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她明月好(校园)》 1、梧桐 深秋,梧桐落了满地。 金黄的树叶,脆而软,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平海多梧桐,铺天盖地的黄叶子,将小城染成金黄。 而平海中学,是梧桐树最密集的地方。 校园里,每隔两步,就能见到一颗百年大树,繁盛茂密,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的缝隙,密密疏疏的落下。 少女倚在树旁,杏色高领毛衣罩住娇小的身躯,白净的小脸上,零星的光,淡而斑驳。 再过五分钟,傅希琛就会从图书馆出来。 池月捏紧手中的试卷,指节微曲,很用力,以至外层的纸张凹了进去。 时间过得太慢了,她感觉自己的心随时会跳出来。 “啪嗒” 玻璃门准时被推开,少女吸气,在男孩出现的前一秒,扬了手中的试卷。 恰好一阵风吹过。 试卷吹得漫天都是,白生生的,卷着细碎的梧桐叶,像撒了金粉的大片雪花。 傅希琛抬眼,就望见这样一幅画面。 梧桐树下的少女,奋力扬着手臂,企图抓住那些乱飞的试卷。 风渐强,少女发丝凌乱,她喘着气,踮起脚,好不容易抓住几张,可是更多的却越吹越远。 几张试卷刚好落在他脚下。 半晌,傅希琛弯腰捡起那几张纸,盯着她,眸光淡淡。 吸气,池月抬头,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从眼睛到鼻子,不到两秒,便移开了。 男孩高她半个头,很瘦。 运动鞋,牛仔裤,蓝白相间的低领条纹线衫,脖颈长,不仅是生得长,他还向上扬了半分,不自知的傲,再多半分都是刻意。 傅希琛伸手,“拿好。” 少女回神,匆忙接过试卷,“谢谢。” 指尖相抵,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也很白,如瓷器般光滑冰凉,沁入肌骨。 池月抱着新生入学测试的试卷匆匆往行政楼赶,白色坡跟小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明天就是开学考,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为今天的行为后悔。 可是,她从小到大要后悔的事太多了,细数起来,就像校园满地泛黄的梧桐叶,也不怕再多一片。 教导主任陆锋听到池月的解释,眉头拧得很紧,“池月同学,从门卫到行政楼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你拿的是试卷不是炸弹,这都能弄丢?你怎么不把你自己弄丢呢?” 陆锋是个很严厉的人,从来不对学生笑,据说在平海没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学生没被他训斥过,小到上课讲话,大到翻墙出校门,被抓到的学生都明白,在平海最难过的不是班主任大关,而是陆锋。 池月低着头,态度诚恳,“对不起。” “这个点,文印室老师已经下班了,你说怎么办?”陆锋看着那毁坏的百来分试卷,有些头疼,对着池月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天之前一定要把缺损的试卷印出来。” 池月吸了吸鼻子,泛红的鼻尖,看上去像是要哭。 沉默了会儿,她说,“陆老师,家委会办公室还有一台打印机,我去那边印可以么?” 家委会的主席是傅希琛的妈妈,今天也在学校,负责编排新生人数,简单来说就是将众多新生分成等量的几份。 平海中学一直号称平行分班,明天上午学校安排新生入学考,下午担任班主任的老师会在操场抽签选取所带班级,以示公平,接着,傅希琛作为学校优秀代表上台发言。 上台前临时背发言稿这种事,傅希琛肯定不会做,可是,预演活动流程这件事,学校不会不做。 池月的话倒是给了陆锋提醒,“行,那你现在就去。” 家委会办公室在学校最西侧,旁边就是学校的西大门,几幢红砖矮楼与校外相连,是学校内唯一一幢没有镶嵌金属命名牌的楼,后来为了方便,大家都称它为“小红楼”。到底也只是称呼,不是那么顶重要,毕竟平日里,学生们都不会去,也没有机会进去。 池月捏着一张数学测试卷,心突突地响。 小红楼矮,背靠西方,也遮不住大片夕阳洒向少女白皙的脸,宛若纯白的奶面浮动着橘色的光。 傅希琛站在二楼,盯着楼下的小姑娘。 她分明是朝这个方向走来,走两步,又停几步,迂回往复,直到夕阳呜咽,带走最后一缕橘色。 她的脸还是白的,在路灯下,徘徊。 2、芒果 去,或者不去,是个难题。 池月伫立小红楼外,看着那浅浅的叁层青石板台阶,犹豫。百来份试卷而已,她回去打通电话就能印好。 可是傅希琛呢? 她也不贪心,只是想被傅希琛记住。 先从认识开始嘛。 夜色吞噬大地,校园里亮起稀疏的路灯,终不敌浓墨重彩的黑,墨色笼罩微弱的黄,宛若锃亮的芒果,于阴影处光泽黯淡。 许是上天听见了池月的愿望,楼梯转角,她向上看,傅希琛正站在阶梯尽头的走廊上。 天色凉了,他披了件黑色的外套,露在外面的脖颈分外白,还修长,喉结滚动,起伏,顿时烟雾缭绕。 见到她,他轻眯眸,目光从她手背掠过,“来印试卷?” 池月缩了缩手,手背仿佛被烫了下,用目光。 她点头。 傅希琛掐掉手中的烟,扔进垃圾桶,朝她伸手,“拿来。” 池月疑惑:“什么?” 傅希琛拧眉,“你不是要印试卷么?” “噢。”池月上前,递试卷时故意捏住靠近他手的那边。 这次碰到的是他的指甲盖,修长的指节,指甲修成圆弧,白到没有血色,带着烟熏过的干燥,依旧是凉的。 他的手很凉,连同他的人,就像是被寒水浸泡过的月,再放到火上去烤,烤干了,还是冷。 傅希琛推开右手边第一间办公室的门,对她说:“等着。” 走两步,他朝走廊尽头的办公室看了眼,回头对她叮嘱:“天黑了,别乱跑。” 办公室内,打印机呜呜地工作,像呼啸而过的风。 池月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墙角的垃圾桶,是那根被丢弃的香烟,白色的烟纸刚燃烧过半,卷着细碎的黄丝,被烧过的地方泛着烤焦黄。 她又想起刚才的碰触,他的手是凉的,带着烟火熏过后的干燥,可是,为什么香烟能给他干燥,却没有给他温暖。 百来份试卷,印完甚至不到十分钟,纸面还冒着热气,扑面而来的是铅板墨水味,池月收回胡思乱想,上前将试卷抱在怀里,道谢:“总麻烦你,真不好意。” 她朝他笑,刻意说了个“总”,提醒他们下午才见过。 傅希琛盯着她,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问:“需要我送你去行政楼吗?” 这句话单听上去不暧昧,就算放在当下的语境也没什么旖旎心思,客气程度不亚于“路上小心。” 但是在池月的心里,这就是傅希琛对她发出的邀请。 喜欢的人对你发出邀请要怎么处理? 先拒绝,然后约定下一次。 “不用。”池月抱着试卷,脚底探索着阶梯下楼,回头看他,嗓音轻微的颤,“下次让你送。” 开学前每个年级都有一名学生负责将入学测试卷从门卫室送到行政楼,教导处进行密封处理后,第二天才分发给各科老师,为了保证试卷内容不外泄,一般错年级搬运。 今年,高二负责搬送的是高一的试卷,本来这是傅希琛的事情,只是和他原本的工作冲掉了,陆锋才找的池月。 傅希琛疑惑。 池月用下巴点了点手中的试卷,“我是说送试卷,这原本是你的任务。” 她是更聪明的人,自然要用最聪明的回答。 暧昧,引人遐想,双关。 池月摸黑走完楼梯,对着上面喊了声,“傅希琛,再见。”嗓音温软的如同春雨,湿漉漉的,仿佛能拧出水。 二楼,傅希琛望着那抹杏色的背影,视网膜中的光,逐渐黯淡。 她带走了一颗锃亮的芒果。 傅希琛想。 gt;gt; 将近七点,池月才背着书包出门。 校门口的香樟树下,有个穿枣红色毛衣的少女,不时朝校园里张望,惹得门卫大叔都看了她好几次,要不是见是个小姑娘,估计早就报警了。 千等万等终于等到池月出来,盛嘉疯狂招手:“阿月,这里,这里。” 池月刚出校门,抬眼见着熟悉的人,一路小跑着上去,“嘉嘉,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盛嘉问,“怎么样?成了没?” 这个年纪学生,对于这些事,有着天然的热衷,不管是自己的,还是朋友的,叁分之一的担心,剩下的那全都是八卦。 “我也不知道。”池月撇了撇嘴,“他没问我名字,但是连着叁天,怎么着也应该记住了吧?” “我看悬。”盛嘉给出自己的分析,“你想想你自己,不怎么关心的人,他连续叁十天出现你面前,你不也没记住吗?” 盛嘉说的是罗钦达,也是平海中学的学生,这个暑假还跟她们一起呆过两个月美术班。 七月快要结束的时候,美术班也结束了叁场小型作品展,同学们提出去唱歌,KTV内灯光昏暗,音乐震天响,池月不唱歌,不喝酒,一个人坐着无聊,开始找身边的人说话。 坐在她身边的是罗钦达,池月想了半天,发现这人的脸在脑海里没什么印象,由于这次聚会来的不全是油画班的同学,也有些携家眷的,池月没话找话的问他,“你也是美术班的吗?” 没想到,这一问就出名了。 美术班一共叁十名学生,五名男生,罗钦达是其中的一个,据他们说,还是最帅的那个,后来又据说,七月份的叁次作品展中,其中一次罗钦达的作品和她的还是摆在一起的。 罗钦达表示,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到后来,他反而和池月走得越来越近,两人还借此,成为了朋友。 3、蝴蝶 池月一想,盛嘉的话说的在理。 这叁天是平海中学的开学准备期,池月借着读书社社长的身份天天往学校跑。 平海中学社团丰富,种类多样,话剧、击剑、美术……应有尽有,旨在促进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学校各类社团彩丽竞繁,学生们积极性高涨。 当然这其中,绝对不包括读书社。 拜托,读书两个字听起来就够无趣的了,平日里语数英政史地理化生那么多书还不够读的么? 不喜欢读书是学生的天性,不管以什么名义。 所以,这几天,别的社团的社长积极跑学校,出策划案,社员们自发留学校写招新申请书,争取开学后招新、抢人、申办活动一条龙到底。 读书社是完全不需要,读书社常年招不满人,但也不缺人,必要时班主任一句话,任务分配到每个班,不管是不是自愿,那些加入的人就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倒也省了池月操心。 这么说来,池月其实没什么必要朝学校跑,不过仗着家里是学校的股东,大概任性。 盛嘉说完,见池月低着头不说话,又觉得自己过分了,怎么池月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不应该这么打击她,于是安慰:“阿月,你别灰心,学校里喜欢傅希琛的女生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连着叁天都能跟他说上话的,绝对不超过这个数。” 盛嘉说完,两只手摊开,比了个十,想了下,谨慎起见,又收回叁根。 这绝不是安慰,关键是,除却必要的学习交流、工作交接,傅希琛他也不爱说话啊。 天愈发的黑了。 一辆黑色的卡宴停在学校门口,朝着两个女生摁了摁喇叭,轻缓的。 池月回过神,见是自家司机,拉着盛嘉上车,“算了,先不说这,我送你回家吧。” “哎,阿月,我是真的不想开学。”车中,盛嘉将头枕在池月的肩窝,早已略过刚才的话题,“明天还要入学考试,天知道,这暑假两个月,我是一点书都没碰。” 池月安慰:“没关系,大家都一样。” “屁嘞。”嘉盛捏她的手,“你们学霸的嘴里,没一句真话。” “哎,我是说真的。”池月也愁,“只能今晚恶补了。” 池月坚信,没有一个学霸是天生热爱学习的。 如果有,要么就是天赋佳,脑袋好,老天爷赏饭吃,这种是没办法的;要么就是积极向上的动力和坚定做一件事的决心,有了这种决心,也无所谓学习了,它可以促使你做世上大部分的事。 她显然属于后者。 当然,有些事是例外。 比如暗恋。 今天是她连续叁天出现在傅希琛的面前了,每天制造偶遇,刻意到她自己都觉得假。 但是能怎么呢?她又不是第一种学霸。 盛嘉下车前,对池月告别,“那说好了,今晚一起温书。” 平海中学每学期开学都有入学考试,但是只有高一和高二秋季入学的那两次是分班考试,第一次是平行分班,理论上来说,第二次也是平行分班。 理论上。 平海市是和国际接轨的大都市,在素质教育被提及了多年的今天,重点班之流早已不在明面上流行。 但这不代表,不存在。 平海中学把尖子生的分班放在了高二入学考,用校长的话说,高一大家刚步入高中,都还懵懂,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喜欢什么,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们办教育的人,不能轻易给孩子定性,限制住孩子们的无限可能,更不能简单以中考或者入学分数一刀切来分班。 非常感人肺腑的一段话,但它只有一半是真的。 高一入学考确实是平行分班,学生们分到哪里全看计算机代码在跳动时的心情,你的名字会随机被抛到不同的数据库,人为无法决定,各个班级比平行线还平。 但是高二入学考,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池月坐在书桌前,盯着数学模拟卷上的立体几何题发呆,这个图形她明明前不久还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怎么做,辅助线画了又擦,擦了又画,怎么看怎么别扭。 立体几何在数学老师的口中被称为送分题。 “要么就是辅助线,实在看不出辅助线的同学,也不要放弃,我们还有向量法。同学们啊,遇事不决,向量解决,第一步建系……” 数学老师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池月咬着笔头,在几何图形叁维平面上画好长长的线,然后标注箭头。 那么建系之后呢? 池月想了想,勉强又写出几步,笔尖唰唰的在白纸上留下痕迹,相较于传统的辅助线解法,向量法就是有这种好处,不管会不会,反正能够一步一步写下去,哪怕结果与正确答案千差万别,或者根本算不出结果,至少计算时,过程中的每一步,都是有实感的。 闹钟滴答,转眼就到了凌晨两点。 池月没注意时间,竟然都这么晚了,期间王嫂进来过几次,无非是劝她睡觉,被她打发走了。 放下刚背完的古诗,池月躺上床,正备睡觉,摸出手机,见一个小时前,盛嘉给她发来消息。 00:36 “小月月,你还在看书吗?” 00:53 “不行不行,我坚持不住了,我好困。” 01:13 “[图片]” “这是今天的好心情,晚安。” 池月点开图片,发现是梧桐树下的她和傅希琛。 照片里,漫天的试卷和梧桐叶,女孩的脸藏在杏色的毛衣里,只能看到尖尖的下巴,男孩的目光刚好停留在她的脸上。 那场对视只有两秒,时间在照片里被禁锢。 池月第一次有些喜欢照相,这个,带着点记忆的东西。 她拿出iPad,调出画板,就着傅希琛的浓密睫尾处画了只浅蓝色的蝴蝶,然后,设置成壁纸。 壁纸,固定在手机屏幕,宛若一方漂亮的标本。 傅希琛要是蝴蝶就好了,这样,她就能把他禁锢。 池月想。 4、考试 你真心想做一件事,全世界都会帮你。 那晚,池月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是几点睡的了,只记得睡觉的时候,窗外明月蒙着白云,月像被摁在冷水里浸泡。 次日。 脑袋还是晕的,人已经坐上考场,第一场考语文,第一题填古诗词,池月坐在位置上,默念昨晚背的那几首诗词,在背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时,她抬头拿笔,余光瞥到左前方坐着的人,愣住。 傅希琛今天穿的是黑色毛衣,灰蓝和米白相间的校服外套内,那黑色格外显眼,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脖子白。 在若干趴在桌上背书的背影中,他坐的格外扎眼,宽肩,脊背笔直,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节中间夹着一支笔,笔盖扣在笔尾,拿烟的姿态。 池月考试不专心。 傅希琛写字很快,力透纸背,她甚至能看到答题卡凹下去的黑墨。 一场语文考试,监考老师在池月身边转了几回,先是看看她,再看看傅希琛。 傅希琛写作文了,池月还停在文言文阅读,两道题不同步,语文也没什么可作弊的,监考老师终是放心离去。 可数学考试就没那么简单了。 池月正在算第一道大题,发现昨晚算题目用了小半管笔芯,刚才语文考试又用了大半,这会儿竟然没墨。 偌大的考场,她只认得傅希琛一人。 于是,就在池月伸手拍傅希琛的时候,监考老师站在了她面前,“池月同学,我观察你很久了,请独立完成试卷。” “报告老师,我的笔没墨了。”池月晃了晃手中的签字笔,“我能问傅同学借一支笔吗?” 安静的考场,两人的对话引起不小动静,监考老师还没开口,傅希琛已经回头,朝她递了支黑笔,是他手中正在写的那只。 考监老师皱了皱眉,低声对两人说,“考完了你俩留一下。” 下课铃声响了叁下。 教室内炸开了锅,考生们陆陆续续的走出考场,有的在念叨对答案,有的提议明天就要开学了,今晚去哪里再happy下,有的疯狂翻书,为自己选错一个答案,并因此可能掉出重点班扼腕叹息。 监考老师对着两人示意,“来办公室。” 喧嚣似乎就是一阵子的事,学生刚走完的校园,格外安静,静到池月能听见自己和傅希琛的脚步声,错落的,还有回声。 池月背着书包走在傅希琛身后,她走得很慢,还好,傅希琛的步伐也不快。 她发誓,前叁天都是故意的。 但今天绝对不是。 老师们收好试卷,也陆续离校了,陆锋正在锁办公室的门,远远看到师生叁人这架势,知道这班又没法按时下了。 监考老师教的数学,非常较真的一位中年女人,逻辑清晰,做事讲究证据,例证起来就像做数学题一样步骤明确,她特意从监控室调出监控。 “池月同学,请你解释一下,自己考试时的行为?” 池月涨红了脸。 让她觉得难堪并不是老师的盘问,而是自己考试时偷偷观察傅希琛的画面,每一帧,每一格,都被摄像头还原了。 他一定觉得自己是个花痴。 不行,就算承认作弊,也不能承认喜欢他。 池月吸气,正准备开口,就听傅希琛说:“陆老师,有没有作弊,对比试卷就知道了。” 陆锋想了想,点头,“傅希琛同学说的有理。林老师,你想,如果两人试卷不一样,那么即使池月同学确实看过傅同学的桌子,也不能算是作弊。” 于是乎,林老师当场给两人改试卷。 试卷结果出来后,池月傻了眼,她平日里数学也就中等偏上的水平,这次竟然考了满分。 可是她根本来不及高兴,因为傅希琛也是满分。 这也就没办法证明两份试卷不一样啊。 池月用手背抵着额头,后退两步,感叹一天之间,大喜大悲,竟然来的这么密集。 “好吧,看来这件事确实有点误会。”林老师放下试卷,对着池月和傅希琛,口气带着歉意,“是我太武断了。” “……怎”池月正疑惑。 陆锋看了试卷,认同的说:“嗯,确实不是雷同卷,虽然都是满分,但池月同学的这道立体几何用的是建系法,而傅同学是做的辅助线,后面也有几题思路都不同。” 总算是虚惊一场。 陆锋收拾着皮包,对两人说:“行了,你们也早点回家,别忘了下午还有迎新。” 5、绅士 教职工都走得差不多了,校园里彻底安静下来。 池月磨蹭着收拾书包,特意等了会儿,才走出行政楼,上帝啊,原谅她现在根本没勇气面对傅希琛。 可惜,这次上帝没听见她的祷告。 池月走出行政楼,发现傅希琛竟然还没走。 而他的面前,站着个女生,女生长发飘飘,穿着浅灰色紧身连衣裙,外面没套校服,手里提着小提琴,大概刚从音乐社出来。 池月走近了些,听见一句,“傅希琛,我不会放弃的。” 傅希琛没什么表情,站在那里,听着她说,倒也没有不耐烦。 女生红了眼眶,口气藏着委屈,“那我退一步,傅希琛,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但是你也不许喜欢别人。” 平心而论,女孩的眼泪确实让人心疼不起来,大概是学过声乐,格外保护嗓子,她哭诉的时候都是从腹腔发声的,浮夸,又少了点那么真情实感。就连眼泪也是悬而未落的那种,泪珠挂在睫毛上,画面优雅得过分。 可是一个人真的带情绪的时候,是无法保持优雅的。 池月在心里暗暗的想,这个女生应该没戏,果不其然,那头听到傅希琛说:“早点回家,下午还有迎新。” 和各大小说里的校园男神不同,傅希琛傲气是有的,但不高冷,反而有那么点英国绅士的味道,礼貌,和恰到好处的疏离。 他负责的小组开会讨论遇到争吵了,他从不发脾气,只耐心地分析问题出现的原因,然后提出解决思路; 他带的新生负责读书活动出了岔子,他会善后; 哪怕是不认识的同学,上去问他题,他也会教; …… 只是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骨子里都透着淡漠,不是对现存人和事的淡漠,有时候池月觉得,那是一种对生命的淡漠。 眨眼的功夫,傅希琛已经不见了。 家里的司机早已等在校门口,池月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只笔,最终还是选择上车。 车厢内很安静,车速平缓。 池月想起自己数学考满分的事,抬头,望了眼正在开车的人,又低眉。 汤叔也算是陪池月从小长大的人,据说二十年前,她还没出生,他就在池家工作了。池月出生后,见汤凯丰的次数到比见自己父母的次数还多。 池月想了想,还是开口,“汤叔,这次开学考试,我数学考了满分。”上扬的语调,带着点撒娇,或许还有求表扬。 果不其然,正在开车中年男子听到这句话后,笑得合不拢嘴,“真的吗?阿月真棒。” “谢谢,”池月笑,“那妈妈,”开口,刚说叁个字,又作罢。 车拐了个弯,汤凯丰打着方向盘,一边观察着前面的路况,一边说:“老爷和夫人这阵子比较忙,等他们有时间了,就会回来看你。” “嗯,我知道的。”池月点头。 车厢内再次恢复沉默。 这番话,汤叔说了十多年,池月渐渐也就习惯了,即便父母回来,在家待不了两天就会走,更何况,两人还不是同时回来。 中午道路拥挤,车停的时间比开得时间还久,池月掏出口袋里的那只笔,在手背上描描画画,很快一只蝴蝶,栩栩如生。 傅希琛的睫毛浓密,是最像蝴蝶的。 gt;gt; 下午。 全校师生将近叁千人都挤在阶梯教室,七八个音响同步转播台上话筒,池月坐在靠后的位置,都能清晰的听到台上人的说话。 前排,高一的新生精神满满,坐得端正笔直,认真聆听校长的教诲。 校长的话几年不带换样的,中间高二的学生有的在看闲书,有的几个小姐妹在窃窃私语,还有的开始打起哈欠,昏昏欲睡。 后排,高叁的学生那就更不得了,背书的背书,做试卷的做试卷,哪怕讲话,那也都是在互相抽背知识点,谁都知道高叁是要分不要命的时间段,多浪费一秒就可能被对手甩开一位名次。 直到傅希琛上台,全场像是约定好似的,陡然安静。 平海中学的校服好几套款式,最好看的就是傅希琛今天穿的这套,男生是黑色单排平驳头的西装外套,内搭同色系英伦小马甲,白衬衫。 傅希琛站在台上,身形修长,挺拔。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高一年级C班的傅希琛,很荣幸今天能够站在这里跟大家分享……” 傅希琛的声音比校长要小很多,但现场更安静。 刚才吵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静下来,池月才发现,原来学校的音响也不是那么顶好,隔着他的声线,能听到滋啦的电流音。 音响转播着傅希琛的演讲,声线清澈,若朗朗清风,和煦,在校园内回荡。 6、还笔 座位上,盛嘉拐了拐池月的手,咬她耳朵,“阿月,你的想法是对的,今天以后,估计你又要多出上百个情敌。” 演讲台上的傅希琛,神情淡漠,从容的发言,咬字清晰,丝毫没有受到那些目光的干扰。 该怎么形容他的状态呢? 不欣喜。 也没有不耐烦。 或许,傅希琛根本没有情绪,永远优雅,精致得如同一副隽永的工笔画。 演讲结束,入学准备工作算是告一段落。 池月远远的看向演讲台左侧,傅希琛刚下来,便有很多女生围了上去。 “嘉嘉,”池月摸了摸口袋里的笔,对身边的人说,“今天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盛嘉看了眼远处的傅希琛,了然,“需要我陪你吗?” “不需要。”池月摇头,“我就是去还他一样东西,也没其他事。” “行。”盛嘉挥了挥手机,“刚好我妈喊我早点回家,那你自己小心点。” 池月算了下那群女生的人数,估摸着还来得及做半张试卷,于是从书包里掏出一份英语试卷开始做。 四篇阅读理解做完,人已经走了大部分,只剩下一个女生,坚持不懈。 一天内,连续看到两个女生跟傅希琛告白,池月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有那么点差。 女生大概是高一新生,缠着傅希琛,将平海中学小到课程结构安排大到校园文化都问了个遍。 最后,还是不想走。 她拿出手机,期待看向眼前的人,“那傅学长,我们加个微信?” 傅希琛摇头,“抱歉,我不加陌生人。” 太直接的拒绝,女生就连准备好的下一招都没来得及用。 “如果没问题了,我先回家了。” 傅希琛背起书包,离开阶梯教室。 来不及同情被拒绝的女生,池月连忙收拾好试卷,追了出去。 还好,傅希琛走得不算快。 秋夜黑得极快,街灯初上时分,昏暗交界的天空,像被墨水冲刷成暗蓝色的光,硬是吊着不肯断气。 校园里早已没什么人,池月小跑着追上前面的人,“傅希琛,你等等。” 一天被女孩叫住叁次,她要是傅希琛,她都不能忍。 前面的人停住脚步。 池月走到他面前,见他看向自己,连连摆手,“我、我可不是找你告白的,我是来还你笔的。” “呃……”刚说完,池月意识到了什么,尴尬的用手掌挡住大半边的脸,不敢看他。 就连另一只握着笔的手,也拼命往后缩了缩,她支支吾吾,“那个、我……我不是故意……我的意思是……可没有偷偷跟着你。” 成语字典里,“不打自招”的释义,大概就是池月现在的状态。 傅希琛看向她手中捏着的那只黑色签字笔,“这支笔啊,”停顿,然后又听他说,“送你了。” 池月愣怔,“送我?” “天晚了,早点回家。” 傅希琛绕过池月,朝西大门的方向走去,和池月不一样,他每次走的都是小红楼,不一定是立马出校门,毕竟傅希琛的妈妈经常来学校处理些事,他们会一起回家。 池月站着,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握紧手中的笔,走向另一边。 小红楼,二楼。 傅希琛望着女孩渐行渐远的身影,指尖烟火明灭。 秋风吹得紧,呜咽的,如同谁的哭泣,走廊尽头的那间办公室,传来暧昧的呻吟,隐约的,很快被风盖过。 两个小时,又或者更长时间。 一位穿着红裙的女子踩着黑色高跟鞋从办公室出来,女子五官姣好,妆容精致,只头发凌乱,像是刚被人拉扯过,裙子领口低,雪白的胸前留着大片抓痕,她正披着外套,看了眼阶梯处的男孩,说:“下次别等我了,你先回家。” 跟在女人后面出来的是个中年那人,西装革履,精神饱满,除却头发有点秃,看不出年纪。下午的时候,他还在全体师生面前演讲,俨然一副教育界模范企业家,这会儿,男人将手伸到了女人的臀部,挨着蹭了蹭,“你个小骚货,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女人顺势靠进男人的怀里,嗓音妩媚,“陆总,我们回去继续啊。” 傅希琛又摸出根烟,点燃,静静跟在两人身后。 回到别墅,傅希琛喊了声,“妈。” 客厅内,两人已经抱在一起,男人迫不及待地撕开女人的衣裙,大手抓去捏她的奶,“穿得这么骚,刚才在办公室我就想撕烂你这身红裙子了。” “不要?逼都被我肏烂了,还跟老子装纯?” “以后不许穿衣服,就踩着丝袜去学校被我干!” …… 陆云峰,平海中学的校长,也是,他妈妈的情夫。 这个世界还可以多崩塌。 一个在学生和家长面前满口为教育,为孩子,为祖国未来的人,也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傅希琛不懂,他摸了摸书包里的烟盒。 空了。 7、姓氏 书桌前,白炽灯晃眼,黑色笔杆在指尖转了个圈,啪嗒,掉在地上。 池月弯腰去捡,一旁手机振动,门外,王嫂敲门,“阿月,饭煮好了,现在出来吃吗?” “就来。”朝门口喊了声,池月连忙捞起笔,接着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分班结果已经出来,发布在平海中学的微信公众号,她找到自己的班级,向下滑名单,在看到傅希琛的时候,松了口气。 虽然,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今晚的饭菜格外丰盛,王嫂笑呵呵地替她布菜,“阿月辛苦,明天开学,今晚多吃点。” 她碗里堆成小山,旁边碗碟里还摆着酱料淋漓,色泽丰美的鸡腿,王嫂仍嫌不够,又给她添了几块肉。 明黄色的水晶吊灯,给餐厅镀上一层金黄,餐桌窄长,大约十来个位置,满桌丰盛,只她一人。 从六岁到十六岁。 王嫂再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昨夜大概下过雨,空气中有些湿。 床铺凌乱,池月睡眼惺忪应了声,“好的,我起来了。”接着,闭上眼睛穿衣服。 重新分班后,她的班级从一楼变成五楼,区别就是,原本可以多睡叁分钟,现在不能。 池月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新学期第一节课,大家都来的挺早,教室里空着的座位没几个。 座位表昨晚就拿到了,池月走到罗钦达身边的空位坐下,书包擦过桌面,呼啦声响,一旁的人抬头,朝她咧嘴,“早啊。” 随着“啊”音结束,上课铃也跟着结束了。 池月一度怀疑他是在说反话,不过看自己的桌子被擦过,低声道了句,“谢谢。” 班主任周翔是个年轻的男人,不到叁十岁,这是他第一年在平海带重点班,腰板挺得都比平时要直。 平海中学是平海市的重点示范中学,家长和学生口中的“四校”之一,也是四校中唯一的一所私立贵族学校。 能进平海中学的人,没有一个是普通人,从学生到老师。 平海中学虽然明面上不设重点班,但是开学后判断一个班是不是重点,也有条不成文的规则。 首先就是去学校的公众号上看分班表,但凡哪个班级里,“董”、“罗”、“陆”、“池”这四个姓的学生特别多,那个班就是重点班,俗称校董四姓,这个班也顺势被称为四班。 所以平海中学的家长对外炫耀自己的孩子成绩好,一般说的都是,“我们家孩子在的那个班级,有好几个姓陆的,其中有一个还是陆主任的亲侄子。” “不过啊,我家那个,是自己考进去的。” 外人听起来不明所以的两句话,已经达到了说话人想要炫耀的目的。 这条标准不明所以的人听了,近乎荒谬,但是好用,何况,有时候越荒诞的事情,越是真的。 不过,这些学生毕竟是少数,班级里大部分的学生,还是凭自己的能力考进来的。 周翔点到的时候,嘴里的笑意渐渐收敛,带重点班是好事,可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压力也不小。 这不,讲台上的人刚点完名,就开始下马威,“我知道考进S班的同学都很优秀,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一个事实,就是你身边的同学,或者说是身边的大部分同学,很可能比你更优秀,所以你们要随时保持最佳状态……” 说来也巧,傅希琛的座位又恰好在池月的左前方。 他还是如同考试那天,坐得笔直,指尖夹着一支笔,池月低头对比,发现跟自己手中的一样。 讲台上班主任在念新学期工作安排,池月听得有些无聊,她准备拿张试卷出来写,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周翔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接着又转向傅希琛,“池月同学,傅希琛同学,那么新学习教室的卫生工作就交给两位负责了,下午放学之前排好全班同学的值日表给我,有问题吗?” 傅希琛答:“可以。” 池月连忙跟着点头,“没问题。” 开学第一天,新同学都不熟,加上老班刚给过下马威,故而午休时,班级内意外的沉默。 盛嘉站在外,朝着池月挤眉弄眼半天,彼时,池月正低头算题,没注意。 最后,罗钦达看不下去了,拐了拐她的手臂,“有人找。” 池月看向窗外,见盛嘉扬了扬手中的牛奶,指了指后门。 “你怎么来了?”池月见盛嘉喘得很,关心道,“没事吧?” “这不是给你送吃的来了么。”盛嘉递过牛奶,“怎么样,新班级还适应么?” 池月揉开吸管,尖头对准锡纸口,戳下去,“还好,你呢?” 盛嘉也没认真听她说什么,一个劲的朝教室张望。 池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刚好落在罗钦达的身上,“好呀,我还以为你是特意来看我的呢,原来是看他。” “小声点,”盛嘉忙拽过她的身体,两人背靠着窗户,她压低声音,“别乱说了。” 池月哪里肯放过她,突然想到:“哦,我就说你怎么暑假突然要去学油画了,原来是早有预谋呀?那你怎么……” 盛嘉伸手去捂她的嘴,“重点班呢,安静安静。” 两人说说笑笑,午休时间很快过去,临走时,盛嘉又给她递了瓶牛奶。 池月感动,“嘉嘉,你对我真好。” “呃……阿月,你能不能把这杯牛奶带给罗钦达。” 两句话同时说出口,池月想抱盛嘉的手愣在半空,正准备收回,盛嘉立马缠上来,磨蹭着她的肩窝,撒娇,“阿月月,你最好了。” 结果就是,当池月把牛奶递到罗钦达桌上时,引起班里一阵不小的骚动。 班里,或者说年级大部分人都认识池月和罗钦达并不奇怪,毕竟在红榜上厮杀了一个学年,每次年级排名前五十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人,脸不熟名字也熟了。 更何况,他们一个姓池,一个姓罗。 由此看来,两人凑到一起,既在情理之中,又好像比意料的早了点。 于是等到放学,外班听见这个传闻已经变成了。 “你们听说了么?S班的池月和罗钦达在一起了。” “啧,速度好快。” “不过,他俩挺般配的,在一起也是迟早的事。” “那倒也是。” …… 现代社会文明高度发达,学校不被允许用分数,用等级,用ABCD将孩子们分层,所以他们换了别的标准,更柔和,又不伤人的标准,试图掩饰这类不平等。 但也只是试图。 毕竟,封建社会,人们就是按姓氏门第,来划分阶层的。 8、痕迹 放学后,罗钦达主动留下来,表示要帮池月打扫卫生。 彼时,池月刚算完一道函数题,头也不抬说:“班长大人,你还是闲闲吧,咱俩这情况,你是想被陆主任请去喝茶?” 罗钦达耸肩,“我无所谓啊,又不是没去过。” “得,你就别添乱了。”池月边收拾书包边说,“今天第一天,我们得先去储藏室领卫生用具,还要排值日表,制定卫生标准,接着才打扫卫生。等我们今天先把工作理顺了,日后啊,你想把卫生工作包下来,我都不拦你。” 池月的话都说到这个份,罗钦达没再勉强,“行,那你有什么需要的及时跟我说。” 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笔尖摩擦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傅希琛正伏着身子写字,过了两分钟,他合上笔帽,回头看池月,“去领卫生用具?” 池月问:“我们是不是要先写申请书?” 傅希琛说:“我写完了。” “诶,好的。” 池月默默跟着傅希琛,两人到德育办公室递过申请书后,拿着盖过章的申请书成功进入储藏区。 新学期要用的扫把、水桶等都已经摆在门口走廊,他们来的比较晚,一些好的工具都被其他班级挑完了,剩下的总有些不如意的地方。 别的工具到还好,尤其是扫把这个东西,摆着的里面几乎没有能用的,勉强拿几个坏的回去,还不得被全班同学嫌弃。 池月提议,“不如我们去里面看看,还有没有新的?” 傅希琛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拧上储藏室的门,拧了一下还没拧开。 “咦?之前这个门都不会锁的啊。”池月不信,又拧了几下,门把果然松了些,好像在动。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不是门把在动,是整个门都在动,以一种不可言说的节奏,晃动。 里面有声音,是个女生在哭和男生的喘息声,池月又凑近了点,好像还听见了打人时“啪啪啪”的声响。 “傅希琛,里面有人打架。”池月慌了,抬头看他,“是校园霸凌?” 傅希琛垂眸,张嘴,想说什么,又沉默。 “不行,我得去找老班。” 池月抬脚,正准备走,被傅希琛握住了手腕,“别去。” “为什么?”池月拧眉,“难道就看着那个女生被欺负?” 说话间,她因着急喘气,胸口起伏,隐约可见校服下发育姣好的胸型,柔软若有似无的触碰着他的手臂。 手腕被禁锢,密集的力若钢铁般朝腕骨压迫,疼得池月倒抽冷气,使劲挣脱,没挣开,“你放开我!” 傅希琛低头,眸色暗涌。 少女痛苦的皱着眉头,用尽全身力气在他手中挣扎,就像一只被蛛网缠住的蝶,奋力的展翅,描绘生命力。 只是,如果她没有翅膀,那该多好。 “啪嗒” 一滴滚烫泪水落在他的手背,滚烫从手背慢慢向下渗,汇入无限凉的血骨,最终融合,方寸之间的暖意,差一点,就能点燃心脉间沸火。 在平海中学的各项实践课中,59分等于0分. 所以,差一点,约等于没有。 他松了手指,道歉,“对不起。” 池月抹了把泪,抬头,隔着夕阳,看见傅希琛的侧脸。 他扬着下巴,神情淡漠,就连说抱歉时,也带着倨傲。 夕阳无法给他颜色,和暖意,或许世间万物都不可以,但凡沾上了他的,终究吞噬成孤独。 可池月却有些心疼。 该怎么形容呢? 他就像天边清冷的月,沐浴过寒水里窒息,再放到火上炙烤,烤过后,还是冷。 而她,希望他能暖一点。 “傅希琛,我……” 她想说她不是要哭,也没有怪他,那只是手疼被刺激出的生理性泪水,她也没办法控制。 可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储藏室的门开了,走出一男一女,男生朝他们看了一眼,扶着女孩离去。 两人皆穿着校服,女生低着头,脖颈处红得有些不正常,走路一瘸一拐的。 扑面而来的浓腥让池月呛了下,朦胧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时间不能再耽误了,扫把是肯定要选的,池月管打算直接进去, 这时,傅希琛挡在她的前面,“你回教室排名单,东西我拿。” “那么多东西,”池月皱眉,“你一个人怎么拿?” 刚才在外面还好,现在人到门口,那股味儿愈发的浓郁,池月站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捂上鼻子,身子被他挡在门外,贴近墙壁。 不远处,有路过的学生正朝这边看,眼神带着八卦。 池月才反应,两人现在的姿势多容易让人误会。 傅希琛进了储藏室,关上门,将她留在外面。 他背靠着门,深呼吸,即使满室浓郁的腥味,他依旧能分辨出她身上淡淡的香,比芒果甜。 带着甜味的细小分子无序的钻进他的鼻尖,缠绵,而又霸道的盘踞在他的味蕾,好像快要上瘾了。 她尝起来,一定很美味。 环顾四周,傅希琛随便选了几样扫把出门,池月竟还没走。 她提着水桶,又从他手里抢过一个扫把,“你不要担心浪费时间,我刚才已经在脑子把值日表粗略排了一遍,待会儿回教室写下来就行。” 看看,学霸的脑子都是这么用的。 9、海水 回到教室,傅希琛开始打扫,池月坐在位置上排值日表。 夕阳沉沉,池月觉得有些晃眼,跑去拉窗帘,正好看见小红楼二楼的走廊上站着个美丽的女人,一身红色连衣裙,全校的学生几乎都认识她,那是傅希琛的妈妈。 池月很少见到可以把红色穿得那么恰到好处的女人,妖娆不媚俗,背挺得直,曲线玲珑,姿态端庄。 这些似乎是反义词,在她的身上被融合得刚好。 她由衷赞叹,“你妈妈真漂亮。” 傅希琛看了眼窗外,没说话。 池月将排好的值日表张贴在黑板左侧,一一检查过门窗,桌椅,空调后,对傅希琛说,“那我关灯咯?” 傅希琛应,“嗯。” 灯全部熄灭后,教室陷入黑暗,池月准确无误的站在傅希琛身边,拍了拍他的背,“我们走吧。” 走了两步,没听见动静,池月疑惑的回头。 黑暗中,傅希琛站在座位中间,手靠着迭架好的桌椅,呼吸有些喘。 “傅希琛?”池月走过去,伸手原本想扶他,手腕上的疼痛还有记忆,又停住,“你没事吧?” 黑暗骤然而至。 视线朦胧,脑袋放空,五感丧失。 傅希琛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摁进深海,灰蓝的海面,再往下,最深沉的海底,是黑色的。 有人在喊他,努力睁眼,深海处浮着微弱的金黄,是颗芒果。 海底怎么会有芒果呢,他想。 碰过她的身体,很软。 手腕很细,嗓音温软,还是甜的,稍微用力便可折断。 他忍不住用力,想着折断了,就能把她囚禁在身边,永远陪他。 陪他一起忍受被浪潮吞噬,被黑暗啃食,日复一日,再见太阳的倒影升起落下,光出现,幻灭,再消失。 真正的太阳是不会呆在水里的,是海水起了妄念,复制出跟天上一模一样的倒影,希望的影子,生来就是虚妄。 可是她哭了。 她泪水很烫,一滴,便烧着了他的心脉。 她不想留在这里。 方明白,那一刻,他竟和海水一样,也生了虚妄。 世间所相,皆为虚妄。 还好今晚有月,隔着玻璃窗,折射进半缕淡光。 黑暗中,傅希琛站了很久,呼吸平复,对她说:“早点回家。” gt;gt; 池月洗澡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腕上多了条红痕,殷红渗透白皙的肌肤,边界模糊,如红酒浸染白牛奶,从表层蔓延,浸透肌理。 摁下去还有点疼,储藏室那幕在脑海中放映,朦胧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似懂非懂。 洗完澡,池月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又不知道该搜什么。 男生和女生关在储藏室会做什么? 大概是问题太荒谬,就连搜索引擎都答非所问。 池月给盛嘉打了通电话。 “诶,阿月?”听筒里的声音带着困倦,不过仍打起精神,“你电话来的刚好,我这有道数学题不会呢,教教我呗。” 池月正愁不知该怎么开口,转言说:“好,你把题目微信发给我,我们打视频说。” 两人题目讨论的差不多了,盛嘉正准备挂视频,眼尖瞄到了池月手腕上的红痕,“阿月,你的手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正好开了这个话头,池月迟疑会儿,顺势问:“嘉嘉,你说……男生和女生关在房间里,一般都会干嘛?” 这个年龄段,电视剧和小说不是没看过,可是具体的细节在脑海中模糊,往往幻想是最暧昧的,想要拨开雾看的更清楚,又害怕未知。 方才还没精神的盛嘉,听到这个话题顿时眼睛一亮,“你是说……你和傅希琛,你俩关一屋了?” “诶呀,不是我。” 池月将下午发生的事说给盛嘉听,包括手腕上的红印,说完后,她问:“为什么傅希琛当时的反应那么奇怪?还有,那个男的到底是不是在欺负那个女生?” 盛嘉听了后,脸越来越红,斟酌字句,然后说:“听你的描述,我觉得可能不是欺负。”想了下,她又改口,“应该说不算是欺负。” 池月被她这模棱两可的话弄迷糊了,“什么意思?” “那个……这个……” 一向敢言盛嘉竟然支吾起来,这让池月更加好奇,“嘉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也说不清,”盛嘉在手机上点了点,“喏,阿月,我给你发了个链接,你去看看。” 池月看到链接后附带的小标题,一行行惹火的字眼和劲爆的图片,末尾还有个标红的问号,提醒这可能是个危险网址。 “嘉嘉,你这给我发的是什么?”池月念过去,“欲望都市伦理火热……” “阿月,你别读了。”盛嘉一边朝房门看,一边压低声线,“这是我在我哥用电脑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反正你看看吧,也许有你要的答案。” 终究抵不过内心的好奇,在盛嘉挂了电话后,池月点开那串网址。 一大堆的警告弹窗跳出,池月挨个点击“确认”,她不禁也坐直身体,不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紧张。 影片开始是个穿粉色衣裙的少女在沙发上看书,突然回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画面有些粗糙,勉强能看清两人的脸,后来他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男人突然去扒少女的衣服,撕扯她的内裤。 接着男人又开始自己脱衣服,就在他的裤子脱下来那刻,池月尖叫一声,直接将手机扔了出去。 刚才她看到了什么? 男人胯下那跟肉棍,杂毛丛生,像个怪物,他还拿着那东西朝少女嘴里怼。 池月用被子蒙住脑袋,此时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重金求一双没有看过那东西的眼睛。 许是动静太大,惊动了王嫂,门响了叁下,接着声音扬起,“阿月,你怎么了?” 池月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里,又害怕王嫂进来看到地板上的手机,连忙下床,边捡着手机,边对门外喊:“没事,我在看恐怖片呢,刚被吓到了。” “没事就好,”王嫂松口气,“月小姐,时间不早了,要睡觉了。” “诶,好的。” 池月光着脚,在地板上捡回手机后,躺进被窝,匆匆关了台灯,室内顿时陷入黑暗。 10、昼短 被窝供成小丘,池月蜷缩在被底,四周黑暗,唯屏幕反光,打在她的脸上。 她咬着唇瓣,单手捂住眼睛,指尖留出一条缝,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举得离自己老远,准备随时要扔出被子的架势。 明明觉得很恶心,又忍不住内心的好奇,想要看完。 手机画面男人还在继续,他已经将那东西塞进了少女的身体,少女趴在沙发上,翘起屁股,承受着男人的撞击,表情既痛苦,又欢愉。 这个画面持续了将近五分钟。 池月手动拉快进度条,发现十分钟后,他们还是在保持这个动作,只不过换了个姿势。 最后,她干脆一狠心,拉倒结尾。 这时候,两人已经换了衣服和场景,大概是过了几天,但还是在做同样的事,快要结束的时候,男人那处喷出一团乳白色粘液涂在少女的脸上。 影片到此结束。 池月放下手机,钻出被子,大口大口的喘气,脸颊烧得厉害,不知道是因为被窝闷热,还是因为影片里的内容。 她想起下午在储藏室门外见过的那个女生,她脖颈处的红和影片里的女人一模一样,原来那东西就是吻痕。 以往看过的小说,那些暧昧的描写似乎有了具象,但是…… 池月猛地摇头,细想过去,那画面,还是不能接受。 次日,池月顶着个黑眼圈去上课。 罗钦达见了,一副明白人的身份劝说:“池月同学,虽然现在时间紧,任务重,但身体还是很重要的,你高二就这么拼,高叁岂不是不睡觉了?” 早读时间,他的声音不大,周围的几个同学还是听见了,纷纷朝池月看过来。 傅希琛在她左前方两个位置,不远。 池月抬眼,正巧对上傅希琛侧身交作业,视线停留一秒,然后恢复正常。 “我昨晚没学习。”池月掏出课本,没精打采地说,“看了个电影,所以睡的晚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电影。”罗钦达虽然嘴里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压下去声音,又问她,“好看么?什么片子?” 池月实在太困,手肘撑着半边脸,身体伏在桌上,边翻书边说,“也没什么好看的,有些恶心。” 罗钦达为了跟她说话,也放低上半身,“那你还熬夜看?”末了,又补句,“你真的没有偷偷熬夜看书?” “真没有。”池月哈欠连天,“你觉得我至于熬夜学习吗?” 反问句,轻描淡写,人神共愤。 两人趴在桌上窃窃私语,在外人看来,又是一段绯闻。 午休时间,池月看向窗外,果不其然,盛嘉准时出现在门口,手里扬着两瓶牛奶。 池月戳了戳罗钦达的手,眼睛朝窗外示意,“班长大人,有没有兴趣出去转转?” 罗钦达先是不明所以,看清窗外来人后,耳根莫名有些红,“学校有什么好转的,我就不去了。” “真不去?” 问话时,池月抬头看着窗外的盛嘉,大概是猜到了好友的意图,窗外,盛嘉拼命朝她比拒绝的手势,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将手背往外推。 罗钦达见这架势,更不可能去了,于是郑重拒绝,“不去。” 池月偷笑,“行,那好吧,不勉强你们。” 刚出门,盛嘉着急地拉池月墙角,嚷道:“阿月!” 千言万语,都包含在这句称呼里,既着急生气,又带着点小姑娘的娇羞和嗔怪。 池月笑得更开心,盛嘉真是个充满活力的女孩,池月喜欢她,说到底还是喜欢她丰富的情绪,是彩色的。 见人小姑娘真要生气了,池月立马开口安抚,“好啦,我只是想帮帮你。” “哪有你这样帮忙的。”盛嘉撇嘴,递过手中的牛奶,“喏,给你带的。” 递东西时,盛嘉又瞥见池月手腕上的红痕,虽然淡了点,但还是触目惊心,“你和傅希琛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提这个事还好,一提这个事池月就头疼,昨晚看的小电影悉数回到脑袋里,还有,他昨天放学走得时候似乎很痛苦,为什么会痛苦呢? 难不成是怕黑? “我也不知道。”池月咬着吸管,低头沉思,“不过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盛嘉疑惑,“什么?” 池月静默不语,她想着,得找个机会来验证一下。 谁知这个机会,一等便是一个星期。 很快又到了池月和傅希琛值日的日子。 9月23日,秋分,太阳直射点直射赤道,北半球,昼长夜短。 今天的昼,格外短,还没放学,夕阳余晖便跟下课铃一起溜回了家,路过门口的学生,顺手开了灯。 池月磨蹭到人走完,才去拿扫把,彼时,傅希琛正在讲台上擦黑板,她抬头看着头顶一排排明晃晃的灯,想着该怎样才能找个机会把他们都关掉呢。 不知是不是老天听到了池月的愿望。 就在这时,整栋教学楼陷入一片漆黑。 教室外,声音嘈杂,学生们兴奋的狂欢,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狂欢的事,有的是,值得狂欢的情绪。 “傅希琛?”池月喊了声,视觉适应了黑暗,隔着朦胧的暗,她可以很清晰的看见,他站在讲台上的轮廓,停电后,便没再动过一步。 “……你是看不见吗?” 不知何时,池月走到了他的身后,伸手去碰他的手臂,几乎是同时,她失去重心,跌入他的怀中。 气息凌冽,混着烟草味,她被抵上讲台,后背靠着钢制坚硬的多媒体设备,膈的有些疼,她抬头,对上他沉沉眼眸。 傅希琛目光向下,从她的鼻子到嘴巴,然后,对准在唇瓣。 他说:“嗯。” “什、什么?” 思绪被抽走,温热的呼吸在她的脸颊流窜,情绪里竟全都是昨晚看的小电影。 对,不记得画面,但是记得那些情绪。 记得少女无辜的呻吟,和她难受时皱起的眉头,浑身赤裸时散发的玫瑰花香。 池月慌张的闭上眼。 太熟悉的目光,仿佛在用眼神,亲吻她。 衣角摩擦,她能感觉到他俯下了身体,薄唇擦过她的眼角。 “我看不见。” 一字一顿,他说。 —— 哇,谢谢大家给我投珠,随手开的文竟然真的有读者看 有点受宠若惊 11、熄灭 “所以,”停顿,他发出气音,唇瓣张阖,略过她眼皮,“你要分我一点视线么?” 优雅的嗓音,字调婉转,仿佛在念一句韵脚极美的抒情诗。 池月睁眼,黑暗中,视线被他挡住大半,隐约看见黑板右侧读书分享板块,不知是谁,用橙色荧光笔写下的一行诗句,细长的笔触,花体手写字迹。 傅希琛侧过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低声念出上面的话,“Put out my eyes, and I can see you still.” 舌尖在唇齿中绕圈,低沉的诵读,如同,梅菲斯特引诱浮士德签下的契约时的华美语调,字里行间写满沉沦,就等着她,步步沦陷。 池月想开口,他又迫近几分,手指划过她的脊背,向下捏住她的腰,用力。 疼痛的记忆来袭,身体比大脑率先做出动作,池月下意识去推他的手,“不、不要碰我。” 池月落荒而逃。 她走后没多久,灯就亮了。 隔壁班的许易走过来,向教室里的人打了声招呼,“你让我办的事,我办妥了,别忘了欠我一回。” 傅希琛道:“嗯,知道了。” 许易见他兴致不高,倒是来了兴趣,“我说社长,你搞什么呢?非让我去拉教学楼电闸,要不是我对监控死角了如指掌,估计现在都没法活着回来见你。” 傅希琛擦过黑板,望了眼窗外,小红楼那边亮起微弱的灯。 “国庆学校里有活动,”他随口编了个谎话,“我想试试电闸的负荷率。” “行吧。”许易这种学习热情为零的人,一听到什么电流电压之类的就犯困,果然没再问下去,“那我先走了啊。” 傅希琛轻声应,嗯。 黑板擦亲吻过黑板,沙沙作响,粉笔灰稀疏落下,视线内蒙着五彩斑斓的细尘,唇边似乎还残留着她的香气,是秋季的芒果,温甜的味顺着呼吸钻进他的血脉。 她的腰也是软的,纤细的身体贴在多媒体设备上时,微微分开的双腿,起伏的身躯。 贴近她的手腕,贪恋她的味道,握住她的身体,然后,占有她,弄坏她。 内心的欲望,逐渐沟壑难填,不知不觉中,已然筑就天堑。 被填满之前,再多碰触,不过剜肉医疮。 最后一次放过她。 要么,成茧自缚,要么,万劫不复。 傅希琛告诉自己。 gt;gt; 池月几乎是小跑着上车的。 汤叔见她喘得不行,关心道:“阿月,怎么回事?” 校门口熙熙攘攘,车流嘈杂,终于让她找回了点实感,池月盯着窗外来往的学生,说:“汤叔,你以后不要来接我了。” 汤凯丰问:“为什么?” “嗯……我想和他们一起,”池月指了指马路上说笑的学生们,“就是,跟朋友一起回家。” 池月从小到大离住的都离学校远,小时候是为了安全,后来是习惯了,所以她从来没有跟伙伴们一起上下学过。 从前不觉得,现在反而有些向往那些喧嚣的打闹,男生女生脸上的笑容,这个年纪的忧愁和欢乐,爱和恨都是那么的直白和袒露。 汤凯丰点头,“好,等我问过老人和夫人后,再决定。” 很快,池月迎来了新学期作为读书社社长的第一份工作。 课间,班主任将一迭读书调查表交到她的手中,语重心长地说:“池月啊,学校会在其中摘取优秀稿件录入校刊,这可是个把自己名字写在平海中学校史上的机会,你得好好去动员同学们。” 池月用了几秒钟消化班主任的信息,简单来说就是收集并汇总高年级学生给低年级学生推荐的书目,并将提交推荐理由,再制作成书签,分发给新生。 心中估摸着这件事和学习的关系。 嗯,没那么紧密。 那同学们应该有兴趣。 事实证明,她想错了。 眼看着老班进办公室的,课间教室里的声响都格外大些,以至于池月在讲台上通知的时候,教室只安静了几秒,很快又各开始各种打闹。 池月有些头疼。 周翔倒是个有新观念的老师,本着以学生为先,从不勉强学生们做任何不愿意做的事,所以当时读书社的成员还是她东拼西凑才整齐的。 “阿月,不是我们不想帮你,”前排的陈苒耸了耸肩,“而是我们这水平,语数英这么点书还没弄明白呢,哪有什么想法还敢给学弟学妹们推荐啊。” 旁边的同学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咱也怕误人子弟不是。” 更有甚者笑了起来,朝一旁傅希琛的位置挤眉弄眼,“我们呀,都不是读那些闲书的料子,这种事儿,你得去问问学霸。” 傅希琛大课间基本不在教室。 池月想起他身上的烟草味,脑海中蓦然冒出个荒谬的想法,二十来分钟的时间,足够吸一支烟了。 “班长帮我个忙,”池月将手中的调查表交给罗钦达,“待会儿体育课,如果我没回来,替我请个假。” 说完,池月匆匆跑出教室。 其实,她也不知道傅希琛在哪里,只是凭着直觉,认为他可能在顶层的画室。 光华楼顶层有间阁楼,天台那头是被封死的,另一侧的房间被用来当做素描社的活动教室,这就不得不说,平海中学实在财大气粗,就连美术社也有两个分支,油画和素描。 学素描的人很少,黑白阴暗交融,到底不比浓墨重彩的油画,绚烂多姿的色彩,总是更吸引学生们的目光。 况且,学美术的人,最骄傲的便是他们生来对色彩的敏感度,黑白灰的世界,于他们而言,实在乏善可陈。 池月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外,画室的门是关的,门的上方有一小块长方形的玻璃,可以望见里面,不过也被报纸遮了个大概,只留四边很小的缝隙。 她踮起脚,发现傅希琛果然在。 他单手捏着烟,另只手拿着画笔,白衬衫卷到手肘处,在画板上打线条,光影聚拢,勾勒出城堡的轮廓。 上课铃响,手中的烟刚好熄灭。 —— “Put out my eyes, and I can see you still” (熄灭我的眼睛,我仍能看见你) 出自诗人里尔克写给莎乐美的情诗。 12、城堡 他抬头,对上玻璃后,那双清澈的瞳孔。 真漂亮。 就像埋藏在深海处的蓝水晶。 “擦咔” 门没锁,她站在门外,脑袋还没反应,手已经拧开了门把。 楼下,嘈杂声逐渐隐没,老师们有条不紊地走向教室。 上课,起立,老师好。 洋洋洒洒的“好”拖音拉的很长,每个班结束的时间长短不一,宛如共鸣的协奏曲,在教学楼回荡。 她站在门口,提醒,“该去上课了。” 傅希琛朝她招手,“过来。” 脚步不自觉的向他移动,再回神,人已经到他跟前。 清淡烟草味笼着她的身体,手被他带着握住画笔,他说:“帮我画完它。” 少女握住画笔,手腕不自觉用力,跟着他的线条去描,又画了几笔,才发现,暗色的城堡,在海底。 画面早已定下的基调,再添的笔画,不过是渲染。 城堡是空心的,月亮做的门窗被木条封死,玫瑰花瓣生出尖锐的利爪,囚禁流泪的芒果。 池月的手越来越抖,原来,从握住画笔的那刻起,她就改不了这幅画。 “芒果,”傅希琛的手指摩挲她的腕间,低语轻喃,“画完了么?” 无法完成的画。 画笔掉落在地,呼吸喷洒在耳畔,滚烫的,像是要将她灼伤。 无法逃脱的命际,如同无法自主的画,怎么下笔,都是挣不开的牢笼,那不如,拉着她一同沉沦。 他的舌尖擦过她的耳骨,再滑至唇瓣,描摹,吮吸,啃咬。 烟草味弥漫味蕾,她僵住身体,任由的他的舌尖在口腔中肆虐,交换津液,分明苦涩,却又带着甜,似乎跟那天电影中看到的不一样。 “唔。” 忍不住喉咙间的痒意,她发出低微的咛音,是极好的催情剂。 身体被压上画板,摇摇欲坠,察觉到他的手正在分开她的双腿,她吓得立马清醒,“等、等一下。” 手推开他的肩膀,用尽浑身的气力从他的吻中逃脱,就像是溺水的人,短暂浮出水面,她扶着墙,小口小口的喘着气,嗓音是湿的,就连眼神都是。 池月抬头对上他的眸,问:“傅希琛,为什么是我?” 傅希琛反问:“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么?” 开学前的第一场邂逅。 在雨中,他的视线灰蒙暗沉,少女打着橙色的伞,匆匆自他身边擦肩而过,很刻意的丢下钥匙。 刻意到什么程度。 后来,他在图书馆还她钥匙的时候,故意拿走了上面玛卡巴卡的挂件,她没有发现。 次日,她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天天气好了些,大概是多云,他稍微能看清一些色彩,不过是些风沙吹过的香樟树、漫天凋零的梧桐、雨后枯落残荷……哪怕斑斓,也寡淡得毫无生气。 学校门卫管得严,她踩着最后一秒钟进校门,门卫大叔将她拦下,让她填写假期进校事宜。 小姑娘犹豫半天,没想出个正当理由,就在他准备过去的时候,门卫大叔拉着她的手开始打电话。 不知道那通电话打给了谁,最后是陆锋着急地从行政楼赶过来,亲自对门卫解释,小姑娘大概是知道自己做错的事,一直低着头。 后来,她被罚抄校规五十遍。 原本还低着头的小姑娘,一听到陆主任让自己去盯着她罚抄,立马眼睛都亮了,频频点头说好。 傅希琛跟着她来到图书馆,还是同样位置,小姑娘抄东西一点都不专心,时不时的偷看他。 那时候外面的天气更好了,太阳露出大半个脸,小姑娘抄了叁十来遍,便放下了笔,逆着光问他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开学,图书馆的人不多,大部分在写东西,小姑娘抄写的信纸中心印着一颗芒果,仿佛还带着芒果的香。 最后的二十多遍是他替她抄的。 交换条件就是,不告诉她名字。 他的名字不是秘密,学校门口的公告栏常年粘贴着他的照片,辅以各种荣耀和奖章。 傅希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当时就是心软,替她抄了那二十多遍校规,大概是他从来没有抄过校规,又或者是,因为她的出现,太阳都亮了些。 池月被他看得脸热,低下头嘟囔,“那……那我也没想过这么快啊。” “不快。”傅希琛嗓音淡淡,“原本还可以更快。” 他从背后搂着她的腰,手指拨弄着她的裙摆,食指弯曲,搔刮着她细嫩的大腿内侧,引得她轻颤。 池月推搡着他的手,“别、别弄了,上课呢。” 傅希琛低头,又啃住她的唇瓣,“想上你。” 这句话,配上他的嗓,听得池月腿软。 她想起之前看过的小电影,目光不自觉的朝他的那处看过去,连连摇头,“不、不行。” 这是第叁次。 傅希琛怎么可能让池月再跑掉。 他的吻顺着她的脸颊往下,唇舌舔弄过白皙颈窝,最后咬掉她衬衣的前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 “傅、傅希琛。”池月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别说话。”傅希琛盯着她的锁骨研究,目光再往下半寸,就是少女的乳房,隔着衬衣,隐约可见起伏的波线。 静默片刻,他说:“你乖一点,我就不碰你。” “好、好。”池月松了口气,“我乖乖的。” 话音刚落,她感觉到锁骨上一阵疼痛,牙齿尖锐的啃咬,再以舌尖舔弄安抚,反复几次后,池月皱着眉头,习惯了他的频率。 终于,他松了口,少女锁骨的地方印出一道吻痕,若鲜血般瑰艳。 咬得太用力,哪怕他的唇舌已然离去了,那股酥麻刺痛的感仍留在肌肤,细密的又让人沉迷。 傅希琛替她整理好衣衫,扯坏的扣子被他装进了口袋,校服的白领竖起,侧面看过去,隐约可见下面的吻痕。 “去上课吧。” 天气意外炎热,池月站在体育老师面前,翻遍大脑,也没想出个合适的借口。 教体育的是个男老师,板着脸,嘴里教训着,“体育课也是高考的科目,怎么就不值得你们重视了?” “老师,我,”大概是太阳晃眼,照的她有些晕,池月觉得眼前似乎出现了重影,虚汗从脸颊边滚落,“我只是……” “池月,你……” 身后的同学突然惊呼,池月回头,发现几个女生指着她的裙子。 13、好看 男老师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一改刚才严肃脸色,对她挥手,“行了,身体不好要事先说明原因,先回去休息吧。” 池月这才发现,自己的百褶裙上沾染了些微的红色。 旁边的陈苒给她递了件外套,“池月,我扶你回教室休息。” 回到教室后,陈苒替她到了杯水,雾气沉沉,池月抱着杯子,有些慌神。 见陈苒一直盯着自己,池月礼貌的说:“谢谢。” “不用谢。”陈苒弯起嘴角,“池月,你长得真好看。” 女孩间的话题往往都是从这里起头的,池月看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女孩,也跟着笑了,“你也是。” 她一笑,便牵动了衣领。 陈苒很轻易的看见她锁骨处那块痕迹,殷红得如同妖娆玫瑰。 校服衬衣最上面的两排扣子,是坏的。 池月察觉到她的目光,下意识伸手去挡,却不想陈苒一副了然,凑到她耳边问:“是班长弄上去的吗?你们做了?” “不、不是。”池月连忙否认,“我和罗钦达只是同桌而已。” “那是谁?”陈苒八卦的看向她。 或许这个年纪,对这些事情好奇,是止不住的天性。 池月想到刚才傅希琛的碰触,酥麻的触感,还有他近乎啃咬的吻,若非切实在肌肤上留下了痕迹,她甚至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幻觉。 池月支吾,“是……” 陈苒紧追不舍,“是我们班的?” 池月诚实的点头。 “我们班的?” “还不是班长?” 接连的两个问句,表明了陈苒的吃惊。 池月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选择沉默。 陈苒在耳边将班里男生的名字几乎念了个遍,唯独没有念傅希琛。 为了阻止她再乱猜,池月生硬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个,快要到国庆演出了,我们班你想好出什么节目了吗?” 陈苒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庆演这类活动一般都是由她负责,听到这个话题,她果然愁了起来,再没半点刚才的兴致。 “还没想好呢。”陈苒叹气,“我打算让傅希琛跟苏楠楠同台,一个弹钢琴,一个拉小提琴,俊男美女组合,肯定养眼。” “苏楠楠?” “对。”陈苒点头,“是高我们一届的学姐,据说已经被保送柯蒂斯音乐学院,小提琴拉的不错。” 池月想起那天在路上,有个提着小提琴跟傅希琛告白的女孩,“那傅希琛呢?他怎么说?” “我还没敢跟他说,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陈苒更是烦恼,“学姐还跟我说,她自己能搞定,我看悬。” 平海中学的学生都知道。 接近傅希琛,不难。 搞定傅希琛,比登天还难。 打个比方,让傅希琛教你拉琴,他会礼貌性地指点两句,听不听得懂,全看你的悟性,反正他是教了。 但是,让傅希琛上台拉琴,除非他自愿,否则,校长来了都不行。 这番话是有依据的。 高一那会儿,学校元旦晚会,曾有学姐想邀请傅希琛同台演出,那女生大概是家里后台硬,遭到傅希琛拒绝后,便从傅希琛的班主任开始,到教导处陆主任,再到叁个正副校长全出面,轮番找他谈话,表示希望能够给全校师生呈现出更完美的节目。 傅希琛拒绝到底。 从那以后,大家就明白了,倨傲的人也可以很合群,只是,这种合群,是隔着人群的。 很快到了下课时间,第一个回教室的人是傅希琛。 他的目光落在池月身上,然后走到自己的座位。 池月趁机推了推陈苒的手,“要么你现在去问?” “现在?”陈苒看了眼坐在位置上喝水的傅希琛,有些退却,“这不太好吧。” 池月又确认一遍,“你真不去?” 陈苒想了下,还是拒绝,“算了,我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那我去。” 池月拿起座位上的读书调查表,郑重地走到傅希琛的面前,“傅希琛同学,请问您有兴趣给学弟学妹们推荐几本书吗?” 傅希琛放下水杯,盯她片刻,说:“好。” “鉴于你看的书比较多,所以,”池月一边数着页数,接着把大部分的调查表都递到他面前,清了清嗓子,“那这些给你,下个周一前要交。” 自始至终,傅希琛的目光都没落在那些表格上,少女红唇白齿,翕和之间吐出的香气,远比她说的内容诱人。 他说:“可以。” 只要她开口,他什么都可以答应。 只要是她说的话,是她这个人。 这一幕恰好被体育课回来的同学看到,直接傻了眼。 要知道傅希琛向来是最会拒绝这些乱七八糟的请求,常常还未开口,就能让对方退却。 不曾想,这次竟然直接接下叁分之二的任务量。 于是,其他学生看到后,纷纷模仿着池月去请求傅希琛帮忙,得到的答案当然是拒绝。 放学后,池月慢悠悠地收拾书包,正准备去找盛嘉,余光瞥到一个人。 “阿月,你怎么了?”盛嘉等在班里门口,见池月的脸色有些奇怪。 池月支吾地说:“嘉嘉,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 自从池月决定自己回家后,这些天都是跟盛嘉一起的,池月这会儿倒有些别扭。 “什么事?”盛嘉下意识的问,“需要我陪你吗?” 池月连忙摆手,“不不,不用。” 盛嘉还想说什么,见池月身后的人影,立马明白了什么,“行行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诶?” 池月眨眼间,盛嘉就已经不见了。 手突然被人握住,干燥的手心,很凉。 池月回头,见到傅希琛,又立马低下头,“有事吗?” 哪怕是现在,她还是会觉得心跳得很快,砰砰地像是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似的。 傅希琛牵过她的手,“回家。”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刻意等着她的步伐,一路上,池月格外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们的关系。 是否就是传说中的恋爱? 池月的家学校并不远,地铁十分钟,走路也不过半个小时。 傅希琛提着她的书包,两人一同进入闸机验票口,地铁刚好到站,站台的风呼啸而过,他挡在她的身侧。 人群熙攘,池月下意识握紧他的手臂,抬头,隔着灯光看他精致的下颌线。 他低下头,问:“看什么?” 池月想起下午陈苒说她好看的话,便学着陈苒的语气,说:“你好看。” 上齿朝后退,露出小半块舌尖,她发“你”这个音的时候,就像是在笑。 14、地铁 来来往往,人群攒动,池月伸手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头。 傅希琛俯身,池月垫脚,在他的眼尾印轻啄,很快又离去。 地铁的蜂鸣声响起。 池月牵着傅希琛的手,从车厢的中间走到尾,末尾处有大片空位,她偏要靠栏杆站着。 之前,池月很难将地铁和过山车联系在一块,可是今天和傅希琛一起乘地铁,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坐过山车,要不然为什么身体在晃动,心口好像也在。 傅希琛扶稳她的身体,提醒,“站好。” 11号线地铁一直开得不稳,站与站之间的距离不同等,以至于每次刹车和启动都会造成落有致的起伏感。 借着车厢的晃动,池月搂住傅希琛的腰,故作苦恼,“第一次坐地铁,站不好。” 说完,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这大概就是光明正大地耍流氓。 傅希琛将她送到巷口。 巷口有颗大香樟树,侧面拐进去就是她家,池月顿住脚步,拿过自己的书包,“那个……傅希琛,你就送到这里吧。” 话是这么说,手还握着不放。 傅希琛抽回自己的手,又被女孩紧紧握住。 她抬头,眸光清亮,“傅希琛,你捏我一下。” 傅希琛对着她的脸颊咬了口,“疼吗?” 池月皱着眉头,想了会儿,说:“好像不疼。” 他伸出另只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好了,快回去吧。” 少女还是不肯放手。 傅希琛沉默,又说:“那你跟我回家?” 说完,目光暗示地看向她胸口的痕迹,没了扣子的束缚,原本站立的衣领塌下去些,锁骨处的肌肤露出小半块,殷红如玫瑰花瓣。 “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池月立马抢过书包,一溜烟的跑开了。 秋季多雨,此时又开始飘起雨丝。 傅希琛转身正准备走,谁知,少女又折了回来,手里还捧着一把橙色的雨伞,“喏,拿着。” 接过雨伞,傅希琛还没来得及说话,女孩后退几步,“别开口,别说话,让我好好想想。” 看着少女气喘吁吁离去背影,傅希琛笑了。 下着雨,她又来了例假,他只是想问,需不需要送她去屋檐下。 屋檐下是连绵不断的雨珠,池月坐在窗前,看他渐渐远去的身影,终被人群淹没,那个橙色的小点,拐弯,直走,等红灯,绿灯行,右拐,最后进入地铁口。 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她只有两个字来形容,“疯狂”。 王嫂将干净的衣服准备好,送到门口,“阿月,刚才淋过雨了,先洗个澡,再出来喝汤。” 浴室内氤氲着水汽,凝在镜子上结成雾。 池月站在淋浴下,对着镜子,第一次打量自己的身体。 白皙的锁骨上还留着吻痕,胸部拢成半圆的弧度,腰肢纤细,再往下是腿心,零星的几根毛发拨开后是湿淋淋的两片小阴唇,带着粉嫩的光泽,就像是雨后海棠花瓣。 想起前几天看过的小电影,她尝试得将食指伸进去半截,干涩的甬道,疼得差点落泪。 她不喜欢那种事。 可是,傅希琛喜欢。 该怎么办呢? 池月洗完澡,在王嫂的催促下喝了杯姜糖水后立马进屋,锁门,上床。 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她正准备给盛嘉发信息,谁知那边,盛嘉的信息就过来了。 “阿月,快说说,你和傅希琛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 输入,又删除。 来回几次之后,那边的人等不及了,直接一通视频打了过来。 视频刚接通,盛嘉第一眼就看到了池月锁骨处的痕迹,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发出夸张的一声“哇”。 池月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调低手机的音量,“你小声点。” 盛嘉压低声音,却问了个更劲爆的,“你们这是……做了?” 池月扶额,不曾想,一群平日里好好学习,上课积极回答老师问题,下课礼貌问老师好的模范学生,私下里都对这些事感兴趣。 “到底有没有?” 视频里,池月清楚地看见,盛嘉还特意去关了房门,打开台灯,给自己到了杯水,一副我电量够,流量够,你且详细说说的表情。 池月实话实说,“他想做,但是我拒绝了。” “什么?是傅希琛想做?”盛嘉啧啧称叹,“我还以为他是个禁欲系呢。”接着又问,“那你呢?什么想法?” “我……我也不知道。” 池月低头,手指搅弄着肩膀上的毛巾,理清自己的思路后,说:“我有点害怕。” 盛嘉想了会儿,问:“那他碰你的时候,你排斥吗?” “不排斥。” 脱口而出的答案,就连池月都没想到。 哪怕是那回,在储藏室门口,他握住自己的手,也只是觉得疼而已,但并不抗拒。 盛嘉得出结论,“那你跟他做是迟早的事。” “怎么就是迟早的事了?”池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满脑子除了这事,就没点别的?” “好呀你个池月。”盛嘉不甘示弱地反击,“明明之前是你每天跟我念叨傅希琛的,怎么?现在男人到手就不要我这个闺蜜了?” 两人说说笑笑好半夜。 还好,第二天是周五,原定的全校健美操排练日,不需要上课。 平海中学的健美操也算是学校一大特色,据说是前几届,某个有干劲的体育老师带着学校的队伍去参加全国比赛,不小心拿到了全国中学生健美操大赛一等奖,打破了平海市没有冠军的记录。 从那以后,健美操就成了平海中学的牌面,不仅学校重视,就连平海市政府也高度重视。 久而久之,学校就规定每个学期有四天的时间,每个班级的女生上午各自拿来训练健美操,下午统一去操场汇演。 这样,万一领导某天心情好了来视察,也不至于没有东西可以展示,电视台的人来采访,也有素材可以拍。 所以,平海中学的学生,都会那么一点健美操,也都有一套统一的健美操服装。 15、暗恋 池月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傅希琛绝对是故意的。 女生的健美操服装是浅紫色低领紧身连衣裙,尤其是脖颈处,采用的是压低领的设计,整个脖子完全露出来,紫色和白色的对比,这样即使是脖颈不够长的人,也可以用锁骨处的肌肤补,更显四肢纤细优美。 看着锁骨那处还未消下去的痕迹,池月有一种想打电话请假不去的冲动。 在房间磨蹭太久,久到王嫂都忍不住敲门来催,“阿月,收拾好了吗?” “来了。”池月应声,正准备干脆贴个OK绷,手机的信息又响起。 是傅希琛。 “你要是今天请假,周一我就在学校上了你。” 真是个疯子。 池月只好披了件外套,匆匆出门,还好秋季平海的天气比较极端,热的时候像夏天,冷的时候又仿佛置身北极,所以大街上穿什么的都有。 上午,班级里的女生统一练习,男生由于不需要学健美操,可以自由活动,体育老师知道池月身体不舒服,特许她坐在一旁观看。 身体不适加上天气冷,这时候再披上外套,似乎也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池月坐在后排,看着同学们整齐划一的动作,目光不自觉的转向篮球场一侧,跑动的人群,激烈的喝彩,运球,传球,防守,进攻…… 傅希琛打的怎么样,她看不出来,只觉得手长脚长已经是优势,哪怕是简单的投篮,足以赏心悦目。 很显然,有这想法的不是她一个人。 一旁,其他班级的同学路过S班的时候,都忍不住停下来看傅希琛。 “傅希琛真帅。” “再帅也不会是你的,快走吧。” …… 仅仅两个路人,飘进她耳朵的两句话,都让她觉得不爽,非常的不爽,为什么她昨天就没能在傅希琛身上留下个什么痕迹,让那些人也看看,他是属于自己的呢。 就这么想着,傅希琛就朝她看了过来。 他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目光拢在她的身上,仿佛视线里,只能看得到她。 很快,S班也到了休息的时间。 同学们说笑着去喝水,还有人感叹,“这练健美操可比写试卷累多了,写试卷至少不要动。” 此话一出,得到班里很多女生的赞同。 池月悄悄走进光华楼,楼梯处转弯,还没来得及踩上阶梯,身体就被人搂住,压进墙角。 铺天盖地的烟草味,还有潮湿的汗水,傅希琛低头去吻他的肩窝,很快,那些味道悉数沾在她的身上。 “别弄出印。”池月偏头,一边承受着他的吻,一边提醒,“被别人看见了不好。” 她越是不要,他的力道越重,舌尖研磨着她颈部细嫩的肌肤,再用牙齿勾弄舔舐,每次都要留下瑰丽的痕迹,方才罢休。 外套已经被他脱掉了,池月摁住他坚实的胸膛,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颊,她抬头,对上他眸中浮动的欲色。 赤裸的贪恋,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她吞噬。 “等几天,”池月咬唇,细微的嗓在哼,“等我好了,我们再……” 他呼吸加重,等她下文。 “就是,再……”池月憋了好久,最后捂住耳朵说,“算了,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耳朵发烫,被他碰着,浑身都是烫的,脑袋放空。 池月觉自己得出去缓缓,谁知还没走两步,又被他捉了回来。 紫色的舞蹈裙绑着她曼妙的身体,领口低,修长的脖颈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那道吻痕格外明显,分明所有的女生都穿得一个样,可偏偏他的视线中,看不到别人。 “芒果,”傅希琛捏着她的腰,“再让我抱会儿。” 午休时间只有十分钟。 空无一人的教学楼,池月拽着傅希琛的衬衣,手指揉皱平整的布料,操场上的嘈杂仿佛远了,耳边是他低缓的呼吸。 她突然想起盛嘉昨晚说的那句话。 你和他迟早是要做的。 现在,池月竟然有点信了。 背靠着墙,旁边是窗户,能瞥见窗外四分之一的剪影。 池月见盛嘉正朝她这边走过来,立马推了推身上的人,“好了,我该走了。” 傅希琛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盛嘉正在外面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人。 静默片刻,他得出结论,“她不是找你的。” “噗嗤。”池月被他逗笑了,从学霸嘴里,一本正经的,得出这么个结论,严肃的表情仿佛在验算某个数学定理,“她就是来找我的。” 池月推开他,正打算出去,谁知盛嘉就站在门口,望着右前方的位置,也不动了。 远远看过去,罗钦达似乎正在跟人比赛打篮球,比分到关键的时刻,盛嘉踮起脚尖。 池月站在二楼,看得更远些,她努力想看清比分,眼睛却陷入一片黑暗。 干燥的手掌覆盖在她的眼皮,轻微的,有些凉,他说:“不准看别人。” “我只是替盛嘉看下比分。”池月用力推了下,竟然还没推开,“你够了啊,再闹我可叫了。” 话音刚落,唇瓣再度被吻住,舌尖描绘唇形,试探,再吮吸,池月的手渐渐没了力道,脚也是软的,浑身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味蕾。 烟草味,柠檬香。 他的味道仿佛毒药,尝过后就会上瘾。 唇角都吻得肿了,她快要缺氧,他才放开她。 她靠着他的身体喘气,香烟是苦的,可他嘴里的,确实甜得过分。 傅希琛抱着她摁到墙角,这下连窗外那四分之一的剪影也没了,背着光,池月的视线内是暗色的,能看清的只有他。 他开口,嗓音低哑,“你叫一声,我听听。” “叫?”池月疑惑,“叫什么?” 他提醒,“你刚才不是说要叫么?” 大脑迅速转动,池月这才明白,他说的叫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他每每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还能面无表情呢。 池月难得好奇,“傅希琛,你脑子里都装着什么?” 傅希琛拧眉,似乎也跟着思考了下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结论,“你。” 救命。 池月觉得自己的暗恋是失败了。 这简直就是明恋。 —— 救命,作者觉得自己摸鱼失败了,每次上来看到小伙伴们留言都很开心~! 16、几何 一声哨响,篮球比赛结束。 池月下意识的想去看结果,又被他挡住,她好笑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盛嘉不是来找我的?” 在茫茫人群中,找一个人。 他做过同样的事。 傅希琛看向窗外,抿唇,然后开口,“告诉你,你就让我上?” 池月想起开学前,他们在图书馆那个无聊的交换条件,突然笑出声。 她摇头,“不。” 未等他开口,她又说:“不告诉我,我也让你上。” 趁他愣怔的几秒空档,池月弯腰,从他的胳膊下钻了出来,溜得时候,心跳还是快的。 再留下去,她真怕自己会上了傅希琛。 出门就遇到了盛嘉,远处罗钦达正在跟朋友们庆祝,应该是球打赢了,池月拐了拐她的胳膊,将自己的水递给她,“喏,这是个好机会。” “阿月?”盛嘉这才发现身边的人,随口说了句,“噢,我是来找你的。” 要么怎么说,眼睛是最诚实的,盛嘉在这说句话的时候,目光还看着操场上的身影。 “行,”池月顺着她的话说,“你拿这瓶水过去,在心里就当是我让你递给他的。” 暗恋的人脑袋都是一根筋,钻牛角尖容易,想明白也就是瞬间的事。 经过池月这么一说,明明都是去给他送水这个形式,找了个借口,似乎真的轻松不少。 眼看着,盛嘉拿着水要过去了。 那边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女孩,拦在了罗钦达的面前,红着脸跟他说话。 池月眼看着矿泉水瓶被捏爆,最后,又仍回她的手里。 “阿月,我先回教室了。” 盛嘉正准备走,这时罗钦达身边的女生齐刷刷的望过来,他似乎是用手指了指这边的方向。 由于隔得远,不知道他们是在看池月还是盛嘉。 “嘉嘉,”池月连忙握住她的手,“他过来了。” 盛嘉的手心都是汗,指尖泛白,不停的深呼吸,就连声音都在打颤,“阿月,他是在看我吗?我紧张。” 罗钦达穿着球衣,一路运球过来,最后一下,篮球滚动,最终稳稳当当的停在两人面前。 “加油。”池月握了握盛嘉的手,正准备走,谁知,罗钦达直接喊住她,“池月,你等等。” “嗯?”池月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叫我吗?” 罗钦达问:“你没有男朋友吧?” “你没吃错药吧?”池月看了眼旁边盛嘉的脸色,生怕他再冒出什么惊人之语,“吃错药了去找校医,别在这里发疯。” 罗钦达皱眉,“你就说到底有没有。” 旁边都是班里同学,那么多双耳朵听着,池月下意识否认,“没、没有。” 罗钦达松口气,“那就好。” 池月满脸问号,“好什么?” “没事。”罗钦达摆了摆手,“你们接着玩。” “莫名其妙。” 池月看向一旁的盛嘉,自从刚才罗钦达出现后,她就一直低着头,“嘉嘉,你还好吧?” 盛嘉顺势靠上池月的肩膀,深深叹口气,“还留着一口气。” 池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身边的人,只能将肩膀借给她,“那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给我说说。” 盛嘉靠着她的肩膀,笑道:“你见过我不开心的时候么?” 这倒也是,池月最佩服的一点,大概就是盛嘉外放的情绪,如果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那么盛嘉的不开心叁秒都嫌多。 “咦,阿月,你身上怎么有香烟的味道。”盛嘉靠近她的身体,仔细闻了闻,“真的有。” “呃……这……” 池月在“承认自己抽烟”和“把傅希琛供出来”这两个选项中纠结了一秒。 最终还是选择把傅希琛供出来,“是他弄的。” “弄”这个词本身就很微妙,可以暗示很多意思。 盛嘉正准备说话,池月立马道:“打住,我们没有那什么。” 谁知道,盛嘉倒是比她想的还要淡定,“不,我现在比较想看你们结婚,需要我把民政局搬过来么?” 池月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她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这么大尺度? 午休时,教室没人。 池月得到特许,可以在教室休息。 打算再写张数学试卷,擦咔声,门被推开。 逆着光,傅希琛出现在门口,衬衫开了两个扣子,露出胸膛。 “来,教我写几何。”池月朝他招手,收回目光,不敢细看,“好多题,我都不会。”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池月觉得是努力补救不了的科目,那一定是几何。 可是很快,池月后悔了。 后背靠着他的胸膛,裸露的肌肤相贴,很轻易便能染上他周身的热度,弄得她根本没心思在题目上。 修长的手指在几何图形上比了比,他说:“这里,辅助线。” 池月弓起背蹭他,撒娇般抱怨,“傅希琛,你别靠我这么近,好痒啊。” 哗啦—— 线条在抖。 笔被抽走,她感觉腰上一热,人已经进了他的怀里。 周身笼罩着烟草味,耳垂被含住,湿热的舌尖,沿着耳骨舔弄,挑拨。 他的唇舌仿佛牵动着她的神经,被他碰过的每一寸肌肤,都变得敏感。 “傅、傅希琛” 她开口,嗓音都是软的,像沙沙春雨。 “嗯。”他的手指拨开她的衣领,绕到胸前,捏她的乳房,“再喊几句。” 耳边是隐忍的气音,池月朦胧间,好像明白,他说的再喊几句是什么意思。 整栋教学楼空无一人,窗外是齐刷刷紫色海浪,全校学生都在操场穿着统一的服装汇演,广播开得震天响。 池月闭上眼,侧脸埋在他的颈窝,小声喊,“傅希琛……傅希琛唔啊……” 胸前的手力道加重,她吃痛停下,内衣的扣子开了,不是解开的,直接扯坏的。 衣服被撩起,他手臂的肌肉线条贴着她的小腹,慢慢向上移,乳房聚拢,随着她的呼吸,漾成诱人的波线,粉色的乳头颤巍巍地挺立。 握住她的乳房并拢,然后松开,白皙的乳肉在指尖流泻,印着浅浅的红色。 极美的画面。 傅希琛呼吸渐重,带着失控时的隐忍,吊着最后一丝理智。 池月侧过脸,见他皱着眉头,额角冒着冷汗,喉结滚动。 不知怎么就心疼了。 她摁住胸前的那只手,主动去亲他的下巴,“傅希琛,这里痒,你弄弄它好不好。” 17、齿印 空无一人的教室。 池月单手撩起衣服,另只手抱着他的头,任由自己的乳头被湿热的唇舌含住,舌尖勾弄,牙齿啃咬。 他啃得逐渐激烈,舌根勾得她软嫩的乳头发麻。 津液肆流,湿热的液体滚落小腹,打湿她的裙摆。 手使不上力,指甲揪紧衣缝,胸口被他吻得有些疼,又痒,她忍不住求饶:“唔……傅希琛……” 她喊得越软,他的力道越重。 酥软的感觉从脚底泛到全身。 衣摆早已握不住,整个人像是被泡在酸水里,她的手无力的垂着。 很快,傅希琛握住她垂落的手,贴紧小腹,再往下,隔着外裤,感受那份灼热。 “芒果。” 他喊她,喑哑的喘,低沉性感。 池月想起那根东西的模样,心发慌。 她闭眼,下巴磕着他的肩膀,任由他握着她的手,解开裤子。 很烫。 毛发扎手,筋络交错。 她根本不会,只能跟着他的手,在他的性器上来回套弄。 指尖滚烫,手指并拢,指节弯曲,握着他的性器,不需要任何技巧,只要是她的手,就足以让他情动。 “唔!” 压抑的喘息漾在耳畔,她忍不住睁眼,对上他沾满欲色的眸,有火在烧。 像只燃烧的蝴蝶。 池月觉得自己完了。 她喜欢傅希琛动情的样子。 为此,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傅希琛吻过她的唇,手揉捏着她的胸,呼吸克制,“芒果,别出声。” 说完,又勾住她的软舌。 唇齿交缠,口水吞咽,她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池月咬着唇,胸口很疼,乳肉被他捏在手中蹂躏,奶头被他的指甲盖勾得挺立,手还被他握着做那种事。 手腕弄得都有些酸了,他还没好,池月越想越委屈,偏他还不让自己出声,又哭着咬紧牙齿。 呜咽破碎的音从喉间冒出,像是不受控制,就在她撑不住要张口的瞬间,他又立马堵住她的唇瓣。 听不了她的声线,哪怕是哭泣,都会让人失控。 一吻既闭。 她报复性地咬住他颈部的肉,哭着问:“傅希琛,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好啊。” 终于,黏腻的液体喷射在她手上。 池月喘着气,低头看了眼他的性器。 很干净,没有想象中的狰狞可怖,只凸起的青筋,有些膈手。 分明发泄了,还是难受。 脸颊痒,被他吻过的那股湿热还未褪去,奶头也痒,渴望他的手指,哪怕只是握着。 然而,腿心那处最痒,又酸又涨,想要被什么东西捅进去。 她变得很奇怪,开始渴求欲望,旖旎的梦,不愿醒。 凉水过手,脑袋才算真的清明。 傅希琛站在洗手池前,镜子中,他脖颈处那块齿印,红得很明显。 不公平。 池月想,她只在他留了一个印,可是她身上却被弄了好多。 健美操演练结束就是直接放学,教学楼里人不多,隐约可以听见几个,大概是回来拿书包。 池月收拾书包的时候,发现数学卷子湿了,沾着各种液体。 要命。 刚平复好的呼吸,身体又热了。 她在心里默念,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明天是周末。 见不到。 傅希琛收拾好后,拿过她的书包,说:“那明天去我家?” 池月疑惑,“嗯?” 他指了指黑板左侧的通知,“读书报告。” “噢,”池月拍了下脑袋,“差点忘了。” 回家的路上,池月脚步轻快,等地铁的时候,她突发奇想,“傅希琛,我觉得同学们说的有道理,我们也没看过什么书,不如五篇读书报告都交给你了?” 周五下午,地铁站人有点多。 傅希琛将她护到身侧,问:“交换条件呢?” 交换这个游戏自她开始。 却被他玩得淋漓尽致。 池月苦恼,“让我想想。”又问,“那你想要什么?” 傅希琛握紧她的手,沉默。 回到家,池月的脚还是软的,整个人像是从水里被捞起来。 背着书包进屋,沙发上坐着个男人,男人正在看报纸,听到声响后,抬头,“阿月,放学回来了?” 男人西装革履,领结打得很正式,意大利手工制皮鞋擦得锃亮,公文包摆在一边,像是刚回家,更像是随时要走。 池月点了点头,“爸爸。” 男人放下报纸,朝她招手,和蔼的笑了,“过来,爸爸看看,都长这么大了!怎么样?新学期还适应吗?” 经他这么一提醒,池月才发现上次见池关胜还是高一。 “还好。”池月放下书包,走到沙发边坐下。 “嗯。”男人顿了下,又说,“我听汤叔说你现在一个人上下学?” 池月的心漏了半拍,她想起刚才在巷门口和傅希琛的道别,她家里是完全可以看得到外面的,又做贼心虚的拢了拢衣领。 “是。”池月承认,“刚好跟同学顺路。” 说着,池月偷偷地观察池关胜的脸色,发现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好。” 接着两人无言。 池月正准备回房间写作业,只听见池关胜说,“今天晚上你妈妈回来,我们出去吃。” 一家叁口聚在一起吃饭,这种普通人家再正常不过的事,在池家并不多见,池月想了想,自从她有记忆以来,十个手指都可以数清。 不过池月并不孤单,从小到大,王嫂贴心细致,汤叔照顾周到,除却血缘关系,她也是在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只不过不凑巧,给出这份爱的人,不是亲生父母。 和平饭店是平海市地标性建筑,每次来这里的人,与其说是吃饭,倒不如说是参观。 池关胜安排得十分周到,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华灯初上时,眺望外面,河对岸便是东方明珠电视塔,黄浦江的水在晚上在各种荧光灯的照射下,倒比白天清澈。 池月和池关胜入座好一会儿,顾秀君才姗姗来迟。 女人踩着高跟鞋,进屋后,先将手提包挂好,再拿下颈肩的丝巾在包旁边系了个漂亮的结,最后才入座。 顾秀君朝着池月浅浅一笑,“阿月,关胜,等很久了吗?” “我们也才刚到。”池关胜将菜单递到顾秀君面前,“秀君,先看看,要吃什么。” —— 追·更:ρο1⑧sf。cᴏm(ωоо1⒏ υiр) 18、选择题(ωоо1⒏ υiр) 父母是恩爱的。 这点池月从不怀疑。 只是,成年人的世界,不只有爱情,还有家庭和责任。 好吧,后面这句话,是她从电视剧里看来的。 恕她并不赞同。 爱情、家庭和责任又不是单选题,怎么就非此即彼了。 池关胜和顾秀君正在说笑,两人聊到赫尔辛基的圆顶绿教堂,顾秀君惋惜,差点就能看见极光。 揉了揉她的头发,池关胜温柔的说,“那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 顾秀君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十分温婉,颇具艺术家气息。 相爱,又不肯放弃彼此的坚持,在不同领域各自优秀的两个人,谁也不愿低头。 池关胜和顾秀君的爱情,实在让池月羡慕不来。 “不去了。”顾秀君放下碗筷,难得看向池月,眉目沉静,“阿月也长大了,我想国庆后就辞掉里昂的工作,回来陪她。” 池关胜愣住。 相比之下,池月反而淡定些。 想了下,她说:“妈妈,我能照顾好自己。” 顾秀君替池月夹菜,目光却看向池关胜,“其实这个决定我去年就在想了。活了大半辈子,有时候觉得,真正重要的东西,还是身边的人。” 顾秀君年轻的时候是名画家,一生都在追求艺术梦,浪漫而又多情。 十叁岁起,她便在欧洲各国求学,二十岁认识同在敦认求学的池关胜,两人迅速步入婚姻殿堂,结婚后育有一女,后长期定居法国,在里昂大学教油画。 她本人的经历和她的画一样传奇,因为,这样长期分居的夫妻两人,关系竟然还不错。 “先不说这个。”顾秀君提议,“明天是周末,我拿到了叁张莫奈展门票,刚好我们一家叁口可以一起去。” 比起顾秀君刚才的话,这句显然更让池月吃惊。 彼时,她正在吃半块酥饼,细碎的酥屑哽咽在喉咙,差点没咽下去。 想起自己和傅希琛的约定,池月感叹,以后还是不要随便立flag,要不然,人生处处是打脸。 妈妈和傅希琛。 毫无冲突的两个人,被放在天平两端,单选题。 她闭眼想了下。 选不出来。 次日清晨,池月醒的时候天还没亮。 时钟滴答,五点,指针过半。 她很焦虑。 一家叁口出去看画展,她肯定拒绝不掉,说学校有事也不行,池关胜一通电话给陆锋就知道到底有没有事,有事也能换成没事。 叹了口气,池月摸出手机,给傅希琛打电话。 电话响了叁下,她正打算挂,接通了。 “那个……傅希琛?” “嗯。” 轻微的气音,嗓音很磁。 池月很少爽约,没有经验,何况对面还是傅希琛。 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 池月问:“你醒了吗?” 呼吸低沉,他说:“醒了。” “我想见你。” 几秒后,反应过来池月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可是没办法,话已经说出口。 事情但凡沾上傅希琛,她脑袋就不清醒,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得慢慢戒。 “好,等我。” 哗啦。 隔着电话线,池月听见掀开被子细小的响动,仿佛还看见浮动在空气中的灰尘,和他吸气时,喉结滑动的弧线。 “你在抽烟吗?” 不知为什么,池月就这么问了。 室内灰暗,有些微的光。 傅希琛半靠在床头,偏过脑袋,换了只手握手机,左手将指尖刚燃起的烟火灭在床头。 视线再度陷入黑暗。 静了片刻,他说:“没有。” “……那我在,”池月摸过门票,接着手机微弱的光,照着念出上面的地址,“淮海中路300号平海B11购物艺术中心D3层等你。” 他说:“嗯。” 睡不着了。 池月收拾好的时候,才七点。 她出门,朝主卧室望了一眼,房门紧闭。 王嫂惊讶,“阿月,怎么起得这么早?” “王嫂,我出去下。”池月走到门口,弯腰换鞋,“待会儿妈妈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先出门了。” “去哪里?”王嫂替她拿了个叁明治,“不吃完早饭再走吗?” 池月接过后,笑着扬手,“谢谢,我就吃这个吧。” 画展八点开始。 池月坐地铁过去,半个小时,刚出站,就看见了傅希琛。 他靠着香樟树,身形挺拔,神情淡漠。 沉默,倨傲。 就差指尖的一根烟,便可固定成一幅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朝她走来,影一晃,背包就到了他的手中,“走吧。” 人潮拥挤,来看展的不少。 两人排队检票,走进大厅。 池月估摸着傅希琛应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悄悄打量他的脸色。 他侧过脸,问:“怎么?” “没事,”池月握着他的手,慢悠悠地走,两边是绚丽的色彩,如浮光掠影,她说,“对了,傅希琛,你是不是不喜欢油画?” 她见过傅希琛的素描,排线精致,笔触清晰,但从未有过色彩。 想着,池月看向傅希琛,深灰色的外套,黑裤,白球鞋。 他的身上也从有过颜色。 傅希琛拧眉,“不喜欢。” 喜欢这种情感太高级,他不会。 池月似懂非懂的点头,“那我呢?” 问这句话时,池月正站在《睡莲》前。 墨绿色的湖水,莲花暗红得像火焰,光影从高处落下,粼粼水波荡漾着,向远处蔓延。 她穿着姜黄色的线衫,是碧绿和暗红交融时的那抹光,本能的,牵动他的视线。 “你是,”他停顿,吐气,“本能。” 这世上,太复杂的情感,他傅希琛没兴趣。 除却本能和欲念,纠缠着,让他无法抗拒。 她既是本能,也是脑海深处叫嚣的欲念,是烟草麻痹神经后的镇痛剂,也是呼吸。 “噢,难怪你总说……”池月顿时收口,脸颊红得有些不自然。 他停下脚步,“总说?” 人影憧憧,灯影斑驳。 池月低头,象牙白的瓷砖地面光影缠绕,勾勒出他的身形轮廓,如同山间峭拔的霁月。 她踩在上面,把话说完,“难怪你总说……想上我。” 手指被捏紧,池月吃痛皱眉。 她偏生不怕死,抬头看他,一脸苦恼,“可是怎么办,我好像也想。” 追·更:ρο1⑧sf。cᴏm(ωоо1⒏ υiр) 19、爱好 九点,逛画展的人渐多。 受顾秀君影响,池月自小就喜欢油画,但是她觉得自己,好像更喜欢傅希琛。 不然为什么,放着莫奈不看,陪他跑来厕所。 而且,还是她主动提的。 狭小的空间,能听见彼此的呼吸,水流滴答。 傅希琛高她半个头,温热的气息打在睫毛,有些痒。 她刚想离得远点,腰就被他搂住,整个人朝前倾,后背抵在门上,双手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抬头,对上他眸间欲色,又慌乱闭眼。 今天穿的牛仔裤,金属制的纽扣绕了个圈,被他解下,他的手指朝上,撩开衬衣,隔着胸罩去揉她的胸,动作算不上温柔。 “……希琛。” 湿软的嗓音,本意是想让他轻点,却像星火,点燃了他的欲念,荒草燎原。 他低头,啃住她的唇瓣,舌尖是微涩的西柚,不及她甜,后脑勺被摁住,激烈缠绕,唇舌间津液交换,吞掉了她破碎的音,“慢、我涂了唇釉……” 他的指尖探到内裤边缘,内裤里垫着卫生棉,也隔绝不了他手指的热源,一股股,朝大腿内侧钻。 她并拢双腿,揪着她的外套,摇头,“别进去,我,我害怕。” 他没有勉强,手指停在大腿内侧搔刮,揉捏,更像伺机而动野兽,隐忍克制。 池月咬唇,双腿发颤,被他碰很舒服,像是有瘾。 手被他握住,听到拉链的声响,有灼热的东西弹跳而出,打在柔软的手背,像鞭子。 很烫,她虚握了下,欲望瞬间变得更加挺翘,戳抵着她的手心,顶端还分泌粘液。 滋啦,牛仔裤被他褪到刚没过膝盖的程度,他沉哑的开口,“芒果,腿并拢。” 像海浪撞击礁石,身体起起伏伏,门板被撞得咿呀作响,池月想到那天在储藏室门口,女孩的叫声,男孩的低喘。 她稍微睁眼,眼缝中有光影浮动,依稀可见他的肉刃在她腿间撞击,顶部的肉棱好几次隔着内裤抵上她的穴口,又爱抚过她大腿处的肌肤。 身体像是被撞碎,胸腔忍不住发出咛音,她努力吞咽口水,腿心似乎更诚实,随着他的撞击沁出爱液,打湿了卫生棉。 就在这时,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 脑袋回过一丝清明,池月这想起自己今天和父母约好看展的事。 她的手根本使不上力,只能抓着他的肩膀,呜咽,“电、电话……” “……别管它。” 傅希琛捏着她的乳房,指尖拨弄奶头,待它们变硬,再张嘴含住,舌根勾磨,又是阵狂风暴雨般的吮吸。 电话不知疲倦的响着,浑身被他弄得毫无力气。 池月几次掀唇,喉咙忍不住冒出呻吟,她尽力忍着痒,将话说完整,“是、是我妈妈……” 他松开她的乳房,低喘着从包里摸出手机,递给她。 她摇头,“你、你接。” 这里是男厕,有女生的声音就已经很奇怪了,更何况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会被顾秀君听出来的。 电话再一次响起。 傅希琛深呼吸,适时摁下接听键,开口。 “阿姨,您好。” “……我是池月的同学。” 顾秀君听到男生的声音,愣怔,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噢,那你……你现在和阿月在一起吗?” 池月紧张得屏住呼吸,她上半身近乎光着,肩颈和乳房处,遍布暧昧的水泽,裤子褪了大半,大腿中间还颤巍巍的夹着他的肉棒,白浊的粘液顺着她的腿窝向下滑。 黏腻的触感,汗水混杂着甜腥味,在听到妈妈的声音后,感官被无限放大。 池月看向他,不断摇头,她现在开口,嗓音肯定是湿的。 他轻喘着气,说:“……她出去买水了,我们约在画展门口。” 水这个字像是闸门,配合着他的嗓,纾泄欲望的洪流。 池月皱眉,唇瓣翕阖,牙齿咬紧他的衬衣,双腿并拢也抑制不住,腿心冒出的大波爱液。 汹涌的潮流,她的脚软到虚浮,又被他抱进怀里。 顾秀君听言,温和道:“好,那等她回来了,麻烦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嘟—— 电话挂断,池月呼吸急促,脸颊带着深陷情欲的粉,迷乱的眸,蒙着水雾。 就像那朵暗色睡莲,红得如同火焰。 他像溺海之人,寻求救赎。 她是唯一的光源。 门外,不断有人进出。 粗重的喘息,渐缓,他问:“现在出去吗?” 她低头,他胯下肉刃依旧挺立,顶端沾着淫靡的浊液,擦过她大腿根部细嫩的肌肤,意犹未尽。 “……我,”她伸手握住那跟肉棒,明显听到耳畔的一声急促,“帮你吧?” 她喘气,指节弯曲,来回套弄手中的灼热,分明是在弄他,好像自己也热了,皮肤就像是被煮沸,扔在海水中沉浮。 终于,粘液喷洒在她的手心,下意识的握住,然后摊开,一小滩白浊,像酸乳酪。 她用手指勾起半点,放到嘴边,腥咸的。 没有电影里描绘的那么美味。 傅希琛皱眉,握住她的手腕,呵斥,“你干什么?” 她无辜地望他,“我、我就是好奇,是什么味道。” 傅希琛松手,撇过脸,鼻息沉重。 她试探地牵他衣角,“……你生气了?” 眉角微蹙,他低声答:“没有” 池月欺身上前,凑到他的面前,“那你怎么不看我?” 傅希琛下意识伸手接住她。 女孩敞着衬衣,白嫩的乳房,沾着瑰色的斑络,痕迹蔓延直颈窝,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肩膀,流连着不肯离去。 多想撕碎她身上的衣服。 爱抚过那海藻般的黑发,亲吻她蒙着欲色脸颊,迷离的眸,唇红齿白,在她纤细的手腕,绑上丝带。 将她囚禁在海底,那定然是幅最美的画卷。 20、邀请 “傅、傅希琛……” 她软糯的嗓,如同妖娆海姬,滋长了他的欲念。 手指不自觉用力,将她的手腕捏紧,并拢,只差一根丝带。 他咬紧下颌,呼吸急促。 要怎么控制,才能不伤害她。 手骨僵直,强大的自控力,迫使他松手,迅速闭眼,屏息。 不敢看她,不能再闻她的味道。 太上瘾,他会疯的。 她的手指勾了勾他的手腕内侧,指尖温暖,潮湿,还沾着他发泄后的黏腻,“傅希琛,别害怕。”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剂的香味,劣质的柠檬香,昏暗的吊灯,隐约的光。 可她连这份唯一的光也不要了。 她想留在他身边,哪怕永坠黑暗。 下颌被捏紧,脖颈抬高,她的头被迫向上仰着。 来不及疼痛,口腔中弥漫着他的气味,烟草混着柠檬,苦涩中的酸甜,肆无忌惮的蔓延,浸染牙根,舌尖勾缠,共赴沉沦。 她的身体向后倾,肩膀完全张开,乳房在他的手心聚拢,粉嫩的奶头挺立,硬了便会被他含进嘴里,弄得更硬更湿。 到底是舍不得绑住她的手。 所以她还能抱他。 垫脚去吻他的眼睛,只有在这个时候,那双淡漠的眸,才是热的。 他额前的碎发扎到眉心,有些痒,她笑着窝进他的颈侧,“傅希琛,我也忍不住。” 察觉到他大掌捏紧她的腿根,柔软的肌肤凹陷下去,手指轻勾内裤边缘,鹅黄的布料在他的指尖变得十分脆弱。 指节隔着内裤浅浅的戳弄,不及肉刃解痒,又被卫生棉阻隔,到底饮鸩止渴。 池月放松身体,被他碰过的地方,像是有羽毛在搔刮,敏感穿透皮肤,渴望涌入更深处。 她想,这时候,如果他就这么插进来,自己也是没办法拒绝的。 九点半。 顾秀君的第二个电话。 池月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接,今晚估计回不了家。 瘫软在他的怀里,池月摁下接听键,“妈妈,我有些迷路。” 顾秀君还是温和,只是这次口气稍微着急,“你现在在哪?” “在……”池月咬唇,厕所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在展会门口。” 衣角摩擦,窸窣的响动,傅希琛替正替她扣扣子,她乖巧的伸手,将手机换了个边。 “嗯?”顾秀君疑惑,“我和你爸爸也在展会,我们怎么没看见你。” “32B,”池月解释,“我在西门32B出口。” 平海的地铁四通八达,同一个地铁口,线路不同,出口也不尽同,好在指示牌清晰,不至于让外来人员迷路。 池月来的时候,特意留意了出口线路。 不曾想,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抱着这样的心思了。 顾秀君又问:“你是一个人?” 这个问题,池月犹豫了两秒,她开口,“不是,我和同学一起。” 顾秀君道:“好,先别说了。我和你爸爸在门口等你。” 电话挂断,傅希琛带她去洗手。 水流冰凉,却冲刷不掉她指尖的温度,脸颊也是烫得。 方才两人空间,她不觉得什么,现在回到外面,人潮汹涌,她反而胆怯,脚底发软,偏还不让他扶,“我妈妈就在门口,你、你别靠我这么近。” 是做了坏事后的心虚。 离出口还剩只差个转弯,她顿住脚步,犹豫,“那个……傅希琛,你也要跟我一起出去?” 傅希琛跟着停下。 “嗯……”池月绞尽脑汁,想不出合适的话,“那个、就是……我还没准备好……” 不管怎么开口,都别扭。 “阿月——” 就在这时,背后的一声叫喊,打断两人的对话。 池月回头,发现是许苒,还有一群学生,有的手上提着琴盒,应该是音乐社的活动。 “傅希琛?”许苒走近,惊讶的瞪大双眼,“你们这是……” 不远处,顾秀君自然也听到了刚才那声叫唤,她和池关胜也朝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池月叹气,不知该怎么解释。 她只是想和傅希琛约个会,竟然碰到这么多熟悉的人。 不过好在,顾秀君是个开明的家长,跟众人打过招呼后,对着池月说:“那你跟同学们好好玩,爸爸妈妈就不打扰你们了。” 池关胜也跟着交代两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后携顾秀君离去。 音乐社成员有二十来人,男女都有,其中有个身材高挑,穿水蓝色连衣裙的女孩,从开始目光就一直盯着傅希琛。 许苒寒暄,“阿月,傅希琛,你们也是来看展的吗?” 身在展会,这句话未免多余。 果然,未等回应,她很快又是下一句,“我们音乐社表演刚结束,正准备找个地方庆祝,要一起吗?” 这种事情,傅希琛没兴趣,但也不会刻意拒绝。 举手之劳的忙,做或者不做,他的分寸感拿捏得很好,孤僻算不上,难以接近倒是真的。 于是选择权落到池月身上。 “我们还有别的事。”池月略带歉意,“老班给的读书报告,下周一交呢。” 许苒点头,表示理解。 池月拉着傅希琛离开。 走远了些,她回头,还能看见那个高挑的女孩,目光朝着这边。 莫名的,池月不喜欢苏楠楠眼神,太有侵略性,势在必得的决心,仿佛她和傅希琛,是同类人。 离了会展,又摆脱那些同学。 两人顿时没了去的地方。 池月提议,“……那我们现在,去你家?” 这是他们本来的计划。 傅希琛说:“好。” 21、爱欲 尽管在脑海中无数次的想象过,傅希琛的家到底是什么样的,真正进去的时候,还是会紧张。 室内落眼之处都是黑白灰的组合,仿佛置身巨大的素描画,空气中还能闻见铅笔芯的味道,奶白色的沙发,灰色的座椅,黑色长桌,因为太过简洁,线条明显到僵硬。 原木地板,脚踏上去,没有半分实感。 非常有艺术气息的设计,像是商场橱柜里展示出工艺品,有购买欲,令人向往,但没有烟火气。 池月环顾四周,好奇,“你一个人住?” “和妈妈,但是她很少回来。”他将背包放在鞋柜上,弯腰,从里面找了双拖鞋,摆到她面前,问,“想吃什么?” 如果说刚才池月还存着很多疑问,在听到“吃”这个字的时候,那些都统统不见了,况且还是在亲眼见了那么多丰盛的食物之后。 从蛋糕甜点到西餐牛排,再到火锅的配料,一应俱全。 傅希琛打开冰箱,又问了遍:“吃什么?” 少女的目光直溜溜的盯着琳琅满目的食物,难以抉择。 灶台上咕噜咕噜煮着食物,傅希琛拉开窗帘,室内似乎亮了些,池月靠在沙发上,闻着香气,眉头拧成结,“我不喜欢吃胡萝卜。” 傅希琛说:“嗯。” 池月疑惑:“那你为什么还煮?” 傅希琛拉着她,带进自己的怀里,凑过去亲她的眼睛,少女浓密纤长的睫毛扑闪,勾着他的唇瓣有些痒。 火锅的时间是四十五秒,蛋糕的时间是叁十七秒,牛排的时间是叁十秒。 唯独胡萝卜,只有一秒。 他是个自私的人,不希望别的东西占据她的视线和喜好,如果有,就毁灭。 池月侧过脸闹他,“说话呀。” 沉默片刻,他说:“胡萝卜有利于健康。” 不介意哄她,哪怕是最拙劣的理由,编织残酷梦境。 遑论道德,他是个恶劣至极的人,从开始,向她展示的就是深渊,又哄骗她,慢慢靠近,再沦陷。 “好,如果你喜欢胡萝卜,”她的嗓带着春雨濡湿后的温润,含笑,“那我也喜欢。” 在他怀里窝着,背脊贴着他的胸膛,空气有些热,见茶几上摆着几本书,池月伸手去拿,黑色的封面,书页折在其中的一页。 她坐在傅希琛的怀里,轻声念出上面的标题,“《爱欲与文明》,马尔库塞。”不理解,她问,“傅希琛,这讲的是什么?” 傅希琛瞥了眼她手中的书,薄唇微动,又停顿,然后蹙眉。 这一连串的表情逗笑了池月,很少见他这么为难,“看来是本很复杂的书。”她得出结论,“就连傅学霸都搞不定。” 池月翻了翻简介,除却句式冗杂,大抵是翻译的缘故,但内容理解起来并不难。 在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各类制度被建构,规则秩序被遵守,然而,高效有序的生活,付出昂贵代价是个体的不自由和对生命本能、及爱欲的压抑。 所以…… 池月看到简介的最后一句话,“反抗现代西方文明,首先必须消除对人的本性的压抑,解放爱欲。” 枯燥的哲学理论,经不住她想了解更多的傅希琛,池月放下手中的书,又翻了茶几上的几本,“傅希琛,你平时看的都是这些吗?” 傅希琛拿走她手上的书,换上芒果蛋糕,“也不是。”他解释,“家里有,就看了。” 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文明发展到今天,人类的各种行为都可以被矫饰,论证,然后强化。 他是个有逻辑的偏执狂,从不做没道理的事。 “噢,”池月咬了口色泽鲜美的芒果,味蕾瞬间被酸甜浸占,香味弥漫口腔,又蒙着微涩,甜而不腻,一时间竟忘了要说的话,“这个好吃。” 傅希琛垂眸,见怀中的少女,红唇微阖,含着小半块黄色的芒果,贝齿沾着白色的奶油,软舌翻卷,勾扫过唇瓣后,吞咽。 他很少能够分辨细微的彩色。 她的唇瓣是红色的,像雨后玫瑰花,湿润的芬芳;芒果是金黄的,涂了层蜂蜜,触感松软;纯白的奶油,香味多过甜味,吃过后,定会腻得黏在牙根。 世间万物,但凡沾染了她的,都沾着生命力。 池月还未来得及咽下最后一口蛋糕,唇瓣突然被含住,狂风暴雨式的吻,步步掠夺,勾得她的舌尖发麻,味蕾刚尝到的甜味很快被苦涩代替,她皱起眉头,一旦有反抗的心思,他的唇舌便逼得更紧,双手也被摁住。 哗啦,书本散落满地,她的手,除了环住他的脖子,没有别的出去。 最后,读书报告,还是池月写的。 准确来说,应该是池月口述,傅希琛抄写。 理由是,高一的学生懂个屁的《爱欲与文明》,还不如她《傲慢与偏见》。 几句话删删改改,池月有些苦恼。 华丽的辞藻,严密的逻辑,都不及达西先生一幕情深。 傅希琛显然对这句话颇有微词,迟迟没落笔,抬头看她,眉心拧成结,“他很帅?” “嗯,”池月偏头想了会儿,“也不算帅,主要是身姿绰约,气韵天成。” 他抿唇。 池月偷笑,轻啄他的唇瓣,“你这是吃醋了?” 他说:“没有。” 后来,室内光影昏暗,他们一起窝在沙发上看《傲慢与偏见》。 傅希琛看得很考究,从电影拍摄第一个镜头到情节逻辑安排,再到人物塑造,一一挑出不合理的地方,神色冷静,肃穆。 末了,还佐以马克吐温的名言,“一间图书馆,只要没有奥斯汀的书,那就是好图书馆。” 池月笑得捧腹,他却皱着眉头,问:“你有不同看法?” “没有没有。”池月哄他,“你说的最有道理。” 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上扬,傅希琛将她扑上沙发,少女舒展身体,承受着他的吻。 简单的吻而已,她尝试分开双腿,夹住他的腰身,抬腰去撞他的胯部,轻微的扭动。 两人衣衫完整,这姿势与其说是情欲,倒不如说是安抚。 22、早饭 那晚池月真的没能回家。 池关胜在京都的公司出了状况,他匆匆赶过去处理,连带着顾秀君也去了。 于是,池月随便跟王嫂扯了个谎,说是学校有事,其实也只能算一半的谎,毕竟读书报告是真的不顺利。 当池月让傅希琛给点意见的时候,彼时,他随手拿了本书说这是哲学入门。 池月扶额,“傅希琛,你是真心觉得德国的书适合入门?” 最后,两人在意见相佐的情况下,勉强完成了几分报告。 当然,大部分还是傅希琛在做,因为他不喜欢池月对着书的时间太长,分散注意力。 深夜,池月窝在傅希琛的怀里看完第叁部电影,困得眼皮都睁不开。 傅希琛垂眸,问:“去洗澡?” 池月岔开腿坐在他身上,脸埋进他的胸膛,睡意朦胧地嘟囔,“好困,不想洗。” 傅希琛拦腰抱起她的身子,从沙发上站起,失重感惊得池月立马夹紧他的腰,“去、去哪儿?” “别夹。”傅希琛拍了拍她的臀部,示意她放松,顿了会儿,像是想起什么,又笑,“不过,我不介意你留着这股劲以后夹我。” 池月就是再瞌睡,被这么一弄,也不困了。 生理期是肯定要洗澡的,还好她包里准备了卫生棉,只是外衣成了难题,傅希琛给她找了件衬衣,堪堪能遮到大腿根。 洗完澡,她擦干头发,打开门,没见着人。 “傅希琛,你在吗?” 别墅也不小,浴室在二楼,她朝着楼下喊了声,竟能听见回音。 空无一人,哪怕所有的灯都开着,亮如白昼,她还是有些发怵。 池月正准备下去找找,傅希琛出现在阶梯尽头,他换上了绀蓝色T恤,灰色休闲裤,额上的碎发还滚着水珠,像是也刚洗完澡。 池月踩着楼梯下楼,抱怨,“你、你去哪儿了?” 他伸手接她,温软盈了满怀。 “傅希琛,我……” 傅希琛的食指抵上她的唇瓣,压低声线,“别说话。” 池月正觉得奇怪,突然蹭到他小腹那处滚烫的硬物,顿时噤了声,她原本想问,自己是睡客房还是沙发。 傅希琛直接抱池月进了卧室,棉被带着柠檬香,她的身体蹦的很紧,赤裸的大腿贴着他的,体温迅速升高,她觉得有些闷,动了动身体。 谁知刚动,腰间就伸出一只手,将她捞进怀里,贴紧。 他的下颌抵着她的额头,“睡觉。” 耳边呼吸湿热,原来闷的,不只她一个。 次日,池月醒来,身边是空的。 空旷的房间,除了实木书桌外和地板外,只剩白色的墙壁,角落里摆放着大堆的素描,床是冷的,她的身上多了件衣服,盖在被子外。 池月抬头望了眼手机,才六点半。 不知为什么,她很害怕一个人呆在傅希琛的家里,四周墙壁惨白,灰蓝色的窗帘飘动,就是像有只手,无形在揪着她的心脏,压抑到喘不过气。 她穿上拖鞋,出门,发现他正站在二楼的厨房,灶台上煮着东西,隐约可能闻见红薯的香味。 小姑娘走过去,好奇的看向锅中。 腰间一热,少女柔软的身子就贴了上来,耳边是她蜂蜜般甜软的嗓,“傅希琛,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傅希琛转身,问:“会煮粥吗?” 池月眨巴着大眼,有几秒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直到发现锅里的那碗粥似乎有些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池月的手臂攀着他的脖子,腰间猛地使力,弹跳而起,双腿稳当夹住他的腰,“不用这么麻烦,我请你吃早饭呀。” 傅希琛放下汤勺,手掌托住她的大腿根,细腻的触感,盈满掌心。 他重复了遍,“请我吃早饭?” 池月偏头,“嗯,你不想吗?” 傅希琛笑,“想。” 池月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妆模作样地打量,“嗯,小伙子生得不错。愿意被我包养吗?愿意的话,我可以负责你一辈子的早饭。” 话音刚落,傅希琛握住她的身体,转了个向,两人面对着,他将她抱上流理台,替她整理鬓边散乱的碎发。 背脊贴着冰冷的瓷砖,小腹挨着他微热的腰身,夹在冷热之间,池月扭动身体,她感觉到他胯下那根硬物,鼓鼓囊囊的抵在她的腿心,以一种苏醒的势态。 他不急不慢地说,“想吃早饭。” 池月顿时明白,他说的想吃早饭是什么意思,老司机啊老司机。 心里再没刚才的胆量,嘴上却不认输,她说:“那、那我们出去吃啊。” 傅希摁过女孩乱动的脚踝,手滑过她的大腿内侧,隔着衣裤摁住她的穴口,再次确认,“嗯,这里负责我一辈子的早饭?” 论撩人,她还是略逊一筹。 只恨没有人可以替天行道,扳回一局。 两人闹了会儿,准备出去吃饭。 临走的时候,池月在一楼的洗漱间梳头发,瞥见垃圾桶里有一片方方正正的锡纸包装纸,锯齿边,饶是她再懵懂,也认得包装台上写得“避孕套”叁个汉字。 准确的来说,是一只用过的避孕套。 傅希琛带别的女生回家过夜。 很荒唐的结论,可是她忍不住朝这方面想。 23、转学 傅希琛,你谈过几次恋爱? 这种话,池月是肯定不会问的。 川流不息的街道,周日的车比平时多,两人漫无目的闲逛。 路过屈臣氏时,池月停下脚步,拉他进屋,穿过层层货架,走到一排花花绿绿的盒子前,“这个……需要吗?” 傅希琛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有点想笑,“这个?” “对啊。”池月点头,压低嗓,“你不是一直想跟我那什么吗?” 傅希琛点头,“可以。” 两人火速付完钱,池月又牵着他离开,甚至连零钱都没来得及拿。 一路上她都有些不自在,像怀揣赃物的小偷,藏着害怕,扔了舍不得,盒子的外包装被她捏的变了形,烫手。 下个路口,等红灯的空档,池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说:“傅希琛,不如,我们拆一个研究研究?” 傅希琛想了会儿,“怎么研究?” “……嗯。”池月抬头,“难道你就不好奇,这里面是什么样的?” 静默片刻,傅希琛说:“不好奇。” 池月立马问:“为什么?” 此时,红灯读完最后叁秒。 傅希琛牵她过马路,来往的车辆,整齐的停下,池月摒弃呼吸,等他的回答。 过完马路,他淡淡道:“我见过。” 池月竟松口气,还好他说的不是“我用过”,虽然只差一个字。 知晓她要问什么,傅希琛补了几个字:“见别人用过。” 她忙问:“那你自己呢?” 停顿,他说:“这要看你。” 池月:“……呃。” - 回到家,池月没想到父母竟然都在。 昨天电话里,顾秀君声音还带着匆忙,今天看他们的那模样,好像也没那么急的意思。 池月弯腰在玄关换鞋,只听池关胜率先发问:“你谈恋爱了?” “呃……”池月愣住。 磨磨蹭蹭换上粉色拖鞋,她乖巧的走到客厅坐下,对着自己的父母点头,“嗯。” “我不同意。” “哪家的孩子?” 两道不同的声线,显然是顾秀君更胜一筹,她将矛头对准了池关胜,:“先问问哪家的孩子,别吓着阿月。” 好像是按剧本走的,又好像有那么点不同,池月心下了然,谁还不是第一次当父母,没有经验也正常。 那边,池关胜据理力争,“现在是人的问题吗?明明是年龄的问题。” “如果人合适的话,”顾秀君沉吟,又道,“年龄也不是问题。” 就在池月正思考,到底是听他们吵完,还是开口阻止这种为数不多的家庭争吵时,两人同时停住话头,朝她看过来。 “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是……”池月迟疑片刻,还是将傅希琛出卖,“他叫傅希琛。” 闻言,两人脸色微变,不过几秒。 顾秀君拿起面前的杯子,抿了口水,“姓傅?” 池关胜显得更自然,“阿月,你现在年龄,不是爸爸妈妈干涉你交朋友……” 台词终于回到正轨,全都是普通父母会说教孩子的一些内容,池月低头默默的听着,未发一言。 显然,池家父母也没指望一番谈话就能让两人分开,越是叛逆的年纪,背着老师和同学的相视而笑,内心的激动和涟漪,父母的阻碍只会强化爱情神话,要不然这世上怎么所有伟大的事,都是因为磨难,而永垂不朽。 池关胜的手段更为激烈。 第二天,池月就被告知已经办了转学手续,由顾秀君带着她去法国。 他从来就是个商人,只做最利益最大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