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浓(H)》 第一回-寻佛缘云娘问渡 岑留山是顺安府的名山,山南香枫遍野,山阴断壁嶙峋,泗水环绕,风景奇绝,山腰处前朝古刹,梵音不绝。 刚入秋,秋高气爽,风轻云淡,枫叶渐红。 正该是游人如织,香火繁盛的时节,岑留山上如今却是一派冷清,尤其天照寺,往日富绅贵人从不断绝,这月余来竟是一个不来了。 为什么呢?盖因距此地二十多里的翠山匪,反了。 这是个大事儿,住持大师为此嘴角很是生了几个大泡。 可是怎么突然地他就反了呢?你说这帮匪徒在这地界儿也不是一两天了。 再着人一打听,怎么地呢?说是为个妾的事儿,顺安府是康王的封地,前年康王纳了顺安府一名流家的小姐为侧妃,隔年又看上那府老爷的妾侍要抢,那位老爷自然是不干的,一怒之下上了翠山做了大当家,抄起家伙就反了。 为个妾!嘿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这不闹着玩吗? 前几日听闻翠山上的疯子们已经把顺安府给围了,这哪儿还有人敢上山烧香?家里佛堂不好烧啊? 这事儿呕的住持大师每日罗汉粥都要少喝几碗。 这日寺里终于来了位香客——一对装扮举止都分外奇怪的主仆。 小姐着的是云锦,素色枫叶纹儒裙外罩绛色响云纱,配一套掐丝足金百合镶玛瑙头面,南红缀石榴石并绿松石手钏,具是上等品相,说不出的富贵风流;再说容貌,白纱遮面,只余一双猫儿眼,形状看着是机灵的,只是眼里缺几分精神,云遮雾绕的;一身肌肤细腻,莹白似雪,十指芊芊,状如削葱;步态端庄,举止沉稳,偏生那身子眼瞧着像是没骨头似的,柔软轻薄,行走间架势端庄体态风流,让人只能想到四字——烟视媚行。 那丫鬟也不像丫鬟,进退间没有半点儿恭敬得体,身穿布衣,翠绿儒裙并枣色半臂,装扮朴素,一副平民姑娘模样,行动里隐约还有些悍气。 不像正经人家的姑娘。 但是是大方的姑娘,待客僧受了主仆奉上的百两香火银,笑眯眯地引着两位从山门经天王殿到大雄宝殿走了一圈,那两位瞧着对这寺里的诸位菩萨佛祖也没有特别信奉的,路过也指草草拜一拜,既不祈愿也不求签,倒像是山里的游人顺路来这寺里逛一逛。 正是巳时将过的时候,除了各殿里当值的知事僧,寺里几乎不见人影。 大雄宝殿里五方佛端坐高台,枷南香萦绕殿堂,小姐抬头瞧着佛祖,眼中不见喜不见悲,无有敬无有不敬,此时丫鬟已经将殿里各处都走了一遍,立在一边不大耐烦的等着了。 瞧了片刻,她低下头闭了眼拜了一拜,便绕过幢幡去瞧两边的十八罗汉。 正走到东后侧,殿后传来一个温朗的声音: “······故迦叶佛云:一切众生······无生无可······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 “殿后是讲经堂,此时是寺里的师兄讲经的时候。” 待客僧见小姐止步望向殿后便出声解道,因这位小姐瞧着对诸天神佛兴致缺缺,看来也不甚了解,不像礼佛之人,待客僧旁的也不多言,只在她停留处讲解几句。 “今日讲的什么?” 这还是这位小姐头次开口,声音侬软清甜,语气淡淡的,却像带了钩子,待客僧心里一动,忙在心中默念一声佛号,答道: “今日讲的是《金刚经》,讲人世百般皆是幻生,方才施主听到的是迦叶佛揭:一切众生性清净,从本无生无可灭。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 “讲经者何人?” 待客僧细听片刻: “这位讲经的师兄乃是五台山菩提祖师道场来的见喜大师,佛法精深。昨日云游到此,会在蔽寺停留叁日。” “可否入内一听?” “这···怕是不好。”待客僧面露难色,“经堂里此刻弟子众多,怕是会冲撞了施主···” “也罢。” 初秋的暑气未散,午时前后的日头足。 佛门弟子过堂后有出坡修行,讲究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天照寺香客多,许久以前就舍出坡就坐禅了。 午时刚过,寺僧皆在经堂禅定,院中一个人影也无,绛色纱衣的女子在院中悠游,香云纱在女子摇曳的步伐中婆娑作响。 天照寺原是前朝为太后建的慈安寺,设计建造皆有御造的痕迹,庭院小中见大别具一格,尤其一排数百年的银杏古树颇具特色。 女子沿着银杏一路走到院墙,不起眼处有一洞月门,门外是一片围了篱笆的平缓坡地,尽头有一方茅屋,篱笆内杂草丛生,想来这里从前是菜圃,荒了许久了。 这个位置瞧不见人,但茅屋那边却有些锄地的声响,女子略一沉吟抬步走去,衣裙被繁茂的野草钩扯着,名贵的纱衣在行走中抽纱割线,她却毫不在意。 茅屋掩映处有一个高大的僧人,此刻僧衣被他挂在一边,只着一层里衣躬身在菜圃里锄地。此时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见是女客,告罪唱了一句佛号方拿起僧衣不慌不忙穿了起来。 “旁人都在修禅,你这和尚却在这里锄地,可是被人欺压了?” 那僧人很是年轻的模样,生的十分俊秀,闻言一笑,声音温朗: “施主说笑了,坐卧入定,饮食行走,皆是修行,何来欺压。” 女子因那春风一笑晃了神,回神时便有些恼怒: “饮食不过避死而已,你却道什么修行,可笑。” “施主说的有理,饮食良药,为疗形枯,留我此身,以渡众生。如此观来,也算修行了。” 年轻的僧人目光清澈,淡定平和,他眼中看着她,却仿佛在看着世间万物,温柔又包容。 这样的目光··· 女子胸臆间忽然生出几分尖锐,言语上却又辩驳不过: “你们和尚倒是擅诡辩。” 见年轻僧人笑而不语,她又问他: “方才你在翻地?” “正是。” “已经入秋,你翻地何用?” “杂草如杂念,拔出烦恼,还彼清净,留于轮回,以待新生。” “你待新生,杂草也是生,何当此辜?” “天命轮回,生死有时,”僧人叹气,“此生种种,皆是虚妄罢了。施主着相了。” 天命安排,皆是注定。此生种种,皆是虚妄。 酸涩的气息冲上心头,女子雾蒙蒙的猫儿眼里生出几分刺来,哑声道: “虚妄?既已发生的,明明就在眼下,如何是虚妄呢?一切众生性清净,从本无生无可灭。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见喜大师,既然罪是假,福也是假,如此为何妾身还是会感觉到痛苦呢?” 僧人道一声佛号,眼含悲悯,叹息道: “这便是世人的执妄了,我辈留具此身,所为渡化的,正是此物。” 女子仿佛听见什么可笑之事,忽然放声大笑,笑得花枝乱颤,眼角沁出泪花来,她抬手将泪花拭去: “如此,大师可否渡我一渡?妾身云氏,顺安府人。” 第二回-丧爱妻生女成孤 故事的开始在六年前,那时顺安府还没生出这许多乱象。 顺安云府,祖上是前朝名臣,在前朝腐败之时抽身朝堂,办学广收弟子,桃李遍天下,子孙承遗志,云氏多出鸿儒,举世皆知。 直到上代云家主云府还是诗书传家的清贵之家,然而上代家主不善诗书,便转行投了商,这事儿当时无数名流为此扼腕叹息了许久,私底下非议的也有不少。但是云家清名在此,门生遍天下,面上都还是敬着的。 许是违了祖志,造了业,上代家主只生了一女,唯一的女儿还有几分不足之症。云家主是疼女儿的,虽有些遗憾忧心,但是女儿灵秀可爱,也颇为满足。 女儿长成后,按着女儿的亲事挑了好几年才挑了个赘婿入府,或许是心头大石已去,上代云家主没几年就过身了。 云意浓就是这个云氏女与云府赘婿的女儿。 生为云府女儿,自小清名才名于一声。除了自小不曾见过父母,似乎也没有旁的缺憾了。 “娘亲是如何认识爹爹的呢?” “那年小姐去城西布施,姑爷在顺安府是出了名的浑人,就是那时打过照面,从那以后啊,姑爷就瞧上小姐了,那会儿老爷做生意,几家铺子让人给盯上了,日日闹不消停,还是姑爷想辙子摆平了······” 茈娘(zi,念叁声)说这些事儿的时候眼里总有些朦胧的暖光,云意浓觉得她眼里的光当是橙黄的,摸上去就是温柔的颜色。 “爹爹很浑么?” “哪儿呢,姑爷只是长得凶恶了些,对小姐那可是一等一的好。全顺安府里就没有比小姐和姑爷更恩爱的夫妻了······” “那爹爹喜欢我么?” “小小姐是小姐的血脉,姑爷自然是喜欢的。” “茈娘骗人,”云意浓撇了嘴小脸转向一边,“爹爹若是喜欢我,怎么从来不来见我。” 每到这时云意浓却不知茈娘在她背后瞧她的眼光,是说不出的怜悯和心疼。 小姐难产去世,留下这么个小娇娇,深爱的人眼中只瞧得见彼此,姑爷爱重小姐,眼中只能看见爱妻长辞,哪里还知其他,当年殇重离府,这十余年竟不曾回过。 “···姑爷只是有些心结,想明白了会回来的。” 这样的对话一年又一年,到这年云意浓已经从小小的肉团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少女模样。 对话不曾变过,茈娘眼中的忧色却一年比一年深重,你说这韶光似飞箭,怎么眼看着,这小团子就快到要出阁的年纪了呢? 茈娘是云意浓娘亲的奶娘,眼瞧着小姐长大成家,匆匆的去了,又照顾着小姐的女儿慢慢长大,府中无亲长,全靠她教养云意浓礼义规矩,女戒女红,为她聘请老师,学习琴棋书画。 茈娘有时也想,罢了,有她在,总能帮小小姐留意着,大富大贵的人家咱也不图,总归要是个妥帖人,她要瞧着小小姐安稳出嫁,然后一生顺遂。 可是她太老了,时间太快了,快到不知觉云意浓一回神时,已经找不见她了。 “茈娘?茈娘?” 碧纱橱的珠帘叫人挑开,来人是个十四五的小丫头。 “小姐,怎么了?” 阳光透过镂花窗格打在地上,正好照在地毯上的几何纹上,地毯是雪域来的氆氇,羚羊绒织就的,面上有砖红色的菱形和方形的图案组成的几何花纹。云意浓的房间摆设清雅,但有些眼力的便知这清雅气里透出的富贵。 她便盯着那光斑里的几何纹怔怔的发呆。 是了,茈娘已经过世了,来人是她新提上来的一等丫鬟,秋辛。 屋内暖融融的,四角烧足了炭,屋外却是满目萧条,已经入冬了,茈娘离开她已有半年了。 这年开春茈娘的身子就不大好了,一个风寒后竟就卧床不起了。 云意浓每日都有课业,但那段时间每日一得了空她就会守在茈娘旁边,听她讲从前的事儿,听她讲大家闺秀的规矩,讲云家的历史。 她是那样的害怕,茈娘就是她的亲长,守着她长大的,庇护她的,唯一的身边人。可她还是走了。 那天来得很快,很是阳光明媚的日子。茈娘心中大抵也已有所感,她将云意浓唤至床前,精神是前所未有的明朗: “冬娘,你要好好的。你娘啊,最爱的就是你了,她生命所有都交付给了你,只盼着你能好好的。你爹啊,迟早会想明白的。所以你要好好的,好好的。” 冬娘是云意浓的小名,她娘取的。 那时娘亲怀她月份大了,请在府里的稳婆都道生产该在叁月。谁知年关刚过,正月初叁就发动了。 娘亲便道,料想你当是叁月里来,那时约莫着也要开春了,小名便唤你作逢春,如今看来这名儿你怕是不大喜欢,早了这许久,便唤你作冬娘如何? 茈娘说小小姐那时可欢喜,照理说那么小的孩子还不会有反应,可她听完娘亲的话生生咧出个无齿的笑,爱得人心颤。 冬娘,你是你娘生命的延续。 你要格外爱惜你自己。 第三回-恶丫鬟心中藏奸 茈娘一早担忧着不能长伴云意浓,因而自来对挑选小小姐的身边人格外用心,人品,家世无不要清白凛正的。 譬如云意浓的奶娘,相公是落魄书生,夫妻两具是实在人,家中无恒产,因而只能靠她做些洗衣刺绣的活计,那年也恰逢着她也生产了,一家叁口开销不小,便签了活契给云意浓做奶娘。谁知茈娘这眼光竟是太好了些,后来这家相公还真就中了第将妻子赎走了。 那时云意浓已经六岁了,念着奶到大的情分奶娘对小意浓也十分不舍,但是终究还是没抵过夫君儿子。 错过了从小奶大的情分,再去寻来的奶娘与寻常么么也没有什么分别了,为此茈娘也叹息了许久。 奶娘没选好,茈娘便对挑云意浓的丫鬟更加上心了。 但凡大家小姐,贴身丫鬟大都是打小拨在身边养大的,一来可以看到丫鬟的人品能耐,二来打小的情分会让丫鬟更忠心,主子用着也趁手。这样的人一般挑的都是家生子,一家大小全拿捏在手里。 云府自然也有世仆,云府这样的清贵人家世仆都以会些诗书为荣,后来前代老爷投商,府中许多下人都是不满的,碍着世代的情分压了下来,又后来姑爷瞧着竟是市井无赖,便更多人心骚动了,再后来小姐去了,姑爷又多年不管府里,府中的世仆但凡有些薄产,有些能耐的便死活自赎离府了。 如今留下的,不是没什么出息的,就是有些小毛病的。照以前,这些人茈娘是万万看不上的,奈何府中无人,也只好矮个儿里拔高,勉强挑了四个小丫头,只盼着在自己手里能调教出来。 但还是缺人,茈娘便只好隔年往府里买下人回来。 秋辛便是这样进的云府,这姑娘原也是富家姑娘,家里生意失败才被卖了出来,当时买她茈娘便是看中这点,云意浓长于下人之手,只怕会有些小家子气,若是这姑娘将往事讲与意浓,想来也能有些引导和体悟。 只是她那时万万没想到买了这么个丫头,竟害了她的小小姐一生。 秋辛被买回来时已经十叁了,已经是十分知事的时候,尚不知根底,茈娘不敢将她往云意浓身边放,只将她发作叁等丫鬟先磨磨性子,却不知这丫鬟那时便把她记恨上了。 后来茈娘冷眼瞧这丫头性子有几分偏激,初衷自是不提了,这丫头不能留在小小姐身边,没的将人教坏了,只是这丫头也没有大错,也不好直接发卖了,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丫头,谁料她就这么去了。 茈娘去了,为这云意浓浑浑噩噩了许久。 那时还是盛夏,云意浓习惯在一方洲歇午,一方洲是个临水的楼阁,形似舟船,立在水边如船破水,船前做成舟亭,四面挂纱帘,船头设石桌椅一套,可临风抚琴,见园中四方景,雅致奇巧,一方取的就是在水一方的意境。 午睡后,四个小丫鬟还在外间瞌睡,云意浓恍恍惚惚进了舟亭坐着,隐约听见身后有响动,四个小丫头被茈娘管束的紧,时间久了就木讷起来,都是规矩人,就是不大顶事。只有茈娘,一直陪着她,她便是抬个眼茈娘就知道她要什么。 是你吗,茈娘? 她回头,身后却是洒扫一方洲的丫鬟,丫鬟见惊扰了她,行礼告罪。行止有度,低眉顺眼,气质温婉,与茈娘很有几分相似。 啊,是了,茈娘月前已经离她去了。 云意浓忽然悲不可抑,转身细肩耸动,眼圈红透。 气氛一瞬间有些凝滞,身后慢慢传来柔和的声音: “小姐可知这舫舟最早是如何建起来的么·······” 云意浓没接话,啜泣却越放越缓,越来越低,温柔的女声不疾不徐,带着春风拂面的力道,将趣事典故娓娓道来,让人放松。 像她的茈娘。 “你叫什么?” “奴婢秋辛。” 故事讲完了,四婢终于赶来,秋辛识趣告退,云意浓没说可也没说不可,心中却默默记下了这么个人。 她却不知这丫鬟背过身时那眼里似淬了毒的光。 若不是这云府狠心的姑爷,她沉秋心堂堂闺阁小姐小姐何至于沦落至此。 从前富贵不知事时,闲把闺名都能咀嚼出几番滋味,秋心拆两半,不合不成愁。 如今她成了秋辛,于是又愁又苦。 她愁苦至斯,同是小姐身,云意浓,你这罪魁祸首之女何德何能享福至此呢? 第四回-懵懂懂冬娘窥淫(微H) 云意浓留意到了秋辛,一来二去便发现这丫鬟心灵手巧,心中故事颇多,知情识趣,温婉沉稳,像极了她的茈娘。 有这丫鬟玲珑在前,便越发觉得身边四婢粗笨不堪,没几日便把她提到身边,隐隐压过了身边的四婢。 又闻得秋辛的身世,原也是大家小姐,不免更生出几分怜惜,更觉得此女眼界与一般丫鬟不同,更信重几分。 茈娘去后,云意浓便一直恹恹的,凡事都提不起神来,茈娘为她请的那些教习先生那里也许久不去了,唯有秋辛在她旁边为她讲些旧日的趣事还能让她分些神,时间一长她便更依赖秋辛几分,总觉得是上天还给她一个更年轻些的茈娘。 这日已经是深秋了,秋老虎闹的厉害,天还没凉下来。 午后云意浓醒来时,秋辛没在身边伺候着,这时四婢已经退居二线了,问了四婢一概不知这丫鬟的行踪,她觉得奇怪,心里还有些不悦。 四婢伺候洗漱后,云意浓便打定主意去寻秋辛,看着木瞪瞪跟在后面木偶似的四婢,云意浓皱了皱眉: “你们不必跟来了,我四处走走。” 四婢躬身退下。 过了午时太阳就向着西偏了,走在回廊里将将藏在阴影中倒是不晒。 拐过两个弯,绕过一小从假山,立在空地上的是背山阁,与一方洲隔着一道回廊一处假山,高低层次为两座楼台造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之感。 此时走近了,却隐约听见阁中传来奇怪的声响,是女子高亢的呻吟,似哭似泣。 云意浓被声音引了过去,楼阁门窗紧掩,好生奇怪。 她上前伏在门缝上看,倒也没有故作偷偷摸摸的姿态,只是阁中之人太过忘我,竟不曾察觉。 阁中二人此时抱作一团,发鬓凌乱,衣衫散开。 云意浓细看其中女子竟就是她在寻的秋辛,男子的身型也有些熟悉,她皱眉略一思忖,这是——朗哥儿,茈娘的孙子,长她叁岁,茈娘夫家姓陈,在云府这许多年早可以独立门户了,因着对云意浓放心不下,才耽搁至今,因此朗哥有时也会出入内院,只是茈娘一直很注意分寸,不曾让她见过面,如今一看这背影几乎一样。 云意浓当然不知二人在做什么,但是茈娘说男女七岁不同席,讲究授受不亲。 茈娘新丧不久,这二人都还穿着素衣,竟这样抱成一团,真是——不知羞耻! 云意浓心中暗骂,这等伤风败俗的画面,她应当立时走开,然后叫人将这二人绑了,却不知为何腿有些发软,心跳的震天响,手心出汗,口舌发干。 她······走不动,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她看着屋内的二人,挪不开眼。 都说要想俏一身孝,秋辛被少年捧在手上,一身单薄的素色衣衫散开,雪白的皮肤露出来,浑圆的乳儿被少年含在嘴里吃的啧啧作响,想是刺激过甚,她的身子拱成虾背,垂下的腿儿绷的笔直,修长的脖颈向天探去,她清秀的脸云意浓看不见,只看得见颈上跳动的经脉,阖动的红唇发出沉重的喘息。 娇不盛力之感倒真像是山间不盛山风的孅弱白花。 这番景象对云意浓刺激颇大,吓得她呼吸急促,傻乎乎的不知逃开。 她脑中一片混乱,不知屋里看似娇软不敌的女子莹着水光的眸子里早将她门上的影子纳入眼中。 这时少年已经放开了女子的圆乳儿,红艳艳的乳果儿湿哒哒的立着: “可还舒快?还要么?” 少年的声音涩哑难听,嬉笑里透着淫邪,女子哼哼两声,少年便沿着女子的肚腹一路吻向下,到极致处,将少女两腿打开。 那里···怎么可以······ 云意浓心神剧震,脑后炸开,一片发热。 屋内的女子也似承受不起这番动作,缠绵糜软,似悲似喜的声音叫开了: “呀~啊~受不了了啊~好哥哥,放过我罢~唔啊~那里不行···唔唔唔唔,好棒呀~!哈啊~~···” 如此淫乱······ 云意浓不知觉腿间似乎流出了什么东西,力气一瞬间回到身体,转头逃开,慌不择路。 她却不知屋里的女子看着她离开的影子,眼中露出了怎样邪恶的光。 啊呀,被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 “你说,意浓小姐,当真会上钩?” “谁知道呢,走着瞧吧。”女子推开少年。 走着瞧吧。 小姐,这场淫戏,你看的可还满意? 第五回-天日暗风雨欲来 此番云意浓受的惊吓不小,仓皇间逃回香闺后还是心跳不已,又没了茈娘的温柔怀抱借力抚慰,惶然中偎进卧榻以求平复。 此时四婢已经回来了,正伺候在外间,方才见她匆匆回来还欲上前伺候更衣,可云意浓心中慌乱羞怍不已,只怕被人看出自己见过那荒淫场景,听过那污言秽语,哪里敢让人近身。 那二人真真是下流不堪! 云意浓心中唾弃。 闺中的姑娘,荒淫之景不当见,污秽之语不可听。 可那散乱的衣襟,交缠的男女,淫靡的呻吟,在眼中,耳中,脑中挥散不去,这等场面云意浓头回见识,一面是排斥,一面却毫无招架之力。 ···嗯嗯···不行了~~好棒呀~~~ 云意浓满面羞红,穿耳的魔音在她脑中无限放大,似在梁间缠绕,房中回旋。 不可以再大声了,会被人听到的··· ···呀啊~好棒呀~ 眼中蓄起水意。 别叫了!倘若被人知道她在闺中见过这等脏污之事,她的闺誉便毁了··· ···嗯嗯···好棒呀~ 四肢泛出虚软。 不要再叫了!倘若被人知道云氏女在闺中便窥探了这等龌蹉事,云世的清名便没了··· ···好棒呀~~ 小腹纠缠出酸痒。 不要,再叫了··· ···好棒呀~ ···真的···有那么棒么? 云意浓不知觉睡着了,这一觉不大踏实,梦中被朗哥儿捧在手上的人变成了她,她羞愧难当,奋力挣扎,使尽了全力,身体却毫无动作,任那人将她浑身吻了个遍,又痒又麻。 小姐,你这乳儿真是软。 小姐这身肌肤真是嫩。 ······ 小姐,还要么? 那人满嘴猥亵,调笑不已,好似她就是他的一个宠儿,任他狎玩,无可逃脱,偏偏他每句话都令她更加敏感,更加羞愧。 别说了···不要了··· 那绵延全身的麻痒一层又一层,最终聚在小腹那处纠结成酸意,不妨它慢慢的凝成了液体,流出了那不可说之处。 云意浓醒时眼角的泪新痕迭旧痕,浑身绵软,身子颤抖不已。 梦里她的喝令求饶说不出口,挣扎抗拒动不了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将她猥亵个遍,连她自己都不大敢碰的私处,也让他舔了个遍,层层的快感让她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 “小姐可还好?” 候在一边的丫鬟见她醒时神色不对,心道小姐大概又梦到了陈家么么,便问了一句。 “无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云意浓努力平复身体的悸动,脸上的红色却消不下去, “可是有什么事?” 云意浓觉浅,寻常不是有事,房里的丫鬟是断不敢守在床边的,只会在外间等她传唤。 “是贵总管,说是有急事与小姐商议,已在外间候了半柱香了。” 云意浓在丫鬟的服侍下起身,方一动作便感觉到腿间的湿润,皮肤也觉得有些黏腻。 “备水,我要沐浴。” 她努力按下心头的慌乱,粉饰出一片平静模样,等丫鬟给她整髻,“贵叔可有提是什么事?” “不曾,小姐是要先沐浴还是先于贵总管见过?” 备水还要些时候,贵叔已经等了许久,若不是大事,几句话说过也不需几时,再回来沐浴将将好。 “先去见贵叔吧。” 坐在罗汉床上,与外面隔了一扇靛青山水画屏,影影绰绰只能瞧见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型。 “问小姐安。”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比朗哥儿那粗嘎的音色悦耳许多。 云意浓这番思绪一起,不自觉隔着画屏细细打量起了云贵。 身型高大,长成的男子身躯宽厚,肢体有力,若是…抱着她的那人是他,必定格外坚实… 才经历情欲幻境的人哪里经得这番绮思,呼吸间私处又是一缕春水流出,云意浓满面羞红,自我唾弃: 贵叔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你怎么能起这等不知羞耻的念头! 云贵是府里的老人,父辈也是府里的管家。 云意浓母亲去得早,父亲不管府里许久,偌大的云府内靠茈娘外靠云贵,全得他二人才撑了下来。 后院里尽是女子,云意浓没见过父亲,因此对年长的男性有天然的向往,小时常常趁茈娘不注意偷跑去前院,遇上的就是云贵。 云贵相貌端正,身材高大,身上带着一股子成熟稳重的气质,基本满足了云意浓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所有想象。 诚然云意浓是个听话的孩子,但是云府历来清贵,规矩大,先老爷在时行商,府里略松泛些,后来府中主子都不在,茈娘一个下人带大小姐,唯恐自己规矩不对,养歪了她,是以要格外严格些。 掬得久了云意浓偶尔也会生出些抗拒,这才有了私闯前院的事。 云府的大总管,执掌所有前院对外的事务,御下威严,待她慈爱,她觉得自己的父亲想来也当是如此的,便对这人添了几分好感,更喜欢来找他了。 一来二去就熟了起来,年华渐去,父亲还是没有回来,日子一长她就想若这人就是她的父亲该多好。 但终究不是的,云贵有时也会跟她讲旧时的事,也是因此云意浓方知贵叔也是茈娘看着长大的,与她母亲云遮月不说青梅竹马也是打小长大的情分。 怪道这人瞧她的神色像极了茈娘。 后来云意浓渐大,懂得了男女大防,便自觉不再做那等出格的事了,但心里总是藏了分好感的。 此刻她脑子里竟对尊敬的长辈生出这等龌蹉思绪,她羞惭不已,强自按下心头悸动,问到: “贵叔安好,前院可是出了什么事?” 云府规矩大,府里没有主子,前院的都是外男,轻易进不得内院,云贵也是极重这点的,朗哥儿能进来想必是有欺上瞒下的下人私放的。 想到这里云意浓便生出几分怒意,等秋辛回来必要拿她问一问。 云贵不防听见小小姐略带沙哑靡丽的声音,眼中一闪: “是有些事。从前茈娘与我共管着云府,契书和库房钥匙都是茈娘管的,我做的是差人和对外的事儿,有需要时管她要便是了。茈娘去后,府中交接艰难了许多,盖因书契难寻,府库难开。如今逝者逝矣,小姐纵使心中伤痛,府里的事还是需担起来了……” 是了,早在茈娘起不来身时,她便把府中的契书包括下人的身契,云府的地契,房契,库房钥匙并一众账册交与云意浓手中,要教她打理庶务。 可云意浓不学。 茈娘是想心无挂碍的离开她,这怎么可以呢?她教她,无非是怕离开后担心她。 那么若是她一直让她这样挂碍着,是不是茈娘就不会离开了呢? 终是她的痴妄而已,茈娘还是离开了,干脆利落。 而她此时对府中庶务,一概不知。 往日总有茈娘教她,现在…她有秋辛? 秋辛像茈娘一样稳重,原也是有见识的富贵小姐,应当是知的吧? 草草打发过云贵,云意浓倦极,匆匆洗漱过便就寝了。 只是梦里不大安生,一会儿是秋辛白花花的皮肉,一会儿是朗哥儿粗哑的声音,一会儿是儿时高大的贵叔,一会儿是茈娘满含悲意的脸。 便是这日起,懵懂单纯的云意浓头次有了不能为人知的秘密。 第六回-纵奸婢云娘失身 云意浓终究还是放过了秋辛。 早间她将将起身,秋辛便跪在她脚边哭泣请罪: “小姐罚奴婢罢,秋辛失了规矩,纵知不该,昨日还是与陈朗私见了。秋辛命途坎坷,家中败落,被家父卖了出来,全靠遇见朗哥儿,才得以进府安身,不至于流落风尘。秋辛心中感激他,心生爱慕,昨日他来寻奴婢……奴婢实在是情难自禁……” 这番哭诉实在是情真意切,秋辛原也是闺阁小姐,若不是遭了难,此生怕是都看不到陈朗这样的人。 一面是命苦,一面是真情,云意浓虽还未开情窍,但女人天生就对凄苦的爱情有几分恻隐,又怜惜秋辛身世,又念着她与茈娘的相似,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但念及那日情状,云意浓不免还是脸红,难怪这二人竟…原是私定终身了,只是到底还是急了些,陈朗是茈娘的孙子,亲奶过身半年不到…实在荒唐。 想到这里便有不悦: “既如此,你心里有成算便好。等陈朗孝期过了,我再做主将你许给他。但是孝期里还是讲究些好。” 云意浓自觉宽宏体贴,她到底还是姑娘,这些主还是做得的,却没见秋辛垂下的眼皮里生出刀子似的光。 秋辛唯唯应了,接下来倒真是很乖觉了一段日子,很得云意浓心意。 云意浓虽是主子,但与茈娘亲如祖孙,自发为她守半年孝,整日在屋里浑浑噩噩,意外窥淫一事虽让她起了些波澜,但如石沉水面,过后又回复低迷的状态。 但是前院的事务却不容她沉迷。 贵叔隔叁差五地差人来取库房钥匙,这倒是不妨事,府库有名册,着人取了钥匙点就成。 只是这几次贵叔道府中下人近来愈发难管了,主子对庶务过问的少,他权柄不够,寻常倒还好,只总有几个刺儿头不服他。 这就是要权了。 可云意浓也不懂治家,眼下也没心思学,贵叔是府里的老人,一直尽忠职守,权放也就放了,她却不知人心隔肚皮,一旦放出去的权,想要回来,就难了。 主子话虽发了,云贵还有些为难,主子年少,积威不足,光发话怕是压不住这些个刁奴,他还缺几分倚仗。 倚仗?什么叫倚仗?令牌?下人身契? 这却是仗着云意浓年纪小不知事在欺主了,云贵是府里总管,统管外院也不是上任一两天的事,该有的印鉴令信会没有?经年积威会压不住人? 云意浓却不明白这点,贵叔的意思她咂摸出一两分,但绕是她不懂庶务,也知契书不是随便可以交托旁人的。 一时不禁十分为难。 见她下不了决断,云贵也不逼她,只一副十分体谅百分难做的模样。 云意浓面嫩,见云贵这副作态不觉有异,心中甚至起了几分愧疚。 于是招了秋辛商讨,毕竟曾是富贵人,又长她几岁,想是比她有几分经验的。 这事儿论真哪有什么好商讨的,哪家的管事不是依主家的令管家的?这分明是下人试探主子的举动,若是压不住人,往后就是等寸进尺了。 若是放从前沉家里,这起子刁奴可用的便是一根大棒一颗小枣儿,没甚用处的提脚便发卖了。 可秋辛此时满心怨恨,哪里会真心为她谋划: “依奴婢的愚见,按理此事此物都当握在小姐手中的,只是小姐于庶务一事还需学习,但府中事务也不可能就此暂停等小姐理事,不如暂交贵管家作权宜之计,待小姐有成算时再要回来也不妨碍。毕竟贵管家一家是云府累世的忠仆,与夫人也有情分,应是可信的。再者老爷虽不常在府,毕竟还在,料想他也不敢乱来…” “倒不是信不过贵叔…罢了,我再想想…” 这一想就耽搁了下来,云贵不催她,只是隔叁差五就提一两次,临近年关时才又派人来报府里的大厨和几个护院已经十分不听使唤,年节怕是难办。 这可是火烧到眉毛了,云意浓那点子阅历,看又看不透,立又立不起来,在屋里转了几圈: “秋辛呢?” 四婢俯首答道不知。 这个秋辛! 云意浓心中急火攻心,冲冲的自己跑出去寻人去了,四婢面面相觑,愣了一阵才想起来追了出去,这时云意浓的影子早看不见了。 云府的园子不算大,但走上一圈下来,也叫人气喘。 云意浓走了几处屋院都不曾找见人,当下其实已经乏了,脑中也平静下来几分,沉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在里外廊里了,面前是见山阁,背后是一方洲,片刻间极力忘却的记忆又闯了出来,喧嚣肆虐。 是的,那日后此地便成了云意浓的禁地,不再踏足。 回避的不单是那日污秽的画面,还有她因此勾出的种种妄想,那才是真正让她难堪的存在。 她转身仓惶欲走,路过见山阁时却莫名心中一动。 那日紧闭的阁门此刻大开着,一幅远山飞瀑图挂在堂中,阁中主客位鸡翅木太师椅并案几一并叁套,纤尘不染,窗明几净。 回过神时,云意浓已经站在阁楼前,怔怔的望着室内,心神紊乱,血液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鼓噪着要挣扎出来。 很想…进去看一眼。 那日,那二人就是在这主位的桌案上耳厮鬓磨,皮肉相交…… 那日秋辛的表情分明是那样挣扎痛苦,嘴里却无助的叫着舒服,矛盾又富有冲击力的画面不断的回放,这些时日身体的躁动也不时的冲击着云意浓年轻好奇的心: 那事儿…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儿呢? 恍然间她已经站到了主位前,沉浸在思绪中的她没发现门背后藏着的人影,此时趁她晃神,那人猛地将门一关,人已经向她扑去。 云意浓突然间听见关门声心中一抖,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一股巨力从背后抱住压在桌案上,那人手隔着衣服上下摸着她,寻着她的嫩乳儿使劲揉捏。 云意浓生的艰难,身子天生弱几分,如今十叁一双椒乳儿才将将冒了个头,正是薄皮小笼包一个,哪里经得住人用力揉搓,直疼的她泪花花可劲儿的冒。 男人的呼吸喷洒在颈边,湿热柔软的嘴唇在皮肤上一寸寸游走,口中不住说着下流话: “秋辛,好冤家,可算是来了!让朗哥好好亲香亲香!” 是朗哥儿! 云意浓吓到手脚发冷,抖着身子使劲挣扎: “放开我!我不是秋辛!” 可她那点子力气于陈朗不过是收个手臂的功夫,如何挣的脱。 陈朗当然知道自己抱着的是云意浓不是秋辛了,秋辛发育的好,小小年纪一双乳儿已经生的十分饱满,一手掌握不住,他每每思及都会硬上一硬。 云意浓这身板却单薄的跟块木板一般,等闲让人提不起兴趣。 只是他等这日许久了,没兴趣也要憋出些兴趣来。从当日秋辛找到他起,为的就是这一刻。 你亲奶为云家劳心劳力连自家都不管,你心里就不怨云家么? 你奶捏着云家的库房银子,却让自家人过着穷日子,不曾接济过,你就不恨么? 你与云家小姐就差了叁岁,你是亲孙,打小她却没抱过你,只一心抱着小小姐,你就不气么? 云府的库房钥匙都到了你奶手上,云意浓一个孤小姐,你奶将她养大已经十分对得起了,这钱财便是答谢也该是你们老陈家的,你就不想夺回来么? 陈朗当然是怨恨的,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富贵人家的家仆也抵半个主子,譬如云贵家的儿子就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在外也被叫半个少爷,唯独他,长辈在主子面前也是有头脸的人,管着库房钥匙,他却过的灰不溜秋小厮一样。 亲奶胳膊肘往外拐就罢了,但他老陈家的钱不能落到旁人手里。 待他睡了这小娇娇,提亲娶了她,这偌大的云府没有旁的子孙,家产到时自然就是他的了,如此虽则曲折些,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于是才有了与秋辛合作,原是想让他去勾引云意浓,但小丫头情窍没开呢,没的抛媚眼给瞎子看。 陈朗原想等两年,秋辛却道没开的窍便由他们做个好事帮她开了不就成了?定计与陈朗假作厮混,让云意浓看到,小丫头情窍虽未开,但是凡人天生对性事的好奇却总是有的。 如此往来了许多次,云意浓却总是刚好与他们错开,直到两月前,才初见成效。 秋辛发育的好,当年入府时才十叁,胸前已经很有分量了,如今及颦年纪,一双雪乳已经不可掌握,撩人得很。 好多次陈朗显些把持不住,只是这丫头防的死紧,又是威胁又是利诱,才压下他的火气。 陈朗被吊了这么久,好容易猎物到嘴,轻易他能撒口? 但戏却要做满,毕竟他是误奸小姐,可不是早有预谋。 “小冤家,这又是怎么了?怎么矫情起来?” 他一边叼着云意浓的耳垂,含糊的问着,手已经拉开交领伸到肚兜儿里去了。 啧,这身皮子可真是不错,细腻柔嫩,入手棉滑,果真是身娇肉贵。 思及此,陈朗原本五分的性欲提到十分,任你家世清贵如何,百般受宠如何,照样得伺候他的大屌。 陌生的温度,挣扎不开的力度,交缠的呼吸,云意浓觉得自己仿佛又沉入那个荒唐的梦境里,她被男人按在怀里,捏在手中,揉搓,亵玩。 明明,是要挣脱的,可是身体却使不上力,明明,是要抗拒的,从小腹出却生出陌生的燥意,烧的骨头麻酥酥的,勾缠出绵密的痒意。 让人无法反抗,让人忍不住沉溺... 可是,他把她错认成了秋辛! 不,不行。 “我不是秋辛!” “放开我……你看清楚!我不是她!” …… 可男人哪里会放过她呢?男人的骨架不同女子的纤细,粗壮坚实的骨骼犹如铸铁,无法撼动,粗粝的大手游走在嫩乳腰腹,一路向下游去,衣衫零落。 梦里也是这般的情景,也是浑身热意绵绵,也是痒意入骨,只是不知男人的鼻息这般炙热,烫的她好似就要燃烧起来,手掌这样粗糙,刮过皮肤像是擦过砂纸,刮离后又会因为怀念那灼热的温度而生出空虚… 还有那充满侵略性的喘息,像是色气的号角又像是野兽捕猎的低鸣,云意浓心里一面是害怕,一面又隐隐有些期待:他会像那日对待秋辛那样,像那日梦里一样,亲吻她的全身,包括那不可说之处… 还有…再有什么,她却不知了。 只是男人的嘴唇亲吻舔舐着她的脖颈,后背,柔软,湿热,滑腻……无人告诉过她,这痴缠的感觉是这样的磨人…难耐。 不,不可以… 那灵活富有弹性的舌头像蛇,有力又肆意的游走在她的肌肤上,皮肤上的痒意传入骨骼,聚到小腹…要死了…… “不要…放开我……” 一股股的春水从秘处流出,湿滑空泛。 怎么会这样… 云意浓陷入恍惚,陈朗一把摸到她腿心,丝袴两边内侧已经湿透了,挑嘴一笑: 湿成这样,还说不要? 将她肩膀再下压几分,让她臀儿向他再翘几分,完全雌伏在他身下,裤子一扯,柔嫩的私花便暴露在他眼前,湿淋淋的,粉嫩嫩的,颤巍巍的,很招人怜。 “秋辛,朗哥哥好好疼你!” 陈朗心中火热,揉了几把翘得老高的肉柱,龟头抵着肉缝研磨几下,一使力便狠狠顶了进去。 剧烈的疼痛带着被劈开的错觉当头罩来,终于从幻想与隐秘的渴望中清醒过来的云意浓心神俱裂。 不要! 她张着嘴嘶鸣,喉咙却发不出声来。 十叁岁的她还不懂情事,但是女性的本能告诉她,这一刻起,她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重要到整个家族可能因此蒙羞,重要到她可能为此而死,重要到此生或许永远不幸。 第七回-生去意前路又明 云意浓病了。 底子本来就弱的身子受了这一场搓磨蹂躏,当晚就发起了热。 病里不知年月,再有意识时,云意浓只觉得隔世般许久,眼里印着草青色瑞草暗纹的锦帐,帐边坐着一个温柔的身影,朦胧中熟悉的令人落泪。 茈娘······ 那人凑近她,模糊的素色衣衫具象成影花细棉料,映入视野的一张脸清秀有余,大气不足,蹙着细眉,眼中含泪,叁分忧色,十分真情: “小姐,您可算是醒了。” 云意浓木瞪瞪地看着女子的作态,想看清她脸上的表情,却好似怎么也看不清。 脑中唯一能想起的是那日被男子勾着腿弯压在怀里反复奸淫时,她越过陈朗肩头看到的人影,那人影在门扇后,只有半边身形露在外边儿,若不是那日雷雨,闪电无声,她甚至瞧不见那张清秀小脸上的阴鸷与癫狂。 多疼啊,那时的她。 可这人只是在门边默默的瞧着。 啊,也是,毕竟搂着她的男子是这人的情郎。 云意浓忽而又想起那日跪在自己脚边哭得眼圈红透的少女,凄凄哀哀的诉说“奴婢心悦他”。 何等的真情啊,云意浓虽对这两人的做法有些微词,心里却是颇为歆羡祝福的,因此毫不犹豫地允了秋辛这一场情缘。 可如今,这对被她默许的璧人情路有瑕,而她云意浓就是这块污迹。 因她不知羞耻的一时好奇,被陈朗错认,不仅污浊了一段真情,还污浊了她自己,她整个云氏。 都是她的错。 云意浓一时间悲不可扼,瞪大的眼角划出泪来,一颗接着一颗,无声无息,不可断绝。 这须臾的变故让秋辛也慌了神: “小姐,这是怎么了?莫哭,莫哭啊······” 云意浓却听不进她的话,泪珠子一颗一颗,直到伤过这一场神云意浓又昏睡过去,方才停歇。 这一睡也不安稳,茈娘的话一直不疾不徐的萦绕在她耳边,片刻不歇。 往日云隐浓最喜欢听茈娘的声音,温柔平和,令她安心,明明如今一般的声音声调,却头次令她恐惧的想躲: 我们云家啊,世代清贵。祖上不仅贤名远传,更是出过不少安邦定国的功臣良将。前朝殷帝璆的嫡妻就出身云氏,殷后一生贤良,心思玲珑,百年之后殷帝仍数次赞她“娶妇莫如云氏女”··· 我们云氏盛极时,一族二后,满门名士。若非是自来子息不丰,恐怕如今的世族排名也需再排上一排··· 我们云氏自来造化所钟,从来子孙清白凛正,文采风流,也没有旁的家里那些糟污事儿。就说先老爷,外人都道他荒唐,却不知先老爷何等的惊才绝艳,洒脱大气··· 只是我们云氏历来清清白白,如何会有你这等不知廉耻,私德败坏的姑娘! ···是啊。 像她这样不干不净的女子,如何能腆颜龟缩在云氏的清名下,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呢? 这都昏睡叁天了,水米未进,这副死灰样子怕是立了死志了。 倒是个烈性的姑娘。 秋辛盯着云意浓日渐秀美的脸出神。 这张脸五官虽精致美好,却也算不得绝顶难得,比那位赵老爷叁分也及不上。性子也是天差地别,一个单纯好骗,一个狡诈狠戾。 如此半点相似之处也无的两个人,竟会是血亲,秋辛有时自己都会觉得自己莫不是报复错人了,可是赵氏孽子,云府赘婿,这个天命背弃的家伙克父克主克妻,只留下这一个独女,为这独苗,十余年不敢着家。 这个小娇娇由云氏的奶么么从产房抱出来一手养大,如何还会有错。 她是个好的,只可惜摊上了这么个亲爹。 秋辛从失神中醒转,换上一脸担忧,伸手将云意浓推醒: “小姐?小姐,快醒醒···别睡了,小姐······小姐?” 小姐,快醒醒······ 小姐,小姐? 云意浓朦朦胧胧被推醒,唤醒她的那声音哭腔里带几分沙哑: “小姐,莫要再睡了···您这身子可怎么受的住?奴婢知您那日······必是瞧见奴婢了,您是个善心的小姐,没有龌蹉心思···您与朗哥儿是奶兄妹,青梅竹马的情分,秋辛没想到这层,前些时日贸贸然说了些叁不着两的话···很是没有分寸。朗哥儿与奴婢说了,他心里原就只有您,事已至此,必会明媒正娶迎您过门···如此也全了您的名声,皆大欢喜······就,莫要为奴婢再劳心了!” “快些醒来吧,小姐······” 云意浓刚从昏昏然中有两分清醒,冷不丁就迎来这么大个消息,一时激动,抓住秋辛的手: “你说什么?” 秋辛泪眼里见云意浓总算转醒,涕里带笑: “小姐,您总算是醒了···快用些膳食吧。” 秋辛有意避开云意浓的话头,别过脸捏出手绢擦了擦泪,起身将食盒的饭菜摆了出来: “那日···我将您带回来时,没让旁人看到···也不敢延请府医···也不知您现下可好些···总归还虚弱着,先用些膳食垫补垫补······” 云意浓一面听着秋辛絮絮叨叨的说着,一面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那日她的丑态没被旁人看到,她的丑事也还未有旁人知晓,而且···对她行了那等子脏事的陈朗心里是爱慕她的,他要娶她······ 一觉醒来,所有她所担心的,恐惧的,绝望的全都不再是问题。 她身为小姐,己身不修,抢了秋辛的情郎,可秋辛却这样无私地为她考虑,巨细靡遗。 何其无耻,无耻之尤! “陈朗为什么要娶我?陈朗不能娶我,你们才是相爱的。是我···误入你们之间,”云意浓费力的撑起身子,身体上已没有那日的剧痛,只是腿心处还有几分被撑开后留下的涩意,而这,不断提醒着云意浓自己已不再是干净的女儿身,“你们不必为我放弃彼此。” 秋辛见云意浓要起身,忙寻了靠垫垫在云意浓身后: “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前些时日没规矩,说了些不着四五的胡话,没的污了小姐的耳朵,小姐没拿捏我已然仁善之极,小姐如何能做得真了。不过是些孩子话,什么情啊爱的,朗哥儿亲口说的,他心悦的,由始至终都是小姐,不过是身份所限,自知无望才没有拒绝奴婢的示好·······” “胡说!你明明说,你们早已约定终身了!何必因我······” 秋辛给云意浓压被角的动作一滞: “小姐莫要再拆穿奴婢了,那不过是奴婢一厢情愿。只盼着小姐怜惜奴婢,逼朗哥儿负责罢了,早前几次也不知羞耻的行过勾引之事,所幸每次都有朗哥儿及时叫停,不曾犯下大错···只是那时不知您与他之间的渊源,往后自是不敢了的,只盼小姐莫要怪罪···” “你,你们······” 云意浓怔然,关于那日见山阁的所见自是再问不出口。 “可是···” 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情形,她失了身,再不能与旁人结亲。若叫旁人知道,还会累及云氏累世的声名。而若是陈朗娶了她,云意浓虽是十分低就了,但闺中失节之事便能遮掩过去,说起来即便是不合规矩些,也不致污及祖宗家门… 第八回-眼前人可是故人 云意浓动摇了。 她知道秋辛必是为安她的心才这样委屈自己,放弃陈朗。 她怎能这般自私自利,无耻无节? 可昏昏沉沉的脑中恍恍惚惚,一时又是茈娘握着她的手:冬娘,你是你娘生命的延续;一时又是茈娘沉着一张脸骂她不知廉耻,一时又见茈娘软了神色:冬娘,好好活下去。 日夜煎熬,不得安宁。 不消几日,原先盈盈欲绽的花骨朵便似寒霜打过似的形销骨立。 秋辛眼瞧着云意浓这吊着一口气儿的死灰模样也是着急,她是要报复云府不错,却没想过要云意浓死,至少现在不行。 像她这样的身世,无依无靠,身无长物,要想继续过从前的富贵日子,要么在体面的大户人家里做到主子面前的第一人,如此勉强也能混个富贵体面,或者叫贵人纳了做个得宠的妾室,可这样的体面人家哪里是一般人接触得了的? 体面人家便是挑下人那也是要挑年纪小的打小料理,如此方能规矩安分。像她这样的年纪能进云府那也是因为云府情况特殊,也算是极好运的了。 再说这云府,且不提里子如何,就凭云府在本朝出过的两任皇后,得的先祖皇帝那一句“娶妇莫如云氏女”,面子上豪门绅贵总是要高看一眼的。所以哪怕是云意浓身边没有亲长,几乎成了孤女,那也是不愁嫁的,好歹拉扯拉扯也算个皇亲国戚。 所以云意浓是万万不能死的,她沉秋心的前程还搭在她身上呢。 既是劝不好,便莫要怪她再用些手段了。 这夜云意浓又早早歇了。 万籁俱寂。 唯有屋外的风声掺着薄雪在天空中飘飘洒洒,落在亭台楼阁,山石林间,依稀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让这冬夜越发清寂。 仿如是云意浓的悲惨际遇上通了天际,这个冬天南地罕见的落了明雪,但云意浓却没了感觉,她只是恍恍惚惚的睡去醒来,在生死边际挣扎犹豫。 醒不透,睡不实。 她仿佛隐约听见有人走动的动静,蹑手蹑脚。 许是守夜的丫头起夜了,云意浓悠悠的想,连身都懒待翻一下。 可那动静仿佛越来越近了,这几夜秋辛也会偶尔凑到她床前查看给她掖被,她虽则不喜也没心思拒绝,因而也算是她默许的,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沙,沙,沙。 只是怎么这步子不如之前轻灵了,云意浓蹙眉,挣扎着睁眼,只见一个远比秋辛高大的身影正俯身将手伸向她。 这是一个男子! 云意浓瞪大了眼,张嘴正要喊人,那人却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 “小姐别叫!是我!” 是陈朗,变声期的少年声粗哑生涩,极是好认。 “莫要喊叫,我便放手。” 感受到捂在嘴上的手下了死命的力道,云意浓惨白着脸,惊惧不已,抖着身子微微点头。 陈朗看她顺从,便试探着松了力道,见云意浓果真没有出声,方才缓缓退到脚踏外跪着。 倒还算有些规矩。 云意浓极力镇定,勉强克制住了颤抖的身子: “你来做什么?” 陈朗闻言抬起头,月光从纱窗照进来,将他一张平凡中略有几分清秀的脸清晰的照进云意浓眼中。 “小子听…闻,小姐近日过得不好。”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云意浓身上,从她越发纤薄的身子上,惨白清瘦得不及巴掌大得小脸上一一掠过,眼中的疼惜与自责仿佛浓郁得就要滴将出来。 云意浓从未接触过外男,只知道非亲非长,未婚男女,如何能这般视线相接。 真真是无礼之极。 她这样想着,脸上却好似被陈朗的目光烫着了,微微别开,轻声说: “与你无关。” “有关的!”少年急急地说,“小姐可还记得七年前的元宵节?” 第九回-口似蜜糖心似剑 七年前的元宵节,云意浓当然是记得的。 她从小独独一个儿被拘在云府里长大,没有母亲,也未曾见过父亲,那年不知从哪里听说,父亲从外边儿带了十几车财宝回来了,这些不属于云府收益的财货都是他自己在外挣的,府中的下人一向对男主人颇有微词,说他不学无术,那几日却齐齐改口隐有赞叹。 听闻带回的财货叫账房整整点了叁天叁夜才造完了册呢! 茈娘也这么跟云意浓说,姑爷是极有本事的。 云意浓虽然也高兴,注意力却在另一边: 爹爹既然回来了,怎地没见回府?我还没见过他呢! 这…大抵是外边儿还有事儿没了结吧?等事毕自然就回来了。 那还要多久啊? 人既回了顺安,想来也快了,小姐且再等几天吧。 云意浓觉得茈娘说得有理,可那股子兴奋却按捺不住,于是日日守在垂花门前等。 云意浓穿着最喜欢的鹅黄色如意纹丝绵小袄,只是薄了些,茈娘还强行给她围了雪白的狐狸毛披风,她觉得这样这样像个球,不大乐意,但茈娘说不穿就不准她去等人,于是还是裹着披风翘着嘴去了。 到了高大的垂花门前她又想,若是叫爹爹看到了以为我不欢迎他怎么办?于是她又高兴起来,要让爹爹知道虽然他不在冬娘还是长成听话懂事的小淑女了,要让爹爹喜欢她,再也舍不得离开她。 元宵前的天还冷着,天时也短,仿佛是眨眼的时间,清濛的清晨就昏黄成了黄昏,云意浓抱着紫铜荷花纹小手炉,银丝碳换了好几茬,在垂花门檐下站得腿脚发酸,痛倒是觉不出,只是冷,冻得知觉都麻木了,但还是努力把背撑的端庄笔直。 要保持最好的姿态,她想着。 茈娘劝她回去,天气冷,冻坏了怎么办? 她摇头,冻着了养养就好了,可爹爹回来了没见着她怎么办? 可惜最后还是没等到。 第一日云意浓还激动着,是她等得早了,爹爹事还没办完呢; 第二日云意浓也很期待,兴许就快了; 第叁日云意浓很紧张爹爹会不会走了,可在垂花门前听着外院儿的动静东西还不曾清点完呢,还不必担心; 第四日云意浓就笑不出来了,爹爹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想见她吗? 第五日云意浓依旧守到了黄昏,才隐约听见外院儿的下人议论: 老爷这就走了? 走啦!听说里院的天天在等呢,啧啧。 也是可怜,听说咱们这位老爷啊,命格硬!里院儿那位底子薄,可不敢见呢! 啧啧… 茈娘老在旁边要劝她回去,她生气,把人都赶走了,这会儿四下无人,云意浓绷不住委屈,蹲在地下揉着眼睛轻轻抽泣。 她想见爹爹,想极了。 她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已,忽地一块碎石被仍在她脚边,她猛然惊出一声哭嗝,止了哭抬头去看,只见一个大她两叁岁的小少年,在院墙上的菱花窗洞上放了一个鹅黄色的小东西,然后急匆匆转身就跑了。 云意浓好奇地走过去看,是一只鹅黄色地叁彩小瓷鹅,并不十分精致,但胜在憨态可掬。 她把小瓷鹅拿在手上,踮脚去看那小少年是谁,却只看到一个穿着干净青布衣裳的小身影慌不择路往假山后窜,慌乱中不曾看路,给脚下的石栏绊了脚,连滚带爬的往外跑,跑的途中还无意间回头对上她的眼,干净清澈的眼中尽是尴尬害羞,发现她在看时,脸皮一瞬间烧的通红。 真傻,云意浓点着小黄鹅的头。 傻透了。 “你是…小黄鹅?” 云意浓恍然,晃神中没看见陈朗闪烁的眼神,只是努力回想那双清澈慌乱的眼,一时竟跟陈朗对不上号。 “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喜欢着小姐,”陈朗没有否认,一双眼看上去真诚极了: “只是小姐高贵端庄,是高高在上的云,小子只是低贱的泥土,便是心中再多向往也是不敢肖想的。” “我与秋辛…她那时家破人亡,流落在外可怜极了,她原是城东沉家的小姐,以前在外也遥遥见过,小子不忍心见她沦落不堪,腆颜与她说了府中招工之事,才有了她后来入府;秋辛对小子因此十分感激,时常示好,小子年纪大了,家母见秋辛人才,有心…所以…” “如今…都怪小子色迷心窍,有眼无珠,实在是禽兽不如!只是大错既成,错皆在我,万望小姐莫要损及自身!小子自知配不上小姐,但如今已是良籍,业已报了学院读书,今后必当倍加努力,考取功名,待叁年后小子出孝,还望小姐莫要嫌弃小子无用,让小子娶您进门,永不辜负!” 少年人的脸上满是真挚与深情,月光下一张平凡的脸都透出几分光彩。 “那…秋辛怎么办?”云意浓脑中一片凌乱,回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秋辛…是小子对她不住,小子会叫家母认她做义女,好好为她相看一户殷实人家,往后咱们就是她的娘家,总归也让她有所依靠。” ...听着倒像是个办法。 云意浓不言语,她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云意浓是极美的。 一双眼猫儿似的,又大又圆,眼尾上挑,此时年幼尚且看不出,长开后不知是何等艳绝的模样,秀鼻朱唇,精致中溢满叫人心软的幼态。 这些时日她憔悴了许多,一张脸瘦得巴掌大,此时纠结的蹙着眉捏着被脚,柔弱无助的样子看得人心疼。 就是瘦的跟干柴似的,美则美矣,不够撩人,陈朗心中遗憾。 “瞧您,瘦成什么样儿了?” 少年凑上去,握住云意浓捏着被脚的手,感受到她浑身一颤,身体也僵硬起来,手指轻轻地揉捏手中软玉似地小手, “小子瞧着着实心疼。” 半大少年此时眼中的神色明亮又热切,叫人心慌。 “你放肆!快放手!” 云意浓急促的说,声音却轻的很,她逃避着少年的目光,只想速速将陈朗打发了好好将脑中的思绪捋捋。 可陈朗哪儿会给她犹豫的机会呢,他就是要趁着云意浓色厉内荏正是动摇的时候趁热打铁,把这桩亲事板上钉钉,把这小娇娇死死的拿捏住。 他趁势干脆一举坐上床沿,另一只手握住云意浓的肩膀: “别拒绝我好不好?” 陈朗凑近云意浓的脸,幽幽的暖香往鼻尖钻,这是富贵窝里才能养出的味道,他心中热切,却没有贸贸然去亲她,只是追逐着她逃避的脸,让两人呼吸相缠。 云意浓被陈朗逼得左右闪躲,男子火热的体息熏得她无法思考: “不要这样…让我想想…” “不要再想了,冬娘。”少年故意去寻云意浓躲闪的眼,故意要与她视线相对,“还有什么好想的呢?” “嫁给我,好不好冬娘?” “嫁给我,我会对你好的。” “一辈子对你好,只对你好!” 动人甜蜜的话语从少年口中一串串不要钱似地往外冒,心跳,思绪,气息都被少年步步紧逼,云意浓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几乎喘不上气了: “冬娘,别再与自己为难了,你这样不会照顾自己,我看着心疼。” “嫁给我,让我来照顾你,嗯?” 第十回 “不,不要这样…” 云意浓不太明白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 丝绔被少年粗糙的大手拉开,不同于云意浓的养尊处优,陈朗自小也是做惯了活计的,十五六的年纪,一双手宽大有力,虽然还没有成年人厚实,也已是云意浓挣不开的了。 细嫩的秘处暴露在空气中,两条细腿儿被陈朗握在手里,少年人凑近了去看小姑娘极力并腿掩藏处。 “小姐别动!”陈朗极力按捺住心头的火热,“让我看看。” 云意浓一张雪白的小脸红个通透,不明白这人面目怎地变换得如此之快。 前一刻还在一脸真挚的诉衷情,下一秒便开始用这深情的脸做这等下流的事了。 “那日小子鲁莽,不懂分寸只知冒进…可伤着您了?” 这话却叫人怎么答? “我没事,你别这样…” 小姑娘的声音侬软,便是拒绝也能叫人听出几分缠绵。 陈朗温香软玉入手,一双眼在黑暗里早烧得赤红,此时唯有这一张人皮还能与人扯上几分关系,哪里还能听得见旁的话? 他不管不顾的分开云意浓白嫩的细腿,小姑娘密处肥嫩嫩的两片,比街头叫卖的白馒头还雪白,此时紧紧的闭合在一起,因他大力将两条细腿儿大大分开才略略透露出些许嫩生生的粉色。 全然还是小女孩儿模样,干净,稚嫩。 完全不同于秋辛已经长成的熟红,生就一副不必上手就能自得其乐的成熟女体。 云意浓是不曾叫任何脏污沾染的净土。 而陈朗,是第一个踏上这片净土上的人。 此时,就是他立马扬旗,占地为王的时候。 被少年把握住要害,羞处给人这样大剌剌的看着,男子粗热的鼻息喷洒在皮肤上,一股一股的热气从腿心蔓延开。 “放肆!” 云意浓羞得不能自已,却顾忌着怕叫人发现,压抑声音呵斥。 可陈朗哪里理会呢? “可还疼么?” 少年的声音低沉压抑,云意浓年纪小,尚且分不出这隐有几分急促的话语透露着怎样的意味,只是因这状似关心的字眼无端勾出几分酸楚: “我…唔~” 只是尚且不等她开口,少年已经亲上她的阴阜,湿热的鼻息与温热柔软的唇肉一触即离,一下下得轻啄。 分明只是比她高出丝毫的温度,却好似一团烈火凑来,叫人从肌骨里生出战栗。 烫上来的一瞬间却又不如料想的灼痛,反而温软得让人忍不住叹息,一下一下,紧绷复松懈,将云意浓的身体和神经都绷成了一张脆弱的老琴,每一下都勾出微弱凄软的悲鸣。 “莫怕。” 小女孩儿的私处馨香柔嫩,嘬一下便是细细的一抖,像被捏住命门的小兽一般糯糯的胡乱哼鸣。 不像秋辛的骚逼,毛发旺盛,总有一股微微的汗味和咸腥的骚味,红艳艳的,给人一舔就恨不得把整个骚逼都塞到你嘴里,叫你无法呼吸。 陈朗说不出哪个更好,秋辛更能让人生出性欲,但云意浓这小身板,却稚嫩无害得让他更想凌虐。 “女儿家嫁人,总要经这一遭的。” 云意浓一双细腿腿根儿被他把在手里,从一开始拼命想要合上到后来胡乱踢蹬,再到如今软下来顺从地在他手里轻颤,小屁股乖乖地在他面前打开,逼缝儿里嫩生生地媚肉鲜活起来,激动得沁出一身热汗,一层一层绽开,花蕊俏生生得站立起来,隐匿的小嘴儿也急得漏出一缕清亮的口水,亮晶晶的,甜丝丝的。 与秋辛厮混这许久,陈朗自问忍功了得,倒也不是他不想,只是秋辛这小娘皮心眼儿比蜂窝还多,比蜂针还小,总归要上手云意浓这事儿是他所求更多,忍着忍着倒也习惯了。 可现下这光景,陈朗还是看得眼中猩红,只觉得裤裆里那物什儿要炸了,恨不得立马起身把这娇儿按住一阵乱入肏翻。 但顾念着云意浓身子弱,前几天他勉强才尝到点儿滋味儿,这姑娘就已然这样半死不活,若是他依着性子逞了凶,只怕没等他娶到人,明年这丫头坟头草都有他人高了。 秋辛怎么说的来着? 要让这丫头生情,死心塌地的自愿跟他。 要怎么让一个大丫头片子对一个男人死心塌地?用他娘的话说,肏服了就行了。 只是到底是金玉堆里娇养出来的姑娘,经不住事儿,轻易就“将生死置之度外”,陈朗也不欲粗暴待之,若真将这骷髅架子送归黄泉,那他这许久的功夫可真就鸡飞蛋打了。 “前次朗哥哥心急,弄疼了你。”陈朗耐着心火往媚肉舔去,“这次不会了。” “这事儿…舒服着呢。” 第十一回朗哥哥这浓精赏你了(H) 血液,在躁动。 湿热滑腻的软舌勾勒着羞处的嫩肉,将羞涩内藏的红豆从肉褶下翻出来,舔舐点动,好一阵欺负,而后舌尖往下一滑,一点点往桃园里面钻,直教云意浓咬着指节抽着气,爽得眼泪迷蒙。 “唔…别~别~” 陈朗听着小姑娘一波叁折的细鸣,知道今夜的事儿已然成了,待云意浓抖着身子泄了身,才把自己硬得发疼的阳物抵了上去。 “娇娇,朗哥哥进来了,你且忍耐些。” 云意浓没吭气儿,软着身子,只觉得身上一根火热的铁杵贴在腿心,正缓缓地破开她的身子寸寸深入。 因着陈朗好一番耐心侍弄,云意浓今次下面的水头足,也不像那日见山阁里钝刀子割肉似的疼,只还有些涨涩,虽谈不上舒服,到底还可堪忍受。 待到陈朗顶到头,鸡巴还有寸余入不得内,心头有些遗憾:“娇娇这穴生得好,又嫩又会咬,只是逼程短了些,还不够骚,待朗哥哥好生给你开一开,通一通,日后必成极品!” 云意浓哪里听过这等污言秽语?虽只听了个似懂非懂,身体的本能却因这骚话点了些出来,逼肉不自觉地收了一收。 “咝——”陈朗冷不丁被这么一夹,爽的通身打了个颤,大掌往云意浓嫩臀上一拍,“骚物儿!听着这话可是喜了?这般迫不及待?” 胡说!她哪里就喜欢了?哪里就迫不及待了? 只是还不等云意浓反驳,陈朗就慢慢就着她泄身的春水磨起逼来,这比破身那日陈朗只顾自己发泄好上何止百倍,虽然还是涨,媚肉却被这水磨工夫调动起来了,一寸寸的酥麻得流出了口水,衔着陈朗的硬杵娇答答的挽留。 陈朗听着云意浓明显变了调的细吟心里不胜得意。 老陈家不如贵总管家里富余,银钱看得紧,陈朗如今十六的半大小子,整日虽然想,荤腥却不曾真正沾过,不像云家小子,听说十叁就有通房丫头了。 哼!都是他奶,死脑筋,不肯为家里打算,不肯为他打算! 论真陈朗也是第二回行这事儿,第二回又如何?照样能叫这小娘皮得趣儿! 他就着月光细细看云意浓的脸,低敛的猫儿眼里星泪点点,一双烟柳眉似蹙非蹙,雪白的小脸红晕散散,表情又是难耐又是动荡,湿糯的小嘴儿里糯米牙咬着葱段似的指节,咿咿呀呀哼个不停。 这可是云府的小姐,他奶金尊玉贵捧在手里的小姐,往上数几代那可是真真的皇亲国戚,金枝玉叶。 哪里是什么通房丫头,烟花粉头可比的? 谁也比不过! 陈朗越想心头越是火热,身下也动得越发利索,任身下挞伐的小嘴儿如何嘬弄都留他不住:“娇娇,我的娇娇。为夫干得你可美?” 云意浓羞不自胜,哪里说得出话来?这样的事…这样的事… 原来真有几分舒服的。 桃园里的甬道渐渐模糊了涨涩之感,只余饱足的麻痒,一寸寸的堆迭起来,将她拱上了高高的浪顶,没个休止,又好似下一刻就要休止。 又是害怕,又是期待。 可是…这是不对的,这不该… 偏那冤孽嘴里不停:“浪货!贱货!还不应?” 他那大掌往她臀下一拍,淫水滴穿了股心,被他拍了一手,拿出来摆在她眼前: “你看看你美得!发大水了!就这么喜欢挨肏?” “还是大家闺秀,哪家的小家闺秀像你这么骚?小小年纪就喜欢鸡巴伺候了?” 陈朗念得眼红,将糊着淫水的巴掌往云意浓嫩乳上一扇,疼得云意浓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说,喜不喜欢鸡巴肏?” 边说身下又用力几分,几乎要把那未尽之地一并捅将进去。 这一下又把云意浓疼得抽气,险些失声叫出来,到底顾忌着未出阁,不敢闹出动静,只能掉着眼泪拿手捂着溢出口的痛呼: “轻些!轻些!” 陈朗此时全然狂起来了,哪里顾及她?再说,他巴不得闹出动静好名正言顺逼云意浓下嫁,拿手又云意浓奶子上扇了几下: “说,喜欢朗哥哥的鸡巴肏!说了就不扇你!” “喜,喜欢,朗哥哥的…鸡巴,肏…” 云意浓又挨了几回扇,才抽抽噎噎随着陈朗说了这些污糟话。 陈朗听得心头大热,更是得意得没边: “好娇娇,日后便安心做你朗哥哥的骚逼,哥哥便夜夜来肏你,你可欢喜?” 云意浓这一晚忽悲忽喜,又挨了肏,又挨了揍,已然不济,身下又是出汁出得丰足,被揉搓到高潮的紧要关头,脑中昏昏然不知今夕何夕,只能随着陈朗的意思模糊的应: “欢,欢喜。” “好骚逼,朗哥哥这浓精便赏你了,好生接住!” 云意浓也攀上了云头,身子一抖,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第十二回入瓮 第二日,云意浓是被秋辛叫醒的。 “小姐,小姐,快醒醒!” “什么时辰了?”云意浓脑中还有些囫囵,模模糊糊问道。 “已是辰正了。” 什么?!这么晚了? 云意浓立时清醒过来,睁眼警惕地往身侧一看。 见云意浓惊慌,秋辛压低了嗓子:“小姐别急,陈公子寅初就走了。” 走了? 走了好。 云意浓长舒一口气,心一放下来,身上的惫怠就格外清晰了,腰肢酸痛,特别是昨夜被陈朗捅进的地方,涩痛难言,动辄还有浆液流出。 这么一留意,这房里的腥臭味儿也不曾散,云意浓低眼看了看床上,寝被床单一沓糊涂,锦被上绣的早荷尖处甚至还有团干涸的黄浆,至于她身上,就更是一言难尽。 “可有旁人进来过?” 这旁人,指的便是那四婢。 “尚不曾。” 云意浓看着秋辛低眉顺眼的体贴模样,心头那股横冲直撞的郁气一下就上来了: “昨夜人是你放进来的?” “小姐恕罪!”秋辛听出云意浓语气不善,立时往地上一跪:“昨儿陈公子说听闻小姐久病不愈,心里担心,想来看看小姐…奴婢看小姐了无生意,只盼陈公子能劝劝您也是好的,这才…” “你倒是贴心!” 云意浓冷笑:“内宅里私放外男入内,你哪里学的规矩!” “小姐恕罪!奴婢知错!”秋辛闻言将头磕到了手背上,“再不敢了!” “咝…”云意浓拧着眉抽着气挪了挪身子,将被头略掀开往里看了看,昨儿夜里出了汗,又受了男浆,这一起被就是一股酸臭扑鼻而来。 “去备水,我要沐浴。” 秋辛唯唯起身,却没立刻动身:“还有一庄,归主管求见,在花厅等了您一炷香的时辰了…小姐看,如何处置的好?” “便说我还没好全,不便见人。” “早间总管来时,已如此相告过了。只总管说有急紧要的事需与您知会,叫我进来看看。若小姐实在病体深重,便请府医过来看看。” 她这模样如何能延医问病得? 云意浓一哽,是了,前些时日她每每不耐烦庶务了便称病不理,如今贵叔不信她也是情有可原。 可现下这乱七八糟的是万万见不得人,等备水沐浴收拾停当少说也需一个时辰的功夫。 “你便说,我病了七八日,形容不佳,需沐身除过晦气,不好直接见人。若是贵叔着急便由你递话,就此商量处置了便罢;如若事体实在重大,待我一个时辰后收拾妥当了亲去见他。” “是。” 云贵将饮尽的茶盏拿在手中赏玩。 定窑的甜白瓷,胎底作了蕉园图,盏沿挂泪,取的是雨打芭蕉的意境。算是个巧物儿,不值几个钱。 先老爷最不喜定窑器物,拿他的话来说就是轻浮,寡淡。就是喜欢素淡的遮月小姐也更好汝瓷,端庄稳重。 也只有小小姐才喜欢这些个巧思了。 云贵拿眼瞭了秋辛,十六七的大姑娘,把主子的话传完便低眉顺目候在那里,不多言不多语的老实相,谁能料想到背后能有那么狠毒的心思呢。 他把嘴一勾:“也罢。我也不过是听说小小姐近日里很不好,想借机看看。既然小小姐已然好些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我便在前院里候着了。” 等云意浓收拾妥当去前厅时,已经入未了。 云贵在账房,正翻阅着手中的账册,桌案旁还有高高的一摞,一张稳重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眉心微微蹙着,像是终年散不开那样。 云意浓走到账房前才觉着不妥,脚步顿在那里,一时不知该进该退。 原是要在前厅见人的,丝屏业已摆好,只云贵说因着上午耽搁了功夫,如今手头有些要紧事需料理了才能前来拜见,要云意浓在前厅等上一等。 可云意浓昨儿夜里被闹了半夜,今晨也不曾睡好,身体疲惫已极,只想早些回去歇着,眼看在前厅瓜片已喝了一壶了,便耐不住自己前去找人了。 只是她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照理说前院的都算是外男,她这样大咧咧出现在账房很是不该了。 “小小姐!您怎么上这里来了?”云贵抬眼看到账房门口的云意浓不禁惊讶,“快进来!阿才,看座!” 云意浓被云贵这样一招呼,也管不上该不该了,只想着赶紧把事说完回屋去:“不必麻烦了,贵叔。听说您有极紧要的事与我说,别耽搁了。” “哪里就急到坐不得的程度了,”把云意浓眼下青黑,行步异常的模样收入眼底,云贵心里一哂,“不急这一时片刻。” 待云意浓入了堂上的主座,手里又碰上一盏瓜片,云贵才施施然开口: “这两年朝廷里又将税加了两成,世道隐隐又有些乱了,生意不很好做,”云贵拿手指了案上的账册,“这是今年府里铺面的交回的帐,出了商税竟是十店九亏。又遇上今年秋收时连逢大雨,收成很不好,粮食多有霉烂,丁税都不足抵…前些日子问您要内院库房的钥匙,也是为了解这燃眉之急。” “如今府里老爷不理事,又没有旁的进项,开支甚大,眼下年节要到了,牲祭和节礼都花销巨大,奴才想着府里是不是裁减些下人?” 云意浓依稀是记得云贵曾与她说过秋收之事,却不知原来府里境况竟这样不堪了。她不通庶务,见云贵已极给出意见,只能呐呐应了。 筋疲力尽回到房里,云意浓寻思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却不想这夜里,陈朗又来了。 番外-梦里云遮月 云府的书库叫数典阁,大气端庄的歇山顶掩在一片竹林后,是个独立于后院,又连接在后院与前院间的存在。 数典阁是自云府开府就存在的藏书阁,当中藏书天文地理经史子集无所不包,甚至连失传的孤本古籍也有不少。数典阁旁边一个四面窗的小轩便是历代云府少爷读书的地方,名为学海无涯。 云府诗书传家,仆婢都是习字的,仆婢家学得好的小子还会被挑去作少爷陪学的书童。云贵爱读书,但这一代府上没有少爷。 还是偶然一回云贵替他父亲代笔时才被先老爷发现:“咦,这字不错。何处习的这馆阁体?” “回老爷的话,在乡下庄子时,旁边村子有个落考回乡的秀才,时常替人写信谋生。我得过他的信,觉得好看,便自己练了。” 云贵娘生产的时候伤了底子,府里主子体恤,放她去乡下庄子做管事,云贵随亲娘在庄子里养到八岁。 “如此。难怪。这字形有了,意有了,只这骨还差两分。你既是个好学的,也不必耽误这分心,无事时,可去数典阁看看。” “是!” 云贵欢喜不尽,云府的藏书阁,那是多少学子梦中神往的地方,这里出过叁朝宰相,举世鸿儒,也只有先老爷这样拓达的人才会这样不当回事,任他这样的小厮随意探访。 幽篁深处的数典阁,风声竹声共响,竹香书香同住,顶顶清雅的地方。 云贵家是云府的世仆,他老子是府里的总管,一心只盼他继承衣钵,服侍好主家,并不望他读书读个出人投地,只道他已是半大的小子,慢慢把府里的事务交予他去办,因此云贵平日里并不得闲,只有每日午后未初,才得以挪出半个时辰在这竹篁深处喘息。 那是极寻常的晴日,明澈的阳光刺破幽幽篁林,将竹影掷在阁中,娑娑的风声里,连窗格间浮动的微尘都美得似梦一般。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云贵捧着手中的书卷,为曹公笔下的神女心驰神摇,忽然听见竹林中隐隐传来长长短短的呼喊: “小姐——” “小姐,别躲了——” 这云府里只有一个小主子,就是这位小姐,听说因为胎中不足,生得体弱,被养得娇。 云贵一怔,层层书架后已经传来门扉轻和的吱呀声,细碎的几声脚步后,书架尽头冒出一个鹅黄轻纱的小身影,乌黑的垂髫轻晃,她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清亮得好似老爷案上那口盘螭墨玉砚中反光的墨池,冲他竖起一只白雪捏成的柔软指头,比在桃花似的小嘴前:“嘘——” 云贵呼吸一滞,回神时立马放下书卷,麻利的跪在地上,低下头:“拜见小姐!” 他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待到外边声响远去也不曾抬头。 “快起来吧,别跪了。”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甜丝丝的。 云贵没有动,“这于礼不合…奴才是外男。”他的眼神直直落在自己撑着地黑黄粗糙的手背上。 “哎呀,我们还小嘛,别那么拘礼了。” 小姑娘不满的嘟囔渐渐近前,木犀的甜香混合着清苦的药香入鼻,云贵忽然想起午间厨房里那道晶莹香甜的桂花糖藕。 鹅黄的素纱入眼,他的小主人已来到他身前,云贵晃神间,一双白玉似的小手落在他青色的布衣上,轻微的拉扯力道将他惊醒:“你别这样啊,我不过来躲个清静,没想惊扰你读书的。” 云贵惊讶地抬头,却见那玉雪似的小姑娘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知道你的,爹爹说前院有个小哥哥是个好学有慧根的,拿你来糗我懒呢!” 云贵从没见过这样金尊玉贵的姑娘,往日在庄子里,他从旁人口中听到的大家公子小姐不是目下无尘就是骄纵跋扈,从未曾想过… “不敢…”他一贯伶俐,此时却只能这样呐呐应声。 “好啦,你且自忙你的,”云遮月拉了他一把,眼见拉不动便撒开手,“我再躲一时片刻便走。” 说着便随意走到窗边,矮几上还摆着云贵翻开的《洛神赋》,她随意看了一眼,便撑着窗沿望向天际:“翩若惊鸿,皎若游龙…你说,这样的神女真的存在么?” 兴许是那高高在上的小姐实在太过随意自然,云贵不自觉站了起来,却还是不敢把目光放在裹着雪缎鹅黄素纱的小姑娘身上:“我不知…但我听庄子上的人说在月亮上是有仙女的。” “唔…嫦娥仙子嘛,我也听过的,”云遮月转过身看他,笑得漫不经心,“茈娘说了,那都假的。” 不知是不是那日的阳光清澈得过了,将那雪做得小姑娘虚化得像是下一秒就消散了。 云贵心头一紧,大声应道:“才不是!月宫上是有仙子的,不信你每个十五抬头看,月亮上有仙子的影子的!” 云遮月被他这样大的反应惊了一下,狐疑道:“可…爹爹说那月上的阴翳不是影子,是云,遮到了月亮。” 云贵脸上一烫,硬着头皮道:“哪有云恰好就在月亮中央的,那就是月宫仙子。” “如此。”那小姑娘也不细究,冲他笑眯了眼,“想来那月宫仙子必然美极了。” 那应是个暮春。 竹影,风声和盛着日光的明媚小姑娘。 每一样,都美得像个不应有的梦。 第十三回洗脑 云意浓以为秋辛被她这样敲打了一回,陈朗应是不能再来寻她了。 不想这夜里二更叁点的钟刚敲过,陈朗又来了。 云意浓白日累着了,这夜原睡得早,只是鸣钟时恍惚醒了个仿佛,刚翻过身,却有一只大手落到了她肩上。 她一个激灵,骤然睁眼起身,却见那夜色里半大的少年身形,却不是陈朗是谁! “你怎么又来了?” “我如何就来不得了?”陈朗瞧着云意浓满脸的怒色不以为意,“娇娇,你迟早是要嫁我的,便让夫郎爽快爽快又如何了?” 云意浓气得说不出话来,再如何只能嫁他,这到底还八字没一撇,他便这夜夜前来,却是把她当了什么人:“放肆!” 她低喝一声:“你是拿我当个耍物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就是错已铸成,总要全了礼数才是。你是看我孤身一个,只管拿捏我!如今茈娘孝期尚不曾过,就是念着这一层,你也不该如此荒唐!” 到底是大家小姐,基本的数算还是有的,哪能小门小户似的没见识,事事依从了。 陈朗给她说中心思,脸上一时拿不住,恼羞成怒的冷笑: “奴才哪敢!小小姐是何等金尊玉贵的人物,能随便叫我一个下人玷污了?这孝不过还有两日便除了,谁知独小小姐一个外人诚心,拿此事来搪塞我!这样大的规矩,我陈家小门小户的,怕是不敢上这个门!” 云意浓养在深闺里,便是在她面前大点声气的都会被拉去处置了,何时听过这样难听的话? “你!”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你这却是什么意思?” 陈朗看云意浓被噎得脸色青白也有些后悔,到底人还没过门,若是给他气出个好歹来,他不是枉费这一场谋算?于是又涎着脸哄道: “小人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一腔真心被小小姐这样看低,心里难受罢了!小人对小小姐一腔热忱,只担心您的身子可有好些,您却只拿这样见外话来腌臜我!” 说着人又凑到云意浓近前,猿臂将人往怀里一搂:“娇娇处处都好,只这脾性却不成。自古这女子都要柔顺才得夫郎欢心,这般金石性子似丈夫一样强硬,谁敢要?娇娇不知,这女子做媳妇与做姑娘是大不一样的,出嫁从夫,一旦嫁人便要一切以把爷们儿伺候好了为要,就是府里夫人尚在,也是要这样教你的。” 云意浓犟着身子,没反抗也没顺从,眼圈红得发烫,听着陈朗嘴里就府里“夫人尚在”的话,只觉得痛处被戳得阵一阵的疼。 “须知那等刚强妇人,便是嫁了出去,也是要被厌弃的。我的娇娇儿没人与你提点这些,朗哥哥知道,都不与你计较,”陈朗嗅着云意浓身上的甜香,口干舌燥,“娇娇不知,这男子与女子不同,阳火重了不泄出来要伤身的。只朗哥哥心都在我的娇娇上,不肯同旁人来往,就是憋也要为娇娇憋着,可娇娇就忍心让哥哥苦熬么?” 这番说法却是不曾听过,竟有这等事? 拥着她的少年喘息粗重,像真是难熬的模样,云意浓心中一软,被陈朗身上的热意熏得脸上滚烫,眼中一阵闪烁,终究没躲开陈朗的狎吻。 陈朗见云意浓软了身子,不如刚来时那样黑脸,知道她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得意一笑,把身上衣裳一脱便扑了上去。 第二日照旧还是秋辛来伺候梳洗。 云意浓早间仍旧心气不顺,见秋辛低眉顺眼地进来,冷笑道:“你可还知道谁是主子?” 秋辛闻言往地上一跪,眼中含泪:“小小姐恕罪!” “我哪里敢恕你的罪!我如今难不成还算得个主子?” “奴婢万死!只陈公子到底是未来的姑爷,奴婢实在…若是闹得太甚,小姐往后嫁去万一因此遭了姑爷厌弃可如何是好?” “这女子,终究是出嫁要从夫的…” 云意浓闻言眼中一酸,垂下眼睑来。 第十四回谋划 年节眼看就到了。 与往年喜庆热闹的景象不同,这年云府里很有些人心惶惶。 自那日贵总管禀过云意浓便开始大刀阔斧的发卖下人。如今除了必要的厨子,洒扫,护院,看门和云意浓身边伺候的,旁的下人都被裁去了。 云意浓日日忧心着陈朗夜里偷香的事,加之因着陈朗的事身边伺候的便成了秋辛,丝毫不曾察觉府里的变化。秋辛原也想着府里下人不论如何裁减,总不会亏着小姐身边,也不曾在意。直到云意浓的四婢也被发卖了两人后,秋辛便也有些在意起来,尤其是这几日隐约听见前院有意只在小姐身边留两个人后,更是着慌了。 这夜陈朗又来后,秋辛心知两人要闹大半夜,用不着她的事,便披衣暗中去寻贵总管。 如今后院里人员裁了大半,原先守垂花门的婆子也被贵总管发卖了,如今守门的是贵总管手下一个叫李四的瘪叁儿,足得了秋辛一两银才放行。 秋辛肉疼得不行,只是想到她年纪大了,若是真被打发出去哪还有好去处?这才咬着牙任李四坐地起价。她最近日子也不好过。云意浓原也是好打发的主子,高兴的时候手里也大方,但自她被陈朗沾手后,莫说打赏,时时不给她些脸色已是极好了。 由此便知云意浓是何等的无知,眼下她这么大的把柄都被她秋辛握在手里,心里不想着如何笼络安抚她,还整日给她闲气受,若不是她还有求于这位娇小姐,早教她身败名裂了! 已是近叁更的时候,前院除了护院都歇下了。 秋辛一个人行在抄手游廊里,小心躲着巡逻的护院,心中也是忐忑不已。听闻贵总管在前院的居所就在账房旁边,幸得那日陪云意浓来过,不然这大半夜的闭着眼乱转,不被护院拿了就是万幸了。 云贵还在账房里办事,他派去寻那赵氏孽子的人今日有了回信,说是数年前翠山附近有车队遭了匪祸,许就是那赵姓子。 死了么? 云贵放下信笺,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向窗外高悬的明月。 还有两日便是除夕,此时天边只有细细的一弯下弦。 秋辛远远就看见账房窗边仰望夜空的云贵,那一脸的怅然让她又想起入府时打听来的传言,说是这位贵总管自小钦慕先小姐,早先小姐未嫁时还图谋求取过,最后却被这顺安府出了名的浑人赵孽劫了胡去。 联想到这位贵总管这些时日的所为,只怕这人也也是早就生了异心的。 云意浓是个不知事的,云贵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可秋辛却知道云府的产业众多,经营良好,茈娘过身一年不到,如何就能败落地这样快了?当中只怕猫腻不少,只是她小小一个婢女,就是知道又能如何?不但不能如何,还得提防着云贵将她也发卖了,她年纪大了,再转手不是被卖到小门小户里做妾就是落入风月场所,想熬出头便再无指望了。 因而眼下她还得好好与云贵周旋一番,不单要保全下自己,还得想办法说服云贵把这位小小姐往高门大户里送。 一旦进了府,这娇小姐已然失了身,到时洞房夜少不了要求她帮着糊弄过去。到时候既已入了门,云意浓一个没心眼的残花败柳如何斗得过她去?只要笼络住了夫郎,她沉秋心这下半辈子,便有靠了。 想到这里不免心头热切,秋辛快步上前,拉下蒙头的衣裳,冲云贵盈盈一福: “秋辛拜见贵总管。” 云贵的表情有些莫测:“夜已深了,你不守着小姐,来我这里做什么?” “婢子是来向总管投诚的。” “投诚?”云贵哂然一笑,“好大的胆子!你这贱婢不好好侍奉小姐却来行间事向我投诚?说!是何人遣你来挑拨我与主子的,若不如实交代,明日一早便有牙婆领你回去!” 秋辛原本料着云贵意在云府家财,她作为府里唯一的主子的身边人识趣地投身与他,为他报信迷惑主子,他焉有不用之理?谁知这老狐狸竟深藏不露! 眼见这番动静已然将前院的护院惊动了,听着逼近的脚步,秋辛一慌,急急与云贵说道:“总管息怒!非是婢子不忠,只是小姐近日行事实在荒唐,婢子无法,来请总管拿主意的啊!” “哦?” “总管,此事不可声张!” 云贵俯视着伏在地上的秋辛,将手抬了抬,已入了游廊的护院见状悄声退了出去。 察觉到零星远去的脚步声,秋辛这才放开胆子呼吸,胸腔起伏间,背上冰凉的冷汗沾上了衣衫。 “说吧。” “总管不知,近日小姐常常夜里与陈朗相会,婢子隐约听到小姐说要嫁于陈朗…”秋辛大着胆子看了云贵一眼,满脸的欲言又止。 若是云意浓当真嫁了陈朗,这云府便成了云意浓的嫁妆,陈家与云贵斗了这么多年,岂肯再让云贵沾手云意浓的嫁妆? 这样要紧的事,她就不信云贵真能无动于衷! “这等丑事,你便不知拦着小姐?” 云贵语气凝重,脸上滴水不露,秋辛一时看不透他所想,不免忐忑。 “非是不愿,实是无法啊!”她咬了咬牙,试探道:“婢子听那陈朗的意思,对总管多有不满…” “便真是如此,若是小姐真嫁了陈家,那也是主子,主子的意思,我等又能如何?” “那陈朗如何配得上小姐!”秋辛一急,她诸多谋划,岂是为陪给陈朗这小人打算的? “你待如何?” 秋辛觑了一眼云贵眯起的眼,大着胆子道:“愿为总管分忧!小姐已然失身与陈朗,因此陈朗才如此笃定日后小姐会嫁他。但若是小姐与旁人不清白了,只怕这桩亲就是陈朗愿意,小姐也没了心气儿。到时且寻一家高门许小姐去做小,如此对外也不算辱没了小姐,对内人家也不会过于计较。小姐若是嫁人,这云府泰半都要陪给小姐做嫁妆去,若是为小,出些银钱陪嫁便也了了。到时这府里少不得要往旁支寻个嗣子,这云府旁支零落,到时候这嗣子…也是大有可为啊!” 云贵将秋辛一脸的阴毒收入眼底,笑得意味不明:“你倒是歹毒。” 秋辛脸上一白,俯首:“婢子愿为总管分忧!绝无二心!” “夜深了,你且去吧。” “总管…” “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