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成为失忆死对头的假道侣》 云海现生机(一) 中域的白骨山脉连绵十万里,寂静、阴暗,荒无人烟的深山包围着一汪永不见底的深潭。 名传三千世界的落月潭就坐落于此。 整个大世界无论凡人还是修士,都知道上宗门中的万妖宗就在这落月潭内。 正是午夜,幽深的潭水倒映着漫天的繁星,在倒影的星光里,这片白骨山脉是另一个不一样的模样。 黑瓦木雕的宫阙彻夜通明,万妖宗制度森严,修为低下的外门妖修像是工蚁般,穿梭在巨大的高楼中为他们各自的主人服务。 此时此刻,万妖宗的灵若真人从相识的翠微宫女修那里得知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 剑尊死了。 燕惊秋死了! 这消息若是传出去,且不说大世界,相近的几个小世界也全都会乱成一团。 说到这燕惊秋,他必定是修仙界几千年前后,不世出的奇才。 他被人称道的事情有许多,但最广为人知的事迹在一百年前。正是仙魔交战到了最后紧要关头的时候,当时骨龄尚且还不满五百岁的燕惊秋受燕家门下的太虚宗所托出关。 一剑破开魔界炼魔窟,断魔界万年根基,至此定下乾坤,平定了仙魔交战的大乱。 因此人称剑尊,小仙尊。 虽然,修仙界已有数不清的岁月没再出过仙尊了,但依现下修仙界普遍的观点,燕惊秋突破渡劫期成就仙尊,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就连他这样的人物,都不能突破九转天劫,这天下还有谁能成就这仙尊之位。 这样的人物,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翠微宫的女修神色不安的说:“不好说。” “你知道我的,我与燕家十七房的三子燕南川有婚约,我也是前不久得到的消息。” “燕家瞒了挺久的,我不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他们知道瞒不下去了,估计这消息明天就会传遍大小三千世界,魔界的魔修也早晚会知道。” 灵若真人问道:“可这剑尊又为何会死?” 明明是在私人的洞府里,翠微宫的女修还是用水蓝色的仙袖捂住嘴。张望了片刻,她继续惶恐道:“听说是剑尊自己一心求死。” “他被困在了他的生死境里,救不回来的,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救。”她说:“几日前,我去了燕家,听南川说的。” 生死境与其说是一个地方,更不如说是一个境界,是一个劫难。是渡劫期的最后关卡,可以说距离最后一步,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他已到了渡劫期?!” 灵若真人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惊异剑尊的天赋,还是该感叹世事无常,这样的天才,居然会在最后的关头一心求死? “这已经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有传闻说他两百年前就到了这个境界。”翠微宫女修说。 “可为什么呢?”灵若真人问道。 翠微宫女修说:“谁知道呢,这毕竟是渡劫期的最后一劫,他太年轻,没有经历过人间纠葛的痛苦。被困在自己的生死境中,太容易理解了。” “这也是。”灵若真人说。 从出生开始,燕惊秋就是世家嫡子,光芒万丈;开始修道后,他天生剑骨,道体天成,从无瓶颈。他被崇拜、被爱慕,他好像就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 灵若真人没把话继续说下去,多说无益,修道本就逆天而行,更何况修仙界已有几千年没再出过能到这个境界的人了,谁也不知道生死境里究竟是怎么样的浩劫。 说不准燕惊秋本就是做好了准备才进行最后的尝试,只是他还是败在了这里而已。她不过是个化神期的妖修罢了,用自己的眼界去度量大能们遇到的劫难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兴许是觉得有些不妥,这两位关系交好的女修在接下来的谈话里,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这个话题,拉着手,只是继续聊了一些近些日子发生的趣事。 三炷香后,一只纸鹤飞入灵若真人的洞府。 翠微宫的女修说是长辈办完了事情,来催促她启程,两人依依不舍的告别。 灵若真人送走女修后,也驾云出了洞府。明日中域最大的聚宝阁内有一场拍卖会,她想要买些巩固修为的灵丹。为了占个好位子,她要早些出门。 她是从小世界里飞升上来的,原是碧波灵界中一种珍稀的独角玉芙蛟。 可在小世界中算得上罕见的血脉、惊人的天赋,在大世界里根本不值得一提。能凭借化神期的修为,拜入万妖宗门下,成为一名内门弟子,靠着万妖宗庇佑不被人抓走抽筋扒皮,已是灵若真人百年来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大世界的资源远胜小世界,而她又背靠万妖宗,理应不愁资源。 可对灵若真人而言,她受资质所困,自化神期后每一境界的突破,都是难上加难,实在是难以再进阶。 连续几日都有从小世界飞升上来的妖修,万妖宗内门的名额有限,她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战技杀招。灵若真人早知这几只修为同样是化神初期的妖修正虎视眈眈的想要挑战她,并想以此为跳板进入万妖宗内门。 方才灵若真人在翠微宫女修那儿听到消息,她更是感慨修道之路的艰难。连剑尊都陨落了,更何况又只是芸芸众生中的自己。 思及剑尊燕惊秋,灵若真人又想起万妖宗内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灵若真人抬起头,向着万妖宗最中心之一的望星阁方向望去。 万妖宗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望星阁住着的那位贵人最恨这燕家剑尊。 说起这望星阁的贵人,也有几分有趣。 人们明面上不敢说,但心中都觉得,中域的第一美人就该当属这白春生。 他是万妖宗太上大长老白凤白江寒的孙子,上一次仙魔交战连续近千年,白江寒长老的道侣、女婿还有女儿,接连死在了刀剑无眼的战场上,仅给她留了一个小孙子。在这样的情况下,白江寒自然是对她最后的血脉宠爱得不得了,说这白春生在万妖宗内无法无天也毫不为过。 而白春生又身具白凤血脉,修炼根骨奇佳,不到五百岁就突破化神成就合道,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 问题就在这里,他只是天之骄子。 在白春生的上面,还有一个燕惊秋。 有燕惊秋在,世人自然只知燕惊秋,不晓白春生。 灵若真人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听说,在仙魔交战尚未平定、燕惊秋在闭生死关前,白春生趁着燕惊秋不知情,发表过许多向他挑战的战书。 后来燕惊秋一剑平定魔界战乱,白春生又立刻悄悄跑去燕家,拦下了他说要寄给燕惊秋宣战的信。据说,后来剑尊也回寄了一封信笺,但吓得白春生看也不看连夜跑回万妖宗,一年没敢出门。 虽然一切都是白春生的自作主张,但并不妨碍他视这为奇耻大辱,发誓总有一天要让燕惊秋好看。 现在,燕惊秋死了,估计整个修仙界最开心的除了妖邪魔物,想必就当属白春生了。 灵若真人所想几乎与事实丝毫不差。 在望星阁的高楼之上,是用暖玉砌作的温池,温池内灌满灵能充沛的灵池水,乳白色的雾气袅袅弥漫在阁楼中,冰晖般的灯光清晰的照亮阁楼中的一切事物。 在高台上,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跪坐在柔软的锦垫上,他发如墨羽,皮肤白皙而透亮,嘴唇圆润粉嫩,长得俊气且俏丽。 他正紧闭着眼睛,双手合十的握在胸前,整个人坐得很随意,口中在念念有词的数着时间。 过了一会儿,兴许是到了时辰。 白春生用双手捂住眼睛,点漆般乌黑明亮的眼睛,透过指缝悄悄的看了一眼就在他面前悬浮着的天骄榜排名。 这是一份复刻天地灵器的分榜,会自动搜寻大世界里骨龄不足千岁的人物,并根据他们发生过的具体事件进行实时的排名。与其说这是天骄榜,倒不如说这更像是一份以生死、骨龄为界限的“名气”排行,它用人们或仰慕、或厌恶的议论进行排名,虽然也偶有偏颇,但好在大部分都是准确的。 榜首上写着“燕惊秋”名字的字迹一点点的变淡,片刻后它完全的消失了,紧接着排名第二的名字猛然向前跳动了一位。 白春生喜不自胜的扬起眉,总算、总算天骄榜上排名第一的人从燕惊秋换做了他白春生。 为了等待着一幕,白春生已经从昨天正午等到了现在。不、应该说白春生从他第一次听到燕惊秋的这个名字起,他就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 灵妖生来就有早智,白春生从小就被人捧着长大,结果自二十五岁走出万妖宗的大门,才发现燕家居然还有一个该死的燕惊秋。 燕惊秋事事压他一头,这些年下来,白春生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若说早些年两人修为差距并不大时,两人还有些能相较的可比性。可自燕惊秋化神后,没过几年,众人便公认世间再无人能与他匹敌。 燕惊秋早在两百年前就突破大乘进入渡劫期,而当时白春生不过才半入合道。那时起,两人的差距就越拉越大了。 好在这燕惊秋总算是死了。 果然修道之路长且漫漫,还是要看谁命长,才能笑到最后。 白春生长吁了一口气。 ※※※※※※※※※※※※※※※※※※※※ 1.受就是虚荣又骄傲的大美人,日常开屏炫耀自己有“漂亮羽毛”。 2.天骄榜是按照骨龄排序的,并不是意味着没有人比他强,这一点切记。 燕惊秋(攻)x白春生(受) 不要站错了哦! 啾咪啾咪! 下篇文预收:《这鹅很凶》 沈清穿越了,一睁眼,他躺在高高的稻草堆上,身边围着一群白毛大鹅。 鹅叫响彻天际。 他重生到一只鹅上了。 尽管如此,但沈清依旧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从不放弃自己重新做人的希望,不日踏上仙途又塑成妖身,成为威名远扬的一代妖王。 可惜,出于种种原因,又因为各种因素,他运气实在不太好,又死了。 死前他心想,自己也算是个人物,就是这辈子是太累,他下辈子还是当个人吧,做鹅真的太累了。 结果一睁眼,他又躺在高高的稻草堆上,身边围着一群白毛大鹅。 杨家村口的田墩边,传来一阵疯狂鹅叫。 村里人都建议杨老汉早点把这只疯鹅炖了吃才好。 · 大周十一年。 传闻中杀孽深重、薄凉无情的一代尊者宋泽光,不仅还没有成就魔尊一统三界,甚至连自己乃是龙族十一太子都不知道,待在深山的庙里当穷和尚。 他十七岁,魔界入侵,天下大乱。 为了填饱肚子,宋泽光拿自己的玉佩和村里的杨老汉换了一只据说快要会下蛋的鹅。 杨老汉骗他,这鹅公的,根本不会下蛋。而且生气起来,凶得要死,还会咬人。 要命。 多管闲事上辈子应该是无聊死的攻x说干就干不说也干爆娇凶鹅受 双c,不拆不逆! 收藏一下叭,求求大家啦!!! 云海现生机(二) 与此同时,古木灵界正值深秋。 正是夜雨微凉,一道凌冽的剑光破开长夜。 三大宗门筹划已久的敛光道人传承竟被一年轻无名散修拿下,在场皆是各大宗门世家的年轻才俊,可四位合道修士、数位化神修士竟然无一人可拦、敢拦,眼瞧着这人大摇大摆的乘风而去。 仅用了一柱香的时间,这消息在瞬间引燃了整个修仙界。 剑尊陨落的消息才刚刚传遍,有人惋惜哀叹,也有人如白春生般彻夜狂欢,但所有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暗自推测下一个最有资格成尊的人会是谁。燕家老祖阳寿将近,只要再来一位成功渡劫的大能,就足以改变当下修仙界三大宗门鼎立的局面。 谁也没有想到,下一个拥有资质的人会来得这样快速。 众所周知,修仙界自结婴后,境界的差距便如同天堑般难以逾越。许多在小世界中被奉为老祖、神人的道人,到了大世界也不过尔尔,像灵若真人那样的修士或许今生都不会再有能够突破化神期的机会。 能在化神期做到跨大境界对敌的,只有化神期的燕惊秋。 可这年轻散修又是怎么做到的? 他无名无姓,来历不明,又怎么能和剑尊相比。 “化神期,还是这样年轻的修士?!”有人惊叹道。 也有人将密讯放置一边,不屑道:“不过化神罢了,和剑尊相较?呵呵。” “就算不敌剑尊曾经,但单凭他目前表现出来的战斗天赋,这也绝对是一个大能种子。”有人反驳说。 …… “一人敌四位合道修士却不落下风!”天清门多宝道人方念河看着密讯忍不住喃喃自语:“这还只是燕惊秋死讯传出的第二日而已,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多俊才。” 他看着桌子上渐渐凉却的云生茶,良久,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方念河暗道:“若说不敌这剑尊也罢,可我难道连这不知道从哪儿的无名小卒都不如吗?” “牵一发而动全身,燕惊秋死得突然,势必引起天下大乱。” “五年内,我若是再不突破化神中期,怕是再难成为这翻起云涌中人物的一员了。” …… 有这样想法的人,更不在少数。 一时之间,几大宗门世家中,好几个能叫得出名字的修士竟然不约而同的纷纷闭关。 这些都和白春生无关。 妖兽嗜睡,那日过后,他一觉睡到三天过后才醒,而且醒来第一件事是睁开自己睡意惺忪的眼睛,心怀喜悦的再看看自己的排名。 白春生:“……” 他的视线僵硬的向下移,成功的在第二名的位置上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才三天的功夫,他怎么又变作第二了。 难道、难道—— 燕惊秋又活了??? 白春生不死心的揉揉眼睛。 好消息是他眼睛没瞎,所以坏消息是他看到的都是真的。 燕一? 这谁? 可恶! 敛光道人的传承一事早在一百五十年前就有端倪,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谋划,总算是到了要摘桃子的时候。虽说万妖宗门下主要都是凭借着血脉之力的妖兽,但敛光道人的小剑风诀很是奇妙,万妖宗也有心想要染指一二。 木流霜是一只结婴初期的木妖,她本就是大世界的纯正妖,一家几百口算上她自己,都是万妖宗的精神内门弟子,一大家子欣欣向荣想着进入内门光宗耀祖。好在她天赋不错,五十七年前成功结婴,是全家距离完成目标最近的妖。 她修为不高不低,资质平平无奇,就在此次万妖宗送去敛光秘境碰运气的外门弟子名单中。 木流霜是一众人中,唯一一个只受了轻伤回到万妖宗的幸运儿。 前日秘境突变后没多久,木流霜被宗门内的长老送回了万妖宗,和她一道的几个外门弟子有的死了,也有的至今未醒,还有的重伤未愈。她这三日来,几乎无法安心入眠修炼,只要一闭上眼,炼狱般的景象就会在她的眼前不断重演。 昨日她早早的服用了宗门下发的中品安神丹,好不容易安睡一晚,今早一觉醒来,有几个身穿黑袍的高级杂役来找她,说是内门的大人物有事要见她。 木流霜惴惴不安的跟着这几人穿过林立的黑色建筑群,来到她从未来到过的内门区域。幽静的湖边,筑着一栋小楼,生满藤蔓的望星阁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沉默的墓碑,仅在阁楼上开了几个像是字符似的小窗。 那几个领着她进入的杂役送她到门口就停住了脚步,从高楼中又走出一个低着头身披黑袍的奴仆,它在木流霜面前仅停留了几个呼吸的空挡,就转身安静的返回幽深的楼内。木流霜呆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叫她跟着这人走进去的意思,小步的跟上,攥紧裙角的手里出了一手心的汗。 门很高,越往里走过道越显得黑暗,木流霜更加紧张了。 再往里走些,是一个圆形的大厅,没有点灯,仅从两侧的小窗透了些光照进来。 木流霜眨了眨眼睛,很快就适应了光线,能够看清大厅里的事物了。 不远处的高台上放着把软椅与香案,能清楚的看到纱帐后坐着个人,赤红的纱帐随风而动,一旁挂着个金铸的鸟笼。他就倚靠在软椅上,用手撑着头。 木流霜习惯性的先探测了一下这人的修为,几乎是瞬间,她听到纱帐后的人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 没等无功而返的精神力再度返回识海,木流霜已经满额冷汗,跪坐倒地,恐惧的低下了头。 先前走入望星阁,木流霜就已经对究竟是谁要见她有了一个基础的推论,果然是他。 血脉纯正的妖兽不同于人修,他们生来就有强健的体魄,和几乎一片平坦的修行路途。白春生一破壳就有化神前期的修为,在后来的生活中,只要吃饭喝水就能抵得上不少修仙者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几百年的苦工,此生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像他的祖母那样修至大乘后期,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白春生懒洋洋的问道:“敛光秘境中,发生了什么?” 木流霜摇摇头:“不、不知道。” “你就在这敛光秘境中,你居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春生皱眉,要不是那几个去了敛光秘境的长老都被掌门召走,至今未回,旁的一些知晓情况的人,全都讳莫如深的不肯说,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要来问这么一个一看就什么都不知道的外门弟子:“你捡些知道的说。” 木流霜连忙惶恐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跪坐在地上,低着头,听见脚步声,直到看见一双银白色的水仙纹靴子出现在她的视野中。白春生说:“行吧,那你抬起头。” 他的声音中仿佛有不容拒绝的力量,木流霜不由自主的抬起头,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很是年轻的男子。并不如传闻中的那般凶神恶煞,反倒是生得极为好看,尤其是那双仿若点漆般的眼睛。 一和白春生的眼睛对视上,木流霜的意识立刻空白了几瞬。等她回过神,白春生已经转身离去:“可以了,你回去吧。” 木流霜听了这句话,逃也似的压抑着自己想要小跑的冲动,低头走出了望星阁。 白春生一阵无语,躺回自己的软椅。 他已经看过了木流霜有关于敛光秘境的大部分记忆,她说得没错,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 敛光秘境的结构极为特殊,里面是一片浓密的灰雾和看不见尽头的狭隘道路,会有无穷无尽的怪物从看不清的雾中涌现。敛光秘境十分鼓励修士们的自相残杀,杀死修士的奖励比杀死怪物的奖励更多,所以能遇到的活人几乎都是心怀不轨的敌人。 路口随时会变化,就算回头,也不会是来时的道路。 木流霜能够活着从敛光秘境中回来,纯属她运气好,命大。一路上几乎都没遇上什么人和怪物,唯一一个看起来似乎有些奇怪的,也只有一个剑修。 她刚经历过一场激战,受了点小伤,胆战心惊的转过一个路口,正巧撞见那剑修杀灭了一头如同小山般狰狞可怕的雾兽。 他就站在血泊中,正在慢条斯理的擦他的剑。伴随着雾兽血气的一点点消散,地面出现了秘境对剑修这一行为的嘉奖——一个生有双角的黑色山鬼面具。 剑修勾了勾手,戴上面具后,他似乎是往木流霜的角度瞥了一眼。但不知为何,他什么也没做,就这样走了。 后来,木流霜再没遇到过人。直到秘境被破,万妖宗的长老在秘境崩溃前,顺手带走她。 如果以木流霜的角度看,这剑修大抵是个不愿杀人的正派修士。之所以觉得这人奇怪,不是木流霜觉得奇怪,是白春生觉得奇怪。 不因为别的,因为这剑修最后的那一瞥,不像是对着仅是结婴期的木流霜的,更像是穿过了这几日的时光与重重的人影,在看他白春生。 这也难说,除去修为通天、交感大道的大能外,有些奇妙的功法,也能透过光阴看到千丝万缕、纠葛而离散的因果。从他能一剑杀灭化神期雾兽的战斗本能来看,兴许这剑修就是这样道法的传承者之一。 当然,可能还有一个原因,这剑修的背影看起来怪眼熟的。 白春生啧了一声,不过就算燕惊秋不死,他也不是这样的小剑修。说这剑修有可能是燕一,都比觉得他像燕惊秋靠谱,看错了就是看错了。 木流霜的这段记忆,几乎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 一想到这,白春生就忍不住想皱眉。打开一旁放在香案上的天骄榜,这上面的第一个名字已经变成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燕一。”白春生轻轻的念道。 ※※※※※※※※※※※※※※※※※※※※ 啾咪! 攻正式出场可能有一丢丢晚哦…… 不过也快啦! 云海现生机(三) 早上白春生看到自己掉到第二名,吓得他还以为自己在做什么比燕惊秋复活更可怕的噩梦。 找人过来一问,才知道就在他安睡的那几天,敛光道人的传承被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无名散修给继承了。 这敛光道人也就罢了,虽说他那一手小剑风诀确实有趣,但在有完整修炼功法的修士眼里,这顶多算是个多学一门技能的添头。 关键是在那日,这无名散修以区区化神期的修为力敌数名合道修士。 香案上放着的另一本册子无风自动,即时更新的仙灵册,是一件仿造天骄榜功能的灵器。 仅大世界内三大门派十大家族的核心人员,才可以持有。一旦发生大事,中域几大门派内会有专门的人员即时更新上去,持有仙灵册的人都可以看见这些共享的信息。当日敛光秘境偶然泄露的消息,就是因为这个才传播得如此之快。不过,能透露的消息也就仅有一段燕一与杨鸿的对话和他力敌四名合道期修士的传闻了。 书册上光影浮动,是一段记录下来的场景。 当时的场景,说是一剑破万法,也不过如此。 众人惶恐退散,看他一人上前。 距离传承光幕最近的除了这人,还有一人是太虚宗的嫡传弟子杨鸿。 这敛光道人本就是太虚宗的修士,太虚宗此次为了“接回”传承下了不少血本和功夫。杨鸿虽本就技不如人,但还是不服气,满脸涨得通红、眼含泪水的质问他:“你到底是何人?!” 这人回头,他一直戴着由敛光秘境统一配置的黑色山鬼面具,只道:“燕一。” 当晚,天骄榜再次变动,“燕一”登上榜首。 能跨越大境界对敌的,除了燕惊秋没人能做到。 既然燕惊秋死了,那这燕一自然才是第一。 燕一来历不明,行踪诡秘。夺走了秘境中的传承后,便迅速的在众人的关注中消失了。 几天过去了,还没人摸出这燕一的跟脚。 有人怀疑燕一出自燕家,毕竟作为剑道世家,前有渡劫期大能的燕家老祖,后有小仙尊燕惊秋,再出一个剑道天才燕一,也说得过去。 但此事传遍修仙界,也没有等来燕家一个回应。燕家老祖阳寿将近,燕惊秋又出了意外,燕家本就靠着这两位大能占据了修仙界不少资源,如今没了靠山,正值风雨飘摇之间。若等燕家老祖去了,想必燕家就是群狼环伺的一块肥肉。在这样的处境下,燕家还对于燕一态度暧昧,足以证明,这燕一和燕家要么是毫无关系,要么关系势同水火。 记录下的片段中的燕一与之前白春生在木流霜记忆中见到的剑修有些许相似,不过因为戴着敛光秘境作为奖励频繁发放的面具,白春生也不敢断言那人就是燕一。但不论如何,就单凭流露出的这些信息来看,那名剑修暂且不提,这燕一绝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白春生觉得有些烦躁,一旁挂着的金筑鸟笼中凭空出现了一团白雾,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一只白色圆滚、神似胖鸭子的鸟。 这鸟儿是白春生的元婴,妖兽的元婴很特殊,是按比例缩小后的真身。而且代表了主人内心最直接的想法,不会说谎。若能逮住妖兽的元婴,比给本体灌吐真剂还管用。 ……同样,这也是为什么白春生从不在外人面前露出原型的原因。 几百年来见过他原型的人,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个手指头。谁也想不到身姿修长、容貌秾丽的美人,本体居然是一只浑身雪白、嫩黄的扁嘴、眼睛乌溜溜的小鸭子,他的脚掌还是柔软的姜黄色。 白凤血脉变异成这样,所有知情的人都始料未及。 和强大的变异种不一样,经过白江寒的多年研究,即使是她再不死心,也还是确认了她的宝贝孙子除了长得可爱些,并没有获得什么额外能力的事实。 自化神以后,可元婴出体。 白春生已至合体前期,要做到这一件事自然是易如反掌。 他祖母说自己从前也有一只这样的鸟笼子,无聊且没人的时候会放出元婴,自己和自己吵架解闷。不过大乘炼魂,突破合道期最关键的一步是需要元婴返魂,她的笼子就从此空着了。 在白春生的想象中,他的元婴可以和他祖母的一样,优雅的站在杆子上。 但事实上,就连他的元婴也是圆乎乎的一只,只能蹲在那儿。 他合上眼睛,笼子里的白鸭子元婴替他整理思绪,但一开口还是白春生自己的声音: “燕一……哼哼,听名字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还戴面具,我呸,没脸见人吧,丑东西。” 明明就是自己在骂,他还装模作样的表示赞同,小幅度点点头:“还姓燕,和燕惊秋同姓。” 白鸭子元婴说:“真是的,现在他是第一了,凡是和燕惊秋搭点边的剑修都很讨人嫌,真要命。” “说他能力敌合道期修士,就真能力敌?谁知道是不是敛光道人在秘境中下了限制,让他的继承人发挥超常了?也难说哦。” …… 突然,金笼中羽毛雪白的鸟声音停住了。 阁楼中西南方向的窗子还开着,从远处飞来一只青色的纸鸢,它飞得很是急促,几乎是一头闯进望星阁。白鸭子元婴小声的惊叫了一声:“有人来了。” 它及时的化作了白雾,伴随着落月潭日渐寒冷的秋风,一点点的消散回到白春生的体内。 白春生信手一点,这只青色的纸鸢就化作一张写有潦草字迹的信笺: “燕一,云海小世界。” 几息后,这张信笺的下端自动的燃起了红黄色的火焰,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滩灰烬。 这份信笺上记载的是燕一当下的地址,燕一夺了敛光传承,得罪了中域三大宗门,正是在被满世界追杀的时候。早在白春生叫来木流霜之前,他就获知燕一在大世界的小世界传送阵群落出现过的消息,不过当时还无法知晓燕一究竟去了哪个小世界。 白春生让在万妖宗的人在那儿候着,等他的传送信息出来,立即发急讯告诉他。 虽然白春生不觉得他会在榜首待上多久,不过燕一的出现也确实让他也觉得很不爽就对了。 不如燕惊秋,白春生认了,可这燕一又是谁? 白春生打算在给燕惊秋烧香前,先去云海小世界会一会这燕一。 看看他能在化神期力敌合道修士的传闻究竟是真是假。 ※※※※※※※※※※※※※※※※※※※※ 白春生:“哼哼,我本体纤长而优雅,羽毛洁白而美丽,但是不给你看。” “不是。”燕惊秋说:“我以前见到你原型过,毛是灰的,圆圆矮矮的一只,挺肥的,还蛮可爱。” “……” 白春生死鸭子嘴硬,不过声音还是一点点变小了,委屈道:“我那个时候还小。” ——虽然长大了也还是圆圆滚滚的一只,但至少是白色的。 白春生心道:好可恨的燕惊秋! 白春生与燕一现在有没有白雪公主与后妈的feel(不是) 啾咪啾咪,明天见。 云海现生机(四) 云海小世界是一个距离大世界很近的小世界,物资不算丰富,灵气稀薄,唯一的特点恐怕就是云海小世界中有一条名为长恨江的河。 长恨江是一道极其特殊的秘境,它的源头据说是被燕家占据的仙级秘境醉死海,而下游是古木灵界的湛碧河,一直向下延伸到很远的疆域。整一条流域中遍布了危险的凶兽,这些凶兽有着至少不低于化神期的修为,却毫无理智,也不能化形成人。用白春生的话来形容,就是它们的脑仁比核桃大不了多少。 白春生一看到云海小世界就纳闷,因为这片世界实在是荒芜到一个神奇的境界。陆地很少,除去长恨江外,就是遍布了红木树林的沼泽和湿地。而且因为云海小世界被长恨江限制住的原因,几乎也没有人类和有灵智的妖兽能在这里生活,几千上万年,纵使云海小世界距离大世界这样近,都没能出一个有资格飞升大世界的修士。 燕一去这里做什么? 不会吧,白春生心想,虽说云海小世界几千上万年都没出一个可以飞升的修士,这燕一该不会就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这样正好解释了为什么整个修仙界都无法探察出燕一的来历。 白春生一通乱想,先给燕一编了个理由。 万妖宗本有限制,修为至少能达到大乘期的妖兽,这类的大妖若想出宗门必须请示大长老,派有专人保护,才能走出白骨山脉。 这一套流程下来,起码得一个月。再加上几月前,白江寒突然闭关,至今没有出来,等她知道这消息,恐怕也要很久以后了。 白春生本来是循规蹈矩的,也老老实实的递交了申请。 毕竟大长老是他祖母,要是不听话得挨打,他也不是皮糙肉厚的鸟,最怕疼了。 可白春生晚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他闭上眼睛就想起这坏他好事的燕一。天骄第一的滋味他还没琢磨出个味、甚至都还没四处得瑟过,就被这来历不明的小子给赶下来了。 他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能飞跃前往云海小世界,抓住这燕一揍一顿。 白春生拍拍翅膀,开始得意洋洋的幻想,若是他下手够狠,还要给燕一下个奴咒,让他进望星阁,日日夜夜给自己端茶倒水、捏腰捶背、剥难剥的葡萄皮。因为还不知道这小子长什么模样,白春生在心中殴打辱骂燕一时,都会自动代入燕惊秋的脸。 他想着想着,仿佛自己身历其境,觉得似乎已经出了一口恶气。 当然,这还不够。 正巧,放在一旁的仙灵册一阵翻动,浮现出现最新的资讯:“燕一此人罪大恶极,毫无人性可言,丧心病狂。请诸位道友,务必再三小心这狂徒。” 居然与燕一有关。 中域三大宗门之首天清门,正式对燕一发出通缉,但他们还是不愿意透露一点有关敛光秘境中发生的消息。都到这种程度了,白春生疑心要不是被燕一打了脸,要不就是不止是被他打了脸。 虽然白春生知道燕一现在在云海小世界,但毕竟燕一是个长了脚的活人。如今满世界有人要追杀他,他要是不笨,肯定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要是被他跑了怎么办? 既然如此,白春生起床,绕着温池冷静的踱步了几圈,他倒是不怕现在的燕一会比他强。 他也不是普通的合道修士,这点自信白春生还是有的。 只是燕一来历不明,让人捉摸不透。倒是让白春生有些担心,怕耽误久了,燕一反而在几大门派的追杀下,进步飞速。到时候夜长梦多,真让他成长为了无法解决的大患。 就算与燕一对战的合道期修士,再如何的不成器,那也是跨越过合道天劫的修士。 白春生不觉得这燕一真有本事能跨大境界与合道修士不分上下,但若是情况属实,仅凭借化神的修为,能做到这一地步,要么是他功法逆天,要不然就是燕一的战斗才情实在强悍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上一个让他有这种感觉的还是燕惊秋。 可是仅眨眼间,燕惊秋就成长成了需要他仰望的人物。 虽说燕一根本无法与燕惊秋相提并论,但白春生到底在燕惊秋身上吃足了教训,不敢不防。 天光还没有亮得彻底,白春生就披着夜色,偷溜出了宗门。 经过一番比较,比起被祖母打一顿,还是被成长起来的燕一打好几顿,白春生觉得还是前者比较划算。这次,他要把苗头掐死在襁褓之中。 云海小世界在中域的聚宝阁有专门的传送阵,本该出入很方便。可惜万妖宗本就是聚宝阁的大主顾,白春生身份非同一般,像他这样的,聚宝阁在中域各大门店都安排了有专门识别身份的法宝。估计一进门就会被检测出来,然后被万妖宗驻守在当地的弟子上报回宗门。就算祖母闭关没办法来逮他,那也还有刑堂的长老,以长老们的速度,一个小时之内,就能赶到并且把他逮回落月潭。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白春生只好绕了一趟远路,从世界间隙去了古木灵界。听说云海小世界的通行阵被下了限制,只能出不能进。没办法,白春生只好在古木灵界乘船从湛碧河逆流而上,越过界壁到达云海小世界。 云海小世界果然如同大众常识中般的荒凉无比,云海极低,大陆几乎全是用碧蓝色的江水铺盖。碧波涛涛,低矮的云海触手可及,高大的红木树群落成团般的分布在入目的各处角落。 白春生在云海小世界内游览了半月,云海小世界荒凉一片,什么也没有。 连活人都找不到一个。 白春生来都来了,不肯放弃,又在云海小世界内蹲点半月。别说燕一了,他连要来追杀燕一的人都没见到一个,正疑心是不是有人在耍他,打算打道回府。可白春生又咽不下这口气,耽误了一两天,才打算返程。 既然没找到燕一,白春生也不愿意难得出来一次还空手而回,他照旧是乘船从湛碧河越过古木灵界的界壁,再从古木灵界返回大世界。 他打算再绕去古木灵界一次。 古木灵界是一个灵植茂密的小世界,尤其是灵气程度虽略低于大世界,但它们的环境很适合植物生长。白春生很喜欢吃的一种芸光果就出自古木灵界,不过因为保存时间很短,白春生特地偷偷绕去古木灵界的修士集市收集了一些。 白春生本想买了些芸光果就回去,但毕竟来都来了,他好久不能再出来,便顺势又去了趟古木灵界最大的酒楼,准备觅食。 “素尘仙子沈玉莹婚期将近,水渊界龙族准备大宴天下。” “万妖宗的素尘仙子?”“正是。” 古木灵界最大的尚膳楼中,几位仅结丹期的修士正在低声传音交谈,不过由于白春生的修为远在他们之上,这段对话一字不落的同时传到了白春生的耳朵里。 听到这段对话,白春生有些意外,因为这沈玉莹是他祖母门下的小师妹。作为血脉精纯的龙族后裔,沈玉莹入门时便是化神中期的修为。三百多年过去了,她已至化神后期,也算得上是天赋不错。 白春生很少关心宗门内的事情,对这沈玉莹也没什么了解,只知道她一手银蝶霜舞使得出神入化。她下手狠辣,做事干练果断,若有人得罪了她再不幸落到她手上,怕是连神魂都留不住。 不过沈玉莹向来做事妥帖、自有分寸,是万妖宗内难得比较可靠的修士。 值得奇怪的是,几月前,白春生才与沈玉莹见过一面,她并未向白春生提及她即将成婚的事情。 他惊异沈玉莹成婚这么一件大事,为什么他不知道,万妖宗内也没有丝毫的风声。 白春生拿起仙灵册仔细的看了看,发现这婚约好像是水渊界龙族很久前就定下的,里面并没有提及成婚的另一人是谁。 虽然白春生与这沈玉莹关系不怎么样,但作为万妖宗的首席弟子,白春生自觉自己还是要了解一二。他信手掐了个传书诀,本打算问问典礼司负责礼仪之事的真人。 哪知传书诀出了意外,白春生不死心,又催动了一次。 还是没有成功,信息传不出去。 他一愣,因为这种事情只有可能是发生了一件事。 有人设置了结界,而且是专门针对他的结界。 是敌。 想到这点,白春生当机立断的掀了桌子,一旁的几位修士被白春生的突然暴起吓了一跳,正要拿起剑质问,却看见有淡蓝色的火焰从地面蹿出,顷刻之间就笼住这些修为平平的修士。他们的皮肤、骨骼、血肉在燃烧,这些修士如同凡人般在地面打滚,想要扑灭火焰,但根本于事无补。火焰纠缠住了他们的元婴,在熄灭之前,根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时之间,绝望的惨叫声与恐怖的尖叫充斥了这栋本热闹、繁华的酒楼。 或许是功法,也有可能是故意,这些自燃的修士以一种扭曲的姿态爬着向白春生靠近,失去神志的人形火炬包围住了他。 场景很是诡异,显而易见敌人有备而来。见到此情此景,白春生心中已有念头闪过,若不是中域内部纷争有人要借此搅混水,让天下大乱;就是因为燕惊秋已死,压不住妖邪魔物蠢蠢欲动的心思,打算找个身份够高实力够强的修士杀鸡儆猴,挑起纷争。 白春生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好笑。几年没出门,他居然变成了别人眼中的软柿子。 炽热的高温几乎让空气都变得扭曲,却根本无法再靠近白春生半分。 握在手中的惊鸿剑出鞘,一瞬之间,“咕咚”几声,这些作为傀儡早已半死不活的修士纷纷人头落地,对他们而言算得上脱离了苦海,依附于生机而燃的火焰也随之熄灭。 尚膳楼寂静一片,静如针闻。 白春生抬眼四顾,神色淡淡道:“你们——” “不该来的,下辈子要记住。” ※※※※※※※※※※※※※※※※※※※※ 白春生:手里没点真本事,难道我去找燕一送死? 攻下章出场! 感谢在2020-10-26 23:55:55~2020-11-09 22:57: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618986 3个;朝日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云海现生机(五) “说得好!”尚膳楼台下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一穿红色宫装的女子,她头戴簪花金步摇,身姿妙曼。她边鼓掌边笑着娇声道:“师兄所言极是。” 白春生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沈玉莹。 白春生心中警铃大作,他设想过是魔界的魔物,猜测过中域天清门,他甚至连燕家都有所怀疑,但唯独没有想过敌人来自万妖宗内部。 这更糟糕,因为这意味着—— 祖母出事了。 白江寒乃是万妖宗唯一一个大乘后期的大能,她不出意外,没人敢对白春生动手。 白春生不动声色,将惊鸿剑收起,只皱眉问道:“你已至合体前期?” 他刚才已经暗自探察过,不仅仅是尚膳楼,大半个古木灵界都被下了结界,别说离开,倘若不解决掉这个结界,白春生连在古木灵界内都寸步难行。 沈玉莹……哦、不,水渊界为了抓住他当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沈玉莹说:“不错,这已经是前几天的事情了,师兄离开宗门,忙着在小世界中寻觅燕一的踪迹,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了。” 白春生勾起嘴角:“你寻我为何事?” “总不至于是晋升后,急着要向我展示一二吧?”白春生指着一旁几具早已看不出模样的焦尸讽刺道。 沈玉莹从袖口抽出一条粉色手帕,装模作样的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我都要忘了,燕一封住了云海小世界。消息传不进去,师兄怕是还不知道师祖出了意外?” “什么?!”白春生一惊,他虽然也做了些准备,但有准备是一回事,直面真相是另一件事情了:“你且告诉我,祖母怎么了?” 沈玉莹没有直接回答白春生的问题,她上前几步,绕着白春生走了两圈,最后她指着白春生问道:“师兄之前怎么没有说过自己认识燕一?” “谁,燕一?好笑。”白春生觉得一阵荒谬,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到这人,云海小世界空空荡荡,他连个人影都没找到。白春生此时一心记挂着祖母,沈玉莹答非所问、故弄玄虚,更让他焦心万分。 白春生冷声道:“我没心情和你打这些圈子,你大费周章绝不会只来告诉我一声你晋升了。你只要告诉我祖母到底怎么了,你想要做什么?” 沈玉莹摇摇头说:“两月前,师祖渡劫失败,薨了。” 听到这句话,白春生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两耳更是嗡嗡作响。 “两月前?”白春生扶额,他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至于过于失态。 待这阵头晕目眩过去后,白春生稳住情绪,抓住了沈玉莹的一个漏洞,他问道:“怎么会是两月前?!” 白春生记得清清楚楚,他在云海小世界中所待一个月余三天,算是他在路途上耗费的世界,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一个半月的时间。 沈玉莹笑道:“南域宇文家主持作法,截断了云海小世界的光阴,你自然不知道自己过去的一个半月其实是三个月。” “哦,我忘了……因为燕一的缘故,小世界被禁封所有消息,连师祖薨了这样大的消息都传不进去,你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沈玉莹将双手负于身后,她踱步:“奇怪奇怪,天清门三个合道修士、宇文家五脉家主齐至,中域南域但凡有点名声的修士,都在这云海小世界外候着,怎么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进去,反倒是你进出自如?” “师兄当真不认识这燕一吗?”沈玉莹笑吟吟的问道。 白春生早知她笑里藏刀,他此刻心乱如麻,一点都不在意那什么燕一。他问:“祖母怎么会突然冲击大乘后期的瓶颈?” 说到这,沈玉莹很平静的说:“她年纪到了,若是再不突破,也要寿元将至。不过,她自知有暗伤在身,也过不去这关卡,我见她在雷鸣之下泰然自若,想来是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 白春生心情平复了许多,现在情况危机,也容不得他垂泪悲伤。沈玉莹来势汹汹,恐怕事情没她嘴上说得那么简单。 他心中已有盘算,早在第一次发现有结界存在时,白春生就已经调动血脉之力,力求快速突破界限。先前的对话中,有一半出于他想要寻求真相的真心,另一半则是白春生想要拖延时间,为自己在险象环生中求得一线生机。 而从沈玉莹的表现来看,他的这一线生机已经争取到了。不止是他在等,沈玉莹也在等。 白春生不知道沈玉莹在等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要赢了。 他悄悄握住了剑柄。 沈玉莹看似走得随意,其实心神时刻注意着白春生的举动,见他要握起剑,翻手一记银刃便如翩翩蝴蝶似的飞起向白春生打去。还未近身白春生周身,银刃泯灭化作了光影消失。 仅霎时的功夫,两人已交战数回合,沈玉莹步步后退,白春生跃起立于桌上握剑立于前胸。 沈玉莹笑道:“师兄真是见外,方才还在和我谈笑风生,如今又要我的命。” 白春生不理会她,几次切磋,他对宗门内的情况又不是不了解。白春生冷静的说:“龙王已入驻万妖宗。” “你知道就好,现在万妖宗没了你的容身之处,偌大的中域也不会有。”沈玉莹玩笑道:“要么现在死,要么跟我回去,从今日起改姓沈当我的如意夫君,此后还有你的一席之地。” 两人不再虚伪与蛇,白春生反倒自在不少,他冷笑道:“你当我傻,白凤一族如今只剩下我了一人,从前龙族就没少觊觎我一族的白凤传承,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迫不及待。” 能修行到这个地步,不会再有人天真到将自己的性命放于他人的砧板上任人宰割。 白春生毫不怀疑,沈玉莹的言外之意是要废了他,让他下半辈子都只能当个割肉放血的容器。 这两个选项对白春生来说,都是死路一条,他哪个都不想选。 沈玉莹体态妖娆,容貌如五月牡丹般美艳,她反手轻轻地嗅了嗅自己的银色匕首,猩红的嘴唇在银色刀刃的衬托下更显妖冶:“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你生得这副好模样,我都舍不得划破你的脸……” 她还未来得及说完话,听见如同玉石割裂锦帛般的撕裂声,沈玉莹当即神色一凛:“你疯了?你尚未达到大乘,燃烧血脉之力来破空越界,会伤到根基的!” 白春生丝毫不敢放松,越到这个时候他越是警戒,他讥讽道:“哈哈,落到你们的手里才是真正的会伤到根基吧。” 沈玉莹才突破化神,修为底蕴远不如白春生,此刻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白春生急于脱身,但越到这个时候越是急不来,他数着时间,快了、快了,再过片刻,等他从古木灵界脱身,便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待他修行至大乘,再卷土重来,要这水渊界的龙族悔不当初。 正等到紧要关头,白春生听见几道破空之音,眨眼间,沈玉莹周围出现了七个身着蓝白道袍的修士。都不是熟面孔,仅能知道修为个个不低于合道期,更有一女子修为远在白春生之上。 白春生心道糟糕,原来沈玉莹拖延时间是为了给他们几人的传送争取时间。 如此看来,不仅是他,就连沈玉莹这方的人,也不能自由在此地出入。 但这又是为何,难道不是他们布下的结界,又或是这是由阵道大能制作的阵盘,他们根本无法操控? 此时凶险,容不得白春生多加思考。好在白春生此刻已能感应位置,他赶快挑选定下了坐标,身影开始在呼吸间逐渐变淡。 见到此情此景,沈玉莹大叫了一声:“不好,他要跑了。” “白凤一族的天赋能力,看来抓不住了。”另有一人道。 “抓不住白春生,等尊上回来,我们都要死。” 修为远高于白春生的那名高挑女修士的左腿上绑了箭筒,背上背着一把墨绿色的弓,她比沈玉莹手脚更快,在沈玉莹还在大叫时,她已然搭箭拉弓,在白春生即将离开的最后一个呼吸,一箭刺中了白春生的左腹,她尤嫌不够,趁着最后一秒钟的时间,再次一箭刺中白春生的右腿。 在离开前,白春生听到沈玉莹最后的一句话是:“活的、活的,尊上要活的,他若是死了,我们连死都难!” 这算是解开了白春生剩下的另一个迷惑,若说开头的赤火宴是厉害不够、阴毒有余,那么沈玉莹几人的表现就有些束手束脚了,看来毫不留情是真,要留活口也是真。 伴随着强行突破结界跨越空间的眩晕冒上来,后知后觉的疼痛也在提醒着白春生此刻的困境。他疑心箭上下了阴毒诅咒,因此让他血流不止且时时刻刻忍受钻心的痛苦。因为这疼痛,连天旋地转的头晕都显得不值一提。 白春生用力的喘了口气,他一手捂住左腹的伤口,费力从百灵芥袋中拿出仙灵册。 果然是云海小世界封锁了全部的消息,仙灵册的第一页便是万妖宗太上大长老白江寒渡劫失败化为灰烬的消息。 白春生眨了眨眼睛,才让自己的眼睛清明些,好让他继续看后面的消息。 第二条弹出的消息有关燕一,天清门忍无可忍,白春生这才知道此人在敛光秘境中都做了什么,他杀了三名合道修士,其中有两人神魂俱灭,一人侥幸逃出元婴。 燕一扬言自己的剑被盗,此次出山是为了来找寻自己丢失的剑,其余事情他一概不理。 除去倒霉的天清门外,另有一苦主是南域宇文家,他们另有话说,并且给出了证据,骂燕一胡说八道,因为他两月前来南域打劫,手里分明有剑。 燕一理直气壮:“这是自然,这剑是我抢的。” 好一个厚颜无耻之徒,戴着面具就能连脸都不要了? ※※※※※※※※※※※※※※※※※※※※ 我还以为自己还能再快点的呢【对手指】 明天一定可以!!! 啾咪啾咪!!!双十一快乐! 云海现生机(六) 白春生咳嗽了两声,左腹的伤口被牵连,他天生敏感远胜常人,被疼得脸色惨白。 他看着手上的仙灵册,更觉世事无常、难以预料。 若是被白春生知道这燕一不仅能跨越大境界对敌,更是杀了三名合道期修士,连南域世家宇文一族都奈他不得,白春生必定早有自知之明,绝不会走出万妖宗的大门。 不过,若是白春生不离开万妖宗,他现在必定早已落到龙族的手里,生不如死,连此时苟延残喘的一线生机都没有。如此想来,即使受伤,即使由于燃烧血脉修为不停的往下掉,能自由的活着,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了。 白春生仔细观看,他对比了时间,发现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燕一确实回了云海小世界,但照仙灵册的意思,他当日就离开了,并且回到大世界前往南域宇文家。他去宇文家做了什么,仙灵册上并未细说,只知道从此宇文家恨他入骨。 燕一去宇文家的那日,便是白春生进了云海小世界的那天。 白春生之后,宇文家也紧随其后,但他们在燕一手上吃了大亏,不敢进去。很快,燕一又不知所踪了。 怀疑燕一出身云海小世界的不止白春生一人,宇文家恨死这燕一了,虽只是怀疑燕一有可能在云海小世界中,也还是极其霸道的截断了云海小世界的光阴又封锁了消息,说是要给这厮一个教训,打不到燕一,打打他的族亲也是好的。色厉内荏的废物。 白春生从小世界中出来,自然是知道小世界中别提燕一了,连个活人都没有,这件事唯一的苦主只有因为这段时间差而平白遭遇一难的白春生。 几日前,有传闻看到燕一在云海小世界附近出没,宇文家与天清门和打了鸡血似的立马赶来,哪想燕一一道结界封锁全界,这些人都被拦下,现在一窝蜂都散了。 白春生自云海小世界中出来,顺着湛碧河直接进了古木灵界,一头扎进沈玉莹为了抓他布下的陷阱中。他的仙灵册根本没有接触外界信息的机会,结果就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至于先前沈玉莹怀疑白春生与燕一相识,这当然是误会,白春生那日是偷偷溜出宗门的,只是沈玉莹不知道他其实达到云海小世界的时间比宇文家布下阵法的时间更早,至于“燕一一道结界封锁全界”?笑话,怕不是燕一回了云海小世界,宇文家和天清门那几个叫的最凶的,跑得也最快,硬说是有结界给自己挽回点面子。 燕一的剑道天赋到了这个地步,确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现在已有风声,叫这燕一“小剑尊”。 觉得他是燕惊秋第二的人,更比比皆是。 白春生盯着仙灵册上那条说“因为燕一封锁全界,天清门和宇文家的修士都散了”的消息,他心中浮生一条躲避沈玉莹的妙计。他身上中了两箭,又燃烧了血脉之力,伤势一时比一时重。 白春生迫切的想要找一个地方,先止住自己的伤势。 他是从云海小世界里出来的,当然知道燕一根本没下什么结界,甚至燕一都不在小世界内。而且他想起之前沈玉莹如此避讳燕一的表现,更是加深了想要去云海小世界里休养伤势的念头。 白春生其实并没有离开古木灵界,当时情况危机,白春生也心念浮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他转念一想,在古木灵界内,不仅是他被限制,沈玉莹等人也被结界克制,兴许还能拖延一阵、迷惑他们,毕竟谁也不会想到白春生有这么大胆,根本就没有离开古木灵界。 可倘若去往别的小世界,等沈玉莹摸清他究竟去了哪儿,才是真的“中域之大,毫无容身之所”,四处都是来追杀他的追兵。 如今白春生距离湛碧河不远,疾走奔赴前往湛碧河,再返回云海小世界,兴许还能借着“燕一结界”的名声,先唬住龙族一阵。当然,他也不能在小世界待太久,只能算权宜之计。 怕沈玉莹等人追上来,白春生立即起身,他先服用了几粒上品固本丹,堪堪为自己维持住让伤势不再恶化,就向着湛碧河的方向前进。 虽说从距离上看离湛碧河并不是太远,但白春生也耗费了三日脚程,兴许是龙族等人真的以为他离开了古木灵界,白春生一路畅通无阻,连无灵智的妖兽都没遇上几只。但他伤势还在恶化,更重要的是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妥当燃烧血脉的后遗症,白春生的境界开始向下掉,更严重的是他的本源受损了。 就在白春生都快要能够看到湛碧河长天一色的碧蓝河水时,异变突生。 当听见几声箭破空而至的声音,白春生知道,追兵来了。 他果断侧头躲过一箭,又挥剑斩断剩下几箭,白春生伤势惨重,却反而前进几步更欺身而上,剑锋直指来人。 白春生早有准备,他看似突然被拦截,惶恐失措,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此刻的一击。快速的凝聚精神,突破了最前方一人的防御,再一剑斩下了他的手。 沈玉莹被簇拥在人群其中,白春生的转身进攻,成功的吓住了沈玉莹,打乱了他们的作战计划。 另有一男子失志般的喊到:“后退!” 这批追兵并不是原来沈玉莹领着的那些人,已经换了一批,又是一些脸生的修士,估计都是水渊界的修者。他们原以为白春生中箭又本源受损,本该虚弱不堪,哪想看到白春生不仅没有离开古木灵界,更是气焰万丈,瞧这模样仿佛一点都没有被影响到。 白春生乘胜追击,再次挥剑朝着来敌的面门劈下,周身气势一凝,惊鸿剑上似有流光火焰闪过,他轻蔑道:“果然都是废物。” 这是白江寒晚年所创一杀招的前兆,她并未其取名,众人只知道催动此杀招后,天地巨变如焰火熊熊燃烧,灼灼其芒似春色海棠般绮丽夺目,人称“海棠胭脂色”。毕竟是大能晚年所创,一经出手,无人能从其中逃得性命。 沈玉莹后有一女修认出,大喊道:“是‘海棠胭脂色’,这是陷阱,快走!” 沈玉莹尚未下达任何命令,她眯着眼睛看向白春生,她是亲眼见着白春生被姑姑的箭射中,根本不信他真的能好的那么快,况且“海棠胭脂色”不是那么好催动的。 沈玉莹尚且有理智能判断情形,她身后几人就没有了,尤其是方才一剑被白春生斩下右臂的男修,他是水渊界的正派修士,几乎从未与人争斗过,嘴皮子用的比剑多,来前就听过白春生万妖宗第一天才的名声,经历了一番打斗后,更是被吓破了胆,不消那女修说,他已经惶恐后退。 被他这么一带动,好些个心思不定的水渊界修士也打起了退堂鼓,谁不知道“海棠胭脂色”是大规模杀招,当然是跑得越远越不会被波及到。才话音刚落,就又有几人跟着跑了。 沈玉莹正要说话,有几人已经催动法宝逃遁,身边只有刚刚说话的那名女修还跟在她后面,刚才还有这么多人,现在只剩下两人,沈玉莹压力骤然变大,再加上她见天际已然变色,身边的气温开始升温,也不疑有假,拂袖怒而后退。 哪知白春生一笑:“你以为我会这么简单的放过你?!两箭之仇我算在你头上,要你命丧于此。” 沈玉莹听见白春生的声音就在耳畔,以为白春生追上来了,一时慌张,咬破指尖催动心头血,化为龙形,瞬间飞出千里。其余几人见沈玉莹如此,更是不敢落下,一时之间,这几人齐齐飞出了几万里的距离。 一直等到沈玉莹飞出八万里,她才发觉不对劲从她变为原型开始,白春生就根本没追上来。以白春生瑕疵必报、善妒心小的心性,他没追上来才是最大的问题。 沈玉莹暗道不好,中计了,她急忙调头,召集人原路返回。 根本就没有什么“海棠胭脂色”,若是从前,说不定他真的会用,但如今? 白春生还要留着精力逃命呢。 他自沈玉莹飞疾而逃时就待在原地没动过,白春生见沈玉莹一下子就被唬住,还在心底嘲笑了她一下。结果再次牵动伤口,他强撑过久,这次直接吐了口血出来。 白春生继续往湛碧河的方向飞驰,不过他想着自己的目的可能已经被沈玉莹识破,或许该换一个目的地休养。还没有等他思考好下一个适宜的地点当作备用方案,身后传来一句:“白春生,你还敢跑!” 沈玉莹来势汹汹的再度追了上来。 白春生一面飞驰,还不忘冷嘲热讽:“还挺快?看来没我想象中的那么笨。” 沈玉莹被气得大怒,加快了速度。 龙到底是比法宝还要快,两人的距离开始缩小。 这会白春生说不出话来了,他恨死自己这张嘴了,早知道不嘲讽她了。 他也再顾不上面子,眼瞅着湛碧河就近在眼前,白春生一咬牙。之前还是翩翩少年,现在就是一只浑身雪白的漂亮鸭子,圆润而美丽,不过在它的左腹和右腿上有明显的血迹。 虽然变回原型,白春生的速度的确是快了不少,但是他总想把自己的左脚缩起来,在他的左脚上套着一个银色的细环,就像是鸟雀被豢养所以被打下的标志。他平日总是不愿被人看到这个环,就连祖母也不知道,但他自己一个人又取不下来。 ——真是奇耻大辱。 白春生咬牙切齿的心想。 但现在没功夫让白春生再和燕惊秋这个死人计较这个了,他蒙头继续飞行。 到了湛碧河,白春生就沿着湛碧河继续一路向前。 后面有人看穿了白春生的意图,大喊道:“不好,他果然与那燕一相识,他要去云海小世界!”沈玉莹又加快了速度,决心一定要在界壁前抓住这只四处逃窜又诡计多端的白凤。 湛碧河河水碧绿,越靠近界壁,河面生出了细密的碎冰。 白春生瞧见前方有一顶乌篷船,舟尾站着个穿着玄色圆领袍的修士,衣服上用金线绣着腾飞的金龙,他似乎在等什么。 白春生总觉得这人的身影看着有几分眼熟,留了几分心神多看了几眼,哪知波澜无惊的大河突然迎面迎来一道巨浪。他怀疑是身后沈玉莹使的手段,可白春生因为刚刚的分神,已经来不及躲避。 刚要往旁边一躲,突如其来一股巨力。白春生不受控制的向着那艘乌篷船的方向飞去,然后一头扎进船尾修士的怀里。 白春生被撞得头晕目眩,昏昏沉沉的,听到那人不紧不慢的说:“真是稀奇,自投罗网的笨贼……”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白春生难以置信的抬起头。这人的皮肤白皙,薄唇,高挺的鼻梁,薄凉且戾气十足的桃花眼,阴郁而淡薄的神情,好一张贵气又英俊的脸。 不是燕惊秋又是谁?! 燕一“啧”了一声说:“嚯,好肥一只鸭子。” “你、你你!”白春生你了个半天,怎么也说不下去:“燕、燕……” 燕一挑眉:“居然还会说话,厉害啊。” 白春生:“……” 白春生看见燕惊秋死而复生后,翻涌的气血尚未止住,听到他这几句似曾相识的话,头一歪,直接气晕过去了。 ※※※※※※※※※※※※※※※※※※※※ 白春生:燕惊秋现在都当上鬼差了???专门过来气死我? 云海现生机(七) 这会功夫,沈玉莹等人已经追上来了,他们看见了白春生一头扎进一陌生修士怀里的全过程。以为两人相识,几人警惕的停在河岸上,打算先询问一二。 白春生眼睛一闭,脑袋靠到燕一的肩膀上,晕过去得正当好。 全然不知道自己这下被燕一整个抱在怀里,燕一抱着一只热乎乎软绵绵的鸭子,感觉十分惊奇,没忍住,捏了捏白春生的翅膀。模样瞧着是个很脆弱的小动物,摸着也软软的。 沈玉莹向前几步,她知道这个时间这个节点,会诡异出现在这个地点的修士,恐怕只有燕一一个。她没见过燕惊秋,只见过他的画像,还惊异两人怎会生得如此相像,双手抱拳微微鞠躬道:“有传闻说阁下可能是小仙尊的胞弟,我原以为是误传,看来也并不是毫无依据。” 燕一没理她,一门心思研究不幸落他手上的白春生。 沈玉莹看他提起白春生的左鸭掌看了一眼,白春生的左脚上套着个做工精致的银环。燕一看了两眼,放下白春生的脚,又在他毛绒绒的背脊上摸了一把。 好在白春生是晕过去了,否则以他的心性,恐怕又要被气晕过去一次才行。 沈玉莹有些心急,明知故问:“燕一阁下,你有没有看到刚刚飞过去一只形如白鸭的鸟,那是一妖修,名作白春生,出自中域万妖宗。” “此人是我们正在追查的犯人。”沈玉莹说。 “哦?”燕一道:“我先前看到水上飘过一个跑得很快又没见过的东西,觉得有趣,把他抓住了。” 沈玉莹急忙说:“正是此人,请阁下将此人归还我们。” 燕一笑了一声:“他是你们的?” “对……”沈玉莹话未说完,血光四溢,她的头颅被高高的扬起,沈玉莹瞧见自己肉身被一分为二,背后几人齐齐被肃杀的剑意切割得支离破碎。 只远远听见从乌篷船上,传来一句低笑:“不对啊,我看上的就是我的。” 这大抵是沈玉莹的肉身在死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肉身分割的痛苦与死亡的恐惧尚未从意识中分离,她在漆黑的幽长通道中不断下坠,下一个瞬间,这些粘稠如泥浆般的液体齐齐向着沈玉莹涌去。 留魂灯灯火晃动,沈玉莹的神魂在万妖宗长春峰的魂渊主殿中猛地睁开眼,她费力的从粘稠的魂水中爬出去。 留魂灯乃是龙族至宝,若出行前在将自己的心头血放于留魂灯中燃烧,七日内,若是此人不幸遇难,就会在与留魂灯相连的魂渊复苏。 算沈玉莹幸运,魂渊中新长了一簇仙藕,拿来给她重塑肉身再合适不过,只是元婴有些麻烦了。就连她,若想要凑齐能重铸元婴的天材地宝也需要耗费不少力气。 “可恶!”沈玉莹被气得要发疯,难怪天清门和宇文家誓与这燕一势不两立。 这根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哗啦啦的水声惊动了殿外看守留魂灯的侍卫,他在门口敲门,轻轻的问:“是素尘仙子大人吗?” 没有声音传来。 侍卫头皮发麻,所有人都知道长春峰的素尘真人沈玉莹是整个万妖宗最难说话的真人,可她虽然修为不算出众,血脉确是极其尊贵的。尤其是在龙族掌管万妖宗的当下,尊者不知所踪,人人都要敬这位代管掌门三分。 正当侍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两扇门突然的开了,盈盈的月光照着满池漆黑的池水,最中央的高台上亮着一盏暗红色的灯,另有一身着湿透白衣的美丽女子立于池水中,慵懒的闭着眼睛倚靠在石台上,湿漉漉的头发还在一个劲的向下滴水。 结婴后期的侍卫立刻低头惶恐跪下:“见过真人。” 沈玉莹重塑肉身,心中已是十分不快。 她回想起刚刚追捕白春生的种种,更是火冒三丈。可她与燕一的这场作战,几乎完全就只是燕一一人的单方面屠杀,她根本奈何不了此人。 沈玉莹睁开眼,吩咐道:“去偏殿看看今日随我一同出去的几位道友的魂魄从魂渊中醒来了没,醒了就招人暂且好生伺候着……但有一人,其中若有一少了右臂的男修,直接压他的魂魄去刑法堂,教他生不如死。” “此人大敌当前,却胆小懦弱,临阵脱逃。” “他若是出自下属宗门……该宗门朝贡翻十倍,三代不得飞升中域。” 当时被白春生的伎俩吓得临阵脱逃的人,远不止此人而已,这些人的生死如今都在沈玉莹的手上,她本可以将罚令下得更严重十倍万倍,但她却不能这么做。 法不责众,正是龙族初掌大权的时候,激起众人的反感就不好了,杀鸡儆猴即可。 沈玉莹心知自己升上合道期不过几日,受人尊重的并不是她的修为和能力,而是她在龙族的地位。同为合道初期的境界,她的实力远不及白春生。 靠外力终究是不行的,沈玉莹攥紧了她的白衣,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若有一日她能成就大道,她要这燕一死! 始终没敢抬起过头的侍卫连声应道:“是、是。”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控制住了似的,向外滚去。 魂渊主殿的大门被一阵狂风用力的合上。 大风过境,望星阁前的枯木应景的飘下一片黄叶。 ※※※※※※※※※※※※※※※※※※※※ 啾咪啾咪! 云海现生机(八) 乌篷船随湛碧河的碧波,晃晃悠悠的随着水流向下飘荡。 白春生睡在船舱中唯一的小床上做梦。 受燕一的刺激,他连做梦都是燕惊秋,显而易见,这该是个可怕的噩梦。 众人都以为白春生是因为善妒才恨上燕惊秋的,其实不然,他俩的旧仇恩怨有不少。 白春生初见燕惊秋是在燕家为燕惊秋准备的生辰礼上,那年燕惊秋才十七岁。燕家老祖宴请天下名门,只有中域几大门派世家的掌权人才有资格去。白春生实际上并不在受邀的名单里,他是随他奶奶白江寒一起去的。说是燕惊秋的生辰礼,白春生只顾着游玩炫耀,根本就没在意过主人家是谁。 他又是喜水的灵兽,宴席中途,一个人偷偷溜去了后山秘境中的赤水湖嬉水。 毕竟是别人家的湖,白春生没有下水,只是挽起裤腿,脱了鞋子踩在水浅的地方玩耍了一会儿。形如铜钱的赤水鱼穿梭在岩石的缝隙中,他便坏心眼的在水里跑来跑去,用自己像莲藕般白莹可爱的脚去捉弄这些赤水鱼。 自娱自乐地玩了些许时辰,白春生才在湖中心被木女树掩映的湖心亭中,看到一个凡人。他估计在那儿有些时间了,这青年浑身毫无修为的波动,衣着却很是华丽,一身大红色锦缎山色面锦袍。看起来阴郁而危险,面容苍白,眼窝深邃,鼻梁高挺,长着一张俊俏贵气的脸,却给人一种薄情狠戾的感觉。 青年正愣愣的看着白春生,他无神的眼睛在看着白春生的过程中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白春生还奇怪,因为这地方是燕家的秘境,就连伺候起居的侍从都至少是个结丹的修士,又怎么会有凡人在这里。他转念一想,想起祖母嘱咐过他,不要管别人的家事,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凡人的地位定不如修士,白春生没想太多,理所当然的吩咐这凡人过来伺候他穿鞋子。 结果这凡人站在湖心亭上比他高也就算了,还一直用阴沉而专注的眼神盯着他瞧。 他看见白春生发现他了,一点也不回避,继续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白春生被他看得很不舒服,扬起手正要给这个凡人一个教训,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两个合道前期的漂亮女修。 二十五岁的白春生虽有天才之名,也不过只是化神中期的修为,见到这两名女修该鞠躬叫前辈,但这两人完完全全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连灵力都没敢使用,径直惶恐的朝着那凡人跪在水中。 青年微微侧头看向白春生,他张了张嘴,却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可白春生觉得他似乎在对自己说话,正要问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青年已经走了。 剩下两名合道女修,一人赶忙追了上去,留下一名抖着声线异常紧张的对白春生说:“这、这里不是客人来的地方,请公子回去吧。” 白春生一开始觉得莫名其妙,结果走回宴会的路上越想越气,觉得自己被一个凡人耍了,虽然在场除他之外只有三人,但他该觉得丢脸还是觉得羞耻又尴尬。 等回到燕家为他们安排的客居殿,祖母已经等他很久了,说道:“今晚燕家老祖与燕家嫡长孙燕惊秋或许会来,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安静点。” 作为这场生辰宴主人,白春生没见过燕惊秋本人,但也知道一些:“就是那个先天道体?” “我还想和他较量一下,看看这先天道体究竟强在哪儿。”白春生相当自信,而且叠起袖子,一脸跃跃欲试。 白江寒倒是冷了脸:“胡闹,你要是敢去,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白春生委屈:“为什么?” 白江寒已然带上了点怒意:“燕惊秋未入道就敢修行五感封闭的禁忌之术,修行这种禁术的人,非疯既狂,抑或两者皆有。他一生下来就被封印五感,七岁开始练剑,现在是第十七年。我听燕家的人说,他一直到今日下午时分才自行解除此术。这种人没有正常的善恶观,想必早就疯得不能再疯了。” 她所提到的五感封闭,是只有在犯了大错,被惩戒时才会用到的一种禁忌术。五感封闭的人,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寂寞中。能从这样的惩戒中坚持到最后的人本就寥寥无几,能活下来的基本上心思扭曲、疯狂偏执。主动用此磨砺心性的,简直是前所未有。 “燕家几代没再出过有好天赋的后人,燕家的老东西也急糊涂了。” 白江寒道:“入了宴席,你就跟在我的身后,记住燕惊秋的脸,从此以后,要离他远远的。” 白春生没见过燕惊秋,也不了解燕家老祖,只听过一些传闻,说燕惊秋温文尔雅,谦逊近人,是世家公子中修养极好的翩翩公子。想了想,白春生问道:“可他如果谦逊诚恳,又平易近人呢?” “肯定是装的,再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白江寒冷笑道:“就凭他体内留着燕渐行的血,我就不信他会是个什么好东西。” 白江寒年轻时和燕家老祖燕渐行交过几次手,吃过几次暗亏,后来魔界入侵,中域不得不团结起来一致对敌,正道联盟成立的第一天,天清门掌门就千里迢迢赶去万妖宗再三劝阻白江寒以后闲着没事不要去燕家挑事破坏联盟和谐。 后来燕渐行突破大乘成就渡劫,战事还未平定,白江寒再没了报仇的机会。 兴许瑕疵必报是刻在家族血脉传承中的一环,白江寒始终把那叠加起来的十七剑之仇记在心中,白春生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 白春生整理好衣衫,就跟着祖母后面出门。 有身穿粉红宫装的化神女侍提着红灯笼引路,白江寒是渡劫之下第一人,来来往往的宾客几乎都会恭敬向白江寒低头以示尊敬。白春生狐假虎威的跟在后面,翘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万妖宗的位置在主席的右下侧第七桌,桌与桌之间的空隙极大,很是宽敞。白江寒刚一坐下,就随手施放了一个绝音的法咒。她不喜欢有外人跟在一侧伺候,叫侍女退下了。 一旁坐着的是翠微宫的红桃仙子,看阵仗就知道,待会她要与祖母聊天。 果不其然,片刻后,一道传音打入。 白江寒施放的法阵既能阻隔外界嘈杂的声音传入,也可以防止阵内的声音外传。法阵内只有她与白春生二人,白江寒干脆的直接外放。 两人一直融洽的就聚宝阁前月拍卖的极品红芙美颜丹,涛涛不绝的聊到东海的甜口银蛟鱼。 她们聊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燕家老祖到了。 燕渐行年纪与白江寒相近,人族的寿命远不及妖兽,他早已头发花白,鼻子是红的,手上提着一壶酒,穿的像是个打着补丁的破袋子。燕渐行的眼神极为锐利,只有他的眼神像个举世闻名的剑修,白春生只直视他了一眼,就感觉眼睛酸痛,不得不合上眼睛。 白江寒依靠在软卧上,不客气的笑了一声:“这小老头修为又精进了。” 燕渐行进来后,大厅一下子安静了,白春生瞅见修士之间的一道道传音像是穿梭的银针似的飞速四处钻来钻去。 白春生正奇怪,传音的形式怎么突然被具象化了,白春生的视线追逐着这些传音的轨迹,看得几乎要眼花缭乱。他听见白江寒说了一句:“想听那句?奶奶播给你听。” 白春生不关心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他问:“大乘修士眼里的传音原来是这样的吗?” “嗯。”白江寒应道:“等你再长大一些,你就能自己看到了。” 突然,白春生看见这些“银针”飞速的增多,以一阵可怕的频率穿梭在人群中。 他抬头看向大厅的入口处,是下午白春生在后山秘境中看到的那个凡人,他换了一身暗红色的道袍,腰上系着一条玄色玉带,装束简单,却看起来清贵非凡。 白春生再次困惑的看向他,疑心难道这人就是燕惊秋? 想起今天下午,他将燕惊秋误认为普通凡人,白春生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燕惊秋已经步履沉稳的向着他的位子走去了,中途他的视线扫过白春生一次,又快速的收回,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白春生这个人。 这让白春生觉得可气,他恼羞成怒的想道,既然燕惊秋身份非同一般,早说不就好了,何必戏耍他,看他热闹。 一旁的红桃仙子再次打来一道传音:“听说燕渐行刚处死了两个合道女修,燕家三房整脉被压往水渊界的寒渊窟受刑千年。” “哦?”白江寒来了兴趣:“合道修士,这放万妖宗都该是一山头的峰主了,他这也舍得?不愧是燕家,家大业大啊,呵呵。” 红桃仙子说:“犯了大错自然就舍得了。” 白江寒问:“犯了什么大错?” 红桃仙子娇嗔道:“想也知道是燕家的家事,我又怎么会知道。总之不是什么好事,你高兴就对啦。” ※※※※※※※※※※※※※※※※※※※※ 提示: 1.白春生白痴美人美而不自知。 2.显而易见,燕惊秋视角和白春生不太一样。但可惜的是,现在是白春生单线视角。 唉,我还以为我十点半能更新,没想到磨磨蹭蹭到了十二点。 云海现生机(九) 晚宴过去了大半,歌舞几乎从未停下过,不断有人敬酒说着无趣的奉承话,白春生始终心不在焉的在想下午发生的事情。 明明燕惊秋就是个凡人没错,可众所周知,燕家嫡长孙是极其罕见的先天道体。先天道体生来就能引气入体,在修行上得天独厚,是天生剑修。就算真的悟性差到了极点,也绝不可能十七岁了还只是个凡人。 难道是因为封闭了五感?书上没说过有这种情况呀。 白春生想了想,又想到一个猜测,燕惊秋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看白春生的笑话。 对于注重身份修养的世家子弟来说,像白春生之前这样身着正装但却在外人面前露出脚嬉水的行为是很掉身份的,说不定还要被人背后议论笑话。白凤一族只剩两只血脉,白春生算是半个世家子弟。 他祖母白江寒是一点都不在乎这种东西的,但是白春生在乎,因为他虚荣,很爱面子。 三岁看到老,从他还小、连大羽都还没长齐的时候,他就要每天都要蹲在自己的池子前,一边唱歌,一边认真的梳理自己灰绒绒的毛。每天要么期待自己能有一双像祖母一样有力的翅膀,要么就是希望自己能长出像蓝孔雀般绮丽璀璨的羽毛,实在不行如果能有像朱雀一样嘹亮清脆的歌喉也不错。 一直到白春生哪个愿望都没有达成的现在,他还是保留了自己的这个习惯。 因为燕惊秋不过是个凡人,从始至终白春生就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虽然后头来了两个合道女修的反应足以证明燕惊秋身份不凡,但他也没当一回事,只以为这是燕家没有修仙天赋但受宠的庶子。可燕惊秋是燕家嫡长孙,这就完全不一样了。两人的第一次交锋,白春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自己稀里糊涂的嬉水中落败了。 怎么是燕家掌门人,怎么能是燕惊秋? 真是丢人丢大了。 哦,白春生又突然想起当时燕惊秋一个劲盯着他瞧的时候了,难道说燕惊秋当时就是在笑话他? 可恶! 可是这要是传出去,燕家继承人就看着万妖宗大妖出丑却不劝阻提醒,燕家脸上也无光吧,难道他们不在乎? 狠人! 还是可恶! 白江寒每日耳提面命,燕家都不是好东西,白春生这次吃了一次燕惊秋的亏,下辈子大概都不会忘了。 想到这,白春生攥紧了手里的筷子,已经没心情吃东西了。 白江寒突然用拿在手中的玉烟斗敲了敲白春生的脑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白春生正要说他今日下午见过燕惊秋,白江寒先问他了:“记住他的长相没?”她的玉烟斗正指着燕惊秋的方向。 白春生正恨着呢,恶狠狠的道:“化成灰都认得。” 白江寒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心眼,我不准你记这么牢。” 白春生不好意思告诉奶奶发生什么了,只好暗自咽下了这口气。准备伺机再把面子找回来,至于白江寒的百般警告,白春生早就已经抛之脑后了。 结束了在燕家的庆礼后,白江寒随燕渐行密谈了一会儿,等她回来,就带着白春生回到了万妖宗。仙魔两界的战争还未平定,白春生空有潜质而无修为,又处在最是好奇胆大的年龄,是最好骗的。白江寒虽然不怕麻烦,但也不敢冒着这个风险。 白春生当然不愿意回去,万妖宗也就那么大,一天就飞完了,至于剩下的地方,都是不允许他进去的地方。他还想看看多如繁星的小世界,去东海广阔无垠的集市…… 他和白江寒讨价还价:“如果我十年内能突破下一个小境界,我能不能去东海?” 白江寒似笑非笑:“好,你如果能做到,我可以许你出门一次,但你也要记住,受了欺负不要哭着回来找我。” 白春生信心满满,真被关在万妖宗内九年没有出门。 说是九年,是因为白春生在第八年果真突破化神初期。他又花了一年巩固境界,将先前从祖母学来的招法用新的境界好生演练了一遍。 第九年夏末,东海山生境死了境主。 东海多散修,山生境境主孑然一身,一生潜修,他没有妻妾更没有后人,他一死,山生境就成了公共秘境。境外几十散修闻讯而来,打算进去用实力来继承这笔天降巨财。 几十人在境内大打出手,消息传遍了大世界。 山生秘境规模中等,灵气浓郁,宝贝谁也不嫌多。东海当地的散修难以抵挡中域有规模有组织的门派世家,不由得败下阵来,含恨离场。 说是中域的门派世家,白春生自然在其中。他混迹人群中,用了敛气的法诀,将自己装作才结婴的普通外门弟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出门,打算进去见识一下秘境究竟有什么特别的。 才进秘境,白春生就直皱眉头,单从灵气程度来看,这还不如他的望星阁呢。 但难得出来一次,他也不想浪费这个机会,按照门派长老在进来前的指示,象征性的随手收集一些清单上列明需要的灵草。 以他的脚程,才半个月落日升,就走遍了大半个秘境。一路上白春生仅遇到了三个结伴同行的女修,这三人都很谨慎,虽比他表面上的修为还要高出一些,但见了他就走。白春生大失所望,连出手检验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祖母只给他一月的时间,白春生见此地无聊,就要回去,去别的地方。 在返程的途中出了意外,谁也不会料到修为才合道前期的前山生境主竟然在秘境中留下了一头大卷耳盘羊。此类盘羊若是运气好,也能修行到合道前期。更关键是,它作为难得的灵兽,长期居住的土地会富含土气,变得越发肥沃。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长出一种以土气为食的灵植——虚木。这是制作延寿丹的药材之一,无比珍贵。 不过白春生面前的这头羊才化神后期的境界,只比他高出一个小境界,显然是催生不出虚木了。但这也算是意外之喜,白春生正愁自己手下没有一个能为他做事的下属。 他翅膀长硬好久了,想自己飞。 大卷耳盘羊自然不愿意,它姓杨,名好之,是山生境孕育出来的灵兽。就连合道初期的前山生境主,在这山生秘境中,也不过与他平辈相论,叫他一声杨兄弟,面前一个不过区区结婴的后辈,站在他面前不逃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大放阙词,他以为自己是谁? 这杨好之自觉收到了侮辱,被气得发抖:“好狂妄的小子!” 撅起蹄子就准备冲着白春生进攻,他的速度极快,行动间震踏大地,整个秘境都好像在震动。 白春生并不闪躲,身前浮起金色的光晕,这是他翻阅白江寒的藏宝,从中学来的佛家法术。 他正要试试威力。 白春生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正好剥了你的皮做身新的羊皮毯子。” 两妖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一直从山头打到山脚,半山绿木枯死,无数飞鸟走兽奔走逃窜。 白春生被白江寒泡在蜜罐子里,所学法术都经过大乘期大能精心挑选修改,一身法宝更都是修仙界难得的精品。即使白春生比这大卷耳盘羊还要再低一个小境界,他也没有落于下风。 不过,白春生也心中有数,他虽凭借法术和法宝一时能与这大卷耳盘羊打得你来我往,但毕竟境界有差,若是打成长久战,落败是早晚的事情。 但他毫不露怯,反而越战越勇,战意高涨。 杨好之节节败退,他本就奇怪,明明这修士气息不过结婴,可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个收敛了修为的化神修士。他自秘境孕育而生,又被山生境主圈养至今,只为培育土气,从未出过秘境外,除去头顶一对盘羊角是锋利无比的化神法宝,便再无其他。 大卷耳羊本就是不善作战的灵兽,他被白春生连着用火寮了好几次毛,又被白春生的气势吓退,以为白春生若不是修为与他相当,就是比他还要高上一二。 开始萌生退意。 但杨好之见白春生,长相虽是少有的明艳动人,但言语傲气轻狂,显然不是什么好人。再加上先前此人说过的狠话,若是轻易求饶,这小子绝不会放过他。 杨好之咬牙,壮士断腕般的从头顶取下自己的一对角:“技不如人,我认输了。” “哦?”白春生一笑:“这是要做甚?” 盘羊角慢慢悠悠的向着不远的白春生移动,杨好之道:“我一身唯有这对角最值钱,我将它献于阁下,请你饶我一命。” 白春生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 出山的第一战就顺利无比,更让他跨小境界打败了一头大卷耳盘羊,他得意洋洋的想道,外界的修士也不过如此,根本没有祖母说的那样危险。 那对盘羊角飞到白春生的身侧,他正要伸手去接,他的右眼皮跳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来得及撑起白江寒给他的金刚钵,这对盘羊角就瞬间爆炸了。 地动山摇,灰色的烟云眨眼间,就笼罩住了整片山林。饶是杨好之早就做足了准备,他奔逃跑出爆炸侧沿时,也不由得被烧脱了一层皮。 本来炸掉一个盘羊角就够的,但杨好之误以为白春生的修为还要比他高出一线,再加上白春生手段层出不穷。他怕要是不能让白春生受伤,这次就要真的死无葬身之地、被扒皮吃肉了,一狠心,两个都炸了。 杨好之见他跑出后,白春生却没有追来,还以为白春生只是爆炸熏住了眼睛。见此机会,立马飞也似的朝着另一座山头狂奔逃命。迎面而来的风,是重获自由的滋味。 盘羊角炸开的中心点,已经是一个圆形的巨坑。烟云之内,寸草不生。 白春生不得不化作原型,蜷缩在坑底,减轻自己的疼痛。刚被爆炸卷入,他现在一身灰,浑身就像是在沙土堆里滚过一圈。他不需要动弹就能知道自己的左腿断了,两侧翅膀都有伤痕,短时间里怕是飞不起来了。 他当时尚未反应及时,只撑起了金刚钵,现在金刚钵被两件法宝炸坏,他整个人也被炸傻了—— 不给就不给,谁稀罕这种破角。 白春生头次独自出门,哪受过这种委屈,要不是他现在断了一条腿,动弹不得,他怕是要气得跺脚了。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白春生觉得法宝爆炸的动静定然波及到了不少地方,现在应该有不少自持实力不错,想来一探究竟的修士。得赶快离开这里,他催动仅存的些许灵力先给自己止血。 白春生恢复了一些,正打算用灵力飞出去躲起来,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了声音。 是刚刚那头该死的羊的声音,他又回来了,只不过好像还带了一人来。 他的声音颤抖:“大人,就是这里,这里就是我从前生活的地方,若是有你要的土气,也只有这里能有了。” 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响起,优雅而低沉:“可是这里没有。” 伴随着他的话音刚落,灰色烟云消失了。 杨好之的声音更颤抖了:“我不知道,刚刚来了一个奇怪的修士非要与我争斗,兴许、兴许是那个时候,被我们……打散了?” 什么?!这贱羊竟然敢骂他是奇怪的人? 白春生恨得牙痒痒。 突然,这两人都不说话了。 白春生正准备从土坑里探出头去看看,看这两人走了没。 他才把自己灰扑扑的脑袋探出去,就看见一个长相看起来很清纯的清秀男子,正跪趴在地上叩首,此人是杨好之化作人形后的模样。 杨好之抬眼,真巧对上白春生一双乌溜溜亮得惊人的眼睛,白春生一惊,立马闭上眼睛,躺回坑底。 杨好之被惊得目瞪口呆,忍不住直起身,指着白春生说:“这里怎么会有一只死鸭子。” 杨好之喃喃道:“山生秘境只有花皮鸭子,但这样的灰鸭子连我也才是第一次见,难道是土气化形但是被我一不小心炸死了?” “活的。”那个陌生的声音吐出两个字。 白春生感觉自己被一只有力的手抓着翅膀提起来了,他知道自己是装不下去了,愤愤地睁开眼,愤怒的回头。他已经想好措辞了,整个修仙界谁不知道他祖母白江寒。此人要是胆敢对他不敬,祖母绝不会放过他的。 白春生一回头,发过誓化成灰都不能忘的脸就在他身后。 燕惊秋掂量了一下道:“而且有十斤,比一般的花皮鸭子还要重好多。” ※※※※※※※※※※※※※※※※※※※※ 白·记打不记吃·春生 我回来了啦! 云海现生机(十) 燕惊秋的视线向下移动了一些,他看清了白春生灰扑扑、可怜兮兮、被痛得缩成一团的模样,但他的表情仍没有太大的变化。 白春生执拗的昂着头,在燕惊秋手中的白凤依旧是第一次见他时的那样傲然神气,燕惊秋淡然的看着他:“你是——” 没等燕惊秋说下一句,白春生一晃头,拍着翅膀,猛地从梦中惊醒。 入目是摇晃的船舱。 想起刚刚如同记忆回放般被燕惊秋逮住的噩梦,白春生忍不住抖抖自己的毛。 白春生身上的伤口并没有被处理过,一醒来就能感受到一阵剧痛袭来。他的情况又差上了几分,妖兽的体质绝非普通修士,白春生更是其中翘楚,但余毒未清,伤口却因为妖兽强大的体质正在缓慢的强行愈合,现在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余毒尚未被清理,如果积压体内,日积月累,就会成为无法治愈的暗伤。血脉燃烧的后遗症还没有解决,白春生的合道期修为被压制到了化神中期。如果再不解决,恐怕他的修为还会继续往下掉。 “醒了?” 白春生循着声音看向船舱的另一个角落,燕一正端坐着。他面前放了张歪歪的桌子,桌上放了几个做工精美的储物袋,正中间放着的储物袋上绣着一条银色的龙纹,白春生一眼就认出这东西应该当属沈玉莹。 怕是已经被燕惊秋所杀。 燕一问:“认识我吗?” 白春生沉默片刻,他脱离了梦境的恍惚感,突然的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与燕惊秋还活着的两件事。白春生边咳嗽边变成人形,变作了秾艳秀丽的美人,他扶着床沿,恨声道:“自然!” “燕惊秋,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 燕一挑眉道:“你这人倒是有趣,我曾遇到过的人,个个都以为我要么是燕惊秋之子,要么就是中域剑道世家燕家的人,你倒好,直接将我认做了燕惊秋。”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自己是燕惊秋,只问到:“你和燕惊秋认识,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你……”白春生正要问燕惊秋在发什么疯。 但几乎是立刻,白春生就反应过来了。燕家正值风雨飘摇之际,燕惊秋还在这里逍遥游河,若不是真的出了意外,燕家怎么可能会公布燕惊秋的死讯。 那就是燕惊秋真的出了事,但燕惊秋活下来了。 难道—— 白春生试探着问道:“你失忆了?” 燕一不说话,只抬眼看他。 “不会吧。”白春生嘴上说着不会吧,笑得嘴都要合不拢了。 白春生指指自己问道:“那你还记得我吗?” 燕一摇头:“不记得了。 白春生又要笑,好家伙,原来燕惊秋现在的情况也不乐观。 还没真的笑出声,突然感觉杀机四伏,白春生浑身寒毛炸起。 白春生见燕一的样子不似作伪,怀疑燕惊秋是在生死境内出了什么岔子,失去了记忆。他怕自己说漏嘴,连忙摇头:“不是,我认识燕惊秋,也认识你。” 他怕燕一要是知道自己是燕惊秋,回了燕家,再发现自己是他仇敌。算白春生倒霉,他落燕一手上了,这可不得把他活扒了皮。 白春生说:“我与你许久不见面了,你与剑尊长得有几分相似,我原先就总将你认错,你一说话,我才认出来。” 燕一没有顺着白春生的话题说,反而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脚上的银环哪儿来的?” 燕一笑意愈浓。 白春生被他的杀意胁迫,心道燕惊秋就算失忆了也是个蛮不讲理的疯子,和他说道理是讲不通的。他收敛起笑容:“难道你要翻脸不认账?明明是你自己强塞给我的。” 白春生提起自己的裤角,露出自己的纤细到看起来似乎有些羸弱的脚踝,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应当是个银镯,上面镶有一块细玉,刻上的并蒂莲栩栩如生,做工纯然天成。白春生问:“这应当是你的东西吧,难不成有人能从你的手上,不经过你的同意,偷走你的东西?” “更何况,若我真的拿走了你的东西,不论你是否还有记忆,我定然一见到你就惊慌失措、胆战心惊。可你见我自醒来后,可有半分胆怯?” 燕一觉得白春生说得有几分道理,他一愣,再仔细的看看白春生的脸。 良久,他似乎在想什么很纠结的东西。 白春生不会知道,而燕一在回忆。当日他记忆浑然全无的从云海小世界的长恨江畔醒来,长恨江水长天一色,碧波如海。燕一的脑海中空空如也,仅有从前的自己留给自己的两句话。 说是两句话,其实是燕一知道他应当给自己留了两句话,可是不知为何,他只能想起第一句:“不要重蹈覆辙。” 他坐在江畔凝神许久,才依稀想起自己可能姓“燕”,应当是个剑修。 既然是个剑修,那么他的剑去哪儿了? ——被人偷了。 燕一当时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看来不是,燕一的视线从白春生漂亮的脸蛋移到他仍然露在外面的脚踝上,不盈一握的脚踝上松松垮垮的挂着精美的银镯。似乎能很轻松的取下来,可燕一知道,若没有他的准许,白春生绝不可能自己取下。 一道寒芒从银镯上悄然闪过。 因为这其实不是银镯,这是他失踪的剑。 看起来不像,但是这上面曾经浸有他的心头血,燕一能在识海中感知到它的存在,这是作为剑修的本能。白春生先前能呆在云海小世界内进出自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燕一早就知道他了,不过他砍了宇文家的春秋神树,被神树反噬,自己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自若。 他根本没空管这个小贼,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也只好避着白春生走。 燕一恢复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白春生。 他出现在湛碧河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巧合,他就是知道白春生向着这个方向逃窜,所以才故意在那守株待兔。 但要说白春生所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要从他手上偷剑没什么意义,燕一自大到了轻狂的地步,除了他,还有谁能降伏他的剑。 这只有可能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事。 可是他之前为什么要好端端的把自己的剑打磨成银镯,再给…… 燕一再偷偷瞥了白春生一眼,郁闷的想到,他好端端的把剑给这个妖修做什么? 而且还套在脚上。 就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难不成—— 燕一忍不住怀疑:难道我以前脑子有病。 现在治好了? ※※※※※※※※※※※※※※※※※※※※ 明天上榜,啾咪啾咪!!! 云海现生机(十一) 燕一还在思考的时候,白春生突然的意识到了一件事。 既然这燕惊秋没死,这儿又是古木灵界与云海小世界的交界处,那么燕一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白春生突然试探的喊了一句:“燕一?” “嗯。”燕一应道。 白春生:“……” 想也知道是他。 就算是不知道因为发生了什么,失忆又境界跌至化神期的燕惊秋,也不是这群活着像凑数一样的修士能抵挡的。 燕一从对自己的自我怀疑中的回过神了。 不论如何,这漂亮妖修看起来与他关系非同一般。而他时刻谨记自己失忆前的教诲,既然不要“重蹈覆辙”,那么自然和从前的事与物离得愿远越好。 可事与愿违,不是他去寻人,是人来寻他。 白春生不知道燕惊秋在思考这些弯弯绕绕,觉得失忆后的燕惊秋看起来似乎正在因为银镯在他的脚上的结果感到了些许不满。这对白春生来说无疑是件好事,他可不喜欢这东西了,他只在一种鸟类身上见过脚环,这是被人类圈养的家畜的标记。 白春生问道:“那你要把它拿下来吗?” 要不是拿不下来,他早就自己弄下来了。 “不要。”燕一拒绝了。 白春生一愣:“为什么不要?” 燕一经过仔细的思考,认真的答道:“我相信我不会做没必要的事情,既然做了,那就一定有我要这样做的原因。” “更何况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燕一眯起眼睛:“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这是个好问题,白春生听到这句话,有些愣神。 他和燕惊秋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算不上仇敌,顶多算互相看不上眼,又彼此厌恶。两人见面没少互怼,要不是因为白春生是白凤一族最后血脉,要不是因为燕惊秋是正道魁首,因为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其背后的家族宗门,他俩早就不知道要打起来多少回了。 话说这么说,但是白春生决不能这么直接的说。 毕竟他如今重伤未愈,又有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冒出来的追兵,如今他能有片刻安稳,基本上靠的就是他面前这位因为失忆而阴差阳错收留他的燕惊秋。 若是被燕惊秋知道他俩从前的那些旧仇恩怨,往小了说,他要把自己赶出去,往大了说,兴许一剑砍了他的脑袋也说不定。好在他失忆了,若是运作得当,他说不定还能骗燕惊秋一路护着他潜修到痊愈,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番思量,白春生已有定论。 但真要他亲口说出来,还是很不好意思,他一张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眼神躲闪逃离,含含糊糊的说:“算得上挚友吧。” 他和燕惊秋关系差得天下皆知,说不定燕惊秋已经在沈玉莹口中知道他是万妖宗的白春生了。 既然他要骗燕惊秋,自然不能告诉燕惊秋他是名满天下的剑尊。好在人人都以为燕惊秋已死,而“燕一”在敛光秘境中一直戴着面具,没人看见燕一的真容,只以为他是剑尊第二。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自称是潜修的散修而已,我们相识已有近三百年。你行事乖张,多得是仇人。一直被满世界的仇敌追杀,我俩秘境相识,我见你狼狈,曾帮你遮掩过一二。被人发现……我们关系密切后,我被祖母赶出家门。” 白春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把自己说得被燕惊秋连累得越惨越好。还把自己因为不愿与翠微宫的适龄女修见面,和祖母起了争执而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的锅,也直接扣在了燕惊秋的头上。 他编得越来越顺畅,渐渐的连脸都不红了:“你失忆是常有的毛病了,兴许的功法的问题,常常每隔个几百年,你就会疯上一次,不过总会好起来的。” “因为你长得与燕家剑尊相像,又同姓一姓,还被误会过许多次。”白春生捏着鼻子忍着恶心夸燕惊秋:“我与他认识,他也知道你的。” “啊。”白春生装出一副很遗憾的模样,故意道:“可惜,不久前小仙尊去了,否则你还能去燕家问问他。” 白春生说得连自己都信了:“几月前,我们吵过一架,你扬言要与我断绝关系,我伤心欲绝,就回了万妖宗。” 燕一确实失忆了,此刻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但他生性多疑,又怎会被白春生拿捏着走。 他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毕竟,燕一也算有点自知之明,满世界仇敌也好、对恩人翻脸不认人也罢,都像是他自己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只是先前白春生提到的,为什么被人发现他俩关系密切,白春生的祖母会把白春生也赶出去? 正常来说,把他一个人赶出去不就够了吗。 两个人一起被扫地出门的话—— 多像一对不为世俗所融的私奔情侣。 燕一:“……”这不对吧? 燕一心道揣测万般,面上丝毫不显,暗自警告自己不要多想。 他明知道白春生漏洞百出,但他不在意自己过去是什么人,也不喜欢刨根问底,便不再这些事情上再多言。 燕一一看白春生就知道他此时麻烦缠身,他沉思片刻后,不是很客气的说:“我想你说的应该是真的。不过,就算你与未失忆的我有关系,那也是之前的事情,与我燕一毫无瓜葛。我现在只想安心修道,不想牵扯进漩涡。” 明摆着一副不想管事情的样子,燕一的意思就是让白春生早日离开,不要打扰他的静修。 白春生情急之下说:“可我与你可是算得上交过命的挚友。” 他曾与燕惊秋生死共与过,这真算不得他撒谎。 燕一一笑,但他知道如果仅仅只是为了生死之交,他也绝不会送出这银镯。 很明显,他觉得白春生必有隐瞒,并没有说实话。 白春生看见燕一目光流转,似乎若有所思。燕一顿了顿,似有所缓和道:“你我从前相识,既然有银镯为证,这点做不了假。” 不过紧接着,燕一说:“这与现在的我无关。“ “我既然失忆,我对我的过去也没什么探究的好奇心。” “你刚刚说,你曾经救过我?而此前我才从那几个妖修手中救下你。我见你先前的样子,似乎不是很愿意与我牵扯上什么关系,正巧,我也是这样想的。” 燕一淡然道:“不如我们就此别过?” 燕一说得很有道理,白春生被燕一冷淡的态度刺激,他本就是个极其在乎面子的人,此时已经忍无可忍。 他气极反笑,拂袖道:“既然如此,就此别过吧,不见了!” 白春生走出乌篷船,才发现天色早暗。 除去天边一轮如同暗黄黯淡的月亮,乌篷船头点着一盏永不熄灭的烛火灯,此外的世界都笼罩在寂静的黑暗中。 他左腹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起来,白春生自被燕一气晕后,一直随着燕一的船在这似乎没有尽头的长河上飘荡,他早就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处了。 原本安宁祥和的世界透着一股子危机四伏的意味。 白春生被凉风一吹,等冷静下来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重伤让他本就丧失了大部分的自保能力,更何况,白春生没忘来自水渊界龙族的虎视眈眈。只要他还活着一日,龙主若要入驻万妖宗,就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可白春生离不开燕一,又拉不下脸去求他。 白春生还没有被现实毒打到站都站不起来的地步过,所以还保留了一些清高的骨气。 说过的话,又岂能再收回来? 见白春生走出船舱,燕一也跟在后头,他慢悠悠的掀开纱帐。靠在木板上,看着白春生。 白春生听到身后的动静,知道是燕一。他心道自己是万里无一的天之骄子,就算没有燕惊秋的帮助,他也定能逆风翻盘、乘风破浪。 困境不过是一时的困境,若要他低头,没门。 刚刚他鬼迷心窍撒谎,已经是突破了底线,此后在燕惊秋面前,要永远抬不起头了。 他再也不要求燕惊秋这个无耻小人。 ※※※※※※※※※※※※※※※※※※※※ 白春生手中剧本:落魄小少爷被迫去仇人家骗吃骗喝。 下一章燕惊秋视角#霸道剑修与傲娇妖修的九十九天同居生活(破镜重圆版)#即将上线! 啾咪! 争取以后都存稿箱订在这个点发_(:3」∠)_ 感谢在2020-11-18 21:30:13~2020-11-20 02:1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九不卖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云海现生机(十二) 白春生瞥了燕一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燕一的脸上似有淡淡的笑意。 似讥讽似嘲弄,燕一的神情看不太清楚,像被雾气缭绕着的高山孤月。 几息后,顺着白春生游泳的轨迹,等到了燕一应该看不到的地方,水面上钻出一个圆圆的白色身影。 白春生愤愤地向着岸边游去。 他都在想什么啊,看燕一的态度,他肯定早就知道自己在说假话了。估计又在背地里偷偷笑话他,笑他脸皮厚,笑他恬不知耻。 好在不远处有一片红树林,白春生探测了一番,感觉应当没什么危险,才敢走上岸。 嘴上说着再也不要求燕惊秋了,但白春生还是不敢离燕一太远,他至少也要等到天亮才能走。 方才白春生勉强还能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连自己都能骗过去。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他反而没有了这样的底气。 转念一想,他又想到了自己脚上的那个银镯。现在想来,燕惊秋此人是何等的老奸巨猾,怕不是他在银镯上早就刻画了什么只有自己能知道的暗纹。方才看到这个银镯,可能就已经凭借上面的玄机勘破了白春生的身份。 这也说得过去,难怪燕一要问他这银镯是怎么来的。 白春生在红树林找了棵红巨木,他横指一划,红巨木在适当的高度应声而倒。白春生坐在新制作出来的树墩上,他再次撩起自己的裤腿,顺着有些黯淡的月光,看那只好似会发出莹莹白光的银镯。 这东西他试了很多次了,砍不断劈不烂,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变成的。就算白春生变幻成原型,它也会按同样的比例缩小,牢牢的套在他的脚上。 事到如今,算是他又被燕惊秋坑了。 果然,和他牵连在一起就绝不会有好事。 很难简洁的说明白,燕惊秋为什么要送白春生这个银镯。 就连白春生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他先前对燕一说的那番话其实半真半假。 他被燕惊秋牵连被祖母赶出家门是假,他不愿意与适龄翠微宫女修见面然后离家出走是真。 燕惊秋被满世界的仇敌追杀是假,被燕家分支陷害刺杀是真。 燕惊秋那时候是真正的化神中期修士,比白春生还要再低上一个境界。剑道境界和心性都远不及现在,是扼杀在襁褓中的最后机会。 燕渐行有意磨砺燕惊秋,故意放任他们内斗。 燕惊秋和白春生一起被困在走不出去的秘境,这件事也是真的。 离家出走的白春生看到燕惊秋被追杀,本来有意想要痛打落水狗,没想到被误以为是同伙,一起安排了。 那次算是两人少有的握手言和,受性命要挟,白春生捏着鼻子和燕惊秋携手对敌。 好不容易能出去了,白春生心急,好胜心又占据了上风,非要比燕惊秋先出去。燕惊秋本来就一点都不在意这种小事,当然是让他先走。哪知外面埋伏着燕家分脉的人,白春生一冲出去,又是撞了个正着。 醒来后,白春生已经妥妥贴贴的在望星阁的床上躺着了,估计是燕惊秋送回来的。他脚踝上的银镯,就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的,想也知道是燕惊秋搞的鬼。 他奶奶白江寒坐在床边说风凉话:“外面好不好玩啊?” 可被燕惊秋害惨了! 哪知燕惊秋回去后就开始闭关,之后便是渡劫,一剑破开魔窟,这些几乎让人听得耳朵生茧的事情了。 早晚,他一定会报复回去的。 白春生这样想到。 这片红树林安静得可怕,生满了早就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年岁的古木。 白春生虽然才从昏迷中清醒,可他又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困意。这是肯定的,白春生受了重伤,他被追杀的这些日子来几乎什么也没吃,没有及时的获得大量食物补充精力。 他之前的昏迷不光光是因为被气的,也有一大部分血气不足的原因。 许多妖兽受了伤,就会找个安全的洞沉睡,一直等到自己的伤痊愈了再出来。但这样也有一个弊端,有些暗伤若是拔除不了病灶,就算沉睡,也会陷入难以恢复的恶性循环。以至于最后在漫长的时间里,沦为了毫无理智的野兽。 白春生再度看了看天际,还没有一点要天亮的意思。 他预估自己大概会一直睡到明天太阳升起为止,这实在太不警惕了,但白春生没办法了,他真的困极了。为了减少被人发现的可能,白春生把自己变回原型,在周围的一圈都下了警戒的法咒,一旦有人靠近,他就会立刻从梦中再度惊醒。 白春生还是觉得不够保险,于是又找了一堆大树叶盖在自己的身上,当作简单的伪装。 尽管再三警告自己要小心,但他的眼皮子还是一点点的合上。 夜幕深沉,凉风徐徐吹过。等白春生睡去后,更是草木寂静,月色皎洁。 红树林里那些看不到的暗处一点点亮起了红色眼睛的怪物,它们藏在树里,藏在树叶下,一动不动,垂涎的嘴却张得巨大。 燕一的船根本不是顺着湛碧河顺流而下,他操控着船向上游。这儿已经不再属于云海小世界的范畴,这里是长恨江最危险的上段,是靠近醉死海的虚无之地,甚至曾有大乘修士葬身于此。 莫说江底藏着数不清的、从醉死海里逃出来的深渊巨兽,两岸的树林也是危机四伏。 而白春生正在一无所知的入梦,他睡得并不是很安稳,潜意识总告诉他这儿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可是他倚仗的理智通过法术又告诉他这里安全得很。 食人藤从一点点地下向着白春生的方向靠近,它越发的近了,正当打算破土而出时,它似乎是触碰到了什么如同泡沫般的东西。它的根须、枝丫、躯干都在它尚未发育完全的神经还没有反应过来以前,就一寸寸的化作了灰烬。 整座孤岛,就像是一只漏血的袋子,在一点点渗血。 黑色的江飘出了一阵微不可闻的血腥味,很快就被无边无际的江水洗刷冲走了。 远处有人提着一盏灯,他走在江上,向着白春生的方向走去。清凉的月色朦胧的罩在燕一如画般的眉眼上,燕一叹气。这妖修真会挑地方,找了片好地方睡觉。 燕一避开白春生设下的法咒,漫步般的走到白春生所在的树墩前。 现在白春生能睡得很安心了,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有外人来了。用自己黄黄的鸟喙啄啄自己的毛,因为感觉有些冷了,他还把自己的脑袋埋进翅膀下面。背上还盖着一张很厚的树叶,睡得很舒服呢。 燕一:“……” 表面上燕一是要赶白春生走,但他自己倒是一点都不放心这妖修,就连表面上的不在乎都是装的。他不好奇自己曾是谁,但他好奇白春生究竟是谁。 剑修最重要的就是剑,就算这是他不要了的剑,对他的意义也非同小可,绝不会给一个对他而已仅是普通的人。 他一定对白春生很重视,至少是从前的自己,光这一点就足够让燕一放不下白春生了。 这妖修一定对他有所隐瞒。 只是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肯对自己说实话,兴许是真的如同说得那样,两人因为几月前大吵一架。 这似乎能解释为什么白春生一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的要与他划清关系。 但等得知他失忆后,白春生又态度转变,似想要向他寻求庇佑。 如果按照常人的逻辑,这似乎就能说的通了。可燕一并非常人,他相信自己失忆前也不是。 倘若这妖修是与他关系密切到他能将自己的佩剑赠予的人,如果两人从此断绝关系、再不往来,以燕一的占有欲,别说这妖修还能带着他的剑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还能不能有命活着都该是个愚蠢的问题。 燕一失忆了,也不代表会任人修饰自己的曾经。 显而易见,这妖修现在有求于他,可要是任由这妖修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岂不是让妖修明白,就算是失忆了的现在,他确实对燕一来说,也是意义非同小可。 燕一不愿暴露这一点留下把柄。 做事之前自然要曲折的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他要白春生求他,才肯傲慢的答应伸出援手。 只是燕一没想到,白春生现在一日都离不开他。 要知道,现在白春生下船才不到一个时辰啊。 燕一看着面前正在安安稳稳睡觉做美梦的白鸭子,心想,要不然先这么抱回去养着再说。总不能让白春生一天到晚在外面瞎晃悠,他倒好无知者无畏,什么也不怕。 反倒是害得他心神不宁,整日怕白春生在外面出了意外。担心等自己恢复记忆以后,会后悔当时没有救他。 只不过是多养一只妖修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也不能现在就把白春生抱回去,他要等等,等明天天亮,等白春生醒来。虚无之地到处都是凶兽,他有的是机会等到白春生被凶兽围堵。 等他性命难保,再施施然的出现,燕一不愁白春生不求他。 这么想着,燕一就已经有了计划。 他伸出手,白春生脚踝上的银镯豁然生长膨大,它的首尾断开,变作了一把银剑,剑柄刻着“踏月”二字。冷冽的剑意如同寒冬溯雪,又似莹莹月光,所及之处,生机俱灭。 燕一收拢右手,这柄剑在他的手掌心,再次化作了一只细巧的银镯。 他心想,今晚先让白春生安睡一夜吧。 方圆十里内所有的凶兽都被他解决了,等明天白日,剩下的凶兽经过不断的试探,才会确认这里真的变成了无主之地的事实。 为了争夺地盘,这些没什么脑子的凶兽会在本能的驱使下,开展激烈的争斗,直到这块地重新选出值得认可的领主。 白春生被卷入争端是早晚的事情。 他只要等着时机,再当着他的面去救他就行。 燕一把玩着银镯,想着是时候该回去了,他正要将银镯套回白春生的脚上。 突然,一个猝不及防,燕一看着银镯上雕刻的图案一愣。 这雕工他再熟悉不过,一定出自他自己的手笔。雕刻出的并蒂莲栩栩如生,寓意夫妻幸福美满,家庭幸福。 是个好兆头。 为什么会是并蒂莲? 燕一与白春生几次言语切磋,唯一能百分百确定的就是,这银镯真的是他亲手赠予这妖修的。照白春生所言,这更是燕一没失忆前不经过他同意,强行给他戴上的。 他把自己的剑打磨做了一个银镯,并刻上寓意婚姻美好的并蒂莲,强制赠予这妖修? 自己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心。 他什么人啊,送什么礼?给他送礼还差不多。 难道说? 这绝不可能。 燕一看着还在甜甜睡觉的白春生,一会儿想起白春生那张秾丽标志的脸,一会儿又是白春生露出的一小截白皙脚踝。 他掩耳盗铃般的快速挪开视线。 燕一暗自想到:怎么可能,一定是我多想了。 就算他向来觉得灵魂的契合比□□更重要,但这也不意味着自己会与男子结为道侣吧…… 不可能,总之,不可能! 他手中的银镯消失不见,过了会儿,还在呼呼大睡一无所知的白春生脚上再次出现了一个亮晶晶的环。 深秋的季节,红树林掉了一地的黄叶子。 燕一心神不宁的走了。 ※※※※※※※※※※※※※※※※※※※※ 燕一:老婆? 白春生:有病? 所谓天生一对就是,理论上两个自恋的人应该谁也看不上谁的,可惜他们又偏偏自恋得那么恰到好处,都以为对方爱在心头口难开。 提醒: 1.白凤一族血脉单薄,白江寒想让白春生早日成婚,当时叫白春生去见翠微宫的女修其实是在给他相亲。 【白春生不愿意就跑了,后来也一次都没成功。】 2.设定是前期剑是剑修最重要的修行工具,但到了剑道新的境界,就会从修剑到人修。燕惊秋已经到了人修的境界,剑就已经变得可有可无了。 云海现生机(十三) 第二天,白春生神清气爽的一觉醒来,四周还是万籁俱寂,他丝毫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只觉得伤口又疼了些。 昨晚没有一丝外敌来袭打扰他休息,真当是难得的幸运。空气中飘有淡淡的甜味,白春生伸长了脖子闻了闻,也没闻出这是个什么味道。他跳下树墩,再次化作人形。 白色锦绸织作的道袍一尘不染,两侧连襟都绣有仙气飘飘的仙鹤图样。白春生从储物袋掏出一枚铜镜和小梳子,把自己的发冠戴整齐了,又抖抖袖子,观察自己的仪容是否得体。 做足这一切后,白春生悠悠的叹气。 他昨晚做了一个噩梦,这次和燕惊秋无关了。 白春生梦见自己看不清面目的水渊界界主抓住,再被压去水渊地牢,忍受近万年地火燎烤的酷刑,直到寿元耗尽,化为一抔黄土。想起来,就要再打个寒颤。 如今的水渊界界主应当是龙族原先的十七太子薄琰,龙族血脉众多,几乎遍布各大灵界、秘境,许多小世界中也有龙族后裔的身影。 他们的王族并非意味着他们全是当代龙王的子嗣,其中的序号也不代表他们的年龄大小,只是单指每代人中按照血脉精纯度的排序。 越是血脉纯净的龙族,他的序号也就越前面。 这位十七太子单从他的序号来看,能当上龙王,实在是挺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有传言他乃是人龙混血的半妖,来历更是神秘,是突然横空出世的人物。 他鲜少亲自动手,有过确切记载的,还在两百多年前。他曾与东海的散修大仙方耀有过一次斗法,大乘中期的方耀落败而逃,不久后就传来了重病难治身亡的消息。 据说薄琰是修行音律的音修,手段精妙无比,而且极其难缠,落他手上才是真的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既然他有能对战大乘中期修士的战绩,显然这此人也是个大乘战力。自合道期往上,顶层的修士就越来越少,细数修真界,数得出名字的也就寥寥几人。 白江寒去了后,恐怕渡劫之下第一人的名号就要让与此人了。 白春生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这人,但利益纠纷,也由不得他说。他可记得清清楚楚,沈玉莹就是听了薄琰的吩咐要来抓他的。 白春生睡了一夜,淡忘了昨天睡前的愤怒。经过深思熟虑和一晚的思考,他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找燕一。他不仅冷静下来了,伴随着现实紧迫的脚步,他也想明白了。虽然面子可贵,但就目前来说,若想要脱困,他真的离不开燕一。 不过这次,他是有备而来的。 白春生从小在白江寒的庇佑下长大,蛮不讲理是习惯了的事情。但白江寒不在了,他也该学会自己长大。昨日他在燕一处碰的壁,算是他交的学费。 是他想岔了,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从燕一的角度来看,白春生身受重伤,又有大批追兵追杀,只是凭着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破镯子,就想要妄图凭借燕一根本不记得的恩情,用道德绑架他协助自己脱困,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燕一出了力,又什么也不能从白春生这里得到。还要连累被一起追杀,说不定还会在薄琰那儿挂上名字。燕一不知道自己是剑尊,更何况他现在的修为也掉到了化神期,正是最薄弱的阶段。 一不小心会丢了性命也是说不定的事情,他白春生凭什么能让燕一来冒这个风险? 白春生想了许久,他能有什么筹码,让燕一心甘情愿的帮他的忙。 祖母留给他的秘宝吗? 白春生能出万妖宗本就是个极端的意外,他根本没带什么东西出来,如今万妖宗被水渊界的龙族占据,那些东西估计也早就随之落到了薄琰的手里。 那么白春生现在记得的功法轴卷? 恐怕不行,燕一继承的是中域第一剑道世家的传承,更有渡劫大能教导,如今就算失忆,估计也看不上这些东西。 …… 思前想后,还真让白春生想到一样东西。 白凤一族的血脉传承。 白凤一族历史悠长,如今虽然血脉只余下白春生一人,但其中底蕴很让人觊觎的。许许多多在漫长岁月中遗失的传承,罕有稀少的血脉能力,都被潜心的收藏着,等待有一天能从尘封的历史中再度熠熠生辉。 “我若死了,白凤一族就是彻底没了,留有这些外物还有什么用?!”白春生心道。 只是这样东西并不在白春生的手上,这项传承白春生只继承了一部分,剩下的要等他晋升大乘才能觉醒这部分的传承记忆。若是燕一有兴趣,他可以把燕一感兴趣的这一部分转述给他听。 究竟这能否打动燕一,白春生还是心中发怵。 但这已经是白春生现在仅有能拿出最好的东西了,况且他也不是要燕一一直等他修行到大乘期为止,因为这样耗费的时间太长,能得到的收益对燕一来说太低,他一定不会接受的。白春生想让燕一庇护他到完全恢复为止,他会带燕一前往白凤一族的旧领地,梧桐树海。 白江寒曾说过,若有一日她道消身死,她的魂魄也会随白骨山脉向南而吹的山风,回到这片树海。 这片树海隐藏在南域陈家的领土中,却并非受他们控制,他们连树海的入口在哪儿都不知道。 白春生的父亲是原来陈家主脉的二房次子,不过早已经在很久以前连年的交战中,不幸去世。 白春生偶尔会随着祖母回去几次,陈家的人都对他们恭恭敬敬。 陈家家主多次下跪,诚恳表示能为白江寒看守树海的入口,是他们一族至高无上的荣耀。 白江寒嘱咐过白春生,白凤一族的大部分传承宝物都被保存在树海中,决不能让外人进入,但现在情况特殊,实在是无可奈何。 若是燕一不满意要等他到大乘期的时间太长,白春生可以带着燕一去往梧桐树海,让他在宝库中任意挑选三样法宝。 只是路途遥远,还要对付来自万妖宗和水渊界的外敌,燕惊秋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燕一怕是也没差,应该都很难说话得很。 可能也不会乐意接受虚无缥缈的条件。 不过就算这样,白春生还想着去试试,用自己手上仅有的资源和未来的前景当作筹码,与燕一谈判,让他护着自己去南域的梧桐树海。 白春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硬着头皮,循着自己记忆中的路线,回到长恨江。燕一的乌篷船还停留在原来的地方,燕一换了身石青色的蓑衣坐在船头,正在面色微沉的钓鱼。 一旁的鱼桶里空空如也,这是当然的,因为昨天晚上他把这一方的生机尽灭,能钓上鱼才奇怪。 燕一没忘这件事。 所以他穿成这样坐着这里,钓的不是鱼,是白春生。 燕一想了想,觉得白春生大概要十天左右才会来找他,现在提前这么多天坐在这里,主要目的是怕白春生路过的时候会看见他。燕一想要树立自己淡漠宁静不在乎外物的形象,因为这样会显得他看起来确实很可靠。 白春生看到燕一坐在那儿钓鱼没有感到一点奇怪,虽然他觉得以燕一的修为和能力,直接下去抓的话,可能会更省时省力一些。 但谁知道呢,燕惊秋本来就疯疯癫癫的,失忆了该更疯才对。 他要是喜欢吃力不讨好的干活,那最好不过了,白春生现在就有一个十分吃力不讨好的活想要厚着脸皮交给他。 白春生在水面上漫步,走到距离船头还有五步的距离时,他停下脚步。揣着手,忐忑不安的等着燕一先开口。 燕一看着白春生走过来,还有些诧异,这比他预期的时间要早太多了。但这对他来说大抵是件好事,省去了要时刻盯着这妖修浪费时间的功夫。燕一压下声音里的意外,皱着眉头,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态度问:“你来找我干什么?” 白春生硬着头皮说:“找、找你有事。” 他实在不太好意思开口,不仅都结巴了,满脸通红:“我、我想请你,聘请你护送我回到白凤一族的旧领地,报酬的话,你可以和我一起继承血脉传承,或者、或者去宝库里任意挑选三件……不是,你任意挑选法宝宝物。”这是白春生头次求人,一开口,就紧张得忘了已经想好的措辞。还将“告诉燕一部分传承”,说成了“一起继承血脉传承”,至于法宝的事情,更不用说。 白春生有些懊恼。 燕一迟迟不说话,白春生以为这件事黄了,正想着要不要挤出几滴眼泪装装可怜。只见燕一视线轻飘飘的从白春生身上扫过,他的那双眼睛瞳色极深,却亮得惊人。 燕一根本不在乎什么传承、洞天,他本就不在乎身外之物。只是他心思一动,想到妖族的传承继承极其苛刻,非血脉子孙或至亲道侣不可继承。几乎是立刻,燕一就想起银镯上雕刻着的并蒂莲,他差点要将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再度问出口了。 昨夜他翻来覆去,一直在想这件事。 想到白春生,燕一觉得有些不可能,又觉得好像有些可能。 可燕一仔细端详白春生的表情,看他说得真挚没有丝毫的绮念,转念一想,觉得作为最后传人的白春生可能有别的办法呢?也说不定。 倘若他直接问了,如若不是,兴许从此两人的关系就会开始变味。 想到这一点,燕一压下了想要逼问的念头。 白春生刚被燕一的眼神吓得想要后退,却听到燕一平静的道:“可以。” 白春生下意识的说:“不可以的话也行,但能不能再商量一下,你看看你想要什么,我看我可不可以去……” “啊?”白春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燕一说的是“可以”二字,白春生当即抬高了音量:“你说可以?” 燕一偏过头看向白春生,白春生惊喜道:“当真?” 燕一说:“当真。” 白春生真没想到燕惊秋失忆后,居然成了个这么好说话的好人,和之前相比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明明两人都是同一个人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简直就像老天爷见白春生倒霉可怜,特地劈晕了燕惊秋,来给他精准扶贫的。 ※※※※※※※※※※※※※※※※※※※※ 本来想早点起床的,结果睡过头了十二点才起……【对手指】 白凤栖梧桐(一) 感激之情翻涌上来后,白春生更是有了一丝的负罪感。 燕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垂着眼睫,撇开头,不再看向白春生。 白春生没在意,本着两人合作伙伴的关系已经成立,他自觉的上了船。等白春生跳上船后,燕一丢给白春生一个瓶子道:“可能是解药,兴许有些用。” 白春生想起昨天他醒来时,在燕一这儿看到的沈玉莹的储物袋。 白春生问:“她死了吗?”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燕一知道白春生在问谁,他想了想,说:“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 燕一后来有去查看过,按理来说,如果真死了,体内应该会存有残魂碎片。但这几人体内除却破碎的元婴,连一丝灵魂碎片都没有留下。这很反常,因为燕一可不记得自己有灭了他们的魂体。 这几人的魂体都还活着的可能性很大。 白春生有些咋舌,管沈玉莹死没死,总之她的储物袋是落在燕一手上了。 他看了看刚刚燕一丢过来的药瓶子,上面没有写任何的字,只有瓶底印有沈玉莹的私章。他嗅了嗅,有股很甜的果实味道,这很有可能是用水渊界的雪渊冰碾作成的药膏。 雪渊冰,说是冰,其实是一种很珍贵的灵木叶子。无法繁衍,只在水渊界靠近深渊的雪渊偶然生长,故以雪渊为名。有传闻用雪渊冰制成的良药,能解开来自水渊界的所有毒药与苦症。不过因为雪渊冰极其罕有,也鲜少能有人能用得上,这个传闻还没有被证实过。 水渊界从前与万妖宗保持良好关系时,曾赠予过好几瓶。白春生分到过几次,因此认得出来。 燕一没说错,倘若沈玉莹的姑姑涂在箭上的毒来自“水渊界”,那么这种毒兴许真的能靠这雪渊冰解决。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但本着可持续发展的念头,为了下次还能让燕一主动帮他搜集疗伤的圣药,白春生声泪俱下:“太好了,昨夜我被伤痛折磨得彻夜难眠。” 燕一想起昨晚睡得要流口水的白春生。 燕一问:“是吗?” 白春生不知道昨天夜里燕一来过,以为燕一只是随口问的,点头乖巧道:“嗯嗯。” 燕一:“……” 白春生道谢后,拿着药瓶走进了船舱,里面的布置和昨天没什么区别,只是因为拉着帘子的缘故,显得很暗。 白春生用小刀,把自觉愈合的伤口重新切开来,逼出余毒,再覆上雪渊冰疗伤。此毒果然源自水渊界,连绵的酸痛感很快在渐渐的麻痹中消减。白春生运用了些真元,加快伤口的愈合速度。他花费了不少时间。 等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慢慢的黯了下来,可能是要下雨了。 这艘乌篷船一直随着平静的江面,晃晃悠悠的移动着。 燕一一直在外面,悄无声息。 安静得就像是外面根本没有人一样。 白春生突然有些担心燕一是不是觉得卖买不划算,弃船跑了? 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至少白春生觉得燕惊秋干得出来。还会恶劣的躲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看他气急跳脚的模样。 说不定会等好久以后,再出现来嘲笑他。 想到这,白春生心中咯噔一响,他慌慌张张的合拢衣服,系上腰带,就赤着脚出去看燕一还在不在。 燕一依靠在窗舱的墙壁上,他抱着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木剑。 燕一皱眉:“你怎么出来了?” 如果要南下回到大世界前往南域,还要经过云海小世界一趟,燕一拉足了天清门和宇文家的仇恨,兴许云海小世界外还有这两大宗门世家的人守着也说不定。他们也算是知耻后勇,越败越战了。 若是只有燕一一人,他当然不惧,但现在带上了受了重伤的白春生,燕一怎么也要顾忌他的伤势。 他悄悄检测过白春生的伤,比起箭伤,最严重的应该是白春生还在不断衰败的生机,他的境界不停下掉估计也是因为这个。 极有可能是伤到了本源。 为了防止意外,最好是治好了伤再走比较好。 白春生哪知燕一在想这些。 片刻后,白春生声如细蚊,他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怀疑燕一丢下他跑了才出来的。 白春生找了个借口,小声的说:“我饿了。” 这也是实话,他是妖兽,受了重伤,想要恢复只有两种法子,一是睡觉,还有一种是补充精血。他昨夜开始就饿肚子了。 燕一“哦”了一声,问:“你想吃鱼吗?不对,白鸭子妖是不是吃素的?” 白春生:“……” 喜欢戳人痛脚是燕惊秋刻进骨子里的本能吗? 都失忆了也不忘记他白春生最讨厌别人说他原型长得像白鸭子。 ※※※※※※※※※※※※※※※※※※※※ 燕一:哦,不行了,这里没有鱼了。 我稍微修了一下文,所以今天的更新很迟,不好意思orz 啾咪! 感谢在2020-11-22 15:20:46~2020-11-23 23:23: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日 10瓶;41553793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白凤栖梧桐(二) 吃人家的嘴软,更何况接下来白春生想要求燕一的可远不止这么点。 白春生不得不屈辱的点点头说:“……鱼也是吃的。” 燕一了然:“我们去上游。” 这方圆十里除他俩外,再无活物,哪去给白春生找吃的。 白春生先前觉得要下雨的念头是对的,天空很快下雨,偶尔伴随着“隆隆”的雷鸣。 虚无之地本就是位于云海小世界与醉死海中间的一小块秘境,几乎全部由水组成,下雨来更是没完没了。燕一穿着的石青色蓑衣也没用,把他淋了个透底。 燕一实在心烦了,在还没有驶出不下雨的边界,就释咒打散了乌云。太阳在朦胧的水汽中,影影绰绰的有了存在的痕迹。 这个点算算时间,只是下午。 燕一在上游些的地方抓了两条青色的鱼,这种鱼一条就有成人的小臂那样长,鱼嘴上翘,刺却很少,这似乎是某种鳜鱼。白春生去掉鱼鳞后,用炙火烤了一遍,他的火候控制得很好,鱼皮脆而不焦,小心的撕下一条肉,内里烘烤的鱼肉鲜嫩,还有淡淡的清香。 他分给燕一一条问他:“我们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燕一说:“这不该问我,该问你。” 白春生想了想,说起了万妖宗的事情。 中域有三大门派,两家以人修为主,就是为首的天清门和太虚宗,剩下一家就是万妖宗。这三家中,除去万妖宗都有渡劫大能坐镇,分别是天清门的长平道人,与太虚宗的实际掌权人物燕渐行。 而万妖宗先前的第一战力就是白春生的祖母白江寒,现在兴许是薄琰了。 万妖宗在近千个具有一定规模的小世界中有着定期联系的下属门派,他们内部有不少掌握实权的长老就来自这些下属门派。因为牵扯到的世家颇多,其中的利益纷争也很复杂。 但总的来说,还是以谁拳头大听谁的为主。 像白春生,白江寒还活着的时候,他有多风光啊。 现在倒好,说是丧家之犬也不为过。 白春生讲到薄琰的时候,他停了停:“此人很有可能距离渡劫期只有一步之遥,或者不久前突破了大乘期也说不定。” 他眼瞅着燕一的脸色未变,稍微安下了心。 白春生先前的担忧并不无道理,白江寒也是大乘后期的修为,这是白春生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厉害人物,他对于自己祖母的强大心知肚明。就连劈山填海,对她而言,也不过是像眨眼喝水一样简单轻松的事情。 他知道大乘后期的修士有多强。 但燕惊秋不一样。 虽说燕惊秋曾经是渡劫大能,但这对白春生来说,只是一个概念。就像他叫白春生,燕惊秋叫燕惊秋,这样一个简单的概念。 从燕惊秋不辞而别,再一言不发的闭关开始,两人的交际就不多了。 此后见过的几次面,相处得并不是很愉快,白春生总觉得燕惊秋和从前比起来也没什么差别。 他对燕惊秋到底有多强,根本没有一个大概的印象。 比他祖母要强上一些吧? 可那究竟是多强? 旁人对燕惊秋有剑尊崇拜,似乎想起他的名字,就如同见到他那道几乎要将魔界劈作两半的凛冽剑光。 白春生没有,他只会想起燕惊秋故意逗他看他跳脚的可恨模样。 每每想起,白春生总是觉得渡劫大能也不过如此,接着就会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勇气。 燕惊秋不也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的普通人类而已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早晚有一天也会到达渡劫期,到时候要再和燕惊秋比比看,到底是谁强。 现在好了,不用早晚了。 干脆直接趁现在好了。 他和燕一两个又回到了化神期的阶段,这三百多年和白活只有细微的差别。 具体差别,就差别在他俩这三百年还不如白活。 白春生心想,兴许燕一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他的修为如今分明只有化神后期的样子,比不上从前。 而燕惊秋化神期时的实力,他又不是没见过。 跨境境界斩杀合道修士,如果是燕惊秋,那倒是真的可以,甚至是大乘初期的修士,说不定他也有一战之力。 但薄琰起码也是个大乘后期的大能,虽说薄琰不一定会出手,但他派来的下属想必怎么也不会比沈玉莹要差。 虽说燕一答应了他的请求,但白春生总是觉得口头的合约与道德的束缚并没什么用。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白春生只能寄希望于燕一是一个有底线、言出必行的剑修,不过鉴于他是燕惊秋的失忆版,白春生怎么也不能对他太过于放心。 想到这,白春生愈发坚定了自己不能把真相告诉燕一的信念。 平日里还要对燕一嘘寒问暖,一定要加深两人看起来好像关系很好的假象。 因为白春生停在薄琰的介绍后,就像是陷入了沉思般的不说话了,燕一问道:“然后呢?” “啊,什么?”白春生如梦初醒:“哦,薄琰……” 他想起自己的仙灵册,白春生翻到属于水渊界的那一页,现在被放在第一列的名字就是薄琰。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连画像都没有一张,世人只知道此人手段高明又阴狠。 白春生说:“要小心这人,就是他要抓我。” “我与他无冤无仇的,若他想要这万妖宗,我可不稀罕。他要就便是了,何苦要置我于死地。”白春生咬牙切齿的说。 他指指除去姓名外,再无其它任何痕迹的薄琰道:“总之,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他可能也会想要害你,我们要躲着他点。” 突然,仙灵册快速的翻动起来。 翻到一张全新的书页上,淡蓝色的字迹一跳一跳地跃然纸上,上面只有四个字:“长平乾道,大乱。” 就像是时间不足所以才仓皇写下的,因为惶恐,字迹显得非常扭曲,白春生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大约应当是这四个字。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下文。 白春生扫兴的合上仙灵册道:“我还以为他也死了呢。”要是接连死了两位大能,算上其实没死的燕惊秋,整个修仙界才是要真正的大乱。 到时候万妖宗顾不上还在外面逃命的白春生了,白春生这才算实际意义上的逃得一命。 白春生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做梦,他兴致缺缺的打了个哈欠。 妖兽嗜睡,受伤了要睡觉,吃饱了要睡觉,肚子饿了要睡觉,吃饱了也想睡觉。 经历了这么长时间,他当然认出这里已经不是云海小世界了。 清澈平静的江水下是巨型的尖头鲨鱼,这里已经很靠近海了,至于是什么海,不需要过多的思考,除去醉死海别无可能。 白春生这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这里离燕家这么近。 这也就难怪为什么燕一会先出现古木灵界的敛光秘境中,又不停在云海小世界与中域间往返。 可惜,醉死海是仙级秘境,玄妙危险。 相传醉死海永无边际,活着的人不会在这里得到出路,只会渐渐陷入躁郁而死,唯有死去的人才能在这里永远安宁。 打破这个传说的,似乎只有燕渐行一人,他年轻时误闯过醉死海,但是他很幸运的活了下来。 更是从中得到契机,独创剑法“山海醉”。 等他一路修行到大乘期,燕渐行又重新回到此地,成功的收服了这一大传奇秘境,甚至还扩出一方天地,专门将醉死海迁移到了中域。 此举改变了不少顺着醉死海流向存活的小世界坐标,害得聚宝阁的人不得不重做传送阵,不过迫于燕渐行当时大乘中期的修为,没人敢提出异议。 要不是醉死海被燕家掌控着,否则绕过醉死海,到达中域,再从中域前往南域,也可以算是一条近路。 白春生问:“我们从哪儿去南域?” “不。”燕一说:“你要先养伤。” 白春生一愣,他没想到居然不用他自己主动提,燕一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想起曾经的燕惊秋,这更让白春生有了种受宠若惊的错觉。 一时之间,白春生看着燕一那张和燕惊秋如出一辙的脸,都有些恍惚的怀疑自己,到底是燕惊秋本来就是这样好的人,还是自己在做梦。 他忍不住想要捏一捏燕一的脸,燕一躲开了。 白春生问:“就留在虚无之地养伤吗? 燕一道:“去云海小世界。” 白春生一愣,想起之前沈玉莹和他说的,云海小世界被宇文家截断了光阴,小世界内的时间流速要慢于外界,这岂不是对他疗伤很不利。 白春生急忙道:“不是说宇文家截断了光阴,小世界一天,外面三天吗。为什么还要去云海小世界?” 燕一冷静的说:“云海小世界比较近。” 白春生问:“???里面一天,外面三天,他们修行速度比我们快你知道吗?” 燕一说:“我知道啊,但废物再修行个几千年都没用。不必慌张。” 白春生:“……?” ※※※※※※※※※※※※※※※※※※※※ 白春生:大哥,是我们两个在被人追杀,不是我们去追杀他们耶? 年轻的白春生很快就意识到,燕惊秋不管失忆与否,他都是那个燕惊秋。 白凤栖梧桐(三) 白春生心道,早知道燕一这么嚣张,他替他担心个屁,他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在白春生的竭力反对下,燕一不得不打消了打算回到云海小世界的念头。 白春生很有自知之明的认为自己现在应该已经是一个榜上有名的通缉犯了,估计他的名字画像都早就挂在了世界间隙的出入口审核通道上。 像原来那样通过世界间隙再原路返回中域是绝对不行的,至于聚宝阁的传送阵,那更是找死才去。 想来想去,经过白春生认真的搜查附近小世界的所有信息,和对比风险程度。 最后,他们决定去碎石凡界。凡界和灵界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凡界的规模比灵界更大,但灵气的浓郁程度更低,这就导致了这些凡界里会有许多天生无法修行的凡人。修士向来对凡人不怎么上心,要混进去再容易不过。 碎石凡界内应该有定期与大世界联系的宗门,这些宗门的联系是私人的固定渠道,是上级宗门为了接引下级宗门内有可能出现的有天赋弟子专门设立的。 他们会给这些弟子传送一种特殊材料的通行证,这个通行证相当于“已验证”的意思,能让这些有天赋的弟子不用到达化神期就可以撕裂出前往世界空隙的通道,再借助这项通行证前往指定的宗门接引阵。 白春生看上的就是这个。 虽然会带来一定的麻烦,但总体对白春生来说还是利大于弊的。 大不了等进了宗门后,再找机会跑路不就行了。对于上级宗门来说,这样普通的弟子,每年都有一批又一批的补充上来。走失两个从下级宗门上来的外门弟子,估计连寻人启示都不会贴一张。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从资料上看,碎石凡界内存在一种极其特殊的火灵石矿,这种火灵石似乎可以温养妖兽受损的血脉力量。 虽然万妖宗以妖兽为主,但少有妖兽会主动燃烧血脉。就像是人修的根骨和天资,伤了血脉与伤了根基没什么差别。 若是不得不出此下策,显然是被逼入了绝境,万妖宗竞争激烈,要通过燃烧血脉才能脱离困境的妖,在接下去的内斗中只会死状更惨烈。毕竟火灵石只能温养血脉,急不来,也没有快速的效果,对于这种紧急的情况通常是于事无补,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因此万妖宗与碎石凡界的交易仅有少量。 反倒是擅长豢养并以驭兽为主要攻击法术的翠微宫,每隔十年都会与碎石凡界进行这种火灵石的专项贸易,订单几乎是剩下几家上级宗门的几十倍。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翠微宫是与碎石凡界交流最密切的上级宗门。 无论是万妖宗的妖修也好,还是翠微宫的小兽也罢,这些妖兽怎么都没办法和白春生相比。 白春生的体量和这种小猫小狗肯定不是一个级别的,他们能用的东西,对白春生的作用几乎微乎其微。 碎石凡界内如果找不到极品的火灵石,剩下的,但凡品质只要差上一点点,都只能丢到他的被窝里给他取暖用。 白春生清楚,但他还是积极的怀抱了一丝期待,希望能在碎石凡界内有所收获。 至于如何前往碎石凡界,白春生打算以云海小世界为中转站。先顺着长恨江回到云海小世界,再从云海小世界与碎石凡界几乎接壤的界壁到达碎石凡界。 燕一没什么意见,事实上因为他失忆的缘故,他连白春生到底在倒腾什么都不是很明白。 两人在虚无之地往往返返,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重新到达云海小世界的时候,云海小世界的天都已经黑了,只一轮淡黄的月亮挂在西边。云层很厚,于是也没什么星星。 但现在有一个白春生需要面对的问题,这艘船上只有一个算得上房间的船舱和一张能勉强能睡觉的床。 剑修极少睡眠,所以理论上只有白春生一只受伤的妖需要睡觉,白春生睡床没错。 可白春生又有点不放心了,这次他不是怕燕一跑了。 他是怕他在睡觉时,但船舱又只有他一只妖,云海小世界离古木灵界那样近,要是万妖宗的追兵乘他睡着了偷偷溜进来,把他抓走怎么办?多不安全啊。 白春生可不想自己因为一时的大意,下半辈子在水渊界的地牢里度过余生。 昨天他一个人睡在树林里,实在是逼不得已。今天有两个人,白春生当然不愿意和燕一分开待着。 燕一是不能理解白春生的担忧的,恐怕他一定觉得这些人不会胆子这么大。 这就是白春生为什么不愿意把自己害怕的实话告诉燕一的原因,白春生也不能理解为什么燕一胆子这么大。 燕一见白春生迟迟不进去睡觉还有些奇怪问:“你怎么还不去睡觉?” 燕一道:“不是说妖兽嗜睡,受伤了要睡觉,肚子饿了要睡觉,吃饱了也要睡觉……” 白春生不好意思说是因为怕自己一只妖睡着了可能会被抓走,才不愿意进去,就说:“我一个人,可能会睡不着。” 燕一心说白春生胡说八道,昨天不睡得挺香的吗,蹲在木桩上盖着树叶也能呼呼大睡。连他站在白春生的面前那么久,也没有察觉。 燕一对比昨天,不断有猜测冒出又被他毫不留情的推翻。 他的底线一退再退,就连原先斩钉截铁的“不可能”也变成了现在的“有可能”。 燕一再也忍不住的心想:看吧,这人果然喜欢我。 看看白春生想方设法的想要与他亲近的模样,就算不是他的道侣,也肯定喜欢他。 可不能让白春生得逞了。 毕竟现在的燕一还没有他们两个在一起的记忆,关系的确立要正式且郑重,他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于是,燕一冷静的问道:“那你现在要怎么样才能睡得着?” “在一个房间就行,你睡床上吧。” 白春生想,他睡在凳子上也行,只要燕一别乱跑就都可以。 燕一露出了一个纠结的表情,好像是有些不能接受。 白春生蹙起眉,困惑的问:“不可以吗?” “可以倒是可以……”燕一有些犹豫。 燕一慢吞吞的走过去,他掀开被子躺了上去。但是下一秒,他又掀开被子的另一角,示意白春生也上来:“好了。” 白春生:??? 你好什么好? ※※※※※※※※※※※※※※※※※※※※ 白春生:我说我俩一个房间,又没说我俩一张床! 因为要赶榜,所以有一点点的潦草,明天下午可能会修一下文orz 啾咪! 感谢在2020-11-25 00:53:39~2020-11-25 23:3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白凤栖梧桐(四) 白春生木了,他迟疑的看着燕一,怀疑燕一到底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 失忆会降智吗? 真可怕。 他下意识想要纠正燕一,转念一想,想起自己现在寄人篱下,最好还是听燕一的比较好。更何况,这多大点事啊,燕一和他睡一张床才好,更安全了呀! 白春生忍了。 他咬牙,化成原型的模样,哼哧哼哧地跳上床,一挪一挪的从燕一掀开的那一面被角里钻进去。白春生也不想自己显得这么笨拙的,可是他总觉得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很奇怪。 可惜他的原型,又是天生一幅软乎乎毛茸茸的样子,很没有威严。 白春生钻进被窝,照着人类睡觉的模样,不是很习惯的伸长了脖子,把自己的脑袋安安稳稳的靠在枕头上。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引颈就戮的大鹅,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燕一坐一旁道:“你这样看起来好像死了。” 白春生忍无可忍的怒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不过听了燕一的看法后,白春生渐渐的还是在习惯的驱使下,把自己团成团,忍不住用翅膀抱住头。才躺下没一会儿功夫,他就把什么万妖宗、什么水渊界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很快,白春生睡得极其香甜,浑然不觉燕一正在安静的看着他。 燕一看了白春生几瞬,他本以为白春生的话还有几分可信,以为白春生是真的害怕。正犹豫着要不要哄他睡觉,哪知白春生迅速入睡。 果然,睡不着是假的,想与他亲近才是真相。 真是的,好会撒娇啊。 燕一收回了手。 第二日,旭日东升,白春生一直睡到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到床上,他才醒。 忍住想要打鸣的冲动,白春生揉揉眼睛,化成人形。 燕一从外面走进来,他手上提着两条与昨日同一品种却要更大一些的鱼。这两条鱼已经被烤制好了,只是看上去就知道有些焦了。 白春生拿起来才发现,这烤鱼远比看上去的还要焦一些,他低声的自言自语:“居然不善控火。” 想不到燕惊秋还有不擅长的法术。 燕一看白春生捧起比他的脸还要大上许多的鱼,小口的撕咬下一小块鱼肉尝尝。尝到味道后,白春生很明显的顿了顿。 难以想象,这种本来该随便做都很好吃的鱼,燕一到底是怎么做,才能让它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寡淡的焦味的。 白春生没有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不动声色的吃完了手上燕一给他的鱼肉。只是暗自下了决心,若有下次两人需要处理吃食的时候,他绝不会再让燕一动手了。 过了会,等白春生修整完,燕一也差不多通过实践知道自己在厨艺上没什么天赋的事情了,皱着眉吃掉了自己做的鱼。 燕一说:“走吧,时候差不多了。” 两人上了岸,船身上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烈焰越燃越高。高温引起水下的凶兽躁动,一时之间,水波翻涌黑烟滚滚。 白春生见燕一没有把这艘船收回去,甚至还把船烧了,非常惊讶的问道:“这艘船不带走吗?” 能在长恨江上行驶这么久,虽然船主的威压功不可没,但是也能证明这艘乌篷船的质量也还算不错。收起来,说不定遇上事了,还能用一用。 燕一答:“我没有收服这个法宝。” 他回答得很简洁,但白春生懂他意思。无主法宝的认主很简单,可有主法宝的强行收服就很复杂了。这需要驱赶掉原主的意识,是一件极其耗费心血精力的一件事。 这恐怕是燕一从宇文家抢来的战利品之一,对比需要耗费的精力,燕一又觉得并不值得他这样去做。所以,他干脆直接镇压了原主的意识进行使用。 这样虽然能照常使用,但对法宝的损害极大,而且并不能得到一些只有真正的主人才能得到的权限。 兴许这艘船本该是一件很出色的防护法宝,不过燕一根本没把它放在心上,只把它当作真正的船使用。 任谁看了不骂燕一一句暴殄天物。 白春生可惜道:“这法宝受了重创,原主意识怕是已经所剩无几了。是你收服的好时机,你现在收服它也来得及。只是要修修补补而已,这毕竟是件品阶不低的法宝,有总比没有好。” 燕一端详这艘乌篷船在火焰的燎烧下变得焦黑破败,江水顺着烧焦后的木头缝隙一点点的渗透进船内。 几息后,这艘原本完好无损的乌篷船,宛若大厦将倾般的沉没入江。 江底乱蹿的凶兽与江鱼在江面下争斗,逃窜。 与白春生有不同的看法,燕一笑道:“能弃则弃,不要留恋。” · 千万里之外,中域天清门广寒峰顶,一名面色偏黄、鼻如鹰钩、瘦长干瘪的中年白袍道士,正在气急败坏的跺脚:“合道期的法宝,这燕一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他可真是狠心!” 道士喃喃道:“他当然狠心了,那又不是他的东西。” 半晌,他又开始痛苦的哀嚎:“那是我的!” 此人乃是天清门的广寒峰第二长老,宋可名。正是前些日子与燕一在敛光秘境内,起了争端的几位合道修士之一,他好运气,侥幸只是重伤,但整个储物袋都落到了燕一的手上。 几月前的围剿燕一行动,就是这宋可名起的头。 好不容易靠着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和最重要的厚脸皮,他聚集起了一群看起来很能唬人的人马。 结果,先是万妖宗的老妖婆白江寒疯疯癫癫的在寿元将近前跑去燕家渡劫,将太虚宗的几座主峰毁得一干二净,死也不要燕渐行死前好过。 再是天清门内部,前些日子从上天洞天隐隐传来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原先偏居一偶的薄琰突然的插手中域事务,入驻万妖宗。这些日子虽然没什么动静,但薄琰此人城府极深,显然接下来,必定会有什么大事要做。 现在,整个中域现在乱作了一锅粥,谁还在意几月前横空出世的燕一啊。 天才年年有,燕惊秋死后,说自己是天赋异禀的剑修,更死不要脸的想要自比燕惊秋的,简直是哪哪都有。 可又见谁能真的比得上小仙尊了?都是假的。 不要脸就是什么话都能说。 宋可名惦记着自己储物袋里的宝贝,前几日才与别人说要小心这燕一,东海的散修仙子夏丽红嘲笑他:“天清门的安生日子过久了,你是不是连剑都忘记怎么提了。” 宋可名憋着一股气,心道,等你遇上就知道了。 等死吧,头七我给你烧香! ※※※※※※※※※※※※※※※※※※※※ 大家好,我来啦! 啾咪啾咪! 悄咪咪打广告放一下下篇预收:《真不会》 h市,八中与三中两所高中,隔着围墙和通电的铁网,极有特色的遥遥相望。 一天,苏泽背着包放学,路过校门口的烧烤铺。 同班的几个女生羞红着一张脸,拜托苏泽帮她们去向一旁的站着等烧烤的男生要个微信。 “不加。”那男生低着头玩手机。 苏泽问:“为什么?” 顾寒伸头看了一眼:“这二维码长得很傻逼。” 苏泽:“……” 好,三中是吧,他记住这小子了。 看起来像酷哥其实不怎么酷的攻x看起来很高冷其实一点都不高冷的受 没头脑与没头脑的故事 双学渣装学霸装上瘾√ “没骗你,真不会。” ! 白凤栖梧桐(五) 为了穿过云海小世界与碎石凡界的界壁,白春生和燕一费了不少功夫。 两界并不像云海小世界与虚无之地那样通过长恨江如此契合的黏连在一起,要穿过界壁,还需要经过一段充斥着□□灵气的“空隙”。 白春生原以为燕惊秋失忆后,应当不是很了解这些,还准备给他讲解一二。 正要讲,白春生想起就在他蹲在云海小世界找燕一的时候,燕一在南域大杀四方。而燕一从敛光秘境出来,就被天清门挂上了通缉榜,是被禁止出入世界间隙。种种现象表明,显然燕一当时也是利用的界壁。 白春生庆幸的闭上了嘴,免得到时候说错了被燕一纠正。 两人都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穿过界壁的过程算得上游刃有余。就连降落到碎石凡界,也是不慌不忙的。 隔着界壁模模糊糊的也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他俩随便选择了一个坐标降落。 浮玉山正处于黎明破晓初时的雾气朦胧中,此山位于碎石凡界的东部,常年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中。凡人间有传说,说曾在这浮玉山上见过会腾云驾雾的仙人,不过传来传去,也不见得真的有人见过。 张伊姝是浮玉山脚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年十四。浮玉山地势陡峭,不适合种田,她和十一岁的弟弟张耀宗靠着去山里挖草药补贴家用。他们只在山腰一带转悠,运气好若逮到一只兔子,还能让一家子都吃上一次肉。 可惜,这几年收成不好,村里去山上挖草药的人越来越多。几条小径几乎被人踩宽了一倍,能从山里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少。 想要挖到被人发现的草药,只能往山里的更深处走。但山里有大熊和老虎,如果走到更深的地方,很可能会遇上危险。村里姓洪的猎户就是这么死的,最后只找到一些破碎沾血的衣服。 一连几日都没有挖到东西,昨天晚上的食物更是只有娘亲去田里挖来的烂草根汤,弟弟躺在床上喊饿。今早天还没亮,张伊姝就起了床,背着草篓,往浮玉山去。 和她有一样想法的人有不少,上山的路上,张伊姝就看到了不少的人。大人小孩都有,一个个都被饿得面黄肌瘦。这可能又是一无所获的一天,张伊姝咬牙,想着要趁着天没亮,往山里再走一些。她不贪心,只要能带点东西回来就好。 她偏离小径,向山的深处又走了一段路。地上有因为潮气而长出来的白色蘑菇,她不知道这些蘑菇到底有没有毒,不敢采摘。 张伊姝认真的辨别草的叶子,慢慢的越走越远,等到她真的挖到一株能换三两银子的崖姜,打算回去时,她才发现山里起雾了。 她迷路了。 萧萧的寒风里似有狼嚎,周围的浓雾让她连面前的树都看不清楚,踩在地上就像踩在软绵绵的地上。张伊姝本就饿,刚刚蹲在地上挖姜,更是头晕眼花。她想着要赶紧下山,慌忙的向下奔走,结果越发偏离了回去的道路。 狼嚎的声音越来越靠近,张伊姝恐惧的呆站在原地,两股战战,手里握紧了挖草药的小锄头。 她绝望极了,一会儿想起在家里等她回去的父母弟弟,一会儿又想起可怜的洪猎户。 突然,她见到面前的浓雾似有所退散,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漩涡。 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着银白色镶边金线刺绣道袍的年轻男子,模样端正俊美,张伊姝见到他,先是一愣,她忍不住后退半步,跌坐到地上。 张伊姝指着这男子满脸赤红,结结巴巴的说话:“仙、仙,是仙人。” 白春生正想着这么偏僻的地方,没想到居然还会撞见凡人。他见张伊姝指着他喊仙人,毫不客气的受用了,并笑道:“虽是个凡人,倒还算有眼见力。怎么不觉得我们像妖怪呢?” 燕一抱着木剑从裂缝中也走出来,身后的裂缝慢慢的合拢消失。 很快他的气息就适应了碎石凡界,碎石凡界的排斥感渐渐消失了。燕一看了白春生一眼,但什么也没说。 张伊姝看看白春生,又看看后来出现的燕一。听到白春生说的那句妖怪,她才恍然想起,山里可能还有喜欢吃人的妖怪。妖怪也都长得很好看。 她怕这两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安静的抱着腿坐在地上,什么声音也不敢发出。 白春生拿出仙灵册,本想看看他们现在究竟在哪儿,它又自动的翻动起来。白春生才想起云海小世界因为燕一的缘故,被禁封一切消息。因此昨日回去后,才没看到天清门更新的信息。 仙灵册回到了上次白春生没看完的那一页: “长平道人,死于东海求如山,死因不明。” 短短一行字似乎见证了此刻天清门应该乱作一团的现状,长平乾道是天清门坐镇的第一战力,是大世界现存的五位渡劫大能中的一位。其地位相当于燕惊秋于燕家,白江寒于万妖宗。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短短数月,这些强者接连意外出事。 白春生将仙灵册往后翻,这件事似乎镇住了整个修仙界,后页全是空白。 他一直翻到很后面,才看到一些零碎的消息。发现这件事的几名修士全都莫名生了治不好的重病,才几个时辰就气息奄奄。 天清门连夜召回所有弟子,收缩势力,连占据着的几大秘境都不要了,所有人员全部返回宗门。 这不符合天清门一向霸道肆意的形象,宗门内部的危乱现状可见一斑。看起来似乎比几月前白江寒渡劫失败后的万妖宗,还要更惨一些。 燕一见白春生脸色难看,问道:“怎么了?” 白春生没想到昨日他猜测长平道人死了的念头居然真的成真了,除去错愕外,还有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燕惊秋都没死,长平道人也算是老牌的渡劫大能了,除去寿元,几乎不会再有敌人。 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死了,甚至还是死因不明。 难道他也和燕惊秋一样想不开,好端端的自寻死路? 白春生回答燕一:“好事,天清门的长平道人死了。天清门自顾不暇,估计没人会再来追杀你了。”但万妖宗会不会继续派人来杀他,还是难说。 白春生再翻到前面,用精神力驱使仙灵册显示出碎石凡界的地图与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浮玉山?这山顶似乎有个散修集市。”白春生指着地图上浮玉山旁的一行小字,说到:“去看看吗?” ※※※※※※※※※※※※※※※※※※※※ 晚上还有更新…… 啾咪! 感谢在2020-11-27 02:56:29~2020-11-28 16:1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快去写论文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白凤栖梧桐(六) 到了一个新地方,混去人群的聚集地打探消息算是常规流程了,燕一道:“行。”说起来,自他失忆醒来,似乎都没怎么正常的接触过修士,这也算是个机会。 白春生用下巴点了点张伊姝:“这个凡人怎么办?” 理论上,就算长平道人死了导致修仙界大乱,但是在他俩的通缉令被撤下来之前,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应该要清晰掉她的记忆。免得有人用这些凡人的眼睛,追踪到他们的痕迹。 张伊姝隐隐知道白春生口中的凡人指的是自己,她慌慌揣测的看向另一个好像不怎么爱说话的英俊男子。 燕一道:“无所谓。”他是真的不怎么在乎。 用白春生的话来说,就是因为暂且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对手,所以也不怎么知道天高地厚。 白春生一笑:“直接送她回去好了。” 他话音刚落,原先瘫坐在地上的张伊姝,就感觉到自己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她的双手还在紧握着那把锄头,双脚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向着一个全新的方向奔走了起来。 等张伊姝再度能控制自己身体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走到了山路上。接下去的路,她就认识了。 张伊姝看了看草篓里新鲜的、还带着湿润泥土的崖姜,一颗心怦怦直跳,她迷迷糊糊的想,这两个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她是真的见到仙人了吗,还是妖怪? 当然,这一切都比不上她手上的这株崖姜重要,这才是能让她吃饱饭的好东西。 这凡人只能算是个降落时碰见的意外,白春生收起仙灵册,和燕一一起向浮玉山走去。 燕一问:“真送回去了?” “不知道。”白春生说:“只是送去有人烟的地方了,到底是不是,这我哪知道。” 白江寒有门秘法,能回溯中术人一段时间内走过的所有道路。 不过白春生年轻,他性格也是好大喜功的,只喜欢那些威力大、攻击性强的法术,总想着要与人切磋比试。像这种学起来困难,又不一定能派上用场的法术,他当然是看也不看。 白春生小声碎碎念:“早知道也学学了,可恶。” 书到用时方恨少,法术也是一个道理。要是他会这个,还用了出来,燕一定然十分震惊,还要对他崇拜有加。哪会像现在,显得他好像是桶半吊子水。 燕一听见了,但他问的是:“你在说什么?” 白春生才不会告诉燕一,他引开话题道:“我说算她运气好。” “因为今天天气好,所以我心情也好,才饶她一命。” 燕一瞧了一眼雾蒙蒙的山林,显然这不能算是天气好。 可谁让在他屁股后面跟着的白春生是只鸭子精呢,可能他就是喜欢这样雾气蒙蒙的天气也说不定。 白春生嘴巴碎碎的开始念念叨叨:“不过这种山林对于这些弱小的凡人来说,不应该很危险吗,她一个人进来这山里做什么?” “啊,其实像这种山林不止是对凡人来说很危险,对一些修士来说可能也……”说着说着,白春生忍不住开始神游天外,他的思绪很分散,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白春生最狼狈的一次,大概就是他第一次独自出山,在山生境的那次。 场景也是这样浓密的山林,除去当时的周围是灰色的霾,现在的周围是白色的雾,好像对白春生来说两者没什么区别,甚至是一模一样。 算他不幸,当日被燕惊秋提着脖子从土坑里揪出来。 做梦到底是做梦,前面还算写实正常,可一旦涉及到燕惊秋的部分,就开始略有出入。 白春生其实并没有他做梦时想得那样从容,四百年前的他可害怕了。 杀人夺宝的事情白春生没少听,身份给他带来了不少便利不假,但他们同时也是不少亡命之徒想要发一笔横财的捷径。杀了白春生,绝对是一件弊大于利、吃力不讨好的蠢事,但保不齐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蠢货还以为自己聪明呢。 和蠢货讲道理就是一件很没道理的事情,白春生只好祈祷逮住他的这人,因为见识短认不出他来,又不喜欢吃他这种肉少骨头多全是毛的妖兽。 能直接把他丢到一边放了最好,总之千万千万别杀他。 闭上眼,白春生以为自己在胆战心惊的装死,其实浑身都在止都止不住的发抖。 那日那时,燕惊秋故意道:“好肥一只鸭子。” 士可杀不可辱,这白春生岂能忍,他被气得都忘了装死,睁开眼就见到了燕惊秋。 白春生立马恨声应道:“好可恨一燕惊秋!” 燕惊秋:“……” 他心道,当真一白痴美人。 一旁的那只盘羊杨好之惊叫道:“活的,居然是活的!” 所有人里,只有这只杨好之最搞不清楚状况,他本来就跪在地上,现在更是五体投地、涕泗横流,惊喜道:“土气爷爷显灵了,我不用死了!” 白春生本来就装不下去了,这不张嘴就来:“闭上你的嘴,给爷爷我滚!” 杨好之惊喜之余,用余光去瞥燕惊秋,看看他对这件事有没有意见。还没小心翼翼的看到人,杨好之只觉得有阵巨力袭来,他整个人被扬飞出去。 杨好之高兴极了,赶紧跑了。 现在只剩下了燕惊秋和白春生两人,他俩沉默了片刻。 白春生率先打破沉默:“好久不见,燕惊秋!”他一字一句、几近咬牙切齿的说。 燕惊秋挑眉,似有疑惑:“见过?” 这句话气得白春生要七窍升天,好在他被燕惊秋提在手上的后劲肉还算有点存在感的提醒白春生,自己此时此刻的性命正具体形象的被燕惊秋拿捏在手上。 燕惊秋又问:“你是?” 白春生只当是燕惊秋这人脑子不好,所以记忆力也不行,他正要说自己是白江寒的孙子。 可转念一想,又想到白江寒和燕渐行算得上名副其实的死敌,现在他落燕惊秋的手上,为了两宗表面上的和谐,燕惊秋不会拿他怎么样,但不死白春生也要脱层皮。 这怎么能说实话呢,白春生开始哼哼唧唧的说:“我姓是姓白……” 燕惊秋低低的笑了一声,他用手捏了捏白春生的喙,白春生的喙也像小鸭子似的扁扁的。 白春生恨死了,想都不想,伸长了脖子,张嘴就咬。很可惜,没咬到,燕惊秋又趁机摸摸他的小脑袋。 燕惊秋道:“刚刚不还挺能说的吗,现在怎么没声了?” 白春生避重就轻的说:“您贵人多忘事,忘了呗,这怎么能怪我。” 燕惊秋被阴阳怪气的讽刺也不觉得气恼:“也是。” 白春生一拳打到棉花上,更是气恼,他说:“我是万妖宗的内门弟子,师父的名号说出来吓死你,你最好是把我放了!伤到我们两家关系不好,现在魔界当前,要是毁了正道联盟的友谊可是修仙界的大罪!”白春生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就等燕惊秋去接。 燕惊秋接下了:“道友所言极是。不过——” 后面还有一个转折。 白春生听见燕惊秋说:“我此番正是受正道联盟的委托,来山生境寻一剂良药。没想到白兄也在这儿,这太好了,快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白春生:“?”燕惊秋现在在说人话吗,他怎么听不懂? ※※※※※※※※※※※※※※※※※※※※ 更新啦!!! 明天下午跑八百,我溜了先。 白凤栖梧桐(七) 也不用白春生听懂,因为他就在燕惊秋的手上。 燕惊秋说自己被正道联盟托付了一个来寻找五气的任务,白春生来得正好,既然都是达成联盟协议的宗门弟子,肯定要互帮互助。 燕惊秋说得理所当然。 白春生被燕惊秋反将一军,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接下去的几日里,他还被燕惊秋指挥吩咐着找遍了山生境的每一寸角落—— 一无所获。 这是肯定的,就这么个破地,要是能找到传说中的五气,前山生境主就不会死得那么寒酸了。 等到散修与中域世宗发射的信号从山生境天顶传来,白春生都要落泪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燕惊秋这样讲不通道理、又喜欢自作主张的人。 都和他说几遍了,燕惊秋就是不信,非要在这山生境继续找。 白春生不是没想过乘燕惊秋不注意先跑了再说,可恶的燕惊秋兴许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点,把白春生看得紧紧的,非说是与白春生一见如故,怕与白春生在偌大的秘境中走散了。 走散就走散呗,白春生巴不得两人走散。听燕惊秋这么说,嘴巴都要气歪了。 白春生防着燕惊秋呢,怕他认出自己是白江寒的孙子。虽然第二天就凭借着妖兽惊人的恢复力好了个七七八八,可还是直说自己受了重伤,不肯变回人型。 非赖着告诉燕惊秋他腿断了,不抱着他,他就走不了路。既然燕惊秋不肯放他走,白春生也要让燕惊秋不好过,到哪都抱着他算了。 站在秘境出口那天,白春生兴高采烈,待在燕惊秋的怀里,一个劲的扑腾,再扇扇翅膀,迫不及待的就想飞。燕惊秋用手轻轻地按住白春生的背,不让他飞走了。 出去的一路上,三大宗门十大世家的修士,人人都对着抱着只灰毛鸭子的燕惊秋行注目礼。一直等到白春生回到宗门听到四起的谣言时,他才后知后觉的觉得有些丢人。 这岂能怪他,要怪就怪燕惊秋! 白春生回到万妖宗就迫不及待的进了他祖母白江寒的洞府,准备向她告状。 谁知牡丹亭已经坐着位客人了,正是先前白春生见过的那位翠微宫的红桃仙子。今日她换了一身广袖流仙锦缎青衣裙,妆容精致,额眉间一点花钿。 她似乎正在和白江寒讲些很有趣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白春生上前几步,自己找了位子坐下。白江寒见了白春生也来问他:“回来了?” 白春生正要说话,突然他瞅见白江寒面前的桌上摆着个用盒子装的两根灰色的羽毛。这两根毛很眼熟,尤其是在白春生越看越愣住的情况下。 白江寒注意着白春生的视线,她问:“怎么了?” 白春生用手一指,这盒子就飞到了他的手上。白春生的声音发颤:“这怎么会在你这儿?”离别前,燕惊秋说此去一别兴许再无见面之日,想要留下点纪念作为凭证。白春生满脑子想着回家告状,根本没怎么听燕惊秋到底在说些什么,随手拔了两根毛,糊弄燕惊秋。 可这怎么会回到白江寒的手上。 白江寒抿了口茶,笑道:“哦,燕家小子送来的,他说前几日他去东海游历时,抓到了一只很有趣的妖兽。被他跑了。他觉得兴许是我们万妖宗的,叫我们来辨认一下。” 一旁的红桃仙子哈哈大笑道:“谁家的小孩这么倒霉啊,被燕惊秋抓走了。” “既然是燕家要,等找出他来,就让那妖兽再去燕家一趟吧。”白江寒朗声笑道:“自己倒霉撞燕惊秋手里。” 看别人倒霉总是很有趣的,坐着的两位女修都笑得很开心。 三个人里唯独白春生没笑,而且脸色很难看。 “我看这羽毛似鸟兽,又灰灰的,灵气匀称,气味为很熟悉……”白江寒拿起一根羽毛正要鉴定这只倒霉妖究竟是什么妖,她说着说着,声音慢慢的小了下去。 白江寒一愣,侧头看向自己的宝贝孙子。 白春生本来被燕惊秋欺负就委屈得不行了,听到奶奶还说他是倒霉孩子,这会委屈加生气。低着头正在生闷气。 突然,福至心灵,白江寒一下子就明白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倒霉了。 白江寒一掌击碎了面前的桌子:“可恶,燕惊秋欺人太甚!!!” 后来,白春生先是在白江寒的嘴里得知正道联盟是宗门世家之间一道宽松的协议,根本就没有所谓任务,简而言之,燕惊秋在很认真的耍他。 再后来,两人被困在鹿台,不得不坐在已经凉透了的篝火前互相戳痛脚,白春生才知道,燕家有一面仙品照妖镜。早在他去燕家过燕惊秋的生辰那日起,燕惊秋早就知道这是他了。 他故意的。 这一连串的事情连起来似乎就是白春生在山生境里,不是很美妙的回忆全过程了。 燕一见白春生不止突然止住了声音,而且脸色难看到一种几近苍白的地步,他以为白春生是旧伤发作肚子疼,就问了一句:“没事吧?” 白春生依旧是铁青着脸,他低头闷闷的走,过了一会儿抬头看看燕一,甩给他一句:“没事,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与我有关?”燕一悠悠的问道。 白春生没想到燕一猜得这么准,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了。 燕一心想。 ——白春生一定是想到了他俩从前相爱的往事吧。 一会儿小声碎碎念又不肯告诉燕一自己在说些什么,一会儿脸色变来变去想要压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观察过白春生几次微妙的表情变化,燕一发现,白春生似乎很喜欢用难看的表情拙劣的掩盖自己雀跃的表情。 可能现在早就在心底扭捏害羞了也说不定。 先前燕一就奇怪白春生为什么会喜欢这样雾气朦胧的天气,他以为是因为白春生身为水生的妖兽,于是喜欢水汽丰沛的环境。 没想到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是因为他。 这样就很能理解了。 好可爱,还会害羞。 或许真的像燕一先前猜测的那样,白春生是他的道侣也说不定。 燕一开始不自觉的为他们两个正在谈恋爱,寻找各种蛛丝马迹的证据。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既然他俩是道侣的关系,为什么白春生不愿意直接告诉他呢? 难道是怕他不信吗,这也有可能。 或者是在他失忆前,他俩正好不凑巧的吵了一架,白春生还在和他闹别扭呢…… 燕一想着想着,侧过头看向白春生,两人猝不及防的对视了一眼。 白春生看到燕惊秋那张脸就生气,立马撇开眼睛,重重的哼唧了一声。 ※※※※※※※※※※※※※※※※※※※※ 燕一:因为和我相遇在雾气朦胧的山林,于是爱上了这样的天气吗?好浪漫。 白春生:燕惊秋!天理难容!千刀万剐! 设定是白春生还没有换羽以前,是浑身灰灰长满小绒毛的鸭鸭。换羽以后,才会变成白色。 来迟啦,不好意思orz 感谢在2020-11-29 02:22:19~2020-11-30 20:5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醴酌、兔兔软糖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白凤栖梧桐(八) 走到距离山顶前的一些位置,浮玉山头还是连一丝人影也见不到。大雾越来越浓了,地上还能见到一些没有化开的雪,整个浮玉山似乎都被浸在水气袅袅的山水画中。 白春生突然止住脚步。 他回头,体型身高模样,都在说话的霎时,变作了燕一没见过的一个清秀青年,五官端正,脸色苍白,眼下略有青黑,像是没怎么好好休息。依稀可见真身的一些痕迹,却远不及原来好看,只能算样貌平平,略显清纯。 就连修为也收敛成了约莫筑基期上下的修为,碎石凡界的顶层修为不过化神初期。要是突然出现化神以上的修士,与上级宗门有联系的宗门恐怕会立刻联系大世界。 他与燕惊秋正被通缉着,自然是低调点的好。 白春生:“把面具带上。” 燕一道:“为什么,他们之前没有看到过我的脸。” 他知道白春生担心什么,这没事,他搞事的时候遮住脸了。 白春生沉默片刻后,用一种迷惑的眼神看向燕一:“你以为自己以前很安分守己吗?” 燕一:“。” 燕一:“说的也是。” 这次燕一没戴面具,而是学着白春生样子,将自己变幻了外貌。 理论上佩戴能防止窥看的面具,效果会更好些。但燕一觉得这很有趣,也学着刚刚从白春生那里看来的掐指手法,为自己变个模样。 掐诀后,面上就像是笼罩了一层看不真切的面纱,燕一皱眉,随心所欲的在这层“面纱”上变出眼睛鼻子和嘴巴。 白春生就站在燕一旁边看着他变,等燕一变幻的五官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后,看得认真的白春生直接捧腹爆发出一阵爆笑。 不需要白春生说话,燕一也知道自己现在的长相一定很搞笑了。 他再变了一次。 这次可能好多了,白春生绕着他一圈看了看。燕一变幻后,身形大体和从前没什么区别,样子倒是变得普通极了,浓眉大眼。是丢到人堆里,一样看过去只会觉得这人除了个子高了些,没有任何特点的长相。顶多,看上去有些凶罢了。 “这还差不多,勉强有个人样了。”白春生简单的评价了一句,他得意洋洋的心想,燕一的变幻术没有他用的熟练,堂堂剑尊不过如此嘛。 等看起来都没有破绽了,白春生才竖起手指轻轻的点了点面前的山径,整个浮玉山都像是被倒影在水中似的,随着白春生点到的地方,一圈一圈的溢开圈波。 一条全新的宽阔山道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燕一抬头看去,山顶上人来人往,几乎与山下所谓的凡人集市没什么区别。一旁走过两个道姑,其中一个小姑娘年纪约莫十一二岁出头,梳着发髻,她好奇的看了两眼停在半路上的白春生与燕一。 来参加这集市的多是附近一带的散修,这两人看着眼生,兴许是从外地过来销赃的魔修,跟在小道姑边上的老道姑怕惹事,赶紧把她拉走了。 白春生不在意,指着前方的路径道:“看起来规模不小,兴许是这附近一代最大的修士集市了。”三千世界多如渺渺星海,能被仙灵册记上一笔的,应当不会太过寒酸。 即使如此,白春生也不觉得自己能在这集市中找到自己想要的。区区一凡界,能让他看得上,对他有用的,少说也得是一个一界至宝,他嘀嘀咕咕的说:“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东西,不过瞧上几眼,看看热闹还是挺有趣的。” 几天下来,燕一习惯了白春生常常会碎碎叨叨的自言自语,任由他在旁边碎碎念。 过了会儿,一直等白春生说完了,才定定的说了个“嗯”字。 白春生总觉得他敷衍极了。 干脆不再与燕一说话,他双手揣在背后,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 燕一只好无奈的跟在他的后面,生怕他不见了。 浮玉山顶是一片平坦的空地,道路的尽头种着一棵巨大的槐树,这槐树怕是已经很老了,叶子掉的几乎没有。一只乌鸦孤零零的站在枝头,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看。 白春生只一眼就认出这乌鸦是被制作成的傀儡法具,应该是用来维护秩序的。 这些修为平平的修士在这棵槐树下排起了长队,那乌鸦点一次头,树下就消失一位修士,应当是被送去真正的散修集市了。 这就好没意思了。 白春生还以为自己能看到人山人海似的集市,譬如他从前在玉简中看过热闹的场景:那些在秘境传承中有了收获的修士会拿块破布把自己得来的战利品裹起来,丢在地上,任由看得上的人走过来询价卖掉。许多散修一生的转折,可能就源于这一场不起眼的交易。 种种般般,似有人生百态,白春生觉得这很有趣。 可现在修士是一名一名的进去的,那么意味着这浮玉集市,恐怕与大世界普通的拍卖场没什么区别了。这达不到白春生的期待,他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白春生打了个哈欠,拉了拉燕一的衣袖道:“算了,感觉没什么兴趣。走吧,不浪费时间了。” 燕一没动,他盯着那只乌鸦看了良久,竟去排队了。 站在燕一前面的,正巧是先前在山径上遇到的那两位一大一小的道姑。 白春生跟着他有些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燕一道:“这傀儡做得很精妙,不是凡界能有的东西,更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嗐,我还以为什么呢。”白春生:“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是上界流传到这里的东西呗,这又不是什么密封的小世界,多正常。” 燕一摇摇头:“没这么简单,我想进去看看。” 白春生站在原地冲燕一干瞪眼,考虑到以现在的情况,若是真要遇上人了,还得靠燕一出手,白春生离不开他。白春生没办法,只能蹲在地上和他一起排队。 白春生恨死自己这张嘴了,说什么说,不提这集市屁事没有,现在他俩估计都要到这凡界最大的人类聚集城市了。 恨也没用,排都排了。队伍看似很长,但白春生感觉自己并没有等太久,等站到槐树下,与那只乌鸦对视了一瞬,再度眨眼时,白春生就置身于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央。 耳边有个声音瓮声瓮气的说:“集市内不得使用法术,禁止斗殴,买卖自由,不得强制。” 白春生一惊,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燕惊秋会说没这么简单的原因。 他的实际修为其实有合道,这集市入眼的人群,最高修为不过金丹。换句话说的意思就是若是他有想要动手的念头,这里的所有人加起来都可能抵不过他的一击之力。 但就在这么个破地方,居然能有这么玄妙的傀儡。 方才的空间转换只不过是个微型传送阵,这没什么好稀罕的,最重要的是它最后的那道传音。在它传音时白春生没有感受到一丝的灵力波动,某种意义上意味着它能隐蔽修士的传音。 白春生尤记得燕家大厅内,似银梭般不停穿梭的传音,这是大乘修士眼中的传音。要是这傀儡是真的能做到不需要一丝灵力,这意味着它甚至能屏蔽掉大乘修士的窥看。 能抵挡大乘修士,这是只有大乘修士才能做到的。 这不过筑基期的傀儡法具,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背后极有可能孕育着一道大乘传承。 这集市里来来往往的低阶修士听过就当听过了,顶多觉得有些有趣,反倒是需要有一定修为或者天赋惊人的人,才能意识到这手段的精妙。 谁也不会嫌自己掌握的东西多,白春生要想修行到大乘,还不知道要熬多少日子呢,这道传承对他而言极其实用。 燕一站在白春生的身侧,他问:“如何?” 白春生摩拳擦掌的说:“想要。” “好。”燕一说。 然后,白春生就眼见着燕一拿出沈玉莹的储物袋,在里面抖出一对乌鸦傀儡。 这两只乌鸦傀儡似乎已经生出了灵性,绿豆大小的黑眼睛里面写满了对燕一的害怕。 其中一只,正是先前白春生之前在浮玉山头的槐树上看到的那只。 白春生都要结巴了:“这、这怎么回事,怎么来的?” 燕一淡然道:“拿来的,他们恐怕还不知道,我们等会赶紧走。” 白春生:“……” 不愧是燕惊秋,“拿”这个字用得可真有学问。 白春生心想,他对这乌鸦傀儡势在必得,但原主未必愿意。 以这浮玉集市的整体修为来看,这俩乌鸦傀儡现在主人的修为显然是远不及他两人的。 燕一一出手,还帮这人免去了一顿毒打。 分明好事啊。 但白春生还是觉得有哪儿怪怪的。 沉默了片刻后,从未如此直面过修仙界弱肉强食本质的白春生,饱受道德煎熬的说:“我们还是给他点钱吧。” 燕一困惑道:“这不是强买强卖吗,不太好吧?” 白春生:“?” 这家伙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 又到了周三赶榜的日子。 感谢在2020-11-30 20:52:16~2020-12-02 01:2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的奶茶甜吗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白凤栖梧桐(九) 向来横行霸道,在万妖宗内被誉为小霸王的白春生,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劝人向善,而且劝的这人还是修仙界大名鼎鼎的小仙尊燕惊秋。 反了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 生平第一次,白春生对燕家人起了无与伦比的佩服,没想到燕惊秋从前还是被教化结束后的结果。 真不容易。 燕一想了想说:“算了,既然你这么说下次好了。” “你还想有下次?”白春生惊了。 白春生都要怀疑燕惊秋要是出生在魔界,现在恐怕早就当上魔尊了。 到时候一统三界,也绝不会是问题。 他才失忆多久啊,但凡有人去可怜的宇文家问问,十有八九都觉得这人该是天生邪物。 谁会觉得他是高风亮节的小仙尊? 魔界那些邪魔恐怕都要流下热泪了。 燕一说:“未来的事情谁能预料呢。” 白春生:“……” 考虑到燕惊秋失忆后,将正常的礼义廉耻忘得一干二净,现在本性暴露,而白春生又实在懒得去纠正他。 先把这事儿放一放吧,天塌下来让燕一自个顶着。 两人沿着步行街走了走,来来往往的人从他俩的身侧走过。 突然,说好不管燕一了的白春生,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敛光秘境。 这个由敛光道人精心设置的传承,鼓励修士自相残杀。从它的运行机理来看,当一方杀死另一方后,胜利者不仅能得到死者的所有东西,还能得到一部分奖励。但如果没有造成一死的局面,胜利者只会得到削减过一部分的奖励,而下一次遇到的对手还会更加强大。 倘若燕惊秋在失忆后,还没接触几个正常人,就进入了敛光秘境,在这样的环境刺激下,他会觉得杀人放火是常事,导致他的道德观畸形,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这样看来,兴许也怪不了燕一。 白春生这样想着,委婉问燕一:“你失忆后是不是立刻进入了敛光秘境?” 燕一不明白白春生这样问的原因,他微微侧头问道:“怎么了?” 白春生想到失忆后的燕一,应该天真又单纯。说不定猝不及防下,才遇见人,就被敛光秘境里那群为了点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的人迎面攻击。 想到这,白春生就觉得好笑,差点“哼哼”的笑出声。毕竟当事人就站在面前,白春生也不敢过于嚣张,他只好压下嘴角,假装自己在为燕一的不幸感到悲伤。 白春生:“……想知道你失忆进入敛光秘境后,是怎么和第一个人交流的。” 燕一也委婉道:“我是失忆,不是傻了。” 他自云海小世界内苏醒,虽是失忆,也不代表燕一毫无生活常识了。 至少能辨认出来别人是不是对他心怀恶意的。更何况,攻击是本能,见招拆招燕一还是会的。 燕一在云海小世界内靠着杀凶兽饮血取肉渡过了一段时间,后来他见云海小世界没有能与他交流对话的人,便砍了树做成独木舟,顺长恨江而下到达古木灵界。 正巧碰上敛光秘境打开传承,燕一就进去看了看。 进入敛光秘境后,有器灵介绍完整的秘境奖惩机制。他领悟能力超群,很快就了解上手了。 燕一失忆后,他的善恶观就像是被打乱的拼图,完不完整另说,乱七八糟是真的。 他本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被敛光秘境的机制诱导,以为整个修仙界都是如此规则,自然下手毫不留情。 对敌的第一个敌人,是秘境内的雾兽,再接着是不认识的人。 如果他不动手,就是别人先动手。只要出剑的速度够快,杀敌如切菜。 失忆都这么久了,燕一至今还是未尝一败。 真怀疑燕惊秋是不是故意失忆的。 白春生:“说的也是。” 当他没问好了。 浮玉集市的内部比起集市,更像是一座小城,道路地面干净整洁,两侧店铺挂在外头的东西看起来琳琅满目。十步远的地方有座高高的酒楼,似乎拿来给往来奔波的旅人做暂时歇脚的地方。 街上的行人纷纷,白春生一眼扫过,这里的大部分都是散修,仅有寥寥几人在腰上挂着宗门的弟子玉牌,装束也较为华丽。 白春生一面走,一面神念探入这乌鸦傀儡内,仔细的研究这玩意儿。 经过一番探察,他得知了不少有意思的信息。 他暂且将这乌鸦傀儡名作一线牵,因为它最大的作用之一就是能让两者间互相传音,同时它也能通过其中一只利用另一只向别人间接传音。这与白春生在浮玉集市前听到那声瓮声瓮气的话的原理如出一辙,最大的好处,应该是能隐瞒说话时的真身。 最妙的是,白春生所猜果然不假,他拿这两只乌鸦傀儡试了试,果然不需要耗费灵力。不过还不知道这乌鸦傀儡的距离限制有多远,白春生想着等出了集市后试一试。 此物应该还有些别的用处,白春生暂且只找到这一个。 他多番查看,也找不到有署有作者名字的地方。 唯一一个看起来像是署名的地方兴许是乌鸦的右翅膀上被烫有一个红色的印章,只是因为模糊,看不清这上面的字迹。白春生想着等他回到中域,可以去翠微宫问问那位红桃仙子。 白春生将其中一只乌鸦傀儡还给燕一。 回过神来,两人走到了先前看到的那栋酒楼前。人们在酒楼前面一些的场地,用竹竿与棚子搭出了一间额外的酒棚,几个穿着短衣打扮的炼气修士就在这里歇脚喝酒。 说是要赶紧走,但两人一点都不急,也不慌张。 白春生正等着乌鸦傀儡的主人找上门,他想问问此物的来历。就算问不出来历,能得知此物这人是在哪里得到的也好。 最坏的打算,就是把自己的行踪暴露出去了,但中域现在大乱,要派人过来追查,少说也要半个月,还有余地周旋。 为了一大乘传承,冒点风险也值得。 “先吃东西吧。”闻着酒楼内传出食物的香味,白春生有些心动。 他俩自然不会与炼气修士坐一块儿,两人明面上的修为虽然只有筑基,但算账的掌柜还是连忙出来迎接,给他俩在三楼的位置安排了一个房间。 房间的窗户开着,正对着街角,白春生坐在窗边,能看到楼下的场景。 这座酒楼上菜的速度很快,十几个菜,没几分钟的功夫就上齐了。 白春生关上门,他学着曾经白江寒的模样,下了不把声音外传的法诀。 白春生有些奇怪道:“入口的乌鸦傀儡被你拿走了,按理来说,留在浮玉山头的那些修士,肯定会闹起来才对。应该早发现不对劲了,他们怎么还不来找我们?” 燕一一点儿都不奇怪:“那人死了,兴许是所有人都忙着追查谁杀了他吧。” “那人死了?!!”白春生差点从位子上弹起来:“你早知道了?” 燕一道:“对。” “方才我拿走乌鸦傀儡时,他就早死了,浑身都是细小的伤口,血流了一地。”燕一回忆了一下自己到达原主房间时看到的场景:“血是凉的,但没有干。现在天气冷,应该是死了两三个时辰的样子。” “别的屋子里应该也有死人,不过不关我事,我拿了剩下那只乌鸦傀儡就走了。”燕一道。 好一个不关他事! 白春生大怒:“你对个头!你怎么不早说,刚刚还说下次给钱……” 他与燕一对视一眼,白春生瞬间明白了燕一话里的意思:“好你个可恶的燕一!什么意外,我呸呸呸,我可是要寿与天齐的妖!” 燕一无奈道:“我没说你,更何况世事无常,未来的事情谁能说的清。修道之人,自然要有自己总有一日会道消身死的心理准备。无谓者,才能无敌。” 白春生怒道:“你胡说什么呢,少给我扯些七七八八的。不是我就是你,你也不能出意外,你还要护送我回到梧桐树海呢!” 燕一越说白春生越生气,白春生连饭都不吃了,跳下长凳,气得他绕着餐桌走来走去。 “你这人可真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罄竹难书!” 白春生气急了,开始往外乱崩成语。 但绕着餐桌走了两圈,看燕一稳稳的已经吃上了,白春生气也消了大半,冷静了不少。 他想起被传送到这浮玉集市时,听到的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白春生想到:“那先前用这乌鸦傀儡向我们传音的人是谁?” 白春生:“难不成是凶手?” “有声音吗?”燕一道:“不知道,我没听见。顺着空间波动跳跃过去的时候,地上那人已经死透了,另一只用作间接传音掩盖真身的乌鸦傀儡就摆在地上。” 白春生意识到:“不好,我们拿走了这两只乌鸦傀儡,他们一定会把我们当成凶手的!” 白春生扭头看见燕一没有半点反应:“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燕一点点头。 他问:“把我们当成凶手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吗。” 白春生一愣,想起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万妖宗霁月风光的望星阁阁主了。他和燕一如今都是榜上有名的通缉犯,就算再多两条指控,也实在无关痛痒。 燕一指着面前的一锅红烧羊拐筋道:“多吃点,别饿着了。” 白春生:“好哦。” ※※※※※※※※※※※※※※※※※※※※ 赶榜让我一天搞定六千字orz 啾咪!!! 浮玉有乌鸦(一) 几口羊肉下肚,白春生又尝了尝鸡汤。食材本身只能算在凡界的中上等,但好在加了不少香料调味,吃起来算马马虎虎。白春生也不挑,吃得比燕一还快。 吃饱喝足后,白春生解除了收声的法阵,再细心地抹去两人的气味痕迹。 白春生催促道:“好走了。” 他本想着有机会再问问这乌鸦傀儡是哪儿得来的,既然原主已死,也就没了问的必要。 白春生不在乎这凶手究竟是谁,这人死了就死了,与他毫无关系。先前略显慌张,也不过只是因为白春生没做过坏事,象征性的紧张,有些不满自己背黑锅。 后来,白春生想起自己现在已经被踢出名门正派的行列了,心态转变,觉得这也是好事。当通缉犯就是要罪名越多才越好,更何况这听起来多威风啊! 这人死了也好,既然没法得到传承的线索,能不泄漏他俩的踪迹就是件好事。 白春生的理想状态就是自己能借助火灵石恢复巅峰,等他在梧桐树海潜修到大乘期,一路杀回中域。 换个角度想想,要是能抓到凶手,这就是帮他们背锅了。 两人吃完饭想赶紧走,酒楼下传来一阵喧闹的人声。白春生探头一看,来了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筑基修士,应该是维持集市纪律的。 白春生暗道:应该是燕一拿走了维持通道的乌鸦傀儡,导致入口处的修士进不来,所以才发现了负责这一块儿的人死了,现在恐怕正在追查凶手吧。 他倚在软椅上看热闹,一时竟然还有些赖着不想走。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两人都没动。 下一瞬,这几人直接撞开了门。 为首的是一名目光坚毅、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的男子,王宇修为不过筑基后期,但已经是来的几人中修为最高的人。 他指指坐在桌前抱胸不动的燕一,又用手点了点靠在窗边看热闹的白春生道:“先抓起来再说,等羽升宗来人审问。” 抓他? 白春生觉得有几分可笑,他侧头看向燕一,却见燕一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燕一传音道:“等等。” 燕一在搞什么名堂。 他接着传音说:“羽升宗,碎石凡界的三大灵石矿脉都在此宗门手上。” 这是先前仙灵册上记录的,白春生还有点印象,之前他的打算之一就是混进羽升宗,看看有没有能温养他血脉的极品火灵石。 如果要由羽升宗的人来审问,想来这浮玉山集市应该归属羽升宗,说不定能借此机会探探底。 算燕一说的有点道理吧,白春生撇过头冷哼了一声,算是应承了燕一说的,表示自己不动手了。 虽然两人知道这几人是为了什么来的,但明面上的流程还是要做的。 白春生不耐道:“你们要做什么,这就是浮玉山的待客之道吗?我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王宇没有提及有人死亡,只说:“等查清了真相,若是与两位毫无瓜葛,我浮玉山定有赔偿,包两位满意。” 白春生听出他言语中的傲慢,冷笑道:“我想要的,你们可未必陪得起。” 王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道:“不会耽误两位多长时间的。” 先前在楼下听掌柜道,今日来了两位出手阔绰,却从未见过的散修,修为正好是筑基后期。死去的洪春峰卡在筑基后期很久了,根基很厚实,就连王宇也自认不及他,若要杀他,少说要有筑基后期甚至是金丹的修为。 这两日浮玉山都没有接待过金丹修为的真人,仅有几名筑基修士往来,这两人有疑点,但嫌疑在这几名筑基修士中不算很大。为了保险起见,在使者来之前,还是不能让他们走。 “我以浮玉山的名誉担保。”王宇说:“绝不会错怪两位。” 白春生和燕一伪装出来的修为与这王宇差不多,他不好以势压人,客客气气的说:“请两位随我们去浮玉山的城府,下午应当就会有羽升宗的使者来探明真相了。若与两位无关,一定会还二位一个清白。” 王宇身后跟着的几人纷纷让开一条道路,许久没动静的燕一突然跟活了似的,做出气愤的模样,一拂袖,道:“去就去,谁怕谁!” 白春生凉言道:“我可等着赔偿了。” 两人跟在王宇身后,几个筑基前期的修士警惕的团团包围住他俩,簇拥着将燕一与白春生迎进了浮玉山深处的府邸。 府邸隐没在浮玉山的大雾中,两侧道路种有一种名为含星草的低阶灵草。这种灵草没什么用,只是会在暗处发出幽幽莹绿的星光。以凡界的水平来说,也算得上奢华了。 在过去的途中,或许是看他们两个老实,王宇讲起了点细节。 乌鸦傀儡的主人名为洪春峰,此人在附近一带很有名气,他早些年是个魔修。这里的魔修并非指此人修行魔界的邪魔功法,只是相对于正道的另一种形容。 洪春峰是凡人出生,按理来说,像他这般普通的凡人,这辈子恐怕都没机会接触到仙缘。但不知怎地,偏偏这人运气极好。据他所说,他十几岁闯荡江湖时,遇上了个受了重伤的炼气老道。这老道快死了,临死前见洪春峰有修行的资质,病急乱投医,将一身修为连带着他的半本残缺功法传于了这洪春峰。 这功法很适合洪春峰,虽然只是残缺,仅几年功夫,他就摸到了修行的门槛。 洪春峰学成后,他无门无派,勉强只有一师承,只能算是魔修。 在他当魔修时,干过不少杀人抢劫、奸|淫掳掠的坏事,手上沾有的无辜鲜血数不胜数。近些年,洪春峰见自己突破无望,实力也逐年下降,他害怕自己晚年被人寻仇,在几年前投靠了浮玉山,也勉强算是上了岸。 只是没想到,洪春峰会死得如此突然。 白春生听完全部后,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们该去找他的仇敌才对。盯着我们两兄弟做什么?我们连他都不认识。”白春生先前随口乱说,自己与燕一是兄弟关系。 王宇默了默,说道:“死了。” “死了是什么意思?”燕一问:“是死了一个,还是……?” 王宇道:“都死了。” 燕一:“被人杀的?” 王宇:“不知道。” 这似乎是个很震撼的消息,说了这句后,王宇就不再说话了。 这自然震不到白春生与燕一两人,白春生还有闲心给燕一传音:“你觉得有没有点太巧了?” 白春生传音道:“洪春峰的人生都很巧合,他巧合的碰上一个重伤要死的道士,这道士的功法还很适合他,于是他又巧合的入了修行。” “他无恶不作时,没遇到什么事,反倒是当他力图安稳时,死了。” “他几乎所有的仇家也巧合的死了。” “巧合的是,在他死后还没有被人发现时,他的一物引起了两名大世界通缉犯的注意,其中一人更是巧合,居然能顺着空间波动拿走了他的两件物品。” “当然,最巧合的,还是当来追踪线索的浮玉山修士赶到集市时,这两名本该离开的通缉犯还没有走。” 燕一平静的反问道:“你怀疑有诈?” 白春生原先有些怀疑,听到燕一的反问,反而有些不确定了。燕一自己不知道,可他知道,燕惊秋可是渡劫大能。就算倒退成了化神期,但若有人想要设局,少说也得是大乘之上的修为。 渡劫之人仅寥寥几人,若要杀他俩,直接来就是了,何必遮遮掩掩。 白春生传音回去,他反驳了自己的看法道:“只是觉得这人运气奇妙罢了。” 正在两人窃窃私语之际,已经走到了被安排好的房间,就一间。隔壁似乎已经安排了人,不过好在房间里面勉勉强强的摆了两张床。 白春生尚且能够接受。 王宇道:“羽升宗的使者方才传消息来了,说是被事情耽误了,怕是要明日上午才能到。若有不便可以告诉门口守着的侍从,不过请不要随意走动,敬请谅解。” 白春生:“行吧。” 门口留下了一名筑基修士,和两名容貌姣好的炼气侍女。 白春生眼见房间的床边桌前摆着一面铜镜,习惯性的拿起来照了照自己,他对人类的外貌没什么概念,就算现在的模样是做了伪装后的,他也一点都不嫌弃。 白春生对着铜镜想象自己的原身,一会儿就想入非非—— 孔雀那样绚丽夺目的羽毛,祖母那样庞大却不臃肿的鸟身,要是能有黄鹂那样动听的歌喉,就最好了…… 燕一也站在房间里的另一面铜镜前,顶着自己随手捏出来的脸走了这么久,他都还没见过自己现在的样子呢。 燕一皱眉,怎么这么丑。 门口盯着两人,防止燕一与白春生逃跑的筑基修士,看着他俩不约而同的照起了镜子,不由暗自想道:“这两人长得不咋地,居然都挺自恋的,难怪是兄弟。” ※※※※※※※※※※※※※※※※※※※※ 来啦! 啾咪!!! 感谢在2020-12-02 21:40:25~2020-12-04 03:12: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日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浮玉有乌鸦(二) 白春生盯着铜镜看了会儿,从对自己原型的狂热想象中抽回了思绪。 反正复仇大计暂时还没什么头绪,他忍不住开始认真的琢磨这起听起来有些离奇的案子。 隔壁的两间房内待着的也是两位筑基修士,分别是一名筑基后期的女修和一名筑基中期的男修。这两人应该都是散修,粗略的看了几眼,两人皆面色平淡,白春生不觉得凶手像是这两人。 凶手没拿洪春峰的乌鸦傀儡可以说明三点,一是此人杀洪春峰不为财,二凶手没有眼光,除这两者外还有一种解释,在能认出这乌鸦傀儡的价值后,此人还是根本看不上这玩意儿。 白春生想到这儿后,赶紧摇了摇头排除了后者。 怎么可能,要是此人能做到这一点,他何苦还要杀这洪春峰? 为情、为仇? 那头白春生在琢磨洪春峰的死因,这头燕一还在看着镜子叹气。 早知道还不如带个能隐藏面容的面具算了,还挺酷。 事到如今暂时也改不了了,燕一还得顶着这张脸过好久,不免有些沮丧的坐到白春生旁边。 燕一沮丧,白春生是看不出来的。 谁让从前的燕惊秋很少有什么表情,嘴巴一张肯定就不是什么好话。 白春生忙着给燕一传音,他问:“凶手为什么没拿洪春峰的乌鸦傀儡?” 燕一奇怪上了,他没想到白春生会这么在意这件事:“你很想知道凶手是谁?” 白春生:“不想。” 燕一:“……” 白春生道:“但是闲着也是闲着。” 燕一表示不关心这件事,比起杀害洪春峰造成灭门惨案的凶手,燕一比较关心这群人什么时候能让他和白春生赶紧走。 撤掉变幻术的计划,对燕一来说刻不容缓。 ——不过,燕一回想刚刚在镜子中看到的自己。 不愧是他自己捏出来的脸,看久了其实也有点顺眼。 燕一再看看白春生,不愧是他的道侣,就算是变幻后的模样,也依稀可见第一美人的风韵。 真好,燕一想。 白春生被燕一看得发愣,不由的摸摸自己的脸,一个鼻子一张嘴,多正常。 燕一是不是有毛病?看什么看,还看这么久! 两人沉默的对视良久,又回到了白春生一开始的那个问题。 燕一向白春生纠正道:“我又不是他,问他去,我怎么会知道。” 燕一灵机一动:“你要是实在闲得无聊,不如去抓老鼠吧,抓老鼠比抓凶手有趣。” “为什么?”白春生困惑道。 燕一说:“因为凶手可能只有一个,但老鼠你能抓到好几只。” “?” 燕一这家伙又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吗? 可恶的燕惊秋,肯定又在敷衍他! 白春生怒道:“好你个燕一,你不要再和我说话了。” 燕一没觉得自己敷衍,他明明回答的很认真啊。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没在意,在书架上随便的挑了本封面奇怪的话本召到手上。 如果羽升宗的使者要明日早上才能到,接下去的时间很无聊。他随便翻了翻手上的话本,应该是本很烂俗的小说,寥寥几眼,他就抓住了全文的重点。 大致内容就是贫穷的书生被镇上的地主招婿,结果这人考上状元后忘恩负义,正当他即将当上驸马爷春风得意时,他老婆拖家带口的来找他了。 往后翻,燕一看到所有人包括公主皇帝在内,全都在一哭二闹三上吊。 荒诞又有趣。 就这个了。 见燕一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法子,白春生只好也无聊的翻起了仙灵册。 沈玉莹果然还活着,据说她的婚礼办不了了。 听说那新郎跑了,至今没找回来。 哈哈活该。 安静了几分钟,居然是燕一忍不住先开口。 他偷偷瞥了白春生的侧脸一眼,见白春生真的安安静静的了,他反而不习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生气了? 燕一想了想,故意搭话道:“的确奇怪,王宇怎么知道洪春峰的仇人们都死了,说不定还有几条漏网之鱼呢?” 白春生决定这次要以牙还牙,他头也不抬:“哼哼,实在闲的,你也可以要块抹布把床板给擦擦,毕竟晚上要睡。” 燕一:“。” 糟糕,看来确实是生气了。 在门口候着的侍女贴心的上来倒了两杯茶,并拿了一袋炒好的瓜子与蜜饯。 这蜜饯似乎是浮玉山的特产,红棕色晾干的果子上打了一层雪白的甜霜,果肉剔透宛若宝石。 白春生没忍住,他趁燕一没注意,一连偷偷吃了他好几个蜜饯。 其实燕一看见了。 但他假装自己没看见。 燕一手上的话本翻过一页,正巧看到话本中作者批注着的一句话: 生活难免有摩擦,夫妻吵架后最好的解决办法,其实是让两人都静下来,人暴怒时是听不进任何一句话的。时间会抚平愤怒,可能过会儿,两个人就都不生气了。 稍微有几分道理吧,燕一决定照做。 等会儿,再看看白春生还生气不。 他不知道白春生为什么生气,兴许是涉及到了什么年轻的往事? 可他忘了。 要是白春生不喜欢,他下次可以避开这个话题。 话本看了一半,白春生看见燕一突然合上了书页,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守在门口的筑基修士迎了上去,来人是个炼气修为的修士。他虽脚步急促,但是脸上不见慌张之色,他先对燕一与白春生拱了拱手:“羽升宗的使者来了,这在大厅等着几位呢。” 大厅通体以红木建造,支撑着天花板的柱子都刻有精美的木雕,正中央摆着无量天尊的画像,水果糕点贡品一样不少。 有一穿着水蓝色仙袖衣裙的女子持剑坐在主位上,衣襟上似乎是用金线绣了一只凤凰的小像。这女子长得很漂亮,烈焰红唇,肤色极白,她的眉眼精致,眼尾微微上扬。惊艳之余,显得有几分刻薄。 不像是好说话的人。 这女子金丹前期的修为,只是境界看上去不怎么稳定,应当才渡地劫没多久。以她金丹的修为,处理筑基修士的事情,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王宇尽责的道:“沐华仙子是羽升宗的金丹修士,有她出手,揪出真正的凶手,还各位一个清白。当然,在浮玉山作恶的歹人,我们定然不会轻饶。” 后头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人,基本都是筑基修为的修士,但最有嫌疑的还是包括白春生与燕一在内的七名筑基后期修士。三男四女,都长得很有特色。 王宇又要说话了,那羽升宗仙子却捂住自己的胸口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沐华仙子在手帕上一连咳出了好几口鲜血,脸色煞白。 她看着手帕上的鲜血,直愣愣的发了会儿呆,就直挺挺地倒下去晕过去了。 燕一估摸着白春生应该差不多消气了,借机给白春生传音,试探他的态度:“应该是正面胸口中了一掌,她金丹上有裂缝。” 做事要有始有终,生气也是。 白春生忘得才没那么快,他记得刚刚燕一又敷衍他,叫他去抓老鼠打发时间。 换而言之,就是嫌他烦喽? 直说就好,何必遮遮掩掩,哼! 燕一继续传音道:“换我,直接碎丹重来了,该当断则断。” 白春生坚持不说话,并且持续性冷笑。 燕一:“……”还在生气吗? 早就守着沐华仙子的几人紧张的拥上去,其中一人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个金色的药瓶。 接着,大厅内的温度似乎略有升高。 他小心翼翼的从药瓶中倒出一粒红色的药丸,塞入沐华仙子嘴中。 片刻后,沐华仙子悠悠转醒,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斜斜的倚靠在搀扶着她的女修身上。 守着沐华仙子中有位金丹中期的修士,他身穿玄色羊绒长袍,腰上挂着枚青色的玉佩。五官标志,长相算俊宇,只是现在正铁青着脸。 此人不怎么好语气的说:“婷婷伤势严重,今日不宜审问,先让婷婷去休养休养。” 三男四女七位嫌疑人中,剩下那名筑基后期的男子阴阳怪气道:“羽升宗可真是好大的威风,我们几人就任由你们呼来喝去?自己无能……” 他话未说完,立即双脚一软,跪倒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金丹中期的修士阴恻恻道:“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王宇为了平静事端,连忙的打圆场道:“请各位先回去稍等片刻,一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结果的。” 有金丹修士在,刚刚又杀鸡儆猴来了个下马威,现在还有谁敢不听话。 众人心中虽有怒火,但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好原路返回。 往回走的人群中,唯有白春生回过头轻轻的嗅了嗅。治愈算不上,但受伤的白凤血脉似乎比往日都要活跃些。虽然算起来微不可闻,但它真的在向着积极的方向活跃。 白春生眼睛一亮,定是这羽升宗女子身上带了能对他有效果的火灵石。 既然一个小小的使者身上都能常备对他有作用的极品火灵石,这岂不是说明羽升宗储备量极大? 羽升宗他白春生去定了。 ※※※※※※※※※※※※※※※※※※※※ 话本作者:应该没人会信我胡编吧? 燕惊秋的避开这个话题指:我下次不提老鼠了。 晚上修改了一下,明天的更新估计在下午了orz 晚安!!! 浮玉有乌鸦(三) 正巧可以借此机会与这女子聊聊,若是能一举得到足够他恢复的火灵石与回到中域的名额,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想不到这件麻烦事还能给他节省不少时间,白春生想得很美。 直到他余光一瞥看见燕惊秋在捋袖子。 ——他又要干嘛? “你要干嘛?”白春生惊道。 他被燕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都要忘了刚刚才想好要不理燕一的打算。 可千万别让燕惊秋坏了他的好事。 该不会是刚刚那金丹修士释放威压让燕一觉得被冒犯了,想要给他一个教训吧? 他几岁啊?!这么小孩脾气! 他要是过去二话不说的将这几人一顿解决,白春生就只能和燕一伪装成凡人进羽升宗了。 燕一边挽袖子,边道:“过去看看而已。” 过去看看挽什么袖子,更何况人家姑娘重伤吐血,关他屁事。 白春生惊慌中一把抓住燕一的手,传音道:“不要!去什么去,回去了!” 燕一被白春生抓住手,他站住不动了。 转过头,看向白春生,燕一笑着问:“还生气吗?” 好家伙,过去看看是假,拿坏他的事做要挟,威胁他才是真的。 果然是个坏胚。 事到如今,白春生哪管这么多,更何况他其实也不生气,他的生气有一半是装的。 白春生不情不愿的说:“不生气了!” 燕一高高兴兴的借此机会反握住白春生的手,白春生本想把手抽出来的,但是燕一握得很紧。他俩本来一经闹腾就落在了最后,要是白春生再像拔河一样的去掰燕一握着他的手指,恐怕就要被背后那群侍卫侍女盯着看了。 好尴尬、好丢脸,白春生不要。 没办法,白春生只好任由燕一牵着他的手。 除了奶奶,白春生没有和别人牵过手。 他是不太乐意别人碰他的翅膀的,毕竟他的羽毛那么好看,碰坏了可不行。 他觉得这很奇怪,白江寒说,只有道侣、关系很好的女孩们还有大人与小孩之间,才会牵着手一起走。 为了摘掉小孩子的帽子,白春生在他的绒毛还是灰灰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叫他奶奶别牵着他的手走路了,就像是他不会走路一样。 或者人修有不一样的规矩? 从前白春生在天清门做客时确实是看到过一男一女,或者几个女修会牵着手一同散步玩乐的,可是他可没见过两个男子牵手啊。 白春生探头看了看前面的几人,他们都各走各的,就燕一要特别点,非要牵他的手。 太没有规矩了,燕惊秋这坏胚! 难道是燕一不知道两个男子不会牵手的吗? 这样想也有点道理,说不定他以为两个关系很好的男人也是要一起牵手走路的。 考虑到燕一好像真的以为他俩是很好的朋友了,白春生只好捏着鼻子再咽下这口气,牵就牵呗。 ——等没人就打掉燕一的这只手,警告他再这样在大庭广众下牵他的手,他就又要生气了。 燕一牵着白春生的手时,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他知道白春生在修仙界的普遍意义来说应该算是个很厉害、很有天赋的妖修,这只纤细白皙的手,随手一指,眼前这方世界说不定就会被他搅得天翻地覆、山崩地裂。 这并不妨碍燕一小心又谨慎的对待白春生。 他见白春生动了一下,就仍由他继续握着了,让燕一更像是吃了颗定心丸,百般重复确定了事实。 白春生就是他的道侣嘛。 娶男子做道侣的事情,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果然如此。 宽大的道袍遮住了他俩的手,谁也不知道他俩牵着手,就这样荡着走回了浮玉道府给他们安排的房间。 白春生对这个结果满意极了,两个男人怎么能一起牵着手走路呢。 要是被人看到,再说他白春生不懂规矩,白春生就要把脑袋埋进翅膀里羞愧装死了。 可不是他不懂,明明是燕一不懂,他可是万妖宗第一。 一路上,白春生什么都没想,光顾着想要是有人不知死活的跳出来指责他不知礼数,他该怎么从容的反驳了。 刚回到房间,燕一关上门,白春生就迫不及待指着燕一的鼻子说:“以后有人,我不准你牵我的手,听见没?” 害羞了吗?燕一想。 他无辜摊手道:“没人的时候可以吗?” 白春生皱了皱鼻子,奇怪道:“你什么毛病,喜欢牵别人的手。” “没人的时候……” 他其实也不是很在乎这个,只是觉得要是被人看到会被人在背地里说不懂规矩,小白凤的骄傲接受不了这样的污蔑。 但要是没人看到……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燕一的手温热,挺舒服的。 而且最大的好处是,要是有人要偷袭他,白春生就一点都不怕了,他可以顺势把燕一给丢出去迎敌。 反正燕一鲜少对他提什么要求,倒是白春生要求着燕一的机会多的是,只要不被人看见,牵手而已也无所谓:“没人的时候,你想要就牵吧。” 外头的天色很快就随着浮玉山的钟声与暮色归林鸟清脆的名叫正式入夜了。 碎石凡界的一大传统,这里的人一天只吃两顿。 晚上没饭吃,白春生早早的踢掉鞋子上了床,盖上被子准备睡觉。 房间里有两张床,但是燕一不睡。 他是化神的剑修,辟谷且不眠,没有小鸭子那么娇气。 燕一重新拿起白天只看了一半的那本话本,正是紧要关头,他继续往下看。 屋外的侍女见屋里亮着灯,拿来一只烤鸡与两斤牛肉,一坛子浮玉酿,给燕惊秋做夜宵吃。 等侍女走后,燕一想着半夜练练变幻术 ,说不准下次能变得好看些,就撤了原来的变幻术。 白春生本来睡得正香,结果闻到食物的甜香,立即半梦半醒地爬起来。 睡眼朦胧的白春生以为自己在做梦,灯光黯淡昏黄,更有梦境般的恍惚。他走路轻飘飘的,就像是踩在软绵绵的地上。眼前的燕惊秋也是恍恍惚惚的,好像正在贱兮兮的坐着左右横跳,不注意的话会以为有三个燕惊秋坐着。 好恐怖,白春生迷迷糊糊的想到。 但是燕惊秋手上好像拿着能吃的东西,白春生浑浑噩噩的,想不明白燕惊秋在做什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燕一津津有味的看话本看到一半,察觉到白春生的动静,正要问他怎么突然醒了。 白春生的气息越来越近,好像是有些不太正常的近了。 他凑过去,就像上钩的鱼一样,小口小口地把燕一才拿起来的烧鸡腿吃掉了。低垂的眉眼温柔缱绻,满心眼写满了对食物的认真。在燕一眼中,白春生就是没有伪装过的模样。 有清风从西北侧开了一半的窗子吹过,油灯的烛火跳动摇摆,两人的影子好像在烛火的照影下纠缠摇曳。 白春生的气息就好像就缭绕在燕一的脖颈,燕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僵掉了,他想起敛光秘境里被他杀死的雾兽。 他像是一头被放干净血的野兽尸体,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等燕一回过神来,白春生叼走燕一手上的鸡腿,吃干净后,他继续找别的吃的。 仅仅片刻,他就已经速度的一连偷偷吃了好多东西,连坛子里的酒都喝完了。 燕一:“……” 为什么要这么突然的勾|引他? 这是燕一的第一反应。 燕一第二反应是:不对。 他伸出手在白春生的脸前晃了晃,发现白春生没有半点反应,像是陷入了梦魇。 ——妖兽的失眠质量真好,一天睡两次,梦游吃东西了都不会醒。 白春生依稀还记得吃完东西后,不能就这么脏兮兮的回去睡觉。一旁的燕一就看着他举起手,像是刚刚浮玉酿喝多了喝醉似的连着掐诀。白春生梦游又喝酒,双管齐下,现在已经是只醉醺醺的白鸭子了,怎么可能还记得法诀,掐了好几次也没掐对。 居然就这么自己和自己生起气来,站在原地,举起自己的右手,张嘴就要咬。 这人怎么还能和自己生起气来? 燕一赶紧拦下,从沈玉莹的储物袋里找了块干净的布,施水咒弄湿后,帮梦游的白春生擦了嘴又擦了手。 白春生昏昏沉沉的梦游完,自然是要继续睡觉了。他摇摇晃晃的踢掉鞋子,就这样重新躺回床上。 燕一见他嘴中似在喃喃自语,凑过去细细一听,白春生正在小声的念叨:“燕、燕……” 燕一听到白春生连梦里都在轻轻的念他的名字,心头一震的同时,红晕瞬间从脖颈爬到耳后。他几乎有些惊慌失措,以至于手忙脚乱,本来想继续读话本镇定一下的,可他忙活了一阵坐回桌子前,看着字,却怎么也读不进去。 话本第十七回:“这王生哭道:‘这岂能怪我!’他泣不成声……” 就这几个字,燕一也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怎么也看不进去,他盯得自己都要不识字了,才如梦初醒般的丢开书。 可回过神来,燕一想的还是刚刚发生的场景。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燕一咬牙心道,难道要他和白春生说开来,叫他自重些,不要来扰自己心神吗? 可白春生睡着了,在做梦,这也不能怪他吧? 那怪谁?怪他自己? 当然要怪他自己了,好端端失什么忆! 燕一很快就处理好了自己的天人交战,将矛头对准自己。 自己究竟为何会失忆,这至今是个谜团,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实力不济。 躺在床上的白春生翻了个身,他嘴里还在念念有词,方才白春生死活想不起来自己想要说什么:“燕、燕燕……” 他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该死的燕惊秋! ※※※※※※※※※※※※※※※※※※※※ qaq 即将入v啦,特别感谢大家的陪伴! 挨个啾咪!!! 下面要打广告放一下我下篇的预收_(:3」∠)_ 《这鹅很凶》 沈清穿越了,一睁眼,他躺在高高的稻草堆上,身边围着一群白毛大鹅。 鹅叫响彻天际。 他重生到一只鹅上了。 尽管如此,但沈清依旧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从不放弃自己重新做人的希望,不日踏上仙途又塑成妖身,成为威名远扬的一代妖王。 可惜,出于种种原因,又因为各种因素,他运气实在不太好,又死了。 死前他心想,自己也算是个人物,就是这辈子是太累,他下辈子还是当个人吧,做鹅真的太累了。 结果一睁眼,他又躺在高高的稻草堆上,身边围着一群白毛大鹅。 杨家村口的田墩边,传来一阵疯狂鹅叫。 村里人都建议杨老汉早点把这只疯鹅炖了吃才好。 · 大周十一年。 传闻中杀孽深重、薄凉无情的一代尊者宋泽光,不仅还没有成就魔尊一统三界,甚至连自己乃是龙族十一太子都不知道,待在深山的庙里当穷和尚。 他十七岁,魔界入侵,天下大乱。 为了填饱肚子,宋泽光拿自己的玉佩和村里的杨老汉换了一只据说快要会下蛋的鹅。 杨老汉骗他。 这鹅公的,根本不会下蛋。而且生气起来,凶得要死,还会咬人。 要命。 多管闲事上辈子应该是无聊死的攻x说干就干不说也干爆娇凶鹅受 双c,不拆不逆! 还有我基友的新文: 《我看上的小可怜竟然是[快穿]》by风朝 桑思患有拥抱依赖症,随时随地都想要和人来一个拥抱,他苦苦忍耐了二十多年,但越来越严重的病情逐渐影响到了他的日常生活 为了治病,他绑定了系统,治愈各个世界里的小可怜目标换取积分 第一个世界:校园里被霸凌的小可怜 第二个世界:被贱受无情抛弃的霸总男二 第三个世界:形神俱灭的凤凰神君 第四个世界…… 他心疼地给这些人一个拥抱 小可怜们可怜巴巴地对他诉说着委屈 直到桑思看到小可怜把霸凌过他的人堵在校外 直到霸总男二毫不留情地封杀渣攻贱受的公司 直到凤凰神君一把火烧了天庭 …… 桑思:莫西莫西?说好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