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场夜雨(1V2)》 第一章我怎么舍得 沉君言回到别墅时雨还没有停。 进门前他收起黑伞,抖了抖伞面的水,随手交给了离自己最近的佣人。 抬眸看了看乌灯瞎火的二楼,他问:“她睡了?” 佣人叹了口气,摇头:“黎小姐一直没有出过房间,饭不吃,我们问她话她也不应……” 脱下沾着水珠的外套放到椅背上,沉君言略微一颔首,抬脚走上二楼。 拇指按在感应器上,咔擦一声,锁芯应声解开。 沉君言推开门,一股甜腻的馨香扑面而来,是属于黎溪身上的味道。 亚花梨木地板上铺了厚厚一层长兔毛地毯,一直延伸到圆弧落地窗前那张横放在窗下的太妃椅下。 沉君言停下脚步,他倚着墙壁,静静看着跪坐在太妃椅上的人。 黎溪只穿着象牙白色吊带睡裙,窗外的月光是唯一的光源,光穿透过去,影影绰绰看到她如沙漏一般的酮体,性感中带着不可侵犯的圣洁。 她身上的裙子,还是早上他亲手帮她换的。 心底有火燃烧起来,他移开目光,看着垃圾桶里放满了零食包装袋,终于站直身子向黎溪走去。 “吃这么多高热量的东西,就不怕胖了跳不了舞?” 他走到黎溪背后,单臂圈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隔着睡裙摸了摸她小腹,平坦无肉,手感不如何,便一路往上移,托起她饱满的玉团揉了揉。 沉君言的手还带着室外的冷意,贴上来的时候把黎溪冻得一激灵。 她皱眉挣了几下,无果,只能用手肘去撞他腰腹:“沉总你不让我跳,我还做什么身材管理呢?” 昨晚临睡前,黎溪翻身趴在他肩头,捧着脸,眼睛亮晶晶地说:“瞿老下午问我,下个月愿不愿意跟她的舞团去巡演呢。” 沉君言垂眸,挂在鼻梁上的眼睛微微滑落,原本冷淡的眼睛弯了弯:“你很想去?” 黎溪连连点头,双手合十:“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这样啊……”他把文件放回床头柜,摘下眼镜压在白纸上,最后才低头在黎溪鼻头落下一个吻,“那你用什么行动来说服我呢?” 黎溪蹙起秀眉看退回原位的沉君言,而他回以一个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顾自纠结。 对峙叁秒后,手中筹码并不多的黎溪先败退下来。 她掀开被子,像一条鱼一样滑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不情不愿地眼睛,一只温软的小手从他裤头里伸进去,握住他的勃发用手指揉搓了几下,再开始上下律动。 “不……”沉君言隔着被子盖住她的手,半阖眼睛摇头,“这个理由还不够说服我。” 握住他的那只手用了点力,黎溪整个身子没入被子,更湿润温热的触感包裹住他,让他忍不住溢出一声低吟。 他把被子扯落,目光幽深地看着黎溪埋首在身下吞吐,然后猛地起身将她压住。 长指划过她大腿外侧,一路到她小腹前再往下走,徘徊在边缘,却迟迟没有动作。 “溪溪,还不够。”他下半身不动,只低头在她眼皮上落在一吻,舌尖舔了舔她微颤的眼睛,“我没有教过你半途而废吧。” 黎溪咬咬牙,恼羞成怒地伸手将推了沉君言一把。 过分的是,明明她完全没用力,沉君言却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眼睛定在她身上,仿佛他才是捕猎者。 正等待、诱导着猎物自投罗网。 房间里还亮着灯,黎溪他赤裸裸被盯着,浑身不舒服,连忙起身爬到床头,抻着身子越过沉君言想去关灯。 就在她指尖摸到开关的一刹那,沉君言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腰肢,迅猛一带,毫无防备的她直直坐在了沉君言的胯上。 “唔……” 被贯穿的那一瞬间,痛疼和爽快直奔大脑,又从大脑发散到身体每一处,刺激得让她忍不住叫出了声音。 “沉君言你混蛋!” 她腰上的手还没有放开,引导着她由慢至快律动。 他们的身体早已熟悉了彼此,在情迷意乱中,黎溪只留意到床头的灯还亮着,和她身下的沉君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不、不准看,关灯……” 娇脆的话语被撞得破碎,而沉君言很不满她的不投入,换了个姿势将她扣在怀里,毫不怜惜地更加深入。 黎溪从未主动和他亲密,得到甜头的他不仅不想听从她的话,甚至想把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能让他看清黎溪沉浸在他构造的欲海里的模样。 他要她眼里只有他一个,要她只对他一个人绽放,所有的喘息叫唤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把她两条腿抬起折在胸前,恣意顶撞。 “溪溪,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 沉君言动作粗暴,但声音轻柔,黎溪被他弄得神魂颠倒,只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的舌尖舔舐着她的耳垂,没能把他低喃的话听进去,只能一遍一遍地娇喘,几近窒息。 黎溪以为,这次这本豁出去喂饱了沉君言,巡演的事就能板上钉钉,谁知道第二天醒来,现实给了她当头棒喝。 晨光破晓的那一刻,沉君言准时醒来,本来就浅眠的黎溪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 沉君言挑开挡在她脸上的发丝,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 黎溪摇摇头,抱着被子也要下床:“瞿老说九点要去她那儿报到,迟到就作废了。” 沉君言的手顿了顿,松开放回他身侧,随手拿起挂在床头的吊带睡裙帮她穿上:“作废就作废吧。” “你说什么?”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黎溪反手抓住沉君言的手腕,“你昨晚不是说……” “昨晚?”沉君言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我昨晚的确说了会考虑,但这不表达我愿意放你去。” 他食指托起黎溪的下巴,拇指轻轻按在上面,像看一件艺术品一样打量黎溪的脸:“下个月我要到美国出差,而这种情况下……” 见沉君言俯身凑近,黎溪正要侧过脸躲开,而他却先一步咬住了嘴唇。 “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到处巡演呢?” 第二章永无岛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 沉君言解领带的手顿了顿,抬头看着蜷着腿坐在太妃椅上的黎溪。 月光下她白皙的肌肤更显苍白,虚无缥缈得一阵风似乎也能把她吹散。 “让我学舞蹈接触外界的人是你,带我去见瞿老的也是你。”黎溪赤脚踩在地上,缓缓站起,转过身直视沉君言,“偏偏把我关在这里的人是你,拒绝瞿老递来的橄榄枝的人还是你。” 早已司空见惯的沉君言连连表情都没变过,把解下来的领带搭在黎溪靠着的椅背上,从善如流道:“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黎溪轻呵一声,抬眸看着永远紧锁的窗户,和窗外遮天蔽日的乔木林,“沉君言你知道吗?” 她站起来,转过身,唇边笑意嘲讽,眼中的笑意一点点变成恨意:“有时候,我真希望自己可以死在那场绑架!” 看见沉君言骤然沉下的脸,黎溪心头浮现了一种报复的快感,挑了挑唇角径直从他身边走开。 确认沉君言不会追出来后,黎溪松了口气,坐电梯下到地下一层,拐个弯儿走进了影音室。 放影碟的柜子应该是被打扫过,黎溪前两天故意横放在顶层的影碟已不见踪影。 影碟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大部分是喜剧和动画,还有一小部分是沉君言不知道在哪里搜刮回来的国外情色片,唯独没有恐怖片和悬疑片。 防止她再受刺激。 在黎溪十八岁的那天,她遭受了一次绑架。 她父亲是富商巨头黎崇山,家财万贯。而黎溪身为黎崇山独女,自然而然会被各类亡命之徒盯上。 那场绑架持续了叁天叁夜,但黎溪的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这场绑架的只言片语。 医生说:“这很正常,PTSD患者会选择性把不好的记忆掩盖。但别害怕,我会帮助你会慢慢康复的。” 后续的治疗中医生告诉她,是沉君言救把她出来的。 歹徒把她锁在一个笼子里,用铁链把笼子挂在半空,没有风吹也摇摇欲坠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来,看得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沉君言就是这个时候开口的,他站出来冷静地对警方说:“你们有方法尽管说出来。只要能救出黎溪,不管需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提供。” 结果话音刚落,黎溪就在昏迷中醒过来,立刻就被眼下的境况吓得崩溃大叫。 沉君言再也顾不得其他,毫不犹豫爬上铁笼旁的破败铁梯,抻着身子在半空不停安抚黎溪让她冷静下来。 消防队在五分钟后赶到,他们迅速利用云梯靠近铁笼,再用液压剪剪开锁头,成功救下黎溪。 就在所有人都松一口气时,沉君言脚下踩踏着的铁梯终于不堪重负,啪的一声断开,没来得及反应的他从几米高的地方狠狠地摔到地上,最后和黎溪一同被送进医院。 但这些黎溪都没有印象了。 沉君言是黎崇山亲自挑选的接班人。 他一出生就被扔在福利院门口,十六岁那年的某一天,他在路上救下了差点被车撞倒的黎崇山,人生的轨迹就此改变。 沉君言住进黎家大宅的那年,黎溪十二岁。 在没有沉君言的那十二年离,她总是不停地问:“爸爸,为什么我没有哥哥啊?我也想要一个哥哥。” 所以当沉君言来到黎家,黎溪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甚至听到自己能拥有一个哥哥时,开心得掂起脚尖抱住沉君言的手臂撒娇。 “哥哥会对溪溪很好很好吗?” 那时候的沉君言还是对一切陌生事物抱有警惕性,但抬头看到黎崇山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是勉强对黎溪勾起一个微笑,说:“会的。” 沉君言的回答很勉强,行动也积极不到哪里去,但至少黎溪在他面前从未有过委屈,不然她也不会选择跟着沉君言。 在黎崇山死后。 绑架加上突然丧父,黎溪用了好长时间才能勉强走出来。 病情好转后,她重新参加高考。 在沉君言的帮助下,她以吊车尾的成绩进入了桐城最好的大学。 但她想象中的美好大学生活并没有发生。 在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沉君言就跟她说:“溪溪,绑架你的人随时会再出现,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学校,而学校也不允许我安插保镖在你身边。所以我帮你申请了走读。” 黎溪没有抗议,因为虽然她已经忘记在绑架时发生了什么事,但在康复治疗中,只要她往深一层挖掘记忆,大脑便会发出强烈反应,痛得她无法再思考任何事。 所以她认定,自己肯定不会希望这样的惨剧再发生一次,便听从了沉君言的安排。 而这只是沉君言为了控制她走出的第一步。 她的课程不紧张,沉君言说见她在家里无所事事,便提出要带她去学舞蹈。 黎溪小时候也是学过舞蹈的,还拿过奖,只不过后来学习压力太大才被迫放下。 所以听到沉君言这个提议,她也没有反对,随便他去安排。 这一步步看似都是她的选择,但冷静下来回忆,这走的每一步,沉君言有给过她其他选择吗? 没有。 哪怕她提出异议,沉君言又会用看似很有道理的话,将她拉回他的选择。 没找到想看的片子,黎溪转身打算从第一格重新再找一遍,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胯骨撞到原本放在书桌上的影碟,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黎溪弯腰把影碟捡起,翻过来看——《彼得·潘》。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住进这栋别墅的第一天看的电影。 沉君言当时神神秘秘地蒙着她的眼睛带她下车,等到走进花园时他才把布条摘下来,然后俯身在她耳边说。 “欢迎来到我们的Neverland.” 永无岛。 他说:溪溪,你在这里永远没有烦恼,永远不需要长大,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可现在,黎溪只想逃离这座孤岛。 第三章我不是你哥哥 听到有脚步声慢慢接近,黎溪急忙把《彼得·潘》塞回柜子里,假装在架子前挑选影片。 进来的果然是沉君言,他换上了居家服,走过来的时候黎溪还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沐浴露味。 真难得啊,这一整栋别墅里,就只有这瓶沐浴露是她挑的。 “想看什么,我帮你找。” 黎溪知道,这是沉君言低头示弱的方式。 但这只是一时的低头,不是真的认识到错误——沉君言不是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这样的示弱只不过是在捕猎前的一丝甜头,不会改变捕猎这个行为的发生。 所以…… “不必了,沉总日理万机,怎么敢劳烦您亲自动手呢。” 她不能有一丝动摇和退却。 沉君言低头去看她绷紧的表情,无奈浅笑,伸手拉住黎溪的手腕,用胸膛紧贴她单薄的后背。 “就这么生气?”他用嘴唇摩挲黎溪的耳廓,用低沉磁性的声音说,“怎么弄得我亏欠了你似的?昨晚我们都很快乐,不是吗?” 他还敢提这个! 黎溪抬腿往后踢了一下,而沉君言连躲都没有躲,站在原地连动都没有动过,让她有种在给他挠痒痒的挫败感。 余光看到沉君言果然在笑,黎溪气恼地推开他:“你连我在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我觉得没有任何沟通的必要了。” 说着她侧过身穿过柜子,打算离开影音室。 “等等。” 手腕被牢牢握住,黎溪挣扎了几下,沉君言起身走到她背后,伸手将她的肩膀轻轻压在柜侧。 “任何的沟通都有必要。你说,我听着。” 黎溪垂眸看着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讽刺:“我想跟你谈一下尊重这个议题。” 沉君言立刻松开手。 重新获得自由,黎溪往旁边走了一步,离沉君言远了些,不至于被他全然俯视。 “你早上说得对,你没有答应我什么,这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但是……”黎溪皱起眉头凝视着他,“为什么你永远都不尊重我的决定?是不是我做什么都一定要经过你批准!” 沉君言表情敷衍:“我没有不尊重你,我很支持你跟着瞿老去学习、去见识。但这件事只能下次,因为我不在你身边……” “你在怕什么?” 被打断的沉君言凝眸看着黎溪。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却是黎溪第一次打断他的话。 “怕我被绑架?那你请这么多保镖是吃干饭的?”黎溪咬住嘴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我被囚禁在这里五年,一切都被你监控着,这和绑架有什么区别吗!” 沉君言平静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他动了动嘴唇,毫无说服力地说:“我没有囚禁你。” “没有你的批准,我能走出这里的大门?” 沉君言没有说话,但沉默就清晰表明了他的态度。 黎溪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落在紧闭的门上:“我今天一整天都在想,如果我死在那场绑架是不是会更好。” 沉君言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眉头又皱了起来。 她边缓步走到沉君言面前,边说:“这样我就不需要忍受丧父之痛,也不会被你关在这栋别墅,用你所谓的爱和保护之名……” 话音刚落,沉君言猛地伸手搂住她的腰,狠狠将她带进怀里。 但那股带着怒意的力度没有把黎溪吓退,她自若地抚上沉君言的脸,指尖划过他的藏在眉毛间的伤疤。 那是被十六岁的她发脾气时弄伤的。 “哥哥,你诚实回答我。”黎溪软弱无骨地往前靠在他身上,手从他脸上一直滑落到他胸口上,轻柔画圈,“我爸还在的日子里,你有想过要操我吗?” 沉君言一手抓住那只按在自己裆部的手。 若是在平时,这样被黎溪撩拨,他眼睛里早已冒出了欲火。可此时他紧抿嘴唇,一双深邃的眼里只有冰冷和防备。 “黎溪,或许我的行为有些不当,但我不是变态。” 黎溪面带讥笑,不置可否,下一秒就被他的手指捏住下巴。 “至少,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妹妹。” 成功把沉君言气走后,黎溪也没心情再去看电影,走到外面躺上放在银幕前的床,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刚才自己说的话。 她和沉君言的第一次,似乎也说不出到底谁是主动的那个。 被确诊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黎溪都处于草木皆兵的状态,再加上父亲的突然离世,她的病情愈发严重,完全离不开人。 这种情况下,完全依赖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而沉君言作为当时她唯一能信任的人,在汪洋大海里漂浮的她,自然而然把他当成浮木抱住。 那是一个下着暴雨的夏夜。 沉君言带她到影音室看电影,而电影是黎溪闭着眼睛选的。 《戏梦巴黎》。 当时她把影碟递到沉君言的面前,他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她没读懂,还问是不是不能看。 沉君言挑了挑眉,没说能,也没说不能,按下播放键和她坐下一起看。 那时候影音室还没有露骨得直接放床,偌大的室内只有一张叁人沙发。而他们就坐在沙发,一人占一边。 电影不长,不到两个小时,但他们并没有看完。 在看到伊莎贝拉被马修破处,然后他用沾满血的手抚上伊莎贝拉的脸上时,正仰头喝红酒的黎溪手突然一抖,深红色的酒液从她的嘴唇流出,滑过纤细的颈,最终白衬衫的领口里,像胸口处开出一朵雍容的玫瑰。 她下意识看向另一边的沉君言,他也在看她,目光灼灼,毫不掩饰。 在此之前,黎溪一直叫沉君言“哥哥”。而此时她明知道危险,还是没有煞风景地叫出那声“哥哥”。 无声胜有声。 她俯身把酒杯放回沙发前的茶几,一个侧身往旁边倒去,正好落在了刚好起身要来扶她的沉君言怀里。 是故意还是无意,黎溪分不清了。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第一次,也是各自的第一次。 黎溪没有像电影里的伊莎贝拉一样出了很多血,却像她一样默然流泪。 侧躺着的她被沉君言搂在怀里,两人的腿缠绕在一起,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嘴唇贴在她的耳侧轻轻说话,吐出的气息扫过她的耳廓:“溪溪,我不是你的哥哥。” 那会是什么呢? 黎溪静静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可沉君言没再开口,她也疲惫得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来,黎溪走出影音室,遇到了正从外面进来的佣人。 她拎着一袋残花败枝,颇为可惜道:“昨晚的雨真大,连花都被打落不少。” 在走神的黎溪随口应了句是啊。 沉君言听见后,当天就找了一支施工队,在庭院里建了一座玻璃屋,然后把所有玫瑰花都移植到里面。 而现在,他就站在这间玻璃屋里。 第四章保镖 在把所有玫瑰花成功移植到这里的时候,沉君言带着黎溪过来参观,他对她说:“这样就不怕玫瑰花会受伤害了。” 黎溪蹲在一棵黑巴克前,低头嗅了嗅花香才回答:“不受风雨侵害,但不表示人不会伤害它们,不是吗?” 他怎么听不出话外音,伸手将黎溪拉起,带到怀中。 “我伤害过你吗?” 黎溪双手撑在他胸前,躲避他落下的吻,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看着他:“以前是以前,以后的事谁能预料?” 他按住她的后脑勺,用嘴唇封住她的喋喋不休,直到她乖乖听话闭嘴,他才松开一点说:“以后会和以前一样的。” 一晃神,被他捏着的那朵龙沙宝石竟然生生折断,正开得烂漫的花瓣散落一地,犹如破碎的彩色瓷器。 旁边的花匠见状,连忙上前把花瓣捡起,给了沉君言一个台阶下:“都怪我,没有及时把快枯萎的花修剪掉。” 沉君言摇摇头,把花枝扔进花丛中,双手插袋仰望被玻璃封禁的天空。 把花栽进这密不透风的温室里,也算是囚禁吗? * 黎溪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的不是银幕,而是纯黑的遮光窗帘时,她就知道自己被半夜沉君言“搬”回了房间。 她伸手摸向床头柜下的房间中控把窗帘拉开,阳光投进房间的那一刻,手边的内线电话也响了。 黎溪接起喂了一声,那头的沉君言心情似乎还不错,隔着电话也能听出他的愉悦:“醒了?过来书房旁边的小隔间,我给你准备了冰糖燕窝。” 懵忪的起床气还没散去,黎溪伸了个懒腰嗔道:“大清早的,吃什么燕窝啊……” 沉君言低沉地笑了笑:“昨天对着我吼了这么久,不给你炖点燕窝润肺也说不过去。” 听他这样说,黎溪的瞌睡立刻清醒,立马翻身要把电话挂了。 “别挂,挂电话就等于自动放弃参加巡演的机会了。” 略带揶揄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黎溪又立刻把电话拿回到耳边。 “真的吗?”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充满了期待,故作不屑地补充,“我才不信你说的鬼话。” 沉君言又笑了,没再给她反驳的机会,果断开口:“信不信随你,反正十分钟后我见不到你的人,刚才说的全部作废。” “废”字还在嘴里,沉君言耳里就只剩下电话嘟嘟的挂断声。 他愉悦笑了笑,把电话放回去。 挂断电话后,黎溪以最快速度洗漱换衣服,开门直奔二楼走廊尽头。 沉君言所在的小隔间在书房隔壁。 在房子硬装的时候,沉君言把二楼走廊最末的叁个房间打通,然后分出一个大概十平米的空间作为密室使用。 密室和书房之间只隔着一面和墙壁同等长宽的双面玻璃,密室里可以看到书房,但书房里的人只能看见玻璃上的画。 黎溪推开门进去,里面只有沉君言一个人在喝咖啡,而椅子也只有他坐着的那一张。 看他不要脸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黎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乖乖走到他面前,用力坐在他腿上。 “沉总真是深谙压榨剩余价值的道理。”见刚才的打击并不奏效,黎溪又用屁股碾了他几下,挤兑道,“咱们明远有你,真是了不起。” 沉君言对此一点也不谦虚,照单全收:“谬赞了。” 比不过他的城墙脸皮厚,黎溪哼了一声转过身子,就被眼前破有些夸张的阵仗吓愣了。 在玻璃的另一头站了十来个的人,有男有女,一小部分是没见过的,但大部分是熟面孔。 而那些熟面孔,都是这几年跟她最久的那些保镖。 “你在做什么?” 沉君言替她打开炖盅,又把勺子递给她才开口:“我反思过了,我的个人原因不能成为你追逐梦想的绊脚石,所以我决定让你去参加巡演。而我不在的时候,你的近身保镖会代替我来保护你。” 近身保镖? 发生绑架事件后,黎溪身边的保镖只多不少,但都是跟在外围的比较多,而能近她身保护的,只有沉君言一个。 黎溪问过他,为什么不找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沉君言只说了一句话。 “挡子弹这件事,世界上只有我能百分百为你做到。” 黎溪扫过书房里所有人的脸,没看出什么这些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便试探着问:“他们能为我挡子弹?” 沉君言低头蹭了蹭她的头发:“为你挡子弹他还有活的机会,不挡的话……” 他咬了咬黎溪的耳垂:“只有死路一条。” 他? 捕捉到关键词,黎溪的眼睛亮了亮:“你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沉君言嗯了一声,拍拍她的后腰示意她起来:“我来带你认认脸。” 从房间里出去走不到两步,沉君言推开书房的门,点头当应下所有人的问好。 黎溪被他牵着手并肩走着,忽然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定在自己背后,无奈沉君言搂着她的腰,她也无法回头查看。 在有外人的场合下,沉君言收敛了不少,刚走到书案前便放开黎溪的手,示意她坐在旁边的沙发。 黎溪坐下后,故意往后靠在椅背上,然后看向自己走来的方向。 可惜的是,那些人个个表情严肃,定定看着自己的正前方,一点也看不出刚才谁有走神。 “自我介绍一下吧。” 沉君言一发话,站在第一排最左的女生转身立正面向黎晰说:“沉小姐你好,我叫俞乔,负责陪同你的起居生活。” “我叫刘北习,负责室内巡逻。” “我叫……” …… 连续听了五六个人的自我介绍,对此感到无趣的黎溪把手支在沙发扶手上,看着窗外渐渐走神。 直到…… “我叫程嘉懿。” 一把沉稳而清朗的男声犹如投入平湖中的石子,原本低头扶着鬓角的黎溪不自觉地睁开眼睛,落在了队伍最后的那个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有着般挺拔且修长的身形,面容清隽而英气,星目剑眉,如屹立在雪地里的白杨树,有种不动声色的狠劲。 他目光炯炯,落在她身上时却毫无压迫感,说:“是你的近身保镖。” 第五章那她多的是 黎溪的视力不算很好,而程嘉懿又站在队伍最后,她只能微微眯起眼睛去看。 而就在目光聚焦的时候,一阵剧烈而迅猛的疼痛在她脑袋里炸开,像一记锋利的刀刃生生捅进她的头颅,痛得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溪溪!” 听到沉君言的叫唤,黎溪无法给予应答。 但她知道,这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咬紧牙关,眼前的黑暗渐渐被有光透进来,余痛便在几秒后完全散去。 这四年来黎溪不知道遇过多少次,早已见怪不怪。 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晰起来,黎溪看到沉君言蹲在自己面前,紧张得脸色都变了。 她放下按在头皮上的双手,用食指戳了戳他的额头调侃:“都老毛病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沉君言抬手握住她的手指,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她并不是在逞强才松了口气。 “你已经很久没这样过了,我们必须去一趟医院。” “我不要!”黎溪连忙把他拉回来,鼓起腮帮子抱怨,“去了他们也检查不出什么毛病,只会借机塞一堆药给我吃,一点用也没有。” 沉君言没有反驳,黎溪这几年的情绪逐渐趋于正常稳定,他也不愿让她继续吃药。 “那这次先不去,但你一有不舒服,必须立刻告诉我,知道吗?” “真啰嗦。”黎溪嫌弃地拍拍沉君言的手,等他与自己十指扣紧后笑眯眯地问,“那现在是不是该出发去找瞿老了?” 看到她满脸期待的模样,沉君言想,要是她有根尾巴,现在肯定在飞快地左右摇摆。 他无奈起身将她扶起:“走吧,不然你得烦我一整天。” 黎溪欢呼一声,跳起来第一个走出房间。 经过程嘉懿身边时,黎溪有意转头看向他。 靠近了看,他的俊朗愈发明显,眉骨和鼻梁高挺而柔和,映衬着一双眼尾微微上翘的桃花眼,如高原上圣洁的湖泊,能让人甘心沉醉其中。 可惜这汪湖泊并不在意她的回眸,依旧目不斜视看着正前方。 黎溪恍然,原来这不是白杨,而是雪山。 * 黎溪学的是古典舞,虽然非科班出身,但有小时候打下的坚实功底和天赋加持,连身为泰斗的瞿老也对她赞不绝口,一听到她可以加入巡演,高兴得立马给她插了一段独舞。 黎溪是带资进团的。 据舞团里口口相传的小道消息说,沉君言为了把她这个半路出家的人塞进舞团,斥巨资买下了一栋产值过亿的民国年间叁层洋楼,送给瞿老。 黎溪当然不会相信,晚饭的时候假装无意问了沉君言一句。 他笑了笑,给她夹了一块虾仁:“你可不像是这么没自信的人。” “贿赂”是真的,但不是民国洋楼,而是一罐正山小种。 世界上不是只有一个舞团,他没必要定瞿老为唯一目标,也就不可能不计回报地投资。 一罐正山小种只是块敲门砖,瞿老刚正不阿,他也没必要用五斗米破坏别人的名声。 他说:“我不求您收黎溪为徒,只不过是看她太过清闲,想找个好地方给她打发一下时间,不会抹黑您的招牌的。” 瞿老没有答应,说哪怕是叁岁小朋友进来玩耍也是有门槛的,沉君言也只能随她去了。 而幸黎溪没有让他们俩失望,踢掉鞋子在原地跳了一小段《踏歌》的领舞部分。 瞿老看完,二话不说就让沉君言多带她过来玩。 哪怕只是在这里打发时间,她也不想看到好苗子枯萎在水泥地。 黎溪亲身经历过,肯定了这番说辞,但舞团里某些人却怎么也不相信。 哪怕他们看到她真的一步步追赶上,也假装眼盲没看见,一口咬定就是钱在作怪。 黎溪懒得计较,无奈总有人追着不放。 晨练压腿的时候,一个和黎溪交好的女生走到她旁边:“昨天我们去宵夜,听到周凝把你骂得可难听了。” 周凝是舞团首席,也是领舞。人生路一直走得顺风顺水,心高气傲得不行,团里关于黎溪的谣言,大半都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 “骂我的独舞抢了她的风头?”黎溪换了条腿压,特地回头看了看瞪着自己的周凝,不屑一笑,“针对我不如针对你们副首席。我来这儿不过是玩玩而已,回头还得回家继承亿万家产呢。” 黎溪故意说得大声,旁边几个与周凝不和的人噗嗤一笑,把本来就脸色阴沉的周凝气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这次巡演的群舞节目破天荒出现了两位领舞,除了周凝,还有就是副首席何之白。 和勤奋型的周凝不一样,何之白是难得一遇的天赋型。虽然晚周凝半年入团,但却以飞快的提升速度成为了舞团副首席,周凝怎么可能不嫉妒得发疯。 “靠钱进来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些!” 没想到周凝会反驳自己,黎溪挑了挑眉:“哦?不是周首席你说‘这个社会有钱就有话语权’的吗?怎么到我这里就不适用了?” 这话本是周凝用来讽刺黎溪的,当时舞团所有人都听见了,现在被“还治其人之身”,周凝脸都红了。 “笑什么……” “周凝你干站着,是觉得练习时间太多了吗?”瞿老拿着水杯进来,用教鞭敲了敲门板,“要不今天不练了,让你到楼下晒晒太阳?” 黎溪毫不留情地笑出声音,在走回自己的站位时故意停在周凝旁边细语:“我看你也当不了几年首席,要不来讨好一下本小姐,说不定我以后会让你当个首席前台呢。” “你!” 周凝正想扬起巴掌,想到窗外站成一排的保镖,胆怯地看了过去。 在队伍中央,高大的男人有着淡威严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就如一座巨峰,让人顿生寒意。 黎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俞乔正偷偷瞟了她一眼,飞快对她竖起了拇指,然后又一本正经地继续站直。 她又看向俞乔身边的程嘉懿,他双手负在腰后,对她刚才的所作所为熟视无睹,依旧是一副目中无她的表情。 但真的会有人能视她为空气吗? 她没有什么内在美,而幸大多数世人第一眼看的必定是人的皮相。 那她多的是。 第六章四大皆空 瞿老是在五十岁那年退出舞台的。 退休后她飞到敦煌莫高镇,潜心研究敦煌飞天壁画,力求创作出属于自己的飞天舞,一做就是叁年。 “壁画上每一个飞天人物的动作,我都能做出来。人物上每一件服饰我都临摹过。” 一谈起她的《入画·飞天》,瞿老都会一脸自豪地滔滔不绝。 瞿老对这支舞蹈极为看重,连舞衣也是亲手设计的。 在动作设计中,她选择了用长绸表达动作的灵动和飘逸,再加以华丽的头面和璎珞,力求表现出壁画上的盛世风华。 离巡演开始还有一段距离,衣服还没制好,黎溪她们只能先用长绸进行练习。 长绸统一放在练舞室左侧的长柜子,而长柜子就摆在窗下。 黎溪等到所有人都拿了才慢悠悠走过去,随便抽起一条搭在脖子上,抬起手臂,一圈一圈往上面绕。 她的手腕很白,白得像一件毫无瑕疵的白瓷,而大红色的绸缎贴上去的时候,衬得肌肤如玉般娇嫩。 音乐前奏响起,黎溪扬手甩了甩长绸,在程嘉懿眼前掀起几个小波浪,转头就往自己的站位走去。 黎溪的站位非常边缘,和领舞多旋转和跳跃走位不同,她要做的更多是下腰和四肢的动作。 音乐正式响起的时候,黎溪双手捏起兰花指抬手,又缓慢抬高至头顶,做出反弹琵琶的姿势。 前面的节奏比较慢,一个动作要维持一段时间,她绷紧小腹和后腰,上身微微往后仰的同时,修长的右腿也缓缓抬起。 黎溪穿了条真丝阔腿裤,裤管顺着她的动作,从脚踝,一路滑到膝盖上方,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散发出莹莹的光,像温润的羊脂玉,仿佛碰一下就能溢出泉水。 音乐渐渐变快,黎溪放下腿,迅速向中间靠拢,一个下腰,倒着视线去看窗外的程嘉懿。 他还是那张目不斜视的脸,和瞠目结舌的旁人形成鲜明对比。 黎溪直起身子,旋转走回自己原来的站位,继续挥动长绸充当一个好的布景板。 音乐才过半,她压轴的独舞还没开始,她一点也不急。 当古筝换成琵琶,黎溪小碎步走到中央站定,松开缠绕在手臂上的长绸,左右手上下作拈花印。 她伸展开双臂,手弓成莲花状,然后慢慢张开,像池塘里慢慢盛放的白睡莲,扭动腰肢和臀部,小腹用力慢慢侧过身,手指始终在撩动空气,也无声地撩动着看的人的心。 大小珠落入玉盘的琵琶声急促起来,黎溪转了个身侧躺在地上,再次抬腿。 没有膝盖的阻挡,丝滑的长裤一下就滑落到她的大腿根处。她又用腿一撩,摊在地上的长绸被轻柔带起,如落叶般降在她的腿上,只露出隐约的腿形,和半截纤细的脚掌。 不过一瞬,黎溪又飞快翻身跪坐在地上,在众人的簇拥中慢慢抬升手臂,如游龙,又如迅速生长的圣莲。 最后,她腰腹一用力,直接用腿从地上站了起来。 原本瞿老设计的动作是她站起来后倒退回原来的位置,但黎溪这次并不打算这样做。 她并拢脚尖,迅速往右旋转了一周,跳跃回原来的位置。 在转身的那一瞬,她猛地抬头看向窗外,一眼就捕捉到程嘉懿慌乱移开的眼神。 那一刻她想到了一句话—— “你说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要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程嘉懿是不愿看到她吗?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好!” 音乐声戛然而止,谢幕动作定住的那一刻,门口那边传来了零星的掌声。黎溪望过去,是倚着门框站的沉君言。 “沉总今天这么早就来了?”瞿老戴上眼镜走过去。 沉君言站直身子,微微颔首:“我明早的飞机,所以今天早点来接黎溪。” 一提起黎溪,瞿老的眼睛又闪起了光,抓着她的手半是责备半是赞赏地说:“刚才你突然变动作可吓死我了,不过还好,完成得不错。” 瞿老一开始怕黎溪会来不及做动作,便放宽了她的要求,不需要她和其他人一样回旋跳回原位,但这次黎溪为了让程嘉懿“出其不意”,还是把动作改了回去。 黎溪谦虚说:“您辛苦编排的舞蹈,我怎么能拉胯让你失望呢?” 瞿老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 黎溪双腿交叉欠了欠身,起来时特地侧头看向窗外,对着程嘉懿做了个鬼脸。 * 黎崇山在国外的产业不少,沉君言接手后也免不了要当个空中飞人。虽然有为了黎溪而减少次数,但基数实在太大,再减也不可能全免。 每次要长时间出差前,沉君言都要缠黎溪很久很久。 这次也不例外。 车子开动后,黎溪发现是回别墅的路,她问:“不先去吃点东西吗?” 沉君言握着她的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才叁点半,这么早就饿了?” 黎溪回头白他一眼:“我怕等一下不够你折腾的。” 啪的一声,前排的动静打断了他们的话。 坐在副驾的程嘉懿面无表情弯腰捡起车载香薰:“不好意思,手滑了。” 黎溪转回头看向斜前方,程嘉懿正襟危坐,阳光落在他右脸,而左脸隐在影里,更显坚毅和冷冽。 相处也有几天时间了,这还是黎溪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听到他说话。 和她想象的一样,又沉又硬,也不知道他跟女人说甜言蜜语时是怎么样的。 * 回到别墅后,沉君言吩咐厨房开始准备晚饭,等他叫的时候再送上房间,其余时间任何人不得骚扰。 黎溪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渐渐收紧,抬头看正在说话的沉君言,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 她用指甲抠了抠他的掌心,他停顿了几秒,说了句“先这样”就拉着她走上二楼。 门一关上,先进门的黎溪正打算把袜子脱了,却被人捞住腰,直接摁倒在床上。 沉君言压上来的时候,手扯开她束在牛仔裤里的白衬衫,直接推到胸上,如暴雨一般的吻就落在她赤裸着的每一处。 “等等……”在沉君言拉开她裤链的时候,黎溪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你之前是不是说,只要我发出声音,我的近身保镖都会听到吗?” 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这样问,但被欲望控制的沉君言还是停下来说:“的确这样说过。” 黎溪眨了眨带着水光的眼睛,用脚趾顶了顶沉君言的勃发处,手指卷了卷发梢问:“那我叫床的声音……他也能听见?” 第七章我叫床他能听到吗 黎溪上半身只剩颈上的铂金素链,她曲起手臂支撑着,饱满的玉团上全是沉君言用唇舌留下的痕迹。 她不但毫不遮掩,腿上还在一下一下地撩拨。 沉君言抓住她不听话的脚,用力一扯,将她与自己贴合。 “那你是想让他听见,还是听不见呢?” 他食指划过黎溪的脸,从眼尾,一路滑到唇边。黎溪侧了侧头,直接将他的手指含进嘴里,舌尖舔过他的指尖,又用牙齿轻轻啃咬。 明明在调情,她却用最无辜的眼神看着自己。 沉君言喉咙一紧,隔着裤子按在她幽秘处。 “唔——”黎溪呼吸一窒,双腿夹住他的腰,把问题抛回给他,“那你想让他听见吗?” 忍耐到达了极致,沉君言没再说话,抽出皮带扔到一旁,准备提枪上阵。 “等等。”黎溪猛踩刹车,面对皱起眉头的沉君言丝毫不慌,对他伸出双臂,给点甜头,“先抱我去洗澡。” 耽误了这么多时间,黎溪早就预料到会被沉君言折腾成什么样。 有了影音室的第一次后,别墅里所有东西都从单人份变成了双人的,包括日用品和家俬。 除了浴室的浴缸。 浴缸是单人浴缸,沉君言一个人躺进去也有些勉强,但只有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黎溪才会乖乖承欢。 上次他们在超市买的泡澡浴球还没用完,黎溪拆了一个往水里扔,正要看会冒出什么颜色时,自己也被扔进了浴缸。 “沉君言!” 她才喊了一句,后面骂的话还没来得及说,沉君言也坐进来了。 他两条腿岔开,将黎溪抱到他跨上坐好,用手握着下体在她大腿根摩擦了几下当作舒缓。 时间还长,黎溪尚未情动,他并不急在这时。 黎溪的注意力还摆在嘶嘶溶解的浴球上,她挑起一颗快要融化的小星星,转身贴在沉君言的肩膀上,又继续搅动颜色渐渐变深的水。 “下次我们买能泡出一缸泡泡的那种吧。” “不买。” 黎溪生气地捏了一下他的大腿:“为什么!” 原本躺着的沉君言直起上半身,在她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泡泡太多看不见你的身体。” “猥琐!”黎溪拍掉他抓在自己胸上的手,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把右脚高高抬起,指着小腿上的淤青说,“你看,我好久没这样高强度练舞,都受伤了。” 沉君言摸了摸她的小腹,两指探进她的花穴,嘴唇在她颈侧流连:“那你开心吗?” “开心!”这是真心话。 “那就好。”沉君言重重在里面一按,听到黎溪情动的媚叫,翻身与她交换位置。 “接下来,轮到我开心了。” 在进入她的瞬间,沉君言一直紧绷的神经啪的断开,掐着她的腰的手愈发用力,抽插的动作也一次比一次重。 沉君言体力过分的好,特别是在干她这一方面。 浴缸里的水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少,黎溪的窒息感却越来越深。 她不爱浮夸地叫唤,哪怕达到极致也只不过嘤咛几声,然后咬着嘴唇继续隐忍,等到高潮再次来袭,才舍得给予对方自己满意的反馈。 不同于以前的循序渐进,沉君言这次一开始就用尽全力,疯狂得让黎溪无法招架。 她抱着他的脖子,双腿用力夹着他的腰,在他耳边断断续续地求饶:“沉、沉君言,你轻一点,我不行了……” 沉君言没有理会她,托起她的臀部更加深入。 窒息感如浪潮扑面而来,黎溪分不清自己现在是痛苦还是痛快。但她知道,沉君言最怕她的眼泪,便立刻不依不挠地哭了起来。 果不其然,沉君言一听到她哭,立刻停下了动作,也不管身下那块硬成什么样子,直接从她身体里退了出来。 他用手指蹭掉她的眼泪,又亲亲她的眼睛,怜惜地问:“很难受?” 黎溪已经没有力气回应了,下体还在微微收缩抽搐,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故意别过脸不看他。 沉君言起身将她抱起,走到淋浴头下冲了冲二人身上的泡沫,给黎溪裹上浴袍便赤裸着走出浴室。 房间里早已拉上了窗帘,他把黎溪放到床上,掀开浴袍的衣摆,用手指抚慰她还未满足的欲望。 灰暗中,黎溪还在小声啜泣,时不时溢出几声呻吟,沉君言侧躺在她身边,蜻蜓点水般的将吻印在她的额头、眉心、眼皮…… 不带任何情欲。 “沉君言……” 他的手愈发深入,黎溪手猛地抓住床单,一股热流从穴中涌出,春水泛滥。 沉君言看着她慢慢眯开眼睛,稍稍起了身,修长的手指从蜜瓣里抽出,又抚上她大腿的内侧。 “还想要吗?” 黎溪没有说话,挣扎着起身靠在他身上微微喘息。 他还赤裸着,双腿间的庞物依旧矗立着,比刚才的状态还要坚挺。 沉君言是绅士的,虽然在生活中一贯强势,但是在欢爱里,永远进退有度,哪怕他一心只想前进。 黎溪此刻已经餍足,但抬头看到他眼里隐忍不发的欲望,又于心不忍。 她往他腿间挪去,拉过他的双臂圈住自己,又与他的大手十指相扣。 “沉君言,你摸摸我吧……”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沉君言眼神一黯,却迟迟没有动作。 黎溪有点怕他这样,又补充一句:“但是你要轻一点哦。” 沉君言愣了愣,笑意渐深,挣开包住自己的那只小手,然后带着她握住自己的器物。 这不是黎溪第一次用手帮他。 黎溪微侧过身,倚着沉君言的手臂,用拇指摸索着上面的头,上上下下给他套弄。 “这样可……” 她正要开口,沉君言突然低头吻住她,舌头长驱直入,不由拒绝地与她纠缠辗转。 他们极少接吻,更遑论这样深入的吻。 黎溪下意识要推开他,但沉君言的手再次进入她的私处,而她却诚实地将他包裹得更紧。 被亲得迷迷糊糊之际,黎溪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拉开,那温热而坚硬的触感在她穴口试探性抵了几下,却一直不深入。 早被欲望支配了大脑的黎溪低头看他,难耐开口:“沉君,啊——” “言”字还在黎溪的嘴里,下一秒他猛地挺身,粗长瞬间进入温暖湿润的花丛。 这次他没有凶猛进攻,轻柔进入,缓慢抽出,磨得早已习惯迅猛的黎溪不满地扭动身子催促。 “嗯……沉君言,你快点……” 沉君言不但没有加快,还整根抽出,趁黎溪睁开眼的时候,又猛地撞进去。 “啊……” 妩媚的娇吟从黎溪口中溢出,沉君言没有让她停下来的意思,将她抱在怀里,毫不节制地冲撞。 黎溪的嘴巴一直没机会闭上,房间里除了大开大合的身体碰撞声,还有她从未有过的柔媚莺啼。 这一切,染红了的不止是沉君言的脸。 还有门外程嘉懿的双眼。 第八章职责所在 不知道经历了几次云雨翻覆,沉君言正式鸣金收兵时,黎溪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 她大字型躺在床上,任由沉君言把自己抱进浴缸,温柔擦拭。 知道她要穿比较暴露的衣服练舞,沉君言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半点爱痕。 但他嘴上没尝到的美味,统统留给腿间去享受了。此时的他正低头,用丝帕一点一点地帮黎溪清理下身的浊物。 “别摸那里!” 感觉到指尖在她的花蒂上使坏,黎溪踹了沉君言一脚,可惜没有任何杀伤力,只留下几点水珠在他略带潮红的脸上。 沉君言笑了笑,回身将她紧紧抱着。 绑架发生后,黎溪极缺安全感,每次事后都要紧紧地抱着些什么,生怕身边的东西离她而去。 他很想知道黎溪在那场绑架里经历了什么。连医生都说要想完全治愈,就必须让黎溪记起所有的事,然后正视它,才能击倒它。 黎溪也曾努力地要把那些事记起,但每当有一丝进展,她就会头痛欲裂,然后倒退回原点。 有一次甚至让她差点崩溃,沉君言也只能无奈放弃,不再提这些事。 但无法治愈也没关系,他会护她一辈子。 * 第二天黎溪醒来时,房间里还是黑漆漆的。 她坐起来揉揉眼睛,身下依旧酸胀,无奈肚子咕咕抗议,她只能披上衣服下楼找吃的。 洗漱过后,黎溪开门出去,差点和正要敲门俞乔撞了个正。 “黎小姐。” 黎溪还有些懵,看到楼下多了几个保镖,才想起沉君言要出差一个月的事,打了个哈欠问:“有事?” 俞乔点点头:“舞团那边跟您打电话,说舞衣到了,想黎小姐抽个时间过去试试,不合适的话也能尽早拿去改。” 昨天沉君言连哄带骗和她做了叁次。在第二次开始前她就说是最后一次,因为明天她还要去练舞。 但第二次结束,黎溪正要翻身下床,没想到沉君言直接抬高她的臀部,从后面挺身进入。 “沉君言你个混蛋!大骗子!我明天还得去练舞……” 她骂一句,沉君言就更深地撞进去,把她的话撞破碎,撞成一声声娇弱的呻吟。 看着她想反抗又只能顺从堕入欲海的表情,沉君言俯下身亲了亲她背后的肩胛骨。 “下午到舞团的时候,我就替你请假了。” 这混蛋! 她当时是这样骂的。 很可惜,混蛋帮她请的假还是没请成,黎溪嗯了一声:“那你替我备车,我吃点东西就过去。” “好的!”俞乔侧过身让她出来,然后拿起对讲机说,“嘉懿哥,Stand by.” 黎溪脚步顿了顿,后方传来一声因电子信号音感而变得有些粗粝的男声。 “知道了。” 是程嘉懿。 一想到他,黎溪的唇角又忍不住往上扬,回过头去问俞乔:“不是说他才是我的近身保镖吗?怎么电话的事不是由他来跟我说?” 俞乔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努力给程嘉懿洗清“罪名”:“因为传话这件事是属于生活起居范畴的,所以由我来。” 黎溪长长的哦了一声:“那什么时候他才会来啊?” 俞乔粗神经,没听出黎溪的深层意思,大方回应:“你需要帮忙他就会来的。” 黎溪又哦了一声,余光看到有人从门外进来,她歪过头去看,果然是程嘉懿。 她兴致来了,手肘倚在栏杆上,叫了一声“程先生”。 程嘉懿停下脚步,平静抬头,一双漠然的眼睛定在她身上,且当回应。 “我有需要,你就会来帮我,是吗?” 黎溪身体没有站直,纤细的腿交叉而站,半俯着上身,贴身的衣领睡裙微微垂下,露出大片春光。 程嘉懿目光不变,视线只停在她的鼻梁上,冷淡道:“职责所在。” 然后低头继续向前。 又变回硬邦邦的石头了。 黎溪唉地叹了口气,站直身子走下楼梯。 旁边俞乔以为她不满意程嘉懿的态度,连忙追上去给他说好话:“黎小姐你别生气,嘉懿哥不是针对你,他对谁都是这样冷冰冰的。” “是吗?”黎溪喝了一口黑咖啡,“对女朋友也冷冰冰的?” “那没有。” 黎溪挑眉。 反应过来黎溪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俞乔忍笑凑到她耳边说:“我是说嘉懿哥没有女朋友……” “哈哈哈——” 黎溪噗嗤大笑,提着箱子从电梯里出来的程嘉懿瞄了她们一眼,继续面无表情往外走。 是了,整天板着张石头脸,正常女生哪会靠近他。 “不过……”俞乔话锋一转,叹了口气说,“嘉懿哥虽然没有女朋友,但听说他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女孩子,只不过没人见过就是了。” 看着俞乔有些失落的模样,往蒜香包上抹果酱的黎溪问:“怎么,你喜欢他?” “怎么可能!”俞乔立刻反驳,而后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大,缩回去默默道,“嘉懿哥这种冰山只能远观不可亵玩,撞上去要不冷死,要不痛死,我才不要呢。” 是么? 黎溪不置可否,把最后一口黑咖啡喝完,放下杯子时,又看到窗外的程嘉懿快步走过。 她可不信没有化不开的冰山。 * 舞衣都是量身定做的,也就不存在谁会抢谁的。 黎溪到达更衣室时,桌上只剩下装她衣服的盒子。她走过去打开,两只手拎起上衣,看到镂空设计的后背,啊了一声。 更衣室始终是个私密场所,黎溪也不敢带着太多随从进来,只留了俞乔和程嘉懿两个陪同。 听出黎溪的语气有些苦恼,俞乔问:“是衣服出了什么问题吗?” “没有。”黎溪摇头,“是我出了点问题。” 俞乔睁大眼睛,见她对自己勾了勾手指,便小碎步跑过去,凑到黎溪嘴边。 程嘉懿看着那两个人在咬耳朵,蹙起眉头看着她们。 俞乔的表情先是不解,黎溪又凑到她耳边继续说,这次俞乔终于明白了,羞怯地笑了笑,然后连连点头,快步往门外跑。 “回来。”他喊住无视自己的俞乔,“去哪里?” 俞乔表情不自然道:“买东西。” 程嘉懿用眼神示意俞乔回来,然后自己动身:“我去,你留下。” 孤男寡女在更衣室,怎么看都很让人浮想联翩。 俞乔这下尴尬了,连忙扭头看向黎溪。 黎溪两只手撑在桌面,斜斜倚在桌沿,一个用力坐了上去,撩了撩长发问:“你知道我要买什么吗?” 程嘉懿不动声色地看向她,用眼神询问。 可黎溪偏不用嘴说,挺起胸部,挑衅道:“Newbra,买过吗?” 第九章你动他一下试试 程嘉懿的确没买过,只能让俞乔出去。 还没到休息时间,更衣室外安静得只剩聒噪的蝉鸣。 除了装舞衣的盒子,桌上还摆了四个锦盒。黎溪拿起最大的那一盒打开,里头放着一串做工精致的璎珞,上面的镶嵌花都是用云贝母作瓣,红玛瑙为芯,用一颗颗小珍珠和金链串联而成,色彩浓烈而华丽。 黎溪用指尖挑起最大的珠花,然后顺势把整条璎珞从绒垫上拿起。 璎珞的造型是按照古代的形制设计,但项链头却是现代的暗扣工艺。 正合她心意。 “程先生。”黎溪对着程嘉懿招招手,“能帮我试戴一下吗?” 程嘉懿深深看了她一眼,黎溪晃了晃链子,歪着头无辜道:“难道程先生的职责不包括这个吗?” 对视不过叁秒,程嘉懿败阵下来,认命地摊开手掌:“给我。” 黎溪展颜一笑,伸手将璎珞放到他掌心,收回手时,食指指腹划过他有些粗糙的掌丘,然后若无其事转过身去。 程嘉懿低头解开卡扣,抬头时黎溪正好把长发撩起,露出一片雪白的肩颈。 更衣室的窗没有关紧,风扬起棕色的窗帘,黎溪的侧脸就在这光影中忽明忽暗。 一如他现在看着黎溪时的眼睛。 “解不开扣子吗?” 程嘉懿被唤回了神,应了声没有便走上前去帮她戴上。 他停在黎溪身后,双手各拿住项链两头,绕过她双肩,俯身在她颈后摸索暗扣的卡口。 此时风又停了,光线再次暧昧下来,程嘉懿眼睛看不见,只能靠手指一点一点去触摸。 “可以了吗?” 被她这么一催促,程嘉懿的呼吸乱了一拍,本来微敛的气息失去控制,吹动了黎溪颈上的碎发。 黎溪缩了缩脖子,听到程嘉懿微不可闻地说了句抱歉,然后再也没有听到他任何喘息的声音。 更衣室里安静得只剩窗帘吹动的声响,她从旁边的镜子往后看,程嘉懿还弯着腰和暗扣较劲儿,丝毫没发现她眼中的狡黠。 叁、二、一。 黎溪抓住头发的手倏地松开。 几乎是同时,程嘉懿终于摸到了暗扣的卡口,两只手一用力,将扣口摁了进去,黎溪的长发却散了他满头。 玫瑰花的浓香铺天盖地而来,程嘉懿先是一愣,连忙拨开她的头发节节后退。 “你……” 黎溪扶着椅背转过身,看到程嘉懿正不悦地盯着自己,她立刻举起双手投降,道歉却缺乏任何诚恳:“我不是故意的。” 见程嘉懿眉头锁得更深,她又委屈巴巴地反咬一口:“弄了这么久你都还没好,我手都酸了……” 程嘉懿还没品出她话里的深意,突然打开的更衣室门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都在传你有多会勾引人,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自轻自贱罢了。” 黎溪闻声回头,也没有反驳,笑着看周凝从门口走到梳妆台前才开口:“是啊,那你觉得江成明喜不喜欢自轻自贱的人?” 此话一出,周凝立刻变得像只炸毛的狮子,马上回头瞪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猜啊。”黎溪冲她无害一笑,然后随意挑开一个小锦盒的盖子,不再说话,随周凝自己瞎想去。 瞿老对舞团成员要求极严,不允许有任何事分走成员对舞蹈的注意力,例如恋爱。 特别是团内成员之间的恋爱。 但舞团里都是荷尔蒙爆发的少男少女,面对和自己年龄相符的异性,怎么可能不萌生春意。 况且,又有谁能抵抗得住,在禁地里起舞的刺激感呢? 至少周凝不能。 瞿老的先生也是学舞的,不过学的是现代舞,夫妻二人在退休后便各自收徒,合开了这个舞团,而江成明就是现代舞队的首席。 江成明是W大的风云人物,比周凝高一级。他长相俊朗,气质翩然,被他吸引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从小一直被众星拱月的人都有一个共通的讨厌点——自我且自大,所有人为我服务都是应该的。 黎溪和他是同一类人,自然清楚他心里想的什么,也就不会去招惹他。 但周凝不知道,她只知道心心念念的男神和自己同在一个舞团,她为什么不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所以在一次两队聚餐后,她借着酒意和江成明表白了。 被拦着表白这件事,江成明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了,自诩温柔绅士的他自然不会直接拒绝,令喜欢自己的人难堪。 他懊恼说:“为了我和反抗瞿老,不值得。” 周凝一听,自觉有希望,立刻说不介意和他谈地下情,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白送上门的谁会拒绝,江成明挑挑眉,抱着她说了句“委屈你了”,二人便开始了一段新的关系。 而这段关系在周凝看来是地下恋情,但在江成明眼里,周凝不过是新来的倒贴炮友罢了。 这些事是沉君言让人打听回来的。 他有一群为他打探消息的人,在考察哪个舞团最适合黎溪的时候,那些人就已经把瞿老的舞团里所有人起了个底。 而周凝是唯一一个得罪过她的人,黎溪自然把她的故事记得一清二楚。 暴躁而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黎溪还没抬头,身后的程嘉懿先一步将怒气冲冲的周凝拦住了。 “周小姐,请你退回原位。” 程嘉懿把黎溪挡得严严实实的,周凝怎么推他,他都岿然不动。 “黎溪你这是什么意思?想威胁我吗!” 黎溪懒得跟她争辩:“要是真不想被别人威胁,那就把声音放小点。” 不仅行动上也被程嘉懿压制得死死的,连口头上没赢过黎溪,从来都是赢家的周凝怎么可能服气。 她咬牙抬腿,正要踢向程嘉懿的小腿发泄时,一个红色的保温瓶砰的一声在她脚边炸开。 滚烫的热水冒着烟从瓶口汩汩流出,周凝直接被吓愣在原地,连一贯不动如山的程嘉懿也回头看了她一眼。 黎溪冷眼斜睨向周凝,不怒自威:“你动他一下试试,我不介意顶替掉你的领舞位置。” 第十章听墙角 俞乔回来的时候,程嘉懿正在用扫把清理现场。 “黎小姐,下次发脾气请不要乱砸东西,收拾起来很麻烦。” 正在对着镜子戴头饰的黎溪啊了一声,无辜道:“我可不是在发脾气,我是在保护你呢。” 程嘉懿嘴角抽了抽:“比起要费力打扫,我宁愿被踢一脚。” “唉——”黎溪把又沉又重的头面放下,长长地叹了口气,“真是块不解风情的大石头。” 俞乔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离开前生怕他们二人会吵起来,也就加紧了来回的速度。可现在现在看来,现在的气氛比刚才轻松多了。 “你们在聊什么?” 一开口俞乔就后悔了,黎溪是她的雇主不是朋友,她不应该参与到黎溪的私人生活里。 但黎溪对此毫无感觉,接过俞乔手上的东西说:“在聊刚才英雄救美的事。” 见俞乔神色一紧,忙要上来检查时,黎溪笑着指向直起腰去倒垃圾的程嘉懿:“我知道我很美,但在这里你嘉懿哥更美。” 闻言,程嘉懿回首,淡然扫了她一眼,竟然没出声反驳。 * 试过舞衣后,黎溪又回到练舞室继续练习。 进去的时候,丝毫不意外地被周凝剜了一眼。 黎溪不屑一顾,只好奇周凝这种性格的人,怎么这么多年都没被当成出头鸟打死。 或许她是个隐藏的预言家。 在距离第一场演出还有叁天的时候,一位猎人出现了。 那天是最后一次排练,黎溪一大早接到了沉君言的电话,耽误了出门时间迟到了五分钟,没想到推开练舞室的门时,里面却是乱糟糟一片。 “黎溪这边!” 几个跟她聊得来的女生见她进来,连忙冲她招手。 黎溪放下毛巾走向她们坐下,没等她们说话便问:“怎么这么热闹,难道瞿老比我还晚到?” 一个女生神秘兮兮地摇头:“瞿老老早就到了,大清早就站在桥头逮人了呢。” 舞团所在的地方是瞿老父母的小庭院,外头围了一条小河,河上的石板桥是进入这里的唯一通道。 黎溪看了练舞室一周,除了跟她有牙齿印的那个,其他人都到齐了。 “周凝?” “Bingo!”女生打了声响指,弯腰凑到黎溪耳边小声道,“听说周凝昨晚跑去江成明家里过夜了。老师对团内恋爱管得这么严,这次她……嗯哼,凶多吉少了。” 说完,所有人都跟着大笑起来,唯独黎溪的脸沉了几分。 不得不说,周凝和江成明两个人都把这段关系藏得死死的,要不是沉君言的人能力超凡,她也不可能知道这些秘辛。 但她没有说,沉君言的人更不会说,那还有谁知道了这些秘密? “我去一趟洗手间。” 越想越不对劲的黎溪站起来,脚步匆匆地开门出去。 作为近身保镖,程嘉懿无时无刻都是最接近黎溪的那个人,所以黎溪一打开门就看到守在门口的程嘉懿的背影。 见她探头探脑地走出来,程嘉懿蹙眉问:“你出来干什么?” “嘘——”黎溪把食指按在嘴唇上示意他别说话,然后扯着他的袖子往角落里走去。 “你……” “你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带到瞿老的办公室吗?” 还没等他问要做什么,黎溪就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你……” “你别问为什么,反正不是干坏事!”黎溪见他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双手合十求他,“拜托拜托,再迟一点我可能就要含冤而死了……” 叁番四次被打断的程嘉懿定睛看了她几秒,无奈叹气:“走吧。” 黎溪大喜,连忙猫着腰跟上他的脚步。 早在第一天到达这里的时候,程嘉懿就把庭院里所有的路都认了一遍,包括杂草丛生的小径。 他们从后楼梯下到一楼,从假山后穿过后园,来到了瞿老办公室外墙窗下。 两人一起蹲下,等了不过几秒,瞿老震怒的声音便从他们头顶传来。 “你们还不承认是吧!是不是要我拍到了你们上床的照片你们才肯承认!” 一来就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不能发出声音的黎溪只能用唇语哇了一声,然后看向旁边的程嘉懿。 不意外的,他连眉头都没有皱。 黎溪用背往上挪了一点,然后就听到周凝带着呜咽的声音:“老师我错了,我不应该谈恋爱,你不要把我踢出舞团……” “谁跟你谈恋爱了!” 听到不太熟悉的男声,黎溪猜他就是江成明。 “瞿老师,我承认我和周凝上过床,但绝对不是恋爱关系。她跟我表白的时候我已经拒绝过了。” “你说什么?江成明你说什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你别拉拉扯扯,放开我!” 一阵嘈杂过后,黎溪听到瞿老大喝一声:“都给我停下来!” 眼看爱人已经背叛自己,事业也就快被摧毁,周凝怎么可能冷静下来。 她抓着瞿老的手大喊大叫:“是黎溪对不对!是黎溪跟你告密的是不是!” 瞿老见她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还把责任推给别人,一个狠心将周凝推开:“事已至此你还想着报复,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有什么错!我一直在舞团里兢兢业业,凭什么她一个走后门的能跟着我们巡演!这一点都不公平! “她跟那个沉总不也是在一起吗?为什么你不让她退出却让我退出!为什么!就是因为她有钱吗!” 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程嘉懿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黎溪,开口:“走吗?” 黎溪闻声抬起头,眼巴巴地向他伸出一只手:“扶我。” 已经站起来的程嘉懿低头看了她的手一眼:“你自己起。” 黎溪抱住自己的膝盖撒娇:“可我脚麻了嘛……” 一瞬间,程嘉懿有片刻失神,但很快他合上眼睛,再睁眼时又是毫无波澜的一片平湖。 他板着一张脸开口:“你脚边有条蛇。” “啊——” 黎溪猛地跳起来,慌忙看向脚下,那里什么都没有。 “程嘉懿!”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她再次看向程嘉懿,但对方只留她一个缓步离开的背影,气得她恨不得原地跳起来咬他一口,“你信不信我扣你工资!” 程嘉懿腿长,黎溪得小跑才能追上。 可她跑起来没几步,程嘉懿突然停下,来不及刹车的她直接直接撞上去,再顺便踩他一脚报仇。 “你停下来干什么?” 程嘉懿没有回答,往左边走了一步。 黎溪眯起眼睛望过去,走廊的另一头,穿着白色练功服的何之白站在风中,宛如池塘中盛开的白莲。 第十一章爱得要死要活 来者不善。 这是黎溪看到何之白后的第一个感觉。 那一刻她就知道,周凝的秘密是谁说出去的了。 周凝和江成明的事她只在那天说过,而那天的更衣室恰巧被她全部拉上了窗帘,外头站了个人把所有对话听完了也不奇怪。 平白无事当上了替罪羔羊,黎溪看她有点儿不顺眼,拉着程嘉懿的衣袖绕过她径直离去。 “何必走得这么急。” 黎溪步履不停:“不然留下来听你跟我道谢?” 她不停提醒周凝要堤防点儿何之白,没想到自己竟然也陷了进去。 “如果你想听,我也不是不会说。” 何之白平缓地语调成功让黎溪站定了。 她转过头,整理了一下仪容说:“说吧,我准备好接受你的嘉奖了。” 何之白仿佛没听出她的讽刺,双臂抱在胸前说:“或许道谢之前,我应该跟你说声抱歉。不过我猜你也不会计较些什么,毕竟你一直没有把周凝放在眼里,不是吗?” “真是好笑,我接不接受你的道歉,和你需不需要道歉是两件事。”黎溪凉凉扫了她一眼,“别给我偷换概念。” 说完她再次拉着程嘉懿继续往前走。 “黎溪,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尝过爱而不得的滋味。” 话音刚落,疾走中的两人都停了下来。 何之白看着她挺立的后背,一字一句控告她的罪行:“你从小就享受着身边所有人的簇拥和追捧,一切都唾手可得,永远不懂什么叫心有不甘,什么叫触不可及。” 黎溪松开程嘉懿的衣袖,右脚往后退了一步,侧过身,一双冷冽的双眼定在何之白身上。 像正在瞄准猎物的豹子。 但何之白并没有发现危险已步步逼近,迈开腿一步一步走向黎溪,最后停在离她只有一臂距离的地方。 “你还记得蒋烨吗?” 蒋烨? 黎溪在脑海里找寻了一番,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有认识过这么一个人。 “你当然不记得,你怎么可能记得……”何之白讽刺一笑,“中考结束后你参加了一个舞蹈夏令营,蒋烨也是其中一员。” 要记住一个人对黎溪来说是很困难的,因为她身边一直人来人往,她没心思,也没必要去记一些无关紧要的人。 她只需要记住自己是谁就好了。 而黎溪是谁,她自己清楚得很。 “开营的那天晚上,主办方举开了晚会,你就是第一个上台表演的人。” 黎溪依旧没有印象,因为她上过太多次台,以至于到后期,这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日叁餐的日常事宜。 谁会记得自己每天吃了什么。 “你当时不过随便跳了一段,台下所有人都看呆了,除了在跟女朋友煲电话粥的蒋烨。” 黎溪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她热爱被爱、被簇拥,她希望所有人的目光只聚焦在她身上。 如果有人做不到,她不介意做出引导。 “晚会结束后,你在众目睽睽下去拦住蒋烨,问他为什么不看你表演,是不是你不够漂亮,还是舞姿不够动人。蒋烨被你问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因为要陪女朋友聊天,下次一定会看的。” 何之白说了这么多,黎溪还是没能记起这么一号人物。 原因还是那个——这些事她做过太多了,已经多成了日常,不会有人记住这些日复一日。 “在那之后,你生气地扬言要让他爱上你,抛弃那个打扰了你完美表演的女朋友。” 黎家有女初长成,十五岁的黎溪如初绽的牡丹,加上优越的家庭背景,蒋烨一个普通男生怎么可能不拜倒在她裙下。 夏令营还没结束,蒋烨的眼里就只剩黎溪一个人。 但黎溪怎么可能会跟他在一起,在蒋烨跟她表白,说希望能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 她居高临下地讥讽:“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我只说要让你爱上我,没说我爱了上你,要跟你在一起。” 在遇见黎溪前,蒋烨是个一心往上的尖子生。他有能力相当的女朋友,是学弟学妹心里一支旗杆,但在遇见黎溪后,他一颗心只有“得到黎溪青睐垂怜”这个堕落的目标。 此时何之白已然红了眼,她捏紧拳头大步走向黎溪,一把攥住她的衣领:“你为什么要抢走蒋烨!为什么要践踏一颗又一颗的心!为什么要求所有人都要为你而生!” 程嘉懿此时终于回过神来,正要上前拉开何之白,黎溪却抬手示意他别动。 “真正属于你的,怎么可能被抢走。” 何之白一怔:“你说什么?” 虽然被紧紧攥着衣领,可黎溪脸上没有半分狼狈,甚至还有心情用悲悯的眼神打量了何之白几眼。 “你这样说我也记起来了。你那位前男友我用五天就追到了手,你们的感情可真廉价呢。”她一手挥开何之白,低头整理被弄乱的衬衫领子,“你绕这么一大圈,不惜陷害周凝和江成明,就是为了报复我?” 在听到何之白说出抛弃两个字的时候,黎溪就知道何之白的目标就是自己。 周凝以为这件事只有黎溪知道,必定会认定黎溪就是始作俑者。 舞蹈和江成明都是她最看重的事,若被同时摧毁,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黎溪。 而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何之白,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竞争对手和情敌两败俱伤。 “我是用你的名义和老师告的密,所有证据都是指向你的。再者,周凝最恨的人是你,就算我在她面前说‘告密者是我’她也会自我洗脑,认定你才是害她身败名裂的人!” 何之白眼中的疯狂再次浮现,黎溪下意识后退,可当余光扫到慢慢往自己身后靠近的程嘉懿,她心里所有不安都烟消云散。 她勾了勾唇角,不可一世地反问:“那蒋烨知道你要报复我吗?” 何之白一怔,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黎溪逼退了一步。 “他当然不知道。”黎溪云淡风轻反攻回去,不断逼何之白后退,“他若是知道,怎么可能允许你伤害我。” “不!他知道,是他让我做这件事的!”何之白大声呼喊,“他恨死你了,他恨不得你去死!” “你撒谎!”黎溪高声打断她毫无逻辑的话,学着她一手提起她的衣领势在必得说,“他还爱着我,还对我念念不忘,不然你怎么会这样恨我?” 她单手捏住何之白的双颊,像看困兽一样看着无法挣脱的人,恶毒道:“你就承认吧。哪怕我践踏他的自尊,将他的心揉碎扔到垃圾堆转头就忘,他都不可能恨我半分,甚至……” 黎溪的手逐渐往下,停在何之白的咽喉处,狠狠地用力捏住:“还爱我爱得要死要活。” 第十二章TequilaBomb 看着潮红渐渐爬上何之白的脸,黎溪松手将她推开,任由她踉跄倒地,然后嫌弃般地擦了擦不存在的脏东西。 确认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时,程嘉懿才迈开步子走到黎溪身边。 黎溪双臂抱胸重重叹了口气:“战争都熄火了才出现,你真的是我的保镖吗?” 程嘉懿没有回答,伸手从西装胸袋里抽出手机递到黎溪面前:“走近了拍不了视频。” 视频? 黎溪抬头看他,又低头看他手上的手机,抬手点击播放键,何之白的歇斯底里的声音便从听筒里播了出来。 何之白连忙挣扎起来要抢,程嘉懿飞快收手,将手机放回自己口袋中,不带情绪低俯视她:“或许我也应该感谢你,让我看到了一出好戏。” 何之白是个要强的人,哪怕被两个人这样俯视着,也要挣扎着起来跟他们平视,握住最后一点可怜的“平起平坐”。 她擦了擦脸上蹭到的墙灰,眼神倔强地瞪着黎溪:“人在做天在看,但总有一天,你会尝尽你为别人带来的所有苦难!” 此刻黎溪还沉浸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兴奋中,而且这种不痛不痒的话,她不知道听过了多少遍,根本不放在心里。 “走吧!”她发号施令,手指指向瞿老的办公室,“去洗脱我身上的莫须有罪名咯!” 说完她也不管程嘉懿有没有跟上,像一支箭一样就跑了出去。 程嘉懿也跟着转身追上,何之白突然叫住了她。 “在更衣室的那天,我看到她戏弄你了。” 程嘉懿停住了脚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何之白的声音有些颤抖:“那时候,她也这样戏弄过蒋烨。” 程嘉懿脸色不变:“所以呢?” “所以你不要被她欺骗,不要爱上她,不要再多一个被她伤害的人了,她一点都不值得!” 刚说完何之白就觉得自己蠢钝如猪。 他是黎溪的人,哪怕她说的是真心话,在别人看来也只不过是白痴的挑拨离间。 但就在她以为会被耻笑的时候,她却听到了有人“嗯”了一声。 “谢谢提醒。” 何之白抬头望去,程嘉懿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拐了个弯,背影藏匿于枝叶间隙中,消失在她视线里。 那句话……真的是他说的吗? * 黎溪去到办公室的时候,周凝还在那里,情绪还算稳定,但看她的眼神里依旧淬了毒。 瞿老告诉她,这次巡演很重要,所以周凝在巡演结束前先不作任何惩戒,到结束后再进行去留问题的讨论。 黎溪对此并不在意,只说了一句“可能还有一个人的去留问题需要讨论”,然后就把程嘉懿录的视频点开给她们看。 视频很短,加起来都没有五分钟,但足以洗脱黎溪的嫌疑。 事情虽然水落石出,但是周凝对她的态度依旧恶劣。 毕竟如果不是黎溪嘴多说了出来,何之白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个秘密。 * 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瞿老也没有心思继续排舞,便临时改了行程,明天再进行最后练习。 黎溪去换衣服,程嘉懿就在更衣室门口等她。 看着其他人一个一个出来,却迟迟不见黎溪的身影,程嘉懿拦住一个刚要出来的女生问:“黎溪还在里面吗?” 女生也似乎急着离开,边穿鞋子边说:“还在,不过她好像在打电话。你进去吧,里面只剩她一个人了。” 程嘉懿点头致谢,没有立刻进去,敲了敲门板,然后才把木门推开。 更衣室没有开灯,只有一扇窗开着,而黎溪屈着一条腿坐在那个唯一打开的窗台上。 她就坐在唯一的光源处,但又让人觉得她才是黑暗中的光源。 窗外是盎然的墨绿,窗里的人靠着窗沿,一条修长笔直的腿垂下,斑驳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像一幅色调深沉的油画。 程嘉懿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她还穿着刚才的衣服,也没有化妆,只是把扎起的头发放了下来。 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不一样了。 程嘉懿还记得自己正式入职的那天,黎溪被沉君言牵着手走进书房,然后被按坐在沙发上。 沙发上铺了坐垫,上面用金银丝线绣出百花,她坐在上面,那些繁复的花纹没有为她锦上添花,反而衬得她满身清冷。 如果那时候的她是个任人摆布的娃娃,那现在…… 黎溪仰着头,任由一头长发垂落,上扬的嘴角和眼角都是放肆和嚣张:“我不行?你把雪碧换成香槟我也照样给你Bomb十次。” Tequila Bomb,龙舌兰炸弹。 在龙舌兰酒里加入雪碧,喝前用杯垫盖住杯盖,然后猛烈撞击桌面,在气泡翻腾时一口将杯中所有的酒液饮尽。 程嘉懿只在几年前看过有人这样喝。 酒吧的吧台上摆了二十岩石杯,调酒师面前左右各坐了一个人,当口哨声响起时,酒花飞溅,呼声鼎沸,纸醉金迷中也有热血沸腾。 那两个人只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而争风吃醋,可在泡沫沸腾之间,他看到了生命怒绽的火焰。 而现在的黎溪,就是这跳跃的火焰。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黎溪终于发现了站在门口的程嘉懿,她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先这样吧,我们见面再说。” 挂断电话后,她跳到地上,走到梳妆台边翻找之前剩下的化妆品。 她在纸巾堆里扒拉出一支口红,拧开盖子发现是个西柚色的,又扔到一旁。 程嘉懿也不催她,静静站着看她能搞出什么花样。 终于,她在第叁张桌子上找到一支大红色的,在手上划了几下,用手指晕开拍打在苹果肌上,然后又拿起一支削得很短眼线笔,对着镜子扒开上眼皮仔细画上内眼线。 最后眼角上扬的一笔画完,黎溪甩开眼线笔,双手扶着梳妆台桌沿,眸光深深地看着镜子里的程嘉懿。 那一刻程嘉懿以为黎溪会对他说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可她没有,她收回手抽了张纸巾,低头擦掉手背上的口红印。 纸巾有些粗糙,印擦不掉,还把她的皮肤擦红了。 最后,被擦破的纸巾被扔到地上,她转过身径直往门外走。在二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程嘉懿余光看到了她的目光。 轻如羽毛,却能把人紧紧勾住。 像释放发动攻势前的信号。 —— 追-更:yuwangshe.one(ωoо1⒏ υip) 第十三章那你可真硬啊 刚坐上车,黎溪利落拉出安全带系上,头也不抬就和司机说:“回老宅。” 司机用反光镜看了坐在后排的黎溪一眼,应了声好。 黎溪口中的老宅是她十八岁前住的地方。 黎崇山去世后,作为他的接班人的沉君言正式接管明远集团和黎家所有产业,包括黎溪——他唯一的女儿。 至于沉君言对明远后做了些什么,黎溪并不清楚。而她自己,则是被带到了现在住的那幢别墅,和过去所有熟悉的人和事断绝所有联系,过上近似隐居一样的生活。 如果没有何之白的提醒,她都忘了自己过去那些纸醉金迷,众星拱月的日子过得有多逍遥快活。 车稳稳停在黎家老宅前,黎溪降下车窗玻璃,一个穿着黑马甲白衬衫的女人站在第二级台阶冲自己点头致意。 “Lena!” 黎溪打了声招呼,下车走进庭院,女人也从楼梯上下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难得见到你不化全妆的样子。”Lena仔细打量起黎溪的脸。 以前的黎溪甚少素颜,哪怕在自家花园散步也要打一层粉底。 但更衣室的化妆品不多,黎溪这个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也不想解释自己是临时起意的,自恋道:“毕竟我淡妆浓抹总相宜。” 能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证明芯还是一样的,Lena也不再深究她外表的变化。 Lena喟叹似的吐出一口气:“你这么久不联系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知道还有故人记挂着自己,黎溪鼻子酸酸的,抬了抬眼睛违心道:“也没有很久吧,至少你还在我家打工。” Lena用手指推了推她的额头,嗔道:“那我得感谢你们沉总。” Lena是黎崇山请回来常驻黎家老宅的调酒师,但她能应聘上这个职位,则是黎溪的原因。 黎溪不爱酒,但喜欢酒吧那些灯红酒绿的氛围。 但黎崇山不喜欢她整天出入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就在酒窖旁边搞了一个小酒吧,专供黎溪和她的朋友过来玩耍。 而Lena就是里面唯一一个调酒师,也是黎溪认识的,关系最好的调酒师。 沉君言一直不喜她那些声色犬马的生活,所以黎溪以为他会扼杀这里一切的绮靡。 没想到她刚才和Lena通电话,说想跟她一起出去喝酒,Lena却说让她回老宅就行。 “你们沉总一直没给我断工资,我也不敢离职啊……” 一番嘘寒过后,两人并肩推开厚重的大门。 老宅一直有佣人住着,所以黎溪进去时也没感受到过分的清冷。 太久没回来,黎溪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的任何摆设都没有变过,哪怕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小花盆。 除了人。 “你父亲去世后,宅子里的人手就换了个遍。我以为自己也要卷铺盖被走人的,没想到我却是唯一一个留下来的‘老人’。”站在酒窖前,Lena感慨似的叹了口气,“知道你出事后我一直很担心,现在见到你安然无恙站在我面前,我真高兴。” 黎溪没有说话,用指纹打开酒窖的门锁。 嘀嘀两声,厚重的木门咔擦打开,看着里面一排排的酒瓶,她微微一笑:“我也很高兴。” Lena说她这四年学习了不少调法,只要黎溪说得出,她肯定调得到。 黎溪伸出食指左右摆动:“不需要花里胡哨的东西,今天我只想醉。” 这还不容易? Lena笑笑,正要说好,没想到那个一直跟在她们俩后面的男人开口了。 “提醒一下,明天你还有一场排练,后天就要正式登台了。” Lena这才有机会拿正眼去看他。 男人身材颀长,身上只有黑白两色,却衬得他如雪山一般巍峨雅致。 “你好扫兴哦……”黎溪头也没回,继续跟Lena说,“长岛冰茶能Bomb吗?” Lena没说能,也没说不能,冲着程嘉懿抬了抬下巴:“我要是给你Bomb,你家保镖先生会把我一起Bomb掉的。” 黎溪也跟着笑,转动高脚凳看向程嘉懿,单手叉着腰故作生气道:“你再扫兴我就把你换掉!” 程嘉懿看了她一眼,又面无表情移开。 那天她让Lena调了很多杯酒,但什么都只尝一口,然后全部倒掉。 酒意让兴致升温时,黎溪干脆走进吧台,摆出五个岩石杯,一杯金酒,一杯伏特加,一杯白兰地,一杯朗姆酒,一杯威士忌,然后暴殄天物似的倒进雪碧,用手盖住杯口,狠狠往桌上一砸,仰头就要喝掉。 “停停停!”Lena奋身去拦,“你这五杯喝下去,得洗胃洗到明天,快放下!” “我不嘛,我开心,我就要喝!” 黎溪伸手去抢杯子,Lena手忙脚乱地把五杯东西全部倒进水槽,可她动作再快,也没有一比五的迅速。 眼看黎溪就要拿起伏特加,她惊呼一声,还没来得及伸手,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走进吧台,单臂拦腰将黎溪抱起。 “她房间在哪里?” Lena还没反应过来,看到黎溪被箍得紧紧地还在挣扎,连忙上前指路:“在二楼,你跟我来,这里有直达电梯。” “谢谢。”程嘉懿又把臂中的人往上托了托,快步跟上Lena的脚步。 电梯一直停在酒窖,程嘉懿刚走电梯,黎溪又在大喊:“程嘉懿你放我下来!我要吐了!我要吐你身上了!” 程嘉懿很高,黎溪被他用手臂环住提起,脚一直沾不了地,只能无助地到处乱踢,十脚有八脚都踢在他的小腿上。 二层到了,电梯门再次打开,程嘉懿弯腰把黎溪整个人打横抱起,迈开长腿走出电梯。 “这边。” 程嘉懿跟着Lena,绕了一圈总算见到放在纱帘后的大床,快步走过去将黎溪放在床上。 “你先看着她,我去泡杯蜂蜜水来。” Lena匆匆离开,只留他们二人在这偌大的房间里。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床正对着视野开阔的飘窗,十五的月光照进房间,留下长长一道银锦,两个人的脸隐在半明半暗中,一切都变得无比深邃。 程嘉懿正要起身,突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皮带。 他低头,黎溪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那双原本迷蒙的眼睛不知何时变得清明。 “你没醉?” 黎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用力一拉,将本来就没有站稳的程嘉懿拉跌在床上。 程嘉懿反应极快,连忙用手撑在黎溪身体两边,让二人的距离不至于太过贴近。 刚把上半身稳住,他大腿外侧故意被碰了一下,然后拿触感有规律地轻轻来回磨蹭。 程嘉懿一手抓住黎溪乱动的脚弓,眼里立刻结起一层冰:“你在装醉。” 用的是陈述句,他已然把她看清。 黎溪妩媚一笑,翻过身把脸贴在他撑在自己身边的手臂上蹭了蹭,慵懒道:“装醉怎么了?我装醉你就不照顾我了?” 程嘉懿没有开口,但他脸上微愠的表情让答案昭然若揭。 黎溪丝毫不惧,把脸埋进他的手腕内侧,伸出舌头在他脉搏处轻轻一舔:“那你可真硬啊……” 第十四章蓄势待发 手腕的敏感处滑过温热湿润感觉,程嘉懿一激灵,狼狈地从床上起来。可他忘了自己一只手还握着黎溪的脚,一起来便将她往床尾下拉了几分。 黎溪的裙子本来就短,被这样扯了一下,原本就只能盖住腿根的裙摆窜到了胯骨上,露出大半的墨绿色内裤。 程嘉懿慌忙闭眼转身,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背后有什么动静,便知道黎溪还维持着刚才的动作。 或许是恼羞成怒,他语气带上了一丝不由自主说完责备:“对着男人要有警惕性,不是谁……”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是个正人君子?”黎溪从床上坐起来,裙摆再次盖住腿根,“可害我走光的明明是你,为什么最后却怪在我头上了?” 空调的风把纱帘轻轻扬起,轻柔地扫过他的手,他动了一下,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插进他五指指缝,紧紧握住。 “程嘉懿,你是不是有个很喜欢的人?” 黎溪贴在了他的背上,空出来的那只手环上他的腰,手掌落在他平坦结实的小腹上。 程嘉懿突然想到何之白说的那个故事,没有回答,任由黎溪枕在自己肩上。 “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咯。”黎溪微微一笑,鼻息故意喷在他颈侧,继续低语,“那你跟她做过什么亲密的事吗?例如……亲吻?” 程嘉懿目光有一瞬的迷茫,很快又回过神来,咬了咬嘴唇里侧的肉,说:“有。” 黎溪颇为遗憾地哦了一声。 “那……”她那只放在他小腹上的手渐渐往下移,强硬穿过系得紧紧的皮带,撩开他衬衫的衣摆,在摸到略微扎手的毛发时,程嘉懿猛地按住了她。 黎溪咯咯笑起来,动了动被他按住的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那看来你们还没到那一步呢。” 程嘉懿没有说话。 两只手就这样一里一外地相互僵持着,而黎溪能感觉到,那只按住自己的手渐渐升温发烫。 她踮起脚尖,侧着脸枕在程嘉懿肩上,慢慢抽回手往上移,停在他紧绷的腹肌上,沿着或深或浅的纹路上下徘徊。 “我这样做……你喜欢的女生会不会不高兴呀?” 程嘉懿垂眸看着她,不喜不怒:“如果别的女人对沉君言这样做,你会不会高兴?” 闻言,黎溪有一瞬间怔愣,很快又扬了扬眉毛说:“这有什么可比性吗?我又不喜欢沉君言。” 看见程嘉懿骤然皱起的眉头,黎溪笑出了声音。 “我想你肯定要批判我太随便,可我怎么就随便了?”黎溪把和他十指交缠的手抽出,摊开手掌指开始数:“首先,沉君言十六岁那年就住进了我们家,我深知他是个洁身自好的人,足够干净。” 她收回一只手指:“第二,外面的女人都如狼似虎地盯着沉君言,不仅因为他有一副好皮囊,更因为他是明远的一把手。但明远是我爸爸的心血,我怎么可能允许他用明远的钱去养其他女人呢?” “最后……”黎溪收起手不再数数,两只手臂圈在程嘉懿的腰上,“他把我关在别墅里,我又不能接触别的男人,有生理需求也只能找他解决了。” 她两只手一点一点收紧,程嘉懿也没有阻止,平静地问:“我既没有沉君言的背景,你我认识也不过半个月时间,你为什么要找我?” 黎溪小幅度向后仰起头,笑肌都小小地鼓起:“你在吃醋?” “你想多了。” “是么?可我多想的还不止这些。”她抬起左腿,像蛇一样缠住程嘉懿笔直的小腿,“程嘉懿,为什么要看着遥不可及的白月光呢?” 黎溪在他颈侧落下蜻蜓点水一吻,然后在他耳垂旁边呵气:“不如抱着我,做最快乐的事,不好吗?” 话音刚落,程嘉懿突然向前跨了一步,毫无防备的黎溪顿时失去支撑,直直倒地。 失重的感觉才刚袭来,一只结实有力的臂弯搂住她的腰,反向用力将她推倒在床上。 床垫很柔软,黎溪半个身子陷在里面。她忽然眼前一暗,淡淡的皂香萦绕在她鼻尖,是程嘉懿俯身撑在她的上方。 他的衣衫早被她弄乱,衣摆松松垮垮地露在外面,衣领垂下,隐约能看到里面起伏的肌肉。 黎溪直视他的眼睛,看他淡漠的眼睛底下会生出什么波澜。 “你还没回答,为什么选我。”程嘉懿动手将她下滑的肩带拉回肩膀,“还是说,你对蒋烨也是这样的?” 黎溪抓住他要收回的手:“那你也太没自信了,蒋烨还不值得我用身体来引诱。” 她拉着程嘉懿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从肩膀道锁骨,在咽喉处一路滑落,然后停在了那道沟壑中间。 程嘉懿自己停下的。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面前的男人依旧不动如山,黎溪不高兴了。 她第一次用身体去引诱男人,竟然失败得彻彻底底。 程嘉懿将她的恼怒尽收眼底,下巴微抬,冷淡开口:“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还有心思问问题! 黎溪猛地起身,趁着程嘉懿后退的时候,手飞快伸向他的裆部。 然而程嘉懿反应比她更快,一个侧身就躲开了她的偷袭,又连着后退了叁步,和她拉开近两米的距离。 又失败了! 黎溪气得咬牙,故意激怒他:“程嘉懿你是不是不行?难怪你喜欢的人不要你!” 这句话似乎真的奏效了,程嘉懿脸色白了白,在倾泻而来的月光下显得越发落寞。 见状,黎溪也有些后悔,正考虑要不要道个歉时,程嘉懿迅速把情绪收起,又变回了那个倨傲的他。 “激将法对我没用。”他把衣摆塞回裤子里束好,“我这个人比较传统,等到黎小姐学会只取一瓢的道理时,再来找我吧。” 说完他掀开纱帘,没有一丝留恋地走出房间。 “程嘉懿!”黎溪连忙下床叫住他,“你要是辞职,就代表你不是真的坐怀不乱!” 正好走到门口的程嘉懿停下脚步:“我并没有想过要辞职。” 黎溪愣了一愣。 许是她的表情有些好笑,程嘉懿转过头后扬了扬唇角,反手帮她把门带上,“明天八点半,准时出门。” 说完,他轻声把门关上。 门外漆黑安静,走廊另一处尽头的窗户,被长势旺盛的高大乔木遮挡了大半。 他疲惫地靠在门上,长舒了一口气,把手按在下身。 那里早已蓄势待发。 —— 求珠珠求收藏~(吆喝) 第十五章他看上的是我这个人 半个月前,瞿老把黎溪单独叫进了办公室。 黎溪进去的时候,瞿老正用电脑看视频,见她来了也不关掉,还招手示意她过去一起看。 “我在看你以前的演出。” 黎溪探头去看,那是她最后一次登台,跳的是胡旋舞。 那年她还不到十六岁,刚上高一,跟着当时的舞蹈老师站上了国家级舞台。 虽然只是个伴舞,但也是年龄最小的伴舞。 视频里幕布落下,掌声响起,瞿老依旧没有关掉页面,还任由播放器重新播放。 “你应该也有听我的飞天舞已经编设完成了吧?” 黎溪点头。 一说起她的飞天舞,瞿老眼睛都眯了起来:“里面也有胡旋舞元素,我敢打包票,你肯定很适合这支舞。” 原本在认真看屏幕的黎溪抬头看向瞿老,对方慈祥一笑:“黎溪,我来带你重新走上舞台吧。” 黎溪没有说话,她在斟酌这话里头有几分认真,怕听错话表错情。 瞿老以为她要拒绝,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引诱:“没有舞者是不渴望登上舞台的,不是吗?” 当然是。 谁不想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谁又能拒绝掌声和喝彩呢? * 当湿滑的笔尖在眼尾停顿,最后一只发簪插进发髻,黎溪睁开眼睛,化妆间的门也在同一时间被敲响。 沉稳的两声敲叩,一轻一重,中间只隔一秒,是程嘉懿独有的敲法。 “有人来催场了。” “进来吧。” 镜子正对着门口,程嘉懿打开门,一眼就看到镜子里的黎溪。 如果说素颜的黎溪是清丽的荷花,那浓妆艳抹的她就是盛放的牡丹。 为了舞台效果,她涂了大红色的口红,酒红的眼影,还在眼周贴上金箔亮片。但这些最浓烈的色彩也无法抢夺掉她的风头,反而勾勒出素颜时无法显露的立体轮廓。 程嘉懿愣神的时间不短,他以为黎溪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调侃的机会。但她没有,反而站起来指了指后腰说:“你帮我看看腰链有没有被我弄歪。” 舞衣分位两截,上身是盘扣露腰上衣,下身是橙黄色罗裙,而腰链就串在罗裙腰口一圈的挂扣上。 他想到前几天在更衣室的事,刚生出一丝犹豫,黎溪又催:“你是在不好意思吗?在老宅……” “没歪。”他随意瞟了一眼抢答。 黎溪转过头看他,嗤的笑了,单手叉着腰斜倚着梳妆台沿,曼妙的身姿像山涧的流水,柔和地蜿蜒着。 “走吧。” 拿起手旁的长绸,黎溪脱下单鞋赤脚走出化妆间,程嘉懿就走在离她半臂的距离后。 因为舞蹈有不少大幅度的上身动作,瞿老故意把上衣做宽了几分。 程嘉懿走在黎溪后方,她每走一步,宽松的上衣就在她盈盈一握的细腰上方摇晃,缝在衣摆和袖子上的宝石流苏也跟着颤动,反射着头顶上的白炽灯光,像闪烁的星星。 在被晃得眼花缭乱之前,他突然感觉一道目光向自己投来。 抬头看去,一个站在后台入口的男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或许应该说,是在看黎溪。 只不过习惯“目中无人”的黎溪并没有发现那个男人的存在,径直向和自己招手的瞿老走去。 黎溪是来得最晚的一个,瞿老只来得及给她一句鼓励,就要匆匆排队登台。 这次表演一共十二个人,分两批出场。 第一批由周凝带头,第二批则是何之白带领,所以作为第一批最后一个的黎溪就站在了何之白前面。 不出她所料,何之白依旧死缠着她不放。 “你知道吗?” 故意压低的声音在她颈后传来。 “我把蒋烨喊过来了。” 黎溪怔了怔,顷刻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嘲讽道:“你想跟我比赛?毕竟我的舞蹈荒废了这么多年,而你是炙手可热的副首席,听上去是有那么几分赢面呢。只不过……” 她身子往后靠了靠,侧过脸粲然一笑:“你确定他是觉得你跳得不够我好才抛弃你的吗?” 何之白脸色霎时沉了下去。 余光看见一身焦灼移动的身影在人群中起伏,黎溪远眺,一个男人正拨开人群向她这个方向走来。 男人也发现了她在看自己,连忙站定,手足无措地整理自己的衣领和发型,似乎想给她一个好印象。 黎溪低头笑了笑,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惹红了他半张脸。 “他看上的,可是我这个人呢。” 说完她翩然迈开步伐,跟着前面的人登上了灯光璀璨的舞台。 舞台视野足够开阔,黎溪一眼就看到程嘉懿在台侧站着,面对着观众的脸比平常还要严肃几分。 黎溪从不怕目光聚焦,只怕没人欣赏,所以她有个习惯,不会关注同伴的动作,只想知道观众的目光有没有放在她身上。 但今天,她眼睛只想看程嘉懿一个人。 独舞部分的音乐响起,黎溪小碎步走到舞台中央。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一只在求偶的孔雀,用尽全力开屏,只为得到对方的一次青睐。 音乐即将结束,黎溪缓缓站起,准备旋转回到原本的站位时,她再一次看向程嘉懿。 她没抱会得到回应的希望,可这次,他们的目光再一次撞在了一起。 而他没再躲开。 * 《入画·敦煌》是巡演的第一个节目,接下来还有十二个节目,但都不需要黎溪再上场,她便以安全起见为由溜之大吉。 剧场离停车场有些远,黎溪懒得走过去,就带着程嘉懿和俞乔在剧场门口等车。 已是仲夏的尾巴,夜风中夹着几分凉意,黎溪仰着头盯着程嘉懿看,看得他愿意低头看自己时也不说话,略微夸张地缩起脖子,然后眼巴巴地对他眨了眨眼睛。 程嘉懿睨了她一眼,往后跨了一步,挡在她右后方的风口位。 黎溪刚露出得逞的笑容,一把怯怯的女声响起。 “请问……” 她回过头去看,一个看着只有十来岁的少女诚惶诚恐地站在第一级阶梯上跟她打招呼。 “有事?” 少女眼睛亮了亮,从裙子的口袋里掏出手机举起:“姐姐可以跟我合个照吗?我好喜欢你跳舞的样子!” 没想到是这么一个请求,黎溪觉得新奇,大方应下:“当然可以。” 得到了应答,少女叁步并作两步跑上最高一层阶梯,然后把手机递给离得最近的程嘉懿。 “哥哥,可以帮忙拍照吗?” 程嘉懿没有立刻答应,但看到黎溪兴致勃勃的,只能转向站在路边的俞乔,指了指自己的前方,等俞乔开始过来时才接过少女的手机。 “哥哥,站低一点哦,最好把后面整座建筑都拍进去。” 听罢,程嘉懿又往下走了两级台阶。 “好!”少女喊了一声,然后亲昵地靠在黎溪的手臂上。 黎溪正要对着镜头扬起嘴角,背后突然传来撕心裂肺地叫喊。 “蒋烨——” —— 追-更:blwenben.com(ωoо1⒏ υip) 第十六章她身上有枪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非常熟悉,黎溪一听就知道是何之白。 她刚转过身,毫无防备的背后突然被猛烈一推。 “黎溪!” 程嘉懿反应极快,扔掉手机,迈开长腿连跨两级台阶,一把抱住差点率下台阶的黎溪。 黎溪直直扑进程嘉懿怀里,等站稳了马上回头去看,只见腼腆的少女已然化为从地狱而来的魔鬼,毫不犹豫地把匕首从蒋烨腹部抽出。 银白色的刀刃上沾满鲜血,一滴一滴地滑落,在地上绽开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蒋烨!”何之白冲上前去,却被站在她旁边的保安上前拦住。 持刀的少女机械般回头,空洞的眼睛紧盯着相拥的男女,缓步走向他们。 程嘉懿将失了神的黎溪拉到身后护着,右手紧握住她的手,微微把身子压低,像即将扑猎的黑豹。 少女的步速越来越快,她的手伸到后腰,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脑中一个激灵,程嘉懿冲着俞乔大喊:“她身上有枪!” 话音刚落,黑色的手枪被完全抽出。 少女将枪口指向程嘉懿,食指正要扣动扳机时,从后方追上来的俞乔飞身抬腿,一脚踹在少女的手腕上,钢制手枪啪的落地,又被其他冲上来的保镖一脚踢开。 程嘉懿转身将黎溪护在怀中,抓起衣领上的对讲器:“车上的,不管你们现在在哪,立刻以最快速度赶往剧场门口方向,我们遭到了袭击。” 他边说边用力搂着黎溪的肩膀要带她离开,没想到黎溪却站着不肯动了。 她把手肘横亘在两人之间不让他拉扯自己,着急地想要回头:“那蒋烨怎么办!” 程嘉懿的脸色顿时黑了。 俞乔不是那个少女的对手,只能拖延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而且少女不可能是单枪匹马来的,对手一旦多起来,他不敢想会有什么后果。 “听着!”他按住黎溪的双肩冲她吼到,“蒋烨被捅的地方不是要害他死不了,但你若是有半分损伤,沉君言会对我们整个team做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黎溪立刻收回目光,如梦初醒。 “为你挡子弹他还有活的机会,不挡的话……” “只有死路一条。” 沉君言在她耳边说过的话再一次浮现,她咬住下唇,反握住程嘉懿的手,和他一起冲下了台阶。 剧院建在郊区,旁边的设施还没有建起来,荒凉得人影都见不到一个,只有路边间隔稀疏几盏路灯,把柏油马路照成了黑白琴键。 两人的手心都渗出了细密的汗,有些滑腻,生怕分开的他们只能越握越紧,最后十指相扣。 黎溪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但怎么跑似乎都看不到终点,像一场末日逃亡。 路的尽头看不到,不过她逐渐酸软的腿,和像龟裂土地一般的喉咙都昭示着她体力尽头就在眼前。 就在这时,被一排行道树隔开的另一边车道上,一辆黑色的S600飞速而过,刺破空气,车后灯划出一道红色,像利刃穿过肉体,溅出如注的鲜血。 “等等。”程嘉懿猛地停下,把她拉到身后。 车子一路开到路口,突然猛打方向,在长长的的刹车声中停在了路口中央。 天色很暗,车窗玻璃都贴上了黑色防爆膜,程嘉懿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指了指后方建筑凸出来的石墩,对黎溪说,“你先躲起……” “来”字还没出口,那辆车的后排车门从里面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里探出身来。 车子后方是一盏强光白炽灯,从车里出来的人背着光,面容隐于黑暗中,只看到宽阔的肩,和笔挺的身形。 但单凭这些,黎溪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沉君言!” 她挣开和程嘉懿紧握的手直奔沉君言而去,在扑进他怀里的那刻伸出双臂,穿过他的双腋,脸埋进他的胸膛,再紧紧箍住他的双肩不肯放手。 沉君言扬了扬唇角,拨开她鬓角上被汗黏住的发丝。 黎溪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 没得到回应,沉君言也不恼,正抬起头来,程嘉懿刚好走到车门侧,朝他颔首。 “沉先生。” 沉君言嗯了一句,轻拍黎溪的后腰柔声道:“先上车,有事回去再说。” 黎溪从他怀里退出,安静地俯身钻进车里。 程嘉懿沉默上前,用力帮她关上车门,刚转身却被勾住了衣袖。 那只勾手慢慢圈住他整个手腕,风带走了她的体温,隔着衬衫的布料也抵挡不住那手掌的寒意。 他抬眸,看见黎溪咬着下唇,漫在下眼眶的泪反射着幽暗的灯光,如同飘着河灯的清潭,随时会涌出澄澈的泉水。 “你能回去帮我看一下蒋烨吗?” 从另一边车门上车的沉君言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又弯低腰坐进车里,明显没心思理这些事。 程嘉懿脸色僵了僵,想把手收回来。 可刚抽出一点,黎溪立刻伸出左手按在自己右手上,用力得青筋尽露。 “程嘉懿……”她祈恳的声音放得放得极低,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呜咽,又拇指在他突起的腕骨上来回揉动,“我只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了……” 一句恳求就是一句魔咒,她柔软的声音钻进耳朵的那一瞬间,程嘉懿紧绷着的身体顿时松缓下来,所有的不情愿都变成心甘情愿。 他别过脸地吐出一口气,拨开黎溪按着自己的手:“知道了。” 说完他后退两步,转身往剧院的方向跑去。 黎溪扶着窗沿抻着脖子去看,很快,那矫健的身影就被黑夜慢慢吞噬,最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坐在旁边的沉君言斜睨了她一眼,对司机说:“关窗,回老宅。” 司机应了声“是”,挂好档位慢慢倒车退下人行道,重新开回到宽阔的车道。 郊区车子不多,不一会儿就驶离了大剧院范围。 但黎溪还是侧着微微蜷缩的身子,对着窗外一动不动。 沉君言有些不满,想装作不以为意,可语气总归还是带着醋意:“人都不见了,还舍不得收回目光?” 黎溪恍若未闻,双肩开始慢慢颤抖。 “溪溪?”他不安地抚上她的肩膀,轻柔地将她转过来。 就在她身子侧向他的时候,沉君言看到她发狠似的咬着自己紧握的右拳,尖尖的虎牙陷进白皙的肌肤,渗出的血丝早已把牙齿染红,滴在她素白的长裙上。 第十七章不该肖想的事 黎溪觉得,自己沉进了一个平行世界。 那个世界是一个幽闭的空间,四处飘散着潮湿腐烂的味道,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万籁俱寂,黎溪从地上起来,空间里回荡着她窸窣的动静声,回音像一记记重锤,砸在她心口,钝痛。 回音彻底消散之时,空气里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她感觉有液体浸到了脚踝处。 粘稠,微热,和她体温相当。 突然,头顶一盏大灯亮起,黎溪低头,脚下已变成了鲜血沼泽,不知从哪里来的鲜血不断变多,淹过她的胸口,压迫着她的心脏,让她几近窒息。 黎溪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水漫过自己,被卷入这充满锈味的漩涡中。 “救我,救我……” 她想要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咽喉之下,愤慨堆积在胸腔,不断胀大,哪怕撕裂身体,也想冲破桎梏。 就在黎溪以为自己会死于这一场血洪的时候,她耳边突然想起一声声焦急的叫唤。 “黎溪!松开,快松开嘴!” “溪溪快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我……” 声音越来越近,黎溪突然觉得有一只颤抖的手抚上她的脸。 干燥,修长,略带凉意。 就是这一只手将她轻轻抬起,抬出了这片浓稠的血海,让她重新呼吸。 眼前又有微光透入,急躁的声响慢慢归于平静。 黎溪看到眼前出现了一条小缝,她从小缝往外看,是一张熟悉的脸,但那张熟悉的脸上却出现了不熟悉的表情。 在她记忆里,这张脸永远冷静,永远云淡风轻。 可现在她只看到担忧和紧张,还有甚少出现的不安。 他是…… “哥哥……”黎溪刚张嘴,流泪便忍不住漫下来,伸手抱住不知是否虚幻的身躯,在他肩上蹭了蹭,“哥哥,我好难受,我好难受啊……” 那些钝痛、窒息感、无助感都像一座座大山,重重压在她身上,让她生不如死。 “没事了,哥哥在这里,溪溪什么都不用怕……” 背后有一只手轻扫她的后背,像安慰困顿的小孩一样,一下一下将她的恐惧扫走。 很快,眼前的红色全部退去,黎溪眼皮一点一点变重,又生怕睡过去会再次陷入梦魇,抓住一角布料小声呢喃:“哥哥会永远保护我吗?” “会的,安心睡吧,我永远在你身边。” 轻柔但笃定的声音传入心里,黎溪点点头,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安心睡去。 空无一人的大道上,一辆S600快速并平稳破风而过。 在车里,沉君言把黎溪抱在腿上,动作轻柔地将她的脑袋放在肩头,然后熟练地帮她脱下鞋子,将她冰冷的小脚握在掌中。 * 程嘉懿赶回剧院门口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到了。 蒋烨的血还没完全止住,看到他去而复返,因伤痛而变得暗淡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捂着腹部的伤口四处张望,试图想找出那张日思夜想的脸。 但注定不会如愿。 确认蒋烨没事后,程嘉懿觉得自己足以功成身退,便打算和其他队员集合一起回别墅。 可他才转身,站在救护车旁打电话的俞乔叫住了他。 似乎是电话还未挂断,她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盖住话筒,高声跟他说:“嘉懿哥,沉先生说让你跟着救护车到医院一趟。” 程嘉懿立刻皱起眉头,就差没把“抗拒”两个字直接写在脑门上了。 俞乔面露难色,跨了两大步走到程嘉懿面前,掌心朝下摆了摆让他低头。 程嘉懿侧了侧身子,俞乔立马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声说:“黎小姐也进医院了,但不能声张,只让你一个人过去。” * 狭窄的救护车内,程嘉懿坐在车尾的角落。 躺在病床上的蒋烨费劲地仰起头,想和他搭话。 程嘉懿怎么看不出来,可他就是假装不知道,别过头看不断后退的风景。 “先生,请您不要乱动,不然伤口会裂开的!” “不,我想……” “先生你快躺下!” 外面的路很黑,后车门的车窗倒映着车内所有人的动作,程嘉懿看到蒋烨不顾医生护士的阻拦,毅然要起身找他。 “闹够没有?”程嘉懿回过头,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蒋烨见他终于肯搭理自己,被按回去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要起来,然后被程嘉懿瞪了回去。 他有些激动,又有些急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出一个问题:“是、是黎溪叫你来看我的吗?” 程嘉懿看着他写满渴求的眼睛,轻飘飘嗯了一声。 蒋烨狂喜,又问:“那你上这辆车,也是她……” “不是。”不同于上个问题,程嘉懿几乎是立刻给予了肯定的回答,“我有点事需要到医院一趟,就顺便搭个顺风车了。 看到蒋烨眼里希冀的光一瞬间熄灭,程嘉懿有种难以启齿的报复快感。 他正眼望向蒋烨,舒展了一下身体,嘴角勾起嘲弄的笑意:“蒋先生既然受伤了就该放空脑袋,放松心情,而不是绞尽脑汁,去想些不该肖想的事情。” * 去医院的这一路上,蒋烨都没再开口说话。 到达医院的时候,程嘉懿第一个下车,刚走到门诊部大楼就看到站在榕树底下的沉君言的司机。 程嘉懿刚抬脚走近,司机朝他点头示意,转身往住院部走去。 黎溪的病房在大楼顶层,电梯发出叮的一声,司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上去并不打算和程嘉懿继续前行。 “黎小姐和沉先生在最后一个病房。” 程嘉懿颔首致谢,等到电梯门全部关上才迈开腿走向走廊尽头。 夜阑人静,医院怕打扰病人休息,走廊的灯只亮了几盏。风从没关紧的窗缝钻进来,发出如鬼魅一般的响声。 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并没有关紧,流淌出一道橘黄色的灯光。 说不出的温馨。 程嘉懿把脚步放到最轻,微敛气息,最后停在门前正要抬手敲门,里头的说话声却传了出来。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次严重的失职,我不可能再留他们在你身边。” 第十八章野兽 黎溪一手抽走沉君言手上的脑电图报告:“我不同意。” 沉君言抬头看她,正要说话,又被她用手捂住了嘴。 “照片是我要拍的,而我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算什么严重失职!” 沉君言拉开她的手,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如果他们一早发现了匕首,你就不会见血,病情也就不会复发。” 他脸色阴沉如即将暴雨的天:“你刚才在车上的样子有多可怕你知道吗?” 黎溪闭上了嘴巴。 说实话,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在车上发生了什么。 沉君言说她痛苦得紧咬自己的手,像被梦魇缠住了,一直重复呢喃“我好难受”和“好多血”。 但黎溪对此没有半点记忆,就像忘记了绑架那叁天发生了什么一样,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若虎口没有留下她的齿痕,她也会怀疑沉君言是在撒谎。 这五年来黎溪一直怀疑绑架事件是不是假的,或者这是不是一场别有用心的阴谋。她甚至怀疑过是沉君言精心设计的谎言。 但经过这件事,她突然敢肯定,沉君言没有跟她说过谎——至少关于那场绑架,他对她没有过半句假话。 或许有隐瞒,但每一句话都是实话。 黎溪长长吐气:“其实我觉得,这次的复发并不完全是件坏事。” 沉君言并不赞同,但也给予足够尊重,让她继续说。 “数数手指,这个病我已经有叁四年没有复发过了。但不复发就真的代表我的病痊愈了吗?” 听到这里,沉君言抬了抬眸,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黎溪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把脚放在他腿上取暖:“你还记得医生说的吗?创伤是心里的一头猛兽,你可以一直躲着它,粉饰太平,但唤来的是无法摆脱的不安,和随时反扑的野兽。 “这就是过去那几年的我。”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沉君言托着腮,眼睛的深沉更浓了。 黎溪没有看他,目光落在窗台那盆快要枯萎的芙蓉雪莲上。 “我厌倦了所有疗法,也不想看到你为了我的病在书桌前坐通宵,所以才没有听医生的话去直面它。我似乎做得很好,这些年我再也没有梦到过那些恐怖吓人的场面,我以为我成功了。可是……” “今天它突然从我身后出来说:不,你没有成功,是我故意躲着你,让你放低戒心,然后再杀你一个措手不及,就像这次。” 她直起身握住沉君言放在腿侧紧握的拳头:“野兽现在对我张牙舞爪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我们不能再逃避。” “野兽是堵不住,躲不开的,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引它出洞,然后将它击杀。” 她圈住沉君言的脖子,:“我不想再过死水一样的生活了……” 沉君言的手刚抚上黎溪的脸,敲门声突然响起,程嘉懿的声音在静谧中显得分外低沉:“沉先生,是我。” 黎溪一激灵,马上从沉君言肩上抬头,手忙脚乱地坐回病床上。 等她都整理好了沉君言才开口:“进来吧。” 黎溪把被子拉到眼睛下方,看着程嘉懿开门侧身走进来,哪怕他一个正眼也没给自己,嘴唇还是不自觉地弯了弯。 “沉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你跟我出来一下。”沉君言从凳子上起来,弯腰替黎溪把病床摇下,顺了顺她头顶的碎发说,“你先休息,我等会儿就回来。” 黎溪着急得拉住他的手,诶了一声:“刚才的话你听进……” “回来再说。”沉君言惩罚似的屈起手指轻轻叩了叩她的额头。 见他真的要走,黎溪又冲他喊:“你给我卖这么大的关子,我怎么可能休息好嘛!” 沉君言不再理会,和程嘉懿一前一后出去后,反手把门拉上。 “别下床跑来偷听,被我发现了我会把刚才的话全忘掉。” 黎溪的表情立刻垮下来,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她气鼓鼓地把自己摔回床上,用背对着他。 沉君言看了她一眼,确定她真的躺好了才把门缝彻底合上。 * 病房对面是一个接待室,沉君言拧开门把先进去,抬掌指了指茶几左边的沙发:“坐。” 程嘉懿走过去坐下,又见沉君言径直走到洗水台旁边的办公桌旁,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五年前的夏天,黎家发生了两件大事。”沉君言走回茶几前,俯身把文件袋放在程嘉懿面前,“第一件是众所皆知的,明远集团董事长黎崇山突然离世这件事。而第二件……” 他走到程嘉懿对面的沙发坐下,对着那份抬了抬下巴:“答案就在里面。” 程嘉懿没有立刻拿起,反而抬头看沉君言,得到他再次肯首才伸手去拿。 一圈一圈解开系绳,程嘉懿打开袋口往里看,是一沓约莫叁厘米厚的A4纸。 “在黎崇山去世的前半个月,黎溪遭遇了一场历时叁天叁夜的绑架,这就是鲜为人知的第二件大事。” 说完,一直留意着程嘉懿表情变化的沉君言停顿了一下:“你对此好像并不惊讶?”似笑非笑道,“你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冷静得多。” 黎溪被绑架这件事他有意掩盖,各大媒体都没有收到风声,只有警方和黎家上下知道这件事。 哦,还有反对黎崇山拿一亿现金去解救黎溪的明远高层们。 程嘉懿抬起头,对上沉君言故意探究的双眼,平静开口:“我入职的第七天,一个雇主遭到了匪徒入室抢劫绑架。因为人手不足,我也加入了那次的解救行动。”他语气带了丝难以察觉的嘲讽,“少见才会多怪。” 听罢,沉君言没带任何感情微抬唇角,不再开口。 程嘉懿不紧不慢地翻开第一页,直接看最后的确诊结果。 【创伤后应激障碍,伴有回避类症状。中度被害妄想,轻度抑郁。】 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头,又往后翻了几页,来到了那一年的初秋。 【创伤后应激障碍,伴有回避类症状。中度抑郁,轻度焦虑。】 往后的报告里,后缀的伴随病症都在一点一点减少,但始终无法摆脱写在最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伴有回避类症状”。 就如黎溪刚才说的一样,哪怕她看上去已经是个正常人,但心里的野兽依旧存在,随时反扑肆虐。 第十九章陷阱 程嘉懿神情肃穆地把报告放回文件袋:“沉先生为什么要和我这个外人说如此重要的秘密?” 沉君言伸过手臂取回文件袋,放松地靠坐在宽大的沙发里:“我一直没有透露是因为我信任你,相信你会保护好黎溪,但你让我失望了。” 想到刚才在车上的状况,沉君言眼神暗了下去。 “而现在告诉你,是因为我仁慈,绝不会让人死得不明不白。” 接待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而近台灯的是程嘉懿,对面的沉君言面容阴冷,融进这黑暗中,犹如从地狱中来的罗刹。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沉默较量。 “沉先生在里面吗?我们进去帮黎小姐检查的时候她下床了,说要去看那位为了她受伤的蒋先生,现在已经到电梯了。” 话音刚落,接待室里的二人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脸色与这室内的灯光一样沉暗。 借着微弱的灯光,沉君言看向右手边的程嘉懿,对方正好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的下一秒,两人的目光又默契地错开。 不同的是,沉君言迈出的腿没有收回。 他拧开门锁,开门出去的时候差点把站在门外的护士撞到。 来不及道歉,他看到黎溪就在梯间转角位探了探头。 看到他走了出来,黎溪立刻做贼心虚一样缩了缩脖子,提着宽大的病号服裤子脚下生烟地溜了。 想跟他玩捉迷藏么? 沉君言大步向前,刚走到梯间前,电梯关门的提示声叮的响起。他心里一惊,连忙冲到电梯前,在电梯门关上的最后一瞬间按下了向下的按键。 电梯门哐当一声停住了,缓了一两秒,两扇铁门一左一右徐徐打开,里头白炽灯的光一点点透出来,映在沉君言写满志在必得的脸上。 然而下一秒,他表情骤然凝固——电梯里空无一人。 “你坐电梯下去,我走楼梯追她。” 程嘉懿冷静而快速的声音从他身后掠过,沉君言回头,只看到安全通道的防烟门砰的关上。 安全通道内漆黑一片,来不及等待眼睛适应这片漆黑,程嘉懿抓住沾满尘埃的扶手两级两级楼梯地跨下楼梯。 他所在的公司要求严格,想要面试,先要通过体能测试,只有前叁名才能获得面试资格。 而体能测试第一项,就是加项式限时垂直登高,简称限时上下楼梯。 程嘉懿在一年半参加了这个测试,顺手打破上一位同事保持了近五年的记录,用十叁分五十秒完成了五十层来回比赛。 住院部区区二十五层楼,他不信黎溪能比他快。 到达二十层的时候,程嘉懿跃上楼梯扶手,纵身跳下十九层。 就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头顶的灯啪的亮了起来,他扭头往后看,黎溪正双手抱臂靠在防烟门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程嘉懿在扶手转角位往下眺,他脚踩的这一层以下,所有的梯灯都亮着,而头顶依旧漆黑一片,像一早布置好的狩猎陷阱,而猎手就在一旁静待他的闯入。 他没有回头,平静地下结论:“你在撒谎。” 她根本没有要去见蒋烨的意思,不然她不会停在这里,也不会把经过的楼层的灯全部关掉,藏匿在暗处看别人笑话。 看着程嘉懿一动不动的背影,黎溪笑得依旧灿烂,脚尖踢了踢看不见的尘埃,无辜回道:“我不撒谎,又怎么打断沉君言对你的威胁?” “你在偷听?”程嘉懿突然回头看着她。 虽然只有几秒,黎溪还是清晰捕捉到了他眼里的震惊和失望,仿佛她做的是些不可饶恕之事。 好心被当做驴肝肺,黎溪有些不痛快,咬了咬下唇反呛道:“偷听怎么了?如果不是担心你,我才不会大晚上蹲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偷听呢!” 末了还故意重重地哼了一声。 但程嘉懿并不领情,右手伸进裤袋,走过去一把抓起她的手臂:“跟我上去。” 程嘉懿手上的力度不大,但足以令手无缚鸡之力的黎溪只能“乖乖”跟他走。 当然,黎溪也没想过要挣扎。 现在的她就像一个有皮肤饥渴症的痴汉,程嘉懿抓她的动作算得上是无礼,可他带着些许粗粝的手掌贴在她的肌肤上,一股不可名状的快感顷刻冲上她的脑门,然后迅速下沉,在小腹以下的地方燃起火焰。 “沉先生,人已经找到了,现在在回病房的路上。” 听到那叁个字的称谓,黎溪如梦乍醒,抬手就要去抢他置于耳侧的手机。 “给我!” 程嘉懿下了下腰躲开她的手,挂断电话,重新把手机放回裤袋,然后再伸出来钳制住黎溪再次进攻的手。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得没有半秒停顿。 程嘉懿比她站高了一级台阶,双手各掣着黎溪的左右手高举着,原本就高的他更具压迫感。 那种肉眼不可见的,从他心里透出来的不痛快,聚成一堵铜墙铁壁,不断挤压向黎溪的领地。 黎溪自知没有硬成天下第一的本事,所以不会去做硬碰硬的傻事。 趁程嘉懿不注意,她身子往后一倒,在看到他脸上闪过慌乱的时候,立刻侧过身子紧靠在墙上。 和她想的一样,程嘉懿完全没有放手的意思,哪怕见到她已经站稳,身体还是忍不住向她靠近,握着她的那只手也一起跟随她摁在了墙上。 他们站在两个楼层的交界处,二十层还处于黑暗中,只有十九层慷慨分来的半盏灯光,勉强让他们看清彼此。 针锋相对的动作转眼变得暧昧万分,但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那方,都不愿纷扰了此刻的气息交缠。 鬼迷心窍似的,黎溪踮了踮脚尖,仰头想去亲吻那近在眼前的嘴唇。 她合上眼睛一寸一寸靠近,像匍匐在岸边捕食的鸟,生怕一点风声也能吓跑水底下的小鱼。 感觉到程嘉懿的呼吸越来越近,黎溪刚要张嘴,被按在墙上的那只手突然被往前拉了一下,她猛地睁眼,只看到程嘉懿上楼梯的背影。 快到嘴边的猪肉转眼就飞走,再次被毫不怜惜地拉走的黎溪气得单手抱着扶手耍赖。 “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不走!” 程嘉懿手还拉着她的手腕,没有回身,只侧过脸斜视着她,不带感情地开口:“我没什么需要跟你交代的。” 黎溪嗤了一声,松开扶手走到他上一个台阶,抬起那只被他拉着的手晃了晃,问:“那我问你,你这么着急要找我,是怕我出事,还是……” 她俯下身子,微启的嘴唇在程嘉懿的指骨关节上点了点,抬眸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真怕我去找蒋烨啊?” —— 首-发:lamei7.com(ωo𝕆1⒏ νip) 第二十章你会让其他女人这样做吗? 黎溪也不是真的要听到回答,只是逗弄一下程嘉懿,受虐地想看他一脸鄙夷地看着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正如她所料,程嘉懿露出一个“你很无聊”的表情,直白道:“一边控诉我没有接受你的好心,一边问这种无聊问题浪费我的时间。黎小姐,这是害我而不是帮我。” 说完,他把两个人的手压回原位,迈开长腿一步跨两个台阶,继续拉着黎溪往上走。 他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激烈,过于有趣,黎溪嗔了一句:“你这么干脆地把我带到沉君言面前,我还觉得你是在害我呢。” 一直脚步飞快走在前头的程嘉懿顿了顿,从一步跨两级变回一步一级。 “那我现在带你远走高飞你愿不愿意。” 他的语气讽刺极了,黎溪逆反心理一下子涌上来,脱口而出:“那怎么行。”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像会过苦日子的人么?” 程嘉懿头也不回:“确实不像,所以你只能去找沉君言。” 顶层到了,程嘉懿松开她的手去拉防烟门,沉君言正好从电梯里走出来,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穿透一切,定在刚从门后探出身的黎溪脸上。 对上沉君言那阴冷的表情,黎溪噗嗤地笑出了声音,有种把永远运筹帷幄的老狐狸耍得团团转的成就感。 不过她也不敢太过分,笑过以后猫着腰从程嘉懿腋下穿过,小碎步跑回到沉君言面前。 还没等她停下来,沉君言就抬手捏住她的双颊,俯身咬住她的嘴唇。 黎溪吃痛唔了一声,也不挣扎,顺从地张嘴,等沉君言的舌头探进来的时候,捉弄似的咬住了他正在舔舐的舌尖。 可沉君言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轻抚着她的脸颊的手顺势滑到她的咽喉处,拇指一顶,黎溪就反应极大地推开了他。 “咳——” 反胃感从喉咙涌出,黎溪干呕了几声,应激的泪水染红了眼睛,汪汪地浮在瞳仁下,然后她就用这么一双眼巴巴地看着沉君言,委屈地咬了咬嘴唇。 黎溪咽喉极为敏感,几年前她贪玩提出要帮沉君言口。 一开始她只含在嘴里吮吸,结果沉君言先把持不住,挺了挺身主动将性器整根没入黎溪的嘴里,然后不可避免地顶到了她喉咙深处,惹得黎溪立刻咳嗽干呕,眼眶红红地控诉他欺负自己。 沉君言也心疼得不行,从此连深吻都要细心顾忌。 黎溪摸了摸还有些不适的喉咙,看来沉君言真的被她气到了。 她故意吸吸鼻子,示弱般倒在他怀里,下巴枕在他的左肩上,闷闷说道:“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应该怎么向你道歉……” 一只手贴上她的后腰轻抚了几下,黎溪抬头看向站在防烟门前的程嘉懿。 看见她望过来,程嘉懿冷漠地别过脸,不屑看她那满嘴谎言的行径。 黎溪扬起嘴角,目光一直不离程嘉懿,张嘴在沉君言颈侧狠狠咬了一口。 她明明在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委屈万分:“但现在,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 按在她腰后的手突然一紧,两人的距离刹那变得密不可分,甚至还能感受到抵在她小腹上的逐渐勃发。 她双手搂住沉君言的脖子,下巴枕在他肩上再次看向程嘉懿,连得意的表情和苦涩的语气都没变过。 “现在该你跟我道歉了。” * 被沉君言打横抱起走回病房的时候,黎溪抱着沉君言的脖子维持平衡,余光看到程嘉懿的身形动了动。 她抬头望去,程嘉懿已经把脸转了回来。 明明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面无表情,但黎溪总是能看出隐藏在风平浪静下的汹涌。 有时是无奈,有时是讥讽,或者是愤怒,但这次她读不出任何的情绪。 他人站在那里,却好像失去了所有颜色和温度,就像春光里唯一的积雪,拒绝和这个世界有任何牵扯。 黎溪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病房门关上的最后一眼,她看到了程嘉懿缓缓背过身,溶进了这萧索的夜。 “在想什么?” 进门后沉君言并没有把她放下,反而换了个姿势,托着她的臀部将她抵在门上。 黎溪双腿夹住他的腰,指了指窗下的二人沙发:“抱我过去。” 沙发上搭着沉君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黎溪指挥他铺开,然后才坐上去。 折腾了一整天,黎溪也有些累了,头枕在靠背上,两条腿伸长,架上沉君言的肩膀,徐徐盘起,扣在他的颈后。 “那你又在想什么?” 病号服的裤子又宽又大,沉君言将她的裤腿推到大腿根,低头用嘴唇蹭了蹭她大腿内侧的嫩肉。 “在想怎么跟你道歉。” 装模作样。 黎溪嗤了一声:“那你自己一个人好好想吧,我要睡觉了。” 说着就要把腿收回来。 然而她的交叉的脚踝刚松开,沉君言也站了起来,又弯腰在她眉心轻轻一吻。 “我去洗手。” 黎溪大方目送他走进洗手间。 哗哗的水声响起,黎溪从沙发上起来,走前几步扶着洗手间的门框,看流水淌过沉君言沾满泡沫的手。 她突然感觉有些热,走上前去抱住沉君言的腰,趴在他弓起的背上,轻扫他腹上的肌肉,再慢慢往下移,隔着西装裤感受他炽热的勃发。 不知怎的,突然有一个荒唐的想法从她脑中冒出来——也不知道程嘉懿有没有这么大。 那晚没能到达的禁区,只触碰到的荒草寥寥,都已令她变得心猿意马。 手上的力度不自觉加重,动作从轻抚变成揉弄,让沉君言无法再忽视。 他直起身,水声戛然而止,抽出旁边的纸巾擦了擦手,才去按住黎溪正在作恶的手。 “怎么了?” 知道他想转身,黎溪退后一步,等他正面转过来的时候又贴上他。 洗手间里没有开灯,靠着外面床头灯的微光照明。 黎溪把下巴靠在沉君言胸怀,仔细打量他的脸——哪怕胯下早已坚挺,他眉目依旧清冷。 真的太像了。 黎溪避开他担忧的目光,埋进他的胸怀里,手又继续从他小腹上往下滑。 “沉君言。” 他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了应答,黎溪慢慢拉开他的裤链,纤细的手探进去,指尖小心翼翼地划过勃起的轮廓。 她抬起头,看着沉君言逐渐变得幽深的眼神,柔声问:“你会让其他女人这样做吗?” 第二十一章春水 似乎是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问题,沉君言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很快就恢复正常,托起她的臀部将她抱起。 “你觉得除了你以外,还有人敢这样对我?” 没得到正面回答,黎溪不依不挠追着问:“我怎么知道谁敢,你只要回答会,还是不会就行了。” 虽然不知道黎溪为什么突然紧张这种问题,但沉君言对此并不厌恶,甚至没忍住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绝对不会,永远不会。” 这下黎溪舒畅了,满意地用脚后跟碰了碰沉君言的臀:“那现在出去跟我道歉吧。” 夜已深,窗外属于城市的喧闹早已平息,连空气都冷淡了几分。 黎溪重新坐在沙发上,掌下压着沉君言西装外套细腻的内衬,就听到外套的主人开口:“可惜了,这件外套我才穿了一次。”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黎溪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抬腿作势要踢他:“沉总还真自信,能不能让我爽还不知道呢。” 但黎溪也只是嘴硬要面子而已,沉君言用唇舌帮过她无数次,没有一次是让她败兴而归的。 沉君言笑而不语,蹲下双手摸进黎溪的衣摆,细致地将她的长裤褪下。 黎溪的内裤是两边绑带的,沉君言扯开的时候,就像拆开一件礼物,哪怕知道里面是什么,依旧能让他心潮澎湃。 最后一片薄布取走,沉君言将她两条腿屈起分开,让她整个花穴暴露在自己眼前,然后埋首在她小腹上轻轻舔舐。 确定要留院观察后,黎溪在病房洗了个澡,现在皮肤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 不是别墅里淡雅清幽的香,而是浓厚而廉价的檀香香精味,俗不可耐,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却是另一种风情。 “等等。”就在他要继续往下的时候,黎溪突然出言打断,在他不满的眼神下柔媚一笑,“我光了下半身,沉总不光上半身作为交换么?” 永远猜不到她会在床上闹什么花样的沉君言咬了咬她的大腿,单手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纽扣。 七颗纽扣全部解开,沉君言动了动肩膀将整件衬衣脱下,随手扔到后方的病床上。 沉君言身材极好,肩宽腰窄,肌肉匀称,不用力时看着薄薄一层并不骇人,一旦绷紧,线条轮廓尽显,像博物馆里完美的大理石雕塑。 黎溪托着下巴欣赏了好一会儿,抬高腿用脚趾在他的腹肌上撩了几下,然后被一手裹进掌心里。 沉君言握着他的脚掌重新蹲下,强硬地掰开她两条腿,架上自己的肩头。 像往常一样,沉君言依旧耐心十足,没有急于进攻,先在她两瓣上如蜻蜓点水般细吻,等到黎溪开始颤抖,他才伸出舌头轻挑她的花蕊,刺激她的最敏感处。 太久没做,前戏不过刚开始,黎溪就有些承受不住,放在身体两旁的手攥紧了柔软的西装内衬,但依旧压抑不住溢出的呻吟。 或许是听到了她的渐渐加快的喘息,黎溪感觉到那灵活的舌尖钻进了花芯,然后退出,又在花蕊四周磨蹭,力度一点一点增加。 “唔……” 黎溪难耐地扭动身子,沉君言立刻伸手抓住她两条大腿,再次将舌尖伸进花穴舔舐。 一阵颤栗过后,黎溪感觉有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流出,她下意识要往后躲,但沉君言没有给她机会,直接钳制住她腰肢两侧,舌头恣意搅动春水,发出淫靡的摩擦声。 高潮过后,黎溪下体传来一阵一阵的收缩,沉君言也默契地从花丛中退出,手指划过湿润的花瓣,看到黎溪的眼尾泛起红潮,再次低头以唇封之。 第二波的攻势更加猛烈,哪怕做了心理准备,黎溪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一旦开了口,便再难制止那一声声娇吟。 她绷直双腿,手无意识地抚上沉君言的脑后,想让他进入得更深。 既然是道歉,沉君言自然不会逆她意,扶着她的腰继续挑逗那幽森之地。 情欲就像一股瘾,再多也填不满那道沟壑。 黎溪把头仰起,空出来的手摸向被一时冷落的花蒂,用指腹不停揉搓。 然而下一秒,一只比她体温要高的手按在了上面。黎溪垂下头,正好看见沉君言看向她的眼睛,如墨一般的瞳仁依旧清明。 他将她的手移开,从地上起来:“说好是道歉,怎么能让你来动手。” 说着他坐到沙发上,圈住她的腰将她抱到大腿上。 他两腿岔开,逼迫黎溪也跟着张开腿。 黎溪猜到他要做什么,干脆整个人瘫在他身上任他伺候。 夜还漫长,但黎溪迫不及待。她垂眸看向下体,沉君言修长的食指慢慢探进花丛,来回进入,然后又屈起关节,在甬道里轻轻摩擦肉壁。 欲望的沟壑越来越深,黎溪直接去抓沉君言的手往里撞:“还、还不够……” 沉君言最爱看她沉醉于欲望的模样。 那时的黎溪双颊绯红,眼波如水,如靡靡之音的吟哦从微启的樱色嘴唇里传出,恍如天籁,无一不让他想用力侵占。 得到了可大肆进攻的信号,沉君言不再等待,伸出叁指完全进入,上下律动。 空虚感终于被填满,达到了极致的黎溪拳头紧握,又被沉君言分开五指,与他十指紧扣。 又一波春潮流淌而出,沉君言抽出手指,故意在黎溪眼前显摆那缠在他指尖的晶莹。 “嘚瑟!”黎溪拍开他的手,按了按他西装裤下愈发膨胀的欲望,跋扈道,“既然沉总这么‘能干’,那我就不打扰你自力更生了。” 说完她就从沉君言身上下来,坐回他的外套上,抬抬下巴示意他开始。 知道黎溪会趁机报复,但沉君言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他看向盘腿坐在他外套上的人,都怪病号服过于宽大,他看不见任何春光。 解开皮带扣和纽扣,沉君言将手探进下腹,把内裤拉低,将那雄起的勃发握住,上下套弄。 自慰这件事他做过不少,黎溪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只能这样纾解。 看不了她那些日子他大可凭借想象,但黎溪现在就坐在他旁边。她的气息就萦绕在鼻尖,他手中她的温度还有残余,叫他如何释手。 带着浓烈情欲的低哼在病房里回荡,黎溪挑着眼尾看和自己分神较劲的沉君言,噗嗤地笑了。 闭着眼睛的沉君言停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更快,但那赳起的粗茎却没有任何变化。 “沉君言。”黎溪伸腿踩住他的大腿,见他依旧不肯睁眼,又伸到了从他从他掌中露出半截虬龙蹭了蹭,“需要我帮忙吗?” 沉君言睁开眼睛,化不开的欲望衬得他如墨的眸光如黑夜般深邃。 黎溪言笑晏晏,哪怕被握紧了作乱的脚依旧毫无惧意:“那就留下程嘉懿的团队。” 第二十二章晚安,我的溪溪 风静下来的那一刻,黎溪清晰看到沉君言眼里的欲色瞬间退却,哪怕那凶猛的性器依旧挺立,也不会有人认为他还有兴致继续下去。 炽热而潮湿的掌心松开了对黎溪的桎梏,沉君言将那坚挺塞回内裤,重新穿好裤子,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你果然不是去看那个男人的。” 虽然没说名字,但黎溪知道他说的人是蒋烨。 黎溪敢撒谎不是以为自己能骗过沉君言,而是根本不怕被拆穿。 她没有否认,起身取过挂在椅背上的内裤和长裤穿上:“虽然我很感激他为我挡刀,但后面我被枪指着的时候,是程嘉懿他们挡在我身前的。” “这是他们应该做的。”沉君言沉声打断,用不容拒绝的目光凝视着她,“我一开始就说过,如果不是他们疏忽,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也就不存在挡刀还是挡枪的问题。” 黎溪撇了撇嘴,这是她永远绕不开的理由。 诚然,如果程嘉懿一开始就不让任何陌生人靠近她,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但…… “如果我从未出现在剧院门口呢?” 沉君言想也没想:“就算不出现……”他顿住,“什么意思?” 黎溪把濡湿一块的西装外套扔回给他:“你出差中途回来一趟,不就是为了后天的慈善酒会吗?” 沉君言对此并不认同,无奈叹到:“我记得刚才解释过,我是为了看你演出才回来的。” 看黎溪不甚在意的表情,知道她不相信,又反问她:“Lena告诉你酒会的事的?” 因受到了黎家青睐,Lena也算闯出了几分名堂,收到了不少昂贵的橄榄枝,时常受邀去参加一些酒会,当个实名或挂名顾问。 沉君言会出席的宴会必然不会低级,Lena会收到消息也不奇怪。 当然,他知道黎溪去找过Lena的事就更不奇怪了。 她从不妄想自己能背着沉君言做任何事。 此时二人都已衣衫整洁,丝毫看不出他们刚才经历了一场酣战。 黎溪屈起两条腿坐在沙发上,托着头看对着挂在墙上的圆镜打领带的沉君言,潮红逐渐褪去的眼睛弯了起来。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做你女伴出席各种宴会吗?” 沉君言头也不回,只认认真真调整领带位置:“没错,但你每次都能找出点事儿搪塞我。” 例如这次,酒会和巡演的时间撞上了。 黎溪把头发撩到背后,目光灿灿地看着镜子里的他:“这次我愿意陪你去。” 沉君言的手顿了顿,斜睨向毫无坐相可言的黎溪,又把目光投向镜子:“那我更不可能把他留下了。” 他可没忘记,自己为什么会聘请程嘉懿的团队来保护黎溪。 听到这句话黎溪也不激动,甚至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我一直在等你问我为什么去老宅找Lena呢。” 沉君言如她所愿:“哦,那为什么呢?” “我是听完何之白的故事做的决定。”她起身趴在窗台上往下看,俞乔正守在住院大楼门口,“哥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听到这个称呼,沉君言终于肯用正眼去看她。 “你还记得以前的我是怎样的吗?”说完她也没管沉君言回不回答,自己接着说,“我从小就被簇拥长大,我很喜欢一呼百应的感觉,哪怕那些应答都是虚情假意,我都乐意接受。但是这半个月里,这个想法好像被人推翻了。” 沉君言站在原地没有动,看着她的鲜活一点点降下,抿了抿嘴唇继续听她说话。 “被何之白讽刺其实不太好受,毕竟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斥责我,我爸和你都不曾有过。”她突然回过头看沉君言,果不其然捕捉到他眼里的一丝柔情。 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一步走对了。 “哥哥,以前的我是不是很讨厌。” 沉君言实诚地摇头,生怕她不信又开口:“不讨厌。” “可别人很讨厌我呢。”黎溪坐上窗台,背靠夜幕,弯弯的眼睛取代了被云掩盖的弦月,“我想参加巡演,其实不止因为想摆脱你,我想过回点正常女生的生活。战时可以一起奋斗,闲事说说八卦,舞团里的女生都是这样的,我很喜欢这种氛围。” 沉君言走到沙发前坐下,握着她的手:“那为什么不继续呢?” 覆上来的手依旧灼热,黎溪没有去看他,之回头看向楼下,俞乔站在风口位,冷得只能抱着胳膊取暖依旧直视前方:“因为我遇到更好的了。” 沉君言不解,跟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一蹦一跳取暖的俞乔。 “俞乔是个很好的伙伴,她心思单纯,性格乐观,最重要的是,我跟她没有对立面,没有竞争关系,也没有过往需要拉扯,和她在一起能完全放松。遇到了想珍惜的人,你会舍得放手吗?” 沉君言当然不会,不然黎溪早就摆脱他过回以前那纸醉金迷的生活了。 但沉君言没有回答,只是从沙发上起来,把她从窗台上抱了下来。 挂钟上时针正式指向数字“1”,他把黎溪抱回床上,拉过迭好放在床尾的薄毯盖在她身上。 “很晚了,早点休息。” 他没有提程嘉懿的何去何从,但黎溪敢肯定这件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我还有一件事。” 沉君言的脸上又浮上了一点不悦。 可黎溪不管,拉过被子打着哈欠说:“蒋烨我就不去看了,你帮我打发掉就行。” 听完沉君言的神色才恢复正常。 “知道了。”他用手把沾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开,“别想太多,万大事有我。” 任何手段都需要软硬兼施,黎溪适时地软下来,梗着脖子蹭了蹭沉君言的掌心,乖巧说:“好,哥哥晚安。” 沉君言怔了怔,终于漾起今晚第一个柔情似水的笑容,反手用手背在她脸侧来回轻抚。 “你还有大好的未来,不必总是怀缅过去。” 他俯下身,黎溪默契地闭上眼睛,等待他的吻落在唇上。 但想象中的欲吻并没有到来,沉君言呼出的气息扫过她的睫毛,那温热的嘴唇在她左眼皮上轻轻一印,像羽毛拂过。 沉君言声音低哑:“晚安,我的溪溪。” 第二十三章来日方长 听到病房门的门锁被拧开的声音,程嘉懿从长椅上起来,转身面对已经开了一条门缝的房门。 沉君言和进去前并无区别,只是手臂上多了一件迭得整整齐齐的西装外套。 但病房并不优秀的隔音早就告诉了他,墙内的另一侧刚才发生过什么。 程嘉懿以为沉君言会一言不发离去,可他没有,他甚至还停在自己面前,久久打量。 不知道多了多久,沉君言短促地冷笑一声,径直离去:“你守在这里,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程嘉懿并没有听到里面的谈话内容,但从沉君言刚才那种“刮目相看”的眼神里他就知道,关于他去留的这场仗,黎溪打赢了。 电梯门开了又关,走廊里又剩下他一个人。 这次他没有坐在长凳上,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肌肉,斜靠着雪白的墙壁放空自己。 * 北风又起,俞乔打了个冷战,肩膀突然被拍了拍,吓得尖叫一声猛地回头。 看到沉君言板正的脸,俞乔心想,这还不如撞鬼呢。 但这些话她也只敢在肚子里腹诽,在沉君言表现出不耐之前挺直腰杆,九十度鞠躬:“沉先生好。” 沉君言不置一词,招手示意她跟上自己。 大楼中堂的角落放了一台自动售货机,电子面板和展示柜的灯孤独地亮着。 沉君言在柜机前停下,转过身时正好看到俞乔手忙脚乱地停住。 他不悦地皱起眉头,对方果然被吓得再次站得笔直,说话也说不完整。 “沉、沉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们才捅了个大篓子,现在雇主直接找上门来,用脚想都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沉君言沉默不语,用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巡梭,良久才开口问:“刚才是你把歹徒的手枪踢飞的?” 俞乔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问责,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想到其他队员,又开口补充:“后面那个女的想捡回去的时候,是刘哥把枪抢走的。” 沉君言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那你觉得他能取代程嘉懿的位置吗?” 还处于不安状态的俞乔顿了顿,马上反应过来“他”是指刘哥,连忙摆手:“不可能的,嘉懿哥是我们团队身手最好的,而且他是高材生,统筹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如果贸然换leader,管理会出现混乱,对保护黎小姐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难得听到的是一串不畏缩有条理的话,沉君言的表情松动了一点,但看到她眼里还流露着怯意,又忍不住继续吓唬她:“那我把你们整个团队换掉呢?” 俞乔心里顿时一空,下意识把头垂下:“是我们没尽到保护的责任,沉先生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沉默蔓延,沉君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面前的人,好一会儿才开口:“黎溪刚才和我说,她很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 意外得到这样的赞赏,俞乔猛地抬头,呆滞的眼睛一下子迸出喜悦的光:“真、真的吗?” 又开始结巴了。 沉君言转过身去选饮料,一边探口风:“我挺好奇的,你跟她聊什么能让她这么高兴。” 想到平时自己都是跟黎溪在聊程嘉懿的八卦,俞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聊我大学时候的事,黎小姐不嫌我聒噪就好。” 学生时代的事么?那口供对上了。 饮料咚的一声掉在取货口,沉君言弯腰从里面拿出一瓶功能饮料,抬手递给俞乔:“她不会嫌弃的。” 俞乔睁大眼睛。 沉君言沉进了回忆里,连眼睛也染上了不自觉的宠溺:“她闹的时候比任何人都要聒噪。” * 巷口支起的早餐摊传来第一声吆喝的同时,程嘉懿接到了公司的电话,告诉他可以继续为沉君言服务。 听到意料之中的消息,程嘉懿不悲也不喜,淡淡地应了句“收到”就把电话挂断。 昨晚他并没有守夜,沉君言离开十五分钟后又回到了病房前,让他先去休息,明天十一点再回来接黎溪出院。 现在不过七点过半,从这里到医院只需要半个小时,离十一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他也不可能真的踩线到达,便起床洗漱准备出发。 从储物柜里拿出泡面的时候,程嘉懿看到不停招呼路人的老爷爷,还是把东西放回了柜子里,穿上鞋子出门。 “一笼肉包,一杯八宝粥。” 老爷爷认出了程嘉懿,边掀开蒸笼边问:“还是带走么?” 掏出钱包付钱的程嘉懿嗯了一声。 早餐摊还摆了几张小桌子小凳子供客人使用,但程嘉懿不想浪费时间,一直都是打包带走。 “边走边吃对肠胃不好哟,小伙子早点起床,腾点儿时间坐着慢慢吃呗。身体坏了有人会心疼咯。” 起早了叁个小时的程嘉懿诚恳听教:“嗯,下次一定。” * 程嘉懿到达住院部顶楼时,刚出电梯就听到俞乔夸张的笑声。 黎溪的病房正对梯间,此刻房门大开,他还没走近就看到穿着黑西装的俞乔一闪而过的身影。 “真的!我没骗你,当初那学姐还想跟嘉懿哥比武,说她打赢了嘉懿哥就得跟她在一起,要是输了就再也不纠缠。” 黎溪兴奋催促:“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啊?”俞乔嘿嘿一笑,“然后嘉懿哥说不行,要是把你打折了,你赖上我要我负责怎么办?” “哈哈哈哈——” 俞乔把程嘉懿那欠揍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黎溪笑到捶桌,差点把程嘉懿敲门的声音都给盖过去了。 “黎小姐,距离你出院时间只剩不到叁个小时时间,请尽快收拾。” 背后说人坏话被抓了个正,脸皮薄一点的俞乔立刻憋笑,站得跟电线杆子似的以防程嘉懿挑刺。 可黎溪不是什么正常人,眼角还挂着笑出来的泪,看到程嘉懿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还特地招手让他过来,揶揄道:“行啊嘉懿哥,没看出来你比我还自恋呐。” “这不是自恋。”程嘉懿表情身形都岿然不动,“是吃过闷亏得出来的结论。” 说完又不带停顿地看向做贼心虚的俞乔:“你……” 那冷飕飕的眼神扫过来,俞乔吓得连忙往鞋底抹油:“我现在就去工作!” 看着余威未退的程嘉懿,黎溪边剥鸡蛋壳边说:“你以后可不能这样对俞乔了,她可是你们的大功臣,没有她你们留不下来呢。” 昨晚她和沉君言在电梯口深吻的身影还在眼前,程嘉懿一时没忍住出言讥讽:“不敢当,没有您的叁寸不烂之舌,怎么能劝得动沉先生。” 黎溪鸡蛋也不剥了,抬头看向程嘉懿,想借机调侃他几句。 可程嘉懿语气不正常,表情却光明磊落,像是真的在谦虚,而不是夹枪带棍的讽刺。 “那我也不敢当。”黎溪把鸡蛋掰开一分为二,把蛋黄扔进纸杯,“以后还得请程先生多担待,毕竟我们……” “来日方长。” —— 祝姐妹们妇女节快乐哟~ 第二十四章让我爱你,好吗? 黎溪没想到沉君言会带她回老宅。 应该是提前安排过,如果说前几天的老宅是有人气,那今天宅子里就算得上热闹了。 沉君言一进门就忙着吩咐管家打点,黎溪站在他身边,听到他说先备上七天所需的东西,忍不住出言打断。 “我们要住回这里吗?” 沉君言摆手让管家去安排事宜,扶着黎溪的腰和她继续往客厅走去。 “警方审讯了一晚上,但那个女人一口咬定没有人指使,与只是你有私人恩怨。” 这罪可就大了。 黎溪给自己辩解:“爱勾叁搭四、拆散情侣这些事罪不至死吧?” 平心而论,她的确是个仗着有人撑腰就搞特权的恶劣富二代,但作奸犯科的事情还真没想过要去做。 只不过她的心碎开了几块,所以需要找多点人去细心捧着而已,这有罪吗? “当然不至于。”沉君言捏了捏她的脸当小小惩戒,“她一个二十多岁的人打扮成十来岁的样子,为的就是降低所有人的戒心,显然是有备而来。我查过这个女人的背景,她在美国出生长大,五年前才来到这里,你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触。” 五年前么…… 黎溪呼吸放缓,试探性地问:“和绑架我的是同一批人?” “八九不离十。” 果然。 黎溪头一垂,用额头顶住他的胸口,像金发被染黑后的哈尔,灰心地流出黏糊的液体。 “别这么难过。”沉君言撩起一段她搭在背后的长发,“你一直说想回来这里住,现在有机会了。” 狡兔叁窟,而别墅则是他最隐秘的那一窟,专门留给黎溪作安身之所。现在他在明敌人在暗,难保不被跟踪。 与其要冒暴露地址的风险,倒不如回到人尽皆知却安保严密的老宅,他不介意和对方来个硬碰硬。 但黎溪不是这样想的。 在他心里,沉君言是无所不能的。在他的带领下,明远站上了一个更高的台阶,区区一个绑架团伙怎么可能难得了他。 可现在现实告诉她并非如此,他花了五年时间稳固了自己在商界的地位,却一直摆脱不了如夏日蚊子般阴魂不散的犯罪团伙。 连在自己地盘上也不能随心所欲,被迫回到老宅暂避风头。 “那你查出他们是谁了吗?” 从前黎溪一直不过问这些事,但经过昨晚的刺杀,她再不能坐以待毙了。 没想过她会追问下去,沉君言有些惊讶她的转变,但还是如实相告:“知道。” 等了一会儿也等不到下文,黎溪知道沉君言是不会告诉自己详情了,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不如我……” 对上沉君言疑惑的眼神,她连忙打住,眨了眨眼睛不再开口。 这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沉君言的法眼,几乎是同时他敏感地察觉到不对,眸光微敛:“不如什么?” 这怎么能让你知道呢? “这还用问?”黎溪叉着腰让曲线显露,试图用气势压过心虚,“当然是不如我们上去衣帽间看看,我这么多年没参加过酒会,明晚可不能被任何人艳压。” 沉君言戳了戳她鼓起一边的脸颊。 黎崇山在生的时候,出席晚宴酒会总会带上他们。 但彼时他只是个偶然被上天眷顾的落难者,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一直被众神宠爱的黎溪身边,只能跟在父女俩后面,接受背后的冷嘲热讽。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是明远的绝对掌控者,掌握着无数人的经济命脉。以前他只能看见别人的冷眼和嘲讽,现在又有谁见着他会不点头哈腰地讨好? “何必担心这个。”沉君言低头在她颈侧轻咬了一口,“我给你的永远是最好的。” * 黎崇山去得突然,来不及向任何人托孤,就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孤独地留在人世间。 黎溪还记得他下葬的那天是个暴雨日,瓢泼的大雨把土坑四周的泥土冲刷得残缺泥泞,溅得黑裙摆和黑皮鞋上都是土黄色的泥痕。 雨越下越大,几乎要把她的黑伞坠烂。所有人散场后,只有沉君言陪着她站在坟前。 她看着石碑上的照片,眼睛被雨雾遮蔽,迷茫地看着灰沉沉的天:“哥哥,以后没有人会来爱我了,对吗?” 黎溪的妈妈在她叁岁那年离世,但那时她还不懂事,看着爸爸流泪满面说“以后就剩我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了”的时候,还不知道隔着阴阳的离别是什么滋味。 等她现在知道了,却她没机会像父亲一样,抱着挚亲说“相依为命”了。 沉君言扔掉伞,用双手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抱着。 大雨瞬间把他淋湿,可他炽热的体温还是从冰凉的衬衫里透出,让她冷僵的身体有了一丝慰藉。 “不是的,你还有我,我会永远爱你。” 沉君言在那之前还不叫她溪溪,跟着黎崇山一样喊她阿溪,可从那天开始,她的称谓就变了。 他为她撑伞,开车载她回家,替她擦干头发,然后隔着大毛巾将她细致地拥着,像用双手捧着一个易碎的琉璃像,生怕她受到半点损伤。 “溪溪,只要我在,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只会属于你。”他单膝跪下,掀开盖在她头顶的毛巾一角,虔诚犹如信徒祷告,生怕她有半分犹豫,“溪溪,让我爱你,好吗?” 表白的话黎溪听到耳朵起茧,但沉君言近乎乞求的表情和语气让她忍不住侧目。 那天以前的沉君言是冷静得漠的集团接班人,而那天的沉君言只是个希望得到爱人垂怜的哥哥。 她破天荒给予了回应:“就算我不爱你,你也爱我吗?” 沉君言表情还是如此,没有激动,没有迫切,只是握着她的手用两万分诚意肯定:“会,就算你恨我,我也爱你。” 他的诺言过分极端,要是正常人肯定会被吓跑。可刚经历了绑架和丧父的黎溪就是需要这种能让她窒息的安全感,破格让他乘虚而入。 这一入就是五年。 她原本只是把他当成浮木,可这根浮木在上岸后突然生根发芽,深深盘虬着她,无法分离。 第二十五章裙摆 虽然黎溪五年里都没有参加过任何晚宴,但沉君言还是坚持每年找品牌替她定制礼服。 只是很不幸的,黎溪在出院的时候发现自己生理期提前了。为了降低风险,她只能选择深色系的礼服。 “我昨晚都想好了,要穿Armani那条偏光抹胸鱼尾裙的,这该死的生理期让我无法饰演低调的华丽!” 黎溪的衣服大部分是明亮或浅色系的,要她找一件深色礼服简直难于登天。 她一边挑一边碎碎念,旁边的沉君言听着,眼睛一点一点笑得眯起,起身替她分忧。 “我记得去年给你定的Georges Hobeika就是黑色的,你可以穿那条。”他用手臂量了量她过分纤细的腰围,“就是要找裁缝过来修一下尺寸。” 经过半个月的特训,她又清减了不少。 黎溪的手刚好滑到那条黑色Georges Hobeika上,踮起脚尖取下。 典型的沉君言审美,胸前到腰下有大片的珠片刺绣,加上曳地大纱裙摆,生怕布料太少会委屈了她一样。 “酒会而已,穿这个会不会过于夸张了?” 沉君言说一不二地按住她要把裙子挂回去的手:“你就算不穿也不会有人说你夸张。” 毕竟没有人敢置喙他们二人半句。 黎溪往后一步踩在沉君言脚背上,回头送他一个白眼:“那我期待沉总明天全裸上阵。” * 酒会是个标准的名利场,但黎溪更想将它称之为势利场。 大到出场时坐的车,小到耳环上的宝石,都要拿出来相互攀比一下。哪怕内里再怎么褴褛邋遢,上到这拜高踩低的场里,也势必要极近光鲜,避免成为别人下午茶时的谈资和笑料。 很多人对这种场合深恶痛绝,但为了人脉地位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但也不乏乐在其中,力求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人。 黎溪就是个中翘楚。 黎崇山发家得早,黎溪从小就浸淫在这种氛围里,破瓜之年就穿起各种高定和父亲出席各种宴会,接受或真或假的赞美。 虽然她没有爱攀比的习惯,但有看别人出糗的恶趣味,所以她每次出席都要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力求看尽所有人被自己比下去时的面容百态。 * 酒会设在市郊一处温泉度假村酒店内,因为纠结要穿那双鞋子而晚了出门的黎溪被堵在了度假村的大门外。 看着长如火龙的车灯,黎溪唉了一声:“谁这么大排面能请得动这么多名流在这里扎堆?” 拿着平板看报表的沉君言抬头瞥了她一眼,问非所答:“要是不想等的话,那我们在这里下车从侧门进去吧。” “你想都别想!”黎溪大声抗议,“我辛苦盛装出席是为了走侧门的吗!你这话对得起Georges Hobeika,Manolo Blahnik和Harry Winston吗!” 她黎溪的出场,必须是轰轰烈烈,万众瞩目的,走侧门这种低调的做法简直有辱家门。 沉君言彻底失笑,举起双手投降:“行,我们慢慢等。” 黎溪哼了一声,这才算放过他。 拥挤的车龙终于有了松动,往前走了两个车位,酒店的入口便近在眼前。 从马路到大门还有一段条距离不短的路,一下车就要上四级阶梯,上了梯级还要走一段平路,难倒了不少穿着拖尾长裙的女士,只能由随行保镖搀扶,拖慢了车辆行驶效率。 车子平稳停在阶梯前,坐在副驾驶的程嘉懿开门下车,从外面帮黎溪开门。 宽大修长的手掌摊开在她眼前,黎溪抬头,程嘉懿微微欠身,西装掣肘,上臂的肌肉微微隆起,配上那不苟言笑的表情,真想让人捉弄一下。 黎溪将手放在他掌上,跨出一只脚踩在地上,正要借力起身,程嘉懿就默契地轻轻握住她的手让她好发力。 怕出汗出油会脱妆,车里的空调开得很大,可正对空调口的他掌心依旧干燥而温暖,就跟他本人性格一样,刀枪不入,软硬不受。 “真遗憾啊。”黎溪走前两步将裙摆从车里拖出,眼睛一直未离程嘉懿的双眼,“我一直很想跟程先生共舞的。” 程嘉懿后退两步,顺势松手,眺望她后方的眼睛目不斜视:“让黎小姐失望了,我粗人一个,不会跳舞。” 车门关闭的声音响起,黎溪还没回过头,另一只提着裙子的手就被握紧牵起。 从身后走来的沉君言虚搂着她的腰,对往后抬头看自己的她温柔一笑:“走吧。” 黎溪跟着他踏上第一级石阶,身后的坠感突然消失大半。 她侧过身看去,程嘉懿弯下腰用双手捧起她的裙摆,亦步亦趋,向来挺得笔直的身子微微蜷起,宛如一位最忠诚的骑士。 “溪溪,不要到处乱看,小心摔倒了。” 沉君言捏了捏她的手提醒,黎溪回过神来,踏上最后一级石阶,裙摆的重量再次回到她的腰上。 小径两旁的串灯突然亮起,衣香鬓影的会场就在眼前,那是她最熟悉,最向往的地方。 但…… 在踏入玻璃门前的那刻,黎溪蓦然回首,在璀璨的灯光外,程嘉懿还站在原地,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面容平静,宠辱不惊。 他什么都没有表达,似乎又在表达了所有。 旋转玻璃门缓缓转动,黎溪感觉裙摆被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一低头,原本站在门边的侍应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边,蹲下来帮她把快要被卷进门缝的裙子拉好。 察觉到黎溪的目光,侍应生抬起头,一对上黎溪的眼睛,立刻从地上跳起,红着脸开口:“我,我……” “我”了好几声还是没能组织好语言,倒是把愣头青憋成了红番茄。 黎溪掩嘴笑了笑,点头向他致谢。 再抬头,那灯光尽头处却再也没有那个挺拔的身影。 * 才刚进入会场,沉君言就被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围住,恭维了黎溪几句,又开始谈论起各自的生意经。 黎溪捏了捏沉君言的手臂,生意经立即停止。 “你继续聊,我自己随便逛逛。” 沉君言点点头,松开黎溪挽住自己的手,从西装里袋拿出一个耳机盒递给她:“已经连上你的手机蓝牙,我的线路记得一直保持畅通状态。” 黎溪应下,拿过耳机便往人少的角落走去。 酒会才刚开始,男男女女都忙着社交,占了会场四分之一的餐饮区除了香槟塔下的人多点外,桌子几乎是空的,黎溪便找了个最边缘的座位坐下。 沉君言给她的耳机是一个小型对讲机,和手机连接着,通过手机APP控制接收线路,专门研发供她使用。 打开APP后,黎溪点开所有线路查看,除了沉君言这个一直存在的线路,还多出了一条线路二——程嘉懿。 意料之中,却在情理之外。 她从不认为程嘉懿会过分远离自己,但接收器的范围算得上窄,只要一出这个会场就会失去信号。而现在显示程嘉懿正在线上,是不是代表…… 眼前忽然投下一个黑影,黎溪猛地抬头,心中叨念着的名字正要说出,面前站的却是一个完全对不上号的人。 “黎溪,好久不见。” —— 这章超肥有木有(手动狗头) 第二十六章嫂子 在这漫长又短暂的二十多年人生里,人缘一向极差的黎溪也有过和人推心置腹的经历。 而施岚,就是她这段经历里另外一个人。 她和施岚相识于高中,她们所在的高中里大多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在这里混完叁年便出国风流快活顺便镀层金,而她们两个却是里面的“异类”。 当然,异类也分为几种,她们各自占了一种。 一个是要出国的尖子生,另一个则是不出国的女纨绔。 黎溪是后者。 当年的明远和施氏旗鼓相当,她们二人也都是家中独女,家境身世极为相似。黎溪成绩虽稍逊施岚,但胜在多才多艺,因此二人经常被拿来作比较。 本来王不见王还能相安无事,但老师偏偏要把两个人安排坐在一起。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在赌,赌谁先看不过谁,谁又会是先动手的那个。 黎溪也在等。虽然她觉得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好比的,但她就是想掀起点风浪,调剂一下淡而无味的生活。 但她等到的不是棍棒,而是一根友好的橄榄枝。 期中考结束的那天,沉君言开车接她去吃饭庆祝,结果第二天回到学校,施岚突然拉着她问:“你能接受同桌变嫂子这个身份转换吗?” 那时候黎溪正在喝水,听到这惊世骇俗的话霎时把水喷了个叁米远,笑得直捶桌子:“得了吧,我哥养蚊子都只养公蚊子,他对女人没兴趣,你死了这条心吧。” 被嘲笑的施岚没有半分难堪,还义正辞严道:“母蚊子会咬人,当然不会养母蚊子。但我不一样,我可以帮他把那个字拆开。” 黎溪不明所以:“拆开什么字?” 施岚面无表情地回:“咬。” “噗——”黎溪彻底失去表情管理,笑得直接从凳子上翻了过去,也不起来,就蹲在地上继续哈哈哈地傻笑。 彼时的沉君言升上大叁,课程稍微不那么紧张,便开始接手黎崇山一小部分生意。 可能是不太顺遂,原本就不爱笑的他变得愈发严肃,黎溪也挺想送他一个惊喜,便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施岚,让她在电话上表个白。 施岚是个行动力超凡的人,一把拿过手机便拨通了沉君言的号码。 那边接通得很快,施岚喂了一声,黎溪立马凑过头去听,然后被一掌推开。 黎溪十分唾弃这种过河拆桥的做法,要是是其他人这么做,早就被她一脚踢开,无奈她真的太好奇沉君言会说什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施岚。 但施岚是个硬心肠,推开还觉得不够,拿着手机就往教室外面跑,还说敢追过来就跟她绝交。 后来她认真想了想,那时候她们连朋友都不算,绝哪门子的交啊。 可不知怎的,她就听从了这个威胁,乖乖坐下等施岚回来。 施岚回来得很快,一坐下就把手机推回给黎溪,想装云淡风轻,但还是没能忍住,咬牙切齿说:“你哥说你不会有嫂子,我看你将来会得到一个姐夫。” 黎溪笑得更大声了。 友谊的桥梁就这样奇怪地搭建起来了。施岚的爱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醒来就忘了沉君言是何许人也,继续高高兴兴物色其他帅哥,急速坠入爱河。 黎溪还记得施岚第一次说起那个男生时脸上的表情。她的眼睛和嘴唇都是弯的,她的目光很远,里面有一条河,河里全是气泡水,冒着粉红色的泡泡,而泡泡里装载着的全是那个人。 后面的日子里,她们的话题总是绕不开那个人,黎溪也不介意,反而庆幸自己的朋友能找到幸福。 但幸福都是短暂的,黎溪在酒吧看到了那个男生亲吻一个女生,还亲昵地用老公老婆相称。 黎溪气极,上前扇了那个男生一巴掌,逼他立刻和施岚分手。 男生见到是她,吓得扑通跪下求她不要说出去,他一定会好好处理分手的事,不会让施岚伤心。 黎溪单纯地信了,没想到全过程都被人录了音,然后剪辑成意思完全不同的音频。 具体被剪成了什么她没记住,反正不过就是她变成了第叁者,要求男生和施岚分手的荒唐话。 可施岚就是信了,像看仇人一样红着眼睛瞪着她说:“难怪最近他一直在跟我说你的事,原来你们早就暗度陈仓。” 黎溪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她当施岚是亲生姐妹姐妹对待,现在她因为一个男人的片面之词,就将她钉死在这耻辱的罪状上。 原来她的真心如此廉价,廉价到换不来无条件的信任,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拿到。 多可笑。 黎溪捡起施岚砸向自己的录音笔。 “我知道你怎么看我,你觉得我低贱,只知道围着男人转,简直就是女性之耻。”她把录音笔用力扔回给施岚,“但我没你贱,不会抓着一只到处发情的公猪当成是宝!” 两人都是会把事情做绝的人,都知道对方的弱点,决断起来一点都不留情面,都往对方的死穴和要害上踩。 黎溪先换的座位,施岚的做法更绝,直接退学提早出国,形影不离的两个人从此一拍两散。 一晃过去六年,施岚再次站在了她面前,还跟无事人一样跟她说“好久不见”。 录音笔砸在身上的痛还很清晰,甚至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黎溪还记得被砸的位置在哪里。 “很久吗?”黎溪低下头按通与程嘉懿的线路,等到正式连上时才抬头粲然一笑:“但对于不想见的人,一辈子不见也不算久。” 闻言,施岚表情窒了窒,借着拨头发的动作掩饰脸上的尴尬,自嘲般叹了口气说:“看来是我想多了,我还以为你是为我而来的。” 施岚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见黎溪想起来,连忙按住她的膝盖:“阿溪,对不起。” 黎溪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然后迅速移开。 一直盯着她看的施岚怎么可能没发现,但又怕戳穿后会惹得她恼羞成怒,只能憋着笑继续认真道歉:“我知道迟来的道歉毫无意义……” “知道你还说。” 这原本只是黎溪的一句心里话,但她肚子里的怨气太深,一动就把话给顶出了嘴巴。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还想听施岚要怎么狡辩。 而幸施岚也没有计较,按在黎溪膝盖上的手又用了点力:“但我不是故意来得这么迟的。” 她从信封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黎溪:“你办成年派对的那晚,我回来找过你。” 黎溪展开被折了一下的纸,是一张登机牌,日期是五年前她成年的前一天,到达日期则是她生日当天。 “你为什么提前离场了?” 第二十七章黎溪,放下酒杯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黎溪听到耳机里两个人的呼吸都敛起了几分。 黎溪一直不懂沉君言为什么要隐瞒她被绑架的事,还一度叛逆地想要故意暴露,但那晚的末日逃亡还历历在目,黎溪还是选择乖乖隐瞒。 “我没有提前离场。”她把登机牌还给施岚,欠揍地说,“我一直都在家,只是不想见你。” 应该不是幻听,耳机里真的传出了微不可闻的叹气声,扫过她的耳道,就像有人在她耳边吹起,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听到这个回答施岚并不惊讶,也不管黎溪有没有在听,自说自话:“后来我在他的电脑找到了原音频,我找他对峙,他一开始还不承认,到后来实在是狡辩不下去了才跟我坦白一切。” 黎溪嗤笑,拨开施岚想握过来的手。 要是输给某些高科技她无话可说,输给这种小打小闹的手段她还真的死不瞑目。 “你肯定是恨我的,每晚午夜梦回时我也恨自己。但不是恨自己冤枉了你,而是恨我没有给予你一点半分的信任。” “你说够了没有?”黎溪扬声打断她的自言自语,“你挺奇怪的,施氏和明远的合作从未间断,你就真的没有任何机会去找我?” 施岚没有立刻回答,视线瞟向会场中心被围堵的沉君言:“我倒是想找,但你的沉总防我跟防贼一样,你说我怎么找你?” 黎溪哑口无言,气到上头她都忘了自己这几年被沉君言藏起来了。 但死要面子的她怎么可能做先低头的那个,继续梗脖子:“你说我就信?我可没忘我们之间的信任有多脆弱。” 进场的人逐渐多起来,她们两个坐在偏僻的一旁,惹来了不少男士的张望。 那些目光不加掩饰,跟个雷达似的,黎溪想忽视都难。 很快,欢愉的圆舞曲乐奏响,虎视眈眈的人闻声而动。 黎溪不想跳舞,过去半个月她已经跳够了,而且她还要继续质问施岚,实在不想浪费一分一秒去做这些无聊事。 可天不遂人意,场上大半的年轻男士就跟上战场一样,整齐划一向她俩走来。 “想跟那些人跳舞吗?” 手肘被撞了撞,黎溪斜了施岚一眼:“那我宁愿和你扯皮。” “一样。” 两人一拍即合,牵着手提起裙摆就要往舞池里跑,惹得身后狼群惊讶又无措。 舞池里并不多人,舞台上的钢琴师弹奏着轻柔的曲乐,黎溪跳男步,施岚跳女步,哪怕分别六年依旧默契十足。 “说起来,如果你知道今天的酒会是我家开的,你是不是就不会来了。” “大概率不会。”黎溪抬高左手,引导施岚旋转。 她撒了个谎。 她参加舞会是为了哄沉君言,从而获得留住程嘉懿的机会,哪怕是杀父仇人开的,她也要去。 但她的耳机还和沉君言那边连着,也想给施岚添堵,她很乐意撒这个谎。 “那看来我得感谢沉总,没有把真相告诉你。”说完施岚又长叹了口气,“亏我还自作多情地给你特权,特赦你的保镖进入会场保护你。” “我的保镖?” 又到了女步自转的动作,黎溪只能停顿等待,直到下一个舞步才能再次开口询问:“我怎么没看到?” “喏。”施岚对着二楼抬了抬下巴,“你看二楼不就站着个最帅的吗?” 黎溪一个激灵,即刻和施岚调换位置。 会场的楼层要比一般楼房要高,一身黑西装的程嘉懿隐在二楼的晦暗中。 他倚在鎏金洛可可式梁柱上,一双锐目观察全场,衬衫衣领上没有做工精致的领花,只有一个简单的黑色麦克风,却把在场的所有昂贵领花都比了下去。 “我突然知道沉总当初拒绝我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黎溪重新看着施岚。 “他说的是你不需要嫂子,而不是他不需要老婆。”施岚笑容暧昧,“哪有人自己当自己嫂子的。” 黎溪一时语塞,无法反驳。 鉴于这些对话都能被沉君言听去,黎溪并不想发表太多个人感情,鄙夷道:“想太多。” “这是想出来的吗?”施岚看向舞池边缘的沉君言,俯首在黎溪耳边说,“你们的动作这么亲密,上床少于叁年都做不出来。” “……” 不愧是未成年就能说出拆开咬字的人。 钢琴曲换成了小提琴曲,两位旧时密友再一次默契配合,趁着调换舞伴时走出了人头攒动的舞池,溜回了无人问津的餐区。 施岚一直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不像黎溪那样爱端着架子。一走进餐区便拿起盘子和夹子,叁两下就夹了一堆食物坐下。 黎溪瞟了一眼,好家伙,全是她爱吃的。 “酒会前两天才知道你要来,我都没好好准备,只能按你以前的喜好,吩咐厨师随便做了点。” 刀叉举到了她眼前,黎溪一把夺过,冷哼道:“别以为一点吃的就能感动我。” 口硬心软的毛病还不曾改变,施岚大胆地戳了戳她的额头:“瞧你说的,我人生中所有闭门羹都是因为你吃的,我也很委屈。” 嘴里含着蛋糕的黎溪呜呜道:“那也是你自找的!” 一语中的,施岚无话可说,对着侍应生打了个响指,叩了叩桌面示意他拿饮料过来。 “说实话,这几年沉君言一直在开拓美国市场,我以为你已经在美定居,还傻傻地一直在美国蹲守他,结果你一直都在国内。” 哐当的,银叉跌落磁盘,发出清脆的一声,惊醒一个她从未有过的想法。 “你怎么了?” 看到黎溪整个人突然静止,施岚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回过神的黎溪打掉那只扰人的手,再次撒谎:“没什么,我在想沉君言在那边有没有养金丝猫。” 耳边那边传来低促的笑声,一听就知道来自被说坏话的那个人。 没听到另一把声音,黎溪抬头看向二楼,程嘉懿还站在那金白相间的洛可可柱下,尽职尽责观察。 “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哪有笑。”黎溪把不自觉扬起的唇角往下压,顺手拿过侍应生送上来的香槟,杯口刚碰到嘴唇,耳机那边立刻传出了人声。 “黎溪,放下酒杯。” 二口同声。 —— 追-更:danmei.info (woo14.com) 第二十八章兄妹不能做这种事 吃药忌酒,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更何况她在生理期。 “都多大了,还学不会戒口。” 看来假装喝酒这件事真的罪大恶极,以致沉君言回到车上还忍不住要数落她。 黎溪踢掉难受的高跟鞋,侧过身子把脚放到了沉君言腿上,舒缓过分紧绷的小腿肌肉。 “沉总明天又要当空中飞人了?” 置于座位桌板上的手提启动成功,沉君言嗯了一声:“看完你演出,也跟你施伯伯谈好了合作,也是时候回去收拾剩下……” “哼,都用到‘回’字了,果然在那边有养着金丝猫的新家了。” 正在输密码的手一顿,沉君言看向背靠车门半躺的人。 铅华未洗,华服加身,窗外时不时投进车内的路灯灯光被她胸前腰上的珠片反射,如月下海面上沉浮的人鱼,企图用曼妙歌声诱人心甘情愿掉入旋涡。 沉君言合上电脑,手托起裙摆里的脚掌,一点一点往上挪。 “就这么信不过我?” 黎溪继续冷哼:“我爸说的,男人都信不过。” 沉君言不过恍惚了一秒,又被她抢先开口:“施岚找了我这么多年,你一句都没跟我透露过,有什么资格让我全心全意相信你。” 她别过脸不看他,只留一张嚣张倨傲的侧脸供他欣赏,却任由裙底下的手肆意触抚。 沉君言爱极了她这副乱吃飞醋的模样,起身坐近,将她两条小腿都放在自己腿上。 “那你怎么才愿意相信我?” 黎溪摸着下巴故作沉思,沉君言看着她那些可谓蹩脚的演技,也不出言拆穿,安静地配合着她。 “这样吧!”扮完沉思者黎溪起身击掌,改装出一副柳暗花明的模样,“你带我过去,我亲眼检查过没问题了我就相信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正要开口,被半个身子弹起的黎溪捂住了嘴。 “敢说不行就踩烂你的小兄弟。”说着那只嫩白的小脚就踩在了他两腿之间。 沉君言丝毫不惧她咬牙切齿的厥词,全身放松任她的脚为自己按摩:“踩烂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听不惯他这自恋十足的话,黎溪嘁了一声:“这世界上又不止你一个男人,就你能有金丝猫,我不能找小白脸?” 说完,她借着撩头发的动作看了看副驾驶上的人。 黎溪始终咬着金丝猫这个莫须有罪名不放,沉君言毫无办法,只能改变策略,以攻为守:“你不是一直嫌我工作乏味,不肯跟着我到处出差的吗,怎么这次转性了?” 被那能穿透一切的目光深深看着,黎溪心里没底,干脆直接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前。 “但你这次连回程机票都没买。”她好不容易逼出一点泪光,立马抬头看他,“沉君言,你承诺过我不会扔下我的!” 一行清泪适时流下,沉君言也顾不得是真是假,伸手将她拉入怀抱。 “哭什么呢。”他大手轻揉黎溪松开的长发,引导她靠在自己肩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扔下你,没买回程只是我也不知道归期是什么时候。” 沉君言轻抬起她的脸,用拇指拭去挂在她脸上的泪珠和泪痕,最后抚平她皱起眉心:“人活一世需要烦恼的事数以万计,但你唯一不需要烦恼的,是我会不会离开。” 黎溪眨了眨眼睛,被眼泪沾湿的眼睫颤了颤:“所以你要带我去吗?” 一副你拒绝我就继续哭的态度。 眼看那泪珠又要滚下,沉君言只能举起双手投降。 “好,我带你去。” 黎溪立刻展颜一笑,那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滑落,也让人感觉是甜的。 沉君言低下头,准确无误给予小人鱼的一吻,极尽缠绵,引出小人鱼嘴中溢出沉醉后的低喘,一时分不清到底谁跌入旋涡。 前后排之间的隔断徐徐降下,沉君言那双原本闭上的眼睛突然张开,车窗玻璃上倒映着那个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的正面。 他手托起黎溪的后脑,让她完全承受愈发激烈的亲吻,听她的喘息变为难抑的娇吟,直至隔断完全降下。 * 老宅有他们二人的独立房间,但黎溪怎么看不出他坏的什么坏心思,临上楼前拉住沉君言的西装衣摆,攀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沉总不敢和我在这里一起睡,是有什么心理障碍吗?” 沉君言完全不受她的蛊惑,大方承认:“的确,回到这里我们就是兄妹,兄妹不能做这种事情……” 话未能完整说出口,剩下的全数落入黎溪口中。 她跳上沉君言的背,涂着番茄色口红的嘴唇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灵活的小舌强硬撬开他的牙齿,和他不肯配合的舌头用力纠缠,全然不顾楼下还站着一群观众。 房间就在眼前,黎溪从他身上跳下,双手将他推进房间,抬腿把厚重的木门砰的关上,最后顺手按亮玄关处的灯。 二人衣衫早已不整,不甘示弱的沉君言把她仔细涂抹的口红吻得模糊出界,被“凌虐”过后,更加诱人。 黎溪手伸到背后,解开裙子的绑带,灯光下的她眼神迷离暧昧,一点一点拉下纱裙,等到全身只剩乳贴和内裤时,伸手熄灯,上前抱紧沉君言,牵起他的手放在双乳之间。 “看过研究报告吗?月经期间,女性体内激素水平变化,容易诱发性欲望……” 沉君言翻手握住那酥软,撇落花瓣造型的胸贴,用之间往玩弄雪峰上的红梅:“但你也得忍住,因为我不会让你浴血奋战。” 嘴上磊落伟正,他手里的动作却愈发放肆,黎溪只能抱着他的脖子,蹭向他的胯下。 乳尖在他指间的拨弄下高高挺立,沉君言将她抱起,径直走到床边将她压到身下,埋首在山涧之间,双手挤压着细嫩的柔软,在洁白无瑕的雪上烙下一个又一个的印记。 黎溪触觉敏感,被他亲得不停躲藏,咯咯笑着想要逃离。 可上半身刚起来,就被沉君言一下抱住,扯下早已半褪的睡裙,掏出硬挺的欲望,插进黎溪紧紧夹着的腿缝,最后再用嘴唇丈量身体每一寸柔美。 坚硬磨搓着她的嫩肉,时不时顶到花穴边缘,惹得娇呼连连。 沉君言仿佛永远精力无限,先挑起战争的黎溪累得手酸腿痛,最后只能让他抱去浴室。 紊乱的气息渐渐平缓,原本平躺在床上黎溪钻进沉君言怀里,捧着他的脸说:“我这样讨好你,你可不能抛下我哦。” 沉君言亲了亲她的鼻尖:“好。” 得到了再次应允,黎溪安心闭眼入睡。 万籁无声的夜,掩埋着无数深情和秘密。 天光破晓之时,沉君言轻手轻脚从床上起来,在动身离去之前,在睡美人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没有惊扰任何一粒尘埃。 就在房门无声阖上之后,原本熟睡的黎溪睁开了眼睛。 第二十九章唯一没装监控的地方 程嘉懿每天七点开始工作,内容包括巡查房屋内外安保、检查车辆等交通工具情况、快速浏览前一晚闭路电视影像等。 作为团队队长,公司规定他只需要安排其他人进行工作,但他是个认死理的人,做任何事都不假于人手,必须躬身亲为。 检查到车库里最后一辆车,程嘉懿刚蹲下去,肩膀就被戳了一下。 “嘉懿哥!” 等程嘉懿转过身来,俞乔把手中的牛奶抛高,稳稳落入他怀中,然后才敬礼报告:“房屋内外已检查完毕,无事发生。刘哥他们还在叁楼监控室查录像,暂时还没出来。” 程嘉懿嗯了一声:“二楼那位呢?” 俞乔面露难色:“唔,黎小姐的房门紧闭,应该还没醒来,暂时也不清楚她情绪如何……” 昨晚每个人都听到沉君言答应黎溪带她去美国,可天泛微光之时,二楼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就只有沉君言一人。 不用想都知道,醒来发现自己被耍的黎溪该有多生气。 俞乔唉了一声,跟着蹲在程嘉懿旁边帮他打下手:“也不知道黎小姐发脾气会不会乱砸东西,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挺贵的……” 想到更衣室那个被砸烂的保温瓶,程嘉懿莞尔:“你该担心的,不是她会不会砸到人吗?” 最后检查完刹车装置,他起身关上车门,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掉手上的机油:“你上叁楼给他们搭把手,我再在附近巡一下。” 俞乔领命而去,程嘉懿等她背影完全消失后,才动身向宅子右侧后方走去。 穿过竹林小径,忽见柳暗花明。 只有浅浅一层流水的水池上,倒影着二楼露天平台上开启着的落地窗。 抬头往上望,一张白色的网吊椅一摇一晃,被擦得光鲜的磨砂玻璃成为一个可怜的着力点,时不时映出模糊的脚掌。 铺在吊椅上的雪白皮草垂落到地上,上面的人穿着同色的宽大T恤,大字型坐着放空自己。 程嘉懿站定,双手插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冲上面的人开口:“黎小姐,你这样单独站在空旷处,最容易受到狙击手狙击。” 吊椅摇晃的幅度变大,黎溪的懒声散调响起:“既然这么危险,程先生你赶紧上来阻止我才是。” 程嘉懿没有立刻行动,勘察一下地形和楼体,提了提裤腿,跳起抓住一旁粗壮的槐树横枝,腰腹用力,在松开树枝的那一刻又纵身抱住外墙上的罗马柱,双腿交叉夹住,四肢用力往上爬,最后一个转身翻过露台护栏,稳稳落在灰蓝色的瓷砖上。 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来到自己面前,黎溪脸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呆滞,但在看到程嘉懿嘴角扬起后,立刻回神进行表情管理。 她放直双腿,两条笔直的小腿跟着吊椅晃啊晃,未施粉黛的脸上有些憔悴,但也难掩明艳光芒。 “不经程先生的演示,我都不知道我的房间原来这么容易就能入侵,看来这阵子要麻烦程先生跟我睡在一起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黎溪眼带揶揄的笑意,语气却十分郑重,也不知道应该相信听到的,还是看到的。 程嘉懿弯腰捡起地上的皮草一角,随手一扬盖在黎溪的大腿上。 “黎小姐对此可能有些误会。不是容易跳上来,是我容易跳上来而已。” 黎溪连嘴角都弯起,立刻给他定罪:“哦,原来程先生早已心怀不轨,今天终于把窝藏的贼心放出来了?” 论谁比较不要脸,程嘉懿肯定是黎溪的输家,只能投降。 沉君言临走前让他们照顾好黎溪的情绪,但程嘉懿的口才至此已经全部用尽,幸好黎溪看上去状态平稳,除了眼中那些掩盖不住的挣扎,她一安静就汹涌而出。 “黎小姐在想什么?” 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心,沉君言僭越发问。 “没有想什么。”黎溪继续用脚推动吊椅,“我在等人。” 等沉君言? 程嘉懿眉头深锁,又听到黎溪的补充:“等一个我不知道该不该等的人。” 她目光突然变远,程嘉懿跟着去望,只见不远处的林荫大道上一辆鲜红色的V12 Zagato嚣张驶来,恣肆的马达声响彻半个小区,生怕无人知晓。 “来了。” 程嘉懿重新看向黎溪,她利落从吊椅上起来,和他一起站在栏杆边上,眼睛一直跟随着红色跑车移动。 “我能问程先生一个问题吗?” 程嘉懿嗯了一句。 黎溪身子倾斜,双臂枕在栏杆顶端的横栏上:“程先生会对所有事情的真相都会报以寻根问底的态度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溪在问完问题后看到程嘉懿的表情几变——诧异、迷茫……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许久过后,黎溪以为等不到答案之际,程嘉懿又转头看她,脸上只剩笃定的信念:“会。” 黎溪又问:“不管结局是好是坏?” “是。”果断又坚决。 黎溪笑了,那由远至近的马达声在刹车声后彻底安静。 她也不去看,走下台阶:“通知他们给施岚放行,然后带到我的房间来。” 程嘉懿想前方张望,从车上下来的果然是施岚。 他从腰后抽出对讲机:“目标人物确认安全,给予放行。” “收到。” 对讲机重新收回原处,程嘉懿余光看到进房后的黎溪脚步一顿。 “程先生。” “在。” 他转过身,刚好撞见她顾盼而笑。 “谢谢你。” 那一刻春光的地位也被比下去。 * 施岚来得很快,黎溪刚把裤子穿上,隔着一扇门就听到那大喇喇地声音响起:“真怀念啊,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还是个处女呢。” 作为一开口就问能不能成为别人嫂子的勇者,施岚其人不可谓不出格。 懒得跟她扯皮的黎溪直接把人往房间里推,在关上门前吩咐门外的俞乔和程嘉懿:“在我出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进来。” 俞乔用力点头。 偌大的房间只剩她们二人,但黎溪认为还不够,拉起施岚的手就往浴室走去。 “喂,在学校你喜欢拉我一起上厕所就算了,在家里也要一起上厕所十几个意思啊!” 彻底无视施岚的胡言乱语,黎溪进入浴室后关门上锁,流畅利落。 在静下来的那一刻,黎溪目光一沉:“因为这里是唯一没有安装监控的地方。” 话语一出,施岚立刻收敛起表情。 黎溪站在洗手台前,在镜子里打量着施岚的表情,眼睛里又有挣扎在浮沉。 最后她长叹一口气,疲惫般自言自语:“施岚,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第三十章风流债 施岚没有立刻回答。 这不是个可以单纯用“可以”或者“不可以”来回答的问题,她深呼吸一口气,一把抓起黎溪的手:“生日派对那天你不是为了避开我,对不对!” 黎溪下意识避开的眼神解释了所有答案。 “是,那天我不是故意不见你,而是真的提前离场。” 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步,黎溪也不可能再对施岚隐瞒什么。 “那天晚上我遭到了不明人士的绑架。” 在施岚突然变重的呼吸下,她靠在云石台沿,用尽全力去回想那晚发生了什么。 可惜那一天的记忆依旧被蒙上一层厚厚的浓雾,混沌一片。 “但你不要问我那晚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我全部都不记得,包括我为什么会提前离去,要去哪里,又是在哪里被绑架,绑架的时候我遭受了什么。” 话题太过沉重,施岚不敢作任何猜测,只能小心翼翼问:“所以……沉君言这几年把你藏起来,是为了给你治病?” 黎溪点头:“其实也不只是治病。绑架我的团伙至今未铲除,就在酒会的大前天,我在剧院大门遭到了刺杀。” 施岚惊呼一声,又被黎溪及时地捂住了嘴巴。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昨晚提醒了我一点,就是为什么沉君言要一直留我在国内。明明我是在这里被绑架的,为什么他还要把我留在这里?” “可能他觉得……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施岚尝试挽救。 “我也有这样想过,但前几天的刺杀早就告诉我们,这里一点都不安全,为什么他还拒绝带我出国。” 她扯开衣领,露出胸前或深或浅的吻痕:“从来我想要的他都不会拒绝我,他也一直希望我每时每刻都陪在他身边。这次我主动提出要跟他一起出国,死乞白赖,利诱威逼,他还是偷偷撇下我,自己一个人去,这说明了什么?” 指向性太强,施岚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想:“你的意思是……这一切的控操纵者,都是沉君言?” “我的确没有否定过这个可能性。”见施岚被自己吓到,黎溪又接着自我反驳,“但五年前的沉君言不管是人脉还是能力,都不足以做出策划绑架我的事。” 施岚摸出了一点儿头绪:“你的意思是,策划绑架的人在国外,沉君言才不让你出国?” 黎溪点头:“你昨晚不是说这几年都在美国蹲守沉君言吗?所以我想问你,沉君言在美国都接触了什么人和事。” 牵涉甚广,施岚也不敢迅速下定论。 她两指掐住自己的左边脸颊:“你让我想想。” 这是她思考时独有的奇怪动作。 时间横跨这么多年,黎溪也不会天真地认为事情能在短时间内解决,站直身子说:“不急于一时,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我们先从这里出……” “等等。”施岚突然举手打断她。 黎溪以为她想到了什么,紧张问:“你想起了什么?” “不。”她神秘兮兮地侧起一边耳朵,“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你的名字。” 黎溪本意是当她出现了幻听,但当她们二人都安静下来的时候,好像的确有人在呼喊:黎溪、黎溪…… 光天化日不可能撞鬼,更何况她是无神论者,伸手就要把门锁拧开:“出去看看。” 从浴室出去后,叫喊声愈发明显,连施岚也忍不住感叹:“这人肺活量够足的啊,你房间里大门那么远都能听见他叫喊。”她顿了顿,“不会是你那些风流债吧?” 走到房门前,黎溪拉开门,守在门外的人从两个变成叁个。 黎溪认得后来的这个人叫刘北习,每天早上都能看见程嘉懿带着他在宅子里巡逻。 “黎小姐,外面有位蒋先生说想见你。” 没想过听到的会是这个名字,黎溪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见。” 说着就要关门。 “黎小姐稍等。”刘北习向前一步,“蒋先生说只要能见到黎小姐一面,他可以什么都不要。还说今天见不了,明天……” “老刘。”程嘉懿沉声打断提醒。 刘北习此刻也反应过来,立刻鞠躬道歉:“对不起,我现在就让他离开。” “不必了。”黎溪又改变主意,“带他到客厅等我。” 她顾自走回房间关上门,站在镜子前勾勒锋利的唇线,上扬的眼线,几笔就写就凌厉二字。 她将要扮演一个恶人,拎起大刀斩断所有牵扯。 客厅和房间只不过隔着一道旋转楼梯,黎溪走到楼梯中间段,一眼就看到蒋烨坐在叁人沙发上正襟危坐,明显被眼前的用金钱砌出来的豪华吓出了不安。 黎溪的目标达成了。 无论是顶级富豪和路边乞丐,谁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但谁敢说他们是一模一样的呢? 现实中金钱权力压倒一切的事一件不少,只有未遇到过的人天真大喊“众生平等”的口号自欺欺人。 就像当叶公遇上巨龙,谁敢说他一点也不害怕。 蒋烨就是叶公,既然他认为自己喜欢龙,可以为龙献上一切,那黎溪不介意暂时成为龙把他吓退。 “等很久了吧?” 黎溪才刚开口,就把惴惴不安的蒋烨吓了个激灵。 她顿时觉得乏味。 不过来都来了,她也不介意看看闲置已久的宝刀尚能饭否。 如果茶几上有棋盘,那几上的两只骨瓷杯就立于红黑两个帅位。隔着楚河汉界单一对峙,谁先动手,谁就是赢家。 黎溪坐在蒋烨对面,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一副防备但又像准备进攻的态势。 “不知蒋先生找得我这么急是为了何事。” 蒋烨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脑袋倒是又往下垂了几分。 对懦弱厌恶到极致的黎溪故意重重叹气,要是蒋烨一进来就用刀架在她脖子上,告诉她不答应追求就捅你一刀再自杀的话,她还会对他说两句佩服。 但现在…… 她嘲讽道:“你进来耗我的时间,是为了报复我害你丢失了这么多年的青春吗?” “不,我不是。”蒋烨惊慌失措得练练摆手,和黎溪目光撞到一块的时候,又急忙躲避,“我,我来是想、想问你一个问题的。” 黎溪看了看指甲上的花纹,懒散地哦了一声。 “给你十秒时间讲清楚,我很忙,没时间做访问。” 本来快要把话捋顺的蒋烨又被她催急了,我了好几次也没我出个结果,看得一直在看戏的俞乔都忍不住跟着叹气。 “我,我是想问你,那、那些打进我银行卡的钱,是、是你的意思吗?” 黎溪皱了皱眉:“钱?什么钱?” 一旁的程嘉懿斜眼看向她,目光冷得像浮着蓝冰的极洋。 而蒋烨闪躲的眼睛终于镇静下来,直勾勾地看着黎溪:“所以钱不是你打的?也就是说……” “钱当然不是我打的。”黎溪嫣然一笑,像鲜花盛放,但这株花下全是骇人的刺,“但我默许沉君言用钱打发你。” 首-发:tongti8.com (woo18.com) 第三十一章他的身世? 看着蒋烨的脸一瞬间变得死白,黎溪放下腿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我真想不通你在发什么神经。何之白没有告诉过你吗?我早就忘了你姓谁名甚,长什么样子。你以为我听完你说‘你不爱我无所谓,但我这么多年一直爱着你,忘不掉你’我会感动到哭着答应跟你在一起吗?”她吹了吹飘在茶面上的轻烟,讪笑,“多的是对我念念不忘的人,要是他们都来跟我说几句煽情的话我就要答应他们,我岂不是忙死?” “还是说……”她把杯子放回茶碟上,抬头直视蒋烨,“你不会以为帮我挡刀,我就会对你痴心绝对吧?” 黎溪夸张地笑了两声,又迅速露出厌恶的表情:“那叫痴心妄想。” 客厅里一片死寂,在场的人连呼吸都不自觉微敛,但黎溪旁若无人,继续戳心挖苦:“我不知道沉君言给你打了多少钱,但我相信绝对不会亏待你半分。要是蒋先生不信,大可把金额告诉其他人,问他们拿了这些钱愿不愿意帮我挡一刀。” 这一段段长篇大论尖酸又刻薄,但被讽刺的人却说不出一句反驳。 因为这是事实,沉君言给他的那些跟亏待搭不上边,甚至可以说是钱多人傻。 但…… “黎溪,进来前我就说过,我可以不要一分钱……” “好。”黎溪一口答应,“现在人你见着了,钱什么时候打算还给我呢?” 没想到她的回答是这个,蒋烨脸上闪过一丝受伤,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抵挡有如洪水猛兽一般的羞辱感。 “我……” “开玩笑呢,我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黎溪对于成功捉弄到别人而感到开心,摸了摸下巴道,“我猜蒋先生是不满沉君言给你的数目吧?那这样……” 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支票本,趾高气扬地扔到对面:“上面已经盖上了沉君言的印章,你想要多少青春损失费,自己填上去就行,就当给我的年少无知买……” “够了!” 同一句话,出自两个人的口中。 黎溪看向旁边的程嘉懿,第一次看到他失控到失态的模样,但只有一瞬。 因为下一秒他就闭上眼睛掩盖那骇人的愤怒。 “程先生。”黎溪将目标转向程嘉懿,等他睁开眼睛才继续说,“你是说什么东西够了?” 一下接着一下的深呼吸让程嘉懿慢慢恢复冷静,他定睛看着黎溪,仿佛刚才那些怒气只是错觉,现在的他又是那个百毒不侵的冷面保镖。 “我说谈话谈够了,毕竟黎小姐还没用早餐,沉先生提醒过我们要注意你的叁餐时间。” 胡编乱造。黎溪嗔了他一眼。 不过真假她并不在意,摊开手顺着台阶下逐客令:“那送客吧。” 她利落从沙发上起来,睥睨着蒋烨给他留下最后一句话:“男人总爱把自己装扮成痴情种,自我感动的同时还妄想要感动别人。”她轻嗤,“若你真的非我不可,在念念不忘的这些年里,为什么还要和何之白纠缠不清?” 一语毕,黎溪大步离开,跨上第一级楼梯时,压抑已久的蒋烨突然大喊:“不是的,我不是这样的——” 她站在楼梯上往下望,见程嘉懿头轻点,旁边的队员轻手轻脚走近蒋烨,手一捞,直接从身后将他扣住,一切不知真假的呐喊全部隐于他人掌中。 偌大的老宅里重新恢复平静,黎溪刚走上二楼,倚着栏杆施岚啧了好几声:“我一直以为你只会玩弄感情,没想到金钱羞辱也玩得挺好的。” 以前的黎溪把渣男那一套学了个炉火纯青。 你要跟我谈痴情?可以,我比你更会饰演忍辱负重四个字。 鱼太多并不会挤垮鱼塘,只会缺少氧气,到最后互相残杀争取多一点、再多一点位置。 她最爱看人抛弃人性,看他们上演动物世界,为了获得交配权而撕咬的群兽。 每当上演这种场面时,她嘴上哭喊着你们别打了,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心里却叫嚣着你们继续打,流的血越多证明你越爱我。 “我也是第一次用钱砸别人。”黎溪也没急着进房,和施岚一起靠在栏杆上,“这感觉还挺爽的,下次继续。” 玩笑过后,施岚先行告辞:“留在这里干想也没意思,我回去找秘书翻资料,你等我好消息。” 黎溪眨眼当答应:“我忙,就不送你了。” 已经下楼梯的施岚大喊:“你什么都变了,就过桥抽板的本领一点没变。” “多谢夸奖。” 目送施岚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黎溪正要回房间,又见程嘉懿从同一个方向走来。 然而他没有上楼梯尽职尽责看护她,反而穿过客厅,当她透明。 “程先生。”她探出半个身子去看他,“现在有时间跟我做一下工作汇报吗?” 程嘉懿编出来的那些胡话,她半句都不信。那句如火山爆发一般的“够了”明显就是冲她来的。 她说的又不是他程嘉懿,他冲她发什么火! 但这次程嘉懿并不买账,只抬头瞥她一眼:“恐怕不行,监控那边出了问题需要我处理。” 说完也不管黎溪答不答应,绕上另一边楼梯大步离去。 “喂——” 失去主动权的黎溪大喊了一声,是警告,也是掩饰自己的无能为力。可程嘉懿却跟没听到似的,侧身闪进拐角不见了。 “早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就不用费煞苦心……” 俞乔突然从楼下探头出来,黎溪噎了一下,立刻给自己的嘴巴拉上拉链。 “费煞苦心什么?” 黎溪摇头,她跟沉君言说想跟俞乔交朋友不过是让为了留下程嘉懿而撒的谎,而这么伤人的谎言怎么可以说出来。 “没什么,你嘉懿哥翅膀硬了,敢不听我指挥,我生气。” 俞乔怔了怔,情绪明显沉了下去,抿了抿春道:“我想……可能是勾起了嘉懿哥的伤心事吧?” 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黎溪立刻竖起耳朵:“什么伤心事?” 在客厅讲人坏话太过嚣张,俞乔做不出来,只能示意黎溪和自己进房间再说。 房门才刚关上,黎溪就迫不及待问:“是他喜欢的那个女生也这样骂过他?” “骂没骂过我不清楚,但是我有听其他学姐说过,嘉懿哥的原生家庭好像不太好。”到底是道听途说且关系到个人隐私的,俞乔讲出来之前还是有几分犹豫,“听说他母亲嫌他父亲太穷,在嘉懿哥刚懂事的年纪出轨了一个富商……” 第三十一章不会忘记程先生的 俞乔这番话给足了神秘感,迟疑又犹豫,六十二个字生生讲了半分多钟。 但对比听完后足足沉默了叁分钟的黎溪,这叁十多秒就显得有些短暂。 “嘉懿哥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我也是从别处听来的,或许只是以讹传讹,也不知道真假,黎小姐听完就忘了吧。” 虽然她跟黎溪说过不少八卦,但说的都是人尽皆知的玩笑。 而原生家庭这件事太过沉重,没有人敢当面去问程嘉懿本人,却有很多人希望孤傲的他有着凄惨的背景,给他们带来或爱或恨的幻想。 “那他……”黎溪咬了咬下唇,选中又抛弃了几种句型,最终定了个她认为最和善的说法,“现在看上去,不太像过着很拮据的生活呢。” “现在的确不像。”俞乔的回答也同样为难,“但嘉懿哥大学第一年的确要靠助学金才交得上学费。” 黎溪再次沉默。 程嘉懿于她来说,跟其他任何一个男人没有任何区别——是闲暇时用来打趣的玩物,是她想用来平衡荷尔蒙的工具。 但此时听到俞乔说的故事,甚至这个故事的真假也无人得知,她却难得地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清贫又孤高的男人她见过不少,每一个她都只带着践踏的心态去结交,恶劣地想折断他们的傲骨,看他们卑微匍匐在她脚下。 但为什么这次她犹豫了? 不得不说,程嘉懿是她见过最难搞的人,她不喜欢被动,不愿被压制,所以他也是最能激起她征服欲的男人。 能势均力敌的对手与知音一样难觅,黎溪不介意暂时低头等待时机反扑。 “我知道了。” 她转动夹在中指和无名指烟管口红,微微一笑。 * 黎溪身上最大优点,就是知错能改。虽然她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 不过现在既然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也不会视而不见。 说要监督她一日叁餐的人跑了个没影,黎溪便带着俞乔一起下楼吃饭。 “小乔,你知道程嘉懿喜欢什么吗?” 这就把俞乔难倒了。 “嘉懿哥无欲无求,大学时除了上课就是锻炼和打工,没见他有什么爱好。” 不愧是最难搞的男人。 若他不“仇富”,她还能用钱把人砸开心了,但程嘉懿这人跟个和尚似的,难不成要给他送一套佛经大全吗? 揣着一肚子愁心事,黎溪胃口没了大半,吃了一碗海参羹就觉得撑,可俞乔还坐在那里监督她吃饭,她只能用筷子一粒一粒夹米饭。 一通电话犹如及时雨拯救了她。 黎溪从不质疑施岚的工作效率,但她在一小时内就有反馈的效率着实让黎溪有点小吃惊。 “我突然想起一个关键人物,那人叫孔方,是我留学时认识的二世祖,而他哥经常在沉君言办公室出入。” 黎溪猥琐地嘶了一声:“难道……” “麻烦你停止这龌蹉的想象。”施岚传来了翻页的声音,似乎是在写字,“孔家全族都是爱国华人,K&G财团就是他们家的,他们应该比我清楚沉君言在美国做了什么。”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切入点,黎溪借机从凳子上起来,走到饭厅的露台才开口:“但直接问他们会打草惊蛇吧?” “在考虑会不会被沉君言知道之前,你还是想一下怎么撬开孔方的口吧。”似乎是写好了,钢笔盖啪的一声和笔杆合二为一,“不过孔方这人神神叨叨的,奸诈得很。” 黎溪倒是乐观:“他奸诈我就不奸诈吗?而且又不是没了他不行,怕什么。” 施岚也是这个想法:“孔方明天抵达,我在后天给他搞个洗尘宴,就在昨晚的度假村,到时候我来接你。” 黎溪应了声好正打算挂电话,施岚又大惊小怪地喊了几声:“还有一点,孔方还有个臭毛病,聚会从不让外人进入,你得提前为你的保镖先生想个新身份。” 新身份么…… 黎溪往旁边的躺椅一坐,直接躺在了上面。 视线的正前方挂着一个白色圆球,里头闪烁着一点红光,是监控摄像头。 知道程嘉懿还在监控室里,她眉毛一挑,对着摄像头眨了眨眼睛:“那内人的范围是什么?能进入我体内的人?” 施岚静默了一秒,郑重其事说:“说实话,时至今日我还是想当你嫂子的。如果你真要和保镖搞早一起的话请告诉我一声,我好乘虚而入沉君言。”然后又顿了顿,解释,“我们的‘入’字是同一个意思。” 她语速极快地说了一长串,但黎溪左耳入右耳出,目光却一直定在那闪烁的红灯上。那双慵懒的眼睛似乎能说话,还能穿透一切,直视人心。 看得程嘉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隔得太远,摄像头并没有收录到黎溪的声音,他也没学过唇语,看不出她说了什么话。 但她的表情告诉他,她又准备干点坏事了。 * 施岚发来几张图片,是孔方的生平事迹。 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常春藤名校毕业,足迹布满世界各地,而身边的女人也同样来自世界各地,典型的二世祖人生。 最后一张是孔方的证件照,他头戴学士帽,脸色苍白,眉形和眼睛一样细长,眼神慵懒却蕴藏着一丝狠厉,一双大耳朵格外显眼,倒增了几分佛相。 黎溪盘腿坐在沙发上,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回头,果然是从楼上下来的程嘉懿。 “程先生!”黎溪忙回身趴在椅背上看他,“能过来帮我个忙吗?” 程嘉懿看了她一眼,心想这人果然要干坏事。 他停在原地,做足表面功夫,毕恭毕敬道:“黎小姐直接吩咐就行。” 是怕她?还是还在生气? 黎溪觉得两者都有。 她一只手托着脑袋,故意撇嘴委屈说:“我是会吃人的妖精吗?程先生站得那么远,聊天好累的。” 程嘉懿怎么说得过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抬腿走了过去。 黎溪挪了挪屁股,拍拍她刚才坐过的地方,然后把手机藏到抱枕底下,从下至上看着程嘉懿:“有玩过传递游戏吗?” 他蹙眉:“要传递什么?” 那两只平放在膝盖上的手出卖了程嘉懿此时的情绪——紧张,迟疑,还有些无措。 “是啊,传什么好呢?”黎溪故意吊程嘉懿胃口,一双狡黠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直到盯到程嘉懿不悦地皱起眉头,她才抬手指了指纸巾盒。 “你找其他人吧。” 程嘉懿猛地起来,黎溪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他的食指。 “诶,别走呀。”被握在手心的手指挣扎了一下,黎溪连忙双手并用抓紧,恶人先告状地埋怨,“我让你帮我抽张纸巾而已,你瞎想什么嘛!” 这鬼话程嘉懿一个字都不信,垂眸看她赖皮地笑,还是弯腰抽了张纸递给她,顺势坐回原位。 黎溪这下高兴了,笑出标准八颗牙齿,双手接过那张纸巾,仔细迭好的同时喃喃自语:“这是程先生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一定要妥善保管。” 她把纸巾迭了四下,轻手轻脚地放进胸前的口袋。 程嘉懿斜睨了她一眼:“扔洗衣机时别忘了拿出来才好。” 黎溪抬眸对着他眨了眨右眼,撒娇道:“放心啦,再怎么健忘都不会忘记程先生你的。” 程嘉懿讽刺轻哼,转头掩埋所有情绪。 —— 首-发:sanyeshuwu.com (woo16.com) 第三十三我见过你 稳住程嘉懿后,黎溪伸手把抱枕底下的手机摸出:“程先生会看面相吗?” 她把亮着的手机塞到程嘉懿手里,上面正是孔方的照片:“你觉得这是个怎样的人?” 程嘉懿拿起来扫了一眼,说的话十足他的性格,一针见血:“不是什么好人。” 他两年前入行,领进门的师父一开口就跟他们说:“做保镖要多观察人的表情和面相,预知到雇主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的想法,说不定退休后还能当个面相师傅。” “眉眼细长的人通常很聪明,不过这人眼神凶狠,明显没把智慧放在正道上。加上卧蚕发黑,是个桀骜不驯又私生活混乱的人。” 黎溪佩服得五体投地,献上几声诚挚的掌声。 “感谢程先生精准的解读,让我省下不少劝你要一直陪我去找人的口水。” 程嘉懿的表情沉下去几分:“你要去见他?” 黎溪嗯哼了一声,却不解释为什么要去见这个人,只故作凶狠地警告他:“不仅要你陪我,还要你帮我瞒着沉君言,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 程嘉懿坐开了一点:“严格来说,沉先生才是我的雇主。” 简而言之,他是听沉君言的。 “你听他的,但他听我的。”黎溪也不怕,抬起下巴威胁:“我要是跟他说你非礼我,他会信谁?” 一遇到黎溪就青红皂白不分的沉君言自然只会信她一个人。 见程嘉懿有所松动,她忙把施岚的原话说了一遍,当然有把自己那些诳语全给隐去了。 事关工作,程嘉懿也认真了几分:“那你想我怎么配合你?” 黎溪咧嘴一笑:“做我男朋友。” 程嘉懿静默了一会儿,反问:“这跟你和沉先生说我非礼你有区别吗?” 他没猜错,黎溪在对着摄像头笑的时候,她肚子里早就装满了坏水。 “那假装是我男朋友这样可以了吧?”她特地加重“假装”两个字。 他用沉默表示拒绝。 黎溪阴阳怪气挤兑:“你还真在为喜欢的人守身如玉啊?” 程嘉懿难得在这种问题上否认:“我是怕你赖账,然后反咬我一口。” 叁番四次被拒还遭人品质疑,黎溪忍不住要抬起脚踢他,发现程嘉懿根本不怕,又把抬起了几寸的腿放了下来。 “算了,我从不强人所难。”她脚踩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用脚趾去探索茶几底下的棉拖鞋,“我去找俞乔,她不像你这么铁石心肠,不会让我独自深入虎穴。” 嘴上是这样说的,可那灵活的脚怎么也穿不上近在咫尺的鞋子。 程嘉懿怎么不看透她的故意为之,等她的脚踝不在原地打转才开金口:“俞乔不擅长近身搏斗,况且男女体力差异大,她不是最好人选。” 黎溪哼了一声:“早知道刚才就不把蒋烨骂走,不然他肯定愿意再帮我挡一刀的。” 才把这件事暂放一边的程嘉懿又皱起眉头,提出异议:“黎小姐多虑,只要你肯再去见那位蒋先生,不管刚才你说的话有多难听,他也会忘得一清二楚,然后义不容辞为你赴汤蹈火的。” “那当然,谁让我如此难以忘记。”黎溪自恋地摊手,“所以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也不想自降身价泼妇骂街,不然他不会走的。而不走的后果就只有一个——继续被我糟蹋。” 说到最后她脸上再无笑意,目光深远:“我不想再作践任何一人了。” 她说得情深意切,程嘉懿深深地看着她,想找出一点玩笑之意来,却怎么看也看不出半分。 末了他收回目光,视线落在黎溪那双棉拖上的大兔子头,把话题换回去:“你想法狭隘了,不是外人的人很多种,而男友不是最好的选择。” 黎溪当然知道,但是她就是想逗逗程嘉懿,要是成了还能占点便宜,反正怎么算也不亏。 “那你认为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眼睛从那一点一晃的兔脑袋上挪开,一本正经抬头看向黎溪:“你远房表哥。” “……” 程嘉懿装作要起身:“不接受就算了。” “喂等等!”黎溪跳起来抓住他的衣袖,噘着嘴勉强道,“行行行,表哥就表哥吧!反正有你在我身边就行。” 程嘉懿面沉如水坐下,但膝盖上跳跃的尾指出卖了他雀跃的心。 * 远方表哥这个新身份到底还是太过滑稽,来接黎溪的施岚听完后消化了一会儿,过后边笑边毫无诚意地安慰:“没事,当妹妹比当哥哥好,起码过年还能多一份压岁钱。” 黎表妹摊开手伸向程表哥:“那表哥,我的压岁钱呢?” 程表哥双手插袋:“这位雇主,我的工资不包含角色扮演,没问你多要钱已经很给面子了。” “……”她气愤磨牙。 果然在答应用这个身份时,她要走的路就歪了! * 七八点钟的光景,霓虹初上,娇羞的月光还躲在高大的建筑后,用薄云作纱,遮掩起动人的光芒,只留一半月色给世人享用。 施岚专用的招待包厢在主体大楼的顶层,进门前她千吩咐万叮嘱黎溪:“孔方私生活乱得很,你进去后很可能看到些儿童不宜的画面,但是……” “行了。”听得耳朵都起茧的黎溪不耐烦地打断,“儿童不宜的事我做得还少吗?你还是跟我表哥说吧,他还是个为爱守身如玉的清纯男孩。” 表哥垂眸扫了她一眼:“你表哥我见多识广,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早就看过群猪狂奔,不需要提醒。” 叁人停在了一扇雕花双开木门前,已然入戏的“表兄妹”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停下了双簧。 四目相对那一刻,他们都感知到对方所有情绪。 嗜血的因子在作祟,他们都在激动,激动他们将共赴一个未知的战场。 门咔擦一声打开,门后的大红沙发上,一个剃着寸头的男人大刀阔斧地岔开腿坐着,左右两边各坐了两个穿着暴露的女人,好一幅在糜烂中开出暗夜之花的油画。 烟雾缭绕中,黎溪和男人迷离的眼睛相接。 她没有躲开,任由那放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 余光看到程嘉懿的脚往自己挪了一点,黎溪连忙拉住他的手阻拦。 发现他的手已握成拳,黎溪立刻放弃和孔方对峙,转过头抬头看向程嘉懿,房间里立刻响起略微粗哑的声音。 “我见过你。” —— 首-发:woo15.com (woo14.com) 第三十四章我是她……男朋友 黎溪再看向孔方,确认他这话的确是对着她说的。 相较于施岚的关心则乱,黎溪的表现落落大方得多,她迈开一步走进包厢,浅笑:“看来孔二少是《红楼梦》的忠实读者。” 孔方面前是几乎与长沙发同长的几案,黎溪走到长几前,抬腿把放在一旁的圆柱皮凳踢到自己面前,坐在了孔方对面。 孔方收回搭在美人肩上的手臂,双肘放在膝盖上,上半身俯下凑近黎溪:“我可不是在搭讪,我是真的见过你……的照片。”他似笑非笑,似真似假,“在沉君言那里。” 很好,一开口就把关键人物带了出来。 黎溪捡起散落在桌面上的骰子,一颗一颗地放进骰盅,颇为遗憾地叹气:“我还以为自己因美貌上了报纸电视呢。” 孔方笑意更深,似乎真的被她的话逗乐了,拍拍左手边的美女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然后拿起手边威士忌替自己斟酒:“你不惊讶我认识沉君言的事,看来你对我并非一无所知。”他看向施岚,“看来她在你心里重要得很,你都敢为了她出卖我。” 施岚脸上一点尴尬之意都没有:“你追我时撒的谎还少吗?现在我卖你一次怎么了?” “Fine.”孔方无奈耸肩又看回黎溪,露出渗着阴冷的笑容,“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能在沉君言那里看到你的照片吗?” 说完也不等黎溪究竟好奇不好奇,自己接着说:“我哥是沉君言在美国合作最深的伙伴,我们兄弟俩经常到他住处和公司谈合作。你的照片就放在他每一个会久留的地方,有的是合照,有的是单人照……”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想回每一张看过的照片:“但我记忆最深的还是他办公桌上的那张单人照。你穿着Dior的白色蛋糕裙,我记得上面还有暗纹刺绣,你笑得很开心,但我看得出,你心不在焉。” 他睁开眼睛,里面的掠夺气息浓郁得像深海里的旋涡,让人一不小心就被卷入其中:“我这几年一直在想,那时候的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被那双细长的眼睛紧紧圈住,黎溪一直优哉游哉地晃着翘起的二郎腿,似乎对他热烈向往得露骨的眼神毫不在意,依旧从容不迫。 “那是刚好十八岁的我在成年派对上拍的,掌机人是沉君言。至于我在想什么……”黎溪放下腿,也学着孔方往前凑,压低声音呵气般说,“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了。” 孔方抬眸看了她一眼,黎溪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他便立刻起身退回去靠在沙发上。 他没有立刻说话,仿佛在斟酌如何把接下来说的话雕琢漂亮,啧了一声才说:“如果你不是沉君言的女人,我肯定忍不住要上你。” 一股杀气陡然涌起,黎溪身后突然溜出一张圆凳,砰的撞在长几上,下一秒程嘉懿就坐在了上面。 短兵相接,铿锵的都是眼神。 黎溪伸小腿拦着程嘉懿,开口转移孔方阴森的视线:“你很怕沉君言?” 孔方不接受话题转移,重新盯着程嘉懿看:“进来这么久,这位先生好像还没自我介绍吧?” 他露出傲慢而厌恶的表情:“我这里从来不允许看门狗进入的。” 程嘉懿延续一贯的面无表情,此刻又加了点目中无人,开口:“我是她……” “男朋友。” 黎溪此话一出,整个包厢都静了。 程嘉懿侧目,黎溪冲他抬了抬下巴,完全不打算改口。 生米煮成熟饭,失去先机的程嘉懿再无翻身的可能,撇开她摸上来的手冷硬道:“分手了就别纠缠。” 孔方突然大笑:“你一边跟我打探沉君言,一边又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 黎溪对他这个问题表示不解且鄙夷:“拜托,我同时让两个男人拥有了漂亮女友,他们叫我菩萨还差不多,还闹什么闹。” 孔方竖起大拇指,真心的。 他把杯口向下的岩石杯翻转,拿起长几另一头开过的那瓶路易十叁,凶狠地把酒灌进酒杯里。 “黎溪,求我做事不是那么容易的。” 琥珀色的酒液冲撞着杯壁和空气,涌起无数气泡,最后漫出杯口流淌而出。 “你喝掉几杯,我就回答你几个问题。” 黎溪酒量不差,但她没有立刻动手,双臂抱胸,冷淡地看着手抚瓶身的孔方,讽刺:“孔先生不想回答就直说,何必逼我去死。” “我哪里舍得你死,我只是想看美人醉酒的姿态。”他浪荡地盯着她高筒靴里的腿,“你一来,我就觉得六宫粉黛无颜色。没有你的漫漫长夜,总得给我留一些性幻想让我消遣消遣。” “孔方!” 黎溪抬手制止施岚走过来的步伐,凝视着玩世不恭的孔方:“好,我喝。” 孔方嘴角扬起:“我就喜欢爽快的人。” 液体的张力狠狠抓住杯沿,黎溪看了微微拱起的表面,一字一句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这一杯喝完了你就必须完完整整把答案告诉我,否则我也不怕跟你鱼死网破。” 孔方完全不惧她的威胁,抬手彬彬有礼说:“请。” 猛烈的空调风垂在她露在外面的大腿上,小腹的隐隐作痛在渐渐加深,抗拒着面前那杯骇人的烈酒。 黎溪深正要抬手,旁边的程嘉懿却先她一步拿起了酒杯,洒出了几点酒液,落在他有些粗糙的虎口上。 “她还在生理期,我代她喝。” 说完手拿起杯子放到唇间,头一仰,性感的喉结上下涌动,专属于白兰地的浓烈酒香四散,像诱人的荷尔蒙,一点一点往旁人身上萦绕。 酒杯被砰的一声摔在大理石台面,哪怕颈上已有潮红入侵,程嘉懿的眼神依旧坚毅果断,仿佛喝下去的不是四十度的酒,而是四十度的水。 “Nice.”孔方敷衍赞赏,然后抱歉看向黎溪,“我真不是个合格的绅士,为表歉意,我可以多回答你一个问题,免费的。” 黎溪懒得跟他耍太极,单刀直入:“酒喝完了,也该到我问问题了吧?” 孔方抬手让她继续。 机会只有两次,黎溪不敢浪费,直接露底牌:“沉君言跟你合作了什么生意?” “呵……”孔方淡笑,笑她不自量力,“黎小姐是要我在大庭广众下暴露商业秘密吗?” 他转身瞟向后面的那扇木门,然后缓缓回头看黎溪:“我们两个进去聊。”首-发:danmeix.com (woo13.com) 第三十五章我也要上你 厚重的木门背后是施岚的红酒酒窖。 酒窖常年恒温恒湿,只有十叁摄氏度,黎溪刚进去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门咔擦一声关上,黎溪拿起酒架上一支红酒,在手里掂了掂。 用来防身应该不错。 “这里只剩我们两个了,孔先生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当孔方提出要和黎溪进酒窖聊天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是施岚。 他将遮羞布完全揭开,露出那颗不加修饰的司马昭之心,她怎能眼睁睁让羊入虎口。 可黎溪不觉得自己是羊,安慰施岚说没关系,又转向旁边一脸肃容的程嘉懿,把手覆在他紧握成拳的手上:“就是要麻烦男朋友你多担待一点,别我喊破喉咙也不做任何反应。” 程嘉懿松开拳头,将她的手捏在掌心。 她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升高,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紧张。 “据我所知,沉君言接手你父亲所有产业已经有五年之久,但他跟我们的合作也就这两年多时间,我可能给不了你太多信息。” 黎溪看过去,一双杏眼带着狠意:“堂堂孔家二少不会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吧?” 玫瑰露出尖刺,孔方连忙举手投降,缓解气氛:“我只是怕你失望,提个醒而已。” “不用你提醒,我从不把希望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除了自己。 玫瑰的美在于危险中绽放出花,此刻的黎溪锋芒尽露,明艳的五官越发浓烈,像色彩大碰撞的油画,美得让人窒息。 孔方还倚着门,被呛也不恼,双手插进裤袋,继续自己的回答:“虽然合作的时间只有两年,但在合作之前我们还是对他的背景进行了调查,没查出任何疑点,清白得很。” 黎溪并不奇怪,沉君言为人谨慎,就算真的做了坏事也能遮掩得毫无破绽。 “这么在意清白,难道你们不清白?” “当然不清白。”孔方用舌尖舔了舔唇角,“你觉得唐人街过半数黑社会的实权掌握者会是清白的吗?” 那她知道孔方散发的戾气是哪里来的了。 “不是我夸张,这世界上可以流通美金的地方,那里的唐人街,都有我们的人。”孔方插在裤袋的手动了动,“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所有唐人街的华裔帮派话事人都受制于我们,听我们指挥,为我们所用,直到青洪帮出现。” 灯光幽暗的酒窖,最适合听年代久远的暗黑故事。 孔方声音放得又低又沉,黎溪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听清。 “作为没有任何背景的后起之秀,你能靠的只有一个‘狠’字。而青洪帮的话事人就是个狠人,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如果说我们姓孔的只为谋财,那么连青洪就是谋财害命。他可以为了一丁点事去杀人防火,一个天生杀人狂。” 想到收藏在图书馆里的剪报,孔方嘶了一声:“我们有钱人格外惜命,不愿意跟这样的疯子去抢,便从指缝漏了点光给他们。没想到他们就此走运,经过几年的火拼,竟然能和我们平分秋色,我那视权如命的哥哥怎么可能放过他。” “不过幸好……”孔方表情瞬间松懈,“连青洪老了管不了事,他正室所生的一儿一女都没他当年半分狠劲,虽然还有不少元老部下尽忠苟延残喘着,但也江河日下,神仙都难救。” 故事很好听,但和黎溪想知道的没有一点儿关系,她不耐烦地提醒:“这跟我的问题有关系吗?” “别急,接下来就说。”孔方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我不知道沉君言是怎么处理明远总部这边的高层,但是在美国分公司,他可是一上台就雷厉风行,炒了过半数的管理层,犯了众怒,分公司差点一蹶不振。” 沉君言从不和她说工作上的事,也不清楚沉君言是什么时候做这些事,只记得她刚住进别墅没多久,沉君言曾消失了大半个月,回来后也依旧忙得脚不沾地,想必就是那时做出了这么一个决策。 “但沉君言不是盏省油的灯,这么危难的关头不但立住了根本,还只用了一年就重新建立起完善的架构,还一步一步让分公司重回巅峰时期,我哥哥才留意到他。” “他找来沉君言,说想跟他合作,在聊到投资和回报的时候,沉君言却说‘钱多钱少无所谓,我只有一点要求,将青洪帮铲草除根,赶尽杀绝’。” 目标一致,二人自然一拍即合。 黎溪心生怀疑:“这是原话?” 孔方点头:“原话。” 那就奇怪了,沉君言虽然冷漠,但在外还是非常注重形象,骗得无数人觉得他是个温柔绅士,就算深刻认识到他会杀人于无形,也无法说他是个凶残之人。 而这么一个人,怎么会对刚认识的外人说如此重的话? “那你们将青洪帮赶尽杀绝了吗?” “当然没有。”孔方换了只脚站,“虽然他们大势已去,但有之前几十年的扎根盘错,怎么可能短时间之内解决。” 他又顿了顿,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但应该也是这一两年了,只要连青洪去世,青洪帮就是一盘散沙,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青洪帮吗? 黎溪陷入沉思,她以为沉君言去美国只不过是管理父亲的公司,完全没想过他会跟那边的黑社会扯上关系。 他又不在唐人街生活,怎么会对那里的黑帮如此深恶痛绝? 接踵而来的问题一个个牢牢缠绕住黎溪和大脑,让她无法认真冷静思考。 况且只有孤男寡女的密闭酒窖也不是思考问题的好地方。 她放下红酒,看向孔方时,又发现他在抬腕看时间。 “你很赶时间吗?” 进来不到十分钟,黎溪已经看到他看了叁四次时间,还不包括她没发现的。 “我不赶。”他一直插在裤袋的右手抽了出来,裤裆上立刻显现一个凸出的弧度,为他柔软单薄的运动裤撑起一个小帐篷,“我只是替你着急而已。” 黎溪的表情瞬间沉下,冷眸里升腾起怒气,似乎能变成一把刀将人的心生生剜出。 “你什么意思?” “倒给你的那杯加料酒本来就是给你的。”孔方答非所问,好整以暇地看着怒视自己的模样,“而我刚才也撒个谎。” “什么谎?” 最终,他的眼睛停在黎溪饱满的胸脯上,放肆得下流:“就算你是沉君言的女人,我也要上你。” —— 有被昨天的点击吓到,是差到无人肯点吗?(抱头痛哭怀疑人生中…… 第三十六章脏黄瓜也配到处乱捅? 愤怒达到了顶点后瞬间退却,黎溪嗤笑:“我竟然不知道,孔先生有浴血奋战的特殊癖好。” 孔方并不否认,还做出一副情深款款的样子:“我的确有这个癖好,但舍不得让你受这样的屈辱。” 黎溪觉得更好笑了,她到底还是小看了施岚给她警告,把孔方当成正常人来看待。 见黎溪没有行动,他又抬腕看了看手表:“药效不等人,你再不快点,你那位男友先生可就要被我叫来的女人吃干抹净咯。” 一指厚的柚木木门隔绝内外两侧所有声响,此刻的风平浪静皆是假象。 挣扎不过旦夕之间,黎溪长舒一口气:“你要我怎么做。” “简单。”孔方拉下裤头,露出鼓囊一团,小“器”得很。 “用手用胸都可以,当然……”他目光不离黎溪脸庞,单手握住翘起的勃发律动,“用嘴会快一点,毕竟外面的人没这个耐心等你。” 黎溪把披在胸前肩上的头发全扫到背后,头往后仰甩了甩长发,两手伸到脑后,叁两下用一缕头发束紧了马尾辫,缓步走近孔方。 直到两人鞋尖碰撞,黎溪停了下来。 孔方比她高半个头,她的发顶就在他鼻尖,幽幽的花香萦绕着,像一只柔软的手,牵着他一路往前。 “沉君言的床头也放着你的照片,你猜到了晚上,他会不会对着你的照片自慰?”孔方俯首在她耳边低语,“反正我会。” 指腹抚上她的下颌,细腻温热,却能令人激动得战栗。 “要是能摸遍你的全身,我就死而无憾了。” 黎溪没有动,任由他微凉的手指擦过自己的脸庞,表情乖顺,开口却锋利如开刃刀锋:“那你注定死不瞑目。” “嘘——”孔方拇指摁住她柔软的唇珠,发痴一般摩挲,“这么软的嘴巴怎么能说出这么硬的话,不知道用我的大肉棒捅一捅会不会有所改变呢?” 黎溪两只手都背在腰后,灵活的手指将右手上的戒指一个一个转动,把切割尖锐的宝石转到了手掌的方向。 “你到底是想开演讲会还是想让我帮你撸?” 孔方宠溺一笑,收回手按在了勃发处揉捏了几下:“我以为你会喜欢多点前戏,没想到你这么急着要摸小方,那就来吧。” 黎溪忍着恶心咬唇一笑,手掌按在孔方起伏的胸肌上,一路往下,让他放下警惕。 她的手似乎带着魔力,去到何方就能激起那里的浪潮,等到她滑到他小腹之上,孔方深呼吸一口,还没喘过气,那敏感处就被一手把握,轻柔地挑逗着他每一线神经。 “唔——”粗重的喘息喷洒在黎溪的发顶,吹起几丝柔软的碎发。 孔方正要仰头享受,握在他根上的手猛然收紧,一圈尖锐的重挫感迅速传达至大脑,散发到全身,顿时把他所有力气抽干。 “你、你个贱婊,啊——” 黎溪手指愈发用力往下按,用力得咬牙切齿:“你他妈叫谁贱婊?有种再说一遍!” 孔方此时早已痛不欲生,脱力地靠在木门上,抛弃尊严求饶:“放手,求你放手,我那里要断掉了!” “断掉了更好,免得你整天精虫上脑,祸害人间。”黎溪看着他奋力挣扎却逃不出她五指山的模样,狠辣用手往上一掰,那绝望的惨叫响彻整个酒窖,混着回音,犹如来自地狱的鬼泣。 她松手,一把将痛得晕死过去的孔方推倒在地,然后脚踩他的脸上,发狠碾了几下。 “小烂软脏黄瓜也配到处乱捅?不剁掉就算姐姐给你留面子了。” 说完黎溪又往他胯下踢了一脚,拧开门锁走出酒窖。 “来嘛,你都硬成什么样了,让我们来帮帮你吧……” 刚走出酒窖,黎溪就看见沙发上的程嘉懿被叁个女人围住,其中中间那个的手已经伸向了他的裤裆。 药效太猛烈,程嘉懿满脸通红,但看到有人想要上来侵犯自己,还是一手挥开:“走开……” 但软绵绵的,没有任何作用。 “来嘛,啊——” 再叁想上手的女人痛呼出声,黎溪揪住她的长发往后一扯,又惹来她第二声惨叫。 “他说让你滚开,你他妈没听见吗?” 她用力把人推开,撞倒小几上所有酒杯,撒了一地混乱的玻璃碎和烈酒。 似乎觉得还不够,黎溪拿起那瓶该死的路易十叁,挥向尖锐的桌角,嘣的一声狠狠砸碎。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此情此景,剩下的两个女人瞄到黎溪冷冽的表情,哪里还敢觊觎那座即将爆发的冰山,一人一边架起倒地不起的那个女人,仓皇脱逃。 “发生什么事了?” 姗姗来迟的施岚一开门就撞上那叁个女人,还未来得及呵斥,又见包厢里凌乱一片,酒窖里面露出一只脚,沙发上的人全身潮红得不正常,而站着的人手握镰刀,犹如地狱使者前来索命。 “你怎么不清明才回来?这么重要的时刻你去哪了!” 锋利的酒瓶碎片在眼前挥舞,施岚吓得失去反驳的勇气,结巴道:“我、我怕孔方会在酒窖里对你不利,我就去看监控,他一脱裤子我就马上赶回来了,没想到……” 没想到你会这样快准狠地把我这包厢拆了。 合情合理,黎溪也怪不到施岚的头上去。 她扔掉碎裂的酒瓶,快步走到程嘉懿面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柔声问:“你还好吧?” 意识被药效烧得所剩无几,程嘉懿想说没事,但早已一柱擎天的器物却胀得发痛,他只能伸手去按住,企图将欲望摁熄。 “他怎么了,需要叫医生吗?” 施岚走过来,也想学黎溪一样探一下程嘉懿的额头,可刚抬手就被黎溪摁了回去。 “孔方倒的那杯酒里有催情药,暂时别找医生,帮我开个房间,越私密越好。” 催情药…… 施岚嘶了一声,立刻后怕起来。 她可没忘那杯酒原来是给谁喝的。 “我叫人去开门,你出门往左边的电梯走,那里是我家专用的电梯,密码9923,直接上到顶层。” 黎溪应了声好,又弯腰问程嘉懿:“你还能走吗?” 他艰难点头,撑着沙发椅背起身,尽力不把自身重量压到黎溪身上。 楼高二十叁层,电梯飞速上升,程嘉懿不仅要对抗不断袭来的情欲,还要忍受气压改变带来的不适。 “叮——” 电梯到达顶楼,黎溪继续搀扶程嘉懿往前。 应该是施岚吩咐过,顶层空寂无人,只有左边的房间大门敞开,而房卡就插在开关旁的取电口。 黎溪将人扶到里面,抬脚把门踢上。 一路走来,黎溪累得气喘吁吁。 她扶程嘉懿到床边坐下,却不想他脚下突然一软,直接将她压倒在床上。 灼热的身体紧贴着她赤裸在外的肌肤,犹如一块烧红的木炭投入荡漾的水面,激起一串滚烫的涟漪。 —— 最近存稿富余了一点点,我可以试着看珠加更了(激动握拳!) 第三十七章禁果 灯光昏暗,四目相对,难得的是各自眼里都带上了情欲。 离近了看,黎溪才发现程嘉懿有颗淡得几乎看不清的痣。她听人说过,鼻梁有痣的人一般都情路坎坷,容易受情伤,为情所困。 不知是难受还是难耐,程嘉懿的额头鬓角都渗出丝丝细汗,汇聚成汗珠,顺着他瘦削而坚毅的脸部线条而下,最后隐入衣领之下,引人拉开窥看。 可能是觉得难为情,程嘉懿费力想要起来,无奈头晕目眩,根本使不上力,刚直起上半身又倒了回去。 “啊……” 再次被压的黎溪闷哼一声,动了动大腿想要借力起来,却碰到了身上的人那坚硬无比的凶器,连忙顿住。 似乎是真的难受,被碰到的程依旧一动不动,喉咙发出低沉嘶哑的呻吟,扫过黎溪的耳廓,像磁铁吸住了碎铁,听得人头皮发紧。 抬起的腿卡在程嘉懿两腿间,渐渐僵硬发疼。 不是她故意要动,是实在受不了了。 大腿来回擦过那坚硬如铁的欲望,黎溪也感觉身体有一把火烧起来。她眼睛从自己腿上收回,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脸。 程嘉懿眼睛紧闭,似乎是她的动作起了作用,他紧咬的牙关松动了一点,溢出难以自抑的喘息,如同久旱之人遇天降甘露,尽情尽力汲取。 黎溪有些情动,空出来的手搭上他的肩,一路往后,路过凸起的肩胛骨,紧绷的背肌和凹陷的脊椎沟,又重新往上,最后勾住他如烙铁一般滚烫的颈后,揉搓着他的碎发。 “程嘉懿,我来帮你吧。” 膝盖又往上顶了顶,动作比之前任何一下都要大,毫无防备的程嘉懿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痛,是畅快。 药物作用过于强大,能轻易侵蚀花费多年堆砌起来的人性,但程嘉懿不愿意被原始的兽性支配。 “我、我去浴室洗个澡。” 说完他挣扎着起身,避开黎溪的搀扶,快步踉跄着走进浴室,关门反锁。 “你就算关门也别上锁啊!黎溪走过去咚咚咚地敲门,“万一你晕在里面怎么办!” 里面没有传出回应,只有哗哗的流水声告知这扇门的隔音效果。 程嘉懿进去多久,流水声就响了多久,黎溪就在外面站了多久。 五分钟后,流水声停了,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屏息凝神地听着里面的任何声响。 “程嘉懿。”她又敲了两下门板,“你还好吧?” 他没有回答,但没有了哗哗水声遮挡,细微的击水声即时显露,节奏逐渐变快,还伴随着低沉难抑的呻吟和低吼。 他在自渎。 黎溪咬了咬下唇,等到里头的人结束,听到专属于疏解后绵长喘息声后才再度抬手敲门:“你的衣服都湿了,需要我去拿新的吗?” 过了一会儿,一声疲惫但诚恳的回答传出:“麻烦你了。” 施岚心思细腻,早就猜到她需要一套男装,早早就叫人送到了门口。 又因为黎溪嘱咐过要私密,送衣服上来的人早已离开,黎溪开门去拿的时候只有一张放着睡衣的布艺凳。 黎溪拿起迭成方块的睡衣,听到背后有开门声,转头就看到穿着白色浴袍的程嘉懿扶着门框走出,如玉山倾倒。 经过凉水冷却,他脸上的潮红退去不少,唯独露出来的胸膛和颈上还浅红一片。 “你没事了吧?” 黎溪走近他,踮起脚尖去摸他额头和脸侧。 他有意去躲,但刚才体力消耗过大,没能成功避开。 “好像是没那么烫了。”黎溪放下手,把捧在怀里的睡衣递给他,“你先换上吧,记得把旧的拿出来,我让人洗干净明天拿回来。” “谢谢。”程嘉懿接过睡衣,又因为没拿稳,夹在中间的东西掉了出来。 黎溪眼明手快,蹲下伸手去接,接住了一块柔软的布料——一条平角内裤。 “喏,给你,没掉地上没弄脏。” 程嘉懿感觉耳朵又开始发烫,心虚看了黎溪一眼,她倒是磊落大方得很,表情都没变过,衬得他反应过度一般。 “谢谢。”他再次致谢,闪身退回浴室,顺手关门上锁。 站在镜子前,他脱掉浴袍穿上睡衣,下身那个不认输的家伙又昂首挺胸,雄赳赳翘起向他示威。 那因药效而起的凶猛情欲已经退却,程嘉懿并没有想做那档事的心思,恼羞成怒拿起内裤穿上,强硬将不听话的兄弟塞进裤兜里。 看着那团扎眼的鼓囊,程嘉懿脑海里突然闪过黎溪抓住这条内裤时的模样。 她的手指修长,白得犹如羊脂玉般细腻,抓在深灰色的布料上…… 情欲上次侵袭,程嘉懿感觉有一只手抓在他的勃起的轮廓上,挤压、托起、揉搓,最后上下套弄。 “你好了吗?” 可能是幻觉太深,程嘉懿似乎听到了黎溪的声音。 轻柔如云,又像山涧的流水,流淌过他的身体,带出一片又一片的涟漪,激荡着他全身每一处敏感点。 潮热再度澎湃,程嘉懿低喘着,手再也不受控制,伸到内裤之中,握住那硬得发疼的器物。 “程嘉懿,程嘉懿?” 山涧的溪水再次涌来,淋在他炽热的身体上,纾解剧烈的燃烧带来的痛,舒服得只能低喘发泄。 程嘉懿弓起身子,左手撑在洗漱台,随着套弄的速度加快,他脑海变得一片空白,听不到声音,感觉不到外物,只有耳边有人一声一声喊他的名字。 柔情万千似水,却能击溃他筑起的所有高墙。 “程嘉懿。” “咔擦。” 开门声霎时唤回他的神思,程嘉懿猛地转过头,赤足而立的黎溪手扶门把,已经有一只脚踩进了浴室。 “你……” “出去!”被熔岩缠身的程嘉懿低声呵斥,无奈声线被欲望侵扰,再严厉也难掩那诱人的难以自抑。 黎溪当然不会走,她进来以后,程嘉懿的手还是没有停下,继续套弄那开始膨胀的分身。 说的是拒绝话,可此情此景之下,这更像是邀请。 他上半身穿着藏青色的真丝睡衣,随着他晃动的动作勾勒出底下遒劲的肌肉,而不着半缕的下半身长腿笔直结实,连脚背上的青筋都清晰可见。 最后,她视线落在程嘉懿手中时隐时现的肉根,哪怕他手掌宽大也无法完全把握。 黎溪想,她看见了伊甸园的禁果。 —— 问:小程的处男之身还能保得住吗? 第三十八章渎神 在沉君言之前,黎溪虽没有做过那档事,但也骗过不少无知少男对着她自慰,然后她再居高临下地嗤之以鼻。 论长度和粗硬度,无人能沉君言并肩,更别说超越。 可现在,她找到了能和他与之匹敌的人。 站得有些累了,黎溪动了动僵硬的脚踝,埋怨般的嗔到:“这么久都没弄出来,你这么糙的手都要把它磨出血了吧……” 被她盯得受不了,程嘉懿背过身去,手臂摇动的速度更快。 黎溪嗤的笑出声,走上前去贴着他的背,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往下一压当作制止:“别弄了,要是弄伤就可惜这支巨枪了。” “不……” “不用我?”黎溪包裹住他灼热的手背,另一只手放在他小腹前轻扫,“你也不想还是个雏就把它弄坏了吧?” 终于,程嘉懿的手顿住了,黎溪趁机慢慢往前滑,穿过他的指缝,握住了那骇人的根柱,感受上面粗犷的纹路。 “它好凶啊……”黎溪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手指,然后用手掌将它托起,丈量那惊人的长度——比她手掌还要长出几分。 她再次握住那蓬勃的欲望,钻过程嘉懿的手臂来到他面前。 药效再次上来,程嘉懿感觉脚下踩着的瓷砖变成了软绵绵的云朵,动一下就会陷下去,他只能双手扶着洗漱台。 黎溪被他两只手困在身前,冰冷的大理石抵住她的臀部,而面前却是块烧红的烙铁,让她进退两难。 当然,她也没想过要退。 紧握欲望的那只手一直不动,程嘉懿再煎熬也拉不下脸自己动。 “我自己……” “诶,别动。”黎溪弯腰套弄了一下,又眼巴巴地抬头跟他说,“这样不顺手,我们换个位置。” 说完她站直身子,踮起脚尖凑近他的嘴,在程嘉懿要躲下的下一秒站了回去,拉着他调换前后位置。 “你坐下。” 洗漱台于程嘉懿来说有些矮,他坐下的时候只能岔开腿微微屈膝。 黎溪站在他两腿之间,低头看他性器的全貌。 她手指从底下往上,轻轻托了托两个阴囊,挠痒似的揉了揉,换来程嘉懿咬着牙发出的吸气声。 念在他是被药效折磨着,黎溪也捉弄挑逗,手掌慢慢往上移,拇指指腹按在那敏感的头部,轻轻打转。 “舒服吗?” 程嘉懿身上还源源不断散发着热气,握住坚硬的手心泌出了一层细汗,减缓了那粗野的摩擦,却增添不少腻滑的真实感。 引以为傲的克制在灯光温暖的浴室里彻底失去效果,程嘉懿双手抓紧两边凸出的大理石块,羞耻感遏制着快感,哪怕已经头皮发麻,还是隐忍不发。 手中的速度越来越快,许久未做过这种事的黎溪手渐渐发酸。 她抬头看程嘉懿,他双目紧闭,牙齿把下唇咬得发白,不是在享受,反而像是顽抗。 都这个时候了…… 黎溪轻笑一声,收紧了手掌将那物轻轻一提,俯身靠近,对着那已经冒出点点白沫的地方吹了口气,感觉到手掌里的收缩动作才抬头看程嘉懿。 “程先还不肯缴械啊?”她歪头用脸颊轻轻一蹭,一双闪闪生辉的眼睛看着他,“还是说程先生格外留恋我,这么辛苦还要忍着不射,让我继续伺候。” 她换了只手帮他,左手不常用,手掌更加软糯细腻,程嘉懿的精神临近崩溃点,全身的神经似乎都聚在身下那一处,快要把他撑破。 他伸出一只手攥紧黎溪的手,引着她跟随自己的节奏:“黎、黎溪,帮……我……” 一张嘴,那要被禁锢在口中的呻吟和低喘如洪流涌出,冲破所有堤坝,让他无法再合上。 眼前似有黑影晃动,程嘉懿正要定睛看清,唇上突然被咬了一下,然后被彻底柔软封禁。 对方动作极快,灵活的小舌不讲道理地钻进他满是酒气的口腔,追逐着他的舌头,触碰、缠绕,交换津液。 那丁香小舌软滑得像温热的果冻,带着香甜,让人忍不住吮吸轻咬。 而他也这样做了。 如玉一般的手臂攀上他的肩膀,慢慢圈紧他的颈,身下的胀痛瞬间到达巅峰,在那只骚动不已的柔荑彻底丢盔弃甲,一泻万里。 缠绵的唇舌缓缓分开,藕断丝连。 过分激烈的吻让黎溪有些缺氧,不愿抛弃半点温存,哪怕手上都是浊液,也轻握着那有些疲软的凶器。 额头相抵,黎溪轻喘着,还未餍足,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被吮红的唇珠,手指又开始寸寸丈量他的长度。 “程嘉懿。”她温声叫他名字,缠上他的身逼他抱稳自己,“你喜欢那个女生不和你在一起实在太亏了。” 他心跳还是很快,疲惫得只能用一个“嗯”字表示不解。 黎溪圈在他脖子上的手徐徐松开,让自己往下滑几分,将小腹以下的位置和他还横在半空的坚挺紧贴。 “毕竟……她失去了一段‘性’福的生活。” 短促的气息擦过她耳旁的碎发,只隔着百褶裙和一层蕾丝并不能阻隔她纵下的欲念。 黎溪将自己的饱满压向程嘉懿,再用双臂挤出诱人的深沟:“都做到这种地步了,不如等我亲戚走了,你跟我真正来一场?” 手从程嘉懿衣摆往上探索,唇贴着他的喉结往下:“我想试试小处男急不可待,挺着巨枪不懂温柔地把我撕裂的滋味。” 那巨枪果然又坚挺起来,同时硬挺的还有程嘉懿整个身体。 但趴在他身上的黎溪怎么感觉不到僵硬下的,是激烈的挣扎。 她循循善诱:“最多……做完我就再也不纠缠你,一拍两散。” 话音刚落,所有挣扎刹那消失殆尽。 程嘉懿不带感情的眼睛从上至下看着黎溪,又变回那个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祇,张嘴不再是央求,而是质问。 “我以为沉先生已经带你体验过了。” “酸溜溜的。”黎溪故意凑到他颈侧嗅了嗅,枕在他肩上抚摸他腰间的弧度,“我们做的时候他的确是小处男,但他比你稳重多了。” 她摊开磨红的手掌展示:“起码他不会随便失控,射得我满身都是。” 那黑色的百褶裙上还有一道显眼的白。 “不说这个了,你爽完就自己出去换衣服,我要洗澡。” 说完就无情地把人推了出去。 客房不大,床和浴室就只有一窗之隔。 程嘉懿穿好睡裤走向床边,一转头就被吓得连忙闭眼背过身去。 那扇窗的百叶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了上去,只留一条浅杏色的浴帘遮挡着,上面清晰映着一道倩影。 稳住心神,程嘉懿慢慢张开眼睛,没想到眼前就是一面高大的镜子,镜子里他的身后,黎溪侧立着,在水下温柔地揉搓着饱满的浑圆,然后一路往下,划过平坦的腰腹,最后深入禁地来回抽动。 那激烈而娇媚的吟哦随着袅袅烟雾散开,随风潜入房间每一处,像一声声定身咒,将程嘉懿的眼睛定在了镜面,无法自拔。 —— 数学应用题: 阿溪手掌长度等于作者本人手掌长度,已知作者手掌长度18cm,求小程的唧唧长度。(狗头) 第三十九章我只恨自己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所以当黎溪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看到床上的程嘉懿把棉被盖过了头,她就猜到这人是在装睡。 插在胸前的手机震了震,黎溪拿出手机后提了提有些松动的毛巾,然后才点开屏幕查看。 来自施岚:我在门口,如果不是在干坏事请立刻过来开门。 啧,真亏,穿得这么性感,第一个看到的竟然是施岚。 黎溪不情不愿地开门,毫不意外地收到了来自施岚猥琐的口哨声。 “小妮子五年不见,都变波霸了,看来沉君言功不可没。” 以防她口中再出什么狂言,黎溪抬腿踢了踢她的屁股让她赶紧进去:“我自己的肉自己长的,关沉君言屁事。” 关上门后,施岚还是没忍住,双手掐住黎溪的腰,喟叹:“我都不知道该羡慕你还是羡慕沉君言,或许你们上床的时候可以加我一个吗?” “嘘——”黎溪可没忘床上还躺着个装睡的人,“你能不能别表现得像个猥琐男。我让你拿的衣服呢?” 施岚笑嘻嘻地把布袋递给黎溪,矢口否认:“这可不能怪我,人间尤物站在面前,除非是瞎子,不然谁能坐怀不乱。” 黎溪看了看床上一动不动的山丘,的确是个瞎子。 施岚送来的是一条酒红色吊带裙,长到脚踝,跟个麻袋一样将整个人罩在里面,黎溪也懒得进浴室换,把裙子穿上后再把里面的毛巾解了,最后套上内裤,完美竣工。 “孔方醒了吗?” “没,还躺着呢。” 黎溪得意又讶异:“我不过掰了一下,他就变公公了?” “那倒没有。”施岚噗嗤笑了,幸灾乐祸,“医生刚到的时候醒了,还叫嚣着要把你干得下不了床,我就让医生给他一剂苯巴比妥了。” 苯巴比妥,用于镇静和安眠,非常适合孔方这种欲望高昂亢进的危险人物。 黎溪撩开湿发用手指梳通:“他还满脑子精虫倒是有利于我,不然他说要报复,我就不得不联系沉君言帮我摆平。” 这样就彻底打草惊蛇了。 “看来你拿到不少有利消息了?” 黎溪摇头:“有点头绪,但也更乱了。” 她把从孔方口中的青洪帮故事转述了一遍,最后提到沉君言对此的莫名敌意时,她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孔方说沉君言背景清白,就证明他之前不可能和黑社会来往。那既然没有旧怨,他为什么会如此仇视青洪帮,还用到‘斩草除根’这个词?” “这很难理解吗?”旁观者施岚一眼洞穿,“凶手就是这个青洪帮啊,答案都摆在你面前了还不会抄吗?” “开玩笑,沉君言怎么可能为了我放弃明远。” 施岚带来的帆布袋还装着她搜集回来的资料,是有关沉君言在美国和其他公司合作的大概内容。 黎溪拿出最底下那一页放到最上面,罗列着的是明远和孔氏近两年的合作项目。 “孔氏这些年打算洗白他们的地下产业,所以让沉君言接手了不少他们的黑色产业。但明远的大本营始终在国内,要是被查出洗钱这种犯罪事实,沉君言还怎么稳坐明远第一把交椅?” 除非他要放弃这边的正常生意,走上犯罪道路。 那这样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如此针对青洪帮了——他想做独市生意。 听到最后,施岚啧了一声,弹了弹舌说:“我说不准是你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沉君言没信心。你怎么就觉得他不可能为了你放弃金钱地位?他没对你说过我爱你吗?” 他当然说过,深刻得让对所有感情都无心装载的黎溪都记得一清二楚。 “但世人都爱钱财地位多过爱一个人。”黎溪拿出孔氏上一年的财报,“孔家的地下产业在集团总收益里的占比非常高。马克思说过,当利润达到300%的时候,人们就敢践踏一切法律,没有人能抵御金钱的诱惑。” 施岚不认同,在第一次听黎溪这样说的时候就完全不认同。但无奈这句话被黎溪奉为至理名言,也造就了她对人情关系冷漠的性格。 “我突然就不羡慕沉君言了,他爱你爱到抛弃底线,你却当他发疯。”施岚掏出自己的车钥匙晃了晃,“孔方那边我会帮你盯紧的,你今晚是要留在这里还是回去。” 黎溪没有接手:“回去,我还有些事需要确认。” “行,那我给你备车,你要走的话给前台打个电话就行。”楼下还有个烂摊子需要她去解决,施岚也没时间再逗留。 黎溪将她送出房间,但关门前施岚却突然回头。 “阿溪,我真的觉得你没必要浪费时间去找另一个选项。”她抿了抿唇,“如果你对沉君言的爱有所怀疑,你可以去找那晚酒会的邀请函,答案就在上面。” 空旷的走廊安静如台风中心,哪怕四周已风起云涌,台风眼中依旧风平浪静。 “好,我会去找的。” 送走施岚后,黎溪关上门,长舒一口气,将额头抵在了门板上,为转速过快的脑筋降降温。 房间各处都铺着厚厚的软绒地毯,当黎溪听到脚步声回头时,程嘉懿已经走到离她只有一臂之内的距离。 黎溪扬了扬眉毛:“哎呀,你醒了啊?我以为你要睡到天荒地老呢。” 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得出她听似欢欣的语气藏着各种各样的挤兑。 “我没睡,只是怕打扰你和施小姐的谈话。” 他总是有各种大道理搪塞自己。 黎溪双手环在胸前,两朵红梅在丝滑的布料上盈盈绽放。 程嘉懿下意识退后一步,别过眼,将视线放到最低。 哪怕他们刚才才做过最亲密的事,可黎溪觉得这人离她越来越远了。 “等一下我们出发回老宅,如果找不到我需要的东西,我还要回别墅一趟,你帮我安排一下。” 工作期间不能掺杂任何私人感情,这是保镖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程嘉懿立刻回到铁面无私状态:“沉先生吩咐过我们,绝对不能带你回别墅。” “我不会让你们难做,今晚我会让他改变主意的。” 他并不吃这套:“那就等到沉先生改变主意我再作安排。” 黎溪放下两只手臂,在一片温暖的柔光中看着程嘉懿。 他还是那张一成不变的脸,哪怕他们二人刚才才做过亲密无间的事,他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像一棵树,咬定青山,深深扎根。 “程先生这么循规蹈矩,摊上我肯定觉得很倒霉吧?” 程嘉懿难得有个笑的表情,只不过是苦笑。 他延续今晚的率直:“是挺倒霉,但离我的‘最倒霉’还有一段距离。” “那是……?” “死亡。” 黎溪略微一点头:“所以这算习得性无助行为吗?” 死亡带来的恐惧能让勇者对现实感到无望和无奈,继而害怕得只敢规行矩步。 程嘉懿对这个倒不是很上心:“或许吧。” “那你恨吗?” 毕竟死亡于他来说不仅是个词,更是沉重的生命。 “恨谁?”程嘉懿收回茫然的目光,摇头,“我只恨我自己。” 第四十章身体力行告诉你 多得施岚的提点,黎溪也不用苦思冥想怎么瞒着沉君言,在两个住处翻找他的商业资料。 回到老宅,黎溪大张旗鼓跑到沉君言的房间和书房大肆翻箱倒柜,终于在把拉出保险柜前接到了沉君言的来电。 手机是俞乔拿过来的,早前黎溪跟她说过,只要接到沉君言的电话,不用管叁七二十一,直接挂断,但今晚她挂断了叁次,沉君言还坚持不懈继续打,她只能过来请示黎溪。 “以往挂断一次沉先生就不会再打了,这次……” 明显不是试探她气消了没有。 “给我吧。”黎溪按下接通键和免提后再从俞乔手上拿过手机。 她没开口,在沉君言面前没有先下手才是强的道理。 “听说你今晚去找施岚玩了?” 黎溪轻哼:“沉先生干脆放弃现有产业,去当狗仔吧。” 料到她不会轻易原谅自己,沉君言也不恼,包容她所有的夹枪带棍:“相较于从狗仔口中听到,我更想溪溪亲口告诉我。” “相较于亲口告诉你,我更想当面告诉你。”黎溪阴阳怪气地学他说话,然后质问,“你现在找我,是怕我在施岚那里听到你做过的坏事吗?” 沉君言那边正是工作时间,安静的时候还能听到有故意压低的讨论声音。 “我能做什么坏事。只是想提醒你注意休息,这么晚了就别无头苍蝇一样找东西,有什么想找的直接问我。” 话都摊开了,黎溪也懒得再虚与委蛇,神秘兮兮道:“施岚刚才跟我说了一件关于你的事。” “唔,是什么?”他很喜欢这种谈论日常的聊天。 “她说你爱我爱得癫狂,但我没感觉到。”她说得一脸嫌弃,力求没看到的沉君言能轻易听出。 低沉又愉悦的笑声如琴弦颤动,沉君言也不追问她为什么,只问施岚是怎么说的。 “她啊……”黎溪故意拖长声音卖关子,“她让我回来找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样我看了就知道你有多爱我的东西。”她反问他,“那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既然她热衷于你问我猜游戏,沉君言也乐意陪她玩:“我可以拥有一个提示的机会吗?” “不可以。”黎溪义正辞严耍赖说,“你连爱我的证据都猜不出来,这是爱得癫狂的状态吗!” 就差没把他推上断头台审判了。 “那是找不到吗?”沉君言否定地唔了一声,“那是太多了,找不完。” 那边的工作似乎真的很紧急,黎溪又听到有人小声用英文催促,但沉君言还舍不得挂断电话。 “邀请函在别墅,如果还是找不到,不妨等我回来。我身体力行告诉你,我爱你有多深。” 黎溪挂断电话,抬头看向一直守在书房门口的程嘉懿,端庄一笑,底下埋藏着名叫得逞的宝藏。 * 黎溪对程嘉懿抱有十万分信心,也不嘱咐他要怎么策划,回到房间倒头就睡,一觉就睡到日上叁竿。 事实证明她看人的眼光精确万分,才坐在餐桌前喝了口温水,程嘉懿就带着出行方案来到了她面前。 “行程安排和部署方案我已经发给沉先生过目,他觉得没问题。你再检查一遍,没问题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程嘉懿是个极简人士,给出来的方案也不过一张白纸就能全部概括完整。 浑水摸鱼和偷龙转凤。 出门时分两组人行动,黎溪选择其中一组,Team A去往施岚的度假村,Team B是去瞿老的舞团。进入室内后迅速换装,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出发往别墅,由程嘉懿全程跟随。 她沉默太久,程嘉懿怕她嫌弃这个办法太儿戏,开口解释:“俞乔是易容换装的好手,你不用怕会被认出来。而去别墅的路上有我在,你不必担心会出问题。” “我从不质疑你的专业性。”黎溪朝他举了举咖啡杯,“只是很期待和程先生一起坐公共交通工具这件事。” * 最终黎溪还是选择跟随Team A那一行人出发去往施岚的度假村。 程嘉懿没有问为什么,只说要先分开行动。毕竟对方知道程嘉懿贴身保护黎溪,如果两个人都上同一辆车,不就直接告诉对方正确答案是哪个。 闸门紧闭的车库内,程嘉懿给车内的黎溪作最后叮嘱:“我不跟你的车,但是我会在路上找机会到度假村找你。在你没见到我之前,都不能跟任何一个人走,记住了吗?” 黎溪逗他:“我们这样好像要私奔哦。” 程嘉懿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收回扶在车窗边缘的手,敲了敲玻璃:“好了,关窗出发吧。” 司机应了句好,纯黑的玻璃冉冉升起,阻挡外面的人看进里面的任何机会。 卷闸门缓缓旋转向上,车子开出去的那一刻,黎溪起身往后望。 玉山还在原处,神祇立于山巅,眉目早有动容之色。 * 因为提前和施岚打过招呼,黎溪到达度假村后直接从专属的地下车库上到顶层,途中一个陌生人也没见到,顺利抵达昨晚住过的房间。 自傲如程嘉懿都会开口赞赏,黎溪一点也不担心俞乔的专业能力。 她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看俞乔从行李箱里拿出衣服、假发和化妆包,一件一件摆得整整齐齐,黎溪也一件一件看过去。 裹胸,全黑oversize T恤,破洞工装裤,AJ黑白熊猫和一顶短假发。 黎溪挑了挑眉:“如果出去后我想上厕所,应该去哪边?” 不是开玩笑,她是真的好奇。 俞乔将责任推给程嘉懿:“应该是去被嘉懿哥清过场的男厕。” “那我非常期待。” 知道还有另外的人会假扮自己,黎溪特地没穿穿戴繁琐的衣服,除了穿裹胸时有点阻滞,叁两下就把衣服穿好了。 相由心生,黎溪五官柔和中带英气,只需要加深一下轮廓就有阴柔俊朗的味道,最后再戴上假发和墨镜,还真有几分雌雄莫辨的感觉。 黎溪对着镜子弹了弹墨镜框,然后指着站在门口的程嘉懿问俞乔:“现在给你选男友,你选他还是选我?” 俞乔羞怯地捂住脸:“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两个都要!” 平白无事被拖进浑水的程嘉懿翻了个白眼。 第四十一章来者不善 别墅在东边的近郊,而度假村则在北边,回去一趟并不容易,但也有利于甩开有可能存在的跟踪者。 度假村还在试运营阶段,有班车直达市中心的大型商业区,这是他们第一段路程。 一上车程嘉懿就带着黎溪走到最后一排,这里可以观察到全车的状况,没有船头怕鬼船尾怕贼的顾虑。 “从这里到终点需要一个小时,你……” “那我睡一会儿。” 黎溪截住他的话,侧头倒在他肩上,一只耳机同时塞进他耳朵里。 耳机里的摇滚乐曲震耳欲聋,程嘉懿皱了皱眉,默默忍受。 “我们这样像不像学校春游时的早恋人士?” 她双手抱住程嘉懿的手臂,将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但遮不住她兴致高昂如小猫一样翘起的唇角。 程嘉懿想抽回手,却被她抱得更紧。 “我虽然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他故意抬了抬肩膀撞她一下,“但我知道我性取向是正常的。” 黎溪张嘴在他结实的肱二头肌上咬了一口:“看来昨晚的美人出浴图还是没能震撼到程先生你。” 脑海里迅速浮现那浅杏色的浴帘,程嘉懿戴上墨镜,将外套拉链拉到颈上,变成一个拒绝和外界交流的雕像。 时间尚早,从度假村回市区的人并不多,叁叁两两分开坐,都靠在车窗玻璃补眠,安静得只剩车引擎在不厌其烦地高歌。 耳机里的歌停了又放,这次换是一把深情的男声,低声乞求唱到: “沿途与他车厢中私奔般恋爱, 再挤逼都不放开……” * 班车的终点站离别墅那一区还是有一定的距离,黎溪被程嘉懿护在怀侧,坐公交转地铁,在人潮拥挤中,他被迫与她相拥。 别墅区方圆几里都没有公交站,更别说会有地铁线经过。两人从接驳的小巴下来后,徒步两公里到达别墅大门。 推开那扇深棕色大门后,里面空无一人,虽然离开的日子很短,但已经有冷清的气味蔓延。 “沉先生吩咐过,一到六点,不管找到与否,都必须离开这里返回老宅,且全程都必须有我跟在你身边。” 黎溪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两点过一刻,多的是时间。 “那你吩咐王姐做两碗蟹黄伊面拿到沉君言书房。” 虽然主人家没有住在这里,但还有佣人在这里打理别墅,不愁没人伺候。 到保姆间找到了正在午睡的王姐,程嘉懿上二楼尽头找黎溪。 书房大门敞开,黎溪坐在最里面的书桌。窗帘拉禁,一点光都没有渗进来,电脑的光映在她脸上,不见一个表情。 当然不是没有,而是被她藏下去了。 黎溪顺利用自己的生日打开沉君言的电脑,先点开回收站,空白一片,再浏览了几个盘,都是近期的文件。 她点开邮箱,逐条逐条看。 孔方没有骗她,沉君言和孔氏的合作在两年多前才开始,大量裁员的事也是真的。不仅是美国分公司,连国内总公司也裁了不少高层。 其中好几个都是她父亲的老臣子,经常到黎家老宅做客。 黎溪手指轻敲桌面,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一上台就把人都裁光也太不符合常理。 蟹黄伊面送到,但没有沉君言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书房,王姐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等程嘉懿过来拿。 “再不吃面就坨了。” 程嘉懿捧着两碗面走到书桌前,黎溪还在认真翻查每一封邮件,刚好遇到一个不懂的单词,她拿起手机搜索在线翻译:“你先吃,我查个单词。” 程嘉懿看着她打字的手,那一长串英文还剩个后缀没打,他先把答案给了出去:“Central stimulant,中枢兴奋药。” 黎溪抬头看他,敷衍地鼓了几声掌:“看来这位壮士的高考英语肯定很高分。” 四级低空飞过,六级懒得去考的人只能问远古时期的成绩。 程嘉懿眼神暗了暗,拉了张凳子坐在两碗面前:“我没有参过加高考。” 黎溪心口一窒,以为又踩到他的痛点,正要腹诽几句他人生路坎坷,下一秒却看到他神情倨傲,仿佛一只开屏孔雀:“我是保送的。” “……” 黎溪将电脑屏幕转到他面前,谄媚笑到:“程先生能者多劳,顺便帮我翻译一下吧。” “我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程嘉懿拿起筷子准备吃面。 见不得别人好的黎溪夺过他的筷子:“我不吃你也不准吃!” 蛮横得犹如一方恶霸。 程嘉懿无奈往前坐了一点,拿起鼠标上下滑动,犹如阅读母语文章一样,一目十行,几下就看出了大概意思。 “可能你要失望,这篇东西没涉及商业,只是一份医学论文的部分截取。” “是关于我的病吗?” 程嘉懿重新拉到最顶,再认真浏览一次:“没有提到PTSD,除非你有其他病。” “性瘾?” “……”他无语地睇她一眼,抽回自己的筷子低头吃面。 * 把面解决掉后,黎溪关掉电脑,将找寻重点放在书桌旁边的四个五层书柜上。 范围过于庞大,又不能假手于人,黎溪一本一本书翻,终于赶在六点前把最后一本书塞回到书柜。 同样一无所获。 黎溪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僵硬的肩颈,关节噼里啪啦作响,差点以为自己要进正骨医院。 虽然无比想念老宅按摩师的手法,但她没忘记回到这里来的借口,关掉电脑和吊灯就往旁边的房间走。 刚搬进来的时候,她和沉君言都有各自的房间,而书房旁边的就是沉君言一开始住的那间。 他的私人物品都放在那里。 记起自己的房间还有东西要拿,黎溪脚步一顿,正想转头让程嘉懿帮忙跑个腿,却见他脸色突然大变,飞身将她扑倒在地。 “小心!” “砰——” 玻璃爆裂的声音响彻整个书房,深灰色的窗帘被粗暴划开,一个高壮的男人从绳子上稳稳落地。 书房并没有铺设地毯,纵然有程嘉懿半边身子作落地缓冲,黎溪还是痛出了大脑一片空白。 但来者不会给她时间恢复,先锋破窗而入后,跟随者都纷纷顺着绳索跳进书房,将所有出口都拦得死死的。 “躲到书桌后面,快!” 他踢开碍事的大班椅,连拖带塞把黎溪推到书桌后,然后打开电脑主机旁的抽屉,取出一把伯莱塔92F,紧握枪身,后拉上膛。 咔、擦。 两声缓慢而笃定警告响起,是恶战即将拉开序幕的号角。 第四十二章爱的证据 虽然只有几秒时间,但程嘉懿已经看清对方的人数和装备——叁个牛高马大的男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唯一能庆幸的是对方只有一支枪。 但一对叁始终是件难事,而且叁个人的站位都有些距离,程嘉懿也做不到一箭叁雕。 正当愁眉不展之际,黎溪戳了戳他的手肘,摘下头顶的帽子甩了甩。 无须言语,他立刻就懂她的意思。 黎溪尾指按在拇指上,只留叁根手指向天。 叁、二…… 程嘉懿将重心向前,双手抓紧握柄,黎溪平放手腕,五指夹住帽檐。 一! 黎溪用力将鸭舌帽扔到书桌另一侧,暴戾的枪声立刻响起,可怜的帽子被子弹射穿,冲击力之大直接让它分崩离析。 “砰——” 同一时间,程嘉懿从底衫起来,眯起左眼对准举着枪的人的手腕开了一枪,速度之快让对方完全反应不过来,生生挨下这一枪。 “继续躲在里面别动!” 程嘉懿冲了出去,弯腰捡起那支掉落的手枪扔到书桌后面,右手迅速调换方向,往离自己最近的人的大腿开了一枪,然后一个扫堂腿将对方绊倒在地。 一下失去了两个战斗力,被剩下的大光头也只是慌张了一秒,直接挥起拳头冲向程嘉懿。 对方动作太快,程嘉懿也不能开枪,一是怕浪费子弹,第二是怕过多的枪声会把其他人引来。 他把枪插在腰后,以掌接拳,但这只是一招声东击西,对方突然起飞脚,直接将他踹退了几步。 脚步刚站稳,刚被扫倒在地的人猛地起身从身后将程嘉懿扣住,大光头见状立刻上前,握着拳头铆足了劲砸向程嘉懿的脸。 程嘉懿立刻低头,那砂煲一样大的拳头直接砸中后方的人的脸,在那叫惨绝的叫声中凶猛向前,用头猛烈撞向大光头的肚子。 可能程嘉懿师承少林铁头功,光头被他撞得连连倒退,撞到无辜立着边角位看热闹的书柜上。 书柜没有嵌进墙里,被这大块头一撞,不堪重负前后摇晃了几下,终究抵不过地心引力,直直倒在了大光头身上。 “咚——” 木柜加书把人砸了个半身不遂,看到叁个人都倒地不起,程嘉懿憋着的那口气松下来,腹部的痛楚立刻反扑,呛得他连咳了几声。 动静声消失,黎溪也从桌子底下探出头来。 程嘉懿看到她吐兔子受惊般的眼神,紧绷的心也软了几分,忍痛挺起胸膛向她走去。 “你……” 他笑容初露,黎溪神色突然变得冷峻,双手举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他的眉心。 那柔软的食指扣动扳机,程嘉懿立刻向前扑倒在地,在枪声响起后一个翻身滚到了旁边。 再回头,那个被他射伤手腕的人痛苦呻吟倒地,那只长满手毛的手按在大腿上,依旧无法阻挡鲜血汩汩流出。 黎溪学电影主角,屈起手臂收回枪,对着枪口吹了口气,冲程嘉懿扬起下巴:“不用谢。” 程嘉懿笑容无奈,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活动了一下:“手臂疼不疼,有没有受伤?” 格洛克17的后坐力不算大,但黎溪没受过专业训练,拿枪的姿势不标准,自然会把伤害放大。 刚经历过一场酣战,程嘉懿的手出了一层薄汗,手心滚烫,冰山将融。 “疼……”黎溪垮下表情,可怜巴巴的眼睛泪汪汪,“你吹吹我就不疼了。” 摸了摸骨头没发现有问题,程嘉懿放下她的手:“疼就忍着,找几根绳子上来,我先控制住这叁个人。” 早知道他不会受这一套,但黎溪还是被他那颐指气使的语气气得不行,没好气道:“绳子没有,手铐倒是有几个。” 程嘉懿没听出言外之意,认真对比过后点头:“手铐的确更容易把他们控制住。” 然而又听黎溪问:“硅胶的也可以?” “……” * 最后还是王姐在储物室找到了几根扎实的麻绳,程嘉懿把叁个人捆到了一起,才打越洋电话请示沉君言。 沉君言把全程经过听完后,让沉默延续了好一阵。 哪怕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根据那粗重的呼吸声也可以得知,他气得怒火中烧。 毕竟这是第二次出事了。 “我今晚的飞机,你先把人关在地下室,至于地下室的位置你问管家。其他事我会处理,包括别墅的安保。” 他停顿一下,轻声嗤笑:“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里,程先生最好先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劝我放过你,因为这次我不想听任何一句求情,包括黎溪。” 说完他也没有给程嘉懿反驳的机会,立刻将电话挂断。 程嘉懿收起手机,和管家一起把叁个大汉押到地下室,然后返回书房。 书房里一片狼藉,他就站在废墟一般的玻璃窗前,直到有人敲响门板。 他回头,黎溪斜倚着门框,手里拿着张银白色的信函扇风,表情轻松,完全不把刚才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事发突然,我以为黎小姐会吓到病发。” 上次剧院门口都没有开枪,她就严重到要入院观察。这次不但开枪见血,她还能冷静地配合他声东击西,最后甚至开枪将他救下,实在令人惊讶。 “这次我也挺佩服自己。”从不自谦的黎溪更加自大,扇风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可能是有程先生在我身边,格外有安全感吧。” 程嘉懿故意不解风情:“上次我也在。” 黎溪啧了一声,过去戳他肚子,等听到他吃痛倒吸凉气才收手。 “这就说明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用信函挑起程嘉懿的下巴,目光迷离,却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说明程先生是我的药,长期服用,功力大增。” 程嘉懿没有避开她的动作,眼珠往下移,看到信函上的印有施岚家度假村的Logo,正是她们说的邀请函。 那份所谓的爱的证据。 留意到他目光的去处,黎溪收回卡片,两只手指夹住摇了摇:“想知道?” 程嘉懿别开眼睛。 “想看就看吧。” 她拆开信封,抽出里面带有香气的卡片,举到程嘉懿眼前。 在一众大小一致排版整齐的印刷字里,手写的“黎溪小姐”四个字格外娟秀飘逸。 而在秀丽笔的笔迹下,隐藏着五个印刷出来的字——沉君言先生。 “诚邀”二字后还跟着前缀——明远集团。 “沉君言正式成为明远集团总裁后,外界一致认为明远早已改姓沉,而我只是被他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黎溪将邀请函翻到自己面前,“他此举为的就是告诉其他人,我黎溪还是明远的中心人物。只要我们两个同时出场,作为伴侣的,永远只会是他。” “既然……” “既然我知道他的心意,为什么还是不相信他?” 头顶监控里的红灯还勤勤恳恳地亮着,黎溪以纸掩面,却只能隐藏住嘴角不屑的弧度,留眼角眉梢的冷意呼之欲出。 “因为我永远忘不了,当我在病房醒来时,沉君言在背后仇视我父亲的眼神。” 狠戾得让人心惊。 第四十三章天堂鸟 沉君言的飞机在当地时间晚上九点起飞,经过十四个小时飞行,在午夜时分降落心安之处。 廊桥位置不足,沉君言从停机坪下机。 茫茫夜幕里,他那台纯黑VS680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车踏板上站了个穿姜黄色茶歇裙的人,他未必能一眼看得出来。 他缓步走下舷梯,晚风把黎溪的裙摆吹得摇曳翩跹,犹如一朵随风而动的天堂鸟,哪怕黑夜再深也不会就此湮没。 当他跨下最后一级舷梯踩在平整的水泥地上,天堂鸟化为金翅雀,闪进宽敞的车厢,不见了。 “你跟后面的车,自己回家就好。”沉君言随手把手提箱递给助理,停在了敞开的车门前。 后排的座位被全部放平,金翅雀幻化出人形打横躺在上面。 黎溪手支在脑袋后面,如锦缎一般的长发披在身上,一些又落在象牙白色的皮椅上,与柔软的布料一起勾勒出少女姣好的曲线,如国画中的山与水。 山峦高耸,山谷低幽,相得益彰。 沉君言弯腰走进车里,坐在前排单独座椅上的扶手,以眼作手,轻抚过黎溪全身。 裙摆足够宽却不够长,她的两条小腿露在外面,在车厢顶灯柔和光线的照射下,莹莹泛光,如放在博物馆里的女神雕塑,挑剔不出分毫瑕疵,注定会令人爱不释手。 就算回来得匆忙,沉君言还不忘在飞机上换了身衣服洗了个澡,但也难掩十四个小时飞行后的疲惫。 黎溪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下一步动作,从不轻言放弃的她坐起来,趴在沉君言的大腿上仰视他。 “看来沉总一点也不想我,宁愿发呆也不愿意抱我。” 沉君言抬手托起她的脸,像逗弄小猫一般来回轻抚她的下颌线:“我就是太想你,想到以为自己在做梦,梦见你变成一只妖精入我梦来引诱我。” 得到了甜头的黎溪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被放平的后座上。 黎溪跨坐在半倚着车壁的沉君言身上,两指描绘他的脸部轮廓,从眉骨到鼻梁,最后是前一秒刚亲吻过她的嘴唇,然后双手翩然搭在他双肩,怅然道:“几天不见,沉总又憔悴了不少。” 她软若无骨地靠在他怀里,V领下的风光尽显,雪白的,酥软的,被他坚硬地胸膛挤压着,等待他去探索攫取。 沉君言的手从她裙摆下探进,流连在大腿外侧。 他的不前进,就代表拒绝。 “溪溪,我说过的,你求情也没有用。” 小把戏被无情揭穿,黎溪表情凝固了一秒,下一秒立刻直起身子单手捏住沉君言两边脸颊,学白雪公主的恶毒后妈说:“嗬,我还以为沉总早把这件事给忘了,不然怎么到现在都不问问我的病情如何呢?” 路面颠簸,沉君言的手还扶在黎溪腰肢两侧以防她摔倒,好声好气地哄她:“那溪溪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当然没有。”她牵起腰间的两只手,神气地表示,“所以这还需要我帮程嘉懿向你求情吗?” 结果又绕回来这里。 沉君言松开与她紧扣的双手,敛起笑容不动声色说:“那看来我给他预留的时间没被浪费,都把你劝导他的阵营里了。” 气氛明显冷了下去,连空调也识时务地停止了制冷,唯独黎溪不慌不忙地用手指绕卷自己的发尾,唉声叹气道:“看来沉总把自信留在了曼哈顿,竟然觉得我会为一个男人叁番四次和你作对。” 沉君言又怎么真的敢给黎溪送冷脸,听到这般说法,放在自己身体两侧的手又回到了她腰上,强硬地逼她倒进自己怀里。 “你就没跟他有聊过去留的问题?” “说没有那是骗你的。”黎溪哼了一声:“不过你选的人也像极了你,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怎么利诱威逼也不跟我透露半句。” “那怎么一样。”也不知道哪个字讨好了他,黎溪腰上的双臂又紧了紧,低沉而愉悦的耳语响起,一起落下的还有他细碎吻:“起码你来问我,我还是会给你透露半句的。” 他的嘴唇顺着耳廓一路滑落,从耳垂到脸颊,最后在她颈侧啃咬。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歇,也跟着嘴唇往下移动,撩起柔软宽大的裙摆,修长的二指在无人知晓处,隔着薄如蝉翼的蕾丝探进禁地,感受春潮带雨湿润。 “既然他不想跟你说话,那也没必要留了,是吗?” 灵活的手指玩弄着她的花蕊,黎溪脱力地嘤咛,被渐渐燃起的情欲拉回了思绪。 程嘉懿真的不想留下吗? 未必。 就算他没有透露过任何一点意愿,黎溪也知道他是想留下的。 昨天晚饭过来,她接到了沉君言的电话。 问过她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后,沉君言不容抗拒地跟她说会另派一批人过来进行安保,还假大方地说留程嘉懿到审判的那天。 争论无果后,黎溪挂断电话上楼找程嘉懿,得到的却是他大煞风景的回答。 “连续两次重要任务我都搞砸了,黎小姐也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费心思,我不值得。” 那时候书房里还一片狼藉,地上都是散落的玻璃碎片,一道长长的血迹旁边还躺着一把带血的扫把,而程嘉懿就蹲在这近似废墟的地方,一颗一颗地把玻璃渣捡到手心。 黎溪看过无数失意之人,每当遇到的时候,她总是以嘲笑和幸灾乐祸的目光视之,置身事外,当作人生趣事。 但她见不得程嘉懿失魂落魄的模样,见不得永远笔直的他要为世间万事折腰。 她上前用力将他从地上拉起,泄愤似的冲他吼到:“什么叫搞砸了就不用浪费我心思!难道不是你留下来摆平这个烂摊子吗!” 程嘉懿被她拉了个措手不及,被吼完一通才反应过来,被她过分紧张的表情逗得轻声失笑。 “知道了。”将手上的玻璃碎抛向垃圾桶,“我尽量不给黎小姐留下个软弱无能的最后印象。” 字里行间没有一个应承,但一颦一笑都写着无法拒绝,她又何需杞人忧天。 —— 我真的是flag王,前几章刚说有很多存稿,今天现实就给我来一个狠狠地巴掌——我卡文卡到医生都看得出我抱恙,要我注意休息。(哭)要是周一看不到更新,那就是我阵亡了(划掉),要是看到了,下次见面可以叫我熊猫风(希望是后面的结局) 第四十四章内鬼 从机场到别墅需要一个半小时,但对在性事上极度契合的二人来说,这点时间连吃个餐前小点都不够。 然而池塘干涸多时,哪怕不够时间往内灌水,总也需要点点春雨来滋润。 挡板将驾驶位和车厢完全隔绝,黎溪的裙子被拉到胸下,托起一对雪白的乳,任君采撷。 沉君言也不急,手掌下是她半边纤巧的肩头,细腻如玉的肌肤吹弹可破,包裹着玲珑的骨骼,只要轻轻啃咬,就会显露那暧昧的桃红色。 黎溪被他摁在柔软的皮椅上,散开的长发如黑色的绸缎,被她垫在身下,黑与白形成最鲜明的碰撞,越是单调的颜色最是将她衬得不可方物。 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人未寝,欹枕钗横鬓乱。 红梅玉峰终于成功完成勾引任务,那双自诩永远冷静的手终究抵不过风花雪月,捧起她柔软的酥胸细致揉弄。 但不够,远远不够。 沉君言俯首在她胸前,双手将两边的雪团掬在一起,然后张嘴将其中一朵嫣红含住,吮吸吞咽。 黎溪娇呼,双臂下意识要推开来犯者,但还是抵抗不住沉君言强势的进攻,无力地圈住他的脖子,用泫然欲泣的低吟应和他一下轻一下重的挑逗啃咬。 又一波春雨骤降,掌心的温度依依不舍离去,一路飞驰的车子稳当停下,无声无息。 温热退却,凉意来袭,黎溪被濡湿的两朵娇蕊在空气中无辜挺立,惹人生怜。 “到家了。” 情欲慢慢散去的沉君言帮她把裙子拉好,最后沟壑一侧的半圆上蹭了蹭,怜惜般轻吻。 黎溪还处于迷蒙的状态,见他又蹭到胸前,又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软乎乎地黏在他怀里。 她鬓角还带着细汗,带着果香丝丝渗入他鼻腔,让他忍不住又在她发顶轻吻,柔声问:“我抱你回房间休息?” “唔——”把脸埋进他胸口的黎溪用鼻音抗议,圈住他脖子的手收得更紧,“我要你一直抱着我,我不说停下你不可以放手。” 仿佛他是那个名为黎溪的世界里最不可或缺的事物。 他最享受她的被需要。 “好。”沉君言将她两条腿分开夹住自己,一手托起她的臀部,另一只手护在她头上,抱起她走出车厢。 已是凌晨光景,缺月上中天,整栋别墅都被笼罩在惨淡的月光下,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沉先生,程先生在书房等你。” 五年如一日梳着大背头的老管家替沉君言打开车库通往别墅的门,待他点头表示知晓后才问第二个问题:“需要为两位准备夜宵吗?” 沉君言垂眸看趴在自己肩上的人,黎溪随便打发管家:“今晚的餐后甜品热一下拿上来就行。” 到达书房门前,管家领命欠身离去,顺手把房门关上。 书房早已恢复原状,只不过被割坏的深灰色窗帘被全部换成了天蓝色的,一看就是黎溪的手笔。 “黑白灰硬装配安抚色系,也就只有你才能想到。” 听不出称赞还是挖苦的,黎溪统一把它归到称赞的一方。 她骄傲地从沉君言肩上抬头:“那当然,你代表的色系加我代表的色系,能不合衬吗?” 虽然毫无道理可言,但沉君言爱听极了。 书房里显眼的除了新换的窗帘,还有笔直站在书桌前的程嘉懿,只可惜两者待遇不一致,后者被沉君言故意无视了。 黎溪借着重新趴回沉君言肩头的角度向前望去,漫不经心地跟他讨论起书房软装的问题:“除了窗帘,我觉得还是要加个地毯。要不是程先生舍身垫在我身下,恐怕你现在看到的是一个骨折的我。” 沉君言这才舍得抬起高贵的头颅,望向腰杆笔挺,却一直背对着自己的程嘉懿,过了好一阵才迈开长腿往书桌走去。 “程先生的事后补救能力的确不错,只可惜对未雨绸缪的方法仿佛一窍不通。” 当惯上位者的人嘴就是这么毒,仿佛天下唯我独尊。黎溪也深谙此道,并且一直贯彻落实,沉君言这一句和她说过的那些对比,简直小儿科里的小菜一碟。 但刚才那一句,她听着就是不痛快。 等沉君言走到书桌后方,黎溪转过身子把大班椅从桌洞里拉出来,顺势看向目光低垂的程嘉懿。 他好像就此认命。 沉君言坐下后,黎溪立刻松开环在他肩颈的手,乖乖坐在他大腿之上,任他的手在腰间徘徊。 等沉君言落座后,程嘉懿总算抬起头来,双手紧贴裤缝,九十度欠身鞠躬,献上诚挚歉意:“很抱歉,我的失职意外导致黎小姐……” “意外?”沉君言打断他如背书一般的道歉,“一次我可以当是意外,是巧合,但第二次了,你还认为这是意外?” 那是无能导致的必然! 火药味刹那蔓延,黎溪连忙用手轻抚沉君言的手臂,像抚顺炸毛的恶猫,让他慢慢冷静。 被厉声叱责的程嘉懿脸色不变,鞠躬过后又变回一座挺拔的高山,不卑不亢地回到:“我的想法和沉先生一致,我也认为这不是意外。” 沉君言抬眸看他。 “不过我们的内核应该大不相同。”程嘉懿从衬衫的胸口袋拿出一张对折了两下的A4纸,摊开铺平在桌面,推到沉君言面前,“我认为是我的团队里出现了内鬼。” 黎溪眼皮一跳,急忙拿起那张被迭过的纸。 纸上还残存着程嘉懿的温度,暖意洋洋,而上面的字笔锋遒劲,力透纸背,一笔一划都蕴含着主人的风骨,清逸有力。 沉君言也暂时把视线转到白纸之上,除了程嘉懿的名字,他团队所有人的名字都被写在了上面。 他从黎溪手上夺过白纸,举起向程嘉懿展示:“程先生给我看这个,不会是想让我帮你抓内鬼吧?” 程嘉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知道沉君言还有一腔怒火未发,现在说什么都是错。 “况且……”他手腕轻轻一甩,把纸扔回了台面上,“有内鬼又如何,我炒掉你一整组人,有没有也不关我的事。” 程嘉懿轻描淡写一句挑衅的话:“沉先生,逃避起不了任何作用。” 内鬼一天不除,总会有再次现身的时候。 沉君言眼神瞬间降温,一冷一热的眼神在空气中碰撞,擦出无声无色的火花四射。 夹在中间的黎溪气定神闲,左手扳过沉君言的脸让他看向自己,幽怨又不满:“哥哥嘴上说着爱我,却连一个害过我的人也不去抓吗?” 沉君言垂下眼睑,深深看她着黑亮的眼珠,里面倒影着天花板投下的光,也倒影着他的轮廓。 只有他一个人的轮廓。 她抿着嘴唇,本是质问,却表现得像恋人间的推拉,问爱不爱我,问谁爱得深。 又有谁能拒绝黎溪的爱? 答案是没有,且开放性附加题是心甘情愿。 第四十五章替身 房门外响起两声沉稳的敲门声,紧接着是老管家永远稳重沉着的问候声:“黎小姐,你的牛奶桃胶已经热好,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这时候亟需一个外人来打破僵局,黎溪连忙应答:“可以,你进来吧。” 门把按下,门锁咔擦一声开了,管家托着金色托盘从外面走进来,微微欠身,最后才缓步走到书桌一侧,先拿出放在中间牛奶桃胶放到黎溪面前,然后再把右边的茶杯放在沉君言手侧,最后才是左边的茶杯,放在了程嘉懿面前。 “请慢用。” 老绅士永远绅士,昂首挺胸走到门外,正身将门关上。 黎溪从托盘上拿起小勺子,搅动乳白中带点淡黄的牛奶,金属敲击骨瓷,叮当作响,权当缓和气氛的前奏。 “不过……”黎溪食指按住白纸的一片,缓缓拉回到自己面前,在思维导图的中间空缺位画了个圈,“程先生一早就把自己剔出了候选位,要是你贼喊抓贼怎么办?” 程嘉懿磊落又坦荡,丁点不怕她质疑:“黎小姐有顾虑是人之常情,你不妨先听一下我的计划,你觉得没问题我们再作定论也不迟。” 黎溪自然是信得过的,但她背后还有个沉君言,要打要闹也得经过他的批准。 她回头看向一直静默不语的沉君言,后者丝毫不拖泥带水:“你说。” 得到首肯的程嘉懿又从左边裤袋拿出另一张纸,仿佛是学生时期书不离身的学霸,动不动就拿出单词卡出来背上几个。 “这是我回别墅任务的方案和行程表。” 余光看到黎溪掩嘴偷笑,不明所以的程嘉懿分神看了她一眼,继续解释:“我可以用人头担保,这份方案和行程除了我所有团队成员和你们两位,绝对没有第叁方的人知道,所以我才这么肯定我们之中出现了内鬼。” “当然,我也可能是内鬼。”他立刻否定自己刚才的讲法,先抑后扬,“不过如果我真的是内鬼,我为什么要选到最后时间才出手?黎小姐跟我共处一室几个小时,我多的是下手的时间,何必劳师动众,找人破窗而入。” 黎溪适时给他说好话,点头:“有道理,你继续。” “其次在剧院的时候,去取车的人迟到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只是出场的车辆比较多,导致事发的时候他们还来不及到达将黎小姐接走,但后面我才知道,是有人故意碰瓷,将车堵在了停车场出口。正如沉先生所说,一次还能算意外,但一而再,再而叁就是必然事件。” 最后,他从右边的裤袋拿出最后一张纸,打开推到黎溪的白瓷碗前:“这是我为抓内鬼行动做的一个大概方案。黎小姐在别墅遇到袭击后,我存了点戒备之心,没有和任何一位成员透露过这件事。如果沉先生愿意让我放手一搏,我们明天就可以行动。” 沉君言赏脸地拿起方案扫了一眼,立刻皱起眉头,满脸不快。 方案很简单,先找一个身形和黎溪相似的女士作为替身留在老宅,黎溪本人就跟着假意被解雇的程嘉懿藏匿起来。等到内鬼放下戒心,他们就故意露出马脚让内鬼有机可乘,最后再将人一网打尽。 他甩开白纸沉下表情:“黎溪不可以离开我所控范围半步,这是原则问题!”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两人同时开口,黎溪无视沉君言阴沉的双眼,取过被他抛弃的方案:“做戏就要做全套。你也说了,我不能离你半步之遥,如果你不在,那这场偷龙转凤的大戏还怎么唱下去?” “只是……”黎溪黑亮的眼珠转了转,“程先生想出一个如此大胆的方法,想来心里已经有怀疑的人了?” 程嘉懿颔首。 “那……”她小心斟酌试探,“俞乔在里面吗?” 她说想和俞乔交朋友是个善意的谎言,但俞乔不知道真相,天真地把这个谎言当成诺言。 就当她是自私吧。 虽然她撒谎了,但她不希望俞乔跟她撒谎,她不想看见美好事物在自己眼前崩塌破碎。 程嘉懿抬眸定定地看着她,看到她眼里的,犹豫挣扎几秒,又低头避开她担忧和迫切眼睛:“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只不过她是嫌疑最低的那个。” 就像在暗途里找到了同伴,黎溪松了一口气,又听她身后的沉君言开口:“替身和顶替你位置的人选你都找到了?” 凡人皆有一朝得势就语无伦次的弱点,若把内鬼推上程嘉懿的位置,飘飘然的快感会降低人的判断力和行动力,做起事来必定发生错漏。 “是。” “那分别是谁?” 和他们二人的冷静淡定,黎溪紧张得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生怕错听漏听一个字符。 “顶替我岗位的,是刘北习。” 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名字,黎溪彻底放下心头大石,轻松问到:“那替身呢?事先说明,没我漂亮的都……” “是俞乔吧。”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声调平缓,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只是在和服务生点菜一般,说出一个能让黎溪全身僵硬的人名。 黎溪又被扔进了茫茫黑暗中,无助的她看向同伴,想要寻求那条名叫否定的路口。 可惜,这一生里很多路需要你一个人走,同伴未必会一直伴随着你。 程嘉懿怎么洞察不出她的抗拒和希冀,但他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点头:“是她。” “不可以!”黎溪反应激烈,猛然从沉君言腿上起来。 “为什么不可以?” 两把声调相似的男声同时响起,开口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在须臾间决定由程嘉懿当这个恶人。 “俞乔是我们的同事,她知道刘北习的习惯和优缺点,设套起来也事半功倍,这是外面找来的人无法比拟的。 “其次,俞乔是警校毕业的,她不是你所认为柔弱女子,一般男性在她面前完全不是对手,黎小姐不必对她的人身安全过分忧心。” 同伴彻底叛变,黎溪重新坐回沉君言腿上,试图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 但沉君言这次竟破天荒地站在了她对面,附和起程嘉懿的话:“她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虽然性格不算沉稳,但胜在做事不含糊。” “沉君言!” 别人说话是掷地有声,而黎溪的话就像投进了黑洞,什么反应都没有。 沉君言摆摆手示意程嘉懿出去,黎溪高声喝住他:“不准走!” 程嘉懿就还真的站定在原地,正过身子等她说话。 可说什么都是错,又舍不得一句话也不说。 “黎小姐。” 缄默已久,还是程嘉懿先打破沉默。 他尽量放柔和冷硬的声线:“黎小姐对此不必有负担。就算这不是俞乔的职责,这点小事她也愿意为你牺牲的。” 黎溪垂头暗里叹气,所以她才不愿意啊。 第四十六章猛虎弄蔷薇 老管家好不容易加热到适温的牛奶桃胶又被放凉,黎溪舀起一颗炖得毫无形状的桃胶,然后被身后伸来的一只手按回了碗里。 “都冷了,吃了对肠胃不好。” 黎溪挣开他的手,又往里面挖了一颗,左手护在勺子下,递到沉君言嘴边,啊了一声让他张嘴。 能得到她如此亲昵贴心的服务,哪怕勺上是毒药,沉君言也甘之若饴。 他张嘴含住金色的小勺,软滑清甜的桃胶自动自觉滑下他的喉咙,很难不联想起黎溪那丁香小舌。 “不生气了?” “谁说的?”勺子空了,黎溪又舀了一勺牛奶喂到他嘴边,等他低头喝光才说,“我只是想让你拉肚子,少自作多情了。” 她倚着的那片胸腔微微震动,刚把勺子放回碗里,沉君言马上拿起碗,仰头把整碗牛奶桃胶一口饮尽。 “这下还生气吗?” 黎溪抻着脖子去看碗底,看到的确空空如也才愿开尊口:“我没有生你的气,我只是在跟自己生闷气。” “跟自己生闷气就是在折磨自己,这样还不如直接来折磨我。” 黎溪是个俗人,俗人就没有不爱听甜言蜜语的,也没有不爱被人捧着的。 她双肘撑在桌面边缘,下巴小幅度抬起,微微眯着眼睛打量衣衫整洁的沉君言,然后伸出一只手去抚弄他领带的温莎结,中指插进领结,用力一扯,释放受此束缚的禁欲气息。 “喝过糖水的嘴果然很甜。” 沉君言自动自觉把领带彻底扯开扔到桌上,解开最顶端的衬衫纽扣:“你还没试过,怎么知道甜不甜。” 邀请的意味浓得直白,但黎溪不为所动,两只手肘继续撑在桌沿,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打量着他。 “沉总,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在书房做过了吧?” 和老宅不同,这里从里到外,完完全全都是沉君言的地方,他不需要顾忌,没有一点负担,这栋楼里每一个地方成为过他们欢爱的地方。 但书房是次数最少的那个。 因为这里藏了太多秘密,多到连她都不能随意进入。 裙摆被轻盈撩起,一双大手抚过她岔开的双腿,最后轻轻托高她的臀部。 沉君言将她托到自己面前,用下唇轻碰她的鼻尖,笑意难藏:“我以为你嫌这里太硬。” 连块软布都没有,躺在哪都硌得慌。 两人的私处紧密相贴,黎溪已经感受到他的旺盛的欲念,扶住他的双肩来回磨索,无辜看着他说:“沉总你这么硬,我也喜得紧欢啊……” 啧,谁说嘴甜的只有喝了糖水的? 裙里的手从大腿移到背后,手掌贴在伶仃的蝴蝶骨上,怕她就此长出翅膀,一扇翅就远走高飞。 那只不安分的玉手解开他皮带扣后,沉君言蓦地起身将她压倒在书桌上,抽出贴在她背上的手,将她两条腿举起圈在自己腰上,然后粗鲁地想把整条碍事的裙子扯下。 “等等。” 和之前很多时候一样,黎溪再一次在千钧一发之前喊停。 媚眼如丝的她从桌上起来,弯腰两只手进裙摆,臀部轻轻抬起,将浅灰色的蕾丝内裤褪下,两只松开,掉落在沉君言的领带旁。 沉君言瞄了一眼,两根细绳,一块近乎透明的蕾丝,早已被春水浸湿。 呲呲的拉链拉动声占据了整个沉静的书房,黎溪跳下桌子,裙子借着地心引力顺滑地掉落在地上,盖住她白皙的脚背。 冷白的灯光下,白皙婀娜的酮体仿佛镀上了一层银光,像莹白的珍珠,就算有丁点瑕疵,也难掩熠熠生辉。 更别说那点瑕疵是沉君言亲口带来的,别提能有多动人了。 在车上的时候沉君言早已难抑情动,在她胸前落在点点爱痕,玫红的,粉红的,在此时此刻化作绽放的花朵,任谁都想要摘下这芬芳私藏。 可娇花不愿被就此采撷,黎溪踮起脚尖攀住沉君言的肩膀,在他的唇边呢喃:“不准你撕坏我最喜欢的裙子,这次我来主动。” 沉君言万分期待:“悉随尊便。” 黎溪重新坐到桌上,两条腿夹住沉君言劲瘦的腰,用力一带,直接将他拉了过来。 她摸了摸西装裤下的鼓囊,作恶般徘徊在粗犷的肉柱轮廓上,惹他阵阵战栗。 解开裤纽,拉下拉链,一层内裤的包裹完全抵挡不住凶兽出笼,隔着一层布也能看到呼之欲出的形状和脉络。 撩拨够了,黎溪拉下最后的束缚,让粗壮兴奋弹出,一手握住他的高昂往自己腿间送去。 巨龙慰藉过外唇一周,难耐轻喘的又何止她一人。 黎溪抬头看近在眼前的沉君言,他眉宇间都是隐忍之色,纤长的睫毛半遮半掩眼底的欲动,脆弱又性感。 两处的幽秘都旷别已久,敏感得连爱抚都能激起大片的涟漪,惹出或娇或沉的声响。 黎溪往后退了一点,屈起岔开的双腿,挺了挺身子,让湿润的嫩肉包裹住那敏感的头部。 见沉君言深呼吸一口,她又将它拿出,继续刺激寂寞多日的花蕊。 两人的呼吸节奏趋于一致,从轻到重,由慢至快,回荡空旷的书房,如靡靡之音,刺激所有感官。 下体倏地收缩,黎溪轻抬腰肢,一股春泉瞬间涌出,淋在她掌中的坚挺。 花瓣沾满露珠,盈盈动人,沉君言再也按捺不住汹涌的情欲,欺身将黎溪压在身下。 “啊——” 那粗壮毫无阻碍地进入幽深的小径,雨后的花壁湿润而柔软,藏在心底的破坏欲瞬间升腾。 红了眼的沉君言只看到她饱满的双乳在他撞击下来回晃动,他双手掐住她盈盈一握的细腰,释放凶悍的烈兽在她体内肆虐驰骋,感到她每一下收缩和战栗。 “唔,再深一点……” 黎溪抱住他的脖子,抬臀贴近他,将自己完全交出。 抽插的动作越来越卖力,沉君言看着身下的人在他的进攻下盛放,蒸腾出浓烈的香气。 “溪溪,舒服么?” 酥麻和撑胀让她呼吸困难,黎溪两只手揪住他的衣袖,时不时漏出的欢吟替代所有肯定的回答。 他又将视线放下到两人交合处,野兽正蛮横地捣碎带雨的蔷薇,花瓣被强硬分开,楚楚可怜地承受这野蛮的冲撞,深深浅浅,难离难舍。 “溪溪……”掐在她腰上的手游弋到她晃动的乳,双手各包裹起两团丰腴,猛地收紧,细嫩如白雪的肉从他指缝挤出。 虎口挑逗那挺立的荷尖,上下敏感处都被占据的黎溪不堪快感入侵,紧咬的牙关骤然松开,魅惑如丝的吟哦从喉咙溢出,一发不可收拾。 体内的胀感越来越强,撞击也越来越深,黎溪忍不住开口催促:“哥哥,哥哥你快点……” 沉君言耸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仿佛听不懂她的求饶:“溪溪真贪心,还想让哥哥再快点?” 黎溪的脚尖崩得紧紧的,听到他的揶揄忍不住低声埋怨着撒娇:“不、不是,你,你快点射出来,我疼……” 白雪将融,被快感和欲望支配的黎溪脸颊潮红,细长的脖子和颤动的胸乳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 一只手无助地抓住他紧绷的手臂,两条长腿被夹住他的腰,迷蒙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放荡和天真在这里融合,缔造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爱美神。 大脑紧绷的弦锃的断开,沉君言迅速将那头凶兽抽出甬道,积蓄已久的洪水一泻千里,全撒在了黎溪不断起伏的小腹上。 —— 谁能想到,这大肥肉章卡了我两天,所以所有存稿都没了,再加上身体抱恙,医生让我多点休息,所以明天的更新暂缓一天,我们周五再见,一起迎接清明假期~ 第四十七章风流快活 是重逢的夜,也是离别的晚,还未来得及想温存,就要想日后。 书房不似卧室能迅速沐浴清理,沉君言用茶杯里的水沾湿纸巾,拭掉黎溪身上明显的体液,然后脱下早已被解开的衬衫披在她肩头。 情欲散去后,巨浪般的空虚扑面而来,黎溪抱紧沉君言,将自己所有重量压向他,迫使他坐回大班椅上。 熟知她的习惯,沉君言坐下后将她整个蜷缩起来的身子抱紧,嘴唇轻碰她覆着一层细汗的额头,然后鼻梁,最后还是情难自禁,将她柔软的唇珠含住,然后慢慢张嘴,彻底将她的唇封紧,辗转缠绵。 灰烬中的火星再度燃起,下体还隐隐作痛的黎溪瞬间清醒,连忙别过脸叫停这一场热吻。 沉君言知趣地松开她的嘴唇,但搂住她身体的手收得越发的紧,力求给她最无懈可击的安全感。 缓过气后,黎溪松开箍在沉君言背后的手,疲惫地靠在他肩头,等他帮自己扣上纽扣。 放在桌角的手机亮了亮屏幕,只可惜手机主人认真和衬衫纽扣交流,彻底将它无视。 黎溪推了推他:“你金丝猫找你。” 百忙中的沉君言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自己的扣纽扣大业:“内容里的两个人都是黑头发的。” 黎溪低低地笑,等所有纽扣都扣好后才从沉君言腿上起来,顺便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来自程嘉懿。 【沉先生,俞乔到了,我们在楼下等你。】 “我陪你去洗个澡,然后再下去。” 沉君言也站了起来,赤条的上半身依旧光洁白皙,松弛状态下的肌肉流畅而结实。 黎溪沿着他小臂上的青筋往上,越过山丘,跨过沟渠,又重新上山,最后停在山顶上抚摸茱萸。 “沉君言,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她的指尖还在他胸前打转,偏偏脸上一点欲色也没有,秋水汪汪的眼睛巴巴地看着他,仿佛只要他说一个“不”字,眼泪就会应声而下。 沉君言搂紧她的腰:“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的请求了?” 得到了应允,黎溪改圈住他的脖子,用嘴唇碰了一下他的鼻尖:“帮我照顾好俞乔,不准叫她去危险的地方,不能对她呼呼喝喝,不能让她受委屈,要待她如待我一般……” 衣摆下的臀肉被重重一捏,黎溪来不及娇呼,脸颊又被捏住。 “前面我可以答应你,但后面的不行。”沉君言无视她的眼神抗议,也学她用嘴唇蹭她鼻尖,“我的溪溪谁都不能替代,你吩咐的也不行。” 黎溪笑容初露,再一次被他抱到桌上,那根一直没被主人收回裤中的器物抵在她毫无遮掩的私处,蠢蠢欲动。 体温再次上升,感觉到有异物入侵,黎溪无力地推了沉君言一把:“刚才答应我,这么快又食言了?” 她后挪了一点,让沉君言落了空,从不认输的他再次往前,直到触及那湿润的敏感处才停下。 “我怎么食言了?想喂饱我的溪溪也算食言?” 说罢,他又挺了挺身,让半根没入。 黎溪呼吸顿时变重,扶在他上臂的手猛地收紧,抓住他隆起的肱二头肌,忍着刺激嗔道:“俞乔就在下面等你开会,你却在这里风流快活,啊……” 一句话的语调波澜起伏,全怪在她体内挑拨的欲望。 沉君言轻咬她的耳垂:“难道溪溪不快活吗?” 她向来重色轻友,此刻友谊更是难敌性欲,双腿再次忘情地夹住沉君言,在他怀抱和书桌之间的欲海徜徉。 “溪溪,睁开眼,睁开眼看我……” “告诉我,喜欢我这样疼你吗?” 沾在脸侧的发丝被温柔拨开,在她腿间的猛兽变为摇动尾巴讨人欢喜的小狗,浅浅律动,生怕动作大了会令她不高兴。 黎溪眼睛半阖,面前的沉君言看她的眼神如痴如醉,深邃如马里亚纳海沟,能吞噬占有目中的一切。 沉君言捧起她的脸,蜻蜓点水般细吻她的五官:“好乖,我的溪溪好乖……” 她穿着他的衣服,在他身下缱绻怒放,承受他的一切爱和怜惜,并且深深眷恋着这一切,他怎么释手? 恬静的夜只剩爱人间的低语和轻喘。 “溪溪,溪溪……” “你爱我吗?你爱我好不好……” 那低喃忽远又近,黎溪分不清是不是幻听,她觉得自己又沉进了一片海。 海水温柔席卷,流过她全身每一片肌肤,无法拒绝的舒服,完全不想反抗的她只能一点点被淹没…… * 心里还记着楼下有人在等,黎溪也不管沉君言没有有尽兴,自己舒服过就挣扎着要他出来,沉君言只能草草了事。 但耽搁的时间实在太多,她被打横抱出书房时,楼下的两个人已经都站在了落地窗前——坐太久,起来走动一下。 她身上还穿着沉君言的衬衫,两条腿垂下,在经过二楼小偏厅的时候,她故意往楼下望。 沉君言还赤裸着上身,俞乔见状害羞得背过了身,而早已司空见惯的程嘉懿完全不避讳,平静的双目微抬,落目的地方是她雪白的腿。 也不是只想看她的腿,而是沉君言身形宽阔,留给程嘉懿的,就只有一双故意晃动的腿。 叁个人,各怀心思。 “沉君言。” 黎溪戳了戳他的胸膛,等他垂眸看着自己才说:“你们叁个开会就行,我要睡觉。” 她不想和朋友讨论“卖朋友”的问题,总觉得是皮条客在逼良为娼。 沉君言怎么看不穿她在想什么,在房门口将她放下,推门和她一起进去。 “你先去洗澡,等谈完了我再跟你说。”他随手拿起一件衬衫套上,离开前亲了亲黎溪的额头,“不要想太多,一切有我。” 黎溪乖巧点头。 * 折腾了一个晚上,洗过澡后黎溪沾床就睡。 夜半时分,她感觉到床陷下去一块,熟悉的气味蔓延到鼻尖。 她翻了个身,熟练地滚进那宽阔温暖的怀抱,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安睡。 朦胧中她感觉有气息扫过耳廓,那忽远又近的低喃又响起。 “溪溪,你是我一个人的,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第四十八章蝉鸣 黎溪醒来的时候,终日拉上的窗帘漏了条缝,算不上炽热的光照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上,轻巧的尘埃在光里婆娑起舞。 如果不是有行动计划,这会是个平淡而美好的清晨。 “唉——” 她故意叹气,阳台落地窗前的窗帘留下的那条缝又掀开了一点,穿着白衫黑裤的沉君言从帘后走了出来。 “睡饱了?” 他身上还带着些阳光的气息,黎溪懒洋洋地翻身窝进他怀里,深吸一口属于他和自然的香气。 “没饱。”她打了个哈欠,滑落些许枕在沉君言的腿上,“好梦从来不嫌长。” 沉君言五指插进她如瀑的青丝,一点点梳开:“可是不管什么梦,都是要醒过来的。” 黎溪睁开眼睛瞪他,从他腿上起来靠在床头,心不甘情不愿说:“来吧,你们需要我怎么配合。” 昨晚的会开到凌晨叁点就结束,总用时一个钟头,快到连沉君言都觉得惊讶,不得不佩服程嘉懿的组织统筹能力。 “我们暂定用十天时间完成这个行动。俞乔昨晚已经秘密离开这里,等一下她和程嘉懿都会被我辞退。而你的重头戏在夜晚,到时候我会让所有人到书房开会,你就趁这个时候和俞乔转换身份,之后程嘉懿会护送你到藏匿地点。” “地点是哪里?” 沉君言沉默了一秒:“他的家里。” 黎溪噗嗤一声笑了,又虚伪地喟叹:“果然爱会消失啊,总说要独占我的沉总,都可以把我送到其他男人家里了。” 她顺势伸了个懒腰,下一秒就有一只手从背后的床褥穿过,圈紧她的腰肢箍住。 “这说明我牺牲最大,你必须好好补偿我。” 放在她小腹上的手撩起睡裙裙摆,探进蕾丝小裤内,手指撑开两片花瓣,挑逗那还未被唤醒的蕊珠。 “唔……” 毫无心理准备的黎溪脱口而出一声吟哦,沉睡半晚的心弦又被撩动,几乎是一触碰就引出春水绵绵。 她将内裤扯下,手覆上沉君言不断深入的手:“别、别弄了,我们不是要回老宅吗?” 嘴上是这样说,但她的手纹丝不动,让人分不清是制止还是引导。 沉君言低头在她脸上咬了一口,觉得不够,又翻身将她压住,在她颈侧狠狠一咬,再用嘴唇吸吮,烙下一朵名为记认的花。 “溪溪,你只能看着我。” * 在老宅上演的第一场戏即是重头戏——程嘉懿被解雇,俞乔想要维护,结果一起被扫出黎家。 黎溪怕自己会笑场,选择待在监控室看完整场大戏。 不算宽敞的监控室只有她一人,沉君言还贴心地吩咐佣人准备了甜点和饮料,仿佛是要看投资上亿的大片。 屏幕里,监控下,沉君言坐在了书桌后面,而站在他面前的程嘉懿依旧铁骨铮铮,一副不畏强权的就义模样。 黎溪看一眼就笑了。 老宅到底还是老了,收音的效果远不如别墅的监控好。而镜头下的两位“男主”都是四平八稳,不露声色的人,黎溪只能把音量调到最大。 “黎小姐高于我所拥有的一切,包括生命。” 一连串的杂音里,这坚定的得犹如山盟海誓的话格外悦耳。 黎溪怔愣片刻,又见书桌后的程嘉懿双臂抱胸,开口讽刺:“既然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为什么还是一而再再而叁让她身陷囹圄?” 那挺直的腰背出现了弧度,然后深深鞠躬:“是我没保护好她,对不起。” 雪山再次挺拔,但山上风发的意气如烟雾般散去。 黎溪看着程嘉懿的侧影,再也移不开目光。 他下颌紧绷,像是想起了什么沉重的回忆,眼睫下垂,落下的碎影遮掩所有涌动。 黎溪心头一跳,扶着茶杯的手跟着颤了颤。 明知道这这只是一场掩人耳目的戏,但她还是觉得难过,忍不住想问他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是演技还是真情流露。 如果是真情流露,是不是想到那轮爱而不得的月光?是想到她望尘莫及的背影,还是想起被迫分开的理由? 哦,她还不知道程嘉懿和那个女人有过什么动人故事。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认识的那天是怎样的天气?是晴天还是雨天? 在荷尔蒙初动的时候,有没有因为一次触碰、一个浅吻激动到整夜辗转反侧,构想有另一个人的未来? 而他深爱一个人时,又是什么模样…… 最令人妒忌的是,为什么程嘉懿只爱过这么一个她? 这些莫名又不带善意的念头飞快占据黎溪整个脑海,她就像被扔进可乐的薄荷糖,被碳酸腐蚀全身,痛不欲生,然后奋力反抗,破瓶而出。 她扯了扯嘴角,轻笑出声,说不清道不明是苦涩还是不屑。 “人都爱犯贱,得不到的最惦念!” 没指名道姓,是骂别人,也是骂自己。 * 黎溪回到房间,坐在露台的吊椅上。 往前数不过几天,程嘉懿还从一楼翻身上来,把她吓得够呛。 要是失手了该怎么办? 程嘉懿没给她答案,因为他没有失手,也不觉得自己会失手。但黎溪现在可以自己写出答案——摔死也不关她的事。 书房的会还没散,聒噪的蝉鸣在幽静中分外突出,叫得阳光和人都燥了起来。 黎溪转动中指上的关节戒,转出来,又塞回去,来来回回,漫无目的,脑和身体总有一个要处于静止状态。 楼下突然出现一个身影,黎溪手一抖,刚转到指尖的戒指不听指挥脱手而去,她诶了一声,再伸手也只抓得住流动的风。 她攀着栏杆往下望,一个黑色的行李包放在地上,包的主人单膝跪在地上,在石砖缝隙间捡起了什么,然后才抬头往上看。 黎溪一个激灵把身子缩回去,还做贼心虚地往后退到吊椅后挡住自己。 吊椅是藤编织而成的,黎溪就猫着腰在一孔孔缝隙里往楼下看,十足一个变态偷窥狂。 楼下的程嘉懿抬头张望了一下,二楼露台空无一人,除了一直随风轻晃的吊椅如今僵硬地斜斜定住。 欲盖弥彰。 他摊开手掌,里面一枚银白色的排钻戒指反射出璀璨阳光,熠熠生辉。 这一刻连风都静止,程嘉懿站起来,将戒指收到裤袋,拿起地上的行李包径直往竹林小径走去。 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 等程嘉懿的背影彻底融进那苍翠的绿后,黎溪才站直身子远远唾弃:“小偷!” 蓝天远阔。 不多时,她远眺的目光又看到了那个黑色的行李包,那不知道藏身在何处的蝉还在不厌其烦地叫啊叫。 她那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躁动起来。 这该死的蝉,害她都不像自己了。 第四十九章风雨如晦 这一整天里,老宅都处于死水一潭的状态,每个人都来去匆匆,呼吸也不敢放大,生怕会惊扰了什么人。若是风也有思想,来到这里的时候必定也不敢穿堂而过。 但这也侧面反映了早上在书房那一场戏做得有多成功。 好不容易等到夜幕降临,沉君言让人把晚餐送到黎溪房间的露台,二人就就着月光和烛光和牛排跟蚊子搏斗。 空山新雨后,月黑风高时,最适合作奸犯科。 沉君言晃动杯中的白葡萄酒,自言自语般说话:“一个小时后我会叫所有人到书房,当你收到我发给你的信息后,立刻坐电梯到酒窖,俞乔会在那里等着你。” 酒窖有通道直接通往老宅后门,而老宅背靠的是一座小山丘,借着夜色就能遮掩一切行动。 黎溪拿起餐巾擦了擦手:“那这一个小时里我们要做什么呀?” 沉君言招招手,拍拍自己大腿:“来我这里。” 看他一脸严肃的,黎溪以为他要说什么,立马放下餐巾屁颠屁颠地走过去坐下。 屁股刚坐在他大腿,黎溪正要把耳朵凑近他,结果低下头的人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在她脸颊上咬了一口。 “不做什么,但你想做也可以。” “疼!”她捶了沉君言的肩膀一下,义正辞严地训斥,“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接下来发生的事!这样跟上赛场之前分神做爱有什么区别!” 沉君言抓住捶了他又要收回的手,那手凉凉的,沁着细汗的,明显是紧张过头了。 他捧住黎溪两只手取暖似的搓了搓:“我以为怕的只有我呢。” 黎溪觉得稀奇:“沉总也有怕的事情?不妨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没有你在床的另一边,我怕会失眠整整十天。” 一句话说得坦坦荡荡,不是情话,胜似情话。 黎溪笑容凝固在唇角,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拿起沉君言的叉子转了转:“你出差时我也不在,难道你就天天失眠?” “不一样。”他将脸贴在她的发顶,“这次你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却不能拥你入怀,这叫我很挫败。” 手中的银叉被夺走,黎溪刚要转过脸嗔他,却被沉君言直接从身后抱紧。 “溪溪,早点回到我身边。” * 八点整,漆黑的房间有微光亮起,坐在床上的黎溪收回了放直的腿,敛起气息地起身。 也不知道这场暗度陈仓会不会演变成末日逃亡,她换下了单鞋和连衣裙,穿上压在柜底的T恤和牛仔裤,悄无声息开门走向尽头的电梯间。 电梯早已停在了这一层,黎溪走进电梯,按下酒窖那一层,当电梯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偌大的地下室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连她故意放轻的脚步都成了能震耳欲聋的噪音。 黎溪拐了个弯,酒窖的加厚木门就在眼前,她正要推门进入,旁边的木箱后就传来了两声逗趣的气音。 她迅速转头,戴着黑色渔夫帽的俞乔就在木箱后跟她招手:“黎小姐这边。” 酒窖旁边还有个专门放酒杯酒壶和其他醒酒器具的房间,俞乔推开门,让黎溪先进去然后自己再关门。 “我们先换衣服,等一下你从酒窖出去后往左走,嘉懿哥就在那里等着。” 两人的身材体型差不多,连鞋码都相差无几。 俞乔的衣服要简便休闲得多,黎溪换好后,俞乔还在跟高腰牛仔裤上的纽扣作斗争。 “黎小姐你的腰好细,我穿着都诶……” 话还没说完,黎溪一手将俞乔抱住,双臂紧扣她的背,愧疚道:“对不起,都怪我把你拖下水了。” 俞乔怔愣了一秒,无所谓地摆手:“这有什么,不过就是十天在房间不出门而已,其他同事听到了肯定要羡慕我。” 替身任务听上去简单,但你在明敌在暗,谁能猜到下一次来的是不是亡命之徒,会不会无辜成为一只替死鬼。 虽然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但一贯认为人分叁六九等的黎溪此刻只想高呼一声众生平等。 “黎小姐不要太悲观,我真的不会有事的。就算你不信我,也该信沉先生吧。他这么英明神武,你还怕我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俞乔稍稍推开黎溪,柔声劝到,“快去吧,嘉懿哥还在等着呢。” 所有人都在配合着计划进行,黎溪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因为私人感情阻碍行动,点点头:“你万事小心。” “你也是。” 交迭的手紧握后松开,二人走出房间,分头而行。 穿过一排排酒架,黎溪推开房间尽头的门,从山林中吹来的风夹着细雨扑面而来,新芽和落叶的气味混在一起,清新得犹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雨滴不大但绵绵不断,多得渔夫帽的遮挡,让她不至于太过狼狈。 往左跑了几步,那棵遮天蔽日的颗大榕树下停着一辆纯黑的车,是风雨飘摇中唯一静止的事物。 不对,还有另一个。 一个男人靠着车尾箱,宽松的工装裤和笨重的马丁靴并没有掩盖掉他修长有力的腿,反而把他衬出了几分野性。 像把衬衫镶嵌在身上的程嘉懿今天换上了短袖T恤,有些贴身,抱着手臂的他把袖子撑得满满的,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黎溪也能看到他手上明显的青筋。 “上车。” 见黎溪走近,他站直身子,走到副驾驶替她开门。 车里要比室外暖和得多,被雨淋了一路的黎溪不再多想,弯腰钻进了车里。 挡风玻璃外,程嘉懿绕到车头走到驾驶位。 车门打开的时候,他身上的皂香味被风吹进来,淡淡的,转瞬即逝,却令人恋恋不舍。 打着火后,程嘉懿故意关掉远光灯开近光灯:“要听音乐吗?” 难得是他先开的口,黎溪也不好装作没听见:“好啊。” “那你自己连个蓝牙。” “……” 没等到她的下一步动作,程嘉懿侧头瞄了她一眼,没想到看到的是明晃晃的一双白眼,心里咯噔一下,问:“不会连?” “去你的不会连!我不想听我的歌单,我要听你的!” 车轮碾到一个石块,黎溪被生生颠了一下,还没重新坐稳,又听到旁边的人轻笑了一声。 正要再次发火,程嘉懿适时地指了指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自己去拿,没有密码。” 黎溪冲他吐了吐舌头,前倾身子,正要把手机从支架上拆下来,挂在后视镜后方晃动的碎光吸引住她所有注意力。 那里挂着一条银链,银链上坠着一个戒圈。 戒圈为她的视野画了一个取景框,框里的男人唇角微扬,是在雨夜里最温柔的一抹颜色。 第五十章亡命之徒 黎溪拿下那条银链,用指腹轻搓钻石的棱和角,还有细银链的凹与凸。 像是有一根线在牵引,黎溪抿着唇也难抑要扬起的嘴角,嗤了一句:“小偷。” “我怎么就偷了?”程嘉懿慢打方向盘,等拐过弯才继续开口,“从天而降,又没人认领。倒是你……” 他斜睨黎溪一眼:“这是明抢。” 向来爱抢的黎溪不以为耻反而为荣,故意抬起手腕将银链往上面绕。 “我就明抢,你奈我何!” 程嘉懿自然无可奈何,只能随意她的自便。 雨突然大起来,打在挡风玻璃,沙沙作响,和摆动的雨刮合唱一曲欢乐的二重奏。 黎溪点开他手机上唯一一个音乐软件,直奔常听曲目,第一首她就熟悉得很。 她清唱轻哼:“It may be raining,But there's a rainbow above you……” 黎溪的声音不够低沉,唱腔也缺乏感情,带着跃跃欲试的灵动,不像原唱那般循循善诱,倒是像一个娇蛮的孩子,硬扯你到外面跟她撒泼。 音响里传出缓慢,颓唐又带着希冀的钢琴音调,Don Henley沙哑沧桑的声线带着无限柔情:“Desperado,why don't you e to your senses. You've been out-riding fences for so long now ……” 亡命之徒,你为何执迷不悟? 你已经独自漂泊了很久。 雨夜二重奏又多了一位成员加入,只开着近光灯的车行驶在漆黑的小道上,像森林中随意飞行的萤火虫。 车上两个人都没有动,一个认真开车,一个认真翻歌单。 看似互不相关,但他们都在等待同一样东西。 终于,歌曲播到黎溪清唱的那一段,两个人都不自觉地动了动,一个撩头发,一个收了收下巴,但停下来时姿态一样的僵硬,等待想听的那一句歌词唱出。 终于后的终于…… “You'd better let somebody love you. Before it's too late……” 你最好让别人来爱你,在为时已晚之前。 这才是她想唱的那句歌词。 * 程嘉懿的家在一个综合楼大院内。 大院虽叫大院,但里面的面积并不大,他的车只能停在路口对面的停车场。 雨一直没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饶是他细心准备了两把伞,他们二人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大楼楼体早已斑驳,但窗内全都灯火通明。 楼高一共七层,每一层两户,而程嘉懿住在叁楼。 黎溪走在前头,刚走上叁楼,也不需要提醒,自动自觉走到左边的一户——门口没有放一丁点东西的那户。 看了一眼她嘚瑟的表情,程嘉懿从裤袋拿出钥匙,在昏暗的环境依然准确无误地插进锁孔,向左扭了扭,咔擦地把门打开。 “进来吧。”他伸手开灯,侧身让黎溪先通过,等到她进去后又探身望向楼梯下,确认无人跟踪才把门关上。 屋子并不大,黎溪刚走进去就能把全貌看得一清二楚。 一室一厅的格局,一张长凳,一张茶几,一个饮水机……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万年单身一样。 程嘉懿进屋后径直走进了房间,黎溪在客厅看了一圈,正要摸进他房间时,程嘉懿先走了出来。 拿着一套迭好的衣服,俯身放在茶几上:“你淋了雨,先去洗个澡吧,不然容易感冒。” 黎溪看了一眼,那并不是她的衣服。 沉君言和她说过,程嘉懿会先帮她把行李带到这里,让她不必担心穿戴的问题。 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看出了黎溪的疑惑,程嘉懿补充:“我们还有下一个目的地,没猜到会下雨,所以行李先送去那边了。今晚你将就一下,这些衣服都是干净的。” 黎溪倒也不在意是否干净的问题。 这屋子虽然小,东西也不多,但收拾得很整洁,一点也不像独居男子的家,就足够说明他是个洁癖患者。 “我怎么会嫌弃程先生。”黎溪将迭得四四方方的黑T恤和灰色运动长裤抱在胸前,笑得意味深长,“果然一回到自己的地盘,无论什么人都会变得很主动。” 程嘉懿这次反应极快,而比他更快的是他陡然变红的耳廓:“我没有那个意思。” “哦?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 知道说不过她,也明白自己刚才一开口就输了,程嘉懿没再搭话,拿起放在一旁的雨伞就要出去:“我出去买点东西。老小区水压不稳定,说不定下一秒就停水,你最好立刻进去洗。” 这么一长串的话才落地,陈旧的防盗铁门就急切地砰然关上,仿佛有鬼出现,急得脚步声都来去突然。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黎溪走到窗边,那把黑色的雨伞正好走进雨中,再也不复一贯的沉稳。 * 黎溪出来前就洗过澡,现在懒得再大费周章重洗一遍。而且她也怕程嘉懿开口中,洗到一半没水,那她就悲剧了。 进浴室后,她脱下衣服洗了洗被雨淋过的地方,便擦干身体换上衣服。 程嘉懿的T恤又大又宽,穿在黎溪身上秒变裙子,那条同样宽大的运动裤完全没有用武之地,被她无情抛弃在挂钩上。 从浴室出去,客厅里空无一人,出去买东西的程嘉懿还没回来。 屋子里的灯不多,客厅一盏,厨房一盏,房间一盏,但只有房间的那盏处于关闭状态。 一枝独秀也好,林秀于木也罢,总是容易被摧之,黎溪很愿意成为那一阵风。 她脚尖指向漆黑的房间,指尖按下方型的开关,灯光瞬间填充满整个房间,里面一切陈列赫然展现在她眼前。 和客厅的简洁完全不同,程嘉懿的房间多了不少装饰物——奖杯和奖状,还有不少照片,通通夹在细麻绳或者是铁架上,还有小量的用相框裱起,仔细放在书桌上。 没想到他还挺有少女心。 黎溪一路看过去,从高中到大学,奖状金光灿灿,或晶莹剔透,从外观就看得出奖项的含金量有多高,仿佛在参观世界五百强公司的荣誉室。 奥林匹克物理大赛一等奖、科技创新一等奖、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一等奖…… 也难怪能保送Top院校。 最后,黎溪停在了窗户下的书桌前。 书桌前方是一个双层书架,而书架的顶端放着一个比常规规格要大的相框,里面是一幅打横的大合照。 “桐城一中201X届高叁(1)班” 黎溪凑前去看,几乎是一瞬间就找到了程嘉懿——第一排最右边,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为什么是格格不入,而不是鹤立鸡群? 因为程嘉懿在上面是模糊的,色彩也比其他人暗淡,是后期被P上去的。他根本不在拍摄现场。 黎溪正要伸手把相框拿下来,背后突然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回头,程嘉懿正拿着一袋零食站在门口。 “你在看什么?” —— 歌词出自Eagles的《Desperado》,有没有来微博和我一起听的(期待) 第五十一章他的白月光 做坏事被抓了个正,黎溪没有分毫不适,还大方问程嘉懿:“你在桐城读过书?” 但他口音听上去一点桐城的口音也没有,不像是本地人。 出去了一趟,程嘉懿的头发又湿了不少,裤脚上也粘上了不少溅起的水渍和泥点。 他把袋子放到床头柜上,走到她身侧将相框拿起:“嗯,我是桐县的中考状元,桐城一中就招了我进去。” 桐县是桐城管辖的一个县级市,山清水秀,不少桐城人把那里当成后花园,双休日或者小长假都会考虑在那里过上个一两天。 “好地方。”黎溪由衷地赞赏。 程嘉懿看她:“你去过?” “没有。”她应得快得宛若根本不过脑,“但能养出程先生这样风光霁月的人,想必也是个诗情画意的地方。” 这又哪里是脱口而出,分明是深思熟虑,最差也是熟能生巧。 可管它是哪一种,反正能博得被赞赏人一笑就足够了。 程嘉懿唇边笑意久未褪色,调侃:“那你明天可以去验证一下。” 明天? “我们最终的目的地……是你以前的家?” 他点头:“昨晚的会议上我是是说带你回家,他们都以为你会一直留在这里。但散会后我单独和程先生说,最终带你去的是我家乡。这件事只有我们叁个知道。” 他一直没有放弃过对任何人的怀疑,包括嫌疑最低的俞乔。 一切不得已的欺瞒,都是为了她而设计的,黎溪也没有立场指责程嘉懿不近人情。 突然想起俞乔在离开前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倚上摆满装杯的陈列柜,含笑看把相框放回书架上的人:“程先生这样做,好像在为了我背叛全世界。” 她笑出声:“这样更像私奔了呢。” 一间狭小陈旧的老房子,一对被淋湿的孤男寡女,不做点什么对都不起这瓢泼的雨夜。 只可惜程嘉懿的世界终年下雨,他一根淋湿的柴,用再烈的火也燃烧不起来。 他拉开衣柜柜门,从里面拿出拿出放在最上面的,和给黎溪那套颜色相差无几的衣服,然后又顿住了几秒,塞了回去,往下面又翻了翻,找出了一套被压得皱巴巴的长袖睡衣。 逗程嘉懿也只不过是日常娱乐,黎溪也不期待他会回应,见他不理自己,又把目光投向床边夹满照片的几根细麻绳和铁架。 非常奇特的,上面大部分照片都是拍立得照片,内容也非常统一,全是程嘉懿。 有在边看书边吃饭的,有在操场锻炼的,还有他趴在桌子上休息,灿烂的阳光横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在旁边脸上一道如山峰一样的阴影。 而下一张就是趴着的他睁开了眼睛,眼神不满地盯着镜头。 哦,原来全是偷拍回来的。 黎溪忍不住笑出声来,正要伸手取下那张照片,程嘉懿突然喝住她。 “别拿下来!” 他声音不大,语气也说不上重,短促而郑重,听得黎溪一下子就停住了手。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大,程嘉懿立刻道歉:“对不起,我反应过激了。” 但也没允许她继续去碰那些拍立得照片。 “没关系。”黎溪异常的大度,还特地把手背到身后以示清白,在成功获得程嘉懿的愧疚感后飞快抛出问题。 她指了指墙壁:“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帮你拍的?” 程嘉懿怔愣了一秒,把手中的睡衣放到床上,径直走到照片墙前,粗略地从左到右看了一遍,有笑意从眼底浮现。 “是她。” 得到了意料中的答案,黎溪却隐隐有些心酸。 她走近了一点,也学着程嘉懿从左边看起,只是较他认真了几分。 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一共四十五张,四十四张偷拍来的单人照。 “她一定很喜欢你。” 余光看到程嘉懿猛地低头看自己,黎溪也不动,只盯着放在正中的那张他挡镜头的照片。 程嘉懿的手很大,也几乎把整个镜头画面挡住,但挡不住他下半张脸。 唇角扬起的下半张脸。 “为什么这样说?” 他问得很轻柔,不仅是声线轻柔,更加是情绪的轻柔,哪怕他急切地想听到答案。 和他照片上一样,难以掩饰的温柔和雀跃。 “感觉啊。”她手指凌空慢慢划过,隔着空气和距离触摸相纸,“她知道你哪个角度最好看,构图也做了功夫,力求不让其他事物抢夺你的显眼位置。” 最后她收回手,抬头望进程嘉懿笑意轻柔的眼内:“你知道你自己最好看是什么时候吗?” 程嘉懿摇头:“不知道。” “真可惜呢。”黎溪指了指那张挡镜头的照片,“程先生美在想触碰又收回手的时刻。” 又再次抬头看他:“也就是欲拒还迎的时候。” 太阳从西边升起,程嘉懿不再像以前那样送她白眼,低沉的笑声从他胸腔里发出,带着共振,连离他几拳远的黎溪也感觉心弦被振动出了几分弹跳。 气氛不错,黎溪乘胜追击,力争今晚就能看见那轮月光的庐山真面目。 “那你喜欢的人在这里吗?” 程嘉懿愣住了,唇舌磕绊了一下:“哪、哪里?” 黎溪看向挂得最高的那幅合照。 和毕业合照不一样,这应该是学校春游路上的一次合照。 程嘉懿虽然还站在边缘位置,但他不再格格不入,做到了真正的鹤立鸡群,穿着蓝白校服,背着黑色双肩包,眉目舒展,春风得意。 “不,她不在。” 黎溪收回目光看向他,看他陷入回忆,笑意一点点加深,最后不加掩饰,表情和照片上的那个他重合。 “她是拍照的那个。” * 程嘉懿身上还湿着,千叮嘱万吩咐黎溪千万不能动墙上的照片后,终于愿意到浴室洗澡。 房间里又剩黎溪一个人,只不过多了从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比已经变小的雨声更响亮,更能让她安心。 照片墙近在眼前,巨大的好奇心驱使她走过去,取下一张张相纸,仔细研究个中秘密。 要是在平时,她肯定这样做。 但看到照片里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程嘉懿,她退却了。 不是不想看,而是害怕,害怕看到程嘉懿和那个人磅礴的爱意,让只处心积虑想去亵渎的她自惭形秽。 她拿什么去比较呢? 陪他走过校道的人是那轮月光,陪他上课下堂的人也是那轮月光。 那个人经历过程嘉懿的喜怒哀乐,见他过欲言又止,欲盖弥彰的模样,然后细心记录下来,被他张贴在床边,妥帖存放。 她尝过他嘴唇的味道,知道他手心的温度,得到过他所有的爱意。 而这些黎溪从来没有得到过,她只是个恶劣的投机主义者,她得到的一切都是抢夺或捡漏回来的。 甚至,她连窥看他们的过往的勇气也缺乏,是另一种“想触碰又收回手”。 是肮脏的,不能见天日的。 她突然想去见何之白,去听她再问一次: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尝过爱而不得的滋味。 或许现在,她可以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了。 第五十二章我被绑架的地方 程嘉懿自认这次的洗澡速度无人能及,但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房间的灯已经暗了。 她睡了? 他蹑手蹑脚走到门前,原本只放枕头被子的床上隆起一座小山,是侧躺向里的黎溪。 和他想象的不同,黎溪睡相斯文,用薄被把全身盖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匹如绸缎般的黑发铺散在枕头上。 程嘉懿站在门口不动。 他不信这只夜猫子会在十二点前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就算她会上床睡觉,也绝不可能在五分钟之内陷入沉睡。 虽然不清楚理由,但程嘉懿知道黎溪在躲他。 他抬头看着墙上照片,环境昏暗,看不出有没有被动过。 只是现在明显不是探究的好时机,毕竟也不可能硬把人从床上叫醒。 程嘉懿暗暗用力将房门从门吸的禁锢中带出,轻声替睡梦中的黎溪关上门,掩盖所有的好奇心。 * 他们“出逃”这件事,越少人见证越好,所以程嘉懿选择在六点钟出发,并在五点钟准时敲门叫醒黎溪。 “黎小姐。”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头传出懵忪的声音:“什么事?” “我们六点钟出发,现在我出去买早餐,你想吃点什么?” “你等等。” 门板的隔音并不好,程嘉懿听出她从床上起来,翻身下床,然后赤足走过来。 下一秒,房门拉开,头发凌乱的黎溪就站在门后,身上还穿着他宽大的黑T恤,露出笔直修长的两条腿,上面还有些淡红色的压痕,但没看出有一丝狼狈。 看来睡得还行。 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程嘉懿,黎溪用手指理了理纵横交错的发尾,问:“你去哪里买早餐?远吗?” “不远。”他看了看墙上的钟,楼下的老大爷五点就开摊,现在下去正好能吃上最热腾腾的早点,“就在楼下,很快回来。” 黎溪打了个哈欠,转身走进房间:“那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下去。” 程嘉懿刚想说不用这么麻烦,黎溪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 黎溪虽然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娇生惯养大小姐,但始终是知轻重的,不到半个小时就把自己收拾好了。 她换上昨天穿过来的衣服,跟在程嘉懿身后,一直走到大院门口,停在有些破旧,但餐点丰富的小摊前。 “你介意……” “我要两个茶叶蛋。大爷,你的煎饼能放番茄酱吗?” 还没等他问介不介意在路边摊吃早餐,黎溪就自动自觉点餐,甚至还想自创菜式。 “可以。”正在摊煎饼的大老爷抬头望了他们一眼,认出了程嘉懿,“哟,小伙子,今天就乖乖坐下吃完再走吧,不然女朋友得心疼了。” “她……” “我没那个好福气做他女朋友。” 此话一出,在场另外两个人都愣住了。 她语气很呛,比调料架上的劲辣辣椒酱还要呛,一点脸面也不留,辣得旁边两个男人脸都红了。 “我还要一杯八宝粥,钱你先垫着,回去我让沉君言还给你。” 说完就拿了根吸管和八宝粥,顾自走向旁边的小桌子前坐下。 “吵架了?” 反应过来老大爷是在跟自己说话,程嘉懿立马回神掏钱包,含糊摇头:“不是,没有。” 但老大爷不信,边转动刮板边说教:“年轻气盛,吵吵架就当调剂呗,不然死水一潭就什么机会都没有噜。” 程嘉懿看向背对着自己的黎溪。 她现在这副冷淡相,和死水一潭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 煎饼很快摊好,程嘉懿还是雷打不动点了肉包和八宝粥,两手拿得满满当当地走到黎溪对面坐下。 两只茶叶蛋都变成了破碎的蛋壳,程嘉懿将煎饼递过去:“酱不够的话我帮你去加。” “哦,你先放下吧。” 黎溪也头都没有抬,专心致志用吸管搅拌胶杯里的八宝粥。 程嘉懿沉默了一秒,放下煎饼,伸手去拿她的八宝粥:“我来吧。” 说完也不管黎溪放不放手,直接把杯子硬抢了过来。 粥是刚灌进去的,还很热,程嘉懿直接撕开上面的封口,拿起放在桌面上的一次性勺子插进去翻搅,等冒出来的白烟变少了才推回给黎溪。 “用吸管容易烫着舌头。” 黎溪握着杯子,嘴唇微动,好一会儿才开口:“谢谢。” 虽然勉强,但听得出是真心的,只是她不习惯道谢而已。 “看来程先生也被烫过不少次。” 果然,从不对他乱发脾气的黎溪得到一点甜头后,立刻自行破冰,恢复正常。 程嘉懿替自己辩解:“我只是看过很多人被烫得出的结论。” 被冷落的煎饼终于得到恩赐,黎溪拿起来撕开一点油纸,咬了一口。 番茄酱不多不少,应不应该叫程嘉懿去加好呢? 这厢她心里正七上八下,完全没留意到对面的人也有同样的心理,一直时不时抬头打量她。 “那个……” “你……” 两人一起抬头,异口同声。 黎溪觉得自己的事不急,便合上嘴巴让程嘉懿先说。 “那个,我想问……”他撞进黎溪明亮的眼睛里,一时心虚得急忙低头躲闪,“我想问,昨天你有没有动过我墙上的那些照片?” 啪的一声,老大爷的煤炉弹出几颗火星,黎溪的淡笑还挂在嘴边来不及收回,就被凝固在脸上。 原来,从云端到深渊只需要短短十九个字。 她看着程嘉懿小心翼翼的脸,把无法收回的笑改头换面,倾泻而出。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么简单的道理程先生没听过吗?”黎溪把小勺子抽出扔到程嘉懿的蒸笼里,“还是程先生觉得自己魅力无边,是个人都忍不住要去窥探你的恋爱痕迹?” “对不起,我没你想得那么变态。” 吼完一通后,她把煎饼果子包好,用力推到程嘉懿手边:“我吃饱了,停车场等。” 还不等自己说完,黎溪从小板凳上起来,拿着被敞口八宝粥就往对面马路走去。 “黎溪!”见状,程嘉懿也知道自己闯了个大祸,顾不上称谓,急得直接喊了真名。 但黎溪恍若未闻,一心往前,侧身避让飞速而过的车子后,立刻加快脚步往对面跑去,把看客急得直冒冷汗。 “您好,麻烦给我一个塑料袋。” 老大爷也被黎溪这暴脾气吓到了,连忙摆手让程嘉懿过去:“早餐我帮你看着,快点追吧。” 程嘉懿道了谢,小跑横穿空荡荡的马路,刚从停车场的升降杆旁走过,就看到黎溪脚踩保险杠坐在他的车前盖上。 昨晚的大雨并没有洗刷掉天空的晦暗,乌云盖顶,难见明媚,正在努力堆出积下一场大雨。 黎溪就坐在这片暗哑的天色下,学着云层堆积情绪,再转头看向慢慢走近的程嘉懿,神情疏离,犹如在看一个陌生人。 “在去桐县之前,我还有个地方要去。” 程嘉懿加快步伐,叁两步走到她面前:“哪里?” “旧开发区海联货仓。”黎溪眯起一只眼睛,将空杯子投进堆得满满的垃圾桶上,“我被绑架的地方。” —— 首-发:fadianwu.com (woo16.com) 第五十三章奇迹 这不是黎溪的临时起意,昨晚搜去桐县的导航路线时,她就有了这么一个想法。 海联货仓在桐城和桐县之间,那里早在她被绑架前就荒废已久,现在应该会变得更破败不堪。 “为什么?”程嘉懿锁得不能更深,将所有急躁和担心一一禁锢在眉宇,“沉先生不会……” “他有什么不会?”黎溪看他的眼神又直又白,没有任何情绪,只在铺平直叙,“到现在为止,你觉得他不会让我做的,有几样我是没做成?” 说实话,一件也没有。 程嘉懿叹出微不可闻的一口气,眼里的情绪半分不减:“我只是担心你的病情。” 黎溪的态度没有软下来,开口还是硬邦邦的直来直去:“有什么好担心的,那个货仓我和沉君言去过很多次……” “去过很多次那为什么现在还要去!” 不给任何心理准备,程嘉懿这句话来得又急又冲,一秒就把黎溪给吼懵了。 和以前不同,他条理分明是清晰的,知道自己的话是伤人的,但他并不后悔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打算虚伪地给出一句假道歉。 他咬牙切齿,像遇险而竖起背刺的刺猬,借此恫吓敌人。 黎溪被他的状态吓到了,但没有心里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反而想上前一步,抚平他强硬又可怜的刺。 “我在那里遗失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我想把它找回来。”黎溪眼神涣散,任它四处乱飘,因为她知道它飘不远。 在狭窄的空白里,什么都飘不远。 “我去过几次都没有找到。沉君言叫我放弃,但我不想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将它留在那里,我要把它找回来。”她闭眼又睁眼,目光又变回一片清明,“无论去多少次,我都要把它找回来。” 两人之间的风涌云动渐渐平息,黎溪转头看程嘉懿,但他故意侧着脸避开她,翘起的睫毛垂在眼皮底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在那里弄丢了什么东西?” 许久,久到黎溪以为他要一直让两人这样僵着的时候,程嘉懿打破了此刻漫长的沉默。 “不知道。”黎溪回答得坦坦荡荡,“但脑海里总有一个声音跟我说,这些东西很重要,你一定要拿回来,否则抱憾终身。” “所以……”她跳下车前盖,抬起手举到程嘉懿面前,“程先生愿意做世界上最后一个陪我找奇迹的人吗?” 程嘉懿没有立刻对她伸出手,看了看她空落落的掌心,最后才抬头看她:“为什么是最后一个?” “你还真是本《十万个为什么》呢。”黎溪上前一步,不容拒绝抓起他的手,“因为我相信程先生就是奇迹啊。” 她的手就是小小的缚身索,再加上短短一句带蜜的咒语,程嘉懿就瞬间被定在原地。 为什么我是奇迹? 黎溪猜他肯定又要这样问,可惜她给不出答案。 她说了一句真话,一句假话。 她不知道程嘉懿是不是奇迹,只是觉得这样说能让人感动,那她多编造多几个这种善意的谎言也无伤大雅。 但“最后一个”,是比珍珠还真的真话。 这会是她最后一次到旧货仓做情景再现,如果病情还是原地踏步,她就听从沉君言的话,放弃这种残酷的方法。 “等等。”程嘉懿猛地停下脚步,按住黎溪抓住自己的手,“我还有一个问题。” 果然。 黎溪停下脚步,脑袋开始飞速运转,企图寻找些听上去够深情又不荒唐的话糊弄过去。 “你问。” “你刚才为什么生气?” 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黎溪表情窒了窒,刚才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话全无用武之地,彻底哑口无言。 只顾着拐骗程嘉懿陪她去海联货仓,黎溪都忘了自己还在生气的事。 她从不委屈自己,虽然以退为进是她惯用的手法,但此情此景下这种手法明显不适用。 “这还用问吗?”黎溪捏了捏他的手,重重一下,然后松开,低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我吃醋了呗。” 感觉到握着的手凭空震了震,黎溪又抬头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踢石子:“我以前对你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你都没吼过我。现在你数数,都吼了我多少次!” 开了口的愤懑顷刻缺堤,她气愤得直戳程嘉懿的胸口,不停质问:“我好歹是个千金小姐,你却把我当贼!谁要看你和前任卿卿我我,你说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你什么都有!”这些日子里在他身上受的挫败通通被她扯出,扔到程嘉懿身上,“还整天冷着张脸看我,有白月光了不起啊!有白月光也不能对着老板使脸色知道吗!” 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多年,黎溪怎么可能不清楚他们有什么犯贱想法。 不外乎是满足那无聊的虚荣心和令人反胃的大男子主义。 反正也是当集邮,在获得邮票之前多捧着点他们又有什么所谓,反正到最后也是要被她踩在脚底的,谁比较难搞,那就多踩谁几脚呗。 但到了程嘉懿这里……不得不说,也还真是奇迹。 黎溪还没试过没得手之前就暴露本性的,但今天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就是大小姐脾气,她不爱捧着他了,爱谁谁吧! “我没有把你当贼。” 戳了程嘉懿胸口不知道多少次的手指终于被握住,黎溪抬头往上看,程嘉懿的脸就离她不过一指的距离。 这是第一次,没有酒精的渲染,没有迷离的氛围,只有飞沙走石的路边停车场,程嘉懿的脸离她如此的近。 他也没再使脸色,眼角眉梢柔成一汪清泉,氤氲出淡淡的愁绪:“平时我让你别去做的事你总要做,这次你怎么就这么听话呢?” 他的世界,早就愿意为她敞开。 这略带可惜的揶揄犹如从天而降的惊喜,伶牙俐齿的的黎溪被砸中,也只会定定地看着程嘉懿。 被盯着的他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不自然地挺直腰杆,别过头,不小心露出被晨曦染红的耳廓,比日出更加动人。 他什么都没说,只有太阳拼命跃出地平线为自己辩白:不是我,是他自己把耳朵染红的。 —— 免广告app下载:Woo18.app 第五十四章我离不开他 程嘉懿的肉包还可怜兮兮地被遗弃在早餐摊边,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大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重新坐下来后,两人虽然还是面对面,但台下无限靠近的两双腿昭示了一切。 两个人都没有行李,车钥匙也早就在程嘉懿的裤袋里,等他吃完早餐就能出发。 “我有个要求要强硬地跟你商量一下。” 意思是不可以拒绝。 程嘉懿完全不吃她这套:“你先说,说完再商量。” 黎溪不满地白他一眼,往左倾斜着身子看他鼓囊起来的左裤袋:“去货仓的这一路,我来开车。” 这次他确实没有立刻拒绝,蹙起眉头:“你会开车?” “啪!” 黎溪气得把口袋里的驾照摔到桌上:“你看不起谁呢!” 虽然她拿了驾照后一次都没上过路。但绝对不是因为怕,而是沉君言不让她开车到处乱窜罢了。 程嘉懿笑得肩膀都微微抖动,低头好一会儿能开口:“可以。” 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般顺利,黎溪愣了愣,将藏在心底的疑虑说出来:“我来开你不怕出事?” “出事也不怕。”他放下筷子,从裤袋里拿出车钥匙推到黎溪面前,“出事我会挡在你面前,不会让你死的。” 不可避免的,黎溪想到了在度假村的那晚。 程嘉懿几乎不会说“死”,印象里也就只有那一晚,还有现在。 他承认自己有习得性无助行为,证明他是害怕所以不提,是他身上唯一的弱点。 现在他主动提起…… 黎溪不自然地换了个坐姿,抓住那一串车钥匙,喃喃自语:“说什么死呢,多不吉利……” 程嘉懿愣了愣,瞳孔失去焦距,苦涩的笑容趁机流露。 “因为,好像除了生命,我就没什么特别珍贵的可以给你了。” * 病情稳定后,黎溪几乎每一个月都要和沉君言去一次旧货仓。不夸张地说,她闭着眼睛也能开过去。 车子在黎溪的控制下摇摇晃晃开出停车场,绕过无人的街角,正式踏出旅途。 上了快速干线后,一路向西都是平整的直路。 黎溪分神看了旁边的程嘉懿一眼,发现他正烦躁地刷着手机,具体为不停关闭打开手机各种软件。 “你怎么了?”以为程嘉懿晕车,黎溪稍稍松开油门,“要开慢一点吗?” 程嘉懿放下手机,闭上眼睛摇头:“按你的速度走就行。” 黎溪无法,只能往下踩了踩油门,争取早点到达目的地,同时空出左手按下车窗中控,给副驾驶的窗留出一道缝隙。 出收费站的时候,一直不动的程嘉懿忽然开口:“你不怕吗?” 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黎溪给予肯定答案:“当然怕,我都因为它病了这么多年。” 她提了车灯控制杆打右转向灯:“但去多了也就习惯了,而且回避解决不了问题,我是真的想把这个病治好。” 没人知道她梦见血腥恐怖时有多崩溃,哪怕尖叫醒来有沉君言温暖宽阔的怀抱,也弥补不了她心里巨大的创伤。 下了高速匝道,黎溪拨正控制杆:“只有把病治好,我才能彻底和沉君言分割开。” 程嘉懿脸色一沉:“他囚禁你?” “不。”黎溪反驳得又快又坚定,“是我离不开他。” 海联货仓曾经是桐城最繁忙的货物枢纽中心,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出入口就在高速路口附近。 转入坑坑洼洼的破败小路,黎溪才有空暇的注意力分给嘴巴:“我不知道外人怎么看待我和他,但生了病的我是一具行尸走肉,只能寄生在他身上。” 驶过长满铁锈的铁艺大门,黎溪猛踩油门,然后腾出一只手拉起手刹,迅速往左打反向盘,在急速转弯中猛地踩下刹车。 “呲——” 空阔的水泥地留下长长一道刹车痕,黑车尾摆出流畅的一道弧线,顺利漂移进树荫底下。 “但靠别人生存是件危险的事,我必须要当回一个独立的人。” 那个她视为噩梦的货仓就在眼前,虽然已经来过无数次,但说完全不怕,那肯定是假的。 她从车上下来,站在荒芜的铁皮货仓前,久久注视,那无名的恐惧感再一次浸上她,从脚踝到胸口,一点点侵蚀着她所做的一切心理准备。 “怕了?” 黎溪被唤回神,才发现程嘉懿早已站在了自己旁边。 他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肃穆,仿佛与她感同身受。 她深呼吸一口气,五指强硬地挤进他的指缝,紧紧攥住:“有程先生在,我什么都不怕。” “吱呀——” 推开年久失修的铁门,早已生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阳光瞬间涌入,暴露弥漫了整个库房的污秽。 尘埃、杂草、褪了色的不明物件…… 时隔五年,里头的证据要不被收集走,要不湮没在岁月长河里,黎溪并不寄望在某一个实体上,她只想带着失去记忆的自己走一走以前的路,试图找到些熟悉感。 察觉到十指紧扣的那只手渗出了细汗,黎溪晃了晃程嘉懿:“我们进去吧。” 程嘉懿似乎在出神,好几秒后才开口:“好。” 库房是砖砌的,但因为一直没有人来修葺,屋顶都空出了几块几何图案,一道道光柱直落到铺满尘的地上。 黎溪一步一步往里面走,鼻尖萦绕着潮湿发霉的味道。 她看到了放在路中间的的烂木箱,那是她故意放在这里的,为的就是想知道她每一次离开后有没有人到这里来。 很欣慰,它还停留在原地。 库房很大,被分隔为叁个部分。第一个房间是绑匪看风用的,现在还摆着张他们用过的折迭圆桌。 第二个房间堆满了杂物,有不少是破碎的,但听说当时更多,但大部分都被当成证物拿走了。 根据现场勘查,第二个房间才是她在那叁天里待得最久的地方。 屏息凝神走到第叁个房间门前,黎溪停了下来。 她被解救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房间,被锁在一个铁笼里,挂在半空,如同一具尸体。 沉君言踩过的那简陋的铁梯阶还摇摇欲坠地挂在墙上,屋顶横梁上悬着一条铁链,被雨水侵蚀得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颜色。 看着如上吊之人一样的铁链,黎溪正要跨进去,旁边的程嘉懿突然慌张地紧握她的手。 “别、别进去。” 黎溪回头,只见向来昂首挺胸的程嘉懿此刻佝偻着背,似乎肩上压着一块巨石,几乎要把他压垮。 “你怎么了?”黎溪收回已经踩上门框的脚,低头询问,“在车上你就一直很不对劲,是不是昨晚淋了雨……” 突然一阵怪风从只剩窗框的窗户中席卷而来,跟随的还有倾盆的大雨,完全不讲道理,直奔室内而来。 风雨拂过墙体上或大或小的缝隙,传出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黎溪看着顿时变得阴森的库房,久违的头痛再次放肆地冲她嚎叫。 “啊——” 这次的痛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黎溪一把推开程嘉懿,双手抱着头惨叫,试图用声音驱赶着恶毒的疼痛。 “黎溪!”程嘉懿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跟着她蹲下将她抱紧,“这里很危险,我带你出去。” 他表情严肃郑重,又哪里能看见刚才那些不安和忐忑。 “我、我走不……”动字还没出口,黎溪头顶仿佛蓦地出现了一双无形的手,用力扯住她的头皮,企图将她从头顶开始撕裂。 “啊——”忍痛达到了临界点,黎溪再次推开程嘉懿,铆足全力向大门冲去。 “轰——” 巨大的雷响似乎要把这个苍穹撕裂,程嘉懿被推了个猝不及防,一稳住身体就要起来追黎溪。 厚重的乌云遮盖住所有光线,黎溪的脚正要出大门,却被凸起的门槛狠狠一绊,直直倒向泥泞的地面。 “黎溪——” 身后爆发出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叫唤,只可惜黎溪整个脑袋都被疼痛占据,根本听不见一句话。 凉风带雨吹在她的脸上,黎溪脑袋空空,身体空空,任由重力将自己拉倒在地。 咚的一声,身体落在了一个坚硬但温暖的躯体上。 身下剧烈的起伏让疼痛暂时退潮,黎溪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的那张脸上蜿蜒着透明的雨水,淌过因慌张而皱褶起伏的眉心,分道而流。 而陌生的那张脸上还带着青葱气息,五官和程嘉懿相似,只不过在脸上蜿蜒的不是雨水,是鲜红的血液。 而随血液一起流逝的,是脆弱的生命力。 鼻子突然一酸,黎溪感觉有深藏已久的东西汹涌而出。 “嘉懿,是你吗,嘉懿……” 眼泪从眼角流出的那一刻,疼痛再次破土而出。黎溪尖叫一声,心墙轰然塌方,一切再次重归黑暗。 而她脑海里最后的定格,是程嘉懿错愕的脸。 —— 首-发:po18sf.com (woo18.app) 第五十五章雨下一整晚 “阿溪呢?怎么还找不到她,还等着她来切蛋糕呢。” 一双黑色的玛丽珍鞋踩在窗台下的石雕刻上,黎溪两只手臂攀着高高的窗台,露出一只眼睛打探窗内的境况。 七层高的生日蛋糕被推到客厅中央,一身燕尾服的黎崇山就站在蛋糕旁,满脸急躁地寻找调皮女儿的踪影。 但他注定是找不到的。 黎溪掩嘴窃笑,换了个方向继续看,白衣黑裤的沉君言正脚步匆忙地走向黎崇山,摇头:“阿溪不在花园里。” 确认把两个最碍事的人物都骗过去以后,黎溪跳下雕刻,轻盈落在草地上,猫着腰悄悄溜出了宅子。 在出来前她就约好了的士在小区门口等候,上了车,流利地报出地址:“云海通津综合楼大院。” 似乎是没想到会去这个地方,司机在倒后镜看了黎溪一眼。 时间紧急,她脸上还带着淡妆,在路灯照耀下,眼周的闪粉如星河流动,身上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白色礼服裙,像赶在十二点钟前出逃的盛装仙度瑞拉。 “这么晚了,小妹妹还要去这种地方?” 云海通津是桐城旧区里一个老街区,道路两旁都是密密麻麻的握手综合楼,说一句龙蛇混杂也不过分。 黎溪毫不给脸面,直呛:“你管我,我男朋友就在那里,安全得很!” 司机眉毛抽了抽,不再说话,打灯驶出马路。 * 初夏的空气里带着雨后的清新,夹在爽朗的风中,比春天多了几分雀跃。 车载收音机滋啦滋啦地自动调频,在电流声骤停的那一刻,温柔的女声淌进这潮湿的夜。 “各位听众晚上好。今天的雨好像格外的漫长,不知道你身处的地方还有没有下雨,如果还有的话,不妨一起来听一下这首《雨下一整晚》。” 婉转的吉他声从粗糙的音箱里传出,黎溪降下车窗,感受风温柔地拂过自己的头发和脸庞,然后幻想成是那个人的手。 车子驶入老城区,不见巍峨的大楼,到处是破旧的霓虹灯牌和低矮的居民楼,整一个街区都被笼罩在这俗气的红中。 黎溪拿出手机,点开置顶的聊天框,飞快在粉红色的键盘上敲字,发送。 【嘉懿,你睡了吗?】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叁分钟过去…… 没有回答。 黎溪也不恼,发出一个小鸟坐着叹气的表情。 【嘉懿,我今天生日,你就舍得这样晾着我吗?】 果然,名字那一栏迅速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生日快乐。】 黎溪立刻甩出一个自制表情包——熊猫头加上一行“不行,我要听语音的”。 那边又没有了回应。 黎溪笑出了声音,虽然看不到程嘉懿此刻的表情,但她知道现在的他耳朵肯定又红了,然后又羞又恼地放下手机继续背书。 车子穿过霓虹,向右转弯,进入幽暗地界,然后在一条有高大石门的小巷前停下。 “后面的路我进不去了,你就在这儿下场吧。” “谢谢。”黎溪手指从铁闸伸过去,两指夹住一张一百,“不用找了。” 她迫不及待推开车门,娇贵的小羊皮底难以抵御坑洼地里的积水,正一点一点被侵蚀。 但黎溪丝毫不在意,哪怕水已经渗进鞋里,依旧健步如飞往巷子深处前进。 穿过黑峻峻的握手楼夹巷,悬在天空中央的月色豁然开朗。黎溪熟练地钻进二号楼与叁号楼中间,长按手机屏幕下方给程嘉懿发去一段语音。 “嘉懿——”她故意拖长声音,做作得连路过的夜猫都忍不住喵了她一声。 “你知道我许了什么生日愿望吗?” 她松开手指,也不等有没有回复,再次按住录音键。 “我许了能在今晚见你一面这个愿望。” 手指再次松开,窄巷里的信号不好,绿色空白长条前的小菊花转了好一会儿才消失。 发送出去后,黎溪抬头看着叁楼的窗户,窗帘并不厚,就算拉得严严实实,也映出淡淡橘色的灯光,和一个瘦削但挺拔的上半身影子。 这只是桐城里万家灯火其中普通的一盏,但对黎溪来说,却是她最牵挂的那一盏。 至少是在今晚。 握在手里的手机震了震,黎溪点开屏幕,是程嘉懿。 她急忙解锁,但他的回复和她等待的时长相比,完全可以用无足轻重来形容。 【哦。】 黎溪简直要气笑了。 她横跨半座城市,从富人区到旧城区,满心欢喜变成满腔怨气。 脚底的水越渗越多,黎溪气恼得转身对着墙就是一脚。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识好歹的人! “喵——”去而复返的猫在她腿后蹭了蹭,黎溪低头,一根黑白花纹的尾巴绕住她的脚踝。 心突然就软了。 她和程嘉懿能相识,也多亏了一只奶牛色流浪猫。 那是两个月前的一个夜晚,黎溪和一帮狐朋狗友从酒吧里出来,司机没想到她会这么早离场,脚步匆匆跑去停车场拿车,而她就在路边等候。 那时夜不算深,如果她没缺席学校晚修,此时也不过刚放学回家。 所以她就遇到了走在放学路上的程嘉懿。 他走过一盏盏路灯,惨白的灯光落在他身上,让他已经洗得发白的校服看上去更加单薄。 衣服是单薄的,身材也是单薄的,但眼神不是,步伐也不是。那是山巅终年不化的雪,因坚毅而持久。 黎溪在那刻快了一拍的心,就因这片白雪而起。 白雪走到了她正对面的马路,旁边的巷子里突然窜出一只黑白相间的猫,恬不知耻地绕着白雪喵喵叫。 他会视而不见吗? 黎溪这样想,然后给出肯定的答案,结果却让她失望了。 白雪单膝蹲下,从书包里拿出一小包猫粮,倒出一点在手心,然后递到小猫的嘴边。 他嘴角扬起的时候,眼角眉梢的桃花顷刻绽放。 不是春风催化,他就是春天。 黎溪翻过栏杆,横穿车来车往的马路,终于在到达彼岸之前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他转头看向她,刚才那些温柔仿佛只是幻觉,春意枝头瞬间结满冰霜,冷漠但不至于无礼。 “同学你好,请问可以我对你一见钟情吗?”黎溪对他伸出手,自认给足了选项,“不行的话,日久生情可以吗?” —— 阿溪:“日”真没别的意思。 小程:你可以有别的意思。 第五十六章勾引 当然两个都不可以。 等手上的猫粮都被吃光,白雪先生站起来,仗着身高俯视她。 倒也没直接开口拒绝,纯粹把她当成白痴,绕过她径直走开了。 黎溪是轻言放弃的人吗? 显然绝对不是。 第二天她推掉晚上所有邀约,只身九点半准时蹲守在酒吧对面,守株待兔。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位白雪先生又来喂猫了。 正常人身上怎么可能带着猫粮,除非他有固定目的——特地来这里喂流浪猫。 他的打扮和昨夜无异,少了黎溪的打扰,还能白嫖吃饱后翻肚皮的奶牛猫。 那修长的手指在猫毛中穿梭,柔软和坚毅交错,犹如在爱抚恋人的身体,极致的诱惑。 黎溪没有立刻上前,偷偷拿出手机,对着他连拍几张,第二天一早回学校逮住班级“百晓生”认人。 “他啊——”百晓生不负所望,一眼就把人给认出来了。 他挤兑地啧了一声:“不行啊黎溪,一中学霸程嘉懿都不认识?他都被我们学校的女生封为荣誉校草了。” 黎溪所在的高中是私立国际学校中的Top,而桐城一中就是公立学校中的Top,两所学校距离并不远,放个屁大声点都能被对方知道。 所以当黎溪说出“我要追程嘉懿”这句话后,不过一个课间的时间,消息就在一中散播开来了。 前赴后继去攻陷程嘉懿的不止一个,黎溪不是第一个,但她敢肯定自己是最后一个。 只不过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黎溪努力了两个月,最大的进展,也不过是拿到程嘉懿的微信。 而且还不是程嘉懿给的,而是黎溪买下了一个有加程嘉懿微信的微信号。 微信号是程嘉懿某位同学的,黎溪把号并没有买断,和原主共用,这样程嘉懿就无法把她拉黑。 不过一周时间,程嘉懿就屈服于黎溪的淫威之下,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还原主一个清净。 她就像蛮不讲理的龙卷风,锲而不舍地席卷程嘉懿平静的生活,终于在某一天看到坚硬冰墙出现了一丝裂缝。 那天是一中的校运会,正好是周六,黎起了个大早,化了淡妆,换上短窄的运动服高高兴兴出发去找程嘉懿。 她早就打探过,程嘉懿虽然身形瘦削,但爆发力极强,早上好几个短跑项目都有他的身影。 跑道旁边的单双杠是观看比赛的最佳视野,黎溪爬上最高的那根坐下,对着准备开跑的程嘉懿大喊:“嘉懿——你跑赢了,我就把我全家最贵的东西送给你!” 在场谁不知她是何方神圣,此话一出,观众席一片哗然,唯独当事人宠辱不惊地蹲在地上调整助跑器。 发令枪声一响,程嘉懿犹如离弦之箭,直奔终点线而去。 “嘉懿!跑快点!我们也想看最贵的东西是什么!” “后面的追上去啊!别让程嘉懿拿到啊!” 欢呼声和喝倒彩混杂在一起,黎溪跳下单杠,从小背包里那出一瓶矿泉水,直奔终点线而去。 当程嘉懿第一个冲过终点线时,在旁边等候的所有人立刻蜂拥而上,直接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黎溪知道那些人有心把她和程嘉懿隔开,不再往前,站在原地,目光紧追着程嘉懿不放,等他自己走过来。 看着在人群中缓慢攒动的程嘉懿彻底无视了她,黎溪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委屈,而这些委屈在他接过一个女生的矿泉水时冲破了巅峰。 “程嘉懿!”她刚喊一声,又见程嘉懿拨开人群,举起拿着矿泉水瓶的手,用力往前一掷。 水瓶在空中转了两圈,直直飞向蹲在跑道上的小胖子,惹得围在程嘉懿旁边的女生都忍不住尖叫起来。 “啊——” 嘭的一声,水瓶准确无误砸中胖子手上的手机,力度之大,让手机脱手飞出,弹跳了几米才无力停下。 黎溪茫然地看着程嘉懿,他一路走向胖子,然后一手将人从地上扯了起来。 他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冷,眼里有戾气翻滚,如死神降临,沉声威胁:“再让我发现你在偷拍,别怪我下手不分轻重。” 黎溪一怔,瞬间反应过来后一跃跳上程嘉懿的后背:“嘉懿,你在紧张我对不对!” 程嘉懿没有赶她下来,俯身把手机捡起,确认没有拍到任何照片才开口:“你想多了,任何一个女生被偷拍我都会这样做。” 口是心非! 黎溪故意勒了一下他的脖子,然后将脸埋进他颈侧,一点一点进攻。 若他说的是真的,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任她冒犯。 忽然飘下的丝雨唤回了黎溪的思绪,她蹲下摸了摸猫脑袋,然后仰头往上看,程嘉懿的影子像是和什么较劲着一般,一动不动。 “喵——” 被摸舒服的猫叫了一声,黎溪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气,拿起手机噼里啪啦给程嘉懿发消息。 【嘉懿,你家这边下雨了,记得关窗。】 消息一发过去,映在窗帘上的影子猛地一晃,举高手臂,刷的一声,两人间的遮挡物被粗暴拉开,字面意思上的赤诚相见。 他是真的没想到会在此情此景看到她。 雨点淅沥落下,被打湿了羽毛的白孔雀陷于恶浊的泥潭中,无法脱身,也疲于脱身。 黎溪抬起头来,看到程嘉懿诧异又愧疚的脸色,眼眶里立刻涌现闪烁的泪花。 她连忙低头,用双手去掩饰泛红的双眼,狼狈挣扎着要起来:“我先走了……” “等等!” 黎溪假装要起身,程嘉懿连忙喝住她,闪身回到了房间。不一会儿,楼道便传来了焦急的脚步声。 雨势没有减少,纷纷扬扬的,在路灯的照耀下,像撒盐一般的细雪。 脚步声从近到远,又从远到近。黎溪默数叁声。 叁、二、一。 “黎溪。” 细细喘气的程嘉懿站在巷口,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遮盖在黎溪身上,让她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确认她还在这里,程嘉懿的脚步又慢了下来。一步一步,像蜗牛一样挪到她面前,蹲下。 黎溪故意不去看他,将脸枕在交迭在双膝上的手,任雨落下来打湿她的头发。 “对不起。”程嘉懿将手中的衣服盖在她头上,“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我没怪你。”黎溪故意把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一丝容易察觉的委屈和埋怨,“都是我自作主张,又关你什么事。” 程嘉懿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 “嘉懿,”黎溪伸手握住程嘉懿的手指,用一个飘渺的拥抱打断他的话,“快十二点了,我都还没吃到蛋糕呢……” 下一秒,被握着的那根手指反客为主,在她掌心翻转,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背。 他神情郑重,像是对天发誓般认真:“我带你去吃。” 他的颈后,无人能见的嘴唇狡黠扬起。 勾引的第一步——抛弃人性。 变成猫、变成老虎,最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 —— 免广告app下载:Woo18.app 第五十七章奶油吻 月上中天的时分,只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开门营业着。 空荡荡的冰柜里只剩一块和正宗完全搭不上关系的黑森林蛋糕。 廉价的植物奶油,散落在蛋糕盒上零碎的代可可脂,还有透明的顶盖上贴着临期食品,都昭示着它是多么的潦倒落魄。 黎溪怎么察觉不了程嘉懿的迟疑,她上前一步推开冰柜的门,小心翼翼把蛋糕从里面拿出来,旁边的人却突然伸手按在了她的手腕处。 “你不应该吃这个。” 黎溪只顿了一秒,继续把蛋糕从里面取出:“你看不起我吗?蛋糕就放在这里,谁都能买,凭什么我不应该吃。”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搭在她手腕的手还是没有拿开,黎溪抬起头看他:“你就是这个意思。” “我说的看不起,不只是一般意义上的看不起穷人或者是看不起社会地位低的人。看不起也是一种歧视,就像会有种族、性别、宗教歧视,当然仇富也是一种歧视。就像你以为我吃不了苦,忍受不了恶劣的环境一样。”黎溪吸了吸鼻子,眼眶晕开了一抹委屈的红,把淡粉的眼影完全遮盖,“你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随意践踏我的心。” “我没有。”程嘉懿果然急了,眼神乱飘了一会儿,认命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怕你勉强。” 两人一起去柜台结了账,临走前顺走了一把塑料小叉子,并肩走在无人的路上。 “要吃吗?” 她挖了一大勺递到程嘉懿嘴边,但他只是摇头。 黎溪的手转了个弯塞进自己嘴里,呜噜道“要吃也不给你,我要一整个都吃完。” 说完她猛地停下来,用食指沾了点奶油,然后快步绕到他前头,眼疾手快地给他唇上蹭了一点白。 一直在走神的程嘉懿根本来不及退后,就被她抹了一嘴奶油,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说要整个吃完吗?” 还记着刚才的仇呢。 黎溪情难自禁笑出了声音,眼波盈盈:“是呀,所以……” 她踮起脚尖,在碰到程嘉懿那一抹白前浅浅合上眼睛,攫取那丰盈的甜。 是奶油,也是他的嘴唇。 这是一处无人的角落,这一个吻无人见证,只有横流的雨水,路过的飞蚊,还有隐在淡云中的月亮。 黎溪伸出舌尖细致地舔去他唇上的奶油。 她看不见位置,只能一点一点深入,从唇珠到嘴角,来回一遍又一遍,在她柔软的徘徊下,那紧抿的两片唇瓣慢慢张开。 浅尝辄止,黎溪将脚跟放回地面,引得程嘉懿主动弯下了腰跟随。 奶油都一一被咽下肚子,黎溪笑眯眯地看着程嘉懿缓缓睁眼,将最后一块蛋糕一口吞下:“现在就全部吃光了呀。” 楼上的收音机播出准点报时的倒计时声,程嘉懿抬手蹭去她嘴角上的奶油,在“1”来临之前将她拥入怀里。 “生日快乐,成年第一天的黎溪小姐。” * 人见过了,蛋糕也吃完了,还额外附送了一个温柔的拥抱,黎溪也是时候负荆回家了。 两人一并走到巷口,黎溪拦住了想继续送的程嘉懿。 看着他不解的表情,黎溪哼了一声:“平时都是我看着你决绝离开的背影,这次轮到你看了。” 程嘉懿一直拗不过她,此时此刻更是难逃这个定律,只能乖乖放手让她独自离开。 嘴里还泛着甜意,身上还有程嘉懿的体温,黎溪这一路走得一蹦一跳的,在走过拐角位时还转了个圈,看到程嘉懿还站在原地,右手二指作枪,对准他的心脏稍稍一抬手腕,傻笑着旋转离开。 就在她把身子转正的那一刻,身后一辆车突然加速驶到她身边,从车上下来两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用白布捂住她的口鼻将她强硬地拖上车。 “黎溪!” “唔——”见程嘉懿往这边冲过来,黎溪奋力挣扎,没想到一用力吸气,巨浪般的眩晕感铺天盖地而来。 在神智彻底消失前,她只感觉力气如泄洪流逝,模糊的视线里,只有灰暗中狂奔的一个身影。 别、别过来…… 但这句话最终也只能湮于她沉入的一片黑暗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溪身上骤然一痛,身体的五感顿时全部回归,难受的眩晕感加上疼痛让她差点再次晕厥。 “喂!”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腿被人粗鲁地踢了一脚,黎溪闷哼一声,还来不及呼痛,头发又被人狠狠扯住。 “啊——” 眼前有光慢慢聚焦,黎溪眯起眼睛,面前是一张蜘蛛侠面具,露出的眼睛凶神恶煞,像是要用眼神把她杀死。 “你就是黎崇山的女儿?” 头皮还被狠狠地拉扯着,黎溪勉强直起身子减缓痛楚,假意要恢复神智,实则把环境打量了一周。 完全陌生的地方,除了残旧的木箱,再无多余的东西,应该是个废旧的仓库。 “你、你们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 蜘蛛侠嗤笑,手一推将她野蛮推倒:“你他妈管这么多干嘛!乖乖配合我们就行了。” 他脚踩木箱,举高手打了个响指,后头立刻有人把一份文件放到他手中。 “赶紧给老子签了,不然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 几张白纸飘落到黎溪手边,她瞟了一眼:“我签了你们就肯放了我?” 男人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你觉得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被撞倒的后脑还丝丝散发着痛意,但黎溪此刻不甘示弱,艰难坐起身子,扯出一个比他更讽刺的笑:“如果我签不签都要死,那我为什么要签。” 她往男人靴面唾了一口血沫:“傻逼!” “你!”男人气得发狂,抡起折迭椅就要往她身上砸。 “老大等等!”这一凳子砸下去命都砸没半条,旁边的喽啰连忙上前阻止,凑到那男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儿,“您觉得咋样?” 男人皱起的眉头慢慢松开,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摆摆手示意喽啰行动,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黎溪:“这次我看你签不签。” 黎溪眼皮一跳,她对面那扇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东西摔落的吵杂声,下一秒,铁门被狠狠踹开,去而复返的喽啰手上拖扯着一个完全无法反抗的人一路走到蜘蛛侠脚边,然后狠狠一摔:“老大,人带到了。” “你放了他!” 虽然看不到脸,但黎溪一眼就认出了那件淡蓝色的衬衫,刚才还为她遮风挡雨,而此刻却沾满了灰尘和血迹。 “放了他?”蜘蛛侠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哈哈大笑,然后脸色一变,狠狠地揪住程嘉懿的头发将他扯起来,“放了他我怎么威胁你?” 黎溪拳头紧握,看了一眼文件,又抬头看向程嘉懿。 哪怕脸上布满淤青红肿,还被蛮横地扯住头发,他依旧不改云淡风轻之色,甚至还微扬起嘴角安慰她。 “我、没事,不用管……” “给老子闭嘴!”蜘蛛侠猛地踹向程嘉懿的腰,然后又恶狠狠地掐住黎溪的脖子,“看到了吗?你拖多久,你这小男友就要被我揍多久,直到揍死为止知道吗!” 黎溪恶狠狠地瞪着他,双拳紧握,不得已再次看向那几张白纸。 “黎溪,别为了我,做不想做的,啊——” 军靴再次踢向程嘉懿的腰侧,黎溪吓得尖叫一声,那鲜红的血溅撒在她身前的水泥地,迅速扩散,凶猛地占据她所有视野。 那摊血突然幻化成会变身的异形,从鲜红,到暗红,最后变成猛兽对着她张开血盆大口,嘶吼着将她一口吞噬。 “嘉懿——” 第五十八章同归于尽 “嘉懿,嘉懿!” “我在,我在这里!” 她绝望的呼唤终于得到了应答,充斥着浓郁血腥味的漆黑虚空裂开一条细缝,刺眼的光迫不及待地涌进来,奋力将发丝一般的裂缝撕扯开来。 那白光斩退一切黑暗,温暖终于愿意对黎溪慷慨,带着暖意包裹着她全身,一点一点将她拉出血潭深渊。 不可以,她还没看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不能就这样醒过来! 黎溪用尽全力想要抓住那片黑暗,但光明一心要将她拉扯开来,这样一拉一扯,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撕开两半。 “啊——” 剧烈的头痛再次侵袭,黎溪不得不双手按住头的两侧,但痛楚还是不能减少半分。 鲜血再次染红了黎溪眼前的一切,那血还带着人的体温,但也阻止不了温度飞快流逝。 “嘉懿,你们放开他!快放开他!” “黎溪,睁开眼睛看看我,我就在这里。” 焦急但难掩温柔的叫唤抚平了黎溪一切的情绪,她试着放开紧抓着黑暗不放的手,任由光明将自己带回人世间。 视线慢慢聚焦,黎溪看到有些发黄的天花板,缓慢转动的吊扇,和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做恶梦了?” 黎溪尚未回神,脑海里回荡着的还是梦里的那片血海。 不,那不是梦境,那是五年前的她藏在脑海深处的一段记忆。 一段关于程嘉懿的记忆,一段由她带去的,于程嘉懿来说犹如恶梦一般的记忆。 也是……她的病因。 “不是我做恶梦。”她抓住程嘉懿为她拂去冷汗的手。 它比五年前要粗糙,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原本只有中指上有薄茧,如今手背手掌内都是粗硬的茧。 她鼻子一算,欲语泪先流:“是我带给你的恶梦。” “嘉懿……”黎溪起身扑进他怀里,感受到他因惊讶而变得僵硬的身体,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肯放手,“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那灯下的初见,烈日下的维护,和月下的亲吻,还有那弥漫着血腥和暴力的绑架事件。 “是我害了你,对不起,嘉懿对不起……” 她紧紧拥抱着的身体一下子松懈下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在她耳际响起。 如释重负之中,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想起来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还要哭?” 她的眼泪沾湿他衬衫的衣襟,炽热的湿润熨帖在他心头,源源不断传入他的体内。 “别哭了。”程嘉懿低侧着头去哄她,可黎溪就是要躲着他,将脸深深埋进他胸前,无声地流泪。 他无奈一笑:“我们五年未见,你确定要这样一直哭,不和我说说话?” 当然不是。 黎溪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正式抬头认真细看程嘉懿每一寸眉目。 和五年前相比,少了几分青葱的少年气,但眼神更加坚毅,轮廓愈发深邃,时光把他从一块锐利的原石打磨成沉稳的玉器。 但如果不是她自私地想把这件美玉收藏,程嘉懿就不会被拖进绑架的泥潭里,遭受如此坎坷。 梦里那个男人踹向程嘉懿的那几脚还带着余威,仿佛踢的不是程嘉懿,而是她的心和她的头,一下又一下,仿佛没有尽头,痛得她只能紧握双拳。 她突然想起俞乔说的:嘉懿哥大学第一年的确要靠助学金才交得上学费。 原来都是她的错,没有她的纠缠,程嘉懿那晚应该会早早入睡,做一个好梦,第二天照常上学生活,走上他锦绣的康庄大道。 但这一切,都被她毁了,毁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程嘉懿甚至连上学的钱都拿不出来。 她好想问程嘉懿还疼不疼,住在ICU是什么感觉,在无法相见的日子里,他有没有恨过她。 肯定是有的吧。 特别是千辛万苦回到她身边,她却认不出他,多伤人啊。 “对不起,对不起……”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下来,程嘉懿叹了口气,低头吻上她的眼睛。 温热的眼泪混着她的悔恨,又苦又涩。 “我没有怪你。”他顿了顿,又苦笑着换了个说法,“就算怪过,也在重逢你之后烟消云散了。” 他只是个凡人,没有上帝视角,自己受苦的时候,又怎么想到黎溪也在受同样的苦楚。 当身上插满仪器和管道时躺在病床上,他不止一次这样想过——如果没有黎溪,他会不会好过很多? 如果没有黎溪,他会在保送国内顶尖的高校后,潜心研究他感兴趣的科研项目,或许他会为了一个难点奋斗一生也找不到答案,碌碌无为终老;也许幸运点会攻破一个技术,然后名留青史。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绝不是现在这样,抛弃从小立下的志愿,为了一个人把生命悬在刀锋,还无怨无悔。 如果把他这几年发生的事告诉小时候的自己,那程小朋友一定会翻着白眼说:“我才不是这样的弱智,我是要当科学家的人。” 可现在黎溪握着他的手,一次一次地道歉,眼泪落在他皮肤上,犹如刑具,一下一下地折磨着他的心——他终究是舍不得她的。 放弃从小的理想又如何?她不是故意忘记他,那样就足够了。 “黎溪。”程嘉懿温柔将她抱紧,“我希望永远都是你的奇迹。” * 还没尝够重圆后的甜,过来查房的医生打断了病房里的一切旖旎。 这里是桐县人民医院,精神科只有一个退休返聘的老医生,此刻他戴着老花镜,皱起眉头看黎溪的脑电图报告。 “这份报告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你昏迷时的数据我们没有仪器收录到,对病情的研究会有所偏差,你最好还是到桐城的大医院再检查一次。” 黎溪也猜到会是这种结局,乖巧“哦”了一声,又见医生低头瞄了站在一旁的程嘉懿:“还有,这位小伙子去缴费的时候,记得铁栏的钱也付一下。” 程嘉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嗯,知道了。” 黎溪听得云里雾里,回头看了看程嘉懿,对方故意躲闪,她只能求助医生:“我的治疗需要用到铁栏?” 医生哈哈大笑:“当然不是,是我们医院的铁栏被你小男友撞烂了。” 黎溪是他最后一个病人,他把病历纸收回抽屉锁上,起身准备离开:“你们回到家记得查一下罚单,在高速超速驾驶罚得不轻呢。” 从海联货仓到桐县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黎溪看了看病历上写的入院时间。 好家伙,一个小时的路程被他缩短了十五分钟。可想而知,昏迷中的她经历了多少次生死时速。 她掐了掐程嘉懿的脸颊,叹息:“嘉懿,你这是爱我还是恨我呢?” “相认”过后,程嘉懿非常适应她的说话方式,还能过来反调戏她:“当然是爱到极致,不然我不会轻易和一个人同归于尽的。” —— 追-更:regou1.com (ωoо1⒏ υip) 第五十九章茉莉花味 黎溪昏迷的时间不长,缴完费从门诊大楼出来后,连午饭时间都还没过,医院附近的小餐馆都坐满了埋头苦吃的人。 两个人从早上到中午一刻没停,午饭也懒得再折腾,在医院便利店随便买了两桶泡面凑合。 “嘉懿,我想买这个。” 排队等结账的时候,黎溪扯了扯站在前面程嘉懿的衣袖,等他转过头来看自己的时候,又把目光移到收银台下的小货架上。 最高的那层摆满了各种颜色的避孕套。 “咳——” 程嘉懿一秒破功,不止手足无措,还慌张得刚张嘴就呛得直咳嗽,那本来就容易红的耳朵此时熟得快要冒烟了。 “你、你想买,就买吧。” 黎溪死死憋住笑,故意踮起脚从后方凑近他,无辜问:“那你喜欢什么味道的?蓝莓?还是草莓?” 程嘉懿立刻别过脸不让她看:“你喜欢,就行……” 白雪消融,玉山倾倒,黎溪再也憋不住嗤的笑出声的同时,手往下一捞,直接拿起一小盒薄荷糖放到两桶泡面之上:“我喜欢茉莉花味的。” 绷紧的手臂抽搐了一下,黎溪抬了抬眼皮看程嘉懿,眨了眨眼睛继续装:“唔?难道你喜欢其他味道?那要不……” “不要了。”程嘉懿把叁样东西推到收银员面前,右手将黎溪的手攥紧,“结账吧。” 便利店门口有一排桌椅,黎溪刚把薄荷糖的外封拆开,倒出两颗仍进嘴里。 病历就放在手边,黎溪翻了一下,医生并没有在上面写东西。 天赐的良机。 “在看什么?” 程嘉懿拿着两桶泡面回来,黎溪忙把病历盖上收起:“没什么,在发呆。” 她醒来不久,反应还未恢复也情有可原,程嘉懿帮她把病历放到一边,然后将泡面推给她:“吃完我们就回去。” 黎溪嗯了一声。 他们有叁分钟的自由聊天时间,可惜两人都各怀心事,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却一张脸都没入眼。 * 桐县面积不大,从医院开回程嘉懿的家里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黎溪坐在副驾,路两边都是小店铺,卖吃的、修车的、小餐馆应有尽有,还时不时有几个骑单车路过的学生,到处都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或许程嘉懿也曾这样骑着单车,路过一处处炊烟袅袅,引得无数回眸,却还是那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她就坐在他身边,沿着他走过的路,和他一起走向更远的将来。 * 程嘉懿的家是独门独户的自建房,自带车库,他们再也不必把车停在其他地方。 下车前黎溪突然紧张起来:“你家没有人吧?” “没有。”程嘉懿未忘自己的职业身份,下车绕到副驾驶替黎溪开门,“我爷爷奶奶去世了,父母现在在南亚小国做点小生意,一年都不会回来几次。” 黎溪怔了怔:“你父母……” 程嘉懿揪了揪她的丸子头:“别乱听俞乔瞎说,我父母感情好得很。” 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过几个月时间,不算失忆这段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个月,而且她一开始只把程嘉懿一件可以随手扔掉的玩具,谁又会深究玩具的生产情况? “那你为什么不澄清一下?” 俞乔和他并不在同一所学校,但也听说过这些流言蜚语,证明这些谣言流传甚广,很有可能已经影响到他的生活。 两人从车库出来,走到正门进屋。 程嘉懿拿出一串钥匙,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正确那条,插进锁孔,向左拧了叁下,繁复的门锁应声而开。 “因为没必要。” 也没有时间和精力。 他保送的是物理系,一个和保镖这个职业毫无关系的专业。 日常他除了要应付专业的课程,还要学习和提高职业素质,包括但不限于体格、侦查和格斗,再不分不出一丁点精力去理会这些可有可无的事。 “所以,当初你吼我,是真的恨我那番话?” 程嘉懿脸色一白,僵持着,没有否认,也没有确认:“我在ICU醒过来后,你们家派来的人,和我说过差不多的话。” 怎么不清楚自己说的那段话有多伤人,黎溪心头一颤,更加用力去握紧他的手,极力辩解:“那不是我示意的,我什么都忘了,怎么可能……” “我知道。”程嘉懿摸了摸她的头顶算是声安慰,“看过你的病情报告后,我有过这个想法,只是……” 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他不相信自己会是黎溪的病因,只愿认为自己太过普通,不值得被她记住。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他不是不爱黎溪,而是爱得太过,连骄傲的自信都退化成了可怜的自卑。 一切不由心的不情愿,都是怕和她相形见绌。 哪怕谁都说他足够优秀。 但幸好他足够幸运,以为未曾拥有过,结果失而复得,被她一次又一次的爱上。 她才是他永远的奇迹。 * 屋子丢空太久,一打开门,堆积在室内的尘埃气味就迫不及待汹涌而出,呛得黎溪连连咳嗽。 程嘉懿将她拦在门外:“你先在外头站一站,我收拾好了你再进来。” 黎溪本想帮把手,无奈一进去就疯狂打喷嚏,只能乖乖站在院子里转悠。 正是阳光最炽烈的时候,方圆几里都见不到一个人影。 黎溪闲逛到附近几家小别墅,隔着围墙往里面张望,无一不是种满果树鲜花。而矗立在中央的程家大院却是荒草萋萋,虽然能看到过去精心料理过的痕迹,也难逃几年的无人问津,凄冷无比。 程嘉懿手脚很快,黎溪半个小时后回到程家,他就已经把偌大的房子清扫了一遍,然后又打了桶水开始擦地擦桌子。 谁说男人天生不懂做家务的?优秀的人连擦地都比其他人擦得干净。 昏迷不等于休息,黎溪屁股一沾上沙发,就累得忍不住踢掉鞋子躺上去歇息。 “嘉懿。”黎溪软绵绵地叫了正弯腰拖地的程嘉懿一声,“我们晚上要吃什么呀?” 程嘉懿抬头看她:“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都行?” “当然。” 最普通的日常话题,加上毫无意义的一问一答,但对象如果是黎溪,那这一切都将被赋予全世界最隆重的喜悦,这就是程嘉懿最梦寐以求的场景。 一屋二人,叁餐四季,矫情却最能得他的心。 “那……”黎溪思索了几秒,挪了挪身子蹭蹭程嘉懿的侧脸,“我要做你亲手做的可以吗?无论什么都可以。” 她的声音放得很缓,蹭过他以后懒洋洋地挨着他的肩膀打哈欠,渗出来的泪花挂在红红的眼尾,十足刚睡醒的小狐狸。 “黎同学可真会吃。”程嘉懿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恭喜你吃到了桐县独此一家别无分号的状元套餐。” —— 阿溪:真难搞啊,娇羞的小处男。 第六十章飞蛾与火 程嘉懿父母在他刚上小学的年龄就出埠去做生意,留下刚过一米的程嘉懿给爷爷奶奶照顾,一年也只有春节回来一次。 后来爷爷奶奶年纪愈来愈大,腿脚不便,不能久站,程嘉懿便担起重担,为二老准备一日叁餐,直到他到桐城上高中。 桐县的常住人口不足百万,基础设施也远不及桐城,县城里最大的超市也就跟社区大超市差不多规模。 超市门口满摆了头尾相接的手推车,黎溪率先走过去拉出来一辆,不是很好控制,转手推给跟在后面的程嘉懿。 工作日的原因,超市里并不多人,每个区域都只有零散几对老夫妻在挑选商品。 黎溪收回艳羡的目光,重新看向低头看清单的程嘉懿,然后一把捞过他的手臂撒娇:“嘉懿,你不问问我喜欢吃什么吗?” 她回头看了看刚经过的一对老夫妻:“刚才我听见那位老爷爷问老奶奶爱吃什么了。” 没理由你听不到。 程嘉懿放下清单将她虚搂住,避开对面推来的一长串购物车。 “我刚才也听见老奶奶对老爷爷说,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黎溪成功被逗笑。 家中空置太久,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有,这一趟采购注定会满载而归。 除了食材和生活必需品,黎溪还买了一堆零食,那架势像是要把整个超市的零食区搬空。 “好了。”眼看购物车就要被装满,程嘉懿按住黎溪高举要去拿怪味豆的手,“你不是不爱吃芥末味的吗?” “这个牌子的我没吃过,或许好吃呢!”不信邪的黎溪抓起一包扔进购物车,然后靠进程嘉懿怀里,酝酿出点眸光巴巴地看着他,“嘉懿,沉君言管得我严,我都好几年没放开肚皮吃零食了。” 这话真假半掺,沉君言的确管得她严,但也是受她指示做事。 瞿老对舞者的身材要求极高,黎溪又是个没有自控力的,只能靠外力帮助,而严于律己又说一不二的沉君言就是个最好的人选。 程嘉懿脸色僵了僵,但不过一瞬又恢复正常,右手扶在她腰后,用唇轻碰她的额头,带着她继续往前行,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 在超市耗得太久,一回到家,程嘉懿就得立刻钻进厨房准备晚饭。 午后的阳光带着炽烈燃烧后的余温照进窗里,在洁白的瓷砖上勾勒出一个优美雅致的影子,来自低头切菜的程嘉懿。 黎溪倚着故意做成碎裂的钢化玻璃落地推门,距离她两步之遥的程嘉懿一心只有手里的刀和砧板上的苦瓜。 他动作非常利落,对半把苦瓜切开,然后用刀身把半边苦瓜压平,左手按着瓜,右手握着刀,唰唰不停地切丝。 “嘉懿。” “嗯?” 黎溪迈开两步,走到程嘉懿背后,张开双臂抱住他稍稍弯曲的腰:“我在和苦瓜吃醋,你摸它的次数比摸我还多。” 伸出五指数了数,好得很,一根都没机会屈起,次数为零。 程嘉懿胸腔震了震,连带背后也感受到。 “身为保镖敢摸雇主,我是嫌太自由了,要进去蹲几年吗?” 提起这个黎溪就生气,故意用力掐他腹肌:“程先生应该是属乌龟的,是不是我一辈子想不起来,你就打算一辈子不认我?” 最后一瓣苦瓜才切到中段,刀刃就停留在凹凸不平的表面。 程嘉懿放下菜刀,擦了擦手上的水,双手细致地捧起黎溪的脸,彷如对待稀世珍宝。 “我不是圣人,会怕受伤,更怕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出丑。”他用拇指描绘夜夜潜入梦中的那张脸,从柔顺的发丝到如远山的眉目,玲珑的鼻梁到圆润的唇珠,还有流畅的下颌线条,每一寸都让他魂牵梦萦,“这五年我做过无数关于你的梦,无一不是悲剧收场。我没有自信不会成为下一个蒋烨,宁愿无名无姓留在你身边。” 又有不听话的眼泪想脱离酸痛的眼眶,黎溪正想低头躲避,却被程嘉懿再次抬起。 “不要哭,也不要道歉。”他俯身让薄唇落在她凝结起眼花的眼睫,用舌尖掠夺那一抹咸涩,然后一路往下,一直吻到她唇珠之上,“错的是飞蛾,不是烈火。” 因低喃而分开的嘴唇未再闭口,闭着眼睛的黎溪感觉到上唇被含住,还带着眼泪味道的舌尖试探地舔舐她的上颚,然后发起猛烈的攻势。 托在下颌的手移到了她脑后,黎溪伸出双臂勾住程嘉懿的脖子,回应他青涩而热烈的深深爱意。 缠绕的呼吸越来越重,黎溪腰上的手开始躁动,她收回与程嘉懿相碰的舌头,改为用嘴唇含住,细微地磨蹭。 程嘉懿的手掌钻进她宽敞的衣摆下,不知道是汗还是水,温湿一片,再也不复之前的干燥硬朗,柔情似水擦过她柔软的腰肢,想前进,又缺少几分魄力。 黎溪嘴角微扬,故意往他身上压,还未紧贴就已经感受到他胯下的勃发。 很难不联想到在度假村破戒的那晚。 这下她再也憋不住,十分煞风景地笑了出来。 比她入神万分程嘉懿的手刚伸到她内衣的搭扣,被她的猝然退出吓了个激灵。 黎溪笑出声,连忙道歉:“对、对不起。” 程嘉懿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弯着腰一直摆手,还以为是自己粗鲁了:“我弄疼你了?” “不,不是。”黎溪笑得差不多了,直起腰,脸红扑扑的,抱住程嘉懿不肯放手,“我就是太开心了,终于等到你主动来亲我。” 肯定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黎溪思维一向跳跃万分,程嘉懿不疑有他,洗了洗手,然后双手夹住她的脸帮她降温:“只要你不介意,我可以更加主动。” “唔——”黎溪抓住他两只手腕,引导着他往下移,“那下次买避孕套你记得主动点。” 一句话说完,她的手恰巧停在了胸前两团肉前,吓得被她握住的两只手落荒而逃。 “时间不早了,我要尽快把苦瓜切完。” 话都还没说,身体就已经转了过去。 刚才帮着降温的人,现在变成了需要降温的人。 * 程嘉懿做了叁菜一汤,苦瓜炒牛肉、糖醋小排、姜丝煎蛋和豆腐鲫鱼汤,摆在四四方方的小茶几上,特别有满足感。 说是程爷爷的爱好,程嘉懿家里有很多木头做的小板凳,黎溪随便拉了一张坐在小方桌前,等对面的人给自己盛汤。 “小心烫,别喝到底,可能会有鱼刺。” 黎溪接过碗后往里头吹了吹气,抿了一小口,很烫,但不至于烫着。 她放下碗拿起筷子,在程嘉懿期盼的目光的下,叁个菜都夹了一块。 “好吃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黎溪没有立刻回答,沉吟了一会儿,放下筷子平静道:“都一个味道。” 程嘉懿咯噔一下。 “太咸了?” 黎溪噗嗤一笑,跨过桌子吧唧亲了他一口:“是爱的味道啦!” 他愣了愣,也跟着失笑。 两个人的午饭都没有正经吃,晚饭饶是故意做多了,还是被吃得一干二净。 饭后自然也是程嘉懿负责洗碗,但黎溪百无聊赖,坐下刷了一下手机,没什么好玩的,听见厨房传来水声哗哗,正要进去骚扰,刚放下的手机突然响了。 —— 肉没吃着,喝点汤! 第六十一章乖,别看 知道她这个号码的人也就那么一个——沉君言。 她收回前往厨房的脚步,倒退几步走到茶几前拿起手机接通。 沉君言为人谨慎,不确定对面是不是要找的人前,情绪概不外露。 他试探问:“溪溪?” 黎溪用脸和肩膀夹住手机,撕开一个小果冻咕噜吞下:“是我。” 等听到的是她的声音后,对面冷硬的声线瞬间柔和下来,话语中藏着淡淡的愉悦:“听你的声音,似乎挺满意那里的环境。” “是挺满意的。”黎溪走到敞开窗户边,把手机递到外面一会儿才拿回耳边,“听到了没?到处都是蟋蟀声,免费的纯净白噪音,我肯定能睡个好觉。” “那就好,我还怕你从医院回来会不舒服。” 沉默蔓延,意味不明。 黎溪眼尾一挑,咬了咬嘴唇,有种被抓奸在床的感觉。 虽然这是一场割裂性质的“逃亡”,但沉君言抓不了人,不代表他不知道人在哪里。 没计较她为什么不回答,沉君言又自顾自地问:“严重到要去医院,看来这趟去仓库是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没有。”黎溪抢着回答,紧接着沉君言最后一个字来开口。 后方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黎溪正要回头,程嘉懿的身体便贴了上来,俯身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黎溪的心剧烈一跳,听筒里又传出沉君言晦暗的轻笑:“回答得这么急,很有欲盖弥彰的味道。” 身后的人还不肯挪位,黎溪只能无声深呼吸一口,平稳气息:“那沉总是希望让我找到,还是找不到呢?” 话音刚落,原本缠在她腰上的手突然向上,扶起她的侧脸将她扳向右边,一个炽热而急躁的吻立刻在她唇上辗转。 沉君言还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手指隔着相框玻璃抚过黎溪的面容:“我当然希望你身体健康,常伴我身。” 程嘉懿的吻来得又急又激烈,黎溪难以抵挡,虽不忘电话那头还有个人,但也无法抑制情生意动而来的喘息。 她低声“唔”了一句,哪怕立刻把手机拿开,对面还是灵敏地听到了。 “溪溪?” 黎溪忙要推开程嘉懿,但对方却不肯就此罢休,趁她张开嘴,放肆地用舌头勾缠她,只要她感受他程嘉懿一个人。 “溪溪,你那边……” 未等沉君言再次发问,黎溪咬了程嘉懿一口,得到自由后连忙打开免提回答:“没事,被蚊子咬了。” “蚊子”用被咬疼的舌头舔了舔唇角,蹙着眉头,拿起先前放在沙发背上的围裙,又走回到厨房里。 能听见蟋蟀声,那蚊子大概率也不会缺席。 沉君言不再深究,绕回她健康与否的问题上:“行动随时可以取消,但你精神和身体出了问题半秒都不能耽误。” 黎溪心思不在电话上,抻着脖子去看已经走进厨房的程嘉懿。 他把围裙挂在玻璃门旁边的挂钩,然后向右转,不见了。 “溪溪。”久久没得到回应的沉君言叹了口气,“又神游到哪儿去了?” 黎溪回过神,无意识、傻愣愣地啊了一声:“没什么,在看隔壁邻居家的孩子在玩仙女棒。” 笑声从话筒中传来,不带任何掩饰,低沉磁性又不失爽朗,看来是在个安全的地方独处着。 “看好了以后,可以跟我说说在仓库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祸躲不过。 黎溪看了看手背上的早已结痂的擦伤,将半真半假的谎言进行到底:“被绊倒了,摔晕了半晌。” 为了突显真实性,她继续添油加醋:“你还记得我放在仓库门口的那个木箱吗?就是它!早上的时候不是突然下大雨吗?我急着出去,就被那个破烂木箱绊倒了!” 激昂地将木箱贬得一无是处后,黎溪嘟囔着撒娇:“手也擦伤了,上药时可疼啦……” 一听到她说疼,沉君言果然被转移了重点,他那头传来一阵快速的窸窣,想是换了个坐姿,下一秒略带不满的声音就响起。 “手伤了?那洗澡时记得用保鲜膜缠一缠,别碰到水,及时换药……” 一直等不到程嘉懿出现,黎溪哪里还有心思跟沉君言斗智斗勇,况且这么一长串她也听得头晕,连忙打断:“行行行,那我现在就去问程嘉懿要保鲜膜,拜拜!” 她迅速挂断电话,随手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小跑着进了厨房。 厨房和厕所相连,黎溪还没走进厨房,带着回音的水声淅淅沥沥,隔着几扇门也听得一清二楚。 黎溪踮着脚尖一步一步地走到浴室的门前,手搭在球形门锁上,轻轻往左边拧了一下。 门没锁,开了。 黎溪没有急着进去,推开一条门缝往里面看。 浴室分位干湿两个区,用一扇只能往左的磨砂玻璃门隔开。而现在,一个挺拔结实的身影赤裸映在模糊的玻璃上,影影绰绰。 哪怕看不清楚,黎溪依旧能想象出那肉体的诱人之处。 浴室比厨房高出一个台阶,黎溪跨上一小步,踢掉鞋子,赤足走上防滑的地砖上。 黑色长裤,孔雀蓝木耳边小短袖,酒红色的橡皮筋,依次落蜿蜒在从门口到磨砂玻璃前的路上。 里头的人似乎没察觉浴室里进了人,背对着玻璃门,站在花洒底下冲掉头上的泡沫。 黎溪握住不锈钢门把,用力将玻璃门推开,然后关上,走上前抱紧程嘉懿劲瘦的腰。 他洗的冷水澡,水是凉的,但身体是热的。 被抱住也没有任何反应,黎溪故意夸张地打了个抖了抖,程嘉懿立刻把开关拨向热水那边,几秒钟过后,水反过来比他的身体还要热。 终于没有泡沫滑落,程嘉懿正要伸手关水,缠在他腰上的手突然离开,拦在了开关之前。 “嘉懿,我都还没洗呢。” 程嘉懿收回手,想要转身离开:“你洗吧,我到外面帮你收拾衣服。” 刚走出一步,他停下脚步——走不了,被两只手箍着。 黎溪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下巴枕着他的肩膀耐心教导:“嘉懿,吃醋时玩冷战是个幼稚行为,完全不可取。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努力让我只看到你一个人。” 被点破心事,程嘉懿怔了怔,黎溪就趁这个时候推了他一把。 并不宽敞的空间内弥漫着大片的白烟,两人走出了花洒落水范围,任由热水纷纷洒落。 太安静的环境容易暴露过快的心跳声,离开关最近的程嘉懿选择让水继续浪费。 黎溪的内衣裤早已湿透,薄薄的,湿透的白色几近透明,比不穿还要性感。 他们之间不过半臂的距离,但黎溪把脚步放得很慢,很小,叁步才走到程嘉懿面前,倾身贴近。 原本垂在腿间的物件慢慢升腾,大胆地横亘在两人之间,然后被黎溪一压,严丝合缝地贴在各自赤裸的皮肤上。 “黎……” 黎溪嘘了一声,低头看着他赤裸的上半身。 白皙的皮肤上尽是难看的疤痕,虽然已经愈合多年,但依旧能看出受伤当时是怎样惨烈的状况。 皮开肉绽、遍体鳞伤、千疮百孔。 她指尖抚上肩膀上一道长长的缝合疤,那是最长、最明显的一道疤痕,像一条蜈蚣,匍匐在遒实的胸肌上,狰狞得令人心惊。 “嘉懿……” 下一秒,眼泪落下的一秒,一只宽大的手掌覆在她眼前。 “乖,别看,都过去了。” —— 终于绿别人一次的小程:一个小小的报复,谢谢。 第六十二章我们做爱吧 过去了又怎么样?过去了不代表没发生过,也不代表过去的并不可怕。 黎溪的手掌贴在他的胸口,掌心下是他有力沉稳的心跳,但在五年前,这颗心有可能虚弱到停跳。 她伸手将花洒关掉,狭窄的空间里安静得只有流水声。 “疼吗?” 程嘉懿摇头:“不疼了。” 现在不疼了,不是一直不疼。 黎溪四指滑过他两肩上没有形状可言的疤痕,只能庆幸没有增生,否则更加不堪入目。 人都有趋美之心,黎溪这种人更不用说,难看点都忍不住唾弃两句再掉头走。可面对程嘉懿身上丑陋的疤痕,她只想用双唇致以她最崇高的爱意。 第一吻,落在他肩膀上的圆孔疤,第二吻落在胸口上的缝合疤,第叁吻落在肋骨以下的中央,那里没有伤口,但黎溪记得这里被那些野蛮人踢过好几脚。 因为她不肯签那份荒唐的协议。 最后,黎溪半蹲着,眼前是他壮硕的欲望,正毫无廉耻心地高高挺在她鼻尖。 程嘉懿用手,羞愧得脸红耳赤:“别,别这样……” 虽然知道她不带情欲去做这件事,但程嘉懿还是无法接受她的直视,脸红耳赤地用手遮掩那骇人的器物:“不需要这样的。” 黎溪当然不会听他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凑到他小腹上,在一条明显的青筋外侧落在最后一吻。 那里曾经为她挡住了几乎致命的一踢。 然后,记忆戛然而止。 她重新站直,眨了眨眼睛,把在眼眶摇摇欲坠的泪光挤回去。 “嘉懿,你是在气我和沉君言说我什么都没想起来吧?” 在出发去海联货仓的路上,她和程嘉懿说过,离不开沉君言,是因为她没有痊愈。 “你觉得我骗他,是因为我不想离开他?” 程嘉懿僵硬否认:“没有。” 黎溪凑上前亲了他嘴唇一口:“口是心非也是幼稚行为哦。” 他那些藏了等于没藏的小心思怎么逃得过黎溪的眼睛,乖乖认罪:“我知道你有苦衷,但我就是控制不了情绪,对不起。” “我确实是有苦衷……”黎溪松开环住他脖子的手,脚跟重新落地,“我没有对沉君言撒谎,而是对你隐瞒了一个不知好坏消息,关于我的病的。” 程嘉懿脸色忧色又浓了几分,亟需安全感似的抓紧了黎溪的手。 其实她并没有想过要隐瞒,只是医生没有提出,她就顺势不坦白,从未觉得自己能负担起这么重的一件事。 “医生和我说,我要彻底治愈,就必须全部记起绑架的事。但是嘉懿,对不起……”她反手和他十指相扣,“我没有把在仓库的事全部记起。” 程嘉懿嘴唇一颤:“你没,没记起我?” “我当然记起了。”黎溪双手将他的手包住,“只是我发现病根藏得比我想象的要深。它不是源于我对绑架的惊恐,而是……” “你的生命。” 她昏迷时做的梦并不完整,停留在程嘉懿被蜘蛛侠踢得失去了意识,双目紧闭地躺倒在地,然后画面一暗,只剩蜘蛛侠诡谲的话:“你记住,他要是被打死,你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你的手上也沾满了他的血!” 鬓角又开始隐隐作痛,黎溪疲惫地倒在程嘉懿的肩膀上:“嘉懿,你恨我没有记起全部吗?” 自私地把他人的痛苦藏到深处,当作没有发生。 程嘉懿想也没想:“怎么可能。” 那些非人能承受的苦难,如果可以,他也想选择性忘却。 忘记那些拳打脚踢、鲜血淋漓,只记住苦难与混乱中,她死生契阔的诺言。 “嘉懿,这一秒我为你放弃所拥有的一切。我不求你偿还,只求你多活我一秒,一秒也好!” 那时候他只感觉到痛与血腥,被那些人残忍地扔在冰冷邋遢的地上,唯有手上有温度存在,那是黎溪紧握着他不肯放手。 在最肮脏暴力的地方,有最动听的承诺。 他自私地想,如果可以,这样一起下地狱,似乎也不错。 胸前有温暖靠近,程嘉懿刚把头垂下,撞入黎溪眼波流转的眼中,彷如被石块绊倒,直直栽进烟波浩渺的湖中。只想在里面徜徉不起。 “嘉懿。” “嗯。” “我好像还没正式说过我爱你吧?” 湖里还藏着一块礁石,突然撞上他的心头,好像把灵魂也撞出了体内。 “没、没有。” 黎溪手扶在程嘉懿两肩,指腹下是他的疤痕,此刻透出淡淡的粉红,但也不足以分摊他从脸到锁骨的泛红。 “那你听清楚咯。” 她指尖用力往下按,踮起脚尖,倾斜着身子凑近他耳边,呼出的气息扫过他的耳廓,出现了一场美妙的云蒸霞蔚。 “程嘉懿,我爱你,我最……” “爱你”两个个字被堵回了喉咙深处,程嘉懿倏地侧过头吻住她的嘴唇,顺势将她逼到了角落。 玻璃与她的后背隔着一只大手,让她不至于被推门的凉意侵袭。 这个吻来得又急又快,但不像刚才那般躁进,不带任何侵略感,只是单纯因爱意而产生的吻。 漫长,湿润,闷热,像盛夏的雨天,清凉中总要带着些躁动。 两片嘴唇贴合又松开,你进我退,都把对方当成了世界上最甜蜜的糖,忍不住一尝再尝,直至全部融化在自己口中。 原本虚扶在她肩上的手悄悄将细细的肩带挑开,拨到手臂以下,然后慢慢移到背后,手指按在内衣的搭扣上。 程嘉懿松开黎溪的上唇,眼尾被情欲染红,从此再与冷淡无缘:“我可以摸它吗?” 小小的两个金属钩已经被他解开,黎溪还轻微细喘着,樱唇微启,扬起小小的弧度:“如果我说拒绝呢?” “那我就停下。” 话音刚落,胸前的柔软失去最后一道桎梏,彻底沦陷。 那还拒绝什么呢? 黎溪垂下手臂将内衣扯下,扔到二人的脚边,双臂勾住程嘉懿的脖子,将他扯低,主动而强势抢占回亲吻主动权。 粗糙的手掌从背后游弋到胸侧,小幅度的抚摸着那细腻的半圆弧度。 被双手蒙住眼睛时,哪怕是指缝流进来的光,也能令人心驰神往。 那挺立的乳尖蹭着他的肌肤,那一刻五感尽失,只剩两点小荷拂过的地方,触感不断放大。 徘徊不前的手掌终于鼓起勇气,攻向城门。 两团嫩肉被他的手掌包裹住的时候,黎溪忍不住嗯了一声,挺身让他的糅抚更加投入。 力度一下比一下加深,黎溪呼吸也一点点变重,花蕊泌出丝丝露水。 “嘉懿……”黎溪抓住最后一点清明退出他温热的口腔,低头看着他手中的乳团,抬起眼皮化为一个小小的钩子,“你亲一亲它,好不好?” 不待她反应,程嘉懿立刻弯腰含住那点玉梅,吮吸,然后松开,舌尖舔过下方的红晕,挑起亮晶晶的乳点,轻轻打转,然后再彻底含住,如此来回。 两只手掌掐在她的腰上,黎溪全身发软,只能靠在墙上勉强支撑。 她抓起程嘉懿的右手,从腹前往下走。 湿透的内裤上混合着清水和春水,指骨分明的手滑进轻薄的蚕丝,清晰地显露着两只紧贴的手。 当修长的手指进入体内时,黎溪忍不住一缩,紧紧将他吸住。 蓦然进入了禁地,程嘉懿猛下意识想要退出,但难敌迷人的温柔乡,和汹涌得无法收场的欲望,只能往深渊走去。 “黎溪,黎溪……”他一遍又一遍地喊她的名字,重新吻住她的嘴唇,左手扯下她碍事的小裤,藏在她身体深处的手指退出一寸,用手掌俘获整片幽谷,摩挲着替她纾解。 “嘉懿,我们做爱吧。” —— 存稿:0 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第六十三章结扎 二人的动作同时停下,黎溪的右手刚好到达他的勃发,温润柔软的触感下,衬得他的坚硬无可比拟。 她握住那处贴近自己,花蕊被粗壮抵住,彻底陷入名为情欲的泥淖。 程嘉懿此时也好不到哪里去,双手按在她臀后,迫不及待地想要她的柔软将他纳入。 “等等。” 当入口被他的顶端堵得严丝合缝之际,程嘉懿突然清醒过来,推了一步将自己抽出。 黎溪完全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喊停,私处刚被那膨胀的欲望撑开,又猛然抽离,徒留放大的感观无处发泄,欲壑难填。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沉君言。 在一触即发时突然叫停,这是她最常做的事。想来沉君言事后没有把她干死在床上,确实是无比仁慈。 烟雾散尽,因情欲而沸腾的空气热度退减,程嘉懿暂时无视黎溪那欲求不满的表情,拿过挂在门外的毛巾将她裹住:“我不能就这样进去,这样不负责任。” 黎溪一愣,故意深深蹙着的眉心被一个吻散开——不带欲望,只有爱惜。 “我出去买……” “不用了。” 他的中指被黎溪的食指勾住的同时,软绵绵的两团触感贴上他挺直的后背,她轻轻啃咬那凸起的肩关节:“你觉得,我走进你的巢穴之前,不做任何准备吗?” 黎溪松开食指,双手掐在他的腰上,同步往前,再向下,捕捉住那一手不能把握的器物,感受他的收缩和战栗。 “就是请你别介意,我是按沉君言买的尺寸买的。” 下一秒,她抱着的人猛然转身,双臂将她抱紧锁在怀里。 黎溪咯咯地笑,侧头躲避他羞恼又不敢表达的吻:“看来程先生介意得很啊……” 笑声才刚冒了个头,又被惊呼吓退回去。 程嘉懿的手往下滑到她大腿两侧,强硬分开圈在他腰间。 “放在哪?” 黎溪松开挂在他肩膀上的手,任自己的私处和程嘉懿相碰,想逼他缴械,自己却先带出了春潮涌动。 她难耐地咬着下唇开口:“我背过来的那个小腰包里。” “知道了。” 程嘉懿迈开长腿走出湿区,弧度正好嵌入她的穴口,激得她立马夹住了双腿。 披在黎溪肩头的浴巾早就落地,趴在玻璃门的滑轨上,看着赤裸的二人远去。 小腰包放在二楼程嘉懿的房间,经过客厅时,所有的窗帘都打开着,只有纱窗把灯光分成一点点星光,一切视野都变得朦胧暧昧。 上楼梯时,碰撞的程度再次加深,硕大的头部好几次擦过黎溪敏感的花蕊,吊足了她的胃口。 而暂时无法报复的她只能咬住程嘉懿的颈侧抗议,还惹来他得逞后得意的笑。 楼梯不算高,但程嘉懿故意放慢脚步,走的时候还特地抬高了腿,每次都准确抵住她湿润的花门。 她细细地喘着,威胁也像撒娇:“嘉懿,我要收回在度假村和你说的那句话。” “做完就和我一拍两散那句?” 黎溪再次因为这件事失笑,想起他当时冷淡到冷漠的反应,用手指戳程嘉懿抿起的嘴唇:“不过说说而已,还跟我当场翻脸,真小气。” 那个场景到底是太过撩人,程嘉懿怕自己先行泄洪,连忙打住乱飞的思绪,回到正题:“那你是想收回这句吗?” “当然不是。事后说出来的话,不管出自哪一方,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她用乳尖摩擦程嘉懿的,在他唇边嘟囔着说,“如果你执意一拍两散,我不介意将你囚禁,霸王硬上弓,直到你精尽人亡。” 磨人的楼梯终于到达了尽头,程嘉懿走向正对面的那扇门,腾出一只手推开虚掩的门,倾身将黎溪压倒在床上。 他没有打开头顶的灯,只借走廊外的白炽灯看身下的人。 黎溪也在看他。 半明半昧的光影中,程嘉懿的五官更加深邃。经过五年的雕琢,优秀的骨相水落石出,轮廓分明,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像辽阔的海洋,经历过宇宙洪荒,将一切汹涌掩埋在平静的海面下。 “所以,你要收回哪一句话?” 他是个无趣的人,审美也单调得很,黑白灰叁选一就已经满足他所有对于色彩的抉择。 例如黑色的地砖、实木色的床架、灰色的枕头,和白色的床单。 黎溪是他唯一喜欢的浓烈,她可以表达所有亮眼的色彩。如今她躺在纯白的床单上,像十九世纪时期的油画,每一笔都是最浓烈奔放的色彩,让人舍不得错过每一秒注视。 “嘉懿,你真的好像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哦。”黎溪将放在头顶的双手收回,下探到二人紧贴的小腹处,强硬挤开进入,扶着他的坚硬撩拨自己的外唇。 “我说,我想试试我想试试小处男急不可待,挺着巨枪不懂温柔地把我撕裂的滋味。” 程嘉懿单手握住她的乳,轻轻一题,张嘴含住乳珠啃咬:“后悔了?” “有点,毕竟我怕疼。”她空出来的手捏住程嘉懿的乳尖揉弄,“所以我们来换个玩法。” 她猛地起来,翻身坐在程嘉懿腹部,将他骑在身下:“我要在上面。” 程嘉懿牵起她的右手放到嘴边,送上最虔诚的吻手礼:“遵命,我的女王陛下。” 腰包就放在床头柜上,程嘉懿起身伸手取过,拉开拉链,如烟盒大小的红色盒子占据了所有空间。 他把腰包翻过来倒出,不想包装已经拆开过,几个四四方方的小包装噼里啪啦从里面掉出来。 “……” 十个装,现在只剩六个,稍微想一下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黎溪看了程嘉懿一眼,哪怕他有意掩饰,也无法把一闪而过的受伤藏得严严实实。 “那个……”黎溪开口试图帮自己挽回。 程嘉懿拿起最后掉下来的包装盒,看了看底部的生产日期:“快过期了。” “……” 黎溪把盒子夺过来,扔回床头柜:“嗯,就用过一次,后来就没机会再用了。” “为什么?” “……” 黎溪怕他多想,一笔带过:“因为当时在外面,没办法洗澡,怕脏。” “不是这个意思。”程嘉懿的语气很急,堪比质问,只是多了点试探,“你和他……是你在避孕?” 黎溪愣了愣,,差点笑出声,终于明白他纠结的问题是什么。 她还真不知道,程嘉懿也有这样天马行空的时候,下起定论来毫无逻辑可言。 可看清他那些欲言又止时,扬起的嘴角又不忍心地捶了下来。 他不是介意,而是在替她不甘。 “傻瓜。”黎溪戳了戳他的太阳穴,“我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吗?” “那你们……” 也不知道是学谁的,黎溪叹了口气:“是他去结扎了。” —— 小程:下次一定! 追-更:rouwenwu.de (woo18.vip) 第六十四章附加题 和沉君言的第一次,在黎溪看来,是一场意外,一场她无法做任何准备的意外。 他进入自己的时候,没有任何隔阂。她能感受他勃发的温度,狰狞肿胀的轮廓,和最后迸发出的液体,全部被他堵在她身体深处。 高潮退去,沉君言还不愿从她身体里抽出,深深埋在她的柔软湿润中,将浑身战栗的她抱紧,恨不得含在口中。 “哥哥。”她开口,眼泪滑落,滴在他的手上,他被握紧。 他宽大的手按在她的小腹来回摩挲,亲了亲她潮红的耳廓:“我在。” “帮我买紧急避孕药。” 那只手猛地停住,向上移动,直到攫获住那只被他吮吸得湿漉漉的雪乳,惩戒似的揉弄。 “溪溪,我不是你的哥哥。” 所以,不用担心他们的关系是不是雷池禁区。 黎溪不为所动:“我不想怀任何一个孩子。” 在花穴中恋恋不舍的硬物终于抽离,巨浪般的空虚感如潮水般涌入,她下意识抓住胸前也要离去的手。 她贪恋这一点温暖与安全感。 无奈的一声叹息从她耳后响起,沉君言再次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四肢与她亲密交缠。 “我明天就去结扎。” * 结扎。 程嘉懿默念这两个字,深呼吸一口,才能把油然而生的震撼压回心底。 他一直以为,黎溪和沉君言之间,是沉君言做主导,黎溪不过是听从命令的那个。但亲眼目睹过他们二人的相处方式,他才发现这两个人的位置反过来了。 沉君言的确强势,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不忍心黎溪受伤,所以只能把自己的天平倾斜向黎溪。 黎溪也清楚认识到这一点,利用他对自己的怜惜和爱,为所欲为。 “怎么办?”程嘉懿拨开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我好像什么都不如他。” 他以为自己爱足一百分,谁知对手还翻出了附加题。 黎溪抬起他的下巴,闭上眼睛亲吻他的唇珠:“但你救过我的命,这一点无人能比。” 那要是…… 程嘉懿不敢再往下想,含住她的下唇,将主动权夺回手中。 答应过让她在上面,程嘉懿也没有食言,戴上避孕套后,靠着床背斜躺着,放任黎溪在他身上作威作福。 黎溪没有着急着让他进去,私处紧贴他小腹以下轻轻磨蹭,手撑在他两边胸膛,看着他坚定的目光慢慢变得游离晦暗。 “嘉懿。”她媚眼如丝,指腹停在他乳尖,手掌下是他紧绷的肌肉,“我不在的这几年,你有没有对着我的照片自渎过?” 坚硬和柔软相抵的地方还在一下一下地律动,黎溪起身往前一送,穴口正坐在玉茎之上,惹得程嘉懿呼吸霎时变重。 真要命。 嫩肉擦过他的茎身,程嘉懿倒吸一口凉气,就像从高处被扔进大海,耳边炸起响亮的水花迸溅声,似要将他的神经全部崩裂。 他掐住黎溪的两团臀肉往自己身下送,缓解要快膨胀到极致的勃发:“有,有过……” 黎溪却还不肯放过他,手绕到后方,托起他的玉袋在掌心掂了掂:“有过什么?” 和在度假村那晚不同,此刻的黎溪露出雪白的山峦,起伏的锁骨和柔软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每一寸都能让他方寸大乱,溃不成军。 欲望一旦冲破自我筑起的道德高墙,再冷静自持的人也会变成野兽。 腿间的雄赳不断胀大,程嘉懿起身将脸埋进她的雪峰之间,放在她臀后的手往上,含住那颗朱梅吞咽索取。 “我爱你。”他抬眸,盯在黎溪脸上的眼睛仿佛涌起了旋涡,说出与他性格完全相悖的话,“每次想起你,我那里都要爆炸了。” 窗外又下起了雨,雨滴瓢泼地打在玻璃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光线被模糊折射,黑暗的窗瞬间变成一幅点彩画。 就在这风雨如晦的晚上,圣神堕落,雪山之巅终年不化的雪消融流逝,染上了七情六欲,露出黝黑的山体,从此甘愿被一人私有。 天空在下雨,室内的幽谷也阵雨淋漓。 餐前小点吃过,黎溪轻抬身子,将那头凶兽按在幽林入口,一点点推进。 多得春雨和油润,这规格不合的推进比想象中要顺利。 半根没入带潮的花朵后,黎溪不得不停下来,狭窄的甬道被他填得满满的,稍微一动,巨兽又开始涨大,将她撑得只能靠嘴巴溢出难耐之音。 “嘉懿,嘉懿……”她忘情地喊着他的名字,手臂撑在他小腿外侧,前后律动,外唇蹭撞在他沾满水光的小球上,两人同时颤抖。 湿润的内壁紧紧包裹住极度敏感的巨根,哪怕还有一半在外头,都足以让程嘉懿如溺水人般窒息,只想弃械投降,只求她再深入一点。 他想再深入,深到完全埋进黎溪身体内,占据她所有。 眼前是晃荡着的双乳,白皙圆润,泛起阵阵波涛,让人生出要去肆虐的坏心思。 程嘉懿伸出手去,将浑圆抓紧,黎溪暗带痛苦的呻吟传出,他又用嘴唇封住,不愿被其他人听见这妙曼的歌声。 “让我全部进去,好不好?” 他撩开垂落在黎溪脸侧的长发,循循善诱,早已动情的黎溪十分听话,扶着他的肩膀坐在他的胯上。 坚硬毫无阻滞地贯穿,黎溪忍不住吟哦,跪在床上的双膝四十五度斜着分开,向前推挤,将程嘉懿整根纳入。 未等她适应,身下的程嘉懿自行抽插了起来。 黎溪脸上还有痛苦之色,他动作放得很慢,生怕她有一点损伤。 一道闪电骤然破开苍穹,没有窗帘遮挡,蓝色的光闪进房间,窥探这满室春光。 床边放着一块新买的落地镜,连保护的塑料薄膜都没有撕开,镜子里一对纠缠的身体影影绰绰,波澜起伏。 主动权被夺走,黎溪不满地将程嘉懿推倒在床上,双手按在他腹肌上:“你不准动,我来。” 说着,她的手下移到他的胯骨,轻飘飘地按住,收腹用力让花穴吞吐,然后慢悠悠地旋转。 六块紧实的腹肌一张一放,程嘉懿呼吸一下比一下重,牵过黎溪的手与她十指紧扣,跟随她的节奏感受她的紧致。 他用尽全力控制自己的声线,无奈还是低哑得粗糙:“你第一次在我梦中出现,就是现在这个模样。” 黎溪眼尾一扬,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内壁早已被扩张开来,黎溪再无不适感,抽出长长大半截茎身,再狠狠撞入,她娇媚的叫喘中,还混着程嘉懿难抑的低吼。 床单有些粗糙,磨得她细嫩的膝头红了一片,像细针扎着,痛痛痒痒,再一次放大了她的触感。 “嘉懿,”黎溪一张嘴,粗喘便有了缺口涌出,将她的话冲散得断断续续,“是梦里的我美,还是现在的我美?” 程嘉懿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镜子里的画面。 蜜桃般的臀,单薄的后背被长发遮掩,伶仃的蝴蝶骨在她抖动之间若隐若现,微卷的发梢落在如调转位置的括弧的细腰两边。 他将如瀑的长发拢到黎溪左肩,挺立的圆弧都在她纤细的手臂和身体只见露出,摇曳生姿。 黎溪的动作慢了下来,程嘉懿唇角一勾,掐住她的如水草般的腰肢,挺身冲撞。 “啊……” 他的动作又快又烈,哪怕躺着也无碍他的凶猛。 一直没等到答案,主动权再次被夺走,哪怕已经深陷欲望,黎溪依旧不肯放弃,咬住嘴唇,包裹着他的花朵猛地收缩,逼出程嘉懿难耐的惊喘。 程嘉懿借着挺身的动作猛地起来,将还在负隅顽抗的黎溪压倒在身下,加紧的臀部不断向洞内抽插。 “一样。” 黎溪被撞得迷迷蒙蒙,茫然地啊了一声,嘴巴又被吃紧。 “我说,不管是梦,还是现在,都一模一样。” 无论是她的美,还是他此刻的凶猛。 —— 追-更:po18.app (ωoо1⒏ υip) 第六十五章禁欲者高潮 雨打窗户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潺潺流淌的水迹晕开世界的霓虹,行成一道斑斓的瀑布,隔开截然不同的空间。 宽阔的背挡掉了大部分的光,黎溪看不清程嘉懿的表情,只看见黑曜石般的瞳仁漂浮着一层流光,如幽林中的萤火,一闪是情动,一暗是抑制。 “你刚才不是控诉我没有摸过你吗?” 他声音比刚才更低,喑哑得如无人知晓的地下河,静水无声——如果忽略他和黎溪相连的地方。 禁欲者高潮,圣洁者堕落,都是最能让人为之亢奋的场景。 黎溪承受着他越来越快的抽插,不再忍耐,任凭娇荡的呻吟去为程嘉懿下腹那团火添柴加炭。 “你,你现在……不也,没摸我。” 话都被他撞得破碎。 床并不大,黎溪往后一躺,脑袋便到了床尾,程嘉懿一手掐住她的腰,一手护在她后脑,哪里来的叁头六臂去抚慰她其他地方。 程嘉懿停下动作,双手插进床和黎溪的背之间,坐直身体将她抱在怀里。 “嗯……” 来不及勾住他的脖子,黎溪直直滑落,猛地坐在他胯上,原本退出了半根的凶兽全部捅进她夹紧的花穴,逼得两人都忍不住闷哼出声。 程嘉懿张嘴将鼻尖前的丰满含住,舌尖在硬挺的红梅上转圈,向上瞟的眼睛看到黎溪又痛苦得眯起了眼睛,杨柳般的腰往后一仰,像正盛放那一刻的花苞。 倾倒众生,吹灰不费。 “嗯,啊……”那凶猛一次比一次用力,快要把黎溪的生理性眼泪逼出来,她双手攀住程嘉懿的肩膀,低声求饶,“嘉懿,太深了,别这样插……” 不止是他初尝的黎溪,连陪伴他多年的木床也被他毫不怜惜地折磨,发出连续不断的咿呀声,仿佛在控诉他那些食髓知味后的得寸进尺。 他将手伸到腰后,握紧圈紧在自己腰后的一双玉足,沿着脚踝,抚上柔滑的小腿肚,一路到大腿外侧,最后在臀肉上狠狠掐了一把,双手合一,在凹陷的脊柱沟上游走,在胸脯处分开,抓住颤抖着小兔,惩罚似的抓在掌心,让柔软从指缝里淌出。 “在无数个梦里,我早就抚摸过你全身每一寸。” 话音刚落,程嘉懿用力一个挺身,在黎溪娇呼的同一时间,释放早已无法压抑的浪潮,然后迅速抽出沾满她清液的玉茎,依旧勇猛。 但低头看到疲惫枕在他肩头,用双手箍紧他的黎溪,再凶的野兽也油然生出恻隐和怜惜之心。 “弄疼你了?”他亲了亲她的鼻尖,得到她嫌弃的一推,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失控了。” 梦境和现实分不清,满脑海里只有占有二字,恨不得不断深入,哪怕被她吞噬。 至少两位一体。 黎溪没有说话,抓起他的手,放在被肆虐得红肿的蜜穴上。 “摸到了吗?都被你撑坏了。” “是吗?让我再摸清楚些。” 他笑着低头去亲黎溪的嘴唇,两指撑开两片潮湿的蜜瓣,又用拇指去按那余韵中颤抖的花核。 “唔……”黎溪扭动身子挣脱他作坏的手和嘴,刚抬起屁股又被他顺势深入,并拢的二指慢慢抽动,一会儿便被那粘稠的清液缠满,顺着手指流淌到手掌。 “大骗子。”黎溪勾住他的脖子,双腿绷直夹紧,让程嘉懿的动作更加用力。 “我骗你什么了?” 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湿滑的舌头舔过她的耳垂,让她瞬间脱力。 黎溪掐了他大腿一把:“人前装出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结果到了床上就这样如狼似虎,什么下流,唔……” 一直不断加快律动的手指突然抽出,黎溪闷哼,双腿自觉夹紧。 “真的不舒服?” 他的表情慎重又严肃,仿佛要将她接下来的答案当成至理名言。 榆木脑袋! 黎溪垂眸,手掌握住他两只沾满她爱液的手指,滑腻得让人。 “是不舒服。”她仰起头用嘴唇贴在程嘉懿下颌,轻轻一直划到下巴,张嘴咬住他的下唇,“所以……” 两只交缠的手从平坦雪白的小腹滑到萋萋草地下,停留在牡丹花前,用手拨弄楚楚可怜的花蕊。 “所以要嘉懿亲亲才不疼。” 程嘉懿一怔,思绪完全不受控制,在脑海中放映出一个个淫糜浪荡的画面,一直半硬不软的欲望再次提升,直勾勾地对准被两只手占有着的幽谷。 “嘉懿……”黎溪慢慢将他压倒在床上,手指按在他紧抿的两唇上,用指尖撬开,滑进他的口腔中,勾缠他因惊讶而静止的舌头,“你的硬和粗大我尝过了,也是时候让我试验一下你的灵活度了吧?” 程嘉懿还是犹豫:“我怕又弄疼你……” “不怕。”黎溪翻身趴在他身上,双手与他十指紧扣,身下一寸寸往上挪,直到坐在他胸膛之上才肯停下,眼波流转着放纵的欲,轻佻开口,“不仅不疼,还想被嘉懿插得更深更胀呢……”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镜子再一次被照亮。 跪在床上那个单薄的侧影缓缓向前移,在挪动了一段距离后,低头在身下的人额头轻吻,然后慢慢坐下。 两唇相碰的那一刻,黎溪猛地吸了一口气,松开和程嘉懿紧扣的手,单臂撑在他腹肌之上。 程嘉懿双手控住她颤动的盘骨,双唇吸住花穴外部,将舌头探进幽林深处。 内壁在他进入的瞬间猛然收紧,残留的液体泌出,润滑整条甬道。 “好痒,嘉,嘉懿你慢点……” 探险渐入佳境,程嘉懿退出幽林,按在她盘骨上的手往下移,轻轻掰开她想要收紧的双腿,再次含住她的穴口收紧,用舌尖搅动她所有柔软。 一股极致的快感直冲脑门,黎溪叫出声的同时,猛地抓住手下坚实的肌肉。 她并不抗拒这波汹涌的情欲,不停扭动腰肢,扶着程嘉懿的身体一下一下地推送。 柔滑的舌尖掠过敏感的花蕊,黎溪再难抵抗,身子往后仰去,想让程嘉懿的舌尖和嘴唇只为那一点高潮服务。 默契在这一秒钟完全契合,程嘉懿微微抬头,吮吸那因充血而饱胀的花蒂,惹来黎溪无法压抑的娇吟。 两只大手覆在她两团颤栗的软雪,双手十指同时收紧,泛红的双眼盯着被他揉搓变形的乳,舌尖再度深入不断流出春水的幽谷。 “嘉懿,不要再进入了,啊……” 热潮喷涌而出,黎溪连忙往后躲,可她一动,洪水冲破堤坝,汹涌而出,不受控制地淋湿了程嘉懿整片胸膛。 高潮过后,黎溪全身都在颤抖,两腿竖起瘫倒在床上,脆弱的两片花瓣和肿胀的花蕊大开着,春泉源源不断从她谷中流出,洁白无垢的床单上开出一朵盛放的花。 程嘉懿俯身将她抱起,请嘴唇蹭去她挂在眼梢的泪光:“休息一下再来?” 刚才的反应说明一切,她和他都渴望着彼此。春宵苦短,何必再虚伪隐藏。 他下半身也贴了过来,比体温还要高上几分,像一根烙红的铁棒,抵住她的城门,随时攻陷城池。 * 大雨一直未停,降雨范围也大得可怕。 深夜十一点,正准备关电脑休息的沉君言心脏骤然一痛,放在他手边的相框嘭的一声向前倒下。 他收回放在键盘上的手,拿起翻倒的相框,摆回原位,上面是年初他和黎溪去郊区庄园度假时拍的照片。 黎溪当时抓到一只野兔,缠着他给她拍和兔子的合照。 那晚他们庆祝跨年,二人一前一后站在镜前,在倒计时响起的时候,他撩起黎溪的睡裙,扶着自己闯入她温热的体内。 那滑腻的感觉,他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 书房里一片幽暗,沉君言拉下裤链,握住那渐渐挺立的欲望,视线不离照片上那张娇柔的脸。 他后背紧贴着椅背,手动得越来越快,口中不断呢喃:“溪溪,我的溪溪……” —— 首-发:po18shu.com (woo13.com) 第六十六章尸检报告 明月西斜,这场似乎没有尽头的雨才愿意停歇。 凌乱不堪的床上,赤条条的二人侧身交缠,光只到达至两条上下相迭的腿,有节奏地耸动着。 一下深入的撞击后,肉柱迅速抽离,再次凶猛冲入,黎溪夹紧双腿,过分大的欲望刮蹭大腿间的嫩肉,火辣辣的疼。 小腹下似乎藏了快积满水气的云,就要酝酿出骤雨。 骤然收紧的温热让程嘉懿差点泄气,他乍然清醒,手落到她蠕动的小腹上,一开口就是性感的低喘。 “弄疼你了?” 黎溪摇头,仰着脸亲吻他。 程嘉懿立马回应,勾住她疲软但伶俐的舌尖,把它当成生津解渴的糖果。 原本按在她腰侧的手掌换成了孔武有力的手肘,两人身上都是能聚成水滴的汗珠,手掌滑过娇嫩的胴体,湿得不成样。 孤独在空气中无辜摇晃的乳终于得到他人垂怜,一双大手温柔从下方托起,粗糙的拇指指腹蹭擦过娇艳欲滴的梅蕊,两人交合之处都为之一颤。 “嘉懿,嘉懿……” 一声声呼唤仿佛魔咒,程嘉懿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藏在她体内的勃发转动了半圈,荡起的涟漪卷起暗涌,将他拉入一片柔水中。 “黎溪,我爱你,我爱你……” 他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黎溪身上,双手失控般攥紧她酥软柔弱的乳上,臀部一直到大腿都绷出结实的肌肉线条,蓄满力量一下又一下猛烈撞入黎溪最柔软的地方,毫无怜惜之意。 拍打的声音越来越快,情欲掀起一波巨浪,扑面而来,无法逃脱,只能沉入水中感受没顶的窒息。 终于,在一下彻底没入中,黎溪失控发出声声娇吟,落下一场瓢泼的大雨,而在她体内肆虐的巨兽猛然一顶,洪水溃堤而出,幽谷彻底成为汪洋大海。 旖旎慢慢散去,弥漫了整个晦暗不明的房间。 黎溪脱力瘫倒在床上,来不及大口喘气,疲惫地翻身起来,用四肢紧紧抱住程嘉懿的身体。 他的还在里面,舍不得拔出,贪恋她每一份温热潮湿,也试图要把自己镌刻在她身上。 世界安静得只有空气流动的声音,二人的喘气声回荡在并不宽敞的房间,格外明显。 程嘉懿搂住黎溪的后背从床上坐起,稳稳将她抱在怀里。 “洗澡吗?” 唇角拂过她濡湿的鬓角和发际线,然后用手拨开,露出一张潮红的小脸,像极了挂在树上的新鲜水蜜桃。 黎溪摇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虚弱道:“先等等,我想你抱我久一点。” 程嘉懿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款式陈旧的挂钟上,叁根指针同时搭在数字“12”上。 好可惜,没带着交合着跨过这标志性的一刻。 “疼不疼?” 程嘉懿的那根自动滑出,他用膝盖顶开黎溪双腿,按亮床边的小夹灯,借着微弱的光检查她娇弱的花蕊。 露珠和白沫将艳色玷得污秽不堪,花瓣无辜的小小外翻,我见犹怜。 “不疼。”黎溪恢复了些许精力,两指捏住避孕套顶端,随手一抽,将湿漉漉的套子扔到地上,摊开手掌抚弄他的坚硬无比,“而且……” 她用上齿啃咬他上下滑动的喉结:“还想跟你在别的地方,再解锁几个新姿势呢。” 两个不知餍足的人双双倒在布满痕迹的床单上,被折磨了无数次的床再一次发出惨烈的叫声,可惜已无人在意。 他们在意的,是下一个沾污的地方,应该选哪块。 * 整夜颠鸾倒凤就注定第二天会日夜颠倒,黎溪醒来的时候,耀眼的太阳挂在窗户上方,床的外侧早已没有了人影。 她掀开被子,刚动了动腿,腿间便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酸软得发胀。 床单还是昨晚那张,沾湿又干透的地方皱巴巴的,还有些浊液沾在上面,有碍观瞻,难为程嘉懿这个爱干净的洁癖了。 床头放着一套干净的衣服,黎溪翻了一下,是她放在别墅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沉君言亲自挑选,衬衫领子恨不得把脖子也包起来。 一看就不是纵欲过后的白天该穿的衣服。 黎溪赤身从床上起来,拉开程嘉懿的衣柜,随手拿了一件挂在衣架上的衬衫,真空套上便开门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门刚打开,一股香醇的咖啡味扑鼻而来,黎溪走到栏杆前探出身子,饭桌上摆着两套碗碟,而厨房里有一个忙碌的身影在走动,完全不知道楼上的人已经醒来。 黎溪没有穿鞋,柔软的玉足踩在瓷砖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从楼梯下来,黎溪继续往厨房走去。 难以置信,身体自带红外线的程嘉懿竟然也有失灵的一天,黎溪一直走到了门前,他还是没有发现她。 “嘉懿!” 她跨出一大步,从背后将程嘉懿抱住,脸埋在他背上,鼻尖全是浴后清新的味道。 不过,她更想念昨晚他失控时散发出的荷尔蒙气味,像煮沸的烈酒,浓烈又醉人。 手掌下的肌肉一直绷紧,黎溪歪着头探看他的表情,被他借着下面条闪躲过去了。 啧,她就知道,这人哪里是发现不了她的走近,根本就是害羞得不知道给什么反应。 “嘉懿……”她抱着他的腰左右摇晃,用没有任何束缚的双乳摩擦他僵硬的后背,“我醒来就不见了你,还以为你睡完就跑了。” “不可能。”他否认得干净利落,“我怕你起来会饿,早起一点给你做吃的。” 黎溪看到他的耳廓又红了起来,弯腰钻过他的臂弯来到了他面前:“你昨晚把我喂得这么饱,怎么可能会饿……” 眼前一暗,微启的嘴唇被惩戒似的咬了咬,然后细致地含住她的双唇,温柔用舌尖描绘她的动人轮廓。 有进步,都学会用强吻回应问题了。 煮蛋器噗噗地冒着热气,白白胖胖的鸡蛋恳求热吻中的二人拯救水深火热的自己,但始终难逃被忽视的命运。 谁叫情人眼里只有西施一个。 * 生怕委屈了她的胃口,程嘉懿做了好几样早餐,碗碟多得连昨晚的小方桌都放不下,只能转战六人餐桌。 “对了,”剥好鸡蛋的程嘉懿用纸巾擦了擦手指,“刚才俞乔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邮箱有邮件提示。” 俞乔这十天都不能踏出房间半步,黎溪怕她会无聊到疯,便把自己的台式电脑密码告诉她,供她无聊时打发时间。 “我邮箱?”黎溪皱起眉头,“我都没用好久了,怎么还有人往里面发邮件?” 程嘉懿摇头,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你要给俞乔打个电话吗?” “不用,我登陆上去看看就好。” 黎溪起身到客厅拿昨晚遗落的手机,上面果然有新邮件提示。 点开,全英文,看见就头晕。 但当她邮件详情缓缓在她眼前展开,那加粗放大的醒目标题让她瞬间醍醐灌顶。 《The autopsy report of ChongShan Li》。 她父亲的尸检报告。 —— 吐血叁斤终于写出来了。 第六十七章遗嘱 虽然隔着两个厅的距离,程嘉懿还是看到了黎溪瞬变的脸色,连忙放下筷子向她走去。 “收到什么了吗?” 他的指尖刚碰到黎溪的手背,立刻就察觉到了那轻微颤抖的频率。 黎溪没有回答,抬头反握住他的手:“嘉懿,我想用一下你的电脑。” 知道这一趟事情不会少,程嘉懿把自己所有装备带回到这里,二话不说,立刻上楼连包带电脑拿下来给她。 黎溪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从黑变亮灰,最后系统自带的壁纸出现,图标刷新一次,觉得过了一个世纪。 看了一下时钟,开机时间不过十秒钟。 程嘉懿点开Foxmail,退出自己的账户将键盘转向黎溪。 她的手还在颤抖,连按几下键盘这么小的事她也频频出错,连按好几次退格键才终于到达回车的终点。 密码错误。 程嘉懿看了呆滞的她一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抓住她膝盖上茫然无助的手:“信得过我的话,交给我。” “L63220628X,都是大写。” 他把电脑转回自己面前,利索输入,一秒登陆,却在第一封邮件弹出时也皱起了眉头。 尸检报告属于个人隐私,程嘉懿不好继续看下去,正要起身离开,他还扶在茶几边缘的手就被一把攥住。 “你陪着我。” 外头日光灼灼,客厅没有开空调,甚至连风扇都没有,可黎溪的手却冷得骇人。 平日黎溪最怕看英文。嗯……也不止英文,除了中文她什么都不想认真看,可面对这份密密麻麻的全英文PDF,她却异常有耐心,连标点都不敢掠过。 外头恼人的蝉又开始唱起多重奏,扯着嗓子,生怕别人会忘记它的存在。 报告并不长,也有很多生僻的专业性单词,黎溪一个都没看懂。 但没看懂也没关系,发邮件的人也似乎知道这个道理,并没有发中文翻译版本过来。 因为单英文就看得出,这份和沉君言五年前给她的那份完全不一样。 沉君言说,她父亲死于过度疲劳后的心肌梗塞,而这份报告的死亡里,根本没有出现过“Myocardial Infarct”这个词组。 沉君言骗了她。 Lawrence S. 这个英文名,是她帮沉君言起的。 他亲自确认过这份报告是准确无误的。 “他骗了我。”黎溪目光没找到聚焦点,眼前的程嘉懿也模糊不清,所以她亟需抓紧一点东西,寻求更多存在感填满自己空出一块的心。 “他骗了我,沉君言他骗了我!” 黎溪的手看着又细又嫩,可用起力来一点也不柔软,饶是早程嘉懿也被她抓得皱起了眉头。 “嘘……”他将黎溪拥入怀中,紧紧将她抱着,试图安抚她所有负面情绪,“可以告诉我邮件里说了什么吗?” 温热的嘴唇贴在她不停颤动的眼皮,慌乱的心立刻就被这温柔一吻慢慢抚平。 黎溪点击鼠标将PDF放大,然后拉到最后一截。 “沉君言和我说,我父亲死于心肌梗塞。当然,对外他也是这样说的。” 程嘉懿看了结论一眼,Acute drug poisoning received. 急性药物中毒。 “你知道吗?” 程嘉懿垂眸,黎溪头侧枕在他锁骨旁,没有梳理过的长发挡在她眼前,颓唐得像被折断翅膀驱逐出天堂的天使,流逝的全是生命力。 “我一直以为沉君言不会骗我,哪怕是隐瞒,也不会对我有半点假话。”她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哪怕我误会他在囚禁我时,我也是这样想的。” 程嘉懿安静的听着,明白她只是想倾诉,他努力当个倾听者就好。 “在度假村那晚,我在施岚面前将沉君言踩到一无是处,说他黑吃黑,这些都不是我的本意。”她抬头,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的一双眼睛泪光剔透,“我想给她构造一个全是污点的沉君言,我不想任何一个人爱上他,不想任何人去破坏我和他的关系。” 黎溪突然激动起来:“我只有他一个人,我只信任他一个人!” “我知道,我知道……”程嘉懿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搂住,“没事了,现在你有我,你可以全身心依靠我,信任我。” “真的吗?”她茫然看着他,并不是在看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也没有急于确认,只是一次简单的试探。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嗯了一声:“真的。” 心里有个地方酸酸的,酸得发痛。但程嘉懿也只能自我安慰。 这没有可比性,沉君言陪她长大,扶持保护她走过最难的路,他这个差点成为路人甲,幸运和她共过一次患难而得到青睐的人,有什么资格轻易取代沉君言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但就算是上帝也不能剥夺他会心有不甘的本能。 “不,我觉得我想错了。”黎溪猛地从他膝上跳下,“这其实是个逻辑游戏。发邮件的人就是想告诉我,沉君言是在造假,所以我一开始就陷入了这个先入为主的思维。但反过来想,既然沉君言能造假,那其他人就不能了吗?” 程嘉懿苦笑,将黎溪拉回自己腿上坐好:“虽然我有点妒忌你对他的无条件信任,但也没有办法说这个推理是错的。” 不亮明身份在背后搞的小动作,大多是为了挑拨离间。 他把情绪故意全放在脸上,黎溪想不知道都难。 她岔开双腿,衬衫衣摆不够长,一下就窜上她大腿根处,露出半块禁地。 “嘉懿……”她拉起程嘉懿的手钻进衣摆,将他双手按在自己心脏上,剧烈的心跳还未平复。 虽然平地在起高楼,但程嘉懿半分绮思也没有,低头抵住她前额:“还在害怕?” 黎溪重重按他的手背,溢出一丝轻哼:“在害怕美人计不能奏效。” 程嘉懿失笑:“对我还需要用到美人计?” 只要是她,不管面对什么,他直接缴械。 “我说了你肯定要不高兴的。”她抽出自己的手,但程嘉懿却还在衣服里面,感受她一直剧烈跳动的节奏。 “有件事我一直在害怕,只不过现在又多了一样罢了。” 程嘉懿自觉猜到了一点,但还是耐心等她自己说出来。 黎溪勾住他的脖子,耳朵贴在他胸口:“我一直都害怕会和沉君言反目。” 她胸前平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但现在最害怕的……”黎溪停住,耳中的心跳声不出意料地加快了几拍,连忙补充,“是你听到后会不高兴,然后离开我。” 毕竟他说过,要她学会只取一瓢的道理才去找他。 “叮!” 黎溪都做好被一把推开的准备,没想到一声急促的邮件提示音打断了接下来所有可能。 程嘉懿抽回双手,越过身子去拿电脑:“看看是什么。” 他有意避开话题,黎溪也不好再追问,转过身点开邮件详情,是一段音频。 她按下播放键,暴怒的男声传出,犹如一声惊雷,震得黎溪耳膜连带心脏都颤了颤。 都说忘记一个人,先忘记的是声音,但五年过去,黎溪还是一秒就能认出来,这是她父亲的声音。 “沉君言,我的遗嘱你别想动一个字!” “呵……”一丝无比熟悉的嗤笑传出,连带声调都与现在无差,“若你知道我针筒里放的是什么,恐怕就不会这样说了吧。” 是沉君言。 第六十八章计划提前 音频并不长,十秒钟,两句话,反复自动播放——机械就坏在这里,有电就一直不累,能重复到天荒地老。 意识到黎溪早就出神,程嘉懿伸长手臂关掉播放器,顺手合上电脑。 “等等。” 屏幕差一点迭起,黎溪伸手拦住了他。 暴雨天,废旧货仓,凶神恶煞的匪徒,被打,被辱骂,然后被迫签下一份不知所谓的协议。 对了,协议。 黎溪终于在混乱的思绪中抓住迅速飞过的画面。 “你记不记得那份他们逼着我签的文件?” 程嘉懿怎么忘得了,他连那些人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们用我来威胁你,如果你不签,就扬言将我打死。” 也不止是扬言,是真的把他得到半死不活,多亏黎溪没有过于犹豫,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黎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那你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他摇头。 “是自愿放弃继承权的声明书。” 碧澄的天空突然飘来一片广阔的白云,遮盖起炽热的太阳,投下一大片阴影,连嚣张的蝉鸣也跟着低了下来。 肩膀一沉,是黎溪的额头贴了上来。 “怎么办?” 程嘉懿没有开口,来回轻抚她嶙峋的椎骨,无言的安慰。 “我好像,找不到任何理由帮他开脱了。” 她的声音平静到找不出任何感情,像课堂上无端端被叫起读课文的学渣,淡而无味地朗读着足以挑起万丈风浪的文字。 “他伤害我一个,无所谓,我可以伤害回去。可这次不是……” 肩上的重量消失,被一阵凉意取代,是她的热泪被风带走了温度。 冰凉又颤抖的手抚上他的下颌教他低头,然后猝不及防投进一双悲情的湖中,又怎忍心训斥湖水太深太冰凉。 黎溪牙关咬着,强忍各种上涌的情绪,却给眼泪找到了机会逃脱:“如果他真的是绑架的主谋,他伤害的是你,我决不可能为他找任何理由开脱!” 泪珠从她下巴低落的前一刻,程嘉懿抬手接住,然后迅速捏紧黎溪的下巴,吻停她即将爆发的委屈。 刚才那滴眼泪划过嘴唇,咸涩咸涩的,程嘉懿舔去这不该属于她的味道,吞咽进自己肚子里,而他则用满心欢喜交换。 舌底擦过她小巧的唇珠,正要喊住微翘的上唇,黎溪先一步攫住他的舌头,深入,勾缠,用力舔舐他口腔嘴唇每一寸。 突然,他下身一凉,原来是裤链被拉开,轮廓尽显的遒劲快要冲破内裤的桎梏,好心人黎小姐大发善心,助它破茧而出,然后妥帖安握在掌心,温柔套弄。 短暂歇息的片刻,低沉性感的喘息差点掩盖小声的嘤咛,程嘉懿松开托起她脸庞的手,从她解开两颗纽扣的衣领处入手,改为托起她丰满的酥胸,拇指在慢慢绽放的梅花上打转,活色生香。 还求什么呢?她不是无条件依附沉君言,愿意为了他站在沉君言对面,这样就够了。 坚硬上的套弄突然停了下来,一阵温热潮热贴了上来,紧紧包裹着。 好舒服…… 程嘉懿喟叹一声,叹息溢出嘴角,然后幡然醒悟,连忙收回手挡在刚结合的地方。 被阻止的黎溪抬起脸,这时的她又能把眼泪控制得服服帖帖,嘴唇一抿,泪光又泛起,在眼下莹莹生光:“嘉懿,我想要你……” 她腰缓慢往前送,已经进入半分的圆头借势闯入,激起飞溅的水花,刺得程嘉懿一阵哆嗦。 佳人在怀,温香软玉紧密熨帖在他最敏感处,谁能不生出点占有欲和破坏欲? 但…… “不行。”程嘉懿强硬抽出自己,惹出一声娇呼,可他此时变成圣洁的佛子,阻拦妖女的诱惑。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黎溪不满,有什么事能比纾解她性欲要紧! 程嘉懿越过她的肩膀拿起放在桌角的手机:“先去探探沉君言口风。做什么都不能听片面之词,断章取义。” 片面之词是不知真假的报告,断章取义则是短暂的录音。 施岚犯的错就是个很好的反面教材。 手机屏幕暗了又亮,黎溪终于抬手接过。 沉君言极为敏锐,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怀疑。有一次黎溪学了个新的词语,才说了一次就被他听出来,问是不是交了个新朋友。 程嘉懿不清楚她是怎么和沉君言沟通的,他的方法不能作为参考,这件事只能她一个人完成。 手机的通讯录一个号码都没有,但那十一个数字黎溪早已烂熟于心。 电话拨出后,她立刻按开免提,不过响了两声,对面立刻接起。 “哥哥!” 她抢先开头,迅速入戏,欲语泪先流,连程嘉懿也不禁蹙了蹙眉。 果然,无法看到她表情的沉君言连声音都变了,沉得应该连他眉头都皱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低微的啜泣声后,黎溪呜咽着开口:“我、我做噩梦了,我梦见爸爸了……” 那头有意压低但依旧吵杂的声音静了静,办公椅轮子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是他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头渐渐没了声音,唯独剩下有节奏的脚步声,但大多被隐在柔软的地毯里。 “梦见他什么了?” 黎溪转过身盯着电脑屏幕,一个个晦涩难懂的单词变得无比乖巧,她就按着报告经过一字一句编纂。 “我梦见他陪我过生日,我们一起吃蛋糕,一起跳舞,结束后他把我叫到房间,说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说。” 对面的沉君言也不慌不忙,听她停了下来,引导她继续:“嗯,然后呢?” “然后我有事耽搁了,没有及时跟上去,结果,结果……”停下来发出低微的啜泣声后,黎溪呜咽着开口,“我再上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倒在地上,颈侧大动脉上海插着一支针筒,到死都是睁大着眼睛的……” 说到最后,黎溪仿佛是真的看到了这么一个场面,再难控制情绪,眼泪失控,不用演,哭腔和嘶吼都浑然天成。 “溪溪。”沉君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不应该自己去货仓的,每次去完你都会不舒服。” 黎溪怔了怔。 病情还没稳定的时候,她经常半夜惊醒,大哭大闹,每次沉君言都会用力将她抱紧,耐心十足地安慰她,哪怕彻夜不眠,绝对不会有半点怨言和责备。 可现在……这算什么?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沉君言又把声音放柔:“梦都是假的,不应该因为梦影响到现实。” 黎溪正要反驳,对面传来压低的一声“沉总”。 话筒被沉君言捂住,黎溪听不到对面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手终于拿来,恢复正常。 “我知道黎叔叔的离开和绑架对你一样伤害甚深,你会乱想也是情有可原的。”他帮她结案陈词,“我还有会要开,你乖乖听话,不要再想,等事情结束了,我带你去散散心。” 说完也不给她辩白机会,任凭黎溪怎么叫,狠心挂断了电话。 手机重新弹回锁屏的画面,黎溪抬眸看向程嘉懿,后者只替她整理被扯开的衣领,将春色掩上。 “凡事不能求一蹴而就,能探出他心虚,就是有收获。” 她颓然伏在程嘉懿肩膀,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挂断电话后,沉君言没有将手机放回裤袋,放在掌心掂量了两下,给俞乔发了条消息。 【计划提前,不需要告知程嘉懿。】 听不得她的声音,一听就忍不住想拥她入怀,汲取她的所有。 —— 追-更:po18m.com (woo18.vip) 第六十九章有罪 黎溪的人生分为两部分,十八岁是分水岭,前十八年是纸醉金迷、花天酒地,而后这五年是浑浑噩噩,糊里糊涂。 她好像一直没有静下来认真思考的时候,人云亦云。 别人都说她命好,会投胎。虽然母亲早逝,但父亲一直没续弦,一人给她两分爱,千依百顺,生怕少了一份宠纵。 上学后,她每个学期都拿第一,满分的试卷源源不断带回黎家。一开始黎崇山还会摸摸她的头赞她厉害,可到了后来,他看到试卷上的分数,赞赏后总带一句叹息。 “要是你是男孩子就好了。” 那时候她就知道,父亲没有要把明远交给她的意思。在沉君言住进她家里后,她更加肯定了自己这个想法。 他宁愿把集团交给一个养子,也不考虑把亲生女儿培养成接班人。 从那以后,黎溪便彻底放飞自我,自暴自弃地听从了黎崇山的那句话——女孩子不需要太努力。 黎崇山更是乐见其成,一味纵宠,终于将她养废成一只不懂飞翔的金丝雀。还虚伪地安慰:“阿溪太辛苦的话,爸爸可是会心疼的。” 她也曾羡慕过与她身世背景相似的施岚。 她们都是独女,但施岚一出生就被赋予接班人的地位,而她,只有一个家族信托。 在她十七岁的某一晚,她和狐朋狗友厮混完回家,看见黎崇山书房开了一条门缝,里面有光透出来,她便想上去打个招呼。 结果一靠近,父亲疲惫的叹气声让她不禁停下了动作。 “体检报告出来了,数据不怎么好看,而阿溪也快成年了,也是时候给她做点准备了。” 黎溪屏住呼吸,好一会儿才等到黎崇山再度开口。 “沉君言有一点不好,他在福利院长大,狼性早就刻在他骨子里。要是我突然撒手而去,他很有可能会独占明远,这样对阿溪来说很危险。所以,我打算成立一个信托。” 因紧张而不断紧握的拳头蓦地松开,黎溪差点笑出声音。 讽刺的,自嘲的。 她还期待着黎崇山会因为担心她的安危,着力培养她接手公司的事务,让她继承产业,结果…… 只得到一个处处受限的家族信托。 信托在她成年那天正式成立,黎崇山特地把她叫到书房,恩赐一般问:“阿溪,收到这么大一份礼物,是不是很高兴?但我给你的远不止这些,还有珠宝、房子、地皮、集团股份,等你考了驾照,你想买什么车子,爸爸都给你买!” 黎溪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大逆不道”地问:“那股份够我在集团里做决策吗?” 黎崇山似乎很惊讶她会问这个问题,微微皱起眉头:“你又没学过管理,这么大一个集团可不能这样闹着玩。” 早就猜到是这样的回答,黎溪却不肯认命,反驳:“我可以学啊。” 黎崇山有些不耐烦:“公司有你哥哥就行,你直接享受成果不好吗?” 不是自己创造的,也叫成果?也能安然接受吗? 黎溪不想再问,没必要在生日当天和父亲闹金钱问题,抓住黎崇山的手臂撒娇:“那爸爸知道哥哥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吗?” 黎崇山立刻笑了,弹了弹她的额头:“听你这话,君言的礼物没花掉他一年工资你肯定不乐意。” “那必须的!” 勉强算得上是心有灵犀,沉君言送给她的成年礼物是一条DIOR高定,那条白色的蛋糕裙,价格正好是他的年薪。 虽然那时候沉君言已经是公认的集团接班人,但一点股份都没有,难听点说,他只是个高级打工仔。 没有人知道黎崇山究竟想怎么分配巨额的遗产,连他最信任的律师也不知道——因为他连遗嘱都没有起草。 他似乎……在等一个时机。 黎溪肯定,在她绑架前黎崇山都没有立过遗嘱,就证明录音里说到的那份遗嘱是她被绑架后立的。 但第六感告诉她,她和沉君言都不是最终被选择的人。 刚才那段录音,就侧面印证了她这个想法——如果沉君言得益,他怎么可能做出用命威胁黎崇山的事。 到底是什么契机让黎崇山在短时间内立遗嘱? 沉君言一直对黎崇山十分尊敬,愿意肝脑涂地报答他的知遇之恩,怎么可能会用针筒威胁黎崇山? 所以遗嘱到底上面写了什么?和两份完全不同的尸检报告又有什么联系? 看着被画得乱七八糟的草稿纸,上面的思维导图早就被打了无数个交叉,越来越潦草,到最后就在原地疯狂转圈圈。 “好烦啊——” 她恼怒地把笔扔掉,转身倒进程嘉懿怀里,深呼吸一口他身上爽朗的气息,颓唐摊尸。 程嘉懿五指穿过她有些凌乱的长发,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开口:“其实这件事不管你怎么想,最后都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黎溪立刻仰起头。 “一是怀疑沉君言,然后去联系发邮件给你的人,二就是去找沉君言说清楚邮件的事情,不然你再瞎猜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 根据刚才那通电话的反应,沉君言根本不知道这两封邮件的事,证明他和神秘人是站在对立面。 黎溪表情垮下来:“没有第叁种选择吗?例如……” 程嘉懿好整以暇:“例如?” 她眼睛亮了亮:“例如逃避可耻但有用?” “别做梦。”程嘉懿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不过虽然没有这种选择,但我还真的由第叁种选择。” 黎溪连忙起来,正襟危坐:“是什么?” “无间道。” 略过黎溪疑惑不解的表情,程嘉懿再次将电脑拿到自己腿上:“既然沉君言不知道你收到这两封邮件,而发邮件的人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联系沉君言,我们何不将计就计,两边都联系,做个黑吃黑的中间人,同时获得两边的信息。” 黎溪没有立刻回答好还是不好。 她没想到,一向走得四平八稳的程嘉懿会想到这种在边缘行走的方法。 但高收益总要伴随高风险,很难不让人心动。 看出了她的犹豫挣扎,程嘉懿适时替她解绑:“你也不需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我们再观察几天,看看对方还有没有新的信息再行动也不迟。” 所以,他最终还是选了她的第叁种选择。 黎溪朝他张开双臂,程嘉懿立刻将她拥进怀里,轻吻她的发顶:“你昨晚不是说想让我当导游,带你在桐县到处转转吗?” 反正他们还有八天时间,在爱人身上浪费几天,又怎算罪无可赦。 就算有罪,也请降临在他身上。 因为,他心里有个极为荒唐的想法。 首-发:yuzhaiwu.one (woo16.com) 第七十章安眠药 凌晨两点半,通体黑亮的车驶进黎嘉老宅前的林荫道,颜色暗哑的大宅顿时灯火通明,迎接它主人的归来。 沉君言不爱大排场,不等这个开门,那个伺候,直接脚不点地走上二楼,迫不及待。 若其他人知道楼上住的根本不是黎溪,肯定要赞一句沉总敬业,做戏也做全套。 “溪溪。” 来到黎溪房前,沉君言敲了敲门,里头很快传出啪嗒一声,他等了几秒,等到脚步声消失,才按下门把推门进去。 “沉先生。”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灯,橘黄色的,硅胶外形企鹅,黎溪肯定喜欢,但绝对不是属于她的物品。 俞乔留意到沉君言在看她的企鹅灯,连忙伸手拍了拍企鹅脑袋,光灭了。 沉君言要求她按照黎溪的作息时间生活,但今天有突发情况,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只能关灯活动。 她把企鹅藏到身后:“房间有点黑,看书有点难受。” 沉君言并不在意,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搬来一张小圆皮椅放到书桌前坐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布艺吊椅示意她坐下:“我跟你说说明晚的计划。” 程嘉懿原计划是在沉君言生日当天行动。 接手明远后的每一年生日,沉君言都会包下天缘阁,然后再最顶层的包厢与黎溪共度生日。 天缘阁,顾名思义是在天空边缘的亭台楼阁,而最顶层的凌霄台更是高处不胜寒——凌驾在所有高楼之上,四面都墙由镀膜防弹玻璃砌成,只有一条透明楼梯供人上落,私密性和防护性都极高,所以只有一位保镖看守。 若监守自盗时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沉先生。”俞乔弱弱举手,“我能问个问题吗?” 沉君言点头。 “生日那天行动的话计划更周祥,也不会突兀,为什么要突然改计划呢?” 当初他们叁个在别墅书房时,定行动日期的时候已经僵持了很久,沉君言怎么也不肯让步,最后也是程嘉懿用激将法,问沉君言是不是为了过个生日,连黎溪的安危也不顾,才正式敲定了日子。 沉君言没有说话,一双幽深的眼睛无情地定在她脸上,完全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俞乔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一个激灵,脱口而出:“不会是黎小姐出什么事吗?” 说完她就后悔了,连忙捂住这张毫无遮拦的嘴——因为沉君言本来就黑的脸色又沉下去一度。 但幸好,没跟她计较,凉凉移开盯着她的视线,“我还是觉得生日还是要跟她过而已。” 解释到这份上,俞乔也不敢再问,双腿并拢抬头挺胸坐好:“沉先生请继续。” 沉君言左手插进裤袋,拿一把钥匙放在台面。 “这是这个房间的钥匙,明天我会把这把钥匙交给刘北习,然后假装出差,并且说明是近半年唯一一次出差,他肯定会对你下手。” 见俞乔面露难色,他安慰:“你放心,我一直在旁边……” “我不担心这个。”俞乔立刻否认,“公司考试很严格,不分男女进行格斗,我跟刘哥是五五胜负。我只是想,要是他不出手,或者根本不是内鬼,你会怎么办?” 如此大阵仗行动,要是到头来竹篮打水…… 沉君言没有说话,站起来把坐过的凳子踢回角落:“我不喜欢事前就泼冷水的人。” 他不是羊群里的羊,在没有机会给他发表意见的时候,他就很有主见。 程嘉懿说有内鬼他就信?不,是他本来就有这样的疑虑,只是碰巧两个人意见相合,就暂时联合起来。 怀疑程嘉懿,就是怀疑他自己,这怎么可能。 他走到衣帽间,再出来时怀里多了一条睡裙。 “你休息吧,我回房间歇一晚。” 门只开到刚容他侧身通过的大小,沉君言刚走出去,反手将门关上,没有透露任何内情,看似顺便般叫走守在门口的刘北习。 “明天我一早的飞机……” 棋盘上的棋子终于再次走动。 沉君言回到自己的房间,窗外被茂盛的枝叶遮挡所有风景,无法窥探夜色撩人。 他坐在床上,仔细把睡裙放在身边,最后才倒在并不算柔软的床褥上。 红色的裙,如水一般丝滑的绸缎,还有淡淡的,和黎溪身上一样的馨香,是他每一个难耐的夜里最好的安眠药。 * 桐县以山清水秀而出名,只可惜黎溪不喜欢爬山,程嘉懿只好陪她在山下绕一绕,中午找家农家乐吃一顿饭,然后回家极尽缠绵。 太阳的颜色渐渐变深,还染红了旁边的云朵,昏黄调着橘红的,照进弥漫着旖旎气息的房间,在洁白的墙壁上留下一道高山流水的剪影。 黎溪双手攀着程嘉懿的肩膀,双腿虚环在他腰间,咬着唇承受着他一下比一下激烈的深入。 见过太阳的人,又怎么可能容忍黑暗。尝过缤纷的糖果,谁能抵御甜蜜的侵蚀,自控力抛弃,克制二字也只不过过眼云烟。 程嘉懿借着身形颠荡磨蹭她的嘴唇,不想错过任何一声娇柔的莺啼。 潮退潮涨,流水潺潺,黎溪呼吸越来越急促,莺啭化为嘤咛,圆润的十个指头蹙起,只有这样才能抵挡可以令人窒息的快感。 “嘉懿,嘉懿……” 不过两声名字,抽插的速度又快了起来,托在她臀下的手臂松了松,让她的穴口更容易接纳自己愈发猛烈的撞击。 夕阳彻底沉下西山之前,发出最后一道耀眼的光,黎溪彻底失控,哭出一声呻吟后,泄愤似的咬在程嘉懿的肩头。 恣意释放。 程嘉懿坐回床上,立刻染湿刚换上不久的床单。 欲望还坚挺着,舍不得在湿滑中退出,掐住黎溪的腰,让自己更深入。 他用脸颊蹭掉黎溪脸上的湿发:“今天你好几次在走神。” 身体是最诚实的,而他就在黎溪体内,怎么察觉不到她的不妥。 黎溪没有反驳,像树袋熊抱桉树一样把自己嵌在程嘉懿怀里:“吃午饭的时候,我瞒着你做了件事。” 她坐直身体,勾住他脖子坦白:“你上厕所的时候,我回了那封邮件。” 听完,程嘉懿果然皱起了眉头,但没有责怪,单纯好奇结果:“你写了什么?对方有回复吗?” 黎溪摇头:“我就质问他凭什么要相信。” 她回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过去这么久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 电脑放在了书房,黎溪进去的时候,挂在墙上的那幅行云流水的墨宝映入眼帘——嘉言懿行。 落款程安之。 “嘉懿。”她扯了扯正在开机的程嘉懿,指了指那副裱起的书法,“那是你写的吗?” “谢谢你如此看得起我。”程嘉懿轻笑,也跟着她一起抬头,“安之是我爷爷的字,这是他在我起名当天写的。” 黎溪噢了一声:“你没有愧对这个名字。” “多谢赞赏。”程嘉懿拉开凳子让她坐下,然后站在她斜后方,看她点开邮箱。 “叮——” 提示声仓促响起,黎溪身子立刻往前伸去,可当看到那短短一行字时,却像被人当头泼了一大盆冰水。 “因为我也被沉君言抢走了遗产。” 第七十一章最后的温柔 黎崇山爱酒,但不爱烟。 他告诉黎溪,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碰烟草,因为他的父亲就是肺癌去世的。 黎溪听进去了,哪怕喝酒当喝水,也不敢借尼古丁消愁,但现在她想破一次戒。 爷爷,爷爷…… 其实黎溪没有见过爷爷,也没见过奶奶。 再往深一层想,她好像没有亲戚。母亲去世后,除夕就他们父女俩过,后来多了一个沉君言,但从未听过有什么叁姑六婆,叔伯兄弟。 她问过黎崇山,黎崇山只含糊回答:“都去世了,就你爸爸命硬,熬到了现在。” 然后迅速转移话题。 说实话,虽然他们是父女,但黎溪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父亲,恐怕连公司的高层也比她了解黎崇山。 所以…… “我突然冒出个兄弟姐妹,好像并不奇怪?” 程嘉懿刚抬起手,黎溪不等他的动作,扭头扑进他怀里:“我爸这么重男轻女,我早就该想到的。但他天天说有多爱我妈,我还以为,还以为……” 世界上会有从一而终的奇迹。 谁不说明远黎董事长对亡妻一往情深,到死都没有另娶,怎么看都是一段可歌可泣的佳话。 也不知是不是虚情假意,反正天真的黎溪听着听着就信了个十足。 “明明我爸爸的书桌上一直放着我妈和他的合照,为什么,为什么!” 无声的哭泣最刺耳,程嘉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轻轻拍打她抽搐的后背:“任何事情都不能尽信,特别是敌人说的话。” 黎溪听不进任何劝说,仇怨的话像倒豆子一般泼洒出来:“不过也怪不了他,要怪就怪我,没长出个把来,继承不了他的心血,宁愿给外人也不给我。” 越说越起劲,眼泪也就掉得越凶,平日藏在心底的怨恨伺机破茧而出。 也不知道是谁染红了眼白,黎溪双拳紧握,早已没有了理智:“沉君言?沉君言是带把的啊,但是又没流他黎崇山尊贵的血,当然要找个亲生的最好啦,反正外面多的是女人替他生!” “黎溪,黎溪!”程嘉懿捂住她的嘴巴,“这只是单方面的猜测,先不说对方有没有撒谎,遗产又不止直系亲属可以……” “你呢?”黎溪掰开他的手打断,“你敢说你看到这句话时,想到的不是私生子?” 程嘉懿没有回答。 在没看到这句话之前,他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念头。 只是怕伤害到黎溪,才把这个荒唐的猜测抛到后脑。 “如果没有遗嘱,的确只有直系亲属可以继承,而非婚生子也在其列。你的猜测没有错,但不代表对方没有撒谎。”怕她的指甲弄伤自己,程嘉懿分开她紧握的拳头,“而且你也说了,你父亲死前是立了遗嘱的,遗产未必只有直系亲属能拿到。” 在他耐心的劝导下,黎溪慢慢冷静下来,但想法依旧悲观,摇头道:“不,你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对姓氏和血缘看得多重。” 但沉君言知道。 他不但了解黎崇山的为人,还知道遗嘱内容对他不利,所以才会有那段录音。 “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那我应该跟沉君言站在统一战线。” 看着疯狂之色逐渐在她眼中浮现,程嘉懿连忙捂住她的眼睛,想为她抵御外界任何侵袭:“黎溪,不要因为敌人一句话就乱了阵脚,沉君言……” “我知道。”黎溪起身,视野重新回归。 她似乎又变回那个只沉醉灯红酒绿的狐狸精,抓住一个路过的赶考书生,千方百计要拖他入名为情爱的泥潭。 “你不用担心。”她整个人挂在程嘉懿身上,用鼻尖蹭他胸膛,“沉君言威胁我父亲的事不假,我没把他当好人。所以……” 她曲起腿,用膝盖在他大腿上来回画直线:“你就不要因为我要跟沉君言厮混而吃醋了。” 指天发誓,程嘉懿真的没想到这一点去。 但被她大大方方提起,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沉君言充满偏见和不喜。 他不想黎溪再和沉君言扯上关系。 当然,他想也没用,沉君言实打实照顾了黎溪五年,在她最无助,最需要关怀的五年——他缺席了每一天的五年。 所以,他凭什么去妄想,连嫉妒都显得可笑。 被染色的云彩渐渐褪色,漆黑在天空开始蔓延,爬入空洞的房间。 “我的确会吃醋。”程嘉懿俯身轻柔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所以你要行动时只能带上我。” 屠刀他拿,盾牌他当,来弥补那丢失的五年,让他获得名正言顺的吃醋资格。 黎溪两手交叉环在他肩颈处,用头发蹭了蹭他的脸,完全将自己和那坚实的胸膛贴合。 反正他们都在鬼门关前徘徊过,再一起下一次地狱又何妨。 * 耽误太久,夜色变浓,中午顺便买回来的食材还完整地躺在流理台上,他们只能求助外援——路口烧烤档老板。 老板是本地人,在自己院子盘了个地方做生意,倒也红红火火。 县城就那么大,做做街坊生意,若闲着没事过去帮帮忙赚点跑腿,连程嘉懿都有去过,混了个能打折程度的脸熟。 早就锻炼出默契,一走近院子,程嘉懿径直走到屋子前头点菜,黎溪找位置。 油烟呛喉咙对皮肤也不好,她就选了张离炉子最远的桌子,坐在篱笆旁边,挑剔地在筷子筒里选两双比较相貌堂堂的筷子。 “今天有紫苏炒田螺,我点了一份给你填填肚子。” 紫苏炒田螺是这里的招牌,不是每天有,吃到都要说一句幸运到要去买彩票。 插着一块螺肉的牙签递到黎溪嘴边,她看也没看,张嘴吃掉,继续和筷子上的小倒刺抗争:“嘉懿你会吸田螺吗?” “会。” 黎溪抬头,嘴角奸诈扬起:“那你听说过吗?吸田螺很厉害的人,吻技也很厉害哦。” “……” 她手肘撑在桌子边缘,往前凑近他低声道:“这点我可以证明,不仅吻技好,口技也非常了得。” 到底还是脸皮太薄,程嘉懿绷起脸想教训她,可看到她笑得眼角都翘起时,根本不忍心对她冷着脸,只能无奈地摇头。 “怎么办。”黎溪歪着头看着他脸上笑意渐露,“我好想亲你哦。” 程嘉懿继续低头给她挑螺肉,狠心拒绝:“不行,你看看旁边。” 黎溪转头看了看隔壁,两个大眼宝宝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的确不能做儿童不宜的事。 黎溪眼珠转了转,又有坏心思浮上心头:“如果他们看不到的话,就可以亲?” “嗯?” 程嘉懿不明所以,刚抬起头想问,坐在对面的黎溪拿起放在一旁的塑料菜单,挡在自己脸侧,起身越过大半张桌子,闭上眼睛在他微启的嘴唇上点了点,温柔辗转。 掩耳盗铃的吻,欲盖弥彰,一张单薄的菜单怎么遮掩得住满泄的爱。 不远处的树荫底下,一辆藏在霓虹之外的S600半隐在寂静中,降下一半的车窗玻璃后,一双冷如严冬的眼眸锐利无比,落在正在接吻的二人身上,在此刻仿佛化为冷冽的刀锋。 “沉先生……”司机自然也把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鼓足勇气才敢开口,“我们要下去吗?” “不。”沉君言升起车窗,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片昏暗,“我也没蛮不讲理到打扰她吃晚饭的地步。” 期望她能够学会珍惜他最后一点温柔。 第七十二章禁忌关系 一口烧烤,一口汽水,摆了满桌的串串不到半个小时就全部变成竹签,规规矩矩地摆在空铁盘上,谁看了都得说一句强迫症福音。 黎溪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提出要绕远路消食。 离开了喧闹的摊位区,属于小县城的安宁又重归眼前耳边。 右手边是顶端缠着狼牙铁丝的围墙,里面就是程嘉懿的初中,他们昨天下午来过,见了程嘉懿初叁时的班主任。 太耀眼的人总是令人难以忘记,程嘉懿就是这样的人。 正是工作日,也还没下课,程嘉懿本来打算带着黎溪在外围走一圈就算的了,结果他班主任刚好在传达室签收快递,隔着大老远的距离就把他认了出来,诚邀他进来逛逛,说光荣榜上还贴着他的照片。 “我们打算贴一年就换的,结果你那些师妹们都说要留着,说看书看累了就下来看看你的照片护目。” 程嘉懿当场就憋出个大红脸。 黎溪好奇心爆炸,立刻跟着班主任去参观。黑板大小的光荣榜上,不到十六岁的程嘉懿青涩得像刚长成的绿枝条,瘦削的脸,纤细平和的线条,冷淡初长成,都是风发少年气。 而如今的程嘉懿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历经风雨,茁壮扎根,不动如山。 应该能接受任何一切后果了。 走过叁条窄巷,依旧光秃秃的小院近在眼前。 “嘉懿。” 黎溪停下来,被她拉着手的程嘉懿也收回了脚步。 “怎么了?” “没什么。”她松开手,指了指后方的路,“我刚才看到你学校边有卖杂果白凉粉,纠结了一路,回到这里还是决定要吃一碗。” “馋猫。程嘉懿捏了捏她的鼻子,但还是乖乖走回头路给她买,“还要别的吗?” 黎溪摇摇头,推他的腰催促:“好了你快去吧,不然那个阿姨走了怎么办。” 自己还比不过一碗杂果凉粉,程嘉懿哭笑不得:“你这比卸磨杀驴还过分。” 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乖乖往回走,走进狭窄的小巷。 看见黝黑终于吞噬他离开的背影,黎溪长长吐出一口气,迈开腿走向那漆黑的小院。 小院门口的两站壁灯原本是坏的,程嘉懿回来换了两个大瓦数灯泡,把大门对出的路照得亮堂堂的。 除了穿得一身黑,但脸色比衣服还黑的沉君言。 刚才在烧烤档结账离开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不妥,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她拿出镜子假装照镜,镜面往左一晃,那辆熟悉的S600就停在对面马路的树底下。 说不慌是假的。 拿着小镜子的手猛烈一抖,怕沉君言会发现,她连忙把镜子塞回口袋,挽着程嘉懿的手臂提议:“不如我们散散步再回去吧。” 她不想让程嘉懿毫无准备直面沉君言。 程嘉懿没有错,错的是她,错在为什么要忘记最爱。 要是她没有忘记,又怎么会将多余的情感转移到沉君言身上。 从巷口到门口不过十步的距离,黎溪每走一步就调整一次呼吸,最后停在离沉君言一臂的距离前停下,呼吸早已平复。 “哥哥。”她打招呼。 沉君言冷笑,重复她的称谓:“呵,哥哥。” 似乎已经到达盛怒,他连指尖都在颤抖,分流他倾斜而下的怒火。 “你现在叫我哥哥?” 在确认自己不需要充当哥哥这个角色后,沉君言一直很抗拒这个称呼。 若这禁忌的称呼只是床笫乐趣,他当然求之不得,但现在不是,现在黎溪只是想用身份和他划清界限,是在提醒他,他对她的感情是多么扭曲变态。 十六岁那年,他被黎崇山带回黎家,那时候黎溪只有十二岁。 十二岁,正准备小学毕业,娇蛮又任性,时常围着他转,吵得他心烦意乱,但他一个外来寄居者,又有什么资格板起张臭脸对着这位千金,便向黎崇山提出要住宿。 黎崇山当然乐意,他虽然把沉君言当成接班人,但没当成家人,有外人在家里,他也觉得不自在,拿了一笔钱送他到郊区一所住宿学校就读。 一晃过去叁年,他考出了一个出色的成绩,国内Top高校绝对不成问题。 黎崇山也很高兴,让他跟着司机去接黎溪放学,然后一起去酒店吃晚饭庆祝。 黎溪五点半放学,可他坐在车里等了半个小时都没等到她的身影。 眼看就要到下班高峰,他只好下车进校去找人。 他不知道黎溪在哪个班级,正一筹莫展的时候,操场围墙下两个紧靠的身影吸引住他的目光。 校园里种了不少大叶榕,初夏季节,叶子刚刚抽芽,稀稀疏疏地站在茂密的枝干上,让阳光有机可乘,一串串落下,如梦似幻。 而光柱之中的二人正吻得难分难解。 男生的双手扶在女生两边腰侧,女生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唇舌交锋,拉扯着沉沦。 腰侧的手不安分起来,撩起她短窄的校服衣摆,露出一片白皙,然后迅速探进以内。 “黎溪!” 在身体起反应的同时,他冲口而出,声音之大,把树上的小鸟也被吓跑。 黎溪推开男生,在她衣服里的手也灰溜溜退出。 他冷冷看了男生一眼,看向呆滞的黎溪:“黎叔叔让我和你一起去吃饭。” 她欢呼一声,甩开男生的手飞身扑到背上:“看来哥哥的成绩非常好,今晚我们一起庆祝,把爸爸吃穷!” 少女的身躯已有了不凡的曲线,圆润柔软贴在他背后的时候,他浑身僵硬,似有一团火从心里炸开,瞬间燃便全身。 走出学校的时候,他第一次如此按捺不住,问黎溪刚才的事:“那个……是你男朋友?” “当然不是。”黎溪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我听别人说他的吻技很好,所以我就去试试罢了。” 说完她砸了砸嘴,颇为嫌弃:“一般吧,还没我前任会亲,而且还吃我最讨厌的那款薄荷糖。” 没想过是这种回答,沉君言一时愣神,又被她转移话题:“哥哥想好学校了吗?要读什么专业?” 黎溪本来就是个活跃的人,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除了吃东西时会收一收声音,其余时间都在讲话。 但他一点厌恶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想让她继续说下去。 那晚他躺下睡觉,竟然梦到下午时看到的画面——只是人物换成了他。 夕阳的树下,他抱着黎溪的腰,手伸进她的衣摆下,揉捏她柔软的浑圆,在欲望挣脱锁链的那刻将她压倒在草地上,然后猛地惊醒。 他掀开被子,内裤里一片淋漓。 在梦里沾污自己的妹妹,他真是个变态。 他开始厌恶,厌恶这个亲昵的称谓,厌恶自己的身份,也尝试熄灭这孽火,但这场大火越烧越大。 不过,他不后悔。 他要用尽一切办法摧毁这层禁忌关系,他要让梦境成真,用爱人的身份陪伴黎溪一生一世。 这样的他,又怎么容忍这段关系倒退回原点。 他走前一步,黎溪连忙退后,可怎么躲得过愤怒的他,顷刻就被捏住下巴。 “今晚我一直在克制,骗自己你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他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温柔得如同羽毛拂过,但眼神却冷得像海底下的冰山,冰冻而幽深,“等你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我告诉自己,如果你选择的还是我,我可以把刚才一切都当作没发生。可是你……” 可是你竟然喊我“哥哥”! 捏住她下巴的手愈发用力,黎溪痛得皱起了眉头,正要挥开沉君言的手,那力度突然离去,改去捧起她的脸,低头重重咬住她的嘴唇。 —— 沉·被绿帽·失踪人口·君言上线! 沉总:说好是双男主,为什么我总是没有姓名。 第七十三章我爱的是沈君言 不是吻,只是发泄愤怒的啃咬。 口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不止是黎溪的,还有沉君言的。 攻势太猛,刚则易折,他也被黎溪毫无防备的牙齿撞出满唇血腥。 静谧的夜晚,看似缠绵的男女在进行激烈的搏斗,一个贪婪地掠夺,一个奋力地推开,谁都不肯饶过谁。 但一场仗始终有输有赢,谁先沉沦进假象,谁就要被踢出场。 肆虐的舌头和嘴唇终于败在她这潭死水中,沉君言放开他,收回手插在裤袋,来掩饰他战栗不已的手。 “好,好得很。”他站得笔直睥睨着她,嘴唇也在颤抖,似有万千说话,却怎么也构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宁愿黎溪疯狂反抗,这样他还能有理由将她铐走,好好教育一下“背叛”二字有多么难写。 可是她没有,她乖乖走到他面前,低眉顺眼地叫他一声哥哥,将她们这叁年的耳鬓厮磨全部抹杀。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虽然愤怒快要把他燃成灰烬,但有她这一盆面无表情的冷水泼来,沉君言还是能抓住最后几点冷静,开始盘问:“你有没有跟他串通……” “没有。”黎溪直接打断他的冤枉,“我根本不知道有内鬼的事。” 确认她没有算计自己,沉君言勉强松一口气,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想到在灯下喂猫的程嘉懿,黎溪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扬,哪管沉君言的面色沉得如墨水。 “五年前,我高叁的时候。” 看到西装裤袋里的手霎时攥紧,黎溪抬头笑问他:“你是不是又要说我一开始就在算计你?明明一早就认识,偏偏在你面前扮演一对陌生人。” 沉君言冷哼一声,当是承认。 “可是你忘了吗?我绑架后失忆的事。” 那段只有十秒的录音再次在耳畔回荡,但他始终对沉君言抱有一丝希望。 “生日那晚我偷跑出去找他,然后遇上绑架的人,是他陪我和那些人周旋,最后因为我差点死去。” 她顿了顿,讲出因缘:“他是我的病因。” 而不是其他人以为的绑架。 她不怕死,不怕绑架的人,她只怕程嘉懿因为她死在她面前。 “但你还是骗了我。”沉君言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宇又紧紧锁起,怒火在他纯黑的瞳仁里燃起,“你进医院不是因为摔倒,而是你恢复记忆了,是不是。” 他步步逼近,黎溪只能一直后退。 何必多加叁个字,他早就清楚明白,那通电话里,都是她拙劣的谎言。 只是还存着几分侥幸,希望她不是真的无情,真的要将他骗个彻头彻尾。 “是。” 一个字犹如一颗子弹,枪在黎溪手中,枪口对准他的心脏,毫不犹豫射进他的身体,痛得他差点窒息。 他们分开的第一个晚上,他整晚担忧她会不会不习惯。 大小姐,从一出生就被捧在手心,从未吃过苦,也不知道能不能忍受简陋荒凉,他恨不得连夜赶过去,看看她伤口深不深,想问问她有没有想他。 哪怕只是想念在床上的欢爱时刻也无所谓。 只要在某一秒能想起他就够了。 可是她没有,在他忧心忡忡的时候,她在和旧时爱人温馨叙旧,尽诉衷情。 他们在房间拥抱,接吻,缠绵,然后牵手走在街上,大方告诉世人全世界我最爱你,然后世人答复一句全世界你们最登对。 这是他最想和黎溪做的事。 他勉强完成前半部分,中间半部分她从不愿意,后半部分——世人都在嘲笑他的出身,鄙视他的身份,背地里说他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但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反正有一项能完成他就心满意足。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剥夺他最后一点幻想。 夜幕足够黑,但不足以让他无视所有进入自我。 他闭起眼睛,告诉自己不能乱了阵脚,再睁开眼,他又是那个刀枪不入的明远沉总:“你以为你能骗我一辈子?” “当然不能,我也没这个打算。” 沉君言下意识放柔了双眼——他还不死心,不,他从不死心,盼望她像以前那样,轻描淡写说一句“程嘉懿只不过是她寂寞时的玩具”。 但终归要失望。 她说:“哥哥,我们一开始就是错的。” “错个屁!” 谦谦君子的面具被撕毁得破碎,从来不说重话的人也不得已吼出一句脏话。 沉君言发狠似的抓住黎溪两肩:“你凭什么说是错的!就因为你父亲养过我几年就认为我们是错的吗?!” “那你拿着针筒威胁我父亲就是对的吗!” 此话一出,沉君言的脸瞬间煞白,气势顿时消散了一半。 “你怎么知道的?” 黎溪呵了一声,她该庆幸沉君言直接承认而非百般狡辩吗? “我怎么知道的很重要吗?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还重要吗!”这次轮到她情绪失控,愤怒又戒备地瞪着他,“还有,我爸根本就不是心肌梗塞死的,你究竟骗了我多少次!” 沉君言咬死要跟她做计算题:“那你呢?你又骗过我多少次!” “那也是你心甘情愿被我骗的!” 一句话像一道惊雷,炸醒无数自欺欺人的谎言,炸得沉君言当场定在原地。 是啊,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被骗、被耍得团团转,最后再被嘲讽得体无完肤,多么可笑。 即使是人尽皆知的心思,但只要无人提及,都是无事发生。 但窝藏着的东西被连根拔起,就不得不把地底下更龌蹉的心思一并公诸于世。 既然如此…… “你很想知道你被绑架后发生了什么?” 仿佛川剧变脸,阴鸷暴戾的沉先生退场,换上随和温柔的笑脸,又是那个斯文俊秀的沉君言。 而这样的沉君言,最无懈可击。 黎溪地紧了紧喉咙:“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沉君言惊奇她这个问题,低眉思考起来,“是啊,我应该提什么要求好呢?” 这是一场捕猎者注定胜出的猫鼠游戏,黎溪知道挣扎无用,站在原地等待猫爪拍下再抵抗。 “黎溪!” 惊慌的呼唤从背后响起,黎溪回过头去,程嘉懿正拎着两碗白凉粉从对面的巷口走出来。 沉君言看了守在旁边的几位保镖,对方立刻明白,立刻上前将程嘉懿拦住。 程嘉懿看了黎溪一眼,确定她丝毫无损才再度开口:“沉先生,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沉君言鄙视他这种贼喊捉贼的行为,“程嘉懿,你拐走我的人,还问我什么意思?!” “她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程嘉懿看着忧心忡忡看着自己的黎溪,郑重其事道,“她是她自己,她有权选择跟任何一个人走!” 说完,他推开碍事拦在自己面前碍事的人。 “给我拦住他!” 沉君言一声令下,两个保镖对视一眼,没有立刻上前。 虽然没有共事过,但他们都知道,能亲自保护黎溪的人身手肯定不差,便同时将拳头挥向程嘉懿。 “嘉懿!” “回来!” 黎溪刚要往前行,手腕立刻被紧紧抓住,四只不容置喙的手指按在她脉搏处。 “你不想听我的要求吗?” 黎溪回头瞪他,可沉君言没有一丝羞愧,仿佛这威胁是天经地义的。 “你父亲的死因,绑架你的人,还有遗嘱内容,你不想知道吗?” 他一条一条地数,提醒她这位买家这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身扭打的声响越来越大,黎溪转过身去,正好看到程嘉懿抬脚踹向稍矮的那名保镖,却被一个个高的用手勾住了脖子,强硬地将他往后一扯,双双摔在地上。 “给我住手!” 黎溪用力把手收回来,可沉君言越收越紧,用力一扯,直接将她扯进怀里。 “听着。”沉君言冽厉的声音萦绕在她的耳际,“我要你亲口告诉他,你爱的是我,所以心甘情愿跟我走。” 他故意把“心甘情愿”四个字放重,然后高声对保镖喊:“带他过来。” 话音才落,程嘉懿彻底被控制住,双臂交叉压在背后,强迫他弯腰低头服从。 黎溪立刻挣扎,然而沉君言手臂狠狠一箍,直接将她与自己紧贴。 他呼出来的气息扫过脸颊,丝丝痒痒,却危险至极。 “溪溪,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黎溪明知自己已经落败,但还是不服输地挣扎几下:“要是我跟你走,你就不伤害他?” 沉君言笑容下全是残酷:“现在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挥够了棍棒,他又仁慈地给足糖果,改口:“不过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什么时候做过你不喜欢的事?” 又是一句威胁! 黎溪正要破口大骂,保镖却将程嘉懿推到了她面前。 “说吧,你想跟他说什么。”沉君言扔出令牌,宣布游戏即将结束。 程嘉懿看着被紧紧抱着的黎溪,紧咬双唇,虽然不知道沉君言要黎溪说什么,但也猜到不会是什么好话。 “黎溪,不……” “没轮到你说话!” 沉君言大声打断他的话,箍住黎溪的腰,逼她开口:“趁我还没改变主意,快点。” 黎溪看向被压弯了腰的程嘉懿,鼻头一酸,立刻红了眼睛。 她把折断他人的傲骨作为乐趣,但这些“他人”里绝不包括程嘉懿。 只可惜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无论是五年前那晚,还是今晚,她的弱点始终没变,依旧是他,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嘉懿……”一开口,眼泪迫不及待要饰演她的内心戏,“我要和沉君言回去了。” 背上的力度越来越重,程嘉懿不得不咬牙忍受:“为什么?是不是他逼你这样说?” 他眼中的错愕和沮丧那么明显,黎溪想无视都做不到。她头一次觉得,原来撒谎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 放在她腰侧的手捏了捏,提醒她还没达到要求。 “叁……” 沉君言开始倒数,压在程嘉懿背上的手肘突然用力往下压,一声隐忍的闷哼格外刺耳。 “二……” 在最后通牒落下前,黎溪闭上眼睛,大喊:“因为我爱的是沉君言!” —— 追-更:po18gw.vip (ωoо1⒏ υip) 第七十四章囚笼 直到黎溪坐上了副驾驶后方的座位,从右侧倒后镜望出去,程嘉懿还被按在原地一动不动。 虽然他们隔得很远,但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哪怕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仿佛有一双透视眼,能看到车厢内看着的她。 或许,他知道黎溪也在看他。 “还不到五分钟,你这么快就要过河拆桥吗?” “当然不是。” 翻身打了场漂亮胜仗,沉君言心情无比美丽,左手伸出窗外打了个响指,车轮转动的那一刻,两个保镖同时松开对程嘉懿的钳制。 小县城的晚上连人都没几个,更别说会有车迎面开来。 马达一启动,一秒提速,像一阵风融进无声的夜里。 倒后镜中的人艰难爬起,往前踉跄了几步,站在空阔的路中,遗世独立般孤寂寥落。 很快,车子转过街角路灯,视野暗下来,镜子里的风景暂告一段落。 只是暂时。 黎溪收回目光,专心对付旁边的老狐狸:“现在肯告诉我你做过什么腌臜事了吗?” “你也说是腌臜事了,我怎么可能当众说出来。”沉君言从容不迫,越过她扯出车壁上的安全带。 他将插板拉到锁扣前,迟迟不插进,柔软的织带紧紧横在她胸前,与黑夜同色的眼眸闪过狭促的光:“我们回家关上房门再说。”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安全带扣槽发出清脆上响声,囚笼正式上锁。 * 车子启动后,沉君言接了两通电话,都是对方在说,而他时不时应两句,但不是“嗯”就是“继续”,根本听不出在讨论什么问题。 终于,沉君言说出上车后最后的一段话:“我现在在回来的途中,有什么事一会儿当面跟我说。” 电话毫不犹豫挂断。 黎溪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无奈好奇心战胜一切,哪管她多不愿意面对沉君言,眼睛也忍不住瞟向旁边的人。 她自以为小得不行的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一直在观察她的沉君言,他将手机扔到中央扶手上,伸手握住黎溪放在膝头的手,然而立刻就被甩开了。 早就预见这种结局的他笑出声,疲惫地叹了口气:“我这叁天的睡眠时间加起来都没十个小时。” “关我屁事。” 沉君言仿若未闻,继续说:“特别是今天,为了审刘北习,过去二十四小时里,我只休息了一个小时。” 他强硬地抽出黎溪夹在大腿间的手,五指插入她的指缝,逼她和自己十指紧扣。 “你和他在床上交颈缠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在为你做什么!” 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猛然收紧,黎溪差点痛呼出声,下一秒沉君言又松开了手指。 “痛是吗?”他抽出自己的手指,轻抚黎溪手指上微微泛红的地方,“但我的心比你的手指痛一万倍!” “这叁天我几乎不眠不休,只想尽早抓到刘北习,还你一个安全的环境,但你是怎么对我的?” 他愤怒数落、控诉她的罪状,宣泄所有不满的源头:“这些年里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就一点都不动容吗!” “你就不可以……”他双手握住黎溪的手,无暇去遮挡眼底下的泪光,“稍微爱我一次吗?” “就一次,少也没关系,够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就好。” 手贴上了一处潮热,黎溪转过脸,是沉君言的额头贴在了她的手背,无声地告诉她——他不是神,只是肉眼凡胎,有七情六欲的人,会累,会生病,也需要…… 被人爱。 从十二岁到二十叁岁,沉君言陪了她十年有余。 二十岁前他恪尽职守,做足一个满分的哥哥。二十岁后,他们抵受不住诱惑,一同从伊甸园堕入凡间。 而成为共犯的这些年,在外界看来,他也算是个及格的恋人。 虽然她始终没有当沉君言是自己的男友,但你要她说出沉君言于她是什么人,她又回答不上来。 床伴?不。 至少……他是个对她非常重要的人。 如果说程嘉懿是她的解药,那么沉君言,就是延缓生命的药物。没有他,黎溪等不到解药来解救她的一天。 半边身子突然一沉,是闭上眼睛的沉君言靠在了她肩头。 她下意识要后退拒绝:“沉君言……” “嘘……”他示意她安静,调整了一下位置,“等一下回去我还有很多事要解决,不认真睡一觉,我真的扛不住。”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一软,完全将自己交托给黎溪。 夜深的高速公路只有整齐划一的路灯相伴,黑暗与光明略过她的眼和他的脸,在光影交织之间心乱如麻。 黎溪垂眸看去,他呼吸平稳,闭起的双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总是紧抿的唇线松弛下来,不再防备。 “沉君言。”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等沉君言作出反应立刻接下去,“哥哥这个身份,也是能陪我走下去的。” 密闭的空间里静得连呼吸都显得过于喧嚣,更别说是一句说出口的话,肯定不怕听不见。 但回应她的,只有耳边绵长的呼吸。 谁又说得清,沉君言到底是真睡还是假睡。 * 晚上进城的大货车堵在收费站口,延绵了接近一公里长,当车子停稳在老宅车库里,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喂。”黎溪耸了耸肩,叫醒一动不动的沉君言,后者先睁开眼,缓了一会儿才坐正身子,扩胸松弛一下僵硬的肌肉。 沉君言是真的很忙,他人还没走出去,助理就先站在他车门那一侧等待。 他降下玻璃,助理立刻把档案袋递给他:“沉总……” “沉君言!”黎溪连忙拉住沉君言接过档案袋的手,“你说过回来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的!” 知道沉君言肯定不会顺遂,她又紧了紧手中的衬衫袖子:“你别跟我说睡了一觉什么都忘了。” 沉君言那只伸出一半的手摆了摆,助理立刻了解状况,放下档案袋欠身离去。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扬了扬手上的东西。 黎溪看了助理的背影一眼,还没开口,沉君言又接着解答:“刘北习的口供。” 在车上耽误太久也不是个办法,沉君言替她解开安全带,坦白:“为了接你回家,人我没亲自审下去。而你想知道的事,我也没完全真正落实,所以我打算把他的口供看完再和你讲清讲楚。” 他说得煞有其事,向来看不清他哪句真哪句假的黎溪,难免会举棋不定。 但正如他所说,她根本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就算知道真假,她又可以选择吗? 打开车门,外面早有保镖在等待。 她站起来后回头瞪了沉君言一眼:“今晚我会把门反锁,你别想进来偷偷摸摸!” 沉君言也从车里出来,对着她笑:“你这更像在邀请我。” “呸!”她啐了一口,快步离开车库,离开他的视线。 沉君言站在原地一直没动,直到黎溪的背影彻底消失,才解开档案袋上的系带。 绕过一二叁圈,封口解开,沉君言抽出叁张白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名,顶端写着“邀请名单”四个字。 又哪里是他刚才所言,是刘北习口供。 第七十五章日记 沉君言果然还是骗了她。 他们二人都清楚,这一串秘密是黎溪心甘情愿留下的原因,而想让她留下的沉君言,又怎么容许她顺顺利利知道真相的全貌。 那晚她在保镖半监视半保护下回进老宅,在走上楼梯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不妥。 “喂。”黎溪叫住带路的保镖,指了指对面比较近自己房间的楼梯,“你是不认识路还是喜欢做无用功?” 带路的人是跟在沉君言身边最久,也是最信任的保镖,好比古时候的掌印太监,只听命于沉君言一人,黎溪私底下一直叫他藏獒。 原本已经上了一层台阶的藏獒走下来,公事公办道:“沉先生吩咐我带你到他的房间休息。” 黎溪提起一口气,但对上他面无表情的脸,知道自己再怎么生气也无济于事,愤慨地撞开他,大步流星上楼。 或许真的是人善被人欺,黎溪走到沉君言的房门前,一推开,怒火又熊熊燃烧起来——房间里所有能和外界联系的东西——电话、电脑、平板都搬走了。 这还不止,藏獒很快又对她伸出手:“黎小姐,沉先生吩咐过,他要暂时保管你的手机。” 黎溪连脾气都没有了,冷笑:“那他有没有吩咐你们拿个手铐把我铐在床上啊?” 可她这一拳就像打在棉花上似的,藏獒目不斜视,仿佛理所当然:“没有,沉先生一直不做伤害黎小姐的事。” 我去你的从来不做! 黎溪狠狠剜了他一眼,知道此人把认死理刻在骨子里,也懒得再挣扎,直接把装手机的小挎包扔给他。 “滚吧!” 藏獒接住流星般坠落的编织包,有礼地替她关上门:“我一直在门外守着,黎小姐有事可以敲门。” 黎溪阴阳怪气道:“把看守犯人说得这么清新自然的,就你独一份了。” 藏獒依旧不为所动,在门全部关上前开口:“黎小姐早点休息。” 门咔擦一声关上,黎溪对着空气起了个飞脚。 人和人真的不同,一样板着臭脸,程嘉懿的臭脸就养眼得多。 她将自己扔到床上,富有弹性的床回弹了她几下,然后偃旗息鼓,让她陷入一片柔然之中。 程嘉懿,程嘉懿…… 单是默念他的名字,思念的潮水便瞬间涨满脑海与心间。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会不会化身屠龙勇士,骑上汗血马,身披披风,腰佩宝剑,正披荆斩棘来营救她这位公主。 算了,还是别来了,沉恶龙这么凶悍,她可舍不得程勇士再为她受半点伤害,还是她这位公主吃点亏,自己逃出去吧。 她从床上坐起来,转头就看到一条睡裙放在枕边,没有迭好,看上去不像是为她洗澡准备的,而睡裙旁边的床头柜上,摆着几个白色相框,上面全是她的照片。 孔方说过的话又一次在她脑海里回响。 “沉君言的床头也放着你的照片,你猜到了晚上,他会不会对着你的照片自慰?” 啪的一声,黎溪把相框放倒,立刻从床上站起来。 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心甘情愿”回来是为了什么。 在沉君言没搬进来之前,他的房间是最大的客房,装修和规格比不上主卧和次卧,而且他高中和大学都住宿,房间摆设自然空荡荡,唯一摆满东西的就只有六层高的书柜。 黎溪慢慢走近压迫极强的书柜,从左到右看过去,在第叁层中间看到一本厚厚的精装笔记本,书脊上印刷的烫金字早已磨损,五个字母——Diary. 沉君言的日记? 始终是窥探别人的隐私,黎溪拿下来之前心里还是有点虚,朝后看了一圈,没发现有明显摄像头后,才伸手把日记本取下来。 沉君言是个对自己极狠的人,具体表现为连书桌配套的凳子都是硬邦邦的木椅,就怕自己会太过舒适,黎溪只能拿着本子坐在床上翻看。 第一页,七年前,他刚二十岁。 20XX年12月14日,周五,晴。 今天黎叔叔没空,由我代替他给阿溪开家长会。她成绩比我想象中要差,不过听老师的话,她这次月考还不错,进步了五十名,可喜可贺。但在我心里,她不止这个水平,希望她越来越好。 20xx年12月25日,周二,多云。 班级和学生会都有圣诞活动,特别是学生会,参加了还能加学分,但是阿溪说她给我准备了礼物,只能祈求下午大课的老师不点名。 阿溪送了我一只水晶苹果,说祝我平平安安,我把它收进了保险柜里。 看到这里,黎溪立马把封面盖上。 那个苹果她还有印象,本来是送给当时的男朋友的,结果圣诞前些天吵了一场,她便转手送给了沉君言,并且一脚把男朋友踹成前男友。 她记得把苹果送给沉君言后,他还是往常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淡然又略带郑重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她再也没见过那个苹果。 她以为是沉君言不喜欢,但也没觉得气馁,毕竟本来就不是送给他的,有什么资格批判收礼的人喜不喜欢。 但现在…… 说不生出恻隐之心是假的。 怕再看到这些日常,黎溪直接把日记翻到最后,正好是她十八岁生日前后的日子。 20XX年3月25日 ,周六,雨。 还有半个月阿溪就生日了,她之前一直追着我问会给她什么成年礼物,我总是绷紧脸说暂时保密,她就气鼓鼓地埋怨我是不是根本没想到。可今天她在黎叔叔书房里出来后,就消沉了不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20XX年3月26日 ,周日,雨。 今天在黎叔叔书房前不小心听到他在和律师讨论家族信托的事,我好像知道阿溪昨天闷闷不乐的原因了。我知道她一直都很想接管明远…… 戛然而止,黎溪立刻想要往后翻,却发现后面没有任何内容,纸上还有锯齿一般的痕迹,全被撕掉了。 黎溪咒骂了一声,又不甘心地往前翻,试图找出点和爱她无关的蛛丝马迹。 可惜一个字都没有。 厚厚一本笔记本,不是记录每一天的日常,只是记了和她相交的事迹。 只字不提爱,却每一句都是爱。 又怎么不令人感到震撼。 最后,黎溪仔细合上笔记本,靠着床尾坐在地毯上。 原来炽热的爱,也可以这么安静。 那一刻她做了个决定——等沉君言出现在她面前,她第一个问的问题不是父亲的死因、绑架的人,还有遗嘱内容。 她想问,这本日记的内容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全是真的,那么她就敢肯定,绑架的人就来自沉君言一直以来针对的青洪帮。 而孔方说过,连青洪有一儿一女,虽然身份成谜,但年龄大概与黎崇山不相上下,如果私生子的猜测没有错,那连清洪的女儿就最有嫌疑。 只不过一个帮派千金怎么愿意委身黎崇山? 这一切只能等沉君言来解答。 但这个决定注定落空,因为沉君言在叁天后才再次出现。 而当时的他就坐在叁楼的监控室,隔着空间陪她看完那花费两年写满的日记本,犹如上帝俯瞰人间棋盘。 追-更:po18e.com (ωoо1⒏ υip) 第七十六章一次又一次伤害 沉君言在叁天后的傍晚出现,来时身后还跟着一辆小推车,上面摆着他们的晚餐,还有杜荷夫19号雷司令冰白葡萄酒,是她最喜欢的白葡萄酒。 不得不说,上位者打心理战确实有一套,给你一记闷棍,然后再给你一颗糖,就心安理得等待别人感恩戴德。 放下日记从地上起来后,黎溪立刻开门去问站得笔直的藏獒,沉君言什么时候过来。 藏獒还是那副岿然不动的脸,不带感情道:“沉先生忙完就出现了。” 说了等于没说。 黎溪也不急,她不信沉君言不知道她的小动作,不信他不想知道她的读后感,所以她耐心满满地等他到来。 结果一等就是叁天,最后她等到不耐烦,直接冲藏獒大吼:“让你老板立刻回来,不然别再出现了,房间的东西也别要了!” 沉君言这才姗姗来迟。 那晚过后,沉君言没有过分限制黎溪的活动地点,只要不踏出老宅的范围,随便她怎么造作都行。 “沉总玩够神秘消失了?” 黎溪坐在自己房间的小露台上,还是那张白色吊椅,能把她整个人拢在里面。 沉君言不语,走过去拿起她怀里的相册——来自他房间的相册,翻了翻,上面是全是她高中时期出去旅游时拍的照片。 他拍的,而她一张都没见过。 “其实我们两兄妹还挺像的。” 拿着相册的手狠狠一顿,黎溪没有错过,假装不知情,说:“我高叁的时候,也给程嘉懿拍过不少照片,现在还挂在他家里的墙壁上。” 沉君言啪的一声把相册合上,放到吊椅旁的小桌上,不浅不淡地笑着说:“溪溪,惹恼我并没有什么好处。” 这叁天的等待让她积怨不少,管他爱不爱听,反正能让沉君言不高兴的她都要说上十句八句。 况且他口口声声说爱她,怎么不把她恶劣的性格也一同包容? 佣人把餐点放到台上,欠了欠身推车离去。 “这叁天太忙,都没好好吃上一顿饭,我特地王姐喊过来煲了汤,再等十五分钟就好了。” 黎溪很想领王姐的情,却不想领他的情,坐下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扒饭,失礼地边吃边说:“如果你执意要一直装模作样,我没时间陪你等这十五分钟。” 沉君言夹起一块鳕鱼,正要放到黎溪碗里,她却往后一靠躲开了。 他叹了口气,但笑容未减,非常乐意接受她这样的小脾气,大方道:“事情太多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你来问,我回答吧。” 没想到这次会如此顺利,黎溪也免不了俗套,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有别样的阴谋。 “怕了?”看穿她的不安,沉君言趁她愣神,把刚才没放成功的鳕鱼喂到她嘴边,“怕的话我们就换个话题。” “谁怕谁!”黎溪张嘴咬住鱼块,咽下去便开门见山,“绑架我的是青洪帮的人吗?” 听她直接说出这个名字,沉君言有片刻讶异,但很快又漫不经心地垂眸掩饰了过去:“是。” 又说:“看来你在施岚那里知道了不少。” 那晚的回忆好坏参半,但对于沉君言来说,肯定全是恶梦,黎溪能免则免,一笔带过。 “那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我?还有,”她摊开手伸到沉君言面前,“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我看过了。” 黎溪呼吸一顿。 “是邮件吧。”沉君言放下筷子,拿起放在她面前的高脚杯和自己手边的酒,“你想问你父亲的死因,还有那段录音是怎么来的吧?” 澄澈的酒液撞击着杯底和杯壁,冲起不少气泡,在小小的空间里如鱼游动,散发出专属于雷司令的清甜果香味。 黎溪嗯哼了一声,拿起酒杯晃了晃,抿了一口。 “还有对方的回复,你到底抢了什么遗产。” 黎崇山生前拥有明远41%的股权,是明远的绝对控制者。而据黎溪所知,现在这41%股权全部由沉君言继承,而她这个亲生女儿则1%都没有继承,连名下的房产也是沉君言过户给她的。 “我爸在我成年前就说过,会给我一部分明远的股份,虽然不足以获得管理公司的权利,但也不可能1%都没有,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不是她视财如命,只是觉得沉君言不动声色就将一切收入囊中感到恐惧。 有没有可能,沉君言也把她的性命也算计在里面。 爱不可能不朽,就算沉君言这一秒说我永远爱你,难保他下一秒会不会见异思迁。 爱是最飘渺虚妄的东西,在这种大是大非的事情上,她一点都不信任爱。 “你想要股权?”沉君言闪烁其词,到底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又抬头给自己斟酒,“没问题,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你别给我模糊重点!”黎溪继续她的咄咄逼人,“我爸爸根本不是死于心肌梗塞,而是死于药物中毒,是不是你毒死他的?” 沉君言皱起眉头:“溪溪,你这样说话会让我伤心的。” “那你拿着针筒威胁我爸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让我伤心!” 桌子被狠狠一拍,放在筷枕的筷子被惊得跳起,咕噜咕噜地滚到了一边,幸得有高脚杯杯托相处相救,才免于和地板亲密接触。 没有关上房间的门被敲响了两下,藏獒探进来半个身子:“沉先生,东西送来了。” 黎溪随着声音看过去,这次拿过来的不止小推车,还有一条罩着防尘袋的裙子,看垂下来的裙摆,应该是一条礼服裙。 “衣服给我,汤推到这边来。”沉君言站起来指挥,从佣人手中抱过繁重的礼服,又吩咐藏獒,“去我书房的把保险柜里的珠宝拿上来。” 藏獒领命而去。 闹得这么大阵仗,黎溪也忍不住起身过去看。 防尘罩拉链被拉开,一条银白色的抹胸鱼尾开叉裙展现在眼前,柔软的缎面在摆动中摇曳生姿,犹如静海边上的清澈浪花。 “谁的裙子?” 沉君言回头,无奈一笑:“我还能送裙子给谁?” 他取下裙子在黎溪面前比划了一下,藏獒也从书房回来了,手上多了叁个大小不一的白色木纹首饰盒,上面都印着一个银色的字母M。 “放下,然后关门吧。” 首饰盒被放在书桌上,黎溪分神看了一眼,御木本的盒子,分别是项链,耳环和冠冕。 她一脸戒备:“你想干什么?” “你看,你又让我伤心了。”沉君言把裙子放下,边走向书桌边说话,“你忘了叁天后是什么日子吗?” 黎溪当然记得,是他的生日。 “往年的生日都是我们两个一起过,但现在你肯定不想单独面对我,所以我打算公开办一场派对,而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他打开最大的那个首饰盒,里面放着一条双层钻石珍珠项链,“喜欢吗?” 黎溪不受他干扰:“我的问题你什么时候回答?” 示好再次遭受冷眼,沉君言合上盖子放回原处,双手插袋走近黎溪:“第一,那段录音我也有,发生在你入院的一周后,而你父亲死于你入院的一个月后,死因是急性药物中毒,不知道什么药物能急性这么久才会把人毒死呢?” 他步步逼近,黎溪不得不往后退,最终被他逼到书柜底下,再也无法动弹。 “第二,”他用双臂将她困在身前,低头在她发顶上开口,“你父亲的尸检报告为什么是英文的?就因为他是在美国去世的,而在他去世之前我一直在国内。” 说完,他强硬地挑起她的下巴,眼中有化不开的失望与不甘:“所以还要给我安上杀人犯的罪名,一次又一次伤害我吗?” 第七十七章让你死在ICU 黎溪很想承认自己没有被那本久远的日记影响,但对上沉君言的眼神,还是没忍住垂眸躲开他的目光。 她小声嗫嚅道:“我没这样想你……” 别扭地拨开强硬但依旧温柔的手,黎溪心虚地问:“你还记得,我送过你一个水晶苹果吗?” 沉君言瞥了她一眼,夹枪带棍的:“怎么,要收回去?” 黎溪连忙摇头:“没有,我就问问。” 五指毛桃特有的椰子香飘进房间,沉君言转身走出露台:“猴头菇五指毛桃炖瘦肉,你也过来喝一碗。” 台阶主动走到她脚下,不往下走的就是傻子了。 黎溪缓步跟在他身后,经过床前侧目看了裙子一眼。 是心虚也有讨好的成分,黎溪在沉君言拿起汤勺之前,抢先一步拿起来,挤开他:“我来吧。” 沉君言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心安理得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而在被盗之前,享受一下服务会显得没那么吃亏。 “小心烫。”舀出来第一碗,黎溪先给了沉君言,等他把碗接过后,两只手急忙按在耳垂上降温。 其实也没有那么烫,就是希望装可怜可以博得一点同情。 果然,沉君言特地看了她的手一眼,起身取过她的碗:“还是我来吧。” 清楚他并没有在生气,黎溪连忙把碗递过去,快步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汤碗推到她面前的时候,还漂浮着几个被剪开成一小簇一小簇的猴头菇,然后就听到沉君言叮嘱:“猴头菇养胃,就算味道不好也吃一点。” 黎溪立刻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咽下。 平时她都是直接扔掉的。 自觉卖乖卖够了,黎溪用勺子搅拌浅褐色的汤,喊了一句:“沉君言。” 不是哥哥。 “嗯。” “你还有问题还没回答我。” 沉君言抬头,夹到一半,就差放进他嘴里的猴头菇又被放回碗中,目光晦暗:“你就连生日都不愿意陪我过吗?” 黎溪一僵,她好像没有这样说过吧? “我没有。” “你有。”沉君言低头抿了一口汤,悲喜难辩,“你虽然没有说,但你知道所有真相后,肯定会想方设法去找那个男人。” 他这番话说得平静,故意低眉遮挡情绪,黎溪忍不住跟着他低头去看,然而下一秒他又重新抬起,还是那副淡漠的表情。 “所以,让我自私一次,留到生日后再跟你说。” 话已至此,黎溪也不好再说什么,也无法再挣扎。 因为沉君言的猜测全是对的,一旦她知道所有真相,不管真相如何,她最想做的还是去见程嘉懿。 “好,我答应你。”黎溪应下,“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沉君言看了她一眼:“什么?” 楼下有人走过,黎溪往下看了一眼,伸手指向那个身影:“我不要那个人当我的保镖。” 她故意提高声音,能让楼下的人也一并听到。 藏獒停下脚步,向上看了一眼,又继续往前走去做自己的事。 完全不在意。 沉君言收回目光,未置可否:“那你想让谁当?”又补充,“劝你别妄想些不可能发生的事。” 例如程嘉懿。 黎溪暗自翻了个白眼,她还没嚣张到这种程度。 她手臂一摆,指向放在房间里那个不属于她的企鹅灯:“我要俞乔回来我身边。” * 桐城最近的天气很极端,要不大雨倾盆,要不烈日炎炎,程嘉懿站在冷气异常充足的大厦门前,一面是强烈的冷风,背面是灼人的烈阳,非常不适。 “先生,你站在这里也没用,没有工牌,我们是不会让你进去的。” 保安苦口婆心劝他离开,但程嘉懿就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仿佛要联合喷泉中央的雕塑一起变成门神。 劝说无果,保安叹了口气,低声说了句真倔,走回室内继续遮阴吹空调。 烈日下又只剩程嘉懿一个,汗珠从鬓角渗出,滴在他的衣领上。 在来这里之前,他还去了老宅和别墅,但两个地方都守卫森严,他还没靠近就有人过来让他离开,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嘉懿,沉先生吩咐过,你不能靠近这里,要是被他发现,我们就……” “知道了。”程嘉懿不愿牵连无辜的人,自动自觉转身离去。 或许是肯定黎溪不会在此出现,明远总部大厦是唯一没有保镖阻拦他的地方,所以他只能在这里等沉君言出现。 但沉君言多的是办法将他拒之门外,就像这样,一张工牌就把他拦在了大厦前。 不过他不能放弃最后一条路,这个位置他测量过了,只要沉君言往下望,绝对不可能看不见他。 他自认是沉君言眼中最碍眼的存在,沉君言怎么可能允许一件碍眼的事物反反复复在他面前添堵。 不过十分钟,程嘉懿看到有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女士快步走向在门边的保安,掩嘴说了句话,看了在外面的他一眼,转身离去。 很快,保安推开玻璃门向他走来:“你可以进来了。” 他道了声谢,快步走进大厦。 还没走近接待处,刚才和保安说话的那位女士站在离台叁尺远的地方,落落大方地看着他,走上前来。 “程先生你好,我是沉总的秘书Sheila,他让我带你到顶楼办公室。” 程嘉懿也上前握住她伸过来的手:“你好,麻烦了。” “程先生客气。” 顶楼一整层都是沉君言的办公室,有专属的电梯上下,程嘉懿跟在Sheila身后,绕了一圈才走到电梯入口处。 明远总部楼高五十八层,沉君言为了效率,这台电梯的速度要比其他快几秒,程嘉懿感受着耳内飞速膨胀的气压,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他敢独自来见沉君言,就不怕蜉蝣撼动不了大树,就算遍体鳞伤,也要扑向火堆。 走出电梯,跟着Sheila走向左边的通道,一扇双开大门紧闭着,像一头在山洞里准备往外攻击的猛兽。 “沉先生。”Sheila叩门叁声,“程先生来了。” 须臾,沉君言低沉的声音隔着木门传出,多了几分难以捉摸:“进。” Sheila按下右门上的门把,推开门往后退了一步:“程先生请。” 程嘉懿点头致谢,然后站直看向正面对的人。 窗外是一片高楼森林,沉君言侧着身子坐在大班椅上,手里拿着一份淡黄色封面文件,眼睛斜望向下,仿佛判官俯视人间。 “我在看警方送来的最后一份关于绑架案的报告,这是我唯一没认真看的报告。”沉君言随手将报告扔在桌面,斜睨向程嘉懿,“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疏忽,就铸成了大错。” 这份是唯一有提到程嘉懿姓名的报告,但当时黎崇山正好去世,事情接踵而来,也就没有时间再去细看。 等到所有事情全部平息的时候,他知道了事件的全貌,没有心思探究前因,一心想为黎溪报仇。 最后一份报告显示,警方在黎溪失踪后第二天凌晨接到同僚报告,说一位村民在高速公路出口的草丛处发现有动静,便报警处理。 警察到场后发现满身鲜血的程嘉懿躺在路边,神智不太清醒,但口中依旧呢喃着“黎溪”两个字。 当时桐城警方都在为黎溪的事情头疼着,出警的警察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往上报告,在发现程嘉懿的地方展开方圆几公里的搜索,终于在第叁天早上确定是海联货仓这个地点,迅速展开解救行动。 “你送院后一直昏迷,警方不知道你和黎溪是什么关系,而我看的那些报告里,警方都猜测你是不小心发现了匪徒,遭到恶了意报复,我就一直把你当成救命恩人来报答。直到最后一份报告才写清楚,你也是绑架中的受害者。” 沉君言露出厌恶鄙夷的表情:“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应该给你一百万,让你直接死在ICU。” —— 追-更:xpo18.vip (woo18.vip) 第七十八章格斗 程嘉懿抬了抬眼皮,完全不在意:“你的一百万我分文未动,我可以连本带息还给你。” 要是他动过那笔钱,又何至于连上学都要靠助学金。 “我施舍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 羞辱完成,耐心用尽,沉君言拿起钢笔下逐客令:“如果你过来是求我让你见黎溪,你还是……” “不是。”程嘉懿打断他的话,等他抬起头才倨傲说,“我是来和你讲道理的。” 听完这话,沉君言忍不住笑了,等着他签名确认的文件也不看了,扔到一边:“什么道理?” 程嘉懿解开袖口的扣子,微抬下巴垂眸看沉君言,脸上全是不屑:“拳头就是道理。” 一字以蔽之曰:打! 没有什么能比赤手空拳打人更能发泄不满了。 黎溪也说过,她最爱看男人为她争风吃醋,打起来更好,不见血都不叫爱,程嘉懿并不介意为她化身成草原上的野兽。 听罢,沉君言笑笑,合上刚扔下的文件,高高在上之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嗜血感:“这次你再进ICU,我不会再施舍你一分钱。” * 沉君言在办公室旁边建了一个健身室,除了必要的健身设备,还空出了一块地方用来练习格斗术。 在程嘉懿没有被聘请前,他就是黎溪唯一的近身保镖,他的格斗术不比职业保镖差。 脱掉鞋袜,两人走进空地。 一丝不苟的西装外套被扔在场外,昂贵的袖扣也被无情地丢弃,沉君言卷起衬衫袖子,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回到了在福利院的日子。 那种弱肉强食的日子,残酷又现实。 一想到,那些蛰伏在他身体内的屠戮因子又热烈沸腾起来。 他解开两颗扣子,将衣摆从裤子里扯出,而程嘉懿干脆脱掉外面的衬衫,只留一件修身的纯白T恤,拳头一握,青筋从手腕盘旋到手臂,宛如遒劲有力的树根。 一切准备就绪,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同时燃起一簇火焰,直接挥拳冲向对方的脸。 沉君言习惯主动,一记勾拳击向程嘉懿左脸,可惜对方动作太快,这一拳落了空。他再次抬腿,直冲程嘉懿胸口。 失去了先机,程嘉懿也不慌,转身避开这猛烈一踢,趁沉君言收回力度时再次出拳,用足全力在他嘴角狠狠一记勾拳。 后来者居上。 程嘉懿乘胜追击,他爆发力不够沉君言优秀,但胜在反应敏捷,趁沉君言恼怒之时,再次出拳。 但这次沉君言早就看穿他的套路,俯身避开,脚掌往前一蹬,以头撞向程嘉懿,等他往后躲开的时候,立刻蹲下用腿将他扫倒在地上。 下盘本来就不稳,程嘉懿踉跄了几下,想要扶住旁边的栏杆,结果刚侧过脸,沉君言一脚踹向他的大腿,直接将他踹倒在地。 反杀成功。 他背后是一面高大的落地玻璃,四周都没有阻挡的高楼,唯独面前慢慢走近的沉君言是唯一的威胁。 他右腿刚抬起准备再次攻击,紧闭的木门又被扣响了叁下。 “沉总,黎小姐打电话过来了。” 黎小姐叁个字一出现,两人的动作都顿了顿,也都没有错过对方的变化。 沉君言嘲讽的笑容变大,甚至还嗤笑出声,才转身走向大门。 衣衫不整,嘴角还有被打的痕迹,沉君言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这副狼狈模样,只伸出一只手到外面,一拿到手机就立刻关门。 接通电话后,他故意把声音放柔:“溪溪?” 程嘉懿从地上起来,倚着窗边的栏杆,并没有上前打扰。 他并不想让黎溪知道这件事,反正知道了也只是徒增担忧,没必要。 那头的黎溪并没有发现沉君言的故意为之,开口就是责备:“沉君言你又耍我?我说要俞乔过来,怎么今天还是藏獒!” 沉君言嗯了一声:“我也想你。” “……” 黎溪沉默了几秒:“你有病?我说的哪个字跟‘想你’有关系了?” 不理会她的不配合,沉君言兀自入戏更深,眼角瞥了程嘉懿一眼,那只扶在栏杆上的手正一点点收紧。 既然观众看得如此入神,作为演员的他自然要更加用心。 “好吧,今晚我早点下班,陪你到会所打壁球,免得你整天说我冷落你。” 完全不知道对面发生什么事的黎溪又长久地静默了几秒,恨不得立刻发个“你发癫人家问地你答天”的表情过去,鄙视一下失心疯的沉君言。 “你在说什……”话说到一半,黎溪猛地顿住,大喊“嘉懿!你是不是和程嘉懿在一起!” 她不信沉君言会在光天化日下喝醉酒似的乱说话,那就只能是故意激怒人的话语,而这些“甜言蜜语”能激怒的人就只有一个——程嘉懿。 沉君言没有回答,她心里一慌,明白自己这是猜对了,再次高声呼喝:“沉君言!我警告你,要是程嘉懿有半分损伤,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话筒传来清朗的笑声,听似温柔,但毫无温度。 “那我如你所愿。” 电话顷刻被挂断,黎溪气得喂了好几声,但回应她的只有规律的嘟嘟声。 她忍不住说了句粗口,披上外套冲出房门:“立刻给我备车,我要去明远!” 藏獒第一个上前拦住她:“沉先生说过,你……” “滚开!”黎溪一手推开他的手臂,继续往门外走,“我现在就是去找沉君言,你们谁还敢拦我!” 当然谁都不敢拦。 沉君言只说看好黎溪,没说关住黎溪,要是她真要硬闯出门,保镖们也只能跟着她出去。 * 黎崇山热爱工作,老宅特地选在离明最近的别墅区,开车从家里出发,十五分钟就能到达明远地下车库。 沉君言挂断电话,抬头望向已经站直等候的程嘉懿,不清楚他有没有听清黎溪后来吼的几句话。 “她要过来?” 不用指名道姓,二人都猜出了答案。 谎言被拆穿,沉君言一点羞愧的意思都没有,更加不可一世道:“就算她会来,你也绝见不了她。” 程嘉懿觉得好笑:“在拦我之前,沉总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解释脸上的挂彩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 刚熄灭的杀气顿起,早就做好准备的程嘉懿抬手一挡,用手掌截住挥向自己嘴角的拳头,用尽全力推开想继续进攻的沉君言。 双方又站在了一开始对峙的地方。 沉君言练的是泰拳,因为泰拳讲究狠,狠到不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符合他喜欢背水一战的习惯。 而程嘉懿身体和反应够快够灵活,便选择了最适合自己,且最符合职业需求的散打。 没人能回答上究竟是泰拳强还是散打强,没有最强的格斗术,只有最强的格斗者。 黎溪在十五分钟后到达,谁赢,谁就有资格站在她面前。 要快,也要狠。 两人同时一喝,依然是沉君言抢先进攻,这次他不再仁慈,抬腿正蹬,在程嘉懿往后退避时迅猛转身,一个鞭腿踢向程嘉懿脖子。 程嘉懿早就猜出他的套路,立刻抬手去挡,但当那如钢筋一般的腿踢过来时,他手臂还是痛得犹如被硬生生折断。 时不待人,程嘉懿不能再被动下去,他趁着沉君言收腿之际,立刻上前抱着他的脖子,右脚一绊,直接将他摔翻在地。 沉君言完全不慌,反手箍住程嘉懿的腰,在落地之前迅速翻身,避开了他的压制。 难分难解。 打斗的动静太大,在门外守着的Sheila一改淡定,不停在健身房室外徘徊踱步。 黎溪没能打通沉君言的电话,所以电话全打到了秘书处,再电话第叁次响起的时候,她总算等来了好消息。 “Sheila姐!”小助理捂住电话话筒焦急高呼,“黎小姐已经到楼下了。” “咚——” 话音刚落,健身室内传出一声巨响,所有搏斗的声音戛然而止。 —— 猜猜谁打赢了? 追-更:po18zy.vip (woo18.vip) 第七十九章动物世界 两人此起彼伏的喘气把空调声都盖了过去。 程嘉懿咬牙从地上起来,对面和他一样被撞倒在地的沉君言也正好起身。 在助理喊出那一声之际,二人同时起脚,一个左砍腿,一个右鞭腿,都用尽了全力,狠狠将对方踢到在地。 谁也没占着便宜。 从车库到顶楼大概需要五分钟,这一场格斗注定暂时中止。 “沉总,需要我们拦住黎小姐吗?” 门外,Sheila的语气明显急躁了不少,沉君言坐在地上,看着对面的程嘉懿——他嘴角也被刚才那一鞭腿踢出了淤青和血丝。 程嘉懿抬手擦了擦渗出来的血迹,淡漠道:“放心,我没想过用这幅鬼样子去见她。” “最好是这样。”沉君言从地上起来,拉好被抓皱的衬衫,走向大门。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得到回应,Sheila正要再次敲门,沉君言就开门里面出来了。 “沉、沉总?” 扫了一脸震惊的Sheila一眼,沉君言懒得解释,直接吩咐:“把里面的人带到监控室,我没离开他不准出来。还有,准备四瓶酒送到这里,越烈越好。” Sheila立刻应下,看了缓步走出来的程嘉懿一眼,低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程先生请跟我来。” 沉君言最看重效率,一眨眼功夫人送走了,酒也送到了,二话不说返回健身室内,拔掉瓶盖灌了自己半瓶,然后全部倒在身上,密闭的空间里立刻充斥着浓烈的酒气。 他没有关门,刚打开第二瓶酒,外头就传来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这才不紧不慢地躺在地上。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黎溪浮躁不安的声音响彻整层办公楼:“沉君言!快把人交出来,别给我当缩头乌龟!” 其间还夹杂着几声其他人的劝导,可惜她不可能听得进去。 “沉君言!” 一脚踢开健身室的门,浓得熏眼的酒气汹涌而出,冲得黎溪连忙捂住了口鼻。 她脚边是随手抛弃的西装外套,旁边还躺着一根深灰色暗纹领带,而她气冲冲要找的人,正大字型躺在中央,左手搭在眼前,似在同世界进行隔绝。 这是她没想过会看到的场景,沉君言从来都是克制的,失控和放纵两个词和他一点缘分都没有,可现在……是闹什么花样? 黎溪回头问Sheila:“他怎么了?” Sheila有些为难,刚才沉君言只让她去拿酒,却没说要酒来干什么,她也只能自行天马行空,等沉君言自行收拾残局。 “我们也不清楚,沉总一回到公司就把自己关在这里,只让我们送酒进来……” 黎溪不再言语,踩进健身室的地界,双臂抱胸走到沉君言身侧,用脚踢了踢他的手臂:“喂,你别给我装醉,你酒量比谁都好。” 沉君言挪了挪手臂,露出一只左眼看了黎溪一眼,又遮上,喃喃自语般说:“过来的路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沉默了几秒,还是从地上坐了起来,缓了几秒才继续开口:“美国那边来了消息,连青洪心衰进了ICU,就是这几天的事。” 黎溪手指一颤,潜意识觉得不对劲,脱口而出:“他……和你有关?” 她不敢说得太直白,但相信沉君言听得懂她的话。 沉君言笑而不语,拍了拍他右边的坐垫:“过来。”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黎溪不敢贸然上前,但有关他父亲的事,她又不能不听,两相权衡下,还是不情不愿地走到他右手边坐下。 屁股刚碰到坐垫,黎溪腰上一紧,转眼就被他搂进了怀里。 她连忙挣扎:“别趁机占便宜!” “嘘——” 带着酒香的气息吹过她的耳廓,黎溪瑟缩了一下,又被搂得更紧。 “警察要来查监控的话,我也不能不给。” 所以不能让说话的声音存留在监控记录里。 黎溪回头看了沉君言一眼,满目的不信任。他笑笑:“原本这件事要留到生日后说的,看来……” “你抱吧你抱吧。”黎溪放下防御的手肘,整个人靠近他怀里。 她的背就贴在他湿漉漉的衬衫上,酒精挥发后留给她丝丝凉意,一点点渗入她皮下。 “连青洪中风偏瘫前只手遮天,买通医生下药收买人命的事他做过无数次。” 虽然早就在孔方那里听说过连青洪的事迹,但现在牵涉到自己,黎溪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我爸爸,也是?” 沉君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将下巴置于她发顶:“大概率是,不过没有实质的证据,因为给你父亲看病的医生失踪了。” 只是医生到底是失踪还是死亡,无人知晓。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黎溪转过身双手掐住沉君言微微发烫的脸:“你别告诉我,你也学这个人渣买通医生了吧?” 她不想沉君言身上背负任何一条人命,哪怕那条人命一文不值。 他可以不择手段,但不能满手血污。 不管过去多少年,她对沉君言的印象,永远是他十六岁跨进黎家大宅时假装镇定的青涩模样,那样的一尘不染。 圈在黎溪腰上的手还未松开,沉君言一低头就能亲吻她因愤慨而抿起的双唇,但…… 不能急,一急就吓跑溪流下的胆小小鱼。 他用下巴蹭开遮挡在她脸侧的头发,慢条斯理的,又像是戏谑:“溪溪,你在紧张我。” 是陈述句。 “我没有。”黎溪立刻举起双手表示清白,“我只是怕你牵涉到我和明远。” 沉君言笑了一声,不再辩解,抬头时不经意看向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吐气扬眉。 “连青洪已是强弩之末,何须我亲自动手,消息一放,多的是想他死快点的人。” 黎溪心里早有小雀跳跃,分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多余动作:“他死了,我就彻底安全了?”又自我推理,“所以你才高兴得大白天喝醉酒乱说话?” 不错,把他的逻辑都圆了。 沉君言不置可否,细细打量黎溪的脸。 她虽然没有笑,但眼睛里全是闪烁的光,让沉君言也不好出言浇她冷水。 毕竟,最深仇大恨的,并不是连青洪本人。 不过,说出来也徒增烦恼,倒不如好好想想后天的生日。 那才是最值得期待的一天。 * 直到黎溪的身影在次第从屏幕上消失后,监控室的门才从外面打开。 但来的是沉君言本人,这是程嘉懿想不到的。 不过换位思考,若坐在健身室拥抱黎溪的人是自己,他也恨不得第一时间跑到沉君言面前炫耀。 幼稚如小孩子争宠。 “没想到你真的愿意安静坐在这里。” 监控室放着好几台电脑和一整墙的屏幕,空调必须开到最大最低温,程嘉懿早就被这四面而来的强风吹得头脑清醒。 “黎溪甘愿留下肯定是为了你口中的真相,我贸贸然出去会打乱她的计划。” 沉君言冷笑:“别把你的懦弱说成深情。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她是跑不掉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程嘉懿直接起身:“沉总放心,在黎溪没有达成她想要的结果之前,我不会来打扰她。” 他走到门前,在和沉君言擦肩而过时侧过脸挑衅:“而且我和她分开了五年还能重新在一起,还有什么能拆散我们吗?” 拳风拂来,程嘉懿侧头避开,挥拳顶上。 动物世界再次上映。 —— 沉总:小子,别乱立flag 首-发:tianmeixs.com (woo16.com) 第八十章和她结婚 沉君言是个过分谨慎的人,直到他生日当天的现场,黎溪才和俞乔见着面。 十天不见不足以改变一个人,俞乔再出现的时候,依然是白衬衫加黑西裤的精英模样,只是眼里少了几分精神气,总是上扬的眼尾似乎也耷拉下来。 “真难得看到你一脸颓唐的样子。” 当保镖时仿佛能徒手抓一个小偷两个色狼叁个劫匪。 俞乔岔开腿反坐在凳子上,下巴搁在椅背,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黎溪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心虚到连话都吞吞吐吐:“没,没有啊。” 黎溪从镜子里看她,不赞同地摇头晃脑:“俞乔,你知不知道你很不擅长撒谎。” 俞乔把鼻子也藏到椅背以下:“是有点不开心。” 说完她看了看黎溪左右两边的化妆师,黎溪立刻明白,摆摆手说:“就到这里吧,你们到旁边房间休息一下。” 一高一矮两个化妆师应了声好,动手收拾梳妆台上的卷发棒和化妆品,拎起两个化妆箱开门离开。 “现在可以说了吧?” 俞乔立刻坐好,霎时燃起的激动再接触到黎溪的眼睛时又暗了下去:“黎小姐,我可以问问……你和嘉懿哥单独在一起的那几天,发生了什么?” 意料外的问题。 黎溪挑了挑眉,其实她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程嘉懿和她在一起的事。 五年前她就是这种想法。 程嘉懿和她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那时候他的地位有点像沉君言在她心中的地位——是一尘不染的。 所以她有心在所有酒肉朋友前遮掩他的存在,想将他私藏,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和亵渎。 当然,也包括霸道地不容有任何质疑。 失神太久,黎溪回过神时俞乔脸上写满了后悔之色。 “我只是问一下,黎小姐介意的话不回答……” “我们在一起了。” 俞乔愣了愣。 成功将一个人吓得定住,黎溪咯咯笑了,又换了种说法:“不对,我和他这种关系有个专有名词的,叫……” 见她想了一会儿还没叫出个说法来,俞乔补充:“破镜重圆?” “对!”黎溪拍了拍手掌,反应过来后惊诧问,“你怎么知道的?” 俞乔表情窒了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不是质疑黎小姐哦,只是觉得嘉懿哥这么深情的一个人肯定不会见异思迁,只会和那个喜欢了很久的女生在一起而已。” 黎溪怔了怔。 以前她们俩聊程嘉懿,聊得最多的就是那位神秘的“喜欢了很久的女生”。 为了这个女生,程嘉懿无情砍断所有桃花,默默守护,努力向上,听得黎溪也不禁羡慕起来,直到看到他家里满满一墙拍立得的时候,满腔的羡慕瞬间转化成妒忌,还因此上演了他们之间第一场冷战。 她不禁后怕——如果程嘉懿心里的不是她,又如何将他收入囊中。 但幸好没有用如果。 看黎溪嘴角渐渐扬起,眼角眉梢都点缀着甜与乐,故意嗔怪俞乔:“所以你是因为嘉懿哥名草有主才不高兴的?” “打死我也不敢!”俞乔立刻帕金森似的疯狂摆手,过后又垂下肩膀,自言自语般说,“也难怪沉先生会用‘严重失职’的理由勒令公司辞退嘉懿哥了……” 夹在指尖细长的眉笔从指尖坠落,啪的一声,摧毁的何止是眉笔。 黎溪转过身正对俞乔:“程嘉懿被勒令解雇了?” 俞乔把自己缩得更小,点头嗫嚅道:“而且严重失职被解雇,就等同被业界封杀,嘉懿哥再也不可能……” “我要去找沉君言。”黎溪不再犹豫,猛地起身,等一下要穿的高跟鞋还放在门边,但她视而不见,赤脚开门去找沉君言。 派对五点才开场,沉君言就在黎溪对门的房间处理公事。 门没有锁,黎溪直接开门进去,碰巧沉君言正在打电话,她也不管,走到他面前质问:“为什么要将程嘉懿赶尽杀绝?” 通话被迫中断,沉君言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回聊,挂断电话平静回答:“和雇主产生感情本来就是大忌,封杀也是他应得的。” “我不是他……” 话还没说完整,沉君言突然伸手按在她腰后,狠狠一推,迫使黎溪踉跄倒进他怀里。 今天他请了很多媒体和商业伙伴,作为他的女伴,黎溪自然要浓妆示人,这样上镜才不会显得苍白憔悴。 这样浓烈的颜色将她衬托得愈发艳丽,人们对于美丽的事物总会带着宽容。 纵然黎溪的质问让他不高兴,但沉君言还是耐着心性解释:“我的做法已经足够仁慈了。” “仁慈个屁,你放开我!”黎溪双手用力将他推开,无奈力量实在太过悬殊,跟座山似的沉君言岿然不动,原本按在腰上的手游弋到背后,紧紧将她禁锢在怀里。 “溪溪……” 一个称呼,两个字,带着微不可察的叹息。 沉君言不想弄乱她的精心打扮,右手覆上那只抵在他胸前往后推的手:“就当是可怜我,让我安心快乐地度过这个生日吧……” 在沉君言的手覆上来以后,黎溪就收回了手上的力度。此刻他姿态低到了尘埃里,她又怎舍得再在上面踩上一脚。 她小声嘟囔:“你总是拿生日推搪我……” 沉君言轻笑,拨弄着她的耳坠上的珍珠:“我只能庆幸你多生气都会记挂着我。” 黎溪哼了一声,权当他是在夸自己。 放在台上的手机又震了震,沉君言抬腕看了看时间,正好五点。 他拍了拍黎溪的后背催促:“五点了,快过去把鞋子穿上,我们一起出去。” 脚下是柔软的地毯,踩在上面犹如踩在云端,黎溪完全没有感到不对,直到被他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自己还赤着脚。 “我立刻去穿鞋!” 看着她踮起脚尖蹦蹦跳跳出门,沉君言弯了弯嘴唇,忍俊不禁。 余光看到俞乔还瑟缩在门边的角落,他正眼望向她:“或许你应该把刘北习的下场也一并告诉她。” 俞乔身子一震。 沉君言转过身拿起手机,轻蔑嗤笑:“不过也是,说了就突显不了我的残暴了。” * 黎溪已经很久没在宴会上当主角了,往前数一数,最近一次是五年前她的生日。 没想到这一次,也是因为生日。 和之前那几年不同,沉君言生日当天的天缘阁不再是冷冷清清的模样,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记者们相机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太久没参加过这种场合的黎溪眼睛也不免感到不适。 她皱眉扯了扯挽着自己手臂的沉君言:“你怎么请了这么多记者过来?” 沉君言用笑容婉拒想上前的人,用身体挡住左边媒体区过于闪烁的光:“因为我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关于你的。” “关于我的?”黎溪指了指自己,不明所以。 沉君言正要开口,一名侍应生走到他旁边:“沉先生,舞台准备就绪了。” “好。”他应了声,搂着黎溪走向舞台,顺便继续刚才该给出的答案,“你不是说想要公司股权么?我可以全部还给你。” 黎溪怔在了原地:“全部?” 惊诧得声调都高了八度。 “嗯,全部。”她呆滞的表情难得又可爱,沉君言没能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只不过,你要记住一点。” 他停在舞台的两级楼梯前,搂着黎溪腰肢的手愈发收紧:“既然你要接手,就要记住一件事,无论怎样,都不能破坏公司形象。” 黎溪还没回过神,腰上的手就已然松开,那个没有回头的背影说了句只能让她一个人听到的话。 “在这里等我,结束了我单独和你庆祝。” 沉君言踏上第一级楼梯,台下立刻聚集起大批的观众,都抬头仰视这个他们以前都或多或少鄙夷过的男人。 权和钱的迷人之处就于此处。 沉君言从容不迫地走到麦克风前,也不急着说话,眼睛看向十一点钟的方向,确认黎溪还站在那儿,才上前一步靠近麦克风。 “各位晚上好。” 台下掌声雷动。 “非常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在此我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沉君言这段话说得很慢,虽然嘴上说道谢,但更像在施舍,和单独跟她说话时完全不同。 他傲慢,所以不紧不慢,但对着她的时候,他总是带着点不由自主的讨好——因为在意,因为自卑,也因为…… 爱? 台下的灯熄灭了大半,只剩下台上光芒万丈的沉君言身上有灯光照耀。 黎溪看着如神祇睥睨众生的他,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最后,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下一秒,沉君言突然看向她,那双淡漠的眼眸一点点弯起,饱满的卧蚕终于舍得展现,如孩童般天真无辜。 “我将把手头所有明远股权转移到黎溪手上,然后……” 他停顿须臾,郑重如同起誓:“和她结婚。” —— 追-更:po18sf.com (ωoо1⒏ υip) 第八十一章求婚 黎溪在这一刻成为了全场焦点。 而把她当成焦点的人,没有一个是惊诧讶异的。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都知道沉君言的计划。 除了她这个当事人。 她以为自己会震怒,破坏这里的一切。但她没有,她甚至还清晰地想起了沉君言上台前的倒数第二句话。 他的语气、他的表情。 “无论怎样,都不能破坏公司形象。” 原来不是温馨提示,而是陷阱预告。 然后她就不生气了,只是觉得好笑。 她怎么会因为沉君言的爱就心软,沉君言也从来不会因为她不爱而心软。 今天这场闹剧,恐怕他在桐县抓她回去的时候就在部署,而这一周的时间里,他什么都没有透露。 难怪他愿意在生日过后将真相托盘而出,因为这天过后,就算是为了明远,她也不能离开沉君言身边。 真好啊,真是个顶好的连环局,套得她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躺平坠入陷阱底部,任人宰割。 她的隐忍不发更助长了沉君言的嚣张气焰。 哪怕将明远作为赌本,沉君言也不敢断言黎溪会不会当场翻脸,她就是一团火焰,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窜起灼热的火苗,会不会降一切烧成废墟。 但幸好,他赌赢了——黎溪还是不敢摧毁黎崇山建立的一切。 他缓步走向舞台边缘,然后弯腰向她递来一只手:“溪溪,上来吧。” 黎溪看着那只宽大的手掌,胸膛还在不停起伏,压抑着愤怒燃烧的焰火。 为了明远,为了股权,忍一时风平浪静…… 她不断地安慰自己,闭眼再睁开,又是顾盼生辉的温柔模样,仿佛眼中的人就是牵挂万千的心上人。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一场阴谋,沉君言也会这样认为。 黎溪将手放到沉君言掌心,然后立刻被攥紧。 裙摆有些长,黎溪右手提起,踩上铺着红毯的楼梯,走到沉君言身边,然后被他一手揽紧。 “十六岁前我总在喟叹命运不公,但遇到你以后,我才发现老天其实很大方,只用十六年时间,就愿意换我能遇见你。” 侍应生适时出现,双手捧着一个戒枕,一枚璀璨的皇冠型钻戒庄重地躺在上面,静待成为永留存的山盟海誓。 黎溪咬牙,压低声音说:“沉君言你别太过分!” 沉君言仿若未闻,取过戒枕上的戒指,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在黎溪面前,仰视那个让他低进尘埃依旧甘之若饴的爱人。 “黎溪,嫁给我好吗?” 台下的人立刻应景地欢呼,就跟排练过似的,一边鼓掌一边大喊“答应他”,要不是在座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黎溪都怀疑这些是不是沉君言花钱请回来的托。 源源不断的喝彩一点一点断挤压着她的存在空间,将她浸没,攫取所有氧气。 令她窒息。 黎溪紧紧盯着沉君言充满期盼的眼眸,第一次如何厌恶看到这张脸。 “我不……” 她正要转身,跪在地上的沉君言猝然起身,从她身后将她紧紧拥住。 低沉而危险的声线入侵她凌乱的听觉:“溪溪,你现在敢走,就代表你敢看到明天大跌的股价。” “你少拿公司来压我!”黎溪用指甲嵌入他的手,这是唯一能报复他的方法了。 沉君言反手将她细嫩的手包裹在掌心,阻止她的动作,笑容坦荡:“怪我无能,没有其他能力绑住你。” 这人! 说着,沉君言拿过戒枕上的钻戒,黎溪气铆足力气握拳反抗,又要演好脸上的表情,怎么比得过一心要将戒指戴进她手中的沉君言。 眼睁睁看着那枚五克拉梨形钻戒套进自己的右手中指,黎溪连忙要甩走。 可惜尺码太准确,一进去就紧紧套牢着她的指关节,怎么甩也甩不动。 一瞬间,口哨声和喝彩声响彻全场,但在黎溪听来,却比鬼哭狼嚎还不堪入耳。她甩开沉君言的手,逃一般跑下舞台。 “看来黎小姐太害羞了……” 台上的司仪笑着打圆场,观众也十分给面子继续鼓掌。 沉君言也不急,站在原地看她丢盔弃甲地逃跑——反正黎溪逃不出这方天地。 这不,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保镖拦下了了。 看着她气冲冲地被两个保镖“护送”到通往凌霄台的通道入口,沉君言微微一笑,转身走下舞台,接受所有人的道喜。 除了黎家养子、明远总裁,如今又他又多了一重身份,他还是黎溪的未婚夫,她以后的丈夫。 想到就令人身心愉悦。 “恭喜沉总抱得美人归。” 面前走来一个他不认得的中年男人,沉君言也大方给予笑容,取来两杯香槟,一杯递给对方作为回谢:“招呼不周。” * 夏天的太阳总是分外眷恋大地,一天已过去大半,还半浮在山顶不肯沉下去。 凌霄台是桐市最适合看日落的地方,玻璃与钢铁架构,凌驾在城市之上,没有任何遮挡物,一览众山小。 但黎溪没有任何心情看这大自然奇景,哪怕今天的晚霞像极了飞翔的凤凰。 凌霄台是个套间包厢,黎溪蹬掉高跟鞋躺在贵妃椅上,白皙的长腿在裙摆开衩处露出,后方的长桌上摆满了她喜欢的菜品,正悠悠地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只不过她一点也不想碰。 似乎只要碰了一丁点东西,她就承认了今天这个场合。 目光又落到中指上的钻戒,黎溪心里的火一把烧起,她怒而摘下,直接砸向木门。 但戒指还没来得及砸中门板,那扇胡桃色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价值连城的钻戒直直落在了来人的怀里。 沉君言看了怀里的戒指一眼,关门走了进来:“我以为你最爱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黎溪不想在这种问题上跟他扯东扯西,开口质问:“那天,程嘉懿是不是真的来了?” 此时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沉君言大方承认:“是,他来找我打架,甚至你走了他都还在,只不过他一点儿要带你走的意思都没有。” 他嘴角的淤青还没散,此时只不过用遮瑕液遮住,黎溪盯着那块伤口,咬牙切齿:“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说的话吗!” 她想到那本日记,不由得怀疑这也是他计谋中的一环:“我住在你房间的那晚,你是不是在监控室看着我?” 此时的沉君言比任何时候都要坦诚得多:“是。” “日记也是你故意放在显眼的地方,是吗?” “是,但里面内容是真的。”他放缓脚步走向黎溪,停在她身侧,“算计是真的,但我爱你也是真的。” 黎溪只想冷笑。 地上散落着原本点缀在她身上的首饰,沉君言半蹲下捡起项链,用指腹磨索圆润莹白的珍珠。 “知道我为给你准备御木本的珠宝吗?” 黎溪不看他,不回答,假装没听见,但沉君言还是自顾自地说:“御木本幸吉先生被称为养殖真珠之父,而这些养殖珍珠在刚面世时,都被人们称为是假货,是模仿品,被禁止售卖。”他一颗颗拨动串连在一起的珍珠,抬头看向只留侧脸给他的黎溪,“可现在,又有谁说人工养殖的珍珠是假的?” 他起身站直,双手绕过她的肩颈想帮她重新戴上项链,黎溪却向前一倾躲开了。 她愤恨地瞪他:“不管是天然珍珠还是养殖珍珠,都是珍珠蚌的分泌物,但你的话是分真假的!” “真话还是谎言重要吗?”沉君言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只要我爱你是真的就够了。” “况且……”他顿了顿,露出幽深的瞳仁泛起一层诡谲的光,“如果我不骗你,你会心甘情愿留下吗?” 这番强词夺理的话彻底惹恼黎溪:“沉君言,我不是你宠物,不是你想囚禁就能囚禁的!” 她揪起他的衣领,歇斯底里:“我爱的又不是你,凭什么要心甘情愿留下!” 房间太大,这两声嘶吼甚至还激荡起了回声,而她就在涟漪一般的回声中被沉君言摁倒在了贵妃椅上。 和以前任何模样的沉君言都不同,此时他咬紧牙关,目眦尽裂,黎溪双肩都被他用蛮力死死按在柔软的皮革上,都在阐明此刻的他是多么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连留在你身边的机会都不给我……”他全身都在颤抖,用肉身抵抗体内疯狂叫嚣的野兽,“为什么你不肯爱我?为什么连看我一眼都做不到!” 野兽终于冲破樊笼呼啸而出,沉君言凑上前去掠夺她微启的嘴唇,亲吻、辗转、勾缠,去劫掠她不愿赐予他的半分柔情。 水乳交融的深入,连抵抗也可以误解为亲热。 沉君言双唇抿住她奋力抗拒的舌尖,然后又张嘴滑入她的口腔,一直按在她肩膀的手往下滑,抓住那对诱人的酥胸,隔着冰凉的布料揉搓,收拢,然后将束缚狠狠扯下,雪白和粉嫩立刻暴露在清凉的空气中。 身下的人反抗更加激烈,抬起一只脚去踹他,又被他狠狠捏住。 “放、放开……” 换气之间,黎溪发出嘤嘤细语,更刺激起早已失控的男人。 捏在她小腿肚的手迅速往上,抚过她滑腻的大腿内侧,拇指抵在被迫袒泄的蜜穴中,停顿一秒,然后霸道侵入。 “不要!” 在灵活修长的手指挑开最后一块遮羞布时,黎溪一巴掌扇在了沉君言脸上,力度之大将他狠狠地打侧了头。 侵犯停止,黎溪的眼泪也在同时往下坠,咬着唇忍住颤抖威胁:“沉君言,别逼我恨你。” —— 追-更:futaxs.com (ωoо1⒏ υip) 第八十二章不会放你走 在对上黎溪的双眼时,沉君言的心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不是单纯的憎恨或者愤怒,是绝望和失望,还夹杂着几分茫然无助,用力指责他粗鲁无礼的僭越举止。 他收回那只受恶魔掌控的手,不对,他才是那个恶魔,一个控制不了情绪,任由心中魔鬼肆虐的废物。 对上那颗正要滑落的泪珠,沉君言应激似的慌乱后退,最后撞在一张椅背上,来得猝不及防的痛让他瞬间回神。 他在做什么?沉君言这样问自己。 不止懊恼,更多是愤怒——愤怒自己无能,竟然做出这样卑劣无耻的事。 她说,别逼我恨你。 哪怕他做的事有多么过分,黎溪都没有恨他。 而他在做什么? “溪溪……” 黎溪抗拒大叫:“你不要过来!” 一个放在贵妃椅上的抱枕砸在了他身上,黎溪身边再无其他遮挡物,只能用双臂环在带着指痕的酥胸上,聊胜于无地掩住春光。 沉君言脱下西装外套,不想这么一个动作也惹得黎溪条件反射般的后退,竖起一身的刺,发狠似的盯着他,满面戒备。 受过伤的小动物不会信任任何事物。 他别过脸不去看,将脱下的外套放到了凳子上,转身离开。 “对不起,我……” 临开门前,沉君言想认真道歉,刚要转过身子,黎溪立刻往后一躲,蜷缩在椅背前,像防备,也像随时扑击。 她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任何人都强迫不了她。 而他刚才,正是在强迫她。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强暴。 手掌上还残余着她的柔软和温度,仿佛从未离开,就是这样的她,这样令他不可抑止地眷恋向往。 爱不是禁锢和占有,世人都是这样劝诫的。 沉君言又再重复了自己的歉意:“溪溪对不起,我不应该强迫你、伤害你。” 只可惜…… “但我还是不会放你走的。” 他不愿听任何劝诫。 * 楼梯上传来开门的声音后,俞乔立刻回头。 其实沉君言进去的时间并不久,俞乔的焦虑指数还没来得及飙升到最高点,他就出来了。 少了一件外套,但眉眼间多了一层愁云,灰暗的,沉重的,压在他头顶,将一直笔挺的身形压得变了形。 “沉……” “你上去看着她。” 沉君言步履不停,越走越快,落荒而逃一般,急着想要找个地方隐藏起这个不正常的自己。 毕竟沉君言是不可能出现颓唐这种状态的。 呆滞地目送沉君言落魄的背影离去消失,俞乔终于回过神来,立刻脚步匆匆跑上楼梯,站在门前先敲了敲门。 “黎小姐,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没有传来回应,俞乔将耳朵贴在门上,也无济于事,只能唐突地推门直接进去。 “我进来了……” 语气助词还没来得及说,俞乔眼尖地看到了一个趴在长凳上细微耸动的白色背影,连忙推门进去。 “黎小姐你怎么了?” 她的手还没碰上黎溪的肩膀,眼前的人突然起来,抱着她大哭起来:“俞乔,我求求你,带我去见程嘉懿吧。” 俞乔一震。 连忙推开趴在自己身上痛哭的黎溪,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沉先生他……” 她动作僵了僵,话再也无法说完整。 黎溪被扯下的裙子已经被拉回原处,但轻纱难以遮掩被粗暴肆虐过的痕迹,淡红印在洁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知道俞乔误会了什么,黎溪摇摇头:“他没有,我推开了。” 沉君言留下的外套已经被扔在地上用脚糟蹋过了,此时正无辜地缩在角落,但黎溪依旧觉得十分碍眼。 她和俞乔换了个座位,抓起她的手,着急又诚恳:“俞乔,我没求过你什么事,但这次你一定要帮我,让我去见一见程嘉懿。” 俞乔十分无措:“可,可是沉先生吩咐过我们,不能让你离开的……” “可以的,可以的!”黎溪在混乱中找回一丝清明,“你去找施岚,让施岚想办法带我出去,你再去联系沉君言,这行得通的!” 她不知道找程嘉懿有什么用,但知道瞒过沉君言去见程嘉懿有多难。 不过她不想退却,就让她在他怀里软弱一次吧。 俞乔反手回握黎溪:“我尽力。” * 派对在晚上九点准时结束。 沉君言没有亲自上凌霄台接黎溪回去,只是托侍应生给她送去一套休闲宽松的衣服,然后坐在车上等她。 十分钟不到,电梯间和地下车库之间的防烟门打开,一群人簇拥着一脸倦色的黎溪向他走来。 沉君言立刻殷勤地下车绕过车尾为黎溪开门,没想到她却走向了他后方的那辆车。 “开门。” 黎溪站在了车门前,但旁边每一个人都不敢上前帮她打开车门,纷纷望向前方的沉君言,左右为难。 沉君言随手一甩把车门关上:“随她吧。” 保镖立刻上前打开车门。 黎溪一条腿跨进车里,弯腰钻进去,正要收回第二条腿时,另一边的车门也打开了。 她动作停滞,看向无事人一般的沉君言,不得不佩服他的厚脸皮。 算了,有时间跟他换来换去,还不如早点回去睡觉,起码不用看着他的脸。 想着,她用力将车门关上,砰的一声,连又沉又重的车厢也被震得抖了抖。 * 经过几个小时时间的独处,黎溪早就冷静下来,但依旧不想和沉君言有任何亲密距离,是以贴着车璧坐着,脸侧着,看窗外霓虹流光溢彩。 “溪溪……” “我发现沉总收买人确实有一套。”黎溪出言打断,眼睛还是一动不动盯着窗外,“刚才俞乔跟我劝,不要做无谓反抗,顺从嫁给你,对谁都好。” 说完她讽刺地笑了一声,沉君言不置可否,生怕说错一句话。 “她说,我嫁了就能收回股权,你也不会针对程嘉懿,这样对所有人都好。哦,她刚才跟我坦白了,她喜欢程嘉懿很久了,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爱上了。” 说着她突然转过头,沉君言对上她的眼红红,突然失言。 他原本想说什么?应该是赞赏俞乔识时务吧,然后再居高临下地说几句让她乖乖听话的威胁,反正绝对不会是什么怀柔政策。 但这次他却生出了万分迟疑,好几次提起一道气,又泄掉,最后叹息一声说:“我没有为难程嘉懿,就算我没有封杀,他也不会再当保镖了。” 不是为了黎溪,程嘉懿怎么可能走上这条在刀锋上的路。 现在得到了,又怎么舍得让自己走在命悬一线之间。 黎溪也学他沉默以对,转回头继续看窗外飞逝的路灯,把它们当成流星,许个愿,希望心想事成,万事顺利。 回到老宅,沉君言再也没有勉强黎溪要跟他待在一起,只吩咐藏獒做好安保,然后叫走俞乔跟他到书房密谈。 黎溪没有回房间,坐在客厅小口抿着热牛奶。 十分钟过后,楼上传来开门声,只有俞乔一个人走出来,并未见沉君言本人。 两人视线交错,黎溪不动,俞乔只在经过她是短暂停留。 “黎小姐,我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嘉懿哥吧。” 黎溪仰头将牛奶喝光,用力放下玻璃杯后站起来,从俞乔身边走过,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故意用撞向她,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 或许只有她们两个知道,在战火点燃又瞬间熄灭的那一刻,一台手机偷偷坠入了黎溪外套的口袋里。 —— 追-更:futaxs.com (ωoо1⒏ υip) 第八十三章她天生多情 回到房间后,黎溪立刻钻进浴室,躲避开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正如俞乔所言,只有几个基础软件,电量也不到一半,堪比迟暮的老人。 这是俞乔特地给她留下的私人手机,没有拔卡,也没有程嘉懿的号码,是给她后面出逃时作联系用的。 她关机后,在镜子下抽出一个密封袋将手机包好,然后放到马桶水箱里。 在凌霄台时她就和俞乔商量过逃出这里的对策。 攘外必先安内,如果没有获得沉君言一丝信任,往外走的下一步就会异常艰难。 所以她先和俞乔演一出戏,让沉君言怀疑她们出了分歧,再一点点软化下态度,让沉君言放下警惕。 不过单靠她们二人的力量肯定不足以抗衡,而一直和沉君言对着干的施岚就是最好的帮手。 * 施岚的效率很快,黎溪还没来得及向沉君言低头,人就直接杀上门来了。 第二天一早,黎溪主动下楼到餐厅吃早餐。 看到她坐在对面,沉君言也难得有片刻愣神,借喝水的姿势掩饰嘴边跃然的弧度。 然而下一秒,外面突然传来长长一串嚣张的车喇叭声,大喇喇的,丝毫不惧会扰人清梦。 站在餐厅罗马柱旁的藏獒扶了扶蓝牙耳机:“沉先生,是施岚小姐在外面。” 沉君言看了对面一眼,黎溪正好咽下一口绵软的粥,用餐巾抿了抿嘴唇讽刺:“沉总怀疑我在搬救兵?” 沉君言没有说话,对着藏獒抬了抬下巴,示意放人进来。 藏獒的指令一出,施岚的声音便迫不及地闯进来。 “喂阿溪!听说昨晚求婚现场,你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哦。” 一只斋普尔粉Bbirkin重重砸在餐桌上,施岚拉开主位的凳子坐下,瞟了一眼黎溪空荡荡的手指:“戒指都不戴,看来是真的咯?” 沉君言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只戒指放在桌上,施岚立刻抢过来哇了一声:“我也好想被大庭广众下求婚哦。” 她的戏太莫名其妙,黎溪怕自己接不住,急忙要遁,板着脸扔下沾满蜜糖的刀叉说:“如果你是来恭喜我的话,麻烦直走右转出门。” 说完她起身离开。 目送黎溪疾步上楼,施岚转头问沉君言:“你还真的是逼婚啊?” 沉君言足够沉稳,此情此景下依旧若无其事——如果餐盘上“血肉模糊 ”的太阳蛋没有出卖他的话。 “如果她不是执意离开我,我不会用这一纸无用契约去绑住她。” 他早就知道这一着会受千夫所指,但他不怕无病而死,没有好下场。 没有黎溪,才是他最坏的收场。 来得太急,施岚还没吃早餐,拿过黎溪一口没吃的华夫饼咬了一口:“沉总,需要我上去帮你劝劝她么?” 沉君言扫了她一眼:“不必。” 施岚啧了一声:“你难道就想一直这样关着她吗?我敢说,不用叁个月,你们俩至少一个得进精神病院。” 沉君言仿若未闻,继续折磨那只无辜的太阳蛋。 晓之以情行不通,施岚故意激怒他:“沉总,逃避不是个好习惯,也许真相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差呢?” 只可惜沉君言不受蛊惑,依旧冷静:“上一个和我这样说的人,第二天就把黎溪抢走了。” “……” “沉总,我们来赌一把。”施岚换个思路。 沉君言看了她一眼,被拿起的白瓷杯顿了顿,很快又去到两片薄唇之间。 “就赌这次的合作金额,要是我能劝阿溪戴上求婚戒指,不再对你视而不见,你就让利5%如何?”利诱完毕,见沉君言表情有所松动,施岚继续威逼,“我爸也算是阿溪的伯父,要是他知道你一直这样关着阿溪,你猜他会怎样?” 说完,施岚没再催促,安心抿了一口王姐递过来的红枣桂圆茶。 果然,沉君言迭好报纸:“只准留到午饭前。” 施岚气得烫到舌头,重重把杯子放到瓷碟上:“加双碗筷的事都舍不得吗!” * 谈好条件后,施岚拿着钻戒上楼。 她推开门,门后的黎溪换了一袭群青蓝色吊带长裙,风曳起垂落在小腿旁的裙摆,像蓝海的细浪,悠然自得。 群青蓝是最古老最鲜艳的蓝色,但黎溪穿在身上没有被颜色淹没,很好地将这抹艳色压住,完美交融反衬。 露台的监控只有一个,只要背对着摄像头小声说话,什么都录不了。 “俞乔昨晚跟我待了一个晚上,大概计划已经有了。叁天后,我会借机约你出来,而程嘉懿那边由俞乔负责联系。你要在这叁天里完全获得沉君言的信任,然后像上次你去别墅一样,来一招偷龙转凤。”施岚把戒指递给她,“第一级台阶我已经帮你铺好,等一下你就戴着戒指下去,好好跟他打个招呼。” 在说出逃计划前,施岚就跟她说过自己是怎么劝服沉君言的,黎溪拢了拢被吹乱的头发,顺便遮挡口型,鄙夷道:“沃顿出来的果然不一样,这种情况都能占便宜。” 施岚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 时间尚早,施岚便让黎溪把程嘉懿的事说了一遍。 黎溪曾经问过沉君言,为什么会选程嘉懿作为近身保镖。毕竟比他经验多,实力强的人比比皆是。 沉君言说:“感觉。我面试的第一个题目,是你愿意为雇主挡子弹吗?而他是回答得最义无反顾的那个。” 她当时还笑他儿戏,只凭感觉招聘。 没曾想这个“感觉”是叫宿命感,就写在将要翻开的下一页上。 “我不敢说十八岁那天没有被绑架,程嘉懿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几天被我忘于脑后,但我和他经历过生死,他是最独特的存在,无法替代。” 施岚漫不经心问:“如果沉君言也跟你经历过生死呢?” 黎溪一愣,下意识皱眉:“施岚,人生没有如果。” “但世界允许假设。” 恼人的蝉又开始叫唤起来,黎溪把躺椅椅背放下,双手放在小腹前:“我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动摇了。 沉君言陪她走过了十个年头,最艰难的时候,是他搀扶着她走完的,所以她无法说出“恨”这个字。 她是把沉君言当成过哥哥对待的,只是这个“过”分了很多个不同时段,与“没有当成”像梅花间竹一样种满她的人生长河。 黎溪也不是万事不惧的。她怕如果不把他哥哥,就会失去他整个人。 所以就算无关风花雪月,她也自私地想被这么一个人偏爱陪伴。 她是个恃宠生骄的人,又把沉君言当成救命浮木,一方面享受着他的爱,另一面又害怕他抽身离去,所以每当沉君言说起爱的字眼,她总是逃避,矛盾地将他推开又拉近,但从未想过彻底推远。 她天生多情,只是谁都要求她只取一瓢,那她只能选天平上砝码最多的那一方。 黎溪接过钻戒,利落套进右手中指。 —— 追-更:ririwen.com (ωoо1⒏ υip) 第八十四章你要推开我吗? 凌晨叁点,幽暗楼梯和长廊里,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苍茫夜色中如同催命的丧钟。 没上锁的门被慌乱推开,沉君言还没来得及睁开双眼,被掀开的被子扬起一阵风,一个略带凉意的身躯便紧紧贴了上来。 “沉君言,沉君言,我好害怕……” 习惯使然,沉君言还未完全清醒,一听到黎溪的哭腔,手便下意识环住那具熟悉的身子,轻轻拍打着安慰:“有我在,溪溪别怕。” 意识渐渐回笼,沉君言伸手把床头灯打开,捻了捻在黎溪身上蹭到的冷汗,起身将她拥着。 “是不是又做恶梦了?” 黎溪没有说话,埋在沉君言胸前啜泣,手扯住他柔软的睡衣衣摆,一点一点地攥紧。 门外有人影闪过,沉君言抬眸看去,原本应该守在黎溪房门的藏獒出现在这片幽静中,识时务地将门掩上。 怕她会着凉,沉君言扯过被子将黎溪裹住,拨开沾在她脖子上的湿碎发,擦去涔涔的冷汗。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黎溪在他胸前抬头,枕在他的肩膀,任由脸上残存的泪水沾湿他的衣领。 “梦里我被一只六层楼高的蜘蛛追着跑。哦,我还没告诉你,那场绑架里打我的男人就戴着蜘蛛侠面具。他踢我的腿,扯我的头发,还想用凳子砸我……” 一直环着她的手紧了紧,随后再也没有放松。 “没事的,都过去了。”沉君言低头吻了吻她红红的耳廓,眷恋地蹭了蹭她杂乱的发丝,“有我在,谁都不可能伤害到你。” 说完,他迟疑了几秒,生怕会听到她说:你就是伤害我的人。 幸好,黎溪还是乖乖靠在他身上,依赖地信任着他。 “怎么突然……” “沉君言。” 两人同时开口,沉君言立刻收声让她先说。 黎溪捏在他衣角的手改成去抓他的前襟:“我能在这里和你一起睡吗?” 沉君言一怔,却见黎溪从他肩上起来,缓缓凑近他,然后在他唇上轻轻一吻:“可以吗?我害怕……” 他又何曾成功拒绝过她的示弱呢? “你不怕我吗?” 苦涩的笑容带着几分自嘲,黎溪伸手将沉君言的嘴角抚平,又凑上前亲了亲:“那你会踢我的腿,扯我的头发,还想用凳子砸我吗?” 沉君言失笑:“不会。” “那我不怕。”黎溪抖落肩上的薄被,在沉君言的枕头旁躺下,又拍了拍还带着他体温的床单,“你也躺下来吧。” 但沉君言没有依言,他单手撑在黎溪身侧,弯腰悬在她身前:“为什么?” 黎溪装傻:“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他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轻纱,是迷茫和试探,像站在河边准备过河的人,不想走,又不得不走,“溪溪,不要骗我……” 你知道的,我永远把你的话当成金科玉律。 黎溪眼皮垂下,又掀起:“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去找程嘉懿这件事。” 沉君言嗯了一声,别过眼睛。 黎溪又去拉他的衣角:“我是不是很自私?” 而这次他没再否认,当然,也没有承认。 “你心里肯定在怨我,若不是我做恶梦,肯定不会跑到这里来,是吧。” “我没有!”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生气,沉君言打断她,抓住她乱动的手,叹息般,“我不怕你只会在做恶梦后才来找我,我怕的是连梦都是假的。” 寂静中,顿挫的声音戛然而止,只留一声蓦然变重的呼吸。 黎溪起身以唇封住沉君言的话语,灵巧地撬开他的牙齿,用力追逐那无声抗拒的唇舌。 “沉君言。”她退出半分,温热湿润的气息扫过沉君言的嘴唇,蹙着眉头委屈地看着他的眼睛,“那你现在要推开我吗?” 微弱的灯光下,一边的肩带早已在她起身时滑落,一处波澜突显,莹莹泛着柔光,可怜楚楚。 他又怎么舍得。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沉君言将她压在身下。 她离灯光又近了些,暖光下的黎溪眉目温柔,恬静犹如一汪清泉,澄澈的水面下隐藏着波光粼粼的涌动。 食指轻轻勾下早已失阵的丝绸,黎溪肩膀微动,伸手去够沉君言的脖子。 花蕊在雪地中绽开,沉君言借势底下头颅,张嘴含住那一抹艳色吞吐。 湿热的触感在敏感处轻柔打转,黎溪忍不住嘤咛一声,抬起腿伸向沉君言的腰间,邀请般的缓缓摩挲。 裙摆滑落,宽大的手掌扶上她的腿侧,跟着柔滑的裙子一路往下,盖住那扇门扉,动情地揉搓。 “唔……” 媚俗的娇唤溢出,放在他颈后的手一颤,黎溪正要躲开,本想前进的手悄然离开。 乳上的温度骤退,沉君言起身向上,亲了亲她的眉心,伸出去的右手把床头灯关闭,幽静的房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溪溪,在你没有做好选择之前,我不会碰你。” 一阵窸窣声响起,松软轻柔的被子盖在她身上,身侧的床凹下去一块,一双从它身后穿过,紧紧将她抱住。 “睡吧,有我在,梦魇不敢来的。” 适宜的温度,柔软的床被,还有充满安全感的怀抱,本来就折腾了一整晚的黎溪就像在玩滑梯,随意让身躯往下坠,陷入沉睡之中。 果然一夜无梦。 黎溪醒来的时候,床还是那张床,但另一边的人却消失不见了。 她起床开门,本以为藏獒会守在门口,没想到外头连个人影都没有,楼下一直严阵以待的保镖也少了大半。 “沉君言人呢?”黎溪走下楼梯,逮住一个路过的人,“你们领队也不见了?” 被抓住的保镖挠挠后脑勺说:“沉先生说不需要再看守住您,所以就调走了一批人。” 放她自由了? 黎溪有点不安,昨晚她说的恶梦是假的,她撒这个谎只是为了取悦沉君言,想让他放下戒备。 但沉君言早就看穿了她拙劣的谎言,为什么还愿意跟着她的计划往下走? 还可以让她做选择。 是学她以退为进,还是背水一战? 黎溪不敢轻易断言,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等待施岚的第二步行动。 施岚来的那天,沉君言不再像前两天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明明已经过了上班时间,还悠闲地坐在餐桌前看英文报纸。 已经和沉君言过招了无数次的施岚也抓不准他此刻的想法,试探性地开口问:“沉总,我能约阿溪出去逛街吗?” 沉君言翻了一页报纸:“她喜欢就去。” 没想到顺利到这种程度,施岚反而有点不敢上前。 “真的?” “真的。” “你真的让她去?” 被问得有些不耐烦,沉君言放下报纸:“我觉得是你不想让她去。” 他转过脸看向黎溪,又看了看她右手上的钻戒,重新拿起报纸遮挡面容:“去吧,我在家等你回来。” 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 当施岚那辆浮夸的V12 Zagato飞快驶离老宅的时候,黎溪忍不住往后望。 树影婆娑间,她似乎看到了露台窗户后立了一个笔挺轩逸的身影,她猜那个人目光深远,犹豫难安,却放任她自由逃离。 他说过无数次这是最后一次温柔,却每一个最后一次依旧有数序排列。 “施岚,我突然不知道,见到程嘉懿的时候该说什么了。” 施岚正认真开车,没有察觉到她语气里的犹豫,调侃道:“有什么好说的,直接脱衣服开干就是。哦不对,衣冠楚楚干这事儿好像更带感哦?” 说着她按开中控台上的屏幕:“立刻点一首Sarah Connor的《French Kissing》。” “……闭嘴。”黎溪顺手关掉。 * 根据俞乔的计划,黎溪先跟着施岚到她家旗下的购物中心游荡,然后在厕所换装,最后打车到一家叫星莱的郊区小宾馆,上叁楼最后一个房间,程嘉懿就在那里等着。 有过一次变装出逃经验,黎溪自己一个人行动也得心应手,在和施岚分开一个小时后顺利到达。 司机跟她指路:“车开不进去啦,你沿着酒楼牌坊一直进去在尽头右转就到了。” 黎溪道了声谢,给钱下车。 小宾馆在一处郊区,路上沙尘滚滚,连路灯也是破破烂烂的,黎溪不禁怀疑这里的晚上是不是只有月光供给照明。 沿着凹凸不平的小路一直往前走,一个簇新的写着“星莱”二字的招牌挂在一栋旧楼外墙。 黎溪走进宾馆,前台只有一个吊儿郎当的小哥在看守,听到她要上叁楼找人,也没检查证件,摆摆手让她上去,继续沉迷手机上的游戏。 宾馆似乎是居民楼改造的,没有电梯,黎溪一口气直上到叁楼,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正敞开了一条缝。 “嘉懿?” 四周安静得有些可怕,黎溪叫了一声,缓步像走廊深处走去。 她走到开着的那扇门前,没有急着进去,轻声敲了敲门板:“嘉懿,你在里面吗?” 话音刚落,沉稳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黎溪眼皮一跳,一个陌生的女人出现在缓缓打开的门后,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仿佛在看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 女人目光阴鸷,笑容不带一丝温度:“你可真让我好等啊,黎溪。” 黎溪心里一惊,正要逃跑,女人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子弹上膛的机械声。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眉心,而握枪的,正是一路引导她过来的那个人。 —— 追-更:ririwen.com (ωoо1⒏ υip) 第八十五章罪过 比枪口更冷的,是枪口后面的那张脸。 熟悉的脸上有陌生的冷漠神态,黎溪扯起嘴角苦笑:“所以,刘北习只是你的替死鬼吗,俞乔?” 被点名的俞乔连眼角也未曾动一动,举着枪的手镇定平稳,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冰冷机器人,一言不发。 “你这样说,也太小看那两位男士的洞察力和判断力了。” 黎溪将目光转向女人,她看着年龄不到四十,穿着橄榄绿色的蜡染印花连体裤,一双复古金色的草编凉鞋,十个脚指头涂着红黑相间的甲油,闲情逸致得像在夏威夷度假。 “你是连清洪的女儿?” 女人转身走到门后,拍了拍俞乔伸得笔直的手臂:“先放下吧,我想阿溪应该很乐意进来听我讲故事的。” 房间里空调开得很足,出了一身汗的黎溪被冷冽的风一吹,身体自己先打了个冷战。 时隔五年,黎溪又成了瓮中之鳖,一样,也不一样。 只是不知道,结局是不是也是一样。 “刘北习当然也是内鬼,只不过他是后来被策反的。而俞乔,则是一开始便冲着你去的内鬼。”女人笑了笑,“被背叛的感觉好受吗?” 黎溪没有去看俞乔,直勾勾地瞪着女人问:“所以呢?这次抓我来是想让我签什么离谱的协议声明?” 既来之则安之,况且沉君言也说过连清洪大限将至,只要连清洪一死,青洪帮就是一盘散沙,她不信面前这个女人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女人咯咯笑了:“你早就没有当初的价值了,黎崇山所有遗产都由沉君言继承,你不过是一只笼中鸟,我为什么要在你这个废人身上花心思?” 黎溪反应过来:“你要用我引沉君言出现?” “答对了。”女人打了声响指,撞进黎溪怨毒的眼神,啧了几声,“你这样瞪我是什么意思?你真把沉君言跟你求婚时说把股权给你的话当真吧?” 她脸色一变,咬牙切齿:“男人的话都是狗屁,一句都不能信!” 黎溪没有接话,她发现这人情绪极为不稳定,很有可能一句不妥当的话就能激起千层浪。 “你不好奇我的故事吗?”女人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突然爆发的脾气又瞬间熄灭,“介意我抽一根不?” 黎溪抬眸,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我说介意你现在灭掉它吗?” 女人又笑起来,还真如黎溪所言,将只吸了一口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叹气道:“不愧是他女儿,连跟我说话的语气神态都是一模一样的。” 烟不是女士烟,不是清淡的薄荷或者果香,而是浓烈刺鼻的灰烬味,哪怕只有短暂的燃烧,依旧弥漫了整个房间。 黎溪皱起眉头:“你是谁,为什么认识我父亲,跟他是什么关系?” “审犯人呢?”女人从桌上拿出名片夹,随手抽出一张扔到黎溪腿上。 黎溪没有拿起,低头看了一眼——全是英文,带Ltd后缀的那一串是公司名称,而下一行就是中英文名字,Iris Lin,连舒慧。 “现在轮到我问你问题了。”连舒慧将长发撩到背后,笑得媚眼如丝,“那你觉得我和你父亲是什么关系?” 黎溪重新认真打量连舒慧,她化了一层淡淡的妆,白皙的肌肤有着穿越年龄的紧致度,哪怕明亮的美瞳也遮掩不了疲态,但依旧算得上保养得当。 用杀人放火换回来的钱。 她想起那份PDF,Acute drug poisoning received,急性药物中毒。 死者生前会感觉到五脏六腑被腐蚀,透支生命的过度兴奋,抽搐、神经麻痹、心律失常…… 多么狠毒的杀人方式。 她冷笑,咬牙稳住因哽咽而颤抖的声带:“还能是什么关系?杀人凶手和死者这个关系够准确吗?” 连舒慧脸色一变,慌不择路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没听见是么?”黎溪也跟着站起来,食指戳住她的肩膀继续喊:“我说你是个杀人凶手!双手沾满鲜血,你花再多的钱也掩盖不了你身上脸上的腥臭和恶毒!” 黎溪这番话正踩中了连舒慧的痛点,她刚才才变得惨白的脸瞬间通红,毫无形象地拉过黎溪的衣领:“你、你有种再说一次!” “阿姨你耳朵未免也太不灵光了,你爸赚这么多黑心钱没帮你医生吗?”黎溪毫不畏惧,仗着身高俯视着连舒慧,“可怜见的,不会是报应来了,得了个连医生都治不好的怪病吧?” “你给我闭嘴!” 揪着她衣领的手往上一扑,黎溪脆弱的脖子被连舒慧双手掐住:“我没有杀他,黎崇山死了也是活该!他活该!是他欠我的!” 看着连舒慧涨红的眼白,几近窒息的黎溪竟然不知,原来死亡也能把人推向疯狂。 她得意嗤笑,铆足了力气掰开连舒慧的手:“你掐啊,你掐死我,看看……我死了后,你能不能在,沉君言身上拿到一分钱!” 暴吼过后,黎溪一手推开脱力的连舒慧,呛起几声咳嗽,逼出的眼泪染红狂妄的眼睛,继续挑衅:“我还以为你多有能耐,还不如你上次找那个打手,起码把我打得半死不活,不像你现在只会对着我语无伦次!” 黎溪鲜少会动手,但面对连舒慧这个摧毁了她整个家庭和人生的罪人,她只想除之而后快。 但…… “别动。” 紧握的拳头才刚抬起,冰冷的金属触感抵在了她的太阳穴位置,黎溪的怒火熄灭了大半,哀默地轻呵:“俞乔,你知道吗?我只想过沉君言和程嘉懿会背叛我,但从未想过你会在背后捅我一刀。” 黎溪放下高举的手,眼珠转向依旧一脸漠然的俞乔:“但你也杀不了我,因为我的命很值钱,这位破坏别人家庭的小叁还要拿我去换巨额财富!”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打的不仅是黎溪的脸,还打断了她恣意的怒骂。 这一巴掌连舒慧用尽了全力,憋得脸色通红,比黎溪肿起来的那半张脸还要红。 “你放屁!你妈才是那个该死的小叁!你那个软饭王父亲,没有我连家的帮衬,他能这么富贵吗!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东西!” 黎溪不过失神一秒,又是一巴掌扇在了她另外半边脸上。可她已经懵得失去了痛觉,只听到连舒慧深恶痛绝的话侵进她一片空白的大脑,肆意回荡。 “你的出生就是一场罪过,凭什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枪口再一次顶向她的眉心,连舒慧厌戾的表情就像野兽,要把黎溪整个撕碎。 “钱财算得了什么,你知道吗?每晚午夜梦回,我都想亲自手刃了你们母女俩。”,连舒慧怪笑起来,阴森的嗓音如同地狱来的修罗,“你母亲已经解决,现在,该轮到你了。” 话音一落,枪匣发出冰冷的响声,犹如落石坠入深渊。 子弹再次上膛。 —— 高能预警,前方局部大狗血,请注意躲避。 还有连舒慧的姓氏Lin不是打错,而是粤语发音。 第八十六章漩涡 房间的门就是这个时候打开的。 “吵死了。”刚才坐在前台打游戏的小哥拿着房卡进来,看了看抵在黎溪脑袋上的枪,上前按住连舒慧的手,“姑姑,你在这里杀人,我爸也救不了你。” 瘦削得嶙峋的手背一绷紧,颤抖着的枪便易了主,到了他的手中。 黎溪抬头望去,小哥正把手枪别在腰后,拉了拉宽大的衣摆遮好,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脸。 “你好像很挣扎?”小哥痞气地笑了笑,一只手按在连舒慧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向黎溪,“连晏,海晏河清的晏。” 黎溪虽然还没从震惊中抽身而出,但还是没给连晏半分脸面,故意把手背到身后讥讽:“真好笑,一个混黑的怎么有脸说海晏河清。” 连晏也不恼,神情自若道:“有什么奇怪的,你妈叫玉洁,也不见得是真的冰清玉洁。” “你!”黎溪噎住,把连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停留在他胸前起伏处,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哼了一声别过脸不再跟他说话。 “你带姑姑到隔壁房间吃药休息,没我指示,谁都不能进来。” 闻言,黎溪又把头转回去,俞乔已经把失了魂一般的连舒慧架起,扶着她出门。 黎溪喂了一声:“孤男寡女的,你要干什么?” 门咔擦一声关上,连晏回头双手抱胸盯着黎溪看,摸了摸下巴疑惑道:“你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知情?” 两人的聊天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黎溪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她母亲的事,咬了咬嘴里的肉,一语不发。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连晏倚着连舒慧刚才坐过的凳子,了然地挑了挑眉:“你爸是自己做错事要死死掩盖还说得过去,而沉君言早就知道这件事,竟然也没跟你透露吗?” 他啧了一声:“你真可怜,什么都不知道,被卖了也不知道。” 黎溪伶牙俐齿反驳:“你没听过人生难得糊涂吗?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有人帮我把麻烦解决了,这叫什么可怜?”她上身往后一靠,双手撑在床上,抬着下巴说,“这叫命好。” “死鸡撑饭盖。”连晏说了句粤语,拿起连舒慧的包从里面抽出一个透明文件袋,扔到黎溪手边。 “姑姑在叁十年前和黎崇山登记结婚,在拉斯维加斯花儿小教堂举办的仪式。而在那之前,黎崇山还是个在唐人街洗盘子的偷渡客二代。” 霸道的大小姐遇见英俊的穷小子,一见倾心,便随心强取豪夺,利诱威逼黎崇山入赘到连家。 但黎崇山是块硬骨头,连舒慧追了他整整一年,他都毫无表示。到最后她毫无办法,用黎崇山父母的性命去威胁,这才如愿以偿。 虽然婚前弄得有些难看,但结婚后黎崇山也认命了,和连舒慧过上了相敬如宾的日子。 连舒慧是真的爱他,为了不让家族的地下事业影响到他,不仅不让他碰帮派的事,还让连青洪出钱助黎崇山自立门户创业,不过一年时间就搞得有声有色。 之后他提出到国内发展,准备了不到半年时间,明远集团正式成立。 而跟黎溪母亲容玉洁的相识,也是因为明远。 明远建立初期只有一层办公室,而容玉洁则是明远楼下的会计师事务所员工。 一次大厦八点后停电,黎崇山加班加到忘记时间,正要到茶水间冲咖啡,头顶的点灯啪一声暗了,他才记得停电的事。 电梯停了,漆黑的楼梯里也只有紧急照明灯的微弱灯光亮着。他刚走下去两步,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物体落地的闷响紧接而来。 有人摔倒了。 黎崇山连忙跑下去,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坐在地上,白纸散落一地,手揉搓着脚踝,一双载满泪光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他死水一般的心湖就此泛起了涟漪,卷成了旋涡,将他完全浸没。 他摘下婚戒,隐瞒已婚状态,有意无意地去接近容玉洁,谈起了恋爱。 不是没有过要停下犯错的脚步,他和容玉洁提过一次分手,但一看到对方霎时流下来的眼泪,立刻方寸大乱。 还管什么错与对。 在公司步入正轨后,二人登记结婚,没有大排筵席,到民政局拿了证,然后去桐城最贵的餐厅吃了顿晚饭,就当是婚礼晚宴。 一年后,黎溪出生,也是东窗事发的时候。 认识容玉洁后,黎崇山一年到头就回连家叁两次,每次都抱着补偿的心态去对待连舒慧,加倍对她好。 但连舒慧没有察觉他的不妥,只以为是小别胜新婚,耽溺在甜蜜的假象中,早已鬼迷心窍。 如果不是太想念黎崇山,悄悄到国内去探望他,她还不知道黎太太另有其人。 她根据员工给出的信息找到了黎溪弥月宴的酒楼,刚下的士就看到黎崇山抱着婴儿,揽着一个陌生女人从里面走出来。 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欢欣笑容。 对面人多势众,她也不贸然过去,只站在显眼的地方,等黎崇山发现自己。 黎崇山也没有让她失望,不过几秒时间,他就发现了她的身影,把婴儿交给旁边的保姆,目送所有人离开,才动身走过马路。 回到下榻的酒店,黎崇山跪在她面前,说只当容玉洁是歧路上的风景,但爱的还是她这位原配。如果不是孩子,他才不会和其他女人虚与委蛇。 多么拙劣又肮脏的理由,可连舒慧就是信了,还听从黎崇山的指使,对连青洪隐瞒所有事。 但这么大一件事怎么可能瞒得过连清洪的眼睛。 事情很快败露,连青洪立刻起了杀心,发誓要将那一家叁口赶尽杀绝,还自己女儿一个公道。 很可惜,他的计划还没成型,帮派里出现了巨大分歧,他分身乏术,只能暂时放下黎崇山的事。 天赐的良机。 黎崇山趁机讨好连青洪,帮他洗白地下产业,还每年将明远大部分利润交出,这才让那位嗜血的老大看到他的价值,选择放过他,还劝连舒慧看开点。 说抓住男人有什么用,抓住钱才是最重要的。 明远蒸蒸日上,连青洪也对他笑脸相迎,而容玉洁也不知道他的腌臜事,一切都往美好的方向前进。 然而就在他春风得意马蹄疾之际,到外地出差的容玉洁在高速公路上和大货车追尾,车毁人亡。 那时候她怀着叁个月的身孕。 而怀孕这件事连家上下都一清二楚。 黎溪放下那张过了塑的结婚证明,抬头紧盯着连晏的脸:“所以,我母亲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 “谁说得清呢?”连晏摊手耸了耸肩,“反正姑姑和爷爷都矢口否认,而追尾的大货柜司机确实是疲劳驾驶” “那你姑姑跟爷爷也矢口否认买通医生的事吧?” 连晏笑而不语。 文件袋里还有不少东西,黎溪不再磨蹭,拿起来全部倒出,一张还算崭新的英文出生证明飘落在她手边。 “其实你在这世上也不是一个亲人也没有。”连晏双手插袋,笑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如果你跟姑姑都不介意,小应也算是你的弟弟。” —— 突然觉得连宴这个人延伸一下也挺带感的。 第八十七章捧杀 黎溪拿起出生证明,第一眼看去的,不是姓名,而是出生日期。 五年前,她十八岁那年的年底,在绑架案发生后半年出生的。 一张纸串联起一切——无妄的绑架、莫名其妙的放弃声明、突然起草的遗嘱,或许……还会关系到那一段断章取义的录音。 皆因黎崇山拥有了一个正统的继承人——一个流着他血脉的男孩。 “黎崇山羽翼日渐丰满,开始脱离我们的控制。爷爷怕自己死后无人再能治住黎崇山,便要姑姑用孩子将他绑住。” 连晏那双含着秋水的眼睛眯起来,似笑非笑:“你应该能感觉到吧?在某一段时间里,黎崇山对你的疼爱宠溺减少了。” 看到黎溪脸色一白,他脸上笑纹加深:“他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策划这件事的呢。” 心跳突然加速,不是愤怒,更多是恶心。 在这之前,黎崇山于她来说是英雄,是偶像。 他白手起家,在他的经营下,明远从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发展成跨国大集团,是商界奇才。 另一方面,他在容玉洁死后一直没有再娶,对外是说忘不了亡妻,不想耽误自己和其他女人,也是怕黎溪会和自己生分。 多好一位父亲,多痴情的一位丈夫。 可今天,这些美好印象全部被推翻。 在她还以为黎崇山视自己如珠如宝,其实他早就在期待儿子的出生。 他甚至为了这个儿子起草遗嘱,怕的就是其他人觊觎他留给儿子的财产。 哪怕这个“其他人”是他的亲生女儿。 黎溪早就知道黎崇山重男轻女,宁愿把集团交给沉君言,也不愿给她这个亲生女儿继承。 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财产是他赚回来的,他愿意给谁就给谁,愿意给多少就给多少。 但她接受不了黎崇山的隐瞒,讨厌他的两面叁刀。 她一直怀念黎崇山温柔慈祥的笑容,依恋父亲坚实的怀抱。每当梦见黎崇山后醒来,她总是要哭上一大场。 但现在她开始怀疑,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不是宠爱。 或许,只是一场捧杀罢了。 黎溪看了一眼出生证明,略过名字,只看姓氏——Lin。 随母姓。 她冷笑,黎崇山费尽心思要一个跟自己姓的亲生儿子,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你跟我讲这么多,就是想让我羞愧至死,然后将黎崇山的遗产双手奉上给你们吗?” 黎溪把出生证明扔回给连晏,“可惜了,我这个人什么都多,就是羞耻心和怜悯心一点没有。” 虎父无犬女在她和黎崇山之间有了新的意思。 黎崇山敢出轨重婚,丝毫不以重男轻女为耻,不但反以为荣,还贯彻落实。 虽然他没有说过工作上的事,但在得罪了连青洪的境况下还能好好活着,如日方升,心机和手段不可缺一。 而这样的父亲,又怎么可能教出一个有很高道德底线的女儿? 如果黎溪有羞耻心,就不会贪好玩去抢别人的男朋友,如果有怜悯心,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将人踩在脚下,以此为乐。 黎溪镇定自若地睨着连宴:“而且这也只是你们的片面之词,我凭什么要相信一个敌人?” “因为没有必要。”连晏扬了扬手上的出生证明,“无论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明远的股权都是归我们的,何必花费时间去制造谎言” 他捏了捏肩膀打了个哈欠:“撒谎是很累的一件事。” 黎溪不由笑了:“你就这么笃定沉君言会放弃所有股权?” 连晏打完哈欠,眨了眨带着泪花的眼睛,一脸高深莫测:“看来你还没听过完整版的录音。” “你听过?” 连晏不再和她说话,摸了摸肚皮自言自语:“有点饿了,也不知道这边有什么吃的,还是开车到昨晚的火锅店吃饭吧。” 说着就把黎溪当成透明,自顾自转身离开。 “喂!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连宴反手将门关上,黎溪连忙追上去,结果一打开门,外面又换了张脸。 连晏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混着回音传上来,愈发懒散:“小乔,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就辛苦你看着两个人咯。” 不多时,卷闸门拉下的声音哗哗作响,过后便如时间停滞一般死寂。 黎溪看回门口的俞乔,她还是一开始那张冷漠无情的脸,不是程嘉懿那种漫不经心的冷,而是故意露出用作震慑的冷。 “难怪程嘉懿说不必忧心你的安全。”黎溪撇了撇嘴,“能把沉君言这种心思缜密的人都骗过去,我还担心个什么劲。” 她重新走回到房间,大字型倒在床上。 门轻声关上,黎溪侧了侧头看过去,俞乔走了进来。 虽然没有五年前那么凄惨,有床有冷气,没人动手动脚,还算舒适,但也改变不了这是身陷囹圄的事实。 黎溪越躺越越不安,干脆起身问:“你只是单方面在骗我,没有真的和程嘉懿联系吧?” 俞乔一言不发,背对着她立在门前,恍若未闻。 “唉——”没得到回应的黎溪长长叹了口气,也开始自言自语,“我也好饿,好想吃火锅哦。原本过来是为了见程嘉懿的,我还故意不吃那么多早餐,没想到啊没想到……” 说完一长串废话后,黎溪闭上嘴巴,房间里又陷入死水一般的沉寂。 “俞乔,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所以才去给连舒慧做卧底?” 这很难不让她想起何之白,为了报复她挖墙脚的事,故意祸水东流陷害她。 和刚才一样,黎溪只是无聊才开口,根本没抱能得到回答的希望。可是这次,俞乔却破天荒的开了口。 “我父亲在我大四的时候染上赌瘾,不仅输光了家里的钱,还欠了不少外债。而那个高利贷背后的资本,就是连家。” 她的语气太过沉重,黎溪下意识双腿并拢坐好。 “由于父亲有案底,我无法进入公安系统,只能退而求其次进入了现在的公司做保镖。很快,沉先生出现了,说要招聘一批保镖保护你,而连家闻声而动找到了我,说只要我在你身边当内鬼,事成之后他们就免除我父亲所有债务。” 黎溪沉默了一会儿:“俞乔,只要你开口,债务我可以帮你……” “我知道,我知道!”俞乔转身扑向黎溪,跪在了她身边,原来眼泪早就蜿蜒了整张脸。 “黎小姐我对不起你,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狡辩。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对不起……” 有泪水滴落在她的腿上,黎溪无动于衷,视线落液晶屏幕上的自己,灰黑色的,冷硬如同一尊塑像。 “我一直对你当我替身去抓内鬼的事耿耿于怀,不止是感动,更多是内疚。临别时还在你面前流眼泪,要你万事小心。”黎溪嗤笑,“一个受害者嘱咐主谋小心点,多好笑啊。” 俞乔不再说话,羞愧得只敢收回抓在黎溪腿上的手,跪趴在床边低声啜泣。 “你不是不小心看到邮件,而是你在我的电脑上发现了我的邮箱地址,发给连舒慧,来挑拨离间我和沉君言。” “还有沉君言生日那天,你故意提起程嘉懿,就是为今天铺垫,是吗?” “不止……”俞乔摇头,“还有我遗漏在你房间的企鹅灯,里面装着监听器。” 黎溪没有任何表示,再也不想为这些事生气了。 她伸手拉了俞乔的手臂一把,逼她直面自己,神情肃穆问:“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有没有和程嘉懿联系。” 拉扯的动作快而狠,俞乔被拉得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两叁秒才嗫嚅着开口:“在我进隔壁房间之前没有,但……” 瞥见黎溪脸色一变,转折的话停在了嘴边,俞乔倏地从床上坐起来。 “他不能过来!”黎溪用力捶了一下床,借力站起来走去开门,“牵扯一个沉君言就够麻烦的了,现在还多加一个程嘉懿,啊!” 门一打开,黎溪就被外面站着的人吓得叫了一声。 惨白憔悴的脸,空洞的眼睛,披散着的凌乱长发,活脱脱一个从井里爬出来的女鬼。 她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想跑?” * 骚包的荧光绿Cayman从连围墙都没掉一半的停车场中飞驰而出,专心摆弄车上摆件的连宴根本没有发现旧楼牌坊下停着辆破败小面包。 小面包的副驾驶上,沉君言抬了抬头上用作遮挡面容的鸭舌帽,目送那一抹嚣张的绿消失在转角。 “沉总,确认车里面的人是连宴,我们还继续等吗?” 沉君言看了看手表:“人都部署好了?” 助理看了一眼平板上的GPS定位图:“都潜伏在黎小姐所在的那栋楼附近了。” “下车。” 沉君言伸手看门,余光看到一辆黑色的车跌跌撞撞驶向他这个方向。 而车里的人,很熟悉,前几天他们还打过一架。 程嘉懿。 —— 首-发:nannvwen.com (ωoо1⒏ υip) 第八十八章可惜 匕首的刀锋横亘过来的时候,黎溪连忙往后躲,但连舒慧下的是死手,自然抵不过这破釜沉舟的一着,生生被割破了一道口子,温热的鲜血还没凉却就汩汩在颈侧流淌而下,眨眼就染红了雾霾蓝色的衬衫衣领。 黎溪用指腹抹了脖子一把,痛还算能忍,立刻打醒十二分精神去应付连舒慧:“刚才没听你侄子说,在这里杀人没人能保你吗?” “你出生那年开始,我一直都有看心理医生。” 猜不到她为什么会说这些话,黎溪沉静地看着眼中有戾色的连舒慧。 她又握紧了匕首:“二十多年的精神病史,你猜我的律师会怎么辩诉?法官又会怎么判?” 黎溪无语了几秒,看了一眼已经走回连舒慧身后俞乔。 在连舒慧看到的角落,俞乔脸上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冷色,皱巴着眉头,用唇语说:“我来控制她。” 黎溪没有动,一是连舒慧手上有刀,她不敢轻举妄动。二是她对俞乔的信任还没有恢复,要是再倒戈一次,她脖子上可就不止一道破皮伤口了。 就在她犹豫之际,楼下突然响起叁声巨大的拍门声。 卷闸门不是新装上去的,早就破旧不堪,被重重拍了叁下,铁片震动摩擦的声音尖利刺耳,仿佛时刻都会变成轰然倒塌的多米诺骨牌。 连晏有钥匙,不可能这样敲门。 黎溪这个想法刚成形,下一秒就有人印证她的想法。 “是我,沉君言。” 没有扩音器,但沉君言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直达叁楼,像强而有力的臂弯,将悬在深渊之上的黎溪一把捞回山巅。 她知道自己很无耻,一边想脱离沉君言的控制,又期盼他每次都能就她于水深火热中。 不过既然沉君言也没有怨言,她就继续无耻地受着了。 “过来。” 黎溪一晃神,便被连舒慧乘机蛮横地拉到楼梯口左边的栏杆,抬起大腿将她压在上面。 叁楼是最顶层,黎溪一眼看下去,空洞洞的,像野兽的血盆大口,随时把人吞噬。 卷闸门后,四个高大健硕的保镖一字排开,只等连舒慧下命令。 “上来一个人,然后告诉沉君言,他只能一个人进来。” 卷闸门中间还有一道可以推的小门,保镖用钥匙开了锁,只留一条缝看外面,看到沉君言身边只跟着一个斯文俊秀的助理才开门放他进来。 从出门到现在,两人分离的时间还不到叁个小时,可沉君言的半边身子探进来的时候,黎溪眼底的酸涩却开始作祟,鼓吹她的泪腺隐隐作动。 但现在不能哭,她任何一点情绪变化都会影响到沉君言,所以一定要冷静再冷静,尽可能给予他和连舒慧谈判的资本。 沉君言刚进来,身后的门再一次关闭。 整栋楼都没有开灯,只有卷闸门透进来的几束光,横七竖八穿插在狭隘的空间里,切割出或明或暗的空间。 虽然还没适应黑暗的环境,沉君言抬起头,一眼就能看到黎溪身上大片的血红,扎眼得让他眯起了眼睛。 他迈开腿走上楼梯:“就这你还想跟我谈判要股权?” “你要是不谈,我还能做更过火的事!” 连舒慧勒住黎溪脖子的手又紧了一些,黎溪闷哼了一声,立刻看到沉君言脸上煞气浓了几分。 “我可以把整个明远双手奉上。” 黎溪心里一惊,脱口而出:“沉君言!” “嘘……”看向她时,沉君言缓和了表情,温和得像清晨的阳光,“相信我。” 说完,也不等黎溪有所反应,又冷着脸看回连舒慧:“只是怕你有钱没命享。” 连舒慧哈哈大笑:“我没命享?孔氏过半数的地下产业我都啃得下,区区明远我怎么吞不下?!” “那也是你爸打下的江山。现在他死了,你以为孔氏会忌惮你和你那位窝囊哥哥?”沉君言停在第叁层与第二层的楼梯平台,“这些年我都在和孔氏合作,公司内部多的是孔氏的机密,就算我把明远全部交给你,你猜孔氏会不会让你如愿?” 看见连舒慧死白的脸,沉君言适时抛出一颗糖:“你和连应始终是黎叔叔的妻儿,我作为养子,也不想做得太绝。”他竖起两只手指,“一口价,两亿。” “你当我乞丐?两亿就想买断我跟小应的一生?你想都别想!” 刀锋指向了自己,沉君言依旧漫不经心:“还是说你想将用两亿建立起一个信托?我认识几个……” “别给我放屁浪费时间!”连舒慧彻底失控,松开对黎溪的牵制,挥舞着匕首直冲沉君言伸去,“我要的是股权!能控制明远生死的股权!” 见连舒慧的注意力已经被引开,沉君言继续故意激怒她:“这五年你给明远下了不少绊子,黎崇山也是你搞死的,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早就了结,现在你摊开手掌跟我要股权,你配吗!” 一听到黎崇山叁个字,连舒慧立刻发狂,暴跳如雷地嘶吼:“这是他欠我的!他死了又怎么样,他拥有的东西都只能归我所有!我才是他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哐当——” 背后的玻璃窗突然炸裂,在玻璃碎片四处飞溅之间,一个矫健的身影以手臂挡脸,单手拉着粗绳,从窄小的窗户穿针而过,踏着满地碎片稳稳落地。 “嘉懿!” 黎溪高呼一声,连舒慧立马反应过来,再次环上黎溪的脖子,手臂猛地一收,把那道好不容易凝结的伤口再次勒开。 “别动!” “停下!” 楼上与楼下两个男人同时惊呼,程嘉懿离得比较近,看到黎溪衣服上那触目惊心的红,本来就严肃的表情崩得更紧,抬腿暴戾地踹开挥拳过来的保镖,直接将人踹开叁米远。 他横眉冷视连舒慧:“放开她!” 匕首再度横在黎溪颈上,连舒慧故意没收力度,让刀剑嵌入黎溪皮肤里:“俞乔,还不动手愣在这里干什么!” 俞乔看了程嘉懿一眼,握拳直攻程嘉懿眉心。 “俞乔——” 程嘉懿手上还有伤,黎溪惊呼一声,原本挥向程嘉懿的拳头转了个弯,直奔她咽喉处而来,一掌打开连舒慧的手。 完全没预料到俞乔会倒戈,连舒慧一下就被打掉了匕首,黎溪趁机屈起手肘,对着连舒慧的腹部狠狠一捅。 “啊——” 惨烈的叫声在密闭的空间里荡起了回音,黎溪回头,原本扶着连舒慧后腰的俞乔又对着她的颈侧重重一击,将她敲晕,然后从叁楼直接跳到楼梯平台,一脚就将想在背后偷袭沉君言的人踹下了楼梯。 “沉先生。”俞乔跳到沉君言背后,“你带黎小姐先离开,这里有我和嘉懿哥就行。” 沉君言抬头向上望,唯一的光亮处,黎溪扑进程嘉懿怀里,扶起他鲜血如注的右臂轻轻吹气。 哪怕只看到侧脸,也能读出她心疼的表情。 他伸手揉了揉被铁棍击中的手腕,迈开腿跨上楼梯。 被踢趴在墙角的保镖有起来的迹象,程嘉懿低头亲了亲黎溪的额头:“乖,先跟着沉君言离开,我待会儿就来找你。” “我不……” 否定的话还没说出口,程嘉懿俯身亲吻她的嘴唇,抬手揩掉她不断流下的血:“放心,这次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所以,先保护好自己。” 他直起身子,正好撞进已经走上叁楼的沉君言眼内。 沉君言没有催促,刚伸出手去,另一边的程嘉懿默契放手。 俞乔一个女生对着叁个男人始终十分吃力,程嘉懿再深深看了黎溪一眼,说了句等我,迈开脚步,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然后跨过楼梯扶手直接跳到楼下。 “嘉懿,你要安然无恙地回来找我!” 反手将一个人撂倒的程嘉懿打了个响指当作回应,继续为楼上的二人披荆斩棘开路。 颈上的伤口还没愈合,黎溪知道留下来也只会让其他人徒增担忧,紧握住沉君言的手快步离开:“我们走吧。” 就在她经过昏倒在楼梯口的连舒慧时,原本一动不动的人突然起来,翻身双手死死抱住她的双脚。 “啊——” 两人走得急,哪怕连舒慧只是绊了她一下,黎溪还是没能稳住身形,直直往下栽去。 这一绊来得毫无防备,黎溪只能由着条件反射拉住手上能抓住的东西,而一直牵着她的手的沉君言就被一同带了下去。 “溪溪!” 沉君言反应极快,哪怕半个身子已经摔了出去,牵着黎溪的手用力一拉,直接将她抱在怀里护着。 “咚——” 落地的那一刻,沉君言奋力转身,将自己垫在黎溪身下,后脑重重撞在墙壁的瓷砖上。 楼梯太长,他们在最后几级台阶上翻滚了几下才重重跌落平台,冲击力之大,哪怕有沉君言护着,黎溪还是摔得头晕目眩的。 她甩了甩头,又眨了眨眼睛,等到眼前的一切都恢复清晰时,一眼就看到沉君言毫无知觉地躺在她身下。 “沉君言!” 她惊呼一声,连忙从沉君言身上下去,托起他的头叫唤:“沉君言你醒醒!你不要吓我!” 后脑勺传来阵阵剧痛,四肢仿佛毫无知觉,沉君言想动一动手指,却完全不受大脑控制,僵硬地垂着。 他用力想睁开眼睛,视线还是迷离的,天旋地转,可黎溪担忧的脸庞又是那么清晰。 她的声音很远,时而又很近,惊慌失措的,抱着大喊不要吓她。 好像有些分不清何年何月了。 “沉君言你不要晕过去,我以后再也不气你叫你哥哥了,你快醒醒,快张开眼睛看看我啊!” 那可以考虑一下。 他咬紧牙关,抵抗那些拉扯和下坠,用尽全力去紧握拳头。 终于,浩瀚的虚空他撕扯开一条裂缝,光和力量重新回到他身上。 沉君言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是梨花带雨的黎溪,看到他醒来,激动得把挂在眼睫上的泪珠都抖落,沁凉的泪珠在他唇上绽开。 “沉君言,沉君言……” 就像以前每次遇到激动或伤心的时候一样,黎溪只会抱着他哭喊她的名字。 刚蓄起的力量再次迅速流逝,眼前的一切又被镀上一层深灰色,像在看很多年前的默剧,没有声音,只有黑白的画面。 她的溪溪又流泪了,一颗一颗泪珠从她下颌滴下,落在他手中,像他送给她的那些珍珠,一颗一颗地还给他。 他想抬起手替她抹干眼泪,但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走下去了。 “溪溪。”他开口,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气若游丝。 他想扯一扯嘴角,给他的挚爱一个安慰的笑容,告诉她别害怕,一天没听到她的选择,他就没有甘心就此离去的一天。 可惜啊可惜。 黑暗再一次将他吞噬,似乎有无数只阴毒的手将他拖到冰冷的河水中,势要将他溺死。 最后一丝力气抽离,他无力倒向黎溪的肩膀,耳边是她声嘶力竭的哭喊。 “沉君言——” 可惜,他不但没说出口,连黎溪的话,他都听不到了。 —— 放心,沉总不会死的! 第八十九章夜雨(正文完) 沉君言的电脑屏幕下一直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Planning for the worst. 做最坏的打算。 所以就算他倒下不省人事,一直守在外面的助理还是能有条不紊地控制住整个场面。 手术室外,门上的那盏红灯亮得刺眼,黎溪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交缠的双手依旧在颤抖。 “先吃点东西。” 已经过了饭点,不管是医院食堂还是附近的便利店,都只剩下零星几样食物。 热狗包事先加热过,黎溪握在手里,才刚咬了一口,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嘉懿,我是不是个害人精。” “不是。”他回答得坚定又迅速,也不管她这结论是如何得出来的,直接否认,“动手的是连舒慧,你也因此受伤了,不必……” “不……”黎溪低声啜泣,“我就是天煞孤星,先是你,现在是沉君言,都因为我进了手术室,而我却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在救护车上她就已经哭过一轮,沉君言的情况很不妙,血压好几次跌到了五十以下,呼吸衰竭,连医生都出了满额的汗。 “病人求生意志下降了,家属快点过来跟他说说话!” 原本正在清创的黎溪顾不上伤口还在流血,直直跪在沉君言耳边大喊:“你答应过我要一直爱我的,你要是不醒来,我就扔掉你的求婚戒指,立刻嫁给程嘉懿!” 仿佛内置了声控传感,黎溪刚喊出这一番话,血压的指标一路往上,虽然还不算正常,但也总算恢复到轻微低血压水平,一路平稳到医院进行手术。 而当时,程嘉懿也在那辆救护车里。 他手臂上还缠着绷带,黎溪扑进他怀里大哭时,手紧紧抓在他伤口上,哪怕隔着厚厚的纱布,疼痛仍能钻入骨髓。 但哪里又及心里的痛。 “沉君言的手臂和胸口上都是淤青,都是因为保护我才留下的,可我却直到他被抬上救护车我才看到。” 眼泪和话都缺了堤,倾泄而出。 “我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隐瞒事实,因为我一直把我父亲当成英雄,他不想破坏我父亲在我心目中的崇高形象,我却怀疑他,推开他,仗着他的喜欢一直伤害他。” 黎溪趴在自己膝头,只咬了一下的热狗包被她紧紧攥在手中,捏碎变形。 程嘉懿放下本来要给她的热奶茶,正想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时,那盏醒目的红灯遽然熄灭,紧闭的手术室门后走出一个矍铄的老医生。 “徐医生!” 黎溪倏地弹起冲向老医生,那只快要搭上她肩膀的手猝然落空。 徐医生是脑外科泰斗,早已退休,是沉君言在五年前叁顾茅庐返聘回来给黎溪医治失忆症的,没想到现在自己用上了。 徐医生摘下口罩:“我们刚才检查过了,君言陷入昏迷脑中有血块压住神经,位置……”他沉吟了半秒,“算不上危险,血块也不大,有可能会移动,也可能被吸收,所以我们团队一致决定,不做开颅手术,只做辅助治疗。至于什么时候会醒……” “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他拍了拍黎溪的肩膀,话已至此。 病床的滚轮响彻整条走廊,黎溪回头追上去,沉君言陷在床中央,再颠簸也无法唤醒沉睡的他。 面容苍白,脆弱得像一张薄纸,风一吹就散,哪里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沉君言。 “沉君言,沉君言!你不可以一直睡过去,你说过你不会抛下我的,你说过的!” 她的哭喊被隔绝在ICU厚重的铁门外,黎溪站在外面,透过两格玻璃看进去,眼泪滂沱,就像窗外忽然而至的大雨,淋湿整个城市。 “黎溪。”程嘉懿走上前去,动作轻柔又坚定地将她抱住,“不要害怕,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怎么办?” 怀里的人迟迟没有将他抱住,只虚弱地靠在他胸前,声音虚无缥缈,抓都抓不住。 “嘉懿,我开始后悔……” “黎溪!”猜到了她要说什么,程嘉懿抱紧她的双臂又紧了紧,仿佛他一松开,怀里的人就会飞走,“黎溪,不要说那些话……求你。” 其实黎溪在开口的那一刻也后悔了,她双手穿过程嘉懿的腰侧,掌心贴着他因俯身而微微隆起的背后,用脸颊蹭了蹭他胸口:“我后悔在桐县临别时没有跟你说多几句,不然也不会冲动到误信他人。” 她抬头捧起程嘉懿的脸:“嘉懿,我很想你。” “我知道,我知道……”程嘉懿很怕看到她泪眼朦胧的眼,重新将她按回怀里。 他不想黎溪流泪,不想她因为他流泪,更不想她为沉君言流泪。 沉君言还躺在ICU里生死未卜,他也有过这么一段日子,知道有多么艰辛,多么痛苦。 但沉君言又和他不一样,他有黎溪记住,为了他悔恨,为他流尽眼泪。 这些都是他程嘉懿没得到过的。 他知道这样想很不道德,很没有人性,但他控制不了,只能选择逃避,假装落落大方。 * 沉君言的情况时好时坏,坏的时候不能自主呼吸,好的时候也只是生命体征平稳,一点要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断断续续在ICU住了一个月,徐医生终于宣布可以转去普通病房。 而黎溪也在同一天踏进明远大厦,坐在了沉君言的位置。 沉君言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差到今天这种田地,助理沿着他画下的的路一直走,终于在一个月后走到了尽头。 “黎小姐,明远顶楼无人坐镇,群龙无首,再这样下去肯定会乱的。” 彼时黎溪坐在病床旁边,与沉君言冰冷的右手十指紧扣,忍冬花垂落的窗边,坐着眼神晦暗不明的程嘉懿。 “你跟我说也没有用,还不如走过来对着沉君言的耳朵说,让他赶紧醒来收拾一下烂摊子。” 助理为难,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协议:“黎小姐,沉先生在向你求婚的那天晚上,他在书房签署了股权转让协议,只要您在上面签个名,你就是明远的最大股东。” 协议递到黎溪面前,上面果然已经签有沉君言的名字。 “黎小姐。”助理九十度鞠躬,“明远不仅是黎老先生的心血,也是沉先生的心血,您不能……” “我有个条件。” 助理愣了愣,茫然地看向一旁的程嘉懿,但可对方依旧没有任何波动。 “在签名之前,我要听那段录音的完整版。”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助理立刻打开电脑,找出那段录音惦记播放。 音频很短,哪怕完整版也不过几分钟而已。 几声杂音之后,早已听过千万遍的那段剪辑过的录音再次播出。 “沉君言,我的遗嘱你别想动一个字!” “若你知道我针筒里放的是什么,恐怕就不会这样说了吧。” 紧接着,黎崇山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我改与不改,你得到的都不会少,何必一定要阿溪全部继承我的财产!” “砰——” 手上的水杯突然脱手,在洁白的地砖上炸出一朵水花。 沉君言慢条斯理,但语气铿锵:“我知道为什么要把明远交给你那个还没出生的儿子。 因为你就是满脑子封建思想,重男轻女,认为只有儿子才能继承你的所有。但是你记得吗?” 他讽刺一笑:“你是入赘到连家的,你的儿子根本不可能跟你姓。” “只要你一死,黎溪失去所有依靠,连家的人会轻易放过她吗?你就残忍如斯,想要阿溪就这样死去吗!” 录音安静了很久,黎溪忍不住往后拉,拉到最后叁分之一时,沉君言的声音再次出现。 “我知道你很看重这种狗屁姓氏传承,我也不妨跟你封建一次。只要你愿意把遗产全部留给阿溪,我就入赘到你们家。我不需要姓氏这种虚名,我只要阿溪永远在象牙塔幸福快乐。” 录音还没播完,黎溪却已失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一直隐瞒我?” 助理上前关闭播放器:“黎老先生接受了沉先生的提议,前往美国和连家人谈判,虽然有足够的安保,但在争执中突发高血压被送到医院,然后就出事了……”他看了黎溪一眼,看到她的手依旧没有和沉君言分开,继续说,“沉先生觉得是自己害死了黎老先生,也怕破坏黎老先生在您心中的形象,所以一直不敢告诉您。” 黎溪早已泣不成声,大滴的眼泪打在她握着的手上,但依旧没有一丝动作,令人灰心。 要是他还醒着,又怎么舍得让她流这么多眼泪。 * 虽然已经成为明远最大股东,但黎溪仍旧没有挂上总裁头衔,以董事长身份接管所有事宜。 而她接见的第一批来宾,是她意想不到的人——全是沉君言接管明远时炒掉的元老高层。 “崇山走了以后,君言找我们这群老家伙开了个会,说希望我们能到连家作为卧底,助他一臂之力,击垮连青洪为崇山报仇。” 其中职位最高的陈叔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现在终于可以回来明远享清福了。” 说是享福,但黎溪清楚,这群元老是沉君言请回来,教她如何接管明远的。 他连全身而退的准备都做好了,在一开始的时候。 送走几位高层后,黎溪坐在沉君言的位置上,从左到右看完他桌上所有照片。 她为什么能怀疑误解沉君言的深情? * 沉君言的工作很多,黎溪只不过接手了一部分,就已经忙到头昏脑涨,很难想象他以前是怎么在忙碌工作中抽大量时间去陪她的。 午休的时候,黎溪枕着程嘉懿的大腿睡在沙发上。 没有工作,只有他们,这一个半小时就像是偷来的,只想珍惜每一秒时间去亲近撒娇。 “嘉懿,刚才你是怎么看穿那个人是在撒谎的啊?我好希望立刻像你和沉君言一样目光如炬哦……” 说完这句话,黎溪就在他轻拍安慰下沉沉睡去。 办公室里,所有的窗帘已经落下,幽暗寂静如同热带丛林深处。 而这里唯一的光芒,是黎溪手上的璀璨——那枚沉君言送她的求婚戒指。 这段时间他一直陪着黎溪,陪着她照顾沉君言,陪着她管理偌大的公司,他也很疲惫。 但从未有过像此时这般无力。 对命运和时间的无力。 沉君言认识黎溪十年,陪伴了十年,而他只有短短的几个月,更不用说之间还有五年的空缺,他还有什么赢面? 只是人总会有不甘,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那天下午他请了假,到公司附近的珠宝店买下现货最贵的钻戒,偷偷藏在怀里。 每天工作结束后,黎溪都只有一个终点,就是医院。 但在上病房之前,他们会在附近的餐厅吃饭,然后在步行到医院,当作消食。 经过门诊部和住院部大楼之间的花园时,程嘉懿拉住了黎溪:“我有话想跟你说。” 灯光昏暗,黎溪并没有看清程嘉懿的表情,也就没看到他脸上的凝重,和视死如归,停下问:“怎么了?” 长痛不如短痛。 程嘉懿立刻单膝跪下,从口袋里拿出那枚被他紧握得发烫的钻戒,诚挚的热烈在他眼中迸发:“黎溪,嫁给我吧,我会照顾你,爱你一生一世。” 完全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此景下求婚,黎溪连忙要将他扶起:“嘉懿你受什么刺激了?现在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程嘉懿打断她,高举戒指的手依然没有放下,“黎溪,我们还没有分手,我不能接受女朋友每天戴着别的男人的求婚戒指。如果你真的爱我,就……”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应该这样逼我!” 十五月圆夜,东风吹走遮盖在月光上的厚云,映在黎溪眼里的盈盈泪光中,如琉璃般易碎。 她跌坐在地上,膝盖蹭擦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渗出丝丝细血。 “为什么你们总是在逼我?如果你是真的不喜欢我戴沉君言的戒指,你跟我说,我立刻摘下,为什么非要逼我二选一?我多的是手指全部戴上!” 几个月以来挤压在心头的负面情绪在此刻全部爆发,不止黎溪的,还有程嘉懿的。 他还跪在地上,隐忍着咬紧牙关:“我一早就跟你说过,我求的是弱水一瓢。黎溪,我想要的是完整的一个你,你所有的爱。” “但我做不到!” 黎溪一直记着程嘉懿说过的话。 他要她学会只取一瓢的道理才去找他,她以为自己做得到,但现在她怎么可能忽视沉君言付出的一切。 沉君言进入ICU没多久,施岚也来了,漫长的沉默后说:“阿溪,叁天前我到房间找你时,其实身上有沉君言的录音笔。” 她问:如果沉君言也跟你经历过生死呢? 当时黎溪回答不知道,但在沉君言听来,却是最动听的答案。 “我以为他听完后会不高兴,他只是笑笑说,起码不是立刻否定,在他看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在旁人看来贪得无厌的沉君言,在黎溪裙下也只不过是只卑微求存的蝼蚁。 情绪失控,黎溪掩脸哭泣:“嘉懿,如果我现在答应你,他醒来了会伤心的。” 要是知道她选的是程嘉懿,他会不会就真的不再醒来了? 她扯了扯程嘉懿的衣角:“等他醒来,我们再……”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伤心?”程嘉懿垂下手,抬头望月,“难道他永远都昏迷不醒,我们就一直耽误……” “他一定会醒来的!” 内心最恐惧的想法毫不留情地被挖出,黎溪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嘉懿,我永远记得你救过我这件事,但沉君言也是,这样对他太不公平!” 程嘉懿在这一刻心死如灰,他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擦掉眼泪,抬头挺胸,又是那个一往无前的黎溪。 “他一定会醒来的,我要一直等他醒来。如果你不愿意等……”她狠心撇开对视的目光,“嘉懿,我还爱你,我会永远爱你。但是……” “但是什么?”程嘉懿惶恐起身,伸手想去握黎溪的手,然而一碰到她的指尖,就被重重推开。 “对不起,我还是学不会只取一瓢的道理。” 黎溪今天没有穿高跟鞋,柔软的小羊皮底跑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花园小径两侧种满了比人还高的铁树,那个逃得仓皇又可怜的背影在枝叶间隙中渐渐消失。 手中的钻戒失去了它的作用,被主人紧紧攥在手中,切割完美的钻石尖角扎在掌心,痛得令人流泪。 世界上最硬的是钻石吗?他今天发觉原来并不是。 程嘉懿站在原地很久,住院部的楼很高,他抬头望上去,直到顶楼最中央的那扇窗上多了一个窈窕的倩影,才舍得把目光垂下。 * 碰上晚饭结束时分,人都纷纷回到病房。黎溪站在电梯最里,逐层逐层停,好几分钟后才到达最顶层的单人病房。 沉君言的病房永远亮着灯,是俞乔用来窃听的企鹅灯。 黎溪怕他会在半夜醒来,怕漆黑一片时他会跌倒受伤,便一直为他留一盏灯,而窃听是为了能第一时间知道病房的情况。 也代表,她原谅了俞乔。 “你知道吗?”黎溪把包放在沙发上,继续自己的每日唠叨,“陈叔说我的处事方式和你跟爸爸的都不一样。你们一个笑里藏刀,一个冷言厉色,而我是阴阳怪气。” 说完她自己又笑出了声音。 洗过手后,她拉开凳子坐在床边,又去给沉君言的手臂肌肉按摩放松:“陈叔也挺佩服程嘉懿的,还说若多培训几年,肯定跟你平分秋色,你再不醒来,总裁的位置我就要交给别人了。” 自然还是没有获得回应,但黎溪早已习惯。 淡黄色灯光下,钻上的火彩又熠熠而动。 “不过应该没机会了。”鼻尖又有酸涩,黎溪声线颤栗,但按摩的动作一刻未停,“沉君言,你总在埋怨我因为程嘉懿无视你伤害你,今天我帮你报仇了,我跟他……结束了。” 才低头,又有不听话的泪珠滚落,她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就像以前她拿沉君言发泄一样,用力掐揉着他身体还算柔软的地方。 “但其实我还是很喜欢他,不想离开他,他为什么不能包容一下我,为什么?” “沉君言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我还没有跟你正式道谢道歉,也没有认真倾听过你,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在沉君言推回普通病房后,黎溪已经很少这样失控过了。 此刻她匍匐在床上,肩膀不住地抽搐着,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呜咽的声音,难抑中带着绝望的呐喊,像独自流落在野外的受伤小兽,无助地嚎叫,恳求上天施舍半点好意。 夜渐深,月色婆娑,哭累了的黎溪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淡蓝色的窗帘被微风吹起,露出一片窗外景色。 是一截笔挺的衬衫袖口。 趁着窗帘被吹开的这几秒,程嘉懿往病房内望,一灯如豆之下,黎溪安静乖巧趴在床上,睡颜恬静如同初生的婴儿。 希望她能有个好梦。 他站在这里一个小时,听完了黎溪所有的喋喋不休,再也无法挪动脚步。 窗帘已经全部落下,再也没有风吹起窥探的一角,他还是舍不得离开。 不是感动,而是心痛。 他依旧觉得黎溪的话是歪理,不可理喻,但不想再听到她这样悲伤地哭泣,他只想让她高兴。 哪怕要牺牲自己所有感受。 而就在窗帘垂下的那一刻,病床上那只无力而舒展开的手无意识地动了动。 可惜没人看见。 窗外又下起细雨,雨丝贴在窗户玻璃上,汇成水珠,徐徐滑落,不知是谁的眼泪。 ——正文完—— —— 不瞒大家说,在敲下正文完叁个字时,我差点尖叫出声,从214到521,终于把正文写完了。虽然觉得后面其实有点瑕疵,但在无大纲无人设的情况下能完整写完一本21万字的小说,我觉得自己已经很牛逼了。 为了这21万字,我已经叁个月没来姨妈了,真的好痛苦啊!!!! 然后接下来我还有叁个番外,当然,大家有想看的也可以留言给我,我斟酌着写,坚持到最后给大家一个完美的结局。 番外见!追-更:seyuwen.com (woo18.vip) 番外一恐怖情人 据说人在临死前,一生的回忆会在脑海里快速过一遍。 沉君言觉得,现在眼前这些应该就是了。 他无父无母,一出生就被扔在了福利院门口,传达室的保安大叔是第一个发现他的人。 那晚下了很大一场雨,婴啼伴随着闪电划破天空,吵醒了打瞌睡的大叔,侥幸捡回一条命,也因此落下病根,季节变换时期必定生病,直到上小学的年龄才有好转,也就错过了最佳被领养年龄。 也成为了最容易受到欺负和霸凌的人。 而站在顶端的,是隔壁房间一个又高又壮的小胖子,横行霸道,带着一群鼠辈恃强凌弱,抢一切能抢夺的东西。 福利院的生活犹如死水一潭,每月的开放日是唯一有乐趣的日子,那天志愿者和想来领养孩子的夫妇都会到场,这是他们改善生活,甚至改变一生的日子。 那天是个凛冽的冬日,那一年沉君言四岁,一米不到,第一次在这个季节走出房间,他拿到了志愿者送来的棉服,穿上了温暖舒适的运动鞋——平时他的鞋子都是偏大的,跑得快还会把鞋子踢出去。 吃饭的时候他听到隔壁桌的小孩对话,说这是他进来以后参加过最盛大的开放日,因为这是桐城一个大老板赞助的活动。 “那大老板会领养我们这里的人吗?” “想太多了,大老板今年才生了个女儿,他是过来做善事给女儿积福的,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这些被遗弃的。” 沉君言戳了戳不锈钢碗里炸鱼块,看向舞台上被院长老师奉承着的男人,默不作声地下定了决心。 他也要成为这样的大老板。 临走前,大老板给他们都发了礼物,轮到沉君言的时候,他拿到的是一支钢笔,而其他人都是玩偶玩具。 就是这么一点差别,他就被小胖子盯上了。 那晚他洗过澡回房间,一开门就看到几个人围在他床前乱翻东西,最后小胖子大喊一声找到了,然后高举起他包装完整的钢笔。 沉君言顿时怒了,扔掉毛巾和小面盆,冲上去和小胖扭打起来,结局不言而喻,他惨败收场,脸上挂彩,视若珍宝的钢笔被毫不怜惜地跑上天花板,狠狠坠落,最后被一脚踩碎。 而一同踩碎的,还有稚嫩天真的心,取而代之的,是裂痕下一颗狼子野心。 那天开始,他努力学习爬树,直到他能完全掌控的那天晚上,他故意激怒胖子,然后灵活地爬上院子里那棵百年大树,故意在半空中找易折断的分枝踩上去。 果然,胖子立刻上当,一脚踩在早已中空的树枝,狠狠摔在地上,哭喊立刻响彻整个福利院。 沉君言扶着树干站起来,睥睨着大喊大叫的胖子,勾起嘴角,却毫无笑意开口:“下次再敢惹我,你连哭的机会都不会有。” 话音刚落,他脚下的脆枝应声而断,然后在小胖幸灾乐祸的笑容中,纵身一跃直接跳向小胖的腹部。 “不——” 惨叫声响彻茫茫夜空,他刮伤了小腿,而小胖手臂和肋骨骨折,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去欺负他。 当然,知道他这么狠,也没有人敢和他走近。 渐渐的,他习惯一个人,他想告诉所有人,他不需要抱团存活,他一个人就能活得比任何人要好。 他不接受领养,小学和初中阶段不需要学费,杂费和伙食费就向福利院助学基金申请拨款,认真读完了九年义务教育,考上了桐城一所重点高中。 福利院的助学基金有限,有工作能力的他便做起了暑期工,在街边派传单。 盛夏正午的烈日能把人烤干,好不容易熬到日薄西山下班,沉君言正要离开,却看到一个黑衣黑裤的男人倚着电灯柱,眼睛一直盯着同一个方向看,全身都散发着和路人完全不一样的狠厉气场。 他顺着看去,一个中年男人挺拔地站在蛋糕店前的长龙中,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成为猎物。 而这个男人,他十二年前见过,正是给他一支钢笔的黎崇山。 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会是他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 黎崇山很快买完东西,他的车停在对面马路,而这个路口并没有红绿灯。 沉君言看向一辆一直停在马路边的破烂面包车突然启动,猛然冲向一边讲电话一边过马路的黎崇山。 他连忙跑过去,一手将黎崇山扯回人行道,余光看到那个慢慢走近的黑衣男子掏出一抹冷光时,立刻飞身挡在匕首和黎崇山之间,手臂立刻汩汩涌出鲜血。 推开两个人是件容易的事,但正因为过于容易,沉君言才没有这样做。 他伸手去握那锋利的匕首,用力握紧,等到刀刃嵌入血肉时才一把推开行凶者,故意地倒向黎崇山。 果然不出他所料,黎崇山立刻伸手扶住他,惊慌失措地叫来自家司机,将他送到了医院。 车上黎崇山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沉君言苍白着脸虚弱道:“黎先生在十二年在福利院前送过我一支笔,我只想回报你的恩情罢了。” 黎崇山见过的牛鬼蛇神多了去,听到这番话也只有过半秒的动容,拍了拍沉君言的肩膀:“小伙子好好养伤,我不会亏待救命恩人的。”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黎溪刚结束小升初考试,黎崇山特地跑去她最喜欢的蛋糕店买蛋糕,不然不可能单独出现在路边。 他和黎崇山两次相遇,都是因为黎溪,到底是跟谁有缘分,他说不清了。 叁天后,黎崇山直接来到了福利院,问沉君言接不接受他的资助,住进黎家。 沉君言没有立刻答应,而黎崇山直接抛出最诱人的条件:“我只有一个女儿,不过她娇蛮任性担不起大任。而你作为我的救命恩人,我很乐意将你当接班人培养。” 就这样,他跟着黎崇山回到黎家,人生轨迹从此改变。 进门前,黎崇山再叁叮嘱:“要是有人问起任何关于那天的事,你只说是救下差点被车撞到的我,千万不要提刺杀两个字,记住了吗?” 沉君言点头。 他不知道黎崇山为什么要避讳,但他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便一直叁缄其口。 “我女儿周末都睡到中午才起来,今天知道你要来,早早起床等你。” 每次提到自家女儿,黎崇山都会露出温柔慈祥的笑,让沉君言十分好奇那位千金大小姐是怎么做到娇蛮任性还讨人喜欢的。 他从车上下来,恢弘大气铁艺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站在门口罗马柱后,探出一个脑袋偷偷打量他。 金钗之年的少女开始抽条儿,四肢修长瘦削,唯独脸上还带着些圆润——圆圆的脸蛋,圆圆的杏眼,像教堂壁画里的小天使,天真无邪。 “阿溪,过来叫哥哥。” 得到了父亲的允许,那个叫阿溪的小女孩展颜一笑,雀跃地提起裙子跳下石阶直奔他而来。 “哥哥好,我叫黎溪,是溪流的溪,你以后可以叫我溪溪!” 沉君言这十六年人生中也没有和其他人有过较为亲密的关系,更别说是一个异性。 所以当黎溪踮起脚尖靠近他时,他第一反应是连忙后退,可对上那双弯弯的眼睛时,心里第一次出现了叫做不忍的情绪。 他学着福利院的老师弯下腰,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向黎溪伸出一只手:“妹妹你好,我叫沉君言,你也可以叫我哥哥。” 黎溪眨了眨眼睛,双手握住他伸出去的手,顺势向上抱住他的手臂撒娇:“那哥哥会对溪溪很好很好吗?” 少女温柔的身体贴上来时,他吓得忙要甩开,可看到黎崇山审视的目光,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笑着,点头:“会的。” 黎溪从小没有了母亲,父亲也整天忙于工作,甚少时间陪她,而现在多了他这个哥哥,自然就黏上了他,每天叨念着“哥哥哥哥”的,闹得他烦不胜烦,只能选择在学校住宿。 那叁年是沉君言最清醒的时间,在进入黎家之前,他也有怀疑过自己的理想是不是异想天开,但现在黎崇山就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可以成为接班人,一切努力都有了终点,无需再浑浑噩噩自我怀疑。 但当他在梦里亵渎黎溪的那一刻起,他前路好像又模糊了起来。 哪怕生分了叁年,黎溪也没有把他当外人,整天黏着他,亲热地叫他哥哥。 知道他要拓展人脉,黎溪便带着他一起参加晚宴。 少女慢慢长大,曲线逐渐玲珑,穿戴起不菲的礼服和珠宝,二人并排而立,得到不少说他们像金童玉女的称赞。 但更多的,是背地里对他这个寄居者的妒忌和嘲讽。 那些嘴碎的人惹不起黎溪,便到他面前来阴阳怪气。 说他不知天高地厚,说他妄想麻雀变凤凰,甚至人身攻击,说他寒酸出不了大场面。 其中不乏和黎溪门当户对的同龄男生。 黎溪在的时候,他们热情相邀他一起去玩,等到黎溪离开时,又换了张脸奚弄他。 “阿溪不过可怜你这个孤儿仔才对你笑脸以对,你不会以为她真的喜欢你吧?” “喂!孤儿,听说连厕所都没有,所以你们所有人浑身都一股尿骚味哦……” 说完一群人嫌弃地咦了一声,做作地捂住了口鼻。 这些话对来说沉君言没有任何影响,从小学开始,他几乎每天都能听到这些恶意中伤,早就不当一回事。 但黎溪用行动告诉他,她上心了。 “你们又在跟我哥哥说什么屁话!” 本来早该离去的黎溪站在了他身边,直接把那些人面前的酒桌全部掀翻。 “我看你才浑身尿骚味,你不会忘了自己十岁就尿床的事吧?”她莞尔一笑,一脚将那个笑得最大声的男生踹进泳池,提起裙摆走到池边,看那人茫然地浮上水面,然后温柔伸手,按在那人的脖子后面,重重将他按进水里,无论在场的人大呼小叫,水里的人疯狂挣扎,依旧不肯放手。 最后,她抬头看向沉君言,娇俏地眯起了眼睛:“哥哥,我这样做你解气吗?不解气我还有别的方法哦。” 明明手上做着最残忍无情的事,但黎溪一看向他,表情又是温顺柔情的。 她总是口无遮拦地问:“哥哥,我听说福利院很多小孩或多或少有点心理问题,怎么你这么正常啊?” 沉君言都云淡风轻地回答:“因为我坚定,不受外物影响。” 其实不是的,他心理早就扭曲,他严重缺爱,只要有人给他一点甜,他就甘心成为献祭品。 可惜世人从未给予过他半分。 被按进水里的男生的父母也在这场晚宴上,沉君言不想将事情闹大,走上前将黎溪拉起来。 “那你解不解气嘛?”她不依不挠地问,没得到他第一时间的回应,又把人往水里按,直到他说不气了才借着他的手从地上起来,然后搂住他的腰继续撒娇,“哥哥下次不准这么大方,不然换我生气了。” 沉君言替她擦掉溅在脸上的水珠,从眼皮到嘴唇,都轻轻用手指抹掉,用指腹轻捻。 “我一点都不大方,只是你给我的够多了。” 第一次全心全意的偏爱,是他收过最好的礼物。 * 上大学以后,黎崇山开始让他接手部分生意,一有假期就被外派到其他地方,只有周末能留在家里。 但周末黎溪通常都不会在家,只和她那些酒肉朋友混在一起。 有时他会充当司机的角色到灯红酒绿中接她回家,背着她从车库走到房间,在漆黑中打量她迷醉的脸庞。 病态地痴迷着,又小心翼翼地不被任何人发现。 那些纨绔子弟说得对,黎溪于他只会是远在天边的月亮,连远观都是一种亵渎,又怎敢谈爱。 如果不是那次绑架,所有被刻意掩埋的真相没有曝光,他也不敢疯狂到想要将月亮据为己有。 他用针筒威胁黎崇山改遗嘱,又因为黎溪之前被迫签下放弃继承的声明,他便帮她暂时保管,等到他真正铲除所有障碍后,这份宝藏再归还到黎溪手上。 如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由他代替黎溪来做这个罪人。 只是变数来得太快,黎崇山因为改遗嘱的事死在了美国。他收到噩耗的时候,黎崇山早已变成一抔灰烬。 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盒子,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黎溪。 遗嘱是他要求改的,方法也是他提出的,黎崇山会死他一点都不无辜。 不过谈不上后悔,只是遗憾自己没有做得再圆满一点,甚至恶毒地认为这是黎崇山出轨和重男轻女的报应。 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帮黎崇山继续掩埋这些秘密,让黎溪一直活在这人为构造的美梦中,直到死亡。 黎崇山下葬的那天,他跪在地上恳求她,求她赐予自己一个爱她的机会。 他知道这是乘虚而入,是非分之想,但贪婪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就无法抑制生长,眼睁睁看着它将理智吞噬。 他带黎溪搬进了自己精心布置的别墅,和她在豪华的影音室看电影。 《戏梦巴黎》,从那天起就成了他最喜欢的电影。 其实他不记得剧情,也没看清那叁个主角长什么样,电影播放的时候,他目光放在银幕,余光却留意着黎溪,看到她手一抖,将红酒撒在白衬衫上,一股破坏欲从他小腹以下直冲脑门。 黎溪怎么落入他怀里的,他忘记了。 他只记得低头吻向黎溪时,心跳快得像要从他胸腔中跃出。 她嘴里都是红酒的酸涩味,温热的舌头撩拨他无措的嘴唇,柔软的手急躁地扯开他的衬衫,抚摸他紧绷的肌肉。 他更乱了,怕自己的锻炼不够到位,身材无法取悦黎溪的审美,又怕自己毫无技术又莽撞会弄疼她。 银幕还有光投射下来,他直起上半身,双手膜拜她的酮体。 从伶仃的锁骨到平坦的小腹,细腻得如同抚摸柔软的丝绸。最后他手指伸进她内裤两边,黎溪轻抬臀部,那条和扔在地上的内衣同系色的内裤被扯落到右膝之上。 音响里传出粗重的喘气声,沉君言再也无法忍受胀痛,抬起黎溪的腿,握着自己在她身下探索。 结果第一次进入就痛得黎溪惊呼出声。 “太大了,好疼啊……”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脸颊微红,像熟透的蜜桃。 沉君言连忙要抽出,可圈在他腰上的腿却怎么也不肯放开,他只能低头亲吻她的泪水涟涟的眼睛,一边用嘴唇去安抚,一边缓缓推进,挤进她狭窄柔软的幽径,在她低声嘤咛中哄着她。 “溪溪放松好不好,你夹住了我还怎么动?” 黎溪双手攀着他的肩膀,侧过脸躲开亲吻,委屈地抱怨:“可是下面好胀,要被你撑坏了……” “不会的。”他用在梦里说过无数遍的话安慰她,“我们再试试,要是真的不舒服我就停下。” 说是这样说,可他身下的动作却并没有停止,抽插的动作一点点加快,感受她甬道缓慢又规律的收缩,头皮发麻,继而食髓知味,助长早已遮天蔽日的贪得无厌。 电影结束的那一刻,沉君言没能将自己抽出,浊液灌满身下,两人也没嫌弃各自身上的淋漓,相拥侧躺在沙发。 当他在为自己和黎溪的关系就此前进一步而沾沾自喜的时候,等来的却只有一句冷淡的“帮我买紧急避孕药”。 他以为被判出局,可狠心抽身的时候,黎溪又拉住了他的手。 狂喜吗?倒也没有,更多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因为他们至少还能藕断丝连。 就算不爱他,黎溪也离不开他,这就够了。 建温室花房的时候,他捡起被雨水打落的花朵,带回书房,锁上门,一瓣一瓣地撕下来,心里念念有词:“她爱我,她不爱我,她爱我,她不……” 最后一瓣了,他换了个词:“她不会不爱我。” 从那天开始,他学会了自欺欺人,果然过上了无比舒坦的日子。 唯一需要烦恼的,是连家对他和明远发起猛烈的攻势。 很没有新意的,他在曼哈顿某间蛋糕店门前排队的时候,一把匕首捅向他的心脏,幸好他反应够快最后只被划伤手臂。 他不想让黎溪知道一点端倪,留在美国养伤,还提前了让她继续学跳舞的计划。 果然,黎溪一听到可以继续跳舞,立刻扔掉电话在那边欢呼,还得意洋洋地问:“沉君言,你是不是也被我舞姿折服过?” 说没有那是假的。 黎溪上高中后就再也没有练舞,而她上最后一节舞蹈课时,是他开车去接她放学的。 他刚把车子停好,黎溪的电话便来了,让他直接到舞蹈室来。 那天他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占据了整面墙的镜子里,一袭粉纱裙的黎溪。 她说:“哥哥,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跳舞了,所以我希望看到的人会是你。” 说完,她甩了甩长长的水袖,踏着古筝的乐声,轻盈跳跃。在游龙惊鸿中,她的眼睛从未离开过他的脸,秋水盈盈,弱柳扶风,在舞曲停奏的那一秒,旋转倒进他的怀里。 当晚他又做起与她痴缠的美梦。 不能想,想也是罪过。 他唔了一声,故意调戏:“我只是想和你尝试更多姿势而已。” 听罢,黎溪立刻翻脸挂断电话,他笑出声音,没多久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会让你知道,不继续练也会有更多姿势的。】 看往以后,他感觉伤口也不疼了。 可现在回想,他只有悔恨二字,如果不是他的安排,黎溪不会进舞团,没有舞团,就没有巡演,没有巡演,处心积虑的程嘉懿就没有出场机会。 如果一开始就把自己付出的全部展示,带伤回到黎溪面前,那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只可惜,就像她说的,人生没有如果。 所以抓紧现在就好了。 解决掉刘北习后,他立刻驱车赶往桐县把黎溪接回身边,当他看到路边小店里的黎溪亲吻程嘉懿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会立刻跳下车抓走黎溪。 可第一个浮出的情绪依旧是他的老朋友——自卑、惶恐不安。 司机问他要不要下去时,他只敢关上车窗扮演一只蜗牛。 太安静了,静得连他心跳都要响彻整个车厢,他闭目养神,疲惫开口:“开个广播听一下吧。” 司机颔首,点开自己常听的频道,几声吉他拨弦声。 “我很单纯,甚至天真。 说帮你挡子弹都真的上心。 也许低能,甜蜜时讲责任, 令你不敢再靠近,只想脱困。” 从后视镜看到他睁开眼睛,司机连忙要换频道,而他先一步开口:“这是什么歌?” 司机自然不知道,拿过手机打开听歌软件识曲,不过几秒就有答案。 “叫《恐怖情人》。” 他笑了:“不用调频,继续吧。” 之后他把黎溪带回老宅,在监控室坐了整整一晚,在天光鱼肚白的时分,拿出手机播放在车里听到的那首歌。 他发过誓,说永远不会算计到黎溪身上,但这次,他决定要做这一个恐怖情人。 眼前的画面不断流过,酸涩的眼眶让他疲于再看,但耳边总有一把让他眷恋的声音在呼唤他。 “沉君言,我今天捐了五十万到你住过的福利院了,还成立了一个基金会。我本来想叫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基金会的,但是律师告诉我太长有点浪费墨水和白纸。嘉懿也说听起来很傻,所以我就改为黎溪基金会了。” “……”谁能告诉他这两个名字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唉,骗你的啦,是叫溪言基金会,取自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但xi是我的那个溪哦。至于为什么溪要在前面,当然是因为你说你要入赘到我们家啊。” “啧,就因为要遵守诺言,我一直戴着你的戒指等你醒来,程嘉懿都要跟我分手了。哦不对,其实是我先提的,所以他吃回头草的时候我就答应了。对了,如果你再不起来,回头草的草就是动词了哦。” “…………” “沉君言,我把你听得次数最多的那首歌听完了,甚至比你还要多出一次。我想告诉你,我不怕委屈。” 虚空突然狠狠震动,沉君言看到眼前流逝的画面渐渐消逝,万丈光芒从无数条缝隙里钻进来,照亮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庞。 “想你一世快乐不是错, 你不怕委屈,想我怎爱护你 也可。” 他也是时候起来,给予她一世快乐了。 —— 首-发:woo16.vip (woo16.com) 番外二缱绻星光下(1) 程嘉懿的爷爷是个童话故事家,如果要在“故事家”前加上一个定语去修饰,那可以用“清贫”或者“童心未泯”去形容。 从他记事开始,家里总是养着很多小动物,但养得最多的还是毛茸茸的小猫咪。 奶奶说,爷爷刊登在杂志上的第一个童话就是写猫咪的故事,要求全家人都要特别善待小猫咪,为此他还打过不少狂犬疫苗。 他父母很早就出埠去做生意,教育他的是崇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爷爷,所以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还是第二名追都追不上的那种。 小学毕业的那个夏天,他收到了爷爷送的毕业礼物,一个天文望远镜。 桐县没有空气和光污染,一到晚上漫天星辉,爷孙俩搬来两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边吃西瓜一边数星星。 “爷爷希望你脚踏实地,仰望星空。” 程嘉懿弯腰凑近寻星镜,里头没有瑰丽的星云,想象中的璀璨星辰也只不过像一点烛光,不足以令他发出一声惊叹。 他惊叹的是,这样小小一台望远镜,竟然能把远在天边的月亮看得一清二楚。 这样说完以后,爷爷哈哈大笑,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既然你没有我的浪漫情怀,以后就学天体物理,发展航天事业吧。” 程嘉懿记住了。 若小小的桐县都走不出去,又谈何飞上天空。 他更加奋发读书,哪怕肩负着家里大部分家务,哪怕坐在书桌前直到深夜,他也没有过一点放弃的念头。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以状元之姿走过了中考的独木桥,被桐城一中录取,往头顶的天空迈向了一小步。 大城市的教育资源非一般小县城能比,程嘉懿来到桐城才发现什么叫山外有山,更坚定要继续往高处走的信念。 他珍惜在一中度过的每一秒,参加所有能参加的竞赛和活动,从开学摸底考第十名,直接蹿升级第一并常年稳坐。 他就像一棵努力生根的植物,争抢着吸收这十几年缺失养分,无暇再理会其他。 例如某些看向他时暧昧的眼神。 他学习成绩好,拉其他同学一把很应该,所以任何人来问他题目,他都一一耐心解答,丝毫没有发现,这些“任何人”里有好多张面孔几乎天天出现。 所以当前桌调侃他的时候,他还茫然地皱起了眉头:“我没注意脸。” 前桌做作地露出惊诧的表情:“班花的脸你都没注意?”他啧了几声,“我都好奇你是不是想找个天仙当女朋友了。” 程嘉懿抽回前桌手上的竞赛真题:“我没打算读书时候交女朋友,所以你别给其他女生递情书了。” 自习课刚开始没多久,还有不少同学还没静下心来,窸窸窣窣地说话聊天,程嘉懿恍若未闻,按了按手表倒计时器,开始做题。 前桌还在滔滔不绝:“暴殄天物啊,你知道吗?你已经成为隔壁国际高中的荣誉校草了,不谈恋爱多可惜啊!男人的青春很短暂的,阿懿,听哥的,好好谈一场恋爱,感受一下恋爱的酸臭,不对,是香甜,你就会食髓知味,难以自拔了。” 程嘉懿好心提醒:“班主任来了。” “阿懿,你这就不对了,你头也没抬怎么看到班主任呢?你别嫌弃我烦,女孩子的手牵起来是真的软,软得你都能硬起来……” 班主任合时出现打断他猥琐的话语:“什么硬起来?” 前桌脑袋上仿佛有个开关,班主任的手一按下来他立刻僵硬在位置上:“我说我立志要考清华的心硬起来了!” 说完飞快把身子转回去,但还是难逃被拉到走廊训话的命运。 程嘉懿幸灾乐祸笑出了声音,然后肩膀就被人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 “程嘉懿。” 他回头,只见那位他认不出脸但听说是班花的女同学半蹲在她后方,指了指习题上的填空,“这里我不太懂,你可以给我讲解一下吗?” 习惯使然,他下意识要接过试卷,但想到前桌反常的唠叨,伸出去的手拐了个弯,指了指正在倒计时的手表:“不好意思,我在计时做题,暂时没空,你可以问一下其他人。” 班花脸上流露出淡淡的愁容,但很快又甜甜一笑:“好吧,那你加油。” 过了一会儿,她又回到他面前:“那我以后可以来问你吗?” 这种事情他遇到太多了,程嘉懿指了指前桌:“这阵子我都会忙着竞赛的事,有事情你可以问他。” 物理几乎次次满分的他指了指前桌空出来的位置:“他比较擅长物理。” 只差没把“别来”两个字凿在头上了。 两年时间过得飞快,程嘉懿房间里渐渐被他的奖状和奖杯挤满。 在高叁寒假来临前,他收到了梦寐以求的保送生拟录取通知书。 回桐县的当晚,爷孙俩又在院子里摆弄望远镜,爷爷拍拍他的肩膀:“一定要发奋学习,做一个受人敬仰,能造福社会的科学家。” 他郑重点头,抬头看穹顶最耀眼的星:“我会的。” 我会成为人类群星中的一颗。 如果他那天没有走进那家酒吧的话。 那天他回家路过一间酒吧,看到班花被隔壁班的人拉了进去,他感觉不对劲,连忙走过马路跟上去。 酒吧是会员制的,保安将他拦在门外,他指了指刚才被拉进去的人:“刚才那位女生也不是你们的会员,那你进去帮我带她出来吧。” 保安被他噎了一下,不想和顾客发生冲突,大声反驳:“她朋友是会员制所以能进,那你也找一个会员朋友就能进了!” “那我是他朋友他能进了吧?” 尾音微微上扬的女声在背后响起,程嘉懿回头,后头站着一群人,而说话的人被簇拥在中间,挡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卷翘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 保安听声音就看出了来人,连忙鞠躬:“黎小姐的朋友当然能进,请。” 他正要道谢,可女生丝毫没有要听他半句感谢的意思,越过他目不斜视走进了酒吧。 真是个任性随意的人。 酒吧很大,灯很少,卡座的椅背又高,程嘉懿绕了一圈都没找到班花的身影,正想再绕一圈的时候,吧台那边传来一阵阵热烈的欢呼。 “黎溪,这一轮你能喝赢我,下周在香港佳士得拍卖的卡地亚LYRIDES项链,我就不跟你抢了。” 程嘉懿抬头看去,吧台上放了两排岩石杯,一共二十只,而右边那一排前坐着的正是刚才放他进来的那位女生。 黎溪坐在高脚凳上,穿着短裙的她露出两条白皙笔直的长腿,慵懒地靠在身后的男人身上,轻挑起眉梢,绝代芳华。 “你抢得过吗?”她手指划过杯口,又仰着头去亲男人的下巴,“不管是项链,还是男人……” 她转了个身,软弱无骨地趴在男人的肩头,无辜地看着宣战的人:“你都抢不过我。” “你!” “当然,你想当手下败将我也不会不答应。”她坐直身子,对酒保打了个响指,“倒酒,倒计时,我看看这次能不能破纪录。” 整个酒吧因为她全场安静下来,二十杯酒准备就绪,在酒保一声哨声后,比赛正式开始。 “砰——” 玻璃撞击大理石的声音清脆响亮,程嘉懿盯着黎溪的右手。 拇指和无名指扶着杯身,中指和食指按在杯垫上,狠狠一敲,澄洁的透明液体顷刻沸腾起满杯气泡。 接二连叁,速度越来越快,欢呼声如同海浪,而她不受影响,姿态优雅地仰头饮尽所有酒液。 她坐在那里,目光平静,呛口的烈酒在她眼里不过矿泉水。 因为她比酒更烈,她是酒精点燃后的火焰,跳跃着生动着,燃烧全部看客。 包括他。 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女生,她恣意,目中无人,她妩媚,天真无辜地做着一切坏事,她叛逆,她也……危险。 而人遇到危险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离,所以程嘉懿跑了,直到第二天看到班花安然无恙坐在教室,才恍然记起昨晚自己进去酒吧的原因。 他知道应该把昨晚的所见所闻当成一个梦,而黎溪的出现于他而言不过是一朵转瞬即逝的烟花,很美,但不是他能留住的。 惊艳过就够了。 可鬼迷心窍的,某天晚修放学回家,他并没有走往常走的那条路,反而绕了一个大圈,故意经过那天经过的酒吧。 结果只会是落空。 走出那条街的时候,他发誓不会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走回旧路,早点回家洗澡复习才是正道。 结果第二天他还是绕到了那家酒吧前。 他望向对面马路,如黑盒一般的酒吧前停满了荧光色的超跑,守在门口的保安还是之前拦他的那个。 “喵……” 一声可怜无辜的喵叫唤回他的注意,程嘉懿看向右手边的巷口,一只瘦弱的奶牛猫,圈在山竹形状爪子边上的尾巴末端一甩一甩。 他想起了爷爷的谆谆教诲。 要爱护猫,更要脚踏实地,仰望星空,不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饿了?”他走过去蹲下,下意识摸口袋,没有猫粮,又用手指勾了勾猫下巴,“等着,我去给你买吃的。” 猫又叫了一声,果真乖乖趴下不走动了。 他走到便利店买了一小袋妙鲜包,返回巷口,那奶牛猫竟然还在,一见到他来,立刻从地上起来,冲他喵喵叫。 趁猫低头吃东西的时候,他摸了摸软乎乎的猫脑袋,不知是对猫说还是自言自语:“吃得这么急,肯定饿了很久了吧,要不以后每一天我都来喂你,好不好?” 猫没有应他,但他已经给自己定好了计划。 连续一周,程嘉懿每天都带着一小包猫粮去喂猫。但烟花始终是烟花,哪能抬头就看见。 机会总是在毫无防备又不经意的时候落下。 小猫在他的喂养下一点点圆润起来,就在他考虑要不要给猫咪换种猫粮时,他拐了个弯走到路口,一抬头,撞进了一幅瑰丽的画面中。 黎溪倚在路边栏杆上,路灯照在她查特酒绿的偏光丝绒裙上,自带清辉,不知在等候谁。 不能失态。 他深呼吸一口,抬头挺胸,像她上次一样目不斜视向前行,奶牛猫一看到他来,立刻从地上起来,走到他脚边竖起尾巴叫唤。 他单膝蹲下,从书包里拿出一小包猫粮,倒出一点在手心,递到小猫的嘴边。 如果离得近,或许就能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和他看似心无旁骛的眼睛有余光飘向着对面马路的人。 他看到黎溪站直身子,翻过栏杆,快步向他走来。 手心紧张得渗出了丝丝冷汗,直到黎溪走到她面前,他才假装不经意抬头。 裙摆停止晃动,她站在了他面前,灿烂一笑,然后伸出右手:“同学你好,请问可以我对你一见钟情吗?不行的话,日久生情可以吗?” —— 小程的番外应该会分成叁个部门,明天十一点见mua~ 番外二缱绻星光下(2) 程嘉懿遇到过很多次当面表白,但这般直接到离谱的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结局都一样——他不会接受。 他要的是专一和认真,虽然在酒吧那惊鸿一瞥是他人生唯一一次乍见之欢,也不否认黎溪让他念念不忘,但也没疯狂到要接受她这玩笑性质的表白。 她给不了他想要的感情,还不如尽早断了自己的幻想。 他从地上起来,垂眸认认真真将她的脸印在脑海里,绕开她和猫径直离开。 但“不纠缠”只是他自己单方面的意思,不代表黎溪会就此放过他。 一周还没过完,黎溪要追他的消息传遍了两所校园,风风火火,一如她在酒吧玩Tequila Bomb的样子。 嚣张,浓烈,不讲道理。 入学没多久他就听过黎溪的大名,褒贬不一,但贬的更多,褒的也只有长得好看,身材好,家世好这几点,跟评价一个昂贵的花瓶没什么两样。 而贬的,有些难听得不堪入耳,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他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阿懿,黎溪追你这事儿,你不会放在心上的,对吧?” 程嘉懿抬头,前桌和前桌斜对面的班花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生怕他会摇头否认。 他沉默了几秒,反问:“你好像很怕我会答应,你暗恋我?” “屁!我宇直!”前桌慌忙瞟了班花一眼,硬着头皮问,“你没听说过吗?黎溪这人随便得很,只要是男人她都要呢!” “你不就没有吗?”他翻了一页书,“还是说你不是男人?” “……”前桌被他噎住,“阿懿,你不会真的……” “不会。”这次他回答得响亮坚决,“我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然而说完没多久,这位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很快就蛮不讲理闯进他的世界。 学校图书馆会在午休时间开放给高叁学生,程嘉懿虽然已经拿到拟录取通知书,但他还是想看看自己能考出什么分数,是以没有分毫放松的意思,在别人休息的时候依旧发奋做题。 “好巧哦追求对象。” 旁边的座椅被轻轻拉开,愉悦的声线也压低着在他身后响起。 程嘉懿回头,穿着藏青色西装外套和红黑格子百褶裙的黎溪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 他认得,她身上的是隔壁国际高中的校服,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 “你们学校的墙有点矮哦,我随手一翻就过来了,就是躲你们午休巡查的老师有点麻烦。” 说完,也没等他回答,从单肩包里抽出一本笔记本,啪的拍在书桌上:“嘉懿,我可以叫你嘉懿吗?” “……”你都叫了还问我做什么? “我听说你已经被保送了,那你学习肯定很厉害吧?” 要问问题是吧?那我用没时间的借口打发你就好。 他这样想,正要开口,黎溪却往他的方向拉了拉椅子,端正坐好:“那我要多靠近你一点,让你的学霸气息多熏陶熏陶我,保佑我能考个好大学。” “……” 写划的笔触停了下来,黎溪整个身子靠向他:“嘉懿,我打扰到你了吗?” 他低头,黎溪立刻鼓起腮帮子眨了眨眼睛,水汪汪的:“所以你要赶我走了吗?” “黎同学。”他往后挪了一下,落在手臂的长发溜走垂下,“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不必要的时间,好吗?” “可是嘉懿你对我来说,和时间一样宝贵啊。” 程嘉懿深呼吸一口,提醒:“同学,你只见过我一次。” 怎么他就和时间一样宝贵了? “是啊,一见钟情嘛,我说过的。” 话说不到一处去,程嘉懿选择放弃游说,冷着她让她知难而退。 可那个中午,黎溪把带过来的漫画书都看完了,他却连一页习题都没完成。 他在很多人口中听到过黎溪是怎么追求别人的,无非四个字,死缠烂打。 方法他听过不少,黎溪也在这一个月里印证了不少。 每天早上天没亮,她就在他楼下买好早餐等他下楼,然后邀请他上她的车一起回学校。 程嘉懿没拿早餐,也没上车,听着英语听力径直离开。 每天晚修放学,黎溪总会在校门口等着他,一看到他的身影,就笑着跑到他面前,借故挽着他的手臂撒娇:“我们有十二个小时没见面了,你想我吗?我好想你哦。” 他抽回自己的手臂:“我在想最后一道数学题怎么就被老师扣了一分呢?” 叁月十四日,白色情人节,他拉开凳子,座位上多了一个黑色的礼盒,左上角一个黑色白字的蝴蝶结。 Montblanc. 礼盒下还有一张贺卡,他打开,黎溪端正的字飘逸在纯白的厚卡纸上——你比时间更宝贵。 恰如其时,裤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黎溪的消息,一段语音。 他插上耳机点开播放,黎溪的声音郑重而温柔:“嘉懿,这只表出自宝曦系列,是希望你看到这只表就会想到,送你礼物的那位宝贝也叫‘xi’。” 不得不说,黎溪的追人方式的确能满足人所有向往浪漫的心思。 但可惜,他不想要和别人一样的,他只想要那一个独一无二。 他同样语音回复,冷漠无情开口:“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要,以后也别再送,我说过我跟你没有任何可能,因为我不喜欢你。” 一向聒噪不停的黎溪竟然不再回复,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在校门口等晚修放学的他。 国际高中比他们要早放学,程嘉懿走到黎溪学校前,里面早已乌黑瞎火。 黎溪若有心躲他,又怎么能让他轻易找到。 回家路上还有只猫等着他去喂,程嘉懿不再傻等,背好书包踏上归途。 还是同一个地点,他刚走到路口,黎溪的身影又撞进了他眼里。 只不过这次,她很狼狈。 她跪坐在他喂猫的地方,双肩颤抖,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呜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黎溪?”他快步跑过去,还没蹲下就看到她怀里抱着一只毛茸茸的动物,黑白相间,正是他每晚来喂养的那只奶牛猫。 “嘉懿……”黎溪抱着猫回头看他,梨花带雨,眼眶通红,显然已经哭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今天到对面酒吧玩,牛牛看到我出来,奋不顾身地跑过来,然后被车撞到了……” 哭声再次打断话语,黎溪身上的白衬衫裙早就被血染红,她手臂,她下颌,所有与猫相贴的地方也是干涸的血迹。 “嘉懿,如果我没有来酒吧,牛牛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牛牛是黎溪擅自给奶牛猫起的名字,她每晚都会跟着他来这里逗猫,对牛牛的疼爱绝对不比他少。 血早已冷却,可她的眼泪依旧滚烫。 程嘉懿蹲下,想抬手摸摸她的发顶安慰,可黎溪突然转过身,连人带猫扑进他怀里。 “嘉懿,我知道你在怪我的,牛牛也肯定怪我。我不应该跟你赌气就跑到酒吧这里来,害死了牛牛,对不起,对不起……” 他哭笑不得:“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但我听出了你在怪我。” 哭过以后,黎溪体温上升,薄汗渗出她裸露的肌肤,腻滑湿热贴在他身上,暧昧弥漫。 “错的是不长眼的司机,不是你。”他撩开那些黏在她脖子上的湿发,“而且牛牛愿意跑过马路找你,它肯定很喜欢你,所以不必担心它有没有怪你。” 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头,从她怀里抱起软趴趴的牛牛:“像你说的,如果我没有惹你生气,你怎么会到酒吧来,所以我也是过错方。” 黎溪抬眸看了他一眼,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细声怨怼道:“你知道就好……” 她走前一步,手攥住他的衣摆,上半身倒进他的胸前:“以后不准再对我冷言冷语了,不然牛牛在天之灵不会放过你的。” 程嘉懿浑身僵硬,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只能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后退一步避开了她。 不然急促的心跳就被听见了。 他们在路口小公园找了块地将牛牛葬下,黎溪还撒了几颗猫粮在土堆前,才站起来和他并肩而立。 “嘉懿,你肯定听过我不少不好的传言,我也不打算辩解些什么。可是你要相信,我对你是认真的。” 这次,程嘉懿不再逃避,开门见山问她:“你为什么喜欢我?” “一开始我的确是为了好玩,直到今天早上我都是觉得好玩。”她又蹲下,摘了几根草插在土堆上,“但你说不喜欢我的时候,我有点伤心。当然,赌气和不甘更多。可是刚才你抱着我安慰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你跟其他男生都不一样。” “不对,其实一开始你就跟其他男生不一样。你会特地绕远路喂流浪猫。喂,别这样看我,这一带我熟得很,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家到你学校有近路。而且对待感情也很认真,也不会因为我是有钱人就可以害怕我或谄媚我,你不卑不亢的样子太好看了!” “……”他静了一秒,“所以你看中的是我的脸?” “唉哟,是一见钟情啦!” 他转身就走:“是见色起意。” 还没走出公园门口,身后的黎溪突然揽住他的腰:“嘉懿,手表我可以收回去,但你不喜欢我的话也要收回去!” 她软绵绵地用脸颊蹭了蹭他:“我不准你不喜欢我……” 自这个拥抱开始,黎溪给他的再也不是那些和别人一样的东西。 她不再大清早开车到他家楼下送早餐,也不再送他价格不菲的礼物,取而代之的,是每天放在他抽屉里的拍立得照片。 无一例外,全是偷拍,有些连他自己都没看出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拍的,还在每一张相片背后都写上不知道在哪里找回来的土味情话。 从那以后,程嘉懿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期待今天会收到怎么样的相片。 黎溪把相片藏得很隐蔽,就跟传密报一样,每天都需要他左找找,右找找,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他甚至开始想,要不要给自己一个机会,放胆和黎溪疯一次,也不枉年少轻狂。 但上天偏要和他作对,偏要让他爷爷在黎溪生日前一天到桐城找到,偏要在帮他收拾房间时看到那一沓他妥帖收藏的拍立得相片。 番外二缱绻星光下(完) 躺在病床上的那一个月,程嘉懿总是反反复复地想,如果那天爷爷没来,他没有失约于黎溪,那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他去了黎溪的成年派对,黎溪就不会深夜到云海通津找他,那些绑匪就没有可乘之机。 那个混合着奶油香甜的吻还残留在唇上——虽然他的唇因为伤痛早已干裂起皮,只剩痛觉。 幽静得恐怖的ICU只有跳动的机器声,灰暗,冷冰,与世界隔绝,恍惚中好像还看到了死神的镰刀横在他脖子上,没有氧气供给生命,眼睁睁看着所剩无几的体力逐渐流逝。 这个时候,他只能靠着这个吻苦苦支撑。 那场绑架里遭受的一切他记得一清二楚,很痛苦,但不愿忘记。 只因这场苦难中有玫瑰盛开。 黎溪签下声明后,那些人并没有放过他们二人。 他们是名副其实的亡命之徒,真正想要的,是黎溪和他的命。 他们恐吓黎溪,精神折磨她,要她亲眼看着喜欢的人死在眼前,最后再送她到地狱。 程嘉懿还记得顺序,先是拳打脚踢,后来他们觉得不够解气,再用木棍。 等到木棍都被打断的时候,一根遗忘在尘封角落的铁管重新得到关注,被已经杀红了眼的人捡起来,对着他的头顶重重击打,他当场就晕死过去。 一盏摇晃的大灯下,风雨如晦,很安静,也很喧闹。 喧闹的是黎溪歇斯底里的求饶和惨叫,而安静的,是他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他不发出一点声音,是无声的反抗,想告诉那些人,他是打不死。也想让黎溪知道,他还一点也不痛苦,他还能忍受。 眼前一片空白的时候,没有痛觉,五感尽失。 那些人打累了,将他们两个扔到第叁个房间,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黎溪爬到他身边,眼睛还在流泪,但早已视死如归:“嘉懿,我死了他们就不会为难你了。” 他连忙抓住黎溪的手,艰难摇头:“你死了,我也不独活。” 那片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刀片被扔到了一旁,哐当一声,掷地有声。 黎溪抱着他伤痕累累的身躯,失声痛哭:“嘉懿,这一秒我为你放弃所拥有的一切。我不求你偿还,只求你多活我一秒,一秒也好!” “嘉懿,我爸跟我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要坚持住。你还没找我兑现校运会的奖品呢!” 是了,黎溪说他校运会跑赢了,就送她全家最贵的东西给他。 “所以,奖品是什么?” 她握住他的手:“是我啊,你想要吗?” “要。”他很想给出一个坚定的回答,只可惜早已气若游丝,只能不断强调,“我要的……” 其实他眼皮早已沉重得无法支撑,但为了这份礼物,他只能继续坚持。 昏昏沉沉的时候,他一时觉得自己身处千里冰封的雪域,下一刻又落入了火山地狱,不知道多了多久,耳边传来低沉的人声。 “大哥,条子好像找过来了,我们要不要转移地方?” “转,今晚就走,先把这小子弄死扔掉。” 一条毛巾捂住了他口鼻,一下手便用尽全力,使劲将他闷死。 残存的意识随渐渐消失的氧气一点点散去,程嘉懿立刻屏住呼吸,四肢放松,做出假死的模样。 那些人将他扔到车尾箱,颠簸了十来分钟,他就被扔到一片软湿的泥地里,等脚步声和汽车声随风消逝。 终于,万籁俱寂,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繁星。 身上的伤又痛起来,痛得他无法动弹,只能仰望着天空,数星星的闪烁次数,等待体力恢复,也向繁星许愿。 他愿意一命换一命。 在眼睛开始分不清萤火还是星光之际,宇宙终于施舍了他万分仁慈,夜归的路人发现了他,他拼着最后一口气,说出了在心中默念了千百次的名字。 黎溪。 除颤仪的电流通过心脏,钢钉打进他小腿和手臂,肺部出血窒息休克…… 他经历了无数次命在旦夕,性命每每亮起红灯,他总是想到最后一次看到的那片星夜。 无论如何,也要和黎溪一起看,带她回桐县,在他的家,用那架老旧的天文望远镜看。 就靠着这样的信念撑过了一百六十八个小时,他终于渡过了危险期。 可等着他的,只有一张无情冰冷的支票。 那个人顶着黎溪的名字来到他的病房,趾高气扬地对他说:“这是我们家小姐给你的,你拿了钱就有多远离多远,别再跟黎家扯上任何关系。” 那时他已经从ICU病房转到普通病房,但肋骨骨折,一提气就痛得犹如一把刀捅进胸口。 他艰难起身,咬牙撕烂那张薄薄的支票,将纸屑扬向那些人,低吼一声“滚”。 人是赶走了,但伤口再次裂开,他躺在床上,看着发黄的天花板,又把之前所有的可能推翻。 就算他去了黎溪的派对又如何?他跨越得了二人的阶级吗? 不能。 甚至他连黎溪能不能兑现所有承诺都不能完全把握,谈什么万种可能。 幼稚又滑稽。 出院的那天,不管是电视还是报纸,都在报道本城富商黎崇山猝死的新闻,头版头条,铺天盖地,想忽视都难。 回到家,他翻转背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出,一张支票翩跹而下,而电视上,明远新任总裁沉君言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自己正式接管黎崇山所有产业。 而那张支票上的签名,正是这位接班人的名字。 侥幸心态死灰复燃,他从抽屉底下拿出一沓拍立得相片,一张点燃一盏熄灭已久的霓虹,一共四十六章,使他的世界重新恢复秩序。 他不信黎溪这么绝情。 黎崇山下葬的那天,他拄着拐杖冒雨来到墓园。 墓园从门口开始就有保镖把守着,他只能站在停车场旁边等候。 豆大的雨点打湿他的裤腿和衣袖,连雨伞都承受不起这瓢泼的大雨。落下的水渗入还未痊愈的伤口,刺痛着他每一寸神经,形销骨立,摇摇欲坠。 一道蓝紫色的闪电后,半山上的黑伞鱼贯而下,而走得最快的那一把伞下,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抱着一个纤弱的身影,面容凝重,动作轻柔。 是那位接管黎崇山所有产业的男人,沉君言。 他怀里的黎溪虚弱枯槁如树上失色的残枝,又像单薄的纸,轻轻一碰就破碎成干渣,随风而逝。 又怎么有力气找人将他赶走? 他正想上前,可还没跨出一步,守着旁边的保镖立刻上前将他拦下,直到载着黎溪的车远远驶离,拦着他的人才从收手离开。 荒唐的念头就是那个时候产生的。 大学四年,程嘉懿几乎每天都关注着黎溪的一举一动,他知道她复读了一年,考上了桐城最好的大学,没有住宿,一直走读,但住址没人知晓。 也无人能近她的身,除了沉君言。 大二的时候,他爷爷去世,临终前还死死盯着他,指了指放在角落的天文望远镜。 他知道,爷爷是想让他记起小时候的宏图大志,但程嘉懿只想到那片许过愿的星空。 他的傲骨,早就在那场绑架里折断了。 大四实习的时候,他回到了桐城,花了不少人脉和力气,终于找到了和明远合作的那家安全顾问公司。 能和明远合作的公司绝非泛泛之辈,入职考试相当严格,比他资历高,能力强的多如牛毛,而他一个新丁要做万里挑一,可谓难于上青天。 前期的体能测试还能咬紧牙关拼过去,但格斗的比赛考验的是实战操练,他没有十足的信心能顺利夺得宝座。 很不幸的,他第一场就遇到了在役拳击手。 没有人看好他,连对方在上场前都对他露出轻视的笑。 但很可惜,他要让所有人都失望,因为他只能赢! 只有赢才能重新站在黎溪面前,问她支票的事,问她承诺能不能兑现。所以……他只能有一种结局——赢! 那一场比赛打得连裁判都觉得残忍,好几次抬手叫停,问早已头破血流的程嘉懿要不要认输。 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扶着栏杆起来,再次挥拳。 挨打而已,他四年前只剩一口气也没有认输,现在又算得了什么? 马步刚扎好,拳头再次砸向他的鼻梁。 这次他不再犹豫,怒喝一声,弹跳而起,飞身踢着对方的下颌,在对方倒下的一刻,他也轰然跪倒。 在一片欢呼喝彩声中,裁判抓起他的手高高举起,成为公司第一位被破格录用的保镖。 热血流过眼睛,染红了目睹的一切,就当是世界为他的胜利而欢呼。 公司的合作方很多,但只有两种人才能被派到明远工作,一是资历最久的,而是最顶尖的。 他没有时间再等,只能挑最艰苦的工作努力晋升。 不过一年时间,他终于等来了明远的橄榄枝。 当天面试的人是沉君言,和五年前相比,他锋芒更甚,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众人,沉着地问:“你愿意为雇主挡子弹吗?” “我愿意!” 他是第一个回答的人,没有敷衍,坚定从容,视死如归。 “先生,这是你的酒。” 回忆被打断,程嘉懿抬头,一位梳着高马尾的女侍应生送上他点的地狱龙舌兰。 他叫住准备离开的女侍应,指了指在舞台上表演的乐队:“你们这里可以点歌吗?” “当然可以。”女侍应拿出一沓便签递给他,“你把歌名写这儿,只要不是太冷门的歌主唱都是会唱的。” 程嘉懿说了声谢谢,接过纸笔,犹豫了一秒,利落写出一串英文。 Just One Last Dance. 在那个幽暗潮湿肮脏的库房里,黎溪抱着鲜血淋漓的他,低声吟唱: “Just one more chance Hold me tight and keep me warm Cause the night is getting cold …… I'll never forget how romantic they are ……” 那时他们都不知道有没有明天,所以黎溪都只唱乞求的那些段落,分离的部分全部隐去,给他继续支撑走下去的力量。 也是他这些年能一直坚持的理由。 和黎溪的最后一支舞都还没有跳完,他怎么可以独自抽身。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枚被拒绝的钻戒,主钻在酒吧迷离的灯光下依旧璀璨,从未灰心。 “先生是要求婚吗?” 程嘉懿下意识合起手掌,回头,是刚才的女侍应。 “求过了。” 求过了戒指还在,那就表示…… 女侍应反应过来,立马捂住嘴巴,又见面前的男人通透地笑了笑,放下一张绿色纸币:“但我不会放弃的。” 走出酒吧,马路对面卖唱的小伙背起吉他,站在麦克风前,从声调平缓唱到声嘶力竭: “I can't believe I'm standing here Been waiting for so many years …… Baby, tell me how can I tell you That I love you more than life ……” 我该怎么告诉你,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 那就以行动,以深情。 红灯转为绿灯,程嘉懿迈开长腿,全力奔向来时的路。 我这么辛苦重新来到你面前,你也还在原地,为什么还要挥霍会轻易流逝的时间去争吵。 医院的大门近在眼前,程嘉懿咬紧牙关,百米冲刺般跑向住院部大楼。 这一刻,还有余生每一刻,他都想让黎溪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叫什么。 Love To Be Loved By You. 我愿意你爱我,以任何一种方式。 —— 首-发:po18gw.vip (ωoо1⒏ υip) 番外三又一场夜雨(1) 沉君言在长久昏迷中醒来的前一刻,黎溪戴上了程嘉懿那枚去而复返的戒指。 那晚她趴在沉君言病床上睡了过去,很浅,所以肩头有重量压下来的时候猛然惊醒。 “吵醒你了?” 程嘉懿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头,揉了揉眼睛,动作自然地搂住他的腰。 “嘉懿,我们永远都不要吵架,好不好?” 他俯身将她揽入怀中,嘴唇印在她柔顺的长发上:“我们各退一步,我可以陪你等沉君言醒来再谈感情的事,也不逼你摘下他的戒指。但你同样的,你也要戴上我的戒指。” 黎溪将他抱得更紧。 不同于沉君言送给她的那场求婚,昏暗的病房里,只有仪器运行的声音,没有万众欢呼,没有鲜花没救两人面对面站立,不浪漫,不震撼,但黎溪眼眶却酸痛得直涌起迷雾。 被程嘉懿体温捂暖的戒圈比她皮肤还要暖,一点点推进她微微颤抖着的手指,不松不紧地圈住她左手中指,不至于让她难受,也没法轻易挣脱。 黎溪动了动手指,走前一步,再次抱紧程嘉懿的身躯。 “嘉懿。”她用脸蹭了蹭他坚实的肩膀,“谢谢你,愿意回头来找到我。” 感谢他愿意回头,愿意在看不到结局的时分,依旧耐心等待那个暂时消失的她。 尽管那个她一点也不完美,残缺如初一的月亮,像弯弯的眉毛,也像锋利的镰刀,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 夜很静,风雨也停,程嘉懿在吻过她脸庞后抬起头,一声不属于他们二人的低微咳嗽声在这片夜深人静中突兀而起。 “溪,溪……” 沙哑,虚弱,奄奄一息。 是沉君言的声音!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下一秒,程嘉懿就被无情地推开了。 那一刻他清楚地认识到,“两碗水端平”这个道理在日后的生活里根本不可能存在! * 到底是身壮力健的年轻人,在发出那声咳嗽后,沉君言的身体就像被注入了一针催化剂,不过几天时间就恢复了大半意识,连徐医生都不禁感慨一句钢筋铁骨真汉子。 明远还有堆积成山的文件需要她确认,连舒慧的事也没有结案,警方还时不时请她回去协助调查,每一件事都重要至极。 但随着沉君言的逐渐清醒,所有重要不重要的都要靠边让路。 放在床脚边的垃圾桶里堆了半桶核桃残骸,黎溪又从封口袋里摸出一个圆鼓鼓的核桃,放进夹子一压,核桃立刻碎开四瓣。 “张律跟我说,你醒得太不是时候了,连舒慧的案子还没打完,要是你一直晕下去,单故意杀人这条罪,他就有信心能让法官判她十年。” 张师兄是沉君言大学时认识的法律系才子,是明远合作的那家律所的合伙人之一,擅长打刑事案件。 沉君言看了看递到嘴边的核桃,核桃衣还在,皱了皱眉头,还是张嘴吃了下去:“你跟他说,就算判多少年我给的律师费还是不会变的,让他少想点阴骘事。” “放心,我已经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了。”她又掰开一块核桃放到沉君言嘴边,“一个月够久的了,要是再等下去,我就像施岚说的一样,迟早得进精神病院。” 第叁块核桃又要递过来,沉君言立刻抽出被子里的手,按住了黎溪所有动作。 和她右手中指上他的求婚戒指。 意识清醒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黎溪手上戴着他的戒指,只不过这一个月等待的痛苦把她折磨得衣带渐宽,圈口都大了。 “溪溪,我要的不是可怜同情,更不是哥哥妹妹的亲情。” 黎溪顺势从凳子上起来,侧身坐在床上,反手握紧他的手。 “我知道。”她微仰着头在他苍白的嘴唇印了印,“我不是小孩子,不至于连求婚戒指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左手的又代表什么? 这个问题从他清醒的那天开始一直郁结在心头,默念了无数次,却没一次能正经问出口。 这次也一样。 黎溪的嘴唇含上来的时候,他想要做的就只剩汲取她这场甘霖。 虽然沉君言神智早已清晰,但反应还是比摔伤之前要慢一点,也不能剧烈运动,忌大悲大喜。 黎溪细细的吮吸着他的双唇,不敢太过深入,感受脱下强势外袍的沉君言细致小心的温柔。 午后黄昏正浓,宁静的病房里喘气声渐深,黎溪撑在床褥上的手抚上沉君言的消瘦但依旧有轮廓的胸膛,分毫没有察觉窗外站了一个人 “咚咚。” 敲门声响了两下,程嘉懿直接开门进入。 黎溪听到声响,知道来者何人,若无其事地回头起身迎上去,懒洋洋地倒进程嘉懿的怀里,笑眯眯地说:“辛苦了一天,吃点核桃补补脑子。” 说着,她摊开手掌,将掌心最后两瓣核桃递给他。 程嘉懿低眉看了一眼,没有用手,低头就着她的手把核桃吃进嘴里:“明天你得回公司一趟,警方刚才派人过来,想跟你再次确认口供。” 沉君言醒过来快十天了,黎溪扔下的事情总得有人管,而作为她最信任的人之一的程嘉懿火线上岗,以董事长总助的职位处理明远大小事务。 “知道了。”她踮起脚尖在程嘉懿鼻尖轻轻一吻,“辛苦我们程总助了!” “咳咳——” 程嘉懿正要低头吻她的嘴唇,病床上的人突然无故咳嗽起来,听那声音,又假又用力,偏偏黎溪一听到就整个人紧绷起来。 “你别咳得那么重,要是抽到脑袋怎么办!”黎溪走过去拿起床头柜的水杯,还贴心地插上不锈钢吸管才拿到沉君言嘴边,“是不是吃太多核桃上火了?要不不吃核桃改吃核桃糊?” 一吻落空,程嘉懿双手插袋走近病床,风平浪静地看着沉君言,觉得自己才是上火的那个。 “沉总。”他停在黎溪背后,“介意我请教你几个问题吗?” 黎溪还恍然不觉战火已经燃起:“可是徐医生嘱咐过,不能让沉君言操心工作耶。” “……”程嘉懿来回轻扫她的后背,耐着性子解释,“不是工作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她懵懂地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沉君言笑了,抬手自己拿过水杯,也帮着程嘉懿赶人:“溪溪,我晚上想吃医院西门对面的烧鹅濑,可以帮我打包一份吗?” 两个人都要她暂避,黎溪撇撇嘴说了声好吧,才慢吞吞地拿起沙发上的包挪向病房门。 关门前还再次探头进来:“你们可不能背着我对我做坏事哦!” “知道了。”一站一躺的两个人异口同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锻炼出来的默契。 翻来覆去磨蹭了好一会儿,黎溪总算舍得离开。 程嘉懿站在窗户前,直到看见黎溪从大楼里出来,才转身面对沉君言。 “我猜沉总还没就戒指的事问黎溪意愿。” 沉君言放下水杯,嗤笑冷言道:“不知程总助有何指教?” 如果说黎溪的态度就是他们的筹码,那么这几天的沉君言就是绝对的大赢家,有足够的资本和程嘉懿谈判。 程嘉懿当然认清了现实,在黎溪自愿戴上沉君言那枚求婚戒指时,他早就失去了优势,不然怎么会冲动到逼去黎溪二选一。 难听点说,黎溪对他只不过见色起意,如果没有那场生死与共的绑架,或许在他高考后,这段感情就会无疾而终。 或许要比蒋烨好一点,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 但沉君言不同,先不说现在的,他和黎溪在同一屋檐下长大,又在孤岛过了五年相濡以沫的日子,他一个外人拿什么来比? 他不能忘记很多个晚上,那些他站在房间外,听着从房间里传出的阵阵缠绵,进退两难。 试过幻想里面的人是自己,也想过退却,这时黎溪一会儿离他很近,一会儿又远在天边,陷入痛苦的迷茫,不断碰壁,找不到出口,他再不想尝这种滋味。 “沉君言。” 夕阳吹响夜幕的前奏,程嘉懿背着溶溶落日,深沉如寂静的深渊,就算投进一块大石,也无声无息。 他摊开最后的底牌:“在比赛开始前,我们来做个约定,暂时结成联盟。” —— 首-发:po18xsw.com (ωoо1⒏ υip) 番外三又一场夜雨(2) 黎溪没有去西门对面的烧鹅濑店买东西。 她刚走出住院部大楼,口袋里的手机立刻震起来,一接通,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施岚那八卦魂燃烧的味道。 “阿溪,你跟程嘉懿玩掰了?” 黎溪沉默了一秒,心中惶惶,却只得强势开口:“你知道了什么?” 质问之后,施岚也跟着沉默,甚至比黎溪还要久,坦白:“我只是开个玩笑调侃一下……” 生怕黎溪借此发飙,她连忙补充:“如果没玩掰,他怎么突然取消明天和我的会议?”她划重点,“滨海湾这个项目他比我还看重,怎么突然放了我鸽子?” 滨海湾项目是沉君言和施岚父亲敲定的,没想到项目还没开始沉君言就先倒下了,这重担只能落在黎溪肩上。 这是她上位以来第一个重要项目。就算她是黎崇山的女儿,也有沉君言的全力支持,但如果做不出成绩来,照样会被其他股东赶下来,所以她能不能稳坐第一把交椅,就看这次合作能不能成功。 程嘉懿又怎么可能不紧张。 “还是说沉君言坐回第一把交椅,所以才……” 黎溪打断她毫无依据的猜测:“我没有这个意思,他也没有这个意思。” 沉君言一直没有主动提起工作的事,一是想表明自己没有想让她做傀儡的意思,也是想借此测试她的能力去到哪里,黎溪也不想辜负他的好意。 她抬头看向顶层,深橙色的余晖笼罩着紧闭的窗户,就像一层结界,阻拦她所有视线:“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俩在打什么主意。” 沉君言一直嫌弃烧鹅有一股肉腥味,怎么可能会吃烧鹅濑,只不过医院西门是距离住院大楼最远,想让她离开久一点,将谈判时间拖延得久一些罢了。 具体谈判些什么,除了她手上的两枚戒指,还能谈什么呢? 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她又跟施岚闲扯了一番,说得兴头转过身子,程嘉懿如青松般的身影随着从电梯出来的人群一并走出,萧萧肃肃。 然而又在看到她的时候,缓和下紧绷的线条,仿佛春风下的万物复苏,温柔写意。 电话那头的施岚还在吐槽昨天见的联姻对象有多奇葩,黎溪直接挂断电话,小跑着迎上去,然后双脚并拢一蹦,直直跳进程嘉懿的怀抱。 “程总助!”她双手夹住程嘉懿的脸,正颜厉色道,“明远集团最新规定,若员工被合作方投诉,本董事有权力对被投诉人进行处罚哦。” 程嘉懿低下身子让她掐,顺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拨正:“和施岚聊天了?” 黎溪嗯哼一声,扁嘴巴扮可怜:“你放了她飞机,她就以为我甩了你,我太冤了。” 她仰头去亲他微扬的唇角,懒洋洋地倒在他肩头,嗫嚅道:“我明明这么爱你……” 其实她也在不安,不止程嘉懿害怕,她也在害怕,害怕自己无法撼动他的原则,就此失去他这个人。 晚饭时分,平时最少人的小花园也人来人往,黎溪就这样软趴趴地靠在程嘉懿身边,不理会路人各种各样的眼光,只怕这一秒不抱紧,人就变成细沙从指间流逝。 “嘉懿,我们之间不能存在隐瞒。” 程嘉懿取过她背上的包单肩背上,发现比他想象中要沉,干脆背上肩上,牵起她的手往地下车库走。 “我明天要动一个小手术。” 黎溪脚步猛地停住,直接将还在往前的人拉回自己面前:“什么手术?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你这是通知我一声的意思吗!” 果然历练到位,连泪盈于睫也能高声质问。 “因为是临时起意的,又想当面告诉你,只能等到现在。” 恰巧走到一座假山前,程嘉懿拉着她的手走到背面。 “那你要做什么手术?有危险吗?需要我找医生吗?”说到最后,全然崩溃,黎溪扑进他怀里,“嘉懿,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我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一个人离开了……” 低声呜咽比放声大哭更能让人难受。 程嘉懿收紧双臂将她抱紧,叹息:“没有危险,也不是我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黎溪止住抽泣声,熟悉又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在五年前的某夜,她也有过这种预感。 “我要去做结扎手术。” “不行!”黎溪想都没想就开口否决,“是不是沉君言用这个挑衅你了?如果是这样真的没必要,我也很后悔当年对他说那样的话……” “不是的,我们没有攀比这种事。”程嘉懿食指按在她唇上,“我是自愿的,沉君言从未提起过这件事。他没有怪过你,也没有因此沾沾自喜。” 他敬佩沉君言,沉君言也对他亦是。如果他们中间不是夹着个黎溪,一定能成为最好的合作伙伴。 “那为什么要去做这个?你跟沉君言不一样,你还有父母,你不能……” “因为我不想让你处于被动位置。”程嘉懿长舒一口气,倒豆子一样把积攒已久的话全部倾泻而出,“女性是生育的全部承担方,不管是生下来还是流掉,伤害的只会是你的身体。而我能做的,就只有阻断所有伤害的可能性。如果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我凭什么睡在你身边?” 见她低头不语,程嘉懿伸手将她搂进怀中,结果却被她隔着衬衫咬了一口。 “又想把本董事长惹哭,该罚!” 他从善如流认罪:“嗯,我错了,甘愿受罚。” 黎溪将眼泪藏回眼眶才再度抬头,拉起程嘉懿的手就要往地下车库跑。 “趁着还没手术,我们今晚要大干一场!不对,是干到天明!” 这段时间他们吃住都在一起,但发生了这么多事,黎溪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哪怕程嘉懿每晚睡在她身边,她也只是把他当成抱枕,根本没能好好温存。 车字停在一个叁面是柱的隐蔽角落,黎溪打开车门后先将程嘉懿塞进驾驶位,然后自己跨进去坐在他身上。 “我动还是你动?” 程嘉懿的西装外套早在停车时就被扔在了后座,黎溪扯落他的领带,蒙上他的眼睛。 “听说视觉全无的时候,观感会无限放大哦。” 空窗期过久,急色的黎溪不像以前那样从上半身开始挑逗,原本坐在他跨上的屁股往后退了一点,手掌按上他突兀的轮廓。 “比你今天早上醒来时还要硬啊……”黎溪凑上前亲了亲他嘴唇,“在第一次坐你开的车的时候,我就想这样做了。” 虽然被蒙上眼睛,但程嘉懿嘴角一扬起,此刻的心情愉悦就已经生动鲜活。 “现在还不行。” 捏住链头的两根手指顿了顿,立刻松开。 “我去便利店买……” “买了也不行。”程嘉懿立刻按下中控锁车,然后抬手将蒙在眼上的领带摘掉,“你不问问我跟沉君言在病房里谈了什么吗?” 不止是黎董事长在这波高压下成长了,连程总助也借此学会了“笑里藏刀”四个字怎么写。 黎溪感觉脖子一凉:“谈了什么?” 顶端的纽扣已经被扯开,程嘉懿干脆把领带一并扔到后座,扶着黎溪大腿两侧,来回摩挲:“我和沉君言你都难以割舍,所以我们不打算让你难为,逼你二选一。” 她异想天开:“你们全都留下?” 程嘉懿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眼神摆明在传递出一个意思——你想得美。 “我跟沉君言他的比赛会继续,只不过多了一个君子协议,就是在你没有得出要选谁的结论时,我和他都不能碰你。谁要是犯规,谁就出局,不得上诉。” 黎溪:“……” “哦,忘了一点。”他双手钳住黎溪的腰将她抱到旁边的副驾驶,拉出安全带扣好,“做完手术一周后我会到美国分公司出差,那时候沉君言就出院了。” 他眯眯眼一笑:“到时候就劳烦黎董事长帮忙监督一下。”又顿了顿,笑容愈发意味深长,“不监督更好,我也想试试不劳而获的滋味。” 黎溪:“……程嘉懿,逼色鬼戒色会遭雷劈的。” 停车的位置太过刁钻,程嘉懿单手扶着方向盘,转过头望后方位置,嘴角那一点笑也因此放大:“我不介意你立刻上楼去祸害沉君言的。” “奸诈!” 车子成功从叁根柱子中间倒出——这是他第二场胜利。 —— 小程:没错,我学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