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是青梅来》 第 1 章 醉红街,京城最著名的一条花街柳巷,里面一排排都是绣阁朱楼,鳞次栉比。 此时已入夜,整条花街一改白日的死气沉沉,仿佛在一瞬间活了过来,隐隐的檀板丝竹声此起彼伏。 三月的夜风似带着花香的醇酒,吹拂在人的身上,令人感到微微的醺意,空气中弥漫着一缕缕脂粉香,牵引着人去寻香。 花月楼,醉红街最有名的青楼,此时已是处处红灯高挂,无数身姿曼妙,衣着轻薄的美人在楼梯间走廊间穿行,一串串娇媚动人的笑声,像是一个个勾子,勾进男人的心坎儿上,让人心痒骨酥。 这里是无数男人向往的温柔乡,也是令无数男人倾家荡产的销金窟。 一间弥漫着异香的暖室内。一浓妆艳抹的女子躺在软榻之上,纤弱的身段在薄衫下一览无遗,领口经拉扯,露出一段精致白皙的锁骨。 她这种身材是偏瘦的,但有的男人就好这一口,她细眉微蹙,香腮染了一层醉红,红润小巧的唇微张着,似有些难耐。 这房间里的香和茶水都含有些许催-情药,为的是给客人助兴。 榻前站着一名色眯眯的男人,他舔了舔唇,正要伸出手剥掉女子身上的衣物,却突然顿住,先把自己脱了个干净,刚要爬上床,“砰”一声,门突然被人撞开。 “老爷,不好了,夫人知道您来了青楼,带着一群家人气势汹汹地赶过来了!” “什么!”大概是个怕老婆的,色男人吓得从床上跳下,一溜烟躲到床底下。 “老爷,夫人这会还没到呢,您快快穿上衣服,速速随小的从后门离开吧。” “不早说!”色男人狼狈地从床底下爬出,拿起衣服,鞋子,匆匆穿上也来不及整理,便催促着小厮带他逃离了房间。 * * * 热……好热…… 嫣嫣是被体内的一股难耐的燥热弄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是一张陌生的男人脸。 男人估摸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修眉朱唇,五官绝美,只是偏女相,显得有些文弱,眼下还有一点泪痣,令那张脸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媚惑。 嫣嫣恍惚了片刻,待神志清醒,顿觉五雷轰顶,她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一件抹胸,外衫竟不知掉到哪去了,顿时吓得想哭。 她颤颤巍巍地缩到床角,睁着一双小鹿般的大眼,惊惧地盯着他,这时,她发现自己衣服压在了男人的身下。 见他迟迟不动,嫣嫣才畏畏缩缩地伸出手,欲抽出压在他身下的外衫,刚扯出一下,一只大掌蓦然横伸过来,揽住她的小蛮腰,声音低哑,“秋娘,别闹。” 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嫣嫣哪里受得了这种轻薄,想都没想,一脚将人踹下床。 男人蓦然惊醒,一双氤氲着醉意的凤眸看向床上的女子,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想到自己刚才似乎是被她踹下床的,狭长的眸子透出一丝不满,斥责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的床上?” 嫣嫣连忙拿起外衫,胡乱穿上,闻言气极了,内心却又感到无比的恐惧,“我还想问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床上!你走开,不要靠近我!” 嫣嫣拿起靠枕往他身上砸过去,男人以手臂遮挡,看向她的凤眸微眯起,令人感到一丝危险,他唇角忽然弯起。 在看到眼前男子不怒反笑后,嫣嫣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将外衣裹紧,嫣嫣顿时升起逃跑的念头,然一脚刚要着地,却猛地被男人狠狠推了回去,跌回床上,而他脚步一踉跄,却顺势压到了嫣嫣身上。 男人身材高大结实,加上醉酒的人似乎格外重一些,他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又慌又怕,动也不敢动,就怕碰到不该碰的东西,“你……你起来。” “踹了我,还想跑?”男子微撑起身,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沉声道,凤眸中多了一丝厉色,他长相虽柔美,但气势凌人,让人禁不住犯怵。 他将脸凑近,嫣嫣一心慌,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狠命地朝着对方拳脚-交加,一边痛骂道:“臭色狼!不要碰我!” “够了!别打了!”男子气急,朝她低吼,他虽然怒火中烧,但也做不来打女人的事,加上醉了酒,动作变得有些迟钝,结果被嫣嫣直接用瓷枕猛地击中了后脑勺。“你……”男人两眼一翻,竟昏了过去。 嫣嫣见人昏了过去,霍地将手中的瓷枕丢掉,愣了几秒,惊魂甫定后,方犹犹豫豫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 人还活着。嫣嫣松了口气,一把将人推倒在地上,着急忙慌地下了床,又深吸了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然后砰砰东西乱砸的声音,嫣嫣悄然过去,贴门去听。 “这位娘子,有话好好说……” “放屁,快把那短命鬼给我叫出来!不然老娘捣了你这老娼根的巢!” “哎呦,别砸了……女英雄,你家相公真的不在此,就算你把老身杀了,我也交不出人来呀!” 嫣嫣眉一皱,本不想理会,可是发现听出其中一个尖细的声音隐约有些熟悉,便扒开了条门缝去偷看。 只见一身材壮硕,满脸煞气的妇人拿着刀棍,领着一群彪悍的家人来势汹汹,旁边是身着华艳体态臃肿的老鸨儿,正小心翼翼的陪笑着。 就在这时,又见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袅娜的从楼道走去,正巧迎面碰上老鸨儿她们。 “妈妈,可曾见到王爷?”那女子娇声问道。 那老鸨儿此刻正烦,随口打发道:“不曾见到。” 秋娘黛眉一颦,假笑道:“知道了妈妈。”便领着那两侍女香风拂拂地离去了。 那老鸨儿这才继续陪笑着,拦着卞娘子道: “卞娘子,你看也看过了,搜也搜过了,可见你相公半个身影?老身已经说过了,你相公是真不在这,您行行好,我这还得做生意呢。” 那妇人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定是你们这群倡妇将这死鬼藏了起来,你不把他交出,好得很,等我将他搜出来,看我不将你这楼拆了,看你还如何做生意!”说着,一双虎目瞪向众人,怒道:“还不快去搜!” 老鸨儿眼见着他们往嫣嫣这边楼道走去,当下心急如焚,也顾不得许多,当下板了脸。 “不许搜!老身好意相劝你们,你们却不识好歹,我们这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待的地方,由不得你们胡乱撒野!”示意了眼旁边的小厮,只听得小厮匆匆跑下楼去,不一会儿便带着一帮执棍棒的打手鱼贯而来,围着卞娘子等人,不许她们动分毫。 卞娘子不听还罢,一听怒火齐刷刷冲向头顶,大骂道:“不要脸的下作东西,老娘今日就算进官府也要将这里翻个底朝天,与你挣个鱼死网破!”一摆手,一群壮汉纷纷举起刀棍。 老鸨儿原意是想震慑住她,并非想真正动手,没想到她如此火急,眼看着众人已经围打起来,乱做一团,那些怕事的客人也纷纷离去,也顾不得结账,把个老鸨儿急得捶胸顿足,又看那自己楼里的东西被他们随意损坏,一时心如刀割,又气又肉疼,也不顾了性命,就一头撞进卞娘子的怀中,高声骂道: “老身和你拼了这条老命!”两人瞬间扭作一团。 嫣嫣看他们闹得乱哄哄的,心中暗喜,正要逃走,不经意瞥见男人身上的一块玉佩。 咦,她的玉佩怎么会在他身上? 嫣嫣步上前将那玉佩扯下,随即细细打量了眼躺在地上的男人,嫣嫣虽然喜欢雄壮威武的男人,但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个美男子。 可惜竟是个小偷,还是个臭色狼。 嫣嫣将玉佩揣入怀中,踹了脚那男人的屁股,才起身从屏风上扯下一件外衫,披挡着头,偷偷地溜出了房间,随即混在人群之中,逃了出去。 ※※※※※※※※※※※※※※※※※※※※ 开文啦~ 下一本《蛇蝎美人》求收藏~ 本文又名《娘子再爱我一次》 温婉端庄的蛇蝎美人vs温文尔雅的斯文败类 先婚后爱/破镜重圆/ 1. 江怀瑾乃安阳首富之子,容貌昳丽,年轻多金,温文尔雅,是全城未婚少女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然他一心只想娶安阳第一美人程清清为妻,结果却被迫娶了她的表姐苏灵筠。 为此,他厌透了苏灵筠,一开始甚至动过除掉她的念头。 可是苏灵筠知书达礼,温婉端庄,婚后,更是对他嘘寒问暖,百依百顺,忠贞不二。 让他找不到除去她的理由。 后来, 一次醉酒,他情不自禁碰了她。 床榻之上,她叫他的名字,叫得深情入骨。 让他相信,她深爱着自己。 江怀瑾想,看在她如此爱自己的份上,他大发慈悲,不休了她。 直到有一日,她在梦里喊出别的男人的名字。 他才知晓,她根本不爱自己。 她只是在尽妻子的职责,所以她从不吃他的醋,甚至主动为他纳妾。 江怀瑾一颗心堵得慌,为逞一时之快,把苏灵筠给休了,还扬言她只是暖床工具,他从未爱过她,只爱她表妹。 2. 苏灵筠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礼,温婉端庄。 但这一切仅是假象。 江怀瑾不知晓,他酒后乱性,是她因为给他下了药。 江怀瑾不知晓,她表面要为他纳妾,背地里使尽阴招阻止。 江怀瑾不知晓,她梦里呼唤的名字,是他少年时曾经告诉她的假名,他忘了,她却铭刻心中。 江怀瑾不知晓,她从十四岁开始,就喜欢他,可是他眼中只有她的表妹。 她千方百计,不择手段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他。 结果却换来一纸休书和无情中伤。 苏灵筠自此心死,决定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江怀瑾休苏灵筠时,只是希望她跪着求自己别不要她,可是当看到她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时,他却慌了。 从没想过,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是自己妻子,他的生活该如何去过。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第 2 章 京城为天子之都,自是处处繁华似锦,建筑鳞次栉比,街道上车马喧阗,人烟凑集,买卖声喧。 嫣嫣走在大街上,看满街的男男女女,或华服,或布衣,还有一些穿着奇装异服,白头发,蓝眼睛的异国人。 她一乡下来的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见到这样的花花世界,不禁眼花了,腿软了,心也苏了。 看饱了眼,她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没钱了。 她在来京的路上遇到了黑店,遇到了一对黑心夫妇,黑心夫妇见她独身一人,骗她说前面没有宿头,哄她住了店,夜里给她放了迷药,次日就把她卖到了青楼。 出了乡下那小地方,来到了京城,才知人心险恶。 一想到自己因为一个奇怪的梦来到京城,结果却被歹人卖入青楼,险些失身,嫣嫣便感到十分懊恼。 索性别管什么梦不梦了,还是回乡下好。 只是如今她身无分文,如何回去?嫣嫣想到自己的那块玉佩,没办法了,只能先当掉它换钱了。 五两银子,没想到她的玉佩还挺值钱,从当铺走出来,嫣嫣拿着换来的银两,准备找家食店吃点东西,再考虑之后的事情。 嫣嫣现在走的这条街不如方才那条街热闹。 前方一座青石桥横过河面,桥的那边街道是些酒馆,茶肆当铺之类的,行人不是很多,还有一些小贩在街道旁搭了个简陋的棚子卖些手绢香包,纸鸢灯笼等。 河岸两遍种着高大的柳树,在夕阳下呈现着淡黄色光泽,细嫩的柳条随风飘舞。 清风迎面,有些清凉,过了桥,靠街行走,后头突然响起众人的呵气声。 嫣嫣抬起头疑惑望去,只见人群中劈出了一条宽道,一四人抬的豪华肩舆缓缓向嫣嫣的方向而来。 嫣嫣心中甚为好奇,不禁探头去张望。 “这舆中是何人,为何排场如此大?”一书生看到这华丽丽的排场,不由好奇地问一旁的小贩。 听到这话,嫣嫣也好奇地将视线移到小贩身上。 小贩暼了书生一眼,“你刚进京吧?” 书生点点头。 “这舆中之人乃是靖阳王傅子彦,都说他是京城第一贵公子,我看不然。这靖阳王靠着他那爹袭了郡王位,其实根本无才无德,就是生了一副好容貌,才引得京城万千女子争相追捧。只是,这位靖阳王爱美人,且肆意玩弄女人后又将她们抛弃,不知道多少女子身陷他的魔爪之中,真是可怜啊。” 小贩说得有鼻子有眼,就连嫣嫣都相信了。 这靖阳王简直就是一个淫-魔,嫣嫣暗道,随即再次将视线移到众人的焦点处。 一阵风拂过,绛色纱幔扬起,嫣嫣不经意地看到了男人的面容,不禁杏眼圆瞪,心中激起无限波澜。 这靖阳王竟就是那日在青楼里轻薄她的臭男人! 嫣嫣顿时对小贩方才所说的话更是坚信不疑,不由暗骂了句:衣冠禽兽。 谁能想到这么个容色无双,道貌岸然的男人,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下流胚,登徒浪子。 昨夜的遭遇再次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她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在那肩舆过来时,嫣嫣有些害怕被他认出,忙低垂了眉眼。 然肩舆中的靖阳王却注意到了嫣嫣。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缓掀薄帘,他脸上有一丝笑意,细长的凤眸轻轻地斜睨向她。 那一眼,竟有股说不尽的妩媚。 嫣嫣自是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打扮有多么的显眼,浓妆艳服,额头上贴了花钿,这装扮绝非良家妇女的打扮,自然容易引起人的注意,而且嫣嫣昨晚逃得急,后来又在一破庙了躲了一夜,脸上的妆容早就有些花了,这让她看起来像只花猫。 嫣嫣偷觑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笑容意味深长,内心不禁对这男人心生一丝厌恶感。 不过庆幸的是,他应该没认出自己来。 肩舆过去,傅子彦似有些遗憾地收回了视线,嫣嫣缓缓吁了口气,回头正准备走,却又听闻一个捏着嗓子的尖细声音响起: “就是她!捉住她!别让她跑了……” 嫣嫣心一咯噔,还没扭过头去看,就看见一帮人唰唰地朝她飞奔而来,未等她有所反应,那些人已然将她团团围住,还有两名打手架住了她的胳膊,不让她丝毫动弹。 只见老鸨儿满脸怒气,随后赶上来,冲着嫣嫣的脸,猛地就是一巴掌,气冲冲地骂道: “反了你这不要脸的贱蹄子,还敢给老娘逃跑,逃跑就算了,竟然还敢偷窃,害老娘差点丢了饭碗!” 嫣嫣被老鸨儿煽得头昏目旋,她想要向周围围观上来的人解释,然而那些凑热闹的人看到如此架势,已然抱着先入为主的态度,认定嫣嫣是偷东西的人,对着她指指点点起来,甚至还有人冷嘲热讽。 嫣嫣何曾遇见过这般场面,只觉得羞愧万分,一时寻死的心都有了,又加上疲惫饥饿,气血攻心,眼前一阵黑,随即只觉天地旋转,轰的一声,倒地晕了过去…… * * * “劝君酒,君莫辞。落花徒绕枝,流水无返期。莫恃少年时,少年能几时……” 嫣嫣是被一阵聒耳的乐声吵醒的,刚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幅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衣着轻薄艳丽,浓妆艳抹的歌姬膝上横着琵琶,她玉指勤弄,轻启朱唇,歌声绕梁,贵妃榻上,一名红衣男子被几位歌姬围着。 他半靠在榻上,右腿曲起,一手抵于膝盖上敲打着节拍,一手执着酒壶。 他的脸被一女郎遮挡着,嫣嫣看不清是谁。 嫣嫣秀眉皱了下,想避开这场面,刚想动弹,却发现自己被人缚在了一张椅子上,试图性的想扯开绳子,却徒劳无功,她只能放弃挣扎。 而那些作乐的人似乎将她当作了摆设,连一丝关注都未曾给她。 扫视了眼周围铺设,锦绣盈目,宝鼎上香烟缭绕,却掩遮不住那浓腻的脂粉香气。 “王爷,那位姑娘醒了……” 听闻女子的话,红衣男子轻轻“哦”了声,听起来漫不经心的,还带着点醺意。 他懒洋洋的撑起身子,随着他的起身,嫣嫣看清了他的面目。 是他!嫣嫣倒吸一口凉气。 榻上那位女郎望了眼嫣嫣,眸中倒是升起了一丝不忍,倒了杯酒,递向傅子彦,盈盈一笑道:“不知王爷想怎么处置她呢?” “怎么处置好呢……”傅子彦低喃,忽然扬眉一笑,只见他眉飞入鬓,媚眼如丝。 他旁边女子鬓挽乌云,眉弯新月,称得上是绝色,此刻竟也不及他耀眼夺目。 “秋娘,她偷了我的东西,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你说个,我听你的。 ”傅子彦轻揽她的腰肢,凑向她耳边轻语道,凤眸却看向嫣嫣。 秋娘起了恻隐之心,“王爷,妾身看她挺可怜的,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王爷何必与她多做计较,倒耽误您听曲了。” “可怜?”傅子彦放开了她。 沉默片刻,傅子彦嘴角抹过一丝冷笑,“也罢,你们都先下去吧。还有,叫人给她松绑。 ” 秋娘见他态度皱冷,欲说些什么,然触到他那突然变得阴沉的目光时,便止住了,她略有些失望道:“是,王爷。” 室内的几位歌姬低着头,不敢言语,纷纷抱着琵琶随着秋娘出去了。 虽然松了绑,嫣嫣却手脚发软,险些站不稳。 门已被人关上,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若是他要用强的话,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就算她喊救命,也不会有人来救她,她昨晚打了他,他不会想报复回来吧? 傅子彦看出她的害怕,视线落在她色彩鲜艳如同花猫似的脸上,嘴角扬起一丝嘲讽,“放心,我对你一丁点兴趣都没有。”若不是花月楼的老鸨儿说是她,他都忘了她的长相。 嫣嫣秀气的脸瞬间通红,觉他说话未免太过于轻浮,于是偏了脸,选择无视他。 傅子彦也不生气,将酒放回几上,手指无聊地敲打着左腿膝盖,脸色不知是因醉酒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显得有些疲惫与无力。 “把玉佩还我,昨晚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玉佩?“那明明是我的玉佩,为什么要还你!”嫣嫣皱眉道。“而且,我已经把它给当了。”嫣嫣又补充道。 “什么?”傅子彦敲打着膝盖的手指一顿。“你把它当了?我的东西岂是你这种人能碰的!”对女人他向来多了一丝耐心,但此刻他已经被气得没了理智。 正当嫣嫣被他的神色吓到时,傅子彦蓦然至她身边,伸手一把扼住她的脖子。 “将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你脑子怎么想的?” 那凤眸中散发着浓重的戾气,嫣嫣一震,竟忘了脖子处传来的疼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玉佩真的是他的?也是,这世间有两块相同的玉佩也不足为奇,更何况,那玉佩是从他身上拿的,她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拿去了,又怎会留下她的玉佩?看来这玉佩真的是他的……嫣嫣顿时无比后悔,只是如今被他掐着脖子,导致头脑发胀,呼吸困难,根本无法解释。嫣嫣伸出双手要掰开他的手。 傅子彦察觉她脸色不对,蓦然松开了她。 嫣嫣剧烈地喘息着,却急切地想要解释清楚,“对不起……我真不知道玉佩是你的,而且,我实在是无路可退才拿它当的,那当铺的掌柜答应过我,说只要我有了钱就可以把它赎回来。” 傅子彦望着她这副委屈模样,心中无比厌烦,然却逐渐恢复了冷静,明白与其再在与她多费唇舌,倒不如赶紧去追回玉佩。 “将那当铺的地址给我,玉佩若追不回来,我就将你拎去喂狗!”傅子彦冷声道。 “喂……喂狗?”嫣嫣吓得小脸苍白,险些没昏过去。 傅子彦怫然离去,行至一半,却回过头看那战战兢兢的瘦弱身影,眸中掠过一抹沉思。 ※※※※※※※※※※※※※※※※※※※※ 注:劝君酒,君莫辞。落花徒绕枝,流水无返期。莫恃少年时,少年能几时。这首词并非原创。 第 3 章 “子彦,你年纪不小了,不能总是在外边胡闹了。” 坐在太师椅上的妇人乃是李老太君,约摸六十四五岁年纪,虽是满脸皱纹,两鬓斑白,然脸上仍隐约可见年轻时的动人风姿,举手投足间,更是带出一身高贵端庄的气质。 “是。”傅子彦正襟危坐,闻言点头道。 老太君继续念叨:“我已经是半脚踏进棺材里的人,府中事务我已无力操持,偏你爹如今又不理世俗,一心修道,这府中事务总有一天该你来承担,你若不想承担,便早日娶个妻子回来。” 傅子彦笑了笑,呵哄道:“祖母,您放心,我如今正学着管理府中事务,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老太君见他神色散漫,不禁有些无奈,“我说的是娶妻的事。” “祖母不是在说府中事务?”傅子彦一本正经地问。 老太君太阳穴抽疼,知道继续问也无果,索性转移了话题:“你近来可去岫云观见过你父亲?” “没有。”傅子彦微垂眼睑。 老太君看着他的脸,叹气道:“多少年了,你与你父亲究竟有什么心结不能解开的。” 傅子彦掩藏心中的真实想法,微笑道:“祖母,你多虑了,我与父亲从来曾存在什么心结,只是如今父亲一心向道,我不愿去打扰他的清静。” “难道当了道士就要泯灭人伦?你父亲当年怪我……” 只是老太君话未说完便被傅子彦打断。 “祖母,曾经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再提起。”傅子彦神色仍旧显得轻松,只是掩在衣袖间的手却微微握紧,随后起身告离。“祖母,我约了几位朋友有些事,我先出去了,改日再来向您问安。” 老太君无奈地看着傅子彦离去,然后看了眼一直侍立一旁,不动声色的王嬷嬷。 “紫兰,我看子彦这孩子似乎也有些怪我。” 王嬷嬷安慰她:“小姐,您多虑了,我看王爷只是心情有些不好而已。” “是么……”哎……老太君心中叹了口气,只觉得有些疲惫。 傅子彦刚出院门口,老太君的侍女春雯恰巧经过。 见到傅子彦,春雯眸中闪过一丝惊喜,“王爷……” 傅子彦神情冷淡,与她擦身而过,并不曾搭理于她。 春雯不由十分失落,平日里傅子彦一向和颜悦色,连说话也十分温温和和的,令她感到傅子彦对她是抱有好感的,也因此,春雯心中一直有着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王爷今日是怎么了…… 青风在院门口等候,见到傅子彦走出来,忙迎上去。 傅子彦边走边问青风:“那个丫头叫什么?” 青风察觉他语气有些阴沉,疑惑道:“爷指的是哪个丫头?” 傅子彦不满地睇了他眼,“就是今日进府那个。” 青风快步跟上他,“爷,你说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拿了您的玉佩的丫头啊?” 傅子彦凤眸微凝,冷哼道:“她叫什么?” 青风想了想:“好像是叫阮嫣嫣。” “她软么?”傅子彦嗤笑一声,语含不屑之色。 “……”青风想了想傅子彦的话,顿时明白过来,软不软他哪里知晓,况且他说的是姓阮,他家爷脑子里装的都是些啥呢。 傅子彦又冷讽了句:“她配不上这个名字,叫冯全多给她安排点重活,没必要顾虑她是个姑娘,只要死不了就行。” “……爷,您不是一向最怜香惜玉的么?” 怜香惜玉?傅子彦心中冷笑,他不要她的命已经是他心善了。“像她那种顺手牵羊的女子就没必要怜香惜玉了,得让她知道得罪我的后果。” 傅子彦说完走得更快了,青风跟不上,便停了下来。 青风望着傅子彦的背影,莫名地叹了口气。 * 阮嫣嫣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个小女娃,坐在秋千架上荡秋千。 她挽着双丫髻,娇憨可爱的粉脸蛋,脸上笑靥浅浅。 秋千荡得很高很高,高得仿佛要飞向了天际,迎着春风,她罗衣轻飏,裙带飘飘,好像化成了自由地鸟儿,在天空中畅游……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靠近。 小女娃停下来,望去,只见杏花掩映下,露出白袍锦靴的一身影。 见有人来,小女娃慌忙地下了秋千,惶惶离去,腰间的梅花玉佩被秋千上的藤结一勾,掉落在地。 小女娃来不及捡起,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躲到了檐下的木柱子后面,却又因好奇,探出半颗脑袋张望过去。 那人从秋千底下捡起玉佩,转身对向她青涩羞怯的目光,眼眸里盛着如春风化雨般的笑意,却是一位翩翩的少年郎。 “这是你的吧?”那少年走至小女娃身边,摊开掌心,柔声说道。 小女娃怯怯地从他手中拿回自己的玉佩,又在他脸上一阵凝睇探究,那少年也不气恼,眉目清扬,含笑不语地任她打量自己。 少顷,小女娃突然绽开一个如花朵般灿烂的纯粹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声音稚嫩地说道: “哥哥,你真好看,你要和我一起荡秋千么?很好玩的!” 少年一愣,俊秀的脸洋溢起真挚无欺的笑容,“好啊,我们一起荡秋千。” 一只洁白修长的手伸向她,她犹豫了下,将肉乎乎的小手伸过去,交到他的掌心上,被他握紧,牵着走向秋千架…… 明明在梦中,少年的面容十分清晰, 可阮嫣嫣醒来之后,却怎么也想不起他长什么样了。 背后被人一拍,阮嫣嫣一惊,把劈柴的斧子也甩了出去,阮嫣嫣恍惚的看向来人。 “你这是劈柴?还是劈人啊?!” 阮嫣嫣被这声儿一震,神思回归,看向满脸怒气的冯全,阮嫣嫣慌忙道:“劈柴啊!我怎么敢劈人?” 冯全不理会她的作答,指了指前面的柴垛。 “动作快点,磨磨蹭蹭地,我可告诉你,今天中午之前不劈完那一堆,没有午饭吃。” 阮嫣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那堆得跟小山似的的柴垛,不由惊掉了下巴。 “这也太多了吧,能不能少一点?” “不能,这是王爷吩咐下来的,我可不敢违抗。快点干活!别想着偷懒!”冯全说罢离去。 才入王府第二天,她就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她不明白傅子彦到底想做什么,就因为一块玉佩,就逼着她入府当打杂丫鬟,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有权有势的人都爱这么欺负人么? 不过总比待在花月楼被男人糟践好,嫣嫣只能自我安慰道。 第 4 章 午时,膳房 嫣嫣边啃着馒头,边努力回想昨晚梦中那少年的长相,然而无论她如何绞尽脑汁的想,那少年的脸仍是模糊不清的,唯一清晰的便是那少年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以及他那温柔的声音。 “咳咳……”嫣嫣正想得入迷,不小心给馒头噎着了。 一杯水推到她面前,“谢谢……”嫣嫣连忙拿起喝了一大口,缓了好一会儿,胀红的脸才恢复了白皙。 “嫣嫣,你饭不好好吃,在想什么呢!”她身旁的姑娘道。 嫣嫣望了眼眼前皱眉的姑娘,不由笑了笑,道:“没想什么啊,快点吃吧,吃完还要干活呢。” 嫣嫣来王府已经有半个月,每天除了劈柴,喂马,洗衣服,还是劈柴,喂马,洗衣服,这一月内她连傅子彦的人影几乎见不着,就算见到,也不过是远远瞥上一眼。他便像那高贵的神袛一般可望不可及,更别提问他有没有找到玉佩的事了。 然而虽看不到他的人影,可他的风流做事嫣嫣可听到不少…… 嫣嫣此时正与几个婢子在屋子吃着午饭,屋子有两间,男女分开。平日里,大家都各自忙着自己的活不怎么说得上来话,吃饭这会儿倒是都聚集到了一起。 她们都是经过府中严格培训的,虽然平时在主人面前始终保持着恭恭敬敬,谨言慎行,然而始终只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骨子里仍是喜欢爱玩闹的。茶余饭后少不了的,就是聊女儿家的私房话。 嫣嫣虽然不大喜欢这种过于热闹的氛围,不过好在翠云在,嫣嫣也还能接受,翠云是嫣嫣在这交的第一个好朋友,她初到王府,被安排与她还有红蕖绿萼同屋,红蕖绿萼两人嫌她是乡下来的姑娘,一直都很排斥她,是翠云接纳了她,因此嫣嫣很是感激她,她是洗衣房的。 众人正谈话间,不知红蕖说了句什么话,突然引来大家连连发笑。 “就你一浆洗衣服的丫鬟还想上王爷的床呢,也不看看你自己长什么模样,你得有沈姑娘那副绝色容貌才能吸引王爷的注意啊,不然,你就等混到墨香那上等侍女的位置,再来谈如何勾引王爷吧!野鸡还想飞上枝头,真是笑死人了。”绿萼笑得腰都支不起来,放下筷子,嘲笑她道。 嫣嫣听到她们谈论的人物,一阵头疼,她实在不想听到那人的事迹了,不过嫣嫣对她们口中的沈姑娘倒是十分有兴趣。 那位沈姑娘名唤沈柔君,是老太君的亲外孙女,嫣嫣至今未曾见过她,只是从红蕖绿萼两人的口中大概得知,她父母皆已过世,所以一直寄居在王府。老太君很喜欢她,有意让傅子彦娶她。 不过听红蕖绿萼两人说,傅子彦一直对她不冷不热,而沈柔君则巴巴地赶上去倒贴。又说傅子彦向来喜欢外面的莺莺燕燕,不喜欢那规规矩矩的姑娘。 对于前面一句,嫣嫣怀有疑虑,总觉得是红蕖绿萼嫉妒沈柔君才这么说的,而对于后一句,嫣嫣则深信不疑。 “你又好看到哪去,就你这容貌,脱光了躺在床上,王爷也不会看你一眼,就是给小姐提只鞋都不配。”红蕖恨恨骂道。 哎……嫣嫣叹了口气,只要红蕖绿萼两人在一起,总免不了一番吵闹。 红蕖和绿萼这两丫鬟时常不对盘,总喜欢互相刻薄对方,到最后非闹得斗嘴斗舌,面红耳赤,差点要打起来才罢休,这其中的原因大概是两人都爱慕傅子彦。 她俩虽然是洗衣房的,容貌却是所有丫鬟里最上乘的,至于为何不把她们放到身边侍候或是傅子彦身边侍候,她听翠云说过,说是老太君嫌她们长相过于妖媚,怕她们引她的宝贝孙儿误入歧途,便把她们放在洗衣房里,这个最难翻身的地方。 对于这点,嫣嫣觉得老太君实在是多虑了,就她那宝贝孙儿的德行,不把人家女子引入歧途便是万幸了。 因为自负容貌,所以她两人将其他人都不放在了眼里,只将对方看做眼中钉,肉中刺,好像谁争赢了,傅子彦就会青睐她们一样。 “你......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绿萼此刻气得脸红脖子粗,伸出一只手去,要拧红蕖的嘴,却被红蕖躲开了,倒反过来将她一推,绿萼没有留心,往后一跌,靠在了正安静吃着饭的翠云上,大伙又笑了起来。 嫣嫣皱着眉,看着被碰掉在地上原本白花花,如今已经滚得一团黑的馒头,心中痛惜了好一番。 浪费粮食,真遭天谴啊...... 翠云一直安安静静的吃着饭,被这么一撞,脸色突然阴沉下来,猛地站起来,起身指着众丫鬟冷笑道: “得了吧,就你们这歪瓜裂枣,口嘴不留德的,王爷能看上你们?别天真了,都好好回去照照镜子去吧!” 众丫鬟因翠云出声责备,都急忙息声静气,不敢再笑,只能埋头吃饭,互相以眉眼指责对方。 “到底谁口嘴不留德了......”绿萼小声嘀咕着,却不敢真让翠云听见。 按理说,同是洗衣房丫鬟,众人不应该怕翠云的,只因翠云的父亲却是王府里的总管,是她们的顶头上司,只要随意编排她们一个小小的不是,便可决定她们的去留,所以众人多少有些忌讳她的。 不过说到翠云的父亲是王府的总管,翠云怎么到了这洗衣房来做粗活来了呢?嫣嫣十分疑惑,问起翠云时,她只说自己要求进去的,但一旦问起缘由,她便支支吾吾地,一直不肯明说,嫣嫣因此也不愿勉强她说了。 “阮嫣嫣,吃完了么?还不快去喂马!你是想把王爷的马饿死么?!” 冯全走进膳厅,一眼看见嫣嫣,便恶声催促道。 嫣嫣手中还剩半个馒头来不及吃完,阮不由丧着脸,无奈地起了身。 那冯全总喜欢处处针对她,又挑三拣四的,嫣嫣不傻,知道他绝对是受人指使才如此做的。 催甚么催。没看见人在吃饭么?冯全,莫忘了,你欠我的银子还没还呢。 翠云这时突然向冯全道。 冯全一听,态度立即软了下来,“翠云姐,你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忘记,只是这几日手头有点紧,你再宽限我几日吧。嫣嫣啊,你慢慢吃,不急,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再去喂马。 ”冯全说完连忙的退出去。 “欺软怕硬。”翠云讽刺道。 嫣嫣感激地望向翠云,“谢谢你……翠云。” “不客气,不过话说回来,你究竟哪里得罪王爷了? ”翠云不禁问道。 嫣嫣脸上浮起一抹红晕,“这……这事一言两语暂时也解释不清,翠云,你慢慢吃,我先去喂马了……”嫣嫣说完拿起一个馒头慌忙跑了出去。 第 5 章 靖阳王府很大,嫣嫣来了王府也有半个月了,仍会一不小心就迷失方向,据说这王府光面积就占了好几百亩地,一个桃源村都没这么大。所以嫣嫣总也不敢到处乱走,只是每天沿着固定的路线,该去哪便去哪。 转过一处曲廊,此是去马厩的的必经之路。 天气有些凉快,四周杨柳依依,鸟语花香,微风迎面而来,带着丝丝的清凉,吹散了阮嫣嫣心头的阴郁。 虽然王府很繁华,但嫣嫣总觉得此处不如乡下自在,她实在不愿意给人当奴做婢。 嫣嫣正郁闷着地想着,一阵悠扬的音乐传入耳中,嫣嫣停下脚步,循声看去。 一亭子中,一女子身着杏黄色广袖衫裙,独坐于琴案前,一双柔荑轻轻放于瑶琴上拨弄着。她生得绝色,气质端庄典雅,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 好美。嫣嫣想,眼前的女子应该就是红蕖绿萼口中所说的沈柔君了。 的确像天仙。这么美的女子难道那风流王爷会不喜欢?竟还要出去招惹别的女子,真是搞不懂…… 阮嫣嫣心里嘀咕着。虽然还想再多看一会儿,却惦记着喂马,未敢驻足太久。 因为赶时间,肚子又没饱,阮嫣嫣匆匆从蒸笼里拿了个馒头,边吃边去马厩,然嫣嫣若是知道,此刻她会和傅子彦在走廊内相遇,她打死也不会在走廊里吃馒头。 乍对上那阴沉冷峻的凤眸,嫣嫣心中不禁犯怵,馒头是怎么滚将到了傅子彦脚跟下,她也忘了。 等她醒过神来,险些没呛死。 傅子彦那双沁着冷意的眉皱得很深了,直直的望着脚下的馒头好半会儿,眉眼犹如萃了寒冰。 嫣嫣莫名打了个寒颤。一看到他,嫣嫣总是升起很多情绪。害怕,愧疚,讨厌,互相夹杂着,而此刻更多的则是害怕,只因当日他暴戾的模样仍在她脑海中徘徊不去。 嫣嫣只好硬着头皮:“王爷,您好……” 不等嫣嫣说完,傅子彦已然收回了视线,视她若空气般,从她身旁过去了。 阮嫣嫣僵立在那,望着那离去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在人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 哎呀,忘记问他又没有找回玉佩了。 嫣嫣突然想起这重要之事。回头,人已走远。 嫣嫣心中懊恼,算了,下次若是见到他再问吧。 嫣嫣刚转身准备去马厩喂马,就被一股黑影挡在了眼前。 嫣嫣刹不住脚步,于是便直直的撞了上去。 “他奶奶的,你这小姑娘走路咋不长眼的!撞死大爷我了!你看看,看看,大爷我的下巴都被你撞歪了……” 看着将下巴凑过来的陌生男子,嫣嫣尴尬地直往后躲,后定了定下神,才看清那一口一句他奶奶的,一口又一句小姑娘的陌生男子不过是位看起来一副文弱书生,年纪顶多二十岁年纪的男子,生得倒是唇红齿白,挺俊秀。 只是嫣嫣被他如此大大咧咧的做派给惊着了,一时无语。 温如玉见嫣嫣无动于衷,故将脸垮下,开始耍无赖起来。 “哎呀,你这小姑娘撞了人也不道歉,难道你爹娘没教过你做人的道理吗?真是的,一点礼貌都不懂,还有啊……” 听着他在那叽里呱啦地在那长篇大论,嫣嫣有些烦躁,只得打断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你的。” 温如玉显然愣了一下,随即大笑拍手起来,露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这样才对嘛。”说着便要伸手拍嫣嫣的肩膀,却被嫣嫣躲开,他尴尬地手绕了个弯回到自己的脖子上,搓了搓,才放下。 “若无其他事,我要走了。”嫣嫣微皱眉道。 “小姑娘……”温如玉刚想要问问她这是哪里,阮嫣嫣却已经径自绕过他身边,扬长而去。 “哎哎……我话还未说完呢,你这小姑娘懂不懂礼貌啊!”温如玉嚷嚷道,奈何前方的女子像没听见似的,反而越走越快起来,瞬间没了影。 * * * 沈柔君独坐于琴案前,一双柔荑轻按琴弦,缓缓拨弹起来。 轻柔飘逸的音律便随着她纤纤玉指一拨一挑从琴弦上流淌而出,将带人进入了一个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中。 曲到高潮,本该满怀忧愤,却被她以哀婉凄凉的别样情感演绎出来,更让人感慨动容。 一曲罢,沈柔君微抬起秀丽的眉眼,看着这满庭的似锦繁花,不由得怆然泪下,从怀中取出一方白绫帕拭去脸上的泪痕。 “小姐,你怎么又哭了?”她身旁的侍女锦儿担心道。 “无事,不过看这满庭的繁花,略有些感慨罢了。” “奴婢不懂,这有何感慨的?” “好花易过,东风无情。你不懂。 ”沈柔君叹息道。 “我是不懂,不过王爷懂你就好了。 ”锦儿打趣道。 沈柔君顿时有些羞涩起来,“锦儿,你再开我玩笑,看我不打你。” “别打,别打,奴婢知错了。 ”锦儿笑着讨饶。 沈柔君犹豫一会儿,道:“对了,锦儿,你不是说你打听到表哥今日回府么?怎么还不见他的身影? ” “王爷是今日回府了啊,或许他是去老太妃那请安了,小姐,你别着急,王爷一定会从此处经过的。 ” 沈柔君微微低头,小声地嗔道:“谁着急了…… ” 正在此时,傅子彦经过锦香亭处的走廊,看到沈柔君,傅子彦有种掉头走的冲动,然沈柔君和锦儿却看到了他。 “王爷……”锦儿唤道。 傅子彦只好停下来,注视着沈柔君,沈柔君抬眸看了傅子彦一眼,脸不由微微发烫。 “表妹,你怎么在这?”傅子彦温柔笑道。 沈柔君细声道:“一直待在屋子里,有些闷,便出来走走。” 傅子彦关心道:“你身子骨向来弱,此时虽是春初,但这锦香亭的风大,你还是快些回房吧,莫着凉了。” 沈柔君脸更红了,却鼓起勇气问:表哥,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傅子彦微笑道:“我当然是在关心你。” 沈柔君害羞地低下头来,锦儿在一旁偷笑。 “表妹可还有什么事吗?”傅子彦问。 沈柔君从袖中拿出一香囊,递给他。 “表哥,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囊,里面添了些药材,表哥平日里心中若觉烦闷,可以嗅一下这香囊,这香囊有宁神静气的作用。” “怎好劳烦你为我做这些东西?” 沈柔君忙解释:“一点都不劳烦的,能为表哥做点事情,我觉得很是开心。” 傅子彦无法再拒绝,只好接过,温声道:“那我便收下了,以后莫要费神去做这些东西了,让底下人去做就好。” 沈柔君只道他在关心她,温婉一笑,点了点头。 傅子彦离去,转身那一霎,竟微微松了口气。 沈柔君目送着他的背影。 “小姐,王爷对您可真温柔呢,说话轻声细语的,好像把小姐捧在手心里怕碎了一样。” “锦儿,你莫要胡说,表哥对任何人一向温和有礼。”沈柔君虽是如此说,然心中甚是欢喜。 第 6 章 “这根本就是故意在折磨人啊……” 将草料倒进槽里喂马,嫣嫣挽起衣袖,替傅子彦那匹爱马刷毛。 傅子彦这匹爱马头细颈高,四肢矫健,看着是匹宝贵的马,可再宝贵,它毕竟也不是人啊,为什么还要一天刷一次毛?而且看它那油光放亮,如同缎子一般的身子,恐怕比她还干净呢…… 嫣嫣越想越憋屈,正刷着,那马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忽然扬蹄嘶鸣,嫣嫣吃了一惊,直往后退,却不料,被人扶了下腰肢。 嫣嫣回眸一看,却是傅子彦! 两人视线撞上,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嫣嫣脸莫名一红,忙推开他,紧张地伸手挡住胸口,“你想干嘛?!” 嫣嫣对他们曾经有过的亲密之举一直耿耿于怀,随后嫣嫣注意到,他竟然换了一身服饰,而且似乎精心装扮过,比方才见他更为耀眼夺目。 这人本就男生女相,修眉朱唇,眼下嫣红的泪痣,再有一袭红衣衬着,像极了个妖孽。嫣嫣心中不禁感叹。 傅子彦修眉微蹙,若无其事地收回放在她腰间的手,他其实并不想扶她,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伸手拂了拂衣袖,凤眸暼了眼她那平平的胸,眸中浮起一抹嘲讽之色。 嫣嫣见他竟毫无顾忌地打量自己的胸,内心恼羞成怒:“你……” “你身上真臭。”傅子彦打断她,语含着嫌恶。 嫣嫣闻言脸瞬间通红,“你……” ‘你’刚说完,又被傅子彦冷声打断,“还有,你吓到我的马了。” “你……你……”太过分了,分明是她被马吓到了! 这女人就只会说个‘你’字了,没意思。傅子彦凤眸闪过不耐烦之色,似是觉得与她说话太过无趣,便与她错身,径自把那马牵走了。 嫣嫣憋着一股郁气,这人真将她当空气了? 想起他的方才说的话,嫣嫣忙抬起自己的衣袖闻了闻,不由皱起眉头,又微红了脸。 嫣嫣望着傅子彦的背影,心中不禁嘀咕道,有本事你也呆在这一整天试试,看你身上臭不臭,混蛋。 话说这人真有那么多姑娘喜欢吗?她猜那些姑娘一定是被他那柔和的外表迷惑了,明明是个极其恶毒的人。 春光淡淡,城郊踏青游客很多,具是香车宝马,衣服华美。 桃花林掩映着的高楼画阁,阵阵丝竹之乐悠悠传来。 及进了,看到阁楼上曼妙的歌姬在挥甩着红袖,阁楼绿柳树下,系着数匹白马,正低头吃着嫩草。 傅子彦与好友阮昊天,欧阳楚并肩走着,身后跟着一群随从,有牵着马的,有捧着拜匣的,有提着食盒毡毯的。 随从将马系在柳树下,傅子彦吩咐青风等人先进桃林,青风便领着众人去了。 “子彦,难得今日你没有摆开你那豪华阵仗,不然我们也只能跟在你身后当个撒花男侍了。”欧阳楚调侃道。 “想要当撒花男侍也得拥有一副花容月貌才行,你们这容貌……”傅子彦笑着摇了摇头,“还不够格……” 一旁的阮昊天闻言不高兴了,“子彦,你这话太伤人了,虽说我们样貌不如你,然也算风流倜傥吧,全京城除了你之外,我与欧阳可是最受女孩子欢迎的了。” 的确,阮昊天和欧阳楚皆生得俊郎无比,加上显赫的家世,也深受姑娘家追捧,只是和傅子彦一对比,便稍觉失色了许多,不过两人对傅子彦倒无丝毫妒意,相反地,他们很喜欢与他深交,而且在他们眼中,这位风流王爷并不想坊间谣传的那般庸碌无才。 “算我说错话,不过说正经,即是出来寻芳拾翠,自然得轻车简从,低调些为好。”傅子彦笑道。 就在傅子彦的话刚说完,几名妇女忽然看到了他们,其中一女的突然“啊呀”尖叫出声。“是王爷!” 一听此言,又有一群妇女齐刷刷地向他们看来,看到傅子彦那一刻,几十双眼睛瞬间盈满了星星。 傅子彦心生不妙。 反倒是欧阳楚一脸悠然态,“子彦,我看你这副容貌是到哪儿都低调不了的了。” 欧阳楚说完示意了眼阮昊天,阮昊天会意。 欧阳楚指着阁楼上正挥着红袖,招揽着顾客的歌姬,向傅子彦道: “子澈,我与昊天上那楼里玩会儿,你就自己一个人去寻芳拾翠吧。” 欧阳楚说罢,携起阮昊天的手快速穿过人群离去,只留下傅子彦一个人独自面对那群如狼似虎的妇女。 交友不慎。傅子彦抚额叹息。 打开折扇,傅子彦正打算对那群妇女展露一个优雅从容的微笑,那群妇女已如狂蝶穿花,如惊蛇出草向他狂拥了过来…… 桃林里很多游客,东一簇西一簇,喝酒猜拳,吹拉弹唱,大多有艳妓为伴。 傅子彦气喘吁吁地微靠在一棵桃花树下,此时他的服饰有些凌乱,显得略微狼狈。 果然女子还是矜持点为好,傅子彦心忖。 青风已命人将毡毯,食盒,酒水等物摆好在一桃树下,见傅子彦独自过来,不见欧阳楚和阮昊天,不禁问道: “爷,您怎这般久?欧阳公子和阮公子呢?” 傅子彦整了整衣冠,怨道:“不提他们也罢。” “那这些东西……”青风话未完,忽见一清秀丫鬟拥簇着一身着桃红衫裙的绝色女子自她们身旁经过,瞬间香风拂拂,光彩夺目。 傅子彦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女子从他身旁走过,眸中流露着异样光芒。 那女子长相柔美,神色却十分高冷,眸光一直注视前方,似乎并未看见傅子彦。 傅子彦望着那离去的婀娜身姿,嘴角逐渐勾起一抹颇具深意的笑容…… 青风见傅子彦的神色,已明白他的想法。哎……只怕又要有一姑娘失落芳心了。 湖中一画船内,褚清清坐于窗前,竹帘半卷,露出一张绝美,精致小巧的脸,肌肤如雪,明眸善睐,湖光映着她的脸,更是皎若明霞。 她旁边侍立着的侍女媚奴长相虽不及主人,却也是标致的一可人儿。 两人正在赏湖中风光,忽然前方出现了一艘豪华的船,悠悠的箫声经风传来,妙音动人。 褚清清和媚奴不禁抬眸看去。 那艘豪华的画船,一名红衣男子正立于船头之上,手执紫玉箫吹奏,神情专注而深沉。 “小姐,又是桃林里的那个公子,奴婢看他今日一直故意出现在小姐面前,八成是被小姐你迷上了。”媚奴笑道。 褚清清轻哼一声,“不过是个轻薄浮浪的男子罢了,不必管那么多。”虽是如此说,视线却不曾移开。 “不过小姐,你看他的那艘画船,如此奢丽华美,这人八成是个富家公子,而此人容貌又俊,奴婢想了想,京城中,能有那副容貌和这般身家的,恐怕就那么几个了。只是不知这位公子家中可有妻子?” “媚奴多嘴,他有无妻子与我何干?”褚清清低头沉思,“家世,容貌再好又如何?到底不及一有情郎。” “奴婢知道,这就叫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对不对?”媚奴天真道。 “就你聪明呢,把帘子放下吧。” “那位公子……” “无需管他。” 傅子彦眸中浮起细微的遗憾,眼看着帘子即将放下,那女子却睃了他一眼,接着掠了掠云鬓,向他横波一笑…… 来不及考虑那笑容的意味,那佳人便消失在了帘后,傅子彦微愣,放下箫,垂眸思索,而后嘴勾一抹轻浅的笑。 ※※※※※※※※※※※※※※※※※※※※ 我们的子彦兄不仅毒舌还是一只又浪又贱的花孔雀~ 第 7 章 夕阳西下,晚霞如火,踏青游客已然不多。 “小姐,又是那位公子呢。”媚奴忍不住频频回头。 “不必管他,他喜欢跟着就跟着。”褚清清没有回答,只是语气清淡道。 “哦……”媚奴道,却忍不住再次回头。 身后的男子仍旧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他轻裘缓带,神色自若,眼神更是落落大方,见她回头望他,他也不闪避,反而对她浮起一令人亲近的温柔笑容。 完全不似在跟踪一未出阁的姑娘呢…… 尽管他这种行为看起来很是轻浮,却怎么也令人生气不起来,大概是因为他看起来像是位知礼的贵公子。 不过,若是再得不到小姐的回应,他就会放弃了吧,媚奴忍不住替她小姐可惜,媚奴想着又回头看了眼那男子。 却见一孩童自他身旁经过,而后被他拦下,男子不知与孩童说了什么,那孩童点了点头,男子便从袖里拿出一封名帖,孩童接过,笑嘻嘻地向她们这边跑来。 孩童跑到褚清清身旁停下,将名帖递给褚清清,指了指不远处的男子。 “姐姐,是那位公子让我给你的。” 褚清清望了望名帖,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男子,那男子正定定地注视着她,眸中闪烁着热切地光芒,只是却像是在攫取猎物一般。 褚清清接过,孩童便跑开了。 “小姐,这应该是名帖吧?”媚奴好奇地问。 褚清清淡淡一笑不做声,直接打开了名帖,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果然是他。”然而她语气平淡,令人猜不出心中所想。 “是谁?”媚奴疑惑道。 “傅子彦。”褚清清缓缓说道。 媚奴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一僵,“小姐,就是那个京城赫赫有名,喜欢玩弄女人情感的风流王爷吗?”天!她要收回刚才所有对他的想法! 为什么那看起来和善可亲的男子竟会是那靖阳王傅子彦? “小姐,我听说这靖阳王风流得很,您千万别去招惹他啊。”媚奴态度大变,担心道。 褚清清冷笑一声,神色间浮起自负之色,“不过是一男人罢了。”褚清清言罢,回头对傅子彦粲然一笑,才与媚奴离去。 媚奴见状心中不禁怀了一丝不安。 傅子彦站在原地,温柔地目送着褚清清,虽然人走远了,他还是不曾移步,仿若依依不舍地目送恋人离去一般…… “嘿,我的王爷,你这是上哪去了,让我们好找。”肩膀被人一拍。 傅子彦收回了目光,回头瞥了欧阳楚一眼,修眉微蹙,“你们这满身的脂粉味直熏得我头疼。” 欧阳楚伸出两指,擦了擦鼻梁,尴尬道:“好吧,我们一直待在那醉月阁里呢,出来就刚好看见你了,子彦你不知,那里面的歌姬个个体态丰腴,妖艳十足,又极会说温存话,改天你定要去见识见识。” “得了,欧阳,你就别说了,那是你的喜欢,我们子澈兄喜欢的是温柔可人那一类的,哪像你这艳俗喜好。”阮昊天插话道。 “昊天,我看你玩的也挺欢的,还和那娇娇姑娘你侬我侬的,又是山盟又是海誓,离别时那个难舍难分,泪眼相对呦,直肉麻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你还好意思说我艳俗?”欧阳楚不甘心地调侃他道。 阮昊天脸微红,“欧阳,你……罢了。我不与你争。子彦,你今夜去秋娘那宿么?正好我挺想月红姑娘的。” 傅子彦打开折扇,淡淡一笑。“今夜哪都不去,回府。” 欧阳惊讶,“不去秋娘那?回府?你莫非是又找到新猎物了?” 傅子彦微微一笑,不回答,径自往前走。 欧阳楚巴巴赶上前,“哎哎哎,跟我们说说是哪家姑娘,漂不漂亮?丰腴不丰腴?” 阮昊天也凑上前来,“欧阳,你别总问丰腴不丰腴行不行,子彦,那姑娘可是你喜欢的类型?” 傅子彦依旧沉默不语。 “喂喂,子彦,你太吊我和昊天的胃口了。” 入夜。 傅子彦坐在书案前,案上整齐干净地摆放着文房四宝,靠墙的书架上更是堆满了书籍。傅子彦烦躁地放下手中账本,身子往椅背上一看,闭着眼,伸手抚了抚额角,只觉得十分枯燥乏味。 “青风,那个丫鬟叫什么来着……”傅子彦忽然想到白天的事,微微睁开眼,突兀地问了句。 侍立在侧的青风闻言道:“回爷,那丫鬟叫阮嫣嫣。” 傅子彦一听她的名字,修眉就忍不住蹙起,人当真不如其名,“冯全有没有按照我的吩咐,让她多吃点苦头。” 那种贪图别人东西的女子,不让她受点罪,她便不知悔改。 “爷,你放心。那姑娘如今吃到苦头了,估计以后一见到爷,便会避君三舍,不敢再招惹爷您了。” 青风对那倒霉的姑娘不由产生了一股同情…… 傅子彦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半晌过后,问道:“青风,我怎么觉得你这话中似乎有话?” 青风忙道:“卑职哪敢?” 傅子彦冷哼一声,“不敢就好。” 傅子彦一回想起白天碰见她的场景,不觉冷笑一声,避君三舍?明明挺张牙舞爪的。 “青风,明天让冯全再给她增加工作量,马槽,马厩等全归她清洗,除了午休吃饭的一个时辰,别的时间绝不允许休息。” 大概是冯全给她安排的活还是过于轻松,她才会有那精神气力朝他张牙舞爪。 青风吃了一惊:“爷,人家毕竟是姑娘家,而且卑职看她瘦瘦小小,恐吃不消……” 傅子彦不满青风为阮嫣嫣说话,凤眸微眯,冷哼道:“我看她生龙活虎的,定然吃得消。” 青风无话可说了。 * 次日清晨。 墨香服侍着傅子彦更衣,“爷,好了。” 侍候他穿好最后一件外衫,墨香便退居一旁,垂首静立。 墨香是傅子彦的贴身侍女,她身材高挑,模样生得很是秀雅,只是她面无表情,少言寡语,而令人难以心生亲近怜爱。 傅子彦本不喜欢身边有侍女服侍,只因他明白自己的容貌总是会令大多数女子肖想,而他一想到贴身侍候自己的人会对自己产生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傅子彦便觉得恶寒,一点都不觉这是一种情趣。 总之,至今为止,傅子彦并无对府中侍女下手的癖好。 而正是肯定了墨香对他并无不该有的情感,也确定她引诱不到自己,傅子彦才容许她留在了自己身边贴身服侍,“去把青风叫来。” “是。”墨香低眉垂眼,退出房间,不一刻便把青风唤了过来。 傅子彦坐在案旁,案上摆着笺纸,他正在上面扬笔洒墨。 “爷,您唤属下有何事?”青风道。 傅子彦并没有抬眸看他,搁下笔,待笔墨干后,将笺纸装进信封里,交给青风。 “替我想办法将它送到褚家小姐手里。” 他一大清早叫他前来,竟是为了这事?青风面无表情地接过信封,“是,爷,属下这就办。爷,还有什么吩咐么?” “没了,你去把这件事办好便行。”傅子彦懒洋洋道,他神色平常,并不见得对此事有多么地热情。 “是,属下告退。” 面对墨香投来的一眼同情,青风面色如常地退出房间,替傅子彦掩上门。 立在门口半晌,青风不由仰天一声长叹。 傅子彦今日并不打算出府,于是决定去给老太君请安,刚进安晴院,便碰到从老太妃屋中走出的春雯。 春雯看到他,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掩藏的欣喜,忙上前问安,“王爷。” “无需多礼。”傅子彦心情好,待人的态度亦亲和许多,脸上笑容轻浅。 春雯见状害羞,却仍大胆地直视着他,并无侍女该有的谨慎和小心。 傅子彦自然明白她眼中的情愫,大多数女子看到他,都是这一副表情,他已经习惯了,“春雯,你今日熏的什么香?香味不错。”傅子彦很喜欢香,墨香知道他的喜好,所以他的衣服总是很香,光闻着也令人精神舒爽。 傅子彦的一句夸赞,令春雯整个人顿时轻飘飘的,脚跟仿佛没了着落。“多谢王爷夸赞,奴婢今日熏的是玫瑰露,是奴婢自己研制的。” “不错,心灵手巧,哪天我让墨香去你那取一些。”傅子彦微笑道。 “不必麻烦的,奴婢可以拿过去给王爷。”春雯忙道。 “如此也好。”傅子彦温和一笑,说完便进屋去给老太妃请安了。 春雯停留原地,愣愣地望着傅子彦颀长潇洒的身影,目光微微的痴了,心中也觉得甜蜜无比。 * 傅子彦从老太君屋里出来,心情突然变得有些烦躁,一时无事可做,便在府中随意闲逛起来,偶然经过一简朴的院子,不经意往里一瞥,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了。 一女子坐于秋千架上,足尖往地上一点,秋千悠悠荡了起来,随后秋千越飞越高,风吹起她的裙摆,在半空中飘然舞动,阳光柔和,洒落在她的身影,给人一股温柔却又有些虚幻的感觉。 傅子彦被这副画面吸引着,心中有所触动,某些记忆忽然涌上心间。 “王爷……” 正在此时,有人出声将傅子彦拉回了现实。 却是冯全过来了。 正荡着秋千的嫣嫣一听到外头喊了声‘王爷’,差点没从秋千架上惨跌下来,幸好她即使收住了势,一停下来,嫣嫣慌忙回头往外看去。 两人视线相撞,两人脸上皆浮起一丝错愕。 傅子彦没想到竟是阮嫣嫣,眉头微微皱起。 嫣嫣正要考虑要不要上前去问安,傅子彦却径自离去了。 嫣嫣刚待松了口气,不远处的傅子彦却忽然回头朝她看了一眼。 那一眼与以往他看她的眼神,里面没有厌恶之色,只是好像在思考些什么。 没等到她想太多,冯全已来到她身旁。 “吃饱了就赶紧赶干活去,等着我抬你去啊!”冯全呵斥道。 嫣嫣内心长叹,想偷片刻的懒都不行,“我这就去!” 第 8 章 是夜,嫣嫣做了一天的苦活,终于能够休息了,闻了闻衣服,尽是臭味,她皱了皱眉头,拿了换洗衣服去澡堂洗澡,沐浴完回到屋中,收拾好东西,便躺到了床上。 翠云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嫣嫣觉得手有些疼,抬起手检查了下, 今日她劈柴不小心划破了肌肤,流了很多血,因为得继续工作,无法处理伤口,后来又清洗马厩,碰了水,导致伤口更严重了些。 嫣嫣没有药,只能任由伤口发炎了。 嫣嫣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禁有些感慨, 她这双手以往虽没有经过刻意的保养,但还是白皙洁净的,可是现在,她的手上开始长了薄薄的茧子,还有些伤痕。 嫣嫣觉得有些委屈,要不是碰上那靖阳王,她也不至于这么惨,对着一盏孤灯,想到自己的遭遇挫折,想起远在平乐镇的师傅和她桃源村的家,内心一酸,不由自主地掉下眼泪…… 嫣嫣又想起那梦中的白衣少年,不禁叹了口气。 门外响起一阵人声。 嫣嫣没理会,想着大概是红蕖和绿萼在外边说话,正想着,门外突然响起翠云的声音。 “嫣嫣,你出来,有人找你。” 嫣嫣听到她说有人找自己,心蓦地咯噔一下,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忙抬起手,擦掉脸上的泪痕,出了房门。 只见翠云领着一女子过来,那女子面无表情,给人刻板的感觉,一副侍女打扮,只是在服饰上,却比她们华丽许多。 “你就是阮嫣嫣?”墨香暼了她一眼,淡淡地问。 “是的。”嫣嫣乖巧地答道,内心很疑惑,她并不认识眼前这侍女。 “那就随我走吧,王爷有事找你。”墨香依旧冷冷淡淡道。 嫣嫣和翠云皆吃一惊,翠云疑惑地看了嫣嫣一眼。而坐在院中石凳上吃瓜子闲聊的红蕖绿萼两人,更是正嫉妒地盯着嫣嫣。 “不知王爷找嫣嫣有何事? ”翠云忍不住问。 墨香冷暼了她一眼,“此事与你无干,莫要多问。 ” 翠云一脸羞愧尴尬,嫣嫣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对墨香道: “我随你去。”随后看向翠云道:“翠云 ,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翠云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真正担心地并不是这个原因。 嫣嫣正随墨香离去,身后却传来红蕖的嘲讽。 “某些人啊,别看表面看起来老实,内心不知有多少狐媚手段呢。” “红蕖,你先别太早下定论,指不定人家犯了什么错,去受罚的呢。”绿萼道。 “说的也是。 ”红蕖呵呵笑道。 嫣嫣面有羞色,却不敢反驳,反倒是墨香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眸中似有警告之意。 红蕖和绿萼见状,连忙噤声。 “爷。人,奴婢带来了。” 墨香恭立在门外,福了福身,随即低眉敛目等候傅子彦答话。 室内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嫣嫣一听那声,心中就紧张得不行,太阳穴也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墨香把门推开,把嫣嫣请了进去,自己却站在门外。 “你不进去吧?”嫣嫣小脸一垮,害怕地问。难道要她独自面对那可怕的男人? 墨香的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这个面无表情的女子竟然……笑了?此刻她的脸埋在阴影中,让她的那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总觉得那笑容不怀好意,是她过于敏感了吧,嫣嫣正要细究,墨香却蓦然向她伸出了手,把她推进了屋中。 “喂,你别走啊。”嫣嫣目瞪口呆,惊慌失措道。 墨香轻轻对她吐出两字。随即“砰”地一声,门被她关上。 嫣嫣僵立当场,动也不敢动,更不敢转过身去。放心。她要她放心?是指傅子彦不会伤害她吗? 可是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这很不好啊,嫣嫣不由缩着身子,心里恨不得缩成一只小小的蚂蚁,好躲进墙角里。 傅子彦倚靠于榻上,着一身宽松丝绸软袍,如缎般墨发松挽于脑后,大概是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水气。 榻上的小几上放着一壶酒,他手执起酒壶,为自己斟了慢慢一杯酒,微抬起凤眸,淡扫了背对着他的嫣嫣一眼,并不强迫她转身面对于他。 拿起酒杯,缓缓饮尽杯中之酒,傅子彦摩挲着杯沿望着她的背影出神起来。 嫣嫣听到身后杯起杯落的声音,更是慌忙埋下头,连呼吸都不禁小心翼翼起来,就怕被身后的人听到。 看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球的女子,傅子彦心中好笑,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 “会喝酒么?”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令嫣嫣惊讶的是,他的声音并无以往的冷漠和不耐烦,竟甚是柔和。 嫣嫣回头,见他手上拿着一酒杯,几上还放了一只。 他不同以往的温和语气让嫣嫣忍不住怀疑,他真是在问她? 仿佛听到了她未脱出口的疑惑,傅子彦嘴角带笑:“难道这屋里还有其他人么?” 被他温柔得不像话的态度弄得受宠若惊,嫣嫣一时忘了对他的恐惧,忙摇头拒绝道:“不行的,我喝不了酒。” 仿佛听到了一件极有趣的事,傅子彦一挑长眉,凤眸眯了眯。 “很好,来,陪我喝一杯。我今日才发现,你长得有些像我的故人。” “……” 当他说出故人那两字上,他的神色似乎有一抹哀伤之色,只是嫣嫣并未曾注意,她只是纳闷喝酒跟长得像故人有甚么关系?而且她明明说了她不能喝酒,他还要硬逼她喝?这人不仅毒舌,还坏心眼。 “耳聋了么?还不过来。”傅子彦皱眉,语气不满道。 “我……”嫣嫣待再次拒绝。 傅子彦却摆出一副不容拒绝的凌厉眼神,仿佛只要她一拒绝,她就得横着出他这房门…… 嫣嫣猛地收回了想说的话,咬着唇畔,满腹委屈地走向前去。 傅子彦将酒杯推到她面前。 “一定要喝吗?不喝可以吗?我喝醉会变得很怪的。” 她曾经不小心偷喝过阿娘酿的梅子酒,可是才一小杯,她就醉到不省人事了。醒来过后,阿娘说她喝醉了,一直抱着院中的大树不肯离去,只要一拉她,她就开始坐地上撒泼耍赖,就跟三岁孩童哭闹着要糖吃一般。嫣嫣知道后,就再也不敢喝酒了。不过那也许只是一次意外吧?而且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不一定会发生这种状况吧。 傅子彦听罢,眸中竟露出一丝玩味儿来,仿佛是想欣赏她酒后的丑态,便往她的酒杯里倒了满满一杯酒。 “喝了它,明天你可休息一天。”傅子彦凤眸扫了眼她满是伤痕的左手,语气悠然道。 “那……要是不喝呢?”如果可以不喝,她宁可不要休息。 “那么,以后你午休的一小时就没了。”傅子彦嗤笑道。 那不是连午饭都没得吃?怎么能够这样?每天干那么多的重活,要是连午饭都吃不上,是会死人的。 对午饭的渴望终究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嫣嫣深吸了口气,脸上浮起视死如归的神色。 为了接下来每天都有午饭吃,嫣嫣拿起酒杯,喝了那杯酒。 喉咙火辣异常,连腹中也有一股灼烧感,心跳有如擂鼓,酒气上涌至头顶,嫣嫣顿时觉得晕乎乎的。 “砰!”猛地一声,嫣嫣将酒杯砸在桌上,倒把优哉游哉地傅子彦吓了一跳。 看她头重脚轻的,傅子彦凤眸中闪过诧异。才一杯而已……真不会喝酒? 哎呀,眼前好多人耶,两个,两个又变成了三个,不对,是四个呢……怎么那么多双手在她眼前乱晃?嫣嫣伸手去抓,却总也抓空,不由地有些较真起来,便双手在半空中乱抓起来。 “讨厌!你不许动,给我停下来!” 嫣嫣杏眼圆瞪,双手叉腰,气势汹汹望着前面乱晃的影子。 傅子彦唇角微抽了下,随即抚额叹息,原不过是为了看她笑话,却未料招来是的疯癫丫头,若不是自己给她喝的酒,只怕他真的会忍不住把她丢出门外。 倚回斑竹榻上,傅子彦双手抱于胸前,欣赏着她疯魔般的舞姿,一边啧啧称奇,紧接着视若无睹的转开眼,闭眼假寐。随她疯吧,疯够了也就消停了。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本靠在榻上佯寐的傅子彦听到那熟悉的曲调,蓦然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嫣嫣。 脑海中晃过一些画面,登时便坐不住了。 等到他脑子清醒过来,才察觉自己魔怔了,竟然会傻到在这逼问一个醉酒的疯女子,为什么会唱这首曲子? 不用说,这首曲子随便一个人都可能会唱。 傅子彦激动的眸光黯淡下来。 他真的是疯了,有那么一刻,他竟把这瘦巴巴的女子看成了他的华儿。傅子彦无力的放开了她,神情难掩消沉失落…… 嫣嫣摆脱了钳制,身子已歪歪扭扭,站不大稳,急忙扯住了眼前人的衣服。 傅子彦无奈,只能伸手托住了她的腰身。 嫣嫣使劲晃了晃脑袋,眼前清晰的浮起一张欠揍的脸。 “是你啊,下流胚!”嫣嫣抬起手,猛地煽了傅子彦一巴掌。 傅子彦始料未及,硬生生的挨下了这一巴掌,他捂着被煽的半边脸,眼睛迸出火花,“你疯够了没有?!”傅子彦大声吼道,心中莫名有些激动,他拽起她的手,将她摔到了榻上,嫣嫣后脑勺磕到了小几上。 嫣嫣脑子更加晕乎乎的,眼前天旋地转,她觉得自己一会儿好像在转钢圈,一会儿好像漫步在云端之上。 傅子彦见她倒在榻上,嫌弃她弄脏了他的地方,便要去把她拽起,扔出去,“疯婆娘,给爷起来。” 嫣嫣酒劲来了,哪里还顾得着怕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嫣嫣反客为主,猛地将他推倒在了榻上,随即跨坐上去。 傅子彦身子一僵,而后气急,兼有些窘迫,他平生何曾被女的推倒过?他想要起身收拾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 “想跑?门都没有,给本姑奶奶……坐下。”嫣嫣嘿嘿笑道,随即晃了晃头想要看清身下的人,但怎么都看不清。 傅子彦微张的朱唇,好似一诱人的殷桃,嫣嫣咽了咽口水,二话不说捧起他的脸,毫不犹豫恶狠狠的啃了上去…… 傅子彦瞳孔一张,整个人都懵了。 唇被嫣嫣一顿乱亲乱啃,这样的温香软玉傅子彦消受不来,被女人压于身下,对他来说,是件极其不光彩的事,可想而知傅子彦此时的心情有多恶劣。 这疯婆娘哪来的这么大劲,傅子彦越是推拒,嫣嫣抱得越紧,最后索性伸出两条手臂环向他的颈项,傅子彦想掰都掰不开,忍不住想要开口呵斥,嘴刚微张,嫣嫣仿佛自我意识般舔上了他的唇舌,辗转吮吸,仿佛现在她亲的不是人,而是在吃糖一般。 傅子彦动作一滞,他毕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被蹭得起了反应,心里不禁咒骂一声。 室内光线昏黄,氛围略显幽昧。 怀中的女子很单薄,很轻,似乎还有股淡淡的香气,目光蓦然转沉,喉结滚动了一下,一时有些情动。 犹豫了一下,傅子彦还是伸手探向她的腰际,刚待回应她那不正常的热情,嫣嫣却突然闷声不吭,一动不动了。 傅子彦睁眼一看,嫣嫣头已经埋在他的胸膛上,紧闭着双眼,梦会周公去了。 傅子彦凝望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指尖微动,伸手抚向嫣嫣微肿的唇,摩挲了会儿,随即唇间逸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听到自己的叹息那一刻,傅子彦猛地吃惊,回过神来,他…他方才在做了什么?! 第 9 章 阳光照进,令嫣嫣从睡梦中醒来,她懵懵懂懂地盯着屋顶,一时没明白自己身处何地,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些零碎画面,她吓得猛地坐起来,四面环顾。 这是她所居住的寝室,她现在躺的是自己的床,嫣嫣缓缓松了口气,不禁捧着沉重的头,头好疼,仿佛要裂开来了,昨晚她好像喝了酒……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咦……不对啊,她不是应该在……她怎么回来了?谁送她回来的? 翠云走进卧室,手里端着醒酒汤。看到嫣嫣正坐在床上发呆。 “嫣嫣,你醒了 。” 嫣嫣只觉得身子十分沉重,头也晕乎乎的,听到翠云唤她,只是微转了头,恍惚道:“是翠云啊。”连声音毫无气力。 哎呀!刚念到翠云两字,嫣嫣猛地想起来还得去干活,真糟糕,她还没劈柴呢。待会又得挨骂了。 一想到要挨骂,嫣嫣马上就恢复了清醒,忙挣扎要起床,翠云连忙上前,将她按坐床上。 “冯全方才来过了,说今日给你放假了。” 啊?啊……对了,是傅子彦说过她要是喝那杯酒,他就让她休息一天的,看来他没有骗她,她原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幸好,她今天这种状况,似乎也干不了活了。 “来,先把醒酒汤喝了。”翠云把醒酒汤递给她。 嫣嫣抬起手,顿时觉得身子酸痛得很,她皱着眉头接过醒酒汤,喝了,“谢谢你,翠云。” “你也真是的,昨晚你和王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把自己喝得跟没脚的软虾似的? ”翠云探究性地问。 昨夜发生了什么啊,嫣嫣揉了揉太阳穴,努力想要想起来,却发现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觉得昨夜自己一直在云里雾里,还被颠来倒去的感觉。 越想越头疼,嫣嫣干脆不想了,嘟哝道:“倒是没发生什么事,就是喝了杯酒,然后我就不省人事了,对了,翠云,我问你,我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 从方才开始,嫣嫣就一直纠结此事。 “你还真是醉糊涂了,连自己怎么回来的都忘了。 ”翠云好笑道。 嫣嫣诧异道:“难道是我自己回来的不成? ” 翠云摇了摇头,“是墨香送你回来的,你不知道你醉酒后多难缠,嘴里不停地嚷嚷着要人陪你喝酒,还嘀咕着什么下流胚啥的,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把你拖回到床上的。 ” “对不起啊,翠云,真是麻烦你了。” 嫣嫣脸都羞红了,既惭愧又抱歉的说道,果然她还是不能喝酒,也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做出丢人的事来。 嫣嫣继续揉着脑袋,脑海中白光一闪,蓦然浮起一个画面,她不由自主地抚向自己的唇,随即又猛地摇摇头,不可能的。 * * * 低檐浅映红帘,曲阁遥开锦帐。沈柔君的是贵族女子典型的闺房。 沈柔君端坐于窗前,凝望着窗外的桃花,旁边的书案上放着一本《列女传》上面压着书签,还未看完。 锦儿手捧着几支桃花进来,将桃花插到花觚里,依着好看的样子摆好了。 “小姐,你看这桃花好看么?”锦儿道。 沈柔君闻言转身,看着那离了枝干的鲜丽花朵,心中惋惜。 “锦儿,这花在树上开得好好的,你何必将它折下呢。” “小姐,这桃花插在花瓶里也很好看啊,而且还可以为室内添一抹丽色呢。” 沈柔君突然叹了口气。 “我曾在书中听过这么一段话:凡花一年只开得一度,四时中只占得一时,一时中又只占得数日,他熬过了三时的冷淡,才讨得这秋数日的风光,看它随风而舞,迎人而笑,如人正当得知意之际,忽而被摧残,花若能言,岂不嗟叹。”1 锦儿劝道:“小姐你又多想了,花毕竟不是人,又怎能言呢。不过小姐既说了,以后锦儿是不敢再随意折花了,以后锦儿见到他人折花,锦儿还要劝她莫折呢。” 沈柔君这才转嗔为喜。 “小姐,锦儿陪您去找王爷吧,奴婢听说王爷这两日都在府中呢。”锦儿转移话题道。 沈柔君闻言,香腮微红,“如此主动,会不会不大好?” 锦儿笑道:“有什么不好的,王爷是您的表哥啊。” 锦儿将沈柔君催促到妆台前,从镜奁拿出一把精致小梳。 “小姐,锦儿给你梳妆,再好好打扮一下,保管今天王爷见到了小姐,目摇心荡,不能自制。” “你又来调侃我,看我不打你!”沈柔君耳根生热,脸面通红,伸出一只嫩白的柔荑作势要打她。 “锦儿说的是真的,小姐脸生气都这么好看,连锦儿都忍不住心动了,更何况是王爷呢……” 再胡说,我不理你了。沈柔君脸面通红。 好了,锦儿不说了。锦儿笑道。 * * * “表哥不在?” 沈柔君与锦儿来到傅子彦所在院落,却被墨香告知傅子彦不在。 “表小姐,真不巧,爷才刚刚出去。” 沈柔君神色难言失落。 “墨香,那王爷有说几时回来么?”锦儿忙问道。 墨香摇了摇头,锦儿,你也知道,王爷向来行踪不定,一出去有时候半个月都不回来都是有的,所以我实在不确定王爷今夜会不会回来。”态度仍旧如同往常一般冷漠。 “知道了。”沈柔君内心失落,转头对锦儿道:“锦儿,我们回去吧。” “表小姐慢走,王爷回来我会告知他,小姐来过的。” “不必了,谢谢。”沈柔君客气地笑了笑, 墨香恭敬地静立于一旁,目送沈柔君走远后,方转身回屋。 墨香回到房间的时候,傅子彦正在倚榻小憩,听闻动静,缓缓睁开凤眸,“表妹走了?” “走了。”墨香道,墨香其实有些不解,傅子彦向来喜欢貌美动人的女子,而沈柔君不论容貌气度,都比爷接触过的那些女子更胜一筹。其实她觉得如果他们两人能够结合,或许不失为一件美事,但傅子彦似乎一直对沈柔君避而远之,也不知为何。 傅子彦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莫名有些烦躁,“无事了,你退下吧。” “是。” 墨香刚出去,青风随后就进了来。 “爷。” 看到青风,傅子彦心情复好,“信交到褚家小姐手里了么?” 青风道:“回爷,已经托她家丫鬟媚奴转交了。” 傅子彦风眸微扬,“可有回信?” “并无。” 傅子彦略皱了下眉头,轻声喃道:“可真伤人心啊……”虽是失落的话,然他的脸上却无失落之色,反而升起浓浓的趣味,又道:“不过这么动人的姑娘,要是这么容易倾心于我的话,倒显得无趣了些。” “……”青风无言以对。 傅子彦垂眸指尖抵着唇间,略一思考,抬眸看向青风,微笑道:“你再去替我去打听褚家小姐爱去的地方吧。” 青风面无表情地应:“是。” * * * 花园内,百花盛放,蝴蝶飞舞,紫燕在花间穿梭。 翠云他们都在干活,嫣嫣一个人闷在房中无事可做,实在无聊,且头还有点疼,便决定出来走走,于是悄悄来到了花园。 这会儿正值午后,应该不会有人来。 嫣嫣走在白石子铺就的曲径上,尽情地赏玩风景。闻着馥郁的花香,听着清脆的鸟声,嫣嫣心中的郁气消了不少,头也没那么疼了。 前面有一个古墩儿,嫣嫣一喜,正好略有些困意,打算去那躺着小憩一下,却忽地听闻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嫣嫣回头,恰与傅子彦的目光撞上,她顿时感到惊愕,怎么会那么巧?她慌张得不行,还不知道如何做什么样的反应。傅子彦却停下脚步,他长眉微微蹙起,突然拐向斜刺里的小路,因为匆忙,他衣服拂过桃花,花雨纷飞,萎了一地。 一眨眼的功夫,便无了身影。 嫣嫣怔愣当场,看他的模样仿佛是有鬼在追他一般,不应该是她躲避他呢? 嫣嫣也没了看花的心思,郁闷地转身回了住处。 ※※※※※※※※※※※※※※※※※※※※ 1出自《醒世恒言》 第10章 腿麻 掌灯时分,天忽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淌在屋檐上,发出啪嗒啪嗒声,室内一灯如豆,显得格外幽静。 嫣嫣无事可做,便跟着翠云学刺绣打发时间,两人默默无语,只低着头捻弄针线。 嫣嫣抬眸看了眼翠云,翠云手脚灵活,绣的鸳鸯戏水栩栩如生,嫣嫣眨了眨眼,心虚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绣的,然后默默地放下了针线,她觉得自己侮辱了它们。 其实嫣嫣自小就不爱刺绣,不论阿娘怎么逼她学,她都不肯学,她更喜欢跟着阿娘上山采药,分辨各种各样的药草,学习药理。那时她的愿望就是和阿娘一样,成为一名大夫。 她长大后,阿娘得了病,时常得用药物养着,为了挣更多点钱为阿娘治病,嫣嫣便去镇上的药铺找了份工作,是替药铺的老大夫打下手,病人太多时,嫣嫣也会帮着看点小病,老大夫人很好,教会了她很多东西。 而嫣嫣用挣来钱全都用在了给阿娘治病上,可是到了最后还是没能留住阿娘…… 想起阿娘,嫣嫣不由感到一阵难过,虽然不是亲娘,可是阿娘待她却如亲生一般。 “嫣嫣可在?” 一道清冷突兀的声音将追忆着往事的嫣嫣拽回了现实,她看到翠云的笑容蓦地凝在唇边,不由得往门口看去。 墨香手拿着一柄油纸伞,站在门口处,如同以往一般,她神色冷漠,不苟言笑。 看到她,嫣嫣只觉得头瞬间大了一倍不止。 墨香瞥了她一眼,神色意味不明,语气凉凉道:“随我去吧。” “不……”嫣嫣一激灵,差点脱口而出“不去”两字,但好歹还是忍住了,她心中叹气,一脸消沉的改口:“好的。”在这王府之中,她能说的只有“是”,根本不会有人理会她的意愿,她慢慢的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物品,任人随意拿捏随时掌控。 总有一天,她要逃离这里。她暗暗的打算着。 * * * * * * 仿佛重现昨晚的一幕。 傅子彦斜倚于榻上,身着宽松的袍子,如瀑长发松散挽于脑后,姿态慵懒散漫,又流露出隐隐的贵气。 嫣嫣不安地缩在墙角,自进来的一眼后,嫣嫣就没敢再看傅子彦,只是呆呆地微低着头,神思不知飘到了哪去。 她面前这男人给人的压力感实在太大,不论容貌还是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高在上的气势都让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与自卑。她想,这些东西都是靠优越的环境养成的,要是她自小在他身处的环境中长大,她也能和他一样有这样的气派,只是各人命运如此,谁也无法再改变,没什么可羡慕嫉妒的,而她也懂得知足。如今她最大的希望是能够早点离开这个地方,以及远离这个男人。 嫣嫣其实有些疑惑,明明白天他好像好像避她如蛇蝎一般,为何现在又要见她?不会心血来潮又要逼她喝酒?念及此,嫣嫣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内心莫名地涌起一个悲观的念头,或许她永远都逃不掉了。 傅子彦狭长蛊惑的凤眸不露声色地打量着站在他不远处的女子,看来看去都没发现她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骨瘦如柴,畏畏缩缩,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不过容貌算得上清秀,肌肤也算白皙,然他阅女无数,美丽的女人他见多了,与那些女人相比,他觉得她很普通,普通到在人群中见到她,他连一眼都懒得施舍那一类。 但就在昨夜,他竟然被这女子蛊惑了,差点和她做了出格之事,光想想,傅子彦就不能接受,他确定自己还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更没有吃窝边草的嗜好。 想来想去,他昨夜大概是一时被鬼迷了心窍,那绝对不是他的本意。想到那一吻,傅子彦内心莫名地有些烦躁,又担心她记起昨夜之事,凤眸微凝,看向她,忽然厉声试探,“你好大的胆子!” 嫣嫣猝不及防被他一吓,腿一发软,“噗通”一声,竟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连脸也变得惨白没了血色。在嫣嫣心目中,眼前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他好比阎罗王,轻而易举就能夺去她的性命。 傅子彦长眉不觉皱起,一双凤眸不悦地眯起,“你就这么怕我?”说不清为何,她这反应令他更加烦躁。 “怕……”嫣嫣刚要点头,对上傅子彦暗含着怒气的双眸,连忙又摇摇头,战战兢兢地违心道:“不怕……我只是觉得腿有点麻……” 腿麻?亏她说得出口,满脸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傅子彦莫名气乐了,冷声道:“站起来。” 嫣嫣慌忙站起,一刻不敢犹豫,只是身体依旧不受控地轻颤着,唇也打着哆嗦,她连忙咬紧了牙关,如小鹿般畏怯的水雾双眸害怕地看了傅子彦一眼。 傅子彦脸又沉了,压下那股子烦躁, 他起身下榻,宽敞飘逸的长袍轻晃间,人已至敞开着的窗边。 他视线落下窗外的雨,幽幽的夜色笼着他的半边脸,令他看起来显得有些落寞。 嫣嫣静静地站立着,不敢打扰他。 “昨夜的事,你可还记得?”他忽然开口,低沉的声音透着微微的慵懒,像是随口一问。 嫣嫣不敢抬头,“回王爷,不记得了。” 傅子彦回眸,盯紧她的脸,语气和缓,“真不记得?” 嫣嫣觉得他的语气隐含深意,不禁恍惚了下,又见他神色柔和些许,不自觉地回道:“真不记得了,我之前就和王爷您说了,我不擅长饮酒,是王爷非要我喝的……” 傅子彦的目光忽变得有些凌厉,嫣嫣心咯噔一下,忙住了嘴,默默地垂下了头。 “你怎么不事先告知你喝醉酒会……会……”对于昨夜那事,傅子彦竟然说不出口,隐忍片刻,他道:“罢了。”她最好是不记得,傅子彦抚额闭眼,回头望向窗外,不再看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懊恼。 见他面上似乎有愠色,嫣嫣心头闪过一个画面,她抬起自己掌心,盯了片刻,心口突然开始砰砰乱跳,她蓦然抬眸看向傅子彦的脸,眸中闪过一丝慌张,“不知……不知昨晚我可有冒犯了王爷您?” 傅子彦微侧脸,暼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她还好意思提冒犯?对于那不光彩之事,傅子彦不愿再提起,只是说出了无关紧要的部分,“的确冒犯了,你冒犯了我的眼睛,你跳的舞实在不堪入目。”语气含着淡淡讽刺。 嫣嫣脸瞬间通红,虽然觉得羞愧,好歹没有对他做出出格之事来,也是,如果她对他动手动脚,这个尊贵无比,高高在上的王爷哪里肯轻易放过她? 傅子彦确定嫣嫣不记得昨晚之事后,便让她走了。 对于这女人,他一刻都不想和她多待,叫人心烦。 * * * 嫣嫣回侍女的住处时,路过假山石旁,眼前蓦然出现一道人影,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一块矮石墩上,一人在那狂饮着酒,他的脸上闪烁着淡淡水光,也不知是雨还是泪。 这大半夜的,还下着雨,什么古怪的人会在这里借酒浇愁?嫣嫣想了想,觉得还是绕道而行的好,好奇心会害死人。 嫣嫣转身刚没走几步,那人突然以手掌击打石墩,一声脆响吓令嫣嫣僵在了原地。 “明月啊,你也算历经世间沧桑,你可知这里有你的同道么?” 明月?嫣嫣忍不住抬头望了眼幽暗苍茫的夜空,莫名其妙,心里不禁嘀咕了句:有病。 嫣嫣撇了撇嘴,刚提步要走,肩上猛地被人一拍,嫣嫣心口一震,差点没被吓昏过去……嫣嫣脸含薄怒,转身看向那人。 “又是你啊,小姑娘,你鬼鬼祟祟的在这干什么?”温如玉乐了起来,突然,他凑近了嫣嫣,亮晶晶的黑眸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流里痞气的说道:“莫非你见大爷我长得迷人,在窥觑本大爷么?” 没想到又遇见了他。嫣嫣急忙退后离他一仗远,暗想这人怎么这般自恋? “不是,这是我每天的必经之路。” 见嫣嫣避他如蛇蝇,温如玉顿改轻浮举动,敛眉正身,一本正经道:“小姑娘啊,大爷我和你开玩笑呢,你那么严肃做什么?看你年纪轻轻的,整得跟个老太婆似的,来,听话,笑一个。” 那诡异的腔调不仅没让嫣嫣放松下来,反而打了个冷战,更提心了,她突然觉得他流里流气的样子还更顺眼一些,他这般故作正经的模样实在…瘆得慌。 “我不是小姑娘,我有十六岁了。”嫣嫣不满道。看他一口一小姑娘的,嫣嫣极其的不适应。 “十六岁怎么了,本大爷进妓院那会儿,你还在襁褓中呢。”温如玉睇了她一眼,悠悠的说道。 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嫣嫣心中顿生这想法。 嫣嫣本不想理会他,奈何他竟死乞白赖的凑身上前,眨巴着他那熠熠生辉的黑眸问: “怎么不理人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叫什么?还有啊,你家住哪里?你在这府中做什么的啊?难道是童养媳么?” 嫣嫣觉得他是故意在逗弄她,头皮不由阵阵发麻,耳旁好像绕了只大黄蜂,嗡嗡的叫着,令人烦躁无比,嫣嫣深吸了口气,忍住脾气道:“无可奉告。” 她从来没见过如此聒噪的男人。 见嫣嫣要走,温如玉急忙伸手拦住,笑脸相迎,“行行行,那你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就成。” 嫣嫣恶狠狠的睇了他一眼,不理他,继续走。只是她那一眼就像打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根本不顶用。 温如玉一愣,猛然大笑起来,“你这样子真是可爱,特别像我先前养的那条小狗……” 嫣嫣一愣,随后看向他的清澈眸子里已是怒火直冒。 温如玉挠了挠头,嘿嘿直笑,一脸心虚道: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你是不是改变了主意要陪大爷喝酒啊?”说着举起手中的酒壶,殷切的邀请。 嫣嫣笑了,这个时候她本不该笑的。 可她的确是笑了,让温如玉不由得一怔,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笑靥如花,对,就是笑靥如花,别说,这小姑娘笑起来真跟朵花似的,怪好看的。 嫣嫣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壶,随即盯着他的脸,笑容加深道: “喝是吧,好啊,我陪你喝。”说罢,抢了他手中的酒壶。 温如玉一惊,不由撒了手,随即笑开:“早说嘛,我准备多……” 话未完,嫣嫣手中的酒一股脑猛地全泼在了他的脸上。 “让你喝,喝你个大头鬼!你才像小狗!”嫣嫣气忿道。把酒壶塞回到他的怀中,嫣嫣临去时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温如玉伸出一只手,抹掉脸上的酒水,目光呆滞的望着离去的纤瘦背影,脸上不可思议。 他真没想到,如此文弱秀气的姑娘还有这么泼辣的一面…… * * * 嫣嫣刚回到卧室,便径直到桌旁从壶里倒了一杯冷茶,喝下,又继续倒了一杯,喝下。 “嫣嫣,你这是怎么了?”身后传来翠云的声音。 嫣嫣被气得忽略了周边环境,听到声音,才注意到翠云的存在,回身,见翠云正坐在床边,还没歇下。 嫣嫣和翠云住同一间屋子,红蕖和绿萼在隔壁屋,此时她们应该已经歇下了,为了不吵到她们,嫣嫣压低了声音。“没什么呢。翠云,这么晚了,怎还不歇下?” 嫣嫣走到她身旁坐下。 “睡不着。”翠云打量了眼嫣嫣,想要从她的神色中发现些什么,而嫣嫣只是一脸坦然,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出口。“嫣嫣你怎么这么晚回来,王爷叫你是有什么事吗?” 嫣嫣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之色,“就问了几句话而已。”想到红蕖和绿萼两人对那靖阳王的爱慕,怕惹麻烦上身,便道:“翠云你可别误会,我和王爷没什么的。”嫣嫣还是珍惜名声的,毕竟那靖阳王风流名声在外,她可不愿意被人误会她勾引了他。 翠云显然不大相信。没什么怎么两次三番的召见她? 嫣嫣见她脸上有些许质疑之色,不由急了,“翠云,我真的是清白的。” 眼看嫣嫣就快急哭了。 “好啦,嫣嫣,我相信你,相信你和王爷没什么。”翠云笑道。 嫣嫣这才松了口气,突然想起方才回屋途中的一段插曲,“翠云,我和你说,我今日在府中遇见一个奇怪的人。” 翠云问:“奇怪的人?” 嫣嫣点点头,“嗯,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翠云一头雾水。 嫣嫣想了想,才道:“嗯,就是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男人,但说话很是粗鄙。” 翠云恍然大悟。“嫣嫣,你说的不会是温二爷?” “温二爷?” 翠云点点头,“他是老太妃的侄子,也是王爷的表叔。” 啊?表叔……那么他是傅子彦的长辈,也算得上是她的长辈,怪不得他总是叫她小姑娘,还说他上那啥的时候,她才刚出生。可是他长得太显小了些,而且行为做派一点都没有长辈的样啊…… 不过,只要一想到傅子彦要管他叫表叔,还得行晚辈礼那种场面,嫣嫣就竟有股想笑的感觉,然而没片刻,她内心又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她方才可是泼了他酒,这罪过可不小,她明天不会被人找上门算账吧? “温二爷虽是比王爷长了一辈,其实他就比王爷大三四岁而已。你别看温表叔平日里说话做事不大正经的,其实他待人很好的,就连对待粗使婢女,也是和颜悦色的……” 翠云那边滔滔不绝地说着,嫣嫣这边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她现在已经招惹上了两位祖宗,她的心在惶恐,在不安。 第11章 梦到 宽敞舒适的大床上,傅子彦熟睡着,他面容沉静,唇角微弯,仿佛在做着美梦。 一只手缓缓掀开了蚊帐…… 一穿着轻薄的衣服,打扮得十分精致的女子,悄然爬上了傅子彦的床榻,略微犹豫之后,整个人挨到了傅子彦身边,心在剧烈的鼓动,她不由伸手抚向他的脸,缓缓闭上眼凑过去,就在即将吻上他的唇时,傅子彦从睡梦中惊醒了。 女子吃了一惊,脸瞬间红透,眉眼间依旧含着春色,她轻唤道:“王爷……” 看到春雯那一霎,傅子彦不由大诧,她的手还放在他的胸膛上,傅子彦不由凤眸凝寒,推开她,大发雷霆:“你为何出现在我的床上?” 她竟然扰了他的梦!这让傅子彦震怒不已,眸中一时充满了浓重的戾气。 春雯从不曾见过傅子彦如此狠戾可怖的神色,心中升起一股惧意,“王爷,不是您让奴婢来的么?奴婢给您带玫瑰露来了。” 明明是他让她的啊,今天碰到他时,她说晚上她把玫瑰露拿给他,他还同意了,难道不是对她有那个意思才答同意她晚上了,而且她来到时,门竟然没锁,屋内还点着灯,难道他不是故意的?故意等她前来?却不知傅子彦早忘了此事。春雯被心中对傅子彦深沉的迷恋冲昏了头脑,那股惧意逐渐被她压下,她不由作楚楚可怜之色,伸手想去触碰他。却被傅子彦一把拽起手臂,将她甩到床下。 “要是不想死的话,立刻给我滚出去。”冷冷的声音透着令人胆战心寒的怒气。 春雯跌倒在地,手腕处传来剧痛,她这才知道傅子彦原是认真地,要她死那句话也许也不是开玩笑。 春雯连忙爬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王爷,奴婢知错了,求王爷不要将奴婢赶出去,奴婢一直爱慕着王爷,才痴心妄想想留在王爷身边,求王爷可怜奴婢一片心吧……” “砰”一声,墨香推门而进。 “爷,发生了何事?”墨香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上,神色阴沉恐怖的傅子彦,而当她看到跪在地上,衣着暴露的春雯时,脸不禁变了变。 墨香就住在傅子彦旁边的小侧院里,傅子彦这边有大的动静,她那边也能听到,方才她正睡得正香,忽听到傅子彦震怒的声音,还以为是有刺客,便匆忙起身赶来,却不料却是这种状况…… 傅子彦见墨香发呆,抄起床头旁的枕头,猛地朝地上掷去,发怒道:“愣着作甚?还不快找人将她拖出去!什么人都随便放进来院里来,我要你在身边何用?!” 墨香心中颇有些冤枉,这事能怪她? 明明是她这位爷常常夜半三更出去鬼混,院门从来不让他们锁,只要有心,谁都能进来,她总不能天天守在门外不睡觉吧? “爷恕罪,奴婢这就去唤人。”墨香神色转眼恢复如常,这位爷脾气乖戾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她早已习以为常。 春雯闻言脸色刷白,忙磕头求饶。 “求求王爷莫要让老太君得知此事,不然奴婢的活路就没了。王爷,求求您,饶了奴婢吧。” 对于她的苦苦哀求,傅子彦全然无动于衷,只恨她扰了他的梦。 不一刻,墨香便唤了几名仆妇进来,那几名仆妇便连拉带扯将拼命挣扎,拼命求饶的春雯拖出了房间,墨香本来也想告退离去,却见傅子彦一腿曲膝坐在床上,手撑着额角,头微垂着,神情落寞之极。 室内很安静,空气仿佛凝滞了。 墨香回心中叹了口气,捡起枕头,放回床上。 傅子彦突然开口,神色有些恍惚:“我今夜梦到她了。” 墨香微一愣,而后侍立一旁,静静听他讲话。 傅子彦像讲述他人故事一般,述说着:我很久没有梦到她了。说起来,我只见过她的七岁样子,那小丫头喜欢笑,笑起来眼睛像两道月牙儿,脸颊还有两个可爱的梨涡,当时她总是喜欢缠着我,要嫁给我,当时我并没有当真,只是把它当做天真的戏言罢了,一个小丫头能懂什么情爱呢。” 傅子彦盯着墨香的脸,仿佛在透过她的脸追忆着什么。 “如果她还活着,应该和你一样的年纪,或许已经嫁了个好夫婿,都说爱笑的人运气好,她那么爱笑,想必她的夫婿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墨香心隐约有些不忍,“爷……” 墨香的呼唤让傅子彦猛地清醒过来,他摇了摇头,无奈失笑,“我在胡言乱语什么,墨香你出去吧。” “是。”主仆有别,墨香不好说什么,行礼后退了而出。 门关上后,傅子彦恍惚片刻,忽然倒头床上,头一侧,将脸埋进被子中,也将脸上所有表情隐了起来。 * * * 哎,你们听说了吗,春雯昨夜竟偷偷爬上了王爷的床,妄图勾引王爷,结果勾引不成,王爷还大发雷霆,直接叫人将她拖了出去,没想到这春雯竟如此不顾廉耻,简直丢死人了。” 嫣嫣走进洗衣房时,听见众人正在讨论老太君贴身侍女春雯的事,嫣嫣如今一听王爷两字,内心就不由自主地惶恐。 嫣嫣没见过春雯,也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姑娘,只不过,她区区一侍女,怎敢做出这种大胆的事来,嫣嫣想,没准是那风流王爷先去招惹人家的。 由于对他初印象极差,嫣嫣下意识的把傅子彦想得很是糟糕,又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远离他。 “那春雯现在怎样了?”另一丫鬟问道。 前面的丫鬟回答:“那还用说,被老太君赶出府了,要知道老太君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的。” 众人嗟叹连连。 那丫鬟又接着道:“看你们谁以后还敢抱有非分之想,到时,也只会落得春雯一样的下场。”说着故意朝红蕖绿萼看去,表情嘲讽,似是很看不惯红蕖和绿萼平日的行为,才会刻意这么说。 红蕖绿萼知道她在指桑骂槐,皆十分羞恼,却又不能反驳。 嫣嫣低着头,默默地从她们身旁经过,到了翠云那。 红蕖暼了眼嫣嫣,“哎,我们这洗衣房的丫鬟是没机会见到王爷的了,倒不像某些人啊,可得小心了,别以为能见到王爷就有什么了不起的,看看春雯勾引王爷的后果吧。”她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嫣嫣,神色夹杂着一丝嫉妒。 嫣嫣再傻也知道她口中的‘某些人’指的是谁,嫣嫣不愿与她计较,唯有低头继续保持沉默。 红蕖这番话成功地把嫣嫣拖下了水,众人又将视线齐刷刷地射向嫣嫣,眼神不一,有好奇的,有嫉妒的,有鄙夷不屑的,也有羡慕的。 显然傅子彦半夜传唤她的事,在她们之间早已经传开了。 绿萼见嫣嫣沉默不语,只当她心虚,也跟着指桑骂槐:“是啊,别以为被王爷传唤就觉得自己特别什么的,照样脱不了低贱的身份。” 嫣嫣听闻‘低贱’二字,又羞又气,心中觉得有些忍无可忍了,正想要与她们争论,翠云却出声呵斥道:“你们少说着话会死啊,要是被上面看到了,别累着我跟着受罚。” 翠云一说话,众丫鬟便噤声了,红蕖和绿萼也收敛了气焰。 翠云则看了嫣嫣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 * * * 薄幔遮掩,里面隐隐约约晃着钗光钿影,与一抹妖娆的红。 风动,薄幔飘扬起,只见傅子彦半眯凤眸,以手支着头,斜倚在榻上,一手拿着酒壶,一口接着一口的喝着。 秋娘坐于琴案旁,涂染着蔻丹的纤手正缓缓地拨着琴弦,朱唇轻启,婉转吟唱道: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一曲完,秋娘手按琴弦,一双水翦眸子微微抬起,看向傅子彦,“王爷,您今夜怎么了?” 正出着神的傅子彦被秋娘的声音唤醒,看了秋娘片刻,微笑道:“秋娘,你方才说了什么?” 秋娘浅笑着来到他的身旁,夺过他手中的酒壶,放在几上。 “您今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了。” “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罢了。”傅子彦语气清淡,让人听不出他此刻是什么情绪。 他拿过酒壶,只是这次却将酒倒进了酒杯里。 秋娘望着他那只握着酒修长优美的手,以及他慢条斯理的倾酒动作,柔声道:“王爷的心中究竟藏着些什么?可愿与妾身分享一下?” 傅子彦淡笑着摇了摇头,端起酒杯浅呷起来。 秋娘难掩失落之色,这时秋娘的侍女红豆走了进来。 “王爷,姑娘,欧阳公子和阮公子来了。” 刚报告完,欧阳楚和阮昊天翩然而至。 ※※※※※※※※※※※※※※※※※※※※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一首词,非原创。 第12章 藏事 “子彦,听曲儿也不叫上我们,你未免太不够意思了。”欧阳楚佯怒道。 “可不是,真不够意思。”阮昊天也接声道。 秋娘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问安,红豆忙着替两人摆了坐垫,并倒酒,欧阳楚借势调戏红豆,被红豆嗔怪了一眼,推开了他不安分的手,转身离去。 “你们不是自己寻了过来么。”傅子彦扬眉。 “对了,子彦,你的新相好呢?”欧阳楚调侃道,而后故意看了眼秋娘。 果不其然,秋娘闻言黛眉微蹙。 傅子彦睇了欧阳楚,随后看向秋娘,笑道:“秋娘,你别听欧阳胡说,我向来很专一。” 对于他这句话,欧阳楚是一点都不相信,于是道: “秋娘,你千万别相信他的话,他这人向来最会骗人,他的心可以分开千千万万颗,每一颗心里都只有一人,这就叫专一,他这一句话不知骗去了多少女孩子的芳心呢。” “可不是么。秋娘,你若信他的话,他日注定是要心碎的。”阮昊天笑着补了一句。 秋娘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知道他们故意要取乐于她,便故意做低姿态道: “两位公子见笑,秋娘自知貌丑,不能得到王爷的真心,然王爷能常来妾身这听曲儿,已是妾身之幸。” 欧阳楚啧啧道:“子彦,能令一女子痴心至此,忍得了你朝秦暮楚的风流做派,你果真不负京城第一美男之名。” 傅子彦无奈,“喂,我说你们两是来找乐的?还是找茬的?昊天,你不去找你的月红姑娘么?” 阮昊天摇了摇头,郁闷道:“月红叫她那侍女告诉我,说她脸上长了几颗痘痘,怕我看见笑话她。于是便不肯见我了。” 欧阳楚调侃道:“怕不是却旧迎新的借口吧?” 阮昊天拼命地摇了摇头,“月红她不是这样的人。” 欧阳楚乐道:“你怎就知她不是这样的人?你前日不才和那娇娇姑娘打得火热吗?怎就不允许人家月红姑娘有新相好?” 阮昊天脸微红,“喂喂,欧阳,你扯远了啊,这不是一码事。” “这就是一码事。” “欧阳,我挣不过你,我不与你争。” “你知道就好。” “你……” 秋娘和红豆见他们两斗嘴,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对于傅子彦来说,这种场面十分常见,已不足为奇。 而且秋娘很少见过这般场面,怕他们再吵着吵着就得打了起来,忙笑着打圆场道: “欧阳公子,您别取笑了,月红这几天的确是上了火,脸上冒了几颗痘痘,她一向极其在乎自己的形象的,别说阮公子了,就连我们楼里的姐妹她也不肯见的。实并不像您所说,接了新人忘了旧人。不信,你问红豆。” 红豆也笑道:“回阮公子,姑娘说的的确是事实呢。” 见她两人都这么说了,欧阳楚也不好意思了。 “我也就说说而已,你看把他急的。不过我看啊,人家月红姑娘就是见他不来,怕他负心,才着急上火的。” “欧阳,你又调侃我,我不想与你说话了,我与子彦说。”阮昊天决定不再理欧阳楚,然后笑嘻嘻地看向傅子彦: “子彦,这些天,悦来酒楼来了一说书先生,此人最爱讲这京城发生的逸闻趣事,口才也极厉害,再平淡的故事经他一讲,顷刻间变得跌宕起伏,妙趣横生,据说只要他开讲,酒楼里必定是人山人海。我听着甚是心动,改日我们一同去看看可好?” 傅子彦倒也有些兴致,“若真有你说的那样好,去看看也无妨。” 欧阳楚则摇了摇头。“既怕拥挤,还是不要去的好,我们还不要紧,然子彦这一副容貌……” “无妨,二楼设有雅座,专为贵人所设。” 欧阳这才高兴起来,“如此便好。” 欧阳看向傅子彦:“那我们便约好了,待有空便去。” 傅子彦只是简单回了句:“可。” * * * 靖阳王府。 嫣嫣又开始忙了。 这日一早,嫣嫣要清理马厩,打水回来时,却发现放在墙角出的扫帚不见了,方才明明还在,嫣嫣只能放下水,去找扫帚。 扫帚被藏在了一堆草料里,也不知道谁干的,嫣嫣气极,拿着扫帚返回,却看到一抹鬼鬼祟祟地身影在马厩里,那男人背对着嫣嫣,正偷偷解开了马的缰绳。 竟是个偷马贼。嫣嫣拿起扫帚,悄悄靠近。 “好你个偷马贼,打死你!打死你!”嫣嫣使劲力气地用扫帚挥打着那人。 “别打了,别打了,老子不是贼!” 温如玉抱头猛躲,直嚷嚷,一回头,与嫣嫣打了个照面,温如玉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嫣嫣的扫帚顿时停在半空。 “小姑娘,是你啊,我们真是有缘呢。”温如玉笑嘻嘻道,伸出手臂要与她拥抱。 嫣嫣蹭蹭直往后退了好几步,想到他是傅子彦的表叔,嫣嫣有些慌张,但转念一想,反正他没有自报过身份,索性当做不知道他是谁,而且他这行为实在无法让人拿他当长辈看待。 “怎么又是你,你干嘛要偷马?”嫣嫣眉秀眉微蹙,内心猜测是不是傅子彦 让他来牵走马的。 温如玉嘿嘿直笑,指着他眼前的扫帚。“你先把扫帚放下,这只是误会,误会。” 嫣嫣见他好声好气,放下扫帚,继续装模作样道:“什么误会?我都看见你偷了。” 温如玉搓了搓脖子,俊脸略有些尴尬道:“小姑娘,话别说的难道难听嘛,大爷……我这是借,是借。” 嫣嫣看他的神色听他的话语终于恍悟,傅子彦根本没把马给他,他这是不借自取。 幸好她早发现,不然被得知她把他的马弄丢了,她就惨了。 这匹马啊,就和它主子一样,金贵得很,她就是有猫的九条命都不够赔。 嫣嫣内心更有底气了,“借就借,那你偷偷摸摸干嘛?” 温如玉闻言,立即抻长了脖子,拍拍胸脯。“谁说我偷偷摸摸了,我这很光明正大的好么?”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无赖之人。嫣嫣心道。 嫣嫣双手叉腰,摆出严肃神色,“不管是借还是偷,总之这马你不能牵走!” “果真不能牵走么?”温如玉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神色。 “不能!”嫣嫣语气十分坚定。 温如玉突然摸了摸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嫣嫣看: “也罢,大爷我现在突然对这马也不感兴趣了。” 嫣嫣被他盯得直发毛,不禁皱皱眉头,这人在干嘛? 温如玉先是围着她转了一圈,又反着走了一圈,一边打量她一边着摇头。 嫣嫣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皱眉道:“你做甚?” 温如玉闻言在她面前停下,狂摇着头,感叹地:“可惜了,可惜了。” “你到底在作甚?!”嫣嫣忍无可忍了,这人真真奇怪得很。 “可惜了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竟然是个看马的……” “……” 嫣嫣此时一点都不想和他说话了。但又忍不住道: “我再强调一遍,我不是小姑娘了,你可以叫我阮嫣嫣。” 温如玉脸闪过欣喜:“小姑……你终于肯告诉我名字了呀。嫣嫣,这名字我喜欢。”说完突然凑近她,“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温如玉。知道是哪个玉吗?” 他靠得太近,吓了嫣嫣一跳,她忙往后躲,“我知道,不用你说。”刚说完她顿时住嘴,糟糕,暴露了。 温如玉微惊,“你知道?”他脸上的表情突然贱贱地,语气暧昧,“没想到你如此关注我,你莫不是爱上了我?” 没想到他的注重点竟在这,嫣嫣无语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温如玉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哎,没想到本大爷我如此风流倜傥呢,才不过见几次面,就被人惦记上了……” 他这行为做派真让人无法视他为长辈,而且他看起来太年轻了,看起来才二十出头,嫣嫣不由自主地把他看成了同辈人,懒得再理他,“我还要工作,请您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哎呀,阮小嫣,别急着走嘛,要不我帮你喂马啊。” 温如玉忙拉住她,被嫣嫣一手拍开。 “不必了。”嫣嫣不客气道。 “别客气嘛,咱俩谁跟谁啊。”温如玉坚持道。 “……” 嫣嫣觉得头有点疼。再次强调道:“我们并不认识。还有,我叫阮嫣嫣,不叫阮小嫣。” 温如玉一脸委屈地望着她。“阮小嫣,你这就伤我心了,你瞧我这心,都碎成渣渣了。” 那极度悲伤的神色,仿佛嫣嫣真对他做了无法弥补的错事。嫣嫣彻底无话可说了。 这人真不是一般的不要脸啊…… 第13章 悦来酒楼,可称得上是京城最著名的一家,已有几十年历史。 这时已将近午时,店里十分热闹,下边的大堂几乎坐满了人,店伙计在上下两层楼来往穿梭。 店伙计将傅子彦等三人引到酒楼二层靠栏杆的雅座,并为他们端了茶酒,摆上精致的小点心。 一楼戏台上铺着红氍毹,上面摆着一桌案,说书先生年纪估摸三十多四十岁左右,双目有神,精神奕奕,他已经准备开讲了。 欧阳楚见如此多人,不禁感叹地:“果真是十分热闹啊。” 傅子彦倒没怎么注意楼下,比起听书,傅子彦对这里的桃花酿更是感兴趣,倒了一杯桃花酿,傅子彦浅尝了口,顿觉清香弥漫在唇舌间,长眉舒扬,赞叹道:“酒不错。” 醒木一拍,全场听众鼓掌纷纷,吆喝不断,将气氛炒得十分火热。 说书先生悠悠开口: “在座的各位听官,今日要讲的,乃是这京城之中赫赫有名的一个人,你们猜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 众人应声,欧阳楚喜凑热闹,将头探出栏杆,抻着脖子嚷道:“不要卖关子。” 说书先生清清嗓子,扬声道:“这人就是那风流王爷,傅子彦。” 傅子彦此时正端着茶杯优雅呷茶,听到自己的名蓦地一愣,而后眉一蹙,神色不复悠闲。 放下茶杯,傅子彦扫了欧阳楚,阮昊天两人一眼,他怀疑自己是被这两人合伙戏耍了。 然此刻,欧阳楚和阮昊天脸上也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欧阳楚更是目瞪口呆,两人脸上的惊讶并不像在作假。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无语。 “今日,我要给各位讲的是就是这位风流王爷与他那些情人们之间的爱恨情仇。”说书先生继续道。 傅子彦脸色一僵。 “噗~”一声,欧阳楚忍不住大笑起来,傅子彦警告似地睇了眼欧阳楚,欧阳楚连忙停止大笑,改成了憋笑。 傅子彦还是要面子的,这会儿他并不想引起众人注意,以袖遮脸,凤眸略微不满地看着阮昊天,“昊天,你莫不是在故意在整我?” 阮昊天感到十分无辜,“我也没料到是这般情况啊。” 子彦,你也别怪昊天啊,谁叫你魅力大呢。欧阳楚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既要讲这位王爷呢,首先还要讲到他那位曾任骠骑大将军的爹,他这位爹啊,虽是驰骋疆场,震慑四方的大英雄,却也是一痴情种,据说这将军爱上了一蛮夷女子,结果那女子却辜负了他,和别的男人私了奔,从此啊,大将军一蹶不振……” “哎哎,话说这将军不是因为被上边剥夺了兵权,封了个毫无实权的空囊郡王爷才导致一蹶不振的么……”一听客道。 “哎呀,你只管听就行了,真不真实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再说这正史哪有这些野史有意思?”另一听客回答他。 前面的听客点了点头,“说得有理。” 傅子彦脸色阴沉下来,“简直胡说八道。” “不过,子彦,连我都没听说过你爹和一蛮夷女子的事,这说书先生从哪知道的这么多八卦?”欧阳楚一脸好奇道。 傅子彦阴阴地睇了他一眼。 欧阳楚顿时住嘴,嘿嘿笑道:“我就随便听听,也没当真。”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到别的地方去寻乐子吧。”说到底,自己是罪魁祸首,为了弥补过错,阮昊天忙道。 “你还好意思说话,还不是你提议来的。”欧阳楚道。 两人只好陪着笑脸与脸色难看的傅子彦下了楼,然刚下到一楼,却被一眼尖的姑娘看见。 “啊呀,是王爷!王爷竟然来听书了!” 众女一听此言,视线齐刷刷朝傅子彦等人射来,傅子彦等三人猛地滞在原地。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随即尖叫声如同 仿佛骤降的暴雨。那群女人心有灵犀般一同大喊大叫,只见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她们神色激动,仿佛捡了百万黄金,随即像一窝蜂似地纷纷上前围堵。 “他娘的,跑啊!” 欧阳楚被这种激烈的场面吓了一跳,不由骂了句粗口。 最后,三人穿街绕巷,经过一番重重险阻,终于逃出生天。 躲在槐树荫底下,三人中皆已狼狈不已,欧阳楚背靠树身,气喘吁吁道: “哎,子彦,打……打个商量,我说你……你下次出来可不可以带个面纱什么的,遮挡一下你那张招蜂引蝶的脸。” 傅子彦正慢条斯理地整理衣冠,闻言又阴阴睇了他一眼。 欧阳楚嘿嘿一笑,“好啦,当我没说。” “其实我也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办法呢。”阮昊天忽然一本正经地道。 傅子彦:“……” * 午休时,嫣嫣在膳厅没见到翠云身影,问与翠云要好的一丫鬟,她却说一直没看见翠云过来。 会不会是身子不舒服?嫣嫣有些担心,饭也不及吃,便走回了住处。 刚进院子,见翠云正在与一男子正在聊天。 翠云正对着嫣嫣,只见她双眉紧蹙,神情严肃,不知那男子与她说了什么,翠云点点头,随即坠下几滴泪来。 嫣嫣以为翠云是受了欺负,正要赶上前去帮忙,那男人却转过了身子,朝嫣嫣这边走来。 那男人只是淡暼了嫣嫣一眼,便与她擦肩而过了。 嫣嫣微蹙了眉,快步走到翠云身旁,担心地问:“翠云,你怎么了?是不是方才那人欺负你了?” 翠云忙擦去眼泪,解释道:“不是的,他是我兄长。” “啊……”原是她误会了,嫣嫣不禁感到抱歉。又问:“是发生什么事了?” 翠云点点头,叹了口气。“我哥哥说我母亲病重,十分想我,让我回去一趟。” “如此,你快些回去吧,别让您母亲在家悬望。” “嗯,我这就去告假,对了,房间里放着要送去老太妃那的衣服,就劳烦你帮我去送一下吧。”翠云与安晴院的王嬷嬷关系还不错,让嫣嫣帮她送衣服应该没什么大碍。 “好,我会帮你送去的。” “那我去了。” 嫣嫣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太伤心,没准你母亲见了你一高兴,便不药而愈了。” “多谢你的吉言。” 翠云说完便转身匆忙离去了,嫣嫣回到屋中,在翠云床上看到要送去老太妃那的衣服,拿起走出了房门。 嫣嫣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折叠好的衣服,来到安晴院,恰巧看到王嬷嬷自里面出来。 看到眼前陌生的面孔,王嬷嬷感到疑惑。“不该是翠云送衣服过来么?” 嫣嫣怕误了翠云的事,忙将衣服递过去,随即低眉顺眼,一副安分乖巧模样,道:“嬷嬷,翠云今日告假,奴婢替她送衣服来。” 王嬷嬷看了她一眼,随后摇了摇头,语气似乎有些不满,“翠云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懒怠了。” 嫣嫣一听有些急切,怕她会责罚翠云,忙替她解释道: “回禀嬷嬷,只因翠云家中母亲病重,她才告假的。” 王嬷嬷微微一笑,觉得这小姑娘挺实在,长得倒是挺白白净净的,眼神也很淳朴,看着令人舒服,王嬷嬷对嫣嫣不由心生一丝好感,心中升起一个念头。 只是她却故意作难道:“就算家中母亲病重,她也该先将衣服送过来,再去告假。” 嫣嫣闻言急得不行。“嬷嬷,翠云她也是太担心母亲的身体了,才会如此急切地想要回家,而且,这事奴婢也有错,是奴婢自作主张要替翠云送衣服过来的,嬷嬷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王嬷嬷不由乐了,没有再难为她,露出一抹慈祥笑容,“行了,你真以为我要与翠云过不去?” 难道不是么?嫣嫣愣了愣。 “对了,你是何时入府的?我以前怎么不曾见过你……”王嬷嬷越看她越喜欢。 嫣嫣忙回答道:“回禀嬷嬷,奴婢入府不到一月,又是一粗使丫鬟,哪能有机会见到嬷嬷,平日里奴婢常听闻翠云说,嬷嬷您待下人和善,又管理有方,实令人可敬,此次托了翠云的福,能见到嬷嬷一面,奴婢十分荣幸。” 王嬷嬷心中好笑,这小丫头拐着弯儿的在替翠云说话呢,看来还是担心她对怪罪翠云。 “好一张巧嘴。”王嬷嬷道。 嫣嫣脸红,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不敢再随意答话。 “是何人荐你入府的?”王嬷嬷又问道。 “是……是王爷。”嫣嫣道。 王嬷嬷脸色微变,她从来没听说过王爷会亲自招一丫鬟进府当差,“你和王爷是什么关系?” 直觉王嬷嬷态度冷了些,嫣嫣有些紧张,这……总不能将她和傅子彦的纠葛全部说出来吧,这涉及到她的清白,不行,太丢脸了。想着王嬷嬷只是随口一问,应该不会找傅子彦询问全部事情,便道:“回嬷嬷,我和王爷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我弄丢了王爷的玉佩,王爷要我入府干活还债。” 王嬷嬷神色和缓,心头却有些疑惑,王爷平日里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怎么就为了一块玉佩让一姑娘家进王府干活抵债,这么想着,却对嫣嫣产生了一丝怜悯,“你叫什么名字?” 嫣嫣捏了把汗,拽紧了衣袖,见她没有追根究底才送了口气,“奴婢叫嫣嫣。” 王嬷嬷点了点头:“名字倒是好听,你跟我进屋一趟,见见老太君吧。”自春雯走后,老太君屋里就缺了丫头,怪冷清的,老太君就想着往屋里再添一位丫头,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人选,王嬷嬷想让老太君见见嫣嫣。 嫣嫣不知道王嬷嬷为什么要让她见老太君,她也不敢问,安安静静地跟了进去。 等到出来时,她有些稀里糊涂,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老太君的侍女。 “老太君对你很是满意。”王嬷嬷一边走下台阶,一边言笑晏晏道。 “可是王爷那里……”嫣嫣神色有些不安,她怕傅子彦会发怒。方才在屋里,她一直表现得很乖顺,老太君问她什么话她就答什么话,王嬷嬷要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因为嫣嫣有些怕老太君,她虽然看起来很慈祥,但是又有种雍容华贵的气派,让人心生压力,所以她内心想提出自己的想法,却又不敢,只能出来后,才和王嬷嬷说,她对王嬷嬷有股莫名地亲切感。 “你不用担心王爷那边,等他回来,老太君会亲自和他说吧,今日你就收拾行李搬来安晴院吧。” 王嬷嬷想,对傅子彦而言,嫣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丫鬟,他应该不会在意,而且把嫣嫣给老太君,还能哄得老太君开心,何乐不为呢。 嫣嫣无奈点头,却心事重重,她明明是想早点离开王府的,这么一来,她更没法离开了吧,哎。 第14章 红蕖,绿萼两人倚在房门口,直勾勾地盯着嫣嫣收拾东西。 感觉背后灼热的视线,嫣嫣只当做不知道。 “某些人手段实在是高明,也不是上辈子是不是狐狸变的,这么会蛊惑人心,这不,野鸡终于让她变成了凤凰。” 绿萼扬声道,语气有些捻酸。 嫣嫣手上动作一滞,有些生气,本想想反驳她们,但想想还是忍耐下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继续收拾东西。 见嫣嫣不反驳,红蕖也来劲了,阴阳怪气道:“绿萼,你说错了,什么凤凰?是野鸡飞上枝头变成了麻雀,哎,位置高是高了点,却还是一路货色的。你别把人家抬太高了,小心掉下来砸你脚啊。” 绿萼捂嘴笑道:“红蕖,你这形容太贴切了。” 麻雀怎么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嫣嫣心里嘀咕道,只是还是懒得与她们计较。 不料翠云回来恰好听到这番话。 “你们阴阳怪气地在说这什么,你们都无事可做了么?”翠云斥责她们道。 红蕖,绿萼闻言对视上,不由翻了个白眼,也不好再说什么,两人推推搡搡地往外走。 只听红蕖小声嘀咕:“哪儿都有她的事,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左右和我们一样,都是奴婢罢了。” “你可别说了,你没看人家现在忙着讨好老太君的侍女么?故意要把我们赶走么?我们还是快快干活去吧,我们可不像某些人背后有靠山,不干活也无人追究,走吧,走吧。”绿萼道。 翠云无视她们的话,回过面对嫣嫣。 “嫣嫣,她们在说什么呢?什么老太君的侍女?”翠云感到不解。 嫣嫣有些郁闷道:“翠云,王嬷嬷要我去侍候老太君。” 翠云十分惊讶:“这怎么回事?” 嫣嫣摇了摇头,无奈道:“我只是帮你去送衣服,也不知道老太君怎么就让我留在安晴院服侍她了。” 这对府中的绝大多数丫鬟来说,这绝对是天下掉馅饼的好差事,只不过嫣嫣根本不想留在王府,所以并不觉得这是好差事。 “是……是么?”翠云神色突然变得有点古怪,最后还是笑了笑,安慰嫣嫣道:“能当老太君的侍女很好啊,有的人想当都当不了呢。” “真的是这样吗?”嫣嫣小声叹气,嫣嫣根本没侍候过人,怕侍候不来老太君,她想和翠云抱怨,可是想到她正担心她母亲的病,就不说出来给她添堵了,“翠云,你告好假了么?” “嗯,我现在收拾一些东西便回去。” 翠云道,正要再说点什么,门外传来人声。 “嫣嫣,收拾好了,就随我走吧。” 一丫鬟走进来,道。 “好了。”嫣嫣拿起包袱,对翠云道:“翠云,那我走了,待你回来,我再来找你。” “嗯,去了安晴院凡事注意点。” “好。”嫣嫣说完便跟着那丫鬟走了,刚走出门外,忽被翠云叫住。 嫣嫣回头,“翠云,还有事么?” 翠云犹豫了下,却微笑道:“没事了,你去吧。” “那我走了。”嫣嫣转身离去。 翠云则若有所思地望着嫣嫣离去的背影。 “嫣嫣,这就是你的新住处了,以后你一人住这里,不必再和人挤一屋了。” 小丫鬟笑嘻嘻地望着嫣嫣。 这小丫鬟名叫珠儿,长相有些稚嫩,看起来大概是十四五岁的年纪。 初到王府时,也是她带领着嫣嫣去她的住处的,不过之后就没在见过了,没想到她还记得她的名字。 听到珠儿说的话,嫣嫣诧异不已。 “珠儿,你是说这整个小院就我一人住吗?” 那叫珠儿的丫鬟道:“是的,这是春雯原先住过的,她被赶走后就没人住了。你先好好休息,我要去做事了。” “嗯。”梅笑点点头,微笑道。 珠儿离去后,嫣嫣开始打量这小院,小院不是很大,几树芭蕉,几丛翠竹,一方凉亭,一条白石子路,虽然是简朴,却也雅致。 嫣嫣很喜欢这小院子。推开屋门,将包袱放下,打量了眼房间,屋子不大,却简洁干净,推开后窗,发现窗外种了一棵桃花,嫣嫣惊喜不已。 桃树上此时开满了花,嫣嫣伸手出窗外,接住被风缓缓拂落的一片花瓣,随后深吸了口花香,不由浮起笑靥。 一礼拜后。 安晴院。 沈柔君与老太妃正坐在榻上对弈消遣,王嬷嬷和嫣嫣侍立两旁观局。 沈柔君柳眉微蹙,沉吟一会儿,便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老太妃看了看棋局颇觉不妙,刚要下一棋,却被旁边的王嬷嬷微咳一声阻止。 沈柔君看在眼里,却佯装不知。 老太妃接收到王嬷嬷的示意,将棋改了方向,落下。 沈柔君故作愁容,道:“外祖母,你堵得我好惨,罢了,我下这吧。”执起一棋落下。 老太妃眉眼堆笑。“君儿,你当真要下这?” “落棋无悔。” “那你可真要全军覆没了。”老太妃落下一棋子,喜道:“你输了。” “君儿输得十分心服。”沈柔君笑道。 老太妃好不容易赢了一局,实在乐得不行,本想再下,只是却耐不住疲劳。推开了棋盘,“且休息一会吧,我有些疲惫了。” “君儿帮您揉揉肩膀吧。” “嗯,也好。嫣嫣,过来将棋盘收吧。” 嫣嫣忙上去收拾棋盘,沈柔君一边替老太妃揉肩膀,一边看了嫣嫣一眼。 “这侍女好是面生,可是新来的么?” 老太妃闭眼假寐。“嗯,替了春雯那丫头,春雯那丫头不安分的很,如今这丫头倒是乖巧些,人也朴实。” 嫣嫣侍立一旁依旧低眉顺眼。 沈柔君只是笑了笑,并不表示什么,嫣嫣将棋盘收好,又去泡了新茶,给替老太妃和沈柔君倒上。 老太妃接过嫣嫣递来的茶,呷了小口,突然开口问沈柔君:“对了,你表哥近些天是不是又不曾回府?” 嫣嫣闻言愣了下。 沈柔君低着头,似有些害羞,小声地:“表哥的事情君儿哪能得知?” 老太妃摇了摇头,怒其不争道:“不是我说你,你表哥的事你也上点心,外面的世界花红柳绿的,他又自诩放浪不羁的,你不上点心,他很容易就被花迷了眼,倒时可有得你哭。” “说到底,君儿不过是他的表妹,也不敢多说什么,以免有僭越之嫌,惹人嚼舌根子。” 老太妃叹了口气,“你难道还不懂我的心意么?” “君儿知道外祖母疼君儿,只是……只是……”说着泫然欲泣,锦儿见状连忙递上手帕。 “罢了,我倒懂你的苦楚,你这性子也忒柔弱,像极了你母亲,此事还是得我来想办法……”老太妃沉吟道。 * * * 傅子彦歪靠在斑竹榻上,听秋娘弹曲儿。 曲罢,傅子彦笑着将她唤至榻前,“秋娘。你的琴技越发好了。” 秋娘闻言,眸中闪过一抹莫名的哀怨,“常常弹这首曲子,自然孰能生巧。” 傅子彦脸色微变。 秋娘见状,忙转移了话题。“王爷,您这些天怎么都留在妾身这,不去寻你的其他相好吗?”秋娘微微贴近他。 傅子彦嘴角微微一勾,挑眉微笑道: “怎么?秋娘你嫌弃我了吗?” 他语气温柔,如同情人间的打趣。 秋娘不由深情款款地凝望着他,吴侬软语道: “妾身哪敢,而且妾身巴不得日日能看见王爷呢,只是王爷一向不曾在这待过那么久,妾身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怎么办?我在别处被人嫌弃了呢,只好在你这寻求安慰了。” 他不正经的话语令得秋娘黛眉一蹙,她看向他的脸,观察他的神色。 看似温柔,实则冷漠,这是他给她的感觉。不论对着任何女子,他似乎都是这般神色。 她从来就不是特别的。 若不保持绝对的理智,会很容易被他刻意做出的深情蛊惑。 “竟会有人嫌弃王爷吗?”秋娘温婉笑道。 察觉她的疏离,傅子彦也无甚所谓,仍是不正经的语调,“人家毕竟是千金小姐,矜持些也无妨。只是太过于矜持,便令人伤心了。” 令人伤心?他会伤心?他的神色如此悠闲…… “王爷,你竟连未出阁的女子也要去招惹吗?”秋娘突然皱眉道。 傅子彦微笑,“难道秋娘你现在才了解我么?” 秋娘心中忽然产生一股绝望,她敛容正色道:“正是因为了解你,才知道你根本不会伤心,你想要的女子哪有你得不到的呢?更别说一个不知世事的闺阁小姐了。” 傅子彦突然一改轻浮态,正色道: “你吃醋了啊,是我错了,我不该在你的面前谈起别的女子。” 秋娘难过地别开脸,眼眶微红。 “王爷,你有真正的爱过一个人吗?有没有为一个人真正伤过心?” 傅子彦闻言脸色一变,默不作声起来。 秋娘见状心更加疼痛。“妾身知道的,你根本不喜欢妾身,你之所以待妾身与别人不同,不过是因为那首曲子的缘故罢了。”秋娘终于忍不住说出心中的话。因为不喜欢,所以他从来没有碰过她。 “你多想了。”傅子彦态度骤冷。 真是令人伤心啊……秋娘苦笑道:“不是妾身多想,是王爷不愿去多想,王爷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时,脸上浮起无法掩饰的震惊,从那开始,妾身便知道了这首曲子对王爷的意义,之后,王爷总是若有似无的透过妾身去追忆些什么,这些妾身都知道……” “别说了……”傅子彦突然打断她,凤眸凝了寒意,傅子彦并不想冲她发怒,只是禁不住心中些许烦躁。 气氛冷凝下来。两人皆沉默不语,此时,青风走了进来。 “爷……” “何事?”傅子彦看向他。 青风看了秋娘一眼,秋娘不愿他看到她此刻的神态,便低下了头。 “老太君身体抱恙,请爷回去。” “知道了,你出去吧。” 青风转身退下。 “王爷,既然老太君身体抱恙,您还是快回去看看吧。”秋娘堵气道。 “既然如此,我改日再来。”傅子彦也不怎么安慰她,说完便毫不留恋地离去了。 秋娘望着他显得冷漠无情的背影,不由流下了眼泪…… 第15章 傅子彦回到王府,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便匆匆赶来了安晴院,还没进屋,便见一抹人影匆匆闪进去了,看衣服应该是王嬷嬷。 傅子彦进到老太君的卧室,王嬷嬷正站在床边替她整理被子。 傅子彦温声道:“祖母…我回来了。” 面里而睡的老太君缓缓转过脸,傅子彦蓦然一惊,她那雍容华贵的脸上究竟涂抹了几层粉? 傅子彦心中了然,不由暗叹一声。 “我的乖孙儿,你总算回来了……你要再不回来,祖母怕是……怕是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了。”老太君说着不禁剧烈咳嗽起来。 有如此夸张么?傅子彦无奈走上前,挨着老太君而坐,劝慰道:“祖母,您这是说哪里话,您身子骨还硬朗得很,肯定能长命百岁,您就别杞人忧天了。” “哎……”老太君作势哀叹了口气,“我并不渴望活到一百岁,能活到抱上曾孙那会儿也就已然知足了,只可惜啊……怕是等不到那时了,祖母的命可真是苦啊。” 傅子彦故作不知她话里有话,“祖母,您放心,我肯定会寻求天底下最好的补方给您补身子,您绝对能活到那时候的。” 又跟她来听不懂那套,老太君气得忘了装病之事,腾地坐起身,王嬷嬷忙假装咳嗽提醒她,老太君这才意识到,正要继续伪装,却看到傅子彦要笑不笑的模样。 老太君本来也不期待能骗过傅子彦,见他识破了她,索性不再装下去,直言道: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不懂?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成家立业?若不是你爹多年来不理俗事,祖母我也不愿逼迫于你,你年纪也不小了,整日在外寻那些花花草草也不成个样子。” 傅子彦笑道:“祖母,我还未有合适人选,等遇到了合适的再成家也不迟。” 老太君不满他的推脱理由。“什么未有合适的人选,你表妹不就挺好的么?柔君那孩子不错,不仅擅长琴棋书画,且性格温婉柔顺,模样又佳,和你十分般配。” “我只当她是表妹,并无别的想法,此事祖母以后莫要再提了。”傅子彦皱眉道。 谁料这时沈柔君正好来给老太君请安,还没踏进房门的她听到傅子彦那番话语,脸色猛地刷白,眼眶渐红。 锦儿见状,担心地唤道:“小姐……” 沈柔君连忙示意她别说话,低声道:“我们走吧……”说着转身离去,然走到一半,心中不胜难堪与难过,她摇摇欲坠地扶住门槛,脸上泪如泉涌…… 屋中。 老太君见傅子彦语气强硬,十分拿他无奈,她虽然心疼沈柔君,却也不能强迫傅子彦,“你存心要气死我,柔君样样皆好,怎么就不入你眼了,你难道还想着当年的那野丫头不成?!” 傅子彦听到‘野丫头’三字,面容骤冷,只觉这词甚是刺耳,仿佛心中的伤痛被人揭开来看,顾不得对长辈的礼节,他蓦然起身,“祖母,我看你精神似乎也好多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告退了,祖母好好歇息。” 傅子彦说完急忙起身离去,留下一脸不可思议的老太君,老太君看了王嬷嬷一眼,有些不愿相信地问:“我果然猜对了?” 王嬷嬷心中也是诧然,却安慰老太君道:“事情都过去快十年了,王爷他应该早就淡忘此事了吧……” 老太君眸中突然变得犀利,“不,那女人有这个本事,她会巫术,最会蛊惑男人,她蛊惑了我的儿子,她的女儿肯定也遗传了她母亲的巫术……那野丫头蛊惑了我的孙儿啊……” 王嬷嬷看到老太君竟这般魔怔,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唯有心中叹息不已。 * 嫣嫣刚迈进安晴院的门,便与出来的傅子彦迎面撞上,嫣嫣托盘里的汤水全撞洒在了他的衣袍上。 糟糕!嫣嫣惊愕的抬起头,看到一脸阴云密布,眸中翻涌着怒气的傅子彦,嫣嫣如遭雷殛,双手一颤,手上的东西掉落在地,发出砰的巨响,吓得嫣嫣醒过神来。 “对不起!你没烫到吧?”嫣嫣慌乱无措地伸手想要帮他擦干净衣服上的污渍,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扣住了手腕。 嫣嫣视线移向那只修长的手,整个人都僵硬了。 傅子彦扫了眼袍上的污渍,眉峰紧蹙,嫌恶的甩开了她的手。 “给我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傅子彦语气透着阴沉,很显然在压抑着怒火。 嫣嫣听他这番话,知晓老太君还没有将她的事告诉他,不由得更加慌张,她低着头,手不自觉地缠着衣袖,有些怯怯道:“我……我现在是老太君的侍女。” “老太君的侍女?”傅子彦有些诧异地皱眉道,随即脸色彻底沉下来。 “嗯。”嫣嫣将头埋得更低了,怕看到他震怒的脸。 傅子彦身量修长,足足比嫣嫣高一个头不止,她将头埋得低低的,傅子彦只能看到她的发顶,她发髻上戴了只蝴蝶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在发抖的缘故,那只蝴蝶也跟着轻轻颤动着,栩栩如生,可怜见的。 傅子彦本来还有怒火,此刻却莫名地生不起气来了,只冷声道:“谁让你服侍她的?” “老太君自己。”嫣嫣小心翼翼地说,不禁抬眸偷看了眼,看见傅子彦一直盯着她看,脸一热,又低下了头。 傅子彦打量了她半晌,忽然嘴角勾起,倒不见发怒,只是嘲讽道: “看不出来,你挺有手段。我才不在府中半个月,你就摇身变成了老太君的贴身侍女,真是小觑你了。” 嫣嫣可不认为他是在称赞她,便没敢回话。 “不过你这笨手笨脚的模样,能伺候得了人?” 傅子彦讥讽地笑了下,而后凤眸扫到衣服上的污渍,眉又皱了起来,也不等嫣嫣答话,便拂袖而去了…… 嫣嫣愣在原地,他竟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冷嘲热讽她一番就走了?嫣嫣不禁感到诧异。 第16章 嫣嫣坐在矮凳上,呆呆地望着灶炉里的火,整个人就好似没魂魄的泥塑人儿一般。 火势变小,嫣嫣下意识地捡起几根柴火往灶膛内添加,柴火噼啪地吐着火舌,热浪袭来,嫣嫣吓了一跳,魂儿也回归体内。 嫣嫣叹了口气。今日之事王嬷嬷并没有过分的责备于她,只是叫她再重新熬一份药膳。 她脑子很乱,从与傅子彦见面,被他一凡冷嘲热讽后,有那么一瞬间,嫣嫣觉得她所有的在灾难都是傅子彦给她带来的,所以她内心对他有怨怼, 但细细一想,其实这挺没道理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出在自己,她就不应该来京城的。 她的身后响起细微的响动,不过嫣嫣没有注意到。 傅子彦已换了身常服,身上洁净干爽,心情便没方才那般糟糕了,他斜倚在门口,指腹停留在秀美的唇间,一双狭长深邃的凤眸正打量着厨房里烧火的女子,隐隐在算计着什么。 瓦煲里的药膳煮开了,咕噜咕噜冒出泡来,嫣嫣忙站起来去掀锅盖。 “哎呀!”嫣嫣惊呼,指间传来火辣的痛感,顾不得疼痛,嫣嫣急得一团,赶忙找帕子,却不知帕子一旁上。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嫣嫣听到动静一怔,回头,看到倚在门口一脸幸灾乐祸的傅子彦。 他来这做甚?莫非来报刚刚之仇的?嫣嫣惊讶,她僵了片刻,还是转回了头,然后看到一旁的帕子。 嫣嫣连忙将它覆在煲盖上边,掀开盖,用木勺搅了搅,继续将煲盖盖上,动作娴熟流畅,然而那微微颤抖的木勺却毫不留情地出卖了她,揭露着她并不如表面那般淡定从容。 弄完后,嫣嫣暗吸一口气,她真的不想面对傅子彦,但是又不得硬着头皮转过身,向傅子彦福了福身。 “王爷。”嫣嫣脸上勉强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傅子彦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被人盯着是一件令人很尴尬又很不愉快的事情,尤其对象还是傅子彦,嫣嫣渐渐地觉得呼吸不畅,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了。 嫣嫣略一犹豫,匆匆地走向门口,在靠近他时,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声如蚊蝇:“我……我想去拿点东西,王爷您可否让一让……” 傅子彦脚步一移,横手在门槛上,拦住了她往前迈的脚步,俯首靠近她,低声道:“我就是不让,你待怎样?” 嫣嫣反射性地向后躲,抬眸瞥见他凤眸中的认真专注之色,心咯噔狂跳了下,立刻低下了头。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傅子彦可不愿意再对着她头顶说话,一只手伸了过去捏紧她的下巴,逼着她抬起来,“好好抬着头,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 那双突然变得冷森森的黑眸直射进嫣嫣的心中,嫣嫣惧怕,却仍硬着头皮固执的直视着它,磕磕巴巴道:“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傅子彦放开了她,捏过她下巴的两指在她肩膀的衣服上蹭了蹭,似乎很嫌弃她的模样。 嫣嫣僵着身子,一动没敢动。 傅子彦收回手,双手交叉胸前,斜靠门上,冷哼:“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嫣嫣忍不住皱眉,双眸露出困兽般焦灼的神色,“我笨,是真不懂王爷您什么意思,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你才知道你笨啊。” 傅子彦轻笑出声,忽然伸手,食指曲起抵于唇间。 嫣嫣注意力不由就转到他那秀美莹润的唇上,脑海中隐隐记起那夜醉酒后模糊的片段,脑子轰隆一声炸了。 她那晚好……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嫣嫣瞬间涨红了脸,连耳根也没有幸免。 她皮肤白皙,脸红一眼就看得出来。 “你脸红什么?”傅子彦古怪地看着她, 嫣嫣脸更加发烫,坚决不承认自己脸红是因为他的缘故,她目光游移不定,根本不敢对视他的眼睛。 “回王爷,我脸红是因为……是因为这厨房实在是太闷热了,您看,这厨房又热又脏的,您身份尊贵,这儿实在不合适您,待会儿怕脏了您的衣服,您还是快快离开吧……” 她面红耳赤,慌乱无措的模样令傅子彦莫名地起了逗弄之心,傅子彦长眉高挑,凑近她的耳旁,像是对情人一般,温柔地说:“这么关心我啊……” 嫣嫣很反感他这种轻浮,连忙反驳道:“我才没有关心你。”话一出口,又莫名觉得像是在打情骂俏,于是又正色道:“王爷,请您自重一些。” 瞧她这不容侵犯的贞操脸,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贞洁烈妇?好女子可不像她会强吻男人。傅子彦忽地嗤笑一声,“是你该自重吧。” 他此言一出,嫣嫣立刻想到了那晚醉酒之事,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我又没做什么。” 她脸上心虚的神色没有逃过傅子彦的眼底,傅子彦目光微凝,心里隐隐约约捕捉到点什么,他忽然起身,慢悠悠地关上门,随即将门上了闩。 嫣嫣看到他的举动都是慌了,“王爷您要做什么,我要去服侍老太妃了。” 傅子彦没理会她,回身面对她,目光冷凝:“那晚之事你没忘吧?” 嫣嫣脑子一炸,心中又心虚又慌乱。“不懂王爷在说什么,我要出去了。” 嫣嫣趁傅子彦不备,猛地推开他,颤抖着双手要去拉开门闩,“砰”的一声,一只手出现在她的面前,随即压迫的气息自身后传来。 身后人的手臂将她牢牢锁住,胸膛向她贴近,一股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际,“难道你不是对我有意思?故意借酒装疯,行非礼之事?” “你胡说,我才没有强……”嫣嫣猛地捂住嘴唇。 “果然记得啊……”傅子彦声音沉了几分,透着不悦。 他讥讽不满的语气令嫣嫣羞愤不已,都怪他,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逼迫她喝酒,她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来。 傅子彦阴沉着目光,冷冷道:“是不是喜欢我那样对你?”说不清楚为什么突然间异常的暴躁,想撕裂什么,来不及思考,手已然探往她腰间,付诸了行动。 嫣嫣一阵惊呼,只觉腰际一松,腰带已经飘落坠地。 “你……”嫣嫣还未完全反应过来,脸一疼,竟是被他扳了过去,带着作弄之意的吻落到她的唇。 嫣嫣彻底懵了,一时竟忘了将人推开。 傅子彦感受不到她的抗拒,长眉在阴影处微微蹙起,在她的唇上轻咬了一下,正要深吻,嫣嫣却后知后觉过来,使劲力气推开他,随即猛地煽了他一巴掌。 嫣嫣拼命地擦嘴巴,试图抹去他遗留在他唇上的气息。 看到她这一举动,傅子彦脸色黑了。 没用。嫣嫣放下手,眸中渐浮起水雾,在一刹那间凝结成泪珠,滚滚落下。 “你太过分了!”嫣嫣捂好衣服,捡起被他扔落在地上的腰带,气愤地跑出了厨房。 傅子彦捂着火辣辣地半边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不禁紧皱眉头……他这是又被打了? ※※※※※※※※※※※※※※※※※※※※ 改了版文案,发现和文名不符了,我又要改名了,头疼中…… 第17章 傅子彦步出厨房,俊美无俦的脸一直阴云密布,看起来心情很差。 因为亲一个女人而被她打,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在傅子彦的身上,从来都是女人上赶着他的。 而且那个该死的女子可不止打过他一次,上次算她是醉酒没意识,可这次却是认真的。真是粗鲁之极,到底是不是女的,每次都打得那么狠。 左边脸仍旧有些许疼,这让傅子彦颇有点难堪。 想到她流着眼泪骂他的模样,傅子彦凤眸凝寒,他确认了她不是在欲擒故纵,她的眼神告诉他,她讨厌他。 想到此处,傅子彦心中浮起一丝莫名的烦躁。 “爷。” 青风恭立在门外,见傅子彦一直长身立于门口,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只好出声唤道。 傅子彦不曾注意青风站在那,被他突如其来的出声惊了下,他看向青风,略蹙眉头。 青风见状忙回了一句:“爷,属下才来的,属下什么都没看见。” 傅子彦凤眸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我有问你话么?” “……”青风刚毅的脸似乎有点微红,连忙低头道歉:“是,属下错了。” 傅子彦俊脸更加难看,“你何错之有?” “属下……青风汗流浃背。 罢了,何必纠缠于此等小事上,傅子彦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那竟敢又一次煽他巴掌的死丫头给气到了,才会想把气撒到青风身上。 “找我何事?”傅子彦烦躁道。 青风见傅子彦不再为难自己,心里登时松了口气,“回爷,欧阳公子派人来说,他近日新购得一宝石屏风,乃世间罕有之珍物,想邀请爷于礼拜日去他府中赏玩。” “知道了。”傅子彦淡应一声,正要离去,却连青风神色犹豫道:“爷……” 傅子彦微回侧头看他,“还有何事?” 青风鼓起勇气问了句:“这阮姑娘如今是老太君的侍女了,爷还打算继续……” 青风见他神色不愉,立刻住嘴了。 一提起这事,傅子彦心情又不好了。凤眸微微眯起,里面暗藏厉色。“这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青风略显心虚地低了视线。 傅子彦盯了他半晌,忽然敛去眸中令人胆颤的寒色,脸上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那抹笑容却更令青风汗毛直竖。 然而傅子彦却突然跟无事人似的,继续走路了。 “呼……”正当青风缓缓松了口气之时。 前面的人又说话了。 “你觉得我应该放过她么?” 温和亲切的态度,仿佛是在征询青风的意见。让人不由得放下心防,想要道出心中真实的想法。 青风跟上他。“属下觉得,既然玉佩已经……” 傅子彦闻言淡扫了他一眼,青风立即改口道:“属下是说,这段时间阮姑娘也吃到苦头了,想必以后她再也不敢冒犯您。阮姑娘她其实挺可怜的,本是一良家姑娘,却被人拐骗沦落风尘险些失身。遇到了爷,大概也是她的幸运,至少爷将她从青楼这火坑之中拯救了出来,不如爷便顺水推舟将她留在府中,好令她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吧,反正她在这京城之中也无家可归了。” “你怎就知她无家可归?”傅子彦语气悠悠,如同闲话家常。 “属下打听到的。”青风直言不讳。 傅子彦忽地停下脚步,高深莫测地且了他一眼,从容浅笑道:“打听过?向谁打听?” 明明是温和的态度,却莫名让青风感到了一丝压力。“回爷,是丫鬟珠儿说的。”青风道,他心中坦荡,没什么可隐瞒的。 傅子彦笑容加深,凤眸微眯,“我看你挺关心她的,喜欢她?” 青风没想到傅子彦会这么问,心头一惊,想到方才在厨房看到嫣嫣衣服凌乱跑出来的那一幕,不由替自己捏了把汗。 “没有没有!属下怎会喜欢她!”青风忙着解释。 傅子彦一脸无所谓的态度,“你若真喜欢也无妨,把她赐给你好了。” 这是在试探他?青风背上冷汗又添了一层。“爷,您别说笑了,属下不喜欢那个类型的。” “当真?”傅子彦微笑,态度和悦。 青风急着解释:“当真!那阮姑娘瘦瘦小小,就跟小孩似的,给属下也下不去手……”没说完猛地顿住,他,好像又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傅子彦闻言瞬间沉下了脸。 青风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到他微红的左脸上,察觉傅子彦脸更加阴沉,青风连忙转移视线,深深地埋下了头。 傅子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 傅子彦踏进所居院落,墨香刚好走出,便迎接了上去,看到傅子彦的脸隐约有五道红痕,颇觉奇怪。 墨香不禁问:“爷,您的脸……” 傅子彦眸光淡淡地扫向墨香,暗含一丝警告。 青风以眼狂示意她。 墨香虽莫名其妙,却也知这其中可能大有文章,于是不敢再问。 傅子彦冷着脸径直回了屋。 青风这才悄悄与墨香耳语了几句,墨香顿时诧异。 心中虽是诧异,然她的面容仍旧淡定。“你莫要匡我玩耍,爷这么有洁癖的人,怎会去厨房那种油腻地方?还做出那样的事来……” 青风说道:“我可没骗你,我觉得咱爷近来眼光似乎差了许多,风流就风流吧,竟连人也不挑了。” “所以爷是因为非礼人家,才被打的?”墨香难以置信。和傅子彦一般,她不大相信会有女子会拒绝他的魅力。 “我都听到了,那巴掌声特别响。”青风感慨道,随即又提醒道:“好了,你进去吧,进去的时候小心点,千万别提及此事了,爷要面子,你向来是知道的。” “明白了。”墨香转身进屋。 进屋时,傅子彦正坐于镜台前,墨香暼了眼镜子中的他,只见他的脸色比方才更冷峻了。 墨香走上前,小心翼翼问道:“爷,可有什么事需要吩咐?” 傅子彦起身回头面对着她。 墨香看见他脸上的红印,忙低下头去不敢看,傅子彦见状更恼。 “去拿一套新衣服过来,我要换!”傅子彦凤眸凝寒。 他不才换完么……“爷,您这是要出门么?” 傅子彦刚往前走了几步,又退至她面前,长眉一蹙,凤眸中带着很明显的不满:“你觉得你爷我这样能出门么?” 墨香忙道:“是奴婢说错话了。” “待会儿换下的衣服你拿去叫人烧掉,免得我看见心烦。”傅子彦扶额,一脸头模样。 “是,奴婢知道了。”墨香刚要走,又被傅子彦唤住。 “算了,你先去叫人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一想到在厨房里的事,傅子彦就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他性喜洁净,甚至有轻微的洁癖,却为了戏弄那个死丫头,去到厨房那种肮脏油腻的地方,还待了这么久。 身上似乎还有一股挥散不去的油烟味,他竟然现在才注意到,真是无法忍受…… * * * 夜。 嫣嫣自安晴院回到自己所居小院。 忙了一天,终于能够睡觉了。回到卧室,刚待关上房门,背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阮小嫣!” 嫣嫣吃了一惊,猛然回头,便看到温如玉一手支着头,悠闲地斜躺在她的床上。 嫣嫣惊问:“你怎么进来的?” 温如玉坐起身,摊了摊手,笑容可掬:“我推门进来的啊,不然飞进来的啊?” 嫣嫣不信,“你哪来的钥匙?” “门没锁啊。” 门没锁?嫣嫣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能随随便便进女子的房间吧,你快出去,快出去。” 把人赶出去才是现在最重要的,要是被人看见他们两人深夜独处一室,她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才刚来呢,就要赶我走?”温如玉十分不乐意。 嫣嫣见他身子仿佛被钉在了床上,执意不肯走,便走过去要将他拽起,温如玉却像泥鳅般敏捷地摆脱她的拉扯,一转眼,改坐椅子上。 “阮小嫣,你还没请我喝杯茶呢,别急着赶我走啊。”拿起桌上的茶壶,自顾自倒起茶来。 嫣嫣气极,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又是夜晚,要是让人知道了,我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温如玉深深望了她一眼,犹豫半晌,安慰她道:“别担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瞧他那般认真的神态,不知道还以为他多么喜欢她呢。然而她与他总共才不过见过三次面,哦,包括今天,四次面。 “我不要你的负责!”对嫣嫣而言,他还只是个陌生人,而这个陌生人总在说些令人极度容易误会的话,这让嫣嫣很是无语。 嫣嫣说着要拉他起身,温如玉一个起身将她抵于桌子上。 明明斯文俊秀如书生,他姿态却吊儿郎当的,“阮小嫣,你欺骗我呢。” 嫣嫣忙推开他,莫名其妙道:“我欺骗你什么了?” “你根本不是喂马的。” 原来是这事。嫣嫣头疼道:“我又没说我是喂马的。” “阮小嫣,你太伤我心了,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你是老太君的侍女?” 他那极度浮夸的难过表情,令得嫣嫣一阵恶寒,“你怎么知道的?” 温如玉指了指自己双眼,“老子我用两只眼睛看到的!” 这人果然无法正常沟通的,“我不管你怎么看见的,此事都与你无半毛钱的关系,你快点离开。” 嫣嫣使劲全身所能使出了力气,把他推出房门。 “阮小嫣,我话还没说完呢……”温如玉回头不情愿道,然事实上他整个人却没使力,只是任由嫣嫣将他推了出去,而且仍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我和你无话可说,你快走……”嫣嫣杏眼圆瞪,气呼呼道。 “砰”地一声,嫣嫣猛地将门关上,把人拒绝在了门外,任温如玉怎么敲门也不开。 门外,温如玉背贴着门,低头,嘴角浮起一抹深深的笑意。 气鼓鼓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第18章 次日清晨,嫣嫣来到安晴院,刚踏进老太君的卧室,惊愕地发现傅子彦竟然也在,想到昨天厨房之事,嫣嫣顿时升起夺门而逃的冲动,好歹还是忍住了。 傅子彦心情似乎很好,与老太君有说有笑的,嫣嫣的出现似乎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甚至看也不曾看她一眼。 嫣嫣垂着头走过去。 傅子彦忽然掩唇打了一哈欠,一副困倦模样,就在嫣嫣经过傅子彦身前之时,被他忽然伸出来的长腿绊了一跤,猛地扑倒在老太君跟前。 “嫣嫣,你这是做甚?”老太君诧异道。 膝盖传来剧痛,嫣嫣脸色一白,那一刹,什么都无法思考了,听闻老太君的话,下意识地接口道:“奴婢是在给您请安。” 老太君不由有些好笑,“不必行如此大礼的,快快起身吧。” 嫣嫣忍痛起身,退到一旁,膝盖依旧火辣辣的,估计已经出血了,视线不禁瞥了傅子彦一眼,傅子彦朝她一挑眉,依旧是熟悉的戏谑。 气死她了,他分明是故意的。嫣嫣怀疑他是在报复昨天那一巴掌,真是幼稚。 恨归恨,他毕竟是主子,她也不能拿他如何,昨天那一巴掌是她冲动了。 “祖母对这侍女可满意?”傅子彦凤眸瞥向嫣嫣,脸上浮起一抹温润柔和的笑容。 嫣嫣可不觉他这笑容是善意的表现,这人喜怒无常,行为乖戾荒唐,令人实在看不透他。 老太君称赞道:“嫣嫣这孩子甚合我意,我倒要感谢你替我寻了个好侍女。” 傅子彦点头微笑,“祖母,您喜欢就好。”随即长身而起,整整衣袍,“祖母,没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老太君点头,随他去了。 嫣嫣盯着傅子彦那抹高大英挺的身影,有些迷惑不解,从老太君的神色来看,她来之前,傅子彦应该没有说她的坏话,她以为他会对老太君说她不好的话,可没想到他寥寥几句就将她的事带过去了。 傅子彦走到门口,忽然脚步一顿,回头睇了眼嫣嫣,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一丝弧度,随即扬长而去。 嫣嫣太阳穴一抽,云里雾里,这人的内心装的到底是什么想法?真是捉摸不透。 兰轩内。百花争艳,烂漫无比。 傅子彦一身常服,长发松挽,以骨簪固定,整个显得很随性慵懒。 这会儿他很悠闲,正给轩内的十余盆兰花浇水。 那十余盆兰花此时已全开,和风微漾,香气袭人。 青风提着一笼子走进,笼子里放着一看上去很像老鹰的禽鸟。 “爷。” 傅子彦暼了眼他手中之物,“那是何物?” 青风答道:“回爷,前些天新罗等国来朝进贡,贡献了无数奇珍异宝,圣上皇恩浩荡,将部分宝物赏赐了下来,我们靖阳王府也获得不少赏赐,其中包括这珍贵稀有的白鹞,这白鹞尤擅追捕猎物。老太君见如今正值春猎,爷又性好游猎,便命属下将这白鹞送来了。”说着将那笼子递上前去。 “祖母倒是十分有心。”傅子彦放下花浇,接过笼子,便将它放于石凳上逗弄起来。 那白鹞对傅子彦的逗弄似乎感到不满,猛地扑腾着翅膀,发出厉声。 傅子彦啧啧赞叹:“果然是稀罕之物,青风,你瞧瞧,这张牙舞爪的姿态像谁?” 青风盯了那只白鹞良久,如实回答:“回爷,属下看来看去,实在不知是像谁。” 傅子彦但笑不语,继续逗弄那只白鹞。“小东西,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燕燕可好?” 青风:“……”燕燕?嫣嫣?青风顿时觉得头顶有无数乌鸦飘过。 白鹞发出不满的叫声。 青风忍不住道了句:“爷,这白鹞生得凶猛强壮,取个如此温顺的名字……会不会不大好?” 傅子彦微笑道:“无妨,我看它挺喜欢这名字的。” 它那是喜欢?它那是抗议! 青风忍不住又道:“爷……这只白鹞是公的。” 傅子彦凤眸微眯,斜睨了他一眼。 在傅子彦的淫贼下,青风立即改了口:“属下仔细想想,这名字起得好。” 不片刻,墨香过来,看到傅子彦在逗弄那只白鹞,嘴里还叫着嫣嫣的名字,不由微愕,视线转向青风,青风只是摇了摇头。 “爷,花月楼秋娘姑娘派人来传话。”墨香道。 “何事?”傅子彦淡淡道,仍旧沉溺于逗弄白鹞中,连抬眸一眼都不曾。 “秋娘姑娘谱了新曲,希望爷有空去听一听。” 傅子彦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墨香的话上,沉思片刻,道:“你就回我近些日子都没空,就不去她那了。” “是。”墨香福身告退。 “等一下。” 然没走几步,墨香又被傅子彦唤回,回身问:“爷,还有何事?” 傅子彦略一沉吟,“待我回一封信,给你拿去吧。” “是。” 傅子彦转头对着白鹞道:“燕燕,你先自己玩耍一会儿。”说着起身离去。 墨香对着傅子彦的背影发愣,青风走到她身旁站定,墨香抬眸看了他一眼,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青风,咱爷是不是在人家那受了什么刺激?” 青风表情淡定,认同地点了点头:“估计是。” 墨香道:“总觉得……有些幼稚?” 青风更加认同,“我也觉得。” “你近来小心点侍候。”墨香担心道。 “你也是。”青风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 “嗯,好。”墨香严肃地点点头。 * 花月楼,后花园。 暖风和煦,枝头上莺歌燕舞,海棠花开得绚烂美好。 秋娘凭栏而坐,凝眸望着那海棠花,黛眉微微颦着。 红豆走过来,见她面带愁容,便道: “姑娘,这海棠花昨天还含苞呢,今天竟全开了,想开是个好兆头,奴婢剪下几朵给姑娘做簪花可好?” 秋娘回过神,朝红豆浅笑下,心不在焉地道了句:“好。” 红豆道,“奴婢去拿剪子。” 红豆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丫鬟到来。 秋娘看见她,妩媚的眸子涌起期待之色,然口中却只是淡淡地问:“王爷怎么说?” “回姑娘,王爷什么都没说,只写了封信让奴婢带会。”说着将手中的信恭敬地递到她手中。 秋娘接过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却又顿住,朝丫鬟道:“你先下去啊。” “是。”丫鬟退下。 秋娘这才急切地拆开书信,才看了一行,脸色开始惨然,再看下去,眼泪扑簌簌留下来。 红豆拿着剪子过来,恰看见秋娘正对着信流泪,忙走了过去。 “姑娘,您怎么了?姑娘,您别吓奴婢啊,是不是王爷给您回信了,他说了什么?” 秋娘望了她一眼,神色无比凄楚,随后视线遥望远处,恍惚道:“从与他说了那番话起,我便料到有这么一天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到他这次竟如此绝情,连一点希望都不给我。” 虽不知傅子彦信中说了什么,红豆还是急切地安慰她道:“姑娘,您别伤心,王爷一向温柔多情,想来也是一时置气,待他气消了,念及了姑娘的好,必然会再来找姑娘的。” 秋娘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不,红豆,你不懂他。他看似多情,实乃无情之人,一旦他想了断,就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红豆埋怨道:“那王爷也太负心了,难道姑娘对他的一片心他都视若无睹吗?” 秋娘娇艳动人的脸上浮起自嘲之色。“从来没有动过心,又何来负心。都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红豆气道:“既然如此,那姑娘您何必在苦苦恋着他,我看待吴大人他待您甚好,而且吴大人年纪也不大,模样也周正,他既有心纳您为妾,不如您就答应他了吧,也好过在这苦地方强。” 秋娘嗔怪了她一眼,“红豆,不可胡说,我对吴大人并无其他想法。” “可是……姑娘。”红豆替秋娘感到十分不值。 “红豆!”秋娘斥责道。 “是,奴婢下次再也不乱说了。”红豆委屈道。 第19章 无男女主 一间简陋的房屋内,桌子,床榻等都是半旧的,窗前摆着一张书案,案上摆放满了书籍,还有笔墨纸砚,笔墨纸砚的质量倒是上乘。 屋子的主人名叫赵子恒,几天前他还是一个一穷二白的举人,而今,他是今科的会元。 赵子恒领着他的同科好友张扬,李琏进至屋中来。 这三人是在酒楼里喝茶认识的,张扬和李琏两人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唯独赵子恒家世清贫,不过张扬和李琏却倒从来没有瞧不起赵子恒过。 赵子恒文采盖世,容貌气度非凡,两人初见他,便知他定非池中之物。 “房屋无人收拾,略有些乱,让两位见笑了。”赵子恒请两人坐下,随后去泡茶。 李琏打量房屋四处,笑道:“子恒,你赁的这地方倒是清静宽敞。” 赵子恒端着茶走过来,闻言回答:“这后楼原是那孙裁缝用来装货物的,如今空着了,便赁给了我,我不过图其便宜罢了。小弟这也没有美酒珍馐可招待你们,唯有清茶一瓯,望莫嫌弃。” 李琏张扬倒不介意,接过茶喝了。 “子恒,你如今已中了会元,依你的才识,殿试前三名必有你的名字,到时还愁没有金屋美妻来配你。”张扬羡慕道。 赵子恒谦虚道:“不过侥幸中了而已,此次参加殿试的皆是学富五车之人,我就怕此次连三甲都过不了。” 李琏放下茶,叹了声,“子恒,你如此谦虚,让我们这两个贡士都无地自容了。” 张扬有些失落,“不说这事了,聊点别的吧。” 三人继续喝着茶闲聊,忽然李琏将视线转向窗外。 “子恒,你可知你这窗外对着的那个花园是谁家的?”李琏语气略透着神秘。 赵子恒随他的视线看向那偌大的花园,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笑道:“这个我并不知晓,小弟日夜埋首案前,温习功课,从不曾注意过。” “我们今日一同走来的时候,我便注意到了,你这后楼对着的花园分明是那吏部尚书褚先达的府邸花园。”李琏笑嘻嘻道。 张扬道:“这褚先达不就是我们的座师么。” “可不是,子恒,你参谒座师时,都不打听过他的住处么?”李琏道。 赵子恒微摇头,“这个我倒不曾打听过。” 李琏道:“子恒,我知道你才高气傲,然官场之中,并非有才干就行了,交际也是十分重要的。” 赵子恒未曾答言,李琏又继续道: “子恒,你可知这褚先达有一个女儿名叫褚清清,仍旧待字闺中,据说长相绝美,又兼通琴棋书画。” 张扬惊讶道:“你怎么连这个也打听到了?” 李琏神色闪过一丝尴尬,忙解释道:“就是一时好奇。” 张扬点头,随后不解道:“你和子恒说这个做什么?” 李琏睇了他一眼,“你想,这褚先达乃是子恒的座师,子恒若是能娶这褚清清小姐为妻,仕途不就一路顺畅么?” 赵子恒闻言,正色道:“岂有此理,小弟乃顶天立地之男儿,怎么做这等攀附权贵之事?李兄莫要再说这些话了,实在令小弟汗颜。” 张扬也认同赵子恒所言,“你既觉这是好事,你自己怎不去追求,做什么怂恿子恒去?” 李琏咕哝道:“要是真行的话,我就去追求褚小姐了,只是我家既非权贵,又考了这个名次,我就算有此心,人家也看不上我啊,罢了,罢了,子恒,你既无此想法我便不说了。”说着便转移了话题。 赵子恒端起茶盏,浅泯了口茶,俊秀的脸上露出谦和的笑容。 褚府, 褚清清坐于妆台前,媚奴在给她梳发。 褚清清垂眸不知在沉思什么,突然,她开口问道:“媚奴,今日是第几日了?” 媚奴不解道:“小姐,什么第几日了?” 褚清清回过神,想到自己方才的问话,不由微微蹙眉,脸却微红:“距离王爷送来书信那日。” 媚奴在心里算了算,然后道:“算来也有半个月了吧。小姐,怎么了?” 褚清清黛眉不禁蹙得更紧,“这半个月,他真没再来过书信么?” 媚奴摇了摇头,“没有,想来他见小姐对他无意,知难而退了吧。”最好是知难而退,不然再这样下去,小姐只怕会被那靖阳王迷住,她可不希望她家小姐受到伤害。 “是么……”褚清清内心隐约感到失落。 媚奴忍不住道:“小姐,容奴婢说一句。若单论那王爷容貌,的确是世间少有,只是这王爷未免过于风流,风评也极差,小姐还是别与他扯上关系了吧。” 褚清清笑了笑,有些言不由衷道:“媚奴,你想太多了,我并不想与他扯上关系。” 褚清清说着起身走至窗前,遥望远处翠山,陷入了沉思。 从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这毕竟是自己的人生大事,又有哪一个女子不希望自己能找一个如意郎君,求得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只是褚清清对自己的容貌十分自负,且琴棋书画,女工刺绣无一不精,这一切惯了她傲然的心气,既然要嫁,必须也得与她才貌相当的,她才能接受。 比起夫妻生活和谐美满,她更在乎的是,她夫君是否优秀。 若是能得到傅子彦的心,她将成为全京城女子艳羡的对象吧? “去云泉庵上香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褚清清忽然转开了话题。 “放心吧,小姐,奴婢都替你准备好了。”媚奴道。 褚清清点点头,“那就好。” 媚奴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小姐,听说今科会元赵子恒今天来府中拜望老爷。” 褚清清斜睨了她一眼,“此事与我何干?” 媚奴微笑道:“我听说这赵公子虽然清贫,却长得一表人才,气度不凡,而且他家中并无妻妾呢。”总之比那靖阳王花洛好。 褚清清嗔怪道:“媚奴,我发现你怎如此八卦?” 媚奴不由得羞红了脸颊,“媚奴知错了……不过小姐,您真不去看看吗?” “有什么可看的?”褚清清淡淡地说道,没片刻,她忽然又说道:“总闷在房中也有些无聊,待会儿你陪我到花园去散散步吧。” “是。”媚奴道,眸中却浮起一抹异色。 * 赵子恒拜别褚先达后,准备离开褚府,经过几处亭台楼榭,转过一月洞门,忽听得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隔着粉墙传来。 知是府中女眷,赵子恒正要加快脚步,以免引起猜嫌,不料忽有一女子自里面冲了出来,恰与他撞上。 一阵娇呼,赵子恒伸手扶住了那女子的腰身,那女子回眸看他,脸微红, 忙离开他的怀抱。 “对不起,公子。我没冲撞到您吧?” 赵子恒目光注视着了眼眼前这发挽双丫髻的年轻女子,猜测她大概是那哪位夫人的丫鬟,便温和地笑道:“没事,你可曾受伤?” “没有没有!”媚奴忙道,抬眸偷看他一眼,发现这赵子恒果真如传闻那般,容貌俊秀,温润如玉,与她家小姐很是相配。 “媚奴,你在与谁说话呢,还不如拿剪子过来。” 一阵娇脆的女音从里面传来,香气袭来,随即一袅娜丽人出现在赵子恒的眼前。 赵子恒一看便猜出了她是谁,上前作了一揖,彬彬有礼道:“可是清清小姐?” 褚清清回了一礼,温婉笑道:“正是,公子是?” “在下赵子恒。” “原是会元赵公子。有礼了。”褚清清再次福了福身子。 赵子恒内心微讶,没想到褚清清竟然一眼便知道是他,正要再说些什么,褚清清却担心被人看见她与陌生男人说话,便告辞离去了。 “小姐慢走。”赵子恒温雅一笑,也不挽留她,然一双眸子却深深地望着她。 “嗯,”褚清清对着他微微一笑,便领着媚奴离去了。 赵子恒立于原处,目送两人的背影, 心中不禁猜想方才那小丫鬟的行为是否是褚清清指使她做的。 就在此时,方才撞到他怀中的那小丫鬟偷偷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直看着,又神色慌张地转过脸去。 赵子恒不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第20章 欧阳府,西花厅。 欧阳楚邀傅子彦阮昊天入席,席上已摆满了山珍海味,琼浆玉液。 酒过三巡,欧阳楚便迫不及待地命人搬来了那新购得的红宝石屏风。 这面红宝石屏风乃是欧阳楚在一海客那购得,据说乃那海外之国皇室中才能用的贵重之物。 这红宝石屏风共有四扇,每一扇皆艳红如鲜血,光彩夺目,每扇都雕刻着一位袒胸露乳,身材火辣的外国美人,美人姿态各异,却都雕刻得十分精巧细腻,看着栩栩如生,眉眼间透着异域风情。 傅子彦,阮昊天赏玩了一番,皆称赞不已。 “这些女人美归美,只是着装未免暴露了些,有碍风化。”阮昊天盯着屏风中女人的丰乳,笑道。 “这就是异域风情,这种不受拘束的野性美,我朝女子求都求不来。”欧阳楚笑道。 阮昊天摇了摇头,不大赞同。“我还是喜欢我朝的女子,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一颦一笑,皆令人怜爱不已。” “你眼光差,没有说话权利。”欧阳楚摇摇头道,忍不住又打击了阮昊天一番。 阮昊天气得脸都红了,“谁说我眼光差了?我们让子彦给评评理。” 傅子彦微笑着放下酒杯,“美得各有千秋,无可比性。” 欧阳楚点头道:“虽是如此,我仍觉得外国女子有味道,我朝女子大约是受礼制所束,见人就羞羞答答的,你大声点说话都怕把她们给吓跑。” “或许你应该去趟北地,见识一下那边的女子。” “我自小在京中长大,却是没离开过京城,更别提去北地,子彦你去过?”欧阳楚十分好奇。 傅子彦微点头,“年少随军打仗,去过那。” 谈及此事,傅子彦眸中浮起一抹几不可察的惆怅。 一旁的阮昊插了话,“子彦,当时你爹还是骠骑大将军吧?” “嗯。”傅子彦声音淡淡地,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傅子彦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自顾自饮了起来,神情似乎在追忆着什么,过了片刻,却又道:“北地女子可刚可柔,豪爽中却也不失娇羞一面,欧阳,有机会你倒可去见识一下。” “他日有机会我定去见识一下。”欧阳楚总觉得傅子彦似乎不怎么愿谈及以往的事,便转开了话题: “对了,子彦,过几日,圣上行幸金明池,与百姓同乐,你可要去?” 傅子彦还没有回话,阮昊天便抢言道,“当然要去,我们可不能错这次偶遇美人的机会。” 说起美人,傅子彦忽然想起一事来,他目光转向阮昊天,脸上若有所思地问道:“昊天,你可有妹妹?” “你喜欢我妹妹?”阮昊天下意识地回答,随即又笑道:“差点忘了,我也没有妹妹。你问这个做什么?” 傅子彦端起茶缓缓饮啜,微垂眼睑,淡淡道:“识得一女子,与你恰好同姓。” 阮昊天顿时来了兴趣,他笑嘻嘻地问:“怎么,你对那阮姓姑娘感兴趣?” 傅子彦静默不语,修长玉白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不知思考着什么。 “真感兴趣?”阮昊天见他神色暧昧,问道。 傅子彦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就是被她打过两巴掌,让人记忆有些深刻。” 不等阮昊天回话,欧阳楚便笑道,“竟有女人敢打我们堂堂靖阳王爷,那人可真是胆大包天,看来还是有女人能够抵抗我们靖阳王爷的魅力的。” 傅子彦目光微凝。 欧阳楚凑热闹不嫌事大的笑道:“子彦我给你出个主意,让她爱上你,臣服在你的脚下,然后再无情的把她抛弃。” “你做什么给子彦出这馊主意。”阮昊天可不赞同欧阳楚这做法,随即看向傅子彦,“子彦,你不是喜欢那褚家小姐么?” 傅子彦终于微微抬眸看了眼阮昊天,他不说,他都差点忘了有褚清清这一号人物,摇摇头,不禁失笑。 这日是四月初二。 前几日,云泉庵庵主来王府拜访,说是蒙老太君布施,妆金完了观音圣像,特携些庙里中的瓜果蔬菜来感谢老太君,并邀请老太君四月初二前去庵里参加开光仪式,老太君一向虔诚礼佛,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嫣嫣和王嬷嬷扶着打扮得华丽庄重的老太君走出王府大门。 大门外停着两辆豪华轿子,后天跟着几顶小轿子。 嫣嫣见有两辆豪华的马车,内心略觉得奇怪,还有谁要去么?正想着,背后传来一道温和慵懒的声音:“祖母……” 嫣嫣猛地回头。 红衣妖娆,墨发高束,斜睨向她的凤眸微上挑,微含笑意,正是傅子彦。 他也去?嫣嫣内心顿时觉得不好了, 傅子彦行至她面前,嫣嫣闻到他身上的香气,不由皱了下秀眉。 这男人比一般男人更喜欢打扮自己,甚至还喜欢用熏香,从第一次见到他,她便发现他身上有股香气,淡淡的,像是花香。 而且这人本就男生女相,凤眸朱唇,眼下有颗嫣红的泪痣,添了几分妩媚,若他是女人,大概会是个狐狸精。 “我有那么好看么?”傅子彦忽然倾身向她,微微一笑间,竟是风情万种。 嫣嫣怔住,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等到反应过来他的话,白皙的脸顿时变得绯红起来,嫣嫣低头一咬唇,懊恼得恨不得咬烂自己的舌头。 傅子彦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大笑着转开视线,走到老太君的跟前。 老太君没有注意到傅子彦和嫣嫣说了什么,只慈祥的笑道:“你再不出来,我可就不等你了。” “我这不是赶上了么。”傅子彦脸上浮起如沐春风的笑容。 老太君笑道:“难得你今日竟肯陪我去拜佛。可惜你表妹身子不爽利,不然也跟去了,回头你记得去看她一下。” “知道了。”傅子彦道。 两人说完,王嬷嬷便扶着老太君上了第一顶轿子。 傅子彦上了第二顶,坐上轿,傅子彦掀开轿帘,视线落在嫣嫣身上,恰好嫣嫣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傅子彦冲她温柔一笑,而后在嫣嫣迷茫的神色中,微笑着放下轿帘。 嫣嫣觉得自厨房那事之后,傅子彦的行为就很奇怪,明明她打了他,他怎么还能好声好气的和她说话?还总是对着她笑,叫人心里毛毛的。 * * * 云泉庵坐落于山林深处,甚是幽僻,因此路也有些崎岖难行。嫣嫣一行人用了将近三个时辰方来到了云泉庵。 王嬷嬷扶着老太君下了轿子,嫣嫣等人也随之下来。 来到庵门口,只见周围都是一带粉墙,数株古柏依墙而立,树上鸟声清脆婉转,门前一湾流水,水上横着半扇小木桥。 树上鸟声清脆婉转,庵内磬韵悠扬, 倒是洗涤心灵的好去处。 庵门口此时已有两名身穿缁衣的年轻尼姑候着,两人见到老太君等人,忙下阶相迎,然两人看到老太君身旁的傅子彦时,脸上皆有几分羞色。 傅子彦朝她们微微一笑,她们便红了脸,不敢再以正眼直视他。 这人真是长了张祸害人的长相。嫣嫣腹谤道,腹谤的同时却又心生一股以异样情绪。 两尼姑引领老太君等人前去静室歇息。 嫣嫣注意到,傅子彦有些漫不经心,视线总是无意识的在寻找着什么。 等到她察觉自己居然在关注他,不禁有些懊恼,只是目光仍是不由自主地 往他那边看去。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傅子彦凤眸蓦然浮起一抹光芒,就好似是雄狮发现猎物的那般。 嫣嫣正不解间,傅子彦却停下了脚步,向老太君道: “祖母,您随小师父到静室歇息用茶吧,这庵中风景着实清新雅致,我想四处走走。” 老太君点了点头,“也好,但别去太久了。” “知道了。”傅子彦说完,却淡淡暼了眼老太君身旁的嫣嫣,便与嫣嫣的视线撞上。 没等他移开目光,嫣嫣便慌忙心虚地转开了视线,秀气的脸微微发起热来,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知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傅子彦唇角若有似无地勾动了下,也收回了目光,转身离去。 刚有几步,傅子彦又回头,对着似要寸步不离他身边的墨香道,“你不必跟去了。” 墨香怔了下,后忙答了声是,便面无表情地停留在了原地,傅子彦径直离去。 嫣嫣听着傅子彦的声音,心神正有些恍惚,老太君突然向她道: “嫣嫣,我这也没什么事了,你们年轻人爱玩,我也不拘着你,你也出去逛逛吧。” 嫣嫣回过神来,忙道:“不用不用,奴婢还得侍候您。” 老太君笑道:“这有紫兰侍候,你不用担心,方才就看见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想必也被这的风景吸引住了吧?你就四处去逛逛也无妨。” 嫣嫣本来还想要拒绝,王嬷嬷却开了口:“嫣嫣,既然老太君如此说了,你就不必推辞了。” 嫣嫣不敢再拒绝,柔声道:“是,多谢老太君。” 第21章 太阳有些猛,但庵中遍植松柏,遮天蔽日,人走在树荫下,并不觉得热,反而觉得十分凉爽。 嫣嫣转过一条斜径,来到了一个园子,园中绿柳成荫,黄莺百啭,又有钟磐之声经风送来,悠扬缥缈,令人心旷神怡,不觉涤除了一切尘俗杂念。 嫣嫣正闲庭信步,忽瞥见前方不远处,绿柳下有一双人影,怕冲撞了人家,嫣嫣慌忙避身于一旁大树下,正待悄无声息地离去,却认出其中一人竟是傅子彦。 嫣嫣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转到了他旁边的人身上。 女子生得绝色,眉拂春山,眼横秋水 肌肤如雪,春光映着她的脸,皎若明霞。 隐约能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褚小姐,你我真是有缘。” 那声音传到嫣嫣耳中,很是低柔悦耳,嫣嫣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过话。 那女子微微低下头,似是含羞带怯的模样。 但听傅子彦柔声道:“抱歉,可是我说话唐突了褚小姐?” 他举止优雅矜贵,像个知书达礼的君子,只有但嫣嫣清楚,恶劣卑鄙,风流浪荡才是他的本性,他还会强吻女人呢,说到强吻,嫣嫣不由抚唇,小脸红了几分,这事上,她似乎也没资格说他。 “王爷,言重了。” 那女子的声音娇娇软软。嫣嫣就不会这样说话,她会起鸡皮疙瘩的,不过她想,男人听到这种声音大概会发酥。 “上次没有得到你的回信,我很失望。” 嫣嫣虽看不到傅子彦的神色,却也能听出他语气中透出的浓浓失落感,他既然有了心上人,竟然还来挑逗她,真是个花花公子,嫣嫣不禁感慨道。 “对不起,我以为王爷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女子愧歉道。 “褚小姐,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女子惊讶地微抬头望他,随后又低下头来,娇羞道:“自是相信。” 他们的对话渐渐变得暧昧,嫣嫣听得有些羞耻,觉得不应该偷听别人谈情说爱,于是转身悄然离去了。 却不知,在她去后,傅子彦的视线落向她方才站过的地方,俊美的面庞掠过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 开光仪式结束后已是暮色时分,山路不好走,老太君接受了庵主建议,决定在庵中住一宿,明日再启程回王府。 老太君歇息不需要她服侍,嫣嫣就回到了老太君寝室旁边的小静室,小尼姑为她准备了一桶热水,嫣嫣爱干净,一天不洗澡就觉得黏黏糊糊,十分难受,但这里的条件不允许她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不过擦洗一下身子也是可以的。 傅子彦靠在一棵巨大的古柏上,一手枕着头,姿态慵懒且优雅,一袭红衣在夜风中轻扬,墨发倾斜而下,幽夜中,像极了妖媚勾人的精魅。 他脸上蒙着一绣着梅花纹饰的手帕,手帕是嫣嫣今日参加开光仪式时落下的,看着她四处寻找的模样,傅子彦觉得有趣,就故意没还给她,他拿到时,还隐约闻到手帕散发出来的隐隐的女人体香,这手帕质地细软上等,大概是老太君赏给她的。 屋子里传来细微的响动,清晰地传入傅子彦的耳朵里,他拿下手帕,侧了脸,从他这视角可以看到纱窗映出的人影。 里面的人侧着身,脱了衣裳,身段纤瘦似竹竿,该凸的没凸,大概尝起来也是没滋没味的,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傅子彦仍是没移开目光,凤眸微微地眯起。 忽然想起,她那腰肢他是捏过的,倒是柔软纤细,仿佛一掐就断,能勾起男人的邪念。 听着里面微微的水声,他温润的凤眸渐如夜色般幽沉,佛门清净之地,可偏偏他脑海中尽是乱七八糟的念头。 他抬手遮住了眼,唇边浮起一丝轻笑。 直到屋内的人重新穿上了衣服,傅子彦才睁开眼睛,将手帕纳入袖中,起身,一跃而下,稳落地上。 就在此时,那窗户“咿呀”一声,竟开了,嫣嫣探出身子,却不经意看到落地站定的傅子彦。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怔了下。 嫣嫣回过神,连忙捂住微开的衣领, 嘴里嘟哝了句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话,她是没想到一打开窗就能见着一个男人的,这个男人还是傅子彦。 傅子彦看她一脸防备的模样,一挑眉,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与方才在褚清清面前表现出的温文尔雅,简直判若两人,随即掸了掸衣袖,若无其事地离去了。 嫣嫣怔怔地看着那红衣背影,脑子乱成一团麻,这人不会一直在树上待着吧?想到自己方才在擦身子,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嫣嫣不觉脸一热,既羞涩又生气。 这男人简直太讨厌了,哪里都能见到他。 * 次日午时,嫣嫣等人自云泉庵归来。 嫣嫣伺候老太君用了午膳,服侍她歇下之后,便回了所居小院,准备小憩片刻以缓解行车的劳顿,然刚进房门,便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温如玉吓了一跳。 “阮小嫣。”温如玉一手撑头,悠闲地躺在她的床上。 “你又是怎么进来的?我这次明明已经锁门了!”嫣嫣头隐隐作痛,这人每次都要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的眼前么。 温如玉睇了眼窗子,一脸无辜:“喏,你窗子没关。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开着窗等我来的。” “我只是忘了关而已。”嫣嫣很认真地说出事实,果然下次一定要认真检查才行,免得这人不知又要从哪冒进来。 温如玉坐起身,摊了摊手,斯文俊秀的脸上颇有失望之色,“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没错,所以你快出去。”嫣嫣此刻只想好好睡一觉。 温如玉死乞白赖地就是不肯动身,嫣嫣只能走过去把他拽起。 温如玉突然捂住心口,两道修长的眉狠皱起,“阮小嫣,我心痛。” 嫣嫣被他这反应弄得莫名,下意识问了句:“你心痛什么?” “女人心海底针,你这针扎得我心好痛。”温如玉埋着头,听闻嫣嫣的话,唇偷偷扬起,等到抬眸时,又变成了一本正经的神色。 嫣嫣唇角微抽了下,好在早已习惯他的语出惊人,心中已经波澜不惊,只冷冷地瞅着他,“你出去。” 温如玉闻言悻悻,猛地凑到嫣嫣面前,“你赶我?”一双亮晶晶的黑眸撞进她的眼中,嫣嫣不自觉身子靠后。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难道就不想我么?”他笑嘻嘻的,语气似真似假,见她不为所动,又失落道:“我可是一天没见你就茶饭不思,你摸摸咱这腰都成那沈腰了,不信你摸摸……你摸摸。” 嫣嫣躲过要拉她的手,然后啪的一巴掌打在凑过来的俊秀脸庞上,温如玉顿时哎哟一声,捂着鼻子作疼。 “阮小嫣,你……太凶悍了。你这样是没男人会娶你的。”温如玉委屈兮兮道,好在还会眼色,没有不识趣的再凑过去。 “反正不用你娶。”嫣嫣忍无可忍,不想和他再待下去了,掉头就往门外走。 温如玉立马追上,吊儿郎当地斜倚门前挡住她去路,见嫣嫣皱了眉,轻咳一声,挺直了腰板,略带讨好地说道:“后日,圣上与后宫嫔妃行幸金明池,赐京中士民狂欢三夜,带你去玩如何?” “不去。”嫣嫣干脆地拒绝。 温如玉忙问:“为何?” “我要侍候老太君。” 温如玉笑道:“原来是这个原因。无妨,我去与她说。” 嫣嫣吓了一跳,一时心急拉住他的衣袖,说道:“不行,你别说。你说了老太君一定会误会我和你有点什么,你会害了我。” 温如玉望着握着他手臂的纤细柔荑,目光难得微柔,随即一本正经道:“你担心这个啊,你且放心,有我。” 嫣嫣对上他认真的神色,心不由剧跳了下,难得见他这副正经模样,嫣嫣心里竟有些不适应,连忙松开了手。“总之,我不去。” 手臂上的柔软触感离去,温如玉没由来的感到失落,随即又故态复萌地朝嫣嫣眨巴了眼,笑嘻嘻道:“总之,回见,阮家姑娘。”说完便转头潇潇洒洒的离去了。 嫣嫣抚着额头无可奈何,到底谁能来收了这个妖孽。 第22章 醉酒 傍晚时分。 沈柔君坐在卧室的湘妃榻上刺绣,神色忧愁,锦儿走进房间,往香炉里添了安神香,来到沈柔君身旁。 “小姐,你绣的鸳鸯可真好看,这长安城内只怕再无人能比得上姑娘的绣工了。” 沈柔君淡淡一笑,眸中却仍带着一缕哀愁,“锦儿,你少寻我开心了。”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锦儿十分认真道。 沈柔君望了她一眼,笑了笑,却无心情再答复她。 锦儿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小姐,老太君和王爷今日回府了,你可要前去找王爷说说话?” 沈柔君闻言低垂粉颈,“不了。” “小姐,您还为了上次那事而耿耿于怀么?”锦儿担心地问,所以她假装生病,不愿与老太君同去云泉庵。 沈柔君黛眉微颦,嗔怪道:“没有的事。” “小姐,奴婢跟了你那么多年,你的心意锦儿还不了解么?自从今天那事后小姐便闷闷不乐,还唉声叹气的。” 沈柔君轻叹口气,眸中浮起水雾。“就算你了解有如何?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你没听到表哥说得那番话么?他只当我是表妹,并无他意,难道你还要叫我自作多情,苦苦去纠缠他么,我做不来此事。” 锦儿忙劝道:“我想王爷并不是对小姐您无意,只是因为他还不想成亲而已。小姐你这么温柔,脾气又好,模样在这京城中更是无人比得上,奴婢不相信王爷不会动心。” 沈柔君摇了摇头,微微苦笑,“锦儿,你不懂。” “就算奴婢不懂,但有一点锦儿是懂的,小姐你一直喜欢着王爷,小姐你如果不嫁给王爷,还能嫁给谁?” 沈柔君愣住,“我……”是啊,若不能看嫁给表哥,她还能嫁给谁,仔细想想,她实在无法接受嫁给除了表哥以为的任何人。 敲门声忽然响起。 “表妹,你在休息么?” 是傅子彦的声音。 锦儿惊喜道:“小姐,必定是王爷得知您身体抱恙,担心您才来的。” 沈柔君转哀为喜,方才的迷茫全然消失无踪,不过,她仍是抑制住了心中的雀跃,淡淡道:“锦儿,你别胡说,应该是表哥有什么事才来的,你快去开门。” 锦儿忙去给傅子彦开门,傅子彦甫进屋,沈柔君便起身相迎了去。 “表哥,你怎么来了?”沈柔君微笑道。 “听祖母说你身子抱恙,不放心来看看你。”傅子彦温声道。 “没什么大碍的,让表哥担心了。”沈柔君羞涩道。 傅子彦微微一笑,看到她手中的刺绣,微蹙了眉。“表妹,你身体既不舒服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怎么又绣起了那些玩意儿。” “躺得太久有些难受,只好刺绣来解解闷。” 傅子彦点了点头,“吃过晚膳了?” “吃过了。”沈柔君小声道。 “既然吃过了,也该到院中走走,消消食才是,不能总在这屋里闷着。” 沈柔君点点头。 傅子彦柔声嘱咐:“出去之时莫忘了多披件外衣才是。” 沈柔君因傅子彦的关心心中倍感熨帖,脸上不由浮起期待之色,“知道了,表哥可愿陪柔君出去走走?” 傅子彦脸上为难之色一闪而过,随后脸上浮起温柔的笑容,“表妹,实在抱歉,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沈柔君心中失落,“既然如此,表哥便先去忙吧。” 傅子彦微颔首,视线转向锦儿,“锦儿,莫让你小姐着了凉。” 锦儿福了福身子,笑道:“知道了,王爷。” 傅子彦告辞离去,沈柔君望着傅子彦的身影恋恋不舍。 “小姐,王爷许是真有事情要处理。”锦儿怕沈柔君会胡思乱想,连忙安慰她道。 沈柔君微微一笑,“嗯,我相信他。” 傅子彦自沈柔君所居院落出来,才缓缓松了口气,不得不说,傅子彦最怕像沈柔君这种女子,柔柔弱弱,好像一碰就会碎一般,且动不动就伤春悲秋。 傅子彦从不愿意招惹这样的女子。 * 欧阳楚,阮昊天两人来至金明池,果见一派笙管齐鸣,火树银花的豪盛之景。 两人正贪看风景,忽一群女子结着队有说有笑的朝他们走来。 欧阳楚留神细观,佳人们都身着淡淡春衫,她们那婀娜多姿的身段正好一览无遗,欧阳楚先细看了她们的身段,然后才是脸蛋,她们个个虽是浓妆艳抹,然却无一个令人心动的绝色。 有袅娜的身材而无动人容貌,真是令人惋惜。 欧阳楚有些意兴索然,对着一旁的阮昊天道:“子彦不在,乐趣更减了一分。” 阮昊天点点头,也觉遗憾,“这也没法,皇上召见他,他也不得不去。” 城内一热闹的街巷上。 一男一女并肩行着,女的着一身粉色衫裙,身材纤瘦羸弱,发挽双环髻,容貌清丽文秀,男的则华冠锦袍,长相斯文俊朗。 这一女一男正是嫣嫣和温如玉。 嫣嫣实在是不愿意出来的,奈何经不住温如玉的死缠烂打,无奈之下只好随他出来。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让老太君同意他带她出来,问他他也不肯说。 “喂,阮家姑娘,你真要穿这身丫鬟衣裳去游,大爷我有的是银两,陪你到锦绣阁买一身呗。”温如玉凑到她面前,笑嘻嘻道。 嫣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位大爷,我都随你出来了,你还得寸进尺,嫌这嫌那的,我不去了,回去睡觉!” 嫣嫣说着要走,温如玉忙拉住她,妥协道:“得得得,咱就穿这身。瞧瞧,咱家姑娘不论穿得简朴,都掩饰不了这由内而外散发着的出众气质,还有这堪称婀娜多姿的身段。” “你夸我还是损我呢!”嫣嫣气笑了,别以为她听不出他语气中的揶揄。 温如玉露出十分真诚的神色,“当然夸你呢。走走走,不换了行吧。” 温如玉怕嫣嫣反悔要回去,连忙催促她前行,就在此刻,嫣嫣肚子突然咕噜响了起来。 温如玉站住脚,惊讶地问:“你饿啦?” 嫣嫣脸一红,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饿了就要吃饭。”温如玉笑道,说着瞥见旁边的酒楼,见里面热闹,便道:“就这家。” 两人刚进去,便有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见温如玉服饰甚华,便引领他们上了二楼的雅座。 “伙计,把你们这上好的菜来个几样,再要一壶上等的酒。”温如玉道。 “好嘞。”伙计欣然离去。 伙计离去后,嫣嫣才向温如玉道:“喂,我不喝酒。”她现在是一听见'酒’这字就心有余悸。 “又没给你喝,不过你若是愿意,我们倒可对酌一小杯。”温如玉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凝视着她,里面似乎颇含深意。 他的眼神令嫣嫣想起两人初相识时,他邀她喝酒,她不肯,他还死皮赖脸的纠缠着她,结果嫣嫣一气之下,泼了他满脸酒的事,他大概是在提醒她那一事?反正那事不是她的错,她不会道歉的。 “你自己喝,我才不喝。”嫣嫣别开脸,冷哼道。 伙计将菜酒上来。温如玉举起筷子,夹了块糖醋里脊到嫣嫣的空盘里,笑道:“来,多吃点,你太瘦了,都快赶上竹竿了。” 嫣嫣不高兴,不由替自己辩解:“这叫弱柳扶风。” 温如玉一怔,随即默默放下筷子,深深望了她一眼。 嫣嫣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不由摸了摸脸,“你盯着我作甚?我脸上沾了东西?” “我发现你夸起自己来,还真是不会脸红。”温如玉笑意加深。 嫣嫣白皙的脸顿时像是被烘烤过一般。 她双颊绯红,杏眸闪烁不定,给人一种含羞带怯的感觉,温如玉不由地看呆,心跳莫名地加速起来。 “你别盯着我看。”嫣嫣急了。 “咳……”温如玉手抵唇,低头佯咳了一声,掩饰了心中的异样,“那个,你先吃着,我去向掌柜的打听一下,金明池附近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待会儿我带你去。”温如玉忽地起身道。 嫣嫣对他的反应有些莫名奇妙,只是点了点头,任由他下了楼,随即举起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就嘴里送,品尝了几下,忽觉不对劲儿。 怎么是辣的?!喉咙像火烧一般,嫣嫣迫不及待地想要找水喝,恰巧看到旁边有一壶,嫣嫣下意识地便拿起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水,急忙喝下,腹中忽一阵灼烧,嫣嫣顿时察觉不妙。 这……这是酒! 温如玉那边问完掌柜话,便上了楼,然回到座位时,却不见了嫣嫣的身影。奇怪,怎么转眼就不见人了? 第 23 章 金明池畔。 媚奴随着褚清清挤在热闹的人群中,周围不断有态度举止轻浮的年轻子弟朝她们挤眉弄眼,褚清清浑然不理,只一心游玩赏景。 反倒是媚奴有些受不了那些轻浮子弟的目光,细声道:“小姐,此处着实挨挤了些,不如我们去前面吧。” 褚清清看了她一眼,忽然微笑点了点头,“也好。” 两人离开热闹的人群,朝着人少的路走,正走着,忽几名孩童追逐打闹而来,其中一孩童不小心撞了褚清清一下。 “小姐!”媚奴吓了一跳,不由惊呼道。 褚清清身子一歪,差点栽倒,幸被人扶住腰身,才堪堪站稳,耳边传来男人灼热的气息以及温柔的声音,“小心。” 褚清清回眸看去,只见傅子彦正含笑凝望她,内心不由得感到雀跃。 “褚小姐,没想到我们又相遇了。”傅子彦目光紧盯着她的面庞,那凤眸中的专注与炽热令她不由感到脸红心跳。 褚清清娇脸一红,羞涩地离开他的怀抱,随即福了福身子,柔声嫩语道:“多谢王爷。” 傅子彦深望了她一眼,关切道:“可曾伤到?” 褚清清摇了摇头,柔声道:“并无大碍。” 傅子彦微微一笑道:“那就好,方才我在不远处看到你,还疑是错觉,没想到真的是你。月色正好,不知……” “子彦!” 傅子彦正要进行邀约,却被人打断, 长眉微蹙,看向来人。 来人锦袍玉服,身材高大,生得剑眉星目,挺鼻薄唇,浑身上下都彰显着皇家气派。 “殿下,您怎么也出来了?”傅子彦颇有些头疼地问道。 殿下?褚清清吃了一惊,原来来人竟是皇子?褚清清不由地抬眸多看了他两眼。 慕容洹淡淡地扫了褚清清一眼,褚清清忙低下头来,慕容洹随后笑向傅子彦:“你说呢?” “莫不是为了我?”傅子彦扬眉笑问。 “自然是。”慕容洹十分干脆地回答,说着目光转向褚清清。 傅子彦见他如此干脆,不禁微微一笑,随即向慕容洹介绍道,“殿下,这是褚尚书之女褚清清,褚小姐。”随即看向褚清清,“褚小姐,这是楚王殿下。” 褚清清莲步微移,忙向慕容洹柔柔行了一礼,慕容洹虚扶起她,客气道:“无需多礼。” 随即沉声向傅子彦道:“子彦可否借一步说话?” 傅子彦微笑颔首,转身向褚清清道别,说了几句客气话,便毫无留恋地随慕容洹离去了。 褚清清怔怔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颇有些失望,她没想到楚王竟然如此年轻,还一表人才,可惜竟没说几句话。 * 湖中一幽静的亭子内,傅子彦和慕容洹并肩而立。 慕容洹轻瞥了他一眼:“子彦,你是做戏成瘾了么?” 傅子彦目光落向远处隐于黑暗中的群山,闻言低声一笑,语气略显漫不经心:“我何时做过戏?” 慕容洹目光紧盯着他的面庞,企图找出口不对心的痕迹,然而始终无果,“我还以为你故作醉生梦死,放浪形骸的姿态,让我对你失去兴趣。” 傅子彦听闻慕容洹之言,收回远望的视线,侧脸看他,微笑道:“殿下你想多了。” 慕容洹回望着他,也微笑,“果真不是因为我?” 傅子彦神态自若,“我虽风流,却无龙阳之好,殿下莫要说着令人误会的话。” 见他无动于衷,慕容洹轻哼了一声,随即又失笑,“你放心,我也无龙阳之好。” 慕容洹算是明白了,不论他用什么言语来激他,他都不为所动。 慕容洹不禁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即撕开他那张镇定从容的脸皮,看看里面藏的是什么。 傅子彦佯装看不到慕容洹脸上忿忿之色,笑得悠然自若,“你唤我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一番话?” 慕容洹正色道:“自然不是,自从你知道我的决心后,便一直躲着我,但如今朝中局势不容乐观,我需要你。” 傅子彦闻言沉默,一双凤眸深深注视了他眼,里面闪烁着复杂之色,半晌后,微微叹息道:“我一游手好闲的王爷对你能有什么用处?” 慕容洹剑眉蹙起,语气略含不满:“你无需贬低自己。当年你我把酒言欢,你在我面前谈起的理想抱负,你可还记得?” 傅子彦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弧度,理想?抱负?“都不过是年少的狂语罢了。我对你们将来谁能坐上那个位置无丝毫兴趣,也不想参与斗争。” 傅子彦语气冷淡,似乎没有顾忌慕容洹的身份,说罢便转身走出了这一方亭子,似不愿再与他谈此事。 “十年前的事至今让你耿耿于怀么?” 身后传来慕容洹阴沉莫测的声音,傅子彦蓦然站住脚步,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往事,他缓缓回头,嘴角一弯,带出一丝玩世不恭的浅笑,“十年前发生了何事?我倒是没什么印象。” 他越是表现得无所谓,却令人生疑, 慕容洹几步走到他了跟前,追问道:“ “难道当年整天跟在你身后,说要嫁给子彦哥哥的小丫头你也忘了?” 当年傅子彦还是少年时,便比成年人要成熟稳重,寡言少语,只有谈起那小丫头,他才侃侃而谈,满眼都是宠溺的笑容。 傅子彦瞳孔一缩,这次怎么也笑不出来了,他冷冷地睇了他一眼,随即语气淡然,“早忘了。” “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了,你岂能骗我?你追求那褚小姐不就是因为她的眉眼与儿时那小丫头有几分相像么?” 傅子彦蓦地怔住,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听闻慕容洹的话,细细一想,她的眉眼与华儿的确有几分相像。 “怎么,你自己没意识到么?”慕容洹冷笑道。 傅子彦嗤笑一声,极力掩饰心中的惊愕,“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不承认也不要紧。只是我希望你面对现实,不要过分沉湎于往事,人生在世,当往前看,如此,日子才有得过。”慕容洹平静地说道,随即不觉长叹了口气。 沉溺于过去的人是很可悲的,他不希望傅子彦成为那般的人。 他眸中显露的关心之色并非作假,傅子彦心中升起细微动容,然脸色却有些不善,“你不要装作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真的很讨人厌。”语气更是差,丝毫不像是在跟一个身份比自己还尊贵的人说话。 慕容丝毫不介意他的傲慢,反而以轻松的口气说道:“看不惯,打一架。” “我岂敢和殿下打,怕不是嫌命长?”傅子彦似真似假地说道。 “当年我们翠玉崖上比剑,你怎就敢?还下手如此狠。” 提起两人年少往事,两人间的压抑低沉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年少轻狂无知,不知身份有别,还请殿下见谅。”傅子彦诚惶诚恐道。 慕容洹剑眉微皱,更加不满,“子彦,你再说这种话,我可真生气了。算了,我们去喝杯酒吧,我们许久不曾好好谈天了。”他不想逼他太紧。 傅子彦无奈地笑了笑:“殿下,你可真会强人所难。” 虽是如此说,傅子彦还是应了慕容洹的请求,两人一同往酒馆方向而去。 两人正走着,前面人群中忽闪过一抹人影,傅子彦只觉得有些熟悉,待要仔细确认,却被人群挡住,顷刻间,那抹身影消失无踪了。 “怎么了?” 察觉傅子彦的走神,慕容洹回头开口问。 傅子彦醒过神来,微笑道:“没事。走吧。” * 前方有一座高亭。一轮圆月高挂在翘起的檐角之上,洒下如水的柔光,流烟淡淡,隐隐约约笼罩着整座亭子,看上去仿佛神仙住的玉宇琼楼一般。 嫣嫣拎着酒壶,踉踉跄跄,一步步的踩着石阶而上,红润的小嘴一张一合,不知嘟哝着些什么。 她想吹吹夜风,体内火辣辣的,好像快燃烧了,直到爬上了高亭,被凉爽的夜风吹拂着,才感觉舒服许多。 栏杆外,有几点流萤扑闪扑闪的,真漂亮,她想扑几只玩,嫣嫣摇晃着身子,慢悠悠地踩上飞来椅,随即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 一只变两只,两只变三只,三只变四只,头晕乎乎的,嫣嫣气极,一个俯势想要抓住它,不料却整个人翻下栏杆,嫣嫣尖叫一声,蓦然从高亭坠落。 电光火石之间,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好似腾飞而起,随即翩然落地,鼻尖是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知道是怀中人的,还是风吹来的花香。 念及此,嫣嫣睁开了眼,映入眼中的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莹白的月光照着他眼下嫣红的小痣上,甚显妩媚。 一声爆响,万筒烟花齐放,两人四目相对,嫣嫣仿佛看到那双凤眸中闪烁炽热的火花。 两人不知对视了多久,直至烟花停止,周围变得安静下来。 “怎么如此不小心?” 他的声音低柔悦耳,似月下的春水,如果嫣嫣还清醒着,一定会震惊于傅子彦竟然会如此温柔深情的语气和她说话。 嫣嫣并没有回应傅子彦的期待,只是“额”的一声打了个打嗝,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令傅子彦瞬间变了脸。 傅子彦这才注意到嫣嫣脸上不正常的红晕以及眸中氤氲的醉意。“你喝酒了?”傅子彦心头倏忽一跳,声音冷了几分。 嫣嫣嘿嘿一笑,猛地抬起紧紧抓在手上的酒壶,展现在他面前,“是啊!” 傅子彦太阳穴一抽,顿时如同接了烫手山芋般,毫不怜香惜玉地松了手,嫣嫣惨跌地上,看着她痛呼,傅子彦凤眸中一片冷然,不为所动,哪有初时的温柔。 痛痛痛……嫣嫣哀嚎着爬起,却不肯起身,反而耍赖般盘坐在地上,一双杏眼恨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王八蛋,你摔疼我了。”她姿态粗鲁,哪还有原先的半分秀气。 傅子彦对醉酒的疯女人不感兴趣,心中恶劣地想,方才怎么不摔死她得了,免得丢人现眼,他俯视着她,声音阴沉带着威胁,“起来。” “不起。”醉酒后的嫣嫣胆大包天,平日里如同煞神般的男人此刻在她眼中就是一只完全没有威胁性的小兔子,他敢招惹她,她就咬死他,狠狠地咬。 “你起不起?”傅子彦胸口微微起伏,似在压抑着怒火,他没有哄疯女人的耐心,干脆把她丢进湖里,让她好好清醒清醒一下,但想想还是算了,谁叫他还有一丝良心,“再不起,就不管你了,让你被狼叼走。” 傅子彦干脆吓唬她道,嫣嫣一听倒是怕了,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摆在他面前,耍小孩子脾气:“那扶我起来!” 傅子彦气笑了,他想弄死她。 “你扶不扶,不扶我咬死你!”嫣嫣一龇牙,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 傅子彦看着坐在地上的嫣嫣,只觉她活脱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隐忍半晌,最后抚额无奈上前。 傅子彦伸出两指,抓着她肩上的衣服将她拎起,他可不想被这女人扑倒。 嫣嫣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借他的力利落地给爬了起来,嘴里不满地嘟囔道:“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莫忘了你的身份。” 傅子彦凤眸凝寒,冷声道,嫣嫣刚要走,觉得眼前晕乎乎的,又差点栽倒,傅子彦下意识地连忙去扶住她,嫣嫣顺着势,双手蓦地攀住傅子彦的肩膀,脸凑近他的,一双清澈的眸子闪过狡黠,随后伸手轻刮了刮他挺直的鼻梁,眯眼笑道:“小样儿,我是你姑奶奶!” 傅子彦愣住,心漏了半拍,然一对上她的双眸,见她目光“色色”地看着他的唇,直觉不妙,只怕她又要来那招。 果不其然,嫣嫣忽地凑脸上前,傅子彦太阳穴一抽,慌忙拍开她的脸,一边往后退,已然做不到从容淡定,“你这疯子……放手!”然醉酒的嫣嫣简直是力大无穷,任他怎么使力也掰不动她分毫,若真要推开她,总归是要碰到她不便的地方。 眼看着她双腿都要缠到他身上,傅子彦干脆掐上了她的脖子,心中只知绝不能让她像上次那般胡来,若是被人看见他堂堂一王爷竟被一小女子当街非礼,那绝对丢脸十足。 两人正贴身肉搏之际,温如玉却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看到一男人正双手正掐着嫣嫣的脖子,以为他要谋害嫣嫣,不由大吃一惊。 “住手!” 温如玉飞奔着来到他们身旁,忙将嫣嫣拉回自己身边,然后看清男子的长相,眉头顿时紧皱,“是你。” 摆脱了嫣嫣的纠缠,傅子彦心中顿松了口气,听到温如玉的话,也只是抬起凤眸淡暼了他一眼,“没错,是我。” 却并不在意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此,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微乱的衣袍。 温如玉紧紧抓着嫣嫣的手,不悦地质问道:“你想对阮小嫣做什么?” 傅子彦视线瞥了他握着嫣嫣的手,才看向他,不慌不忙地冷笑道:“你该问问她,她对我做了什么?” 话刚说完,便听嫣嫣呢喃了句:“我要喝酒。”她此刻身子发软,正好温如玉在身旁,便顺势倚在温如玉怀中。 傅子彦目光一凝,只觉得眼前这副画面甚是碍眼,忍住将嫣嫣拖离温如玉怀中的冲动,视线转向温如玉,终于对温如玉的出现有了一丝好奇,“你们一起来的?” 对嫣嫣亲昵的举动,温如玉心中十分受用,于是高扬起下巴,“当然是一起来的。” “她是老太君的侍女,你与她是什么关系?”傅子彦问,心里有些许不悦,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不悦。 温如玉唇角不由得弯起,什么关系?就是他看到的关系呗,被嫣嫣这么依赖着,温如玉心里乐开了花。 “我和她是什么关系,无可奉告。”说着便故意搂住嫣嫣的肩膀,挑衅地睇了他一眼,随即揉了揉嫣嫣的头,柔声道:“嫣嫣,我们回府。”说着欲抱着嫣嫣离去,然醉酒后的嫣嫣竟体重如山,意外的,他竟抱不动。 温如玉神色间闪过一丝尴尬,他可不愿在傅子彦面前失了面子,继续欲抗起嫣嫣。 傅子彦看着拉拉扯扯的两人,看不下去了,迟疑了片刻,冷声道:“有车。” 马车内。 傅子彦坐在正中间,正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卷书,一双凤眸若有似无地往身旁的两人暼去。 “嗯,我还要喝……”嫣嫣嘟哝一声,撒娇似的,手臂缠上温如玉的肩膀,整个人都就差挂在温如玉身上了。 傅子彦正翻页的手一滞,心中冷笑, 这女人明明方才还死皮赖脸地赖他身上,转眼又去缠别的男人,真是不知羞耻。 不会喝酒就别喝,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蠢死她得了。 “你醉了,咱不喝了。”温如玉捉住她乱来的手,柔声呵哄道,嘴角难掩笑意。 傅子彦暼了两人亲昵相握的手,目光微眯,视线偏上,是温如玉那张洋洋得意的嘴脸,傅子彦心中莫名有些不爽,不过他对温如玉本来就没好感,明明他的年纪与他差不多,此人还整日一副吊儿郎当的做派,他却要尊他为长辈,真是笑话,所以傅子彦从来不喊他表叔。 “不要,我就要喝。”嫣嫣用脸蛋去蹭温如玉的胸膛。 因为醉酒的缘故,嫣嫣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温如玉被她爱娇的模样弄得心一阵柔软,忍不住笑得更加灿烂了,“好好好,给你喝,回去再喝。” 傅子彦本想无视他们,然却控制不住自己异常躁动的情绪,并付诸了行动,他蓦然将书放回巾箱上,冷斥道: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与陌生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温如玉一听不乐意了,也冷笑道:“喂,谁是陌生男子了,我和她熟着呢,我就愿意给她抱,谁管得着。” 傅子彦眯了眯凤眸,随即嗤笑一声,“她只是府中婢女,身份低贱,你要自降身份与其交往,的确,无人管得着。” 被温如玉彻底激怒,傅子彦一时竟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温如玉一双熠熠生辉的黑眸闪过愠怒,“喂……你今日怎回事?!”存心和他过不去? 温如玉话刚完,马车猛地一阵颠簸,嫣嫣整个身子直往前栽,傅子彦一惊,竟比温如玉抢先一步阻止了嫣嫣跌倒。 温如玉死死地盯住傅子彦的脸,眸中含着几分探究。 片刻后,温如玉视线移向那只掐着嫣嫣脖子的手,不满嚷嚷道,“喂,你想掐死她是不?” 傅子彦反应过来后悔不迭,一时之间,放手不是,不放手也不是。在他考虑要不要放手时,嫣嫣缓缓睁开了醉眼,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嫣嫣秀气的眉不觉蹙起:“又是你,臭色狼。” 傅子彦嘴角一抽,脸色阴沉,果然不该扶她,让她跌倒算了。傅子彦心中虽是如此想,然手却不曾离开,只是将手挪至她的肩膀。 温如玉见傅子彦的动作,心头泛起醋意,忙要将嫣嫣拉回自己怀中,不料竟被嫣嫣拍开手。 “你让开!”嫣嫣身子摇摇晃晃地转向傅子彦,伸出食指直指傅子彦高挺的鼻梁,柳眉倒竖道:“就……就刚才,是不是你推的我,害……害得我险些摔倒?” 真是狗咬吕洞宾。傅子彦收回手,冷睇她一眼,“不要借酒装疯。” “我没疯。”嫣嫣忽地嘿然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笑容透着一丝诡异,傅子彦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犯怵,手不由自主地紧握住了身旁的巾箱。 眼看嫣嫣朝着他逐步靠近,傅子彦微愕,身子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 “你……你想作甚?”她此时若敢当着温如玉的面对他再次行那非礼之事,看他事后怎么收拾她! 温如玉有些莫名,“阮小嫣,你要干嘛?”说着上前拉住她,反被嫣嫣一推,便跌了回去,还摔了个屁股墩儿。 这喝了酒的嫣嫣简直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温如玉斯文俊秀的脸一红,不敢说话了。 不过嫣嫣若是想要痛揍那家伙一顿,那他乐得隔岸观火,温如玉幸灾乐祸地想。 没想到,平日里总是目空一切,从容镇定的傅子彦也有这么失态的时候,阮小嫣当真是厉害,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 “我命令你不准过来,听见没有?”傅子彦耳根隐约在泛红,已然顾不得仪态地往后躲,他真是后悔让这醉酒的疯女人上马车了。 “姑奶奶就不信制服不了你,看谁欺负谁!”嫣嫣俯视着靠在榻上的男人,在傅子彦微愕的目光中,冷冷一笑蓦然欺身而上—— ※※※※※※※※※※※※※※※※※※※※ 下章入v,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