皿等,扔进山谷里,喂饱上古神兽,让它耽于这安逸的生活之中,渐渐沉睡,不再逸散出煞气。” “为什么这件事,我们先前没有打听到?”濮阳瑄不解。 薛瑾仪道:“术士说,上古恶兽之名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会引来灾祸——它的身形会根据知晓其存在的人多少而变大,到一定的程度,便会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所以,华阴这边的人硬是严格的保守着秘密,不向任何外人泄露一字半句?” “是有点神奇吧?”薛瑾仪眨眨眼,“因为每次都是华阴县衙与本地最有名的商贾栾老板带头,献出大批的粮食财物,这份用心感动全华阴的人,所以不敢辜负了这片良苦用心,不敢轻易的向旁人透露。” “可是栾姑娘告诉你了。” “因为我们当时所站的山坡,正好能远远的瞧见黑压压的瘴气山谷,我多嘴了两句,栾姑娘就什么都说了。” 濮阳瑄知道她是有这个能耐的,摸摸下巴,“这术士极有可能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唆使百姓们主动往瘴气山谷送粮食。而这些粮食钱财根本没有喂进上古恶兽的肚子里,而是养了前朝余孽的兵马。” “虽说人们本就不敢靠近瘴气山谷,但是每三个月就有人去一次,就不怕发现山谷中另有玄妙吗?” “要看东西是谁送去的了。” 薛瑾仪摇摇头,“栾姑娘没说。” 濮阳瑄道:“我猜想,是不是瘴气山谷中的前朝余孽人数剧增,一时无法维持日常生机,所以想出这么个办法来解决温饱问题。” “嗯。”薛瑾仪赞同他这个想法,“栾老板在这件事里十分活跃,问术士如何驱散瘴气的啊,就是他。” 现在,进一步确定瘴气山谷里有前朝余孽,那么问题又回到了前头的那个——如何安然无恙的进出瘴气山谷。 濮阳瑄叹道:“现在就等竹大夫的消息吧。” “嗯。”薛瑾仪拉起濮阳瑄的手,往床铺走去,“再看看姓王的会不会给我们透出什么蛛丝马迹了。” 两人来到床榻边,事情说得差不多了,困意便也降临了。 “对了,栾老板在县衙里招待卓将军他们,什么时候会回到这个庄子?”薛瑾仪又问。 濮阳瑄道:“假扮成我俩模样,跟随卓将军进县城的‘两口子’因为吃错了野味,生病卧床休养,那些人少不得日日夜夜的关心,栾老板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某些人肯定不会认为他们会老老实实的进城,所以那对假扮他们的男女,不过是装一装场面,分散一部分的注意力的同时。让追踪到杨氏夫妇的人,以为识破了楚王夫妇的伪装,而洋洋得意。 人呢,只要得起起来,多少有些自高自大,目空一切。 如此一来,杨氏夫妇就算细微处露出与真正的楚王夫妇不一样的地方来,也会被忽略掉。 “他回不来,其实对我们也有好处。”薛瑾仪叹道,栾姑娘单纯,能从她的嘴里再打探到一些消息,“总之,现在还算顺利。” 她笑吟吟的望着濮阳瑄,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阿瑄,我们再努努力!” 濮阳瑄倾身过去,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在努力之前呢,需要好好睡觉。” “是呢。”薛瑾仪舔了一下嘴唇,感觉甜蜜蜜的。 就在两人准备上床休息之时,濮阳瑄忽然神色一凛,抓住薛瑾仪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同时另一只手向后窗掷出一枚暗器。 暗器穿破窗纸,只听外面“叮铃”一声细响,接着四下里都归于寂静了。 薛瑾仪紧挨着濮阳瑄,瞪向可疑的后窗。 是有高手穿过严密的监视与护卫,悄无声息的来到他们的身边吗? 可是,按说他们的身份没有被人识破才对。 很快,后窗纸上映出一道斜长的人影,晃动了两下,可以看出距离后窗越来越近了。 濮阳瑄将薛瑾仪稳稳的护在身后,扯下床帐挡住他们的身形,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后窗,另一只手摸出了第二枚暗器,随时都会射出去。 不多时,后窗被人悄悄地打开了,接着一样尖细的小物件从缝隙里丢进来,落在地上又发出“叮铃”一声。 濮阳瑄借着惨淡的月光一瞧,那是他刚刚掷出的暗器。 窗户缝被掀开的更大了,一个小巧的身影翻进来,拍了拍手上其实不存在的灰尘,哀叹一声,“你就是这么欢迎我的吗?” 第818章 沈轻墨的东西 薛瑾仪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个声音。 “阿齐吉格?” 那小巧的声音披着月色蹦蹦跳跳地来到他们几步开外的地方,灿烂的笑着,望向濮阳瑄和从他背后探出一双眼睛的薛瑾仪。 “呀,你还记得我呢!” 濮阳瑄没有松开薛瑾仪的手,仍是隐隐的做出防备的姿态,“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给你带来一则要紧的消息。”阿齐背着手,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们,似乎没有看出濮阳瑄仍在防备着她。 濮阳瑄问道:“何事?” 阿齐抬起一只手,抛出一样物件,稳稳的落在濮阳瑄伸出的手上。 濮阳瑄借着床边的烛火一看,那是一只小小的木雕燕子,眼睛处缀着一颗圆润的红宝石,在黯淡的烛火下依然能折射出璀璨的光华。 “这是……”薛瑾仪觉得这物件有些眼熟。 濮阳瑄道:“前朝皇室的信物。” “今日,有人来林子里找寻苍鹰的尸骸,”阿齐一边说,一边自顾自的走向旁边的椅子,倒了一杯茶给自己润润嗓子,毫不见外的往椅子上一坐,“这东西,是从其中一个人的身上掉落下来的,不过他没有觉察到。” “什么人?”濮阳瑄立刻问道。 阿齐道:“是个衣着普通、相貌也普通的中年男人,不过感觉他身上的气度,比之索国的皇室更为高贵呢。” 濮阳瑄道:“二十多年前,大燕的皇室并没有差不多年纪的人活下来。” “所以这个人易容过!”薛瑾仪道。 莫非这个人就是沈轻墨? 她与濮阳瑄互看了一眼,知道两人的猜想是一样的。 阿齐耸耸肩膀,“至于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易容,到底是什么身份,我就不知道了哦。” 濮阳瑄点了下头,“还查到别的了吗?比如他们是如何进出瘴气山谷的?” “我不敢贸然靠得太近,”阿齐摇摇头,“所以,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用何种办法安然无恙的进出。” 濮阳瑄又问:“那么,他们调查苍鹰的结果如何?” 阿齐道:“他们追寻到了阿穆吃掉苍鹰的山壁下来,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现呢,不敢在外面久留,所以早早的回去了。” 濮阳瑄琢磨了一下,“阿齐,可否将那名中年男人的样子仔仔细细的描述一遍呢?” “可以呀?”阿齐的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笑意,“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呀,一定认认真真的完成呢!” 说着,她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薛瑾仪一眼。 薛瑾仪不为所动。 阿齐笑嘻嘻的继续说道:“那中年男子大约这么高,身形匀称,虽然外貌普通,但从步子上来看,是练过武的人。” 这样的描述与沈轻墨很相符了。 “他说话的声音,被我听出是刻意的伪装,不像个中年男人,更像是二十多年的年轻人。” 更符合沈轻墨了。 阿齐摸着下巴,又仔细的回想了一遍,“干脆我画下来给你们看看?” 薛瑾仪亲自取来了纸笔。 阿齐一脸认真的画起来,片刻功夫后,得意的举起画纸给薛瑾仪他们看,“你们看,就是这样的!” “……” 薛瑾仪和濮阳瑄着那几个圈形成的脸部轮廓与眼耳口鼻,哭笑不得。 “很像了呀?”阿齐眨巴眼睛,指着眼睛说道:“特别是眼神,你们看,能不能感受到一股阴狠劲儿!” “能,能……”薛瑾仪不好拂了这位最强后援的面子。 濮阳瑄问道:“他身边可有一个西域人?” “没看到。”阿齐摇摇头,调转画纸,十分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画作,“你们说,我要不要把这幅画裱起来,以供观赏?” “你开心就好。”薛瑾仪道。 阿齐蹦蹦跳跳地来到他们的面前,将画纸塞进濮阳瑄的怀里,“就麻烦你了哦。” “好。”濮阳瑄只能应下。 阿齐欢快地像个小鸟,原地旋转着,仿佛眨眼之后就能飞起来了。 奇异的是,她动作之间,听不到半点声响。 明明脚踏踏实实的点在了地上,愣是没有打破寂静。 难怪她能够如入无人之地般的,进入他们的院子,到了后窗口才被阿瑄发现了动静,但是面对突如其来的暗器,她依旧十分轻松地躲过去了。 濮阳瑄问道:“他们在哪个地方进出,你可有标记?” “没有。”阿齐回答的十分果断,“但是我能记住每一棵花花草草,你们要是跟着我去瘴气山里,我可以带你们,并且能顺顺利利的来到他们进出的地方。” 说着,她往濮阳瑄的面前凑了凑。 “还有别的事吗?”濮阳瑄忽然问道。 阿齐停下脚步嘟嘟嘴,“你这是就要赶我走了吗?” 濮阳瑄当即否认,“怕有事耽误了。” 阿齐的深深看一眼濮阳瑄,轻哼一声,“好啦好啦,我不打扰你们休息,继续监视瘴气山谷去了。” 她挥挥手,潇洒的翻过后窗。 她正要扬长而去,却被濮阳瑄叫住了。 “不会是这么快就想……”阿齐满怀期待的望着濮阳瑄。 话还没有说话,一样物件被丢进她的手里。 阿齐一看,是那中年男人身上来到的燕子形状的木牌。 “这个东西,必须再放回原处去。”濮阳瑄道。 “为什么?”阿齐晃了晃木牌,“这可是用拿来邀功的好物件呢!” “因为那些人若是找不到木牌了,一定会怀疑东西被人偷走了。而他们并不知道是谁偷走的木牌,这份惶恐会让某些重要的人物迅速地离开巢穴。我们再要追捕,将难上加难。” 阿齐听了,觉得挺有道理,边将木牌收好了,又挥挥手。 “这下我是真的走额哦,你们不要太想念我!”阿齐嘻嘻一声笑,声音和身影都很快消失在夜空中。 濮阳瑄牵住薛瑾仪的手回到床边,“阿齐有些话有些眼神,听起来别有用意,不过都是闹着玩儿的。” 薛瑾仪笑着坐在床上,望着他的脸庞,“我才没有吃醋呢,我相信阿齐是个洒脱的人,不会纠缠着过往,不肯撒手,自寻麻烦与苦恼的。” 濮阳瑄笑着揉揉她的手,两人一躺到床上,薛瑾仪便顺势窝进他的怀里。 濮阳瑄抱着妻子,闻到发丝间的清香,沁人心脾。 看她窝在自己怀里,半垂下的眼帘也看不穿眼神与心思,于是问道:“阿瑾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啊,”薛瑾仪笑眯眯的往他怀里蹭了蹭,“沈轻墨被我们抓住的样子会有多蠢呢?” “都想到这么远的事情了啊?”濮阳瑄感叹道。 第819章 试水 “先幻想一下,激励士气呢。”薛瑾仪笑嘻嘻。 濮阳瑄道:“那我们一定要尽快将这家伙捉拿归案,让我们的阿瑾早点看到他的蠢样子。” “好的呢。”薛瑾仪在濮阳瑄的怀里缩成一团,开开心心的闭上眼睛,“睡觉!” 濮阳瑄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这是他们现在的姿势,只能亲到这个位置上。 “晚安。”薛瑾仪甜甜一笑。 濮阳瑄也笑着闭上眼睛。 翌日清晨,天色有些阴,远处的天际堆积着层层乌云,看起来将有风雨到来。 一部分客商不得不选择停留在庄子里,避免半道遇上大雨,淋湿了货物,或是遇上泥石流,连性命都不保。 可是,停歇一日就多一日的成本在里头,精明的客商们互相打听货物,直接以货易货,栾家的农庄俨然成了小小的市集。 薛瑾仪和濮阳瑄今日都没出去,也加入到交易的行列中。 栾家兄妹与王公子都没出现,这样的“小市集”由庄子的两个小管事负责。 薛瑾仪悠闲的逛了一阵子,与濮阳瑄来到一处院门前,正巧看见王公子脚步匆匆地路过。 他一边走,一边掸着衣襟上的一块污渍。 “太不小心了,这脏兮兮的既丢人,又不知道能不能洗掉。” 薛瑾仪望着王公子的背影,“再怎么说也是官宦之家出身,不会连一件普通的衣衫都买不起吧?” “人家说不定是个简朴的人呢?”濮阳瑄道。 薛瑾仪笑道:“简朴的人,可不会用那般的言词、语气说话。” 濮阳瑄道:“我去跟着他看看。” “好。”薛瑾仪停下脚步,望着濮阳瑄悄无声息的跟上王公子的脚步。 等人消失在视线之内,薛瑾仪转身,继续在“小市集”上闲逛。 “这位老板,看看我们家的刺绣吧。”一名年轻姑娘热情的凑上前来,挡住她的去路。 薛瑾仪礼貌性的接过来瞧了瞧,一方帕子的角落里绣着两只小黄鸡,看似毛茸茸的挺可爱。 她有点儿惊奇,一般帕子上都是绣一些花花草草,或是鸳鸯之类象征爱情的东西,很少见到绣小黄鸡的,不由地笑问那年轻姑娘,“你绣这小黄鸡是何用意?” 年轻姑娘道:“大婶,您不觉得很可爱吗?我想,除了花花草草、鸳鸯什么的,姑娘家还有孩子们也会喜欢毛茸茸又可爱的小动物吧?” 说着,她又拿来几条帕子,兴奋地展示给薛瑾仪看。 旁人看到这些帕子,觉得可笑又难看,鲜少有像这位大婶一样驻足下来,听她说一说的。 薛瑾仪再看其它帕子,绣着小猫小狗,还有绣鲲鹏的,这些在京城的市面上都是极为罕见的,看年轻姑娘支起的小摊子上,堆着的一摞摞帕子,想来是大众依然无法接受这种款式的刺绣,生意不太行。 “姑娘是从哪儿来的?”她问道。 姑娘答道:“我从徐州来,这刺绣的手艺是从祖上传下来的。” “你拿去过京城卖吗?”薛瑾仪又问。 年轻姑娘摇摇头,“没有,我寻思着京城的人见多识广,哪会喜欢这些粗制滥造的小玩意啊……” “姑娘也别太妄自菲薄了。”薛瑾仪温和的笑道:“姑娘的手艺很好,绣得活灵活现的。” 年轻姑娘仿佛看到了希望,“大婶,您要买一些吗?” “好啊。”薛瑾仪点点头,“有多少,给我多少吧,能便宜点吗?” 年轻姑娘霍然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您真的要买走全部的帕子?那个……那个,您不必太可怜我的,量力而行就可以了……” “你说的对,年轻姑娘与男孩子们,还有小孩儿,不一定只喜欢花花草草啊?”薛瑾仪又从她的摊子上捡起几条帕子,虽然卖不出去,但是看得出都是用心绣出来的,“市面上可是很少见到这些的,我打算试一试。就算试失败了,我自己拿来用也可以呀?” 年轻姑娘听了,忙叫道:“那我给您算便宜点儿……” 她兴奋的当着薛瑾仪的面清点帕子。 薛瑾仪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她打算用这些在京城里试试水,说不定能掀起一股新的风潮呢?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薛瑾仪问道:“你家在徐州何处?若是卖的好,我将来还找你进货。” 年轻姑娘忙找人借来纸笔,写好了自己家住何处与姓名,双手交到薛瑾仪的手中,“日后,你们若是来徐州,一定要来找我,我会好好招待你们的!” “好。”薛瑾仪拍拍她的肩膀,“你也加油。” “谢谢大婶。”年轻姑娘欠欠身,挥舞着钱袋子去找自己的家人,“姐姐,姐夫,快看,我卖出去了,我挣到钱了!” 薛瑾仪望着年轻姑娘快乐的像小鸟一般的身影,笑了笑,继续闲逛。 庄子里聚集着四方的客商,也有着京城里也不常见的东西,她东挑挑西挑挑,挖掘出有潜力的,买上一些,带回京城去扩展扩展生意。 这一圈下来,她还听见了关于昨晚失火的各种八卦。 虽然对外说了是王公子不慎撞翻灯架,砸坏酒缸才引致的大火,但人多的地方永远不会缺少闲话。 “我听说这大火邪门的很,不然就砸坏个酒缸,怎么会引发这么大的火呢?” “是啊,可别是有什么贼匪混进来,杀人劫财吧?” “有可能!” 此话一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露出惊疑之色,仿佛身边之人就是暗藏鬼胎的贼匪。 那两个小管事见状,忙安慰众人。 “咱们华阴一向太平,贼匪从不敢来这儿撒野,诸位不必担心。” 薛瑾仪看众人脸色,似乎对此不太相信。 她环视一圈后,目光锁定在一个卖皮草的摊位上。 那两个客商一副游牧民族的打扮,浓密的胡子遮住了半张脸,叫卖的声音在人群里显得格外响亮,中气十足。 薛瑾仪先前和濮阳瑄转悠过一圈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这两个买皮草的汉子了。 看到他们的打扮,让她不由地想起凉州之行。 第820章 试毒的人选 俩汉子的打扮,像极了那边的人。 也让她想起了西夜古城。 原本这样的打扮非常正常,但这么一联想,那就不由地让人警惕起来了。 薛瑾仪穿过八卦着大火的人群,来到皮草摊子前。 一见有人靠近,汉子十分热情的招呼道:“娘子,来看看我们的皮草吧,都是上好的皮毛,到了冬天十分暖和,您瞧瞧?” 他抖开一件,举在薛瑾仪的面前。 “冬天啊,您穿夏日的衣衫,外头罩一件这个,走在冰天雪地里也能热的冒汗呢!” 薛瑾仪接过来,检查一番,确实是上好的货色。 不过,京城里不缺这一类质量的皮草,毫无特点,单纯靠景轩的名头,倒是能卖出去的。 “好是好,不过我们是从寿州来的,那边冬天不是很冷,用不到这样的皮草。”薛瑾仪笑了笑,将皮草还回去。 汉子不太高兴的嘟囔一声,“不用买还看什么看。” 薛瑾仪笑道:“这类皮草,你们拿去幽州一带去卖,岂不是更赚钱?” 汉子有点不情愿的回答道:“我先过来京畿看看,不行啊?” 虽然对方的态度很烂,但并不妨碍薛瑾仪耐着性子,继续盘问下去,“可以可以,自然是可以了。京畿这边风景好,人也不错,确实值得走一走。” 汉子道:“那不就得了。” 薛瑾仪又问:“那就祝你们生意兴隆,玩儿的开心。” 她没有多纠缠,转身去往其它摊子。 青兰低声问道:“娘子,那两个人……” 薛瑾仪道:“你瞧见他们的手了没?” “嗯?”青兰差点回头看看,但是及时忍住了,“他们的手怎么了?” “刚才接过皮草的时候,”薛瑾仪摊开自己的手掌,“他们的虎口、掌心、手指上都有厚厚的老茧,那些是常年习武留下的痕迹。” 这是濮阳瑄教给她怎么辨别一个人会不会武功,其中手掌上的痕迹与脚步的虚实,是最方便快捷的办法。而濮阳瑄自己靠手上缠绕布条、抹药,或是刻意隐藏等办法,才这么多年没让人发现他会武功。 “那么他们可能就是……”青兰目光一凛,“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若真是西夜古城的幸存者,那么…… “试毒的人选就有了。”薛瑾仪微微一笑。 西夜古城的人,是他们与沈轻墨都不能容忍的,如果沈轻墨那边还未发现这两个人的身份,他们悄无声息的死了,谁也不会在意,就不会引起沈轻墨等人的怀疑。 她慢悠悠地来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对跟过来的金扬吩咐道:“盯紧一点那两个人,一旦确定下来,找准时机就下手。” “是。”金扬应道:“不过,身处他人的地盘,抓到的人要藏在何处?” 薛瑾仪道:“咱们那个院子里不也是有地窖?” “明白了。” 薛瑾仪逛完了小市集,收获颇丰,回到住的小院子时,濮阳瑄已经回来了。 “可有什么收获?”她笑着问道,与青兰炫耀似的放下采买来的各种东西,“你看,我可是搞到不少好东西,而且呀……我发现这个庄子里有西夜古城的人。” 濮阳瑄牵住她的手,温柔的揉了揉。 刚才拎着不少东西,手指有些勒红了。 薛瑾仪甜蜜的笑着,“我寻思着,若是他们真是西夜古城的人,且身份还未被沈轻墨那一方知晓的话,可以做为试毒之人。我已经叫金扬去查了。” 濮阳瑄点点头,凭西夜古城的人凶残至极的恶行,试毒这个死法已经很便宜他们了。 他道:“那姓王的在庄子里是有固定住处的,与栾少爷在同一个院子里。我看他趁着换衣服的时候,偷偷的往身上塞了一只小瓷瓶。” “我可不信那瓷瓶里会是什么好东西。”薛瑾仪皱眉,“他要毒死假扮我们的人?” “他回去的半道上,我用石子击中了他的膝盖窝,他摔在地上,那小瓷瓶碎了。” 薛瑾仪松口气,“我没回去再拿一个?” “没有了。”濮阳瑄道:“他脸色很不好,到了院子门口才重新伪装成正常的模样。接着,我回到他的住的院子里,查看了一番,没找到其它的药丸、药粉或是香囊一类的东西。” “也就是说……姓王的身上没有解瘴气之毒的东西?” “或是说,他也没有进入过瘴气山谷吧。” 薛瑾仪耸耸肩,“那就等着查清楚那两个人的身份吧。” 到了午间,天色暗沉的像是傍晚提前来临,客商们赶紧收拾了东西回到各自的住处,偌大的庄子里又宁静下来。 没多时,瓢泼大雨倾泻而下,打在瓦片和地上,发出一片喧杂声。 薛瑾仪坐在窗边,望着密密的雨幕,这样的天气里,不要出门去,窝在屋里的人能做些什么呢? 她感觉应该能等到不错的消息。 濮阳瑄递过来一杯温热的茶,然后挨着她身边坐下,“虽说天气热起来,不过这下雨天,还是寒气重。” 说着,他把人搂进怀里。 薛瑾仪舒舒服服的靠在他的怀里,没一会儿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睡会吧。”濮阳瑄柔声道。 薛瑾仪揉揉眼睛,“也没干什么,怎么就这么困了呢?” “想事情也费神,自然就累了困了。”濮阳瑄示意青兰拿来一件斗篷,披在他和薛瑾仪的身上。 薛瑾仪感觉温暖又舒适,困意便更浓了,那哗啦啦的雨点声更像是催眠曲了,她索性闭上眼睛,安稳的入睡。 这一觉,她居然睡到傍晚才醒过来,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她有些恍惚,一时分辨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了。 濮阳瑄放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在她身边的小几上,然后俯下身,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你醒的真是时候,刚好要吃晚饭了。” “诶?”薛瑾仪揉揉眼睛,“我怎么感觉才睡一小会儿?” 她从罗汉榻上坐起来,左右看看,感觉还是不大对劲。 昨晚虽然睡得晚,但是睡眠质量还挺不错的,不至于这么困吧? “肯定这段时间舟车劳顿,所以你的身体还没休息够呢。”濮阳瑄道:“不过,我还是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吧。” “这件事稍后再说,”薛瑾仪注意到他嘴角挂着一抹笑意,问道:“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第821章 西夜古城的幸存者 濮阳瑄笑道:“我都要怀疑你刚才是不是在装睡了。” “因为我观察细致入微,”薛瑾仪冲他得意的扬了扬眉梢,“你的一点小表情,全都被我看在眼里呢。” 濮阳瑄把茶杯递给她,“金扬去查了那两个买皮草的汉子,他们一行一共有五个人,三名成年男人,两名十三四岁的少年,但是根据金扬的观察,其中一名少年的年纪恐怕远远的高于表面。” 这是男版天山童姥吗?薛瑾仪问道:“这世上还有让人青春不老的秘术吗?还是说,他有什么怪病,只能长成这般模样?” 濮阳瑄道:“在南疆确实有一门邪门的武功,能让人永远保持在练功那一年的年纪,以为如此就是长生不老了。” “只是以为长生不老?”薛瑾仪好奇的问道:“实际上,五脏六腑还在正常或者缓慢的衰老,只是没到时候,所以感觉不出来?那这门武功,练的有什么用?” 濮阳瑄道:“内力惊人,比如说,一掌就能劈开这么高的山石。” 他比划了一下,比自己个子还高的高度。 “且因为外形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极容易迷惑敌人,让人放松警惕,借此赢得更大的胜算。” 薛瑾仪更好奇了,“所以,金扬是怎么看出来的?” 濮阳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神,那种阴狠毒辣的眼神,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怎么也不可能有的,那是经历过诸多世事沧桑,沉淀下的眼神。” “原来如此。”薛瑾仪恍然大悟,“所以,可以确定这些人来自西夜古城了吗?” 濮阳瑄道:“这大雨天里,他们哪儿也不方便去,这庄子又看起来极为普通,所以让他们放松了警惕,闲聊了几句。” 薛瑾仪忙催道:“闲聊什么?” 濮阳瑄的视线落在茶杯上。 薛瑾仪乖乖的一口气喝下大半杯,温热的茶水落入身体里,让人感觉舒服极了的同时,肚子开始唱起“空城计”。 “可以说了吧?” 濮阳瑄笑着牵起她的手,来到饭桌边。 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用盘子盖着,避免凉的太快了。 濮阳瑄一边拿开盘子,一边说道:“他们在说,前日去查探瘴气山谷的人还是没能回来。” “还是?”薛瑾仪抓住了这两个字,问道:“他们往瘴气山谷派出去过不少人?” “具体多少就不得而知了。”濮阳瑄慢慢的摇了摇头,“那天我在瘴气山谷碰见的人,如此也可以确定是西夜古城的人了。” 薛瑾仪道:“这么说,除了庄子里,在外面,他们还藏着人。” “没错。”濮阳瑄点头,“所以,为了谨慎起见,我们还得再查一查,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手潜伏着。” 薛瑾仪道:“如此一来,虽然他们连连派人去闯瘴气山谷,沈轻墨必然也已经知晓了他们的存在,但他们到底是何方派来的势力,沈轻墨是否知晓呢?” 这个只能问沈轻墨本人了。 薛瑾仪继续说道:“不过,倒是有七八成的把握确定沈轻墨就算知道西夜古城有幸存者,并且来找他报仇了,但是还没有摸清楚他们的藏身之处。” “是的。”濮阳瑄点头,“如若知晓了,他们在外面的人手恐怕早已被杀光。” “不过,会不会有种可能是,他们在守株待兔,玩一种杀人游戏?”薛瑾仪摸着下巴,思考起来,“前朝余孽们性格变态,心肠恶毒,喜欢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变态行为。” 濮阳瑄抓住她的手,将筷子塞给她,“所以,还是要再查一查。” “嗯。”薛瑾仪认真的点点头,“虽然现在形势大好,但我们决不能自傲自满,还须得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查证清楚。” “是呢。”濮阳瑄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要查证清楚,就得有十足的体力。” 薛瑾仪笑了,两人赶紧动筷子吃饭。 她一口就尝出这饭菜是濮阳瑄亲手做的,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在旅途中,你的收益还有所精进,真是太厉害了。” “让阿瑾吃到最美味的食物,是我毕生的心愿之一。” 薛瑾仪抿嘴一笑,“哎呀呀,很快你就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我是不是应该藏起我的秘方,让你好好自己琢磨呢?” 濮阳瑄道:“你尽管藏,”他给薛瑾仪夹了一只大鸡腿,“迟早都琢磨出来。” 薛瑾仪美滋滋的咬了一大口鸡腿,“不知道我们的大酒楼生意如何。” “一定是客似云来。” 薛瑾仪感叹道:“看来成为大周首富,指日可待了!” “阿瑾想成为大周首富?”濮阳瑄问道。 “也不一定啦,”薛瑾仪香喷喷的嚼着嫩嫩的鸡腿肉,“能成就成,成不了,我们也赚不少钱呢,拿去做想做的事情,岂不是美滋滋?” “是。”濮阳瑄应道,又给薛瑾仪夹了一只鸡翅膀。 看着妻子欢欢喜喜的模样,他也跟着高兴。 “那今天晚上,你有什么安排吗?”薛瑾仪问道:“你下午也不知道睡没睡会儿,又费神费力的做晚饭。” “可是我感觉精神十足呢。”濮阳瑄说着将腰背挺得更直一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满满的,“你看我,有一点倦色吗?” 薛瑾仪注视着他那张俊脸,虽然经过一些伪装,不过还是能看出他连黑眼圈都没有,不得不惊叹这个男人的体力与精力,若是没有那个顽固的旧疾就完美了。 “来,我精神满满的阿瑄一定要吃掉这只大鸡腿!”薛瑾仪笑眯眯的将盘子里的另一只鸡腿夹给他,接着又给他另一只鸡翅膀,“一个地上走的腿,一个天上飞的翅膀,叫什么呢?” 濮阳瑄看着堆得慢慢的饭碗,问道:“叫什么呢?”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呀!”薛瑾仪大笑。 濮阳瑄跟着笑意深深,“我们阿瑾的情话也说的十分了得呢。” 薛瑾仪嘟了下嘴,“所以,你可要比我更厉害呀?” 第822章 借刀杀人的把戏 “让我好好的想一想……” 薛瑾仪抓起他碗里的鸡腿,塞进他嘴巴里。 “先吃饱饭。” 濮阳瑄觉得被她碰过的鸡腿,格外的美味,顿时食欲大开。 两人吃过晚饭,散散步消食,接着打算趁着今日无事,早点歇息下了。 没想到,他们刚回到屋里,敲门声先响起。 “崔婶子,你在吗?” 薛瑾仪听出是白天卖帕子的年轻姑娘,想来是和她谈一谈后续合作的事,“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人家小姑娘盼星星盼月亮的等来了“知遇之人”,定然是想好好的把握住机会,促进感情,才能赚大钱呢。 “就说我们已经歇下了。”她吩咐青兰。 虽然假扮客商,赚钱重要,可在养精蓄锐、对付前朝余孽这件事上,再多的以前都是浮云。 青兰去开门,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婉拒呢,年轻姑娘娇俏清脆的声音先响起来,打破了院子内外的宁静。 “崔婶子,我又想到了新的花样,您要不要看看?保准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能想到、能绣出这么好看的花纹呢!” “姑娘,姑娘!”青兰拦住年轻姑娘往里冲的劲头,“我们大东家和大娘子已经歇下了,您有什么事儿,明日再来吧?” “这么早就歇下了?”年轻姑娘有些难以相信,踮起脚尖望向厢房,“那真是太可惜了呢……” “姑娘说话声音可否轻一些,莫吵着大东家和大娘子歇息。”青兰劝道:“他们上了年纪,本来睡得就浅,又是从寿州千里迢迢过来的,所以得好生歇息着呢,不然缓不过来。” 年轻姑娘失望的叹口气,“好吧……那我明日再来找崔婶子。” “姑娘慢走。”青兰点点头,正准备关上门,瞧见年轻姑娘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之时,根本没有注意到正好有人路过,几个人正巧撞在一起,差点摔了个人仰马翻。 年轻姑娘像是撞到了墙上,被弹出去,摔倒在地。 被她撞到的人踉跄两步,随即怒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挡老子的路?” 年轻姑娘摔疼了,又被人骂了,顿时两眼里水汪汪,“呜,我又不是故意的……” “好了!”那人又要骂,他的同伴抢先扯了扯他的衣袖,“我们赶路要紧,莫在这里瞎耽误了。” 骂人的发出重重的一声冷哼,差点踩着年轻姑娘,大摇大摆的走远点。 青兰眯眼一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急忙调转步伐回到院子里,临走前不忘关上院门。 “诶——”年轻姑娘的叫声被挡在了外面。 她无奈的哀叹一声,忧伤的望着紧闭的院门。 “闹出这么大动静,按说会被惊醒了啊,就正好见我一面多好啊?” 然而,只有风声回答她。 青兰风风火火的跑进厢房,压低声音叫道:“东家,娘子,那几个西夜古城的人要走了!” 床帐立刻被掀开了,露出薛瑾仪与濮阳瑄的脸。 与此同时,金扬也来了。 “那些人行动了。” 濮阳瑄了立刻跳下床,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件夜行衣,迅速地披在身上。 “我跟过去看看,若是时机合适,立刻下手。”他一边穿好衣服,一边对薛瑾仪道:“不然,怕是很难找到机会了。” “好。”薛瑾仪点头,没想到那几个人这么快就有所动作了。 这白日里刚下完雨,山路不好走,且是大半夜的更是危机四伏,如此匆匆忙忙的离去,也不知道是打算离开此地,以后再做打算,而是准备直接杀上瘴气山谷,找沈轻墨的麻烦。 她望着濮阳瑄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披了一件衣服起身,吩咐青兰道:“我们俩悄悄的整理下地窖,不必打扰到其他人,免得横生枝节。” 这夜里太安静了,就怕有前朝余孽走动。 两人轻手轻脚地来到牛马棚旁边的屋子里,这间屋做为仓库,堆积了他们带来、采买的货物与一些日常用品,在屋子的东南角则是地窖的入口,有一块简易的木板做为门。 青兰打开木板,率先摸下地窖,薛瑾仪跟在后面,将木板掩上大半之后,这才点亮了提下来的灯笼。 地窖里没东西,四下里空空如也,角落里有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窗子,连月色都不容易透进来。 青兰道将手里提的一捆绳子,一堆碎布放在地上,又左摸摸右瞧瞧,指着钉在墙上的几个铁环,“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作何用的。” 若说是挂东西的吧,可是铁环贴在墙上,挂不了什么东西。 “莫非是什么机关?” 毕竟这座庄子的设计大有文章,说不定地窖里也暗藏不少玄机呢? 薛瑾仪也凑过去仔细看,可是不管如何摆弄,都没摸出什么门道来。 她只能先记下铁环的位置,然后和青兰又从上面搬下来一些东西,防止从透气的小窗口与木梯子下来的时候不会看见这里关着人。 布置完了,薛瑾仪和青兰又蹑手蹑脚地溜回厢房,她将铁环的位置画在纸上,然后琢磨起来,如此也能打发濮阳瑄不在的时间。 另一边,濮阳瑄跟着西夜古城的那伙人出了庄子。 这些人显然是准备赖账,不付吃住的钱了,一路翻墙钻狗洞的,绕过所有人,从僻静之处翻过院墙,钻入黑沉沉的林子里。 濮阳瑄看他们的方向,不是往瘴气山谷去的。 也许是与其他同伙汇合? 他向身边的人打了个手势,众人分散开,继续追踪。 那伙人马不停蹄地飞奔,大约一刻后才放慢脚步,最后来到一处隐秘的山洞前。 一声类似鸟鸣的哨声响起,接着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林中的人影多了几道。 “我们必须走了。” “怎么了,难道这么快就要放弃了吗?” 静谧的树林里,响起轻轻地争吵声。 濮阳瑄屏气凝神的听着。 “再待下去,我们怕不是全都死了还大仇未报呢!” “那……我们现在真的就这么走了,以后再说?” “我听说濮阳瑄到了华阴县衙,那小子敢玩借刀杀人的把戏,我们也可以。” 第823章 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之后,我们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何愁大仇不能报呢?” “没错!我们的大业做不成了,也叫那小子与濮阳瑄两败俱伤,心愿落空!” 这条“妙计”让这伙人振奋起来。 “好了,快做一番整理,明日我们去县衙通风报信!” “是!” 在濮阳瑄看来,这些人未免太鲁莽了,居然就这么闷头往县衙去? 不怕通风报信的时候暴露身份,把自己也栽进去? 不过,他不需要为敌人的愚蠢感到忧心。 现在,他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抓回去。 一路跟踪过来,没有其他跟踪他们的人,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感觉到四周有第三方的人马,除非追踪者的武功远在他之上。 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濮阳瑄又算了算他们的人数。 一共十个人。 想要将这十个人悄无声息的全部带回庄子,不太现实。 濮阳瑄望向他们之前藏身的山洞,心里有了决定。 待那些人整理好行囊,往县城出发时,濮阳瑄等人汇合,他指着那些人,然后打了个手势,众人一扑而上,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手中的粉末已经落在了脸上。 那粉末带着诡异的香气,一随着空气吸入鼻子里,脑子里登时晕乎乎的。 “不好,是曼陀罗花粉!” 随着软软的一声惊叫,数道人影已经倒下了。 唯有一个略显单薄瘦小的身影如山岳一般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月色落在他眼里,折射成冷锐锋利的光芒,平静无畏的望向靠近自己的人。 濮阳瑄望着几步开外的少年,夜风卷起他散落的发丝与衣摆的时候,更显得他瘦弱无助,仿佛下一刻,他就会被这轻风卷走。 “你们还是什么人?!”少年像是才反应过来,惊慌的踉跄几步。 濮阳瑄道:“你没必要知道。” 少年人慌忙跪下来,求饶道:“我是他们抓来,专门伺候他们的……他们无论做什么,与我都没有干系啊,你们一定要明察秋毫,不能就这么随便杀了我这么个无辜的人吧?” “我们现在不会杀你。”濮阳瑄握紧剑,慢悠悠地走过去,“只要你乖乖的跟我们走一趟。” “我不……”少年双腿磨蹭着地面,想往后退,可是无论哪个方向都有人堵住他的去路,“求求你们放我回家乡吧,我只是伺候人,其它事情,根本没有我参与其中,而且家中还有病重的娘要养呢!” 说着,他连连给濮阳瑄磕头求饶。 濮阳瑄在他三步开外的地方停下脚步,幽幽的凝视着少年满惊慌的脸。 “求求你们,放我回去吧,我家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我死了,我家就绝后了呜呜呜……我病重的娘也要活活病死饿死在床上了呜呜呜……”他渐渐哭得肝肠寸断,在幽暗的山林里仿冤魂。 濮阳瑄的脸冷若冰霜,不为所动,而是向少年身后的人点了下头。 两名护卫快步上前,边走边说,“你不用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在这荒山野岭,你不跟我们走,也是会被野兽袭击吃掉的。” 少年的耳尖动了动,在护卫伸出手就快要抓住自己的肩膀的那一霎那,目光一变,重新透出锋锐嗜血的杀气,猛然会转过身,双掌挟带千钧之势,飞快地击向两名护卫。 人在以为十拿九稳的就要得手之时,是最放松警惕的,他拿住了这眨眼间就会消失的机会,出手了。 他嘴角溢出狞笑声,眼中有着对鲜血的渴望,也有势在必得的自信。 然而,就在他的手掌快要击中护卫的心口之时,身体僵住了,他屏住呼吸,拼尽全力,想要再往前那么咫尺的距离,可是他的身体死活不再受到自己的控制了。 “怎么……”少年惊愕的瞪大眼睛,连抬头或者回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做不到了。 濮阳瑄轻轻地拍了拍手,转到少年面前站定,望着他的不甘与愤怒。 “想来,你以为我们被你骗了吗?” 少年瞪眼,护卫那样没有防备的上前,让他自以为找到了出手的机会,实际上他自己才是那个被抓住空子的人! “你们!”他暴怒,身体里气血翻涌,可是根本冲不开被封住的穴道,浑身动弹不得,于这些人面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他眼珠子一转,继而又露出可怜的神色,“这些人好像有仇人,我怕你们连我也要杀,所以不得已偷袭……我真是无辜的,我也是为了自保,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在我身上搜搜,我带着一张药方,是我娘要吃的药,我一挣到钱就买了药寄回去的!” 濮阳瑄干脆的从怀里摸出一条巾子,硬塞进少年的嘴巴里,然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嘴角样子讥嘲的一抹笑意。 少年看了,登时有种如坠深渊的感觉,浑身刺骨的寒冷。 这个男人……恐怕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所以一切谎言与伪装在这个男人看来,甚是可笑。 “唔唔唔……”他试图追问几句,但是嘴巴里的布团只能让他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声。 濮阳瑄冷眼看着他的眼里渐渐地被恐惧盛满,意识到也许这个人误将他们当做沈轻墨那一伙人了。 落到互相视如仇敌的沈轻墨等人手里,等待他的恐怕将会是残酷至极的虐杀吧? 他相信前朝余孽做得出凶残暴虐之事,这也是他不单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天下安宁,一定要将他们剿灭殆尽的原因。 看着拼命想要挣扎逃命的少年,濮阳瑄毫不迟疑的劈下一个手刀,将人击晕过去。 “再挑一个人,与此人一道运回农庄,其余人送回那处山洞里,小心看守与隐藏。” “是!” 他带来的人风头行动,大部分人带着晕过去的西夜古城之人返回山洞,濮阳瑄则带着少年返回农庄。 快到农庄的时候,濮阳瑄注意到暗沉沉的夜色里,突兀的多出了几点光亮。 第824章 热闹的农庄 他迅速地打了个手势,几个人停下脚步,躲在树后眺望着不远处的光亮。 深夜里,万籁俱静,可现在却有几个人影驱赶着牛车,在夜色中行进,看方向应该是农庄。 濮阳瑄示意其他人原地等待,自己悄悄地跟上去。 这一行,有七个人,三辆牛车,车上装着满满当当的东西,用油布包裹着,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距离有些远,火光在夜色中犹如遥远的星星,濮阳瑄眯起眼睛仔细看,但还是看不大清楚那些人的相貌,只知道都是男的,并且从走路的那两个人步伐来看,都是武功高手。 他没有靠的太近,放缓了呼吸,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四下里非常安静,没有其他人跟踪、监视。 走南闯北的客商们若是运送重要的货物,会请镖师来押镖,所以队伍里有几个武功高强者也是正常的,只是昨日才下过大雨,山路极其难走,黑夜中说不定还有未知的危险,除非像西夜古城的那几个人急着逃命和挑拨离间,否则正常的客商是不会选择在半夜里赶路的。 濮阳瑄一路跟踪他们来到农庄门前,有人上前去拍门,很快门开了,客商与农庄下人交谈几句。 “这么晚了才来?” “原本定好的住处,闹出了矛盾,不得不半夜换个地方住,总不能叫我们带着这么多东西待在山林里吧?万一碰上贼匪与野兽,要了我们的性命可怎么办?” “这样啊,那你们进来吧,麻烦轻点儿声音,这个时辰大伙们都歇下了呢。” “好好好,烦请您带个路吧。” 理由也是正常的,口音是南方来的,似乎瞧不出什么异常来。 濮阳瑄多看了几眼,等到他们全都进入农庄,大门被关上之后,他才返回手下人等待他的地方。 “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从偏僻的角落翻墙而过,顺着墙根走在阴影里。 再穿过一道门就到他们所住的院落之时,濮阳瑄的眼角余光瞥见一点火光,他急忙刹住脚步,抬手示意手下人也停下来。 火光变大,濮阳瑄定睛一看,原来是庄子下人在带领刚来的客商前往院子。 这座庄子设计精妙,藏有太多的秘密了。 按说他们两拨人不应该会碰头的,但就是这么巧合,这座像堡垒又像迷宫的庄子,终究让他们相遇了。 他又迅速地向手下人打手势,几个人躲到了门扇后面,透过缝隙看着火光越来越亮,接着又在远处黯淡下去,想起细碎的说话声。 “你们好好休息。”下人打着哈欠,快步离开了。 濮阳瑄小心的探头望去,那些客商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 怎么又如此巧合? 他们的院门开着,有火光透出来,他们不能从门前路过了,若是绕路走,只怕会在这座迷宫里迷失了方向,可是一直等下去,等到天色亮了,有人出来活动行走了,他们想避人耳目的溜回院子里,更是难上加难。 濮阳瑄又等了片刻,那群人不知道在做什么,院门还没关上。 大半夜的换住处,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方了,难道不应该赶紧的歇下,还在磨蹭什么呢? 濮阳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他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摘掉自己的面罩,脱下夜行衣,好在之前走得急,所以睡觉时穿的衣服也没来得及脱,然后又做了一番整理,确保自己还是中年人的模样,特别是看了看脚下有无泥土与枯叶,全都用面罩擦去大部分,最后将面罩与夜行衣随便的拧成一团,挂在昏迷不醒的西夜古城人的身上。 “等一下,我装作睡不着出来散步的,与那些人搭讪,你们揪准时机赶紧回去。”濮阳瑄压低声音吩咐道。 两个人点点头,蹭到门板旁边,准备随时行动。 濮阳瑄一边往院门走去,一边做了最后的整理,在快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放慢了脚步,双手背在身后,不急不慢地来到了火光照耀之下。 几辆牛车随意的停在院子中央,那些人正在整理牛车上的货物。 他们看起来都不疲倦,不过虽然在整理东西,但没有互相交谈,那两个会武功的悠闲的坐在门口,忽然注意到地上多出的一道人影,这才回头看来,警惕的望着濮阳瑄。 濮阳瑄和善的笑笑,问道:“这院子我刚出来散步的时候还没有人住呢,你们是刚来的客商?” 门口的两个人里,一个深色衣衫的答道:“是啊,你呢?怎么大半夜的还不睡觉,在到处溜达?” 濮阳瑄无奈的抓了抓头发,叹道:“上了年纪,睡眠浅,夜里睡不着就只好出来散散步了。” “哦。”深色衣衫的神情有些冷漠,“那你赶紧的回去睡觉吧。” 濮阳瑄却没有动,伸长了脖子张望牛车上的东西,“你们是卖什么的?” “这些事儿,明日再说吧。”深色衣衫的露出一丝不耐烦,挥挥手道:“可别把其他人给吵醒了,你赶紧回去吧。” “哎呀呀,”濮阳瑄道:“我就是好奇嘛……” “明天再好奇去吧。”深色衣衫的起身要赶人了。 “等一下。”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 濮阳瑄循声望去,一个身材强壮结实的男人走过来,“出门在外,相逢即是有缘,没这样赶人家的。” 神色衣衫的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管了。 看来这男的就是他们的东家了,濮阳瑄拱拱手,道:“我姓崔,是来华阴买花椒的,顺便看看有无寿州不常见的玩意儿带回去,好卖个好价钱。” “我姓钱,是从潭州来的,”强壮男人也对濮阳瑄拱拱手,“我们也是来买花椒的,顺便在京畿看看,我们家出产的酱料与丝绸有没有行情。” 酱料和丝绸?这两个差的可有些远呢,而且没道理贵重到需要镖师押送,濮阳瑄笑问道:“都是你自家做的?” “是啊,祖传的秘方,本想着趁天热之前赶紧到这儿来卖卖看,谁知道路上遇上点事儿,还是给耽搁了,这些酱料得赶紧的卖出去,不然放这儿放坏了,那我可都亏死了。”姓钱侧过身,示意濮阳瑄进来说话,“崔叔要不要来看看?” 第825章 是错觉吗? 濮阳瑄顺着他的手望向院子里,那些个伙计还在忙碌着,将大大小小的酱缸搬到仓库里,那里面比较阴凉,再放上冰块一类的,可以让酱料保存的时间更长一些。 “崔叔?”姓钱的又提高声音喊道。 “啊?”濮阳瑄回过神,从酱缸上收回视线,笑道:“我好像闻到香味了。” “那就快来尝尝吧。”姓钱的热情的招呼道:“说不定咱们刚在这儿落脚,就能开张了,会意味着将来的生意也红红火火的!” 濮阳瑄笑道:“如此的话,我怎么也要买一点,让钱老板开张大吉,生意红火。” “哎呀呀,我是不是太强求人了?”姓钱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摆摆手道:“若是酱料不对崔叔的口味,也不必勉强的。” 两人说话间,姓钱的将濮阳瑄带到两辆马车之间。 地方有些狭小,两头都有伙计在忙着搬酱缸或是绸缎,可以说将两人包围住了。 “拿干净的碟子和勺子来。”姓钱的吩咐道。 立刻有人取了来,送到自家东家手里,又揭开一口小酱缸上的封布。 姓钱的用勺子挖了一点酱料,放在盘子里,递到濮阳瑄面前,“这是豆酱,崔叔尝尝看?我们还有肉酱、米酱呢。” “好。”濮阳瑄慢慢的低下头去,还未靠近勺子,就闻到一丝略刺鼻的气味,瞬间令他的鼻子有种被割裂般的疼痛。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又略略的闻了一下。 没有刺鼻的气味了,只有豆酱的酯香,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他的错觉。 “崔叔,怎么了?”姓钱的又出声。 濮阳瑄若无其事的抿了一点豆酱,豆子浓厚的香味弥漫在嘴巴里,没有一丝丝的杂味,十分醇厚。 “味道如何?”姓钱的满是期待的望着他。 濮阳瑄点头夸赞道:“味道不错,不知是用何种方法,制出如此美味的酱料的?” “这酱料啊,从挑选豆子,到晾晒……”姓钱的掰着手指头,头头是道的说起来。 濮阳瑄不动声色的注视着他。 姓钱的对酱料的制作十分熟悉。 “崔叔,要不……”介绍完了,姓钱的指了指酱缸。 “过几日,我们就要回寿州了。”濮阳瑄道:“不过可以买一些这几天做饭,或是回去路上吃吃。这么好的酱料,我怎么能不捧场呢?” 姓钱的一听,立马亲自去挑选了几只小瓶子装的酱料,包在纸盒子里,送到濮阳瑄的面前,“原先啊,这一瓶酱料至少十五文钱,可是崔叔是我的头一位客人,给您便宜价格,十二文一瓶。” “多谢钱老板了。”濮阳瑄装作掏钱,结果碰到了衣服,才似乎才发现自己穿着里衣就出来了,不好意思的向姓钱的笑笑,“我出来散步的,身上没带钱。” “那就明天白天再给吧。”姓钱的十分爽快。 濮阳瑄道:“我们今日才头一回相见,钱老板如此信任我吗?” “虽说才认识,可是看崔叔是爽快人,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相信崔叔是守信用的人。” “那么,明日巳时见,可好?” “好。” “那么,明日再见了。”濮阳瑄抱紧酱料盒子,对姓钱的点点头,往院门口走去。 “我送送您,崔叔。”姓钱的快步跟上来,送濮阳瑄到了门口。 濮阳瑄道:“你们早些休息吧,时候都不早了。”他打了个哈欠,“说了会儿话,我都困了。” “这就歇下了。”姓钱的点点头。 濮阳瑄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刚要推开门,先侧头望去。 姓钱的十分热情的向他挥挥手。 濮阳瑄也挥挥手,这才进了院子。 他们两个院子只有一墙之隔,他望了一眼院墙,大步走向厢房。 开门,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阿瑄?” 很快,薛瑾仪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濮阳瑄抱着酱料盒子,来到床边,看到薛瑾仪靠在床头,一双明亮水润的杏眼盛满了温柔的月华,正注视着自己呢。 “那两个人被关在地窖了吗?”他问道。 薛瑾仪点头,“是的,牢牢的绑在地窖里,眼睛也已经蒙上了,嘴巴也封着。”她的视线落在濮阳瑄抱着的盒子上,“你怎么才回来,这又是什么?” 濮阳瑄将遇见姓钱的一行人的事说给薛瑾仪听,“……酱料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还是觉得有点古怪,你闻一下看看?” “好。”薛瑾仪接过盒子,小心翼翼的取出瓶子,闭上眼睛一一的闻过去,然后琢磨着其中的滋味。 等到她睁开了眼,濮阳瑄问道:“如何?” 薛瑾仪道:“都是挺不错的酱料,我没闻到有什么不对,怎么了吗?” 濮阳瑄道:“我起初去闻的时候,有种刺鼻的味道,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的老毛病犯了。” 提到老毛病,他的语气十分轻快,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薛瑾仪立刻紧张起来,先是将酱料又闻了一遍,确定真的没有异常的味道后,拉住濮阳瑄的手,关切的问道:“是不是近来太过操劳导致的?” 濮阳瑄微笑道:“阿瑾放心,只要吃吃药就没事的。” “你啊……”薛瑾仪轻抚着他的脸颊,“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确实没有忧愁烦恼嘛。”濮阳瑄笑着握住她的手,“你看我好好的呢。那么,酱料确实没有异样的话,姓钱的那帮人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我们的重心继续放在如何安然无恙的进出瘴气山谷。” 薛瑾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明日,竹大夫那边应该会有些消息了吧?” “或许会有的。”濮阳瑄转身去重新洗漱,然后回到床上,将薛瑾仪拉进自己的怀里,“睡吧,再不睡,天可要亮了。” 薛瑾仪笑着窝在濮阳瑄的怀中,闭上眼睛,“那几瓶酱料的味道确实不错,我都已经想到用这些酱料做什么菜了……” 濮阳瑄听着妻子的声音渐渐的低下去,最后只剩清浅的呼吸声,勾起唇角,也闭上了眼。 第826章 解毒之法 天亮了,空气里弥漫着青草的清香味。 庄子渐渐地热闹起来。 濮阳瑄准时敲开了隔壁院门,薛瑾仪同他一起来的,姓钱的看到他们十分有眼色的喊了一声“崔叔、崔婶好”。 濮阳瑄将钱袋子递给姓钱的,“你数数看,对不对。” 姓钱的麻利地打开钱袋子,迅速地数了一遍,“对,没错,就是这么多钱。” “那就好。”濮阳瑄道:“昨天尝了那豆酱,味道太好了,我老伴儿十分喜欢,钱老板再卖给我一瓶吧?” 薛瑾仪点头附和道:“是啊,我想拿这些酱料多试几道菜,大伙儿一路从寿州过来辛苦了,得好好犒劳一下呢。” 姓钱的欢喜道:“崔叔崔婶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叫人取了来。” 薛瑾仪道:“不知可否带我们看看库房里的酱料?那香味儿啊,真是太好闻了。” “好。”姓钱的爽快答应,带着薛瑾仪与濮阳瑄来到库房里。 薛瑾仪深吸一口酱料的醇香味,感叹道:“若不是寿州路途太远,天又热了,恨不得多买一些带回去呢。” “等天凉快了,欢迎你们来潭州玩儿。”姓钱的热情的笑道。 几个人在大大小小的酱缸边转悠了一圈后,濮阳瑄指着一只不大的瓶子装的酱料,“钱老板,我们差不多就要这么大一瓶的,能不能麻烦你拿给我们?” “好。”姓钱的立刻拿起瓶子,递给濮阳瑄。 濮阳瑄笑着接下,打开封布深深的闻了一口,昨夜那股刺鼻的一瞬间没有了,呼吸间满满的都是酱料的香味,“这一瓶多少钱?” “崔叔给个二十文就行。”姓钱的竖起两个手指头。 薛瑾仪立刻掏出二十文钱给姓钱的。 濮阳瑄道:“我们还要去采买点东西,就不打扰钱老板了。” “崔叔打算去哪儿?”姓钱的急忙问道。 濮阳瑄道:“我们要将带来的货物,拿到县城里卖卖看,差不多了也就该回寿州了。” 姓钱的道:“我对这儿不熟,本来还想拜托崔叔带我见见这儿的其他客商……不过看样子,我还是不耽误你们了。” “你们不带着点酱料去城里卖卖吗?”濮阳瑄奇怪的问道,“华阴也是个大县城了,人们日常吃饭肯定是要用到酱料的。” 姓钱的道:“我这不是先看看能不能在这儿就给卖掉些吗?” “那你问问庄子里的人吧。”濮阳瑄道:“我和我老伴儿要出门去了。” “崔叔崔婶慢走啊。”姓钱的没有强留他们,笑眯眯的挥挥手。 走远了之后,薛瑾仪微微摇头,“我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不过……”她的视线落在酱料瓶子上,“多留一个心眼总没有错。” 濮阳瑄的手稳稳的捧着酱料瓶,动都没有动一下,与薛瑾仪不疾不徐地回到隔壁的院子里。 薛瑾仪看着濮阳瑄小心翼翼的将瓶子放在桌上后,绕着他们走了一圈,记下他手指的位置后,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松手了。 濮阳瑄松开手,看着薛瑾仪将一些白色的粉末倒在瓶身上。 粉末有些粘在瓶身上,有些落在桌上,薛瑾仪没有管,认真的观察着瓶身,过了会儿拿起一只小软毛刷子,细细的刷着瓶身某些地方,很快她想要的东西清晰的显现出来了。 “再仔细比对一下,我们就能知晓答案了。”她拿起红色的纸片,贴在瓶身上。 后面的事,自有其他人去做,他们接下来必须赶往华阴县城,不光是扮演一名合格的客商,更是要找竹大夫,看看他有没有找到解开瘴气之毒的办法。 薛瑾仪头一回来到华阴,虽然只是华州下的一个县城,但毕竟在京畿的地界上,所以也挺繁华热闹的。 两人逛了一阵子,将带来的货物卖出去一些后,来到路边的茶寮歇脚。 “客官请慢用。”老板热情的送上来茶水与点心,转身要回灶台边时,差点和一个人撞在一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边连声道歉,一边用干净的巾子给他擦衣襟上的水渍。 “啧,这样子可怎么见人。”被泼了水的人抖了抖衣襟,可是上面的水渍还是挺明显的,他无奈的叹口气,摆手道:“算了,指着这太阳晒干吧。” 说完,他摇着头,快步离开。 人是走了,但是濮阳瑄的手里多了一只小小的瓷瓶,稍稍晃动可以听见细碎的撞击声。 被泼水的人抱怨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只小瓷瓶放在了他们的桌子上,瓶子上还绑了小小的一张纸。 濮阳瑄抽出纸,看了一眼后,推到薛瑾仪面前。 薛瑾仪看了后,欣喜的说道:“果然竹大夫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不过,还要试过才知道呢。” 薛瑾仪恨不得立刻赶回庄子,抓住一个的西夜古城人来试药。 濮阳瑄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笑着握住她的手,“但也要等到晚上才能过去。” “而且,”薛瑾仪叹口气,虽然也许有了解毒之法,但是还有一些问题需要他们想办法去解决的,“那些苍鹰凶猛,这天上飞的比人灵巧多了,普通弓箭或是弩箭恐怕难以造成伤害,要如何突破那些苍鹰,而且那些瘴气山谷里藏着的不止苍鹰……” 濮阳瑄揉着薛瑾仪的手,“别忘了卓珅是做什么的,他在龙武军这么多年,对兵器了解颇深。只要能够进入瘴气山谷,后面还有什么猛兽,我们一一摸清楚。” “嗯!”薛瑾仪用力点点头。 两人喝了茶,继续在街上走走,不知不觉间来到县衙的后门,正有一些仆役在搬运一筐筐的蔬菜与肉类。 濮阳瑄凑上去问道:“我们是从寿州来的客商,不知道县衙对我们带来的茶叶有没有兴趣?” 一边说的,他一边打开茶叶罐。 一名管事打扮的好奇的走过来,看看又闻闻他们的茶叶,“寿州的小兰花茶十分有名,便是这种吗?” “您真是好眼力,”濮阳瑄语气略夸张的称赞道:“这茶叶泡开之后犹如兰花绽放,茶香之中有一抹花香,滋味更是醇爽回甘呢。” “哦?”管事的更有兴趣了,吩咐人取来一套茶具与热水。 濮阳瑄熟练的泡好了茶,双手送到管事的面前,“您尝尝。” 管事看着嫩绿明亮的茶汤,又看看那如兰花一般舒展的茶叶,点头道:“这色、香都是如此清爽,大热天的喝上一杯一定十分舒服了。” “是啊是啊。”濮阳瑄示意他尝一尝,眼角瞥了一眼后门里头。 站在后门外,瞧不出个所以然来,更别说走走看看了……眼前这个正品尝着茶水的管事,看起来根本没打算让他们踏入县衙一步。 挺大的一座县衙,现在随着京城一行人的到来,怕是已经成为牢笼了。 第827章 第一次试毒 他没有三头六臂,无法面面俱到。 县衙这座难关,就看卓珅的本事了。 “好茶好茶,果然是名不虚传!”管事发出一声喟叹,颇为欣赏的望着茶汤,“你这茶叶有多少,我全要了!” 濮阳瑄眼睛里闪烁着欢喜的光亮,像是因为即将要发大财了而欢喜不已。 “我这儿有两罐子,在住处还有三罐,您要是想要的话,我明天可以送了来。六十文一罐,您若是全要了,统共算您二百九十文可好?” “不贵,”管事的点头,爽快的掏钱,“这两罐先给我,我付你一百二十文,明日你来了再付清剩下的。” “好。”濮阳瑄欢欢喜喜的接过钱,眼里冒着激动的光亮,“明儿一早,我就将另外三罐给您送来!” “嗯!”管事闻了闻两罐茶,挥挥手往门里走,边自言自语道:“这茶味道清爽,贵人们肯定喜欢。” 他美滋滋的走远了,剩下的仆役们继续做事。 有两个衙役看濮阳瑄他们还没走,挥手做驱赶装,“好了,没什么事儿就赶紧走吧,县衙重地,闲杂人等不得久留。” 濮阳瑄一副爱财的样子,摸摸手里的铜板,点头哈腰道:“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他麻溜地和薛瑾仪离开县衙后门。 出了巷子,薛瑾仪掩嘴笑道:“咱们家老头子的演技越发厉害了。” “还是多亏老婆子你指点呢。”濮阳瑄十分谦虚的向她拱拱手。 薛瑾仪笑得更欢了,“明天啊,终于有名头来县衙一趟了,只是他们看守的还挺严格,看来是混不进去了。” 哪怕是只派人偷偷进出传递消息,那也是得格外的小心谨慎。 真的是只能看卓将军的本事了。 濮阳瑄扯了扯她的手,“今日我们赚到一点儿钱了,去做什么好呢?” 薛瑾仪扬了扬眉梢,“我们去吃华阴的特色小吃?” “走。” 两人不能在大街上表现的过于恩爱,免得惹人怀疑,但肩并着肩走,行走间手背时不时的碰触到彼此,也有小小的甜蜜在其中。 到了夕阳西斜之时,他们才回到栾家的庄子。 庄子上空,升起袅袅炊烟,宁静祥和。 他们从姓钱的院子外面经过的时候,看到大门紧闭着,里面也没有人声,似乎是出去做生意去了,便没有想太多,先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金扬来报:“杨氏夫妇今天一早出去了,王公子跟着他们,栾氏兄妹则在打理庄子里的事务。” 濮阳瑄问道:“姓王的那边可有查出什么?” 金扬道:“王公子三番五次想对杨氏夫妇下杀手,但都未能得逞,情绪越发的急躁不安了。” “莫不是上头的人要求姓王的除掉我们俩,不然会严惩他?”薛瑾仪摸着下巴,“如果他一直都没能得手,会被前朝余孽们乱刀砍死的吧?” 濮阳瑄接话道:“王家知晓前朝余孽的秘密,如此办事不利的人,前朝余孽必然容不下他们上上下下所有人。” 薛瑾仪打了个响指,“届时,他们本能的会求生,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对不会放弃。” “那时候,就能为我们所用了。” 薛瑾仪抿嘴一笑,几个人再来到隔壁的屋子。 一人正坐在桌边,桌上摆着几根点燃的蜡烛,从融化的腊上来看,在大白天的时候就已经点起来了。 明亮的烛光下,放着两张方方正正的红纸片,上面各有一枚白白的手指印。 桌边的人正在比对。 薛瑾仪轻手轻脚地来到桌边,注视着红纸片。 乍一看很相识,但真相如何在细微之处。 比对还没有结束,她没打扰那人,又轻手轻脚地从屋里出来,挽着濮阳瑄的胳膊来到灶间,“好了,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呢,是吃得饱饱的!” 夜幕降临后,薛瑾仪和濮阳瑄来到地窖里,两个西夜古城人被捆绑在地上的木桩上,眼睛与嘴巴都被封住了,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呜”声,无力的扭动几下,并不能改变自己的现状。 濮阳瑄从带回来的小瓷瓶里取出两粒黑色的小药丸,金扬快步上前,利索的封住那两人的穴道后,才解开嘴巴上的布条。 两个人感觉到嘴巴上的禁锢被解开了,想大喊大叫,可是嘴巴开开合合,愣是半点声音也没有了。 濮阳瑄趁着这个时候,将黑色小药丸分别丢进两人的嘴巴里。 按照竹大夫的吩咐,这个药丸要提前两个时辰吃,才有效用。 药丸入口即化,两个人根本没有吐出来的机会,更何况穴道被封住了,由不得他们自己。 药丸下肚了,两个人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金扬重新封住他们的嘴巴,几个人静悄悄地退出地窖。 两个西夜古城人内心是恐慌与懵逼的。 他们在哪里,现在什么时候了,抓他们的人是谁,刚才对他们做了什么? 为什么他们居然还好好的活着? 难道是那些人还没想好怎么虐杀了他们? 一连串的疑问让他们惶惶不安,在恐惧中感觉自己无法呼吸,也许眨眼之后就要毙命了! 另一边,随着夜深了,农庄又陷入了寂静之中,隔壁姓钱的已经回来了,草草的吃过晚饭后就歇下了。濮阳瑄站在厢房里,换上了夜行衣。 “我只是去试试看竹大夫的药是否有效,很快就会回来的。”他柔声对薛瑾仪道,想让她安心。 “好。”薛瑾仪笑着一口答应,“灶间里温着甜羹,你们回来了,自己去吃,我啊,要好好的睡一觉去了。”她俯身捶着自己的大腿,假装今天走累了。 濮阳瑄也笑着捏捏她的脸,“好,你去睡吧。” 他捧住她的脸,在唇上亲了一口。 “提前给你晚安吻。” 薛瑾仪甜蜜的勾起唇角,也捏住濮阳瑄的脸,“好啦,早点回来。” “是!”濮阳瑄给了她一个飞吻。 薛瑾仪笑嘻嘻的看着他蒙上面罩,挥挥手,“明早见。” “等我的早安吻。”濮阳瑄留下最后一句话,直接打窗户出去,眨眼间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薛瑾仪站在窗边,望着远处。 青兰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娘子,今日那擅长刺绣的姑娘又来找您了。” “又来?”薛瑾仪微蹙了下眉头,这也太执着了。 第828章 山谷里更多的秘密 “是啊,非要您看看刺绣的纹样呢。”青兰点头,“我叫她留给我,我转交给您,她又不肯。” “毕竟是萍水相逢,所以怕我们抢走她的创意又翻了脸不认人吧。” “创意?” “她独到新颖的想法。”薛瑾仪笑笑。 青兰嘟囔道:“旁人都不喜欢她那些花样,您慧眼如炬,全都买下了,结果却拿我们当坏人?” 瞧着小丫头愤愤不平的样子,薛瑾仪笑着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是怎么回答她的?” 青兰道:“我说东家和您去县城卖货去了,那姑娘有点失望,不过还算懂事,知晓你们去了一天肯定累坏了,所以没来打扰了。不过,我想她说不定明天又要来了,她那股子劲儿,是不会放弃的。” “明天她再来,你就直接买下她的东西吧。”薛瑾仪道:“日后,我会给她写信的。” 经过这一夜,明日定有不少事要做,哪有闲情逸致去买那姑娘的东西。 而且……她其实不应该对那姑娘的刺绣表现出太多的热情,万一被沈轻墨那边的人发觉了,挺容易引起怀疑的。 “是。”青兰应下。 薛瑾仪又望向窗外,夜色沉沉,只有虫鸣还显示着时间并没有停止。 她伸了个懒腰,回到床上,“等阿瑄的消息吧。” 夜空下,一行人悄无声息的来到瘴气山谷旁的树林子里,濮阳瑄根据阿齐留下的暗号,顺利的找到一人一狼。 阿齐看到金扬扛着的人,兴奋的问道:“你们这是给阿穆带来食物了吗?” “不是。”濮阳瑄道:“他们服下了或许能解开瘴气之毒的解药,所以我们来试试看。” “这样啊……”阿齐有些可惜的看看两个西夜古城人,“若是被毒死了,阿穆也吃不成他们的。不过,这两个人么……这个还行,这个看起来就十三四的年纪,身上也没几两肉,肉肯定太柴了,吃了塞牙。” 濮阳瑄道:“他至少四十岁了。” “啊?!”阿齐兴趣勃勃的打量着少年,可是眼睛被蒙着,嘴巴被封着,她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濮阳瑄道:“你看他的掌心。” 阿齐伸长了脖子去看少年被绑在背后的手,可是林子光线只能堪堪分辨清楚人的轮廓,哪能看见少年手掌上的玄妙。 “事不宜迟,我们去看看吧。”濮阳瑄望向树林深处,“若是试过没问题,那么你的阿穆就不愁温饱了。” 这话一出,阿齐立刻就来劲儿了,“我在前面给你们领路吧!” 阿穆走在最前头,为他们开路。 阿齐压低声音说道:“我按你的吩咐,将那东西扔回去了,但是一直不见有人来找。” 濮阳瑄问道:“那个男人,你也没有再见到了吗?” “没有了。”阿齐摇头,“阿穆的鼻子那么灵敏呢,但是再没有闻到那个男人的气味了。” 濮阳瑄心中了然,“我知道了。” 阿齐等了等,发现他不准备说“知道”什么了,追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说给我听可好?” “不好。”濮阳瑄果断的拒绝。 “唉——”阿齐伤心的长叹一声,“我们是盟友了啊,为什么还要对我有所隐瞒呢?”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濮阳瑄仔细的看了看前方,随后做出噤声的手势。 阿齐没有胡搅蛮缠,立刻闭紧嘴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但没看出个所以然来,阿穆也没有任何异常。 她有点儿不高兴的撇撇嘴巴,快走几步,来到阿穆的身边,“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早点吃上肉!” 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穿行在林子里,没多时来到瘴气山谷边,躲在树后张望着依然毒烟缭绕的山谷。 苍鹰还没有出现,濮阳瑄向金扬他们打了个手势。 金扬等人利索的解开西夜古城人脚脖子上的绳索,但依然封住他们的一些穴道的,让他们就算四肢健全,也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最后,他们在西夜古城人的腰上的拴了一条绳索,打成死结,而绳索的另一头掌握在他们的手里。 如此一来,不管西夜古城人进入瘴气山谷后,是死是活,都能把人拖回来,不在瘴气山谷里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濮阳瑄特意检查过绳索的牢固程度,确认没有问题后,然后向金扬打了个手势。 金扬带着人,准备把西夜古城人推进山谷里。 少年敏锐的闻到危险的气息,可是被蒙住的眼睛和被封住穴道而失去的听觉,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如果往前迈出一步,那必会踏入无间地狱。 “呜呜——”少年想往后退,脚掌踩在一块比较圆滑些的石头上,差点绊倒在地。 濮阳瑄稳稳的按住少年的肩膀,然后毫不犹豫的在两个西夜古城人的背后狠狠地一拍,两人猝不及防,因为没吃饱饭而没多少力气去抵抗,这一推下去,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已经滚下山谷了。 他冷眼看着两个西夜古城的人像球一样没入森林里。 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后,周围又归于平静。 濮阳瑄耐心的等待着,盯着绳索的眼睛眨的非常缓慢,留意着一切动静。 过了会儿,金扬道:“时候差不多了。” 如果解药没用的话,人这会儿早就死了。 “提上来。”濮阳瑄也抓住一条绳索,几个人一起使力,将两个人拖回来。 两个人都一动不动了,但是仔细去看,能发现他们还是活着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比点了穴道之还要僵硬着。 金扬立刻仔细去查看,掀开其中一人衣袍下摆的时候,眼前忽然闪过一团黑影,急速地从衣袍下面跳出来,同时有“咔哒咔哒”的声响。 濮阳瑄眼疾手快,抓住金扬的后脖领,侧身一躲。 那团黑影扑了个空,落在草地上。 阿穆忽然龇牙咧嘴,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做出即将发动袭击的姿态。 “阿穆!”阿齐低叫一声,神色严肃。 濮阳瑄眯起眼睛,仔细看去。 那赫然是一只足有成年人脑袋大小的蜘蛛! 第829章 恶心的蜘蛛 蜘蛛八只黑腿齐动,镰刀似的嘴巴“咔哒”作响,眨眼间又扑到了他们的近前,小脑袋上的数只眼睛在月色下闪烁着锋锐的光芒。 阿穆猛地冲上去就要咬住蜘蛛,濮阳瑄纵身上前,一手抵住狼头,一手抽出腰间佩剑,挥剑砍下蜘蛛的脑袋。 蜘蛛脑袋飞上半空,同时喷溅开绿色的血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色。 幸好众人早有防备,齐齐的疾步退开,那些绿色血液落在地上,青青的绿草顿时冒出一股白烟,然后扭曲枯萎,化成一摊黑色的灰烬。 无头的蜘蛛兀自在地上乱窜,但没过多久,无力的瘫软下来,八只黑腿抽搐几下后,不动了。 阿穆小心谨慎的凑上去闻了一下,立马跳开,龇牙咧嘴的发出“呼呼”声。 阿齐赶紧给它顺毛,“阿穆不气不气,下次再遇到这种坏东西,我们一剑一个,串起来烤了!” 濮阳瑄垂眼看看自己的剑,碰触过蜘蛛的地方,原本明亮的剑身有淡淡的烧灼痕迹。 这些蜘蛛不仅块头大,而且如猛兽一般凶狠,且血有毒,能灼伤人,很难对付。 前有凶猛的恶犬,后有遮天蔽日的苍鹰与阴毒的大蜘蛛,那些前朝余孽的本事可真大。 他们或许没办法悄无声息的聚集太多的兵马,于是将心思用在了如何驯化猛兽上。 他抬头望向瘴气袅袅的山谷,不知这其中,还隐藏了多少秘密与危机。 金扬小心翼翼的重新检查两个西夜古城人,发现他们已经悄悄的断气了,在心口位置有被蜘蛛咬过的痕迹。 “这就麻烦了。”金扬皱眉道:“如此一来,无法确定他们到底是被瘴气,还是蜘蛛毒死的。” “除非带回去让竹大夫验验看。”濮阳瑄俯身检查着两具尸体,“不过……” 他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快准狠的切开西夜古城人的胸口,轻轻地一挑,完整的心脏暴露在皮肤之上,淡淡的苦涩血腥气在无声中蔓延。 “这……”金扬等人围聚过来,仔细看那颗已经发黑的心脏。 心脏上有一个洞,有绿莹莹的液体渗出来。 “这颗心脏是不是太大了点儿?”阿齐嘟囔道。 濮阳瑄剖开心脏,里面赫然是一只拳头大小,用蛛丝结成的一个球,再划开这个球,里面是一粒粒黄色的蜘蛛卵。 阿齐打了个冷颤,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好恶心哦。” 阿穆凑过来,在她的脸上蹭了蹭。 金扬震惊道:“这……” 濮阳瑄道:“他们被拖上来的时候还活着,但是遭到了蜘蛛攻击,并且在他们的身体里产卵,用他们的尸体喂养小蜘蛛。” “可是,这也无法断定瘴气对他们没有半点影响吧?”金扬道:“还是谨慎为上。” 濮阳瑄拍拍他的肩膀,“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进入瘴气山谷了。” “诶?” 几个人面面相觑。 “前朝余孽培育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不知道山谷的深处还有多少‘妖魔鬼怪’在等着,我们再多的人力物力投入进去,只是徒增伤亡。”濮阳瑄眺望着瘴气缭绕的山谷,“你们看,此处地形,凹陷下去的那么一大块,是不是很像个火盆?” 金扬一下子就明白了,“您的意思是……” “嗯。”濮阳瑄点点头,又环顾了一圈,“但如何避免殃及周边,或是有漏网之鱼逃出来,还得再做筹谋。” 他又低下头,看看地上两具尸体。 “找个地方,烧了,埋了吧。” “是!” 阿齐忽然举起手,示意大家注意一下自己,“那个……我估摸着,苍鹰就要出来巡视了,我们赶紧躲到林子里吧?” 几个人赶紧用布裹住两具尸体,避免蜘蛛卵掉落出来,然后匆匆地躲进林子里。 没一会儿,一声鹰啸忽然划破天际,几道巨大的阴影落在林子里。 阿穆又低低的发出“呼呼”声,眼睛直勾勾的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望着从半空中掠过的身影。 阿齐不停地给它顺顺毛。 好在阿穆极其顺从阿齐的话,没有擅自对苍鹰发动袭击。 众人离开瘴气山谷后,奔出去很远,找了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将两具尸体烧了,然后挖坑埋掉,清理过痕迹后,濮阳瑄又去见了剩下的几个西夜古城人。 “你们知道我们藏在山谷里,”濮阳瑄粗着嗓子,“而我们很清楚你们报复少主的心永远也不会死,所以,你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呸,”手脚被绑缚住,眼睛也被蒙住,但是耳朵能听见,嘴巴能说话的西夜古城人气势汹汹的骂骂咧咧,“你们残害同伴,不得好死!” “还不是你们自找的?”濮阳瑄冷笑道,“姓蒙的是什么用心,难道我们还不知道?” “蒙将军苦心经营西夜古城多年,为少主聚集了无数人马,形成了一股庞大的复国势力,光复大燕指日可待!”西夜古城人痛心疾首的喊道:“他不就是想要的多了一点吗?他为了自己与兄弟们,还有所有人的家人,为了我们的一切努力与付出,要那点东西怎么了?!” “呵,你们是没搞清楚大燕究竟是谁的天下呢。” “你们这些白眼狼!”西夜古城人嘶吼道:“蒙将军耗费那么多的心血,封他一个异姓王是应该的!他也有足够的才能,帮助少主稳固大燕江山的安稳,结果你们居然猜忌蒙将军到如此地步,要我们西夜古城里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 “西夜古城就是你们的葬身地。”濮阳瑄冷漠道:“那座古老而繁荣的城,成为你们葬身之处,是你们的荣幸。” “呸!”西夜古城人吐出一口浓痰,“你们不顾蒙将军的心血,你们残害无数的同伴,你们全都该死!我们死了,你们也休想复国!” 濮阳瑄躲过去,“你们也是勇气可嘉,瘴气缭绕的山谷,又有那么多猛禽异兽,却仍是一门心思的要往你冲,杀害我们的少主啊。不过,你们是如何知晓我们藏身在瘴气山谷的?” 第830章 火烧瘴气山谷 从潜伏在洛江巢穴的经验来看,一般人不可能知道其它的藏身地点。 “呵呵,”西夜古城人冷笑道:“我们蒙将军可是厉害的人物,怎会不知那条白眼狼藏身在哪里?!这瘴气山谷是最为隐秘,防守最为森严,又有诸多邪物护卫的地方,他那么胆小怕事,连对付我们西夜古城都不敢自己亲自来,还要借大周狗的刀来杀人,不藏在这里能藏到哪里去?!” 听到这话,濮阳瑄不由地松了口气,与金扬等人互相看看。 进一步确定沈轻墨就在这里了。 不过,他们没能从这些西夜古城人的身上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知道前朝余孽在其它地方还有多少巢穴。 好在,既然沈轻墨就在这里,他们便有机会查清楚。 西夜古城人昂着脑袋,冷喝道:“如今我们被擒住,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我们死后化为厉鬼,一定会日日夜夜来索要你们的性命,将你们一起拖入阴曹地府!” 濮阳瑄伸手,封住西夜古城人的穴道,再用布条封住嘴巴,然后一行人退出山洞,将洞口重新布置好。 阿齐兴冲冲的问道:“要不要干掉这些人?正好阿穆的肚子也饿了。” 濮阳瑄摆摆手,“他们还有用处。” “不是不试毒了吗?”阿齐噘嘴,“那他们还有什么用处啊?” “对沈轻墨的仇恨,能为我们所用。”濮阳瑄往栾家农庄的方向走去,“所以不急着杀……至于阿穆饿肚子的问题,等到对前朝余孽下手的时候,还愁没肉吃?” 阿齐顿时笑颜如花。 这一顿忙活,距离日出不远了,众人兵分几路,各回住处。 濮阳瑄回到厢房时,看到床帐边依然亮着烛光,薛瑾仪披着薄被,盘腿坐在床榻上,正盯着什么看,再加上他走路轻手轻脚的,薛瑾仪也没注意到。 他来到她身边,看到她腿上摆着两张红纸片。 看来,这两样东西上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他站了一会儿,忽然薛瑾仪叹了口气,眨眨眼睛。 濮阳瑄递过去一条帕子。 薛瑾仪愣了一下,然后顺着手臂看过去,待濮阳瑄的脸庞落入眼帘,她“噗嗤”一声发出轻笑。 “你回来啦?” “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濮阳瑄脱掉夜行衣,走在她的身边。 薛瑾仪抬起自己的手,“每个人的指纹、掌印都不一样,通过纹路就能分辨是否是同一个人……” 可惜古代的技术水平太不发达了,需要人工进行比对,如果想要不出错,就不能放过分毫,并且进行数次的比对之后,方能找到答案。 “这细微之处也有不同,我还是头一回知道。”濮阳瑄点点头,问道:“阿瑾是如何知晓的?” 薛瑾仪早就想好了说词,拉住濮阳瑄的手,“因为我观察细致入微,发现你我的指纹是不一样的呀?” “远离如此。”濮阳瑄跟着笑了。 “虽然不一样,但是我们的指纹十分契合呢。” 濮阳瑄与她十指相握,“是呢。” 薛瑾仪笑得开心,“两个纸片上的手印经过两次比对,是一样的,不过我为了保险起见,想再多比对比对。不过,我现在更关心你那边有什么收获?” 濮阳瑄便将试毒与试探西夜古城人的事告诉薛瑾仪,“……现在更可以确定前朝余孽藏身在瘴气山谷里,并且沈轻墨就在此地。不过,我不准备直接派兵直捣前朝余孽的老巢,而是打算火烧山谷。” 薛瑾仪赞同的点点头,“尽量避免我方人马伤亡是最重要的,不过如何避免火势扩大,殃及无辜百姓与牲畜?” 濮阳瑄道:“这个……还得再想一想了,当天会是什么风向,有无通往外面的暗道,以及如何秘密的行动等等,都是我们需要仔细筹谋的。” “我看书上说,像松树、杉树,还有银杏,这类树木很容易被点燃,而杨树、榆树或者是黄柏树这一类,因为枝干枝叶里水分比较多,而且耐得住火烧,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阻止火势蔓延。”薛瑾仪眨眨明亮的眸子,“另外瘴气山谷的东边与南边都有河流经过,也能阻挡火势。” 濮阳瑄笑着捏捏薛瑾仪的脸,“我们阿瑾怎么这么聪明呢?” 薛瑾仪冲他吐吐舌头,“是不是很羡慕嫉妒我的聪明才智呀?” “是。”濮阳瑄认真的点头,“所以,我要和你一起来比对这两个指纹,早点找到答案。” “你不困的呀?”薛瑾仪轻点一下他的鼻尖。 濮阳瑄笑道:“待在阿瑾的身边,怎么会困倦呢?” 他凑过去仔细看那两张红纸片,鲜艳的色彩让上面白色的痕迹非常的清晰,不过差别仍然会在细微之间。 “早点找到答案,对我们下一步行动也大有用处。” 薛瑾仪看着自家男人认真的模样,点头道:“好。” 日头升起,在暖呼呼的早饭之后,栾姑娘来了。 她有些神神秘秘的看一眼院门外,然后光上门,蹑手蹑脚地来到厢房。 薛瑾仪与濮阳瑄已经藏好了指纹,笑呵呵的望着她。 “栾姑娘忙好了?”薛瑾仪和蔼可亲的问道。 栾姑娘拉住薛瑾仪的手,“我爹爹一会儿要回来了,你们要不要见一见?” “终于回来了呀?”薛瑾仪一脸欣喜,“那我可要好好做一大桌子菜呢,珍惜与栾老板把酒言欢的大好机会。” 栾姑娘道:“要一起吃饭的话,只有中午有时间哦。” “怎么?”薛瑾仪问道:“午后还有事情要忙的吗?” 栾姑娘看看门外,压低声音说道:“我和崔婶子您十分投缘,也很喜欢您,所以有些事也就不瞒和你们了……” “哦?”薛瑾仪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不是先前和您提到过每过一段时间,会去给瘴气山谷里的上古恶兽上供吗?” 薛瑾仪心头一动,“今天就要去?” “算算日子,差不多到时候了,而且……”栾姑娘道:“县城里正好来了贵人,所以想请他们也过去一趟,用他们身上的华贵威严之气镇一镇上古恶兽,让它不再扩散瘴气,也不敢乱动,危害到周边的百姓。” 第831章 行动必须提前了 薛瑾仪内心掀起一丝波澜,但是表面上十分平静的笑道:“也是保华阴百姓的平安,是好事呢。” “对啊对啊。”栾姑娘欢快的笑道:“希望瘴气可以消散掉,大家可以平平安安的游山玩水,再也不用担心被瘴气毒害了呢。” 薛瑾仪点点头,问道:“大概什么时候要过去?” “傍晚的时候,”栾姑娘答道:“那时候,阴阳交替,是瘴气最为浓密旺盛之时。崔婶,崔叔,你们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啊?” “这……”薛瑾仪看看濮阳瑄,“我们到底是外乡来的,这不方便吧?” 栾姑娘拉住薛瑾仪的手,“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呀?反正傍晚的时候,也看不太清楚人脸,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外乡来的?” 薛瑾仪仍有些迟疑,虽然知道这摆明了是前朝余孽布下的陷阱,他们应该是一探究竟,可也不能表现的过于急躁了。 栾姑娘看她还在迟疑,笑嘻嘻的说道:“我的未婚夫也请了人一道去看热闹呢。” 薛瑾仪假装不知是谁,问道:“请了什么人去看啊?” “就是先前我未婚夫不慎打翻了灯架,点着了院子,后来杨老板救了他出来,”栾姑娘晃着薛瑾仪的手,“我未婚夫一直觉得对不住杨氏夫妇,所以请他们过去看看眼界呢。” 果然如此……这是想将他们都一网打尽呢! 薛瑾仪依旧犹豫着,“就怕给你添麻烦了。” “崔婶,就一起去看看吧!”栾姑娘央求道:“怎么会给我添麻烦呢?那样的稀奇事儿,在外乡肯定是看不见的吧?” “好吧好吧。”薛瑾仪假装是盛情难却,点头应下,“那我们就去看个热闹。” “太好了!”栾姑娘欢喜的拍手,“这下子终于有人陪我一起去了!” 薛瑾仪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原来,你是缺少个人陪伴着去看热闹。” 栾姑娘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哎呀,也是因为和崔婶投缘,又吃了你们那么多好东西,我才想着要带你们去看个稀奇呢。” 薛瑾仪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喜欢栾姑娘呢。” 栾姑娘愉快的像个小鸟,“那我先去准备供品,申时的时候来接你们一起出发!” “好。” 栾姑娘挥挥手,欢快的跑出去。 薛瑾仪送栾姑娘出去后,示意青兰关好院门,护卫们留意周围的动静后,拉着濮阳瑄的手,赶紧回到厢房里。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动手了……”她皱眉道:“瘴气山谷那边,或许已经做好了安排,反正有个上古恶兽的传说,很容易掩人耳目的要人性命!” 濮阳瑄点点头,“看来,这个上古恶兽之时,不单是要周围百姓们供养山谷中的前朝余孽,更是为了今日这样的情况做准备的。”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濮阳瑄严肃的注视着薛瑾仪,“看来,我们得提前动手了。” 薛瑾仪不由地望向放着红纸片的小匣子,昨晚经过比对之后,答应已经呼之欲出了。 濮阳瑄继续说道:“瘴气山谷边的上供仪式,将会是那些人最紧张戒备的时候,所以我们的行动也必须格外的谨慎。” 他琢磨了一下,唤来一名护卫。 “假扮成崔家的伙计,将三罐茶叶送到县衙去,问管事的收一百六十文钱。另外,找准时机,将我们这边的情况,传给卓将军,告诉他,事到如今,形势一触即发,将要考验的是我们随机应变的能力。”濮阳瑄微不可闻的叹口气。 本来打算今天亲自去县衙一探究竟的,但现在看来只能派人带他们去了。 相比较于以前是有了准备而行动,如今的突发状况与紧迫的时间,让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做准备,很多事情要靠本能去做了! “是。”护卫匆匆而去。 薛瑾仪道:“我要不要去隔壁探一探虚实?” 濮阳瑄拉住他的手,“不必去了,等中午栾老板来吃饭的时候,我们试探他吧。” “好。” 接着,两人来到库房,在他们带来的货物当中,不单有正常的货物,也藏着一些好东西。 濮阳瑄找来金扬,几个人做了一番商议后,随即去了灶间,为丰盛的午宴做准备。 虽然姓钱的卖的酱料确实不错,但薛瑾仪为了谨慎起见,没有放在饭菜里。 到了中午,栾家父子三人来了,一进院子们就闻到了浓浓的饭菜香味。 “爹爹,我说的吧,崔婶做饭可好吃了!”栾姑娘十分骄傲的说道。 “嗯,”栾老板点头,“闻得我更饿了。” 薛瑾仪与濮阳瑄热情的上来迎接。 濮阳瑄道:“多谢栾家这几日的招待,一些粗陋的饭菜不成敬意,希望栾老板喜欢。” 栾老板点点头,“相逢即是有缘,那就是朋友。崔老板不必太客气了,你们在这里过得开心舒服,栾某心里也高兴。” 众人说说笑笑着,准备往屋里去,正好有人从院门口经过,看到如此热闹的场景,忍不住出声了。 “崔叔崔婶,中午你们请客啊?我隔着老远了,都闻见饭菜香味了。” 薛瑾仪抬眼望去,姓钱的笑眯眯的站在门口,她的眸色不由地阴沉了一丝。 濮阳瑄道:“这位是栾老板,我们与栾少爷、栾姑娘挺投缘的,又承蒙在此得到照顾,所以在临走前,打算起吃顿饭。” “哦——”姓钱的向栾老板拱拱手,“那我就不打扰诸位的雅兴了,告辞。” 说完,他也爽快的走了。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将猜疑暂且压回心里。 “对了,”在落座后,薛瑾仪问栾姑娘道:“怎么不见王公子?” 栾姑娘道:“他在杨老板那边还有点事,晚会儿就过来,请崔叔崔婶见谅啊?” 薛瑾仪十分体贴的笑道:“没事没事,那我让人别让灶间的炉子熄火了,好一会儿热菜。” “多谢崔婶。”栾姑娘十分感激的点头。 薛瑾仪笑笑,吩咐完了回来之后,注意到栾老板的视线在盯着他们看,似乎有一些探究的意思。 虽然栾家兄妹十分的热情好客,但是在这样特殊的时期,栾老板不敢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觉得旁人对自家儿女好就是有利可谋。 她平静如常的在濮阳瑄身边坐下,紧接着就听栾老板问道:“崔娘子,我看你这手艺不像是寿州口味吧?” 第832章 酒后不吐真言 薛瑾仪神色如常的回答道:“与我家相公天南地北的走,走到哪儿,就学哪儿的东西,渐渐地做饭的手艺越来越杂了。” 栾老板略带可惜的说道:“原以为能够吃到寿州特有的美食呢……”他顿了顿,觉得这句话有些失礼了,忙笑道:“不过,这些菜肴色香味俱全,都是崔娘子花了心思的,栾某十分感动。” 濮阳瑄道:“欢迎栾老板将来来寿州,我们一定盛情相待。” “好。”栾老板应下了,“崔老板与崔娘子在庄子里人缘真不错啊,如此热情,难怪我女儿会那么喜欢你呢。” 在青兰倒好酒之后,薛瑾仪举起酒杯,笑道:“我们先敬栾老板一杯。” 一杯酒下肚,酒桌上气氛更加轻松愉快了,每样菜都尝了一遍后,栾老板对此赞不绝口,左问右问关于菜肴是怎么制作的,或是寿州有什么好玩有趣的事物。 幸好薛瑾仪早有准备,所以对答如流,足以让人相信他们是从寿州来的。 不知不觉间,已经吃到六七分饱了,栾老板看起来略醉,勾搭着濮阳瑄的肩膀,嘻嘻哈哈的,像是一对相识多年的好兄弟。 濮阳瑄叹道:“可惜我们就要返回寿州了,不能多看看华州的美景,有点儿可惜。” 栾老板道:“反正华州就矗在这儿,您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们栾家上下一定热情迎接,好酒好菜,美人美景只管招呼着!” “和栾老板真是一见如故呢。”濮阳瑄故意打了个酒嗝,眨眨有些朦胧的醉眼,“我还十分羡慕栾老板这么大的家业……可比我厉害多了……想向栾老板多多指教呢……” “指教不敢,不敢。”栾老板摆摆手,“互相交流,吸取经验嘛。” “唉,要是栾老板能留下来一起吃顿晚饭就好了。”濮阳瑄又叹道。 栾姑娘听了,微微一怔,随后忙向濮阳瑄使眼色。 她示意他不要提晚上去瘴气山谷的事。 濮阳瑄了然的微微点头。 栾老板道:“今天真是不凑巧,晚上没空……” “有些事啊,也不好强求。”濮阳瑄又喝了一口酒,摇晃着脑袋,“那就明日吧!” “明日也不行,我得回县城了。”栾老板拍拍濮阳瑄的肩膀,“看来,我们只能日后有缘再聚了。” “这样啊……”濮阳瑄道:“那我们可以书信来往!” 栾老板大笑起来,“好好好,就算远隔千山万水,也不能阻挡我们联系!” 两人又哈哈大笑,这时候王公子姗姗来迟,忙向在座的人拱手道歉。 薛瑾仪张罗着去热菜,临走前向濮阳瑄递去一个眼色。 濮阳瑄给王公子倒了一杯酒,“这么晚才过来,是不是应该自罚三杯?” “应该的,应该的。”王公子不好推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自己倒满了一杯。 在他准备喝下去的时候,栾姑娘忙拦住他,“你酒量不行,可不能这样喝。” 王公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对对对,可不能像上回和杨老板喝酒那么冒失了……” 此话一出,濮阳瑄自然不好再灌他的酒了,在薛瑾仪热好了菜回来,劝他多吃一些。 之后,无论是薛瑾仪还是濮阳瑄都没有再试探什么,高高兴兴的吃完一顿饭后,栾姑娘冲薛瑾仪眨眨眼,然后与自己兄长、未婚夫一道扶着有些醉醺醺的栾老板离开。 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 濮阳瑄道:“不是试探的机会。” “嗯。”薛瑾仪点头,“因为栾姑娘邀请我们去瘴气山谷看热闹,引起某些人怀疑了。我们若试探他们什么,反而是自投罗网。” 濮阳瑄揽住薛瑾仪的肩膀,略带些担忧的注视着心爱的妻子,“所以,我们只能尽量的做好准备了。” “嗯!”薛瑾仪用力的点点头,透出万分的自信,“事不宜迟,我们再做打算!” 说话间,前往县城的人与卓珅联系的护卫回来了。 几个人再一合计,对今晚的计划有了初步的共识,而他们双方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再频繁的出入,势必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确定好今晚的行动之后,距离申时还有半个时辰了。 濮阳瑄揉着薛瑾仪的手,但没有出声。 薛瑾仪看了他几眼,笑道:“是不是不想让我晚上一块儿去?” “是。”濮阳瑄被她看出了心思,所以也不否认了,“太危险了,变化在一瞬之间,难保我能护你周全。” “可是,我怎么能放任你一个人去冒险?”薛瑾仪轻声细语道:“说好了,我们是要同生共死的。” “你啊。”濮阳瑄捧住她的脸颊,“你要是铁了心的,怎么也劝说不住。” 薛瑾仪昂起小脸,骄傲又自信,“你看我哪次像个拖后腿的了。” “你不像,你不像。”濮阳瑄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口,然后将人揽入怀中,“我相信你。” “所以,今天晚上啊……”薛瑾仪加重语气,蹭着濮阳瑄的胸口,“我们不要分心,全力以赴吧!” “好!”濮阳瑄一口答应。 转眼,到了申时,栾姑娘准时来到院子,带着他们溜达过一条小路,来到庄子门前的一辆马车上。 “你们同我坐一辆马车,还有约莫两刻才出发,记住,千万不要发出声音,不要探头张望。崔叔,崔婶,你们记住了吗?” 薛瑾仪点头,“我们知道了。” “快上车吧。”栾姑娘紧张的东张西望,顾不上礼貌了,推着薛瑾仪的后背,让人赶紧上车去。 薛瑾仪与濮阳瑄赶紧钻入车厢,看到栾姑娘急急忙忙的塞好了车帘子,然后脚步声远去,不过外面还有一些说话声,是庄子的管事在指挥下人们将物件搬上牛车。 车厢里暗沉沉的,像一个密闭的盒子,又看不到外界的事物,何况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前朝余孽的人呢,所以多少让人感觉非常不适。 薛瑾仪探头探脑,琢磨着哪儿能有一条缝隙。 “这儿。”濮阳瑄拉着她的手。 薛瑾仪看到他在车窗上扒拉出一条小小的缝隙,急忙凑过去,眯眼往外看。 第833章 上供 庄子的人正在忙碌着,一箩筐一箩筐或是一箱箱的东西被搬上了牛车,整齐的码放好,再用油布包裹好。 有往来的客商好奇的张望,问管事这是做什么。 管事搪塞道:“县衙问咱们庄子进了一批货,这不赶紧的送过去。” 众人一听,便没有再多问了。 “你看的出他们箩筐里装得是什么吗?”薛瑾仪轻声问道。 濮阳瑄摇头,“看不出。” “那就看金扬他们有没有查到什么了。” 再等了会儿,下人们终于将货物都装好了,管事请来栾老板一家,还有杨氏夫妇,众人上了各自的马车后,立刻往瘴气山谷去。 栾姑娘笑嘻嘻的坐在薛瑾仪与濮阳瑄的对面,“等到了地方,我们啊,就在人群最后面,躲在草丛里看就好啦。” 薛瑾仪故作担忧的问道:“那些瘴气应该是能够随风飘散的吧,会不会因为离得太近了,沾染到瘴气啊?” “这个您放心,”栾姑娘摇摇头,“我们会站在上风口,瘴气不往咱们这边吹的。” “那就好。”薛瑾仪松口气,“那……那边的路陡不陡啊?我害怕一个不小心栽进山谷里。” “您放一百个心吧!”栾姑娘轻快的向她笑着,“上供了这么多回,大家都有经验了,所以绝对不会出任何意外,平平安安的上供完了,平平安安的回到家!” 薛瑾仪笑笑,“有栾姑娘这句话,那我是可以放一百个心的了。” “嗯,咱们就好好的看一回热闹吧!” 热闹?薛瑾仪望向被风吹扬起一角的帘子,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确实是热闹。 但愿胜利女神依然眷顾着他们。 日落西山,天色渐渐地暗沉下来,但是车队依然不疾不徐的往瘴气山谷去,他们在半路上还与县衙的队伍汇合了,栾老板匆匆下车,去一脸略显气派的马车上行过礼后,马车才继续往山谷去。 薛瑾仪他们还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了卓珅,他一身普通的衣衫,没有穿铠甲,也没有带兵器,一派闲散的模样,跟随在那辆气派的马车边上。 她故意装作不解的问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头?” 栾姑娘道:“哦,就是县衙的人,以及最近在县衙做客的贵人们吧。” 薛瑾仪看她神色不像知道的太多,点点头便没有再问了。 一路上,就这么平静的来到瘴气山谷,栾家庄子的人赶紧在空地上布置桌子,摆放供品,再放上各种供人跪坐的垫子。 县衙来的人们没有从车上下来,卓珅一脸平静的在空地上晃悠。 四下里亦是一派平和安宁,根本让人想象不到等一会儿必将上演一场殊死搏杀。 栾姑娘机灵的带着薛瑾仪和濮阳瑄来到不远处的一丛灌木后面,灌木大约半人高,十分茂密,躲藏在这里既能看清楚空地上的动静,也不会让人发现。 栾姑娘笑嘻嘻道:“我们安安心心的待在这里就好啦。” 薛瑾仪道:“栾少爷与王公子不会来找你吗?” “我和哥哥说好啦。”栾姑娘瞪着空地,“至于他么……哼,我看那位杨老板才是他的梦中情人吧?” 薛瑾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王公子正陪伴在杨氏夫妇的身边,将他们带到一处席子上坐下来,那席子后面就是山谷了,虽然隔了有一段距离,但若是想下手的话,高手在眨眼之间就能办成。 不知道沈轻墨会安排什么样的高手来对付“濮阳瑄”呢? 她正想着,一道略眼熟的人影晃进了她的视线中。 那不是姓钱的吗? 他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笑呵呵的在杨氏夫妇旁边坐下来,很快就闲聊起来了。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栾姑娘在地上铺了一条席子,悠闲的坐下来,“估摸着还有两刻才会开始呢,我们先坐会儿吧。” 她一边说,一边拿下自己带来的包袱,从里面取出水囊与一些点心。 薛瑾仪笑道:“好像我们是来郊游的。” “差不多啦。”栾姑娘摆摆手,咬了一口点心,“反正这么多年来就是到瘴气山谷这边扔扔东西,扔完了祷告上天,喝喝酒,就回去了。” 薛瑾仪看着一脸松快的小姑娘,有点点心酸,不由地伸手轻抚过她的脸颊。 “嘻嘻。”栾姑娘脸上有点痒,笑出声来,“崔婶,怎么啦?” “希望你永远这么快乐。”薛瑾仪不知道经过这一夜后,栾姑娘会变成什么模样,她所能做的是保下无辜者的性命,不让他们因为家人的罪孽而受到牵连。 只是……这翻天覆地的变故,一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索要遭受到的打击…… 薛瑾仪的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栾姑娘瞅着薛瑾仪的神色,觉得有些古怪,“崔婶,你到底怎么啦。” “没什么,”薛瑾仪眨眨眼,不想现在就破坏了最后的安宁,“看到那瘴气缭绕的山谷,以及上古恶兽的传说,心里忽然有些感慨。” “好啦好啦。”栾姑娘凑过来,挽住薛瑾仪的胳膊,“承崔婶的吉言,我一定会永永远远都快乐的。” 薛瑾仪又摸了摸她的头发。 濮阳瑄趁着她们说话的时候,留意了一下周围的动静。 树林子里非常的安静,只有风吹过的“沙沙”声,根本感觉不出有人埋伏在这里。 那么,就有一个可能性…… 他望向人头攒动的空地。 一些高手已经潜伏在这些看起来十分平常的县衙与庄子的下人里了。 随着场地就快布置好了,可以发现聚集在杨氏夫妇的身边的人挺多的,虽然他们面色平静轻快的交头接耳,似乎在说说笑笑着,但是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为了确保杨氏夫妇死无葬身之地而准备的。 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姓钱的身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冷不丁地,姓钱的似乎觉察到了他的视线,忽然转头看来。 但是在姓钱的目光落定在灌木丛上时,他早已转开了视线。 “钱老板,这儿不错吧?”王公子忽地开口问道。 姓钱的多看了灌木丛两眼,这才回头笑道:“是,若不是知道那些是瘴气,还以为还是人间仙境的。” 这时,场地已经布置好了,县令率领众人恭迎马车上的贵人们下来。 “请楚王殿下,楚王妃下车。” 第834章 推下山谷 众人恭恭敬敬的行礼,一对男女从车上携手下来,向他们挥手致意。 楚王夫妇一向亲和,场面热闹又和谐。 天色已经暗下来,但是空地上摆放了火盆与火把,亮的犹如白日。 县令请楚王夫妇来到供桌前,上供的仪式便正式开始了。 薛瑾仪看着县令有模有样的展开一份卷轴,对着茫茫山谷念了起来,他的声音有些干巴巴,没有半点起伏,听了会儿,让人觉得昏昏欲睡。 栾姑娘嘟囔道:“每回最无聊的就是这会儿了。” 她打个哈欠,吃下一整块小点心。 “不过,好在我有小点心!” 濮阳瑄向薛瑾仪递了个眼神,随着天色暗下来,周遭都看不到清楚之后,风吹过的“沙沙”声中,多了一丝不易觉察到的异动。 有人过来了,且是敌方。 县衙里已经被前朝余孽渗透,但到底是有些人与前朝余孽没有干系,而这一场上供的仪式,若是死了太多人,必然会引起朝廷的怀疑,对于前朝余孽继续安稳的藏身在华阴极为不利。 所以,前朝余孽想做的是“擒贼先擒王”,一定会先想办法让杨氏夫妇“意外”的掉落进瘴气山谷里。 若是此招不行,他们才会来一场屠杀。 濮阳瑄偷偷的握了一下薛瑾仪的手,两人的手都是温暖的,给人安定的感觉。 现在,他们要耐下心的等待着。 等待摸清楚这里到底有多少前朝余孽,等待最好的下手时机。 县令的终于念完了冗长的祈祷经文,然后几个人迅速地点燃一些香,送到在场的每一个人手里,众人毕恭毕敬的向瘴气山谷三鞠躬。 薛瑾仪看到有些人的脸上露出诡谲的笑意,似乎为这一场面感到洋洋得意。 他们是在得意骄傲的濮阳氏子孙,终于向大燕人鞠躬行礼了吗? 濮阳瑄一眼就扫过那些面色有异的人,不过大部分人都背对着他们,所以他并不能确定前朝余孽还有多少。 他们继续等待着,而林子里那股异动也在渐渐地靠近了。 行礼完毕后,需要众人将带来供品全部扔下山谷。 县令与栾老板提来一箩筐的东西,示意楚王夫妇一起扔下去。 那箩筐被包裹的挺严实,就算掉落在山谷里,也不会有多少损毁,正好被前朝余孽们拿去用了。 濮阳瑄眯起眼睛看着,楚王夫妇扔下去第一筐东西之后,众人纷纷拿起箩筐或是箱子,扔下山谷,而杨氏夫妇就在收到邀请的行列之中,王公子与姓钱的一左一右站在他们的身边,庄子的下人也围堵在了他们的身后。 这唯一的缺口就是山谷了,想将杨氏夫妇推下山谷,简直易如反掌。 山谷边的气氛,忽然间变得凝重压抑了,无数道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在杨氏夫妇的身上。 而杨氏夫妇似乎没有觉察到危险,笑着互相望着,眼眸里全都是甜情蜜意,他们一起拎起一只箩筐,沉甸甸的箩筐有些压手,他们必须稍微使点儿力气,摇晃几下箩筐,然后借着一股势头,扔出去。 就在箩筐脱手的一瞬间,两双手在他们的背后抬起,接着狠狠地一推。 两个本在笑望彼此的人,猝不及防之间,被推下山谷,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不好了,杨老板夫妻掉下山谷了!”王公子迫不及待的大声疾呼。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众人呼啦啦的涌到王公子那边,可是漆黑的夜色中,纵然有火把也照亮不了山谷下面,哪儿还能看见杨氏夫妇的踪影? “快救人啊!”有人大声疾呼。 “下面就是瘴气了,怎么下去救人啊?” “天啊,杨氏夫妇也太惨了吧?!” 卓珅面色阴沉的大步走过来,拨开人群,挤到了最前面,他往下张望的时候,高声“喂”了几句,可是根本没有人回应他。 他猛地转过身,揪住县令的衣领,喝问道:“有什么法子可以到下面去?!” 县令被卓珅的气势吓得一哆嗦,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死了两个平民百姓,会让卓将军急躁气恼成这般模样,“这这这……下面袅绕着长年不散的瘴气,而且有上古恶兽蛰伏,根本没有办法下去的啊?!” 卓珅吼道:“必须找到办法!” 县令被震得耳朵都快聋了,县城忙挤上来,无奈的对卓珅道:“卓将军,下官们不敢欺骗您,这瘴气山谷一旦进去了,只有死路一条,千百年来没有人或者回来啊!” 卓珅道:“我不管,无论如何,你都要找到办法!不然的话……”他的手转移到县令的咽喉上,“我就掐死你!” 他双眼血红,面目狰狞的模样吓得县令浑身颤抖不止,“真的没办法”这几个字在舌尖上打转,怎么也说不出口。 县丞看县令快要喘不上气了,忙问道:“他们不过是一对普通客商,往年不慎跌落山谷而毙命的人也有不少,卓将军何至于急成这般啊?” “嗯?”卓珅一双红眼恶狠狠的瞪向县丞。 县丞吓得差点尿裤子,“下,下官不是看不起普通百姓,下官也是可怜他们无辜枉死在此,可是也不至于……您这样吧……不如您先护送楚王与王妃回去,后面的由小的善后?” 卓珅没理他,视线转向王公子与姓钱的等人,喝问道:“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会无缘无故的掉下山谷?是不是有人动的手?” 王公子急忙掩下眼底的笑意,举手对天发誓道:“小人刚才忙着丢供品到山谷里,不曾在意杨老板夫妇究竟是怎么掉下去的……您可以问问这些人,”他指着之前站在他们身后的庄子下人,“也许他们看见了什么呢?” 那些下人慌慌张张的跪下来,磕头求饶。 “小的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请卓将军明察!” “山谷边危险,小的们害怕有意外,所以不敢靠近,根本没有推搡过杨老板他们!” “是啊是啊,小的们真的不知道杨老板为什么会掉下去的!” 王公子又道:“小人见识过杨老板武功不凡,说不定他们会自己摸上来呢,请卓将军稍安勿躁吧?” 卓珅阴沉的目光扫试过一圈,然后指着他们的脸,“我才不会相信你们的一面之词!县令,立刻将这些人等带回县衙,我要严加审问!” 第835章 陪葬吧 薛瑾仪看得出,卓珅目前想用一种相对“平和”的手段来控制住某些人,也来一招“擒贼先擒王”。 不过,某些人想来是极其不愿意的。 因为他们也很清楚,虽然目的是达成了,但是跟着卓珅的思路走,必然没有好结果。 而且,就算杨氏夫妇已经死了,还没到他们可以放松下来的时候! 县丞急忙说道:“卓将军,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那位王公子是本县县尉之子,断不可能谋害平民百姓的!” 说话间,王县尉匆匆挤过人群,对卓珅一揖到底,“犬子一向待人和善、谨小慎微,与那杨老板夫妇更是一见如故,相交为好友,前两日杨老板对犬子更是有救命之恩,怎可能谋害,或是失手害了杨老板夫妇?还请卓将军明察啊!” 卓珅冷笑一声,“究竟有无干系,回到县衙查问清楚,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卓将军这架势怕不是要严刑拷打,回到县衙之后还有活命的吗?王县尉斜瞥一眼黑沉沉的树林,幽暗的林子仿佛有无数恶狼闪烁着绿莹莹的眸子,随时准备杀过来。 他哭着对马车边的楚王夫妇行礼,“杨氏夫妇意外坠落山谷,下官等也是痛心疾首的,若是有一点可能,必将拼尽全力去山谷下找寻回杨氏夫妇的遗体。恳求楚王殿下饶过犬子,饶过这一干人等吧?” 县丞高声附和道:“是啊!两位平民百姓之死已是令人痛心,切不可因为愤怒与悲伤而埋没了理智,伤害到更多无辜的人。” 那位楚王没有说话,冷漠疏离的望着的卓珅。 这仿佛给了卓珅莫大的底气,让他更加蛮横,“本官说要带回去审问,便要审问个清楚!你们在此推三阻四,难不成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卓珅不愧是带领龙武军多年的人,气势腾腾,可怕至极。 一时间,众人哑口无言。 县令缩着脖子,已经不打算劝了,县丞与王县尉互相看看,支吾了一会儿,没说出半个字来。 卓珅大手一挥,“全部带走!” 他手下的人立刻动起来,不管那些人如何鬼哭狼嚎,统统押住。 王县尉看起来十分焦虑,旁人也能理解,毕竟是自家儿子要被抓起来了,卓将军那么可怕一个人,就算不死,也要落得个半残的结果吧? 也搞不懂杨氏夫妇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卓将军如此在意。 还是县衙惹了卓将军不高兴,他抓住这机会惩罚县衙的人? 不知真相的人各种猜测。 王县丞与儿子对视一眼,最后齐刷刷的望向一个人。 卓珅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回到县城再用手,必会被很多人看见,到时候想掩盖下真相就很难了! 现在就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啊! “快走,还在愣什么!”卓珅忽然一步上前,抓住姓钱的胳膊,“这么畏畏缩缩的,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姓钱的被拽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卓将军,不能这样,不能这样!”王县尉像是被夹住了尾巴的猫,跳起来,苦口婆心的劝道:“万一他们都是无辜的,你反而伤着他们了,被告到皇上面前去,您这不……” 卓珅斜瞪他一眼,“我做事,需要你来教的吗?” “下官不敢……” 卓珅重重的一哼,揪紧姓钱的衣领,恶声恶气的说道:“你们害死了人命,我也要你们陪葬!” 姓钱的冷脸,“又不是我害死他们的,凭什么要我赔命?” 卓珅幽幽的注视着他的脸,讥笑道:“我想要谁的性命就要谁的,而且说到底,你这条贱命,怎配与那两位相提并论?!” “天下苍生,该是平等的!”姓钱的怒吼道,奋力的挣扎几下,但根本挣脱不开卓珅的魔爪,“你敢草菅人命,我拼上命也会拉着你陪葬!” 平等?薛瑾仪等到姓钱的吼出这句话,只觉得可笑。 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喊出这句话的不过是假装仁善的伪君子。 “崔婶,我该怎么办啊……”栾姑娘吓得面色发白,抓着薛瑾仪的手臂,“那位将军会不会真的要了他们的性命……” 薛瑾仪的思绪被打断了,侧头望向楚楚可怜的栾姑娘。 “我看那将军的样子,怕是真的……”栾姑娘的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了,“崔婶,杨老板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我必须想办法救人啊……” 薛瑾仪看到栾姑娘越来越激动,而空地上的气氛越加紧张。 变化,可能很快就要来临了。 薛瑾仪悄悄地从随身的香囊里摸出一粒小药丸,趁着栾姑娘哭嚎的时候,塞进她的嘴巴里。 “这是什么?”栾姑娘迷茫的问道,药丸有些甜甜的,让她下意识的嚼几下,然后咽下了肚子。 “一颗甜甜的糖,能够让人心情变好一些。”薛瑾仪搂住栾姑娘,柔声道:“不要着急,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定会过去的……” 她的声音轻柔而缥缈,仿佛从天上而来。 栾姑娘忽然感觉眼皮子发沉,努力的想要睁开来再看一看自己身处险境的未婚夫,可是眼皮子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 很快,她的脑袋软软的靠在薛瑾仪的肩膀上,沉沉的睡去。 薛瑾仪叹息一声,轻轻地将栾姑娘安放在席子上。 外面再热闹嘈杂,也不能吵醒她的梦了。 另一边,卓珅冷冷的笑着。 姓钱的看着他的脸色,在看看周围,目光里闪过一道冷锐的光,忽然吹了一声口哨。 尖利的口哨声,盖过空地上的嘈杂, 哨声还未消散,蓦地更尖利的声音划破空气,夹杂着厉风飞射而来。 卓珅目光一凛,一手揪紧姓钱的衣领,一手从腰带上抽出一把软剑,“砰砰”几声扫开了从林子里射出的羽箭。 县令看到乱飞的羽箭,吓得面如土色,抱着脑袋大叫道:“有刺客,有刺客!来人,快来保护楚王殿下与楚王妃!” 话音未落,县衙的一部分人与庄子的人齐刷刷的抽出藏在身上的兵器,不约而同的杀向站在马车边的“楚王夫妇”,以及卓珅带来的人马! 第836章 一决生死 与此同时,无数道黑影从树林子里现身。 他们的目标同样是“楚王夫妇”与卓珅! 卓珅又挡开两支羽箭后,忽然感到腹部一凉,瞪眼一看,竟然是姓钱的趁着他一瞬间的不注意,将一把匕首捅入了他的身体里! 紧接着,姓钱的抬起一掌,狠狠地打在卓珅的胸口上,同时借力速速地往后退去。 庄子的人不约而同的挤到他的面前,将人守护在自己的身后。 卓珅紧紧地按住伤口,阻止不停涌出的鲜血带走自己的生命,目光阴狠的瞪着姓钱的,“你……” “真正的濮阳瑄已经死了。”姓钱的带着不屑与鄙夷的目光望着马车边的夫妻,“那两个人不过是冒牌货而已。” “什么?!”县令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看旁边的“楚王夫妇”,“这……” 接着,他恍然大悟——难怪杨氏夫妇掉下山谷,卓将军会激动成那般模样。 原来,那才是真正的楚王殿下! 这几日,他在县衙里好生招待的不过是楚王殿下的替身?! 意识到这一点后,县令更加惶恐,身体想筛子一样抖动个不停。 楚王殿下与楚王妃不是不慎掉下山谷,而是被人害死的!这些害死楚王殿下人,如今就站在他们的面前,对他们刀剑相向,准备取了他们的性命! 至于这些人的身份……县令看到姓钱的眼里滔天的仇恨,一下子就想到了答案。 这些人是前朝余孽! 县令吓得差点直接瘫软在地上。 在他华阴的地界上,真的存在前朝余孽! 他不仅没有协助楚王殿下剿灭前朝余孽,还害死了楚王殿下与楚王妃,他赔上九族的性命都不足以抵罪吧? 想到这里,县令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随着他这么一动,空地上双方人马陷入混战中。 姓钱的高声喝道:“你们保护楚王殿下与楚王妃不利,大周的狗皇帝是不会让过你们的,名震天下的卫国公也会让你们为他的女儿陪葬!识相的,立刻缴械投降,弃暗投明,加入我们大燕的军队,光复大燕,让这个天下恢复正统与应有的秩序!” 他字字慷慨激昂,如雷鸣一般,劈在没一个人的耳朵上。 卓珅喝道:“燕国皇室祸乱天下,将他们诛杀在此,报效朝廷,为国尽忠的时机到了,兄弟们,上啊!为楚王殿下与王妃报仇雪恨!” 混战更加激烈,没有人向对方投降。 薛瑾仪与濮阳瑄依然躲在灌木丛后,镇定的注视着交错纷杂的人影,并没有急于出手。 濮阳瑄的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被人们守护的非常好的姓钱的,面对如此场面,他一个“客商”泰然自若,甚至背着手,挺有兴趣的望着打斗中的人,时不时的说一两句打击对方士气的话。 “风向变了。”过了会儿,濮阳瑄忽然开口。 薛瑾仪眼睛一亮,“时机到了。” 话音落下,不知是谁忽然高喊一声,“那是什么?!” 打斗中的人们并没有停下来,但随着看过去的人越来越多,以及眼角余光里闪烁着的奇怪光亮,几乎所有人都发现,天际透出一抹橙黄色的光亮,且随着风的势头,夹裹着瘴气,向他们袭来! 姓钱的霍然睁大眼睛,火光在他的瞳孔里闪动,透出难以置信。 一直气定神闲的人,在这时候露出恐慌来了,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都劈开来,痛彻骨髓,但无法死去。 “这不可能!”他大吼道,踉跄几步往山谷边走去。 瘴气山谷里忽然腾起的大火,让前朝余孽们渐渐地分了心,一直胶着着的形势开始出现了变化。 姓钱的脸色更冷,招呼上几个手下人,厉声大喝道:“我们快走!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那火势蔓延!” “我去了。”濮阳瑄握了下薛瑾仪的手,戴好面罩,抽出佩剑,纵身向姓钱的跃去。 与此同时,自山谷下升起两道人影,与濮阳瑄一起,将姓钱的三面包围,揽住了去路。 “你?”火光中,姓钱的不敢相信的瞪着从山谷下而来的两个人,“你们不是……” “害我们的人还逍遥在人世间,我们怎么可能轻易的死去呢?”杨老板讥笑一声。 “那就让你们再死一次!”姓钱的从手下人那里夺过一把剑,指向杨老板的脸。 杨老板也就在讥笑,“事到如今,沈轻墨沈大老板还没有认清楚形势吗?” 姓钱的目光一沉,“你在胡说什么?” “不必再伪装了,何不坦坦荡荡的面对呢?”濮阳瑄冷声开口,“有人告诉我,每个人的指纹与掌印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拿你留在酱料瓶子上的指纹,与留在京城各个铺子里的指纹做了对比,证实……你就是沈轻墨。” “你……”沈轻墨慢慢的转过头,看向被黑布蒙住半边脸的濮阳瑄,刚才一直震惊于杨氏夫妇的死而复生,竟是忽略掉了这个人。 他的声音有些熟悉,目光同样。 “你是什么人?”他喝问道。 濮阳瑄耸了耸肩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呵呵,”沈轻墨讥嘲道:“你刚刚还在劝我不要伪装,而你自己却不敢露出真面目?算什么英雄好汉,我看你就是个无耻鼠辈吧?” 面对辱骂,濮阳瑄无动于衷,“人么,对自己总会宽容一些。难道沈大老板不是吗?而且,现在,也不是你在意我究竟是什么人的时候!” 话音未落,他出剑了,没有任何试探的意味,直接刺向沈轻墨的要害。 沈轻墨急忙侧身躲开,横剑挡住濮阳瑄的攻势。 身后,杨氏夫妇的一同出手了。 “你们根本不是濮阳瑄和薛瑾仪!”沈轻墨再一转身躲开致命的剑招后,眯眼盯着杨氏夫妇。 薛瑾仪根本不会武功,所以这位杨娘子不可能是易容后的薛瑾仪。 那么…… 他猛地看向蒙面的男子,喉咙间发出低低的冷笑,宛如嗜血的妖魔。 “濮阳瑄,今日咱们就来一决生死吧!” 第837章 投名状 沈轻墨招招狠厉,直逼濮阳瑄的死穴。 濮阳瑄从容应对,一招一招的破解开,颇有戏耍对方的意味。 沈轻墨很快发现自己被对方戏弄了,但是他没有恼火,依然沉着冷静的对付着濮阳瑄,同时他借助着剑招的变化,暗中往山谷的方向移动。 濮阳瑄已经发现了他的意图,但是没有表露出来,游刃有余的应付着沈轻墨的剑招。 他们陷入缠斗中,而山谷里的火势在无可阻挡的蔓延中。 忽然,于茫茫瘴气之中,十几道巨大的黑影腾空而起,展开的双翼几乎遮天蔽日,尖利的叫啸着,在飞上高空之后,猛地俯冲下来,冲向空地上的人们。 没有人见识过如此之大,且胸闷异常的苍鹰,本能的恐慌差点让面前的敌人抓住了破绽。 沈轻墨见强有力的援兵到来,对濮阳瑄冷笑道:“上回让你侥幸逃脱,这一次必定叫你血洒当场,祭奠我们大燕的勇士!” 濮阳瑄看都不看一眼苍鹰,显得十分的不屑,“沈大老板总爱如此放狠话,气势确实很重要,可是您哪次成功过?” 沈轻墨被濮阳瑄堵得稍微一噎,随即继续阴恻恻的冷笑着,“楚王殿下好生得意,你且等着看吧。” 说话间,苍鹰已经逼近了。 尖锐恐怖的啸声划破人们的耳膜,巨大的阴影带着死亡的意味降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就在这时,一道道细长的黑影从林子里飞射而出,挟带着摧枯拉朽的势头,直冲天上的苍鹰。 当被射断的树叶与枝丫随着风轻飘飘的落下来时,半空中响起凄厉的惨叫,温热的血像雨水一样滴落下来。 众人不由地抬头望去,赫然是一支支半丈长的羽箭射中苍鹰,那些躲避不及的苍鹰在空中凄厉的叫着,奋力的扑腾的翅膀,但是除了更多的血喷涌而出,以及身体不可阻止的坠落。 没被射中的苍鹰大叫着,飞往高空,盘旋着不敢轻易的飞下来。 羽箭上抹了毒药,苍鹰在下坠的过程中,死去了,轰然坠落进山谷里,或是林子里、空地上。 人们赶忙避让,死尸砸在地上,弥散开尘烟。 死去的苍鹰面目狰狞,长长的舌头从尖利的嘴巴里软软的流出来,一双灰暗的眸子直勾勾的瞪着周围的人。 濮阳瑄耸了耸肩膀,对他的恐吓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这样轻佻的态度,加上苍鹰被强力的羽箭针对了,终究是会激怒沈轻墨的。 他的招式开始变得杂乱无章,一招一式渐渐地都被濮阳瑄识破,并且被牵着鼻子走,无法再往山谷那边靠近一分。 沈轻墨恼怒的吹响口哨,空地上的一部分人杀进林子里,在高空里盘旋的苍鹰忽然齐刷刷的冲下来。 为首的苍鹰发出尖叫,伸出尖利的爪子就要抓住一人时,一个更为巨大的影子凶猛的从林子里飞纵而出,张开血盆大口,咬住苍鹰的脖子,轻轻地一咬,就将苍鹰的脖子生生给扯下来了! 无头的尸体在地上扑腾着,阿穆炫耀似的甩了甩脑袋,将苍鹰的脑袋甩向沈轻墨。 沈轻墨急忙避开,难以置信的望着阿穆,“这……” 阿齐坐在阿穆的背上,笑嘻嘻的冲沈轻墨挥挥手,“再发呆,马上就拧下你的脑袋了哦。” 沈轻墨的眸色阴沉下来,“看你模样不像是中原人,何必帮这些大周狗做事?!不如加入我们大燕的复国军,我们这里有你这只狼的同伴,你不会被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了。不单如此,你们还会有光明又自由的未来,尽情的奔跑在这片土地上!” “哇!”阿齐夸张的一声惊呼,摸着下巴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你说的好像很诱人呢!” 沈轻墨道:“姑娘,跟我一起并肩作战吧,我能给你一切你想要的!千万不要听信濮阳瑄此等小人的鬼话,他这种背信弃义、数典忘祖的人,根本不配姑娘你真心相待啊!” “你这人,瞧着挺真诚的呢。”阿齐驱使阿穆往沈轻墨靠近。 一路上,人们看到体型如此庞大的巨狼,纷纷躲闪看,只有前朝余孽们在听了沈轻墨的话后,深深压抑住了恐惧,但仍偷偷的戒备着,盯着巨狼的一举一动。 看起来是说动了,沈轻墨注视着阿齐与阿穆,攥紧手里的剑,暗暗的做出防备的姿态。 他可不信这个小丫头片子就这么容易被他说动了呢。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阿齐望向濮阳瑄。 濮阳瑄摇摇头,“我说什么,也不能改变得了你的想法吧?” 阿齐轻声一笑。 不远处的灌木丛里,薛瑾仪紧盯着空地上的一切,在阿穆咬死苍鹰后,其它苍鹰因为畏惧庞大凶猛的巨狼,而又飞上了半空中。 卓珅在树林子里布置了弩箭手,在前朝余孽杀进来后,刀光剑影在林子间闪烁着,一时难分上下。 这时候,沈轻墨语气轻快的说道:“姑娘,如果你想加入我们大燕复国军,现在……”他抬手直指濮阳瑄的脸,“就咬下这个男人的头颅,做为‘投名状’吧?” 阿齐笑着望向濮阳瑄,冷彻骨髓的杀气在蔓延。 沈轻墨看的出这个小姑娘真的对濮阳瑄动杀意了,不由心头大喜,怂恿道:“快,只要杀了他!你就能加入大燕复国军,拥有无限的荣光与自由的未来!只要杀了他,大燕所有人都会感谢你,爱戴你!” 濮阳瑄平静的望着阿齐,没有恐惧,也没有劝说。 沈轻墨进一步的引诱着,“来吧,姑娘,你拥有无穷的力量,大燕可以帮助你发扬光大,而不是偷偷摸摸的跟着濮阳瑄,只能一辈子活在阴暗里!” 之前,她不知道这匹巨狼与这个姑娘的存在,显然濮阳瑄或者是这个姑娘隐藏的非常好。 至于为什么要隐藏,原因显而易见—— 身体如此庞大的狼,在中原根本看不见,人们会对这般未知的事物感到本能的恐慌。 就像他们多年来精心培育出的恶犬、苍鹰与蜘蛛,还有隐藏在瘴气山谷里无数的邪物,都是大燕复国军里强大的存在。 “……”沈轻墨猛地皱起眉头,转头望向瘴气山谷。 火势蔓延的更大了,浓浓黑烟夹裹着星星点点的火光,冲向天际。 而一般的瘴气山谷里,已经陷入了一片熊熊火海之中! 第838章 灰飞烟灭 一切,他多年精心筹谋的一切,即将灰飞烟灭,化为浮光泡影了! 沈轻墨觉得血腥气在嘴巴里蔓延,恨意像一把刀,狠狠地切割着他每一寸的皮肤。 原以为凭借瘴气山谷的可怕,与在此地多年的经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无需畏惧一二,谁能料想到濮阳瑄居然直接选择一把火烧了瘴气山谷,让他们所有人、所有的猛禽与兵器等全部葬身于火海之中! “你就不怕火势蔓延,危及到华阴,伤害到无辜百姓吗?”沈轻墨恶声恶气的喝问道。 濮阳瑄道:“这一点就不劳沈大老板费心了。”他指了指阿齐与阿穆,“你不是要招降这一人一狼吗,可别分心了啊。” 沈轻墨揪紧自己的衣襟,死死的隐忍克制着,防止自己被气得吐出一口血。 “姑娘,你瞧见了吧?”他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说道:“濮阳瑄为达目的,根本不顾无辜百姓们的死活,如此残忍暴虐之人,亦是代表濮阳氏就没有一个好人!你们一个个还死心塌地的效忠这种人,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没有人接他的话,除了阿齐。 阿齐点点头,“啊,他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阿齐的疑惑,说明他们之间已经心生嫌隙了,沈轻墨决定乘胜追击,举起双臂向其他人高喊道:“来吧,都归降我们大燕,我们才是这江山的正统,我们绝不会因为以前的立场不同而心生隔阂,我们都是兄弟,我们会善待每一个人!” 话音刚落,一声响亮又刺耳的讥笑声响起。 “善待每一个人?” “少主的这番说词可真是感人啊!” “少主真真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伪君子’!” 声音很突兀。 沈轻墨蹙眉,顺着声音望过去。 几名大汉气势汹汹的从昏暗的林子里现身,眸子里迸射出不共戴天之仇,直直的瞪视着沈轻墨,如果眼神有实力杀人的话,沈轻墨怕是已经被他们给千刀万剐了。 为首的汉子举起一把九环大刀,指着沈轻墨的脸,“蒙将军苦心经营西夜古城多年,一心精忠报国,为少主光复大燕,谁知道你狼心狗肺,竟是毁了整个西夜古城,让无数人被活埋在滚滚尘沙之下!” “你这个白眼狼,你根本不珍惜自己的同伴!跟着你,才是不知道哪一天就被你杀了!” “今天我们就要拿你的人头祭奠蒙将军与西夜古城里无数的冤魂!” 说罢,几个人杀过来。 濮阳瑄唇角微微勾起,脚步轻点,身轻如燕一般的速速后退,将战场让给他们几个人。 “哎呀,原来你是如此卑鄙无耻之徒,差点就要骗了我呢。”阿齐哀叹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捧住自己的脸,“怎么办,让人知道我被人骗过,岂不是毁了一世的英明?” “……”几个大汉无语,不过他们才不会去管一个小姑娘的英名呢,居然从一伙不知名的人手里活命,得到了报仇的大好机会,他们怎么能放过呢? 阿齐又叹口气,默默阿穆的脑袋,“阿穆,我们杀了他,出口气,就没有人在意我们有没有被人骗过了呀?” 阿穆“嗷呜”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冲向沈轻墨。 “保护少主,快保护少主啊!”王县尉一看沈轻墨陷入苦战中,急忙高声喝道,顾不上暴露身份了。 前朝余孽们赶紧扑过去,想要保护沈轻墨离开,但是卓珅率领手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空地上又陷入一片混战之中。 在天上盘旋的苍鹰们发出一声声奇怪的哀鸣,它们曾试图飞下来帮忙,可是腾腾的火焰与热浪,以及时不时从林子里射出的羽箭,还有在空地上蹦来跳去的巨狼,让它们胆怯了。 火光在薛瑾仪的眼中跳跃中,其间晃动的人影越来越少了,她看得出这场战斗即将接近尾声。 沈轻墨等人一开始就押错了“宝”,误会杨氏夫妇是楚王与楚王妃伪装的,以为杀了他们就赢得了胜利,于是乎这就注定了最终的失败。 她望着已经将西夜古城人斩杀过半的沈轻墨,他已经杀红了一双眼,脸颊上都是深红色的痕迹,他似乎不会觉得疲惫,到现在了,挥出去的剑依然势如破竹,气势逼人。 濮阳瑄收拾掉了那些虾兵蟹将,不多时就只剩下沈轻墨与几个人作困兽斗了。 至于其他人,不是已经死在当场,就是被活擒了,其中就包括王氏父子,她回头看看陷在昏睡中的栾姑娘。 战况再激烈,也没有吵醒栾姑娘。 她轻叹一声,又揉了揉栾姑娘的手,然后继续看向空地。 濮阳瑄跳入战圈中央,冷冷的望着沈轻墨,在他的身后,火势在近一步的逼近。 “沈轻墨,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沈轻墨手中的剑扎入泥地,借此支撑着其实已经非常疲惫的身体,“濮阳瑄,我听说你的那位好二弟已经被放出来了,他继续稳坐着太子的宝座,而你,永远是他们座下的一条走狗,值得吗?” “还有精力挑拨离间?”濮阳瑄挽了个剑花,“来,我们继续吧。” 沈轻墨深呼吸两口气,拔出长剑,冲过来。 濮阳瑄依然沉着的应对着,两把剑相撞,击起刺眼的火花,比之瘴气山谷里的火焰还要耀眼。 “濮阳瑄,你去死吧……”沈轻墨咬牙切齿,拼尽全身所有的力气。 “咔”的一声细响,濮阳瑄微微蹙眉。 剑身被蜘蛛的血液烧灼过,淡淡的痕迹虽然不显眼,但实际上已经伤害到了剑身,在猛力之下,竟是裂开了一道细缝。 若是再这么相持下去,沈轻墨一定会砍断他的剑,抓住眨眼之间的机会,要了他的性命。 而沈轻墨已经注意到这点了,手中的力道在不断的加重。 “濮阳瑄,我今日就算死,也要拉着你,让明年今日成为你的忌日!” 濮阳瑄不屑的轻哼一声,“沈大老板怎么又来这一套了?” 第839章 随风去 沈轻墨的脸颊一白,拿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濮阳瑄继续刺激着他,“本来以为到了这样的关头,沈大老板会拿出一些不一样的本事,没想到还是老一套……”他叹气摇头,表现的非常失望,“没半点新意,难怪复国不成呢。” 血腥气又在喉头间涌动着,沈轻墨难以容忍濮阳瑄对自己的连番羞辱。 他能做的,是拉着濮阳瑄一起死! 他忽地腾出一只手,抓住濮阳瑄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手指扎进他的血肉之中。 “濮阳瑄,去死吧!” 沈轻墨大吼一声,抓紧濮阳瑄的肩膀,连连往山谷退去。 濮阳瑄抓住沈轻墨的手腕,用力一扭,只听骨头折断的“咔哒”一声,沈轻墨的脸色都痛得扭曲了,手指不由地松开了一些。 紧接着,濮阳瑄一掌打在沈轻墨的胸口上。 “噗——” 沈轻墨再也克制不住了,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濮阳瑄侧身躲过,下令道:“抓住他。” 几道人影飞扑过去。 “滚开!”沈轻墨胡乱的挥舞着剑,试图驱赶走那些大周狗。 最后四五个前朝余孽涌到他的面前,忍着伤口的剧痛,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也要护卫他的安危,哪怕他们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了。 沈轻墨看看濮阳瑄,又回头望了一眼山谷里的冲天大火,嘴角泛开一丝苦笑。 濮阳瑄就是个疯子,比他更为疯狂。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活路可言了。 沈轻墨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决绝,他一抖手中的长剑,对身前的几个手下人低语几句,那些人大喝一声,气势汹汹的杀向周围的人。 “你的命,是我们的!” 还活着的那几个西夜古城人大叫着,率先冲上去。 濮阳瑄望着又打斗起来的人影,又看看已经一败涂地的空地,苦笑两声,踉跄着后退。 濮阳瑄感觉不对劲,飞扑上前,手中的长剑挥砍向沈轻墨。 沈轻墨没有再纠结那把长剑上的缺口,他很清楚就算自己真的砍断了剑,抓住机会伤到了濮阳瑄,这个疯狂的男人同样会抓准机会—— 哪怕浑身鲜血淋漓,他也会将残剑捅进他的身体里。 他抬剑去挡,然后接着濮阳瑄的这一股剑势,飞身往后退去。 身形轻盈的掠过人群,他落在了空地的边缘,再往后踏出一步,就是山谷。 有无尽的瘴气,也有肆虐的火海。 但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对着追过来的濮阳瑄朗声笑道:“说起来,濮阳瑄你也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濮阳瑄没有出声。 沈轻墨笑得更猖狂,“事到如今,你真的以为我是沈轻墨吗?就凭一个什么指纹?” 濮阳瑄望着那张陌生的脸庞,没有回答。 沈轻墨道:“我不是,我们的少主在其它地方,就算损失了这里,凭他的才能依然能光复大燕,而你们这些大周狗……只能永远,永远的活在大燕的阴影下,活在恐惧中!我们大燕人,是杀不死的,是杀不完的,你们,都给我们等着!” 他注视着濮阳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一下,决绝的往后退去一步。 身体失去了控制,往下坠落。 空地上,响起一片惊呼声。 “这么死了,太便宜你了!” 西夜古城人冲过去,没有任何畏惧的跳下山谷。 他们才不会相信刚才的那番鬼话呢。 他们很清楚,这个人就是他们的少主,只是在临死前做最后的恐吓罢了。 所以,哪怕追到阴曹地府,他们也要将沈轻墨给生吞活剥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但濮阳瑄反应灵敏,拿过旁边一人的弓箭,长长的羽箭搭在弓弦上,拉成满月一般,稍微一瞄准就松开了手指。 羽箭穿过人群,精准的刺穿了沈轻墨的心口。 他冷眼望着身形无力的坠落下去。 就算下面是无边无际的瘴气,就算大火即将蔓延到这里,掉下去的人必死无疑,但是他不能放任一切的可能。 只有沈轻墨真正的死了,才能让人安心。 风迎面吹来,带来阵阵的热气,火星子飞舞着飘上天际,一切都将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空地上,安静了片刻。 濮阳瑄转过头,微笑着注视走到身边来的妻子。 他们的手牵在一起,一同眺望着火海。 他们偷偷的从京城带出一些猛火油,加之在华阴城里才买到的油,轻松的就近种植了大片松树、杉树的山谷给点着了。 濮阳瑄道:“白日里,加紧调查过了,这片山谷,两面有河流,两面种植的是耐火烧的树木,加之山谷深陷,所以完全能够阻挡火势蔓延,大家无需担忧。” 一些不明其中真相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卓珅率领众人收拾剩下的残局。 他在这几天,已经调查清楚潜伏在县衙里的前朝余孽,加上一些余孽为了将功折罪,主动供出同伙,所以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这些前朝余孽们绑缚起来,塞进“楚王夫妇”的马车里,这辆挺奢华、宽敞的马车其实就是为了做这个的。 “楚王夫妇”与杨氏夫妇全都卸下了伪装,他们都是濮阳瑄认识的江湖朋友,机敏且武功高强,又彼此熟悉,危难之时也有自保的能力。 他们的任务完成了,先后向濮阳瑄告别,继续行走他们的江湖去。 夜深了,大火还在燃烧着,要烧尽这山谷里的一切罪恶。 薛瑾仪幽幽的叹口气,“总算是结束了吗?” 沈轻墨死了,大燕皇室唯一的子嗣没有了,前朝余孽们失去了正统,失去了支撑他们光复大燕的唯一的存在,名不正言不顺了,成了一盘散沙,想要收拾掉剩下的前朝余孽,简直是易如反掌。 不过……那位假冒的燕国公主身怀有孕,肚子里的是沈轻墨的孩子,也是大燕皇室的血脉。 这件事不能外泄,或是为了以防万一,怕是有些人绝对不会留这个孩子活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不敢细想下去,这时候也不想多说些什么,靠进濮阳瑄的怀里。 “都会结束的。”濮阳瑄轻柔地拍拍她的肩膀。 薛瑾仪忽然有些困了,笑着揉揉自己的眼睛,“尘埃落定了,忽然想睡觉了呢。” 濮阳瑄揽紧她的肩膀,“那我们这就回去睡觉!” 第840章 死要见尸 “嗯。”薛瑾仪低低的答应,困倦感忽然席卷而来,让她的眼皮子几乎睁不开了,“对了,栾姑娘……” “我们会安置好的。” 薛瑾仪靠在濮阳瑄的肩膀上,含糊的说道:“不能让她知道王氏父子的真面目,希望她能保持一颗天真单纯之心吧……” “会的。”濮阳瑄揉揉她的肩膀,“不过,人终究要经历风雨,学会长大。” 薛瑾仪没有回应,软绵绵的靠在濮阳瑄的肩膀上,居然站着就睡着了。 濮阳瑄感觉不太对劲,干脆的打横抱起薛瑾仪,大步来到一辆空马车前,将人妥当的安置在里面,然后吩咐道:“尽快送去县衙,请竹大夫来看看。” 车夫应道:“是,楚王请放下。” 濮阳瑄担忧的深深看一眼薛瑾仪,然后又吩咐金扬护送薛瑾仪回去。 等马车离开后,他大步回到空地上,卓珅正在指挥人收拾地上的狼藉与死尸,检查有无活着的人,另外还要派人沿着瘴气山谷外围巡视,查看火势有无往外面蔓延。 一切都有条不紊,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濮阳瑄又望一眼火海,感觉这一切多少有些虚幻如梦。 原本以为会要排兵布阵,攻进瘴气山谷里的前朝余孽老巢,展开几番殊死搏杀,甚至战火会蔓延到整个大周不少地方,需要花费好一番功夫,掘地三尺才能找出沈轻墨的下落。 然而,一切忽然间……就是给人一种眨眼过去,事情就结束了的感觉。 他不由地长长、长长的舒口气。 卓珅来到他的身边,问道:“楚王殿下,接下来您有何安排?” 濮阳瑄道:“虽然我一箭射中了沈轻墨的心口,但是……他那样的身份,必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也方便带回京城去交差。” 卓珅点头,“下官等火灭之后,会派人下去找寻沈轻墨的尸首。” “竹大夫虽然做出了解药,但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濮阳瑄叮嘱道:“还得再试一试。” 他瞟了一眼关押前朝余孽的马车,卓珅明白他的意思。 “下官明白了,绝不会害了自家兄弟的性命。” 濮阳瑄拍了下卓珅的肩膀,问道:“卓将军,有没有感觉一切发生的都太快,像是在做梦?” 卓珅拱了拱手,“楚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所以马到功成。” 濮阳瑄笑笑。 “不过……”卓珅到底有些担忧,“这尸首摔下去,极有可能面目全非了,很难辨认出是否真的是沈轻墨。” “放心。”濮阳瑄想到薛瑾仪,不由地会心一笑,“我和王妃做过很多比对,可以确认的是每个人的指纹确实不一样。当初我们找到沈轻墨的指纹,就是为了有这一天,方便准确的找出他。” 卓珅见状,拱拱手,继续去做事。 阿齐骑着阿穆过来了,“哎呀呀,都没再瞧见一个像你,或是比你厉害的人物,太叫人失望了。” 濮阳瑄抬头望着她,“天大地大,还没到机缘来临的时候,阿齐这么快就要下结论了吗?” “当然没有。”阿齐吐吐舌头,然后看向地上的苍鹰尸体,“那些你们不拿去做烤肉吃吧?” “全都留给你。” “太好啦!”阿齐欢快的像个小鸟,“阿穆,走,填饱肚子的时候到喽!然后,我们要撒开脚丫子奔跑,找到属于我的奥兰!” 阿穆也十分活泼的在空地上蹦跳着,啃食着苍鹰。 火光照亮了半边天,以至于晨光来临时,都没有人注意到。 濮阳瑄匆匆地赶到县衙,薛瑾仪被安排在客院的厢房里,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睡得正香甜。 他蹑手蹑脚的去看过薛瑾仪后,看到床边小几上摆着一只空了的药汤碗,拿起来闻了闻,应该是补气血的方子。 想来是这段时间操劳,这乍然间事情解决了,所以一下子放松下来,才会感觉到累吧。 青兰和竹大夫他们这会儿也在睡着,不忍心吵醒了他们,所以濮阳瑄直接在外间的椅子上休息。 天色大亮,青兰端来热水的声音让濮阳瑄立刻就醒过来了。 “王妃身体如何?”他张口就问。 青兰抿嘴一笑,“王妃无碍,请殿下放心吧。” 濮阳瑄觉得她的神色有些奇怪,问道:“真的没事。” 青兰忍不住笑嘻嘻的,“殿下,奴婢哪敢欺骗您呀,王妃真的没事呢。” “我来,你去准备早饭吧。”濮阳瑄干脆从她的手里接过水盆,径直走进里间。 青兰在他身后踮起脚尖,探头探脑的,然后掩着嘴巴,将自己的笑声压下去。 濮阳瑄来到里间,薛瑾仪还睡得香甜,让他总有些疑问,却还是不忍心这时候就叫醒她,于是乎他就默默的守候在床边,轻抚过她的脸颊,眼中盛满了柔情蜜意。 “唔……”大约是这种轻抚容易让人觉得痒,睡梦中的人发出娇软的一声抗议,提手在面前挥了挥。 濮阳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笑望着自己的妻子。 薛瑾仪慢悠悠的睁开眼睛,首先入眼的就是最爱的人的脸,不由地开心的笑出声。 “怎么这么开心?”濮阳瑄笑问道:“是不是在睡梦中梦见了我?” “是啊,是梦见你了。”薛瑾仪慢慢地坐起身,紧紧地拉着濮阳瑄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濮阳瑄,“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濮阳瑄迫不及待的问道。 薛瑾仪笑道:“你要不要猜猜看?” 濮阳瑄苦着脸问道:“这一大早的,就要猜来猜去啊?” “猜嘛。”薛瑾仪撒娇道,不能抑制满足又幸福的笑意从眼里、嘴角透露出来,看得濮阳瑄也心情舒畅,笑得开心。 “我猜啊……”濮阳瑄做出苦思冥想的样子,“会是什么让我们阿瑾这么开心呢……” “快猜快猜。”薛瑾仪催促道。 “阿瑾这么着急,不如直接告诉我吧?”濮阳瑄逗她。 薛瑾仪轻哼一声,“就是让你猜猜看,才有意思呢。” 濮阳瑄看着薛瑾仪的小模样,大笑起来,抓紧她的手,然后两人的手一起的按在了她的肚子上,“我猜,这里有个小生命将在几个月后来到人世间,唤我们爹娘。” 第841章 爱情的结晶 薛瑾仪嘟了嘟嘴,抬起另一只手,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我们阿瑄怎么这么聪明呢?” 回答得到了肯定,濮阳瑄的心里涌起巨大的喜悦,他整个人一瞬间仿佛轻飘飘的,将要飞起来,“我这么聪明,阿瑾也是,那我们的孩子岂不是绝顶聪明?” 薛瑾仪“噗嗤”一声笑,抓着濮阳瑄的手在自己还平坦的肚子上摩挲着,“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会结合我们所有的美好,还有我们的期盼与祝福来到这个世上,我们会给他完整和充满爱的家。” 不管是濮阳瑄还是原来的薛大小姐,都未曾体会过家庭的温暖与父母的爱,这一份缺失,他们必不会再让他们的孩子经历,也算是在孩子的身上圆一个他们曾经的梦想。 “会的,一定会的。”濮阳瑄应道,忽然他浑身僵住,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薛瑾仪,“我要好好想一想,学一学怎么照顾好你,还要孩子……忽然发现,我对这方面一无所知。” 看着昨晚还威风凛凛的布置全局,与沈轻墨打斗的人现在像个懵懂的孩子,薛瑾仪笑得合不拢嘴。 濮阳瑄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妻子,轻柔的一把将人揽进怀中,紧紧的抱住。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让他感到平静、安宁。 此生遇到阿瑾,是他最大的幸事,他一定会守护好这一切。 薛瑾仪靠在濮阳瑄的怀里,同样感到舒适与安定。 两人抱在一起似乎没多久,外间响起青兰的声音,“殿下,王妃,早饭拿来了,不能饿着哦。” 她的话语里带着欢喜的笑意。 两人洗漱过,换了衣服从里间出来,就看到青兰向他们行礼。 “恭喜楚王殿下,恭喜王妃!” 薛瑾仪道:“去买一些红纸回来,包点钱,散散喜气。” “是!”青兰欢快的跑出去。 薛瑾仪和濮阳瑄在桌边吃饭,“我有孕的事,先身边的人知晓就好,不要让那个他人知晓,也不要现在就传回京城。阿瑄,你认为呢?” 濮阳瑄吹了吹热腾腾的粥,待不那么烫了,才发到薛瑾仪的面前,“也好,免得这边在善后的时候,还要担心出现其它麻烦,对你对孩子都不好。” “嗯。”薛瑾仪看濮阳瑄在剥鸡蛋壳,连雪白的蛋白上一丁点细微的蛋壳碎都不放过,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却让她反而嘟起嘴巴,假装不高兴的抱起手臂,“哼,现在在你心里,我不是最重要的了。” “吃醋了?”濮阳瑄笑望着她,“头一回见到吃自己孩子的醋。” 薛瑾仪轻哼一声,撇过头去。 濮阳瑄将剥好的鸡蛋放在薛瑾仪面前的碟子里,“虽然我还不太懂如何照顾有孕之人,也不太懂如何照顾还在肚子里的孩子,但是我知晓生孩子对女子来说是多么凶险之事。” 虽然他的母亲与卫国公元配夫人都是被人下毒谋害,才导致生完孩子之后,撒手人寰,但是他很清楚这时候的身体是最脆弱的,所以无论是蔡皇后还是孙素慈,都抓住了这个时候下毒手。 “所以,我要无微不至的,照顾你,”濮阳瑄深情的笑道:“我们可是说好要携手共度一生的。” 薛瑾仪展露出笑颜,“我就知道,你最在意我了。” 濮阳瑄道:“快吃早饭吧。” 薛瑾仪香喷喷的吃着早饭,“是不是还要再想想孩子的名字了?你们濮阳家是不是还要排字辈的?” “男孩女孩都不知道,就急着想名字了呀?” “那就男孩女孩的都想一个。” 薛瑾仪点点头,“不过……你希望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但都像我们一样健康聪明,都是我们爱情的结晶,一样的。”濮阳瑄认真的说道。 薛瑾仪望着他的脸,狠狠地揉了揉。 在这个比较重男轻女的封建时代,能有这个想法挺不同意的。 也许,这就是爱情,能让人冲破一些世俗观念、沉浮思想吧? 濮阳瑄捉住她的手,问道:“揉脸可以吃饱饭吗?” 薛瑾仪冲他吐吐舌头,继续吃饭。 快吃完的时候,青兰带着一大卷红纸回来了,“殿下,王妃,这些够不够啊?” “够了够了。”薛瑾仪笑道,“你再叮嘱下其他人,我有身孕的事情暂且不要传扬开,免得徒增是非。” “这么大的喜事呢。”青兰嘟囔道。 先前王妃因为迟迟没有身孕,某些人又是不怀好意的催促,又是得意洋洋的炫耀,连皇上与大长公主对楚王殿下与王妃的态度都有了微妙的转变。 现在好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怎么能不狠狠地抽那些不怀好意之人一耳光呢?也叫支持楚王殿下的朝臣们放心啊! “我们现在身处外地,多有不便,”薛瑾仪哪里猜不到小丫头的心思,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这消息一传回京城,有些人定然容不下这个孩子,我们回去的路上怕是要危机重重了。” “那好吧。”青兰理解的点点头。 濮阳瑄道:“一会儿卓将军与华阴县令应该要过来了,善后的事宜诸多,我去和他们忙活,你好生在这里休养。” 薛瑾仪听话的点头,她知道怀孕初期十分容易流产,加上原主的这副身体是好不容易才调养过来的,所以不能太操劳和多虑了。 “你帮我盯着点栾姑娘。”她还是有些担忧。 濮阳瑄道:“我会告诉她,昨日前朝余孽发动突袭,她的父亲、未婚夫等人不幸遇难了。至于她的哥哥……” 栾少爷显然也不知道自家亲爹到底是什么人,但是他亲眼目睹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已然知晓亲爹与未来妹夫究竟是什么人,因为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变故,整个人陷入痴呆迷茫中,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把真相告诉栾姑娘。 薛瑾仪微微蹙眉,“栾少爷如何了?” “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先看看大夫怎么说,我就先叫人搪塞栾姑娘,就说她哥哥受伤在医治。” 薛瑾仪慢慢的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第842章 善后 一夕间,家人和爱人都死了,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来说,太难接受。 可是,栾老板与王县尉父子自己选择的路,谁又能阻止呢? 他们也没有考虑过会不会危害到其他家人。 而他们所能做的,是尽力的帮助到活着的人,祝愿他们能走出阴影,好好的活下去。 薛瑾仪又道:“若是栾姑娘有什么不对,我住回庄子里,开导开导她吧。” “庄子那边要彻底搜查,太危险了。”濮阳瑄摇头,“若是你想开导她,又不想暴露身份,我在城里找一间安全可靠的院子,你们搬过去住。” 薛瑾仪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都听你的。” 濮阳瑄拉住她的手,“所以这段时间,什么烦心事,你都不要去想了,全都交给我,可好?” “好。”薛瑾仪当然是百分百信任濮阳瑄的。 濮阳瑄笑着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外面响起通报的声音。 “楚王殿下,卓将军与华阴县令来了。” “请他们到书房。”濮阳瑄吩咐道,然后揉了揉薛瑾仪的手,“我过去了,你好好休息。” “嗯。”薛瑾仪点头应道。 濮阳瑄还是先扶着她来到床榻边,看着她乖乖的坐在床上后,又叮嘱竹大夫与青兰务必要无微不至的照顾好薛瑾仪后,这才来到书房。 濮阳瑄一进屋,县令就给他跪下来磕头告罪,“下官无能,就是被那县丞与县尉蒙骗多年,让前朝余孽的势力居然渗透到京畿重地,下官罪该万死,请楚王殿下责罚!” 他“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眼泪鼻涕一把流。 “下官家中孩子年幼,爹娘亦是年岁大了,下官恳求楚王殿下要责罚就责罚下官一人吧!只要不因为下官的罪过而牵连到一家老小,哪怕是将下官千刀万剐,也心甘情愿啊!” 濮阳瑄缓步上前,俯身扶住县令的胳膊。 县令感觉到楚王是要把自己扶起来,缓缓的抬起头,傻愣愣的望着他。 “前朝余孽何等狡猾,一心欺蒙别人,自然是很难看出来的,否则不会大周建立二十多年来,时至今日才一一捣毁他们的巢穴,诛杀前朝废帝之子。”濮阳瑄稍微用力,县令就被他带起来了。 县令狠狠地吸了一把鼻涕,惭愧的连连摇头,“下官愧对皇上的信任……” “好了,你也是被骗的。若是真的感到愧疚的话,”濮阳瑄望向门外,“如今县衙被渗透进一些前朝余孽,或许华州衙门也有渗入……我们需要在他们报复之前,将他们一网打尽。而且华阴被他们祸害成这样,还有诸多善后事宜需要人去做。” 县令忙开口道:“下官愿意拼尽全力,协助楚王殿下善后,但愿能够将功折罪。” “没错,就是这样。”濮阳瑄面色温和的拍拍县令的肩膀,“如今,华阴境内的百姓们如何?” 外乡来的不知道,但华阴本地的百姓们很清楚县衙上下忽然齐刷刷的出门去,一定是为了去瘴气山谷上供的,结果山谷升起大火,死伤了许多人。 自然,有前朝余孽潜伏在此的消息就传开了。 县令用袖子摸一把眼泪鼻涕,急忙回答道:“百姓们知晓竟然有前朝余孽潜伏在自己身边,一个个都十分后怕惶恐呢。不过,在听闻楚王殿下率领兵马剿灭前朝余孽后,欢呼雀跃,赞颂殿下您的才能与胆识呢。” 濮阳瑄问道:“沈轻墨被击杀的消息,传出去了吗?” 县令摇头,“百姓们只知道大概,并不清楚具体情况。” 濮阳瑄又问:“瘴气山谷的大火如何了?” “火势被控制在上内,没有往外面蔓延的痕迹。下官组织华阴军民们一起沿着山谷巡查,若有危险之地,挖下宽、深约半丈的土沟,或是引水浇灌,如此可以阻止火势蔓延。” 濮阳瑄见县令对情况挺了如指掌的,赞许的点点头。 县令又道:“楚王殿下,下官认为任由山谷大火燃烧,其实并非长久之计……这升腾起的黑烟,要是弥散在四周,会令人呼吸时嘴巴、咽喉隐隐作痛,对百姓们的安危大有隐忧。” “哦?”濮阳瑄其实已有打算,不过想看看县令有何想法,于是问道:“你可有解决之法?” 县令道:“瘴气山谷有两面有河流经过,地势略高于山谷,所以下官认为可以适当的开凿,将河水引流到山谷里,除了能够尽早灭火,时间长久了,那里会形成一片湖泊,人是不可能活下去的了,也不必担心将来再有什么贼匪藏匿在瘴气山谷里。” 濮阳瑄就是这么想的,点头道:“县令的想法很好,就这么办吧。” 县令拱手,“是,楚王殿下。” 濮阳瑄又问:“可有前朝余孽逃出山谷?山谷周边是否发现他们的暗道出入口?” “没有。”卓珅十分肯定的答道。 “很好。”濮阳瑄道:“就让他们灰飞烟灭在山谷里吧。卓将军,稍后我写一份折子,立刻派人送给皇上,另外,将前朝废帝之子已经被击杀的消息先在市井之间透出一些风声,等找到沈轻墨的尸首,再立刻发出布告,昭告天下。” “是!” 濮阳瑄迅速地写好一份折子,接着一行人赶往栾家庄子,他没忘了薛瑾仪交待的事,先后去探望了栾家兄妹。 栾少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整个人痴痴呆呆的直勾勾的盯着床帐,嘴巴里喃喃自语,凑近了去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夫道:“栾少爷猛然遭受打击,心生难以承受,故而如此浑浑噩噩,想来要过个两三日,甚至更久再看看情况了。好在,他性命无忧,只是需要一直有人守候在旁,以免栾少爷做出极端之事。” 濮阳瑄一路过来,可以大致看清楚现在庄子里的情况,栾家庄子很多人都被带走了,客商们也在接受着调查与盘问,原本欢乐祥和的庄子,陷入低迷、压抑与恐惧中。 第843章 顺顺利利 天差地别,就在一夜之间。 昨日还在高高兴兴的准备着在华州大赚一笔,也曾对匆匆离开庄子的栾老板打招呼,谁能想到今日一个个就要恐慌会不会被当成前朝余孽,身陷囹圄。 濮阳瑄问道:“现如今,栾家庄子由谁管事?” 卓珅道:“我派了手下人代为掌管。” “彻查清楚之外,一定要安抚民心,勿让他们太害怕了。”濮阳瑄又问道:“栾姑娘呢?” 大夫叹口气,“栾姑娘情况也不太好,仍在昏睡中,时不时的说几句梦话,仿佛要被人杀了一般惊恐不安。如此长时间的陷在梦魇里,身体也会承受不住的。” 濮阳瑄问道:“有办法让她醒过来吗?” “小人已经在试了,灌汤药,针灸之类的法子,会让栾姑娘尽快醒过来的。” 濮阳瑄不可能一直守在栾姑娘的身边,去看过人后,嘱咐在旁伺候的人,“待栾姑娘醒来,适当的时候告诉她,在上供仪式上,我们遭到前朝余孽的围攻,栾老板与王县尉父子在混战中不幸被前朝余孽杀害。” 伺候的人与大夫赶紧应下来了。 从厢房里出来,卓珅压低声音问道:“楚王,真的就这么放过栾氏兄妹了?” 濮阳瑄看他一眼,“栾家在本地有些名望,再者栾氏兄妹性格天真单纯,何必受到这样的株连。” 卓珅笑笑,“楚王殿下仁善,下官明白您的意思了。” “再去瘴气山谷看看吧。” “是。” 瘴气山谷的大火还在燃烧着,还没靠的太近,就能感觉到滚滚的热浪扑面而来,昨夜的战场已经被收拾过了,地上只残存着凌乱的脚印、暗红的血迹以及一些白森森的骨头,应该是阿穆吃掉的苍鹰。 濮阳瑄一路过来的时候,没有感觉到阿齐与阿穆的存在,似乎在饱餐一顿后,一人一狼选择继续逍遥自在的行走在天地之间去了。 他站在昨夜沈轻墨掉下去的地方,往山谷的深处望去,可惜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杨氏夫妇掉下去,能够“死而复生”是因为早有准备,他们事先服用了解药,在身上藏了抓钩,一旦掉下去,就摸出抓钩,勾住石壁,靠丛生在石壁上的草木掩藏身形,然后在适当的时机,对沈轻墨发动突袭。 而沈轻墨就不同了,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又自以为是的认为背靠瘴气山谷,可以无所畏惧,再加上他的那支箭…… 可是,他一定要找到沈轻墨的尸体。 拿沈轻墨这位前朝废帝之子的尸体进献给父亲,便能更坚决的表明自己的立场,而且靠着这份功劳也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让更多的朝臣站到他这边来。 濮阳瑄只站了一小会儿功夫,便加入到巡视瘴气山谷周边的队伍中去,还亲自查看了周边的河流,与县令商议该从哪一段开凿引流,既方便、节省人力,又不会对周边百姓造成影响。 好在之前皇上让他去修缮水渠与堤坝,学到了不少东西,虽然后来修缮的事情不归他管了,可是今天终于又派上了用场。 在天黑之前,他回到县衙,薛瑾仪正捧着脑袋,笑眯眯的望着门口。 桌上,摆放着美味可口的晚饭。 濮阳瑄进屋就问道:“是你做的?” 瞧出他的紧张,薛瑾仪笑嘻嘻道:“才不是呢。阿瑄叫我好生休息,我哪敢不听你的话啊。” 濮阳瑄松口气,洗手换衣服,才来到薛瑾仪的身边坐下。 薛瑾仪坏笑道:“这就意味着你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吃不到我的饭了哦。” 她故意拉长语调,仿佛这将是一个非常漫长的等待,才能再品尝到她亲手做的饭菜。 濮阳瑄一点儿也不着急,“反正我从你那里学到不少,以后由我来做,不也是一样的吗?” “啧啧啧。”薛瑾仪往他身后看了看,“我看有些人得意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有吗?”濮阳瑄回头看一眼,“是谁那么爱吃我做的红烧肘子?” 薛瑾仪摸摸下巴,“可是又没有人做给我吃。” 濮阳瑄道:“明日我早点起来,做好了红烧肘子再出门,让你一解相思之情。” 薛瑾仪欢快的在他脸上用力的亲一口,“阿瑄最好啦!” 濮阳瑄看她开心,自己同样满心欢喜,一天下来的疲累自然跟着一扫而空,忙给薛瑾仪夹了一大筷子菜,不想他们心有灵犀,薛瑾仪也正好夹菜给他,两人的筷子差点撞到一块儿。 “噗,我们干脆直接喂对方吃吧。”薛瑾仪举起筷子,递到濮阳瑄的嘴巴边,“我们阿瑄今天辛苦了,来,多吃点。” “你才是最最辛苦的。” 薛瑾仪看到濮阳瑄筷子上那么一大块肉,苦恼的皱起眉头,“这么大,我那儿能一口吃得下啊?” “那容易。”濮阳瑄将肉放在盘子里,然后快步出去。 薛瑾仪好奇的伸长了脖子看着等。 没一会儿,濮阳瑄回来了,晃了晃手里的一把小刀,笑着回到桌边,然后用小刀细细的将肉切割成小块。 “这样可以了吧?”濮阳瑄夹起一小块肉,喂给薛瑾仪。 薛瑾仪嚼了嚼,“感觉更好吃了!” “这么说,在我回来之前,有人偷吃过?”濮阳瑄挑了挑眉梢。 薛瑾仪理直气壮的说道:“不是我做的饭菜嘛,我肯定要尝尝看味道行不行,好让阿瑄吃到最美味的饭菜!” 濮阳瑄笑着又给她夹了一块肉,“既然更好吃了,那就多吃点。” “你也吃呀。”薛瑾仪不忘给他夹菜吃。 一顿简单的晚饭,两人也吃得热热闹闹。 青兰躲在外面探头探脑,看到他们如此恩爱,掩着嘴笑个不停,然后捏了捏手里的红包。 里面放了六个铜板,虽然不多,但是拥有美好的含义。 王妃说,六代表着顺利,他们一切顺利,孩子顺利、平安的降生。 他们也不在意红包里有多少铜板,图一个吉利,希望小公子能顺顺利利、健健康康的来到人世间。 第844章 要坚强的活下去 青兰默默的祈祷着,“一定要是一位小公子啊。” “在笑什么?” “……”身后乍然响起说话声,青兰吓得差点叫出声,慌忙回头看去,发现是金扬,“你走路都没个声音的。” 金扬道:“习惯了。” 青兰撇撇嘴,问道:“是有事情禀告殿下与王妃吗?” 金扬瞟了一眼屋里,“不着急。青兰姑娘刚才在笑什么?” “王妃终于有了身孕,我高兴的笑呀?”青兰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里的红包,“而且六个铜板能买好些蜜饯吃了呢。” 金扬看着红色在自己眼前晃悠,还挺喜庆的。 他摸出自己的那份红包,塞到青兰的手里。 “诶?”青兰不解。 金扬道:“我不吃蜜饯,你买了吃吧。” “哇,”青兰欢喜不已,“够买好多西域产的葡萄干了!谢谢你,金扬!” 她踮起脚尖,试图揽住金扬的肩膀,可以这个男人过于高大,让她略显吃力。 忽地,她感觉这个姿势舒服了很多,不解的上下左右看看,猛然发现原来是金扬弯下了膝盖。 她十分豪爽的重重拍拍金扬的肩膀,“葡萄干酸酸甜甜的,比一般蜜饯好吃多了,等我买回来,给你尝尝看!” 金扬没有做声。 屋里倒是传出声音来了。 “带不带我们吃一个呀?” 青兰眨眨眼,循声望去,发现楚王殿下与王妃正盯着自己看。 她笑嘻嘻的拉着金扬走进去,“奴婢寻思着一会儿去买点葡萄干,王妃若是胃口不好,可以吃点儿开开胃。而且奴婢听竹大夫说,有孕之人吃葡萄干是极好的呢。” 薛瑾仪对濮阳瑄道:“还是青兰最细心体贴了。” 濮阳瑄微微皱了下眉头,凑近到薛瑾仪耳边,轻笑道:“很快,这句话里的名字会换成我的。” “我等着。” 濮阳瑄看向金扬,问道:“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了吗?” 金扬道:“栾姑娘醒了,按照楚王殿下的吩咐,将栾老板、王县尉父子死于前朝余孽之手的事告诉她了。” 薛瑾仪急忙问道:“栾姑娘什么反应?” 金扬道:“栾姑娘沉默了大约半个时辰,整个人痴痴呆呆的,任谁喊叫都没有反应……” 濮阳瑄看薛瑾仪面色越发沉重,赶紧吩咐道:“说重点。” 金扬反应过来,立刻改口道:“栾姑娘回过神,跟没事人一样,说要坚强的活下去,将栾家的产业发扬光大。” “真的?”薛瑾仪有些佩服这个十几岁小姑娘的心性与意志。 金扬道:“是,栾姑娘非常坚强,探望过栾少爷之后,就开始整理栾家的产业,一门心思的扑到生意上了。” 薛瑾仪长叹一声,“或许,是用忙碌的生活暂且忘记悲伤,也用打拼出的事业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这样也许能支撑着人走出很长很长的一段路,但生活中若是遇见一点小挫折,或许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这个时代有心理医生一类的人就好了,通过他们的专业素养去开导栾姑娘,才是最管用的。 濮阳瑄看着薛瑾仪的眉眼,握紧她的手,“阿瑾,我们没办法顾及到每一个人的人生,怎么走,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而我们,只能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一些些帮助罢了。” 薛瑾仪对濮阳瑄笑了笑,“我知道。对了,栾姑娘有问起我和楚王吗?” 金扬道:“问起了,回她你们因为当时也在瘴气山谷边,所以被县衙带回县城里了。栾姑娘说,等家里安排妥当了,会来找你们的。” 薛瑾仪感叹道:“真是个好姑娘,一定要她身边的人仔细看着点,千万不能留栾姑娘一个人独处,留意她的一举一动,小心她做出傻事。” 金扬应道:“属下明白了。” 濮阳瑄问道:“还有其它事吗?” 金扬摇头,“没有了。” 濮阳瑄示意金扬和青兰先出去,然后将一碗暖暖的汤送到薛瑾仪的面前,“来,喝口汤补补身体。” 薛瑾仪对他温温一笑,就着他的手喝汤。 喝完了,濮阳瑄拿帕子仔仔细细的给她擦去唇上的油腻,然后牵着她的手悠闲的在院子里散步。 薛瑾仪望着满天繁星的夜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还在想栾姑娘的事?”濮阳瑄问道,他深知自己的妻子是重情义的人。 薛瑾仪笑着摇摇头,“她要坚强的活下去,我们就应该坚定无比的支持她。我是觉得今天夜空如此美好,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你在外面做事,一定能更顺利。” 濮阳瑄道:“华阴这边,会尽快完成善后的。接下来,我想按照原本的计划,继续去京畿其他地方。” 前朝余孽已经不足为惧了,但是原本趁着这个机会结交京畿官员的打算,还是要继续的。 他停下脚步,按住薛瑾仪的肩膀,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 薛瑾仪笑道:“我知道,你是想说,要我先回京城去好好养胎,对不对?” “是啊。”濮阳瑄点头,在这件事上没有搬出委婉的说辞,直接劝道:“旅途奔波,不管再如何小心谨慎,对你的身体终究不好,万一有个闪失……” 他抓紧薛瑾仪的肩膀,但不会弄疼她。 “我怕你会有危险。” 薛瑾仪道:“我听你的。” 有些事不能强求,何况关乎她自己的身体与孩子的安危,以及阿瑄的地位是否能稳固,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真乖。”濮阳瑄搂住薛瑾仪,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薛瑾仪嘟囔道:“你要早点回来呀。” “我会的。”濮阳瑄道:“沈轻墨已经死了,剩下的前朝余孽好对付多了,结交那些官员也不需要花费太长的时间。而且就在京畿的地界上,回去会很快的。” “嗯。”薛瑾仪在他的身上好一顿蹭。 濮阳瑄笑看着冲自己撒娇的妻子,柔声问道:“散步有好一会儿,要不要回去休息?” “啊,这么早就去休息了吗?”薛瑾仪抱怨道,可怜兮兮的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濮阳瑄。 第845章 抓紧一切学习机会 那样的眼神,让濮阳瑄有点招架不住,但是她有孕在身,怎么也要严格要求的,“躺在床上看话本也是可以的,不过只能看一小会儿,烛光就那么点亮,久了伤眼睛。” “是是是。”薛瑾仪大笑着应道:“怎么感觉我们楚王殿下变得婆婆妈妈了呢?” 濮阳瑄道:“恨不得将你捧在手心里。” 薛瑾仪心头甜甜的,“那你呢?” “陪着你,看会儿书。” “哦——”薛瑾仪点点头。 两人又散了一小会儿步,回房梳洗过后,濮阳瑄小心翼翼的扶着薛瑾仪半躺在床上,扯过薄被盖在她的身上,又塞了一本话本给她,接着在床头的小几上布置了热水与小点心。 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薛瑾仪很清楚自己的选择没有一点错误。 忙活完了,濮阳瑄这才从外面搬来厚厚的一摞书,坐在床边,与薛瑾仪就着同一盏灯看书。 薛瑾仪好奇瞟着他书上的内容,因为角度问题,她看不大清楚。 濮阳瑄早就注意到她的小眼神乱瞟了,故意干咳几声,“我是不是很好看?” “臭美。”薛瑾仪作势要拿小点心砸他。 濮阳瑄张开嘴巴,“啊——” 薛瑾仪笑着将小点心塞进他嘴巴里。 濮阳瑄咬了一口,薛瑾仪没有任何芥蒂的吃掉剩下的半块。 “你到底在看什么啦?”薛瑾仪吃下点心后,问道。 濮阳瑄没有关子,将书的封面举到她的面前。 薛瑾仪定睛一看,原来是医书。 她稍微翻了两页,明白了。 关于如何照顾有孕之人的,从饮食到调养,再到锻炼与日常需要注意的问题,这五本书成一套的医书上都有详尽的讲解与举例。 濮阳瑄道:“我想,你一定很想看看这方面的书,于是白天叫人在城里搜集来的,我不在的时候,你看看也好打发时间。等回到京城以后,会有更多的大夫与有经验的嬷嬷照顾你。” 薛瑾仪道:“还是阿瑄最懂我了!”她伸手就要接过书,“来,让我好好看看。” 不想,濮阳瑄没把书给她。 “你白天可以慢慢看,这会儿这些书都归我,我要好好的学习学习。” 薛瑾仪拍拍他的肩膀,“濮阳瑄,努力,加油。” “是,薛大小姐。”濮阳瑄笑着应下。 两人继续各自看书,厢房里挺安静的,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自有一股甜情蜜意萦绕。 薛瑾仪看话本看到精彩高潮处,濮阳瑄忽然提醒道:“时候差不多了,该睡了阿瑾。” 薛瑾仪迷茫的眨眨眼,“这么快就要睡了吗,我才看到有意思的地方。” 濮阳瑄道:“我看书上说,有孕最初,身体十分脆弱,特别是眼睛,若是累着了伤着了,是恢复不了的,你还要不要你的眼睛了?” 看他紧张的要命,薛瑾仪虽然放下话本了,但还是有些依依不舍的瞅着。 濮阳瑄拿她没办法,笑道:“我读给你听,可好?” “好!”薛瑾仪开心的大声应道。 濮阳瑄扶着她躺下,掖好被角之后,拿起话本,准备开读。 薛瑾仪坏笑着看他,“说好读给我听的哦?” 濮阳瑄失笑,“原来我们阿瑾好这口。” 薛瑾仪眨眨眼,“对啊,这可是打发时间的好选择呢。而且,我刚刚觉得啊,你那副嗓音念出来的话,一定特别动听有趣。” “好,读给你听。”濮阳瑄清了清嗓子,开始读起来。 薛瑾仪看他面不改色的读古代版本的“霸道总爱上我”这样的话本,笑得合不拢嘴。 他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念出有点羞羞感觉的对话时,迷人极了。 濮阳瑄念过了精彩处,看薛瑾仪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睁得更大了,连一丝困倦都没有,后悔道:“读完你更兴奋了,还怎么好好休息?” 薛瑾仪立马闭上眼睛,“我乖乖睡觉啦,你也早点休息哦……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濮阳瑄俯身过去,笑着在她柔软的唇上印下一个吻,“我可没有忘记。” 薛瑾仪勾起唇角,带着甜蜜的滋味,睡觉了。 濮阳瑄凝视着她的睡颜,看了有一会儿,在听见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后,这才安心的继续看书。 翌日,薛瑾仪留在县衙,濮阳瑄接着去善后。 他在瘴气山谷附近查看情况的时候,碰见一家五口人来给这边的百姓们送饭。 一对中年夫妻还有他们的儿子、儿媳,牵着个十岁左右小孩儿,他们是附近的村民,听说这边在清理前朝余孽遗留下的一切事物,所以自告奋勇的帮忙准备一部分人的饭食。 濮阳瑄注意到那年轻娘子的肚子隆起,时不时的用手轻抚着,眉眼间满是幸福的味道。 他不由地往前迈出一步,差点想问那位年轻娘子请教一些经验,然而理智及时的劝住了他的脚步。 阿瑾有身孕的事,县衙上下都不知道,只当楚王妃连日奔波之后,累了,需要休养几日。 他要是忽然间跑去和一个孕妇搭讪,突兀又奇怪,很容易引人怀疑的。 他琢磨起一个问题,虽然回到京城后,会有经验丰富的嬷嬷们在旁伺候,确保万无一失,不过……要不要看看熟识的人家里,有没有生育过孩子并且又有了身孕的夫人,请她尽量来陪伴阿瑾,消弭掉阿瑾对生育孩子的恐慌。 毕竟是头一回,想到肚子里正在孕育一个小生命,肯定会想很多,也会因为很多小问题而感到害怕的吧? “楚王殿下,您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卓珅慢悠悠的来到他身边。 濮阳瑄道:“我在想,我们在华阴不好停留太久,以免京畿其它地方的前朝余孽逃散。这些人应该是长年被关在巢穴中,除了一身武功,没有别的本事,逃出去之后,怕是会做山匪贼寇,打家劫舍,危害到百姓们。” 卓珅赞同的点点头,“楚王殿下可以留下信得过人,等着找寻到沈轻墨的尸首。等您巡视其它地方回到华阴,说不定可以正好押送尸首回京,可谓是一举多得了。” “嗯。”濮阳瑄的视线从那年轻娘子的身上挪开,望向茫茫的瘴气山谷。 大火还没扑灭,浓烟与瘴气混杂着,分辨不清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此大火之下,山谷里没有人与恶兽猛禽能活下来。 第846章 都要好好的 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发现外面有暗道出入口,等到灭火之后,在找寻沈轻墨尸首的同时,还要在瘴气山谷里仔细搜索一番,确保没有逃生的路,也没有活口。 在对待前朝余孽这件事上,并不能因为沈轻墨的死,而过于放松了。 濮阳瑄对卓珅道:“我们尽快制定好更为详细的计划,然后赶紧办好了回京吧。” “是。”卓珅领命。 午后,薛瑾仪突然收到消息,说是栾姑娘要进城,来探望一下“崔婶”。 毕竟“崔叔崔婶”的老家在寿州,又发生了前朝余孽偷袭杀人的事,肯定会以为他们要提早回寿州了。而这一别,起码一年是见不到人了。 栾姑娘真是有心了。 青兰道:“还是寻个借口,就说你们已经回寿州了吧?不然,跑来跑去的,万一动到胎气了,可如何是好?” 薛瑾仪摇摇头,“人家栾姑娘如此有心,我怎么忍心拒绝呢?” “王妃,奴婢知道您心地善良,可是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与孩子啊?” 薛瑾仪琢磨了一下,“那就在县衙里见面。” “啊?!” “就说我们是证人之一,所以县令十分体贴的在县衙里为我们安排了住处,免得为了问话而来回奔波。” “好吧,奴婢明白了。” 薛瑾仪瞧着她的脸色,笑着扯了扯她的手,“我知道青兰是最最关心我的人之一了,我一点点合理的要求,青兰不会不答应我的,对不对?” “对,奴婢都听王妃您的!”青兰笑嘻嘻的点头,扶着薛瑾仪来到梳妆台前,重新打扮成崔婶的模样,然后将容易暴露身份的物件全都收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不到,栾姑娘被带到了客院里。 “崔婶!”她一看见薛瑾仪,瞬间眼泪全都涌出来了。 从昨天醒来后,她一直承受着太大太大的压力,爹亲与爱人的乍然离世,她来不及悲痛,栾家上下将一切希望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更是连流一滴眼泪也不敢,尽心尽力的做到最好。 可是,哥哥在浑浑噩噩的,家里许多人都死在前朝余孽的刀下,她心中的悲伤、彷徨与苦恼只能压在心间,常常让她感觉喘不上不气,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 给她感觉温柔又温暖的崔婶,就是她惶惶不安的心唯一的依靠了。 她又唤了一声“崔婶”,然后飞扑过来,就要抱住薛瑾仪。 青兰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薛瑾仪的面前,搂住栾姑娘。 “这……”栾姑娘吓了一跳,慌忙松开,瞧着没做男装打扮的青兰,“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可能是我面善吧。”青兰搪塞道,拉着栾姑娘的手,凑到薛瑾仪的面前。 薛瑾仪张开手臂。 栾姑娘抽泣一声,抱住薛瑾仪。 青兰紧张的盯着他们看,差点就要化身成王母娘娘,就算牛郎织女七夕相会,也不允许他们靠得太近。 栾姑娘瞬间满脸是泪,晶莹的泪珠落在薛瑾仪的衣衫上,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青兰紧张的样子。 “崔婶,我以后该怎么办?” “你的人生道路还很长……” “是啊……”栾姑娘有些绝望的打断她的话,“那么漫长的人生,我要怎么走下去……” “可以先定一个小目标呀?”薛瑾仪的声音明快又有温度,“栾姑娘,想想看,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我想守好这个家……爹爹已经不在了,我要让大家不再受到伤害,幸福、平安又快乐的生活下去。” “嗯,这个目标真好!”薛瑾仪用坚定的语气说道,“不过这条路同样漫长,需要你用自己的一生去守护,而你的长辈们也希望你平安和乐就好,所以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太逼迫自己,千万不能胡思乱想,做出对不起自己、对不起长辈家人的事,知道吗?” 这样的话语,给栾姑娘带来温暖与可靠的感觉,但是她哭得更厉害了,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薛瑾仪的衣服上,很快晕开了一片,同时她将薛瑾仪包的更紧一些。 青兰一下子紧张起来,抬手想将两个人分开来,生怕栾姑娘包的太紧,压伤了小公子。 薛瑾仪递来眼神,示意她不要管,她自己自有分寸。 青兰只能在旁边干着急了。 薛瑾仪慢慢的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栾姑娘的后背。 她现在心里头压着一大团“气”,需要都发泄出来,人生的路才能安稳的走下去。 栾姑娘感觉像极了娘亲,哭声更大了。 好像过了许久许久,栾姑娘终于哭累了,不好意思的揉着通红的眼角,松开薛瑾仪,看到她衣服上都被自己哭湿了,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啊崔婶,我一下子没忍住……您这衣衫脱下来,我帮你洗了吧?” “没事没事。”薛瑾仪不在意的摆摆手,“今天天气这么好,晒晒立马就干了。” 栾姑娘破涕为笑,“崔婶您真好,给我的感觉像是娘亲一般的温暖。” 薛瑾仪哭笑不得。 栾姑娘道:“要不是崔婶您老家在寿州,真想把你们都留在华阴,我孝敬您与崔叔一辈子呢。” 薛瑾仪揉揉栾姑娘的肩膀,“日后,我们还能再相见的。” “嗯,那时候我要成为华州首富!我们都会好好的!” “我和崔叔也会为你的成就而感到骄傲的。” 栾姑娘咧嘴笑,上前一步,张开手臂,又和薛瑾仪抱在一起,“谢谢您,真正的谢谢您,崔婶。” “你是个好孩子。” 薛瑾仪留她吃了点心喝了茶,栾姑娘忧心自家哥哥的身体,也不想打扰到她休养,所以没多久就回去了。 临走前,栾姑娘向薛瑾仪用力挥手,“崔婶,明年一定要来华阴看我啊!如果你们不来,我会去寿州找你们玩儿的哦!” “好。”薛瑾仪笑着应道。 明年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再跑一趟华阴一点儿也不费时费力。 栾姑娘微笑着冲薛瑾仪点点头,钻进车厢里。 薛瑾仪望着马车远去,栾姑娘一直趴在窗口上向她挥手,直到马车消失在远处。 第847章 独自回京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也没有人闹出幺蛾子,一切太太平平。 县衙召集人手,组织开挖河道。 因为要对付的是前朝余孽,所以众人特有干劲。 濮阳瑄等事情确确实实安排妥当之后,决定往其它郡县去,在此之前,薛瑾仪要启程回京。 马车外表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内里布置的十分舒服,都是濮阳瑄亲自监督或者亲手布置的。 车厢内几面都铺上了软垫,就算因为颠簸有什么磕磕绊绊的,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另外,还放了不少靠垫,确保薛瑾仪无论用什么姿势躺着坐着,都能舒舒服服的。 还从华阴买了不少耐放的点心与蜜饯,以及有趣的话本,放在车厢里,供她路上解闷。 薛瑾仪看到车厢里的布置后,笑得合不拢嘴。 “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我要在路上走起码一个月呢。” 濮阳瑄道:“不瞒你说,我还担心有什么疏漏呢。你再看看,还需要带些什么?” 薛瑾仪拉住濮阳瑄的手,晃荡着,“你准备的很齐全,没有什么缺的了。” “真的?”濮阳瑄扫视着车厢内部,“你可别跟我客气。” “我才不同你客气呢。”薛瑾仪往他面前凑,“我最缺的啊,是你早点回京城,我们夫妻团聚。” 濮阳瑄亲她一口,“我啊,尽快办完事后一定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一解我心爱的阿瑾的相思之情。” “但做事也要认真仔细哦。”薛瑾仪叮嘱道:“可别因为我草率了事哦。” “我知道,你放心。”濮阳瑄认真的说道:“为了我们安稳、快乐的未来,我不会走错一步的。” “好呢。”薛瑾仪笑着点点头。 濮阳瑄道:“剿灭了此地的前朝余孽,必让蔡氏心生惶恐与不满,不会放过我们。这一路回去,需要掩人耳目,处处小心。我请了江湖上的一些好友,加上我们自己的护卫,会确保你万无一失的回到京城。” “嗯。”薛瑾仪点点头,“等我回去之后,我会将有孕的事儿暗中告诉父亲与姑祖母,一来是请他们放心,二来若是蔡氏那边有什么异动,定然会激怒父亲与姑祖母,叫他们多自寻死路几次。” 濮阳瑄有些不舍的揉揉薛瑾仪的手。 薛瑾仪也勾搭着他的手,舍不得松开。 虽然以前也曾分开过一段时间,但是不舍之情不会因为次数的增加而消失。 情深的人都是这样的。 分别的时间总会来临,时候不早,必须得出发了。 濮阳瑄扶着薛瑾仪进了车厢里,然后给她整理了靠枕,又放了一条薄毯在她身边,“若是有个什么不舒服,千万不能忍着不说,一定要青兰和竹大夫给你看看,知道吗?” “知道啦。”薛瑾仪像个乖宝宝一样答应道。 濮阳瑄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没问题后又转头对青兰千叮咛万嘱咐。 薛瑾仪舒适的靠在软垫上,笑看着自家男人忙前忙后,心里满满的是甜蜜与幸福。 叮嘱完了,濮阳瑄跳上车辕,示意薛瑾仪不必起来,“我会早点回来的,你在京城也要乖乖的。我会偷偷打听你有没有好好休养,有没有操心太多。” 薛瑾仪冲他吐舌头,“我也会打听你有没有好好干活,有没有小姑娘或者美貌娘子勾搭你的。” “好。”濮阳瑄一口应道。 两人又牵了牵手,互相道别之后,濮阳瑄跳下马车,望着再次假扮成客商的队伍启程。 濮阳瑄幽幽的叹了口气,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在远处变成了一些小黑点,他情不自禁的往前迈出了几步。 可是这几步根本追不上薛瑾仪。 马车终于消失在视线里,濮阳瑄深吸一口气,又会了冷淡的表情,转身大步离去。 青兰趴在窗口,望着远去的县城城门,“王妃,殿下那是望眼欲穿啊……” 薛瑾仪舒舒服服的靠在软垫上,没有凑过去看。 她有点害怕自己看了,会舍不得离开。 可是为各种事情奔波忙碌了许久,身体本就很容易疲累,现在又有了身孕,孩子的成长来源于母体的营养,她调养不好,孩子也容易出问题。 这个时代里,没有先进的医疗设备,没有孕检产检,据她了解古代孕妇的死亡率非常高,所以她为了自己,为了阿瑄,也为了他们的孩子,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更为科学合理的养胎。 而且通过她这次有孕的事,可以找出一些价廉、方便的养胎方式,确保这个时代里的孕妇们可以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降低死亡率。 既然阿瑄与她最终的目的是那个最高处的位置,民生对她来说亦是大事。 看不到楚王殿下了,青兰才放下帘子,拉住薛瑾仪的手,试了试温凉,又看她似乎在想事情,忙道:“王妃,您答应过殿下,不能思虑过多的。” 薛瑾仪自然的笑道:“我没想什么,就是在发呆呢。不过……” 她凑过去,挠青兰的胳肢窝。 青兰被逗得“咯咯”笑起来,急急忙忙的躲到一边去,“王妃,别挠奴婢了啦!” “青兰,你是不是被楚王收买了?”薛瑾仪一脸严肃的问道:“快说,你是不是收了他什么好处,时时刻刻的要监视着我?” “绝对没有!”青兰指天发誓,“奴婢最喜欢王妃了,才不会做楚王殿下的走狗呢!” 薛瑾仪没忍住,笑起来,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嘴巴整甜,是不是吃了好多蜜饯?哎呀呀,我记得金扬把他的那份红包给你了吧?” “奴婢说话甜,王妃听得高兴,小公子呢……”青兰低头看着薛瑾仪的肚子,“也会平平安安的长大。” “说起来,我们青兰有没有喜欢的人呀?”薛瑾仪笑问道:“我们青兰长得漂亮,说话又好听,是不是很多人喜欢你呀?” 青兰一听话题忽然转到自己身上,脸颊微红,“奴婢的婚事,由您说了算……” 薛瑾仪拍拍她的肩膀,“最重要的是,看青兰你 第848章 青兰的心上人 青兰望着薛瑾仪,心中感动。 王妃向来拿她们当好姐妹一样相处,这奴婢的婚事能够自己决定,是多么幸运的事啊。 有的人家就跟对待牛羊家畜一样,随便给奴婢婚配,世世代代都做奴婢,根本就是凑活过日子,浑浑噩噩,更别谈什么真挚的感情了。 幸好她跟在楚王妃身边,就有了为自己的命运做主的机会。 青兰揉了揉通红的脸颊,不好意思的笑道:“奴婢最羡慕殿下与王妃之间的恩爱,要是奴婢将来也有一位深爱着彼此的相公,生儿育女,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那……现在到底有没有我们青兰姑娘看得上眼的男人?”薛瑾仪笑道:“我们给你把把关,给你热热闹闹的操办婚事。” 青兰羞涩道:“等到了时候,一定给王妃看看。” “哦?”薛瑾仪兴奋道:“这么说,咱们青兰姑娘已经有心上人了?是谁,是谁,你快透露一点点给我可好?” 青兰扭动几下肩膀,“王妃,现在就不说了嘛……” 薛瑾仪追问道:“是咱们王府的侍从,还是护卫啊?还是……”她琢磨了一下,“难道是柳新?!” “不是啦!”青兰急忙否认,“不是柳新!” “不是柳新,那就是王府里的人了……”薛瑾仪甩甩头,“不对,还有大长公主府的!等我回到京城,去姑祖母那儿走走的时候,给你们搞点多相处的机会。” 青兰刚想否认,但再否认下去,王妃说不定就猜出来了,不禁哭笑不得。 “王妃,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奴婢就先不告诉您了吧。” “好。”薛瑾仪暂且放过她,“等到时候的时机,你可一定得告诉我啊?” “是是是……”青兰连声应道。 她的话音落下,车厢里忽然间又安静下来。 薛瑾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窗子。 到了这个时候,再去看县城的方向,也不可能看到濮阳瑄了。 青兰见她目露惆怅之色,忙从食盒里拿出蜜饯,“王妃,您吃点喝点吧?” 薛瑾仪摆摆手。 青兰又道:“那您是想睡会儿吗?” 薛瑾仪想了想,点点头。 青兰扯过薄被,给薛瑾仪盖好,“王妃,马车会不会太颠簸了?要不要奴婢去让车夫慢点儿?” “这样轻轻地颠着挺好的,让人犯瞌睡。青兰,你要是累了,也睡会儿吧。”薛瑾仪闭上眼睛,想来应该是濮阳瑄吩咐过车夫了,驾车一定要慢一些稳一些,加上车夫本身的技术高超,坐在车厢里几乎感觉不到马车太颠簸了。 青兰笑道:“奴婢先给王妃打会儿扇子。” 薛瑾仪没说什么,沉沉的睡去,也许在睡梦中能够再见到濮阳瑄。 马车继续的平稳前行,在马车前有两辆拉货的牛车,不仅是用力控制马车的速度,也是为了扫清路上的一些障碍。 这路上长年人来车往,有些坑坑洼洼的地方,也有一些土包与石子,他们将石子什么的全都扫到路边去,尽量让马车平稳一些。 从华阴回京城的不远,但是他们比正常的多用了一天,才回到京城。 这一路上,一切太平,或许有蔡氏的杀手,但是被无声无息的灭口了,根本没有惊扰到薛瑾仪。 薛瑾仪透过帘子缝隙看着高高耸立的城墙,有些惆怅的轻叹一声,“都没能和阿瑄一起回来……” “殿下只是慢几天,王妃不要着急嘛。”青兰嘟嘟嘴,“有奴婢们陪伴着王妃,一定不会让您闷着的,会让您天天都开开心心。” 薛瑾仪含笑道:“青兰一门心思的扑在我身上,会不会让你喜欢的那位郎君吃醋啊?” “才不会呢!”青兰下意识的回答道,紧接着感觉到不对,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辩解道:“哎呀呀,大家都明白现在王妃是最重要的,比点喜爱更为重要呢!” 薛瑾仪开怀一笑。 车队特意在临近傍晚的时候进城,然后在各坊之间绕了会儿路,在确定没有人在跟踪他们后,才静悄悄地从后门进入楚王府。 有人提前回来吩咐过了,申钧带着众人在后门口迎接。 薛瑾仪笑着向他们挥手致意,“这段时间,大伙儿在家都好吧?” “多谢王妃挂念,大伙儿都很好呢。”申钧带领众人向她行礼。 “好啦好啦,”薛瑾仪示意大家不必多礼,“都各忙各的去吧。” 众人这才散去,薛瑾仪回屋梳洗,安安稳稳的在熟悉又舒服的床榻上躺下,不禁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真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青兰笑出声,“王妃,哪有这么讲自己住的地方的呀?” “有时候这么讲,只是为了倍感亲切。” 青兰对王妃有时候的奇思妙想,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王妃,您先好好休息会儿,奴婢稍后将晚饭给您拿过来。” “好。”薛瑾仪闭上眼,“记得给大长公主府送信儿,明天该去一趟了。” 青兰道:“王妃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的,都给您安排好了。” “看来我们青兰越来越能干了。”薛瑾仪道:“啧啧啧,也不知道将来是哪个这么有福气,能娶到我们青兰这么好的姑娘。” 青兰脸色一红,“王妃,怎么又扯到奴婢的身上了。” 薛瑾仪笑起来。 青兰给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出去了,他们是悄悄回京的,还不能让太多外人知晓王妃现行回京了,所以王府内外必须安排好护卫,决不能让某些人到楚王府来撒野。 另外,还得由最可靠的人跑一趟大长公主府传信。 青兰跟着申钧说了会儿话,冷不丁地看到金扬站在院子门口,在夜色中一动不动,像个冷酷的雕像。 “金扬!”她蹦蹦跳跳地跑过去,问道:“麻烦你去大长公主府穿个信儿可好?” 金扬看她一眼。 青兰从身上摸出一袋葡萄干,“上回不是说葡萄干味道不错吗?这个送给你啦!” 金扬接过葡萄干,大步往前走去。 申钧摸着胡须,感叹道:“青兰,看你和金护卫这一趟出门,走得更近了嘛?” 第849章 阴魂不散的赵雯儿 青兰脸上发烫,“哪有啊?金护卫冷冰冰的一个人,不想楚王殿下在王妃面前还会嘻嘻哈哈的呢,他可一点儿也不会,好像脸上做不得表情似的。要说有趣,艾护卫、田护卫他们比他有趣的多了。” 申钧笑呵呵的,“我看金护卫也不像是那么冷冰冰的。” 青兰吐吐舌头,“申管家,不说这些了好不好?王妃回来了,有许多东西要准备,”她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清单,“这是楚王殿下交待的,叮嘱我们可不能让王妃有半点闪失。” 申钧接过清单,感叹道:“楚王殿下对王妃真是体贴入微呢。” “是啊。”青兰眨巴眼,“真是太羡慕了。” 申钧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笑道:“也会有人对青兰姑娘这么好的。” 青兰干咳两声,“承申管家吉言了。” 申钧准备去办清单上的物件,忽地响起一件事,“对了,前几天开始,天天有人来王府门口蹲守楚王。” “谁?”青兰皱眉。 申钧叹口气,“赵雯儿。” “她不是在坐大牢吗?”青兰可没忘记赵雯儿之前屡次谋害王妃的事呢,“这么快就出来了?” “是啊。”申钧道:“我打听过了,说是她在牢里表现不错,所以根据律法,可以减短刑期。加上赵嬷嬷身体不适,只有赵雯儿一个亲人,这就给放过来了。” 青兰没好气的道:“不是,既然赵嬷嬷身体不适,她怎么不在床前尽孝,还有空往楚王府跑?不会是又在打什么龌龊心思吧?” 申钧无奈道:“我问过了,她说是来向楚王与王妃磕头认错道歉的。我说不用了,让她赶紧回家去,她偏不愿意,日日夜夜的死守在楚王府门口,这外面又不是楚王府的地界,没权管这么大的地方,我又不好叫人赶走。就算喊邱明府过来,也没理由赶人的。” “没用点什么强硬的手段?” “好声好气的请她走试过了,恶声恶气的赶她走也试过了,可还是狗皮膏药一样的贴在楚王府外面。” “这……”青兰撸起袖子,“真是不要脸,别以为赵嬷嬷对楚王殿下有恩,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楚王殿下孝敬报答的是赵嬷嬷,和她有什么关系。” 申钧见她气势汹汹的往大门去,忙道:“我看她一个小丫头有点疯疯癫癫的,身体孱弱,也撑不了多久的。我们要是真和她起了什么矛盾,我们楚王府挺跌份的。” 青兰道:“不行不行,谁知道她又有什么恶毒心思?何况现在王妃金贵的很,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申钧叹道:“恶人难缠啊。” “咱们得想个办法,最好把那赵雯儿再送进大牢里,那就消停了。”青兰摸着下巴。 说话间,他们来到楚王府侧门前,经过申钧的指点,青兰看到大门正对面的墙角下,蹲着个人。 天黑了,虽然先前楚王与王妃过生辰时,在路边布置的灯笼还有不少,但仍看不大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个人形,像个落魄的流浪犬。 青兰差点想冲出去,揪起赵雯儿的后脖领给狠狠的丢出去,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要是出现了,岂不是让赵雯儿知晓王妃已经回京了?那还不闹翻了天。 王妃有孕在身,决不能动气多虑,这件事必须由她迅速解决,不然明天要是她们出门的时候,正好被赵雯儿见着了,还得了? “我有个想法,找人把她打晕了,装进麻袋里……” “青兰姑娘,这样杀人不好吧……” 青兰连连摆手否认,杀的都是该死之人,赵雯儿十分可恶,但衙门也没盘她死罪,她也不想在王妃有孕后,造了杀孽,影响到小公子。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连夜送出京城,把她安置下来,派人监视她,让她回不到京城。” “这也倒是个办法,城外有王妃的两处庄子,送去那里?” “可以可以。”青兰轻轻地一拍手,“就这么办!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王妃,免得令她伤神了。” “好。” 青兰准备找护卫收拾赵雯儿,忽然一道黑影落在赵雯儿的身前,在赵雯儿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地点住穴道,套上麻袋,用粗绳子封好口子。 “这是?”她眯起眼睛仔细看。 申钧道:“那是艾护卫。” “哦。”青兰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点失望。 艾云向他们打了个手势,然后扛起麻袋,大步离开。 申钧道:“瞧瞧,艾护卫多好。” 青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申管家,你这话什么意思?!” 申钧笑道:“就是这么随口一说,青兰姑娘不要激动啊?” 青兰冷哼一声,丢下一句“快准备好清单上的东西”,然后撒开腿脚跑远了。 申钧笑着摇摇头。 青兰飞快地准备好晚饭送过来,薛瑾仪已经醒了,正在梳妆台前整理着头发,姚嬷嬷欢欢喜喜的在她旁边念叨着什么。 瑾小姐终于有孩子了,于她来说是继她成婚后的第二大喜事了。 “青兰,怎么这么久才回来?”薛瑾仪透过镜子,好奇的问道。 青兰打哈哈,“好久没回来了,所以溜达了一圈,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殿下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奴婢无微不至的照顾好您呢。” 薛瑾仪微笑道:“虽然阿瑄不在京里,不过有你们时常提起他,总觉得他就在我身边呢。” 青兰道:“那奴婢每时每刻都要提殿下。” “你啊,”薛瑾仪轻点一下她的额头,“小心我耳朵起茧子了,等楚王真的回来了,我都没什么感觉了。” 青兰笑嘻嘻,“王妃才不会呢。” 薛瑾仪轻咳一声,问道:“对了,大理寺衙门那边,孙家的案子怎么样了?还有圆凡师父,如今如何了?” “王妃!”青兰轻轻的叫道,“说好不操心闲事的。” 薛瑾仪拍拍她的手,“这怎么叫闲事呢?” 青兰道:“奴婢也没打听清楚,明天再说,先吃晚饭吧王妃,好不好?” 薛瑾仪无奈,“好吧好吧,说不过你这个越来越鬼灵精的小丫头了。” 第850章 鸡飞狗跳的宫里 翌日,薛瑾仪睡饱了觉才起来,这家里的床就是舒服,睡上一觉觉得精神都特别棒。 她收拾好了后,趁着午饭前赶到大长公主府。 路上,青兰道:“孙家的案子还在查呢,不过孙素慈谋害您母亲的事儿,如今罪证确凿,是要盼死罪的了。虽说,卫国公已经休弃了她,不过还是想问问看他的意思,若是卫国公不在意,就直接按律法来判。圆凡师父罪不至死,但也得坐几年大牢。” 薛瑾仪轻叹一声,“希望圆凡师父能够得到救赎,得到真正的解脱吧。” 至于孙家那边,看样子还要再继续查一查,皇上定是拿孙家当对付蔡氏的一枚棋子,所以还没有正式的定下罪名。 “赵嬷嬷那边呢?”薛瑾仪转开话题。 青兰心里“咯噔”一下,觑着她的脸色忙回答道:“一直都有人照顾着,很好呢,王妃无需担忧。” “那就好。”薛瑾仪又问道:“景轩和酒楼的生意呢?有没有人砸场子,搞破坏?” “谁敢砸楚王殿下与王妃您的场子啊?生意红火的很呢,每天大把大把的赚钱,殿下与您挥霍几辈子都挥霍不完的。” “这么夸张的吗?”薛瑾仪摸摸下巴,“我都想去看看热闹了。” “那里人太多了!”青兰急忙挽住薛瑾仪的胳膊,“王妃,咱们不去,好不好?” “好。”薛瑾仪应道,“我啊,现在什么都听青兰你的。” 青兰道:“不不不,奴婢只是依照楚王殿下的吩咐做事呢。所以啊,您啊,这是在楚王殿下的关怀之中呢。” 薛瑾仪勾起唇角,阿瑄初为人父,因为不能陪伴在身边,紧张极了呢。 她被人小心呵护着,这份感觉,让人温暖、感动。 马车到了大长公主府的后门前,薛瑾仪笑道:“怎么感觉我最近经常走后门呢?” 青兰道:“现在也是迫不得已,王妃您要是觉得不舒服,奴婢就……”她抓抓头发,“就……” 好像目前没有什么好办法。 薛瑾仪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没什么。” 话音未落,她看见濮阳臻像一只欢乐的小鸟,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差点想扑进薛瑾仪的怀里,但是忽然想起什么,让她赶紧刹住了脚步。 “嫂子。”她甜甜的唤道。 薛瑾仪张开手臂,“来,抱一个。” 濮阳臻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来,轻轻地抱住薛瑾仪,“嫂子,我好开心!” “这个给你。”薛瑾仪拿出红包,“散散喜气,大家一起开心。” “谢谢嫂子!”钱不多,但是濮阳臻十分开心,挽着薛瑾仪的手往府邸里去,“昨夜,祖母听闻了消息后,特别的高兴呢,晚上差点没睡着觉!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天亮了,你来家里呢。” 薛瑾仪道:“高兴归高兴,但是也不能不睡觉啊,成了我的罪过了。” 濮阳臻道:“哎呀,祖母一直就盼着你们的好消息,这孩子若是个男孩,就能完完全全的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了。” 薛瑾仪淡淡的笑了笑,如今双方的交锋到了紧迫的时刻,所以在大长公主的心里,她肚子的孩子就是个争权夺利的工具。 濮阳臻敏锐的觉察到薛瑾仪的情绪有点变化,想到了是什么原因,所以开解道:“嫂子,祖母也是紧张你们的未来,希望瑄哥哥能够顺顺利利的取代太子,登上帝位,希望大周江山安宁稳固,千秋万代。” 薛瑾仪点头,“我明白的。” 濮阳臻冲她灿烂的一笑。 到大长公主那里,还有一段路呢,薛瑾仪问道:“如今,太子那边是个什么状况?” “闹得那是一个鸡飞狗跳。”濮阳臻“噗嗤”一声,随后大笑,“宫里给他们闹得,更戏台子一样。” “哦?”薛瑾仪饶有兴趣,自从他们伪装成客商进入栾家庄子后,就没在意过京城的消息,除非是要紧的事儿。 濮阳臻道:“那位陆姑娘仗着有身孕,一跃而成太子妃了,多少人看着不顺眼?特别是那位陈.良媛,虽说要将她晋封成太子良娣了,可是人家哪儿愿意原本唾手可得的太子妃之位,成了别人的?” 薛瑾仪道:“所以,她向陆菀容下手了?” “嗯,前脚陆菀容差点被飞鸟惊吓的摔倒,后脚陈静瑶的饭菜里被人下了药,都说是有人害自己,要皇上皇后主持公道呢。”濮阳臻嗤笑一声,“这等小把戏,真丢人。” 薛瑾仪道:“我想这两件事都是陈静瑶做的吧,对自己下毒只是为了不让别人怀疑自己。” “可不是。”濮阳臻摊摊手,“可惜,陈静瑶也有身孕,所以不能拿她怎么样。后来,又闹了几回,蔡皇后气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皇上那边呢,没管,随她们闹去,反正太子还是在守太仓,不准离开,也不准外人去看。” 薛瑾仪轻笑一声,“这事儿传出宫了吗?” “朝臣们都知道啦,”濮阳瑄笑得更欢快,“消息也流传到了市井之间,有的写书的文人啊,趁机编了各种话本,说实话啊,比陈静瑶干出的那档子事精彩多了。现在,估计全京畿的人都知道了,都在看太子的笑话呢。” “皇上还是不管吗?” “不管。”濮阳臻摆摆手,“有什么好管的,太子与蔡氏那副德行,救不回了吧?而且啊……”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按在薛瑾仪的肚子上,虽然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但还是笑嘻嘻的。 “我想,到底是很清楚,你们早晚是有孩子的,所以何必再对太子他们抱有希望呢?一次次失望的滋味,可不好受呢。” 薛瑾仪看着她的手,“蔡皇后要疯了吧……原以为太子终于从两仪殿出来了,陆菀容与陈静瑶也都有了身孕,而楚王十分不识相的不愿意纳妾生孩子……一切都向着他们,他们终于要熬出头了,却不知道后面是更黑暗的深渊。” 濮阳臻“呸”了一口,“他们活该。” 第851章 大长公主的欢喜 她继续说道:“自作孽,不可活。” 本来他们是人生赢家的结局,可是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那么道路分岔了,尽头变成了深渊。 薛瑾仪吐了口气,感觉浑身更加舒爽。 不过,她不会因为如今的局面,就放松警惕。 没有将梦想实现,没有将那些东西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一切都会产生变数的。 薛瑾仪道:“如今成了这般境地,蔡皇后一定会更加疯狂的对付我们。” “放心,祖母会为你们遮风挡雨的。”濮阳臻笑嘻嘻。 两人顺着游廊,来到一处小花园。 明媚的阳光撒在草地上,绿油油的一片,虽然没有色彩斑斓的花朵,但也好看。 大长公主就坐在草地中央的亭子里,石桌上摆了不少点心茶水,看到薛瑾仪她们来了,和蔼慈祥的笑着,冲她们挥挥手。 “祖母!”濮阳臻高声唤道,挽着薛瑾仪的手小心翼翼的来到亭子里。 “姑祖母。”薛瑾仪也柔声唤道。 大长公主起身,拉住薛瑾仪的手,将她按在一张铺了软垫的椅子上,“你现在最是金贵了,坐这儿。” “谢谢姑祖母。”薛瑾仪乖顺的坐在椅子上,接着看见大长公主将美味的点心都推到了她的面前。 “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一些菜,先吃点点心垫一垫肚子,”大长公主攥住薛瑾仪的手,满是感慨的注视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这段时间和瑄儿在外面东奔西跑,累着吧?你是身边的大夫挺厉害的,可有说什么?” “竹大夫说,瑾仪只需好生休养,按时喝养胎的汤药就好。”薛瑾仪微笑道:“姑祖母,您不必担忧。这可是楚王与瑾仪的第一个孩子,我们必然竭尽全力,让他顺利平安健康的来到人世上。” “嗯。”大长公主知道薛瑾仪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只要提醒两句就行了,除了…… 她沉吟了一下,问道:“瑄儿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说不准,”薛瑾仪答道:“前朝余孽狡猾多端,楚王怕他们为祸无辜百姓,所以查起来要格外的细致。” 大长公主点了点头,“但愿你腹中是个男孩,如此一来瑄儿就能站稳脚跟了。可若是女孩子……” 她微蹙起眉头。 明明她自己就是女性,明明她也曾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却也看不起这个性别。 时代与思想造就了这种歧视,要改变起来还需要数代人的努力。 薛瑾仪微垂下眼帘,“瑾仪希望,与楚王儿女成双的。” “这个想法很好……”大长公主点点头,慢慢的继续说道:“不过,女子十月怀胎,这期间十分辛苦,你怕是无法分心照顾瑄儿了。” 薛瑾仪心头一跳,果然大长公主还是没有忘记给濮阳瑄纳妾的事。 濮阳臻嘟囔道:“祖母,哪有趁着嫂子怀孕,给瑄哥哥塞女人,让她伤心的呀?” “你这小丫头懂什么?”大长公主瞪她一眼,“你出去打听看看,哪家主母有孕的时候,没办法照顾好夫君,就主动为夫君纳妾,好让人代自己照顾的。” “……”濮阳臻撇撇嘴。 薛瑾仪听到大长公主刻意的加重“主动”两个字,是希望她识大体。 她掩着嘴唇轻咳几声,“姑祖母,这件事,还是等楚王回京之后再谈吧……” 不是她把麻烦推卸到濮阳瑄头上,而是一个缓兵之计。 大长公主愣了一下,继而说道:“也是,要看瑄儿自己喜不喜欢。瑾仪,你一直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希望你明白姑祖母也是为了你们好。” “是。”薛瑾仪微笑着应下。 濮阳臻无奈的叹口气。 大长公主也不想一直提“纳妾”这个话题,多少担心刺激的薛瑾仪不舒服,影响到了腹中的胎儿。 若是这孩子有个不慎,她就是大罪过了。 她转开话题,“等吃过午饭,我悄悄带你进宫面圣,皇上也该知道这个好消息呢。” “是的,瑾仪也是这么想的。” 由姑祖母带着,掩人耳目的进宫传消息是最好的办法了。 如果被蔡皇后的耳目发觉了,因为她们的行动偷偷摸摸的,所以特别的引人猜疑,会让蔡皇后各种猜测,然后就要来找她的麻烦了。 一来找麻烦,就是给他们推一把力,加快前往深渊的速度。 大长公主道:“到时候,皇上与我都会派一些信得过的人,悄悄的去楚王府照顾你,保证你能够顺利的产下皇嗣。” “多谢姑祖母与父亲了。” 大长公主揉揉她的手,“你自己也要争气,知道吗?” “知道。” “还有,我准备了一些礼物送给你,也是送给我这个侄曾孙的。”大长公主拿起桌子上的一本薄册子,“这是清单,你看看。瑾仪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我说,什么都给你。” 薛瑾仪草草的扫一眼清单,大长公主此时慷慨与宠爱,在“纳妾”的话题之后,多少带一些希望她识大体的意思。 她甜甜笑道:“姑祖母,您送给我们这么多礼物,能用上好些年呢,瑾仪不需要其它的礼物了。” “你这丫头,不要跟我客气啊?” “瑾仪没有啦,多谢姑祖母送我们这么多好礼。” 大长公主点点头,“那以后有什么想要的,或是缺的,尽管告诉我。还有,你那些铺子,就不要去了,若是怕铺子里的人照顾不好生意,我这边尽管有会做生意的人可以调拨到你那边去。” “瑾仪不会去的啦,”薛瑾仪道:“铺子里都有培养好的得力的人手,瑾仪就算不去,也不用担心生意的。” 大长公主松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她看见婢女过来,示意午饭准备好了,便叫濮阳臻与青兰一左一右搀扶好薛瑾仪,“走,我们吃午饭去。” 吃过午饭,休息了片刻后,薛瑾仪披上一件素色的斗篷,戴上兜帽之后,能够遮住小半张脸,周围的人根本看不清楚她的长相,显得神神秘秘的。 大长公主看着很是满意,“走吧,我们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上。” 第852章 蔡皇后的愤怒 一行人顺利的进宫,但大长公主忽然进宫还是挺惹人注意的,眼尖的人很快发现跟在大长公主身后的人里,有个披着斗篷,戴着兜帽的人,看身形是个女子,可是看不清楚相貌,只看到被身边的人小心呵护着。 远处瞧不清楚,可是凑近了去看又容易引起大长公主的猜疑与不满。 好奇的人只能远远的看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大长公主一行人走进两仪门,再往前,他们就不能跟了,否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大长公主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能够敏锐的感觉到周围的视线,嘴角挂着嘲意。 “阴暗里的老鼠,永远都上不得台面。” 蔡皇后越是疯,她越是高兴。 薛瑾仪跟着大长公主进入两仪殿,刚要给皇上行礼,就听他说了句“瑾仪不必多礼”。 她微笑着抬头,掀开兜帽,露出脸庞来给皇上看,“父亲。” 皇上背着手,从御案后来到薛瑾仪的面前,“恭喜你了,瑾仪。” 薛瑾仪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红包,“谢谢父亲。” “我也有小红包?”皇上挺高兴的接过红包,一下子就摸出了里面有六个铜板,问道:“就这点钱啊?” “六有顺利的意思,希望孩子顺利的降生。”薛瑾仪笑着解释道,“六个铜板可以买半斤西域产的葡萄干哦,可好吃了。” “好。”皇上笑呵呵的应道。 大长公主诧异道:“我怎么没有红包?” “想着一起给呢。”薛瑾仪又拿出一叠红包,分别给了大长公主和濮阳臻,然后又招呼站在角落的宁公公,“你也有一个。” 宁公公有些受宠若惊,忙祝贺道:“奴婢恭喜楚王殿下、楚王妃,祝愿王妃平安顺利的诞下小公子,皇上抱上小皇孙。” “谢谢你,宁公公。”薛瑾仪笑道。 殿里气氛和乐融融,就像一个普通的人家。 皇上道:“我让德妃去操办,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要拿出最好的给瑾仪。不必谢我,这都是一位父亲对儿女的疼爱。” 薛瑾仪便对着皇上欢喜又甜甜的一笑。 大长公主向皇上递去一个眼色,但被皇上无视了。 皇上赶紧叫宁公公搬来椅子,让大长公主与薛瑾仪落座,“早知如此,不该叫瑾仪随楚王一起去外地的。楚王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照顾你。” 薛瑾仪十分理解的说道:“起初谁也不知道这件事,连瑾仪自己都疏忽大意了。父亲您也是为楚王和瑾仪多多着想,才让我们去外地走走的呢。” 大长公主道:“还是瑾仪最懂事啊。” 皇上赞同的点了下头,但是没有多说。 大长公主笑着看向薛瑾仪,“虽说才刚有孕一个多月,但是啊,孩子出生后要的东西都得早早的准备起来,楚王府里也得有一番新布置。一想到这个,我浑身又充满了干劲,恨不得给瑄儿和瑾仪一手操办了。” “那不如这样,让德妃从旁协助您。”皇上道。 “好啊!”大长公主点头,“德妃是个温柔周到的人,一定能给瑾仪办的妥妥帖帖,让卫国公放心呢。诶,说起来,得传个信儿给卫国公,让他寻个时间回来一趟,看看自己的外孙。” 皇上道:“是啊,我来写信吧,也好久没和薛昭喝酒叙旧了。” 薛瑾仪一听会把卫国公请回来,眼睛微微一亮,心生一计。 两仪殿里其乐融融,笑谈不断的时候,蔡皇后听闻女官传来的消息后,眉头蹙起。 “大长公主又在耍什么把戏?” “这段时间一直没什么动静,奴婢也不清楚啊?” “难不成……”蔡皇后冷笑,“大长公主又给皇上塞女人了?” 后宫里,可有不少大长公主塞进来的女人呢,好在那些女人要么是命薄的,要么是没福气的,连个女儿都没有。 “那个老不死的,眼光太差了。”蔡皇后讥笑道:“这时候还给皇上塞女人,又有什么用呢?” 女官有些不安,“可是近来太子妃与陈.良媛闹得不高兴,太子在太仓那边没个正经消息。这时候,大长公主忽然有了动作,会不会……” 蔡皇后的笑容僵住,脸色迅速变得难看,想急速枯萎的花草,再精致的妆容也难掩灰败之气。 “是啊……”她身子一抖,本来以为终于等到翻身的日子了,可是猛然发觉两仪殿的偏殿与太仓根本没有区别。 偏偏陆菀容与陈静瑶两个贱婢在这个时候添乱,闹出了那么多笑话给外人看,丢尽了太子的脸面。 太子的妻妾若是恶名在外的话,也会影响到太子的名声。 皇上会怎么看太子? 她焦急,心乱,隐隐的觉得该动手的时机又到了。 如果她不能再狠下心的话,蔡氏就要大难临头了。 “去查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蔡皇后攥紧拳头,“这个时候跑到我眼前来晃悠,我定要她后悔出生在人世间!” “是,皇后娘娘!”女官应道,急忙出去了。 蔡皇后咬牙切齿的等啊等,一直等到晚饭后,女官才带回来有用的消息。 “那个女人没有留在宫里,与大长公主一起走了。” “走了?”蔡皇后诧异,“你看到她们出了宫门?” “是,奴婢特意跟着去确认过了。” 蔡皇后道:“难道是皇上没看上?” 女官道:“若是没看上,没道理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啊?” “也是……”蔡皇后感觉很不对劲,眉头锁的更加厉害了,“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就像一只蚂蚁在她的心头上骚动着,难受极了。 “查,继续去查!”蔡皇后喝道:“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一定是那个老不死的在耍什么把戏呢……她那么坚定的支持着濮阳瑄那个贱种,若是能抓住她的把柄……” 她就能踩在那个老不死的身上,然后再将濮阳瑄那对贱人拉下马,让他们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奴婢已经让宫外的人跟着了,百密必有一疏,他们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蔡皇后点点头,“好,去吧。” 第853章 故意给你看的 蔡皇后继续等,过了一个时辰,听见了令她震惊的消息。 “薛瑾仪?!派出去的人真的看清楚了?真的是薛瑾仪?!” 女官忙欠身,十分真诚的说道:“外头的人不敢欺蒙皇后娘娘,一直跟到大长公主府外头,等了好一会儿,猛然发觉有人从公主府后门离开,继续跟着之后,发现他们回到的竟然是楚王府,仔细确认再三之后,才敢肯定是楚王妃的。” “她和濮阳瑄那个贱种不是被赶到外地去了吗?” 他们派出人手去暗杀濮阳瑄,结果呢? 不仅他们没成功,那些自诩厉害非常的前朝余孽也都被一把火烧死了。 现在,薛瑾仪莫名其妙的回到京城,由大长公主偷偷带着去见皇上,又一起吃了晚饭,他们仿佛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薛瑾仪到底又在耍什么鬼把戏? 濮阳瑄呢?这个贱种如今又在何处? 蔡皇后眉头深锁,思考着薛瑾仪秘密回京的所有可能。 “她为什么会回来……” 女官也百思不得其解,“按说,以楚王与王妃之间的感情,不可能丢下楚王一个人在外地不管的。” “呵呵,难道他们的夫妻之情出现了问题?”蔡皇后讥笑一声。 “说起来,楚王与王妃成婚一年多了,王妃却一直没有身孕,让皇上都对楚王失去了信心。”女官只想到了这一个可能,“楚王那个野心,怎么能容忍自己没有后代呢?时间一长,肯定是不能容忍这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了。” 言语上羞辱了楚王妃,加上自以为找到了真相,让女官有些得意洋洋。 “这不,在外面奔波辛苦,终于让两个人的矛盾,楚王妃受了委屈,这才跑回京城,然后仗着自己是卫国公长女的身份,跑去向大长公主和皇上诉苦,请他们为自己撑腰。大长公主与皇上呢,碍着卫国公的面子,不得不安慰安慰楚王妃几句。” 女官一边说,一边给蔡皇后倒茶。 “皇后娘娘,您看奴婢说得有没有道理?”她满怀期待的望着蔡皇后,期望得到夸奖。 蔡皇后听了她的话,一边抿着茶水,一边咂着她的话。 “你这话……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女官笑道:“楚王与王妃居然出现了矛盾,要是传出去多丢脸面啊?说不定过段时间,都能听见他们闹着和离呢,那时候对您来说可是一个好机会呢。” 蔡皇后想畅快的笑一笑,天知道她看到那贱种与妻子和睦恩爱的样子,是多么的想撕碎了他们。 如今听了这样的话,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可是,她刚咧开嘴,要笑一笑的时候,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她忽然心慌起来,感觉有点喘不上气。 蔡皇后按住心口,喝道:“不对!” 女官迷茫,“哪里不对了?” 蔡皇后艰难的开口,“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蔡皇后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薛瑾仪……有了身孕。” 女官登时如遭雷击,呆住。 她们一门心思的往楚王夫妇自身上的坏处想,差点忽略掉了最重要的一点。 因为有了身孕,在外面诸多不便,而且这个孩子对于濮阳瑄来说又是一次翻盘的机会,所以一定要回到京城,才能好好养胎,同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长公主与皇上! “可是……”女官压低声音道:“您之前送给他们的那些东西可是会……” 蔡皇后咬牙切齿,“他们发现了。” “……”女官无奈的哀叹。 “那个贱种去华州一路小心翼翼的,怎么可能忽然暴露了行踪给我们……”蔡皇后越是想,越是脑子昏沉沉的,“这摆明了是故意给我们的看的,并且引我们猜疑,然后出手……她只要守株待兔即可,抓住我们谋害皇嗣的证据,呵……” 女官道:“可是,放任那个孩子出生,必然对太子殿下不利啊!若是指望楚王妃小产,或者生下个死胎,又或者孩子夭折……这么被动,怕是最后我们什么都得不到,还会被楚王与王妃狠狠地踩在脚下……” “砰”,蔡皇后重重的一拍桌子,震得茶盏都颤抖的清脆响。 女官更是吓得闭紧嘴巴。 蔡皇后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眼睛里渐渐地布上了红血丝,女官看到她这样的表情,急忙缩着脖子往后退了退,连呼吸都不得不放的十分缓慢,生怕因为一点点的异响,而引致蔡皇后的责罚。 夜色更深沉了,凤仪宫里陷入了无边的死寂与压抑之中。 那个贱种居然让他们难堪到这种地步,蔡皇后不能忍。 就算处处受到牵制,就算明知前方有陷阱,他们也必须踏出去一步,必须将那个贱种死死的踩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永世不得翻身。 蔡皇后又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她的眼眸里涌动着愤怒与仇恨的火焰,额头上的青筋都能清晰的看见在突突的跳,她冷喝道:“区区一个楚王妃出招,我这个一国之母居然不敢接招吗?” “皇后娘娘!”女官生怕蔡皇后在气头上而太冲动了。 蔡皇后道:“我们越是胆小怕事,他们越是嚣张……呵呵,所以这一次,我们得换个法子来对付那个贱种和薛瑾仪。” 女官一听,急忙问道:“皇后娘娘,您有什么打算了?” 蔡皇后缓缓的瘫坐回椅子上,修剪精细的手指狠狠地划过桌面,在上面留下浅浅的痕迹。 她道:“还记得太子是如何沦落到今天这个境地的吗?” 女官不敢作答,只能匆匆地点下头。 蔡皇后的嘴角泛起一抹嘲笑,“那个贱种风光无限,再被皇上夸赞,朝臣追捧,民心所望……他会骄傲自满,认为太子与我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了……而骄兵必败,他一定会死于自己的傲慢与自负。” 女官抿了抿嘴,感觉这个计划似乎还是太被动了,可是看蔡皇后的脸色又不敢说什么。 “另外……”蔡皇后缓缓地拔下发髻上的凤钗,在手指间轻轻地转动着,“这件事也不能放弃,我们要准备好,随时出手!” 第854章 嫉恨之心太可怕 薛瑾仪回到楚王府后没多久,竹大夫亲自端来安胎药。 她忍着一股淡淡的苦涩味,将安胎药一饮而尽。 暖呼呼的汤药进了肚子里,连那个才成型没多久小宝贝都觉得舒畅极了。 喝完之后,薛瑾仪擦了擦嘴,问竹大夫道:“竹大夫,这一碗汤药,要花多少钱?” 竹大夫道:“我按照王妃的吩咐,用的都是价廉物美的药材,既有最适合您的安胎功效,又价格便宜,外头普通人家的孕妇也能喝得起,如此一来在生产之时会减少一些辛苦,而且孩子也会很健康呢。” “普通人家……”薛瑾仪叹口气,“这世上,还有一些温饱都成问题的贫苦百姓。” 竹大夫笑道:“我记着呢,正在找寻些方子,药草能在田野、山上就能找寻到,如此一来不费钱,只需费个神采药、煎药就可以了。” “辛苦竹大夫了。”薛瑾仪道:“我也会查查看医书的。” 从穿越前,到穿越后制作美容药膏,她可是翻阅过很多医书了,具备比较基础的医学知识,遇到个普通的小病小痛的,都能出手医治了。 青兰故意高声提醒道:“王妃,您答应好殿下不能多思多虑的。” “我记着呢。”薛瑾仪冲这个小丫头做了个鬼脸,“但是看书也是可以的嘛,不然你们楚王殿下不会给我准备那么多话本呢。” “可是,不能看太长时间哦。” 薛瑾仪笑看着这个对她要求严格的小丫头,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是是是,我一定严格遵守青兰姑娘要求。不过呢,这一点儿脑子都不动的话,怕是十个月后,我的脑子都迟钝了,变成一个大笨蛋可如何是好啊?” 青兰亲密的挽住薛瑾仪的胳膊,“我们王妃那么聪明,才不会变笨呢!” “一孕傻三年啊!”薛瑾仪叹气,从怀胎耗费母亲的养分,到生育后没日没夜的喂养、照顾,都十分耗费心力,以至于头脑反应会慢一点点,身处在这个位置上,还挺危险的。 “啊?还有这个说法的吗?”青兰咋舌。 薛瑾仪揉着自己的额角,“所以,我需要适当的活动活动脑子,保持思考,就不会变成大笨蛋了。” 青兰了然的点点头。 竹大夫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金扬来了。 “跟在后面的尾巴,将消息传到宫里去了。”他道。 她们从回京,到去大长公主府,再到进宫面见皇上,都没有露出踪迹与马脚,故意引了蔡皇后的人上钩之后,他们慢悠悠的回到楚王府的后门,她从车厢里出来的时候,故意没戴好兜帽,让人看见了容貌。 薛瑾仪微微一笑,“好了,我们可以等着了。” 青兰道:“他们之前挫败过那么多次了,还会主动上钩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薛瑾仪气定神闲,“关键是,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关上门来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他们啊,迟早会绷不住的。” 青兰笑嘻嘻,“那奴婢等着看好戏了。”她松开薛瑾仪的胳膊,跳起来,“好啦,王妃您该躺床上好好休息了。” 虽说皇上对王妃极为宠爱,但是大长公主今天又提起纳妾的事儿,多让人心里不舒服啊? 安安稳稳的睡个觉,把这件事忘了才好呢。 薛瑾仪伸了个懒腰,“我要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 “是,奴婢这就给您安排。”青兰笑着出去了。 薛瑾仪转悠到书桌边,随意的拿起一本书看看,然后望向了窗外。 金扬在窗外问道:“王妃,是否需要传信给楚王殿下?” “离上回传信还没一天的功夫呢。”薛瑾仪摆摆手,“过两天再说吧,不要打扰他做正事。” 金扬便没有再吱声了。 薛瑾仪畅快的洗了个热水澡后,安逸的躺在床上,白日里遇到的不快的事已经随着热气消散了,她拿起一本书,就着明亮的烛光看起来。 青兰在旁边剥瓜子,自己吃一个,剥出两个瓜子仁放在小碟子里。 “对了,帮我多留意留意陈静瑶的动静吧。”薛瑾仪仿佛随口提起这件事,翻过一页书,“她现在啊,有了身孕,日子却更难过了。” 青兰嚼着香喷喷的瓜子,“真是难得看见有人把一部好棋走的这么臭的。” “太子与蔡氏不也是吗?”薛瑾仪又翻过一页书。 青兰道:“幸好他们被皇上发现了真实的一面,否则等将来太子登基,天下人哪还有什么太平日子可言呢?” 薛瑾仪点点头,“陈静瑶这日子过得苦闷,加上有孕的话,心情与身体肯定都不好。看准了时机,就让卫国公府接回去养养。” 也免得和陆菀容动刀动枪的,最终闹出什么可怕的结果,让她想知道的真相变成了永远的谜。 “奴婢知道了。”青兰点点头,将一小碟瓜子仁递给薛瑾仪,“对了,王妃,您回来了,还有身孕的事,不给卫国公府传个消息,让老夫人也高兴高兴吗?” “先不说了。”薛瑾仪摇头,眉头微蹙了一瞬。 “诶?”青兰不解,“为什么?” “因为啊……”薛瑾仪将瓜子仁全部倒进自己的嘴巴里,瞬时香味充满了口腔,让她特有劲的嚼着,“卫国公府里,还没有真正的太平下来呢。” 青兰惊讶,“是上回那位芮公子的事?难道不是孙氏搞的鬼?” “是啊,这件是必然与卫国公府里的某个人有关,但不是孙素慈。”薛瑾仪将小碟子放回到青兰的面前,“若是将我怀孕的消息现在就传回去,必定引发某个人的嫉恨之心,这嫉恨的火焰可怕至极,会吞噬尽一切。” 青兰道:“王妃,您知道到底是谁吗?” “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过终究会知道是谁的。” 青兰挺直了腰背,手臂冲天举起,气势汹汹的说道:“要是有确凿证据证明了是谁,奴婢第一个站出来,打爆这个人的猪头!” “好,派我们青兰姑娘第一个上!”薛瑾仪笑着捏她的脸颊。 第855章 回卫国公府养胎 眨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卫国公府请求皇上允准陈.良媛回到所谓的“娘家”休养身体,皇上十分体恤重臣家眷,同意了。 陈静瑶起先不愿意离开东宫,这要是太子忽然与陆菀容携手回到东宫,她在宫外当“望夫石”,“守活寡”? 但是蔡皇后也有意让她回去,免得与陆菀容闹出两败俱伤的结果,不管怎么说,两个皇孙在手,日后的胜算也更大些。 而且卫国公府忽然要接陈.良媛回去,必然有薛瑾仪在背后指点,肯定是要有什么动作,她且等着从陈静瑶那儿打听薛瑾仪的消息。 陈静瑶就这样不情不愿的被卫国公府接走了,当她出现在卫国公府门前的时候,被眼尖的人认出来,立时又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卫国公府里还有谁? 前一位太子妃啊! 这下子,一个前妻,一个宠妾在同一屋檐下,那就有的好看了。 陈静瑶有种被当众羞辱的感觉,当即就没了好脸色,气冲冲的进了卫国公府的门,将人们异样的目光远远的抛在脑后,还使眼色给身边的宫女,让她呵斥卫国公府的下人手脚不够麻利,没有赶紧关上大门。 “……陈.良媛肚子里的可是的太子殿下的孩子,是皇上的宝贝金孙,要是吹着风了,出了问题,你们担待的起吗?就是全家的脑袋赔上了,也不够!” 宫女的呵斥声很响亮,刺得周围人耳朵疼。 “哎哟——”一个更为尖锐的笑声盖过呵斥,钻入人们的耳朵里,众人不由地循声望去。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薛三太太爽朗的笑着走过来,欠欠身就算是给陈静瑶行礼过了,“静瑶啊,我们一家人也有一阵子没见面了……” 她如此热情,堵得本来想训斥她没规矩的宫女一时半会儿插不上话。 陈静瑶恶狠狠的瞪一眼宫女,暗骂一声“废物”。 薛三太太说话不带喘气的继续说着,“家里啊,已经为你重新布置好了厢房,保准你住得舒舒服服,而且还有陈夫人照顾着你,亲生母亲远比外人好啊是不是?若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和……” 她招招手,一名丫鬟上前来给陈静瑶行礼。 “以后,青鹂就是你院子里的大丫鬟,一切生活起居都由她来为您操持。”薛三太太十分羡慕的说道:“不同于卫国公府里其他丫鬟,青鹂可是经过大长公主府的调教,又一直伺候着楚王妃,绝对能面面俱到,将你伺候的好好的。” 陈静瑶认出那名行礼的丫鬟,不正是薛瑾仪身边的吗? 她顿时感觉奇怪,“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薛三太太答道:“这不王妃和楚王殿下去外地了吗?留着姚嬷嬷和青鹂在王府,这闲着没事做白拿工钱,她们也不好意思,所以这不正好你要回来休养几天?就把这最得力的丫头啊,指派给你了。” 陈静瑶的嘴角抽搐几下,这话听得怎么像是薛瑾仪不要的人,丢给了她? 还是说,身处异地的薛瑾仪打算借这个小丫头来监视自己? 她没好气的说道:“那还真是谢谢楚王妃,谢谢三婶婶了?” 薛三太太笑道:“静瑶,无需和我们客气什么的,都是一家人。” 一行人来到之前陈氏母女住的院子,果然是重新布置过的,舒适又安逸,陈夫人面带淡笑,在院子门口迎接许久未见的女儿。 陈静瑶不冷不热的喊了声“母亲”,然后像个巡视自己新领地的老虎,虎视眈眈的扫视屋子里的布置,每走一步就要挑出一个毛病来。 薛三太太听出她是故意的鸡蛋里挑骨头,但都一一的应允了。 “先就这些吧。”陈静瑶摆着架子,坐在椅子上,“对了,怎么不见老夫人,二婶婶,还有其他姐妹们?” “老夫人年纪大,需要多休息,就不过来了。”薛三太太道:“你二婶婶呢,今日要去铺子里查账,至于少爷小姐们,都想着你今天先休息休息,再好好适应一下家里,然后呢明后天再来看你。” “哦?”陈静瑶觑着薛三太太的脸色,有些无奈的问道:“三婶婶,那芳仪她……” “芳仪伤愈之后,在家修身养性,时不时的请白清庵的师父来家里,请教佛法,念经颂祷,已经忘记过去,心态平和,想要重新好好的活下去呢。” 陈静瑶眨眨眼,露出足以让任何人同情的可怜的神色,“芳仪没有再怪过我……” “没有没有。”薛三太太摆摆手,轻快的笑道:“既然卫国公府想你回来好好休养,必然是阖府上下都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顺利生下小皇孙,为卫国公府添光呢。” 陈静瑶心底冷笑,她们和卫国公府牵连上关系的唯一的人——孙素慈,已经被赶出卫国公府了,可因为她肚子里的小皇孙,让卫国公府像个哈巴狗似的黏着她。 所以说,就算有皇上与卫国公那层过命的兄弟情义又如何,放眼未来的话,卫国公府还不是靠她? 她表面上叹口气,“我一直担忧着芳仪,看她如今安好,那也就放心了。” “是啊,”薛三太太拍拍她的肩膀,“你就放心吧,我先不打扰你们母女团圆和休息了,先走了。” “三婶婶慢走。”陈静瑶也没起身的意思,等薛三太太出门去后,嫌恶的用帕子掸了掸被薛三太太碰过的肩膀,然后问青鹂道:“你可知道怎么联系上瑾仪表姐?” 青鹂微微一笑,“奴婢知道。” 陈静瑶扬起眉梢,“那你还不赶紧准备笔墨?” 青鹂面对陈静瑶一点儿也不客气的态度,依然微笑着,“是,奴婢这就去。” 她来到书桌后,垂眼磨着墨,实际上在偷偷的看着陈静瑶吩咐宫女将带回来的一箱箱东西妥当的安放在屋里,陈夫人想上去和女儿好好说会儿话,可是陈静瑶没有半点同自家母亲好好讲话的意思,显得十分生分。 她没吱声,磨好了墨之后,缓步上前,看到陈静瑶亲自将一只箱子踢到床榻后面,再用长长的床帐遮挡住。 第856章 藏起来的东西 青鹂依然没有出声,微垂着眼帘,像没有看陈静瑶。 所以,在陈静瑶藏好了东西,回过身的时候猛然看见鬼魅一般站在不远处的青鹂,吓得惊叫一声。 宫女们急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生怕她出了三长两短。 陈静瑶呵斥道:“你是做鬼的吗,要吓死人啊!” 青鹂欠欠身,平静的说道:“陈.良媛吩咐奴婢磨墨,奴婢不敢有任何怠慢,来告诉您已经磨好了。” 陈静瑶看她恭顺的模样,轻哼一声,有些不放心的看看身后的床帐,寻思着要不要弄点什么机关,除了她以外的人随便打开,就会被机关弄死。 “你……”她想问青鹂是不是看见了什么,可是感觉一问出来,就显得自己十分心虚,跟承认自己做了坏事一样,于是轻咳几声,“我说话,你来写,然后务必快马加鞭的送到瑾仪表姐的手里。若是有任何差池,我要你提头来见!” “是,请陈.良媛吩咐。” 陈静瑶斜瞥几眼青鹂,薛瑾仪的人用起来还是挺顺手的……她现在把薛瑾仪的奴婢踩在脚底下,未来也会将薛瑾仪这个人狠狠地踩在脚下! 她在宫女的小心搀扶下,舒舒服服的在软榻上半躺下,“你这么写。瑾仪表姐,见字如面,愿你与楚王殿下在外地一切安好。静瑶自有孕以来,却在东宫备尝艰辛,幸得卫国公府眷顾,能够在国公府中休养,但是……” 陈静瑶一股脑的诉说着自己是多么的委屈,受到了多少不公平的待遇,又有多少人嘲笑她,给她白眼,又表达了一番自己对卫国公府的忧心与期许,请求薛瑾仪想办法帮助自己。 陈夫人站在一边,想安慰女儿几句,说点贴心话,但是女儿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她根本插不上话。 可是好不容易等到她说完了,陈夫人刚要开口,陈静瑶挥挥手。 “我累了,想睡会儿。” “静……”陈夫人刚开口,就见女儿甩了个背影给自己。 宫女放下幔帐和床帐,就几步的距离,这些幔帐却将她们隔阂成了两个世界。 陈夫人盯着幔帐看了会儿,宫女上前来,轻声道:“良媛睡着了,她有孕之后睡眠浅,还请陈夫人莫要将良媛吵醒了。” 陈夫人干笑两声,无奈的退出厢房,一脸苦闷的站在门口。 没有人会搭理她,就像在卫国公府住了这么久之后,虽然二太太、三太太她们都会带着她玩玩,可怎么也当不成朋友,亲近不了。 毕竟她们现在根本没有关系,一丁点的亲戚关系也挖不出来。 还有孙素慈谋害卫国公元配夫人、在卫国公府为非作歹那么多年的事,薛家人与她可能仅仅是碍于面子的客套,也不会真心拿她当亲戚朋友的。 就算女儿身为太子良媛,她这个做母亲的仍有一种寄人篱下的心酸感。 陈夫人无奈的重重叹口气,郁闷的感觉让她逃跑似的走出院子,想随便走走散心。 “表姨?” 一声轻柔的唤声从前方传来,仿佛一道温暖的春风灌进陈夫人惶惶抑郁的心间,让她找到救命稻草一般的望向声音来源之处。 原来是薛芳仪。 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衫,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只插着一只素净朴实的玉簪子,手里抱着几本佛经,在明媚的阳光下,整个人散发出柔和的犹如菩萨一般的光辉。 “芳,芳仪?”她颤巍巍的开口。 薛芳仪缓步上前,亲密的扶住她的胳膊,嗓音轻柔的开口,“表姨,静瑶得皇上恩准,回来住一段时间,你们母女终于可以团圆了,怎么还眉头深锁?是不是静瑶身体不适,或是出了什么事?您也是卫国公府的人,有什么困难只管和我们说吧。” 陈夫人听着这声音,仿佛有一双手正温柔的抚慰着她苦涩的内心,不由地两眼发酸,很快眼珠子滴落出来,“芳仪,我感觉静瑶和我生分了,我们母女相依为命这么久,她怎么能……” “表姨。”薛芳仪十分体贴的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不如到我的院子里坐坐,若是静瑶和你有什么难处,我也愿意帮忙想想办法。” “芳仪……”陈夫人感动万分,“你愿意不计前嫌,你真是个大好人,我代自己与静瑶感谢您。” “来吧,表姨。”薛芳仪微笑道:“喝一杯温热的茶,吃上一口甜滋滋的点心,心情也会好起来的。” “好。”陈夫人点头答应。 薛芳仪勾唇一笑,扶着陈夫人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青鹂拿着信从卫国公府出来,交到一名暗卫的手里,又低声说了几句。 本该数日才能送到的信,不出半个时辰已经到了薛瑾仪的手里。 她展开信,草草的看了一眼,又是陈年老调,要她为了卫国公府的将来着想,一定要帮助她度过这个难关。 金扬看她将信纸收到盒子里,开口道:“青鹂还说,陈.良媛亲自将一只箱子藏到了床榻后面,用床帐遮掩,宫女们都没敢过问。” 薛瑾仪微微一笑,“果然将藏在东宫暗格里的东西带回来了。” 如果藏在暗格里的都是她从现代带来的东西,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过于稀奇古怪。 而稀奇古怪的东西,会被捏造成巫蛊的玩意儿,引致灾祸。 所以,陈静瑶一定会将关键和需要的东西全都随身携带着。 金扬问道:“王妃,是否需要属下将箱子带回来?” “暂时不必。”薛瑾仪摆摆手,按下心中小小的激动,“现在还不是时候。” 箱子失踪,陈静瑶一定会怀疑到青鹂的头上,对青鹂下毒手,或是怀疑到她的身份。 也不好叫人潜入陈静瑶的房间里,打开箱子帮她看看到底有没有一双红色高跟鞋,毕竟就算是自己人,看到了那些奇怪的东西也会惊讶好奇……之后,阿瑄也会知道吧? 金扬应道:“是。” 薛瑾仪轻抚着放着信件的匣子,现在将陈静瑶转移到卫国公府,一来是让她带出秘藏的东西,二来是东宫出事的话,能保全陈静瑶的性命,让她找到自己穿越前被害的真相。 第857章 就像着了魔 她让青兰将匣子放好,然后趁着阳光好,在园子里闲逛。 竹大夫正在园子角落里开辟出的一块药草地上摆弄几颗绿油油的小苗苗,专心致志的样子让人不想打扰。 先前她与竹大夫的师兄弟专研美容养颜的方子等,颇有效果,如今这半个月来研究贫苦百姓也能承受得起的安胎方法也有不错的进展。 虽然解决贫困问题才是根本,不过什么都要一步一步的来。 薛瑾仪没有打扰竹大夫,与青兰、姚嬷嬷悠闲的走在树荫下。 濮阳瑄在外地做事很顺利,估计再等一个月左右就能回来了。 她也有意让濮阳瑄慢一点点回来,不是分隔两地,不思念自己的男人,而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需要濮阳瑄和卫国公几乎前后脚回到京城。 虽然卫国公在白妘去世后,被孙素慈算计,娶了她进门后又纳了几房妾室,但是在她把自己与阿瑄的想法写信告诉卫国公后,得到了他的支持,那么皇上就会同意,她与阿瑄就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她现在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养胎,等着濮阳瑄回来。 可是第二天午后,薛瑾仪收到消息——不少朝臣纷纷上折子,赞扬楚王剿灭前朝余孽,折子上用尽了各种赞美之词,甚至有些非常古老的用词,都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夸得都让人脸红了。 到了晚间,不仅是朝臣们,还有京城里的文人学子们,结伴流连与长春湖、妓馆酒楼、书院诗会等地时,都在吟诗作赋,用来赞颂楚王殿下的功德。 连带着百姓们也像着了魔似的,一起歌颂着楚王。 一时之间,楚王的名声直线暴涨。 这赞美之词听着固然让人舒服,可是数量一多,就过犹不及,感觉不对味了。 “捧杀”,薛瑾仪想到了这两个字。 这两字在演艺圈里并不少见,来自各方面名不副实的吹捧与夸赞,让人飘飘然,目空一切,觉得放眼全世界,自己是最厉害的人,从而不再上进、努力,享受着一切浮华与虚荣,直到最后,因为停滞不前而退步、失败,甚至堕落,跌进无可挽回的深渊里。 这么一想,薛瑾仪就才猜到了对方的目的了。 又到了白天,皇上命人誊抄了所有的折子送到楚王府,那一份是谁写的,都有列明,至于那些文人学子的“彩虹屁”,就不必在意谁是谁了,只需要记下他们聚集的地点就行。 薛瑾仪扫视过一份,一份丢进火盆里,仍由热烈的火焰将白纸黑墨吞噬的一干二净。 最后一张看完,她吐出一口气,“咱们还得更团结一心,听从统一指挥,否则好心也会办成坏事。” 这些折子里,不乏一些支持楚王的人写的,不过言语还算克制。 除此之外,是一些没有明确表示过支持谁,或是与蔡氏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 “景轩大酒楼那边如何?” “有些学子随便喝了几杯就醉醺醺的要写诗,称赞楚王殿下的好。”金扬道。 薛瑾仪道:“现在就去传话,日后若有人在景轩写诗称赞楚王殿下的,一律请出去吧。就说,楚王殿下身为臣子,尽忠报国,为君分忧是分内之事,爱护百姓、剿灭奸贼亦是分内之职,朝臣与百姓们如此夸赞,楚王殿下受之有愧,但承蒙诸位看得起,酒水钱……” 她摸了摸下巴,决定不免费了。 “打六折吧。往后若是再这样开楚王的玩笑,景轩大酒楼不欢迎他们的光临。另外,楚王殿下今后会更加发愤图强,认真做事,为君为国为百姓鞠躬尽瘁。” 青兰把薛瑾仪说的话全都用纸笔记下来了,笑嘻嘻的递到金扬的手里,“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薛瑾仪对他俩递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青兰猛然发觉有点不对劲,脸颊微红的退回到书桌边,假装整理东西。 薛瑾仪笑道:“第二件事,查一查那些妓馆酒楼背后的老板。最后,找点儿别的什么有趣的传闻,在市井之间散播散播,引导百姓们莫要再过多的谈论楚王。” 虽说濮阳瑄不会因为这些夸赞之词就得意到目中无人,但皇上到底还没有废太子,不能太嚣张了。 “对了,书坊之前限售的话本,让他们可以把库存的都搬出来,但每天呢,还是限售六十六本,让百姓们把心思多找点其它地方放一放。” “是。”金扬将青兰写的那张纸小心折好后,塞进怀里,然后大步的出去了。 青兰看了一眼,金扬生得人高马大,行走间身姿飒飒,叫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薛瑾仪喝了口水,问道:“青兰,你说青芷喜欢谁呀?你们俩情同姐妹,若是将来一起办喜事,双喜临门,岂不快哉?” 青兰道:“青芷现在一门心思的扑在景轩的生意上,对她来说,男人犹如浮云,过眼消散。” “哎呀呀。”薛瑾仪叹口气,“我原本琢磨着给青芷介绍个如意郎君,看看合不合她的眼呢。” 说着,她瞟了一眼门外。 青兰登时如临大敌,紧张的问道:“王妃,您原本想介绍谁给她?” 薛瑾仪笑眯眯的望着她,“你猜?” 青兰嘟了嘟嘴,“王妃,您也太坏了吧?” “我哪里坏了?”薛瑾仪一脸无辜,“我的好青兰姑娘啊,喜欢的东西呢,得早点儿牢牢的抓住,才能避免将来后悔哦。” 青兰干咳了两声,“奴婢就喜欢待在王妃身边,永永远远都跟着王妃,奴婢最爱的就是王妃了。” 薛瑾仪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故作正经的说道:“你这小丫头,嘴巴这么甜,还是留着说给你喜欢的那个人听吧!” “王妃!”青兰跺跺脚,脸上红了一片。 薛瑾仪掩嘴笑,“我呀,就喜欢我们楚王府所有人都幸福快乐。” 这一份美好的愿望,她和阿瑄一定会与所有人一起努力完成的。 而那些试图阻碍他们的人,只会成为推动他们前进的风。 第858章 低调归来 京城里,关于楚王的赞美传了三五天之后,热度骤降,人们的兴趣点变成了城东某家富豪唯一的儿子居然不是亲生的,本来不能继承家产的四个闺女展开了争夺之战,十分热闹。 还有城西某家,父子俩居然爱上同一个西域舞姬,闹得不可开交。 另外,讲述某国最大豪门世家腥风血雨的话本,到了剧情最激动人心的新本限量上市了,人们费尽心思想要买上一本,好早日知晓后续的故事。 偌大的京城,可以说不仅仅是每一天,而是每一时每一刻都会有新鲜事,只要暗中操纵、引导得当,加上人们的关注点与兴趣总是这样一阵子那样一阵子,很快就会忘记别的事。 蔡皇后知道风头会变,但是没想到会变得如此之快,气得差点吐血。 先前找到一部分支持濮阳瑄那个贱种,但一直没有机会在他面前表现的官员,暗中撺掇他们一起写折子,赞美楚王殿下的厉害。 这些人又蠢又急于表现,所以一撺掇就上钩了。 声势浩大的赞美之词,不仅是让那个贱种骄傲自负,也是让皇上对这铺天盖地的赞美心生厌恶和抵触,进而认为贱种配不上那些赞美。 然后,再故意让皇上认为这些赞美是贱种授意人写的,那股子傲慢的姿态,会让皇上想到什么呢? 这段时间,太子在太仓,虽然不能见面,但是一直以来再没有坏消息传出来,陈静瑶也被送回了卫国公府,东宫内外一切太平安宁,让皇上认为太子在真心改过。 如此一对比,太子不又重新占了上风吗? 然而……这么快就偃旗息鼓了,皇上一点反应也没有,那个贱种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这不由地让她更加紧张太子现在的境地,和未来。 他们用尽了各种明里暗里的招数,却被那个贱种一一拆解。 现在再想当初为什么没有选薛瑾仪为太子妃,已经太迟,且没有任何意义了。 蔡皇后深呼吸几口气,尽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不能就这么被打趴下,只要她与太子还活着,还坐稳着现在的位置一天,就会拼尽全力守护。 何况,她还有最后一个,也是最狠的一招! 蔡皇后恶声恶气的对女官吩咐道:“让国舅务必要准备的万无一失,我们蔡氏能否权倾天下,世世代代享受无上的荣光,就看这一次了。” 转眼又过去半个月,薛瑾仪接到消息,濮阳瑄三天后抵达京城。 虽然他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剿灭干净潜伏在京畿的前朝余孽,并且在瘴气山谷的大火被扑灭后,还挺顺利的找到了沈轻墨的尸首,可以是大功一件,还清除了皇上多年的心头大患。 本该风风光光的返回京城,接受所有臣民的迎接与掌声,但是他选择低调的回到京城,低调的将沈轻墨的尸首献给皇上,至于之后怎么处置,全凭皇上的意思。 虽说这样显得他们很委屈,可是有蔡氏搞得事情在前,加上他们并不想在立功的时候表现的太过骄傲,所以才如此选择,反正皇上一定会下令,让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现阶段,还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一切按照皇上的指示来行动比较好。 所以,薛瑾仪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准备,只是当天请来大酒楼的厨子,准备根据濮阳瑄的口味,满满当当的做了几桌子菜,阖府上下欢欢喜喜的吃顿饭,当做是接风宴了。 若不是青兰和姚嬷嬷极力反对,薛瑾仪挺想亲自下厨的,但是两个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哪儿还敢乱动啊? “王妃,再过几天,您这胎才算稳定下来,才能稍微的动一动。”青兰苦口婆心的劝道:“所以,您再忍一忍,再忍个几天,再给楚王殿下做好吃的,好不好?” “好好好,我全听青兰姑娘的。”薛瑾仪只看了一圈食材的准备后,就回到院子里,坐在梳妆镜前仔细打扮。 等到夜幕降临,她坐在窗边,都有些望眼欲穿了。 青兰已经去后门口守着了,只等着楚王殿下一回来,就飞奔回正院里,将好消息告诉王妃。 但是她忘了一点,濮阳瑄是会武功的。 薛瑾仪低头喝口茶的时候,听见窗外有小小的动静。 其实按濮阳瑄的武功,完全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但是为了避免惊吓到她。 薛瑾仪笑着抬头望去,看到熟悉的脸庞在月光下温柔极了。 “阿瑾。”濮阳瑄柔声唤道。 薛瑾仪差点想从窗户翻出去,“阿瑄!” 濮阳瑄身形十分敏捷地从窗外翻进来,将心爱的妻子揽进怀里。 薛瑾仪欢喜的靠在他温暖又坚实的胸膛上,隐约听见他的心跳声,笑着闭上眼睛。 一个月的思念,终于结束了。 再次拥抱的感觉,真好。 濮阳瑄虽然紧紧地抱着她,但是在肚子位置稍微空开一些,怕挤压到他们的孩子。 薛瑾仪能感觉到他的小心谨慎,嘴角飞扬而起,“阿瑄,这一个多月在外面,有没有乖乖的呀?” “有!”濮阳瑄想都没想就回答了,“我有按时吃饭,好好睡觉。” 薛瑾仪松开濮阳瑄,捧住他的脸,“哎呀,让我好好的看一看……” 她坏笑着,揉搓着濮阳瑄的脸,感觉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看够了没有呀?”濮阳瑄问是这样问,但很有耐心。 薛瑾仪慢吞吞的摇着头,“没有摸过,也没有看够呢……怎么感觉我们阿瑄好像比以前更帅了?” “是吧?”濮阳瑄也仔细端详着薛瑾仪的脸,“让我也好好的看看你。” 两人相视一笑,两人眼中满是甜情蜜意。 两人就这么一直互相望着,怎么看都看不腻,直到青兰一边走一边奇怪的嘟囔着。 “人都回来了吗,怎么我没看见?楚王殿下到底去哪里了,王妃等得好辛苦啊!” 她抬眼望向厢房的方向。 十分安静,像是没有人。 忽地,她发现视野之中,多出了什么东西。 她急急忙忙地扫视两圈,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迅速地转过头,目光锁定在窗子,然后差点笑出声,赶忙捂紧嘴巴,打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打扰殿下与王妃的二人世界。 不想,她一转头,正好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第859章 来自岳父的支持 薛瑾仪瞟了一眼窗外,掩着嘴巴笑。 濮阳瑄问道:“笑什么。” “我觉得,咱们楚王府里要多喜临门了。” 濮阳瑄牵住她的手,慢慢的来到床榻边,让她舒舒服服的坐在床上,然后半蹲在她的面前,仰望着娇美的脸庞。 “在看什么呀?”薛瑾仪笑问道。 濮阳瑄道:“看你的样子,这一多月又有好好的照顾自己。” “对啊,我可有乖乖的听你的话。”薛瑾仪抱怨道:“毕竟啊,有些人听了楚王殿下的吩咐,时时刻刻的盯着我呢。” “接下来,由我亲自盯着你。”濮阳瑄冲她眨眨眼。 薛瑾仪笑眯眯的抓住濮阳瑄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来,和自己的小宝宝打一声招呼吧。” 她的肚子已经有些隆起,手按在上面,似乎已经能感受到一个小生命在里面动来动去,这感觉对濮阳瑄来说非常的神奇,不由地凑近一些,环住薛瑾仪的腰身,脑袋轻轻地靠在她的身上。 回家的感觉,真的太好太好了。 他从未对一个人有过这样的依赖感,阿瑾是他此生唯一。 濮阳瑄柔声道:“这三天呢,我会一直待在家里,寸步不离的跟在你身边,全凭你的吩咐。” “诶?三天?” “父亲知道我们许久未见,所以特意给了三天空闲时间。而且岳父还要再过三天,才能回到京城。” 薛瑾仪笑道:“你在外奔波辛苦那么久,这三天还是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吧。三天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忙了呢。” 濮阳瑄在她身上蹭了蹭,呼吸间尽是让他感觉舒适安宁的淡淡花香,“我觉得照顾你还照顾的远远不够。” “我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呢。”薛瑾仪笑得甜甜的。 “我也是。”濮阳瑄抱着她,久久不愿松手。 三天后,皇上在早朝上召见濮阳瑄,此时朝臣、百姓等才知道楚王已经回到京城,而且带回了前朝废帝之子的尸首,可以说宣告了前朝势力的灭亡,流散于外地的那些散兵,对付起来易如反掌。 皇上下令,向天下宣告前朝余孽的罪状,他们的罪孽之深重,手段之残忍令天下人震惊,于是乎更歌颂如今在皇上的治理下,大周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同时感谢楚王殿下冒着生命危险,剿灭前朝余孽。 原本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燕国公主等前朝余孽,被斩首示众,与沈轻墨的尸首一道悬挂与城门外,震慑四方,也是吸引那些想为少主收尸的前朝余孽自投罗网。 而朝中,以简中书令为首的内奸,也被几乎连根拔起,一并处置了。 新的中书令与尚书令,皆有皇上亲自任命,进一步的借机挫伤蔡氏的势力。 办完这些事后,皇上下令在宫中办宴会,一来是庆祝前朝余孽终于被剿灭,二来是为楚王接风洗尘,同时也要对他与卓珅等人的功劳进行奖赏。 这一回,薛瑾仪不必避于楚王府内,大大方方的出来见人。 虽然她的肚子已经有了变化,但是裙子宽松,所以外人很难看出她已经有了身孕。 她与濮阳瑄打算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宣布自己有孕的消息。 帝后、大长公主、几位皇子皇女,还有朝臣们都会参加盛大的酒席,除了太子与东宫的女眷们。 所有人都十分默契的当太子不存在,酒席上的其乐融融,欢笑声不断。 蔡皇后看着这场面,心情郁闷到了极致,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她心中的苦楚让再美味的饭菜吃到嘴巴里都泛着一股苦涩的滋味。 酒过三巡之后,望着面对赞美却神色平静,面对朝臣们毫无傲慢之色的濮阳瑄,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了,重重的放下酒杯,高声开口,“皇上,今日欢聚一堂,看着这一片喜气洋洋,臣妾不禁为楚王感到骄傲。” 皇上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蔡皇后又看一眼大长公主,笑道:“只是,楚王仍有一事,让妾身感到不安和遗憾。” 大长公主眼睛一亮,但有些不爽的乜斜蔡皇后一眼。 蔡皇后继续说道:“楚王成婚这么久,身边只有王妃一人,无法为楚王多多的开枝散叶,所以妾身心想着,趁着这好时候,为楚王挑选一些才貌、家世皆备的妾室,让楚王与王妃早日抱上儿女,一家其乐融融,才没有遗憾嘛……” “咳咳。” 她话音未落,忽然突兀的响起咳嗽声。 蔡皇后和其他人不由地往声音来源之处望去,原来是卫国公薛昭,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紧不慢地抿完了杯中的酒。 皇上没管他们,自得其乐般的吃着小菜。 喝完酒,薛昭重重地将就被放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响仿佛钟杵敲击在钟上,闷声让人心头一惊。 薛瑾仪的手也被濮阳瑄牢牢的牵住,两人气定神闲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个老话题。 蔡皇后温和的轻笑道:“王妃是卫国公的长女,而楚王与王妃恩爱和睦,若是有了妾室,卫国公是担心他们感情不复从前,是吗?” 说到此处,她将腰背挺得更直一些,眉眼间带上一些傲慢。 再怎么说,她也是一国之母,而卫国公只是臣子。 “皇室么,娶妻纳妾,早日开枝散叶才是正经的呢。”蔡皇后一脸认真与好心,正是让贱种多多纳妾,离间他们夫妻感情的大好时机。 “皇后所言甚是,”卫国公终于开口了,兀自为自己倒酒,连看都不看蔡皇后一眼,“但是,楚王在成婚前答应过我,此生此世,只会有瑾仪一个妻子。” “妻子是妻子,妾室是妾室。”蔡皇后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妾室么,伺候好楚王,以及为楚王开枝散叶即可,不需要在意太多……” 此话一出,有的官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遮掩起来。 这些官吏的家世,想要女儿嫁入皇室是只能做妾的,蔡皇后显然不拿他们的女儿当人看,和奴婢根本没有区别吧,虽说这也是事实,可是谁家当爹的愿意这话被当众说出来? 登时,他们一个个都打消了刚才萌生的念头,坚决不把女儿送到楚王府。 而且…… 他们的视线若有若无的瞟到卫国公的身上。 显然,卫国公绝不允许自己的女婿纳妾。 第860章 公布喜讯 “皇后娘娘,”薛昭再一次不给面子的打断蔡皇后的话,“楚王殿下答应我的是,与瑾仪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有变。”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只有一位妻子,子嗣就成问题了,那么皇上还会该主意,要废了太子,改立楚王殿下为皇储吗?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濮阳瑄不疾不徐地起身,向卫国公拱手,“是的,岳父,小婿答应过的事情,至死不变。” “荒唐!”大长公主终于忍不住了,冷喝道:“瑄儿,你是濮阳氏的子孙,是你父亲最得力的儿子,怎么可以如此胡闹?!” 蔡皇后暗暗一笑,有卫国公的支持又如何? 点着了大长公主这根爆竹,皇上都兜不住呢。 本来洋溢着欢乐氛围的殿内,瞬时陷入了死寂之中。 大部分人噤若寒蝉,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薛瑾仪和濮阳瑄依然平静,尽管大长公主向他们投来十分不满的目光,甚至在看着薛瑾仪的时候,更多的是责备与失望。 大长公主道:“瑾仪,我对你说的话,你全都当成耳旁风了,是吗?” 薛瑾仪道:“姑祖母的话,瑾仪不敢忘记,只是楚王与瑾仪情深义重,不敢是他还是瑾仪都不想楚王府里有其他女子。” “呵呵。”大长公主冷笑几声,“卫国公,虽然你和皇上情同兄弟,但是到底君臣有别,怎么能这般胡闹,不识大体?” “姑母。”皇上轻飘飘的开口了,看不出喜怒,“我与卫国公相识这么多年,有着过命的交情,能够与他结为亲家,也实属这辈子很有缘分了……卫国公与元配夫人的感情,我是看在眼中的,可惜缘分实在太短太短,所以当我看到瑄儿与瑾仪的感情这么好,又怎么忍心叫旁人插足、破坏这份感情呢?” 大长公主的面色更加阴沉,“皇上,你是一国之君,当明白分寸啊!瞧瞧你,除了蔡皇后之外,不也是诸多嫔妃吗?” “再多的嫔妃,生下再多的子嗣,可是有几个人能成为合格的濮阳氏的子孙?”皇上更严肃的说道。 蔡皇后肩膀一颤。 皇上又道:“再说,姑母与姑父不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我们怎么能一样!我又不……”大长公主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话,现在说出来不合时宜,忙将到了舌尖的话,硬生生的咽回肚子里。 皇上道:“怎么不一样呢?我们不都是姓濮阳的?” 大长公主看看不以为意的皇上,又看看平静无波的濮阳瑄与薛瑾仪,刚才咽下话的时的那口口水差点呛得她喘不过气。 薛瑾仪看着这场面,知道他们一点儿也不需要为纳妾的事担忧,更不需要担心不纳妾而引发不好的后果了。 事到如今,太子是个废物,其他皇子太年幼,将来容易被母家拿捏,又成了第二个“蔡氏”,那么如此看重大周江山稳固的大长公主,就只有将希望寄托在濮阳瑄一个人的身上了。 所以说,他们这是有恃无恐。 也不需要担心大长公主转头去支持庆州老家那边的人,毕竟分别多年,不是自己亲手培养的,也不够正统。 虽说大长公主年纪这么大了,对濮阳瑄又有救命、养育之恩,可是在这件事上,濮阳瑄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一点点让步的。 今朝,为这件事让步了,日后会不会因为其它事而妥协呢? 人无完人,没有人可以做到真正的公正无私,多少会有些私心,改日要他去做违背良心的事呢? 因此,自身的底线是绝对不可以被突破的。 一旦突破了这一层底线,之后,人们的底线会一次又一次的降低。 大长公主因为怒气而脸色发红,皇上吩咐道:“大长公主年纪这么大了,你们怎么能让她喝这么多酒呢?快,扶下去好好休息,再请御医来为大长公主好好的看一看,若是需要什么补品,尽管从宫里拿最好的。” 大长公主被气得不想说话,失望的连连摇头,任由宫女搀扶着自己离开。 “皇后,姑母是长辈,你怎么不去照顾着点儿?”皇上的语气陡然冷了几分,命令蔡皇后道。 蔡皇后一怔,皇上这是怪罪她提起给楚王纳妾的事? 那可是你的亲姑母,你怎么不亲自去照顾? 这话,蔡皇后只敢在心里想,嘴巴上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下,带着一脸的假笑,跟着大长公主出去了。 皇上看看面色各异的朝臣们,举起面前的酒杯,对在场众人高声说道:“前朝余孽之患终于没有了,楚王才能兼备,没有辜负濮阳这个姓氏,而楚王妃有了身孕,这么多喜事,让我们共饮此杯,祝贺大周江山稳固太平,祝贺楚王与王妃。” 众人一听,刚刚还有点压抑的内心顿时被“楚王妃有孕”的消息给冲的一干二净,脸上重新洋溢起欢快的笑容,纷纷举杯,饮下一杯美酒之后,转而向楚王夫妇道喜。 薛瑾仪亲和的笑着,一一点头致意。 濮阳瑄坐回到她身边,重新牢牢的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腿上。 皇上有些小得意的向薛昭扬了扬眉梢,然后又举起酒杯,与他单独对饮了一杯。 薛昭喝完酒,看向薛瑾仪,她与白妘有几分相似的脸上,神色温婉得体,与濮阳瑄对视时,眸中闪耀着的尽是深情的光彩。 这样的一对伉俪,怎忍心叫人破坏呢? 很快,殿内又恢复了欢乐的气氛,直到结束。 皇上有点喝醉了,由宁公公小心搀扶着离开。 其他人三三两两的离开。 薛昭喝了不少酒,但是目光仍旧清明,他示意薛瑾仪和濮阳瑄过来说话,几个人出了后门,来到殿宇后的栏杆边,可以看到夜幕上皎洁的月亮,四下里除了侍卫,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三个人。 薛昭满是感慨的望着小两口,轻轻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你们没有让我失望。” 薛瑾仪像个对父亲撒娇的小女孩,亲密的挽住薛昭的胳膊,笑道:“谢谢父亲。” “不用谢我。”薛昭像个慈爱的父亲,轻抚着女儿的头发,眼中有宠溺的意味,“我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又怎么能让你们留有遗憾呢?” 第861章 不再有遗憾 薛瑾仪没有出声,乖巧的靠在薛昭的胳膊上。 濮阳瑄则垂眼站在一边,月光落在他俊朗的脸庞上,有着如玉一般的光华,沉静又温柔。 薛昭叹口气,继续说道:“当年,我与你母亲同样立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可是……命运弄人,让我们终究无法走到最后,甚至因为我的一时不察,让孙素慈钻了空子……再往后啊,我想报复孙素慈,是不是很幼稚。” 他苦笑一声,望向月亮的眸子里有自嘲,也有无尽的对结发妻子的思念。 “她不是喜欢卫国公夫人这个身份吗,那也要让她知道当没有感情可言时,坐在这个位置上会有多么的痛苦!收下你祖母一直想塞给我的妾室们,然后长久的镇守边疆,让她们闹去。” 他垂下眼,怜惜的望着薛瑾仪。 “我自己逃避了一切,结果却害苦了我的女儿。” 说到此处,薛昭的眼里满是悔恨。 “父亲。”薛瑾仪柔声唤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都有年轻不懂事儿的时候,您看女儿从前不也是……” “瑾仪,”薛昭打断她的话,不想听她为了安慰他,而说自己的不好,“正因为我酿下如此之大的错误,更喜欢你活的开心快乐,尽力的不让任何人再伤害到你,也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你的感情。” 他转眼望向濮阳瑄,一手拉起他们俩的一只手,然后交叠在一起。 “我看得出,你们之间的感情真诚纯洁,不禁让我回想起当年与阿妘在一起的美好日子。所以,就算未来楚王要继承皇位,我一样会支持你们。”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接着齐刷刷的看向薛昭。 濮阳瑄道:“岳父放心,小婿此生此世不会背叛阿瑾,不会让阿瑾伤心。阿瑾与小婿会携手相守一生,白头到老。” “光说没用。”薛昭轻快的笑道:“我会看你们的表现。” 濮阳瑄跟着笑起来,“请岳父尽管的看。” “好。”薛昭一拍濮阳瑄的肩膀,“我们都要好好的,互相一直看着看着。” 就算四下里的光线并不好,但是薛瑾仪仍能感觉到薛昭的神态间透出一丝苍老。 征战沙场、镇守边疆半辈子,薛昭现在最希望的就是留在京城,好好弥补亏欠良多的人,与家人和睦又快乐的生活着吧? “好!”薛瑾仪与濮阳瑄异口同声的答应道。 薛昭爽朗的大笑几声,“时候不早了,瑾仪的身体要好好休息,改日,家里会办接风宴,楚王与瑾仪一定要回来啊,这个好消息,你们都还没有亲口告诉祖母呢。” 薛瑾仪点头应道:“我们一定会回去的。” 薛昭又拍拍濮阳瑄的肩膀,“好了,我们走吧。” 三人离开皇宫,分头回家去。 薛瑾仪欢欢喜喜的靠在濮阳瑄的怀里,“以后我们再也不必为纳妾的事烦神了,我们阿瑄……” 濮阳瑄一把握紧薛瑾仪的手,“我这辈子,只想和你在一起。万幸有岳父的支持,他的话,让父亲也改变了注意。” 皇上一开始和大长公主一样,是希望他纳妾的,甚至因为他的拒绝而心生不满,对他又有改观。 可是如今,卫国公放出话来,皇上视他为亲兄弟,自然也不会再反对了,况且皇上看看自己的后宫也明白,妻妾多了,等到往后都是祸患,还不如一生唯有才贤兼备的妻子相伴。 “也靠我们之间的真情,”薛瑾仪笑道:“才能真正的打动人呀?” “是呢。”濮阳瑄轻抚着薛瑾仪的头发,享受着如今的安宁。 另一边,蔡皇后终于等到大长公主有侍女们护送着离开皇宫,她脸上再也绷不住了,露出疲惫与怨怒之色。 “呸。”她粗俗的往大长公主离开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宫女们低垂着头,全当没看见。 女官连忙送上来凉茶,希望能压一压她的火气。 蔡皇后抬手就把茶杯连着托盘掀翻了,气冲冲的往凤仪宫走去。 刚到凤仪宫门口,她看到远处有一队人匆匆而来,沉沉的夜色让她看不清楚那些人的脸庞,没打算管,正要抬脚进去,却听有人叫住自己。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请等一等。” 蔡皇后一听,是宁公公的声音,不由地顿住脚步,面色不悦的问道:“大呼小叫什么,想吓死我吗?” “奴婢不敢,只是事出紧急。”宁公公快步上前,无奈的望着蔡皇后,“还请皇后娘娘见谅。” 事出紧急?事出紧急还有心先请求她的原谅?蔡皇后仿佛在看个蠢货一般,盯着宁公公,“我原不原谅你是后话,先说说到底是什么要紧事。” 宁公公喘两口气,只是短短两口气的功夫让蔡皇后的耐心都磨光了。 “宁公公,你这是年纪大,反应迟钝了么?”蔡皇后一甩袖子,继续往凤仪宫的门口走去,“那就换一个能正常说话的人来。皇上身边怎么能是你这样不得力的人,还是赶紧出宫养老去吧,免得日后死于非命。” 宁公公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欠欠身,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忽然病重,怕是……” 蔡皇后刚要跨过门槛,猛然听见宁公公的这番话,一边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一边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被门槛绊倒。 “皇后娘娘!”宫女们叫着,赶紧簇拥着蔡皇后,避免她摔倒。 蔡皇后狠狠地推开扶住自己胳膊的宫女,大步来到宁公公的面前,厉声喝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宁公公面对气势逼人的蔡皇后,面色平静无波,“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忽然病重,情况危急,皇后娘娘是太子殿下的生母,所以皇上命奴婢来告知您一声。” 蔡皇后的身形摇晃几下,差点没能站稳,她的脸颊抽出几下,“就……告诉我一声就可以了?” “是呢,皇后娘娘……” 蔡皇后一把揪住宁公公的衣领,“难道我连去看看太子殿下都不行吗?!” “不行的,皇后娘娘。”宁公公回答的非常干脆。 第862章 皇后失态了 “啪。” 蔡皇后狠狠地一巴掌抽在宁公公的脸上,哪怕她的手掌也因此生疼,也不会后悔自己如此对待皇上身边的内侍。 她深吸一口气,颤声问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是的,皇后娘娘。”宁公公对自己脸颊上的五指山印没有半点反应。 这副态度更是在激怒蔡皇后,她感觉自己脑子里都有火苗在肆虐,她指着宁公公的脸,嘴巴颤动了半天,才稍微压下一点点火气,让自己能顺畅的说出一句话,“太子殿下病危,为什么我这个生母却不能去看望一眼?” “太子殿下身边有御医照顾,皇后娘娘您……又不会医术,只管在凤仪宫等着好消息便是了。” “这是什么混账话!”蔡皇后暴跳如雷,一把将宁公公推倒在地,快步往掖庭宫的方向走去,“我是皇后,太子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有权利去看望自己的儿子,谁也拦不住我!” “那是皇上的话啊!”宁公公坐在地上,高声喊道。 对太子的担忧,对现状的不满,让蔡皇后知道自己刚才的言行已经出格了,但是她顾不上皇上是不是故意要抓她的把柄,或是今后会被皇上怎么惩罚了,她只想眨眼之间就感到太仓去,见一见自己唯一的儿子。 女官带领宫女们急急忙忙地跟上去,本想劝一劝皇后冷静下来,可是看她那杀人一样的眼神,个个都不敢说话了。 现在的皇后,若是有人违背她的意思,一定会被杀掉的! 宁公公伸长了脖子,看蔡皇后走远了之后,才招呼上自己带来的侍卫与内侍,“快,快拦下皇后娘娘,切莫让她太着急,皇后娘娘要是急得病倒了,这后宫怎么办啊!” 一群人这才不急不慢地追上去。 过了两三道门后,他们才拦下蔡皇后,而此时这一大群人马在后宫里已经闹出不小的动静了。 各宫的人探头探脑,看到甬道上皇后娘娘与一群侍卫、内侍发生了矛盾,那架势比民间泼妇还要蛮横粗俗。 “滚开,有本事叫皇上来拦我!你们一个个算什么,不过是我们脚底下的狗罢了!”蔡皇后嘶吼着,踉踉跄跄地一把抽出侍卫腰间佩戴的长剑,剑锋直指挡住自己去路的人,“滚开,再不滚开,我立刻砍下你们的头颅!” 宁公公仍是在耐心的劝说着,“皇后娘娘,您凤体为重啊!太子殿下那边有御医照顾着,一定会治好太子殿下的,请您不必如此担心,还是让太子殿下安静休养吧!” 蔡皇后等着一双血红的眼,举剑就往宁公公劈过去,“滚!” 侍卫赶忙拉着宁公公躲开。 “砰”,剑尖砸在地上,蔡皇后见自己扑了个空,挥剑再砍。 宁公公一边躲,一边扯着嗓子叫道:“皇后娘娘,您千万不要动怒,凤体为重啊!” 蔡皇后根本就听不进去,几剑都扑了个空,但是并不能阻止她继续挥剑砍人,红通通的一双眼犹如噩梦般瞪着人,气喘吁吁的砍来砍去。 “太子病重,为什么还将他留在简陋的太仓,那里是养病的地方吗?皇上可曾念过一点点父子之情,他不念,为什么还要拦着我这个做母亲的?!哪有这样的天理!” 躲在暗处张望的人们一边唏嘘,一边有点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 蔡皇后着急太子殿下的病情是人之常情,足见舐犊之情,但是皇后这样没规矩没风度的在后宫大吵大闹,丑态百出,哪有半点一国之母的姿态? 皇上要是知道这件事……八成有好看的了。 范昭仪掩嘴轻笑道:“怕不是皇上故意让皇后娘娘变成这样的呢。” “难不成……难不成不仅要废太子,还要寻个由头废后,连根拔起蔡氏的势力了?”她身边的人压低声音问道。 范昭仪斜瞥她一眼,“呵呵,明知道皇后最关心太子的安危,还故意不让人去探望病重的太子,也不准许太子回东宫休养。哎呀,我们是没见过太仓是什么模样,可也听宫女们提起过,外头的院子破破烂烂,怕是下雨都没个遮盖的地方呢。这皇后娘娘能不怒火攻心,寻死觅活的吗?” “您说的有道理……” 范昭仪笑吟吟的望向晃动的人影。 虽说皇后之位可能轮不到她来坐,可是看到蔡皇后遭殃,那么她的内心就能特别的畅快高兴。 闹了一阵子后,蔡皇后终于体力不支,长剑“叮铃”一声砸在地上,她也无力的委顿在地,但口中还在不停地念着“我要去见太子,谁也不能阻拦我见自己的亲生儿子”。 再看宁公公等人,一个个毫发无损,冷眼看着喘气不止,已经无力在举起剑的蔡皇后。 宁公公无奈的叹气,一脸关心的凑到蔡皇后的面前,“皇后娘娘啊,夜深了,您先回去休息。稍后,太子殿下那边有了消息,奴婢亲自给您传消息。” 说着,他没有过问蔡皇后的意思,示意女官她们赶紧的把皇后娘娘扶起来。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仿佛她们若有半点怠慢,绝对会被眼神杀气。 女官感到心惶惶,急急忙忙地示意宫女们搀扶起蔡皇后。 宁公公的神色又温和了,对蔡皇后拱拱手,“请皇后娘娘回凤仪宫。” 蔡皇后喘着气,艰难的开口道:“松开,我要见太子,你们都没有权力阻止我!你们再敢违背我的意思,我定要将你们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宁公公微笑着欠身,“恭送皇后娘娘回宫。” 几个人根本不管蔡皇后的意愿,只管架着人赶紧往凤仪宫去。 宁公公左右看看,跟上去来到凤仪宫外,看宫门被关上之后,这才离开。 凤仪宫里,看着还在发疯的蔡皇后,女官咬咬牙,吩咐人取来一些冷水,然后一股脑的泼在蔡皇后的脸上身上。 冰冷的水,流淌过脸颊与衣裙,带来无边的彻骨寒意。 蔡皇后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颤,任由水珠在自己的脸上滚动,瞪着女官,喃喃道:“太子,太子该怎么办啊……” 第863章 必须出手了 女官攥紧蔡皇后的手,劝说道:“皇后娘娘,您一定要冷静下来啊,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就是给某些人机会!” 刚才皇后娘娘在甬道上大吵大闹,毫无皇后的仪态,这事儿传到皇上耳中,是不是就有了处置皇后的由头?后宫其他嫔妃看在眼里,个个幸灾乐祸,就想看皇后娘娘倒霉。 皇后娘娘激动到这个地步,她不敢再说皇上说不定是有意要弄死太子,好为楚王铺路。 这话要是一出口,皇后怕是要直接疯了。 “皇后娘娘,”女官腾出一只手,轻抚着她的后背,“来,深呼吸一口气,您一定要镇定下来啊!” 蔡皇后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话慢慢的呼吸,可越是想到太子如今的处境,她的眼泪越是止不住,身体的颤抖也更加厉害。 虽然她现在身处凤仪宫,可是心已经飞去太仓。 她想保护她的儿子,护住蔡家的一切。 可是,皇上不许,皇上几句话,宁公公狐假虎威,就将她踩进深渊里。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体谅一点点她做母亲的心? “皇上……是不是想要太子死……”蔡皇后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惊恐的抓住女官的手。 力道之大,让女官觉得自己的手都快被皇后娘娘掐断了,“皇后,疼……” 蔡皇后根本不顾她的感受,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你说是不是?皇上将太子关到太仓,不让任何人去探望,不准许他去看一看快要出世的孩子,也把太子妃关到掖庭宫里,不能享受太子妃应有的尊贵与荣光……这是他一早就算计好的,我居然还沾沾自喜,觉得太子就要重见天日了……” 她快要崩溃了,自己已经身处深渊的,却浑然不觉,被人任意戏弄。 “皇上,皇上居然这么对我……他居然真的这么对我……”她捂住脸庞,弯下腰去失声痛哭,“几十年夫妻,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女官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哭了一会儿,蔡皇后缓缓的抬起头,目光里迸发出仇恨的目光。 “终于到这个境地了吗……我不能再犹豫了,我必须出手了……” 天亮之后,宁公公又来到凤仪宫。 “皇后言行有失,有损皇室颜面,禁足凤仪宫三月,望皇后谨言慎行,悔过自新,明白身为一国之母应有的责任。” 蔡皇后木然的应道:“妾身明白了。” 宁公公欠欠身,“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目前病情没有那么凶急了,请您放心。” “嗯。” 宁公公退出凤仪宫,返回两仪殿,而皇后被禁足的消息已经在后宫传开了,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惶恐不安,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皇上才不会关心后宫里的女人们怎么想,听宁公公说了蔡皇后的反应后,笑道:“好戏,很快就能开场了。” 宁公公有些忧心,“皇上……” “没事。”皇上摆摆手,从柜子上取下一把宝剑,“随他们去,不闹大一点,怎么有趣呢?” 宁公公便没有再说什么。 皇上一边摸着剑鞘上漂亮的花纹,一边来到御案后,“楚王封王这么久了,也没属官,是时候给安排上了。另外,楚州一直没有刺史,就让楚王遥领楚州刺史吧。” 宁公公上前,为皇上铺开宣纸,然后研墨。 皇上将宝剑放到一旁,提起毛笔,琢磨一下,“在京里好像还没有个正经的差事。” 他一边琢磨着,一边懒洋洋的动笔。 五天后,薛瑾仪去卫国公府的路上,忽然发现路上的人声越来越响,她将帘子稍微掀开一些去看,明媚的阳光洒进略昏暗的车厢,她的视线模糊了一下下,然后眨眨眼,看清了从远处来的人。 灿烂的阳光下,骑着马悠悠然而来的人犹如神明,在无数百姓的欢呼声中,温和的笑着,挥手示意。 路人们纷纷为他让开道,让他可以畅通无阻的往前走去,但仍由人能够让他停下来—— 青兰笑着将帘子掀开的更大一些,薛瑾仪趴在车窗上,向为她停下马的人挥手,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濮阳瑄跳下马,几步就轻快地跳上车辕,登时引起一片羡慕的尖叫声。 他在薛瑾仪的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笑道:“准时吧?” “准时!”薛瑾仪舒舒服服的靠在他的身上。 马车继续往前走,濮阳瑄喝了一口清凉的花茶,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封圣旨给薛瑾仪。 “除了建立官署,遥领楚州刺史,还给了你中书侍郎的官职?!”薛瑾仪看完圣旨,有些惊讶,“我们阿瑄真是年少有为啊!” 中书侍郎这么紧要的官职,一般都是授予有多年为官经验的人,而阿瑄虽然先后办过不少差事,但是将他放到这样的位置上,似乎还为时过早了。 “不过……授予你中书侍郎这样的官职,所谓何意?”她有些忧心的问道,“不会是父亲又在试探什么吧?” 濮阳瑄轻抚着薛瑾仪的头发,“一来是证明我的身份之重要,二来是希望我与朝中官员多多学习。朝臣们都很支持我,而我也会保持谦逊与低调的。” 薛瑾仪点点头,“但愿我们能平平安安的。” 濮阳瑄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那些烦恼事由我来操心就好,你呀……”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薛瑾仪在他身上蹭了蹭,“我全听我们楚王殿下的!也不会让你担心的。” 阿瑄需要操心的事那么多了,她会更加爱护自己。 马车一路顺畅轻快的来到卫国公府,二太太和三太太在门口笑吟吟的亲自迎接。 两个人十分有默契的要上前来一左一右扶住薛瑾仪,可是看到濮阳瑄亲自扶着薛瑾仪,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样子让她们知趣的笑笑,没有挤上前来。 过往的路人看到他们,纷纷向他们道贺。 “恭喜楚王殿下,楚王妃!” 薛瑾仪含笑向他们点头示意。 薛三太太道:“瑾仪,老夫人在等着你亲口报喜呢!” 第864章 全家的欢乐 她有身孕的事已经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想来也已经传到外面各地去,薛老夫人肯定也应知晓了,但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这件大喜事。 不单是薛老夫人,卫国公府上上下下的都在等呢。 薛瑾仪笑着点头,“烦请二婶婶、三婶婶快带我去见祖母呢。” “快来,快来。”二太太大声笑着,十分引人注意。 三太太忙说道:“瑾仪现在和以前有些不同了,可不能走太快!” “哦哦哦,对!”二太太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瑾仪啊,慢点走慢点走,你现在可金贵的很呢!” 薛瑾仪笑颜如花,在二太太与三太太的带领下,来到堂屋,薛家上下齐聚在此,薛昭与薛老夫人坐在主位上,笑看着携手进来的一对璧人。 众人齐齐向薛瑾仪和濮阳瑄行礼,又寒暄几句后,薛老夫人笑问道:“瑾仪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全家人?” 薛瑾仪抿嘴一笑,挽住薛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祖母,瑾仪要是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的话,有没有酸酸甜甜的蜜饯奖励给瑾仪呀?” “有,你要多少都有!”虽然已经知道了好消息,可是薛老夫人望着孙女儿如花儿一般娇艳的脸庞时,仍然会感到激动与欣慰。 她挥挥手,立刻有丫鬟端上来几小碟子蜜饯。 薛老夫人拿起一碟梅子在薛瑾仪的面前晃了晃,“都是你的。” 薛瑾仪眼里冒出欢喜的光芒,刚要伸手去接,却被濮阳瑄拦住了,他拿起一颗梅子送到薛瑾仪的嘴边,“我问过竹大夫了,只能吃一颗。” 薛瑾仪嘟嘟嘴巴,“我好久没吃了,你不会对我这么残忍的吧?” 濮阳瑄冲她扬了扬眉梢,温柔的说道:“我做其它的好东西给你吃,还保证跟以前的不一样。” “什么好东西?”薛瑾仪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 “秘密。”濮阳瑄冲她神秘的眨眨眼。 “哦——”薛瑾仪拉长语调,“我们楚王殿下又要卖关子了。” “这才有趣。” “咳咳……”薛老夫人轻咳两声,乐呵呵的看着他们,“你们小两口啊,回到家里还不停地秀恩爱,叫你的弟弟妹妹们往后都抬高了要求找妻子、相公。到时候,一个个要是找不着了,你可要负责给他们牵红线!” 薛瑾仪认真的点头,“好呀,我也希望弟弟妹妹们往后生活美满幸福呢,如此一来,对我们卫国公府也是大好事。” 薛老夫人满意的拍拍她的手,“好了,我们是不是该言归正传?梅子我给你了,是你夫君不给你吃的哦。” 薛瑾仪瞪一眼濮阳瑄,笑道:“祖母,您呀……”她故意放慢语速,“再过几个月呢,就……” 她语调转啊转,笑嘻嘻的就是不说明最后的话。 薛老夫人轻哼一声,“瑾仪真是越来越顽皮了。” “嘻嘻。”薛瑾仪掩嘴一笑,“祖母,您呀,就快要做外曾祖母了呢。”她又抬头看向薛昭,“父亲要做外祖父了呢。” 就算早知道消息了,但是此话一出,众人还是发出欢呼声,连连恭喜薛瑾仪和濮阳瑄。 濮阳瑄从青兰手里拿过一只布口袋,开始发红包,依然是装了六枚铜板,祝愿薛瑾仪顺顺利利的生下孩子。 众人一边道喜一边接过红包,堂屋里一片欢乐的气氛。 薛怀欢呼道:“那我是要做舅舅了吗?!” “是啊。”薛瑾仪坏笑道:“阿怀啊,想没想好给你未来的小外甥准备什么礼物了?” 薛怀吐吐舌头,“不喊我舅舅,才不给礼物呢。” “哦——”薛瑾仪点点头,“那我就等着那份礼物了哦。” “你越来越贪财了。”薛怀对她做鬼脸。 薛老夫人慈爱的笑着,轻点一下他的额头,“都要做舅舅的人了,还没个正经。” 薛慎有些畏畏缩缩的蹭过来,不太敢看薛昭,对薛瑾仪低声细语道:“恭喜姐姐,姐夫,祝愿你们的孩子茁壮成长,聪慧健康。”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只小锦囊,从里面取出一只小小的长命锁。 “这是我拿这几个月赚到的钱买到的一只长命锁,东西太小让姐姐见笑了,不知道姐姐姐夫喜不喜欢。” 他有些不好意思,小小的长命锁做工也不是很好,这种东西很难想象会出现在卫国公府里。 薛瑾仪没有任何迟疑的接过长命锁,仔仔细细的看过之后,笑着摸摸自己的肚子,“宝宝,你看,你还没有出生呢,舅舅就对你这么好呢。” 薛慎有些腼腆的笑起来。 “等到孩子出生,我会给他戴上长命锁的。”薛瑾仪道:“还会告诉他,第一个送他礼物的是大舅舅。” 薛慎的眼里闪烁着泪光,冷不丁地与薛昭对上眼,不由地心头一慌。 薛昭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对他的长子点点头。 薛慎一愣。 “阿慎,父亲也是很关心、疼爱你的。”薛瑾仪轻声对他说道,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转而去和其他人打招呼。 青兰从她的手里接过长命锁,放进锦囊里,然后捧在手上,跟在薛瑾仪的身后。 “恭喜你,姐姐。”薛芳仪文文雅雅的对薛瑾仪点头笑笑。 “芳仪妹妹。”薛瑾仪和她像从小就十分要好的姐妹一般,手拉着手,“你气色不错,看来在家里过的十分舒心顺心吧?” “是,多谢姐姐的开导,让我不再自怨自艾。”薛芳仪认真的说道:“为了我自己,为了爱我的家人们,我会好好的活下去,看……” 她抓着薛瑾仪的手,攥紧了三分。 “看那个男人得到报应。” 薛瑾仪点点头,稍微往薛芳仪的面前靠近了一点点,“太子如今病重,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薛芳仪笑了,不由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刘海。 在这下面的额头上,早已愈合的伤口留下的痕迹很清晰,不管用什么药膏,都无法抚平消除这道伤痕。 “是啊,我的心里得到了一些宽慰呢。” 第865章 母亲的忧郁 她扬起嘴角,露出一丝丝释然。 但是要她真正放下仇恨,恐怕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薛瑾仪倾身过去,抱住薛芳仪,“风雨过后,会有彩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呢,姐姐。”薛芳仪抬起手,抱住薛瑾仪。 薛瑾仪能感觉到她的手温暖,带着一些力道,但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也没有感觉到一点危险的气息。 她拍拍薛芳仪的后背,继续和其他人打招呼。 薛芳仪目光深深的看她一眼,眸底深处闪过一道精光。 不多时,薛瑾仪看到了陈静瑶的母亲,她有些畏畏缩缩的躲在角落里,尽管女儿贵为太子良媛,且有消息说即将晋封为太子良娣了,但是这份荣光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面色有些灰白,眼下也有一片青紫的痕迹,看起来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卫国公府不会亏待了陈夫人,所以是她自己有心病。 这心病,薛瑾仪从青鹂那里得知了一二。 自从陈静瑶从东宫搬回卫国公府,虽说与母亲朝夕相处,但是母女之间的交流非常少,相处的时间这大半个月加起来,可能只有三五个时辰。 这要是说出去,谁敢相信她们是母女? 对于娘家人、夫家人都靠不住的陈夫人来说,女儿就是她的唯一,结果母女情分如此单薄,哪个做母亲的能不心思郁结,忧郁难安呢? 就算卫国公府有好大夫,好补药,也治不了这个心病,除非陈静瑶对陈夫人的感情有所回应。 薛瑾仪早已看过一遍堂屋里的人了,陈静瑶没有来,她也不可能来凑这个热闹。 “陈夫人。”薛瑾仪唤道,递过去一只红包,“静瑶近来都好吧?” 陈夫人愣了一下,颤颤巍巍的接过红包,勉强挤出一点点笑容,结果比哭还要难看,“谢谢楚王妃,静瑶她一切都好。” “那就好。”薛瑾仪打量了她的脸庞一圈,“一会儿有空,我想去看看静瑶呢。” “楚王妃!”陈夫人猛地抓住薛瑾仪的手,将旁人的人吓一跳。 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局促的搓着薛瑾仪的手,嘴唇开开合合几下,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薛瑾仪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陈夫人,您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一会儿我去你们院子里说,可好?一大家子人都看着我呢,实在不方便说话呢。” “好,好……”陈夫人点头应道,仓皇的松开薛瑾仪的手。 薛瑾仪温柔的笑着,对陈夫人点点头。 陈夫人看着她转头去和别人说话,不受控制地往前迈出半步,霍然发现自己在这个家里显得是那样的格格不入,明明四周都是喜气洋洋,但是她一点都不能融入到这个氛围里。 她唯一的女儿也疏远她,不喜欢她这个没有身份、地位、财富的母亲。 陈夫人肩膀颤抖着,眼眶湿润了,但是她不敢哭出来,这种憋闷的感觉让她感觉更加疯狂与难受。 每个人都收到薛瑾仪派发的红包之后,又齐声向薛瑾仪和濮阳瑄道喜,两人甜蜜的靠在一起,向大家表示感谢。 薛老夫人心满意足的望着小两口,特别是看濮阳瑄在细微之间对薛瑾仪都照顾有加,既惊讶有欢喜。 “我也准备了些东西送给瑾仪的,”她示意丫鬟送上清单,“看看还少什么东西,尽管从家里拿。” “祖母最厉害了,怎么会少东西呢?”薛瑾仪来到薛老夫人面前,撒娇道。 薛老夫人道:“你啊,还有那么好的夫君照顾、疼爱你,好像确实不缺少什么了。” 薛瑾仪笑嘻嘻的看向濮阳瑄。 濮阳瑄道:“祖母,岳父放心,小婿会照顾好阿瑾的。” “我们是一直放心你的。”薛老夫人笑着点头,虽说放眼一年多前,她是绝对不赞成瑾仪嫁给楚王的,不过没想到世事难料,如今的局面是她一年多前绝对没有想到过的。 小两口携手创造了如此之好的现在,他们是绝对放心的。 薛昭也向小两口肯定的点点头。 薛瑾仪娇声娇气的问道:“父亲,您有没有准备礼物给瑾仪呀?” “有,我怎么会忘了给瑾仪准备礼物呢?”薛昭一脸慈爱的望着自己的女儿。 众人惊讶,特别是薛昭的其他子女,在他们有记忆以来,父亲何曾露出过这般慈父的模样? 他们有些嫉妒,但也明白如今的一切都是薛瑾仪自己争取来的。 回想一年多以前,父亲根本不把薛瑾仪当女儿,从来都无视她的存在,是薛瑾仪自己的改变,一点点的努力,赢得了人们的尊重与看重。 薛昭拿起桌上的一只匣子,打开后,众人伸长了脖子去看。 匣子里放着一只带着三个小铃铛的金脚镯,上面还镶嵌着一只可可爱爱的金虎头,明年是虎年,而且老虎有辟邪之用,保护小孩子。脚镯还可以调整大小,带到孩子长大都可以。 薛瑾仪欢喜的接过匣子,与濮阳瑄一道看,“父亲,这个脚镯,瑾仪很喜欢!” 薛昭温和的望着自家女儿,“其实,当年你母亲怀上你的时候,就在想自己的孙子的事了。所以,我们一起找人做的这只金脚镯,说是先给未来的孙子准备的礼物,不过这只虎头,是我前不久找了同一个金匠师傅打造的。” 薛瑾仪的眼眶有些湿润,“那么早就准备好了吗?谢谢父亲,谢谢母亲。” “你母亲在天之灵,会希望你好好的,这个小外孙也好好的。”薛昭叮嘱道:“楚王啊,你一定要照顾好瑾仪。” 他的嘱托带着语重心长的意味,以及一份沉重的托付。 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子,希望女婿能照顾好女儿,不留下任何遗憾。 濮阳瑄点头,“岳父放心,我会的。” 薛昭还是很信任濮阳瑄的,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好半天的话了,该吃饭了。” “是啊,准备的全都是瑾仪爱吃的菜呢。”薛老夫人笑眯眯,“瑾仪可要多吃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最重要了。” “是,我都听祖母的。”薛瑾仪还是将匣子交给青兰保管,然后挽住薛老夫人的胳膊。 薛慎看到青兰拿着父亲送的匣子,和自己送的长命锁放在一起,松了口气。 第866章 姐妹不能生分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过午饭后,薛瑾仪休息了片刻,说要去见见陈静瑶,也是让濮阳瑄和薛昭有时间单独聊一聊。 如今朝廷局势瞬息万变,虽然皇上是站到他们这一边的,但翁婿俩还是要好好商量一番的。 薛瑾仪没让老夫人或是三太太她们陪伴,就带着青兰与姚嬷嬷,与陈夫人一起往院子去。 薛芳仪也跟着她们,“我也想去看看静瑶,可惜她总说要休息,不肯见一面。说起来,我们才是亲的表姐妹,却是如此的生分……” “也许是她不好意思见你吧。”薛瑾仪叹气。 薛芳仪道:“我怨恨的是太子,与静瑶有什么关系呢?她如今身怀皇孙,是大喜事呢,我也想趁这个机会,和她说说话,解开彼此的心结与误会。” “芳仪,我先与静瑶谈一谈吧?” “那就谢谢姐姐了。” “我们是亲姐妹,说什么谢谢呀?你看,刚才还在说和静瑶生分了,又和我这么客气。” 薛芳仪不好意思的一笑,“可能是在补以前的亏欠吧?” 薛瑾仪拉住她的手,晃了几下,“好了,被说什么亏欠不亏欠的了,往事已经过去了,咱们的卫国公府一定要上下和和气气、齐心协力,未来才有更好的日子。” “是,姐姐说的是。” 薛瑾仪对着她微笑,不是她圣母的代替原主忘记、不在意往日的屈辱,只是这样才能降低薛芳仪的防备心,试探出她的真心。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来到陈静瑶所住的院子外头了。 薛芳仪道:“我先回去了,等你的好消息,姐姐。” “去吧。”薛瑾仪点点头,和陈夫人进了院子里。 陈静瑶早听说薛瑾仪来了,但是没有出门迎接,懒洋洋的躺在软榻上,看到薛瑾仪进门来,也只是抬起手,打了声招呼,“瑾仪表姐来啦,我身子不适,没办法起身迎接,请表姐谅解。” 薛瑾仪无所谓的摆摆手,“没关系,在自己家里,不讲那些虚礼。” 陈静瑶干脆的垂下手,懒散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斜眼瞪了下身边的宫女。 宫女赶紧继续给她打扇子,另一名宫女将切好的果子送到她的嘴巴里。 “瑾仪姐姐,随便坐吧。”陈静瑶嚼着果子,飞快地扫了一眼薛瑾仪的肚子,发出无声的嗤笑。 亲王的儿子,怎么配跟她的太子之子相比呢? 冷不丁地,她觉察到一道灼热的目光,下意识的放眼望去,看到局促的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来的陈夫人。 她眼中闪过一丝厌烦,这种没点贡献,只会期期艾艾、哭哭啼啼的母亲就是个累赘,看得让人厌烦。 跟她说自己一切都好,不用她操心,可以安安心心的在卫国公府里享受,偏整天红着眼睛,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陈静瑶觉得好笑,她又不是真正的陈静瑶了,她不觉得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与陈夫人有半点关系。 她不耐烦的转过视线,避免与陈夫人对上眼,“瑾仪表姐,恭喜你啊,不过你也身子金贵了,怎么还特意跑到我这里一趟呢?” 薛瑾仪笑道:“先前静瑶心情烦闷,说好了要多多帮你的,可是外面的事情多,没太能顾得上你,所以现在赶紧来看看,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帮忙的地方?”陈静瑶苦笑一声,“我还是想回到东宫去,在宫外始终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的,叫那几个狐狸精上位了的话,我岂不是没办法多多报答卫国公府?” “静瑶!”陈夫人忍不住出声。 这才回来多久,他们母女还没说上话呢,怎么就急着回去了呢? 陈静瑶像是没听见陈夫人的唤声,“瑾仪表姐,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陈夫人看她这种反应,脸色更煞白了,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薛瑾仪道:“如今这局面,你也别太着急了。” “什么局面?”陈静瑶一个激灵,“瑾仪表姐,你们是不是有事儿在瞒我?” “这不是太子殿下还在太仓悔过吗?”薛瑾仪无奈的叹口气,“而且皇后娘娘因为太忧心太子殿下,而言行有失,被皇上罚禁足三个月呢。后宫里多少在看好戏的,说不动也有想趁机上位的,你要是贸然回去,说不定会对你下手,害了你的孩子,还是在卫国公府里更安全一些。” “什么?!”陈静瑶躺不住了,激动的坐起来,要不是宫女赶紧扶住,她能直接飞扑过去,抓住薛瑾仪的胳膊,“皇后娘娘被禁足了,怎么会这样?!” “她也只是太思念太子了,一个做母亲的心情啊。”薛瑾仪感叹道,不会将这件事说得太详细了。 陈静瑶的肩膀微微颤抖,“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怎么能禁足她呢?这让皇后的颜面何在?不行,我一定要回宫里去,我一定要回去!” 薛瑾仪看她那副想要立刻回宫去,代皇后娘娘主持后宫大局的激动模样,觉得有点好笑。 她立刻装出苦恼的样子,“唉,我还是不应该将这件事告诉静瑶你的……” “瑾仪表姐,你一定要帮帮我,帮我回宫吧?”陈静瑶流出眼泪,显得凄楚可怜,“瑾仪表姐,你一定要帮我啊!我还有一点钱财的,你帮我疏通疏通,或是你自己留着都可以,只要能让我回到宫里。” 薛瑾仪有些不知所措,“静瑶,你不要激动,按说你是太子良媛,应该回宫里的……” “对啊,我应该在宫里的!”陈静瑶泪眼望着她,“瑾仪表姐,我给你钱,我给你好东西……你不是喜欢我家乡的师傅做的首饰吗,我可以都给你的!” 说着,她推开宫女,快步往床榻边走去。 薛瑾仪的心稍稍的提起一些,望向陈静瑶的背影。 宫女们急急忙忙地跟在她身后,加上披风很快就遮掩了她的背影。 薛瑾仪琢磨了一下,不急不慢地跟上去,绕过屏风,她看到陈静瑶亲自从床榻后面,拖出一只木箱子。 第867章 又是她的东西 陈静瑶回头看了一眼,对薛瑾仪讪笑一声,“瑾仪表姐,等一下啊。” “好。”薛瑾仪应道。 陈静瑶很害怕别人看到她箱子里的东西似的,扯了扯床帐,有用自己身体挡住,这才打开箱子。 一样红色的东西从床帐与她身体之间的小小缝隙一闪而过,薛瑾仪的心还是重重的颤动了一下,但是她并没有看清楚那样红色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陈静瑶很快关上了箱子,然后抱着一只匣子回到薛瑾仪的面前。 “瑾仪表姐,你看看,这些东西你喜不喜欢?” 薛瑾仪的目光瞟向床帐遮掩下的箱子,笑问道:“那是静瑶的百宝箱吗,藏了什么好东西?” 陈静瑶手一抖,匣子差点掉在地上,往旁边慢慢地挪了小半步,挡住薛瑾仪的视线,“太子送我的定情信物,首饰什么的……我都仔细收着,生怕磕着碰着或者丢了呢。” “哦。”薛瑾仪的视线落在她手上的匣子里,“这又是什么?” 陈静瑶松口气,打开匣子,“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一些首饰,本想自己私藏着的……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瑾仪表姐,实在不好意思再藏着了,想都送给表姐,我看这些首饰还是最适合表姐了。” 薛瑾仪望着匣子里的东西,嘴角泛开一丝冷笑。 这回匣子里的首饰是她参演过的一部历史正剧里的,因为太漂亮精致了,而且拍摄过程很愉快,所以问剧组买来收藏和纪念的。 “表姐?”陈静瑶看薛瑾仪直勾勾的盯着首饰,也不说话,心里发毛,试探的唤道:“瑾仪表姐?” 薛瑾仪抬起头,对她露出温和的笑容,“静瑶舍得送给我?” 陈静瑶点头,加重语气道:“家里人肯定不同意我这么早回去,宫里的话……皇后娘娘被禁足,那也就没办法同意我回去了,我才不要去求德妃娘娘那些人呢……只要表姐送我回东宫,让我风风光光的回到东宫!”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现在她能找到的人里,确实只有薛瑾仪有能耐,让她赶紧回到东宫。 薛瑾仪没接过匣子,叹气道:“在卫国公府吃的好穿的好,住的舒心舒服,何必现在回宫蹚浑水呢?” “这不是浑水,这是为了撑住卫国公府啊!”陈静瑶有些急,看起来恨不得立刻长出翅膀,飞回东宫。 “好。”薛瑾仪果断的拿过匣子,“我一定会送你风风光光的回到东宫的。” 陈静瑶了脸上露出喜色,急切的问道:“表姐,什么时候能送我回去?” “你想什么时候回去?”薛瑾仪反问道,瞄了一眼陈夫人的脸色。 陈夫人现在的情绪很不好,但她还在努力的克制着什么。 “最好是……”陈静瑶张口就想说“现在”,但是感觉太强人所难了,又想着薛瑾仪收了自己这么多东西,挑战有点难度也是应该的,便说道:“明天吧?” “你光收拾家里的东西就要一些时间,缓个几天吧。”薛瑾仪道。 陈静瑶有点不爽,那么贪财的立刻收了她的东西后,居然推三阻四起来了? “表姐,你不会是……”她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薛瑾仪,仿佛在怀疑她想收了东西,不做事。 薛瑾仪一脸纯良的问道:“我不会什么?” “……”这个样子,陈静瑶又不好说什么,干笑两声,“你不会是舍不得我吧?哎呀,我们还都是在京城里,要见面还是很容易的嘛。” “是呢。”薛瑾仪拍拍她的手,“静瑶放心,这几天我就会想到办法,送你回东宫的。” “谢谢表姐!”陈静瑶可以稍稍松口气。 薛瑾仪微笑着,与陈静瑶相携回到软榻边,然后她招呼陈夫人过来说话,“陈夫人啊,静瑶可能在家留不了几天了,你们母女说话,我就不打扰了。” 陈静瑶眼中闪过厌烦,摆摆手道:“瑾仪表姐,你一定要记住答应我的事啊……” “我知道的,你先别着急,好好养胎。” “瑾仪表姐也是……”陈静瑶说着,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困乏,“说了好半天话了,都有些困了。” 宫女道:“陈.良媛,您睡会儿吧?大夫说,您不能思虑过多,操劳过多的。” “嗯。”陈静瑶躲闪开陈夫人满是泪光的眼睛,舒舒服服的躺在软榻上,“瑾仪表姐,我就不送你了。” “不用送,改日再见。”薛瑾仪又对陈夫人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陈静瑶立刻闭上眼睛,假装很困倦,以躲避陈夫人烦人的唠叨,希望她能识趣的自己出去。 陈夫人看陈静瑶样子,手足无措起来,忙回头想去找薛瑾仪帮帮忙,但是外面已经没有薛瑾仪的身影了。 “静瑶……”她声音沙哑的唤道。 陈静瑶皱起眉头,没有吱声。 陈夫人揪着衣袖,渴望的望着对自己十分疏离的女儿,“静瑶,为娘想和你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陈静瑶嗤笑,“你能帮到我什么?尽会像个苍蝇似的嗡嗡嗡,吵着我休息,影响到我腹中的皇孙了,你有什么好果子吃?!” 陈夫人急忙争辩道:“不是的,静瑶,为娘只是想关心你,听你说说话……” “我没什么好说的。”陈静瑶翻个身,背对着陈夫人,拒绝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不要影响我睡觉,我要好好的休息,做准备,我要精神饱满的赶紧回到东宫去,这一次绝对是我大展拳脚的好机会!” “静瑶,你就这么想立刻回到东宫吗?”陈夫人颤声问道,双眼已经通红了,艰难的迈出步子,往程静瑶靠近。 “是啊!”陈静瑶有些暴躁,“我是太子良媛,我怀了皇孙了,我就应该待在东宫里!” “可你也是我的女儿啊!” “女儿,做你的女儿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我仗着卫国公府的名头?”陈静瑶更暴躁了,坐起来身来,毫不掩饰心里的厌恶与鄙夷,瞪着陈夫人,“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争取来的,你这个母亲有个屁用!” 第868章 连自己的女儿都下得去手 陈夫人如遭雷击,难以置信的看着女儿。 在陈家,他们一家三口曾经幸福和睦,后来夫婿死了,她们母女相依为命,虽然被陈家人欺负排挤,可是在灰暗的日子里,也能给彼此一些温暖,支撑着活下去。 再后来,女儿提议来卫国公府,投奔卫国公夫人……她们摆脱了陈家人,来到京城,终于迎来了好日子,可是女儿却变了。 变得与她不再亲密,不会再对她撒娇,连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过了。 现在,在女儿的眼里,她低微的犹如尘埃,恨不得一个鸡毛掸子将她挥出去? 陈夫人感到窒息,“静瑶,我是生养你的母亲啊……” “呵,你是要我报答养育之恩吗?”陈静瑶冷笑,真的陈静瑶早就死了,养育之恩关她屁事?可惜这话不能直接说出来,“行啊,我回到东宫之后,会叫人送回来金银珠宝的,够了吧?” 陈夫人哽咽道:“我想要的不是金银珠宝,是……” “你要求别太高了行不行?!”陈静瑶吼道,粗暴的打断陈夫人的话,“我已经很累了,求求你能不能不要再来烦我了?非得把我肚子里的皇孙给气没了,以后我失宠了,只能陪着你了,你就高兴了?” “不,不是……”陈夫人终于忍不住了,哭道:“静瑶,母亲只想好好的陪伴着你,就像以前那样……” “够了够了。”陈静瑶像驱赶苍蝇一样,挥着手,“我不想听这些,请你出去,以我太子良媛的身份命令你!” 她对身边的宫女使眼色。 “一个个还愣着做什么,非要等到我的皇孙出问题了,你们才有反应是不是?” 宫女们争前恐后的上前,请陈夫人出去。 陈夫人打开她们的胳膊,问道:“苗姨娘都不是芳仪和慎儿的亲生母亲,可是他们像孝顺亲娘一样的对待苗姨娘。苗姨娘也不能带给他们什么啊?可并不能阻止他们的孝顺之情。我们呢?我可是你的亲娘啊,为什么我们母女之间的情谊居然如此生分、浅薄了?!” “我讨厌你,行了吧?!”陈静瑶吼道。 陈夫人愣愣的望着陈静瑶,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你在进东宫之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烦死了,”陈静瑶感觉自己快要被陈夫人气得吐血了,对宫女们吼道:“还不赶紧把她带出去?不然每个人都掌嘴三十!” 宫女们可不想被掌嘴,在脸上留下通红的痕迹,被外面人看见了真是丢死人了。 所以,她们急急忙忙的就要直接拽着陈夫人出去。 “啊!”陈夫人尖叫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甩开宫女们,瞪着血红的一双眼,扑向陈静瑶,“静瑶,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这么对我!” 宫女们被吓了一跳,反应慢了一步,瞪眼望过去的时候,陈夫人已经扑到软榻前,掐住了陈静瑶的脖子。 陈静瑶懒散久了,身体根本没办法跟着脑子反应过来,被陈夫人掐的喘不上气。 陈夫人挤压多时的怨气,在此时一股脑的全都发泄出来,“只要你不是太子良媛,只要你没有了这个什么皇孙,没有了这些压在你身上的东西,你就会变回原来的静瑶,回到为娘的身边,和为娘像以前一样高高兴兴的过日子,母女之间绝对不会这样生分了!” “你……你疯了吗?!”陈静瑶费力的吐出话来,死命地抠着陈夫人的手,奋力挣扎着,“你疯了,你疯了!杀人了!” 陈夫人已经着魔了,掐着陈静瑶的脖子,死命地摇晃着,“把我原来的静瑶还给我,还给我!赶紧把静瑶还给我啊!” “咳咳咳……”陈静瑶被摇晃的头晕眼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拼命地想要甩开陈夫人。 可是怀孕之后,她一直躺在床上、软榻上,又好吃好喝的供着,身上长了不少肥肉,哪有力气甩开同为女人的陈夫人。 反而因为她的挣扎,让陈夫人掐得更紧了。 宫女们在反应过来后,一窝蜂的拥挤过来,结果软榻前的空间有限,几个人撞在一起,差点摔了个人仰马翻。 等想清楚不可能所有人都挤过去之后,再看陈夫人已经杀红了眼睛,而陈.良媛的脸已经通红,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了,舌头也长长的伸出来,似乎就快要死掉了。 “陈.良媛!” “陈夫人!” 宫女们大呼小叫着,有两个人急忙冲过去,一左一右地抓住陈夫人的胳膊。 “陈夫人,您冷静一点啊!” “陈夫人,您这样会掐死陈.良媛的!” 陈夫人根本听不进去她们的话,拼尽全力地往后拉扯陈夫人。 “哎呀!” 随着一声惨叫,陈夫人被两股蛮力拉扯着往后退的时候,她掐着陈静瑶脖子的手并没有松开,于是将陈静瑶从软榻上拖下来。 陈静瑶的身体失去平衡,往陈夫人的身上压去。 陈夫人与宫女们往后踉跄几步,全都没有站稳,在一片惊呼声中,摔倒在地上。 “啊——”陈静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其他宫女定睛一看,也发出恐怖的惊叫声。 “怎么了,怎么了?” 路过院子外的人们听见大叫声,担心陈.良媛出了意外,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看到地上滚成一团的人时,全都惊呆了。 薛三太太也跑进来,看清楚地上的几个人后,吓得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叫道:“快,快把大夫叫过来!你们几个,还不赶紧把人都扶起来!” 吩咐完,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陈静瑶的胳膊。 “陈.良媛,你没事吧?”她有些慌张的叫道。 陈静瑶的脸色煞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滚过,双眼紧闭显得痛苦万分。 “我……我……”她的嘴巴缝里挤出含糊不清地话语,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肚子,身体蜷缩成一团。 “陈.良媛的肚子撞到陈夫人的膝盖上了!”一名宫女颤抖着说道,指着陈夫人折起的一条腿,“陈.良媛摔下来的时候……” 第869章 小产之虞 陈静瑶住的院子顿时如炸开了锅一般。 薛芳仪站在墙角边,远远的望着人们进进出出,闹哄哄的院子,微微勾起唇角,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这时,薛瑾仪和薛老夫人都赶来了。 薛老夫人忧心道:“瑾仪,你还是不要过去了,万一……小心冲撞到你。” 薛瑾仪不想老夫人为自己担心,点头道:“好吧,我在这边等你们的消息。” “唉,我看你还是先回楚王府吧。”薛老夫人微微皱起眉头,瑾仪前脚从陈静瑶那边离开,后脚陈家母女俩就出事儿了,总会让人怀疑是不是瑾仪做了什么事。 虽说这儿是卫国公府,不会传出对瑾仪不利的话语,但是陈静瑶身边的人是从宫里出来的,难保她们不会瞎说什么。 薛瑾仪瞥眼薛芳仪,“我等等消息吧,静瑶与我们情同亲姐妹,我怎么忍心先回去?” “那好吧,你可千万不要进那院子啊。”薛老夫人叮嘱道。 “祖母放心,瑾仪最听您的话了。” 薛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有些烦心的叹口气。 说实话,陈静瑶肚子里的孩子是死是活,她一点儿也不在意,要狠心点的话,死了才好呢……哪怕事情发生在卫国公府里,蔡氏那边抓住由头,要找卫国公府的麻烦,也没什么好怕的,就怕瑾仪也有孩子了,这晦气冲撞到了她。 薛瑾仪明白薛老夫人在担心什么,安慰道:“我可是被菩萨眷顾过的人,不会有事的。” 薛老夫人笑了,“这倒是。” 她这才往陈静瑶的院子走去。 薛芳仪无奈的摇摇头,“表姨在家里过得并不开心,静瑶又不能理解表姨的苦心,母女俩矛盾已久,瑾仪姐姐不要自责,不要放在心上。” 薛瑾仪道:“我只是看一眼静瑶,责任怎么会在我身上呢?所以,我也不需要自责啊?” “……”薛芳仪愣了一下,讪笑道:“那就好,瑾仪姐姐生性善良,我是担心你嘛,怕你多思多虑,影响到我未来的小外甥。” “不会的。”薛瑾仪道:“看起来,芳仪对陈夫人的事还挺了解的?” “我在家里,除了看书拜拜佛以外,其实也没事儿可做,碰巧遇见表姨闷闷不乐的样子,所以宽慰过几次……”薛芳仪望着陈静瑶的院子,吵闹的声音依旧,可以想象的到陈静瑶的情况有多不好,“本来也想劝劝静瑶多理解一下表姨,可惜一直无缘见面。” “你才是不要自责了呢。”薛瑾仪拉住她的手,揉了揉,“你也不想这样的,你也尽力了。” 薛芳仪哽咽道:“谢谢你,瑾仪姐姐。” “但愿静瑶没事吧。”薛瑾仪道。 “嗯!”薛芳仪用力的点点头,显得十分真诚。 过了会儿,薛老夫人从院子里出来,来到薛瑾仪面前,“大夫说情况不太好,恐有小产之虞,需要小心静养,再服用汤药,试试看能不能保住孩子。至于陈氏,她有些疯疯癫癫的了,服了安神药已经睡下了。” 薛芳仪捂着嘴巴,倒吸一口冷气。 薛瑾仪道:“我叫竹大夫过来看看吧,或许更有把握保住孩子。” “麻烦你了,瑾仪。”薛老夫人道:“你去你父亲书房吧,然后早些回去,感觉始终有些晦气。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也要通知宫里一声,瑾仪你也不必插手,去吧去吧。” “是,祖母。”薛瑾仪乖顺的点头。 薛老夫人回自己的云嘉院去,薛瑾仪也准备去正院书房找薛昭和濮阳瑄。 “对了,芳仪。”她忽然转过头,在看到薛芳仪的嘴角勾着一抹诡谲笑意时,仍然平静温和,“这些天你也不要太往陈夫人和静瑶那边去,免得被人怀疑是你怀恨在心,毕竟静瑶身边那几个都是宫里来的,不是自家人。” “谢谢姐姐提醒,我明白的。”薛芳仪乖巧的应道,用笑容掩下自己的一瞬间的心慌。 薛瑾仪笑着点点头,不慌不忙地来到正院。 薛老夫人已经派人来说过陈静瑶的事了,薛昭并不在意,见长女来了,便让他们小两口回家去。 “不必在意陈.良媛的事,”薛昭道:“皇上巴不得没有这个孩子。” 薛瑾仪与濮阳瑄对视一眼,轻声问道:“难道……” 皇上知道太子有隐疾,不能生育? 薛昭笑了笑,“安心之余,不要放松警惕就好。” 薛瑾仪点点头,“我明白了,父亲。” 薛昭道:“回去吧。” 薛瑾仪与濮阳瑄从卫国公府出来,直接回到楚王府,不过濮阳瑄还打算单独出去一趟。 “我要去处置一个人。”濮阳瑄扶着薛瑾仪的胳膊,让她舒舒服服的靠在软榻上,又扯过一条薄被,盖在她下半身,“严碧回。” 前朝余孽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了,该杀的人都杀了,该处置的也都处置了,流散在各地前朝余孽永远都城不了气候。如果没有人再作乱的话,皇上也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赶尽杀绝,毕竟要维护一个贤明、仁德的皇帝形象。 所以,他的这个表弟终于可以安全的离开藏身的地点了。 “嗯。”薛瑾仪点头,“回不回来吃饭啊?还是要和你表弟喝一杯酒?” “当然是回来和你一起吃晚饭了。”濮阳瑄在薛瑾仪的唇上亲了一口。 薛瑾仪笑嘻嘻。 濮阳瑄出去之后,薛瑾仪拜托竹大夫去一趟卫国公府,又叫青兰拿出薛昭与薛慎送的礼物。 “等竹大夫回来之后,检查一下这只长命锁吧。”她吩咐道,没有再亲手去碰触那只小小的长命锁了,直觉告诉她长命锁可能有点问题。 青兰道:“奴婢看慎少爷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会在长命锁上动手脚,谋害您与一个小婴儿吗?” 薛瑾仪叹道:“我倒不是怀疑他。” “诶?” 薛瑾仪摸着下巴,“你注意到陈静瑶出事之后,薛芳仪脸上的笑意了吗?” 青兰眨眨眼,“奴婢……感觉芳小姐的神色确实有些古怪,不过以为突然发生这种事,有些慌张无措罢了,没有多想。她……居然是在笑?!” 第870章 孩子没了 青兰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薛芳仪与陈静瑶有前尘旧怨,但是薛芳仪经过王妃劝说后,脱胎换骨,看起来至少对陈静瑶是无怨无恨的。 谁知道,这是装出来的? 再怎么样,薛芳仪与陈静瑶是有血缘关系的亲表姐妹啊! “难道陈夫人忽然与陈.良媛起矛盾,是芳小姐从中挑拨离间?” 薛瑾仪点头,“很有可能。” 青兰“啧啧”摇头,“看来,芳小姐只是表面装得纯良,好骗人。” “所以,要防她会不会害到我的头上。”薛瑾仪又看向长命锁,“阿慎改过自新了,但还是太容易被人骗,何况是自己的亲姐姐,他根本不会防着薛芳仪的,所以会很容易在长命锁上动手脚。” 她还是希望长命锁没有问题的,这可是阿慎的一份心意呢,想好好的给宝宝戴上的。 青兰赶紧把长命锁收起来,放的离薛瑾仪远远的,“还不能确定有没有问题,所以千万不能放在您旁边。” 薛瑾仪笑看着为自己紧张的青兰,打了个哈欠,“还是我们青兰最稳妥了,我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一觉了。” 青兰笑道:“那王妃先睡会儿吧!奴婢安置好这些东西之后,会叫厨子晚上准备些清淡的饭菜。” 中午全是大鱼大肉,晚上再吃就没意思又太油腻了,所以楚王与王妃肯定想吃点清淡的。 “都听你的。”薛瑾仪挥挥手,闭眼休息。 临近傍晚,竹大夫先回来了。 “怎么样?”薛瑾仪问道。 竹大夫摇摇头,“保不住了。” “已经……” “已经胎死腹中,所以想要活命,就留不得了。”竹大夫道:“我配了药,让死胎流出,又开了药方要她好生休养,日后想要再生孩子是没问题的。” “那陈静瑶是什么反应?” “哭得死去活来,不肯吃药,不然我早就回来了。”竹大夫摇摇头,“还有,卫国公府已经派人去宫里传过消息了。” “陈夫人呢?” “看脉象,她心情郁结很久了,以至于现在神志不清,同样需要好好调养。” 薛瑾仪慢慢的点点头,因为陈静瑶流产,所以青鹂也没必要继续留在她身边伺候,跟着竹大夫一起回到楚王府,她是最清楚当时情况的人了。 薛瑾仪听青鹂将陈静瑶与陈夫人之间的矛盾讲述了一遍,然后又说起陈夫人与薛芳仪的关系。 “陈.良媛回到卫国公府后,芳小姐见过陈夫人五六回,两人只是一起在佛堂念念经,听白清庵的师父讲经,或是去花园里坐坐喝茶。奴婢看陈夫人平时确实心情不大好的样子,笑得也很勉强,但每次见完芳小姐之后,心情就会好不少呢。” 青兰咋舌,“那么对自己的母亲,这是恶有恶报吧……可惜了,孩子很无辜的……” “但凡陈.良媛对自己的母亲有一点点的尊重和孝顺,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青鹂道。 薛瑾仪叹口气,盯着陈静瑶送的首饰匣子。 青兰道:“王妃,您不必为陈.良媛那种人伤感了啦!” “没什么,”薛瑾仪摆摆手,脑海中又出现那一闪而过的红色,“陈.良媛痛失宝贵的皇孙,一定还会找我帮忙的。” 青兰道:“宫里那样子了,她又没了皇孙,还不如趁机缩在为国公府里,老老实实做人,安安分分过日子呢。” 薛瑾仪摇头,“她不会的。” 陈静瑶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想法,所以没了孩子,就算没了往上爬的依靠,但是她同样可以借此博同情,尽可能的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青兰摇头道:“看来,陈.良媛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以调养身体期间,不好随便移动为由,不许她离开卫国公府。”薛瑾仪吩咐道:“一定要看紧了,她往后……还有点用处。” 青兰有些不解,难道还能用陈.良媛逼死太子不成? 不过,她没多问,先应下了。 不一会儿,濮阳瑄回来了。 青兰送上来新的茶水后,就出去了。 “人送走了?”薛瑾仪好奇的问道:“他知道你是谁了吗?” 濮阳瑄换了身衣衫后,挨着薛瑾仪坐下来,然后搂住她的肩膀,“我还是没告诉他,我就是濮阳瑄,我们是血脉相连的表兄弟。” “诶?”薛瑾仪靠在他的肩膀上,“怕他恨你恨得牙痒,想硬留在京城向你报复吗?” “是啊。”濮阳瑄:“我告诉他,沈轻墨已经死了,前朝余孽的势力已经没落了,复国已经无望,但是我想他那些在天上的家人们,应该会希望他好好的活下去,所以要忘记过去,放眼于未来,凭着自己的学识,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个教书先生,好好的教书育人,或者做点别的有意义的事。” 薛瑾仪问道:“他都听进去了?” “应该是听进去了吧。”濮阳瑄耸耸肩膀。 “应该?” “对他来说,景家的后人就剩他一个了,他要好好的延续血脉,也要传扬景家的家风,让世人知道景宰辅是个多么仁德、良善、富有才学之人。” “那也挺好的。” 濮阳瑄道:“我们虽是表兄弟,不过也是萍水相逢,以后的道路究竟是怎么样的,就靠他自己去走了,我只能指一条路,也管不了太多。” 薛瑾仪笑眯眯的问道:“你没派人暗中盯着?” “当然有人盯着了。”濮阳瑄立刻就承认了,“不然死的太快,也不好吧?也要看看,父亲是不是真的放过他了。” 当初沈轻墨喊得那么大声,父亲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严碧回活到现在,也是父亲默许的,所以只要严碧回不做出任何与光复燕国有关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薛瑾仪轻笑一声,“好了,事情都安排好了,我们该吃饭了吧?” “嗯,吃饭。”濮阳瑄扶着她起身,“千千万万不能饿着我们阿瑾和孩子了。” 薛瑾仪笑着捏捏他的脸,“小嘴儿真甜,来亲一个。” 第871章 气死皇后 “要我亲你?”濮阳瑄扬起眉梢,“我今日加官进爵啊,没个奖赏吗?” “哎呀呀,”薛瑾仪注视着濮阳瑄的脸,怎么看都看不够,“对呀,还要恭喜我们楚王殿下一下下,祝你在官场上大展宏图,青云直上,前途无量……” 她嘴巴里不停地蹦出各种四字成语,把濮阳瑄又夸又祝福了个天花乱坠。 濮阳瑄很是享受的听着,“……我们阿瑾学富五车,将来我们的孩子一定也特别的聪明。” 薛瑾仪骄傲的昂起头,“那是当然的!”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对了,你明天开始是不是要早起上朝了?” “是的。” 薛瑾仪迅速地在他唇上狠狠地亲了一口,“那我们赶紧吃饭睡觉,好好休息,明天早上精神饱满的去上早朝!” “都听你的!” 薛瑾仪和濮阳瑄这边甜甜蜜蜜,而宫里就不一样了。 宁公公将卫国公府传来的消息告诉皇上。 皇上正在翻一本书,简单的回应了一句“哦”。 “哦?”宁公公有些迷茫的望着皇上,虽然太子已经不得宠了,但也是亲孙子吧?皇上再冷酷无情,也不至于对未出生的小孙子的死无动于衷吧? 皇上抬眼看了他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宁公公讪笑道:“奴婢是想问,这件事是否要告诉皇后娘娘一声?” “过两天再说吧,不然禁足的时间要延长了。”皇上继续看着手上的书。 还挺善解人意……宁公公哭笑不得,“那是否要将陈.良媛接回东宫?” “不用了。”皇上潦草的回答一声,继续翻书。 宁公公好奇的伸长脖子,张望一下,那是耿芳带回来的话本,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有趣的内容,让皇上连用膳的时候了,都不舍得的放下来。 皇上问道:“你也想看?” 宁公公干笑两声,“奴婢什么小动作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 皇上将桌上的一本丢给他,“这个我看完了。” 宁公公如获至宝。 “你说,楚王妃这个人聪慧,主意多,”皇上翻着书,看的津津有味,“开的胭脂铺子买的东西得到全京城女子的追捧,开的大酒楼也天天客人络绎不绝,赞不绝口,连书坊出的话本也格外有趣呢?” 宁公公笑道:“都说楚王妃得过菩萨眷顾,所以与众不同吧?” “瑄儿真是好福气啊……”皇上感慨,抬眼望了一眼窗外,“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就没这个福气呢?” “……”虽然蔡皇后在皇上心目中没什么分量了,但是宁公公还是不敢说蔡皇后的坏话,“皇上,德妃娘娘贤惠得体,代皇后娘娘管理后宫也是井井有条呢。” “这也是。”皇上笑了笑,继续看话本,“那就气死皇后,再册立一位好皇后。” “奴婢明白了。”宁公公欠欠身。 翌日,竹大夫送来安胎药。 “那个长命锁,我检查过了。” 薛瑾仪和青兰她们全都支棱起耳朵听。 竹大夫也没卖关子,“确实有问题。” 薛瑾仪无奈的叹口气,“什么问题?像上回那个红珊瑚珠子一样?” “是的。”竹大夫点头,“我从长命锁的缝隙里找到一些痕迹,可以证明是泡过药水的,若是长时间佩戴长命锁,毒素会渗透进身体里,会让孩子发育迟缓,痴呆蠢笨,时间一长,毒素进入心脉之中,哪怕是神仙在人间,也难以救回了。” 薛瑾仪摇摇头,问道:“可有办法去除掉长命锁上的毒药,能够正常的佩戴呢?” “当然可以。”竹大夫道:“这种毒,很简单的。” “那么,麻烦竹大夫写一下是什么毒,用什么提炼而成的。”薛瑾仪摸摸下巴,“或许,能从这方面下手,找到证据。” “好。”竹大夫利索拿来笔墨,大笔一挥,写下几种毒草毒虫,“那个长命锁,我过个十天左右才能还给王妃。” “不着急。”薛瑾仪又摸摸自己的肚子,“算一算还要半年呢。” 竹大夫笑道:“王妃啊,有件事……我有点想告诉你……” “什么事?”薛瑾仪好奇。 竹大夫想了想,摇头,“算了,现在说为时过早了,怕是空欢喜一场。” “到底什么事啊?”薛瑾仪哭笑不得,被勾起了好奇心,结果人家什么都不说,这种抓狂的感觉让人觉得挺不爽的,“竹大夫,你就说说看吧?” “反正不是坏事,王妃就再等一等吧,说不定是一件大喜事呢。”竹大夫神秘的一笑,然后指着小几上的汤药,“王妃,快喝吧,药凉了,药性就没那么好了哦。” “是,我这就喝!”薛瑾仪乖乖的捧起碗,慢吞吞的将汤药喝下去。 等她擦干嘴巴,再望向竹大夫那边时,却发现他站着的地方空空如也。 “竹大夫呢?” 青兰失笑,“竹大夫一溜烟跑了。” 薛瑾仪无奈,“所以啊,到底是什么好消息……为什么不能现在告诉我呢……青兰,你觉得是什么?” 青兰抓抓头发,“难道竹大夫把脉把出王妃您腹中的是小公子?” “这也不至于如此神神秘秘吧?”薛瑾仪摇头,“总感觉是什么更令人惊喜的事。” 青兰猜不到了,“王妃,奴婢一会儿就去跟竹大夫套话,一定给您打听的清清楚楚!您不要多想,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薛瑾仪笑眯眯,“好,有我们青兰姑娘出马,一定马到功成!” 青兰骄傲的挺起胸膛。 薛瑾仪又道:“等到青兰帮我打听到了消息,我呢……一定要准备一份厚礼,将来可以给我们青兰当嫁妆的。” “啊?”青兰愣了一下,“王妃……怎么,怎么忽然说到嫁妆了?” “你不要呀?”薛瑾仪懒洋洋的靠在引枕上,耸耸肩,“那算了哦。” “……”青兰嘴角抽动好几下,想要解释点什么吧,可是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她哭笑不得的轻轻跺跺脚,“王妃,您真是越来越坏了!” 薛瑾仪眨眨眼,“那就早点把你 第872章 孙素慈的死 青兰扭扭肩膀,“王妃,您又在逗我。” 薛瑾仪正色道:“我也是希望你们一个个都幸福、快乐。” “跟在楚王殿下和王妃身边就是最快乐的事了!”青兰笑嘻嘻的凑到薛瑾仪的面前。 薛瑾仪扬眉,“行吧,就永远把你拘在身边,让你们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王妃!”青兰真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薛瑾仪刮了她的鼻梁一下,“好啦,适当的时候,记得一定要带到我和楚王的面前。” 青兰脸颊微红,抿了抿嘴,笑道:“一定会的。” “青兰这么乖,这盘子葡萄干全给你了。” “谢谢王妃!”青兰捧着盘子,欢天喜地的出去了。 姚嬷嬷上前来,给薛瑾仪按摩按摩腿脚,“现在看,还是觉得这样的好日子跟做梦一样。” “是啊,是挺像梦的。”薛瑾仪也颇有感慨,这一年多的时间,经历了太多太多,是在原本的人生里难以想象到的。 姚嬷嬷道:“夫人在天之灵一定会继续保佑您和楚王殿下平平安安的。” “母亲也会为我感到骄傲的是不是?” “是!”姚嬷嬷一口赞同。 薛瑾仪笑得灿烂。 姚嬷嬷道:“就是不知道衙门什么时候判了孙氏,给夫人报仇呢?” “应该快了吧?”薛瑾仪道:“父亲回京了,为了给母亲报仇,肯定不会让孙氏活太久。” 姚嬷嬷想到孙素慈,就恨得牙痒,“真是恨不得亲手杀了这凶手。” “何必让她的血脏了我们的手呢?” “也是。”姚嬷嬷迅速地转开话题,“小姐,你想不想吃点什么?” “不想吃什么啦,我们去园子里散散步吧。”薛瑾仪笑道,怀孕期间除了静养之外,适当的运动也是必要的,免得到时候生孩子困难。 “好,来,奴婢扶着您。” 到了傍晚,濮阳瑄才从衙门回来,眉眼间略有些疲惫之色,不过在看见薛瑾仪的时候,依然露出温柔的笑容。 “第一天正式上朝,去衙门做事,感觉如何啊?”薛瑾仪满是期待的问道。 濮阳瑄道:“感觉还不错,能够更全面、细致的学到一些东西,并且与朝臣们有更多的往来。” 薛瑾仪点点头,虽说濮阳瑄会报喜不报忧,不过他说的这番话,她是相信的。 “继续努力,看好你哦。”她笑眯眯的对濮阳瑄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濮阳瑄亲了她一口,“对了,姑祖母那边对我们还有点怨气,我在琢磨着如何让姑祖母放宽心,接受我们的决定。” “也许只有时间了。”薛瑾仪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肚子,“等到这个孩子出世,姑祖母会高兴的忘记一切吧?” “只能这样了。”濮阳瑄苦涩一笑,虽然感觉挺对不起姑祖母的,但是他与阿瑾相伴一生的决定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薛瑾仪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好啦,你回来还没和孩子打一声招呼呢。” “今天有没有乖乖的?”濮阳瑄凑到她肚子前,柔声问道,然后有模有样的侧耳倾听了片刻之后,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薛瑾仪问道:“在想什么呢?” 濮阳瑄道:“我忽然有个预感……” “什么?” “咱们要儿女双全了。”濮阳瑄笑着搂住薛瑾仪。 “诶?”薛瑾仪摸摸肚子,“你的意思是我这是龙凤胎?” 濮阳瑄笑而不语。 薛瑾仪假装生气的噘嘴,“你们一个个都不把话说完。” “还有谁?”濮阳瑄好奇的问道。 薛瑾仪道:“竹大夫,他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可又觉得还不到时候。” 濮阳瑄笑道:“那就再等等吧。” “你们啊。”薛瑾仪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濮阳瑄,“你呢,怎么补偿我?” 濮阳瑄看起来十分认真的思考着,“……给我们阿瑾一个深情的吻,如何?” “不要。”薛瑾仪轻哼一声,“太老套了。” “那我可真是要好好的想一想了。”濮阳瑄又苦思冥想起来。 薛瑾仪道:“慢慢想,我不着急的哦,反正你整个人,这辈子都是我的。” “是,都是你。”虽然薛瑾仪嫌弃亲吻太老套,但是濮阳瑄还是凑过去,给了她一个深情的吻。 几天后,薛瑾仪收到消息,孙素慈因为谋害卫国公元配夫人、侵吞霸占卫国公府财产,以及联合娘家作恶多端,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按律判处绞首之刑。 她看着梅昌送来的文书,已经查清楚的孙素慈和孙家的罪状,写了厚厚的一摞。 梅昌道:“孙氏在牢中已经受了杖刑,加上本就有病,早已生不如死。眼下,经由几个衙门复核,明日午时就行刑了,也算是让她早点解脱了。” “孙家其他人呢?” “还在查清罪行,定罪判刑还要一段时间。”梅昌意味深长的看着薛瑾仪。 薛瑾仪明白,孙家和蔡氏党羽还有很多牵连,所以皇上还留着有用,而薛昭恨极了孙素慈,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而死刑一般都会在九月之后执行,但皇上为了让薛昭尽早.泄恨,准许了尽早让孙素慈伏法。 “我就不去看了。”她有孕在身,虽然感觉挺遗憾的额,但还是不要看这些了,于是望向姚嬷嬷,“嬷嬷,你要去吗?” 姚嬷嬷用力点头,“奴婢愿意代小姐去看一看。” 薛瑾仪又吩咐青鹂,“去卫国公府,盯着点薛芳仪。” “是。” 薛瑾仪吐了口气,“这件事,终于要结束了。” 第二日,姚嬷嬷去大理寺旁观行刑,濮阳瑄特意早点从衙门回来,陪伴在薛瑾仪的身边。 薛瑾仪给白妘上香烧纸,“母亲,孙素慈终于伏法了,终于为您报仇了。您在天之灵是不是能欣慰一点了?” 她将手里的一叠纸钱丢进火盆里,看着火焰吞噬着纸钱,飘散出的点点火星子。 还有……原本的薛大小姐。 薛瑾仪又拿起一摞之前,分批放进火盆里,这是烧给薛大小姐的。 她心道:也是为你报仇了,愿你在天之灵安息。 火盆里冒出袅袅的白烟,飘散向天际。 薛瑾仪不由地顺着白烟,望向了湛蓝色的天空。 天上有几朵白云,神似依偎在一起的母女俩,好像在冲她微笑示意,薛瑾仪不由地微微一笑。 同一片天空下,绞刑架下的凳子被狠狠地踹倒了,一道斜长的影子落在地上,剧烈地扭曲颤抖着。 薛昭冷眼看着,没有一丝怜悯,也没有一点点释怀。 如果可以,他更希望阿妘还好好的活着。 直到绞刑架上吊着的身躯终于停止挣扎,直挺挺的轻轻摇晃着,被吊死的人面目狰狞,一股恶臭从满是血痕与脏污的囚衣下散发出来的时候,他回过神,看也不看曾经的枕边人一眼,冷漠的转过身去。 第873章 尸首的处置 从大理寺牢房出来,他深呼吸一口气,酸涩的眼里差点涌出泪水。 孙素慈这个毒妇终于死了。 她从云端跌落进泥泞之中,不再是尊贵无比的卫国公夫人,比尘埃还要卑微低贱,死前被严刑拷问,杖刑鞭打,各种刑罚都施加在她的身上,令她痛苦的日夜难以入眠、食不下咽,体会到什么叫痛得生不如死。 但是这份痛,有他失去阿妘痛吗? 他根本就感觉不到解恨,哪怕是将这个毒妇千刀万剐的凌迟处死,也永远解不开他心中的仇恨。 这些都换不回他的阿妘了,阿妘永远不能再回到他的身边,与他白头偕老了。 大理寺卿从牢房里跟出来,觑着卫国公的脸色,轻声问道:“卫国公,孙氏的尸首,您打算如何处置?” 虽说孙氏已经被卫国公休弃了,但是不管孙氏是生是死,还是要过问卫国公的意思。 皇上说,一定要让卫国公高兴。 所以,皇上甚至破例在九月之前行刑,就是想让卫国公高兴一点点。 可是孙氏死了,但看卫国公的脸色,一层哀伤与思念笼罩着他,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报仇后的畅快。 薛昭道:“连草席也不必给她,丢到城外乱葬岗去,任由野狗豺狼啃食。她不配死后留有全尸,不配有安葬之地。” “下官明白了。”大理寺卿拱拱手。 薛昭头也不回的离开大理石衙门。 大理寺卿回头,一招手,“还不赶紧按卫国公的吩咐办事?” 不多时,孙素慈的尸首被随意的丢在一辆破破烂烂的牛车上,由三名衙役负责押送,从大理寺衙门出来之后,专门挑人多的路走。 人们一看牛车上死状恐怖恶心的尸体,被惊吓到,又嫌晦气,纷纷躲避。 直到一名衙役敲响铜锣,高声喊道:“犯妇孙素慈已被正法,犯妇孙素慈谋害卫国公府元配夫人白氏……” 众人一听,停下脚步,互相看看。 “犯妇孙素慈已被正法……” “孙素慈死了?” “我……我看看去!” 有胆子大的人好奇的凑过去,但油腻又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大清楚,便捡了根树枝,小心翼翼地将头发挑开,衙役们没有阻拦。 “真的是孙素慈!”胆子大的人喊道。 人们不再躲开,相反好奇又兴奋的凑过来。 那张脸虽然脏兮兮的,但很容易就能认出是曾经的卫国公夫人孙素慈! 大理寺衙门在用刑的时候,刻意避开了脸,只留下两三道不深的,但很难消除掉的伤痕,既毁了做为女子的她最看重的容貌,又能让人认出她的身份。 “是孙素慈,就是她!” “呵呵,这个毒妇终于死了!天理昭彰,恶有恶报!” “死得好,死得大快人心!” “孙家其他人呢,他们什么时候伏法?!” 衙役道:“孙家其他人所犯之事还未全部查清,为了还冤屈之人的公道,不能草率。” 虽然还没能看到其他恶人伏法,但是衙役的话仍然让众人欢呼起来。 “哼,没将这等毒妇千刀万剐真是便宜了她!” “就是,装出一副仁善的样子,在京城里作恶多端这么多年,就这么死了,感觉还是难解心头之恨啊!” “唉,不过想想看,以前看到过的孙氏多么高贵端庄,被人前呼后拥着,再看看现在……连个裹尸的草席也没有,死状还这么狰狞恶心,全身一股恶臭味,比街边的野狗还要不堪呢。真是世事难料啊,天地之别就在一念之间。” “哼,行得正坐得端,才不怕落成这般境地呢。” 人们叽叽喳喳之时,忽然有人扔出一颗烂菜,砸在孙素慈的尸首上。 紧接着,几颗臭鸡蛋也砸了过去,发黑发臭的蛋液在孙素慈灰白色的脸上流淌。 “孙家霸占了我们家的祖产,害死了我的儿子,我真恨自己怎么没能亲手杀了这毒妇!” 说话的老婆婆一边哭,一边又将烂菜叶子砸向孙素慈。 “我这里正好有两箩筐的坏鸡蛋,大家有需要的就拿走,尽管泄恨!” 更多的烂菜叶和臭鸡蛋,夹杂着一些石子砸过去,人们虽然愤怒,但还算克制的避开无辜的衙役。 还没走出几条街,围聚过来越来越多的人,而孙素慈的尸首已经快被淹没在臭烘烘的烂菜叶与坏鸡蛋里。 人们欢送着衙役将孙素慈运出京城大门。 “好了好了,这个毒妇被扔出去了,我们京城里的空气都变好一点了。” “哼,咱们京城里终于清净点了,那个晦气的孙家赶紧全死光、流放到边疆去为奴才好呢!” 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等着看孙家彻底完蛋。 有些人跟着衙役出城,一路来到乱葬岗,衙役随意的将孙素慈的尸首丢进一处黑乎乎的土沟里,里面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不知道是人是动物,还是什么东西烂在土沟里,引得无数只苍蝇“嗡嗡嗡”的乱飞。 衙役挥挥眼前的苍蝇,赶紧避远一些。 孙素慈的尸首有一部分陷进那片烂乎乎的东西里,苍蝇们蜂拥而上,明晃晃的太阳落下来,她就这样暴尸于此,不会有人为她添上一捧土。 到了晚间,还会有流连在山野之间的野兽来啃食尸体,最后连一具全尸也不会留下来。 罪有应得,没有人会同情孙素慈的下场,有的人甚至会觉得她死的还不够惨。 不过,人们也在告诫自己,做人要多多行善,不能为恶。 乱葬岗上阴森森的,又有古怪的气味在四处弥漫,所以人们在心满意足的看到孙素慈死无葬身之地后,三五成群的离开。 一棵大树后,站着个都带帷帽,一身素色衣裙的女子,安安静静的站着,一动也不动。 人们觉得这姑娘的身姿翩翩如仙,可是在森森树荫里,显得有些阴森恐怖,所以也没敢随便搭讪。 想来,孙家害死过那么多人,也许是哪家苦主的女儿吧? 女子并没有在树后站太久,在人群散去前,悄无声息的离开。 第874章 还惦记着母亲吗 孙素慈被处死的消息传回卫国公府。 薛老夫人的手杖敲了敲地面,感觉到了一些解气。 “总算是为我媳妇儿报仇了,也给这些年来全府上下受委屈的人报仇了。” 周围的人也各有感慨。 薛三太太笑道:“好了好了,总算是过去了。以后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我们都会好好的孝顺您的。” 二太太也凑到薛老夫人的跟前,特别嘴甜的说道:“母亲,媳妇儿托娘家人找师傅定制了一根手杖,您回头试一试称不称手。” “好。”薛老夫人点头,“你们一个个啊,都很孝顺听话,咱们卫国公府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虽然以前二媳妇唯孙素慈马首是瞻,但现在孙素慈死了,二媳妇也有改过自新,所以前尘往事不必追究,像瑾仪劝说的那样,他们要放眼未来,卫国公府才能走的更长久。 她又道:“对了,慎儿和芳仪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苗姨娘叹口气,“昨日,判绞刑的消息一传回来,芳仪就说要在观音菩萨像面前念念经,连饭都没吃多少,慎儿陪着她呢。姐弟俩到现在还在院子里,还说要请白清庵的师傅过来,讲经念佛,希望能帮助母亲减少一点点的罪孽。” 薛老夫人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们到底是身为子女的,为生身母亲做点事也是应该的,否则他们真要是冷血无情,翻脸不认人,我倒是会有点看不起他们俩。”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薛老夫人又对苗姨娘道:“你刚说,他们这会儿还在院子里?” “是的。” “午饭可吃过了?” “用过一点。” “身边有人伺候吗?” “有的。” 薛老夫人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苗姨娘,他们俩现在都是你的儿女了,平时要多关心关心。这天也热了,念经的时候烧香点佛龛,肯定闷热的厉害,你去厨房拿点绿豆汤,去看看他们吧。” 苗姨娘看到老夫人递来的意味深长的眼神,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应道:“是,这就过去。” 苗姨娘出去之后,薛老夫人笑着对众人说道:“好了,不提那些晦气事儿。瑾仪的那家大酒楼口味不错,说好我们一大家子去尝尝的。” “好。”众人笑着连声答应。 另一边,苗姨娘让丫鬟端来绿豆汤,来到薛芳仪的院子,站在院门外就能闻到淡淡的烧香味道。 她亲自敲开院门,开门的是丫鬟。 “慎少爷和芳小姐呢?”她问道。 丫鬟道:“芳小姐还在念经,慎少爷刚巧出来喝口水。” 大概是听见院门的动静,薛慎走过来,乖巧的唤了一声“姨娘”。 苗姨娘关心的问道:“慎儿,你和芳仪怎么样了?” 薛慎揉了下眼角,“姨娘,我们……还好吧……” 说自己一点儿事都没有,谁会相信呢? 苗姨娘道:“天热了,我拿了些绿豆汤来,给你们俩解解暑。我知道你们对孙……生母还有一份感情,但也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薛慎飞快地侧头看了一下,“芳仪还在专心念经,还有大概两刻才结束。姨娘,我端去给她喝,您别给太阳晒着了。” 苗姨娘叹道:“孝心重要,却要珍惜自己的身体。” “我和芳仪都知道的。”薛慎从丫鬟手里接过托盘,“姨娘不用为我们太操心了,我们也不想您为我们伤神。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和芳仪都长大了。” “真乖。”苗姨娘看了一眼院子里,“我还是想偷偷的看一眼芳仪,不然不太放心。” 薛慎迟疑了一下,后退一步,“姨娘快进来吧。不过,白清庵的师父说念经过程中也一定要专心致志,不能被打断的。” “我知道。”苗姨娘点点头,跟着薛慎来到小佛堂门。 薛慎腾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将门打开一道缝隙。 苗姨娘往里面看,看见一个身着浅青色衣裙的女子背对着门,跪在菩萨像前,虔诚的低声念经。 确定过没问题后,苗姨娘收回视线,对薛慎点点头,“你们两个可都要好好的。” “好,姨娘。”薛慎抬了抬手里的托盘,“等下我们就会喝掉绿豆汤,明天再去陪您吃午饭。” “嗯。”苗姨娘挺欣慰,薛芳仪和薛慎归到她名下后,两个孩子都听乖巧懂事的,“我先回去了。” “姨娘慢走。”薛慎送苗姨娘出去后,看着手里的绿豆汤,无奈的叹气。 苗姨娘准备回云嘉院给老夫人回话,在半路上碰见青鹂,知道八成是瑾仪派人来打听薛芳仪和薛慎的事儿,便主动与她提起。 青鹂笑笑,“芳小姐和慎少爷一切安好就好,您也是知道的,瑾小姐最看重的是一家人和睦平安。” “是啊。”苗姨娘颇有感慨,孙素慈倒霉之后,府里的日子越来越平和欢乐,没有人会明里暗里的欺压她们,谁会不喜欢这种生活呢? 青鹂问道:“陈.良媛那边怎么样了?” 苗姨娘摇摇头,“家里都当没这个人,谁也不会提起她的。她好像派人去过楚王府,要瑾仪想办法送她回东宫,是吧?” “是有这么回事。”青鹂答道,“被瑾小姐婉拒了,说是还没想好办法呢。总之,想将她安顿在卫国公府里,哪儿也不要让她去。” 苗姨娘见她神色严肃,忙应道:“陈.良媛毕竟和我们卫国公府有牵连,所以不会让她出意外的。” 青鹂又问:“那陈夫人呢?” “陈夫人被安排到别的院子去住了,不然一旦让她看见陈.良媛,又要大叫着‘把女儿还给我’,一边要掐死陈.良媛呢。”提到这件事,苗姨娘就摇头叹气,谁会想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被女儿逼成这样了。 青鹂点点头,微笑道:“奴婢就不打扰苗姨娘了,告辞。” 薛昭从大理寺出来之后,先去了一趟楚王府。 他看到火盆里烧为灰烬的纸钱,感叹一声,然后对女儿女婿说道:“我打算过几日回北疆去了,虽然之前索国遭到重创,但是其它番邦依然在虎视眈眈。”他看向濮阳瑄,“贤婿是知道的。” 濮阳瑄点头,“是,早朝上提起过。” “所以,我得回去了,保卫大周边疆的安危,才能让整个大周百姓安居乐业。” 薛瑾仪有些不舍,“都还没有和父亲相处够呢。” “等我年纪大了,还是要回到京城的。”薛昭慈爱的摸摸女儿的头发,“或是,你们遇到了危险,我也会及时赶回来的。” 第875章 太子要死了 时间在一点点的过去,不管各方的心情如何,日子还是要照常的过。 薛昭在某个晴空万里的日子里,启程回北疆去。 这对于蔡氏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战功赫赫的卫国公在京城里,总叫人觉得胆寒,就算有万全准备,在卫国公面前也会觉得还未出师就要身先死了。 而卫国公一走,他们个个感觉一身轻松,准备起自个儿的计划也特别的有干劲。 薛瑾仪在楚王府来安心养胎,和竹大夫研究一下安胎的办法,偶尔过问一下景轩的生意——青芷真的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培养手底下的人也有一套,朝烟她们都快能独当一面了。 柳新、柳江兄妹在知道楚王的身份后,最后还是放弃了行走江湖的打算,决定留下来陪伴柳央,三姐弟齐心协力,好好生活。所以,柳新开始跟随青芷学做生意,柳江则跟着姐姐调制香料。 在京畿开分店的计划正式提上了日程,薛瑾仪以前就写好过计划书,她不用亲自参与,全权有青芷就能负责好。 而濮阳瑄继续做着他的中书侍郎,跟随朝臣们多多学习,这一天天的日子过得平和安宁又快乐。 至于陈静瑶,可以说是被软禁在了卫国公府里,给口饭吃给人伺候着,不至于被虐待,但是不会有人将她放回东宫的。宫里也压根不来过问一声,德妃很有默契的忘记掉了这位陈.良媛的存在。 而皇上对于这个皇孙没了,也没有一点表示,这对陈静瑶来说,无异于将她一点点的踩进绝望的深渊里。 陈静瑶的动静,薛瑾仪一直都有关注着。 她还在等,等最恰当的时候,揭开真相。 不过,薛瑾仪很清楚,平静之下暗涌的波涛,迟早会卷起遮天蔽日的大浪,如果他们构筑起的“堤坝”挡不住的话,还是会有毁天灭地的灾难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这一日,在距离蔡皇后结束禁足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宁公公不急不忙的来到凤仪宫。 才紧闭一个多月的凤仪宫大门已经透出灰败破落的感觉来,门前石狮子上的灰尘都快遮掩了狮子的威武,旁边的水缸边沿都有青苔的痕迹了,还有几片枯黄的叶子在门前随着风打卷。 宁公公一脚踩在落叶上,听见脆响声,落叶在他的脚下被碾成了粉末。 他示意侍卫打开宫门,然后继续不慌不忙的进入殿中,看到蔡皇后失魂落魄的坐在窗边,虽然一身精致雍容的打扮,漂亮的凤钗在阳光下折射出华贵的光华,但还是难掩她的苍老与落寞。 宁公公不得不轻咳一声,提示蔡皇后他的到来。 蔡皇后还是没有反应。 女官瞟一眼宁公公,不好意思的挤眉弄眼一下,然后不得不轻轻的唤了一声“皇后娘娘”。 蔡皇后没动,没吱声。 女官只好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扯了扯蔡皇后的衣袖,“皇后娘娘,宁公公来了。” “不要乱扯我的衣服,扯乱了让你赔命!”蔡皇后瞬间暴怒,一抬手就在女官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在殿中回荡,令人胆颤心惊。 女官被一巴掌甩在地上,但是不敢委屈哭诉,捂着红肿起来的脸颊,咬紧嘴唇。 蔡皇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轻抚着细微的褶皱,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恍恍惚惚的,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身前还站着个宁公公。 她有些迷茫的眨巴眨巴眼睛,又过了半天,似乎才想起宁公公的身份,“你是……你是宁公公?” 宁公公有点心惊蔡皇后这一个多月来的变化,不过表面上没有显露出来,恭敬的对蔡皇后行礼后,开口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病情再度恶化了……” “什,什么……”蔡皇后有些迟缓的问道。 这和上一回听见太子病重的反应不太一样啊?宁公公缓缓说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一直重病缠身,这两日更是情况危急凶险,御医说……若是稍有差池,太子殿下恐怕要……” “要什么?”蔡皇后有些呆愣愣的开口问道:“我的珝儿怎么了?” 宁公公耐心的加重语气,“太子殿下重病缠身,情况一天比一天差,御医说,太子殿下很有可能就撑不住了。” “什么叫撑不住……”蔡皇后瞪大眼睛,声音开始颤抖。 宁公公想了想皇上赋予他的权利,干脆又直白的说道:“简单来说,就是太子殿下要死了。” 蔡皇后直勾勾的盯着宁公公,没有说话,唯有一双眼睛越来越红,泪水越来越多。 宁公公看着她的眼神,忽然感觉后背发毛,但他保持着了镇定,一脸良善的回望着蔡皇后,琢磨着等一等再把陈.良媛小产的事告诉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蔡皇后哑声开口道:“太子……我的珝儿,他……他真的要死了吗?” “皇后娘娘,皇上尽力了,御医也尽力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宁公公叹气,假模假样的擦擦眼角,仿佛在为即将英年早逝的太子感到悲伤。 蔡皇后身形摇晃几下,似乎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走了,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跪坐在地上,痴痴呆呆的问道:“我的珝儿,我的珝儿那么强壮健康,他为什么会要死了呢……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宁公公俯身扶住蔡皇后的胳膊,这次蔡皇后没有甩他巴掌。 女官看着,更加委屈。 宁公公道:“皇上知晓您身为母亲的心情,所以特别恩准您可以去太仓看一看太子殿下,说不定对太子殿下的病情好转,会有所帮助。” 蔡皇后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的望着宁公公,“宁公公,你是说……你是说我……终于可以去看看太子了吗?” “是的,皇后娘娘。”宁公公点头,“皇上到底是心疼您,心疼太子殿下的,希望太子殿下有您的关怀,能够早日康复。” 蔡皇后反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快,快带我去看太子殿下!快带我去看啊!” 宁公公用力将蔡皇后扶起来,“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带您去看太子殿下。” “快走,快走。”蔡皇后迫不及待的往外面走去。 不管皇上到底是何用意,不管太子现在情况究竟如何,不管前方的路上到底有什么陷阱,她都顾不上了,她现在就要见到太子。 无论如何,她都要抓准这次的机会,见一见太子…… 如果皇上真的敢对太子做出什么的话……蔡皇后咬紧牙关。 皇上,你会将你自己逼上绝路的! 第876章 戏耍皇后 蔡皇后恨自己的腿脚为什么走的这么慢,为什么不能像那些武功高手,飞掠几步就冲到太仓去! 这条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她来说倍感煎熬。 当太仓终于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蔡皇后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腹部隐隐作痛,但是这些根本无法让她的脚步放慢半分。 左右各有一个院子,她抓住宁公公的手,喝问道:“太子在哪里?” 她喘得说话含糊不清,宁公公就算猜到了她的意思,也要装作没明白,刻意卖关子,让蔡皇后更加焦虑。 “皇后娘娘,您在说什么,奴婢没听清楚?” 蔡皇后完全没有意识到宁公公在耍弄自己,一手死死地扣住他的胳膊,一手分别指指左右两边的院子,“快说,到底……太子到底在哪边?” 宁公公有些迷茫的眨眼,好像在回味蔡皇后的话,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子住在这边。” 两处院子,每隔一段时间,太子就会换着住,让某些人派来的探子难以摸清楚,太子到底被关在哪边。 话音刚落,他被掐的生疼的胳膊上,那股可怕的力道乍然消失,蔡皇后如离弦之箭冲出去,直接扑过去,想要亲自推开院门,结果只听“叮铃”几声,院门几乎纹丝不动。 她有些懵,使劲的又推了好几下门,但耳边只有“丁零零”的声响,而门仍旧在阻挡着她见到儿子。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挡着我见到珝儿……”蔡皇后有些绷不住了,泪水汹涌而出,很快湿了脸颊,让妆容华贵的她变得狼狈。 “哎哟,皇后娘娘,对不住!”宁公公慌忙小跑过来,在怀里摸索着,“这院门是锁着的。” 蔡皇后低头一看,才发现门上拴着铁链,急忙侧身让到一边去,催促道:“快点,快打开啊!” 宁公公摸出一把小小的钥匙,捞起铁链,拿起锁,可是钥匙对着锁孔插了半天都没有插进去,不好意思的笑道:“奴婢真是老眼昏花了,看不清楚锁孔。” 蔡皇后被他笨拙的样子搞得暴躁焦虑,一把抢过宁公公手上的东西,想要将钥匙狠狠地插进锁孔,可是谁知她也偏了。 她这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眼花了,手也哆哆嗦嗦起来,比宁公公还不如。 “啊——”蔡皇后发出暴躁的一声尖叫,将钥匙和锁都狠狠地砸在地上,“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吗,不知道过来开门的吗?!” 女官吓得肩膀一震,火急火燎地冲过来,捡起钥匙,手脚麻利的地打开锁,扯下的铁链,推开院门,“皇后娘娘,您快请进吧。” 蔡皇后恶狠狠地推开女官,飞奔进去,可是院子里几间屋都屋门紧闭,又让她无措了,不知道该奔向哪里去。 “宁公公,”她又抠住宁公公的胳膊,“太子在哪里,太子在哪里啊!” 她的吼声快要震聋了宁公公的耳朵,他赶紧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又晃了晃脑袋,“皇后娘娘,奴婢差点聋了……” 蔡皇后猛地揪住他的领口,“要是不能让我马上见到太子,我立刻掐死你!” 宁公公哭求道:“皇后娘娘饶命啊,奴婢正准备告诉您呢!” 蔡皇后吼道:“说啊!” “那里,太子在那里嘛。”宁公公委委屈屈的答道,抬手指向西边的一间屋。 那屋子从外面看破破烂烂的,像是荒废了很多年,甚至让人怀疑屋顶能不能遮风挡雨,会不会是因为前几日下大雨,让太子淋着雨,受了寒,才加重了病情。而且门窗紧闭,阳光都透不进去的样子,人待久了,还不发霉?! “滚开。”蔡皇后甩开宁公公,大步走向那间屋子,腹部的疼痛更厉害了,额头上滚过豆大的汗珠,让她的脸色更加难看,“珝儿,珝儿,我来了,我来看你了……” 她冲过去,拼尽全力推开房门。 “砰”的一声,感觉有尘烟和霉味扑面而来。 她来不及避让,捂着嘴巴,连连咳嗽。 女官和宫女们赶紧涌过来安慰。 蔡皇后摆摆手,推开她们,踉踉跄跄地走进屋子里,“太子,太子你在哪里?回母亲一句话啊!” 她哭得泪眼朦胧,都看不清面前的路了,伸出手去摸索着,一边呼唤太子的小名。 “珝儿,珝儿,和母亲说一句话啊……” “咳……” 一道轻轻地咳嗽声忽然响起,蔡皇后一个激灵,僵硬的立在原地。 “珝儿,是你吗?” “母,母亲。”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了她。 蔡皇后仿佛深陷黑暗里的人,终于找寻到了光明,直接用衣袖擦去眼泪,循声望去,终于看到了床榻,以及床榻上模糊的人影。 “珝儿!”她大叫一声,踉踉跄跄地冲过去,差点被地上的一块凸起给绊倒。 她完全不顾一国之母应该有的仪态,狼狈的跌跪在床榻边,一把抓住太子的手,然后发现他的手瘦了很多,形同骷髅。 蔡皇后害怕的慢慢抬起头,望向她唯一的儿子。 太子真的是瘦了很多,眼窝子都陷下去了,加上眼底的青紫、惨白的脸庞,让他都不像个活人,惨的叫她心痛无比。 “珝儿,珝儿,你怎么变成这种模样了……”蔡皇后又哭了,抓紧太子的手,轻抚过他粗糙又凌乱的长发,“珝儿……” 太子的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吐出一点声音,似乎刚才那一声“母亲”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御医呢?”蔡皇后发疯似的吼道,“御医死到哪里去了,太子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你们把原本好端端的太子给治成了这般模样?你们这些庸医,皇上应该下令诛灭你们的九族!” 守在床榻边的御医面对蔡皇后的恐吓,一点儿也没有被吓着的意思,冷漠的回答道:“太子先前为情所困,言行疯癫,为救治此病,下了重药,伤到了五脏六腑,导致太子体虚,需要长时间的调养,或许有康复的可能。” 第877章 母亲,救救我 蔡皇后瞪大眼睛,若是现在手里有刀,她一定立刻捅死这狗庸医。 “什么叫有可能?你知道你医治的是谁吗?!”她大骂道:“是太子殿下,是大周未来的皇帝,怎么能是可能?是你必须治好太子殿下,否则你就赔上性命,你懂吗?!” 御医嘟囔道:“太子这病症实在是麻烦的很,又不可能让一个言行疯疯癫癫的人坐上皇位,有失我们大周的颜面,不是吗?哪怕是大罗金仙在,最好的情况也是这样了。若是太子殿下实在撑不住的话,恐怕也就……” “闭嘴!”蔡皇后扯着嗓子大吼,声音震得屋顶的瓦片都要掉下来了。 宁公公赶紧捂住耳朵,往后面站了站。 御医叹气,“皇后娘娘,话虽然难听,但是微臣们不能欺骗皇上与您,所以您要接受这个结果啊……” “……”蔡皇后因为一路跑过来,本就气不顺,腹部刺痛的厉害,被御医这番话一堵,更是气得差点翻白眼,晕过去。 女官赶紧倒了杯水,给她灌下去。 蔡皇后这才感觉舒服了一点点,颤抖的手指着御医的脸,“真是庸医,庸医!你是不是被谁收买了,要谋害太子?!走,跟我去皇上面前,我一定要皇上治你的死罪!” 御医一点都不慌。 他那副无所谓、不害怕的态度,进一步的激怒蔡皇后。 “你将太子害成这样,我一定要你全家陪葬!”蔡皇后转过头,继续轻抚过太子消瘦的脸庞,她做为生身母亲,都快要不认得这般惨状的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了,“珝儿,我的珝儿真是命苦,我的珝儿为什么会这般命苦……害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她哭得肝肠寸断,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在狠狠地撕扯着,叫她痛得快要窒息。 “母亲……”在她的哭声中,太子又攒够了力气,艰难的开口,“母亲……” 蔡皇后一怔,立马收起哭声,攥紧太子的手,回应道:“珝儿,母亲在这里,母亲就在你的身边,你不要害怕,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太子一双几乎没有光彩的眼睛望着蔡皇后,一边喘着气,一边拼尽全力说道:“母亲,救救我……母亲,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珝儿放心,我会救你的,我会让你好起来的!”蔡皇后柔声安慰着,“你不会有事的,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你。” 太子费力的咽下一口唾沫,还在反反复复的说着“母亲,救救我”。 蔡皇后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恐惧、无助,还有对她的无限渴望,她将太子的手臂紧紧地抱在怀中,悲伤又慈爱的凝望着他,“珝儿,你先不要说话,不要费神了。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太子的嘴巴还在开开合合,但是声音渐渐地低下去了。 蔡皇后回头对女官吩咐道:“还不快赶紧去准备肩舆,再叫蔡国舅找来全京城最厉害的大夫来,无论要花费多少人力财力,我们一定会治好太子,一定要让太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是,皇后娘娘。”女官赶忙要走,不想被宁公公挡住了去路。 “皇后娘娘,”宁公公慢声细语道:“皇上有令,太子殿下还不能离开太仓。” “什么?!”蔡皇后暴跳如雷,嘴巴上也没有遮掩的大骂道:“太子都成这般模样了,为什么还要让他待在这样破破烂烂、不能遮风挡雨的地方,为什么要让庸医来给太子治病,为什么不广寻天下名医来为太子诊治?皇上……皇上是不是想亲手害死自己的的儿子啊!” “瞧您这话说的,”宁公公叹口气,一脸的无辜与无奈,“这不,对太子殿下的处罚还未结束,贸贸然返回东宫,必然会影响太子殿下的声誉啊?而且,太子殿下现在越是凄惨,其实越是能博得天下人的同情,让大家早点忘记之前平康坊里发生的事!” 他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蔡皇后被气得额头青筋暴露,一双原本美丽又充满慈母之情的眼眸里瞬间充满了杀气。 “你们就是想害死太子,你们就是想谋害太子!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带走太子,让太子的病好起来!让你们这些狗东西,全部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被处死!” 宁公公拍了拍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五个彪形大汉,将屋门堵得严严实实。 “皇后娘娘啊,太子若是草率离开,那可就前功尽弃了,这些时日里受到的苦就全白费了,太子必然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您不想看到太子落到那样的境地里吧?” 蔡皇后一愣,宁公公说的不无道理。 她颓然地往床榻缩了缩,有些无脸去面对太子。 太子缓慢地眨了眨眼,嘴馋颤抖得更厉害,“母亲……母亲……” “珝儿,你且忍一忍,我很快就会找来大夫的,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您还没有看过陆太子妃和陈.良媛吧?她们都怀上了你的孩子,我找大师算过了,这两个孩子一定会保佑你否极泰来的!” 太子还是在颤声唤着“母亲”,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蔡皇后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只要她多努努力,就一定能让太子得到最好的未来。 “好了,别动别说话了,攒攒力,以后你还要和太子妃一起抚养两个皇孙,一起孝敬我呢。”蔡皇后说着,露出比丑还难看的苦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珝儿,你不要害怕,不要担心,我会为你铺好路的。” 蔡皇后继续落泪,但心里有小小的希望火苗。 只要他们坐在这个位置上,努力又坚强的活下去,一切必然又会属于他们的。 “那个……奴婢还有一句话要说,”宁公公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打断他们母子说话,“奴婢刚才忘了说,不好意思啊皇后娘娘。” 蔡皇后冷脸喝道:“那你还不快说?!” 宁公公依然没有惧怕的样子,“皇后娘娘,陈.良媛小产了。” 第878章 这是要逼死他们 蔡皇后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晕过去。 “小产?”她有些迷茫,混沌的脑子一时想不清楚“小产”二字是什么意思。 宁公公欠欠身,“陈.良媛与陈夫人闹矛盾,争执之间,陈.良媛摔倒,肚子正好撞在陈夫人的膝盖上。卫国公府立刻请了大夫过去,用尽了各种办法,可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蔡皇后脑子里的“嗡嗡”声更响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宁公公加重语气道:“皇后娘娘,奴婢不敢欺瞒您,陈.良媛真的已经小产了。” 蔡皇后疯一般的扑过去,揪住宁公公的衣领,“你胡说,这不可能!” “诅咒皇孙可是杀头的罪过,奴婢怎敢胡言乱语呢?”宁公公带着些悲伤叹口气,“皇后娘娘,您请节哀吧。据大夫说,虽然月份还很小,但已经能看出是个男胎了。” 蔡皇后如遭雷击,男孩对稳固太子的位置至关重要,可是为什么会没了,为什么…… “卫国公府不是应该好好照顾陈静瑶的吗,为什么会出这种事?”她责问道,既然事已至此,她就必须抓住一切的可能,让濮阳瑄那个贱种,还有卫国公府的人等付出代价! 宁公公道:“卫国公府在衣食起居上,给陈.良媛的都是最好的,所用吃食、物件也有都东宫里跟去的人的检查过,确保没有问题才会给陈.良媛用。而且陈.良媛在她亲生母亲身边,得到更好的照拂,一切都是好好的,谁知道她们母女俩会闹出矛盾呢?” “你的意思,”蔡皇后目光阴沉,“这是陈.良媛母女自己的过错了?” 宁公公道:“事实就是如此啊!再说了,皇上可是拿卫国公当亲兄弟一般的,卫国公府上下怎么可能亏待了陈.良媛?皇后娘娘啊,有些话没根没据的,是不好说的……万一叫皇上知道了,您不是又……” 他欲言又止,递给蔡皇后一个提醒与警告的眼神。 蔡皇后的身体抖得像筛子,她就只能这样任人欺负吗? 就因为皇上当卫国公是兄弟,所以卫国公府无论烦什么错误,都会被摘得干干净净?换做是她蔡氏,是太子,就雷霆手段,对他们翻脸无情? 他们是结发二十多年的夫妻,比不过一个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蔡皇后攥紧拳头,指尖都快要戳破掌心了,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可是带着霉味的空气并不能让她的脑子更清醒一些,连嘴巴里的血腥气都更加浓厚了。 到了嘴边的话,在她舌尖转了一圈又一圈,只能狠狠的咽下去,转而问道:“那皇上也知道陈.良媛小产了吧。” “是的,事情一出,卫国公府就派人来宫里了。”宁公公道,说得卫国公府像是问心无愧一般。 蔡皇后又问:“那皇上对陈静瑶小产一事,可有表示?” 宁公公道:“没有。” “……”蔡皇后的半边脸在抽搐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宁公公一点儿也不畏惧领口上的手在渐渐收紧,自己就快要喘不上气了,“皇上未对陈.良媛小产一事,有任何表示。” 这话,是皇上要他这么对蔡皇后说的。 本来他也确实没有关心过陈.良媛,仿佛东宫里根本没有过这位太子良媛的存在。 蔡皇后又深吸一口气,“那皇上可有赐下什么,安慰陈静瑶?” “也没有。”宁公公摇摇头。 “……”蔡皇后的双眼血红,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皇上没有叫人送给陈静瑶一些金银珠宝?没有给她晋封为太子良娣?没有给陈夫人一个诰命……也没有让太子殿下去看看的意思吗?” “没有。”宁公公道:“太子在养病,不适宜来回奔波,要是见了陈.良媛的样子,伤心难过,岂不是加重病情吗?” 蔡皇后感到一阵窒息,“那陈.良媛呢,她没有想过要回到东宫,去皇上跟前哭诉一番,要见见我,见见太子?” 宁公公还是摇头,“没有。” 这个蠢货废物!蔡皇后咬牙切齿,以前觉得陈静瑶还挺聪慧可人,懂得怎么讨好人,谁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候,居然蠢笨成这样,她一点儿也不明白,这是为自己谋求更好的未来吗?! 一个痛失孩子的女人梨花带雨的往皇上面前一跪,在低低的抽泣几声,还引不起皇上的同情吗? 皇上同情了,或许太子就有救了! “所以,皇上就当没有过这个孙子吗?” 宁公公垂下眼,没有说话,但答案显而易见。 蔡皇后怒道:“这可是他的亲孙子!” 宁公公感觉自己的耳朵真的要震聋了,他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皇后娘娘,皇上没有怪罪陈.良媛未保护好小皇孙,已经不错了……” “还想反过来怪罪陈.良媛,然后牵连到太子,牵连到我身上吗?!”蔡皇后的嗓子已经哑了,但是疼痛并不能熄灭她的怒火,她拼命地摇晃着宁公公的衣服,“说啊,是不是,是不是想把我们都逼死了,天下人都开心了,是不是?!” 宁公公举起双手,连连摇晃着,“奴婢可没有这个意思呢!还有啊,皇后娘娘,您声音小一点,别这么激动了,小心吓着太子,加重了太子殿下的病情。” 蔡皇后一个激灵,猛地回过头,望向床榻上的太子。 太子半睁着眼,看起来迷迷糊糊,嘴巴微张着,听不到一点声音。 刚才他们的争执,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珝儿,我苦命的珝儿!”蔡皇后甩开宁公公,扑回到床榻边,泪眼朦胧的望着儿子,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他消瘦的脸颊,“珝儿放心,母亲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接着,她小心的将太子的手放回被褥下面,又给他掖好了被角,瞬间面目变得严肃可怕,转身回到宁公公的面前。 “我要见皇上,我今日必须见到见到皇上!” 宁公公侧身,做出请的手势,“皇上知晓您见过太子,还有听到陈.良媛小产的事儿,一定满心苦楚,需要有个依靠呢,所以只要您想,就可以去见一见皇上。” 蔡皇后冷哼一声,刚要往前迈出一步,却觉得不对。 皇上会这么好心吗? 第879章 不能坐以待毙 她忽然不敢动了,感觉前往正有深渊等着自己。 宁公公差点撞到蔡皇后的身上,见她没动,不解的问道:“皇后娘娘,怎么了?” 蔡皇后斜眼瞪着宁公公,看他那一脸纯良无害的样子,心里骂了一句:死阉货。 骂归骂,但是这并不能解开他们现在的困局。 蔡皇后咬咬牙,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一路奔波过来到现在,发髻与衣衫都有些乱。 “我这副模样就去见皇上,实在是太失礼了,我先回凤仪宫整理一番,再去见皇上吧。”她总算为自己抓住一个机会了。 宁公公道:“皇后娘娘,奴婢认为您这样去,越是能博得皇上的怜惜啊!皇上与您成婚二十多年,终究是夫妻,怎么忍心看您这般模样呢?” 蔡皇后一愣,随后干笑道:“算了,我又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了。皇上禁足我,是因为我先前言行有失,怎么能让皇上再看到我这番模样?后宫里,其他人若是看见了,不知道又要起什么流言蜚语,影响后宫的安宁。”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宁公公欠身,“是奴婢欠缺考虑了。” 蔡皇后暗暗松口气,“走吧,先回凤仪宫。” 宁公公没有阻拦。 蔡皇后看一眼虚弱的快要死掉的太子,暗暗的下定决心,头也不回的走出破院,快步回到凤仪宫。 宁公公站在殿外等候,蔡皇后不急不慢地亲自摘下发髻上的珠钗步摇,望着铜镜里自己煞白惨淡的脸庞,脑子里全是太子的模样。 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精心抚养长大的太子,本该成为大周的九五之尊,成为一手掌握天下大权,意气风发的样子,可现在呢…… 太子病入膏肓,就要死了,陈.良媛的孩子也没了,皇上已经失去了孙子,即将失去嫡子,却无动于衷。 这说明什么?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让濮阳瑄那个贱种替代太子了! 那个贱种的生母是她害死的,二十多年来不停地虐待、陷害他,有过不知道多少次,差点就让他命丧黄泉。那贱种若是登上太子之位,将来登基为帝,怎么可能放过她这个嫡母? 就算不好明面上初始她,暗中使一些龌龊手段,让她横死还不是易如反掌? 蔡皇后想到这里,打了个冷颤,都上的动作陡然加快,从妆台上的一只小盒子里取出一只玉佩,塞到女官的手里。 “交给国舅,我们必须动手了。再不动手,太子就要死了。” “是……”女官攥紧玉佩,冷汗直冒。 “快去吧。”蔡皇后深深的吸口气,目光决绝,冷酷无情,“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 女官立刻出去了,特意避开宁公公,从窗户翻出去的。 蔡皇后琢磨了下需要留给蔡国舅的时间,虽然这一点她已经捉摸了无数遍,但还是胆颤心惊的仔细的想了又想,不知不觉间手心里都是汗,凤钗差点从手里的滑落。 她赶紧小心翼翼的捧住凤钗,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然后亲自将凤钗插入已经重新梳理好的发髻中,指尖轻抚过栩栩如生的凤凰,嘴角泛开一丝冷笑。 用这凤钗结束这一切,挺好的。 约三刻后,女官回来了,玉佩没有带回来。 她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深沉的对才皇后点点头。 蔡皇后感觉全身又有了力气,挺直腰板,心神更加镇定。 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蔡皇后才重新梳妆打扮好,厚重的妆容遮掩了她脸上的憔悴、悲伤,神色淡漠的对宁公公道歉,“不好意思,让宁公公久等了。” 宁公公道:“奴婢应该的。” “走吧。”蔡皇后点点头。 这次,凤仪宫门前准备好了肩舆,蔡皇后一派雍容仪态,端坐在肩舆上,在往两仪殿前的路上,看也不看沿路上遇见的妃嫔与宫人们。 那个华贵又威严的皇后娘娘又回来了! 顿时,妃嫔们又议论开了。 范昭仪不屑,“知道回光返照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吧?我看,我们那位皇后娘娘啊,是离死不远了。” 周围的人只是笑笑,皇后娘娘哪有那么容易死啊?就是个废后,也要被朝臣们议论好些时日,才能被确定下来呢。皇上也不可能忽然杀了皇后,给自己的名声添上一笔阴影吧? 路很长,似乎又很短。 平日里觉得挺长的一条路,突然宁公公一声“皇后娘娘,两仪殿到了”,蔡皇后被惊醒,有些迷茫和疑惑的望着两仪殿的宫门。 “这么快就到了吗……” 她还没有将他们盘算已久的计划再细想一遍呢,怎么就到了呢? 宁公公伸出手,亲自扶着蔡皇后从肩舆上下来,“皇后娘娘,请容奴婢先去通传一声。” “去吧。”蔡皇后挥挥手。 宁公公一溜烟的跑向正殿。 蔡皇后环顾一圈,夕阳西斜,橘黄色的灿烂余晖洒落在重檐屋顶上,也在地上落下沉重幽暗的阴影。 太阳就要落山了,一切阴谋诡计最适合行动的时候,到了。 她的目光落在一处偏殿的时候,神采暗了暗。 那里,就是太子被软禁过的地方吧。 看起来像是皇上在保护着儿子,实际上呢…… 蔡皇后的嘴角抽搐几下,随即目光坚定的望着正殿。 走到了这一步,她绝对不会退缩。 没等多久,宁公公从正殿出来,“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进去呢。” 蔡皇后高昂起头,不急不慢地走进正殿,宁公公招呼其他人退出去,关上殿门。 蔡皇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御案后的男子,但是他并没有抬头看她,而是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一本书。 待走到近处,她隐约的看到书名,差点翻个白眼。 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在看市井里平民百姓们最爱看的无聊又粗俗的话本?不知道多少流言蜚语就是靠这些破烂话本流传开的吗? 蔡皇后硬是压下突然腾起的怒火,今天她来到两仪殿只有一个目的,她不需要为任何事情分心。 “妾身拜见皇上。”他照常行礼。 皇上还是没有抬头,问道:“皇后,看过太子了?” 看皇上冷漠的表情和语气,蔡皇后缩在袖子里的手紧攥成拳头,用疼痛提醒自己不能被皇上的态度挑起怒火,这种时候,她必须尽可能的冷静,才不会出错。 第880章 孩子不是太子的 “是,皇上……”蔡皇后直接跪在地上,“请您念及父子之情,准许太子搬回东宫,广寻名医,为太子治病吧!” 皇上道:“太子之恶行,令朝臣与天下百姓愤慨,若不严惩,难以服众,又叫太子将来如何面对臣民?” 现在还在扯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蔡皇后的心变得更冷,“皇上,如今太子已经病入膏肓,御医显然已经没本事医治了,而且太仓那边房屋破漏,实在不是个养病的地方啊!请您先准许太子搬到合适的地方,哪怕不是东宫也行,或是妾身的凤仪宫,由妾身亲自照看,等到太子病好了,再继续罚他,可好。” “不好。”皇上一边说,一边翻书,“皇后,这个时候,你必须狠得下心了。” “皇上!”蔡皇后起身,扑到御案前,瞪圆了眼睛盯着皇上,“难道,您要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去死吗?我们已经失去了孙子,太子也知道他的孩子没了,悲伤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那个孩子,不是太子的。” “……啊?”蔡皇后被皇上忽然吐出的一句话给惊呆了,迷茫的眨眨眼,“您说什么……” “陈.良媛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太子的。”皇上道:“所以,皇后与太子不必为此感到伤心,也不必为陈.良媛求个什么安慰了。我现在没有惩处陈.良媛已是看在卫国公府的面子上,最大的宽容了。” “这……这不可能!”蔡皇后心中的恨意直冲脑顶,“皇上,您是不想妾身伤心,所以骗臣妾的,对不对?” “看来皇后并不知道太子的这个秘密?”皇上缓缓的抬起头,望着结发妻子通红的眼睛,“不知道太子还有多少秘密,在瞒着我们这做爹娘的呢?” 蔡皇后的身体颤抖起来,嘴里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太子有先天的隐疾,不能生育,这个秘密直到太子因为疯症而留在两仪殿养病之后,御医为他反复诊治的时候,才发现。”皇上慢慢的说道,一字字犹如千钧之力,扎进蔡皇后的耳朵里,“所以,我后来派耿芳去调查,原来陈.良媛早已猜到太子不能生育,于是找了一名东宫侍卫,在与太子欢好之后……” 他递给蔡皇后一个“你明白”的眼神,没把后面难听的话说出来。 蔡皇后倒吸一口冷气,在皇上低沉的嗓音中,可以想象到陈静瑶这个贱人趁着太子熟睡,就在太子身边做那苟且之事! 她的脸瞬间涨红,手死死地撑着御案,防止自己摔倒在地。 皇上叹口气,“皇后若是不信的话,那名侍卫已经被看押住了,也可以叫来陈.良媛及其身边的宫女,当面对质。” “不必了!”蔡皇后顾不得面对的是一国之君,怒吼道。 当面对质? 那就是要反反复复提起太子不能生育的事,要让她与太子陷入多么难堪与绝望的境地! “皇上,也许有意外之喜呢?”蔡皇后用满怀希望的目光,望着皇上,“还有陆菀容啊,太子与她两情相悦,而且陆家的家风也绝不会让她像陈静瑶那么卑鄙无耻的!那是太子唯一的孩子了,您不会想自己的孙子出生后,没有父亲吧?那该多可怜啊……” 说着,蔡皇后掩住半面脸,“呜呜呜”的哭起来。 她的哭声哀婉悲戚,令闻者落泪。 可皇上一向是铁石心肠,他看着蔡皇后的模样,能忍住不笑,已经是不错了。 “良好的门风,会让太子妃与太子私下里偷情,有了孩子才敢以此为要挟,得到册封,进入宫中吗?” “……”蔡皇后哑口无言,但是趁机靠近皇上两步,眼泪汪汪的望着他,“皇上,可是那孩子……” “太子妃腹中,”皇上紧盯着蔡皇后的一双眼泪,更慢的开口道:“并无孩子。” “……”蔡皇后顿时僵立于原地,刚抬起来,准备往皇上面前踏过去的脚也悬住了,“皇上……您在说什么?” 皇上叹道:“我知晓皇后急于太子早日有子嗣,所以一时被太子妃及其家人给蒙蔽了吧?我找了厉害的大夫,已经试出太子妃并无身孕,随后耿芳去审问了陆家找的那个大夫,原来是他用了邪门歪道,令太子妃的脉象与身体看起来像是怀孕了。” 蔡皇后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脑子里一阵阵的发晕,身形摇晃几下,然后“噗通”一声跌跪在皇上的脚边,抽泣道:“皇上,您是在逗弄妾身的,是不是?您是在生气妾身没有教好太子,所以骗妾身的,是不是?” “不是。”皇上回答的非常果断,“太子不能生育,且这病因为是先天的,所以治不好。而太子妃与陈.良媛,一个假怀孕,一个所怀并非太子之子,这些都是事实,皇后,你要接受啊!” 他拍拍蔡皇后的肩膀,这一掌掌落下来,其实力道不太重,但是蔡皇后感觉自己要吐血了。 她本来是要实施准备已久的计划的,谁知道竟然会得知这样的惊天秘密,这般的打击对她来说,差不多像是从天下降下一只脚,将她狠狠地踩进深渊里。 蔡皇后用指甲狠命地戳着掌心,用疼痛要自己从绝望的情绪里缓过来。 无论皇上今日对她说了什么,她都不会停下脚步。 她……必须达成那个目的! 皇上看看呆呆愣愣的蔡皇后,摇摇头,拿起话本来继续看。 不知过了多久,蔡皇后又往皇上面前蹭了蹭,抓住他的衣袍,带着哭腔问道:“所以,因为太子不能生育,给您丢脸了,给濮阳氏丢脸了,给大周丢脸了,所以您不想要这个儿子了,是吗?您想趁着这次重病,索性就让太子去死,是吗?!” 皇上没看蔡皇后,也没有回答。 这个反应在蔡皇后看来,无疑是默认了。 她感觉自己嘴巴里,又充满了血腥气。 “皇上……”她慢慢地从发髻上拔下凤钗,“若是您打算如此,那请废了妾身的后位,妾身愿意带着太子离开宫廷,隐姓埋名,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妾身身为母亲,真的无法看着亲儿去死,请皇上成全臣妾吧!” 第881章 弑君 凤钗牢牢地攥在手里,上面的花纹硌得蔡皇后的手生疼,但这样只会让她将凤钗抓的更紧。 皇上转头看来,“皇后,你真愿意如此?” 蔡皇后甚至能够从他的眼里看到期待。 期待她说的那些都是真话吗? 呵呵,这个男人啊……蔡皇后眼里泛着冷锐的光芒,“是,妾身愿意。这是皇上册封妾身为皇后,亲手相赠的凤钗,今日就归还给您,请皇上答应妾身的请求吧……” 说话间,她看到面前男人的目光又飘忽向话本。 显然,在他的心里,话本比她更重要。 现在就是机会了! 蔡皇后攥紧凤钗,尖锐的那头狠狠地扎向皇上的心口! 根本不用在意皇上是否在太子不能生育的事上是否是撒谎,做戏,不必去深究什么。 就算太子真的不能生育又如何? 反正世人还不知晓,到时候从蔡氏抱一个孩子来冒充濮阳氏的血脉就是了! 只要皇上死了,只要天下大权掌握在蔡氏的手里,他们就能扭转乾坤,太子就能痊愈康复,坐稳龙椅! “去死吧,濮阳晟!”蔡皇后的齿缝间溢出滔天的仇恨,她不敢叫的太大声,害怕引来暗卫。 同时,她拼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下去。 只要皇上死了,一切苦难就结束了! 凤钗扎下去了,代表他们之间的恩情全部烟消云散。 蔡皇后望着面前的男人,冷笑起来,“濮阳晟,一切都结束了,我会为你举行风风光光的葬礼,将你安葬在你为自己修建的帝陵里,然后……我……的儿子,濮阳珝会好起来,会登上大殿上的那把龙椅,我们蔡氏的荣光将照耀千秋万代。” “这就是皇后的愿望吗?”皇上问道。 “是。”蔡皇后“咯咯咯”的笑起来,手里的力道加重,狠狠地将凤钗往皇上的身体里转,“濮阳晟,你就安心的去吧,大周江山的未来与你没有关系。” 皇上慢慢的点点头,“皇后的愿望是美好的,可是……你没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吗?” 蔡皇后一怔,随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凤钗扎进去的地方。 龙袍已经破了,但诡异的是没有血透出来。 皇上的脸色也不对,血色依旧,没有衰弱的痕迹,根本不像是心口被扎穿的样子。 蔡皇后顿觉如坠冰窟,被冻僵的一点儿也不会动了。 “怎么可能……” 就算是一国之君,那也是血肉凡胎,怎么可能还好好的…… 蔡皇后还没有反应过来,皇上一掌打在她的胸口上,将她打飞出去。 蔡皇后猝不及防,后背重重地撞在地面上,痛得一时起不来身。 虽然被打飞出去,但凤钗仍然攥在她的手里,她定睛一看,钗子上一点血痕也没有,这说明凤钗没有伤到皇上分毫! “这,这不可能……不可能……” 皇上终于舍得丢下话本了,从怀里摸出一只厚厚的棉花垫子,将上面的细洞展示给蔡皇后看,“看见没,看见没?” 蔡皇后惊愕。 皇上丢开棉花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宽松的衣服,还是有优点的,皇后都没看出不对吗?”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我们成婚二十多年,皇后居然都没注意到啊。” 蔡皇后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全身因为恐惧而颤栗着,“这些……这些……” 她因为太恐惧,连完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上十分好心的替她把话说了,“皇后是想问,这些都是我布置的陷阱吗?” “……” 皇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是啊是啊。” 这四个字让蔡皇后浑身剧烈地一抖,她真的是恨死皇上用轻佻的口气说出这四个字了! 那种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样子,恶心至极! 皇上来到蔡皇后的身边,好笑的望着她,“皇后,其实呢,太子的病并没有那么严重,不过是太子为了一口能令他舒服些的药,像一条狗一样听我的话,骗你的。” 蔡皇后的眼睛稍微亮了一些——太子没事,太子不会死! 可是,很快,她又陷入更深的绝望中。 就算不会死,又怎么样? 皇上还是会废了太子,而今日事败,蔡氏上下恐怕都…… 皇上继续说道:“啊,不过他不能生育的事是真的,太子妃与陈.良媛的事也是真的。不把你逼到绝境,你与你身后的蔡氏又怎么狠得下心出手呢?只要你出手了,我可不就能将你蔡氏党羽一网打尽,名正言顺的抄了你蔡家?” “你……”蔡皇后双眼通红,恨意滔天,“濮阳晟,我……我死了也要化为厉鬼,让你和你的子孙永不得安宁,直到你大周江山覆灭!” “哦?”皇上耸耸肩,“看来,我要去请高僧法师来,好好的为皇后超度,让你没机会成为厉鬼。” “……”蔡皇后喉咙里发出“咯咯”声,眼睛向上翻,身体也抖动的更加厉害, “皇后啊……”皇上一边唤着,一边慢慢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匕首。 刀刃十分锋利,在烛火下折射出冷冷的光芒,看来是最近磨过的。 “念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我会让你死的非常痛快。至于蔡家么,我和他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该杀头的杀头,该流放的流放,该贬为奴籍的,生生世世为奴为婢,永不能翻身。皇后,你看,我对你还是挺不错的吧,至于太子……” 说话间,刀刃贴在蔡皇后的喉咙上。 求生的本能让蔡皇后想要躲开,可是身体上的剧痛与心灵上的恐惧,让她动弹不得,就像任人宰杀的猪。 “至于太子……”皇上缓缓开口,忽然间声音戛然而止,脸色大变。 蔡皇后没有等到匕首割开自己的咽喉,茫然的望向皇上,发现他的脸色突然发青。 皇上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撕扯开自己的衣襟,蔡皇后眯眼一瞧,在精壮的胸膛上,赫然有一个小血点。 “哈哈哈……”蔡皇后不禁放声大笑,“报应,报应啊!老天不会放过你的,濮阳晟!” 第882章 两败俱伤 棉花垫子再厚,终究也没挡住凤钗,钗尖戳破了皇上的皮肤。 蔡皇后疯狂的笑着,哪怕在大笑的时候因为身体的颤抖,刀刃割破了她的咽喉,也不能阻止她大笑。 “凤钗上涂了毒药,就算只有一点点的小伤口,毒素也已经进入你的体内,随着时间将扩散全身,到时候你将全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耳不能停眼不能看……在全身如虫蚁啃食一般的疼痛中,痛苦万分的死去,哈哈哈……” 皇上面色铁青,冷冷的看着蔡皇后。 蔡皇后欣赏着他的脸色,问道:“机关算尽,自认为天下无敌手,结果百密一疏的感觉如何啊濮阳晟?” 皇上收回匕首,迅速地剜掉血点周围的肉,点住几处穴道,然后用衣服死死地按住伤口。 蔡皇后摇头嘲笑道:“没用的,毒素已经扩散了,你是不是感觉心口在疼啊?这毒药没有解药的,就算有,我也绝不会给你,你就等死吧!” “我也没打算问你要解药,不要自作多情。”皇上冷喝道。 蔡皇后笑不下去了,咬牙切齿道:“就算要死了,你还是这么嘴硬。” 皇上没理会蔡皇后,想要起身,但是腿脚颤动几下,根本使不上力,想要大声喊宁公公进来,可是嘴巴居然喊不出声音了! 蔡皇后看着皇上的样子,又笑起来,她感觉身上的疼痛消减一些,手脚能动了,于是挣扎着想要离皇上远一些。 皇上深吸口气,有异样的感觉确实在身体里窜动着,望着结发妻子的眼里,闪烁着浓浓的杀气。 蔡皇后坦然的接受这样的目光,甚至觉得是一种享受,继续嘲讽道:“自以为能操控全天下的人,高傲的看着一切一切,以为其他人不过是随你操控玩弄的棋子,连亲生儿子都可以舍弃?皇上,您真是太傲慢了呢。而这份傲慢,终究会要了你的性命。” “哦。” 蔡皇后接着满是欢欣的说道:“你死了,太子就可以顺利登基了,会立刻将你最喜欢的那个贱种受尽千百种羞辱之后,凌迟处死!也好让你们父子俩早日团聚不是?太子还是良善的呢。” “哦。” 蔡皇后笑着问道:“皇上怎么不回答‘是啊是啊’了?你不是最喜欢这么和人说话的吗?说不出来了吗?还是,你觉得濮阳瑄那个贱种会来救你?他不会来的,外面可是一切太太平平的样子呢,我绝不会让珝儿落得一个弑父篡位的罪名!” 皇上反问道:“皇后还有什么想说的?” 蔡皇后道:“你这么喜欢听我辱骂羞辱你?” 皇上挑了下眉梢,“给你这个机会,你不要算了。” “不,我还没有骂够!”蔡皇后笑嘻嘻,“就算你死了,我也要天天对着你的灵位骂,让你片刻安宁也没有!我还要将你最看重的那个贱种碎尸万段,让你们父子在阴曹地府团聚!” “那也太吵了。”皇上摇摇头。 他早已发现蔡皇后准备逃开,趁着她大骂的时候攒了点力气,沾满血的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人死死的按在地上,紧接着,手起刀落,匕首狠狠地扎进蔡皇后的咽喉。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皇上的脸上。 他冷漠的看着蔡皇后惊恐地扭曲挣扎着,双手死命的按住脖子,可是不能阻止鲜血从手指缝隙间流淌出来,她想大骂,但是不停从口中涌出的血堵住了她的话。 “不必在黄泉路上等我,那会是很久很久之后,耽误你投胎。”皇上道。 “……”蔡皇后仍是骂不出一个字,鲜血在地上弥漫开一大滩。 皇上冷冷的看着,直到涌出的鲜血带走蔡皇后的生命,她不会动了,双手从脖子上瘫软下去,那双充满仇恨与不甘的眼睛终于黯淡下去,直勾勾的瞪着房梁。 死不瞑目。 皇上瘫坐在地上,想一脚踢开蔡皇后的尸体,可是使不上力气。 他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不该为了有足够的时间戏耍蔡皇后,吩咐宁公公他们没听见吩咐,不得入内。 皇上吐口气,身子往后仰,干脆的瘫在地上。 可是还没等他多喘两口气,好攒一攒气力将宁公公喊进来,殿外忽然一片喊杀声,殿门的窗纸上映出闪动的火光。 “皇上!”宁公公仓皇的推开殿门,扑进来,还没看清楚里面的状况,只管大叫着,“禁卫造反了……” 话音还未落下,他终于看清楚帝后都躺在地上,一滩鲜血在蔓延,吓得脸色顿时煞白。 “皇上!”宁公公扑到皇上身边,发现他睁着眼,还在喘气儿,松了口气,老泪纵横,“皇上,您没事吧?奴婢扶您起来,外头羽林军、龙武军、龙武军全都疯了,到处放火杀人,要迎接太子殿下登基!” 皇上没动,毒素让他手脚麻痹,能模模糊糊的听见宁公公在说什么,但是嘴巴像哑了似的,说不出一个字。 他要将皇后那个贱人碎尸万段! 自登基以来,他从未遭遇过如此羞辱,他要将蔡氏所有人都千刀万剐! 可是愤怒并不能让他开口说话,他只能颤颤巍巍的抬手,向宁公公打了个手势。 “您让奴婢去找楚王殿下?可是……”宁公公怎么舍得丢下皇上一人在这险境里,“您不能留在这里,奴婢背着您一起逃出去吧!” 皇上向他摇摇头,然后用仅存地力量将他推出去。 “皇上!”宁公公要哭了。 皇上阴森森的瞪他一眼。 宁公公被眼神震得镇定下来,想起皇上之前的交待,抹了抹眼泪,从蔡皇后手里抽走凤钗,踉踉跄跄地奔向两仪殿的深处。 皇上转头望向殿外,火光冲天,刺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有打斗声、吵闹声此起彼伏,吵得他有些头疼。 确实没想到过蔡氏那个贱人会刺伤自己,也没有想到禁卫三军里潜藏着的叛徒比他预料中的多……不过么,事到如今,也算是好事一桩。 有人举着刀冲进来,皇上无所谓的笑笑,闭上眼睛。 没关系,就让他们在死前闹一闹,一切都在算计之内。 第883章 太子监国 京城的深夜,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宁。 楚王府的某处院子里,也只有一盏烛火亮着。 濮阳瑄将一件披风盖在薛瑾仪的肩膀上,“夜风凉,回屋先睡会儿吧?” “白天休息了好久,现在一点儿也不困。”薛瑾仪摇摇头,望向软榻上昏迷的人,接着又看向角落里,唯一的烛光下,正在专心研究什么的竹大夫。 濮阳瑄无奈的在她身边坐下,“我想,你还是应该先悄悄地离开京城,去安全的地方。我之前安置严碧回的地方,眼下就是最安全的了。” 薛瑾仪缠住濮阳瑄的胳膊,“我们好久没有打赌了吧?” 濮阳瑄知道她想赌什么,一口拒绝,“不要。” 他才不想拿阿瑾的性命安危来打赌呢。 薛瑾仪笑嘻嘻的晃动他的胳膊,撒娇道:“阿瑄,我就要打赌!” “阿瑾……”濮阳瑄叹道。 薛瑾仪忽然正色道:“我敢说,太子与蔡氏不敢拿我们怎么样,你看,他们现在都还没杀上门呢。而且,父亲都叫我们不要动了,我就敢说虽然有点意外,但一切仍然在父亲的算计之中。我们啊,坐等获利就好。” 有时候,真的不需要他们事事亲力亲为,翘着二郎腿,悠悠然的等待结果,省心省力,然后将精力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濮阳瑄其实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他太紧张阿瑾的安危,还有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 薛瑾仪继续抱紧濮阳瑄的胳膊,“我不管,从我们成婚起,我们就黏在一块儿了,我要死死的黏住你。” 濮阳瑄失笑,“你啊,肯定是吃过无数个熊心豹子胆,谁也没你的胆子大。” “嘻嘻。”薛瑾仪得意的冲他笑,“你的娘子呢,就是这么厉害!” 濮阳瑄摸了摸她的头发,他会拼尽全力保护妻子。 “嘶——软榻上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呻吟。 薛瑾仪和濮阳瑄同时看过去。 濮阳瑄示意薛瑾仪好好的坐着,自己来到软榻边,唤道:“宁公公?” “皇上!”宁公公猛然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就从软榻上起来了,“皇上,皇上在哪里,皇上怎么样了?!” 他慌张地四处张望,好不容易才在昏暗的灯火下,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濮阳瑄。 “楚王殿下……”他想起自己从宫里的暗道逃出来后,来到楚王府的一切,还有在昏过去之前没来得及说完的话,“楚王殿下,皇上中毒了,凤钗上有毒!” 濮阳瑄安慰似的拍拍宁公公的肩膀,指向竹大夫,“竹大夫已经在研究了。” 宁公公问道:“能找到解毒之法吗?” “不一定哦。” 回答他的是竹大夫。 “……”宁公公差点两眼一翻,再晕过去。 濮阳瑄递去一个眼色,希望竹大夫说话怒委婉一点。 竹大夫无奈的耸肩,“总比给了希望,然后失望好点儿吧。” “……”众人无语。 不过大家早已习惯竹大夫的性格了,薛瑾仪问道:“按父亲的意思,我们目前按兵不动,明日上朝也会同往日一样,对吧?” “是的是的。”宁公公一边说,一边抚着自己的胸口。 一路从宫里狂奔出来,他是上气不接下气,胸口疼得厉害,所以没能和楚王、王妃说上几句话,就没用的晕过去了。 “虽然情况有些变化,不过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就好。”说到这个,宁公公其实很头疼,很无奈。 皇上虽然年纪大了,但是那颗“爱玩”的心是变不了的了。 真怕哪天就玩脱了…… 薛瑾仪笑眯眯的望着濮阳瑄,“听见了没有,我是不会离开你,离开楚王府,离开京城的!” 濮阳瑄捏了捏眉心,哭笑不得的应道:“是,我会抓牢你的手,你想离开都不行!” “你俩够了啊。”竹大夫搓搓自己的肩膀,“这大热天的,我鸡皮疙瘩快要掉一地,冷死了。” 薛瑾仪与濮阳瑄相视一笑。 竹大夫冲他们摆摆手,“你们赶紧走,不要打扰我研究这凤钗上的毒。不然,要是救不了皇上……”他耸耸肩膀,“反正不是我坐不上皇位。” 薛瑾仪对宁公公道:“您就好生在楚王府里休养,我们先走了。” “多谢楚王殿下,王妃。”宁公公冲他们恭敬的欠欠身,“奴婢休息会儿,还是要回宫看看皇上的情况,也好告诉你们。” “好。”濮阳瑄点头。 薛瑾仪和濮阳瑄手牵着手从院子出来,往正院走去,月色洒落一地,为他们照亮前行的道路。 温柔的夜风轻轻地吹拂过他们的脸颊,薛瑾仪笑着靠在濮阳瑄的胳膊上。 宫里的局势千变万化,但有一点不会变—— 他们依然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且离终点更近了。 第二日,在好眠中醒来后正常去上早朝的官员们,不管是装得,还是事先压根不知晓,齐齐大惊失色。 前一日还好好皇上居然遭遇刺客,宫里乱糟糟一团,蔡皇后为了保护皇上被刺客杀害,不过好歹将祸事控制住了,不过皇上还是因为受伤而病倒,交待要太子监国。 但是许久未出现在人前的太子,只让人们隔着珠帘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听见一个绵软无力的声音。 “父亲也是希望我能借此向诸位表明改过自新之心,还请诸位臣工监督、教导我。” 众臣应下,客套几句。 站在队首的蔡国舅高傲的扫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濮阳瑄的身上,眼中闪过深深的恨意,但嘴角泛开也是恶毒的笑意,开口道:“皇上念及太子如今还太年轻,身边需要个可靠的人,所以命我为辅佐之臣,地位在三省之上。” 刘侍中不满,“蔡国舅,你没做过一天官,处理过一天的政务,怎么敢做这辅佐之臣的?” “唉,以前是为了避嫌,不得不埋没一身才华,而现如今皇上病倒,太子监国,皇后娘娘又因为护驾而被杀害,我做为太子最亲的亲人,更应该站出来,承担应有的责任。”蔡国舅摇头晃脑的乜斜一眼刘侍中,“刘公若是不满,可以去问问皇上啊?” 皇上昏迷不醒,问也是白问。 刘侍中撇撇嘴,侧过头去,看也不看小人得志般的蔡国舅。 刘侍中都不提这茬了,其他朝臣们自然也不会开口。 蔡国舅轻咳两声,不怀好意的目光依然落在濮阳瑄的身上,“楚王啊,您……” 第884章 狐假虎威是不可能的 “咳咳咳……” 珠帘后,响起咳嗽声,听得挺让人揪心的。 蔡国舅不满的瞪一眼竹帘,这臭小子咳嗽的真不是时候,他还算有耐心的等咳嗽声终于止住了,继续说道:“楚王殿下……” “母亲乍然崩逝,我们做子女的内心悲痛万分,想为母亲办一个体面的丧仪,好好的安葬,你说是吧?”太子虚弱的声音响起,再度粗暴的打断蔡国舅的话,“楚王?” 濮阳瑄作揖,“是的,太子殿下。” 蔡国舅更加不满的瞪着珠帘,太子这是一朝重新得势,翅膀硬了,敢不听他的话了? 按照原本的计划,是要用罗织的罪名构陷楚王与昨夜的“行刺”有关,将他置于死地,永绝后患。 可是,太子不仅留下了狗皇帝的命,现在还不给楚王定罪? 太子非说狗皇帝要是死了,必然引起太大的震动,说不定楚王就直接造反了,朝臣们也会有诸多猜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先稳定住局势与人心,狗皇帝必须还活着。 反正因为中毒而昏迷,命不久矣,也不急于这一时,最大的利用狗皇帝要紧。 这理由,蔡国舅暂且信了,但是为什么要放过濮阳瑄? 濮阳瑄就是个祸患,说不定哪一天就抢走了他们忍辱负重,辛辛苦苦夺得的一切! 太子坐在珠帘后,像是根本没有觉察到自家亲舅舅的眼神,“楚王是长子,那么母亲的丧仪就交给你来操办,各衙门听凭楚王调遣。” “是,太子殿下。”濮阳瑄领命,没有多言。 朝臣们面色各异,有的愤怒,有的不平,也有迷茫的,在互相递了个眼神后,又看看平静的楚王,都没有说什么。 太子又咳嗽两声,“父亲康复之前,朝政就仰赖诸位臣工了。若是我有什么错处,麻烦诸位指正,我先谢过诸位臣工了。” 朝臣们互相看看,应下了。 太子道:“父亲遇刺之事,已经交由禁卫、大理寺、京兆府联合追查,身边有御医照料,暂无性命之忧。我眼下也是体弱多病,若无要事,诸位臣工便先回去吧。” 朝臣们关心了下皇上与太子的身体后,便退出大殿,蔡国舅趾高气扬的对他们冷哼几声,快步跟上太子的肩舆,来到东宫。 “你为什么不治濮阳瑄的罪?!”一到书房里,蔡国舅劈头盖脸的责问道。 太子用手帕捂着嘴巴咳嗽,他的脸色依然苍白,眼睛里也没有往日里灼灼的神采,明明年纪轻轻,但身上已经有了垂暮老人的气息。 “问你话呢,别装模作样的咳嗽了!”蔡国舅想到昨晚的惊心动魄就特别的没耐心,操起书桌上的书就要砸向太子。 “国舅,您冷静啊!”内侍忙上前,揽住蔡国舅。 “哼。”蔡国舅将书砸回到桌上,震得毛笔滚落在地。 太子的肩膀缩了缩,“舅舅,濮阳瑄如今在朝臣们心目中地位不一般……” “你也很清楚不是?”蔡国舅抢过话茬,“那不是更应该早点弄死他吗?” 太子道:“可是,乍然问罪濮阳瑄,定然会引起朝臣们的质疑,对我们不利啊!就如同我们现在还需要父亲活着一样……” 话说到一半,他不得不停下来,喘上几口气,看样子因为呼吸困难而随时会晕过去。 “呵呵,真是这样吗?”蔡国舅持怀疑态度。 太子道:“所以,先打发他去操持母亲的丧仪,然后他这个做长子的,怎么也得代所有子女守孝吧?留在皇陵,少说也要三年,就不得不远离朝政了,若是敢擅自离开,那就是不忠不孝,朝臣们还不骂死他?” 蔡国舅皱起眉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濮阳瑄若是不愿意守陵呢?他不会不明白守陵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后果,一定会拒绝的。” “谁叫母亲是他的嫡母,他纵然再不愿意,也得去。”太子说话胸有成竹般,“要不然,他一直苦心维持的好名声,也会毁于一旦的。” 蔡国舅将信将疑的看着太子。 太子抓紧椅子扶手,强迫自己与蔡国舅对视,“舅舅,我们往常用的手段都没得逞,所以现在必须拿出点新花样,您明白吗?” 蔡国舅撇撇嘴,“行吧,先看看,若是濮阳瑄有一点不对劲,我一定第一个冲过去杀了他!” “好。”太子点头。 蔡国舅看太子脸色越来越差,想来是折腾这么久,累着了,做为他的亲舅舅,到底是心疼的,也不想他年纪轻轻的就死了,那他们蔡氏可就没未来了。 “太子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舅舅慢走。” 太子直勾勾的望着蔡国舅出去了,直到看不见身影,他猛地喘几口气,然后抓住身边内侍的衣服,慌慌张张的问道:“药呢,我要吃的药呢?!快给我,快给我啊!” 他拉扯着内侍的衣服,充满渴望的望着他,哀求的态度甚至显得有些卑微。 内侍不急不慢地从怀里摸出一只小药瓶,在太子的面前晃了晃。 太子大喜,伸手就要拿走。 内侍敏捷地举起手,让太子扑了个空。 太子哀求道:“求求你,我已经按照你们说的做了,把药给我吧……” 内侍幽幽道:“太子殿下,您可要一直记着皇上的话啊。” 太子猛点头,“我都记着呢,我都记着呢!” 他仰头望着小药瓶,迫切的伸手够了够,舌头舔着干裂的嘴唇,喉头不停地因为吞咽的动作而颤动着。 内侍从小药瓶里取出一枚药丸,微笑道:“太子殿下真听话,这是皇上奖赏给您的。” 他将药丸放到太子的掌心。 太子如获至宝,迫不及待的将药丸塞进嘴巴里,连嚼都没有嚼,就直接咽下肚子。 药丸下肚,太子的脸色有了些微的好转,身体的微微颤抖也停下来了,他瘫软在椅子上,闭上眼,脸上露出古怪的笑。 内侍轻抚着太子的头发,在他耳边低语道:“只要太子殿下乖乖听话,就能吃到药丸,让您舒舒服服的,永远都感受不到痛苦,知道吗?” “知道,我都知道……”太子乖顺的答应道,仿佛看见了什么美好的东西,笑得痴痴傻傻。 第885章 皇后的丧仪 早朝后,濮阳瑄回到中书省官署,不少人跟着过来了。 众人齐刷刷的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他下令,无论是怎么样的命令,都会协心同力,赴汤蹈火。 小吏在捧来厚厚的一摞书后,濮阳瑄方才开口,“这是前朝皇后丧仪的记录,以供蔡皇后的丧仪参考,诸位同僚可有异议?” 有人不平的低声说道:“楚王殿下,昨晚的事情太过蹊跷,虽然往日也有刺客意图潜入宫中谋害皇上,可从未有成功的,为何昨夜差点得手?据皇宫周边各坊的坊丁、武侯说,夜里曾见宫中冒出火光,而随后正在受罚的太子竟然可以出来监国,而那蔡国舅狐假虎威,在朝堂上大放厥词!” “是啊,”另有人接话道:“下官怀疑这是蔡氏阴谋,意图谋权篡位,颠覆大周江山啊!” 刘侍中等重臣只是叹口气,没有多言。 濮阳瑄平静的望着那几张忧心忡忡的脸,语气还挺温和淡定的说道:“诸位同僚莫慌,父亲一向英明神武,做事滴水不漏,既然如此下令,必有他的原因。这种时候,我们更应该团结一心,稳定朝政,令天下百姓安心,四夷不敢来犯。” “这……” 几个人互相看看,楚王如此淡定,是否太过天真了? 濮阳瑄道:“国母崩逝,举国悲痛,我身为子女,能亲自为嫡母操办丧事,是我最后能为嫡母尽的一点孝心了。” 刘侍中开口道:“楚王殿下有此孝心,真是仁善啊。皇上受伤病重,太子亦是体弱,正是臣民之心最不稳定的时候,正如楚王殿下说的,我们更应该团结一心啊!” 有几个人跟着附和,可还有几人迟疑和忧虑。 “楚王殿下操办丧仪之后,肯定会被要求为皇后娘娘守孝,这吃住都在皇陵,远离皇城……日子短还好,可一般守孝要三年,这对楚王殿下大大不利啊!” “而且,丧仪规矩多,要处理的事宜也多,稍有差池,必然会给蔡氏把柄,联合党羽弹劾您。再来,主持丧仪期间,您必然无心处理朝政,这一步步,可都是蔡氏布好的局呢!” “楚王殿下,您要警醒些啊,必须拿出办法,与蔡氏抗衡,决不能任由他们摆布啊!” 濮阳瑄对众人和善的笑笑,“并不是有诸位齐心协力吗?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就犹如万里堤坝,何须恐惧滔滔洪水呢?什么远离朝政,什么守陵,这是后话,不着急,先办好眼下的事吧。” 刘侍中抢在众人再提出疑虑之前,高声开口道:“楚王殿下所言极是,诸位同僚就按殿下所言,办事吧。” “没错,”有人附和刘侍中的话,“咱们应该以大周江山稳固为重,当下决不能自乱阵脚,万万不能让宵小之辈趁此时机作乱。” 大部分人纷纷点头,决定先按兵不动,再做打算。 刘侍中又道:“不过,皇上是您的父亲,楚王殿下有空还是要去看看的。” “我知道了。”濮阳瑄翻开面前的一本书册,“开始安排皇后的丧仪吧。” 很快,中书省官署里的这番话传到了蔡国舅的耳朵里。 “这贱种居然没打算做什么?”蔡国舅觉得挺不可思议,到这种地步了,这贱种不可能选择坐以待毙的,“难道是打算静观其变?还是表面装作若无其事,打算暗中做些什么?” 他有些焦虑的来回踱步,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昨晚的事。 按照原本的计划,蔡皇后负责刺杀狗皇帝,他同时带领宫内外的人假装刺客行刺,然后太子毕竟还是太子,可以顺理成章的接出来,送上皇位,接着处置掉那些个碍眼的贱种和老东西。 谁知道,蔡皇后居然失手了,好在狗皇帝也不好过,他准备亲手杀掉狗皇帝,为蔡氏出口气的时候,太子居然赶到并阻止了他。 太子不许他杀了狗皇帝,掰扯出一大堆理由。 行,他不杀。 可是现在要用相同的理由,留着那个贱种的一条性命。 这让他觉得非常烦躁,事已至此,蔡氏虽然以太子为傀儡,可以逐渐掌握天下大权,然而现在还不是没有掌握吗?朝中多少人还与蔡氏有异心呢,他们不能行差踏错一步,他们输不起。 蔡国舅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暂且不立刻派人弄死濮阳瑄。 正如太子说的那样,他们以前的行动全都失败了,再派人去行刺濮阳瑄,依然是失败的结果,还会被人抓住把柄。 “去,”他对面前的几个人呼喝道:“给我盯紧那个贱种,看看他暗中到底在做什么,如果皇后的丧仪上出现任何差错,立刻联合朝臣们弹劾他不尊重孝顺嫡母,让天下人看看他真实的嘴脸!” 那几个人急忙应下来。 “那……楚王要去探望皇上的事……” 蔡国舅思忖了会儿,现在皇上因为中毒而昏迷不醒,找来可靠的大夫看过,说是极有可能在一个月之内毒素蔓延全身,而毒发身亡,至多撑到四五十天,再强壮的人也抵挡不过毒素的摧残。 而这味毒药炼制的极为复杂,世上根本没有解药。 就算有神人想到办法,恐怕制出解药之前,皇上已经驾崩了。 “就让他去看,反正狗皇帝说不出话来,就像个活死人。”蔡国舅言语间,颇为傲慢和畅快,“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不许濮阳瑄接近皇上。” “是。” “对了,宁公公这人还没找到么?” “昨晚,两仪殿里有些人想要逃走,被带火的乱箭射死,尸体烧成了焦炭,可能其中就有宁公公。” “这事儿一定要查清楚。”蔡国舅道,幸好更厉害的耿芳被皇上派出去办事了,不然昨晚也有的头疼。 昨晚那一举,其实也算是天时地利了。 众人再度连忙应声,想让蔡国舅安心一些,那么他们手下人受到的折磨也少一些。 蔡国舅冷哼一声,“濮阳瑄,这次我们准备万全,迟早会弄死你的!” 第886章 表忠心 早朝上的事,很快传回到楚王府。 宁公公连连叹气,“皇上对蔡氏不薄,谁知道他们这般狼子野心,若不早点将他们连根拔起,天下就安宁不了。” 薛瑾仪道:“还需等一个最好的时机,不然有漏网之鱼也不行。” 宁公公了然的点点头。 薛瑾仪道:“既然现在是这般情况,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吧。” 青兰有些忧心的问道:“楚王殿下这怕是要忙的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给皇后娘娘布置好灵堂之后,妃嫔、皇子皇女与宗室女眷们都要过去的,王妃您现在有身孕,怕是吃不消,而且那些人想对您下手也特别容易。” “是啊,宫里不知道潜伏着多少蔡氏的人呢,防不胜防。”宁公公附和道:“奴婢认为,王妃不如借口生病,不去守灵了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薛瑾仪翻着面前的医书。 青兰大惊失色,“王妃,您可不能拿自己和孩子……” “诶,”薛瑾仪笑着打断她的话,“蔡皇后到底是嫡母,我们若是一点孝心都不表现出来,会被外面人诟病的。这一年多年,楚王出生入死,经历过千辛万苦才将自己的名声与地位扭转过来,但想要毁掉这些,其实也很容易。” 青兰无奈的叹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薛瑾仪笑了,“都快到头了,你熬不住了?” “王妃。”青兰端着温水,凑到她面前,“奴婢是担心您与楚王殿下的安危,又想到蔡皇后往日里那般对待你们,可你们还得冒着危险给她尽孝,就特别的不值。” 薛瑾仪感慨道:“这就是人生嘛,当是先苦后甜就好。” 青兰失笑,“王妃,您的心态真好。” 薛瑾仪得意的摇头晃脑,“那是必须的。” 宁公公揪着袖子,轻声问道:“王妃,要不要再多找点大夫,尽快找出解毒的法子?这一天试不出来,奴婢一天难以心安。” 薛瑾仪道:“除了竹大夫与他的师兄弟,还拜托了柳新兄妹认识的江湖人士,这些人见多识广,集思广益,定有办法的。” 其实是阿瑄认识的江湖朋友,不过面对宁公公的试探,她不好说真话。 按皇上的疑心病,他们必须在解毒的事上尽全力,避免皇上对他们产生怀疑,进而落得太子与蔡氏的下场,毕竟这朝堂上,虽说不少人是站在阿瑄这边的,可他们身后是有皇上推了一把手。 任何一位正值壮年的皇帝,哪怕再喜欢继承人,也不会准许他对皇位太早的产生渴望。 宁公公看着她真诚、认真的表情,稍微安心的点点头。 午后,宫里传来消息,蔡皇后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京中各处也开始挂上缟素与白灯笼,东西市的店家纷纷关门歇业,宫内外都为皇后的崩逝哭泣哀悼。 薛瑾仪换上孝服,来到凤仪宫,还未踏进宫门,就听见哀戚的哭声。再走进宫内,缭绕的烟火中,妃嫔、贵胄官吏女眷与宫人们跪了一大片,京城内外几大寺庙的师父都被快马加鞭的接来,在棺椁两侧端坐,念诵着佛经。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有些吵杂,围绕着躺在棺椁里一动不动的女人。 薛瑾仪来到供桌前,青兰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行了跪拜之礼,然后来到安排给她的软垫上坐着。 虽说皇后丧仪上应该恪守规矩,谨小慎微,但是她有孕在身,于是能有一点“特权”,就是不必跪着,而且坐上一个时辰就可以离开,不必像其他人,得彻夜守在这里。 当然也不会有人拿她一个孕妇不尊敬皇后说事,不然在这个皇上受伤、皇后丧命的当口,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薛瑾仪环顾一圈,濮阳瑄不在此处,想来是丧仪上还有其它要事安排。 那片哭声只要来源于官吏女眷与宫人,以及蔡皇后麾下的妃嫔们,她们有的哭得做作,有的哭得肝肠寸断、如丧考妣,其余人都只是面露哀伤,小声抽泣,跟着师父们念几句经。 德妃向她点头示意,随后偷偷地揉了揉自己有些的酸疼的小腿。 濮阳臻也来了,特意坐在薛瑾仪的身边。 “嫂子,你身体不要紧吧?”她关心的问道。 “不碍事的。”薛瑾仪对她点点头,“陆菀容没被放出来?” “没瞧见人,也没听见风声,这会儿还被关在掖庭宫呢。”濮阳臻觉得好笑,“这太子妃当的可真是窝囊憋屈,换我不如死了算了。” 陆菀容的作用,本来是靠成婚典礼将太子救出来,可现如今不需要了,加上太子必然知晓陆菀容肚子里没孩子,陈静瑶怀的是个野种,所以更是弃之如敝履,根本不会在意。 薛瑾仪道:“不过,外界都还不知道陆菀容的肚子有问题呢。” 这种皇室丑闻,皇上肯定不会愿意公之于天下的,便宜了太子、蔡氏与陆菀容了。 “诶?不过皇后崩逝,太子也不会举行成婚典礼了。”濮阳臻道。 薛瑾仪又看了一眼周围,正巧与范昭仪对上眼,四皇子跟在她身边,模样十分乖巧。 范昭仪对她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唇角勾起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她似乎在向她示好,又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好戏而兴奋。 薛瑾仪没有任何回应,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舒舒服服的坐着,不会影响到腹中胎儿。 约莫一个时辰后,嫔妃与贵胄官吏的女眷们终于得到一小会儿休息的时间,身份高一些的人先起身,微微弓着腰,退出正殿,来到偏殿小憩。 宫女们送上来茶水与小点心,德妃娘娘叮嘱几句在灵堂上需要注意的事。 范昭仪揉着自己的膝盖,有点抱怨意思的对德妃道:“皇后娘娘崩逝,妾身等悲伤万分,但也焦心于皇上眼下的情形。妾身心想,不如让皇子皇女们去探望探望皇上吧,不然皇上受了伤,还要孤零零的养病,妾身实在不忍啊!” 德妃想了想,点头道:“范昭仪所言极是,先派人去两仪殿问问,若是可以,便将人带皇子皇女们去给皇上问安吧。” 范昭仪心中欢喜不已,揉着四皇子的手,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第887章 杀不得你,还杀不了别人? 众人忙着揉腿,活动筋骨,好挨过接下来的时间,谁也没有留意到范昭仪又在四皇子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薛瑾仪看在眼中,不动声色。 休息的时间很短,很快众人要回灵堂里继续跪着了,一想到要受到烟熏火燎,还要被哭声吵得头疼,一个个多多少少有点不爽。 蔡皇后生前死后都不让人好过,唯一的好处是撑到丧仪结束,就解脱了。 两仪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皇子皇女们可以去给皇上问安,范昭仪十分郑重的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送他们到了凤仪宫的门口。 三皇子被发配去潼关,吃苦学习,四皇子就是最年长的了,他带头,领着弟弟妹妹们往两仪殿去。 范昭仪望着他们的背影,扬起唇角。 两虎相争,必有一死,而活着的不会好到哪里去,她的四皇子就有机会了。 “范昭仪。”薛瑾仪出现在她的身后。 范昭仪回身行礼,“楚王妃这是要回去了?” “是啊,”薛瑾仪摸摸自己的肚子,“时间久了,孩子会吃不消的,不能继续为皇后娘娘尽孝,实在惭愧,所以请了白清庵的师父过来,为皇后娘娘念经,希望皇后娘娘早登极乐。” 范昭仪道:“楚王妃真是有心了。” 薛瑾仪又看一眼皇子皇女们的背影,“范昭仪就这么放心的让四皇子他们去两仪殿了?” “怎么?”范昭仪觉得薛瑾仪这话有点不对劲,身为四皇子之母的她急切的问道:“楚王妃此话是何意?” 薛瑾仪有些无奈的望着她,一心想坐收渔翁之利,将自己儿子推上皇位的女人,心思未免太天真简单了。 “四皇子他们年幼。”她不会道出心中猜疑,毕竟有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没有大人陪伴着,怕是言行上会有不妥之处,所以……既然我能先走了,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出宫,可以陪伴弟弟妹妹们探望父亲。” 范昭仪没从薛瑾仪的脸上看出异样,可是心里还是莫名的犯嘀咕,嘴上只能客气的道谢,“那就多谢楚王妃了。” “范昭仪不必客气。”薛瑾仪迈步,准备跟上四皇子他们,“我也是关心父亲与弟弟妹妹们。” 范昭仪看着薛瑾仪从自己面前走过去,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背影上,知道他们出了一道门,拐弯不见人影了,抬手按着自己心口,有些心惶惶的往凤仪宫正殿去走。 她身边的宫女压低声音道:“昭仪,四皇子身边有人,两仪殿那边更是有禁卫严防死守,谁敢在哪里动手害人?楚王妃么……现在这个状况,她心里定然不舒服,动不了太子,就吓唬吓唬您和皇子们。” 范昭仪斜瞥她一眼,“希望只是如此,不过她若是真对我的皇儿心怀叵测,我定饶不了她。” 薛瑾仪很快就追上了四皇子他们的脚步,不过他们鲜少有来往,所以虽然是亲人,但挺生分的,年幼些的孩子甚至害怕的往跟随的嬷嬷身上靠去。 她也不在意,这趟去两仪殿,她也不过是想看看皇上的情形如何,保护皇子皇女们的安危只是顺手之举。 虽说范昭仪之流心怀不轨,不过年幼的孩子们到底是无辜的。 叫她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们遭遇毒手,她做不到。 蔡氏现在动不了阿瑄,但其他皇子动得了,特别是这些年来处处让蔡皇后不爽的范昭仪母子。 皇后崩逝,宫里到处哀哀戚戚,现在就是动手除掉这些碍眼的小东西的时候。 薛瑾仪与众皇子皇女来到两仪殿,迎接他们的是个面生的内侍,恭恭敬敬的请他们进去。 “皇上还在昏睡中,有御医照看着,暂无大碍,请楚王妃放心。” 薛瑾仪注视着内侍,疑惑的问道:“公公瞧着有些面生,宁公公他们呢?” 内侍抹了一把眼睛,“宁公公……宁公公昨夜遇难了……” “什么?!”薛瑾仪一脸惊讶,“怎么会这样?!” 内侍哽咽道:“奴婢们也不能接受宁公公乍然离世……” 说着,他要哭出来了。 “唉,宁公公太惨了,不知道他的丧事办的如何?” “有奚官局办着,因为是为了保护皇上而死,所以太子下令特意为他操办的风风光光,另外多给他家里人一些钱。” 薛瑾仪哀叹一声,“宁公公这么好的人……” 正好好的待在她家里呢。 她瞥一眼演技有些拙劣的内侍,看起来悲伤,其实在为自己即将上位而感到开心呢吧? 薛瑾领着皇子皇女蹑手蹑脚的来到床榻附近,明明还有五六的距离,内侍就不让他们靠近了。 她故作不解的问道:“我身为儿媳妇,也是代楚王殿下来看看父亲是否安好,怎么将我们拦在这里,怎么看得清楚?” 内侍欠身告罪,“御医说,皇上受伤中毒,虽无大碍,但身体虚弱,怕外面的人来,将什么脏东西带给皇上,所以不许靠的太近。” “原来如此。”薛瑾仪点点头,远远的看一眼,好在天热被子薄,能够看得出皇上在呼吸。她弯下腰,轻声对年幼的皇子皇女们说道:“父亲一切安好,大家可安心了。” 四皇子道:“我可否换一身干净衣服,离父亲近一些看看?” 内侍感叹道:“四皇子真有孝心,您若是不嫌麻烦,自然是可以的。”他又不好意思的看向薛瑾仪,“不好意思啊楚王妃,到皇上近前的,只能一人,御医和奴婢都是怕人太多,吵扰到了皇上。” 薛瑾仪依旧表现的很理解,“没关系,皇上的龙体安危要紧。” 内侍向四皇子欠欠身,眼底闪过一道恶毒的光,“四皇子,奴婢带您去更衣。” 薛瑾仪忽然牵住四皇子的手,内侍一怔,四皇子也略显惊讶。 她道:“我是四皇子的大嫂,我帮他更衣吧。” 内侍的目光明暗不定,“楚王妃有孕在身,不大方便吧?这点小事,奴婢来就好。” “诶,”薛瑾仪已经强势的牵着四皇子的手,往内侍指的方向走去,“换个衣服罢了,有什么麻烦的呢?皇后娘娘崩逝,我们做子女的更应该团结,互相照顾呢。” 第888章 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内侍望着薛瑾仪的身影,嘴角抽搐几下,随后赶紧跟上去。 薛瑾仪却猛然刹住脚步,“公公,你跟来作甚?” “自然是帮四皇子更衣了。” 薛瑾仪摇头,“还有皇子皇女在那边站着呢,你务必要照看好,莫要让他们在殿中失礼了。” “……” “快去吧。” 内侍咬咬牙,只好回到皇子皇女们的身边,不停地瞄着薛瑾仪他们,手心里出了一层汗。 万事俱备,饶是楚王妃再怎么聪明,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且她自己非要碰触那些东西,若是腹中胎儿因此没了,那就怪她自己非要多事吧。 更衣的地方就在角落的小间里,衣架子上挂着一些素色的衣袍,男女老少的都有。 薛瑾仪扫视一圈,看到小几上放着茶水糕点,从随身带的锦囊里摸出一颗药丸,“四皇子一路走过来,有些累了吧?来,吃颗糖。” 四皇子没接,有些警惕的看着薛瑾仪。 小孩子还是又警惕心的,可是范昭仪怎么就那样天真呢? 薛瑾仪微微一笑,将药丸丢进自己的嘴巴里,“真甜。” 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在听见这两个字之后,露出渴望的眼神。 薛瑾仪立刻又拿出一颗,“来,这个给你。” 四皇子抢似的拿过药丸,塞进嘴巴里。 天知道在烟火呛人的灵堂里跪了那么久有多难受,刚才休息的时候,茶是苦涩的茶,点心也没什么味儿,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所以他现在肚子里空空的,正感觉难受呢。 舌头舔了舔药丸,果然是甜甜的。 “谢谢嫂子。”他嘴巴也是甜的。 薛瑾仪笑着摸摸他的头发,“不过糖果太甜了,一次只能吃一颗,下回遇到你,我再请你吃,可好?” “嗯!”四皇子乖巧的点头。 薛瑾仪挑选出一件适合四皇子穿的衣服,“你自己会换衣服吗?” “会。” 薛瑾仪将衣服交到四皇子手里的时候,偷偷地从衣袖边的脱线处扯下几根线,然后等四皇子忙着换衣服的时候,看向小几上的点心。 她先摸出一块帕子,再用帕子包住一块点心再拿起来,闻了闻。 今日宫中厨房的蔗糖仿佛都用完了似的,休息的时候送上来点心都没什么味儿,而这里的点心,闻着就一股十分诱人的甜味,让人忍不住想大吃一口。 太古怪了。 薛瑾仪将点心包好,与之前的线头一起塞进锦囊里,然后回缓过神,看到四皇子正专心致志的系衣带,她微笑着走上前,帮他整理好衣服。 四皇子有些腼腆的道谢,“谢谢嫂子。” “和我这么客气做什么?”薛瑾仪温柔的笑道,替他掸了掸衣襟,“快去看看父亲吧。” 这时候,外面响起内侍的声音,“楚王妃,四皇子,你们更衣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薛瑾仪牵着四皇子的手出来。 内侍瞟见点心少了一块,不由地勾起唇角。 点心里下了药,会让人心绪不宁,寝食难安,渐渐地产生恐怖的幻觉,像是看见鬼了,日子一长,人就会变得疯疯癫癫。 可以很好的赖在宫里办丧事,加上四皇子思念嫡母所致。 叫范昭仪让蔡皇后不高兴了那么多年,叫他四皇子也有夺取皇位之心,就让他们看看是什么悲惨的下场! 薛瑾仪站到皇子皇女的身边,四皇子一个人轻手轻脚地来到床榻边,望着昏迷的父亲,轻声道:“父亲,儿子来看望您了。” 床榻上男人没有任何回应。 四皇子道:“儿子会日夜祈祷,希望您早日康复的。” 内侍道:“四皇子,好了好了,让皇上好好休息吧。” 四皇子很听话的往后退步,“父亲,儿子改日再来看望您。” 探视结束,薛瑾仪带着皇子皇女们出了两仪殿,又送回到凤仪宫,交到各自母亲手里后,这才返回楚王府。 一回到家,薛瑾仪去找竹大夫。 竹大夫和他的师兄弟们正围聚在几个炉子旁,炉子上都放着几只药罐子,“咕噜噜”的冒着热气,散发出说不上是酸甜苦辣的古怪气味。 东西市的商铺关门歇业,景轩自然也不可能开门,所以众人全都回到楚王府,同心协力的研究解药。 薛瑾仪拿出点心和线头,竹大夫随便看了两眼就丢给自己的一个师弟。 “这毒药,太简单了。” 那师弟看了三眼,“点心里,线头上都有一种迷魂药,会使人精神失常,形状疯癫。” “果然如此,他们是连一个孩子也不放过啊。”薛瑾仪有些恼火。 青兰大惊,“王妃,这里头有毒,您还碰?!竹大夫,快给王妃看看,有没有事?” 薛瑾仪老老实实的给竹大夫把脉,“我用手帕包着拿的,没碰到,而且事先吃了竹大夫做的解毒药,不会有事的。说起来,竹大夫,你这解毒药味道越来越好了。” 这解毒药经过竹大夫的几轮改良,从外形与味道上来说,和糖果非常相似,压根让人联想不到这会是一种药。 青兰道:“那您还是太大胆了!” 竹大夫摆摆手,“青兰姑娘安心,王妃没事。这种小把戏似的毒药,我的解毒药轻轻松松就能解开了。” 青兰松口气,不过很快又愁眉苦脸了,“可是……皇上中的毒到现在也没解药呢……” “不要急,不要急。”竹大夫对着一个炉子扇风,“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万一有点小错误,加重了皇上的病情就不好了,对吧?” 青兰赶紧闭上嘴巴,扶着薛瑾仪回屋休息。 “王妃,您累了好久了,赶紧睡会儿吧。” 薛瑾仪有些不放心濮阳瑄,“你叫厨房煮点参汤和绿豆汤,给楚王送去。” “奴婢知道啦。”青兰给薛瑾仪盖好被子,“正好景轩大酒楼的厨子们也都回来了,保准儿用您的方子给楚王做汤喝。楚王喝了,心里甜滋滋的,做事也倍有精神。” 薛瑾仪笑道:“这么好的东西,也得给府里的大伙儿尝一尝,特别是……” “王妃!”青兰大叫一声,微红的脸颊已经出卖了她羞涩的内心,“奴婢这就去!” 薛瑾仪望着她“仓皇”而去的背影,笑得更欢乐。 虽然外面风雨未歇,但至少楚王府的这一片屋檐下,还有快乐又安宁的生活。 第889章 还想回宫?做梦! 濮阳瑄忙的两脚都快不沾地了,力求蔡皇后的丧仪让人挑不出毛病。 而他做的确实事无巨细,样样近乎完美,让蔡国舅看不出端倪,气得差点的跺脚,要不是有太子拦着,恨不得立刻将这贱种千刀万剐。 薛瑾仪每日去凤仪宫坐上一个时辰,然后回家休息安胎。 皇上还在两仪殿里昏睡着,研制解药的进度进入了瓶颈期,宁公公变得终日难安,特别是通过暗道溜进宫里,发现皇上的脸色越来越差之后,动不动就要问一句“解药做出来没有”。 薛瑾仪只能通过濮阳瑄认识的江湖朋友,继续找寻更多的解毒之法。 另一边,可以说被软禁在卫国公府里的陈静瑶终于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一切,发疯似的三番五次的要求见薛瑾仪,都被拒绝了,她被惹急了,干脆派人“杀”到楚王府来。 “楚王妃,您收了陈.良媛的好处,为何至今什么都没有做?”宫女行礼之后,张口就是责备的意思,“您也不是那种贪便宜的人吧?” 薛瑾仪直白的说道:“太子知晓陈.良媛腹中胎儿,并非太子亲生骨肉,而是与东宫侍卫苟且后的结果。” 宫女脸色煞白,“这不可能!” “证据确凿,岂容尔等抵赖?”薛瑾仪嘲笑道:“难不成,你认为皇上和太子殿下会被人轻易的蒙骗?” 皇上不可能,但是太子极有可能……宫女腹诽一句,强装镇定的说道:“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我们良媛会亲自对太子殿下解释的。” 薛瑾仪道:“我劝陈.良媛不要自寻死路了。皇上和太子看在卫国公府的脸面上,才不处置陈.良媛,留她一条活命。若是你们闹到太子跟前去,信不信……” 她靠近宫女一些,直勾勾的盯着她。 “潘奉仪的下场,在陈.良媛身上重现?” 宫女想到潘奉仪身首分离的样子,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薛瑾仪靠回到软榻上,懒洋洋的吩咐道:“回去吧,让陈静瑶忘记自己太子良媛的身份,大家就当她进入东宫的事从未发生过,留着一条命,好好的活下去。”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她相信陈静瑶的野心绝对不会容许自己从云端跌落,必定会折腾出什么事来。 可是,被关在卫国公府里,无论整出什么幺蛾子,都是徒劳的,只会让人陷入更深的绝望里。 宫女看楚王妃的神色,气得有点想替陈.良媛讨回那些首饰,可惜她终究是没那个胆量,灰溜溜地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一辆马车忽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宫女迷茫的抬头一看,掀开的窗帘子露出一张冰冷的脸庞,但看衣着打扮与气度,非富即贵,忙向那位夫人欠欠身。 “请问您是……” “这位是浒城侯夫人。”车辕上的丫鬟冷声道。 宫女赶忙再行礼。 浒城侯夫人冷冷的望着她,问道:“看样子,陈.良媛敢拜托你去求过楚王妃。” 宫女咬着嘴唇,没有作答。 浒城侯夫人道:“先前陈.良媛得皇后喜欢,太子也十分宠爱她,我还以为是个多么聪慧的女子呢,没想到事到临头,也只是个病急乱投医的蠢货。” 宫女脸上发烫,辩解道:“楚王妃与陈.良媛是表姐妹,所以……” “呵呵,你们忘了楚王妃与前面那位太子妃可是亲姐妹吗?” 宫女身子一颤,“这……” 浒城侯夫人叹道:“真是蠢啊……楚王妃不帮自己的亲妹妹,转而去帮害过自己亲妹妹的人,这可能吗?” “不,陈.良媛没有害过太子妃……”宫女争辩的时候略显心虚。 浒城侯夫人看在眼中,轻笑一声,“我们家也有姑娘在东宫呢,能不知道陈.良媛的那些小把戏?楚王妃为亲妹妹报仇,自然会用尽各种办法来羞辱陈.良媛了。” 宫女的手揪着衣袖,结结巴巴的问道:“陈.良媛与董良媛同为太子妾室,您这番话莫不是……想挑拨卫国公府里诸位小姐的关系,让陈.良媛陷于更难堪的境地里,永远也回不去东宫?” “怎么会呢?”浒城侯夫人望着宫女,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恨的,永远只有薛芳仪一个人,因为她是害死我孙女的凶手,所以啊……看到陈.良媛还在被楚王妃与薛芳仪姐妹俩所蒙骗、戏耍,到底有些不忍,所以提醒你一句。” “哦,那奴婢谢过浒城侯夫人了。”宫女没感情的道谢。 浒城侯夫人道:“我们家董良媛其实并无争宠之心,所以不关心陈.良媛能不能回宫,但是念在同为伺候太子的姐妹份上,也是愿意帮一帮陈.良媛的。” 宫女眼睛一亮,“夫人……愿意帮助陈.良媛回到太子的身边?!” 天下会有这等好事吗? 不过,董良媛确实不大喜欢争宠,陈.良媛都不怎么放在眼里,或许是可以信任的。 浒城侯夫人点头,“是啊,只要陈.良媛拿出足够的诚意,我们也会倾尽全力,帮助陈.良媛回到太子殿下的身边。” 宫女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浒城侯夫人口中的“诚意”指的是什么了,她不敢代陈.良媛作答,应道:“浒城侯夫人,这事儿,奴婢会转告给陈.良媛的。” “好,你去吧。”浒城侯夫人也不着急,甩下帘子,马车继续前行,往皇宫去。 宫女看着马车远去,急急忙忙地回到卫国公府,将浒城侯夫人的话转告给陈静瑶。 陈静瑶原本黯淡的眸子瞬间精亮起来,她听说当初选太子妃的时候,薛芳仪从中作梗,导致浒城侯府的小姐在驾前失仪,被赶出宫廷,最后更是自裁身亡。 浒城侯夫人认为薛芳仪是凶手,不处置掉,董家难以咽下这口气,死去的董嫣不能瞑目。 陈静瑶有些费力地从软榻上支起身,之前小产,导致她落下一些病根,比如说腿脚没力,或者是腹部某处忽然疼得厉害。 她相信只要自己回到太子殿下的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 而在此之前,她必须除掉薛芳仪。 第890章 宫女跑路 宫女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欲言又止。 陈静瑶起初没注意,直到冷不丁发现宫女的神色不太对劲,厉声喝问道:“一副死了娘的表情是作甚,找我晦气吗?” “陈.良媛……”宫女嗫嚅道,缩着肩膀不敢讲话。 她要怎么把皇上、太子已经知道陈.良媛原先怀的是个野种,说出来? 只怕陈.良媛会发狂发疯,当场就把她给杀了。 “快说!”陈静瑶烦躁的很,抽了宫女一巴掌,“不然,我把你嘴巴都抽烂了。” 宫女登时哭了,一咬牙一狠心,将事情给说了。 “皇上与太子殿下已经知晓您所怀的并非太子子嗣,而是与东宫侍卫私通的孽种!” 谁叫陈.良媛动不动就拿她们撒气,稍有不顺就非打即骂,活该这档子事被皇上和太子知道,活该回不去东宫了! 陈静瑶一个激灵,抓住宫女的胳膊,喝问道:“您再说一遍?!” 宫女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您与东宫侍卫私通,怀上孽种冒充太子子嗣之事,已经被皇上和太子殿下调查的清清楚楚,不然为何太子殿下先前那般宠爱您,如今却对您不闻不问?您给他蒙羞,他没赐死您,已经是看在卫国公府的脸面上,天大的恩情了!” 陈静瑶脑子里“嗡嗡”乱响,“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揪紧宫女的胳膊,瞪着她,“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回到宫里,陷害我?!” 宫女嗤笑,“陈.良媛,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上和太子殿下都有通天的本事,想查清楚您那点龌龊事还不简单吗?” “……”陈静瑶感到窒息的快要晕过去。 宫女看她表情,赶紧挺畅快的,索性继续刺激她,“有一年,后宫里有一位才人为了爬的更高,也是与侍卫私通,怀上孽种之后冒充龙种,您知道皇上发现之后,是怎么处置她的吗?” 陈静瑶没问,也不敢问。 宫女直勾勾的盯着陈静瑶的脸,慢慢地靠近她,用阴森森的口气说道:“那位才人受尽各种酷刑,鞭痕、烙铁的烫伤让她体无完肤,连手指甲脚指甲都被一个个生生拔掉了……美丽的容颜被毁掉,溃烂的没有一处好肉,这还不止呢……” 在那森森的语气中,陈静瑶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一个娇弱的美人受到各种酷刑折磨的样子,害怕的松开宫女的胳膊,往后退去。 “我不要听,不要听!” 宫女才不会因为她现在露出的惊恐、柔弱的样子而心生同情怜悯,“咯咯”的低笑着,继续说道:“那位才人啊,一边遭受酷刑,一边由御医喂药吊着命,那是想死都死不成,日日夜夜的遭受折磨,到最后直接被砍掉了手脚,挖掉了眼睛舌头,做成人彘泡在酒缸里,过了七七四十九日才死去。” 陈静瑶感觉仿佛刀子割在了自己的身上,发抖的腹部疼得更加厉害了,脸色也变得煞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她大吼道:“我叫你别说了,别说了!你个贱婢听不到吗?!” 宫女笑嘻嘻道:“这位才人死了后,丢到了乱葬岗,被野狗吃得干干净净呢。她的家人也受到牵连,全家贬为奴籍,流放到边疆去,世世代代遭受折磨……” “滚,你个贱婢给我滚,我永远也不要再见到你!”陈静瑶害怕的快要疯掉,只能拼命地嘶吼着。 宫女一听,喜笑颜开,屈膝给陈静瑶行礼,“多谢陈.良媛的恩典,奴婢这就走……啊,不过,奴婢要跟您说一下,宫里来的姐妹们早就偷偷的溜回宫,寻了好主子继续伺候呢……奴婢走了之后,您可要多保重啊。” “滚!”陈静瑶操起旁边的茶杯,狠狠地丢出去。 宫女敏捷地躲开,头也不回的离开。 就算陈.良媛弄死薛芳仪,为浒城侯府出口气,可是浒城侯夫人真的会帮助陈.良媛回到太子身边吗? 且不说浒城侯夫人是不是骗人的,就算真有心帮一把陈.良媛,在得知孽种的事之后,还敢帮吗? 放眼天下,没有人会帮一个红杏出墙,令皇室蒙羞的女人! 所以,她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回到宫里,求一求德妃娘娘,一定会有一份新差事的。 厢房里,只剩下陈静瑶,斜长的影子孤零零的落在地上。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但是压抑不下去心中的恐惧。 现在是不是应该庆幸一下蔡皇后死了? 如果蔡皇后还活着,那位才人的下场就会重现在她的身上。 陈静瑶脑子里混沌一片,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难道要她空顶着一个“太子良媛”的名头,在卫国公府里寄人篱下? “不,不能这样……”她怎么能甘心接受这样的结局? 在她的想像里,她会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傲世天下一切,将自己不喜欢的人与事物统统地踩在脚下,在这个世界里赢过“薛瑾仪”! “不,我要去见太子……我必须见到太子……”陈静瑶的脚刚一踩到地上,谁知道根本使不上多少力气,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摔倒鼻子、门牙仿佛要断掉一样的疼。 “噗嗤。” 与此同时,厢房门口传来一声讥笑声,接着掌声响起。 “哎呀呀,风光无限的陈.良媛怎么变得如此悲凉,摔个狗吃屎也没人搀扶一把的。” 陈静瑶吃力的撑起身子,看向门口,但是明亮的光线绚花了她的眼睛,只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在向自己靠近。 “陈静瑶,这叫什么?”来人在她面前蹲下,毫不了怜香惜玉的揪住她的头发,“风水轮流转吗?” 陈静瑶感觉头皮都要要扯下来了,疼得龇牙咧嘴,眯着眼睛好不容易才分辨清楚,面前的人薛芳仪。 “你……”她咬牙切齿,自己的手下败将居然还敢来耀武扬威,让她强撑起一些精神,“薛芳仪,你不过是个被太子厌恶、抛弃的女人,这么还有脸到我面前耍威风?” 第891章 姐妹反目 薛芳仪的手指收紧,耳边似乎有头发断裂的细微声,她轻声笑着,“纵然我不是太子妃了,可我还是卫国公的女儿,尊贵的国公府小姐,而你呢……孙家倒了,陈家也容不下你们母女吧,恐有太子良媛的名头,现在来看,就是个笑话。” 陈静瑶疼得倒抽几口冷气,挣扎着想要甩开薛芳仪,可是她小产之后,身体一直不大好,而薛芳仪回到卫国公府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早就恢复好了,她在她手里就像一直蚂蚁,任人揉捏。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了为了救出太子,为了稳固太子的地位!”她忍着疼,大叫道:“太子殿下会理解我的苦心,会原谅我的!” “还笑我蠢,你也不遑多让啊?”薛芳仪笑意更盛,“哪个男人会原谅给自己戴绿帽的女人?还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妾,随便杀了,让秘密随着你的尸体埋葬,世人永不会知晓才是最好的。” 陈静瑶又想起宫女口中的“才人”,吓得一个哆嗦。 她的小动作、小反应全被薛芳仪看在眼里,笑得更欢乐,“陈静瑶啊陈静瑶,现在你就乖乖的待在卫国公府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吧。然后呢,你要为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滚,滚开!”陈静瑶反应剧烈,再次的奋力挣扎起来,“我才不会待在卫国公府,我是太子良媛,我是太子的女子,我要回到东宫去!你们是不是怕我见到太子?嫉妒我得到太子的宠爱,嫉妒我在东宫的一切……” “嫉妒你?”薛芳仪像是被逗笑了,膝盖压在陈静瑶的肚子上,不让她乱动,“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我亲自对你动手,已经是赏你脸了。” 说着,她膝盖上用力,沉沉地往下压陈静瑶的肚子。 “啊——”陈静瑶发出一声痛呼,疼得快要晕过去。 “怎么,才这点痛就受不了了?”薛芳仪欢快的笑着,“那还怎么受得住被鞭打,被烙铁烫,被拔指甲,砍断手脚做成人彘?” 陈静瑶喘着粗气,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了。 薛芳仪将陈静瑶压的更紧,从怀里摸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贴在陈静瑶满是汗水的脸上,轻轻地划来划去,但也不划破她的皮肤,只为愉悦的感受着陈静瑶的颤栗。 陈静瑶痛归痛,也在惊恐着。 她害怕极了,害怕薛芳仪一个不小心,刀刃划破她的皮肤,她还怎么回到东宫里,继续得到太子的宠爱? “陈静瑶,孤独无助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感觉很委屈啊?”薛芳仪欣赏着陈静瑶的模样,感觉浑身舒畅,“这些啊,都是我曾经在东宫里遭受过的,现在呢,会让你一点一点的体验,不会让你死的太快的。” “……放了我,我们是表姐妹啊……”恐惧让陈静瑶不得不低下头。 薛芳仪扬起眉梢,“我现在算作苗姨娘的女儿啊,孙素慈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少在这儿得势时耀武扬威,失意时乱攀亲戚。” “……”陈静瑶的手颤抖着抬起头,指着薛芳仪的脸,“你……” 薛芳仪这个臭不要脸的! 薛芳仪手起刀落,直接在陈静瑶指着自己的手上,划下一道深深的伤口,“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拿手指着我堂堂卫国公府的小姐。下一回,再敢如此无礼,你的手指就要一根根地被砍断,然后当着你的面,拿去喂狗呢。” 陈静瑶痛得咬紧牙关,再也骂不出一个字来了。 薛芳仪笑吟吟的看着陈静瑶的惨状,“今天先到这里吧,明日我再来看望陈.良媛。” 她故意将“陈.良媛”三个字咬得极重,满满的都是鄙夷不屑的意味。 用陈静瑶的衣服擦干净刀刃后,薛芳仪起身,蹦蹦跳跳地来到房门口,吩咐道:“福玲,你留在此地,好好照顾咱们的陈.良媛,可千万,千万不能亏待了她呢。” 福玲十分顺从的应道:“芳小姐,您放心。” 薛芳仪勾唇一笑,不由地又抬手摸着自己的刘海,那道疤痕深深的刻在了她的心上,是永远的痛。 所以,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陈静瑶像一个破布玩偶一样躺在地上,除了会喘气以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也动不了一下。 她感觉自己如坠深渊,就快要死了。 就要被那些贱人都给害死了! 而她的太子殿下被贱人们蒙蔽,还不知道她在这里受苦。 太子一定不忍心她受到这样的凌辱折磨吧? 她必须找到太子,必须说清楚误会,然后……一切荣宠都会回到她的身上! 陈静瑶迷迷糊糊间想到浒城侯夫人的话。 薛瑾仪是不大能靠得住了,但是……她可以杀了薛芳仪,通过浒城侯夫人回到太子殿下的身边。 想到这个,陈静瑶感觉自己身上又有了些力气,颤颤巍巍的勉强从地上支起身子,瞪向呆立在门口的福玲,“死丫头,还不快扶起我,替我包扎伤口,不然等我回到东宫,定然要太子下令,将你等贱人五马分尸!” 福玲翻了个大白眼,一脸不情愿的扶起陈静瑶,紧接着推倒在软榻上。 陈静瑶撞在软榻的边角上,疼得眼冒金星,“要死啊……” 福玲做作的惊呼道:“哎呀,陈.良媛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陈静瑶看着血淋淋的手指,随便扯了块布包裹起来,然后用阴森森的目光注视着福玲,问道:“薛芳仪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折磨羞辱我?” 福玲耸耸肩膀,“奴婢是卫国公府的丫鬟,当然事事听从芳小姐的安排了。” 陈静瑶喘两口气,又道:“卫国公府的丫鬟算什么,想不想进宫做宫女?将来有机会爬上六尚的位置,那可是正五品的官职,算是光宗耀祖了,只要你聪明点儿,就能得到这个机会。” “是吗?”福玲的语调听起来满不在乎,不过她去柜子里翻出了药箱,拿了药膏与干净的白布过来,“陈.良媛愿意给奴婢这个机会?” 陈静瑶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仿佛看到了希望,“是的,只要你听我的话。” 第892章 夫妻俩心有灵犀 福玲眼里闪烁着精明的光亮,“陈.良媛说的真是诱人呢。可是,帮你的话,就是背叛芳小姐了呢……” 陈静瑶感觉机会更大了,“福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难道你要在卫国公府里做一辈子的小丫鬟,被主人呼喝来去,像牲畜一样随便嫁人生孩子吗?还是一身华丽的官袍,做宫中女官呢?” 福玲眼珠子转了转,“陈.良媛啊,空口无凭,万一奴婢办了您,回头您翻脸不认人了呢?” 陈静瑶不爽的皱眉,死丫头在跟她得寸进尺呢! 可是,宫女们都跑光了,薛芳仪又要折磨死她,她必须尽快拿出办法逃出升天,就只能信任福玲。 她从发髻上摸下一只簪子,丢进福玲的手里,“这小玩意儿,拿去卖了,够你在城西置办一间小院子了。只要你做的好,赏赐还有更多。” 福玲捧着簪子,活像抓住了兔子的恶狼,笑得嘴巴合不拢,“谢谢陈.良媛!” 陈静瑶轻咳两声,抬了抬自己受伤的手。 福玲赶紧把簪子塞进怀里,“陈.良媛,奴婢来给您包扎伤口,您放心,奴婢一定会伺候好您的。” “嗯。”陈静瑶总算可以舒服些的躺在软榻上了,多喘几口气,缓和下心灵上的恐惧和身体上的疼痛。 有钱就是能使鬼推磨,不过她不会立刻相信福玲,谁知道这死丫头会不会做两面派?她还需要先试探试探…… 半个时辰后,浒城侯夫人见过陈静瑶身边的宫女,以及薛芳仪要折磨死陈静瑶的事,传到了薛瑾仪的耳朵里。 孙素慈死了,但是当时吓唬董嫣的人还活着,浒城侯夫人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而薛芳仪终于等到陈静瑶成了被全世界遗忘、抛弃的存在,卫国公府上下谁会在意陈静瑶呢?给口吃的喝的,随随便便的活着就行。 这种毫无血缘关系,甚至会给家族蒙羞的女人,在这个时代,甚至会希望她死。 就算被人发现自己手段凶残恶毒,薛芳仪也大可以说当初陈静瑶在东宫里是怎么对自己的,自己始终咽不下那口气,所以一定要折磨陈静瑶泄恨。 凭薛芳仪这段时间的良好表现,以及再委委屈屈的哭一哭,到底是亲人,能把她怎么样呢? “盯紧一些,绝对不能让陈静瑶稀里糊涂的就死了。”薛瑾仪对青鹂吩咐道。 陈静瑶已经陷入绝境了,她的机会也就快到了。 青兰嘟囔道:“那么恶毒的女人,死了就死了,王妃为何还那么在意她呢?” “因为啊,她身上还有我在找寻的答案呢。”薛瑾仪笑道。 青兰好奇道:“什么答案?” 薛瑾仪卖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时候,她会想办法,让除了陈静瑶与自己的人以外,谁也不知道。 青兰在薛瑾仪身边撒娇,“您就告诉我吧。” “不说不说,就不说。”薛瑾仪继续整理桌子上的小册子。 这些是她与竹大夫研究出的安胎方子,编成了小册子,上面图文皆有,就算是大字不识的人,也能通过图画来理解正确的安胎方法,然后交给书坊,印了一批出来,打算先分发给穷苦百姓家的孕妇,帮助她们避免因为怀孕、生产而死。 这些安胎的方法,几乎不需要花什么钱,所以穷苦百姓家根本不必头痛钱的问题。 “看来,我们青兰姑娘闲得很。”薛瑾仪将小册子塞到青兰的手里,“你们啊,除了去灵堂,不许我去其它地方乱跑,这些小册子就交给你去分发了。” 青兰道:“那谁来照顾王妃?” 薛瑾仪拉住青芷的手,“还有我们青芷姑娘呢。” “王妃,还是奴婢去吧。”青芷道:“正好,我也要去华照楼看看工匠们的进度。” 薛瑾仪叹道:“自打景轩开张,一直很辛苦你了,趁着这段时间,还想你在家好好休息呢。” 青芷道:“虽然忙碌,可是奴婢觉得日子比以前过得充实多了,特别喜欢这种忙碌赚钱的感觉了。王妃,您就答应奴婢吧。” “好吧,但你要注意休息。”薛瑾仪示意青兰将小册子交给青芷。 青芷接过,欢欢喜喜的出去了。 青兰给薛瑾仪揉肩,“王妃,一会儿又要去凤仪宫了,您再休息会儿吧?” 皇后的丧仪不像普通百姓,办个几天,选择一个吉时就下葬了,要先停灵四十九日,再入殓、下葬等等,直到三年守孝结束,期间每日香火、念经超度不断,一系列流程极为复杂,规矩也特别的多。 明明濮阳瑄也在京城里,可是他们愣是不怎么能见上面。 薛瑾仪甚是思念,但也明白撑过这一段日子,就是真正的雨过天晴了。 “今日的参汤和绿豆汤熬好了没有?”她问道。 青兰道:“早就熬好了。” “走吧,”薛瑾仪起身,“说不定我们早点去,能偶遇到楚王呢?” 青兰一听,来了精神,“王妃,奴婢扶您!” 薛瑾仪和濮阳瑄果然是心有灵犀,她来到凤仪宫的时候,正巧濮阳瑄来给蔡皇后上香。 他做为皇长子,天下人都在盯着,一点错漏也不能有,所以每日再忙碌也要抽出时间来给蔡皇后上一炷香。 他俩相视一笑,躲到偏殿里去。 “正好,绿豆汤里的冰块还没化开呢,冰冰爽爽的,最舒服了。”薛瑾仪亲自从适合里端出碗,送到濮阳瑄的面前。 濮阳瑄接过,问道:“你喝了没有?” “太凉了,我才不喝呢。”薛瑾仪催道:“你快喝吧,这么热的天,给你消消暑。” 濮阳瑄这才一口气喝光了绿豆汤,凉凉的、甜甜的,解渴又消暑,十分舒服。 薛瑾仪注视着濮阳瑄,好几天没见,但是他的精神依然不错,头发与衣袍搭理的一丝不乱,只是下巴上冒出一些胡茬,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几岁。 她伸出手,轻抚过他的下巴,有些扎手,问道:“这几天,好好睡觉了没有?” “有。”濮阳瑄搂住她的腰身,和她的身体贴在一起,不止能感觉到娇柔的身躯,似乎也能感觉到孩子在动。 然后,他低下头,亲在薛瑾仪的唇上。 第893章 怪到她头上 缠绵的吻,过了许久才舍得分开。 薛瑾仪娇嗔道:“嘴巴都要给你亲肿了。” 濮阳瑄道:“这是欠了你好些天的早安吻、晚安吻,一回全都补偿给你。” 薛瑾仪笑眯眯的舔了下嘴唇,“那以后的呢?” “这个么……”濮阳瑄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恐怕还有五六七八天,或许不止……” “啊?!”薛瑾仪一脸失望,但也理解,“阿瑄加油,如果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呀?” “好。”濮阳瑄一口答应,轻抚过薛瑾仪的鬓边,笑意深深。 他要给阿瑾一个惊喜。 薛瑾仪指着那食盒,“剩下的,带你给你身边人喝。” “好。”濮阳瑄不能在凤仪宫久留,轻抚几下薛瑾仪的头发,“我得走了。” “下回见。”薛瑾仪挥挥手,目送濮阳瑄离开。 她准备回到正殿里去,谁知道面前人影一晃,挡住了她的去路,两人差点撞在一起,若是自己没有及时站稳,恐怕就要摔倒了。 “范昭仪,您差点撞到我们楚王妃了!”青兰像个一点就着的爆竹,不满的叫道,同时挡在薛瑾仪的身前,避免范昭仪再有鲁莽的动作。 范昭仪的眼睛发红,像是才哭过,她往前逼近一步,同时也因为建筑的角度,挡住了跪在正殿前方的宫人们的视线。 “楚王妃,您敢做不敢当的吗?” “嗯?”薛瑾仪不解,她好像没做过对范昭仪不理的事吧? 就算做了,也不会留下蛛丝马迹,让人有机会当面质问。 范昭仪冷笑两声,“如今太子殿下监国,是又压回到楚王头上了,楚王不高兴,拿太子、蔡氏撒气去啊,对付一个小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看来是四皇子出事,算在他们头上了。薛瑾仪温声道:“四皇子怎么了?” 范昭仪道:“楚王妃还真的是敢做不敢当呢。” “那你可以把我的‘恶行’再描述一遍的同时,还可以谴责一遍呢。”薛瑾仪十分真诚的看着她。 “你!”范昭仪指着薛瑾仪的脸,“怎么会有你这般恶毒的人!我定要到太子殿下面前,告你的状,让天下人都看看楚王妃的真面目!” “那也可以,”薛瑾仪也很想搞清楚四皇子到底怎么了,“喏,太子来了,你去告状吧。” 范昭仪一愣,接着顺着薛瑾仪手指的方向一看,忙急急地小跑过去。 确实是太子来了,他身体虽然不好,但只要不至于身子支持不住,每日同样会找时间来给自己母亲上香叩拜。 “太子殿下,您要给妾身做主啊!” 范昭仪扑到太子跟前,直接跪倒在地,哭嚎起来,显示吓了周围人一跳,然后纷纷看过来。 太子也被吓得不轻,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幸好被身边的内侍及时扶住了。 薛瑾仪发现今日跟在太子身边的,是那日在两仪殿碰见的。 内侍狐假虎威的呵斥道:“范昭仪,您不知道太子如今抱养在身吗?如今大吵大闹,惊扰到太子,万一将太子吓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这罪过你担待的起吗?!” 范昭仪哭泣道:“太子殿下,您的弟弟被人害了,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内侍问道:“竟然有人敢害四皇子?何人所为?!” 太子抚了抚胸口,问道:“范昭仪,四弟可有大碍?” 内侍有些不满的瞥一眼太子。 范昭仪哭哭啼啼的说道:“四皇子忽感不适,御医看过,说是吃的东西里被下毒了。还好治疗的及时,四皇子没有性命之忧。可是四皇子的饮食,妾身都格外看重,怎么会中毒呢?妾身问了又问,才知道前些天四皇子去探望皇上时,吃了楚王妃给的一颗糖果。” 她猛地回过神,指向慢悠悠的跟过来的薛瑾仪。 因为听见外面的吵闹声,德妃等人也好奇走出来看。 内侍高声道:“楚王妃,对于此事,你有何解释?!” 那责问的语气,仿佛断定了四皇子中毒是薛瑾仪所为。 众目注视之下,薛瑾仪十分平静,问道:“四弟可说过,我给他吃的糖果是什么颜色?” 范昭仪道:“浅红色的药丸,吃起来甜甜的。你,你为了哄骗四皇子吃下毒药,居然将毒药做的如此诱人,楚王妃,你到底是何居心?!太子殿下,您一定要为妾身和四皇子做主啊!” 说着,她哭得肝肠寸断,仿佛四皇子已经没了。 内侍又要发话,被太子抢先,“楚王妃是我们的长嫂,有什么理由要害四弟呢?此事过于蹊跷,还是得再查一查的。” 内侍微蹙起眉头。 范昭仪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的看着太子,“那还不是因为……楚王与王妃近来心情不爽,不能报复那个看不爽的人,就只能对自己的其他兄弟下手了?” “范昭仪,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德妃面色严肃的来到他们的面前,“皇后才崩逝几日,你没有确凿证据,就在此挑拨离间,破坏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范昭仪强硬的说道:“楚王妃自己刚才都问四皇子吃的是什么糖果了,显然是知晓内情的。而且,除了楚王妃给的东西,四皇子的吃喝都没有问题,不是楚王妃,又能是谁呢?” 薛瑾仪慢慢的点了点头,从随身的锦囊里拿出一颗药丸,举起来,让众人都能看见,“是这个吗?” 浅红颜色药丸,看起来十分诱人,似乎能想到它是甜滋滋的味道,小孩子哪能抵抗得了这般诱惑? 范昭仪瞪大眼睛,指着那药丸,“就是这个,四皇子吃的就是这个药丸!” 周围一片哗然,看向薛瑾仪的目光十分复杂。 范昭仪大声道:“好啊楚王妃,你真是太嚣张了,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害人的药丸拿出来!你以为楚王功劳赫赫,自己也深得皇上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薛瑾仪没急着反驳,坦然自若的望着范昭仪。 这态度在近一步的激怒范昭仪,她更加愤怒的吼道:“太子殿下,楚王妃今日敢害四皇子,明日就敢害您啊!这等胆大包天的毒妇,您一定要严惩!” 第894章 越俎代庖 内侍又抢话道:“楚王妃,您太过分了!皇上还在两仪殿里养病,您怎么敢在宫里为非作歹,残害皇子!” 太子轻咳两声,刚要张口,结果被内侍一拽。 接着,内侍站到他的身前,呼喝道:“来人啊,快保护太子殿下!将这毒妇抓起来!”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涌过来,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 一道声音忽然从天而降,落在薛瑾仪的面前,挡住了虎视眈眈的侍卫。 内侍喝道:“大胆,竟敢在宫里,敢在太子殿下面前无故动武,是想做什么?!” “太子还没发话,你就指挥禁卫抓人,这位公公越俎代庖,又是想做什么?” 冷森森的声音如一条冷腻的蛇,钻入内侍的耳朵里,让他在大太阳底下,也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寒颤,抬眼看了一眼,就慌慌张张的避开视线,不敢对视。 侍卫们一时不敢上前,有些怯怯的望着从天而降的楚王殿下。 范昭仪不满道:“楚王殿下,您这是有私心啊?想要维护自己的王妃,可是也要看看她值不值得你维护。” 濮阳瑄毫无迟疑的握住薛瑾仪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王妃是怎样的人,我自然是清楚的。” 他俩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让范昭仪瞪大眼,直呼“楚王要徇私”。 薛瑾仪任由她大喊大叫,现在栽赃陷害的越大声,反转之后他们就越能得到同情,也能看一看到底有多少人在等着他们出事。 太子抚着胸口,像是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了,“此事古怪,不可草率行事,惊扰了母亲安息。你们快退下。” 侍卫们互相看看,只好退下去。 太子也躲闪着濮阳瑄的视线,只敢看向薛瑾仪。 她沉静又淡然,一双明眸里有着从容与温情,让他觉得挺舒服的,不由地舍不得挪开眼。 濮阳瑄挪了挪步子,挡住了太子大半视线。 太子惊觉什么,仓皇的挪开视线,问道:“楚王妃,对此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薛瑾仪无奈的重重叹一口,眼里瞬间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范昭仪为四弟安危焦虑,我是能理解的,而这位公公……为何就不给我一个解释清楚的机会呢?” 内侍一噎,搪塞道:“宫里发生这样的大事,奴婢也是忧心太子殿下的安危。” 薛瑾仪缓缓的点了几下头,像是很能理解的样子,只是她给人感觉如同受到了天大委屈一样,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不由地令人心生同情,便有耐心听她解释解释了。 薛瑾仪道:“你们都不先查一查这药丸究竟有没有毒吗?” 太子道:“把御医喊来。” 内侍不情不愿的要去,心里琢磨着拖延点儿时间,让范昭仪继续跟楚王妃吵起来,说不定就有的好看了。 德妃开口道:“凤仪宫里就有御医,不用跑那么远的。” 内侍偷偷翻了个白眼。 很快,驻守在凤仪宫的御医赶来。 因为在此守灵的有很多妃嫔及贵胄女眷,跪的时间长了,有些身子弱的人会受不住,所以安排御医在此,方便给人治疗。 “御医,你检查一下楚王妃手中的药丸。”德妃命令道。 御医恭恭敬敬的来到薛瑾仪面前,双手接过药丸,掰开,闻了闻又舔了两下,然后目光一亮,欣喜的问薛瑾仪道:“楚王妃,制作这药丸的是谁,下官可否见一见他?” 这位御医是濮阳瑄亲自安排的,所以不可能被蔡氏的人收买,自然是老老实实的说实话。 薛瑾仪道:“是我府中的大夫,有缘必定能见一面的。御医,你不如先和大家说说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哦哦哦……”御医一拍脑门,怎么差点忘了正事呢,“这药是用雄黄、黄芪、连翘、桔梗等制作而成,用以解毒的,可以解世上一些寻常毒药。从颜色、口感上来看,是经过了极为精妙的改良,不会有一般药丸的苦涩味,好吃的像糖一样。” 说完,他将药丸全都丢进自己嘴巴里,嚼了嚼就咽下去了。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看,什么事儿都没有呢。” 范昭仪呆住,鼻涕都忘了擦。 德妃松口气,“看来,四皇子的事与楚王妃并无干系。范昭仪,你怎么能随意污蔑王妃,闹出这样的笑话。皇上命我代皇后管理后宫,你如此作为,回自己寝宫去面壁思过吧。” 众人其实有点羡慕范昭仪,宁愿在自己屋子里思过,也不想在这里跪上大半天,累得腰酸背痛。 内侍忍不住叫道:“万一是楚王妃害怕追查到自己身上,所以调换过药丸呢……” 濮阳瑄凌厉的目光一扫,声音低沉的问道:“范昭仪,你只查过四弟的吃食,是吗?” 范昭仪动了动嘴唇,过了一小会儿才答道:“是。” “那么,四皇子的衣衫、佩饰,或是平日里看到的书,用的器具没有检查过了,是吗?” “……是。” 濮阳瑄看向太子,拱手道:“太子殿下,不如先再查一查四皇子用过的东西?” “啊?”太子猛地回过神,点头道:“大哥说的有道理,先查一查吧。” 内侍心头一紧,主动开口道:“太子殿下,奴婢这就带人去查!” “诶。”濮阳瑄出声阻拦,“这位公公先前口口声声的断定楚王妃有问题,我可不敢让你去查,不然……”他意味深长的望着内侍。 内侍感觉冷得更厉害了,没好气的问道:“那楚王认为呢?” 濮阳瑄又对太子拱拱手,“还是请太子殿下决定吧。” “呃……”太子似乎对自己做主感到有些不安。 德妃道:“既然事情出在后宫,理应由妾身来查,太子殿下,请让妾身去吧。” 太子如获救星,忙点头道:“那就麻烦德妃了。” “不麻烦的。”德妃向薛瑾仪和濮阳瑄点点头,叫上范昭仪,一起前往范昭仪的寝宫。 薛瑾仪扯了扯濮阳瑄的衣袖,低声道:“我这边不会有事,你那里还有不少事要办呢,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有你在,怎么是浪费时间呢?”濮阳瑄柔声道。 薛瑾仪甜蜜的一笑,不过笑容消失的很快,这里毕竟是蔡皇后灵前,露出笑容是在不得体。 “你呀,嘴巴真甜。”她道:“不过,这点小事真的不需要你太费神啦。” “好,我听你的。”濮阳瑄应道:“在我走之前,有一件事,必须做了。” 第895章 宫里乱糟糟 “你做吧。”薛瑾仪没有异议。 濮阳瑄又看向太子,恭敬的说道:“殿下,您身体还未康复,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太子的脸色是有些发白,内侍再不满楚王讲话,可出于太子殿下的身体安危考虑,不得不顺着劝道:“是啊,殿下,闹了这么久,您脸色都不好看了,叫奴婢心疼的很呢。” 太子又咳嗽起来,听的人怀疑他快要咳血了。 濮阳瑄不悦道:“那歹人不仅对四弟下手,还害得太子殿下身体更不舒服了,定要严查严惩!” 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杀气,让内侍的脖子不由地缩了缩。 濮阳瑄像是没看见他的小动作,温声道:“快点扶太子殿下回去休息吧,皇后娘娘在天之灵若是看到殿下这般,不知道要多么心疼呢。” 内侍赶紧扶着太子往回走,离开凤仪宫。 濮阳瑄这才转身对薛瑾仪道:“我走了。” “那慢走不送了哦。”薛瑾仪挥挥手。 濮阳瑄的手飞快地抚过她的脸颊,然后大步离开凤仪宫。 薛瑾仪看向四周,“我们继续为皇后娘娘守灵吧,查案的事自有德妃娘娘安排。” 众人收回视线,薛瑾仪面容平静的走进正殿里。 不过,闹剧并未真正的结束,毕竟真正的凶手还没有找出来。 在这个当口上,谋害年幼的四皇子,凶手心思之歹毒令人愤怒,再者这事如果不是楚王做的,很容易让人想到会不会是蔡氏开始残害皇子,到最后确保皇上的孩子只剩下太子殿下一人,就没人能抢走太子的储君之位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还跪在蔡皇后的灵前,但心思已经飘忽到九霄云外了。 薛瑾仪回楚王府之前,德妃那边查清楚了。 四皇子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上,领口、袖口被抹了药粉,虽然衣服清洗过,但是在缝线处留下了蛛丝马迹,正是这些药粉导致四皇子身体不适。 范昭仪大怒,大骂下毒之人心思太歹毒。 德妃立刻下令严查,能够碰触到四皇子衣物的人不多,至少楚王妃是不可能碰到,她也不知道四皇子最喜欢的衣服是哪一件,显然是身边人才能干出这件事,必须尽快揪出来严惩不贷。 很快,以范昭仪的寝宫为起点,开始调查起来,一时之间闹得宫里有些人心惶惶。 薛瑾仪还得感谢范昭仪将此事闹得这么大,让德妃有了彻查后宫的机会。 这宫里到底还有多少蔡氏的党羽,索性查个彻彻底底。 反正事情与自己没有干系了,她轻轻松松地溜达回家。 另一边,太子回到东宫没多久,还没能喘上一口气,蔡国舅气势汹汹的找上门。 他一进门,劈头盖脸的喝问道:“濮阳珝,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这次明明有机会铲除掉那个贱种,你!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指着太子的脸,气得脸都歪了。 太子吓了一大跳,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憋过气去。 蔡国舅没有一点心疼,抓住太子的胳膊提起来,反压到他身后,然后死死的摁住太子的身体,让他以痛苦的姿势趴在床榻上,旁边的内侍宫女们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更别说上前来救太子了。 “说,老老实实的把你的想法,通通告诉我!”蔡国舅咬牙切齿,楚王妃自己找上门来,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居然就这么浪费了! 太子疼得哭起来,“自然坐稳储君之位,等父亲驾崩之后,登基为帝,带着蔡氏飞黄腾达,称霸天下……” “呵呵,我看你以为忘记了吧?”蔡国舅整个身体都压到太子的背上,听着他疼得吱哇乱叫,竟是愉悦的笑起来,“莫非,是那狗皇帝曾经交待过你什么?” 太子被软禁在两仪殿那么久,发生过什么,天知地知,只有这对父子知道。 自从皇上中毒昏迷,他们将太子救出来之后,这些时日以来,他本来还认为太子说要换一个办法弄死那个贱种挺有道理的,但是时间一久,总觉得不对味。 这次他们拼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根本输不起分毫,所以也不容许出现差错。 哪怕这个差错,出在太子身上。 若是太子有一点可疑之处,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怀疑他的用心。 太子害怕的浑身发抖,“舅舅,您怎么能怀疑我,您怎么能怀疑我……呜呜呜……” 他哭得肝肠寸断,但是蔡国舅依然没有半分同情的意思,“是你自己惹人怀疑,莫要怪旁人!” “呜呜呜……我被软禁在两仪殿时,思考甚多,我们为何会跌落到如此境地,我们为何一败再败……”太子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的解释道:“我们真的不能太着急了,循序渐进方是胜利之道啊……” 蔡国舅喝道:“我是在问狗皇帝到底有没有跟你交待过什么!他是不是许诺过你什么好处,只要你稳住蔡氏,等到他醒来,你依然是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蔡氏如何与你无关?” “不是,不是!”太子否认,“绝对没有!父亲对我那般狠心,我这么可能相信他的话?何况,他厌弃我至极,恨不得我死在太仓的破院子里,怎么可能再交待我什么?” “真的吗?”蔡国舅俯下身,紧盯着太子的一双泪眼。 太子连连点头,“真的,真的!若是我说谎,立马被天打雷劈……” 蔡国舅捂住太子的嘴巴,“这么晦气的毒誓,就不必再说了。” 太子泪眼汪汪的望着自己的舅舅,低声抽泣着,“舅舅,我们才是一家人啊!若是互不信任,起了内讧,不是叫濮阳瑄有了机会?” 蔡国舅冷哼一声,松开太子。 太子可怜兮兮的蜷缩在床上,浑身微微的颤栗着。 蔡国舅冷声道:“德妃带着人在后宫严查下毒谋害四皇子之人,你盯着点,该灭口的灭口,千万不能让德妃查到什么。” 太子点头如捣蒜,“舅舅放心,我绝不容许那些人胡来。” 蔡国舅仍是不放心,狠狠地点着太子的额头,恶声恶气的说道:“你给我记清楚了,你与蔡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896章 皇上情况不妙 薛瑾仪回到楚王府没多久,看到宁公公心事重重的来了。 有人害了四皇子,使范昭仪闹到她面前来,同时两仪殿的内侍“押”着太子就那么碰巧的出现了,试图致她一个死罪。 然而,与此同时,宁公公通过暗道又悄悄的潜入两仪殿,可以多看会儿皇上的情形。 “皇上……情况不太好……”宁公公抹着眼角,哽咽道:“楚王妃,眼下可如何是好啊!” 薛瑾仪蹙起眉头,扶住宁公公的手,又示意青兰去请竹大夫与他的师兄弟们过来,“宁公公,您先被着急,详细的讲述一下皇上的目前的状况。” 宁公公捂着脸哭,因为情绪太激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直到竹大夫等人赶过来,他还在抽抽搭搭的,说不出连贯的一句话。 这可不是办法,薛瑾仪攒够了一个口气,在宁公公耳边大吼一声,“皇上!” “啊,皇上?!”宁公公吓得一哆嗦,猛然抬起头来,“皇上在哪里,皇上好了吗?” 薛瑾仪叹口气,“你详详细细的把皇上的情况告诉竹大夫,他们或许能想到办法。” 宁公公想到皇上的现状,又要哭起来。 薛瑾仪喝道:“宁公公,你若是再哭,皇上就要被你害死了!” 宁公公又哆嗦两下,急忙抓住竹大夫的手,“竹大夫,皇上现在呼吸减弱了很多,嘴唇发青紫色……” 他将皇上的情况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薛瑾仪好歹也知晓一些药理,听了之后也有些心惶惶。 研制解药的进度必须突破瓶颈,尽快有所突破了。 否则按照皇上身体变化的时间来看,“全线溃败”可能会很快到来。 “我说的,你们都听清楚了吗?”宁公公十分紧张的看着竹大夫,“要是没有听清楚,我可以再说一遍的!皇上……” 竹大夫摆摆手,“我知道了。” “竹大夫,你知道怎么制出解药了吗?” “……”竹大夫看宁公公两眼泪汪汪,不忍心说重话了,“我知道你说的情况了,对我做出解药有点帮助。” 宁公公的脸上瞬间乌云沉沉,眼泪又“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怎么办,皇上应该怎么办……” “我给你开一副宁神汤吧。”竹大夫摇摇头,“这么惶恐下去,宁公公年纪大了,会受不住的。” 薛瑾仪示意竹大夫到屋外说话,青兰去安慰宁公公。 “竹大夫,皇上这症状究竟如何?” “确实不妙,”竹大夫道:“不过,我在来这里之前,在炉子上煎了一锅药,再借由宁公公刚才的说法,我要会再添加两味药,可能对皇上的毒有奇效。” 薛瑾仪点头道:“那句麻烦竹大夫了。” “不麻烦,”竹大夫摆手,“若是有机会,定要让我见识见识制出那位毒药的高人。” “一定。”薛瑾仪答应道。 竹大夫招呼上师兄弟们回去,宁公公还在屋子里泪眼汪汪。 青兰忧愁的说道:“您要是一直对着楚王妃这么哭,将来小公子或者小县主是个爱哭包可怎么办哦。” 宁公公抽了抽鼻子,不好意思的对薛瑾仪道:“奴婢……奴婢一时忍不住,请楚王妃见谅。” 薛瑾仪安慰道:“宁公公陪伴父亲多年,感情深厚,如今父亲在危难关头,感到惶恐不安,想哭,也是人之常情。也许哭一哭,发泄出心中郁闷,反而会好一些。” 宁公公渐渐地收起泪眼,“多谢楚王妃安慰,奴婢还是不影响您了。” 他起身告退,回自己暂住的地方去。 薛瑾仪叹口气,揉了揉眉间。 青兰道:“安慰好了宁公公,您怎么忧愁起来了?” 薛瑾仪道:“竹大夫虽说有了眉目,可父亲如今的情况,着实叫人担忧。” “王妃,”青兰忙道:“您身子重要,先别想了。皇上是一国之君,吉人自有天相。” “但愿如此。”薛瑾仪又捏了捏眉心。 皇上那边的人马到底有多少,她和阿瑄其实是一无所知的,所以皇上准备的后招在他自己如果驾崩之后,天平会不会依旧倾斜在阿瑄这边,也是个未知数。也不知道,如果还站在他们这边的话,是否有足够的能力,与他们联合起来,抗衡蔡氏。 蔡氏的渗透工作做的很好,朝野上下、皇宫内外都有他们的人马,令人防不胜防。 这就是蔡氏最后的王牌了吧,也是他们一决高下的时候。 薛瑾仪吐口气,看到青兰灼灼的目光,微笑道:“好了,我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她伸了个懒腰,“我先去睡会儿,然后呢,仔细想想看,晚上吃什么好。” 青兰欢欢喜喜的跟上去。 睡醒之后,薛瑾仪第一时间去问竹大夫,关于解药的事。 竹大夫摇摇头,“不行不行,还是不行。” 他看起来略显烦躁。 这也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大难题了。 竹大夫的师兄弟们虽然医术不错,但相比竹大夫就逊色了些。 “看来,只能请师伯出面了。”有人提议道。 “是啊,再拖下去,恐怕凶多吉少。就算人能救活,头脑也会因为毒素的侵蚀,而变得痴呆、迟缓,进而影响到言行举止。” 薛瑾仪皱眉道:“这可不行……” 堂堂帝王落得如此凄惨境地,按皇上的性子肯定会变得更加阴郁暴躁和多疑,就算皇上现在信重他们,也会出现不利的局面。 “是啊,这对家人来说可是非常痛苦的折磨。我以前遇到过个病人,因为误吃了毒草,伤了脑子,天天在家摔摔打打,辱骂家人,稍微看不住就跑出去闯祸,今日点了别人家的牛棚,明日放火烧山头……最后家人实在受不了,夜里将人勒死,然而再有苦衷也是杀人偿命,被衙门抓了判死罪。” 病了的人变成皇上的话,薛瑾仪很难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她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竹大夫。 竹大夫一拍脑门,“师伯已经年过耄耋,来京城的路上怕是吃不消啊……” 他一个姓杨的师弟幽幽问道:“师兄,你不会还在生师伯的气吧?” 第897章 和师伯的恩怨 众位师兄弟互相递了个眼神,含着笑意看向竹大夫。 “个死老头,有什么好生气的。”竹大夫轻哼一声,“为他生气,伤了肝脏,才不值得呢。” 众人掩嘴笑嘻嘻。 薛瑾仪看的出来,这其中是有个“有趣”的故事。 她问杨大夫道:“竹大夫与你们的师伯,到底有何过节啊?” “直接问我不就好了。”竹大夫嘟囔道。 “可是也要竹大夫愿意说呢。”薛瑾仪笑道。 竹大夫干咳一声,“也没什么,就是在研究个解药的时候打赌玩一玩罢了……” “结果呢?”薛瑾仪饶有兴趣的问道。 竹大夫撇撇嘴,“本来是我赢的。” 众师兄弟们笑得更大声,虽然早就知晓内情,不过听这事儿再提起,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这个意思就是……”薛瑾仪一双无辜清纯的大眼睛望着竹大夫。 竹大夫问道:“我给你们说故事,没好处的吗?” “啧啧啧,这点故事也要问楚王妃要好处?” “他啊,肯定是眼馋仓库里那堆上好的草药。” 薛瑾仪道:“咱们楚王府的药材库,尽管竹大夫使用,如何?” 竹大夫眼睛一亮,冒着欢喜的精光。 虽说他们在楚王府这么久,对于药材库拥有一定的自由使用权,不过么,这到底是人家楚王府的东西,所以不好太过了,用什么东西也是要经过账房先生记录的。 竹大夫拍手道:“楚王妃真是豪气,您都这么说了,竹某往日的事有什么不好拿来再说一边的呢?” “快说快说!” “我们就爱听竹师弟讲这事儿了!” 众人起哄,竹大夫轻咳两声,“我们以十日为期,以师门最宝贵的药丸之一做为奖赏。到了日子拿着自己的解药,一口毒药一口解药喝下去。我本来是万无一失的,可是谁知道喝了那解药之后,还是上吐下泻的。师伯顺利解开毒药,拿到了那药丸,还冲我炫耀了起码三个月。” “怎么了?”薛瑾仪不会选择上来就质疑竹大夫的解药有问题,而是继续让他自己说。 竹大夫摊手,“我也觉得奇怪啊?后来仔细一琢磨,想起前一天我碰见师伯正在喝酒,那酒香真是美啊!这不,忍不住嘴馋就去向他老家人讨一口喝的。师伯说,酒可以给我喝,但是要我说一样解药所要用到的药材,我如实说了。” 看来是这酒有问题?可是他们师门十分正派,看起来不想是会使此等卑劣诡计的人啊?薛瑾仪好奇不已,耐心的听着。 竹大夫继续说道:“师伯很满意,给我倒了一碗酒,但说这酒极烈,要我不能喝的话,不要贸然饮用,不然出了事,可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我就先抿了一口,没有下毒下药,不过烈是烈,想来是这老头子想吓唬人,趁机嘲笑我等晚辈吧。” “是啊是啊,师伯最喜欢干这种事了。” 其他师兄弟们纷纷附和。 竹大夫摆摆手,“我才不会被他吓唬住呢,一口气就把一整碗酒给喝光了,那味道确实美啊……” 他半眯起眼睛,一脸的陶醉,似乎嘴巴里又有了那一股醇香的酒味,令人沉迷不已。 众师兄弟们互相看看,笑得合不拢嘴。 薛瑾仪问道:“后来呢?” 竹大夫不太服气的撇嘴,“后来,我起初什么事儿也没有,结果过了一个时辰,脑子越来越晕乎乎,嘴巴里的酒味也浓重了很多,连自己什么时候瘫倒睡着的都不知道,直到第二天要试解药之前才醒来,幸好我早就准备好了。谁知道……”他耸耸肩膀,“都是那老头子故意的。” 那杨大夫提醒道:“可是师伯提醒过你了啊?” “谁知道那酒老头子喝得,我就喝不得呢?”竹大夫摸着下巴,“他八成是故意要赢我,我拿到师门秘传的长生丹。” “长生丹?”薛瑾仪更好奇了,这药丸的名字听起来可以长生不老啊? 不过,她也清楚的知道,世上不可能真有什么长生不老,最可能有的是重金属中毒。 “哦……”竹大夫道:“这长生丹的名字是唬人的,不是真能让人长生不老,而是能让一些重病的人性命得以延续,但到了岁数,吃了也没用,该死还是得死。” 薛瑾仪问道:“那皇上的毒……” “这个没什么用。”竹大夫摆摆手,“不过老头子在解毒方面,确实是个好手。” “是啊,请他出山,或许皇上就有救了,天下百姓也不会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不过师伯行踪常常飘忽不定,不知道现下在何处,要尽快打听清楚,不然只怕师伯来了,也赶不及。” 众人纷纷看向竹大夫。 竹大夫摊手,“看我作甚,老头子来不来不管我的事。” 看来还是有这个心结的,薛瑾仪道:“竹大夫啊,这回也可以是一场比试啊?说不定这一次,就是你赢了呢?” “赢一个老头子,好像没什么趣味……”竹大夫叹气。 薛瑾仪压低声音道:“可是人家比你多活了四五十年,学识、见闻等也比你更多,所以输了不算什么,但要是赢了嘛……” 竹大夫抱着手臂,“你说的也有道理。” 薛瑾仪笑笑,“所以竹大夫不必太过纠结了呀?” 竹大夫大手一挥,“走,我们想办法找到师伯去。” 薛瑾仪问道:“你们师伯可有什么癖好?比如说,送上能令他高兴的礼物,他才会出手医治。” 竹大夫摇头,“这个倒是没有。” 薛瑾仪点点头,“那我知道了。” 竹大夫等人想办法找师伯,薛瑾仪回到正院,吩咐金扬道:“等会儿我做一道红烧肘子,你送去给邵五郎,要他一坛酒,一定要他手里最好最好的酒。” 虽然竹大夫说师伯不需要礼物,但是人家来救命,见面礼和诊金还是得准备好的。 薛瑾仪撸起袖子,往厨房走去,“一次多炖几只,我们自己吃,也给阿瑄送两个去。” 青兰知道这些红烧肘子是有重要作用的,加上大夫们说过了三月,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就稳定多了,所以做些事也没什么问题,不过还是十分勤快的给薛瑾仪打下手。 毕竟,楚王殿下与他们今天又有口福了! 第898章 请师伯出山 也许是天意,要让皇上活下去,竹大夫的这位师伯正好在京城附近。 不过,众人将竹大夫拉到京城来的时候,老人家有些不情不愿的。 “放我回去见那位酿酒师,我一定要见到他!” 年近百岁的老者,发须霜白,但精神矍铄,那一双眼睛清澈的犹如十多岁的少年人,令人称奇。 难怪这群师兄弟在养颜药膏、方子的研究,颇有效用呢。 薛瑾仪感觉自己的运气不错,找到了这些人,让景轩的生意火爆。 这一次,也得靠他们解开皇上所中之毒了。 “师伯。”竹大夫虎着脸唤道,“我们再来比试一次吧。” 师伯的叫喊声戛然而止,他缓缓的侧头看来,笑眯眯的捋着胡须,问道:“阿竹又想跟我比试啊?” “这次可是个大难题,师伯很可能会输给我哦。”竹大夫道。 “是吗?”师伯来劲了,背着手来到竹大夫身前,“让我瞧瞧是什么。” 竹大夫小心翼翼的从一只匣子里拿出凤钗,捧到了师伯的面前,“您看看这个。” 师伯接过,眯起眼睛,在桌子前研究了一番,“这毒很是邪门啊……我记得,雷空派掌门人的夫人出身南疆,乃天星教的圣女。天星教擅长制作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我活了快一百年,也没有完全参透、破解呢。”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凉了一半。 那岂不是师伯出山,也救不了皇上? “不过……”师伯又开口了。 众人的心又被吊起来。 “这个毒,我正好在研究,且已经有点眉目了。”师伯得意洋洋的看向竹大夫,“阿竹啊,你确定要拿这个和我比试?” “巧了,我也有眉目了。”竹大夫怎么可能退缩,点头道:“比吧。” “好。”师伯一口答应,忽地,他使劲的嗅了嗅鼻子,嘀咕道:“我怎么闻到一股酒香?” 薛瑾仪微笑道:“老先生厉害,这是我送给您的见面礼。” 她拍了拍手,一名侍从推着一辆独轮车从外面进来,上面放了两只酒缸,虽然口子还封着,但是对于爱酒之人早已嗅到了空气里弥漫的一丝丝酒香了。 师伯眼睛大亮,扑到独轮车前,像是得到了绝世珍宝一般轻抚着酒缸,“这是……这是玉梨香啊!” “老先生喜欢吗?”薛瑾仪问道。 师伯连连点头,“喜欢喜欢,你这小姑娘,我们是头一次见面,你就这么会投我所好,难怪阿竹他们师兄弟喜欢跟着你呢。” “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做事赚钱,治病救人,多好呀?”薛瑾仪笑道,揭开封口的布和泥巴,瞬时浓浓的酒香弥散在整个院子里,闻得人不由地发出陶醉的呼声。 “真是好酒啊!”师伯接过薛瑾仪亲手舀的一小杯酒,美美的抿上一口,感觉全身都舒服了。 薛瑾仪笑着看他将美酒一饮而尽,还有些意犹未尽。 邵五郎真是豪爽,就给了他一只红烧肘子,居然送来这么好的酒。 想来,是因为之前拜托邵五郎拖走华照楼的东西,他赚了不少,所以给他们的回礼吧? “这!”竹大夫指着酒缸,“不就是还得我上吐下泻的那个酒吗?” 薛瑾仪道:“这么巧?” 师伯有些挑衅的晃了晃酒杯,“阿竹,你要不要来喝一口?” “不要!”竹大夫一口拒绝,转身往屋里走,“中毒之人情况危急,所以我们比试的日子,只有三天,师伯还是抓紧点时间吧,不然这次真的会输给我哦。” “输给你就输给你。”老头子笑嘻嘻的,“输给你,说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们会比我们这些老头子更加厉害,这是师门有幸啊!” 竹大夫冷哼一声,关上房门。 师伯又美滋滋的抿上几口美酒。 他的师侄们看他挺悠闲的,忍不住劝说起来。 “竹师兄是铁了心的要赢您,只有三天时间,您还是快些去准备吧?” “是啊,这酒以后再喝也行的,我们保准不会偷喝一口。” 师伯摆摆手,“不慌不慌,我这就去。” 他又喝了三杯酒,才在薛瑾仪的带领下,进入为他准备的厢房。 “等着我的好消息。”师伯打了个酒嗝,对薛瑾仪笑笑。 如此信心满满,也是好事。 薛瑾仪点头道:“好,我们就等着您与竹大夫的比试结果了。” “放心。”师伯忙活去了。 薛瑾仪从院子里出来,对金扬道:“邵五郎那边还有多好玉梨香,全都弄来。他若是还行吃红烧肘子,改日送给他去。” 金扬轻声道:“邵五郎说,下回要吃楚王殿下做的。” “……”薛瑾仪摸摸下巴,“濮阳瑄的厨艺居然要超越我了吗?看来,我得加把劲,迎头赶上啊。” 青兰道:“王妃,刚才老先生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殿下跟随您学习这么久,所以才会在红烧肘子上小小的超越您呢。而且您想,以后您舒舒服服的躺着,自有楚王殿下做好了您最喜欢吃的饭菜送过来,岂不是美食一桩?” “你说的是呢。”薛瑾仪拍了拍青兰的手,目光瞟向金扬,“说起来,还有没有人想和我学习做菜啊?” 青兰哪里觉察不到薛瑾仪的眼神在看谁,不好意思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 她努力的吞咽下口水,“奴婢要好好的伺候您,哪有时间学啊?” “哎呀,那我们青兰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吃到楚王殿下或者我做的没事呢?” 青兰叹道:“天天在王妃这里蹭饭吧。” “那可不行。”薛瑾仪果断的摇头。 “为什么?!”青兰委屈的看向薛瑾仪。 “因为啊,这样子会打扰阿瑄和我过二人世界,你们小两口也没办法好好过二人世界,是不是?” “……”青兰羞红了一张脸,“王妃!奴婢都还没说要嫁人呢,您怎么就二人世界的说来说去了……” 薛瑾仪“噗嗤”一声笑,从怀里摸出一袋西域葡萄干,“我一会儿睡觉去了,你爱玩儿什么玩儿什么去吧。” 她冲青兰挤眉弄眼。 青兰的脸更红了,都不敢再看的金扬一眼,“王妃!” 第899章 传出风声 “嗯?”薛瑾仪茫然的问道:“你不想吃葡萄干啊?这是我让金扬从邵五郎那里弄来的,据说是全京城最好吃的。” 看薛瑾仪要收回葡萄干,青兰一把拦住,小声道:“谢王妃。” 薛瑾仪看她小脸比苹果都要红了,也没继续逗她,将葡萄干塞进她的手里,“拿去吃吧。” 青兰欢欢喜喜的捧着葡萄干,飞快地瞟了一眼金扬。 回到正院,薛瑾仪在窗边的软榻上睡会儿,青兰含着笑小跑出去后,她悄悄地睁开眼,望向窗外,看到她和金扬的背影,不由地勾起唇角。 三天的期限还未到,宫里先传来消息。 “皇上病危,快要不行了。” 原本在凤仪宫守灵的人,呼啦啦的都跑到两仪殿前跪着,哭嚎着祈求上天给一个机会,让皇上能够长命百岁。 百姓们也纷纷到城内的道观、寺庙为皇上祈福,一时之间京城内被一股悲伤的气氛笼罩着,仿佛皇上即将驾崩,而那位让人失望透顶的太子殿下将登基为帝,为大周地带来灾祸了! “这怎么可能?!”宁公公面色煞白,“奴婢那日去见皇上,虽然面色不太好,却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危急了吧?” 他又急得直掉眼泪,泪水很快打湿了衣襟。 “奴婢愿意折寿三十年,只求皇上平平安安……皇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也不愿意活下去了!” 薛瑾仪递过去一条帕子,“宁公公莫着急,按说皇上的情况不至于这么快恶化,依我看啊,是蔡氏有意放出这样的风声,逼迫楚王动手,那样蔡氏就有借口,除掉楚王了。” “真的,真的会是这样吗……”宁公公哽咽道,一条帕子很快被泪水湿透了。 薛瑾仪道:“宁公公,您跟在皇上身边那么多年了,也是聪明人呀?此时,更不要因为悲伤和惶恐而胡思乱想呢。” 宁公公抹着眼泪,“奴婢太担心皇上了。” 薛瑾仪叹气,“我们谁不担心呢?可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是要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有清晰的头脑才能帮助我们走得更远。” 宁公公看看薛瑾仪,还是哭。 薛瑾仪的眼圈儿也红了,“宁公公,你再哭下去,我也要哭了……您看我像个没事人一样,可是我心里焦虑,心里苦啊……” 晶莹的泪水瞬时从她的眼眶里涌出来,像断线的珍珠不停滴往下落。 哀伤的气氛瞬时漫开来,像是决堤的洪水,滔天灭地。 宁公公愣了愣,不由地打了个嗝。 薛瑾仪抹了抹眼角,带着哭腔说道:“我强迫自己要坚强起来,要与楚王殿下一起好好的支撑起这个家,不辜负父亲对我们的期望……可是,可是每晚都不怎么能安睡,不停地在想父亲孤零零的躺在两仪殿里,身体怎么样了,会不会又严重了……” 说着,她又摸出一条帕子,放声痛哭。 “还有楚王,人非圣贤,没有完美之人,我多担心他会因为一点小小的失误,被蔡氏拿住把柄,引来杀身之祸……多么担心蔡氏若是得逞,天下……父亲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百姓们又没有了安宁的日子……” 她的声音太悲伤了,让周围的人都不禁眼红落泪。 宁公公跟着大哭,边哭却边劝着,“王妃,您身怀皇嗣,那可是皇上心心念念的孙子啊,且不可如此悲伤,伤到了您自己和孩子!” 薛瑾仪根本止不住哭泣,“宁公公,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我多么希望每次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父亲还是好好的呢……” “王妃……”宁公公看薛瑾仪痛哭不止,不禁懊悔起来。 他自己软弱无能,就该找个地方偷偷哭去,惹得楚王妃也情绪崩溃,哭得停不下来,这么伤身子,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王妃,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惹您哭了。”他干脆在薛瑾仪面前跪下,“王妃,求求您不要哭了。” 薛瑾仪哭得更大声。 宁公公懊悔的捶胸,屋子里顿时哭声一片。 青兰哭着开口:“宁公公,王妃说的对,这一定是蔡氏的阴谋,皇上一定好好的呢,解药就快做出来了,皇上一定会没事的。” “对对对,皇上一定会没事的。”宁公公点头如小鸡啄米,“王妃,都怪奴婢一时糊涂,想不明白其中缘由。蔡氏痛恨楚王殿下,偏偏这时候不好下楚王殿下下手,所以故意放出皇上病重的呼声,逼迫楚王走投无路之下,起兵夺权,如此一来,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薛瑾仪还是哭,没应声。 宁公公无奈的看向青兰。 青兰道:“我去请竹大夫来个王妃看看。” 很快,竹大夫来了,还带来一碗宁神汤。 薛瑾仪喝下这碗“宁神汤”,情绪这才渐渐地平稳下来,低低的抽泣着,靠在软榻上。 宁公公自责道:“王妃,都是奴婢没用,请您责罚。” “宁公公,你也是担心皇上。”薛瑾仪哑声说道。 她用手帕遮着大半张脸,露出的一只眼睛里盛满泪水,我见犹怜。 “宁公公,你先回去休息吧,切莫胡思乱想了……”她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显然她安慰别人不要胡思乱想的时候,自己却在想东想西,不得安宁。 “王妃……” 青兰道:“宁公公,你就去休息吧,王妃这里由我们照顾。” 宁公公见状,便没有强留,“王妃,您一定要好好休息啊。奴婢就先告退了。” 薛瑾仪慢慢的点头了下。 宁公公示意青兰好好照顾薛瑾仪,退出屋子去。 等宁公公出了正院,薛瑾仪长舒一口气,丢开帕子。 刚刚还泪流满面、悲痛不已的人,眨眼间像个没事人一样,安逸的躺在软榻上,除了眼睛有些酸涩意外,没有什么不适。 青兰震惊道:“王妃,您变脸也太快了吧?” 做为一名演员,这可是基本要求啊!薛瑾仪拍拍她的手,“这下子,总能让宁公公相信,我们是真心实意的担忧皇上安危了吧?” 第900章 就是按兵不动 青兰点头,“奴婢觉得,他一定相信了。” 薛瑾仪抚了抚胸口,然后猛喝两杯水。 刚才哭得太狠了,感觉嘴巴里干的厉害。 擦了擦嘴,薛瑾仪又问:“姑祖母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自从接风宴后,在皇上与卫国公的支持下,阿瑄不必为纳妾的事烦忧,大长公主气呼呼的离开之后,他们就没怎么见面和联系过了。 连蔡皇后的灵堂,大长公主都没有出现过,只派了濮阳臻来意思意思。 本来么,她是长辈,又年事已高,所以即使不出现在一国之母的灵堂上,也不会有人说她。 皇上中毒卧床之后,蔡氏也严密的监视着大长公主府的情况,所以也不会和他们这边有什么往来。 先前,打探过消息,大长公主闭门不出,谁也不见,对外说是身体不适,不过实际上她身体还不错,只是感觉经历了那么多纷纷扰扰,有些心累,所以不太想过问外面的事。 所以,对于蔡氏的所作所为,大长公主究竟是什么想法与打算,只有她本人知道。 “还是没有。”青兰摇头。 青兰到底是从大长公主府上出来的,虽然她们现在感情不错,但薛瑾仪当着她的面,带着歉意的叹口气,“阿瑄和我终究是对不起姑祖母,等此事平息下来,一定要和姑祖母道歉赔罪,祈求姑祖母的原谅。” “可是……万一大长公主要殿下纳妾才肯原谅,该怎么办啊?”青兰忧心的问道。 薛瑾仪道:“只能再劝劝,姑祖母那么爱护阿瑄,我想一定不会忍心阿瑄伤心难过的吧?” 青兰看着薛瑾仪的神色,欲言又止。 大长公主到底有多爱楚王,那可真不好说。 大长公主也只是厌恶蔡氏,怕太子不能成才,大周江山陷入危机,才教养楚王,让他识字习武,有了今日的一番才能。 若是楚王是个愚笨的,说不定她会去教三皇子、四皇子。 说到底,大长公主更希望的是一个凡事听她命令的楚王,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青兰想了想,没告诉薛瑾仪。 楚王妃这般聪明,说不定能猜到一二,她若是直言了,那就是盖棺定论,会让楚王与王妃伤心的吧? “是呢,大长公主一定会理解你们的。”青兰最后如此说道,也真心希望最终会是如此。 薛瑾仪点点头,“麻烦金扬去探一探楚王那边的消息,我有些不放心。” “是。”青兰为薛瑾仪盖好了薄被,蹑手蹑脚的退出去。 三天之期很快就到了,薛瑾仪满怀期待的来到竹大夫他们的院子,她没带宁公公,怕结果不是很好,让宁公公又伤心的大哭不止。 竹大夫与师伯已经站在院子中央桌子边,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彼此。 薛瑾仪一走进院子里,就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 她轻咳一声,试图缓解一下这沉重的气氛—— 师伯与师侄之间比试,没有必要弄得这么杀气重重吧? 杨大夫笑嘻嘻的说道:“他们啊,上回比试就这样,楚王妃不必担心。” 薛瑾仪点下头,“结果如何了?” 竹大夫接话道:“现在就是试一试结果的时候了!” 薛瑾仪真正的紧张起来,视线在竹大夫与师伯之间来回,“别卖关子了,现在就试一试吧。” 竹大夫知晓解药事关紧要,所以赶紧一挥手,有两个师弟各提来一个笼子,放在桌上。 笼子里是活蹦乱跳的小白兔,正美滋滋的啃着菜叶子,接着又一名师兄小心翼翼的将一个小瓷瓶放在种子中央,这里面装的是泡过凤钗的水,含有剧毒。 竹大夫与师伯对视一眼,冷声道:“若是我赢了,还请师伯就上回比试的事,还师侄一个公道。” “行行行。”师伯满口答应,一把拿起小瓷瓶,将里面的毒药喂给小兔子,然后递给竹大夫,“来吧。” 竹大夫也给小白兔喂下毒药。 很快,两只小白兔不啃菜叶子了,腿脚剧烈地猛蹬几下后,瘫软在笼子里,眼口鼻里渗出血来。 “快喂解药!”师伯大吼一声,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白瓶子,将里面的药汁喂给小白兔。 竹大夫也拿出自己的做的解药。 所有人的视线直勾勾的盯住小白兔,眼睛连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什么。 薛瑾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时间不等人,成败或许就看这一回了! 等了又等,笼子里的小白兔都不动了,时间仿佛凝固了。 “这……”竹大夫瞪大眼睛。 蔡国舅很不爽,放出皇上病危的风声都多久了,为什么楚王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就不怕太子登基后,蔡氏大杀四方,构陷个罪名将他千刀万剐,将他最爱的王妃折磨到死? 蔡国舅看着濮阳瑄一如既往的安排着蔡皇后的丧仪,非常的想扑过去,掐死他。 然而,太子说的对,在前面无数次的失败经历后,他们不能心急。 可是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蔡国舅琢磨来琢磨去,眼见着距离蔡皇后出殡的日子快近了,向太子提议,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将那昏迷不醒却还在苦苦支撑的狗皇帝干掉,一了百了,永绝后患,免得夜长梦多。 没想到的是太子哭哭啼啼的制止他,“这怎么行,要我亲手上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蔡国舅暴躁,“那他可有半点念及父子之情?他差点要了你的命,还杀了你的母亲呢!” “母亲她……”太子嗫嚅道,后面的话没敢明说,生怕将舅舅这根爆竹给点炸了,“他那么狠心对我,可我真的是狠不下心,只想他自己安安静静的死了。” 蔡国舅烦躁的在太子面前来回踱步,“你怎么这么软弱?你不为自己着想的吗,不为蔡氏几百人的性命与尊荣着想的吗?” 太子缩起脖子,显得很害怕,“舅舅,请您不要逼我了……” “他娘的。”蔡国舅忍不住爆粗口,上前一把揪住太子的衣领,“说,你到底做不做?” 第901章 动手吧 太子手脚并用,往床榻深处缩去,飞快地看了一眼垂首站在一旁的内侍。 “舅舅,求求您不要逼我了……”他哭起来,像一朵娇花般脆弱,仿佛一点风雨就能将他彻底摧残,“他是我的父亲,我真的不能亲自动手,我会被天打雷劈的……” 蔡国舅真的快要烦死了,如此软弱无能的太子,想要保得蔡氏千秋万代,看来只能在适当的时候,由蔡氏取代濮阳氏称帝。 “行。”蔡国舅指着太子的脸,“那就由舅舅帮你解决这一切。” 动手杀个狗皇帝还不容易吗,确实也不需要太子亲自动手。 “舅舅?”太子仿佛看见了希望,身子往前挪了挪,“舅舅,您是打算……” “是的。”蔡国舅用力点头,“我们必须动手了。” 这样充满折磨的日子,他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既然狗皇帝的命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为什么不干脆到底呢? 有什么好等的? 他的耐心早就被消磨光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是最好时机的惶恐。 再等下去,说不定就是他们去死了。 特别是想到之后由蔡氏取代濮阳氏称帝,如果时机合适的话,说不定他这位曾经的大周国舅,摇身一变,成了新朝皇帝呢? 蔡国舅眼冒精光,实话说,姐姐在世的时候,他可不敢想自己做皇帝的事。 现在姐姐不在了,没有人管他,区区一个外甥算得了什么?他可以为所欲为啦! 蔡国舅恨不得现在就去实施自己的计划,可是太子仍是一副有顾虑的样子。 “就算父亲……不在了,可是许多朝臣都是支持濮阳瑄的,万一他们联合起来逼宫,可如何是好?” 蔡国舅不屑的挥挥手,“许多人不过是墙头草,以前以为那个贱种能得势,纷纷跑到他那边去。如今你监国,就一脸谄媚的回来了。至于刘侍中为首的那一伙人,呵呵,那群老不死的,还不容易弄死吗?” “啊,怎么弄死?”太子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蔡国舅道:“这不,这些人现在都在两仪殿前为狗皇帝祈福,我们做掉狗皇帝之后,就直接将那些有异心的人斩杀在当场。对外么,就说皇上中毒太深,且为皇后的崩逝而悲痛欲绝,没能挺过去,刘侍中他们乍然听闻皇上驾崩,伤心的引发旧疾,当场暴毙。” “……”太子抿了抿嘴,尖锐的指出,“这个解释也太草率了吧,没人会相信的。” 忽然被泼了一头冷水,让蔡国舅暴跳如雷,“到时候你就登基为帝了,还关心人家信不信干什么?!全天下都是你的,不信你的人,杀掉不就好了吗?!” 他真是要无语死了,都怪太子,让他原本冷静沉稳的性子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转变,这么轻易的就被太子愚蠢的言词给挑动起了怒火。 太子又缩起肩膀,怯生生的望着蔡国舅,“舅舅说的是……那我们何时动手,详细的安排又是怎样的?到底有多少事,是我可以做的?” 蔡国舅刚要开口,忽然觉得怪怪的,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太子,问道:“你刚才还不忍心杀狗皇帝呢,现在这么关心计划了?” 太子讪笑道:“我确实是不忍心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一切需要托付给舅舅。而舅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令我心生愧疚,希望能在其它事情上,尽一份心力。” “唉。”蔡国舅拍拍太子的肩膀,“太子还是有点良心的。” 太子傻笑两声。 蔡国舅便将计划大致的也太子说一遍,“先放出消息,说狗皇帝即将驾崩,引那个贱种来到两仪殿,然后我们布置好的刀斧手,立刻出马,杀死狗皇帝,最好生擒那个贱种……” “舅舅,”太子弱弱的举起手,“为何不直接对外说,濮阳瑄心存不轨,要弑父杀弟,谋夺皇位呢?” “嘿嘿。”蔡国舅眼里闪过一道狡黠的光,揉了揉太子的头发,“太子殿下果然没有叫我失望呢。” “啊?”太子迷茫的望着他。 蔡国舅道:“我先前说皇上因为中毒和悲痛太深而死,是试探你的。” “试探我?”太子皱眉,一脸的委屈与悲伤,“舅舅还是不肯相信我。” “怎么会呢?”蔡国舅继续揉着太子的发顶,像是在摸一只听话的狗,“接着啊,埋伏在两仪殿周围的禁卫将刘侍中等人斩杀在当场,若是你还不喜欢谁,也一并杀了了事。另外,像德妃啊、范昭仪啊那些贱人,也一并杀了,全都推到那个贱种谋反上。” 太子点点头,“舅舅说的是。不过……还有在边疆的卫国公怎么办?” “都说了在边疆了,能拿我们怎么办?”蔡国舅抬手在自己的脖子前一划,“消息传过去都要一个多月了,我们抢先联系番邦,挑起边境战事,让卫国公分不开身,然后再想办法让他死在边疆不就成了?” “舅舅,您真的太厉害了!”太子一脸崇拜。 蔡国舅道:“……如此这般,天下就落入你的手中了,珝儿。” “谢谢舅舅。” “有什么好谢谢的呢,我们可是一家人呢。” 太子一脸单纯和真诚的对蔡国舅笑笑,“那么,何时动手呢舅舅?我什么时候能当上皇帝?” “就今晚吧。”蔡国舅道:“我观星象,今日对我们是大吉。” “好。”太子露出痴痴傻傻的笑,“我就要当皇帝了,我就要当皇帝了……这世上没有人再能欺负我了,我想得到哪个女人就得到哪个女人……” “是啊,珝儿。”蔡国舅的眼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你也就不必再想着平康坊的那些贱婢,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你想要谁就要谁,把她们都塞进里的后宫里。” 他又感觉这话,说的太满了。 “不过,有个女人不可以,就是薛瑾仪。” 太子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我……” “被那个贱种玩过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不过是残花败柳而已,天下还有很多好女人呢。”蔡国舅拍拍太子的肩膀,“好了,你先好好休息,晚上可要打起精神来,迎接你新的未来。” “是,舅舅。”太子乖乖的躺倒在床上。 蔡国舅满意的看了看,背着手走出东宫,深深的呼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感觉浑身舒爽。 等这一晚过去,这天下,就是他的了! 第902章 龙凤胎 傍晚,“皇上就快驾崩”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薛瑾仪站在窗边,望着阴沉沉的天色,“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 一直以来,不管蔡氏那边怎么放出风声,濮阳瑄始终按兵不动,终于让蔡氏按耐不住,准备动手了。 “今晚啊,将是一番惨烈的厮杀了。”薛瑾仪哀叹一声。 她多么希望自己能陪伴在阿瑄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但是怀孕让她只能缩在楚王府里。 皇宫在城北,楚王府在城西南角,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距离,此刻对她来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青兰严肃的说道:“王妃,府内的防卫已经准备好了。若是……有万一的话,会及时护送您从暗道离开,奔赴北疆,与卫国公汇合的。” “我觉得会用不到的。”薛瑾仪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幸福快乐的活下去。” “谁说是一家三口的?”竹大夫忽然冒头。 “此话何意?”薛瑾仪不懂。 竹大夫道:“先前忙着研究解药,忘了告诉你,你这肚子里啊,是双生子。” 薛瑾仪一惊,“你是说……我怀了双胞胎?” “是啊,”竹大夫道:“王妃没发现自己的肚子比同样月份的孕妇要大一些?” 薛瑾仪哭笑不得,“我也是第一次怀孕。” 竹大夫哈哈笑两声,“根据我的感觉和经验来看,是龙凤胎的可能性很大哦。” “哇,那楚王殿下与王妃岂不是一下子就能儿女双全了?”青兰大喜。 竹大夫道:“先别高兴的太早,到底是不是一男一女,还要等到王妃足月生产之时才知晓呢。” 喜悦涌上薛瑾仪的心头,“不管是男是女,我和阿瑄都会喜欢的。真想现在就告诉阿瑄……” 他也会非常开心吧? 可是,他们隔着这不长不短的距离,却不能现在就告诉他。 青兰安慰道:“王妃,您一定能很快告诉楚王殿下这个好消息的。” “嗯。”薛瑾仪点点头,望向东北方的天空,“但愿我们能很快相见。” 天黑下来后,两仪殿前悲伤的气氛依然浓厚,久久不散。 濮阳瑄缓步来到此地,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去,看也不看道路两边悲伤的朝臣、妃嫔与各家女眷、宫人们。 夜风有些凉,吹扬起他的衣袍,轻飘飘的翻飞着,可是他的步伐十分沉稳的来到正殿门前。 “楚王殿下,您来了。”内侍挺恭敬的向他行礼,“圣驾前不得携带兵器,您身上若是有,烦请交给奴婢暂时保管。” “这个规矩,我懂。”濮阳瑄大大方方的展开手臂,“我身上有无兵器,公公一眼就能看清楚。” 他的身上确实没有佩剑,但内侍似是不大放心,“楚王殿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猜疑,还是让奴婢检查一下吧?” “公公也太紧张,太仔细了吧?”濮阳瑄冷眼看着他。 内侍道:“皇上如今虚弱的很,所以奴婢们必须更加小心,还请楚王殿下谅解。” “我理解。”濮阳瑄将手臂抬得更高一些,“你搜吧。” “楚王殿下,奴婢冒犯了。”内侍伸手,在他身上仔细的摸索着。 濮阳瑄趁机留意周围的动静,再强、再擅于隐匿的高手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内侍搜索的非常仔细非常慢,仿佛恨不得在他身上找出一个利器来,就好告他图谋不轨。 这也给了濮阳瑄足够的时间留意完了周围,然后戏谑内侍几句,“公公怎么摸得这般慢,莫不是喜欢本王,舍不得撒开手?” “……”内侍无语,差点想对濮阳瑄翻个白眼。 这大周皇宫里可耻的贱种,有什么好喜欢的? 他干笑两声,“楚王殿下如此英俊,才能非凡,谁不喜欢呢?” 濮阳瑄问道:“那么,公公搜查完了没有?” 内侍还是十分耐心的摸索完了每一个地方,确定过真的没有携带兵器之后,侧过身,将殿门推开一道缝隙,“楚王殿下,请进。” 濮阳瑄跨过门槛,走进殿内。 身后,殿门立刻被关上了。 殿内外,仿佛被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殿外,只是隐隐的杀气,而殿内就浓厚多了。 这些人啊,到底是多恨他?杀气都不遮掩一下,武功高强之人就能够敏锐的觉察到。 还是认为他手无寸铁,所以根本不需要害怕,一拥而上就能将他制服? 濮阳瑄面无表情的来到床榻前,太子已经到了,跪在床边,泪眼朦胧的望着床榻上面如死灰的男人。 皇上的呼吸已经感觉不到了,似乎已经咽气了。 太子牵着皇上的手,低低的唤着“父亲”,濮阳瑄走进来的时候,殿内的内侍与御医向他行礼,太子也没有理会一下。 亲兄弟,像陌生人一般。 不知不觉间,殿里的杀气更沉重了。 濮阳瑄能感觉到躲在暗处的杀手已经刀剑出鞘,随时都会扑过来。 忽然,太子惊呼一声,“父亲,父亲您怎么了?!御医,您快过来看看啊,父亲……父亲他好像不会呼吸了……” 御医急忙过来,诊脉过后,立时跪坐在地上,惊呼道:“皇上,皇上他……” “父亲怎么了,你快说啊!”太子抓住御医的胳膊,带着哭腔吼道,接着像是才发现濮阳瑄一把,“大哥,原来大哥你在啊!你快来,你快来看看,父亲到底是怎么了?他,他为什么不能动了,为什么……为什么好像死了一般?父亲怎么会死?父亲不会死的,对不对?” 太子像疯了一样的大喊大叫着,汹涌而出的泪水瞬间湿了他的脸。 濮阳瑄一脸冷漠,来到床榻边。 皇上的胸口真的不会起伏了,伸手到鼻下试探,确实没有进出气了。 “大哥,你说啊,父亲到底怎么了?”太子握住他的手,满怀期待的问道:“父亲不会死,一定能救活他的,对不对?!” 濮阳瑄没有作答,因为太子在握住他的手的同时,塞了一把匕首在他的手里。 这把匕首上,有鲜红的血迹,血珠子滚过刀刃,落在床榻上。 “楚王弑君了!” 就在这时,一声怒吼响起。 第903章 血色的月 蔡国舅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指着濮阳瑄的脸大喊大叫。 “楚王濮阳瑄弑君,残忍杀害皇上,谋害太子,意图篡位!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罪该万死,快来人啊!将此等罪大恶极之徒,就地正法!” 话音未落,从殿内阴暗处扑出无数道人影,将濮阳瑄团团包围,重重刀光剑影指向他。 太子慌里慌张地滚到一边去,在阴暗的角落里努力的缩成一团,试图让所有人忘记他的存在。 这般模样让蔡国舅的鼻子里发出鄙夷的嗤笑声,不过他现在不会在意这点事的,只想弄死濮阳瑄。 “快,杀了濮阳瑄!斩杀此等弑君的恶徒,拜相封侯,前途无限!” 随着殿里的大吼声,殿外传来喧闹,蔡国舅满足又得意的勾起唇角。 碍眼的一切,将在今夜统统消失。 当天明之时,就是他们蔡氏的天下了! 濮阳瑄冷眼望着周围的人,从身形与眼神上来看,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 蔡国舅道:“濮阳瑄,劝你束手就擒,或是就地自裁吧,否则在这么多高手的包围下,你就是在自取其辱。” 濮阳瑄冷锐的目光落在蔡国舅身上,“国舅真是好生得意。” 蔡国舅懒得与他废话,一挥手,“快给我上啊,你们这些蠢货!” 杀手们蜂拥而上。 蔡国舅差点大笑出声,这样的局面下,濮阳瑄根本没有生路可言,他大摇大摆的来到床榻的另一边,坐在床沿上,带着深深恨意盯着皇上。 “你就好好看看,最看重的儿子是怎么被乱刀砍死的吧……” 他又望向濮阳瑄,在看清楚眼下的情况之后,目瞪口呆。 一拥而上的杀手被濮阳瑄逼开了,他的手里赫然多了一把长剑。 这不可能! 进入两仪殿的时候,明明仔细搜查过,连腰间的蹀躞带也没有放过,就怕这狡猾之徒藏了软剑在里头,在确保没有问题之后,才将人放进来,怎么可能多出一把长剑? 杀手们的兵器没有少,这把剑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这一点变化,完全超乎了他的计算,蔡国舅的心头忽然生出恐惧,不由地站起身,往殿门的方向挪了两步。 濮阳瑄与杀手们已经打斗在一起了,他再仔细看了又看。 那把剑……怎么那么像太子塞给濮阳瑄的匕首? 蔡国舅心慌的快要窒息,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 这不可能,太子不会将自己推进死路的。 濮阳瑄一剑劈开一名杀手的胸口,热血飞溅而起,在血色中,他微笑着看向蔡国舅,在猛烈的一波波攻势里,还有闲心问蔡国舅道:“你知道这把剑,从何而来吗?” 蔡国舅嘴角抽搐几下,“濮阳瑄,你暗中携带兵器进入两仪殿,弑君杀父,罪大恶极!” “这把剑啊,可是你的外甥亲手递给我的。”濮阳瑄脚步一转,染血的衣袍翩飞之间,又一剑斩杀掉两名杀手,“蔡国舅居然不认得了吗?” 他手腕一抖,剑身竟是缩短,变成了一把匕首。 濮阳瑄抬起匕首,稳稳的挡下杀手从上方扑来的袭击之后,手上用力,震开杀手之后,手狠狠地横斜而下,匕首又变成了长剑。 蔡国舅霍然睁大眼睛。 那真的是太子交给濮阳瑄的匕首! 那竟然是一把暗藏机关,可以随意变化长短的匕首! 蔡国舅倒吸一口冷气。 太子居然背叛了他们吗? 他四下里张望,一时找寻不到太子的踪迹,莫大的恐惧感压顶而来。 太子能交给濮阳瑄一把有机关的匕首,就足以说明眼下的一切都是他被算计了! “狗皇帝,我要了你的命!你们全部都得死!”他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凶神恶煞的扑向床榻,“狗皇帝,去死吧!”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准备向狗皇帝下杀手,谁知道狗皇帝忽然没了呼吸,且七窍流出暗红色的血,经过太医确认,是毒发身亡了。 他告诉太子,狗皇帝已经死了,对死人下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会被雷劈死,逼迫太子亲手在狗皇帝身上捅一刀。 如此,也是确保手里抓着太子的把柄。 太子被逼的无处可逃,发狠给了自己亲爹一刀。 他看着血涌出来,才心满意足。 可现在来看,恐怕狗皇帝的死也是假的。 那他现在就再补一刀,让狗皇帝的死成为真的吧! 蔡国舅扑到狗皇帝身前,手起刀落,就要在他心口上扎一个血窟窿之际,眼前忽然银光一闪,手上的力道不能继续了。 他定睛一看,赶紧往后退去。 如银龙一般挥舞的长剑差点擦过他的咽喉! 蔡国舅踉跄后退,“耿芳,你怎么在这里?” 耿芳没有回答,执剑站在床榻前,也没有去帮助陷入混战中的濮阳瑄。 “自然是为了保护我。” 蔡国舅一听这声音,浑身登时想被冻住了,难以置信的望向床榻。 刚刚被宣布了“驾崩”的男人,好端端的坐在床榻上,胸口上的血迹很显眼,但显然并没有真正的伤害到他。 “你……”蔡国舅惊到牙齿都在打颤。 “以为我死了吗?”皇上好笑的看着他,“我不‘死’,又怎么能引出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呢?” “这不可能……”蔡国舅道:“濮阳珝,你给我滚出来,滚出来!” 这回,太子从暗处跑出来,扑到床榻边,泪眼闪闪的望着皇上,“父亲,珝儿都听您的了,您……” 他手攥着自己的衣领,似乎有些呼吸困难。 “珝儿很乖,来,给你吃药。”皇上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丸给太子。 太子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急急忙忙地塞进嘴巴里。 药丸让他又感觉舒服了,脸上透出诡谲的笑意,趴在了皇上的身边,“父亲,珝儿很乖的,珝儿做的好不好?珝儿永远都听您的……” 蔡国舅瞪直了眼睛,“你居然用药物控制自己的儿子?你这狗皇帝真是歹毒至极!” “不及你蔡氏的一星半点。”皇上微微一笑,随后沉声下令,“耿芳,杀光他们。” 第904章 把自己玩死了 蔡国舅抓住一名杀手,狠狠地推向耿芳等人,自己转头冲出两仪殿。 殿前,早已混战成了一片,因为天色暗沉,甚至分不清敌我双方。 蔡国舅索性大喊道:“楚王濮阳瑄弑君杀父,罪大恶极,快杀了楚王,护驾啊!” 随着他的叫喊声,两仪殿内外更是乱糟糟成了一团,他随手杀了一名内侍,剥下他的外衣与帽子,穿在自己的身上,趁着夜色就要逃走。 “蔡国舅,您这是上哪儿去?”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在蔡国舅的去路上。 蔡国舅的心重重地一跳,抬眼就对上一双阴鸷的眸子,让他感觉冷得刺骨。 他心中的恨意瞬间直冲云霄,明明自己差一点就得手了,就可以带着蔡氏拥有无限光明的未来,谁知道在根基上就出问题了。 濮阳珝那个废物,居然像条狗一样的听从狗皇帝的话,残害自己的母族! 他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料到濮阳珝会不顾自己的前途,害了蔡氏。 既然濮阳珝从一开始就听从狗皇帝的吩咐了,说明如今的一切都是在狗皇帝的算计之中,眼见蔡氏大厦将倾,他只关心自己的活命。 “给我杀了濮阳瑄!拿着他的人头,回头找我,有重伤!”蔡国舅对自家的杀手下令道。 谁料,杀手们有些胆怯,看着濮阳瑄脸颊和衣袍上的血迹,惶恐的不敢主动上前。 濮阳瑄挽了个剑花,往他们走来。 阴冷的月色下,他仿佛从阴曹地府而来的恶鬼,吓得杀手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刚才在两仪殿内,同楚王交手过的人都很清楚,这位楚王殿下的武功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他简直不是人,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恶鬼! 他们纵然有完全的准备,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难怪以前为蔡氏刺杀楚王的人没有回来…… “你们快上啊!”蔡国舅看杀手们往后退,狠狠地推了其中一个人一把。 那个人猝不及防,踉踉跄跄地往前几步,差点撞在濮阳瑄的刀锋上。 蔡国舅喝骂道:“你们这群废物,蔡家养了你们那么久,现在连个濮阳瑄都不敢杀吗?废物,都是废物!” 濮阳瑄看着气急败坏的蔡国舅,对杀手们说道:“你们若是诚心悔过,愿意投诚,可拿蔡国舅的人头来换取自身的安全。” 杀手们一听,不禁互相看看,又望向殿前厮杀的人群。 一般人是看不大清楚,但是习武之人目光敏锐,能看出蔡氏处于劣势了。 这一切都是逼迫蔡氏动手的陷阱,皇上有万全的准备,他们就是瓮中的老鳖,任人耍弄、宰割! 蔡国舅气得脸色涨红,“濮阳瑄,你卑鄙无耻!” “承让承让。”濮阳瑄脸不红心不跳的应下这声辱骂,“相比于蔡国舅,我可是逊色很多呢。” 蔡国舅指着濮阳瑄的脸,恐吓道:“被高兴的太早,我们才是的人马不止这些,在禁卫之中有很多是我们蔡氏的人,且各个武功高强,定能取下你这贱种的项上人头。” “想必蔡国舅很清楚现在的这一切都是陷阱吧?”濮阳瑄一边说,一边留意着蔡家杀手的动静,“那么,为什么皇上愿意等到现在再动手呢?” 蔡国舅心头一冷。 皇上的毒看起来早就解开了,按说以他的性子,不该等到现在的…… 濮阳瑄笑道:“自然是为了查清楚皇宫、皇城里到底有多少你们蔡氏的走狗啊!你们以为稳操胜券,便得意忘形了,很感谢你们给了我们调查清楚的机会。” 蔡国舅踉跄后退几步,嘴巴颤动了几下,然后猛然捂住自己发疼的心口。 一切的一切,都是算计啊! 蔡国舅发怒了,从一名杀手手里躲过长剑,亲自砍向濮阳瑄。 “你这贱种,我就算要死,也要拉着你陪葬!” 濮阳瑄镇定的望着他,没有动。 蔡国舅怒火攻心,满心满眼里只有杀了濮阳瑄泄恨这一个念头,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就在他的剑即将挥下来,劈开濮阳瑄的身体时,一股钻心的痛让他的动作僵住。 “这……”蔡国舅难以置信的缓缓低下头,看到一把剑赫然洞穿了自己的胸口! 他转头望去,是自家的杀手将剑插入了自己的身体。 “濮阳瑄……”这个贱种挑拨的成功了,蔡国舅咬紧牙关,拼尽全身的气力,握紧剑柄,继续砍向濮阳瑄。 濮阳瑄抬手,两指夹住剑身。 蔡国舅的瞳孔猛然放大,再咬牙往下压,可是剑身愣是不能再下降半分了。 “咔”的一声脆响,濮阳瑄的手指微动,竟是用手指将剑身给折断了! 淡淡的月色落在下坠的剑身上,折射出凄惨的光芒,当“叮当”一声落地的时候,又一名杀手挥剑砍来,生生地砍下了正在发愣的蔡国舅的头颅! 头颅落在地上,接着顺着台阶滚落下去,散乱的发丝之下,是一双瞪大的眼睛到死也不能合上。 “砰”,无头的尸体软软的摔在地上,蔡家杀手们齐齐下跪。 “楚王殿下饶命,小人等家眷都在蔡国舅手上,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啊!” 濮阳瑄抬手打了个手势,几名龙武军上前来,将杀手捆了个结实。 杀手大惊,“楚王殿下,不是说杀了蔡国舅,就饶过我们的吗?” “你们杀了蔡国舅,可抵多少罪孽,由衙门说了算,”濮阳瑄摸摸下巴,“依我看,活命还是可以的,不正如我之前所说的吗?” 杀手们哑口无言。 濮阳瑄没有再理会他们,而是再放眼看向两仪殿前。 虽说禁卫三军里不少人被蔡氏收买了,但是他们再人多势众,也抵挡不过卫国公的兵马。 本该在回北疆路上的卫国公,此时犹如天神降落凡间,率领自己的薛家军,由卓珅率领的龙武军一起,将原本气势汹汹的蔡氏人马一网打尽。 濮阳瑄冲自己的岳父点头致意后走进殿内,这里的杀手们已经被耿芳解决掉了,太子像个几岁的小孩子,甜甜的在床榻上睡着了,外面再吵再闹也打扰不到他美好的梦境,皇上正在宁公公的伺候下,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袍。 濮阳瑄十分恭敬的在皇上面前单膝跪地行礼,“父亲,蔡国舅已死,蔡氏人马已被一网打尽,剩余党羽将会按照名单悉数捉拿归案。” 第905章 如获新生 皇上抖了抖袖子,抚平上面的细微褶皱,微笑道:“瑄儿起来吧,你做的非常好。” 濮阳瑄又欠欠身,这才起来,垂眼等候下一步的指示。 皇上看着他的模样,甚是满意。 “瑄儿连日来很累了,瑾仪一定也很担心你的安危,今晚就回去休息吧,后面的事先交给下面的人去收拾就好。” “是。”濮阳瑄退出去。 皇上轻叹一口气,看着耿芳指挥人将杀手的尸首抬出去,不急不慢地来到床榻边,看着太子香甜的睡颜,轻笑一声。 虽然对付蔡氏的办法,一早就算计好了,可是真正来临时,还是多出了意外与凶险。 他所中之毒差点就没能解开,调查蔡氏党羽的时间非常的紧迫,濮阳珝随时有可能反水…… 不过么,他得到这个帝位,建立大周是从刀头舔血的日子过来的,这点波澜与挫折,并不会让他感到惧怕。 皇上轻抚着太子的脸,但眼中没有半点慈父的神采。 好在两个儿子都没有叫他失望吧。 他呼出一口气,在两仪殿内的尸首都被搬出去之后,背着手走出殿门,站在众人的面前。 两仪殿前,点燃了无数火把、火盆,照亮了半边天,也要让所有人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皇上的身影。 众人一看皇上安然无恙,立刻下跪行礼,高呼“万岁”。 有的人甚至激动的泪流满面,有种如获新生般的感觉。 皇上示意众人起身,“我在昏睡之中时,隐约能听见诸位的祈祷之声,诸位对我之爱护,令人感动。也感谢楚王在艰难之中,不畏艰险,前行不止,帮助我摆脱困境,揪出为祸大周江山的蔡氏党羽。如今,终于安宁了,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德妃含泪上前,虚扶皇上的胳膊,“皇上,看您安好,妾身就安心了。不过,皇后娘娘还未下葬,需要妾身等去守灵呢。” “哪有给罪人守灵的道理?”皇上宠溺的拍拍德妃的手背,“瞧你眼睛都熬黑了一圈,都快回去休息吧。” 德妃心中暗喜,道谢后带领后宫妃嫔们先回去了。 出了两仪殿,她吩咐内侍与宫女,“去将凤仪宫的东西都撤了,蔡氏的尸首先拉去掖庭宫,看看皇上之后的意思,再处置吧。” 宫女有些担忧,“皇后死后,国舅才干出这些事的,皇上会不会念在多年夫妻情分上,还有太子的脸面上,不会处置皇后的。” “会的。”德妃看起来很有把握,“皇上对蔡氏之恨,怎么可能允许蔡氏在他百年之后,相伴于身侧呢?” 两仪殿前,不少人在经历惊心动魄的蔡氏谋逆之后,仍心有余悸,三三两两的散去。 皇上欢喜的一巴掌拍在薛昭的肩膀上,“我就知道,我的卫国公会犹如神兵神将从天而降,保卫大周的太平。” 薛昭叹口气,“你也太冒险了。” “二十多年了,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去太久太久,现在想重温一下,不行吗?”皇上挑了挑眉。 薛昭摇摇头,“还是不要重温为好。” 皇上望着有些阴沉的夜空,看样子一会儿要下雨了。 “以后,没机会重温了。” 薛昭感觉这话的味儿有点不对,猛地转头看向皇上。 皇上对此未做任何解释,“你一路奔波、潜伏辛苦了,也早些回去休息吧。不过,要是懒得走路,就在两仪殿里随便找个地方睡觉。等睡饱了,我们一块儿喝酒去。” “好。”薛昭点头。 皇上又拍拍薛昭的肩膀,目送他离开。 接着,刘侍中上前,“皇上。” “明日开始,协同楚王按照这些时日追查到的名单,将蔡氏党羽悉数捉拿,按律处置。”皇上吩咐道:“至于蔡皇后姐弟,他们挟持太子,刺杀皇帝,意图谋逆,罪不可恕!废皇后蔡氏为庶人,不得设灵堂祭拜,不得安葬于皇陵,蔡氏满门凡二十岁以上男子一律处斩,其他人贬为奴籍,世代为奴,不得赦免。” “是,臣领命,这就去拟诏书。”刘侍中恭敬的应道。 皇上想了下,又道:“蔡氏的财产,全部变卖之后,拿去资助穷苦百姓吧。” 刘侍中高呼道:“皇上圣明,皇上仁德!” “好了好了。”皇上摆摆手,笑道:“这些夸奖的话,我都听腻了,有这功夫不如睡觉去。” 刘侍中失笑。 皇上又道:“之前查的那个孙家,不是牵连出不少蔡氏党羽吗?这回也都一并处置了,留着晦气。” “是。” 皇上挥挥手,示意刘侍中可以走了,自己往殿内走去,不过还没走几步呢,忽然停下脚步,叫住刘侍中,“对了,德妃柔善贤淑,我要册封她为皇后。” “是。”刘侍中笑着应道:“臣明日会将拟好的诏书送到两仪殿。” “嗯。”皇上这回真的没有要紧事要吩咐了,回到两仪殿里。 太子还在熟睡。 皇上直接在他的身边躺下,望着这个曾经耗费过心血,好好栽培的儿子,露出一丝苦笑。 濮阳瑄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楚王府,半路上天降大雨,密密的雨幕遮挡了视线,但是不能挡住他坚定无比的回到家的脚步。 回到楚王府,他从马上跳上来,也不敲门等门房来开,直接飞身越过围墙,然后直奔正院。 夜深了,正院里还亮着一盏烛光,他看见窗边坐着一个人。 “阿瑾。”他柔声唤道。 窗边的人放眼往来,随即脸上展露出甜蜜和欢喜的笑意。 濮阳瑄快步来到屋门口时,薛瑾仪已经站在门口,张开手臂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濮阳瑄道:“我浑身湿透了,还有血迹,没办法抱你了。” 薛瑾仪望着他沾染了不少血迹的衣衫,足见当时厮杀的凶险,她关切的问道:“你可有受伤?” “蔡氏派人来刺杀,哪次伤到过我?”濮阳瑄笑道。 薛瑾仪跟着笑,“我叫人给你准备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裳,好好睡一觉。” “等一下。”濮阳瑄叫住她。 “嗯?” “虽然不能拥抱,但是我可以……”濮阳瑄捉住薛瑾仪的手,靠近她,然后在她的唇上落下满是柔情蜜意的一吻。 第906章 风雨过后有彩虹 第二日清晨,当薛瑾仪和濮阳瑄醒来时,下了半宿的雨已经停了,天际显出一道绚丽的彩虹。 薛瑾仪站在窗边,迎着朝阳,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濮阳瑄凑过来,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 “我说的吧,风雨过后,会有彩虹。”薛瑾仪欢快的说道。 铲除掉了蔡氏,他们前进路上的最大障碍就没了。 虽然往后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题,但是迈过这么一座大山,那可是意义非凡呢。 “真漂亮。”濮阳瑄望着彩虹,感叹道:“我们的日子也会越过越漂亮的。” 薛瑾仪抿嘴一笑,脸颊上悄然爬上一抹绯红,“有件高兴事儿要告诉你。” “哦?”濮阳瑄的下巴轻轻地抵在她肩膀上,问道:“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好事?” 薛瑾仪拿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竹大夫说,我的肚子里有两个宝宝,很有可能是龙凤胎。你说我们的运气怎么这么好,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 “是吗?!”濮阳瑄的手按在薛瑾仪身上,细细的感受着,“看来,我们不用担心会有一个名字派不上用场了。” 薛瑾仪拿肩膀顶了下濮阳瑄,“哎呀呀,你在意的原来是名字不会浪费了?而且,谁说名字会浪费?这个孩子轮不到,还有下一个的呀?” 濮阳瑄笑道:“原来阿瑾想生好多好多孩子。” “你……”薛瑾仪的脸颊更红了,“讨厌。” 濮阳瑄闭上眼睛,细嗅着薛瑾仪身上的淡香,“我真高兴,阿瑾。” 薛瑾仪窝在他的怀中,能感受到这个男人温柔的气息包裹着自己,这感觉令人安心又愉悦。 濮阳瑄的手又在她肚子上轻揉几下,他看书上说孕妇怀上双胞胎更加凶险,“阿瑾,等忙完了这段时间,我想多陪在你身边。” 不然,他不放心。 薛瑾仪道:“可是往后会有更多朝政需要你参与处理呢。你不会是……想告假到我生下孩子吧?” 濮阳瑄没有作答,只在她的肩窝上蹭了蹭。 薛瑾仪道:“我真开心,有个这么好的夫君。但是啊,我们现在得到的一切都非常不容易,你不能因为我,而顾此失彼啊?” 如果要朝政与她两手一把抓,恐怕容易分心出错,就得不偿失了。 “你是我最在意的人啊。”濮阳瑄将薛瑾仪抱得更紧,但小心的避让开肚子,“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薛瑾仪侧头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好吧,我相信你。” 早饭后,濮阳瑄要去宫里,蔡氏闹出的事需要一系列的善后,其中不少事会牵扯得朝堂震动,需要花费不少心思。 薛瑾仪送他出门的时候,碰到竹大夫与师伯。 她笑着对濮阳瑄道:“抓到那做出毒药的人,一定要通知老先生与竹大夫一声啊,他们都非常想见见这个人呢。” 濮阳瑄向他们抱拳致谢,“多谢老先生,多谢竹大夫,救了我父亲。” 多亏两个人在紧要关头,做出了解药,解了皇上的毒。 若是再晚上三四个时辰,恐怕大罗金仙都难以救回了。 师伯摆摆手,“要谢就谢我的师侄阿竹吧,是他做出了真正的解药,我做的那个啊,少了一味药,虽然也能解毒,但不能根治。” 濮阳瑄还是向他们又拱拱手,“还是要多谢两位的。另外,阿瑾的身体也多亏你们照顾。” 竹大夫道:“跟着王妃做事开心极了,照顾她,让她平平安安的生下龙凤胎是我们分内之事。” 濮阳瑄向他们点头致意,然后出门进宫。 薛瑾仪好奇的问道:“老先生可有跟竹大夫就上次的比试,说个清楚?” 竹大夫看眼师伯,“说清楚了。” “哦?” 竹大夫看薛瑾仪一副刨根究底的样儿,干脆的说道:“原来,那回我忙着做解药,自己亲身试毒,不知不觉间一些毒素残留在体内,是师伯最先发现了异常,叫我喝酒是为了排出毒素,谁知道我自己那般没用,闹得上吐下泻……” 师伯“呵呵呵”的笑,“这回是你赢了,我们打平了,下回比试什么?” 竹大夫撇撇嘴,一甩袖子,“还没想好,想到了再说。” “行吧,那你来跟我喝酒,喝着喝着说不定就想到了。” “要我看,我们不如做解酒药吧。” “解酒药?!这有什么好做的,你疯啦!” “有你这样骂晚辈的师伯吗?”竹大夫不满的抗议。 薛瑾仪看着吵吵闹闹着走远的师伯侄,笑了笑,又望向天空,只剩下淡淡的彩虹影子了,不过今日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 “好喽,可以继续补觉了。” 皇宫里,一夜过后,两仪殿内外被彻底的清扫干净,根本看不出一星半点有蔡氏人马作乱过的痕迹。 而凤仪宫里一切丧仪用具都被撤走了,蔡皇后的棺材被抬去掖庭宫的破院里,据说因为保存不当,经过半夜,已经有恶臭散发出来。 有人说,是因为蔡皇后生前作恶太多,才使得她的尸首如此恶臭。 蔡皇后的东西也被一并的扔出凤仪宫,因为不少东西是皇后制式,一般人也永不了,只能锁在库房里,其余黄金、首饰之类的,拆了、融了后变卖,与蔡氏财产一起用来资助百姓。 凤仪宫内外干净如新,随时可以迎接它的新主人。 濮阳瑄见过皇上之后,与朝臣们一起处理善后事宜,蔡氏已经被抄家,全家老小并作乱的人马都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牢房里,曾经煊赫、风光的家族一下子就破落了,还挺令人唏嘘的。 蔡国舅的尸首被挂到了城门外示众,之后随着蔡氏及其党羽,以及孙家一部分人被处斩,统统扔到了乱葬岗,蔡皇后的尸体也被丢过去了,全都落得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至于其他罪不至死的人,都按律法判了,钱财也下发给穷苦百姓,或是被蔡氏、孙家伤害过的人家,皇上与楚王的仁善之举赢得了一片夸赞声。 又一个好日子里,皇上册封德妃为皇后,入主凤仪宫。 宫里一片喜气洋洋之际,却传出令人震惊的消息——太子与太子妃、妾室们和离,补偿了一大笔赡养费,放她们出宫,自由婚嫁,不再过问。 第907章 让贤 陆菀容自从被接进宫,直到被和离,拿着钱离开,至始至终都在掖庭宫里度过,不仅一天在东宫里当家做女主人的感觉都没享受到,连太子的面都没见上过,人已经被送回娘家了。 本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陆家,在陆菀容踏进家门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了萧条与破败。 仔细一打听,她方才知道蔡氏出事了,因为陆家巴结过蔡氏,受到牵连,陆康兄弟被罢官,之前宫里赏赐的东西也全都收回去了,陆家人出门还会因为和蔡氏有过往来而被人唾骂和瞧不起。 本来陆家还能靠祖上留下的铺子什么的,不愁温饱,结果一家人都不怎么懂得做生意,一上来就被人差点骗了个倾家荡产,不仅铺子赔没了,家产也抵出去不少,如此一来全家老小都快吃不上饭了,不得不出去低声下气的找活干。 陆菀容在家浑浑噩噩的过了半个月,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太子抛弃了,还有假怀孕的事情也被戳穿,皇上和太子都已经知晓,她根本没有机会再回到太子身边。 而太子给的赡养费,早被陆家瓜分后,挥霍的一干二净。 陆菀容不仅没了太子妃,没了官家小姐的身份,连一点傍身的银钱也无,可以说是人财两失。 她哪里能忍受得了原本到手的身份地位又失去了,盘算着要让太子念起旧情,然后好好协助太子稳固地位,说不定将来还能做皇后呢。 她有信心自己可以做到。 结果,宫里又传出消息,京城里一下子像油锅里落进了一滴水,炸锅了。 蔡氏作乱的那晚之后,太子又乖乖的回到太仓的院子里,再没有踏足过东宫一步,之后是与妻妾们和离,这事儿拖拖拉拉的办了半个月,才把最后一个太子奉仪送出宫去。 紧接着,太子亲自到皇上面前跪着,请求皇上废了自己的太子之位。 放眼千百年来,哪有太子要求皇帝废了自己储君之位的,这可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不过,等人们反应过来时,其实也能理解。 经历过种种之后,太子心知自己不配坐在这个至关重要的位置上,不能延续大周江山的基业,所以自觉的选择让贤。 这么想,人们还挺佩服太子有这个勇气的。 皇上起初没搭理太子的请求,结果太子天天在两仪殿前跪着,过了五六日,皇上方才下诏书,废濮阳珝太子之位,贬为乐安郡王,子嗣后人永不得入朝为官。 皇子一般封亲王,而郡王的地位低于亲王,皇上这样赐下爵位,对濮阳珝来说可以说是一种带有羞辱以为的惩罚。 人们自然很清楚濮阳珝到底是皇上的亲儿子,且在平定蔡氏作乱里立了功,所以不可能处死濮阳珝,废去太子之位等一些列处罚,已经很不错了。 之后,濮阳珝搬到城南一处废宅,身边没带几个随从,每日先去大雁塔烧香念经,再去帮助普通百姓们做一些苦力,没要朝廷的俸禄,靠自己双手挣着微薄的工钱,只能吃青菜豆腐度日,说是要为自己从前的错误赎罪。 人们实实在在的看到濮阳珝的改变,也发觉他的精神时不时的不大好,脸色苍白的难看。 私下里都在传,乐安郡王因为以往的罪孽,加上为情所困所染上的疯病,已经命不久矣。 所以说,作恶多端,迟早会被天收。 陆菀容难以相信濮阳珝会放下荣华富贵的一切,偷偷的跑去城南,在一片略显荒凉的民宅里左寻右找,结果怎么也找到那位前太子殿下的身影。 “到底在哪里……”她站在路口,迷茫的举目四望,甚至撩开帷帽,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时,右手边的一户人家的院门忽然开了,紧接着一股臭味扑面而来,她不得不赶紧放下帷帽,躲远一些。 她下意识的望过去,一脸嫌恶的看着一名身着深色短打、头戴破草帽的男子挑着两桶粪水从院子里出来,尽管粪桶上盖了盖子,可是也难掩恶臭逸散而出。 一对年迈的老夫妻颤颤巍巍的跟出院门,向男子道谢。 “要不是你,我家都快被粪水淹没,我们老两口都要被臭晕过去了。” “不用谢,我应该的,三日后还会再来。”男子声音温和的回道。 听到这个声音,陆菀容一个激灵,浑身僵住了。 老头摸出一枚铜板,要给男子,却被拒绝了。 “这些是能卖钱的,你们永远让我挑走,已经是感激不尽了。”男子摆摆手,沉重的扁担让他略显瘦弱的身躯有些吃不消,但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往前走去。 老夫妻向他挥手致谢,然后关上院门。 男子刻意避开路上寥寥的行人,而行人们本来闻到臭味要躲开的,可一看清楚挑粪男子的面容,惊奇的停下脚步张望。 陆菀容的手紧攥成拳头,鼓起勇气,快步追上那男子的脚步,待四周无人后,颤声唤道:“太子殿下。”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带着一丝娇媚与可怜,让大部分男人听了都会酥了骨头。 可是,男子像是没有听见,继续往前走着。 “太子殿下!”她又唤了一声,追上去,不顾粪桶的恶臭,一手抓住男子的衣袖,一手掀开自己的帷帽,“我是菀容啊,您不记得我了?” 濮阳珝只看了她一眼,继续埋头往前走,“我不是太子,你认错人了。” “不,在菀容的心目中,您永远是太子殿下!”臭味熏得陆菀容快要吐了,但是她硬生生的忍着,摸出一条帕子,想给濮阳珝擦擦脸。 谁知道濮阳珝十分冷漠的避开,“陆小姐,我们已经和离了,婚嫁随意,你不必再跟着我了。” “太子殿下,菀容的心里都是您啊。”陆菀容眨眨眼,泫然欲泣,“您何苦将自己作贱成这般?您有心悔过,大可以登基之后广施仁政,让天下百姓和乐安康,何苦在这里做这点小事,帮不到什么人呢?” 濮阳珝冷硬的回答道:“我之品行,天下人皆知,难堪太子重任,不如让贤,交给更有能为的人。” 第908章 再去缠着濮阳瑄 陆菀容目瞪口呆,身形晃了晃。 这还是她认识的太子殿下吗? 眼见着濮阳珝抬脚要继续往前走去,她慌忙去拦,差点撞到粪桶上,“殿下,殿下啊!您既然真心悔过,就不该轻易放弃,您是太子殿下啊,大周的未来都系在您的身上呢!” 濮阳珝垂着头的,没有理会。 陆菀容哭泣道:“难道菀容先前宁愿名声受损,也要假装与太子有私情,未婚先孕,只求将太子殿下救出两仪殿。菀容有错吗,菀容的一片苦心就此错付、白费了吗?” 她苍白秀丽的脸庞上,挂着泪痕,犹如梨花带雨,惹人垂怜。 “对不起,陆姑娘。”濮阳珝停下脚步,看她一眼,眼中没有一点波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心领了吗?!”陆菀容委屈的吼道,“您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让我沦落成京城里的笑柄,让我回去面对已经破败的家?” 濮阳珝垂下眼帘,“你的事情没在外面怎么传扬开,父亲也未追究你假怀孕,欺蒙皇室的罪过,且与我已经和离,也多补偿了你赡养钱。前朝又不是没有和离后的太子妃再嫁人,生活幸福美满的例子。你也不必纠结从前,沉湎于此,该看看还很漫长的人生。” 陆菀容真的难以相信这番话会出自太子之口,经历这一番变故,太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对地位、权利的追求没有了,那股子傲慢与自负也没有了,心甘情愿在平民里做一个最低贱的挑夜香的? 堂堂太子殿下,竟然成了个挑夜香的,与贱民一般,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皇上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儿子这般作贱,丢尽濮阳氏的脸面? “您真的就心甘情愿的沦落成这般模样?照照镜子去吧,看看自己现在有多么的低贱!您是想让您母亲的在天之灵,不得安息!”她不顾有人往这边走来,大声叫道。 “蔡氏罪孽深重,我为有这样的母族感到羞愧。我现在,只想尽己所能的为百姓们做一些事,能赎一些罪孽是一些。”濮阳珝掂了掂担子,让扁担更稳的压在自己的肩膀上,“陆姑娘,为了你自己好,往后请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留下陆菀容一个人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这真的是太子殿下吗? 从前为了稳固太子之位,无所不用其极,现在沦落成这般,居然甘之如饴? 濮阳珝走远之后,一个人几乎擦着陆菀容的肩膀快步走过去,吓了她一大跳。 她望去,只见那人面容秀气,没有胡须,再看走路姿势,分明是宫中内侍。 陆菀容惊出一身冷汗,太子身边是有人监视着的! 她吓得立刻调转方向,心惶惶的快步逃离。 太子自甘堕落,又有人监视,看来她是指望不上了,可是她的身份、地位还要如何逆转,还要如何爬上更高的位置? 为什么太子殿下会变成这样? 宛如换了一个人…… 冷不丁地,陆菀容想到薛瑾仪。 一年多前的薛瑾仪,堂堂的卫国公府大小姐,蛮横无理,任性乖张,在京城里闹出无数祸事或者笑话,成了全京城贵胄圈子里的笑柄。 这曾经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安心和快乐。 看啊,虽然她工部郎中之女的身份在京城里算不上什么,但是她也可以将薛瑾仪这位卫国公之女狠狠地踩在脚下,鄙视、嘲笑、辱骂。 然而,不知何时,薛瑾仪变了,知书达理、聪慧过人,很快凭着自己的本事成为京中女子们追捧的对象,成了万众喜爱的楚王妃。 陆菀容恨得咬牙切齿,紧攥的一拳头狠狠地打在旁边的墙上。 手背被粗粝的墙面磨出血痕,但是没有丫鬟上前来关心她了。 陆家倒了之后,除了陆康夫妇身边还留着个婆子和家丁外,下人们都被打发或卖了,他们必须自食其力,否则就等着饿死。 她失去了太子妃之位,家人只会嘲笑、讥讽,连爹娘也整日唉声叹气的度日,怪她不争气,给家族蒙羞,哪还有人会关心她? 陆菀容看着手背上的伤痕,哭得更厉害了。 凭什么命运要这般残酷的对待她? 为什么薛瑾仪那种人就可以麻雀变凤凰,一飞冲天? 薛瑾仪,薛瑾仪……陆菀容在心里像着了魔似的念叨着这个名字,忽然联想到楚王濮阳瑄。 濮阳珝被废了,下一位太子殿下会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这一年多来,已经功劳赫赫的濮阳瑄,显然是下一位太子的最佳人选,也可以说是唯一的选择。 “对,没错……”陆菀容低声念叨着,她和太子根本没有做过那档子事,如今依然是处子之身,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完全可以再嫁给濮阳瑄啊? 到时候,将薛瑾仪挤下去,她依然是太子妃,依然是大周尊贵的皇后! 陆菀容迅速地打定主意,快步离开。 另一边,走远的濮阳珝忽然感觉心口一阵发闷,有些心慌喘不过气,连忙躲在墙角的阴影下歇息。 陆菀容看到的那名内侍快步走过来,从怀中摸出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他,“郡王,您该服药了。” 濮阳珝拿过药丸,赶紧塞进嘴巴里,然后闭上眼睛,气息渐渐地平稳下来,脸上也有了点儿血色。 这药丸是他这辈子赖以暂时活下去的东西了。 过于思念阿茉,加上连番的刺激,让他得了疯病,唯有服用这药丸,才能得到一些安宁。 本来长期服用药丸,不仅会让人产生依赖,还会导致神智越来越迷迷糊糊,最后整个人像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的或者,最终可能会在睡梦中,悄无声息的死去。 然而奇异的是,他服用药丸有些时日了,神智反而更加清明,忽然间如大梦初醒,想想往日种种,悔不该当初。然而大错已经犯下了,时间不会倒流,就不会改变的机会,只能用余生来赎这份罪孽。 濮阳珝闭眼靠着墙,休息了片刻,重新挑起担子,往前走去。 第909章 不许你伤害我的女儿 不仅陆菀容不甘心丢了太子妃之位,当薛芳仪将和离书丢在陈静瑶的脸上时,陈静瑶也快疯了。 “这不可能!”她抓起和离书,看了之后,直接撕了个粉碎。 薛芳仪掩嘴笑道:“这是誊抄的一份,你撕了,我还有呢。你想多少,我可以给你多少哦。” 说着,她从丫鬟的手里拿过一卷纸,统统地砸在陈静瑶的身上。 “这些够不够?慢慢撕,慢慢看。” 陈静瑶怒道:“薛芳仪,你的小把戏玩够了没有?太子殿下怎么会与我和离,你少在这儿搞这些无聊的小聪明,我不会上你当的!太子殿下早晚会接我回宫,而你,不过是一个弃妇!” “噗嗤。”薛芳仪慢悠悠的从怀里摸出一卷纸,在陈静瑶的面前抖开,“这是太子殿下亲笔所写,下面还有太子的印章呢,您看仔细一些,陈.良媛!” 先前临摹誊抄的那几份,确确实实是太子的笔迹,再看这份太子亲笔,陈静瑶的眼眶都快要瞪裂开了,和离书末尾那鲜红的印章深深的刺伤了她的眼睛。 陈静瑶大叫一声,猛地扑过去,想要夺过和离书。 薛芳仪灵敏地侧身一躲,避开陈静瑶的抢夺。 陈静瑶扑了个空,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薛芳仪不客气的一脚踏在陈静瑶的后背上,让她起不来身,“你的那位尊贵的太子殿下啊,已经被废了,濮阳珝不是太子了呢。” “……”陈静瑶忍着身上的剧痛,奋力挣扎着,“这不可能,太子殿下怎么可能会被废,他可是皇上唯一的嫡子!” “因为啊,蔡氏谋反,被满门抄斩,蔡皇后亦被废为庶人,如今的皇后呢姓许,就是以前的德妃娘娘呢。”薛芳仪说到这些,心中畅快不已,笑声更加愉悦,“所以呢,濮阳珝主动请求皇上废了自己的太子之位,被贬为了乐安郡王,比楚王殿下还不如呢。” “这不可能……”陈静瑶挣扎的更加激烈,“我要去看看!我要亲眼去看看!” “亲眼去看曾经的太子殿下住在城南的废宅里,平日里靠挑粪为生吗?”薛芳仪大笑。 “你都是骗我的,骗我的!”陈静瑶才不会信薛芳仪的鬼话呢,她就是在编造谎言,欺骗她,看她害怕、彷徨就会感到特别的畅快,她才不会让这个小贱人得逞呢! 她身上忽然多出一股猛力,趁着薛芳仪太过得意,猛然发力,将薛芳仪掀翻,然后火速爬起来,就要冲到外面去。 薛芳仪踉跄几步,幸好被丫鬟扶住。 她某种透出狠厉,几步上前,一步揪住陈静瑶乱糟糟的发髻,“你要去哪里?去城南和濮阳珝一起做挑粪公,挑粪婆吗?” “啊——” 陈静瑶被薛芳仪甩在地上,脑门磕在椅子扶手上,白皙的额头上顿时浮现出青紫的痕迹,发出一声痛呼。 薛芳仪重新弄将陈静瑶踩在脚下,“你丢得起这个人,我们卫国公府可丢不起呢。何况,我还没有玩够你。” 这些天来,她寻了各种各样的手段来折磨陈静瑶,让人痛不欲生的手段在这个贱人身上施展开来,看着她卑贱的像一条狗似的一边放狠话,一边求饶,有趣又解恨。 现在太子被废,陈静瑶的太子良媛身份也不复存在了,她可以更加无所顾忌的大展拳脚。 她想找来更多的办法,折磨、侮辱陈静瑶,她要自己受到委屈与屈辱,千百倍的报复在陈静瑶的身上。 “你知道我今天想到什么办法来折磨你吗?”她示意丫鬟摁住陈静瑶的手脚,然后从匣子里取出一件小巧的铁器,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那铁器如莲花般绽开,还挺好看的。 薛芳仪神秘的一笑,“这个啊,是用来处罚背叛夫君,私通奸夫的女人的……”她附耳陈静瑶,悄声将铁器的用法告诉陈静瑶。 陈静瑶的身子猛然一颤,恐惧写满她的整张脸,“你不能这么对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会遭到报应,你会被天打雷劈的!” “为什么不能呀,陈.良媛?”薛芳仪阴森森的笑着。 她故意提起陈静瑶曾经的身份,让她难堪。 “陈.良媛,您现在就是卫国公府里的一条狗,我这个做主子的,想怎么宰割你就怎么宰割你。特别是你这样不贞洁,给卫国公府蒙羞的女人,定是要严惩不贷,这是你应该受到的处罚!”她又瞪向丫鬟,“还愣着做什么?” 丫鬟赶忙去掀开陈静瑶的裙子。 陈静瑶很清楚等待自己的将是何等的痛苦与羞辱,尖声大叫,奋力挣扎起来。 这叫声让薛芳仪的表情更加愉悦,铁器伸向了陈静瑶的身下。 “啊——啊——”陈静瑶扯着嗓子,奋力的大叫,希望院子外面的人能听到她的惨叫声,进来看一看,看清楚堂堂卫国公府的二小姐是个多么恶毒的变态! “不会有人来救你,陈.良媛你啊,早就是我手里的玩物了,你还没有意识到吗?”薛芳仪啧啧摇头,“没想到我们陈.良媛居然蠢笨到这个地步,难怪自以为是的觉得和奸夫偷情,不会被人发现,以为在卫国公府里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以为浒城侯夫人能帮你重新回到东宫。” 陈静瑶感觉到危险和羞辱已经近在咫尺了,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挣扎惨叫的更加的激烈。 “浒城侯府啊,也蔡氏也有牵连,已经被治罪了。”薛芳仪微笑着让铁器逼近陈静瑶的身体,“没有人会来救你了哦……不过,你莫非在指望薛瑾仪?哈哈哈……这倒是,或许薛瑾仪会救你,毕竟你对她会有点用处,但是……你花了那么多钱收买福玲,是没用的,她都是骗你的,她只会听我的话。” 陈静瑶大惊失色,“你们这些贱人!” “我贱?”薛芳仪的面色变得阴沉可怕,“不及你的一根头发呢。” “啊——”陈静瑶感觉那铁器已经贴在自己的皮肤上,冰冷的触感让他颤栗的更加厉害,也叫的更大声。 薛芳仪仿佛听见了什么悦耳的乐曲,“叫吧叫吧,叫的更大声,我才开心呢。” 说着,她正要动手之际,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怒喝。 “放开我女儿,我不许你伤害我的女儿!” 话音未落,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狠狠地砸在薛芳仪的后脑勺上。 第910章 逃出卫国公府 薛芳仪脑子里一阵刺响,还没能回头看一眼到底是胆敢偷袭自己,两眼一翻,身子软绵绵的倒在陈静瑶的身上,昏死过去。 温热的血液落在陈静瑶的衣服上,还有血腥气扑面而来,她浑身一震,定眼望去。 那个背后袭击薛芳仪的,赫然是陈夫人! 她一双眼睛血红,举着石头对丫鬟们呼喝道:“我要杀了你们,你们竟然敢伤害我的女儿,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她已经杀红了眼,抓着石头就砸向丫鬟们。 看到薛芳仪血糊糊的后脑勺,丫鬟们早就吓坏了,陈夫人像恶鬼一样扑过来,她们本能的丢下不知生死的薛芳仪,慌张地逃出去。 “我杀了你们!”陈夫人追出去。 陈静瑶只懵了一小会儿,很快清醒过来,恶狠狠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薛芳仪,“叮当”一声,她看到那铁器滚落在地上。 她眯起眼睛,薛芳仪被陈夫人打成这样,卫国公府必定会牵连到她的头上。 她已经不是太子良媛,还不是任由卫国公府处置? 陈静瑶拾起铁器,塞进薛芳仪的嘴巴里,接着毫不犹豫的拧开上面的机关,铁片如莲花一般绽开,轻易的从口腔内划破、洞穿薛芳仪的脸,瞬间血淋淋的,恐怖极了。 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不敢想象若是陈夫人没有及时赶到,偷袭薛芳仪,这东西要是塞进她的身体里会是怎样的痛苦与惨烈。 “你活该,不死也毁容!”陈静瑶往薛芳仪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听见外面的喊杀声还在继续,急忙扯下薛芳仪身上值钱的首饰,脚步蹒跚的来到床榻边,拖出藏在床帐后面的箱子,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的倒在包袱皮上,迅速地打了个包袱,又换上早就准备好的丫鬟衣服换上。 这是她收买福玲之后,叫她准备好的,为的是有机会偷溜出卫国公府,买些毒药什么的用来害薛芳仪,或是实在不行,就去找浒城侯夫人或薛瑾仪求助,要么试试看直接逃回宫里。 没想到,现在的用处成了逃命。 外面的喧闹声更响了,看来是仓皇逃出去的丫鬟找来其他人,要捉拿她们了! 陈静瑶背上包袱,从后窗跳出去,小心翼翼的关上窗户,虽然身上疼得难受,但是逃命之际,求生本能让她爆发出力量,飞快地向前跑几步,躲在墙后,看到一群人涌进院子里,很快制服住了发疯的陈夫人。 接着,厢房里响起一声惊呼,“芳仪,芳仪你醒醒啊!” 她趁着所有人都被薛芳仪吸引了注意力,逃出院子。 好在卫国公府的布局,她大致上已经清楚了,左躲右避,废了快半个时辰,才趁乱从后门逃了出去。 可是,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时,她望着一起,忽然迷茫了。 天地之大,她到底还能去哪里? 她就像一棵菟丝草,依附着卫国公府、蔡皇后、太子,当这些人都不能为她所用的时候,她就跌落在地上,无所依靠了。 她忽然羡慕薛瑾仪。 薛瑾仪就算没有了卫国公府和濮阳瑄,靠着景轩的好生意,也能活的非常滋润。 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世界里,她依然比不过薛瑾仪,明明只差一点点,她就可以登上更高的位置,傲视天下苍生。 忽然,卫国公府的后门被人撞开,一名护院策马奔出来,呼喝着让行人赶紧让开。 “快点请来瑾小姐身边的竹大夫,怕是只有他才能救芳小姐了!”后门口的管事高声喊道。 薛芳仪要死了?陈静瑶低低的笑着,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却是偏要闯进去,如今把命都要丢了,真是大快人心呢。 只是,这么轻易的就让薛芳仪死了,真是对不起这些时日里遭受残酷折磨的自己。 陈静瑶恨得牙痒,多么想亲眼看看薛芳仪丑陋的死去,可是她知道卫国公府不宜久留,特别是看到竹大夫已经出现在街上,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后,急忙忍着身上的痛,往附近的小巷子里钻去。 巷子里十分安静,不见行人,她略松了口气,一边扶着墙走着,一边盘算着未来该如何是好。 卫国公府一定会飞速去报官,然后四方城门严查,要将她捉拿归案。 她必须尽快出城去,找个大夫医治上身上的伤,在借由身上的财物,找个安身之地,再谋求东山再起的时机。 濮阳氏皇族不是都在庆州吗? 她或许可以去那里碰一碰运气,凭着自己的才貌,若是钓到一位皇族的话…… 陈静瑶想着,不禁又有了努力活下去的希望。 忽地,一道黑影落在她身后,接着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脖子上。 陈静瑶连一声痛呼都还没来得及发出,就晕死过去。 那人伸手揽住陈静瑶,又点住几处穴道,大步往前走去,拐过一道弯,将人丢进早已等候在此的马车里。 “麻烦你了,金扬。” 车厢里传出薛瑾仪的声音,金扬拱拱手,与青兰退开十步。 薛瑾仪冷眼看着昏迷中的人,又有些时日没见了,从憔悴苍白的面容上来看,如青鹂说的那样,陈静瑶在卫国公府里过的十分不好。 薛芳仪隔三差五的就去折磨她,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手段,在她的身上留下纵横交错的伤痕。 而陈静瑶只能信任福玲,指望个丫鬟带自己逃出升天,却不知道福玲受到薛芳仪的指示,只想骗光陈静瑶所有值钱的东西。 如今,陈静瑶连最后能仰仗的“太子良媛”的身份都没有,她失去了一切,薛芳仪更可以随心所欲的侮辱她。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在她的预料之内,所以趁着陈静瑶逃出卫国公府,将她悄悄地带上自己的马车。 薛瑾仪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艰难的伸出手去,指尖按在陈静瑶带出的包袱上。 鼓囊囊的报复,里面塞了不少东西,应该是陈静瑶的全部家当了。 她又看看陈静瑶的脸,然后慢慢地解开包袱,所有的东西都展现在她的眼前。 挑开一件衣服,一样物件落入她的眼帘,刺眼的很。 第911章 又疯了一个 竹大夫洗去手上的血迹,对苗姨娘与薛三太太说道:“芳小姐已无性命之忧,诸位放心吧。” 苗姨娘拍着胸口,松口气,“还好还好。” 薛三太太忧心问道:“可是伤着脑子了,会不会留下其它病症?” “这个,就等她醒过来再看吧。”竹大夫擦干净手,提起自己的药箱往外面走,“最差的情况,是她被打成了痴傻之人。轻的话,就是头脑会不大好使。因为伤及脑子,或许经过长时间的调养,会有些起色,不过我不能给你们准话。” “那脸上的伤痕呢?”薛三太太又问。 竹大夫道:“伤口太深了,痊愈之后肯定是会留下疤痕的。” 苗姨娘与薛三太太倒吸一口冷气,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蛋,原本额头上的伤痕还可以用头发遮掩,现在彻底毁了,叫薛芳仪怎么承受得了? 她俩三太太互相看看,无奈的送竹大夫出去。 “瑾仪近来都好吧?”临走前,薛三太太关心的问道。 “楚王妃一切都好,无需操心。”竹大夫说完,离开卫国公府。 苗姨娘叹口气,“这下子可如何是好,我没照顾好芳仪,不知道国公是否会怪罪我。” 虽然蔡氏作乱已经平息下来,但是薛昭这回并没有急着回边疆,之前说番邦虎视眈眈,不过是蒙人用的。皇上留他在京城,两人天天在宫里把酒言欢,好不快活,也不怎么过问府里的事。 不过,薛昭长年在边疆,卫国公府上下也都习惯了他的冷漠。 他仅剩的温情恐怕的给了元配白氏与唯一的女儿瑾仪,其他人啊,还是别想了。 薛三太太道:“我们去云嘉院跟老夫人一声,还要再看看如何处置陈夫人,另外陈……静瑶失踪了,也要把她找回来。” 苗姨娘点点头,一起去了云嘉院。 虽然不喜薛芳仪,不过叫孙家的人伤了卫国公府的小姐,薛老夫人挺不高兴的,“怎么办?自然是将伤人凶手送到衙门去法办了。” “可是陈夫人有疯症,再说这家里出这样的事,传到外面去也不好听。”薛三太太有些忧心。 薛老夫人冷哼一声,“我们卫国公府一向行的端坐的正,哪儿会怕人说?倒是她们和孙家有干系的人,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反正乐安郡王已经给了和离书,我们也不必顾忌陈静瑶的身份。” 薛三太太听了,应道:“媳妇明白了。” 薛老夫人又安慰苗姨娘,“芳仪向来不怎么省心,这次为难你了。她自作主张欺辱陈静瑶,被人报复也是正常,若是真的痴傻了,卫国公府也不差那一口吃的喝的,好好养在府内就是了。” “是。”苗姨娘这回才真的松口气。 不多时,陈夫人被送到衙门,很快衙门派人全城搜查陈静瑶的下落。 据说,陈夫人在衙门里大吵大闹,疯疯癫癫的尖声大笑,拒不认罪,衙门挺头疼,找大夫好不容易才让陈夫人安静下来。 接着,陈.良媛母女打伤薛芳仪的消息在的京城流传开。 “八成是因为乐安郡王。” 人们对此也不稀奇,只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一。 傍晚,薛慎慌慌张张地从城外赶回来,他跟着武馆去山里锻炼,卫国公府的人寻了好半天,才找着人,将薛芳仪受伤的消息告诉她。 “芳仪怎么样了?!”他进门就问道。 苗姨娘红着眼,说道:“还在昏睡中,大夫说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不确定何时才能醒来。也要等到醒来之后,再看留没留下什么病症。” 薛慎的眼里瞬时充满了泪水,扑到床前,握住薛芳仪的手,“芳仪,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他再看薛芳仪的脸,吓了一大跳。 “怎么会弄成这样?!” 薛三太太将竹大夫的话,复述一遍给他听,“……眼下,只好先将屋子能照出人影的东西都收起来,想办法让芳仪慢慢接受吧……” 薛慎悲伤不已,又十分自责,如果今日他没有同武馆出去,也许薛芳仪不会被人伤害成这样。 “芳仪,我会学好武功,留在家里保护你,不让任何人再伤害到你分毫!芳仪,你快醒过来啊芳仪!” 或许是感觉到了一母同胞的兄弟在呼唤自己,薛芳仪的眉头皱了皱,眼皮子下的眼珠子也开始颤动。 众人一喜。 薛慎赶紧又唤了好几声,终于等到薛芳仪睁开了眼睛。 薛芳仪慢慢地眨着眼,低声开口,可是谁也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芳仪,你先喝口水,有什么话慢慢说。”薛慎拿起一只装有清水的小瓶,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的倒进薛芳仪的嘴巴里,生怕这柔软的水也会刺痛她嘴巴里的伤口。 可是,薛芳仪还是发出一声痛呼,带着淡淡血色的水全从嘴巴里吐出来。 众人慌忙的给她擦脸擦身,薛慎看着薛芳仪的惨状,泪水忍不住的往下落。 “滚……”薛芳仪忽然含糊不清的大叫一声,推开面前的苗姨娘。 苗姨娘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薛芳仪大叫时挣开了嘴巴里的伤口,鲜血从嘴角溢出,她却“咯咯咯”的笑起来,抱起旁边的枕头,仿佛那是一个人一样,掐住“脖子”,“陈静瑶,你去死吧去死吧……” 薛慎忙回到床前,“芳仪,你身上有伤,快不要说话了!” 薛芳仪像是没听见,甩开名为“陈静瑶”的枕头,拿起另一只,“呵呵呵,薛瑾仪,你也一块儿死吧,我要弄死你,为母亲报仇雪恨……呵呵呵,我要败坏你的名声,我要弄死你的儿子,你们通通都去死吧!” 床前几人大惊失色。 苗姨娘嗫嚅道:“芳,芳仪……不会也疯了吧?” 薛芳仪疯狂的摇晃着枕头,不顾后脑勺和嘴巴里渗出更多的鲜血,眸子里全是仇恨的光亮,令人感到害怕。 “去死去死去死。”她掐着两个枕头,根本不停薛慎等人的劝阻。 薛三太太赶紧出去,叫来一名护院,点住薛芳仪的穴道,又强灌下汤药,终于使人平静下来。 但是薛芳仪仍然睁大了一双眼睛,痴痴的掐着枕头,那枕头上有一块长命锁形状的花纹,她盯着花纹,又嘻嘻的笑起来。 “薛瑾仪,你知道不,阿慎送你的长命锁被我动了手脚,你儿子要是戴上了啊,就死定了呢!哈哈哈……” 在薛芳仪得意又猖狂的笑声中,床前的三人惊呆了。 第912章 杀人凶手是你 薛三太太都来不及叫人去通报老夫人一声,先派护院跑一趟卫国公府。 可是,楚王在衙门里做事还没回来,楚王妃白天出门去散心,到现在也没回来,至于到底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前些日子,因为皇后崩逝,东西市关闭,多少影响到百姓们日常生活与玩乐。 这不,现在不用为蔡氏守丧,册立新皇后之后,皇上还特别下令,取消宵禁一个月,人们纷纷出来吃喝玩乐,谈论京城里各种各样的事,以弥补这段时间的“亏欠”。 护院没办法,只好问申钧,“那你可知道先前我家慎少爷送给瑾小姐的那只长命锁在何处?” 申钧问道:“你急急忙忙的找那长命锁作甚?” 护院干脆将芳小姐的事告诉他,“……那长命锁上被动了手脚,千万不可让瑾小姐碰触,以后也不能戴在小公子或是小县主的身上啊!” “原来如此,”申钧道:“王妃拿回长命锁之后,就发现问题,所以拿去给竹大夫处理,消去上面的毒素,不让慎少爷的一片好心给白费了。” 护院听了松口气,“那就好,我好回去让老夫人、太太们放心了。待楚王殿下与王妃回来,请务必转告一声。” “我知道。”申钧送了护院出门,张望着还挺热闹的街上,嘀咕道:“王妃到底去了哪儿,怎么还没回来?” 此时,薛瑾仪仍坐在卫国公府附近小巷子里的马车上,马车四面有窗子,内里放着不少靠枕与软垫,还有茶水点心话本,所以就算在这里坐上三五个时辰,也不会觉得烦闷。 她的身边,包袱皮又被合上了,她捧着话本,就着灯看得津津有味。 “嗯……”昏迷中的人忽然发出呻吟声,闭着眼想抬起手,揉一揉脖子,疼痛感让她的头都要裂开了,可是她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根本动不了。 薛瑾仪合上话本,淡然的望着她,“你醒了?” 陈静瑶浑身一颤抖,猛然睁开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的望着薛瑾仪,再看看周围的,问道:“你救了我?” 好像不对,她在小巷子里被人击晕,现在在薛瑾仪的马车里,而马车是静止的,说明她们停留在某个地方。 陈静瑶慌张地想要坐起来,可是身体一动不动,无论她怎么使力,就是不听自己的控制,“你点住了我的穴道?是你派人打晕的我?!” 薛瑾仪不紧不慢地放下话本,缓缓说道:“陈静瑶,哦不对……应该叫你冯龄才对,你十六岁第一次参加试镜,与薛瑾仪相识,因为兴趣还算相投,结交为朋友。十八岁,你们一起参加面试、复试,一同考入国内最好的电影学院……” 陈静瑶愣住,瞪着薛瑾仪,眼中涌出惊慌与恐惧,“你怎么会知道……” 薛瑾仪没有搭理她,继续说道:“你们是闺蜜,也是室友,虽然有时候要奔波剧组,但是只要在学校的日子里,总是朝夕相伴,知道彼此的喜好、口味。 “你不开心、考试挂科、表白男神失败,总有薛瑾仪帮助你渡过难关。而薛瑾仪不开心的时候呢,你会送上漂亮的彩虹糖,用甜甜的滋味让她开心起来。 “后来啊,快毕业了,你拉着薛瑾仪的手说,好姐妹要一起在演艺圈闯下一番天地。二十二岁那年,白鸽奖的颁奖前夜,薛瑾仪知道自己必能拿下影后的桂冠,在公司举办小小的酒会……” 陈静瑶想捂住耳朵,可是身体依然动不了,“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听不懂……楚王妃疯了,你快放了我……” 薛瑾仪兀自讲述着,“有人在薛瑾仪的酒里下了药,或许是安眠药吧,薛瑾仪晕晕乎乎的被搀扶到了泳池边吹风,然后她被这个人推下了游泳池。薛瑾仪在落水的一刹那,看到了那个人的鞋子……” 她揭开包袱皮,拎起一双红色高跟鞋,在陈静瑶的面前晃了晃。 “就是这双红色高跟鞋。” 极为普通的一双高跟鞋,红的像血一样,没有特殊的装饰或者标记,似乎在大街上随便就能找到一双。 陈静瑶的呼吸一滞,看着红色高跟鞋,感觉有一对魔鬼在自己的面前晃悠。 薛瑾仪凑过去,“冯龄,不如坦诚相待吧。” 她看过那么多剧本,在找到这双红色高跟鞋之后,根据自己零碎的记忆、雨儿的叙述等,很容易就知道了她是怎么被人害死的。 陈静瑶虽然身体不能动,但是在发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了我,放了我!” 薛瑾仪抱起包袱,全都丢在她的身上。 包袱皮散开,里面的东西全都零散开。 除了这个时代的衣物、首饰和银钱之外,还有姓名为“冯龄”的身份证、护照、手机、十沓纸币、数张国内外的银行卡与一些现代奢侈品品牌的珠宝首饰,以及她私藏的、本应该变卖之后捐给公益组织的珠宝。 “再装下去,有什么意义呢?”薛瑾仪的声音幽幽地传入陈静瑶的耳朵里,“冯龄,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了薛瑾仪。” 陈静瑶咬咬牙,知道再装下去也是白瞎,索性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大骗子,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 “做为我的闺蜜,你不是很清楚我的演技吗?”薛瑾仪微笑道。 陈静瑶想捶地,那么多次的试探,居然都被薛瑾仪骗了! “原来你没死,还穿越到了这里,好是威风啊楚王妃。” 薛瑾仪道:“虽然在那个时空已经死了,可是在这里收获爱情、亲情与财富,也挺不错的。但是呢,我不会感谢你的。” 陈静瑶阴沉的低笑,“是啊,因为我,你最想得到的白鸽奖影后,永远都拿不到了。” 想到这个,她得意的笑得更大声。 “是我,是我,亲手毁了你的梦想!” 薛瑾仪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人生么,总归是有点遗憾的,拿不到就拿不到了,无需太在意。只是……” 她眯起眼睛,伸手按在陈静瑶脖子上的青紫痕迹处。 金扬下手还挺重。 她轻轻丢一捏,陈静瑶就疼得直抽冷气,“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看待我们这一场闺蜜情的。” “闺蜜?”陈静瑶大笑,“高高在上的薛大小姐,从小就被众星捧月的呵护在手心里长大,你会当我是闺蜜?你不过是想踩着我,用我来衬托,炫耀自己有多完美!” 薛瑾仪轻叹一声,眼中有些哀伤,“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陈静瑶恨声道:“少在这里装好人了,薛瑾仪!我恨你!我杀了你,夺走你的一切!” 第913章 和盘托出 薛瑾仪面容平静,她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就静静的看着陈静瑶。 陈静瑶笑得面容狰狞,“薛瑾仪,你那副伪善的面孔,看的我就恶心!你拽着我,不过就是用我来衬托你是多么漂亮,有才干,是个大学霸,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女神!” 薛瑾仪轻咳一声,“只靠一个人衬托,这样的女神也太廉价了吧?” “……”陈静瑶嘴巴里干的厉害,不然真想往薛瑾仪脸上吐一口唾沫,“呵呵,你是什么样子的人,我看得清清楚楚!说什么给我课外补习,不过是让我看你有多完美,想让我自惭形秽! “说好了,介绍我进剧组,可是你哪次是成功过的?!我只想要个女三号的角色,你非要说我不合适,打发了个路人甲的角色给我! “你记得这样的事发生过多少次了吗?三次,三次啊!平白无故的被浪费了三次的机会,我说不定本来能拿到白鸽奖最佳女配角的!还有,我自己好不容易拿到重要的角色,结果呢,你从中捣乱,让我错失了与大导演合作的机会! “你毁了我的前途,而我还要强颜欢笑的恭喜你即将成为白鸽奖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影后,凭什么,凭什么?”陈静瑶用仇恨的目光瞪着薛瑾仪,可是她脸上依然平静无波,似乎感觉不到她的愤怒,更让怒火燃烧着她的理智,“所以,我也要亲手毁了你! “对,你没猜错,是我偷偷的在你的红酒里下了安眠药,只要一丁点剂量,就可以让你晕乎乎的,而别人会以为你因为太累导致的,我就借口带你去吹吹风,来到了游泳池边,亲手将你推下了泳池,看着你无助挣扎,看着你慢慢地沉下去,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畅快啊?!” 薛瑾仪看着陈静瑶的神情,她像极了一个反.社会人格的杀人狂魔。 陈静瑶狞笑着,“你沉下泳池之后,我立刻离开泳池,借口去帮你冲蜂蜜水,加上泳池没有摄像头,而我们一向以好闺蜜的形象示人,让我轻易的逃脱了嫌疑,最后以失足溺亡定案了。 “拿我当闺蜜这一点,还是要谢谢你啊,薛瑾仪,你的傲慢让杀人凶手洗脱了嫌疑呢。然后,我借口帮你整理遗产,顺走了不少好东西……” 说到这个,陈静瑶的眸色一暗,显然是想起那些好东西如今大多又回到了薛瑾仪的手里。 她咬咬牙,转过话锋,“你死了之后,我的人生一下子光明灿烂起来了!我在你的葬礼上,装作悲痛欲绝,联系媒体大肆炒作姐妹情,让我得到了无数好机会,可是!” 她又想捶地。 可是为什么她依然拿不到女主角或者女二号这样的重要角色,每次高高兴兴的去试镜之后,要么被婉拒了,要么被安排了女三女四,甚至依然是路人甲的角色? 陈静瑶咬牙切齿,继续转开话茬,“再接着,我遇到了此生的挚爱,也是伯乐。”她炫耀似的冲薛瑾仪扬了扬眉梢,“宇瀚集团的二公子,你知道吧?他们宇瀚集团可比你薛家的公司厉害无数倍呢。” 薛瑾仪这时候开口道:“可是这位已经结婚了。” 陈静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暴跳如雷,“结婚又怎么样?!他根本不爱家族安排的女人,他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他让我梦想成真,成了女主角,成了国际大牌的形象大使,所到之处受到千万人的追捧,让我终于在演艺圈里成为一颗受人瞩目、羡慕的星星,多么的春风得意啊……” 想到那段得意的时光,她的脸上浮现出微笑,似乎很是享受。 可是,紧接着,她的面容再度狰狞扭曲。 “可是,为什么,你会阴魂不散!你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来害我,夺走我的一切!” 薛瑾仪叹道:“我的魂魄都穿越到这里来了,你也看到了这副身躯不是原来的我啊,怎么阴魂不散的来害你呢?说到底,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陈静瑶恨恨的瞪着薛瑾仪,“泳池是没有摄像头,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对面的那栋大楼天台上,有人装了摄像头,并且被风吹歪了镜头,就那么好死不死的拍下了泳池边发生的一切,并且后来有人检查的时候,发现了那段视频!” 薛瑾仪笑了,“真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呢。” 陈静瑶真想撕烂了她的笑脸,可恨的是自己到现在还是不能动,“有人向我通风报信,告诉我警方在来抓捕我路上了,我急忙收拾了行李,准备逃到国外去,谁知道行走间,不慎摔下楼梯……等我醒来,已经变成了陈静瑶,而我的那只行李箱一并穿越过来,就躺在陈家水池边的草丛里。” 接下来的事,薛瑾仪都知道了,变成了陈静瑶的冯龄怂恿母亲投靠卫国公府,接着在这个时空里继续追名夺利。 薛瑾仪长长的叹了口气。 陈静瑶冷笑道:“怎么,又想感叹天理报应了?为什么老天爷不降下雷,劈死你?为什么要让你这种恶毒的女人还好好的活着!” 薛瑾仪喝了口水,缓缓开口道:“首先,老师与导演都认为你的演技基础上有欠缺之处,所以希望你从基本的普通角色开始磨炼,对于你的长远发展来看,将会有很大的益处。否则,未来将戏路越来越窄,永远都不会被人记住。 “其次,你说那次自己找来的机会,我记得是陆大导演的戏,对吧?你被骗了,那个选角导演是假的,混迹在各大剧组,骗财骗色。我报警,让他被绳之以法,可惜你认为我从中作梗,不愿意听我解释。 “最后,谢谢你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在那个时空也算死得瞑目了,而你呢?” “我?”陈静瑶想到穿越后的生活,恨不得手撕了薛瑾仪,“我好好的人生,又被你破坏了!” 薛瑾仪道:“心术不正,不管到那里,拥有了什么身份,都不会有好结果的。” 她起身,跨过陈静瑶的身体。 “薛芳仪虽然可恶,但你也伤人害命,在这个时空里,你会被警察抓住了。” 第914章 你敢说吗 陈静瑶恶声恶气道:“你敢把我送到衙门,我就告诉所有人,卫国公长女之所以有大改变,是因为被恶魔附身了,现在的楚王妃就是个妖怪,必须抓起来,像出事女巫一样,活生生的用火烧死!” 薛瑾仪无所谓的摊手,“你只管说,有人若是信了,我跟你姓。” “你!”陈静瑶道:“你就不怕濮阳瑄当你是妖怪,那些给了你亲情的家人当你是恶魔,都不再认识你,爱你,仍由你被烧死吗?” “冯龄,”薛瑾仪认真的神色中,带着一丝丝笑意,“你认为我穿越到这里的一年多时间里,做了那么多,又是为了什么呢?” 陈静瑶噎住。 薛瑾仪笑意更深,“这是个迷信神佛的封建社会啊,我一开始就借口是菩萨眷顾,让我受到点化,接着呢,我在这里继续行善积德,扭转了破烂的名声。你说,你我之间,人们会选择相信谁呢?” 陈静瑶阴恻恻的盯着薛瑾仪,讥笑道:“你敢将真相告诉濮阳瑄吗?” 薛瑾仪冲她做个鬼脸,“我们夫妻间事,干嘛要告诉你啊?八婆。” “……”陈静瑶强硬的继续嘲笑道:“看来,你是不敢说。” “对我用激将法没用。”薛瑾仪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 “你就是不敢,就是不敢!”陈静瑶哈哈大笑,仿佛一下子占领了胜利的高地,感觉有些畅快了。 薛瑾仪没搭理她,将那些现代物品悉数挑拣出来,装在一个布口袋里。 “这些东西啊,在这个时代里毫无用处,我会烧了的。反正也回不去了,留着有什么用呢?” “薛瑾仪!”陈静瑶吼道,尽管这些东西在这个世界里确实没有一点用处,十万块钱犹如一千张废纸,但是这些都是她辛辛苦苦从宇瀚集团二公子的身上得到的,怎么能这么毁了? 薛瑾仪看也不看她,提着布口袋要走,“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那么,薛芳仪伤害侮辱我,又怎么定她的罪呢?你口口声声要将我绳之以法,但是她呢,你怎么不叫人来抓她?是不是因为现在是姐妹了,手上又有特权,所以觉得又可以仗着有特权,为所欲为?” “你去了衙门,可以告她伤害你啊?事主不是我,我又没拦着你。”薛瑾仪摇摇头,“要她坐牢,要她赔偿都是可以的。哦对了,乐安郡王给和离书的时候,也给了一笔丰厚的赡养金,你有没有收到?没收到,也可以告状的,如此身上有了钱,你坐牢的日子里也可以过舒服一点。” 她又看向零落在地上的首饰。 “我记得这几样东西是薛芳仪的吧,怎么在你手里?你抢劫啊?啧啧……”薛瑾仪摇摇头,头也不回的走下马车,来到站在不远处的青兰与金扬面前。 两人与马车有一段距离,能隐约听见陈静瑶愤怒的吼声,但是她们具体谈了什么,是听不见的。 “将陈静瑶送去衙门吧。” 金扬领命,往马车走去。 青兰扶住她的胳膊,问道:“王妃,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既然就在卫国公府附近,就去家里坐坐吧。”薛瑾仪微笑道,忽然间想享受一下在这个家里,拥有亲情的感觉。 本来以为在陈静瑶和盘托出之后,她会为她们“虚假”的闺蜜情感到悲伤。 可是,除了心里确实有点惆怅以外,没什么负面情绪。 也许是在这个世界里,与陈静瑶过招那么多次,已经看透了吧。 青兰看到她手里提着个布口袋,问道:“王妃,这是什么?让我帮您拿着吧。” “不用了,提一提东西,可以当做锻炼身体。”薛瑾仪没让她拿走,“我在马车上待的无聊,吃东西看话本,把不要的东西都丢进布口袋里,准备扔掉的。毕竟啊,楚王殿下精心布置的那么干净、整洁、舒服的马车,我这么忍心弄得乱糟糟呢,一定要加倍爱护。” 青兰笑起来。 不过笑过了,她还是好奇的问道:“王妃,奴婢……有些好奇您和陈……小姐谈什么?” “过招了这么久,是时候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句号?” “就是结束。”话说间,她们已经来到卫国公府门前,薛瑾仪示意青兰去敲门。 不过,卫国公府门前的护院已经认出她们的身份了,欢喜的大呼一声“瑾小姐”。 一名护院道:“刚才三太太还派人火急火燎的去楚王府,找您有要紧的事儿呢。” 薛瑾仪问道:“什么要紧事?” 护院道:“小的也不是太清楚,隐约听见什么长命锁有问题。” “我知道了。”薛瑾仪点点头,走进卫国公府。 薛昭已经回来了,听说二女儿被陈夫人砸成了一个疯子,暴露出长命锁有毒的秘密后震惊、大怒,要将这个恶毒至极的女儿赶出家门,就当从来没有生养过。 薛瑾仪来到云嘉院时,看到薛慎在门口抹眼泪。 他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尽管在边疆磨砺了几年,可到底还没满二十岁,又事关自己的亲姐妹,狠不下心来。 一方面是认为做出恶毒之事,就该法办,一方面又不忍心亲姐妹疯了之后,还要坐牢,这种纠结的心情快要把他也折磨疯了。 薛慎看薛瑾仪来了,如见到救星。 “姐姐,我该怎么办……” 薛瑾仪望着弟弟,当初他在边疆犯下重罪,是父亲偷偷隐瞒下来,送回京城改过自新。按理说,薛芳仪做的事还不及薛慎的重,但是父亲却要将薛芳仪扫地出门,这一番对比,有点滑稽。 她柔声问道:“阿慎,你知道的,芳仪差点就挑拨了我们姐弟之间的感情。她回到卫国公府,却对往日重重毫无悔过之意,甚至变本加厉的伤害别人。” 薛慎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没办法接受芳仪做出那些事,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赶出家门,受苦啊!” “阿慎,你也受苦过来,才真正的改过自新的,不是吗?”薛瑾仪道:“不是一味的宠溺,就是对家人好啊。有时候,必须狠得下心来,让人知道错误,主动去改正,才是真正的对她好。阿慎,你明白吗?” 薛慎望着薛瑾仪,握紧拳头,其实自从薛芳仪暗暗的挑拨他与家里人的关系,并要他隐瞒她去祭拜母亲的事之后,就知道薛芳仪的目的不单纯。 第915章 多准备一份礼物 可是,他一味的退让,希望薛芳仪能够悔改,结果显而易见了…… 薛瑾仪说的很有道理,他狠下心应道:“我明白了,姐姐……” 薛瑾仪轻柔的揉了揉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去见父亲。” 两人走进屋里,薛老夫人本来忧心忡忡的,看到薛瑾仪来了,脸上顿时透出喜色,问道:“长命锁的事,你知道了吗?” 薛瑾仪点头道:“正巧我在家附近有事,准备过来坐坐的时候,听护院说了个大概。” 薛老夫人重重的叹口气,“阿慎好心好意的拿自己挣来的工钱,给小外甥买了长命锁做礼物,芳仪看到了说是要拿去在菩萨像面前供奉几日,受香火熏陶之后,能保佑小外甥平平安安。想来,就是这个时候,芳仪对长命锁动了手脚。” 薛瑾仪道:“楚王与我很看重孩子,所以所有器具都会格外多检查几遍,特别是交给大夫们看看,所以一拿回来就发现长命锁有问题。我相信阿慎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便打算按兵不动,暗中调查看看。没想到……” 薛昭道:“这恶毒的丫头,不配做薛家的女儿!” “父亲,”薛瑾仪道:“我在外面碰巧遇上陈静瑶,将她送到衙门去了。她也会状告芳仪伤害自己,侵吞乐安郡王给她的赡养金,这事儿就交给衙门断个公道吧。” “这……”薛昭注视着最心疼的女儿。 薛瑾仪眨眨眼,“如何处置,按照律法就是了。我们身为家人的,也不必为此感到头疼纠结。而且啊……”她看向薛慎,“您看阿慎现在多么乖巧懂事,人嘛,都是会变的呢。” 薛昭不由地想起自己为了护住长子的性命,徇私枉法,没有揭发他通敌的罪过。 他的眼神变得复杂,在望着薛瑾仪那双清湛的眸子后,心绪又平复下来,“好好的人,如今疯癫又毁容,可以说是罪有应得了。接下来如何处置,确实就按瑾仪说的,交给衙门吧。” 薛瑾仪对薛慎微微点头,在他接受这个结果之后,微笑道:“我有一件好事要告诉祖母和父亲呢。” “什么好事?”薛昭也不想总念叨着薛芳仪这个逆女,索性顺着薛瑾仪的话,问道:“快说来听听。” 薛瑾仪也没卖关子,嘟囔道:“父亲,您给未来外孙准备的礼物,少了一份哦。还有阿慎,你也是。” 薛老夫人与薛昭不解的对视一眼,前者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薛慎忽然明白了,“姐姐怀的是双生子!” “是的,阿慎真聪明。”薛瑾仪拍拍薛慎的肩膀,“竹大夫说,很有可能是龙凤胎呢。”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薛老夫人欢喜的拍手,“咱们卫国公府这是双喜临门呢!大喜事啊,真是太好了,难怪我看瑾仪的肚子比同月份的孕妇要大一些呢。” 薛瑾仪欢欢喜喜的摸摸自己的肚子,“所以,我等着再收一份父亲和阿慎的礼物哦。” “好,好!”薛昭连声答应。 屋子里很快淹没再一片欢声笑语的气氛中,众人将今日发生在府内的不快事,统统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个时辰后,薛瑾仪离开卫国公府之前,先去了以前自己住院子一趟,说是“故地重游”。 她故意说肚子有点饿,让青兰去厨房拿糕点,自己在院子里寻了一个小土坑,将陈静瑶的东西悉数倒进坑里,点火烧了。 当所有东西都化成了焦炭,她踢了踢地上的土,掩盖住小土坑后,拍拍手,从卫国公府出来。 “阿瑾。” 听见有人呼唤自己,薛瑾仪抬头望去,不禁笑颜如花。 “我来接你回家。”濮阳瑄坐在车辕上,向她挥手致意,“不过,你要是想的话,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 薛瑾仪道:“竹大夫他们都在楚王府,安胎药也是得他亲自做啊……” 她瞪一眼濮阳瑄,是他三番五次的请求竹大夫一定要亲自负责安胎药,为此塞给竹大夫不少挺珍贵的药材。 收到了好药材,竹大夫当然是满口答应了。 “所以呢,我们只能回家去了呀?” 濮阳瑄跳下马车,放好脚凳,“薛大小姐,请。” 薛瑾仪扶着濮阳瑄的手,登上马车。 濮阳瑄一在身边坐好,她立刻乖巧的窝进他的怀里。 濮阳瑄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今天好像发生了很多事。” “没有多少啦。”薛瑾仪懒洋洋的。 濮阳瑄问道:“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嗯……”薛瑾仪摸着下巴,抬眼觑着濮阳瑄的脸色。 她总感觉濮阳瑄是不是猜到,甚至知道了什么。 她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我听说了一桩奇闻哦。” “什么?”濮阳瑄很有兴趣的问道。 薛瑾仪道:“我听说啊,天庭里有一位小仙女,来到人间,附身在一个快死的普通女子身上,四处行善,帮助这个快要死去的人,完成心愿。” 濮阳瑄蹙眉道:“一听你时候死啊死的,我心里就发慌。” 薛瑾仪在她怀里蹭了蹭,笑道:“因为有仙女的法力帮助,女子继续活下去了,可是说她是原来的人呢,她是也不是。” 濮阳瑄握紧薛瑾仪的手,“那也挺好的,小仙女会一直留在人间行善,快乐的生活着,对吗?” “对。”薛瑾仪深深的一笑,另一只手按在濮阳瑄的手背上,“我们也要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濮阳瑄深情的在她的眉间落下一吻,“就算阿瑾长出三头六臂,使劲的要把我推开,我也要永远永远的死赖着你。因为我深爱着你这个人。” 薛瑾仪明白他们彼此话中的深意,笑得甜蜜。 马车回到楚王府门前,濮阳瑄先从马车上下来,他刚准备搬出脚凳,方便薛瑾仪下车的时候,一道人影从侧面扑来,他差点就下意识的一个飞踢,将人给踹出去了。 不过,他在动作之前,发现扑过来的是一位女子。 “楚王殿下,好久不见了。”陆菀容娇声道,同时像怕冷似的收紧衣裙,勾勒出曼妙的身躯线条。 第916章 自食恶果 这肉麻的声音,让薛瑾仪的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这么热的天,陆小姐居然畏寒?”濮阳瑄冷声道:“陆小姐还是赶紧看大夫去吧,我不会医术,莫要耽误了病情。” 薛瑾仪掩嘴笑,自从她怀孕,濮阳瑄可是看了不少医书的呢。 可是濮阳瑄的这份心意呢,只会对她表达。 她稍微掀开窗帘子看看外面,毒舌的阿瑄一出马,陆菀容的脸色十分精彩,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 这位前太子妃硬生生的忍下被嘲讽的不适感,微笑道:“楚王殿下,菀容正是听说您府上有一位十分厉害的大夫,之前皇上中毒,正是这位大夫解毒的。所以,菀容想请这位大夫为自己看病,可好?” 嗯,脑子还是很活络的。薛瑾仪摸着下巴,继续偷看。 然而,濮阳瑄并不打算和陆菀容纠缠下去,“只要陆小姐给诊金,自然可以请竹大夫看病了。只要和府前的护卫说一声,或是去景轩找人即可,不必专门来问我。” 瞧楚王直接点出了自己的小心思,陆菀容娇羞的一笑,“楚王殿下,从前你我也是有过数面之缘的,所以……” “陆小姐还是快去找竹大夫吧。”濮阳瑄一脸冷漠的打断她的话,要去取脚凳来,“不然你要是病倒在了楚王府门前,过了病气给本王的王妃……” 他拉长的语调里,满满的杀气。 陆菀容打了个寒颤,这回是真的感觉冷了。 她厚着脸皮往濮阳瑄面前凑,“楚王殿下啊,菀容忽然觉得有点晕……” 说着,她的水蛇腰扭啊扭,身形晃啊晃,就要往濮阳瑄的身上靠去。 因为暂时取消了宵禁,所以这个时辰,路上还有来往的行人,看到其他女子纠缠楚王,不由地停下脚步,目露愤怒的光芒。 楚王与王妃恩爱专一,坚决不纳妾,怎么还有不长眼的女人非要往楚王身上凑? 就在濮阳瑄轻巧的侧身躲过去,路人们张口要骂之际,一个黑影得快冲出人群,人们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银光,接着响起女子凄厉的尖叫声。 陆菀容缓缓的低下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插在自己胸口上的一把小刀,再看向将这把小刀插进自己身体里的女人。 “你……你……” 濮阳瑄往后退了两步,护在马车边,低声对薛瑾仪道:“先别出来。” 薛瑾仪继续缩在车上张望,发现刺伤陆菀容的人竟然是赵雯儿! 她已经出狱了吗? 显然的还是牢狱生活并没有让赵雯儿悔改,她的头发像枯草一般杂乱的披散着,眼里冒着恶毒和疯狂的光芒,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满是泥泞,可见这段时日她生活的很不好。 青兰小声嘀咕道:“她不是被关到庄子里去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薛瑾仪听见了,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青兰便将之前赵雯儿天天守在楚王府前的事,简单的说给她听。 每月有人按时送米面衣服给赵嬷嬷,也有人伺候着赵嬷嬷的起居,他们这段时间太忙了,而她有了身孕,也顾不上太多的事情,没想到漏了这么一个重要的消息。 青兰不好意思的说道:“奴婢也是不想王妃被这种人骚扰。” 薛瑾仪摆摆手,继续看向窗外。 赵雯儿“嘿嘿”的低笑着,对陆菀容道:“就凭你,也配得上楚王殿下?我告诉你哦,楚王殿下是属于我赵雯儿的……我和楚王殿下才是恩恩爱爱、天长地久的一对呢哈哈哈……” 她仰天大笑,狠狠地拔出小刀。 热血喷溅出来,落在赵雯儿狰狞如恶魔的脸上,她甚至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然后“呸”一声,“真臭。” “你这个疯子……”陆菀容睁大眼睛,双手拼命地按在胸口上,可是无法阻止鲜血不停地涌出来,她恐惧的望向濮阳瑄,“楚王殿下,救救我,救救菀容……” 濮阳瑄没有动,楚王府门前的护卫迅速上前,想要扶住陆菀容。 可是陆菀容绵软无力的栽倒在地上,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夜空,嘴巴里还不停地唤着“楚王,楚王”。 一名护卫赶紧封住她身上的穴道,试图阻止血液喷涌。 可是,赵雯儿的那一刀十分刁钻,直中心房,被封住的穴道、伤口被摁死了,也不能阻止那双漂亮额眼眸里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了。 赵雯儿虽然疯了,但也分辨得出人被自己杀死了,猖狂的大笑道:“哈哈哈叫你不要脸,跟我抢楚王殿下,你就得死!死得好,死得好,死的大快人心!哈哈哈” 她又对人群挥舞着小刀,吓得人群赶忙后退。 “楚王殿下,我是雯儿,我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赵雯儿痴痴傻傻的对濮阳瑄笑,抬脚就要走过来。 护卫反应迅速,上前抓住赵雯儿的胳膊。 濮阳瑄道:“叫邱明府过来吧。”接着,他回头对薛瑾仪道:“这里血腥气重,我带你去其他门回家。” “好。”薛瑾仪望着这场面,摇摇头,放下帘子。 赵雯儿发现濮阳瑄要走,尖叫道:“楚王殿下,您不能做,是我赵雯儿陪着您长大,陪着您度过最艰难的岁月,您怎么能丢下雯儿!” 濮阳瑄头也不回的离去。 对赵雯儿的那点感激之情,早在她一次次的作恶中,消磨殆尽了。 邱明府很快带人赶到,赵雯儿一看到身着衙门制服的人来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刺得在场的人耳朵生疼。 “啊,杀人啦!衙门的人杀人啦!”她大叫着,要挣脱开护卫的钳制,“我要去皇宫告御状,我要你们这些坏蛋全都死!” 护卫没想到一个瘦弱的女子竟然有一股强大的蛮力,一时不慎,被赵雯儿挣脱开去。 “快抓住她!”邱明府下令。 赵雯儿看到衙役们冲向自己,顾不上去找她心爱的楚王殿下了,挥舞着小刀,大叫道:“杀人啦,衙门杀人啦!救命啊!” 人们害怕她手里的小刀会伤害到自己,下意识的躲避开。 赵雯儿像个猴子一般窜出人群,她只顾着逃命,压根没有留心来往的车马,结果就是刚冲出人群,就被一辆牛车给撞了。 车夫急忙勒紧绳子,示意黄牛赶紧停下来。 可还是慢了一步,黄牛的蹄子重重的踏在赵雯儿的心口上。 “噗——”赵雯儿吐出一口鲜血,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薛瑾仪和濮阳瑄梳洗过,听申钧来报。 “陆小姐被赵雯儿当街刺死,随后赵雯儿为了躲避衙役追捕,被牛车撞成重伤,不治身亡了。衙门已经通知陆家人来领走尸体,至于赵雯儿……是否要通知赵嬷嬷。” 濮阳瑄道:“赵嬷嬷已经当赵雯儿这个侄女不存在了,就不必打扰她了。去账房拿点钱,葬了吧。” 说到底,有点小时候一同成长的情谊在,这是濮阳瑄最后能给赵雯儿的了。 第917章 儿女双全 最后,听说陆家人因为拿不出什么钱,随便用一张草席就把陆菀容给埋了,连墓碑都是从门板上拆下来,陆康自己刻的。 陆菀容没享受到一天做太子妃的福,就和太子和离,谁能想到转头再去和濮阳瑄求好的时候,被突然冲出来的疯子给刺死了呢? 随后,陆家人卖掉京城的祖产,带着钱去南方的小县,隐姓埋名的生活去,毕竟谁也受不了在京城里天天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 而赵雯儿有个一副棺材,也有石头做的墓碑,安葬在城外的坟地里。 许是亲人连心,赵嬷嬷猜到赵雯儿死了,唉声叹气几日,差点病重。 薛瑾仪和濮阳瑄提议把赵嬷嬷接到楚王府来住,可是赵嬷嬷还是不愿意,只说等到她的孩子生下来,希望满月酒的时候,能来喝上一杯酒。 他们便没有强求,每月送去更好的东西,也会抽空去探望。 陈静瑶母女与薛芳仪的关系很快有了结果。 因为陈夫人伤人时处于疯癫状态,所以免于刑罚,配了薛芳仪医药费,就被放出来。可是,卫国公府根本不会再收留她了,而陈家在外乡,就算派人去陈家通知一声,领人回去,来回路上要耗费数月的时间,这期间陈夫人要怎么活下去,就成了难题,不得不留在牢里,陪着女儿一起坐牢。 好在,她跟陈静瑶在一起的时候,还挺正常的。 陈静瑶因为伤人和盗窃财物,被责令归还财物,赔偿医药费后,又被杖责二十,投入大牢中,要度过三年的岁月。 与她们一同坐牢的还有薛芳仪,她伤人的时候还没有疯癫,且侵占了陈静瑶的赡养金,同样被杖责,且要坐牢三年。不过她形状疯癫,让狱卒十分头疼。 转眼,又到一年春季,元光二十五年一个春光灿烂的午后,薛瑾仪顺利生产,和濮阳瑄喜迎他们的第一对孩子。 竹大夫说对了,真的是龙凤胎。 薛瑾仪看着两个孩子,笑得合不拢嘴。 她额头上的汗水还没擦干净呢,濮阳瑄就迫不及待的在她眉间亲吻一口,“阿瑾辛苦了,你很厉害。” 他握住薛瑾仪的手,虽然这几个月来一直注意调养,但是真正到生产的时候,还是急坏了他。 按规矩,女子生产之时,是不许夫君进屋的,但是濮阳瑄大手一挥,制止住所有的劝说与阻拦,握着薛瑾仪的手,陪伴在她的身边,给她加油鼓劲。 好在,一切都非常的顺利。 薛瑾仪松口气,“看来,我和竹大夫他们研究出来的安胎。生产办法可以进一步的推广了。” “你啊,”濮阳瑄有些哭笑不得,“眼下关心的是这个的。” 薛瑾仪笑着注视着濮阳瑄,“因为我希望全天下的百姓们都可以平安幸福,女子生孩子的时候不必在经历九死一生,不会再一只脚踏进鬼门关里。” 虽然濮阳珝被废已经过去数月,皇上却还没有立阿瑄为太子,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等待着一个更为适合的时机。 这天下,将来是阿瑄做皇帝,她可能没办法搞什么推倒帝制,建立人民当家做主的社会主义,但只要有能力,就一定要让天下的百姓过上富足安乐的生活。 濮阳瑄又亲了亲她的手背,然后两人一起笑吟吟的看向一双儿女。 名字早就取好了。 男孩叫濮阳溯,希望他不忘祖父建立大周的初心,是想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同时也希望他在人生路上遭遇困难的时候,勇敢的逆流而上,不畏艰险。 女孩名为薛滢,意为清湛,对她的祝福与溯儿是一样的,想她做人正直向上,纯净善良。 皇上没有反对孩子一个姓濮阳,一个姓薛,甚至很满意小两口有这个心思,这象征着濮阳与薛氏两家紧密的联合在一起,也代表着他与薛昭的兄弟之情。 “对了,”濮阳瑄从床榻边的柜子里,拿出两只盒子,“岳父与小舅子的一番心意,快给孩子们戴上。” “好。” 两人一起将脚镯和长命锁给孩子佩戴上,然后一家四口依偎在一起,感到幸福无比。 好消息传到宫里,皇上大喜,立刻昭告天下封刚出生的孩子为同昌郡王和寿春县主,足见皇上对两个孩子的喜爱之情。 随后,大长公主派濮阳臻送来贺礼。 濮阳臻笑嘻嘻道:“你们放心吧,祖母一听说嫂子生了龙凤胎,高兴坏了。只是因为先前逼瑄哥哥纳妾的事,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一时拉不下脸来看看。” “代我们向姑祖母问好。”薛瑾仪叮嘱道:“告诉姑祖母,溯儿和滢儿特别可爱,随时欢迎她来看孩子哦。” 濮阳臻冲她眨眨眼,“放心。” 之后一直在京畿奔波,到处修缮堤坝的濮阳?也来了,看着两个孩子,又是逗弄,又是做鬼脸,两个孩子“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对这位堂叔十分喜爱。 “我真是太喜欢小孩子了。”濮阳?感叹道,“我太喜欢堂哥和堂嫂了,跟着你们真快乐。” 濮阳瑄亲了亲自己的一双儿女,“看来,你是修堤坝修上瘾了,可别忘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不然就只能抱着自己的堂侄子玩儿了。” 薛瑾仪玩笑道:“那也挺好,阿?一定会送给溯儿和滢儿许许多多的好东西。” “嗯,有道理。”濮阳瑄向薛瑾仪竖起大拇指。 濮阳?哭笑不得,但还是应道:“好,每次来看溯儿和滢儿,我会带很多很多好东西来的。” 忽然,两个孩子先后哭闹起来。 濮阳?面对变脸飞快的孩子有些懵,无措的举起双手,“这是怎么了?” 濮阳瑄迅速地拿来尿布,为孩子换上。 濮阳?看着他熟练的手法,一脸惊奇,“你怎么会这个的?” “当然是学的。”濮阳瑄淡淡的答道。 濮阳?惊讶的张大嘴巴。 薛瑾仪得意的说道:“阿瑄会的,还不止这些呢。” 尽管有很多朝政要忙碌,但是濮阳瑄愣是能挤出时间,好好的照顾怀孕时的她,孩子出生后,还能十分熟练的照顾好孩子。 这样子要是穿越会现代啊,去做“月嫂”绰绰有余了。 濮阳?感叹道:“爱情的力量真厉害。” 到了龙凤胎百日宴的这一天,华照楼重新开张了。 重新开张的华照楼不再是饮酒作乐的地方,而是改名叫“慈孤院”,作用是收养孤儿、赡养没有子嗣的老人,帮助穷苦百姓们生活,每月还会开设义诊日,为百姓们治病,也会收容例如陈夫人这样无家可归的精神病人,减轻衙门的负担,另外也可以协助衙们赈灾、救济百姓。 说起来,不过半年的光景,陈静瑶就病死在牢里。 小产让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竹大夫去看过,陈静瑶宁愿死,也不愿意接受他的治疗。 有一天早上,狱卒听见陈夫人唱歌唱得阴森森的,过去阻止的时候,发现陈静瑶一脸安详的头枕在陈夫人的大腿上,再仔细要检查,发现人已经断气了。 陈夫人笑嘻嘻的说道:“我们静瑶还会回来的哦。” 那语气那表情,将狱卒都吓了个半死,赶紧将陈静瑶拖出去埋了。 后来,幸好慈孤院开张了,天天神经兮兮的陈夫人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这里不是单纯的发钱让人自个儿过日子去,而是开设了各种教授手艺的学习班,孤儿们可以在这里读书认字,如此他们长大成人后,就能有一番作为,不至于成为流落街头的乞丐,穷苦百姓们可以学习各种本事,用以将来自己讨生活,其他人若是愿意也可以来学习,不过是要交纳一点点学费。 慈孤院的日常运营所需的费用,主要靠这里人制作各种器具物品,拿出去变卖,或是捐款,皇上知道薛瑾仪的这个心思后,每年也会从皇宫的库房拨出一些钱财来支援,加上她开店赚到的钱,慈孤院的日常开销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薛瑾仪和濮阳瑄抱着一双儿女,站在兴庆宫的楼阁上,可以看见远处慈孤院的房顶。 她的嘴角高高的扬起。 在这个世界里,她终于可以继续进行她热爱的公益事业了。 既然来到这里,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了阿瑄,她会尽己所能的创造出一个美好的世界。 第918章 我们的爱天长地久 庆州那边的皇族们也来了不少人来参加皇孙的百日宴。 丰王也特意跑来了。 “唉,你们太不够意思了。”丰王一脸忧愁的望着他们一家四口,“再也没来过庆州了。” 薛瑾仪道:“侄媳妇也想再给堂伯父做一回菊花宴啊,可是实在是忙得脱不开身嘛。” 丰王其实是知道的,不过喜欢嘴上抱怨几句,“下回,你们可一定要回庆州一趟啊?!” 可惜现在不是秋季,即使跑来京城,还是吃不到菊花宴。 薛瑾仪道:“今天宫宴的厨子,出自楚王与侄媳妇开的酒楼,他们啊都经由我的教导,手艺也特别好,堂伯父一定要好好尝尝。” 丰王连连点头,他现在就好一口吃的。 阿?在京城做事,听说还不错,他挺欣慰的,其实也很感谢濮阳瑄帮衬了阿?一把。 大长公主和薛家众人几乎是一同来的,她一直没好意思去楚王府,这不趁着百日宴,火急火燎的就来看看宝贝侄曾孙了,而且一下子还是俩,让她开心不已。 “姑祖母。”薛瑾仪和濮阳瑄同声唤道,将孩子抱给大长公主看。 大长公主一看到两个粉嫩嫩的孩子,差点落泪了,笑道:“看到孩子们,不由地让我想起瑄儿小时候了,他们的眉眼和瑾仪好像啊,鼻子和嘴巴像瑄儿,长大之后必然都很俊俏呢。” “谢姑祖母夸奖。”薛瑾仪问道:“姑祖母要不要抱一抱孩子?” 大长公主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爱不释手的搂在怀里。 她又哭又笑道:“溯儿和滢儿一定会平平安安的长大,像他们父母一样聪慧、才能不凡,会成为大周的栋梁。” 薛昭虽然天天往楚王府跑,可看到一双外孙,还是忍不住的凑过来看,还要大长公主让给她抱一抱。 他一直没有再回北疆去,说自己老了,武力远不及从前,是时候让年轻人大展拳脚了,于是想皇上推荐了合适的人选去镇守北疆之后,他安逸的留在了京城。 除了去楚王府探望女儿,看看外孙,或是和皇上喝酒聊天以外,他还会亲自教导儿子们习武与兵法,渐渐地他们终于有了父子该有的模样了。 至于薛芳仪,她的刑期还没有结束,每隔一段时间,竹大夫会去一趟大牢,稳定薛芳仪的疯症,让她至少看起来正常一些,除了冷不丁的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吓坏了狱友。 皇上曾经提议过给薛芳仪试一试濮阳珝用的那种药丸,薛昭没同意。 乐安郡王能大梦初醒,那是奇迹,但是估摸着最多能活五年左右,而薛芳仪铸下大错、不知悔改,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赎罪。 如今,薛昭可以说是无事一身轻,就是舍不得松开外孙们。 大长公主道:“我还没有抱够呢。” “您年纪大了,抱了这么久,还是歇一歇吧。”薛昭向外孙伸出手,“乖乖溯儿、滢儿,我们不能累着姑曾祖母。” “谁年纪大了?”大长公主昂起头,“我精神可不比你们这些晚辈差。” “这是我的外孙们啊!”薛昭有些欲哭无泪。 众人谁能想到曾经冷面无情、杀伐果断的卫国公居然会为外孙们变得如此可爱。 “要我看啊,让瑄儿和瑾仪再生一对龙凤胎,让你们一个个都抱不过来。”皇上走过来,一本正经的说道。 众人不禁笑起来。 薛瑾仪和濮阳瑄知道皇上这是玩笑话,为了热闹气氛的,笑着应道:“好。” “这还差不多。”大长公主这才把孩子交给薛昭。 抱了一小会儿孩子,她确实有些累了,由濮阳臻扶到一边坐着歇歇。 大长公主抬头望着其乐融融的场面,欣慰的笑着。 虽然到底是没有听她的话纳妾,不过这场面已经足以叫人感动与满意了。 她也不会再强求什么,只要一家人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就无憾了。 双生子的百日宴后,皇上终于下旨册立濮阳瑄为太子,薛瑾仪从楚王妃,变成了太子妃。 百姓们听闻到这个消息,欢呼不已。 楚王成为太子,简直是众望所归! 大家都觉得,将来楚王做了皇帝,一定能让大家过上更好的日子。 看看慈孤院这个点子,就知道楚王夫妇是多么的爱护百姓。 皇上准许他们不必搬入东宫,继续住在原来的楚王府。 这对于薛瑾仪来说,做事简直太方便了! 景轩的胭脂铺、大酒楼已经开遍了京畿各地,往后他们将放眼整个大周,甚至其它国家。 朝烟她们都美滋滋的去了外地,负责管理这么店铺的同时,培训更多的女子学会美容术,一起挣钱过好日子。 青兰和金扬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在一个好日子里,开开心心的成亲。 薛瑾仪特意在王府里寻了一个好位置的院落,给他们夫妻过日子。 一切欣欣向荣,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 到了元光二十六年的秋季,皇上过完诞节之后,宣布禅位。 当初蔡氏对他下的毒,虽然后来解开了,但是到底是伤了身子,精力渐渐地大不如从前。 所以,皇上盘算着,还不如去做安逸快活的太上皇,就有大把的时间和好兄弟薛昭一起出去走走。 大周建立二十六年来,他都没有好好的走遍所有的郡县,没有好好的看一看这大好河山,因此趁着腿脚还能动,赶紧出去玩儿。 皇上没要求盛大的仪仗,也没有要求建造豪华的龙船,换上普通的百姓的衣衫,带上皇后,再带上足够的银钱、护卫、粮草等,就开开心心的准备和薛昭出发了。 他也已经想开了,早就不再纠结长子是生母是前朝余孽。 濮阳瑄所做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也相信自己的判断,知道他的长子会成为更出色的明君。 至于他们迟迟没有出发,是因为濮阳瑄的登基大典还未举行。 新的一年到来这天,濮阳瑄改元为景德,登基为帝。 盛大的典礼上,他身着十二章纹饰的玄色衮冕服,一脸严肃的出现在朝臣们的面前,然后看向身边一袭绚丽红色凤袍的薛瑾仪。 他的嘴角勾起只有薛瑾仪才能感受到的笑意,向她伸出手。 薛瑾仪抬手,落在他的掌心。 两人牵着手,并肩前行,从大殿前中央的道路上缓缓走过,道路两旁群臣恭敬无比的矗立着。 他们走得不快也不慢,长长的道路上回忆起他们一路走来的种种,心中是满满的感慨。 这条路很平坦,但是他们走来时,经历了无数坎坷。 最终,他们配得上站在这里,配得上天下臣民的信任与爱戴。 未来,必然还会有更多的挑战,但是他们在一起,就永远不会惧怕胆怯。 所以这条路,他们走得也坚定无比。 最后,当薛瑾仪和濮阳瑄一起站在大殿的高台上,接受群臣们的跪拜,“皇上万岁”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的时候,他们只望着彼此。 薛瑾仪有种在做梦的感觉,可是握着濮阳瑄的手,那样的温暖与厚实,让她知道一切都是真实的。 “阿瑄。”她柔声唤道。 濮阳瑄捧住她的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吻落在额头上。 到底是登基大典,不能撒狗粮撒的太狠了…… 朝臣们对于他们的恩爱已经见怪不怪,满心祝福的望着他们,呼声越来越响亮。 薛瑾仪心中满是甜蜜。 这大周江山,会四海升平,繁荣昌盛。 而他们的爱,天长地久,永恒不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