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证法医3重案组》 第 1 章 第一章 “我操!” 差点被尸水滑一跟头,罗家楠惊吼一声,身手矫捷地撑住门框,成功避免了一屁股坐满地蛆的惨剧发生。那些白白胖胖,却跟可爱丝毫沾不上边的小生灵到处蠕动,能给密恐患者当场看犯病。 中午罗家楠这饭碗刚端起来,手机催命响起。城郊一处民房里发现了具尸体,高度腐败。这消息可真够下饭的。罗家楠三两口巴拉完饭,开着那辆从后勤处老贾手里费死劲抠出来的、除了喇叭不响哪都响的破车直奔案发现场。 刑技们先行一步,二位法医也跟着鉴证科的车走了。人家车比他的好,至少空调管用。大热的天儿,坐着不动都一身汗,午后晴空万里太阳正盛,坐他那辆空调罢工许久的破车里跟蒸桑拿似的。路上还被交警拦了一回,因为年检月份到了没贴新年检标。 罗家楠当时就跟人急了,把工作证“啪叽”一拍,冲还没被太阳晒成黑瓜蛋子的年轻交警吼道:“老子市局重案组的!哪有功夫去年检!?” “年检是为了确保司机和……乘客的安全……你……你再忙也得……也得抽功夫去验车啊……”交警一听是市局重案组的同僚,敬佩之余不免有些紧张,主要是罗家楠那面相,说他是匪徒,没人不信。 “知道了知道了!诶你起开啊!我这赶着出现场呢!” 罗家楠这才想起把警灯往车顶上一吸,拉响警笛招摇过市。 俗话说,慈不掌兵,善不从警。罗家楠打进警局起就干凶杀案侦破工作,天天和杀人犯勾心斗角,兼有针对有组织犯罪的卧底生涯,跟流氓堆儿里混了三年,脾气自然比其他同僚更冲。人长得倒是精神,就是别张嘴,烟嗓一开,话都横着出来。 路上让交警一耽搁,外加导航指错路了——新开发区,电子地图上全是“未知道路”,罗家楠比刑技们晚到了半个小时。步子扯得有点急,这不进屋就差点扔一跟头。 听着罗家楠在门口骂骂咧咧埋怨鉴证科买的假冒伪劣鞋套,正蹲在地上做初步尸检的祈铭回过身,稍显不耐地朝他喊了一声:“别嚷嚷了,还嫌温度不够高啊?” ——嘿!我嚷嚷两句能增加碳排量是怎么的? 心里抱怨归心里抱怨,打死罗家楠也不敢说出口。祈铭这两天正闹感冒,发着烧还来出现场,别回头一个不爽抄起头盖骨砸他。 案发现场是个私建的民房,一室一厅的里外间。尸体在里间,可尸水都流到大门口了,可想而知已腐败到了何种程度。除了那堆白白胖胖的蛆们,还有满屋子乱飞的绿豆蝇,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这都繁殖了至少两代了。 臭味直冲脑门,能把人眼泪辣出来。可按规定进现场不能戴口罩,因着任何味道都值得关注,都有可能是破案的线索。罗家楠挥手驱赶直往脸上撞的绿豆蝇,溜着墙根躲开尸水进到里间,蹲到祈铭身侧。 “其他人呢?”祈铭看就罗家楠一人,不免奇怪,“吕袁桥怎么没跟你一起?” “我师弟跟陈队去省厅汇报工作了,一大早走的,我师傅他们待会就到。”听祈铭说话鼻音浓重,囔囔的,罗家楠有点担心他,伸手往他脑门上一贴,黑白分明的眼睛立刻瞪大:“呦!这么烫!你赶紧回车上歇着去吧!” “热的,我没事!”祈铭抬胳膊肘顶开他的手,“这出现场呢,你注意着点。”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 罗家楠真心委屈。他和祈铭在一起的事,是全局公开的秘密,毕竟戒指都戴一对儿,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不过媳妇说的对,案发现场,还是得注意影响。 屋里跟蒸笼一样,天气预报说今天三十七度,眼下/体感温度至少四十三。所有人的汗珠子都哗哗往下掉,就连平时不怎么爱出汗的祈铭,白衬衫都被汗水洇成了半透明状,紧巴巴地贴在背上。 尸体烂得差不多就剩骨头了,除了二代繁殖的蛆,尸水里还泡着大量的蛆壳,难怪绿豆蝇漫天飞舞。周围未见血迹和搏斗痕迹,死因从外观上看暂无法下结论,不排除自然死亡的可能。 法医助理高仁在旁边拍照,边拍边念叨:“死者为男性,年龄约四十到五十之间,死亡时间大约在半年左右。” “这么久才发现?”罗家楠曲臂支在腿上,环顾周围。 简简单单的民房,四白落地、极其省钱的装修,窗户上的窗帘都是用夹子夹上去的。七八平米的卧室里就这一张床和一个老旧的桌子,连个凳子都没,看来是进屋就上炕。桌子上零散的摆放着一些生活用品,牙刷牙膏镜子台灯接线板充电器之类的,还有一摞纸张泛黄的书。问高仁拿了副橡胶手套,罗家楠起身过去翻了翻书,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都是些印刷粗糙错别字连篇的厕所读物。 “我去跟派出所的问问情况,你自己悠着点啊,别回头栽骨架子上。”弓身叮嘱了祈铭一声,罗家楠朝外走去。刚他下车的时候瞧见管片派出所所长老蔡蹲在远处,不知是在吐还是在抽烟缓神。 到屋外踅摸了一圈,罗家楠跟屋后的阴凉处找着老蔡。老蔡还蹲着,看那泛红的眼眶,楚楚可怜的朦胧泪眼,就知道肯定吐过不止一回了。遇上这种案子,吐不丢人,只要不吐在尸体上就是好样的。 罗家楠是吐皮了,只要别跟上回似的,蹲化粪池边上打捞骸骨,基本都能扛得住。他摸出烟盒,敲出两根分给对方一支,点上火,问:“死者身份知道么?什么人发现的?” 老蔡吸溜着鼻涕,挤出半滴泫然欲泣的泪,深吸一口烟说:“没找着身份证明,是拆迁的工人发现的尸体,开着挖掘机正要推房子呢,‘嗡!’的冲出一团绿豆蝇……这片的房子啊早就规划要拆了,占地补偿款都发了,住户早搬走了,这人可能是看没人住,偷摸溜进来的。” 罗家楠顺着左手边看过去,都是半废弃状态的私建民房,好多窗玻璃都破了。想起桌上的台灯和充电器,他问:“既然要拆了,还没断电?” 老蔡抬手朝远处指了指:“那边就是电厂,这一片打老早之前私接电线偷电的就挺多的。” 罗家楠白眼一翻:“真不怕被电死。” “怎么没电死的?”横竖都吐干净了,老蔡挺起见多识广的胸膛,“我刚到这儿当片警的时候,从电线杆子上弄下来过好几具电焦的尸体。” 罗家楠干巴巴地递了个笑,手搭遮阳棚四下观察。这地方位于城乡结合部,比较荒凉。北边一公里外有几处废弃的厂区,这些民房该是给工人们搭建的临时宿舍。早些年管的不那么严的时候,想批块地盖房子找村支书签字就行了。 距离案发地大约五六百米的地方,有一条正在施工的道路,挖掘机推土机压路机零散地停在工地边上,不见人影。正是一天里日头最毒的时间,这种时候露天干活容易中暑,也就他们这些当警察的活该倒霉,顶着四十度的高温还得出现场。 “罗家楠,”祈铭的声音从身后的窗户中飘出,“有发现。” 罗家楠回身挑开质地廉价的窗帘,探身顺着祈铭手指的方向看去——浸透床板的尸水泡了一地,床板下面,黑黢黢的水泥地上隐隐透出类似字迹的痕迹。 窗台不高,罗家楠个高腿长,翻身一跨就进去了。招呼过来个刚入职不久的刑技一起将床搬开几寸,罗家楠打开手电往尸水上一照,只见浓缩得像蜡油一样的水迹下面,模模糊糊地写着串英文字。 皱着眉头仔细辨认了一阵,罗家楠不太确定的嘟囔道:“if you…… kill him……he will……win?” 句子里是没有标点符号的,他只是不太确定自己是否辨识清楚。但话音未落,他就感觉身边的祈铭猛的一震,转身奔到窗边呕吐起来。蹲窗根底下抽烟的蔡所长被喷了个正着,满假发套往下嘀嗒汤儿,当场石化。 “祈铭!没事吧你?!” 罗家楠赶紧过去拍祈铭后背,压根顾不上蔡所长的假发被毁成啥样。这是怎么搞得?之前蹲化粪池边上,给打粪坑里捞出来的尸体尸检都没见祈铭吐过,就看了行英文字就给恶心吐了? 反手一把撑住罗家楠的胳膊,祈铭紧紧闭上眼睛。看不见了,极端的刺激令他暴盲的毛病突犯。汗水混着泪,刷过绯红的脸颊接连渗入敞开的领口。汗湿的发丝成绺散落,堪堪露出头皮上一道陈旧的疤痕。 感觉抓在胳膊上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罗家楠立刻意识到祈铭的状态不对,促声问:“怎么了?” 深喘了两口气,祈铭强忍住身体的不适,咬牙自紧阖的齿间艰难挤出声音—— “要杀我的那个连环杀手……在我家留下过相同的话……” tbc ※※※※※※※※※※※※※※※※※※※※ 楠哥祈老师回归,希望喜欢他们的小天使继续支持他们哦! 欢迎唠嗑~ 第 2 章 第二章 整整一天,谁打罗家楠身边过,谁都捂鼻子。先前在案发现场,祈铭极度紧张的状态下,拿摸过尸体的手啪叽攥罗家楠胳膊上了。还夏天,穿短袖,尸水的味道沾皮肤上洗都洗不掉,别提有多销魂了。 见罗家楠敲门进办公室,队长陈飞虎目圆睁,立马一抬手:“出去!” “头儿你怎么也——”罗家楠眼瞧着自己再不退出去整本卷宗照脸就拍过来了,赶忙往回收腿,站门外头说:“正事,我来汇报工作。” “刚听袁桥说了,就这几分钟你还有别的发现?”陈飞边说边起身拉开窗户——冲脑门,散散味儿。 “没有,不过有件事得跟您说一声。” “说。” “就案发现场床底下那句英文,祈铭在美国的时候被一连环杀手劫持过,警察到他家时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就写着那句话。” 罗家楠是闻不着自己身上什么味,嗅觉神经都熏木了,祈铭感冒鼻塞也闻不着,要不昨儿晚上得给他从床上踹下去。 陈飞转过身,扬起卷宗扇了扇味儿,说:“袁桥跟我说了,也查过,那是一句电影对白……小罗,这个情况我们一定会重视,但毕竟祈老师遇袭是发生在美国的事,而且过去好几年了,那人追着他来国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啊。” “是,我明白,就跟您打声招呼。”罗家楠点点头。那段英文是喷漆罐喷上去的,出自经典悬疑电影《七宗罪》,全球至少有上亿人看过。再者,受害者都死了快半年了才被发现,单凭这一点就和那个连环杀手的作案习惯不符。据祈铭说,那人作案后生怕警方发现不了尸体似的,非得寄个尸体零件到警局去彰显“丰功伟绩”。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事后祈铭也觉得自己有点紧张过度,执意赔了蔡所长一顶新假发。而被出现场的法医当头吐了一身,蔡所长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时间传为系统内茶余饭后的笑谈。 “尸检报告出了么?”陈飞问。 “昨儿祈铭发烧了,没让他熬夜,高仁检的,我待会下去催催。”罗家楠刚说完,就听背后传来脚步声。祈铭与他擦肩而过,将尸检报告放到了陈飞桌上。 “尸检时发现死者胸部骨组织溶化呈珍珠颗粒状,刮取周围残余细胞做电检,镜下见细胞出现极化现象,细胞质呈均质浓缩,细胞核拉长,并平行排列成栅栏状——以上符合电击产生的骨骼及细胞损伤,据此,我判断死因为高压电击。” 陈述完毕,祈铭摸出纸巾擤了把鼻涕。烧还没完全退,昨天实在是烧得站不住了,被罗家楠硬扛起来塞进车里拉回家睡觉,要不夜里他就得把尸检报告弄出来。 罗家楠问:“高压?多高的电压?” 祈铭说:“得超过民用电压220v,不然很难产生珍珠样骨损伤。” “头儿,老蔡说那边偷电的多。”罗家楠刚一抬腿,忽然想起自己还处于生化警告范畴,又把腿收了回去。 陈飞眉头一拧:“偷电当场就被电死了,还能自己走回民房里?” “那民房可能根本就不是第一案发现场。”罗家楠继续说,“反正肯定不是自己想不开摸电门或者意外,现场一根多余的电线都没有,手机充电器就好好的插在插座上。” 打开尸检报告迅速翻了一遍,陈飞凝思片刻,说:“先按凶杀方向调查,小罗,联系派出所、分局,安排人手到案发现场周边排查,祈老师,等dna结果出来核对下失踪人口数据库,看能不能确定死者身份。” “嗯,高仁在做了。”祈铭的视线落到陈飞办公桌的现场照片上,入眼便是床底下那行被尸水泡了的英文,不由得紧紧咬住嘴唇内侧。 【if you kill him,he will win】——如果你杀了他,他便是赢家。 这句毫无逻辑的话,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之中。 — 牙刷提取物与死者dna不匹配,说明死者不是那个民房的住户。失踪人口数据库里也查不到,如此看来,不管死者身份为何,没人关心他的死活是真。 拉网式排查了近半个月,电厂和已搬迁的住户都问遍了,毫无结果。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这事儿罗家楠倒是没说错,根据黄智伟那边出具的鉴证报告,死者所穿的鞋,鞋底成分分析和现场周围的土壤有很大区别,该是死后被人丢弃在陋室之内,而非自己走进去的。 死者身份确定不了,案子毫无进展。那地方是新开发区,各部门监控都没架上,整就一盲区。这让罗家楠不由得想起初见祈铭时查的那起案子,无头男尸,身份不明,若非祈铭发现死者有颈椎管狭窄的毛病,查医疗记录查到死者身份,八成就得发去六楼的悬案组了。 可这具尸体没毛病,至少骨头上看不出问题,其他都烂没了。毒理药理分析还是用搅拌机把蛆打碎,提取组织液做的。除了检出点尼/古丁残余,也没问题。 祈铭检查死者骨骼时发现其右手指骨比左手明显粗大,考虑死者曾从事多年的重体力劳动,比如长期使用锤子、铲子、斧头一类的工具。也有可能是运动员,投铅球铁饼标枪等惯用单手的项目。不过看岁数怎么也得混到教练级别了,要是失踪半年早该有人报警了。 当然没人会因为查不出死者身份就埋怨祈铭他们,要是靠法医刑技就能破案,还要刑警干嘛?技术人员的工作成果,除了给出最初的调查方向,更重要的作用是在法庭上给罪犯定罪。至于侦破线索,大多还是得靠刑警们经过大量摸排、抽丝剥茧的分析。 这是一份极其依赖直觉和经验的工作,往往一个肢体动作,一个说话时闪烁的眼神,就能让他们锁定嫌疑人。所以这行一直保留着师傅带徒弟的优良传统,有些事靠悟性是真悟不到。 虽然罗家楠早已具备了出师的资格,甚至他自己都可以带徒弟了,却仍是脚前脚后地喊苗红“师傅”。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好吧他不能管苗红喊爸,不然会被刑侦处唯一的警花打得亲爹都不认识。 “那个民房的原住户会不会是凶手?”敲着卷宗,吕袁桥问背冲自己、面朝贴着案发现场照片出神的罗家楠,“手机充电器都不拿,这跑的有多急?” “问过了,原住户十个月之前就已经搬离那里,和尸体死亡时间不符,后面再有谁住,他们完全不知道。”罗家楠说着,偏过头,用余光瞄向自家师弟,“对了,听师傅说你小子报职称考试了,怎么着,想走仕途?” 吕袁桥随意地笑笑:“没,我就这习惯,走哪考哪,不过在哪都干不长就是了。” “你来重案组几年了?” “三年多快四年了。” “那不短了。” 吕袁桥反手朝楼下一指,日光灯照得无名指上的戒指闪闪发亮:“除非哪天高仁调去其他地方,不然我肯定不走。” 罗家楠听了只想乐:“还好师傅跟大伟结婚生孩子了,要不咱重案组得绝后,不过大伟这为爱牺牲也够可以的,正当年呢,调去后勤养老了。” “嗨,总得有个人顾家嘛,夫妻俩都干刑侦,孩子谁管?”吕袁桥不以为然,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阿姨不一直让你去福利院抱一个么,怎么还不去?” 罗家楠假装哆嗦了一下:“别提这事儿啊,一提祈铭那脸就拉得比驴还长。” 话音没落,就听祈铭在门口叫他:“罗家楠,你出来一下。” 这回罗家楠是真一哆嗦,提心吊胆地转过头,看媳妇没拉出驴脸来,松了口气蹦跶到人家跟前:“啥事?” “邵辰打电话说有两个同学过来了,叫我晚上和他们一起吃个饭,你下班别等我了,自己回家就行。”其实祈铭听见他刚才在背后念叨自己了,可当着重案组满办公室人的面不好发作,心想等回家再收拾这兔崽子。 罗家楠面皮一紧,酸溜溜地问:“什么同学?男的女的?” “大学同学,一男一女,人家是夫妻。”知道罗家楠心眼小,祈铭回答得倒也干脆,“或者你想一起去也行,邵辰请客。” “那俩老外吧?你们凑一块说英语,我听着费劲,不去。” “我记得某人说,自己英语专业八级。” “肯定是我小师弟说的,我可没说过啊!” 吕袁桥听了,偏头翻了个白眼。他一从小学就在英国念书的留学生,需要用考级来证明自己的英语能力么? 哦,对,职称考试得考。 恭敬目送祈铭走进电梯,罗家楠转身进屋,拍了把吕袁桥的座椅靠背:“小师弟,晚上加个班?” “啊?干嘛去?”这几天跟派出所的到处摸排,吕袁桥眼瞅着被晒黑了一层。 罗家楠呲出十二颗白牙:“你看啊,案发现场旁边修路的工地是半年前起的吧,咱去工地那调下监控,看能不能找点线索。” 吕袁桥摆出副“我早已洞察一切”的表情:“师哥,你是嫌晚上一个人在家待着无聊吧?明天白天再去不行么?” “晚上凉快!那破车空调都坏了仨月了!”罗家楠理直气壮。 “要不这样,”吕袁桥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身,随后小声说:“你啊,哪天找堵墙,就闭眼往上撞,撞废了算,让老贾换辆新的不得了?” 罗家楠快被气笑了,直起身兜头抄了把吕袁桥的后脑勺,动作角度力道简直和苗红如出一辙—— “臭小子,净出馊主意,你怎么不去撞?” tbc ※※※※※※※※※※※※※※※※※※※※ 破案也少不了市局欢乐日常~ 冬哥和二吉也会出来客串哒~敬请期待~ 谢谢支持,欢迎唠嗑~感谢在2020-07-24 19:59:46~2020-07-25 01:42: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棒棒糖的秋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nachang 2瓶;愚雁、坐等更新的孩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 章 第三章 临近下班点,罗家楠接到电话,被喊去局长办公室谈话。跟电梯里他翻来覆去的回忆,没发现自己最近干过什么让局长犯心梗的事儿,不过多少还是有点心虚。要说局里投诉率最高的,他要排第二大概没人敢称第一,主要嫌犯的人权意识越来越高,抓人时但凡手劲儿重点都有可能被督察请去喝茶。 打啊骂的就更甭提了,除非遇到反抗拒捕。遇上一见他们亮身份转头就跑的,罗家楠难免小兴奋——跑吧,放你跑三十九米先,等老子追上有你好果子吃。追上了照屁股就一脚,有草丛往草丛里踹,没草丛水泥地柏油马路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别把人磕死就成。 碰上敢还手的,不被罗家楠给揍成包子脸算手下留情,毕竟能打过警校擒拿格斗第一名的嫌犯屈指可数。之前逮个涉黑报复杀人的,那孙子被从车里拖出来往地上摁时突然亮了刀,让罗家楠当场掰折了手腕。 打人的时候爽,可打完了还得写报告,罗家楠最烦这个。幸亏有祈铭帮忙。报告交上去的第二天,他被陈飞叫进办公室,把报告“啪”的往他跟前一拍—— “你写的?” “是啊。” “拍电视剧呐?” “……” 罗家楠拿起报告一看,差点憋背过气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祈铭故意整他,事发经过写的跟武侠小说一样。 哦,不,应该是他给祈铭口述事发经过时,牛逼吹的有点过了。 一边跟心里揣测即将面临的狂风暴雨,罗家楠一边敲响局长办公室大门。进屋看赵平生也在,不免更心虚。赵平生本来是他们重案组的副队长,赶上今年局政委到年龄退了,省厅领导经研究决定,委任在一线奉献了二十多年、拿过个人一等功的赵平生为新政委。 政委是干嘛的?做政治思想工作的。局长找谈话政委也在,看来问题有点严重啊。 “方局,赵政委。” 好歹跟赵平生在一个部门混了好几年,罗家楠估计对方不会太不给自己留面子。冲二位领导点了下头打招呼,他挪屁股往沙发上一坐,眨巴着眼等他们先开口。看他那副拿局长办公室当自己家客厅的德行,方局暗暗运了口气,和赵平生对视一眼,示意对方说话。组织上的决定,还是让搞政工的领导来宣布比较合适。 赵平生是心理学博士,平时净琢磨如何跟各色人等打交道,审嫌犯非常有一套。跟年轻同事说话时没领导架子,语气平和态度亲切:“家楠啊,今天叫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下有关你工作职位变动的事情。” “啊?”罗家楠的心率略有飙升,“不是要调我走吧?我没干得挨处分的事儿啊!” “想哪去了,是好事。”赵平生温和地笑笑,“你看,我调任政委也有段时间了,还得兼任重案组副队长一职,实在忙不过来,方局征求我的意见,看是从外面调人过来还是提拔自己的同志,我的想法是,外面的人再有本事不也得磨合么,还是自己人熟悉工作,所以,你看你愿不愿意接任重案组副队长一职。” 罗家楠松下去的气还没沉到底又忽悠提了起来。他反手指向自己,不太确定地问:“我?赵副——啊不是,赵政委,在重案组,我师傅和许杰的资历都比我老,要提拔也得先提拔他们吧,怎么就轮到我了?” 赵平生平静地解释道:“苗红之前跟我说过,她女儿还小,得多顾孩子,不想当领导,至于许杰那,他申请调任回老家的公安局了,说父母岁数都大了,身体又不好,他是独子,老人跟前不能没人。” “……”罗家楠闷头琢磨了一会,浓眉微皱,语气不免落寞,“大伟调走了,您调走了,这许杰又要走,咱重案组……不就没人了?” “哪会没人?”赵平生笑笑,“陈飞、你、苗红和袁桥都还在,再说我跟大伟也没离开市局啊……许杰没那么快走,过段时间会来新人,到时候你们都得带徒弟……家楠啊,重案组是你爷爷一手创立的部门,风风雨雨二十多年,人是换了一茬又一茬,你要真想守住她,就该承担守护她的责任。” 方局语重心长地说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任何部门的成员都不可能一成不变,再说越级提拔的好事,罗家楠,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不是,我这……” 罗家楠一时有点懵。提干谁不乐意?问题在于,自己真有担起这份责任的资格么?他的暴脾气人尽皆知,只要不会被判刑,违反起规章制度来眼都不带眨的。话说回来,赵平生说的没错,重案组是他爷爷的心血。爷爷死都死在办公桌边上,他不给老罗家长点脸,对不起他们家三代单传干警察的光荣传统。 “家楠,你有什么疑虑?”赵平生问他。 “啊,没,我就是……”搓了把后脖颈子,罗家楠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好久没看书了,现在手头案子又忙,这晋级考试……不一定能过。” “这个不用担心,你有个人二等功和三等功的荣誉,晋三督衔可以特事特批。”赵平生抬抬手,示意他放松情绪,“再说升任副队长行政级别变动不大,只要你愿意干,书面工作我来处理。” “嚯,赵副队你可——嘿!我这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罗家楠随手拍了把脸,突然想起什么,问:“陈队什么意见?” “啊,他挺希望你能扛起这副担子的。” 赵平生笑意仍在,心里那张脸却拉到了脚面——陈飞昨儿晚上跟他提给罗家楠升职的事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啊,说当年罗家楠他爸罗卫东得知重案组要用人,磕都不打一个就给儿子送去卧底了,这是多么伟大的公安精神啊,就冲当爹的这份无私,也得给人家儿子培养好喽。 ——人家的儿子,我看你是当自己儿子养呢! 要论小心眼,赵平生绝对市局no.1。这么多年了,他就没看罗卫东顺眼过。每次听他们家老陈喊罗卫东“卫东师兄”,他这酸水就顺着脊梁骨往上返。是,人俩人认识三十多年了,又对脾气,只要看见罗卫东,陈飞的嘴角始终保持上扬状态。还没事就爱凑一块儿喝酒忆往昔,一喝喝到后半夜,怎么着,跟家喝酒不香啊? 罗家楠是不知道父辈与领导间有何种“不可告人”的爱恨纠葛,知道得吓背过去。反正领导发话了,干就干呗。 他站起身,脊背打得笔直,唰的抬起右手敬礼致意—— “感谢领导信任,我罗家楠一定不辜负组织的培养!” — 出电梯奔法医办公室,罗家楠进门那笑得百花灿烂的德行,让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去赴约的祈铭有种对方磕了药的错觉。 见高仁不在就祈铭自己一个人,罗家楠“飘”过去一把抱住对方,腻腻歪歪地蹭着人家的耳朵说:“诶,媳妇,有个好消息——” “几个月了?”扒开箍在腰上的爪子,祈铭背过身继续收拾。 “这话说的,要生也得是你——诶诶诶,别动粗——” 捏住抵到鼻尖前的刀片,罗家楠冒着帅脸被破相的风险又贴上祈铭的背,深吸一口对方发丝上的香气。祈铭头发长,平时总扎个马尾,能保留洗发水的余香,外加这两天没尸检,能闻。之前有一回赶上祈铭水煮死者舌骨剔除筋膜等软组织,罗家楠埋头一闻,满鼻子炖肉味儿。 “我要升职了,副队长。”简单明了地阐述完毕,罗家楠一脸期待地等夸。 祈铭手上一顿,侧头看着他的眼睛,停了一会问:“我一直以为你对升职加薪之类的事情并不上心。” “我那是不争,领导上赶着提拔,咱不能不给面子是吧?” 相处多年,祈铭对罗家楠这副“一天不吹牛逼能死”的德行还算习惯,更懒得吐槽他,只是平淡地勾了下嘴角:“那就,恭喜你高升了。” “嗯,那你打算怎么奖励我?”罗家楠是没指望祈铭能当场拥抱自己再给个法式热吻,毕竟升任副队长算不上惊天喜事。市局藏龙卧虎,像他这岁数的时候,庄羽林冬他们都是部门一把手了。 祈铭知道他想要什么,不过今天估计不行:“我可能回去很晚,你先睡吧。” “……” 罗家楠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眼瞅着面部肌群朝撒娇耍赖的趋势发展。祈铭估计这会要不赶紧安慰两句,待会这孙子能满地打滚。 ——唉,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我尽量早回去,行了吧?”掐住罗家楠腮帮上的软肉,祈铭强迫自己弯下眉眼,“你……洗白白在二楼卧室等我。” 罗家楠极少从祈铭嘴里听到这种感官刺激极强的话,登时一股子颤栗顺着后腰直窜大脑。要不是还在法医办公室里,刀片随手可得,他现在就得跟这把人办了! tbc ※※※※※※※※※※※※※※※※※※※※ 楠哥,别怂啊~ 感谢支持,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7-25 01:42:27~2020-07-26 00:5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18699963 2个;爱看童话的猫、冻桃干、米虫小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乎舞雩 30瓶;18699963 3瓶;唯诺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 章 第四章 把破车停在距离工地大约两百米的一处空地上,罗家楠招呼吕袁桥下车,溜达过去。不赶上班点来工地调监控,罗家楠有自己的想法。白天来,管事的都在,明明是递根烟能解决的事儿,楞得跟打桩机哐哐震耳的工地里,戳至少仨小时才能拿到想要的东西。 谁的时间不是时间,有这功夫上车里眯一觉回回血不好么? 路过一片用砖块临时搭建起来的围墙,罗家楠瞥见墙上刷着“xxx青年突击队”的标语,扑哧笑出了声。吕袁桥在旁边问他乐什么,罗家楠说:“就这帮做工程的项目经理,动辄五十好几,不知道哪来的底气自称‘青年’。” “可能中老年突击队听着不是那么回事吧。” 想起老妈那家地产公司里的几位项目经理,吕袁桥也跟着笑了两声。局里有些人知道他是富二代,可除了局长和高仁,没人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有多深厚。他外公是首长级别的人物,父亲是驻英外交官,母亲在欧洲经营房地产。后来为了他回国上学,又在国内开了家地产公司,专做高端住宅项目。 他平时为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上下班开辆二十万不到的帕萨特,出现场好几千一双的鞋说踩蛆就踩蛆,对工作从不挑挑拣拣,完全没有阔少的架子。于他来说,人生不需要奋斗,之所以选择进入公检法系统,是年少时被霸凌的经历让他下定决心,为铲除这世间的不公添一份正义的力量。 离着工地大门还有四五十米的距离,罗家楠瞧见有一群人围在前头,群情激奋地吵吵嚷嚷,与工地保安对峙。他示意吕袁桥提前把工作证抻出来攥在手中,然后走到人堆外面先支耳朵听了几句,发现这帮堵工地大门的是来要钱的。 民工讨薪,再常见不过。建筑修路工程层层外包层层扒皮,到了最末端的包工头手里几乎没什么利润可言。如果甲方再拖欠工程款,倒霉的只能是干活的农民工兄弟。可这么一大帮人——罗家楠点了点人头,约莫二十来个——堵工地大门,对方要是报警,保不齐都得被按寻衅滋事给拘了。 而且看这帮人一个个血气方刚的,又都是有把子力气的主,真吵急眼打起来见了血,事情的性质立马就变了。出于平息事态的目的,罗家楠让吕袁桥给管片派出所的蔡所长打电话,通知对方派人过来管控局面,随后一抖工作证,挤进人群。 “各位各位,别吵了啊,我是警察,有什么问题跟我反映。” 警徽在工程探照灯的强光照射下熠熠生辉,周围瞬间安静了几秒,立刻又喧哗起来—— “警察了不起啊!怎么不把欠钱的先抓了?” “官商勾结!你们这些警察就知道收黑钱!” “那是我们的血汗钱!他们凭什么不给!?” “你是警察,你有本事就让徐立宁今天给我把工钱结了!” 罗家楠听的一愣一愣的——怎么个意思?朝我来了?我特么收谁钱了?徐立宁又是哪颗葱? 又听一个中年人吼道:“我们讨薪警察出来了,黑/社会打人的时候你们警察怎么不管!?” ——嗯?还有这事? 隔着好几付肩膀与正在打电话的吕袁桥对视一眼,罗家楠抬手朝刚说话的中年人一指:“你!对,就说你呢,过来!” 大家一块嚷嚷的时候,个顶个的理直气壮,可一旦被单独点出来,那人的表情明显一怂。他悄摸往旁边闪,试图用同伴挡住自己,没想到背后忽的贴上个人。转头一看,是另一位亮出警徽,浓眉大眼的警察同志。 被吕袁桥压着脚后跟怼到罗家楠跟前,中年人缩起肩膀,干咽了口唾沫。罗家楠拿出手机调出个号码,举到他眼前,语调严厉地说:“这是市局反黑组组长的电话,你只要保证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属实,我立马打电话叫他过来。” 虽然平时一副流氓样,但真严肃起来,罗家楠脸上就跟明晃晃地顶着枚警徽一样,气势逼人。加之与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练就的魄力,被他那俩目露凶光的眼一瞪,一般人基本能体验一把青蛙被蛇盯上的感觉。 那人脖子都快缩没了,满脸堆起久经风吹日晒的皱纹:“我……我……我听说的……听说的……” “听说的?听谁说的?”罗家楠眉头紧皱。自从他立功铲除了以老鹰为首的黑/社会组织,这座城市已经有年头没出现过成气候的黑恶组织了。再说现在全国都在进行□□反恶的专项整治工作,严厉打击黑恶势力,给闲的能朝九晚五的反黑组同僚提供有力线索,大家一起加班熬夜,多好。 那人彻底不言声了,左瞧瞧右看看,看样子是希望有人能帮自己说说话。其他人更不敢吱声,一群没权没势的农民工,脑子里官商勾结打压欺负劳动人民的观念根深蒂固。 罗家楠正欲追问,就听人堆里冒出个年长女性的声音,口音略重,不仔细听都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儿子就是被徐立宁带人打骨折的,现在还在医院里!” 吕袁桥循声回头,就看一位穿着绿色宽大工服,满面沧桑的中年女性激动地控诉:“他不但不给医药费,还威胁我们说,敢报警就连我一起弄死!他说他和警察关系好着呢!” 罗家楠往前挤了几步,走到她跟前:“大姐,我不管你说的这人是谁,反正我不认识。这样,待会派出所的来了,你跟他们回去录口供,我保证,打你儿子的一个都跑不了。” “真的?”这位大姐显然无法信任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年轻警察能替自己主持正义。 就看罗家楠嘴角一勾,笑里藏着点坏,眼里闪着坚定—— “我叫罗家楠,市局重案组的,要是一个月之内不能把伤你儿子的人缉拿归案,你到市局大门口找门卫喊我,我去抓人。” — 等蔡所长带人来处理纠纷的空当,罗家楠跟保安队长聊了聊,得知农民工大姐提到的徐立宁有家公司,专门租水泥搅拌车等特种车给工地使用,平日里和负责该路段施工的项目经理称兄道弟,见天吹嘘自己路子野,黑白通吃。 罗家楠听了只想笑。这年头明面上承认自己黑的,恐怕智商能上八十的都不敢。就说当年的老鹰,多深的根基,多结实的后台,不照样给铲了?他手底下号称九大金刚的那几个组织骨干,有一个算一个,坟头都长出树来了。 送走那帮要钱的,罗家楠敲了根烟给保安队长,问他要监控。 听说要一月开始的监控,保安队长为难皱眉:“我们工地是二月十五号开的,最早的也就从那天起。” “那就把二月三月的给我们吧。”吕袁桥递过拴在钥匙链上的u盘。根据尸体腐化程度,结合季节温度、湿度变化,高仁给出的死亡时间在五到六个月之前。现在是七月,也就是说,二三月份应该是案件的发生时段。 “洗了。”保安队长干巴一笑,“系统设定,一个月洗一次。” “……” 得,白跑一趟。罗家楠使劲儿搓了把脸,转头对吕袁桥说:“走,师哥请你吃宵夜去。” 还宵夜呢,吕袁桥晚饭都没吃。自打高仁跟他同居之后,体重直线上升。前些日子去趟悬案组办公室下来,高仁那包子脸气鼓鼓的,发誓说一定要用三个月的时间重回自己在体校时的巅峰体脂率——百分之七。 自此,早饭粗粮高蛋白,午饭吃草,晚饭不吃了。高仁干法医的,除了出出现场也就是做做伤情鉴定,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局里,用不着一天到晚在外面跑,晚饭不吃也就不吃了。吕袁桥不行啊,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天天出去排查死者身份,腿都走细了一圈,不吃晚饭体力跟不上。可前天晚上他捧着桶装方便面吸溜得香气四溢,看高仁在旁边眼里泛绿光,立马负罪感爆棚。 作为一个有责任有担当有爱心的三好男友,他决定在高仁放弃减肥之前,再也不当着对方的面吃晚饭了。 俩人正朝停车的地方走,罗家楠冷不丁瞅见一黑影从围墙边翻出,背上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摆明了是来工地偷东西的——立马暴吼一声:“警察!站住!” 他这一嗓子吼的,那真是如雷贯耳神鬼皆惧。黑影闻声脚下一绊,险些摔倒,背上袋子随即脱手,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撒了一地。想捡,警察已经往过追了,不捡,又舍不得。迟疑间缩短了距离,黑影没跑出五米就被掐着脖子摁倒在地。 “叫什么名字!” 罗家楠扫了眼从袋口露出的手机衣服现金日杂品等物件,回手就要抽铐,却在看清黑影转过的脸时,心头咯噔一顿—— 是个小姑娘,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 tbc ※※※※※※※※※※※※※※※※※※※※ 啊,多说一句,书名是《重案组》,事件肯定是围绕重案组成员的工作展开,法医的部分会相对少一些,我知道有很多小天使是冲着祈老师来的,还请支持下楠哥袁桥红姐陈队他们啊~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7-26 00:59:20~2020-07-27 00:4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颜 35瓶;风乎舞雩 20瓶;上岸上岸岸上 6瓶;40855837 2瓶;唯诺卓、tinacha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 章 第五章 小姑娘细细溜溜,顶多一米六的个头,瘦得肩膀快跟脸一样宽了,饭量却着实惊人。她一手举着鸡腿扯,一手拿勺子往嘴里铲大米饭,抽空还咕咚咕咚灌两口汤,比十二个小时没吃饭、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的吕袁桥吃东西的速度都快。一阵风卷残云,她一人吃了罗家楠和吕袁桥俩人的饭量,又抬眼望向贴在墙上的菜谱,看样子是准备再点点儿啥溜溜缝。 见小姑娘光看不说话,罗家楠朝举着手机追剧的小吃店老板喊道:“老板!再来一份蒸饺!” 吕袁桥举起手机扫码付蒸饺钱,然后将目光投向刚刚被自己一巴掌摁倒在地的女孩。不怪他俩一开始没看出这是个姑娘。她头发剃得很短,就像刮过光头刚长出来的一样,连寸头都算不上。身上一件宽大的t恤,下面是沙滩大裤衩,打眼从后背一瞧,就是个长得特别痩小的男人。 话说回来,看脸,真是个美人胚子。大眼睛长睫毛,翘鼻子小嘴巴,就是一脸的土也没埋没那天生的好骨像。他俩没忍心给这孩子扭送派出所,将失物交还给保安队长,带这姑娘到工地附近的沙县小吃店来吃宵夜。横竖得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环境,能给一个十三四的小女孩逼得大晚上跑工地偷东西。 当着未成年人罗家楠不好意思抽烟,叼了根牙签进嘴里嚼着过干瘾,问那姑娘:“你叫什么?” “……” “多大了?” “……” “家住哪?” “……” 一问三不答,罗家楠皱眉嘬了下牙花。吕袁桥把自己那份套餐里的鸡腿夹到女孩面前的空盘里,笑着说:“这个也给你,我还没动呢。” 女孩没动,盯着鸡腿看了几秒,抬起脸问吕袁桥:“哥哥,我能打包么?” “这个你吃,我再让老板给你打包份套餐。”吕袁桥说完,招呼老板给打包一份鸡腿套餐。 女孩又把目光投向罗家楠:“叔叔,谢谢你带我来吃饭。” 牙签差点喷出去,罗家楠的面部线条全部拉成直线——哪跟哪啊这是!哦,喊吕袁桥就是哥哥,喊我就他妈是叔叔!?我比他才大一岁好么! 可脾气再冲,他也不能当着个小姑娘发,只好抽搐着嘴角硬挤出丝笑:“啊,不客气。” “我叫周师涵,今年十四岁,住后坑高林厝。”她终于回答了问题。 罗家楠听了,转头与吕袁桥对视一眼。后坑高林厝,这地方离工地不远,是个还没拆迁到的村子。之所以了解清楚,是因为近期大范围摸排死者身份信息时,他们走访了周边方圆十几公里。厝相当于村,地方话,但不属于官方行政区域用词。 市里很多地名是打清朝传下来的,以前文盲多,给村子起名起不出学问来,大多以标志性景观命名。什么后坑前坑、三石五树、大榕杏林的,听地名就知道这地方以前有什么东西。 不过这丫头的名字起的倒是挺言情小说范儿,想必父母不至于没文化。想到这,罗家楠又问:“你大晚上不好好跟家待着,跑出来偷东西是为什么?” 周师涵低下头,剃得发青的头皮上反着日光灯的亮,细瘦单薄的肩膀轻轻耸了一下:“……我弟弟病了,可家里没钱,奶奶说,再不送他去医院,他就只能在家等死了……” “你爸爸妈妈呢?”吕袁桥问。其实他猜到了一些,周师涵身上那件宽大的t恤已经洗得褪白,领口也有些磨损,如果不是被一把按在地上土沾了,看起来倒还算干净整洁。 周师涵的脑袋埋得更低:“爸爸在戒毒所里,妈妈去外面打工了,不过已经很久没寄钱回家来了……奶奶领低保,村里也给拿过些补贴,可弟弟的病很费钱,我只能去工地偷点东西卖钱给他看病。” “你不是第一次去那个工地吧?”罗家楠决定不去计较周师涵管自己叫“叔叔”的事。 沉默了一会,周师涵点点头。纵使理由万万千,也改变不了她做贼的事实。只不过在贫穷和困顿的重压之下,羞耻心早已被磨损得所剩无几。她不是第一次被抓,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没其他亲戚能帮衬?” “爸爸把亲戚都得罪光了,为了买药,他骗了好多钱。” 罗家楠点点头,眼珠一错,问:“除了那个工地,你还去过哪?” “就周围这些地方,电厂有狗,我不敢去……” “别去那,太危险了。”吕袁桥说着用手机拍下周师涵的照片,“我有个朋友是搞慈善基金会的,我把你的情况告诉他,他会派人去核实,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他会帮你救你弟弟。” “真的?谢谢哥哥。”周师涵笑弯了眼。 罗家楠按住吕袁桥的胳膊,示意对方先让自己把话说完:“师涵,南边那片民房你去过没?” “去过,不过那边没什么人住,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什么时候去的?” “嗯……刚过完春节的时候去过一次。” 今年的春节在一月二十七日,周师涵去民房肯定是二月初,符合法医给出的死亡时间点。那么,她有可能看到过什么。 罗家楠继续问:“有没有看到比较特别的东西?” 周师涵仰脸望向天花,认真思考,不过注意力很快就被冒着热气端上桌的蒸饺吸引了过去。罗家楠和吕袁桥耐心等她吃完蒸饺,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吃太饱反应有点慢,周师涵翻来覆去地想了好一会,才说:“我那天去的时候,看到有辆白色的轿车停在空地上,后备箱盖开着。” “嗯?”罗家楠往前探过身,“继续。” 肩膀微微缩起,周师涵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问:“……叔叔,我说实话的话,你……不会让我赔钱吧?” 罗家楠无奈笑笑:“你偷了什么?” “就……后备箱里有双鞋,我看还挺新的……” 鞋? “这双鞋去哪了?” “在家,我想等爸爸回来,给他穿。” 罗家楠蹭一下站了起来,给周师涵吓一跳。 “走,丫头,去你家取鞋。” — 那辆白车跟死者到底有没有关系,罗家楠无从得知,但从时间点上来看,总归是个值得跟进的线索。去周师涵家取鞋时,他十分深刻地感受到何谓“家徒四壁”。除了两张床一个柜子一套桌椅,再无其他家具。简直无法想象,在繁华的现代都市里,竟然还有此般贫穷到极致的家庭存在。周家最值钱的东西可能就是周师涵拿回去的那双鞋了。鞋被红色的塑料袋包着,打开一看,ecco的,专柜价至少在两千以上。 “这鞋算我们买的,不过没带多少现金,空了给你送过来。” 走到哪都用手机支付,吕袁桥和罗家楠把身上所有现金凑一块也就二百多。周师涵没手机,不可能扫码转账给她钱。奶奶青光眼,几乎全盲,也不用手机。弟弟天生肾病综合征,瘦得就剩把骨头,躺在里屋的床上,睡得昏昏沉沉。 有套书本摊在桌上,罗家楠随手翻了翻,是初中一年级的功课。看来周师涵还在念书,并没有辍学。不过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把头发剃那么短,去学校不会被同学嘲笑么? “你怎么把头剃这么秃啊?女孩子不都爱留长头发么?”他问周师涵。 周师涵无所谓的耸了下肩膀:“头发剃了不用洗发水,省钱。” “……” 罗家楠琢磨等下回过来送鞋钱时,顺便给这姑娘带两瓶祈铭用的那种洗发水。娶一败家媳妇,一瓶洗发水二百多,长头发洗起来还费,一瓶用不了一个月。 他正跟心里琢磨呢,手机震了起来,祈铭打来的——真不禁念叨。 “你在哪呢?” “啊?我在外面,办案子。” “那你非让我早回家干嘛?” 那边“啪”的挂断,罗家楠这才想起让祈铭早点回家宠幸自己的事儿。不怪祈铭甩脸子。撂下多年未见的老同学赶回家,结果屋里一片漆黑,该洗白白等在床上的人却连个鬼影都没,搁谁都得闹脾气。 其实以前祈铭不这样,你罗家楠爱回来不回来,只要别死外头就成。而经历了罗家楠被职业杀手捅进icu的惊魂事件之后,祈铭盯他比过去紧得不是一丁半点,有时候信息回的不及时都能跟他嗷嗷一顿。当然了,那是担心他的表现。罗家楠觉得自己也是犯贱,居然还挺享受祈铭起急冒火的样子。 嗨,自己惯出来的媳妇,跪着榴莲也得过完下半辈子。 tbc ※※※※※※※※※※※※※※※※※※※※ 楠哥其实还有另一个选择:穿着榴莲拖鞋过完下半辈子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感谢在2020-07-27 00:48:43~2020-07-27 03:43: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 章 第六章 连鞋带吕袁桥一起扔市局大门口,罗家楠调转车头往家奔。进屋楼上楼下灯都是黑着,只有小吧台那边给他留了盏昏黄的小灯。客厅里,扫地机器人默默地工作着,黑暗中蹑手蹑脚的罗家楠一个没留神踢到了它,就看面板上的黄灯不乐意地闪了起来。 “诶嘿!”小脚趾被撞,罗家楠眼泪差点飙出来,原地蹦了两蹦,朝储藏室一指,超不耐烦可又不敢大声说话,怕吵醒祈铭:“阿强!去充电去!” 阿强闪着倔强的小黄灯,别别扭扭调转方向,慢慢悠悠往储藏室的方向爬去。罗家楠摸黑扒光自己,将衣服一股脑塞进洗衣机的滚筒里。正打算连袜子一起扔,突然想起祈铭看到洗衣机里有袜子时的表情,秒怂,到底还是带进浴室手洗。 全身上下洗白白,上二楼,进卧室,钻被窝。扣住揽在腰上的手,祈铭侧头迎上贴过来的嘴唇。他睡得并不沉,罗家楠不在身边,他很难进入深度睡眠状态,刚才罗家楠撞上阿强折腾出的动静就已经吵醒他了。 黏黏糊糊的亲了两口,祈铭小声问:“我给你打包吃的回来了,看见了没?” “看见了,我给收冰箱了,刚跟袁桥去吃的宵夜,明儿我当早饭吃。”罗家楠琢磨着早饭吃不完也得带单位当午饭吃,肯定不能浪费媳妇的一片心意。 “几点了?” “十二点。” “睡吧。” “??” 罗家楠能答应才怪。说好了回来庆祝一下,他都洗白白抹香香了,就这么睡了岂不浪费大好的夜色? “诶你!” 睡裤眨眼被拽到膝盖,祈铭的背不由自主弓起,正好撞上某人引以为傲的零件。不过老夫老妻的,害羞不过三秒,没多会床就吱嘎了起来,而罗家楠不得不伸长胳膊撑住床头减少噪音。 要说这床以前没动静,大概是摇晃的次数太多,该紧紧床框上的螺丝了。 早起罗家楠精神百倍,六点就爬起来下楼跑了五公里。祈铭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疲惫,煮咖啡时差点趴流理台旁边睡过去。昨儿晚上完事后某人呼呼大睡,他却彻底清醒了,瞪着眼望天花,脑子里转着的都是尸体床下那句英文对白。 是巧合么?应该是。隔着个太平洋,那恐怖的恶魔不可能尾随至此。 “别担心,有我在,自要那孙子敢来,老子给丫摁马桶里洗头!”那天从现场出来,罗家楠开着车,一手打方向盘一手攥着他的手,一直没松开。 ——对啊,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祈铭下意识地拢过垂到颊侧的头发,指尖触及头皮上微凸的疤痕,默默叹了口气。相处多年,罗家楠满身都是他看不惯的毛病——脾气臭,嘴上没把门的,爱吹牛逼,甚至还有点不求上进,休息日就窝沙发上打游戏,也不说看看考试资料好升个职。 但是,不可否认,罗家楠是个非常靠得住的人,任何事摆在面前都能想办法解决掉。临危不惧,应变敏捷。不管是当年被挡风玻璃割得双手血肉模糊带他从落海的车里逃出生天,还是硬拆了指关节挣脱手铐制服强/奸犯,再到后来被杀他父母的杀手用钢筋捅穿胸腔仍不肯放手、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他击毙对方——所有他们共同经历过的危险时刻,罗家楠从没让他失望过。 所以,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有什么好怕的呢? 门口传来开锁的动静,罗家楠进屋就嚷嚷:“哎呦我去,这天儿,大早上的都能中暑。” t恤湿了大半,满头满脸的汗,短发都打绺了。见他拽开冰箱门就要去掏冰镇矿泉水,祈铭赶紧伸手拦住,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体温高的时候别喝凉的,血管容易痉挛。” 听媳妇的没亏吃。罗家楠乖乖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转头把杯子搁水龙头下面冲了冲,挂到杯架上,问:“早饭吃什么?” 祈铭把打包盒一个个拆开,倒盘子里送进微波炉:“黑椒牛柳,文蛤蒸蛋,白灼菜心。” “哦对,你昨儿晚上打包了,诶邵辰跟哪请的啊?” “假日酒店。” “嘿,他就在那上班,还好意思说请客,不就签个单的事儿么。” “就算是内部人员也只能打个折而已,都白吃投资人还赚不赚钱了?” “那照这么说,你刚来市局的时候住假日酒店,也是自己掏钱?” “对。” “股东没特权?” “有,协议价再打八折,”祈铭忽然想起什么,“罗家楠,还记得你当初吃了多少顿签我房号的烧鹅饭么?” 罗家楠立刻争辩道:“自打咱俩结婚,我不但工资卡,连饭卡都上交了,赔你一百只烧鹅都富裕吧?” 祈铭冷淡地勾了勾嘴角:“你卡里的钱,我一分没动过,设置了自动转账,每个月给你妈转三千。” “怪不得我妈最近不着家到处旅游呢,合辙是有你这孝顺儿媳妇。”罗家楠苦哈哈地笑笑,“有阴谋吧?啊?想着让她玩美了,就不催咱俩抱孩子那事了?” 祈铭反唇相讥:“罗家楠,那是你妈,我拿你的钱孝顺她,有问题?” “没没没,你做的都对,先不说了,我冲澡去。” 反手揪住后领,罗家楠把整件t恤拽下,随手扔进洗衣机里,又要脱裤子,结果被祈铭嫌弃了:“窗帘没拉,对面刚起的那栋楼距离不符合高层主宅规划标准,住户能看的一清二楚。” “嘿,不收钱白给他们看还不乐意?”罗家楠一抬胳膊,绷起线条分明的肌肉。 祈铭斜了他一眼,语气不容反抗:“你是我的私人物品,谢绝展示。” 这话听得罗家楠心神荡漾,一勾对方的腰,贴着祈铭的耳朵问:“一起冲澡?” “根据昨晚的表现,显示你的髂腰肌有轻度劳损。”祈铭收手往他腰上一戳,罗家楠顿觉被戳的地方倏地一酸,呲牙咧嘴地皱了下眉,“不好好保养,日积月累,可使肌纤维变性甚至撕裂,形成瘢痕、纤维索条或粘连,变成重度劳损,到时候再想——” “祖宗,您做早饭吧啊,我自己洗去。” 遭不住,罗家楠心说。怎么弄这么一媳妇,动不动在线教学,张嘴就能给他说萎了。 啊,嘴……算了,想想,想想而已,先把腰养好了再说,来日方长嘛。 — 罗家楠和吕袁桥拿回的那双鞋,即便和案件有关也肯定不是死者的。尸体脚上有鞋,而且是四十二码的,可那双ecco有四十四码。有可能是凶手的。周师涵说白车的后备箱盖是打开的,也许是其转运尸体时空不出手放下。而那双鞋,要么是备用鞋,要么是有些司机的习惯——上车换双鞋,方便驾驶或者避免弄脏脚垫。 鞋上也没检测出死者的dna,不过黄智伟送来的鉴证报告上写明,鞋底沾满了硼砂。 “硼砂?”罗家楠听着耳熟。 拿起鉴证报告翻了翻,祈铭说:“硼砂是一种广泛使用的化工原料,也可做中药,抑菌治脚气。” “啊,那我用不着。”罗家楠说着感觉媳妇白了自己一眼,赶紧正经起来,“这硼砂都能干什么使啊?” “硼砂是提取硼化合物的原料,硼化合物主要用于玻璃制造业和有色金属焊接。”高仁接下话,看罗家楠用怪异的眼神盯着自己,包子脸微鼓,“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 罗家楠笑笑:“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 “嘿,我就不能博学点啊?”高仁不服气,“罗家楠,我好歹是博士学历,你以为我就知道法医这点东西啊?” “呦,您能把法医这点东西都弄利落就不错了,什么时候你能单飞了,也给我们祈老师放放假。”罗家楠边说边翻摸排记录,看到案发地周边有座废弃的玻璃厂时,忽然顿住声音。 那间民房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如果这双鞋真和命案有关,那么鞋底沾满硼砂,是不是因为凶手去过废弃的玻璃厂?那里会不会是第一案发现场?尸体上没发现硼砂,不过玻璃厂里硼砂未必到处都是,这依然是条值得追踪的线索。 想到这,他把本子一合,冲两位法医说:“你们忙啊,我先去找趟黄智伟。” “有想法?”祈铭问。 “啊,案发现场附近有个废弃的玻璃厂,带上黄智伟,万一有可疑之处省得我再打电话叫鉴证的过去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祈铭正好手头没要紧的事。 外头四十度的高温,罗家楠不想让祈铭跟自己那破车上受罪。可转念一想,自从吕袁桥来了之后,他跟祈铭就很少搭档破案了,还真有点怀念一起出外勤的感觉。 反正没闲工夫约会,一起出出外勤也挺好。就是电灯泡忒亮了点,尤其是黄智伟那日渐退后的发际线,太阳光一晃,脑门锃光瓦亮的。吕袁桥昨儿晚上夜班,接了半宿电话,上车就睡觉,可没睡五分钟楞给热醒了。 黄智伟是热的就差把自己扒光了,反正车里都是男的不用避讳,干脆给上衣脱了,拿张纸边扇风边跟后座上叨叨罗家楠:“罗家楠,你找老贾换辆车吧,这都要当副队长了,配置得跟上啊。” “呦,消息都传到你们那去啦。”罗家楠叼着根儿没点的烟过干瘾,这么热还跟车里抽烟,他怕祈铭给他点了。 “嘿,就咱局这一寸宽的破墙,能挡住什么秘密。”黄智伟轻嗤一声,拉长语调:“哎呀以后见面就要喊你罗副队了……” 罗家楠笑笑:“你们科长不马上要退了么?你努把力,也让我见面喊你声黄科长呗。” “那有那好事啊,我这资历还得再混几年。”黄智伟说着往前探了探身,压低声音,“祈老师,你听说了么,要来个跟美国进修过的鉴证大拿到咱局当鉴证一把手。” “没听说。” 祈铭对局里的八卦一向不感兴趣。反正谁当鉴证一把手也管不着他,法医室的事儿,他说了算。而且于他所见,国内的鉴证水平和欧美发达国家基本是差在科技层面,多进几台高精尖仪器能解决不少问题。比如他先前给局里捐的质谱仪,比司法鉴定中心的精度还高。 罗家楠更是不屑:“跟美国进修过算个屁啊,我们祈老师还是在美国长大的呢,呐,还有我小师弟,英国长大的,哦对,悬案组的林冬不在加拿大待过么?局里的海归多了去了。” “这个真牛,诶,你听说过‘七零七’砖窑厂案么?” 黄智伟一脸的讳莫如深,语调神秘兮兮,引得旁边昏昏欲睡的吕袁桥也睁开了眼。罗家楠朝后视镜看了一眼,说了声“没”。倒是祈铭,略略偏过头,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反问:“你说的是新北砖窑厂那个案子吧?” “没错,就那个。”黄智伟一拍大腿,“上过《警讯》的,祈老师你看过是吧。” “嗯,”祈铭点了下头,“厂主失踪十余日后家属报警,经调查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离开了工厂,钱包、手机、车钥匙等随身物品都在办公室抽屉里锁着,警犬也没找到遗体,后来是负责勘验现场的一位鉴证人员发现,砖窑最新出产的一批砖质地过脆,经化验分析其中含有烧骨残留物,进而确定死者的尸体被扔进砖窑里烧毁了,并据此破了案,是死者的小舅子干的,想让他姐继承遗产后安排自己当厂长。” 顿了顿,他的眉头稍稍皱起:“那个技术员叫……什么来着?” 几十个字母组成的专业性单词祈铭能过目不忘,唯独记不住人名,局里他能喊上名字的人,到目前来说还屈指可数。比如局长大人,他只记得对方姓方,至于方后面是啥,不知道。罗家楠说他的高智商属于脑细胞有选择性活化,记人名方面纯粹是属耗子的,撂爪就忘。 “杜海威,祈老师,你记住了啊,过段时间他可就来了。” 黄智伟说着瞄了祈铭一眼,看对方的表情,估计已经忘了杜后面的俩字是啥了。 他还真估计错了,祈·真记不住人名·铭,连那人姓啥都没记住。 tbc ※※※※※※※※※※※※※※※※※※※※ 一写日常就洪荒,哈哈哈哈~不会忘记走案子的请放心~ 剧透一下,楠哥可能要有情敌了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第 7 章 第七章 根据走访得知,玻璃厂大约五年前停产,主要原因是设备老旧,环保检测一直无法达标。旁边还有个水泥厂,一起关停的。曾经每年排放数万吨废气的大烟囱,现如今孤独地耸立着,无声地见证着这片土地从喧嚣走向沉寂。 厂区里的茅草长了一人多高,随着车轮的碾压,大片倒伏。罗家楠熄火下车,迎着灼人的日光,眯起墨镜后的眼。围墙风化坍塌,厂房空旷,里面能拆能卖的全都拆光了,只剩两台大型搅拌机被水泥铸在墙壁之上,布满锈蚀的痕迹。 “硼砂一般会放在哪?”他问黄智伟。 “车间吧,要不就是仓库,我又不是搞化工的,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黄智伟边说边往身上套衣服,穿,热,不穿,晒,闹心。 罗家楠白了他一眼,嘀咕一声“早知道你这么没用还不如带高仁来”。吕袁桥在旁边听了,随意地接下话:“要是带高仁的话,得开我车来。” 黄智伟不乐意了:“怎么着,我不配坐有空调的帕萨特?” 怜悯地看看他那日渐感人的发际线,吕袁桥淡淡一笑,没说话,回手将顶在头上、能买八辆罗家楠开的那种破车的墨镜压到高挺的鼻梁上,大步朝废弃车间走去。 祈铭下车四下观察了一番,目光锁定废弃车间旁的一片铁皮房子,对罗家楠说:“我去那边看看,像仓库。” “我跟你一起。”说着,罗家楠拍了把黄智伟的背,“去,你跟我小师弟。” 黄智伟嘟嘟囔囔地走开,罗家楠赶了几步追上祈铭,一起朝铁皮房子走去。久经风吹雨打,铁皮房子顶都掀了,当墙的部分也剥落了几块,四面透光,剩余的部分在日光之下反着耀眼的银光。才上午十点,盛夏的阳光烤在皮肤上却足以引起灼痛。蝉鸣此起彼伏,给本就燥热的天气又添了几分热度。 到了铁皮房子跟前,罗家楠伸手拦住要推门的祈铭,说:“别碰,肯定烫着呢。” 经验之谈,这么热的天,这么大的太阳,铁皮无遮无拦的暴晒,烫得绝能煎鸡蛋。他抬脚“哐”的给门踹开,结果扑拉拉震下一堆土,罗家楠赶紧拉着祈铭往后退开几步。等尘烟落定,他把墨镜推到头顶,探身观察。 没错,是有一堆硼砂,墙角堆着的编织袋上标着呢。地上的土和雨水混在一起,都成泥了。积水一汪一汪的,散发着一股恶臭。罗家楠不由皱起眉头,心想这地方就算半年前有人来过,遗留的痕迹也早被泥水掩盖了。 “罗家楠,你看这。”祈铭喊他。 罗家楠循声转头,看祈铭站在窗户边,走过去问:“怎么了?” “屋内的窗棱和地板上都有碎玻璃茬,说明,这扇玻璃是从外向内打破的。”祈铭指向泡在水洼里的碎玻璃片,又弓身仔细观察破碎玻璃边缘的污迹,看了看说:“有喷溅和涂抹的痕迹,像是血迹。” 说着,他从兜里拿出取证签,拆开包装刮取玻璃边缘棕色的粉尘,随后装进无菌管里封存。趁他取证的空档,罗家楠绕到屋外,站到玻璃破碎的位置,比了比高度,然后挥手做了个动作。 “有什么想法?”祈铭问他。 “这高度,差不多是一个人按着另一个人的脑袋撞上去,头皮血管丰富,擦破一小口可不就喷一堆血么。”罗家楠完全是经验之谈。遥想当年,被医闹围攻他替祈铭扛了一啤酒瓶子,口子不大,可血流的跟肩膀上顶了颗血葫芦一样。 “你说话越来越像个法医了。”祈铭不带任何情绪地评价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罗家楠肩膀轻耸,扯开嗓门朝车间那边喊:“黄智伟!过来!疑似发现血迹!” 黄智伟颠颠地跑过来,眼瞅着汗珠顺脖子往下淌。他站到窗前抹了把汗,举起相机,里里外外咔嚓咔嚓拍了起来。祈铭回身往里走,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转头看向正指挥黄智伟拍照的罗家楠。 ——所以我到底是朱还是墨? 拍完照,黄智伟又去提取硼砂样品。静止多年的编织袋从外观上看完好无损,可实际上早已因高温和日晒脆化,手一碰,里面的白色粉末哗啦啦散了一地。祈铭见了赶紧把罗家楠往后拽了一把,同时抬胳膊挡住口鼻,以免吸入粉尘。 “硼砂有毒。”他提醒罗家楠。 罗家楠听了赶紧揪起衣领挡住鼻子,同时虚踹了黄智伟一脚:“瞧瞧,让你干点活不够添乱的!” 黄智伟憋着气,无法反驳,赶紧取了样转头奔出屋外喘气。其他人也陆续退出铁皮房子。吕袁桥环顾一圈,朝厂区的围墙走去,边走边观察,忽然间站定,朝罗家楠他们招招手。 走到吕袁桥身边,罗家楠顺着小师弟指的位置低头一看,大三伏天的背上“唰”的冒起一阵寒栗——有张长方形的黄纸贴在墙根底下,虽然上面的痕迹已被雨水泡得模糊不清,但可依稀地辨认出,是张符。 感觉到身边的人瞬间石化,祈铭轻轻拍了下罗家楠的肩膀,又听黄智伟说:“这位置是东北角,在这个地方贴符,是要镇鬼啊。” “滚!别他妈在老子这搞封建迷信!”罗家楠没好气地吼道。出现场看尸体没事,别让他半夜去停尸房,真哆嗦,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壮胆都没用。 “我说实话嘛,你——”眼瞧着罗家楠抬腿要踹自己,黄智伟出溜一下躲到吕袁桥背后去了。 念在平时黄智伟经常帮高仁忙的份上,吕袁桥替他挡住气急败坏的罗家楠,平心静气地说:“看来这玻璃厂是个有故事的地方,师哥,咱再去派出所问问,看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啊,成,那个祈铭,你跟黄智伟先回局里分析采样,我跟小师弟去附近转转。” 罗家楠把车钥匙扔给黄智伟。祈铭没驾照,因为脑血管畸形,视神经阵发性供血不足导致暴盲,任何可能对他人造成危害的事情都不能做,首当其冲就是开车。 祈铭和黄智伟回局里,罗家楠跟吕袁桥去派出所找蔡所长。蔡所长去下面办案了,等了俩小时人才回来。正赶上吃中午饭,蔡所长便带他们去附近的小吃店吃饭。席间听他们问起玻璃厂的事,蔡所长苦笑着摇了摇头,点上罗家楠递来的烟,慢慢悠悠地讲述起过去—— 五年前关厂时,厂区方圆几公里的地皮拍出四亿地价给开发商起楼盘,政府补了两千万给玻璃厂所有者,安置遣散职工。有个在玻璃厂工作了将近二十年的职工,因为对遣散款的发放数目有异议,跟厂长吵了起来,一气之下爬了烟囱。三十多米高的烟囱,快爬到头了,失足摔落,拍成了肉饼。 人死了,家属不干,来闹,闹来闹去,闹了一百多万的赔偿。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平息了,结果等开发商派人来测量做规划设计图时,却频频出事:要么是发电机无缘无故坏了,要么是拍下的地形图一片模糊,要么是测绘人员受伤,要么是测绘车出事故…… 久而久之,开发商也毛了,请了所谓的高人来看风水,说是这块地染有血光之灾,得搁置几年才能动。用蔡所长的话来说,这帮有钱人贼信这种事,立马停工,所有人员机械都撤走。于是乎这片价值四亿的地皮就这样闲置了下来,原本规划的一期楼盘像北挪了两公里,据说要等明年才开始施工,盖第四第五期楼盘。 罗家楠听的胳膊上汗毛都立起来了,一盘子炒饭也没怎么吃,转头问低着头看手机的吕袁桥:“小师弟,你家盖楼请人看风水么?” “请啊。”吕袁桥噼里啪啦地给高仁回消息,汇报中午吃了什么——高仁自己减脂不够,还拖着他一起,多吃两口大米饭都不依,虽然吕袁桥并不需要减。 至少他自己觉着不需要减。 “请一次多少钱?”罗家楠纯属好奇。 “不一定,几十到几百万吧,看楼盘大小。”把刚才拍的凉拌鸡丝面照片给高仁发过去,吕袁桥收起手机,抬眼却看自家师哥和蔡所长都歪头盯着自己,不由得一愣,“有什么问题?” ——我们伟大的人民警察队伍里怎么混进了你这种宣扬封建迷信的土豪? 对面的俩人暗暗吐槽。 tbc ※※※※※※※※※※※※※※※※※※※※ 哈哈哈哈,再次感慨高仁嫁了个好人家~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7-28 02:36:22~2020-07-29 23:5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冻桃干 2个;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倪小屁 6瓶;天天顺利平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 章 第八章 “通过y-str检测证实,在窗玻璃上留下血迹的人,和死者有相同的父系基因。” 走进重案组办公室,祈铭将检测报告递到罗家楠面前,顺带瞄了眼围挡上新换的名牌——副队长,稍稍勾了勾嘴角。其实罗家楠早该升职了,不冲别的,就冲当年他卧底得来的证据给老鹰那伙人送进监狱,也早该调进省厅平步青云。 尽管传奇的卧底经历值得宣讲,但罗家楠没兴趣做个虚架于半空的英雄,更不想后半辈子都活在鲜花掌声与数不尽的演讲报告之中。他选择留在重案组,跟着师傅苗红一点一滴地学习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刑警。天性如此,坐不住,天天文山会海他能死,不如上天台下阴沟追嫌犯更快乐。 赶上那负隅顽抗能让他合法合规撅两根胳膊的,超开心。 翻翻报告,罗家楠惬意挑眉:“所以,找着在玻璃厂受伤的主,就能确定尸源了,行,看来这趟没白跑。” 摸排阶段做的无用功太多了,但必须还得做,因为没人知道,哪个人的哪句话,或者哪处场地遗留的痕迹,能帮助警方梳理出有用的线索。祈铭拽过吕袁桥工位上的转椅,坐到罗家楠旁边,端起桌上的天蓝色饮水壶喝了一口,随即疑惑的皱起眉:“你泡的什么?” “生普,老爷子听说我当上副队长了,高兴,奖励了一饼。”罗家楠不以为然地耸了下肩,“这茶饼也不知道存了多少年了,说是他转业之前云南的战友送的。” “……”祈铭默默地放下了水壶,正色道:“那这一饼茶得值好几万了,伯父给你,大概没想着让你泡水喝吧。” “???????????” 罗家楠整个人都僵在了椅子上——不成,泡剩的茶叶不能扔,带回家煮茶叶蛋去! 实际上祈铭也就是随便说说,逗罗家楠玩的。普洱是值钱,但也分产地和年份,不是所有普洱茶饼放上十几二十年都能价值连城。而且就刚才的口感判断,这茶饼很有可能因储藏不当发霉了,不喝死罗家楠算他命大。 “接下来的调查方向怎么定?”祈铭决定待会掰块茶饼回办公室检测下霉菌含量。 “方圆一公里的范围内出现有亲缘关系的人,说明死者和在玻璃厂受伤的人应该都生活在那一片,同一个村里的,沾亲带故很常见。”罗家楠暂不理会自己泡了多少钱的茶叶,反正喝都喝了,再值钱也只能走下三路,“不过那片拆迁拆的乱七八糟的,除了少数等待二次拆迁的,大部分都搬走了,排查工作量太大,我想还是先问问老蔡那,看有没有伤人事件的报警记录,要是没有再想辙。” “嗯,”祈铭点了下头,“红姐和袁桥呢?” “忙活另一个案子去了,昨儿夜里我师傅接的。” “什么案子?” “女的出轨,男的下晚班回家正撞上,给奸夫从床底下掏出来一刀捅了,女的吓疯了,大半夜一丝/不挂跑大街上,满身的血,群众报的警。”似是有点惋惜,罗家楠摇了摇头,“倒是个爷们,没动媳妇,可你说,碰上这种事离婚不得了,这可好,一命抵一命。” 祈铭盯着罗家楠看了一会,镜片后的双眼微微眯起:“我想,那男的应该很爱自己的老婆,当场发现背叛之举,被极端的怒气所吞噬,激情杀人,根本顾不上考虑后果。” 看他那认真劲儿,罗家楠忽起调侃之心,把椅子往前拖了几公分,贴着人家的耳根压低声音贱兮兮地问:“那要是你碰上这种事,会作何反应?” 镜片上唰的反过一道白光,祈铭稍稍侧头,语气温柔得瘆人:“又想听《为什么没有207》了吧?” “——” 罗家楠的表情皱得跟嘴里塞了颗柠檬一样。 等祈铭走了,罗家楠给蔡所长打电话,询问是否有发生在玻璃厂的报警记录。和预计的差不多,没有,要有的话那天吃饭时蔡所长肯定得提。 不过蔡所长倒是给了其他的信息。玻璃厂附近的村子,有些村民为争拆迁款,真有打出脑浆子的。兄弟反目,父子成仇,姑嫂打架,妯娌争执。派出所的去调解,有一年轻小辅警,被俩打急眼的老娘们一人薅了一把头发下来,到现在头上还斑秃着一块。 罗家楠听了,憋笑之余不免感慨。他假期实习的时候去过派出所,待的时间不长,却也见识过不少人间百态。那可真是,家长里短折腾出鸡飞狗跳,清官难断。尤其是跟钱沾边的,人性都扭曲了,什么亲情爱情,全他妈扯淡。 那天罗家楠跟着所长值夜班,睡眼惺忪地被拍起来上门调解。到楼道里刚打开执法记录仪,就看板砖朝着自己的脸飞了过来。当时他一偏头闪过了“暗器”,冲上去给扔板砖的老头儿往地上一按。要不是所长拦着,他能给人胳膊撅脱臼。 后来听老头儿的儿子说,去年家里拆迁,他爸拿了拆迁补偿款还分了四套房,一夜暴富。穷了大半辈子突然钱多的扎手,不知道怎么花好了,天天看电视购物买什么“某某大师认证”的收藏品。一年不到,两百万加三套房,全都变成了义乌小商品级别的摆设。销售方也是无良,派了个四十出头的漂亮女人游说老头,只要他再交一百万的保证金,就能把他先前买的那些藏品都送去苏富比高价拍卖。 老头儿拿不出钱来,就回家逼老婆儿子儿媳卖仅剩的那套房产。儿子不让他进家门,他就半夜拿板砖凿门,吵得街坊报了警。警察到的时候,老头正因为气得拍不开门扔板砖。大亏赶上罗家楠这号警校出身的实习生,真练过,反应敏捷。要换个人,准保被板砖拍一结实。 鉴于以往的经历,罗家楠琢磨犯罪动机可能和拆迁有关。死者年龄在四十到五十之间,这个岁数该是有宅基地的人,也就是说他死了能有人继承不菲的遗产。且粗大的指关节符合长期务农之人的情况,该是那一片的村民。 不过失踪这么久都没人报警,到底是因为什么? 窝办公室里想破脑袋也没用,他决定去村子里等待二次拆迁的那几家走访下,看看是否有线索可挖掘。吕袁桥和苗红都不在,许杰也跟悬案组的出去跑案子了,罗家楠踅摸了一圈,还是给祈铭打了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祈铭在电话里说:“等我十五分钟,有个尸检报告缉毒处急着要。” “又是庄羽甩过来的尸体?” 罗家楠一提庄羽这俩字就牙根疼,死活跟人不对付。他跟缉毒处的大部分人关系不错,毕竟涉/毒的案子大多牵扯命案,缉毒处刑侦处经常组建专案组。可就是这个庄羽,老抢他们重案组的案子——但凡是某具尸体和毒沾了边,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庄羽那边申请“并案调查”。 再有就是庄羽这人动辄拿着制度当令箭,联合办案的时候给他们重案组的弄得束手束脚。而且自打庄羽升任缉毒处副处长,这种情况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之前联合行动,罗家楠给嫌犯堵宾馆房间里都攒足了劲儿抬腿准备踹门了,突然被庄羽从后面一把薅住脖领子扯开,说得等带执法记录仪的同僚上来才肯突入。给罗家楠气的,当场冲他嗷嗷“等等等!等他妈嫌犯跑了我看你怎么办!”。 他这一嗷嗷还真把屋里的嫌犯惊着了,不管不顾顺窗户往下蹦。三楼,落地“咔嚓”就给膝盖摔错了位,被守在楼下的吕袁桥当场摁住。回去庄羽就把罗家楠的“光荣事迹”给捅到督察那去了,停了他半个月的职。复职第一天,罗家楠一大早连重案组办公室都没进,直奔缉毒处掀了庄羽的办公桌。 念及这些年罗家楠掀过n+m次庄羽的办公桌,祈铭不准备触他的霉头,说了声“不是”挂断电话,随后对在旁边等着拿报告的庄羽说:“罗家楠可能马上要下来,你还是回办公室等吧,待会让高仁把报告送上去。” “直接放我们组的公共文件夹里,我自己打印。” 听说罗家楠可能会来,庄羽识趣走人。倒不是怕罗家楠,而是不想在局里和对方起冲突。虽然谭晓光人不在局里,可没有不透风的墙,让他知道罗家楠又跟自己犯德行,保不齐还得找人家打一架。 哎,这俩青皮,一个比一个浑。 tbc ※※※※※※※※※※※※※※※※※※※※ 可能有人不知道青皮什么意思吧?大概是北京话?指很混不吝的那种地痞。 第一卷会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出场,所以日常会多一些,温故而知新嘛,其他cp的情况也要说明一下,哈哈哈哈哈 不好意思今天事儿多更晚了,另外周末我应该会休息一天,其他时间还是每天零点更新~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7-29 23:57:19~2020-07-31 01:5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歧视钢笔 5瓶;坐等更新的孩子、唯诺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 章 第九章 确如祈铭所料,庄羽前脚走罗家楠后脚就下来了。还好一个坐电梯一个走楼梯,要不得撞一正着。提交完报告,祈铭起身将白大褂脱下挂到衣帽架上,招呼坐在高仁办公桌上的罗家楠出门。 等罗家楠发动汽车,祈铭发现空调开始工作了,不免有些意外:“后勤终于帮你修车了?” “呸!指着老贾他们,我儿子都会修车了!”罗家楠冷嘲一声。随即感慨道:“哎呀这不是最近老带你一起出外勤么,再苦再累不能让媳妇受委屈。” 祈铭随意地斜了罗家楠一眼。车里就他俩,罗家楠叫“媳妇”也就叫了,但凡后座上要还有一个,祈铭得给他脑袋呼挡风玻璃上去。 罗家楠接着叨叨:“我本来想自己修的,结果拆开一看,空调管漏了,我没处找气焊只好送汽修店,花了六百块钱里里外外拾掇了一顿,别说啊,德国佬的技术是牛逼,清完火花塞上的积碳,开着还挺有劲儿,都十五年的车了。” 话音刚落,就听手机发出微信信息提示音,罗家楠用余光瞄见祈铭手机上开着微信界面,莫名其妙地问:“咱俩坐这么近,你还给我发什么微信啊?” “给你报销修车费,要不你这月烟钱该不够了。”祈铭收起手机,顿了顿,又说:“少抽吧,一点好处也没有。” “我每年都体检,没事儿。” 罗家楠心虚地笑着。不是为抽烟的事,而是差点说漏了嘴让祈铭知道他还有小金库。 自从和祈铭在一起,他一直住在祈铭租的那间复式公寓里,他要给祈铭房租,祈铭不要。前年祈铭决定把公寓买下来的时候,他脑子一热把工资卡上交了,从此之后莫名变成了一个月只领两千块零花钱的苦逼老公。 当然感情不是用金钱能衡量的,坦诚,是对彼此的尊重。罗家楠觉得自己至少比老爹幸福多了,他妈过日子精打细算,一个月才给他爸六百块零花钱,买菜买日用品之类的,实报实销。不过他看罗卫东也挺乐呵,十块钱一包的烟能抽一礼拜,出去和老哥们撸串,轮到自己请客,酒水自带,点菜绝不超过二百。居然还能攒下余钱,每年结婚纪念日都请媳妇去原来工作的五星级酒店吃顿浪漫的烛光晚餐。 其实罗家楠还有张卡,领补助和加班费报销款之类的。祈铭不在市局领薪水,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一直以为罗家楠把所有家底都交给自己保管。当然祈铭并不计较这些,说到底,他自己有多少钱他都不知道。养父们留下的信托基金,每年托管公司报收益支出余额的流水单他从来不看。 事实上罗家楠也不是故意瞒着祈铭,主要他这工作吧,看着吃穿住行局里都管了,实际上用钱的地方挺多:线人得给线索费;出差在外零敲碎打的钱也不少花;赶上个把嫌疑人家庭困难的,他看不过去总会留点钱给孤儿寡母老人家啥的。 倒还好,几百一千的,不是什么大额支出,但项目繁琐,总不好一笔笔都找媳妇报销。他更清楚祈铭不会在乎他把钱花去哪了,只不过和其他男人一样,瞒着媳妇私存小金库,总归是心虚。 虽然这媳妇比他可有钱多了。 — 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村子已经快被拆没了,就剩唯一的台前社还有几十户村民居住。社是比村还小的行政单位,一个村往往由几个社组成。村里原来有个大戏台,以往逢年过节,祭祖,办红白喜事都会请周边的乡邻来戏台看戏。仅剩的这些住户,房屋都在戏台前方的土坡之上,所以得名台前社。 原有的耕地都已完成占迁安置,没动的宅基地等待二次拆迁。台前社的居民们领过一笔占迁款了,家家户户的小楼修得相当气派,动辄四五层高,一楼门脸房出租,楼上住人。这些楼房位于高出路基大约三米多的土坡之上,村里出钱给房前铺设柏油路,车开上去,感觉比旁边市政新修的路还平坦。 村部早拆了,村长在自己侄子的房子里等罗家楠他们。一楼是个小超市,村长就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和老板泡茶聊天。见罗家楠他们下车,立刻起身迎上前。先前来排查尸源信息的时候,罗家楠见过村长一面,姓徐,瘦瘦的小老头儿,发色花白,个头不高,一副精干的面相。 “大热天的,辛苦了,来,喝茶喝茶。” 徐村长招呼店主给他们倒茶,被罗家楠婉言谢绝。还得挨家挨户的走访呢,哪有闲工夫泡茶喝。 祈铭打从下车就一直盯着徐村长的脸琢磨,看了足有一分钟,突然说:“别动,我对比一下。” 说着,祈铭从手机里调出尸体的颅骨正面照片,放到徐村长脸侧,全然无视对方的惊悚表情。他视线左右挪动,仔细对比两付骨骼,徐村长瘦,骨像突出,从专业角度看来,可确认其和无名尸体的面部有遗传关联。 他收起手机,对罗家楠说:“死者和村长应该是亲戚。” “我们村的人都是亲戚套亲戚。”徐村长脸都皱成菊花了——这警察长得挺秀气,说话怎么这么瘆人啊?拿着个骷髅脑袋的照片说是他亲戚,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罗家楠相信祈铭,但先前得到的消息并不支持对方的论点,于是再次和徐村长确认:“我上回来,你说你们村没人失踪,再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 眼前满是挥之不去的“亲戚”,徐村长语气略有不悦:“全村将近一千人呢,搬走了八成,我又没挨家挨户的联系,不过真有人失踪的话,我肯定得收到消息。” “没事,您联系不过来,我们警方负责联系,就是得麻烦您提供下全村的户主信息,据我所知,占地后很多人的户口都迁走了,派出所的记录肯定没您这全。”罗家楠客气地点了下头,自打内部通告他升任副队长,出门在外跟别人说话语气都见温柔——当领导了,得以身作则嘛。 徐村长暗搓搓与祈铭拉开距离,强装镇定地笑笑:“是嘛是嘛,那肯定是我这的全,我们村是有族谱的,你留个信箱,我叫支部的秘书给你发过去。” “谢谢。”罗家楠低头编辑好邮箱信息发送给村长,继续说:“今儿来主要工作是走访剩下的住户,您给带个路吧。” 徐村长转头跟超市小老板打了声招呼,背着手晃晃悠悠跟前头带路,挨家挨户的串。他虽然有些罗圈腿,背也弓了,但走道速度不慢,看得出来身体还算康健。 问题都一样,一家家问下去,并没有什么值得欣喜的线索。首先没人承认家里有人和别人在玻璃厂发生过冲突,其次更没有失踪人口。祈铭挨家向住户展示了死者遗留的鞋子和衣服照片,陈述年龄范围和可能的体貌特征,同样没有收获。太普通了,全村至少有一百来号男的符合他的描述。 溜溜转悠了两个半小时,一无所获。罗家楠看祈铭脸都晒红了,赶紧回小超市买了瓶冰镇矿泉水让他敷敷脸。比不上罗家楠这号见天跑外勤、皮都晒脱好几层的主脸皮厚,祈铭真心觉着自己下回再出外勤的时候,得问高仁借防晒霜擦擦。 徐村长也走累了,回小超市吹风扇泡茶解暑。招呼罗家楠和祈铭坐下,他边给他们烫茶杯,边问:“你们百分之百确定,那死了的是我们村的人呐?” 祈铭肯定地答道:“百分之百确定是您亲戚。”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徐村长听了脸又皱成菊花,苦笑着打岔:“这位警官,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的情况,我们这个村啊,九成以上都姓徐,除了嫁进来的媳妇和倒插门的女婿,往大了说,全是亲戚。” 祈铭还要说话,被罗家楠伸手一拦,问村长:“那据您所知,有没有谁家因为占迁的事闹得特别厉害的?” “多了去了,要说这钱啊,真是王八蛋,以前大家都穷,日子过的挺踏实,这一有钱了,什么幺蛾子都出来了。”提起这事,徐村长就一脑门子的官司,“就刚带你们去的紧西头那家,户主是我隔房堂弟,他们家啊有两处宅基地,老头和大儿子各一套,十多年前分家的时候分出去的,当年在村部画押按手印,小儿子跟着老家儿过,将来等老爹老娘百年了,大的那套宅基地归他们,大儿子单过,老人家的生老病死不用他们管,小的那套归他们,等拆迁了,二儿媳不干了,觉着老大一家什么都不管还独占一份宅基地没道理,天天闹,闹的兄弟俩见面都不说话。” 罗家楠问:“动过手么?” “动手倒是没,就有一天二媳妇去老大家闹,带着农药去的,让村治保队的给抢下来了。”徐村长微微眯起眼,迎着扑面的热风,惆怅摇头,“后来老大怕闹出人命,让了一部分占迁款出来,也不回村了,一直住安置房那边。” 说着,他抬手朝发现尸体的那片临建房屋指去。罗家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一怔,回头问:“那片当过安置房?” 徐村长点点头:“是啊,不过那边的房子没灶,电也是后接的用电磁炉容易烧,不能做饭,很少有人去住,反正手里有钱了,大多去城里租房住。” 怪不得发现尸体的房子里有人住过的痕迹。罗家楠和祈铭对视一眼,又问:“去住过的人,身份信息您这有么?” “哎呦,那我没有,不过开发商手里应该有。” “买玻璃厂地皮的开发商?” “应该是,就这一片,呐,这几年起的这些楼,都是同一个开发商的楼盘——”徐村长抬手朝周围指了指,“兴鸿地产,你看那楼上不挂着宣传条幅么。” 罗家楠眯眼望去,十几层楼高的巨型条幅在烈日的照射下,上面“兴鸿地产”四个大字闪出耀眼的白光。 罗家楠在手机上记下兴鸿地产的售楼电话,收起手机说:“行,回头我去他们那问问。” 想到死者很有可能是村子里的人,徐村长也希望早日水落石出,主动说:“我侄子跟开发商关系好着呢,让他带你去吧。”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哦,您侄子叫?” “徐立宁,等会我给你找他电话啊。” 徐立宁?罗家楠一听就觉得耳熟,可一猛子想不起在哪听过。仔细琢磨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嘿,这徐立宁不就是那天在道路工地上,被人指控雇黑伤人的家伙么! tbc ※※※※※※※※※※※※※※※※※※※※ 祈老师多年如一日,走到哪,吓唬到哪 我赶脚娶祈老师这么个“勤俭持家”的媳妇,楠哥其实挺幸福的23333,日常有点多哈,请别介意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7-31 01:54:58~2020-08-01 15:13: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至清则无鱼 9个;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虫小d 10瓶;唯诺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 章 第十章 去见徐立宁之前,罗家楠跟蔡所长通了个电话,询问讨薪工人被伤事件的调查进度。听蔡所长的意思,伤人的家伙是找着了,但事发经过不像那天那位大姐说的那么简单。据对方称,是她儿子先动的手,他们还手实乃合情合理。 类似的纠纷处理多了,蔡所长说没有有力的证据,很难以故意伤害来羁押伤人者。这种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双方各执一词,也没个监控可调确认事发经过。找人证,十个人能说出十一个故事,谁跟谁的还都对不上。当时就报警的话,围观者记忆还都深刻,肯定没这么麻烦。事隔一个多月,非当事人对事发经过的叙述,大多低到他们自己都分不出真伪的程度。 不过蔡所长承诺会继续深挖,涉黑涉恶,绝不姑息。 罗家楠琢磨了一番,问:“徐立宁你认识?” 蔡所长说:“我知道这人,他干工程干了快二十年了,以前搞运输,现在做特种车辆租赁,还承包工地的沙土水泥供应。” “供应商?那工人去讨薪,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本地人嘛,再说他那个公司养活了不少村里人,在这片区域有点威望,早前拆迁办解决不了的钉子户,都拜托他上门去做工作。” “还真是个能人啊。”罗家楠嗤了一声,“得,这事儿您追着,我先办我的案子去,挂了啊。” 挂断通讯,罗家楠按着导航往回城方向开。结果进了城正赶上下班高峰。高架上绵延不尽的红色车尾灯看得他直皱眉,拽出警灯啪叽往车顶上一拍,拉响警笛顺紧急停车带呼啸而过。 “你又违规。”祈铭跟副驾上唠叨了他一句。按规定,没紧急情况不能拉警笛,罗家楠纯属把车当救护车开。 罗家楠不以为然:“约的七点,这么堵,堵到八点半都到不了。” “你现在大小算个领导了,听红姐说,过段时间你还得带徒弟,总要以身作则。” “你以为这些都跟谁学的?这也就是我,换我师傅开,能给这车开成直升飞机。” 对此,祈铭不予置评。他坐过苗红开的车,之前罗家楠被职业杀手捅穿胸腔,苗红开警车送他们去医院,把车开得差点克服地球引力。也就是他当时一颗心全系在生命垂危的罗家楠身上,精神高度紧张顾不上其他的,要不跟车上就得被晃悠吐了。 下了高架,七拐八拐,罗家楠按着导航把车开进一条单行道。路挺窄,两边都是老房子,人行道边绿树成荫,老榕树的气生根静静的垂在黄昏时分的柔光里,步行其间定是别有一番风味。 喧嚣归于宁静,这让罗家楠想起初见祈铭时的情景。那时祈铭在山上的寺庙里静修,不用手机,害他一口气爬了五百多级台阶上去找人,相当于爬了三十层楼,回来大腿酸了得有一礼拜。那时候他每分每秒想的都是如何摆脱这个烦人的事儿逼,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到底“咔嚓”一声折人家手里头了。 余光瞥见罗家楠的嘴角微微上扬,祈铭问:“想起什么了?笑得跟傻子似的。” “想我刚认识你的时候。” 听导航提示拐弯,罗家楠打了把轮,将车拐到一处并不起眼的院子外面,按下车窗向保安出示证件。等把车开进院子里停好,他看了眼表——六点五十,还有功夫闲扯几句——转头冲祈铭笑笑:“我说实话你别生气啊……那会你是真烦人,而且特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说话贼他妈噎人,我简直——我做梦都想不到,咱俩最后能成这关系。” 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祈铭平淡道:“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罗家楠一听就知道他不乐意了,赶紧哄:“那不能,这么好的媳妇我凭什么后悔?” 给了他一记意味深长的白眼,祈铭推门下车。别说罗家楠一开始烦他,他还烦罗家楠呢。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没点稳重劲儿,张嘴跟个地痞流氓似的,不带脏字不会说话了一样。个人习惯也不好,脾气又暴,还大男子主义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要放以前他绝不会和这样的人有任何交集。可就是这样一个从头到脚都看不顺眼的人,却在点点滴滴的相处间,给了他在任何人身上都没感受到的热情和温暖。 所以说爱情这东西真是个玄妙的玩意,不知何时何地就会悄然降临。 罗家楠跟着下了车,刚把车锁上,着眼瞧见旁边停着辆纯白色的特斯拉。想起周师涵说那天在安置房附近看到的是辆白车,他多了个心眼,拿手机咔嚓咔嚓前后左右拍了几张照片,琢磨着给那孩子送鞋钱的时候让她辨认下。 也许没什么鸟用,但万一呢?是吧。 听见拍照声,祈铭回过头,问:“你干嘛呢?” “周师涵说在案发现场附近见过辆白车,我拍几张让她辨认一下。” “这谁的车?” “停这院里的,肯定是徐立宁他们公司的,说不定就他的车。” 祈铭盯着车看了几秒,脑海中忽然划过个想法:“罗家楠,你懂车,知不知道这种电动车的发电机,最高可产生多少伏的电压?” 仰脸回忆了一阵,罗家楠不太确定地说:“电动车……应该能达到三百以上吧,你问这个干嘛?” 祈铭说:“我之前一直在想,电击致死的电源该是什么,普通民用的可以排除,但是不会有人随身携带大功率发电机去杀人,可这个电源一定是随手可得的,比如——” 他将目光锁定在白色的特斯拉上。 “明白了,”罗家楠心领神会,“咱先去会会那个徐立宁,看他值不值得怀疑。” 两人一起走进两层小楼的大厅,罗家楠向前台出示工作证,然后被告知“徐总还在开会,麻烦你们二位先去会客室等他”。到会客室里坐定,祈铭给高仁打电话,让他把电动车的详细资料查好,发送到自己的邮箱里。 很快,手机屏幕上显示邮件信息,祈铭点开快速浏览了一遍,对罗家楠说:“小型电动车的发电机母线电压可高达384v,不但能电死人,还有可能使被电击的人产生珍珠样骨损伤。” “我靠,这年头杀人凶器也够与时俱进的。”罗家楠不由皱眉感慨,“要真像你设想的是用电动车杀人,这案子绝对能上《警讯》。” 祈铭坦言道:“仅仅是一个猜想,目前没有实质的证据支持这一想法。” “嗨,查案子嘛,不怕想法多,就怕没想法。” 罗家楠说着,就看一四十出头的男人推开会客室玻璃门进来,立刻收住话头。来者便是徐立宁,眉毛很淡,眼睛不大,微胖,发际线略高。他迎上前,和两人分别握了下手,端起生意人那副场面上的笑脸,说:“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坐,坐下说。” 祈铭刚坐下,视线忽然定住,随后借由桌子的遮挡,戳了下罗家楠的大腿。察觉到祈铭的意图,罗家楠顺着对方的视线错了错眼珠,心里忽的“咯噔”了一下—— 徐立宁的头发很短,能明显看到他头部侧面有道微微隆起的疤痕,像极了被利器割破头皮后留下的伤疤。 tbc ※※※※※※※※※※※※※※※※※※※※ 这么好的媳妇,楠哥你可得看住了啊~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01 15:13:08~2020-08-02 02:5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如果伤疤陈旧,引不起祈铭的注意,罗家楠心里有谱。他是看不出来这疤什么时候留下的,但祈铭可以。毕竟尸检的时候只看一眼伤处皮肤肌肉骨骼愈合状态,他就能给出大概的受伤时间范围,包括伤是死后留下还是死前留下的,当然这是法医必备的素养,高仁也可以。那么现在既然对方特意提醒他看,必然是联想到玻璃厂的血迹取样。 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徐立宁的脚,罗家楠大致判断,这人穿四十三或者四十四码的鞋,基本符合从周师涵那取来的鞋子尺寸。寒暄了几句,他直接挑明来意,询问对方何时可以为自己介绍开发商方面的负责人,以便针对安置房的使用用户进行调查。 不是说拿着警官证就能想见谁见谁,只要不面对具有强制性法律效力的传票,这些大型企业的高管一向是能躲警察多远就躲多远。人之常情,谁愿意没事和警察打交道啊。 徐立宁的商人作风立刻显现,办事效率极高,当着罗家楠他们的面,他拿出手机打了电话,随后对罗家楠说:“八点半,我约了负责那片楼盘的项目经理打麻将,带你们一起去,有什么问题你们现场问。” 单看他这痛快劲儿,倒是不像和案子有关。不过就罗家楠的经验来看,并不足以说明徐立宁不值得怀疑。有些凶手心理素质极佳,面对警方冷静镇定,更有甚者恨不能追着警方提供线索。就像最近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杀妻案,男的自己报的媳妇失踪,接受记者采访时思路清晰侃侃而谈,将一个失去妻子的可怜丈夫扮演得淋漓尽致。 他起身催促道:“现在就走吧,这都快七点半了。” “稍等,我回办公室拿下手包,你们去停车场等我。” 徐立宁起身朝外走去,罗家楠盯着他的鞋底辨认标识,随后偏头小声对祈铭说:“鞋是ecco的。” 祈铭点了下头:“他头皮上的伤,不会超过半年。” “我猜外面那辆电动车就是他的。” 确如罗家楠所料,徐立宁到停车场直奔特斯拉去了。他身后跟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高高的个子,瘦瘦的,白衬衫黑西装裤,长得挺精神,表情多少带点职场新人的怯懦。徐立宁给罗家楠他们介绍说,这是他的助理小郑,今天估计要喝酒,带上做回程司机。 到了车流稀疏的快速路上,空调开着,发动机要多肉有多肉,不把油门踩到底,罗家楠那破车都追不上特斯拉。听罗家楠在旁边咬牙切齿的骂后勤老贾就是个势利眼、连辆新车也不舍得给他配,祈铭忽然插话问:“麻将怎么打?” “你不会?” 罗家楠略感意外——终于找着个除了开车以外祈铭不会的专业技能了。不过有一说一,祈铭现在会开车了,学了半个钟头的成果。但是很显然,就算祈铭没暴盲的毛病也不能让他上路,不然罗家楠必须得给车屁股上贴一“女魔头”的标志—— 女司机,新车磨合,头回上路。确保任何人看见都得躲出五百米开外。 真不是歧视女司机,而是女司机开车出的事千奇百怪,罗家楠去交警队实习的时候算是开了眼了:动辄把油门当刹车,怼墙怼树怼行人,还有怼河里去的;启动汽车挂错倒档,发现车倒着走不知道收油还猛踩,人在车上嗷嗷叫,不撞停了不撒脚;老公在后面指挥倒车,被当司机的媳妇碾成重伤的比比皆是;有一女的逛完商场出来发现车不见了报警,警察到场调监控,发现她连火都没熄就下车了,白给偷车贼扔那让人开走。 教祈铭开始的时候,罗家楠站车边上指挥停车入库,差点让对方给卷车轱辘底下,吓得他蹭一下就窜旁边那车车顶上去了。 遭不住,忒猛。 “麻将可是国粹,这你得会。”挥散脑子里惊魂记忆,罗家楠给祈铭大致讲述麻将的打法:“麻将有三种花色,万,筒,条,都是从一到九各四张,剩下是东南西北中发白和花,花可替代任意一张牌;起手十三张牌,庄家十四张,胡牌也是十四张,给你个公式:aaa代表一样的三个,abc代表连着的三个,dd代表同样的两个,就这十四张牌,aaa和abc任意,最后留一对儿dd,就算胡了,哦,有些特殊的胡牌方法,比如大四喜对对胡清一色十三幺之类的,还有杠上花,各地规矩也不相同,有空我慢慢教你。” 祈铭干脆拿出手机查,边看边问:“你跟谁学的打麻将?” 罗家楠嗤笑一声:“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太皮了,被老师轰回家,我奶奶看我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带我跟着她去棋牌室,天天看她跟几个老姐们打八圈。” “幼儿园?” “啊,我五岁就会打麻将了,上警校的时候全靠打麻将赢烟钱,不信你去问问黄智伟和二吉,他们那会输了多少钱。” “……” 祈铭默默咽下心中的疑问——你们这帮混混是怎么当上警察的? 实践是检验真知的唯一方式。祈铭顺手下了个棋牌软件,点进去练习打麻将。罗家楠开着车,就听旁边一会冒出一声“胡了”,惊讶道:“呦,上手还挺快。” “跟打扑克一样,概率论问题。”祈铭玩的很开心,好像终于找到了写论文和做尸检以外的动脑乐趣,不愧是国粹,“回去问问高仁会不会玩,没事的时候可以找二吉他们凑一桌。” 听他这么说,罗家楠心里“咯噔”一下——咦?怎么像是打开了媳妇身上某个奇怪的开关? tbc ※※※※※※※※※※※※※※※※※※※※ 等榜单,所以每天更的字数会少一些,见谅,见谅 麻将是国粹,真的好玩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在2020-08-02 02:58:31~2020-08-03 15:4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6868188、tinachang、棒棒糖的秋天、我不是尤太太、道尔家的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道尔家的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徐立宁引荐的那位项目经理名叫程晖,他还有个身份是兴鸿地产的副总。程晖的别墅坐落于青年湖入海口处的白鹭书苑旁,仅与市府大楼相距不到一公里远,虽远离市中心,却是人尽皆知的顶级豪宅区域。 一下车,海风独有的鲜爽气息迎面扑来。虽然罗家楠住的地方离海边不远,但毕竟是高层密集的建筑区,小区旁边就是交通主干道,海风里多少裹着点汽车尾气的味道。哦,晚上还多了烧烤味。明明是在同一个城市里,这种面朝大海背靠青山的地方却连风都比其他地方的清爽许多,未免让人感慨有钱真他妈爽。 据说这里的独栋别墅均价九位数,罗家楠听了,深感胸口被大写的穷字戳了一把。只要不贪污不受贿,干一辈子刑侦都不可能买得起。不过他一个小小的重案组副队长,贪污腐化的事儿也轮不着他,有那闲钱不如去巴结他们刑侦处的处长。 当然,机会总是有的,他也不是没遇上过。之前有一次,跨省追缉逃犯,跟出租屋里给那孙子摁下的瞬间,就听那人撕心裂肺地吼着“床底下有二十万!好汉们放了我,钱都归你们!”。当时罗家楠和吕袁桥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等支援的当地同僚突入房间,那傻x已经因他俩口径一致的“拒捕反抗”被揍得妈都不认识了。 污染腐化警务人员,罪加一等。 罗家楠反正是死瞧不上那些因孔方兄而栽跟头的同僚。人这辈子就活一次,清清白白问心无愧的不好么?非他妈提心吊胆地活着。晚上睡着睡着觉,外头警笛一响能被吓坐起来,就算天天躺钱上,不照样神经衰弱?终有一日得身陷囹圄,半生拼搏换来一副铁打的镣铐。运气好的坐几年牢出来了,运气不好,呵,死里头的也不少见。 再说了,累死累活破了案回家搂着媳妇睡觉觉不香么?钱多钱少的,够花就行,总归不至于穷的让媳妇跟自己上街要饭去。 自我开导了一番,罗家楠跟在徐立宁身后,信步迈入装潢奢华的豪宅。程晖正在客厅与客人闲聊,见徐立宁带着两位陌生人进屋,只给了个客套的笑容,连站都没站起来。他经手的项目,银行贷款一天的利息比绝大多数警察一个月的薪水还高,给个笑脸于他来说已经算尊重对方了。 徐立宁习以为常,大方替他们引荐:“罗警官,祈老师,这位是程总,程总,这两位是市局的警官,正在调查一件重案,希望您能帮忙提供线索。” 罗家楠一听这话便知徐立宁相当懂得语言的艺术。程晖有客人在,直白告知是凶杀案会让在场的人不自在,搞不好还会让主人觉得丢面子。而重案二字,既体现了案件的严重性,又恰到好处的规避了可能引起的尴尬。 不过重案并不完全等同于凶杀案,除此之外,强/奸、儿童失踪、绑架、网络犯罪、贩毒及黑/恶乃至涉及到国家安全等恶性案件,均在重案组的职责范围之内。有的是重案组独立完成调查取证侦破,更多的则需要和其他部门联手。 “你好,我是市局重案组的。”罗家楠出示过证件,看程晖还没站起来的意思,干脆拉着祈铭一起坐到沙发上,也不管人家什么表情,开门见山地说:“大约半个月前,警方在被兴鸿地产做安置房的建筑内发现了一具尸体,我现在需要安置名单,麻烦您提供一下。” 程晖的笑容在听到“尸体”二字时便僵在了脸上,不过不管怎么说好歹是只老鸟,大风大浪见过不少,随即勾了勾嘴角,探身将端在手中的红酒杯放到茶几上,语气毫无波澜:“我们集团的项目有很多环节都是分包出去的,尤其是拆迁安置这一块,不是我们亲自经手,所以……啊,要不这样,明天白天我到公司让秘书给你们查查,看到底包给哪家公司了,你们直接找他们问去。” 糊弄,纯粹是糊弄。罗家楠岂能听不出来,当即脸色一沉,正欲加重语气忽听二楼传来女人的声音:“老程,桌子都摆好了,就等你开局了,赶紧来啊。” “嗯,这就来。”程晖立刻就坡下驴,起身招呼罗家楠和祈铭,“二位,赶的早不如赶得巧,来摸两把?” 这执行公务呢,打麻将可还行?祈铭本以为罗家楠会严辞拒绝,没想到那二愣子蹭的站起来,还拉他一起奔着二楼就去了。 “你是来打麻将的还是查案的?”祈铭小声问他。 “这你就不懂了,牌桌上是最能品出人心性的地方,”罗家楠声音更小,“我得好好琢磨琢磨这姓程的什么路数,你没听他刚才那话啊,根本就不想配合调查。” “我觉得还是把重点放徐立宁身上为好,车,伤,鞋,都有疑点。” “广撒网,捞大鱼,我就是今儿晚上给徐立宁提回局里,没直接证据,肯定也打不出屁来。” “……” 审讯方面的经验,祈铭承认自己远不及罗家楠丰富。拎进审讯室的,有一个算一个,但凡警方的证据链有一丁点空子可钻,甭管多五大三粗的糙汉,都能立马滑的跟泥鳅一样。有时他跟着陈飞他们盯审讯,隔着单向玻璃,看罗家楠一脸痞坏样,攥着满手的证据循序渐进地拆穿嫌犯的谎言,也是挺有趣的一件事。 他早就知道,罗家楠只是看着糙,而在某些方面,心思却细的惊人。 程晖进屋后,让刚喊自己的女人下桌空出个位置,看看罗家楠和祈铭:“二位,谁来?” 罗家楠装的跟个瞅见牌桌就挪不动步的赌徒一样,“啪叽”撂下屁股,要不是穿短袖还得撸把袖子:“我来,诶你们玩多大的?” “哎呦,带警官谁还敢玩钱啊,万一按聚赌给我们抓了上哪喊冤去?”徐立宁坐到他下家的位置,打起了哈哈。同时和程晖交换了下眼神,意为“我也不知道这傻x什么路数”。 程晖其实是想用玩牌的借口轰他们走,谁知道人不但没走,屁股还跟粘椅子上一样,不由暗暗运了口气。他岁数看着不比徐立宁年长多少,只是平时可能操心的事情比较多,发色已是花白。只见他回手拢了把头发,随意笑笑说:“不带钱玩着多没意思啊,要不这样,我给罗警官拿两万现金,啊,输了算我的,赢了——” “这可不行,我们有规定的,该怎么算怎么算。” 罗家楠打断他,回手拽过个实木圆凳,拍拍,对祈铭说:“你坐这看我打,咱玩两圈再走。” 祈铭真心想学苗红那样,兜头给罗家楠一巴掌,可想到对方刚说的那些话,还是强迫自己沉下气坐到他旁边。自动麻将桌,牌已码好,骰子一掷,算好庄家开始搬牌。罗家楠摸牌不用看花,面朝下一搓就知道自己有用没用。祈铭看他摸牌那熟练程度哪像个警察啊,说是赌场里的荷官还差不多。 “诶!胡了!” “啪叽”往桌中间扣上一张三万,罗家楠单手推到面前的牌。 徐立宁看了看,说:“罗警官手气不错嘛,二四万单吊三万,外头都打出三张了你还能自摸。” “要说这人啊,一身正气必有神佛保佑。”罗家楠弹出根烟叼上,借呼烟的功夫扫了一圈。除了徐立宁和程晖,旁边还有个牌搭子,也没给他介绍人家姓甚名谁,但看那腕上的镶钻劳力士,可知此人身家不菲。 此时牌搭子发话了:“警官你是公安局哪个部门的?” “刑侦处,重案组。”罗家楠推起刚抓的牌一看,眉头微皱——好家伙,东南西北中发白,排着队来了,这把可难喽,不给人点炮就行。 对方看向祈铭:“这位也是?” “我是法医。”祈铭眼皮也没抬,一直盯着桌面上打出来的牌。 然而他话音未落,空气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固。其他三个人都一个想法——真看不出来,这么个白白净净一脸书卷气,长得比很多女人还漂亮的男人,居然是个天天和尸体打交道的法医。不知道今儿这法医摸没摸过尸体,还好不是他打牌,要不他摸完别人再摸,总觉着晦气。 尴尬的沉默持续了好几轮出牌,罗家楠手里的牌从最开始的谁也不认识谁,到逐渐拼凑出一副整牌。他摸起一张二筒,正好和手里的一筒凑成个搭子,再打出五筒就可以落听等三筒胡牌了。 谁承想祈铭突然先于他伸手,给那张一筒打了出去。罗家楠错愕地看了他一眼,皱起的眉心挤满“你这不瞎打么”的质疑。紧跟着坐他下家的徐立宁打出一张五筒,然后就听程晖喊了声“胡了”。 呦!罗家楠看看桌面上点炮的五筒,又看看祈铭,问:“你知道他胡什么?” “是,他胡二五筒。” 果不其然,程晖推倒的牌面里,三四筒的搭子就躺在右手边。算牌这种事,但凡打麻将打的多的多少都会一点,但是很少有人能算那么准。程晖来了兴趣,笑问:“祈法医高手啊,还会算牌呐?” 祈铭平淡地回答道:“胡牌的牌面是排列组合问题,至于胡哪张,看打出来的牌算概率即可。” 然后他问守在旁边的那位女士要了纸和笔,飞快写下占据了半页a4纸、符号别人读都读不出来的数学公式。更让在场的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么长一串公式,他刚才是心算的。 “我们祈老师有三个博士学位,而且,他一个小时以前才学会打麻将。”罗家楠感觉媳妇倍儿给自己长脸,此时不吹牛逼更待何时? 祈铭忍住白眼,伸腿踹了他鞋一脚。 “祈老师可真是,海水不可斗量呐,”程晖笑着打量祈铭,语气变得格外亲切,“要不要来我们集团任职啊?对于像你这样的人才,集团一向慷慨,薪水多少你开价,外加股份,怎么样,考虑考虑?” 罗家楠刚想说“我们祈老师最不缺的就是钱”,就听祈铭“委婉”地拒绝道:“谢谢程总,但我更喜欢和死人待在一起。” 嗯?罗家楠后背一凉,心说这话说的,不让我喘气了是咋着? 房间里的烟雾缭绕的气氛又凝固了一阵,程晖抬了抬手,旁边的女士立刻递上手机。他一边往出拨号码一边对祈铭说:“行,就冲祈老师这份对法医事业的执着与热爱,我现在就找人给你们弄清楚,安置房里都住过什么人。” 罗家楠恍然有种历史重演的错觉,当年和祈铭一起合作的第一个案子,也是凭借祈铭用所学震撼人心,从而得到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嘿,要么说是我媳妇呢,真棒! tbc ※※※※※※※※※※※※※※※※※※※※ 楠哥:脸大.jpg 还说等榜单少写点呢,到底也没少,啊啊啊啊啊—— 没收藏的帮我收一下哈~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03 15:47:28~2020-08-04 02:1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坐等更新的孩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长脸归长脸,但带着祈铭这么个算牌算的跟计算机一样精准的主,罗家楠总感觉跟自己出千一样。拿到安置人员名单,他起身告辞。赶紧走,别回头让人家以为他是来赚加班费的。程晖一反刚见着他们时的傲慢,亲自下楼送到门口,其间不停夸赞祈铭,大有锄头在手不挥白不挥、能挖一下墙角是一下的节奏。 罗家楠心说你挖吧,就算把锄头挖折了,都不可能撬得动我们祈老师。 不过让他略感不爽的是,程晖主动要了祈铭的手机号,并加上微信,对话置顶,继而摆出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对祈铭说:“我们集团不光在地产方面成就卓越,医药、化工、环保和食品工业均有涉足,集团投资建设了三个顶级实验室,承接多项国家级科研项目,祈老师有意跳槽的话,欢迎随时和我联系。” “谢谢,但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祈铭再次表明态度。 “慢慢考虑,等你有时间可以来我们总部参观,就在双子大厦旁边,兴鸿集团那栋楼。”不愧为市值数百亿集团的副总,对待想要招揽至旗下的人才,程晖极富耐心,“到了给我打电话,我亲自下楼接你。” ——这不死缠烂打么? 罗家楠“哐”的拉开车门:“走了!祈铭!” 听罗家楠那语气就差骂街了,祈铭向程晖点头致辞,下台阶朝罗家楠那辆破车走去。破车旁边停着辆迈巴赫,车牌四个九,光是停在那不动就贵气逼人。 程晖目送祈铭上车,转身返回屋内。奢华的欧式大门在其身后关闭,完全隔绝屋内透出的光亮。罗家楠没急着打火,甚至连车也没上,点了根烟靠车门边上抽,低着头,不说话。 知道他又犯小心眼了,祈铭松开拽着安全带的手,探身伸胳膊越过驾驶座,拍拍罗家楠的肩膀,语气难得的温和:“上车吧,不是赶着回局里?” “啊,抽完这根儿的。” 罗家楠闷闷地应道。刚才听程晖那番话,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以祈铭的聪明才智,本该有更广阔的领域施展拳脚。而那间位于市局地下二层的法医办公室简陋单调,和顶级实验室根本没可比性,完全束缚住了本该展翅高飞的天之骄子。 不。他忽然有些落寞。束缚祈铭的不是法医办,是我。 “诶,”他仰脸望天,没勇气回头与祈铭对视,“有时候我觉着你当法医真是屈才了,姓程的那么有诚意,你就……不考虑考虑?” 没有回答,只有海浪的声音轻轻拍在耳侧。等到烟头都快烫着手指了,他才听身后传来一声笑叹—— “还受害者一份公正,对我来说比研发出任何惊世瞩目的产品都更有意义,还有,罗家楠,我爱你,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恃宠而骄的耍脾气,我可没耐心哄个超龄儿童。” 祈铭的后半句,罗家楠一个字都没听清,耳朵彻底被“我爱你”仨字给堵上了。没记错的话,从来没听祈铭说过这仨字。此时此刻从祈铭嘴里说出来也并非表白,而是肯定,肯定他的付出与关爱,肯定这份命中注定要长长久久白头到老的感情。 掷下烟头碾灭,罗家楠上车撞上车门,一把扣住祈铭的胳膊把人拉到身前——夜黑风高的,跟车里亲一下没人能看的见,剩下的等回家再—— 咚咚! “操!” 背后传来的敲击窗玻璃的声音让罗家楠这火气蹭一下窜到头顶,当场骂街。祈铭都闭上眼了,听见响动赶紧睁眼错身,眼睁睁地看着罗家楠推开车门,怒气冲天地朝敲玻璃的人吼道:“干嘛啊你?” 那人往后退了两步,和一脸要杀人表情的罗家楠对视片刻,磕磕巴巴地说:“那个……罗警官,我刚接到徐总的电话……说让……让我给你从后备箱里拿……拿两条烟带走……” 原来是徐立宁的助理,那个姓郑的。他表情拘谨,手里拿着两条中华烟,迟疑着是否要递给罗家楠。罗家楠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挥挥手:“拿回去拿回去,我们是出来执行公务的,想让我犯错误呐?” “啊不是——我——”小郑仓促摇头,“这是徐总的命令……罗警官,您……您别让我为难……” 罗家楠俩眼一瞪,毫不客气地回道:“甭废话,你们这样的我没少见过,头天送东西第二天去督察那举报,怎么着,瞧我不顺眼啊?” “没那意思,罗警官,您别多心。”小郑见他不收,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车内。比起这个面带匪像的罗警官,那位长头发扎马尾的祈警官似乎更容易沟通一些。 然而祈铭并未理会,而是事不关己的错开目光,低头看起了手机。小郑正为难着,忽听罗家楠问:“诶,正好,问你个事儿。” “啊?哦,您说。”小郑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他个子其实不比罗家楠矮,但气势上着实差了一截。 罗家楠朝别墅那边看看,确认没人往车这边看,问:“你们徐总头上那伤,怎么弄的?” “伤?”小郑迟疑了几秒,不太确定地说:“我也不太清楚,就……刚过完春节没多久吧,有天晚上他突然打电话给我,让我去医院接他,我到那的时候伤口已经处理完了,他也没说什么,就让我送他回家。” 顿了顿,他试探着问:“您问这个是?” 就听罗家楠痞浑痞浑的骂道:“我他妈就想问问,他脑袋是不是让驴踢了,送烟?他怎么不直接搬箱现金扔我车上啊?” 生怕这土匪打人似的,小郑一脸苦相地抱着烟溜回车上。 勾起的嘴角被手机屏幕照亮,祈铭心说罗家楠你可真成,打听线索,还能找个不被当事人提防的理由。 假装不忿的骂了几句,罗家楠上车撞上车门,语气立马比刚才柔了八度:“听见了吧,春节后,时间点对上了,等排查完徐立宁的亲属关系,应该就能确认尸源信息了。” 祈铭回手拽过安全带:“那赶紧回局——唔!” 带着烟味的嘴唇压了上来,罗家楠跟饿了一礼拜的狼似的啃着他的嘴唇,直到缺氧缺到快背过去才不舍放开。发动汽车打轮拐出院子,上了大路,罗家楠一脚将油门狠踩到底—— 妈的,又加班! tbc ※※※※※※※※※※※※※※※※※※※※ 超龄儿童楠哥:欲求不满.jpg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对了对了,有位小天使做了个乔老板和少爷的视频剪辑,妈呀当场就给我看没了,发围脖上了,喜欢《致命》的各位一定要去围观啊! 感谢在2020-08-04 02:12:37~2020-08-06 03:5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7个;我不是尤太太 2个;tinacha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 20瓶;蘇 8瓶;道尔家的猫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罗家楠溜溜熬了一宿,给徐立宁三代之内的亲缘关系撸了个遍。第二天一早,叼着苗红从食堂给他带的包子,边吃边给组员们开会。规矩就是这规矩,谁主导调查案件,谁负责开会时进行信息同步。这是他第一次担任案件负责人,不但要做到对案子的细枝末节心中有数,还得汇整意见选取值得追踪的方向,进行下一步工作安排。 现在罗家楠算切身体会到何谓领导不好当了,拿主意最烦人。平时点个餐都犯选择困难症,何况是做调查凶杀案的决策了。俗话说的好,主将无能累死三军,他要不把条理捋清楚了害大伙做无用功,苗红第一个拿椅子拍他。 听完罗家楠对案件调查进展的陈述,陈飞低头翻看平板电脑上的报告——为了响应上级环保节约的号召,会议用报告均使用电子档,只有归档留存的才打印。 祈铭给出的结论是,烂的就剩一副骨架的死者为玻璃厂伤者的父系亲属,结合罗家楠提供的调查细节,基本能确定徐立宁就是在玻璃厂受伤的那个人。但是罗家楠从早晨七点开始给系统里能查到的、徐立宁周围那些四五十岁的男性亲属打电话,除了一个去年脑卒中成植物人的,其他都活的好好的。 基因检测出错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至少祈铭不可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陈飞思考片刻,问罗家楠:“确定查到这个徐立宁所有符合条件的亲属了?” 罗家楠回手抄起一张写满人名、线条交错的复印纸,眼底满是熬夜熬出来的血丝:“头儿,我这一宿没干别的,翻着户籍登记,给他们家族谱都画出来了,现在唯一的考虑是,户籍系统里的信息不全。” “如果户口早早迁走的话,户籍系统里缺失记录倒是很正常。”苗红转头看向陈飞。 陈飞点点头,表示认同。 罗家楠将复印纸往桌上一拍,回手疲惫地揉了揉额角,闭着眼说:“我打算待会再去找趟徐村长,跟他一个个对族谱上的人,看看有没有遗落的。” “嗯,我年轻那会,跟着派出所的下去做人口普查,那些族谱帮了大忙,上下三百年啊,真比户籍系统里全多了。”陈飞说着,斜了哈欠打的跟犯了瘾似的罗家楠一眼,“开完会你抓紧睡会,困的直打晃,怎么开车?” “没事儿,待会让我小师弟开车,我跟后座上眯——哈~~~~”话没说完,罗家楠又打了个哈欠。一边挤眼泪,他一边后悔不该在回局里的路上带祈铭钻黑巷,差点给那辆车龄十五年、里程数超五十万公里的破车折腾散架。 可谁让他听见媳妇说“我爱你”呢?这仨字的功效比蓝色小药丸强一万倍不止。该!长记性吧,以后别他妈明知要连轴转还作死了。 “师哥,我待会得去受害者家属那一趟,他们有意拿钱和解。” 吕袁桥歉意地朝罗家楠耸了下肩。他说的受害者是之前被丈夫捅了的那个奸夫,万幸,人没死给救回来了,暂时不需要他们家高仁加班尸检。回头等人出了icu,给出个伤情鉴定报告即可。 虽然嫌犯拿刀捅了人,但说心里话,吕袁桥挺同情对方的。经过多方走访,问谁,谁都说是那男的是被媳妇逼到这份上的。这不是他第一次逮着媳妇出轨,可钱、房、孩子都攥在媳妇手里,他要离婚,基本上就一无所有了。被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底线和身为男人的尊严,任谁都很难想得开。 问他媳妇为什么出轨?他媳妇原话是——“他早就不是个男人了。” 罗家楠眯眼皱眉扫了一圈,朝做会议记录的那个抬抬下巴:“欧健,你开完会有急事要忙没?” 被点到名的人赶忙抬起头,有些拘谨地看着罗家楠:“没……没什么事儿,师傅暂时没给我安排活儿。” “那成,你待会跟我跑一趟。”罗家楠掏出车钥匙,顺桌子滑到欧健手边。 欧健是许杰的徒弟,据说是烈士子女,保送上的大学,今年二十二,刚毕业。方局给他安排到重案组来,主要是想让他跟着这帮老鸟长长见识,练练胆量。罗家楠第一眼瞧见这孩子的时候,以为他走错办公室大门了,还给他指路说技术部在楼上。主要欧健长得太秀气,且过于白净,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睫毛长得能架火柴棍,化妆侦察直接套条裙子就能装大姑娘,一点儿不像个能干刑事重案的警察。 等接触一段时间下来,罗家楠发现自己的判断过于准确。他手头这起案子出现场那天,收尾时让欧健帮着抬尸体,结果刚出屋,整顿午饭全喷尸袋上了。这还不够,欧健吐完哭得稀里哗啦,要不是罗家楠当时一门心思全都挂在祈铭身上,抬脚就得给这软蛋踹出十米远。 不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么,怎么弄这么个玩意进来?妈的全身上下除了那张脸对的起“帅的都上交给国家了”这句话,罗家楠真心觉得欧健就不该选择走子承父业这条路。好,退一万步说,您想走,没问题,可好歹上个警校吧?光公务员考警察有蛋用!见着尸体跟见着鬼一样,不够添麻烦的。 还好没交到他手底下当徒弟,不然,练废了算! 欧健知道罗家楠不待见自己,一看有机会表现,立刻抓起车钥匙。结果不知道是太激动了还是干嘛,“嗙”的碰翻了苗红的保温杯,满满一杯红枣茶,撒的一滴不剩。 看欧健手忙脚乱地扯出半盒面巾纸擦桌子,罗家楠只想捂眼。可转念一想,又有点小期待——这小子毛手毛脚的,万一一个不留神给车怼了,我就可以找老贾领新车啦! 算盘打的蛮好,罗家楠上车往副驾一坐,拉过安全带给自己勒结实。欧健看他没去后座上休息,而是像驾校教练一样坐旁边盯着自己,顿时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问:“罗副队,你不……不睡会啊?” “不困了,诶你慢点开啊,这车可不禁造。” 罗家楠叼出根烟,正低头要点,忽觉整辆车“哐”的一震,打火机差点给自己燎了。本来他脾气就爆,这一惊一乍给闹的,火气腾的搓起,劈头盖脸一顿骂:“怎么学的车啊你!打火挂档给油起步不会啊!非他妈往墙上怼?!” “我不……我……罗副队……这……这车挂着一挡停的……”欧健简直是欲哭无泪,别说罗家楠吓一激灵,刚打着,车就哐当窜一下熄火了,吓得他自己也差点把心脏从嘴里吐出去。 “……” 哦对,罗家楠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骂人。昨儿回来他发现这破车突然手刹不灵了,挂着一挡停的车,避免溜车。可欧健不知道啊,上车就打火,没踩着离合可不得出故事么。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个老司机,上车一般都习惯性摸下挡把,挂着挡的自然能发现。他估摸这小子应该是没怎么开过手动挡的车。 还是缺乏经验,得练。 “能不能开?”道歉是不可能滴,罗家楠继续朝新人瞪眼。 “能,能。” 欧健的紧张感又拔出新高度,干咽了好几口唾沫,深呼吸,把挡摘了,来来回回看了个遍,确认再没有“埋伏”后重新发动汽车。他一路上开得谨慎至极,并个线都得琢磨半天,离着路口老远就开始踩刹车,一个红灯都没浪费全赶上了。给罗家楠急的,就差给人从驾驶座上一脚踹下去自己开了。 四十分钟能开完的路,欧健愣是磨叽了一个半小时。好容易磨蹭到台前社,他看斜坡上空着,开上去贴着边停下。罗家楠松开安全带,刚想推门下车忽然想起什么,正要开口提醒欧健说手刹坏了,就看对方熄了火。 车停斜坡上,手刹不管用,然而地球引力不可抗拒,车一熄火立马倒着往坡下溜。没等罗家楠嚷嚷出声,车屁股“哐当”一下怼路边的石墩子上了,后车窗“砰!”的碎成蛛网状。欧健都傻了,支棱着手,愣了老半天才连滚带爬地冲下车,看着撞得惨不忍睹、连排气管都扭曲了的车屁股,惨叫一声“天呐!我把车撞废了!”。 虽然后背撞得挺疼,但此时此刻,罗家楠是发自内心的欣喜—— 耶!终于可以换新车了! tbc ※※※※※※※※※※※※※※※※※※※※ 后勤老贾: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拜托没点收藏的帮我点一下哈~ 感谢在2020-08-06 03:52:28~2020-08-07 04:4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枔离、棒棒糖的秋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枔离 10瓶;lpq13、三青初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兴冲冲的给老贾打了个电话,喊他找人来拖车,罗家楠在通话期间,那张浑似潜入我公安阵营的黑叉会卧底般的脸上,始终洋溢着饱满的笑意。欧健平时就有点怕他,眼下又给前辈兼领导的车撞坏了,紧张得手足无措,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抱着厚厚一摞资料,倒腾着小碎步跟在他身后。 徐村长还在小超市那等着,远远瞧见罗家楠,赶忙起身迎上。没功夫寒暄太多,罗家楠招呼欧健把自己辛苦了整整一宿的资料摊开,对着徐村长带来的族谱一个个比对。具体原因不能说,他只告诉徐村长,目前警方基本确定死者就是他们村的人。 徐村长取出老花镜仔细戴上,合上小小的眼镜盒放到一边,听欧健念一个名字,就在族谱上给他指出一个。才对了几个,欧健就发现个问题:有人的名字和族谱上的对不上。徐村长解释说,族谱上的名字是按字辈排的,其中不乏生僻字,甚至是自造的错字。早些年没有计算机录入,报户口时全靠派出所的户籍警手工填写,偶尔会出现同音不同字的情况。还有的是嫌名字太拗口,老师点名念不出来,上学之后改的。 吭吭哧哧忙活俩小时,对完警方带来的资料,再看族谱上没被勾上的人名,有三个。其中一个少年早夭,销户了。另外两个都在九十年代初出国□□工去了,一个去了日本,一个去了美国。这两个都是徐立宁的堂哥,也是徐村长的隔房侄子。后面国家再次普查人口的时候,村里人都以为他们永远不会回来了,也直接给销了户。 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中是沿海地区偷渡的高峰期,不过落叶归根的思想同样根深蒂固。赚到钱回生养自己的土地上颐养天年,是绝大部分华侨的心愿。 欧健纳闷:“村里人干嘛不给他们保留户籍。” 徐村长摸出烟分了他们两支。欧健不抽烟,没接。收起多余的烟,他讳莫如深地笑笑:“耕地面积是有数的,一个村就那么多,可人呢是越生越多,他们一走十几年杳无音信,地就荒在那,还有宅基地,谁不想分啊?户籍一销,那些土地就能拿出来重新分配了。” 欧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听罗家楠那边火机一弹,给自己和村长都把烟点上后问:“那后来这俩回来过没?” “徐立行后来回来过两趟,他在日本待了二十多年。”徐村长怕烟灰落上去烧出洞来,用空着的手在族谱上点了点,“最近一趟是年初回来的,没过多久又走了。” 罗家楠眉头一紧:“回日本了?” “是啊,过完春节没几天就走了。”徐村长微微眯起眼,稍稍压低了声音,“他是独子,销户之后啊,他家的宅基地就归徐立宁那哥几个了,二次拆迁,一家多分了一套房——呐,就在那边,要盖五期的地方。” 徐村长指的是玻璃厂的方向——这下线索全都串上了,而且一个众所周知要离开中国的人,死了谁会去报警说失踪? 想到这,罗家楠就跟被打了针鸡血一样,疲倦感一扫而光。 “徐立行乐意?”他试探着问。 “嗨,他那么多年没回来,连老娘去世都是徐立宁他们兄弟几个帮着发送走的,为几十万撕破脸,叔伯们也不能支持他。” 欧健忍不住插嘴:“啊?这边的房子才几十万啊?” “没那么便宜,五期是单身公寓,建筑面积三十平米一间的小户型,而且开发商补房有优惠价。”徐村长笑着摇摇头,“可能徐立宁私下给他补钱了吧,反正没瞧他们哥俩红脸。” 说到这,徐村长忽然意识到什么,顿住往嘴里送烟的手,浑浊的瞳孔因着不可思议的想法而收紧:“罗警官,你不会认为,死的是徐立行吧?” 罗家楠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追问道:“你有他的联系方式么?” “……”徐村长震惊到呆愣,反应了一会才说:“我没……没……哦,他上次回来给村部留过一个通信地址,日本的,你们……你们好找么?” “那您就甭操心了。” 罗家楠一把拍上欧健的肩膀,成功堵住了他即将出口的“日本?日本我们怎么找?”那句话。 — 除了通讯地址,徐立行还留下过一张护照复印件。通过电脑对比面部特征,祈铭说有九成把握确定,在那间陋室里发现的骷髅架子就是这个徐立行。 可徐立行已经没有在世的直系亲属了,无法做基因鉴定来判断尸体身份。而任何案件都容不得丁点偏差,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找到他在日本的妻子儿女,确认他真的没有回去过。 “日本的话……走正常流程得经过涉外部门,或者联系国际刑警那边的常驻人员协助查找。” 拿到罗家楠取回的通信地址,陈飞也是眉头微拧。好在罗家楠比之前成熟多了,没当着一屋子人说出“要不我辛苦一趟,去日本出差吧”这样欠抽的话。 不过他依然牢骚满腹:“那他妈得等到哪百年去啊?您还记着吧,去年,追查那个伤人致死的老外,涉外的溜溜拖了九个月才给消息,生个孩子都没这么费劲!” “你生过啊?”陈飞堵了他一句。 罗家楠翻楞下眼,屈指敲着桌面,搜肠刮肚地想辙。抱怨归抱怨,他主导调查的案子,哪能无限期拖下去?真扔去悬案组,肯定得被唐二吉同学嘲笑他笨得连个尸源信息都无法确定。 只要肯动脑子,办法总比困难多。 “诶!”罗家楠眼前一亮,拍了把大腿问祈铭:“你还记得周皓么?他不就在日本,拜托他帮忙找找呗。” 祈铭点点头,看了眼表确认那边是午休时间,拿出电话给周皓拨了过去。他记人名极其困难,但只要记住了,终身不忘。能记住周皓不光因为对方是自己调查的案件的受害者,更重要的是,他们都被同一个垃圾威胁过人身安全。根据那起案子,祈铭写了篇针对受害者心理创伤分析的论文,和周皓保持过一段时间的联系。 对于祈铭的请求,周皓欣然答应,毕竟要不是祈铭和罗家楠的努力,他和自己心爱的人永远无法解开当年的误会,破镜重圆。不过徐立行留的地址有点远,在北海道,而他在东京,需要找一些朋友帮忙,估计得等几天消息。 等几天而已,比等生个孩子用的时间短多了,罗家楠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不过去补觉之前,他还有件事得解决—— 找后勤老贾领辆新车! tbc ※※※※※※※※※※※※※※※※※※※※ 我短我承认,但是楠哥不短,所以,得弄辆好车才禁得起造,卡卡卡卡卡 想念二吉么?期不期待他和冬哥出来溜溜?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07 04:49:45~2020-08-08 01:0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水至清则无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pq13、道尔家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你那车修修还能用么不是?” 后勤处处长老贾同志的脑门上和眼睛里,泛着同样精明的光亮。他悠哉地坐在办公桌后,一手端着茶杯,一手举着杯盖,老神在在地看着搓个火星就能着的罗家楠。作为市局的管家婆,他一向秉承“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勤俭精神,任何物资,只要还能修,坚决不买新的。 罗家楠勉强算个正科级,还是刚提上来的,但他犯起愣头青来哪管行政级别高低,上来就一巴掌拍人家桌上,讽刺道:“咱局不至于困难到连辆新车都买不起吧?那破车里程数都他妈五十四万公里了,贾处,国家规定,六十万可就强制报废了!” “不没到么?”老贾同志故作无辜地看着他,“车场倒是还有辆里程数三十万公里的雪佛兰,你师傅之前撞过的,哦,就是刹车是不太灵了。” 罗家楠憋得想骂人。拿警用车怼嫌犯车这事儿,市局有两大高手——庄羽,苗红。每每看到被撞得只能卖废品的车,老贾那脸都黑的跟锅底一样,可惜这俩人一个是检察长家的二公子,一个是系统里出了名的霸王花,他哪个都惹不起。 另说撞车截停嫌犯这种技术活,运气占很大因素,稍有偏差连自己都得搭进去,反正罗家楠没试过。忍了又忍,他磨着槽牙挤出点动静:“贾处,你可着市局看看,还有谁的车比我那辆破!?” “不能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吧,罗家楠?”老贾轻嗤,“去年咱局就一共就五个分房名额,不还特殊照顾给了你一个么?” 罗家楠脸一拉:“那是我交了我爷爷的房,又补了差额才换来的,别说的我好像得了便宜卖乖一样!贾处,你摸着良心说,人家经侦缉毒的,是不是就连新进的菜鸟开的车都比我的好!?” 老贾听了,笑着扣上茶杯盖,放下茶杯并把印有“劳动最光荣”的红字那面冲向罗家楠:“那你怎么不说,人家经侦缉毒的,一年收缴多少非法所得和毒资上交国家?” “我靠!老贾,你什么意思?哦,合辙我他妈查个凶杀案,还得跟死者家属要奖金才能上你这领车来!?”额角青筋凸起,罗家楠气得真想掀桌。 老贾故作无奈的摊摊手:“我可没那意思啊,局里各部门对社会的贡献没有高低之分,只不过人家的经费都是省厅特批的,不归我管……要不这样吧,你呢,自己买辆车,私车公用,每个月给你报油钱,这样你想开什么车都成,省得在那堆破铜烂铁里挑挑拣拣。” “……” 这主意倒是不错。男人嘛,没几个不爱车的,买辆心仪的车比娶个超模回家还高兴。罗家楠心里偷着乐,脸上还是一百八十个不爽,总不能让人觉着他占公家便宜一样:“贾处,就算开局里的公车我也没少搭钱,前几天还花了六百修那破空调呢,要不连这个一起给我报了?” 老贾同志闻言微微向前倾身,表情略凝重,端起一处之长的架势:“罗家楠,你要再跟我这叽歪,我可就给赵政委打电话了,让他过来跟你谈。” 说完他突然想抽自己大嘴巴——赵平生和陈飞这俩老不要脸的,一年毁休息室多少枕套被罩床单?新仇旧恨都叠一起了,他居然还想着找那孙子过来替自己摆平罗家楠?不行,不能给他那脸! 要说罗家楠犯起浑来一向不管不顾,可老贾同志把赵平生搬出来明显是要个台阶下,他要不给,岂不是个二百五? “您啊,别麻烦赵政委了,我认怂,行吧?”他往后退了两步,“那就这么说定了,这两天我抽空去提辆车回来,诶,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录系统里去啊,别回头有紧急情况违章销不掉。” 老贾不耐烦的点点头:“车牌号给我就行。” “走了啊。” 罗家楠转身出屋,门刚在背后合上,就忍不住握拳“耶!”了一声。电梯门正好打开,唐喆学瞧见他那副得意忘形的样,迎上前问:“有好事啊楠哥?这么开心。” 对好哥们,罗家楠无需藏着掖着:“来的正好,二吉,帮哥参谋参谋,四十万以内、性价比高的车款。” “你要买车?”唐喆学一愣,“局里不是给你配车了么?” 罗家楠嫌弃皱眉:“别提了,让我们组新来的那个菜鸟给撞了,直接报废。” 唐喆学愕然:“人没事儿吧?” “没事儿,”罗家楠说着低头扫了眼表,“呦,十二点半了,要不去食堂边吃边聊吧。” “行,你等我会儿,我先把这几张单子给贾处拿进去。” 唐喆学敲门进屋,没两分钟就出来了,跟罗家楠一起奔食堂。点完菜,罗家楠忽然想起忘了跟祈铭要饭卡了,转头对唐喆学说:“帮哥刷下卡。” 唐喆学顺手给罗家楠那份饭刷了卡。反正一顿饭五块钱,除了小炒窗口,大锅饭随便点,照死了吃都没人拦着。不过要是多几个像庄羽那样的,一顿吃两斤大米饭,得单拿一托盘装主食,早晚给市局食堂吃破产。 俩人找了张空桌子面对面坐下,罗家楠一口气灌了半碗蛋花汤,抹抹嘴问:“林冬不在局里啊?” 唐喆学咽下嘴里的大米饭,说:“他跟你们组许杰去省厅汇报工作了。” “结案了?” “结了。” “行啊,你们悬案组的效率真是没的说。” “嗨,组长说了,悬了那么多年的案子,到悬案组就等于是到头了,我们要再破不了,对家属和受害者没法交待。” 唐喆学的话,罗家楠听了颇有感触。重案组的年平均侦破率接近百分之七十,放眼全系统,已经算可以傲视同僚的功绩了。剩下那破不了的三成,是他们真正的压力来源,有时候家属询问案件侦破进度的电话打到手机上,他们都没脸接。 不过现在好了,任何超过一年以上没进展的案子,都可以移交悬案组。悬案组负责人林冬的侦破思路异常敏锐,有很多悬了十几二十年的案子,到他手里一两个月就破了。罗家楠虽然浑,但从来不会嫉妒别人的才华,有时候遇到瓶颈,他也愿意去找林冬和唐喆学聊聊,开阔下思路。 眼下关于案子没什么值得讨论的,还是聊聊车吧。罗家楠心水路虎揽胜好久了,早就想弄一辆开开。就是忒贵了,七位数起步,他也买不起,二手的倒是可以惦记惦记。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有点皮紧——要是让老爹知道他敢买那么贵的车,绝得骂他穷奢极欲,还得给他转着圈抽出家门。 “揽胜?”唐喆学听了不由皱眉,“多费油啊。” 罗家楠小声说:“老贾说私车公用,他管报销油钱。” “你听他的呢,我们组长那车公用多久了,没见他给报过几次油钱。”唐喆学就差翻白眼了。要说他跟林冬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家里一条狗一只猫,伙食费加起来比他俩高,过日子怎么着也得算计不是? 回想起老贾同志这些年来没有兑现过的承诺,罗家楠恍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忽悠了。不过既然想开顺手的车,指望单位一点也不现实。毕竟公安局不是盈利机构,一年预算就那么点儿,法医室的好几台检测仪器不还是祈铭捐的么。 “而且啊,四十万预算买路虎,你只能买车龄五年以上的二手车,还很有可能是出过事故的那种。”唐喆学顿了顿,谨慎提醒对方:“再说哪有警察开辆路虎去查案的,简直是找人民群众举报的节奏。” 罗家楠略感不服:“你跟林冬不也开一百多万的林肯?” “那车认识的人少啊,可路虎,谁不知道贵?” “也是。” “其实我觉得沃尔沃挺好,安全系数高,还比路虎省油。” “谁要买车?” 听到吕袁桥的声音从背后飘来,唐喆学回头看了一眼,抬筷子指指罗家楠:“你师哥。” 吕袁桥放下不锈钢托盘,托盘里只有一坨拳头大小的米饭,外加一份清炒油麦菜、一份鸡蛋炒花菜、一根香蕉和六颗圣女果,一看就是为了陪高仁一起减脂而自虐。他坐到唐喆学旁边,语气有些不可思议:“贾处肯批钱让你买新车啦?” “指望他?得了吧。是我自己出钱买。”罗家楠不屑撇嘴。 “预算多少?” “四十万以内。” “suv?” “啊。” “你等会。” 吕袁桥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聊了几句,捂住听筒对罗家楠说:“我有一朋友专门接法院的拍卖标的,他那有一批被冻结资产执行拍卖的车,车况都不错,你要不抽空去看看?” “行啊,吃完饭就去。” 罗家楠是一点也不困了。早怎么没想到找小师弟刷脸呢?保不齐连贷款利息都能省了。要说吕袁桥身边的朋友,随便拎出来一个,那身家背景绝能让大多数人仰望。 又跟那头交待了几句,吕袁桥挂上电话:“那得你自己去了,我下午还有事,我待会把他手机号和公司仓库定位发你微信。” “诶,楠哥,你不说,你的卡都上交祈老师了么?买车这么大的事,不和人家商量商量?”唐喆学始终记得先前罗家楠去他们办公室撸狗的时候,说自己兜比脸还干净、连饭卡都上交了的话。 罗家楠“啪“的一拍脸——光顾着高兴,忘跟账房先生商量了。 他赶紧给祈铭打电话,听说他要买车,祈铭连磕都没打:“你吃完饭来我这拿无限额黑卡,别买二手的,净是事故车。” 嚯!唐喆学和吕袁桥不约而同的转头交换视线。手机外放,祈铭的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这媳妇,真没白疼! tbc ※※※※※※※※※※※※※※※※※※※※ 祈老师,真土豪,太给楠哥面子了,不知道楠哥要以身相许多少次才能回报媳妇大人的疼爱,哈哈哈哈 轻松一章,看个乐呵完事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08 01:04:03~2020-08-08 11:1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荒川崎野 15瓶;lpq1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吕袁桥给罗家楠介绍的朋友名叫宁鸿,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为人热情周到。罗家楠人还没到仓库,那边电话就打过来了,问清他要什么款型的车,转头安排了三辆suv停仓库外面的空地上等罗家楠试驾。 见着罗家楠,宁鸿上前寒暄了两句,直接切入正题:“我听袁桥说你想买二手路虎揽胜,我这暂时没有,如果你一定要的话,我可以再帮你问问别的朋友。” “嗨,不是一定非要揽胜,我就那么一说。”罗家楠说着,视线扫向停在空场上的三辆suv,一辆福特一辆讴歌,还有一辆jeep,外观整洁干净。尤其是那辆黑色的jeep,纯黑车身上丁点划痕都没有,玻璃擦得闪闪发亮。 “是啊,好车谁不喜欢。”宁鸿随意的笑笑,拿出生意人常备的软中华递给罗家楠一支,反手指了指停在中间的jeep,侃侃而谈:“我是建议你提这辆指挥官,四驱顶配,发动机采用霍尼韦尔单涡轮双涡管技术,低转速高动力响应,acc自适巡航,跑高速上二百轻轻松松,除非是开超跑的罪犯,不然没有追不上的。另外这车刚过户就给查封了,一共开了没1000公里,跟新车一样,拍卖底价是二十二万,要去4s店买,这配置的一套全办下来得要四十五六万,真挺划算的。” 实话说,jeep是罗家楠童年记忆中印象深刻的汽车品牌。重案组的前身是重案刑事大队,他爷爷罗明哲当队长那会,就天天开着一辆军绿色的大切诺基,风里来雨里去的侦破凶杀案。方正敦实的车型,要搁现在来看设计未免土气,但在那个年代却是到哪都能吸引无数眼球的存在。 而眼前这辆,整体车型线条流畅,时尚又不失稳重。看着它,罗家楠胸中生出自豪的传承感:车,更新换代,人也一代接一代地奋斗在同一战线上,若是罗明哲泉下有知,自己的孙子正一步步走在当年他所走过的路途之上,不知会是何等欣慰。 上车试驾,兜了二十公里各色道路回来,罗家楠已是对新车爱不释手——划重点,后座空间大,禁折腾。下了车,他问宁鸿:“我能按底价提车?” 宁鸿坦然答道:“当然可以。” “那你不是不挣钱了?”罗家楠大概了解这些为法院做查封资产拍卖的商人是怎么赚钱的,卖出底价没什么利润可言,大头在溢价部分,提成比例高。 宁鸿敛起笑意,郑重道:“我听袁桥说,你身上有十几处刀伤,还被职业杀手捅进过icu,楠哥,别看兄弟靠这个混饭吃,但什么钱该挣什么钱不该挣,我心里有数……我其实一直挺佩服你们警察的,甭管多危险的情况都敢往上冲,谁的命不是命啊,是不是?” “没辙,谁让咱干这行呢。”罗家楠低头笑笑,抬手拍了拍车前盖——脸皮虽厚,可被人当面拍马屁,耳根子还是有点烫。 ——哎呀祈铭要是跟着一起来就好了,也让媳妇看看,我在外面是多么的受人尊敬呐! “那就定这辆了?”宁鸿问。 “啊,就定了吧。”看宁鸿频频看表,罗家楠自知耽误对方时间了,“去哪交钱?” “不着急今天交,我还得跟法院那边沟通一下,毕竟是拍品。”宁鸿估算了一下时间,“后天上午吧,你去我公司,保险换牌验车什么的到时候提前给你办好,你一共准备二十五万就行,哦对,你得把身份证原件给我。” 罗家楠迟疑了一下,说:“要办手续的还是我自己去办吧。” 考虑到职业敏感性,他不愿意将身份证这种隐私性极强的证件假他人之手。宁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点点头说:“那就明天上午十点,车管所见。” 罗家楠伸手跟他握了握:“明儿中午请你和袁桥一起吃饭。” “哈哈哈哈,得让那土豪请,他妈妈的那家地产公司刚拍了个地王出来。” “……” 虽然吕袁桥说过他妈只是地产公司的股东之一,但能拍出地王的,实力绝不容小觑。想起程晖之前对自己的态度,罗家楠忽然觉得和那种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比起来,自家小师弟简直是个谦虚恭谨到无与伦比的小可爱。 回局里绕了趟法医办,跟祈铭交待完买的什么车得花多少钱,罗家楠终于有功夫去休息室补个觉了。床虽硬,枕头也被睡出坑了,屋子里的味道更不敢恭维,但他依然躺下就着。实在是太困,三天一共睡了没五个小时。 刚进重案组那阵,他适应了很长一段时间刚闭上眼就被拍醒的作息。那阵子给他熬的,开车等红灯都能打个盹。以前爷爷还在的时候,不常回家,一礼拜能见着两回,一起吃顿饭就不错了。然而真有那么离不开局里么?等他自己干上刑侦才明白,不是,而是有回家耗在路上的时间,不如去休息室窝一觉。睡眠是人类的第一大欲/望,真困到得拿火柴棍支眼皮的份上,站着都能来一觉。 他自己住的那段时间,一礼拜半个月不回家实乃常态。后来和祈铭在一起了,他才觉得有了归属感。甭管多累多困,只要能回家睡觉绝不跟局里耗着,哪怕半夜被电话拍起来出现场,也得能搂媳妇几小时算几小时。 下了班,祈铭去休息室喊罗家楠起床回家,可进去一看他睡得深沉,没忍心。去食堂打了份饭放到休息室的桌上,他又回到办公室,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点进e盘,显示隐藏文件,将鼠标悬停于一个标有“saboteur”的文件夹上。 破坏者,是fbi给予犯下数起连环凶案的嫌犯的命名,正是这个家伙,将当年为fbi提供法医学支持的祈铭逼入证人保护计划。他是唯一一个从那人手中活下来的受害者,当然并非是对方有意放他一马,而是从小有暴盲症的祈铭,为了应对某一日自己终将失明的可能自学了盲文,并在对方于暗网某网站上直播“如何解剖一个法医”时,用自己的血在解剖台冰冷的不锈钢台面上点下盲文,悄无声息地向外界传递了信息。 那时他唯一的信念就是追踪此案的fbi探员能看到这场直播,事实上也的确如他所愿,在下一场直播开始之前,他们解救了他。但是凶手,没有抓住。 负责此案的探员将他纳入证人保护计划,送到密歇根州的一处小镇上,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他被安排进镇上的医院做化验员,除了工作之外不能使用网络,也不能和任何人打电话通信,每天都被解剖刀切开头皮的噩梦纠缠。终于,当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后,他独自待在漆黑的房间里,听着自己那急促的呼吸声,突然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逼疯。 于是他下定决心回到生养自己的这片土地上,不管噩梦还会纠缠多久,但至少,那个恶魔不会了。 这些年来和罗家楠在一起的日子很快乐,破坏者造成的阴影也已逐渐淡去。他承认自己的坚强有时是装出来的,证据就是这个名为【saboteur】的文件夹,自从他获救之后,一次也没点开过。甚至连罗家楠都不知道,他的个人电脑里还保存着这样一份由fbi提供的案件信息。 父母的死亡案件,他可以穷追不舍,但轮到自己头上,莫大的恐惧感就像一个真空罩那样将他从头包裹到脚。似乎只要不去看,就不用面对曾经发生过的一切。如果不是看到尸体床下那句“if you kill him, he will win”,他可能这辈子都无法说服自己再去翻看破坏者犯下的累累血债。 根据fbi的调查,破坏者没有明显的受害者偏好。受害者的年龄从十八岁到六十岁,有男有女,有黄白黑棕各色人种,职业和家庭背景也没有任何关联性。侧写师们甚至无法给出一个全面的嫌犯分析,只能大致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影像:男性,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以杀戮为乐,智商高于平均值,擅长接近并取得他人的信任。 而祈铭会成为对方的目标,负责此案的探员认为是媒体惹的祸。不论什么年代,连环杀手的故事总是能吸引民众的注意力。无孔不入的记者不知从哪得到了祈铭为fbi做此案支持的消息,某天一大早就把他堵在了家门口进行采访。祈铭当然什么都不能说,但他的脸还是被镜头捕获,在电视上出现了几秒。 而这短短的几秒,险些害他命丧黄泉。破坏者在他的家中袭击了他,将他带走,留下一张写有“if you kill him, he will win”的字条挑衅警方。不是警方无能,而是那人过于狡猾。就连和他共处一室面对面过的祈铭,在获救之后也无法提供任何有关对方的描述。他的眼睛始终蒙着,同时那人依靠声带受伤后的人用的咽喉发声器来说话,无论是外貌和声音,他都无法对对方进行任何描述。 他唯一能描述出的,就是在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后,人尚在清醒的情况下,解剖刀划开头皮的痛。 tbc ※※※※※※※※※※※※※※※※※※※※ 心疼祈老师,嘤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08 11:10:12~2020-08-10 00:2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樱桃树上的小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木瓜一只、小紫依 20瓶;荒川崎野 5瓶;lpq13、tinachang、青橘短衫、坐等更新的孩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saboteur】文件无法打印无法复制,无法通过任何软件传输,更不可能被黑客盗取。fbi的探员将文件备份给祈铭时做了加密处理。祈铭从没想过破解文件,毕竟是多位fbi精英探员经过多次现场勘察、做了无数张案情逻辑分析图都找不出嫌疑人的谜案,给谁看恐怕都是一头雾水。 可是现在,他决定将尘封已久的谜题释放,向值得信任的人寻求帮助。然而有九成九的可能性是徒劳无功,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拿起座机听筒,祈铭接通信息技术部上官芸菲的内线电话:“菲菲,我是祈铭,你有时间来趟我办公室么?……哦,我这有个文件锁了,无法拷贝,需要你帮忙解决一下……嗯,好,我等你。” 挂上电话,他摘掉眼镜搓了搓脸。长时间工作于日光灯下,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加苍白。不像罗家楠,天天在外头跑,皮肤晒得跟蜂蜜一个颜色,看着是那么的健康有活力。 不到十分钟,上官芸菲敲门进屋。她几乎没来过法医办公室,进屋看见架子上摆的瓶瓶罐罐,不自然地耸了下肩,脸上勉强堆起丝笑意。她是真佩服祈铭和高仁,天天守着尸体、器官以及组织切片,竟然还能在这堆东西旁边吃的下饭。 祈铭起身让开位置,让上官芸菲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然后指向屏幕:“就这个文件,你看能不能解决一下。” 上官芸菲插上u盘启动专用的“剥壳”软件,把祈铭指定的文件拖进去解压分析。她快速浏览了一番运行出的数据,表情变得有些惊讶:“祈老师,这个加密程序很复杂,哪来的文件啊?” 祈铭迟疑片刻,决定实话实说:“fbi的。” “……”上官芸菲的眼神逐渐凝固,“那地方的技术支持,都是顶尖的程序员吧?您觉得……我能解决的了?” “试试看,罗家楠总说,你是最棒的。” 虽然罗家楠经常吐槽祈铭投胎选技能点时,智商几乎没给情商留余地,但面对女士,祈铭从不会让对方感到难堪。 “楠哥真讨厌,净瞎说。”上官芸菲抿嘴笑笑,指尖快速游走于银色的键盘,屏幕上一个个程序页面层叠显现。她几乎不用鼠标,全靠程序语言运行指令。 虽然祈铭数学很好但对计算机程序实在没兴趣,不过念书时的睡前读物里还是有本斯坦福某教授推荐的、名为《c程序设计的抽象思维》的书,多少对程序语言有所了解。他大概能看出,“剥壳”软件运行的破解算法渐渐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呼”的,程序出现了闪退,恢复到原始界面,上官芸菲见状立刻叫到:“呀!这个文件里还有反破解程序,被它检测到了!” 祈铭倒是预见到不会那么顺利:“还有办法么?” 毕竟是fbi级别的技术,上官芸菲为难皱眉:“嗯……祈老师你要是不着急的话,回头我跟主任一起研究研究。” “那等你们有空再说吧。” 祈铭无奈地笑笑。如果不是整份文件长达两千多页,他倒是可以誊撰下来,或者直接用相机拍电脑屏幕之类的办法解决。 眨巴着求知欲旺盛的眼睛,上官芸菲好奇地问:“你还帮fbi破案啊?” “现在不了,一桩陈年旧案而已。” “旧案?旧案找悬案组啊,林老师他们不是特别擅长破悬案么。” “嗯,我是准备找林冬帮忙,可拷贝不出来,又不能把私人电脑放他那。” “嗨,这个简单,”上官芸菲弯起那双灵动的眼,“祈老师,我拿块新硬盘把所有的资料都复制出来,给你电脑装上,再把原来的这块加个壳,当移动硬盘接林老师电脑上不得了。” “……” 是哦,我怎么没想到?祈铭不由苦笑。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之前罗家楠讲的一个笑话:说是某香皂厂为了除去流水线上遗漏的空包装盒,一堆高级工程师又是画图又是更改机械设计,始终不能满足要求,最后是流水线上一工人拿了个大功率电扇往传送带旁边一搁,眨眼就把空盒子全都给吹下去了。 所以说啊,有些事,不是越聪明的人想出的办法越好,实践出真知。他钻了破解锁定程序的牛角尖,完全没想过拆硬盘的事。大概连拷贝文件给他的fbi探员,和写下锁定程序的程序员都没考虑过这个骚操作。 趁上官芸菲复制数据的空,祈铭去六楼悬案组办公室找林冬。林冬刚从省厅做完汇报回来,不同于往日舒适随性的着装,而是一身笔挺的警服。他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看见祈铭进屋,顿时有预感今天早走不了了,毕竟来人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 确如所料,祈铭拉过把椅子坐下,看起来是长话短说不了的节奏。摘下眼镜,林冬靠到桌子边上,边擦边问:“什么案子?” “连环杀手,我在美国时遇到的案子,同时,我也是这起案子的受害者人之一。”祈铭坦言相告。 林冬手上一顿,抬起被垂在额前那绺白发遮住的浓长眼睫,语气略显迟疑:“你?” 轻轻呼了口气,祈铭拆下马尾上的皮筋,将手指插入发丝,向林冬展示被长发遮盖住的伤疤:“他绑架了我,在暗网上直播‘如何解剖一个法医’的教程。” “……” 林冬原以为,父母的死已经是祈铭此生最大的伤疤了,没想到还有更耸人听闻的经历发生在他身上过。说心里话,他总觉得自己欠祈铭的,毕竟当年奉命杀死祈铭父母的职业杀手是他的亲哥哥。能帮得上对方的忙,于他来说是义不容辞的事。 望着祈铭头上那道几乎环切开头盖骨的疤痕,他郑重地问:“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手里有份fbi提供的,四百多万字的英文调查资料,你帮我再看一遍。”重新扎起马尾,祈铭无奈地摇了摇头,“当事者迷,我没有任何新思路可以提出。” “好,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不急,你先忙手头的案子,反正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林冬听了,偏头看向放在办公桌上、自己和已故的七位战友的合照,沉默片刻抬手按上祈铭的肩膀,在对方抬头看向自己时,抱以温和的笑意。 是一份安慰,更是一份承诺—— “在悬案组,哪怕是三十年前的案子,我们也当昨天发生的那样对待……祈铭,被噩梦纠缠的日子有多艰难,我懂。” tbc ※※※※※※※※※※※※※※※※※※※※ 还是冬哥值得依靠啊,嘤嘤嘤,估计400多万字的英文卷宗砸楠哥跟前,能让他眼前一黑…… 明天休息一天哈~周四继续~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10 00:24:40~2020-08-11 00:3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红颜 7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等了三天,周皓那边发来消息。他按地址去找,没找到人,不过通过邻居联系上了徐立行的日本妻子,惠子女士。惠子告诉他,她和徐立行已经离婚好几年了,没什么来往,不清楚对方的行踪。好在他们的儿子和徐立行有联系,并提供了儿子的手机号码。儿子人在东京,周皓又立刻回东京,结果被告知最近也没和父亲联系过,然后当面拨打了徐立行的手机,提示关机状态。 据此,基本能确定死者是徐立行了,从技术层面讲,还需要他儿子提供dna鉴定所用的毛发和口腔黏膜拭子。周皓说可以找警视厅的朋友帮忙,将所需物证采集好后发特快专递过来,就是还要多等几天。 正好这几天重案组又接了起新案子,湿地公园的河里发现具浮尸,所有人都在忙活那个,暂时分/身乏术。死者被发现时穿着泳裤,因高温水泡等因素,呈巨人观状态,初步判定是淹死。 等把尸体捞上来,发现头部顶骨严重凹陷,这样一来就得考虑他杀可能性了。除非死者是跳水的时候脑袋撞河底。但如果是这么死的,根据损伤程度来看,从受伤到死亡的过程很短暂,呼吸停止几乎就是瞬间的事情。但尸检发现死者气管内有大量的泡沫,肺部有血样积水,呈水性肺气肿状态,是典型的溺亡特征。 调失踪人口信息,对比发现有与死者年龄接近的,立刻联系家属确认尸源。可尸体泡的跟发酵过了头的面包似的,家属看照片也没认出来,好在老婆认识那条游泳裤,就此确认了死者是她老公。老婆前几天回老家看姐姐去了,回来发现老公不在家,打电话,手机在家里响,立刻意识到她老公可能出事了,赶紧报警。 根据家属提供的信息,这人是个体育老师,就爱去河边游泳,游了二十几年了从来没出过事。可俗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甭管岸边警告“禁止游泳”的牌子竖的有多醒目,始终阻止不了那些野泳爱好者。 只是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是不是意外死亡,不排除他杀可能。祈铭找了一堆那条河的水文情况和路桥信息,分析了一晚上,觉得死者跳水撞死的可能性不大。那条河最深的地方也没两米,一猛子扎下去纯属找死,何况此人是个经验丰富的野泳爱好者,不可能连这点常识都没有。 罗家楠窝在沙发上,枕着祈铭的大腿刷手机:“那尸体头上的凹陷是怎么来的?被水冲着撞上河床导致?” “不会,河里的水流没那么湍急。” 祈铭一手刷着pad,一手跟胡撸狗一样的胡撸着罗家楠硬扎扎的短发。忽然刷到了什么,他随手一拍,正拍罗家楠脸上。罗家楠蹭地坐起,搓着脸抱怨:“我说你能不能改改这毛病,别一激动就打我脸成不?” “你以后不往我腿上躺就挨不着打了。”随手胡撸了一把罗家楠的脸以示安慰,祈铭将pad递到他跟前,“你看,水务局的公告,前几天下暴雨,有过一次泄洪措施,虽然发现尸体的河道不是泄洪专用的,但不排除临时占用,你明天去和水务局确认一下,如果是的话,那死者很有可能是被急流卷入,先溺亡随后又撞上桥墩之类的硬物导致颅脑损伤。” 罗家楠仔细看过网页上的公告,点点头:“嗯,聪明还是我媳妇聪明。” 然而祈铭就是个马屁绝缘体,任凭罗家楠怎么翻着花样的夸,始终不为所动:“这是你该干的活儿,你是搞侦察的,我是技术员。” “不是我也没闲着啊。”罗家楠把手机往祈铭眼前一递,给他看自己和吕袁桥的微信聊天记录,“袁桥这几天在排查徐立行回日本之前的行踪,这不刚给我发来的监控视频,就他订机票回日本的那天,徐立宁的特斯拉跑过机场高速。” 祈铭看了看,“是徐立宁送他去的机场?” “不是。”罗家楠语调一沉,“这车在天竺路出口出的机场高速,下去之后走高新路往北去了,再后面就没监控了,你知道高新路往北是哪么?” 祈铭当然知道,之前去台前社的时候,罗家楠就是从天竺路那个口下的高架,而发现尸体的那片安置房离台前社很近。如此看来,徐立行的尸体很有可能当时就在特斯拉上。 他问:“能看清司机是谁么?” 罗家楠摇摇头:“先等周皓那边的快递吧,确认了尸源信息,我就去提徐立宁回局里问话。” 这时祈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嗯”了两声,挂断后起身上二楼,不一会换了身外出服下来。罗家楠看他大晚上的穿戴整齐,问:“干嘛去?” “邵辰刚给我打电话,说失恋了,叫我陪他到楼下的饮品店坐会。”祈铭走到门口,换鞋揣钥匙,“别等我了,你先睡吧。” 罗家楠一听就炸了:“我去!那小子一年失二十回恋,回回都得叫你出去陪聊,他有完没完啊!”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今年一共才两回。” “两回还少?这才几月啊!再说了,他就你一朋友是怎么着?就不能去找别人聊?” 顿住按在门把手上的动作,祈铭回身看着他,耐心解释道:“罗家楠,你没发现邵辰有点讨好型人格么?那是因为他曾经辗转于许多寄养家庭。其实他并不擅长和人保持亲近的关系,这种事情和别人说大概也没人能理解,但是我懂,所以他只能找我。” “……” 罗家楠被噎得没脾气。邵辰是祈铭的大学学弟,在国际知名的酒店集团任职商务经理。其实他并不讨厌邵辰,说心里话倒还挺喜欢这小子的。虽说是个在国外长大的华裔abc,又是业界精英,但人很真诚,天天职业笑容挂嘴边,见着他就“楠哥楠哥”的叫着。 也确实如祈铭所说,邵辰有点讨好型人格。他经常出差,全世界到处跑,总会带礼物回来,可是无功不受禄,有时候弄得罗家楠都不好意思要。 “你看都这么晚了……要不我跟你一起?”说一千道一万,其实是罗家楠不想自己一个人先睡。 “不用,就在楼下,他已经到了。” 祈铭说完就推门出去了。罗家楠一个人跟客厅里坐着,突然觉得房间里变得异常空旷。给吕袁桥回了条消息,他往沙发上一躺,俩眼盯着天花出神—— 媳妇对别人都那么温柔,咋就对我特别凶咧? tbc ※※※※※※※※※※※※※※※※※※※※ 摸着良心说话,楠哥,祈老师对你不温柔么? emmmmmmmm,好像真的不诶……这俩人现在已经是老夫老妻模式了,希望你们不会觉得无聊哈~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11 00:30:40~2020-08-13 00:1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鲸大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棒棒糖的秋天、小紫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进饮品店,祈铭和相熟的店员打过招呼,径直走到邵辰所在的桌边坐下。桌上摆了两杯牛奶,大晚上的,喝咖啡容易睡不着。邵辰是个非常细致的人,不单在工作方面,对朋友拜托的事情也一向尽心尽力。祈铭刚回国的时候拜托他帮自己租房子订家具,一切都很完美,唯一的瑕疵是二楼卧室的组合柜宽出一截。开始他以为是邵辰量错了尺寸,后来翻看发货记录发现是商家接单时的备注错了,不关邵辰的事。宽出一块的柜子照常使用,就是经常磕罗家楠脑袋。 邵辰记得所有朋友同事的生日,甚至对方家人的名字,对于祈铭来说简直是望尘莫及,光同事的名字他都记不全。不过像邵辰这种性格往往容易受伤,每一段感情他都投入很多,但结果总是不能尽如人意。一旦所有的殷勤和关切变得理所当然,那么任何付出都会显得特别廉价。 “不好意思,铭哥,这么晚了还叫你出来。” 邵辰歉意地冲祈铭笑笑。平日里西装领带一丝不苟的人,现在看着却有些颓废。发丝散落额前,衬衫领口敞开两颗扣,没打领带。西装外套随意地团在一边,衣摆还被压在屁股底下,大概率已经压出褶了。 祈铭盯着他看了几秒,开门见山的问:“这次为什么分手?” “她说跟我在一起,没激情。”邵辰苦笑着搓了把脸,手肘撑在桌面上,支着额头将碎发推向头顶压住,“嗨,人家条件好,追求者多,也不缺我一个。” “我个人认为,如果你下一次只是对对方有一点好感的话,不要急着去追求,先考虑清楚到底是不是你想要的。” 祈铭说话一向不拐弯抹角。他了解邵辰,这小子打小太缺爱了,遇到对自己显露出一点点关心和爱护的姑娘,很容易就沉沦进去。而以邵辰的条件,不管外貌还是工作都算挺有优势,姑娘们一开始接受他也很容易,但因为实在没什么感情基础,能在一起的时间从来超不过三个月。 实际上邵辰已经离过一次婚了,在美国的时候,对方是他们大学里的老师,比邵辰大十岁。可是从结婚到离婚,没超过九十天。在祈铭看来,从小缺乏家庭温暖的邵辰对家庭生活极度渴望,而且对年龄大的女人极其容易产生心理上的依赖感。有时候他觉得邵辰是在给自己找妈,而不是找女朋友或者老婆。 看起来是个有担当有责任心值得依靠的好男人,其实骨子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小男孩。 “不想找了,有时候觉得一个人挺好。”邵辰向后靠去,有些懒散地瘫在椅子里,仰脸望向天花,“铭哥,我知道是我性格问题,但是我改不了……你知道我上大学的时候什么样,有时候真控制不住自己。” 听着他那自嘲的语气,祈铭默叹了口气。别看邵辰现在是个玉树临风的帅小伙,事实上他以前有暴食症,活活把自己吃成个三百磅的肉球球。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是他去的第一个寄养家庭里寄养了五个青春期的孩子,为了确保伙食费不会超支,女主人给冰箱上了把锁。邵辰又是最小的一个,经常被大孩子欺负,每天能吃到的东西少得可怜。久而久之,他对食物的渴望产生了心里依赖,从换到下一个寄养家庭开始,他会吃光眼前所有能看得到的食物。 他很聪明,毕竟能和祈铭考上同一所大学的人都不是笨蛋。但是他的大学生活并不愉快,强烈的自卑感让他很难融入人群。而祈铭则是因为太聪明,身边也没朋友。是对音乐的共同爱好让他们有了交集。那时立志从医的祈铭意识到,邵辰的暴食症再不加以治疗约束的话,早晚会把自己吃死。所以他每天晚上拖着邵辰去跑步,押着他去健身,盯着他吃饭,突袭他的宿舍扔光所有垃圾食品,硬生生逼着他减去了一半的体重。 后来祈铭去了医学院,邵辰为了还助学贷款选择毕业就工作,沿着各自的道路前行。直到祈铭回国前想和对方辞行,才发现邵辰已经先于自己来到了内地。更巧的是,邵辰就在他准备回到的城市里工作,这让他们的友情得以继续。 彼此沉默了一会,祈铭对他说:“别钻牛角尖,这世界上肯定有个人在某处等着你。” “也许吧,反正——”邵辰话说一半,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古怪。顺着他的视线,祈铭回过头,看到罗南瓜同学正在饮品店的落地窗外探头探脑往里张望。 店员主动上前拉开门,笑迎熟客:“欢迎光临,要喝点什么?” “啊?哦,我不喝,那个……我正准备去夜跑。”也不知道是说给店员还是祈铭和邵辰听的,罗家楠戳在门口尴尬地笑着。 邵辰起身朝罗家楠走过去,伸手握了握:“楠哥,这么晚才出来跑步啊?” ——知道晚还叫我媳妇下楼陪你聊天? 忍住白眼,罗家楠装的满不在乎的说:“一个人跟家里待着也是待着,跑跑,出身汗睡得踏实。” “早去早回。”祈铭没好气的甩了他一句——穿双人字拖下来跑步,不怕跑着跑着给鞋甩飞了? “嗯,那……你也早点回家睡觉啊。” 就知道得被媳妇嫌弃,罗家楠没好意思多待,朝小区外面的步行道上走去。刚想假装跑几步,想起自己趿拉着人字拖就下来了,只好转身回小区。 回到桌边坐下,邵辰盯着祈铭那张表情肌微抽的脸,不由会心一笑:“铭哥,我有时候挺羡慕你的,楠哥对你真好。” “他啊,脑回路异于常人。”嘴上虽嫌弃,但说这话的时候,祈铭的耳梢微微发红。 由于某人的出现,邵辰很识趣的没让祈铭待太久,喝完牛奶就告辞走人了。祈铭回家开门进屋,听二楼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上去一看,罗家楠正蹲在地上往床架子上敲螺丝。 “干嘛呢你?不怕邻居报警说你扰民啊?” “啊?我给这床架子紧紧,要不成天介吱嘎。” “……” 祈铭真想照着那撅起的屁股上来一脚——你不跟床上瞎折腾,它能吱嘎么?一天到晚这脑子里除了肚脐眼以下的事,能不能有点别的东西!? 后经实践证实,床,真的不吱嘎了。 tbc ※※※※※※※※※※※※※※※※※※※※ 嘤嘤嘤~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13 00:18:48~2020-08-13 06:1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祈老师,dna对比结果出来了,确认是徐立行。” 高仁的说话声瞬间惊醒了正在电脑前犯困的祈铭。自打修好了床,这几天罗家楠跟上了发条似的,晚上折腾,早起还他妈折腾,害得他连着好几天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黑眼圈比熬夜尸检还重。看过系统里的对比结果,祈铭给罗家楠打去电话,告知对方死者身份已确定。 罗家楠立刻安排组里人摸排徐立行回国之后的行踪,找到了其下榻的酒店。然而半年前的监控早没了,不过旅客信息还在,查到徐立行于二月七日早晨退的房。他返回日本的机票是二月七日下午的,也就是说,他从酒店出来,应该是直奔了机场。只是他终归没能搭上那班飞机,而是一脚踏进了阎罗殿。 从地产公司那边拿来的安置房用户信息也排查过了,住户没有作案嫌疑,现在唯一能锁定的嫌疑人就是徐立宁。只不过随着调查,出现了两个疑点:第一,徐立宁是在二月六日晚受的伤,根据医院的诊疗记录,他头上缝了二十针,可以说已经丧失了短时间内杀人并处理尸体的体力;第二,虽经周师涵辨认,停在安置房外的白车是和徐立行那辆一模一样的特斯拉,但她并不能确定当时开车的人就是徐立行,而且她也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看到过了。 再有就是不清楚犯罪动机,表面上看,徐立宁并没有杀死堂兄的必要。该得的好处他得了,一套房几十万,他该感谢徐立行才对。但是特斯拉在徐立行回日本、或者说死亡的那天出现在机场高速上,罗家楠确信这不是个巧合。 不管怎么说,先把徐立宁提回来,当嫌疑人审。 徐立宁进审讯室的时候一脸愤然,始终不肯坐下,还冲罗家楠嚷嚷:“凭什么抓我?” “凭这个,”罗家楠把蔡所长提供的供词复印件在他眼前晃晃,“你雇来阻挠讨薪民工的那几个混混可全都招了啊,我现在就能按寻衅滋事拘你。” 然而徐立宁这号老鸟岂能被几张纸镇住。他扯扯嘴角,极度不屑地嗤道:“罗警官,我只让他们去解决纠纷,没让他们动手打人啊。” “这话你留着跟法官说,去,赶紧坐那。” 抬手朝椅子一指,罗家楠又反手敲敲单向玻璃。过了没半分钟,就看欧健抱着双装在证物袋里的男士皮鞋进来,交到罗家楠手中,随后坐到审讯台后面。头回跟着审人,他看起来比徐立宁还紧张。 “这是你的鞋吧?”罗家楠将鞋放到审讯椅的板子上,抬眼看向依然不肯坐下的徐立宁,“这么老贵的鞋丢了,都不想着找找?” “……”徐立宁一脸茫然,拿起鞋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不是,我这鞋……怎么到公安局来了?” 抱臂于胸,罗家楠挪屁股倚在审讯台边上,冲他笑笑:“多亏了你这双鞋啊,警方才顺藤摸瓜确认了死者身份。” “死者?”徐立宁又是一愣,“谁啊?” “你们家亲戚有谁好长时间不露面了,你不知道?” “……我们家亲戚都活的好好的……” “哦,那你看看这个你认识不认识。” 罗家楠回手抄起一张照片怼到徐立宁脸前。徐立宁定睛一看,照片里是具异常肿胀的尸体,青黑色的血管遍布全身,眼球凸起嘴唇外翻,膨胀到一碰就能破的程度。他当时腿就一软,“咕咚”坐审讯椅上了。 “罗副队,拿错了,这张才是……”欧健紧张兮兮的提醒罗家楠。 “啊?哦,看我这脑子。”扔下浮尸照,罗家楠又拿起徐立行烂的只剩一副骨架的照片,但是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直接怼到徐立宁眼前。他是故意的,呈现巨人观的尸体照片,视觉冲击力比骷髅架子要大得多,能在一定程度上瓦解徐立宁的心理防线。 徐立宁脸都青了,刚进屋时端着的劲头全没了,一个劲的梗脖子。看那样再给点刺激,随时都能吐出来。 达到想要的效果,罗家楠不准备再跟他兜圈子,一般来说被恶心到这份上,也没脑子编瞎话了。他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抖了抖骨架照片,正色道:“这是你堂兄徐立行,警方在安置房发现了他的遗骸,根据其生前的行踪,预估他的死亡时间在二月七日,徐立宁,那天你在哪,都干了什么?” 眼神发直,徐立宁愣了半天,吭吭哧哧地说:“这都半年前了……我……我哪记着?” 罗家楠给他提了个醒:“你二月六日在废弃玻璃厂中被人打伤头部,那之后第二天的事,能想起来了没?” 这时徐立宁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警察在我身上安了追踪器了?怎么我什么时候受的伤他们都能知道? 不过经罗家楠的提醒,他倒是想起来点:“我那天肯定是在家休息来着。” “谁能证明?” “我老婆啊,哦,不是,她那几天去欧洲旅游了——”徐立宁说着,脸色由青转白,急切地解释道:“我没杀人!罗警官!你们不查着了么!我六号那天被抢沙石生意的混球开了瓢了!缝了好几十针,疼的爬都爬不起来,我上哪——上哪杀人去啊!” 罗家楠故作不解:“你被人打伤,为什么不报警?” “我——我——”徐立宁语塞。 其实不用他说,罗家楠也知道这里头的因果为何。像徐立宁这样承包工地沙石生意的主,少不了竞争对手。这帮人多少都有点混混朋友,或者干脆自己就养了几个打手。一旦出现纠纷,互相伤害乃是常态。只要不闹出人命不给打残了,彼此间都很有默契的不互相咬。想来六号那天徐立宁是落了单,被人盯上了,拖到玻璃厂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给收拾了一顿。 像这种狗咬狗一嘴毛的屁事,罗家楠压根没兴趣管,他只关心一个问题:“你说你七号在家休息,那车呢?也在楼底下停着?” 徐立宁皱眉使劲想了想,恍然道:“没,我让小郑开回公司了,七号有客户到,要用我的车去机场接人。” “小郑?”罗家楠眼前立刻冒出前几天见过的那个,瘦高瘦高又拘束谨慎的小年轻,“是他去机场接的人?” “……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老高或者老陈……他们都是公司主管……” “把名字都写下来,还有那个姓郑的。” 罗家楠回手从桌上抄了张纸,“啪叽”拍到徐立宁眼前。 经查,徐立宁提到的客户,因航班延误八号才到,那么七号那天开特斯拉上机场高速的司机究竟是谁,暂且不明。车没过收费站,不然还能拍个司机正脸。 公司里能动那辆车的,只有郑、高、陈三人。于是罗家楠又开始排查此三人二月七日的行踪,但三个人都说不记得。也是,半年前的事了,除了凶手谁会记得自己那天到底在干嘛,而真正的凶手不可能直说“我那天杀人抛尸”就是了。 而且这三个人从表面上看,都和徐立行没有任何交集。这让罗家楠不由陷入了跟错线索的自我怀疑。干好几年刑侦了,头一次主导调查案件,要是兜了一大圈还徒劳无功,以后哪有脸跟局里待着啊?不过要是为这点困难就放弃,那就不是他罗家楠了。查,接着查,给那仨身家背景查个底儿掉,能挖多深挖多深。 凌晨两点,手机铃声乍响,罗家楠猛地惊醒,不留神碰掉了堆在手边的一摞资料。 “嗯?”开免提接听,他打着哈欠弯腰收拾散落在地的纸张。 “又不回来睡了?”祈铭迷糊的声音从听筒中外放出来。自噩梦中惊醒,他睁眼发现旁边空着半张床,摸过手机给罗家楠打电话。 “啊,我查资料呢,得用局里的系统。”夜深人静,罗家楠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产生了回音,“早晨我回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一车就行。”那边稍作停顿,随即传来慵懒的倾诉:“你不在身边,我睡不踏实。” ——嗯? 这娇撒的,让罗家楠顿觉裤子一紧。 tbc ※※※※※※※※※※※※※※※※※※※※ 这娇撒的……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13 06:15:32~2020-08-15 02:09: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紫依 20瓶;晚冬默 14瓶;云瑶、天天顺利平安 10瓶;荒川崎野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连轴转了好几天,罗家楠给能找到的,有关三个人的档案信息全撸了个遍。 其中那个叫高岳龙的,有故意伤害的前科。大约在二十年前,因工地纠纷聚众斗殴,挑断了对方领头那人的脚筋。其实当时花点钱赔偿,取得对方谅解,高岳龙蹲个一年半载的就出来了。是受伤那哥们自己作死,不好好跟医院待着跑夜店玩去了,还溜了冰,结果伤口突然爆发大面积感染,组织严重坏死,截肢截到了大腿根。这下问题可就严重了,对方家里找了不知道哪的法医出了个因伤致残的鉴定,给高岳龙判了十年。 剩下的两个,郑允浩和陈晓明。陈晓明是工程师,并不常来公司上班,属于帮公司挂资格证干领薪水那号。问谁,都说是个与世无争的老实人,看那意思别说杀人了,鸡都不敢杀。而郑允浩才二十三,大学毕业没多久,身家背景干干净净。 如此看来,高岳龙作案的可能性最大,可罗家楠找不到他和徐立行之间的交集,更别提有什么犯罪动机了。 中午跟食堂里吃饭,看着罗家楠吃口饭愣神三分钟的样子,祈铭伸筷子轻敲了下他的托盘边缘:“好好吃饭行不行?” “啊?哦,吃吃。”罗家楠低头往嘴里耙了两口干饭。 起身去窗口要了份虫草花乌鸡汤过来,祈铭将白瓷汤罐放到罗家楠手边,重新坐到他对面,说:“以前又不是没遇到过线索中断的案子,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周围人挺多,闹闹哄哄的。罗家楠张了张嘴,没说话,低头吸溜热汤。其实他不说,祈铭也能猜到为何这个案子让对方压力如此之大。刚当上副队长,第一次主导调查凶杀案,出不了成绩,自尊心不允许。 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人,可认真起来的样子,祈铭觉得还挺帅的。 俩人正吃着,就看高仁端着托盘打窗口那边飘了过来。半个多月不吃晚饭了,虚。罗家楠一看他托盘里那一堆草,不由得皱起眉头:“不是我说,你又不拍婚纱照,瞎减什么肥啊?你看你那脸,都从肉包变菜包色了。” “我天生就是包子脸!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吃不饱,人容易暴躁,平时温和的高仁竟然一拍桌子跟罗家楠吼了起来。周围同事一看这架势,赶紧端起托盘往边上挪,生怕罗家楠那狗脾气窜了和高仁打起来。祈铭伸手拦了把朝高仁瞪起眼的罗家楠,转头说:“高仁,你既是法医也是搞过体育的人,怎么能用这种方法减重?” “我以前在训练队的时候,一天练八个小时,吃多少也不长肉……可现在……”高仁瘫在桌子上——真没劲儿,“我是喘气都长肉啊。” 祈铭一语中的:“你不喝奶茶慢慢就会瘦下去了。” “对哦!”高仁“嗙”的坐直,又朝罗家楠发难:“都怪你,罗家楠!没事就塞我钱让我出去喝奶茶!你看给我喝的这胖!” “你不会买无糖的啊?”罗家楠快他妈气笑了,心说你拿钱的时候怎么不计较? “无糖的里面也都是反式脂肪酸!” “那你不喝不完了。” “那你以后别来法医办公室泡着行不行!” “嘿,我——” “你俩行了,”祈铭出言打断,“没看大家都看你们啊。” 罗家楠和高仁同时转过头向周围扫视,只见一个个立马假装埋头吃饭。午餐时间,娱乐娱乐,要不这一天天的见的都是社会阴暗面,心理调整不过来。 吃完饭,罗家楠回办公室接着撸案子。总觉着有什么没考虑到的,但死活抓不住头绪,正闹心着,忽听背后传来悦耳的女声:“许杰不在啊?” 罗家楠回头一看,是许杰媳妇高雯。高雯是空姐,这一看就是直接从机场过来的,还拖着行李。 高雯放好行李箱,坐到许杰的位置上,朝罗家楠甜甜一笑。自打许杰娶了高雯,局里的秃子一听说去机场出外勤都抢着去,万一泡个空姐呢,是吧?等他们听说唐喆学是从机场派出所调出来干的刑侦,一个个都骂他傻,放着养眼的空姐不看,非他妈跑市局来看和尚。每每被人这么数落,唐喆学只是笑笑不说话,还得偷瞄一眼林冬的表情。 “许杰去局长办公室了,一会就下来。”给她倒了杯水,罗家楠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随便搭话道:“你怎么过来了?” “没带家里钥匙,过来找他拿。”高雯始终朝罗家楠右侧的方向看着。稍微错点视线就能看见案情分析板,那上面的照片实在影响食欲和睡眠。 注意到高雯的视线有些僵硬,罗家楠过去把板子往反方向挪了挪,往后退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脚后跟磕人行李箱上了,“哐”的砸出声闷响。他赶紧给箱子拖起来,与此同时脑子里电光石火的闪过个念头—— 行李箱!徐立行从酒店出来直奔机场的话,行李去哪了!? “高雯你坐啊,我先忙点事儿去。” 打了声招呼,他转头窜出办公室,直奔鉴证科。黄智伟吃饱了正犯困,突然被罗家楠一薅后脖领子,吓得“嗷”一嗓子:“嘛呀你!” “有多少人叫多少人,走,跟哥找宝贝去!” 罗家楠朝他阴森一笑。 以发现尸体的地方为中心,范围方圆三公里拉网式搜寻。头顶从日头暴晒到繁星满天,连个行李箱的轱辘都没找见。黄智伟钻杂草丛钻得快被蚊子抬走了,爬出来一边捶着腰,一边诅咒罗家楠四十岁就不举。 警用强光手电“唰”的扫过来,就听罗家楠中气十足的喊道:“你放心!老子八十照样生龙活虎!” 嗯,吹吧你就! 黄智伟不屑冷嗤,转身朝另一丛杂草走去。结果路黑没看清脚下,不知被什么玩意绊了一脚,“啪叽”拍进了杂草堆,啃了一嘴的土。这一下给他摔得够呛,趴那半天没起来。等被同事们拖起来,他呲牙咧嘴地朝刚才绊自己的地方扫过电筒,看到土堆里冒出块银色的石头。 不对,不是石头,是箱子表面的金属涂层。黄智伟立马反应过味来,顾不上搓破的裤子流血的膝盖,兴奋大喊:“我好像找着了嘿!” 他这一嗓子喊的,远近各处的手电光全都呼啦啦朝这边来了。蹲下去刨了几把,土硬,刨不动,黄智伟又喊同事给找铁锹。拿来家伙事,刑技们一点点挖,跟考古挖恐龙化石一样,生怕弄坏了证据。罗家楠在旁边等着,既兴奋又焦虑,时隔半年,能不能找着徐立行的行李箱真得靠撞大运。保不齐绊黄智伟一跟头这个,只是个被丢弃的垃圾而已。 刨了半个小时,从土坑里刨出个银色的行李箱。行李箱脏得就像个出土文物,锁着,有一面破了拳头大小的洞,里面因着水洇土埋的,黑麻麻一片。黄智伟把行李箱放到防水布上,举着手电筒往里照,希望能找到点遗留的东西。倒是真有几件衣服,都脏的要命,他小心翼翼的一件件往出拿,刑摄就在旁边跟着拍照。 “有护照什么的没?”罗家楠举着手电在他旁边帮忙照,急得恨不能自己上手。 “急什么急,我这——我操!!” 箱子里猛窜出个黑影,给黄智伟吓得叫岔了音,蹭一下跳起来抱住了罗家楠。冷不丁被一大老爷们抱满怀,罗家楠当时就僵了,反应过来一巴掌给人呼开,一脸嫌弃地骂道:“不就是只耗子么!瞧你那点出息!” 黄智伟都快哭了:“照脸来的啊,大哥!” “你这长相还怕毁容是怎么着?” “罗家楠!你别欺人太甚!” 啪!啪!苗红过来一人给了一巴掌。 “师傅!又打头!” “能不能有点正经的!干活!” 还好没有围观群众,苗红想,要不市局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tbc ※※※※※※※※※※※※※※※※※※※※ 楠哥就算当了副队,也逃不过红姐的巴掌……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应该是周四入v吧,到时候万字肥章掉落~ 感谢在2020-08-15 02:09:24~2020-08-15 08:4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箱子里成老鼠窝了,黄智伟掏着掏着衣服,掏出一窝小耗子来。粉粉嫩嫩的一堆儿,都没睁眼呢,唧唧唧唧地叫着,看着还挺可爱。不过再可爱也不能带回去当宠物。他撅了点杂草垫土坑里,把小耗子们倒进去,留给受惊逃窜的鼠妈妈回来认领。 要说这勘验现场,碰上猫啊狗啊老鼠啊不新鲜,蛇都撞上不知道多少条了。树林子,淤泥滩,芦苇丛,皆是动物筑巢藏匿的地方。有一次他们从河沟边的淤泥里淘凶器,冬眠的青蛙挖出来一大袋子,敛回去给科里人煮了一锅泡椒田鸡。 纯野生无污染,着实美味。罗家楠还凑过去吃了几筷子,给祈铭夹,祈铭不吃,甚至连锅里的涮菜也拒绝,原话是“我不吃青蛙站过的土豆”。还有兔子,祈铭也不吃。罗家楠猜测可能因为学医的缘故,但凡在解剖室里出现过的动物,祈铭都不吃。 至于罗家楠自己,那真是除了人不吃什么都吃,哦对,鱼腥草除外。 箱子里除了衣服,还有几瓶药和一些日用品,没证件。药瓶上的字体已经被水泡模糊了,但依稀能辨认出是日文,其他日用品包装也一样,可初步判定是徐立行的行李。回局里的路上,黄智伟一直叨叨着天亮得去买彩/票,撞大运的事儿都让他赶上了,上哪说理去? 到局里给物证归完档,已是入夜时分。一干人等累得腰酸背痛,物证分析要等白天再做了。罗家楠给祈铭打了个电话,发现对方还在办公室,叮嘱完黄智伟尽快出结果,转身奔地下二层去接媳妇。 进门闻见股咖啡的香气,罗家楠皱皱眉,走到祈铭身后弓身用手撑住转椅扶,偏头吻了下被黑发遮住的额角:“回家吧,洗个澡踏实睡几个小时。” “马上。”祈铭挪动鼠标,电脑屏幕上的pdf文档翻到了下一页。 罗家楠瞥了眼笔记本电脑屏幕,入眼满屏英文。祈铭的私人笔记本电脑用的是英文系统,输入法还是在罗家楠的强烈要求下才装了个中文的,方便他用这台电脑打报告。有关案件的报告祈铭能帮他写,但诸如会议学习精神啊,警风建设实践啊之类的,就得罗家楠自己来了。毕竟,要求一个喝了十多年资本主义洋墨水的海归彻底领悟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点强人所难。 不到两分钟,祈铭关上pdf文件,起身到洗手池旁边洗手消毒。这是他的习惯,不管摸没摸过尸体,回家前都要彻底清理双手。罗家楠边帮他收拾电脑,边将行李箱里的发现告知。没有特别重大的发现,唯一值得思考的,是箱子上那个破洞的形成。 “像是被敲碎的。” 罗家楠说着,拉好电脑包拉锁,提到手里,看祈铭挂好白大褂后走到门边,关上电灯开关。锁好门,两人并肩走在灯光清冷的走廊上,脚步声和说话声因着空旷而产生了回音。 “会不会是图财?”祈铭伸手按下电梯。 “是有这种考虑,但是……”罗家楠琢磨了几秒,“现在到哪都手机支付,没多少人会在身上携带大量现金。” “他是从日本回来的,得兑换人民币,还是用现金方便。” “嗯,这倒是。” 进电梯出电梯,到停车场,罗家楠上车把电脑包往后座上一甩,发动汽车。液晶仪表盘亮起淡淡的蓝光,一曲《moon river》随之飘响。祈铭听了,疲倦的眼中掠过丝惊讶,嘴角淡淡勾起。 “以前没见你开车听过音乐。”以他平日所见,罗家楠开车时顶多听个交通台的路况播报。 “嗨,那破车,音箱放出来的声都劈了。”罗家楠欣慰地拍了拍方向盘,“这不换新车了嘛。” 闭上眼,祈铭随着音乐的节拍轻敲指尖,淡笑道:“平时在家也没听你听过爵士乐。” 罗家楠似乎有那么点不好意思:“我让欧健下了二百首爵士存车载电脑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 欧健?谁?祈铭默默地回忆了一会。名字和脸对不上,不过听着耳熟,反正肯定是重案组的人。他不但记人名费劲,还脸盲。并排放十具骨架子他认不错,认带皮带肉的就费劲了。之前省厅领导来视察工作,吃午饭之前去的法医办公室,中午又在食堂碰上,人家主动冲祈铭打招呼,结果祈铭转脸就问罗家楠“那人谁啊?”。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没用的东西不需要占脑细胞”。跟罗家楠确定关系之前,闭上眼他都想不起人家长啥样。 “喜欢么?”等半天没见媳妇夸自己,罗家楠有点小失落。话说回来,他倒是不指望能从祈铭那听到诸如“只要是你选的我都喜欢”之类的话——这祖宗的智商就没给情商留余地。 果不其然,祈铭压根没往他的情感需求上考虑:“下曲子的人挺有品味。” “……” 行吧,罗家楠心说,自己娶的媳妇,要求不能太高。 — 第二天一早,罗家楠到局里叫上吕袁桥,奔看守所提审徐立宁。徐立宁被拘并非因涉嫌故意杀人,而是寻衅滋事和故意伤害。可听检察院那边的意思,提起公诉的可能性不大,伤者那边似乎收了钱了,不愿意作证。其他证人的证词也有很多问题,有一些互相矛盾,类似的案子检察院那边一年得驳回上百起。 不过人在看守所里,随提随到,省了罗家楠的事了。把人提进讯问室,罗家楠开门见山地问:“你给没给过徐立行钱?” “啊?”徐立宁一愣,“没啊。” “那他有没有随身带着什么值钱的东西?” “也没吧……” “好好想想。” 罗家楠说着往出掏照片,徐立宁一看赶紧闭上眼。好家伙,上回那具突眼浮尸还没从大脑中抹去呢,不定又要给他看什么惊悚的图片。 “诶,诶!”罗家楠屈指敲敲桌子,等徐立宁不情不愿睁眼后举起照片,“我们发现了他的行李箱,有遭受外力破坏的情况,你好好想想,他到底带了什么回日本?” 没看见辣眼睛的东西,徐立宁松了口气,低头仔细琢磨了一会,抬脸道:“哦对,他说儿子要结婚了,想给儿媳带只好镯子回去,让我媳妇陪着去买的,我媳妇说花了十多万呢。” 镯子?罗家楠和吕袁桥对视一眼。黄智伟他们那边还没完全整理好箱子里发现的东西,但是百分之百肯定,没镯子。如此看来,谋财害命的可能性最大。 “他很有钱?”罗家楠又问。 “嗨,他去日本那么些年,一直在北海道的农场里干活,算不上有钱。”徐立宁摇摇头,“不过他倒是不争,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迁爹妈的坟,占地正好占到那片。” “开发商补钱了么?” “补了啊,二十万。”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那我就不清楚了,去拆迁办签字领钱那天,是我让公司的人开车送他去的。” “谁?” “反正不是小郑就是老高。” “郑允浩和高岳龙?” “嗯。” 差不多心里有谱了,罗家楠偏头看了一眼吕袁桥。吕袁桥心领神会,拿着证词记录走到徐立宁跟前,让他签字按手印。按完手印,徐立宁边往看守所发的马甲上蹭印泥边问:“你们怀疑是他们俩杀了我哥?” “不该问的别问。” 吕袁桥瞪了他一眼。 从看守所出来,罗家楠又奔拆迁办,给工作人员看徐立行、郑允浩和高岳龙的照片,看他们记不记得那天到底是陪徐立行来的。然而时隔半年,没一个人记得。不过他们都认得郑允浩和高岳龙,这俩老带人来签字。 从拆迁办公室里出来,罗家楠点了根烟,戳车门边抽。新车不舍得霍霍,跟车上不到困得眼皮打架,他轻易不抽烟。 吕袁桥问:“师哥,现在怎么弄?” 眯眼迎向日光,罗家楠轻飘飘的呼出口烟雾。 “调他俩的财务记录,看谁最近有大额的支出或者收入。” tbc ※※※※※※※※※※※※※※※※※※※※ 能记住楠哥的脸,代表祈老师对楠哥是真爱~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15 08:48:14~2020-08-16 07:5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冬默 13瓶;倪小屁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不查不知道,一查,基本能锁定嫌疑人了。郑允浩名下的六张信用卡全刷爆了,加起来欠了银行得有七八十万。花呗借呗也是负债累累,不知道别的平台还欠不欠,而他的月收入连最低还款也支撑不起。再看消费项目,高档娱乐场所、机票酒店、商场网上大额购物,等等等等。随后罗家楠马不停蹄地跑了十多家典当行,找到了郑允浩去当玉镯的监控录像。 有了像样的证据,抓人。 郑允浩坐进审讯室里后,眼神空洞,面如死灰。不说话,即便是罗家楠把一份份证据依次摆到他面前,嘴巴始终闭得像蚌壳一样紧。 “大学白上了吧?”罗家楠问他,“念了十六年书,楞没教会你怎么做人是不是?图财害命,你也真下的去手。” “……”郑允浩急促的呼吸着,身体微微发抖。 单向玻璃后面,祈铭坐在监控屏旁边,静静地看着画面里的一切。当罗家楠跟他说嫌犯是那个送烟的小伙子时,他确感惊讶。虽然记不住脸,但他记得当时并没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感到一丝侵略性。然而回想那天的细节,面对罗家楠的时候,郑允浩的行为举止和言谈话语的确显得有些紧张。 手机在兜里震了震,祈铭拿出来一看,是高仁发来的消息。徐立行箱子里的物品,鉴定结果都出来了,那几瓶药的药瓶经由去污显色,确认了药品名称。盯着信息反复看了几遍,祈铭又抬起头,望向监视屏,脑子里迅速从头到尾过了尸检报告的内容。 ——原来是这样。 他转头和一起看审讯监控的陈飞耳语了几句。陈飞听完目露惊讶,反复琢磨了好一会,对着话筒说:“罗家楠,出来一下。” 罗家楠从审讯室里出来,敲门进监控室,问:“嘛呀?” 祈铭说:“高仁刚给我发了徐立行行李箱里的药物名称,分别是阿斯匹林、瑞舒伐他汀、倍它乐克和硝酸甘油。” “这都干嘛的?”罗家楠听的一头雾水。 “徐立行有冠心病,”祈铭做出诊断,“他当时一定是犯病了,结合尸体的骨损伤位置,我认为,郑允浩电击徐立行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救他,但是尸体高度腐化,我没办法判断他到底是死于急冠发作,还是死于电击。” “……” 罗家楠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主导调查,就碰上这么复杂的情况。不过不管导致徐立行的直接死因为何,这案子都不能以故意杀人来定性了,至于到底该怎么定,那就得听郑允浩的供词了。 “行,我知道该怎么撬开他的嘴了。” 撂下话,罗家楠返回审讯室。先和做记录的吕袁桥耳语了几句,将祈铭的发现告知。吕袁桥听了,眉梢微挑,一脸的“真是活久见”。 “不好意思,刚话说的有点重。”罗家楠拍拍郑允浩的肩膀,在对方目露惊讶时呲出几颗白牙,“你是不是一直在想,‘我到底杀没杀人’,对吧?” 郑允浩肩头一震,紧抿着的嘴唇微微开启,眼圈唰的就红了:“我不是……我不……我没想他死……真没……” 行,开口说话了。罗家楠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语重心长的引导对方:“慢慢说,把当时的情况都说清楚,你才二十三,未来的路还长着呢,态度越好,越配合警方工作,所承担的后果就越轻,明白?” 将脸埋入手中,郑允浩“呜呜”的哭了起来。罗家楠并没催促他,而是向后退开,抱臂于胸靠到审讯桌边,静待对方情绪平复。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转脸看向单向镜,冲镜子那面的人悄悄竖起窝在臂弯里的大拇指。 “祈老师,这肯定是夸你呢。”陈飞笑笑说。 祈铭面无波澜:“没什么好夸的,是个医生就能推测出来。” “……” 陈飞莫名有点同情罗家楠。上个月罗卫东约他喝酒的时候,提起祈铭,说这孩子哪都好,就是说话有点噎人。跟他们老两口跟前还行,挺孝顺的,可到了罗家楠那,他老觉着自己儿子见天贴人家冷屁股。疼媳妇是他们老罗家的光荣传统,这没毛病,可疼半天人家不领情,他看着都替儿子着急。 回家之后陈飞给赵平生学,赵平生听了,表面上跟着应和,心里冷嗤——还有脸说人家,你不也是?我一张热脸贴了你十五年冷屁股,要不是后来替你挨了一枪,不得打一辈子光棍?还有,你瞧你,一提罗卫东笑得褶子都出来了,到我这就知道跟我嚷嚷,哼! — 哭了得有一顿中午饭的功夫,郑允浩才逐渐平静下来,向警方坦白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郑允浩的家境非常普通,由于工作之后接触的都是富二代和拆二代,身处动辄一掷千金的环境里,心态逐渐失衡。为了能与社交圈里的朋友们“平起平坐”,不被人轻看,他的消费水平开始向那些人看齐。不断出入高消费场所,一有假期就到处旅游,去高级餐厅,只为拍照发朋友圈。在那个圈子里,他认识了一个家境优渥的女孩,一来二去谈起了朋友。为了维持自己“高富帅”的人设,他不断给女孩买名牌包和高级化妆品做礼物。可他根本就负担不起那么高的消费,只能以卡拆卡,甚至从网贷平台上借钱来维持。结果就是债越欠越多,雪球越滚越大。 那天徐立行去拆迁办签字领补偿款的时候,因为没有国内的银行卡,直接领的现金。二十捆百元大钞,粉扑扑的一堆,给陪着他一起去的郑允浩眼睛都看直了,从此就惦记上这笔钱了。他觉着徐立行不会在乎这二十万,毕竟在日本那么多年,应该赚了不少钱才对。听老板娘说,徐立行给未来儿媳买见面礼就花了十几万,还把原本该属于自己的占迁房白白送给了堂兄弟们。于是在徐立行返回日本那天,他主动开车去送人家,编了套投资地产项目的谎话,希望能从徐立行那骗出钱来。 哪知徐立行压根不上套,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还奉劝他年轻人要脚踏实地的工作,别净做一夜暴富的美梦。他感到了羞辱,同时又因迫近的还款日而深感压力巨大,一时萌生了抢劫的念头。他借口说车得充电,从机场高速拐下辅路,将车开到个偏僻的地方,尔后拿出徐立宁放在车上防身用的刀,逼徐立行给自己钱。 可郑允浩万万没想到的是,刀刚亮出来,徐立行就捂着胸口歪在了座椅上。他一下就慌了,想叫救护车,又怕对方醒来后告发自己。而当他摸不到徐立行的呼吸和脉搏后,更是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他想起电视里演的那些用电击抢救人的画面,就把徐立行从车里拖出来,翻出后备箱里的导线,用特斯拉发动机的电力电击对方的身体。 结果显而易见,一个没接受过任何专业医疗训练的人,根本不可能救得了急冠发作的病人。他后悔至极,却无力回天。后面发生的事,和警方的调查推断没有任何出入:郑允浩将尸体抛致废弃的安置房内,拿走了对方全部的证件,打破行李箱偷走一切值钱物品——其中包括三万元现金和那只镯子,随后将行李箱丢弃到距抛尸地大约两公里、堆放建筑垃圾的位置。 等该撂的都撂了,罗家楠拿起拍有“if you kill him,he will win”的地板照片,递到他眼前,问:“这行字,你喷上去的?” 眼都哭肿了,郑允浩的视野一片模糊,盯着照片费劲巴拉地看了一会,茫然摇了摇头。罗家楠点点头,将照片夹回文件夹里,让吕袁桥打印供词签字画押走流程。其实问不问的,没什么区别,只是为了让祈铭安心。那一片废弃安置房的外墙和地板上,有不少街头风格的喷漆涂鸦,想来是之前曾被某些“艺术家”当成了呈现作品的画布。 吕袁桥把郑允浩押去临时牢房,等着下午领导那边走完程序送看守所。罗家楠从审讯室里出来,看祈铭拎着午饭在走廊上等自己,偏头一笑,迎上前。 “哎呀,还是媳妇心疼我啊。” 罗家楠美滋滋地接过打包袋。这不是从食堂打的,也不是叫的外卖,而是祈铭特意从离市局两站地的步行街上、他非常喜欢的那家餐厅买来的红烩牛肉饭,算是结案奖励。对比吕袁桥只收到个蔬菜沙拉的待遇,他觉着此时此刻的幸福指数接近爆表。会不会心疼人,不是看说什么,而是看做什么。祈铭嘴上虽不说,但总能关心到点子上,罗家楠心里明镜似的。 “能给他定什么罪名?”祈铭问。 “他有犯罪意图,且持有凶器,抢劫罪是板上钉钉,至于其他的……我吃完饭给检察院的姜彬打个电话,看看有什么建议。”罗家楠走到电梯跟前,伸手按下电梯,惋惜道:“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就为那点面子,不光信用卡,网贷还欠了四五十万,卖镯子的钱连一个月利息都不够还。” “我觉得,面子是一方面,更深层的原因应该说是……ratcheting effect。” “嗯?” 祈铭回忆了一下对应的中文释义,说:“棘轮效应,是指人的消费习惯形成之后有不可逆性,即易于向上调整,而难于向下调整,惯性消费模式一旦形成,根本无法控制冲动,是导致他犯罪的根本原因。” 罗家楠认同道:“那不就是老话说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是啊,消费主义盛行,人人都追求享受。”祈铭轻叹,“我在美国的时候碰上过几次类似的案子,有十几岁的孩子,为了双篮球鞋就能贩/毒,甚至杀人,正所谓没见过阳光尚可忍受黑暗,可一旦见识过了奢华,欲/望脱缰,无法控制,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因此而犯罪,唉……” “嗨,咱管不了那个,只能是谁犯罪抓谁,诶,电梯来了。” 电梯门开,里面站着个他俩都不认识的人。祈铭不认识很正常,局里有八成的人他叫不上名字记不住脸。可罗家楠没见过就有点新鲜了。电梯从九层下来的,该是从局长办公室出来,所以是……新人报道? 这人一身笔挺的制服,二督衔,警帽戴的十分端正,眉眼都压在帽檐之下,只露出直挺的山根和平直的唇线,以及线条方正的下颌。罗家楠进电梯按按钮,侧身背靠轿厢而立。靠的近了,他发现这哥们比自己个头要猛一点,跟唐喆学差不多。身板也还可以,露在短袖夏季制服外的胳膊上能看到肌肉隆起的线条。 祈铭背冲对方而站,正对着缓缓关闭的电梯门。忽然间他感觉有道视线从脸侧投了过来,不自觉的向后偏了下头。 “祈铭?” 自带混响的嗓音响起,祈铭听了一愣,视线从罗家楠写满惊讶的脸上滑过,落到身后之人的脸上。那人推了下帽檐,露出双与脸型极为搭配、迥然发亮的眼:“果然是你,没见过你长发的样子,差点以为认错人了。” 祈铭眨了眨眼,同时感觉到从罗家楠那边射来审犯人般的质疑视线。罗家楠正想问对方姓甚名谁,在哪认识自己媳妇的,忽听祈铭疑惑道:“我们见过?” “……”对方明显一怔,愣了得有十来秒,无奈地笑笑,“我是杜海威,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人类学讲座上和你见过,忘了?” 杜海威?罗家楠反应过味来,新来的那个鉴证科一把手啊。等等,他居然跟我媳妇认识!? “哦……” 祈铭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就在杜海威以为他想起自己的时候,却听对方说:“不好意思,我这人不记人,不过很高兴认识你。” 说着,祈铭礼貌伸手,可没等跟杜海威握上,却见罗家楠先把手伸了过去,攥着人家的手使劲摇了摇:“重案组罗家楠,幸会幸会。” “……幸会。” 掌骨传来阵钝痛,杜海威努力克制住趋于皱起的眉心,回以客套的职业笑容——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市局头号刺儿头罗家楠啊。 tbc ※※※※※※※※※※※※※※※※※※※※ 本卷完,下一卷《恶有恶报》,敬请期待 哈,情敌来喽,估计赵政委的醋王称号该拱手让给楠哥了……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子夜时分,罗汉岭北坡。 断崖之下的草木,因直升机螺旋桨高速旋转产生的巨大风压而向四面八方倒伏,轰鸣的机械噪音也使得机舱内的人必须用吼声来传递消息—— “降落条件不足!你们都得用速降绳下去!” “什么?!”瞪大了眼掰开降噪耳机,高仁以为自己听错了。 “速降绳!这个!” 军用直升机的副驾拽过勾在机舱舱顶、两指粗的速降绳,递向高仁。可看跟前的人眼神发直,面露难色,明显不知道怎么用,只得手把手的教:“你把这个绕到腰上!抓住这!脚勾住这里!然后从这——” 对方一脚踏在机舱口边缘:“下去!” “……” 恐高如高仁,哆哆嗦嗦的探头朝下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只见距离直升机将近三十米高的坡面上,身穿消防、公安、救援制服的人们,一个个看着比栗子还小。除了星点被手电照亮的区域,周围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他简直欲哭无泪,心说祈老师,你招我的时候怎么不提前说明白,咱干个法医还得玩蹦极啊! 足足做了十分钟心理斗争,高仁才颤巍巍的抱着绳子,挂好安全扣,倒着趴在直升机舱口,眼一闭心一横,出溜一下顺绳子落了下去。就听耳边“呼!”的扬起一阵劲风,宽大的制服外套兜满上升气流,瞬间膨胀得像气球一样。 然而离地面还有十来米高的时候,不知因何缘故,“咔”的一下,绳子卡住了。高仁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直升机又飞不稳,忽忽悠悠来回晃荡,给恐高的人吓得双眼紧闭,死命的抓着绳子。 吕袁桥正跟底下等着接人,见高仁突然吊在那来回晃荡下不来了,心忽悠一下提了起来。让高仁爬上去是不可能的,本来就恐高。稍作判断,他抬手拢在唇侧,高声喊道:“高仁!把扣解开!往下跳!我接着你!” “解解解解解解解解解解解解解解——解哪个啊!” 高仁一张嘴,立马喝了一肚子风。虽然时值盛夏,但夜间山里温度低,山风被螺旋桨高速带起,力道强劲的吹透衣料,令他短短几秒竟产生了冻僵之感。 “挂大腿根上那个!” 吕袁桥的声音哪能压得过螺旋桨,好在彼此间的距离不算太远,勉强都能听到对方的声音。早知道会这样,他接到出警任务该先去局里接值班的高仁,然后跟救援队的一起从断崖那挂滑索下来就好了。本来听说后面来的人员都搭直升机过来,他们先到的这波还有点小羡慕,不过看看高仁的境遇,大概所有人都在心里默念“还好我没上直升机”了。 高仁摸索着解开安全扣,这样一来他就全靠两只手抓着绳索了,好在多年前练体操练出来的肌肉还没完全流失,臂力够,能抓得住。可直升机上下起伏,绳子画着圈的荡,下面什么样也看不清,他始终下不定决心松手一跃。 “跳!高仁!跳!”罗家楠也过来了,张着手跟底下准备接人。这时又有几个人陆续往过奔,准备帮忙。光吕袁桥一个在底下接着,哪有那么大的准头,三四层楼高,万一摔了,绝得断胳膊断腿。 眼一闭,牙一咬,高仁鼓足勇气松开了手。本来是冲着吕袁桥站的位置往下落,然而就在他松手的瞬间,直升机猛地一颠,绳子大幅一荡,“唰”的给他甩离既定的方向,圆滚滚的一坨,朝树杈突兀支棱的灌木丛飞去。 “高仁!” 吕袁桥声都变了,拔腿就往过跑。虽然没几步远,可紧张得心脏快从嘴里蹦出来了。就高仁那分量,加上离心力产生的加速度,要是扎树杈上不死也得进icu。 好在,好在灌木丛那边有个人挡着,不过还是被出膛炮弹般的冲力砸了个趔趄,连着高仁一起“咕咚”倒地。紧跟着一堆人冲上来七手八脚的给俩人拽起,吕袁桥一边给高仁拍土拍树枝,一边胡撸他伤没伤到骨头。 “没事儿没事儿,就搓破点皮儿。”高仁甩甩手,转脸朝被自己砸一跟头、面上却没有一丝埋怨的杜海威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杜老师,砸疼你了吧,我胖。” “没有,你不胖,肌肉挺结实的。”掸去裤子上的浮土,杜海威转过身,指间跟变戏法似的翻出个黑色的夹子,递向刚刚跑过来的祈铭,“祈老师,刚在上面的时候就想跟你说了,把马尾盘一下吧,这到处都是树枝,别挂着头发。” “……谢谢。” 祈铭坦然接受对方的好意,接过夹子盘起马尾固定。本来出现场都要戴一次性头套,可今天事出突然,他是从家里和罗家楠一起过来的,什么都没带。等到了现场下到断崖下面,才发现勘验箱和高仁都没到。好在他有随身携带手套的习惯,不至于徒手对尸体进行初检。 分别朝高仁和祈铭笑笑,杜海威转身转进了灌木丛里。旁边吕袁桥和罗家楠眼瞅着这新来的鉴证科一把手跟自家媳妇那放电,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毛——不是怕媳妇变心,就是单纯看这个外号“行走的荷尔蒙发生器”不爽。 有关杜海威的事,他们都是听唐喆学说的。杜海威和林冬是公大校友,还同届,不过一个是刑事科学技术学院,一个是侦察学院的。除了上公共课打个照面,平时没什么来往,然而林冬仍是对此人记忆犹深。杜海威之所以出名,主要有两点:一,他是那一届刑科技的院草,在校期间不许谈恋爱都写在校规里了,可还是天天能收到情书,宿舍楼门口的收发室就跟专门给他设的一样;二,这哥们假期实习的时候就破了个灭门案,因此荣立个人二等功,一路保送,还拿到了一年就俩名额的全公费留学生资格。 哦对,另一个是林冬。 另有消息称,杜海威之所以调离上个单位,是因为个人作风问题,还挺严重的差点闹出人命。要不然凭他的业务能力和系统内的关系网,哪个领导肯放他走?当然了,都是小道消息,具体原因为何只有局长大人才知道。 而说到业务能力,罗家楠没跟他合作过案子,无法予以评价。不过看祈铭凭着读过一篇杜海威发表的论文就记住了对方的名字,他大概能揣测出此人在学术方面有多精尖。毕竟,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可入不了他们家祈老师的法眼。 围得人多了,现场指挥救援的领导过来挥散众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都在这围着了。” 经过刚才那么一出,虽说有惊无险可也怪吓人的,高仁捂着跳得生疼的胸口,跟在祈铭身后走向盖着防水布的尸体,腿还直打哆嗦:“师傅,什么情况?” “登山高坠,根据昆虫活动、角膜浑浊度以及尸斑状态判断,死亡时间大约在三天前。”走到尸体旁边,祈铭蹲下身掀开防水布,露出死者青到发蓝的脸。 借着吕袁桥打过来的电筒光,高仁仔仔细细上下左右地查看。死者为男性,约莫五十岁上下,衣裤鞋均完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上遍布擦伤,头东脚西呈侧卧状蜷缩,有一个登山包垫在脑后。除了尸体左小腿处刺穿登山服而出的断骨,并未见到其他开放性伤口,出血量也不大。然而腿断成这样,又是摔在断崖之下,手机没信号,荒山野岭的,就算当时没摔死也只有等死。 “你觉着死因是什么?”祈铭的随堂考又来了。 高仁蹲下身,对尸体进行初勘:看口鼻耳朵,无污血溢出;检查头骨脊椎肋骨,无明确错位性骨折;死者体态消瘦,腹部下凹呈“舟状腹”,不似有大量腹腔积血,初步推断死因不像颅脑损伤或内出血。 考虑了一会,他说:“有可能是骨折血栓,感染引发的败血症或者严重脱水。” “嗯,不管是哪种死法,他最后的时光都很痛苦……回去尸检看吧。”祈铭起身朝不远处和救援队队长沟通的罗家楠喊道:“确认死者身份了没?” 罗家楠又跟对方说了几句,走过来说:“确认了,就是报失踪那个大学教授,肖文恒,根据救援队和接警派出所记录,他的儿子儿媳于上周报案说父亲失踪,救援队找了一礼拜,这不今儿终于找着遗体了。” 高仁不免好奇:“年过半百的人了,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来爬山?” “说是采集植物样本,他不是农大的教授么。”罗家楠翻翻笔记,又朝距离尸体十几米远的一处长满蕨类植物的杂草丛指去,“刚在那边发现个袋子,里面有一些枯萎的植物,已经让鉴证的给收——诶?那姓杜的不过来勘验现场跑哪去了?” “这有发现!” 远处传来的混响嗓音给了他答案。罗家楠顶着风压着气钻进灌木丛,就看杜海威的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掌中托着条绳状物。等罗家楠站得更近一些,将警用手电的光打过来后,他用另一只手捏起绳子的一端,将断口展示给罗家楠。 “这根登山绳和死者背的登山包是同一个品牌,都是始祖鸟的,可判断其属于死者。这种登山绳制作时,是在高强度尼龙里混入碳纤维与金属丝,一根就可承受至少七百公斤的自由落体坠力,而死者的体重不会超过七十公斤,也就是说他无法在下坠时导致绳索断裂,而是因登山绳断裂坠落,且绳索断口整齐,考虑锋利刀具切割所致,据此我判断——” 他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说:“罗副队,这不是意外失足坠亡,而是起凶杀案。” 此时此刻,罗家楠莫名有种被抢了台词的感觉。 tbc ※※※※※※※※※※※※※※※※※※※※ 杜老师不是楠哥的情敌,是所有攻的情敌,简称全民攻敌,过几天可能连二吉也要瞧他不顺眼了,灭哈哈哈哈…… 明天入v啦,万字肥章,回帖都有红包拿哦,请各位小天们继续支持这些大可爱们啊~ 感谢追更,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16 11:12:06~2020-08-18 04:2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至清则无鱼、我不是尤太太、舒宜尔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沈烦烦 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没等罗家楠接话, 杜海威抄起别在腰后的警用强光手电,唰的推亮,照向一片丛生的杂草:“根据这一片连续性草木压痕判断, 死者坠落的地点在那里。” 手电光又扫向断崖, 然后杜海威沿着自己照亮的方向缓步向前走。罗家楠跟在他身后,用电筒来回扫,仔细观察这片区域。确如杜海威所说, 比较低矮的草木上有碾压过的痕迹, 很多小树枝都折断了,像是有人从此爬行而过。 “他当时可能摔晕了, 醒过来发现自己待在一个不易被救援发现的角落, 只好拼命拖着断肢往坡上爬。”杜海威忽然定住脚步,蹲下身, 用手电靠近块石头, 照了照,随即从制服外套兜里拎出个号牌立在旁边,回身喊道:“刑摄过来拍照, 法医过来取证, 这里疑似有死者遗留的血迹。” 高仁腿还哆嗦,留在尸体边上, 等救援的来包裹转运。祈铭钻进灌木丛取证, 等拍照的挪开, 他蹲下身夹取沾血的石子装入证物袋。站起来时盘起的发丝被根树杈勾住了, “唰”一下勾出绺头发, 疼得他不由轻“嘶”了一声。 “别动, 我帮你解开。”没等罗家楠言声, 杜海威已经摘去手套, 帮祈铭把缠在树杈上的头发解了下来。 这画面落在罗家楠眼里,刺激得他心脑血管突突直蹦——我操!这我媳妇,轮的着你跟这献殷勤么?然而更让他牙根冒酸水的还在后头——祈铭一反平日里的高冷人设,竟然冲杜海威笑了笑。那笑容里两分感谢,三分拘束,剩下的一半,罗家楠感觉自己只在床上见过! “这姓杜的道行不浅啊,师哥。” “我操!你他妈走路怎么没声啊!” 心脏差点让吕袁桥从嘴里吓吐出去,罗家楠惊悚回身。吕袁桥难得的摆出张不爽脸,声音压得极低:“你知道么,打从这杜海威到鉴证科上班第一天起,高仁就天天跟我这念叨他,什么专业啊,思路开阔啊,眼界高啊,有领导力又能虚心听取意见啊……反正这世界上的好词儿都归他了。” ——哦吼?小师弟竟然吃醋了? 在罗家楠看来,像吕袁桥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平日里虽然谦虚恭谨,其实骨子里的傲气不比谁少。能让他产生危机感的人,那必须得是有把子家伙。 不过,去他大爷的!罗家楠磨磨后槽牙,心说小子,你丫敢对祈铭动歪心眼子,老子绝给你打的亲妈都认不出来! 这俩嘀咕的当口,杜海威已沿着杂草丛生的土坡走到断崖下面,抬起手电向上照去。他面前是断崖直上直下的峭壁,周围是茂密的灌木与藤蔓植物,背后是与水平面呈大约三十五度角的陡坡。上下左右扫了几个来回,他回过身,对跟在身后陆续下来的同僚们陈述自己的判断:“死者自断崖坠落,因身处不易被救援发现的角落,沿着斜坡一路攀爬,登山绳可能是被他用来勾住树枝借力拖行自己而解下,爬至发现尸体的位置时失去行动能力,最后死于——” 他转头问祈铭:“能确定死因了么?” 祈铭说:“目前考虑是开放性骨折引起的并发症导致死亡,具体原因还得看尸检结果。” “好,”他抬腕看了眼表,“希望明天的这个时候,能看到尸检报告。” ——嘿!你还真当自己是无冕之王啊,有这么使唤我媳妇的么? 罗家楠要看谁不爽,那真是连人家喘气的方式都是错的。不过工作场所,不能当面计较这些,不然显得太不敬业。 “杜科,说这么多,您到是组织人勘验案发现场啊。” 竖起手电朝上照去,罗家楠的不满显而易见。倒不是他挑刺,人死了好几天了,现场风吹日晒的肯定有证据损失。而且天气预报说明天白天有大到暴雨,如果是凶杀案,那么割绳子肯定是在上面割的,这雨一下来,可就什么痕迹都冲没了,必须得跟时间赛跑。 话音刚落,就看杜海威举起步话机,说:“黄智伟,你现在立刻带一组人到崖上,以正对我的位置为中心点,辐射周围一公里范围进行勘验,重点寻找登山绳、脚印、刀具以及空的饮料瓶,对了,还有血迹,凶手有可能会割伤自己。” ——找空饮料瓶干什么? 罗家楠刚想开口问,忽然脑子里转过个念头——哦对,大夏天的爬山,要是不带着水,不干等着渴死么?此处离最近的行车道要走三四个小时,又都是上山路,他刚和祈铭过来的时候爬得汗如雨下,一人一瓶水都不够喝的。如果凶手是尾随死者到此,那么必然得做足了准备,不然体力肯定跟不上。所以,如果发现其丢弃的饮料瓶,找到嫌犯之后可用来对比瓶身指纹和瓶口dna。 尽管他不太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杜海威的脑子还真挺灵光。不过光环不能都给这小子一个占了,起码不能在媳妇跟前让这小子给比下去。想到这,罗家楠正色道:“了解死者兴趣爱好,熟知其行踪,这肯定是熟人作案啊……那个小师弟,你通知陈队和盛副局,赶紧发布警方通告,就说失踪者的遗体找到了,诶,对外先说是意外死亡。” 杜海威闻言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罗家楠。 “杜科,你别这么看我,我不是否认你的发现,而是凶手肯定盯着新闻呢,这么说吧,凶手的心态越放松,侦查员排查走访的时候越容易抓到漏洞。”罗家楠冲他笑笑——两分不屑,三分挑衅,还有一半是祈铭经常在床上看见的、全权掌控局面的自信。 “嗯,你说的没错。”杜海威点了下头,语气稍显严肃:“罗副队,这是我们第一次共同破案,我不清楚你们重案组之前和鉴证科的合作是一种什么模式,但是既然我来了,那么我希望你在做任何有关物证方面的取舍、公告以及调用之前,都先与我沟通。” “……” 香蕉你个芭乐。罗家楠勉强控制住趋于抽搐的嘴角,干硬地挤出声音:“怎么着杜科,你管刑技还不够,还要管我们刑警是怎么干活的?” 山风呼呼的吹着,此时此刻罗家楠和杜海威之间的气氛,在旁人看来活似古装片里相约在山巅之上决斗的剑客。不善的笑意,眼中较着劲,仿佛只要有一个人先动一下,另一个立马就会扑上去一样。 “呕——” 步话机里传来的呕吐声,及时打破了胶着的气氛。 黄智伟这怂货晕机了,下了直升机吐得那叫一个翻江倒海。罗家楠和杜海威都攀着绳索爬回到崖上去了,他还蹲在一块大石头边,撑在那干呕。这辈子再也不想坐直升机了,给他颠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不过好歹是个老刑技了,再难受也不能耽误工作,这波胆汁返上来之前,他已经给一个发现于半截登山绳边的脚印铸好模了。 歪在石头边上,一边倒气,黄智伟一边报告自己的发现:“……三……三十五……码的……登山鞋……” 三十五码? 罗家楠和杜海威对视一眼。看不惯对方也不能耽误破案,必要的眼神交流还是得有。 “女的。”罗家楠压下语调,“考虑情杀。” 杜海威点头表示赞同:“跑到如此人迹罕至的地方,找植物样本可能是个幌子,来此幽会是真,等下我跟祈老师说一声,尸检的时候看下死者死前有没有过性/行为,也许能提取到凶手的dna。” 罗家楠干运了口气,尽可能态度平和的提醒道:“杜科,我们祈老师呢眼睛不太好,一旦劳累过度容易暴盲,你是鉴证的一把手,你提要求那肯定没毛病,不过也别太过了,要是累坏了我们祈老师,我可不答应。” 他将“我们”二字的重音咬得很明显,意思再明白不过——我的人,你少他妈心安理得的使唤。 杜海威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刑技们聚集的地方走去。罗家楠憋了一肚子火没处散,转头看见歪在边上装死的黄智伟,怒其不争道:“你说你个废物点心,没事就知道窝那打游戏,早上进点不就你当鉴证一把手了!” “不是,我这——我——呕——” “我操!” 眼瞅着黄智伟要往自己鞋上倒胃酸,罗家楠猛往后退,差点一脚踩空摔悬崖底下去,幸亏许杰眼疾手快拽了他一把。许杰也是搭直升机过来的,不过没下崖底,一直在上面跟着鉴证的忙活。 退到勘验范围外,罗家楠分烟给许杰,压压刚才差点一脚踏空的惊,连带歇口气。悬崖直上直下,目测得有四十米高,十层楼了。崖壁风化严重蹬哪哪塌,全靠安全绳拽着,没点臂力是真爬不动。其他人会顺着土坡东边的另一条路下山,他跟杜海威是得上来盯勘验才选择爬回崖顶。爬的时候他还很客气地让了人家一句,说等自己上去拽对方,结果没想到杜海威楞是跟个野战兵一样,拽过绳子蹭蹭蹭蹭爬了上去。 当时罗家楠仰脸看着那哥们逐渐缩小的身影,未免生出丝危机感——这年头连他妈干技术的体力都这么牛逼了?于是乎本着不能让人小瞧的心态,他没等其他人拽也生爬了上来,造成的结果就是现在点个烟手还直哆嗦。 点上烟,许杰朝旁边呼了口说:“目前鉴证的发现了两组脚印,一组四十二码,一组三十五码。” “四十二是死者的。” 依据祈铭初步尸检提供的数据,罗家楠点头确认。这时旁边有个技术员递来证物袋,里面装有一条登山绳。罗家楠用手电照着看花色,和杜海威发现的那条一致,再看断口处,整齐如刀割。 嗯,确实是凶杀无疑。 望向不远处忙碌着的技术员们,他问:“还有什么发现?” “有两个面包袋外包装,一个空矿泉水瓶,别的暂时还没有。”许杰说着话,顺势往罗家楠的方向看去,忽然眼神一定,“家楠!别动啊!” “嗯?”罗家楠整个人顿时怔住,许杰望向他脑后的眼里,明显能看到紧张的情绪。 “有蛇,在你头顶的树枝上。”就跟怕蛇听见似的,许杰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它盯着你呢,可千万别动啊,你不动它就看不见你。” 山脚下就立有一块提醒游客注意蛇出没的牌子,罗家楠上来的时候还看见过,没成想让自己给撞上了。极有可能是条草蛇,然而夜色深沉,许杰看不清其全貌,无法判断种类。 但不管蛇到底有毒没毒,被那玩意盯上的感觉总归是不爽,罗家楠僵在原地,心里一个劲儿的骂娘。他自己看不见蛇到底在哪,只能屏息静待许杰下一步的行动。许杰是个靠得住的人,从野战部队转业来的市局,不管身手还是应变能力都足够强。那空姐媳妇就是他在机场抓捕持刀通缉犯时,一个过肩摔给摔出来的。 然而没等许杰采取行动,空气中忽然炸响黄智伟的嚎叫:“蛇!罗家楠!你头上有蛇!” 啪嗒! 蛇身一拧,垂直落下,正砸罗家楠肩上,紧跟着顺后脖领子敞口处就往里钻。冷冰冰滑溜溜的感觉一贴上皮肤,罗家楠顿时发根直竖,更他妈不敢动了。周围的人听到黄智伟的喊声,纷纷围了过来,一时间罗家楠就跟卢浮宫里被游客围观的雕塑一样,姿势凝固,全身僵硬。 好在那条蛇还算老实,钻至腰间扎皮带的位置,贴着罗家楠背上暖呼呼的皮肤,不动了。和所有的变温动物一样,蛇在夜晚的体温是非常低的,行动较为迟缓,会本能地追逐热源。 “哪有蛇?”杜海威挤进人群,看罗家楠支着胳膊、烟头都快烫手指头了依然一动不动宛如雕像的站姿,立刻反应过来:“钻你衣服里去了?” “啊,跟我后腰那盘着呢。”怕说话声大了震着蛇,罗家楠从齿缝中挤出点动静。尽管心脏突突的跳得喉咙口都跟着一起疼,可依旧强迫自己摆出副镇定的样子。 不能慌,慌了容易挨咬,还丢人。 在场的没一个碰上过这种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有毒没毒,真给蛇惊了,咬罗家楠一口可就热闹了。此时杜海威朝周围看了看,见没人拿主意,沉思片刻转头对刑技们吩咐道:“你们俩,去,把罗副队的制服外套脱下来,要慢,你,给我拿两只棉线手套来。” 赶在刑技上手前,许杰把烟头从罗家楠指缝里弹开,补上一脚彻底踩熄,以防引起山火。罗家楠不能动,支棱着手等那俩刑技帮他把宽大的制服外套一点点从身上扒下来。刑技们拿出比勘验案发现场还谨慎的劲头,一厘米一厘米的把衣服从他身上往下扒,生怕惊着那条贪恋人类体温的蛇。 十几只手电筒的光打在身上,罗家楠不由有种万众聚焦的感觉。气温虽低,可滚落的冷汗依然浸透了领口。他唯一庆幸的就是祈铭不在跟前,要不看他现在这样,得多担心呐。 等制服外套彻底脱下,罗家楠上身就剩个短袖t恤了。下摆掖在裤腰里,外面扎着根皮带,正好给蛇包上。杜海威又找人要了把剪子,竖着顺罗家楠的后脖领正中的位置,一点点剪开背部的衣料。 感觉凉风嗖嗖往衣服里灌,背上不断冒起阵阵寒栗,罗家楠心说,操,没想到老子也有穿露背装的一天。 剪到差不多快碰到那条蛇了,杜海威将剪刀递给旁边的人,一边往手上套手套,一边叮嘱罗家楠:“我准备掏蛇了,它受到攻击第一反应肯定是咬我的手,别害怕,千万别动。” 本来罗家楠对他的印象略有好转,可“别害怕”这仨字一出来,心里又堵了口气——您也太小瞧我罗家楠了吧?不就是条蛇么,打从它钻我后脖领子里到现在,我是叫了还是哭了? 没等他说点什么以表男子气概,忽觉腰间一坠,眨眼间蛇就被杜海威掏了出去。也正如杜海威预估的那样,受到攻击,蛇立刻拧头咬向他的手,尖锐的蛇牙完完全全扎在了手套棉线上面。 抽手而出的瞬间,杜海威用力猛地朝下一甩,甩脱了蛇的脊椎骨,分秒间化解了危局。罗家楠赶紧回头看,这一看不要紧,露在凉风中的背上霎时根根汗毛乍起——杜海威手里拎着的,是条软趴趴的银环蛇。 这玩意的毒性众所周知,真被咬了,祈铭怕不是得守寡。 “谢了啊……”一边往身上套许杰递来的制服外套,罗家楠一边感谢老天给了自己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不客气。”杜海威说着,又瞄了眼罗家楠那肌肉虬结的背,“罗副队,你背上有很多刀疤呢。” 揣着还咚咚乱蹦的心脏,罗家楠故作随意的回道:“啊,执行任务时候弄的,小意思。” “都兽医缝的吧?针脚距离过大。” 没错,罗家楠表情微沉。 “另外你竖脊肌有点斜,应该是硬拉时姿势不正确造成的,还会导致髂腰肌劳损。” 嗯哼?老子前些日子还真伤着腰了。 “想系统学习健身知识的话,可以找我,我有国家职业健身教练资格。” 操!老子是没请过私教,那也轮不着你小子跟我这臭显摆!罗家楠强忍着把话咽下去。不能炸,刚还受人恩惠呢,这么多人看着,他说什么听着就是了。 得不到回应,杜海威不再多说。他甩手将蛇扔进灌木丛里让它回归食物链底层,摘下手套,借着旁边的手电光仔细观察手上是否有伤口。还好,两只手套叠一起够厚,蛇也不大,毒牙没扎穿皮肤。 解决完突发事件,他立刻切换回工作状态,有条不紊地指挥起工作:“周岚,提取土壤样本,于凯东,给三十五码的脚印全部排序,寻找其移动轨迹,冯晔,画现勘图,李鑫,把已经采集好的物证贴标签封存,联系直升机转运,黄智伟——” 他顿了顿,低头看看靠在石头边的黄智伟,稍稍放低音量:“还恶心么?” 黄智伟虚弱的摆摆手:“好多了好多了。” “既然没事了,那你带两个人下去,”杜海威朝悬崖边一指,“给你四个小时,把从坠落点到发现尸体处这一条线上的取证工作做完。” “……”黄智伟偏头翻了个白眼。 本以为跟了个善解人意的老大,结果人家的温柔是有的放矢——呵呵,之前找高仁做微物质分析时,咋没听你用这种上级对下属的口气说话? — 忙活一通宵,毁了件衣服,又被杜海威压了一头,罗家楠的心情十分的不美丽。再说了,冷不丁蹦条银环蛇出来钻衣服里去,这特么搁谁谁不后怕? 回办公室换了件衣服,罗家楠下楼找祈铭去吃早饭,可祈铭已经开始尸检了,他只好自己去食堂。稍微有点早,来吃饭的里大多是熬了一个通宵的。他要了碗白粥俩肉包俩茶叶蛋和一碟梅菜笋丝,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刚端起粥碗,就看唐喆学放下托盘坐到了自己对面。 “林冬没跟你一起?”罗家楠朝旁边扫了一眼。哦,不用等唐喆学给答案了,林冬就在离着他们不到三米远的另外一张桌子那,跟杜海威面对面坐着,一边聊天一边吃早餐。 “咋不过去?” “人家老同学见面,聊的东西我插不上嘴,就不去自取其辱了。” 盘子里六个水煮蛋,唐喆学一个个泄愤似的敲着壳。罗家楠能看的出来,唐喆学对杜海威也看不太顺眼,轻嗤一声说:“嗨,人家三十多就当科长了,肯定擅长搞人际关系呗。” 唐喆学放下快被自己揉烂糊的水煮蛋,皱眉看了眼林冬那边,压低声音:“楠哥,你知道的,我这人轻易不犯小心眼,可这杜海威,我去——你说,就我们组长那么挑剔一人,嘴里全是他的好,你说我听着能舒服么?” “别提了,祈铭也是。”罗家楠不爽咋舌,“不过有一说一啊,这小子是有点胆识,昨儿夜里我们去山上出现场,嘿,掉他妈一蛇进我后脖领子,别人都不敢动,就他,直接上手给掏出去了。” “蛇?你没事吧?”唐喆学愕然打量着他。 罗·一天不吹牛逼能死·家楠不屑嗤笑:“没事,不就一银环蛇么,他要不上手老子自己都能掏出来。” “嚯!那可是剧毒啊!” “小意思小意思。” 俩人正说着,就看局里的警花们陆续围向杜海威,不一会,他前后左右几张桌子就坐满了局里的女同僚。听得一阵阵笑声从那边传来,罗家楠忍不住调侃唐喆学:“诶,此情此景,可是似曾相识?” “啊?”唐喆学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就你刚进局里那会嘛,一来食堂,嚯,姑娘们全朝你过去了。” “有么?我都忘了。” 唐喆学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开始揉搓水煮蛋。他是从机场派出所调来干刑侦的,那边按空少标准招人,初来乍到之时,确实吸引了不少异性的目光。不过人各有命,当初那么多鲜花给他暗送秋波,不最后还是让林冬给掰弯了? 以前不管看俩男的走的多近,关系多好,他也不会往别处想。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但凡看林冬和自己之外的男人互动稍微频繁点,他就满脑袋牙疼。他估计罗家楠也是这种心态——听不得媳妇夸别的男人好,见不得媳妇冲别的男人笑;而那些缠着我媳妇的,都是馋我媳妇身子。 吃完饭,罗家楠回办公室找许杰讨论案情,可许杰不在。他踅摸一圈,敲敲欧健的桌角:“小欧,你师傅呢?” 欧健正犯困,被他敲桌子的动静弄得一缩肩膀:“呃,说是去派出所核对死者身份信息了。” “哦,对。”罗家楠想起回来的路上许杰提过一句要去派出所的事,“诶你昨儿晚上怎么没跟着出现场?” “罗副队,我没偷懒,加了一宿的班。”欧健苦着脸举起手边的卷宗,“师傅不是要调走了么,让我赶在他走之前,把他经过手的案子都学习一遍,有问题好赶紧提。” “嗯,你师傅可真是有心。”罗家楠深表钦佩,又问:“那等你师傅走了,你咋打算,想跟谁啊?” “……”欧健本来想说“我想跟红姐”,又怕罗家楠听了不乐意,转转眼珠说:“听陈队安排吧,让我跟谁就跟谁。” 行啊小子,罗家楠心说,倒是不得罪人。这时陈飞从队长公室里出来,朝罗家楠招招手:“小罗,来一下,把昨晚的情况说说。” 罗家楠进屋把门带上,坐到陈飞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事无巨细地陈述了一番现场情况。按理说出这种现场陈飞也得到,但毕竟是五十多的人了,三四个小时的山路,罗家楠不敢让他摸黑爬,更不敢让他在直升机上颠簸。他曾经劝过陈飞,都这岁数了,别在重案组跟他们这群二三十的一宿宿熬了,找个清闲点的岗位混到退休得了。 可陈飞怎么说?他说:“我走了,谁他妈管的住你们这帮兔崽子啊?” 其实这话是罗家楠他爷爷罗明哲说过的,当时是陈飞劝罗明哲早点退休回家享清福。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他跟人家孙子说这句话了。 罗明哲到岁数是退了,可新来的领导业务能力不足,压不住陈飞,俩人为案子吵吵到动起了手,新领导被陈飞打进了医院。局长一看这他妈哪行啊,除非把陈飞开了,不然再换一个领导还得是打成一锅粥。陈飞虽然学历不高,但业务能力、侦破经验确实拔尖,然而他当时身上还背着内部处分,不能提拔到部门一把手的位置。局长权衡许久,最后又给罗明哲返聘了回来。罗明哲是陈飞的师傅,全局上下只有他能压得住这暴脾气的刺儿头。 其实当初安排罗家楠去执行调查有组织犯罪的任务,陈飞确有私心。他想把老领导的孙子培养出来。现如今不比他们当初了,再有经验,也得经过层层选拔才有机会当部门一把手,学历是就第一道门槛。他是看着罗家楠长大的,深知这小子跟自己一德行,一念书屁股上就长钉子。可这小兔崽子还就一门心思的想当警察。那怎么才能让他在竞岗时,拥有旁人无法比拟的优势呢? 答案就是,立别人立不了的功。所以他派罗家楠去卧底,并冒着违纪的风险,事先征询了罗卫东的意见。没想到罗卫东一听就点头了——赶紧给这兔崽子送出去锻炼锻炼,要不搁家里看着就来气。 如果以旁人的眼光来看,罗家楠是真不适合当警察。虽然他爷爷,他爸都是警察,可他从小就一身匪气,连头发都桀骜不驯的支棱着长。在警校那几年也没少惹是生非,能顺利毕业全靠校长和系主任卖他爷爷面子。等出来了,加个更字,进分局还没仨月,被督察叫去了四次。 纵观罗家楠的成长经历,陈飞倒是能理解他为何养成如此不服管的性格。他爷爷罗明哲主抓凶杀案,忙起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爸罗卫东在新疆当兵,一年才回家一次,好不容易转业回来又做了特警,比他爷爷回家的次数还少,家里大部分时间就罗家楠一个男的。 用现在的教育观点来看,这属于男性榜样缺失,从而导致成长期的男孩依雄性本能养成了自己认为正确的处事原则。而且罗家楠很小就担起了父辈应担的责任,不说做家里的顶梁柱吧,但起码该爸爸干的事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认为家里的女性是自己的责任,妈妈,奶奶,这都是他需要保护的对象。甚至于邻家那个父亲因公殉职、母亲工作繁忙而经常到他家吃饭的小妹妹,他也为人家打了不知道多少次架。 由此可见,罗家楠是保护欲极强的一个人。他并没有想过做英雄,但性格使然,只要是认定的人,一旦危险降临,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他都会义无反顾的挡在对方前面。 就说之前他被捅进icu那次,等听完祈铭对事发经过的描述,陈飞完全说不出话了。当时罗家楠面对的,是个极其训练有素且身经百战的职业杀手。二十年前他杀了祈铭的父母,后来还差点给陈飞也一枪爆头,被国际刑警通缉数年却无人知晓其真正的身份。恐怕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警察,能单打独斗制服这样一个冷血而强悍的家伙,而罗家楠的选择是,不可放虎归山,必要时,同归于尽。 陈飞那时就一个念头——小兔崽子,你他妈早晚给老子吓成烈士。 眼看着陈飞皱起眉同时又勾起嘴角,说了十多分钟案情的罗家楠话锋一转,问:“头儿,想起什么了?笑的那么瘆人。” 陈飞冷嗤道:“想你哪天能给我气死。” “不是我又怎么了?”罗家楠这叫一个委屈,汇报个案情,还能惹老大生气? “合辙我刚说半天,您一个字没听进去?” “废什么话啊,我每个字儿都听的真真儿的。”陈飞不屑地翻楞他一眼,“下午可就发通告了,你打算什么时候通知家属?” “我这刚要说,家属已经通知了,不过祈铭那还尸检呢,认尸得等明天。”罗家楠顿了顿,“目前考虑情杀的可能性比较大,我是想先去他任教的学校做调查,家属那边等等再问,毕竟跟死者一起爬山的肯定不是他老婆。” “嗯,你待会赶紧把资料汇整一下,十点跟方局开汇报会,嗯,至于侦破思路,你怎么想的怎么提就行。” 罗家楠稍稍欠身,低声说:“头儿,就鉴证新来的那个杜海威跟我说,以后有关物证方面的取舍、公告以及调用,都得他先点头,不是我说嘿,卢处在的时候,可不是这规矩。”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陈飞见怪不怪,随即正色道:“罗家楠,你可记住了,你现在是重案组的二把手,大小也是个领导了,那狗脾气该收给老子收起来,别到处跟其他部门的人起冲突!再让我知道你去掀庄羽的办公桌,我他妈给你小子头盖骨掀喽!” 罗家楠略不服气:“嘿!说的跟您脾气好似的,上回要不是赵副——呸!赵政委拦着,您那枪托都凿刘主任脑袋上去了,那可是厅级领导干部。” “那能一样么?我打完他大不了办内退不干了,你才多大?”罗家楠的话陈飞听着一点不气,还有点沾沾自喜,“领导怎么了?领导也他妈不能惯着!” “行了老陈,教点好吧。” 说曹操曹操到,赵平生推门进来。刚到门口就听见他俩的话了,此时一脸无奈。其实跟陈飞比起来,罗家楠还算知道点轻重,撑死了跟平级的或者稍微高个一级半级的同僚那犯犯浑。到陈飞这,好么,厅级干部照打不误。曾经有一次部里派人下来领导专案组,那天陈飞指着领导鼻子捋户口本骂的画面,都过去十多年了,赵平生依然记忆犹新。 所以说,市局重案组是系统里出了名的“根不正苗歪,结个葫芦也是歪歪腚”。 “家楠,你忙去吧,我找陈队说点事。”赵平生示意罗家楠先出去,等人离开,他把门带上,转身对陈飞苦笑着说:“你要真希望罗家楠别惹是生非,先改改自己的脾气吧。” 陈飞不屑道:“我都这岁数了,改了有什么用?找第二春啊?” “你敢!”赵平生心说昨儿晚上没给你练服了是吧?行,有种你他妈今儿别加班。 然而陈飞懒得跟他叽歪,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晚上别等我回家吃饭了,约了人喝酒。” 赵平生只觉肺管子又要堵上:“跟罗卫东?你不上礼拜才——” “小点声!外面一屋子人呢!”陈飞瞪起眼,“不是跟卫东师兄,是鉴证新来的杜海威,还约了其他几个部门的一把手,说刚来市局,跟各部门领导熟悉熟悉。” 反正陈飞只要不是跟罗卫东去喝酒,赵平生通常不太介意——体内酸性物质减少,血液粘稠度略有下降:“没想到这小子还挺会打关系。” “嗯,别看岁数不大,说话办事倒都挺有样的。”陈飞笑笑,随口接了一句,“要知识有知识,要经验有经验,业务能力强,办事稳重踏实,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样。” “??” ——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 赵平生怎么琢磨怎么觉着这句话牙碜。 tbc ※※※※※※※※※※※※※※※※※※※※ 全民攻敌,杜老师堪称男女老少都通吃啊…… 虽然说是刑侦文,但你们知道我的尿性,日常废话多如牛毛,还请多多包涵~ 别忘了哈,今天回帖的都有红包拿!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顶着一天一夜没睡、山上山下折腾了十几个钟头的疲惫, 罗家楠对着多媒体大屏幕上俩小时之内仓促赶出的ppt,向会议室在座的各级领导进行案情简报。尸检报告还没出来,不过不耽误案件定性, 凶杀无疑。根据现场采集到的鞋印尺寸, 考虑凶手为女性的推测及朝情杀方向调查得到众人一致认可。 散了会,罗家楠抄起瓶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喝完随手丢进垃圾筐里。没喝的太干净, 顺着垃圾筐上的孔洞溢出到地板上一些, 被进来打扫卫生的大姐埋怨了两句。罗家楠困的脚底下发飘,没精神跟人家逗贫, 只是歉意的笑笑, 转身叼出根烟去安全通道里醒神。 刚抽了一口,他从窗户里看到有辆标有疾控中心字样的车开进了市局大院。那车停在消防通道处, 下来两个身穿防护服的人, 其中一个拎着个喷有“生化警告”的箱子,匆匆走进安全通道里。 嗯?疾控中心的来干嘛? 脑子里拧出个问号,罗家楠皱眉抽了口烟。忽然间脑子里的某根弦“啪叽”一绷, 他扔下烟顺着安全通道楼梯就往下窜, 一口气跑到了地下二层。果不其然,疾控中心的人正往法医办公室的方向走, 他猛跑几步追上去, 扯着烟嗓大声问:“你们这是要干嘛?” 戴着防护面具的人同时回头, 看是个身着便服的人, 都没说话, 转过身继续往前走。眼瞅着他们拐进尸检室, 罗家楠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 继续拔腿往前追。那俩人进了尸检室的大门, 正巧高仁从里面捧着摞组织样本切片出来,看罗家楠瞪着俩兔子眼火急火燎往过跑,赶紧往墙根贴以免被对方撞到。 发现高仁就戴个口罩而不是穿的跟外星人登陆地球似的,罗家楠悬着的心稍稍归位,跑上前问:“疾控中心的干嘛来了?” “祈老师叫他们来的,”高仁耸了下肩,“尸检的时候发现点情况,不排除死者感染了快速致死的细菌或者病毒,叫疾控的过来取样回去化验。” “肖文恒?”罗家楠彻底不困了。 高仁点了下头:“是啊,今天就那一具尸体。” “什么病啊弄这么大阵仗。” “看情况不像是已知的任何一种烈性传染病,祈老师叫疾控的过来也是以防万一。” “他还在解剖室?” “嗯。” “我找他去。”罗家楠拔腿要走。 高仁赶紧抬胳膊肘拦他:“诶诶,你等疾控的出来了再去,现在去他也没空理你。” 正说着,就听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罗家楠回过头,瞧见杜海威拿着个平板电脑往过走。杜海威迎面跟他俩点了下头算打招呼,随后施然步入尸检室。 嘿!脑门蹦出条青筋,罗家楠质问高仁:“他去你怎么不拦啊?” 高仁理直气壮:“杜科找祈老师肯定有正事。” 罗家楠哭笑不得:“我还能跟解剖台边上谈恋爱是怎么着!” “……”高仁眨巴眨巴眼,到底没把“尸检室的监控录像显示你确实在解剖台边上谈恋爱来着”这话说出来。 啊,不能想,辣脑子。 “不跟你说了,我得去做组织切片分析。” 超过四十个小时没睡,高仁只想赶紧干完活躺平。他啪嗒啪嗒走远,罗家楠灰溜溜去法医办公室等。屋里安静得只有通风口传来的、催人昏昏欲睡的低频嗡鸣,他翻着手机上的现场照片,眼皮越来越沉,没多会直接歪祈铭座位的转椅上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梦境层层叠叠,明知道自己是在睡觉,却醒不过来。有时觉着自己醒了,可下一秒突然发现刚才不过是更深一层的梦境。一会身处血淋淋的现场,一会搏命追击嫌犯,赫然间又猛地跳进客厅里,眼前是近在咫尺无法触及的爱人。一切都很混乱,他拼了命的想要伸出手,却根本控制不了任何一块肌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在逐渐扭曲的幻象中愈来愈远—— 祈铭——祈铭——祈—— “醒醒,别在这睡。” “嗯?” 罗家楠猛地惊醒抬头,给弓身拍他的祈铭吓了一跳。俩人同时按住心脏砰砰乱跳的胸口,对视几秒,给了彼此同样的无奈笑叹。 “怎么不去休息室睡?”祈铭伸过手,抽出几张纸巾,假装擦桌子,顺势抹去罗家楠趴桌上睡觉留下的口水印子。 “这不等你么——啊哈哈——”捂嘴打哈欠,罗家楠抹去眼角挤出的水分,看了眼表——睡了不到一小时——打兜里摸出块口香糖扔嘴里嚼着,“……我刚看疾控的来了,情况很严重?” “不确定,不过疾控那边没要求进行紧急封闭,只要走了出现场的人员名单,应该问题不大。” “那就好。”参考以前和疾控中心联合工作的经验,罗家楠了然点头,“到底怎么回事?” 尸检报告还没整理,光用嘴说祈铭怕罗家楠听不明白。他把摄像机接到电脑上,打开录像,快进了一段再正常播放,然后转头去煮咖啡。 视频里先是传来高仁的一声惊叹,随后听他说:“师傅你看这气管!” 伴随着脚步声,镜头拉近了一些,罗家楠看了画面里的东西之后,决定暂时吃两天素。以前不是没看过尸检,正常的人类气管剖面该是什么样,他见过,而眼前这个肯定不正常。正常的应该是白色光滑有清晰纹路,但是镜头里的这根,呃,该怎么形容呢……糜烂了吧这是? 此时尸体的胸骨已被锯开,随着器械对骨骼的扩张,死者的肺逐渐暴露在视野中。一把镊子伸过来,夹起肺叶,继而解剖刀划过,然后听到祈铭说:“肺部淤血,肺泡内出血,局部出现纤维化趋势,伴有少量胸腔积液,以上均非高坠外伤所致,考虑毒、病性损伤。” 这时祈铭过来按下暂停键,显然是足够了解接下来的画面多有冲击性,不准备继续锻炼罗家楠的承受力了。他端着刚煮出来的咖啡,靠到桌边,声音略有疲惫:“后来我们发现死者消化道黏膜出血,水肿,局部溃疡形成,肝脏肾脏以及心脏均有充血肿胀甚至局部坏死的现象,初步判断死因是多脏器功能衰竭……那附近有蛇出没,需考虑死者中了蛇毒,但是找遍全身并没有发现类似蛇牙造成的创口。”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什么,问:“刚听杜老师说,你在现场碰上蛇了?没事吧?” “啊?哦,没事儿没事儿,虚惊一场。”罗家楠干巴的挤出丝笑,心里白眼猛翻——杜老师?叫的够顺嘴的啊。 “嗯,以后注意点,别总让我担心。”祈铭垂手摸了把罗家楠的下巴。咖啡是热的,所以他的手也热,给罗家楠摸得心里一痒,瞬间将杜海威那张格力牌暖男脸挤出大脑。 不过在办公室里腻歪,至少眼下是不可能的。祈铭没给他冲自己撒娇耍赖求安慰求抱抱的机会,直接拍开往腰上勾的爪子,一秒切换回工作状态:“不是蛇咬的,就得考虑第二种可能——死者感染了致命的细菌或者病毒,所以我给疾控的打电话,叫他们来取样检测。” 无奈地甩甩被拍了一巴掌的手,罗家楠琢磨了几秒问:“会不会是食物中毒?他去山上采集植物,保不齐误食了什么有毒的。” 点点头,祈铭放下杯子:“考虑这种可能,但胃里是空的,得等高仁出组织切片的毒理检验结果。” “那我等着看完整的尸检报告了。”拉过祈铭的手,罗家楠一边玩人家的手指头一边假装不在意的问:“诶,刚杜海威下来找你干嘛?有发现?” “杜老师下来找我要死者的指纹,对比矿泉水瓶上的指纹。” “结果呢?” “没那么快,他刚不是跟着你们开会去了。” “哦,那……” “对了,晚上下班别等我了,杜老师约我吃晚饭。” ——??????? 罗家楠脑子里的弦“咔”的一绷,对于杜海威的排斥,完全源自于他的雄性本能:“你——你跟杜海威去吃饭?” “嗯,还有其他部门的领导,他说刚来市局,想和大家熟悉熟悉,”祈铭顿了顿,“不过其他人都不是搞技术的,他怕自己去没话说会冷场,叫我跟着一起。” “不是不是,你这一天一宿没睡了,晚上不早点回家睡觉出去吃什么饭啊?”罗家楠嘴上关心着,心里这通骂——杜海威你大爷!你想巴结领导自己去就得了,非他妈拽着我们家祈老师一起去坐台干嘛?再说,局里谁不知道祈铭是冷场之王啊,他连那些个领导名字都叫不全,一个个都给起了外号,你叫他去暖场,他不给屋里的气氛搞成绝对零度老子他妈的跟你姓! 祈铭哪知道此时此刻罗南瓜同学的内心有多澎湃,只当对方的出发点是关心自己:“没关系,我待会把录音整理完,冲个澡就去睡。” “那才能睡几个小时啊?你……诶,你不是特烦跟领导一起吃饭么?”罗家楠是既闹心又不能当着祈铭发火——是,他看杜海威不顺眼,但不能拦着祈铭交朋友吧?而且人家也没干什么,只不过出去吃顿饭而已,硬拦着不让去,倒显得他思想龌龊。 “你前几天不还说,我应该多和其他部门的人交流沟通么?”祈铭有些疑惑,然后意识到什么,问:“是不是因为他没请你,你不高兴?” “请我我也不去。”罗家楠小声逼逼——不给丫那脸! “嗯?”祈铭是真没听清。 “没……没什么。” “重案组他请的是陈队,其他部门都没请二把手。” “啊,那个……那你要是乐意去就去吧,早点回家睡觉,我那个……我今晚可能得加班。”尽管心里一百八十个不乐意,可听说陈飞也去,罗家楠还是努力说服自己这就是个同事间的普通联谊,别多心。 虽然祈铭的情商是公认的低,但不代表一点没有,他看的出来,此时此刻罗南瓜同学明显有点口不对心。很早以前他就发现,罗家楠有个习惯,一旦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背道而驰时,眨眼的次数是平常状态下的两倍甚至更多。 刚刚罗某人说了不到三十个字——还得算上语气助词——眨了得有十下眼。这是又犯小心眼了?唉,哄哄吧,不然又得找茬和别人发火。 思量片刻,祈铭要求道:“要不吃完饭你去接我吧,如果不加班的话。” “行行行,我去我去,加班也没事,个把小时肯定能抽出来。” 啪! 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罗南瓜同学,开心的吹了个口香糖的泡泡出来。 tbc ※※※※※※※※※※※※※※※※※※※※ 楠哥这一天天的,操心案子还得操心媳妇被人拐跑……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18 06:44:22~2020-08-20 10:5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冻桃干、我不是尤太太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ncy的丹丹 88瓶;盛启山河 30瓶;黄色枫叶、三青初紫、33 20瓶;冻桃干 10瓶;道尔家的猫、灿勋、无名氏、墨墨 5瓶;安之若素 2瓶;坐等更新的孩子、小儿子叫费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天气预报的准确率, 在罗家楠看来和中彩/票差不多。说是有大到暴雨,可憋了一整天,一滴雨都没下。云层倒是厚实, 抬头不见星月, 空气湿度接近百分之百,一出楼门,潮湿的热浪迎面扑来。 上车点火, 罗家楠打轮拐出车位, 随手关闭刚刚响起的爵士乐。祈铭爱听,他不行, 安静的听了想睡觉, 闹腾的听了想打人。家里最贵的设备当属祈铭从意大利订的一套音响,音质极佳, 据说一根线就好几千, 写论文看书的时候拿来放背景音。每当这种时候,罗家楠就会塞上耳机刷手机,没那艺术细菌, 听着非但不享受, 还闹心。 别人都纳闷,像他跟祈铭这样的, 脾气秉性背道而驰, 兴趣爱好千差万别, 咋就能一起生活这么长时间。然而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 罗家楠从不觉得跟祈铭共同生活有任何问题:彼此家里都没任何负担, 除了罗家楠他妈偶尔提提抱孙子的事, 几乎没有家庭琐事可供他们堆积负面情绪;工作上合作默契, 在各自的领域皆有精专之处, 没有摩擦就没有纠纷;一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不可能出轨。 红灯亮起,jeep缓缓停下。余光扫到路边有人正在吵架,罗家楠的注意力稍稍被吸引了过去。一个男人,两个女人,男的挡在其中一个女人身前,“啪”的挨了对面女人的一记耳光。此情此景勾起了罗家楠的职业病,一看他们身后是间快捷酒店,再看承受怒火的二人均面带愧色,当即判断此乃捉奸现场。 以他从警这些年所遇到过的凶杀案来统计,情杀占大头,并且此类案件中激情犯罪比较多见。穷凶极恶的罪犯毕竟是少数,这类罪犯无外乎为财为利,多是预谋杀人,罪不可恕。而那些一时激愤难忍痛下杀手的人,每每将其缉捕归案之时,他往往会感到惋惜。多少幸福美满的家庭,就毁在了一瞬间的冲动下。而比起预谋杀人,有些激情犯罪的现场更为骇人,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他根本想象不出,人脑袋被砸扁了是什么样的一幅光景。 极端的怒火,催燃人性中的兽/欲。 路边的争执仍在继续,红灯倒计时数秒亮起,罗家楠收回注意力准备继续往前开,同时视线习惯性的瞄了下右后视镜。这一瞄不要紧,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解安全带推门窜出车外的动作已经一气呵成。旁边车道上的车都开始往前走了,冷不丁见一人窜到车头前面,吓得司机心脏差点蹦出来,按下车窗冲罗家楠破口大骂。 他骂他的,罗家楠根本顾不上理。长腿跨大步,飞快冲上人行道,猛地将挥起尖刀的女人按倒在地。刚瞄后视镜的时候,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出于职业的敏感性,他立马意识到这是动刀了。旁边那俩完全吓懵了,直眉瞪眼地瞧着罗家楠给嚎哭的女人按住,连报警都忘了。 路人报了警,派出所的人来的很快,五分钟不到便有辆警车靠到了路边。听说是有人见义勇为,其中年长的那位民警要求罗家楠留联系方式,说可以帮他申请奖金。如他所知,现在这有胆有识的人不多了,见着刀还敢往上冲,值得嘉奖。 “市局重案组的。”罗家楠一亮证件,就看对方摆出副“怪不得”的表情。 挪车,录口供,折腾了得有大半个钟头。手机铃声乍响,罗家楠一看来电显示祈铭的名字,心里“我操”了一声,赶紧接起:“马上到马上到,遇到点突发状况。” “要不你别过来了。”祈铭以为他还在局里没出来。约的十点过来接,这都十点二十了还没见着人。 “我都在路上了,这就——嗨!你等等啊!最多十五分钟!”罗家楠赶紧冲派出所民警一摆手,朝车那边跑去。反正留了手机号,有什么需要补充询问的,电话联系。 一路狂飙到祈铭吃饭的那家餐厅,罗家楠刚把车速降下来,脑子里的弦又“咔”的绷起。离着老远就看杜海威跟祈铭一起站在路边,有说有笑——操!说话就说话,你他妈拍我媳妇胳膊干嘛!? 强压下翻腾的酸水,罗家楠缓缓停到那俩人旁边,按下车窗,对笑容还没完全褪去的祈铭说:“不好意思啊,来晚了,刚碰上一持刀行凶的。” 祈铭的笑意顿时凝固:“你没受伤吧?” “切,我还能——”罗家楠不屑轻嗤,探身推开车门,“赶紧上车,也不看看几点了。” 明明是他来晚了,说的却像是祈铭跟外头野到大半夜不着家一样。杜海威听出罗家楠语气不善,自觉往后退开半步,对祈铭说:“早点回去,明天见。” 祈铭接下来的话气得罗家楠差点捶方向盘:“搭你一段吧,离我家也不是太远。” 杜海威笑笑:“不麻烦罗副队了,我坐地铁就行。” 嗯,还算有自知之明。结果没等罗家楠这口气顺过来,又被祈铭一句话堵住了喉咙口:“地铁不是十点半末班车么,你也两天一宿没睡了,早点到家,早点休息。” “那我打车。”杜海威仍是推辞。就罗家楠那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德行,他有点纳闷祈铭为什么看不出来。 “行啦,上车吧。”说着话,祈铭连后座车门都替他拉开了。 磨着后槽牙,罗家楠白眼都快翻出声了——媳妇儿,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温柔过啊? 上车坐好,杜海威客气道:“那就麻烦罗副队了,我住艾瑟顿国际。” 嚯!罗家楠听了一愣。艾瑟顿国际是市局边上步行街口的那栋大楼,当初开盘时只卖老外,均价十二万一平米,高级精装,酒店式公寓管理,提供管家、早餐和每日房间打扫服务,物业费一个月都不少钱呢。 “你在那买的房?”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是,租的。” “哦,那一月租金不少钱呢吧。” “不清楚,我算技术人才特招,过来之前有谈过解决住房问题,至于住哪是局里给安排的。” “……” 妈的,人比人,气死人。罗家楠打定主意明儿得去跟局长拍桌子,凭什么他一个卧底三年功勋卓著、大案要案没少破的一线人员,待遇竟然比不上这个坐办公室的!果然啊,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不过话说回来,他好像从来没去争过什么。该得的荣誉得了,该领的奖金领了,那个团伙里除了被执行死刑的,余下所有涉案人员全部转去异地服刑,最大限度降低他被打击报复的可能。而且比起那些深入贩/毒集团内部有去无归的缉毒同僚,他总感觉活蹦乱跳回来的自己,并没有格外值得炫耀的资本。 想到这,他的心态稍微平和了点,打轮并线,开车载音响。曲子刚一出来,就听后座上传来询问:“罗副队,你喜欢听chick-corea的曲子?” 谁?罗家楠一脸懵逼,随后余光瞥见祈铭嘴角勾起:“是我喜欢,我的养父曾师从chick-corea,他的创作风格深受对方影响。” 杜海威叹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你有chick-corea的亲笔签名海报?” “他给我签过张餐巾纸,不过我从美国回来没带太多东西,都留在了纽约的老房子地下室里。” “纽约?那是有点远了,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去你家的老房子里做客。” “来我现在的家也行,我有他全套的黑胶专辑。” “其实我更喜欢自己弹,钢琴的音质和音响里放出来的毕竟有区别。” “这样啊……可我只有吉他。” “我公寓里有架钢琴,你有空带吉他过来,我们一起合奏。” “杜科,要不跟后座上睡会吧,熬了两天一宿不困呐?”罗家楠实在忍不住了,出声打断两位“知音”间的畅谈——喜欢一样的音乐家有什么可得瑟的,我跟我媳妇一起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丫在哪呢! 话横着一出来,车里顿时只剩音乐声做背景音。祈铭偏过头,贴深色膜的车窗上映出张稍有不悦的脸。直到给杜海威送到公寓楼下,他都没再说一句话。等人下去,他依然保持沉默,车里的气氛别别扭扭,弄得罗家楠想张嘴又有点心虚。 冷战了一路,快进小区地下车库了,罗家楠低声下气地问:“诶,你喝酒了吧?要不要去便利店给你买点牛奶?我看冰箱里没有了。” “……”运了口气,祈铭转过头,盯着罗家楠的侧脸,反问:“杜老师哪得罪你了,至于用那种口气跟人家说话?” “他能得罪我什么啊,都不是一个部门的。”罗家楠打起了哈哈,尽快岔开话题,“那个牛奶……你到底喝不喝?”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平时对人际关系建设从不在意的祈铭,竟然揪着他的失礼之举不放:“你看不惯他,可以,但他是我朋友,麻烦你当着我面时,给我们应有的尊重。” 为别人挨祈铭数落也就罢了,为杜海威?罗家楠这火“腾”的就被搓了起来,一脚刹车踩死,转头质问祈铭:“我哪不尊重你了?我这累了两天一宿了,您可好,上来就慷他人之慨,还得让我送他回去,有那功夫我睡会好不好?” 祈铭表情一顿,不自在地垂下眼。他一不说话,罗家楠倒有点怂了,也意识到自己是在散邪火。迟疑片刻,伸手去拢祈铭腮侧垂落的发丝,却不想被对方一偏头躲开了。尴尬的气氛持续发酵,彼此沉默了许久,祈铭伸手关闭了车载音响。 他叹了口气,语气不无落寞:“你有家人,有很多朋友,你的想法与心情,不管几点,只要打开手机就能找到和你分享的人……可我呢?除了你再没有其他的选择……然后我慢慢的习惯了,习惯忽视你的感受,把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认为是理所应当,家楠,对不起,我——” “行行行,不说了啊,是我不好,不该冲你嚷嚷。”一把给人搂进怀里,罗家楠心都化成一滩水了——什么时候听过媳妇说这种话啊,下一秒死了都值——边亲边哄:“我不是拦着你交朋友,我就——嗨,你等着,我去给你买牛奶。” 说完又狠狠嘬了两口,眉飞色舞的下车往便利店里走。隔窗望着某人步伐轻盈的背影,祈铭忍不住皱眉笑笑—— 杜老师说的没错,与罗家楠这种性格的人相处时,偶尔示个弱,确实可以有效避免争执。 tbc ※※※※※※※※※※※※※※※※※※※※ 还记得祈老师的人工智能设定么?嗯,所以,楠哥,别美,心塞的还在后头呢。 明天上夹子,所以是晚上11点半更新。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20 10:55:27~2020-08-21 12:0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名氏、唯诺卓 7个;银星砂、111111 3个;荒川崎野 2个;demon、水至清则无鱼、我不是尤太太、徐可、tinacha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11111 200瓶;银星砂 40瓶;爆爆dan 34瓶;33 20瓶;道尔家的猫 5瓶;小儿子叫费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早起到单位, 给祈铭送进电梯,罗家楠转身往办公室走,路过楼梯口时差点跟人撞一满怀。不怪他, 是对方窜的太快, 眼瞅着还有四五级台阶,嗖一下蹦了下来。定眼一看,缉毒处吴天。还好罗家楠反应敏捷往后撤的快, 要不俩人绝有一个得一屁股坐地上。 冷不丁吓一跳, 罗家楠脑子里那点销魂夜余韵散一干净,皱眉问:“干嘛呀大清早的火烧火燎, 狼撵屁股啦?” 吴天都不带停脚的, 风一样刮出办公楼大门,只留下点话音跟大厅里——“媳妇儿要生了, 我赶着去医院!” “生儿子请客!生闺女全局发红包!” 罗家楠朝即将奔出视野的背影吼了一嗓子, 以全局通用的方式表示祝贺,随后脚步轻盈地跨进办公室。进屋瞧见乔大伟,他过去拍了人家肩膀一巴掌, 笑问:“呦, 大伟,调回来啦?” 乔大伟当初是从特警队调来市局的, 纯粹的硬汉风。一米九三的个头, 一身二百斤的腱子肉, 肩膀宽罗家楠一拳不止, 被拍一下, 不动如山。只见他慢悠悠回过头, 平时没点笑模样的脸上表情平淡:“没, 这不天气热么, 领导发话说发高温补助,过来统计下人数。” “一天多少钱?”仿佛听见了小金库里传来孔方兄的撞击声,罗家楠眼里闪闪发亮。 乔大伟伸出四根手指。 “四百?” “四十。” “……”罗家楠就差把“嫌弃”俩字刻脸上了,“这他妈按天气预报发的吧,买两瓶水就没了。” “嗨,就老贾那抠门劲儿,发个补贴跟发他家存款一样,有的领就不错了。”嘬着乔大伟给买的豆浆,苗红耿直挖苦后勤老大。 乔大伟斜眼看向媳妇,一脸“下回别当我面说了行不?好歹是我上司”的无奈。曾经两口子都在重案组工作,为了照顾年幼的孩子,他主动申请调离原岗位去了后勤处。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留女不留男,毕竟不管从前途光明与否和体能需求度来评判,怎么都是乔大伟留下更合适。 对于他人的疑惑,乔大伟的回答是:“红姐从数百名女警中经历层层选拔才进的刑侦处重案组,我得支持她沿着自己追逐的目标走下去。” 好男人,罗家楠曾为此而感慨。反正让他走他肯定舍不得。虽然在市局重案组工作听起来高大上,可实际上,这是份付出与回报完全不成正比、离婚率伤亡率高居各行业榜首、没一个老警察想让儿子子承父业的破差事。但是每一次结案之时,那种如释重负、从头到脚都如沐朝阳的舒爽成就感,万金难换。 喝完豆浆,苗红甩手将空杯子扔进垃圾桶,拎包起身:“大伟,我今天得出席庭审,不定几点回家,你跟保姆说一声,别做我的饭了。” “嗯,开车慢点。”乔大伟乖巧点头。 背冲老公招招手,苗红那生完孩子没仨月就恢复如常的劲瘦身影消失在门外。罗家楠拿胳膊肘撞了下乔大伟,低声问:“真不回来啊?过些日子许杰也要调走了,到时候咱组都没人了。” 隔着两张桌子,欧健暗搓搓举起手,满眼“我至少还算个人吧?”的谨慎看着他俩。结果被罗家楠冷眼凶了一记,又赶紧低头看卷宗。 “等有孩子你就知道了,三天两头跑医院,光靠保姆哪行,父母必须得有一个跟着。”话说到这,乔大伟忽然意识到可能戳了罗家楠的痛处,话锋一转,“再说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前几天我还听陈队说要再来新人给你和红姐带。” “现在的新人哪能跟咱那时候比,整一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呐。” 罗家楠冷嗤一声,目光意有所指的扫过欧健。前些日子他特意扫听了一下欧健的身家背景,得知他爸欧风奇是多年前“七·一七”案里殉职的缉毒警。这案子当时影响极大,那时他还在警校,为搜捕射杀欧风奇的毒贩,他们在校学警全部被调出去走街串巷排查嫌犯。据说那次排查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动用各单位人员多达四千余人次。 他觉着欧健可能是因为父亲殉职之后被家里保护得太好,不然怎么一个一米八多的大小伙子,不但面相文静——对比老欧同志挂在大厅的烈士榜上那猛张飞似的照片,根本看不出是父子——性格还跟个大姑娘似的。不,局里的姑娘都没一个跟他似的,打电话通知家属来认尸,眼圈说着说着就红了。 可不管怎么说,毕竟是烈士子女。本着照顾前辈遗孤的心态,罗家楠倒是勉为其难愿意在许杰调走之后,接手这小子。反正自要落到他手里,呵,绝没有练不出来的金刚钻。 正苦读卷宗的欧健突然浑身一哆嗦,冒起满胳膊的寒栗。 — 经过连续数日的调查,罗家楠给农大里认识肖文恒的人问了个遍。没发现死者和谁有仇,更没人知道他跟哪个女的眉来眼去过。领导说他勤恳踏实,从不靠溜须拍马迎合奉承获取好处;同事说他平易近人,一门心思钻研学术,在业界很有威望;学生赞他为人正直,不会像有些教授那样,故意卡着学生的课题不给过,借此收取额外的课时费或者占女学生便宜。 都是好话,可罗家楠怎么琢磨怎么不对,要是肖文恒真如众人所说是个正人君子,那怎么会落得个在荒山野岭之地,被女人割断救命绳索摔落山崖呢? 隔天要跟省厅领导汇报工作,罗家楠发现还缺尸检报告,赶紧下楼去法医办催。案发一个多礼拜了,祈铭那边依然没有完整的尸检报告提交,破天荒头一遭。病理毒理耗时,晚点没事,其他的总该做完了吧? “祈铭,尸检报——” 敲门进屋,罗家楠话说一半,梗在了嗓子眼里。杜海威也在,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搭在祈铭的转椅靠背上,衣架般的身材投下完全笼罩住祈铭的影子,距离近的堪称暧昧,罗家楠看了恨不得一脚给丫踹墙上去。 听见动静,杜海威直起身,冲满脸写着“老子现在很不爽”的罗家楠点了下头:“罗副队,来的正好,刚跟祈老师讨论了新发现,准备通知重案组。” “什么发现?”罗家楠强忍着不把眉头拧死。真不是他小心眼,现在不光他一人烦杜海威,吕袁桥、唐喆学,甚至赵平生,一听自家那口子满面春风的提起杜海威,脸都能立刻拉到脚面上去。 可杜海威并没表现出挖任何人墙角的意图,包括人家是不是对男的感兴趣都有待考证。说到底,这种无迹可寻的危机感他们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就是看着这货莫名碍眼。 也许,是那个“作风问题”的传言导致? “那天在现场不是找到了死者收集植物用的袋子么?”祈铭举起一张检测报告,接下来的话,语气是让罗家楠听起来略心塞的赞赏,“杜老师辨认袋内的植株时发现了问题,送检结果出来,果然,那个袋子里的植物中,有三株是野/麻与其他桑科植物杂交后培育的新品种大/麻苗。” 一听这个,罗家楠顾不上为祈铭赞赏杜海威的心思而焦虑了,接过报告从头看到尾——能看懂的不多就是了——浓眉骤然挑起:“这孙子种大/麻?” “我认为,他并不是种,而是利用杂交技术改变种苗基因,使其更易抵抗病虫害进而提高产量,发现尸体的地方,是他的试验田所在。”杜海威条理清晰地陈述自己的推测,“我上午又去了一趟现场,未在崖下发现大面积种植的种苗,只在大约平方三百米的范围内找到了不足二十株,我已经全部带回来了,哦对——” 罗家楠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先让我捋捋——崖底有大/麻,死者的袋子里有大/麻,这么说他不是下来的时候摔的,而是爬上去的时候。” 杜海威的视线正落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又扫了眼祈铭的手。之前没见过祈铭戴戒指,今天他才发现对方已婚,眼下看款式显然和罗家楠的是一对。再想想那天罗家楠的去饭店接自己时的种种迹象,他顿觉了然。不过也只是片刻的闪烁,他立刻隐住眼中的情绪,正色道:“对,所以按情杀方向调查并不一定准确,也许要考虑合作伙伴想除掉他独吞成果的可能性,因为就我以前经手的案子来看,像肖文恒这样的研发者并非出售烤制后的成品,而是卖种子,只要种苗能成功长大,杂交/配方到手,研发者就没有用处了。” “……”浓眉深拧,罗家楠看看杜海威,又看看祈铭,感慨道:“怪不得那岁数了还要跋山涉水地爬上爬下,合辙是藏了这么个惊天大秘密,真行,身边人还都觉着他贼正直……诶对,祈铭,那个尸检报告好没好?” 祈铭说:“解剖部分好了,可给组织切片做病理检测后,发现死者的肝脏心肌均可见细胞坏死,肾小管细胞变形,符合急性中毒特征,但毒理未检出致命因素,疾控那边也没任何发现,还需要进一步检测,所以得再等等。” “能给多少先给多少,我明儿跟省厅领导汇报工作要用。” “好,我等下把整理好的上传到重案组公共文件夹里。” “放二号,一号是我师傅的案子。”罗家楠顿了顿,看杜海威一付有话还要说的样子,问:“杜科,你还有事儿?” 杜海威接着刚才被罗家楠打断的话说:“有关大/麻苗的发现,我同步给了缉毒处,庄羽说他会和你们重案组协调沟通联合侦办的事情。” 操!罗家楠这脑袋瓜子瞬间胀大了一圈——要说工作中最烦的事,当属和庄羽联合办案,没有之一! tbc ※※※※※※※※※※※※※※※※※※※※ 杜海王跟庄组长关系好得直呼其名呐~ 《致命卧底》广播剧第五期发了哦~喜欢庄组长和光哥的速去猫耳听啊!这期简直炫酷diao炸天~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21 12:01:09~2020-08-23 03:3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3个;棒棒糖的秋天、肖肖、水至清则无鱼、冻桃干、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 60瓶;沐氿 40瓶;星河欲转 30瓶;wang 20瓶;似水年华 14瓶;月落长安 10瓶;天天顺利平安 5瓶;道尔家的猫 3瓶;小儿子叫费渡、tinacha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开案情进展汇报会, 坐了一屋子的白衬衫。罗家楠的报告言简意赅,只有十五分钟,轮到庄羽, 溜溜报了一个小时, 搞得好像是缉毒处主调凶杀案一样。罗家楠真心纳闷,这案子昨天缉毒处才算正式介入,准确点来说, 是下午下班之前庄羽才找他拿的资料。那么大屏幕上这份能让庄羽巴拉巴拉白活一小时的ppt, 他什么时候做的?光资料就得看几个钟头呢吧,一宿没睡觉? ppt放完, 就在众位领导以为终于能喘口气、出去上个厕所抽根烟的时候, 庄羽又探身点开了电脑上另外一份文件,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刻意隐忍又没忍住的抽吸声。他伸手臂时, 拉长的衬衫绷出劲瘦的腰线, 让跟着一起旁听会议的高仁看了很是羡慕:都是人,人家怎么就吃不胖?明明一顿能干二斤大米饭,碳水严重超标, 可就愣是万年不变的好身材, 难不成每晚都睡在跑步机上? “这是本市七区六县所辖范围内,持续监测了十年的, 曾发现过小面积种植罂/粟以及大/麻的地点。”随着庄羽的陈述, 大屏幕上的军用级卫星监控图一页页缓慢翻过。地图上从一开始的红点密布, 到后面只有稀松零星的小红点, 看着一年比一年干净。 “我们每年都会联合各辖区派出所、分局的禁毒部门, 定期对标记地点进行无人机及人工现场双重排查, 确保没有再次种植的情况出现, 这一次杜海威科长的发现, 敲响了我们缉毒处的警钟,及时督促我们扩大排查范围和增加频率……在此,我代表缉毒处全体干警向杜科长表示感谢,并向在座的各位领导保证,查疏堵漏,绝不再让任何一棵毒植扎根。” 说完,他颌首致意,回到座位上坐下。现在罗家楠彻底明白,庄羽为何要在今天的会上卖力表现一番了。卫星监控图上那些密布的红点,都是发现过小面积种植涉毒植物的地点。种这些的不是毒贩,更不是毒枭,大部分是瘾君子自己冒着风险,找个山旮旯栽上几平米以解燃眉之急。越是人迹罕至、攀登困难、危险系数大的地方越有可能隐藏这些东西。确如庄羽所说,一旦某个地点出现毒植,就得年年监控,彻底杜绝再次种植的可能。所以刚才的报告,越到后面红点越少,说明他们的工作相当有成效。 可杜海威的发现,等于告诉所有人缉毒处的工作出现短板。那么身为缉毒处刚提拔上来不久的二把手,庄羽椅子都没坐热就碰上这种糟心事,可不得赶紧当着众位领导的面喊口号表决心么。反正以罗家楠对庄羽的了解,这哥们一向把自己在领导那的口碑看得比命还重要。 瞧瞧人家那漂亮话说的,不愧是走仕途的主啊。 接下来是领导发言,一水的指导方针,给罗家楠听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散会,他给陈飞递了个眼神,询问对方要不要去安全通道一起抽一根。因着赵平生也在场,陈飞只好无视从罗家楠那边投来的视线,抬手摸了摸鼻子,表示不去。最近赵平生卡他抽烟卡的越来越严,不想为这事吵架。 领导不给面子,罗家楠只好自己出去抽。其实抽烟不是重点,重点是找个人吐槽,庄羽逼逼那一个多钟头简直憋死他了。 推门进安全通道,看唐喆学和林冬对着站垃圾桶旁边抽烟,罗家楠跟看见救星一样扑过去。悬案组在六楼,大会议室在五楼,安全通道中间的楼梯拐角,正是这两层楼的烟民来抽烟的地方。 叼上唐喆学递过的烟,罗家楠怨气十足的叨叨起庄羽的会上表现,足有五分钟不带歇气的。林冬听了,低头笑笑没说话。按罗家楠的叙述,庄羽的“婊”现尚不及他当年一心往上爬时的一半,聚焦全场压制其他部门锋芒的事儿,他干的比庄羽多多了。 不过,嗨,好汉不提当年勇。 抽完一根又点一根,罗家楠缓了口气,开始进行结案陈词:“要我说,这庄羽跟杜海威可真是天生一对儿,都觉着自己比别人水平高是吧?地球缺了他们不会转是吧?全局上下就他们累死累活劳苦功高是吧?嘁,他们俩有一个是女的,不结婚都对不起全世界!” “……”唐喆学瞄了林冬一眼,看对方摆出“你最好闭嘴”的表情,立马就着烟把“其实庄组长是弯的”咕咚咽进肚子里,及时岔开话题:“对了楠哥,周末全市警务系统组织的游泳比赛,你不参加?” “我特么忙的连放屁的功夫都没了,能有闲心参加那破玩意?”就看罗家楠弹了弹烟灰,挂上副嘴都快嫌弃歪了的德行。他最腻味这种明面上丰富警员业余生活,实则是给大家伙添堵的劳什子比赛。觉都没功夫睡,哪他妈来的业余时间?别招人笑掉大牙了好不好。要说打个篮球比个擒拿格斗什么的,倒还有兴趣参与一下。游泳?下水喝一肚子消毒液,晚饭都省了! “我看祈老师报名了。”刚乔大伟去悬案组统计参赛人员名单时,唐喆学在报名表上看见了祈铭的名字。有点意外,不过看身材,祈铭应该还算擅长运动才对。 “?!?!?!?!?!” 极度震惊的情绪几乎在罗家楠脸上具象化了——认识我媳妇这么些年,我怎么不知道他喜欢游泳?泳裤都没见他穿过好吧! “技术那边我看就俩报名的,一个是祈老师,一个是杜海威。”唐喆学顶不乐意称呼杜海威为杜老师了,谁让他们家组长老跟食堂里和杜海威忆往昔的? 妈的,看这俩脸对脸谈笑风生,他吃饺子都不用就醋了。 林冬刚想插话喊唐喆学回办公室别在这闲扯了,就听罗家楠“我操”了一声——烟头燎着手指头了。忿恨甩下烟头,罗家楠转脸窜下楼梯奔法医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那个姓杜的怂恿祈铭去参加比赛的!要不就冲祈铭那亲个嘴都能嫌弃有六百种细菌来回跑的洁癖劲儿,能上工人体育馆的游泳池里,跟一帮上床睡觉之前脚都不洗的糙老爷们喝一池子水? 蹬蹬蹬跑到一半,罗家楠脑子里灵光一现,忽然收住腿。去呗!游泳比赛不是得跟更衣室换衣服么?到时候看他妈那姓杜的还有什么可牛逼的,横竖他罗家楠迄今为止没碰见过比自己资本雄厚的。 呵呵,脱光不可怕,谁小谁尴尬。 tbc ※※※※※※※※※※※※※※※※※※※※ 我短,我承认,两章连着一起发了,就……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致命卧底》广播剧第五期发猫耳了啊!庄组长和光哥的故事,喜欢他们的火速去听啊! 感谢在2020-08-23 03:37:38~2020-08-23 22:3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紫依、azalaxi 10瓶;寧馨兒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去乔大伟那报完游泳比赛, 罗家楠又马不停蹄带人去肖文恒的家中取证。资料,带字的全装箱,电脑, 电源一拔主机抱走。其他人忙着取证, 罗家楠抓工夫把肖文恒的妻子、儿子和儿媳分别叫进屋里进行询问。事实上他在案发第二天就已经对家人进行了询问,但那时考虑的是情杀方向,问的问题侧重点不同。 面对二次询问, 肖文恒的妻子赵雪情绪有些激动。她难以接受丈夫制/毒的事实, 盯着罗家楠展示的毒植照片,浑身哆嗦, 一个劲儿地说“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老肖不可能干这种事”。怕她情绪起伏过大再进了医院,罗家楠喊来个分局刑侦队的女警陪她平复心情, 转身去隔壁屋问儿子肖俊荷。这名字过于娟秀, 若非明确的知道死者只有一个儿子,他真得以为是个女的。不过考虑到死者是农大教授,那么给儿子起个带“荷”字的名字似乎也没那么不可理喻。 肖俊荷人在主卧里。罗家楠敲门进屋, 看他背冲大门站在落地窗边, 肩膀处渺渺飘起一缕烟雾。夕阳的余晖照在略显单薄的肩膀上,将落寞的影子投向地板。 回手按开电灯, 罗家楠摸出烟盒问:“不介意吧?” 肖俊荷闻声回头, 看清罗家楠手里的烟, 拘谨地摇了摇头。“啪”的点上火, 罗家楠四下踅摸弹烟灰的东西, 没几秒就看肖俊荷递过来一个烟灰缸。里面有一支熄灭的烟头, 只抽了一半, 裹烟草的白纸已被水痕洇湿, 再看肖俊荷通红的眼眶鼻头,他猜应该是眼泪泡的。 “你父亲他,呃,我们查出点情况,想和你了解了解。” 根据先前的询问得知,肖俊荷与肖文恒的感情极佳,从小就被父亲带在身边跋山涉水学习辨认各种植物,不夸张地说,博学多才的父亲是他的偶像。所以罗家楠的用词稍有委婉,避免对肖俊荷产生过度的刺激。 “您说。”肖俊荷满脸疲惫,颓然坐到床边,垂着手,烟叼在嘴角,任由燃烧点缓慢攀升。 将烟灰缸放到门口的花架上,罗家楠打开相册翻到比较靠后的位置,调转方向递到他眼前:“这种植物,你认识么?” 眼珠机械的挪动,只一眼,肖俊荷弓起的背便立刻打直。他抬眼看向罗家楠,从嘴边夹下香烟,谨慎反问:“哪来的?” “在你父亲采集植物样本的袋子里发现的。”罗家楠瞬间多了个心眼——原来这小子也认识大/麻,不知道是知识太渊博,还是……嗯? “你知道他在研究这玩意么?”他追问了一句。 肖俊荷点点头,但马上又摇起了头:“他几年前做过个桑科植物杂交课题,那是某省渔农办请他帮忙的,目的是为了提高蚕丝产量,有用到野/麻的抗病基因段,但是——但是那是合法的!” 罗家楠合上相册,沉声道:“这个可不合法,我们查了他单位的所有管控植物种植申请,至少三年内,没有任何人报备过野/麻种植,并且根据调查分析,我们考虑,你父亲的死和这个有关。” 他意有所指地敲了敲相册封皮。 “他犯不着啊……”肖俊荷焦躁地搓着额头,一长串烟灰从指缝中滚落,“这能值多少钱?他——他何必呢!” 能值多少钱?罗家楠强忍住吐槽的冲动。根据缉毒处提供的世界禁毒组织数据,基因改良后且出芽率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大/麻籽,平均售价约为二十五美金一克。而大面积种植这玩意的毒贩,肯定不能论克买吧,怎么着也得按公斤进货不是?这么算的话,一公斤小二十万人民币,不比卖杂交玉米水稻大豆种子挣钱? 而且更绝的是,肖文恒研究出的大/麻籽是三倍体基因,而想要继续获取种子,基因对数得是二的倍数。简单来说,买家无法通过种植他提供的种子继续获取子代,今年采收完了明年还得接着买种子,是门一本万利的生意。这种技术多用于无籽西瓜、养殖鱼等项目,原本的目的是为了方便食用、避免种群近亲繁殖,谁承想让肖文恒给用到这上面来了。 唉,可真是,不怕毒贩坏,就怕毒贩有文化。也别说,这帮人有的是钱,什么样的人才笼络不到?当教授一年才赚多少钱,这玩意只要研发出来,一年卖他个几百公斤,纯粹是躺赚。 等了一会见肖俊荷不说话,罗家楠换了个角度:“你们家有急用钱的地方么?” 肖俊荷干咽了口唾沫,谨慎地说:“我爷爷……肾衰,在icu里四十多天了……除了我爸,我姑姑伯父他们都有出钱,也算不上……太……太难。” 罗家楠挑眼看了看房间:“新装修的吧?” 肖俊荷疑惑了一瞬,搞不懂警察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随后点头确认。 “刚结婚?” 罗家楠注意到肖俊荷总是不时的用拇指去拨无名指的戒指。他自己刚戴戒指那会也这样,别扭,总觉着手指头沉,经常会无意识的拨弄一下,戴了得有一年多两年才习惯。要不祈铭不爱戴戒指呢,一是尸检摘戴乳胶手套不方便,二是嫌硌。其实大部分搞技术的男同事都不爱戴戒指,他看黄智伟、高仁他们都把戒指挂脖子上当吊坠。正所谓是甜蜜的负担。 肖俊荷又迟疑着点了下头。罗家楠过于敏锐的洞察力让他感到了压力,起身走到窗边,半侧过身,肢体语言呈现出防御姿态。意识到他开始提防自己了,罗家楠更确认从这小子嘴里有的可挖。但不急着追问,真逼急了,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大多数人会选择沉默。 “行,你先歇着,我去问问你媳妇儿。” 此时此刻,以退为进方为上策。结果罗家楠脚刚抬起来,又听肖俊荷说:“罗警官,你别问她了,她刚怀孕,那个……不想她受刺激。” “这是我们的规定,家属都得问。”罗家楠摆出副为难脸,假装纠结了一番,试探着问:“要不你陪着?” “……”权衡了好一会,肖俊荷叹了口气,说:“你问她也没用,她跟我爸都不说话。” “为什么?”罗家楠来了兴趣。 “就……嗨,结婚之前,我爸说能给她解决工作问题……可我老婆有点……有点眼高手低,但她人不坏,对我也特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罗家楠点点头。 “月初的时候她和我爸吵了一架,打那天起俩人就不说话了。”提起这事,肖俊荷倍感无奈,“其实她现在的工作也挺好的,在防疫站当检验员,不操心不受累,但是她想去大学里工作,可学历和工作经验又……我爸那人一辈子没溜须拍马过,能给找的工作她不满意,她满意的我爸又够不着,所以,唉……” “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罗家楠勾手挠挠眉头。能聊家里的鸡毛蒜皮,说明有信任度了,好现象。真正想问的问题,可以问了:“ 就你爸认识的人里,你觉着谁最近和他走的很近,女的。” 肖俊荷皱眉琢磨了一会,摇摇头:“我爸那人平时尽量不跟别的女人走太近,怕我妈吃醋。” “那你妈认可的有没有?她的朋友之类的。” “……” “嗯?” 就着话音,罗家楠随手把敞开的卧室门关上。密闭的空间宛如审讯室,一对一,气氛陡然严肃。 肖俊荷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退,迟疑道:“周……周阿姨……她是我爸大学同学,和我妈也认识,前段时间经常来我家找我妈聊天。” 罗家楠掏出小本本:“周什么,全名?” 肖俊荷皱眉想了想:“好像是……周……洵吧……对,周洵。” “哪个xun?” “三点水加个上旬下旬的旬。” “干什么的?” “在药厂工作。” “关于她,你还了解些什么?” “就……她离婚了,自己带个女儿。” 一边问,罗家楠一边观察肖俊荷:频繁游移目光,手不知道往哪放。 “别的呢?” “没了。” “肖俊荷,我记得你也在药厂工作,而且是搞研发的,对吧?”罗家楠翻翻之前的询问记录,浓眉微皱,锐利的视线从眉骨下射出,“我再问你一遍,你爸研究野/麻杂交的事,你确实毫不知情?” “——”肖俊荷猛抽了口气,脸上的慌乱也有些藏不住了,“我不……不知道……” “登山绳和登山包可都是你买的,你知道你爸要去哪。”罗家楠抽出夹在本子里的一张网购记录——之前没多想,只觉着是老头儿可能不懂网购,让儿子帮忙买。可是刚才,在肖俊荷反问他那些毒草是“哪来的?”的时候,他就盯上这小子了。即便认识是何种植物,正常该问的,也应该是“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吧? 肖俊荷又不说话了,但罗家楠看的出来,他不是不想说,而是在想怎么解释。 然而罗家楠并不想给他解释的机会,跨步上前,语重心长又带点威胁的语气说:“小子,你爸死的不明不白,就不怕下一个轮到你啊?你可马上要当爸爸了。” “……”腮侧的肌肉紧紧绷起,肖俊荷的呼吸愈加急促。 罗家楠继续吓唬他:“你要是不跟我说,我只能把你移交给缉毒处审了,诶,先知会你一声,在他们那帮人眼里,最没人权的就是毒贩。” 肖俊荷连退几步,后背“砰”的撞到墙上,哆哆嗦嗦地说:“我……我真不知道他在研究什么……那天他说他要去山里,我就……就帮他买了点装备……” 他的话,罗家楠只能信一半。肖俊荷一开始可能不知情,但是后面不可能不知道。搞研发得有设备支持,可肖文恒根本就没用农大的实验室来干这事,那么所有的实验数据从何而来? 只能是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了。 “我就不在这铐你了,当着你妈你媳妇的,不好让她们受刺激。”罗家楠一把扣住肖俊荷颤抖不已的肩膀,“先跟我回局里,到了那慢慢想,慢慢解释,放心,你进去算我的人,暂时不会把你交给缉毒处。” 肖俊荷腿直发软,哆哆嗦嗦,鼻音浓重的乞求着:“罗警官,我真……我没……” “别哭别哭,回头让你媳妇看见再动了胎气,走,跟她们打声招呼去,就说要回局里配合调查。” 罗家楠跟哄孩子似的,一句一句的教。能想象的出来,一个搞技术的,本以为能凭所学所长赚点外快,却没想到会面临牢狱之灾,乃至惹上杀身之祸。肖家父子掌握的知识,他是望其项背,但他们的无知在于,毒贩的残忍和贪婪,毫无底线。 把人押回局里的路上,罗家楠给吕袁桥打电话,让他把周洵的身份信息都调出来,看是否和命案有关联。这边电话还没挂,祈铭那边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诶,媳妇儿,我这就回去。”切到祈铭那条线上,罗家楠美滋滋的报喜,“案情进展有突破。” “我这也有。”祈铭说。 “嗯?” 紧跟着罗家就听耳机里响起杜海威的声音:“我刚和祈老师完成了毒理检测,从死者的尿液和粪便中分离出了二甲基联吡啶阳离子盐成分。” 这孙子怎么又钻祈铭那去了?罗家楠一边往肚子里咽酸水,一边咬牙挤出声音:“说人话!” “一种除草剂的有效成分,无色无味,对人来说,是剧毒。”杜海威稍作停顿,混响嗓音瞬间低了两度,一句话就把罗家楠那点酸水全顶了回去—— “肖文恒被谋杀了两次,一次下毒,一次坠崖。” tbc ※※※※※※※※※※※※※※※※※※※※ 0-0,今天我长了~杜海王又来了~楠哥:嘤~ 真的你们在回帖里喊老杜,喊的我都怀疑这本的主角到底是谁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23 22:37:14~2020-08-24 22:4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勤奋宝宝、小紫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歌清书icon 128瓶;dancy的丹丹 30瓶;33、等 20瓶;流光 19瓶;wang 10瓶;查无此人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嗙! 一瓶墨绿色、瓶身带有骷髅头标志的溶液顿到眼前, 罗家楠拧开盖子一闻,差点原地升天。高仁见状一把抢过瓶子,一脸看学渣抄卷子连学霸名字都抄上去的表情问:“你上化学课的时候, 老师没教过你怎么闻刺激性气体啊?要这样, 扇着,扇着闻。” 扒楞开高仁的手,罗家楠皱着脸反问:“不说无色无味么?这——傻子才喝吧!?” 从罗家楠手里拿过瓶盖递给高仁, 祈铭耐心解释:“二甲基联吡啶阳离子盐本身是无色无味的, 且极易溶于水,研发者为了避免购买者误食, 特意添加了引人反感的颜色和刺激性气味, 以及,催吐剂……这种除草剂的商品名为百草枯, 是近三十年来市面上最高效且毫无污染的除草剂, 但因其毒性剧烈,经口腔服用后的致死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所以四年前国家出台文件禁止内销, 这瓶——是高仁专门找出口商要来的样品。” “啊……这样啊……” 投毒, 罗家楠见过投耗子药、投化学品、有毒植物提取液乃至放射性物质的,投除草剂的倒是头回见着。不过据此可以缩小嫌犯范围。如果投的是成品, 那范围还算宽, 投原材料的, 无非是厂商或者相关科研人员。就是现在不知道肖文恒这两次被杀, 是一人所为, 还是某两个人之间无形的默契。 搓搓被熏得发紧的鼻梁, 他说:“我让小师弟他们先追那个周洵, 根据肖俊荷的供词, 肖文恒最近来往较多的女性也就她了,而且她在药厂工作,有机会接触到这个二甲基什么什么——” “二甲基联吡啶阳离子盐。”高仁小声提醒他,“其实真正的化学式更复杂,报告上我会写明,你平时说的话,用这个就可以了。” “我直接说除草剂不行?”罗家楠只想翻白眼,“别对我们搞侦察的要求太高啊,侦察学院又不教有机化学。” “呦,您还知道是有机物啊。”高仁摆出“你好渊博哦”的表情。 “嘿!我他妈就不能渊博点?” 话一出口,罗家楠突然反应过来这话原来高仁对他说过,不觉好笑,抬手隔空点了点那张下巴见尖的包子脸。这家伙,跟他妈这儿等着他呢。不得不说,和祈铭待久了,高仁的损人水平突飞猛进。 该给的信息给完了,祈铭拿着除草剂起身收进标有“有毒试剂”的柜子。罗家楠低头看了眼表,到午饭时间了,招呼他:“走啊,一起吃午饭。” 祈铭回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我中午和杜老师约好了,有问题要讨论。” 想气死我是吧?罗家楠后槽牙一错,压着脾气,酸溜溜地说:“午休时间还讨论工作,祈老师可太辛苦了。”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该轮到祈铭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回怼了,谁知道他今天竟然和和气气地回道:“你连夜突审也辛苦了,吃完饭抓功夫睡会。” “——????????” 罗家楠目瞪口呆地目送媳妇出屋,看看摆在门口的骷髅架子,确认不是它披了祈铭的皮,转头问高仁:“你师傅吃错药啦?” “怎么着,非得劈头盖脸骂你一顿你才高兴?”高仁强忍笑意。于他所见,罗家楠就是嘴欠人还贱,动不动招祈铭骂一顿才开心呢。 “不是我——”这一口气堵在喉咙不上不下的,罗家楠憋屈之余深感好奇,“你说他这是跟谁学的?” “还用说,杜老师呗,人家情商可高了。”高仁拉抽屉找饭卡——不用问,待会又得替罗家楠刷,“那天他不是带了小二十颗大/麻苗回来么,叫缉毒的去鉴证办公室归档认证签字,你没看当时庄羽那脸呢,台风预警,一点都不夸张,结果——”他顿了顿,笑容里带着回味,“正赶上饭点,杜老师从微波炉里掏了盒饺子出来,说是他自己包的,鲅鱼馅,招呼我们边吃边聊,庄羽没吃两个脸上就多云转晴了,嗯,真好吃。” “……” 罗家楠快背过气去了。哪跟哪啊!就庄羽那样缉毒缉出神经病的,捅了他们部门的马蜂窝,给俩饺子就能收买了!?早知道是能拿食物收买的主,下回那哥们再犯病去食堂刷两袋牛肉干拽丫脸上不就解决了! 呃,不对,他之前只给唐喆学家的金毛犬刷过牛肉干。 “走吧,吃饭去,你不是饿了?”高仁朝他晃晃饭卡。后勤老贾说改指纹系统改了快半年了,到现在还没动静。之前他去东湖分局,人家那食堂早改指纹认证了,听说现在都能刷脸了。 “你这天天吃草看着就没食欲。”嫌弃归嫌弃,罗家楠还是把手揣进兜里,晃晃悠悠跟在高仁身后出屋,这几年奶茶钱都不少给,蹭他顿饭没毛病。 “诶,高仁,问你个事儿。” “说。” “你说这杜海威,没事闲的老往你们法医办公室钻什么劲啊?” “人家是为了工作,你以为跟你似的混沙发椅睡觉啊。”高仁嗤了一声,“鉴证法医不分家,部门编制没改革之前法医室不也归在刑事技术科么,尸检提取的证据,理化分析都得人家鉴证的帮忙做啊。” 跟电梯前站定,罗家楠翻楞下眼,又问:“那这个杜海威……呃,跟原先刑技老大卢处比,谁业务好?” 电梯门开,高仁进去靠到轿厢上,仰脸琢磨了一会,客观地评价道:“不能直接比,卢处的经验丰富一些,看问题比较一针见血,杜老师是知识面比较广,除了鉴证必备的理化知识,像昆虫学、植物学、细菌学、解剖学这些方面都有所研究……哦对,那天去悬案组送资料,听他跟林老师用西班牙语聊天,可好玩了,我还学了两句呢,你听啊——permitan que me presente……” 他说他的,罗家楠压根没耳朵听,也听不懂。只能暗自感慨怪不得连唐喆学那样拿谁都当好人的主也烦杜海威,见天跟自己媳妇眼前秀超级大脑,这谁受得了? 进了食堂,罗家楠一眼望去,就见杜海威、祈铭、林冬仨人围坐在同一个餐桌边,谈笑风生,三股拧一起的学霸光芒刺得眼睛发酸。 正是心情澎湃时,又听杜海威老远招呼:“高仁,过来一起坐,有事要问你。” “马上。”高仁欢欢喜喜去刷卡打饭,不,打草。 越瞅越运气,罗家楠心说还好吕袁桥和唐喆学都不在,要不今儿食堂可他妈就热闹喽! tbc ※※※※※※※※※※※※※※※※※※※※ 本来说明天更的,写完了就今天更吧~嘿嘿 算上庄小猪,一个没落,杜老师全撩到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24 22:48:21~2020-08-27 10:1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红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橙君之美、徐可、tinacha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白小白 5瓶;道尔家的猫、等 3瓶;与光同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自打当上副队长, 罗家楠深刻的感受到,每每当他违规违纪甚至违法取得案件进展之后,陈飞没掐死他绝对是看在他是自己师傅亲孙子的份上。一天要是接三十个电话, 有一半得是内务处、督查室或者法制办打来的, 偶尔还能接到局长大人的“亲切”问候—— “罗家楠,是不是前几天下暴雨给你脑子冲了?” 听到这话,罗家楠收手摘下蓝牙耳机, 以免被局长大人接下来的慷慨激昂震伤耳膜:“方局?我这——” “你少跟老子这个那个的!”果不其然, 方局那内力深厚的狮吼功彷如魔音穿耳,连坐后座上的欧健都听的清清楚楚, “你说你们, 啊!去肖俊荷办公室取证,搜查令上的范围标的清清楚楚吧?实验资料!实验资料!谁他妈让你们搬器材了!?你知不知道他们公司的董事长都告到厅里去了, 老家伙给于副厅长从办公室追进厕所, 声泪俱下地控诉咱市局的强盗行为!” 头回听局长发这么大的火,欧健紧张地盯着罗家楠,只见那棱角分明的脸不屑一偏, 嘴角随即勾起混不吝的笑意:“方局, 我还没追究他们公司放任研究员制毒贩毒、监管不利的责任呢,把仪器都搬走了, 不是防患于未然嘛, 您说是吧?哦对, 请代我转告于副厅长, 让那老小子少逼逼, 惹急了老子连厂都给他封了!” 他的话音未落, 就听方局的音量又高了三度:“你跟谁面前称老子?” “呦, 错了错了, 我的错,诶我开车呢,前头有交警,别回头再给我拦了,先挂了啊,您多受累。” “咔”的挂断通讯,罗家楠长吁一口气。升官之后连投诉都跟着升级,直接越过局长告厅长那去了,保不齐待会给他打电话嗷嗷的就是部里的领导了。不过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大不了写份检讨哄长官高兴呗。 要说从警这么些年,他写过的检讨摞起来比自己高。小到警容不整,大到佩枪喝酒,出现频率最高的关键词是暴力抓捕,反正顺着警务人员行为守则规范捋吧,能犯的几乎犯了个遍。用陈飞的话来说,换个人早他妈给撸墓区派出所跟死人“对饮明月当空酒”去了,也就是上头看他罗家楠立过大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罗副队……你……你就这么……把方局挂了?” 欧健本来想说的是“把方局电话挂了”,结果一紧张舌头没撸直,电话二字没说出口。听到这话,坐副驾的许杰打后视镜瞪了徒弟一眼,警告他说:“罗副队是立过一等功的主,他能跟领导那犯浑,你可别学,你还没修炼出那道行。” “嗨,许杰,你跟孩子说这干嘛,好汉不提当年勇。”罗家楠笑呵呵的“自谦”,“不就挨了十几刀么,现在疤都长平了。” “十几刀?怎么来的?”欧健瞠目结舌。他看罗家楠耳朵后面有道疤,之前悄悄问过许杰,听说是执行任务时留下的顿觉仰望。没想看不到的地方,还有那么多隐藏的功勋。 “替一黑老大挡刀。” “这么刺激么?副队,给我讲讲当时的情况呗。” “没什么好讲的,跟电影里演的差不多。” “……” 车里陷入了沉默。许杰敲出烟分给罗家楠一支,按下车窗往出散烟。罗家楠爱吹牛逼全局有名,可一旦有人追问刀疤的来源,除了“替老鹰挡了十四刀”,他从不提及当时的任何细节。许杰在部队的时候也执行过化妆侦察任务,他知道,有些事罗家楠不提不是因为纪律——本来就不是那遵守纪律的人,而是提了,心口里的疤会被扯开。 偏头朝窗外呼了口烟,罗家楠云淡风轻地说:“反正没你家老爷子壮烈,因公负伤的多了去了,致残的也不少,有空你上缉毒处问去,比我的故事精彩的多的是。” 后座上传来一声叹息,罗家楠抬眼扫了下后视镜,见里面映出欧健落寞的苦涩笑容:“其实我爸对我来说更像个陌生的先烈,和大厅的英烈墙上挂着的那些照片没什么区别……我从小就很少看见他,我妈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跟他离婚了,给我扔去了爷爷奶奶家,我在他身边待的时间最长的……是遗体告别那天。” 这话说的罗家楠眼眶一热,抹了把鼻子抱怨道:“许杰,你这烟可太次了啊,熏眼睛。” 许杰但笑不语,反手伸向座椅之间的空隙,揉了把徒弟的头毛。欧健抬起头,感激地说:“师傅我没事,这么多年都习惯了,用我妈的话来说,像我爸那种人就不该娶媳妇,除了贡献颗精/子之外一点用处没有。” 罗家楠不悦皱眉:“诶,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没像你爸那样跟毒贩豁出命去战斗的,毒/品早都卖小学里去了!” 欧健立马点头:“是,要不我不能来当警察,想着再听到我妈抱怨的时候,能理直气壮的跟她说‘不’。” “别,那毕竟是你妈。”许杰善意地提醒他,“她也有她的难处,我这是没孩子,要有了孩子还见天不着家,媳妇儿不定怎么埋怨我呢。” 罗家楠接话道:“对啊许杰,你这都结婚多少年了,还不要孩子?” 许杰苦笑:“嗨,之前住宿舍,旁边那间还有别人,不方便,现在是我忙,她更忙,见天跟天上飞来飞去,等我调任县公安局之后,她也打算转去地勤,要不连造孩子的功夫都没。” “嘿,瞧你说的,哪不能抓功夫来一发?”罗家楠糙惯了,这牛逼必须得吹,再说车里又没大姑娘,仨大老爷们还能有人嫌他话荤不成?“要我说,你啊,换辆车,照我这辆来,后座宽敞随便折腾。” “——” 欧健听了头皮一紧,下意识地将按在车座上的手收到大腿上,还暗搓搓蹭了蹭——这……不会摸到什么不该摸的东西吧…… “还多久能到周洵的公司?”感觉车里凭空冒出股子腥气,许杰及时岔开话题。对于罗家楠的口无遮拦他倒是习以为常,不过他也纳闷,就冲罗家楠这张嘴,祈老师怎么还没给他缝上? 扫了眼车载导航,罗家楠估摸了下时间说:“再有十分钟吧。” “嗯,”许杰回忆了一番,“根据袁桥提供的资料,周洵是仙鹤药业的副总,口碑不错,女强人,离异多年,独自抚养女儿……她和肖文恒是大学同学,都是学植物的,从专业层面来看,确有使用除草剂原料投毒的可能性。” 罗家楠点点头:“是啊,不过资料上显示她身高一米七五,三十五号的鞋绝对穿不进去……所以在罗汉岭上割断绳子的肯定不是她。” “跟大/麻有关的线不是庄羽他们那组在追么,你就别操心了。” 许杰不提还好,提起这事儿罗家楠就来气。他连夜突审肖俊荷,确认了肖文恒研究杂交野/麻的事实,正打算顺藤摸瓜往下查呢,嘿!就一顿中午饭的功夫,人让缉毒处给提走了,连审讯记录原件也给拿走了!等于他鏖战一夜的成果,全他妈填了庄羽那无底洞似的消化系统。 本来想去掀桌的,后来想想自己现如今的身份,他只得勉为其难咽下口气。不是怕被陈飞掀头盖骨,而是当领导得以身作则,要不让底下人看了,有样学样,将来有他头秃的时候。 ——要是将来上岁数了变成老贾那样的地中海,祈铭不得嫌弃我啊? 曾经他问过祈铭类似的问题,祈铭的回答是:“看伯父的发量,你家没谢顶基因,所以,不用太过担心。” “那你家有么?” 他不知死活的问了一句,结果差点被“小祈飞刀”钉成壁画。 tbc ※※※※※※※※※※※※※※※※※※※※ 楠哥,祈老师对你是真爱,且贱且珍惜~ 我一如既往的尿性,案子中穿插日常,以及群像人物的逐个深入挖掘,力争把每一个人物都鲜活的呈现给读者。我始终相信,三次元里哪怕再是个无人知晓的no body,也一定是有故事的人。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27 10:10:51~2020-08-28 06:0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oliholi、我不是尤太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车开到仙鹤药业厂区门口, 罗家楠降下车窗,掏出证件朝门卫一晃—— “市局经侦处的,找你们领导。” 他动作太快, 门卫只看到个一闪而过的警徽, 反应了一下转身回岗亭打电话。看清了也没用,警官证上不标部门,罗家楠怎么说怎么是。虽然欧健很明确的知道他在忽悠对方, 却不知用意为何。 片刻后门卫回到车边, 对罗家楠说:“您好,林总说由他来接待你们, 请去a栋801室, 车停那边。” 进去停车下车,等罗家楠撞上车门落锁, 欧健小声问:“罗副队, 为什么要说是经侦的?” “问你师傅去。” 罗家楠随手拽了下领带结。穿制服总感觉人板着,除了开重要会议和出席必要的场合,能不穿就不穿。不过祈铭好像很喜欢看他穿制服的样子, 有时得迎合下媳妇的审美。 跟在两位前辈身后, 欧健将求知欲旺盛的目光投向表情似笑非笑的许杰,然后听师傅说:“伪装身份是走访阶段必要的手段, 以免打草惊蛇, 这方面咱组数你罗副队最有经验, 好好跟他学。” “诶!”欧健乖巧应下。本来今天罗家楠没想带他, 一见习警员, 累赘。是许杰的要求, 说希望自己离开之前让徒弟多积累点实战经验。 抓人的活, 扒楞个脑袋都能抓, 可抓谁,必须是经过反复推敲论证、有足够的证据才行。刑警又不是抓娃娃机里的机械手臂,这个不行朝那个伸手。审讯室也不是谁都能往里塞的,稍微有点嫌疑的就扔进去审,累死他们也破不了案。 不过……欧健眯起被罗家楠肩章徽记反光晃着的眼,心里忽悠颤抖了一下——师傅不会想让我以后跟罗副队吧?那我不得被他弄死啊! “你拉着那脸给谁看啊?”进了电梯,罗家楠回身正对上欧健的苦瓜脸,不由运气,“咱是来走访的,又不是当嫌疑人让别人审,眉头松开,背打直!” 收腹挺胸抬头,欧健扳直肩线,这么一来他看着比罗家楠还高点。然而事实是,即便身高上有优势,把他俩并排放一块,警界新人的气势依然输给久经沙场的老将一大截。不管重案组在系统内的风评如何崎岖,欧健依旧很是仰慕组里的前辈们:一个个从骨子里散发出游刃有余的自信,处事不惊,临危不惧,应变敏捷;无论面对多么穷凶极恶的歹徒,都有一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超然。 就是吧……要是罗家楠的脾气有许杰一半好,他倒是真心实意的想给对方当徒弟。 801室的门开着,进屋之前,罗家楠依旧礼貌的扣了扣门,提醒屋内人自己的到来。林经理闻声起身,端起职业笑容迎上前:“这么热的天,几位辛苦了,坐。” 等三人依次在沙发上坐下,林经理亲自给他们打了三杯水,然后坐到侧手边的单人沙发上,笑容依旧:“我姓林,是仙鹤药业的行政副总,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几位警官的。” “我姓罗,这位是许警官和欧警官。” 做完自我介绍,罗家楠从兜里掏出个本子,翻开。欧健眼瞅着他翻到空白页,瞪起眼胡说八道:“最近我们经侦处正在协助纪委和检察院调查环保局某官员的渎职案,这人分管你们这一片厂区的环保检测工作,想了解一下,你们是否有受到过不给钱就不给过审之类的威胁。” 林经理一怔:“啊?这……这我还真不清楚,跟环保局打交道都是周总出面。” 罗家楠又往后翻了一页,假装看记录,抬脸问:“周洵么?” “对对对,是她,呃……”林经理顿住声音,稍稍权衡了一下措辞,“倒是没听她提起过这种事。” “那她人在不在?” “好几天没看见人了。” “干嘛去了?” “就……说是要做个小手术,歇段时间。” “没和她联系过?” 林经理摇摇头。罗家楠侧头和许杰交换了下眼神,又看向林经理:“给她打电话,现在,问她在哪,我们去找她。” 林经理赶紧拿出手机打电话,没几秒无奈地垂下手:“电话关机。” 这倒是在罗家楠的意料之中。从肖俊荷那套出话来后,他立刻要求信息技术科追查周洵的行踪,然而这女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迹可寻。吕袁桥曾在周洵家楼下蹲守其行踪,等了三天也没见着人。周洵的女儿在国外读书,同时她在本市无近亲可投靠,消失的话,极有可能是畏罪潜逃或者出事了。 站起身,罗家楠居高临下的看着林经理,要求道:“带我们去趟她的办公室。” “锁着门呢,我叫保安给你们开。” 林经理匆匆离开,很快带了个保安回来。众人一起走到周洵的办公室门口,盯着保安将门锁打开。门开,家具散发的木头味道扑面而来,显然是空气有段时间没怎么流通过了。没有搜查令,罗家楠他们只能看眼睛能看到的地方,环顾一圈,他缓步靠近书柜。 “欧健,过来拍照。” 一边招呼欧健,罗家楠一边从裤兜里拽出个白手套戴上。等欧健拍完照,罗家楠打开柜门,用戴着手套的手从柜子里取出瓶透明的溶液,转身举到林经理眼前:“这是什么?” 林经理盯着瓶身标签上的化学式仔细看了看,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二甲基……二甲基……” “二甲基联吡啶阳离子盐?”罗家楠还真花心思记了。 “应该……是吧。” 林经理真不知道这玩意是干嘛使的,正想问,就看面前的警官面色一沉,语气十足犀利:“许杰,通知鉴证的过来取证,欧健,给吕袁桥打电话,申请搜查令,你——派人把门口守好,警察来封锁现场前谁都不许进,听明白了没?” “啊?明……明白……” 冷不丁被警察指脸下命令,林经理有点慌——不是经济案件调查么,怎么又扯上鉴证了? — “我觉着周洵被灭口的可能性很大。” 面对一屋子同僚,罗家楠平静地阐述自己的观点:“不排除是她下的毒,但她应该不会傻到把证据放在办公室的柜子里等警察上门来查,目前来看,是有人想让警方把调查方向聚焦到她身上,然后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周洵的通话记录没有可疑之处。”吕袁桥接下话,脸上挂着熬了两宿的疲惫,“信用卡消费记录显示,她在肖文恒失踪的前一天去过家咖啡厅,我去调了监控,她在那见了个男人,但不是肖文恒,监控没拍到那男的正脸,无法做面部识别对比。” 罗家楠问:“街面上的监控也调了?” “啊,那男的出门上了出租,我也问了出租车司机,死活想不起来那人在哪下的车,已经给交管局发消息让他们提供道路监控录像了。”吕袁桥点点头,回手搓了把眼眶。昨儿他实在扛不住了,躲办公室里吸溜了桶泡面,结果到了家,招鼻子异常灵敏高仁委屈巴拉的跟他嗷嗷了一顿。为表衷心,他只好通过某些不可描述的运动消耗计划外摄入的热量,人都差点累没了。 唉,家里家外,楞没个能睡觉的地方! 看他那一脸纵欲过度的样,罗家楠偏头翻了个白眼,随即正色道:“先发协查,找周洵……许杰,等交管局的监控过来,你带欧健跟着盯一下,务必得找到和周洵见面的男人。” “好。” 许杰这头还没点下去,就听庄羽在旁边说:“麻烦你,找到那人也同步我一份资料。” 罗家楠闻言握紧了拳头,强压着脾气笑问:“庄副处,我们这调查凶杀案呢,您缉毒处的闲的没事给自己找什么累啊?” “如果此人与毒/品案有关,我的线人有可能认识。”庄羽微微倾过身体,直面罗家楠的怨气,“罗副队,我来参会是希望为你们重案组节省时间,不是来找茬的。” “……” 比脸黑,罗家楠绝比不过庄羽,主要庄羽那脸不像他是被太阳晒黑的,而是天生肤色深。事实上罗家楠觉得庄羽不光脸黑,心都是黑的,逮着个机会就得压其他部门一头,好像这世界上除了缉毒警,别人就不配拥有个线人了! 但凡庄羽能大公无私一次,不在多部门联合办案时强调他们缉毒处的功劳,或者截胡别人的战绩,罗家楠绝不能不识好歹。听听他那话说的——“为你们重案组节省时间”,是,你为我们节省时间,那功劳也是你的了呗! 以前不争,是不争个人荣誉,现在不一样了,他是重案组二把手,就算自己的荣誉不要,底下人的不能不要吧?重案组上上下下,除了他们这几个已经立过功勋的主要干将,还有多少人等着受领导的肯定和嘉奖呢?你庄羽凭什么抢啊?哦,你的人就劳苦功高,我的人就不累了? 深吸一口气,罗家楠努力平复下内心的澎湃,没当场跟庄羽翻车:“行,双线并行,谁先找着谁提人。” “那就别耽误时间了,各自归位,散会。” 庄羽起身离开会议室。罗家楠戳会议桌前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操操操!到底是他妈谁主持会议啊? 看出爱徒正在强忍怒火,苗红走到他身边,反手拍了下对方露在短袖外的胳膊,小声安抚:“得啦,有功夫跟庄羽置气不如赶紧行动,执行力越强,你的话语权就越大。” “师傅,我执行力再强,架不住那孙子截胡啊!”罗家楠使劲运了口气,“你说,那肖俊荷是我提溜回来的吧,可看守所的交接单上是丫庄羽签的字!我还真去看了他的案情汇报了,说嫌疑人是由重案组移交的,至于重案组为什么要提这个人,嘿,一个字儿都没提!” “你自己写案情汇报的时候写进去不就得了,领导眼睛又不瞎。” “我就是生气!他凭什么无视咱们的功劳!” “嗯,当了官,忍气吞声的时候还在后头呢。” “所以你不当副队?” “对啊,有生气的功夫我不如回家多陪陪喜宝。” 提起孩子,苗红脸上洋溢起母爱的光芒。她闺女小名叫喜宝,聪明伶俐,见谁冲谁笑。罗家楠见过几次,总觉着可惜了师傅的好基因——那丫头长得像乔大伟。要按乔大伟那体格长,回头跟老贾他闺女似的弄出一摔跤运动员身板,再随了苗红的脾气,将来谁敢娶啊! 当然,这话也就跟祈铭念叨念叨,让苗红听见不活撅了他才怪。 tbc ※※※※※※※※※※※※※※※※※※※※ 楠哥虽然折了,骨子里依然是个糙直男。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28 06:00:21~2020-08-29 09:33: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830632、水至清则无鱼、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箫笑 10瓶;墨墨、等 5瓶;道尔家的猫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送祈铭去法院出庭的路上, 罗家楠好一顿叨叨庄羽的“恶劣”行径,几年前的旧账都翻出来嚼了一通,越说越来气。祈铭在旁边充耳不闻, 静静等待罗家楠发泄完毕。终于, 当他“嗙”的敲了把方向盘,把对庄羽的怨气迁怒到前车磨磨唧唧上时,祈铭稍稍侧头看了他一眼。 “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在祈铭看来, 庄羽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任何不妥。工作本来就是这样, 谁有本事谁主导话语权。倒不是说罗家楠没本事,他能干的事儿, 庄羽还真干不了。就好像去黑帮卧底, 庄羽这样的超不过一礼拜就得被人弄死,那帮人哪管你有本事没本事, 看不顺眼就一个字, 干!也正是罗家楠这种在行事之余更顾念哥们义气的性格,导致他看庄羽那种原则性极强的人格外的不顺眼。 然而对于此时此刻正火气上头的罗家楠,安抚政策显然比针尖对麦芒的给他讲道理要来的有效。 果然, 一听祈铭关心自己, 罗家楠脸上堆起了笑模样:“没没没,我就不爽骂几句而已, 媳妇儿你别担心。” 以往到了这个时候, 祈铭通常会切换话题, 说点在他看来是“有意义”的内容。但最近这段时间和杜海威接触多了, 他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并不该只把重点落在自己身上, 而是要善于倾听并探寻对方的关注点, 尤其是面对自己真心实意想要关爱的人。跟杜海威比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心理学白读了, 只掌握了洞察人性的理论基础,并没有学会如何解决倾诉者的烦恼。 仔细斟酌了几秒,他对罗家楠说:“听袁桥说,上面限你们一个月之内破案,连方局都跟着连轴转……家楠,我知道庄羽的行事风格不是你喜欢的那种,可如果你能放下成见接受他的帮助,先突破眼下遇到的瓶颈,剩下的问题不都是你擅长解决的?” “哎呀真不是我一个人对他有成见,就他那——”话说一半,罗家楠忽然醒过味来——不对啊,这还是我媳妇么?听我叨逼叨这么久居然不怼我两句? 看了眼时间,还有点功夫,他打轮将车靠路边停下,摁下双闪,转身伸手摸了摸祈铭的脸。 祈铭一怔,躲开他的手问:“干嘛?” “我得看看到底是谁披了我媳妇的皮。”罗家楠笑得有点欠抽。 镜片后的眼睛危险眯起,祈铭心说给你点好脸倒给出问题了? “嗯,是我媳妇本人。”看他摆出一秒不爽的表情,罗家楠把心揣回了肚子里,“咱说句实在的,祈铭,我是觉得吧你最近有点奇怪……真的,我有点不习惯,你看,以前我要是叨叨看谁不顺眼,你一句话就能给我噎回去,现在……现在怎么知道替我考虑了?” “不好么?”祈铭反问,“那你喜欢我以前那样,还是现在这样?” 嚯!这是道选死题啊! 糙归糙,可说到哄媳妇,罗家楠自诩段位至少是钻石级别:“那还用问?你啥样我都喜欢,不管说什么你都是真心实意的为我好,我知足。” ——这还差不多。 绷起的表情略有缓和,祈铭朝仪表盘上显示时间的位置抬了抬下巴:“赶紧走,庭审不能迟到。” “先亲一个。”罗家楠把脸递了过去。没功夫回家,只能见缝插针讨温存。虽然很容易招祈铭一巴掌给他呼方向盘上去,但眼下的气氛该是不至于此。 抿嘴笑笑,祈铭侧过身,结果人还没凑过去忽见车窗外冒出张严肃的交警脸,立马猛推了把罗家楠。交警探身看了眼驾驶室,贴膜太深看不清,于是抬手敲了敲窗玻璃。等车窗降下,敬了个礼,义正言辞地提醒罗家楠:“这里不能停车,请立刻开走。” ——老子容易么!? 罗家楠十分后悔没开警车出来。不过话说回来,开警车一不能跟车上抽烟二不能动歪心眼子,不然满大街的监控和后车的车载记录仪防不胜防,一个不留神就得被送上热搜。老百姓才不管你是不是一个月没回家搂媳妇睡过觉,或者四十八小时连轴转需要抽烟提神呢,反正你开着警车穿着警服,就必须一点规矩不能乱! 给祈铭在法院门口放下,罗家楠点开导航,往邻省回应协查通告的县公安局奔。那边发现的一具女尸其体貌特征和周洵十分接近,法医给出的尸检结果为缢死,尸源没有确认,他得过去核对一下。本来这事该苗红去办,可喜宝昨天淘气摔了一跤,脑袋上肿了个大包,医生让家长观察七十二小时有无呕吐嗜睡癫痫等症状出现,他不想让师傅大老远的还提着心,便安排苗红跟办公室接协查消息。 他很庆幸自己没孩子,要不真是操不完的心。他妈让他们抱养一个,别说祈铭不乐意,他自己也不想。养了就得负责,猫猫狗狗的都得惦记着,何况是个大活人了。真受伤生病,当家长的不得跟着着急上—— 吱! 猛一脚刹车踩死,罗家楠紧盯着摔倒在车前的幼童,惊魂未定按下车窗冲匆匆赶来的家长暴吼:“过马路不知道看着孩子,还他妈看手机!” 对方被他吼得一愣,迟疑片刻抱起哇哇大哭的孩子退回到人行道上。罗家楠真想追下去再吼那人几声,可后车一个劲儿的按喇叭催,只得咬牙忍下怒气继续往前开。一边开,过往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里闪现,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越攥越紧,背上的伤疤隐隐作痛,连带着胸口也一并绞紧—— “操!” 一脚踹开刚给自己背上留下条刀疤的混混,满脸是血的年轻人劈手夺下迎面而来的砍刀,翻手划向持刀者的胳膊,造成一道不致命,却能让人丧失战斗力的伤口。 “老大!快跑!” 来不及抹去滴入眼中的鲜血,年轻人护着位发色花白的中年人穿行于刀光之间,凭一己之力对抗十几个混混的追砍。 绰号“老鹰”的黑老大来见情妇,却不想自己被那女人出卖了,下楼就被对家的手下堵在了停车场里。这种时候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他们就是要他死,可他身边除了一个新来的司机,竟无一人可靠。许是他命不该绝,这个年轻的司机并没被十几把砍刀晃出的寒光吓破了胆,而是拼了命的在众人的追砍中杀出条血路,护他爬进那辆一千多万的豪车驾驶座里。 “上来!快上来!”他甚至没问过这后生仔的名字,但眼下,他不能弃对方于不顾。 闪身避开劈来的刀刃,年轻人狠狠一个头槌,凿得行凶者头昏眼花颓然倒地。拧身钻进车里,他紧捂住血流不止的耳侧,咬牙抽吸强忍痛楚。追击者的脚步声和咒骂声淹没在大马力发动机的轰鸣之中,车轮飞速摩擦地面扬起刺鼻的橡胶味儿,亮红车身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外。 “小子!叫什么?跟谁的?”老鹰身上也挨了两刀,但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靠的就是无数次血腥的对决才拼出今时今日的地位。 “阿平……跟……豪哥的。” 血顺着指缝溢出,一滴滴砸下,缓缓洇入副驾座椅的皮面。彼时的罗家楠从未想过,自己会靠如此惨烈的方式来获取目标人物的信任。看到对面的人亮刀的瞬间,他甚至有了“今天可能会死在这”的预感。但这是个机会,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他必须得抓住。 老鹰狂笑一声,道:“以后你跟我!人人都得喊你声‘平哥’!” “……谢谢……老大……” 太疼了,罗家楠弓下身,双眼紧闭压着槽牙挤出点动静。割裂的刀口宛如火烧,被斩断的神经灼痛不已,激增的肾上腺素只能让他在搏命之时暂时无视痛苦,而稍事平静,连呼吸引起的颤动都是种折磨。 “现在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都他妈——操!” 砰!哐! 老鹰的咒骂声和撞击声一齐响起,罗家楠猛地抬起头,嗡鸣的耳中拉响锐利的警报。那一瞬间全身的疼痛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极端的震惊与无措,以及,无法宣泄的压抑。 后视镜里,一个逐渐缩小的身躯静静的伏在柏油路上,渐渐蔓延的鲜血永远定格在了罗家楠的眼中。他机械的转过头,紧紧盯着老鹰肌肉不断抽搐的侧脸,握在刀柄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染血的骨节泛出青白之色—— 王八蛋!撞了人居然连刹车都不踩! 他承认,那一刻他动了杀心。无论陈飞给他看的资料显示老鹰有多么残忍,都不及亲眼见到对方草菅人命的一瞬间所造成的震撼。在那之后的许多年,甚至于到了现在他都无法不自责——如果不是为了完成任务而让老鹰从十数把砍刀之下活了下来,那个无辜的路人也许就不会遭此厄运。 这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更是他无法向任何人启齿的阴暗过去。 执行死刑之前,他去见了老鹰一面。死到临头,那家伙还不知道自己栽在了谁的手里。直到看到“阿平”身穿警服跨入囚室,才露出一抹凶狠且凄然的笑意。 “你以为这就完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他高高在上,却又色厉内荏——抽搐的嘴角出卖了他此时此刻的胆怯,他怕死,怕极了。 罗家楠是怕鬼,连听个鬼故事都能闹心好几天,可面对老鹰的威胁,他却是一笑了之。帽檐的阴影之下,黑白分明的眼中射出锐利且坚韧的视线—— “你这种人渣,做鬼也爬不出地狱。” tbc ※※※※※※※※※※※※※※※※※※※※ 咩,楠哥不是光会耍嘴皮的人呐,要不祈老师不能看上他~只不过政策原因,他过去的事情不能写,就,简简单单概括一下~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感谢在2020-08-29 09:33:45~2020-08-30 08:4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吨吨 2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车开进县公安局大院, 罗家楠下车前反复深呼吸调整心情,淡化一路上不断出现在脑海中的记忆。推门下车,他冲立于门口等他的县刑侦大队队长张铁英招招手, 迎着对方走去。老张同志岁数和陈飞差不多, 也是中专毕业就进公安系统了,干了三十多年警察。由于常年偏安于小县城没碰上过几次大案要案,对这一次的女尸案极为重视, 尸体还没送进停尸间, 已经散了一百多人手下去排查尸源。昨天接到的协查通报,对比过后他感觉手头这具女尸很像重案组要找的周洵, 赶紧打电话通知对方。 在外面办事, 罗家楠一向装的跟个体面人似的,嘴角一勾手一伸, 客气道:“张队, 辛苦了,大热天的还亲自来接我。” “哪的话,比不上你们年轻人有干劲啊, 三百多公里说来就来了。”握了握手, 老张同志挑眼朝他身后看去,诧异挑眉, “就你自己?” “是, 这不上面限期一个月之内破案, 全散出去干活了。” “呦, 那你这副队长当的, 不成光杆司令了?” “嗨, 别说副队长了, 我们头儿都得一个掰八个用。” 俩人边聊边往办公楼里走, 就听张铁英感慨道:“老陈能干啊,头前还说来我们这当局长,到底没来,可能是庙太小,人没看上吧。” 在自家那一亩三分地里关起门来,怎么脸红脖子粗的嚷嚷都好说,在外罗家楠必须维护自家老大的口碑:“不会不会,他啊就是离不开重案组,别说下沉到区县做局长,省厅调他都不去,给厅长气得指着他鼻子骂他不识好歹。” “哈哈哈哈,就老陈那脾气,还不得跟厅长对着骂啊。” “可说呢,回来就挨一处分,给我们局长差点气进医院。” “不管怎么说,他有那份底气。”张铁英说着,朝楼道尽头把角的一间小屋指去,“就那,你先等下,我让法医把尸体挪出来。” “没事,我进去帮着搭把手。”据罗家楠所知,这里没建解剖室,解剖的活儿得去殡仪馆干,停尸房倒是有一间。法医都是兼职的,有需要就从别的县调。 张铁英没拒绝他的好意,抬手敲敲小屋淡灰色的铁门,没等里面人应声,拧开门把手推门进去。屋里温度极低,一开门罗家楠就感到一股冷空气迎面扑来,体感温度大约在四到六度之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立刻爬满寒栗。大功率制冷系统的风扇嗡鸣声令人莫名烦躁,跟这比起来,市局的法医办简直是五星级水平。 就这么糟糕的工作环境里,居然还有人在此坚守。那人背对门口而立,面前是仅有六个抽屉的停尸柜,厚厚的冬季制服外套下露出白大褂的下摆,低着头,看样子似乎是在写记录。 听到开门声,那人回过头,镜架上反了道日光灯管冰冷的白光。罗家楠正忙着往身上套冬季制服外套御寒,没看对方的长相,衣服套一半,偏头猛打了个喷嚏。 “好久不见,罗警官。”伴随着似曾相识的嗓音,一块男士手绢递到罗家楠跟前,“正好,这手绢是你当年借我的,今天,物归原主。” “??????????” 罗家楠惊愕抬脸,捂着鼻子挡住要流不流的鼻涕,说话声囔囔的:“小夏大夫?你怎么在这!?” “老师安排我来这边接案子,真巧。”夏勇辉冲他淡淡一笑。 正想给俩人做介绍的张铁英左右看看,嘿嘿一乐:“熟人啊?正好,那就不用我多废话了,那个小夏啊,你把五号抽屉的——” “不是周洵,我已经确认过了。” 就着话音,夏勇辉按下把手拖出抽屉,将零下十六度低温保存的尸体展现给罗家楠:“虽然尸体容貌和协查通告上的照片很像,但从照片上看,周洵很明显做过开眼角手术,而这具尸体没有,所以,这不是周洵。” 张铁英皱起眉头:“小夏,你昨天怎么不说啊?害罗副队白跑一趟。” “我也是刚才复检时才发现的。”夏勇辉无意与他争辩,心说昨天您看到协查通告就跟发现新大陆似的,都没问过我的意见就蹦跶去给重案组打电话了,我能让你再返回去抽自己的脸么? 正跟旁边擤鼻涕的罗家楠听了,大概明白其中的缘由,赶紧抹了把鼻子打起圆场:“没事没事,不白跑,小夏大夫是我朋友,好久没见了,正好中午一起吃个饭,叙叙旧。” 满心都是谎报军情的愧疚,张铁英闻言立刻接下话:“成,对面新开一湘菜馆,中午就那了。” 罗家楠推辞道:“别麻烦了,张队,您忙您的,我带小夏大夫跟旁边那小吃店凑活一顿就成。” 来办事还蹭吃蹭喝的,容易让人说重案组的闲话。要不是遇见夏勇辉,罗家楠连午饭都没打算跟这吃,回去的路上到高速休息区解决,既方便又不用搭人情。 “别介啊,你说你难得来一趟,连顿饭都不招待,这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啊。”张铁英仍是老派作风,人到家门口了,饭都不管,没那个道理。 夏勇辉也劝道:“张队,我们自己解决就行,刚还听小马在走廊上找您,说泗河镇的那起故意伤人案,嫌疑人要翻供。” “翻供?翻他妈——”当着罗家楠的面,张铁英不好发脾气,生生把后面那串国骂咽了回去,气恼地搓了把头发,“就没让人省心的时候!那个罗副队,我不招呼你了啊,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行,您忙。” 罗家楠客气点头,目送张铁英背着手气哼哼离开。等脚步声逐渐远去,他回头看向夏勇辉,似笑非笑地问:“你还真当法医了?” “见习法医而已,还不能独立出具尸检报告。”夏勇辉点点头,视线顺着罗家楠攥着手绢的手落到无名指的戒指上,“你结婚啦?” “啊。” “和……祈老师?” “嗯。” 罗家楠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借着揣手绢的动作将左手藏进裤兜里。几年前的一起案子里,他认识了在医院呼吸内科工作的夏勇辉,替对方解决过医闹纠纷。在此之后,夏勇辉曾一度被列为凶杀案嫌疑人。当时他坚信夏勇辉是无辜的,但是祈铭不这么认为,因为根据手头的证据,夏勇辉的嫌疑最大,俩人为此还大吵了一架。其实罗家楠也说不出自己坚持的理由为何,大概是职业生涯练就的第六感吧,他觉着。 后来虽然证实了夏勇辉是无辜的,他也很想交这个朋友,但对方突然单方面和他断了联系。鉴于祈铭对夏勇辉的好感度很低,他没上赶着追问缘由,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那时夏勇辉说自己想要当一名法医,几年未见,还真朝着目标迈进了。 面对面戳着,恼人的嗡鸣让罗家楠有些无措,偏头看了看冻得发蓝的尸体,没话找话问:“那这个……怎么死的?” “自缢。”夏勇辉顺手把抽屉推回去,呼吸间已见白雾,“你去外面等吧,这里太冷了,我写完记录出去找你。” 罗家楠吸溜了下鼻涕:“那我去隔壁的小炒店等你?” “好,待会见。” “待会见。” 给制服外套脱下来挂到门口的挂钩上,罗家楠搓着胳膊退出停尸间。真他妈够冷的,好在他火力壮,跟太阳底下晒两分钟就缓了过来。 大约四十分钟后,夏勇辉出现在小炒店门口。脱去白大褂和制服外套,他看着和罗家楠记忆中没什么区别,还是那清瘦的身材,素白的脸,只是眉间多了道浅浅的皱痕,不知是因为死状各异的尸体看太多还是别的什么缘故。 罗家楠招呼老板点菜,特意点了份热汤给对方驱寒。 几口热汤下肚,夏勇辉脸上恢复了点血色。他又看了眼罗家楠手上的戒指,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和祈老师的事?” “那天在医院,我看见你在安全通道外面了。”罗家楠叼出根烟,正想点,忽然意识到什么,问:“不介意吧?” 夏勇辉无奈的笑笑:“我支持禁烟,但接触的警察多了,我发现……根本禁不住。” “嗨,靠这玩意续命呢。” “啪”的弹开火机,罗家楠抽了口烟,朝旁边呼出股烟雾,说不上什么滋味的摇摇头:“后来你把我的微信好友删了,我就想,可能是你看见我亲祈铭了,介意我俩这种关系,所以……” “不,我不介意。”夏勇辉低头搅着碗里的汤,语气稍显落寞,“我是怕……祈老师介意我。” 罗家楠讪笑:“嗨,他能介意你什么啊,那天他是为赵副队进icu的事儿有点着急上火,跟你说话语气冲了点。” “怪我,不该光想着让你安心,往轻里描述病情。”叹了口气,夏勇辉苦笑着,“其实结业之前我想往市局法医办发实习申请来着,但考虑到祈老师对我的态度……我……没好意思。”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肯定够格,赶紧发,他跟高仁俩人真忙不过来。”罗家楠想的简单——多个人手媳妇儿就不用那么累了。 “等等吧,”出于被肯定的感激,夏勇辉没直接拒绝罗家楠的好意,“老师手头还有几个案子,我想多跟一段时间,再积累点经验……要说做法医真和当医生不一样,当医生是为病人处理身前事,法医呢,则是为死者还原死亡瞬间的一切。” “嗯,祈老师也这么说。”罗家楠掸掸落在裤子上的烟灰,朝老板刚放下的盘子指了指,“你先动筷子,我抽完这根儿就吃。” “少抽吧,一点好处也没有。”夏勇辉说着,把凉拌木耳往他跟前推了推,“吃这个,清肺。” 就着动作,罗家楠注意到他左手光秃秃的,随口问:“你还单着呐。” “嗯……在学校里谈了一个,分了。” “同学啊?” “不是,是法医物证学的讲师。” “哦,干嘛分啊?” “相处下来感觉不太合适。” “你这好脾气还有姑娘不喜欢?” 迟疑片刻,夏勇辉抬起眼:“男的。” “??????????” 执烟的手顿在半空,有那么几秒,罗家楠感觉自己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信息量有点大,他干巴巴地冲看向自己的夏勇辉笑笑,转脸借挠痒痒的假动作搓平皱起的眉头。 ——怪不得祈铭当时那么介意夏勇辉,合辙是怕我脚踏两条船啊。 某人脸大的想着。 tbc ※※※※※※※※※※※※※※※※※※※※ emmmmmmmmm,信息量有点大啊……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30 08:41:27~2020-08-30 21:1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霍沫儿 2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吃完饭辞别夏勇辉, 罗家楠返回头往市里赶。路上接到许杰打来的电话,说和周洵见面那男的行踪确定了,落脚点在温泉镇的大都酒店。罗家楠知道这地方, 从回城高速中间的一个出口下去, 开二十分钟便可抵达。 估摸了下路程,他对许杰说:“这样,我撑死了一个小时就能到那, 我先过去摸一下, 你带人赶紧过来,人要是在, 咱当场就给丫摁那。” “成, 这就出发。”许杰一顿,叮嘱道:“诶, 家楠, 你可千万别自己行动啊,要是跟毒有关,怕不是带着家伙呢。”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虽然近些年管控越来越严, 毒贩非法持械的可能性较低,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要真跟之前缉毒处抓捕毒贩那次似的连手/雷都掏出来了, 有十个罗家楠也不够炸。 “知道知道, 你抓紧点儿啊!” 挂上电话, 罗家楠一脚油门轰出一百六的时速, 飞速奔向目标地点。既然许杰那边有消息了, 必然得同步给缉毒处, 回头人要先让庄羽他们给逮着, 开案情汇报会的时候重案组得多他妈丢人呐! 说一小时,实际上罗家楠开了没三十分钟就到了,下车先绕行一圈看环境:酒店大院前后都有门,一个人堵不住;楼高十六层,楼底下有个游泳池,要是从房间窗户逃跑楞往下跳有一定几率不会摔死;停车场里有七辆车,罗家楠挨牌拍照发到苗红手机上,让她查询车主信息,看是否有可疑之处。 摸清酒店外围环境,罗家楠跨步迈上台阶,进入酒店大堂。迎面走来两位比基尼美女,视线梭巡着落在罗家楠身上,随即开始窃窃私语,看表情,好像只要他回个笑脸就能给他留电话号码似的。温泉镇,顾名思义,有温泉,来这的大多数是为了泡温泉的。住店旅客穿成啥样都不新鲜,罗家楠也没心思看大长腿,目不斜视直奔礼宾台。 “先生您好。”前台含笑迎客。 “警察。”亮完证件,罗家楠把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展示给前台,“这个人是不是住你们这?” 前台接过手机,盯着看了一会,秀眉微皱:“这个……看不清脸啊……” 认人,罗家楠有自己的一套办法。他要回手机对前台抬抬下巴:“把你们这最近半个月的入住信息都调出来,我自己找。” “那……我得打电话问下经理。”前台不敢做主。 “这人是杀人犯,跑了你负责?” 罗家楠一边把情况往严重里说,一边拐进礼宾台,拿过鼠标自行从电脑上调旅客登记信息。酒店入住登记和公安系统联网,操作系统大同小异,等前台找不如他自己直接上手快。前台美女一看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赶紧闪到一边抓起座机通知经理。 经理匆匆赶来,没等开口询问,就看一面带匪气表情阴沉的男人从礼宾台里出来,手跟钳子似的摁上了自己的肩膀:“你是这的经理?” 经理吃痛皱眉:“啊,是,您是——” “市局重案组的,”罗家楠又亮了遍证件,表情和语气都十分严肃,“立刻通知保安,封锁十二层的安全通道,电梯里也安排上人,任何人不许进十二层,还有,让前台给除了1208号房间的所有住户打电话,让他们立刻安静地离开房间,不许带行李,听清楚没?” “清楚,清楚。” 经理赶紧冲前台使眼色,让她按警察的吩咐行事,又叫来保安队长,如此这般安排了一番,随后谨慎地问:“警察同志,这是要抓什么人啊?” 牙根狠错,罗家楠使劲运了口气,恨恨道:“通缉犯!” 他没找着目标人物,但找着个让人发根直竖的家伙——一个曾经的缉毒警,后因失手打死枪击欧健他爸那个毒贩而坐牢,出来又投奔了毒枭金山的警队败类,谭晓光! 身份证上的名字不是谭晓光,而且照片明显p过了,面部特征恰好规避掉了能触发追逃系统警报的对比点,却又不会引起面对面看他的人的怀疑。也就是干过警察的能想出这种辙来,要不一个被通缉的毒贩,怎敢堂而皇之的住四星级酒店! 他一度以为谭晓光早死了,虽然没有见到尸体。围捕金山那天警方布下了天罗地网,谭晓光要是活着在场,除非变成耗子从排水管溜了,不然不可能漏网。还有另外一个可能,他也曾经想过,那就是市局内部有鬼,提前通知了谭晓光围捕的消息。 然而不管如何猜测都没有证据,既然今天让他撞见了,肯定不能再让这孙子跑了! 上电梯坐到十一楼,罗家楠从安全通道爬上一层,和疏散客人的保安交待了两句,自行进入到十二层的楼道内。刚已经打电话通知许杰了,让他立刻联系管片派出所,集中警力包围大都酒店,很快这地方就得被围得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缓缓靠近1208的房门,罗家楠屏住呼息,轻轻将耳朵贴到门上。里面有电视播放的声音,这说明有人在,但是没有说话也没有脚步声。听了一会,他谨慎地蹲下身,伸手摸向藏在裤管下的脚踝枪套。殊不知,此时此刻屋里的人也贴着房门,静静关注着门外的动静。 “媳妇儿找你啦!媳妇儿找你啦!” 寂静的楼道里,手机铃音突兀乍响。罗家楠心跳都他妈快停了,迅速按断祈铭的来电,一个“操”字还没脱口,肩膀抵着的房门猛地打开,紧跟着后脖领子一紧,整个人顺势被拖了进去。 哐!砰! 横竖罗家楠不是吃素的,失去重心的瞬间抽手一撑地,反拧着倒腾而起,屈膝脚背一勾,“哐当”就给袭击自己的人勾倒在地。然而没等他伸手摸枪,对方已起身再次扑来,格开一拳就势薅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忽悠一下提了起来。看清谭晓光那近在咫尺的脸,罗家楠全身血液顿时逆流,扬起拳头照实了就往上凿—— “罗家楠!住手!” 斜后方同时传来的关门声和喝止声令罗家楠头皮一炸,拳头堪堪停在离谭晓光的脸还有寸把距离的地方。愣了几秒,他机械地转过头,乌黑的瞳孔中映出张自己平时看到就想骂街的人脸,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庄羽?” tbc ※※※※※※※※※※※※※※※※※※※※ 别炸,都,别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楠哥你撞破人家好事了~ 明天,可能会休息一天吧……可能,嗯。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30 21:16:40~2020-08-31 22:3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颦~、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乎舞雩、47248042 50瓶;箫笑 38瓶;一桶豆花、suibian珊、黄色枫叶 10瓶;美美的耗子、道尔家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啊对对对, 我认错了,赶紧跟派出所的说,别他妈招呼人了!都撤都撤!还有!你也别过来了!人早不在这了!” 罗家楠给许杰打电话的时候, 暴躁得像头困于铁笼里的雄狮, 满屋子转悠,房间里每一寸没被家具压住的地板被他踩了个遍。要说他这辈子就没按规矩办过几次差,好容易耐着性子说等大部队到了再动手, 结果回手一巴掌, 自己抽了自己的脸。 可找谁说理去? 撂下电话,罗家楠一边运气, 视线一边在跟卫生间门口抽烟和靠窗而立观察楼下动静的庄羽之间来回打转。五分钟之前——可能更短——他被这俩人四手四脚脸朝下摁床上, 眼瞅着要被活活闷枕头里憋死。那一刻撞破内鬼与毒贩接头现场的念头令他怒无可遏,却又不免生出丝悲哀, 感觉今天得交待在这了, 几秒钟内脑子里跟过电影一样走完了自己可歌可泣的一生,连追授英烈的大会现场都清晰的浮现在了眼前。 诚然,会场上少不了祈铭。一想到心爱的人会为自己伤心落泪, 罗家楠满身的血都冲进了脑子里, 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臂上的血管根根暴起,硬给压自己右半边的庄羽一猛子掀开, 抽枪指向谭晓光的脑袋。 他悍, 谭晓光更不是个怂人, 枪压脑门非但不放手, 仍拧着他左胳膊往关节生长的反方向掰, 疼得罗家楠眼前黑红一片, 差点没忍住搂了扳机。就在千分之一秒的迟疑间, 枪被庄羽夺走, 一声脱口而出的“晓光是卧底!”立时制止了这场本不该发生的猛兽之争。 这一仗干的时间不长却是搏命而为,三个人都喘息不止。稍事冷静各自退开,整理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以互相能看到的角度立定。看罗家楠一个劲儿的转肩膀,庄羽压着脾气问:“胳膊没事吧?”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按计划进行,谁承想让这不要命的玩意半道捅了一杠子,用了多年的接头点就此报废。刚听到楼道上频繁传来开关房门的声音,谭晓光立刻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一直贴着房门听楼道上的动静。外面手机铃一响,庄羽就知道是谁了,一声“是罗家楠”还没说完,谭晓光已经拽开房门给人薅进来了。当时庄羽整个懵了,唯有“这俩青皮简直一个赛一个不要命”的念头轰进大脑——重案组可他妈是随时配枪的部门啊! “啊?没事儿,这才哪到哪啊。”罗家楠干巴地扯了下嘴角,听卫生间门口“嗯”了一声,转身抬手接住谭晓光扔来的烟。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干过特情工作的人,以往对谭晓光的所有看不顺眼,此时此刻都化解成了英雄惺惺相惜的敬意。演的真好啊。要说他干卧底那会尚且是个无名小卒,轻易不会被怀疑。可谭晓光不一样,所有人都知道他干过缉毒警,就这,是怎么取得毒枭的信任的?又是如何在贩毒集团覆灭之后全身而退的?而且明明已经可以退出战线了,为何还要继续搏命? 问题很多,但一个都不能问,问了也未必有答案。信任弥足珍贵,他就是豁出去自己这张脸不要了,也不能让缉毒英雄的生命受到威胁。这种事不可能闹的人尽皆知,他只能打落牙往肚里咽,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真让武警特警给酒店围一水泄不通,事情闹大了可就全瞎了。 另说这哥们下手忒黑,别说拧脱臼了,差点给他掰骨折。当然他也没手下留情,被俩人摁床上之前,胳膊肘撞人家下巴那一下绝对够劲儿。他看谭晓光爬起来之后,往纸巾里啐了口带血的吐沫。 空气中的沉默伴随着烟雾的升腾持续了一阵,待到呼吸心跳稍稍平复下来,谭晓光压低着嗓音说:“那天去见周洵的是我,她和境外的一个贩毒集团有联系,他们正往内地销售多种新式毒/品,主要目标是青少年……罗家楠,我不知道你看没看过条新闻,说有个妈妈为了让孩子提高记忆力,天天给吃增强记忆力的药,结果到最后发现是毒/品。” 罗家楠点点头,新闻他看过,倍感痛惜。 “那仅仅是冰山一角,未被曝光的受害者可能已有数万人之多,遍布全国。”庄羽的叹息无比沉重,“不管是肖文恒还是肖俊荷,都只是供应链上的一个小喽啰,罗家楠,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肖文恒不是周洵杀的,你别再追她了,她现在是我们手里很重要,并且是唯一的证人。” 那天看许杰提交的监控照片,庄羽一眼就认出谭晓光来了。当即决定不论被罗家楠如何怨恨也得抢在他前头把事情压下来。今天来见谭晓光就是为了商量对策,没想到重案组的追踪能力如此之强还如此迅速。既然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不该暴露的已经暴露了,也只能寄希望于有相同经历的罗家楠能设身处地的为谭晓光的安危着想。 一听庄羽说话罗家楠就来气,可不好当场骂街:“我知道不是她下的毒,那她总该知道是谁干的吧?她人呢?” “我把她藏起来了。”反手往洗手池里弹了下烟灰,谭晓光以一种让人无法辩驳的语气陈述道:“她女儿在国外被毒贩控制着,对方借此要挟她来做事,是我听到风声后主动找的她,现在就得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她女儿才安全。” “……” 罗家楠现在除了头发没一个地方不疼的。今天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对话,他一个字都不能跟其他人透露,等于明知案子该往哪查,却又必须得绕开正确的那条路。 看他一秒拉出驴脸,庄羽说:“跟毒品有关的部分你别管了,有问题我扛着,再说肖文恒的坠崖和下毒无关,杜科最开始的分析没错,还有情杀那条线值得你们追踪。” 没等罗家楠再说话,谭晓光问:“杜科是谁?没听你提过。” “杜海威,新来的鉴证一把手,挺牛一人。” “嗯,你要说牛那肯定是牛,就没听你夸过谁。” “我一向秉承客观事实。”庄羽不再理会谭晓光的疑惑,转向罗家楠:“你赶紧走,回去跟许杰他们说,周洵这条线转给缉毒处了,陈队那我会去沟通,不用你担责任。” 事到如此,罗家楠确实没什么可争的,再争下去就得把谭晓光搅和进来了,他肯定不能干那缺心眼的事。干特情工作有多艰难多委屈,他比谁都明白。回想自己这几年和谭晓光起过的冲突,除了感慨对方演技超群,他无话可说。上前与谭晓光握了握手,此时此刻,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声满含敬意的肯定—— “辛苦了,哥们儿。” 谭晓光勾起嘴角:“臭小子,记着下回叫师兄。” 一笑泯恩仇。罗家楠对着卫生间里的镜子理好刚打架拽豁的领口,向二人告辞,离开酒店房间。房门关上之前,他听谭晓光问:“诶,庄小猪,你说的那个杜海威,哪牛啊?” 庄小猪?罗家楠皱眉而笑。也对,那么能吃,一般猪真比不了。 “业务啊,还有……哦对,他包的饺子挺好吃的。” “比我包的好吃?” “你包的那个叫片儿汤。” …… 声音掩至门后,罗家楠戳走廊上抽了抽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听庄羽提到饺子的缘故,他感觉楼道里飘起了股子醋味。 “媳妇儿找你啦!媳妇儿找你啦!” 手机铃音突兀乍响,罗家楠头皮一紧,猛地反应过来——操!忘给祈铭回电话了! tbc ※※※※※※※※※※※※※※※※※※※※ 杜老师真是,一个没落下,全局攻敌 你们着急看我就不休息了【还不夸夸我】,另外光哥的故事得等《致命卧底》广播剧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8-31 22:34:21~2020-09-01 12:2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曲曲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喂?媳妇儿, 我——” “你不是报名游泳比赛了么?三点开始,这都快两点了,你人在哪?” ——我去!忘一干净! “我上午出来办事了, 正往回赶呢!”无比后悔报了这劳什子的比赛, 罗家楠使劲敲着电梯按钮,好像这样能让电梯运行的快点似的。 祈铭那边安静了几秒,软下语气:“赶不及就别来了, 车开太快, 危险。” “来得及,再说这种比赛是政治任务, 报了名不去不行。”罗家楠美滋滋的——还是媳妇知道疼我, “诶对,帮我带条泳裤。” “我已经到工人体育馆了, 待会去小超市看下有没有卖的。” “自己去的?” “我从法院出来回局里了, 吃完午饭跟杜老师一起打车过来的。” “……” 这一口气给罗家楠堵的,比刚才被庄羽和谭晓光把脸压枕头里还呼吸困难。赶不上在杜海威面前炫耀资本也就罢了,媳妇还得给人家白看, 这他妈—— “你记着找个没人的地方换泳裤啊。” “……” 听筒里传来声运气的动静, 随后通讯“喀”的挂断。被祈铭甩脸子甩惯了,罗家楠不以为然, 就是一想到更衣室里满屋子的臭男人, 单撂祈铭那样一个白白净净的技术员脱光光, 脑门直充血。以前他从来不会着脑子想这种事, 自打折了, 谁多看祈铭一眼他都闹心。 过了, 他承认, 但就是忍不住去介意。无关信任度, 而是祈铭过于优秀,到哪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吸引同样优秀的人瞩目在所难免。而在他之前祈铭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白纸一张唯有他留下的点点墨迹,难保哪天冒出个能琴瑟和鸣的家伙——比如杜海威那样的——吸引了祈铭的注意力,进而产生比较。虽然罗家楠从不认为自己比别人差,可“人外有人”毕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不过,嗨,想多了,就祈铭那情商,不死缠烂打肯定没戏,只要杜海威别过界,他保证能与之和平共处。 善于自我安慰是罗家楠的长项,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吸上警笛,畅通无阻飙到工人体育馆,下了车直奔休息室。给祈铭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然后看着满楼道来来往往、下面泳裤上面t恤的参赛选手,罗家楠突然反应过来穿这样没地儿揣手机。 “罗副队!” 罗家楠闻声回头,只见欧健浑身湿漉漉的朝自己跑了过来。平时穿着衣服看不出来,这小子肌肉还挺结实,虽然比不上唐喆学那种一顿六个水煮蛋催出来的型男饱满,起码符合外勤岗位要求。 啪嗒啪嗒踩出一串脚印,欧健跑到他跟前,偏头敲敲耳朵里的水。被溅了几滴水珠到衣服上,罗家楠嫌弃皱眉,往后退开两步问:“这还没到三点呢比赛就开始啦?” “没,裁判让参赛选手都先去过过水。”抹去脸上的水珠,欧健忽然想起什么,说:“哦对,刚祈老师下水之后腿抽筋了,呛了水,幸亏杜老师——哎!副队!副队你等会!你游泳裤还在我更衣柜里呢!” 几步奔到更衣室门口,罗家楠“哐”的推开更衣室大门,入眼便是杜海威单膝跪在长凳前为眉头紧皱的祈铭按摩小腿的画面。这俩人都湿漉漉的,祈铭肩上披着条浴巾,长发散落,滴下的水珠不断砸上杜海威那线条浑圆饱满的肩头,顺着起伏的背肌滑落。 罗家楠看的一口血快从耳朵里喷出来了,脑子里炸出一朵蘑菇云。他使劲运了口气,过去给杜海威挤到一边。 “诶你——”没等祈铭说完话,腿已经攥进了罗家楠手中。 “我说什么来着?不让你来不让你来,你都多久没下水游过泳了?这下好,抽筋儿了吧!”罗家楠一边给媳妇搓小腿肚,一边满腹怨气的斜楞了杜海威一眼。 杜海威并未解释,尽管罗家楠很明显在指桑骂槐。一个部门至少要俩人参赛,这是任务。可满鉴证科找,除了他和祈铭就没一个坚持健身的,其他人一听说要参加游泳比赛,立马装的比国家总统还忙。其实下水泡泡没什么难的,主要是在办公室里待久了,腹肌被脂肪层完美的保护了起来,穿泳裤上台给领导观摩,不好意思。 “我没事,你别——罗家楠!”猛地被捏疼了,祈铭扬手拍了罗家楠肩膀一下。他压根没想到自己一下水就能抽筋,当时呛了口水,一紧张,眼前一黑,直接沉底。好在杜海威就在岸边热身,一看他沉水里挣扎赶紧扎进去托出水面。 肩膀挨了一下,罗家楠立马遵照指示放轻动作,虎口处练枪留下的薄茧轻轻擦过光滑的腿肚。他不止一次怀疑祈铭吃下去的营养都供给头发了,胳膊腿全光溜溜的,不长毛。 就听他一百八十个不乐意的叨叨着:“你待会别比了,赢了也是部门领导面上有光,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这话说的,就差指着杜海威鼻子骂了。旁边的同僚听了,都纷纷将视线投向杜海威,做好看热闹并且拉架的准备。都被挤兑到这份上了,那得是多好的脾气才能忍住? 出乎众人的意料,杜海威非但没和罗家楠对着呛呛,反而是用带有歉意的口吻说:“怪我,昨晚祈老师加班到凌晨两点,今天又被我叫回局里核验证据,休息不足才出了意外。” 硬锤砸软钉,当着一屋子的人,罗家楠满肚子的邪火没处散,只得绷紧了表情,咬牙挤出声音:“祈铭,你更衣柜几号?走我送你回家睡觉去。” “你不比了?”祈铭问他,“重案组不参赛,能行?” “有欧健呢,再说我今天本来就有任务,已经跟陈队打过招呼了。”一边说话,罗家楠一边撩起浴巾给祈铭擦头发。破地方也没个吹风机,在家洗完澡都是他帮祈铭吹干长发。 然而在家里关起门来,祈铭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罗家楠的体贴和照顾,可外面当着一屋子认识不认识的人,他脸皮没那么厚,感觉到射来的目光呈现出异样的趋势,他把浴巾抢过来自己擦。手上空了,罗家楠反应了一下,推测祈铭是顾及场合,于是起身转向杜海威。 “杜科,我先带祈老师回去了啊,劳烦您跟组织活动的打声招呼。” “好,早点回去休息。” 杜海威随手拢了把垂到额头的发丝,臂上隆起泛着水光的二头肌。罗家楠必须得承认,这孙子的国家级健身教练资格没白拿,每一根线条都跟雕刻出来的一样完美,穿条泳裤往屋里一戳,周身仿佛不断散发出荷尔蒙,尽管满屋子肌肉男,却丝毫不至沦为背景。 诶,对!脑子里闪过个念头,罗家楠借手摸鼻子的遮挡将视线下移——呃,纯黑平角泳裤,看不太出来尺寸啊,嗯……也就一般般吧,不过这小子人鱼线挺漂亮啊,看来我有空得多去去健身房了。 “罗家楠。” “啊?”罗家楠猛然回神,一看祈铭衣服裤子都套好了,不由一愣,“你跟哪换的衣服?” 祈铭没搭理他,转头把更衣柜的钥匙交给杜海威:“杜老师,麻烦你,帮我还一下钥匙。” 看他走路还有点瘸,杜海威伸手在他腿侧比了一下:“睡前记得做拉伸,不然得疼好几天,按我刚教你的方法,坚持三十秒歇十秒,做六组。” “知道。” 应下杜海威的嘱托,祈铭拎起运动包朝门外走去。罗家楠见状主动伸手帮着拎包,结果不知道自己又哪惹着对方了,被一把挣开。在走廊上碰见欧健,对方看他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赶紧问那条新买的泳裤要咋办。 “送你了!”罗家楠哪有心思搭理他,紧走几步追上瘸着腿走道的祈铭,低声说:“我拎吧,你看你那腿。” 祈铭闻言一偏头,湿漉漉的马尾差点甩罗家楠脸上。就这么怄着气走到停车场,祈铭把运动包往后备箱里一扔,一言不发地坐进副驾。罗家楠琢磨可能是自己刚在更衣室里当着一干同僚的面让杜海威下不来台,所以祈铭才会生自己的气,不由愈感搓火。 没着急上车,罗家楠戳门边上点了支烟,闷头抽着——行啊,这就开始了,瞧我不顺眼了是吧?我那是为谁啊?还不是为你!这也就是在游泳池里,要跟河里海里,腿抽筋呛水淹死不就分分钟的事! 他打小经常逃课去老海堤那边游野泳,顺道给他妈摸几只螃蟹海螺什么的添个菜。挨了老爹不知道多少回打,他从来没长过一次记性。直到有一天,一个高年级的男孩下了海之后再没浮上来,闻讯赶来的家长那撕心裂肺的哭声终是在他耳边敲响了警钟,打那之后再没游过野泳。刚听欧健说祈铭腿抽筋呛水了,他脑瓜子差点炸了。 “还不走?” 车窗降下,祈铭的声音随着空调的冷气一起灌进罗家楠耳中。把还剩半支的烟扔下踩灭,罗家楠转过头,与祈铭对视片刻,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哪都不如杜海威啊?” “……”大概是没料到罗家楠会突然问这种问题,祈铭明显一怔,沉默几秒反问:“那你呢,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看着更养眼?” “????????????????????” 罗家楠一秒懵逼——说什么呢这是? 没等他反应过味来,又听祈铭质问道:“他明明全身上下就只穿一条泳裤而已,你还用扒人衣服的眼神看,罗家楠,你到底想干嘛?” “哈?” 此时此刻罗家楠完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那是看他尺寸有没有我牛逼啊媳妇儿! tbc ※※※※※※※※※※※※※※※※※※※※ 无怪有读者弃文,还“祝福”我以后干啥都遇上这帮警察,哈哈哈哈哈哈,确实,连祈老师都被楠哥带跑偏了~ 还没醋完呢,你们不是喜欢看吃醋火葬场么,下一章接着来,案子肯定得破,日常也不能少是不?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01 12:25:19~2020-09-03 19:0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3个;holiholi、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哈 11瓶;一桶豆花 10瓶;天天顺利平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一路上不管罗家楠怎么解释, 祈铭始终爱答不理,直到听对方说出“在我眼里男人就分两类,你和其他男人”后, 终于不情不愿的给了点笑模样。本来罗家楠都做好了以实际行动证明忠诚的准备, 结果刚进家门,吕袁桥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经大范围排查肖文恒的社会关系,有个叫曾慧樱的女人被纳入了警方的视线。她曾给肖文恒做过助教, 去年申请到了德国一所研究所的基因科学研究生, 离开了农大。经相关人员证实,她今年六月底回国了, 有人见过她来学校。 之所以会开始调查她, 一是她的体貌特征符合断崖边发现的鞋印:一米五五的身高,穿三十五码的鞋子;二是她走之前和肖文恒闹过不愉快。经知情人透露, 她申请研究生时递交的论文是准备以肖文恒的名义发表的, 虽然大部分实验和数据统计工作都是由她完成,但毕竟是肖文恒主导研究的课题。曾慧樱的行为导致肖文恒无法正常署名发表,等于是背地里捅了老师一刀。为此肖文恒发了封信给曾慧樱所申请的研究所, 将实情告知, 差点害她失去这次宝贵的机会。 所幸曾慧樱确实学有所长,对方并未就此驳回她的申请, 只是将全额奖学金降为了半奖额度。然而这对曾慧樱来说却是个坏消息, 如果没有全奖, 她的存款将不足以支撑留学期间的日常开销。她当年是从贫困地区考出来的, 为了不增加家里的负担, 高考填报志愿特意选了国家免收学费的专业。大学期间别的同学都在享受青春的快乐, 谈恋爱吃美食打游戏到处旅游, 可她, 四年里却一次家都没回过,除了学习其他时间都在勤工俭学。肖文恒看中了她的勤恳踏实和对学术的钻研精神,保研后招做助教,让她参与自己研究的课题,给予一定程度上的经济支持。 按理说这样的一对师生组合,该是充满了感恩与爱护,没想到最后却闹得不欢而散。不过学校里的人也没觉得他们能结仇,在他们的印象中,曾慧樱从未与人起过冲突,即便是因为论文的事被肖文恒当众指责,她从始至终也只说过一声“对不起”,并未为自己辩驳过任何理由。而且她毕竟走了,朝着梦想实现的方向展翅翱翔,何必特意回来一趟就为杀死昔日的恩师? 所以,要说她杀人,没人相信。 “师哥,查不查?” 听到手机外放出吕袁桥的询问,罗家楠陷入沉思:查,费时费力费人,且动机不明,很有可能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查,万一要就是曾慧樱干的呢?岂不是白白放跑了杀人凶手。 以前干执行,上面怎么说,底下怎么干就是了。现在要做决策,办案成本和效率都要考虑,几十甚至上百人加班加点的辛劳都在他一念之间,完全不能单凭直觉来做出判断。首当其冲,办案经费是最大的问题。外勤走访到处跑,车不用烧油人不用吃饭?补贴给不给?万一判断失误,领导一看,嚯,时间花了钱扔出去了人没少用,结果你跟我说查错方向了,你他妈还干的了警察干不了啊! “师哥?” 吕袁桥又催了一声。他那边背景音乱糟糟的,显然是在室外。今天仍是高温预警,三点多是太阳正毒的时候,罗家楠完全能想象得出自家小师弟那价格不菲的范思哲t恤前襟后背都湿透的样子。 看了眼瘸着腿收拾东西的祈铭,罗家楠咋舌道:“你这样,先查一下曾慧樱近期有没有离开的打算,机票火车票大巴票,都上系统里检索下,我过半小时到局里,跟陈队商量一下再定。” “知道了,”吕袁桥一顿,“诶,我听杰哥说你撞上个通缉犯,怎么不抓了?” “嗨,别提了,我——”提起这事儿罗家楠就一脑门子官司,又不能明说,只好含糊道:“我眼瘸认错人了,妈的白激动。” “这样啊,行,那待会局里见。” 挂断电话,罗家楠走到沙发边,从祈铭扔上面的衣服堆里敛了套干净的衣裤,换下身上那身三天没换跟休息室裹得自己都嫌弃的脏衣服。随手一团就要往滚筒洗衣机里塞,结果被祈铭伸手拦住。 “你怎么老忘了掏兜啊?”从他手里拽过衣服,祈铭边掏裤兜边皱眉嫌弃:“洗出来钱倒好说,面巾纸一洗就烂,还沾的到处都是。” 罗家楠着急走,人到门口了,一边穿鞋一边解释:“嗨,没东西,我夏天很少往——” “那这是什么?”祈铭从左手边的裤兜里掏出张加油卡,又翻过来掏右边,手一撤出来,眼神立时顿住,“罗家楠?” “啊?”罗家楠从玄关处探出头,瞧见祈铭手里举着的手帕,嘴巴瞬间抿成条直线。 ——坏了坏了,怎么把这玩意给忘了! “你不是跟我说丢了么?在哪找着的?” 祈铭拎着手帕的一角,抖不开,黏上了,显然是某人擤过鼻涕。别看记人名人脸费劲,可自己的东西,他一向心里有数。这手帕当年是罗家楠替他挨了一啤酒瓶子后,他给对方擦缝针时疼出的眼泪用的。本来也没想拿回来,只是偶然想起问过一句,然后被罗家楠告知丢了。不新鲜,这家伙一开始就弄丢了他给的公寓钥匙,所以他当时没在意。然而时隔几年,突然从罗家楠的裤兜里翻出来,看面料和匝线状况还是经常洗涤的状态,这可就…… 眼瞅着祈铭用分析物证时的眼神打量手帕,罗家楠自知当着大法医的面编不出圆满的瞎话——好么,别回头再拿去做dna分析——只好认耸,实话实说:“我今天去认尸的时候正好碰上小夏大夫,那个……这手绢我……我之前是给他了……没想到……他……他一直……一直带在身上……” “夏勇辉?”能让祈铭记住的名字的,那必须得是记忆深刻。印象中他第一次和罗家楠翻车吵架,就是为了这个小夏大夫。 “嗯……是,他那个……他现在是法医……法医助理……” 倒退一天,罗家楠概不会因提起夏勇辉的名字而心虚。当时跟祈铭说手帕丢了是他真想不起来给谁了,要不是夏勇辉今天还他,他一辈子都记不起来这件事。说实话他也没想到夏勇辉能把一手帕带身边带那么久,只能怪他当年傻乎乎的没看出人家对自己有意思,不然给张面巾纸就没现在祈铭头顶上飘着的那朵劈着闪电的黑云了。 “哦?他竟然真的成为法医了,看来以后有机会再碰面了。”顶着满头的低气压,祈铭走到厨房踩开垃圾桶盖子,“啪叽”给手帕扔了进去。刚开始看不惯夏勇辉是因为对方身为医生却专业性不足,造成了尸源的dna污染,后面纯粹是因为罗家楠的无脑维护。虽然最终结果证明罗家楠是对的,但他的坚持也是有证据支持的,那一架吵得他心脏疼。 别看扔的是片布,在罗家楠听来却跟摔了个碗差不多,心底立刻涌出强烈的求生欲,赶紧哄:“都跟咱不是一省的,未必……未必能碰上。” “尸源到底确认没?是不是周洵?”祈铭一秒切回工作上的状态。 罗家楠哪有他转的快,顿时一愣,反应了几秒说:“不……不是,那个……小夏大夫说,周洵做过开眼角手术,那具女尸没有。” 就看眼镜上白光一反,祈铭冷冰冰地问:“你七点从市局出发,三点才回市里,六百公里,以你开车的习惯,来回路程算你五个小时,所以……你为这一句话耽误了三个小时?” “我不得吃个中午饭啊?” “跟夏勇辉一起吃的?” “……是……” “好,吃饭算你一小时,还有俩小时呢?” “你刚听袁桥说了啊,我中途拐去追线索了。” “去哪?” “温泉镇。” “具体位置。” “大都酒店。” “酒、店?” “别误会!我自己去的!不信你打电话问许杰!” 罗家楠哭都没地方哭去,心说以后再也不能让祈铭跟审讯了,有样学样简直,审起他来一套一套的。然而祈铭并不准备给任何人打电话求证,他相信罗家楠,只不过事关夏勇辉,心里难免有疙瘩。现在不把话问清楚,不定得几天见不着罗家楠,他不愿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 所以说,谈恋爱结婚有什么好,平添烦恼,还不如把时间花在看论文研究专业问题上有乐趣。 眼瞅着媳妇的表情有多云转晴的趋势,罗家楠稍稍松了口气,试探道:“那个……我得赶回局里去,你晚饭……自己解决一下?” “没认识你的时候我也没挨过饿。”祈铭的语气仍是不佳——明明是个热牛奶都糊锅、用电饭煲煮粥蒸出大米饭、切土豆丝切出薯条的家伙,说的好像在家能给我做饭一样。 “……”罗家楠气短,讪讪道:“还有腿,你记得做拉伸啊,我晚上尽量早回来。” “忙你的,赶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那……亲一个?” “滚!” 眼瞅着祈铭抄起瓶矿泉水,罗家楠赶紧闪身钻出门外。等电梯的时候,他对着电梯门上映出的模糊影子,无可奈何的皱起眉头——这媳妇,我他妈当初是怎么冒着被我爸打断三条腿的风险,红了心的要娶的? tbc ※※※※※※※※※※※※※※※※※※※※ 楠哥,别问,问就是馋人家身子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03 19:00:33~2020-09-04 12:5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2个;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边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进局里刚一下车, 罗家楠抬眼瞧见陈飞立在办公室窗边朝停车场的角落一指,立马心领神会朝自行车的遮阳棚那边走去。等了约莫半根烟的功夫,陈飞站到身边, 伸手问他要烟抽。 罗家楠心知肚明, 陈飞身上不带烟是赵平生管教的结果,遂敲烟递去笑着调侃道:“头儿您可越来越抠了啊,天天蹭我烟抽。” “你小子少他妈拿我打锸, 没功夫跟你逗贫, 说正事。”陈飞客客气气地白了他一眼,“庄羽刚给我打电话了, 周洵那条线归缉毒处, 咱别碰了。” “啊,我有谱。”罗家楠闷了口烟, 试探着:“具体原因他说了?” 点点头, 陈飞用手背搓了搓因缺觉而发胀的眼眶。谭晓光的事,除了局长和庄羽,就他一个知情人, 现在又多了个罗家楠。诚然, 这种事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倒是不用担心罗家楠往外说,毕竟, 有卧底经历的人屈指可数, 更没人比他眼前这个在贼窝里滚出副土匪像的警察理解那份工作的危险性。 不过既然都是知情人了, 该提点的还得提点。挑眉看了眼三楼的缉毒处办公室窗户, 陈飞语重心长的叮嘱罗家楠:“你啊, 以后少去找庄羽的茬, 他有他的难处, 有些案子他不攥在手里……危险, 是吧?” 罗家楠不屑呼了口烟:“头儿,您看您这话说的,是,我罗家楠是浑,可我不是不讲道理……不过他为什么不撤啊?金山不都——” 后面的话,罗家楠将声音压得近乎耳语,陈飞叫他来大院角落说话就是怕被人听见。 陈飞的声音一样低:“还有没被缉拿归案的组织成员,这种情况下能公开他的身份么?当年为了你的安全,一口气抓了三百多号人,检察院差点组织所有公诉人到市局大门口拉横幅抗议,你忘啦?” “哈哈哈哈,没忘没忘。” 笑到眼角湿润,罗家楠弓身用空着的手撑住辆自行车车座。当年老鹰那个案子因涉案人员众多,卷宗堆了半个屋子,给检察院派来的主诉姜彬看的白眼差点翻天花板上去。任务史无前例的艰巨,检察院一众精英昼夜拼搏,在法律规定的时限内完成了全部的批捕审核以求无一条漏网之鱼,力保卧底功臣能自由自在的行走于日光之下。 在罗家楠的印象里,自己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哭过。即便是拿老爹的警棍在学校打人进了分局,回家被亲爹打出骨裂他都没掉一滴眼泪。宣判的那天,人都走光了,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审判庭里,眼泪止不住的砸落。十四条刀疤将永随终生,然而听到死刑判决的那一刻,他觉得,一切的辛酸与付出都值了。 看他笑着皱眉,陈飞抬起执烟的手拍拍他胳膊,轻叹了口气:“不提过去的事了,说眼前的案子……那个叫曾慧樱的,我考虑,还是得查。” “嗯,我也这么觉着。”敛住情绪,罗家楠回手抹了把眼角,抽抽鼻子说:“查了那么多人,就她一个人的体貌特征符合现场勘验的结果,我不觉着这是巧合,就是这个动机应该跟情杀没关系,您想,她都走了一年多了……这男人要是偷腥不该只盯着一个,有惯性,可问了农大所有认识肖文恒的人,包括他的家人、朋友,没人提过他有个人作风问题。” 话一出口,罗家楠刚放平的眉头又不由自主的皱起。作风问题,传闻杜海威不就是因为这个调离原工作单位的么?经过更衣室那一出,他发现那家伙确实有招桃花的体质,从来没见过祈铭吃他的醋,只是多看了杜海威一眼而起,瞧给他媳妇急的,就差当场扒裤子检视忠诚度了。 不不不,罗家楠干咽了口唾沫——除了俺媳妇,哪个男的光着都不想看。 沉思片刻,陈飞说:“袁桥他爸不是驻英大使馆的么,待会等他回来,让他想办法找找关系,查查曾慧樱在国外的情况,也许曾慧樱出国之后和肖文恒还有联系,也许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行,按您说的办。”罗家楠回手按灭烟头,“兵分两路,袁桥查曾慧樱在国外的情况,明天我直接会会她。” “别打草惊蛇为好吧?”陈飞并不赞成。 “我不用警察的身份去不得了?”罗家楠拢了把放肆支棱的头发,一秒敛起土匪劲儿,帅脸挂起邪笑,打眼瞧上去活脱一浪子,“化妆侦察是我长项啊。” 陈飞斜楞了他一眼:“用不用给你借条裙子?” “您要想看,我倒是能勉为其难。” “去去去,滚蛋,一点正经的没有!” “您起的头啊——诶!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眼瞅着陈飞抬起腿表现出踹自己的倾向,罗家楠拔腿就跑——大小是个副队,让别人看见被陈飞当儿子似的揍,影响多不好啊! 有时候他真纳闷,全世界除了他爸,谁还会说陈飞脾气好。 — “收拾这么体面,打算去参加婚礼?” 早起看罗家楠穿的人模狗样,衬衫西裤打领带,头发还用发蜡抓出把造型,祈铭略感疑惑。上一次看见罗家楠打扮得如此正式,是为了参加苗红和乔大伟的婚礼。 对着卫生间里的镜子左照右照,确认胡茬刮得一干二净,罗家楠转头冲他一乐:“不是,去走访。” “哦,以什么身份?”祈铭了然——化妆侦察。不过以往罗家楠化妆侦察大多以平凡路人形象出现,虽然是个扔人堆里扎眼的主,但他要真想不引人注目,能装的比谁都低调。就说他蹲路边混在一群老大爷中间看下棋的那次,祈铭从旁边路过两次楞没认出他来。 罗家楠走到玄关打开鞋柜,拎出双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比比裤子,往脚上套:“药厂高管,那个曾慧樱不是搞基因科学的么,我假装去挖个角。” “你昨晚给我看的那篇德语论文,是她写的?” “对啊。” “那你跟她聊不了三句就得露陷。” “……” 反正就祈铭这情商啊,罗家楠早已五体投地。他忍着没翻白眼,回身冲对方笑笑:“不聊专业,想拢住人才得畅想未来,画大饼,不然谁给卖命?” 丝毫没有迟疑,祈铭反驳道:“我招助理的时候从没画过饼,还是有很多人来面试。” “那是你专业过硬,有个人魅力。” 罗家楠昧着良心拍马屁。听高仁说,当初祈铭面试了十几个,最后肯留下来的只有他而已。祈铭面试助手提问时根本不给人留思考的时间,问题还一个接一个,密集到面试者毫无招架之力。挑起毛病来句句捅人心窝子,丝毫不给人留颜面,弄得面试者一个个雄心万丈的进屋,最后无一例外灰头土脸的出屋。高仁也曾被打击到怀疑人生,感觉自己的博士学历是买来的一样。 大家都觉着祈铭太难相处,虽然他真有本事,专业过硬,但天底下又不只有他一个法医。积累经验在哪都一样,何必在一个丝毫不懂得尊重自己的人手底下忍气吞声?高仁是觉着机会实在难得,忍忍看,不行再另谋出路。慢慢的他也习惯了,祈铭说话就那样,并非有意噎人更谈不上看不起谁,纯属情商太低。 拍祈铭马屁一向跟拍空气一样,罗家楠的奉承并没让他挂上笑,反而表情和语气都愈加郑重:“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起码我能跟她探讨有关基因科学的话题。”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罗·不敢拒绝·家楠干巴巴挤出个笑:“也成,我要是接不上话,你替我兜着。” “等我五分钟,我去换身衣服。” 目送媳妇大人上二楼,罗家楠无奈的笑笑。祈铭不但对法医工作认真负责,更热衷于参与侦察环节,一是为了掌握第一手材料好写书,二是他喜欢观察不同的人面对调查时产生的肢体、眼神、表情变化。他不擅长表达自己,且喜恶过于明确,多与人相处才好向“正常人”靠拢。 不过罗家楠从不觉得祈铭的思维方式有问题,情商低才好,让别人敬而远之。要跟杜海威那样似的逮谁跟谁放电,他得操心操到早死多少年? 等等,罗家楠眉头又是一紧,我怎么老想起那个家伙? “走吧。” 祈铭从楼上下来,往过走时一股淡淡香气飘进罗家楠的鼻腔。罗家楠一抽鼻子,问:“你喷香水了?” 祈铭点头:“男士香水,去见女士,这是基本的礼仪。” “哦,啥时候买的?”罗家楠从来没见家里出现过香水。工作性质不允许,干警察又不是干公关,出现场香喷喷的哪行? “昨天杜老师送的,他说家里有好多,都当空气清新剂用。” “……” 祈铭的坦诚令罗家楠着实心塞。 — 驱车到曾慧樱的住处,罗家楠提前给对方打了个电话。听电话里的意思,曾慧樱似乎不太愿意见他,一直推辞。不过他有他的办法,特意提及是肖文恒向他推荐的曾慧樱,果不其然,对方沉默了一阵后应允他上楼面谈。 楼高三十层,上来之前罗家楠看了下电梯间贴的招租广告,注意到这栋楼里都是日租房,一间一天八十到一百六,看价格去见应该是大户型分割出小单间,按面积收租金。像这种日租房,有独立卫生间厨房的比较贵,共用厨房浴室的便宜。 出了电梯,楼道里黑黢黢的,声控灯怎么跺脚也不带亮的。曾慧樱住1504,看楼道里的门牌号,像是一户隔成了五间,因为这栋楼原本是一梯两户的格局。 罗家楠抬手叩门,等门开的空当,听祈铭小声说:“住这样的地方,说明她既精打细算,同时又需要独立的个人空间。” “所以说啊,这么会过日子的人,肯定是为了必须要做的事才舍得买机票回来。”罗家楠低声附和。 门开,罗家楠笑脸都堆上了,却没立马见着曾慧樱。实际上门只开了条缝,里面还挂着链子锁。等了一会才看到一个个子娇小的女人从门缝处露出半张脸,目光谨慎地打量他们。罗家楠注意到她穿着黑色的高领针织衫,裹得严严实实,大夏天的也不嫌热。 盯着他们看了足有三分钟,曾慧樱才喀拉喀拉解开链子锁,给他们让进屋内。跨步迈入房间,眼前所见让罗家楠立马产生怀疑—— 屋里也黑黢黢的,大上午的窗帘严丝合缝,这是躲什么呢? tbc ※※※※※※※※※※※※※※※※※※※※ 老年组实在是美好,有空多写写他们~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04 12:51:17~2020-09-06 03:0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冬默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房间不大, 十五平米左右,一张标准尺寸的单人床、一套电脑桌、一个单人沙发,有独立的卫生间, 银色的行李箱靠床边放置。有客人进门, 曾慧樱打开了灯,房间里亮堂了不少,窗帘仍然拉着。还行, 空调开着, 房间不至于闷热。 罗家楠进屋之后随手要关门,结果却听到曾慧樱说:“别关, 开着通风。” “……” 罗家楠心说您窗户都不开, 通的哪门子风啊?然而不管心里怎么吐槽,他面上依旧挂着笑容:“曾小姐, 你好, 刚电话里说过了,我们是星辉医药的,我姓罗, 这位是研发部主管, 祈老师。” 出于礼貌,祈铭本想上前握手, 却看曾慧樱往后退了退, 靠到两堵墙夹角的位置, 然后朝沙发和电脑椅偏了下头:“坐吧。” 她双臂抱胸, 背靠墙壁与他们保持四五步远的距离, 视线不与任何人接触, 全然是副戒备心极重的姿态。侧头与罗家楠交换过视线, 祈铭扳过转椅靠背, 朝着与曾慧樱面对面的方向落座。与此同时罗家楠也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他们俩都比这位身材娇小的女士高不少,站着说话容易造成压迫感。 “不好意思,大周末的来打扰你。” 罗家楠客客气气,虽然曾慧樱一副并不欢迎他们的态度:水没一杯,门开着,这是随时随地让他们走人的节奏?这时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从罗家楠的角度看过去,正好有个人从门外经过。那人路过时还往屋里看了一眼,毕竟门开着,不管是有意无意,对方往屋里扫了一眼。于是他顿时意识到曾慧樱一定要开着门的目的为何——两个陌生男人冒昧造访,外面人来人往,有任何情况可及时求救。 ——嗯,这是独居女性的智慧。 “我这次回来不是找工作的,过几天就要回德国了。”曾慧樱的语气冷冷淡淡,说话的时候一直回避与罗家楠产生视线的接触,目光垂向地板。以一个小个子女性来说,她的身材比例算很不错的那种,但不知为何却将身体包裹在全黑的长衣长裤之中,甚至连袜子都是黑的。如果房间里不开灯,她低着头缩在角落里,猛一眼看过去都辩不出阴影里还戳着个人。 罗家楠正找词儿呢,就听祈铭一本正经地说道:“曾小姐,我看过你在《immunobiology》上发表的论文,你提出pou结构域蛋白可抑制角朊细胞中hinv启动子的转录,其抑制作用可能是其通过与tata盒附近的其他蛋白间接相互作用所致,并做出了相应的关联分析,这让我看到了你在基因转录研究领域的潜力,而我们集团的研究部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明明祈铭说的是中国话,罗家楠楞是有一半的字没听懂。不过很明显,他的话让曾慧樱的防御姿态稍有放松,她本来是抱着胳膊,现在却将手插在了裤袋里,语气也没刚才那么冰冷了:“我对医药行业的兴趣不大,事实上我更喜欢待在实验室里。” “曾经我也更愿意研究课题而非与人打交道,然而事实上,任何科学研究都是为了造福人类,星辉医药的研发部与国内外多所大学及国家级研究机构合作,投资建造了国际领先水平的顶级实验室,我想,你的所长一定不会被埋没。” 说着话,祈铭将手放到膝盖上,收拢五指轻轻握拳。相处多年,默契早已形成,只一眼,罗家楠便明了他在提醒自己找机会插话。另外他从不知道祈铭忽悠起人来能如此一本正经,且步步为营循序渐进,和在局里时给人解释个专业名词都嫌烦的状态判若两人。要不是明确的知道今天是化妆侦察任务,他真得信了自家媳妇是有情商的,而且还不低。 “谢谢,但我还有学业要完成,所以……暂时没有做未来的职业规划。”曾慧樱委婉地拒绝了祈铭的邀请。 罗家楠立刻接下话:“不着急,保持联系嘛,像你这样的人才肯定选择多,我们今天来就是希望你择业的时候优先考虑下我们集团,之前去农大找肖教授要你联系方式的时候,他一直夸你来着。” 听到“肖教授”三个字,曾慧樱又抱起了胳膊,看起来像是要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一样。她苦涩地勾了下嘴角,视线终于投向打扮得帅气得体、一副精英高管样的罗家楠:“肖文恒?我看新闻上说,他因登山意外而死亡了。” “啊?呦,我还真没注意!”罗家楠假装震惊,然后扯了把面无表情、完全没表露出正常人听到某人死讯时该作何反应的祈铭,“你看见这新闻了么?” 祈铭反应了一下,摇摇头,硬憋出点慌张的语气:“是……是么……我也没注意……” “真是太可惜了,像肖教授那样德高望重的学者,怎么就——简直是天妒英才啊。” 罗家楠真怕他演砸了,立刻出言吸引曾慧樱的注意力,同时不着痕迹地观察她的反应:笑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比刚才还要冷漠的一副表情,那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竟是凝起了丝恨意。 至此,他基本可以做出结论:在断崖上割断肖文恒救命绳索的,正是眼前这个身形娇小的女人;肖文恒常年徒步野外,身体素质良好,虽已年过半百体格依旧强壮;同时他一米七八的身高对于一米五五的曾慧樱来说,不论通过何种方式来谋害,成功几率都很小;而割断登山绳伪造意外,对于曾慧樱来说是最为可行、且有很大可能会逃脱法律制裁的选择。 只不过曾慧樱并不知道,在她痛下杀手之时,肖文恒已经因中毒而命不久矣。同时她可能也没想到,肖文恒坠崖之后一息尚存,能从难以被搜救人员发现的崖边灌木丛里,拖着断腿一路攀爬至开阔处。否则暴雨过后,尸体必定会被冲刷下来的大量泥土掩盖,同时也将一切的罪恶掩埋。 最最重要的是,她的动机究竟为何? 又闲扯了几句,罗家楠暗示祈铭告辞离开。从房间出来,坐进车里后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扯开领带。超不喜欢系这玩意,跟挂根上吊绳一样。 “是她么?”祈铭边征询他的意见,边看了眼被当垃圾一样团了扔在后座上的hermès领带,眉心稍稍皱起。这是他去年送罗家楠的生日礼物,虽然没指望对方能当宝一样供着,但小三千块钱的东西,这么揉搓也太舍得了吧? 点上根烟,罗家楠呼了一口点点头:“应该没跑了,我这就安排人盯着,如果没找到确凿的证据之前她要出境,还得采取强制措施。” 收回视线,祈铭拉过安全带扣上,说:“首先得确定犯罪意图吧。” “是啊。”罗家楠也皱起眉头,“我觉着不像是杜海威说的情杀,你看我提起肖文恒的时候,她一点悔意都没有。” “嗯,我也觉着不像,那是……为钱?”祈铭略加思索,“也许她也参与了种植新型大/麻的事。” “不,她没参与,周洵和肖文恒是去年年底在同学会上接触到的,那时候曾慧樱已经去德国小半年了。” “……你怎么知道,周洵那条线不是已经转给缉毒处了?” “啊?哦,我之前审肖俊荷问出来的。” 罗家楠猛的反应过来,庄羽同步给自己的消息不能逮谁跟谁说,毕竟牵扯到谭晓光,绝不能透露一丝一毫给无关人员,自己媳妇也不行。 “诶对了,你刚真牛逼,那话说的,给我听的一愣一愣的。”他赶紧岔开话题。 “那些话都是星辉药业来挖我的时候跟我说过的,只是替换了下论文内容部分。” “……”罗家楠心说真是防不胜防啊,老子的墙角怎么谁都能过来挖一锄头? “不过说真的,曾慧樱确实很有潜力,可惜了……”祈铭轻叹一声,“不知到底是为了什么,让她甘愿赔上自己的人生也要置肖文恒于死地。” “所以啊,还得接着查,诶等会再说,我先给许杰打个电话,让他立马安排人过来。” “嗯。” 等待罗家楠通话的期间,祈铭拿出手机回消息。高仁发来封邮件,点进去一看,是新的法医助理简历。这几年不断有人给市局法医办提交实习申请,但能让祈铭看上眼的没几个。可就这几个也都让他平时那冷言冷语的态度给劝退了,跟完一个案子就走乃是常态。有时市局前任法医官老韩同志受邀回来参与案件,听高仁提起人手严重不足,只能劝祈铭有选择性的放低标准——要是什么都会,还来你这当助理干嘛啊? 打开附件里的简历,祈铭一看照片,回手就拍了正给许杰打电话的罗家楠一巴掌,差点给人手机打掉了。 “等会等会,我这有点儿事!”罗家楠扣住蓝牙耳机,转头皱眉小声问:“嘛呀?” 祈铭把手机往他眼前一递。 “??????????????????” 看清简历上夏勇辉的标准照,罗家楠的嘴巴立马抿成条直线,忽觉祈铭就跟个人形冰棍一样散着寒气,导致车里的温度直线下降。 ——我滴个乖乖,他还真的要来啊! 祈铭平静的运了口气,表情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看清楚他写的推荐人——市公安局重案组副队长,罗家楠警督。” 此话一出,罗南瓜同学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原地碳化,以至于许杰那边“喂”了七八声他都没反应过来回人家一句。 tbc ※※※※※※※※※※※※※※※※※※※※ 楠哥,药丸。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06 03:02:19~2020-09-08 01:1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holiho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olihol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袁桥, 再催一下大使馆那边的消息。” “知道了陈队!” 应下话,吕袁桥一边在手机上给老爹发消息,一边往后错了下转椅, 顶上罗家楠的转椅靠背, 弄醒了趴桌上睡觉的人。 “嘛呀?”眼还没睁,罗家楠先抱怨了一声。值了一宿的班,本想开晨会之前抓功夫睡会却不得安生。 点下发送键, 吕袁桥回头问:“昨儿不该师傅的班么, 怎么你值了?” 罗家楠打着哈欠看了眼表:“喜宝不是前两天摔着头了么,我替个班, 好让她回家看闺女去。” 事实上是因为夏勇辉的事他被祈铭甩了脸子, 不回单位睡就只能回爸妈那去了,单位分的房子还他妈在建没封顶呢。 “嚯, 你可真孝顺。” “……我怎么觉着你小子在骂我?” “想多了。” 俩人正说着, 苗红进屋,路过罗家楠身边时停住脚步,打包里掏出个乐扣盒子往他桌上一放:“呐, 大伟让给你带的早饭, 西红柿鸡蛋饼,跟我闺女一待遇啊。” “嘿嘿, 谢谢师傅。” 罗家楠美滋滋的打开盖子, 霎时间面香裹着蛋香扑鼻而来, 结果没等没他上手抓, 吕袁桥先伸爪过来拎走了一角。 “是给你带的么你就吃!”晚了半秒, 罗家楠没能擒住那只贼手。 吕袁桥赶紧把喷香的饼子塞进嘴里, 苦大仇深地卖惨:“高仁不给晚饭吃, 我每天早晨都是饿醒的啊, 师哥。” “食堂早饭一块钱随便吃!你跟我这抢什么粮食?” “食堂的饭哪有大伟哥做的好吃,诶,再给我一片。” “滚蛋!” 罗家楠一边护着乐扣盒一边往嘴里塞饼,吕袁桥趴他背上抢,俩人谁也不肯让步。苗红在一旁看他们饿虎争食当乐呵。早晨听乔大伟说多做了点鸡蛋饼给罗家楠带过去的时候,她就已经预见到会出现这样的一幕。俩徒弟,从不偏心哪个,反正他们自己会想辙找平衡。 咚咚。 门口传来象征性的敲门声。罗家楠抱着乐扣盒推着小师弟的脑袋,转头一看,是杜海威。以往杜海威都穿制服,但今天穿的是原色立领亚麻衬衫和西裤,看着感觉和平时不太一样,完全看不出是个刑技,倒像个开画廊或者卖紫砂壶的儒商。 “罗副队,我来取物证。”说着话,杜海威的视线越过叠在一起的俩人,冲苗红点了下头,“早,红姐。” “早,杜老师。”苗红笑盈盈回礼。 “哦对,这个,你拿去和矿泉水瓶上的指纹做对比。”罗家楠从抽屉里拿出个封在证物袋里的胶条递过去,这是昨天他从曾慧樱家里出来时从门把手上粘下来的。 杜海威看向袋子的眼神略有挑剔,没用磁力粉提取的指纹非常模糊,检测难度极大。不过当听到苗红问自己“杜老师今天穿这么精神,要去相亲啊?”后,嘴角又堆起了笑意:“没,等着您给介绍呢。” “呦,那还真没合适的,我认识的岁数都比你大。” “那样才好啊,知道疼人,特别是像红姐您这样的,成熟又有主见,大伟好福气。” “呦,杜老师你嘴可够甜的,说的话听着真让人舒心。” “我这人一向实事求是。” ——呸! 眼睁睁的看着杜海威聊骚自家师傅,罗家楠和吕袁桥同时在心里翻出白眼。就杜海威这张嘴,那可真是,一天到晚跟抹了蜜蜂屎一样,居然连苗红这样的女霸王龙都能让他撩得露出少女般的笑容。不得不承认,这孙子段位真高。 把还剩两角饼的乐扣盒往师弟怀里一塞,罗家楠咋舌道:“要我说,摊上大伟那样的是我师傅的福气,做饭做家务看孩子——嗨,除了生孩子,他们家事全都大伟干。” 说白了他就是想让杜海威下不来台——您不是会撩么?我看你还这马屁还怎么往下拍! 结果杜海威一句话给他撂那了:“那是因为红姐值得被如此深爱。” 我操!罗家楠心说这话你要让我说,我能先给自己肉麻死! 等杜海威出屋,苗红伸腿踹了脚罗家楠的椅子,幸灾乐祸地说:“知道什么叫差距么?瞧瞧人家杜老师的嘴,再瞧瞧你的。” “我又不靠嘴吃饭!”罗家楠白眼翻上天花板。 吕袁桥听了笑得饼子差点从鼻子里喷出去——不靠嘴吃饭,靠哪? 这时陈飞从队长办公间里出来,拍拍案情分析板,召集晨会。重案组同时有三个案子在办,上面盯得最紧的就是罗家楠主导调查的这起双重凶杀案。跟毒品有关的那条线归缉毒处了,现在他们手里仅剩曾慧樱这条线。基于罗家楠的走访判断,于断崖上割断安全绳的人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她。但目前缺乏作案动机,只能先轮番派人盯着,以防她脱离警方的视线。 听完罗家楠的汇报,陈飞问吕袁桥:“大使馆那边什么时候能给消息?” 吕袁桥说:“我爸说尽快,他认识的那个人在柏林大使馆工作,但曾慧樱上学的地方是在慕尼黑,还得再托人打听。” “行,多催着点。”陈飞转头看看,“欧健和许杰在那盯着呢?” 罗家楠应道:“嗯,我下午过去替许杰。” 陈飞听了一愣:“小欧也盯了一天一宿了吧?你安排谁替他?” “替什么啊?二十啷当岁的大小伙子,盯个三天两夜不很正常?”罗家楠撇撇嘴,一副连舔八片柠檬的酸劲儿,“头儿,您可不能偏心啊,我当初刚来咱组的时候,连轴转盯梢咋没见您心疼过我?” “少废话,你摸着良心说,是我不让人替你还是你自己不肯离岗?”陈飞作势要抽人,罗家楠笑着偏头躲开。 “得得得,我安排,那个……”罗家楠回头扫视了一圈办公室,发现竟然无人可喊——都有活儿——只得朝陈飞耸了下肩膀,“要不您跟我去?” “没空,我下午得去市委。” “赶紧招人吧,您看看,到该用人的时候,一个都拎不出来。” “早招了,这不还没来报道么。”陈飞皱皱眉,“去,上别的部门借个人手。” 罗家楠立马摸出电话打给唐喆学,全局上下就数悬案组松快,有时还能休大礼拜呢。 羡慕不来,羡慕不来。 悬案组派了岳林过来当替补。说是新人也干了两年多警察了,只不过跟罗家楠这号老油条比起来,看着还是嫩了许多。跟许杰他们交完班,岳林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时错眼珠瞄一眼旁边叼着烟低头看手机的罗家楠。 “第一次盯梢啊?”根本不用转头,罗家楠就知道他在瞧自己——他对别人的视线异常敏感,“别看我,看前头。” “啊?不是不是。” 岳林赶紧摆正视线。虽说不是第一次干这份差事,但毕竟是被借调过来的,出了岔子,丢队长副队长的脸。他平时跟重案组的人接触的不多,像罗家楠这样平时不怎么待办公室净在外面跑的,只有对方偶尔来悬案组办公室串门的时候才能说上一两句话。 “罗副队。” “嗯?” “听说……你以前干过特情工作?” 聊聊天,不至于犯困。 “啊,老黄历了。”目前罗家楠没心思跟后辈吹牛逼,媳妇还没哄好呢。 岳林十分好奇:“特刺激吧?” 给祈铭发了句【你要再不理我我就闹了啊】过去,罗家楠挑眼看了看岳林,嘴角一勾:“怎么着,你小子也想试试?” “嗨,干警察的,谁不想……是吧?” “你干不了。” 岳林表情一僵:“啊?为……为什么啊?” 转头朝窗外呼了口烟,罗家楠嗤笑一声:“你啊,看着就是个乖宝宝,打家劫舍的活儿,你干的了?” “我哪乖啊?”岳林委屈巴拉的。 “逃过课么?违过纪么?打过架么?挨过处分么?被领导当面骂过街么?” “……” 岳林摇头摇得直犯晕。没有,都没有,他上学的时候年年市级三好生,全科优秀,考公安系统时唯一的偏科是体测。刚来报到那天,没在大厅导引栏上找着悬案组办公室,进重案组办公室打听道儿,感觉自己跟进了贼窝一样,看面相屋里没一个善人。尤其是罗家楠,当时也不跟谁刚发完火,进屋“哐当”一踹门,差点给他吓蹦出去。 所以当他提着心走进悬案组办公室,看到迎接自己的是队长林冬和副队长唐喆学亲切的笑脸时,那份由衷的感动简直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所以啊,你要想往贼窝子里混,首先自己得能放下身段。”教育有志后辈,罗家楠难得的语重心长,“干特情工作,一开始面对的大部分都是底层人员,你是研究生吧?可那帮人有多少初中都没念完就在社会上混了,你跟他们讲道理,他们不给你一啤酒瓶子算拿你当亲生兄弟,知道么?” 岳林点头如啄米,那副乖巧样让罗家楠看得直皱眉头:“来来来,说句骂人的话听听。” “……骂谁?” “骂我,就……当我抢了你女朋友了。” “哥,我母胎solo。” “啥玩意?” “自打出生就没谈过恋爱。” “……” 罗家楠倍感挫败的搓了把脸。没谈过恋爱,别说潜入贼窝,这要是化妆侦察时被带去夜/总会,不他妈让小姐们给生吞活剥了都新鲜。不行这孩子太乖了,干警察都有点不合适。其实吕袁桥看着也乖,但那纯粹是装大尾巴狼,里面心儿是黑的。 “那就……”他琢磨了一会,“当我背地里给你使绊子,说你坏话。” 岳林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谨慎地说:“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包?” “你他妈脑子里才有包呢!”快被气笑了,罗家楠不轻不重的兜了把岳林的脑瓜,“骂人!骂人会不会!三字经!国骂!是不是老爷们!拿出干架的气势来!” 胡撸着后脑勺,岳林摆出张苦瓜脸:“我没干过架啊,我们组抓人都是特警上,要不就是林队和唐副队,我都没捞着过给人上铐的机会。” 罗家楠听了更想翻白眼,可岳林又不是他徒弟,教不出来也不关他事,随即不耐地挥挥手:“行行行,算我没说,老实盯着,我眯会,昨儿值了一宿班,过俩小时叫我。” “您睡您的,我盯着。” “那你可盯好了,目标人物下楼,你立刻叫醒我。” “一定一定。” 得了应承,罗家楠放倒座椅靠背,临闭眼之前又拿出手机看看,祈铭还是没理他,不由暗叹:果然是在一起久了就越来越不拿我当回事了啊,以前让叫老公就叫老公,让……是吧?可现在?呵,男人。 困的要死要活,罗家楠这一觉睡得很是深沉,但心里惦记着事,睡着睡着突然惊醒坐起。睁眼一看外面天都快黑了,再一看旁边,岳林歪着头,睡得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 “我靠!醒醒!” 罗家楠一巴掌呼过去,给岳林惊得“嗙当”一下坐直:“怎么了!?有情况!?” “有你大爷!”罗家楠横眉立目,指着楼上曾慧樱房间那黑乎乎的窗口咆哮道:“人呢!?盯他妈哪去了?” “啊?我——”岳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盯着梢睡着了,顿时紧张得全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脑子里不断滚过被局长在大会上公开批评的惨烈画面。 没功夫跟他废话,罗家楠正琢磨给管片派出所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个人过来假装查租户信息帮忙确认下人还在不在的时候,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看是局里的座机。 “喂?!”心情过于不爽,罗家楠不管不顾的吼了一声。 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杜海威的声音:“罗副队,指纹检验结果出来了,匹配。” 我勒个—— 这一瞬间罗家楠觉着傍晚的天空都明亮了起来,回手推了把呆若木鸡的岳林:“下车!” 岳林以为他要轰自己走,立马可怜巴巴地求他:“罗副队,别——我我我——我将功补过还不行么!” “将他妈什么功?!赶紧的!看你小子有没有运气!人要是在!你来上铐!”罗家楠顾不上踹他,先行推开车门直奔公寓楼。 ——啥? 跟倾家荡产的赌徒站大马路上被一箱金条砸中似的,岳林忽然有种原地飞升的感觉——我的第一次,就这样到来了? tbc ※※※※※※※※※※※※※※※※※※※※ 岳林也是个小可爱呢~ 你们是不是又想给杜老师找对象了啊……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08 01:16:58~2020-09-09 00:3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樱桃树上的小猫 30瓶;33 10瓶;倪小屁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进了电梯, 罗家楠让岳林赶紧给管片派出所打电话,叫他们派人过来支援,自己则立刻向陈飞汇报情况。电梯门开, 他看见有个通道里有个黑影, 背冲电梯面朝曾慧樱屋门,鬼鬼祟祟的,立马一把回手捂住岳林的嘴。岳林一怔, 看清屋门口有个男的, 赶紧提了口气屏住呼吸。 给岳林打了个手势,罗家楠轻手轻脚的靠过去, 突然抬手扣住那人的肩膀, 低声问:“干嘛的?” 那人被吓一激灵,手里鼓捣着的一串钥匙“哗啦”掉落在地。岳林立刻弯腰捡起并站到罗家楠对面, 顺势将此人的行动路径截断。这是标准的控人配合, 见他实操业务还算过硬,罗家楠决定不去计较对方盯梢时睡着的失误。 “你们——” 男人的话被罗家楠亮出的工作证堵了回去。一手推着男人的肩膀往墙上摁,罗家楠一手将工作证抵到唇边, 示意他放轻声音:“你在这鬼鬼祟祟的想干嘛?” “我是公寓管理处的, 楼下打电话说楼上卫生间漏水了,我上来看看怎么回事。” 迅速扫了眼岳林手里的钥匙, 见每把上都贴着房号, 罗家楠松开了手, 收起证件。管理员被吓得够呛, 放松下来一个劲儿的搓胸口。好家伙, 这什么警察?一脸凶相。要不看证件还以为撞上黑叉会的了。 “人没在?”罗家楠问。 “是啊, 我刚上来一趟, 敲了半天没敲开, 去管理处拿的钥匙,”管理员点点头,又忍不住抱怨,“这楼道灯坏了,黑咕隆咚的,我还没找着是哪把呢差点让你们把魂儿吓丢了。” 听到这话,岳林稍稍缩起了肩膀——得,人盯丢了,回去等着被领导指鼻子骂街吧。 “行你先躲开这,我们执行任务呢。”轰开管理员,罗家楠朝岳林裤兜指了指,“手机给我一下。” 岳林乖乖掏出手机递给罗家楠,只见他照着自己手机上的通话记录输入一串号码,然后又递了回来:“给曾慧樱打电话,就说是快递,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岳林没干过这事,有点紧张,做了好一会心里建设才摁下播出键,刚外放出等待音的动静,隔音奇差无比的隔断出租屋里也响起了手机铃声。罗家楠表情登时一变,转身抬脚踹门—— 哐!喀! 门锁踹豁了,可里面还挂着链子锁,他这一脚只踹开条勉强能看到过道的缝隙。屋里黑漆漆的,清晰的传出了手机铃声。 不好的预感闪过,罗家楠一边重踹房门一边吼岳林:“打电话叫120!” 他在那“咣咣”踹门,一脚一脚跟踹管理员心脏上似的——门踹坏了,警察管报销修理费么? 终于,钉在劣质门板上的链子锁被“嘭”的踹崩,罗家楠冲进黑漆漆的房间里,凭记忆找到电灯开关,“啪”的摁亮。屋里没人,床上零散放着几件女士内衣,见状他立马回身拧卫生间的门把手——从里面反锁了。玻璃门不能硬踹,不知道曾慧樱在里面什么情况,真哗啦啦拍一堆碎玻璃下去给割伤可就热闹了。 只能用卡别开了。可回手一摸兜,罗家楠这才发现自己没带钱包。昨儿晚上进门就把钱包扔鞋柜上了,出门之前因为跟祈铭怄气没记着拿。正想回身找岳林要张卡,就听那小子兴高采烈的喊道:“罗副队!我来我来!” 可算有机会露一手了,岳林迅速掏出张卡,斜着卡进门缝里抵住锁舌,“咔”的一别弹开门锁。门一开,他立马被罗家楠推到一边,正想跟进去却听对方吼道:“别进来!把床单递给我!” 乖乖卷了床单递过去,没一会,岳林看罗家楠从卫生间里抱了个被床单裹得严严实实、面色潮红身材娇小头发湿漉漉的女人出来。现在他明白对方为什么不让他进去了。全/裸的女性,对于母胎单身的他来说稍微有点刺激,不由暗自感慨——罗副队心还挺细的,没表面上看着那么粗糙嘛。 其实罗家楠压根没往他那想,而是觉着人家一大姑娘光着,越少男人看到越好。给曾慧樱抱到床上放平,他试了下颈动脉,行,活着。转头看看周围,在电脑桌上发现了瓶药,不是英文完全看不懂,赶紧用手机拍下来发给祈铭,随后追过去一个电话。 工作上的事,又事关人命,祈铭不可能不搭理他。根据图片,祈铭告诉他这是抗抑郁的药物,如果混着其他镇定类药物或者酒服用,很有可能引起嗜睡的症状,让他在周围找找有没有空酒瓶子。罗家楠把话转给岳林,岳林立马撅屁股翻垃圾桶。还真找着个二两装的白酒瓶,已经空了,滴酒不剩。 如此看来,曾慧樱喝了酒吃了药,洗澡的时候睡了过去。这破地方的浴室防水做的肯定糊弄事儿,花洒一直开着,水溢出浴缸,漏到楼下去了。还好,罗家楠暗暗庆幸自己没一口气睡太久,要不时间拖久了,真难说她会不会淹死在浴缸里。 听到楼下传来救护车的声音,罗家楠对电话那头说:“120到了,我先送她去医院。” 祈铭问:“你今晚是不是就得守在医院了?” “肯定的。” “到医院通知我一声,我给你送饭过去。” 听到这话,罗家楠有种舌尖发甜的感觉。本来想说“别麻烦了,有岳林在,能抓功夫吃口东西”,可转念一想,人家这是找台阶下,傻子才不给呢! “到了再说,你先吃你的。” 那边“喀”的挂了电话。罗家楠没脾气,转头支使岳林去接急救人员,又赶紧给陈飞打电话汇报情况。一边跟陈飞说着,他一边琢磨——就冲祈铭那脾气,能自己找台阶下真不容易,要求不能太高,俗话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既然当初馋了人家的身子,那就得有忍气吞声后半辈子的觉悟。 正所谓,知足常乐。 — 经过医生的诊断,曾慧樱的情况还算平稳,就是可能会睡上个一天半天的。从罗家楠拿的那瓶药来看,她的抑郁程度相当严重。医生说给她开处方的大夫肯定叮嘱过她不能和酒一起同服,据此判断,她对自己的生死似乎并不在意,简言之就是有自/杀倾向。 药是在德国开的,说明她在那边过的并不好,很有可能是肖文恒写给研究所的那封信造成的。罗家楠给吕袁桥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得在曾慧樱醒之前问出她在那边的经历。要不等人醒了问什么?不能全靠天马行空的猜啊。 “罗副队,你去吃饭吧,我盯着。”刚趁着医生治疗曾慧樱的空当,岳林去医院对街的超市给自己备了管绿芥末,发誓困死也不能睡! 罗家楠刚给祈铭发完消息,随口说:“不用,一会我媳——啊,有人给我送饭,你先去吃吧。” “嫂子要来?”早就听说罗家楠有个漂亮媳妇,可岳林从来没见过,一听今天能见着立马精神了。 “……” 楼道里灯光稍显昏暗,罗家楠皱眉抬眼,情绪都盖在了眉弓的阴影之下——本以为全局都知道他和祈铭的关系,没想到还真有不知道的;说吧,怕吓着孩子,不说,待会看见更得吓一跳。 算了,罗家楠想,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啊,祈老师待会过来。” “哦,是祈老师啊,我还以为——” 话说一半,岳林倒抽一口冷气,“噔噔”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罗家楠对面的塑料凳上。根据彼此间的对话,他的大脑刚刚梳理出“罗副队媳妇=祈老师”这一惊人的事实。 瞧他那目瞪口呆的样,罗家楠稍稍皱眉:“怎么着?有意见?” “没没没没——”干咽了口唾沫,岳林四下游移着视线,不敢正视罗家楠。得说点什么,不然太过尴尬。可说什么?祝你俩百年好合?呸!不合适!早生贵子?啊啊啊啊!怕不是得被当成智障。 从没指望谁听到这种事都能给好脸,罗家楠毫不介意他的反应,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轻嗤道:“行啦,又不是没见过。” “嗯,是,现在……挺……挺多的哈……” 干巴巴的挤出丝笑,岳林尴尬不已却也心生敬佩,毕竟敢当众承认这种事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有一天他自己要是跟男人在一起了,肯定不敢跟任何人说,尤其是父母。 不是,等会。他忽感揪心。就算母胎solo二十多年,也不能往男的身上打主意吧? 看出他正在天人交战,罗家楠没再说话,低头接着看手机。也就唐喆学和林冬保密工作做的好,局里愣是没人知道他俩是一对,不过他肯定不会多嘴跟人家的组员去逼逼。唐喆学无所谓,那是自家兄弟。可林冬?智商看齐祈铭,情商碾压众人,面对面聊天根本没人能猜出他下一句要说什么。胆子还大,当年为了获得人身自由去抓捕自己的亲哥,他当众在公安局会议室里挟持了省厅领导干部。 对于这样的人,罗家楠轻易不会惹对方不快,那要是给他使起绊子来,估计能给他腿绊折了。 大约四十分钟后,祈铭拎着个保温袋出现在病区门口。瞧见歪在塑料凳上的罗家楠,他走过去坐到旁边,问:“不还有个人么?我特意带了两份。” 他完全没记住罗家楠在电话里说的是谁。 “我让他自己出去吃了。”罗家楠放下连着充电宝的手机,接过保温袋,转头冲祈铭贱兮兮的一笑:“两份就两份,我留一份当宵夜,我媳妇亲手做的,凭什么便宜那臭小子啊。” 只当没看见他犯贱,祈铭冷淡地问:“在这吃?” “嗯,就跟这吃吧,也没其他地方好搁。” 罗家楠边说边取出保温袋里的饭盒,打开一看,脸有点绿——凉拌鱼腥草,鱼腥草炒肉丝,汤罐里是鱼腥草炖鸡块。 鱼腥草,有的地方叫折耳根、狗心草、猪鼻孔,嗨,反正不管叫什么吧,是迄今为止他唯一不吃的蔬菜。这是爱里藏刀啊。吃,咽不下去,不吃,刚还雄心万丈说媳妇亲手做的不能便宜别人,打脸不要太快。 扣上饭盒盖,罗家楠低声下气的:“还生气呐……” 祈铭将视线投向墙壁,语气依旧冷漠:“你没做错事,我凭什么生气?” “……” 此时此刻,罗家楠无比想穿越回二十四小时之前,一脚给冲祈铭嚷嚷“我做错什么了你又跟我甩脸子”的自己从他妈十八楼窗户踹出去。然而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把保温袋放旁边的椅子上,他空下只手绕到祈铭背后,趁四下无人揽住对方劲瘦的腰侧,耳语道:“祈老师要说谁错了,那就是错了,敢不承认?打,照死里打。” 推了下他的手没推动,祈铭皱起眉头:“别闹,这在医院呢。” “你不生气我就不闹了。”其实祈铭肯来,罗家楠已经知道他不生气了,就是这波“余韵”还得给散散,“祈铭,我让小夏来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太辛苦了想着多个人手你能松快点,你要是觉着他不够资格就不招嘛。” “实际上他的经验远比高仁刚来时丰富,成绩也足够优秀,我准备下周叫他来面试,而且我会跟他说清楚,这是他凭自己的努力争取的机会,不是因为你的推荐。” 祈铭并非公私不分的人,只不过得跟罗家楠把话说明白。罗家楠这人忒仗义,人家对他好,他就得加倍的还回去。虽然不怕罗家楠动歪心眼,可单从夏勇辉把罗家楠送的手帕随身携带多年的事实来看,足以洞悉对方的心思。 “不行……不行推荐他去别的地方吧,也不是非来咱局。”罗家楠是觉着夏勇辉还是别来为好,要不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也别扭。 毕竟,人家喜欢过他,是吧? 祈铭终于拿正眼瞧他了:“心虚了?” 罗家楠赶紧澄清自己:“没有没有!我心虚什么啊!我对天发誓,除了你祈铭,我对任何男人都硬不——” 铃铃铃—— 手机乍响,罗家楠一看是吕袁桥打来的,赶紧接起,同时给祈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通话持续了十多分钟,祈铭看罗家楠的脸色愈来愈凝重,不时从齿间挤出声“操”的虚音,大概猜到不是什么好消息。 挂上电话,罗家楠重喘了口气,转头看向祈铭,皱起的眉心隐隐透出丝无奈,语调异常沉重:“据慕尼黑领事馆的人透露,大约三个月之前,曾慧樱在晚归途中被强/奸了。” tbc ※※※※※※※※※※※※※※※※※※※※ 我觉着可以出个龙阳派出所的小剧场了,这一对对哦,把一根根本来根正苗直的后辈们都带跑偏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09 00:37:36~2020-09-10 03:2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 3瓶;道尔家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是夜, 撕心裂肺的惊叫声穿透走廊,给刚刚睡着的罗家楠惊得“蹭”一下从椅子上窜进了曾慧樱的病房。屋里除了岳林还有位有分局派来的女警,可这俩人加起来都难以压制抵死挣扎的曾慧樱。罗家楠前脚进屋, 紧跟着看到岳林被推倒的输液架嗙当一下砸中脑门。 冲上前按下呼叫铃, 罗家楠帮着上手摁人。曾慧樱个头虽小,可挣命般的挣扎令罗家楠竟也险些脱手,又听她接连不断宛如泣血一般的嘶嚎着:“别碰我!放开!放开!救命——救命——” 值班的医护人员纷纷涌入病房, 看到此情此景, 医生立刻安排人取来针剂注入输液管。也就几秒钟的功夫,曾慧樱挣扎渐弱, 继而再次陷入昏睡。前后加起来不到两分钟, 给罗家楠折腾出了一身的汗,松下心一看, 岳林捂着脑门蹲在床边, 胳膊上脸上都被抓得一道一道的。 “怎么回事?”他问那位女警。 女警皱眉摇头,说:“她刚睁眼就开始折腾,我跟岳警官碰都没碰她一下。” “可能是睡懵了吧, 一睁眼哪都不认识。”岳林撑着床边的围栏站起身, 脑门上明晃晃的顶着条肿起的红痕,“刚那一嗓子差点给我心脏喊出去。” “瞧你那点胆儿。” 嫌弃归嫌弃, 罗家楠还是叮嘱了一声, 让他去护士站给胳膊和脸抹点碘伏消毒。抓的够狠的, 好几道都见血了, 可见刚才曾慧樱是下了死劲挣蹦。结合吕袁桥给的消息, 他不由将曾慧樱的过激反应和对方曾经的遭遇联系到一起——身处陌生的环境, 很有可能她在醒来的一瞬间以为自己又落入了魔爪。 垂眼望向眉头紧皱, 在药物的作用下依然无法平静安眠的年轻女人, 罗家楠伸过手,轻轻撸起宽大的病号服衣袖,入眼便是道十几公分长的疤痕。无怪曾慧樱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在黑色长衣长裤里,她身上还有好几处这样的伤口,遍布四肢。从浴缸里把她捞起来的时候罗家楠就已经看见了,且为之感到震惊,直到接到吕袁桥的电话,才知道这些伤痕因何而来。 具体遇袭过程,曾慧樱一个字也没说,所有的证据和侦破线索都来自于事发地一个小超市门口的摄头,它拍到了她被跟踪推倒刺伤拖走的全部过程。如果不是超市老板早晨开业后回放录像发现这惊人的一幕,她不知道还要在那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遍体鳞伤的躺到何时。 曾慧樱在德国举目无亲,警方通过登记在公寓管理处的紧急联系人找到了她的导师。导师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怕出事,又通知了当地的领事馆求助,希望那边可以安排个人来陪着她度过最艰难的日子。领事馆派去的工作人员说,最开始的四十八小时,曾慧樱就一直呆呆的望着空气,一动不动。 嫌犯很快就被抓到了,居然是她的邻居,经查,有强/奸前科。按法律规定,有性犯罪前科的人该在网上公示,且警方有责任通知其所在的社区住户。然而这家伙不是德国人,是匈牙利人,他在德国没有犯罪记录。而且不论是德国还是匈牙利都没死刑,也就是说不管在哪审判,这王八蛋最多判个终身□□,并极有可能坐二十年牢就假释出狱。 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看她刚才那种反应,罗家楠不难想象这件事给曾慧樱的精神和肉/体造成了何种毁灭性的伤害。一个富有才华的姑娘,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挣来了光明的前途,美好人生才刚刚起步,却毁在了那个畜生的魔爪之下。而对于自己的未来,曾慧樱也没跟罗家楠祈铭他们说实话。出事之后她再没去过学校,同时她的签证即将到期,是领事馆安排她回的国。他们的想法是,回来好歹有家人的陪伴,伤痛则只能交给时间。 可曾慧樱没有告诉家里人,她选择独自一人缩在出租屋黑暗的角落里,用酒精和药物麻痹自己。此时此刻罗家楠忽然想通了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问题——为什么曾慧樱一定要杀掉肖文恒? 她失控了,她得找个人怪罪,不然活不下去。 叮嘱女警看好曾慧樱,罗家楠出屋去楼下吸烟区抽烟。刚把烟掏出来,就听身后响起岳林的询问:“罗副队,能……给我一支么?” 回身瞧了眼脸上胳膊上抹得跟花瓜似的岳林,罗家楠递过烟盒:“我还以为你不抽烟呢。” 低头就着罗家楠弹开的火机点上,不留神扯到伤口,岳林“嘶”了一声说:“偶尔抽一根提神。” “吃芥末不管用?”之前换班,罗家楠给他拍醒之后,眼瞅着这小子迷迷糊糊的掏出管绿芥末往嘴里挤,差点笑喷人一脸唾沫星子。 岳林讪笑一声,问:“你们是经常遇到这种事么?” 知道他说的是嫌疑人突然情绪失控,罗家楠眯眼想了想,说:“也不算太常见,偶尔碰上一个半个的。” “那……拒捕的呢?” “那可多了去了。” “是么,我在悬案组还没遇上过呢。” 扯扯嘴角,罗家楠不屑地喷出口烟,回手往下一扯t恤领口,露出开胸手术留下的疤痕:“这就是替你们悬案组抓人的时候弄的,操,给他妈老子送icu里半个多月。” 岳林的眼里顿时闪烁起崇拜的光芒:“伤这么重?起码得记个二等功吧?” “别扯淡了,还二等功呢,人跑了,没给我记一大过算领导发善心。” 提起这个罗家楠就心塞,明明是他妈万不得已他才一个人跟上毒蜂,自己差点光荣了不说,出院就被停了俩月职,美其名曰让他踏实养伤。那俩月过的过于滋润,差点让他妈和祈铭轮番给喂成个球。复职第一天要去督察那报道,得穿制服上班,谁承想裤扣楞系不上了,最后是祈铭拿了根皮筋给他缠上才能出的去门。 “啊?”岳林表情一皱,“这么不讲道理啊?” 罗家楠冷嗤一声:“这世上啊,最不讲理的工作单位就是公安局,你说咱都跟什么人打交道?犯罪分子,是吧?还是最穷凶极恶的那拨,他们违法犯罪手到擒来,咱破案的跟三孙子似的,只要被督察请去喝杯茶,甭管累死累活,全他妈白干!” 这话听的岳林有点心寒,不由对未来感到丝迷茫。没当警察之前,他觉着这份职业虽然苦点累点,但成就感肯定是其他行业无法比拟的,要不也不会放弃五百强企业的offer一门心思考公。然而进来才知道,条条框框规矩繁多,有时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正如罗家楠所说的那样,丁点失误都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进组第一天,林冬给他们训话时就说过,这是个不容犯错的职业。 — 早晨七点,有人来替班,换罗家楠他们回去休息。这两天给他折腾的,加起来统共睡了不到仨小时,开车看红绿灯都重影。好容易挨回局里,跟陈飞汇报完情况他一脑袋扎休息室床上就睡过去了。 也睡不了多久,俩小时一到,手机闹钟催命炸响。然而罗家楠就跟被床吸住一样,实在爬不起来,皱着能夹死苍蝇的眉头摸过手机延时闹钟。跟检察院那边约的是十点半,这会路上应该不堵,他琢磨赖十分钟床不至于迟到。结果迷迷糊糊的点错了,没设成延时而是直接关了闹钟,一口气睡到下午一点。睁眼一看都他妈这点儿了,“蹭”的从床上蹦了起来,只含了口漱口水连脸都没洗就冲向停车场。 等到了检察院,果不其然,姜彬摆了张臭脸给他:“呦,罗副队,升官之后这时间观念可越来越差了啊,整整迟到了三个小时,怎么着,我不配让您守个时?” “没有没有,姜讼,我上午正要出来结果被拖去开会了。”罗家楠哪敢说自己睡过头了,要不冲姜彬这张号称检察院头牌公诉人的嘴,能给他直接喷出检察官办公室去。 可头没梳脸没洗的德行出卖了他,姜彬倒是没太让他难堪,只是没好气的说:“诶,是你求我办事,临时有变,打个电话通知一声是基本礼仪懂不懂?” “下回一定,一定。” 罗家楠说着话,就听肚子里“咕噜”一声响。昨儿晚饭就没吃,祈铭送来的鱼腥草盛宴全便宜岳林了,这会突然饿得胃里直抽抽。 深知这帮警察忙起来有多没日没夜,姜彬起身走到柜子边,打开柜门掏出个桶装方便面扔给罗家楠,朝饮水机一指:“自己泡去。” 接住泡面,罗家楠冲他感激的笑笑,转身去饮水机那接热水。饿了什么都香,他现在觉着就算鱼腥草可能也吃的下去了。趁他泡面的功夫,姜彬快速翻看了卷宗,边看,表情边在“我去!”和“靠!”这两种有着微妙差别的情绪间来回变幻。 就着满屋子的红烧牛肉面味,他问:“曾慧樱有犯罪意图,且实施了犯罪,但是根据尸检报告,她的所作所为不是直接致死原因?” 秃噜着喷香的方便面,罗家楠点点头。 翻了个白眼,姜彬又问:“然后下毒的那个,你们还没抓到?” 塞了满嘴的面,罗家楠不情不愿的点点头。 “那你找我干嘛来了?”姜彬无比想把卷宗拍罗家楠那张闪着油光、勉强还能称之为帅的脸上去。 咽下烫嘴的面条,罗家楠抽着气说:“我就想问问,能不能对曾慧樱免于起诉。” 姜彬听了立马摆出副看白痴的表情:“你为什么要替嫌犯操心?” 方便面忽然不香了,罗家楠沉默片刻,将曾慧樱的遭遇转述给姜彬,然后说:“我觉着她可能是精神受了刺激,是,她杀人不对,但事实证明肖文恒的死不是她造成的,所以……” “直说了吧,这种情况其实有点微妙,因为没法假设她不割断绳子、肖文恒中毒后得到及时的医疗救助是否有机会活下来,但是——”姜彬顿了顿,“如果由法院指定的精神鉴定机构出具诊断证明,证实她确实有精神问题,是可以免于起诉。” 罗家楠稍稍松了口,紧跟着又听姜彬说:“还需要她的口供,规矩你懂。” “没问题,晚点我去医院给她录。” “几点?” “四五点钟吧,我刚给医院的同事打过电话,她已经醒了。” 姜彬站起身,郑重要求—— “现在就去,我跟你一起。” tbc ※※※※※※※※※※※※※※※※※※※※ 这卷还一章就结束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白天的三甲医院里人来人往, 进病区之前,姜彬特意摘下别在衬衫上的国徽仔细收进口袋,不然一看就是公职人员, 很有可能被好事者用手机偷拍传到网上去。之前有个不懂规矩的实习生拍了他讲座时的视频, 转发量好几千,一万多条留言里有一半在喊“老公”。讲的好是一方面,长得好看起决定因素。随后收到了几十个mcn公司的邀约电话, 个个都拍着胸脯说一周之内就能把他打造成百万粉丝的网红。 姜彬心说我他妈躲还躲不过来呢, 你们这群王八蛋知道老子的人头有多值钱么?由于他一向秉承能最高量刑绝不手软的原则,这些年被他送进牢里的人渣们无一不恨得咬牙切齿。能被人找到他的联系方式, 必然也能找到家庭住址, 实话实说,他还想多活几年, 为工作献身这种伟大的事迹, 看看新闻就好。 曾慧樱被安置在特需病区,那里人少,都是单间, 有人被铐在病床上不会引起围观。推门进屋, 罗家楠看整张床空了三分之二,曾慧樱那小小的身躯侧着蜷缩在被单之下, 背影单薄得可怜。 “把铐去了。”他招呼吕袁桥。 和跟在他身后的姜彬点头打过招呼, 吕袁桥上前打开曾慧樱腕上的铐, 退到一边负手而立。屋里还有位值班女警, 见重案组领导和检察官来了, 明白这是要问话, 随即起身致意准备出屋。 “你先别走, ”罗家楠拦了她一把, “屋里都是男的,不合规矩……那个小师弟,你出去等吧。” 吕袁桥把录音笔掏出来递给他,低声说:“自打醒了,一个字都没说,也不吃东西。” “嗯。” 罗家楠点点头,招呼姜彬坐到沙发上,自己倚到窗边,将录音笔打开放到窗台上,平心静气地问:“曾慧樱,你饿不饿?” 本来是睁着眼看空气,听到罗家楠的询问,曾慧樱闭上了眼。 罗家楠又问:“那你想坐牢么?” 还是沉默,但被单的一角被藏在下面的手指紧紧揪起了褶皱。 和姜彬交换了下视线,罗家楠向她摊牌警方掌握的证据:“警方在案发现场采集到了你的指纹,鉴证人员也在你的住处找到了一双登山鞋,尺寸和底纹都符合案发现场遗留的鞋印,鞋上的微粒分析正在做,我们能证明你去过那,就在肖文恒坠崖的那天。” 紧闭着的眼睫颤了颤,曾慧樱整个人往被单下缩去。 这种时候不能逼她,罗家楠心知肚明,但无论如何也得让她开口。四下看看,他注意到床头柜上有个空的矿泉水瓶,伸手抄起来带出屋,不一会又折返回来。 瓶子里多了支玫瑰,从其他病房要来的,为此他还跟人家编了个探视未婚妻太着急忘了买花的小故事。虽然不懂心理学,但他确实了解强/奸受害者的心理诉求。自尊心被彻底摧毁,不断的责怪和质疑自己,这种时候她们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重塑自信心的尊重。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收到花,是吧? 听到动静,曾慧樱微微睁开堪堪露在被单外的眼睛,视线正好落在含苞待放、水珠晶莹剔透的玫瑰花上,无神的瞳孔中凝起了一丝光亮。 捕捉到那闪瞬即逝的情绪波动,罗家楠蹲下身,以免自己居高临下对她造成压迫感,问:“你恨肖文恒么?” 眉心皱起,眼圈微微泛红,曾慧樱喃喃道:“我不恨他……可他……不该那样对我……” “你是指他给研究所写信的事?” 抽泣的鼻音响起,泪珠大颗从她的眼角滚落:“那篇论文本来就是我写的,实验也是我做的。” “是,我知道。”罗家楠表示认同,此时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这个。 姜彬起身递过张面巾纸,随后坐回到沙发上。她需要倾诉,静静的聆听即可。 “我妹妹也在上大学……我妈因为生了两个女儿而被迫和我爸离婚,她一天打两份工才供出我们俩来,每天吃的都是餐馆里的剩饭剩菜……我不能……不能让她失望……”曾慧樱哭得稀里哗啦,说话断断续续,思维明显有些跳跃,“他明知道我家里困难……还那样……我真的……很需要钱……” 顺着她的话,罗家楠继续问:“所以你出去之后选择住在位置偏僻的公寓里,就为省点租金,是吧?” 抽泣声猛然一顿,曾慧樱的表情明显有些失措。事情被发现了,发生在那么远的事,仍然被发现了。她开始颤抖,眼神闪烁,羞愧难堪。 “你受伤了,这里。”罗家楠指指胸口,隔着衣料压上开胸手术留下的疤痕。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事实,但身上每一道疤是怎么来的,他永远不会忘记。只不过他没选择缩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他还有心爱的人,他要为他好好活着,扛起头顶的那片天。 “然后你生病了,这里……”罗家楠又将手指移向额角,“你昨天差点淹死在浴缸里,还记得么?” 闭眼表示否认,曾慧樱低声说:“吕警官,有提过……” 罗家楠紧接着她的话说:“你看,杀了肖文恒并不能让你心里面更好过,你得去接受正规的治疗,我知道,你想活,不想死。” “……” 没听到曾慧樱否认杀害肖文恒的事实,姜彬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嘴角——行,这小子糙归糙,诱供还真有点本事。事实上进病房之前和管床医生的交谈,已经让他认可了罗家楠的想法。这姑娘确实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她上厕所的时候突然晃神,站在马桶旁边尿湿了裤子,被女警发现后,像个孩子那样哭泣不止。 所以说,监狱不该是她的归宿,精神病医院才是,不然下一次她杀的可能就是自己了。不过最终的结果还得看精神病学专家出具的诊断证明。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罗家楠的引导下曾慧樱供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还算平静,同时言语间流露出深深的悔意。可被问及需不需要通知家里人的时候,她又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直到护士给输液管注射过药物才安静下来。 从病房里出来,姜彬向守在走廊上的吕袁桥告辞,跟罗家楠一起去等电梯下楼。在电梯门前站定,他问:“投毒那条线是怎么回事?我看卷宗上没有后续的调查跟进。” 罗家楠拧起眉头:“归缉毒处了,你得去问庄羽。” “嗨,那我就不问了,等结案报告。” “那你可有的等喽。” “嗯?” “哦,我的意思是,有些案子到了庄羽那就他妈死压进度,打草惊蛇该耽误他抓毒贩升官了不是?” 罗家楠肯定不能把谭晓光卖了,依旧摆出那副死瞧不上庄羽的语气。说到底他还是瞧不上庄羽,只不过没以前那么膈应,光听名字就想掀桌。抛开保护卧底这事儿不谈,联合办案的时候庄羽可没少往上面打他小报告,他背的警告处分里至少有一半是因为庄羽。 姜彬皱眉笑笑:“诶,别当着我面说庄羽坏话啊,我跟他关系可比跟你铁。” “我可没说他坏话啊。”罗家楠故作无辜,“你们都是大佬,一言九鼎,给我们这些碎催留条活路行不行?” 姜彬无比嫌弃的翻了他一眼:“呦,您见过敢指着督察鼻子骂的碎催?” “嗨,那是随我们陈队了。”罗家楠讪笑。 “学点好。”电梯门开,姜彬进去按下一楼的按钮,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刚忘了问,袁桥怎么瘦那么多啊?没生病吧?” 罗家楠咧嘴一乐:“没,这不高仁要减肥非拽着他一起,不让吃晚饭给饿的嗷嗷的,那天晚上偷摸吃了顿宵夜,熏一身烧烤味,楞跑我家洗了个澡才敢回去。” “嚯,家教够严的。” “动不动弄双榴莲拖鞋谁受得了?” “啊?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高仁脾气特别好呢。” “好什么啊,干法医的哪个不得是铁石心肠?二吉说的对,法医啊,都有病。” 罗家楠这边话音还没落地,远在十多公里之外的祈铭猛地打了个喷嚏。高仁听了从电脑后面歪过头,关心道:“师傅,又感冒啦?” “没,鼻子突然痒痒。” 祈铭摸出手绢擦了擦。这时手机响起,林冬打来的,约他晚上一起吃饭。有点意外,林冬从没约过他吃饭,想必是有在办公室里不好当着其他人面说的话要聊。祈铭推测是和“破坏者”的案子有关,时间点也符合林冬当时的承诺,随即应下,转头给罗家楠打电话告知对方自己晚上有约。 只要祈铭不是跟杜海威出去吃饭,罗家楠一概不拦,正好他送姜彬回检察院之后还得去局里赶报告,晚上没空回家吃饭。然而他并不知道,林冬不但约了祈铭,还捎上了杜海威。将“破坏者”的案子与杜海威共享,林冬事先征得了祈铭的同意,毕竟有关鉴证方面的问题还是得参考专家的意见。 约的地方离市局不远,考虑到杜海威和祈铭都不开车,林冬订了步行街上一家南洋风味餐厅里的小包间。价格不便宜,贵在环境好,闹中取静。再说杜海威说请客,林冬就没跟他客气。 被检测项目耽搁了点时间,杜海威姗姗来迟,菜都上齐了人才到。刚坐下,就听林冬笑他说:“还以为你打算逃单呢。” “请你俩吃饭我还敢逃单,不想混了是吧?”离开工作环境,杜海威的语气比平时轻松几许,不过注意到祈铭的表情有些凝重,他随即敛起了笑意,“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 “没,我在想刚林冬说的……”祈铭微微叹了口气,“他说你们俩都认为,‘破坏者’不是单独作案而是多人协作。” “准确点说,是有一个组织者,其他人听命行事。”林冬说,“我在加拿大留学的时候看过份卷宗,从一九二三年到二五年三年的时间里,有个宗教团体的首领策划指导了十起谋杀案,指使自己的信徒去杀人献祭,行凶手法和你给我看的资料里的每一个都很接近,所以我考虑,这可能是模仿作案。” 祈铭依旧皱着眉头。fbi的侧写师们提出过“破坏者”并非单独作案的考量,因为案件发生的地点遍布全美,受害人之间毫无联系,一个人单打独斗确有难度。但他们认为顶多是两三个人,并且每一次都是共同作案,而非像林冬说的那样有个幕后黑手。林冬提到的案子他也听过,可那毕竟是距今快一百年前的事了,杀人手法相似并不能说明这就是模仿作案。 “我认为林冬的思路值得参考。”杜海威接下话,“我看了有关鉴证的部分,发现所有的现场都被蓄意破坏了,水淹、火烧、甚至使用化学品灼烧证据,fbi的鉴证专家给出的结论是凶手破坏现场是为了增加勘验难度,据此说明凶手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但是——” 他权衡片刻措辞,继续说:“从我的专业角度来看,凶手对现场的破坏并不彻底,比如发生在新泽西的那起案子,凶手焚烧死者卧室的时候没有使用助燃剂,然而旁边就是车库,里面有大桶的汽油可供使用,要是为了毁尸灭迹,就该将所有家具都泼上汽油然后将整栋房子付之一炬,可是凶手只点了卧室里的窗帘而已,灰烬都在床另一侧的地板上,说明人为的阻止了火势的蔓延……这样的举动更像在进行一种行为艺术,手法各不相同,就很像是不同的凶手刻意向谁证明自己的独特性一样。” “……”微微眯起眼,祈铭喃喃重复着杜海威的话:“杀人凶手的……行为艺术……” 给祈铭盛了碗汤放到手边,林冬一边催他吃东西一边说:“也可能和某些宗教仪式有关,反正我听杜老师说‘行为艺术’的时候,感觉是在侮辱fbi的智商。” 杜海威闻言故作不悦状:“林冬,你能别骂我么?” “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你又叫我杜老师。” “大家不都这么叫?” “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老杜,就像上学的时候那样。” “那会年轻不怕往老了叫,现在不一样,谁要敢叫我老林我跟谁急。” “我不怕,反正我没长白头发。”杜海威意有所指的望向林冬额角那搓白毛。眼瞅着对方抄起骨碟假装要砸自己,赶紧笑着拱手讨饶,转头对凝神沉思的祈铭说:“先吃饭吧祈老师,目前都是和我林冬的推测,不一定对,别为这个而感到困扰。” 淡淡勾了下嘴角,祈铭摇摇头:“不会,关于这个案子什么天马行空的推测我都听过。” “那就好,等空了我继续研究,最近太忙。”杜海威伸筷子指了指摆在祈铭跟前的那盘菜,“试试这个,他们家的招牌菜。” “这叫什么菜?”整张桌上祈铭最看不顺眼的就是这道冒着蓝光的菜,刚林冬点菜的时候是按着杜海威发来的菜单点的,他压根没着耳朵听。 杜海威解释道:“蝶豆花糯米沙拉,你要求沙拉不放沙拉酱,这个就是。” 祈铭仔细地看看那盘沙拉——富含花青素的蝶豆花浸液将泰国原产长香糯米染成了淡蓝色,那一颗颗饱满的米粒又因包间射灯暖色系的黄光而显得微微发绿——随口说:“要是尸体里的蛆没挑干净,在停尸柜里冻久了就很像这个。” 林冬嘴里正嚼着口沙拉,听到这话暗搓搓扯了张餐巾纸悄悄吐进去团掉。杜海威则抿住嘴唇,郑重考虑要不要让服务员把这盘菜拿走倒了去。倒是听说过祈铭说话影响食欲,没想到直接能给人干饱了。 无奈对视,两人不约而同的同情起罗家楠来了。 【第二卷-完】 tbc ※※※※※※※※※※※※※※※※※※※※ 你们别老惦记给杜老师找对象了,高智商闺蜜团它不香么? 周日应该会休息一天,下一卷——【鬼屋迷影】,敬请期待 楠哥怕啥来啥~哈哈哈哈哈,我真是亲妈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11 02:22:38~2020-09-12 04:0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你、在、哪、啊、小、楠、楠?我、来、找、你、了、呦~” 伴随着诡异森然的呼唤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吓得躲在床底下的小男孩猛地屏住了呼吸。透过床边垂下的纸板与地面之间的缝隙,他清楚的看到一双赤足:瘦瘦的, 脚背上筋骨凸显, 脚趾上猩红的甲油略有残缺,边缘发黑,看上去已经涂了很久的样子。 脚步停住, 脚趾转向与床铺相反的方向, 停了一会,又朝门外走去。就在小男孩终于松下口气准备爬出床下时, 那双脚却原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垂落的纸板被猛然掀起,紧跟着一张皮肤惨白、双唇猩红、眼眶青黑、发丝凌乱的脸突兀倒现, 大张开豁牙露齿的嘴—— “哈哈哈哈!罗家楠!我就知道你藏在这!” “我操!” 惊吼一声, 罗家楠一猛子从噩梦中挣脱出来。心脏跳得快从嘴里蹦出来了,坐在床上捂了足有三分钟胸口,他才释出口气仰面将自己摔回枕头里。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 他抹了把脸, 满手的冷汗。一时间睡意全无,躺了几分钟彻底躺不住了, 起床下楼上完厕所, 罗家楠点了根烟, 靠到阳光房的围栏边, 随手推开窗户往出散烟雾。 多少年没做过这无法磨灭的儿时噩梦了。那是他四岁时的夏天, 外公外婆带他回乡下老家避暑。在那他认识了隔壁家一位姐姐, 八九岁的样子, 男孩子一样的性格, 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无所不能。罗家楠正是皮的时候,好在乡下没车,老人能放心撒开孩子,由着他天天跟那姐姐疯跑瞎玩。 那姐姐其实对他挺好的,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他,爱用皮筋给他扎小辫,要不就是拿妈妈的口红给他涂红脸蛋。她妈妈是唱歌仔戏的,家里有的是化妆品。有一天她带他去传说中“闹鬼”的废弃老屋里玩捉迷藏,路上讲了个鬼故事。罗家楠本来听不太懂她讲的是什么,可当听到姐姐说那个屋子里的“鬼”会吃掉没藏好的小孩时,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再然后就是被姐姐那张涂得宛如夜叉的脸给吓懵了。她那会换牙呢,一张嘴好几个黑洞,白的地方沾着唇膏,猛一看跟吃了死小孩一样。吓得年仅四岁的罗家楠脑袋“嗙”一下撞到床板上,登时人事不省。 从县医院回来,罗家楠再没见过那姐姐。具体发生什么他记不清了,那会太小,只大概记得外公说姐姐被家里人送城里她爸爸那去了。虽然受了伤但他并不记恨那姐姐,反倒盼着人家能回来。村里的孩子都嫌他小不爱带他一起玩,外公外婆怕他再出事也不放他出院子了,于是剩下的日子过得百无聊赖。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意识到自己从那时起便落下了心理阴影,不能听鬼故事。即便是不信鬼神,可就是无法控制大脑的条件反射,一听眼前就有画面了。当初刚认识祈铭不久,听对方讲停尸间抽屉把手掉了的故事时,他直接脑补出舌头伸一尺长的女尸瞪着俩眼诈尸的场景——还他妈是动态的。 一根烟抽完,罗家楠更精神了,一看表还不到两点,只能硬逼着自己回床上睡觉。这两天祈珍来国内出差,顺道带孩子来给舅舅看,祈铭去酒店陪妹妹和外甥女过夜,家里就他自己。也好,要不刚他那一嗓子准保得给祈铭吓着,还丢人。 躺着刷手机,他点开微信,看祈铭发来的杰西卡的照片。有着四分之一白种人血统的小丫头长得活似个洋娃娃,白瓷般的肌肤,乌黑的头发微卷,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色度很深的紫水晶。之前听祈铭说过,妹夫文森特家里有紫瞳基因,但是文森特的眼睛并不是紫的,看来是隔代遗传给了杰西卡。 祈铭认为紫瞳可能是伴性遗传的基因,男性不显现,只有女性才能看出来。但是紫瞳非常罕见,可供研究的样本空间太小,数据量不足以支撑给出定性的结论,不然他还真想钻研下这个课题。 ——【真可爱】 给祈铭发过条信息,罗家楠接着撸杰西卡照片。这小丫头长大了一定很漂亮,光看她妈就知道。虽然她爸老了点,但年轻的时候也是枚标准的小鲜肉。祈珍给他看过文森特年轻时的军装照,混血帅哥,那真是,英气十足又俊美脱俗,简直帅的人神共愤。 【你还没睡?】——“biu”的一声,祈铭秒回了条消息。 紧跟着音频通话打了过来,罗家楠接起,就听祈铭压低了嗓音问:“怎么还不睡觉?有现场要出?” “没,起来上厕所,顺便撩一眼手机。”罗家楠可没脸说自己是被噩梦惊醒的。平时只有祈铭才会做噩梦惊醒。他?不能够! “你怎么也没睡?”他问。 “祈珍在写稿子,我帮她照顾杰西卡,刚喂完奶。” “呦,你还会冲奶粉啊?” “学啊,我也会换尿片了。”怕吵醒了杰西卡,祈铭一直用近乎耳语的音量说话,“我刚过来的时候杰西卡还不肯让我抱,可现在抱着我的手睡觉不肯撒开。” 声音再小也掩不住那浓浓的幸福感,罗家楠听了勾起嘴角:“嗯,这舅舅当美了吧?还说你不喜欢小孩子呢,这不也挺开心的?” 祈铭不以为然:“我妹妹的孩子当然喜欢了,看着她就像看着小时候的祈珍。” “那咱俩什么时候生一个?” “你行你生,我养。” “嘿,我要有那功能我妈得乐背过气去。”无奈咋舌,罗家楠翻了个身,贱不喽嗖的:“媳妇儿,想你了……” “把手从裤子里拿出来。” 祈铭完全能想象的出来这孙子此时此刻在干嘛,然而总有意外的“惊喜”——某人哼哼唧唧地说:“家里就我一个人,洗完澡就没穿。” 那头瞬间静音,不多时,传来忍无可忍的喘长气声:“罗家楠,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对面那楼不符合——” “等等等,我先接个陈队电话!” 切断与祈铭的通讯,罗家楠给陈飞把电话回了过去。这大半夜的打电话过来,除了出现场就是赵平生的枪伤又犯了,哪个都耽误不起。 陈飞一接起电话就没好气:“你小子大半夜不睡觉跟谁聊天呢?” “跟祈铭,他在他妹那。”罗家楠十分后悔没把音量调低,刚祈铭说话声太小他给音量调到最大了,这会儿听陈飞说话直震脑子,“出什么事了?” “除了出现场还能有什么事儿?你给许杰打电话,他那的案子,具体情况问他,我开车呢。” “啊?要去县里啊?”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的!” 说完陈飞就把电话给撂了。罗家楠一骨碌爬起来,又往许杰手机上拽电话。许杰刚调回县公安局不到半个月,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需要市局重案组协办的案子,看来情况挺严重。 电话接通,罗家楠听那边背景音十分嘈杂——警笛声喊声和警犬的吠叫声此起彼伏——下意识的提高音量大声问:“喂?许杰,我罗家楠,怎么个情况?” “发现了五具尸体。”许杰的声音略显沙哑,指挥现场工作喊的。 我操!罗家楠眼眶一紧:“五具?” “对,一具新鲜的,其他都是骸骨,警犬还在继续找。”这边话音还没落,他又朝旁边高声嚷道:“把围观的都给我清了!录视频的给手机拿来删了!那边!警戒线往外再拉五十米!” 手机打开外放扔床上,罗家楠开始翻箱倒柜收拾行李。五具尸体,这算特大案件,是得重案组出山。听许杰那意思,死者被害时间还不一样,而且警犬还在搜寻,保不齐不止五具。 朝手下人吼完一通,许杰缓了口气对他说:“让鉴证的也都过来,还有祈老师和高仁,我们这人手肯定不够。” “我去接祈铭,高仁让袁桥带过去。”罗家楠应下,转念一琢磨,又补了一句:“鉴证的我可喊不动,这你得找方局。” “行,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电话立马挂断。遇上这种案子,罗家楠也不知道该说许杰是幸运还是倒霉。许杰调任的那个县是旅游胜地,治安出了名的好,三五年都不定碰上起命案。临走之前开欢送会的时候,大家还笑他说在那地方干刑侦大队长纯粹是去养老的,谁承想一下子碰上五具尸体。除了连环车祸,罗家楠从没遇上过这么彪悍的现场。别说他,陈飞从警这么多年都没碰上过。 这运气该去买彩/票。 给祈铭打完电话,罗家楠顺手帮他收拾了几件衣服,匆匆离家去酒店接人。县公安局条件肯定没市局好,保不齐得去殡仪馆做尸检,还不知道五具尸体是不是最终数量,没一礼拜估计回不来。 前脚接上祈铭,后脚罗家楠就接到了吕袁桥的电话,说跟苗红联系了,她留局里值班,看谁方便拐个弯去接欧健。吕袁桥已经上了出城高架了,只能罗家楠去,然而罗家楠压根不知道欧健住哪。自打许杰调走,陈飞让欧健改跟苗红,除了工作上的事,他跟那孩子在生活上没什么交集。 转头又给欧健打电话,给睡得迷迷瞪瞪的小伙子叫起来发定位。夜里路上没几辆车,一路畅通,罗家楠挂上电话不到十分钟就开到欧健家楼底下了,结果溜溜在车里等了半个钟头那小子才下来。 人刚上车,就听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吼道:“你他妈出嫁啊!还得化全套的妆是怎么着!?” 欧健被吼得肩膀一缩,委委屈屈的:“……我……我……头……头回出差……收拾……收拾行李来着……” “操!” 低声骂了一句,罗家楠打轮驶离路边。刚看欧健拖着个大号行李箱出来他就想骂人来着——能不能行?整那么一大箱行李去他妈度蜜月啊!? tbc ※※※※※※※※※※※※※※※※※※※※ 第三卷开启,楠哥怕啥来啥~ 明天15号了,矮油~致命第六期该发了哦~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12 04:09:42~2020-09-14 06:51: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勤奋宝宝、tinachang、美美的耗子、水至清则无鱼、holiholi、曲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紫依 36瓶;33 30瓶;holiholi 5瓶;花拾昊 2瓶;青青小青青、小儿子叫费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案发地位于一处山坳, 地势较低,两边是二十多米高的缓坡,林木茂盛杂草丛生。车开到路边下不去了, 得步行一段坡路。将车停到吕袁桥的车边, 罗家楠推门下车一看,嚯,底下一片灯火通明, 目测得有一百多号人, 十多条警犬。简易帐篷支了仨,警戒带已经拉到了路边的坡道口。坡上围观群众里三层外三层, 大部分警力都耗费在了维持现场秩序上。 出示证件带祈铭和欧健进入到警戒带内, 套好鞋套,他抓过个维持秩序的治安员问许杰在哪。那人朝底下扫了一眼, 干笑一声说:“你们自己下去找吧, 许队满场飞呢,快四个钟头了,谁来都找他。” 没辙, 罗家楠边走边问, 刚下到沟底就瞧见陈飞了,赶紧打了声招呼过去。陈飞旁边站着位女士, 一头干练的短发, 目测一米六出头, 三十多岁的面相。下身牛仔裤配短靴, 上身是军绿色的长袖t恤, 袖子撸到肘弯上方, 露出精瘦的小臂。 “来,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陈飞替他们引荐,“这位是廖静,县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 “你好,廖副局,我叫罗家楠,是市局刑侦处重案组副队长。”罗家楠伸手和对方握了握,感觉廖静看着虽瘦可手劲不小,手上的皮肤还有点粗糙,不像天天坐办公室养尊处优的那种领导。 收回手准备继续介绍祈铭他们,罗家楠听廖静问:“罗家楠?你妈妈是叫刘敏娇么?” “啊?是啊。”罗家楠一愣,心说这地方还能有我老妈熟人? “还真是你啊!”说着话,廖静一巴掌呼上罗家楠的胳膊,给罗家楠拍的感觉跟要骨折似的。 ——我勒个去!这姐姐比我师傅还猛! 不动声色的甩了下胳膊,罗家楠咬牙挤出点笑意:“您是?” “你说你这人,怎么一点儿记性没有!”廖静笑着打量眼前高大帅气、年纪轻轻就当上重案组二把手的罗家楠,满眼皆是欣赏,“也是,你那会才四五岁,哎呀一晃都二十多年了,怎么样,那天没给你磕傻了吧?” “……丫丫姐?”罗家楠终于反应过来了,怪不得做了那个梦呢,原来是个预兆。 陈飞好奇:“你们认识啊?” 一如罗家楠记忆中的那样,廖静说话依然是男人样的豪爽:“嗨,这小子是我奶奶邻居家的孩子,有一年暑假回乡下老家,我们俩玩了一个来月,我还害他给后脑勺磕了碗大的一个包,在医院躺了三天才醒。” 祈铭闻言将怜悯的目光投向罗家楠。罗家楠讪讪一笑,摆摆手说:“不提了不提了,丫丫姐——哎不是,廖副局,没想到你也当警察了。” “没考上大学,去当兵了,转业回来进的公安系统。”简明扼要的陈述了自己的履历,廖静转头看看祈铭和欧健,“这两位是?” 罗家楠赶紧介绍:“这是祈老师,市局法医,这是欧健,我们组新来的。” 分别握过手,廖静朝远处的简易帐篷一指,率先带路:“去看尸体,边走边说。” 够雷厉风行的,罗家楠想,怪不得才三十多岁就能当上县公安局副局长。同为干刑侦的女警,廖静和苗红给人的感觉很像,细品又有着些微的区别:苗红英气十足,眼里多少还留有女性的柔美;廖静则是从骨子里散出股子阳刚劲儿,甚至连眼神都和有虎目之称的陈飞不相上下。 高仁先到的,已经开始上手干活了,见着祈铭赶紧摘下手套给他递了件一次性无纺布手术服过去。 “目前一共发现了六具尸体,有一具是新鲜的,死亡时间预估在三天左右,死因初步判定为扼杀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放那边那个帐篷里,还有一具正在挖掘,警犬刚发现,剩下的四具——”廖静前后分别指了指相邻的两个帐篷,“都在这了,先到的法医还没空给出具体死因和死亡时间。” 垂眼望向横陈于防水布上的骸骨,罗家楠稍稍皱起眉头。什么都烂没了,只剩被泥土浸得发棕的散乱骨架,黑洞洞的眼眶无声凝望。 套好手术服戴好手套,祈铭蹲下身拾起一截骨头,对光观察了一番,然后刮下骨头上沾着的泥土,用指尖捻开判断干湿度,抬脸问高仁:“挖掘深度是多少?” 高仁翻翻记录:“八十公分到一米之间。” “四具都是?” “嗯。” 依次看过四副骸骨,祈铭对廖静说:“这里的土层主要是湿性粘土,结合骨骼脱脂干燥程度、掩埋深度对尸体白骨化进程影响判断,这四具尸体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七到十年之间,更具体的时间段需要建立骨骼内重金属含量的线性回归模型做进一步分析,以及骨dna检验和颅骨人像绘制,所以,得把骸骨都运回市局法医办。” “我们不是把人家祖坟刨了吧?”廖静随口开了句玩笑,见祈铭依旧冷着表情丝毫没有笑的趋势,自己大方一笑,“这个得等省厅领导下来定,祈老师,你跟高仁先忙,我带陈队他们去看挖掘现场。” 每一块零散的骸骨都要编号拍照存档,看似简单轻松其实工作量非常之大,就他们俩人估计忙到明天这个时候都不定能干完。好在还有两位法医,目前正在西边的山坡那边进行第六具尸体的挖掘工作。 “我去看一眼死三天那个,待会过去找你们。”罗家楠来的晚,什么信息都没有俩眼一抹黑,怎么着也得找许杰问个清楚。 走到最南边的那个简易帐篷里,罗家楠蹲下身仔细观察防水布上的尸体:女性,二十到三十之间的年纪,发色偏棕发根约有一指宽的黑发,衣着完整,颈部有明显的勒痕,除此之外无可见外伤;角膜混浊眼球凸起嘴唇略有收缩露出牙齿,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表面因高温加速腐败进程而泛起青蓝色的静脉网;整具尸体呈现出轻微的浮肿膨胀,腐臭味儿挥之不去。 憋了口气起来退开几步,罗家楠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呼吸勉强还算新鲜的空气,同时四下寻找许杰。要说这现场勘验组织的够迅速的,四个小时而已,探照灯都架上了。发电机的轰鸣声不绝于耳,于黑暗最浓的破晓时分为警员们的工作提供照明便利。 “诶!许杰!”老远瞧见许杰和吕袁桥往过走,罗家楠扯嗓子招呼了一声。 许杰嗓子哑的厉害,一整瓶矿泉水灌下去还跟砂纸磨的一样:“我去,今儿可算给老子累脱弦了,就没一秒钟闲着的时候。” “领导不好干吧?” 罗家楠笑着分了许杰支烟。吕袁桥不抽烟,他正好省了。其实吕袁桥也不是一点烟不抽,累得跟狗一样还得支棱着眼皮的时候也会蹭师哥烟抽提神,可今天有高仁看着,别找骂。 点上烟,罗家楠朝停放女尸的简易帐篷那边抬抬下巴:“具体什么情况?” 许杰一脸疲惫的抬抬手,示意让吕袁桥和罗家楠做出说明,他是下巴都快累脱臼了,同一套话说了不下十遍。 吕袁桥说:“昨晚十一点前后,有对儿来此野营的情侣发现了尸体,随后报警,警犬搜寻死者遗物的过程中发现了被掩埋的骸骨,结果一挖下去,热闹了,四具,哦,那边还有第五具正在挖掘。” “埋同一个坑里?”罗家楠皱眉问。 吕袁桥点点头,说:“第五具不在同一个坑里,和之前的有大约两百米的距离,更远离路面,坟坑也更浅。” 淡蓝烟雾飘过眯起的双眼,罗家楠琢磨了一会,脑子里出现幅画面:“四个埋一个坑里,第五个拖出二百米远,这是拖不动了所以就地掩埋?” “有可能。”吕袁桥点点头。 罗家楠说:“所以是两起案子,五具骸骨是一起,刚死的那女的是一起。” 许杰接话道:“还不能证明第五具骸骨和前四具有关联,所以也许是三起案子。” “嚯,老许,你这回可是撞上了啊,简直江户川柯南啊你,走哪,哪死人。”罗家楠笑着调侃他。 许杰回手捶了他一拳:“去!这地方离县公安局还他妈八十多里地呢,跟我有什么关系?” 罗家楠回敬他一拳,笑闹片刻,问:“死者身份确定了没?” “还没,看穿着像是度假山庄的服务员,已经派人过去排查了。” “行,效率够高,不愧是市局重案组培养出来的精英。” 许杰闻言白了他一眼:“罗家楠,不带这么夸自己的啊。” “实事求是嘛,”罗家楠耸了下肩,“就咱组出来的,有一个算一个,到哪都是顶梁柱的料,唉,大伟是可惜了,跑后勤养老去了,天天对着那‘贾朗台’也不嫌闹心。” 笑着摇摇头,许杰弯腰将烟头摁熄在石块上,随手揣进兜里。这沟底下跟垃圾场一样,随处可见饮料瓶塑料袋、破衣服烂家具之类的破烂。野外现场勘验起来工作量极其庞大,有时候光捡垃圾就能捡好几车,不能再给鉴证同僚添堵。 “诶我这有空烟盒,你——” 眼瞅着许杰把烟头揣兜里,罗家楠伸手要拦他,正说着,就看西南面的缓坡上一堆人往下走。四个警员一人拎着防水布的一角,里面兜的是挖掘完毕的骸骨。人群后面跟着两位穿着一次性手术服的法医,走在前面那位罗家楠认识,邹筱筱,省厅下属的司法鉴定中心所长,年近七十的法医界泰斗,非特大案件请不动她。 视线后移,罗家楠一愣,随即赶上前:“小夏大夫,你——” 夏勇辉冲他弯了弯眼睛,朝邹筱筱那虽近古稀之年却硬朗板直的背影歪歪头:“我跟邹老师过来出现场。” ——嚯!原来小夏大夫是师从邹筱筱啊!怪不得之前我让他给市局法医办发简历,人家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不对不对,罗家楠脑子一拐,想起那天祈铭收到的简历,心里砰砰敲起了小鼓:那他为什么又发简历了?跟着邹筱筱不比跟着祈铭更有的混? 可眼下不是说闲话的地方,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刚挖掘出的第五具骸骨之上。给夏勇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待会有空再聊,罗家楠侧身挤进简易帐篷下的人群之中。临时拉起的白炽灯引来趋光的飞蛾,灯光将来回扑棱的影子投在骸骨零散的蓝色防水布之上。 “天呐。” 他听高仁惊呼一声。 “这是个孩子!” tbc ※※※※※※※※※※※※※※※※※※※※ 这卷人挺多啊,下章海王还要来呢~ 哎,我跟你们嗦,我今天学习了一下这个这个……尸体腐败过程的法医学课件,我的妈呀……只能影视作品真是美化得无与伦比了,光看照片都快给我看吐了……等有合适的案子的时候给你们详细描述一下【有人要弃文了估计】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14 06:51:28~2020-09-15 00:00: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不用听法医的专业建议, 在场的也都能看出第五具骸骨处于儿童时期,只不过看不太出来年纪。祈铭闻声回身,蹲下, 视线在那堆骸骨上逐一梭巡。 少顷, 他拿起段一端略有缺损长骨,朝后伸过手。高仁见状立刻递上装有蒸馏水的喷壶。少量喷了些水在长骨末端冲去泥尘,祈铭对光看了看, 吩咐高仁记录:“根据干骺端骨纹理疏密程度判断, 5号骸骨属于六至七岁骨龄的儿童。” 话音未落,就听围观警员堆里响起片叹息声。越小的孩子遇害越容易引发旁观者的惋惜, 有学者提出这种心态源自于动物保护幼崽的本能, 无论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罗家楠心里挺不是滋味,转头想和吕袁桥念叨两句, 却发现欧健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自己旁边:顶着俩红眼圈, 嘴唇紧抿下巴微微发抖,眼瞅着跟要哭出来一样。 “上一边儿哭去,别在这丢老子的人!” 低声凶了他一句, 罗家楠回手给眼眶过浅的菜鸟推出人堆。往后退了几步远离人群, 欧健抬胳膊蹭了下眼角。这时旁边递来张消毒面纸,同时响起善意的叮嘱:“别用手擦眼睛, 腐尸周围的土壤含有大量腐败菌, 容易造成黏膜感染。” 接过纸巾擦手, 欧健感激的冲夏勇辉点了下头。刚去围观骸骨挖掘工作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位法医。山坳里环境潮热, 夏勇辉一直在坑里干活, 衣服湿的能拧出水来也没见他上来歇口气, 直到把最后一块细小的指骨从纱网里筛出。 欧健打从心底里尊重敬业的人, 无论是何行业岗位。虽然有点怕罗家楠, 但每每看到那哥们困得吃着吃着饭能一脑袋扎饭盒里、接到线索进展电话又立马原地满血复活的样子,绝是发自内心的钦佩。 人一多,简易帐篷里出奇的热,廖静开始往外轰人:“都别在这围着了,该干嘛干嘛去,给法医腾点地方……许杰!你赶紧安排人送邹先生回去休息!” 在所里被称呼为老师的人忒多了,像邹筱筱这样的业界泰斗,为做区别,旁人都尊称她为“先生”。 “不急不急,我再待会。”邹筱筱朝她抬抬手,转头望向祈铭:“祈铭是吧?我听说过你。” 听廖静喊“邹先生”,祈铭已明了对方的身份,随即起身敬道:“是我,您好,邹先生。” “你看东西很准呐,果然如传闻所言,年轻有为啊。”邹筱筱带了将近三十年徒弟,桃李满天下,看到后辈青出于蓝,由衷欣慰。 受到德高望重的业界前辈称赞,祈铭宠辱不惊,微微颌首以表谢意:“您过誉了。” “哦,对了,之前小夏跟我说,错过了你的面试邀请,不好意思啊,那段时间他跟我在外地出差。” “不着急,等忙完这案子,择日再谈。” 祈铭刚听高仁说夏勇辉是跟着邹筱筱一起来的,心里拧出个问号——跟邹先生混,接的都是省厅重点监督的案子,为何还来市局面试法医助理? 邹筱筱淡笑道:“还择什么日啊,这案子就让他跟着你,行你就留下,不行还给我退回来。” “邹先生您带出来的学生,怎么可能退……”高仁话说一半突觉旁边射来道瞪视,大热天的竟然打了个寒战,赶紧脚底抹油——开溜,“你们聊,我先去那边弄编号。” “老师您回去休息吧,这有我们就行。”一直在旁边当背景板的夏勇辉及时出言,化解变得莫名尴尬的气氛。 确实不是年轻的时候了,车马劳顿加熬夜,邹筱筱面上疲态已现。和祈铭说了几句自己的经验建议,她跟着许杰派来的两位警员上坡,先行回宾馆休息。目送前辈离开,祈铭转头将视线投向夏勇辉,语气不带任何情绪的安排起工作:“你负责刚挖出来的五号骸骨。” “好。”应下话,夏勇辉稍作停顿,说:“祈老师,刚在五号骸骨的挖掘过程中,我发现个问题。” “说。” 言语间祈铭已开始着手三号骸骨的处理工作,手底下快得令旁边几个临时抽调过来的法医系学生瞠目结舌。散乱的骸骨就像没有例图的拼图板,不啻于盲拼,只有对人体每一块骨骼的位置和形态烂熟于胸的人,才能将其迅速拼接完整。 “多了根指骨。”夏勇辉说,“我筛的时候数了七遍……” “多指畸形。”祈铭一边跟他对话一边在脑子里计数骨骼量,四具尸体并排埋葬,挖的时候很难说会不会搞混,少了还得回坑里筛,多了得挑出来给旁边的还回去,“跟负责人说,发协查的时候将此特征标明。” 夏勇辉从兜里拎出个装有骨头的证物袋,递到祈铭眼前:“骨骺已完全闭合,不是孩子的指骨,且创面整齐,是被锐器切断的。” 证物袋跟眼前晃晃悠悠的,看的祈铭有点来气,放下刚拿到手里的大腿骨,站起身与夏勇辉对视:“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你先打断我的。”夏勇辉毫不退缩,坦然对上和自己身高视线都齐平的祈铭,“祈老师,你的专业程度足以比肩邹老师,只是在她那边主要还是做课题研究,所以我希望能跟着你多进行一些实操工作,我可以当碎催被你呼来喝去,但请尊重我说话的权利。” 隔壁帐篷里,高仁听到他的话后心里只有“我去”俩字——敢这么跟祈铭说话,怕不是助理职位不想要了吧? 别说高仁,就连祈铭也同样感到一丝诧异:眼前的夏勇辉和自己记忆中的完全不同,以前的他可是个被指出不专业之处就能红眼圈的玻璃心,且毫无反抗权威的能力,甚至连意图都没,现在居然能理直气壮的指责未来的上司? 像是洞悉了他的疑惑,夏勇辉缓下语气:“祈老师,我一直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路是自己走的,父辈的巴掌不会跟你一辈子’,也正是因为你这句话,我才决定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法医……得到你的认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希望和你一起工作的日子里,我们不会因性格上的差异而产生冲突。” 牛逼,高仁心说。于他所见,祈铭这人软硬不吃,拍马屁没用,耍横更是自寻死路,唯独这种软中带硬、一边给予肯定一边进行自我观念输出的方式,倒真能撼动祈铭的内心。 他确信,罗家楠就是靠类似的手段泡到他师傅的。 听完夏勇辉的话,祈铭沉默了一阵,与之对视的视线也从针锋相对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工作时间不谈个人问题,说案子,根据发现,你的结论是什么?” “如果其他四具骸骨没有指骨缺失的情况,我认为,这截断骨——”夏勇辉刻意一顿,加重语气:“属于凶手。” “罗家楠!” 祈铭这一嗓子,给后头几个抱团看热闹的法医生吓得一齐哆嗦了一下。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召唤兽”闻声跑来。瞪着浮起血丝的大眼珠子,罗家楠看看夏勇辉又看看祈铭,感觉俩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怪的,咽了口唾沫谨慎地问:“啥事?” 别是祈铭掉醋缸里了吧?他心虚地想。 看祈铭朝自己手上偏过头,夏勇辉把证物袋递给罗家楠,简明扼要的做出说明。罗家楠听完立马拎着证物袋去找陈飞廖静他们。要真如夏勇辉所说,排查时找个断指就行了!不过首先得确认排查范围,毕竟各种因伤断过手指头的人还是挺多的。 等罗家楠跑远,祈铭看看戳在一旁望着对方背影,嘴角微微挂起丝笑意的夏勇辉,语调瞬间降至零点:“等什么呢还不干活?” “啊?哦。” 正沉浸在提供了可能有助于破案线索的喜悦之中,夏勇辉被一语点醒,立刻抓过付手套开始干活。对于工作,祈铭是出了名的严格,且十分注重效率,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磨洋工,门也没有。一旦犯懒被抓包,绝得被呲的得想跳楼。之前跟过他的实习生,离开之后再路过市局都绕着走。 运了口气,祈铭蹲下身继续干活。 ——等会,刚数到多少来着?七十八还是八十七? 破天荒头一次,他被自己的个人情绪波动影响了工作进度。 tbc ※※※※※※※※※※※※※※※※※※※※ 楠哥你想多了,祈老师不会掉醋缸,只会给你准备两吨水 你们可能又要开始拉郎配了……嗯……给姑娘们留点好小伙吧…… 对了对了,《致命卧底》第六期发了啊,猫耳走起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15 00:00:52~2020-09-16 01:0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皮马甲的小小号、tinachang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从天黑干到天亮, 警犬累得一条挨条趴在树荫之下呼哧呼哧吐舌头,坡上围观群众络绎不绝,其中不乏闻风而来的媒体和自媒体主播, 有几个试图偷偷翻进警戒带近距离拍摄掌握第一手素材的, 都被拎派出所进行普法教育去了。 除了围观的,接踵而来的还有各级领导,省里的市里的县里的乡里的镇上的, 哦, 还有村干部。反正一级级往上捋吧,但凡所在辖区的领导全来了个遍, 还每个都得听一遍情况。给许杰累的, 一看见有车来恨不能钻树荫底下装警犬。 又送走了一波领导,罗家楠一看表都特么快下午四点了, 他们这帮干活的还没一个能踏实坐下吃口饭的。其实饭早送来了, 就是大部分人都没功夫吃。廖静的安排,让离着最近的度假山庄按人头给送的盒饭,装了二十个白色泡沫箱, 都放山坡上的道边, 派了俩人看着,谁有空谁上去吃。 远远瞧见祈铭从地上站起来后得撑着简易帐篷的支柱缓气, 罗家楠眉头一皱, 跟陈飞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得吃口饭, 过去把祈铭拖上了山坡。最开始那四具尸体不是法医挖的, 是县公安局的刑技, 倒是严格按照遗骸挖掘流程干的活, 可还是有疏漏。祈铭他们拼着拼着发现这少一块那缺一根的, 不得已又回坑里去筛土。不但筛出了骨头, 还筛出了两枚耳钉和一枚戒指。 之前也发现了一条项链,都是女人的东西,契合对遗骸性别的判定。四具成年人遗骸,两男两女,其中一男一女三十岁上下,另外两个六十岁上下,再加上那个孩子,感觉像是一家五口。具体亲缘关系还要看骨dna鉴定结果,出来要真如推测的那样是一家子,板钉板的灭门案。 又累又热,祈铭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接下了罗家楠递来的饭盒和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半瓶水,他缓了缓说:“四副成年骸骨上都有明显锐器伤,根据骨骼上遗留的痕迹,凶器可能是斧头、菜刀,或者砍刀。” “嗯,不像劫财,否则不会留下珠宝首饰。”罗家楠掰了双一次性筷子递给祈铭,又把卡的严严实实的塑料饭盒盖给他掀开,努努嘴说:“赶紧吃,还热着呢。” “你不吃啊?”祈铭看他两手空空。 “我先抽根烟。” 说话的功夫,罗家楠低头点了根烟。一盒烟都快抽完了,对现场拉网式的搜索才刚进行了不到一半。他属于机动人员,又得帮着搜现场,领导来了还得过去听指示。忙前忙后,身上的汗就没落下去过,现在只想回招待所里冲个澡放平睡一觉。 等他抽完烟拿过盒饭掀开,祈铭把自己那盒里的鸡腿夹了过去。知道他晚饭不吃肉,可罗家楠还有点起急:“给我干嘛?你不吃肉哪有劲儿干活啊?” “热,不想吃。”祈铭皱起眉头,“看着就恶心。” 看他脸晒得发红,罗家楠用手背试了下他颈侧的温度,感觉有点热:“呦!不是中暑了吧?” “没。”挥开他的手,祈铭呼了口气,“你是不用守在尸体旁边,我现在肯定闻起来是臭的。” 啊,对,罗家楠反应过来。虽然只剩骸骨,可这么多年不见天日,挖出来且得散味儿呢。来来回回路过简易帐篷的时候,他都能闻见一股子海鲜市场的臭鱼烂虾味。 “不臭不臭,我媳妇最香了。”嘴上逗着贫,他把自己饭盒里的豆干炒芹菜和半颗卤蛋都巴拉进祈铭那份里,“没胃口也得多吃点,补充蛋白质。” 话音还没落,就听远处有人喊罗家楠的名字。罗家楠扯嗓子应了一声,争分夺秒地扒了几口饭,风卷残云的,跟怕人抢一样,饭盒一扔跑了过去。现在祈铭算彻底知道为什么罗家楠吃饭速度那么快了,都是被逼出来的。 低头吃着饭,祈铭感觉旁边有人靠近,抬脸一看,是杜海威。 杜海威笑着问:“你这吃的是午饭还是晚饭?” “你什么时候到的?”祈铭反问。 “刚下车,我上午得去省厅开会,中午才出发。”杜海威回头看了眼自己带来的团队,“听说这缺人手,除了手头有急活的全带过来了……哦,你先吃,吃完给我介绍下情况。” 本来也吃不下多少,没几分钟祈铭就放下了饭盒,带杜海威往下坡口那边走,边走便将将目前掌握的情况逐一告知。结果俩人还没走出几步远,就被举着话筒、手机摄像机的人围住。大概是看他们一个穿简易隔离服一个穿警服,这帮人终于找着能问话的了。 “警官警官!给透露点情况吧!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啊?” “听说是奸杀案,到底是不是啊?” “受害者里还有孩子是么?” 手机都快怼脸上了,杜海威皱眉将祈铭往身后一护,义正言辞的警告他们:“这是案发现场,无关人员不得靠近!你们既没防护还到处扔垃圾,会给勘验工作带来很大的麻烦!” 然而这帮人没一个理会他的,还跟苍蝇一样往过涌,逼得他们不断后退。都是靠抢新闻吃饭的,根本不把技术人员的警示放在眼里。 大亏罗家楠瞧见了,撇下两位市领导奔了过来,招呼上几个治安员冲散人群。他一把搡开个对着祈铭录视频的家伙,劈手夺下对方的手机,横眉立目暴吼道:“录他妈什么录?!再录老子给你丫手机摔了信不信!” 他没穿警服,人家也不知道他是干嘛的,可看那土匪似的面相就知道不好惹,吓得登时噤声。 “盯着他删了!”把人往治安员跟前一推,罗家楠回手指向还不肯散去的那些人,“限你们五分钟之内消失,再让老子看见,全给你们送派出所去!” 这时吕袁桥也带了几个治安员过来,连轰带赶的把人都弄走。为防祈铭再被围堵,罗家楠干脆给他送进警戒带,随后回手一拦杜海威,皮笑肉不笑的朝人家扯扯嘴角:“杜科,下回再遇到这种事你就大声喊,我们听见了肯定帮忙。” “……” 杜海威心说我喊什么?喊救命啊? — 晚上八点,最早来的一拨人陆续回去休息。廖静给安排的还不错,找了度假山庄的老板,腾出十几间房让前来支援的同僚们落脚。但房间还是紧张,老板让服务员给标间里支上行军床,两人间变四人间,勉强能睡开。 罗家楠想说弄个单人间和祈铭住,结果领导忒多,轮不着他睡单间,只好和吕袁桥还有高仁他们四个人挤一间。俩法医挨个去冲澡,罗家楠跟吕袁桥去下楼小卖部买了点宵夜和啤酒回来。高仁终于不减肥了,因为吕袁桥瘦得比他快一倍。 高仁洗完出来换祈铭。祈铭头发长,洗得慢,让罗家楠他们先吃别等自己。眼瞅着高仁穿个白背心加四角裤大大咧咧往对面一坐,吕袁桥的两道浓眉拧到了一起——又不是在自己家里,穿这么凉快给谁看?正琢磨从行李里给高仁翻条裤子出来穿上,吕袁桥看罗家楠嘁哩喀喳一脱,光着膀子叩开听冰镇啤酒咕咚咕咚就灌上了。 此时此刻,吕袁桥觉着自己要是过于计较肯定会让大家伙觉得别扭——算了,爱咋地咋地吧。 罗家楠的前胸后背都是疤,高仁看了,举着啤酒听感慨道:“罗家楠,你命可真大,通常要伤成你这样最起码也得落下终身残疾了。” 幸亏他没夸罗家楠身材好,要不吕袁桥手里的啤酒得变柠檬汁。陪高仁减肥减得腹肌都平了,还得想方设法吃起来。 痛快打了个嗝,罗家楠放下啤酒听抄起个卤鸡爪,边啃边说:“咱是一身正气必有神佛保佑。” 高仁笑他:“你哪来的正气?一身匪气还差不多。” “那是你没见过我正经起来的时候。”罗家楠抬胳膊肘戳了下吕袁桥,“小师弟,给高仁看看你师哥我参加表彰大会时候的照片。” 吕袁桥面无表情:“换手机了,没有。” “祈铭手机里有,我给他发过。” 罗家楠起身走到床边,拔下祈铭放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输入密码点开微信翻找聊天记录。高仁看了,略带不满地问:“喂,你怎么不经允许就翻别人手机啊?” “我们俩手机都随便看,没秘密。” 划着划着,罗家楠眼神微顿。祈铭的微信里有个名为“saboteur”的小群,点进去一看就只有三个人,另外两个是杜海威和林冬,讨论的内容是有关于一个叫“破坏者”的家伙。 ——破坏者?这什么案子? “找着了么?”高仁看他半天没动静,催促了一声。 “哦,没找着。” 放下手机,罗家楠琢磨待会等祈铭洗完澡出来问问对方。有林冬在的话应该是和悬案有关,可加个杜海威跟着一起凑热闹,让他倍感不爽。 刚撂下屁股,又听门口传来敲门声。罗家楠起身过去开门,瞧见夏勇辉拎着个旅行袋、举着房卡戳在走廊上。 “呃,我刷不开门……”夏勇辉顿了顿,歪头看看门牌号,略显懊恼,“嗨,走错门了,我住1304,这是1314。” 罗家楠回手往屋里一指:“饿不饿?进来吃点东西再走。” 夏勇辉朝回头冲自己招手的高仁笑笑,随即疲惫的摇摇头:“不了,我现在只想睡觉。” “你跟谁一间啊?” “不知道,拿了房卡就上来了,还剩一间大床房,凑活一下吧。” “那行,早点休息,明儿见。” “明天见。” 关门回床边坐下,罗家楠抄起啤酒听,喝着喝着忽然觉着哪有点别扭——大床房?俩陌生人睡一张床上啊。 tbc ※※※※※※※※※※※※※※※※※※※※ 房号不错,1314~ 虽然是刑侦文,但越写越有点情景喜剧那意思了,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50章,今天回帖发红包~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16 01:04:50~2020-09-17 07:0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徐可、tinachang、我不是尤太太、4760703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 30瓶;wang 15瓶;tinachang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这一宿觉, 罗家楠跟没睡一样。祈铭说梦话,高仁磨牙,吕袁桥打呼, 此起彼伏一分钟不带歇着, 简直要命。可人家仨人都睡得挺好,只能怨他睡觉太轻,卧底时养成的习惯。早起顶着俩泛青的眼圈去吃自助早餐, 他进餐厅就看见欧健端着个盘子戳炒饭保温皿前头, 俩眼发直跟那犯楞。 过去照后背啪的拍了一把,罗家楠嫌弃道:“堵这干嘛呢?数米粒呐?” 欧健猛地回神转过脸。罗家楠一瞧, 嚯!这黑眼圈, 跟熊猫借的吧? “昨儿晚上没睡好?”弯腰从台子底下抄出个盘子,罗家楠边往里面夹炒河粉边关心了一句。都是一个师傅门下出来的, 苗红特意叮嘱他, 出门在外自家师弟得照应。 “还……还行……”欧健慢吞吞的拿起勺子往盘子里盛炒饭。 夹完河粉夹清炒西兰花,罗家楠问:“那你跟一锅炒饭这较什么劲呢?” “……想……想案子……” “八字儿还没一撇呢,省点脑细胞吧, 这几天先干体力活。” “罗副队。” “嗯?” “那个……你跟……跟夏法医……很熟是吧?” 手上一顿, 罗家楠转脸看着他:“还行吧,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昨儿晚上我跟他睡一间, 那个……听他提起你来着……” 欧健干巴巴的笑笑, 眼神不停闪烁, 内心天人交战——老天啊!我到底该不该跟罗副队说昨儿晚上夏法医睡着睡着觉突然抱住我喊“罗家楠”这事儿啊? “你俩一屋?”罗家楠随口问。 “嗯。” “挺好, 法医都爱干净, 比跟那不洗脚就上床的一屋强。” 欧健心说袁桥师哥吐槽过你出差在外有时候也不洗脚就上床睡觉。此时话题中断, 未免尴尬他只好没话找话问:“你跟谁一屋啊?” “祈老师高仁吕袁桥, ”罗家楠脑子里又响起夜里的交响乐, 不由皱起眉头,“四个人挤一标间,跟特么睡大通铺似的。” “要不我跟你换吧。”欧健一点都不介意跟祈铭高仁吕袁桥他们挤标间,横竖不会有人半夜再拿他当抱枕了吧?或者,春/梦对象? 呃,想多了。 罗家楠哪能让祈铭不在自己的监督下和别人睡一个屋里,当即严辞拒绝:“不换,我们四个还能凑桌麻将呢。” 欧健那脸立马皱的跟苦瓜一样——谁来救救孩子啊! 盛好吃的,罗家楠找了张空桌坐下。刚六点半,来吃饭的人不多。他七点半得去开案情分析会,祈铭和高仁不用列席——反正能给的信息都给了——现在还在睡。吕袁桥去晨跑了,说待会冲完澡再下来吃饭。要说这度假山庄选址选得挺有眼光,周围山清水秀是个放松休闲的好地方,可惜没时间欣赏,那还有六具尸体等着沉冤昭雪呢。 刚夹了一筷子炒河粉,罗家楠跟前“咚”的多了一餐盘。盘子里六个水煮蛋、三片全麦面包,两块黑椒肠和一堆清炒西兰花。 “你怎么来了?”他问打着哈欠坐到对面的唐喆学。 咕咚咕咚灌了半杯黑咖啡下肚,唐喆学放下纯白的马克杯回手摁摁发紧的鼻梁:“听说挖出来一堆有年头的骸骨,组长让我过来跟下进度,看是不是落悬案组的案子。” 罗家楠听了只想骂声贱骨头。平时一个个累的贼死,可只要有了案子,都跟闻着血腥味的狼似的全来了。无关名利,不为升迁,那图什么呢?就图能破个案,图那份为受害者沉冤昭雪后的成就感。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觉悟,也有那种看机会找踏板的,这种人罗家楠一般都不拿正眼瞧。 “昨儿让我师傅查过了,本市所辖七区六县,十年之内没有上报过一家五口失踪的案子。”并不想泼唐喆学的冷水,但罗家楠还是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别抱太高期望。 就看唐喆学嘴角一勾,眉眼压出志得意满的笑:“我们悬案组通过省厅向部里申请成立了失踪人口协查小组,面向全国各级单位,也就是说不管在哪发生的失踪案,只要跟我们联系,我们都可以赶赴案发地提供帮助。” 罗家楠听精神了:“办案经费走哪?” “部属失踪人口调查办公室。” “我勒个——” 罗家楠满眼的羡慕嫉妒,没有恨。太牛逼了,等于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市局刑侦处下属部门,摇身一变成了公安部下辖的直属单位了。真没想到,仅仅一年多前,悬案组还是办案经费紧张到连个门牌都得拿a4复印纸手写糊上去的编外部门,这才几天功夫啊,抱上部里爸爸们的大粗腿了! 基本上这就算开启了平步青云的通道了,于是乎唐喆学身上那件白t恤在罗家楠眼里瞬间幻化成了白衬衫。瞧瞧人家林冬,他无限感慨,绝对的高手,不声不响弄出这么大阵仗,相比之下庄羽那点削尖了脑袋往上爬的小心思简直不值一提。 “哎呀你们跟了个好领导啊,仗还没怎么打呢,都有称王的资本了。” 罗家楠话音还没落就听陈飞在背后咳了一声,表情顿时僵在脸上。怪不得刚刚唐喆学一个劲眨眼,合辙是…… “早,陈队,睡的好么?”回头看见陈飞那喜怒不明的表情,罗家楠估摸着自己怕是得挨顿揍。 放盘子拽椅子坐下,陈飞阴沉一笑:“还行吧,就是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跟背后说老子坏话呢,一喷嚏打醒了。” “谁敢?我他妈给丫揍得——哎!” 后脑勺终归是挨了一巴掌,罗家楠讪笑着往旁边挪了挪椅子。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好羡慕的,他压根就没有当官的野心,再者冲他这违规违得能给局长气犯心梗的主,能当部门二把手实属领导照顾功臣。话说回来,他觉着祈铭答应自己求婚的那一刻就是人生的巅峰,与所爱的人相伴一生,比站领奖台上受表彰实在得多得多。 轻啜一口红茶,陈飞慢条斯理的杵兑他说:“不好意思啊,跟了个没本事的领导,耽误您前程了。” 一听自家老大玻璃心了,罗家楠立马认怂:“没没没,陈队,我就是那个——诶,二吉?二吉你干嘛去?就坐这吃呗!” “我去找岳林。” 唐喆学心说我特么才不想一大早看驯兽表演呢。 靠窗的桌子那,岳林和欧健正坐一起吃饭。他们专业相近,一个自动化一个信息工程,比较聊得来。又都是考公考进系统的,在局里没有师兄师姐,不像唐喆学和罗家楠那样到哪都有认识人,可以抱团取暖互相照应。 看唐喆学坐到对面,欧健恭敬道:“唐副队,早。” “早。”唐喆学看他盘子里就一堆炒饭,问:“怎么不吃菜啊?” “呃……我不太爱吃叶菜。”欧健皱起表情,苦笑,“我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天天吃他们卖剩的菜,吃腻味了。” “那也得吃,你多大人了还挑食。” 岳林可没唐喆学心细,听他提起才注意到欧健没盛蔬菜,立马起身去自选区打了满满一盘子绿油油的食物回来:白灼芥蓝,清炒西兰花,香菇油菜,凉拌粉丝菠菜。 那盘菜给欧健的脸都映成了绿色。可人家拿都拿来了,不吃不好意思。他谨慎的夹起根看起来最细小的油菜,塞嘴里苦哈哈的嚼着。他觉着黄瓜西红柿青椒茄子之类的果实型蔬菜就挺好,蘑菇也行啊,人又不是牛马羊,为啥非得吃叶菜呢? 岳林看他吃个菜跟喝苦药汤似的,觉着挺可乐:“别挑啊,都吃了,我看着。” “啊?” 欧健心说这一盘子菜塞下去你今天就看不见我了。说来奇怪,什么绿叶菜到他嘴里都是苦的,就连其他人都觉着甜的白菜,他吃着也跟吃苦瓜一样。香菜韭菜芹菜茴香之类气味浓烈的更甭提,跟嚼肥皂一样。 岳林真心想笑,压迫人的感觉原来如此之爽:“啊什么啊?赶紧吃,我妹上幼儿园的时候吃菜都没你这么费劲。” “你还有妹妹啊?” “嗯,比我小十八岁,开放二胎的时候我妈赶紧生了一个。” “……” 本来想说“阿姨和叔叔真是老当益壮”,话到嘴边,欧健又给咽了回去。有点羡慕,一家四口的温馨生活。就算他爸没死,父母离婚之后家庭也不完整了,实话说他就没怎么感受过来自父母的爱意。爸爸忙,妈妈有了自己的新家庭后对他基本处于不闻不问的状态。上学时开家长会,别人家都是爸爸妈妈去,就他,去的是爷爷奶奶。 前年爷爷也走了,现在剩他和奶奶相依为命。 “你妹跟你很亲吧?”他低着头问。 挂起幸福的笑,岳林点点头:“差的太多,完全当个闺女养了。” 欧健落寞的笑笑:“其实我也有个弟弟,但是是我妈再婚生的,跟我不亲。” 察觉到欧健的情绪有些低落,唐喆学伸胳膊肘杵了下岳林:“抓紧吃饭,七点半还得开会。” 岳林赶紧低头扒饭,吃着吃着想起什么,鼓着腮帮子说:“副队,林队说开会的时候给他开语音通讯听一下。” “知道。” 灌了口咖啡,唐喆学的视线朝窗外飘去。视野中填满苍翠的山峦,着实心旷神怡。他琢磨等忙活完这阵,带林冬出来度个假。林冬把时间填得太满了,下了班还得看外文资料,弦绷得太紧早晚要出问题,适度的放松很有必要。 嗯? 停车场里有个人鬼鬼祟祟的绕着罗家楠的车打转,唐喆学稍稍往前探过身仔细观察,察觉到对方的意图后立马吼了一嗓子—— “楠哥!有人动你车!” tbc ※※※※※※※※※※※※※※※※※※※※ 情景喜剧写起来真有乐趣 龙阳市局的储备力量真是,就掰吧,都给掰弯了算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17 07:01:21~2020-09-17 20:4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oliholi 2个;我不是尤太太、4089983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乎舞雩 50瓶;wang、天天顺利平安 5瓶;45830632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诶!诶!嘛呢嘿!” 一声烟嗓, 给举着钥匙正准备划车的男人吓一激灵。惊悚回头,只见四个身高均超过一米八的大老爷们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瞅那架势, 他敢碰这车一下, 就得挨揍。 罗家楠一眼就认出了小子——昨儿围堵祈铭被他威胁砸手机那个。本来听唐喆学一嗓子吼完,他准备自己下来收拾这孙子的,结果岳林欧健唐喆学非得跟着一起来, 说给他壮行市。罗家楠心说我用别人壮行市?别说来一个, 来一打儿也他妈照揍不误! “报复心还挺强啊?”伸手一把给钥匙从那人手里薅出来,罗家楠勾手揪住对方的衣领, 就快给人生从地上提起来了, 笑得倒是一脸无害,“老子这车可是新买的, 过泥坑都恨不得抬过去, 让他妈你划?啊!?” 那小子哆哆嗦嗦的:“我没……没划!你别……别血口喷人!你可是警务人员,你敢……你敢打我……我……我曝光你!” “还以为你不知道我们楠哥是警察呢。”唐喆学偏头一乐,随即转过脸, 露出副比此时此刻的罗家楠还瘆人的表情, “还曝光,你给他泼一滴脏水试试?我特么抽你丫的!” 他作势扬手, 被罗家楠回手一拦:“诶, 二吉, 别当着手底下人这样, 教他们点好。” 然而岳林和欧健都没奢望能跟这俩副队学出什么好来。 这一没摄像头二没围观群众, 那小子估摸着自己再硬碰硬准保吃亏还无处伸冤, 立马怂了:“我……我之前……之前录的东西也被……被你们的人给删了……我太……我就……实在是气不过……” “那你就划我车撒气啊?”罗家楠松开手, 帮人展了展衣领, 随后重重一把拍到对方肩上,给人差点一巴掌拍跪地上,“你不乐意可以去投诉,划车算他妈哪门子本事?我告诉你,蓄意破坏他人财物可是违法行为,能行政拘留你知不知道?” 那人搓着肩膀一哆嗦:“啊?这还能拘留?” 就听唐喆学一本正经的普法道:“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九条规定,盗窃、诈骗、哄抢、抢夺、敲诈勒索或者故意损毁公私财物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一千元以下罚款……另外达到一定金额就不是违法而是犯罪了,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五条【故意毁坏财物罪】所述,故意毁坏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罚金;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别说那小子瞠目结舌了,听到这么一大串法规法条一字不漏的背下来,罗家楠欧健岳林仨人都将“可以啊你”的目光投向唐喆学。迎着众人的聚焦视线,唐喆学不以为然的耸了下肩。他挺擅长记东西的,《治安管理处罚法》是在机场派出所工作的时候,值班无聊时一条条背下来的。背诵《刑法》是应林冬的要求,虽然他也不知道背下来到底有什么用,按说知道个大概就可以,目前看来是装逼好使吧。 “听见了么?”罗家楠冲那人一抬下巴,轻敲自己那辆宝贝疙瘩,“老子这车喷一门就得三千,够你小子坐六个月牢了,一天天别他妈闲的没事儿就想着曝光我们警务人员,有那功夫学点该学的,明白?” 那人点点头,又委屈道:“……那……那你们的人也不该……不该删我之前录的视频啊……” 这倒勾起了罗家楠的好奇心:“到底删了什么东西啊?招你恨我恨的得来划车。” 忽而换上副神秘兮兮的语气,那人说:“鬼屋的视频,我在鬼屋里待了一夜,拍了好多素材。” 哧溜一下,罗家楠胳膊上爬满寒栗,汗毛都立起来了,顿觉反感,大声斥责对方:“哪他妈来的鬼屋?你给我听好了,宣扬封建迷信也是违法犯罪行为!” “不……不是我说的,就……你们问问这附近的人,他们都知道……”那人说着说着,刻意的压低了声音,“警官,我在那屋里……看见血迹了……” ??????? 四个警察面面相觑——有血?不会又有案子吧? — 到开会点儿,陈飞进屋踅摸一圈没看见罗家楠,走到唐喆学跟前,敲敲桌子问:“二吉,瞧见小罗了么?” 唐喆学把手里的笔一横,指向窗外:“楠哥带祈老师去‘鬼屋’了,说是要提取下血样,看看是不是人血。” 鬼屋?陈飞眉心一拧。等听唐喆学把划车那人的话转述完毕,他这眉头拧得绝能夹死苍蝇。胡闹么不是?听风就是雨,正经开会不来,去他妈“鬼屋”瞎折腾,不想开会就直说! 眼看陈飞有发飙的趋势,唐喆学拉开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压低声音:“陈队,我们跟度假山庄的服务员打听了一下,还真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西边那座山上有栋荒废已久的别墅,是国民党一军官给姨太太建的,后来老蒋兵败退守台湾,军官走了可没带姨太太,姨太太在屋里上吊自杀了,打那之后,那房子就开始闹鬼了。” “你们也信呐?”陈飞气得想笑。 “我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不过既然那小子提到有血迹,楠哥说过去看一眼我觉得也合情合理。”虽然唐喆学认为罗家楠的根本目的是为了逃会,但万一呢,是吧? “胡闹!” 陈飞骂了一声,拿出手机给罗家楠打电话打算给人喊回来。可打不通,系统提示对方不在服务区。 此时此刻的罗家楠和祈铭正攀行于杂草丛生的山路中,那个要划车的小子负责带路。他叫潘逸飞,二十三岁,职业为视频up主。发布的内容基本都是古今中外的诡异故事,也有一些实时案件的预测分析,吸引了几万粉丝。他本是来拍鬼屋的,刚下山就碰上警察勘验案发现场,立马感觉自己能凭第一手资料爆红了。可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案发现场一点没录上不说,连提心吊胆跟鬼屋里待了一天一宿的拍摄素材都被删了个干净。 气不过,想给害自己视频被删的警察添点堵,结果差点挨顿暴揍。 “我去!还好二吉没来,要不吓死他。”罗家楠边走边扯呼到脸上的蜘蛛网。这地方就没路,全靠两条腿蹚道儿,他走最前面,动不动呼一脸的蛛丝。 他怕鬼,唐喆学怕蜘蛛,俩人经常用对方的弱点互相伤害,还说这叫感情好。 祈铭和林冬都觉得他俩纯属吃饱了撑的。 迫于罗家楠的“淫威”,一路上由潘逸飞帮祈铭拎着勘验箱。虽说是个带路的可受限于体力,累得呼哧带喘,落在了最后面。罗家楠走着走着回头看那小子离自己都快一站地远了,皱眉返回去劈手夺下勘验箱,又一把拽起那小子的胳膊,拖着往前走。 汗珠子滚滚而下,潘逸飞不得已挣开罗家楠,抱着碗口粗棵的树缓气。 罗家楠皱眉嫌弃道:“这就走不动啦?” 潘逸飞的腿和话音一起抖:“罗……罗警官……我那个……我没吃早饭呢……” “你有低血糖?”祈铭问。 “啊?没有吧……”潘逸飞忽觉这个看起来态度冷冰冰的祈老师人还不错,至少知道关心别人,比跟拖狗一样拖自己的罗警官强。 “那继续走吧,死不了。” “……” ——这个还不如姓罗的呢。 吐槽归吐槽,潘逸飞到底没胆说出来。横竖自己被人捏着短了,让干嘛干嘛吧。 说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可罗家楠觉着这上山也不容易,就没个人走的道儿。以前肯定有路,毕竟修起过别墅,材料什么的得能运上去。只不过多年无人造访,原有的路早已被放肆生长的植物所覆盖。要说地方真是个好地方,青山绿水,穿行于林间,一直能听到清脆的鸟鸣和潺潺的流水声。山谷间晨雾升腾,未被阳光炙烤到的地方白茫茫一片,远远望去是彷如仙境一般的景色。 “你怎么找着这地方的?”他问潘逸飞。 干咽了口唾沫,潘逸飞呼哧着说:“网上找的,十大鬼屋,我去过仨。” “切,这世上哪有鬼啊?” 听罗家楠不屑的吐槽,祈铭心说有本事你先把“为什么没有207”听完啊。先前被罗家楠从床上拽起来,说要去什么“鬼屋”鉴定血迹,他有点不太愿意来。遗骸挖掘现场的活儿还没干完呢,这不是没事儿给自己找累受么?可按罗家楠的性格,要是不去且得惦记呢。也罢,据说来回只要两个小时的路程,中午之前肯定能赶回去。 爬了约莫四十分钟的山,一栋爬满藤蔓植物的三层欧式小洋楼出现在开阔地带。按着坍塌院墙遗留的痕迹估算,整个宅子占地约有两亩多三亩的样子。年久失修的建筑物,窗玻璃早都破干净了,不是挂满了爬山虎就是黑洞洞的,看着还真有点瘆人。周围阴风阵阵,树叶哗哗作响,也就是白天,要不罗家楠还有点不太敢进去。 木门烂没了,进去就是客厅。稀薄的日光从爬山虎叶子的缝隙漏进来,照在裂纹交错纵横的大理石地砖上。各式各样的杂草自裂缝中茂密生长,有的都快长成树了。仔细看看,还有几个小小的鸟巢。 环顾一圈,罗家楠问坐地上倒气的潘逸飞:“哪有血迹?” 潘逸飞抬起胳膊,哆哆嗦嗦的指向二楼:“那……那个走廊尽头的房间。” “在这等着,别乱跑。” 罗家楠命令道,随后拉着祈铭小心翼翼的踏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烂的坑坑洼洼,踩上去吱嘎作响,感觉一个不留神就能踩塌。快一百年了还没烂透的木头,可想而知其材质有多坚固。想来那位军官也是舍得砸钱,修了这么座在当时看来必然是十分豪华的宅邸来金屋藏娇。 走进潘逸飞说的那间屋子,入眼便是地板和墙面上棕黑色的痕迹,别说,看着还真像血。勘验箱里有fob试纸条,可针对人血红蛋白进行的检验,灵敏度高特异性好,人血稀释10000倍后仍能检出,十分钟就能知道结果。这是技术活,需要按流程操作,要不罗家楠不至于拉祈铭过来受累。 等祈铭取样的空当,罗家楠绕着屋里看了一圈。像是间卧室,墙上挂着照片框,玻璃破了大半,像纸也烂得剩个角。罗家楠上手推了推,发现整个相框是被钉在墙上的。 “希望不是人血,”他听祈铭念叨着,“要不失血到这种程度,必死无疑。” 罗家楠回过头,看祈铭举着试纸条一脸凝重等待结果的样子,突然“扑哧”笑出了声。 “笑什么?”祈铭莫名其妙。 “不知道的以为你验孕呢。” “勘验箱里可有刀片。” “别动粗,开个玩笑。” 罗家楠往后退了一步,结果正踩一烂木头坑里,“咔嚓”一声半条腿陷了下去。幸亏他反应迅速一把拽住墙上的木质化树藤,要不真得摔一狠的。心惊肉跳的抽腿上来,他边掸裤子边听祈铭不带任何语气的评价道:“报应。” 罗家楠不满的哼唧:“你看你,从来都不知道心疼我,肯定刮破皮了。” 说着他撩起裤腿,还成没破,就是有几道红白的划痕。 “我怎么不知道心疼你啊?”祈铭曲臂撑住膝盖,保持半蹲着的姿势,仰脸与他对视,“罗家楠,你累得不想动回家往沙发上一瘫,我哪次不是把饭做好端到跟前就差喂你嘴里去了?” 意外听到祈铭的怨气,罗家楠心虚道:“……不是我没……嗨,我就随便那么一说你怎么还急了?” 祈铭干脆把憋在心里的话全倒了出来:“你要是觉得我不够体贴,谁体贴你找谁去!” “……” 我滴个乖乖,罗家楠直接被他的话砸懵了,一大早就怨气冲天,这是来大姨夫了?咋莫名其妙跟我吵上架了? “我没那意思,我就——哎呦!我这——” “等会!”祈铭对着试纸上两条隐隐而现的痕迹皱起眉头,“给陈队打电话,是人血。” 罗家楠赶紧掏出手机——操!没信号! tbc ※※※※※※※※※※※※※※※※※※※※ 楠哥:闹心 今天更了4000多字,明天我可能会休息一天,或者周一休息一天~提前知会大家一声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17 20:43:01~2020-09-19 08:3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至清则无鱼 3个;勤奋宝宝 2个;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倪小屁 6瓶;戟下亡魂 5瓶;cc 4瓶;道尔家的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为找手机信号, 罗南瓜同学是爬完树爬房顶,就差往脑袋上架根铁丝了。房顶上的瓦片年久失修,一脚下去嘁哩喀喳的碎。罗家楠在上面连着滑倒两次, 后面一次差点就摔下来, 碎瓦尘土噗噗落下,给祈铭看得心惊肉跳。 眼瞅着那哥们锲而不舍的举着手机跟个找外星人信号的天文爱好者似的,祈铭在底下无奈的冲他喊道:“别费劲了, 有这功夫你都下山了。” “我特么不懒得再爬一趟么!”罗家楠眯眼望天期盼奇迹出现。 祈铭是真怕他摔下来:“要不我下去打电话, 你在这等着。” “那我能舍得么?” 罗家楠空下只手摆摆,示意他再给自己点时间。要说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就在他惦着脚把胳膊伸到最高处时, 奇迹终于出现——处于灰色状态的四个信号格,嘣噔, 白了最短的那格。 手指头上的劲儿都拿来举着手机了, 没法往出拨电话,罗家楠只好喊手机助手:“siri!” 无机质的电子女声即刻回复道:“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打电话给陈飞!” “正在拨打给陈飞……” 这就是现代科技的好处。罗家楠松了口气,结果这一口气还没喘到底就听陈飞那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吼道:“你他妈死哪去了!?” 信号太差, 他那话出来就成“你——妈——死——了!”, 给特么罗家楠吓一激灵,脚底下一软差点没滚下去。反应过来陈飞是骂自己呢, 赶紧言简意赅的汇报情况, 可他这边的声音过去也是断断续续的, 俩人鸡同鸭讲了足有十分钟才把话说明白。这十分钟里罗家楠始终保持着自由女神的造型, 等挂上电话, 胳膊腿全僵了。 怎么上来的, 还得怎么下去。祈铭从阁楼窗户探出身, 伸胳膊拽住罗家楠的手, 一把给人扥进屋里。听着外面瓦片嘁哩喀喳的滚落声,罗家楠拍拍裤子上土,朝皱眉盯着自己的祈铭嘿嘿一乐:“踏实等着吧,一会就来人了。” 抬手抹去罗家楠下巴上沾的一道污迹,祈铭幽幽的叹了口气:“能不能别玩命?” “这哪叫玩命啊,才三——” “罗家楠,你闭嘴。” 罗家楠立马把嘴闭上——家教好,媳妇讲话,乖巧听训。 “大脑,心脏,肺,胃,你这些重要器官都受过伤,外伤我就不说了,你身上快没一块好皮了知道么?”担忧之情溢于言表,祈铭郑重请求道:“真摔瘫痪了,受罪的是你自己……罗家楠,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受伤了,更不想哪天把你从停尸柜的抽屉里拉出来。” 不让说话,罗家楠只好一个劲儿点头。其实心里挺高兴的,看祈铭为自己如此担心,不过他并不希望对方这样。吹牛逼归吹牛逼,但回到家,他从来不说自己在外面缉捕罪犯时真正遇到的危险时刻,不然害媳妇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没法过。 “那个……罗……罗警官……我能……能走了么?” 门口传来的询问让俩人迅速各退一步。罗家楠心说操!怎么把这小子给忘了,刚差点搂着媳妇啃了! 脸一抹,他冲潘逸飞吼道:“走什么走?你是目击证人!老实跟大厅里待着去!” 潘逸飞一脸苦相:“啊?我……我晚上还有直播呢,可这破地方一点手机信号都没。” “等鉴证的来了会架信号接收器,到时候就有信号了,不过……”祈铭看看罗家楠不爽的表情,话锋一转,“要是现场有任何一张照片流传出去,你将会因涉嫌妨碍公务而被起诉。” 罗家楠听了只想乐,行啊媳妇,长行市了,法条法规用的不错。 在“鬼屋”里等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大队人马终于到来。得益于罗家楠上山时在树上留下的信号,他们没向导也没走冤枉路。没有尸体的现场,法医活儿不多,陈飞没再安排高仁过来,只让杜海威带了市局鉴证科的一队人上山。另外陈飞还得盯那边那个案发现场,分/身乏术,只好把吕袁桥和欧健发了过来跟着鉴证的一起勘验。 等待期间祈铭已经完成了标准取样工作。杜海威他们进场,祈铭撤出去给无菌管贴标签,同时与杜海威沟通自己的专业看法:血迹呈泼溅形态而非喷溅形态,也就是说不管是谁撒的血,都不是在这动手放的;血量预估有四升左右,这差不多是一个普通体重的成年人体内全部的血液了,可以说是受害者的血被放干了;但正常来说血被放干之前,人就会因缺血性休克而死亡,除非是被注射了抗凝血的药物,否则人一旦死了血液便会开始凝固,能放出这么多血显然不现实,所以可能这里不止一个人的血,具体还得看dna检测结果;假设不是一个人的血的话,加之此处距离之前那个骸骨挖掘现场直线距离不超过五公里,考虑两起案子可能有关联。 听完祈铭的话,杜海威没立刻给出任何赞成或否定的意见,而是先招呼手下人开始干活。木质地板上千疮百孔,为防人多给楼板踩塌,杜海威要求一次只能上来两个人。而他全程跟进,实际上一次只能上来一个,该干的干完再下去换另一个上来。活儿干的是奇慢无比,罗家楠坐屋门口台阶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看见出来的赶紧拽住问问情况。 事实上没什么值得关注的线索,根据祈铭的判断,这片血迹起码有五年以上的历史了。就像山坳里的那个现场,不管收集多少垃圾回去,有用的怕不是一个都没。再说比起山坳那边,这个现场干净的要命,除了几个可能是被风卷过来的塑料袋,一点人类活动的痕迹都没遗留。倒是有些脚印,不过看花纹应该都是拍视频那小子踩出来的。 和罗家楠一样,杜海威对屋里那个相框很感兴趣。一般来说相框都是挂在墙上的,但这个,边缘用水泥进行了浇筑,死死的嵌在墙砖里。即便是孤悬于此近百年的时光,依然坚固。 仔细观察了一阵相框周围的水泥封层,杜海威看着那平滑的边缘,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转身朝正在画现勘图的冯晔说:“去,把充电式手持冲击钻给我拿来。” 冯晔一愣:“杜科,要冲击钻干嘛?” 杜海威指指相框:“我要把它拆下来。” “……” 冯晔心说这可真是剑走偏锋啊,卢处在的时候反复强调要保护现场,保护现场,结果这杜科,嘿,拆迁办出来的吧? 正坐门口台阶上听潘逸飞口沫横飞的喷古今中外奇案,罗家楠眼瞅着冯晔拎了把冲击钻往楼上去,立马起身拦住:“拿这玩意干嘛?” 冯晔眨巴眨巴那对儿睁着也跟睡着了差不多的细眼:“我们老大说要拆墙。” 拆墙?罗家楠翻楞下眼,抄过冲击钻蹬蹬蹬上楼。躲开地板上的空洞,他走到杜海威身后问:“你没事闲的拆什么墙啊?” “这个相框不是原来就有的,是后来封上去的。”杜海威回过身,平静与他对视,“建国前的水泥大多依赖进口,以波特兰水泥为主,也称硅酸盐水泥,包括现在盖楼时用的也是这种水泥的改良版本,硅酸盐水泥的特质是成型后颗粒感明显,表面粗糙,你去看看外墙砖缝,全都这种,但这个相框周围的——” 他从胸袋里抽出支笔,引导罗家楠的视线落于相框边缘:“你看,非常平滑像打了腻子上去一样,初步判断是高铝水泥。” “哈?那是干嘛的?”罗家楠万万没想到,勘验个案发现场还给上了堂建筑材料课。 “高铝水泥是特种水泥,专业名称为铝酸盐水泥,因早期硬度高,耐高温高压耐腐蚀,常用于道路抢修作业。”杜海威说着,朝他伸出手,“罗副队,冲击钻给我吧,还是说你想亲自上手拆?” 罗家楠赶紧给人递过去,偏头一哂:“我才不拆呢,拆坏了你赖上我怎么弄?” “不至于,”杜海威冲他笑笑,眼里凝起丝赞赏,“我那天看你用我们科的机器帮袁桥调枪时,活儿干的挺精致的……罗副队,你只是面上看起来糙而已,其实心特细。” “……” 当面被夸,罗家楠耳根子猛地发烫——我操真是高手啊,马屁拍得啪啪的,听着还特么挺受用?不不不,我不能被糖衣炮弹给俘虏,我还是烦他! 他故作满不在乎的接话道:“嗨,我这人吧,只要是乐意干的事,那肯定上心。” “嗯,你责任心特别强,有担当,是很值得依靠的那种人,跟你共事非常踏实。”杜海威背过身,边说边研究在哪个位置下第一个钻点。 还夸?罗家楠这心脏都砰砰乱跳了。平时不是被投诉就是挨领导骂,冷不丁被人一顿猛夸,脚底下有点飘。现在他终于领悟到为何祈铭那种拿谁都当行走的骷髅架子的主,能跟杜海威相处甚欢了,真的是,段位高! 嗡嗡嗡—— 冲击钻钻头高速旋转激起一片水泥扬尘,噪音吵得人脑瓜子都快裂了。罗家楠赶忙退到屋外,拍拍肩上的灰,搓搓被震得响起鸣音的耳朵,收拾妥当回头朝屋里又扫了一眼—— 不行,夸我也没用,这家伙老跟我媳妇那放电,我必须烦他! tbc ※※※※※※※※※※※※※※※※※※※※ 杜科的嘴,【后面该接啥?】不知道你们现在还烦不烦他了 我真的很努力的更了,需要你们的小心心哦~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19 08:32:21~2020-09-20 02:5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oliholi、我不是尤太太、水至清则无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木瓜一只 7瓶;天天顺利平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钻了七八分钟, 相框出现松动。杜海威放下冲击钻,上手搬了搬,发现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有些困难。相框非常的沉, 像是灌了铅在里面一样, 至少上百斤重,而且一人多宽重心不稳,很可能起下来直接拍地上了。 “罗副队, 搭把手。” 罗家楠应声进屋, 看杜海威满身都是灰,嗤笑一声说:“行啊杜科, 脏活累活身先士卒啊。” “我都不乐意干的活, 怎么能要求底下人干?”杜海威侧身给罗家楠腾地方,随着动作, 身上的水泥尘末噗噗往下落。 罗家楠抬手扬扬灰, 扣住松动的相框边缘,稍稍使上点劲儿,听见喀喀的响动心里一提, 问:“不会掰折了吧?” “不会, 相框材质为铁桦,是地球上已知的最坚硬的木材, 硬度是同等体积钢材的两倍, 纤维致密度是白桦的三倍, 做家具可百年不朽, 已被砍伐为极度濒危的树种, 这个框非常沉, 你注意点别把胳膊抻了。”说完他又往后挪了半步, 脚旁边正好有个破洞, 茬口处早已烂酥,使劲大了怕踩裂地板。 罗家楠分的清实木和三合板,上手一掂分量能八/九不离十,但看实木的话具体是什么木头一点研究没有,不免好奇:“你这眼睛自带质谱仪功能?” “铁桦有独特的瞳纹,外面的漆层剥落之后就显露出来了,来,我数一二三,一起使劲儿——一……二……三!” 随着话音,杜海威跟罗家楠共同发力将下缘还嵌在水泥里的相框起出。不上手还不知道,这玩意真挺沉的,起码二百斤。要不是杜海威提醒了一句,罗家楠保不齐得被压在手中的分量坠得毫无心理准备。 “我操,这玩意真特么够——”话说一半罗家楠猛地顿住声音,相框背后明晃晃的贴着张黄纸,上面布满猩红的诡异花纹,看着像是张符。 杜海威也看见了,登时低斥一声:“糟糕!” 没等罗家楠反应过来他“糟糕”什么呢,就看那张黄纸上的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了下去,几秒钟的功夫,由红转黑。 “周岚!拿柠檬酸钠喷雾来!”杜海威大喊一声。 罗家楠举着沉甸甸的相框,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更搞不清杜海威的意图,一脸蒙逼地问:“怎么了这是?” “封水泥不单单是为了加固,还为了隔绝空气防止纸面上的血迹氧化腐烂。”杜海威语气略急,未见回应更是不自觉的提高音量,“周岚!听见没有!” “来了来了!哎呦我去!” 周岚的喊声和木头碎裂的声音同时响起,不用问,肯定是给楼梯的木质台阶踩塌了。于是乎拿着喷壶进屋的人换成了祈铭——周岚腿卡在木头窟窿里了,其他人正想方设法往出拽他。 只一眼,祈铭便明了杜海威的意图,隔着罗家楠伸过胳膊,将喷壶里的溶液“噗噗”喷满纸面。突发状况让罗家楠很是一头雾水,等把相框稳稳放到地板上,赶紧问祈铭。 祈铭说:“水泥封层阻隔了空气,使得纸面上的血液停止了氧化反应,而血液中富含铁离子,一旦大量接触到空气会迅速氧化,氧化过程中释放的热量会导致纸张快速干燥脆化,增加湿度可减缓这种情况,另外柠檬酸钠是良好的抗凝血剂,有利于留存证据。” 原来如此,罗家楠心服口服的点了点头,都是知识,活到老,学到老。 然而即便是做了临时处理,杜海威对待这张纸也是谨小慎微,亲自上手剥离,割开个证物袋当封层贴好,再用祈铭从法医勘验箱里拿来的刀片跟刮金箔似的一点点往下起。这是罗家楠第一次看他干细活,虽然介意这个人,但看人家手底下那稳重劲儿,不服不行。 “哎呀我现在不得不怀疑这是某种邪恶仪式的现场了,又泼人血又贴血符的。”等杜海威干活的功夫,罗家楠跟守在旁边的祈铭念叨。 祈铭听了眼神微凝,片刻后点了下头:“是有点像。” “所以说,封建迷信要不得。”说着话,罗家楠注意到祈铭的表情有些凝重,眼神还微微发直,于是抬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小声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 祈铭平静否认。然而事实是,听罗家楠提起仪式现场让他联想到了自己被绑架时的事情。那个扬言要解剖他的家伙,下刀之前用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有可能都不是现在的人类还在使用的——像诵经一般吟诵许久,就像是举行某种仪式的过程中,祭司向神祗的祷告。 那段声音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所以他回国之后去寺院静修,每日聆听佛堂里传出的虔诚经文,借此洗刷阴暗的记忆。 昨晚听罗家楠问起微信群的事,他没直说是自己那个案子,只说是fbi的一桩悬案,拿来和林冬他们共同探讨。不是他不想坦诚,而是在这件事上罗家楠真帮不上什么忙。罗家楠擅长的是案发现场分析和追寻嫌犯行踪,以及与各色人等打交道获取线索,远在太平洋彼岸的旧案没有他发挥所长之处。可他知道了能不管么?不能。但是管又使不上劲儿,徒增烦恼而已。 一天天的够累了,他不希望罗家楠再为这件事而感到焦虑。就像之前追毒蜂追进了icu,如果毒蜂不是杀他爸妈的凶手,他相信罗家楠不至于冒着自己被子弹射穿的风险还让他开枪。不管日后遇到什么事,他都不愿再看到对方为自己以命相搏了。 他知道这份爱有多么深沉。 — 杜海威坚持给那两百多斤的相框扛下来,这会真体现出上山容易下山难了,又没正经路,十几个人轮番抬,到平地上全都累得呼哧带喘。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几个钟头,早过了午饭点,罗家楠饿的是前胸贴后背。想说踅摸个地方垫吧点吃的,结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山就是山。 不过首要任务是给陈飞打电话汇报情况,山脚下有的是信号。听完罗家楠的汇报,陈飞那边安静了几秒说:“你先回度假山庄来,女尸案锁定嫌疑人了,领导的意思是,就在这突审。” “啊?这么快!?”罗家楠恍然有种自己上了趟山,凡间世易时移的感觉。 “许杰查案子什么速度你不知道?”陈飞那边传来声点烟的动静,赵平生不跟眼前贼着,他又能潇洒几天,“死者和山庄工程部经理搞婚外情,不甘心做地下情人,可那男的的媳妇是山庄的股东之一,他害怕事情暴露媳妇跟自己离婚人财两空,遂起了杀意。” “这不都审完了么?”罗家楠也想抽,可没烟了。 “刚把话套出来,作案经过还没审。”陈飞有点不耐烦,“甭废话,赶紧回来。” “您容我找个地方吃口饭行么,这山上山下折腾一溜够,我特么都饿瓢了。” 搓着胃,罗家楠眉头紧皱。以前甭管怎么造胃都没毛病,被毒蜂捅进过icu之后一饿就抽抽。要说这补过的是比不了原装货,就前几个月他们设卡围捕嫌犯,跟车上一待十几个钟头没吃没喝,胃疼得直冒虚汗,等把人摁地上他转头就喷出口血来。都没敢告诉祈铭,在医院里躺了一礼拜,让陈飞替他打掩护说出差去了。 “早跟你说在车上备点苏打饼干,你可不听啊。”埋怨归埋怨,陈飞也是真心疼他,“要不这样,我让山庄后厨给你做份海鲜面,热热乎乎的,你回来就能吃。” “放龙虾么?” “放你大爷!” 笑着挂断电话,罗家楠回头招呼祈铭上车,眼前所见让咧着的嘴角顿时垮下—— 钻墙钻得杜海威满头的水泥尘,下山出了顿饱汗,给脸上冲的一道一道的。祈铭爱干净,见不得别人灰头土脸的样子,主动把随身携带的手帕给杜海威擦脸。杜海威在那擦脸,他顺手帮人家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正被罗家楠看见。 眼瞅着罗家楠脸上刮着台风往过走,杜海威自觉的拉开与祈铭之间的距离,低声说:“谢谢,手帕洗好了还你。” 没等祈铭说话就感觉胳膊被拽住,回神已被罗家楠拖着往车那边走。把人往副驾上一塞,罗家楠憋着口气坐进驾驶座,油门轰的一听就是在怄气。 “跟我生气?”祈铭问他。 “没有!”罗家楠不认账。 “我借他个手帕而已,你有什么好不爽的?你不也借夏勇辉手帕?”祈铭一顿,哼出声鼻音,“还是我的。” “诶!吵架别翻旧账,那事儿都过去了。” “是你想找架吵吧,罗家楠。” 这句算戳罗家楠肺管子上了,就见他运了口气,给方向盘狠狠一握:“你能不能离杜海威远点?我瞅着他我就来气!” “为什么?” “因为——” 罗家楠刚张嘴就卡壳了——因为什么啊?因为我怕你看他越看越顺眼,然后给我甩了? 不,自尊心不允许他说这样的话。 “嗯?”等不到答案,祈铭出声催促他。 事儿是自己挑的,总得有个理由才好说服对方,于是罗家楠把心一横,尽可能用一种不怎么太在乎的语气说:“你看咱俩在一起也这么久了,是吧,什么新鲜感都没了,这冷不丁冒一个,啊,能跟你滔滔不绝话题多的没完没了的,我……我看着心里能舒服么?” “哦,这样啊。”祈铭低头沉思。 他那突然冷静到完全不像吵架的态度让罗家楠忽感心虚,赶紧偏头看了一眼:“不是我没别的意思,更不是担心他能给你呛走,就咱俩这感情连根针都插不进来,我是觉着吧……” “罗家楠。” “啊?” 祈铭转头看着那熟悉无比的侧脸,言语间满是沉沉的爱意:“你能把命交给我,我想这世界上除了你以外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这样对我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变心,没有人比你更值得。” 这话给罗家楠听的,连呼吸道带消化道都通畅无比,不经意间嘴角扬起幸福的笑意:“祈铭,遇到你之前我罗家楠从来没说对哪个男的动过心,既然在一起了我肯定得掏心掏肺的对你好……你也知道我爸那脾气,咱俩共同经历的危险关头都是不可预测的,可我们家老爷子那分筋错骨手可是摆在眼前,没点豁出命去的觉悟我当初不能跟你把话挑明了。” 想起刚认识不久时出现场碰见罗卫东,罗家楠拿自己当防暴盾牌一样隐蔽的画面,祈铭不由暗笑——这小子,简直是拿命谈恋爱。 tbc ※※※※※※※※※※※※※※※※※※※※ 甜不甜?反正我是写齁着了。。。 我看这两天回复很少,是不是实名制闹的啊,嘤嘤嘤……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20 02:54:48~2020-09-21 03:3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ickylkzyl 9个;我不是尤太太、小灰灰、tinachang、水至清则无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曲曲 20瓶;谢拙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给祈铭送去山坳那边的现场, 罗家楠调转车头赶回度假山庄。进屋先吃饭,热汤面,除了两片绿油油的生菜叶子碗里素白素白的。不说海鲜面么?对, 没错, 是海鲜面,有好几只海米呢。 “真有你的啊,套话套的够快的。” 饿了吃什么都香, 一边秃噜着热面条, 罗家楠一边当面夸赞许杰。从发现尸体到锁定嫌疑人,还让嫌犯把供都基本招了, 一共没超过四十八小时。不过这不是最快的记录, 曾经他们俩小时就破了一起凶杀案。情杀,男的趁午休时间回家给奸夫淫/妇砍死在床上, 完事照常去上班。送快递的报的案。到现场一看门窗没被破坏, 再跟邻居一扫听丈夫职业,厨师,得, 就他了。给凶手堵后厨通道的时候, 那人连沾满血迹的围裙都没来得及换下,鸡鸭鱼猪牛羊外加人血, 全都在上面。 “嗨, 一问出来死者跟工程部经理不清不楚的, 我就猜到凶手是谁了。”许杰歪在椅子里, 懒洋洋的伸胳膊弹了弹烟灰, 三天就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这会还能睁着眼全靠烟撑着, “召集山庄全体人员进行询问的时候我暗地里观察了一下那哥们, 坐立不安的,感觉都快慌掉魂了,我也没问他,直接带去镇上的殡仪馆认尸,抽屉一拉开,他噗通就给尸体跪下了,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 “哈哈哈哈哈哈——”笑得面条差点从鼻子里喷出来,罗家楠抬筷子指着许杰,明贬实夸:“你小子忒特么缺德了,也不怕给人吓出毛病来。” 许杰不屑的呼出口烟:“有胆儿杀人的吓不出毛病来,他是看尸体膨胀腐烂那恶心样,一下子崩溃了。” “得得得,吃饭呢吃饭呢,别倒我胃口。” “你这胃口用倒啊?一斤面条都进去了。” “我特么爬上爬下扛了二百多斤的物证回来,吃一斤面条多啊!”确实吃的有点顶了,罗家楠撂下筷子朝许杰伸出手,“给根烟,我的抽没了。” 许杰干脆把自己刚开封的那一包都扔给他,又顺桌面滑过去个火机,等罗家楠点上饭后烟舒爽呼出一口,抬抬下巴问:“山上什么情况?” 反手挥了把烟雾,罗家楠往前探了探身:“说是一鬼屋,我们到那一看,有个屋里满地满墙的血,后来杜海威从墙上起下来个相框,背面贴着张血符,根据现场情况判断,我觉着这事儿一个人干不了,起码得是个三五人的小团伙。” “没听附近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过。”许杰十分笃定。来这接班的第一天他就开始过卷宗,以求做到对辖区内近年来发生过的恶性刑事案件心里有数,“不过你说的那个地方我知道,传的挺邪乎的,就是还没腾出功夫去看看。” 顾及到旁边还有其他人,罗家楠朝许杰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外面找个人少的地方说话。许杰完全不想给肿得鞋都发紧的脚再施加任何压力,但看罗家楠有悄悄话要说的样子,还是撑住桌面努力将屁股从椅子上拔了起来。 俩人在楼道尽头的窗边站定,罗家楠压低声音说:“你们这,不是有什么邪/教组织吧?” 此话一出,许杰立马明白对方为何有话不在屋里说了。这种事儿太敏感,真要铲出个成规模的邪/教组织,从局长开始,一路往下全得撸回家——能不能干了? 不过他对于辖区状况算是有点信心,当即摇头否认。 罗家楠松心道:“那就好,别回头查来查去给你套进去。” “这案子你们拿走查,我不掺和,有需要支援的言语一声就成。”许杰说着嘿嘿一乐,“高雯怀孕了,我得挪功夫回家伺候老婆。” 表情一怔,罗家楠回过神抬手就捶了他一拳:“我去!行啊你小子!刚调来几天就有了?” “不是,过来之前就知道了,老话讲得满仨月才能往出说,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怪不得你红了心的要调走,合辙是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那可不,再拖我都四十了,给孩子开家长会不能顶着一脑袋白头发去吧?” 罗家楠应和着点头,呼了口烟念叨着:“不过这种百年不遇的案子给市局,廖副局能答应?那姐姐可不是能当甩手掌柜的人。” “她那我去说,主要得看陈队的意思。” “陈队肯定是来者不拒。” “瞧你这话说的。” “有问题?” “……” 许杰心说你要觉着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吧,反正挨陈队揍的人不是我。 — 祈铭来的晚,到山坳时骸骨的初检工作已接近尾声。那几个法医系的学生累得哭爹喊娘,让高仁看了只想笑。这就不行了?还是趁早转专业的为好。不然真等到了实习阶段累死都没地方伸冤去。 作为主管法医,祈铭需要挨个核对骸骨的查验情况并审核其他人的初步发现。高仁管的那两付没有任何问题,他管的那两付因为上午没来交给了夏勇辉负责。此时翻看着夏勇辉填写的初检记录表,他还真一点毛病挑不出来。 毕竟是干过几年临床才转去做的法医,又师从邹筱筱,不管是检验流程还是细致度方面,夏勇辉都比高仁刚来的时候要强得多。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四副成年人骸骨上的伤痕位置都很接近,主要分布于四肢,具体来说,是主血管的位置。这让祈铭一下子就想到了“鬼屋”里的血迹。如果dna检测证实两个现场确有关联,那么这些人的死因十有八/九是失血过多。 像宰杀牲畜一样给人放血,甚至还杀了个六七岁的孩子,得是多么残忍的凶手? “祈老师,你看下这个。” 接过夏勇辉递来的、属于五号骸骨的那片胸骨,祈铭在手里转着圈的看了几遍,正想说话忽然注意到胸骨角上细小的痕迹,立时拿过放大镜屏息凝神仔细观察。 几分钟后,他给出自己的结论:“是胸骨穿刺留下的痕迹,这孩子有血液病。” 夏勇辉松了口气似的:“我刚发现时不太确定是什么造成的,问高仁,高仁也不能肯定,只能等你回来确认。” 能发现如此细小的痕迹,说明足够细致。对待工作态度认真且确有潜力的人,祈铭愿意毫无保留的将所掌握的知识倾囊相授:“需要注意的是,会造成这种痕迹的不光是穿刺针孔,还有可能是骨病变,但骨病变多发于成人,儿童比较罕见,故可根据此方向来做初检判定,最终结果要通过骨细胞病理检测来确认。” “嗯,知道了,谢谢祈老师。”为表感谢,夏勇辉关心道:“你吃饭了没?” “刚在上面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祈铭感觉他有点故意和自己套近乎的意思。但说实话,即便中间不隔着个罗家楠,他也没兴趣和这人做朋友。工作归工作,私交归私交,就像罗家楠不喜欢杜海威,他同样有权利拒绝与自己外激素不和的人。 补充说明一句,“外激素不和”这五个字毫无科学依据,他只是借用罗家楠说过的话。 把试图套近乎的夏勇辉晾在一边,祈铭转头喊道:“高仁,冷链车来了没?可以打包往回运了。” 高仁颠颠的跑过来说:“刚联系过了,说出城高架上有事故,堵车,可能要六点才到。” 看眼表估算过时间,祈铭确认道:“行,你一会跟车回去,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先把骸骨都清理出来,用汞溴酚蓝染色光电比色做骨蛋白含量分析确认死亡时间,等我回去再出尸检报告。” 高仁抬手朝祈铭身后一指:“那小夏呢?他不跟车回去?” 这才反应过来办公室里从今往后又多了个人,祈铭回过头,看着一脸期待的夏勇辉,运了口气说:“啊,他也回去,你明天一早先带他去人事那办下入职手续,我待会给方局打个电话知会一声。” “好嘞!” 高仁兴冲冲的应下。他还挺喜欢夏勇辉的,敢说,敢为,业务水平不低,做事认真细致,有规有矩,是个做好基友的优秀人选。 等祈铭转身去检查五号骸骨,夏勇辉小声问高仁:“从这走?你行李不收拾了?” “啊?没事,让吕袁桥帮我带回去就成。”高仁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对哦,你们住一个屋……”夏勇辉环顾一圈,叹了口气,“可我刚来跟谁都不熟,不好意思随便拜托其他人。” 高仁哪知道师傅师丈和这位新同事之间的暗涌,随口道:“你不是跟罗家楠熟么?找他呗。” “算了,他那么忙。”夏勇辉干笑一声,“我还是问问欧健吧,好歹跟我住一个屋。” “他?丢三落四的,你可真会选。”高仁善意提醒他,“要不你现在回去收拾吧。” “我擅自离岗,祈老师不会生气?” “不会不会,反正你的活都干完了,万一有遗漏的我帮你解决。” “谢谢,你人真好。” “嘿嘿,以后都是同事了,互相帮助嘛。” “嗯,回去我请你吃饭。” “别别别,我好不容易瘦了五斤,不敢吃了。”高仁忙不迭摇头,苦下表情,“我以前练体操的,饭量大可活动量也大,从来不用担心体重,现在天天窝办公室里,喘气都长肉。” 夏勇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摘下手套捏捏他的胳膊,歪头一笑:“身上有点肉才好,抱起来舒服。” 诶? 高仁脑子里忽然冒出吕袁桥说过的话——“减什么肥啊?你这样就挺好,身上有肉抱起来舒服。” tbc ※※※※※※※※※※※※※※※※※※※※ 咦,仿佛解锁了小夏大夫的某种隐藏属性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白天上山下山, 晚上开会开到十点,熬得罗家楠身心俱疲,只想躺床上撂平舒舒服服睡一觉。进屋看只有祈铭一个人在, 问:“高仁和小师弟呢?” “高仁他们回市里了, 袁桥说搬去跟你三师弟住。” 祈铭从电脑屏幕上挪开视线,曲臂撑在座椅靠背上,身上那件领口宽大的纯黑t恤倾向左边, 露出隐隐的锁骨线条:“你吃饭了没?” “吃了。”脱了上衣往床上一扔, 罗家楠忽然顿住盯在祈铭身上的视线,“这我的衣服吧?” “你没给我带睡衣, 只好捡件舒服的穿。”祈铭心说我昨天晚上穿的就是这件你才注意到啊? “哎呦屋里就咱俩了你还穿什么衣服啊。” 话音未落, 被祈铭拿来垫腰的靠垫照脸拍了过来。笑着接住靠垫,罗家楠抱着弓身坐到床边摸出根烟叼上, 点开手机回信息。不一会, 烟灰缸放到腿边,背上结结实实压上祈铭大部分的体重。 倚在罗家楠的背上,祈铭用手指缓缓滑过他耳后针脚粗糙的疤痕, 轻声说:“我明天下午跟鉴证的车回市里。” 有点痒, 罗家楠稍稍缩了缩脖子:“我还得再待几天,刚开会定的, 明天开始进行周边排查走访。” “有调查方向了?”祈铭的手指顺着他的脖子, 沿背脊中间的肌肉凹陷一路向下滑去。 “还没……诶你别摸我腰啊, 痒痒。”一把抓住在腰间作乱的手, 罗家楠侧头对上祈铭那双映着光的眼睛, 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眼镜摘了, 坏笑着问:“勾引我啊?” 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祈铭低头轻吻了下他的肩膀, 轻道:“咸的。” “我这就洗澡去。”扔手机碾烟头,罗家楠正想站起来忽然被一把勾住脖子,随即重心不稳歪倒在祈铭身上。 “……待会再洗吧……” 勾魂之音随着炙热的气息吹到耳边,彷如一道弱电流打进大脑,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脊柱蔓延至全身。始料未及的热情让罗家楠产生了半秒钟的错愕,旋即拧身将人压进了枕头里热情拥吻。 ——难得啊难得,媳妇主动,所以今儿是他妈什么好日子? …… 搂着的媳妇儿抽事后烟,罗家楠落了会汗问:“你今天是怎么了?” “……” 怀里传来一声轻叹。 “今天是你在法医办公室里向我求婚的纪念日。” 我操!罗家楠心说坏了坏了,忘他妈一干净! “知道你不记得了,”祈铭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的情绪,伸过胳膊搂住他的腰安抚,“我其实也忘了,刚看网页新闻,刷到个奇葩求婚方式剪辑视频才想起来。” “结婚纪念日我可没忘啊!”罗家楠赶紧表现,抄起手机递到祈铭眼前,给他点开重要事项提醒界面,“你看你看,我设了提醒。” 眼睫微垂,祈铭感慨道:“……五年了……” “嗯?” “我说从咱俩相识那天算起,已经五年了。”视线落到罗家楠胸口的疤痕上,祈铭的眼中凝起丝淡淡的忧伤,“日子过的真快啊……” 摁熄烟头,罗家楠空下手拢过祈铭垂到颊侧的发丝,在对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才五年而已,还好多个五年等着咱呢。” “……南瓜……” “又叫我外号。” “南瓜南瓜南瓜南瓜。” “啧,别这么可爱,要不我又忍不住想来一次了。” 啪! 肚子上挨了一巴掌,罗家楠刚想抱怨却被一把推出了被窝。 “去洗澡,待会你睡那张床,别和我挤。” “??????????” 眼瞅着祈铭翻身拿被子给自己裹了个严实,罗家楠光着戳在一旁干运气——嘿!用完就扔啊您这是! — “9·17案专案组正式成立,由省厅于欣烈于副厅长任总指挥,市局重案组陈飞、县公安局廖静任副指挥,任命市局重案组罗家楠为侦察一队负责人,县公安局许杰为侦察二队负责人,本案所有技术支持由市局鉴证科负责,案件进展信息同步市高检,希望各位全力以赴,尽早侦破此案。” 宣布完领导决议,陈飞在一片此时此刻必须得有的背景音般的掌声中坐下,随后递了罗家楠一个眼神,示意散会后有话单独聊。罗家楠点头应下,转脸看向许杰。就看这哥们一脸凝重,显然是心之所向没能如愿以偿,当着众领导的面又不好发作。 不动声色的踢了脚许杰的鞋,罗家楠在对方跟自己对上视线时挑了下眉毛以示安慰。不怪他闹心,一进专案组基本就没法回家了,媳妇刚怀孕,谁不想多在跟前守着?人之常情。可干的就是这份工作,除非现在拍工作证辞职,不然只能服从命令听指挥。 抓紧时间破案,才能尽早各回各家,各搂各媳妇。 从会议室里出来,罗家楠跟陈飞去安全通道里抽烟。俩人面对面站定,陈飞看罗家楠端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皱眉问:“你小子有什么毛病?” “啊?”罗家楠“啪”的弹开火机给领导点上烟。 “一大早跟于副厅长那瞎逼逼什么玩意?啊?”陈飞边说边运气,“声情并茂给大老板讲鬼故事,你怎么不去开直播当网红啊?!” 反应过来陈飞说的是在自助餐碰上于副厅长,人家问“鬼屋”情况时自己添油加醋转述传闻的事儿,罗家楠轻巧耸肩:“嗨,这不吃早饭的时候正好碰上,闲的没事儿逗贫么。” “拿鬼故事跟领导那刷脸,你可真能。”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不是,是亲耳所听的传闻。” “谁亲眼看见上吊的女尸舌头吐三尺长啊?退一万步说,就算看见,活到现在也特么得一百多岁了吧?能亲口告诉你?” “艺术加工嘛,我看于副厅长听的津津有味。” “我特么抽你!” 眼见陈飞那铜扳手一扬,罗家楠赶紧缩脖子闪开半步,抬抬执烟的手:“说正经的,头儿,按祈铭他们给的信息,山坳里发现的尸体十有八/九是死于失血过多,那么‘鬼屋’里的血迹很有可能来源于那四具成年人的遗骸,另外那孩子还有白血病之类的血液病……您觉着这情况听着耳不耳熟?” 垂手撑住窗台边缘,陈飞微微眯起眼,从脑海深处挖掘出深埋的记忆:“你说的,是你爷爷三十年前破的那个‘御医’案?” 罗家楠郑重点头。这案子是他进组之后,翻看爷爷罗明哲经手的案件卷宗时看到的。连续两起失踪案,还都是成年人,找了九个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家属都快放弃了,罗明哲依然坚持寻找。他相信两个正值壮年的成年人不会无缘无故失去踪迹,一定已经遇害了,尸体就被埋在某处。 那会训练有素的警犬很少,罗明哲只要有空就会带上自己养的退役军犬虎子去失踪者家附近的山上沟里搜寻。此举无异于大海里捞针,但用罗明哲的话来说,就当锻炼身体了。功夫不负有心人,距离失踪案案发后的一年零三个月,虎子从一处已经弃用的泄洪道里刨出了两付遗骸。 经法医鉴定,尸体的眼眶周围遗留有切割的痕迹,而根据骨骼血液浸蚀状态表明,是受害者活着的时候下的刀。这让罗明哲一下就联想到了刚刚被缉捕归案的一个游医。那人根本一天正经的医疗训练都没接受过,自诩是宫廷御医的后人,被抓时正在兜售专治眼疾的药方。其中有一张药方中的药引书作“瞳子”。罗明哲年轻时曾立志学医,看过不少古方药籍,认得这是《东垣十书》中对人眼的称呼,深感不适故印象深刻。 他返回头去提审这假大夫,随后根据对方提供的线索暗中走访曾买过他药方的客户,锁定了一户儿子天生全盲的家庭。经过连续数日的审讯,两口子终于招了。说是为了给儿子治疗眼疾,花重金买了那假大夫的药方。可他们的儿子是天生的问题,用假大夫的话来说只能下最猛的药医治,遂痛下杀手剜了两对儿人眼做药引子。 那会正赶上严/打,本来假大夫无照行医蹲个三两年就能出来,结果成了此案的帮凶,重判,死刑。可不管法律怎么判,逝去的鲜活生命也回不来了,唯一的安慰就是给那两个失去亲人的家庭一个交待。 此后的许多年,罗明哲一直暗中资助那个全盲的男孩。父母为了让孩子见识这繁华的世界而犯下惨绝人寰的错误,可孩子是无辜的。他还叮嘱收养男孩的亲戚,千万别和孩子说出事实真相,他不该承受这些。在罗明哲的资助下,那孩子读了盲人学校,学了门钢琴调音的手艺,后来娶妻生子,过的还不错。 火机再次弹开的响动将陈飞自回忆中拉出,凝神望向罗家楠:“你的意思是,那四个受害者都是为孩子治病而死?” “反正现在没调查方向,按这个先查呗,等祈铭他们给出具体的死亡时间,我去调周边医院的诊疗记录。”被烟熏眯了眼,罗家楠重重呼出口气,“这事儿肯定不是一人干的,您看那坑挖的,多宽,多深,还得从路边给尸体拖过去,没三两个人干不了。” “至少。”陈飞认可的点点头,“这样,你和许杰沟通一下这个想法,分配好排查范围,效率第一,上面盯这案子盯的紧,已经报到部里去了。” 罗家楠一听表情就皱了起来:“不是又要派什么刑侦专家下来指导工作吧?” 陈飞冷嗤:“要仨月破不了肯定得下来人啊。” 罗家楠一秒惊悚:“仨月?仨月不让回家我可受不了。” “……你可以让祈老师来探亲。” 面上挂着微微的笑意,其实陈飞真正想的是一脚给这兔崽子接窗户踹出去。不过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年轻人嘛,正常。别说罗家楠了,他要仨月不回家,赵平生肯定得来探亲。 tbc ※※※※※※※※※※※※※※※※※※※※ 夕阳红最美~~~~~~~~~~~~~ 我估计明儿我真得歇一天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21 08:52:30~2020-09-23 00:4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离、我不是尤太太、幽灵有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城南旧事 27瓶;小紫依 20瓶;道尔家的猫 5瓶;小儿子叫费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咚咚。 听到敲门声杜海威没回头, 手上谨慎的控制酒精灯与烧杯底的距离,同时轻应了声“进来”。夏勇辉托着满盘的离心管进屋,见杜海威弓身于操作台前, 好奇的探过头。 哦, 碘升华熏染提取指纹。 “借你们这摇床用一下,我们那台高仁在用。” 得到一声轻微的“嗯”,他转身将遗骸上取得的, 各四份牙釉质粉末样本共计二十支逐一插到摇床上, 启动机器进行脱钙操作。高仁负责做骨蛋白染色检测死亡时间,虽然祈铭没给他安排活, 但他不想刚上班就做个闲人, 主动承担起骸骨的dna鉴定工作。彻底白骨化的尸体,从牙齿内提取到的dna比同体积的骨骼要高, 正好和高仁的取样工作不冲突。 设置好机器, 他转过身,看着杜海威稳重的背影,轻笑一声:“堂堂鉴证科一把手, 竟然也干实习生的活啊?” “这纸一碰就碎, 交给谁干我都不放心。”见杯壁上渐渐出现碘升华凝结的棕色,杜海威熄灭酒精灯, 封好整套设备的出气口等待时间给出答案, 随即转身与夏勇辉对视, 冲对方友善的笑笑, “好久不见, 勇辉。” “我还以为你贵人多忘事, 早把我忘了呢。”反手撑于桌面, 夏勇辉摆出副极其无所谓的态度, 随意的扯了下嘴角,“在勘验现场擦肩而过的时候,你可拿我当空气来着。” 摇床发出的响动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明显,空气中飘起尴尬的小分子,半晌,杜海威错开视线,谨慎道:“有点意外,在现场突然看到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抱歉。” 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给出的答案,夏勇辉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你来市局了,怎么,原单位的领导终于舍得放你走了?” “出了点情况,我觉着还是换个环境为好。” “看来传闻是真的喽?” “其实是误会,但是……嗨,你知道的,给公家打工,名声比业务能力重要。” “行吧,反正你做选择题从来不会出错。”夏勇辉低头望向光洁的地砖,凝思片刻,问:“程杰的婚礼,你做伴郎?” 杜海威默默地点了下头,试探着问:“他……请你没?” “他也得好意思给我发请柬啊。”说着话,夏勇辉转头望向窗外,眼神渐渐变得有些落寞,“所以说一个人勇敢有什么用?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一旦有一个退缩,另一个无论如何付出都是在做无用功。” “他是真的喜欢你,但是……”杜海威试着解释,却略感词穷,迟疑片刻叹息道:“你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禁不起被同事们指指点点。” “我爸还是省卫生厅副厅长呢,不比他爸妈要脸面?”夏勇辉回过头,与杜海威四目相对,忽而凄凉一笑,“不过比起喜欢男人,我放弃三甲医院的职位来做法医,可能更让他觉得大逆不道。” 杜海威以同样的目光回望着他:“你是个勇敢的人,令尊没给你起错名字……其实程杰很后悔对你说了那样的话,他并不想伤害你,只不过——” “他以为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混蛋,我就可以当被狗咬了一口?”夏勇辉嗤笑耸肩,语气却愈加犀利:“杜海威,你怎么就对程杰那么好?你知不知道你就跟他的保姆一样?当初他跟我分手,自己没脸来我家收拾行李居然派你来,你还就真来了!” 眉头微皱,杜海威耐心解释道:“我跟你说过,我们俩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是同学,这份友谊——” 夏勇辉毫不客气的打断他:“行了杜海威,你就是喜欢他却不敢承认。” “我不是!”杜海威促声反驳,“我交过女朋友!” “那个白血病的女孩?”夏勇辉摇摇头,“杜海威,我说句难听的,你就没爱过她,我非常清楚爱一个人的时候该用什么样的视线来凝视对方,你看罗家楠是怎么看祈铭的,嗯?可你呢?陪你去医院探望那姑娘的时候,我只在你眼里看到了同情。” 未待杜海威说话,他猛的抬手制止对方:“高情商只不过是表象,是你想让别人以为那就是真实的你而故意为之……杜海威,你累不累?” “……” “我以前也这样,活在所有人的期望里,那是真累啊,所以我决定做出改变。” 撂下话,夏勇辉朝门口走去。十二小时之后机器才会停,他不能总在这泡着,法医办里有的是活儿等着他去干。走到门口时,他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一脸凝重视线发直的杜海威。 “如果你不希望上一个单位的‘误会’重演,最好听我一句劝——别把真正的想法隐藏得太深,谎话说久了,自己也会当真。” 玻璃门无声合拢,屋子里就剩杜海威一个人原地发愣,许久,他转过身,重重一拳捶上顶柜的木门。 — 刚出电梯门,远远的,夏勇辉听到从办公室那边传来婴儿的哭声。进屋一看,祈铭和高仁正手足无措的哄着个洋娃娃一样的小宝宝。再往旁边扫了一眼,看见祈铭桌上有一大堆婴儿用品。那孩子哭得脸色通红,任凭祈铭他们怎哄也不消停,大有不把楼板哭穿不罢休的气势。 他略感震惊:“这谁家的孩子?” “我外甥女,哦哦,不哭不哭。” 祈铭见她哭个不停,实感挫败。前一秒杰西卡还笑得像个小天使,给高仁萌得骨头都快化了,下一秒却不知道哪惹着这小祖宗了,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还好法医办公室在地下二层,不至于影响其他楼层的同僚办公。 早晨正要出门来局里时他接到了祈珍的电话,说临时有安排要飞趟北京参加个外交部的新闻发布会,孩子,得拜托他给带两天。杰西卡很乖,祈铭琢磨着白天放单位看着晚上带回家应该没什么问题,然而万万没想到,刚进办公室还没五分钟呢就闹这么一出。 高仁鬼脸扮得面部肌肉都开始抽搐了,可还是制止不了哭声,苦着脸问:“师傅,该不会是咱法医办阴气太重,这孩子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了吧?” “别胡说。”祈铭边数落高仁边往孩子嘴里塞奶瓶,可杰西卡根本就不要,小手一挥,差点给奶瓶打落在地。 “祈老师,我试试?” 夏勇辉毕竟是轮转过的人,在儿科待过段日子,上急诊常见这种突发惊啼的幼儿。不是饿的也不是拉了尿了不舒服,更不是得病,而是环境的改变或者视线中突然出现异常的物品、听到没听过的声音之类的因素,甚至抱孩子的人说话声稍微大一点都有可能引起。 归根结底是安全感缺失。 祈铭别无他法,只能把杰西卡交给夏勇辉。杰西卡刚到陌生人怀里时哭的更凶,脸色发紫,眼看着跟要上不来气一样,但是紧跟着奇迹出现了:夏勇辉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往胸前轻轻一按,让那小耳朵贴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也就三五秒的功夫,哇哇大哭变成了小声啜泣,再过了一会,杰西卡居然嘬着手指睡着了。 “有奶嘴么?”夏勇辉小声问。 祈铭赶紧在祈珍交给自己的一大袋子东西里翻找,找到个鹅黄色的防窒息奶嘴,替换下杰西卡自己的手指。屋里安静得地上掉根针都能听的见,三个成年人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吵醒了这位高音堪比玛利亚凯瑞的大小姐。 孩子彻底睡熟前,夏勇辉不敢把她放进提篮里,抱在怀里边溜达边摇晃。高仁没玩够,可刚朝那粉嫩的小脸蛋伸出手就被祈铭一眼瞪了回去,只能拿手机绕着小娃娃从各个角度拍照,拍完给吕袁桥发过去。 手机连着震了几震,吕袁桥摸出来一看,眉头倏地挑起,啪啦啪啦给高仁回了条【你捡的?】回去。 高仁:【我倒想,是祈老师的外甥女】 吕袁桥:【真漂亮,睫毛好长】 高仁:【是吧是吧?可爱死了……呃,不哭的时候是天使,哭起来成灭霸了】 吕袁桥:【……忙呢,晚点说】 揣好手机,吕袁桥紧走几步跟上罗家楠他们。根据现场分析,判断凶手熟悉地形,为本地人。法医给出死亡时间、dna等信息之前他们不能闲着,得先到周边的村子里去走访调查。如果说和治孩子的病有关,问村里人比去医院查快。 到村部向村干部说明来意,罗家楠安排欧健和吕袁桥还有另两位侦查员跟治安员挨家走访,自己留在村部和支书聊。支书是大学生村官,才来了一年多,不过对村里的情况很是烂熟于胸。听罗家楠提起山里的那处“鬼屋”,直皱眉摆手。 “别提了,就那破地方,吓走了好几拨投资商。” “投资商?”罗家楠眉梢微挑,“建酒店?” 支书惋惜道:“酒店只是其中的一个项目,我们这是二级水源保护地,一级森林保护区,投资商想打造的是高端度假别墅群,配高尔夫球场和马术俱乐部,哦,还有超跑会所。” “那得投多少钱?”罗家楠几乎能听见验钞机过钱的动静。 “十几个亿打底,可考察时听说有那么个地方,全都打了退堂鼓。” “就不能让政府出面,给那地方铲了?” “铲?”支书随即放低了音量,讳莫如深道:“上一个动念头铲那房子的县领导,去实地考察完的回城路上赶上大暴雨,一车人全让山体滑坡下来的泥石流给埋了。” “……” 头皮一紧,罗家楠忽觉后脖颈子嗖嗖过凉风。 tbc ※※※※※※※※※※※※※※※※※※※※ 你们是不是又要拉郎配了啊……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23 00:49:44~2020-09-25 01:3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6个;蒙娜丽猪 2个;樱桃树上的小猫、我不是尤太太、水至清则无鱼、银星砂、holiho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紫依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四天走访了二百多户, 没线索。去派出所查死亡注销户口的孩子,有三个,两个女孩可以排除, 祈铭那边说儿童骸骨性别为男。可销户的这个男孩是死于车祸, 也可以排除。不过派出所所长告诉他们,这边有些孩子不到上学不上户口,可能那孩子压根就没报过户口。而且他们才查了一个村, 以案发地为中心半径五公里画个圈, 其间分部着好几个村子,得继续走访。 “我看真得仨月回不去家了。” 靠在车门边抽烟, 罗家楠懊恼的搓了把脸。人像专家根据面部骨骼复原了死者容貌图, 对比失踪人口数据库只有一个疑似匹配,三十来岁那女的, 不是本省人, 苗红那边正在联络户口所在地收集信息。 欧健在旁边举着矿泉水瓶放空缓神,听见罗家楠说话,木呆呆的看了他一眼。跟了几天走访下来, 鞋底即将磨穿的警界菜鸟, 已然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将会有多么艰辛——仨月不回家?行吧,不枉收拾了那么多行李, 虽然被高仁吐槽跟搬家一样。 远远瞧见吕袁桥拿档案袋当扇子扇着风往过走, 欧健赶紧去后备箱里取了瓶水, 等对方走到车边时递上:“二师兄, 喝水。” 把文件递给罗家楠, 吕袁桥转身接过水瓶。他并不喜欢被称呼为二师兄, 跟叫猪八戒似的。不过有师弟的感觉不要太爽, 跑腿打杂, 洗洗涮涮,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至于称呼嘛,嗨,能忍,这不旁边还有个大师兄罗氏孙猴子么。 叼着烟眯着眼,罗家楠把文件从档案袋里抽出来,看着那厚厚的一摞,顺着喘大长气的当打鼻子呼出股烟:“得,今儿晚上回去又他妈别睡了。” “这还都是男孩子的,女孩的我都挑出去了。”拧上瓶盖,吕袁桥惋惜的摇摇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得白血病的孩子。” 罗家楠呲了口烟说:“吃的用的全是化工产品,连喘的气儿都特么有污染,能不得病么。” 对骸骨进行彻底清理后,祈铭在男孩髂骨附近也发现了一些穿刺点,考虑是活着的时候骨穿未能确诊故进行了胸穿,而这种情况多见于患有白血病的儿童。罗家楠认为这么走访下去效率太低,干脆驱车到全省各大儿童医院来调医疗记录,刚吕袁桥就是去档案室等着打印病历。 “电子档呢?别忘了给祈铭他们发过去做对比。”他叮嘱吕袁桥。 吕袁桥办事一向不用操心:“留的高仁的邮箱,有消息会及时通知咱们。” 罗家楠把资料往后备箱里一扔,叠上先前已经放进去的几个资料袋。 “走,先找地方吃口饭去。” 跟医院对街的快餐店里,仨人一人点了一份套餐,正吃着,搁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一看是苗红打来的,罗家楠赶紧接起:“啥事儿啊师傅。” “报失踪的家属认为二号骸骨是他们失踪的亲人,现在等那边的法医给快递直系亲属的dna取样过来进行对比。”苗红听出他正在吃饭,尽量言简意赅,“涂玉珍,失踪时三十三岁,已婚无子女,安徽省六安市金寨县南溪镇燕子河村人,于七年前离家外出打工,后失去联系长达半年之久,家属报的失踪。” 罗家楠皱皱眉:“半年才报失踪?” “因为她陆续有寄钱回家,只是一直没联系,发现她失踪还是家里有事急用钱,联系不上才发现的。” “……真成,如果早点发现说不定当时就破案了。” “哪有那么多如果啊,行你接着吃吧,我还得跟立案的分局联系调档。” “师傅您忙。” “诶,别欺负老三啊,那可是你亲生的师弟。” “……” 表情不由一绷,罗家楠心说我特么何德何能生他啊我?撂下电话,他边吃边盯着坐对面的欧健打量,琢磨这小子一定是长得像他妈,除了那山根挺直的高鼻梁,跟大厅荣誉栏里挂着的老欧同志的遗照毫无相似之处。 感觉到盯在脸上的视线,欧健抬起眼,发现罗家楠不错眼珠的看着自己,略感紧张:“大师兄……那个……师傅……师傅有指示?” 罗家楠扯扯嘴角:“没,通报一下尸源信息。” “哦。”他低头扒了口饭,觉着罗家楠还在看自己,又抬起脸,摸摸嘴角下巴确认没挂饭粒,谨慎地问:“那……你一直盯着我干嘛啊?” “看你好看呗。” 罗家楠随口那么一说,结果欧健背上倏地一紧。自打祈铭他们都回城,宾馆房间没那么紧张了,他跟吕袁桥就和罗家楠换了房间,现在是罗家楠睡他原来那间大床房。有天晚上他去借笔记本电脑用,就听浴室里传出罗家楠和祈铭聊视频的声音。大概是以为他抱着电脑回屋了,浴室里那话扯的,扫黄的要是在能直接给罗家楠扫进去。 虽然没人跟他明说他也没到处打听,可罗家楠跟祈铭的事儿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他又不傻当然能看出来。他并不了解这个圈子里的人都啥样,没接触过,就听说很乱,貌似忠诚度不高,即便是有伴侣了瞧见顺眼的还敢勾搭。 ——完了完了完了,大师兄不会瞧上我了吧? 就这么浮想一联翩,嘴里的饭立马不香了,欧健端起汤咕咚咕咚把嘴里的米粒灌下去。放下炖盅,他心神不宁的满处扫视,反正是不敢直视罗家楠的眼睛。 吕袁桥在旁边看他屁股底下跟长了钉子似的扭来扭去,问:“怎么了你?想上厕所没带纸啊?” 欧健赶紧摇头:“没没没没。” “诶,我得去趟厕所,你们俩先吃啊。” 把托盘一推,罗家楠起身朝店外走去。等他走远,欧健赶紧压低声音问吕袁桥:“二师兄,我问你个事儿?” “说。” “大师兄他……他跟祈老师……他俩……他……” 吕袁桥顿住筷子,转头看着他,表情喜恶难辨:“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没有!”欧健连忙摆手,“我就是好奇……好奇他们……他们的相处模式……” 这件事吕袁桥倒是很有发言权:“跟一般夫妻没区别啊,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师哥动不动就被轰回局里睡。” “他俩感情不好?”欧健问完觉得有点多余,那天听浴室里的动静,感觉要不是隔着个手机俩人能立马抱上。 琢磨了一会,吕袁桥将高仁的感悟和自己的理解综合了一番,为罗家楠和祈铭的感情做出定义:“他们俩的骨血都长到一块去了,虽常有争执,但谁也离不开谁。” “……那就好……”欧健闻言松了口气。两口子感情好就行,要不哪天罗家楠真想给他玩个潜规则,他指定打不过对方啊。 吕袁桥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看欧健眼睛闪闪发亮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吕袁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眉头一皱,“别多想,师哥不是弯了,是折在祈老师那了。” ——有区别么? 欧健感觉自己实难区分这二者的异同。 — “五具遗骸均无亲缘关系。” 通过视频连线,祈铭先行将尸检结果通报给罗家楠。正式的尸检报告还在整理中,明天白天会同步给专案组成员。要说多个夏勇辉这样的熟手活儿是干的快多了,要不五具遗骸够他和高仁忙活至少半个月。 宾馆房间里烟雾缭绕,罗家楠一边噼里啪啦打报告一边应道:“嗯,那就不是一开始推测的灭门案,考虑驱邪治病搞封建迷信的方向应该没错。” “杜老师那边的指纹也提取完毕了,不过纸上遗留的很模糊,系统对比检索有一定难度,还在做。” “相框上没指纹么?” “被擦了,很干净。” “这是有反侦察意识啊。”罗家楠凝神思索,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师傅说,涂玉珍被报失踪前还往往家里寄过钱,如果说嫌犯有反侦察意识的话,那可能是为防被发现人已经死了而使的障眼法,待会我跟许杰通个气,明儿让人去邮局调汇款单,核对笔迹。” 镜头里的祈铭摘下眼镜,仰头向后靠去点眼药水。这时高仁凑了过来,刚想打招呼忽然怪叫一声:“罗家楠你又没穿衣服!” “我特么这不穿着裤衩呢!”收起支在椅子上的腿,罗家楠拿起手机往下照,以证清白,“没穿又怎么着?白给看不收钱,你一边偷着乐去吧。” “恶心。”高仁转头走人。 罗家楠的小暴脾气腾一下就窜了:“你给我回来!说清楚谁恶心!” “行了,别仗着自己身材好就到处秀肌肉了。”祈铭直接把视频转为音频,“快十点了,我得下班回家了,你也早点休息。” “到家再给我打啊。” “我昨儿熬通宵。” “啊?哦,那到家赶紧睡吧。” “挂了。” 通讯被挂断,罗家楠讪讪的抹了把鼻子,拿起手机给许杰打电话。媳妇怀孕了也不能回家伺候,许杰比他憋屈,这几天但凡手底下办事不利,轻则一顿吼,重则摔文件拍桌子。 许杰那边线路忙,罗家楠估摸着他是跟高雯视频呢,可工作不等人,只能锲而不舍的打。终于那边掐了通讯给他回过电话,听动静不是很爽:“没死人吧?” “没,有个情况得赶紧跟你通报一声。” 陈述完自己的想法,罗家楠听那边沉默了几秒说:“这一片有七个邮政站点,我明天派人挨个下去查。” “扩大范围,连县里的也算上,我估摸着凶手可能会选择远一点、不容易碰见熟人的地方汇款。” “……要么你当副队长呢,脑子一转,我们特么的就得铲地皮。” 罗家楠嗤笑一声:“你骂我。” “没,”许杰跟着笑笑,“诶对了,后天开始有大到暴雨啊,你们别往山里钻了,山上土层松软,暴雨过后容易发生山体滑坡。” “行,知道了。” “没别的事儿了吧?没有我接着哄媳妇去了。” “去吧去吧,帮我给高雯带个好。” “嘿,她刚还跟我说呢,生下来认你做干爹。” “诶!咱话说头里,闺女我要,儿子不要,我可给他出不起娶媳妇的钱。” “你又不养活孩子你攒那么多钱干嘛使啊?” “我媳妇费钱啊!那天买两条西裤五千多,操,老子结账的时候心直滴血!你说,五百块钱买两条牛仔裤它穿着不舒服么?” 许杰那边空了几秒,不太确定的说道:“我好像还真没看过祈老师穿牛仔裤。” “……” 对哦,罗家楠反应过味来,别说许杰了,他都没见祈铭穿过牛仔裤。卧室柜子里属于祈铭的那半边,一水的西裤衬衫,外加两套夜跑时穿的运动服。 挂上电话,他琢磨了一阵,给祈铭发了条消息过去——【媳妇,你咋从来不穿牛仔裤啊?】 得过了有一个小时,祈铭的回复才过来:【牛仔裤多是包臀款,我髋骨窄,穿着不好看,显得头重脚轻】 ——原来是这样啊。 罗家楠已经躺床上准备睡了,看到消息,抬手比划了一下记忆中的触感,感觉好像是祈铭说的那么回事。 【等我回去带你练深蹲,练个跟我一样的翘臀出来穿着就好看了】 他这边刚发过去还没两秒,那边“咻——”的回过来一张寒光闪闪的解剖刀图片,附言—— 【滚!】 tbc ※※※※※※※※※※※※※※※※※※※※ 楠哥你就作吧~小欧也是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说了今天请假,这算明天的更新吧,哈哈哈~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25 01:36:19~2020-09-26 22:07: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 10瓶;45830632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要说追查涂玉珍失踪案的那帮同僚干活够糙的, 连到其最后出现地调取汇款单、排查行踪的动作都没有。许杰他们本以为顶多拿到个复印件,结果到那一查,嘿, 原件还在。苗红让涂玉珍户籍所在地的民警发来她签署过的文件照片对比签名, 一下对比出问题来了,汇款单上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签的字。很快,祈铭那边加急给出dna对比结果, 证实死者之一确是涂玉珍。 “那她也有可能是拜托朋友老乡之类的去汇款吧?” 案情分析会上, 众人各抒己见。听了这话,罗家楠扬起裹在证物袋里的汇款单反问:“三次, 每次都是拜托别人去的?还是同一个人?” 三张汇款单上的签名笔迹一致。邮局汇款是需要本人身份证的, 代办的话还得提供代办人的身份证。而邮局方面提供的信息是,这三笔汇款没有代办人信息。如此说来, 替涂玉珍去汇款的是个女人, 且年龄相貌与她相仿,不然不可能蒙混过关。 预计是团伙作案,那么嫌疑人之一的特征就此浮出水面:女性, 四十岁上下, 本地人,体貌特征与死者涂玉珍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 “会不会是孩子的母亲?”吕袁桥提出自己的看法, “尸检报告上说, 那截与五号骸骨一同埋葬的断骨不足以提取出做配型的dna, 但可以确认属于女性, 如果考虑到如此大费周章却还救不了孩子的命, 那么当妈的断指陪葬以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也不是说不通。” 众人互相看看, 逐渐有人露出赞同的表情, 又可以给嫌疑人特征加上一笔了——四十岁上下的断指女性。 “那就先按这个排查吧,能找着这女的,案子差不多就破了。”于副厅长发话了,“廖副局,你看还需要多少人手?我帮你调,尽快,把周边这几万人都摸个遍。” “人手当然是越多越好了,您调着,我从今天起啊也不跟指挥部待着了,周边这道路我熟,跟他们下去一起排查效率高。”廖静说着朝罗家楠投去视线,“罗家楠,车上还有地儿么?” 一听副指挥下来身先士卒了,罗家楠痞坏痞坏的笑道:“廖姐上车那肯定有的是地方,没有我踹一个下去也得给您腾出来。” 话音未落,就看旁边几位县公安局的同僚朝他投去了酸溜溜的目光——怎么说话呢?跟我们副局长这没大没小的,张嘴闭嘴的姐,叫的够亲的!怎么着,长得帅了不起啊? 罗家楠哪知道自己遭人恨,散了会喜笑颜开的跟廖静一起出了屋。县公安局单身的警花屈指可数,廖静算一个。然而由于她官至副局长,一般的老光棍还真不好意思往跟前凑,容易自惭形秽。 第一站去卢沟湾村,罗家楠设好导航将车倒出车位。廖静坐到副驾上扣好安全带,偏头看了看他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笑问:“结婚多久了?” “四年。” “没孩子?” “啊……没功夫要呢。”被祈铭教训过不止一回,罗家楠琢磨着还是别到处逮谁跟谁散自己那点隐私为好,再说廖静跟他们家也算有点交情,有些话传出去老爹老妈脸上可能挂不住。 “抓紧吧,你看许杰,拖到四十了都快。” “嗨,不急不急。” 后座上的吕袁桥和欧健只当没听见他俩的对话,各自将视线投向窗外。出门在外搭档办案,用家里的事挑起话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到了罗家楠这总还是需要遮掩着点。 没听见廖静接茬,罗家楠问:“姐你孩子多大了?” “我还没结婚呢。”廖静张开手给他看看光秃秃的手指,“一听我是公安局主管刑侦的,相一个吓跑一个。” “那是,一般男人根本配不上你!”罗家楠嗤笑一声,“我跟你说廖姐,我师傅也你这样的,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快四十了才把自己嫁出去,还是我们重案组内部消化,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 廖静偏头笑笑,没理罗家楠而是转头问后面那俩:“诶,他媳妇是不是特厉害?” 吕袁桥和欧健使劲点头。 罗家楠莫名其妙的:“这怎么又扯上我媳妇了?” “冲你这张嘴,一般女的哪管的住你?” “我嘴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啊。” 廖静继续问后头那俩:“他媳妇干什么的?” “法医。”后面俩人异口同声。 “难怪了。”廖静笑着笑着,语气稍稍归于落寞,“我们单位有个女法医,挺厉害的,也是邹先生带出来的徒弟。” 罗家楠好奇道:“那这案子出现场怎么没见她来啊?” “……她已经不在了,去年走的。” “调哪去了?” “去世了,突发心衰,刚四十岁。”说着话,廖静眼圈泛红,“特别突然,睡着睡着觉,人没了……也好,不受罪。” 车里陷入寂静,片刻后罗家楠叹了口气:“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就是这岁数太可惜了……” 闭上眼,廖静皱起眉头:“是啊,她爸妈都七十多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当时在医院里哭的啊……我听着都心酸……” 欧健抹了把鼻子问:“那她老公孩子呢?” “没结婚,和我一样,相一个吓跑一个。”廖静苦笑摇头,“本来说好了,要是一辈子都不嫁人,等我们老了就搭帮过日子,老姐俩一起出去旅旅游,到动不了了找个养老院一窝,每天静静的晒太阳……” “呜呜呜呜……” 后座上突然传来欧健的哭声,给车上其他三个人都哭愣了——这孩子眼窝也太浅了吧? — 一天走了三个村子,都没有排查到类似的嫌疑人,不过排查阶段不断扑空实属常态,今儿没问着明天接着串。待到收工时已近晚间八点,天空黑暗云层厚重,竟是一颗星星也看不见。天黑后的山间本该夜风清凉,此时此刻的空气却浓稠得让人感觉像是泡在油里,又黏又热。 吕袁桥看了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上面显示空气湿度百分之九十多:“说是这几天有大到暴雨,咱赶紧回去吧,还有段盘山路要开。” “啊,你开吧,我跟后座上歇会。”罗家楠把车钥匙交给小师弟。这宝贝儿自打提了车到现在还没让别人摸过,不过开了一天山路时刻精神紧绷,他实在是累了,再说给吕袁桥开他放心,毕竟是摸过不少超跑的主。 盘山路没路灯,全靠车大灯照明。一来一去就两条车道,下坡路,拐弯还多,吕袁桥不敢开太快,始终将时速控制在六十左右。晃晃悠悠的给罗家楠摇得犯迷瞪,就快睡着时忽觉胳膊上压了坨分量。转脸一看,欧健张着个嘴歪自己肩头睡了过去。 一巴掌给人推开,罗家楠嫌弃道:“去那边睡去!哈喇子都特么快蹭老子衣服上了!” “哼——”欧健缓出声猪叫般的鼻音,揉揉酸胀的眼睛,往后座上的另一侧车门边缩去。 忽的,一道白光无声闪穿云层,几秒钟后炸雷滚滚而来,瓢泼大雨紧跟其后倾盆而下。本来夜间行车可视距离就短,而置身于接天的雨幕之中,只有雨刷器擦一下挡风玻璃的瞬间才可勉强看清点前面的路。 廖静自是比他们更了解山里的气候以及雨夜行山路的危险程度,当即果断道:“袁桥,别开了,就在这停下,等这阵雨过去再走。” 吕袁桥闻声将车停下,熄火不断电,保留远光灯和双闪,提示对面来车以及后车此处有车辆停留。车外狂风暴雨,雨点树枝噼里啪啦的刮砸车身,听车顶上的动静,好像还夹杂着冰雹。 “我勒个……这是要给哥的车砸进修理厂啊?”心疼自己的大宝贝儿,罗家楠被外面的动静彻底砸醒,随手点上支烟,然后意识到没法开车窗又赶紧掐灭。 廖静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说:“忍会吧,一般有半个小时就小了。” “啊,我能忍。”罗家楠偏头打了个哈欠,摸出手机说给祈铭回信息吧,结果发现居然没信号! 吕袁桥打开收音机想听听地区天气情况,可能受雷暴影响,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也是断断续续的,只得又给关上。车里一时间安静得只有欧健均匀的呼吸声。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他——这小子真特么够稳当的啊,这么大的雨居然砸不醒? 耗了半个多小时,风倒是没一开始那么大了,可雨没停,也不见小。手机还是没信号,罗家楠百无聊赖的缩后座上打瞌睡,不过也睡不踏实,欧健那兔崽子睡着睡着就往他身上歪。jeep后面零散的排着几辆车,都是被暴雨困于此处。 咚。 有什么玩意掉下来的动静。 咚。 又是一声响。 廖静猛地睁开眼,透过水流密集的风挡玻璃朝外看去。可视野过于模糊,外面黑乎乎的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此时罗家楠也被那夹裹在雨滴声中接连不断的闷响弄醒,直起身推开欧健枕在大腿上的脑袋,对吕袁桥说:“把前后雨刷器都开一下。” 吕袁桥应声照办,终于,在尾灯和前灯的照射下能勉强看清点路面上的情况了。这一看不要紧,罗家楠的发根倏地乍起——满地的土块碎石和断了的树枝,还有更多的土块石头自山坡上滚滚而下,速度越来越快,量越来越大,甚至有一些开始因为惯性而弹上了车门! “这是——”廖静随之一惊,“山体滑坡的前兆!袁桥!开车!” “等会!” 罗家楠这一嗓子给欧健都吼醒了,猛地坐起。就看罗家楠转身推开车门,全然不顾那瓢泼的大雨,疾步朝后跑去。车上的人反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要干什么——通知后车,立刻避险! 三人紧跟其后,义无反顾冲入滂沱的雨幕。 两小时后。 阳光房里的电脑桌边,祈铭放下手机朝落地窗外看去。从八点多开始,雨就淅淅沥沥的下着,没法出去夜跑,想着给罗南瓜同学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可死活打不通。山里是这样,信号时有时无,可看表都快十一点了,这么晚还没回宾馆是准备在村里过夜? 起身走到客厅,他正要朝体感电视挥手,忽见本来播的好好的法制节目突然插播进了一条紧急新闻—— “根据气象局最新消息,此次热带气压形成的暴雨还将持续一到两日,目前郊县已有多处路段出现山体滑坡情况,部分道路中断,将进行紧急抢险施工,相关地区市民出行时请务必提前收听交通新闻,以免发生拥堵……” 看着电视里不知道是剪辑还是实拍的、自暴雨中滚滚而下的泥流,祈铭的心头忽悠一跳。 tbc ※※※※※※※※※※※※※※※※※※※※ 呵~呵~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26 22:07:45~2020-09-27 02:44: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等更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雨下了一夜, 不到五点祈铭就睁眼了,做了一宿的噩梦。拉开卧室窗帘,灰蒙蒙的天空撞进瞳孔, 阴霾得令人压抑。洗漱完毕简单吃了点东西, 一看表将将六点。这个时候去办公室太早了,可在家待着又待不住,想了想还是拿起雨伞出了门。 罗家楠不在家的时候, 他早晨起来都是打车上班。这边算繁华地段, 早晨空驶的出租车较多,刚到路边就看到空驶的绿灯从远处飘来。祈铭伸手拦下, 收伞钻进车里。 “去市公安局。”他报上目的地。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 打轮并线,问:“在那上班啊?” “嗯。” “你是警察啊?” “嗯。” 司机笑笑:“我看你长得白白净净的, 不像个警察。” 祈铭没再应话, 莫名的焦躁感笼罩全身,令他无心与陌生人多语。不过爱聊天是出租车司机的标配,一听祈铭是警察更是来了兴致, 夜班积累的疲惫仿佛都一扫而空:“哎呀现在这警察不好干啊, 到哪都得有执法仪跟着,一点错不能出!我上次拉一东湖分局的, 上车就打电话跟那骂, 好像是被投诉了还是怎么的, 给停职了, 委屈的要命, 一米八多的大老爷们说着说着哭的稀里哗啦的……” 司机在那噼里啪啦的说着, 祈铭充耳不闻。车窗外行人稀疏,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 不过这场雨似乎下不透,总感觉胸口压着什么东西似的,憋闷。 平时车能开到市局门口,可今天刚过了步行街那个口就不让拐弯了。拦了路障,一看就是要确保局里的车在即将到来的早高峰时期通行无阻。付完钱下车,祈铭撑起伞走到指挥行车的辅警身边,问:“有临时行动?” 曲廉认得祈铭,抬了抬雨衣压着的帽檐,解释道:“不是,这不下暴雨,郊县有几处山体滑坡么,抢险指挥中心建在市局了,市区县领导们正陆续往过赶呢。” “什么地方?” “说是兴安县那边。” 兴安县?祈铭的耳边顿时响起鸣音,握在伞柄上的手紧紧收拢——那不就是之前去出现场的地方?罗家楠他们天天都在那边的县道和盘山公路上跑来跑去呢!而且临时成立抢险救灾指挥中心了,想必情况并不乐观! “甭担心,应该没你们技术……”曲廉话还没说完,却发现祈铭人已经不见了,他刚站着的位置,滚着把黑色的精钢骨架雨伞。 冒雨一路跑进办公大楼,祈铭急匆匆奔上三楼,想着找技侦给确认下罗家楠的车载gps定位。就算是住村里电话也该打的通,可实际上怎么打都不在服务区,弄得他心里毛的跟长了草一样。 其他楼道都冷冷清清的,就三楼技术部这边热闹。满屋子的人,有一半祈铭不认识,认识的那一半叫不上名字。可叫不上名字也得找罗家楠的车,冲到离着最近的一个技侦工位旁边,他急道:“给我定位辆车!” “啊?”这技侦是临时从分局抽调来的,根本不认识祈铭,看他一没穿制服二梳个马尾三没挂工牌完全不像个警务人员,不由皱眉斥道:“你谁啊?怎么混进来的?这是警务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祈铭急了,嗙当一拍工作台:“我是这的法医!” “法医?没看这抢险救灾呢,法医凑什么热闹!”技侦不甘示弱,蹭一下站了起来,结果发现自己没祈铭高。 幸亏技术部老大侯处就跟旁边站着,一听这边吵吵起来了,赶紧回手轰开年轻气盛的小孩:“干嘛呢这是,去去去,你上那边那台机器盯着去。”又转头看看头发上还往下嘀嗒水的祈铭,不由瞪大了眼,“祈老师,你淋着来的?” 然而祈铭连人家姓什么都想不起来,又替罗家楠担着心,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根本顾不上客套:“赶紧给定位一下罗家楠的车在哪,我这一宿都联系不上他!” “车牌号?”侯处并不介意他的失礼,直接把键盘拎起来捧在手里。 “e86520。” 侯处迅速输入车牌号,转头看向屏幕,突然觉着有什么不对——这是……猝不及防被塞一嘴狗粮? 很快,登记在系统内的gps信号被卫星捕捉到,但由于信号强度较弱,不能准确定位车辆所在地,只能大致给出一个偏差为方圆几百米的范围。然而看着屏幕上那条黄绿交错的色带,祈铭的心猛然沉底,一股寒气夹裹着难以抑制的恐惧感腾的从脚底冲上头顶—— 不会吧!罗家楠的车被埋了?! — 跟着抢险队的车从市区到发生山体滑坡的地区,一路上祈铭的脑子完全是空的,手指却跟上了发条一样,每隔五分钟就自动拨打一次罗家楠的电话,可始终打不通。吕袁桥的也打不通。陈飞的倒是通了,但那边只是一个劲儿让他“放心放心”,结果令他更加不安。没敢让高仁跟着,毕竟他还能咬牙忍,那孩子到单位得知发生了山体滑坡,联系不上吕袁桥完全慌了神。 雨下个不停,车队走走停停,给祈铭急得恨不能自己下来顺着盘山公路往上爬。这次暴雨导致全长二十多公里的盘山公路上产生了四处山体滑坡及一处落石带,而且由于水量还在不断堆积,其他路段的安全也不能保证,距离第一处滑坡带还有两公里的位置,车队暂时停止了前进。 现在祈铭是谁也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下车走。赵平生负责到一线指挥抢险行动,眼瞅着祈铭拽开车门下去了,赶紧窜下车把人往回拉。 “祈老师!现在前头还危险着呢!不定哪段又滑坡了!” 祈铭几乎是在咆哮了:“土层一旦埋过胸口,人在十分钟之内就会窒息!” “真要到那种地步,你现在再去也——”话说一半,赵平生堪堪止住话头,抬抬手深吸口气,硬把后半截咽回去,“整段事故带将近二十公里,他们就是走也得走几个钟头呢!你给我回去,踏实跟车上等着,别回头他们没事给你再搭进去!” 赵平生是出了名的脾气好,在场的几乎没人见他跟谁起急冒火过,更没见识过他中气十足的吼得山谷荡起回音。 “可现在谁知道他们什么情况!?也许晚一分钟!一分钟就——”祈铭顿住声音,死咬着牙关握紧了拳头以克制濒临失控的情绪,山风裹着细雨,寒气逼人却烫红了眼眶,“他们四个人,我一个,要是我进去能把他们都完整的换出来,值!” “——” 心里明明知道帐不该这么算,可一时间赵平生竟是无言以对。但他没放手,依然死攥着祈铭的胳膊,生怕一松劲对方转头往事故带冲。两人正僵持间,忽听头顶传来隆隆的声音。抬眼看去,只见一架机身红白、标有“中国武警”的直升机缓悬于头顶上方,细雨被螺旋桨卷起的上升气流吹散,初绽的日光于视野中拉起一道淡淡的彩虹。 很快自机舱里速降下一位武警战士,朝他们敬了个礼,高声喊道—— “前方事故路段探查完毕!受困车辆七台!确认暂无人员伤亡!” 话音被螺旋桨的轰鸣淹没了大半,却足以让所有人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赵平生觉着手上一沉,低头一看,祈铭单膝跪在了泥坑里,脸埋进膝头,整个人颤抖不止。 — 罗家楠他们躲开了泊车那段的山体滑坡,没想到前面还有,前后路都被堵死了,然后这破地方还特么没信号,完全无法呼叫救援。后面还跟着六辆民用车,二十来口子男女老幼全有,他不可能带着这么一大帮子人涉险,只能困于半山腰干等。 天亮后来了架武警森林救援的直升机,跟车载手台联系上了,通报确认无人受伤。直升机扔下包补给,发指令让他们原地等待。那知道一等就是九个多小时,天都擦黑了才看到路尽头亮起一片片灯光。堆积于路面的泥土有一定承重效果不能轻易挖掘,需要进行抢险工程加固道边山体,所以车都得扔这,人可以先接出来。 听说暂时不能把车挪走,罗家楠抱着自家大宝贝儿的前大灯依依惜别,忽听背后传来嗓音略显沙哑的喊声:“罗家楠!” ——呦!祈铭怎么来了!? 刚回身就被撞一满怀,罗家楠后腰顶着坚硬的金属,差点一个没站稳被祈铭“车咚”在前机器盖子上,赶忙抽手扶住对方的肩。借着夕阳的余晖,他看平日里爱干净到甚至有些洁癖的祈铭,此时的衣服裤子上满是泥点子,甚至连头发上都蹭着泥浆。经过一路跋涉,现在泥基本干透在了乌黑的发丝之上。 听说前面还有两处山体滑坡,那么祈铭至少爬了十几公里的山路,中间还得翻两座泥山。罗家楠一边帮他摘头发上的泥粒,一边心疼的埋怨:“谁让你来的?这救援呢你一法医瞎凑什么热闹?” 人没事儿,祈铭虽然累但心情格外的轻松,罗家楠说什么他也不生气。就见那沾着泥点的下巴往起一扬,他冷冷道:“我来看看,要是你被埋了,正好顺手挖出来。” 语气不佳,可搂在罗家楠腰上的手,抱得倍儿紧。 tbc ※※※※※※※※※※※※※※※※※※※※ 喂,祈老师,旁边还好多好多好多人呐~ 我好喜欢这种一边嫌弃一边相爱的模式啊。。。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感谢在2020-09-27 02:44:46~2020-09-27 11:5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鞋和衣服扔了一地, 上面都沾满了干涸的泥浆,有些成块剥落,弄脏了宾馆房间光洁的地板。浴室里传出接连不断的水声, 间或夹杂着一两声餍足的叹息。咕咚!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一阵笑声响起,随即淹没在哗哗的水流声中。 一个澡洗了快俩钟头,洗完祈铭还得吹干头发才能睡。给媳妇吹头发这事儿, 罗家楠已是熟能生巧, 毕竟是他为数不多能为对方做的事情之一。忙起来十天半个月回不了家,什么旅游约会烛光晚餐, 那都是朋友圈里其他人过的日子, 根本没闲心计划出去玩。有时候他觉着挺对不起祈铭,除了去加拿大找过一次祈珍、顺便领个回来根本没法律效力的结婚证, 在一起这么久了连一次浪漫回忆都没, 还动不动就让祈铭替他担惊受怕。 手里抖着祈铭的头发,罗家楠提高音量压着吹风机的动静说:“等这案子结了,咱俩休个假, 出去玩玩?” 从镜子里盯住罗家楠的眼睛, 祈铭问:“你想去哪?” “我看马尔代夫不错,就我妈上个月去那地方, 草是草树是树, 天空大海都瓦蓝瓦蓝的。” ——这的草不是草, 树不是树了? 祈铭无奈挑眉, 一秒抓住重点:“你护照过期了吧?” “……对哦。” “再申领, 你觉着能批么?” “……” 罗家楠突然想骂人。可骂谁?横不能骂陈飞。规定就是这规定, 想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别特么干警察啊! “那……去海南岛?” 他琢磨着那地方也不错。之前省厅表彰立功警员组织到那边休假, 在博鳌时住的酒店,他感觉逼格丝毫不逊于国外:游泳池的水是净化过的海水,透亮的跟玻璃一样;酒店大厅里的椰子树快顶到房顶了,钢化玻璃地砖底下游着各种热带鱼;甚至于卫生间墙上挂的油画,都是手绘而不是印刷的。 如果去那的话,还可以选择住临海别墅。搂着媳妇睡到自然醒,睁眼就有热腾腾的早餐送到床边,出门就是沙滩,往前五十米就是大海,啧,那得是多美的事儿啊。 祈铭倒是无所谓:“都行,只要你能请的下假来。” “陈队要不批假,我上他家门口打地铺去。” “这招你用了快五年了,就没管用过。” “呃……” “行了,差不多干了,睡觉。” 从罗家楠手里接过风筒随意吹了吹前帘,祈铭回手挂好,刚转过身忽然被对方压到了洗手池边上,彼此间差不多是鼻尖顶着鼻尖的距离。 “那个……今天让你担心了。” 回宾馆的路上,罗家楠听赵平生说当时祈铭不顾一切的想要冲进事故带找自己,给他感动坏了。不过进屋之后光顾着“洗澡”了,诉衷肠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他自认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同时就此问题而言,祈铭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指望从对方嘴里听句软话简直是天书奇谭。 果不其然,刚刚还热情相拥的人此时却是一脸的冷漠:“没什么,习惯了。” 啧,真不可爱。罗家楠心里抱怨,嘴可是越贴越近,分开这么些日子一次哪够,反正都洗干净了能踏踏实实去床上—— 嗙嗙嗙! 骤然响起的拍门声给罗家楠脑子里那点黄色废料拍一粉粉碎。 “操!” 低声咒骂了一句,罗家楠吼了嗓子“等会儿!”赶紧出去翻干净衣服穿。顺手又给祈铭拿了套自己的衣服。祈铭那身衣服上全是泥,不送洗根本没法穿。 门开,许杰上下打量了一番身上还往出散着水气的罗家楠,略尴尬的扯出个笑:“鉴证那边给新线索了,陈队召集开会,打你手机半天没人接。” 罗家楠顿时打了鸡血似的:“什么线索?” 许杰说:“血符上的指纹对比结果出来了,找着五个有前科的和上面提取到的指纹三点重合,不够做法庭证据但可据此进行排查。” “成,我拿下手机。” 虚掩着门,罗家楠转身回屋。祈铭听见动静从卫生间出来,拎着罗家楠给自己的牛仔裤说:“你这裤子裤腰太宽了,我挂不住,有皮带么?” “啊?呦,还真没富裕的。”罗家楠想了想,把自己腰上那根抽下来扔给祈铭,“先拿我这根凑活一下,我得赶紧去开会。” 祈铭觉着既然来了,旁听下会议也好,边往裤腰上穿皮带边说:“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现在也睡不着。” 说着话,皮带收到头,却发现扣最里面的孔也差着一寸多。没辙,只好把绑马尾的皮筋拆下来勾裤扣上。 罗家楠一看扑哧就乐了:“我去,你腰可真细。” 祈铭扬手把皮带扔还给他:“我比你轻二十斤呢。” 罗家楠屈胳膊显摆:“诶,我这可都是肌肉啊。” “脑子里也是。” “……” 胡撸胡撸胸口,罗南瓜同学自我安慰——不生气不生气,夸我呢这是。 — 祈铭说自己不适合穿牛仔裤,会显得头重脚轻,但罗家楠看他穿自己那条倒没这个感觉。可能是他的裤子对于祈铭来说大了一号,上衣也大,穿着咣咣当当的。 出电梯,罗家楠看吕袁桥站走廊上打电话,过去拍了一巴掌催他赶紧进去开会。吕袁桥抬抬手,表示马上去。自打从事故带出来有了手机信号,高仁给他打这电话就没挂上过,充电宝都用干了俩,洗澡那点功夫还得把手机搁架子上保持通话状态。真给高仁急坏了,电话接通先听那边哭了十分钟。 这让住一个屋的欧健很是羡慕,觉得他“女朋友”特别爱他。 类似这种非正式关键会议会通常直接在陈飞屋里开,先分配工作,等有眉目了再往上报。难得今天赵平生也在,罗家楠一进屋就瞧见廖静跟赵平生俩人谈笑风生,陈飞则戳在卫生间里抽烟。抽风机呼呼转着,烟不至于飘到屋里去。 凑过去蹭了老大根烟抽,罗家楠小声问:“赵政委和廖姐认识啊?” 陈飞:“啊,她是老赵的学生。” “进修班的?” “嗯。” 明白了,罗家楠点点头。除了市局的工作外,赵平生还受聘于他毕业的那所警校,给各单位派来进修的刑侦骨干讲授犯罪心理学。赵平生本身是心理学博士,又有一线多年的实战经验,理论与实践的完美结合使得他的课异常受欢迎,好多在读的本科生都去旁听,一周一堂课,能坐四百人的阶梯教室总是满满当当。而且别人都说,赵平生脱了警服看着就像个大学教授。 俩人抽完烟出来,吕袁桥那边也打完电话了,加上祈铭和许杰,一个大床房里挤了七个人,空间略显狭小。罗家楠挪屁股往桌上一坐,接过许杰递来的资料翻了翻,问:“这五个人,都在本市?” 许杰说:“谢力和周旭宁在牢里,刑期还没结束可以排除,付英宇出国了,呃,陈思曼和杨伟在本市。” 罗家楠憋笑道:“哎呀我每次听见叫杨伟的都觉着家长真会起名字。” “行,那杨伟归你了。”陈飞顺势分配任务,“小许,陈思曼归你。” “不是什么就杨伟归我啊,我可没那毛病。”罗家楠故作不满,看到祈铭白了自己一眼突然意识到还有女士在场,赶紧赔礼道歉:“不好意思啊廖姐,我嘴上没把门的惯了。” 廖静无所谓道:“没事儿,打从干刑侦第一天起我就没拿自己当过女的。” 罗家楠干笑一声,问陈飞:“头儿,这俩不能生踩吧?万一打草惊蛇可就坏了。” 生踩,指的是直接以警察的身份上门询问。相对应的是化妆侦察,由侦查员假扮成其他身份暗中探访。罗家楠最擅长的就是这个,除了扮大姑娘来什么像什么。 陈飞点点头:“是不能生踩,这样,廖副局,明天你给小罗调辆车,让他先带袁桥和小欧去盯两天,摸摸底儿。” “就开我车吧,从明天开始我得去抢险现场盯着,跟武警的车。”廖静说着掏出车钥匙扔给罗家楠,“别给我蹭了啊。” 罗家楠嘿嘿一乐:“放一万个心,我这人开车谨慎着呢。” “哦对,我那车改装过,来,我带你去熟悉一下,陈队你们先聊啊。” 廖静起身朝房间外面走去。罗家楠跟在她后面,边走边问:“廖姐,你怎么想着干刑侦了?多苦啊。” 廖静肩头微耸,轻巧道:“我本来转业回来啊是分配到派出所的,有一次配合市局抓捕毒贩,要个会讲本地话的女警伪装成小姐确认嫌犯的藏身处,选上我了,等完成任务之后呢,当时的县刑侦大队长觉着我沉着冷静,应变能力强,正好队里缺女警,就把我调过去了……后来他跟我说,想干好刑侦光有胆量不行,还得掌握罪犯的心理,又把我送去进修,很幸运的认识了赵老师,他讲课特别浅显易懂。” 走进电梯,罗家楠按下一楼的按钮,赞同道:“不光讲课好,我们赵政委审嫌犯也挺有一套。” “嗯,学识渊博却丝毫不卖弄,还一点领导架子也没有,特平易近人。” “他得跟陈队互补啊,都暴脾气没法弄。” 廖静疑惑转头:“他俩为什么要互补?” “呃……”罗家楠打了一磕,脑子飞快的转着,“就,嗨,一个正职一个副职嘛。” “可现在你是副队长,我怎么没看出你脾气好到哪去。” “慢慢改呗。” “脾气啊是天生的,想改,难。”廖静默幽幽的呼了口气,“反正我这脾气是改不了了。” 电梯门开,罗家楠边往出走边说:“我师傅以前也这么说,可跟大伟结婚之后,嚯,那小鸟依人起来,我看着都牙酸,姐,等找着个愿意为他而做出改变的人,你就什么脾气就都没了。” 这是他自己的经验之谈。遇见祈铭之前他是一句话不对付就炸,可跟祈铭在一起之后,那可真是——媳妇虐我千百遍,我待媳妇如初恋呐。 “哪那么好找?”廖静低头笑笑,忽然音量低了两度,问:“罗家楠,问你个事儿。” “嗯?” “赵老师他……是离婚了还是一直没结啊?” “没……没结。”罗家楠听了一愣,心说几个意思,打听我们赵政委的个人问题想干嘛? 廖静好奇追问:“为什么呀?我看他那样的,应该不缺女人缘才对。” “那谁知道,可能他眼光太高了吧。” 要说这么多年刑侦不是白干的,罗家楠敏锐的察觉到,廖静叫他单独出来压根不是为了让他熟悉改装车,根本目的是打听赵平生的个人感情经历。其实除了年龄稍微大点,赵平生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帅老头一个,不谢顶不油腻,言谈举止温和儒雅,是得招大龄单身女青年喜欢。 确实,赵平生以前女人缘不差,年轻时不还差点娶个富家小姐么?现在就别提了,有陈飞在那摆着,他也就是个市局妇女之友的命了。 tbc ※※※※※※※※※※※※※※※※※※※※ 啊,好想多写写夕阳红啊~老赵要敢爬墙估计得被陈队一铁锹拍坟坑里去,啊哈哈哈哈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27 11:59:03~2020-09-28 10:2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徐可、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紫依 22瓶;米兰米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杨伟, 现年五十二岁,初中文化,离异, 原量具厂工人, 九十年代买断工龄下岗后转行经商,零六年因诈骗、非法集资等罪被判有三年零四个月有期徒刑,假释出狱后回原籍接受监督, 一二年注册了家咨询公司, 主营业务为……” 欧健对着手机屏幕上的字抿住嘴唇,很明显是在憋笑。吕袁桥打副驾驶座上回身拿过他的手机, 扫了一眼, 也勾起嘴角:“看来咱是盯上玉皇大帝的代言人了。” 偏头朝窗外呼了口烟,罗家楠要笑不笑的:“这孙子居然号称自己是张道陵的真传弟子, 要我说, 丫特么就一神棍,卖三无保健品骗人的玩意。” 欧健问:“张道陵是谁?” “道教创始人,”吕袁桥把手机递还给他, “两千年前的古人。” “两千年?那怎么真传啊?”欧健摆出张不可思议脸。 罗家楠嗤笑一声:“吹牛逼呗, 这号人我见过,有说跟梦里得祖师爷提点的, 有说山上偶遇仙家……诶对, 你念书的时候背过《桃花源记》吧?” 欧健点点头, 别说念书那会了, 现在让他全篇背诵都没问题。 “就跟那里头的故事说的一样, 再添油加醋一番, 忽悠那帮想长生不老的老头老太太们, 一忽悠一个准儿。” 罗家楠说着话, 举起手机咔嚓咔嚓对着进入街边门脸店的人拍照。这地方就是杨伟那间咨询公司的注册地,但盯了两天还没见他出现过。居住地那边也派了组人,目前同样没消息。其实一看杨伟这职业基本可以判定那张符出自他手,许杰他们盯的另一个人现在在干汽修,和封建迷信压根不沾边。 dna检测结果全都出来了,“鬼屋”里的血迹,符合山坳里挖掘出的四具成年人遗骸。现在只有一具尸源信息确认,另外三具尸体的身份恐怕得等抓到嫌疑人才能问出来了。不过像杨伟这号蹲过大狱的主对起诉流程必然一清二楚,没实打实的证据拍在眼前,想必从他嘴里一个字都撬不出来。而单凭留在血符上仅仅三点重合的指纹,指控他参与谋杀,检察院根本不可能批捕。 罗家楠琢磨见着人先摸摸底,找个由头给带回去套话。刚找着地方那天,吕袁桥已经进去探过路了,点名要找杨伟咨询。公司前台说他们杨总带客户出去考察了,不知道哪天回来。 至于考察什么?呵呵。 听吕袁桥回来说杨伟带客户出去考察“龙脉”,罗家楠第一反应是“这大叔不会想去盗墓吧?”。真不是他多想,近年来受盗墓小说的影响,各地的“盗墓贼”案件可以说是层出不穷。刚开始他们看警讯通报还看一新鲜,瞅那帮笨贼卡盗洞里被警察救出来乐呵乐呵,然而看多了却只能感慨世间想一夜暴富的傻逼实在是太多。别的不说,没事闲的跑去挖人家祖坟不嫌膈应么?网上卖洛阳铲的也多,黄智伟还买了一把,当然他不是为了暴富,而是出于匠人精神研究下器械工作原理。 临近十一点,路边停了辆银灰色的皇冠轿车,一看从后座下来的人,罗家楠立马抬胳膊肘杵了下吕袁桥:“来了嘿。” 远远观察一番,吕袁桥确定此人是杨伟:约莫一米七的个头,胳膊腿细瘦,啤酒肚微微腆起;五十多的人了,却是满头浓密黑发,晴空的日光下黝黝发亮;上身靛青色polo衫,下身麻灰西裤,背挺着,扬起的下巴透出些许的傲慢。 “现在去?”他问罗家楠。 哼出声鼻音以示否定,罗家楠说:“你不是给前台留电话了么?等他主动联系你,正所谓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吕袁桥赞同点头。之前去踩点的时候,罗家楠让他把带标的名牌尽量往身上招呼,他为此特意回了趟家,用老妈送的手表衣服鞋手包凑出套土豪装备。全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估值约在两百多万,顶着张“人傻钱多好骗”的脸就去了。当时前台一看他那身装备,俩眼放出来的光都带着钱响,热情殷切的留了他的手机号,指天发誓等杨总回来立马跟他联系。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吕袁桥正吸溜欧健买来的拌面呢,手机响起。给罗家楠递了个眼神,等车里安静下来他点开手机免提,就听那边传来声温和亲切的问候:“吕总么?您好,我是美满人生咨询公司的杨伟。” “啊?谁?”吕袁桥秒变阔少语气,一副“老子钱多事儿杂根本记不住你丫是谁”的态度。 杨伟的语气恭恭敬敬:“您忘啦,前天您还来我们公司咨询过,说想给新办公室看看风水。” 在罗家楠眼神的示意下,吕袁桥假意推辞道:“哦,嗨,那事儿啊,我找着人看了,今天下午就来,不麻烦你了。” 果然,那边上赶着挽留:“诶,吕总,生意不重要,杨某平时就好交个朋友,您看这样如何,明天中午十二点,舒林苑,我做东请您吃个饭。” 舒林苑这地方吕袁桥知道,包间最低消费一万,还是只能坐四个人那种小包。他妈有时候请客户会安排在那,他帮忙应酬去过两次。一听这话,便知杨伟是真有心结交他这个有钱人做“朋友”,够下血本的。 不过按照惯性思路,他的人设不该为一万块钱一顿的饭而轻易放下身段,所以继续不耐道:“不用,那破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鱼子酱扣扣索索一人就一勺,我不如自己弄一箱回家敞开了造。” 他这话一出口,对方更加确认了他的身价。虽然舒林苑从命名到装潢都遵循园林风的古典雅致,主营的却是高档西餐,席间不乏鱼子酱鹅肝松露这类顶级食材。且经营者极为低调从不上诸如大众点评之类的网络平台公示自家菜品,只有真去吃过的才知道。 “不然您点地方?”吕袁桥越是不屑,杨伟越是殷切,就好像调情,得不到的特别香。 看看手里捧着的花生酱拌面,吕袁桥一边克制住内心的酸楚一边继续演戏:“就不了吧,我这饭局多,等有空再——” 那边忽然压低了嗓音,神神秘秘的:“吕总,我看了您来我们公司预约时的监控,有句话,我必须得跟您念叨念叨。” “嗯?” “看面相,您近日恐遇血光之灾啊。” “……” 要说这类江湖骗术别说吕袁桥见多识广不该信,搁大马路上随便拽一个人说,恐怕都不会轻易相信。但目的就是为了接近杨伟,所以吕袁桥稍作停顿,正色道:“此话怎讲?” “见面说吧,还是您挑地方,我做东。” “……那要不……今天中午?我正好没约人。” “行,您看哪方便?” 吕袁桥看罗家楠一个劲儿冲自己撇嘴,意思是“别他妈挑贵地方回头陈队打人”,于是用随意的语气说:“那就我们公司楼下的鸿客楼吧,我大概一点钟下去,诶,你知道在哪吧?” “知道,一会见。” 挂上电话,吕袁桥赶紧把手里的打包盒往塑料袋里一塞,催促罗家楠开车:“师哥,赶紧,咱从这过去一小时刚刚好。” “鸿客楼在哪啊?”罗家楠没去过,听都没听说过这个餐厅。 “在我妈他们公司那栋楼里。” “贵么?” 罗家楠顿时多了个心眼,跟房地产公司一个楼的餐厅,八成便宜不到哪去。后座上,欧健顿住往嘴里塞蒸饺的手,感觉现在吃饱了可能会错过好东西。 吕袁桥说:“不贵,一个商务套餐也就八百多。” “……” 罗家楠和欧健同时向他投去“你管这叫不贵?”的眼神——真和土豪的消费观不在一个次元里。也不知道吕袁桥什么脑回路,八百多的商务套餐不觉着贵,可平时出去聚餐碰上店家满多少减多少算的那叫一个精细,拍照发朋友圈帮店家宣传新菜品抵十块钱的事儿必干。不过话说回来,人家请客,他不心疼钱倒也合情合理。 哎,要么说呢,越有钱,越算计。 tbc ※※※※※※※※※※※※※※※※※※※※ 精打细算的是高仁,袁桥是被调~教出来的~ 过节了,昨天没更,今天回帖发双节红包~假期需要陪娃,尽量保持日更,就是字数可能会少一点,请见谅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09-28 10:28:49~2020-10-02 09:4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oliholi、我不是尤太太 2个;爱看童话的猫、棒棒糖的秋天、47667883、懒懒喵呜、勤奋宝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ncy的丹丹 70瓶;第三十八年夏至 50瓶;吨吨 23瓶;小战士、鱼儿 20瓶;青尾 17瓶;等 15瓶;wang 12瓶;戟下亡魂、黄色枫叶 10瓶;三青初紫 6瓶;天天顺利平安 5瓶;每天等更新、小儿子叫费渡、青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先生, 您二位打算什么时候点菜?我们后厨两点下班。” 服务员端出职业笑容,尽可能对两位喝柠檬水喝了得有半个钟头的客人表现出应有的耐心。罗家楠忙着监听包间里吕袁桥和杨伟的对话,心思压根不在这, 看服务员第n次过来事先将脸转向落地窗。这样等于把欧健推给了服务员, 可那小子看完菜单一遍再没敢打开过,现在对着服务员那张笑靥如花的脸,表情肌直抽抽。 太贵了, 一碗阳春面一百九十八, 就算这汤头是用高汤吊底,总归用的不能是凤凰骨架吧。罗家楠也是一看菜单就犯了怵, 这要一人一碗面再点俩菜回去报销, 不得让陈飞追着他俩打出二里地去! “先生?”服务员的耐心几乎消耗殆尽,虽说进门就是客不能往出轰吧, 可这两位看着也是人模狗样,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点菜呢? 这时罗家楠轰然起身,问:“卫生间在哪?” 服务员反手朝身后一指,心说没吃呢就找厕所, 您到底来我们餐厅是干嘛的? 等罗家楠离开桌子, 服务员又将压迫感十足的笑容继续投向欧健:“点菜么?” “……我那个……我再看看……看看菜单……” 想想自己一个月的实习补助还不够点个像样的套餐,欧健莫名鼻酸。 进了卫生间, 罗家楠回手给门落锁, 拿出手机给吕袁桥拨打电话。刚听杨伟提起可以提供“趋吉避凶”的符, 他立刻敏锐的意识到这是给人提回去审的好由头。说是免费提供, 但话里有话, 不花钱没有消灾的诚意, 至于给多少, 一般来说看“缘分”。罗家楠之前碰上过这么一号, 跟大排档喝酒呢,过来个神神叨叨的老头儿非要给他看相。猜的还挺准,说他干的是出生入死的职业,人生中经历过几次大劫,但都化险为夷。又说他的伴侣生性淡泊名利,有极高的忠诚度,可与他安稳生活一生一世。 别的不在乎,可这“一生一世”四个字给罗家楠听美了,当场拍出二百块钱打赏对方。谁知道老头儿但笑不语,连接钱的意思也没有。当时吕袁桥暗搓搓戳了下他的后腰,低声提醒“钱给少了”。后来一直加到八百,老头儿才满意的送上句“祝你幸福安康”,拿钱走人。 事后等罗家楠酒醒了,反应过味来意识到自己当特么一回冤大头。可钱已经给出去了,横不能到大排档那堵老头儿再给要回来,再说也丢不起那人。 电话挂上没两分钟,响起敲门声。开门给吕袁桥放进来,罗家楠对对方说:“问他今儿晚上能不能拿,现金支付,好当场给丫摁那。” “嗯,成,我尽量表现的急切一点。”吕袁桥说着一顿,“刚我路过大厅的时候看欧健在那发呆,你俩怎么没点菜啊?” “哎呦我的小师弟,您下回选个平民化点的餐厅行不行?”罗家楠一脸的无奈,“好几百块钱就吃碗素面条,你师哥我可是要养媳妇的人,有钱也不能这么造不是?我要敢回去找陈队报销,他能把鞋脱下来拽我你信不信?” 吕袁桥心说祈老师没靠你养吧?不就一天刷你一顿食堂饭卡么?一个月都超不过二百,人家给你去步行街打包份红烩牛肉饭都得六七十呢。不过这话也就想想,说出来肯定得伤罗家楠自尊心。 思量片刻,他冲罗家楠笑笑:“没事儿,我请,你俩随便点,待会等杨伟走了,我去结账。” 罗家楠赶忙摆手:“不用不用,反正刚才我在车上已经吃过了,一点都不饿。” “难得来一次,尝尝他家的招牌菜,清溪烧鹅,我就没吃过比这家好吃的。” “哈?那可得小三千一只呢。” “你俩点半只够了,再配个和风小炒,一份西湖莼菜汤,这都是他们家的经典菜品。” “仗义。”罗家楠欣慰地拍了把小师弟的肩膀,“这几年师哥没白疼你。” 吕袁桥笑眯眯的点点头,心说你要真有良心,下回别再跟我抢师傅带的大伟哥做的饭就行。 回餐桌前坐下,罗家楠招来服务员,豪气点单。欧健听他张嘴就来烧鹅,下巴都快惊掉了,等服务员带着一脸“终于舍得开牙了”的表情走开,赶紧探身问:“大师兄,你中彩/票啦?” “你二师兄请客,敞开了吃。” 罗家楠琢磨着这三千一只的烧鹅,该是比假日酒店茶餐厅做的好吃多了。那地方的烧鹅饭他都能百吃不厌,这的,肯定流连忘返。要不是晚上还得回县里,必须得给祈铭打包一份带回去尝尝鲜。 知道吕袁桥有钱,可没想到对方如此豪爽,于是乎欧健不由感慨道:“二师兄真仗义。” 罗家楠嗤笑道:“那是,不看谁带出来的。” 欧健点点头:“是哦,我听师傅说,出去聚餐都是她请客。” “……我也没少请啊……”罗家楠的表情略带不满——这话说的,跟他多铁公鸡一毛不拔似的。 眨巴眨巴眼,欧健端起杯子继续灌自己柠檬水。师傅怎么的说的来着?哦对,让女人付钱是男人的耻辱,而罗家楠的耻辱史能写本书。 半只烧鹅剁好件端上来,罗家楠一看,觉着宵夜都有了。正好,吃不完给陈飞他们打包带回去,这几天赵平生为了盯抢险救灾的事一直扎在度假山庄,同时也参与了专案组的工作,俩老头儿晚上没事可以就着下酒菜喝口。 烧鹅是真棒,应了一分钱一分货那话。皮酥肉嫩,肥而不腻,咬一口下去,除了肉香还有淡淡的果木香气,配上秘制的梅子酱,酸甜可口,好吃的恨不能连舌头一起吞下去。和风小炒和莼菜汤也是美味至极,明明都是素菜,入口却有极致的鲜甜,现在罗家楠甚至怀疑吊汤的骨架可能真得是用的凤凰骨。欧健边吃边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对吕袁桥那是感恩戴德,如此照顾师弟的师兄,以后得好好孝顺。 吃着吃着,罗家楠忽听旁边传来似曾相识的问询声:“罗警官?” 他抬眼一瞧——呦,这不是兴鸿地产的程晖么? “罗警官这是请朋友吃饭?”程晖刚送走客户也准备离开餐厅,路过大堂看窗边坐着的那人眼熟,仔细看看,果不其然是认识人,“祈老师没来?” “这我师弟,欧警官。”罗家楠皮笑肉不笑的替他介绍。一听对方还惦记着祈铭,吃进嘴里的烧鹅都特么不香了。 程晖冲欧健点了下头:“幸会,欧警官。” “你好你好。” 欧健蹭一下站了起来,擦擦手伸出去和人家使劲握了握。头回听同事以外的人称呼自己为“欧警官”,自豪感油然而生。只是他这举动过于郑重,弄得本来只想打个招呼的程晖稍显尴尬,不过到底是场面上的人,很快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客套了两句,程晖告辞走人。要不是想顺带看看祈铭来没来,他都懒得过来打招呼。自从上次见过祈铭一面,他后来还发过几次信息,希望能游说对方来兴鸿集团就职。但祈铭就很冷淡,多数以“嗯”“哦”以及省略号这类毫无营养的字眼来回复他的消息,想约顿饭都约不出来。 程晖走后没一会,吕袁桥和杨伟也从包间里出来了。目送杨伟进电梯,吕袁桥返回餐厅给罗家楠他们那桌结账,却被告知刚才兴鸿集团的程总已经签过单了。 “啊?他请的?”罗家楠听了有点不乐意。欠谁的人情不好欠程晖的,这特么不是要他拿媳妇回礼么? 果然,给程晖打过电话,就听那边云淡风轻道:“一顿饭而已,罗警官,不用放在心上,有空带祈老师来我办公室坐坐,交个朋友嘛。” “啊,等哪天有空我去,祈老师忙,没功夫。” 随后硬扯了几句,他把电话挂上,转头问吕袁桥:“你认识程晖?” “不认识,但听我妈提起过,”吕袁桥说,“他是学建筑的出身,年轻时就职于清华设计院,后来离职下海和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创建了兴鸿地产,二十来年发展成了多元化经营的集团,现在手里有三家上市公司。” “能人啊。”欧健的嘴唇上直反油光。 罗家楠皱眉朝他一挥手,把话题岔开:“你刚和杨伟约的是晚上十点?” 吕袁桥点头确认:“对,让我去他办公室拿。” “行,”罗家楠又冲欧健抬抬下巴,“赶紧吃,吃完回去抓紧睡俩小时,今儿晚上肯定通宵。” 欧健听了赶忙往嘴里塞了块烧鹅,既然睡不了安稳觉,那就用美食来慰藉空虚寂寞的心灵吧。 tbc ※※※※※※※※※※※※※※※※※※※※ 过节了,给楠哥吃点好的~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02 09:45:15~2020-10-02 20:0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耐心等到杨伟把自己带来的六万块现金拿起收进保险柜, 吕袁桥屈指轻叩桌面,亮出警官证。 “杨总,麻烦你, 跟我走一趟。” 杨伟一手扶在保险柜柜门上, 一手撑在膝头,半拧着身子,语气略显古怪:“我犯什么事儿了?” 话音未落却听外面闹腾起来, 有个烟嗓在那大喊:“所有人都不许动桌上的东西!你!别碰手机!离开座位!蹲下!都蹲下!” 吕袁桥站起身, 温和的冲杨伟笑笑:“犯了什么事儿,回公安局, 咱俩慢慢聊。” 杨伟的表情瞬间阴沉。 十一点整, 县公安局大楼依旧灯火通明。讯问室隔壁的监控室里,一群人或者坐或站, 目光无一例外的盯着单向玻璃。此时此刻, 扒去富少伪装的吕袁桥身着制服正襟危坐于审讯台后面,背后墙壁上是义正严明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杨伟, 我接下来的问题你可以不回答, 但是——”他微微倾身,笑得十分亲切, “我们盯你有段日子了, 并从你的客户手里取得了相关证据, 非法经营和偷逃税款板上钉钉, 最迟明天上午十点经侦的人就会过来把你提走, 而在此之前你还有十一个小时来帮我们解决问题, 态度好, 配合度高, 我是可以替你说好话的。” 审讯椅上的人神情坦然,只是笑笑:“吕警官,你戏演的不错,有钱人那劲儿拿的还挺地道。” “谢谢。”吕袁桥丝毫没有证明自己是真土豪的意图,同时拎起置于桌面上的证物照片,“我们调查过,从你开始涉及咨询行业起,卖出过至少上百张这种可以‘趋吉避凶’的符,而这一张,你好好看看,卖给谁了。” 探身眯眼看了看照片上的血符,杨伟摇摇头:“我没卖过。” 罗家楠“嗙!”的拍了把桌子,严厉道:“这上面可有你的指纹!不老实交待,你就是凶杀案的第一嫌疑人!” 杨伟闻言一怔,坦然的表情随之消散,眼神迷茫且夹杂着一丝彷徨:“我是说……我不卖这东西,是看谁有缘分,送谁……” “是,你这‘缘分’挺值钱的。”吕袁桥回手拍了拍桌上那摞被牛皮纸包裹着的六万块现金。他自己出的钱,懒得走程序跟上面申请,多跑几个自动提款机的事儿而已。能拿回来,就是得等杨伟去经侦那把该交待的都交待完了,结案归还证物。 杨伟不言声了。 “诶诶,说话,问你问题呢,这符卖谁了!” 罗家楠不耐敲桌。镜子后头一堆领导跟那看着,他没功夫跟这孙子磨嘴皮子。卖符的钱不入账,以免被税务稽查,警方在公司财务那没找到买家记录,只能从杨伟嘴里往出撬。 杨伟皱起眉头:“太多了我真想不起来,都一样的符,我知道哪张是哪张啊?” 和罗家楠互相看了一眼,吕袁桥谨慎的透露出案件信息:“买这张符的人,孩子有病,绝症,大约七年前,想起来了没?” “……”杨伟凝神沉思,片刻后说:“求符的是有几个孩子有病的……但是七年前……” 他说着,抬起没被拷着的那只手抓了抓锃光瓦亮的脑瓜顶。之前那头乌发是假发套,抓人的时候被罗家楠发现了,一把给薅了下来。人一下老了十岁,蹲过大牢的沧桑随之显现。 努力回忆了半天,杨伟无奈摇头:“真想不起来了,好像那会没这么个人来求符。” 看来不是用孩子的病为由头找上杨伟的,罗家楠搁心里头琢磨了一番,想起杜海威提到封相框的特种水泥,考虑凶手可能从事相关职业,于是说:“这人应该是干工程的,建筑,修路,或者室内装修之类的,有没有印象?” 听他这么一说,杨伟恍然道:“对,是有个修路的工人,那会我公司刚开业没多久,为了做宣传去镇上包过几场演出,有一次演出刚结束就有个男的来找我,说自己家里最近净遇上倒霉事,想求张平安符。” 吕袁桥接下话:“你怎么知道他是修路的?” 杨伟不屑一嗤:“嗨,按行情,求符至少得给六千六或者八千八这种图彩头的金额,可他就肯出六百,说上个工程的包工头还没给结账,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他说没说名字?” “没有。” “体貌特征?” “三十来岁吧,挺普通一人,嗯……比我高点有限。” “再见着你能认出来么?” 杨伟摇头。吕袁桥见状扔下笔,回手掐了掐鼻梁。还是得大海里捞针,杨伟提供的信息,作用仅在于佐证了警方对嫌疑人的推测。倒是不算白忙活,等给这孙子交到经侦那边,怎么着也得判个三五年。 罗家楠跟桌子底下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示意他继续记录,随后问:“你卖符,那这符上画的东西,全凭客户自行发挥?” 杨伟忙道:“不是不是,符都拿淘米水涂过,就这么用也行,或者自己回去拿碘酒擦擦。” 吕袁桥听了,打开证物袋掏出杨伟给自己那张符,放平了对着灯光晃晃,果然看到纸面上有一条条光滑的痕迹。 “你刚才怎么没告诉我?”他问杨伟。 杨伟着实委屈:“我还没来得及提供售后服务呢就被你们抓了……” 隔着单向玻璃,陈飞按住耳麦对罗家楠他们说:“问问他,有没有提过拿血涂符的事。” 吕袁桥照办。杨伟听了点点头,说:“有这说法,一般是鸡血,辟邪嘛,要不就是用黑狗血。” 罗家楠眉骨一压,问:“人血呢?” 杨伟瞪大了眼:“没有没有!我没怂恿过任何人干这事儿!” 吕袁桥又冲他扬了扬血符照片:“这可是人血涂的,你确定自己没提过?” “……我没……我……”杨伟干咽了口唾沫,忽然抬手一拍脑袋,神情懊恼,“哎呀!我没说过用人血,我就说,这越是高级的值钱的动物的血它越管用……就跟以前祭天的时候用三牲六畜一个道理嘛!” 听到这,罗家楠脑子里冒出个想法——往符上涂人血这事应该是凶手自由发挥,大概是觉着这治不好的病要想感动上苍,唯有用最高级的动物来祭祀,也就是,人。 那为什么又要将血泼到“鬼屋”里去呢?还将血符封印在了相框之后。 — 揣着一肚子问题,罗家楠从审讯室里出来没急着休息,回屋打开笔记本电脑在网上搜索有关“鬼屋”的传说。从潘逸飞那听来的内容和走访时问到的差不多,基本上都是“鬼屋”的来历。网上找到的内容同样乏善可陈,零星搜到几个探访者写的微博,内容大同小异。照片拍的挺特么吓人,大半夜给罗家楠看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起。 手机铃声突兀炸响,给正沉浸于鬼故事的罗家楠吓一激灵,捂着心跳剧烈的胸口皱眉接起:“怎么还没睡啊?” 祈铭轻笑着:“你不也没睡?” “我这查资料呢。” “什么资料?” “就咱去那个鬼屋。” “……这大半夜的,你也敢?” 祈铭明显不太相信。生死关头,罗家楠那豁出命力挽狂澜的勇气不容置疑,但要按头让这哥们听鬼故事,胆儿怂的都不像个男人,尤其天一黑就更完蛋。先前俩人晚上下楼遛弯,并肩走在社区公园的小路上,祈铭提起“路灯上的尸体”故事,刚说一开头加起来没十个字呢,就听罗家楠叫岔了音——“别说了别说了!”。 感觉自己被瞧不起了,罗家楠嗤声道:“为工作嘛,有什么怕不怕的,干就完事!” 早已习惯了罗家楠的脾气,祈铭没对他的口不对心做出任何评价,而是体贴道:“你开着通讯吧,我这也写报告呢,你……陪着我。” “好嘞!” 罗家楠美滋滋的放下手机点开免提。难得媳妇撒娇,被需要的感觉不要太爽。 他就不想想,祈铭写东西的时候最烦有人在旁边叨逼叨了。 tbc ※※※※※※※※※※※※※※※※※※※※ 对不起,我短,我承认 祈老师温柔人qi~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02 20:06:37~2020-10-03 17:4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2个;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君之美、催更的! 5瓶;小儿子叫费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5 章 第六十五章 溜溜研究了半宿“百鬼夜行”, 罗家楠合上电脑时,只听得窗外响起阵阵清脆悠远的鸟鸣。手机还保持着通话状态,但祈铭已经睡着了, 外放的听筒中偶尔传来喃喃的呓语。 ——就别叫醒他了。 罗家楠略带不舍的挂断通讯, 起身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八成是看鬼故事看太多,竟然一点不困,收集的资料眼下也没人可讨论。跟屋里晃悠了几分钟, 他决定下去跑步, 出出汗,身体感觉轻松些。 凌晨四点的山庄外一片寂静, 天将破晓, 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浓黑如墨。山间温度比市区低十度左右,呼吸间满是清凉的夜露味道。绕着山庄跑了两圈, 身上热了, 背上的衣料星点洇出汗迹,罗家楠逐渐放慢步伐缓和剧烈的心跳。这时候回去冲个澡,体温下降催生困意, 还能舒舒服服睡上几个小时。和经侦交接的事由陈飞这样的一把手负责, 底下干活的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从山庄后门进院时赶上清运垃圾,罗家楠侧身让过个推着垃圾清运车的大爷, 正往里走, 瞧见位大姐从并排放着的分类垃圾箱里往出捡塑料瓶啤酒听之类的可回收物。想起自己屋里堆着的矿泉水瓶和啤酒听, 罗家楠凑上前:“大姐, 我屋里有空瓶, 等会我给你拿下来哈。” 那大姐闻声回头, 仰脸看看他, 眼角堆起沧桑的笑纹:“我跟你上去拿吧, 不麻烦你多跑一趟。” “成,现在去?” “嗯。” 带大姐上楼,罗家楠刷卡进屋,收拾了一袋子废品拎给大姐。大姐没进门,就等在屋门口,看那样子像是怕自己踩过垃圾的鞋踩脏屋里的地板。接袋子时她特意摘下摸过垃圾的棉线手套,感激的冲罗家楠致谢告辞。 人都进电梯了,罗家楠还楞在门口。过了好一会才回身扑到桌边,抓起电话炸醒睡梦中的陈飞:“头儿!我刚看见个断指的女的!” — 经走访调查,警方迅速掌握了这位回收废品大姐的个人信息—— 张晓芳,现年四十三岁,祖籍湖南湘西地区,是个嫁来本地的外来妹,户口已随迁至此。她小学都没毕业,之前结过一次婚,生了俩孩子,二十七八岁时因老公外遇而离婚,孩子归夫家。出来打工时遇到的第二任丈夫,没领证,只在男方老家办了酒席。这边风俗如此,领证不如办酒席更能证明俩人的夫妻关系,虽然一点法律效力有也没。 而她的第二任老公,或者说男朋友,李响,是个自小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无亲无故。三年前死于一场工地事故,被起重机吊臂上钢索突然断裂的钢筋拍成了肉泥。工地给出的事故鉴定报告是李响自己违规进入了本该清场的区域,到最后只赔了两万块钱,留下个无依无靠又没什么文化的女人。 难怪她要靠收废品为生。 “没结婚证自然给孩子上不了户口。”陈飞看着大屏幕上投影出的嫌疑人调查报告,说不上什么滋味的叹了口气,“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罗家楠忍住白眼:“……头儿,你这两句诗可对不上啊。” “意会懂不懂?”陈飞斜楞着他,“我的意思是说,查半天,人特么就在眼皮子底下。” “嗨,她昼伏夜出的,要不是我大半夜出去跑步还遇不上呢,再说前头不受那些累,见着也没法锁定她啊。” 罗家楠并不邀功,没有完整的证据链,不可能随意锁定嫌疑人。而作为侦查员,细致入微的观察是必备的素养,换个人也许根本无法在宾馆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下,注意到张晓芳那截并不起眼的断指。就像前辈们破案时留下的故事,一个脖子上的抓伤,或者手指关节处的一个创口贴,都有可能引起侦查员的注意进而锁定嫌疑人。 查出张晓芳祖籍湘西地区,罗家楠大概明白她为何要把人血泼去“鬼屋”了。跟网上查资料的时候,他发现那地方辟邪镇鬼的传说不少,想来张晓芳是把家里的风俗带到了此地。 “抓人吧?叫祈老师过来提取dna?”他问陈飞。 沉思片刻,陈飞拍板定夺:“抓!” — 面对好心给自己拿废品的警官,张晓芳没有任何过激的表现,也不说话,坐进审讯室里后嘴巴跟封了胶水一样。 罗家楠把证据一份份摆在她面前,郑重的提醒她:“张晓芳,经过走访调查,确认你和死者之一涂玉珍曾在县城的麒麟酒楼一起做洗碗工,也有人证实你陪她去邮局给家里寄过钱,另外dna鉴定结果马上就出来了,坑里埋的是不是你儿子,我们很快就能知道,到那时即便是没有你的口供,也可据现有的证据以故意杀人罪来对你提出公诉。” 张晓芳目光呆滞的望着地板,呼吸平缓,毫无倾诉的意图。她文化有限,听不懂罗家楠嘴里的dna和公诉之类的专业术语,只知道坐进这里的人,是犯了王法。 廖静把罗家楠叫回到椅子上,换自己走到张晓芳面前,语气平缓道:“我们知道你和你丈夫做了什么,现在我们需要知道的是,被埋在山坡上的那四具尸体,除了涂玉珍外其他三个人的身份信息……你是母亲,也是个女儿,难道就不想让他们的家人安心么?” 审讯室里寂静无声,张晓芳依然目光呆滞,同时罗家楠注意到,她的断指在微微抽动。 “……” 终于,她的嘴唇动了动,但没人听清她说了什么。廖静微微弓身,贴近她的嘴唇,只听那干涸的唇瓣里轻轻挤出“报应”二字。眉心稍皱,廖静低声说:“报应,谁的报应?你说你丈夫?” 啪嗒—— 豆大的泪珠凌空坠落,张晓芳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报应!”她嘶声喊道,“都是报应!她来索命了!她来索命了!” 嫌疑人情绪失控,廖静立刻挥手示意关闭监控,同时用另一只手紧压住张晓芳单薄颤抖的肩膀,高声质问:“谁!谁来索命!” “那个女人!那个吊死的女人!” 张晓芳的眼珠死瞪着罗家楠头顶上方的位置,仿佛看到了什么骇人的景象,可事实上只有一片空气。罗家楠前后左右看看,拍了把桌子吼道:“别瞎搞啊!这可是公安局!” 听到“吊死的女人”这几个字,他头发都乍起来了。 张晓芳跟听不见他说话似的,直直对着那片空气喊道:“不够么?我儿子,我男人,他们都被你勾走了!你还要我的命么?” “张晓芳!”廖静高声喝止她的行径,“装疯卖傻并不能让你逃避法律的制裁!” 张晓芳嚎哭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眼下审讯肯定是审不下去了,罗家楠立刻起身打开张晓芳腕上的铐,紧跟着就被她一把拦腰抱住:“救救我!警察同志!救救我!” “你——诶你放手!” 一边着急八荒的掰她的胳膊,罗家楠一边暗自庆幸祈铭已经回市里了没跟审讯——省得看见这画面皱眉头。 — 给张晓芳送进县人民医院,医生说是她是因为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注射了安定类的药物后铐急诊观察室里睡觉。罗家楠守在走廊上,看看时间,给祈铭打过去电话问dna检测结果。 祈铭说:“夏勇辉在做,下班前应该能出报告。” “嗯?这小夏大夫,活干的可还行?”罗家楠好奇打听了一句。 “还可以,毕竟是干过临床的人,再说能让邹先生看中的,基本功不会差。”祈铭中肯的评价道,“他欠缺的是经验,其他方面都比高仁要出色。” “哎呦,这话你可别让高仁听见,要不那小子该哭了。” “不会,高仁没那么玻璃心。” “……媳妇儿,你不能总拿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谁不乐意听好话啊是不是?”罗家楠担心高仁听祈铭夸夏勇辉,转头埋怨自己往法医办里塞人,毕竟夏勇辉的申请表上推荐人那栏写的是他啊。 听筒里沉默了一阵,又听祈铭说:“涉及到专业问题我比较倾向于实话实说,夏勇辉确实细致认真,高仁则是勤奋踏实,他们各有所长,没有绝对的高低之分。” 罗家楠笑笑说:“行,你觉着用着顺手就成……哦对了,我应该最迟后天就能回去了,你——” “洗白白等你?” “呦呦呦,都会抢答啦!” “罗家楠。” “啊?” “你正经点行么?” “……” 想想祈铭为爱鼓掌时的表现,罗家楠忍不住搁心里吐槽:我要真特么正经起来,你能乐意? tbc ※※※※※※※※※※※※※※※※※※※※ 祈老师:不乐意。 这卷还有一章结束,感谢追更的小天使们~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03 17:42:57~2020-10-04 16:4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陌殇初心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离、47667883、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儿子叫费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6 章 第六十六章 刚挂上祈铭的电话, 罗家楠看吕袁桥朝自己转过身,偏头朝后示意了一下:“师哥,你看收款台旁边那个穿黑裙子那女的。” 顺着指引, 罗家楠看向收款台的方向, 注意到有个穿着黑色连衣裙、手里拎着个纸袋、顶着一头大波浪的女人正在左顾右盼,似是观察着什么。不对啊,他眉头一紧, 视线下移——这女的, 脚和手忒大了点,肩也比同等身高的女性明显宽出一块。 “是个男的。”他低声对吕袁桥说。 吕袁桥点点头。就罗家楠打电话那功夫他一直在观察这人, 发现对方总盯着抢救室里张望, 看起来却又不是任何一位病患的家属。根据统计,急诊抢救室和观察室是医院里发生失窃案非常高的地方, 仅次于住院病区。因为有些家属或者病患忙着检查交单子, 手机和包往往随手放在轮床或者床头柜之上,给了窃贼可乘之机。 “哎呦我去,就长这磕碜样还假扮女的?”看清那人的侧脸, 罗家楠面露厌恶之色, 转头对吕袁桥说:“捉贼捉赃,盯着, 等他下手的。” 那贼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重案组的警官盯上了, 逮着个医护人员往抢救室里推患者的混乱机会, 跟着一起混进了抢救室。他早就盯上一个放在轮床上的lv包了, 家属去缴费, 患者在床上昏沉沉的, 正是顺手牵羊的大好时机。扮女装不是为了别的, 而是如果被监控拍到的是个女人, 可误导警方的调查方向。 没多会,窃贼从抢救室里出来匆匆奔向门口,手里拎着的纸袋里明显比刚才进去的时候沉。然而没走出几步,他就被个面带匪气的男人截住了脚步。 “美女,裙子不错啊,哪买的?我也给我媳妇来一条。”罗家楠笑得一脸的痞坏样,语气稍显下流,活脱一当街调戏妇女的臭流氓。 要搁正常女的肯定得骂句“有病”,但那人怕横生枝节,头一低抬腿要走打算绕开罗家楠。罗家楠有心逗他,往旁边横跨一步再次截断了对方前行的步伐,顺势张开了胳膊,端得副无赖的架势:“诶别走啊,相逢就是缘分,找个地方咱俩唠唠?” 吕袁桥在旁边看不下去了,上前亮出证件,在窃贼错愕的注视下严厉质问:“这袋里的包,是你的么?” “……这……是……是我……”那人反应了一下,突然抬起脸,视线越过罗家楠的肩膀投向大门口的方向。 脑子里倏地闪过个念头,罗家楠即刻回身朝大门口奔去,追出门外跨步跃下台阶,一把摁住匆忙往待客的出租车里钻的男人。这是同伙,接着暗号赶紧跑,大亏他反应快给当场擒获。让保安联系派出所,派出所的人来了之后从两个嫌疑人身上搜出了五部手机三个钱包,还有一块表和少量首饰。看起来这俩人是从住院病区一路偷到急诊,可能所有失主都还没意识到自己丢了东西。 录完口供交完人,罗家楠和吕袁桥回到拷着张晓芳的观察室门口。欧健一直守在那,从头到尾观摩了师兄们擒贼的全过程,崇拜之情简直溢于言表,看着他俩,眼睛闪闪发光。 罗家楠让他盯得直起鸡皮疙瘩,不免嫌弃道:“你这眼神怎么这么恶心啊?” 欧健讪讪的笑笑:“嗨,我这不是,头回碰上现场擒贼的么。” 罗家楠嗤了一声:“所以啊,跟师哥学点正经的,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他们到这的时候抢救室里刚宣告死亡一个,家属哭天抢地,欧健听着听着眼圈也跟着红了。这小子眼眶忒浅,有同情心是好事,可同情心过于泛滥却不是警察该有的属性,弄得罗家楠想骂他都不知道打哪下嘴。 重重一把拍上欧健的肩膀,吕袁桥语重心长道:“沙师弟,你慢慢修炼,通往西天的取经之路还很漫长。” “……” 欧健心说您这打哪论的啊?我怎么就成“沙师弟”了?转脸又想起罗家楠刚说给媳妇买裙子的话,没憋住,“扑哧”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罗家楠觉着这小子情绪变化忒迅速,搞得他有点跟不上节奏。 “没没没……我笑……笑二师兄刚才管我叫‘沙师弟’……” 硬扯了个理由,欧健转身笑到捶墙——别说,祈老师穿那条裙子,指定比刚才那贼好看多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罗家楠还有没有命看。 — 张晓芳出院之后便被押送进了看守所,第一轮审讯的过程中她又崩溃了一次,上面的意思是,等她情绪稳定一些再进行后续审讯。案情基本梳理透了,四具骸骨的命案确是张晓芳和李响所为,只不过他们杀再多的人也无法挽救那个天生就有白血病的孩子。日子过得紧,没有能力支撑一个连户口都没上更没社保的孩子进行骨髓移植手术,以及后续的抗排异治疗。无奈之下,他们选择了最不该走的一条路——将希望寄托在鬼神之力上。 那张符上的血迹不属于死者,而是张晓芳的。她狠心切断自己的手指,目的是给“鬼屋”里的孤魂献上祭品,希望对方事后不要纠缠他们一家人,在儿子死后将断指作为自己的一部分和他葬在一起。可事实上,儿子没救成,老公又死于工地事故,而背负了四条命案的她,也终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她一直念叨着“报应”,却不想这报应之果是她自己亲手种下的因。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同样的,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如果她和李响都多上几年学,多学点文化科学知识,建立正确的世界观,恐怕不至犯下如此滔天的罪孽。 一看暂时没自己什么事了,罗家楠便和陈飞商量先回市里,等二次提审的时候再过来。祈铭这两天天天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弄得他心里跟长了草一样闹腾。 “你明儿再走吧,“陈飞说,“晚上廖副局说一起吃顿庆功饭。” 罗家楠立马皱出张八十岁的菊花脸:“能不去么?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和大领导一桌吃饭了。” 陈飞无所谓道:“甭担心,就咱这几个,你,袁桥,小欧,许杰,我,老赵,还有廖副局。” “……祈老师一直催我回去呢……” 瞧着罗家楠那摆明了是装出来的可怜样,陈飞暗暗运了口气,强压下给这孙子送宠物店里结扎的念头,硬挤出丝笑意:“你踏实吃完这顿饭,回去我给你批三天假。” “一礼拜行么?”罗家楠腆着脸问。 陈飞虎目圆睁,抬手朝门外一指,“平心静气”道:“滚!” 罗家楠乖乖滚蛋。 — 晚上八点,众人齐聚县公安局对面的“一家人”餐厅。席间罗家楠注意到廖静不时看表,关心道:“待会还有事啊廖姐?” “啊?没有,我还约了个人。”廖静说着嘟囔了一声:“怎么还不来?” 正念叨呢,包厢门被推开,进来位约莫四十来岁,妆容精致,气质落落大方的女性。廖静见了忙起身招呼,同时向大家介绍:“这是我堂姐,廖芸,市财政局的,姐,这是赵政委和陈队,我之前跟你提过的。” “你们好。” 廖芸礼貌的和在场的领导们握手,随即被廖静按到了赵平生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一看这阵仗,罗家楠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怪不得刚欧健想坐赵平生旁边那个位置的时候,被廖静一巴掌呼开了,原来是给这姐姐留的位置啊! 联想起先前廖静和自己打听赵平生个人情况的事,他猛然冒出个致命的念头——我勒个去!今儿这顿不会是相亲饭吧?! 果不其然,打从廖芸进门,廖静就一个劲儿的把话题往堂姐身上引:什么虽然离过婚但没孩子啊,什么工作出色受领导器重啊,什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总而言之,就是夸廖芸这样的女性绝对是中老年单身汉的良妻不二人选。 等廖静打着哈哈冒出句“赵政委,您和我姐看着倒是挺般配的”,罗家楠眼瞧着陈飞的脸色“唰”的黑了一层,赶紧抄起酒瓶子往老大杯子里续酒:“头儿,来,我敬您一个。” 陈飞仰头咕咚灌下满杯的酒,又让罗家楠给满上,随后转脸看向跟被雷劈了一样僵在椅子上的赵平生,酡红着脸笑眯眯的端起酒杯:“老赵,不好意思,这么些年了都没顾得上关心你个人生活问题,这杯酒,算我自罚啊。” 说着,陈飞又是一饮而尽。罗家楠看赵平生那表情,感觉像是想往桌子底下出溜,可眼下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祈祷老赵同志自求多福。他没见陈飞跟赵平生闹过脾气,不过按自家老大连部级干部都敢指鼻子骂的猛劲儿,真闹起来肯定够赵平生喝几壶的。 酒桌上的气氛一时尴尬,片刻后廖芸拿空杯倒了杯茶,放到玻璃转盘上转到陈飞手边,笑盈盈的劝道:“陈队,你酒喝的太猛了,还是喝点茶吧。” “是啊,老陈,喝茶,喝茶。” 赵平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胡撸炸毛的陈飞好了,赶紧端下杯子递到对方跟前。受欢迎也不是他的错啊,再说廖静来之前压根就没提过要给他介绍对象的事,不然他肯定断然拒绝。 手里端着赵某人相亲对象给倒的茶,陈飞只觉舌根阵阵发苦,又不好当面掀桌,只能闷头灌下。放下空杯,他抹了把脸站起身,甩下句“我去卫生间”暂时离开了这令人难堪的房间。赵平生见状也拿尿遁当借口,屁颠颠跟了出去。 这肯定是去哄了。罗家楠扯扯嘴角,伸筷子夹起块黑椒牛排送进嘴里。哎呀人家两口子的事,他操心也没用,横竖陈飞不能在县公安局对面的餐厅里家暴赵平生。 那姐俩头挨头嘀咕了一阵,廖静转向坐在身旁的罗家楠,小声问:“诶,你们陈队,也单身?” 罗家楠鼓着腮帮点点头,心说咋个意思,光给赵政委介绍不够,您还要给我们陈队介绍对象?可别介!回头老赵同志那醋缸不得翻出二里地去才怪! 他没亲眼见过赵平生吃起醋来啥样,就是听师傅苗红八卦过,说老赵同志退了休完全可以去醋厂当个总工。 又听廖静神神秘秘的:“我姐觉着,陈队比赵政委更合适。” “……” 伸向牛排的筷子顿在半空,罗家楠干巴巴挤出丝笑,转头喊服务员给上盘饺子。 不能浪费了老赵同志的手艺! 【第三卷-完】 tbc ※※※※※※※※※※※※※※※※※※※※ 今晚宾馆可能要损失一张床~ 第三卷结束了,我休息一天哦,下一卷《网红之死》,敬请期待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04 16:44:14~2020-10-05 21:3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陌殇初心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4个;我不是尤太太、holiho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迷途中的腿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晚上八点, 正是步行街人潮汹涌时。谈恋爱的手牵着手逛街,更多的是一家子人出来吃晚饭的,孩子们的笑闹声扬入夜空, 霓虹灯错落闪烁, 放眼望去,整条街上繁华熙攘。 突然间,犀利的警笛声乍响, 几乎所有人都顿住了脚步, 茫然与身边的人对视。不知声音从何而来,很快又见散在人群中的几个身影疾步奔向位于街道中央位置的商场。这些人一边奔跑, 一边挥散涌向大门的人群—— “别往过去了!警方行动!” “看好孩子!” “还往里走!就那个穿黄裤子的!说你呢!” 吕袁桥堪堪冲进商场大门, 就听耳麦里传来罗家楠的吼声:“特警呢!上天桥包抄!人奔b栋去了!” 商场一期二期两栋楼分别坐落于步行街两侧,中间以空中走廊相连, 嫌犯正奔那走廊飞奔。刚嫌犯上了滚梯, 迎头看到有两个男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回头看底下也有俩,当即意识到自己要被抓了, 顿生鱼死网破之心, 翻身就从扶梯上跃了下来,引起一片惊呼声。底下正有家化妆品专柜做现场活动, 人头攒动, 包抄的警员被涌动的人群拖延了步伐, 几秒钟的偏差, 那小子已然窜出了包围圈。 罗家楠原本守在滚梯上方, 见状立即逆着滚梯的方向往下追, 窜到半截翻身跃下, 又炸起一片惊呼。飞奔中不忘通知陈飞嫌犯正在逃窜, 这才有了警笛示警、震撼嫌犯的动静。 和罗家楠一起堵人的欧健见大师兄跟拍电影似的跳下滚梯,把心一横,也单手一撑扶手跳下三米多高的距离。可他毕竟不是科班出身,跟罗家楠的身手及反应程度完全没有可比性,落地就给脚崴了,咕咚一下坐到地上。当着上百人的面,他倒是没完全把警方的脸丢干净,虽然追不动嫌犯了倒也没当场叫疼,缓过口气强撑着站起来蹦跶到一边,忍疼忍的眼前阵阵发黑。 “站住!” 罗家楠边追边吼。迄今为止能跑过他的嫌犯屈指可数,而此嫌犯的背景是体育特长生,在校期间专练短跑,看那速度八成能跑赢博尔特。所幸罗家楠预判准确,原本围堵商场出口的特警及时到位,将嫌犯拦截于ab栋建筑间的空中廊桥口。那孙子见状返身就要往临近廊桥的专卖店里钻,却不想追他的警察已然堵到身后,刚跑出两步就被“哐当”一拳撂倒在地,脑子当场懵了,继而脸朝下压在地上、反拧着胳膊“咔咔”落铐。 虽然只有几十米的追击距离,但架不住又是跳滚梯又是百米冲刺,罗家楠气息急促的给人摁在地上,低声吼道:“跑!再给老子跑一米看看!” 胳膊快被拧脱臼了,疼得嫌犯吱哇乱叫。罗家楠下手倍儿黑,对待强/奸犯他是一点儿怜香惜玉的心也没有,要不是当着满商场的目击者,他还得多捶这畜生几拳。太特么嚣张了,连续作案,还敢跑人最多的公共场所寻找下一个目标,真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 傻逼! “师哥!”吕袁桥追过来见嫌犯已经铐住了,喘着气弓身给人从地上拽起来,按规定厉声质问对方:“叫什么?!” “……潘……潘赫齐……” 嫌犯嘴里被揍破了,说话呼哧带喘的直往出喷血沫子。听名字对上,罗家楠朝围过来的特警一招手,让他们把人拿头罩遮上脸押走。他还得安排现场收尾的事,余光所及之处,已经有不少围观群众拿手机录制视频。要说现在最让人头疼的不是如何抓嫌犯了,而是无处不在的视频上传终端。就刚他那一拳揍下去,不定得被剪辑成什么断章取义的样,保不齐能看得连陈飞带局长一起给气犯了心梗。 这种时候收手机删视频并不现实,只能先把人都清走。等网上有消息了,市局公共关系负责人盛桂兰盛副局会安排网监同事去处理,反正罗家楠是跟着操不起心。 忙活了好一阵子,罗家楠才想起半天没看见欧健了,转圈踅摸了一番,发现对方缩在滚梯下面的角落里,像个犯了错躲家长的小孩一样。他走过去拍了把欧健的肩膀,却看对方面露痛苦之色,不禁皱眉问:“怎么了你这是?” 欧健特别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拖了所有人的后腿,不由得卑微的缩起肩膀:“……我……我刚跟着你跳下来……把脚给崴了……” 出乎他的意料,罗家楠非但没幸灾乐祸的骂他笨,反而一脸关切道:“呦?严重么?” “还……还好……”除了祈铭,欧健从没见罗家楠关心过谁,一时间未免受宠若惊,“我那个……我回去冰敷一下就——哎呦!” 他试着走一步,结果脚刚沾地就是阵钻心的疼,一个没站稳歪罗家楠怀里了。罗家楠倒没嫌弃他,而是抬手撑住他的胳膊,把人往肩上一架,转头朝疏散群众的吕袁桥喊了一声:“小师弟!老三崴脚了!来跟我给他架车上去!” 实际上欧健比罗家楠还高个一两公分,脚不能沾地导致重心不稳晃晃悠悠的,一个人撑着有点费劲。 吕袁桥应声跑过来,搭住欧健另外半边胳膊,跟罗家楠一起架着他往直梯那边走。被两位师兄贴心照顾,欧健何曾受过这种待遇,不由万分感动,眼眶一热鼻音都出来了:“谢谢……谢谢你们啊……” 罗家楠不屑道:“谢个屁啊!你别逞能少给我们添麻烦比什么不强?我可告诉你,自己把腿崴折了没人给你发奖章,被嫌犯打瘸的行了!” “是啊,之前你大师兄开车追一职业杀手给我撞进抢救室了,上头也没说给个三等功……”吕袁桥认同点头,“老三,你这身板打师傅那样警校出来的女警都打不过,以后别玩命了啊,听话。” “……” 哧溜一下,欧健眼眶里盈起的热泪缩了回去——哎,就不该抱有幻想,到底是被嫌弃了。 — 为躲后续收尾的麻烦事,罗家楠拿欧健的伤当借口,跟陈飞那打过招呼开车给人送去医院。到急诊大厅一看,嘿,人还挺多,外科那排了得有二十个号。然后诊疗室里还是空着的,找护士问,说大夫去给一喝多了摔破脸的清创缝合了,让他们耐心等待。 然而罗家楠等不起,那还有个新鲜出炉的嫌犯得抓紧审讯。他琢磨就不该来第一医院,毕竟是全省排名第一的公立三甲医院,人多太正常不过。照眼下的速度,欧健的脚十二点能看上算快的。既然来了再去别家也是耽误功夫,而且祈铭的父母以前就在这里工作,托他找找熟人兴许能插个队。 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起,就听祈铭问:“有现场要出?” “不是,我在第一医院呢。” “受伤了?”那边的声音顿时有些紧张。 罗家楠赶紧解释:“没没没,是我三师弟,跳滚梯给脚崴的沾不了地,我带他过来拍个片子,可这人忒多了,你看是不是给那个……那个韩院长打个电话问问,安排个大夫给看下?” “……罗家楠……”祈铭叹了口气,“我不爱求人办事,更不想欠韩征的人情。” 是哦,罗家楠皱皱眉。第一医院现任院长韩征曾是祈铭父亲祈东翔的助手,也和祈铭父母当年的被杀案有关。虽然从客观的角度来说他没有成为帮凶,但为了隐瞒自己对祈铭母亲的爱慕之情,以及有失职业道德的行为而维护自己的名誉,他在警方调查时没有坦诚的将所有信息告知,导致案件拖了二十年之久才在林冬他们悬案组的努力下告破。 祈铭对韩征的印象可以说是一落千丈,平时连人家打的电话都不接,现在让他去求对方办事简直是强人所难。 意识到自己光顾着着急而忽略了祈铭的感受,罗家楠讪讪道:“你别为难,我再想想办法,不行就去人民医院。” 那边沉默了几秒,又听祈铭说:“要不你带他回局里吧,解剖室有x光机,我在那给他拍个片子看看,要真是骨折或者韧带撕裂……再找韩征给安排。” “别!这么晚了去什么局里啊?我那个……哦!我找急诊警务办公室刷个脸去,兴许能快点。” “那……不行再给我打电话。” “嗯,”罗家楠一顿,“诶对,我今儿晚上回不去,你睡觉的时候把门可锁好了。” “知道,你自己注意,能抓功夫睡会就睡会,明天帮你带早餐,想吃什么?” “好久没吃你做的鸡蛋三明治了,就那个吧。” “嗯,不说了,你赶紧带——”话到嘴边,祈铭一时想不起欧健的名字,只好换了个说法:“赶紧带你师弟去看伤。” “知道了,你早点睡啊。” “晚安。” 挂上电话,罗家楠回头看向坐在塑料凳上扶着腿的欧健:“你跟这等会,我去找人插个队。” “大师兄,”欧健说话的时候眼里闪闪发光,“我也想尝尝祈老师的手艺。” 他是真饿了,上一顿还是中午饭,一听罗家楠提到“鸡蛋三明治”这几个字,胃袋里立刻隆隆作响。而且他琢磨着,伤病号应该能享受下特权。 结果罗家楠脸一抹,扬手兜了把他的后脑勺:“一边待着去!我媳妇做的爱心早餐,你凭什么吃?” 胡撸着后脑勺,欧健满腹的委屈:“那……那你还抢奶奶给我做的春卷呢……” 罗家楠毫无愧色:“诶!你奶奶手艺是真不错,你帮我给她带话了没?” “带了带了,她说你喜欢吃的话她下次多做几个。”欧健说完忽觉有什么不对,明明是罗家楠不顾同袍之义抢他早餐吃,怎么说来说去倒成理所应当的事了? “哈,替我谢谢老太太,有空我看她去。” 撂下话,罗家楠转身朝警务办公室那边走去,留下欧健自己跟那干坐着。约莫过了十五分钟,他返回到大厅,往空着的椅子上一坐,扬手扔给欧健个热乎乎的便利店三明治:“诶,饿了吧?刚听见你肚子叫了。” 这把又给欧健感动坏了,立马把罗家楠抢自己早餐的事抛去九霄云外。刚扒开包装袋正准备吃呢,忽见急诊大厅门口急刹住一辆救护车,紧跟着又见一帮医护人员围了上去。从后门下来个随车大夫,迎上赶来的急诊医生耳语了几句,对方的表情立刻从紧绷状态转向不可思议。 急诊医生钻进车里,没一分钟就又出来了,跟看表情一副火急火燎样的家属低声说了什么,只听那人嗷一嗓子喊的整个喧嚣的急诊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好好的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你们赶紧救他啊!” tbc ※※※※※※※※※※※※※※※※※※※※ 新案件开启,祈老师和楠哥日常秀恩爱~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05 21:37:34~2020-10-08 04:0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红颜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勤奋宝宝、holiholi、水至清则无鱼、徐可、47667883、陌殇初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起名很难、33 10瓶;小白小白 9瓶;催更的! 5瓶;我要被甜死了啊啊啊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拗不过那位家属的执念, 医生不得已把已经死去的“病患”从救护车上弄下来往抢救室里送。罗家楠好奇扫了一眼,顿生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感觉——那位“患者”的体型过于庞大,目测得有四百来斤, 身体差不多有一半溢在轮床之外。难怪刚钻进急救车里六个医护人员, 还得喊口号才能给从车里弄出来。 尽管地板平滑,但轮床下的轮子被超过极限的负荷压得发出危险的吱嘎声,加之死人气沉, 那庞大的身躯于推行过程中肉浪迭起, 晃晃悠悠看着就悬。还没推进抢救室,咔嚓, 轮子折了一个, 轮床瞬间倾斜,眼瞅着那庞大的身躯往旁边滑去。一位年轻的大夫赶忙上手托, 奈何分量实在惊人, 等他意识到自己力不从心也晚了,尸体“嗙当”一下连他一起砸到了地板上。 见同事被压,旁边人赶忙七手八脚的搬尸体。罗家楠见状撸起袖子上前帮忙, 却没想到这座肉山远比看起来更敦实, 他光是搬条腿都感觉比抱祈铭还沉。七八个人,每个人用的力气都不均匀, 手忙脚乱了得有十分钟都没把尸体从地上拖起来, 给罗家楠汗都折腾出来了。 那位不愿意面对现实的家属还在旁边大呼小叫,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不多时, 有位年长的护士抱来条结实的帆布单, 铺到尸体旁边。众人合力将尸体掀到单子上, 牢牢把住帆布单的边缘, 再次喊起口号往刚推来的新轮床上抬。 好容易给那座肉山送进抢救室, 罗家楠回头一瞧,欧健不见了,赶紧打电话找。原来是警务办公室的同僚看他忙着抬尸体,自己做主借了个轮椅,推欧健去拍片子了。 一听欧健有人管了,罗家楠松下口气,挂了电话去自动贩卖机那买矿泉水。这力气卖的,赶上黑煤窑的苦力了。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水,视线落于在抢救室外踮着脚朝里张望的家属:看面相四十来岁的年纪,中等身材,衬衫从裤腰里扯出来了,头发散乱,一副狼狈样。 猝死的情况还算常见,罗家楠并不奇怪家属不愿面对现实,但引起他的注意是对方眼里没有悲伤,满满都是焦虑。不是焦急,是焦虑,仿佛大祸临头的焦躁与不安。不过每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反应都不太一样,他琢磨这人可能是单纯的不相信亲人已死的事实。 不多时,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告诉家属他们确实无力回天。已经开始出现尸斑了,说明死亡时间至少在四小时以上。那人听了眼神瞬间怔住,因焦急而涨红的脸色迅速褪白,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后突然“咕咚”一下瘫倒在地。他冷不丁躺下给医生吓一跳,回过神赶紧喊同事推轮床过来,接着抢救。 也就两三分钟的功夫,抢救室里传来一声嚎叫:“这可怎么办啊!我得赔多少钱呐!” 嗯?罗家楠侧头望向抢救室,只见那人躺在轮床上捶胸蹬腿,彻底是副天塌了的光景。出于职业的敏感性,他脑子里迅速闪现出数个可能性,最撼动警察那根神经的可能性便是非正常死亡。 朝周围踅摸了一圈,他拽住刚刚被尸体砸底下的年轻大夫,亮出工作证问:“刚推进去那个,死因是什么?” 正搓胳膊的小大夫见着警官证,表情一怔,随即皱眉道:“不知道,这不刚送过来么。” 这边问不出东西,罗家楠又去问主导抢救的那位主任。主任说外表暂时看不出问题,不过胖成这样,心脑血管的负担极大,很有可能是脑卒中、心梗或者是主动脉夹层破裂导致的猝死。具体死因要看尸检结果,就是不知道家属愿不愿意做了。 罗家楠听完转身去找随车医生,打听现场情况。根据对方的描述,死者是死在睡梦中,他到那的时候手脚关节已经出现尸僵了。叫救护车的就是现在躺急救室里嚎的那个,说死者是个主播,每天晚上十点开始直播到凌晨两点,夜里不睡觉白天睡,结果今天叫起床死活叫不醒,赶紧打了120。其他的也和主任说的差不多,考虑是心脑血管疾病引起的猝死。随车医生还说,他进去看到屋里堆了满地的箱子,里面尽是些未拆封的零食和日用品,看起来是为直播带货而准备的样品,连运尸体的道儿都是现从箱子堆里刨出来的。也难怪抢救室里的那个嚎得要死要活,带货主播猝死,合同无法履行,是得赔给商家不少钱。 听完两位经验丰富的医生的初步诊断,罗家楠感觉自己可能是有点神经过敏,见着死人就往多了想。自嘲的笑笑,他强迫自己抛开刚刚发生的一切,去找欧健。 — 熬夜审完强/奸犯,罗家楠从审讯室里出来的时候已是困得头重脚轻,感觉走道都发飘。不过还没吃上媳妇亲手做的爱心早餐,他坚决不允许自己睡过去。而惦记着他熬了一宿肯定是饥肠辘辘,祈铭特意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小时,七点不到就进了重案组办公室。 深知重案组里饿狼多,祈铭做了六个鸡蛋三明治,全麦面包夹生菜番茄煎蛋低脂培根,配上自制的调味酱,对半切开共计十二块。除了能塞饱罗家楠,也可照顾到其他人的胃。高仁昨儿晚上值班,闻讯上来蹭饭,毕竟祈铭做三明治的手艺不比外卖点的差,还比外卖干净卫生。食堂的早餐早吃腻了,换换口味一天心情都愉快。不舍错过审讯的欧健秉承“轻伤不下火线”的精神,愣是支着条瘸腿熬了一宿,眼下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鸡蛋三明治,感动得无与伦比,一个劲儿夸祈铭手艺好。 “你小子吃了蜜蜂屎啦?” 罗家楠最腻味听别人在祈铭跟前刷存在感,伸腿就要踹他那只瘸脚。算这小子走运,没骨折没伤到筋腱,就是肿了而已,医生给的诊断是“第五跖骨基底淤青肿胀”,看起来没什么可担心的。 欧健赶紧把腿搬开,顺势将手里的半块三明治尽数塞进口中,晚了怕罗家楠不让吃了。 “这里面确实加了蜂蜜。”祈铭说话一如既往的倒人胃口,“准确的说,蜂蜜是蜜蜂的呕吐物,不是排泄物。” 一瞬间屋里静得连呼吸声都没了,刚还满怀感激的警员们此时此刻都想找个垃圾桶把刚吃下去的三明治吐出来。欧健突感反胃,若非行动困难,早已奔进了卫生间。 高仁和罗家楠早都习惯了祈铭的那张嘴,反正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吃就完事,正好剩下的没人抢了。然后罗家楠吃着吃着忽听高仁“哎呀”了一声,对着手机屏幕惋惜道:“天啊,他怎么突然死了?” “谁死了?”罗家楠被吸引了注意力,鼓着腮帮转过头。 “宇宙二胖。” “啥玩意?” 叫这名字的,是个人? 高仁把手机递到罗家楠眼前:“特别红的一个主播,我减肥那阵就靠刷他的吃播视频续命了。” 罗家楠扫了眼照片,忽然顿住咀嚼的动作,从高仁手里抽走手机,皱眉盯着看了一会。没错,就是昨儿晚上在第一医院急诊中心碰上的那具尸体,沉得他髂腰肌劳损差点犯了。 宇宙二胖?叫大胖都不算自负。 将手机递还给高仁,他随口道:“吃播主播啊,怪不得胖成那样。” “那说明他敬业,没催吐没假吃。”高仁鼓起包子脸,“他很辛苦的,拖着一身的病还天天直播,之前有一次给亲友们展示过体检单,血糖高的吓人,得靠扎胰岛素针控制。” “咋的这还是你偶像啊?” “对啊,他有在为了健康而努力了,三个月减了五十斤。” “……” 罗家楠心说减了五十斤还特么那么沉,这要没减,昨儿晚上保不齐都没法从地上弄起来。随后将昨晚的见闻告知高仁,末了他特欠抽的补上句:“你也接着减吧啊,别回头给我小师弟压骨折。” 高仁的包子脸瞬间涨红:“罗家楠!” “高仁你别吵。”祈铭忽然抬手阻止高仁发飙,随即将视线投向罗家楠,“你刚说到医院的时候,这个宇宙二胖已经出现尸僵和尸斑了?” 他记不住人名,记谁都得给起外号,比如刚开始管罗家楠叫南瓜,管林冬叫冬瓜,管高仁叫包子。而网络id这玩意几乎等同于外号,他记起来毫无障碍,听一遍立刻印在了脑子里。 “是啊。”罗家楠肩膀微耸,“急诊主任说死亡时间起码在四小时以上。” “死那么久都没人发现?” “他睡觉睡到晚上八点,经纪人去叫起床的时候才发现他没动静了。”大概猜到祈铭也联想到了非正常死亡的可能,罗家楠把自己询问得来的情况足逐一告知。 祈铭听完点了下头说:“确实,这样的体重,睡眠状态下的猝死概率极高。” “嗯,甭操那个心了,你上班去吧,我去休息室睡会。” 说着,罗家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余光瞥见高仁正朝饭盒里最后一块三明治伸手,撇撇嘴角揶揄道:“诶,真想给吕袁桥压骨折啊?” “罗家楠!”高仁快气哭了,“你等着!我今天下班就去找韩老师,把他那本《如何杀死讨人厌的同事的一百种方法》的初稿拿来!” 夜里嫌犯撂的痛快,罗家楠的心情好到飞起,笑着跟高仁逗贫:“胆儿肥的你呦,敢在重案组办公室里当着市局特聘法医的面袒露犯罪意图?不怕被列为嫌疑人啊?” “没事,我可以帮忙,他不会被列为嫌疑人的。” 祈铭“温柔”一笑,留下记“你再欺负高仁看我怎么收拾你”的眼刀,抄起空饭盒转身走出重案组办公室。罗家楠这嘴是越来越没把门的了,有必要回路再造。 回到办公室刷干净饭盒,祈铭听到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看是个不认识的座机号码,他随手接起:“喂?” “祈老师,早,我是韩征。”韩征的语气显得有些过于恭敬,完全不像面对故人之子的长辈那样,“你先别挂,有工作上的事找你。” 因为父母的案子,祈铭完全不想再和韩征有任何交集,但不能让私人恩怨影响工作。深吸一口气,他说:“什么事?” “昨晚急诊接收了一具猝死的尸体,死因不明,家属要求尸检,我考虑了半天人选,想着还是交给你来做比较放心。” “……”祈铭略加沉思,“宇宙二胖?” “啊?” “罗家楠昨天晚上就在你们医院的急诊中心,他跟我提起过,你们那收了具猝死的尸体。” “是这样啊,不过你说的什么宇宙……呃,死者名叫顾临华。”韩征对于祈铭记人名费劲和脸盲的属性毫无认知,更不知道自己刚说完名字祈铭就给忘一干净。 “几点?” “九点之后都可以,你时间能安排的开么?” “我看下工作日程表,过五分钟给你回电话。” 挂断通讯,祈铭转头看向写在白板上的一条条事项安排,评估过工作量后,决定接受韩征的请求。 tbc ※※※※※※※※※※※※※※※※※※※※ 楠哥的嘴啊……祈老师得好好治治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08 04:08:15~2020-10-09 06:40: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福尔小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福尔小肥、宋雨婷婷、天天顺利平安、十三日的花猫 5瓶;tinachang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睡醒一觉爬起来, 罗家楠一看表过了午饭点了,抓起手机给祈铭打电话问人吃没吃饭,没吃正好一起。结果半天没人接, 他只得打给高仁问情况。 “他带小夏去第一医院做尸检了。”高仁顿了顿, 语气不免惋惜,“就那个宇宙二胖。” 罗家楠听了稍稍一愣,问:“死因存疑?” “通过影像学手段找不到死因, 家属要求法医尸检。” 影像学手段?想起之前自己躺过的ct机和核磁共振机, 罗家楠琢磨能把那吨位的塞进机器里也不容易,打了个哈欠又问:“那你怎么不去啊?就他们俩搬得动那二胖么?” “二胖”俩字一出口, 莫名喜感。但毕竟是已故之人, 未免对死者不敬,罗家楠紧抿住嘴唇忍耐笑意, 然后听高仁说:“祈老师他们一走走一天, 办公室里得留人干活啊。” “那么大体格子,一天能完事?” “应该吧,也就是切开缝合比正常体态的尸体麻烦点。” “成, 那你忙吧, 挂了啊。” 拿手机给祈铭发了条信息让他尸检完了联系自己好去接,罗家楠翻身下床, 一脚踹上欧健睡的那张的铁架子框, 给人震得一骨碌坐起。 “啥——啥事啊大师兄!” “起来干活。” 欧健冷不丁被炸醒脑子里还迷糊着, 完全忘了脚崴的事儿。他这边刚一下地, 走廊上路过的人就听休息室里传来“嗷”的一嗓子惨叫。眼瞧着欧健“咕咚”就跪自己跟前了, 罗家楠端出副笑脸—— “呦, 你说这不年不节的, 你下跪我也没准备红包啊是不是?” 忍着疼撑着床架子自己爬起来, 欧健心酸吐槽——有功夫笑,扶我一把不行么?是不是亲生的师兄弟啊一点同情心都没! — 确如罗家楠所问的那样,尸检进度确实比平时缓慢。没有能完全平整放置尸体的台子,祈铭和夏勇辉只好蹲在地上,对底下垫着数层无菌防水布的庞大尸体进行解剖和组织取样。因为停尸柜抽屉装不下,尸体没进太平间而是停于医院特别提供的空房间里,强力的制冷系统将室温控制在冰与水的临界点,尽可能延缓尸体腐败的速度,但这个温度对于需要操刀解剖的法医来说实在是过于不友好。 穿太厚的衣服不便于工作,可穿得薄又不保温,握刀的手没一会就感觉被冻僵了,腿也蹲得发麻。祈铭和夏勇辉都不得不时常停手起身到旁边活动活动,增加血液流速。 尸体虽未开始腐烂,状态却称不上好。除去早已显现的尸斑,颈部、腹股沟、关节等处的黑棘皮十分严重,且有明显的淋巴水肿及皮炎导致的皮损。这些症状在过度肥胖的人身上常见,同时由于死者长期注射胰岛素,多次注射的部位如腹部、大腿等处均因高血糖导致的易感染情况而出现溃烂。 表皮损伤多,记录上费工夫,里面还有更大的挑战。死者的腹部脂肪层厚达十多厘米,费劲巴拉的切开,还有厚厚一层包裹着脏器的脂肪等待剥离,然后才能提取组织切片以进行后续的毒病理检验。而撑开胸骨后看到死者的心脏几乎相当于正常人的两倍大,夏勇辉不禁皱起眉头。 “这是用命换钱呐。” 听到夏勇辉的低叹,祈铭提醒他:“不要在尸检的时候对死者做评价,把尸体当成一件物证、尽自己所能找出死因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尊重。” 夏勇辉并不是很理解祈铭的观念,倒也没出言反驳。其实这话邹筱筱曾跟他说过,可作为一个干过临床的人,很难在短时间内产生将一条曾经鲜活的生命看做“物证”的心理转变。当然这也是他来市局实习的原因之一,多接触,多实操,让自己逐渐的“铁石心肠”起来。 一边给胸腔内的器官做解剖,祈铭一边陈述所见进行录音:“气管及支气管内未见明显异常,肺部良性结节,肺叶炎性浸润,肺动脉内径狭窄,未见血栓……心脏扩大心肌肥厚,体积约两倍于死者拳头,表面脂肪厚,切面见少量心包积液流出,右心室近三尖瓣处有3 乘 1.5 乘 0.3厘米大小附壁血栓,各瓣膜肉眼观未见明显异常,冠状动脉口狭窄,两侧见浅黄色粥样硬化斑。” 他顿了顿,继续说:“由夏勇辉进行器官及组织切片提取。” 夏勇辉听了一愣。本以为今天祈铭叫自己来只是打打下手,拍照搬抬切开缝合之类的,却没想到对方能允许自己干细活。有了干劲儿,身上的寒气顿时消散,冻僵的手指也随之灵活起来。 溜溜干了九个小时,饭一口没吃,水一口没喝,中间连个厕所都没去。等缝完最后一针,夏勇辉站都站不起来了,感觉膝盖跟腰木得已经不知道送给谁了。 而令人失望的是,死者虽然一身的毛病,没一个零件合格的,可肉眼所见却检不出致死原因。猝死比较常见的是心脑血管疾病,这哥们都有,但一没破二没堵。也非过度肥胖人士多见的睡眠呼吸窘迫综合征导致的呼吸骤停,因为肺部没有该病症相应的损伤做证据支持。 还是得等毒病理的检测结果。 尸检完冲个澡是祈铭的习惯,即便不是腐尸也不能光洗洗手就算完事,他在这方面有点洁癖。但医院里不像市局法医办有独立的卫浴系统,再说临时加的活儿,他出来的急没带换洗衣服,只好忍着别扭的感觉等回家再说。去更衣室换完衣服拿出手机,一看罗家楠打了好几个未接来电,微信也发了十几条,赶紧给对方回过去,被告知在医院等着,这就去接。 听祈铭说要等罗家楠,夏勇辉说:“祈老师,那我先走了。” 不希望看到夏勇辉和罗家楠过多接触是真的,但瞧着他拖着步子走路,膝关节基本罢工的状态,祈铭还是说:“要不你也等一下吧,他十几分钟就到,这个时候正是晚高峰,医院门口根本打不到车。” 夏勇辉婉言谢绝:“我家楼下早晚高峰堵车特别厉害,不如坐地铁快。” “这样啊……那我送组织切片回局里吧,你直接回家就行。” “明天见,祈老师。” “明天见。” 目送夏勇辉蹒跚而行的背影,祈铭默默叹了口气。有个喜欢过罗家楠的人天天在眼前晃悠,真不介意么?那不知道得是心有多大的人才能做的到。可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将二者混为一谈于他来说完全不能容忍。况且夏勇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对罗家楠还留有余念的举动,他没必要吃这份干醋。 就……还是有一点点小介意罢了。 — 说十几分钟到,结果罗家楠堵车堵了四十分钟,装着组织切片的冷藏箱都被祈铭抱出体温了,才见那二愣子着急八荒的奔进楼道。 上前接下对方手里的箱子,罗家楠看他一脸疲惫,心疼的问:“累了吧?吃饭了没?” 祈铭先是点点头,表示,累,然后又摇摇头,表示没吃饭。 “想吃什么?” “得先送这个回局里,高仁一直等着没下班呢。”祈铭将视线投向冷藏箱。 “小师弟跟法医办陪他加班呢,甭操他的心。”罗家楠皱眉笑笑,“就附近找个店吃口饭不耽误功夫,要不现在出去也堵车。” 祈铭不爽道:“可我还没洗澡……” 罗家楠眼珠子一转,说:“医院旁边有旅馆,我开个小时房,你去洗澡,我去买吃的?” “……没有我用的浴液和洗发水,我也没带换洗衣服。” 简直拿这祈·强迫症·铭没辙,罗家楠苦笑着:“走走走,大不了我拉警笛,赶紧回局里送东西,送完回家洗澡吃饭。” 说完见祈铭走路的姿势有点不对,他又问:“腿怎么了?” “蹲了一天,腿疼。” “干嘛蹲着啊?” “没合适的台子陈列尸体,只好放地上。” 哦对,那么大一坨肉,是挺愁人。罗家楠顺势搀住祈铭的一条胳膊,扶着他慢慢往前走。走着走着忽然想起还应该有个人,问:“那个,小夏呢?” “他要坐地铁,先走了。” “嗨,下次再有这种事让他等我,一脚油的事儿。” “……” 祈铭听了面色一沉,挣开罗家楠的手一瘸一拐自己往前走。他说送,行,罗家楠说送,不行! 而冷不丁被甩了脸子,罗家楠一脸的莫名其妙——不是我哪惹着你了?怎么着?好心好意来接人,我还接出毛病了? “诶你等会我!”眼瞧着道都走不利索的人速度还挺快,罗家楠紧赶两步追上,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这不听你说跟地上蹲一天,我琢磨他也得走路不利索么。” 祈铭理都没理他,继续往前走,心说人家夏勇辉根本不需要你罗家楠献殷勤,傻大方什么劲儿? 进车里扣好安全带,祈铭感觉到手机在兜里震,拿出来一看是夏勇辉打过来的。 哎,不禁念叨。 “喂?” “祈老师,我刚突然有个想法。”夏勇辉那边听着挺安静,应该是已经到家了,果然人家没等罗家楠来接是正确的选择,“死者有长期注射胰岛素的需要,那么是不是可以考虑胰岛素过量导致的低血糖致死?我以前在医院值夜班的时候,碰到过几次糖尿病患者自己打完胰岛素后低血糖入院的情况。” 考虑有临床经验的人诊断思路比较活跃,祈铭沉思片刻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我回去让高仁优先检测死者的胰岛素水平。” “又要熬夜加班,高仁会哭——”突然那边的声音远离了听筒,像是对房间里的其他人说话,“啊?什么?哦,在洗碗机旁边的柜门里。” 又对祈铭说:“祈老师,我先吃饭了,明天到单位再说。” 罗家楠放完冷藏箱进后备箱里,上车看祈铭盯着手机眼神发直,试探着问:“谁的电话?” “小夏,想到个可能的死因找我讨论。” 收起电话,他转头望向窗外,贴深色膜玻璃上映出张表情迷惑的俊脸——刚才和夏勇辉说话的人听声音像是杜海威,他们是朋友?那怎么平时都不见他俩说话啊? tbc ※※※※※※※※※※※※※※※※※※※※ 楠哥你开小时房想干嘛? 嗯,杜海王又来刷存在感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09 06:40:38~2020-10-10 13:3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陌殇初心、holiholi、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766788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0 章 第七十章 凌晨三点, 城市正在沉睡,路灯通明的环海路空旷延伸,蓦地, 空气中留下抹疾速前行的警灯残影。 高仁两点给祈铭打的电话, 将熟睡的人从深眠中吵醒。两点一刻,案件协办消息下发至死者居住地的派出所调派警力。两点四十分,市局鉴证科及重案组的职守警员出发赶赴“案发现场”。 “你们到了先给那经纪人控制住, 让他把顾临华死前二十四小时内出现在工作室的人员名单梳理出来……啊?对!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算上!” 罗家楠边把油门踩到底边焦躁的吼着:“什么?我?我还有二十分钟才能到!——别他妈废话!我没在局里!” “慢点开。” 等罗家楠挂断电话, 坐副驾的祈铭出声提醒。虽说夜里路上没什么车,但这一脚油下去时速轰的就上一百八了, 饶是有降速挡风玻璃也让坐旁边的人心脏忽悠提起。是得着急, 人死了超过四十小时才发现是非正常死亡,哪怕多耽搁一分钟, 能从那人来人往的案发现场里提取到的有效物证就越少。 拿到顾临华——就是那个宇宙二胖——的组织切片取样, 高仁加班熬夜做的激素分析。而当被夏勇辉特意提醒过的胰岛素数值显现在屏幕上后,昏昏欲睡的人瞬间从转椅上蹦了起来,跟屋里转着圈的给祈铭打电话。 而祈铭一听高仁说的数, 反手一巴掌就给罗家楠呼醒:“二胖可能死于谋杀, 他体内的地特胰岛素含量约为正常值的十倍。” 嗯?罗家楠当时就懵逼了。花了大概二三十秒醒过神,他蹦下床边往身上套衣服边问:“怎么个情况?” “地特胰岛素是一种长效胰岛素, 为重度糖尿病患者的常用药物, 标准用量是一天注射一次, 一次十到二十单位, 但二胖体内的大约有三百单位, 也就是说一整支胰岛素笔的笔芯溶液一次性打了进去——”祈铭略略一顿, “这会让他的血糖值在三到四小时内降到零, 随即大脑停止工作, 各器官衰竭,呼吸心跳终止……最重要的是,死亡发生在睡眠时段,不会因人醒着的时候产生明显的盗汗、颤栗、心慌、恶心等低血糖症状而被发现。” ——我勒个去! 罗家楠倒是知道血糖过低人会死,但用胰岛素杀人还是头回听说。不过睡着觉呢往身上扎针,就高仁那样睡着了跟死猪似的也得被扎醒吧?不反抗么? 听他提出疑问,祈铭解释道:“应该是死者自己打进去的,他习惯睡前注射,这符合长效胰岛素的使用规律,可以有效控制空腹血糖值。” “不是他傻啊?一口气全怼进去给自己干死?” “应该是注射笔被人动过了,或者是凶手在他清醒时注射的,三百单位只有三毫升液体,几秒钟之内就会注射完毕,基本不会被察觉。” 听完祈铭的话,罗家楠突然跪到床边伸手捧住他的脸,眼神稍显诧异:“媳妇儿,你这脑子怎么长得?案发现场都不用出就给作案过程捋清楚了……要不你把我这副队长也兼了算了。” “这种案子的作案手段可能性比较少,不是一就是二,而根据已有的证据做专业推论是我作为法医必备的素养,罗家楠,你——你先把裤子穿上。” 赶在祈铭动粗之前松开手,罗家楠套好裤子赶紧给陈飞打电话。一小时之内,各方人员尽数抵达死者的居住地。 — 按理说这种情况不用法医出现场,但有祈铭跟着罗家楠心里踏实,就是辛苦媳妇又得跟着熬夜了。其实不排除自杀的可能,只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按高仁那边给的信息来看,顾临华算是个比较靠头部级别的主播。一个礼拜五场直播,场场出爆款,一次带货量几十万打底,说他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这种情况还会想自杀的人,那他妈得是多想不开啊?对待嫌犯得遵循疑罪从无原则,但对待案子本身,一开始必须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否则时间拖的越久,证据流失的越多。 顾临华的工作室设于环海路的一处三层别墅。罗家楠到那时看到别墅周围五十米已经拉上了警戒带,几个刑技正在翻路边的分类垃圾桶。钻进警戒带,他朝正在别墅后门那询问经纪人的吕袁桥和苗红走过去。经纪人穿着睡衣,很明显是被从床上敲起来的。眼底发青,估计这两天也是没捞着整觉睡,一脑袋软趴趴的糟毛被海风吹得摇曳生姿。 扫了眼吕袁桥手里的记录本,罗家楠朝苗红点了下头说:“师傅,我跟祈老师进去先瞧一眼。” 苗红朝他招招手示意靠近说话,随即压低声音:“你们进去留神着点,别碰倒了东西,杜海威已经发过一次飚了,没看把我们都给轰外面来问话了。” “我操丫凭什么?” 罗家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可等他从后门进屋,看到满屋子的箱子堆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时,心情不由错综复杂了一瞬。是得发飙,搁哪个刑技看到这种囤积癖一样的现场都得炸。一楼客厅得有将近二百平米,可唯一整洁的地方是个五六平米见方的直播拍摄点。桌子上摆满了电子产品,包括但不限于云台话筒打光灯之类的直播设备,还有各种款式型号的手机,架了得有二十部。 不过这些不是技术们需要关注的重点,重点在顾临华的卧室里。由于体型过于庞大,光是走几步路都会喘,所以顾临华的卧室就在一楼,毕竟他那块头爬趟二楼算剧烈运动了。 首先要找的就是顾临华打胰岛素用的那支注射笔,以及药品外包装之类的物品,有可能提取到嫌疑人的指纹。所以刑技们得去翻垃圾桶,针头是一次性的,运气好的话,前天丢的垃圾可能还在。 卧室面积近四十平,和外面一样乱,不是货堆的多,而是顾临华的个人物品数量庞杂。看起来他不太喜欢被别人侵入自己的私人空间,换下来的衣服裤子扔了满地也不说找人进来收拾收拾。杜海威抱臂于胸立在床边,一脸凝重的盯着手下人干活,看见罗家楠进屋,眉头不动声色的微微皱起。 “注射笔笔找着了么?”罗家楠一样没打算给他好脸,谁不缺觉啊?缺觉能有好心情么? 杜海威说:“已经找到九支各种型号的注射笔了,可能还有。” 正说着,就听一刑技说:“杜科,这又找到一支。” 等拍照的挪开,杜海威过去将注射笔从男士手包中拿起,拧开笔帽拔出笔芯皱眉看了看说:“先标号归档吧,不过肯定不是这支,药没用多少。” 转圈观察了一番卧室的大致情况,罗家楠对杜海威说:“你慢慢找,我先去出去了。” 杜海威暗暗运了口气:“正好,罗副队,麻烦你出去跟派出所的说,别再往里放人了,我们刚到没半个小时,已经刷出三十六个待提取的鞋印了。” “我可穿鞋套了啊。”罗家楠垂手指向自己的脚。 杜海威没接茬——穿鞋套不应该么?难道我还得夸你? “杜老师,我能进来么?” 祈铭比罗家楠晚进别墅几分钟,刚跟经纪人那问了些顾临华的用药习惯,用来确认自己的推断。情况和他想的没大出入,顾临华一向是睡前注射,而且从来没出现过药物导致的低血糖情况发生。注射笔可精准设置注射量,比如设置打十个单位,那这十个单位的药液打进去后会自动停止注射。 见着祈铭,杜海威紧绷着表情瞬间缓和,嘴角还挂起丝淡淡的暖意:“可以啊,进来吧。” 这种时候罗家楠就无比想要骂人了。几个意思?看见我一点儿笑模样没有,看见我媳妇能把眼角笑出褶子来。当着我面都这样,这要背着我的时候,嗯? 祈铭对于罗家楠吃干醋的心思毫无察觉,进屋看了他一眼后径直走向杜海威,讨论专业方面的问题。那些已经找到的注射笔,祈铭一一查看过后和杜海威的想法一致:这些笔里面大概率没有该找的那一支,因为药液都不是空的。 “你从局里过来的?” 对光看着证物袋里的东西,祈铭随口问杜海威。以往他就是个八卦绝缘体,连罗家楠跟他聊八卦都不愿意着耳朵听,更别提自己去打听了。可晚上夏勇辉的那通电话着实激起了他的好奇心,两个平时在单位里见面连招呼都不带打的人,居然私交好到可以去对方家里吃晚饭,这里面必然有点故事。 对于祈铭提出私人而是非专业问题,杜海威略感奇怪,反应了一下说:“不是,从朋友家过来的。” “夏勇辉家?”拐弯抹角非祈铭所长,跟别人沟通时,话说的笔直笔直的。 杜海威迟疑了一下,没否认:“……是啊……” 看他表情有异,祈铭解释道:“他晚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听见你的说话声了。” “嗨,我那会正找找沙拉碗呢。” “你们是朋友?”祈铭问。 琢磨了一会,杜海威不太确定的说:“我跟他其实……算不上朋友,但是我们俩有一个共同的朋友,今天我是帮那朋友去给他送东西,正好一起吃个晚饭。” “还在他家过夜?” 祈铭这八卦打听的过于耿直,令杜海威表情不由一怔,片刻后还是坦诚道:“我吃完饭躺沙发上睡着了,他没轰我走。” “这么说的话,你们关系还算不错啊。” “没有,事实上小夏他……对我有些成见,所以你看他在单位都不理我。” “啊?还能有人对你有成见啊?” “我又不是人民币,不可能让所有人看着都乐啊。” 祈铭认同点头,心想——也对,罗家楠看着你就笑不出来。 tbc ※※※※※※※※※※※※※※※※※※※※ 祈老师是用审讯的姿势打听八卦呢…… 需要拉张“对杜海威有成见的人”名单,哈哈哈哈~ 我天,都写了70章了……我估计这部得照着200章去啊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 71 章 第八十一章 从后门出来, 罗家楠点上根烟站下风口抽着,顺带听旁边的问话。 经纪人从被拎起来开始,脑子基本处于真空状态, 问啥说啥, 回答不出来就眨巴着那双红扑扑的兔子眼犯楞。听他那意思,顾临华的猝死堪称一道晴天霹雳,给他劈得焦头烂额, 甲方爸爸们从网上获知消息后对他狂轰乱炸, 搞得这两天手机都不敢开。这口气还没喘顺,警察又上门来调查, 月租金二十万的别墅突然涉嫌成为刑事案件的案发现场, 就此封锁。被苗红问着问着,他忽然反问了人家一句“美女, 你知道哪有卖上吊绳的没?”。 话音未落, 就听斜后方随海风吹来带有调侃意味的烟嗓动静:“我车上有绳子,你看这门框够不够吊你?” 经纪人闻声回头,见是刚对自己匆匆一瞥却视线如鹰的年轻刑警, 立刻抿住嘴唇不做声了。扔下烟头抬脚碾灭, 罗家楠将手插进裤兜里往前靠上两步,周身散出的烟味略带莫名的压迫感:“问你什么就说什么, 别打岔, 听见没?你要觉着站着说话不舒服, 那就跟我回局里, 坐椅子上说。” “不用不用……这就挺好, 挺好……”被罗家楠这么一忽悠, 经纪人脑子里立刻闪现出自己坐在审讯室里的画面, 不由畏缩起肩膀。真丝睡衣的领子立刻贴到了下巴上——没辙, 脖子短。 罗家楠满意的眯起眼,朝苗红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问。刚听苗红问道“死者和谁有过节没”时,上吊绳的问题接踵而来,让他意识到这经纪人是故意打锸。至于具体目的为何,尚且不知,大概率是为了防止事态继续恶化。 之前办案的时候他接触过这个行业的人,大概了解到些内幕,不夸张的说,其竞争之激烈堪比金融大鳄们在股票期货外汇市场中的厮杀,且资金流量令人瞠目结舌。赶上活动刷榜竞争排名,动辄砸上千万资金的并非个案,听着跟胡说八道一样,可这就是这个行业的常态。顾临华的死是个沉重的打击,但不至于让工作室的工作完全停摆。这间工作室旗下还有其他几位主播,倘若其中一位或者几位牵扯在内,必然会对整个团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经纪人产生隐瞒的意图实属意料之内。 在某些人眼里,一条人命怎比得上账户里不停上涨的数字?如果他们真在乎人命的话,也不会让顾临华那种满身是病的人还天天往死里吃了。无非是个赚钱的工具,这把坏了,再换一把便是。 回给罗家楠个肯定的挑眉,苗红对眼神心虚闪烁的经纪人重复了一遍问题:“死者和谁有过节没?” 经纪人喏喏的:“……也……没吧……” “好好想想,不然等我们捋着你刚提供的这份名单挨个问下去,你可得承担知情不报的后果。”苗红眉眼含笑,语气却是犀利。大部分时候证人的证词就像牙膏,不挤出不来,有时候看起来挤干净了,使点劲儿从底下卷到头还够再刷一次牙。 “他……二胖他脾气是不太好……可也不至于……”经纪人挂起副苦相,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厂商的产品到了都他先挑过一遍,不好卖的和利润薄的再给其他人……就上礼拜,有个孩子为这事跟他起了争执,被他用手机当场砸出去了……” 苗红垂眼看向吕袁桥手里的记录本:“那人在这名单里?” 经纪人伸手一指:“啊,就这个……苟果果。” “本名就叫这个?”刚才吕袁桥记录的时候就想问来着,可人名一个接一个,没捞着功夫。 “嗯。” “……” 苟果果?家里可真会起名。 看警察们咬起了耳朵,经纪人忙解释:“不过警察同志,他不至于为了这点儿事儿就杀人的,这孩子挺老实的,你们……你们可别拘他啊,我们这除了二胖就他流量最高了,他从明……哦不,今晚开始连着三场直播呢,一点功夫都耽误不起。” “没调查清楚之前警方不会随便拘人的,”罗家楠说,“这苟果果住哪?” “和其他主播一起住在软件园一期那边,工作室给租的宿舍。” “具体地址写下来。” 趁经纪人写字的功夫,罗家楠把苗红叫到一边,小声说:“师傅,我现在就去见苟果果,你看好这经纪人,别让他用手机。” “你跟袁桥去?” “不用,我带祈老师去,反正都这钟点了他回去也没法睡。” “成,开车慢点。” 拿到苟果果的具体地址,罗家楠回别墅里喊祈铭。进屋一看祈铭和杜海威头挨头跟那嘀咕着什么,他努力克制住发自内心的不爽,喊了声“祈铭,走了!”。 “去哪?”祈铭上车问。 “软件园一期,有叫苟果果的证人要询问,死者死前和他起过冲突。” 罗家楠发动汽车倒出停车位。他还是自己习惯回头看,开了太久的破车,对可视倒车雷达的信任度远不及双眼。前几天陪祈铭练车的时候,祈铭靠倒车雷达一把轮给车倒进车位后问他技术如何,他只能昧着良心说好。话说回来,没给他撵墙上去就是质的飞越。 “这个苟……”姓比较特殊,祈铭记住了,名是转头就忘,“有受过专业医学训练么?” “没,”罗家楠嗤声摇头,把从经纪人那听来的有关苟果果的个人信息转述给他,“这孩子才二十一,大学上一年不上了,觉着干直播赚钱,折腾了一年多倒是攒了点流量,今年年初签的这家工作室,现在是流量排名第二的主播,跟二胖不太对付。” “哦,他也做吃播?” “差不多,但他主要做的是探店,据说小伙子长得不错。” “探店?”祈铭反应了一下,“打卡网红店那种?” 罗家楠笑笑:“行啊祈老师,都知道打卡网红店了。” “我又不是活在真空里。”对于罗家楠的揶揄,祈铭不以为然,“高仁喜欢这些,经常听他提起,多少知道一些。” “嘿,要么他长肉呢。” 车里瞬间安静了下来,等了一会没见祈铭接茬,罗家楠转头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你?突然不说话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高仁提到的那些店都是他和吕袁桥一起去的,让我觉着……”祈铭的声音停顿下来,权衡片刻措辞,“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听到这话,罗家楠憋笑憋得嘴角直抽抽:“你是羡慕人家吧?” “羡慕?我?” “啊,不然还有谁?” “我为什么要羡慕高仁?” “……这个嘛……”一到讲道理的时候罗家楠就觉着自己嘴拙了,但祈铭在旁边眨巴着求知欲旺盛的眼睛,他肯定得给个理由,“你看啊,我要是吃到什么好吃的东西,第一个想到的是让你也尝尝,你肯定也是,对吧?” 祈铭断然否定:“没有,我爱吃的你都觉得太清淡。” 就他这个不解风情的劲儿,活脱把罗家楠后面的话都给噎回了消化道,还梗了一下:“那个……我换个说法,听到好听的歌,你会不会——” “不会,我爱听的你能听睡着。”祈铭抬手示意他不用继续解释,“就直接说结论,我为什么会羡慕高仁。” ——我怎么娶了这么个要命的媳妇哦!调个情跟写论文似的! 要不是开着车,罗家楠得撞几下方向盘醒醒脑子。说到底是祈铭的类人工智能思维方式问题,直来直去,不懂得拐弯。诸如羡慕、嫉妒之类的情绪于他来说属于非理性化思维的产物,即便是有也感觉不到,或者说无法准确描述。像他自己说的,听高仁秀恩爱的时候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搁罗家楠一听就知道他是羡慕人家,可他自己不但不承认还得刨根问底问出个为什么。 自我开解了一番,罗家楠空下只手握住他的手,笑道:“因为你也想和我一起出去约会,分享美食美景,享受人生。” “不我不想,有那功夫我不如多看几篇专业论文。”祈铭依旧固执,不过没把手抽走。 一时词穷,罗家楠单手把着方向盘,皱眉望向前方,忽然灵光一闪,问:“还记得去加拿大见祈珍那次,咱俩晚上睡不着从酒店里出来去爬山,爬到山顶仰望夜空漫天繁星,被大自然的气息包裹得身心舒爽的时候,你是不是特别庆幸和我在一起?” “……”祈铭低头沉思,没有否认。 “呐,这就是了,”罗家楠趁胜追击,“在你的内心深处渴望与我一起经历更多的美好,所以你会羡慕高仁,因为他们做的事情是你想做却没做的。” 祈铭侧头看着他:“罗家楠,你把我绕晕了。” ——我还能绕晕你这打麻将算牌算的跟计算机似的主? 罗家楠哑然失笑,忽觉掌下的手指微微收紧,随即听到祈铭说:“上次你难得休假我却出差去讲座了,等这个案子结了你再跟陈队要几天假,咱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旅旅游。” 罗家楠反握住祈铭的手,热度互相传递:“都听你的,你说去哪咱就去哪。” “无所谓,我提前把要看的论文下载好,去有电的地方就行。” “……” 惬意一扫而光,罗家楠倍感心塞——说来说去,我特么就不如一篇论文好看是吧? tbc ※※※※※※※※※※※※※※※※※※※※ 楠哥,保重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11 05:13:17~2020-10-13 01:5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红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樱桃树上的小猫 2个;勤奋宝宝、橙君之美、陌殇初心、无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渝、风乎舞雩、smallball 20瓶;天天顺利平安、催更的! 5瓶;无影无踪 2瓶;每天等更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凌晨四点多被警察敲起来, 除了惊讶,苟果果脸上更多的是不耐烦。一居的里外间,住了俩人, 苟果果和他的助手谢鑫。谢鑫睡客厅, 苟果果住里面的卧室,进门左手是卫生间,右手是开放式的小厨房。打眼看去, 房间里家具不多样式简洁, 拼装的便宜货。同样有点乱,换下来的衣服裤子随便搭, 桌子上还堆着吃剩的外卖包装盒。 虽说苟果果算得上有些流量, 不过从居住条件上看,与顾临华那样的头部主播待遇确有天壤之别。收入更不用说了, 怕不是只有人家的零头。而造成这种结果未必是苟果果带货力度不如顾临华, 经纪人不说了么,好东西都被顾临华挑走了,苟果果只能拣对方看不上眼的商品卖。现在顾临华一死, 他便晋身为整个工作室旗下流量最大的主播, 以前他只能吃人家的残羹剩饭,现在, 终于轮到他有挑拣的资格了。 干掉前行的障碍成为既得利益者, 是十分明确的犯罪动机。然而仅凭起过争执一事并不能断定苟果果便是凶手, 重点还是看他的话有没有漏洞。 谢鑫把沙发上的衣服随便收拾了收拾, 空出地方让罗家楠和祈铭坐下, 又拿了两瓶矿泉水给他们。罗家楠摆手示意他别忙活, 取出本子问坐在谢鑫床上的苟果果问题。这小子确如经纪人所说, 长得不错, 看起来是招小姑娘喜欢的那一挂:大单眼皮,眼尾有些下至,看起来略带忧郁之气。 罗家楠问:“周日那天你几点到的别墅?” “上午十点。”苟果果说着打了个哈欠,下至眼角微微湿润,“我是晚上七点开始直播到十点,白天要挑选商品与厂商沟通,还要录视频,下了播还得做复盘,一天工作十四个小时。” 他意在提醒这二位警官自己才睡下没多久,并且能睡的时间也不多了,让他们尽量长话短说。 罗家楠并不理会他的厌烦,继续问:“你那天到了之后,有没有和顾临华说过话?” “说了啊。” “说了什么?” “工作上的事。” “具体点。” “……那谁记得啊,我这一天天脑子里得装多少事儿啊!”苟果果烦躁的胡撸了一把头发,手滑到后脖颈子上不耐搓动,“无非是产品的事,反正都是他挑剩下的给我,季恒没跟你们说么?” 季恒是经纪人的名字,罗家楠听了摇摇头:“没有,他脑子有点乱,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就听苟果果嗤笑一声,拉长语调:“是啊,摇钱树没了,他可不得乱么。” “我听说你带货能力也不错,第一名倒下,不轮到你崭露头角了?”罗家楠边说话边观察苟果果的表情变化:稍稍一怔,随即流露出一丝不屑。 “二胖是靠卖丑博眼球赚流量,别拿我跟他比。” “你,说死人坏话不太好吧。” 祈铭出言提醒,语气异常冰冷。顾临华生前承受了多少痛苦,作为法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溃烂的创口经久不愈,瘙痒刺痛如影随形;庞大的身躯使得全身的关节都承受着异于常人的重压,他每走一步路都宛如一个正常体型的人背负着上百公斤的重物;高居不下的血糖值使得他随时面临失明和肾衰以及坏疽截肢的风险,还有体内病变的脏器,可以说只要醒着他就是在受折磨。 正如夏勇辉评价的那样,顾临华是在用命换钱。 苟果果被他训得一愣,继而皱起造型师精心修过的眉毛:“警察就有资格教训我?切,我爸都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我不是警察,”祈铭直直的看着他,“我是市局的特聘法医。” “……” “法医”二字显然比警察更能震撼人心,苟果果干咽了口唾沫,将视线投向谢鑫。谢鑫靠墙边站着,一直没敢言声。警察嘛,派出所的来登记暂住人员、节假日前做安全防火防盗宣传教育时都见过,可法医只在电视和手机里看过,今天头回见着喘气的。其实在网上做科普的法医不算少,可没一个长得比眼前这个好看,要是他当主播,红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么! 难得的,罗家楠听到祈铭言词犀利的教育起趾高气昂的年轻人:“你只不过是长得比死者符合大众审美而已,没什么可值得骄傲的,而且你的脸一看就动过刀——下颌角削骨矫形、颧骨颧弓突出矫正、咬肌肥大变薄、取颊部脂肪垫、颞部额部填充、隆下颏,还有开眼角,隆鼻,整张脸上没一处是原装货,你哪来的资格炫耀?” 话音未落,苟果果的脸色早已涨红,肩膀起伏气息急促,额角青筋凸起。谢鑫在旁边看着,出声不是,不出声也不是,尴尬之余只得赔笑道:“那个法医先生……您看……有什么问题……还是问……问问题吧……” 罗家楠暗搓搓拿胳膊肘杵了下祈铭,提醒对方给人家留点面子。要说被祈铭冷不丁拍一脸专业素养的事他是习惯了,屋里这俩年轻人可能还得适应适应。 被噎得不想说话,苟果果低下头,一手揪着裤脚的一处线头,一手噼里啪啦的点着手机。罗家楠见状用笔敲敲本子,要求道:“诶,别玩手机,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到了工作室之后,有没有进过死者的卧室?” “我去那干嘛?猪——”本来想说“猪窝”的,可一看祈铭压迫感十足的盯着自己,苟果果打了个磕,迅速更换措辞:“他说屋里值钱东西多,不让别人随便进出自己的房间,上回有个新来小主播进去给他拿东西,没提前请示,活脱脱让他给骂哭了。” 罗家楠问:“他脾气不好?” “耍大牌呗,连季恒都算在内,谁没被他骂过?”苟果果冷嗤,同时错开与祈铭对着的视线——怪不得去做法医,太刻薄了,说话一点面子不给人留,跟活人没法相处。 到目前为止,一共询问了俩人,经纪人季恒和这个苟果果,都说顾临华的脾气不好。无可厚非,脾气不好的人容易树敌,有的时候杀念就起在争执爆发的一瞬间,如此看来苟果果第一嫌疑人的位置即将不保。 于是罗家楠又将视线转向谢鑫:“你也被死者骂过?” 谢鑫局促的点了点头,有些痩削的肩膀微微弓起。这孩子看着挺乖的,白白净净,五官普通了点,个头也不高顶多一米七二七三的样子,有点扔人堆里找不出来的感觉。 “因为什么?” “其实,有好几次……”他淡眉微皱,圆鼻头微微耸起,“小到拿错一支笔,大到直播时没举对牌子,反正他发起脾气来,手边有什么就抄起来砸什么……警官你看,这就是他给我砸的……”他抬手指向额角发际线处的一道浅痕,苦笑了一下,“观众倒是挺吃他这一套,觉得他为人直率,不拐弯抹角,看哪款货不顺眼张嘴就骂,好多流量是他骂出来的……那个,我不是说他坏话啊,实际上他就是特别暴躁一人,跟谁都处不来,要不是他带货能力强,工作室早跟他解约了。” 说着,他挑眼瞄向祈铭,看那样是生怕对方像骂苟果果那样给自己也撂一顿。 祈铭语气平缓的对他解释道:“死者的暴躁很有可能源自于身体承受的痛苦,如果他能减少一百公斤的体重,生活质量会高的多。” 谢鑫眨巴眨巴眼,挂起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罗家楠敲敲笔,示意屋里的人把注意力投向自己,问:“那天都有谁进过死者的卧室,你们有印象没?” 苟果果和谢鑫对视了一眼,摇摇头。谢鑫倒是没立刻否认,沉思片刻说:“那天二胖的弟弟来了,找他哥也不有什么事,至于进没进过卧室我就不知道了。” “他弟?叫什么?”罗家楠把记录本往前翻,核对从吕袁桥那抄来的人名记录。 “大名不知道,就知道外号叫猴子。” 捋着记录过了一遍,既没姓顾的也没叫猴子的,罗家楠起身把本子递到谢鑫跟前:“你看看这些人名,有没有眼熟的。” 然后趁谢鑫认名字的当口,罗家楠假装无聊的这翻翻那看看。根据祈铭的思路,凶手有一定的医学知识,就算不是专业人士起码对糖尿病或者胰岛素的使用注意事项也有一定程度的认知。然而没有搜查证,他不可能钻苟果果屋里去翻箱倒柜找有没有医学相关书籍,只能用眼睛看明面上的东西。当然现在找什么都在网上查了,如果有必要的话,得跟上面申请收缴苟果果电子设备的搜查令,看他是否在网上搜过相关内容。 “应该是这个叫陈景琪的,”谢鑫指着其中的一个名字给罗家楠看,“我听二胖打电话的时候喊过‘小琪’。” 罗家楠好奇:“俩兄弟不是一姓?” 谢鑫点头:“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二胖名下应是有不菲的资产,同时他未婚单身,而兄弟姐妹父子母女间为继承遗产而对亲人下手的情况,在凶杀案里并不少见。同母异父的话,感情可能并不是很牢固,罗家楠感觉这条线索值得跟进。 “行,今儿就到这吧,你俩那个……暂时不要离开本市,如果有外出的必要,给我打电话报备行踪。” 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手机号撕了条纸递给谢鑫,罗家楠回头看了眼依旧埋头揪裤脚的苟果果,皱皱眉头,招呼祈铭起身离开。他们前脚出门,后脚苟果果就起身过去从谢鑫手里扯下纸条扔进了垃圾桶里。 “什么他妈玩意!狗/逼法医!老子整容花他钱了?说的那叫人话么!?” 憋了半天,他终于能痛快骂祈铭了。结果话音还没落地就听门口“哐”的传来一声响,听着像是有人狠狠照门踹了一脚,给他俩震得同时一愣。缓过神来谢鑫紧张兮兮的过去开门,就看罗家楠戳在门口,嘴里叼着根还没点上的烟,撸胳膊挽袖子跟土匪要打劫一个架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骇人瞪起,抬手朝苟果果狠狠一指—— “小子,刚才那话有种你丫当我面再说一遍!” tbc ※※※※※※※※※※※※※※※※※※※※ 谁敢说自家媳妇坏话,楠哥小拳拳捶你胸口哦!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13 01:56:10~2020-10-13 22:43: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木瓜一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要不是祈铭拦着, 罗家楠得徒手拆了苟果果——骂他,看在陈队方局兜里的速效救心分上,忍了。可骂他媳妇?□□崽子作死呐! 进电梯看罗家楠一股脑把火气撒在按钮上“嘭嘭嘭”的拍, 祈铭无奈劝道:“别跟那种人置气, 回头他们把你拍了发网上去怎么办?” 罗家楠恨恨的:“操!老子怕他们!” “不值当。” 知道他是替自己不甘,祈铭不可能指责对方,只好伸过手轻轻拽住他的外套下摆, 平心静气的讲道理:“家楠, 这对我来说不算委屈,骂就骂了, 反正是我先骂的他, 一来一去,我不吃亏。” 听祈铭这么一说, 罗家楠心里多少痛快点了, 火气消了大半,回头朝媳妇扯了扯嘴角:“其实你刚才那话说的是挺戳人肺管子的,我听了都替他难受, 不过——嗨, 这种玩意儿就是欠练,按我以前那脾气, 早他妈大嘴巴呼他了。” ——你现在的脾气也未见得有多好。 祈铭抿嘴忍住笑意, 轻声叮嘱:“现如今不比以前了, 罗副队, 你得注意影响。” 头回听媳妇喊自己官称, 罗家楠背上倏地窜过股子电流, 刚出电梯就一把勾住人家的腰揽进怀里, 压着嗓音要求道:“来再喊一声, 喜欢听。” 一手推着罗家楠凑过来的脸,祈铭抬起另一只手指向墙角的摄头。罗家楠偏头扫了一眼,立刻松开手,皱起眉头烦躁的抱怨着:“这破玩意用的时候不给劲儿,要么拍不着正脸要么像素太低,破坏气氛倒是一绝。” 转身往大门口走着,祈铭刻意岔开话题:“几点了?” “快五点了。” “回局里吧,还能睡会。” “一起?” 顿住按门禁开关的手,祈铭转头看向笑得一脸□□的罗家楠,平静的威胁道:“别逼我结扎了你。” 蛋蛋一紧,罗家楠心说这媳妇可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 只睡了不到俩小时就被闹钟吵起来,罗家楠迷迷糊糊爬进卫生间,给脑袋塞水龙头底下哗哗冲醒。刷牙洗脸刮胡子,简单收拾利索,打起精神面对一整天的繁忙。 七点五十五分的办公室里宛如食堂,包子油条煎饼春卷豆浆牛奶混着方便面汤的感人味道,推门进屋的瞬间扑面而来。挪屁股往欧健桌上一坐,罗家楠毫不客气的从人家手里抽走还没来得及吃的春卷,咔嚓就是一口,鼓起腮帮美滋滋的嚼着。 深知自己位于食物链底端的欧健丝毫不敢反抗,委屈巴巴地端起豆浆。结果豆浆也被罗家楠抄走了,只好喝保温杯里的白开水。罗家楠毫无欺负残疾人的愧疚,咽下嘴里的春卷,冲摆着张苦瓜脸的欧健呲牙笑笑:“你去食堂吃呗,你二师哥的饭卡就搁抽屉里,拿着随便刷,甭客气。” “我瘸……”欧健搁肚子里翻出个白眼,心说你可真会慷他人之慨。 “还没好呐?” 罗家楠说着回手就要拍欧健的腿,吓得人家赶紧一推桌角把转椅往后滑出段距离。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几天啊?能好那不成生化人了?而且要不是瘸着,欧健昨儿晚上也得跟着一起出勘验现场,大好的学习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咚咚。 听到敲门声,罗家楠抬脸望向门口,只见一位制服笔挺身形苗条,唇红齿白的年轻警花,抱着个牛皮档案袋站那冲他拘谨的笑着。 没见过,新来的? “你找谁啊?”他也冲人家笑笑,面对女孩子,犯不着摆张全世界都欠他钱的脸。 “我找重案组的陈飞队长……”警花看着也是二十多的大姑娘了,说话居然还有点娃娃音。 “呦,陈队可能得八点半以后才到,你先进来等吧。”罗家楠从桌上下来,伸手拽过张转椅,“坐,我给你倒杯水。” “谢谢。” 警花点头道谢,坐到罗家楠指定的椅子上,拘谨的环顾四周。屋里没人穿制服,衣着正式的她显得有些突兀。同时别人也在打量她,视线相触,她迅速错开。 罗家楠递给她一杯水,问:“你是新来的吧?” “嗯。” 警花低头喝了口水,罗家楠注意到杯沿上留了圈口红印子,不由微皱了下眉头——是行政人员吧?还化妆。 “找我们陈队有急事?”罗家楠说着摸出手机,要真着急,打电话替她催催陈飞,估计这会正在局长办公室做简报呢。 警花摇摇头:“不急,他让我报道的时候来重案组办公室找他,是我来早了。” “今天报道?”罗家楠忽然想起陈飞之前说招了新人过来让他带,不会就是这个吧?可别介!这丫头看着文文弱弱的,在重案组怎么待的下去啊! 只见警花点点头,把抱在臂弯里的档案袋放到旁边的桌子上。罗家楠顺势扫了一眼袋子上的名字,眉头顿时一跳——曹媛?惊讶过后他促声问:“你是曹翰群的女儿?” 显然是没料到此人认识自己,曹媛微微一愣,然后说:“是,你认识我爸爸?” “我是罗家楠啊!”罗家楠一拍大腿,“哎!你忘啦!我还带你爬过市局大院的芒果树摘芒果呢!” “家楠哥哥?”听到对方的名字,曹媛对那张略带匪气的脸顿生亲切之感,笑出半边脸上的酒窝,“对不起啊,我没认出你来。” “你也是女大十八变,马路上走一对脸我肯定认不出你来。”其实罗家楠笑不出来,反倒是忧心忡忡的问:“你怎么也当警察啦?我师傅知道么?” 听他提起苗红,曹媛的表情瞬间凝固,仓促的摇了摇头。她进屋之前特意看苗红不在才敢进来的,不然被苗红知道她谎报军情没去外企实习而是偷偷摸摸报考了警务系统的公务员,非得发飙不可。她爸的遗照就挂在市局大厅的英烈墙上,而作为曹翰群的前女友,又是将她抚养到成年的苗红,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她女承父业做警察。 同样的,作为曹翰群曾经的搭档,陈飞接到大侄女被录取的消息后跟雷劈一样楞神楞了好几分钟,反应过味来恨不能给面试曹媛的面试官皮扒了。老曹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这他妈要是出点岔子,他得挖个坑给自己埋曹翰群的墓碑前头。 刑侦口肯定不能进,说破大天也不行。哭?哭也没用!可表面上硬心肠,挂上曹媛的电话,陈飞自己却抹了半天眼泪。于是干了大半辈子警察却从没用关系求过人的他咬咬牙,硬卡着曹媛的档案不让调,转头到处踅摸合适她的职位。都求到后勤老贾那去了,要知道整个局里最不对付的就是他俩,那真是看对方一眼都能搓出串火星子。 不过看在曹翰群的面子上,老贾还是看了看孩子的档案,看完没找陈飞,而是通过局长传的话——曹媛是药剂学的研究生,来后勤糟蹋前途,不如问问鉴证那边有没有招新名额。话说的在理,陈飞心里也明白人家不是故意为难自己,都是看在已故的老曹的份上,希望孩子能去发挥所长的部门。 而杜海威虽然善于与各部门一把手相处,但其实特别烦这种找关系走后门的事儿,一听陈飞要往科室塞人,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等听说是烈士子女,表示可以见一见,只要能过他这关,没名额他也能要出个名额来。 就这么着,前前后后折腾了一大圈,曹媛的档案关系终于落在了市局鉴证科。主要是杜海威面试过后觉得她还行,专业上没问题,实操手也稳当。同时他提前和陈飞打好招呼,鉴证科不养闲人——甭管是不是烈士子女,甭管是谁找关系给介绍进来的,三个月试用期,干不好必须走人。 为了能让曹媛适应市局的高强度工作状态,陈飞先安排她去出警频率最高的龙阳路派出所实习了三个月。直到上礼拜实习期满,今天才来报道。所有的一切都瞒着苗红,那姐姐知道了肯定炸窝,干技术也不行,她就见不得曹媛吃一点苦。不过人来了肯定就露陷了。陈飞已经做好了迎接女霸王龙喷射怒火的心理准备,大不了就是当着全局上下被掀回办公桌嘛,还能满楼道追着领导打不成? 嘿,也难说。 听说曹媛是去鉴证那报道,罗家楠提着的心终是归位,缓了口气说:“进科里找黄智伟罩你,就说哥说的,他要敢瞎使唤你,我抽他去。” “没关系,我是来工作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曹媛抿嘴笑笑,随后将视线投向一直在旁边听他俩说话、存在感极弱的年轻人,“你好,我叫曹媛,以后就是同事啦,多多关照。” “你好你好,我叫欧健,红姐是我师傅。”终于被注意到了,欧健赶紧自报家门,说话的时候耳根子还有点红。 曹媛笑得更开心:“苗姨是你师傅?那你得管我叫师姐。” “师姐好。”欧健乖巧叫人。 这时陈飞进屋,瞧见曹媛赶紧给人叫起来,亲自带去人事那报道入职。俩人走了有一会了,罗家楠见欧健还巴巴的望着门口,回手一巴掌招呼上对方的后脑勺:“看什么呢你?” “啊?没……没看什么……” “别闲着,赶紧把我要的资料都调出来。” “哦……” 欧健搓着后脑勺转向电脑屏幕。听说曹媛也是烈士子女,他立刻对对方产生了亲切感。人家还让他喊师姐,看起来是个挺好相处的姑娘。 噼里啪啦打了会字,他忽然感觉耳边一热,就听罗家楠语调古怪的问:“咋的,想泡你师姐?” “????” 猛地捂住耳朵往旁边错开,欧健面红耳赤的摇着头。 “少动那歪心眼子,想追曹媛你得过咱师傅那关,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条命吧,臭小子。” 罗家楠坏笑着提醒道。 tbc ※※※※※※※※※※※※※※※※※※※※ 龙阳派出所的梗终于用上了!话说虽然是耽美文,但并非世界大同啊,可爱的男孩女孩们谈起恋爱来他不甜么? 老贾老陈,这俩冤家对头~233333333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13 22:43:32~2020-10-15 00:0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曲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oliholi、勤奋宝宝、我不是尤太太、4766788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戟下亡魂 7瓶;每天等更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正开着案情分析会, 罗家楠就听“砰!”的一声门响,接踵而来是自家师傅那气吞山河的怒吼—— “陈飞!” 没等陈飞故作镇定的说完“这可是工作场所你得给我留点面子”,但见苗红拖着条霸王龙般骇人的影子疾步冲自己杀了过来, 赶忙窜起来往主持会议的罗家楠身后闪, 结果被苗红撵着骂:“越来越能了啊你!跟媛媛串通好了骗我!你这样对的起死去的老曹么?对得起你在他坟前发过的誓么!都他妈把誓言就饭吃了吧你!过来!你躲——躲什么!?” 罗家楠太了解苗红以下犯上的胆量了,搞不好真能跟陈飞动手,赶紧张开胳膊拦:“哎哎哎!师傅师傅!开会呢开会呢!有话等散会——” “罗家楠你给我滚蛋!!” 苗红一嗓子吼得局长在九楼办公室都听见了。眼瞅着对方抄起张折叠椅就要连自己一起砸, 罗家楠赶忙回手一推陈飞:“您先出去躲躲!赶紧赶紧!” 好汉不吃眼前亏, 饶是被一屋子人拿看动物表演的眼神看着自己,陈飞依旧当机立断——闪人!先去赵平生那屋躲躲, 回头让他们家老赵给苗红做做思想工作, 反正他是玩不转这姑奶奶。女刑警,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关键时刻比特么爷们还生猛。骂你?那是给你脸了!能动手的绝不动嘴! “红姐!别生气别生气!” “就是, 苗儿,身体是自己的,气坏了不值当, 消消气儿, 那个袁桥,赶紧的, 给你师傅倒杯水。” “来来, 师傅, 坐下坐下——” 一帮人拦着, 苗红没法往出追, 回身“哐当”踹翻把椅子, 背朝大门口面朝窗户瞪着外面运气。溜溜跟外面熬了一宿, 刚回局里就听说曹媛来报道了, 当时就眼前一黑。到鉴证科一问孩子是陈飞的安排,她脑血管差点气崩了。骂曹媛一万个舍不得,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前任遗孤,年幼丧母少时丧父的可怜丫头,只得把邪火全撒向陈飞。 要说顶撞领导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有理有据,谁要说因为被下属顶撞了就给人小鞋穿反倒会被看不起。不过话说回来,曹媛的事毕竟是私事,她发顿火也就算了,真追着陈飞满楼道打,凭白给好事之人增加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听罗家楠贴着耳根子低声说“师傅,开案情讨论会呢,工作要紧”,她也只好使劲闭了闭眼,生生压下满肚子的火气。 回手把记录本“啪”的往桌上一摔,苗红对罗家楠说:“你要找的那个陈景琪联系上了,他还不知道顾临华的死讯,没人通知他,约好下午三点来局里接受询问。” “辛苦辛苦,师傅,坐,坐。”罗家楠陪起笑脸,殷勤的替苗红拉过自己的转椅,转头吩咐:“老三,去,给师傅的红枣茶泡上。” 欧健心虚的指指脚:“大师兄,我瘸……” 罗家楠嫌弃皱眉。 “我去泡。” 吕袁桥起身去拿苗红的保温杯。他跟苗红一起回来的,早进办公室一刻钟,虽然不太清楚师傅突然发这么大脾气是因为什么,但这种时候做个孝顺徒弟准没错。 会接着开,等开完找陈飞汇报就行。罗家楠估摸赵平生给苗红做通思想工作之前,陈飞一时半刻的肯定不敢回屋。汇整完各探组的调查情况,根据法医那边给出的行凶条件,重点梳理死者死前二十四小时内出现在工作室别墅里的名单。超过二十个人名,厂商业务员、送外卖快递打扫卫生的暂时可以往后放一放,剩下的十三个都是工作室的人,要重点询问。十三个人里有四个主播,六个助理,一个技术支持,还有经纪人季恒和顾临华同母异父的弟弟陈景琪。 季恒、苟果果、谢鑫已经接受过询问了,其他十个争取今天都过第一轮,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陈景琪。他熟悉死者的习惯,有进出对方私人领域的优势,对死者的遗产有继承权,作案可能性大。赶在开会之前,罗家楠让欧健把陈景琪的个人基本信息从系统里调了出来:二十五岁,未婚,目前在本市没有个税和社保缴费记录,暂住地离顾临华的工作室别墅大约五六公里的距离。 “开完会师傅和袁桥先休息,下午带家属去法制办的走立案流程,跟检察院那边同步案件信息,老三,你今天跟我,追鉴证进度和询问约来市局的证人,老付带你们探组的人去工作室那询问剩下的人,明早八点,汇整工作记录。” 安排完工作,罗家楠手一挥,散会。临出屋之前,他特意喊住付立新,把自己掌握的信息详细告知以供对方询问时有的放矢。这位算是重案组的老人,比陈飞赵平生他们小不了几岁,按资历算罗家楠得喊人家声前辈。他属于安于现状那号,从不强出头,让干嘛干嘛,开案情分析会也不怎么言声,是许杰走后探组负责人位置空缺,领导照顾老同志给他提拔成了探长。 罗家楠说什么,付立新就在小本本上记什么,不过他的鬼画符只有他自己看得懂。曾经办公室装修换家具,罗家楠见老付搬着个齁老沉的箱子往出走,上前搭了把手。满满一箱的笔记本,罗家楠随手翻翻,满篇都是鬼画符。老付告诉他,这是自己从警以来经历过的所有案件的会议及走访笔记,用完不舍得扔,一本本攒下来,攒了这么一大箱。 所以当时罗家楠觉得他还是个挺有心的人,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随性。干刑警的,谁刚来时不是一腔热血?可能是被现实磨平了棱角,或者是经历了某些无法释怀的事情。 有一次罗家楠跟老爹和陈飞一起喝酒,随口问起付立新的事,就看陈飞惋惜的摇了摇头,说他之所以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孩子的死。大家私下里都说,这是犯罪分子报复付立新所为,因为那孩子很聪明也很懂事,不可能自己跑去海边游野泳,但是查来查去也没查到凶杀嫌疑人,最后只能按意外溺亡结案。老婆为这事和他离婚了,父母则到死都不肯原谅他。曾经谈笑风生的人变得沉默寡言,渐渐的,岁月的流逝终将这位脸上写满沧桑的老哥湮没在了默默无闻的角落里。 得知付立新的经历,罗家楠心生同情,思来想去,把他儿子的案子从档案室积尘的箱子里翻出来,悄悄递去了悬案组。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孩子是被人害死的,也得还他们一个公道。 拿到卷宗,唐喆学跟他叽歪,说要都像他这样结案的也往悬案组塞,自己跟林冬别睡觉了! 罗家楠则一拉领口,给对方展示胸口的刀疤:“哎呀当初你大舅哥可差点给老子捅死,现在找你办点事儿,费劲?” 这种话罗家楠从来不会当着林冬的面说,太戳人肺管子了,但跟唐喆学这则是屡试不爽——该!谁媳妇娘家亲戚惹的祸,谁自己担着! “哈哈……那能费劲么?我们得空查,一定查。” 唐背锅侠喆学只得低头认怂。 — 瞧见罗家楠敲门进屋,黄智伟立马翻出个斗大的白眼—— “催命呀哥哥,我半夜两点就被叫起来开工啦,才刚从现场收工回来。” “你这么吃不起苦耐不起劳的,你媳妇知道么?” 罗家楠嘲讽了他一句,转头奔杜海威那边走去。祈铭也在,看起来像是一直没睡,脸上挂着浓浓的倦意。他知道罗家楠要问什么,等人走到身边,说:“一共找到十二支,有三支笔芯药液含量极低,根据死者体内的胰岛素浓度来看,杀死他的胰岛素笔应该在这三支之内,最终结果要等杜老师他们做药物残留分析。” 扫了眼整齐陈列于桌上的证物袋,罗家楠疑惑道:“他弄这么多笔干嘛?这玩意不是一次性的吧?” “不是,笔芯可以更换,保养的好可以用一两年甚至更久。”杜海威接下话,同样是一宿没睡,他看起来比瘫在椅子上的黄智伟精神多了,“不过厂商不希望患者一支笔用那么久,会不停的推出换代产品,或者更改笔芯的造型使之与注射笔不匹配,停产旧笔芯,强迫患者买更新更贵的产品。” “强买强卖啊?”罗家楠不爽嗤声,“开医院一定很赚钱。” “医院也有医院的难处,我比较倾向于责怪一心抬高股价的医药公司。” 听到身后飘来夏勇辉的声音,罗家楠回过头。对于医药产业的内幕,干过几年临床的夏勇辉最有发言权。不过他属于凡事从患者角度出发考虑问题的医生,曾经的同僚中也有不少他这样的人,所以他对医疗体系还算有信心——死认钱的毕竟是少数。 “你来干嘛?”祈铭问他,“尸检报告整理完了?” “还没,听说鉴证的回来了,上来给杜老师送东西,他昨天落在我家了。” 说着,夏勇辉从兜里掏出卷领带递向杜海威。杜海威接过来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发现罗家楠用好奇的眼神盯着自己,表情略显不自在。吃饭时领带溅上了点汤汁,洗完他给挂浴室里晾着,结果半夜接到出现场的电话,走的急忘了拿。说到底就是同事一起吃顿晚饭、吃完他因为疲劳过度在人家沙发上睡着的事,可感觉为什么大家都拿捉奸的眼神看他?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夏勇辉却毫不尴尬,反正“有作风问题”的人不是自己。送完东西他转头走人,路过新来的刑技小妹身边,温和的冲人家点头致意。曹媛初来乍到,见有人朝自己示好感觉十分贴心,也对夏勇辉笑笑,半边脸上陷出可爱的酒窝。 身为新人,她希望积极的工作态度能赢得领导的好感,于是走到桌边,主动拿起个证物袋,问:“杜科,残留药液提取分析我来做可以么?” 视线相对,就看杜海威唰的沉下脸:“你怎么化妆了?知不知道这是微尘控制区域?小曹,这不是你实习的派出所,你也不是接警的前台,弄那么漂亮给谁看?去!把妆都卸干净了再碰证物!” 当着一屋子人被领导责怪,曹媛顿觉自尊心受损,肩膀一缩眼圈瞬间泛红。她只是想着第一天来报道,画个淡妆以表对同事的尊重,再说也没人提前告诉她到鉴证科上班不许化妆啊。 眼瞅着杜海威快给曹媛训哭了,罗家楠不干了,眉头一压,朝杜海威发难:“杜科,有话好好说行不行?她一新来的知道什么啊?我可告诉你,这我亲妹妹!” 无意与罗家楠争执,杜海威沉下气,语调平缓的说:“谁的妹妹也得守规矩,另外,罗副队,我也提醒你一句,下次进理化分析室,记得穿鞋套。” 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鞋,罗家楠自知理亏,却不会为此道歉,甩下句“你以为我爱来啊!”转身招呼曹媛:“走走走,洗脸去,以后上班别化妆了啊,本来就够漂亮了。” 他的话让曹媛皱眉笑笑。等俩人离开房间,杜海威听祈铭在旁边幽幽的出了口长气,以为他不高兴自己和罗家楠起摩擦,权衡片刻道:“罗副队脾气比较急,我以后和他沟通的时候会多注意。” 祈铭转头看着他,一脸的莫名其妙——跟我说这个干嘛?我又没怪你。 他出长气是感慨作为一个独生子,罗家楠的“亲妹妹”还真多。 tbc ※※※※※※※※※※※※※※※※※※※※ 祈老师小姑子遍地跑~其实楠哥对女孩子一向没的说啊,可惜折在祈老师这了,嘤 我周末想休息一天行么?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15 00:01:03~2020-10-16 00:03: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陈景琪姗姗来迟, 让罗家楠他们一等等到了下午四点半。先前欧健打电话询问对方为何到点没来,听说是在医院里看顾临华,罗家楠让他别催。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 遗体告别是件庄重的事, 催不得。再说遵循疑罪从无的原则,没板上钉钉的证据拍在面前,不可对任何人妄下断言, 更不能随意限制对方的人身自由。 本该在会谈室里进行询问, 但考虑到欧健行动不便,负责接待来访人员的辅警曲廉便将陈景琪直接带去了重案组办公室。曲廉从联防时期就干碎催, 后来机构改革当上辅警, 一直干到快退休还是碎催的活。他工作态度认真负责,尽管常给比自己儿子岁数还小的年轻人跑腿, 依然尽心尽力, 周到细致。同事们对他的评价一致的高,要让罗家楠说,老曲最荣幸的当属能被祈铭记住名字, 要知道他媳妇可是连局长大人的名字都叫不上来。 “局长叫方岳坤, 三山五岳的岳,扭转乾坤的坤, 你记住了啊, 以后别再喊人家方月亮了。” 等人期间罗家楠跟法医办里泡着, 聊起局领导, 再次提醒了一遍祈铭。话音还没落地, 手机响起——欧健说人到了, 喊他回办公室。 “下班等我一起啊。” 给埋头工作压根没听他叨逼叨的祈铭撂下话, 罗家楠起身出屋。等电梯的时候看到夏勇辉从楼梯上下来, 他冲人家点了下头,随口问:“今儿忙不忙?” 夏勇辉不以为然的耸了下肩:“在祈老师手底下干活,没有闲着的时候,我跟邹老师时,整理尸检初检报告一般是两到三个工作日,可在这儿,尸检完成八小时内就得出初检报告,不然祈老师会骂人的。” “嗨,他就是手头堆不得活儿的人,对同事要求也高,他不是针对你啊,高仁刚来的时候累哭过好几次。”说话时罗家楠下意识的搓了搓后脖颈子——不管当着谁,必须得维护自家媳妇。 夏勇辉面露惊讶:“啊?高仁还哭啊?” 罗家楠赶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夸张了点,反正……反正是累得嗷嗷的。” “我知道,开玩笑的。”夏勇辉的语气轻飘飘的,“罗副队,我并不介意祈老师在工作上严格要求,也从来没觉得他针对我,我既然往这投了简历,就做好了被冷眼相待的准备。” 罗家楠讪讪一笑:“不是他就那样,跟谁都一副冷脸,对我也很少露笑模样。” 没再接话,夏勇辉冲他弯起眉眼。眼前所见让罗家楠感觉到有点怪,琢磨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诶?你以前不是戴眼镜么?怎么最近一直没见你戴过。” “我做了准分子激光手术,”夏勇辉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早听说法医出现场得跋山涉水,怕戴眼镜不方便,不过我看祈老师倒是没这方面的顾虑。” “他眼睛有毛病,好像不能做手术。” “什么毛病?” “暴盲,就……”罗家楠皱眉想想,“……脑血管先天畸形,阵发性供血不足导致,没看车都不敢让他开呢。” 夏勇辉表情一怔,喃喃道:“……这样啊……那挺倒霉的,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最后的结果就是彻底失明。” “没事儿,他瞎了有我呢。”罗家楠说着闪身进了电梯,朝人家一摆手,“先忙去了啊,回聊。” “……” 等罗家楠那张笑得大大咧咧的脸彻底被电梯门挡上,夏勇辉略感无奈的皱眉笑叹——也就罗家楠这号心比臭氧空洞还大的主,能受得了祈铭那种极度不善于与人类相处的人了,唉,这俩人,真是绝配。 进办公室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夏勇辉打开休眠中的电脑,往内部系统里上传报告。等待上传读条过程中,他感觉旁边射来股视线,侧头对上高仁那双闪烁着求知欲的眼睛,莫名其妙的问:“我脸上有脏东西?” 高仁拖着转椅往他身边靠了靠,特别小声的问:“你跟杜老师,早就认识?” 局里的八卦以空气做媒介,音速传播。上午夏勇辉去鉴证那边还杜海威领带,还没过午饭点呢,半个市局都知道了他跟杜海威“关系很近”。大家对杜海威的“作风问题”很感兴趣,可他原来的工作单位不在本省,一堆人扫听来扫听去也没扫听出个所以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黄智伟怂恿高仁跟夏勇辉打听情况。 眼瞅着高仁脑袋顶上竖起根无形的八卦天线,夏勇辉皱眉一笑:“我跟他不熟,只是有一个共同的朋友而已。” 高仁眼里明显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还没到下班点呢,不用干活啦?” 祈铭的声音冰冷袭来,成功打断二人的窃窃私语。高仁滑回到桌边,抬脸看看祈铭那边,确认对方的注意力没再往这边飘,打开内部聊天软件,跟工位就在自己旁边的夏勇辉进行线上交流—— 【小夏小夏,你知不知道杜老师为什么要离开上一个单位啊?】 屏幕右下角弹出的对话框让夏勇辉微微一愣,点开后偏头看了眼悄咪咪给自己使眼色的高仁,犹豫片刻回复道:【你收了鉴证那帮人什么好处?】 【黄智伟说帮我写《爱国主义精神学习会议感想报告》,哦对,你也得写,后天交别忘了】 给高仁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夏勇辉抬手按按眉心。干法医和干医生最大的区别不是面对活人死人,毕竟活体伤情鉴定也是法医的工作内容之一,真正闹心的是和本职工作无关的各种会后报告。没写过的真一个字都憋不出来,靠自己跟挤牙膏似的往出挤,一年也写不完一篇。嗨,别说他们了,局长都得找枪手代笔。所以说黄智伟算是大手笔贿赂高仁,毕竟比起写精神文明建设报告,高仁宁可抱着干尸睡觉。 到夏勇辉这,甚至可以选择腐尸。 【我不太清楚】他回完,又补了一句:【黄智伟能帮我也写一份?】 高仁:【等我问问】 旁边传来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过了一会,夏勇辉的账号被拉进一个三人小群,用上官芸菲照片做头像的黄智伟回复他:【只要消息真实可靠,我帮你写】 不得不说,这让夏勇辉确感心动,但膝盖不能软的太廉价:【你们背地里传科室老大的八卦,就不怕被知道后灭门?】 然而黄智伟豪气的很:【小夏,你在市局期间的学习报告我包了】 高仁:【大佬!能给我包个年么?】 黄智伟:【别想!我得重点保护我这一头飘逸的秀发】 高仁:【事实上,你已经秃了】 黄智伟:【报告不想要了是不是?】 高仁:【嘤嘤嘤.jpg】 夏勇辉:【摸头.jpg】 黄智伟:【高仁你别捣乱了,让小夏说】 夏勇辉:【啊?我真不太清楚,我跟他没那么熟】 黄智伟:【……有节气】 高仁:【……有节气】 “你们俩在那干嘛呢?”祈铭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视线投向全神贯注打字的二人,眉头微微皱起——听动静打字频率至少一分钟八十,写尸检报告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俩这么高的效率? 房间里瞬间静音,俩人同时暗搓搓将对话框最小化,避免祈铭过来看到,那肯定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上官芸菲的照片在屏幕右下角不停的闪动,看起来黄智伟是铁了心要挖杜海威的八卦。他倒不是会到处散播那号,撑死了回家跟媳妇念叨念叨。 虽说好奇害死猫,但老大的瓜吃起来一定特别香,实难按捺体内八卦之血的沸腾。 然后祈铭真的过来了,站到他俩背后,视线在两台电脑屏幕上梭巡片刻,弓身握住高仁的鼠标,点开右下角疯狂闪烁的头像。高仁这心脏忽悠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自然上勾的嘴角也拉了下去,苦哈哈的与夏勇辉对视,心说完了完了,要挨骂了。 然而出乎他们的意料,祈铭看完聊天框里的信息后没骂人,只说了句“工作时间别闲聊”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可就在高仁和夏勇辉都暗暗松了口气、打算给黄智伟暂时拉黑的时候,忽听祈铭那边飘来声疑问:“小夏,你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 夏勇辉闻声心头一顿,抬起脸,视线越过电脑屏幕与祈铭清冷中带有疑惑的目光隔空相碰。原来祈铭也有好奇别人八卦的时候啊?他想。果然,八卦是人类生存的精神支柱,至少从这点上来看,祈铭跟人工智能还是有区别的。 踌躇片刻,他谨慎的开口:“我……听朋友说了一点……” “算了,”打断夏勇辉的话,祈铭收回视线,“就当我没问过,高仁你也别打听了,背后传人闲话不是好事。” ——那报告谁给我写啊?!难不成真按吕袁桥说的,去万能的某宝上买模板? 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给高仁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彻底浇灭,嗤的冒出缕青烟。 tbc ※※※※※※※※※※※※※※※※※※※※ 逗逼一章,八卦乃人类生存的精神支柱嘛,谁还不是个吃瓜少年了~ 突然发现这篇文上了签到页的推荐了,尽管只有一天的时间,但衷心祈祷能有更多的人喜欢楠哥祈老师他们这些大可爱~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16 00:03:04~2020-10-18 06:3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oliholi、樱桃树上的小猫、勤奋宝宝、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天的刨冰 80瓶;dancy的丹丹 10瓶;戟下亡魂 8瓶;4766788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6 章 第七十六章 楼下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楼上也是暗流涌动。作为掌门大师兄兼部门二把手,罗家楠有意练练菜鸟欧健的口条。询问陈景琪的时候,他端着满满一保温杯被祈铭警告过“黄曲霉素超标”的生普, 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视察工作。 捋着自己花了六个小时反反复复修改的询问大纲, 欧健紧张且谨慎的提出问题。陈景琪眼睛有点哭肿了,说话带着点鼻音,看的出来, 在医院里肯定是痛哭流涕来着。不过这并不能排除他的嫌疑——演戏谁不会演呐? 问题一个接一个, 陈景琪回答的丝毫没有迟疑。他说前天上午从家出来,九点四十到的工作室别墅, 十点半离开, 有手机上的叫车记录为证。他是摄影师,去找他哥是因为合作的甲方想借直播推自家模特, 听闻他哥是个流量不错的网红, 希望能通过他和对方搭上线。然而这种小打小闹且毫无利润可言的合作,顾临华根本看不上眼,直接拒绝了弟弟的请求。 陈景琪承认自己当时有点生气, 他算新人, 能拿到甲方的全单外包实属不易,那边也是看上他有“宇宙二胖”这么个重量级网红哥哥才愿意合作。请求被拒, 他跟甲方没法交待。可顾临华那天特别忙, 马上快到双十一了, 预售的厂商样品成箱成箱往别墅里送, 他光试吃产品——主要是各种方便食品和零食——嘴都不够使, 更别提有空跟弟弟详细交流了。 他让弟弟在自己的卧室里等, 等他要休息的时候再谈。可陈景琪十一点还有个室内摄影的活儿要拍, 等到十点半看哥哥还没有休息的意思, 只能先行离开。本想着等过两天再去问问他哥,谁知那天竟是两人的最后一面。 说到这,他又啪嗒掉了滴眼泪出来,从头到脚散发出浓浓的哀伤气息。欧健眼窝浅,陈景琪一掉眼泪他也跟着红了眼圈,结果被罗家楠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眼泪忽悠一下憋了回去——还好踹的不是伤腿,要不眼泪真得飚出来。 该问的都问完了,罗家楠朝欧健一偏头,示意可以结束谈话。等陈景琪离开,欧健看看自己记了满满五页a4纸的记录,试探着问:“大师兄,是他么?” 罗家楠端保温杯的姿势大有离退休老干部的悠哉,他抿了口茶,轻飘飘的反问:“你觉着呢?” 欧健皱起眉头,不太确定地说:“我的问题他回答的都很流畅……看不出有什么逻辑问题……所以我觉着……觉着……应该不是吧……” 就看罗家楠把保温杯放到桌上,回手支到脸侧,用看祖国的花朵“啪叽”被人踩了一脚的惋惜表情冲他摇了摇头:“傻小子,你可是被忽悠的挺彻底啊,他嘴里就没几句真话,你还真信了。” “啊?”欧健顿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质疑中——我被……忽悠了? 看到菜鸟师弟眼里闪烁出旺盛的求知欲,罗家楠竖起根手指:“他不是从自己的公寓去的工作室别墅,而是其他地方——他手机上显示的去程打车费是四十二块钱,出租车的起步价是十二块钱三公里,超过三公里每公里加收两元,而他住的地方离那里撑死了六公里,算上早高峰堵车每公里加五毛空驶费,他要是真从家过去的,打车费也就二十出头,然而事实上车费却多了一倍,由此可见,从他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开始,就没说实话。” 欧健直接听懵了,反应了一会放下记录本和笔,“啪啪啪啪啪”鼓起了掌。罗家楠见了立马唬起脸,警告他别用这种令人羞耻的方式来拍自己马屁,随后继续说:“再一个就是他说靠流量网红刷脸这事,你要接触过这行就知道,那都是明码标价,除非对方想白嫖流量,不然不会没的谈,而且找的不该是主播而是商务助理,所以刚陈景琪说这事儿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就是编了个蒙外行的故事。” 欧健的爪子刚举起来,就被罗家楠一眼瞪得缩了回去,琢磨了一下觉着自己还是多问点干货比较好:“他为什么要编故事?” “瞧你这话问的就多余,”罗家楠不屑嗤笑,“编故事还能干嘛?掩藏真实意图呗。” “那他的真实意图是?”欧健实觉自己脑容量有限。 “我觉着啊,他很有可能是去问顾临华借钱的,但是被拒绝了。” “借钱?从哪看出来的?” “刚瞄了一眼,他手机上有好几个借贷app。” “……大师兄你眼睛带钩啊?” 听到这话,罗家楠狡黠一笑:“没错,要想干好刑侦,必须得练出双带钩的眼,问问题的时候光傻不愣登盯着人家的脸看,能他妈看出花来啊?” 欧健一脸惆怅:“我那不是想通过观察他的面部表情肌变化,判断他是否撒谎么?” “那你看出来了没?” “……没有。” “诶,没那道行就别玩飘的,整就一读书读傻了。”抬胳膊看了眼表,罗家楠端起杯子把记录本往胳膊底下一夹,“行,今儿先到这,你早点回家,明天开案情讨论会再定下一步的调查方向,这个陈景琪还得接着挖。” 满怀敬仰的目送罗家楠出屋,欧健暗暗下定决心——今儿晚上不回家了,先把陈景琪身上能挖的都挖个遍! 俗话说的好,笨鸟先飞早入林,勤能补拙是良训! — 挂上罗家楠催自己下班回家的电话,祈铭叮嘱了高仁他们一番走之前别忘了收摇床上的试管,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办公室。老大走了,高仁终觉如释重负,被祈铭三言两语打压下去的好奇心又冒出了头。当然好奇心是一方面,重点是他得给黄智伟上够换学习心得的供。 “小夏,你跟我说说呗,杜老师到底因为什么离职?” 想想那愁人的报告,夏勇辉无奈的顺了口长气。有关杜海威的事,他都是听程杰说的,第一手资料,绝对保真,只是他不确定全说出去的话,对杜海威会造成何种影响。然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从他这打听出来,以鉴证科那帮有掘地三尺之功挖线索本事的人来说,早晚也会从其他地方获知,而且很有可能是事实被歪曲的版本。 “我饿了,”他对高仁说,“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吧,让黄智伟请客。” 高仁立马抄起座机电话,拨内线给黄智伟打了过去。 二十分钟后,步行街旁的一条胡同内,三人在挂有“莲欢小吃店”招牌的店门口找了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桌子坐下。黄智伟熟门熟路的点菜,三份鱼丸汤,一盘大份的蚵仔煎,两个肉粽——高仁不吃,怕好不容易减下去的分量弹回来,外加草虾鲜鱿瘦肉一锅出的水煮三鲜。 菜陆续上齐,低头吸溜了口热汤,高仁问黄智伟:“怎么没叫芸菲一起?” “她今天晚上值班。”说着,黄智伟将视线投向认认真真用一次性消毒纸巾擦碗盘的夏勇辉,“没事儿这家挺干净的,我都吃了十来年了,从没闹过肚子。” “呃……这我的习惯,你们俩用不用消毒——”话说一半,夏勇辉觉得自己简直是多余问——人俩人都吃上了,高仁鼓着腮帮嚼草虾,黄智伟抱着肉粽啃。 要说洁癖,他得比祈铭加个更字,在医院里什么病都能遇上,天天看,总觉着哪哪都是病毒和细菌。其实他还算在正常范围内,以前他们科室有个护士,洁癖程度堪称病态,手上的角质层因过于频繁的接触消毒洗剂而薄得发粉。 吃完肉粽,黄智伟腾出嘴来追问自家老大的瓜。夏勇辉犹豫片刻,咽下嘴里的东西说:“其实这件事不怪他,完全是那个追他的人惹得祸。” 叼着鱿鱼的黄智伟和叼着虾的高仁迅速交换视线——嚯!还是真情感纠纷啊,“作风问题”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到底什么事儿啊?”高仁一说话,虾须子就在嘴边抖。 “那人追杜海威追的太紧,被他拉黑了一切联系方式,然后……” 稍作停顿,夏勇辉幽幽道—— “为了见他,那人报假警说有命案,差点酿成大祸。” tbc ※※※※※※※※※※※※※※※※※※※※ 我估计你们把这卷的案子都忘了吧。。。光惦记八卦了,以及,我短我承认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18 06:35:17~2020-10-19 05:3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桃树上的小猫、水至清则无鱼、我不是尤太太、tinacha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章鱼姑娘 55瓶;v、alberta 20瓶;謣鳶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7 章 第七十七章 拖着累了两天一夜的疲惫, 回到家吕袁桥只想舒舒服服冲个热水澡,然后倒头就睡。刚拧开花洒,就听卫生间的门吱嘎一声被拽开, 然后高仁戳门口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般的说起了杜海威的事儿。事实上吕袁桥对杜海威的八卦毫无兴趣, 可高仁说他就得着耳朵听,要不包子脸肯定得鼓。还的不时应和一声,不然得被追问“我刚说的你听见了没啊”, 显得不够尊重对方。 想过叫高仁进来一起冲澡, 可累得浑身发酸,一起洗也没啥意义。听着听着他忽然支棱起耳朵, 问:“你刚说, 报假警那人叫什么?” 噼里啪啦的动静忽然顿住,高仁想了想, 说:“盖宇寰还是盖寰宇来着?小夏说的太快, 我当时没听清楚。” “盖寰宇。”关上花洒,全身水滴密布的吕袁桥朝他伸过手。 高仁立马把挂在墙上的浴巾摘下来递过去,表情有些惊讶:“你认识这人?” “在英国念书的时候, 他是我学弟。”草草擦去头发上嘀嗒的水珠, 吕袁桥裹好浴巾跨出淋浴间,对满眼好奇的高仁说:“我就知道这小子早晚得惹祸, 他是当时我们那所中学建校百年以来唯一一个被校董会投全票开除的留学生。” “我的妈呀!他到底干了什么?”高仁未免震惊——当初吕袁桥出于自卫打死霸凌自己的同学, 也仅有半数校董投票要求开除他。 吕袁桥浓眉微皱:“他把创始人的雕像给砸了。” 高仁的嘴巴立马变成“o”型:“为什么?” 吕袁桥的声音和电动刮胡刀的嗡嗡声混在一起:“那种贵族私立校有兄弟会, 就类似于校友会那种组织, 能加入进去可以非常迅速的拓展高质量社交圈, 很多家长削尖脑袋也要把孩子送进那里就是为这个, 但那里的兄弟会不接受非裔亚裔等学生的申请, 盖寰宇认为这是种族歧视, 给创始人的雕像砸掉个衣角以表抗议。” 高仁皱起脸,又问;“对了,你怎么确定这个盖寰宇就是你认识的那个?” “你一说他家是军区的我就知道了。”冲干净刀片,吕袁桥拽过毛巾抹了把脸,转头看向高仁,“最后判他了么?” 熟悉的须后水味道飘进鼻腔,惹得高仁微微眯起眼:“小夏说,按妨碍公务罪判了三个月的拘役。” “是妨害公务罪。”听到不准确的专业用词,法学专业出身的吕袁桥稍事纠正,又问;“缓刑吧?” “不知道,他没说太多。”说到这,高仁忽然歪过头,语气略显讳莫:“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个女的呢,那么玩命的追杜老师,然后听黄智伟说‘咋没个女的这么对我呢’,小夏才说是个男的。” 吕袁桥听了皱眉笑笑:“黄智伟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吧,这话要让上官芸菲听见,不得家暴他?” “是啊,我警告他了,不给我的学习心得包年我就告诉芸菲去。”高仁得意的抬起下巴。 “什么学习心得?” “爱国主义教育……” “我给你写不就完了,求他干嘛?” 这话吕袁桥没吹牛逼,以前在检察院工作的时候,一个礼拜至少写五份报告,电脑里什么样的报告模板都有,去万能的某宝上接单保不齐能接成百万富翁。不过他家上亿的资产,当百万富翁算越活越抽抽。 就看高仁那终于能看出下巴的包子脸微微鼓起,小声说:“你一天天那么累,我哪舍得使唤你啊。” ——嗯,这话听着真舒心。 吕袁桥立马哪都不累了,回手一推高仁:“走走走,睡觉去睡觉去。” “诶,我还没说完呢——” “睡醒了再说。” 给高仁推进卧室,吕袁桥回脚把门踹上——上赶着关心别人的八卦干嘛?先关心关心自己老公的睡眠质量吧! — 早晨进办公室,罗家楠看欧健趴桌上睡着了,走过去弓下身贴到耳侧,突然“哇!”了一声。给人家吓一激灵,蹭的坐起,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欧健胡撸着跳得发疼的胸口,哭丧着脸抱怨:“……大师兄你干嘛啊……人吓人吓死人呐……” “马上开晨会了,帮你醒醒觉。”看他那样就知道是熬了一宿,罗家楠顺手把祈铭给做的煎厚土司放到对方手边,“瘸了呼啦的就别去食堂了,吃这个吧,还你昨天的春卷。” 欧健破涕为笑,扒开餐盒盒盖,戴上一次性手套抓起来就咬。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也顾不上还没刷牙。这一口下去,好吃的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 叼上根烟,罗家楠拿起桌上写的满满当当的记录本,问:“查着什么了?” 欧健满嘴食物,说话含含糊糊的:“你说的没错,陈景琪欠了挺多钱的,央行的征信系统里已经有不良记录了,身上背着两家银行的欠款催缴官司。” 罗家楠眼一眯:“欠多少?” 欧健一怔:“……没……没细看……” “啪嗒”一下,罗家楠把记录本轻扣到三师弟头顶,教育对方:“记着啊,干活得干利索了,尤其是跟数字有关的,加减乘除又不费脑子。” “嗯嗯嗯。”欧健忙不迭点头,受教了,以后长记性。 罗家楠伸胳膊从旁边的桌上拿过个烟灰缸弹烟灰,接着问:“那他为什么欠钱,查了么?” 这个欧健是真查了:“看信用卡记录都是网上消费,两三千两三千的往一家境外电商公司刷。” 境外电商?罗家楠瞬间了然——陈景琪这小子八成是迷上网络赌博了,被套进了所谓的“杀猪盘”。一般来说赌博网站的收款方大多会套个科技公司或者境外电商之类的壳,而实际控制人,或者说作案团伙都在境外,不过并不妨碍警方抓人。年初经侦和刑侦联合办案破了起类似的案子,陈飞还为这事去了趟柬埔寨往回提人。 所以说欧健这一宿没白熬,根据他的调查可知,如果人真是陈景琪杀的,那么作案动机就有了。不过光有动机抓不了人,还得有证据。抄起座机给鉴证那边打电话,罗家楠让人通知杜海威下来跟着一起开晨会,甭管刑技们查出什么,先捡能用的用。 由于上班路上听高仁叨叨了一路昨儿晚上没说完的八卦,开会时吕袁桥忍不住多看了杜海威几眼,发动自己的“探gay雷达”来揣摩对方的性取向。至于依据为何,全凭经验。结论是不好说,要么是对方隐藏的够深,要么是压根就不是。 给重案组组员做陈述时,杜海威感觉到有股诡异的视线盯在脸上,可目光扫过在座的各位,却没发现谁用扒衣服的眼神看自己。大概是神经过敏了,他觉着,自打昨天夏勇辉去还他领带,好多人看他的眼神都有点怪。 之前夏勇辉说他不肯面对现实,确实让他很是纠结了一番,为此特意把程杰约出来推心置腹的谈了一次。程杰听了只是笑笑,说夏勇辉那时是吃他的醋,觉得他们俩的关系过于亲密,误以为是杜海威喜欢自己。然后程杰托他帮忙将夏勇辉送的表给对方还回去,又闹出个把领带落在人家家里的乌龙事件。 对于杜海威的自我质疑,程杰反问他:“咱俩从高中到大学一直是同一个寝室,你对我起过一次反应么?” 那倒没有,杜海威顿觉松了口气。不过有一点夏勇辉没说错,他的确善于挖掘他人的情绪和思维,可轮到剖析自己的内心世界时,却是无从下手。也就是说他看起来情商很高,实际上是因为缺乏自我认知而将注意力投注到他人身上的虚假表象。正是这种性格导致他无法维持好一段长久的亲密关系。比如上一段恋情,照顾身患白血病的恋人他可谓尽心尽力,然而对方的死却没有给他造成过多的悲伤,难过是肯定的,可同时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再比如,当遇到盖寰宇那种穷追猛打的人时,他第一反应不是“对方是个男的我该揍他一顿让他醒醒脑子”,而是先审视自身是不是做过什么让对方产生误会的事。然苦思无果,最后只能选择用断绝一切联系、防止自己继续犯错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可当祈铭跟他偶然谈起自己的感情问题时,他依然能像个身经百战的情感导师那样,教对方如何在产生分歧时平缓处理。有点分裂,这让他觉得可能自己就不适合恋爱结婚,一个人过一辈子不也挺好? “杜科?” 听到欧健喊自己,杜海威将视线转向对方:“有什么问题?” 欧-问题宝宝-健放下举起的手:“你刚说死者注射胰岛素用的笔芯被替换掉了,所以才造成了过量注射,能把前因后果说的更清楚一点么?” 杜海威拿起装有笔芯的证物袋,耐心解释:“这款笔芯是配备ocx-i型注射笔用的,而死者死前使用的是ocx-ii型注射笔,旧款的笔芯长度比新款的短3毫米,无法使用,而凶手在替换笔芯时,将笔芯保护帽扣在了旧款笔芯尾部以补足这3毫米的差距,而这样做,会导致笔芯的弹回功能失灵,只要一针打进去,不拔出针头药水就会持续注射到一滴不剩为止。” 欧健又想鼓掌,结果被罗家楠推了把胳膊,只得乖乖把手放下。 “照这么说的话,那得是对注射笔使用注意事项非常了解的人,才能想出这种方法?”罗家楠搓着下巴上冒出的胡茬问——出门前忘刮胡子了,都怪祈铭,光着两条大长腿跟厨房里做早餐,这不成心招他犯错误么! 替法医室出席会议的夏勇辉在一旁接下话:“可以朝这个方向考虑,但也不一定,也许是在网上看到过类似的病例报道,我在医院的时候急诊有接过这样的病人——换了新型号的注射笔,但是旧的笔芯还没用完,自己想辙给塞进去,结果打过量了。” “所以说勤俭持家也得分是什么事儿,”罗家楠嗤声摇头,“诶,杜科,笔芯上提取到指纹了么?” 杜海威点点头,同时确认指纹并不属于死者。 “行!” 罗家楠一拍大腿,环顾周围,朝苗红弯起嘴角。 “师傅,待会你跟袁桥辛苦一趟,给陈景琪提回来对指纹!” tbc ※※※※※※※※※※※※※※※※※※※※ 八卦听完了还是得解决案子啊~都收收心,收收心 剧透一下:更具体的八卦内容,后面慢慢会写到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19 05:30:23~2020-10-20 08:2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holiho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nliang19 20瓶;等 13瓶;azalaxi 9瓶;忍泽、每天等更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8 章 第七十八章 陈景琪的指纹和笔芯遗留的没对上。杜海威亲自带黄智伟一起做的, 结果必然可靠。罗家楠跟痕检室盯核对指纹时,听他们在那讨论到底是用“二值化”还是“直接灰度”做特征提取听得脑袋直发懵,等结果出来更是人都木了好一会。 不是陈景琪, 那是谁?不可能把当天出现的人都挨个强制取指纹, 法律不允许。 不过念在菜鸟欧辛苦了一夜的份上,罗家楠没放人,而是把经侦的同僚叫过来, 盯着陈景琪一五一十的交待了上赌博网站的事。往大了说, 这算救那小子一命,即便是继承了他哥的遗产, 可照这么肆无忌惮的赌下去, 踏上犯罪的道路只是早晚的事儿。 以罗家楠从警这些年所经手的案件来看,黄、赌、毒, 哪个都不能沾, 因为这是一条线上的。有人说我花钱买乐子,叫个小姐倒霉被抓,撑死了不就行政拘留十五天么?其实呢, 不然。有一就有二, 黄窝可以看做是毒窝赌窝的第一道门槛,真一脚踏进去, 脱层皮都未必出的来, 尤其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 特别容易上当受骗。 陈景琪就是现成的例子, 被朋友带去潇洒, 一来二去跟个陪酒女交了心, 之所以会沉迷线上赌博完全是因为对方的怂恿。刚开始赢了几笔钱, 提现也痛快, 一夜暴富的巨大喜悦瞬间冲垮了理智,闷头就栽进去了。他说他最多的时候靠二十万赢了三百多万,又在几个小时之内输了个精光。输了就想翻本,人都魔怔了,刷爆了信用卡,又不管不顾的去各种借贷app上筹钱。 正如罗家楠所推测的那样,去找顾临华那天,陈景琪根本就不是从家里去的而是法院。接到起诉书他整个人都毛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去找同母异父的哥哥借钱。顾临华得知此事后非常生气,一开始坚决不借,后来看他跟屋里哭得可怜巴巴的,软下心肠,借了他三十万救急,然后这小子拿了钱就又去赌了。 多说一句,那三十万也输干净了。 不是陈景琪,还得接着查。罗家楠问付立新要走工作室其他人员的询问录音,霸占了法医办公室里唯一的单人沙发,边听边琢磨。高仁从工位上起来出去,一个没留神差点被伸地板上的长腿绊一跟头,转头百般嫌弃的甩了他一眼。 “罗家楠,蹄子别伸那么长,踩折了算谁的?” 收回腿,罗家楠坐没坐相的瘫在沙发上,冲人家嬉皮笑脸的:“咋的我腿长你嫉妒?” 高仁不屑冷嗤:“算了吧,你这腿跟杜老师比起来可还差着一截呢,人家比你高那几公分全长腿上了。” “我比你高这几公分不也全长腿上了?”罗家楠反唇相讥,在高仁变脸的瞬间忽然压低声音,坏笑着问:“对了,问你个问题,腿长的男人打一食物,知道是什么么?” “……”高仁迷茫的眨巴眨巴眼,摇摇头。 “你以前特爱吃的,我小师弟老给你买。” “啊?”高仁心说我爱吃的多了。 “蛋糕(高)。” 夏勇辉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他抬脸和表情瞬间尴尬的罗家楠对了下视线,继续事不关己的埋头工作。荤段子张口就来,也就是祈铭这会没在屋里,要不他估计罗家楠得被小祈飞刀钉墙上去。 不过……他稍稍自我反省了一下——好像知道答案的我也没资格说人家。 高仁戳在那反应了几秒,等反应过味来赶紧抿住嘴唇憋笑。回头去问问吕袁桥,看他知道不知道答案。 等高仁出去,屋里就剩罗家楠和夏勇辉俩人。此时罗家楠觉得自己嘴贱的不是地方,本想着逗逗高仁,谁知道夏勇辉竟然和自己一样的荤,莫名尴尬。 正好听录音听的有点头大了,他暂停音频,摘下蓝牙耳机坐直身体,小声问:“诶,小夏,你跟杜海威很熟啊?我那天看你还他领带——” 夏勇辉眉头一皱,侧身打断他问:“你也想打听他的八卦?” “八卦?”罗家楠微微一愣,“什么八卦?” “……没什么……”实在不想再做八卦的散播者了,夏勇辉稍稍松了口气,回过身继续敲击键盘。 “不是我就有点好奇,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罗家楠并无热情了解有关杜海威的八卦,不过他倒是对此人的成长经历有点兴趣——什么都会,知识面广的让人望尘莫及,工作繁忙还不耽误健身,他一天比别人多十二个小时是怎么着?问别人不好问,但问夏勇辉的话,就当闲聊天了。 指尖稍稍停顿了一下,夏勇辉盯着电脑屏幕,过了一会轻飘飘的说:“他是我前男友的发小,俩人从幼儿园就是同学,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个班,还一起考上了公大。” 竹马竹马啊,罗家楠心说。 “那他,知道你是……” 知道罗家楠想问什么,夏勇辉背冲着他点了下头。房间里又陷入了一阵沉默,罗家楠抓抓后脑勺,谨慎地问:“他爸妈是干嘛的啊?” “保密单位的工作人员,跟核能研究有关。” 罗家楠顿觉了然——能去那种单位工作的人,头脑一定非常聪明,无怪能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孩子……诶?不对,我刚夸杜海威优秀来着?不过有一说一,那家伙是挺优秀。 听出罗家楠有意探寻杜海威的身家背景,夏勇辉干脆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他,反正这算不上传闲话:“由于长期接触放射性物质,他爸爸很早就因癌症去世了,妈妈的工作环境同样不利于带小孩,一直给他寄养在亲戚家……他从美国留学回来没多久,妈妈查出白血病,办了病退回家才算母子重聚,哦,老太太前年去世的。” 这种成长经历未免令人唏嘘,罗家楠皱皱眉头:“他没兄弟姐妹啊?” 夏勇辉摇摇头:“现在他是孤家寡人一个。” 罗家楠白眼一翻:“要不他荷尔蒙多的到处散呢。” 回头看着他,夏勇辉似笑非笑的问:“你被电着了?” “没没没,我特么对男的就——”话说一半,罗家楠忽觉底气不足,讪笑着错开视线,“不怕你笑话,我啊纯粹是折祈铭手里了,以前要是让我抱个大老爷们睡觉,不如直接给我一板砖得了。” “……”夏勇辉微微眯起眼,“罗家楠,别在我这单身狗面前秀恩爱,别忘了,秀恩爱,死的快。” 罗家楠赶紧澄清自己:“没有!我可没那意思!我实话实说而已,你——嗨,你就当我没说!”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可是个记仇的人。”夏勇辉有心逗逗他,平时光看罗家楠跟别人那耍嘴炮,总得让他知道人外有人。 琢磨着夏勇辉毕竟曾经喜欢过自己,罗家楠不希望让对方觉得自己日子过得□□美满就故意炫耀,于是诚恳道:“我这人直肠子,有什么就说什么了,你别记仇,那个……哦!我请你喝奶茶!” “想给我喂成第二个高仁?”夏勇辉不甚满意的撇下嘴角,弧度平缓的眉峰微微挑起,这让他看起来略略不同于平时那种与世无争的感觉,刻意隐藏的攻击性稍稍冒出个锐利的尖角,“其实……罗家楠,你不用觉着对我有什么愧疚感,就算没有祈老师,咱俩也不可能成。” “是,我不说了么,我对男的就——”罗家楠的话被夏勇辉竖到眼前的手指打断,迟疑片刻问:“咋的?” “我的意思是……”忽然间夏勇辉顿住声音,继而自嘲的摇摇头:“就……不合适。” 他觉着还是别把话说太清楚,不然罗家楠以后可能得绕着他走,毕竟看对方和祈铭的相处模式,百分之百不是下面那个。 “是是是,不合适,不合适。”罗家楠干巴一笑,赶紧岔开这令他尴尬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的话题,“哦对了,你看你都来局里这么些日子了还没给你开迎新会呢,那个……要不等这案子结了,叫上重案组的人,还有高仁祈老师他们,鉴证的也叫几个你熟的,咱一起吃顿饭?” 夏勇辉想了想,摇摇头:“算了吧,我不喜欢凑热闹,再说我只是来实习的,将来不一定留不留在这,弄那么大动静没必要。” 其实罗家楠也是没话找话,人家推辞他便就坡下驴,重新塞上耳机:“看吧,到时候再说,忙你的,我接着听录音。” 转过身,夏勇辉继续干活。没多会放在桌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接起听了没几秒突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给罗家楠吓一跳,赶紧又摘下耳机问:“出什么事了?” 夏勇辉的语气明显有些不知所措:“我爸突发心梗,现在在省人民医院抢救。” “啊?那——”罗家楠一怔,省人民医院不在本市,就算赶上最近一班的动车,也得折腾三个钟头才能到,“你现在过去?” 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夏勇辉急道:“麻烦你帮我跟祈老师说一声,我请两天假。” “不麻烦不麻烦,”罗家楠顿了顿,站起身,“要不我送你去火车站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功夫。” “好。” 顾不上跟他客气,夏勇辉匆匆将手机充电器等日常用品装进背包,抄起来就往门外跑。罗家楠见状一把给人薅住,说:“诶诶,你衣服还没换呢。” 夏勇辉赶紧扯下白大褂,急匆匆往外跑,差点和正要进门的祈铭撞上。祈铭一看这俩人风风火火的,问罗家楠:“出现场?” 罗家楠边跑边解释:“不是,小夏他爸心梗跟医院抢救呢,我送他去火车站。” “……啊?那你——” 祈铭后半句“开车慢点”还没说出口,那俩人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他回到座位上坐下,漆黑的电脑屏幕上映出张眉心微皱的脸,随后,他缓缓释出长口气。 就冲罗家楠那急吼吼的劲儿,不知道的得以为他爸心梗了。 tbc ※※※※※※※※※※※※※※※※※※※※ 小夏大夫属性全揭秘。。。猎证系列目前为止,名字三个字的都是攻,两个字的都是受,不过也不是百分之百啊,哈哈哈,我就不继续剧透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20 08:27:54~2020-10-21 02:0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戟下亡魂 10瓶;清风 8瓶;红颜 6瓶;47667883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79 章 第七十九章 送完夏勇辉从火车站回来, 罗家楠喊祈铭一起去吃午饭,打完饭回头踅摸空位时,看到曹媛独自一人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里, 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筷子, 吃饭吃的是心不在焉。她看几眼手机就放下,抄起笔于放在餐盘边的本子上写写画画。 “你用左手使筷子啊?”罗家楠将餐盘放到她对面,拉着祈铭一起坐下, “写字用右手?” 曹媛回神抬头, 冲他俩笑笑,说:“嗯, 我现在只有用筷子使左手, 本来写字也用左手的,后来上学被老师扳过来了。” 祈铭听了, 不带任何语气的评价道:“左右脑都开发, 像你这样的人很聪明,运动神经也好。” “啊?没有啦,谢谢你哦祈老师。” 冷不丁被夸, 曹媛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赶紧端起汤碗低头喝汤。罗家楠塞了口菜,拿起曹媛手边的本子皱眉看看, 问:“你这吃饭还忙活工作啊?” 曹媛点了下头说:“杜科检验笔芯上的指纹时发现了微晶粉末物质, 让我尽快出检测报告……我想的是, 既然他肯给我机会, 我肯定得好好干啊。” “嘿, 少玩命, 后头受累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看黄智伟都快秃——”罗家楠话说一半, 被祈铭撞了下胳膊,侧头看对方盯着手里的本子一副想看的样子,转手递过去,“呐,给你。” 拿过本子快速浏览了一遍,祈铭用思考时惯有的缓慢语速低声念叨:“甲氧基肉桂酸乙基己酯、氧化锌、二氧化钛、聚二甲基硅氧烷、二乙胺羟苯甲酰基苯甲酸己酯……这些是防晒霜的主要成分。” “祈老师,你看还有硫酸镁、甲硅烷基化硅石等无机有机盐粉体,这些都是遮瑕类化妆品的主要成分,所以准确的说,嗯,应该是防晒型粉底液。” 曹媛小声纠正了他一下,随即又因自己的唐突而有些不安,同时生出种在鲁班门前耍大斧的尴尬之感。刚上班就听黄智伟跟自己八卦了几大巨头的身份背景,即便是在人才济济的市局,祈铭的学识能力也算得上是no.1。 听了她的话,祈铭又低头看看本子,嘴角轻轻勾起:“确实,还是你们女孩子在这方面有天赋。” 之前还因为罗家楠“亲妹妹”满地跑而感觉有些别扭,不过现在他有点喜欢这个聪明的姑娘了。 见祈铭竟然如此的平易近人,曹媛彻底松了口气,弯起眉眼,脸颊上陷出半边可爱的酒窝:“嘿嘿,我本来是要一家外资药妆公司的研发部上班,可考上公务员了,还是决定放弃。” 对于有才华还努力的人,祈铭从来不吝惜自己的称赞:“以你的专业程度,到哪都不会被埋没。” “等会等会,”罗家楠在旁边听的是云山雾罩,忍不住出声打断学霸们的交谈,“这些——都是在被替换掉的笔芯上发现的?” 曹媛“嗯”了一声。 “那说明这人换笔芯之前,往手上擦过防晒粉底液?”化妆品成分分析什么玩意的,罗家楠不懂,但检验结果背后隐含的线索,他一抓一个准。 “应该是往脸上擦的时候,遗留在手指上的,呐,就像这样——”曹媛用右手食指沾了点杯子里的白开水,在颧骨下方一字点开,“然后再用化妆蛋均匀推开就行了。” 想他罗家楠一个曾经的糙直男,哪能知道化妆品的正确使用法。看完曹媛的演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这样,那——凶手是个女的?” 曹媛立刻否定:“不一定哦,现在有很多男孩子出门前也擦防晒粉底液,要是美妆博主或者带货主播的话就更得擦了,肤色均匀上镜才好看。” 想起高仁每次出现场之前,防晒霜都不要钱似的往脸上呼,罗家楠皱起不置可否的表情。他死活瞧不惯男的往脸上糊化妆品,总感觉这行为娘了吧唧的。扎耳朵眼也看不惯,染头发也是。又不是公孔雀,一大老爷们给自己弄得华丽丽的,能抓罪犯还是怎么的? 不过看惯了祈铭的长头发,他现在倒是能接受男的扎小辫了。 祈铭转头问他:“这能帮你们缩小调查范围了吧?” 罗家楠琢磨了一会,问曹媛:“牌子能查出来么?要是能查出牌子,倒可以顺着这条线追追。” “嗯,杜老师就是要我尽快确认品牌。”曹媛说着忽然又想起什么,转向祈铭,“祈老师,有机会的话,能让我参观下尸检么?” 罗家楠立马拦她:“这吃饭呢嘿!” “……你不介意的话,我没问题。”祈铭倒是无所谓,而且他觉着自己越来越喜欢这姑娘了。 “谢谢你,祈老师。” 曹媛开心的弯起笑眼。 — 下午的时候夏勇辉给祈铭打了个电话,说他爸做完支架了,他得在医院里陪床,请两天假。从专业角度出发,祈铭问了问病情,得知情况还算乐观,让他先照顾好父亲再回来上班。 挂上电话,就听高仁在旁边问:“他爸没事了吧?” “打了支架,还得观察几天。”和高仁说着话,祈铭挪动鼠标点开邮箱回复邮件。 高仁叹了口气说:“哎,小夏也是难啊,他爸对他那么凶,可病了还得回去伺候。” 对于夏家的亲子关系有多恶劣,祈铭倒是略知一二,如果当初不是夏父插手,夏勇辉不至于被从法医系调去临床。不过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还是做了法医。至于代价为何,恐怕只有夏勇辉自己才知道了。 “毕竟是亲人。”他随口接下话。 “师傅,你可不知道,他爸完全没拿他当儿子。”高仁的语气略有不平,他平时和夏勇辉聊得比较来,知道很多对方以前的事情,“小夏啊根本就是他爸拿出去炫耀的资本,考年级第一,应该的,考第二,那完了,简直是对不起列祖列宗,能被他爸往死里骂,还打他。” “嗯,我听他说过,他爸爸是有点过于严厉了。”祈铭顿了顿,偏头看向斜对桌的高仁,“不过……他妈妈不管?” 高仁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他上中学的时候爸妈离婚了,然后他妈就出国了,他爸后来娶的那个是外遇对象,他说他没办法喜欢女人跟那女的脱不开关系,后妈给他的感觉是女人太有心计了。” 活到现在都没怎么深入接触过几位女性,祈铭对这种事没有任何发言权。不过从专业角度出发,父母于婚姻存续期的不忠行为,确实对处于青春期孩子的异性观形成会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影响。有些孩子本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但父母发生情变婚变时,介入生活的陌生异性如果行为举止令孩子厌恶,那很有可能给其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 同样的,没有接触过夏勇辉的后妈,祈铭不便评价对方是否真如夏勇辉所说的那样心机重重,只能随意道:“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高仁点点头,又说:“不过他后妈现在变着花样的讨好他,他现在住的房子是后妈全款给买的,写的他的名字。” “那不是挺好?” “好什么啊,天天逼着他去相亲。” “嗯?他不是跟家里说明白了么?” “他说归说,可家里也听啊。”说着,高仁垮下自然上勾的嘴角,“我爸我妈是不催,可我们家亲戚一到过年聚会就念叨我,你都不知道,烦死人了。” 祈铭对人情世故向来不甚在意,更别提亲戚催婚这种屁事了,他就没什么亲戚,于是转头给高仁支招:“下回谁再催你,你就让对方按吕袁桥的标准给你找一个。” 高仁忽然开心起来:“哈哈哈哈哈,师傅你真逗,那上哪找去啊,就算找着了,人家姑娘也瞧不上我这样的穷法医啊。” “你还穷,那我不得上吊去?”罗家楠进屋就听见高仁哭穷,故作不爽:“你们技术的补贴可比我们高多了啊,别以为我不知道。” 高仁骄傲的扬起下巴:“我那是博士学位津贴。” “是,学位值钱,等下回再抓嫌犯你去,拿学位证砸他。” “说这话有意思?” “谁让你先拿学历压我的?” “行了,你来干嘛?”祈铭及时出言制止这俩人互甩嘴炮的行为。 “哦,我刚接完小夏电话,他说——” “请两天假?他跟我说了。” “说啦?哦,那没事了,我就来你这混会沙发。” 说完罗家楠一屁股把自己撂进沙发里,翻开记录本继续听询问录音。要说付立新不亏是老刑侦,每一个问题都问得有的放矢,基本没废话,而且极其善于引导被询问者的思路。罗家楠越听越觉得自己这副队长当的欠点火候,如果不看学历功勋等外部条件,只凭业务能力竞岗,他还真不一定能拼赢这些老前辈。 可既然当上了,那就得担这个责任,不够的,取长补短,该跟前辈讨教的时候就得乖乖放下身段。下来之前他一直在和付立新讨论那天询问时的情况:按理说顾临华这种流量网红突然暴毙,工作室的气氛应该很压抑,可事实上他们忙碌依旧,录音里就能听出来——电话声此起彼伏;同事中也没人表现出格外的悲伤,仿佛这人死就死了,其他人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罗家楠琢磨这和顾临华平日与人不善有关,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压力来源,现在他死了,别人倒是能松口气。挺可悲的,他帮他们赚钱的时候,人人都笑脸相迎,死了,却连个掉眼泪的都没。 【你见过有人进他的房间么?】 耳机里传出的问题,罗家楠听录音已经听付立新问了好几次了,基本上都回答的是没注意,但接下来的这个女孩子的回答却引起了他的警觉—— 【好像是谢鑫进去过,头天晚上下播之后做复盘的时候,二胖说饿了,让他去屋里帮自己拿无糖饼干】 罗家楠眉梢微挑——谢鑫?苟果果那个助理?还特意提醒我们陈景琪去找过顾临华。 【他进去多久?】 【记不清楚了……有几分钟吧……反正二胖嫌他磨叽,还骂了他两句来着……】 【他们吵架没?】 【那倒没有,谁敢跟二胖吵架啊,他那么凶】女孩子的声音稍作停顿,语气也平缓了几分,【还是果果老师好,对我们这些助理特别客气,现在二胖走了,他终于有机会出头了】 听到这,罗家楠即刻按下暂停键。按照这个女孩子的说法,那么谢鑫是有犯罪动机的:顾临华一死,屈居第二位的苟果果就可顺理成章的成为工作室头号主播,而作为苟果果的专职助理,他的飞黄腾达也指日可待。 不过为自己的主子杀人担风险,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又不是古代了。或者说,谢鑫是在苟果果的授意下干的?那倒有可能。 思考问题时罗家楠习惯性的摸出烟叼上,刚要弹火机忽听祈铭冷喝道:“出去抽!” 这嗓子河东狮吼,吓南瓜同学一哆嗦。 tbc ※※※※※※※※※※※※※※※※※※※※ 家有悍妻啊,给南瓜点蜡~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21 02:00:49~2020-10-22 05:08: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holiho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乎舞雩 20瓶;蛇宝宝、绝思 10瓶;进击的铲屎官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0 章 第八十章 不管办什么案子, 最重要的是锁死一条闭合的证据链,而这个案子的关键点就是得有个合法合规的由头把嫌犯提回来对指纹。去询问谢鑫和苟果果那天晚上,谢鑫隐瞒了自己进入过死者房间的事实, 这是值得怀疑的一点, 只不过遇到这种事,怕被警方怀疑撇清自己实属正常。从技术层面讲,只能算个旁证。而且已经提错了一回人, 虽然没白提——加了个赌博网站的案子, 但要再来这么一回,罗家楠估计局长得把鞋脱下来抽自己。 这点觉悟他还有。 进安全通道看付立新也在, 他上前招呼了一声, 敲出烟分与对方,然后把听询问录音产生的想法与对方讨论。付立新听着听着, 抬抬手, 示意他稍安勿躁。 “罗副队,我当时听完那姑娘的话,也特别注意了一下这个谢鑫, 但感觉呢, 应该不是他。”一直以来都默默无闻的老刑警,此时的脸上挂满自信, “你看啊, 我是这么分析的, 按那姑娘的说法, 谢鑫进死者卧室到出来, 应该是不足十分钟, 虽然换笔芯可能有个一两分钟就够, 但屋外有多少工作人员呢, 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进去。他不紧张?不手抖?不犹豫?不胆怯?不权衡利弊?……那毕竟是杀人呐,不是万圣节的恶作剧。” 此话一出,罗家楠服气点头:“所以你开会的时候连提都没提这茬。” 付立新抿嘴笑笑,低头抽了口烟。比干劲,他早已比不上这些热血后辈,年轻就是资本,不怕绕弯路。早些年他走过的弯路加起来可能比罗家楠的车轮子碾过的高速路还长,而这些宝贵的经验,他愿意说给有耐心并且发自内心认同自己的人听。 回手弹了下烟灰,罗家楠虚心请教前辈:“那照你这意思,谢鑫不用查?” “还是查查吧,我这只是凭经验之谈,没有确凿的证据支持,万一要是漏网了呢?是吧。” “曹媛说指纹里还有化妆品,我想追这条线。” “嗯?女孩子干的?” 毕竟岁数摆在那,付立新的糙直男程度只有比罗家楠加个更字。罗家楠听了嗤出口烟,把曹媛说给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付立新听得微微皱起眉头,末了叹了一声说:“哎呀我们年轻的时候,除了上台表演,哪有男的化妆啊,跟你爷爷办案在外头风吹日晒的,连雪花膏都不抹。” “那都哪百年的黄历了,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漂亮的男孩,你看电视里那一个个小鲜肉,哪个不比咱局的女的漂亮。” “这话可别让你师傅听见,不然她打死你哦。” “嗨,我师傅才不在乎呢。” 话虽这么说,但罗家楠仍是不由皮紧——还真不敢让苗红听见。 — 鉴证科使用的数据库里,存有海量的化妆品配方信息,专门用来做物证提取分析对比。曹媛加了半宿的班,终于从那堆字小得能看瞎眼的单品信息中对比出三款最接近的配方。其中一款金莳萝牌的防晒粉底液,经罗家楠与经纪人确认,是工作室带过货的产品。带货主播正是苟果果,上架时间也恰好在顾临华死的前一晚。 罗家楠问经纪人把那晚的直播视频要了过来,一帧帧盯着看,就看谢鑫的手摸没摸过粉底液。然而结果未免令人失望,从苟果果开始推粉底液到换上另一款产品,谢鑫全程都没上手碰过一下那管肉粉色的液体,一直是苟果果在试用展示。 不过镜头前没碰过,不代表镜头后没有。而且这样一来苟果果的嫌疑也变重了,至少从明面上看,他是唯一一个碰过粉底液的人,只不过没人注意到他是否进入过顾临华的卧室。 提不提人,陈飞听完罗家楠的汇报后有着同样的顾虑。要没先前陈景琪那一出,苟果果和谢鑫提也就提了,错了大不了放了。可眼下的情况是,再提错一次人,工作室那边往出一抖搂,市局的脸面必将无处安放,到时候局长的脸绝对比锅底黑的还深。 网络时代,动辄几亿双眼睛盯着,谁做决定前不得掂量掂量影响? 双手撑在陈飞的办公桌上,罗家楠看着老大那便秘般皱起的眉头,想着说点宽心的话:“真要错了,挨局长骂我去,反正先把人提回来再说。” 陈飞不忿的斜楞他一眼:“别说骂你,要打你一顿能解决问题,我至于犯难?” “……” 真特么爱我,罗家楠心说。 彼此沉默了一阵,他又想出个辙:“那要不这样,先不往局里带,我带人去趟工作室,给他俩分开问,看谁能把谁咬出来。” 沉思片刻,陈飞认可点头:“嗯,谨慎着点问,苟果果可是流量主播,要跟粉丝报个委屈,你小子指定吃不了兜着走。” “我特么还想找没人的地方揍丫一顿呢。”想起那天苟果果骂祈铭的事儿,罗家楠忍不住小声逼逼。 “你说什么?”陈飞眉梢微挑——没听清,岁数上来了,这耳朵真没以前灵。 “啊?没,没什么,我这就去安排工作。”罗家楠赶紧往外闪,“有情况给您打电话啊。” 结果陈飞也跟着站了起来:“等会,我跟你一起去。” “啊?” “啊什么啊?这案子网上都传成什么样了?昨儿盛桂兰特意下来找我一趟,让我务必盯紧了你们这帮兔崽子,省得给局里添堵。” 工作时罗家楠顶不爱带着领导出门,喝酒另说,只能强忍住趋于皱起的眉头:“那……开您车还是开我车?” 陈飞俩眼一瞪:“废什么话啊,当然开你车了,还指着我给你小子做司机是怎么着?” 就对方那一脸不耐烦的样,罗家楠怎么看怎么觉着和自家老爹有一拼。想想也是,陈飞是他爷爷的徒弟,一起工作了二十多年,那不就跟半个儿子一样,和罗卫东有相似之处不足为奇。若非这俩人没血缘关系,单看脾气秉性,还真挺像是对儿亲生兄弟。 所以之前赵平生说陈飞拿他当儿子似的管,倒也没说错。 — 工作室的人对警方的出现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耐,一个个都忙活自己手头的工作,对他们爱答不理的。罗家楠能理解他们的想法——这屋里死了个人,你们警察怀疑凶手在我们之中,哦,已经抓错一次人了,还想再诬赖我们中的一个?呸! 人之常情,大概没几个人愿意相信自己认识的人里有杀人犯。 即便是警方三令五申不许透露任何调查消息、对案件的调查进展进行严格保密,但知情人众多,堵不住所有人的嘴。谁都有自己的亲戚朋友,外加追消息的媒体络绎不绝,哪怕只是知道一星半点的内幕,也能添油加醋编出个故事。关于顾临华的死,网上有不下十个版本,说的一个比一个玄乎。好在他真正的死因到现在还没被曝光,询问证人时规避让对方了解警方掌握的情况,是每个侦查员必备的素养。 等了有将近半个小时,苟果果和谢鑫才从二楼下来,说是有个商务会谈,不能让警察耽误赚钱。期间罗家楠仔细观察了一番别墅里进出的工作人员,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和付立新提供的录音逐一核对人头。说谢鑫进过顾临华房间的那个女孩子是个刚来没多久的实习助理,个头不高,头发染成红色,脸上肉嘟嘟的挺可爱。她做事很谨慎,遇到问题要问其他人好几遍解决步骤。 罗家楠把她单独叫到外面又询问了一遍。女孩叫张蔓,还是在校大学生,只有周二周五下了课和周末能来这帮忙。问问题的时候,罗家楠注意到她回答完自己,经常会在后面加上句夸苟果果的话,好像是极力向他证明这么好的人不应该被警方怀疑。 ——这姑娘八成是喜欢苟果果。 他敏锐的做出判断。确实,就苟果果那张脸,的确招小姑娘喜欢。张蔓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苟果果是个无比阳光善良的男孩,头脑灵活,工作努力,极富亲和力,他要不红,天理不容。 而提到谢鑫,张蔓似乎有些不便言说的感觉。兜了好大一个圈子,她才谨慎的告诉罗家楠,谢鑫那人性格比较阴郁,工作室里除了苟果果,没人愿意跟他交朋友。而这,也再一次证明了苟果果是个温柔体贴的人。 罗家楠其实很想告诉她,那小子人前装得跟朵花儿似的,人后其实就是一坨屎。但细一琢磨,嗨,这话轮不着他说,没必要破灭一个妙龄女孩的美好幻想。 进屋问经纪人要了两个房间,罗家楠带欧健去问谢鑫,陈飞和苗红问苟果果。欧健还瘸着,但实在不想放弃学习的机会,单腿蹦跶着也得跟来。罗家楠看的出来,陈飞很欣赏这小子的吃苦耐劳劲儿,跟欧健说话和颜悦色的,全然不像跟他说话一样横眉立目。这种反差源于欧健的父亲和陈飞同僚多年又壮烈牺牲的缘故,故人之子,必然要多份关心和爱护,宽容度也更高。好像曹媛,陈飞提起时总说“我大侄女怎么怎么的”,真就像她亲叔叔一样的爱护。 来这的路上,罗家楠嘴欠问了陈飞一句:“头儿,要我爸是烈士,你对我是不是态度能好点?” 当时陈飞差点从后座扑过来揍他。 tbc ※※※※※※※※※※※※※※※※※※※※ 楠哥还是揍挨的太少……啊,这章没有祈老师,嘤~ 八十章了,多说两句。说实话,我的刑侦文比较日常平淡,没什么惊心动魄的情节,一天天的就按部就班查案子,打情骂俏传八卦。估计有些读者看着看着会看不下去,所以特别感谢坚持下来的每一位小天使,你们的支持是我前行最大的动力。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22 05:08:18~2020-10-23 05:3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道尔家的猫 20瓶;倪小屁、进击的铲屎官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1 章 第八十一章 自打上次询问过陈景琪, 欧健便热切的期待下一次主导询问的到来,要不也不能瘸着条腿还蹦跶着非得跟来。然而罗家楠今天没准备给师弟练口条的机会,谢鑫进屋屁股还没坐稳, 他就开门见山的问: “那天我去问你的时候, 你怎么没说自己进过顾临华的卧室?” 谢鑫闻言表情一怔,但很快便坦然的回答道:“我忘了,那天事情太多, 记不清。” 记不清、不知道、没印象——以上堪称嫌疑人浑水摸鱼的三大法宝。也不知道这帮人都怎么想的, 真以为含糊其辞就能蒙混过关?都当警察一个个是吃干饭的吧。 “有人能证明你在顾临华死前进过他的卧室。”对付这号人,罗家楠都不用动脑子, “现在是你自己回忆呢, 还是我帮你回忆?” 谢鑫的视线游移到全神贯注听他们对话的欧健脸上,好像看着这个生瓜蛋子气息浓重的小警察, 比较容易开口。 “啊, 我想起来了,”他说,“我是去过他的卧室, 帮他拿饼干。” 罗家楠连珠炮似的:“什么饼干?从什么地方拿的?你进去还动过其他东西没?从进去到出来一共多久?” “……”谢鑫愣了楞, 努力回忆了一会,吭吭哧哧的说:“就他平常吃的无糖饼干……从……从电脑桌上拿的……其他东西我没碰……嗯, 可能也就一两分钟吧?” “顾临华可因为你磨叽而骂了你一顿, ”罗家楠稍稍往前探过身体, 借此向对方施加无形的压力, “他那屋从门口到电脑桌一共走不过十步, 你直着进去直着出来能拖到招顿骂?来, 跟我说说, 你到底在屋里磨叽什么呢?” 他说话语速偏快, 负责记录的欧健有点跟不上,手底下的字都成鬼画符了。好在有录音笔,等回去听着录音再誊撰一遍。 谢鑫沉默了,好半天都没说话。他完全不知道警方掌握到了些什么,而且看今天罗家楠这咄咄逼人的态势,似乎是已经洞察了一切。十指绞紧夹在膝盖之间,他的肢体语言开始呈现出紧张的状态。 “说!”罗家楠皱眉催促。 “我没偷东西!”谢鑫促声回答,“真的我没有!” 罗家楠嗤了一声,问:“我说你偷东西了么?这么着急撇清自己干嘛啊?” “我——”谢鑫吭哧了一下,随即垮下肩膀,“之前二胖丢了块陀飞轮,打那之后就特别烦有人进他屋子,我进去拿饼干,看电脑开着,就……就看了会他电脑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出来他就骂我,说我借机翻他东西……我肯定不能说我是看聊天记录来着,只能他骂什么我就听着了……” 罗家楠听了眉头一皱——还丢过表?这屋成强盗窝了是怎么着? “多少钱的表?”他问。 “不太清楚,可能值个几万吧,是家厂商送的。” “没报警?” “季恒不让,说家丑不可外扬,然后开了两个助理以表警示,就张蔓她们都是因为这件事才后招的,不知道,然后有一天张蔓去屋里给二胖拿东西,出来就让他给骂哭了,是我跟果果老师劝了半天……那丫头心思挺重的,怕她想不开。” 嚯,罗家楠心说,这些助理私底下也是暗流涌动啊。张蔓说谢鑫性格阴郁,谢鑫说张蔓心思重,然后所有人都说顾临华脾气不好,合辙这工作室里就特么苟果果一个好人。 岔开失窃案的事,他继续问:“什么聊天记录让你看的这么忘乎所以啊?” 谢鑫不屑的勾了勾嘴角:“罗警官,你说男人还能聊什么?” “啊,聊什么啊?” “是一女的,啪啪啪的给二胖发只穿内衣的照片,各种聊骚他。” “女朋友?” “鬼知道是男的女的,网名和照片一看就是那种网页弹出广告里的‘勾子’。” “还挺懂,诶,你这眼也被勾住了吧?看的是忘乎所以。” 罗家楠皱眉笑笑,心说这特么真是老鸹落在猪身上,光瞧见猪黑瞧不见自己黑了。要真如谢鑫所说,聊骚二胖这位是那种网页弹出的小广告里联系上的,还真不一定是男是女。反正人手一套撩人话术,电脑屏幕那边是个抠脚大汉都不新鲜。前几天就有则警情通报,抓了个诈骗犯,一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张嘴说话娇滴滴的,光靠微信发语音就坑了三位事主四十多万。 谢鑫随即否认道:“没,我就是好奇,你也知道二胖那样,有哪个女的能真瞧上他?还不是冲他的钱去的……所以他不在身边找,嗯,就爱在网上跟不认识的聊骚。” “嗯,你说的信息我们会核实。”罗家楠转头小声交待欧健,让他给吕袁桥发消息赶紧申请搜查令,得查顾临华的电脑以确认谢鑫的说辞。 “那……没我事了吧?楼上还有厂商等着看样品呢。”谢鑫一副坐不住的样子。 “目前没了,忙你的去——日!” 罗家楠的手机也不怎么就脱了手,“啪嗒”一下砸到谢鑫脚边。谢鑫下意识的弯腰捡起,将其递还给罗家楠。接过手机,罗家楠一脸肉疼的赶紧给收好。 等谢鑫离开房间,欧健探头问:“大师兄,手机没事吧?” “没事儿,摔坏了让陈队给我换一个。”说着,罗家楠打兜里拽出个手套,垫着给手机拿了出来,与视线齐平,对光晃了晃,笑得有点计谋得逞的样子。 哦,欧健一眼就看明白了——手机上留下了谢鑫的指纹。 — 陈飞那边也用相同的招数得到了苟果果的指纹,回局里加急送检。虽然不全,而且只有右手的,但总好过什么都没有。黄智伟他们那忙活,罗家楠被陈飞拉去楼道抽烟,刚点上就听领导数落自己—— “苟果果可跟我投诉你了啊,说你滥用职权,暴力执法。” 罗家楠泛起浑来是要多德行有多德行,脖子一梗,话横着出来:“他骂祈铭是狗/逼!我特么不得拆了丫的?” 陈飞皱了皱眉头,回手朝身后一指:“他给我传了段视频,你站人家公寓门口踹门骂街的,待会拿回手机你好好看看,那要是传到网上去,盛桂兰得先拆了你。” “嘿!他还敢录我!?”罗家楠额角的青筋都蹦起来了,“怎么着?想要挟执法人员?” 陈飞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别搓火:“我让他删了,同时警告了他,这属于警方调查取证阶段的内容,如果传到网上去,他也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嘿嘿,头儿,你真罩我。”换上副笑脸,罗家楠紧着拍马屁。 皱着眉头呼出口烟,陈飞语重心长的劝他:“挨两句骂掉不了祈老师块肉,你啊,以后再碰到这种事把那狗脾气压压,真特么给你传网上去了,谁保的了你?” 罗家楠扑棱扑棱眨巴了两下眼:“那要有人骂赵政委狗/逼呢?” “……” 忍了又忍,陈飞硬生生给“我特么撅了丫的”咽回肚子里。之所以没对罗家楠发火,是因为他太理解这份“我的人我必须得护着”的心态了。想当初还没和赵平生确认关系的时候,他就特护着对方,虽然那会赵平生只是他的师弟。就说跟接替罗明哲组长之位的空降领导动手那次,那傻逼骂赵平生做的案情分析是坨屎,他一听就跟对方码了——去你大爷的!你丫脑子里才有屎! 要说这得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可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看他一拳给领导撂趴下了,赵同志立马窜起来架住他的胳膊,顺势踹了跟地上趴着的领导一脚,动作快得堪比训练有素的特警,后来那傻逼嗷嗷“谁他妈踹我?”的时候,赵平生跟旁边眨巴着眼装得那叫一个无辜。也就是从那天起,陈飞意识到赵平生仅仅是外表看起来儒雅随和,其实里面乌漆墨黑的。 想起这事儿陈飞就忍不住嘴角上勾,笑得罗家楠心里直犯毛:“头儿?你怎么了?笑得这么阴森。” “我笑了么?”陈飞一秒敛起笑意,清了清嗓子,“罗家楠,我今儿也跟你撂个底儿,只要到我退休之前你别弄出故事,你就能坐你爷爷坐过的位置。” “我坐我爷爷的位置?”罗家楠反手指了指自己,倒是宠辱不惊,“咋的重案组一把手这位置还是世袭制啊?” 陈飞恨不能踹他一脚:“有点出息行不行?上头觉着你行,有意培养你,你特么别不识好歹!” 笑着呼出口烟,罗家楠抬胳膊搭住陈飞的肩膀,语气稍微带上点撒娇那意思:“得了吧头儿,哪是上面觉着我行啊,我知道,一直都是您替我操心操肺。” “嗯,算你小子有良心。”陈飞倍感欣慰,“你爷爷老早就叮嘱过我,有朝一日要是你落到我手里,那必须得好好锻炼,你可不能让老爷子失望啊。” 罗家楠嘿嘿一乐:“就先问问,我让您失望过么?” “还真没有,”陈飞怕他得意忘形,紧跟着补了一句,“就是自打招了你,我这速效救心就没断过。” “行行行,我保证,以后尽量让您少吃。” 俩人正说着,安全通道的门被推开,杜海威探身进来先皱了下眉头,抬手挥挥飘到眼前的烟雾,随后对他们说:“对比结果出来了,苟果果的右手食指和拇指指纹,与笔芯外侧提取到的一致。” ——嘿!还真他妈是这小子! 一瞬间,罗家楠感觉自己报祈铭被骂之仇的机会来了。 tbc ※※※※※※※※※※※※※※※※※※※※ 哎呀,终于写了点夕阳红了~好开心~嘤!还是没祈老师,呃…… 话说前几天不是涨了两千收藏么,虽然真正看的人可能连200个都没,但也收获到了一些喜欢楠哥和祈老师他们的小可爱,看到很多支持他们的留言【夕阳红也挺讨人喜欢】,开心开心~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23 05:34:10~2020-10-24 06:4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城南旧事、wang 20瓶;等 10瓶;小白小白、进击的铲屎官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2 章 第八十二章 “这什么东西!?我见都没见过!” 审讯室大门紧闭, 可苟果果嚎得走廊上都能听见。按理说证据确凿,审个一宿半天的也就差不多了,可今天罗家楠心里着实没底。为什么?因为只在笔芯上发现了苟果果的指纹, 注射笔上没有。这特么就很诡异了, 如果说他有反侦察意识,刻意抹去注射笔上的指纹,那笔芯上的为什么不抹? 这种情况, 很像是被人栽赃陷害。不过替嫌疑人开脱罪责不是警方的义务, 苟果果摸过笔芯是不争的事实,现在所有人都等着看他怎么自圆其说。 面对套在证物袋里注射笔的笔芯, 还有自己的指纹检验结果, 苟果果慌得人都有点恍惚了,铐在椅子上的手止不住的哆嗦。大半夜的正睡觉呢, 突然卧室门被撞开, 睁眼的瞬间便被好几只手撅下了床,胳膊拧得跟要断了似的疼。这把罗家楠算解了祈铭被骂的气,衣服都没让苟果果穿, 直接给浑身上下就一条内裤的人押进了电梯。 “我真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拿过这东西了……” 看起来苟果果到现在都不知道警方让自己辨认的证物是什么, 一直以“这东西”来称呼。罗家楠伸手敲敲桌子,提示他看向自己:“你那天到底进没进过死者的房间?” 苟果果蹭的抬起头:“没有!没有!” “你说你十点下播, 复盘会是凌晨一点开的, 可你们工作室没一个人记得你十一点到一点这段时间在干嘛, 来, 跟我说说, 那俩小时你在哪, 干嘛去了。” “……” “不说是吧?行, 那就——”罗家楠转头看向吕袁桥, “等八点带他去办手续,先送看守所里醒醒脑子。” “看守所”仨字可给苟果果吓坏了,登时脸色惨白如纸,哆嗦着嘴唇说:“我去……我去……去赎……赎表了……” “表?”罗家楠浓眉一皱,“什么表?” “……二胖的那块陀……陀飞轮……”苟果果使劲咽了口唾沫,手握拳头用力敲了敲脑门,一副悔意深沉的模样,“之前有一次活动……要打榜,我还缺二十万……我问二胖能不能先借我挪挪,他不肯,说有本事自己挣去……我那个……我看厂商送他那么好的表就随手扔在桌上,连包装都没拆,一时……一时气不过……就……后来我手头有富裕钱了,想着把表赎回来,不然……不然这心里头总感觉虚的慌……” 哦,表是他偷的。罗家楠忍住白眼,抬手指了指他:“表跟谁赎的?姓名,电话,老实交待。” “网上找的,电话……电话我手机通话记录应该有,名字……”苟果果为难皱眉,末了还是摇了摇头,“没问,就知道网名叫‘神仙’。” 罗家楠一偏头,吕袁桥出屋去拿苟果果的手机过来让他指认电话号码。失窃案是破了,可凶杀案还没,核实完苟果果的说辞也不能完全排除他杀人的可能,毕竟唯一的直接证据就指向他。 不一会,吕袁桥拿着手机返回屋里,苟果果指认完电话号码,试探着问:“我……能走了么?” 罗家楠被逗乐了:“走?你盗窃价值二十万的表,进来了还想走?” “——”苟果果那双开过眼角做过下至的眼睛瞬间瞪圆,呼哧带喘的眼瞅着气儿都快上不来了,“不是我——我没杀人啊!你们不是调查凶杀案的么!?” “那也不耽误我们把失窃案另案调查。”罗家楠一边给他普法,一边跟心里感慨——拎一个回来,另案调查一起,再拎一个回来,又特么另案调查一起,这是找局长给他轰墓区派出所看坟去的节奏。 技术部按电话号码给出定位,苗红立马带人去抓买贼赃那孙子。一个小时不到,电话打到罗家楠手机上,说对方证实苟果果那天确实是去赎表了,还多给了五千的利息。罗家楠当下决定先按盗窃给苟果果拘了,人扔进看守所,有新证据再提审。 忙活了一宿就破一失窃案,而凶杀案依旧迷雾重重。罗家楠实在有点熬不住了,跟陈飞打了声招呼,回家睡觉。好几天没着家了,回去搂着媳妇踏踏实实的睡——今天周末,祈铭不用上班。 听见门响,祈铭从电脑桌前回过身,看着一脸倦容的罗家楠问:“审出来了?” “暂时还不能下结论。” 脱鞋脱外套,罗家楠半眯着眼晃悠到媳妇身后,弓身给人家抱进怀里,脸埋进肩头晃晃悠悠的撒娇:“不想睡休息室的破床,回来跟你睡会。” 扣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祈铭勾住他环在胸前的手皱眉笑笑:“我刚起。” “累了就睡的着了……”罗家楠开始往人家耳朵里吹气。 “我看你还是不累,”祈铭嫌弃的拍了把他的胳膊,“先洗澡去,闻闻你身上都什么味了?” “男、人、味~” 侧头咬了口祈铭的耳垂,罗家楠赶在对方抄拖鞋拍自己之前笑着躲进浴室里。 — 花了将近一小时给罗南瓜同学哄睡着,待到心跳渐平,祈铭轻轻挪开搂在腰上的胳膊,蹑手蹑脚的下床。罗家楠嘀咕了一声“你不睡啊”,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回身看他半拉屁股露在外面,祈铭伸手帮他掖好被子,走到落地窗边拉好遮光那层窗帘。 难得能踏实睡个整觉,祈铭估计罗家楠这一觉得下午见了,中午吃饭没叫他。一个人好凑活,随便炒个鸡腿肉西兰花,配份冻在冰箱里的紫米饭。这些米是罗卫东的一位战友退休后自己弄了块地种出来的,无化肥无污染,营养丰富有益健康。刘敏娇平时没借口来看儿子,昨天下午收拾厨房瞧见那袋米,想着俩孩子三餐不定,当即决定蒸好了晚上给送过来。 要说刘敏娇心思是真够细的,蒸好的米还给用饭盒分好分量,随吃随用微波炉高火打三分钟即可,非常方便。其实以前得到些土特产,刘敏娇偶尔也会做好了给他们送去局里。可她进去还得办手续,罗家楠嫌麻烦,让她以后别往局里送,于是改往他们住的地方送。大晚上见刘敏娇过来送东西,弄得祈铭挺不好意思。他知道人家是来看儿子的,可罗家楠当时正开定抓捕方案的会呢,除了要紧事儿,连电话都不方便打。 祈铭没和罗家楠的父母独处过,罗家楠不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不能让人家放下东西就走。收好那摞沉甸甸的环保饭盒,他拉开冰箱里放水果的抽屉,稍作打量挑出颗饱满圆润的苹果,回身问刘敏娇:“那个……我给您削个苹果吧?” “别忙活了,我不吃。”没见着儿子固然失落,但看祈铭有心孝顺自己,刘敏娇依旧倍感欣慰,“你们可又好久没回家了,知道你们忙,但吃饭的功夫总能抽出来吧?提前打个电话告诉我你们想吃什么,进屋坐下就吃,吃完就走,也不用你们刷碗。” 歉意的笑笑,祈铭还是决定洗颗苹果削给对方。在他看来,刘敏娇是位伟大的女性,无论自己心里如何委屈,依旧坦然接受了儿子的选择。面对这样一位豁达宽容坚韧善良的母亲,祈铭唯一能回报给对方的,就是偶尔替罗家楠尽尽孝心。 刘敏娇的小心思他也非常清楚,苹果还没削到一半,就听对方又老生常谈的提起了让他们抱个孩子的事。说实话,祈铭对养孩子毫无热情,这世界上破坏力最强的莫过于学龄前儿童,还打不得骂不得。不过前段时间帮妹妹带了几天孩子,他发现事情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恐怖,再小的孩子也能听的懂人话,或者说,能看得懂大人的脸色。他们的破坏性一是源自对周遭事物的好奇心,二是试探大人的底线,只要立好规矩,把个小神兽拉扯成人并非登天难事。 眼瞧着祈铭给苹果削得快露出核了,刘敏娇赶紧喊他:“铭铭,别削着手!” 祈铭回神,低头看看生生让自己削瘦一半的苹果,不觉尴尬。刚脑子没在这,想孩子的事去了。可也就是想想,真让罗家楠养孩子,不定养出个什么上天入地的玩意呢。 “要不我还是给您洗个莲雾吧……” 洗好莲雾擦干水分递到刘敏娇手中,祈铭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自己低头啃苹果。盯着“儿媳妇”那线条俊朗同时带有拒人千里之外气质的侧脸,刘敏娇默默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铭铭,妈不是逼你们,可这两口子……总得有一个先走吧,到时候要没个孩子,剩下的那个……怪可怜的。” “我知道,”祈铭垂眼应着,“等没那么忙了,我们会认真考虑这件事。” ——你们有不忙的时候么? 刘敏娇忍了忍,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别回头成电视剧里的婆婆了,那样儿子更不爱回家了。 干坐了一会,吃完水果刘敏娇起身告辞。祈铭一看时间不早了也没留她,送下楼看她打上车,转头给罗家楠发了条消息——【妈来送东西了,等你空了给她打个电话】。 到他睡着了,罗家楠也没回消息。这一觉睡得挺沉,做了好多梦,醒来却几乎记不得自己梦见过什么。 唯一的印象是只浓眉大眼的小神兽,跟另一只大神兽一起,也不干了什么糟心事儿,给他气得不要不要的。 tbc ※※※※※※※※※※※※※※※※※※※※ 这是做了个好梦啊,祈老师》3《 我蠢蠢欲动的麒麟臂又忍不住写无责任番外了,扔围脖上了,可以看做是祈老师的梦境,哈哈哈~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24 06:42:23~2020-10-25 04:0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3个;emilyzhang、水至清则无鱼、我不是尤太太、holiho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雀 6瓶;等 5瓶;枫叶国二三事 3瓶;春日气泡、9+1+1+1 2瓶;tinachang、每天等更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3 章 第八十三章 没电话没闹钟, 罗家楠这一觉睡的是难得的踏实,一睁眼以为天都黑了,赶紧窜起来下床拉窗帘。从高层住宅的间隔遥望海平面, 看到还有半个没坠下的日头, 他稍稍松了口气。祈铭晚上要出席个讲座,说好去旁听,一猛子睡过头放媳妇鸽子哪成? 下楼去冲澡, 看见祈铭西装笔挺的背影, 小南瓜又蠢蠢欲动。听见动静,祈铭下意识的回头, “哔——”的, 视野自动打上马赛克。 “你——” “我洗澡我洗澡。” 赶在祈铭那张嘴开启批判模式前,罗家楠飞快冲进卫生间——娶了俩媳妇, 床上一个, 下了床,立马换个人似的。其实有时候他也不是非得把人往床上撵,就想讨点温存, 可祈铭嫌他烦, 一贴过去就呼开,更过分的是竟然拿解剖刀威胁小南瓜。 这种时候罗家楠就实名羡慕吕袁桥了, 都是法医, 高仁可是个好脾气, 要不他不能老在法医办里跟人家逗贫。甭管他嘴上多没把门的, 高仁也不生气, 撑死了鼓鼓包子脸, 逗一句立马又笑了。话说回来, 做榴莲拖鞋这事也是高仁干的, 不知道给吕袁桥那脚扎成啥样了。 嗨,家家有本难念的法医媳妇经。 冲完澡出来拽开冰箱门,好家伙,罗家楠一看除了水果生菜黄瓜没直接能往嘴里塞的东西,转头问祈铭:“你中午没吃饭?” “就炒了一个菜,吃完了。” 大部分时候祈铭的日子过的和单身时没太大区别,除了增加间歇性床上运动。要是赶上罗家楠出差去外地办案,十天半个月瞧不见人实属正常,最长记录九十天没回家,视频起腻的时候恨不能给对方从手机屏幕里抠出来。 罗家楠撞上冰箱门,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讲座几点开始?” “七点。” “现在五点半,去楼下随便吃点,一小时能到。” “那你还不赶紧穿衣服?”祈铭话还没说完,就看罗家楠光着屁股窜上二楼。也不嫌冷,手机显示室外气温只有十三度,屋里没开地暖,温度只会更低。 难得的,罗家楠穿了身西装出门,说是怕给媳妇丢脸。没打领带,嫌勒脖子。衬衫解开脖根底下的两颗扣子,隐隐露出胸肌间的凹陷。不能说他穿龙袍也不像太子,但配上那张面带匪气的脸,怎么看也不像能旁听法医学讲座的技术型工作者。 不过被西装包裹的身板格外挺拔,还是帅的能让人挪不开眼。 吃完饭将将六点,正是堵车的时候。前头一长串红车尾灯,给罗家楠堵得闹心,对着后视镜里映出的自己皱起眉头:“媳妇儿,你说你怎么想的,给我买件粉衬衫?” “这叫时尚。”祈铭顿了顿,视线稍移,“我看吕袁桥穿粉色衬衫挺好看的,所以那天顺手给你也买了一件。” 前-糙直男嫌弃撇嘴:“他那叫骚包!” “你穿也不难看。” “啊?只是不难看啊?” 考虑到对方的虚荣心,祈铭决定还是哄哄他:“嗯……有点帅。” “嘿!我这衣服架子的身板,穿什么都不能比小师弟差。”也就罗家楠没长尾巴,要不这会得摇起来。 “你肤色深,穿粉色显得脸上亮。” “那照这么说,给庄羽穿件粉衬衫,市局大楼夜里不用开灯了——噗哈哈哈哈——” 被自己脑补的画面逗笑了,罗家楠拍着方向盘乐得上气不接下气。祈铭完全没get到他的点,一脸冷漠的看着笑成个傻逼的家伙。说起来他和罗家楠的笑点阈值不太重叠,分享笑话的时候,经常是一个笑得前仰后合,另一个一脸懵逼。不过罗家楠的笑话能逗笑绝大多数人是不争的事实,他的,基本只有杜海威和林冬能笑得出来。 这次讲座的主办方特意跟他沟通过,要他讲得通俗易懂一些,最好是能幽默点,毕竟来听讲座的,都是专业和法医学八竿子打不着的学生。事实上讲座是局里对接学校安排的,目的是希望能吸引更多的有志青年投身刑事科学技术事业,杜海威也在受邀之列。而祈铭对着演讲大纲琢磨了好几天,感觉这么严肃的话题,完全没概念该往哪加笑话。 后来他把大纲拿给杜海威看,杜海威看完随口给他讲了几个,立刻让他茅塞顿开。 — “祈老师,听说法医爱玩蛆,是真的么?” 听到下面某个女生的提问,祈铭坦然作答:“不,我们不玩蛆,是通过幼蝇成熟度来判断死亡时间,尤其是无法从胃容物、尸斑、尸温等进行判断的高腐尸体,有时候会抓一些打碎提取组织液进行毒理检验——那位喝奶茶的同学,麻烦你举起杯子给大家看一下,打碎后的组织液基本就是这种状态。” 举奶茶杯子那孩子都快哭了。听到周遭响起抽吸声,坐靠窗位置的罗家楠抬起手,搓了搓不由自主皱起的眉头。真同情那孩子,估计今天是这辈子的最后一杯奶茶——祈铭说话还是如此耿直的倒人胃口。 刚杜海威演讲时,台下的笑声此起彼伏,他听了也忍不住跟着笑。轮到祈铭讲,弄得跟高速车祸现场一样惨烈,要不是前后门都关着估计屋里早空了。能看出来祈铭是想跟听众互动引起共鸣,然而这个方式……还不如照本宣科的念稿子呢! 不说得了杜海威的真传么?听听人家讲的笑话:“刑技的工作看似枯燥,其实还是蛮有乐趣的,有一次凌晨三点接到出现场的通知,老大在电话里说‘带齐吃饭的家伙!’,我拎着勘验箱上车,然后看到位新来的同事捧着个不锈钢饭盆坐到了我旁边。” ——这老少皆宜的笑话它不香么?非让人举什么奶茶杯子啊! 眼下离祈铭的演讲结束还有一刻钟,后头不定还有什么惊世骇俗的雷要炸呢。罗家楠感觉身边的人都跟坐不住似的,一个个跟椅子上扭来扭去。又熬了一会,坐他斜前方的一个男生抓住校领导都没往这边看的机会,弓身离开座位,把书包往窗外一扔跨步踩上窗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翻出了阶梯教室。 罗家楠一点也不想责怪对方,毕竟这世上能扛住祈铭的“幽默感”的人,恐怕是屈指可数。话说回来,这也就是一楼,要搁二楼这么愣头愣脑的翻出去,保不齐他们得临时出趟现场。 诶?等会。一楼?翻窗? 脑子里电光石火的闪过过念头,罗家楠对着台上的祈铭比了个手势,起身朝门口走去。出屋给杜海威发了条消息,罗家楠跟楼道上等了一会,见对方从阶梯教室里出来立刻问:“去顾临华那屋勘验现场的时候,你们提取窗外的脚印了没?” 杜海威摇摇头:“提取不到,窗户外面的地面铺的是鹅卵石,我在痕检报告上有做说明。” 报告上没用的东西罗家楠从来不往脑子里进,听完杜海威的话皱眉“啧”了一声,随后又听对方说:“不过屋内取样到的脚印很多,有必要的话可以排列移动轨迹,你——觉着凶手是从窗户进出的?” 罗家楠立马点头:“得考虑这个可能性,他那屋在一楼,窗户外头没有加装防盗护栏,进出多方便?” 沉思片刻,杜海威拿出手机:“窗框上有提取到多枚指纹,我现在就让黄智伟他们做对比。” “先看有没有苟果果的。” “嗯。” 杜海威转身打电话,几分钟后他挂上电话,回身看向罗家楠:“我现在回局里,你要不要一起?” “啊?我——我那个——”罗家楠打了个磕,同时将视线转向紧闭的阶梯教室大门。 “你还要等祈老师是吧?”杜海威点了下头,“行,出结果我给你打电话。” “成,你们受累,搞快点。” “不会,技术没你们搞侦察的累。” 杜海威说着话冲他微微一笑,眼神带有肯定的意味。这让罗家楠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先前对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态度有些过分,嘴角一扯,挤出个干巴的笑:“嗨,都累,都不容易。” “嗯,我去校门口叫车,麻烦你帮我跟校长说一声,单位有事先走。” “行。”罗家楠跟上对方的脚步,“我出去抽根烟。” 出门杜海威径直朝校门口走去,罗家楠找了个垃圾桶戳旁边抽烟。天完全黑了,杜海威脚下的影子被路灯拖得很长,路过他身边的姑娘小伙有超过半数都会回头再看一眼。远远瞧着光是走在大马路上都能招蜂引蝶的人,罗家楠迎风眯起眼,嘴角挂上无奈的笑。无怪市局这一帮老攻们挨着个的吃杜海威的醋,真心话,这哥们无论走到哪,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忽然间,冷风吹来超跑发动机的轰鸣声,引得罗家楠循声而望。就见一辆底盘超低的银灰色跑车自路道路的尽头由远及近,开着开着猛一刹车横到了路中间。紧跟着从驾驶座那边冲下来个男的,冲上人行道张手拦住了杜海威。离着有段距离,同时那人被半长的前帘遮了眼看不清表情,但罗家楠依然能从富有侵略性的肢体语言看出此人来者不善。 ——嘿!这特么是来寻仇的? 眼瞅着杜海威往后退了一步,罗家楠眉头一压,甩手扔下烟头,正想过去问个究竟,却见出乎意料的一幕惊人上演—— 杜海威一拳给那人揍了个趔趄。 tbc ※※※※※※※※※※※※※※※※※※※※ 哎,我劝你们啊,等这卷结束从头看一遍,是不是一个个光抻着脖子等八卦把案子都忘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25 04:04:44~2020-10-26 05:5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holiholi、徐可、我不是尤太太、银桑蛋黄酱13号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乎舞雩 20瓶;23107569、45830632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4 章 第八十四章 “有事儿说事儿!别动手啊!” 长腿迈大步, 罗家楠迅速跑上前劝解杜海威。事儿搁别人身上,他比谁都明白——大庭广众之下打人哪行?值得庆幸的是,杜海威没穿制服, 就算围观的好事者拍了视频传到网上, 也不至于被贴上“警察当街打人”的标签。 只见杜海威面色铁青,气冲上头似的,整张脸紧紧绷起。 “杜科, 你这——” “拘他!”促声打断罗家楠的话, 杜海威朝那个被自己打的倒退了几步、弓身扶膝背部剧烈起伏的家伙狠狠一指,“酒后开车!危险驾驶!罗副队!送他去派出所醒醒脑子!” ——诶?啥情况? 刚一近身罗家楠就闻着酒味了, 但杜海威为这个打人让他倍感意外。是, 酒后驾车该处罚,但不至于为了这事打人吧?再听对方那怒其不争的语气, 感觉跟……呃, 老子训儿子一样。 言语间被打的小伙子直起身,喘着粗气与杜海威对视,凌乱的前帘下, 凝着不甘的眼隐隐露出。罗家楠跟旁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看脸, 估摸也就二十五六岁;看个儿头,跟自己差不多但身板没他壮实;看行头, 感觉挺配他开的那辆车, 俨然是个富x代。 杜海威那一拳打得够狠, 给人颧骨上方赫然留下道印子, 看起来用不了多会就得肿。 “我没喝酒!是被人泼身上的!不信你拉个交警来测!”听着像是咬牙挤出来的动静, 那人反手擦了把脸侧, 浓眉狠狠压低, “杜海威我告诉你, 你就躲月球上去我他妈也能找着你!” 没听见杜海威言声,作为局外人,罗家楠夹在俩人中间未免尴尬,扯了下嘴角偏头低声问:“咋的杜科,你欠人钱?” 就看杜海威眉弓微耸,那表情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继而吁出口冷叹,绕开罗家楠大步朝校门口的方向走去,显然是不想和来人再有任何沟通。就在他与那人擦身而过的瞬间,罗家楠眼瞅着那小子拧身朝杜海威抬起了胳膊——不知是要打人还是干嘛——早已建立条件反射的身体先于大脑而行动,反手就是一握,牢牢擒住了对方的腕子。 “你想干——操!” 脚底下一飘,罗家楠差点没头朝下让人抡出个过肩摔,电光石火间他迅速反应,重心一沉胳膊一横—— 哐! 结结实实给了那小子脸侧一肘。 这下子可给对方抡懵了,咕咚就坐在了地上。周围响起一片惊呼,紧跟着从篮球场那边拥过来几个高个男生,试图制止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执。眼下这种情况罗家楠不可能亮工作证——别找麻烦,只得迅速敛起情绪,收手退到一边。也就他打架打的多应变敏捷,要不刚真得被这小子抡圆了摔一狠的。 ——行啊,还他妈练过,反擒拿的标准化动作一看就是行家教出来的。 罗家楠暗自腹诽,转头看向表情有些错愕的杜海威:“拘不拘?他刚可是袭警了。” “……” 闭眼运了口气,杜海威转头走人,给他们俩干晾在原地。那小子甩甩头一骨碌爬起来,理都没理罗家楠,跑去撵杜海威,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去拽人家的胳膊。杜海威看起来烦的要命,不时甩手推他,可推又推不走。罗家楠觉着那小子是真牛,车也不要了开着个门扔在路中间,好像眼下没有什么比杜海威更重要一样。 俩人走了段距离,可能是实在拗不过对方还是怎么的,杜海威止住步伐,路灯下的背影散发出浓浓的无奈气息。片刻后他返回头朝罗家楠这边走来。罗家楠以为他找自己要说什么,刚想往上迎就看对方一骈腿拐向了那辆银灰色的跑车,拉开车门矮身坐进了副驾。 富x代两边脸都有点肿,可看表情是完全不在乎自己挂了彩,见杜海威进车里了自己也屁颠颠上了车。大马力发动机轰鸣而起,跑车原地调头飞驰而去,徒留一绺无痕的尾气。 此时此刻,戳在人行道上被一干人等围观、劝架劝了个寂寞的罗家楠只想骂人——杜海威你大爷!老子就他妈多余管你这王八蛋的闲事! — 跟车里听罗家楠捋着杜海威户口本骂过好几个红绿灯,祈铭大致拼凑出了刚刚发生的事情,意识到罗家楠口中那个“狗娘养的富x代”,应该就是害杜海威被迫调职的人。那天得知夏勇辉和高仁跟黄智伟传八卦,他其实也有点好奇,然后干脆去问了杜海威。听八卦不如听当事人自述,起码事实不会被歪曲。 他就记着人家姓盖,叫什么没记住。能记住姓是因为盖姓比较少见,而且是多音字,印象比较深刻。给罗家楠转述那两人的“孽缘”时,暂以“小盖”代指。 杜海威说自己和小盖是赴美留学时认识的,对方的母亲是他的房东。按理说他是公费留学生,住学校宿舍不用花一分钱,可实在受不了非洲室友天天抽大/麻,只得跟监督人打了报告搬出去自己找房子住。 当时小盖还在念高中,住他隔壁,成绩不太好。他妈妈希望儿子能上常春藤联盟校,但她人在东海岸工作,对管教身在西海岸的儿子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报了补习班也不去。考虑公派留学生成绩必然优异,她给杜海威打电话,出每小时一百二美金的价码让他帮儿子补课。杜海威合计一礼拜给小盖补五节课,一个月算下来不但房租抵了还有富余,于是欣然接受。 几节课补下来,他发现小盖这孩子并非毫无可塑性,而是因生性傲慢,对书本上需要死记硬背的知识不感兴趣。他带他去博物馆,去看运动赛事,去爬山去攀岩,听讲座听音乐会,几乎把对方母亲支付的每一分钱都花在了这个孩子身上。两年的时间,他将这个曾经天天泡在各种party里的纨绔子渐渐拖回到正路之上。 回国没多久,他得到小盖被哥大录取的消息,回了封祝贺的邮件后慢慢断了联系。直到去年年初,他受邀出席一场质检技术的研讨会,又与以主办方身份出现的小盖重逢。他说那天如果不是对方突然叫出他的名字,走一对脸他根本认不出来。这孩子完全变了,和他在美国时带过的那个纨绔子判若两人,西装笔挺俨然一副精英派头。就他所知,主办研讨会的这家公司是接国防单的大型精密仪器制造商,不是说有关系就能进去混日子的地方。所以说小盖真的是出息了,他由衷的为对方感到高兴。 老友重逢,本该是件好事,但接下来的发生的事情让杜海威感觉有些诡异。他去墓地拜祭已故的女友和母亲,发现墓碑前分别被摆上了她们生前最喜欢的鲜花——铃兰与月下香。女友的父母只会放百合,而母亲的墓碑除了他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人来拜祭。问了一圈,没人承认。然后突然有一天小盖约他吃饭,席间问他喜不喜欢自己送给两位美女的花,让他惊愕的意识到对方早已将他的生活调查得一清二楚。 没有人喜欢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杜海威当场发了顿火,警告对方远离自己的生活。然而小盖这个人是那种控制欲很强、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必须得得到的性格,杜海威的警告非但没让他退缩,反而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征服欲。很快全局上下都知道杜海威有个“开超跑”的朋友,每个周五的下午,小盖都会将车停到他单位门口那条街上正对着杜海威办公室的位置。 哪怕杜海威加班到深夜,他也会等到那个时候。这导致杜海威被领导约谈,旁敲侧击的告诉他这样“影响不好”,最终他下定决心断绝和对方的一切联系。他搬了家,又找了交通系统的朋友,要求只要那车一出现,立刻拖走。 折腾来折腾去,小盖终于不来了,他好歹算松了口气。然而踏实了没俩月,小盖又把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那天接到警情出现场,进门一看报警人是小盖,他第一反应是他妈被这小子给诓了。果不其然,满屋的血迹全是人工合成的,小盖也因涉嫌妨害公务而被拘留,送进看守所等待审判。 出了这种事,原单位待不下去了,杜海威主动申请调离。离开前他去看守所问那小子到底想干嘛,对方冲他凄然一笑,说—— “我喜欢了你十年,却只能用这种方法让你看我一眼,对不起,我实在是控制不了我自己。” tbc ※※※※※※※※※※※※※※※※※※※※ emmmmmmmmmmm,我不说了看你们说~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26 05:54:44~2020-10-27 17:0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樱桃树上的小猫 2个;holiholi、棒棒糖的秋天、徐可、我不是尤太太、勤奋宝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战士 10瓶;糖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5 章 第八十五章 “这特么不是神经病么?” 听完祈铭的转述, 罗家楠惊愕不已——活久见。就这样杜海威还上人家的车?要搁他,早给那小子打的妈都不认识了。 “小盖确实有问题,心理上的。”祈铭的语气不带任何偏颇, 仅仅是就事论事的分析, 仿佛是在讨论毫不相干的调查对象,“杜老师说,他对小盖的宽容完全来自于对方童年的阴影, 那孩子的父亲是在他面前被人打死的, 小盖那时好像才七八岁的样子。” “啊?”罗家楠按在方向盘上的手骤然一紧,“发生了什么?” 祈铭偏头看了他一眼:“杜老师没细说, 总归是你这个级别不能碰的案子。” 明白了, 罗家楠了然点头。大概和他以前参与过的一起案子类似,五星级酒店地下停车场里发生的命案:死者身份显赫, 凶手完全就是为了杀人而来, 后备箱里留有六十万染血的现金,肯定不是抢劫;刚出完现场回办公室,屁股还没捂热椅子呢, 上头就来人把所有资料全部收走, 挨个检查了他们的电脑和手机,以确保没有任何相关案件的信息遗留。 这种案子肯定不能说, 谁敢往出吐一个字, 谁下半辈子就去牢里过吧。 红灯亮起, 车缓缓停下, 里面一片寂静。待到镜片上映出红灯倒数读秒的数字, 祈铭缓缓释出口气说:“杜老师对小盖的付出类似父辈的关心与爱护, 而这正是他极度缺乏的情感因素, 加之童年阴影造成的心理伤害, 令他对杜老师产生了病态的依赖。” 他顿了顿:“我其实,挺能理解那孩子的,从我爸妈出事到被养父带去美国,期间大概有长达将近一年左右的时间我一句话也没说过……我没有办法信任任何人,但那时我的力量过于单薄,不可能对他人做出的关于我的决定而进行反抗,所以和祈珍分开的时候,我满心的抱歉却无法说出口……还好找到她了,不然我得内疚一辈子。” 伸手拍拍他的腿,罗家楠低声劝道:“都过去了,不想了啊。” “是,都过去了。”屈指握住他的手,祈铭的眼中凝起路灯的光亮,“我今天讲的还不错吧?是不是挺通俗易懂的。” “啊?啊是,是,哈哈,我都被逗笑了。”罗家楠笑得跟牙疼似的——我勒个去,这话说的都昧良心! 刚散场的时候听出来的学生们议论,夸杜海威的不少,吐槽祈铭的更多。简直了,他听人家那意思,起码有一半的孩子能给奶茶戒了,不知学校周围的奶茶店老板看到营业额锐减会做何感想。另外后半截他在外面没顾得上听,可能祈铭的“幽默感”让孩子们戒的不光是奶茶,保不齐校门口那一溜店面都得破产。反正当初他听祈铭用某种条状生物来指代面条后,至少戒了一个月食堂的炒面。 ——还好没有关于米饭的笑话,不然得给我活活饿死。 他是不知道祈铭有,但不至于傻到多嘴去问。就说去食堂吃饭,除了他和高仁谁还敢往祈铭身边凑?最近连林冬和杜海威进食堂都当没看见祈铭了。 — 给祈铭送回家,罗家楠掉头赶回局里,出电梯还没进鉴证办公室呢,就听黄智伟在那抱怨:“要死了要死了,三十多个指纹,这得对到什么时候去?” “嗨,你才三十多,我这四十多个鞋印要排移动轨迹呢。”负责鞋印勘验的于凯东在旁边接下话,听动静半死不活的,“刑技没人权啊,人家侦察的冒出个脑洞咱就得通宵,论功行赏的时候却得靠边站。” 罗家楠推门进屋,朝面带尴尬看向自己的俩人呲出十二颗白牙:“打辅助的就这命,不爽调岗干输出去。” “诶,罗家楠,话可不是这样说的,”黄智伟撇嘴摆手,“没我们刑技的支持,你们上哪破案去?” 逗贫而已,罗家楠当然认可刑技们的付出。他拽过把椅子坐下,点开手机笑着问:“诶,宵夜想吃什么?哥请。” 于凯东立马直起摊成一坨的身躯:“香辣大闸蟹!” “哎呀秋干物燥,吃什么辣啊?菊花不要啦?”黄智伟啧了一声,朝罗家楠伸伸手,俨然一副领导布置工作的派头,“那个小罗啊,点清蒸大闸蟹,四两的来十只,要母的哦。” “信不信我支个屉给你清蒸了!” 罗家楠气笑,扬起手机作势要砸黄智伟。四两的大闸蟹,母的得一百多一只,还一口气要十只,这孙子拿他当冤大头了是怎么着? 黄智伟一缩头,委屈道:“小的吃着不过瘾嘛。” “少废话,想过瘾找你们领导请去!”罗家楠说着一顿,环顾周围,疑惑道:“你们科长没回来?” 开跑车的不能比他慢吧? “刚回来了一趟,安排完工作又走了。”不管几两重的,只要有免费的大闸蟹,于凯东就一脸的笑模样。 ——嗯?这是跟富x代出去约会了? 罗家楠顿时浮想联翩,结果不留神想跑偏了,赶紧摇摇头给那些令自己汗毛倒竖的画面甩出去。看祈铭行,看别的老爷们遛鸟,发自内心的抵触。说句难听的,把唐二吉同学那样的扒光了扔他怀里,他能哭出来。 点完餐切到微信界面,他给祈铭发了条消息:【媳妇儿睡没?来给老公发张照片,想你了】 紧跟着“biu!”的一声,祈铭发了张解剖刀的图片过来,附言:【看这冰冷的金属质感,是不是很符合我的气质?】 我的个—— 罗家楠扣下手机,心如死水的瘫进椅子里。 — 凌晨三点,鉴证科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响起清脆的脚步声。困得迷迷糊糊正跟电脑前磕头的黄智伟听到门响,瞬间抬起头,朦胧的视野中出现自家老大略显疲惫的身影。 他推了把趴键盘上睡着的于凯东,后者猛然惊醒,发现老大进屋赶紧抹了把嘴角的口水印,干巴巴的挤出点动静:“杜科,您回来啦。” “查的怎么样了?” 杜海威的嗓子听上去有点哑。随后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握拳抵住唇边,轻咳了一声。余光瞄到旁边还躺着个人,他转过头,看到罗家楠蜷在三张椅子拼成的临时床铺上。 “还有七个我这就完事了。” 黄智伟说完捅了于凯东一下,于凯东立马接下话:“我这也快了。” 杜海威随手脱下外套搭到罗家楠身上,走到自己的工位旁边坐下,滑动鼠标唤醒休眠的电脑:“黄智伟,把没做的给我发过来,你去帮于凯东。” “您不睡觉啦?” 嘴上说着,黄智伟迅速将没对比完的指纹文件打包发给了老大。共事多日,他发现杜海威虽然要求高规矩多,对待工作一丝不苟,但其实很会体谅人。同时作为部门一把手,他并不只充当发号施令的角色,什么活都能干,手还比任何一个下属都快,以身作则,加班加点从无怨言。 杜海威没说话,眉心微皱的倦容被屏幕散出的光幽幽照亮。黄智伟听他那边椅子吱嘎响,频繁换坐姿,关心道:“椅子坐着不舒服?要不要拿个垫子?” “嗯?不用。”杜海威说着忽然眉头一皱,沉下语气,“那个……还是帮我拿一个坐垫吧,有点硌。” 从旁边的转椅上拿起个坐垫,黄智伟一看坐垫底下的布面破了个洞,不由生出点怨气:“咱这屋里的家具都该换了,杜科,您跟老贾说说,别那么抠门。” 接住黄智伟扔过来的坐垫,杜海威起身垫好重新坐下,皱起的眉心略有舒展,语气也比刚才轻松了几许:“嗯,回头我去找他。” 于凯东闻言激动的举起手:“电脑能换么?我这破机器今儿晚上都死了八回了,一张图能跑五分钟,要不早完事了。” 回手撑住额角,杜海威无声允诺。机器是该换了,软件每更新一次,内存就报一次不够的警。然而他初来乍到,不好刚上任就大把花钱,否则难免被某些好事之人背后捅刀。他的老师就受过这种委屈,明明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而购置支持新型分析软件的机器,却莫名被督察纪委内务处调查了好几个月。 要知道一个正版软件有的时候就能干好几十万上百万出去,跑得动这种软件的机器,办公室里的老爷机行么?可别人不管,他就看见你花钱了,非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暗地里打你拿回扣的小报告。就算最后调查出来是无事生非,也跟吞了只苍蝇一样的恶心。 老大不言声了,黄智伟他们不好没话找话,专心致志的忙活手头的工作。除了敲击键盘的声音,房间里就只剩罗家楠那偶尔粗重一下的呼吸。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窗外鸟鸣渐密,窗台边缘微微泛起鱼肚白。 “黄智伟。” 听到喊声,黄智伟从屏幕前抬起头:“嗯?” “把十七,二十二和三十一号指纹的预处理图像发给我。”杜海威的语气和表情都异常凝重。 黄智伟赶紧奔回到自己的工位前,把被杜海威点到的文件打包发送过去。不多时,就看杜海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睡得半个身子都快掉下椅子的罗家楠旁边,弓身拍了拍人家的肩膀。 “罗副队,醒醒,有发现。” “啊?” 跟椅子上睡得不舒服,罗家楠醒的很快。翻身坐起时搭在身上的外套“哗啦”掉到了地上,他捡起来看了看,迟疑了一下递还给杜海威:“谢了啊。” “没事,”杜海威朝电脑那边指去,“窗框上发现的指纹有三枚和之前从你手机上提取的匹配,属于二号嫌疑人谢鑫。” 嘿!罗家楠听了瞬间清醒——行!这一宿没白熬! tbc ※※※※※※※※※※※※※※※※※※※※ 楠哥你明明是睡了一宿嘛~这种小日常加案子调查写的特别愉快,我感觉能写十卷去【呸!又立flag】 八卦与案件调查并行,估计你们又要脑洞大开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27 17:04:18~2020-10-28 08:02: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我不是尤太太、holiho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紫依 30瓶;大木瓜一只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6 章 第八十六章 光有指纹不够, 毕竟谢鑫就在那栋别墅里工作,他要说他就去开了下窗户,谁能硬给他往凶杀案上扯? 但这三枚分部于现勘图上出现的位置, 看着就有故事:其中两枚采集于上窗框边缘, 另外一枚是在推拉窗的侧边。 杜海威走到窗边,抬起右手反勾窗框上缘内侧,左手扶于敞开的推拉窗侧边, 然后抬腿蹬住窗台, 模拟借力蹬上窗台边缘的动作——而他手指的位置,和现勘图上标注的采集到指纹的位置几乎完全重叠。 罗家楠看了一拍大腿,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这是他翻窗进去时留下的指纹!” 杜海威默点了下头以表肯定, 收腿时突然眉弓一沉,发出声克制不住的抽吸。罗家楠就站他背后低头看着现勘图, 听见了但没往心上去, 随口说了句:“杜科你留点神,别抻着。” “……” 眼神错综复杂了一瞬,杜海威转头去洗手, 路过黄智伟身边特意要求道:“窗框该擦了, 全是土”。 黄智伟点头如啄米:“好好好,白天组织科里人大扫除。” “下午再说吧, 上午你和于凯东都睡会。” 哗哗的水声响起, 混着杜海威略显干哑的嗓音。洗完手擦干, 他回头看向罗家楠, 说:“结合鞋印移动轨迹更容易钉死他, 罗副队, 辛苦你再多等一会, 我得回去冲个澡, 换身衣服。” “忙你的,我跟这等于子出结果就行。” 有了新证据,罗家楠一门心思都扑在如何审人上了,听见杜海威跟自己说话,脸都没抬。抱着胳膊靠在于凯东的办公桌边上,他陷入沉思——直接拎回来审?不妥,这是间接证据,随便一个有点经验的律师都能抓出漏洞。再说笔芯上的指纹是苟果果不是他的,到时候他拿这事反咬一口,警方反倒被动。 他琢磨他的,于凯东跟黄智伟在一旁做鞋印痕迹分析。将近六点,结果出来了:有一组四十一码的鞋印从窗下墙边移动到床头柜,然后又返了回去;进来走了五步,出去四步,结合鞋码和前后脚步伐距离,推测此人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 想想谢鑫那一米七二七三的个头,罗家楠琢磨应该是能锁了,立马摸出手机给陈飞拽过去个电话。陈飞那动静一听就是还没睡醒,迷迷瞪瞪的:“嗯?” “指纹,鞋印,都对上了,是谢鑫。”罗家楠叼了根烟去楼道,站窗口“啪”的点燃,听陈飞那边传出下床的动静,他继续说:“我琢磨着吧,先不提人,盯几天,看他有什么动作。” 那边刷着牙,含糊且淡定的说:“摸清楚了再说,你可提过两回人了,再一在二可没有再三的,没看那天审完苟果果,方局脑门都愁亮了?” 罗家楠嘿嘿一乐:“这回要再错了您给我脑袋拧下来。” “我拧那玩意干嘛?当花盆啊?”陈飞噗的朝洗手池里喷了口水,转脸朝屋里喊:“老赵!起了起了!罗家楠那有线索了,我得赶紧去局里。” 赵平生应了什么罗家楠没听清,就听陈飞嫌弃的嘟囔了一句“赶紧穿上!也特么不怕冻感冒了,回头又喘!”。他偏头翻出个白眼,自当没听见——这俩老家伙,人前是赵平生念叨陈飞,看起来人后赵平生才是被念叨的那个。 等陈飞过来这段功夫,罗家楠招呼黄智伟和于凯东去吃早饭。夜宵那点大闸蟹早消化干净了,他嫌麻烦就啃了一只,还掰开直接扔嘴里嚼吧,被黄智伟嘲笑说他不懂怎么吃。事实上对于罗家楠来说,大闸蟹小龙虾这类带壳得拆的都不算荤菜,一共能挑出多少肉来啊?吃肉就得吃整块的,牛排啊鸡腿什么的,那才带劲。 想来头回一起吃白灼虾,祈铭看他连虾壳一块给嚼了,表情很是不解。罗家楠也纳闷,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不说虾皮补钙么?他打小就这么吃。后来再吃虾的时候,祈铭都焯熟剥好拌沙拉,省得他老被虾壳塞牙。 平时被问祈铭哪好,罗家楠除了人家聪明专业大长腿之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可细一琢磨,正是这些生活中的琐碎点滴,慢慢汇成温暖的港湾,给他这艘破浪而行的孤帆提供了安心停泊之处。 只要在对方身边,就有家的感觉。 — 八点整,杜海威准时出席重案组的案情分析会,从专业角度对鉴证科提供的证据进行说明。然而一宿没睡,即便是冲过澡换过衣服强打精神,看着还是有些打蔫。眼底发青,眼睛眯着,说话声跟砂纸磨过似的。 罗家楠瞅他那没精打采的样,脑子里忽然闪过个奇葩的念头——我操!杜海威不会是给开跑车那小子弄死了吧? 不怪他瞎想,一是天天接触社会阴暗面,什么人都遇上过,再一个是按一般人的反应,碰上那号蛇精病躲还没处躲呢,能上赶着坐人家的车?要说做个了断,也成。那对付这号人什么办法最有用?让他永远消失呗! 况且就杜海威这号鉴证大拿,真弄死个人不说找不着证据吧——祈铭那话,没有完美的犯罪现场——起码够调查人员懵逼一阵的,保不齐连尸体都找不着。 这人啊,一旦开始介意某件事,脑子里就停不下来了。罗家楠越想越玄乎,开了一小时会,脑补出一场刑侦大剧。等安排完工作散了会,他立马起身奔楼道,追上走道都有点拖着步子的杜海威。 看着拦在身前的人,杜海威那刻意隐藏的疲惫一股脑浮在了脸上:“还有事儿?” 肯定不能问“你杀没杀人”啊。罗家楠抓抓后脑勺,尽可能的表现出关心的态度:“……就昨天那小子……他后来……没找你麻烦吧?” 眼神微凝,杜海威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没有,他还在缓刑期,如果我报警说他离开指定居住地,他就得回去服刑。” 听到这话,罗家楠松了口气。缓刑期,有监管员定时定点监督,一个电话不出现,立马扔回看守所。想来杜海威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对方起完冲突,还铤而走险的杀人。 随后他客气道:“那……那成,要是他找你茬,你言语。” “谢谢,但……不麻烦你了,我有办法治他。” 杜海威点了下头以表感谢,转身朝电梯那边走去。罗家楠跟原地戳着盯到人家进电梯,表情略显错愕——有办法治他?啥办法?毁尸灭迹? 一个没忍住,他跑去法医办公室找祈铭念叨。祈铭听完用看白痴的眼神打量了他几秒,缓缓皱起眉头:“你有什么毛病?居然怀疑杜老师杀人?” 罗家楠辩解道:“不是你昨儿没看他那样呢,真恨不能给那小子当场掐死!” ——我一天想掐死你八回,也没付诸实践啊。 默默的把话咽回肚子里,祈铭缓下语气:“行了你别瞎想了,杜老师不是那种一时冲动的人。” “嘿,那你是没见过窝囊了一辈子突然拿刀砍人的,正所谓蔫儿人出豹子。”罗家楠不屑一嗤。 “我怎么没见过?这些年跟你办过的案子里又不是没有。”祈铭说着,嫌弃的拍了把他的屁股,“别坐我桌上,鼠标挪不开了。” 罗家楠立马挪开屁股,确实没功夫泡着了,得去安排盯梢的事。一旦谢鑫出现反常的举动,就可以抓人了。这案子经手时间不长可已经提错了两回人,洗刷耻辱成败在此一举。 轰走罗家楠,祈铭对着电脑屏幕发了会楞,视线飘向手机。杜海威不可能杀人,他百分之百肯定,但听罗家楠那意思,对方折腾一宿没睡、人都累脱了还惦记着回来干活也是事实。所以作为朋友,这种时候是不是该关心一句?或者,还是应该等人家自己愿意说的时候做个倾听者? 正纠结着,就看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杜海威发了条微信语音过来。点开屏幕,他将手机拢到耳侧,就听里面传来对方略显沙哑的嗓音:【祈老师,你那有壳聚糖凝胶没?】 嗯?祈铭微微一怔。壳聚糖凝胶是一种创面修复敷料,有抗菌作用,同时广泛用于妇科和肛肠科,那……杜海威要这个干嘛? 【没有】他回复道。 【外用的消炎药呢?】 起身走到药柜边看了看,祈铭回复道:【现在我这只有红霉素软膏】 【好,我待会下去拿】 【你痔疮犯了?】 【……呃,不是……】 【肛裂?】身为医生,祈铭耿直得毫无下限,同时对症给出处方:【那最好搭配表皮生长因子使用,你还是去医院开吧】 那边干脆静音了,过了好一会才发过来一条语音,听动静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不用,就一点擦伤,抹点消炎药就好了】 【哦,好,我等你下来】 放下手机,祈铭伸手拉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支全新未拆包装的红霉素软膏,然后忽然意识到个问题—— 擦伤?那地方怎么擦伤啊? tbc ※※※※※※※※※※※※※※※※※※※※ 祈老师竖起了八卦天线,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28 08:02:44~2020-10-29 07:1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离、樱桃树上的小猫、holiho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歌十月 10瓶;忍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7 章 第八十七章 盯了谢鑫将近一礼拜, 罗家楠带人给这小子堵在了机场。盯梢期间他安排人假装成查暂住人员的派出所民警上门,以确认他确实是穿四十一码的鞋。这是让他认罪的铁证,一点不能含糊。 祈铭中午去重案组办公室喊罗家楠吃午饭, 进门看他卷宗盖脸, 腿支桌子上仰椅子里睡觉,过去掀开卷宗问:“不是抓着人了么?没去审?” 挤出眼睛里的水分,罗家楠伸胳膊抻了个懒腰, 回手抹了把脸说:“晾会儿, 晾到心虚的不行为止。” 因着他始终记得付立新说的,谢鑫不像是凶手, 所以在提审前留了个心眼, 把既定的审讯方向做了调整。他觉着这件事不是谢鑫一个人干的,肯定有人给他打了掩护, 才让警方的调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所以审讯重点不是认罪, 而是把有份参与这事的给咬出来。 祈铭问:“那你吃不吃饭?” 罗家楠勾勾嘴角:“吃,诶,帮我多打一份, 丰盛点, 我去审讯室陪谢鑫一块吃。” “用我跟着一起么?” “啊?不用不用,你吃你的, 吃完歇会。” 想起祈铭演讲时关于奶茶的举例, 罗家楠心说您要跟着, 得把人吃吐了算。不过转念一想, 这也是个审讯策略, 真给人恶心的吃不下饭, 保不齐能让嫌犯为求他别张嘴而什么都招了。之前还有人出馊主意, 说谁要不招就拽着谁打麻将, 二十四小时连轴转不给觉睡,熬他两宿保准撂了。 嗨,开玩笑,不能当真。 随后他话锋一转,冲人家贱兮兮笑笑:“咋的没我陪着吃不下饭啊?” “……” 也就这会手里没端饭盆,要不祈铭能全扣罗家楠脸上去。 二十分钟后,罗家楠端着两份饭走到审讯室门口,抬抬下巴示意看门的给门打开。进去走到审讯椅旁边,将一份饭放到被晾了俩多小时、早已坐立不安的谢鑫手边。又拽过把椅子,撂屁股往他跟前一坐,招呼道:“赶紧吃,过了这顿可就不容易瞧见荤腥喽。” 谢鑫的表情明显一怔,随即收拢本就握在一起的双手,垂眼低下头。不锈钢托盘里有一条熏鸭腿,三块带鱼,一份青椒炒鸡丁,还有土豆丝和油麦菜,以及半个切开的卤蛋。蛋白碎裂的纹路中浸满酱油色,好像一张纵横交错的网。 他干咽了口唾沫,不是馋饭,而是紧张。自打坐进审讯室他就开始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看见罗家楠进屋又开始哆嗦。 罗家楠看他光低着头不动弹,回手伸胳膊给自己那份饭放到桌子上,回身拿起一次性筷子撕去外包装掰开,直接塞进谢鑫握在一起的手中,平心静气的劝道:“说正经的,先吃,吃饱了再把问题交待清楚。” 审人得分对象,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拍桌子瞪眼,再说真是那滚刀肉,拍桌子瞪眼也不管用。像谢鑫这样从小没犯过大错、一看就是误入歧途的,当以感化策略为主。而且就像付立新说过的,谢鑫不像杀人犯,老刑警的眼睛很毒,直觉更是异乎常人的敏锐。罗家楠信他,愿意给这小子一个老老实实坦白从宽的机会。 “我……没有什么……可交待的……”谢鑫攥着筷子,筷子梢抖个不停。 “是么?那你大清早的去机场干嘛?”拿过托盘,罗家楠边往嘴里塞饭边含含糊糊的问他。为抓这小子早饭都没吃,这会饿的前胸贴后背。 眉头拧得死紧,谢鑫吭吭哧哧的说:“……回……回老家……” 罗家楠听了心里嘿嘿一乐——呦呵,开始说瞎话了。 “你老家在长春,可你订的是去乌鲁木齐的机票。”他吸溜了一下鼻子——鸡丁有点辣——毫不在意的戳穿对方的谎言,“想逃跑啊?往沙漠里钻?” 谢鑫不言声了。 吃出根鸡骨头,罗家楠皱皱眉,回身扯过张面巾纸吐进去包上,擦擦嘴语重心长道:“我跟你说,逃犯没一个能活踏实的,不说天天做梦梦见警察上门,走外面看见穿警服的也得哆嗦……这么说吧,咱俩吃饭这功夫,鉴证的已经从你家回来了,你去顾临华那屋里穿过的鞋就在他们手上,还有屋里遗留的指纹,你的,我们能证明你翻窗进去给他的药动了手脚,如果我现在给检察院打电话按涉嫌故意杀人移交案件,他们肯定乐颠颠的过来接手。” 咔吧一声,一次性筷子折在了谢鑫手里,他抬起脸看着罗家楠,眼眶发红,面色发灰:“我没……我没杀人……” 罗家楠扯扯嘴角,一副见多识广的语气:“嗯,进这屋的十个有九个都这么说,还有一个骂我们是白痴的。” “……我真……”闭上眼,谢鑫沉重的叹息着,听上去不免有些悲切,“罗警官,相信我,我真没有……” 故作无奈的歪过头啧了一声,罗家楠忽而倾身向前,近距离对上谢鑫那因胆怯而收缩的瞳孔:“可以,但你总得给我一个相信你的理由吧?” 呼吸渐重,谢鑫与他对视片刻迟疑着放下手中的断筷,眼里渐渐凝起丝水气,嘴唇颤抖着开启:“……能给我……给双新筷子么……我饿了……” 点了下头,罗家楠起身敲敲单向玻璃,示意后面看监控的给送双筷子过来。 这顿饭谢鑫得吃了有一个钟头,连菜汤都没剩,全都被他用米饭裹得一干二净,托盘干净到不用刷的程度。罗家楠看的出来,他在权衡,在思考,在想尽办法将损失降到最低。他一定是要维护谁,就像对方接受警方的询问时,维护他一样。 终于,他放下筷子,用罗家楠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心满意足又自嘲的皱眉笑笑:“我好久……没吃过饱饭了……想做主播……得……控制身材……” “还吃么?管够。”罗家楠问。 他摇摇头,眼里凝起一丝惆怅:“果果老师说,我写的台本很有灵性,有成为主播的潜质……但说话缺乏掌控全局的气场,有些……有些内向了……” 这类开场白在嫌犯中挺少见,罗家楠没急着催他,而是点了支烟立在一旁,默默的听着。然后他看谢鑫抬眼看向自己,反应了一下,敲出支烟给对方叼进嘴里,弹开火机点燃。 谢鑫还没被铐上,抖着手掐下嘴里的烟,缓慢而沉重的呼出口烟雾:“我其实吧……也不是很想做主播……竞争太厉害,压力太大……但是我得买房,得在这个城市立足,所以……所以我还是努力争取了……我天天熬夜给二胖写台本,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可和提携,但是他……他并没有给我机会……” 吕袁桥的声音从罗家楠背后飘出:“所以你怀恨在心,就动了杀他的念头?” “没有,我没想杀他,我就想……给他个教训……”谢鑫摇了摇头,随着他的动作,看似悔恨的泪水顺着眼角滚落,“我不知道能死人……真的不知道……我拿了药……我……我只想让他难受……没想到他会死……” 烟雾飘过,罗家楠眯起眼问:“那为什么笔芯上没你的指纹,却有苟果果的?” 眼睛连续眨了好几下,谢鑫吭哧着说:“我拆笔芯的时候……不小心掉样品箱子里了……我那个……没来得及拿出来箱子就被抱走了……那里面有果果老师要用的口红小样,可能他拿时候……拿错了吧……” 罗家楠听了低头笑笑,随后抬起脸,视线陡然锐利:“笔芯总归是你装进去的吧?嗯?可真凑巧啊,你擦了自己的指纹,没把他的擦掉?” “——” 谢鑫一怔,抿了抿嘴唇,低头默默抽烟。 回手将烟头摁熄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罗家楠走上前,弓身撑住审讯椅的扶手,给对方制造压迫感:“我相信你说的,你不知道自己的恶作剧会害死他,但是,谢鑫,你要是不说实话,谁来了也救不了你……退一步讲,就算按过失杀人起诉你,可你畏罪潜逃罪加一等,到了法庭上可就是照着无期判。” 听到他发出颤抖的抽吸声,罗家楠继续施压:“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办的,你没有受过专业医学训练,你压根就不知道顾临华打胰岛素能给自己打成什么样,谢鑫,我不管你要维护谁,但那个人肯定知道这么做会导致何种严重的后果,但是他却没有告诉你,出了事还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你好好琢磨琢磨,这种人,值得你维护么?” 肩头一震,谢鑫手里的烟被猛地吸了一口,过量的烟雾被急促抽吸进气管,立时剧烈的呛咳起来。罗家楠见状向后退了两步,反手抽了两张纸巾递到他面前。 接过纸巾,谢鑫抹去眼泪,鼻音浓重的说:“……我知道打胰岛素会低血糖……我知道……” 一听他还在硬扛,罗家楠皱眉回过头,和吕袁桥对视一眼。吕袁桥心领神会的拎起张单子,走到审讯椅前头放到椅子的小桌板上,垂手点了点上面的通话记录:“从顾临华出事那天开始到今天早晨,你给这个手机号打了七十四通电话,平均一天将近十个,等我们查到这号码是谁买的,你可一点儿宽大处理的机会都没了。” 盯着纸上那密密麻麻又完全一致的电话号码,谢鑫的呼吸急促到堪称过度的频率。突然他抓起那张纸奋力撕扯,似乎这样做就能让警方陷入无法调查的境地。一时间屋子里只能听见急促的呼气声和纸张的破裂声,吕袁桥想拦他,却被罗家楠一抬手给制止了。 等那张纸碎得不能再碎,满地都是纸屑之后,他颓然抱住自己的脑袋,发出痛苦而压抑的哭泣声—— “……抓我吧……你们抓我吧……跟她没关系……没关系……” tbc ※※※※※※※※※※※※※※※※※※※※ 想不起案情的自己回顾一下,我看一个个光顾着追八卦了【祈氏白眼.jpg】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29 07:17:56~2020-10-31 05:2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红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oliholi、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渝 50瓶;dem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8 章 第八十八章 想来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孩子, 会为了什么而努力在陌生的城市里买房立足呢? 答案无非是爱情。所谓成家立业,字面意思是成家在前立业在后,现如今却反了过来, 无功成名就之业, 何谈成家之资?所以作案的动机就很清楚了,弄死老大陷害老二,那么排在后面的人自然而然便有了出头的机会。只不过有一点罗家楠想不明白, 谢鑫在工作室里只不过任助理之职, 即便是把顾临华和苟果果都干下去了,出头也轮不到他啊?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 就要由张蔓来回答了。通过调取手机号的销售记录, 警方追踪到了这个女孩。一开始罗家楠没给她带进审讯室,而是先以询问证人的待遇安排到了会谈室。谢鑫死活不肯把她供出来, 即便得知警方已经锁定了张蔓, 他仍一口咬定事情都是自己做的,给张蔓频繁打电话是出事后不安的表现。 “大师兄大师兄。” 安全通道的门“吱扭”推开条缝,欧健挤进脑袋, 冲正和陈飞戳里面抽烟聊审讯策略的罗家楠讨好的笑着。罗家楠一看这小子笑出满脸菊花的德行就知道他想干嘛, 眉头一挑,嗤笑出声:“怎么着?你想审?” 欧健立马点头如捣蒜, 又将目光投向陈飞:“陈队, 我想……我想试试……” 罗家楠瞧不上自己, 欧健心知肚明, 但陈飞不一样, 每每提起他爸欧风奇, 老陈同志都会红眼眶。那可是从住民工房般的宿舍一起过来的兄弟, 是同吃同睡同泡脚、就差裹一个被窝的战友情。就因为陈飞在场, 他才敢壮着胆子毛遂自荐,不然指定被罗家楠一巴掌照后脑勺呼出去。 “成,那就试试吧,反正有你师兄做后盾。” 果不其然,陈飞脸上挂起“孺子可教也”的欣慰,又在罗家楠跟旁边翻白眼的时候拿胳膊肘杵了对方一下子。虽然罗家楠总酸他对待欧健的态度比对自己好,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对罗家楠是属于那种“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态度。越是重视,就越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挑出刺来骂一顿,不然怎么让一个动手多过动嘴的愣头青当上重案组的一把手? 得到应允,欧健开开心心蹦跶着去过审讯大纲,脚也不瘸了。他奶奶给找了个老中医,本来头天还瘸的不扶墙走不了道,让那老中医一帖膏药呼上,第二天就生龙活虎了。然后几乎半个市局都跟他要走了老中医的电话号码,其中也包括局长大人。凡是过了三十的,个个一身的职业病,不是这疼就是那难受。罗家楠本想着去看下腰,可一听预约都排到三个月后去了,琢磨着还是先靠克制下夜生活来养养算了——除非祈铭主动爬,不然,修身养性,修身养性。 抽完烟,罗家楠进办公室叫上欧健,去会客室见张蔓。现在回忆起张蔓之前的一言一行,他真心觉着自己看人的眼光还得练。就因为面对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警惕性便松懈了,思路跟着对方的话跑,楞没把这丫头和案子关联起来。返回头看她说过的话,表面上是维护苟果果,但其实呢,就是为了混淆警方的视线,她越是夸,越是说明顾临华对苟果果的阻碍性有多大。 真可谓步步为营,杀人不见血。所以他现在有九成九的把握肯定,顾临华的死,张蔓是主谋,而临时牢房里那个失魂落魄的小伙子,不过是她为了达成目的而使用的一把枪。 放下记录本,罗家楠拉开椅子坐下,冲等得面露不耐的红发女孩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这么急叫你过来,我们锁定嫌疑人了,就是有些情况还得跟你核实下。” 张蔓无所谓的点了下头。罗家楠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比起那天在别墅里看到的一身休闲装的张蔓,今天这女孩给他的感觉不太一样。上身一字露肩装,下身超短裙,过膝长筒靴,脸还是少女般的清纯,可身体却处处透出女人的成熟。配上那头红发,可谓是个性感尤物。 天使的面庞,魔鬼的身材,被这样的姑娘全情仰慕,什么男孩上不了手?罗家楠毫不怀疑谢鑫的死扛完全是出于对张蔓的迷恋,毕竟她夸苟果果那些话,换个人名套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能让对方飘飘然。 简直了,就一蛇蝎美人啊。 等欧健坐到自己对面,张蔓先冲他笑笑,又转头问罗家楠:“罗警官,我晚上还有课呢?半个小时能完事么?” “差不多,那个老三,赶紧问,问完开我车给张小姐送回学校去。”罗家楠有意让她放松警惕,言语间给她造成一个“这事和我没关系”的置身事外想法。 欧健翻开本子,捋着大纲问。他问的很细,主要是事发前工作室里的人的情况,同时完全没有提到谢鑫的名字,一直都绕在苟果果身上。谢鑫在机场就被摁住了,这么长时间没和她联系,想必她会有所怀疑,然而没亲眼看到男友被抓,她该是还抱有一丝侥幸。 “那天他直播带货的时候,有推荐口红是么?”欧健问。 张蔓稍稍扬起下巴,看似认真的回忆了一番,摇摇头:“记不清了。” 假的。 罗家楠和欧健快速交换了下视线。根据先前的视频证据,顾临华出事的头天晚上,苟果果直播时在张蔓的手背上试过口红色号。作为一个难得有出镜机会的新人,又是和“男神”搭档,她不该如此健忘。 不过此时还不是拆穿她的时机,欧健克制住略感兴奋的心情,继续问:“下播之后,除了谢鑫,你还看过谁进二胖的房间?” 关于这一点他们也讨论过,为什么一开始张蔓就会把谢鑫供出来。考虑到笔芯上属于苟果果的指纹,他们认为张蔓此举是为了让警方先锁定谢鑫,然后发现自己找错人了,自然而然就会排除谢鑫的嫌疑。这叫以退为进,毕竟那天知道谢鑫进屋的不止她一个,从她嘴里说出来总好过其他人。 张蔓的眉心微微皱起:“我知道的都跟付警官说过了,而且那天特别乱,大家都在忙,谁有功夫去看别人啊?你们知道的,临近双十一,厂商不睡觉也拖着不让我们睡觉。” 随后她微微向前倾过身体,语气不无试探:“那个……不会真是果果老师干的吧?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 “没证据,警方不会乱抓人。”欧健看似没心没肺的脱口而出:“我们发现他的指——” “老三!”罗家楠故作不悦,低斥打断。 显然是信了这俩人的戏,张蔓的表情瞬间放松,吁叹了口气:“真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果果老师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坏人。” 罗家楠随口接下话:“嗨,这年头啊人前全靠演,所以说,不能光靠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哦对了,张小姐,我想拜托你件事——” “嗯?”张蔓好奇的眨巴了下眼。 “听工作室的人说你妈是医生,那个,我这腰疼了好几天了,可第一医院的号死活挂不上,你看是不是能托你妈给找找熟人,帮我加个号什么的?” 罗家楠说着,回手搓着腰,略显痛苦的皱起眉头。提人之前就给这丫头家里的情况摸了,一看她妈是医生,所有人都确信这把百分之百没锁错。 “我妈不在那工作诶,她只是个社区医生。”张蔓为难的看着他,“不过我可以让她帮忙问问,看能不能找她同学帮你挂号。” “谢谢谢谢。”罗家楠赶紧装的跟多感激似的,“诶对了,你妈是哪科的?” “老年科,看慢性病。” “哦,是不是净是高血压糖尿病什么的?” 罗家楠话音未落,就看欧健垮下表情——明明是他该问的问题,怎么让师哥给抢了? 与此同时张蔓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她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泰然的神情瞬间消失。这会不用画什么咬唇妆了——罗家楠是听曹媛说才知道还有这么个妆容名称——她不自觉的咬住下唇,呼吸频率明显有所上升。 会客室里的空气仿佛随着沉默而凝固了,片刻后罗家楠倾身向前,语气一扫先前的轻松:“张蔓,谢鑫为了你可是连杀头都愿意啊,你要真爱他,自己说,别等我们问。” 女孩深吸了口气,表情忽而不屑:“他说什么了?说是我出的主意?” 摊摊手,罗家楠一脸的不可置否。再怎么有心机,她也是个二十岁的姑娘,玩的转来大都市打拼的乡下男孩,可玩不转天天跟犯罪分子勾心斗角的警察。 “我没逼他,是他自己要干的。”仅仅慌乱了一瞬,张蔓随之冷静下来,语气是罗家楠干了这么多年刑侦、在很多三四十岁的犯罪分子身上都未曾见过的沉着:“他是不是陷害了果果老师?那他一样能陷害我啊!你们是警察,你们有责任调查清楚事情真相!” 罗家楠立刻抬手打断她:“真相就是,你把一个爱你的穷小子骗得滴溜溜转,让他为你杀人,还为你承担罪责。” “我没有!”张蔓高声辩解,“我早就拒绝过他了!是他对我死缠烂打!我根本就不可能跟那样没出息的人谈恋爱结婚!” 吱—— 吕袁桥推门进来,把面如死灰的谢鑫拖进房间。看到被铐住的男友,张蔓的表情瞬间僵硬,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听见了吧?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罗家楠坐在椅子上悠哉叨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语气。 “我……我不是……鑫鑫,我刚说的……”张蔓的呼吸愈加急促,忽然从椅子上蹦起来,冲过去紧紧搂住谢鑫的脖子,哭得撼天震地——“是他们逼我的!他们逼我!我是爱你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鑫鑫!我会给你请律师!请最好的律师!你要是坐牢了,我等你!多久都等你!” 木着张脸,谢鑫机械的抬起铐在一起的手,一寸寸掰开缠在脖子上的胳膊,把害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女友生生扯开,紧阖的牙关间发出濒死的抽吸—— “够了。” 他捂住脸,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 “所以,那姑娘为什么要陷害……小狗?” 一如既往的记不住人名,就算被对方骂过祈铭也没往心里去,提起苟果果时会用“小狗”指代。 抽了张纸巾擦嘴,罗家楠把空托盘往旁边一推,敲出根饭后烟叼上,嗤声道:“嗨,她啊,跟苟果果睡过,说是第一次,谁知道苟果果就特么是玩玩而已,那她哪能乐意啊,转头又被顾临华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委屈大了,正好身边有个不用白不用的备胎,这不就闹出人命了。” “你别在食堂里抽烟。”伸手掐下他嘴里的烟,祈铭顺手给碾进了托盘里,叹息道:“那么年轻的女孩子,怎么就走上这条路了。” “女人心,海底针呐。” 此时此刻罗家楠比他还想叹气。那烟是结了案,局长高兴给的,不说值多少钱,但是是部队特供的外面买不到,就这么让祈铭给碾了怪可惜的。他也没想在食堂里抽,打算叼上去外面再点。 还好,兜里还有半包。 祈铭不怎么认同的摇了摇头:“不是所有女人都这样,绝大多数还是善良的。” “那肯定,这不让咱赶上了么?”看媳妇也吃完了,罗家楠起身挥挥手,“走走走,回家回家,好几天没睡过一个整觉了。” 听他那稍显猴急的语气,祈铭抿嘴笑笑,站起来贴着他的耳朵小声问:“你是着急回家睡觉,还是着急回家睡我?” ——我是真想回家睡啊! 罗家楠简直是哭笑不得。挑衅么这不是?嫌我这几天没交公粮是吧?得,看来这老腰是没法要了。媳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回家要老老实实睡觉,我面子往哪搁? 跟单位食堂不好表现得过于亲密,他只是抬手推着祈铭的后背,催促对方往外走。到停车场拽开副驾车门,给媳妇大人恭敬送上车,再绕去驾驶座那边。 “我找赵平生!” 手刚拽上驾驶座的车门,罗家楠就听见远处传来熟人被点名的动静,立刻循声抬眼看去。院子里乌漆墨黑,门口倒是亮堂。就看门岗外站着个衣着时尚、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正和门卫说话,肢体语言明显带有激动的情绪—— “他是我爸!” tbc ※※※※※※※※※※※※※※※※※※※※ 这一卷结束了,最后投个重磅那啥~口胡口胡口胡~ 下一卷,《陈年往事》,夕阳红主场,敬请期待~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0-31 05:20:07~2020-11-01 00:4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holiholi、4807011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吨吨 36瓶;33、suibian珊 10瓶;青青小青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89 章 第八十九章 听见“赵平生是我爸”, 罗家楠的脑袋“嗡”的一下,一个变成俩——什么情况?赵老板跟外头有个私生子?那陈队不得崩了他啊! 祈铭也听见了,推门下车, 探头往门口看去。年轻人被门卫拦着, 任凭说出大天来,就是不让进。赵政委的儿子?谁不知道老赵同志活了大半辈子了一直没结婚!跑公安局认爹来了,怎么不说是局长的儿子啊!? 然而事关赵平生, 罗家楠觉得最好是问清楚怎么回事, 跟祈铭比了个手势朝门口走去。老赵同志不过是局政委,无万贯家财更非知名人士, 上赶着认爹可还行?图什么啊? 走到俩人跟前, 罗家楠伸手虚拦了一把执勤的武警:“你接着站岗去吧,这人交给我。” “是!”武警立正敬礼, 拔直身形原地转身, 跨步迈上执勤岗台,瞬间化回一尊雕像,目光迥然直视夜幕。 转脸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小伙子, 罗家楠皱皱眉头:“你叫什么啊?上公安局干嘛来了?” 跟前戳了个匪气十足的男人, 小伙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同样皱起眉头:“你是干嘛的?” “我?我是局长!”罗家楠刚说完就听旁边传来声憋不住笑的气音, 转脸看了执勤武警一眼, 示意对方别拆自己的台。 小伙子显然没那么好骗, 挂起“公安局长就这德行?”的表情, “行!那你把赵平生给我叫出来!” 罗家楠偏头一哂, 不屑道:“你说叫就叫?你到底谁啊?” “我是他儿子!” “有户口本么?” “——” 罗家楠看他表情一怔, 心说露陷了吧, 随即朝对方抬起手:“来来来, 身份证给我,要让我查出来你胡说八道,那可就得按污蔑诽谤公职人员拘你了啊。” “我没——我——”被无形的压迫感逼退一步,年轻人本就涨红的脸庞忽而挂起了愤怒,转头朝院墙里面高声喊道:“赵平生你给我出来!有胆做没胆认!你丫还是不是个男人!” ——嘿!还他妈来劲了! 他这一嗓子吼得罗家楠是火气“腾”地窜起,一把就给人撅着脖子摁跪下了。跑市公安局找爹也就算了,还他妈戳大门口指名道姓的骂街,谁给的胆子!? 胳膊被反拧,小伙子疼得嗷嗷叫:“警察——警察打人啦!” “闭嘴!”罗家楠拽出铐来“咔咔”给人铐上,拎起来往院子里一推,恶狠狠的:“不想见你爹么!?我特么这就带你见去!” — 接完罗家楠打来的电话,赵平生原地石化。 ——不能吧?我没…… “局里有事啊?” 听见陈飞的询问在背后响起,老赵同志心虚一抖,赶紧转过头,对着刚冲完澡就穿条裤衩满屋子溜达的人瞬间调整语气,义正言辞道:“哦,桂兰那边,让我赶紧回去对下发布会的稿子。” 胡说八道!陈飞立马拉下脸。就他家老赵同志这个说瞎话的本事,搁他这干了三十多年刑侦的老油饼面前,跟三岁小孩差不多。不说对方的理由,就说那肢体语言,瞎比划什么啊?我不知道家门朝哪开是怎么着? 他不拆穿,而是转身朝衣帽架走去:“都这点儿了,她可真会使唤人,走我跟你一块去。” “不用!你都连轴转多少天了!跟家歇着!我自己开车过去就成!”言语间赵平生自己都没意识到,求生欲喷薄而出,快他妈击穿房顶了。 正往身上套衬衫的陈飞手指一顿,缓缓回过头,眉弓危险下压,打年轻时就藏不住的恶劲儿全写在了幽深的瞳孔里:“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换衣服!” 眼瞅着他朝枪套伸手,赵平生背上倏地一紧,心惊肉跳的扑过去拽住陈飞的胳膊,“就去弄个发布稿你还带什么枪啊?” 陈飞本来就压着脾气,感觉胳膊上力道一紧,眉头更是不悦紧皱:“习惯了,诶你松开我。” 赵平生哪敢松。 陈飞火了,虎目一瞪:“松不松开!?” “我——我——哎!那个你先把枪放下,我跟你说个事儿,啊,说个事儿!”毕竟一起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赵平生对陈飞的脾气是一清二楚,心想与其让他到现场再炸,不如趁私下里只有彼此的时候把事情解释一下,反正九成九是那小子想捡个便宜爹。 呃……应该吧。 陈飞终于松开枪套,抽回胳膊抱臂于胸,挑眼斜楞着对方,跟审犯人似的:“说!” 赵平生立马坦白从宽。 陈飞听完直犯楞——谁年轻的时候没点故事啊?只要是确定关系之前的事儿,谁都没资格指责谁,可二十啷当岁的大小伙子突然上门认爹还指名道姓的骂,这就很诡异了,难不成姓赵的年轻时真办过缺德事儿,还他妈一直瞒着我?如此想着,无名业火腾地自眼底浮起,他抽手指向赵平生的鼻子,指尖气得直抖:“老赵!你——” “我没有!我真没有!”就知道坦白换不来从宽处理,赵平生都快急哭了,“我自己干过什么事儿我有谱!不可能!” “呸!你丫摸着良心说,那年在香港看见那个!是不是你跟那富家小姐的儿子!” “不是!我没跟她上过床!” “那跟盛桂兰的表妹!?你敢说没有!?” “我——不是老陈,你听我解释,跟她那是——” 就看陈飞不耐摆手,一脸的“不听不听和尚念经”样:“行了赵平生!你丫别解释!解释什么啊!?等我十五年?屁!一天也没耽误你谈对象!” “你也没少谈对象啊!齐局的外甥女,你敢说你没跟她在一起过!?” 吵架话赶话,赵平生心里委屈,嘴上一个没把门的,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全搓出来了。 “我特么——”陈飞瞬间气短,可立马又焰高八尺回敬道:“我那会才多大啊!那么多姑娘追我,还是领导的亲戚,我能扛得住么!?” ——嘿!还炫耀上了! 感觉肺管子要堵,赵平生使劲运了口气,抬手制止彼此间互挖过去的幼稚行径,尽可能平心静气的说:“过去的咱不提了,现在就去局里,祈老师也在,甭管那小子怎么说,dna证明一切。” “行!等着看,要他妈是你的崽子!你给老子滚蛋!” 撂下话,陈飞转头就往门口走。赵平生一梗,心说这单位分我的房子吧,怎么就我滚蛋了?诶我操—— “老陈!回来!裤子!把裤子穿上!” — 给那小子关进审讯室,罗家楠贴着单向玻璃往里看,左看右看,越看越觉着这小子像赵平生年轻的时候,不由有些心虚。他刚才那一顿撅下手可是够黑的,万一要真是赵老板家的公子,甭管是公生私生的,回头跑去跟亲爹那哭诉自己暴力执法,保不齐要被穿小鞋。 另说这小子嗓门够大,戳市局大门口那一句,骂开了半栋楼的推拉窗。看着吧,到不了明天早晨省厅都得知道赵平生有个儿子上门认爹了,要不他不能给赵平生打电话,横竖自己先问清楚再说。 伸手拽拽祈铭的衣袖,罗家楠压低声音问:“诶,媳妇儿,你看他跟赵政委,像么?” “骨像有一定重叠,但……”祈铭眉心微皱,迟疑片刻说:“这么看我说也不准,把皮扒了行。” “……” 罗家楠心说大晚上的咱别玩这么惊悚的剧情行不行? 咚,咚。 监控室的门从外面推开,夏勇辉端着套dna取证工具进屋:“祈老师,你要的东西拿来了。” 他今晚值班,接到祈铭要求把取证工具送来的电话,赶紧整理好了拿上来。 祈铭朝桌子偏了下头:“放那吧。” “要取证么?我来吧。”说着,夏勇辉拎出装有无菌乳胶手套的袋子。 “不用,现在还不确定需不需要取证,只是先做好准备,你回办公室吧,有需要我自己做就行。” 不用干正好省事,夏勇辉揣起手套,转头看向单向镜:“这人犯什么事了?” 罗家楠跟旁边招呼他:“诶小夏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小子,长得和赵政委像不像。” “这么看不像啊。”不知发生何事,夏勇辉疑惑着挑起眉梢,“不过我没见过赵政委年轻的时候什么样,要是有照片的话倒是可以比较。” “我有我有。”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罗家楠兴冲冲点开手机,翻出张他爷爷他爸和陈飞还有赵平生的四人合影,指尖扩了两扩,放大面部,“你看看,比比。” 低头看看照片,再看看屋里那孩子,夏勇辉没急着给出结论,只说:“赵政委年轻的时候挺帅啊。” 罗家楠嘿嘿一乐:“现在也帅啊,之前还让我干姐给看上了,张罗了好久给介绍对象。” “那他为什么没结婚?还是离了?”夏勇辉只知道法医办里没一个是异性恋,至于其他部门的人,认还没认全呢。 “啊?他——”罗家楠打了个磕,琢磨了一下感觉照实说也没什么问题,于是悄摸摸告诉夏勇辉,“他跟我们陈队是一对儿。” 我去,夏勇辉不由暗叹,这地方该改名叫龙阳市公安局了,密度忒大了点,局长大人的心脏可还坚/挺?话说回来,男女比例悬殊的单位确实盛产单身汉,像祈铭这样带有女性特质的男人很容易吸引到同性的目光,要不就罗家楠这么个糙直男,怎么说折嘎嘣就折了。 这时祈铭往前走了一步,隔开距离过近的二人,侧头看着夏勇辉:“你别在这泡着了,办公室里不能没人盯着,机器都开着呢。” “啊,我这就下去。” 意识到祈铭介意自己和罗家楠互动频繁,夏勇辉识相的转头走人。进电梯碰上赵平生和陈飞一前一后出来,刚想打招呼却发现俩人的表情都跟要上刑似的,赶紧闪身让开道儿。结合刚罗家楠问他赵平生跟审讯室那小子长得像不像,以及祈铭要dna检测工具的情况,心里大概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呵,这龙阳市公安局可真够热闹的。 进监控室隔着单向镜看了又看,赵平生是越看越懵逼——没见过这孩子啊,哪蹦出来的?怎么非管我叫爹啊? “眼熟么?”陈飞没好气的问。 罗家楠和祈铭跟傍边待着,不好言声,还憋笑憋得有点辛苦。 “不认识。”赵平生实话实说,“这样,我先进去跟他谈谈,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赵平生现在说什么陈飞都得捡着听,而多年刑警生涯练就的敏锐,使他得以迅速抓住问题的重点:“你去问问他妈是谁不立马就知道了?” 是哦,赵平生反应过来,脑子都木了,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推门进屋,赵平生和一只手被铐在扶手上的年轻人四目相对,互相打量。说实话这孩子看着倒是长得不错,很有点他年轻时那股外柔内刚的劲儿,可说破大天也不可能是他亲生的崽子。于是他并没一上来就坦白身份,而是摆起官腔,语调平和的问:“小伙子,我是市局的政委,主管思想政治工作,听我同事说你来我们这找爸,那你能先告诉我你妈妈的名字么?” 赵平生的谈吐举止看起来就像个领导,而且跟罗家楠比起来,面善得不是一星半点。小伙子的戒心稍有松懈,吸了口气,沉声清晰的说出三个字—— “林、凯、茹。” 这仨字刚一出口,罗家楠眼瞅着陈飞从椅子上“蹭”一下站了起来,惊愕的视线隔着单向镜与表情更为震惊的赵平生错空相对。 ——这不你以前的女朋友么? 他看赵平生无声的质问道。 tbc ※※※※※※※※※※※※※※※※※※※※ 这章持续高能,写的时候我特么笑得满地爬……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01 00:43:41~2020-11-01 14:35: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2个;tinachang、勤奋宝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要被甜死了啊啊啊啊、天天顺利平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0 章 第九十章 罗家楠一把没拽住, 眼瞅着陈飞跟头暴怒的狮子一般冲进审讯室给赵平生薅到楼道上,反手狠狠一推差点给人抡一跟头,指着对方的鼻子从头哆嗦到脚, 气儿都快喘不动了—— “姓赵的, 你行啊!你他妈睡我女朋友!” 赵平生人都木了,陈飞嚷嚷什么压根没往耳朵里进,脑子里嘁哩喀喳跟过幻灯片似的往事回放—— 林凯茹是个护士, 也是陈飞交往时间最长的女朋友, 俩人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可突然之间, 陈飞毫无征兆的被对方给甩了, 据说是嫌他一心扑在工作上根本不是过日子的人。之后陈飞拽着赵平生喝闷酒,赵平生虽然暗暗窃喜对方恢复单身, 数次想在陈飞热撒男儿泪的时候攥住人家的手把窗户纸捅破, 但那是什么年代?思想哪有那么开化?别说捅破窗户纸了,妈的跟公共浴室洗澡的时候,多看别人兄弟一眼都能听见骂街。 赵平生自己和林凯茹的关系也算不错, 一个是那会老跑林凯茹他们医院送嫌犯体检, 再一个,林凯茹是他弟妹的初中同学, 搁现在说算感情很好的闺蜜, 那会弟弟弟妹正在谈恋爱, 弟妹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往男友家跑, 就总带林凯茹来他们家吃饭。陈飞和林凯茹就是在他们家饭桌上认识的, 等赵平生知道人俩不知道何时开始处对象的事后, 一个人难受了好久。 正好那会盛桂兰的表妹乔萌萌追他, 他琢磨自己和陈飞这辈子是没可能了, 人又眼瞅着奔三十了,不谈对象不结婚也不是回事儿,干脆摒弃杂念,接受了乔萌萌的好意。可也没谈多久,这段短暂的恋情最终以对方出轨而告终。 乔萌萌上的艺校,漂亮且时尚,属于用那个年代的眼光来看比较新派的女孩子,爱玩,爱跳舞,爱找刺激。盛桂兰曾旁敲侧击的提醒过他,说萌萌打小被家里惯坏了,岁数又比他小的多,让他有什么多忍让着点。可别的能忍,绿帽子是万万不能忍的。也搭上他是搞刑侦的,发现曾经一放学就回家等自己的女友又开始留恋声色犬马的场所,衣服每天不重样的换,立刻敏锐的意识到出了问题。果不其然,有一天他从外面出差回来,没先去局里报道而是搞了突然袭击杀回家里,正给萌萌和她的舞蹈老师堵卧室,当场就给那男的打进了急诊。 为这事他还受了一处分,同时也感到了解脱。大不了一辈子打光棍嘛,他觉着。可再想的开,有时候看着陈飞和林凯茹俩人热热络络的样子,形单影只的他还是难免心酸。局里的大姐们热心肠,天天给他介绍对象,推也推不掉,最高记录一礼拜能吃五顿相亲饭。那段时间他觉着自己过得浑浑噩噩的,好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被无数双眼睛审视挑剔。每天就是单位餐厅,餐厅单位这么来回晃,家都没空回。好菜好饭没少吃,人却眼瞧着往下瘦。 等听说陈飞和林凯茹要结婚了,他回家缩屋里哭了半宿,第二天包了个巨厚的红包,托师傅罗明哲转交给陈飞。当时罗明哲拿着差不多相当于赵平生两年工资的沉重红包,皱眉问他:“给家底儿全掏出来……你小子不过啦?” ——别说钱了,命都能给他! 赵平生嘴唇微动,却终归没有把埋在心底的话说出口。他只是不能,不能让自己日渐膨胀的欲念吞噬陈飞。人言可畏,就算他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可陈飞能不在乎么? 忍字头上一把刀,咬咬牙,接着忍吧! “头儿!头儿你冷静!这不情况还没搞清楚么!” 走廊上响起罗家楠的烟嗓一声吼,瞬间给赵平生从破碎的记忆中拖出。眼瞧着陈飞被罗家楠从背后箍着表情都气拧巴了,他晃了下神,回手把审讯室的门带上,努力克制着情绪说:“老陈,这事儿真跟我没关系,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扯到我身上来了……家楠说的对,咱得先把情况搞清楚,林凯茹跟你分手的时间点,差不多就是有这孩子的时候,你好好想想,当时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眼前直泛绿,陈飞怒气冲冲的吼道:“你问我!我他妈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那会你见林凯茹的次数比我见她的都多!她天天往你家跑!” “她就是陪我弟妹去吃饭而已。”赵平生皱起眉头,同时朝死箍着陈飞不撒手的罗家楠抬抬下巴,“放开他吧,打不起来。” 罗家楠放松了对陈飞的禁锢,但还一手拽着人家的胳膊,心说——打不起来?刚要不是我拦着,您这会都上救护车了! 在旁边看着却不知该如何劝解的祈铭稍微挪了挪步子,半挡在赵平生和陈飞之间。看的出来,陈飞这会已经气懵了,都不用点,噼里啪啦的炸。别回头一句话没说对付,真一拳给赵平生撂走廊上可就热闹了。 “要不,我去问?”罗家楠一手扯着陈飞——他怕自家老大跟二哈似的,撒手没——一手指向审讯室,“起码先搞清楚到底谁是他爸。” “绝对不是我!” “绝对不是我!” 老陈老赵异口同声,那嗓门大的,震得罗家楠耳膜差点穿孔。 — 征询了小伙子的同意,祈铭对他进行了dna采样,然后给赵平生和陈飞也各取了一份。楼上审,楼下加急检测,一点功夫不耽误。 俩老头子脑子都短路了,只能又罗家楠对那小伙子进行询问。他说自己叫林家奇,随母姓,因为打从出生就没了爹。至于为什么会戳市局大门口骂赵平生,实在是因为气不过。 “我妈说他因公殉职了,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询问地点从审讯室转移到了会谈室,林家奇搓着被铐疼的手腕,恨恨的诉说着前因后果,“家里连张他的照片都没,从小到大只能听我妈给我讲他以前破案的事来想象父亲的形象……然后我今天听广播,听到主持人采访一位来自市局的警察,叫赵平生,我本以为是同名同姓,结果越听越觉着不对,主持人说的案子不都是我妈给我讲过的么?然后我就知道了,他没死,他活的好好的,还能去电台接受采访呢!” 哦,是这么回事啊,罗家楠瞬间了然。 “你活着你为什么不管我和我妈!?”林家奇拧身朝门口吼了一声,他知道赵平生跟走廊上听着自己与罗家楠的谈话。无数次想象过父亲的形象,模糊且高大,而得知惊人的事实后,信念已然轰然坍塌。 罗家楠抬手打了个响指,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你先别着急,事情是这样的,你妈说他是你爸,可他自己完全不知道有这么回事,而且他跟你妈也没有谈过恋爱。” 林家奇的眼睛立时瞪大,和赵平生略有相似的浅色瞳孔中,瞳仁猛地收缩:“罗警官,你什么意思?你说我妈骗我?” “不是不是,我琢磨着,阿姨可能……可能……”罗家楠“可能”了半天也没“可”出个所以然来。除了未婚先孕没法跟家里交待、给孩子指个便宜爹再说他因公殉职了这种理由,他也想不出别的。可那样就给陈飞搅和进来了,毕竟按这孩子身份证上的出生年月倒推着算,正是她和陈飞分手之前的怀上的。 不过陈飞死不认账,坚决否认,最终结果得看dna检测报告。 低头琢磨了一会,罗家楠问:“要不……把你妈叫来?咱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这事说清楚?” “我妈在医院呢!她身体特别差!这事儿我都没敢告诉她!”提起母亲,林家奇微微红了眼眶。 罗家楠问:“什么毛病啊?” “精神分裂,贫血,重度胃溃疡,二尖瓣闭锁不全,一堆毛病,瘦得没法看。”林家奇说着,回手抹了把眼睛,“我不要求别的,就想让他去医院看看我妈,然后说清楚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管我们娘俩。” “……” 罗家楠眨巴眨巴眼,感觉没法再往下问了。一精神分裂症患者说的话,拣着听都未必能拣出有用的来,看来这老赵同志是真被冤枉了。这时陈飞从外面进来,拽过椅子坐到俩人旁边,皱着眉头问:“你妈怎么得精神分裂了?” “我哪知道,打从我记事起她就在医院里进进出出的。”林家奇戒备的打量了一番陈飞,“大叔你谁啊?” “我是你妈妈以前的朋友。”陈飞回手指了指门口,“那个被你当爸爸的,也是她以前的朋友,我们都认识。” 就看这孩子脖子一梗:“他不配当我爸爸!” 嘿!罗家楠低头忍笑,叫爸爸的也是你,说人家不配的也是你,这孩子真特么难伺候。 一看时间不早了,陈飞让罗家楠去食堂给林家奇打份宵夜,自己则留在会谈室里问长问短。不管怎么说,林凯茹是他唯一动过心想娶的女人,现如今对方的境遇如此可怜,他听了多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能帮的话,肯定得帮一把。 去食堂让小炒窗口的师傅给做了份热汤面,等待期间罗家楠拿出手机给祈铭打电话追检测进度。只要采样的样本合格,撑死了有俩小时就能出结果,今天夏勇辉也在,加上祈铭,这俩人干活的手速能顶四个。 “在做毛细管电泳了,再等等。” 祈铭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似笑非笑,罗家楠好奇地问:“咋了,你笑啥?” “我没笑,”那边声音一顿,随后笑意更浓,“你知道么,我刚检测陈队的口腔黏膜拭子时,发现了赵政委的基因。” “——”喉咙一梗,罗家楠白眼翻上天花板,“求你,快别说了,我特么一点也不想知道任何细节。” 那边空了几秒,随后传来祈铭略带责怪的声音:“接吻、共用水杯也可以导致dna残留,你想哪去了?” “不是我——” 罗家楠有口难辩——早说共用水杯也可导致不得了,你笑的那么委婉,我能不往歪处想么?还脑补了一下,大爷的,忒特么辣脑子! tbc ※※※※※※※※※※※※※※※※※※※※ 其实,楠哥你没曲解祈老师的意思。。。 行,赵老板的肺管子和命根子都保住了,我估计有人可能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01 14:35:33~2020-11-02 04:25: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nachang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1 章 第九十一章 凌晨时分, dna鉴定结果新鲜出炉,阿弥陀佛,赵平生和陈飞都不是林家奇的爹。 拿着报告, 老赵同志挺起沉冤得雪的胸膛, 难得的对陈飞摆出副趾高气昂的态度:“你说你可真行,拿对待犯罪嫌疑人的态度对待我,你看看, 好好看看, 瞎怀疑什么?我对你的忠心那绝对是——哎!” 好么,他差点没让陈飞一巴掌打队长办公室呼楼道上去。眼下陈飞是真想弄死他。当着罗家楠他们一帮小辈儿的面, 臭不要脸的老家伙瞎逼逼个什么玩意! 甩给老赵同志一记“回家再收拾你”的眼刀, 陈飞将看报告用的pad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拧起眉头:“那她总得有个原因吧, 把事情往老赵身上推。” “头儿, 要不这样,我明天去趟医院,问问林阿姨。”罗家楠本来想出了结果带祈铭和夏勇辉去吃宵夜的, 可这会感觉狗粮塞的有点撑。 祈铭和夏勇辉都仰脸看天花板, 只当自己不存在。 “你别去,又不是正式立案的调查, 还是我去吧。”赵平生说着, 将带有询问意味的视线投向陈飞:“你说呢, 老陈?” 按陈飞的话来说, 林凯茹温柔善良, 勤俭踏实, 对于他这种一个月有二十八天不着家的刑警来说, 是能搁家里不用担心后院起火的女人。而且当时俩人都要结婚了, 她出轨的可能性不大。但她莫名其妙甩了陈飞也是事实,所以林家奇到底是怎么来的就很值得探讨了。 “我去,”陈飞说,“毕竟是我前女友,你去找人家算怎么回子事儿?” ——可她让孩子管我叫爸爸啊。 赵平生有意为自己辩解,但看看陈飞那沉得跟台风天似的脸,还是默默的把话咽了回去。其实他想过,真白捡一儿子也不错,就是陈飞那肯定得闹心一阵子,不过他有信心能给哄顺溜了。 “她有精神分裂和心脏病,我觉着,还是不要太刺激她为好。”夏勇辉觉着自己不出声的话,屋里其他四个人可能都没顾得上考虑那么细致,光想着探寻事实真相了,“只是个人想法,陈队,最好是林家奇去问,他毕竟是她儿子……鉴定结果还没告诉他,我想,告诉他之后,他肯定比咱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更想知道真相。” 陈飞听了,沉默片刻说:“小夏的话说的在理,老赵,待会你去告诉那孩子结果,然后劝劝他,别太钻牛角尖。” “好,我这就去。”劝人是赵平生的长项,既已证明他和林家奇没有血缘关系,现在可以坦然面对对方了。 等赵平生出屋,罗家楠左右瞧瞧,问:“头儿,没我事儿了吧?” 陈飞一看表都快两点了:“没,你们回家吧。” “饿了,我带祈老师和小夏吃宵夜去,您要不要一起?” “不去,没胃口。” “这不都沉冤昭雪了么?别闹心了啊。” 陈飞朝他瞪起眼:“我有什么可闹心的?我又不心虚。” 呦呦呦,装吧。罗家楠暗自腹诽。也不看看刚才您那急赤白脸的样,手里有把枪能给我们赵政委崩了。 祈铭说:“我不想吃宵夜,我想回家睡觉。” 夏勇辉听了立刻接道:“我也不饿,罗副队,你们赶紧回家吧。” ——我饿啊。 搓着瘪下去的胃,罗家楠满脸不爽的皱起眉头。食堂的饭菜油水太薄,搁他俩小时就消化没了,这前前后后折腾快五个钟头了,不吃饱了回家哪有力气给媳妇交公粮?不过看祈铭缺觉到一脸不爽的样,他觉着自己这会要是硬坚持,回家更没好果子吃。 下楼坐进车里,罗家楠刚把车开出车位,就听祈铭在旁边问:“你想吃什么?” 罗家楠莫名其妙:“嗯?你不是想回去睡觉么?” 没理他这茬,祈铭拽过安全带扣上,侧头瞄了他一眼:“就近找个餐厅吧,你胃不好,不能饿太久。” ——诶?我媳妇这是咋的了?人前人后变这么快? 反正让罗家楠这位心比臭氧空洞还大的糙人自己想,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是因为祈铭只想跟他两个人去吃宵夜。 — 难得周末能跟家休息,吃完宵夜回家又折腾到天亮,罗家楠睡醒一觉看祈铭还在睡,当即打定主意再来个回笼觉。结果眼还没闭上,电话催命响起。 一看是老妈打来的,他赶紧窜下床跑到卧室外面,清清嗓子以免被听出还在赖床:“有事儿啊,妈?” “没事儿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啦?”刘敏娇说完就叹了口气,“你小姨夫没了,后天上午遗体告别,你得过来。” “呦?什么时候的事?什么病啊?”罗家楠一猛子就清醒了,他妈家里就姐俩,小姨家的孩子是个姑娘,姨夫那边的兄弟姐妹也都生的是女孩,可按老辈儿的规矩,扶灵举遗照的得是男孩,所以他必须得去。 电话里传来急救车的声音,听起来刘敏娇是在医院里:“昨天晚上喝完酒回来倒头就睡了,早晨叫不醒了,送医院说是脑出血。” “我小姨没事吧?哪家医院?我这就过去。” 罗家楠返回屋里往身上套衣服,忙忙叨叨的穿错了祈铭的内裤,勒的蛋疼,赶紧又扒下来。他那叮叮咣咣开柜子关柜子,给祈铭吵醒了,睡眼惺忪的坐起,黑亮的长发宛如瀑布般披散在肩头。 “还行,放心,有我和你爸在,我们能照顾她。”刘敏娇顿了顿,“你先去机场接妍妍和她老公吧,飞机两点半到。” 罗家楠抬眼看了下表,刚一点,来得及。表妹李妍在北京工作,去年嫁到那边了,可惜,没赶上见父亲最后一面。 “行,我这就过去。” “诶对了,妍妍还不知道她爸没了,早晨打电话跟她说病危,你待会可别刺激着她。” “她问我我就说不知道具体情况。” “开车慢点,别忙忙叨叨的,已经这样了……唉。” “知道,妈我先挂了啊,换衣服出门。” 扔下电话,罗家楠拽出件t恤套上,听祈铭问:“出什么事?” “我姨夫,昨儿夜里脑出血,没了。” 话一口出,罗家楠鼻子一酸,赶紧抬胳膊蹭了把眼眶。小时候爸爸爷爷忙的不着家,家里好多男人该干的重活累活都是姨夫李高年帮忙,也挺疼他的,经常给他买漫画书和零食。虽然这些年因为工作原因很少见面,但感情没淡,冷不丁人没了,他感觉心里忽悠空了一块。 来不及感慨生命无常,祈铭立刻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衣柜边往出拿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啊,先去机场接我妹。” “她自己还是?” “她老公也跟着一起。” “几点到?” “两点半。” 罗家楠说完,奔楼下卫生间刷牙洗脸。祈铭穿好衣服,弯腰把散落一地的待洗衣服逐一捡起,抱到楼下塞洗衣机里转上,然后去和罗家楠挤卫生间打理门面。周末机场高速堵车严重,净是出城去度假的,得抓紧时间出门。 幸亏他们到的早,两点十分,李妍夫妻搭乘的那班飞机就降落了。在接机口看到表妹急匆匆往出赶,罗家楠赶紧迎上前,还没张嘴,就被对方扑进怀里抱着哇哇大哭。 表妹夫赵玥澜拖着行李赶过来,红着眼圈,鼻音浓重的对倍感无措的罗家楠解释道:“刚下飞机的时候,给大姨父打了电话,他说……爸……没了……” ——哎呦我的亲爹诶!您这嘴也太耿直了吧! “别在这哭了,妍妍,咱得先去医院陪你妈。”罗家楠被妹妹哭得是阵阵心酸,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可眼下除了让对方尽情发泄悲伤,别无他法。 赵玥澜轻轻扣住妻子的肩把人揽回怀里,随后视线落到罗家楠身侧的祈铭身上——站这么近,那一定是熟人了。 “哥,这位是……” “哦,这我——” “祈铭,他同事。” 出声打断罗家楠即将出口的“媳妇”二字,祈铭伸手和赵玥澜握了握。李妍和赵玥澜的婚礼在北京办的,罗家楠忙没功夫去,这是祈铭和对方第一次见面。 不向亲戚公开出柜,是他对罗家楠父母的孝顺之道。 看表情,罗家楠明显不爽了一秒,但这种时候顾不上解释,伸手拉过行李带他们往停车场去。李妍哭了一路,到医院见着妈妈,母女俩抱在一起更是哭得地动山摇。 罗家楠陪着她们掉了会眼泪,等人都消停了,拉赵玥澜去吸烟区抽烟。赵玥澜也是警察,干涉外警务的,俩人还算有共同语言。其实当初听表妹说找了个警察男友,他想提前打点预防针来着,可细一想,嗨,这话怎么也轮不着他说。后来又听说小伙子是干文职的,他琢磨这婚应该能结。 背风点上烟,罗家楠呼了一口感慨道:“你们部门还行啊,假说请就请了。” 赵玥澜叹了口气说:“这种事领导不可能不批假,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老丈人比亲爹更重要,再说我跟哥你的工作性质不同,我主要是做翻译。” “啊,听妍妍说了,你是北外的高材生。” “嗨,什么高材生,跟你们搞刑侦的没法比。”赵玥澜怅然摇头,“我也想申请调到一线部门去,在我们科干,一眼就能望到六十岁。” 罗家楠太了解这种文职警员围城式的心态了,不由嗤了一声:“千万别羡慕,干刑侦的想活到六十都不容易,不是过劳就是殉职。” “那你还不早点结婚?不然孩子没成年就挂了,留下孤儿寡母的多难。” 赵玥澜属于读书读傻了没什么心眼那号人,说话也直。罗家楠听了忍不住喷出口烟,朝急诊大厅那边偏了下头:“我早结了,妍妍没跟你说?” 回头看看急诊大厅,赵玥澜压根不知道罗家楠指的是谁,疑惑的眨巴了下眼:“没啊,她没跟我说过。” 罗家楠无所顾忌的朝大厅里一指:“就祈铭,那我媳妇,也是我们局特聘法医。” “????????????” 表情一怔,赵玥澜顿觉接不下话了,尴尬的举着烟,舌头在嘴里绕了好几圈,才磕磕巴巴地说—— “……那个……嫂子……嫂子挺漂亮的。” tbc ※※※※※※※※※※※※※※※※※※※※ 这妹夫可以的,有眼光,楠哥能认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02 04:25:57~2020-11-03 04:5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岁月安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2个;水至清则无鱼、holiholi、樱桃树上的小猫、勤奋宝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倪小屁 15瓶;火月 10瓶;哈哈哈 5瓶;每天等更新、tinacha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2 章 第九十二章 亲人去世, 即便是一切从简,处理后事的繁杂琐碎依然让一大家子人忙得几乎顾不上悲伤。安葬好姨夫的骨灰,罗家楠从墓地开车送爸妈去餐厅。葬礼过后的聚餐, 一是感谢前来帮忙的亲朋, 二是为了共同缅怀逝者。罗家楠没功夫参加,给爸妈送过去就立马调转车头奔单位。凌晨出了起案子,他本该出现场, 可还得为姨夫守灵, 只在电话里听吕袁桥给说了个大概—— 一间高档小区的公寓里,死者被一刀毙命, 捅肺上了。根据现场调查和祈铭初检给出的凶器尺寸形态, 确认凶手是从厨房里的取得的刀具。门锁窗户未被破坏,同时死者身穿睡衣, 说明凶手是从正门进入且死者对其不设防, 考虑熟人作案。 罗家楠到局里的时候苗红吕袁桥他们都没在,打电话过去,说还在现场调监控。这种案子一般不难, 看监控基本就能破了, 难的是得找到凶器。凶手把刀带走了,不知道扔哪去了。追踪遗留血迹, 十有八/九是丢进了垃圾桶, 可等鉴证的到那时, 垃圾清运车已经走了仨小时了。黄智伟直嗷嗷, 因为杜海威派他带组人去垃圾站翻凶器。 听说鉴证的要去翻垃圾, 出于同情, 罗家楠派了欧健去帮忙。他以前跟着干过这种糟心活, 数百吨垃圾堆成一座小山, 味道有多销魂就别提了,主要是视觉上难以忍受,一铲子下去不定铲出什么恶心的玩意来。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估摸着欧健得哭着翻垃圾。 年轻人嘛,多历练历练没坏处。 尸体拖回来罗家楠去楼下看了一眼,等祈铭他们出尸检报告的空档,转头上楼去找赵平生。他一直惦记着林家奇那事,只是这两天忙活处理姨夫后事,没顾得上问。陈飞还在现场,不好拿与案子无关的事打电话打扰对方。 敲门进屋,入眼便是赵平生眉头紧锁的样子,罗家楠刚说了“林家奇”三个字,就听对方重重叹了口气:“别问了,我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那孩子没去问他妈啊?” “问了,他刚说了一句话,林凯茹就犯病了,现在跟icu里呢。” 罗家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是他说什么了?” 赵平生垂手一拍大腿,语气不无后怕:“哎,昨儿一早我跟老陈送他去的医院,他进去,我们俩在病房外头等着,想说等聊的差不多了进去和林凯茹见个面……我还千叮咛万嘱咐,别那么直接,果他进去直眉瞪眼就说‘dna检测报告证实,赵平生不是我爸’,紧跟着监护仪就报警了,我操给老陈吓的,差点没让大夫连他一起抢救。” “……”无言以对,罗家楠皱起眉头,“那就别问了呗,反正不是你们的孩子。” “老陈不干啊,”赵平生冷嗤了一声,“他还琢磨着是不是当年被人给戴了绿帽子呢。” “嗨,都二十年前的事了。”同样身为男人,罗家楠很能理解陈飞的执着,但毕竟时间久远,而且难以取证,反正要搁他可能就不追了。 赵平生叹息着抱怨:“跟他啊,没理可讲。” 昨儿在医院一看林凯茹进icu了,陈飞立马奔去提款机取了两万现金交给林家奇,让他别怕花钱,无论如何得救人。转头又给认识的医生打电话,催着人家找心内专家过来会诊,那边说可能临时找人有困难,他就站icu通道上冲着电话嚷嚷。看他那着急上火的劲儿,赵平生憋了一肚子的不爽。不是心疼钱,更不是怪陈飞给旧爱找大夫,而是觉着没必要为了私事而去难为外人,还明显一副慌了阵脚的样子。 ——该不是余情未了吧? “那现在怎么解决?”罗家楠问,“用我帮什么忙么?” 赵平生摆摆手:“不用不用,回头找我弟妹问问,她和林凯茹以前是铁姐们,可能知道点什么。” “成,有需要言语一声。” 罗家楠说着掏出手机,给赵平生比划了一下“我先干活”去的手势,推门出屋。吕袁桥打的电话,他摁下电梯按钮后接起:“说。” 那边轻轻松松的:“人摁着了。” “我去?这么快?”说不吃惊是假的,罗家楠皱眉笑笑,“什么货色?” “死者的合伙人,他朋友一看监控就认出来了。”那边背景音里乱哄哄的,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声,“据说是因为嫌疑人亏空公司账目,死者要查账,可能是沟通过程中产生了纠纷。” “得,人提回来,我审。”罗家楠进电梯突然又想起什么,“赶紧,先问问凶器扔哪了,看能不让黄智伟他们少翻会垃圾。” 那边应下随后挂断电话。电梯门开,罗家楠刚抬腿迈进去手机又震了起来,低头一看,是赵玥澜打过来的赶紧接起:“有事儿?” “哥,你让我帮忙翻译的东西,我刚吃饭的时候翻译完了,发你微信上了你看一眼。” “嚯,真快啊。” 罗家楠心说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打了鸡血了? “我待会吃饭的时候看,谢了啊。” “你还没吃饭啊?赶紧去吧。” “这就去,诶,我妹和我姨,你费心多照应着点。” “放心吧,等爸的后事都处理完,我跟妍妍带妈回北京住一段时间,不敢留她一个人在这边。” “嗯,辛苦了。” “不会,哥你赶紧吃饭啊。” 随便客套了两句,罗家楠挂了电话调出微信界面。之前他在祈铭手机上看到那个名为“saboteur”的微信群里,林冬和杜海威他们来回发全英文文件的截屏,不免被勾起了好奇心,将照片下载下来用蓝牙传到了自己的手机上。然而图片上的专业术语过多,他看不太明白又不好意思去问祈铭,正赶上表妹夫是北外英语系高材生,昨儿守灵聊天的时候想起这事,把图片发给对方让对方帮忙翻译。 这会不是饭点,去食堂吃饭只能到小炒窗口点。点了份蘑菇炒牛肉盖饭,罗家楠倚着出菜口的台子看赵玥澜发来的资料。看着看着眉头渐渐拧起,厚实的肩头起伏愈加明显。 “诶?罗副队,你不吃饭啦?”眼瞅着罗家楠突然窗口离开往门口奔,食堂师傅赶紧探出身招呼他:“都炒好了!” 根本顾不上理,罗家楠出了食堂大门干脆跑了起来。看了翻译稿他算彻底知道杜海威林冬他们在查什么了,是祈铭在美国时遇袭的那件案子! 一口气奔进解剖室,罗家楠“嗙嗙”的敲隔断解剖台和外围空间的玻璃门:“祈铭!出来一下!” 祈铭压根没回头:“有事说,这忙着呢。” 罗家楠压着脾气喊道:“你先出来!凶手都抓着了,尸检报告不在乎差这几分钟!” 旁边高仁和夏勇辉互相交换了下视线,都没言声。听罗家楠那语气,像是在生气。 顿住手,祈铭轻轻叹了口气,眉心不悦皱起。将工作暂交给高仁接手,他脱去染血的乳胶手套和简易隔离服扔进垃圾桶里,转身刷开玻璃门走到水洗边,背冲罗家楠边洗手边问:“什么事这么着急?” 看了眼玻璃隔断里偷摸往他们这边瞧的两位法医,罗家楠耐着性子等祈铭洗完手消完毒,然后拽住对方的胳膊拉到走廊上,尽可能心平气和的说:“你找林冬和杜海威查你之前的案子了,是吧?”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祈铭稍稍一愣,随即冷下表情:“你就因为这件事,打扰我工作?” “不是——”罗家楠一时语塞,略加思索立马为自己找了个听起来不那么没底气的理由,“有关你的事我能不上心么?再说这案子凶手都逮着了,不然我不能——” “打住。”祈铭抬手打断罗家楠的话,显然这种理由对于他来说,并不足以原谅对方干扰自己工作的做法,就听他没好气的回道:“罗家楠,你是因为被排除在外觉得自尊心受损,所以才急吼吼的找我质证,没错,我是没找你做案件分析,但这不代表我不尊重你,同时我不希望这件事增加你的负担,这就是我的解释,现在,你满意了么?” “——” 这也就是祈铭,要换个人这么跟自己说话,罗家楠早火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吧?关心人还关心出毛病来了?自尊心跟这个有他妈一毛钱关系么!? 看他光瞪眼不说话,祈铭问:“没事了吧?没事我接着——你——罗家楠!” 罗家楠“哐!”的一拳凿墙上,无可宣泄的怨气瞬间化作了指关节的痛。讲不明白,他觉着。祈铭有时候过于理性,有些明明是人之常情的事,到他那却非得拆出堆条条框框,恨不能一个佛洛依德把全人类都研究透了! 但再生气也不可能跟祈铭招呼,那不成混蛋了? 其实他捶墙也跟捶祈铭心上差不多。对方屏息而立,走廊上只能听到罗家楠一人粗喘的声音。意识到他生气了,祈铭沉下气稍作反思——因为私事而打断尸检,百分之百是罗家楠不对,所以他凭什么生气?因为我刚才的话?我只是实话实说,有问题? “我说错话了?”祈铭问。 “没!”知错就是不改的本事,罗家楠再没见过比祈铭还牛的,“你能错么?你仨博士学位你能错?错就错在我多余管你!” 祈铭皱起眉头:“你不管我管谁?” “——” 罗家楠差点就被气笑了,可手疼,疼得怎么也笑不出来。 看他背过身藏着掖着的甩手,祈铭缓下语气:“来办公室,我给你看下手。” “不用,就这点儿——” “你来不来?” “……” 听语气完全没的选嘛,罗家楠吁了口长气。跟祈铭怄气怄不过三分钟实乃常态,对方总有办法让他哑口无言。冷静下来想想,好像祈铭说的也没错,他确实是自尊心作祟,感觉自己被排除在一个无法融入的小圈子之外了。 嗯,一个名为高智商·高学历·高能力·会放光的圈子。 tbc ※※※※※※※※※※※※※※※※※※※※ 楠哥简化一下祈老师他们的小群——高智商闺蜜组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03 04:52:09~2020-11-04 16:3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2个;41508670、holiholi、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李小文 10瓶;41508670 2瓶;哈哈哈、青青小青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3 章 第九十三章 等楼道上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夏勇辉听高仁大喘气似的吁了一口,不免觉得有点好笑。他有心和高仁就法医办的安定□□聊几句自己的看法,但尸检过程中录着音录着像, 不是扯闲篇的时候, 抓紧完活是正事。 “给我大针加四号线。”他向旁边伸出手,等了一会见旁边没动静,抬头转向眨巴着眼看自己的高仁, 恍然意识到不该用手术室里使唤护士的态度对待“师兄”, 于是换了副诚恳的语气:“谢谢,大针加四号线, 我准备关胸了。” 很快穿好线的针就递到了手里。这个小插曲让夏勇辉清楚的认识到, 祈铭可以做的事情,他不行。别看高仁平时嘻嘻哈哈的跟谁都没脾气, 但其实, 小心思也挺重的。话说回来,要一点个性都没有的人,不可能给吕袁桥那种笑面虎管的服服帖帖。 到目前为止, 他觉得自己接触到的市局同僚里, “最单纯的人”这一称号恐怕非祈铭莫属——看似脱俗,实际上是不懂得如何与各色人等相处, 干脆一视同仁, 全都冷脸以待。除了罗家楠可能也没人乐意奉陪, 天天热脸贴冷屁股谁受得了?就听刚才那架吵的, 但凡情商不是负值, 怎么可能说出祈铭说的话?本来人家不觉着伤自尊的都得伤自尊了。 致死原因明确, 尸检也省事。祈铭过来看他们已经开始缝合了也没多废话, 一起干完收尾的活儿便去洗澡了。一起消毒时高仁不时瞄一眼夏勇辉的脸。感觉到总有股视线从旁边射过来, 夏勇辉转头看着他,好奇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我那个……”高仁迟疑着说:“小夏,你不是内科大夫么?外科的活儿,我看你干的也挺好。” 夏勇辉叹息道:“我轮转完了本来是要留在胸外,但那个主任和我爸有过节,最后二选一的时候故意出题难,硬生生把我给刷下来了。” “啊?这人怎么这样啊?”高仁听了倍感愤慨,“因私人恩怨耽误别人的前途?还配当大区主任?” 夏勇辉无所谓的耸了下肩:“嗨,人家业务上没的挑,是整个外科大区响当当的一根顶梁柱,就是院长也得卖他几分面子……再说了,人嘛,谁还能没点私心啊。” “那你换家医院呗。” “是啊,所以我换去仁和医院了,不过那年他们胸外不招人……其实也还好,在呼吸内科经常往胸外转病人,有机会跟台,不至于把知识都丢光。”说着,夏勇辉一顿,视线微凝,“而且我觉着吧,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如果当初不选择去仁和,我就遇不到罗家楠和祈铭,也不可能转行来做法医。” 高仁皱眉笑笑:“还当个好事啊,法医多辛苦啊。” “干临床一样的,而且死了人还要担责任,被投诉被指着鼻子骂,甚至挨打……尽管大部分时候病人的死和我们医生一毛钱关系都没,可家属就是不依不饶,你可能没见过那阵仗,几十号人围着一具尸体,满眼都是算计着如何把死者最后一滴油榨干。” 擦干手,夏勇辉无奈叹息:“就像刚才那位受害者,不就是因为钱才横死家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摒弃了道德的底线,那可真遍地都是生财之道。” 高仁忍不住垮下嘴角:“是啊,我昨天看新闻,一群大爷大妈天天守在火葬场外面的路上,自制了拾取工具哄抢灵车里撒出来的硬币,妈呀,难道他们不觉得膈应?” “我们科室以前说某药厂药药代——‘君子爱财,全靠胡来’。”夏勇辉低头笑笑,“有些人为了钱,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高仁瞬间摆出张八卦脸,神秘兮兮的问:“你……被潜规则过?” 夏勇辉无所谓道:“没有,我们科室那没几个男药代,还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眼瞧着高仁头顶隐隐约约竖起根八卦天线,夏勇辉嘴角一勾,想想刚才要缝合针线时被对方给的下马威,忽然生出逗逗“师兄”的念头:“我啊,喜欢你这样的,有肉,抱起来特别治愈。” “???????????” 高仁活到现在就没被人如此直截了当的聊骚过——吕袁桥说的不算,那是两口子的情趣。眼下听夏勇辉这么一说,包子脸“腾”的涨红,人也直往后闪。在对方意味不明的注视下,他一路退到解剖室门口,把着门边干巴巴的挤出点笑:“我那个……我……我……我其实……我其实就是脸圆……身上……身上没多少肉了……” ——以前觉得小夏是只羊,现在看,原来是披着羊皮的狼! — 人押回来送审讯室,没过多会欧健那边打来电话,说刀找着了。罗家楠听那小子说话囔囔的,坏心眼的问:“这就哭啦?老三啊,不是师哥说你,当警察这点累都受不了哪成?” “没……”那边一顿猛吸溜鼻涕,委屈得跟下一秒就要“嘤嘤嘤”似的动静,“……刚不留神铲碎一泡菜瓶子,差点没给我呛死,熏的我眼泪哗哗的……里面都长蛆了……有一只……有一只竖起来,我往哪去,它就朝哪边转……” “闭嘴!”本来罗家楠饿的烧心,听完直接饱了,“赶紧把东西拿回来送鉴证提指纹,争取明儿一早就移交检察院。” 不容欧健继续抱怨,罗家楠挂了电话推门进审讯室,拽过把椅子往嫌疑人跟前一坐,老神在在的拿手机敲着腿:“自己说吧,怎么进去的,因为什么吵起来,都吵了什么,怎么拿的刀,怎么捅的人,捅完他什么反应你又干嘛了,刀怎么扔的,啊,慢慢来不着急,一点点都交待清楚了。” 嫌犯神情呆滞目光涣散,眼睛始终盯着他的手,那一下下敲击的节奏仿佛有魔力一般,让行凶的画面一帧帧自脑海中回放。沉默了约莫有十来分钟,他哑着嗓子问:“我会……会判死刑么?” “那得看你的认罪态度了,”罗家楠弓身用手肘撑住膝盖,刻意拉近彼此的距离,“故意杀人,最高死刑,你痛快的撂,有生之年可能还有机会看见大狱围墙之外的天空。” 干裂的嘴唇抖了几抖,嫌犯闭上眼,声音不无绝望:“……我认罪……认罪……是我干的……我……我……我必须得杀了他……不然……” 他的声音顿住了。罗家楠眉头一皱,又往前凑了半寸:“不然什么?” 随即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这人眼里闪过丝恐惧,吭吭哧哧地说:“不然他告……告发我……我一样……一样得坐牢……” 一样得坐牢?罗家楠仔细咂摸了一番对方话里的含义。两害相权取其轻,经济类犯罪的坐牢年限可比杀个人要短多了,另外如果认罪态度良好且退偿亏空的款项,十有八/九能捞个缓刑连大狱都不用蹲。上百次审讯犯罪嫌疑人练就的直觉,让他敏锐的意识到这小子刚才那句话逻辑有问题。 刻意压低的嗓音,压迫感十足:“李立杰,别让我废话,也别跟我这藏着掖着……你啊,藏不住。” 肩头一震,李立杰抬起头,空洞的视线迅速对焦,同时呼吸愈加急促:“我认!人是我杀的!我都认!” “这我知道,但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就为怕坐一两年的牢?” “我不……不想坐牢!” “没人想坐牢,但是杀人偿命,不比坐牢严重?”罗家楠冷嗤,“别跟我说是财务纠纷,我不信。” 李立杰哆嗦了起来:“……真的……真的就是啊!警官!你抓我吧!求求你抓我吧!” 罗家楠始终笃信,上赶着的不是买卖。就李立杰这反应这语气,加之他作案后毫无隐瞒行踪的意图,实在不难令人联想他犯下杀头之罪乃是被逼无奈。 于是他的声音又低了两度,几乎是耳语了:“有人要挟你吧?拿什么?老婆孩子?父母?” 李立杰的表情瞬间冻在了脸上。他定定的看着罗家楠,眼中惧意分明,宛如面前坐着的不是警察而是高高挥起镰刀的死神—— “没有!没有人要挟我!是我自愿的!我自愿的!” 然而他越是否认,罗家楠越相信自己的判断,干脆直截了当的提醒他:“你不说,我们也能查出来,不过你早说一分钟,你所珍重的,愿意用生命守护的人就能早一分钟脱离危险。” “——” 恐惧、慌张、焦虑、不安,各种负面的情绪混杂于李立杰的眼中。他在权衡,罗家楠看的出来,权衡说与不说的不同代价。 这种时候逼他,极有可能是给人往死路上逼,罗家楠站起身,垂手轻敲审讯椅上的桌板:“给你十分钟,好好考虑考虑,我先出去抽根烟。” 撂下话,他回身跟做记录的吕袁桥招呼了一声,推门而出。其实他根本不是去抽烟,而是进了隔壁,将自己的想法跟盯审讯监控的陈飞和盘托出。陈飞亦有相同的感觉,听完罗家楠的话,立马给苗红叫来,要她赶紧安排人手先给李立杰的家人暗中保护起来。 “咳咳。” 听罗家楠低头跟那咳嗽,陈飞抄起瓶矿泉水递给他:“少抽烟,你听听你这嗓子。” 罗家楠接过水瓶,边拧盖子边自嘲的笑笑:“嗨,跟抽烟没关系,是刚才跟祈铭嚷嚷的。” 陈飞一挑眉:“又吵架啦?这回是为什么呀?” “就——嗨,反正是给我气的肝儿疼。”罗家楠灌下半瓶水,有点急,喝完感觉有点往上顶,不由皱起眉头,“您知道他那人,一吵架就掰扯大道理,弄得跟我没上过学一样。” 忍住白眼,陈飞心说就你这刷你爷爷脸混下来的学历,和人家祈老师那仨博士学位比,是跟没上过学一样。 “祈老师说的话都有道理,你啊,虚心点听取——” 话说一半,他看罗家楠表情微僵,脸色唰唰褪白,心脏忽悠一下提了起来,赶紧上前抬手撑住对方的肩:“家楠——家楠!你怎么——我操!” 噗! 一口鲜血喷到了藏蓝色的制服之上。 tbc ※※※※※※※※※※※※※※※※※※※※ 嗯……我不说话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04 16:38:19~2020-11-06 00:15: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君之美 17瓶;城南旧事、emilyzhang、大木瓜一只 10瓶;羡羡今年三岁啦 7瓶;xuannies、十三日的花猫 5瓶;哈哈哈、畹晚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4 章 第九十四章 “胃癌?” 陈飞听了, 声音一顿,紧跟着又问电话那头:“这就是他的说辞?” “是,”苗红回复他, “李立杰说自己上个月查出胃癌了, 然后亏空款项的事情被死者发现,他上门去求对方看在自己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高抬贵手, 但是死者没理, 还奚落了他一顿,他气急之下就想,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医疗记录查了?” “刚和医院对完, 确实是贲门癌,而且已经腹膜转移了。” 透过病房门缝看了看里面的情况, 瞧见罗家楠躺病床上还抻着个脖子往门外瞅, 陈飞稍微挪开几步,压低声音说:“那我觉着这事也有问题,你想啊, 一个将死之人什么干不出来?他要是想给老婆孩子留笔安家费, 受人指使杀人也不是不可能……这样,先别审李立杰了, 认完现场送看守所, 联系个好点的大夫给他检查一下, 然后你们探组的人去查死者, 看看他沾没沾要命的事儿。” “知道了, 头儿, 哦对, 罗家楠怎么样了?” “死不了, 吐两口血而已。” 现在陈飞说的是轻松,可在监控室被罗家楠喷一身血的时候,他脸比那吐血的还白。旁边管监控的技术听他喊“快!叫120!”都喊岔音了,眼瞅着年过半百的老头儿扛起比三袋面还沉的罗家楠就往出跑。然后没多会祈铭也冲过来了,瞧见地上的血,人晃了两晃,被告知罗家楠被陈飞扛去外面等救护车,转头跑的比兔子还快。 其实除了有点心慌有点晕,罗家楠自己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跟救护车上还和祈铭逗了几句贫。等进了医院被一堆神情紧绷的医护人员呼啦啦一围,听他们叨叨要不要下病危通知书,连头皮带后背立马倏地一紧,眼前是晕得天花板都开始转圈了。 现在好了,输上液血止了,他又活了。看陈飞推门进屋,他打起精神问:“撂了么?” 想起当年罗明哲心梗突发死在办公桌前的一幕,陈飞真心后怕罗家楠走他爷爷的老路,登时鼻子一酸,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你都这样了能不能消停会?罗家楠你可给我听好了,你要真他妈撂局里,那就是给老子办火葬场通知书呢,知不知道?” 看陈飞鼻尖眼眶都红了,罗家楠没敢继续问,自觉躺下。视线落到陈飞衣领子遗留的暗沉血迹上,略感抱歉的说:“头儿你回去吧,有祈铭在这就行,你赶紧回去换身衣服。” “你先让我把这口气顺过来的。”陈飞干脆拽过把椅子坐下,伸手从桌上拿过瓶矿泉水拧开盖咕咚咕咚灌下。罗家楠得禁食禁水,矿泉水是吕袁桥刚从楼下小超市搬上来,给祈铭和即将到来慰问的领导们准备的。还买了箱红牛和一豪华果篮送去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拜托人家好好照顾师兄。 要说年轻是不一样,两箱水加一齁沉的果篮,吕袁桥看电梯人多没等直接从楼下扛上病区,一口气爬六楼粗气都不带喘的。哎,陈飞心里默默感慨——不服老不行啊,有日子没扛过罗家楠这么沉的分量了,现在两条腿还抖。 罗家楠伸过没挂点滴的手够过瓶水,递到低头看肠外营养配比用药单的祈铭跟前:“你别研究那单子了,医生不会算错的,坐下歇会,喝口水。” 除了听医生说要用蝮蛇血凝酶止血,祈铭插了句专业方面的嘴,打从上救护车到现在,他还没见对方说过一句。着急是肯定的,但看媳妇那表情,似乎还有更难以释怀的想法。他估摸着是后悔和自己吵架了,也好,这回能长长记性,以后别没事老训他。 接过水瓶,祈铭默叹了口气,问:“用不用通知爸和妈?” 罗家楠赶紧摆手:“别别别!千万别!我姨夫那事他俩还没缓过来呢!你就别给他们添堵了。” ——到底谁给谁添堵? 积压了数小时的怨气突然爆发,祈铭“哐”的给水瓶顿到床头柜上,连珠炮似的:“早让你来医院复查!你可拖啊!不让你喝酒你还喝!烟也没个度!这下好了吧!胃出血!知不知道能死人的!?” 陈飞在旁边都听傻了,心说这不是拱火么? 果不其然,罗家楠脖子一梗,不甘示弱道:“这算什么啊?我流过的血不比这多?你们学医的就是爱小题大做,上回就是,说的那吓人劲儿的,还不是躺三天就出院了!” 祈铭听了一怔,继而眉峰猛地挑起,复杂的情绪汪洋般涌上双眼:“上回?哪回?” “——” 没管住嘴说秃噜了,给罗家楠悔的肠子都快青了,使劲跟心里骂了自己声“傻逼”,随后赔笑打起哈哈:“没没没,就就就那个——那个——诶!陈队!你要走啊!” “啊,赶紧回去,不然堵车了。” 说话的功夫陈飞都溜到门外头去了,顺手给房门带上。是非之地,不宜久留。要让祈铭知道罗家楠之前执行任务时吐血进了医院,他不但没如实告知还帮着打掩护说去出差了,小祈飞刀不得连他一起挂墙上去当壁画? 罗家楠住的是双人间,隔壁床暂时空着,陈飞一走,屋里就剩他跟祈铭俩人。整个房间里的空气凝得跟固体酒精似的,一点就着。绝逼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啊,罗家楠深吸了口气,做好心理建设—— “不是,祈铭,你听我说啊,那回是——” “罗家楠,以后这种事你不能瞒着我。”打断他的话,祈铭转过身。只见那肩头重重起伏了一下,随即传来鼻音浓重的请求:“……你不能死,你得好好活着,陪我……陪我一辈子……” 哎呦我的妈呀—— 眼眶都被他哭热了,罗家楠赶紧探身伸胳膊去拽祈铭的衣服往自己这边拖。祈铭没动,固执的瞪着眼睛望向窗外。他不想让罗家楠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太软弱了,不是对方喜欢的样子。 “过来过来,让我抱会——”罗家楠锲而不舍的扯着他的衣服,“诶,别较劲,我这手打着点滴呢,回头劲儿使大了回血了。” 终于,祈铭动了动,背着身坐到床边。罗家楠勾着人家的腰,手背上“啪嗒”一下,落了滴顺着镜框往下滚的眼泪。这可真是要了他的命了,在一起这么些年几乎没见祈铭哭过,挨骂他能受着,眼泪是一滴也受不住。 收胳膊扳住对方的肩硬给摁怀里,他一边亲着祈铭被泪水打湿的额角,一边低声安慰:“不哭了啊,我错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好好活着,照着活一百活。” 祈铭小声说:“……我跟你嚷嚷是因为着急……” “知道知道,打从一开认识你,你就这脾气,早习惯了。”罗家楠说着,抽了下鼻子,瞪眼忍住眼眶中的热意,“就那个……以后在外人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就成,回家……回家怎么骂都……嗯?” 柔软湿润,带着泪水咸味的嘴唇覆盖上来,将尚未出口的话全都堵回了喉咙里。一瞬间罗家楠感到有些错愕,别说跟外面了,就是跟家祈铭都很少主动亲他。一是嫌弃口腔内的细菌跑来跑去,二是,不好意思。 难得媳妇主动,不好好享受一下简直对不起—— 咚咚! “查房!” 敲门声和通知声一并响起,紧跟着呼啦啦进来一堆护士。也就千分之一秒的功夫,罗家楠手背上跟火烧般的燎了一下,疼得他忍不住“嘶”了一声。原来是祈铭受惊起身的动作过大,一猛子扯着输液管了,差点没给留驻针直接拽出来。 护士长笑盈盈的问:“有什么不舒服么?” 忍着手疼,罗家楠干巴一笑:“能把导尿管拔了么?” ——插着这破玩意,媳妇要再趁没人的时候主动,还不得给老子疼死! tbc ※※※※※※※※※※※※※※※※※※※※ 开头被我吓到的,我道歉~中间被祈老师说哭的,举个手~最后那句,自己琢磨~ 怕你们一口血堵出毛病,我5点爬起来写的,短了点,见谅~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06 00:15:28~2020-11-07 07:0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3个;徐可 2个;xuannies、水至清则无鱼、holiholi、酒酿桃花、宁小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ya 5瓶;等 3瓶;tinachang、北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5 章 第九十五章 罗家楠感觉这院住的比上班还累。每天早晨五点被叫醒量体温测血压, 然后就是各种检查,祈铭是铁了心的要给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连根头发都不放过的查一个遍。管床大夫都有点嫌这位法医要求的检查过多, 又不是尸检, 何必呢?然后工作时间段接待各级前来慰问的领导,非工作时段是同事轮番来,不到晚上十二点这眼都合不上。 诚然, 大部分人他还是欢迎的, 祈铭白天得上班,他一个人跟病房里待着也是无聊。 今晚来了位贵客, 市局前任法医, 老韩同志。他住院的这家医院有法医门诊,老韩每周一三五上午坐诊出法医伤情鉴定报告, 听说罗家楠被送进来了, 赶紧给老伴打电话让包饺子。进屋才知道是胃出血,没辙,只能让他看着自己和祈铭吃。 “不是老韩, 你……你故意的吧?你一个搞医的不知道胃出血得禁食禁水?” 饭盒盖一打开, 四溢的香气给禁食禁水三天的人馋的要命,委屈得罗家楠简直要闹了。他对韩师母包的饺子的抵抗力, 基本等同于出差一个月回家进门就看见个光着的祈铭那么低。老韩能来, 他挺开心, 可老韩带的饺子能看不能吃, 闹心! 老韩挑衅似的往嘴里塞了个饺子, 鼓着腮帮调侃道:“本来这饺子就不是给你一个人包的, 祈老师天天陪床不得吃点好的?” “你把我那份吃了, 你良心不会痛?”罗家楠真的要闹了, 胡搅蛮缠的劲儿都出来了,“哎呦别吃了别吃了,饺子皮是精致碳水,回头吃多了你血糖又上去了。” 祈铭插话问:“老韩,你有糖尿病?” 老韩白楞了罗家楠一眼:“甭听这小子胡说八道,我好着呢。” 其实他不太好,祈铭心知肚明。经年累月的高强度工作,给这位老法医留下了满身的职业病:由于长期弓身于解剖台和显微镜前,他的背比同龄人弯的早许多;经常需要跋山涉水勘验现场,关节炎从四十岁起就如影随形,一到阴天下雨膝盖疼的都打不了弯;早期法医工作防护不当,他被尸体传染了肺结核,虽然后来治好了但留下了气喘的病根,前几年发展成支气管扩张,闻点呛鼻子的味就咳,还一咳就见血。 老伴劝他打报告病退,可他无法将那间自己驻守了三十多年的法医办公室,随随便便交给个陌生人。直到祈铭来跟过两个案子展现了过人的专业性,他才安心打了报告,比规定的年龄提早两年退休。 他离开市局时,祈铭和罗家楠还处于猫狗共处一室、互相看不顺眼的状态,后来是高仁去家里看他,扯闲篇聊起局里的新鲜事,他才知道这俩人在一起了。一开始他感觉这俩人可能长久不了,一个吹毛求疵到令人发指,一个又糙又爆外加心比臭氧空洞还大,没想到这都好几年过去了,俩人非但没散,还越来越腻歪。他进屋时正瞧见祈铭给罗家楠涂润唇膏,以防禁食禁水造成口唇干裂。说句不太恰当的比喻,他看祈铭拿着唇膏往罗家楠嘴上涂的那个认真劲儿,堪比尸检。 岁数大了胃口却越来越小,老韩吃了五个饺子就吃不动了,放下筷子抹抹嘴问罗家楠:“诶对了,我刚在电梯里碰上赵平生了,我看他去icu病区,怎么,局里还有人住院?” “不是,他是去看——”罗家楠打了个磕,权衡过措辞后说:“就以前陈队的女朋友,他也认识,然后最近出了点事儿,他跟陈队每天换着班过去露个面。” “谁?” 陈飞的女朋友,老韩多少认识那么两个。不是说陈飞年轻的时候有多风流,而是真就像对方自己说的那样,追他的姑娘不少,还净是那家世背景深厚,不好直接拒绝的。要说陈飞年轻时也是精神小伙一枚,大眼睛高鼻梁,搁现在怎么也算半个小鲜肉了,又是警察,制服一上身,要多帅气有多帅气。可不知道怎么搞的,谈一个吹一个,愣是拖到四十,结果被赵平生拖回家去了。 “林凯茹,你认识么?”罗家楠说着话,眼睛一直盯着饭盒里的饺子,琢磨着一会等老韩和祈铭都回家了,他偷摸嚼一个,不咽,过过嘴瘾。 饿了三天连口水都不让喝,是人都得馋出毛病来。 听到林凯茹的名字,老韩眼神微顿。这姑娘他还真认识,毕竟是当年差点跟陈飞结婚的人,局里同事基本上都见过。还有一点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林凯茹和陈飞分手之后,他去医院做伤情鉴定的时候碰上过,那姑娘看起来失魂落魄的,跟他走一对脸连声招呼都没打,然后他看林凯茹径直走进了妇产科病区。 那家医院不是她工作的地方,所以老韩当时留了个心眼,多张望了几分钟,确定她是去看医生的而非工作事宜。鉴于自己的工作性质,他当时脑补了众多可能性,但一个都没和别人提起过。这种小话不好乱传,万一要是被陈飞知道了,脾气上来不得去法医办砸桌子才怪。 “到底什么事啊?”他问罗家楠。 一看祈铭把吃剩的饺子盖上盖子塞进保温手提袋里、准备带回家的样子,罗家楠心里那点名为希望的火花嗤的熄灭,瞬间垮下语气:“就大半夜跑市局个孩子,找赵政委认爹去了。” “?????” 老韩顿觉胸中的八卦之血瞬间沸腾。等听罗家楠把事情从头到尾详细说明,他又陷入了沉默。思来想去,他琢磨着有些话当着罗家楠他们这些后辈,不好说,而陈飞那暴脾气一点就炸,还是得找赵平生。按时间点算的话,那会林凯茹应该是已经怀孕了。 赵平生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想到这,老韩站起身:“行,小罗,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祈铭也从椅子上起来,“保温盒我带回去洗干净,改天等高仁去看你时带过去。” 老韩抬手按按,示意他坐下:“不急不急,就搁办公室,我那天遛弯拐过去拿一趟就行,你啊也别送我,我今儿坐了一天了,想溜达溜达。” “让他送吧,老韩,你看这你这累一天了,大晚上的还跑一趟,就当是替我表表谢意了。”罗家楠馋饺子都快馋出血了,巴不得祈铭和老韩都赶紧出屋。 老韩忍不住揶揄:“表谢意?你小子吃了我多少顿饺子了?就没见你刷过一回饭盒。” 罗家楠笑出十二颗白牙:“这回我刷,我保证吃完立马就刷。” 他那点小心思祈铭早就看在了眼里,回手给放在小餐板上的保温袋拎到窗台上,一脸郑重的警告他:“罗家楠,我出去之后你要敢碰这保温袋一下,我就去找管床大夫往你的输液袋里加钾。” “……” 罗家楠抿住嘴唇,一脸“我听话还不行么”的委屈。禁食禁水得输电解质确保身体机能,但钾刺激血管,也赶上他对这玩意过于敏感,点滴刚输了半袋,从胳膊疼到胸口。祈铭一听他说症状就知道是钾离子刺激所致,力争跟管床大夫换了输液方案。 这下可好,成要挟他的手段了,翻脸比翻书还快,也不知道头几天靠他怀里“嘤嘤嘤”的那个祈铭被谁偷走了。 出病房送老韩到电梯口,祈铭看他按的是上行键,问:“你……不是回家?” 老韩云淡风轻的笑道:“我去找老赵,好久没见了,随便聊聊。” 然而以祈铭对他的了解,感觉对方没说实话。他现在也有职业病了,遇到什么事都想刨根问底:“是那个女人的事吧?你知道点什么?” 他没记住林凯茹的名字,只好用“那个女人”指代。老韩知道他有这毛病,更知道他说的是谁,沉思片刻点点头:“啊,以前的事儿了,可能和现在无关,就是想和老赵通个气。” “能说给我听么?你的想法。” “我没想法,就是闲聊。” 老韩这人有个习惯,不是百分之百确定的事,一个字都不会说。祈铭非常欣赏他的这份认真,哪怕有一百个可能性老头儿也会一一去求证,直到找出唯一的真相。 “好吧,”电梯门开,祈铭向后退开半步,“等你有确凿的想法了,我希望能听到。” 笑着点了下头,老韩信步迈进电梯,转过身按下icu的楼层按钮后,轿厢门在他和祈铭之间缓缓关闭。对着金属门上映出的模糊影子微微叹了口气,祈铭回身往病房走去。到门口他没急着进去,而是悄无声息的透过门上的玻璃窗观看某人的戏剧性表演—— 罗家楠跟做贼的似的,蹑手蹑脚凑到窗台边,小心翼翼的拉开保温袋上的拉锁,看那谨慎的慢动作就知道提着口气生怕手抖;拉开拉锁把手伸进去抠开盒盖,万分小心的拿出来放到一边,然后用指尖拎出个饺子,还对光看看,似乎这样就能分出里面包的是虾仁三鲜还是青椒牛肉。 赶在他把那万恶的饺子塞进嘴里之前,祈铭推门进屋。罗家楠迅速反应,唰的给手里的饺子顺窗户缝扔出去了,然后转过身挡住保温袋,冲祈铭心虚的笑着。 “高空抛物已经被列入治安处罚管理条例了,严重的要负刑事责任,而你身为人民警察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祈铭稍事停顿,语气稍有缓和,“罗家楠,你要再出一回血,胃可就得切一半下去,到时候你饭吃都吃不下多少哪来的体力追嫌犯?还有,之前谁说的,以后我说什么听什么?不听就是——” “汪汪!”罗家楠赶紧学了两声狗叫——不听话就是小狗,自己发过的誓,饺子不吃了也得兑现承诺。 “……” 面对如此坦诚的反应,祈铭顿觉哭笑不得。看来是真给这小子馋出毛病了。实话实说,韩师母的手艺卓绝超群,包的饺子就是好吃,不怪罗家楠馋的上蹿下跳抓耳挠腮、挖空心思也得吃上这一口,连他这平时根本不吃饺子包子的人,刚还一口气吃了十个虾仁三鲜的。 不过说破大天也不能让罗家楠吃饺子,医嘱必须得遵守,耍赖没用,横竖他不吃这一套。 走到窗台边,祈铭将饭盒盖好保温袋封口,转过身,摘下眼镜,下颌微扬,呼吸间的热气吹过罗家楠涂着厚厚一层润唇膏的嘴:“我今晚不回家了,等下去租张行军床,就睡这屋里。” ——嗯? 这种时候按常理来说,罗家楠该是裤子一紧,但饿了三天水米没打牙,先前又失了血,就是超人也支棱不起来。而且说句良心话,现在摆个扒光了的祈铭和一盒饺子在跟前,他百分之百选饺子。 眼下的这一秒,他无比期盼隔壁床赶紧住进来一位,省得熄灯后媳妇主动要的时候,被发现他、不、行。 tbc ※※※※※※※※※※※※※※※※※※※※ 楠哥这回是真怂了233333333333 立冬的饺子都吃了么?哦,南方是吃汤圆吧~这章也算应个景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07 07:02:26~2020-11-07 19:0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道尔家的猫 2个;徐可、宁小兔、勤奋宝宝、holiholi、蓝天、坐看云起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道尔家的猫 10瓶;每天等更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6 章 第九十六章 对于老韩的出现, 赵平生深感意外。看对方眼里闪烁着“我想和你聊聊”的神情,他结束了与林家奇的谈话,跟老韩一起下楼就近找了家食杂店坐下。 其实他俩都吃过了, 本来想去隔壁饮品店的, 可到门口一看里面坐的都是小年轻,没好意思进去。再说,一个年过半百, 一个耳顺之年, 俩老家伙看点餐牌上的饮料名基本能只看懂一半。比如那个什么什么红茶玛奇朵,红茶知道, 可玛奇朵是啥玩意?还有什么脏脏鲜奶, 奶都脏了怎么喝? 还是食杂店适合老年人,价格实惠环境清净。一人一盅虫草花乌鸡炖罐, 烫个青菜炒盘花甲, 热热乎乎的,也不用担心吃不完。 东西都上齐了,老韩低头擓了擓冒着热气的汤罐, 迟疑着开了口:“我刚去看小罗听他提起林凯茹的事, 就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平生直皱眉:“不知道,人在icu里心跳忽忽悠悠的, 我哪敢问啊……哦, 我弟妹跟她以前关系不错, 我打电话问了, 可她说自打林凯茹跟老陈分手之后就断了联系, 这么多年了, 根本不知道她还有个儿子。” 想起在icu楼层看到的年轻人, 老韩又问:“刚那是她儿子吧?” “嗯, 挺出息的小伙子,念的师范,保研了,也孝顺,这些日子天天医院学校两头跑。”赵平生说着,忽而自嘲的笑笑,“要真是我儿子也挺不错的,一眨眼都这么大了,多省心啊。” ——要真是你儿子,你们家得闹出人命来。 话到嘴边,老韩就着口热汤生生给咽下去。就陈飞那脾气,往好听了说是急,往难听了说就是浑。要赵平生当年真跟他女朋友有一腿,他绝对能跟市局大门口给姓赵的挖个坑活埋。 当然,赵平生也就随便想想,提都不敢跟陈飞提。给孩子捡便宜爹捡到他身上,这其中必然有故事,好在dna证明他是无辜的,不然陈飞准保拿枪给他打成筛子。 俩老头各自脑补了一番,随即对上英雄所见略同的视线,就听老韩说:“平生啊,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你要觉得有用呢,就追着往下查查,没用自当我没说过。” “我大概知道你想说什么。”赵平生稍事停顿,紧跟着语气一沉,“我想过,她当时可能是被人欺负了,而那个年代这种事传出去她的名声也完蛋了,嗨,别说那会了,到现在强/奸报案比例都远低于五成。” 老韩默然点头,叹息道:“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阻碍她将罪犯绳之于法的障碍不光是名声,还有陈飞……平生啊,不是我说陈飞坏话,可这种事要让陈飞知道了,尤其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神鬼不惧的陈飞,你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么?” 赵平生苦笑着摇摇头。这还用问?事情要真如自己和老韩推测的那样,陈飞知道后不立马窜出去给那孙子毙了都新鲜。 “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赵平生皱起眉头,“她怎么愿意留下强/奸犯的孩子呢?” 伸向花甲的筷子稍事停顿,老韩想了想说:“你别说,这种事还真有……就我刚退那年,跟法医门诊接待过一女的,出差的时候跟客户喝酒喝多了,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被男同事给强/奸了,她都不知道,是后来俩月没来例假去医院检查,发现怀孕了才怀疑那男的,到我这来做羊水dna,好告那男的用。” 这种事对于赵平生来说并不新鲜,新鲜的是受害人的选择:“她决定留下孩子?” 老韩点点头:“对,她当时跟我说的是,觉着自己一辈子可能都不会结婚了,可又不想孤独终老,生个孩子也算有个伴儿。” “那她看着那孩子不膈应啊?”赵平生眉头锁的更紧。 老韩笑叹:“哎呀这女人和男人啊想法不一样,人家有母性,你有么?” “……” 这个真没有,赵平生承认。有时候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是觉得挺好玩,可让他养?根本没那个耐性。他觉着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给了陈飞了,谁也分不走。 老韩说:“当然了,以上纯属猜测,不过我觉着林凯茹死活瞒着孩子还捡你当便宜爹,给孩子树立一个生父是光辉伟大的烈士形象,肯定是因为真正的理由难以启齿。” “对,所以我现在也不着急问了,要事实真如你我所想的那样,对林家奇来说也是个致命的打击,谁愿意做强/奸犯的孩子啊,你说是吧?”说到这,赵平生惋惜的摇摇头,“最好就是我们想错了,不然对那孩子来说,实在太难以承受了。” 老韩听了会心一笑:“呦,这还处出感情来啦?” 就看赵平生挂起幸福的笑意:“主要是家奇那孩子可人疼,这不听说我肺不好,他特意买了件棉马甲,说降温了,让我注意保暖别感冒。” 略加思索,老韩说:“我觉着他可能真把你当父亲了,或者说,和他想象中的父亲形象不谋而合,愿意与你亲近……而你活了大半辈子终于有人孝顺了,一下子受宠若惊了。” 老韩说的一点没错,这份来自晚辈的关心和体贴,确实令赵平生有点受宠若惊。这么些年家里家外,只有他操心陈飞衣食住行的份,指望那糙汉细致入微的体贴人?算了吧。打从认识到现在快三十年了,问陈飞他们家老赵到底穿几码的鞋可能都回答不上来。 不过说心里话,他从没见过比陈飞还要骄傲的人,而这样一个人能心甘情愿的做他“老婆”,可想而知得克服多少心理障碍,更不用说得舍弃全部的骄傲。所以即便是如此不均衡的相处模式,赵平生也觉得自己这辈子没白活—— 只要能比其他任何人都更近距离的看着陈飞,便是无上的特权。 — 和老韩吃完聊完,赵平生看看时间还不到九点,想着再去看一眼罗家楠。可到了病区走廊一瞅罗家楠那间病房门上的窗户黑着,想着祈铭也在,他立马原地向后转奔向电梯。 别那么没眼力价,是吧? 下楼坐进车里,他给陈飞打电话问人在哪。对方还在局里加班,而且今天很有可能回不去家了。虽然人已经离开了重案组,但那边的案子赵平生每一个都有跟进度。最近这起入室杀人案破的快,可审嫌犯又牵扯出了买凶/杀人的可能性,局长让他多费心盯着。 点开车载通讯系统,他边开车边对电话那头的陈飞说:“我现在回局里,反正回家也没事。” “随你,老贱骨头。”那边听动静是抽烟呢,不过赵平生人不在跟前,只要不是抓一正着,陈飞打死也不会承认,“林凯茹那边怎么样了?” “情况基本稳定,过两天应该能转回普通病房了。” “那就好,妈的那天吓死老子了。” “……” 沉默片刻,赵平生叹息道:“老陈,要我说,别问了,她那么骗孩子肯定是有自己的难处,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何必——” 陈飞嗤声打断他:“大哥,您是干警察的,想探寻事情真相非得问当事人啊?再说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这事儿肯定有问题……嗨,直说了吧,我琢磨着她当年是被人欺负了,可不敢跟我说,想着瞒孩子一辈子,可惜阴错阳差,孩子自己上门找爹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沉得陈飞不耐烦的问:“你听没听见我说话?” “听见了,老陈……”赵平生权衡了一番,最终决定把话往明白了说:“那你知道,她当年为什么不告诉你么?” 这回轮到陈飞没声了,过了好一会才听到那边传来重重的叹气声:“还不是因为我这暴脾气,她怕我出事儿呗。” ——嗯,知道就好。 赵平生缓了口气。正所谓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这人啊,随着年龄的增长,棱角渐渐被磨平,遇事不再冲动,考虑问题不再片面。如果一切真如他们所推测的那样,林凯茹当年是被人欺负了,却出于种种原因没有将实情告知陈飞,那么可以说,她的决定是救了陈飞一命。 又听陈飞坚定道:“所以说,她如此替我着想,我怎么也得还她个公道吧,不然我他妈还算个男人么?” “没不让你还她公道,就是我考虑……”顿了顿,赵平生皱眉长叹,“真相可能很残酷,尤其是对林家奇那孩子来说。” “……”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车内狭小的空间中发酵着。夜幕之下,城市繁华依旧。车子汇入川流,赵平生那映在后视镜里的凝重表情,不时被路灯照亮。眼下彼此间除了交换叹息,竟是都不知道该对对方再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由陈飞打破了沉默:“尽量别让他知道吧,悄悄的查,毕竟这类案子已经……” “已经过了诉讼时效了。” “嗯。” “但是不能让那个混蛋逍遥一世。” “对。” 陈飞的坚定,于赵平生来说便是信仰:“行,我明白了,老陈,你忙你手头的案子吧,这事儿我来查。” “你自己查啊?” 那边颇感意外,不是质疑赵平生的业务水平,毕竟在重案组干了那么多年,就罗家楠他们那些小辈儿的办案经验,搁赵平生这都不够看的。只不过赵平生现在身居政委之职,虽说管着整个市局,可除了秘书处的那几个年轻的小丫头小伙子,手底下没在一线干过的兵啊。 听对方那口气似乎颇有不屑,赵平生不满道:“信不过我?” 陈飞赶紧解释:“没有,可你用谁啊?自己跑不给你那套老肺累出血来?” 搁外人听,陈飞这话说得瞧不起人,可赵平生心里明白,这就是陈飞关心自己的表现,并且他很是受用:“我找林冬他们,事情超过二十年,让悬案组来处理比较合适,他们有经验。” “确实,不过你使唤的动他们么?人家现在可是部属单位,再说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咱的推测,一点实质证据没有。” “嗨,林冬那人你还不知道,但凡能让领导欠人情的事从不推脱。” “也是,那个你先踏实开车,等到局里见面细说。” 电话挂断,正好赶上个红灯,停下后赵平生屈指轻敲方向盘,沉思片刻又拨出了个号码。 “赵政委?”接通后林冬的声音平稳传出,“这么晚打电话找我,有急事?” “你在局里还是在家?” “在家。” “方便来趟局里么?有点事和你商量。” “好,我半小时后到。” 一点没迟疑,林冬立刻应下,紧跟着赵平生就听见那边传来声唐喆学的狼嚎,期间还夹杂着狗叫—— “你今天才出差回来又要加班?我都一个人睡了半个月了!” tbc ※※※※※※※※※※※※※※※※※※※※ 二吉:委屈.jpg 让楠哥好好休息休息,悬案组也该拎出来遛遛了~ 那个。。。夕阳红甜的是不是有点腻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07 19:09:55~2020-11-08 20:1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v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小兔 2个;勤奋宝宝、我不是尤太太、holiho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希玥名 77瓶;姽婳 33瓶;47667883 4瓶;小白小白 3瓶;坐看云起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7 章 第九十七章 实际上面对面听赵平生亲口叙述“儿子认爹”的事件之前, 林冬已经听过了一个版本。那天林家奇喊的一嗓子至少有二十个值班的同事听见,以至于第二天跟食堂里吃早饭的人个个都竖着耳朵听八卦。正所谓传闻过一张嘴变一次味,他最近一直出差人没在局里, 没赶上八卦的风口, 而等唐喆学给他打电话学舌时,赵平生完全成了现实版的陈世美。 他不信,可也没热情追寻真相, 反正不是唐喆学给人当便宜爹, 抚养费又不用他们两口子出。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林队, 你看有什么想法?” 赵平生说完端起杯子喝水润嗓子, 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林冬始终保持着手肘撑着座椅扶手、修长食指支在脸侧的姿势。而现在,对方换了个坐姿, 十指交握置于腿上, 身体向后靠住椅背。林冬低着头,额前那绺白发自然而然的垂下遮挡住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坐旁边沙发上的唐喆学听完确实有想法, 但林冬没张嘴之前, 他不会开口。在家是两口子,可以畅所欲言, 对外是上下级, 领导还没发话, 轮不着他出头。其实赵平生没想着叫他来, 是他不放心林冬累一天了还开车跑来跑去, 死活要跟来, 正好, 连当司机带听第一手资料。 “赵政委, ”林冬抬起头,藏于镜片后的眼中略带车马劳顿的疲惫,“您刚才说,问过您弟妹,她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赵平生点点头。 倾身向前,林冬认真地问:“您,信么?刚陈队说过,林凯茹和您弟妹俩人那是好的能穿一条裙子的铁姐们,男女朋友分手之后不再联系很正常,但姐妹间的朋友关系没必要断,对吧?” 林冬提出的问题,赵平生也怀疑过,同时又考虑弟妹不至于帮林凯茹藏秘密藏这么多年,那毕竟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啊——“我觉着……韩琳不会在我面前撒谎。” “事实上您是打电话问她的,不是面对面,她就算撒谎您也看不出来……而且她是您的亲人,您当然愿意选择相信她,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说着,林冬摆正坐姿,提出自己的要求,“眼下的情况是,关于林凯茹母子的事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完全都是猜测,所以我不能立刻给出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嗯,这样,您安排下时间,约您弟妹来局里,由我来对她进行询问。” 既然把事情交给人家,那么赵平生选择无条件的信任:“什么时间?” “越快越好,我做事不喜欢拖沓。” “那就后天,我明天一早打电话通知她,现在太晚了,她应该已经睡了。” “好,那我先回去了,今天坐的那班飞机延误,我在机场支应了一整天,有点累。” “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 客套了一句,赵平生起身送他们出办公室。 下楼进车里,唐喆学将车开出市局大门后问林冬:“你觉着这事儿,陈队赵政委他们想的有没有偏差?” 按下车窗,林冬点了支烟缓解疲劳:“我觉着没太大偏差,只不过应该还有他们没想到的一层。” “比如?” 林冬的叹息随着烟雾一同呼出:“按赵平生说的,林凯茹和陈飞分手之后就辞职了,你想想看,一个单身女人,没工作,她拿什么养活孩子?” “……”唐喆学闻言皱起眉头,沉思片刻后问:“你的意思是,她拿钱了?” 林冬轻点了下头:“如果她拿了封口费再去报警的话,没人会信她一句,我认为,她一直都知道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但她不能说,这也是为什么她后来患上了精神分裂——无可挣脱的耻辱所带来的压力,能轻而易举的摧毁一个人的精神……赵平生是她熟悉的人,并且可能是她清醒时能想到的最适合成为父亲的人选,所以她编了个具有悲剧色彩的童话故事,骗孩子,也骗自己。” “那……”别的话唐喆学都认可,就是对林凯茹为何选赵平生当便宜爹的部分稍有疑惑,“说是陈队不行么?她可是陈队的前女友啊。” 林冬淡然一笑:“你摸着良心说,就陈飞那样的脾气,适合当爸爸么?” 根本不用摸良心,唐喆学立马摇头。 偏头冲他笑笑,林冬继续说:“林凯茹和赵平生的弟妹韩琳是好闺蜜,她选赵平生的人生经历来给孩子编故事,我觉着可能也有这一层关系在里面,同时赵平生在生活中的很多细节习惯,当时的林凯茹作为对方准弟妹的朋友不可能知道,得是通过熟悉对方的人才能获得,所以,我据此判断,韩琳是知情的,甚至有可能连赵平生的弟弟也是知情人之一。” “……” 听到这,唐喆学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林冬看问题一针见血的本事,他早有领教。要说陈飞和赵平生的工作经验加起来够林冬活两辈子了,可林冬所考虑的他们都没意识到。诚然,事关自己导致当事者迷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 “那你觉着,韩琳能跟你说实话?”唐喆学问。 “看吧,”难得的,林冬的语气不太确定,“一件事瞒了二十年,也该到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候了,就怕这个真相……对于林家奇来说过于残酷了。” 话音未落,林冬听唐喆学和自己一起叹出口长气。 — 跟医院里待了五天,罗家楠实在待不住了,一早起来就缠着大夫给自己办出院。他的管床大夫值夜班,大半夜被急诊叫去参与抢救,这会累得一脑门官司,罗家楠拖着输液架跟旁边唧唧歪歪,给大夫烦的直翻白眼。 抬手打断罗家楠的絮絮叨叨,他直言道:“我可没这权利,你得问你那位法医同事的意见,你住进来的当天他就屠了遍病区了,给我们主任差点气背过气去。” 罗家楠丝毫不意外可又得装的很吃惊:“啊?他干嘛了?” “从治疗计划到检查项目到用药单,就没有他挑不出刺儿的地方。”想起那位法医大人舌战群医的“胜景”,管床大夫一脸的无奈,“我干了快十年了,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家属,也就他不是我们医院的员工,要不我看他得给主任的键盘抢走自己开处方。” ——嘿,要么说是我媳妇呢,牛逼! 揣着一肚子的开心,罗家楠绷着表情说:“我跟他说了,说了,今儿就出院,你看我这——” “你隐血还呈阳性,这种时候出院了要万一突然大出血,上尸检台不过分分钟的事。” 刀锋般的话语自后背袭来,给罗家楠唰的切出一身鸡皮疙瘩。他机械的转过头,冲不知何时出现在医生办公室门口的祈铭硬挤出丝天真的笑意:“你……你来啦……这么早……” 祈铭冷冰冰的:“我九点要去法院出庭,想说早点过来看你一眼,免得你不遵医嘱把自己作死了,来不及见最后一面。” 听管床大夫那边传出憋笑没憋住的气音,罗家楠斜楞了对方一眼,拖着输液架哗啦哗啦的朝医生办公室门口走去。之前问过祈铭,说让他照着十天住,可这才第五天,他就已经闲到闹腾得想上蹿下跳了。真待不住,反正祈铭高仁他们都会打点滴,哦,小夏肯定更专业,开了药回去打就是。 贱骨头,一天不受累就特么浑身难受。 祈铭是就差给罗家楠铐床上了,再叫个人过来坐病房里看着,好让他省点心。昨天晚上他下班过来,进屋看见唐二吉跟罗南瓜俩人鬼鬼祟祟的,靠近了闻着罗家楠身上有股子烟味,气得他差点拿输液架给这俩人打出去——都什么时候了还抽!想死说一声,他有的是招!简直了,比养个学龄前神兽还他妈让人不省心! 至于罗家楠为什么急吼吼的想出院,是因为赵平生那边安排他出院后和悬案组对接,调查林家母子的事情。唐喆学昨天过来就是说这事——俩人跟天台上抽烟的时候说的,结果唐喆学连烟带打火机全让祈铭给扔了。 赵平生如此安排是为了照顾病号。罗家楠原本该跟那起入室杀人案,然后现在陈飞决定把他撤出来由自己主导。而林凯茹的事,悬案组负责主调,实际上罗家楠要干的就是跟办公室里待着,帮他们查查人,打打电话,汇整汇整材料之类的轻活。罗家楠一听就不乐意了,查什么案子无所谓,关键得让他出去跑,天天跟办公室里坐着,线索能从天上掉下来“嗙当”砸脸上? 而今天林冬约了赵平生的弟媳妇韩琳去局里接受询问,他想跟着听现场,特别的想,要不不能冒着被祈铭往死里折磨的危险去和医生要出院许可。也不知道这媳妇是真心疼他还是假心疼,好不容易活过来了,又往死里折腾。 至于怎么折腾的,嗯,要是身体恢复好的话,倒是可以再来一回。 祈铭看他人虽然躺回病床上了,可明显一副魂儿都飘回市局的德行,无奈叹道:“要不,办张请假条,输完液你回局里,晚上再过来。” 本来蔫的跟晒干的菊花似的,一听这话罗家楠立马精神了:“那你跟大夫说一声,我待会就去办!” 祈铭看了眼表,眉梢微挑:“你自己说不完了,使唤我干嘛?” 罗家楠哭笑不得:“哎呀我的媳妇诶,你那天跟医生办公室里干了什么,自己心里没点数?人哪敢不经你允许放我走啊。” 扬起脸,祈铭认真想了想。那天在办公室看过主任的治疗方案,感觉除了让局里多花钱没别的意义,他据理力争却被对方嗤之以鼻,当场怼了人家一句“你是术不在精,胆大则名,德不在馨,胡蒙亦灵!”。 实话实说,有错? tbc ※※※※※※※※※※※※※※※※※※※※ 没错没错,祈老师您三个博士学位咋能错呢?【南瓜式狗头.jpg】 虽然案子有点沉重,但这卷写的好欢脱啊~果然,还是夕阳红最有爱 那个我明天要去医院做体检,所以周三的更新请一天假,多谢体谅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08 20:10:22~2020-11-09 22:5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752163、我不是尤太太、holiho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天顺利平安 5瓶;45752163、一团被子 2瓶;青青小青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8 章 第九十八章 韩琳是教cpa考试审计专业的老师, 气质温婉,人很精致。年近五十依然妆容端庄,白发染得连根儿都看不见, 衣服熨烫妥帖没有一条皱褶, 软底黑皮工鞋擦得干干净净。除了左腕上的玉镯和无名指上的素圈婚戒,全身再无半点张扬的饰物。 罗家楠吃过她请的一顿饭,交谈间发现这姐姐是个非常有条理有想法有主见的人。那是她女儿赵敏汐去法国留学之前, 因着一个女孩子独自去往异国他乡, 当妈的不放心,到处找在法国有朋友的人找上祈铭, 在女儿出国之前为表谢意特意请罗家楠和祈铭吃饭。 其实祈铭并不想承担这样的责任, 刚成年的姑娘,不敢随意托付给谁, 真出点什么事他也得跟着落埋怨。等听说赵敏汐是去里昂, 他深思熟虑过后给在里昂国际刑警总部任职的朋友克里斯打了个电话,委婉的表达了韩琳的担忧。考虑到小姑娘一人在外着实不易,克里斯向他保证, 赵敏汐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随时给他打电话, 就算自己去不了也能派人过去。 询问韩琳,林冬没让罗家楠进去, 尽管这家伙哪怕违抗祈铭的谕令也要回来。他很清楚, 对于韩琳来说罗家楠算“自己人”, 有熟人在场她的情绪比较放松, 交谈间不容易找出漏洞。 是的, 越紧张, 越容易出错。 会谈室不像审讯室有单向镜和实时同步的监控设备, 罗家楠想听只能守墙根。念在他还是个病号的份上, 林冬戴了个传声耳麦进去,好让他在办公室里就能听到自己和韩琳的谈话。一开始韩琳的对林冬的说辞,和对赵平生说的一样——关于林家母子的事,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林冬听完,坐正身体打开置于桌面上的文件夹,指尖轻旋,将复印纸上印有字迹的一面正着朝向她:“韩女士,仁泰医院是本市有名的精神疾病医院,林凯茹是那里的常客,然后我昨天去医院调了林凯茹的探访记录,记录显示,你光今年就去了四次。” 韩琳表情一怔,视线随之垂下。不是看字,是躲避林冬那审视的目光。 “这四次分别是林凯茹入院、出院的日期,以及她生日那天,和林家奇生日那天。” 林冬的语气毫无波澜。这不是审讯,他没必要向对方施压,如果不是考虑到整件事背后可能隐藏着未被揭露的罪恶,别说赵平生卖老脸让他帮忙,就是厅长来了也……呃,厅长的面子还是得给,毕竟每年报预算的邮件得抄送给对方。 “林家奇不知道你和赵平生的关系,对于他来说,你只是他母亲的好朋友,这么多年一直对他们母子多有照顾。” 等不来回应,林冬继续阐述自己的调查所得,仅仅一天的时间,他能查到的东西有限,但应该够让韩琳说实话了——“我也愿意相信,你是因为不得不遵守的承诺而向赵政委撒谎,但是韩女士,我们警察遇事总喜欢往最坏的方面考虑,我现在就问你一个问题——林家奇,是不是林凯茹被强/奸所怀上的孩子?” 韩琳的沉默依旧持续,眼睫微颤,同时能很明显的看出她在咬嘴唇内侧。到她这个年龄,已经经历过了太多的人生风浪,面对一个比自己年轻了近一轮的警察,哪怕是被当面拆穿谎言,她也仍然能找到回旋的余地:“林警官,我不是犯罪嫌疑人,你没权利强迫我揭露他人的隐私。” 此话一出,林冬释然的缓出口气,同时不免为获知的事实而感到惋惜——不用再问,她已经承认了林凯茹当年的遭遇。 “谢谢,今天麻烦你了。”起身向对方伸出手,林冬敛起严肃的态势,换上相对温和的语气,“用不用我派人开车送你回去?” 韩琳客套伸手,虚握了一下,语气并不愉快:“不用,我搭大哥的车就行,有些话我想私下和他谈谈。” “好,那麻烦你在这稍等一会,我去叫赵政委过来。” 收好资料,林冬从容离开会谈室,转头拐进了重案组办公室。摘下耳麦放到桌上,他看看表情一致凝重的赵平生和罗家楠,眉梢微挑:“都听见了吧,猜的没错,另外我从韩琳的态度判断,那个强/奸犯到现在还控制着林凯茹的生活,大概率是资金方面的掌控,对于林凯茹那种重疾缠身的人来说,生活费医药费还有孩子的学费加起来是非常大的一笔开支,一旦断流将让她将陷入困境,还会拖累到儿子,所以韩琳一定向她承诺过,什么都不说。” “但她还是承认了。”罗家楠皱起眉头。手背上的留驻针创口有些痒,又不能抓,忍着难受。 “我想,她心底里还是想看到那个人渣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林冬将视线转向腮侧紧紧绷起的赵平生,“赵政委,韩琳说有些话要私下和您谈,您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多套一些有用的信息出来……就算法律不能惩罚那个人渣了,也可以想办法让他承担相应的民事责任,以免对林凯茹的生活造成影响,哦,威胁人的事儿让罗家楠去干就行。” 罗家楠正痒的闹心,听见林冬的话不由“嘶”了一声,苦大仇深的:“什么就威胁人的事儿我去干啊?” 林冬但笑不语,又见赵平生抬起手,似是让他们静音给自己思考的空间。他搞犯罪心理学的,对于各类罪犯的心理了如指掌。举了几秒,他放下手说:“强/奸犯所希冀获得的不光是性方面的快感,更多的是通过实施犯罪来获得权利,这种人不会只犯一次事儿就收手,尤其是没被追责的情况下,完全抗拒不了掌控权利带来的快/感,所以肯定还有没超过诉讼时效的案子……那个林队,即便是锁定嫌疑人后也别急着让罗家楠去打草惊蛇,挖,使劲儿挖,必须给这孙子送牢里去!” 罗家楠跟旁边嗷嗷:“喂,我还是病号呢,你们别这么早就编排我——” “没问题,等有了线索我就去安排组员的工作。”林冬十分干脆的打断某人口不对心的叽歪。可着全局找,再没人比罗家楠威胁起人来更黑叉会了——这小子精于此道。 赵平生郑重点了下头:“辛苦了林队,先忙你的去吧,那个家楠,你赶紧回医院。” “您甭操心我了,我等祈铭下班再走。” 罗家楠一点儿都不着急,请假条签到晚上九点,等媳妇下了班,回家一起舒舒服服洗个澡去! — 过下班点十五分钟了祈铭还没上楼,罗家楠下楼去法医办一看,人家加班。 就看他满脸都是大写的不乐意:“最近没急着结的案子吧?能早点回家干嘛不回?这特么都谁给你拽过来的活儿?” “检察院生姜发回来的证据复检。”得逐字逐句的过一百多页的报告,祈铭连白他一眼的功夫都懒得挪。 生姜?哦,姜彬。罗家楠随手搓了搓脸,给扬起的嘴角搓平。他算发现了,在起外号这件事上,祈铭十分善于利用食物加深记忆——市局里的南瓜冬瓜西瓜遍地滚,到检察院全成去腥提味的配料了,姜彬有个助手姓廖,老跑市局来取送材料,可想而知祈铭心里管人家叫啥。 哦对,那天祈铭提起个记不住名字的人,给人家起的外号是“养乐多”。罗家楠想破了脑袋也没猜出来他说的是谁。后来经高仁提点才知道,原来是鉴证中心负责对接市局工作一哥们,人家叫杨乐德。 不愿意看罗家楠那一脸苦大仇深的德行,祈铭给他轰去沙发上待着顺便叫餐:“不光我们加班,鉴证那边今晚也早走不了,你帮杜老师也叫一份,他等会下来跟我核物证单。” 顶不乐意伺候杜海威了,可媳妇发话,罗家楠不得不服从安排听指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有忌口的没?” 祈铭花了几秒回忆了一下,说:“他不吃辣。” 高仁听了从一堆资料里抬起脸:“他不祖籍湖南么?居然不吃辣?” “他三岁就被送到这边的亲戚家来了,跟这边人的口味没区别。”夏勇辉随口接下话,说完感觉周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抬眼看看,“怎么了你们?” 罗家楠哼笑一声:“你还真跟他挺熟啊,诶,那天那个开跑车去堵他的神经病,你认识么?” 大概知道他说的是盖寰宇,夏勇辉摇摇头。他确实不认识,听说过,没见过。不过前几天加完班去地铁站的时候,路过艾瑟顿国际,他确实看到杜海威进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银灰色跑车。没看清司机长什么样,车窗贴膜颜色太深。要按罗家楠说的,开车的应该就是盖寰宇了。 正跟罗家楠那叨叨着自己要吃什么,高仁忽觉旁边的夏勇辉猛地坐直身体。他表情凝固,眼中闪烁出星点的不可思议—— 难道说,杜海威真从了那控制狂了? tbc ※※※※※※※※※※※※※※※※※※※※ 我就知道你们一直盯着杜科呢,其他人的八卦都不香了是吧?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09 22:52:18~2020-11-11 18:4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692796 2个;我不是尤太太、你从天而降的你、holiholi、宁小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3 18瓶;酒酿桃花 8瓶;yaya 5瓶;一团被子、坐看云起时 2瓶;baijiaxifu13、青青小青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9 章 第九十九章 从单位开到弟弟家楼下, 除了一开始问韩琳去哪对方说了句“回家”,赵平生再没听她跟自己有一句话。她甚至没坐副驾,而是上了后座, 似乎是刻意的制造与大伯哥之间的距离。赵平生很想说“这么大的事你不该瞒着我”, 可从后视镜里看到弟妹望着车窗外那略带惆怅的侧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了解韩琳的为人,如果不是被逼无奈, 她不可能将如此惊天的罪恶隐瞒二十年之久, 甚至有带进坟墓里去的打算。在他的认知里,韩琳是个深藏不露的女人, 光看外表毫无攻击性, 年轻时的言谈举止完全是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但其实家里大事小情都是她拿主意。弟弟赵平辉就一书呆子, 不擅与人交际, 读到研究生还没谈过女朋友。然后突然有一天,他冷不丁冒出一句“哥,我要结婚了”, 给赵平生吓一跳。 后来见着韩琳他才知道, 俩人刚确认关系,谈结婚还早。是赵平辉比较老派, 觉着既然谈了对象就得奔着结婚去。道理是没错, 但赵平生看这俩人一个木讷寡言, 一个害羞内敛, 连同学都不是, 不免好奇他俩是怎么走一块去的。然后韩琳每次去他家吃饭都带着林凯茹一起, 一来二去赵平生和她们俩都熟了, 就去问林凯茹弟弟和韩琳的事, 得知是她做的红娘。 初遇是英雄救美,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两位妙龄姑娘逛街时被混混缠上了,然后他家这位书呆子从书店里出来正碰上,情急之下学着哥哥的样子大喊一声“我是警察!”,吓跑了那俩小流氓。 俩姑娘深表感谢,坚持要请赵平辉吃饭,给他羞的,话也没说扭头就上了辆刚进站公交车。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上了辆奔郊县的长途公交,一站地从市区开到县城里去了,最后走到半夜才走回学校。再后来就是赵平辉的导师夜里突发急病,他陪师母送教授去急诊,碰上了值夜班的林凯茹。林凯茹一眼就认出他来了,知他害羞,从人家师母那套来了赵平辉的个人信息,转天下了班就拉着韩琳直奔赵平辉就读的学校。 韩琳是觉得赵平辉这小伙子不错,长相周正高个子,又有正义感,那日一眼便芳心暗许。她也早就猜到对方不是警察——哪有警察比当事人跑的还快的?等后来听赵平辉说那天坐错车半夜才走回学校,更是觉得这男的呆得可爱。问清对方没对象,便写了封信托林凯茹转交给赵平辉表达心意。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打光棍打了二十五年的赵平辉头回接着女孩子的鸿雁传情,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觉,第二天一大早顶着俩幸福的黑眼圈,去市局找他哥说自己要结婚了。父母走的早,长兄为父,作为哥哥赵平生肯定得替弟弟把把关。不过一共没和韩琳见上几面他就去北京脱产读博了。那段时间他刚从一项特情任务中抽身,为确保他的人身安全,省厅领导决定安排他去北京深造,兼之避避风头。 赵平生一走就是两年,回来本该直接去省厅任职,可心里念着初见时陈飞对自己说的那句“要是有人朝老子背后放冷枪,干他!”,于是不管厅长怎么吹胡子瞪眼,毅然拎着行李回到了市局。然后没过多久就发现陈飞和林凯茹在一块了,自此度过了很长一段、回头看去支离破碎的日子。 但不管他的日子过的多破碎,弟弟和韩琳那边一直平平稳稳。俩人都是有追求的人,没急着结婚,一个读博,一个考注会,待到事业稳定才开始谈婚论嫁。赵平生经历了女友出轨事件后,感觉自己此生结婚无望,拿出积蓄给准备结婚的弟弟买婚房装修。弟弟结婚没多久,他就听说陈飞被林凯茹甩了,去问韩琳,韩琳也是莫名其妙。 现如今回想起那天他去问韩琳时对方的反应,不像是装出来的。至于后面韩琳因何得知林凯茹的遭遇,又是如何瞒着他和陈飞向闺蜜施与援手的,那就得听她自己是怎么说的了。 — 车停到路边,赵平生没催韩琳下车,对方也没有下车的意思。车里的沉默持续了大约一刻钟,他听韩琳缓释出气,轻声说:“大哥,别追了,已经没意义了。” 回过身,赵平生看着她,比大多数人略显浅淡的瞳孔里盛满绝不妥协的坚定:“韩琳,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么?” “我就是因为了解你才——”座椅发出吱嘎一声响,韩琳倾身向前扶住赵平生的胳膊,纠结之情溢于言表,“你知道那天我去凯茹家,我进门——我——” 她颤抖着,眼眶鼻尖蔓延开揪心的红——断了三年联系,突然接到林凯茹的电话,赶去对方家里时眼前所见令韩琳几近崩溃:屋里乱的就没个能下脚的地方,一个看上去两三岁的孩子坐在自己的排泄物里,哭得声嘶力竭,而瘫在沙发边的林凯茹宛如一具骷髅骨架,消瘦得不成人形,曾经美丽的明眸现已空洞无神,嘴角挂着瘆人的痴笑。 将她和孩子送进医院,韩琳从医生那得知对方已被确诊精神分裂。看来是她又犯病了,可能是中间神智恢复短暂的清晰,给老友打出了求救电话。韩琳追问她孩子父亲的信息以便联系对方,然而对于林家奇的身世,林凯茹咬死不肯说是谁的孩子,只说自己不是故意背叛陈飞。同样身为女人,只看那双被重压折磨得失去光彩的眼睛,韩琳便知到底发生了何时。 林凯茹的精神状况完全无法抚养孩子,可无论韩琳怎么劝,她都不愿把儿子送走。那时韩琳也刚怀孕,完全能理解作为母亲不愿与亲生骨肉分离的心情,只是看着那个幼小无助的孩子,她实在难以想象,下一次林凯茹犯病的时候会不会无意间伤害到他。 最终在她的劝说下,林凯茹决定将孩子送去了托养院,每个周末由韩琳代她去看孩子。一年后林凯茹的病情趋于稳定,拿着医生开的证明,她接回了亲生骨肉。陪着林凯茹去接孩子的时候,韩琳看到路边远远停了一辆黑色的奥迪,后座的车窗半开着,里面有个男人,脸始终朝向托养院的大门。 安顿好母子二人,她向林凯茹求证,那个男人是不是林家奇的亲生父亲。林凯茹断然否认,还说以后不用再麻烦她了,自己会按时服药,一定努力尽到母亲的责任。韩琳不肯放弃,又不敢追太紧,怕林凯茹好不容易恢复了再犯病。好在她心细,记下了车牌号,并利用在税务局工作的便利查到了车辆所有权记录。 这一查不要紧,她立刻就明白为何林凯茹一直对儿子的身份三缄其口。坐那车的人,连她们局长见着都得毕恭毕敬。彼时的他们无权无势,她身边可以帮的上忙的人里,级别最高的赵平生也仅仅是个副处。而且查过林凯茹的银行记录后她发现,每个月15号固定有一笔钱汇入对方的账户。如此一来即便是警方介入,先不说够不够证据把那个混球绳之于法,首当其冲被毁掉的便是林凯茹母子眼下这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 于是她做了个极其艰难、甚至可以说违背良心的决定——保持沉默,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给予这对母子帮助。 听弟妹哭着说完,赵平生的表情错综复杂了一瞬,打手套箱里翻出包面巾纸递过去,随即坚定道:“不管多大的官,只要是披着人皮的畜生,我赵平生豁出去脱了这身警服也得给丫拉下马!” 韩琳哭得眼泡微肿,听了他的话,鼻音浓重的回道:“大哥,其实有时候我就想,早点告诉你就好了,就算凯茹没了生活来源,我们一人帮他们母子一把,怎么都能给孩子拉扯大……但是时间拖得越久,我就越……” 点点头,赵平生表示理解:“妹子,你一直是个有主见的人,这件事不能说你错了,但是……嗨,别的不说了,你这样,车牌号,车主信息,反正你所知道的一切都给我,刚才经过我们的分析判断,那人不可能只犯这一次事,所以还有机会将其——” “他死了,死了好几年了。” “——” 吃惊之余,赵平生不免感慨这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么? “多大岁数就死了?” “九十多。” “???” 这下赵平生更是目瞪口呆,九十多?那不……那犯事的时候也得七十多了!还能支的起来么?退一万步说,就算支的起来,一风烛残年的老头能强迫的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 他诧异道:“你确定?” “嗯。”韩琳点点头,“他的死讯上新闻了……所以……” 回手扣住半张脸,赵平生用力抹了一把以平复心情,同时迅速的梳理思路,忽然想到什么,问:“林凯茹的账上,还一直有人给她打钱?” 韩琳又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看她的生活状态,不像日子过的很紧张。” 沉思片刻,赵平生拿出手机给林冬打电话,交待对方明天一上班就调取林凯茹的财务记录。那边提出了不同意见,他立马回道:“我当然知道没立案不能作为证据,但我是想印证个想法……” 听他在电话里把事情前前后后详细说明,林冬沉默了一阵,略加思索后回复道:“您认为犯事的不是坐那辆奥迪车的而是他的近亲,而这个人,现在还活着。” “对。” 赵平生重重叩了下方向盘—— “林冬,你只管查,有任何责任我担着,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得把这王八蛋揪出来!” tbc ※※※※※※※※※※※※※※※※※※※※ 呀,明天就一百章了~嘤嘤嘤~我是该暴八卦还是给你们发红包呢?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11 18:46:52~2020-11-12 22:51: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小兔、勤奋宝宝 2个;我不是尤太太、holiholi、猪大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心 46瓶;大木瓜一只 10瓶;坐看云起时 2瓶;青青小青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0 章 第一百章 凌晨一点, 市局办公大楼四层的鉴证科办公室和地下二层的法医办依旧灯火通明。杜海威和祈铭这边过完一套复检材料,底下人立马接走核验,流水线作业。检察院那边催的急, 通宵也得干出来, 明儿开庭就得用。 一拖了两年多的案子,中间庭审反反复复。证物室被百年难得一遇的台风刮破了窗户,雨水猛灌给证据泡了, 有一定程度的损毁, 所以开庭的时候辩护律师就老拿检方证据的准确性存疑说事,给姜彬烦的想打人。这次索性打个包, 一次性让杜海威他们全给核验完了, 省得提一个证据出来那边叽歪一回。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不关祈铭他们的事, 但姜彬那人做事比较谨慎, 干脆连和尸检有关的也全都打回来核验。只不过尸体早已火化,他们能做的也就是对照着尸检报告再看一遍尸检录像,以确保没有任何遗漏。有些尸体上取下来交给鉴证那边做分析的检样, 报告就需要祈铭和杜海威一起复核。杜海威嫌楼上楼下来回跑耽误时间, 干脆一直待在法医办公室里,有幸吃了顿罗家楠请的晚餐, 不过吃的时候感觉旁边闪着硕大的白眼。 罗家楠八点半就被祈铭轰回医院去了, 屋里少个在旁边絮叨又帮不上忙的人, 工作效率似乎也有所提高。到目前为止, 尸检部分的核验基本完工, 没有发现任何失误。夏勇辉收拾好东西一看表快两点了, 想想回家又睡不了多会, 转头问正准备回四楼的杜海威要公寓钥匙。 杜海威住的地方从市局走过去十分钟就到, 他估计对方今天得通宵,过去借沙发睡几个小时该是不算给人添麻烦。反正休息室打死他也不睡,一张床千人躺万人睡的,床单被套全是人油味,枕头上的口水印子能画出张世界地图来!有的人上床连鞋都不脱,把脚搭在床边睡着睡着就踩上去了,不过……某些人不脱鞋反倒是对其他人负责。 所以夏勇辉由衷的佩服高仁罗家楠他们,就那地方,进去倒头就睡,愣是一点心理障碍没有! 杜海威答应的很爽快:“钥匙在我外套兜里,你跟我上楼拿吧。” “我也去行么?”高仁盯电脑屏幕盯的眼睛都快看瞎了,刚点完眼药水泪眼婆娑的。他也懒得回家了,可这会休息室估计是满员状态,不管和谁睡一张床,让吕袁桥知道了都得闹心好一阵子。 杜海威点了下头:“行,不过就一张床,你们俩——” “我睡沙发就行。”夏勇辉接下话,转向看起来并不急着走的祈铭,“祈老师,你不回家?” 祈铭摘下眼镜,边擦边淡淡道:“你们先走吧,我等下检查完机器去医院睡。” 他得盯着罗家楠那兔崽子,别到时候又偷跑天台去抽烟。 “早休息,明天见。” 夏勇辉跟着杜海威上楼去拿钥匙,高仁要去上厕所,说一会在大门口等他。进了电梯,夏勇辉把背包拎到手里,向后疲惫的靠上轿厢。跟着邹筱筱的时候工作节奏也快,但没这么累,几乎不会连轴转。一线单位果然练人,他现在一天平均就睡三四个小时,除非克服洁癖去睡休息室省掉通勤的时间,估计能多睡一个小时。 进电梯杜海威按下按钮,背对他站定。清冷的灯光下,那熬到半夜也未显疲态的背影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吊着一样,板得笔直平整。有时候他觉着杜海威简直不是人,即使是连轴转四十八小时,只要给他五分钟功夫靠沙发上眯会,立马又能满血复活。 听到背后传来叹息般的呼气,杜海威稍稍偏过头,问:“怎么了?” “没什么,累。”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夏勇辉闭眼使了点劲儿挤出水分,睁开眼盯着杜海威线条疏朗的侧脸,疲惫的笑笑,“诶,你饿不饿?” “还行,你饿了?” “啊,要不去你家楼下那二十四小时超市吃点关东煮吧,我请,借你地方睡总得回个礼。” 距离上一顿饭已经过去七个小时了,正常人早该饿了,但杜海威还是觉着先把活清了比较重要:“没关系,反正我也在你那借过沙发,扯平了。” 电梯门开,杜海威抬脚跨出轿厢,鼻子一抽,闻见满楼道飘着饭味。进办公室一看,好么,开自助餐呢。物证检查台上至少放着十个打包盒,手下人还人手一盒饭,个个鼓着腮帮看他,饭菜抿在嘴里嚼也不敢嚼。 “我说过,这地方不能见油星。”屈指敲敲台面,杜海威没打算和这些临时加班的下属们发飙,仅仅是语气比较严厉:“吃完赶紧消毒,待会我回来做测试,沾一点油在上面,这个月所有人加班费全扣!” 周围响起一片哀怨之声,但也只是小声逼逼,没人敢和老大正面硬刚。让夏勇辉略感奇怪的是,杜海威没拿钥匙给自己而是直接换上了外套,出办公室直奔电梯。 夏勇辉跟在他后面问:“你去哪?” “刚一闻着饭味,突然饿了,走,去吃点关东煮。” “屋里不有饭么?” “有我在场,他们吃不下。” 电梯门开,杜海威进去按下一楼的按钮,转过身与又靠到轿厢上的夏勇辉面对面,嘴角堆起无奈的浅纹:“别看我来了有段时间了,但感觉一直融入不了这个团队,他们在我面前的时候都很拘谨,也不怎么开玩笑……倒是你,才没来多久,可到哪都能跟其他部门的人打成一片。” “你是领导,我是实习生,你的社交圈起点在中级管理干部那一层,和我们平头老百姓能一样么?” 毫无讽刺的意思,夏勇辉仅仅是实话实说。可着市局问,但凡科级以上的干部,谁不说杜海威容易相处?可底下人呢?没一个这么觉着。哦,高仁例外,毕竟是颗公认的开心果,杜海威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是和颜悦色。同时从某方面来说,杜海威和祈铭对于工作的严谨度不相上下,严于律己且不会宽以待人。只不过祈铭天生就是个冷淡人,对谁都一副表情,杜海威比较善于沟通,表情也更丰富。 然而夏勇辉看的出来,这人根本是套着副面具过日子。可杜海威全身上下,也就那个能把制服裤料撑出亮的国家级健身教练屁股对他有点吸引力,至于内心世界?算了吧,他一点深入了解的兴趣也没有。 不过…… 想起罗家楠跟法医办里说过的话,夏勇辉试探着问:“我前几天去地铁站的时候,路过你家楼下看见你上了辆跑车,怎么,你跟那个盖寰宇的孽缘还没断?” 十分明显的,杜海威眼神一乱,随即转过身背冲对方,语气罕见的仓促:“没有……我跟他……嗨,我就是……不想看到他再继续毁自己了。” 本来想说“那种自己作死的神经病你拦得住么?”,可话到嘴边,夏勇辉还是咽了下去。说一千道一万,这是杜海威的私事,他没资格多嘴。 出了办公大楼,初冬的冷风呼的灌满脖领,夏勇辉不由打了个寒噤。远远瞧见高仁冻得缩着肩膀在门口直转圈,他紧走几步过去问:“这是风口,你怎么不跟楼里等啊?” “我哪知道你这么磨叽啊……”高仁冻得鼻涕都快下来了,使劲吸溜了一下催促道:“走吧走吧,我都快困死了。” 杜海威问:“我们打算先去吃点东西,你要不要来?” “不去,我要睡觉。” 看来是真困到极致了,夏勇辉默默笑叹。高仁是出了名的吃货,赶上他值班的时候,满办公楼串着蹭其他部门的宵夜。 三个人一起走到公寓楼下,杜海威拿出钥匙问高仁:“知道是几单元几号吧?” “知道知道,我上次不是帮你取过东西么?”高仁忙不迭点头,实在是困的走道都快睡着了。 杜海威又叮嘱道:“中央空调的开关在门口,我设置好了,你只要按启动键就行,床单被套是我周末刚换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直接用就好。” “恩恩,晚安,我先上去睡了。” 接过钥匙,高仁转头奔电梯间。另两人去便利店点了关东煮、三明治、紫薯包和饮品,端到落地窗边供客人站着吃饭的台子上,分好食物,各自安抚辘辘饥肠。打从听自己提起盖寰宇开始,夏勇辉就注意到杜海威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去,想到那个控制狂的“光辉事迹”和杜海威拖泥带水的态度,他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好奇心—— “诶。” “嗯?” “问你个问题。” “说。” “你跟盖寰宇睡了?” “——咳——咳咳——” 这一口咖啡给杜海威呛的,全喷正对着自己的那块玻璃上去了。 tbc ※※※※※※※※※※※※※※※※※※※※ 啊,这……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12 22:51:23~2020-11-14 00:1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小兔、乜仝、勤奋宝宝 2个;我不是尤太太、坐看云起时、虎太郎、樱桃树上的小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若夏沫゛ 42瓶;33 20瓶;清心 12瓶;双环杂佩摇叮咚 7瓶;倪小屁 3瓶;磕学家 2瓶;青青小青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1 章 第一百零一章 外面正路过一人, 被“噗”的喷上玻璃的画面吓得蹭一下跳出老远,嫌弃的隔窗瞪向一脸无辜的夏勇辉。旁边杜海威耳根涨红咳得活似十级肺痨,隔着几十公分远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热气。夏勇辉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 是不是该用海姆立克急救法帮他把呛进气管的咖啡弄出来, 犹豫片刻,选择拿餐巾纸帮额角蹦起青筋的便利店店员擦玻璃。 嘴快了,他承认, 一点铺垫没有, 上来就单刀直入的打听人家的x生活。放罗家楠身上行了,那家伙不但不会被呛着, 肯定还能接话茬吹顿牛逼。 不过看这杜海威这反应……夏勇辉琢磨着如果对方能说话后, 第一句是“关你什么事”之类的,那就是承认了。反正冲这哥们骨子里的牺牲奉献精神, 对亲手培养起来的神经病做出任何妥协都不足为奇。 咳到手抖, 杜海威摸索着抓过餐巾纸,十分不顾形象的擤起鼻涕。草草收拾妥当,他侧头望向笑得一脸无害的夏勇辉, 沉气压下胸中的恼怒:“夏勇辉, 你又想散我的八卦是不是?” 嗯?夏勇辉一愣,随即意识到, 这是自己跟黄智伟他们说有关杜海威因何离开上一个单位的事, 已经传到了对方的耳中。 “谁人背后不说人, 谁人背后无人说。”将手里的废纸重重扔进垃圾桶里, 杜海威长出了口气, 又咳了两声, 随即语气陷入落寞, “这就是你和其他部门同僚打成一片的方式, 对么?” 咬了咬嘴唇内侧,夏勇辉略显气短的回道:“我不说他们也会从别人那打听出来,至少我说的是事实,程杰怎么跟我说——” “谢谢,但当你决定用我的传闻换报告时,你的初衷就很值得怀疑了。”毫无善意的视线语气,杜海威向前逼近一步,七公分的身高差让夏勇辉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压迫感——“我本来想着,我们也许能做朋友,但我不喜欢和利用我的人交心……盖寰宇是有他自己的问题,但他从不利用我,所即便是他的所作所为对我造成了不良影响,我依然选择给他一次改正的机会——”随即他一抬手制止夏勇辉即将出口的辩解:“夏勇辉,你跟我不是一路人,今天我借你公寓睡觉,从此之后两清。” 说完他拿起没喝完的咖啡离开了便利店。隔着擦得花里胡哨的玻璃,夏勇辉错愕的看着那逐渐模糊于路灯下的背影,好半天才运上口气来——传话的是你们科的人吧?怎么成我里外不是人了! 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他从兜里拿出手机一看,杜海威发过来了一笔二十六块四毛三的转账。一开始他没反应过来这笔钱是干嘛的,琢磨了几秒,视线落到托盘中的小票上,意识到杜海威转的是自己点的咖啡和关东煮的钱,顿感瞠目结舌。他付账时用支付宝红包减了五毛七,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算的这么清楚! 并非锱铢必较,他心里明白,杜海威是用这串数字告诉他,一分钱的情分都互不相欠。但真的不欠么?不是,就冲杜海威刚才那番话,他欠人家的已经还不清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别人欠他的行,他欠别人的,心里堵得慌。 抓起背包冲出便利店,夏勇辉疾步追上闷头朝前走的杜海威。夜风凛冽,他却跑的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这哥们腿太长了。一把拽住对方的胳膊,他气喘吁吁的说:“我道歉,关于传话的事情,但你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否定我整个人,你要心里过不去我也可以跟你说个秘密,你爱怎么传怎么传,添油加醋无中生有随你的便!” “……”杜海威撤回被夏勇辉攥着的胳膊,缓缓释出口气,“我没兴趣干这种无聊事。” 说完他又要继续往前走,却被夏勇辉伸胳膊拦住步伐:“那怎么着?你去告我?赔你一块钱精神损失费?” 嘴角勾起被气笑的弧度,杜海威眉心微皱,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夏勇辉,如果不是因为程杰咱俩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顶多是见面点个头的同事关系,所以,我怎么看你,对你来说很重要?” 夏勇辉理直气壮的:“对啊,你说的,我喜欢利用别人,那像你这种有本事有人脉的家伙,我可不得紧紧巴住喽?” 这一听就说的是反话,还有点自我调侃的意味,明显是给双方找台阶下。不管怎么说杜海威并非小肚鸡肠的人,刚在便利店里对夏勇辉说那些,恼羞成怒的情绪占比颇高,气愤之余还发了有零有整的夜宵钱以示嘲讽。现在让冷风吹吹脑袋,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和行为都有些过分。 大半夜在街边对峙,万一被出来吃宵夜的同事看到,影响不好。想到这,杜海威缓下语气:“不说了,你回去睡觉吧,都快两点了。” 然后夏勇辉没往回走,而是背好包,朝单位的方向走去。 “我家在那边。”杜海威在他背后喊道。 “不去了,先欠着。” “……” 原地愣了两秒,杜海威迈开长腿几步追上对方,问:“何必呢?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 夏勇辉一抬手:“诶,我可没说讨厌你啊,就是你总维护程杰,我看着你来气。” “……他毕竟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而且他家那个情况……”话说一半,杜海威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人人都有必须放弃的坚持,不然就太自私了。” 夏勇辉冷嗤一声:“自私点活着才不累。” 杜海威没立刻接话,并肩走了一会,他突然说:“你不是个自私的人,你其实很怕令身边的人失望……程杰跟我说过你爸妈的事,我真心觉着,你挺不容易的。” 视线微顿,夏勇辉随即轻飘飘一笑:“你还懂心理学啊,公大高材生果然不一样。” 杜海威苦笑着叹息:“这和心理学无关,我从小就寄人篱下,非常清楚那种看人脸色过活的日子是什么样……我相信爸妈是爱我的,是迫不得已才将我送去亲戚家抚养,但这也是他们的自私,为了追求事业,他们选择放弃我。” 结果下一秒他就被夏勇辉逗笑了:“生完送走不算什么,当初你妈没把你打了,你就该好好感谢她的不杀之恩。” 看着夏勇辉下颌微扬的侧脸,杜海威的脑子里忽然划过个念头——怪不得像程杰那么挑剔的人会和他交往,确实,在他身边,整个人都觉着轻松。 感觉到旁边的视线,夏勇辉故作不悦道:“别看了,万一看多了爱上怎么办?我可不想走大马路上被跑车撞飞,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杜海威一怔,尴尬的解释道:“不会,其实我跟盖寰宇他——” 夏勇辉立马捂住耳朵,夸张的喊道:“不听不听,回头你又怪我传你八卦。” 杜海威固执的澄清自己:“我没跟他交往,他现在还在缓刑期,我只是答应一个月跟他见一次面而已。” “啊——我什么也没听见!” 保持着捂耳朵的姿势,夏勇辉撒腿往单位大门口的方向跑去。杜海威错愕的望着那快速远去的背影,忽觉对方的行为有种说不出的幼稚,不由莞尔。 与此同时,睡得迷迷糊糊的罗家楠被门把手拧动的声音吵醒,眼还没睁开就觉着脸边多了个散着凉气的脑袋。知道是祈铭来了,他伸胳膊摸摸对方的脑袋,迷迷瞪瞪的问:“几点了?” “快两点了。”祈铭是凑过来看他有没有被吵醒,醒了是意料之中的事——只要不是躺家里自己的床上,罗家楠觉睡得十分警觉,一点儿动静都能惊醒。 半睁开眼,罗家楠含混着犯贱:“这么晚还来,干嘛,想骑——哎呦哎呦——” 被祈铭掐在大腿上的痛觉弄清醒了,他起身下床放水,回来看祈铭跟那支行军床,凑过去从背后抱住人家的腰,小声要求道:“别睡这个了,你一翻身就吱嘎乱响,跟我睡病床吧啊,能睡下咱俩。” 掰开他的手,祈铭坚持道:“我睡觉不老实,怕碰着你手背上的留驻针。” 确实,罗家楠必须承认,祈铭睡觉那是忒不老实了。甭管床有多大,都能从这头滚那头去。只要是回家睡,早晨卧室里的画面通常是罗家楠把着床边,旁边摆着个“大”字。一开始祈铭还不承认,说自己睡觉可老实了。后来他从局里借了设备录了一宿给祈铭看回放,对方才肯面对现实。 不过,嗨,夜里被媳妇追着撵着抱,也算是幸福的小负担。 于是罗家楠继续磨人家:“没事儿,我不怕疼,再说就这么大点地方,你横不能打套军体拳出来不是?” “……” 行军床睡着确实不舒服,睡醒了浑身都疼。话说回来,也不是没和罗家楠挤过,加班熬夜连轴转,实在困的扛不住了,一起睡过休息室的铁架子床。看看柔软的病床,再看看梆硬的行军床,略作权衡,祈铭最终决定对自己好一点。 凌晨五点半,夜班护士推门进屋量体温。打开灯一看,发现穿病号服的趴在行军床上,而病床上则摆着个“大”字。 她问一脸迷糊的罗家楠:“这陪床的怎么回事?怎么让你一病号睡行军床啊?还不给你被子,冻感冒了怎么办?” “啊?啊……他那个……哈哈……太累了……没事没事……” 罗家楠干笑着打了个哈哈,心里默默叹息道——我是半夜被挤到地上,没辙了才他妈上这睡的! tbc ※※※※※※※※※※※※※※※※※※※※ 八卦在前,感觉楠哥祈老师的日常都不香了呢,嘤~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14 00:15:09~2020-11-15 00:1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holiholi、水至清则无鱼、坐看云起时、棒棒糖的秋天、宁小兔、猪大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灰灰、甜果子、nini 5瓶;tinachang、一团被子、青青小青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2 章 第一百零二章 熬了八天终获大赦, 踏出医院大门那一刻,罗家楠忽然理解了劳改犯出狱时的心情。和签请假条出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完全不用惦记还得回来扎点滴接受检查, 踏踏实实利利索索回单位开工。 “回局里?” 听罗家楠让吕袁桥照局里开, 祈铭侧头瞪眼:“你能踏实回家歇一天再上班么?家里又没揭不开锅等你发工资买米。” 罗家楠掏手机给他看,指着唐喆学发来的几十条消息耐心解释:“这不二吉一个劲儿催我么,我不加班, 到点就走啊, 到点就走。” 入眼满是一条条的待办事项,祈铭看后叹了口气, 转脸望向窗外。世间的罪恶, 从不会因警员的伤痛、疲劳乃至死亡而减少,恰恰相反, 一旦主持正义的人有所懈怠, 那些潜伏于暗处的罪恶则将疯狂滋长。那天看罗家楠吐了陈飞一身的血,他人整个都木了,缓过神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这家伙再干警察了, 一天也不行。 可看到罗家楠一听能出院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德行, 他只能选择将所有的担忧和自私都深深埋进心底。罗家楠热爱这份事业,是不管付出什么都无怨无悔的热爱, 所以不能因为他爱他, 就给对方套上道德的枷锁。 拉开装日用品和换洗衣服的旅行包拿出条灰蓝色的围巾, 罗家楠敲敲驾驶座的座椅靠背:“诶对了, 小师弟, 高仁昨儿过来看我给围巾落病房了, 我放后座上了啊, 你记得晚上给他拿回去。” “……” 前座一片寂静, 罗家楠等了一会以为吕袁桥没听见自己说什么,正要去戳对方的肩膀忽然被祈铭按住胳膊。转头与祈铭对上视线,他明明白白的看到祈铭的口型是“他俩吵架了”。 “为什么啊?”他也无声的问道。 当着吕袁桥的面,祈铭不好直说自己听到了什么,毕竟人家俩人跟法医办外面的楼道上吵的,肯定没想到他当时在卫生间里听了个一清二楚。略加思考,他拿出手机给罗家楠发微信,详细的叙述始终—— “怎么了你?刚吃饭的时候对我爱答不理的。” 吃饭的时候他听夏勇辉聊以前在医院工作的趣事,笑得前仰后合,拿胳膊肘戳吕袁桥想要一起分享快乐,结果却看对方冷着脸别开视线。当时觉着有点别扭,可没多想。等快吃完了他起来去拿水果问吕袁桥是吃柚子还是香蕉,谁知道“吧唧”一下,又是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那脸子甩的,比不锈钢托盘砸地上还响。 吕袁桥不言声,高仁继续追问:“说话啊你,我哪得罪你了?” “……” 空旷的楼道里除了高仁说话的回音,就没别的声了。此时此刻的祈铭被堵在卫生间里,感觉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刷存在感,只能默默的听墙根。 “吕袁桥!”听动静是脾气上来了,高仁的音量有所提高。 “你昨儿晚上不回家去哪了?”吕袁桥的质问劈头盖脸而来,感觉一直隐忍的火气快要压不住了。 高仁的声音明显一梗:“我——我去杜老师家睡了啊,不是给你发消息报备了么?” “你发谁了?哪有!你自己看!” 调出手机微信界面给高仁,吕袁桥狠皱着那两道平着忠厚老实、立起来凶神恶煞的浓眉。高仁定睛一看,操,还真没有。赶紧又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界面翻找了一会,差点臊得原地升天——他困迷糊了,那句【老公~我刚加完班,休息室没地方了,我去杜老师家睡了哦】给发特么市局技术员群组里去了!怪不得,整整一个上午,往常半个小时不看未读信息就多到提示变成【…】的群组,今天安静得跟特么没人上班一样! 大脑完全处于真空状态,以至于吕袁桥在旁边噼里啪啦发了五分钟火,说的什么他完全一个字都没听见。 “我本来还纳闷,怎么今天谁给我发消息,后面都带个绿帽子的表情图,哦,合辙是你这——” 吕袁桥气得直抖,可语气又不舍太狠。不是气高仁傻了吧唧给消息发群组里去了,而是加班到深夜没地方睡不能打电话叫他来接么?非他妈去那中央空调家里干嘛啊!好么,这一上午,谁给他发消息都附赠一顶绿帽子,害他现在看什么都放绿光! 终于,高仁回过神委屈道:“我跟小夏一起去的!你瞎想什么呢!” 吕袁桥一听更火了:“他去了么?他去了么!” “他——” 高仁又是一梗。没有,睡醒了就没瞧见夏勇辉,当时不知道是压根没去还是早走了。到办公室看对方缩在单人沙发上,说是有点活儿没干完,弄完困得直接过去了。 他也知道吕袁桥不待见杜海威,强忍着已经炸成灰的羞耻心解释道:“杜老师通宵来着!要不我不能去!你别瞎想,人家杜老师——” “你少维护他!他可是有作风问题的人!”吕袁桥气得眼前是五彩斑斓的绿,“我说没说过不许你去别人家里睡?你睡着了跟死了一样!艹都艹不醒!” “——” 高仁的脸本来是白的,让他这么一说脸上“唰”的能锃出血来。眼下不是信任度的问题了,而是照吕袁桥的说法,即便是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此时此刻,卫生间里的祈铭忍笑忍得直捶墙。 — “所以高仁现在不回家了?” 好容易挨到局里,罗家楠下了吕袁桥的车,赶紧给祈铭拽去角落。那啥也那啥不醒的部分,他看了一个没憋住,差点喷吕袁桥一后脑勺吐沫星子。打后视镜对上小师弟阴沉的表情,他迅速反应歪祈铭身上“哎呦”着装死。 “嗯,这几天他一直回爸妈那住。”祈铭无奈耸肩,“虽然轮不到我来做评价,但我觉着这件事是袁桥小题大做了,高仁压根就没想那么多,都困得打晃了,可不就想赶紧放平睡觉么。” 罗家楠扯扯嘴角,不予置评——祈铭要敢去杜海威那睡,他必须得找一没人的地方套丫一顿麻袋。反正这件事他是站小师弟的,换个人也就罢了,杜海威?算了吧,被瞅一眼都能怀孕的主。 祈铭说:“你劝劝袁桥吧,让他先服个软,给高仁个台阶下。” “诶,这事儿我可没法劝。”罗家楠一抬手,驳回祈铭的提议,“高仁啊有时候就是心太大了,长长记性也好。” 眉心微蹙,祈铭反驳道:“他那心可没你的大。” “那不一样,诶你说就这种事谁能忍?反正搁我我是忍不了。” “忍不了你想怎么着?打我一顿?” “我能舍得?疼还疼不过来呢!”罗家楠赶紧堆起笑脸,推着祈铭往办公楼那边走,“行了行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就别操他们年轻人的心了,有那功夫多操心操心我。” 祈铭无奈叹道:“有用么?让你好好休息,你听了?” 罗家楠一梗脖子:“我肯定仨月不喝酒,行不?” “烟能戒了?” “……” “没诚意。” “诶!媳妇儿!媳妇儿你慢点,等等我!” 眼瞅着祈铭自己嗖嗖往前走,罗家楠心里这顿叫唤——刚还说担心我的身体,转头就跟我玩上赛跑了,嫌我血吐的少是呗! — 先回办公室点了个卯,放好东西接受完众人的慰问,罗家楠转脸奔悬案组工作室。林冬查案的速度,即便是他也得给个大写的“服”字。陈飞安排他对接悬案组调查林凯茹母子的事,本意是让他干点轻松的活儿尽早恢复好身体,结果那边一天七八条七八条的待办事项发过来,弄得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拖人家的后腿。 不过唐喆学也没给他安排重活,需要去外面跑的悬案组的都包了。到他这,基本就是一些与事人员身份及时间点的核对,得转着圈打电话问的那种。他上来是听听林冬他们的调查进度,好尽快着手进行工作。 根据韩琳提供的线索,那辆出现在托养院门口的奥迪,其名义上的使用人叫卞随之,是一位立有卓越功勋的离休干部。林凯茹工作的那家医院有老干部病房,年轻时身负七处枪伤的卞随之隔三差五就得去住上几天,基本可以肯定,这便是受害人被盯上的地方。而之所以说是名义上的使用者,是因为那辆车虽然是国家按规定派给他的,但其实全家人都能用。经过细致的调查,他们确认二十年前以卞随之身体状况,根本无法对林凯茹造成伤害,所以排除了这位功勋卓著的老干部。 卞随之有三个儿子,长子卞凯,次子卞军,老幺卞钰。事发时卞凯远在吉林,可以排除。卞军和卞钰都在本市工作且经常去医院看望父亲,卞军现年五十五,卞钰四十七,这俩人在二十年前都是年富力强的岁数,皆被列为怀疑对象。如果可以的话,唐喆学很想拿着那俩人二十年前的照片去让林凯茹指认,但不能这么做。退一万步说,就算林凯茹能指认,凭她的精神状态也无法成为有效的证据,只能依靠警方的排查来确认。 等唐喆学做完简报,林冬说:“大部分强/奸犯自青春期就会表现出对异性的强烈探索欲,比如偷家中女性成员的内衣裤或者偷窥女浴室,而且极有可能被抓到过,但我们查过,卞军和卞钰都没有前科。” 罗家楠嗤声道:“就算有前科也都找关系抹了吧,他们青春期的时候可不像现在管的这么严,那会多少前辈栽进去就是因为帮熟人办事。” 林冬不可置否的点了下头:“所以查公开记录没有意义,还是得从身边熟悉他们的人下手,罗家楠,你关系广路子野,能不能想办法打听一下,二十年前他们家的保姆或者司机是谁?” “哎呦林队你可真成,这一大颗甜枣喂的,我能说不么?”罗家楠咧嘴笑笑,“行,这就去办。” “不着急,你先把身体养好。” 话是这么说,但林冬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赶紧的,别让老子等太久”。 tbc ※※※※※※※※※※※※※※※※※※※※ 为防有人不认识,我说明一下,卞字发bian,四声,音同“变” 不管谁的八卦都香啊,是吧~ 啊,高仁一直都是那个在急救室里喊“老公”的小可爱~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15 00:13:26~2020-11-15 23:5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oliholi 2个;坐看云起时、我不是尤太太、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福尔小肥 5瓶;等 3瓶;青青小青青、房子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3 章 第一百零三章 难得准点下班, 夏勇辉收拾完东西看高仁耷拉着脑袋坐在位子上,周身仿佛低气压环绕的丧气样,默叹了口气伸手敲敲他的电脑屏幕。 “嗯?”高仁抬起脸, 眼神迷茫的看着他, “有事?” 不知道这小家伙是不是每天晚上哭睡着的,眼泡到下午还肿着。 最近这几天一直和高仁搭同一班地铁,夏勇辉习惯性的问:“下班了, 你走不走?” 高仁眼神空洞的点了下头:“哦……走……” 等他磨磨唧唧收拾完, 夏勇辉看看时间感觉会赶上最挤的一趟地铁,提议道:“先去吃晚饭吧, 把晚高峰错过去。” “那个……你自己去吧……我不饿……” 高仁这几天是肉眼可见的往下瘦, 先前吭吭哧哧减了五斤,下巴好容易见着尖了没几天又弹了回去, 可现在, 他那包子脸都快瘦成方脸了。夏勇辉是真见不得他这丧气样,在他看来高仁和吕袁桥之间又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一没出轨二没家暴三没骗财骗色, 不就是好事之人手欠给吕袁桥发了几张绿帽子图么, 何至于闹到分居的地步? “不饿你也得陪我,我吃你看着。” 不由高仁分说, 他拖着人家出办公室进电梯, 出单位大门奔步行街上的东港茶餐厅。这个钟点餐厅的人还不算多, 找了个把角的两人位, 他将高仁硬按到椅子上, 叫服务员过来点单。 “两份玫瑰豉油鸡套餐。”点完餐, 夏勇辉倒了杯柠檬水递到高仁手边, 权衡了下措辞, 劝道:“你又没失恋,不就闹个别扭么,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何必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缓缓叹出口气,高仁端起塑料杯子抵到唇边,眼瞅着眉毛整根往下垮:“我是觉着……不行就分了吧……反正袁桥他……忍我忍了很久了……” “去!胡说八道什么呢?” 要不是顾及身处公共场所,夏勇辉得拍把桌子震震高仁脑子里的浆糊。他来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日常所见这俩人的相处模式,他感觉不管谁甩了谁都不可能再找到比对方更合适自己的人了:吕袁桥表面乖,实际上是打定主意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主;高仁是看着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其实心思特细,特别能容人,十分善于站在他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相对于异性间有法律以及孩子来约束双方,同性间的感情除了时间给予的依赖,能长久下去的实属不易。 他自己曾败给过现实,所以打心底里不愿看到高仁和吕袁桥这俩人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错过彼此。 “小夏……你……你不知道……”闭了闭眼,高仁无奈叹息,还没消肿的眼圈又微微泛红,“袁桥他其实……他一直在迁就我……以他的能力想去哪都行,可我……除了做法医……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他妈妈想他回公司做事,要不是因为我,他……” 别过头,高仁倔强的瞪大了眼睛,盯着墙上挂着的香港老街道黑白照,强忍心酸:“前段时间他妈妈那间公司财务上出了点状况,他一回家就不停打电话到处借钱,我就只能在旁边干看着……看他低声下气的求人……” 置于桌下的手轻轻握起了拳头,夏勇辉倾身向前,郑重道:“那你就觉着自己也不值钱?高仁,我真没想到,你这么瞧不起自己。” 高仁无奈苦笑:“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永远只能存在于童话里……几个亿的资金缺口啊,靠我自己真的一点忙也帮不上……” “哦,”夏勇辉忽然想起了什么,“原来你前些日子问祈老师信托基金管理公司的联系办法,就是帮他找资金呢。” “嗯,祈老师是我唯一认识的、从不用为钱发愁的人。”高仁低下头,“袁桥不想同事间牵扯金钱上的关系,我去找祈老师,他知道了……还说了我一顿……” “我觉着啊,他是不希望用家里的事来烦你。”夏勇辉中肯的评价道,“其实以我对圈子里的人的认知来看,袁桥算很不错的了,再说了,鞋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他要跟你在一起不开心,你俩过不了这么久……行了别瞎想了,一会我陪你回你爸妈那,收拾东西回家。” 高仁没言声,低着头,用右手撕左手指甲边缘的干皮。这时服务生端来套餐,放下摆好,留了句“祝你们用餐愉快”,又转头奔向另一桌。夏勇辉倒了杯开水,烫好筷子倒着塞进高仁手里,命令道:“赶紧吃,我请客,不许浪费。” 眼眶一热,眼前有些模糊,高仁抽抽鼻子说:“……小夏……” “嗯?” “你人真好。” “怎么着,爱上我了?” “——” 高仁一愣,回过神赶紧低头扒饭。看他那一秒提高警惕的样子,夏勇辉勾勾嘴角,夹起块鲜香嫩滑的鸡肉塞进嘴里。肉是甜的,可嚼在嘴里,莫名苦涩——自己还单着呢,一天到晚的替特么别人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怎么不找朋友啊?”他听高仁含含糊糊的问。 “没合适的,宁缺毋滥。” “一直没找还是……” “分了。”朝盘子里吐出块骨头,夏勇辉盯着那块鸡肋,眉头一皱,“父母之命难违,人家得回去结婚。” 高仁听了也皱起眉头:“啊?那不是……你被渣了?” “算不上被渣,他妈肺癌晚期,日子剩的不多了,只能说……嗨,那女的也不爱他,就看上他有北京户口了,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场婚姻顶多算是笔交易……他让我等他,可我这人吧……”顿住筷子,夏勇辉牙疼似的啧了一声,摇头笑叹,“我这人啊忒矫情,反正心里不痛快肯定不能委屈自己……不过高仁,这就是我们这群人真正需要面对的现实,像你和吕袁桥、罗家楠和祈铭那样的实属不易,要不认识你们的真就跟听童话故事一样,所以你必须得珍惜。” “……” 高仁无话可接。知道不容易,只不过事情没落到自己身上,无法感同身受。就像之前接过的一起案子,一个年轻人被人打死在街边,是个异装者。他和朋友在酒吧里喝酒,被旁边那桌几个喝多了的男的认出来是男扮女装,受到了言语上的侮辱,随即两边发生了争执。刚出酒吧就被人照着后脑轮了一棍子,当场死亡。 虽然局里人都很友善,对他们的爱护也是真心的,但离开了这个宽容的环境,外面的世界依然刻薄到令人胆颤心惊。似乎是因为自己的感情来的过于容易,又没有受到外力的阻挠,一路顺风顺水,以至于越来越不懂得珍惜。 不光他不懂得珍惜,吕袁桥也有那么一点。这件事两个人都有错。吕袁桥不该犯小心眼,而他,不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连个冷静下来好好谈谈的机会都不留给彼此。不过这几天吕袁桥一直在外面跑,忙着调查李立杰那个案子,压根碰不见人。 放下筷子,高仁拿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盯着最后一个未接来电犹豫着,内心摇摆不定。终于,他鼓起勇气按下回拨,可电话响到断,没人接。他失落的叹了口气,将屏幕面朝下扣到桌上。要么是吕袁桥忙的没空接电话,要么是对方不想接,此时此刻他比较倾向于后者。 也许……袁桥也想放弃了?这样想着,他鼻子又是一酸,赶紧往嘴里灌了口汤以免当着夏勇辉的面哭出来。 一顿饭吃了个闷闷不乐,结账时高仁抢着付了钱。夏勇辉担心他,他心存感激,不好意思让人家花这份钱。从店里出来,他听夏勇辉催着自己回家收拾东西,感觉脚步是越走越沉。 “诶?那是不是袁桥的车啊?” 顺着夏勇辉的话音,高仁抬眼朝步行街的街口看去,果然,停在路边的正是吕袁桥那辆帕萨特。车窗开着,车里亮着小灯,暗黄的灯光隐约勾了出某人疲惫的侧脸。车顶上红蓝相见的警灯无声闪烁,毕竟是禁止停车的地方,看起来某人为了停在这而滥用职权了。 手机屏幕上的定位点不断接近,忽然又定住。吕袁桥见状收起手机,转头望向距离自己约有二十米之遥的高仁,沉气推门,下车朝对方走去。他和高仁的手机共用同一个apple id,直接用“查找”功能就能定位对方的位置。前些天一直忙,没功夫和对方好好谈谈,今天紧赶慢赶赶回来,可高仁已经下班了,不得已开定位查对方的位置,发现人就在步行街上,还半天没动地方,稍作判断便知是在吃饭。 哎,工作中积累下来的刑侦经验,全特么用到这上来了。 到高仁面前站定,吕袁桥先看了眼眼神游移的夏勇辉,然后略带不爽的说:“电话没一个,家也不回,你想干嘛?” 面对质问,高仁肩膀一缩,下意识的往夏勇辉身后躲,结果被吕袁桥一把拽住拖着就往车那边走。到车边拉开车门给高仁塞进副驾,吕袁桥又探身拽过安全带帮他扣好,随后撞上车门走到驾驶座那边取下警灯。离着老远,他朝夏勇辉挥了下手告别,随即钻进车里。 车窗缓缓升起,视线被彻底阻隔前,夏勇辉眼瞅着高仁被吕袁桥扳着后脑勺往自己那边揽去,顿觉心塞——我上辈子是造了多大的孽啊,跟这吹着冷风吃你们的狗粮? 嗯,还好没付饭钱,不然更心塞。 tbc ※※※※※※※※※※※※※※※※※※※※ 0-0案子呢?案子呢?嗨,我琢磨着你们可能也忘了案子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15 23:52:09~2020-11-17 01:02: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6个;宁小兔、我不是尤太太、坐看云起时、樱桃树上的小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君之美 10瓶;蓬蓬 5瓶;福尔小肥 3瓶;青青小青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4 章 第一百零四章 挂上电话, 罗家楠转向林冬,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自豪:“人找着了,二十年前卞家的保姆, 今儿晚上大东路多福酒家, 林队,你看是你跟我去还是二吉——” “我和二吉去,你回家休息。” 林冬话音还没落地就看罗家楠那脸“咔嚓”一下拉到脚面上:“怎么个意思林队?哦, 人找着了, 问话不让我去?” 就差把“过河拆桥”四个字直接拽林冬脸上了,念在和二吉的哥们情分上, 罗家楠皱眉强压不满。找人, 找一二十年前跟卞家做过工的人,搁别人三天都不定能扫听出个影儿来, 他仨小时连见面的地方都约好了! 怎么着?用完就甩? 合上手中的卷宗, 林冬向后靠到椅背上,放松地看着他,轻轻勾起嘴角:“你别用看庄羽的眼神看我, 我接案子不是为了争功劳, 事实上这是祈铭给我下的军令状,要你每天准点下班, 罗家楠, 圣命难为啊。” 罗家楠一听又要闹了:“不是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他的话了?” “就从那天在窗户里看陈队把你扛出办公楼开始, ”林冬说着, 微微向前倾身, 伸出根手指轻轻戳向罗家楠的胸口, “要不是我哥, 你这里不会留疤, 你的胃也不会脆弱到饿几个小时就出血……每次看到你我都深感愧疚,所以请你乖乖听话,行行好,别再加重我的愧疚感了。” 他的语气倒是愧疚的很,但从那双眼里罗家楠是丁点愧疚也看不出来。装,忒特么能装。哎呀要么说人家能拿到部里的办案资金呢,没点金刚钻,真特么揽不了瓷器活儿。 事实上林冬的每个字都在加重罗家楠的愧疚感:“你办出院手续的时候祈铭给我打过电话,要求协同办案期间,我无论如何要确保你准点吃饭、保证你的睡眠时间,真的,我从来没听他用那样的语气拜托别人……他很担心你,所以,别再逞强了。” “……” 罗家楠没词儿了,皱皱眉,轻挥开林冬的手。那天在医院病房里祈铭哭湿了他的病号服,温热的泪滴透过衣料烫平了粗粝的神经。一瞬间他竟是恨起了自己,恨身体不争气挨点饿就趴下了,让爱人担天大的心。可怨谁呢?干的就是随时可能把命都搭上的差事。多少人已经没机会再拥爱人入怀,至少他还活着,还能感受爱人的体温。英烈墙上的照片不乏年纪轻轻朝气蓬勃的面孔,消逝的生命宛如星辰闪耀于天际,却永远无法再回到这烟火人间。 默默叹了口气,他拿出手机,不怎么甘心的对林冬说:“那个……那就你跟二吉去吧,呃,线人费八百,我微信转——” “不用,线人费我出。”林冬按住他的手,同时打断他后面的话,“没正式立案的调查,经费走我这比较方便。” 现在办案和陈飞他们年轻时不一样,打听人摸排线索招呼一声兄弟就有人给办了,不花钱基本没人白做工。甚至说钱要给的不到位,也没人理。不过听罗家楠打电话的时候,林冬发现对方的线人还是属于比较念哥们义气那种,压根就没提一个跟钱有关的字。给钱,是罗家楠觉得该给。 罗家楠嗤笑:“嗨,压根就没想着报销,这点钱我还出的起。” “都是纳税人的钱,谁花都一样。”林冬笑笑,“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已经过下班点五分钟了,我估计一会祈铭就得杀——”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很快祈铭顶着张“罗家楠怎么还不能下班?”的脸出现在悬案组办公室的大门口。罗家楠闻声回头,看媳妇来押自己回家了,赶紧跟林冬摆了下手起身朝对方走去。祈铭给罗家楠把外套从重案组办公室带过来了,人到跟前盯着他穿好,还给拉紧领口以免出了办公楼灌风着凉感冒。 目送俩人腻歪着离开,林冬回头看向一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岳林,嘴角一勾:“香么?” “啊?”岳林不明所以的眨巴了两下眼,“什么……香么?” “狗粮啊。” “……” 岳林干笑着点点头,心说还成吧,主要平时被你和唐副队的狗粮塞出免疫力了,一般狗粮还真齁不到我。 — 未免罗家楠那边闹心,林冬见完线人后第一时间和对方进行了沟通。通过询问得知,卞家幺子卞钰的作案嫌疑最大。据保姆所知,他没有任何记录在案的前科,但曾经有过一个女孩子上家里来闹,说要告卞钰强/奸,是他二哥卞军花了笔钱息事宁人。 卞钰算卞随之的老来子,是原配亡故后的续弦所生,他出生时父亲已年近五十。从小哥哥姐姐们都让着,父亲忙于工作不怎么管教,母亲娇宠,用保姆的话来说,卞钰就是个混球、惹事精。念书时打同学打老师,进入社会后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到处惹是生非,每每都是他二哥卞军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残局。后来家里觉着再这么放任他下去早晚得蹲大牢,干脆给送去了非洲,帮忙打理大哥在那边承接的工程项目。 现在的卞钰是位小有名气的企业家,离过三次婚,前段时间又再婚了,娶了一个比自己小二十五岁的模特。林冬认为,像卞钰这样从未因触犯法律而受到过惩罚的人,对法律的藐视绝对超乎常人。即便是能申请下传票强制对比他和林家奇的dna,也不可能借此让他承认自己当年犯下的兽行,他肯定会狡辩说,当年不过场你情我愿的风花雪月。 “查他公司的雇员,女的,年轻漂亮的,从离职的先下手。”罗家楠仰躺在沙发上,枕着祈铭的大腿,嘴里叼着车厘子的梗,含含糊糊的跟林冬通电话,“这孙子他哥既然能拿钱了事,他肯定也有样学样啊,只要找着一个就够他坐穿牢底。” 祈铭伸手拽走他嘴边的垃圾,又塞了颗饱满新鲜的车厘子进他嘴里,并递了个“别弄脏沙发”的眼神。罗家楠真心感觉自己这口血没白吐,回了家,祈铭这不让他干那不让他动,能替他干的全干,就差连厕所也替他上了。现在他一点也不想回局里加班了,跟沙发上枕大腿喂水果,它不舒服是怎么着? 皇上的日子也不过如此吧? 抬手示意唐喆学在前面的路口拐弯,林冬继续对电话那头一听就是陷入温柔乡的人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另外我还准备追查每个月给林凯茹打钱的那家公司,目前能查到的股东信息和卞家人没有半点关系,但那实际上是数家公司交叉持股的企业,我相信深挖下去,必然能找到与卞家有关的信息。” 罗家楠应道:“明天到单位我找经侦的去查。” “如果能追到卞军身上的话,我认为,你可以先去恐吓他一下。”林冬稍作停顿,“比起卞钰,我相信卞军更要脸面,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ceo,至亲出了丑闻,也会影响公司股价。” 罗家楠顿住咀嚼的动作,迟疑片刻问:“不怕打草惊蛇?” “这叫引蛇出洞。”外放听筒传出林冬胸有定数的声音,“你不说到底是哪个受害者,他自己会瞎猜的,而且,很有可能会直接将我们引向仍在诉讼时效内的受害者。” “高明啊林队!”罗家楠由衷的赞道,“怪不得你能抱上部里爸爸的大腿,这脑回路,真特么没谁了。” “……谢谢。” 隔着手机屏幕,罗家楠看不见林冬翻的白眼——有这么夸人的么?骂人还差不多。 挂上罗家楠的电话,林冬接着给赵平生打电话汇报进展,将将说完,听陈飞给手机拿了过去:“林队,你待会把卞钰那孙子的身份证号、住址、公司地址都发给我。” 没等他接话,就听赵平生紧张的问:“老陈!你要干嘛?” “我能干嘛?一枪崩了丫的?”陈飞咬牙挤出声音,“你甭管,我有谱。” 赵平生那动静听着跟肺管子又堵上了一样:“你有什么谱啊?就你这脾气,见着不给人一拳撂地上都特么新鲜。” “无凭无据,我能那么干么?” “说的跟你没干过一样。” “少废话!不是你女朋友被人欺负了是不是?” “前女友。” “去去去,别他妈把脚搭我身上!” 发现自己被遗忘了,林冬清清嗓子打断老两口不合时宜的打情骂俏:“陈队,我觉着赵政委说的对,稍安勿躁,等我们先把情况调查清楚,再动不迟。” “我有我的打算,你把我要的东西发过来就行。” “……好。” “林冬!别给他——哎呦!” 电话随之挂断,脑子里闪过一帧家暴现场的画面,林冬吁了口气,将陈飞索要的信息逐一发送给对方。随后调整座椅靠背,阖目养神。后面还有硬仗要打,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然而,万万没想到—— 第二天一大早,林冬刚进办公大楼就看陈飞举着带血的拳头飞快跑过走廊,飞身跨步窜下楼梯直奔地下二层,身手矫健的完全不像个年过半百的人。赵平生紧跟其后,跑得是气喘吁吁。 林冬紧走几步追上赵平生,问:“赵政委!陈队这是——” 眼瞅着赵平生的脑瓜顶都快急冒火了:“不让你发不让你发!你怎么不听我话啊——哎!老陈一大早跑去堵卞钰的车,故意制造剐蹭事故,吵吵几句嗙就照脸给了人一拳,给人打的鼻血呼的就出来了!” “……” 林冬听完先是懵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姜还是老的辣啊,不用申请传票就拿到dna了,不过……希望局长大人方岳坤同志的速效救心还有存货吧。 tbc ※※※※※※※※※※※※※※※※※※※※ 方局:梗了 哦对了对了,《产科医院》【第一期·上】和《致命卧底》【第七期】的广播剧已经上线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17 01:02:05~2020-11-18 23:2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云起时、cumtlujin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眼弯弯 20瓶;你从天而降的你 10瓶;37004090 7瓶;青青小青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5 章 第一百零五章 陈飞这一拳, 一没给人鼻梁骨打折二没给脸打歪,就流了点鼻血。伤情鉴定出来一看,轻伤都算不上——老韩出的报告, 全市就他那一处法医门诊。这是陈飞给自己留的后手, 万一要是卞钰那孙子太不禁揍,好歹老韩那能帮他兜着点。 局长办公室里,方局顶着张心梗脸指着陈飞的鼻子, 手气得直哆嗦:“行啊, 你可真行!这要给人打出毛病,你不但退休金没了, 还他妈——” “我手底下有准, ”陈飞轻飘飘打断领导的气急败坏,“法院去不了, 可以让他上督察那告我去啊!” 方局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我特么——” “诶!方局方局!消消气, 来,先磕——呸!先吃片药——二吉!给方局倒水!” 眼瞧着方岳坤同志抄起保温杯就要砸陈飞,罗家楠赶紧招呼唐喆学一起拦。旁边陪着挨骂的赵平生暗搓搓往前挪了半步挡住陈飞, 心说爱砸砸吧, 反正也是砸我脸上。 哐!哗啦! 保温杯擦着赵平生的耳侧飞向书柜,给门玻璃砸一稀碎。这下屋里彻底静音了, 一时间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要么说这根不正苗歪呢, 罗家楠琢磨陈飞拿保温杯砸自己的动作姿势和出手角度, 跟方局那是如出一辙啊! 等了一会见没人动窝, 林冬走过去弯腰拾起质量过硬愣是没砸坏的不锈钢保温杯, 到饮水机那接了杯温水, 放回到办公桌上, 轻声说:“局长, 您先喝口水吧。” 紧跟着方局“嗙”的拍了把桌子,朝陈飞和赵平生咆哮道:“你说说你们,啊!警龄加起来都他妈一个甲子了还能给我干出这糟心窝子的破事儿!嫌我活太长了是吧!?” 吐沫星子都快喷脸上了,可陈飞八风不动,一副“骂呗,反正老子的目的已经达到”的坦然。 赵平生是真冤枉,为盯陈飞他一宿没敢睡。凌晨五点实在扛不住了迷瞪了一会,结果再一睁眼,操!床上就剩他自己了!脸没洗牙没刷赶紧换衣服下楼,一看陈飞的车不在了立马打了辆车直奔卞钰家,到楼底下正赶上陈飞一拳凿卞钰脸上。然后他眼瞅着陈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回车里,油门听动静是一脚踩到了底,跟被警察围追堵截的亡命徒似的飞车离开。 其实他一看就知道陈飞要干嘛了,只是这种剑走偏锋的方式,搞不好真能让陈飞脱警服,并且很有可能是一辈子白干,连退休金都得赔进去。老实说为这么个人渣真不值当,但陈飞干都干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对方挡挡领导的保温杯和吐沫星子。 吵架最闹心的就是没对手,方局吼完见陈飞连句辩解都没,不由得火气更盛:“要不是他呢!啊!要不是呢!” 这时罗家楠的手机跟兜里震了震,他掏出来一看,赶紧把屏幕举到方局眼前:“您看您看!是卞钰没错!祈老师刚做完——我去!” 眼瞧着手机顺窗户飞出去了,九层啊,摔下去绝对是个稀碎。罗家楠那脸直接绿了,呆愣片刻,朝方局嗷嗷起来:“不是您冲陈队发火摔他手机得了呗!摔我手机干嘛啊?” 陈飞、赵平生、唐喆学和林冬心中一齐默念——活该,谁让你这会往他眼前递泄愤道具的。 “别他妈逼逼!回头赔你个新的!”方局烦躁的吼了一句,又抬手指向陈飞,满心满眼的恨铁不成钢——“你!工作证!配枪!都给我放这儿!打从现在起你给老子停职查看!” 利索的掏出枪和工作证放到局长办公桌上,陈飞释然呼出口气:“事实证明,这一拳二十年前我就该揍丫的,嗨,留到现在连利息都不够……得,方局,你消消气,我回家睡觉去了啊。” “你——” 要不是被唐喆学拽着,方局得从办公桌后面翻过去揍陈飞。 — “哎呦我还说换个新手机呢,谁成想没摔坏。” 罗家楠跟法医办公室里逼逼一个钟头了,翻来覆去的感慨换不成新手机的事儿。正对着局长办公室窗户底下停着辆卡车,车上装的是新做的冬季制服,手机摔上去就跟扔棉花堆里似的,一条裂缝也没有。另外陈飞停职查看,他呢,荣升代理队长。结果祈铭一听就急了,上楼就把罗家楠那砖头厚的一摞病历“哐”的砸到了局长办公桌上。 他的诉求很简单——代理队长得多忙啊,罗家楠还能正点下班么?必须换人! 眼瞅着局长咔咔往嘴里倒速效救心,赵平生主动请缨暂时回重案组做代理队长。反正这案子他得跟,等案子结了陈飞应该差不多也能复职了,忙就忙点,自己的老婆捅的篓子,他不收拾谁收拾? 高仁出屋之前就听罗家楠跟那逼逼,回来还在逼逼,忍不住甩他一句:“想换手机自己换呗,又不是买不起。” “嗨,局长给买的能一样么?”罗家楠窝在沙发上仰脸望天花,拿手机敲着下巴,一副思考什么问题的样子。 祈铭问:“你不回办公室跟这泡着干嘛?” “我等经侦那边的消息呢,除了林凯茹这事儿我现在手里没案子,无所谓跟哪待着。”罗家楠心说这媳妇可真是,家里一张脸外头一张脸,昨儿晚上伺候皇上那劲头也不都哪去了。 迈过挡路的长腿,高仁坐到自己的工位上,转头看着他说:“不算案子吧,也没正式立案。” “习惯了,顺嘴就——”罗家楠说着,左右看看,“小夏今天没来上班?” 他都跟这屋里泡了一钟头了才发现少了个人。 高仁说:“他发烧了,早晨给我发消息说请天假。” 罗家楠闻言坐直身体:“呦?严重么?” “他说自己能处理。” “我给他打个电话去。” 罗家楠起身出屋。高仁听祈铭那边传来声出长气的动静,琢磨了一会小声说:“祈老师,别担心。” “嗯?”祈铭莫名其妙,“我担心什么?” “就……” 高仁抿住嘴唇,反复权衡措辞。自打夏勇辉到法医办报道,他就看出来了,祈铭对对方明显有所顾忌。尤其是罗家楠在的时候,但凡和夏勇辉互动频繁点,祈铭那边便会射来不悦的凝视。但是没必要啊,高仁觉着,人家夏勇辉和罗家楠是一个型号的,这俩人凑一起只能拼刺刀。 “你到底要说什么?”祈铭催促他。 “哦,我是说,你不用老担心罗家楠的身体了,他底子好。” 最终高仁还是决定别去捅祈铭的肺管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祈铭的情商还不如一岁半的杰西卡。那小丫头碰到自己喜欢的人会冲人家笑,再看看祈铭,一天到晚冲罗家楠摆张零下二百七十三点一五度的脸,也就那家伙皮糙肉厚的不怕冷,不然一天能被冻死八回。 想不出高仁为何突然提起罗家楠的健康问题,然而祈铭并不打算深究,继续将注意力投注到电脑屏幕上。罗家楠最近是松快了,可他不行,为了能准点跟对方一起下班,上班时的工作效率必须提高。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寂,只有鼠标的咔哒声和键盘的敲击声。没过一会罗家楠进来,到祈铭身边敲敲桌面,说:“我中午去给小夏送趟饭,你吃饭别等我了。” 寒气唰的散开,就听祈铭不悦道:“你自己还是伤病号呢,瞎折腾什么?” 罗·心比臭氧空洞还大·家楠觉着自己既然报备了行踪,那祈铭该是没道理生气才对:“他那就他自己一个人,烧得爬都爬不起来,我就去送个饭,打一来回花不了多长时间。” 高仁跟旁边听着直替罗家楠捏把汗。 “叫个外卖不行?” “嗨,我想着看看情况,不行送他去医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祈铭欲言又止,憋了几秒,重重出了口气:“开车慢点,自己别忘了吃饭。” “啊,我买的时候先吃,反正我喝粥他也喝粥。”总算察觉出祈铭不乐意了,罗家楠看看高仁,发现对方瞬间错开视线后弓身压低声音对祈铭说:“你没听他那动静呢,烧到快四十度,身边也没个人照顾,怪可怜的。” 听到这话,祈铭心底一软。这样的情况他自己也经历过。身处证人保护计划,他和身边任何人的交往都不能过密,以免暴露真实身份。有一次冬季流感,他在工作的地方被传染,半夜发起了高烧,烧得连走到路边叫车去医院的力气都没,手机通讯录里除了联络官无人可求助,可当时联络官和他根本不在一个州。最后实在烧得不行,打了911叫救护车。这段经历所产生的极度无助感,曾一度让他的情绪无比低落——如果以后的生活一直是这样,有朝一日自己一个人死在屋里可能都没人知道。 “没不让你去,就是……怕你累着。”他小声解释。 “不会不会,我一会就回来,下午还得跟经侦的他们开会呢。” 安抚好祈铭,罗家楠跟高仁打了声招呼离开法医办公室。趁着午间高峰到来之前,花了二十分钟驱车赶到夏勇辉家。楼底下正好有个粥店,他进去点了两份粥,自己那份先吃完,然后拎着热乎乎的打包袋上楼。 夏勇辉家的门是密码锁,先前得知他要来,夏勇辉已经将密码告诉了他。到门口他先敲了敲门告知对方自己到了,然后输密码开锁。结果没等他输完密码,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你找谁?” 罗家楠抬头就愣住了,开门的人不是夏勇辉,而是一个个头身形都和他差不多的男的。 tbc ※※※※※※※※※※※※※※※※※※※※ 嘤~猜猜是谁?好不容易走点案子又来八卦,哎,我这尿性啊……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18 23:20:27~2020-11-19 03:2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milyzhang 4个;徐可 2个;45624811、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哈、2310756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6 章 第一百零六章 四目相对, 随后里面的人意识到了什么:“你是罗家楠吧?” 罗家楠心说这谁啊连我名字都知道? “你是?” “我叫程杰,是小辉的朋友。”程杰点了下头算打招呼,错身让开位置邀罗家楠进屋。 听他叫夏勇辉叫的亲切, 罗家楠琢磨这俩关系应该挺近——不过既然有朋友在, 夏勇辉刚在电话里为什么不说?害我被祈铭埋怨。 “我也才到没一会,哦,刚小辉说你会来。” 似是洞悉到罗家楠的疑问, 程杰主动解释, 又看他手里拎着的粥,随手接过放到客厅的茶几上。罗家楠瞅卧室门关着, 刚想打听夏勇辉的情况, 就听程杰问:“什么粥?” “皮蛋瘦肉粥。” 小时候感冒发烧,罗家楠他妈就给他煮皮蛋瘦肉粥, 刚在楼下他习惯性的买了这个。程杰眉头微皱, 略带书卷气的脸上挂起一丝丝嫌弃:“皮蛋不好消化,我还是给他煮白粥吧,哦, 你坐, 我给你倒水。” 坐到沙发上,罗家楠瞧他那取杯子接水的随意劲儿仿佛是在自己家一样, 不由好奇——这姓程的到底和夏勇辉什么关系? “那个小夏他……” “他刚吃完药睡下, 辛苦你跑一趟了。” “烧的还厉害么?” “三十九度七, 看退烧药下不下的来了, 不用担心, 我今天下午都在, 不行我送他去医院。” “哦……诶, 谢谢。” 接过程杰递来的杯子, 看对方去厨房打开柜门取出米袋子,罗家楠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好意被嫌弃了,不由额角发紧。不过转念一想,嗨,算了,又不是给这姓程的带的粥,他爱说什么说什么吧。 闲着也是闲着,罗家楠没话找话的问:“你是他以前同事?” 程杰淘着米,水声大,没听太清他说了什么,回头疑惑的看向罗家楠:“嗯?” “我是说,你和小夏以前是同事吧?”罗家楠看他那气质感觉挺像个医生。 “不,我在大学教书。” 文化人啊。罗家楠眉梢微挑,继续问:“教什么?” “法医物证学。” “?????” 我去!这哥们是——想起先前和夏勇辉重逢那天对方提起过的法医物证学讲师前男友,罗家楠不由呼吸一顿。 ——不分手了么?怎么还…… 旋开煤气灶,程杰盖上锅盖擦干手走到沙发边坐下,稍事打量了一番罗家楠,表情平淡如水的说:“以前就听小辉提起过你,今日得见,感觉确如他所言的那样。” 本来罗家楠有点坐不住了,听到这话又沉下屁股,好奇道:“他怎么说?” “他对你的印象,足以让爱他的人嫉妒。”程杰微微一笑,眼神却是挑剔,看着罗家楠那表情瞬间尴尬的脸,话锋一转:“罗警官,小辉这个人非常有分寸,他总是习惯自己承担一切,所以既然你……” 视线落到罗家楠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程晖眼神微沉,继续说:“不能回应他的感情就别对他好了,也许对你来说只是朋友间的关心和照顾,可对他来说,却是近在咫尺却又不能触碰的诱惑。” 啥玩意?罗家楠心里“腾”的搓起股火气——老子跟你很熟?你丫凭什么教我怎么做人? 要搁以前他呛呛两句就直接上手了,但跟一大学老师?算了吧,别特么让方岳坤同志把速效救心当米饭吃了。想到这,他放下杯子,嘴角勾起痞坏痞坏的弧度:“你俩不已经分了么?那你还来这献什么殷勤?” 面对挑衅,程杰的眼中分明划过丝敌意,却又出乎罗家楠意料的隐忍道:“我承认我伤害了他,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我的照顾,但是你不一样,你不欠他的,同时你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所以你对他的好……实际上是钝刀子割肉。” “——” 要说这大学讲师的嘴皮子是利索,楞给罗家楠噎没词儿了,瞪着眼,手支着膝盖,半天没说出话来。瞧特么这顿饭送的嘿——他浓眉皱起——跟局里被祈铭埋怨,到夏勇辉这又让人前男友给教育了一顿,整一里外不是人啊! 其实程杰并不想初次见面就和罗家楠针锋相对,但实在是对这个人介意过甚。夏勇辉嘴上说罗家楠怎么好,他可以不介意,但好几次听对方半夜说梦话喊罗家楠的名字,搁谁恐怕都不可能当没听见。而今天一看见罗家楠,他彻底明白为何夏勇辉会对对方念念不忘——实话实说,太能勾起征服欲。 沉默良久,他主动出言缓和:“不好意思,话说重了,请别介意。” “那个我下午还有会,先走了,你好好照顾他吧。” 实在给不出什么好脸,罗家楠撂下话起身走人。进车里敲着方向盘琢磨了半天,怎么想怎么觉着窝心,回手给祈铭拨了个电话过去:“喂,媳妇儿,嘛呢?” “吃饭。”咽下嘴里的东西,祈铭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就跟车里准备回去呢,诶,你知道我刚碰见谁了么?” “谁?” “程杰,小夏的前男友。” 是听罗家楠提过那么一句,但祈铭没记住对方的名字,只是好奇:“你不说他就一个人在家么?” “是啊,我到那才——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噼里啪啦的把程杰噎自己的话全都撂给祈铭,罗家楠越说越来气,末了“嗙”的拍了把方向盘:“我跟小夏明明是纯洁的战友情,嘿,到他那我特么成一脚踏两条船的渣男了!你说这人是不是欠抽?” 听筒那边吁叹一声:“……罗家楠……” “啊?” “你、活、该。” “????????” 无视了罗家楠接下来的大呼小叫,祈铭挂断电话,看坐对面的高仁眨巴着眼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问:“我脸上有米粒?” “没有没有。” 高仁赶紧否定,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的笑爬上嘴角。罗家楠那边讲电话的动静忒大,他听的一清二楚,不免心生感慨——看吧,家里教不好的,到外面自然有人教。 这时欧健端着托盘坐到旁边,脸上挂着俩黑眼圈,把脑袋往高仁肩上一歪,哈欠连天。 高仁斜眼看着他问:“瞧你这样,犯瘾啦?” “啊?不是……我是两天两夜没睡了……”若非实在饿的扛不住,欧健已经睡倒在了从办公室到食堂间的路途之上。 高仁抬手帮他把脑袋扶正:“那还不赶紧吃,吃完抓紧睡会。” “嗯……” 欧健困的打晃,却突然坐直了身体,这激灵抖得给高仁吓一跳:“嘛呀你,诈尸啦?” “师姐!来这边有位子。” 压根没搭理高仁,欧健抬手朝罗端着托盘找位置的曹媛使劲挥挥。瞧他那副重色轻友的德行,高仁偏头翻了个白眼。然而曹媛没过来,只是朝欧健招招手继续往大厅四周张望,看眼神不是找空位而是在找人。随后像是锁定了某个目标,径直穿过来往的同僚朝靠窗的位置走去。 看着她把托盘放到唐喆学和岳林吃饭的桌子上,高仁伸手拍了下欧健的后背,“善意”的调侃道:“恭喜你,失恋了。” 欧健一秒丧气,垮下肩膀委屈巴拉的念叨:“没有,我没……” “诶师傅,你说她看上谁了?木木还是二吉?”高仁毫不在意的往欧健伤口上撒盐。祈铭记不住岳林叫什么,高仁就给岳林起了个外号叫“木木”,反正他们悬案组有拆字起外号的传统。 “与我无关。”祈铭冷淡作答。 “我觉得是唐副队。”欧健的声音听着就很难过,“他长得帅,姑娘们都喜欢。” 基于对唐喆学和林冬关系的了解,祈铭本来想说“她们喜欢也没用”,但转念一想,人家又不跟罗家楠似的到处散隐私,这话怎么着也轮不着他说。话说回来,要不是罗家楠天天一副把他拴裤腰带上的德行,搞得俩人的事儿成了全局公开的秘密,肯定得被某一位或者某几位未婚女同僚错爱。 在他看来,罗家楠的性格糙归糙,其实心里挺会疼人的,且称得上年轻有为,长相还能拉高市局男性颜值平均值,这要都入不了姑娘们的法眼,那她们的要求也忒高了点。 事实是,罗家楠不怕自己被错爱,而是担心祈铭被贼上:高颜值高学历,业务能力强手里还攥着信托基金,除了情商低点没有可挑剔之处。就这么个黄金单身汉明晃晃的摆法医办公室里,他要不把俩人的关系弄得人尽皆知,肯定得有操不完的心。 高仁客观的评价道:“二吉招姑娘喜欢并不光是因为长得帅,主要还是人家情商高。” 欧健转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你情商也高啊,怎么没见姑娘们围着你转?” “不一样,我那是——”话说一半,高仁忽然反应过味来,“你什么意思,说我长得丑?” “你自己说的啊,我可没说。” 欧健一脸报仇雪恨的快意,结果被高仁按住脖子往汤碗里压。俩人正闹着,欧健放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他赶紧接起:“师傅?……嗯,我在局里……哦哦哦,我吃饭呢,吃完就去——” 苗红那边也不是说了什么,就看他白眼朝天一番:“好,我现在去……嗯嗯,我知道了。” 挂上电话,欧健起身飘向朝食堂大门。高仁见状念叨了句“他们可真累啊”,随后将视线投向盯着手机屏幕、表情略显错愕的祈铭:“怎么了,师傅?” “嗯?哦,没什么。” 将手机面朝下扣到桌上,祈铭继续低头吃饭。罗家楠刚发了条微信语音,还好转文字看了,要放出来让别人听见,他这辈子绝不会再进市局大门一步。 那孙子把“夜里柔情似水喊老公那个祈铭去哪了?”重复了十遍。 tbc ※※※※※※※※※※※※※※※※※※※※ 我估计楠哥还得吐血…… 我发现这一卷八卦和日常特别多呢……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19 03:26:45~2020-11-20 03:0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云起时 2个;蓝天、乜仝、我不是尤太太、星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乜仝 20瓶;小灰灰 5瓶;nini、等 3瓶;青青小青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7 章 第一百零七章 下午跟经侦的开完会, 罗家楠把调查所得同步给林冬他们。经查,一直给林凯茹打钱的那家公司,往上游股东信息追溯了六层之后, 确有一家卞军持股比例占百分之三十三的投资公司。根据这个线索, 林冬认为到目前为止,已年过半百的二哥还在干替三弟擦屁股的活儿,锁定卞军为突破口是正确的选择。 幸运的是, 卞家人压根不知道陈飞和林凯茹的关系。陈飞打卞钰那一拳完全被对方当成了剐蹭事故引起的口角, 丝毫没有打草惊蛇。但卞钰那人根本不是能吃闷亏的主。得知打人的是个警察,也不找了什么关系把小报告打到了省厅领导那, 要求严惩给警务工作者形象抹黑的陈飞。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一般情况下,跟楼里看见陈飞, 督察都绕着走。大家亲眼见识过, 这位大爷犯起浑来厅级干部照打不误。想想也是,那年的运钞车劫案,面对端着冲锋/枪的悍匪他都敢往上扑, 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所以别人被叫去督察办公室都是低头听训, 只有陈飞是真去喝茶的,喝完还嫌人家茶叶不好。 打从督察办公室里出来, 陈飞拐去悬案组办公室听进度报告, 顺带提提调查建议。停职归停职, 事儿不能耽误。林凯茹跟医院里半死不活的躺着, 瘦得就快剩付骷髅架子了, 他去看一次, 就得搁心里给卞钰打成筛子一次。还有林家奇, 挺好一孩子, 孝顺又上进,他想着不管怎么样都得还这对母子一个公道。 汇整完所有信息,林冬宣布:“我们先继续调查潜在的受害者,至于卞军那,罗家楠你最好这两天就去一趟,正好拿陈队这事当个借口,不然他未必愿意见你。” “我明儿上午就去。”罗家楠抬腕看了眼表——差十分钟下班——站起身,“那得,你们忙着,我去法——” 陈飞打断他:“罗家楠,你待会跟我走。” 罗家楠猛地收住腿,疑惑道:“去哪?” “你爸中午给我打电话了,约我晚上喝酒,让我把你也一起叫上。” “啊?我?”罗家楠挂起苦瓜脸,“头儿,我就不去了吧,我现在不能喝酒啊。” 罗卫东一见着他就得训话,没酒精麻痹神经,时间得多难熬啊? 陈飞轻嗤:“本来就没准备你的份儿,你是去当司机的,啊对,你爸说了,今儿这顿你请。” 罗家楠白眼一翻,内心无比澎湃——有没有人性啊!哦,你们喝,我看着,末了还特么得我去结账? 然而毕竟是亲爹的命令,他再怎么不忿也只能忍着:“……那……我跟祈老师说一声去……” “过半小时停车场见,我还得上楼去趟方局那。” 应下陈飞,罗家楠出屋奔地下二层。祈铭听说是罗卫东叫他,没法拦,只能再三叮嘱绝对不能喝酒,也不能吃烧烤之类油大刺激性食物。 “啊,甭担心,我回头点个海鲜粥或者汤面就行。”最近喝粥喝的罗家楠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想说指着晚上这顿开开斋,可一看祈铭那忧心忡忡的表情,他又琢磨着还是再淡几天吧。 多少知道点罗卫东跟朋友聚会喝酒的习惯,祈铭仍是不放心:“早点回家睡觉,他们要是喝太晚你别跟着熬。” “不能,我明儿上午还得去摸排线索呢。”罗家楠顿了顿,“哦对,你晚上跟哪吃?食堂还是回家?或者我给你打包点烤串?” “食堂吧,你不回去我正好加会班。” “嗯,别弄太晚,我反正最晚十点肯定到家了。” “知道了,你开车慢点。” 互相叮嘱完,罗家楠出法医办公室奔停车场,去车上等陈飞。正正好半小时,陈飞打楼里出来,上车就掏烟。罗家楠现在禁烟禁酒,兜里随时被祈铭搜查,一根烟都不敢揣,眼下闻着烟味跟犯了瘾一样,一个劲儿的抽鼻子。 看他那可怜巴巴的样,陈飞皱皱眉头,犹豫片刻扔他根烟:“别让祈老师知道啊,要不我特么也得跟着吃瓜落。” 时隔多日终于破戒,罗家楠点上烟心满意足的呼出一口:“放心,就算让他发现我也不能把您卖了。” “反正卖了我你是一口也抽不着了。”随着烟,陈飞呼出口长气,抬手勾勾白发零星冒出的鬓角,语气略显惆怅:“唉,这一天天的,就特么没一分钟顺心的时候,还好有你爸他们几个老哥们在,凑一起喝口酒聊聊天,多少能舒坦会。” 要说罗卫东这消息真挺灵通的,他前脚被停职,后脚那边就知道了,赶紧打电话约他喝酒顺心。本来没想带罗家楠,可一看赵平生那小心眼都快顶脑门上的表情,他琢磨了一下顺口给罗家楠捎上,这才看对方的脸色趋于正常。 有时候陈飞就纳闷——也不知道这姓赵的上辈子是个什么东西,不会是醋缸转世吧? 给烟头嘬的都快到过滤嘴上了,罗家楠意犹未尽的摁熄在挡把前的烟灰盒里,发动汽车驶离市局大院:“嗨,您没事儿多跟我爸聚聚,他现在是闲的闹腾,一天到晚不是满世界溜达逮街边下棋的骗子就是去超市公交地铁上抓小偷,家里的墙上锦旗都快没地方挂了。” “老贱骨头一把,天生受累的命!”陈飞笑骂了一声。 “嗯,我妈也这么说他。” “那你还不赶紧给他们抱一个回去?有个小的承欢膝下,他就没那闲心天天往出跑了。” “净说我呢,您跟赵政委怎么不想着抱一个?” 陈飞叹了口气说:“我们俩那是没人给带,再说了,自己的命都顾不过来还弄个小的?真特么让人绑了害了不造孽么。” 想起先前陈飞险些被毒蜂一枪爆头的惊心动魄,罗家楠深感认同。干他们这行的,明面上得罪的不算,暗地里有时候结仇都不知道结到谁身上去了。就像付立新,儿子莫名淹死,追了好几年也没追出个结果,嫌疑人不少盘查可没一个有作案时间,最后只能按意外结案。像这种干警察干到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所以有时候罗家楠很庆幸自己遇到的那个人是祈铭,至少不用担孩子被伤害的心。 到地方等了差不多有一个钟头,罗卫东才姗姗来迟。问他忙活什么去了,说是跟公交车上抓一小偷,怕耽误其他乘客的时间,他押着小偷跟路边等反扒大队的人过来。反扒的都认识罗卫东,毕竟这位退了休的特警老爷子,有时候一天抓贼的业绩比他们在职的还高。 听着老爹眉飞色舞的讲述抓捕经过,罗家楠抽手抹了把脸,语重心长的劝道:“爸,您以后别管这闲事了行不行?那帮孙子要是手里有刀什么的,捅您一下子不得给我妈急疯了啊?” 罗卫东正在兴头上,被儿子冷不丁泼一盆凉水,脸色立马沉了三度:“你爸我还没老的动不了呢!能让他们捅了?” “诶,师兄,家楠也是为你好,难得见面就别凶他了,”旁边陈飞递过菜单打圆场,“来来来,看吃什么赶紧点。” “你看着点就行,反正我爱吃什么你都有谱。”罗卫东说着朝罗家楠伸出手,那意思很明白——来,给老子根烟。 可罗家楠身上哪有烟啊,又不能让老爹知道自己进医院的事,幸亏他反应快,借口说烟抽完了窜出去买。然而即便是他不说,罗卫东也看出了点问题。盯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餐厅大门外,他转脸朝陈飞皱起眉头:“家楠这些日子怎么瘦那么多?” 陈飞闻言心头一虚,低下头,视线满菜单转悠:“他那个——忙的,经常顾不上吃饭。” “还好没让娇娇看见,不然又得哭一宿。” 罗卫东重重叹了口气。自打妹夫的葬礼之后,他一直没瞧见儿子,不是不想,只是不说。他们这代人大多惯于隐忍自己的感情,其实是耻于表达。虽然罗卫东打儿子的时候真下狠手,但陈飞也亲眼见过,当初罗家楠被毒蜂捅进icu后,罗卫东是怎么一个人躲在医院的安全通道里抹眼泪的——铁打的爷们,哭出来的都是钢水。说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崽子,伤成那样,连病危通知书都摆在眼前了,当爹的哪有不心疼的? 伸手拿过陈飞手边的烟盒,罗卫东自给自足的敲出一根点上,呼了口烟问:“陈飞,你怎么回事?怎么又被停职了?” 这几年是不太常听说陈飞被停职了,想当初他爸罗明哲当重案组组长那会,陈飞一年至少停一回职。要说停职这事可大可小,有的人停一礼拜就回去了,有的人却就此沉沦。想当初罗家楠偷拿他警棍去学校跟小流氓打架打进分局,害他被停职审查了三个月,差点脱警服。 就着罗卫东弹开的火机,陈飞也点上根烟,闷头抽了两口后无奈的摇摇头,捡能说的给罗卫东说。罗卫东越听表情越凝重。林凯茹他见过,挺漂亮一姑娘,性格落落大方,感觉特别适合陈飞。当初听说陈飞和对方分手着实令他吃惊,万万没想到那姑娘背了这么大的委屈。 陈飞说完,重叹了口气,不无心酸的问:“我是真咬牙忍着才没一拳给丫眼珠子凿出来……师兄,你说这事儿要落你头上,你能怎么办?” 给烟头狠狠一摁,罗卫东那双练狙击练出的鹰眼里隐隐掠过丝杀气。都不能想,要他媳妇遇上这种人渣,那绝对是—— “弄死那王八蛋操的!” tbc ※※※※※※※※※※※※※※※※※※※※ 知道楠哥这土匪脾气随谁了吧……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20 03:03:31~2020-11-21 04:5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至清则无鱼、宁宝、holiholi、坐看云起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抱幽石 30瓶;你从天而降的你 5瓶;福尔小肥 3瓶;青青小青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8 章 第一百零八章 对于祈铭这样观念里根深蒂固“有时间消遣不如看篇论文”、“干什么都不如学知识快乐”以及“记人名长相浪费脑细胞”的人来说, 把时间花在无意义的聚会喝酒瞎扯淡倒苦水吹牛逼上是件不太能理喻的事情。所以罗家楠十点给他打电话说“我爸和陈飞还没收摊的意思,我得等着给这俩老家伙挨个送回家所以不能按时回去”时,他着实不爽了一阵。 可不爽也没办法, 一个是罗家楠领导, 一个是罗家楠亲爹,他要跟电视里演的似的冲过去掀酒桌,忒不懂事了点。当然他也没那份闲心跟俩老头儿怄气, 只是担心罗家楠。说是不喝酒不抽烟, 可脱离开他的视线,能那么乖巧听话? 十二点半, 罗家楠蹑手蹑脚开锁进屋。本以为祈铭睡了, 门一开,就看阳光房那边的灯还亮着, 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并未因晚归的人而中断。 “你怎么还不睡?”打开鞋柜, 罗家楠拎出拖鞋换上——曾经回家就光脚的人早被媳妇给扳过来了。 这话就多余问,祈铭肯定是等他呢。 果然祈铭理都没理他,听见动静摘下眼镜放到电脑桌上, 起身去卫生间洗漱。罗家楠跟着进去, 打祈铭身后过时带过一股子烟味和烧烤味,引得对方微微皱起眉头。 “你抽烟了?” “没没没, 是我爸和陈——” 话还没说完罗家楠就看祈铭扭头往自己脸前凑, 鼻尖靠近嘴边, 轻抽了下鼻息, 随即脸色见缓——烟味儿没有, 孜然味儿挺冲。 “不说了么, 你现在不能吃烧烤。” “我就吃了俩烤馒头片儿, 没吃别的。” 借机亲了人家一下, 罗家楠坏笑着躲开祈铭拍自己的手,掀开马桶盖放水。刚在一起那会祈铭不好意思,上厕所洗澡都背着他,也不让他在自己眼前光着遛鸟。现在都老夫老妻了,一起用卫生间已是常态,羞耻心早在无数次的苟且中消磨殆尽——要不是罗家楠给补了几颗钉子,床架子怕不是已经散了。 放完水罗家楠打算冲澡,脱得还剩个裤衩的时候看祈铭叼着牙刷盯着自己,眉梢挑起玩味的弧度:“一起?” 他都做好躲祈铭踹自己的准备了,可谁知对方并没有像往常听到这话那样来个侧踢,而是吐去嘴里的泡沫,叹息道:“你看看你这身上,还有没受过伤的地方么?” 罗家楠很认真的琢磨了几秒,随后抬手往脐下三寸一指:“把心踏实踹肚子里,伤哪也不能伤这儿。” “……” 被罗家楠那满身伤疤勾起的悲秋伤春情绪瞬间消散,祈铭抿住嘴唇,视线在架子上的剃须刀和罗家楠手指的地方打了几个来回,最终决定——算了,好歹得用,给这孙子留个全尸。 — 赵平生从不跟陈飞和罗卫东单独出去喝酒的时候凑热闹。一是陈飞不乐意带他,嫌带他吃饺子不用就醋;二是他自己不愿意去,省的看这俩人动不动就拍胳膊拍大腿的运气;再一个是赵某人酒量有限,照陈飞和罗卫东那种喝法,十分钟就能给他喝桌子底下去。 他不能醉,他还得照顾喝完酒之后的陈飞。只要不离开酒桌,甭管喝多少陈飞都能立着坐椅子上,可一旦脱离了他人的视线,尤其是到家之后立马醉成一滩泥。这时候的陈飞格外老实,他酒品好从不撒酒疯,也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吹胡子瞪眼的重案组组长,随便赵平生怎么摆弄怎么是。 给人掀床上脱去鞋袜衣裤,赵平生进浴室拧了把热毛巾帮陈飞擦脸擦手,正要去换擦脚的毛巾,忽然被醉得迷迷糊糊的人扯住了睡衣的袖口。侧头看去,只见满脸酡红的人眼中盈满罕见的温和,随后近乎撒娇般的拧身抱住他的胳膊。 “……老赵……”陈飞喝的舌头有点大,说话含含糊糊的,还有点前言不搭后语:“……这么些年……对不起啊……” 就着胳膊被抱着的姿势蹲到床边,赵平生用空着的手刮了下他的鼻梁,笑问:“说什么呢?哪就对不起了?” “……一直是你……照顾我……”说着说着,陈飞闭上眼,眼角堆起岁月的擦痕,怅然叹息:“……要是没我……你早该升……升厅级干部了……呵,说不定都去部里了……” 这话赵平生倒是头回听陈飞说,以前喝多了也撒娇,大多是胡说八道,第二天醒了怎么都不承认那种。不知道今天是怎么搞的,竟然会提出如此正式的话题。不太可能是停职的事闹的,他琢磨着。以他对陈飞的了解,要干的事儿决定了就不会后悔,而且从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便做好了承担结果的准备。这正是他欣赏对方的地方,很多人做事不计后果,却不想有没有承担后果的能力。陈飞有,而这种能力不是与生俱来的,是无数次的披荆斩棘刀锋舔血练就出的果决。 他笑着拢了把对方粗硬的短发,轻声哄道:“行了,我你还不知道?胸无大志,一辈子的念想就是守着你,现在的日子,我知足。” 然而陈飞并未因此就释怀,眼睫微微颤了几颤,问:“……无儿无女……无官无爵……你图什么啊?” 他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怎么就这么消沉,这么自责。可能是晚上看罗家楠和罗卫东父子间的互动,让他忽然间产生了强烈的失落感。即便是动辄被儿子气得头顶冒烟,可罗卫东看罗家楠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些许的自豪。那是血脉相连造就的难以言说的幸福,他和赵平生这辈子注定无法享受。 “图你呗。” “……傻……” 赵平生觉着胳膊被箍得更紧了,呼吸间的热气也越来越近。被酒精烫热的脸颊贴上微凉的鼻尖,扒得就剩裤衩背心的炙热肉/体毫不设防的滚进了他的怀里。低头索吻,然而就在赵平生以为这个夜晚即将春色无边时,耳边忽然响起阵鼾声。 陈飞睡着了。 “诶,老陈,老陈?”拍拍对方的脸,赵平生试图抽出胳膊却发现跟被八爪鱼吸住一样,一时间竟无挣脱的可能,“老陈?你先松开我行么,灯还没关呢。” 回应他的只有醉意深沉的鼾声。无奈之下赵平生用力给这醉鬼往里推了几寸,就着胳膊被对方当成抱枕的别扭姿势,勉强溜着床边躺下。陈飞有个特殊技能,能一个姿势睡一宿,这胳膊一抱上就别想让他撒开了。 得——赵平生皱眉苦笑——明儿这条胳膊别要了。 — 退烧退出满身的汗,衣服黏在身上的不爽终是将夏勇辉从沉眠中弄醒。屋里一片漆黑,他缓了缓神,撑起身下地出屋。 客厅里的落地灯亮着。程杰听到卧室门响,放下手机起身朝撑着墙出来、走路有点打晃的人走去。用手背贴上对方的颈侧试温度,他轻声细语的问:“你想要什么?” “上厕所……”挥开他的手,夏勇辉本就微拧的眉头皱得更紧,“几点了还不走?不怕老婆跟你急啊?” 屈起被嫌弃的手指,程杰稍稍退开半步,自嘲的笑笑:“你知道的,反正她……嗨……说了也是让你看笑话。” 夏勇辉一点笑模样也没有,更没接茬。他径直走向卫生间,过了一会从里面出来,手上脸上都是湿漉漉的,发梢往下滴着水。坐到沙发上,他仰靠住靠背,抬手搭住额头缓解周身的酸痛。他本来就白,又被凶猛而来的高烧带走了健康的血色,使得那张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苍白。 手中被塞了杯温水,他微微睁开眼,余光瞄向讨好的朝自己勾起嘴角的程杰。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程杰算他的初恋,在对方之前他没和任何人正式交往过。压抑多年的本性被眼前的人用名为“爱情”的钥匙所释放。他承认,他疯狂的爱过,可结果呢?不过是对方生命里的过客。 “哦对,罗家楠来过,那个……他给你带了皮蛋瘦肉粥,不过皮蛋不好消化,我又给你煮了白粥,你一直没起我就放冰箱了……饿不饿?我去给你热热?” 程杰话说了一堆,但看夏勇辉一直用眼角斜睨着自己不说话,不觉有些泄气。他弓身用手肘撑住膝盖,十指交握略显烦躁的搓动着。他太了解眼前的人了——自尊心很强,一旦受伤,便会主动远离危险。 “你……遇见什么难事了?”同样的,夏勇辉也了解他,一个分手后得让杜海威替自己来拿行李的人,没事儿不可能主动上门来找不自在。 程杰垂下视线:“……没有……就是电话里听你病了,突然……很想见你……” 夏勇辉“呵”了一声:“是么,真让我感动。” “小辉……” “嗯?” “我老婆她……怀孕了……” “呦,恭喜啊。” “不是我的,她自己承认了。” “……” “要是……要是我离婚,你还能——” “打住。”夏勇辉很干脆的打断他,放下一直搭在额头上的手彻底睁开眼,毫不在意的挖苦对方:“大半夜赖前男友家不走,还求复合,欠艹吧你?” 程杰整个人明显一僵,耳梢迅速挂上被羞辱的红色。 “我现在一点儿劲儿也没有,就算有也不想。”分手时没有一句恶言恶语,但现在,被病痛折磨出的烦躁感令夏勇辉只想肆意发泄委屈——“开放式的婚姻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要生气你就去找那男的揍他一顿!跟我这求安慰求抱抱算什么?我一开始就跟你说的很明白了,这种三人行乃至四人行的生活我没办法接受!你不嫌脏我还他妈还嫌脏呢!” “我没碰她!”程杰猛地抬起头,面色涨红促声解释,“我以为我能忍,忍到我爸我妈都没了,不用再管亲戚朋友的脸色,可——我不在乎她跟谁睡,但我忍不了她捏着我的把柄对我颐指气使,你知道我每天回家把钥匙捅进锁眼里需要多大的勇气么!” 夏勇辉终于露出点笑模样,随即又皱起眉头,苦涩的叹息命运:“这是你自找的,程杰,你不想承担他人异样的目光,那就得承担另一种结果……我要是你老婆我也对你颐指气使,应得的,你既然拿人家当了挡箭牌,人家就该对自己好点——你自己说的,人啊,得活的现实点。” “……” 无言以对,程杰用力攥紧握在一起的手指,额角的血管隐隐绷出。房间里陷入沉默,只有彼此的呼吸声间或起伏。收回视线,夏勇辉又闭上了眼,指尖无意识的轻敲着淡蓝色的杯壁。这是程杰住在这时用的杯子,本该连对方的衣物一起打包送走,可看着杯底刻着的“夏勇辉”三个字,他最终决定留下属于自己的一切。 对,人活着是该现实点,可更不该轻易放弃追梦的权利。 tbc ※※※※※※※※※※※※※※※※※※※※ 祈老师可以善解人意,陈队可以柔软,夏哥可以很攻~ 这一卷案子的内容比较少,更多的是通过案件引发的剧情来展现书中角色的生活,希望你们看着不会觉得太零散,太无聊……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21 04:50:30~2020-11-22 04:3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孟中的小幸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勤奋宝宝 2个;坐看云起时、holiho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0334540、宁小兔 20瓶;flj800127 10瓶;你从天而降的你、孟中的小幸福 3瓶;青青小青青、nin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09 章 第一百零九章 早起给祈铭送到单位, 罗家楠接上赵平生调转车头奔卞军的公司。昨天晚上岳林就已经把卞军的资料都给他发到手机上了,看起来又是加了好几个钟头的班。悬案组这帮人看着比其他部门的都悠闲,真干起活来效率惊人。要么怎么抱的住部里爸爸的大腿呢, 光林冬嘴皮子利索没用, 案子堆在那破不了可没人替他去挨骂。 到卞军公司楼下一看人家还没上班呢,俩人只好先踅摸了间早餐店吃早餐。罗家楠是牛奶豆沙包,赵平生点了碗瘦肉肠粉, 他喝不了牛奶, 一喝就拉肚子,甚至连诸如鲜奶奶茶、鲜奶冰激凌等奶含量高的食物也不能吃。以前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觉着是肠胃娇气。后来听祈铭说这叫乳糖不耐受, 基因问题导致的乳糖酶缺乏症,有高达百分之九十七的亚洲人都有这毛病, 只是表现程度不同。 罗家楠属于能把牛奶当水喝的主, 要不也长不出那一身腱子肉。不过跟唐喆学那样拿蛋白/粉催出来的不一样,他身上的肌肉形状没那么饱满,再加上前段时间只能吃流食, 之前合身的衣服现在穿着稍微有点咣当。祈铭给他弄了老长的一张饮食列表, 要他三餐严格按着上面吃,早晚餐跟家都有祈铭做, 午餐的话他不出外勤跟食堂凑活也能勉强达标。 今天来找卞军, 表面上是赵平生作为局领导来给陈飞打人的事做个交待, 实际上罗家楠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看能不能刺激着卞军, 让他心虚自己给弟弟的烂事儿擦过屁股。如果林冬的预测没错的话, 他肯定会去找拿过封口费的受害者, 不管是威逼利诱也好, 亦或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也罢,总归是得想方设法的让人把嘴闭严实了。 公司九点开门,俩人跟早餐店里等着,准备晃悠到九点半再上去。根据岳林提供的信息,卞军每周一、四上午到公司开会,其他时间基本见不着人。今天正好礼拜四,该是能给他堵个正着。卞钰挨打的事是卞军出面处理的,来找他做交待正好合情合理。赵平生估计卞军不会满意看到只给陈飞停职查看、赔偿医药费误工费的处罚,跟方局一起接待对方派来的律师时,他看人家那意思是恨不能给陈飞送牢里去才甘心。 ——呸!想动老陈,你们丫的先从我身上踏过去再说!没天理,一强/奸犯逍遥法外那么多年,我们当警察的凭什么忍气吞声! 心里是这么想,但听方局语重心长的告诫自己“你可看住了陈飞,绝不能让他再有任何妄动之举”时,赵平生还是默默的把真心话咽了回去。网上一有点警民纠纷的消息,舆论就一边倒的骂警察,可谁看见他们打落牙就着血往肚里咽的时候了?老实说这份职业并没有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多少所谓的“便利”,更多的时候,制服是束缚他们的枷锁,警徽是悬在头顶的利刃,一言一行都必须慎之又慎。 “您想什么呢?脸色那么沉。” 罗家楠瞅赵平生阴着个表情一言不发,肠粉吃一半就搁那了,觉着他该是心里有事。事实上自打听说了林凯茹的事情,赵平生这脸上有日子没见过笑模样了。想想也是,办那不认识的姑娘被畜生糟蹋了的案子,他们都得义愤填膺一阵子,更何况熟人了。 叹息着摇了摇头,赵平生说:“家楠啊,待会上去尽量你和他沟通,我不想跟他说话,我怕我忍不住。” 罗家楠皱眉笑笑:“怎么着您也想学陈队,打一拳爽爽?” “就那号人谁不想揍?以为有俩臭钱儿就能视法律于无物。” “呦,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您不主张以暴制暴呢。” “没想到吧?我跟你这岁数差不多的时候,打人下手也黑着呢。”眼中隐隐挂起丝得意,赵平生屈指轻敲桌面,追忆起光辉岁月—— 那年他和陈飞去外地出差,坐绿皮火车,没卧铺票了只好挤硬座。正赶上春节后的返工潮,车厢里人挨人,只要有块地方就能坐个连硬座都买不上只有站票、甚至靠月台票混上车等着补票的旅客。四十多个小时,中间他和陈飞倒着班的看行李。这种车小偷多,都是团伙性质,听铁路公安的同僚介绍,有时候一趟车能抓二三十个。 陈飞上车先踅摸小偷,来来回回观察了几遍,暂时没有任何发现。但不能掉以轻心,道行深的有的是,而且捉贼捉赃,人家不动手他们也没权利抓。其实陈飞谨慎观察的主要目的倒不是为了抓小偷,主要是出差在外,东西丢了不好往回找,到地方让当地同僚听了还得笑话他们。 这种事他们组的曹翰群就遇上过,也是到外地办案,结案了当地同僚举行庆功会,等曹翰群吃饱喝足一穿外套,发现内衬兜上多了个一掌宽的口子,警官证钱包身份证驾照全都不见了踪影。说来也是可笑,一屋里二十多个警察,楞没一个发现贼是什么时候下的手。给那边领导气的脸都紫了,下令说不给曹同志的东西找回来,谁都不许回家睡觉! 一帮人忙活了一宿,第二天早晨七点不到,餐厅附近管片派出所的值班警员送来个包的严严实实的黑塑料袋。打开一看,正是曹翰群丢的证件和钱包,清点过后发现一块钱都没少。送包裹的警员说,这塑料包是有人扔到派出所院子里来的,等他听见动静追出来,却是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随包附赠一张纸条,上书“徒抵太岁凶,伏太岁亦凶”。查了半天才知道此言出自汉代王充的《论衡·难岁篇》,意为小偷知道自己错了,不该在太岁头上动土。这帮人一瞧,嚯,这特么是想寒碜我们没文化怎么着?抓!必须抓着!要不丢不起这人! 后来曹翰群都离开好几个月了,这贼才落网。还不是审出来的,是他因另一件盗窃案落网,关押在看守所时和同屋的吹牛逼,说自己偷了个警察被管教听见,拎出来问细节才确认当初就是这哥们偷的曹翰群。 再后来曹翰群甭管跟谁出去喝酒,别人都得提醒他一句——“诶,曹儿,钱包证件可看好了啊,别回头喝大了再让人给偷了。” 现在说起来是当笑话,可那会给曹翰群这脸丢的,愣是好几个月没缓过劲儿来。所以赵平生特别能理解陈飞一上火车先踅摸小偷的想法——东西丢了好说,这张脸丢不起! 相安无事的一夜过去,早晨陈飞去洗漱买早餐,回来推醒趴在桌上打瞌睡的赵平生,贴着对方的耳朵低声说:“诶,五车厢有对儿夫妻,我看着像拐子。” 拐子,就是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赵平生一听就清醒了,坐直身体前后左右看看,确认没人注意他们的谈话后小声问:“你怎么知道?” “俩大人,带一男孩一女孩,他们坐座上,让俩孩子坐地上,你觉着一般家长能舍得么?”陈飞眉头紧皱,“而且那俩孩子脸上手上都有伤,衣服也脏了吧唧的,一看就没好好照顾。” “多大的孩子?” “六七岁吧。” 赵平生了然。这个岁数正是好控制的时候,太小了爱哭闹,大了心眼多容易跑。六七岁的孩子基本能听懂大人的话了,吓唬几句就能震住,不敢跑不敢闹,特别容易控制。 “我瞧瞧去。”说完赵平生起身朝五车厢那边走去。出差在外都穿便服,反正他看面相像个老师,一点不会引起犯罪分子的警觉。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赵平生回来了,亲眼所见让他基本认可陈飞的判断。然后他们又去找了列车员,亮出证件说明事由,让对方以检票为理由确定这俩人贩子在哪站下车。查完票,列车员告诉他们“这一家子”下站就下了,而火车大约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要进站。 没有实打实的证据,全靠经验判断,万一抓错了回去百分之百得背处分。但当时他俩都认定,宁可抓错也不能放过。随后他们又去找了跟车的铁路同僚,把情况仔细一分析,快速敲定了抓捕方案——由陈飞过去找茬,制造口角,最好能让那男的动手,这样起码能先按寻衅滋事给人摁住,押回去慢慢审。 要说让陈飞装别的还得现学,装个无赖那绝对是手到擒来,毕竟天天就跟这号人打交道。他捧着桶刚泡好的方便面往五车厢通道那边挤,路过人贩子边上的时候故意一歪胳膊,哗啦啦全撒到了地上。然后他就不依不饶起来,非说人家肩膀撞着他了,要那男的赔。 躲在车厢连接处的铁路同僚看陈飞给一个碰瓷的无赖演的是活灵活现,不由感慨道:“你们那可真是出人才啊。” 赵平生听了,只当人家是夸陈飞。 人贩子自是怕惹事上身横生枝节。见那男的不多争辩,摆出副自认倒霉的表情往出掏钱,旁边那女的还一个劲儿的往身边拢俩孩子生怕他们开口说话的样子,陈飞更是确认自己的判断没错。等对方掏出十块钱打算息事宁人时,他当即一巴掌给钱抽到了地上,高声嚷道:“你打发要饭的呐!老子胳膊都被烫出泡了!甭废话!给五百!” 旁边的乘客听了直皱眉头,心说这人怎么这么无赖,明明是你自己横着走道还怪别人。可看他那副见天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斗凶了的面相,一般人还真不敢惹,所以不论他如何恶语相向,周围都没有人伸出援手。那对夫妻——事后查明他们并非夫妻,只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搭档——终是被他纠缠得忍无可忍,开始反唇相讥,这样一来正中陈飞下怀,当即什么难听往出喷什么,一股脑给人祖宗十八代都问候到了。 他那话骂的,但凡有点血性的人都不可能忍,更何况是平日里对毫无反抗能力的妇孺肆意打骂的人贩子。赵平生眼瞅着那男的从座位上窜起来搡了陈飞一把,当下就要往前冲,却被铁路同僚一把按住肩膀。回头对视,只见对方用眼神提醒他——不够,冲突还得更激烈。 陈飞是就等他动手呢,立马回推了对方一下,谁知那男的接下来给他的不是拳头,而是抄起放在餐桌上的搪瓷茶缸照着陈飞的额角“哐”的狠来了一下子。其实不是什么重型武器,杀伤力也不大,只不过那一下给陈飞凿的有点懵,一瞬间眼前金星乱蹦。等缓过神来就看赵平生已经冲过来给那男的摁倒在地,一拳接一拳的照脸狠揍,其他人拽都拽不开,周围大人叫孩子哭的,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由于事件影响恶劣,所以虽然他俩抓了人贩子,回去还是一起受了处分。赵平生一点没所谓,处分就处分呗,不就是扣仨月奖金么,正好有借口去陈飞家蹭饭吃了。 反正谁打陈飞他就打谁。 听完赵平生的讲述,罗家楠笑得肩膀直抖——这重案组好不了了,打根上就没长直,抽出来的秧子可不得一路歪到天花板上去么。 tbc ※※※※※※※※※※※※※※※※※※※※ 哈,又是老黄历了~这卷叫陈年往事,那就多写点夕阳红的过去~ 我估计这卷得照着三十章去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22 04:37:11~2020-11-23 05:0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坐看云起时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棒棒糖的秋天、徐可、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和月亮 355瓶;楚萌萌看滚滚 20瓶;进击的铲屎官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0 章 第一百一十章 卞军看着是那种很典型的中年企业家感觉, 随意且舒适的穿着,羊绒衫休闲裤软底皮鞋,完全不像办公楼里其他人那样的西装笔挺。这是真正的有钱人, 已经不需要通过装饰外表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来找他的可以说全是求他的人。 他让赵平生和罗家楠在会客室里等了自己一个半钟头,才叫秘书喊他们进办公室。罗家楠一直压着脾气,反复告诫自己今儿是来替陈飞赔不是、外加执行刺激卞军的计划的, 待会跟人说话的时候语气不能冲。赵平生则是面无表情, 进屋和卞军礼节性的握了下手,等罗家楠介绍完自己后便坐到沙发上沉默不语。反正他来的意义在于提高对接人员级别, 不然队长犯事光派一副队长来道歉, 不是那么回事儿。 尽管衣服穿得随意,但卞军腕上的宝玑表却很能彰显财力。俗话说穷玩车富玩表, 罗家楠有空的时候就喜欢在网上研究这俩玩意——买不起看看又不要钱——对什么款值多少钱大概心里有数。卞军一抬胳膊露出的那块表, 他目测得三百万打底。 ——就一卖水泥的能赚这么多钱?艹,刷新老子的世界观。 罗家楠心里逼逼,面上还得赔笑:“卞总, 今天我跟赵政委过来, 是就我们重案组组长陈飞对令弟的不当行为,当面告知您局领导的处理意见。” “我都知道了, 不就是停职么。”卞军不屑轻笑, 屈指轻敲沙发的黄花梨扶手, 审视的目光游走在两位警官脸上, “说实话我和我弟弟都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他陈飞是警察, 是人民警察, 该保护的是人民群众的安全, 现在呢?挥起拳头往人民脸上砸,他对的起国家这么些年的培养么?对得起人民群众对他那身警服的信任么?” 话是说得冠冕堂皇,罗家楠听呼吸声感觉旁边的赵平生忍得有点辛苦,于是不动声色的挪鞋轻碰了下对方的鞋,提醒他忍不了也得忍。不过按赵平生自己说的,盯着陈飞后背忍了十五年都特么成忍者神龟了,这点儿气该是能忍得住。 插一句,让他盯着祈铭后背忍十五年,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赔礼道歉这种事,怎么也该是当事人亲自来才显得有诚意吧?让你们二位来,这局领导维护警队败类的想法也太明显了点吧?嗯?” 话音还没落地,赵平生“蹭”的站起身,给罗家楠吓一激灵,下意识的抬手攥住对方的腕子。卞军也是一愣,身形不由自主的后仰,紧跟着就听赵平生说:“我去趟卫生间。” 目送赵平生走出董事长办公室,罗家楠搁心里呼出口长气,心说这八成是去厕所捶瓷砖了。他转脸看向表情略显僵硬的卞军,强迫自己堆起职业笑容:“那个我们赵政委肾不好,老得跑厕所。” 说完有点后悔,说哪不行非说肾不好,骂人么不是。 缓了口被赵平生突然起身惊乱的气息,卞军倾身向前,对罗家楠语重心长地说:“罗警官,我看你是个明白人……这样,你替我转告你们局长,这件事要是不给陈飞一个严厉的处罚,那我们就只能走法律途径了,到时候必然有大批的新闻工作者闻风而动,这要是传到网上去,后果是什么不用我说吧?” 他看似替别人着想,言语间却满是威胁之意。罗家楠确信,这孙子不管是谈生意还是要挟受害者的时候,必然都是这副嘴脸。跟心里亲切的问候了一遍对方的户口本,他继续端着笑说:“您的诉求我都理解,不过卞总,我们陈队从警三十余年,大案要案没少破,是个劫匪端着冲锋/枪都敢往上扑的英雄……是,他脾气不好打人不对,但当时您弟弟那态度也挺搓火的,指着我们陈队鼻子骂‘绝户’……您不知道吧?我们陈队无儿无女,说这话不是杵人心窝子么,搁谁谁不急眼?” 他是有样学样——你卞军敢威胁我们警察,我就让你知道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真把陈飞逼急了豁出去警服不穿了退休金不要了,谁的日子都他妈甭想好过! 这就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越是有钱人越惜命。 指尖微顿,卞军没有立刻接话,并试图从罗家楠那张笑得不怎么真诚的脸上看出点虚张声势的意思。但是没有,这位警官虽然比起他来说过于年轻,看着还有点粗枝大叶,可眼里就跟钉了钉子似的,与他的视线针锋相对。 “哦对了,”时机已到,罗家楠掏出随身携带的本子,翻开空白页,假模假式的,“我最近不是查您弟弟和我们陈队这事么,查您弟弟个人情况的时候发现个事儿……正好今天过来,顺道跟您了解点情况。” 卞军微微倾身:“什么事儿?” “就……有个姑娘……”罗家楠说话拖长音,刻意研磨对方的神经,“她……报警说您弟弟强/奸…… 一瞬间,卞军的视线沉了下去,语气也随之激动了起来:“胡说八道!我弟能干那事么?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 见鱼已上勾,罗家楠立刻接话道:“是是是,目前还没正式立案,那姑娘的口供一会一变,派出所和分局的问了好几遍,每一次的说法都不一致。” 卞军的呼吸也稍稍急促了起来:“这什么人?叫什么?你给我名字我找她去!怎么能血口喷人呢!” “呦,这可不合规矩了啊,卞总,我今儿跟您说这事就已经违纪了。”罗家楠的语气心虚的不行,就算屋里只有他们俩也把声音压得很低,试探着:“不过干我们这行的,有案必查那是肯定的,如果这姑娘坚持要告,分局必须得立案……要不这样,分局那边有消息我通知您,您呢回头提前给您弟弟找个律师什么的,先把事情弄清楚,不管怎么说咱不能让人往脑袋上扣屎盆子不是?嗨,这些年我见的挺多的,有钱人嘛,在男女之间的事儿上很容易栽跟头,能敲一笔是一笔呗。” 搭在黄花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攥握成拳,同时卞军的眉心压出条深痕。他能猜出罗家楠接下来要说什么,等价交换,对方给他透消息,他呢,不再追究陈飞。这相当于是变相的要挟,但自己弟弟什么德行当哥哥的再了解不过,他不敢赌。 片刻后他换上副轻松的语气,笑看罗家楠:“罗警官,以往能坐到你这位置的警察怎么也得四十开外了,既然你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重案组二把手,我相信你看问题的深度肯定比别人更胜一筹……我呢,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把那姑娘的名字给我,我叫律师过去跟她谈谈,钱不钱的,嗨,真有困难我一定会帮她,至于陈飞的事儿,我会跟我弟说别再追究了。” “这可真不行,卞总,现在管的忒严,我要违规透露报案人信息,这身警服别穿了!”就着话音,罗家楠拽了拽外套领口,随后意识到今儿没穿警服,不觉有些尴尬。 好在卞军没介意这个,只是抬了抬手:“我不难为你,罗警官,要不这样,你告诉我是哪天发生的事,我去问我弟也行,哦,你们没规定家属不能询问当事人吧?” “……那没有……没有没有……” 罗家楠舌头一拧,心说这孙子真是打蛇顺杆爬啊,我特么往哪蒙事发时间点去?然而毕竟是老刑侦,就这种跟审讯室里招诈犯罪嫌疑人的招数,他用的比卞军多了去了——眼神微凝,托词已然出口:“这就是没法立案的关键,几次口供连时间点都对不上,一会说仨月之前,一会说半年,最扯的一次是说头天晚上又被强/奸了一次,弄得我们分局的同事哭笑不得。” “……” 出乎他意料的,卞军的表情又倏地凝重起来。这让罗家楠敏锐的意识到个问题——刚他说的话捅了对方肺管子了,至于是什么…… 根据以往办案的经验推测,他觉着,卞钰该是有针对同一受害者反复作案的习惯。 tbc ※※※※※※※※※※※※※※※※※※※※ 楠哥是很棒棒的警察呢!快夸夸他! 这周出差,我尽量保持日更,就是可能会短点……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23 05:06:24~2020-11-24 04:19: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oliholi、坐看云起时、我不是尤太太、宁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乎舞雩 20瓶;每天等更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1 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听完罗家楠带回的信息, 林冬背过手,习惯性碾动拇指和食指。唐喆学在旁边看着,知道他这是又开始转脑子了。他们都认可罗家楠的判断, 基于实务经验, 针对同一受害者进行反复多次骚扰的强/奸犯确有一定比例。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多发生于上下级,或者有利益瓜葛, 甚至是年长的男性和与自己有亲缘关系的女性之间。 第三种老畜生还不少, 侵犯目标多见于留守家庭的少年儿童。有时候他们当警察的都搞不懂这帮人的兽/欲究竟有多难控制,上到十几岁的青春期少女, 下到几个月的女婴, 就他妈没这群王八蛋下不去的手!这号人别让他们碰上,碰上了绝不给一口好果子吃! 而林凯茹和卞钰之间, 显然不太符合这三种常见的情况。一定要说的话, 那就是卞军一直在支付他们母子俩的生活费,用金钱来左右她。但也不是很合理,通常来说一次强/奸就怀孕的概率不大, 而且林凯茹是个护士, 医学知识丰富,即便是遭受了侵犯顾忌多方面原因而选择隐忍, 事后的避孕措施必然是会做的。但还是有了林家奇, 她生下了这个的孩子, 并在混沌与清醒交错的人生中将他艰难的养育成人。 她没有视他为耻辱, 恰恰相反, 对这个孩子, 她倾尽了全部的善良。林家奇被养育的很好, 知书达理, 细心体贴。那天去市局门口骂赵平生,他后来跟陈飞说那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骂脏话,实在是气不过所致。后来陈飞还说,也就自己没闺女,要有,真乐意让丫头嫁这样的小伙子。 当时赵平生就在旁边听着,听完没言声,自己跟心里叨叨——我要有闺女,我特么闭眼之前别想有人娶她,全世界肯定没一个男人能配得上! “罗家楠。”沉思许久,林冬忽然出声打断罗家楠与唐喆学的闲聊,“你说,卞钰会不会手里还捏着林凯茹什么把柄?” 把柄?罗家楠凝神微思,顺势摇了摇头:“不该吧,反正听我们陈队那意思,林凯茹是个挺正的人,能有什么把柄让他攥着?” 林冬微微眯起眼,朝唐喆学招招手示意他过来,随即附耳轻声说了句什么,就看唐喆学的耳根子倏地涨红,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这哪能跟楠哥说啊!我还要不要脸了?” 罗家楠一头雾水:“不是你俩这干嘛呢?” “哦,我刚和二吉说,让他告诉你个自己的小秘密,他不肯。”林冬微微一笑,“你看,谁都会有耻于让他人探知的隐私,即便是再正的人,某些生活中的习惯或者私密的举动,肯定是打死也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 罗家楠眨巴眨巴眼,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唐喆学:“二吉,你有什么秘密不能跟哥说?” “哎呦那可多了去了。”唐喆学心说我可没你脸皮那么厚,把隐私当狗粮散。 “咋的你抠完鼻子往嘴里塞?” “你可真恶心。” “上完厕所闻手指头?” “楠哥你够了啊!” “我就想起什么来问什么嘛,你看这还急眼了。” “你俩都闭嘴,”林冬一抬手,打断他们不合时宜的逗贫,“鉴于卞钰是个惯犯,可迄今为止从没有人站出来钉死他,所以我认为,必然是有比上法庭陈述强/奸经过还要难以面对的事情,逼得这些姑娘们缄默不言……钱不是万能的,不是所有人都能用钱摆平。” 罗家楠和唐喆学一起陷入沉默——比上法庭陈述事发经过还要难以面对的,能是什么事情或者东西呢? — “会不会是被拍照片了?或者,录视频?” 高仁听罗家楠跟祈铭那叨叨,举手示意发言。最近罗家楠明显是闲的闹腾,一有空就跑法医办公室里泡着,真当自己是朵花,来回跟祈铭眼前晃悠。给祈铭烦的,恨不能拿电蚊拍拍他。 “小高同学的思维很活跃嘛,值得表扬。”罗家楠边说边接了高仁一大白眼,咧嘴笑笑,随即恢复了正常语调:“是有这个可能,所以林队现在琢磨着,能找个什么由头搜查卞军和卞钰的住处。” 祈铭疑惑的看着他问:“他们会把这些东西放在家里?” “一般来说,这种东西必须得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或者藏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罗家楠难得正经,“就我认识你之前办过一起案子,有一变态,到处偷拍女的上厕所,针孔摄头那会好几千一个,他买了二十多个装女厕所里,到他家去搜查的时候,我勒个去,九台电脑,硬盘里全都是满的……我跟你说就那几天看证据的时候快给我眼睛看瞎了,得特么一礼拜没怎么吃下过饭。” “上厕所有什么好看的?”高仁嫌弃皱眉。 “要么说是变态呢。”罗家楠嗤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弓身靠近高仁,神秘兮兮的,“要不我找哥们说说,哪天分局扫黄的时候让你跟着去一趟,保准是大开眼界。” 高仁的包子脸立时鼓成发糕,严词拒绝:“我才不去呢!我一法医凑那热闹干嘛?” 祈铭抬手朝他身上丢了根笔,一脸的不耐烦:“罗家楠,你是不是闲的啊?别跟高仁那逗贫了,让他专心干活,老韩那送来的法医门诊检样这礼拜必须全出结果,今天都周四了。” 弯腰从地上捡起笔插回到祈铭桌上的笔筒里,罗家楠挪屁股坐到祈铭的办公桌边,对着媳妇无奈挤出丝苦笑。是,闲的闹腾。说是对接悬案组,可在外面跑的活儿林冬不让他去,现在又没新线索可跟进,然后组里的案子呢,谁都不让他插手。他这一下午是从悬案组晃悠到重案组、又从重案组晃悠到法医办,走哪都人嫌狗不待见。 闲不住,他转头看看,问:“诶?小夏还没来上班啊?” 高仁手底下录着检样信息,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嘴上接着罗家楠的话茬:“啊,怕转肺炎,要去医院打三天点滴,上下午都得去,让他好好休息几天。” 罗家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啊,他挺单薄的,一看体质就差……诶!你扎我干嘛?” 大腿上冷不丁挨了一下子,罗家楠“蹭”的窜下桌子,看清祈铭手里举着个锋利的解剖刀刀片,顿时一脸的苦大仇深:“不是我又说错什么了?你至于么?拿刀扎我?” 祈铭抬手朝门口一指,语气极为不爽—— “出去!” — 实在没地方待了,罗家楠只好去刑技们那刷存在感。人家手底下都有活儿,看他跟早晨去公园遛鸟的老大爷似的闲晃进来,各个都投来嫉妒的目光。 目光交织成网,网上还有刺。 踅摸一圈没看见曹媛,罗家楠跟到了自己家似的,熟门熟路拉开黄智伟的抽屉,掏出包饼干边撕包装袋边问:“诶我妹呢?” “曹媛他们那组人跟红姐去嫌疑人家里取证了。”迫于罗家楠的“淫威”,黄智伟无力反抗对方的扫荡之举,只能小声抱怨:“你不是胃不好么?别乱吃东西,真吃坏了,我——我赔不起祈老师。” “没事儿,你楠哥我命大,死不了。” 回手拍了把黄智伟的肩膀,罗家楠将视线投向手支在脸侧、目光始终凝视着电脑屏幕的杜海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他住院这段时间没怎么看见对方,再见着,感觉对方给人的感觉和原来有了些许的区别。该怎么形容呢?哦对,就好像祈铭,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从骨子里往出散着“你智商不够别往过凑”的疏离感,在一起之后呢,嘿嘿,看他的眼神比以前温柔多了。 而放到杜海威身上,就是以前那个散发着荷尔蒙的人形机器,整个人的气质线条变得内敛了几许,同时整体威胁性下降。 感觉到盯在脸上的视线,杜海威稍稍挪动眼珠,与罗家楠隔空相望:“有什么问题么?罗副队?” 罗家楠塞着一嘴的饼干,含含糊糊的:“啊?没有没有,我闲的,我随便看看。” “如果你实在没事做,那帮我个忙吧。” 白给的壮劳力,不用白不用。 “什么忙?” “帮跑个腿,把这份资料送去检察院。” “您花六块钱叫个同城快递不行么?” “姜彬说明天上庭要用,我现在叫怕来不及。”杜海威稍事停顿,“本打算让黄智伟送的,可你看他那么忙,你又……那么闲。” 罗家楠白眼一翻:“行行行,我替你送,拿来拿来。” 隔空将捆扎结实的资料袋扔给罗家楠,见他准确无误的单手接住,杜海威略感赞赏。说实话他一直认为罗家楠其实挺优秀的,看着糙,但案子上的事,哪怕是跟头发丝一样的细节也逃不过对方的眼睛,还有副好身手,据说枪法也很不错。只是可惜受伤太多,健康状况大不如前,别人熬到四十多才熬成过劳胃出血,他三十出头就吐过两回血了。 ——唉,警察这行,真不是人干的。 拿了东西,罗家楠下楼开车奔检察院,路上不免感慨——真特么的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不就进回医院么,我罗家楠竟然沦落到替中央空调当跑腿碎催。 离着检察院还有四五公里的距离,道路上的车辆排起了长龙。不应该啊,罗家楠琢磨着,这才四点,离晚高峰至少还有一个钟头呢,肯定是前面出事了。车几乎是走不动了,他拉出警灯往车顶一吸,打开灯但没拉警笛,意在提醒后车别催,然后靠边停车推车门下车。前面确实是有事故发生,远远看去,有交警和救护车在。 “什么情况?” 朝维持秩序的治安员出示证件,他凑到盖着白布的尸体旁边。白单子盖不住满地的血和碎玻璃碴子,看来撞得挺狠。尸体的手和脚露在外面,脚上的鞋没了。曾经他听老交警讲过——也算不上封建迷信吧,只能说是经验之谈——出车祸,这人要是鞋脱了脚,板钉板没救。 “哦,刚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交警回手指向骑在隔离带护栏上、前半截被撞得扭曲变形的黑车,“司机当场死亡,急救把人拖出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就这个?” 罗家楠低头看看尸体露在白单下的手,看到腕上的手表忽然眼神一凛,随即身体先于大脑反应——他蹲下身,伸手就去掀盖尸布—— “诶你别!”交警赶紧上手拦他。围观群众那么多,盖上单子就是怕吓着老百姓。 可罗家楠手多快啊,没等人家碰着他的胳膊,单子已然被掀起。而那张撞得几乎看不出原样的人脸,迅速在他的脑海中隐隐拼凑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卞军!没错!看腕子上那块宝玑表和身上的衣服,就是他几个小时之前才见过的卞军! 胸口倏地划过丝不详的预感,罗家楠厉声问:“谁撞的!?肇事车辆呢?” 他那莫名凶戾起来的动静给交警吼得一愣,反应过来赶紧说:“跑了,分局的刚去调监控。” 交通肇事,这种案子分局刑侦的就办了,轮不上市局重案组插手。 “目击者怎么说?” “额……说,是辆白车,品牌……好像别克的吧……但车速太快没看清楚车牌。” ——别克?白车? 罗家楠瞬间头皮发紧。他站起身,视线朝着道路尽头空洞延伸——陈飞的车,就是白色的别克君越。 tbc ※※※※※※※※※※※※※※※※※※※※ emmmmmmmmm,我不说了今天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24 04:19:05~2020-11-25 03:2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宝 3个;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琳澜宝贝 100瓶;艾草团子 35瓶;大猫大猫、葱kk 10瓶;nini 3瓶;每天等更新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2 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陈飞的电话, 怎么打怎么没人接。 无法摆脱的想法令罗家楠心里急得冒火,又不能当着同僚的面表现出来。他匆匆和过来打招呼的分局刑侦支队干警点了下头,赶紧躲一边去给赵平生打电话。那边电话一响就接了, 然后就听他跟做贼似的问:“赵政委, 您知不知道陈队今儿干嘛去了?” “老陈?跟家睡觉呢吧,昨儿晚上跟你爸喝大了,我早晨出门的时候还睡的死死的。”赵平生嘴上云淡风轻, 心里是忍不住醋意翻腾——跟罗卫东这酒怎么就喝的那么香啊?哪次不是一喝就大! 听到这话, 罗家楠稍稍平复下点心跳:“啊?哦……那内个……他车……您开的?” “没啊,还在修理厂呢。”听着罗家楠那试探的语气, 赵平生琢磨出点不对的味道, “家楠,到底什么事儿啊?” 肯定不能让赵平生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罗家楠脑子里倏地灵光闪现, 将事发现场的情况稍作更改转述给对方:“没有没有,我就刚……哦……我这不帮杜海威去给检察院送材料么,路上碰着起车祸, 听交通的说拖走一白君越, 就跟陈队那车一样,吓我一激灵。” 要不是陈飞的车还在修理厂, 赵平生听了也得稍微提起点心, 不过眼下倒是坦然:“白君越多了去了, 他肯定还在家里睡觉呢, 每次跟你爸喝完酒就得睡一天, 别瞎想了, 忙你的去吧。” 这话说的是酸溜溜的, 所幸罗家楠一点辨别的心思都没有。 “行, 那我挂了啊。” 扣上电话,罗家楠支着皮带跟路边愣神,短短几分钟,思绪已经从地球到月球打了个来回,沉思过后又给后勤老贾把电话打了过去。陈飞的车是私车公用,保险什么的该是局里给上的,修理厂也是定点,具体去哪个老贾应该有谱。既然赵平生说车在修理厂,那就去看一眼,看完心里踏实。 打手机,老贾没接。罗家楠估计是对方烦自己——他不止一次去人家那砸过办公桌。这会体现出搞好各部门关系的重要性了,毕竟给后勤打电话一般没急茬,还净是添堵的。 打座机,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听筒里传来老贾同志那慢慢悠悠四平八稳的腔调:“哪位?” “贾处,我,罗家楠。”他也是用人朝前,这会儿语气格外的好,“那个,跟您打听个事儿。” “说。” “我车蹭了,您看咱局定点的维修厂在哪啊?我去喷个漆。” 若非以前开的都是局里的车,出了毛病后勤管修,他不至于连个定点修理厂在哪都不知道。还不能提陈飞,虽然罗家楠也不想怀疑对方,但已知最近和卞家起过冲突的人就只有陈飞了。主要肇事车辆跟陈飞的是同一款,而从警多年造就的惯性思维让他不得不去怀疑对方。 “呦,这么不小心啊?”老贾那边听动静好像挺开心的,“走保险吧,让保险公司给你弄。” “保险肯定得走,不过等他们走流程那可忒慢了,我是想着赶紧送过去赶紧喷了,这几天忙,着急用车。” 罗家楠的语气是要多着急有多着急,让人完全听不出就在半个小时以前,他还是闲的快冒泡的状态。要说勾心斗角都勾到局里同事这了,他特么也是无比的闹心。实话实说,他真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就算陈飞想干卞家这哥俩也不可能开自己的车——那么多年刑侦白搞啊?反侦察意识该是比任何人都重才对。 可万一呢?前几天明目张胆跑人家楼底下,一拳差点给人眼珠子凿出来的不特么也是陈飞么! “哦,也对,你们一线的忙,不过小罗同志,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别回头又进医院了。”客套完了,电话那边传来拉抽屉翻纸的响动,“有三家厂子,你看去哪家?” “您费个心,把三家的地址都发过来。” “一会让大伟给你发。” “马上啊,我这就过去。” 电话随之挂断,一分钟没到,三家修理厂的地址唰唰唰发到了罗家楠的手机上。他稍作判断,选了离局里最近的一家,开车直奔那边。到修理厂一说车牌号,修理工确认说是在他们这,让罗家楠一直提着的心咕咚就落回了肚子里。 ——对不起啊陈队,是我多心了。 可他这口气还没缓过来呢,又听修理工说:“下午刚送过来的,撞的还挺厉害,起码得一个礼拜才能提走。”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差点给罗家楠眼珠子劈出来,嘴里登时涌上股子血腥味——“什么?刚送过来?你看错了吧?” 修理工朝他立起接收单,上面明晃晃的写着送修时间点是十五点四十七分。还没沉到底儿的心脏忽悠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罗家楠懵了几秒,赶紧一抬手:“带我看看去!” 修理工将他带到维修车间。远远瞧见陈飞的那辆白色君越,罗家楠当时就觉着有点拔不动腿了—— 左前大灯粉粉碎,保险杠严重变形,前车盖扭曲翘起,挡风玻璃蛛网状破碎——这绝不是轻微剐蹭事故引起的损伤,非剧烈撞击无法形成。 — 回局里的路上,罗家楠的脑子是空白一片。按修理厂的记录,送车来的是车主本人,也就是陈飞。接待他的修理工不是接车人,不知道送修人的长相,先前接车那个四点下班已经走了。他琢磨了一下要不要找对方确认,可眼下没人把这件事和陈飞联系到一起,他要是自作主张进行调查,无非是把陈飞往枪口上送。但分局的人调监控呢,最迟再有三两个钟头,车牌号就会清晰无比的出现在发往所有兄弟单位的协查通告上。 度过最开始的混乱阶段,他开始安静下来分析情况——虽然陈飞有动机,但冤有头债有主,该死的是卞钰,就算卞军这么多年一直为虎作伥替弟弟控制受害者,那也不该撞死他而是去撞卞钰才对啊。 罗家楠一路上不停的打陈飞的手机,车都开进市局大院了,那边还是无人接听。实在没辙了,他沉下气给接手交通肇事案的分局同僚打电话,想探听一下车牌号有没有被拍到,以确定整件事都是他脑子秀逗了的胡思乱想。 “哦,那辆白车是从没有监控的小路里突然拐出来撞飞的事故车辆,并且没有停留,我们还在调其逃窜路线上的监控视频。” 听完对方的陈述,罗家楠这脑子里就跟灌了铅一样,沉得脖子都支棱不起来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烦躁的情绪遍布全身,耳边异样嗡鸣,满心的焦躁和担忧却无人诉说。 此时此刻,他无比想要来支烟静静心。 咚咚。 车窗上传来的敲击声赫然将他炸起,降下车窗,心惊肉跳的对上老贾那张满是疑惑的脸。 “不说车蹭了么?这么快就修好啦?” “啊?啊——”大脑飞速旋转,罗家楠瞎话来的是贼快:“哦,到那一看是对方的车漆,拿……拿汽油一擦就下去了。” 老贾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失望,眼睛左右瞄瞄,说:“以后开车注意点,别跟你们陈队似的,以为马路是他家修的。” “是,是,谢谢您啊,贾处。” 罗家楠心想让谁知道陈飞有可能撞人了也不能让老贾知道。全局人都知道,这俩人不对付的程度甚于针尖对麦芒,陈飞要真出点事儿,这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贾朗台”不落井下石才怪! “诶你去的是哪家修理厂啊?”老贾也是跟后勤办公室里待的闲的闹听,刚跟窗户那看罗家楠的车进了院子,顿生好奇,亲自下来过问。 “啊就……那个,光华路那家。” 这是实话。 “哦,陈飞的车也在那修,应该修好了吧,你没瞧见么?”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老贾说完就见罗家楠眼神一沉,低声道:“没注意,我没进修理车间。” “……” 虽然现在是后勤处的闲杂人等,但老贾同志当年也是一线的刑侦干警,就罗家楠这态度这语气,再联想下他的修车故事,不免让人心生疑惑。审视的目光在对方脸上梭巡了一圈,老贾背过手,语气忽然严肃了起来:“罗家楠,你小子……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吧?” “啊?没有没有!” 话音未落,罗家楠的手机突兀乍响,以为是陈飞打来的,他没看联系人就赶紧接起,还没张嘴就听那边姜彬劈头盖脸的吼道:“你把材料送哪去了!我在办公室里等了你俩钟头了!” ——我操!忘他妈一干净! 罗家楠赶紧解释:“我刚修车去了!” 但凡认识他的人都被他得瑟过捡漏买的新车——显摆呗——于是乎姜彬幸灾乐祸道:“就跟你说二手车不能买,这才几天啊就坏了,哪家店?要不要告他们?我可以给你免费当律师。” “不用不用,那个资料……我待会啊,待会给你送过去。” “我马上下班了,你送我家吧,地址回头发你手机上。” “啊?你家——喂!” 电话被挂断。转头发现老贾还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罗家楠干巴巴挤出个笑:“不是贾处,您不准备下班啦……这都……” 老贾一抬手,打断他的言不由衷:“罗家楠,我不能说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多,但……总归一句话,遇见事儿别慌,有事儿咱解决事儿,没事儿,皆大欢喜。” 罗家楠听了嗓子一梗,随即重重点了下头。 tbc ※※※※※※※※※※※※※※※※※※※※ emmmmmmmmmm,明天可能会请一天假……可能……待定~ 贾处出镜,我写文就这毛病,哈哈,每个配角都有自己的故事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感谢在2020-11-25 03:28:43~2020-11-26 01:5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云起时 2个;棒棒糖的秋天、宁宝、熊猫要吃肉啦啦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129974 260瓶;熊猫要吃肉啦啦啦 100瓶;大木瓜一只 20瓶;48467109 17瓶;进击的铲屎官 5瓶;你从天而降的你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3 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罗儿!罗儿!你不能进——” “别他妈废话!让开!” 罗家楠与大齐在东湖分局刑侦支队的审讯室门口怒目相视, 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怒火点燃,拳头死死捏着,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没一拳凿到对方脸上。从一开始他们就没跟他说实话——目击者看到了车牌号, 他之所以一直联系不上陈飞, 是因为他们已经把人控制住了。 先前接完罗家楠的电话,赵平生转头给家里打座机电话,没人接。又打陈飞手机, 打到第三通还没人接, 他毛了。事实上陈飞的手机当时就攥在东湖分局刑侦支队长史玉光手里,罗家楠打了二十几个电话, 他没接, 但赵平生打的……他用自己的手机给赵平生把电话回了过去,然后, 整个市局重案组都炸了, 一大帮人气势汹汹杀向东湖分局。 现在,赵平生被方局、分局局长和史队摁在刑侦支队的办公室里,支队成员和重案组组员跟要打群架似的, 两军对垒, 一边严阵以待,一边怒火滔天。罗家楠是听那边打官腔打了还没三十秒, 直接推开跟前的人直奔审讯室, 对上挡在门口的大齐。 豁出去了, 就是打一架, 也得亲口问问陈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唐喆学和林冬稍迟一步收到消息, 赶到东湖分局一看罗家楠要和大齐动手的架势, 唐喆学赶紧上前阻拦:“楠哥——楠哥你别这样!大齐也是按制度办事!” “别他妈碰我!”挣开唐喆学的胳膊, 罗家楠抽手指着他的鼻子, 横眉立目咬牙切齿——“你丫就东湖分局出去的,你他妈当然和他们一个鼻孔出气!陈队干什么了!啊!?监控调了么!证人询问了么?上来就他妈抓人!?制度是他妈这么定的!?” 一把给唐喆学从罗家楠眼前推开,林冬淡定道:“别在这犯浑,罗家楠,你要真想帮陈队,首先要做的就是自己冷静下来……刚史队跟我说,接车那小伙子联系不到,暂时无人能证明不是陈队提车还车,而事故发生时他在烈士陵园,虽然监控拍到了他进去的时间点,但距离车祸发生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差,也就是说这三个小时的不在场证明没人能给他做……怀疑他是合理的,东湖刑侦支队没有做错任何事,而我们现在该做的就是……” 他顿了顿,义正言辞的说:“通过调查,反向打破已经形成的证据链,还陈队一个清白。” “行了林队!我罗家楠用不着别人教我怎么做警察!” 林冬说的,罗家楠当然明白。他不是气他们抓人,是气他们压根就不该怀疑陈飞。陈飞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不知道么?没错,不是没有被内心的阴暗面吞噬选择自行惩治罪犯的执法者,但陈飞绝不是那样鲁莽的家伙,更不会傻到把所有证据都摆在别人眼前,费这么大劲折腾不如直接上门一枪崩了对方! 不过,操,他不也怀疑过陈飞么? 被怒气冲昏的脑袋闪过丝清明,罗家楠沉下气退开半步,反手往大齐挡的严严实实的审讯室大门一指:“这里面关的要是你,林队,二吉早跟他们窜儿了,我要求不高,让我进去五分钟,跟陈队说几句话我就出来,不开监控,能不能行?” “这我做不了主,不过……”林冬拿出手机,按下呼出,将罗家楠的要求转达给方局。很快他挂断电话,朝大齐偏了下头:“让他进去吧,通知技术把监控关了。” 让开位置,大齐去隔壁找技术关监控。罗家楠推门进屋,看陈飞舒舒服服坐在把转椅上,没被上铐,面前烟和茶水一样不少,提着的气瞬间散了不少。 “你们跟人家那瞎吵吵什么呢,丢特么老子的脸。”不轻不重的埋怨了一句,陈飞绷着的嘴角挂起丝笑意——行,这帮兔崽子没白疼,关键时刻挺给老子长脸。 拽过椅子坐到陈飞对面,罗家楠弓身用胳膊肘撑住膝盖,愁眉苦脸的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还想知道呢,”陈飞随手分他支烟,“我正跟老曹那叨叨他闺女呢,史玉光给我打一电话,问我人在哪,我说我跟烈士陵园看兄弟呢,他就说来找我,我以为他要看老唐,跟那等了一会,结果嘿,这孙子带了一帮人,给我架上车弄特么东湖分局来了。” 迟疑片刻,罗家楠没点烟,就手放回到桌子上——还是别抽了,这顿急着的,再吐回血别活了。 “有人想害您。”他小声说,“能想到是谁么?” “那可多了去了,这么些年被我抓进去的,没一千也有几百。”抬起执烟的手掐掐鼻梁,陈飞眉头微皱,“甭着急,真的假不了,假的它也真不了,我啊跟这吃不了亏,史玉光说晚上把休息室腾出来给我睡。” “还得带家属吧?”罗家楠不甘的笑笑——嗨,苦中作乐,“赵政委刚把史队办公桌给掀了,现在咱组的人都在支队办公室里呢,但凡他们敢拘您,就得跟他们码。” 陈飞嫌弃摆手:“得得得,有那功夫赶紧给我弄出去不比什么强?” “方局说了,这事儿不让重案组的人碰,要不我能跟他们急眼?” “嘿!这老王八——”话说一半,陈飞生咽下后半句,抬眼瞄向监控摄头,见灯黑着顺了口气,“不让碰就别碰了,踏实干你们自己的活儿,让史玉光他们查去。” 罗家楠白眼一翻,心说我是那听话的人么? — 明面上说是不让重案组的人碰陈飞的案子,但方局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根本拦不住他们。跟分局那边交待好,勘验肇事车辆让杜海威带人去修理厂跟分局的刑技一起取证,信息同步共享。如此猛烈的撞击,肇事车辆的驾驶员大概率会受伤,除了指纹,也许还能提取到dna。 出了这么大的事,祈铭不要求罗家楠准点下班回家了,并跟着他一起加班加点看监控。证据留的太足,反倒是看着就假。修理厂接车那人一直没联系上,去家里找也不在,有理由怀疑此事与对方脱不了关系。 话说回来,陈飞这事和李立杰那个案子有点相似。经调查证实,李立杰确实是受人指示杀害的合伙人,本想着自己命不久矣,判也判不了死刑,在监狱里还能接受免费治疗,没想到让罗家楠给看出了问题,经不住反复提审的精神重压最终交待了一切。指使他行凶的是被害人的妻子,两口子正在打离婚,为了争夺财产和孩子的抚养权,法庭上是撕破了脸就差当着法官的面动手了。那女的本身是公司的股东,知道李立杰侵占公司款项和身患绝症的事情,找上他,威逼利诱让他去杀人。 罗家楠一遍遍看交通监控,想找出拍到驾驶员正脸的摄头,可惜没有。就一条路上的监控摄头拍到正面了,但驾驶座位置的遮阳板放下来了,正正好挡住人脸,而且车速飞快看不清衣帽特征。这是有预谋的栽赃陷害,既仓促,又缜密。仓促的是整件事看起来很假,缜密的是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可以证明陈飞的清白。关键是得找到接车那人。协查通告发了一溜够,可到目前为止,暂时没有任何消息。 多元化考虑问题是侦查员必备的素养,看监控时有个疑惑一直在罗家楠脑子里转悠——为什么是卞军?他被随机选中的可能性不大,那么陷害陈飞应该不是主要目的,杀卞军才是。可谁会想杀卞军,卞军又因何惹上了杀身之祸? 还有一个关键点,除了他们自己人,还有谁知道陈飞的车在修理厂里? 看完所有资料,乔大伟抬眼看向罗家楠,提出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是……卞钰?” 听说陈飞出事了,贾处给乔大伟暂调回重案组。事实证明老贾同志没那么小肚鸡肠。平时跟陈飞不对付那是关起门来的自家事,如此明目张胆的栽赃陷害警务人员,一致对外是必须的。他能帮的忙不多,反正就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车给车,要设备给设备,做足后勤保障。 罗家楠眉头紧皱,夹惯了烟的手指头无意识的碾来碾去:“一开始是怀疑过他,可你这么想啊大伟——那是他亲哥,还一直替他擦屁股,杀了卞军对他有什么好处?” “钱?卞军才是卞钰那家公司的实际控股人。”乔大伟把一份资料抽出来递给罗家楠,“如果说多年来他一直被哥哥用钱压制,那么看准时机反抗也不是不可能,尤其是像他那种目无法纪的人。” 接过资料,罗家楠边看边点头:“嗯,我是打算明儿一早就去查查,看这哥俩到底有没有矛盾。” “我跟你去,先睡觉吧,都快两点了。”乔大伟搓了把脸——有日子没熬过夜了,猛一下还真有点不习惯。 “啊,我再看会监控。” “去休息吧,你看祈老师都睡着了。” 压低声音,乔大伟朝苗红的桌子指了指。罗家楠回头一看,祈铭不知道是冷还是趴着睡不舒服,脚踩在椅子上,胳膊抱着腿脑袋枕着膝盖,整个人缩成不大的一团。 罗家楠起身活动了下肩膀,走到祈铭旁边,弓身抄住对方后背和膝窝,一使劲给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没想到咔崩一下差点给腰抻了。要不是乔大伟眼疾手快托了一把,他俩连椅子带人都得扔地上。 ——我去!是我瘦了还是我媳妇胖了?怎么特么这么沉啊? tbc ※※※※※※※※※※※※※※※※※※※※ 楠哥,多吃肉,你现在shou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26 01:50:37~2020-11-28 16:5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孟中的小幸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宁宝、樱桃树上的小猫、坐看云起时、水至清则无鱼、holiholi、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影海 150瓶;抱幽石 30瓶;lee 22瓶;橙君之美、小紫依 20瓶;起名废 14瓶;浅浅如梦、炭烧瓜子 10瓶;孟中的小幸福、催更的!、进击的铲屎官、天天顺利平安、34771075 5瓶;福尔小肥 3瓶;13469013 2瓶;每天等更新、nin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4 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杜科, 这有血迹。” 杜海威闻声自后座上直起身,从驾驶座与副驾的空隙间探过,拧身顺着黄智伟打着的电筒光看向方向盘背面, 只见三点钟方向有一处在显影剂作用下呈现荧光反射的痕迹。接过电筒, 他又朝附近照了照,未见其他地方有血液遗留。 黄智伟问:“这地方有血……会不会是嫌疑人的?” “……” 看杜海威只是看着不说话,黄智伟没继续多嘴, 跪副驾上等老大给结论。本来明天就能休年假了, 已经订好机票酒店,打算带上官芸菲去大理玩, 正收拾行李呢, 一个电话被杜海威从家拎出来跑修理厂加班。到这一看分局痕检的也在,稍微打听了一下, 得知是陈飞出事, 赶紧给老婆打电话退票退酒店——年假妥妥的泡汤。 事关陈飞,上官芸菲不乐意也没办法,保不齐她的年假都得跟着废了。夫妻俩都是警察, 日子不好过, 当初结婚的时候家里就不怎么支持。她曾动过调职的心思,都往对门安全局那边投了简历了, 也接到了面试通知, 可被自家老大侯处知道后拉去促膝长谈了两个小时, 终归是没舍得走。 这种时候难免实名羡慕罗家楠祈铭他们这样的, 只有两个人的日子, 不用考虑将来孩子教育和照顾老人等问题, 多滋润。 仔仔细细查了一遍驾驶座的空间, 杜海威命令道:“再找。” 黄智伟一懵:“找什么?” “找着你就知道了。”将电筒扔还给黄智伟, 杜海威撤出车内,朝分局痕检的负责人走去。 老大的话玄而又玄,弄得黄智伟一个头俩大,愣了一会朝外喊道:“小叶子,过来过来。” 冯晔放下画到一半的现勘图,颠颠跑过来:“咋的黄哥?” 科室里的生态圈按入职年限分布,不算杜海威,黄智伟处于食物链顶层,语气自然而然的居高临下:“去拿把手电,跟哥找个东西。” 冯晔微微瞪起睁着跟睡着也差不多的细眼:“……什么……什么东西?” “唉,找着你就知道了。” 重复了一遍杜海威的玄幻解释,黄智伟心说我特么都不知道要找什么! — 休息室里人来人往,门一会开一会关,吵得罗家楠根本睡不踏实。他看祈铭也睡不踏实,蜷怀里半天了,除了翻身没怎么折腾。要是祈铭睡熟了,就冲休息室铁架子床九十公分的宽度,这会他都被踹地上去了。 感觉祈铭又动了动,罗家楠借着窗口投进的光亮看对方眉心微皱,轻问:“睡不着啊?要不回车里睡去?” “不用,凑活吧。” 祈铭睡不着主要还是因为之前在办公室里抻罗家楠那一下子,给他也惊着了。不过他们睡不着不代表别人睡不着,屋里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睡车里的好处是安静,坏处是冷和伸不开手脚。 罗家楠扯扯嘴角,自我安慰道:“哎,什么时候等我混上刑侦处处长有自己的办公室就好了,能有地方支张行军床。” 话音未落,就听祈铭轻叹一声:“你还真想干一辈子刑警啊?” “啊……那……不干刑警我干什么去?”罗家楠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突然关心起我的职业前景了? 视线微垂,落到罗家楠敞开的领口处,祈铭幽黑的眸子里隐隐映出开胸手术留下的伤疤:“有那么多部门呢,你想去哪都可以。” “我觉着干刑侦挺好的,除非像大伟那样去后勤,要不到哪都一样忙。”罗家楠抬手拢过他脸侧的碎发,估摸着周围没人醒着,低头在对方的鼻梁上轻吻了一下。 “不是忙不忙,是……”祈铭的音量近乎耳语,唇齿间的热气悄无声息的拂过罗家楠的下巴,“你受过那么多的伤,不趁年轻好好休养,我怕你以后……家楠,我不在乎你做什么工作,我在乎的是你能不能好好活着,你看你的检查报告,是,没大毛病,可小毛病一堆一堆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来越——” “嘘,别吵着人睡觉。”抵住祈铭的嘴唇,罗家楠及时制止对方越来越大的动静,压低声音说:“知道你担心我,我保证以后不瞎折腾了,你说什么都听你的,行不?” “……” 嘴上压着根手指,祈铭无法继续说话,沉默片刻,埋怨似的轻咬了罗家楠一下,翻身背过去不再理他。劝不动,就是忍不住想说。他说一千道一万,罗家楠嘴上嗯嗯啊啊应得响亮,可转过头依旧我行我素。有时候他就觉着该让罗家楠也替自己担个大心,不然这木头根本体会不到那种从里到外被掏空、连灵魂都冻住的感觉。 背后悉悉索索了一阵,又听罗家楠做贼似的:“诶诶,咱还是去车里睡吧,啊?” 感觉到顶在腰上的硬度,祈铭咬咬嘴唇,回手毫不留情的拍了罗家楠一把——能不能行?旁边都是人,这孙子真能硬的起来! 这一巴掌拍的,疼得罗家楠差点给舌头咬断。能怪他么?媳妇又朝下巴吹气又往怀里拱,没点反应还是个男人?检查报告上小毛病是多,可肾没毛病啊。 嗯,以后也不可能有! — 鏖战一夜,鉴证人员踏着晨光返回市局。杜海威拎着勘验箱直接进了重案组办公室,把箱子哐当往罗家楠桌上一放,打开拎出个小小的证物袋展示给对方。 “这什么玩意?”一宿没睡踏实,罗家楠眼底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冷不丁砸一箱子到跟前,瞬间清醒。 杜海威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眼中却是神采奕奕:“指甲,准确的说,是右手食指的指甲。” 祈铭先于罗家楠伸手接过证物袋,对光反复看着。确如杜海威所说,是一片指甲,背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和人体组织。 凑过去看了两眼,罗家楠转头问杜海威:“谁的?” “我个人感觉,应该是驾驶员的。”杜海威屈指虚握,宛如握着个方向盘,“我们在陈队的车方向盘背面发现了血迹,结合撞击的猛烈程度,我考虑是发生事故时,驾驶员的手因剧烈的冲力而受伤,指甲被整片掀翻。” 这片指甲卡在控制台和驾驶座的连接处,是黄智伟和冯晔跟车里撅着屁股翻了快俩小时,最后把驾驶座的座椅拆下来才发现。确如杜海威所言,看到指甲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是什么了。 “陈队的手可一点伤没有!”罗家楠的眼里瞬间凝起了光亮,“大伟!赶紧的!通知我师傅让史玉光放人!” 杜海威立刻出言阻拦:“罗副队,这仅仅是我的推断,除非找到那个驾驶员对比手部的创伤,不然——” “有就比没有强!”罗家楠抬手一挥,毫不理会杜海威的提醒,“大伟你打你的,甭管别的!” 乔大伟本来就没打算理会杜海威,这会正在给苗红拨电话。苗红一直跟东湖分局待着,只要这边有丁点消息,立马盯着那边放人。孩子全权交给保姆照顾,遇到这种事,他们只能顾一头。还是那句话,两口子都是警察,日子想正常过,难。 忙活一宿没得着声谢还被甩片汤话,换个人怕不是得跟罗家楠急,可杜海威脾气好,也实在是累得不想和他计较。留下检材叮嘱祈铭做dna对比,他拎起箱子回了办公室。 进屋看几个手下东倒西歪的,或趴桌子或躺椅子,杜海威没忍心喊他们起来,自己拿了东西去物证室干活。在车上采集到了大量的指纹和纤维,眼下离白班来接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先分类,等白班的来了好检,累不累的先放放,早日帮陈飞洗脱嫌疑是关键。 没过几分钟,杜海威听到背后传来自动门刷开的响动,继而是曹媛谨慎的询问:“杜科,怎么就你自己啊?” “熬了一夜,让他们睡会。”嘴上说着,杜海威手上没停,将一件件用心选择过的检材依次摆上待检架。 “我帮您吧。”曹媛走到他旁边,放下手里的工作手册,看着那堆分类清晰标注明确的证物袋和证物盒,幽幽呼出口气,“昨晚一定很辛苦吧?” 杜海威没接她这茬,一边在证物记录表上填证物编号一边问:“你怎么来这么早?” 曹媛不太好意思的说:“我看群里黄智伟说加班,想着可能今天活儿多,早点来。” “得保证充足的睡眠才不容易衰老,尤其是女孩子。”杜海威目不斜视,完全没注意到曹媛看向自己的目光盈满笑意,“你看黄智伟那充满智慧的脑门,三十出头看着跟四十过半一样,都是熬夜熬出来的。” 曹媛没憋住,扑哧笑出了声。平时在办公室里总觉着自家老大不苟言笑,没想到还挺幽默,居然会吐槽同事的发际线。 杜海威稍稍勾了下嘴角:“私下里说说,别让他知道。” “知道了他也不敢把您怎么样。” “那不行,我得保持我的人设。” “您什么人设啊?” “知性,严谨,自律,还有……”仿佛很认真的考虑了几秒,杜海威侧头朝她弯起眼:“高情商,说话讨人喜欢。” 晨曦透过百叶窗落在他的脸侧,勾勒出与平日里不太一样的温和线条。曹媛看了心头忽悠一跳,赶忙错开视线,磕磕巴巴的说:“您放心,我肯定不往外说,不会让您崩人设的。” “谢谢。” 说着话,杜海威感觉手机在兜里震了震,摘下手套拿出来一看,表情忽然有些定格。他接起电话拢到耳侧,“嗯”了一声转身朝门口走去。门关上之前,曹媛清楚的听到他说“没有不理你,我昨晚加班,没看到你发的信息”。 ——咦?我们杜科有对象? 小姑娘脑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tbc ※※※※※※※※※※※※※※※※※※※※ 不好意思啊,上周出差,正好这周没榜单,就休息了两天~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28 16:51:30~2020-11-30 20:4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红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云起时、holiholi、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年妖精 100瓶;吨吨 40瓶;wang 28瓶;dancy的丹丹 14瓶;你从天而降的你 10瓶;13469013、米兰米兰 8瓶;面面最可爱、helen9325、进击的铲屎官 5瓶;福尔小肥 3瓶;羡羡今年三岁啦 2瓶;一团被子、每天等更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5 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东湖分局撤销了对陈飞的人身管控, 不过依然要求他随传随到。从根本上讲,杜海威提供的证据并不足以让他们放人,然而他们抓人也是照章办事, 实际上没人愿意将陈飞列为嫌疑人。只要给个落在纸面上能说的过去的由头, 立马放人。 别人这一宿要么没睡,要么睡不踏实,陈飞是晚上九点往床上一躺, 直到早晨八点史玉光去休息室摇他才醒。跟休息室里看他那俩东湖分局刑侦支队的警员说, 就没见过谁能睡一宿不带动窝的。回办公室看手下人个个不是兔子眼就是黑眼圈,陈飞坦然一笑, 说了声“辛苦各位”, 转头去找方局报道。 他心大,赵平生不行, 脑子溜溜转了一宿, 进屋时挂着满脸的疲惫。等赵平生瘫到陈飞队长办公室里的沙发上,罗家楠朝乔大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整理好的侦破思路笔记给赵平生看。乔大伟摇摇头, 比了个“让他先喘口气”的口型。 “行了你俩, 别在那挤眉弄眼的,有什么想法, 说。” 听到赵平生疲惫的声音从隔间里传出, 罗家楠诧异耸肩——这是有透视眼怎么着?隔着堵墙能看见我俩的无声交流? 推门进屋, 乔大伟将笔记交给赵平生, 和罗家楠一边一个, 挪屁股坐到陈飞的办公桌上。这俩人一个一米八三, 一个一米九三, 两付宽肩给透进百叶窗的阳光挡了个严实。被他俩居高临下的盯着, 赵平生毫无压力,正好,有人挡光不用眯眼了。快速翻看过他们的侦破思路,赵平生紧皱的眉头缓缓放平。 “卞钰是得查,我昨儿跟老陈商量过了,觉着这事儿该是跟他有关。”放下本子掐掐鼻梁,赵平生闭眼缓神,“还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卞钰知道陈飞和林凯茹的关系,所以从被打的那天开始,他就计划着陷害陈飞,不然仅仅靠我们见完卞军之后那三四个小时的功夫,他连人都来不及安排。” 罗家楠和乔大伟对视一眼,各自表露出赞同的神情。要说这姜还得是老的辣,他们想一想二,老家伙们呢,已经想三想四了。 点了点头,罗家楠说:“我们就觉着吧,杀亲哥这事儿,得好好琢磨琢磨,主要得查清他的动机是什么,不过卞军的老婆孩子都在国外呢,我想等她们回来上门询问,就是不知道能问出什么来,现在为了保护陈队的名声,盛副局要求对媒体咬死是意外,按凶杀调查的话……指定得把陈队搅和进去。” 赵平生睁开眼,目光在罗家楠和乔大伟的脸上梭巡片刻,抬手一拍沙发扶手:“眼前倒是有个人可问,只不过……” 他迟疑了几秒,摇摇头,低声道:“不妥。” “您是说林凯茹吧?”罗家楠问。 赵平生默认,随即叹息道:“她身体那样,精神状态又不稳定,还是别刺激她为好。” 这倒是,罗家楠深感认同。要说林凯茹这件事从开始到现在拖了快一个月了,他连当事人的面都没照过,主要是怕刺激到对方。都别说他了,陈飞和赵平生也没在林凯茹清醒的情况下出现在她眼前过。林冬和唐喆学更别提,林冬刚说了一句想见见林凯茹,立马被陈飞给撅了回去。 动不动心跳骤停谁他妈受的了啊! “不是还有个林家奇么?”乔大伟提醒他们,同时将目光投向赵平生,“虽说他一直以为您是他爸,但给钱的是卞家,说不定他见过卞军或者卞钰……不然先问问这孩子?” 眼里的光刚凝起又倏的熄灭,赵平生皱眉摆手。林家奇曾经试探着问过关于自己的身世,都被他和陈飞打岔给遮过去了。老家伙们考虑的是等他再长大一点,进入社会经受历练,有更高的心里承受力时再说不迟。 “这不就不想让孩子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么,要不我早问他了。” 听到这话,乔大伟也没主意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能行呢? 要说重案组面对活着的事主的情况比较少,不死人的案子基本到不了他们这,大部分刑事案件还是由各辖区分局刑侦支队侦破。当然了,强/奸案他们也没少破过,但那都是奸/杀案。除非是连环作案,性质恶劣、社会影响极大的才会上报到市局由重案组进行侦破,头俩月在商场里抓的那孙子就属于这种类型的犯罪嫌疑人。 还有儿童失踪案、爆/炸案、纵火案、企业安全事故或重大交通事故等,凡是能触动紧急响应机制的案子,都归重案组。要么说他们忙呢,一天二十四小时,不是这出事就是那死人的,就没个闲着的时候。 陈飞被方局拿吐沫星子洗完脸回办公室,进屋看仨人鼻观眼眼观心相视无语,嘿嘿一乐:“嘛呢你们这是,相面呐?” 罗家楠觉着自己心就够大的了,原来陈飞那是个黑洞:“这正琢磨从哪下手查您这案子呢。” 往椅子上一坐,陈飞拿起空着的保温杯,低头看看,轻巧道:“甭急,该干嘛干嘛去。” “喝什么我给你泡。”赵平生是累的不想动弹,却在看见陈飞踅摸水时,条件反射的起身接过空杯。 “我那有生普,赵政委,您上我办公桌抽屉——” 罗家楠话还没说完杯子就被塞到了手里。赵平生挑眉看着他,一脸“你小子好意思使唤我?”的表情。没辙,谁让人家是领导呢?他拿着杯子出屋,过了一会进来,把冒着热气的杯子放到陈飞手边。 罗卫东不说了么,让他拿陈飞当亲爹一样孝顺。 吹去浮在水面的茶叶,陈飞抿了口烫热的茶水,咂摸两下觉着味道有点怪,稍稍皱了下眉,放下杯子对他们说:“我考虑啊,这事儿就一个字——等。” “等什么?”罗家楠感觉嘴角要抽。 陈飞放松的向后靠去,抱臂于胸,泰然一笑—— “天机不可泄露。” — 陈飞这个“等”字让罗家楠无比闹心,猫抓似的难受。让他等那是绝不可能的,可东湖分局那帮人还都跟做贼的似的,打电话问消息,遮遮掩掩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有用的东西。问卞军的家属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去卞军公司说询问下职员,门口遇上管片派出所的不让他进,气得他在大门口当街跟人吵吵了起来。 他跟那嚷嚷,旁边有人打电话通知了上面的领导。过了一会林冬下楼,看罗家楠戾气满满的样子,给人拉到一边,耐心劝道:“方局发话说不让重案组碰陈队的案子,底下人是按命令行事,你别为难他们。“ “那你查着什么了,林队?” 一左一右,罗家楠和乔大伟给林冬夹中间,身高差形成个凹字。其实按照本地人的平均身高来算,林冬一米七七的个头不算矮。然而重案组招人时有个硬性标准,男警少于一米八的不要,女警是一米七,毕竟抓的都是杀人犯。别的不说,就乔大伟那一米九三、两百斤的块头往那一戳,嫌疑人想跑先得掂量掂量自己跑不跑的过。打就更别提了,不当小鸡子似的拎起来算乔大伟给他们留面子。 曾经唐喆学旁敲侧击的问过林冬,上大学的时候是不是很多姑娘追他,答案居然是“没有”。一是公大的姑娘普遍高,站他身边都不好意思穿高跟鞋,在姑娘们眼里,矮于一米八的自动被划归为同性;二是学校不允许谈恋爱,有对象的也都是校外的。像杜海威那样天天收情书收到手软的,实属凤毛麟角。 “没查着什么,不过……”林冬垂眼顿住声音,似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和罗家楠说实话,片刻后呼了口气,“我看见卞钰了。” “那孙子在楼上?”罗家楠忽的瞪起眼,看肢体动作有要往里闯的趋势。 林冬伸手一拦:“干嘛?你还想去打他一顿?” 罗家楠故作无所谓状:“不我不打他,我就想见见这人。” “就是个人渣,有什么好看的?”林冬的眼中滑过丝不屑,“罗家楠,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这案子现在不归你管,所以你最好离那人渣远点,不然他要再出点什么意外,保不齐连你也得栽进去。” 林冬语气不重,但话里话外的,罗家楠能咂摸出点警告的意味。其实林冬说的没错,现在只是怀疑卞钰,说不准真想让卞军死的人是谁呢。栽赃嫁祸警务人员,一般人还真没这胆子。 乔大伟在旁边帮腔道:“林队说的在理,家楠,咱先回局里吧,你看这都跑了一天了,祈老师特意叮嘱我说别让你累着。” 罗家楠白眼朝天翻:“哎呦我又不是泥捏的,开个车能累到哪去?” 林冬继续劝他:“回去吧,别让祈铭担心你,等会我让二吉把和卞钰的谈话录音发给你,行不行?” “那……行吧,告诉二吉赶紧的,我等着听。” 老大不情愿的,罗家楠招呼乔大伟朝停车场走去。望着两人的背影,林冬幽幽叹了口气。罗家楠和陈飞之间的感情亲如父子,现如今陈飞被栽赃陷害,罗家楠那有劲儿却使不上的无力感和挫败感,他十分的理解。只不过当年的他是被怀疑的对象,历经数年随传随到的审查,每去纪检或者督察办公室一趟,都感觉脱了层皮。 明明自己是清白无辜的,却要为七条人命背上沉重的枷锁,如果不是有复仇的信念撑在脊梁骨里,怕不是早就被压垮了。 tbc ※※※※※※※※※※※※※※※※※※※※ 楠哥爹真多~【老赵牌陈醋打翻.jpg】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1-30 20:41:11~2020-12-01 22:4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2个;坐看云起时、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希玥名 298瓶;521038、寒月 30瓶;雅雅 25瓶;福尔小肥、风乎舞雩 20瓶;至高无上的 14瓶;天天顺利平安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6 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睡醒一觉, 祈铭迷迷糊糊感觉旁边有亮,翻身抱住半靠在床头的罗家楠的腰,喃喃道:“几点了……还不睡?” 睡眠状态□□温会下降, 使得他本能的追逐热源, 所以他睡觉极其不老实。醒了,更是想搂着热乎乎的暖宝宝,确认人在身边, 便能再次安然入睡。 “嗯?啊, 这就睡。” 拉过被子盖住祈铭的肩膀,罗家楠回手点下播放键, 又从头听起卞钰和林冬的对话录音。到家后除了吃饭洗澡他就没干别的, 连公粮都没心思交,反反复复听唐喆学发来的这段录音。单看照片, 他对卞钰的印象停留在精致中年的感觉:发型一看就精心打理过, 面上修得干干净净,眉眼深邃,五官比例是那种接近黄金分割的完美;高定款衬衫系到最上面一颗扣子, 领带结端正收紧, 下巴微扬,望向镜头的视线隐隐透出丝攻击性——是钱堆出来的傲慢。 但听声音, 如果不是确切的知道这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罗家楠真想象不出是他毁了林凯茹的一生。卞钰的声音带着点低沉的电磁感, 言语间有种摄人心魄的听觉感受。虽说人到中年, 可那样一张脸再配上这样的一副嗓音……他现在信了卞军的话——卞钰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不难。 可这个混球依然选择采用强取豪夺的方式, 来获取满足权利欲的快/感。同样身为男人, 罗家楠当然体会过征服欲所带来的心理满足, 前提必须是两情相悦, 如果当初祈铭对他没想法,打死他也不可能霸王硬上弓。人是有道德感的,一旦冲破了那道身为人的底线,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强/奸犯最为令人不齿,甚至比毒贩还遭人唾弃。牢里的食物链就很能说明问题,但凡进去个强/奸犯,能完完整整出来的真是凤毛麟角。特别是对小孩子下手的那种,被视为人渣中的人渣。大部分犯人也有家有室,哦,让你这王八蛋跟我眼前晃悠,将来出去霍霍我们家孩子,我特么不弄你等什么呢? 又听完一遍录音,罗家楠依旧没找到可以深挖的部分。稍早之前林冬给他打过电话,问他听完录音之后有什么想法。事实上他们的感觉完全一致:对于卞军的死,卞钰的表现完全就是个痛失兄长的弟弟;他隐忍,坚强,当着警察的面没有痛哭流涕,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却都带着颤音;如果单从这段录音来分析,他表现得非常敬重自己的哥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卞军,既是卓越的企业家又是顾家的好男人;简而言之,卞军事业成功,家庭和睦,丝毫没有被谋害的可能性。 “家楠,睡吧……”祈铭的催促再次响起,他闭着眼伸过手,摸索着摘下罗家楠耳侧的蓝牙耳机,“……你昨晚就没睡好,别熬了。” “马上马上。” 给手机接上充电,罗家楠顺手拍灭床头柜上的台灯,于黑暗之中侧身拥住祈铭,小心翼翼的,以免压到对方的长发。别看祈铭自己睡觉不老实,可罗家楠要真压着他头发给他疼醒了,起床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奉上记晚安吻,罗家楠阖目入眠——不想了,陈飞不说等么,看到底能等到什么线索。 — 晨曦微露之时,手机赫然震响,罗家楠一猛子坐起,抓过手机才发现不是自己的闹钟或者来电。 “嗯?”就听祈铭那边迷迷糊糊的接起了电话,“哪?……哦……好我这就过去……” 放下手机撑起身,祈铭垂头将胳膊搭在膝盖上醒了会神,听罗家楠跟旁边问:“谁打的?什么事啊?” 差不多还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祈铭回手拢了把睡乱的长发,露出比罗家楠白了不止一个色度的颈子,缓了缓困劲儿说:“高仁,叫出现场。” 出现场?罗家楠一愣,怎么没人通知我啊?正纳闷呢,他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苗红打来的,一样,喊他出现场,说是有个渔民在防波堤上发现了具尸体。 平时祈铭接完出现场的电话,不管睡多熟都能立马精神,今天却出奇的困,刷牙的时候刷着刷着差点又歪罗家楠肩膀上睡过去。可能是刚立冬的缘故,罗家楠觉着,家里的小白蛇要冬眠了。 白蛇的外号是林冬回敬祈铭管自己叫冬瓜给对方起的,说像祈铭这样懂医又自带丰厚嫁妆的,跟罗家楠在一起仿佛《白蛇传》落到了现实里。不过罗家楠这活土匪跟许仙那种文绉绉的书生范完全不是一风格,林冬认为管他叫法海比较贴切。然后高仁问他自己是不是小青,林冬话到嘴边,转了几个圈,终归是把“青蛇都是细长条”给咽了回去。 还是别打击高仁为好,上次唐喆学说高仁胖,看给吕袁桥折磨的,溜溜瘦了一大圈。 清晨的环海路畅通无阻,驱车赶到案发现场,罗家楠下车就被灌了一脖子的海风。风里混着水气,彼此互相作用,寒气小刀似的割透衣物纤维,冷得胳膊上倏地爬满寒栗。他赶紧跟同事要了两件冬季外套,分别给自己和祈铭裹上。要说这身体是和以前没法比了,以前一件短袖t恤加一夹克就过冬了,现在恨不能裹成粽子。是得听媳妇的话,好好养养,要不没到四十保不齐就得办病退。 防波堤前满是破碎波浪减少能量的混凝土六脚椎体,从坡上下去就费劲,跟这些椎体上面走更费劲。大潮刚退,到处是滑溜溜的海苔藓,根本就没个能站稳脚的地方,行于其上,说是手脚并用的爬行也不为过。 高仁冻得眼眶发红,看见祈铭和罗家楠互相搀扶着往过走,抬手朝他们招呼了一下。待到祈铭行至跟前,递上副乳胶手套,继而进行情况汇报。尸体夹在两块六脚椎体间,头朝下,下颌顶在胸口,看起来像是颈椎折断的样子,两条腿搭在凸起的混凝土块上,姿势诡异。水泡痕迹明显,考虑因椎体的阻挡使得尸体没被冲进海里。 扶住一块凸起,祈铭钻到混凝土块下方,对尸体进行初检。结合尸温、水泡因素以及角膜混浊度和目前的室外温度,预估死亡时间在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时之间,更具体的时间点还要等拖回去尸检给出。至于死亡原因,可以确定是因颈椎断裂导致。 “颞骨、枕骨、颈椎、胸椎、桡骨……我天呐,怎么会有这么多骨折……”高仁仰脸看向日光初绽的天空,喃喃道:“该不是从直升机上掉下来的吧?” “受到海浪冲击撞上这些,也可使尸体产生多处骨折。”祈铭拍拍身前的一桩六脚椎体。 “这一片是空管区域,不会有民用直升机出现。”罗家楠蹲在混凝土块上,打着手电筒照略微泡发的尸体,眉头紧皱,“我操,这脸都撞烂了,诶,刚我师傅说没有任何身份证明,这要一发协查底下又得叫唤我们重案组的影响他们食欲。” “可以先查指纹,也许——”祈铭的声音在托起尸体右手时中断,他举着那只手反反复复观察,又喊罗家楠把手电筒的光照过来,凝神沉思片刻道:“我觉着……可能找到撞死那个卞……什么的人了。” “啊?”罗家楠心里腾地冒起股热浪,现在一点也不觉着冷了,“哪看出来的?” 祈铭单独将尸体右手食指掰向他,只见被海水泡发变白的手指上,甲盖明显脱落,顶端甚至露出了一小截森森白骨。 — 经dna检测证实,杜海威他们在陈飞车里发现的指甲盖,确实属于防波堤下的尸体。尸检给出的死亡时间约在卞军遇害的那天晚上十点前后。如果这具尸体就是一直联系不上的那个修理厂接车人,那么从时间点上来说也是契合的。已经通知家属来认尸了,然而尸体被海水泡了一天两夜,面部撞在混凝土椎体上反复摩擦以至于肉都快掉光了,完全无法用肉眼辨识,铁定得靠dna来确认亲缘关系。 杜海威把现勘图铺到法医办公室里的物证台上,向在场的所有人做出说明:“你们看,这是现场堤坝上留下的四条轮胎印,考虑车辆行驶的方向和尸体所处的位置,大致可以算出死者被撞时的车速为一百到一百二十公里,并且没有刹车痕迹,所以我推测这不是意外,而是故意杀人。” “杀人/灭口啊。”罗家楠一动脑子就想抽烟,可当着祈铭的面,为了自己的耳根子着想还是决定再忍忍,“能看出是什么车不?” “在死者的衣服上发现了宝蓝色的车漆微粒残留,曹媛正在做品牌和款型比对,”杜海威抬腕看了眼表,“最晚今天下班前可以出结果。” “宝蓝色?”林冬重复了一遍,随即给唐喆学拨打电话:“二吉,你查一下车管所的记录,看卞钰或其亲属名下是不是有辆宝蓝色的车。” 罗家楠兴奋的搓搓手:“行,你们都是好样的,那个该歇歇着去吧,等人提回来我审。” 憋屈了快一个月,终于到能爽爽的时候了。陈飞的案子不让碰,而没确定死者是撞死卞军的凶手之前,这起表面上看似单独发生的凶杀案当然得归他管。 林冬随即斜楞了他一眼,心说辛苦活都我们干,到该爽的时候您上了? tbc ※※※※※※※※※※※※※※※※※※※※ 楠哥这法海还不能是赵文卓版的,要不跟小青组cp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01 22:46:49~2020-12-02 06:5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云起时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7 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下午四点, 曹媛那出了微粒分析结果。罗家楠一看,发现自己高兴的有点早——死者衣服上沾染的油漆微粒,和唐喆学提供的车辆型号对不上。卞钰名下有两辆车, 一辆奔驰一辆保时捷, 他媳妇名下有辆雷克萨斯,根据车管所的记录,这三辆里没一辆是宝蓝色, 甚至跟蓝都沾不上边。罗家楠还查了车款相关信息, 同款车的系列色里也没有宝蓝色。 这可就闹心了。他盯着两份资料来回看,搜肠刮肚的琢磨为何撞人的不是卞钰——也许是他雇别人干的或者开其他人的车?不不不, 已经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活了, 再假他人之手,不还得多处理一个知情人么?可要是他本人干的, 为什么遗留在死者衣物上的油漆微粒和卞钰及其妻子名下的车的车漆对不上? 临近下班点, 杜海威拿着平板电脑进了重案组办公室,点开屏幕将调查所得展示给罗家楠:“轮胎印痕和三辆车的出厂记录也不相符,但轮胎宽度与卞钰妻子名下的那辆雷克萨斯一致。” “啊, 换过外胎呗, 这比较常见。”罗家楠心不在焉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汽车图片, 忽然间脑子里闪过个念头, 抓起电话拨出个号码:“喂?宁鸿么?啊我罗家楠……诶对……那个我问你一下, 现在整车喷漆改外观, 得什么手续?” 那辆jeep就是从宁鸿手里买的, 一个天天跟车打交道的主, 有关车的事问他准没错。 那边回答他说:“就交四百块钱变更手续费, 另外现在新车六年一检, 好多人改完都不去申报,等该年检之前再报。” “这样啊?谢谢谢谢。”挂上电话,罗家楠转头朝被晾在一边的杜海威挑起眉梢,坏笑着:“杜科,加个班?” “……” 杜海威心说您这是征询我的意见还是命令我? 一小时后。 下了车,罗家楠满世界踅摸,那德行在一旁拎着勘验箱的杜海威看来,活脱就一偷车贼。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卞钰家楼下的地下停车场,罗家楠来找那辆雷克萨斯,看是否与自己的推测一致——整车喷漆改装,不申报,那么车管所的记录自然还是出厂时的车体颜色。他估计卞钰是想钻这个空子,把嫌疑从自己身上撇清。 或者他压根就没想到,撞击会让车漆遗留在死者的衣服上。 “罗副队,你看是不是那辆。” 杜海威轻拍罗家楠的肩膀,在对方回身时指向一辆被银灰色防尘罩罩着的车。罗家楠走过去掀起防尘罩的一角,眼睛忽的瞪大——宝蓝色的雷克萨斯,车牌号k89898,没错,就卞钰老婆那辆。 “你怎么知道是这个?”他未免好奇——继赵平生的透视眼之后,又冒出个杜海威? 杜海威指了指露在防尘罩下的车轱辘:“我看轮胎花纹和现场勘验发现的一致。” “……” 服气,罗家楠就差拱手抱拳了。现场遗留的痕迹是轮胎高速旋转下产生的,和静止的完全不是一码事。不知道杜海威打哪看出来一样的,反正让他看,看不出来。 根据现场情况推测,撞击死者的位置在车体右前方。罗家楠拎着防尘罩,杜海威蹲下身给车辆右前方保险杠上的一小块凹陷拍照,随后从勘验箱中取出显影剂喷到凹陷处及其周围,打开紫外光电筒照射—— 星点荧光,悄然显现。 — “你们又非法取证。” 大晚上的被罗家楠拎到市局,姜彬听完案情简述后,摆出张超级不爽脸——“申请搜查证了么就去查人家的车?” 罗家楠才不拿他的话当回事:“什么证据都没有,申请搜查证,你给批啊?” 姜彬笑里藏刀的看着他:“我可告诉你,就你们拿回来的证据没一个能上法庭!” “至少确定是他干的了。”罗家楠说着一顿,“啊不是,怎么着也等祈老师那边的dna对比结果出来再下结论……你看,我们两口子一起加班,多敬业。” 赶在姜彬抄卷宗照脸拍罗家楠之前,杜海威插话道:“姜检,我认为罗副队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虽然有待商榷,但也算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等祈老师那边的检测结果出来就可以传唤卞钰了。” 姜彬翻楞了他一眼,语气不无讽刺:“杜科,我听林冬说,你可是个严格遵守规章制度的人呐……我说你啊以后离罗家楠远点,要不早晚摔沟里去。” “喂……你怎么骂人不带脏字……”罗家楠不乐意了,可除了小声逼逼别无他法,就姜彬这张检察院头牌的嘴他是真怼不过。 杜海威淡然一笑,冲他们分别点了下头:“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不吃饭啊你?”罗家楠早就饿了,计划着等姜彬来了一起吃个饭。 “不了,家里有客人,我得回去吃。” 目送杜海威出门,姜彬往罗家楠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问:“诶,我听说这杜海威是因为作风问题离开的上一个单位,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呦,姜讼,没想到您也爱打听八卦啊?我还以为你们检察官都一身正气呢。”嘴角一扯,罗家楠低头点外卖,既然杜海威不一起吃,正好省了,“诶你吃什么?我请。” 听罗家楠拿话杵兑自己,姜彬知道他是报刚才的仇,遂挑起眉梢:“有澳洲龙虾么?” “……”罗家楠抬脸对着他运了口气,“您看我像澳洲龙虾么?” “要听实话?” “打住,一人一套餐,超过20的部分自付。” “你不是吧,抠成这样?” “我得养媳妇啊。” “哈哈,”姜彬阴阳怪气,“什么时候祈铭沦落到要靠你养活了。” “就打从嫁给我那天起。”点完餐放下手机,罗家楠回手敲敲打印出的一摞资料,“诶,说正经的,明儿我可就提人了,搜查证……给出一张呗。” 这回轮到姜彬对着他运气了:“拿二十块钱就想收买我?我在你眼里是有多不值钱?” 罗家楠嬉皮笑脸道:“嗨,去走廊上随便拽一个问问,谁不说您高风亮节,两袖清风啊?” “呸!”姜彬就差把吐沫星子啐他脸上了,“搜查证?找你们局长要去!” “不是他要能给我出我不就……不麻烦你了么。” “罗家楠,你自己违规就算了,还挖个坑让我往里跳,我再自己拿铁锹拍拍土?我怎么这么待见你啊?” “那不是因为我长得帅——诶我去!别动手啊!” 姜彬撸胳膊挽袖子,举着卷宗一路给罗家楠追出重案组办公室。跟走廊撞上林冬,对方伸手拦住姜彬,问:“你俩干嘛呢这是?” 姜彬气冲冲的:“今儿不打死他我不姓姜!” 林冬笑着调侃他:“改姓雷啊?” “——” 腾地一下,姜彬那脸红成煮熟的澳洲龙虾。他就奇了怪了,这林冬跟自己身上装监听器了是怎么着?他和雷智敏之间的丁点动向都逃不过对方的八卦接收器。 罗家楠早一溜烟跑没影了,姜彬嘴是厉害可体力跟人家至少差一个等级,只好放下卷宗,对林冬没好气的扬起下巴:“你在这干嘛?下班不回家?” “我刚在等罗家楠和杜海威的消息,听说你来了,下来找你谈谈。”他顿了顿,随即正色道:“老姜,卞钰是个漠视法律与权威的家伙,对付这种人绝不能用常规手段,虽然我不支持罗家楠的做法,但……他已经逍遥法外二十多年了,作为检察官,你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继续挑衅法律么?” 冲走廊上路过的人点了下头,姜彬敛起和罗家楠追跑打闹时的孩子气,一板一眼的说:“现在的情况很微妙,我想你该明白,一旦出现任何偏差,我不但起诉不了他故意杀人,可能连拘都拘不了他。” “是,我懂。”林冬点头确认,“但我有信心,只要给我搜查证,我一定能给你证据。” 姜彬皱眉:“就算拿了搜查证给那辆雷克萨斯每一寸车漆都扒一个遍,他说不是他开的,你们有证据证明他在说谎么?疑罪从无,疑罪从无,疑罪从无!” 重要的事说三遍。 林冬忽而一笑,随即压上前,贴着姜彬的耳侧以极为郑重且不可置疑的语气说:“他撞死人是板上钉钉的事,这归罗家楠管,我要查的,是他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老姜,信我,没亏吃。” “……” 姜彬默然。他当然知道信林冬没亏吃,认识这么多年,但凡是这哥们移交的案件,没有一起需要打回去补充侦查的,这个记录至今无人超越。 — 得偿所愿的拿到搜查证,罗家楠终于能够正面对阵卞钰。一如所料,这家伙看到盖有检察院红章的一纸公文毫不紧张,甚至还坦然一笑。 他的语气不无挑衅:“不都是公安局出搜查证么?怎么到我这,都劳师动众到检察院了?” “给你你就拿着,啊。”罗家楠十分想拿搜查证抽对方的脸,但旁边那么多人看着呢,不可随心所欲,“老二老三,大伟,走,带卞先生去车那,咱当着他的面,依法取证。” 等一帮人跟押死刑犯似的给卞钰押进电梯,林冬戴上手套,步入单层面积超过三百平米的复式顶级公寓。当初陈飞给罗家楠一个“等”字,他听了后猜到对方是在等今天这一出。诬陷陈飞也好,撞死嫁祸陈飞的人也罢,卞钰并不是狗急跳墙,而是过于自负,认为自己永远不会被法律所禁锢。这种人有个特点,那就是所有事情都要掌控在自己手里,一旦事情超出可控范围,就会变得歇斯底里。 而从刚刚卞钰的态度来看,他一定觉着事情还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内。 注意到卞钰的年轻妻子奚凌亦步亦趋的跟在鉴证人员身后,林冬上前礼貌伸手阻拦:“卞太太,请不要打扰警方的工作,搜查工作结束后,我们会负责将您的住所恢复原样。” “你们到底要找什么啊?”奚凌眉头紧皱,曲臂紧紧抱住自己,原本高挑的身形却显弱不禁风,“我丈夫到底犯了什么罪?” 视线微垂,林冬不动声色的观察她半露出衣袖的纤细小臂,注意到下方有块淤青。随后摆出职业笑容,耐心解释:“不好意思,这是警方的工作,需要保密,如果你觉着不自在可以先去朋友家待一晚上,我们可能会通宵。” “这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丢了贵重物品你们管赔么?” 奚凌语气不佳,似是不愿和林冬多说了,拿出手机躲到一边去打电话。声音很小,林冬着耳朵听了听,是给律师打的。无所谓,就算律师来了也没权利阻止他们的工作。 客厅没什么好找的,重点是书房和卧室,这是比较私密的空间,以林冬的直觉判断,如果卞钰想藏起什么东西,那必然是放在这两个地方中的一个。去卧室里走了一圈,翻翻衣柜和床头柜,没有收获。又去书房,唐喆学正在书柜前戳着,听见动静回头看着他说:“这哥们还真是古今中外什么书都看啊,你看这书柜,占了整整一面墙。” 林冬趋步于书柜边站定,抬眼扫视,看了一遍,没看出问题,再看一遍……忽然他回手拍了把唐喆学的胳膊,问:“你知道金庸那十四本书书名第一个字组成的两句诗是什么么?” “啊?”冷不丁被问,唐喆学打了个磕,皱眉想了想说:“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林冬应声打开柜门,指着与视线齐平的一排《金庸全集》说:“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他顿了顿,“《鸳鸯刀》哪去了?” “嗯?等我找找。” 唐喆学仗着个高,挑眼望向书柜最上面、林冬要看得踩个梯/子的那排。视线梭巡过一遍,他打开另一扇柜门,从最上面取下了一本《鸳鸯刀》:“在这,组长。” 林冬并未接书,而是命令道:“往里摸。” “??” 虽然揣着一肚子疑问,但唐喆学还是听话的踮脚伸手往书架上摸去,几秒钟后忽然瞪大了眼,收回手,掌心朝上向林冬摊开—— 一枚保险柜的钥匙静静的躺在他的掌中,幽幽散出金属冰冷的白光。 tbc ※※※※※※※※※※※※※※※※※※※※ 今天我不短了~ 推一本基友的文,超甜 《高攀》,世人都说秦明高攀了梁京平,梁京平却愤怒委屈,“为了和秦明好上,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努力!” 高冷霸总攻vs手艺高超小木匠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感谢在2020-12-02 06:53:15~2020-12-03 23:0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oliholi、坐看云起时、我不是尤太太、酒酿桃花、徐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ang 70瓶;起名废 40瓶;风乎舞雩 30瓶;maomao 20瓶;羡羡今年三岁啦、春日气泡、等 10瓶;每天等更新 6瓶;催更的!、进击的铲屎官 5瓶;nini 3瓶;兜兜兜兜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8 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从唐喆学手中拿起钥匙, 林冬环顾四周,随后行至实木写字台的右手边,弯腰拉开柜门。唐喆学跟过去, 看到柜门里放着个小小的灰绿色保险柜。 “不是这个。”林冬直起身, 同时呼出口叹息,“品牌对不上。” “那……” 唐喆学前后左右踅摸,一时看不出有什么地方能塞下个保险柜, 于是依次打开视线所及之处的所有柜门。他找, 林冬也没闲着,绕着超过四十平米的书房踱步转圈, 走着走着, 忽而站定。 “二吉。” “啊?” “你看那副画能不能摘下来?” 顺着林冬手指的方向,唐喆学抬眼看去。正对着书桌的墙上, 挂着副《最后的晚餐》仿品。他刚进屋时就注意到了这幅画, 手绘,复刻原版,即便是仿品也该价格不菲。上手搬了搬, 搬不动, 像是背面直接钉进了墙里。 他冲林冬摇了摇头。 林冬盯着那张画看了足有三分钟,坚定道:“叫鉴证的进来, 拆。” “这不合规矩吧?”唐喆学略显底气不足, 合法搜查不包括破坏家具和室内装潢, 除非有明确的线索显示, 某处藏匿了犯罪证据或者毒品之类的违禁品。 林冬毫不迟疑的解释道:“挂画大部分都挂在书桌背面, 正对着书桌挂的, 你见过多少?” “……”唐喆学细细咀嚼了一番林冬的话, 再走到桌边对上那副画, 半晌忽觉恍然:“将想要藏起来的东西放置在书桌对面,一抬眼就能看见……卞钰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林冬轻点了下头:“他肯定给这幅画设置了开启的机关,但是我懒得找了,叫鉴证的进来拆吧。” 唐喆学转头出屋,不多会带了俩鉴证人员进屋。听见书房里传来叮叮咣咣跟拆房一样的动静,奚凌冲进房间。见林冬他们毫不在意弄花墙壁拆画,脸色骤变,语气充满怨愤:“你们要干什么?!” 不是头一次面对气急败坏的家属,唐喆学轻车熟路的安抚她:“找证据,那个,卞太太,请不要打扰我们的工作,我们尽量小心不过多的破坏墙体,尽量。” 奚凌毫不客气的质问道:“法律允许你们这么干么?” “法律规定,对于有可能存在藏匿证据的地方,警方可以进行破坏性取证。”林冬神情坦然的看着她,“而且我相信,等下我们找到的东西,你不会愿意看见的,所以我建议你还是离开这个房间比较好。” “你们——” 奚凌根本不懂法,眼下律师又不在身边,完全无法反驳林冬。唐喆学一米八七的个儿,奚凌站直了没比他矮多少。不愧是做模特的,而且女的本来就显个儿,她看着比林冬还高。但是高归高,她现在的表情是那么的孱弱和无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鉴证人员将墙上的软包连撬带划的毁。不多时,整副画框被取下。确如林冬所料,其背后有一套坚固的机械齿轮,然后被遮挡住的墙壁正中,有个黑色的嵌入墙体的保险箱。 从奚凌那错愕的眼神里,林冬看出她并不知道这屋里还藏着秘密。对比了下手中的钥匙和保险箱上的品牌,他确认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东西后,将钥匙准确无误的插入锁孔。 咯——喀! 柱状锁舌退回的声音沉闷弹响,保险箱的门,开了。 — 总算合法合规的拿到证据,罗家楠朝表情略显不耐烦的卞钰勾勾嘴角,指着雷克萨斯保险杠附近斑驳的荧光点说:“卞总,您看看,啊,好好看看,这叫血迹检验,取证完了拿回去给法医检测,俩小时就知道是谁的血了。” 卞钰不屑的嗤了一声,竟然笑了起来:“罗警官,你觉着这样就能抓我了?警察也太好干了吧?” 罗家楠跟他对着乐:“科技进步了嘛,我们确实越来越轻松。” “那你干这么轻省的活儿,一个月领多少钱啊?”卞钰的语气不无鄙夷:“一万?两万?干一辈子都买不起我住的房子吧?” “我们干警察的肯定没多少钱啊,不过没关系,我媳妇有钱,就你那公寓,他全款买十套不用还价。” 卞钰的表情似是有些意外,随即感慨道:“罗警官,我头回见吃软饭吃的这么硬气的男人。” “软饭硬吃听说过没啊?”罗家楠毫不在意对方的揶揄,反正他不亏心,“诶我说,咱俩也别瞎扯闲聊了,你看这都几点了,走走走,咱回局里聊去。” 卞钰语气一沉:“你根本证明不了是我开车撞的人。” “呦,怎么着,还有人帮你提供不在场证明啊?” “我是个顾家的男人,你可以去问我太太,只要不是有应酬,我离开公司肯定是回家陪她。” 顾家?罗家楠差点笑喷他一脸吐沫。哎呀要说这抠着俩大眼珠子胡说八道的本事,他还真跟这姓卞的差一截。一强/奸犯兼杀人犯,哪特么来的底气说自己顾家啊! “行,我待会就去问你媳妇。”罗家楠不多跟他废话,招手让鉴证的收拾东西,反正到了审讯室里,他有的是话跟对方聊。 这时手机在兜里震起,接起来“喂”了一声,就听林冬在那边说:“罗家楠,你跟大伟上来一趟,别带卞钰。” “啊,行,这就上去。”他转头朝欧健和吕袁桥偏了下头,让他俩看住了卞钰,随后招呼乔大伟一起上楼。 进书房罗家楠先是一愣。好家伙,拆房呐!等林冬把从保险柜里掏出来的东西递到眼前,他的表情更是僵在了脸上几秒——厚厚一摞上百张裸/照,照片里女人的无一不面带恐惧泪痕斑驳,可她们也无一例外的,都在强颜欢笑。 有一些看起来年代久远,像纸微微发黄。 “还有光盘,u盘,哦对,移动硬盘也有一个。”林冬说着话,将视线投向目光呆滞,面色惨白的奚凌,“我刚说什么来着,卞太太,这些东西不适合你看,另外……我有个问题想你问你——” 他摘下手套,指向对方小臂处的淤青:“这是卞钰打的吧?” 罗家楠循声看去,只见奚凌猛地捂住露在衣袖外的皮肤,眼神慌乱的否认:“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你身上的伤只会比这里更触目惊心。”林冬的语气近乎怜悯,“像卞钰这种人我见多了,一句话不对,他就能对你拳脚相加,他完全不拿你当个人看,你只是他的附属品,所有物……他喜欢年轻姑娘,我打赌照片上所有的女人都不超过二十五岁,所以他娶你并不是因为爱你,而是因为你年轻,正好符合他的心理需求。” “你闭嘴!”奚凌哭着朝他喊道。 别说奚凌了,就林冬这番话,罗家楠和唐喆学听了都觉着太戳人肺管子。不过对于奚凌这样的女人来说,适时的用重话点醒对方确有必要。以他们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奚凌的处境并不比照片里的女人们强,事实上她还不如她们。她们也许只经受了一次折磨,但是奚凌,从她嫁给卞钰的那天起,就算是一脚踏进了地狱的大门。 可悲的是,她还不自知。正如网上所说的那样,家暴只有零和无数次之分。受害者长时间处于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压制与折磨之中,判断力会逐渐下降,最后彻底沦为施暴者掌控的木偶,变得逆来顺受,甚至反反复复的问自己——“我究竟哪做错了?”。 其实唯一错的就是所托非人。 “他不会做出任何改变的,因为从二十年前起,他就已经是这样的畜生了,我们有证据证实他在二十年前强/奸过一个女人,并且那个女人生下了他的孩子。”林冬毫不介意继续做恶人,不把血淋淋的事实呈现在奚凌眼前,她永远不敢反抗。 奚凌紧捂着嘴无声哭泣,抖得像寒风中树梢上最后一片黄叶。 眼见时机已到,罗家楠趁热打铁:“他说他下班就回来陪你,那么周四晚上十点左右,他和你在一起?” 露在手指上方的眼睛忽的凝起丝惊愕,奚凌迟疑了一会,极为谨慎的点了下头。 事已至此,她还在替卞钰打掩护。罗家楠真有点恨铁不成钢了。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刚他还觉着林冬的话说的有点过分,现在他只想把那摞照片怼这女的脸上去。 眼下根本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罗家楠厉声道:“你可想明白了,做伪证是要被判刑的!” “……我不……我不记得了……我那天……我那天不舒服,睡的早……”奚凌抽噎着更改了证词。 就在罗家楠的“你再说一遍!”即将出口之时,林冬拽了拽他的衣袖,待对方回头与自己四目相对,示意他借一步说话。走到楼道里,林冬压低声音对他说:“得给奚凌点时间,她还没完全从卞钰的精神压制下挣脱出来,等到她确认自己说实话确实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时,自然会说真话。” “行吧,那就等等再说。”罗家楠抬手朝林冬晃了晃那摞照片,“光这些东西就够判丫一无期的。” “没那么容易,得先逐个找到照片上的女人,获得她们的口供,才有指控卞钰的可能。”林冬说着叹了口气,“不过按照卞军控制林凯茹的手段,我怀疑即便是找到这些女人,她们也不会认的。” 罗家楠笑得有点欠抽:“悬案归你管啊林队,这些女的得你一个个去找,我只管查凶杀案。” 确实,这是林冬负责的部分,他无可反驳。不过他同样不会让罗家楠觉着自己可以坐享其成:“该我干的活,我不会推卸丁点责任,但是罗家楠,别忘了搜查证是我要来的,这个人情,你怎么还我?” “啊?这——”罗家楠没想到林冬居然会计较这事儿,迟疑片刻问:“要不……我请你和二吉吃顿饭?” “行啊。” “想吃什么甭跟我客气。” “先前听欧健说,你们之前查案的时候去过一家餐厅,烧鹅特别好吃,让二吉念叨了好久,不然……等结案之后就去那家?” “???” 罗家楠立马垮下表情——您还是跟我客气客气吧!三千一只的烧鹅,还不如跟我要澳洲龙虾呢! tbc ※※※※※※※※※※※※※※※※※※※※ 冬哥疼二吉疼到骨子里了~这两章林队主场,我看到有读者管他叫“林妈妈”,哈哈哈哈哈,笑出猪叫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03 23:08:28~2020-12-05 03:5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云起时、我不是尤太太、holiho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毛毛 99瓶;宁小兔 37瓶;小顾选手 34瓶;樱桃树上的小猫 20瓶;美美的耗子 10瓶;等、进击的铲屎官、penelope----、忍泽、面面最可爱 5瓶;13469013 2瓶;nin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19 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罗家楠进法医办就跟祈铭叨叨, 说林冬狮子大开口让自己请客去吃极品烧鹅,祈铭听完问他:“你们这是……还没结案就准备庆功了?” 高仁去物证室做dna对比了,夏勇辉还在休假中, 屋里现在就他俩。拽过高仁的转椅往旁边一坐, 罗家楠轻巧道:“嗨,结案那还不就是时间问题。” “有完整的证据链了?” “我这还没,林冬那差不多了, 还剩点跑腿磨嘴皮子的活儿, 诶媳妇,吃宵夜不?听高仁说步行街上有家新开的烧烤店不错。” “随便, 我不饿。” 话虽然说的轻巧, 但以祈铭对调查案件的方式方法来看,所谓的跑腿磨嘴皮子其实最费精力和时间。就像之前调查山区那几具骸骨案的时候, 罗家楠他们的排查工作量巨大, 往往天还没亮透就出门,回来已是披星戴月。有天晚上他和罗家楠视频,这哥们嗓子哑的都说不话来了, 胖大海菊花枸杞一股脑怼进了保温杯, 生怕第二天早起失声。 查案中遇到惊心动魄的情况屈指可数,大部分时候主要靠嘴, 以及敏锐的观察力。按陈飞的话讲, 以前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有规矩也没人守, 好多搜集证据的方法搁现在那都是非法取证。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近年来越来越强调证据的合法性, 对违规人员的处罚也越来越严苛。有的人怕违规受处分, 秉承多做多错、不做不错的信条, 把一个案子拖上两三年的也不新鲜。像罗家楠这种找不着证据就剑走偏锋、并且有胆子承担后果的着实不多,这点陈飞说随他。 不过再多几个,祈铭觉得方月亮同志的脑瓜顶早晚得秃。 看罗家楠在旁边游哉点外卖,祈铭问:“你把人提回来,不赶紧审么?” “晾一晚上再说,明儿先办手续送看守所里去。”罗家楠放下手机,抬胳膊压上祈铭的转椅靠背,语气和神态都略显无奈,“其实这案子就指着他媳妇说实话了,可那女的铁嘴钢牙死活不认,非说礼拜四晚上卞钰就在家里。” “那车呢?他没说谁能开?” “嘿,那可多了去了,他们家的仨保姆、小区保安、物业的,啊,还有公司的同事,明儿我得把这些人的不在场证明挨个去核实,让丫死也死一明白。”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杀亲哥,还没查出来?” “哦,这个啊,二吉问过东湖分局的了,说应该是因为钱。”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咖啡,罗家楠皱皱眉头——祈铭一向喝黑咖啡,糖奶都不加,扛困劲儿是顶用,可他喝着太苦,“史玉光他们查到的是,卞钰虽然是公司总经理,但其实没多少实权,那公司的实际控股人是卞军,超过两万块的支出就得找他哥批,不然会计不敢给放款。” 祈铭点点头:“那是有点少了。” “有点儿?”罗家楠不屑嗤笑,“卞钰那公司是做再生资源回收的,动辄大几百万的合同,两万块钱可能都不够他请客户吃顿饭……这孙子动杀心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我估摸着是正好赶上挨陈队揍这事,他就想着连他哥带陈队一起霍霍喽。” 眼镜片上映出文档中闪烁的光标,祈铭对着电脑屏幕叹息道:“如果早一点抓到他,也许就不用死人了。” 听那话语中透出的医者慈悲,罗家楠抬手搓搓他的背,劝慰道:“嗨,那卞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话不该这么说,但我觉得啊这是他的报应——卞钰那孙子就一天生的狼崽子,哪怕卞军割自己的肉去喂,也特么喂不出颗人心来。” 是啊,祈铭默叹,生而为人,但有的,却长了颗畜生的心。就像当初在他头上动刀的那家伙,虽然他没能看到对方的容貌,可被黑暗与剧痛包围时,那股子野兽身上沾染的腐肉气息却直贯鼻腔。其实味道并不是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而是他当时身处于一家屠宰场的车间。也正是凭借对味道极其精准的判断、以及被绑在车后备箱里时听到的道路广播,他才能用盲文准确的向外界传递信息——水牛城、屠宰场。 他的沉默令罗家楠略感不安,不由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轻声问:“想什么呢?” 祈铭摇摇头,摘下眼镜置于桌面,侧身将疲惫的身体倚到罗家楠怀里。他很喜欢这种静静依偎的感觉,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过去的一切都仿佛烟消云散。那些血与泪,恐惧与绝望,都可以被对方胸膛的温度所融化。 而他现在这种主动寻找依靠的乖巧模样也是罗家楠的最爱,于是慢慢扳过对方的脸,低头向下靠近,反正屋里没人,正好—— “师傅,我——” 听见高仁的声音,祈铭猛然坐直身体,头扬的过快过猛,脑瓜顶“哐”的撞上罗家楠的下巴。上一次被祈铭这么狠撞一下,还是刚认识那会被对方当快递员使唤送电脑的那次。 这一下给罗家楠疼的,叫的都不是人声了。 — 为了尽快拿出更多的证据以便审讯卞钰,鉴证的加班加点赶进度。凌晨三点多杜海威下来送资料,看罗家楠四仰八叉的瘫在单人沙发里、睡得鼻涕泡都快冒出来的样子,不觉有些好笑。 “祈老师,我怎么看罗副队下巴好像歪了。” 杜海威感觉应该不是自己的错觉。罗家楠的下巴平常能看见中间那道代表男子气的浅沟,现在沟肿没了,又因为肿的位置稍稍偏右,看上去下巴就会有点歪。 “他自己不长眼撞的。” 祈铭知道自己脑袋硬,却没想能硬到给罗家楠下巴撞肿。不过想想对方当时那一声杀驴般的惨叫,必然是撞得够狠。真到伤得下不来床的时候,罗家楠妥妥是一声疼不吭的硬汉,可这种小磕小碰的,嘿,且得让这孙子小题大做一番。另说罗家楠的下巴也是够硬,他脑袋磕肿了,隔着头发能摸到个包。 基于祈铭动不动冲罗家楠晾解剖刀的习惯,杜海威不便多做评价。这俩人肯定是谁也离不开谁,但罗家楠嘴欠,祈铭嘴冷,反正他是没法想象这俩人独处时的状态。走过去将鉴证报告放到桌上,他指着被红色记号笔圈出来的部分说:“除了车头保险杠,后座上也出现了荧光反应,不过不是血迹,是精/斑,我个人认为是卞钰自己遗留的,取样放物证室待检架上了,麻烦你们再做个dna对比。” “啊?哦,好,等高仁睡醒了就做。”祈铭说着话,起身朝存放各种试剂的柜子走去。 杜海威看他拿了瓶离液剂出来,好奇道:“你要做蛋白分解?” “不是,我……你把东西放那就行了,我先出去一趟,一会看。” 说完,祈铭匆匆离开办公室。到停车场拉开罗家楠那辆jeep后车门,爬进去给车后座上上下下擦了得有五遍,他才算松了口气。刚听杜海威提起车后座上的痕迹,他突然想起发生在这辆车上的某些不可描述的过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哪天跟陈飞似的,车被鉴证里里外外抹个遍,后座上不照出副敦煌壁画都特么新鲜! 他可没罗家楠脸皮那么厚! — 除了法医和鉴证的通宵,悬案组办公室里的灯也彻夜而亮。不用麻烦挨个追查照片上的女人都是谁了,从保险箱里取出来的移动硬盘里有个excel文件,详细记录了事发时的时间、地点以及受害者姓名,包括对方的身份证号,共计十二人。看起来卞钰的控制欲并不局限于摧毁受害者的尊严和人格,他一条条记录下来,以供回味。 记录表上的时间最早可追溯到二十二年前,他的第一个受害者,正是林凯茹。林凯茹的相片也在那一摞其中,林冬单独挑出来,看着她那青春靓丽且绝望恐惧的容颜,心里对卞钰的厌恶愈加强烈。 旁边传来唐喆学的哀嚎:“哎呦呦呦~不行了不行了,我得歇会眼睛,再看下去得特么瞎了。” 光盘、u盘、移动硬盘,里面加起来得有四五个小时的视频,都是照片上那些年轻女孩被施暴时的录像。卞钰没拍自己的脸,事实上除了某个特殊部位的特写,他可以说没对着镜头多露一片肉,甚至连句话都没有。所以如果这些女人里没一个愿意站出来指控他强/奸的,即便是找到影音图像证据,也无法给他定罪。 听唐喆学跟那嗷嗷,一旁的岳林有预感自己肯定瞎的比对方快——母胎solo,大半夜看这个……忒刺激了点吧也!可还必须得看,这些都是证据,是能把那个衣冠禽兽的畜生钉死的证据! 视频里的内容证实了先前的推测——对于某些受害者,卞钰的兽行不止一次。视频独缺林凯茹的,想来是那会电子产品还未普及,卞钰只有给她拍照“留念”的方式来对对方进行恐吓。还不说视频,就光这些照片一旦被公诸于众,女孩们的后半辈子就算是彻底完蛋了。 唐喆学伸胳膊问林冬要眼药,见对方毫无搭理自己的态度,主动起身过去拉林冬的办公桌抽屉。眼药水一直都放在抽屉的右下角。失去七位战友后没多久,林冬被诊断出患了干眼症,还有花眼。从此他便与眼镜为伴,尽量少看液晶屏幕,为保持视力问题不会断崖式恶化。尤其是和唐喆学在一起之后,他更注重保护视力,像这种看视频证据或者看监控的活儿,他尽量交给底下的年轻人来做。 不能瞎,瞎了就看不了唐二吉同学那张帅脸养眼了。 tbc ※※※※※※※※※※※※※※※※※※※※ 祈老师这小脑袋瓜子啊……一天天都装着啥啊~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05 03:50:06~2020-12-06 03:3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乜仝、坐看云起时、棒棒糖的秋天、我不是尤太太、holiho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毛毛 66瓶;盛启山河 40瓶;蘇 30瓶;你从天而降的你 10瓶;进击的铲屎官、催更的! 5瓶;13469013 3瓶;4446658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0 章 第一百二十章 被拍在肩头的手掌弄醒, 祈铭忽的坐起,睡意朦胧的辨出眼前的模糊轮廓属于林冬。长时间的疲劳用眼使得视力持续下降,他刚认识罗家楠那会才六百度近视, 现在将近一千度, 加上一直就有的两百度散光,摘了眼镜基本处于五十米外人畜不分、五米外雌雄莫辨的状态。如果不戴眼镜走路的话,感觉地上哪哪都是坑。 拿起放在一旁的眼镜递给祈铭, 林冬抱臂靠在办公桌边等他醒神。和祈铭的高度近视不同, 他是花眼比较严重,只有不到二百度的近视。摘了眼镜也能正常生活, 就是看近的东西、尤其是手机电脑上的小字必须得戴眼镜。有一次祈铭去悬案组办公室送资料, 看林冬不知道为什么没戴眼镜看手机,脸快贴手机上去了, 眼睛眯成条缝, 还得稍稍斜眼看。 学霸的悲哀。 祈铭起身到柜子里拿洗漱用具,看了眼表不到八点,也就是说睡了勉强四个小时。他背对着林冬问:“有事?” 林冬并无打扰对方补眠的歉意:“嗯, 给卞钰取个证, 九点罗家楠他们就要给送看守所了。” 祈铭手上一顿,扭头疑惑道:“他的dna我有。” “不是dna, 是拍照。”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 祈铭刷牙洗脸, 林冬向他陈述从那堆该归扫黄大队管的录像里发现的线索。所有录像都没有卞钰的正脸以及声音出现, 这会造成取证困难。而通过组员们冒着眼瞎的风险从头到尾研究了两遍后, 发现了一个可以锁定这些爱情动作片男主角的线索—— “胎记?”祈铭正刷牙, 说话含含混混的。 “嗯, 在其大腿根部有一枚不规则的胎记, 很有辨识度,可以在法庭上作为确认身份的证据。” 吐干净泡沫,祈铭拽过毛巾擦脸,擦完直接扔进消毒柜,回身重新戴好眼镜:“要拍照取证是吧,行,带人去尸检室等我,我拿下设备。” 林冬摸出手机冲他笑笑:“你要不要看视频,我存了一段。” “不看。” “……” 看祈铭耳根忽然涨红的模样,林冬恍然。特聘的法医顾问,没经历过从派出所到各部门轮转的实习经历,接触不到扫黄打非专项工作,冷不丁招呼人家看爱情动作片确有不妥。 随后他又意识到了什么,走到祈铭身边,探身贴着人家冒着热气的耳根,轻声问:“在美国av是合法的,你……从来没看过?” 祈铭忙往旁边一闪,刚还有点困的睁不开的眼睛霎时瞪圆,语气倍显嫌弃:“我有那闲工夫看几篇论文好不好?” “好,你最棒了。” 只觉对方纯情到可爱,林冬笑着出屋。在走廊迎面碰上戴着口罩的夏勇辉,点头致意:“早,诶,你病好了?” “基本好了——咳咳——”夏勇辉偏头咳了两声,听那动静,病根没完全去干净,像是气管里还积着痰。 “你还年轻,该休息休息,别早早把身体累垮。”一大早给祈铭逗得面红耳赤,林冬的心情格外的好。 “谢谢林队。” 事实上夏勇辉有点莫名其妙。平时和林冬只是点头之交,几乎没和对方说过话,今天这份关切不知从何而来。在他的认知里,林冬这人属于典型的高视平线,就是说对于自己用不上或者能力不符合自己要求的人,从来不会花心思去维护关系。这种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事业心很强,从林冬把悬案组挂靠进部里的操作可见一斑。就此而言,旁人又说不出他半个不字,因为人家确实有真本事。 只不过他对这样的人一向敬而远之,反正入不了人家的法眼,何必腆着脸往上硬凑。 进屋看只有祈铭一个人在器材柜前,他问:“祈老师,高仁还没来?” “还在休息室睡觉呢吧,要不就是去食堂吃饭了。”祈铭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比先前消瘦了一圈,软下语气:“不是说让你休到周末么?” “没事了,在家闲不住,你这是要拍照取证?”上前接下祈铭手中的相机,夏勇辉又问:“什么案子?” “就陈队前女友那个,卞什么的,现在还是另一起凶杀案的嫌疑人……” 等听完祈铭的陈述,夏勇辉露在口罩外的眼睛明显流露出几分诧异和憎恶,随后主动请缨:“待会我拍照,祈老师。” — 即便明确的得知自己的“宝藏”被发现了,卞钰依旧是那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泰然,更不在乎被押进尸检室里取证。听眼前这位年纪轻轻身形单薄的实习法医命令自己“脱裤子”时,他挑衅的勾起嘴角—— “真脱啊?后生仔,我怕你自卑。” 口罩遮着半张脸,夏勇辉的眼里毫无波澜:“让你脱就脱,哪那么多废话?” 卞钰在外面被人捧惯了,在家也是掌权者,何曾被一个小小的实习法医如此对待过,面上顿时涌起丝不悦。心里念叨着“这可真特么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一边将裤子解开褪到脚踝,当着一屋子的男人展现自己傲人的“资本”。 “照吧,照漂亮点。” 祈铭随意扫了一眼,随即流露出丝不屑——是比平均标准高,但高点儿有限,跟罗家楠的完全没的比嘛,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自信。 “腿叉开,自己用手扒一边儿去,把那块胎记露出来。”夏勇辉冷冰冰的下达指令。 明知他的要求为何,卞钰却装傻:“扒毛啊?” 祈铭听了皱眉偏头,却看林冬一副忍笑忍到快内伤的表情。夏勇辉没立刻接话,而是放下相机从手套盒里抽出两只乳胶手套,戴手套时拽得“啪啪”响。右手重新拿起相机,他倾身靠近卞钰,垂下左手,一字一顿的警告对方:“是你逼我亲自上手的。” 几秒种后,市局地下二层的楼道上回荡起一串凄厉的惨叫。 — “取保候审?!” 重案组办公室里,罗家楠把桌子都快拍裂了,烟嗓响彻整栋市局大楼:“大爷的!这他妈哪个傻逼批的条子!?” 头天刚给卞钰送进看守所,转天就听说这孙子被取保候审了,罗家楠当场炸锅。 “他的律师也投诉了我,说我取证时对其进行了暴力伤害。”同样收到坏消息,夏勇辉无所谓的耸了下肩,“不过说到底我就一实习生,行政处罚也罚不到我头上。” 高仁在旁边向他竖起敬仰的大拇指。 “有钱能使鬼推磨,卞钰的律师提供了医生出具的冠心病诊断证明,允许他取保候审,是从他的生命安全出发考虑。”负责传达消息的赵平生也是无奈,“毕竟批条子的傻逼没见过他在那些视频里的勇猛表现,要是看见了,绝不可能允许。” 罗家楠气的冒火,朝林冬一伸手:“视频都拷给我,妈的谁批的条子我给谁放去,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滚动播出!” “行啦,想给自己弄一传播淫/秽色/情罪啊?”陈飞不耐的朝他挥挥手,“赶紧的,安排人盯着他,至少我们还有监视居住的权利。” “我安排人吧,陈队。”林冬主动担下责任,这也是他的案子,遇到嫌疑人被取保候审的操蛋事,他心里压着的火气不比罗家楠小——医院的证明是一码事,批条的傻逼有没有收人家好处另说。接到取保候审的申请,方局给的回复明明是“不建议执行”,却被上一级部门特批执行了,这明显是有猫腻。 但不管卞钰的关系有多硬,能操控的局面也仅限于此。这是他最后的狂欢,一旦警方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他将面临的必然是法律最严厉的惩治。 “林队,你们的人不得挨个查卞钰的受害者么?哪掰的开人手啊,还是我带人去吧。” 罗家楠气归气,脑子还算清醒,前天夜里唐喆学一宿没睡,昨天又在外面跑到晚上十点,回来跟他说开车时注意力无法集中差点出车祸。说完他暗搓搓望向祈铭,希望对方能理解自己的选择。又开始加班熬夜了,正常作息压根没能持续几天,更不能按时按点吃饭。人在外面跑,祈铭打电话提醒他好好吃饭时,总会伴随着担忧的叹息。 越过几张挂着义愤填膺表情的脸,祈铭忧心忡忡的视线与他隔空相对,少顷,对他轻点了下头,给予无声的支持。 罗家楠的嘴角扬起由衷的笑意——还是我媳妇好,深明大义。 给人都撒下去该干嘛干嘛,陈飞回到队长办公室,独自一人陷入沉思。林冬那边接触了三个当事人,没一个肯站出来指控卞钰,后面那几个还是未知数,不过看起来希望渺茫。现在卞钰人出去了,向外传递出“没人能治我”的信息,对当事人来说又会造成无形的压力。这么折腾下去,实难断言批捕期限内能否提出对应罪名的有力证据。 赵平生敲门进来,看陈飞戳窗户边叼着烟,皱了皱眉,没拦。表面上看,陈飞大大咧咧心里不装事,即便是自己被诬陷杀人还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其实心思比谁都沉。一切的泰然都是因为不想让身边人替自己担心,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听见动静,陈飞没回头,指尖微动弹了下烟灰:“老赵。” “嗯?” “下午陪我去见趟林凯茹吧。” 赵平生心头一跳:“你要让她出来作证?不怕她犯病啊?” “我是这么想的——”陈飞回身,目光坚定的看着他,“二十年前她没的选,但现在,有我,有你,有这么多警察做她的后盾,她完全可以选择将给自己带来一生屈辱的畜生绳之于法。” 恍惚间眼前的老家伙越来越年轻,很快赵平生看到的不再是鬓侧被岁月染白的陈飞,而是三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桀骜不驯、让他一眼看进心里就再也拔不出来的年轻刑警—— “好,真出问题,我跟你一块脱警服。” tbc ※※※※※※※※※※※※※※※※※※※※ 其实林队比杜科危险……小夏也…… 咂嘴,老年组太香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06 03:31:54~2020-12-06 22:39: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张晓淬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云起时、我不是尤太太、holiholi、离、指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毛毛 77瓶;起名废 40瓶;橙君之美、指尖 20瓶;张晓淬 14瓶;暖心、风乎舞雩 10瓶;nini 5瓶;1346901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1 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按理说监视嫌犯这种活儿, 若非亟需抓捕的,通常安排嫌疑人居住地的管片派出所和分局调派人手即可。但对于卞钰这号耍起手段比特么耗子还能钻的主,罗家楠丁点不敢松懈, 两人一组, 一天三班倒,磕死了守这孙子。但凡他敢接近一个受害者或其家属,立马逮回去扔看守所里。 警方守了三天, 卞钰已对楼下反复出现的几辆车见怪不怪, 到第四天晚上,派保姆下来送宵夜。正值罗家楠带欧健值班, 听见敲玻璃的声音, 欧健按下车窗,看卞家的保姆拎着一纸袋用锡纸包着、隔着十几公分都能闻到肉类脂肪炙烤后的香气的食物, 干咽了口唾沫、义正言辞道:“拿回去, 我们警察绝不能——” 哪知罗家楠探身伸胳膊就给接了进来:“不偷不抢的,有什么不能拿?再说了,别让大姐白跑一趟。” 欧健明明白白的看到, 那保姆转身的时候甩了个大白眼给他们。 “你吃什么, 烤牛肉还是烤鸡腿?”罗家楠“嘶嘶”抽着气拆锡纸,“我去!还特么挺烫!” 锡纸撕开个角, 热气腾腾冒出, 欧健立马满鼻子的肉香, 口水唰的冒了出来:“那个……我吃牛肉吧……” “烫啊, 还有汤儿呢, 你找点东西垫着。” 等欧健拆出几张面巾纸垫好, 罗家楠将锡纸包放到对方手中, 然后再翻袋子发现人家还体贴的塞了几副一次性手套。瞧着三师弟一口啃下去烫得眼泪差点飚出来的窘相, 他笑着点起支烟:“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 “那个……我过来的急,没吃晚饭……”嘴里塞满了肉,欧健含含糊糊的应道。真特么香,丰腴的雪花状脂肪炙烤后令每一根肉丝都汁水饱满,实话实说,活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高品质的牛肉。 “这肉还不得一百块钱一斤啊?” “一百?卖你二两差不多。” 罗家楠不屑嗤笑。下午苗红吕袁桥他们盯梢的时候,卞钰和奚凌去超市采购,就跟着去了。人家去的是专门卖高档食材的地方。这地方吕袁桥倒是来过几次,苗红是从没去过,噼里啪啦拍了好多照片发给罗家楠。罗家楠一看标价,一块雪花牛排最低的也得卖五百,提子香瓜之类的水果都带产地编码,能卖出七八百一磅的价格。 对,是磅,还不是斤,论斤称更贵。 听罗家楠念叨完,欧健忽然觉着嘴里的牛肉不香了,囫囵的咽下感慨道:“哎,有钱是好啊,吃的东西都不一样。” “那也得有命享受啊,你看卞军,大马路上好好的开着车,被亲弟弟找人撞死了……要说这钱啊,就他妈是王八蛋。”罗家楠偏头朝窗外呼了口烟。祈铭的担心不无道理,离开他的视线,这孙子又放肆了。“就我之前干特情那会,跟老鹰他们出去潇洒,夜/总会开张卡,几十万几十万的刷,一晚上啊,就一晚上,这还不算他们带姑娘出台给妈妈的钱……要不就这边喝着酒唱着歌,那边他妈的开始撒人民币了……操,满眼的纸醉金迷啊……” “真撒啊?” “啊,可不真撒么。”罗家楠转头对上欧健错愕的视线,皱眉一笑,“别觉着不可思议,这么说吧,让你买瓶三块钱的饮料,你会心疼么?” 欧健立马摇头。 “所以啊,他们花三万就跟你花三块钱一个心态,这么想,能明白不?” 欧健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其实还不是太理解,大概是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吧,他觉着。 紧跟着,好奇宝宝又提出了新的疑问:“那……大师兄,你脱离了那个环境之后,心态是怎么调整的啊?” “用不着调整心态,我本来就没想过那种日子。”罗家楠回答的极为爽快,“你要是知道那些钱是怎么来的,上面沾着多少血,你花的时候根本花不痛快。” “那他们怎么就花着痛快?” “今朝有酒今朝醉呗,干的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买卖,今儿潇洒完了明天出门不定被谁砍死了。” “……所以你身上的伤,就这么来的?” “啊,是啊,嗨,不提了,你赶紧吃,吃完给垃圾扔出去,闻闻这车里都什么味儿啊,跟进了烧烤店似的。” “……” 欧健心说挺好闻的,至少比你关着窗户拿烟呛我强。 — 晚上十点,卞钰下楼夜跑。罗家楠见状下车把车门一撞,迈腿跟了上去。昨儿是吕袁桥跟着跑的,说总算没白瞎三千多一双买的鞋,一口气跟了五公里。 听见身后渐近的脚步声,卞钰偏了下头,不由笑道:“可以啊罗警官,看来你们重案组的人体力都不错。” 罗家楠轻松回道:“那当然,天天追着犯罪分子上天台下阴沟的,体力不好哪成?” “我听说你受过不少伤啊,还被一职业杀手捅进过icu里,看来身体恢复的不错。” ——这孙子调查我。 罗家楠心里不爽,嘴上依旧云淡风轻:“那算个屁啊!要不是得抓活的,老子早给丫捅icu里去了。” “警察不好干啊,整天束手束脚的。” “罪犯也不好干啊,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 “嗨,警察挣那么少,养老婆孩子都费劲,还得担心挨处罚脱警服。” “至少睡得香,扔哪闭上眼就着。” “你知道我的企业一年纳税额多少么?够养你们整个公安局了。” “是,要不您哪来的钱养非婚生子女啊?” 此话一出,卞钰缓缓放慢脚步,微微气喘着:“罗警官,我承认我是个风流的人,但我很负责,只怕你这样的,想风流都没担起责任的能力吧?” “不瞒您说,我心里还真就只有我媳妇一个人。” 说话的功夫,罗家楠也从跑变走。别说,卞钰虽然四十多了,可体力耐力确实不比他差。不过要是没被毒蜂捅进icu那出,他现在指定不会跑几步就觉着喘了。 此时此刻的卞钰家里,赵平生和陈飞已然在客厅落座。来者不光他们俩,还有孱弱得走路都得靠人搀扶的林凯茹。虽然她也才四十多岁的年纪,可被病痛折磨得发色枯白身形干枯,宛如年近古稀的老妪。奚凌第一眼看见她时被吓了一跳,更不知这俩警察大晚上的带个小老太太上门是何用意。 去找林凯茹谈,陈飞做足了事前准备。先给林家奇发消息让他试探对方的意思,然后让赵平生的弟妹韩琳打头阵,再让赵平生与她接触,最后才是自己。见着陈飞,林凯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压抑了二十多年的屈辱一股脑倒进了他的怀里。 和陈飞他们倾吐当年的遭遇,林凯茹特意选了儿子上课不在场的时间段。二十年了,她可以把耻辱的过往讲述给值得信任的人,却实在不忍伤害无辜的孩子。她说如果不是林家奇的存在,自己可能连活到今天的意愿都没有。一颗来自恶魔的种子,却给了她一个天使。她更希望他们替她保守秘密,不要让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究竟有多么的不堪。 特意选卞钰不在家的时候上门,是陈飞的决定。让林凯茹与卞钰面对面,何其残忍?除了让那人渣享受胜利者的骄傲,别无他用。要攻破的是奚凌的防线,只要这女人的一句话,就能让那个畜生万劫不复。刚他和赵平生一直等到罗家楠下车去追卞钰,才将终于获得医生许可得以临时离开病房的林凯茹扶下车,带进卞钰的家中。 眼看着奚凌拿出手机像是要通知卞钰家中情况的样子,林凯茹虚弱的出声唤她:“姑娘,你待会再打电话,先听我说几句,行么?” 奚凌眉头微皱,看向林凯茹的眼中充满警惕。卞钰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她不是没有察觉,但和这么个形容枯槁的女人生的?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也曾年轻过,当然没你这么时尚,不过……”林凯茹每说一句话就要停下来缓口气,疾病和精神的双重折磨,几乎耗尽了她的生命力,“你选择相信你丈夫,选择维护他,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可是姑娘啊,他是怎么对你的,我很清楚……他不拿女人当人的,是不是?” 奚凌紧抿住嘴唇,倔强的将头偏向一侧,避开林凯茹那双浊目的直视。很多人不理解被家暴者的心态,会认为离开有那么难么?其实难就难在施暴者的人格摧残,让受害者逐渐形成“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的心理,并且,根深蒂固。当一个人从主观出发认为自己什么都不行的时候,便会丧失抗争的勇气。 林凯茹非常理解这种心态,因为她就是这么被毁了的—— “他对你好的时候,让你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可他打你的时候……”说着话,林凯茹颤巍巍的抬起手,轻轻拉开颈侧的衣领,露出条颜色暗沉的疤痕,“你看,这是他用碎玻璃给我割的……他掐着我的脖子,在我身上一下接一下的割……我疼极了……我不敢反抗……” 她那满含屈辱的话音迫使奚凌挪正视线,落于伤疤之上,并为之愕然。 “……然后他威胁我……说,如果我报警的话……全中国的人都会看到我光着身子的照片……” 伴随着沉重的叹息,林凯茹理好衣领。年轻时的她是个干净整洁的人,衣服一天一换,从里到外都熨烫服帖。后来病了,照顾不好自己,可但凡是头脑清醒的时候,她都会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给孩子穿得整整齐齐。以前她没有能力反抗,久而久之,更是成了对方攥在手中随意摆弄的玩物。她是第一个被卞钰用暴力和威胁控制的女人,她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也是无法替代的存在。所以,她也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那个禽兽的真实面目。 向奚凌伸出筋络满布的枯瘦手臂,林凯茹语重心长的劝道:“早晚有一天,他也会对你这样……姑娘,你还年轻,还有的选……你有从头再来的资本,你完全可以过不受控制的人生……” 奚凌依旧沉默不语,眼神却开始闪烁——伸到面前的手虽然颤抖无力,却似乎有着无形的重压,让她每一口气都喘得异常艰难。 这时陈飞的手机响起,罗家楠打来的,说卞钰开始往回跑了。和赵平生互相交换过视线,他轻轻扶住林凯茹的胳膊,说:“走吧,他很快就会回来了。” 林凯茹无声默叹,借着陈飞搀扶的力道站起身。她不会责怪奚凌的软弱,改变已有的生活状态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极为困难的,况且还是遭受精神控制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早在多年以前她就该站出来指控那个禽兽不如的混蛋。曾经她以为卞钰是个体贴温和的绅士,不然也不会在小夜班拖班后没赶上公交而上了对方的车——笑脸忽然狰狞,从此坠入地狱。 目送陈飞的车远去,罗家楠皱眉啧了一声,转身回到车上。把林凯茹这张王牌打出去后,现在他们手里就剩下一把烂牌。目前只能寄希望于悬案组那边,哪怕有一个受害者愿意站出来指控卞钰都行。 上半夜罗家楠守夜,欧健跟后座上睡觉。他尽量克制抽烟的频率,不行就干叼一支跟嘴里,实在困的熬不住了再点上。然而这样约束自己的结果便是他没到两点就困的支不起来了,叼在嘴上的烟随着困倦的点头坠落。 突然间,一阵急促的敲窗声惊醒了罗家楠。按下车窗,他看奚凌神情慌张,哆嗦着举着手,细瘦的手臂上遍布淤青,抽吸间流露出极度的惊恐—— “……罗警官……我……我作证……他……他……二哥……和那个司机……都是他……他杀的……” tbc ※※※※※※※※※※※※※※※※※※※※ 嗯,还有一章这卷就能结束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写完我要好好休息个……一天……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06 22:39:07~2020-12-07 23:3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云起时、指尖、徐可、琳澜宝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琳澜宝贝 100瓶;桃毛毛 66瓶;咸鱼不翻身 20瓶;歌涧眠、紫凝月汐、面面最可爱、你从天而降的你、小白小白 5瓶;哈哈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2 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奚凌身上的伤, 简直是触目惊心。由于很少接触活着的受害者,祈铭没有多少拍摄活体做伤情鉴定的经历,所以当奚凌身上的衣物褪尽, 露出遍布黑紫青红伤痕的身体时, 他举着相机的手因震惊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中央空调恒温二十六度,但奚凌却抖得像刚从冰窟里爬出来的一样,恐惧从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来—— “……他……他知道陈警官他们……他们来过……很……生气……骂我……蠢……不该……给他们开门……他把我拖进……拖进卧室……锁上门……用手边……手边可以拿到的……任何东西……打我……后来他打累了……用皮带把我拴在……床头……说……等睡醒了再……再教育我……该如何做……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断断续续的话语中, 夹杂着相机拍摄的声音。尽管是很轻微的响动, 可奚凌每听到一次就缩一次肩膀。她被打怕了,任何一点点动静, 都是刺激惊鸟的弓弦。她看到了林凯茹的惨状, 看到对方身上那烙印终身的屈辱印记,她不想变成那样佝偻干枯的样子, 更不想死—— “……我担心……他可能会……会杀了我……所以他睡着之后……我用牙……用牙拼命的咬皮带……”奚凌不断抽着鼻息, 却根本就哭不出来,她还没能从那种极端的情绪里缓和下神经,“……我不知道……不知道罗警官能不能……能不能抓他……可我没别的办法了……那个女人说的对……我早就……早就该离开他……” “别担心, 你现在是安全的。” 一旁陪同取证的苗红出言安慰她。早在进入重案组之前, 她曾在基层干过两年,接待过一些被丈夫打的遍体鳞伤的女人。以前她不明白, 为什么不被当成人对待却还不肯离婚。等接触的多了, 她才明白, 这些女人身为人的尊严, 早已被那些披着羊皮的狼给剥夺了。 这些女人的结局往往令人唏嘘, 要么被打死打残, 要么物极必反采取更暴力的手段反抗, 最终落得个锒铛入狱。只有少数人会寻求法律的帮助, 她们的心态普遍是家丑不可外扬,以及挨打是因为自己犯了错。而警官们在处理相关案件时,由于男方身上经常会出现反抗时的抓伤或者淤青,在没有影象证据的情况下很难判断到底是家暴还是双方互殴。 从祈铭的专业角度来看,兽性深刻在每个人的基因里,只是有的人能控制的住,而有的人,则肆意让其爆发。 奚凌的证词要待警方整理调查后才会生效,而这满身的伤,足以让罗家楠给那个酣梦之中的畜生抽醒并拷回局里。取证完毕,苗红问奚凌是回家还是去酒店住,奚凌果断选择去酒店。虽然那个畜生已经不在家里了,但他雇来的那些人依旧会盯着她,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在那个已经不能称之为家的房子里,她丝毫没有安全感。 给照片整理好上传到重案组的工作文件夹里,祈铭去重案组办公室找罗家楠。深夜被叫醒的不止他一人,还有林冬和陈飞他们。卞钰已被缉捕归案,虽然抓他的理由是故意伤害,但有了奚凌的证词,明天检察院就可以以故意杀人来批捕。不过眼下不是庆功的时候,光有证词不够,毕竟奚凌的证词只能证实他的不在场证明是谎言,还是得把诸如通讯记录、行车路线等能钉死他的证据备足。 这些都是功夫活儿,干就是了,早晚能把卞钰送上死刑注射台。至于那些强/奸受害者,林冬的想法是,如果她们知道卞钰被彻底限制了人身自由,那么该会有人肯站出来指控他了。 进屋听罗家楠眉飞色舞的跟同事那逼逼给卞钰摁床上时的精彩画面,祈铭抬手敲敲门,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能不能睡觉了?” 罗家楠大大咧咧一挥手:“诶我这正高兴呢,睡不着睡不着。” 然而祈铭一点笑模样也没有:“再问你一遍,能不能睡觉了?” “啊?我——得得得,睡睡睡。” 罗家楠看周围人都用“你赶紧去睡吧别惹他了”的眼神看自己,只好认怂。一句话要让祈铭说三遍,哈,等着回家去跟阿强睡储物室吧。 给罗家楠押进休息室,祈铭往床边一坐,打开手机刷资料。罗家楠躺那等了一会看他没有共枕眠的意思,不免好奇:“你不睡啊?” “我那还有点儿活,等你睡着了再走。” “什么活儿不能留到白天再干啊?来来来,躺下躺下。” 磨蹭着祈铭直到对方被拽倒进怀里,罗家楠听旁边的床上传来几声窃笑,甩出副浑劲儿低吼:“睡不睡?不睡滚蛋!” 笑声立马戛然而止。 — 拿到批捕文件,陈飞立刻叫上赵平生去医院给林凯茹报喜。他答应过对方,无论如何要给卞钰这孙子绳之于法。通过韩琳的询问,得知当年林凯茹没报警,确实是除了对自身名声的考虑外,更怕陈飞犯错。这让陈飞内疚不已,说如果自己是赵平生那脾气,该不至于让林凯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 诚然,林凯茹还有另外一层考虑,那就是林家奇。案子一旦公诸于众,孩子就什么都知道了。强/奸犯的儿子,就算他自己能调整心态,也免不了被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所以接受陈飞和赵平生的请求去见奚凌,确是让她纠结不已。孩子是无辜的,可她不现身说法给奚凌打一剂警醒针,那个混球很有可能会逃脱法律的制裁。 这个决定异常艰难,最终让她点下头的,依旧是身为人母的责任。她是这么对陈飞他们说的:“如果我不站出来,将来有一天让家奇知道了一切,他会怎么看我?我一直教他做个明辨是非的人,可我呢,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犯糊涂。” 基于对林家奇的保护,陈飞特意交待盛桂兰,不可向媒体公开卞钰故意杀人以外的罪行。盛桂兰当即向他保证,但凡有媒体敢乱写,她保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揣着满心的喜悦,陈飞和赵平生推开病房门,却只看到一张空荡荡的床铺。心头倏地掠过丝惊恐,陈飞转身奔向医生办公室,不出所料,听到的是林凯茹于清晨时分去世的消息。 这一刻彷如五雷轰顶,陈飞彻底僵在了原地。 “老陈,老陈!” 看陈飞脸色发白眼神发直,赵平生难过之余还得顾他。给人拖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赵平生一个劲儿的给他胡撸后背:“老陈!老陈你说句话,别吓我啊!” “……” 许久,陈飞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挤出一丁点声音。代价太沉重了,他已然承受不起。林凯茹是签了免责书医生才放她出院的,因为她的状况实在不稳定,哪怕是丁点的刺激都有可能再一次引起心跳骤停。她大概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依然拖着虚弱的病体,去给那个天杀的畜生一记响亮的“耳光”。 “老陈……老陈……”赵平生鼻音浓重的唤他,生怕他一个扛不住当场背过气去。 忽然间陈飞的眼中凝起丝光亮,回手一把扣住赵平生的胳膊问:“家奇呢?那孩子去哪了?” 送林凯茹回来的时候,林家奇就在病房里等着,想来是他伴着母亲走完了人生最后的时光。可这孩子居然没给他们打电话,不知道是悲伤过度不愿与人沟通,还是太过懂事不想打扰他们。 赵平生听了,赶紧拿出手机给林家奇拨打过去。响了几声,那边接起,很疲惫的声音:“喂?” “家奇啊?你在哪?我跟你陈叔过去……找……找你。”言语间赵平生潸然泪下,刚给陈飞提着的心,此时已被悲伤彻底占据。 “……我在……”那边叹息着,随后是带着哭腔的倾诉:“赵叔,我妈走了……我没……没家了……” 赵平生不敢点外放,生怕给陈飞那死压着的难过劲儿勾出来:“不哭了啊,孩子,不哭,在家呢是吧?我们这就过去找你……甭担心,有我们在呢,啊……” 说到后面都出颤音了。等挂上电话,他转头招呼陈飞,却看对方握拳抵着口鼻,极尽所能的忍着憋着,可眼泪还是啪啪的往地上砸。 太难了,他觉着自己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 果不其然,卞钰因故意杀人而被批捕的消息公开后,先前死活不肯指控他的受害者们纷纷给悬案组打去电话,表示愿意接受警方的询问,将那个畜生干过的烂事全都抖搂出来。 唐喆学这几天是累并快乐着,每接待一位受害者,都是厚厚的一摞笔录。曾经他们苦口婆心都劝说不动的女人们,进了悬案组办公室个个愤慨得滔滔不绝。当然没人有资格指责她们什么,除了她们自己,那种恐惧感无人可懂。 同时依然有三个受害者拒绝接受询问。唐喆学不厌其烦的打电话,耐心的劝说她们来作证。这在林冬看来简直是犯了强迫症的节奏,笔录对应受害者名单,一个都不能缺。 在分局工作的时候,林冬接触这类受害者较多,比较清楚她们的想法:“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揭疮疤的,你别逼她们,给她们点时间,也许能想明白。” 唐喆学并不赞同:“等她们想明白了,卞钰都烧成灰儿了吧?” 林冬淡笑:“那你就带着骨灰盒上门,让她们朝里面吐口水,一样解气。” “……组长你的思想可真邪恶。”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说着话,放桌上充电的手机震了一震,林冬拿起看了眼屏幕,只见上面显示出个未知号码发来的简讯——【找个安静的地方给我回电话】。 眼神微凝,他拔下充电线起身朝办公室外走去。唐喆学跟后面喊他:“嘛去啊组长?” “上厕所。” “你不刚上完么?” “上岁数了,肾不好。” 话音从楼道飘来,惹得唐喆学无奈一笑——这话就林冬敢说,要他,打死也丢不起这人。 拐进安全通道,林冬弹出根烟点上,盯着手机沉思片刻,点开屏幕中的一个软件,轻触电话形状的图标。很快,耳机中传来嗓音低沉的声音:“你让我调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 “嗯,具体什么情况?” “晚点见面说,地址等下发你。” “你在国内?” 林冬不禁愕然。上礼拜接到林阳的消息,这家伙还在南美某个世界地图里都未标注的岛屿上呢,居然这么快就不声不响的回来了。 “刚下飞机。”林阳的声音毫无调整时差的疲惫,“想着正好有空,过来看看你。” 抬起执烟的手,林冬无奈的搓了把脸:“我挺好的,不用看,真的。” 那边沉默了一阵,随即是一声叹息:“还恨我?” “不是,只是……”林冬继续搓脸,“见你的话,我还得跟二吉那编瞎话……” “跟他直说,不过他敢向任何人透露,我会处理他的。” “喂!” “开个玩笑,急什么。” 林冬朝窗外翻出个白眼,“行吧,那就见面说。” “哦,对了,我想吃你做的干煎海鲈。” “不是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嘴馋了!” “我想妈了,想去看看她和爸爸。” “……”林冬心头一坠,片刻后叹息道:“行,我给你做好了带过去。” “谢谢。” “不用,你帮忙查祈铭的案子,我给你做干煎海鲈,咱俩扯平了。” 听筒里一阵沉默,少顷传来声轻笑—— “回家的感觉,真好。” 【第五卷完】 ※※※※※※※※※※※※※※※※※※※※ 这卷终于结束了,啊,如果有人看哭了我道歉,后面应该能笑回来吧~ 嗯,蜂叔回来了,客串一下,我知道有人很是想念他~ 第六卷【谎言背后】,敬请期待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07 23:37:03~2020-12-08 04:55: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坐看云起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3469013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3 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南方的冬天一旦进入阴雨连绵的时期, 简直是冷得透骨。寒气裹在水气里沁透衣物,这种时候取暖可就全靠抖了。下了整整一夜的雨,到早晨还没停, 牛毛般的淅淅沥沥, 体感温度接近零度,呼吸间已见白雾。从地铁站口走到办公室这段距离给高仁冻得脸都白了,进屋戳空调通风口底下不挪窝了。 之前都是跟吕袁桥的车一起上班, 出电梯直接进车库, 穿少点也不感觉冷。可昨天吕袁桥值夜班,早晨他自己坐地铁, 没看天气预报, 不知一夜间骤降了十度,还穿着昨天那身单薄的衬衫加外套, 结果出楼门就给冻透了。想着没几步就进地铁了又懒得回去换衣服, 却是高估了自己的御寒能力。 眼瞧着夏勇辉裹得跟个北极熊似的晃悠进办公室,高仁满眼的羡慕:“啊,小夏, 你看着就很暖和。” “我瘦, 不多穿点扛不住。”夏勇辉说完忽觉自己戳了高仁的肺管子,随即改口道:“你也得多穿点, 你看你这外套, 太薄了。” 自打入冬之后高仁这脸是肉眼可见的圆, 先前瘦出的一点点下巴尖儿, 现在只要一葛优躺立马成俩了。高仁以前是练体操的, 高消耗高摄入, 练出来肌肉一停下来就抽抽回去了, 耗能下降可饭量没减必然会长肉, 这和大部分运动员非赛季都会变胖同理。而且他属于胳膊腿瘦脸圆肚子圆屁股圆那种,体脂率稍微上来一点就显得肉乎乎的。其实要搁夏勇辉看他根本不用减肥,其一,没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其二,bmi指数正常,其三,人家吕袁桥又不嫌弃。所以,该吃吃该喝喝,只要健康比什么都强。 哆嗦了得有十分钟,高仁稍稍暖和过来,白里透青的脸上可算见着点血色。给吕袁桥打电话叫一起去吃早饭,他转头问夏勇辉:“你吃了没啊?没吃一起。” “吃过了,你去吧。” 说着话,夏勇辉涮好拖把,弓身认认真真的拖起看着反正挺光洁的地板。打从他进法医办的第一天开始,只要不加班熬夜,早晨来了必拖地擦桌子。当然了,桌子他只擦自己那张,其他人的桌上有个人物品,比如高仁桌上的高达手办——吕袁桥送的生日礼物——据说价值五位数,碰坏了不好意思。 法医办公室的勤快实习生让专门负责打扫卫生的大姐很是无奈,感觉是饭碗要被抢的节奏。对此夏勇辉给她的回复是:“没事儿大姐,您放心,只要有重案组这部门在一天,您就不会失业。” 他这话一点不夸张,但凡赶上需要加班加点追进度的案子,重案组办公室里就跟台风过境一般,空的矿泉水瓶饭盒快递箱一堆一堆的,一天光垃圾能收出来三大黑塑料袋。头一次见着这种阵仗,夏勇辉曾好奇的问过苗红,为什么不让实习生们打扫卫生。他刚进医院实习的时候,每天早晨到单位第一件事就是打扫主任办公室,有没有保洁阿姨另说,这是规矩。 “睡觉的功夫都没,谁还有空打扫卫生啊?”苗红的桌子算整个办公室里最整洁的了,电脑屏幕上贴着的女儿照片,对比局里其他女警员们的工位,完全没有代表女性特质的装饰物。不过她也就干净自己那一片地方,隔壁罗家楠的办公桌要是没人给打扫,两天就能堆成垃圾场。 总而言之,保洁是全局最不可或缺的工种,没有之一。 去食堂的路上,看高仁冻得缩起肩膀,吕袁桥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他裹上。这围巾是安保处的大姐亲手给赵平生织的,纯毛加绒,暖和又舒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毛线选了个奶绿奶绿的颜色,戴上后给老赵同志那张脸映得泛绿光,果断转手送给吕袁桥。 进了食堂高仁一路小跑奔到窗口边,搓着冷冰冰的手指头说:“老胡,快,给碗热的。” 食堂窗口负责打饭的老胡同志超喜欢高仁,这小家伙懂得珍惜粮食,吃什么都不剩,也不挑食:“要粥还是面线糊?” 高仁抻脖子看看:“来碗燕麦粥吧,额……再要一条小炸鱼,一个花卷,两个卤蛋,芹菜炒豆干也要,啊!那个酸豆角多给我来点!” 他妈是山西人,家里吃饭除了粥什么都放醋,给这孩子弄得没酸的吃不下饭。 “谢谢,胡师傅,我和他要一样的。”吕袁桥跟在后面刷饭卡。 俩人端着托盘找位置坐下,结果一勺粥还没吹凉,各自的手机在兜里同时震了起来——不出所料,有案子。 真是的,连顿早饭都吃不踏实。 — 祈铭和罗家楠是在去局里的路上被通知出现场的,直接拐去了目的地。本来罗家楠打算今天写个年假申请,带祈铭去暖和的地方好好潇洒几天,然而陈飞一个电话就让他的申请表彻底扔进了废纸篓。 到那一看,除了陈飞和苗红,只有接警派出所的警员在拉警戒带,居然没有上一级单位的同僚——分局法医痕检警员,没一个到场。 “怎么回事啊?人呢?” 罗家楠头回碰上如此清净的现场。此处位于城乡结合部,是一处新开发的住宅区,周围全是工地。几栋在建的楼房还都没封顶,灰秃秃的水泥框架外围着绿色的安全网。四下空旷,无遮无挡,冷风呼呼的往脖领子里灌。 案发地在其中一栋钢混结构的施工楼内,民工早晨来开工,坐那种四面透风的工地专用电梯往楼上去的时候,瞧见三层的水泥板上跪着一人,怎么招呼都没回应。等靠近一看,妈呀凉透了,赶紧报警。 “嗨,我刚来也纳闷呢,”陈飞皱眉苦笑,“按说这地界归县里,该县公安局来人,可开发商为了顶学区房的名头,愣是从区里拿的开发手续,所以弄的这儿啊现在是个三不管地带,出了事,除了辖区派出所的,没人往身上揽麻烦。” “嘿,真特么够可以的,感情是谁都不管,所以才着急八荒的通知重案组。”罗家楠听的直运气,不过也没的可指摘人家。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出了凶杀这种大案,不是自己辖区的都恨不得腆着脸往上凑,可现在呢,大部分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 谁不想正点下班啊?忙活半天,最后功劳都归市局重案组,别人难免心里不平衡。 “陈队,我先上去看看。” 勘验箱和高仁夏勇辉他们还在路上,只不过祈铭从来不是干等着的人。爱谁的辖区谁的辖区,反正通知到他这,尸体就归他了。 陈飞转头喊苗红:“苗红!安排人带祈老师上去看现场。” 找了工地的安全员过来开电梯,苗红带祈铭和罗家楠一起上楼。刚才她上去过一趟了,眼前所见,着实有点震惊。就三层楼的高度,祈铭没多问,直接看现场。电梯哐哐啷啷行至三楼,未待停稳,他和罗家楠的眼睛同时瞪起—— 十几米开外的水泥预制板上,尸体宛如一尊雕像,头朝下,呈半跪姿态,手脚都被反向捆绑至身后,身上还有几道束缚行动的绳子;大冬天的尸体全身上下就一件渔网状的连体紧身衣,加上周围未燃尽的蜡烛和黑色的尾鬃样皮鞭,活脱就一s/m现场。 “我勒个……这是……”罗家楠实习的时候跟着治安的扫黄,见识过这类现场,也见过玩脱了的,今天是头回见着玩死了的。 套好鞋套,祈铭出电梯行至尸体旁边,蹲下身仔细观察尸体的表面情况。今天突然降温,他换了新大衣可衣兜里没揣手套,高仁他们到之前不能上手。虽然不看爱情动作片,但性癖研究属于心理学范畴,他曾在此领域有所涉猎,且不会对他人的性偏好做出任何评价。这种事情就好比吃榴莲和臭豆腐,有人避之不及,有人乐此不疲。 死者为男性,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短发,中等身材。下颌因绳子的拉力紧抵颈部,双目微睁可见结膜有点状出血,面部青紫肿胀,嘴角有风干的白沫,面部下方也有一滩干涸的痕迹。粗麻绳缠绕在手臂、胸口以及下肢,绳子周围的肉勒得发紫。接着往背后看,他发现死者的指甲紫绀现象明显,不光手指甲,脚趾甲也一样。这人连鞋都没穿,周围也没有发现任何鞋子和衣物。 上下左右观察了将近一刻钟,祈铭站起身,转头对罗家楠他们说:“考虑到死者被捆绑的部位以及尸体的状态,我初步判定死因为体位性窒息,死亡时间约在十二小时以内。” 罗家楠一耳朵没听明白:“你刚说这男的怎么死的?” 祈铭放缓语速为他做名词解释:“体位性窒息,是一种由于身体长时间被限制在某种异常体位,使呼吸功能及静脉回流受阻而引起的窒息性死亡,其显要特点是有窒息死亡的特征,但脖颈等部位没有机械性暴力痕迹遗留……当然这是目测的判断,准确的死因和死亡时间还要等尸检,暂时不排除中毒和心脑血管疾病突发。” “啊,照你这么说,这哥们真是把自己玩死的。”罗家楠一脸想笑却必须憋着的表情,然后回头看向苗红,“师傅,今儿涨姿势了吧?” 苗红结结实实的翻楞了他一眼——老娘干扫黄的时候,你小子还跟学校里揪女同学辫子呢! tbc ※※※※※※※※※※※※※※※※※※※※ 新一卷开启,这个案子是改编自我身边发生的真实案件~另外祈老师好久没独挑大梁啦~来,排排坐,一起听祈老师讲课!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08 04:55:08~2020-12-09 03:5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oliholi 2个;棒棒糖的秋天、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毛毛 88瓶;dancy的丹丹 76瓶;lequbin 66瓶;指尖 34瓶;黄色枫叶、48640192 20瓶;tinachang 5瓶;青青小青青、nin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4 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市局警员陆续抵达, 有条不紊的开展现场勘验工作。罗家楠刚和杜海威沟通完掌握的情况,就看一辆警察扬着黄尘驶进建筑工地院内。从车上下来俩穿便服的男的,驾驶座那边下来的那个黑高壮, 副驾上下来的则个头普通身形痩削, 背有点勾着,四十出头的面相,浓眉, 表情看着有点阴沉。 俩人下车直奔陈飞就去了, 没几秒罗家楠也被陈飞叫了过去:“小罗,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德新县公安局主管刑侦和治安的副局长, 屠海,这位是刑侦大队长, 周毅林……二位, 这是我们重案组的副队长,罗家楠。” “屠局,周队。”分别与他们握过手, 罗家楠面上堆着职业笑容, 眼神飘向陈飞,一副“不说三不管么, 这特么又凑什么热闹?”的疑惑。 屠海脸上是丁点笑模样没有, 论行政级别, 他和陈飞平级, 来了也不是给当碎催使唤:“陈队, 现场维护我派人过来弄, 你就甭管了, 等待会勘验完了, 你带小罗跟我去局里坐坐,咱讨论一下案情。” 罗家楠听了有点不爽,怎么说自己也是重案组的二把手,局里局外谁不喊一声“罗副队”,到特么屠海这跟叫碎催似的。 陈飞摆摆手说:“跟这儿讨论就行,局里就不用去了,我下午还得回去开会,哦,你俩先上去看眼现场吧,等看完咱再说。” 等屠海和周毅林走远,罗家楠小声问陈飞:“这姓屠的什么路子?跟您说话楞比咱方局架子还大?” “他啊,以前是战斗英雄,转业进了公安系统,不过没经手过什么特大案件,这么些年履历挺平庸的,所以一直升不上去。”陈飞轻飘飘的说着,“你看他那背了没?二十多枚钢钉打在里头,直都直不起来。” 我去,英雄啊!罗家楠立刻原谅了对方的不敬。虽说也是多次负伤,但他还真没一颗钢钉打在骨头里。不知道这屠海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不是只能侧躺着,反正看那背弓的弧度,平躺脑袋肯定枕不实枕头。 另说德新县这地界是反黑组重点监督的区域。尽管这几年没抓过成规模的组织,不过由于新开发了好多地产项目——有钱的地方是非多——没少因勒索威胁、械斗等案件多发被上面通报批评。以罗家楠对有组织犯罪的了解来看,屠海这副局长不好当,估计是被各方势力过度挤压,只能在夹缝里求个安稳。否则不该一听是工地上出事,重案组没来之前连个面都不露。 当然他不会因此而低看对方。英雄又如何?光环褪去,依然是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早些年老鹰他们那伙人横行霸道,在情况最糟糕的镇上,派出所所长抓了老鹰麾下一名涉嫌敲诈勒索的中层人员,然而没到羁押期限就按证据不足给人放了,因为他女儿被几个小混混吓的不敢去上学。那几个小混蛋把自行车往孩子校门口的路边一支,等姑娘出来冲人吹几声口哨,然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当爹的就算是派出所所长又能怎么办?打?犯法。抓?人家没犯法!转学?转到哪跟到哪! 对付这种情况只能从根儿上铲,不然后患无穷。但是不管铲谁都得有证据,法治社会,人家请的法律顾问能年薪上百万,比警察还懂法。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永不会停止,但在正义的光芒彻底绽放之前,隐忍并非懦弱,择机而动方为智者。 跟下面等了没多会,屠海他们下来了。到陈飞跟前站定,罗家楠看屠海眼里的情绪比刚才稍微丰富了点,大概是听完祈铭的汇报涨了新姿势:“这种案子我还真没遇上过,陈队,我这就安排人去调周边监控。”又转头命令周毅林:“赶紧的,去把能调的全调过来。” 周毅林走到旁边去打电话。罗家楠看屠海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跟到周毅林身后,等对方打完电话递上烟打关系。周毅林迟疑了一下,接过烟,然后摸出火机替彼此点燃。他看面相属于那种不苟言笑的主,单眼皮,眼神偏冷,从脸开始,全身上下的线条都刚硬刚硬的。 刚才跟旁边等周毅林打电话的时候,罗家楠想起一乐子:有次和反黑的一起行动,抓了十几口子,跟路边铐了一溜,等局里派车过来给押走。他跟旁边抽烟歇气的时候,听围观群众里一老大爷悄摸摸的问“那个你们怎么不铐上啊?”,顺着老大爷指的方向一看,他当时笑得给嘴里的烟都喷出去了——这大爷说的是反黑的老大杨猛。 要说杨猛确是人如其名,干警察之前是练摔跤的,国家级运动员;一米九的大个儿,虎背熊腰,方脸,面带凶相;常年大光头,脖子上挂二指粗的链子。往那一戳,知道的他是抓黑叉会的,不知道的得以为他就是黑叉会。 这周毅林看着和杨猛有一拼。顺风呼了口烟,罗家楠问:“干几年刑侦了?” “九年。” 周毅林惜字如金,且语调平缓,跟他那黑叉会打手似的面相不太匹配,更不像罗家楠平时接触的刑警队长。那家伙一个个的,嗓门要多大有多大,脾气要多臭有多臭。比如陈飞,倒退十年,朝被堵在藏身点的嫌犯喊话都用不着扩音器。 “没见过这类案子吧?” “没。” “我也没见过。”罗家楠嘿嘿一乐,“有想法没?” 周毅林没立刻接话,不知是真没想法还是怕说错了被同僚笑话。不过按说能干到刑侦大队长的,看到这样的现场一点想法没有不太可能,至少得对显而易见的线索心里有谱。 得不到回应,罗家楠自顾自的念叨着:“这么冷的天儿,死者肯定是到地方才换的衣服,然而鉴证的没在周围找到衣物,包括其财物证件,肯定被跟他一起玩的那个带走了。” 沉思片刻,周毅林反问罗家楠:“你的想法是,死者熟悉且信任对方,带走能证明死者身份的物品是为了干扰警方的调查,而非趁火打劫?” “是啊,你想,要一不认识的,谁特么大半夜跑这地方玩那个啊,不怕被抢?” 罗家楠心说行,跟这小子合作应该没问题,脑回路基本一致。刚看到现场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找治安的查接这类买卖的特殊行业人员。不过上上下下踅摸了一圈发现死者连双袜子都没留下,他又改变了想法。如果真是死者的同伴玩脱了发现对方死了,为防招惹麻烦上身以及见财起意,带走财物即可,没必要把所有东西拿的干干净净。那人可能不知道警方用来确认死者身份的手段有多少,但这样做确实能拖延点时间。 “罗家楠!”罗家楠应声抬头,看祈铭站三楼边喊自己:“上来一下,有发现。” 懒得等安全员开电梯了,罗家楠顺着水泥台阶蹭蹭蹭爬到三楼。尸体已经被搬到了防水布上,绳子都被解开了却因尸僵还保持着跪拜的姿势。 “有什么发现?”他蹲到祈铭身边。 祈铭从高仁手中接过牙医用的口腔镜,沿着死者微张的嘴巴塞进去,调整角度尽量让罗家楠能看到镜面反射。正值尸僵最严重的时间点,这种时候想给尸体的嘴掰开根本不可能,除非撅骨折。 罗家楠凑过去左看右看,看半天才勉强看到镜面上映出的、带着点亮光的东西,皱眉问:“他喉咙里是什么?” “看着像戒指。”祈铭说,“现在掏不出来,得等尸僵缓解才行,另外我刚看他左手无名指上有戒圈遗留——” 顺着祈铭的视线,罗家楠侧头看向死者的左手,青灰色的无名指根部,确有一道颜色比周围皮肤稍浅的圆弧状痕迹。 “婚戒啊。”他给出结论。 “应该吧……”祈铭稍稍直起身,又将视线落回死者僵硬的面部,“我现在能确定的是,这戒指不是他自己放进嘴里的,而是昏迷或者死后被人塞进去的。” 罗家楠支起学习知识的小耳朵:“怎么确定的?” “戒指所在的深度可以引起呕吐反射,如果是自己塞的话早吐出来了。”说完祈铭把工具递还给高仁,交待他和夏勇辉:“初检完毕,你们拍完照填完初检单把尸体运回去,等尸僵缓解后进行尸检。” 两人分别应下,进行后续工作。拍了几张照片,高仁等祈铭和罗家楠去找杜海威问勘验情况后,抬胳膊肘碰了碰填单子的夏勇辉,神秘兮兮的挑眉:“刺激不?” “还行吧。” 夏勇辉面无波澜。在呼吸内科工作时,值夜班经常被急诊叫去会诊,接过一些玩脱了出现呼吸问题的,眼前所见暂时激不起他内心的涟漪。别说往喉咙里塞戒指了,往其他地方塞什么的都有。每次在网上看到那些病患借口为“不留神摔了一跤,把啤酒瓶子坐进去”之类的,他都觉着是在侮辱医生的智商。 然而高仁指的不是戒指,而是死者死前的经历。体位性窒息本身就是个值得研究的方向,案子又如此刺激,完全可以投篇稿子给《法医月刊》,或者写篇小说也不是不可能。 法医的活儿不多,鉴证的可就苦了。黄智伟打从下车就嗷嗷,说最头疼这种开放式的死亡现场,满地的鞋印,一打眼就知道得干到后半夜去。不过想想高仁他们有时得戴着防毒面具检验腐尸的画面,心里多少能平衡一点。 与杜海威交流完初检情况,祈铭跟罗家楠一起走楼梯下楼。三楼而已,要是三十楼就等电梯了。楼体在建,围栏扶手没装,楼梯就是光秃秃的水泥阶,还隔几阶就堆着建筑材料。一边和跟在后面的罗家楠说着话,祈铭一边往下走,不留神裤脚被建材支出的棱角勾到,瞬间失去平衡朝旁边摔去。隔着好几级台阶,罗家楠反应再快也来不及薅他,幸亏周毅林就站在底下,听罗家楠嚎了声“我操!”,立刻条件反射抬手接住空降的法医。 突发状况给罗家楠惊得心脏都快蹦出来了,窜下去把祈铭从周毅林怀里拽出来,上下左右一通胡撸:“没事吧你!摔着哪没?崴没崴着?!” 祈铭缺实被吓了一跳,但也仅限于此,周毅林跟堵肉墙似的,给他接一正着:“没事,我……诶,我眼镜呢?” 旁边周毅林弯腰捡起地上的眼镜,撩起衣角擦去上面的浮尘,递向祈铭:“给你。” “谢谢。”戴上眼镜,祈铭冲周毅林点头致谢。 正好手机响了,周毅林没再和祈铭说话,退到旁边去接电话。罗家楠本来想跟着祈铭一起去找陈飞和屠海汇报情况,结果半道被吕袁桥叫走给目击者录证词。 说话说到口干舌燥,罗家楠去车后备箱里拿矿泉水,刚拧开盖子忽听身后传来周毅林的声音:“罗副队,问你个事儿。” “啊?”罗家楠回头对上周毅林的视线,莫名感觉对方的眼神有些拘谨。 “你们那个法医,叫什么?” “祈铭。” “哦。” “怎么了?找他有事啊?” “没,嗨,就是……”说着话,周毅林转头看向祈铭所在的方向,从出现就一直绷着的嘴角稍稍堆起丝笑纹,“我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的。” 这话听的罗家楠脑子里的神经咔嚓就崩了一根——几个意思啊兄弟,瞧上我媳妇了是怎么着? tbc ※※※※※※※※※※※※※※※※※※※※ 楠哥:心塞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09 03:55:06~2020-12-10 03:0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云起时、无渝、徐可、宁小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467109 80瓶;azalaxi、徐可、红颜 20瓶;面面最可爱 10瓶;无渝、等 5瓶;13469013 3瓶;萃萃鸭 2瓶;青青小青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5 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里不爽归心里不爽, 罗家楠总不好当面怼周毅林“你小子别特么往我媳妇身上动歪心眼子”,那样不被当成神经病都新鲜。人家只不过是夸祈铭长的好看,又没说别的, 他膈应, 却没有发作的道理。更不可能当着初次见面的人散自己那点隐私,不说人家介不介意他和祈铭的关系,要让祈铭知道他嘴上又没把门的, 回家还不得……嗨, 让不让回家都两说。 不过……挑眼望向祈铭所在的位置,罗家楠面上浮起丝安逸。看久了, 美丑与否并无特别的感觉, 若非听周毅林提起,他发现自己似乎没从心底里感慨过“我媳妇长得真好看”。有一说一, 爱的是人又不是那张脸。有时他会盯着祈铭的脸出神, 等对方发现后疑惑问他“你看什么呢”,他总是嬉皮笑脸的回一句“看你好看”。事实是,只要静静的看着对方, 便会油然生出岁月静好的安逸感——这个人, 是他一生的归属。 站陈飞和屠海旁边听他俩讨论案情,祈铭忽觉有人在看自己, 下意识的偏头寻觅。正正好与周毅林的视线相撞。老实说他还算习惯走到哪都有人盯着自己看, 毕竟个活的法医, 好多人看着都新鲜。于是他礼貌的点了下头, 继而摆正视线, 不再去看那个已经被自己把名字忘到九霄云外去的人。 单就与人相处这一点上来说, 他得承认, 罗家楠比自己强的不是一星半点。但是他没兴趣学, 根本就没这个必要。法医又不是推销员,除了同事基本不需要和人打交道,见天对的不是尸体就是组织样本,都是没法开口说话的物证。大部分时候他在办公室里待着也跟没这人一样,一点动静没有。罗家楠要是跟旁边唧唧歪歪的,他还得嫌人家烦,说他孤僻绝不算骂他。 但要是罗家楠出差有段日子不在身边唧唧歪歪,又感觉跟缺了什么一样。 “祈老师。”陈飞出声唤他——也不知道想什么呢,眼神都直了。 祈铭恍然回神:“有什么问题,陈队?” 陈飞说:“屠局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会出现体位性窒息,是这人本身有病还是……?” “这和死者本身的健康状况无关,而是和被束缚的姿势与时间有关,另外还没尸检,未看到脏器情况,体位性窒息仅仅是初检的推测,重点暂时不必放在这上面。”稍作停顿,祈铭继续陈述自己的观点:“还有,即便最后尸检结果确认是体位性窒息,也该归类于意外死亡,故意杀人采用这种方式极其罕见,因为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至于是否要追究死者同伴的责任,那是你们需要判断的。” 祈铭的话令屠海微感不悦,听起来对方是在教自己怎么做警察。稍稍打直点勾着的肩,他接话道:“祈老师是吧?那个尸检报告出来同步给我们一份,可别耽误了功夫。” 如果是罗家楠在旁边,一定能听出屠海心里的不爽,但祈铭完全没有“初次见面请互相关照”的概念,只听出对方是在命令自己:“尸检报告该给谁看是陈队决定的事,我会尽快交给他,至于是否同步给你,你得和他去沟通。” “对,屠局,你和我对接,等出了我立马给你。” 眼瞧着屠海那两道浓眉有往起立的趋势,陈飞跟旁边赶紧打圆场。祈铭走哪得罪到哪已是常态,反正不是他就得是罗家楠跟在后面收拾局面。而比起祈铭的不善沟通,杜海威可就老练多了,刚屠海也跟杜海威要现勘报告来着,听听人家杜海威是怎么说的——“出了报告第一时间让科里人跟你们联系,还请安排好对接的人员。” 瞧瞧,既没找个多余的“婆婆”来管自己,又无损对方的颜面。要说智商,可着全局看,祈铭绝对比谁都高,但情商恐怕是真落在娘胎里忘带出来了。 这样想着,陈飞莫名同情起罗家楠来了。 — 回办公室消毒完毕,祈铭坐下刚打开电脑,林冬的电话打到了手机上,问他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算算尸僵缓解的时间,祈铭考虑今天应该是没办法解剖了,随即应下。会喊他下了班吃饭的人,全局上下除了罗家楠也就剩林冬了。而杜海威之前叫他陪同出席过一次各部门一把手齐聚的迎新会后,再没叫他出去吃过饭,大概是被他在饭桌上制造出的冷空气冻出后遗症了。 他很清楚自己没什么人缘,挺好,无效社交本就该避免。 然后刚挂上林冬的电话,又有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打了进来。一般来说不认识的号码祈铭一般不接,反正不是让买房的就是问需不需要贷款的。第一次接那种贷款电话,出于好奇他问了下利率。对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那边一边说他一边在脑子里算,然后告诉人家说“你们这年利率都百分之一千三了分明就是高/利/贷”,结果被对方“喀”的挂了电话。他转头把那电话号码给了经侦,没俩月就给这带有诈骗性质的团伙抓了。 所以说,行骗需谨慎,不定电话打谁手机上去了。 今天这个他也没想接,不过看来电显示是本地号码,想了想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哪位?” 那边很客气的自我介绍:“祈老师,你好,我是周毅林。” “谁?”祈铭一如既往的对人家的名字毫无印象。 “……”那边似乎受到了打击,迟疑了一会才说:“德新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周毅林,咱们刚才还在现场见过面。” 压根就记不起对方的长相,但听是刑侦大队的,他以为是催报告,语气不免冰冷:“有事?” “哦,我那个……我下午会去市局跟重案组开案情会,想问问你晚上有空没,一起吃个饭。” “我晚上有约了。” “这样啊,那可真不凑巧,好吧,有机会再跟你探讨。” “探讨什么?” “有关体位性窒息的知识,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案子,刚在现场没找着机会向你讨教。” 和专业相关的问题,祈铭倒是十分乐意解答:“你可以开完会来我办公室。” “要是早的话我就过去,晚的话,别耽误你下班,你不还和别人约了饭么。”其实罗家楠误判了,周毅林并非沉默寡言之辈,跟愿意打交道的人,话比谁都多。 “嗯,到时候看吧,我约的是七点。” “好,再见。” 挂上电话,祈铭给罗家楠发了条消息,告知对方晚上和林冬有约,让他自己解决晚饭问题。过了一会罗家楠把消息回了过来,问干嘛不带他一起去。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祈铭低头看着屏幕,想到某人的玻璃心,还是把【我们俩说话你又听不懂】给逐字删除,只回了个在网络上被称为“邪恶的笑脸”的小黄脸过去。 虽然是公认的低情商,但他自己觉着多少还是有点的,起码偶尔能想起照顾下罗家楠那无处安放的自尊心。 — 林冬一贯守时,过了约定的时间十分钟未见祈铭现身,打电话过去催。得到的回复是正在和县公安局的讨论案子,让他稍等片刻。一听是案子上的事,林冬不便催促,喊餐厅服务员倒了杯柠檬水,刷手机打发时间。 今天单独约祈铭见面,是想和对方沟通下“破坏者”的情况。根据林阳那边的调查,推测被fbi称之为“破坏者”的罪犯并非单独作案,而是一个有组织的犯罪集团。依照林冬提供的线索,他在暗网上搜索到了相关的信息。这些信息都是公开的,想必fbi也一定能查的到,只不过有时警方对挖掘碎片化信息关联性的能力,远不及他这种潜伏于黑暗世界多年的职业罪犯。 这些线索都是单独出现的,时间和发布平台并不相同,是林阳经过对比,发现这些被上传至暗网的文字、图片和视频都与一个名为“精致利己主义”的犯罪集团发布的招募信息有关。 精致利己主义,简称“精利”,是大约十年前兴起的一个犯罪组织。创办人声称,加入他们便可获得很多旁人无法获得的支持与优势——大笔的资金或者全球各地区的关系网。加入条件很苛刻,那就是必须先犯罪,制造一起“有品味”的谋杀案。目标可以随机选择,也可以根据组织提供的名单来进行。至于如何获得名单林阳暂时没查到详细方法,不过看“精利”那个动辄一礼拜搬一次家的网站上公布出的信息,可大致判断出对方其实是变相的做了中间人,以这种“杀个人就能加入我们”的招募方式来获得佣金。 “如果你以毒蜂的名义联系他们,他们肯定会给你名单吧?”林冬当时这样问他,“毕竟你曾经是在暗网上享有盛名的职业杀手。” 那天的林阳照旧点了杯啤酒,喝了半小时还没喝完,听到弟弟的疑惑,他淡然勾起嘴角:“不,他们不会给我的。” “为什么?” “首先,国际刑警组织对外宣称‘毒蜂’已经在一次越狱过程中被击毙了,其次,他们知道请不起我……”林阳说着抬手张开五指,一副感慨世风日下的语气:“你知道他们给一条人命开的价码是多少么?最贵的五万美金,这不是打价格战恶性竞争么,唉,现在的这些个年轻人啊,一点儿职业操守都没有。” “……” 虽然不是很理解杀手这个行业的底线为何,但林冬看的出来,自家大哥对新生代的做法很是不爽。从来没听林阳抱怨过什么,现在听他这么说,感觉就像做实体的老板抱怨市场份额都被做网购的靠低价给抢占了一样。 好在林阳和国际刑警那边签了协议,保证终身为其服务且绝不会再杀人了,不然感觉是要丢饭碗的节奏。 tbc ※※※※※※※※※※※※※※※※※※※※ 蜂叔:心塞 一点点黑色幽默,并不是说阳阳哥以前做过的事可以轻描淡写到拿来逗乐,意会,意会。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 126 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盯着组里人把确认尸源的协查通告发下去, 罗家楠一看表都七点多了可还没见祈铭过来跟自己打招呼说走,转身奔地下二层去找他。出电梯正撞上祈铭和周毅林迎面往过走,俩人还有说有笑, 当时脑子里的弦“啪”的又崩了。 ——阴魂不散是怎么着?这就缠上了? 与罗家楠走一对脸, 周毅林招呼道:“罗副队。” 罗家楠没理他,看着祈铭,语气明显不爽:“你不说约了林冬吃饭么?还跟这瞎耗什么呢?” “周队来问我专业问题, 刚聊完, 正要走。” ——周队?已经记住人家姓什么了? 罗家楠硬生生咂摸出一嘴醋味。要说祈铭身边绕着个女的,他不闹心, 反正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冻跑。可男的?火力多壮啊, 当初祈铭不就是让他给烤化的么。 “那……那成,你赶紧去, 别聊太晚啊, 我等你。”有意无意的,罗家楠宣示着对祈铭的所有权,紧跟着又对感觉到气氛有点怪却不知道哪怪的周毅林说:“走啊周队, 一起吃晚饭去。” 他得打听打听这哥们是已婚还是单身。 周毅林忙道:“不用客气, 我还得赶回去——” “就食堂,走走走, 诶, 祈铭, 饭卡给我。” 眼瞧着祈铭摸出张卡递到罗家楠手中, 周毅林不免疑惑——这罗家楠是穷到什么份上了, 刷个两块钱的工作餐还得拿同事饭卡? — 进餐厅四下看看, 找到林冬坐的那张桌子, 祈铭走过去坐下, 歉意道:“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 “没事,你看吃什么。” 林冬把手机递给祈铭。现在都是小程序点单,线上结账,他被迫开通了网络支付。再说没必要像以前那样防着了,电脑摄头以后也不用再拆了。 点了份鲜虾蛋粉,一碟耗油菜心,祈铭将手机交还给林冬。林冬看看购物车里的东西,皱眉笑笑:“嘛呀,跟我这么客气,要不加个烧味双拼吧?” “我晚饭吃的素,不用加别的。”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柠檬水,祈铭低头喝了一口,等服务生离开后压低声音问:“是不是案子有进展了?” “啊,一点点吧。” 不能让祈铭知道“毒蜂”还活着,林冬挑挑拣拣的将林阳查到的线索告知对方。听完“破坏者”案件的新线索,祈铭陷入沉思。从林冬嘴里说出来的话,必然是真实可靠的,不过消息来源为何? 点好的餐上桌,他一边烫筷子一边问:“你怎么查到的?” 林冬早已准备好一套说辞:“我能调用的信息来源,比你知道的多的多。” 祈铭的语气像是有点嘲讽:“部里爸爸的大腿这么好抱?” “你说话可越来越像罗家楠了,诶,赶紧吃,要不一会凉了。” 林冬夹起喷香的公仔面塞进嘴里。早等饿了,先吃饭,有话吃完再说。就知道祈铭会质疑消息的来源,只要咬死了不说是林阳给查的,对方也拿他没办法。 然而祈铭接下来的话差点让他一口面条噎在喉咙里:“毒蜂没死,对吧?” 浓睫微颤,林冬垂眼道:“我所知道的是,国际刑警那边发布了击毙他的消息。” “他是你哥,他死了,你为什么不去父母的坟墓旁边给他立个碑?” “……” “我爸妈和你爸妈葬在一个墓园里,那天我去拜祭他们的时候,看到你和二吉也在,等你们走了,我过去看了一眼,只有你父母的墓碑,没有林阳的。”祈铭毫不在意的戳穿他想隐瞒的事实,“林冬,我不怪你,我也不恨他,当年的林阳不过是把枪,真正想要杀害我父母的人已经死了,你可以对我说实话,我也保证,绝不向任何人透露,包括罗家楠在内。” 放下筷子,林冬默幽幽的叹了口气。祈铭一向观察入微,自然不会忽略立没立墓碑的细节,这一点连唐喆学都没注意到。当然,林阳是枪决祈东翔夫妇的杀手,祈铭自然会对有关他的事格外关注。 对上祈铭如刀的视线,他权衡片刻叹道:“你就当他死了吧,反正……不管是毒蜂还是林阳,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祈铭冷冷道:“我不想欠他的人情。” “事实上,你是欠我的人情。” 林冬笑着回应他。除了fbi那边的安排,林阳已然不再接任何工作,有功夫就跑去女儿所在的大学附近打短工,只求能远远的看一眼已经长大成人、美丽聪慧的亲生骨肉。然而林冬所求事关祈铭,他欠着对方父母的两条命,不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起码也得尽心尽力的帮这个忙。 其实可以把案子交给克里斯,由国际刑警出面调查,这样林阳便可名正言顺的去抓捕那些罪犯。但是fbi那边显然不愿意把这些案子移交出去,理由很简单,这都是发生在美国本土的案件,你国际刑警凭什么来插一脚?然而空悬多年的案件卷宗在fbi位于匡提科的总部里堆积如山,什么时候能轮到安排资金人力来追踪“破坏者”尚是未知数,所以就一直这么拖着。 同时林阳对fbi也没什么好感,别看电视电影里给他们演的那么好,其实呢,部门间相互掣肘导致效率低下,且官僚作风严重。不说所有人都这样,但至少他接触过的相关人员,行事做派真挺让人无语的。当然这不是fbi独有的问题,全世界大部分司法系统都一样,需要调用众多部门协调、占用大量人力物力以及资金的案子,没有一个行事果决且愿意承担责任的人来做主导,很难有效率。 而那些等不及法律伸张正义的人,只能转而向黑暗世界里的“执法者”求援。诚然,以暴制暴以恶治恶绝非正途,但有的人确实是被逼无奈。就像林阳前段时间在南美洲执行任务的时候,偶遇了一件本不该他插手的事情—— 去往目的地的路上,他所搭乘的车被几个半大的孩子围住了,领头的那个撑死了十一二岁,拿着把枪,用不熟练的英语呼喊着,意图抢劫;司机很淡定的告诉林阳花钱消灾,而面对一群孩子,他也没打算让他们难堪,于是依照司机的嘱咐,给了领头人一万块当地的货币。按当天汇率计算,大概相当于十美金的样子,如果再迟一天,会更少。这让他想起自己年少时在缅甸的经历:极其严重的通货膨胀,纸币飞速贬值,有的地方只认美元或者人民币,国家发行的钱俨然成了废纸。 类似的情况在非洲比较常见,军阀常年混战所致。中美洲也比较严重,毕竟是三大毒/品原材料产地之一。曾经他年轻时来过这边,那会还没这么乱,孩子们都很天真,不会狐假虎威的拿着把扳机都搂不动的破枪当街抢劫。 司机告诉他,由于当地政府腐败无能,官员收受贿赂,将大片的雨林开采权卖给国外的财团,原住民本该获得的补偿被地方长官克扣了,大量的人流离失所。他们一没有学历二没有专业技能,祖祖辈辈都靠渔猎为生,很多人住的还是那种树叶树枝搭起来的房子,猛然间失去了土地和赖以生存的雨林,反抗又会被武力镇压,权贵们赚得盆满钵满,可这些人却穷得连双夹脚拖鞋也穿不起,终日赤足奔走在泥泞的道路上。大人们都出去打工谋生,留下的孩子为了糊口,只得拉帮结伙的打劫外来旅客,完全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 等把该抓的人抓了,林阳多在那里逗留了一段时间,联系当地教会捐了笔钱,为孩子们建立庇护所和学校。不算赎罪,只是把那些沾过血的钱用到正途上。然而就在他离开的前一晚,负责为孩子们筹建庇护所的修女嬷嬷焦急上门,告知他用来采购建筑材料的钱和货物清单对不上,明显是被谁克扣了。 林阳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慨与激动的情绪,而是轻描淡写的告知嬷嬷自己知道了,会去找教区负责人沟通。第二天一早,嬷嬷去做祷告,惊愕的看到教堂门口绑着一圈鼻青脸肿的人。仔细看看,都是当地的官员和教区负责人,中间是满满一大袋现金。袋子上别着张字条,写着“我盯着你们呢”。 她再去找那个好心的捐赠人,却是人去屋空。 当时听林阳讲这件事的时候,林冬十分好奇:“你已经走了,要怎么盯着他们?” “那个领头抢钱的孩子,我给他留了电话,但凡有人再敢偷我的钱,我不介意自己出机票钱去看他们。”林阳手里端着扎啤杯,却并无继续喝下去的打算——泡沫都没了,“老子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林冬淡笑。要照林阳以前的做法,这些人肯定有一个算一个,都活不了。打他们一顿了事,纯粹是林阳答应过克里斯不再杀人。但是这种人只要活着就是隐患,故而林阳打破了自己的规矩——不给任何人留联系方式——将电话号码留给了那个领头抢钱的孩子。 那不是个坏孩子,林阳后来跟过那伙孩子两天。他抢了钱买到吃的总会让给更小的孩子们吃,自己就在旁边看着,脏兮兮的脸上盈满笑意。逆境求生是所有人的本能,而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下还能优先照顾弱者,有这种觉悟的成年人都很少,更何况是个孩子。 看林阳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情,林冬问:“你想收徒弟啊?” “我问过,他不愿意跟我走。”林阳笑叹,“他说他走了,那些孩子就没人保护了……嗨,傻小子。” 恍然间林冬想起了父母房里的照片,那个端着玩具枪戴着大盖帽,立志当警察的九岁男孩—— “嗯,像你以前一样的傻小子。” tbc ※※※※※※※※※※※※※※※※※※※※ 我觉着能坚持追到现在的人,应该能理解蜂叔这个人物的性格了吧,我是觉着像他这种人,活着比死了更能偿还所欠下的罪恶。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11 23:53:35~2020-12-13 18:3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evak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云起时、我不是尤太太、桃雪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酿桃花 15瓶;penelope----、蓬蓬、羡羡今年三岁啦 10瓶;面面最可爱、天天顺利平安 5瓶;青青小青青、萃萃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7 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吃完饭祈铭回局里找罗家楠, 结果人没在,电话联系,得知协查通告刚发下去就有消息了, 此时正往受理失踪案的派出所赶。罗家楠让他暂时也别急着回去, 保不齐一会就有家属来认尸了。 尸僵尚未缓解,尸体那个姿势无法放进停尸柜,只能先搁解剖室的解剖台上。为此祈铭让高仁断了解剖室的暖风, 以减缓尸体的腐败。给罗家楠打完电话, 他特意去看了眼尸体的状态,判断何时可以进行尸检。解剖室一进去跟冰窖似的, 黑漆漆的只有走廊上透进来的一道光, 尸体半跪着蜷在解剖台上,光线晦暗且室温接近零度, 使得屋里的气氛格外诡异。 然而这样的画面对于祈铭来说毫无刺激可言, 要让罗家楠看见,估计又得几天睡不好觉。 尸体上的所有身外之物已全部剪除,交由鉴证的进行物证分析。现场根据尸温和开放式环境影响的推测, 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日午夜前后。成年人失踪案, 一般来说在没有特殊原因的情况下,要二十四小时才会被受理。现在时间不到十点, 如果协查通告发下去就立刻响应的那条线索对的上, 那么说明家属至少已经两天一夜没见着或者联系上死者了。 诚然, 打扮成这样跑去一个工地幕天席地的玩s/m, 除了追求刺激, 祈铭想不出别的可能性。而这种难以启齿的娱乐项目, 必然是要瞒着家里人进行。要是死者喉咙里的东西确实是婚戒, 那更得把秘密包的严严实实。当然不能忽略夫妻共同娱乐的情况, 但如果玩伴真的是其妻子,当丈夫身上因缺氧而出现明显的紫绀时,理应叫救护车才对。 也有可能,那个玩伴就是想看他死也说不一定。真要是那样的话,即便尸检结果给出的是体位性窒息,对方也得承担刑事责任。每接一起案子,一开始都要考虑多种可能性,然后根据法医、痕检提供的证据,再从这些可能性里用排除法排除掉不成立的假设。 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相,有的把预谋杀人伪装成抢劫杀人,有的把凶案伪装成意外。还有那种利用自己的所学给枕边人下毒的,使一起谋杀看起来像是自然死亡。前段时间看《警讯》的法医专刊时,祈铭曾读到过一起案子:一位拥有医学博士学位的丈夫,用过量的麻醉剂杀害了发妻;他是医院的外科大夫,利用职务之便窃取麻醉剂,毒害妻子长达两年之久;一开始使用小剂量,造成妻子患上了“心脏病”的假象,待到时机成熟时,一次性使用致死剂量,将谋杀用心脏病突发死亡来掩盖;幸而岳丈是胸外科的专家,发现女儿死状蹊跷,申请了法医尸检——真相大白,凶手伏法,告慰冤灵。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专业知识,有些死亡的真相并没有机会被探寻。有时走在外面看着芸芸众生,祈铭难免会下意识的去想:这些人里有没有罪犯? 罗家楠说他跟自己一样,都有职业病了。确实,刚认识罗家楠那会,祈铭看他走哪踅摸到哪,比做贼的还像贼,感觉对方有点神经质。可几年下来,经手的案子多了,他也变得有点神经质。不算坏事,起码他靠神经兮兮的四下踅摸在地铁里抓过小偷。不是亲自上手抓的,毕竟让罗家楠知道了准保跟他嗷嗷,而且捉贼捉赃,他发现的时候对方已经将赃物转移了。他拍下对方的体貌特征,交给负责相关路段的派出所民警,隔天巡查的时候给那孙子抓一人赃并获。 罗家楠看干反扒的同学在校友群里抱怨,说现在连法医都跑去抢他们的饭碗了。问了一圈,得知是自家媳妇干的好事,顿觉哭笑不得。不过比起祈铭动不动拿骷髅头到处给死者认亲戚的情况,抓个小偷还是值得夸奖的,就是得再次重申注意保护个人安全问题。他是真见过,气急败坏的窃贼是怎么用作案时的大长镊子捅死反扒同僚的。血迹从车厢拖到月台,再到通道、台阶,每一滴血都无声地诉说着对警徽的忠诚—— 哪怕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抓住罪犯。 — 从解剖室出来回到办公室,祈铭打开电脑,将林冬提供的线索汇整好,写了封邮件给当时负责证人保护计划的执行官菲尔。 出乎意料,菲尔的邮件回的相当迅速,也就祈铭冲杯咖啡的功夫。但是打开邮件,内容却让他略感失望。菲尔已经不负责这个案子了,事实上案件早已归为cold case,似乎在祈铭遇袭并被成功解救之后,“破坏者”也随之销声匿迹。或者,换了更隐秘的犯罪方式。总之,五年来菲尔的邮箱里从未接过一封有关案件调查进展的邮件。 菲尔在信的最后说:【还需要更有力更明确的证据,否则我无法说服长官重启调查……很抱歉,祈,让你失望了。】 确实失望。咖啡的香气盈满鼻腔,喝到嘴里却是异常的苦涩——破不了案了么?那些刽子手就这样逍遥法外了? 本来没想给菲尔再回一封邮件,但也许是和罗家楠相处久了的缘故,祈铭对于隐忍这件事的阈值越来越高。不爽干嘛不发泄出来?憋出毛病受罪的不还是自己? 轻敲键盘,他给对方回复道:【请代我问候你的长官,告诉他,去他妈的】 点击发送,心情果然舒畅了许多。他甚至能想象出菲尔看到这封邮件时的表情,那个波多黎各裔的小个子男人脸上一定盈满了惊讶。电话响起,接通后他语调轻快的“喂”了一声。 “咋的,和林冬吃饭吃美啦?” 罗家楠听祈铭接电话没一千次也得有几百次了,能轻而易举的从一声简单的“喂”来判断出对方此时此刻的心情。如果给祈铭的心情从0到100排序,越开心越高,那现在起码在80分那档。 祈铭并不想和他解释太多:“有事儿说事儿。” “哦,对上了,报失踪的就是死者,我说明天再带他媳妇去认尸,但对方坚持,所以你看能不能想想什么办法,别让死者以撅着屁股的形象出现?” “那就用视频吧,只拍脸,我待会把摄像机架上,你到时候带她到法医办公室来看电脑屏幕就行。” “成,呃,我大概……”罗家楠偏头和旁边的人说了句话,随后又对祈铭说:“半小时左右到局里。” “来得及。” 挂上电话,祈铭走到柜子边,拉开柜门取出摄像机。然而低头调试机器的时候,眼前忽的一黑。他顿住手上的动作,摸索着撑住柜子。阵发性脑供血不足引起暴盲,打小就有的毛病,多年来他已然习惯了这反反复复的突然失明。持续时间快则几秒,慢则几分钟,这种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静待视力恢复。所以他不能开车,不能做外科医生,任何可能对自己或他人生命造成威胁的事情,都不能干。 有时暴盲是因为突然受到刺激,情绪起伏剧烈,但更多的时候,黑暗的降临毫无预兆。有时仅仅是睡醒从床上坐起来都会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而每一次落入无尽的黑暗等待光明复苏的时间里,他都无法控制的产生就此永远失明的恐惧感。 同时他的耳边也会响起罗家楠第一次得知他这个毛病时,给出的毫无作用的安慰——“没关系,就算你瞎了,也是个聪明的瞎子。” 然而这句话仿佛有什么魔力似的,能抵消一部分对黑暗的恐惧。以前怕,是怕陷入黑暗之后,失去了坚持信念的能力。现在怕,是怕自己成为罗家楠的累赘。虽然那家伙总是大大咧咧的,一副“没事你瞎了有我,我给你做眼睛”的态度,但他非常清楚,如果把那人禁锢在身边、一天到晚除了围着自己转无所事事的话,一定会给憋疯的。 这一次恢复的时间有些漫长,等到眼前模糊的出现光感时,祈铭觉着至少得过去了十分钟。当然每一次等待光明重现的时间都很漫长,哪怕是几秒钟的功夫,也会在黑暗之中被无限拉长。彻底能看清东西后,他看了眼手机的呼入信息,确实有点久,距离罗家楠打电话给他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可能是和菲尔的那封邮件有关,他琢磨着。虽然并不觉着自己很失落,但身体是诚实的。“破坏者”一日不被缉捕归案,噩梦必将如影随形。然而眼下不是感慨命运的时候,死者家属很快就会到,自己的事情只能暂时搁在一边。 套好外套去解剖室架机器,没过一会就听到走廊上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还有罗家楠的烟嗓:“祈铭!准备好了没?” 祈铭开门探头望向走廊,冲站在法医办公室的罗家楠比了个“ok”的手势。他身后跟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脸色苍白,神情消沉。打扮的很得体,卷发整齐拢在耳后,臂弯里挎着驼色的皮包,同色系的长风衣下露出一双纤细的脚踝。个子蛮高,脚底下一双矮跟鞋,却看着和微微弓身开门的罗家楠差不多高。 等他们开门进去,祈铭转身回到解剖台边,打开摄像机调整拍摄角度。确认只拍到死者面部后,他返回到办公室里,与那位家属点头致意,走到桌边弓身握住鼠标问:“你准备好了么?” 女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贝齿轻咬樱唇,随后用力的点了下头。 点击鼠标的“咔哒”声清脆响起,接通传输画面,屏幕上缓缓显示出死者的容貌。只一眼,女人便抬手紧捂住嘴,随即拧过身冲到洗手池边剧烈的呕吐起来。 tbc ※※※※※※※※※※※※※※※※※※※※ 祈老师跟楠哥学坏了,233333333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13 18:39:57~2020-12-14 04:0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云起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毛毛 66瓶;戴蒙 30瓶;姒潆 20瓶;不歧视钢笔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8 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如果有人说, 看见亲人的尸体会吐的话是因为感情不好,罗家楠肯定得告诉那人绝不能这么想。类似的情况他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尤其是碰上那烂的没人样的或者伤得特别惨的, 家属不是哭到吐就是吐到哭, 还有边吐边哭的,需要叫120的更不在少数。在他看来这姐姐还算能忍,至少没直接吐法医办公室的地板上。 每个人面对亲人骤然离世的反应都不太一样, 也有那种当场石化一点反应没有的。至于离开之后是什么情况他倒是没追踪调查过。对了, 还接过打电话骂他泄愤的。遇到这种家属他一般就是把耳机一摘,电话搁旁边放着, 直到对方主动挂断。没法劝, 劝什么啊?节哀顺变我很抱歉?得了吧,这话要管用还要警察干嘛, 赶紧抓凶手去不比什么强! 还有就是当场给跪下的, 求他们还死者一个公道。曾经有位父亲,女儿在本市上大学,勤工俭学做家教赚生活费, 一日下工后晚归, 回学校的路上惨遭奸/杀。那位父亲千里迢迢从外地赶来认尸,等看完女儿的遗容, 转身“噗通”就给一屋子警察跪下了, 头磕得当场见了血。当时给罗家楠陈飞他们难受坏了, 整组人三天三夜没睡觉, 疾风骤雨般的追踪, 把凶手摁在了出逃的大巴车上。 当然就算家属不下跪, 只要不是遇上那种毫无头绪的案子, 他们都会尽快结案。这也是为什么祈铭要求夏勇辉高仁他们尸检结束后必须八小时之内出报告, 技术提供线索快,侦查员们的行动才能有的放矢。 等人家吐的差不多了,罗家楠递过瓶矿泉水,又拖过高仁的座椅让那位女士坐下。她是死者的妻子,杨慧芸。头天丈夫上班时给她打电话,说公司安排临时出个短差,晚上不回家了,还特意叮嘱她注意别忘关煤气和锁门。然后转天早晨,也就是今天上午,丈夫的同事打电话给她,问她丈夫是不是生病了,今天没来上班,不请假得算旷工。 杨慧芸当时就懵了,赶紧给丈夫打电话,可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又联系丈夫的朋友,可所有人都说不知道这人在哪。到了晚上快八点的时候她彻底坐不住了,跑去派出所报了案。到那一说,体貌特征正好和尸源协查通告上的对上,于是派出所赶紧联系了重案组。 先前罗家楠听完对方的叙述,并未将发现死者时的情况如实告知,只说可能是因意外死亡。明摆着,男的偷摸跑出去寻求刺激,跟媳妇儿撒谎说要出短差,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夜不归宿。该是想着爽完了第二天照常上班下班,却不知这一回直接给爽死了。 所以说这人呐,别藏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说不准哪天就让秘密给害死了。死后还弄得人尽皆知,生前竭力维护的形象,垮得连点渣都不剩。 “大姐,要不今儿我先送您回去,明天再去您家找您问话?”罗家楠看杨慧芸神情呆滞目光涣散的样,琢磨着今儿可能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不如让她先平静平静。是得尽快找线索,可总不能再逼死一个不是? 杨慧芸没吱声,可能是压根就没听进去罗家楠说的话。祈铭看没自己的事儿了,打算去解剖室收设备。人离开之前,所有贵重电子设备都必须锁进柜子里,这是规矩。然而就在他路过杨慧芸身边的瞬间,白大褂下摆忽然被苍白的手指猛地拽住。 回头与杨慧芸对上视线,祈铭听她鼻音浓重的问:“我能……看看他么……亲眼……看看……” 一想尸体那状态,罗家楠赶忙好言相劝:“别了吧,大姐,现在……要不等明天,明天白天再看吧。” “照目前的情况看,得等到明天下午或者晚上尸僵才会缓解。” 祈铭刚说完就看罗家楠一个劲儿冲自己挤眼,立马将嘴巴抿成条直线,自动静音。要是高仁在就好了,他想,提醒罗家楠的时候肯定不会这么直来直去。或者夏勇辉也行,反正那俩随便一个都比他会照顾死者家属的心情。 又听杨慧芸抽噎着说:“什么样都无所谓,他是我丈夫,我不害怕。” 既然人家这么说了,罗家楠不好再拦。他给祈铭递了个眼神,示意对方去解剖室按流程做认尸的准备。等了约莫二十分钟,祈铭闪了下罗家楠的手机,表示可以带人过来了。 尸体的姿势诡异得令人震惊,杨慧芸看到后显然是备受打击,腿一软咕咚就坐地上了。罗家楠赶紧给人搀起来往楼道上带。一路被拖回到法医办公室,杨慧芸身上抖得跟筛糠似的,坐下后带着椅子都跟着一起抖。 罗家楠跟旁边看着,满心的无可奈何——不让你看非看,这下好了,一辈子都特么得印脑子里。别说至亲之人了,就是陌生人看一眼也忘不掉。反正从入职重案组到现在,经手了上百起案子,他对每个现场都印象深刻。 前前后后折腾了俩小时,等给杨慧芸送到家门口,时间已近午夜。罗家楠看开门的是个十七八岁的男孩,琢磨这就该是路上杨慧芸提到的那个儿子。她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跟孩子说他爸死了的事,孩子高三,得知这事肯定会影响高考成绩。 于是罗家楠自称是杨慧芸的同事,说晚上公司聚餐,她喝了点酒送她回来。然而男孩对他没什么好态度,也没说客气声“谢谢”,给妈妈接进家回手将门“哐”的撞上。 下楼进车里,罗家楠边开车边跟祈铭念叨,说刚在楼上差点被人把门拍鼻子上。祈铭听完想了想,从心理学角度对那孩子的行为做出解释:“如果家庭关系紧张,孩子可能会敌视出现在父母亲身边的异性。” “怕爸妈离婚啊?” “有可能。” “可我听杨慧芸那意思,他们夫妻关系不错啊,你看,一个出门在外,甭管是不是骗她啊,还记得叮嘱她睡前关煤气关门,一个呢,联系不上立马就报警了,这要是关系不好,谁管谁死活啊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不过……”祈铭转头将视线投向车窗外,犹豫片刻岔开了话题,“家楠,我明天上午……想去趟医院。” 罗家楠立刻紧张道:“啊?哪不舒服?” “没有,就是去做个检查,我这眼睛好久没复查了。” “刚又犯了?” 怕罗家楠担心,祈铭刻意隐瞒了事实:“不是,突然想起来了,反正明天上午没着急的事儿要办,想着别再拖了。” “那……那我跟陈队说一声,明儿上午我陪你去。” “不用,我找高田丰,让他帮我安排,你忙你的。” “约好了?” 高田丰这人罗家楠知道,祈铭的父亲祈东翔以前的学生,现在是北辰医院的副院长兼神外主任。名气挺大,一个专家号三百,不抢还挂不上。头两年祈铭复查眼睛问题就找的他。那天是罗家楠陪祈铭去的,看专属于高田丰的vip诊疗室里,墙上挂满了写着诸如“妙手回春”“华佗再世”的锦旗。 当时高田丰劝祈铭还是得做手术,长期用眼过度会加速视神经的衰退,近视度数一直加深就是最好的证明。但即便现在技术进步了,成功率依然只有不到一半。权衡过后祈铭还是决定维持现状,等什么时候真看不见了,再死马当活马医。 “没,他说过,随时去找他就行。” “那就早点起,我先送你过去。”罗家楠说着,空下右手握住祈铭的手,拽到自己腿上拍拍,“别有心理负担,你且瞎不了呢,再说瞎了还有我呢。” 祈铭转过头,幽幽道:“你啊,最好祈祷我别瞎,真瞎了鼻子就更灵了,到时候就算你抽完烟冲个澡我也能闻的出来。” 想起出现场时跟周毅林一起抽过的烟,罗家楠心虚了一瞬,立马嚷嚷起来:“不是我没——我今儿没抽!哦对!是陈队!他抽来着!你瞧瞧这烟味,熏我一身!” “罗家楠,敢做就要敢当。”祈铭一脸“我听你编?”的表情。 “……”编不下去了,罗家楠苦笑皱眉,“我……嗨,媳妇儿,咱得讲道理,你说我这一天天的,打睁眼就得转脑子,不抽它真转不动啊。” “我以前写论文的时候不抽烟写不出来,现在不也戒了?我不是让你一下就断了,少抽,先减量,不然会出戒断反应。” “嚯,怎么说的我跟吸毒的似的。” “你以为呢?任何会让中枢神经产生依赖的——” “得得得,大晚上的,咱别说教了,回去赶紧洗洗睡,明儿还得早起送你去医院。” 罗家楠心说必须得把这话匣子给扣上,要不照以往的经验,祈铭能给他来两篇《柳叶刀》上的论文。真说不过这仨博士学位的主,甭管说什么那都有理有据的,动辄拿专业知识压人,经常是给他噎得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其实两口子过日子,吵架也好,争论也罢,不是说非得争个谁对谁错。祈铭确确实实是为他好,就是一张嘴就跟训他似的,丝毫不顾及对方的自尊心。然而他认识祈铭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人,现在也没地方买后悔药去,只能是自己娶的媳妇,跪着也要过完下半辈子。 扣在腿上的手指忽然蜷起,跟挠痒痒似的隔着裤料搔罗家楠的腿。罗家楠耳根子一热,转头看了眼面上故作无辜手底下却不停聊骚自己的人,尔后摆正视线,嘴角微微勾起。 ——有后悔药也不吃!这辈子就他了! tbc ※※※※※※※※※※※※※※※※※※※※ 楠哥实在是太好哄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14 04:00:10~2020-12-15 05:3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太太乐姬精、宁小兔、坐看云起时、我不是尤太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天顺利平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29 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看什么呢你?” 带着一身寒气, 夏勇辉凑到高仁身后,出声喊醒沉浸于文字海洋中的人。他进屋够十分钟了,地都拖完了, 高仁愣是没理他, 全神贯注的埋首桌前,眼里只有摊在桌上的书。 “啊?你来啦,早。”打招呼的同时, 高仁把封面翻过来展示给夏勇辉, 兴冲冲的:“我昨儿下了班去外文书店买的,真幸运, 还剩最后一本。” 夏勇辉凝神看向封面, 是英文版的《sexthe psyche》。他念书的时候看过中文版,译为《人类性幻想》。书如其名, 作者从心理学层面来解释性幻想的成因及案例分析, 尽管是专业性很强的书籍,但其行文轻松案例真实,实能满足人类窥探他人隐私的好奇心, 作为休闲娱乐阅读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他看的时候可没像高仁这么拔不出来, 屋里进个大活人楞没反应,再一看高仁翻的页面都第十二章了, 不免惊讶:“你前面都看完了?” “恩恩, 昨儿晚上到家什么都没干, 一直看到凌晨两点。”高仁眼中神采奕奕, 没有丁点平时缺觉的迷糊劲儿。 夏勇辉眼神一飘, 笑道:“昨儿晚上吕袁桥值夜班吧?” 高仁纳闷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是啊, 你怎么知道?” “没什么, 猜的。”夏勇辉心说吕袁桥要在你能看到两点?不实践一把简直是糟践作者的辛勤付出。不过, 嗨,单身狗,羡慕不来。 又问:“祈老师还没来?” “他去看眼睛了。”高仁压根就没往歪处想,买这本书纯粹是昨儿现场所见让他燃起了对x幻想的探索之心。当然他还没纯洁到什么都不懂的份上,毕竟是个已婚妇男。就算不跟吕袁桥学,干法医这几年多少也见识过些奇葩的死因——诸如追求窒息快/感而把自己勒死的案子。 “他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复查,脑血管畸形那个。” “哦,那,尸检?” “我刚去解剖室看了,至少还得七八个小时尸僵才能缓解,祈老师说等他回来再干。” “行,那我上午先弄检察院那边要的资料,哦对,昨儿收的那两份检材,你看报告是你出我还是我出。” “我弄吧,反正韩老师那边的活还没过来。” 老大不在,法医办公室里的工作照旧安排的有条不紊,偷奸耍滑磨洋工的人在这一天都干不下去。夏勇辉初来乍到就这里的工作效率所震惊,可能是因为邹筱筱带的学生多,一个项目三四个研究生干,但在这,同样的检测项目也就是祈铭或者高仁一个人的工作量。果然来市局实习是正确的选择,一年能干出三年的经验,就是忒累了,不然不至于刚入冬就感冒发烧。 高仁说自己刚来那会也连着感冒了好几次,尸检时口罩里全是鼻涕,还没法擦,恨不能给鼻子上装个开关才好。听他这么说夏勇辉心里平衡多了,本以为自己抵抗力下降了,原来都有过这么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干活的时候时间过的飞快,夏勇辉端杯子发现里面空了,起身接水时扫了眼表,快到吃午饭的点了。可祈铭还没回来。想着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耽搁了时间,他拿出手机给祈铭打去电话,一般来说做个眼底检查花不了多少工夫。 “今天人多,我刚查完,没事……嗯,对,尸检等我回去做。” 挂上电话,祈铭冲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的高田丰歉意点头:“不好意思,我同事找我,高叔叔,你刚说什么?” 高田丰默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铭铭,刚眼科林主任说的你都听见了,眼底毛细血管已经出现萎缩了,你也是学医的,该知道放任其发展下去是什么结果……我觉着你还是尽快安排下时间,来我这做个头部cta看看眼动脉的情况,要是支路也萎缩了,你必须得动手术。” 做动脉造影需要打显影剂还要做肾功能检查,得住院,时间上比较紧张。祈铭犹豫了一下,说:“我最近比较忙,下午还有个尸检,嗯……等忙过这段吧。” “下周行么?”出于对恩师之子的爱护之情,高田丰实在不愿看到祈铭双目失明,故而比对方还着急。 祈铭刚打开手机想查一下工作事项安排,又听高田丰说:“铭铭,你这样的情况我见过不是一例两例了,有的三十没到就失明了,你还有机会,别拖了,听话。” “……” 紧紧攥住手机,祈铭垂眼盯着屏幕上当年罗家楠在病房里拍的、从此之后一直做手机开屏图的照片。失明对于天生看不见东西的人而言,是残缺,是遗憾,但对于他这样见识过世间繁华的人来讲,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残忍。 手机屏幕上的罗家楠笑得没心没肺,越看,他心里越难过。是的,他怕,怕解开纱布的瞬间便是永坠黑暗的起点。 “高叔叔,我知道拖下去没好处,但是不动手术,我至少睁开眼还能看见世界,可动了手术……我是法医,要是看不见了,我连这个也干不了了。” 作为享誉业界的神外医生,高田丰自是明了祈铭的担忧,同时也更明了这个病所带来的后果,只能尽量的劝:“我没逼你动手术,这不就说先检查一下,看看情况么?” “你上次看我十年前做的cta就说要动手术了,现在……”祈铭无奈叹息,“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我昨天失明了大概十五分钟,从来没这么久过。” 都是学医的,安慰人的话可以省了,高田丰直言道:“对啊,昨天十五分钟,下一次就可能是半小时,再下一次可能是一小时,直到——嗨,总之你得听我的话,先把检查做了再说后面的事,如果说还能撑个二三十年,那现在就没必要做这个手术,对吧?铭铭,你是医生,你该比谁都明白讳疾忌医的害处。” 道理是明白,可落到自己身上,那就不是简简单单一声“明白”的事儿了。思量片刻,祈铭硬挤出丝笑给真心实意为自己担忧的人:“我回去安排一下工作,尽快吧。” 高田丰仍是催促:“等你电话啊,我月底要去英国开会,最近就下周有空了。” “好,麻烦你了,高叔叔。” 起身告辞,祈铭离开vip诊疗室站在走廊上,茫然的望向尽头那扇明亮的窗。仿佛被什么力量驱使着一般,他缓步行至窗边,抬起手,接住那驱散冬日寒冷的正午日光。 握拳,却攥不住阳光。 手机铃声蓦然响起,罗家楠打来的。 “你还没看完啊?”听声音不像在办公室里,乱糟糟的。 祈铭清了下发紧的喉咙,轻松道:“刚看完。” “没事儿吧?” “没,还是老样子。” “那你赶紧回去吃饭,我在外面呢,中午赶不回去。” “这就回去,你也记着按点吃饭。” “知道知道,哦对,你晚上得加班尸检吧?用不用我和别人调个夜班?” “不用,你好好回去睡觉。” “……啊,看吧,要是回去晚就不走——”声音忽然一顿,“诶,袁桥回来了,我得开车了,挂了啊。” 突然之间,祈铭感觉自己需要一份额外的勇气:“罗家楠!” “啊?” 然而话到嘴边,他还是无法做出那无比艰难的抉择:“……那个……开车慢点……” “知道了,挂了。” 电话挂断,祈铭无措的立在窗边,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连把手机揣回兜里的劲儿都没了。 tbc ※※※※※※※※※※※※※※※※※※※※ 对不起,我短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15 05:32:08~2020-12-17 00:0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黄瓜与菊花 10个;丸子yo 5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起名废、坐看云起时、holiholi、我不是尤太太、酒酿桃花、棒棒糖的秋天、等、乜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毛毛 55瓶;至高无上的 40瓶;鸿斣 28瓶;鈴花隨風揚 10瓶;面面最可爱 5瓶;萃萃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30 章 第一百三十章 罗家楠和吕袁桥上午去了死者家里, 询问妻子杨慧芸。昨儿认尸造成的震撼显然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今天看见她的时候,罗家楠楞感觉和昨天见着的不是同一个人。一夜之隔, 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垮了, 脸上黯淡无光,蜡黄蜡黄的,许是哭了整整一宿, 眼泡肿得像俩桃子。 事到如今,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得说了。罗家楠把现场照片给她看了两张,远距离拍摄的那种。只一眼, 杨慧芸便别开视线, 收拢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蜷缩在沙发上颤抖。 “……我不知道他有这种爱好……从来不知道……”此时的杨慧芸已然哭不出来了, 眉眼紧皱, 语气满是不堪忍受的耻辱,“他怎么会……怎么能……天呐……我要怎么跟孩子说……怎么跟家里人说……” “那个,你要是实在开不了口的话, 我可以让局里法医给出个因病死亡的证明。”罗家楠说完又跟着解释了一句, “假的啊,不能拿派出所销户用, 就是搁亲戚那好说点。” 听到这话, 吕袁桥侧头看了罗家楠一眼——这种话他从来没听师兄说过。开这种假证明只要不录到系统里就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写完了不签名不盖章就是废纸一张, 但怎么说也是违规操作。不过说实在的, 任谁摊上这种事都说不出口, 要想以后的日子不活在流言蜚语里, 杨慧芸确实需要这么一份假证明。 罗家楠是糙, 心也比臭氧空洞大,但在吕袁桥看来,他在某些方面比很多人都更细腻,也更善良。就好像他手里的那些线人,能过老b那种日子的实属凤毛麟角,大部分人还都在底层挣扎。毕竟大多是蹲过大狱、没什么学历和技能的主,年纪越来越大,能干的工作越来越少。 年轻时的玩世不恭和肆意挥霍,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反噬到这些人身上。有一老痞子,曾经是罗明哲的线人,后来又给罗家楠当过两年线人,直到因伤人蹲了大牢。因有前科,出狱后始终没找到一份安稳工作。老娘摔断了胯骨,站不起来了,天天得给医院送钱。罗家楠听老b说这家伙穷的连儿子的校服钱都出不起,第二天一早去了人家里。先指着人鼻子骂一顿,要他踏实工作别挑三拣四,跟老子训儿子似的,也不管人家的岁数都能当他爹了。然后去了学校,给了孩子一千块钱,让孩子交完校服钱剩下的去买参考书,好好学习,别特么再走他爹的老路。 按陈飞的话说,龙生龙凤生凤,罗家楠的行事做派和他爷爷当年几乎如出一辙。吕袁桥是觉着师哥生错了时代,那副侠义心肠放在当下物欲横流的社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同时他也明白,正是因为这种性格,罗家楠才能完成在别人看来无法完成的任务——打入犯罪集团内部,获取组织人员信息及犯罪证据,并且,功成身退。 最难能可贵的是,罗家楠并没有躺在功劳簿上享受鲜花荣誉和掌声,而是选择回到爷爷曾经工作过的部门,做一名一线刑警。如果不是确切的知道他的经历,没人能在见第一面时想到这个粗门大嗓一身匪气,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人的年轻刑警曾只身深入虎穴,一举拔除根系庞杂的黑/社会组织。 罗家楠自己也说,从警校出来就进了黑/社会,压根没正经破过案。刚进重案组的时候遇上案子,根本形不成完整的侦察思路,除了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被苗红夸过,简直就是只菜鸟。上面奖励功臣归奖励,别人夸你两句也就完了,当警察要不会破案,日子久了谁真拿你当颗葱啊?年少成名后来落到默默无闻的又不是没见过,英雄也得一日三餐的过是不是?有到处做讲座的功夫不如踏踏实实破几个案子,比起戴着奖章转着圈和各省的白衬衫拍照,他宁可上天台钻阴沟追嫌犯。 到现在为止,罗家楠一直不肯让局里把自己的照片挂市局大厅的英烈墙上,话糙理不糙——老子还特么活着呢,跟死人抢什么地方? 看不惯罗家楠的人也有,觉得他仗着有功劳就敢不遵守警员行为规范,上头还纵容他的违规行为。不过吕袁桥是挺欣赏罗家楠这性格的,不然不能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组里人也都特护着罗家楠,尤其是陈飞,骂归骂,谁要敢背后给罗家楠扎针,他第一个不答应。 回归眼前,杨慧芸不了解丈夫的爱好,那么她肯定不会知道丈夫的玩伴是谁。不过这种事问妻子问不出来,问哥们未必,保不齐死者认识的人里就有同好。从杨慧芸那要来死者施伟青的密友名单及联系方式,罗家楠叮嘱对方想起什么就立刻与自己联系,随后告辞离开。 下楼找地方简单吃过午饭,他和吕袁桥去了施伟青的单位,按名单上的人进行询问。排在名单第一号的是施伟青的副手,李峻,三十六七岁的年纪,却是华发早生。施伟青白头发也不少,用脑过度的结果。他是建筑公司的设计师,杨慧芸说他除了公司的工作还不少接私活,经常一熬就是一宿。所以她难以承受,一个努力赚钱养家、对妻儿体贴关怀的好丈夫好父亲,竟然会死的如此不堪。 听闻施伟青的死讯,李峻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出于对死者隐私的保护,罗家楠没提人是怎么死的,就问他知不知道施伟青平时除了单位同事,还有没有和其他人什么人交往过密。 李峻愣了起码十分钟的神,随即红了眼眶,话音颤颤巍巍的:“你们不知道他有多忙……哪有功夫交外面的朋友啊……除了做项目设计他还要跑现场,一天天的……” 弓身将脸埋进掌中,李峻“呜呜”的哭了起来。罗家楠和吕袁桥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解读出相同的想法——施伟青身为地产项目设计师,经常出入工地,了解工地的环境和施工时间,这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会死在那么个四面透风的地方。 吕袁桥抽了张面巾纸塞李峻手里,随后拿出工地门口的照片,问:“诶,别哭了,看看,这是你们公司的项目么?” 泪眼模糊的辨认了一会,李峻边擤鼻涕边点了下头:“这项目是我们组做的,施总工几乎每隔一天就会去一趟工地,哎,怎么会死在自己亲手设计的大楼里……” 罗家楠闻言目光一顿,随即问:“我们没说他死在哪了吧?工地那么大,你怎么知道他死在楼里了?” “嗯?”李峻一怔,哭红的眼睛连续眨了好几下,“呃……我……我随口一说……我也不知道……他……具体死哪了……” 罗家楠和吕袁桥都没说话,就盯着他看,施加无形的压力。终于,李峻被看毛了,紧张的四下看看,梗着嗓子压低声音说:“前天下班的时候跟我说……要是……要是他老婆打电话给我找他……就说他出短差去了……然后晚上杨慧芸真给我打电话了,我帮他……帮他撒了个谎……转头我问他人在哪,告诉他他老婆查他岗了,然后他给我发了张工地的照片……就在楼里拍的……夜景……” 说完他把手机掏出来,点开微信,调出与施伟青的聊天记录,将图片展示给两位警官。罗家楠接过来看了看,确实是在楼里拍的,发送时间是凌晨一点半。 凌晨一点半?他脑子里绷起根弦——那个时候施伟青应该已经死了,谁发的照片?那个玩伴?为什么要发呢?不理不就完了? 这些疑问暂时没有答案。他把照片传到自己手机上,问:“大半夜的他老婆查岗,不是第一次了吧?” 李峻摇摇头,吭吭哧哧的:“有段时间了,可能是怀疑施总工有外遇吧……不过……不过我也没见他跟哪个女的走的近……杨慧芸那人有点……怎么说呢……疑神疑鬼的……有一次我去他们家,看见杨慧芸偷偷闻施总工换下来的衣服……” 闻衣服,该是闻有没有香水味。 罗家楠点点头,又问:“你刚才怎么不说?” “你们又不说他是怎么死的,我……我怕坏他名声……”李峻为难皱眉,使劲吸溜了下鼻涕说:“施总工人特别好,我能有今天的成绩全靠他提携……” “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吕袁桥打断李峻的话。怀疑施伟青有外遇的事,杨慧芸只字未提,不知是为了维护丈夫的脸面还是自己的。 “挺好的,没见他俩吵过架,他俩一年有好几个纪念日,每个纪念日施总工都会订鲜花送到杨慧芸的单位,我们组的人都笑他,说老夫老妻了还玩儿浪漫。” 努力挣钱,给妻子浪漫的惊喜,看来施伟青一直在极力证明自己是个顾家爱妻的好丈夫。然而苦心维护的形象,都在突如其来的死亡中化作了齑粉。 这时罗家楠的电话忽然响起,上官芸菲打来的:“楠哥,你们组那个案子受害者的手机开机了,定位信息我已经发你了。” “也给陈队发一个,告诉他我这就过去。”挂上电话,他转头招呼吕袁桥:“走,死者手机开机了,去看看谁拿着呢。” 等他们赶到定位点,陈飞已经到了,也找着了拿手机的人。一捡破烂的,说自己翻垃圾桶翻出个手机,当时是没电了开不了机,拿回家刚充好电没多会警察就来了。 问清楚哪捡的好去调监控,罗家楠把走访问到的情况汇报给陈飞。陈飞听了直皱眉头,说最腻味遇上这种案子,九成九是个意外,警方还一个劲儿的挖人家生前极力隐瞒的隐私,保不齐最后得被家属指着鼻子骂多管闲事。 罗家楠不屑轻嗤:“要死家里我管他呢,谁让他死公共场所了。” “对了,祈老师上午去医院了?”陈飞问,“哪不舒服?” “啊,看眼睛,就还那老毛病。” “没什么事儿吧?” “他说没事儿。” 说着罗家楠心里莫名堵了一下,中午跟祈铭打电话的时候,听对方的语气不像有什么问题,但似乎又轻松过了头。虽然平时提到祈铭眼睛的问题他总是大大咧咧说一句“没事你瞎了有我”,可他不敢想,如果有一天真看不见了,祈铭的世界会崩塌成什么样子。有句话他一直埋在心里,虽然是真心实意,但又感觉说出来太矫情—— 祈铭,要是捐角膜能治你的眼睛,我宁可自己瞎了。 tbc ※※※※※※※※※※※※※※※※※※※※ 虐甜虐甜的……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17 00:02:41~2020-12-17 04:4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云起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tinachan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31 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吃过晚饭, 开始进行尸检。注定要熬夜,高仁早有预见,中午拖着夏勇辉补了两个小时觉。可怜小夏法医一个中高度洁癖的人硬生生被按在了休息室的床上, 枕着不知道被多少颗脑袋睡亮的枕套, 躺在洗得发白却又有股子不可言说味道的床单上,艰难入眠。 一共没睡多会,还净做梦, 梦里是洗不完的床单被罩和枕套, 弄得他睡醒之后感觉比没睡还累。 进解剖室看夏勇辉哈欠一个接一个,祈铭皱眉问:“你昨儿晚上没睡觉?怎么哈欠连天的?” “睡了, 天气冷, 爱犯困。”隔着口罩,夏勇辉也不知道祈铭是怎么看出来自己打哈欠的。 “高仁, 开机器。” 不多废话, 祈铭转而将精力集中到工作上。喉咙里的戒指下午已取出,交由鉴证那边做物证分析。尸检首先是体表检查,渔网装和绳子的勒痕遍布全身, 其间混杂着尸斑, 整具尸体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得仔细分辨每一处痕迹,确认体表没有致死性伤痕, 然后解剖。推测是体位性窒息, 但该检的步骤一个都不能少。 检查体表所花费的时间比往常要多, 开始解剖时已近九点。中间罗家楠下来了一趟, 告诉祈铭自己调夜班了, 有事儿直接打办公室座机就行。尸检进行时他一般不凑热闹, 看着恶心, 睡觉还容易梦见。 打开死者的胸腔腹腔, 可见双肺表面有点状出血,心外膜下有针尖状出血点,并伴有肝淤血,结合死者结膜针状出血、指甲口唇紫绀情况,是典型的体表体内器官窒息征象。考虑死者死时被束缚的姿态,在排除中毒死亡前,基本可认定为体位性窒息死亡。 稍微活动了下将近四小时保持一个姿势的肩膀和脖子,祈铭继续安排工作:“高仁,取肺、心脏、胰、肝、肾、脾、肾上腺、胸腺做病检,夏勇辉,取胃壁及胃容物做毒检。” 两位助手按部就班的执行命令。提取肺部组织切片时,高仁发现了异样:“师傅,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他用镊子夹起肺叶,给祈铭展示自己的发现。祈铭抬起手背推了下眼镜,弓身靠近看另一把镊子尖指向的位置,发现是一小块出血性结节。 “肺癌么?”高仁问他。 祈铭没说话,而是接过镊子掀起另一侧的肺叶,仔细观察,随后又发现了几个极其细小的出血性结节。直起身,他凝神微思,随后拿过解剖刀划开死者的胃。胃壁上同样有几处溃疡样病变,并且里面空空如也。胃袋里没东西说明死者死前至少4小时没有进食,这符合对死亡时间的判断——午夜时分。 对着尸体沉思片刻,祈铭伸手按向死者颈部的淋巴结,随后眉头一皱:“高仁,先取颈部淋巴结做病理。” “啊?”高仁一愣,“现在?” 祈铭笃定道:“对,现在,取了就去做,还有肺部和胃部的病变组织,小夏你跟他一起做。” 二位助理对视一眼,来不及探寻老大的意图为何,即刻按吩咐行事。取完样做镜检,不到一小时,细胞涂片便显示在了解剖室的液晶屏幕上。高仁和夏勇辉从检验室跑回解剖室,看祈铭仰脸看着那一张张图片,表情略显凝重。 “看出来这是什么病了么?”他问夏勇辉。 病理学非夏勇辉所长,他只能按自己所见来陈述:“结节与淋巴细胞涂片可见轻度异型性梭形细胞束,内外存在玻璃样小球,且含有红细胞的裂隙状腔隙……呃……这是……” “高仁?”祈铭的随堂考一个都不放过。 高仁抿住口罩下的嘴唇,轻轻摇了摇头。夏勇辉一干过临床的都看不出是什么病,他这法医系出身的更看不懂了。 “卡波西肉瘤。” 祈铭淡定的给出自己的结论。 — 罗家楠正趴桌上睡觉,冷不丁被祈铭一个电话炸醒,心跳得砰砰的。到法医办公室看到病理报告,立马不困了:“施伟青有艾滋病?” “对,已经发病了。”祈铭顿了顿,“尸检时发现死者患有卡波西肉瘤,这种病常见于艾滋病患者,随后做了hiv抗体检测,阳性……看病程进展似乎处于抑制阶段,该是有服用抗艾的药物,药理检测结果要等几天才会出,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他是知道自己得病了。” 罗家楠愣了几秒,皱眉道:“这得通知他媳妇啊!” “不光是他妻子,还有性伴侣,根据他死时的状态,得考虑他有多名性伴侣的情况。” “哎呦我去!” 罗家楠倍感纠结的搓了把脸。以前遇上过这种情况,到处踅摸人不说,通知对方的时候不被骂个狗血淋头算好事。想想也是,谁接电话或者被当面告知“你可能感染了hiv”,能给传消息的人好脸?气急了真能照脸啐口唾沫。罗家楠没赶上过这糟心事,许杰倒霉碰上过,膈应了仨月,复检结果出来之前没睡过一个踏实觉。 又不能逼着人家去疾控中心做检测,等于就是明知道眼前有颗不定时炸/弹,还不能上手拆了它。 跟屋里转了几个圈,罗家楠说:“这样,让技术那边调他手机里的社交软件聊天记录,能找着的先通知,他媳妇那……哎我明儿再去一趟吧。” “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是法医,比较好开口。” 祈铭很清楚,对于这种能让人当场石化的消息,罗家楠实难说的出口。每次通知家属来认尸之前,这哥哥且拿着手机跟那打腹稿呢。以前这都是赵平生的活儿,可自打当上副队,就全成罗家楠的了。 罗家楠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听祈铭主动替自己分忧解难,顺出口气说:“辛苦你了。” “没事,你去睡觉吧,我边这还没结束。” “你忙完也早点睡啊,诶,要不要我在休息室给你占张床?” “不用,我睡沙发就行。” “那……给你们仨叫点宵夜?” “你给他们俩叫就行了,我待会洗完澡想直接睡了。” 从祈铭的声音里听出丝疲惫,罗家楠抬手搓了搓他的胳膊,叮嘱道:“别太玩命,你累病了,我心疼。” “那你怎么就不想想,你吐血的时候我心里好不好过?”祈铭噎了他一句,看他表情骤然僵硬,又缓下语气,“行了,去睡吧,别在这耗着我了。” 忽然间腰上一紧,随即嘴唇被轻咬了一口,令他错愕的瞪起眼:“罗家楠!我刚从解剖室里出来!” “你也没抱着尸体啃,亲一下还能传染艾滋病啊?”罗家楠说着又亲了祈铭一下,并赶在对方冲自己竖解剖刀之前识趣的松手向后退开,“睡觉了睡觉了,晚安。” 顶着一脸偷香的窃喜,罗家楠晃悠出屋,看夏勇辉往楼梯那边走,紧赶几步追上去:“小夏,刚祈铭说给你和高仁叫宵夜,想吃什么我请。” “随便吧,我不怎么饿。” 夏勇辉面上挂笑,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吃什么宵夜啊,狗粮都塞饱了。还好他刚才到办公室门口时收腿快,要不正撞上这俩人腻歪。 唉,怎么就不能关爱一下单身人士的感受呢! — 尸检结束彻底完消毒后已近凌晨三点,高仁饿的嗷嗷的,回办公室一看桌上就放了盒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鸡蛋炒西红柿盖饭,不免嫌弃罗家楠抠门。夏勇辉打开自己那盒发现是烧鸭盖饭,犹豫了一下拿起递向高仁。 “他放错了,这是给你的,西红柿炒蛋是我点的。” “嗨,就说罗家楠不能这么没眼力价,也不想想这几年我给他制造了多少和祈老师独处的机会。” 高仁美滋滋的啃起鸭子。夏勇辉低头笑笑,坐到办公桌前一边看手机上的信息一边吃饭。他明白罗家楠的用意,他瘦,多吃点肉补补,至于高仁嘛……别回头真给吕袁桥压骨折了。说正经的,高仁饭量还算正常,就是跟小仓鼠似的,抽屉里囤了一堆零食,一跟电脑前头坐下来这嘴就不带停的。有时候夏勇辉敲着敲着键盘,能感觉和旁边嘎吱嘎吱嚼威化饼干的动静合上了拍子。 高仁说自己是因为小时候家里日子比较紧张,不怎么给买零食,后来进了省体操队,更是得严格控制饮食,到十六岁退役之前都不知道冰激凌是什么味道,亏嘴亏的厉害,现在逛超市看货架上的零食全都想往购物车里胡撸。 对比高仁的童年,夏勇辉觉着自己小时除了父亲的管束过于严厉外,还算说的过去,起码物质上从没亏欠过。零用钱一周给一次,想吃什么自己买。ipod刚上市那会,全校他第一个有的,不知被多少羡慕的眼睛盯过。其实换位思考,他爸对他付出那么多,自然会觉得有权利要他严格按自己规划的路线成长。只是,嗨,物极必反,谁还没个叛逆期啊,就是他这个来的稍微晚了点,二十多才出现。 当法医,事儿多钱少离家还远。按他爸的规划,在仁和医院干到副高,就能活动活动往省人民医院调了。那边平台好,用不了几年就能在业界干出名声,到时候既赚钱又有社会地位,不比一天天的在解剖室里对着尸体强?当初听说他辞了工作回学校重新读书的时候,老爷子气的脸都绿了,要不是他那后妈拦着,能当场给他从家里打出去。 后妈没孩子,说对夏勇辉视如己出倒也不至于,但能看的出来,她确实是在努力的讨好自己的继子。得知夏勇辉打定主意要在这边扎根了,立马全款给买了套房子,以免他换工作后有经济压力。 小的时候夏勇辉不明白,为什么这女的能那么不要脸,非得往已婚男人身上贴,也埋怨自己的母亲,为何不能为了他而留下。并且从那时起,他对女性莫名产生了一种隔阂感。前几年跟生母聊天的时候提到这件事,他妈妈对他说,感情的事无对错,有的时候只是愿不愿意放手的问题,至于离开他,是因为感觉让他跟着父亲会有更好的发展,毕竟对方的条件要好一些。 其实那个时候他还是不太理解,直到自己谈了恋爱,才发现父母的选择确实没有对错可言。正所谓爱情是见色起意,婚姻是求同存异。如果两个人不能求同存异,那确实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必要了。就像他和程杰,一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一个不愿背负伪装的枷锁,激情褪去后理念产生冲突,结果只能是分道扬镳。 看夏勇辉咬着筷子对着手机出神,饭都放冷了吃了还没一半,高仁出声喊他:“小夏。” “嗯?” 回应对方的同时,夏勇辉退出了与程杰的微信对话界面。每天都有一条“你今天过的怎么样?”,但他从来没回复过。刚开始接触时,程杰就这样和他没话找话的聊天,那时他期盼收到这样的消息,可现在,看到只觉着无聊。拉黑没用,有杜海威在那横着,程杰怎么都能找到他。 高仁边收拾桌子边问:“我吃完了,准备去睡觉,你要不要一起?” “不了,我待会拼几把椅子凑活睡。” 那破休息室谁爱睡谁睡,反正夏勇辉是再也不想进去了。忽然想起杜海威,那哥们今儿也加班,家里应该空着,借钥匙去他家睡不得了。离着那么近,来回用不了十五分钟,还能舒舒服服躺平了。 他抓起座机听筒给楼上鉴证科拨过去,同时问:“我问下杜科那有没有地方,咱去他那睡。” “不了不了,我不去我不去!”高仁哪敢去,上回去过一次,吕袁桥跟他闹的差点分手。 夏勇辉给了他一记恨铁不成钢的白眼。现在他算明白为什么吕袁桥那种笑面虎能跟高仁这种傻白甜过到一块儿去了,听话是关键。 从杜海威那拿了公寓钥匙,夏勇辉裹得严严实实出了单位。这几天没怎么下雨,气温是越来越低,夜里走在外面,有点风人就被打透了。一进电梯就暖和了,进公寓里更暖和,开灯看了眼中央空调的开关,他发现杜海威走的时候没关。 解围巾脱外套,他想着尸检完怎么也得冲个澡才好意思往人家的沙发上躺,虽然知道杜海威不会介意,但自己也觉着膈应。祈铭也是,不管熬了几天熬得有多困,尸检完必须立马冲澡,要不都不知道人该怎么待着才好。 自打干上法医,包里便常备一身换洗衣服。拿着干净衣服往浴室走,他忽然间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惊愕的瞬间突然被一把捂住了嘴,连胳膊带胸口被条有力的臂膀锁住,同时耳边响起严厉的质问—— “你谁啊?来这干嘛?” tbc ※※※※※※※※※※※※※※※※※※※※ 星星眼~我不短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感谢在2020-12-17 04:46:31~2020-12-17 23:5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等、我不是尤太太、holiholi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毛毛 66瓶;萧芜苧 20瓶;1346901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32 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鉴证人员之所以加班加点彻夜鏖战, 一是因为现场提取到了七组有效鞋印,二是从死者身上剪下来的绳子上杂质和纤维极多。鞋印得一组一组对比,物质分析得一样一样做。老大带头加班, 底下人没一个敢早走。 七组鞋印里有四组是民工常穿的胶鞋印, 考虑为现场施工人员遗留,等和发现尸体的民工对比过后,确认符合即可排除在证据之外。另外三组, 一组皮鞋, 一组平底鞋,还有一组高跟鞋。其中高跟鞋比较引人注意, 码数四十二, 根据统计数据,穿这么大鞋号的亚洲女性, 身高得在一米八五左右, 不排除穿这鞋的是男性的可能。 捆绑用的绳子看起来多次使用,磨损状态明显,其上沾有各色凝固的低温蜡, 还有头发和纤维卷在其中。渔网装目测是新的, 虽接缝处略有绷线,但皮革的味道闻起来还很冲。散鞭同样是旧的, 但因把手处的三股编织法导致接触面过窄, 无法提取指纹。 核验完一组鞋印的勘验报告, 杜海威在手写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录入系统以备开案情讨论会时使用。一个月前他提交了申购单, 给科里增加了电子设备并更换了部分软件, 使流程尽量无纸化。有听到风言风语, 说他刚来就大手大脚的花钱, 也有人抱怨说本来就够忙的还要花时间熟悉新软件,弄不好忙了一天一夜的活都白干。对此他一概充耳不闻。信息化是未来的趋势,不想被时代淘汰,唯一的方法就是跑步跟上技术的迭代更新。 时间已过凌晨三点,他起身望向周围,并不意外此时此刻“阵亡”了半个办公室,睡姿堪称五花八门:冯晔仰面枕着转椅靠背,小呼噜打的那叫一个香;周岚是把靠垫垫在了键盘上,脸朝下埋在里面睡,不知道憋死了没有;曹媛清瘦的身子蜷在两把对着放的转椅上,身上盖着不知道是谁的外套;再看黄智伟,那哥们—— 杜海威皱眉笑笑,离开自己的工位走到黄智伟跟前,抬手“唰唰”从对方眼皮上撕下假眼贴纸。他抱臂于胸,居高临下的看着骤然惊醒的下属,语气不无调侃:“你下回贴的时候记着看看贴纸上眼球的颜色,我不是色盲,你弄对儿蓝色的瞳孔逗谁玩儿呢?” “啊?我……那个……哈哈……”黄智伟尴尬至极,不自在的用手搓了搓充满智慧的脑门。 杜海威无意令他难堪,若非活儿紧,不至于让大家累到这个份上:“绳子上提取到的纤维,做完分析了没?” 黄智伟忙不迭点头:“做完了做完了,我正导数据呢,这不闲着也是闲着,就……” 杜海威看了眼电脑屏幕上数据导出的时间,两点半,所以说这哥们至少眯了四十分钟了,可以接着使唤:“还剩两组鞋印对比,你接着做,最晚早晨——” 话说一半,放办公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杜海威略感意外,一时想不到会是何人这么晚打电话过来,走到桌边拿起电话,表情骤然错综复杂了起来。黄智伟那提着心等领导下达指示,却看杜海威拿着电话走出了办公室。 “这么晚你——” 杜海威话说一半,就听那边传来盖寰宇的质问:“你怎么回事?家里钥匙能随随便便给同事?” 嗯?杜海威愣了楞,反问:“你在我家?” 那边理直气壮的:“对啊!正睡觉忽然听见门响,以为你回来了,结果不是,想着万一是贼呢就给摁那了。” “你把小夏打了!?”杜海威头皮“唰”的一紧。盖寰宇上大学后练过一段时间的自由搏击,本意是为了防身,打夏勇辉那样非警校科班出身的纯技术型人员绝对白玩。 “没,撅了他一下而已。” 盖寰宇说着,侧头望向坐在沙发上揉肩膀的夏勇辉。还说是个警察,真没见过反应如此迟钝的。要不是他手下留情,这会已经给人撅进急诊了。等解释清楚是杜海威的同事,他不免有些生气——家门钥匙说给就给,你拿我当什么了? “你把电话给小夏。” 杜海威这会儿已是一个头两个大。当初给盖寰宇钥匙的时候,确实承诺过对方随时可以来,就是没想到他不在家的时候能跑来。来就来吧,还好死不死撞上夏勇辉,这醋缸要是翻了,不定又得闹出什么故事。 而夏勇辉被撅得胳膊险些脱臼,眼下整个人都不好了,接过电话,没好气的“喂”了一声。 “不好意思,小夏,我不知道他在那……那个……你没事吧?”杜海威的语气既尴尬又无奈,“抱歉,让你受惊了。” “你用不着道歉,要怪就怪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夏勇辉心说这屋子真邪性,高仁来睡一次差点和吕袁桥分手,这次他来,还没躺下就被人撅了一顿。 看来有必要找罗家楠学点防身术了。 踌躇片刻,杜海威解释道:“他是我朋友,就是——” “我知道他是谁,”夏勇辉打断对方,“你上回没跟我说实话,不说没和他交往么?” “我没有,我只是——” 电话被一把抢了过去,就听盖寰宇的语气比刚才更加不悦:“用不着跟他解释,这是咱俩的事。” 听筒一直处于外放状态,他一听杜海威那话立马截断对方——我们之间的关系犯得着跟一个外人解释么?你姓夏的算哪颗葱啊! 听传言,夏勇辉尚不能理解盖寰宇为何会干出那样的事来逼迫杜海威与自己见面,今日亲眼所见算是彻底领悟。这小子看面相就不是个善茬,说话时眉骨紧压在眼眶上,那劲儿跟全世界人民都欠他一声“我爱你”似的。不知道是谁给惯出来的,想来少不了杜海威的一份功劳。 “你们俩赶紧睡吧,我这还没完事,挂了。” 没等盖寰宇再说话,杜海威那边已然挂断,大概是不想听他跟自己嗷嗷了。屋里顿时陷入尴尬的寂静,夏勇辉和盖寰宇互相看着,彼此眼里都没好情绪。 忽然盖寰宇勾了下嘴角,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的样子,随即又拉下脸:“你睡沙发?” “有地方给我打地铺也行。”来都来了,夏勇辉打定主意不回去睡椅子。 “要不要跟我一起睡床?” 夏勇辉一愣——我没听错吧?这小子让我跟他睡一张床? “你胳膊,刚下手重了。”盖寰宇抬手比划了一下。道歉是不可能的,这世界上配听他说“对不起”三个字的人只有杜海威。 哦,夏勇辉明白了,这是对刚才的举动表示歉意。不过好奇心使然,他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想的?报假警那事。” 大概是没想到他也知道这事,盖寰宇的表情稍显疑惑,随后坦诚道:“他在美国的时候替我坐过一次牢,我还他一次。” “??????????” 夏勇辉都惊了——杜海威在美国还坐过牢?这事儿学校居然不知道?知道肯定就给他开除了吧! “什么情况?”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盖寰宇想了想,觉着这事儿没什么不能说的:“我高中舞会,和校花跳了支舞,然后有俩小子找我茬,你都不知道那地方种族歧视有多厉害,我一亚裔,成绩又好,好多人嫉妒我……当时威哥也在,对方先动的手,直接拿酒瓶子摔我头上了,他就给那俩小子揍了,然后一帮人打起来了,警察来了也不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都给带走了……他在警局待了一晚上,我妈第二天就找律师给他弄出来了。” 夏勇辉好奇的眨巴眨巴眼:“那你呢?” “你是没挨过酒瓶子吧?”盖寰宇不屑反问,“当时我被打懵了,再有记忆已经躺医院里了。” ——我是没挨过酒瓶子,但我见别人挨过。 想起当年罗家楠挡医闹挨的那一下啤酒瓶子,夏勇辉无意识的勾起嘴角。看来罗家楠是比其他人扛揍,血流了满头满脸,还能坐椅子上缝针。不过打击的位置不同对人的伤害程度也不同,如此说来盖寰宇当时一定是被凿晕了,杜海威情急之下才会出手打人。 挺意外的,没想到那个看似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家伙,竟有如此不冷静的一面。 “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喜欢他了?” 既然都八卦了,不如刨根问底。 “更早,从他第一次带我去攀岩开始。”盖寰宇毫不迟疑的应道,反正他字典里就没“不好意思”这四个字,“只是我那时太小,没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他又必须得回国,所以我一直没跟他把话挑明,实话实说,要不是为了他我根本不会回来……可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想着他幸福就好,直到那姑娘去世,我才借公司组织的会议给他发了邀请函。” 听着对方那炫耀的语气,夏勇辉忽的起了身寒栗。这小子可真是步步为营,而且控制欲还不是一般的强。诚然,性格决定命运,杜海威的爹系属性确实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依赖。程杰不就是么,遇事就找杜海威,然而程杰活的过于现实,所以这俩成不了。但盖寰宇?他活到现在遇到的唯一挑战可能就是杜海威了。虽然看着也是个明白人,但就是一脑袋扎进去拔不出来了。不知道这俩到底是谁织了张网,网住对方的同时,也网住了自己。 ——诶?等等,我特么大半夜的又被塞一嘴狗粮是闹哪样? 夏单身狗勇辉莫名惆怅。 勉强睡了四个小时,被闹钟吵醒后夏勇辉闭着眼艰难起身,屈膝支着额头静待困意消散。得坐着醒觉,躺着用不了几秒又得睡过去。冬天爱犯困,睡醒了还爬不起来,要说蛇和青蛙还有冬眠的时候,人怎么就一年四季都得开工? “喂,罗家楠是谁?” 冷不丁听旁边传来声疑问,他猛地睁开眼对上盖寰宇那张臭脸:“你睡着睡着就滚我身上来了,还抱着我喊‘罗家楠’。” “没谁,说了你也不认识。” 故作无所谓状,夏勇辉手脚并用的爬下床,等进了卫生间拿脑袋咚咚磕瓷砖。他知道自己睡觉追人,以前程杰说过,但没说他还说梦话啊!而且喊的还是x梦对象的名字。虽然说自打知道罗家楠和祈铭的关系后,他对罗家楠已经死心了,但睡着了谁能管的住脑子? ——得赶紧找个对象了,要不做梦老梦见别人的对象算怎么回事啊! tbc ※※※※※※※※※※※※※※※※※※※※ 0-0你们要的八卦来了~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17 23:57:16~2020-12-19 04:3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暖心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坐看云起时 2个;徐可、水至清则无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绝思 20瓶;每天都在等某某 10瓶;面面最可爱 5瓶;青青小青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33 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上午开案情讨论会, 高仁想拉着夏勇辉去旁听,可对方说得赶尸检报告,不去。至少短时间内夏勇辉不想看见罗家楠和杜海威这俩人中的任何一个。不想看见罗家楠是因为闹心, 而说梦话让盖寰宇听见了, 那杜海威肯定也得知道,没必要送上门去让人家拿“那种眼神”看自己。 世界这么大,诱惑那么多, 谁还没点见不得人的隐私啊! 叫不动夏勇辉, 高仁只好自己上楼去旁听会议。进屋看见祈铭捧着罗家楠的保温杯,歪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高仁悄悄溜到他身后坐下。 作为非必要参会人员, 高仁一向捡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反正轮不到他发言。多听听侦破思路, 虽然对于专业方面来说没什么帮助, 然而听多了之后脑子里会形成惯性思维,尸检时能关注到一些易被忽略的细节,从而提供对破案有帮助的证据。尸检报告, 只要跟过一个案子的法医实习生都会出, 但有用没用就两说了。明显的死因用不着你法医说,像那种刀插脖子血流了好几升的, 人家干刑侦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死因是失血性休克。 单从确诊死者身患艾滋病病这件事来说, 高仁对祈铭的博学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当时本能的将那些出血性结节和肺癌画等号, 若非祈铭提醒做临时病理, 还得等把器官泡福尔马林里泡硬了切完再做, 必定要延迟几日才能得知死者身患何病。 高仁时常为自己能跟着这样的法医大触学习而庆幸, 不过看祈铭情商掉线——不, 他可能就没情商这东西——的时候, 多少还是会感到惋惜。在专业领域能做博导,维护人际关系却赶不上幼儿园水平。他觉着也就是有罗家楠这号火力壮扛冻的主能不要脸的贴,要不祈铭绝得孤单到老。 感觉到身后有动静,祈铭忽的睁开眼,却是瞳孔里暗淡无光。又看不见了,他心头一跳,强作镇定的摸索着将原本抱在怀里的保温杯放到桌上。周围陆续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混乱而嘈杂。忽然间他将头转向会议室的门口——罗家楠正好进屋,虽然看不见,但对方的脚步声却是一听便能分辨出来。 罗家楠进门就招呼:“老三,把投影仪开开,把这笔记本接上……袁桥!袁桥!现场监控调了没?” 吕袁桥回道:“调了,可工地外头没灯,一团漆黑。” “他总不能自己走过去的吧!再调,找车!车灯得有亮儿!”说着话,罗家楠走到祈铭身边,打开杯子看里面的茶水一点没少,不由皱起眉头:“你怎么不喝啊?特意给你泡的热茶让你醒醒觉。” 眼前一片漆黑,祈铭却是不动声色,一如往常那样责怪对方:“早跟你说这生普黄曲霉素超标了,你还喝?” “得得得,我给你换一杯去。” 大早晨的罗家楠不想找不痛快,大小是个副队长,别当着一屋子人让祈铭跟训儿子似的训。他就觉着祈铭忒教条,不过是超标了小数点后面第二位的数值,四舍五入不跟没超一样么。齁老贵的东西扔了怪可惜的,再说又喝不死人。 听着罗家楠的脚步声渐远,祈铭松下紧绷的神经,放软身体向后靠去。周围嘈杂依旧,眼前黑暗同样挥之不去,只能模糊的分辨出大概有几个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为何。也许手术不会失败?他强迫自己往好的方向去想。不再经历黑暗,不再让罗家楠为自己担心,特别是当罗家楠累的要死要活还得开车的时候,他能接过方向盘,让对方在后座上安然入睡。 咚的一声,保温杯放到桌上,随即传来罗家楠的叮嘱:“我刚从袁桥抽屉里拿的水仙,热啊,吹吹再喝。” 祈铭看不见杯子在哪,只好说:“先放着吧,现在不渴。” 正好旁边有人找罗家楠说事,暂时顾不上祈铭。然而说话的空当,他余光瞄到祈铭的手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摸索,不由皱起眉头—— 这是又看不见了? — 散了会,罗家楠把祈铭拽进安全通道里,问他刚才到底怎么回事。要说不爱去医院,祈铭比他加个更字。用对方的话来说,那就是小毛病自己能治,大毛病肯定没有。之前祈铭突然说去医院复查眼睛的时候他就觉着有问题,这要不是心里没底儿,能那么主动? “没什么,突然看不见了,马上就好了。”祈铭的语气依然十分轻描淡写。事实上失明的时间依旧长达十多分钟之久,并且视力恢复清晰的时间也比以往长,开会开到一半,他还只能模糊的分辨出投影屏幕上最大的字。 罗家楠审过多少犯人?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有所隐瞒:“那天高田丰到底怎么说的?是不是必须得动手术了?” “没有,你今天不是还要去找死者家属么?这都九点多了,赶紧——” 祈铭有意岔开话题,然而罗家楠却穷追不舍:“祈铭,你跟我说实话,要不我自己打电话问高田丰去了啊。” “……” 祈铭不善于说谎,面对咄咄逼人的质问,只能沉默不语。罗家楠瞧他这样当下了然,拿出手机就要给高田丰打电话,不料被祈铭一把抢走:“这个时候正忙呢,你别打扰人家工作。” “那你倒是说啊!怎么回事!”罗家楠这急脾气简直要被祈铭磨叽炸了,“真要动手术就动呗!我立马请长假去医院守着你,什么时候出院什么时候——” 祈铭促声打断他:“那我真瞎了呢?你守我一辈子?寸步不离?” “我——” 罗家楠一梗。守一辈子,没问题啊,但寸步不离不至于吧?转念一想,他明白这是祈铭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于是抬手握住对方的胳膊,温柔轻搓:“别老往坏处想,你不会瞎的。” 他是真不会安慰人,不然也不会在第一次得知祈铭的病后,说出那句听了只能让人翻白眼的“就算你瞎了也是个聪明的瞎子”。 “我不想失去正常的工作生活能力,更不想成为你的累赘。”言语间祈铭的情绪骤然低落,“是,我知道你会好好对我,但是家楠,如果选错了,我会后悔一辈子!到那时我一定会变得偏执刻薄,你能忍得了一时,能忍得了一世么?” 前半段听的罗家楠跟着一起伤感,可到后半段愣是给他听笑了——看来有必要给媳妇大人进行自我认知再教育了,说的好像您老人家现在不刻薄一样。 原本情绪低落,眼下祈铭硬生生被他笑出了火气:“罗家楠!” “呦呦呦,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弓身扶着祈铭的胳膊,罗家楠艰难止住笑意,真诚地告知对方:“没事儿,你变啥样我都能忍,总归不会比现在更德行了。” 祈铭抬手就要捶他,结果被一把勾住手按到了胸口上,随即整个人被紧紧拥进怀里。压在背上的力道比以往都大,仿佛要将彼此揉进对方的身体里一般,随即耳边响起罗家楠正正经经的声音:“不想做就不做,想做我陪着你,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先进,你自己又是医生,还那么聪明,我相信你的选择一定是最正确的那个。” 体温相互传递,心里的不安渐渐缩回到了某个角落里。闭眼靠上罗家楠的肩头,祈铭轻轻叹了口长气:“问题在于,这和聪不聪明没关系……家楠,咱们俩的事,你父母给予了无限的包容,如果真有一天我成了你的累赘,他们一定会心疼你的,你得为他们考虑……” 话说的在理,罗家楠无意反驳,只能柔声安抚道:“不想那么多了啊,这不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么,诶,让我看看你眼睛——” 就着话音,罗家楠侧头吻向祈铭,结果这嘴还没碰上就听身后“嘭”的一声门响,紧跟着又听欧健喊道:“大师兄!陈队喊你去——” “滚蛋!” 被打扰好事的罗家楠简直是气急败坏,这一嗓子吼的,局长跟九楼办公室都听见了。 — 自己的事再大,那也是个人问题,工作得放在第一位。稍稍调整好情绪,祈铭跟罗家楠一起去了死者家里。杨慧芸请了一周的假,儿子在家时强颜欢笑,跟孩子说爸爸出差去了,等孩子去上学了,又哭得昏天黑地。 进屋后罗家楠先给她看了那枚从施伟青喉咙里取出的戒指。经杨慧芸确认,是他们的婚戒。看见戒指她又开始哭,罗家楠怎么劝也劝不住。想想也是,好端端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还死成那样,也不知道这杨慧芸是哭老公还是哭自己。 “杨女士,”祈铭觉着这样耗下去纯属浪费时间,及时出言打断对方那汹涌的悲伤,“有件事我必须得告诉你,这事关你的生命安全。”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杨慧芸的哭声立刻止住了。她用手里的毛巾抹了抹脸,抽噎着问:“什么事?” 一如既往的,祈铭说话毫不拐弯抹角:“施伟青有艾滋病,所以你也得去检查。” “——” 杨慧芸脸色骤变,由红褪白,继而转青。而就像祈铭和罗家楠预料的那样,她并不相信这个可怕的事实:“你们搞错了吧?他怎么——怎么能得那种病?!他又没吸毒!又没去嫖!” “根据警方的调查,他和很多人有过性接触。” 祈铭实话实说。上官芸菲已经把施伟青手机里的照片和社交软件的信息都复制了出来,开会时人手一份——照片不堪入目,对话露骨下流。如果这些照片和对话来自夫妻之间,那么无人可指摘,问题在于,这些东西都是施伟青和其他男人共同创造的,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却被一直蒙在鼓里。 同妻,根据调查统计是个人数巨大的群体,保守估计逾千万。对此祈铭并不想做任何评价。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和罗家楠这般幸运,有父母的支持和朋友的祝福,更多的是被排挤在社会边缘,于夹缝中艰难求生。然而做人一定要有底线,对于能隐忍一生不屈服于欲念的人,他由衷的佩服,但是那些用谎言构筑“完美”的人,他觉着施伟青就是他们最好的反面教材。 诚然,绝大多数人不会因为谁的坦诚就改变固有的观念,只能寄希望于未来的社会对同志这个群体能够越来越宽容。 杨慧芸哭不出来了,眼眶干涩,神情凝重。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的释出口长气,把多年来埋藏在心底的委屈诉说与两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人—— “我不用检查,从生了孩子之后,我跟伟青就一直分房睡了。” tbc ※※※※※※※※※※※※※※※※※※※※ 好好的楠哥,长了张嘴23333333333333 这本都写了40多万字了,原计划是60万字左右。下一本准备开abo,《猎杀》,延续《抑制剂》的世界观构架,主角依旧是武力型omega和更加能打能扛的alpha,文案已挂专栏,感谢收藏。 《猎杀【abo】》简介: 架空未来,强强,大量二设,非典型abo。 婚期在即,前特殊作战部队成员穆雪却因窃取高级军事机密被联合议会下令通缉,有传闻说他手里攥着足以颠覆世界格局的武器。 追踪他的不光是训练有素的前同事,更有臭名昭著以获取赏金为生的“收割者”,以及各方对他手中的“秘密武器”兴趣浓厚的势力。 多年过去,竟是无人能追寻到他的下落,直到某天一场小小的事故令他意外暴露了行踪,安宁平静的生活被就此打破。 但当亲手逮捕他的时岚亲眼目睹了所谓的“秘密武器”,顿觉眼前绿的五彩斑斓—— 时岚:你……给我生了个孩子? 穆雪:不好意思,这孩子不是你的。 时岚:爱是一道光,绿的我发慌.jpg 一表人才莫名其妙被分手攻vs武力值爆表滑的跟泥鳅一样怎么都抓不住受 本文延续《抑制剂的错误使用方式》的设定,内含异能、血族、异兽、兽人、半兽人等科幻元素,期待各位小天使的赏读。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19 04:36:03~2020-12-20 02:4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是尤太太、樱桃树上的小猫、起名废、坐看云起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毛毛 99瓶;寧馨兒 15瓶;等、风乎舞雩 10瓶;进击的铲屎官 5瓶;39078215、贾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34 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日常接触虽然传染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但我认为还是做一个检查比较稳妥,如果你不方便去疾控中心做检测的话,可以来市局法医办, 我帮你做, 并且结果严格保密。” 祈铭诚恳的请求道。相较于陈述死者病情时的直接,此时的他,话语里满是医者的慈悲。 “还有你儿子, 他最好也接受下检查, 毕竟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血液暴露的风险还是存在的。” 儿子是唯一的念想了, 听祈铭提起, 杨慧芸眼神微动,即刻担忧道:“我要怎么跟他说啊?他明年就高考了, 连他爸爸死的事……我都不敢告诉他。” “不用告诉他检测项目。”祈铭侧头看向罗家楠, 从对方眼中解读出“这必须慎重对待”的想法,沉思片刻说:“实在不行的话,我来家里抽血, 就说……嗯, 参加了免费体检项目。” 杨慧芸仍是忧心:“他……不会有事吧?” 祈铭不会对任何未知的结果做保证,所以选择保持沉默。罗家楠看他不说话了, 出言安慰道:“测一下踏实嘛, 是吧。” 不得已的点了点头, 杨慧芸的语气倍显无奈:“人突然死了……还有这种病……怎么搞的……” “杨女士, 我可以看一下你丈夫的房间么?” 安慰死者家属非祈铭的长项, 况且他来不光是通知对方死者的病情, 还有其他的目的。根据尸检掌握的情况判断, 死者该是有服用抗艾的药物, 等药理检测结果不如直接在其遗物中寻找快。罗家楠也得检查死者遗物,看是否能找到与案发当时有关的人员线索,征询死者家属同意就不用申请搜查证了。 “我从来不进他的房间,他不让,电脑也不许我和孩子碰,说东西太多,怕乱。”杨慧芸有些犹豫,随后又想到人都没了,自己还严格遵守对方定下的规矩不免可悲,“嗨,你们去吧,别弄太乱,我实在没力气收拾。” 得到许可,两人各自戴好手套,进入施伟青的房间进行搜查取证。进门左手边靠墙一排书柜,一张单人床靠北墙放置,床单平整得没有一条褶皱。电脑桌架在床边,一把椅子面上布满裂痕的旧皮椅,以及一套款式稍显老旧的衣柜。打开柜子,里面的衣物整齐有序,左边挂着成套的西装和工服,右边的格子里,四季衣服折叠平整,数量不多,大小一致。 施伟青收入不低,起码比罗家楠挣的多多了,但看上去他对物质的要求并不高,简单整洁有条理即可概括此人的性格。罗家楠上手拉开衣柜里的抽屉,里面是一摞职业证书和两块价格并不高昂的机械表,还有一本带锁的日记本。 “你要撬——” 祈铭话还没说完,就看罗家楠手上一使劲儿,给那把精致的金色小锁“咔”的拽开。甩给对方一记“你可真成”的眼神,他蹲下身,逐一打开电脑桌下置物柜的抽屉。 罗家楠靠到窗边翻看日记,边看边小声叨叨:“哎呀还好我没写日记的习惯,要不死了让别人瞧见,不等于被鞭尸么?” 祈铭冷淡道:“我要是死了,你不许看我的日记,跟尸体一起烧了。” “啊?你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 “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 眨巴眨巴眼,罗家楠心说您跟床上呐喊的还不够啊? “齐多夫定、拉米夫定、依非韦伦。”他听祈铭蹲柜子前念叨着,“果然,是组鸡尾酒。” 看着祈铭举起的药瓶,罗家楠反应了一下,意识到对方说的是治疗艾滋病的鸡尾酒疗法药物:“所以他确实知道自己病了。” 祈铭眉头微皱:“是啊,但看他手机里的交友软件聊天记录,他并没有坦诚告知性伴侣们自己的病情,所以疾病就是这样传播开的,故意隐瞒,罔顾他人的健康。” “怕说了约不着炮了吧?”罗家楠不屑轻嗤,“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快特么病死了还不消停。” ——你好意思说人家? 祈铭连白眼都懒得翻给他。是谁啊?胃出血躺医院里了还不消停。 “诶,你看眼这个。”罗家楠把日记本举到祈铭眼前,“他写‘幸运之神终于眷顾了我一次,让我有机会亲吻女王的高跟鞋’……你看这日期,说的应该就是他约去工地见面的那个吧?” 日记的日期为施伟青死前三天,祈铭看后点头表示认同。罗家楠转头给上官芸菲打电话,让她按这个时间点往前倒,查死者手机里的聊天记录。这边电话刚挂上,吕袁桥那边又追过来一个,告知罗家楠找着载施伟青去工地的出租司机了,已经联系好下午来局里接受询问。 “几点啊?……行,我赶的回去,啊对了,你跟老三说,把先前咱去死者单位那个询问录音赶紧整理出来……啊?吃中午饭?吃饭用嘴他耳朵闲着干嘛?” 收起手机,罗家楠看祈铭腮侧肌肉微绷像是抿嘴笑的样子,问:“你笑什么?” “你越来越像陈队了。” “那你到底是夸我呢,还是骂陈队呢?” 关上抽屉,祈铭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上下扫视了一番,中肯的评价道:“我觉着陈队要是看到你今日的成长,一定无比欣慰。” 罗家楠咧嘴嘿嘿一乐:“我肯定不能跟陈队一路子,那样不给局长气背过气去都新鲜。” ——您现在也没少给方月亮气的一把一把吃速效救心啊。 祈铭深感罗家楠的自我认知需要重新调校。 这时手机在兜里震起,摘下手套,祈铭接起电话:“喂?……哦,你好……是,我下午在……行,你忙完到办公室找我……嗯,下午见。” 挂上电话,他看罗家楠抻着脖子问:“谁啊?” “县公安局的周队。” 祈铭觉着自己能记住人家姓什么实属不易。这源自于周毅林给他留的印象不错,虽然看外表和罗家楠是一挂人,但对专业知识有很强的求知欲。不像某人,拿尸检录音当催眠曲。 罗家楠一听脸就拉了下来:“他找你干嘛啊?” 之前硬拽着周毅林去食堂吃饭,他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人家的感情生活,得知这哥们目前还是单身,头顶不免竖起警灯。好不容易杜海威不缠着祈铭了,又来个周毅林,简直是防不胜防。 ——咋的我媳妇身上特别香啊?招你们这群马蜂跟旁边嗡嗡。 “他说下午要跟你们一起询问出租车司机,顺便找我问些专业方面的问题。”祈铭如实回答。 罗家楠酸溜溜的:“他一搞刑侦的没事儿闲的老往法医那钻什么?” “你也是搞刑侦的,没事不也老往——”话说一半,祈铭忽然顿住声音,反应了一下皱起眉头:“罗家楠,你什么意思?” “诶,话说那么明白就没意思了。” “……我不能交朋友?” “我可没这么说,就说你自己注意着点,别什么人都瞎往身边划拉。” 稍作思考,祈铭笃定道:“你吃醋了。” “哈?就凭他?我也至于?” 罗家楠偏头一哂,故作满不在乎状。要是连杜海威那样头顶金光脚踏祥云的技术精英都撬不动祈铭,他还真不担心周毅林能给撬走,就是烦祈铭被贼着。不管那哥们接近祈铭的初衷为何,反正自己媳妇不能让别的男的左看右看转着圈的看。说来也是怪,没和祈铭在一起之前,身边除了陈飞赵平生一个喜欢男的的都没有,自从和祈铭好上他发现基佬遍地跑。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俩人正眼对眼对着,杨慧芸站到门口问:“你们……找完了么?” “啊,差不多了。” 罗家楠随手将日记本掩到身后,准备拿回去慢慢看。于他所见,这里面的东西,杨慧芸看了怕不是得气抽过去。也难怪施伟青会得病,光看最近一个月的日记,他就起码约了七次炮。同事说他忙,是得忙,忙着他妈的到处找人滚床单。 祈铭问:“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过来给你和孩子抽血?” 杨慧芸垂眼沉思,片刻后无奈道:“他晚上九点才下晚自习……要不……周末吧,他周六或者周日能有半天空。” “好,你提前一天给罗警官打电话定时间。” 说完,祈铭再次环顾了一圈房间。过于简洁的布置,清冷,单调,却是主人极力隐藏秘密的小空间。世间不乏这样的人存在,人前道貌,人后龌龊,表里不一,注定活得无比艰辛。 下楼看表快十二点了,罗家楠招呼祈铭找地方先吃饭。这算老城区,路边的小餐馆比邻而开。选了间沙县小吃店,点好餐找桌子坐下。等餐时祈铭去卫生间,罗家楠低头刷手机。刷着刷着忽然感觉旁边有人看自己,抬眼扫视,却不见有谁的视线往自己这边飘。 神经过敏?他皱皱眉头,继续低头给组里人回消息。 后面那桌的人吃完离开,路过他身边时,他下意识的抬头扫了一眼,却是视线猛然定格。待到回神那人已经出了店,他立刻起身追了出去。步行道上人来人往,罗家楠转着圈追寻,然而视线所及之处,没有熟悉的面孔或者背影。 祈铭从卫生间出来看菜上桌人却不见了,到门外寻找,看罗家楠抻着脖子四处张望,疑惑道:“罗家楠,你干嘛呢?” 罗家楠回神答道:“啊?没什么,刚好像看见个熟人。” “谁啊?” “你不认识。” 跟着祈铭回到店内,罗家楠坐下后皱眉盯着面前的杯盘碗盏,心头疑云重重—— 我特么刚是眼花了?怎么觉着看见毒蜂了? tbc ※※※※※※※※※※※※※※※※※※※※ 0-0嘿嘿~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20 02:47:36~2020-12-21 14:3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勤奋宝宝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爱理、乜仝、我不是尤太太、holiholi、坐看云起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城南旧事 50瓶;大木瓜一只 20瓶;桃毛毛 11瓶;杨小呆、西红花是炒蛋 10瓶;哈哈哈、40790242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35 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回单位跟陈飞汇报完上午的走访情况, 罗家楠转脸奔六楼悬案组喊唐喆学出去抽烟。 罗家楠被祈铭管的身上有日子没揣过烟了,只好逮谁蹭谁的。接过唐喆学递来的烟低头点上,朝旁边呼出一口皱眉问:“二吉, 哥问你个事儿。” “你说。”唐喆学知道他肯定是有事儿, 要不干嘛隔山隔水的跑六楼找自己当烟搭子?还不去安全通道抽,非得跑楼外头找个没人的角落。 “……你那大舅哥,是死了吧?” “林阳?”唐喆学一愣, 烟叼在嘴上却忘了点, “国际刑警那边不是发通告了么,说他越狱被击毙……诶你怎么想起问他了?” “啊……就……”罗家楠一向对自己认人的本事很有信心, 但今天最好是眼花了, “嗨,我刚和祈铭在外面吃饭, 瞧见个人, 觉着有点像他。” 火机弹出的火苗“噗”的一下窜起老高,唐喆学差点被燎着,“操!”了一声赶紧甩手, 眉头随之拧起:“不能吧!那不是活见鬼了?!可能是长得像?” 罗家楠嘬了下牙花:“可说呢, 当时给我吓一激灵,回过神赶紧往出追, 可人早没影了。” “……” 这下连唐喆学心里也敲起了小鼓。一般人肯定躲不开罗家楠的追踪, 这哥们一眼打人堆儿里贼出目标的本事, 他上警校时就领教过。实战演练, 教官撒五个毫无特色的目标人物进到假日人潮汹涌的步行街, 学警三个人一组, 在限定的时间内找到目标。看照片和看真人本就有区别, 又不知道对方发型服饰为何, 于人头攒动的地方找出目标确实有很大难度。 那会唐喆学还是大一菜鸟,罗家楠也不过才大二,同组的还有一位大三的师兄。当时唐喆学打定主意跟着大三师兄混,毕竟比他们多吃了一年警校食堂,实战经验该比他们俩都强。然而他没想到,就在那位技院的大三师兄眯着眼到处踅摸目标时,罗家楠已经找着一个了。更令他佩服的是,目标戴了假发和眼镜,猛一打眼看上去和照片完全是俩人。 问罗家楠怎么找着的,罗家楠一耸肩,表示这东西只能意会无法言传。多看,多练,走道儿眼别朝天,注意观察别人走路的姿势和眼神。一般来说需要故意躲人的主,肢体语言相对谨慎,视线会到处乱瞄。事实上这点东西唐喆学意会了许久,直到去机场派出所工作,真正开始接触罪犯后才顿悟其中的精髓。 所以说要是毒蜂的话,被罗家楠盯上转眼就躲了还比较有可能。而且说心里话,唐喆学也觉着国际刑警发的击毙通告是忽悠人的,毒蜂要能被他们击毙,何至于隐藏了二十多年都没人能抓住?至于发布这种消息目的为何,尚不明确。 可看林冬接到消息的反应,他不敢和对方讨论。那天林冬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关了一整晚,他和家里的猫狗都不让进。没听见哭声,第二天早晨进去收拾的时候,他发现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屁股,挤得直往出掉。 从那天起,他再没听林冬提起过林阳、毒蜂、哥哥之类的字眼。那个背负着无数秘密与杀孽的男人,就此被从世界上抹去了存在过的痕迹。 烟抽了半根,唐喆学谨慎地问:“要是他真活着,你有什么打算?” 感觉胸口的伤疤隐隐揪了一瞬,罗家楠低头弹了下烟灰,眉骨下的阴影遮住眼中的情绪,语气沉甸甸的:“别特么惹我,要不老子必须得报丫给我捅进icu里的仇。” ——能看在兄弟的面子上,放他一马么? 话到嘴边,唐喆学硬生生给咽了下去。一边是大舅哥,一边是好兄弟,打坏了哪个他都不落忍。不过对手是罗家楠的话,林阳指定不能吃亏才对,除非罗家楠玩阴的。 不过……唐喆学就着最后一口烟勾起嘴角,就算玩阴的,大概也没人能玩的过林阳。 “傻乐什么呢?”罗家楠问他。 唐喆学及时岔开话题:“哦,突然想起我家猫和狗了,楠哥,你不考虑养一只么?我跟你说,外头累一天回家瘫沙发上撸猫撸狗,别提多治愈了。” “我连自己都没功夫管,能有功夫养那?”罗家楠说着打兜里摸出手机,皱眉接起:“人来啦?成我这就过去。” 又冲唐喆学一抬下巴:“忙去了啊。” “没烟了吧?这盒你拿走?” “诶,搁我这准保让祈铭没收。” 嘴上说着,罗家楠还是顺手把烟抄过来揣进兜里。走出两步又回来,从唐喆学另一只手里抄走火机。可怜唐喆学两手空空,独自在风中凌乱—— 大哥!我就客气一句你还真拿啊! — 根据出租司机的陈述,施伟青死那天是和个女人一起打车到了工地附近。他在星河路接的这俩人,那是个商圈,有很多商铺和餐厅,看来俩人是在那一起吃的饭。俩人都坐后座,行车记录仪没拍清楚那女人长什么样,她也没怎么说话,靠视频不好辨认。罗家楠安排人去商场附近调监控,那边摄头密集,又有明确的上车地点和时间,找起来难度不大。 司机说这女的个儿不算很高,和施伟青差不多,算上高跟鞋的高度,可能连一米七都没,和鉴证那边推测的高个女性不符。再结合施伟青的性取向,故而考虑此人是男扮女装。小个子男人易装不易被发现,要是长得白净细嫩,妆化好点,打眼看去就是个女的。 这边安排完工作,转头罗家楠发现周毅林刚坐的位置空了,忽悠一下憋了口气。甭问,准保是去找祈铭了。也不知道这哥们安的什么心,是真对法医专业兴趣浓厚还是对他媳妇兴趣浓厚。当着祈铭的面不能承认自己小心眼了,可私底下一想起来就觉着牙根泛酸水,不禁要发出“做老公真特么难”之感慨。 “楞什么神呢?”苗红一巴掌呼上罗家楠的后脑勺,给魂儿都不知道飞哪去的人抽回现实。 脑袋上冷不丁挨一下子,罗家楠本能的一缩脖子,转头冲苗红叽歪:“师父,周围还那么老些人呢!我好歹是副队长你别老照头扇啊!” 副队长怎么了?苗红不屑轻嗤:“你就是当上了局长,那也是老娘一手带大的徒弟,想拍哪,就拍哪!” “得得得,我怂行了吧,师父您手下留情。”罗家楠赶紧往后闪,拉开安全距离,“找我有事儿?” 苗红一偏头,示意他找个人少的地方说话。进安全通道罗家楠刚想掏烟,那手紧跟着就被苗红挑起的眉梢吓定在兜里,干巴一笑:“我那个……我挠挠痒痒。” “你是皮痒欠揍,还抽,抽不死你!”苗红白楞他一眼,“诶,说正经的,最近媛媛有点不对劲,她跟你说什么了没?” 罗家楠耸肩:“没啊,我这忙的四脚朝天的,得一多礼拜没跟她说上话了,咋了,她怎么了?” 皱了皱眉,苗红不太确定的说:“我觉着……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谈恋爱?跟谁!?”罗家楠一脸懵逼,“她才来几天啊?谁家狗崽子鼻子这么灵,闻着肉味儿就扑!” “胡说什么呢你!”苗红瞪起眼,“什么就肉啊狗啊的,去去去,能不能有点正形?” 话糙理不糙,罗家楠心说。不过还是乖乖把嘴闭上,听苗红用分析案发现场的劲头分析曹媛的举动:“这丫头以前每天晚上都给我发个消息道晚安,就这半个月吧,一直没发,然后我看她朋友圈,老发些就那种……那种……患得患失的语录,要不就是些情感鸡汤,哎呀我也说不明白,你自己看。” 说着苗红把手机拿给罗家楠,把着徒弟的手跟上面点了点,翻出曹媛的微信朋友圈界面,却发现曹媛给朋友圈设置成三天可见了,上面就一条转发自公众号的专业文章。这让苗红唰的瞪起了眼,罗家楠瞅那劲儿感觉她恨不能去找上官芸菲黑了曹媛的手机,把朋友圈发过的信息都给复制出来一样。不怪苗红过分操心。曹媛四岁没了妈,十四岁没了爹,她爹是苗红的前任,还是死在匪徒刀刃之下的烈士,不把这丫头照顾好了,苗红对自己都说不过去。 而说到曹媛她爸曹翰群,罗家楠就不得不佩服乔大伟。谁都知道,在苗红心里,曹翰群是无法被任何人超越的存在。乔大伟是真够爷们的,每年到曹翰群忌日那天,必得亲自开车送媳妇去烈士陵园,一陪陪好几个钟头,一句废话没有,什么时候媳妇哭累了什么时候往怀里一搂——走,回家。 “诶,师父师父,别上火,媛媛都二十五了吧?谈对象不很正常么?”罗家楠很肯定,在苗红眼里曹媛该是长到十五岁就停止生长了,所以稍微显露出点谈恋爱的蛛丝马迹,就让这位差点成“后妈”的抚养人坐立不安的。 可毕竟苗红是个养女儿的人,心里想的跟罗家楠这种糙老爷们相去十万八千里:“万一要碰上个渣男被欺负了,我怎么跟老曹交待啊!” “我的个妈呀,有你跟这横着,谁敢欺负她啊?那不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命有几斤几两?” 这话罗家楠还真不是拍马屁,就苗红这脾气,惹急了绝能跟人玩命。这姐姐当初还在派出所的时候,于系统里便小有名气,要不怎么进了市局之后连老贾都不敢惹?车撞报废就撞报废了,老贾还得屁颠颠拎着水果到重案组慰问这位花木兰的擦伤严重不严重。 苗红过往的“功绩”,罗家楠都是听陈飞说的,她自己从来不提。说是她刚被分配到派出所没多久,辖区110接到报警,有人在公共场所械斗。这姐姐枪也没申请,空着手就去了。到那一个人制服四个大老爷们,拎了两把砍刀一把菜刀回所里。后来市局选拔女警,陈飞一看档案,直接内定她进重案组。 再说,像罗家楠这样在土匪窝里滚过三年的主,一般人还真驯服不了,结果到苗红手底下没一礼拜就给练的服服帖帖的。所以当初看欧健不错眼珠的盯着曹媛,罗家楠出于挽救失足青年的心态,诚恳奉劝他为自己的小命着想。 虽说是朵霸王花,可苗红护起犊子来那也是惊天地泣鬼神的,曹媛的事儿她不可能不管,把罗家楠单独叫出来就是为了让他给自己分忧:“这事儿交给你了,你去打听打听,她最近和谁走的近。” “啊?我?” 罗家楠心说您可真会挑,我是那爱扫听八卦的人么?诶,等等。他灵光一现——扫听八卦找黄智伟啊!那高音广播,叭叭的。 tbc ※※※※※※※※※※※※※※※※※※※※ 媛媛的八卦可能没杜科小夏他们香吧,但是可爱的女孩子值得被好好宠爱啊!对不~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感谢在2020-12-21 14:35:56~2020-12-21 23:2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贾峥? 50瓶;青雀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36 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边往法医办公室走, 罗家楠一边噼里啪啦给黄智伟发消息,让他留神曹媛身边异性的动向,有情况及时向自己汇报。反正他看曹媛这姑娘挺好的, 要条有条要模样有模样, 学历不低业务熟练,性格更是讨人喜欢。别回头跟上官芸菲似的,挑挑拣拣最后楞是跟了黄智伟那号扔人堆里找不着的主。 不过说句实在的, 黄智伟也不差, 光博士学历就能甩好多人一大截;虽然个头不高吧,好歹够平均值;长相比唐喆学那样的肯定差点意思, 不过穿上制服能勉强挤进精神小伙的行列;发际线高点就高点, 至少眼下没秃;家里前两年刚拆迁,分了三套房, 大富大贵算不上, 就是媳妇哪天要不想干了回家当全职,生活水平不至于下降。 当然这些都是外部条件,重要的是, 人家黄智伟对媳妇那是真上心啊。有次去技术部那边要资料, 罗家楠听上官芸菲跟同事聊天,说自己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 家务活儿都是保姆和老公干。当时旁边也不谁问了一句“你内裤都你老公给洗?”, 差点被键盘拍脸。 这是听的, 眼睛瞧见的是双十二那天, 刚过凌晨十二点, 黄智伟一手赶活, 一手拿着手机啪啪给老婆清购物车。清完还得打电话问家里领导, 自己结账的姿势对不对, 是否漏点了礼品券和折扣券。得到满意的答复后紧绷的神经立时松懈,人都萎了,罗家楠在旁边看着,感觉跟这孙子上警校时跑完五公里一个德行。 想想也是,干他们这行的找个媳妇其实不难,但把日子过长久了那是真不容易,可不得好好哄着么。听说谁谁谁离婚,搁他们这已经不算八卦了。局里别说二婚的,三婚的都不在少数,本来就性别失调,单身男光棍从二十多到五十多全有,但凡来个单身女同事,竞争异常激烈。就是有老公的,身边也少不了那献殷勤挖墙角的主。 有次方局跟酒桌上喝的有点大,拍着赵平生的肩膀感慨说只有小家稳了男人才有心思在外面拼搏,像他和陈飞就觉悟非常高,为局里的安定团结做出了很大的贡献。赵平生听完一时没反应过味来,后来细一琢磨,哦,这是局长感谢我们不和其他男同事抢媳妇呐! 说起来都是笑话,可个中的心酸只有自己能体会。谁不想回家有口热饭,有个暖和被窝,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滋润小日子。但是难,真难,一天到晚不着家,追犯罪分子比当初追女朋友还上心,家里家外大事小情的全靠配偶一个人撑着,对方必定会有怨气。所以罗家楠觉着现在这样真挺好的,没孩子拴着,父母身体还都健康,两口子能互相理解。忙归忙,反正不管上班下班都能看见,不至于担心冷落对方而被谁挖墙角。 话虽如此,可罗家楠进法医办公室看周毅林一脸崇拜的看着祈铭、祈铭说话时嘴角挂笑的画面,一口气还是堵得不上不下。到桌边“啪“的给pad一扔,他硬挤进俩人中间,弓身给祈铭挡一结实,划拉着桌上鼠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你把那个现场照片存哪去了,我没在公共文件夹里找着啊。” “在二号子文件夹,你翻一号当然找不着了。” 祈铭轻推了他的腰一下,嫌挡着自己和周毅林说话。过了一开始的新鲜劲儿,大部分人都绕着法医走,难得有个人来请教专业问题,正说的起劲呢罗南瓜跑来凑热闹,这一大朵眼前花儿当的忒自觉了点。 “啊,找着了找着了。”罗家楠本来就是没事儿找事儿,一听祈铭那语气,感觉对方嫌弃自己碍事,心里更是不痛快——能不能行?你跟我说话的时候咋就没点笑模样?笑点比g/点还高,知道我一天天的想哄你乐一个多特么费劲么! 心里抱怨着,罗家楠转身往桌边一靠,抱臂于胸低头看着周毅林,皮笑肉不笑的:“周队,挺闲啊,还有功夫来法医办泡着。” “我真没闲着,这不正好来开会,顺便跟祈老师讨教点问题。”周毅林说着拿出手机,点开屏幕调转方向递向罗家楠:“这是我昨天去同志酒吧走访时拿到的监控,其中一个酒吧老板指认出了死者,说他曾带过一个年轻男孩去那里,看着二十来岁的样子。” 罗家楠看着画面里坐在吧台边与年轻男子耳语的死者,皱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他死前的一天。” “这和案子有关?” “暂不确定,不过刚祈老师特意强调,因为死者身患艾滋病,所以凡是和他有接触过的人,得尽量通知到。”周毅林收起手机,权衡片刻说:“虽然这不是必须做的,但总该尽到告知的义务,我已经安排人给那附近的酒吧都发照片了,一旦这男的出现,立刻通知我们。” “行吧,你们管找死者的炮友,我们管查他死的时候跟谁在一起,挺好,分工明确。”罗家楠刚说完就觉着鞋被踢了一脚,转头看向祈铭,拿眼神问人家“我咋了你就踹我?”。 “你别在这待着了,该干嘛干嘛去。” 情商再低,祈铭也能听出罗家楠语气不佳,觉着这孙子小心眼的不是地方。要说他和人家单独出去吃饭了,你罗家楠叽歪一顿还算勉强有理,搁办公室里问几个问题就要出轨了是怎么着?用跟这不错眼珠的盯着?到底是谁闲的闹腾啊! 罗家楠一看媳妇甩脸子了,心知再待下去准保又得吵架,抄起pad往出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嘱咐祈铭:“诶对,你那戒指,不尸检的时候记着戴上,别回头丢了。” 此时此刻祈铭只想把戒指塞他嘴里去,搁那保险,丢不了! 等罗家楠蹦跶出屋,周毅林踌躇片刻,对表情降至绝对零度的祈铭尴尬一笑:“你结婚了啊?” “嗯,结了。” 祈铭暗暗运了口气,回手拉开抽屉,取出装在戒盒里的婚戒戴上。确实,要不是罗家楠提醒,他总忘了戴。尸检或者做检测项目的时候都要戴乳胶手套,罗家楠买的这戒指造型比较刚毅,棱角多,一不留神就给手套勾破了,戴着不方便。 周毅林着眼看了下那枚独钻男戒,好奇道:“弟妹是干什么的?” 祈铭被“弟妹”这俩字逗得嘴角微微勾起:“警察。” “哪个部门?” “刑侦。” “是么?在分局还是——” “对了你刚问我的问题,我等下发篇论文到你微信里,看完基本就了解了。”赶在周毅林把自家户口本成员问出来之前,祈铭及时岔开话题。不知道罗家楠在外面是怎么应付这类问题的,反正他不会撒谎,只能刻意回避。 不过以前也没人问过他这问题。认识的人都知道,罗家楠就差给他拴裤腰带上了。 见对方不愿正面回答,周毅林识趣的起身告辞。没错,他是看上祈铭了,想给自家妹妹介绍对象。妹妹老大不小了却还是单身,此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扒着手机追剧,看男人就看脸,整一外貌协会会长。一开始以为祈铭没结婚,他琢磨这个他妹应该能看的上。而本着刑警的职业素养,首先得确认人品如何,于是找机会多接触。 可人家既然已经结婚了就算了,也别天天翻腾跟法医有关的专业问题来给人添麻烦。另外感觉罗家楠那有点奇怪,怎么他一往祈铭这凑,那哥们就跟点了捻要炸一样? 上楼去安全通道抽烟,看罗家楠也在,周毅林冲对方点了下头,见人家没客气的意思自己敲出烟点上。气氛略尴尬,彼此沉默了一阵,他出声打破凝固在缭绕烟雾中的寂静:“刚听祈老师说他爱人是干刑侦的,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他没结婚呢。” “嗨,法医嘛,总得找个对着自己不至于吃不下饭的。”罗家楠笑着呲出口烟,心说可算给这只马蜂轰开了,再敢贴我媳妇我特么抽你丫的! 周毅林点点头,又问:“他媳妇是不是特漂亮?” “那必须的,能配得上我们祈老师的绝对倾国倾城。”罗·一天不吹牛逼能死·家楠,自夸起来毫无底线可言。 “那你们这还有没有长相跟祈老师差不多的,我给我妹介绍一个,她都快三十了还没男朋友,就喜欢长得漂亮的小伙子。” “……” 一口烟噎在喉咙里,罗家楠眉飞色舞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哦,合辙是想给妹妹介绍对象,嗐,那我瞎特么操心个什么劲儿!诶不对不对,给谁介绍对象也不行,祈老师是我的人! 不过出于好奇,罗家楠还是顺着对方的话茬继续说:“你妹长得特漂亮吧?漂亮女孩是得眼光高。” “嗯,挺漂亮的。”周毅林欣慰一笑,浑身都透着股子妹奴的劲儿,“和我长得很像,一看就知道是兄妹俩,哦对,晚点我把她照片发你,有合适的你给问问。” ——???????? 罗家楠惊悚瞪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周毅林,内心纠结万分——大哥我不用看照片了,要跟您长的像那得多粗犷一妹子啊?别说祈老师搭不上,搁我都特么消受不起! 忽然间他想起老贾那个练摔跤的闺女,头回见着,一握手差点给他攥趴下,老贾还天天担心闺女在外面被人欺负。还有他那个干特警的妹子淼淼,他妈也老担心姑娘被男朋友欺负。 要让罗家楠说,就这帮身手过人的姑娘们,不给人男的欺负了都算好事! tbc ※※※※※※※※※※※※※※※※※※※※ 追-更:po18zy.com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