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深渊里》 老娘是要上他 南市没落的老城区,低矮的楼房错落有致,将地面分割,相互的间隔便成了四通八达的道路亦或者小巷子。 杂乱无章的道路规划,让老城区一些人流量密集的场所常常陷入拥堵状态,也让一些人走楼空的地方呈现颓废破败的景象。 这不,几个小流氓,将一个披肩长发,妆容妖艳的少女堵在了旧楼下的小巷里,这里原本的居民大多早已搬离,人迹罕至到除了偶尔能看见几只飞蹿的野猫,最多的就是不知名的虫蚁,污渍斑驳的墙上贴着许多牛皮癣,风一吹,七零八落。 被围堵的少女咬着唇,双手背在身后,畏缩在墙边,眼角抹上薄薄的淡红眼影,稍稍一抬眼,便有几分勾人的味道,仔细一瞧倒也有些楚楚可怜,更是惹得几个小流氓底气足了不少。 “小妹妹,识趣点把钱拿出来,哥哥们不想伤害你!” 威胁的话似乎影响到了少女,她脸上顿时没了刚才那副害怕的样子,红唇一勾,眼神一收,用尾指掏了掏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搞半天你们不是劫色是劫财啊?你们看到我第一眼居然是想劫财?老娘不美吗?” “哈?” 众流氓面面相觑,完全被少女的反问搞懵了,他们只是想勒索点钱等下去网吧,晚上再去夜个宵,完全没想到第一次打劫就遇到奇葩。 “还有,因为我住在光华小区这个破地方你们觉得我没权没势很好欺负,就来勒索我是吗?” 她抿了抿嘴,一副就这个话题深入思考的样子。 “不过也是,我从5栋这幢烂尾楼里走出了确实容易引起你们的误会。” “小妹妹识趣点,快点把钱拿出来,我们不想对女人动手!” 流氓大约是觉得刚才的话不够有震慑力,所以对方才没有惧怕他们,音量故意拔高了几分,原本沉浸于自说自话的林荔意外地有被吼到。 就在林荔把脑子里准备好的所有芬芳脱口而出时,小巷的另一边缓缓走来一个人,所有人的余光都瞄到了,下意识的转头。 当下,林荔将来人上下扫了一眼,忍不住吹声口哨。 一眼便认出来人是谁,少年穿着她准备去报道的那所高中的校服,白色短袖白边蓝裤,因为少年高挑的身材,原本肥大的校服正正合身,少年带着副无框眼镜,将好看的眼睛挡去了光彩,浓黑色的短发看起来质地柔软,把人衬得温温和和。 只是少年眼里没有情绪,眉宇间透着股冷气,脸上更是面无表情,完全把那份温和压了过去。 林荔心想,比起过去那张稚嫩的脸,现在他的面部轮廓更加深邃,即便他依然冷着一张脸,却没有了那种违和感。 路被一大群人挡着,少年停了下来,终于愿意把金贵的目光施舍点给在场的每一位,他草草扫了一圈。 林荔感觉到他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多了几秒,不是她自恋,目光虽然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她对这些向来比旁人敏感些。 这几个流氓们向来对那些凶猛壮实大哥长相的人有好感,对眼前这种细皮嫩肉的家伙嗤之以鼻,语气很冲。 “看什么看?想英雄救美?” 不知是‘英雄’两字逗到了他,还是‘美’这字逗到了他,林荔听见他‘嗤’一声,目光再次停留在她身上。 好吧,林荔清楚他是在嘲‘美’这个字了,也就是在嘲笑她。 “你们挡着我的道。”他抬手看了眼手表,紧接着指尖在表盘上点了点,“我要迟到了。” 流氓头子看他背个土旧的黑色书包,穿了双看起来干净但布满老旧感的帆布鞋,就知道不是个有钱的,便让他赶紧滚。 少年什么也没说,最后也没再看林荔一眼,穿过人群消失在巷口。 林荔知道这人在认不出她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帮她的,已经是烂到骨子里的人了,倒没指望过他有丁点善意。 嫌弃地扣了扣指甲上的护甲油,林荔才抬眼柔声道:“不怕告诉你们,我报警了。” 她拿出手机晃了晃,上面是已经拨通110的界面,“你们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警察叔叔听到了。” 果然,这话一出,如她所料,这群人便慌了,这时他们才想起来第一次打劫,还是临时起意,没经验,忘收人手机了。 流氓们视线一对,暗道撤退。 他们可不敢冒着可能被警察抓的风险继续逗留,骂骂咧咧地跑了。 看他们那逃离现场的凌乱脚步,林荔冷笑,“呵,怂样。” 放他们走,林荔有她的考量,这群流氓大概率是文盲加法盲,做事莽撞,就怕他们看到警察,害怕得脑子一热就做出一些伤害她的事,倒不如现在把他们吓走。 看他们这业务生疏的样儿,她敢说,她交得男朋友都比这群人打的劫多,心里倒也不会有多害怕。 那几个地痞无赖走了没多久,警察就顺着她电话里给出的提示赶过来,做了现场笔录,让她描述案发细节,询问后发现损失和影响不大,留下她的身份信息联系方式等,便放她走。 到学校报道时果然已经迟到,班主任让她在办公室里等一节课,别打断老师的课堂。 第二节课正好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将林荔领过去,在众人打量的目光里,她做了无聊的自我介绍。 林荔所在的是美术班,大部分都是女生,她的同桌是一个戴眼镜的女孩。 本来林荔是不打算搭话,她懒得搞人际关系,可这女孩偷偷看了她好几次,欲言又止,她实在忍不住,侧头。 “有什么话直说。” 那女孩吓了一跳,红着脸道,“同学,你……你长得真好看,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听到这熟悉的台词,林荔皱了皱眉。 林荔确实是在这个年龄段的女孩中,难得一见气质里带有风情的美女,身材高挑,前凸后翘,由内而外散发着迫人的气场,张扬肆意,却毫不违和。 “我不爱交朋友。”只见她在说完这句话时她同桌情绪低落了下去,她转念一想,改了口风,“不过我有事需要和你打听,就算是朋友吧。” 登时,那女孩热情高涨,她发自内心地笑道,“我叫徐静禾。” 看出林荔的气质与这边格格不入,徐静禾忍不住打探。 “你,你是哪个学校转来的啊?” 林荔眼里有不耐地情绪,似乎不太想提,但还是告诉了对方,“嵩市转来的,借读生。” 嵩市?徐静禾暗暗惊叹,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去过嵩市,也没遇到过嵩市的人,林荔是她遇到的第一个。 林荔看着她们班少得可怜的男生,她叹气,脑海里浮现小巷里那位少年,修长的身材,脸颊的线条,性感的喉结,骨节分明的手。 虽然她对他是别有用心,但不得不承认那个少年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唇。 “你认识江暮岚吗?知道他在几班吗?” 听到名字,徐静禾愣了愣,她的印象里,江暮岚是在七中以外貌同时也以身世出名的人。 “江暮岚?十四班那个?你见过他?等等…你不会也是见过他然后看他长得好看就喜欢他吧?” 林荔摸了摸下巴,思考了片刻,看来有不少小姑娘栽倒在他手里啊。 “不行吗?” 面前的人先是一脸不可思议,过后便是一副你涉世未深我可以理解的表情。 “我听说他长得好看但人品不怎么样。” 人品林荔今早已经体验过了,确实不怎么样。 “而且……而且学校还流传他以前把他爸给……给砍了,同学们都说他是反社会人格,我觉得不管是不是真的,你还是不要喜欢他的好。” 关于江暮岚的过往,过去这么多年了,这里的人们居然还存有好奇和探究的心,林荔一时不知是该佩服这故事的传播度,还是该赞叹某些人强大的八卦基因,能一代传一代。 徐静禾见林荔没什么反应,她语气担忧,“我感觉你没听进去,你真的要去追他吗?” “追?”林荔垂眸瞥了眼徐静,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她凑过去低声道,“老娘是要上他。” 气息喷薄在徐静禾的耳畔,陌生的感觉让她颈脖酥麻一片,同时被林荔的话震惊得当场石化。 她第一次见到说话如此浪言浪语的女孩,不可置信已经从微张的嘴,瞪大的眼中溢出来了。 半晌,徐静禾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我,你和我说不怕我说出去吗?” 从刚刚被班主任指定和徐静同桌时,她就观察到班里的人似乎都对徐静挺轻蔑的,那种恶意的笑容肆无忌惮地挂在脸上,看向徐静禾。 “你要往外说我也非常乐意,最好就传到江暮岚耳朵里,不过我也看出来了,你人缘不好,没地儿说。” 话说得直截了当,一点余地都没留。 徐静禾有些尴尬,却只得苦涩的笑笑,声音带着细微的委屈,“确实,我在这个班半年了,没人愿意和我一起,她们嫌我土,都……都不乐意搭理我。” 土?林荔侧头斜了她一眼,大黑框,淡雀斑,肥校服,厚刘海,娇小的身材,心里给徐静禾下了个定论,不会打扮。 按理来说,像徐静禾这种普通女孩,应该是最受那些婊姐妹们欢迎的,因为她们明白自身的不足之处,就想通过别人不足之处的衬托来弥补。 既然徐静禾和她们玩不到一块,说明叁观不合,不过在林荔眼里,叁观不合顶多翻翻白眼吵吵嘴,如果还发生过冲突,说明她们的叁观不合已经触碰到原则性的问题。 林荔片刻无语,双手抱臂,目光扫了一遍班里的女生。 粉底涂脸不涂脖子。眼影颜色太夸张。手指粗肤色不算白,还偏要做颜色略微荧光的欧美美甲,学校居然也不管。修容不均,显妆脏。睫毛苍蝇腿,看得她眼睛疼。 忍不住翻白眼,林荔道:“我看她们也不怎么样。” 声音不大不小,周围一片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惊得徐静禾赶忙捂住林荔的嘴,结果被嫌弃得拍开,徐静禾也没生气,凑到林荔这边小声说。 “被她们听见了你会被抱团欺负的,就和我一样,而且她们有蓝姐罩着,就更肆无忌惮了,哦对,差点忘记提醒你,蓝姐是高叁的学姐,也是美术班的,是个大姐头,家里挺有背景的,每个美术班的新生都要去和她打招呼的,不然会被欺负,她们尤其爱欺负长得漂亮的,你……” 徐静禾没再说下去,虽然她觉得去和蓝姐打声招呼会好一点,但女性的直觉告诉她,林荔不是那种伏低做小的人。 “打招呼?我等她自己来和我打招呼。” 林荔这种人可真不怕什么大姐头,有仇必报绝不吃亏的火爆性格,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受到半点委屈。 刚才她一进课室,就看到这群女人打量她时,那副故作姿态与她比较的眼神,她知道她这腥风血雨体质必然躲不开撕逼战场。 用她毒辣的眼神判断出这群人段位不怎么高,实在不足挂齿。 林荔将手往徐静禾肩上一搭,神色轻松,目光懒散得落在徐静禾脸上,嘴角噙着贱女人特有的坏笑。 “老娘从小到大就没怕过撕逼,只要她敢婊,老娘能比她更婊。” ———————————— 女主老逼王了,全篇总的来说会比较虐男吧。 这文蛮久以前想写的,放长假那段时间太无聊就动笔了,结果太懒了,加上笔力不足,没写多少,一篇挺无聊的文,点进来的朋友就随意看看。 不说话我亲你咯 大课间做早操,每个班两排,男女各一排。对于作为新生还不会做操又长得高的林荔,班主任把她安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让她好好学习。 初秋上午的太阳,不算毒辣却也非常热烈,林荔无精打采地用手挡着脸,百无聊赖地四处观望,压根没在学。 林荔眺望远方,忽的扫到一个不得了的人——江暮岚。 因着身高优势,江暮岚站在队伍最后一排,让林荔惊奇的是,江暮岚这种冷淡个性的人,做早操居然没有划水,还算认真,有那么一点点傻气。 林荔看了眼后边树荫下的监操老师,正聊得热火朝天。 迈着步子朝着江暮岚的方向去,她走过好几列队伍,最后排在他们班女生队列里,正好和江暮岚同排。 “嗨,我们又见面啦。” 广播体操的音乐太大声,林荔不得不拔高音调,连排在江暮岚前面的同学都好奇的回头看,江暮岚愣是聋了一样,一个眼神都没给她,继续做操。 像林荔这种厚脸皮怎么可能会因为被无视而尴尬,她撩了撩头发,一脸自得。 “不理我也没关系,我来这也不是为了和你聊天的,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以后我会经常找你玩哦,我先走咯,拜拜。” 说完,眼神一瞥,见江暮岚前面那个小男生还在偷偷打量她,林荔朝着因为被抓包而害羞的小男生微微一笑,就是一瞬间的事,小男生涨红了脸,没敢再看她。 林荔暗自感叹,老娘一如既往的有魅力。 作为一个说话算话的人,林荔趁着大课间做完操剩下的休息时间,独自一人跑到叁楼的高二(14)班找江暮岚。 她站在人家课室的后门,一眼就看到坐在最后一组最后一张桌的江暮岚,观察到他同桌的位置是空的。 看来江暮岚人缘不好没同桌。 林荔这人做事向来肆无忌惮,此刻她也一样照着自己平时的行事风格。 人刚跨进课室,原本闹哄哄的课室像是调了音量键,说笑打闹声低了几分。 直到看见她坐在了江暮岚旁边,整个课室被按下了静音键,一支笔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尤为清楚。 她坐在椅子上,身体正对着江暮岚,嘴角淡淡的笑容带着几分妩媚,不知是不是红唇能晃人眼,班上的其他男生都被她靓丽的外表和外放的魅力吸引到。 “江暮岚,放学一起回家。” 来之前她便打听过,江暮岚是走读生,还申请了不上晚自习。 不出所料,江暮岚没有理她,自顾自写着试卷。 班上一部分人是在看戏,毕竟以前不是没有人追过江暮岚,但往往江暮岚的冷淡就能把那些小女生硬生生臊得不敢再来。 “喂美女,你追那哑巴小娘炮有什么意思?不如你追我?哥哥可以天天陪你回家。” 大约是见林荔生得过分漂亮,向来吃瓜看戏的群众摁耐不住内心的小鹿,借机调戏她,说这话的人说到“回家”二字时特地加重音,引人遐想,在场的其他人也恶趣味地笑了。 林荔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剃成寸头,皮肤有些黝黑,脸庞刚毅,一看就是爱打篮球的男生,满脸猥琐的调笑,说话的语调像被十来天没洗头冒出的头油拌着,散发出一股子油腻恶心人的腔调。 多看一眼,林荔都不愿意,免得糊自己一脸脏东西,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那个男生嫌弃地翻了个白眼,转头看江暮岚的侧脸洗眼睛。 “你不理我?没关系,我有办法让你开口说话,如果你说话了,今天就得和我一起回家。” 江暮岚仍旧不为所动。 “不说话我亲你咯。” 这话一出,现场躁动了起来,青春期的孩子对于男女之事都有一种隐秘的向往。 以前追江暮岚的女生不是没有大胆的,只是没到这种地步,再大胆,也保留一些女孩家的矜持,他们也不信林荔敢在如此多的人面前做出格的事。 同样,江暮岚也是不相信的。 见江暮岚像是想到什么,先是蹙了蹙眉,紧接着嘴角微不可查得扯动了一下,那是无声的嘲讽。 想把他摁在桌子上侵犯 所有人都低估了林荔不要脸的程度。 林荔目光先是落在江暮岚扣紧且扣得一个不落的领口上。 她发现学校里其他男生穿校服,胸前的扣子总会解一颗,唯独江暮岚是全扣,这一本正经不容侵犯的模样,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画面。 真想让江暮岚戴着眼镜,穿着扣全扣子的校服,她手指抚过江暮岚白皙的脖子,上面是她落下的吻痕,江暮岚一脸隐忍地被她摁在书桌上吻,把他的唇吻得像是血一般的嫣红。 最好是傍晚,霞光透过她家书房的琉璃窗探进来,被染成五颜六色的光斑映在墙上,浅浅的光晕爬上他青筋凸显的手臂。 想到那样刺激的场景,她全身都舒展开来。 她在脑海里脑补大片的时间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她的目光在江暮岚衣襟上停留了片刻,又流连到江暮岚的侧脸。 紧接着当着所有人的面,“吧唧”一口亲了上去,这个吻给她的直接感受是:江暮岚的脸好软,他的嘴唇会不会更软? 当她的唇离开时,口红印在江暮岚白皙的脸上显得非常扎眼。 卧槽声在课室里此起彼伏。 这回,江暮岚终于停下了写试卷的笔,他转头看向林荔,眼神中带着无边的厌恶,声音里的情绪冷得跟淬了冰一般。 “滚。” 林荔笑得愈发灿烂,还有点意犹未尽,故意砸吧了一下嘴,她伸手用拇指将江暮岚脸上的口红印晕开,下一刻就被江暮岚打下来。 “你说话了,下午放学我来找你,记得等我。”又凑前到江暮岚的耳边,“下次我带你玩点更刺激的。” 偷香成功,林荔话中带笑,显然心情很好,她成功的看到江暮岚眸光里终于有了情绪,即便是厌恶,也是因她而起,想到这一层,她心里就有一种恶劣的兴奋感。 忽然想起什么,她又道:“对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林荔,荔枝的荔。” 明显的,江暮岚在听到她的名字时,神情一怔,扭过头看着她,语气有些许激动。 “我是江暮岚!” 江暮岚的眉毛不可抑制地微微上扬,向来没有情绪的双眼里此时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仿佛一个浪拍过来就能将人湮灭。 这句回应莫名其妙,江暮岚反常的举动让围观同学看得云里雾里,四周逐渐出现细微的讨论声。 但江暮岚并没有受到影响,眼睛依然盯着林荔,仿佛要从她眼里看出什么来,他的表情里已经没有多少厌恶,取而代之的是探究和期待,眼眸亮晶晶的,很好看。 “我知道啊。” 可是这个简单的回答显然不能让江暮岚满意,重要的是,林荔毫无反应。 这和江暮岚想象得不一样,他眉毛垂落,眼皮略微拉耸下来,眼中的那份期待的情绪渐渐熄灭。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林荔勾起唇角,朝他笑了笑。 “好了,不打扰你学习了,拜拜!” 见林荔要离开,众人又沸腾起来,林荔是一点害臊的情绪都没有,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去想换支口红。 林荔快要走出课室时,突然想起什么,在门口转过身,对着方才调戏她的男生道: “就你这样儿的也配开江暮岚的玩笑?不仅丑而不自知,还不要脸,哥们,得看清自己明白吗?” 说完转身离开,背影摇曳生资。 被骂的男生脸色难看,而坐在角落里的江暮岚,抿白了唇,脸色更难看。 林荔的惊天事迹,不消一节课,就传遍整个年级,甚至与高二部隔着好几栋楼,正在备战高考的高叁部也有所耳闻,她算是一举成名了。 此刻,事件中心的主人公林荔在同桌的说教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才来学校第一天,这么做被学校领导知道了怎么办?闹大了被叫家长了怎么办?万一被开除了怎么办?” 林荔算是知道徐静禾为什么人缘不好了,她们认识半天不到这管得也太多了吧,太容易与人交心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小声嘀咕。 “开除就开除,大不了回嵩市。” “啊?你说什么?” 不想与徐静禾过多争论,林荔捏住徐静禾柔软的脸颊轻轻掐了掐,声音温柔。 “没什么,我夸你可爱。” “谢……谢谢。” 被林荔夸时,徐静禾正好对上林荔那双带笑的眼睛,潋滟的眸光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采,一瞬间便荡进她的心里。 第一次,有人非但不嫌弃她话多,还夸她可爱,徐静禾觉得自己被捏的那块皮肤快冒烟了,只得低头刷题平静内心,没再和林荔多说。 因为这件事,林荔成了班里的第一狙击对象,她知道班里这群八婆在背地里怎么骂她,这群人那匮乏的骂人词汇,大概骂来骂去话都不带变的。 下午林荔和班主任申请了不上晚自习,放学后直接去了江暮岚的课室,结果可想而知,这位大爷压根没等她。 有许多路过的,知道上午发生了什么的同学,用带着各种猜疑和嘲讽的目光打量她,她就知道,想看她笑话的可不止25班,其他班的吃瓜群众一样八婆。 对于别人怎么看她这点上,林荔向来是不在意的。 她站在阳台前,看着楼下成群结队,或成双成对,目光所及唯独江暮岚是独自一人,在人群中特殊,却也不显怪异,他身上无时不刻都在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信号,似乎他就应该是孤独一人。 江暮岚挺拔的背影,不经意间在林荔的脑海里留下来模糊的印记,就如同今日那抹被晕开的口红印…… 你可真他妈可爱 都说入乡随俗,林荔作为一个适应性极强的人,不出一个星期,她就融入了这里的生活环境。 生活环境好融,融入班级圈子对林荔来说也不会有多难,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恕她不愿与那群人虚与委蛇。 自从那群女人知道林荔在追求江暮岚后,她们就开始阴阳怪气,下课常常聚在一起低声细语,目光总是别有深意地投向她。 这种低级的挑衅,林荔是看不上眼的,可不值得她大动肝火,毕竟现在她的心思都放到江暮岚的身上,实在懒得再分出精力去对付这些破事。 关于江暮岚,经过她的多方打听,多少也算了解了点江暮岚这些年的情况。 事实上是徐静禾帮她打听的,徐静禾在这个班人缘不好,但在其他班她还是有认识的人的,尤其是十四班,徐静禾分班前的同学大部分在这个理科班。 “江暮岚家就他妈妈,不过他妈妈常年在外,他爸爸的话在坐牢,听陆荛说,哦对了,陆荛就是十四班班长,江暮岚他妈妈一次都没有来开过他的家长会,陆荛初中的时候也和江暮岚一个班,他说江暮岚那个时候就性格孤僻。不过他成绩倒是挺好的,听说中考考了620多,能上排一中后边的临岗,不知道为啥来了咱们七中。” 为啥?林荔也想知道为什么江暮岚不去重高,反而来普高。 徐静禾一口气将打听到的事情讲完课喝了一大口水,缓了缓。 “荔荔,你要追他现在也这也无从下手啊,要不你送送早餐啊水啊什么的试试?” 这种追人方式向来都被林荔嫌弃。 “买早餐送水这种招数也太low了吧?老娘是要用肉体征服他的,再说了,我自己都不怎么吃早餐,还给他送,想得美。” “好吧,不过他应该也不吃,我只是听他们班的人说从来没有看过他在学校吃饭什么的,早餐没见他吃过就算了,午休不回家也没见他吃午饭,才问问你要不要这么做。” 不吃饭?林荔咬了咬唇。 那个女人离开南市后,江暮岚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吗? 下午放学,她没有再去十四班缠着江暮岚一起回家。 每个人都需要有私人空间,总缠着别说江暮岚会烦了,她也会厌烦。 放学不着急回家,她便在走廊上晒夕阳,手肘撑着栏杆,脑子里在快速地思考一些即将面对的问题。 忽的,背后有些骚动,她没在意,直到一道非常不客气的女声打断她的思绪。 “喂!” 林荔没想理,一只手却极为不安分地放在她肩上,试图将她转过来。 没等那人用力,林荔就转过身,入眼的便是一位个子不算高,长得还不错的女生。 她身边还跟着几位类似跟班的女生,不同的是跟班们都长相普通,身材也一般,相同的是脸上都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喂,跟我去个地方。” 站在她面前的应该是这几个人中的大姐头,眼睛又大又圆,发质偏黄但给人感觉很细软,皮肤白嫩,外形是让人有保护欲的娇娇软软的女生,但说话响亮没礼貌,与她外貌不符,听起来非常有气势,能够唬住一般人。 从林荔的视角看大姐头,大姐头是仰着脸看她的,简直就是另一种画风,顿时气势全无,还有点可爱,让林荔燃不起肝火。 “你谁?” 林荔靠在栏杆上,双手抱臂,一点慌张的情绪都没有,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还有时间观察那些放学准备回宿舍或是回家的同学,大家似乎看到大姐头都加快了脚步,一副不想趟这浑水的样子。 看来这大姐头在七中是个人物。 “你管我是谁,跟我走就是了,少说废话,你最好别惹火我。” “你的名字让你很难以启齿吗?” 林荔不过随口这么一驳,大姐头居然还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也觉得说个名字没什么问题,便自报家门,“蓝梧!喂!你别磨磨唧唧,赶紧跟我走!” 蓝梧? 林荔用眼神将蓝梧打量了一遍。 原来这就是徐静禾说的那位霸气侧漏的蓝姐?也不怎么样嘛。 林荔把嫌弃都表现在脸上,她微微低头,凑近蓝梧,道: “什么事这么见不得人不能在这说呢?你是想拉我去厕所吧?让我来猜猜为什么去厕所,嗷,因为那里没监控?” 这样的招数林荔早百八十年就不用了,不够她看的,逮人打架还在校内逮,简直是自投罗网,上赶着让教导主任抓。 要是她找别人茬,肯定是不露声色的气死对方,单打独斗都够了,对付一个人还要找人撑场子,只有没实力心底虚的人才需要这样。 被猜透了心思,蓝梧显然有些恼羞成怒。 “去厕所是我给你留几分薄面,还不赶紧跟我来!” 让她去厕所不就是因为不敢在走廊上动手么,林荔做作地用手指挡住嘴,忍不住笑了起来,用眼神流露出不屑。 “蓝姐,你可真他妈可爱。” 如果单有可爱一词,那这句还可以勉强听作是夸人的话,可加个他妈就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前头再有一个蓝姐,讽刺的意味更明显。 不管什么时候,狗腿子必然担任着煽风点火的戏份。 “我蓝姐也是你能说的?婊里婊气的看来是还没被教训过不懂七中的规矩,美术班的新生,转学过来这么久了居然不来和我蓝姐打招呼,还去十四班骂我蓝姐的男人?我看你是棺材里抓痒,不知死活,今天我们蓝姐就是来教你规矩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口出狂言的是个一脸横肉的女生,乍眼一看会以为她是个留着长发,长相粗狂的男生,声音倒还像个女生。 但此刻因为林荔这种细腰大胸翘臀美脸与她的强烈对比,让她心生恶意,声音是吼出来的,唯剩的几分女气也没了,带着点让人觉得难听的粗粝。 蓝梧大概对这狗腿子的声音也有些嫌弃,皱着眉头打了一个手势,命令那个女生收声,那派势腔调拿捏得有模有样的,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了。 “我们也不想刻意为难你,就去趟厕所的事,解决一下这两件事大家说开了心里痛快了也就没事了,省的我们在你回家半路上拦你。” 一开始林荔还以为这蓝姐是她情敌呢,现在看来不是情敌是仇敌,这蓝姐不仅仅是来给她立规矩的,还是来给自己男人报仇的,她在学校骂过的人屈指可数,回忆一下就想起来是哪个。 可她骂那个丑比都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现在才来报仇,消息不太灵通啊,这么看来这蓝姐大概率是不知道那丑比做了什么龌龊事才会被她骂。 “就这?那你们拦吧,家住光华小区,去光华小区就那么几条路,你们挑一条守着吧,或者一人守一条总能守到,我就不陪你们过家家了,再见了各位美眉。” 推开她们,却被狗腿子拽住,林荔转过头,挑眉,用眼神示意她们抬头看走廊尽头的监控。 “开着呢,可不是摆设嗷,不过,我回家的那条路没监控哦。” 言下之意就是欢迎你们来找我麻烦,挑衅意味十足。 在监控下,蓝梧是不敢拿林荔怎么样,铁青着脸让人放她走。 林荔临走时还妖里妖气地和她们挥手再见,气得那位长相狂野的女生想不管不顾上前去揍她,被另一个比较理智的狗腿子制止。 “咱们已经被记过两次了,还是收敛一点吧,总是有机会搞她的。” ——— 在光华小区外,一家店面狭小的小卖部门口,林荔从学校回来后就坐在店外的红色塑料椅上,慢悠悠地晃着翘起的二郎腿,吃着店里买的雪糕解暑。 咬完最后一口雪糕时,她看到江暮岚往小店方向来,有些惊喜,她惊讶于这次没有刻意等江暮岚,居然还能碰上。 江暮岚正和老板买酱油,林荔趁老板转身拿酱油时,忍不住调戏他。 “喂。” 江暮岚不理她。 “喂!” 依旧不理她,江暮岚微微别了一下脸,看起来想假装不认识她。 “喂!” 小店的老板忍不住侧目,江暮岚这才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看她。 “我新学的喊人方法,怎么样,学得还可以吧。” 场面安静,江暮岚盯着她看却不回答她,就在店老板尴尬得看不下去准备打圆场时,林荔站起来靠近他,笑嘻嘻道。 “你不说话就让我来猜猜你在想什么,你觉得这样很没礼貌,这样叫人的方式让你很不爽?你是这么想的对不对,那我们来换位思考一下,你老是不理我是不是也挺没礼貌的?这样是不是也会让我挺不爽的?” 预料之中,江暮岚还是那副完全没兴趣和她讲话的样子,他正要问老板酱油多少钱,林荔却插了过来。 “老板,我男朋友要的这瓶酱油多少钱,我付。” “额……10……” “这里正好10块。” 付完钱,林荔拎起酱油就要走,见江暮岚没跟上,转头便对上他冷然的目光,林荔仿佛没有感觉到一样,想说什么说什么,越发肆无忌惮。 “亲爱的,愣着干什么?走啊,回家我给你做菜。” “林荔,你……” 似乎有什么不好的话要脱口而出,但江暮岚还是隐忍了下来,一声不吭地越过她,脚步飞快走在前面。 林荔内心嗤笑,面上却不显,小跑着跟上。 ——————————— 这篇本来是要发绿江的,所以剧情比较多,会很清水,但绿江没给我过,就发这了。 暂时还是会按照我原本的大纲和构思写,不过毕竟是在泡上发,要入乡随俗嘛,我会想办法见缝插肉的.._:(′_`」?∠):_?… 一张蓄意勾引的照片 坚持不懈对于向来叁分钟热度的林荔来讲是一个相对陌生的成语,却因为江暮岚,拔除了她长久以来改不掉的本性。 算起来林荔已经努力了快一个月,硬是没有把人搞到手,两人的关系甚至有渐渐疏远的趋势,对此她并没有什么沮丧的情绪,反倒更加兴趣盎然,一遇到江暮岚,莫名其妙的欲念就忍不住往外冒。 看见他穿着纤尘不染的校服,就想在他的领口处印上她的口红。不经意触摸到他温热的手臂,就想从触摸到的地方开始,一寸一寸感受他的躯体,让他冷淡的脸着上羞粉。 江暮岚越是在她面前表现出那副清高的模样,她就越想亲手将他从云端推下,衣上沾染凡间泥尘,再一一剥落他自持的装甲,撩拨到他情难自禁,用粗鄙的手段打破那份仅剩的尊严,最后他会匍匐在她面前,展露堕落的姿态...... 在语文老师讲课讲得唾沫横飞的背景音中,林荔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转着笔,沉浸在自己满脑子的黄色废料里,完全没听见老师在喊她,直到徐静禾大力怼了她一下,才堪堪回神。 “嗯?怎么了?” 只见徐静禾僵着表情,小声告诉她看讲台。 转头就看到语文老师气急败坏的脸,冲着她就是一顿吼。 “林荔,放学来我办公室一趟!” 无所谓的点了点头,想起她以前在嵩市读书的时候,老师办公室就没少去,当时同班有个女生总是找她茬,那会儿她比较中二,誓死要和那个女生干到底,然后办公室就成了她每日打卡景点。 语文课正好是今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她们班的语文老师是从理科班调过来的,办公室还在叁楼没搬,林荔背起书包下楼领罚。 从办公室出来,在接受完语文老师长篇大论的洗礼后,林荔心里默默佩服,语文老师不愧是语文老师,骂人都不带脏字。 啧,好想学。 原本林荔是想直接回家,可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想遇到时遇不到,没想遇见老天却默默给安排上。 她刚准备下楼梯,就看见江暮岚拿着块抹布进了廊道尽头的男厕所。 前些日子为了躲她,江暮岚每天下午早早地回家,今天居然这么晚了还没走。 想到他手里的抹布,林荔猜今天是他做值日,这种能相互接触,单独相处的好机会她怎么会放过…… 江暮岚回到课室时,看到一个女孩坐在他课桌旁的空位上,他一眼认出那是林荔,他甚至不用看见她的脸,只看到她的背影,便能知道。 没打算搭理,他清楚的知道,林荔这人,不理她,她能自己给自己打圆场找台阶,理她,她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他走向讲台,想若无其事地擦黑板,却在听见身后轻缓的脚步声后,背脊不自觉绷直。 教室的窗子朝西,夕阳在渐落前争先恐后地涌进来,悄然倾覆两人的身躯,落在地上的剪影晃动着拉长,林荔调皮地往前挪了挪,剪影交迭,像是依偎在了一起。 “以后你值日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呗,我来陪你,你一个人打扫多无聊啊,我还可以帮你干活。” 黑板被映射成浓近黑色的墨绿,江暮岚抓住抹布的手蓦然发紧,用了点力,墨绿色黑板被划出一道亮色的水渍。 林荔话语中区区一个“陪”字,竟好似晨曦从翠艳花叶上滑落的清露,剔透明亮中还藏着甘甜。 他想,林荔大约是察觉到了其实今天不应该只有他一个人值日,但不想让他难堪,才把话说得如此委婉,他转身对上林荔的眼睛。 此刻只望向他,像夕阳下波光粼粼的一捧湖水,清澈耀眼,让他想一头扎进去,永久沉溺,再也不用为尘世烦恼。 良久,他别开眼,语气冷淡。 “不用。” 一个动作一句话,他绷紧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几乎要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 林荔有想过蓝梧会来逮她,可她没想到的是,会正好赶上她好不容易和江暮岚一起回家的时候。 蓝梧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站在马路牙子边等林荔。 等到人时,蓝梧的目光却被林荔身后的人吸引。 远远地看,这个人似乎有些眼熟,蓝梧忍不住皱眉。 直到林荔两人走近,蓝梧终于看清楚旁边的人是谁,一时间有些凌乱,直直的看着江暮岚,没挪开眼。 实在是过于意外,蓝梧控制不住一直盯着江暮岚看,在别人看来就是一副被江暮岚惊为天人的外貌勾了魂的样子。 林荔作为江暮岚的猛烈“追求者”,自然也就顺势这样认为,不动声色地挡在江暮岚身前,眼神狠戾起来,冷声道: “我们今天把事情解决了,以后你们别再来烦我。” 蓝梧这才回神,神色古怪,在江暮岚和林荔之间来回看了好几遍,又把眼神落在江暮岚身上久久不动,最终一咬牙,向身后的狗腿子招了招手。 “咱们走。” 难得的,林荔和蓝梧的狗腿子在同一件事上出现同样的疑惑。 那群人显然不服,站在原地不动,想等蓝梧改变主意,等来的却是蓝梧一声怒喝,这才气急败坏地离去。 看着她们远走的背影,林荔不解,但她们不开战,她乐的轻松。 “咱们也走吧。” 转头,林荔眼里的那份戾气化为了一抹柔软...... 哼着歌回到家,林荔心情显然很好,她小姨坐在沙发上涂着指甲油,抬眼调笑。 “怎么?这满脸喜色,追到喜欢的人了?” “还没,不过我感觉也快了。” 放下书包,走近才发现她小姨画着精致的妆容。 “小姨你又要出去约会啊?又是上次那个?” “约会是约会,但不是上次那个。” 林荔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半躺在柔软的沙发上,侧头瞥了眼秦梓悦,说话含糊。 “有时候我真觉得我像你,不像我妈。” 涂指甲油的手一顿,秦梓悦暗生警觉。 看向林荔时,眉眼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戒备,好似想从林荔脸上看出点不同寻常来,嘴上却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像我不挺好的吗?自由自在地生活。不过等你爸气消了,回到嵩市要听话点,少让你妈夹在你和你爸之间为难,你妈她……” 话到这里,秦梓悦莫名停了停,“她作为你妈妈怎么会害你呢?” “嗯。” 闲聊中,苹果吃得差不多,林荔朝垃圾桶投掷果核,目光无意掠过秦梓悦的手臂,转瞬又落回去,可以清楚地看见秦梓悦手臂肘窝处有几处细小的针眼,这样的针眼,她在另一个人身上也看到过。 安静了会,林荔轻轻碰了碰秦梓悦的手,皱眉问。 “小姨,你生病了?” 刚才的谈话本就让秦梓悦有些疑神疑鬼,林荔这个问题更是如平地一声惊雷,在秦梓悦耳边炸开,但好歹是个在各种场合混过的老油子,她快速掩下惊慌,侧开手臂,将肘窝藏起,一系列动作后,又觉自己的反应太过,讪笑起来。 “没事,一点小毛病。” 见秦梓悦有意隐瞒,林荔也不好多问,把怀疑存在心里,打声招呼进了房间。 等林荔关门声传来,秦梓悦心跳才慢下来些,她逼迫自己不要在意刚才的谈话,继续涂指甲油,才猛地发现指甲油已经涂花了。 晚上九点,林荔洗完澡敷着面膜,看见有人给她发微信。 是徐静禾,发过来的消息是她打听到的江暮岚的微信号。 林荔不是没有和江暮岚要过微信,但他不愿意给,她没有办法才想此下策。 虽然加他也不一定能通过,但总得试一试,万一成功了呢? 想着,她发送了申请好友添加。 江暮岚看到好友申请时,是在半夜,他刚预习完上课的内容,轻揉疲惫的眼睛,用手机看时间,却看到林荔的好友申请。 四周没有开灯,只有书桌上的一盏小台灯点亮着,在熟悉的昏暗环境里,人的意志大概会比较松懈,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同意,点完又有些后悔。 呆愣片刻,循着记忆,江暮岚打开抽屉拿出尘封已久的日记本,书皮老土陈旧,看起来年代久远,但平平整整,保存得不错。 摸缝打开,里面夹着一张带着囍字的大红色糖果纸,指尖下意识摩擦着有些许褪色的纸面,底下泛黄的纸张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笔迹刚正有力,落下的一笔一划却是少年柔软的心思。 不禁想起他和林荔的第一次见面,其实并不是在小混混打劫林荔的时候,而是更远的以前。 一开始没认出林荔是因为她浓厚的妆容,在听到她说的名字时,所有的过往回忆都涌现。 她样子长开了,稍稍褪去了稚嫩,比以前漂亮不少,性格依旧开朗自信,那股缠人劲儿也还和以前一样没变。 但是江暮岚清楚,现在与他来往的林荔和以前那个单纯的,只想和他交朋友的林荔不一样,她并不是真心与他相认,只有他一个人沉浸在里面无法自拔。 他不想一直记着她了…… 赌气地想着,全然没发现自己此刻多么幼稚。 烦躁间,江暮岚想起今天下午的事,心里莫名堵得慌,他盯着手机,又挪开眼,片刻后拿起手机,屏幕亮了熄,熄了亮,最终还是打开微信。 看着和蓝梧寥寥无几的微信对话,他犹豫了一会,最终快速地打下几个字。 “你别找她麻烦。” 没想到那边秒回。 “林荔?” “你和她什么关系?” 蓝梧的疑问让他准备退出聊天界面的手指一顿,突然有些羞臊,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自己为什么要替林荔解决这件事情?懊恼的情绪涌上来,却也知道不可能收回了。 “没有任何关系,和她不熟。” 那边发了一张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包,紧接着连回两条。 “知道了。” “额……对了,我听我妈说舅舅要出来了,你知道吗?” 这条消息不出意外地让江暮岚原本就疼的头又炸了一下,那段他刻意去遗忘的,想要抹灭的过去铺天盖地充斥在脑海里,瞬间将他淹没。 微信铃声再次响起,江暮岚以为是蓝梧,没多想就点开,点开后他愣怔在书桌前。 他目光呆滞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是林荔发给他的自拍。 少女的脸颊是白皙中带着粉嫩,唇是淡淡的红,微微勾起。 眼里带笑,这双好看的眼睛还是小时候一样,没有变过。 弧度弯弯的眼里,被揉碎的星子坠散在黝黑的瞳孔中,闪烁出来的光,仿佛是尝起来柔软甜香,让人心情愉悦的蜜糖,缓缓地浇淋在他干巴苦涩的心上。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小吊带,线条动人的颈脖,精致的锁骨,一路往下看,便是看似无意显露,引人暇想联翩的雪白。 充满暗示,蓄意勾引的照片,是林荔诱他步步深陷的手段,明明被勾引的人清醒地知道她是刻意而为,却依旧在自以为是的挣扎中,无知无觉随她沉入情海。 窗外的风渐渐停息,树叶摩擦的声音消失,连虫鸣也远去,令人窒息的安静将他层层包裹,密不透风,他的头更加疼,疼得让他不知如何把痛苦抒发出来。 对于林荔,江暮岚有非常清楚的认知,她的接近是别有目的,她想要和他发展的关系并不单纯。 从多年前那段分别,他就知道,他们两个不一样。 他不是林荔这种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随时抽身的人,他会当真,一旦当真,在这段感情里他一定会是卑微求全,忍受痛苦的那一个。 可是此刻,除了林荔的照片,一切外物都进不去他的耳,入不了他的眼,无力感瞬间遍布全身,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所有的坚持都再也经不起林荔的撩拨。 明明她所做的一切都并未付出真心,却轻而易举地勾走了他的真心。 ———————— 一张露点肉肉的靓女照片就让咱们小岚哥沦陷了(无奈摇头)…… 你知道你这是在性骚扰吗? 原本以为江暮岚同意了好友申请,代表着他们的关系在暖化。 未曾想,那天之后江暮岚对她更是冷淡。再见面,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摆着个臭脸,好像自己做了什么特别对不起他的事似的,让林荔一头雾水。 就算她的接近带着几分玩弄的态度,也免不了有些窝火。 厚着脸皮继续找了几次,依然无果。林荔本就是个缺乏耐心的直性子,给江暮岚的耐心早已超出了她的预期值。 终归不是个伺候人的主,一来二去,她闹起气脾气来,连着一个星期都没再去找江暮岚,就算偶尔碰到了,也一脸冷漠地擦肩而过。 虽然她承认给他发那种张照片是有些过火,但她不明白,她都那么豁得出去了,江暮岚到底在矜持什么?搞得像没看过A片的贞洁少男,发照片的人都没有尴尬,看照片的人倒是摆张臭脸,显得她上赶着倒贴似的,很没有面子。 就这样,一个多月下来,她和江暮岚接触的并不多,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每次见到,能感受到的是他周身越来越寒凉的冷意,拒她于千里之外。 转折的契机发生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五夜晚。更深露重,空气中温度逐渐降了下来,林荔穿着吊带热裤坐在阳台上,能感受到微凉的风裹挟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修长瓷白的腿伸出防护网外,半空中一晃一荡,在夜色中肆意地荡出勾人的味道,脚下便是的路灯昏暗,无人过往的巷道,她正敷着面膜和人通话。 “老母鸡啊老母鸡,人诸葛亮草船上的箭就是从你这借的吧?以前人追你你看不上,现在不搭理你的你倒是硬凑硬扒拉人家,真是不嫌自己贱得慌?” 林荔听对面的人讲话乐得不行,贴好的面膜都笑出了空隙,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击。 “如果草船借箭的箭都是从我这借的话,那我现在当然是箭荒了啊。” 那边的人显然被林荔的不要脸噎了一下,好一会才开口。 “诸葛亮老先生的棺材板我帮你埋回去了还顺带撒了几捧土压实了,免得他来找你,不用谢我。” “说正经的,事实上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 话刚说一截声音就飘了,楼下穿过小巷往外走的人瞬间把林荔的注意力都吸引走,再无心和他人交流。 “不和你八了,拜拜。” 来人是江暮岚,他从居民区往外走,即将深夜,他没朋友没啥亲人在这边,大抵不会出去太久。 这段时间她和江暮岚的关系犹如被冰霜冷冻,久久不见融化。 看着从自己脚下穿行而过的江暮岚,让她想起近来从江暮岚那儿收到的冷脸,内心不由地蠢蠢欲动,今晚她必定把江暮岚脸上那副冰冷的面具摘下。 林荔是个行动派,扯掉面膜蹬上人字拖就下楼逮人。 等了约莫五分钟,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在昏暗的路灯下走得缓慢,此刻的江暮岚没有一点点年轻人的朝气,仿佛是在黑暗中凝成的人。 江暮岚手里提着黑色塑料袋,通过里面物品把塑料袋压出的形状,林荔猜是泡面。 “江暮岚!” 林荔的声线带着点少女的清甜。 未料到有人在等他,江暮岚下意识看过去,便见穿得清凉的林荔。 可能是今日的夜色过于浓稠,情绪向来不会大起大落的他,竟被这印象深刻的声音惹得体内躁动起来,心知不妙,步伐不停,还加快了速度,目标明确地朝家的方向走。 林荔亦步亦趋地跟在他旁边,两人并排同行,“明天我们出去玩吧,我刚到这儿也没怎么出去玩过,南市变化这么大,都不太熟了,我要你陪我。” 听出来她话里带着命令的味儿,下意识侧头看她,目光却不经意落在了林荔圆润白皙的肩上,那份白蒙上他的双眼,好似咬一口,就能尝到轻盈的奶油味。 他的短袖摆动,和她的肩摩擦,每一下都好似蹭出了火花,溅出零碎的星火,灼烧着靠近她的半边身体,一波又一波的难耐朝他奔袭。 她应该是刚洗完澡,身上是他从不曾接触过的,浓郁好闻的沐浴露味,味道似七月时,小区单车场盛开的白玉兰花香。若有若无地撩拨他的鼻尖,呼吸控制不住变得短促,想躲开这令人窒息的围剿,生怕近些日子调动全身意志保持理智的状态会在今天崩塌。 他选择沉默以待,好让林荔善罢甘休,但现实是这种方法还得分对象,对于林荔这种,沉默也消耗不掉她的热情。 “又不理人,不过我就喜欢你不理我的样子。” “能别缠着我吗?你很烦。” 江暮岚说出来的话有些刺耳,但嗓音依然似穿透雾林的熹微阳光,缓缓打进心里,不热烈,却能重重的击中她。 林荔一刻也不愿意错过地盯着他的脸。 果然啊,她念了这么多年的江暮岚,不管是从前现在,方方面面都在她的审美点上,即便是逢场作戏,她也不亏。 “好不容易抓到你,当然要缠着你啊。” 说话间,她的手不自觉缠上江暮岚,他呼吸一窒。 林荔柔软的胸脯压在了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能明显地感受到林荔没有穿内衣,胸前的凸点轻柔地刮着他的皮肤,被划过的地方仿佛被掀起了皮肉,往流淌的血液里灌满跳跳糖,遇血炸裂的糖循着他的血管,环游全身,在他本就燥热的体内打仗,炮火连天,迫使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反应。 不出林荔所料,下一秒她就被用力挣开,不满地瘪起嘴。 他停下脚步微微侧身,逆着路灯,大部分的神情匿藏在暗里,只是镜片下的一双眼睛看得还算清晰,里面却带着冻人的冷意。 “你知道你这是在性骚扰吗?” 从家里出来,林荔是完全素颜的状态,皮肤白皙,眼角微勾,不用任何外物辅助也十分翘长的睫毛,此刻嘴唇没有涂抹口红,粉嫩的唇色使她稚嫩可人。 听完江暮岚的话,她脸上显露出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是听到了这辈子没有听过的话,配合她的素颜,竟也有几分少女的天真模样,全然不同于她白天那样张扬的风格,像极了那晚照片里的她。 江暮岚下意识地手心紧握,这是一句质疑人格的话,明明受伤的应该是被评论这句话的人,但话语中的伤害好似能够回旋,打在了自己身上,难受得紧,以为林荔在难过,开始后悔自己这句严厉的话。 却没想林荔忽地笑了起来,方才的天真难以置信宛若昙花一现,全然敛去,笑得媚态横生,伸手挑了一下江暮岚的下巴。 “这种程度,你确定说出去不会被人笑话?” 林荔的指尖好似缠着惹人酥麻的电,他莫名被触了一下,下意识后退,看起来就像露了怯一般。 他知道自己那番话一出口便落了下风,懊恼于自己的口不择言,不想和林荔再多言什么,抬脚离去,走进了一栋单元楼,林荔没有犹豫地跟上。 ———————————— 女主要开始搞事情了! 你情我愿 单元楼的照明灯显然命不久矣,昏暗中,林荔踢到一个玻璃容器,声音叮当响,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个棕色的啤酒瓶。 此刻谁会去在意一个小小的酒瓶子? 林荔只一心扑在江暮岚身上,拉过走在前面的人,一把将江暮岚推到墙上,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身上甜香的气息将人包围,两人的呼吸交缠,离得很近。 “我问你,蓝梧那件事是不是你帮我解决的?那天她看到你的时候那副样子,我一开始没想明白以为她看上你了,回家仔细想想那表情,只是慌张惊讶而已,见到你和我在一起后蓝梧就没再找过我麻烦,她不可能无缘无故放过我,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帮我解决的,你是不是也对我有意思?不然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荔已经笃定,江暮岚对她也有意思了,只是江暮岚这个人性格实在是太别扭,闷骚得要死,什么都放在心里,她不好好引诱,江暮岚这条鱼,不知道何年马月才能上钩。 江暮岚盯着她,抿着嘴没有说话,他想否认的,但林荔的眼神太过炙热,还带着期待,他莫名不想让她失望,可又不想看到她得意的神情。 “又不理我?既然这样,我们还是来探讨一下什么叫做性骚扰吧?” 两人身体紧贴,趁他还未能做出反应时,林荔踮脚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她粉唇微勾,骨子里的媚意此刻是毫无顾忌的释放。 “我来告诉你,这是调情。” 话音刚落,她在江暮岚震惊的目光中,将唇附上他的颈脖,吻住他的喉结,甚至在离开前用舌尖勾缠了一下。 “这是勾引。” 手上的袋子掉在地上,江暮岚身体轻微一抖,反应过来刚想拔开她,她却先松了手。 此刻,林荔就像妖精现世,她的眸子里似乎有惑人的流光,让人迷失,忘我。 不过安分了几秒,下一刻,她竟然将手按在了他的下面,还不忘揉了揉。 顿时,江暮岚僵在了原地,他张了张嘴,没有流出一个音节,仿佛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这才是性骚扰,你可以去找警察叔叔咯。” 青春期的男孩子不禁撩,这些动作不过几十秒,透过薄薄的校裤,林荔清晰地感受到江暮岚的下面在迅速地鼓胀,大小令她惊讶的同时也令她满意。 可江暮岚不满意,他的脸色已经黑沉得让林荔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被掐死。 灯泡的橙黄与江暮岚幽邃的眸光混浊在一起,一眼望进去,里面仿佛烧起烈焰。 簇簇火光落在林荔身上,却燃成了欲望,林荔不怕死,还故作惊讶地在他发热的耳畔低语。 “呀,你硬咯,那这还算性骚扰吗?应该叫做你情我愿吧。” 呵出的温热气体喷撒在江暮岚的颈脖,他只觉得内心的烦躁简直要喷薄而出。 这种烦躁不同于刚才见到林荔时欲望难抒的烦躁,而是想让林荔在他面前红着眼眶求饶,撕毁她这副高高在上掌控他的神情,将她压在身下,彻彻底底把她占为己有的烦躁。 她想利用他之后又不负责,他清楚的知道,她不会负责。 下一秒,江暮岚掐住林荔的脖子,反身将林荔摁在墙上,这回,是他占了主导。 转换的过程中林荔小小的惊慌了一下,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握住江暮岚还没紧掐的手,抚摸过上面凸起的青筋。 她知道江暮岚在克制,可是她就是喜欢挑衅他,尤其喜欢挑衅到他显露激烈的情绪,她笑道: “你何必那么紧张呢?我只不过是想要一段露水情缘,又不需要你负责,你难道不想吗?” 果然…… 林荔亲口将江暮岚内心最介意的事情以一种无所谓,甚至带点玩弄的口吻说出来,简直把渣女的形象展现到了极致,还用自己的思维去揣测江暮岚的想法,把别人想象得和她一样不负责任。 他看向林荔的目光像是潜伏在暗夜中回击猎人的狼,警惕又充满着狂暴的怒意。 指尖摩擦过那一手便能握住的颈脖,脆弱易碎,掌控在他的手里,一时间舒缓了他头疼的毛病,让他满足也让他忍不住想要失控,内心的野兽就要挣脱牢笼。 “这种事你也做的出来!” 他依然压抑着自己,沉声质问,想将内心的不可置信和躁怒掩藏。 “我做不做得出来,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嗯?岚岚。” 娇笑一声,她曲起腿用膝盖轻轻顶在江暮岚的腿间,没有一丝一毫女孩子的羞涩,大胆至极,放浪形骸。 江暮岚低头看了一眼,呼吸比方才又急促了几分,脸色愈发难看。 “林荔,你不要脑子一热,就来惹我。” 大概是快意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林荔脸颊粉红,在他的身影笼罩中,勾人魂魄,她手指攀上江暮岚随呼吸起伏的胸膛,轻轻抓挠,看向江暮岚的双眼眸光潋滟,媚眼如丝。 “如果说,我非要惹呢?偷偷告诉你,我没带钥匙,我小姨明天早上才能回来,我现在无家可归……” ————————————— 是让岚岚矜持一点好呢,还是浪一点好……(o﹃o?) 他的“光” 透过江暮岚略微暗色的镜片,她仿佛看到了沉黑双眼里有两只野兽在激烈的撕咬着。 最终,被称为理智的野兽死在了欲念的铁齿之下,一瞬间,他身上燃起难以熄灭的邪火,无知无觉中蔓延到她身上。 “啊!” 林荔倏然惊呼一声,原来是江暮岚将她一把扛在肩上,往楼上走去。 一进门,便是一片黑暗,在暗里,他能毫无顾忌地释放着一切的不堪和龌蹉。 他一手托住她的颈脖,一手搂住她的腰贴近自己,两人的变化和感受都在无限放大。 江暮岚的唇如她想象得那般柔软,让人在不经意间上瘾。 但狂热密集,似乎想让她溺毙在这场酣畅淋漓的唇齿交汇中,亦或者让她感受到他内里的躁动,想毁掉一切的躁动。 林荔亲手摘下他的眼镜,随手一放,又解开他的校服扣子,迫不及待将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感受他的肉体,手指划过她惦念已久的所有部位,而她的衣服本身就不长,此刻也被推上去大半。 饱满的乳儿在江暮岚手中握作一团,大手搓揉着,如同牛奶果冻般绵软,林荔受不住被这般挑逗,甜腻的低吟从齿间溢出,最终都被江暮岚全盘吞覆,不遗漏一丁点。 他的吻渐渐放肆,从上往下步步攻略,柔软的唇畔划过林荔纤细的颈脖,再落在胸口,温暖的鼻息喷薄在她的胸口处,他只是在她雪白的乳上落下一个吻,克制又温柔,再霸道蛮横地继续吻住她的唇,好似刚才那点温柔只是疯狂前的一瞬清醒。 他们吻到沙发旁,江暮岚将林荔放倒在柔软的沙发上,手撑在她的发边,借着从打开的窗户洒落进来的月光,一点一点看清她的脸。 有一种他要将林荔刻在记忆最深处的错觉,但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 抬手勾住江暮岚的颈脖,林荔想要继续,却被制止,江暮岚将头埋在她的颈肩,呼吸粗重,胸膛起伏。 满心的疑惑,她正准备发问时,就感觉肩膀一阵刺痛。 是江暮岚在咬她,没有下狠口,力道却也不算小,大约会留下一道一时半会好不了的牙印。林荔抱着他的头,手指缠绕着他的发丝,没有阻止,她低喘一声,算是回应。 没一会儿,江暮岚突然将她掀起的衣摆拉下遮好,起身去开了客厅的灯,四周骤然明亮,林荔不适地眯了眯眼。 他坐回沙发上,手肘半撑着膝盖,阵阵发痛的右半边脑袋侵袭得他毫无招架之力,他低头平复自己。 林荔坐了起来,看见江暮岚这副模样有种不好的预感,用脚碰了碰他。 “你怎么了?我们继续啊。” 说着又一骨碌爬到江暮岚面前,揽住他精瘦的腰,下巴磕在他肩上,故意用胸部磨蹭着他,想再次撩起他的情欲,林荔耐着性子重复问他。 “你怎么了?嗯?” “刚才是我冲动了,我道歉,对不起,到此为止吧。” 一边说明原因,一边把林荔从自己身上扯下来,一眼都没再去看她,好像多看她一眼,就会堕入欲望的深渊,再也挣扎不出来。 林荔现在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此刻就像双方情到深处还差临门一脚,但对方却忽然告诉你他阳痿,这不是存心膈应人是什么?林荔这暴躁的直脾气铁定是忍不了的,当场跟江暮岚翻脸。 “当初脑缺才挂你身上一个月,老娘不奉陪了。” 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身上遗留下的痕迹,穿上鞋就要走,路过江暮岚身边时,被一把抓住手臂,她低头,江暮岚那张万年不变面无表情的脸上带着不满。 “你去哪?” “关你屁事?” 想挣脱江暮岚的桎梏,挣扎得厉害,却被他抓得更紧,紧接着江暮岚将她压倒在沙发上。 林荔面带不屑,嘴上丝毫不饶人。 “怎么?后悔了?在我走之前想来一炮?” 这么侮辱自己也侮辱他的话,也只有林荔这张带刺的嘴能说得出口,她不仅仅嘴上带刺,现在她整个人都带着刺。 “林荔!我只是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林荔看向江暮岚的目光简直像是在看怪物,一幕幕不堪的画面在她脑海划过,她没忍住内心的恶意,忍不住讥讽他。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难不成你还想和我走正规途径,正正当当循规蹈矩的谈恋爱?你做梦呢?我也懒得和你装了,我话里什么意思不用明说你都应该清楚。” 从开始到现在,江暮岚一直都明白林荔是个怎样的人,可因为她是林荔,即便是一次带有目的的接近,之于他来说是感情的欺骗,但在他心里林荔依然绚丽的像烟花一样,在空中炸开一瞬便消失掉了,看得见,碰不得,抓不住。 耀眼的“光”谁都想拥有,但却不是谁都有资格,就比如他,生命之中的大起大落他都经历过,在他短短的,甚至不到叁分之一的人生里,苦难便将他对生活及人世的热情都磨完了。 他吞噬过各种黑暗,甚至堕落到自愿把它们融入肉体和灵魂,他早已没有拥有“光”的自由。 可是现在“光”却自己回头普照他,他贪心的想拥有,但他知道“光”是握不住的,他更知道糜烂的自己不能够暴露在“光”下。 否则满身疮痍的外在,和腐朽恶臭的内里都无处遁形,他必须在把自己伪装得不在意亦或者正常人中选一个,今天是他失控了。 只不过叁两句话间,江暮岚就已将内心的情绪波动平复,他又恢复了那种不近人情的状态,声音似乎比以前更冷了些。 “我知道什么意思,一直都知道,我只是不想你为了报复其他人糟践自己,我和他们,都不值得你牺牲自己来报复。”他顿了顿,又道:“你睡我房间,明天再走。” 在林荔不满的目光中,他整理好衣服,走出家门。 盯着大门,林荔的神情逐渐变得冷漠,仿佛方才热情似火,像妖精一样带人陷入情欲里的不是她。 四处走动看了看,房子里家具陈设太过于单调,只一些最基本的桌椅整齐地摆放着,一件装饰品都没有,甚至连电视也没有。 入目不是沉重的黑白就是陈旧的淡黄,就像江暮岚这个人一样,寡淡无味,是那种抛弃了也不会有任何怜惜,彻底无法再修饰的物品。 整个屋子只胜在干净整洁,大概江暮岚会经常打扫,没有电视的电视柜纤尘不染,上面放着一架做工精致的航天器模型,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这是她送给江暮岚的,没想到他居然保存到了现在,模型旁边是几本快被翻烂的,与航天有关的书籍和杂志,以及英语资料书。 其中一本不厚的黑色记事本,突兀地放在一堆资料书上,手感却很实,本子里页的边角泛黄,明显是被翻写过很多次。 林荔随手打开,发现是一本记账本,仔细翻看,里面详细地写着每月的出入帐,每月固定有900入账,还有每学期一笔的助学金,其余基本是出账,但每笔出账的金额都很小,偶尔还会有进账,上面的标注是兼职。 往前翻了翻,让她有些惊讶的是,江暮岚居然还需要自己攒学费,甚至不止高中学费,他早已开始攒大学的学费。 到现在为止,在江暮岚的省吃俭用下,除去学费,还存下一小笔钱。 她算是知道为什么江暮岚的中考成绩不错,却跑到七中这个普高来读,还常常不吃饭。 连学费都要一点一点自己凑,再加个住宿费可不得把他压死,正好七中不会强制住宿,还离家近。 这下林荔不由的沉思,看来江暮岚的生活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安稳,甚至不如从前,何衿这女人也真是够狠心的。 窥探到江暮岚生活的窘境,林荔反而没有多大的快感,心里莫名沉甸甸的,一时消散了几分对江暮岚的怨怼。 账本里的内容千篇一律,索然无味,看完之后她随手一掷,本子歪歪斜斜地躺回电视柜上,孤零零地躺在空旷地一处,被遗弃了一般。 林荔躺在沙发上凑合睡了一晚,第二天临走也没见到江暮岚…… ——————————— 接下来要开始洒狗血了 恶魔归来 自那晚以后,林荔和江暮岚算是把话挑开一角,因为这一角,关系是会顺势破灭,还是顺势发展,得看造化,以如今看来,情况不容乐观。 在男女方面从来没有吃过瘪的林荔,终于是在江暮岚身上栽了大跟头,心平气和的态度已然被消耗得差不多。 事后林荔越想越觉得心烦,以她的性格,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没在心里骂江暮岚更是不可能。 所以林荔单方面向江暮岚开启冷战模式。 但十分悲催的是,江暮岚对她一直都是冷战模式,自己开启了冷战模式对方还不一定知道。 “啪!”林荔面无表情地掰断了手中的铅笔。 一旁的徐静禾心惊胆战,林荔眼神变化的全程,她都看在眼里,从凝思到不解到冷漠最后怒气值飙升,林荔直接把手中的铅笔硬生生掰断了。 猜林荔应该是在江暮岚那边碰了壁,毕竟现在能牵动林荔情绪的,暂时就只有江暮岚一个。 徐静禾有些不忍,小心翼翼地问:“荔荔,要不我们换个人追吧,江暮岚……江暮岚实在有点难度,而且名声不好。” ‘名声不好’这四个字让林荔没由来地皱眉,什么年代了还搞连坐这套。 心里因为这句话有些不太舒服,但她也没什么资格去置评,毕竟她也正在做相差无几的事情,只挑着前半句话回答。 “如果我追不到江暮岚,那我就可以安享晚年了,等一下就去找他算账。”就当给自己积德行善,她准备不再和江暮岚计较那晚的事情。 这几天林荔没有打听江暮岚的消息,徐静禾还觉得林荔可能是放弃了,但她现在这副模样,想来应该是在和江暮岚闹脾气。 林荔一提要去找江暮岚,倒是让徐静禾想起一件事来。 早上徐静禾遇到陆荛,陆荛还和她聊了几句,大约是以为她还需要江暮岚的消息,陆荛便把江暮岚没来上学的事情告诉了她。 “你不知道吗?江暮岚已经好几天没来上学了……” 满脑子都是怎么再勾搭江暮岚的林荔闻言一愣。 心想,江暮岚这种身上被她到处“点火”,在那种饥渴难耐的时候,还能因为顾虑,硬生生忍着难受自己把火熄灭,如此理智的人,不可能因为和她有矛盾就不来上学。 直觉江暮岚不上学的事与她无关。 “知道为什么没来吗?” 徐静禾知道的也不多,摇了摇头。 放学后,林荔到家就给自己换下校服,身着黑色的方领上衣,露出平直的锁骨,俯身时,便能窥视到胸前一道拽人堕落的深沟,双臂微微往侧压,软嫩嫩的乳儿带着娇羞的粉溢出些许。 身下的牛仔短裤堪堪没过腿根,凝脂般的腿长且直,脸蛋没有上妆,凸显少女的稚嫩,与好似蜜桃般熟透的身材相互衬搭,人又纯又欲。 她满意地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哼着歌,踏着夜色出门。 楼梯转角再上一层楼就能到江暮岚家,林荔却看到他家门口坐着一个男人。 林荔草草看一眼男人的样貌,估摸着有40多岁,即使在昏暗中,也能一眼看到他脸上一道深褐色的疤,在接近太阳穴的地方往下延伸,直抵唇角。 一道疤还不足以让林荔感到惊悚,他还残缺了一整只右耳,双颊略凹陷下去,眉毛细长,眼尾微挑起,是一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长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畸形又怪异。 男人嘴角一抹轻浮的笑,因为他的缺陷表情显得十分诡异,他放下手中的棕色玻璃啤酒瓶,直直地看向她。 这个男人坐在江暮岚家门口,脸上有疤,右耳残缺,从这些信息中,她大胆猜测,这是江暮岚的父亲——江承辉,恶魔出狱了。 林荔不敢轻举妄动,她一向信任自己的第六感,直觉江承辉此刻不带丝毫善意,甚至有非常恶劣的想法。 尤其是他的目光,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漆黑的眼顽劣地盯着你,随时都是攻击状态,在未察觉时露出尖牙咬你一口,剧烈的毒素会让你死亡。 在与他对视时,她的汗毛不可抑制地竖起,她闻到了危险的味道,而且这种危险不是她能够应付的。 如果她现在转身就走,会非常突兀,江承辉人高马大,有意要追她的话她是逃不脱的,她清楚江暮岚这栋楼里的住户基本都搬走了,这意味着如果江暮岚不在,她出了意外便难以逃脱。 要是江承辉真的有歹心,她的处境将十分危险。 正当林荔进退两难时,男人的声音悠悠传来,低沉中带着压人的气势,逼仄的楼道一时间竟好像阴晦了几分,她瞬间冷汗在背。 “小姑娘,现在来,可找不到江暮岚。” 话语里能听出,江承辉完全肯定她认识江暮岚,她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江承辉认识她。 “你在想我怎么认识你的吧?我见过你,在楼道里,你和我儿子亲热得很,啧啧啧,那个场景老子终身难忘,这么年轻漂亮又热情的姑娘,老子也想尝一尝,真是便宜了我那不开窍的儿子了。” 说话间,他竟然起身下楼,朝林荔走来,她下意识地想逃,可是楼梯就那么几阶,没几秒,就到了她面前。 “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江暮岚的父亲,江承辉,你呢美女?” 他身上有一种令人不适的气味,像是常年照射不到太阳,阴暗潮湿布满苔藓的角落里,一根泡在污水中的腐木味道,还夹杂着到连腐木味道都掩盖不住的酒味。 手忍不住害怕得颤抖起来,林荔不想让江承辉发现,背在了身后,她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最起码让自己的外表看起来镇定自若,不能慌。 “你好叔叔,我是江暮岚的同学,他这几天没来学校,老师让我来问问,本来打算在电话里问的,但是我爸爸刚才说让我多关心关心同学,就让我跑一趟,问完就回家吃饭。” 言下之意,她出门她爸爸是知道的,如果她出来太久没回家,她爸爸肯定会怀疑。 爸爸当然是林荔胡编的,说小姨没有威慑力,说爸爸好歹让江承辉心里有所忌惮。 事实上,她家里现在空无一人,根本没有人知道她来找江暮岚。 “那我看现在江暮岚也不在家,我晚点再来吧……啊!” 还未等林荔说完,江承辉粗壮的手臂就急不可耐地揽住她的腰,下体紧紧贴着她,将她固定住。林荔过于纤细的手腕,江承辉一只大手就能够攥住,让她动弹不得,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江承辉的变化。 顿时,林荔心里大惊,恶心得想吐,连江承辉的裤腿摩擦过她没有遮掩的小腿,她都反胃。 可是她不敢轻举妄动,藏在记忆深处的那段故事,在林荔脑海中浮现,江承辉杀过人坐过牢,她只得在心里默默祈祷有人路过或者江暮岚快点回家。 “见同学要穿得那么骚?是来给我儿子送逼的吧?” 立谈之间,江承辉的手向她身后伸去,用了点力气夺过了她手里的手机,看到屏幕上只输入了一个‘2’。 这是她设置的快捷拨号,她所有数字键盘设置的快捷拨号都是110,还没摁出来,手机就被夺走。 江承辉邪气地笑起来,目光寒凉危险,连眼角深陷的纹路,都带着刻薄戾气。 “这是想报警?小朋友,叔叔做什么了?为什么要报警?你这样不听话,叔叔是真的要做点什么惩罚你咯。” 他把林荔的手机扔下楼,粗糙的指腹抚摸她的脸,撩起她的头发,将脸凑近,在林荔的颈间深吸一口。 颈间霎时间有股冷意,林荔嫌恶地侧开脸,牙齿忍不住轻轻打颤,她是真的怕了,以前那些小喽啰她不害怕是因为一眼就能够看穿,她能够应付,可是江承辉却不是好对付的角,他是真正杀过人坐过牢的人。 “放过我,你这样做没有好处,我爸爸还在家等我吃饭,我不回去他就会找来。” “哦?是吗?据我所知,和你一起住的是个女人,不过小姑娘还挺厉害,害怕成这样,还记得演戏演全套。” 江承辉跟踪过她! 这一刻,林荔内心的绝望无以言喻,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要完了,已经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只能放手一搏。 她张嘴咬住江承辉的手臂,以一种势必咬掉他一块肉的决心,江承辉被咬得咒骂出声,薅住她的头发,想将她拉开,没有成功。他暴怒,手劲极大的巴掌扇在她的后脑勺,紧接着他的手掌凶狠地刮过她的脸。 眼前一黑,林荔跌在地上,一时间根本缓不过来。 就在她以为她要承受江承辉狂风暴雨般的殴打时,她听见身后一声怒喝,有人从她身边掠过,那是熟悉的声音…… ——————————— 如果明天没有更新的话,就代表我已经跑路了。有私事要解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继续写,可能隔壁番外会写,只是可能…… 虽然没啥人看,但是我觉得还是要跟在看的小可爱们说一下。 最后,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呀(??ω??)?? 血与承诺 江暮岚身上好闻的气息,在霉味和酒味混杂的楼道里,也能那般清晰地被她辨认出,不知为何,她心里安定下来。 头嗡嗡作响,江暮岚和江承辉扭打在一起,传到耳边是江承辉的怒骂和江暮岚在混乱中让她快跑的声音。 此刻江暮岚被江承辉掐着脖子抵在墙上,男人目光嚚滑,声调低沉,说话间喷薄着酒气。 “小兔崽子你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刚出来我就想办法联系到你妈那个贱女人,我说要去找她,她一害怕就把你给供出来,你说说这女人是不是该死,她八年前就该死了!就是你这个贱种救了她,本来还想让你快活几日,现在是你自找的!” 江暮岚紧紧地抿唇不说话,脸色像病入膏肓的人一样惨白泛青。 不多时,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 林荔能看到东西时,入目便是江暮岚被压制在地上。 虽然江暮岚打不过练过自由搏击,又在监狱里呆过几年的江承辉,但江承辉要压制住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此刻完全没有心思再去注意背后的林荔。 林荔慌忙找寻能够制服江承辉的东西,她目光锁定在叁楼不知道谁家放在楼梯角落的单车,车篮子里躺着一把生锈的,看起来就十分笨重的U型锁。 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下去拿,可是她没想到,江承辉居然会随身带刀,一把锋利的折迭刀。 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江承辉手里拿着刀,已经把江暮岚刺伤了,血溅到江承辉身上,江承辉没有任何慌张,反而畅快地笑了起来。 “儿子,你放心,等你死了,我就带着这把刀去杀了你妈,我们一家人死也要……” 江承辉说话间手起刀落堪堪再刺去一刀,被江暮岚一手抵住,刀尖破了皮肉还未深入,江承辉就感受到后脑勺一阵剧痛,他才想起还有一个没解决,林荔见他还没昏,趁他转头之际,举起锁头,用尽气将他砸昏过去。 “哐当”,锁头跌落在地。 楼道里瞬间陷入死寂,林荔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喘着粗气,可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松懈。 赶忙踹走倒在江暮岚身上的畜牲,把江暮岚扶起,这才发现他浑身都是血,她脑子有些懵,但她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 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搜出江暮岚的电话拨打120,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抖如筛糠的手。 “你好,我这里是光华小区6栋402,我…我…这边有人被刀划伤了,在南湖街道向进路光华小区,求求你们来快点,他流了好多血……” 失血导致江暮岚脸色惨白,本来就白的脸,此刻就是一张白纸放在旁边对比,大概也分不出哪个更白些,只是脸上沾染零星血迹,还有大大小小的淤青和擦伤,如同白纸上的污渍,看着让人难受得紧。 如果不是她扶着,可能下一秒江暮岚就要晕倒过去,汗涔涔的额头,打湿了他的发,整个人像是从水捞出来的一样。 林荔本想拿衣物摁压住江暮岚的伤口止血,却发现无从下手,江暮岚此刻像个血人,黑色T恤仿佛被血染得颜色更深了些,连她的衣服都被浸透到血色,头顶的灯光像是要寿终正寝一般,无比昏暗,根本看不清江暮岚的伤口位置。 “江暮岚,你坚持一下好不好,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再坚持一下。” 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害怕,可是声音一出口,却颤抖得不像话,江暮岚望向她,他失去血色的唇勾起,竟然朝着她笑了。 像朵经过风霜吹打,褪色凋零的花,在最孱弱的时候绽放出极致的美感,林荔看呆了一瞬。 可这样的光华也只是昙花一现,下一秒花叶加速枯萎,在黯澹里几尽消亡。 带血的手紧紧握住林荔的手腕,另一只手艰难地抬起,轻柔地捧住她的脸,抚摸过她的眼睛,她读懂了动作里的依赖,还有怜惜。 他艰难地动了动唇,“你……你别哭,别……哭。” 声音沙哑撕裂,像是生命即将到达尽头的人,每说一句话都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林荔这才惊觉自己在流泪,明明无声无息,在如此混乱昏黑的环境里,却被江暮岚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她,即便在此刻。 “江暮岚,你好了以后,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我肯定会对你好的,然后我什么都坦白,我都会说清楚,好不好?” “好,好。” 江暮岚维持着最后一点精神,听完林荔的话,给予她答案,仿佛回光返照,两个字,他说得温柔又缱绻。 ——————————————— 随缘更新啊姐妹们。 接下来是过往回忆,可能会有点长…… 荒诞过往 镜子里的丑陋面孔、落后的思想、满目的求饶、肮脏的性与暴力、麻木的看客、看到血色的疯狂与兴奋、狂欢过后的恐惧与躲避、谩骂与嘲笑。 这些杂乱的形容与词汇,构成了江暮岚的童年,大片大片的暗色,笼罩在他的记忆中,衬得过往愈发荒诞怪异。 自江暮岚有记忆以来,他父母的关系就没有和谐过。 他的父亲江承辉生得高大健壮,一脸凶相,生活中是个严肃的人,大抵是受到了自家老一辈的影响,性格好强自负,大男子主义严重,专制武断。 不说话光与江承辉视线交汇,都会让人感到惶恐。 每当江承辉在家时,江暮岚小小的身躯和心灵都会感觉到无边的压抑。 而他的母亲何衿,一个外表美丽的女人,却异常自卑,在她还没离开江承辉前,十分胆小怯懦,对江承辉非常恐惧,秉承着夫为妻纲的腐朽理念,唯唯诺诺地侍奉着。 但对他却是不温不热,偶尔会神经质地死死盯住他,好像不是在看自己的儿子,而是在看一个仇人。 甚至他有时半夜惊醒,转头便能看到何衿坐在他的床头一动不动,眼里都是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一开始他被吓得魂飞魄散,但次数多了便习以为常。 江承辉在外工作,夫妻常年分居,再加上何衿从未在丈夫身上感受过无微不至的呵护,一旦有男人对她稍表怜惜,她就身心俱陷。 纵然何衿惧怕丈夫,可空闺寂寞,总是难捱,欲望终究战胜了理智,何衿出轨了。 与其说出轨,不如说是何衿从被迫接受到自愿接受的过程。 江暮岚经常看见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来找自己的母亲,母亲刚开始十分抗拒甚至厌烦,被惹得心情不佳时还会拿他出气,可后来也不知是什么契机,母亲便常常与那个男人见面。 每每见完,母亲的心情便能好上几天,连带着对他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耐心。 小时候江暮岚不懂得出轨是什么,只知道何衿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门的话,必然会带上他,而他的作用就是为何衿和那个男人约会打掩护。 那个男人会摸着他的头,让他喊李叔叔,他不喊换来的是何衿的怒瞪,即便这样他依然没有叫过,他就是觉得不应该叫。 每当那个男人带他们到酒店,何衿就会想办法把江暮岚锁在浴室里,和那个男人调笑着把房间电视声开大。 狭窄压抑的浴室,总是被熄了灯,微弱的光从小小的方窗照进来,无声无息地打在镜面,抬眼看去,镜子里总能看到未落进黑暗的半张脸上,丑陋狰狞,布满了恶与恨。 一开始他有反抗过,从未成功,久而久之,在何衿的威胁下,他麻木妥协。 纸终究包不住火,事情总有败露的那天。 那天具体的情形已经在他的记忆中模糊,但有些声音早已刻在骨子里,破开皮肉也刮不下来。 戛然而止的电视、江承辉的震惊与怒吼、砸向墙角的玻璃杯、男人慌不择路的跌撞逃跑、何衿的求饶与哭泣、皮带抽打着皮肉…… 没有任何画面,回想时,声音却真实清晰地让他觉得自己被拖回了那样绝望难捱的深渊中…… 江承辉喜欢打他的脸,因为他这张脸长得不像江承辉。 不知江承辉出于何种心理,无论何衿怎么解释,都不肯去做亲子鉴定,认定了他是野种,将怒火燃烧到了他身上。 也许江承辉只是想要一个发泄的对象,并不在乎血缘与否。 平时江承辉对何衿几乎不会使用武力,大多数时候使用的都是性暴力,在性方面折辱得何衿痛不欲生。 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江承辉会不顾何衿的意愿,强上她,只有在这时候江承辉才会使用暴力。 有时候江承辉喝了酒,还会把江暮岚绑在椅子上,让他目睹全程,一开始还只是偶尔,往后却不知是哪方面刺激到江承辉,这样的场景变得越来越频繁。 江承辉会在实施性暴力过程中罗列何衿的罪行,以此来折磨何衿的心理,让她的肉体和心灵都受到荡妇般的羞辱,让她活在羞愧之中,因为羞耻不敢喊冤,只要活着就永远抬不起头来。 江暮岚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他的父亲在欺负他的母亲,可是他的哭闹会惹来江承辉的残暴殴打,江承辉会在不耐烦时一脚把他连人带凳踹翻在地,然后变本加厉的对待何衿。 从开始的恐惧愤怒到麻木不仁,江暮岚为了躲避这些让他感到懊恼愤怒悲伤厌恶的场景,他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情绪从他小小的身体里撕走。 在那以后,别人觉得高兴、难过亦或者感动的事情,他通通感觉甚微,每当有任何刺激到他的情绪的事发生时,他表现不出来,就会头痛欲裂,痛苦不堪。 而江暮岚的性启蒙,就是以这样最恶劣残忍的方式呈现在他的眼前,毫无过渡,直白得令人发指。 那个年代,邻里街坊都是熟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用半天就能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江暮岚的家如此天翻地覆,更是人尽皆知。 在生活艰苦,枯燥乏味的日子里,邻里街坊需要这样的调味剂,都兴奋地参与到这难得一见的丑事里,疯狂地汲取这些负能量,将其转化为托显自家生活美满和睦的有力证明。 江暮岚常常带着满头满脸的伤,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因为他母亲的作为,从前那些以和为善的邻里都对他冷嘲热讽,最仁慈的举动就是冷眼旁观。 这些事情在学校也不能幸免,江暮岚最大的感受就是能在那里看到邻里街坊的雏形。 原以为他们一家的生活就这样继续下去,谁曾想,祸不单行,江承辉因为工作上的失误,导致公司的客户及财务上的损失,不仅要受到相应的处罚,还被公司开除。 这件事是彻底点燃江承辉心里怒火的一根火柴,江承辉认为何衿做出的孽,却转移到他的身上,导致他的生活工作都一败涂地。 江承辉忙碌了月余,终于解决完自己的烂摊子,那天从公司回来,不由分说地拽过何衿的头,往墙上撞,愤恨夺走了江承辉的理智,还蒙蔽了内心。 而江暮岚在这场暴力中,被一脚踢晕在角落,直到结束,也没能爬起来。 这是江承辉第一次在正常情况下对何衿使用暴力,有了开端,那之后发生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虽然何衿对江承辉的暴行大部分时候都表现得十分麻木。但她始终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她不敢反抗江承辉,就会在忍受到极限时,拿江暮岚发泄自己的不满和难堪。 她会抓住江暮岚的头发,逼迫他仰起头与她对视,歇斯底里、语无伦次地质问,“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都是你害了我!为什么又不救我?你死了活该!你这种人就是该死!” 江暮岚被何衿拽得面目狰狞,却一言不发,他早已不知道什么是反抗,家就这么大,他人那么小小一个,不论他逃到哪,怎么逃,都会被抓回来,逃跑得到的只会是更惨烈的惩罚。 江承辉对他们母子俩的暴力,开始越来越频繁。 但物极必反,人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随着江承辉越来越过分的行径,何衿终于不想再忍下去。 可何衿不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用了最吃亏的方式反抗,在江承辉喝了些酒,对她再次施暴时,和江承辉对打了起来,怒极时竟拿起磨利的刀要刺江承辉。 可她终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江承辉稍微用力扭过她的手腕,刀就掉落了。 而从未被何衿忤逆过的江承辉,比何衿更加愤怒,他没想过性格唯唯诺诺,对他言听计从的何衿也会有露出獠牙的一天。 虽然威胁不到江承辉什么,但是却刺激到了他大男子主义的那根神经,不禁让他想起何衿的那些恶事,紧绷了大半年的神经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江承辉赤红着眼睛,拿起刀,成了侩子手,刀子从何衿的腹部拔出时,江承辉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 “哐当”,刀掉落在地,一时间不知所措,他慌乱中,居然看到大门口呆在原地的江暮岚。 江暮岚是想逃的,但因为长期精神压力外加肉体之痛的他,外形比同龄人要瘦弱许多,而江承辉却生得高大健壮,不过几步路,就将江暮岚从楼梯口抓了回来,一把扔进房子里,关上大门。 在这一刻,不论是精神如何强大的人,都会感到恐惧,更遑论江暮岚这个不到八岁的孩子。 内心的恐惧感盖过了江暮岚痛得快要炸裂的脑子,手颤抖着,甚至都没有力气站起来,脸上却硬是没有表现任何情绪。 在江承辉的角度看来,江暮岚就是一脸冷漠的,仿佛在看低等生物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 让江承辉怒气值攀升,他无法忍受一天之内,两个一直以来对他言听计从,宛如奴隶的人,面上表现出这样出有损他威严的鄙夷,他瞬间理智全失。 一只手掐住江暮岚纤细的脖子,将他摁在何衿的血泊中。 掐红了眼,看着江暮岚做着无畏的挣扎与反抗,他竟然病态的笑起来。 在混乱中,江暮岚摸到了那把沾满何衿鲜血的刀,一把握住,用尽力气,胡乱的划向江承辉。 未曾想,竟然把江承辉的一整只右耳割了下来,还划伤了江承辉的侧脸。 伴随着江承辉的怒嚎,江暮岚得到了解脱,他疯狂咳嗽,却也顾不上缓没缓过来,满脑子的逃亡。 趁着江承辉痛苦之际,他拼命的往外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跑到哪,跑了多久,只知道最后是在议论纷纷中清醒过来,他带着满身的血,出现在街上,行人避之不及,报了警…… 在日记本里写下你 在望不到边的痛苦之后,大概会迎来一丁点美好。 江承辉入狱,判了有期徒刑十年,何衿活了下来,他们母子俩搬了家,搬到与旧址跨了大半城市的光华小区。 一切仿佛都在变好,都在朝着光明奔涌。 但如玻璃般破碎的过往是无法自愈的,与恶魔生活过的人,也会沾染上恶魔的恶习,她甚至比恶魔本身更加可怕。 她折辱完你,便会当着你的面忏悔痛哭,让你心生怨怼,却无处发泄,难以逃脱,直至被拽入地狱,与她一同苦苦煎熬,再无天日。 何衿就是把江暮岚“杀死”的人,她身体痊愈后心理却病了,但她不愿意去看病。 而不知怎么的,何衿的故事如同流感一般,在他们的新家这边蔓延并且迅速扩散。 幸好这次邻里之间互相不熟悉,倒也没有惹起太大的风言风语,只是都不大愿意来和何衿接触。 经历过那么多,何衿更加害怕和在意旁人的目光,她清晰的记得她住院那段时间,邻里街坊避之不及,却不得不出于某种莫名其妙的“善意”来探望她,见面时,那些人惧怕却又藏不住幸灾乐祸的样子,让她恶心。 每每看到江暮岚,她就忍不住想起暗无天日的过往,甚至是一些更加久远的过往。 一开始,她看到江暮岚只是恶心到呕吐,后来她不再会呕吐,却会心生烦躁,内心充满戾气。 尤其是那种想要毁灭掉江暮岚的欲望,仿佛只要他不存在,那些过往就能抹杀掉一般,她自欺欺人地这样想。 好几次,她半夜被回忆淹没到无法入眠时,就会悄无声息地潜入江暮岚的房间,她试图掐死江暮岚。 可是每当把江暮岚掐醒,看到他目光惊措,却毫不挣扎时,她又后悔万分,松开手,死死地抱住他,痛哭流涕。 对生活绝望的又怎会只有何衿一个,江暮岚作为这个家的食物链最底端,光明未曾眷顾过他,他来不及触摸,已经在黑暗里奄奄一息,没有力气爬过去。 对于刺伤江承辉这件事,在江暮岚幼小的心灵里造成了巨大的创伤。 每日每夜他都难以入眠,就算实在疲惫不堪睡过去,梦里也全是浑身血红,缺了一只耳朵的江承辉在追打他,偶尔还会在梦里以第叁视角看见受伤的江承辉抓住他后,残忍地把他肢解。 日复一日,他被折磨得精神憔悴。 现实生活中,即便逃脱了江承辉,他身上仍避免不了每几天增添新伤,皮肉之苦他早习以为常。 他还默默安慰自己,虽然不能避免被暴力,但何衿的力量远不如江承辉,打得也没有那么疼,最起码受伤后这些伤痕不至于疼得让他睡不着觉。 小区里停放自行车的地方,是江暮岚常去的“秘密基地”。 那里荒凉得紧,只堆放着被人废弃不知如何处理的自行车,几乎无人会过往,他喜欢一个人呆在那。 他常常呆坐在围着自行车的铁栏杆上,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直到有一天,他靠在铁栏杆上,一只麻雀落在他的手边,打破了他长久以来看起来平静无波,实则暗涌奔流的内心。 这只麻雀好似不怕人,莫名其妙的,江暮岚看着乖巧无害的麻雀,内里生出一股毁灭欲,想要亲手将这只麻雀杀死。 他无知无觉就抓住了麻雀,双手握拢,死死地盯着握了一手的麻雀,下意识越握越紧,他感受到麻雀在挣扎,他竟然兴奋起来。 那种畅快感马上要从指尖蔓延到全身时,忽然,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一只手掌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肩上。 “嘿!” 被一吓,江暮岚松开了手,麻雀不受禁锢,立刻慌不择路地逃离,好几次摔到地上,差点没有飞起来。 这时候,江暮岚才恍然醒悟,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对自己的异常感到有些奇怪,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过多的感受。 他转过头,眼眶泛着红,眼里还残存着未消散的杀意。 小姑娘在看到江暮岚正面时,显然有些害怕,向后退了一步,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不知为何,小姑娘走到江暮岚面前,又往他身边靠了靠,比一开始更近了些。 像极了那只不怕人的小麻雀。 她笑起来露出一排小巧可爱的洁白牙齿,憨态可掬。她从斜挎的皮卡丘小包包里拿出一张浅蓝色的小手帕,递到江暮岚面前。 “你肩上有鸟屎。” 江暮岚目光灼灼,小姑娘穿着一条质地柔软的粉色小裙子,脚上一双纤尘不染的粉紫色小皮鞋,肉乎乎的手腕上是一只挂着长命锁的银镯子,缀饰两边的铃铛,抬手间便晃荡响。 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女孩,看一眼就知道是非富即贵的家庭养出来的。 年幼的江暮岚,看到与自己一般大,却那样单纯无害的小姑娘,心里莫名憋着一口恶气,盯了小姑娘半晌,都没有接过她的手帕。 小姑娘努嘴胖唇,面上毫不掩饰的显露自己的情绪,因为被无视有点不开心。 “我帮你擦吧。”小姑娘大发慈悲道。 可手刚要触碰到江暮岚,就被他一巴掌拍开,声音响脆,可见力道之大。 “别碰我!” 不过几秒的功夫,小姑娘胖嘟嘟,白得跟糯米团子似的手背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小姑娘憋红了眼,愣是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江暮岚见状嗤笑一声,明明不过九岁的孩子,表情里却有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嘲讽,看小姑娘的眼神,像是一个成熟的大人在看一个幼稚的孩童一般。 但出乎意料的是,小姑娘非但没有接收到这一点,还亮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伤心的表情从她脸上消散,带上了隐秘的兴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奇珍异宝。 “你……你长得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我可以和你交朋友吗?” 如此天真的口吻,让江暮岚伪装的成熟外衣撕裂了一道口。 愣神片刻,他又恢复到满身死气,往深里看就是一潭死水的状态,一言不发地与小姑娘擦肩而过。 江暮岚自小生的漂亮,他的漂亮是带着女气的漂亮,但又不显娘气。 眉毛是细长的,眼波流转间竟有几分典雅的风情,肤色是白皙中透着粉嫩,鼻高而挺,唇薄而红。 他身上还带着旁的同龄孩子没有的气质,那种气质如何形容呢? 大约像是山间的流岚雾霭,是呼啸风雪过后枝杈上的冰晶,是高原山头上那一抹皑皑白雪,是古老佛寺中的绵长焚香,皆是一些不凡俗,远离于人间烟火的事物。 在家里发生变故前,确实有很多孩子围着江暮岚转,这些都是因为他不同于其他人的精致长相。 这之于江暮岚来说并不是什么幸事,甚至可以说是他成长中的厄运。 外人都不会知道,从小到大他的外貌都是母亲发泄莫名其妙的愤怒的火力点。 再到后来,又变成了父亲对他施暴的理由、别人诋毁侮辱他与他母亲的工具。 事实上,他鲜少照镜子,他害怕看到自己这张脸,偶尔看到,内心盛满的全是嫌恶抵触。 小姑娘不依不饶,“哥哥,我叫林荔,荔枝的荔,你叫什么呀……你别跑呀!你跑了我也会找到你!” 这天,江暮岚在他辛苦得来的宝贵日记本上,小心翼翼地写下林荔的名字,同时怀着难以言诉的小心思,认认真真描述了他们的初遇…… 林荔果然没有食言,江暮岚一周也就去单车场一两次,时间都是在下午,可每次,他都能看见林荔在那眼巴巴地等,看到他时,那种喜悦几乎要感染他。 江暮岚是个话少且没有倾诉欲的人,生活中却突然出现一个话唠,总是对他充满关心,无意被她发现自己的伤,她就开始天天给他带药膏还要给他上药。 也不知道她怎么发现他爱吃甜,总是会给他带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味美精致的糖果饼干,种种行为让他几乎无法招架。 一开始他会对林荔显露不耐,偶尔还会言辞刻薄,但林荔一瘪嘴,他就没辙,久而久之,他也渐渐习惯了林荔的存在。 唯一让他烦躁的就是林荔一直问他的名字,可是他不想说,想起以前别人提起他名字后便会联想到他家一切肮脏黑暗,从而对他产生鄙夷和厌恶的心理,他就难以对林荔开口。 他不想承认他害怕林荔知道,但事实上他一直在逃避,最后林荔大约是问烦了,也就不问了。 从林荔的自爆中,江暮岚知道了她并不是本地人,她只是放暑假来这边找她小姨玩。 和他第一次见面时,是她到这儿的第二天,这也怪不得她对他的情况丝毫不了解,如果是小区原住民,大概都知道他家那些破事,也不会找他玩还说他好看。 小孩子的热情,向来短暂,蜜语诺言也是过嘴即忘。 暑假即将过去叁分之二,江暮岚对林荔的性格,算是了解的差不离了。 知道她性格开朗,玩心大,更清楚她不可能只陪着他,可当看到林荔和其他小朋友玩,甚至看起来更开心快乐时,他还是抑制不住地内心的阴暗。 最近小半个月里,何衿又开始打扮的花枝招展出门,每次回家心情都很愉悦,偶尔还会给他带回几身新衣服,也不再对他非打即骂。 江暮岚内心有感应到一些信息,但却不愿去深究。 今天何衿难得在家陪他吃饭,而不是留他一个人在家,让他自己做饭吃。 何衿差遣他买调料,返回时他准备穿过附近的小公园抄近路回家。 公园里的秋千沙地是小孩的聚集地。 本来按照江暮岚的习惯,一个眼神都不会丢过去,但他清晰地听到林荔的笑声,欢快清朗的,夹杂在别的在他听来充满着劣质味道的笑声中,远远的传来,拨得他内心的弦,“铮”地颤了颤。 他冷眼瞥过去,看见一堆小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围着林荔玩耍。 看得出来,林荔在这群孩子中,属于中心的位置,江暮岚一直都知道,林荔一开始和他交朋友,只是她刚来到这个不熟悉的地方,做的一个不得已的选择罢了。 林荔身上有种不属于这个小地方的气质,再加上家庭原因,见多识广,她甚至不用过多的领导,就能让这些小孩子追随她。 难怪最近她失了好几次约,原来是准备抛弃他这个试用品。 这时,那边大部分小孩子都察觉到江暮岚的存在,江暮岚冷然的目光,让周围热闹的气氛一时间冷却下来,公园里树木茂盛,叶片间的摩擦声终于得以入耳。 “哥哥!” 看到江暮岚,林荔兴奋着想要跑过去,却被旁边的一个男孩一把拉住。 “荔荔,你认识江暮岚?” “江暮岚吗?”林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认识呀,他是我的好朋友啊!” 不仅仅是那个男孩,其他孩子听到林荔的话,也有些不可置信,他们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小声地讨论着。 因为年纪小,男孩把对江暮岚惧怕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你知道他家的事情吗?居然敢和他玩!我妈妈告诉我……” 到这,江暮岚自觉不必再呆下去,站在原地任人用话语侮辱,还是在她面前,被外人揭露撕扯如同发脓溃烂般,自己那不堪的过往,他难以做到。 或许听完他的过往,林荔大概也会害怕得再不敢来找他,像那只麻雀一样慌张地从他身边逃走吧,江暮岚如是想。 一颗喜糖 往后几天里,江暮岚也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天天去单车场,仿佛生怕错过林荔来找他。 可几天过去也未见林荔的踪影,他才后知后觉明白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等待到第四天时,江暮岚心里默默做了决定,这是他刻意出现在单车场的最后一天,也是他给林荔最后的机会。 以前无论他多痛苦多难过都不曾祈求过,可是这几天他内心无数次的祈求,希望林荔出现。 大约是上天终于愿意倾听一次江暮岚的祈愿,在斜阳将挥洒于大地的万丈霞光收回囊中,天地快被黑夜倾覆时,林荔出现了。 “江暮岚!” 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林荔的口中喊出,江暮岚低垂的睫毛不可抑制地颤了颤。 林荔就像是攻城的战士,每朝他靠近一步,便踏碎一地顽石,肆意飞溅,成了利器,击溃他重新筑起,与外隔绝的城墙。 江暮岚抬起眼皮看向林荔,他有满腔的,最热枕的话语想要倾诉,可一开口却是冰冷的质问,“你来干什么?” 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却能很明显地通过他整体的状态,感受到他心情很糟糕。 “我来找你玩嘛,你怎么那么凶?” “你不是有朋友吗?” 在说这句话时,江暮岚喉咙哽了一下,感受到久违的委屈,他向来在大人面前伪装得懂事乖巧,从来不曾展露过这样孩子气的情绪,现在却被林荔轻而易举地勾起。 被江暮岚戳到了心事,林荔话语带着怒气,“别说了,他们爸妈没教他们怎么做人,只教了他们怎么在背后说别人坏话!总是在我面前说你,我一个人和他们六七个人大吵一架,绝交了!对了对了,我吵赢了,他们被我骂得还不了嘴,他们都要气死了哈哈!” 这一番话,让江暮岚喉头发紧,沸腾的内心快要把他整个人都蒸炸了,面上却不显。 “他们说的是事实。” 林荔凑到他面前,牵过江暮岚的双手,对上他黑沉沉的双眸。 “可我是和你交朋友又不是和你爸爸妈妈交朋友啊。” 像是生怕他不相信一般,林荔的目光坚定不移地看着他。 江暮岚不知不觉握紧了林荔的手,现下林荔的温声细语,足以让他荡魂摄魄。 从前他被剥夺了太多,以至于现在触碰到一点点火光,便自私的想全部占为己有,哪怕最后会被烈焰火舌吞没,也在所不惜。 “那你现在只有我一个朋友吗?” 显然这是一个有难度的问题,林荔思考了片刻,才谨慎道:“在这边的话以后就只有你一个。” 江暮岚低下头,将自己的情绪掩藏在暗里,不愿因此吓退他的“光”。 “好,那你要说到做到。” 话音刚落,林荔挣脱他的手,一瞬间的落空,让江暮岚有所不适。 林荔掏了掏她的皮卡丘包包,握紧手心故作神秘地伸到他面前,摊开。 两颗大红色的喜糖在林荔白嫩嫩的手心里躺着,红色是极度的绚烂,白色是极度的寡淡,鲜明的对比,深深刺扎在他的脑海里,从此没忘记过。 “铛!喜糖!我爸爸的好朋友结婚,带我去那里玩了几天,那个婚礼超级超级厉害,新娘子的婚纱好好看!” 原来她这几天不是刻意躲避他,而是和爸爸出了远门。林荔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消除了江暮岚内心最后那点疑虑。 “你爸爸来了?” “对啊,来了有一段时间了,你没见过我爸爸吧,我爸爸超级温柔,超级棒的,你是我的好朋友,到时候把你介绍给我爸爸认识!” 见江暮岚楞登的盯着她,没有动作,她伸了伸手,话语中带着不确定,“你不喜欢吗?我特意留的,你一颗我一颗……难道说你两颗都想要?还是说你不想见我爸爸?” “喜欢,我喜欢,一颗就够了,谢谢,我……想见叔叔。” 小孩子的友谊纯粹美好,两个人的关系裂缝,就这样修补好了,一切如常。唯一不同的是,江暮岚去单车场的次数变多了。 …… 八月的太阳是沸滚岩浆凝成的,将世间万物都灼烧得似红铁般烫人,单车场这样铁皮顶遮蔽的地方更是不用说,太阳将铁皮顶烤熟,再将铁皮顶下的人烤熟。 林荔自小便是被娇养着的大小姐,能为了好朋友忍着热去单车场一两天还行,但超出两天她就忍受不住,便趁着小姨不在家,将江暮岚邀请来家里玩。 一开始江暮岚是不太愿意的,他害怕自己会让林荔受到无妄的非议。 但林荔是个磨人精,对林荔向来耳根子软的江暮岚,怎么受得住她娇声娇气的央求,只得顺了她的意。 一进门就能感受到开着空调才有的阵阵寒凉,林荔开了电视,让他坐在沙发上,她从冰箱里端出切好一半的西瓜,拿了两个勺准备?着吃。 林荔抱着西瓜跳上沙发,用勺子挖下西瓜里最甜的中间那一口,丝毫没有犹豫送到江暮岚的嘴边。 他盯着那口嫣红的瓜肉,愣怔片刻,才张口含住。 沙甜的西瓜在齿间化开,清甜的汁液滚进他的喉咙,仿佛一个夏天的清凉都被他含在了嘴里,再落入他空落落的胃里,那份夏日的炎与清凉交融,化了他冷硬的心。 没吃两口,林荔就嫌麻烦不想自己挖着吃,娇气地命令江暮岚喂她,江暮岚毫无被命令的不满,反倒乐在其中,他喜欢照顾林荔。 两个小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脚挨不到地,在空中晃荡着。 一开电视,电视上正回放着一则新闻,是昨天在昌安顺利发射了一枚绕月人造卫星的好消息。 画面里,火箭升空时喷发出来的剧烈焰火和浓浊烟雾让人为之震撼,这样的庞然大物快速飞出地球,朝着浩渺无际的宇宙中去。 “哇,好酷!” 林荔靠在江暮岚肩膀上,发出赞叹,她不似同龄小女孩那样热衷洋娃娃和漂亮裙子,更喜欢这种对她来说神秘而又未知的事物。 而江暮岚则捧着林荔塞进他手中的西瓜,看呆了。 他一直对航天飞行充满着向往,以前家里还有电视的时候,他常常在电视机前蹲守着,虽然能不能看见关于火箭发射的新闻全凭运气,但他仍然乐此不疲。 “江暮岚,江暮岚!” 许久没等到江暮岚喂来的西瓜,林荔喊了好几声名字,都没有回应,林荔从他肩上抬起头来,发现他盯着电视目不转睛。 稍稍用了点力打了一下江暮岚的手臂,才让他回过神来。 “嗯?怎么了?” 林荔看了眼电视里火箭发射的画面,又看向江暮岚,问道: “你是不是喜欢火箭啊?” “嗯,还……还行。” 大约是自己隐藏已久的爱好被人发现,江暮岚有些羞赧,白净的脸蛋爬上了粉红。 “你等着。” 话音刚落,林荔下沙发跑回房间,翻箱倒柜好一阵,才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自己要找的东西。 她拿到江暮岚的面前,示意他打开。 “我爸爸给我买的,送你了。” 是个一只手捧不住的木盒子,木盒子简单没有花纹装饰,但光泽有质感,沉甸甸的。 好奇心驱使江暮岚打开,盒子里竟然是一架卫星模型,模型做工精致,线条流畅,色彩也搭配得当,看起来一点也不显劣质,非常仿真,连卫星两侧太阳翼上的小细节都处理得精细,这架模型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江暮岚将模型捧出,眼睛瞪得浑圆,眼里仿佛坠入了天上的星子,美丽却不可触摸。 一向冷静自持的江暮岚,少有的将情绪外放,他心房如铜墙铁壁,即便是至亲,他也不愿被人窥探到自己内心深处对某些东西的渴望,但是面对林荔,他却能毫无顾忌地释放。 江暮岚好似手捧的是世间瑰宝,小心翼翼抚过,生怕模型一触就碎,眼里闪动的光芒满含对热爱事物的虔诚。 林荔看着他的模样,呆愣愣地被吸引住,目光一瞬不瞬地,不曾挪开。 他很喜欢这架模型,但是林荔赠予他了太多太多曾经他不敢奢求的东西,深知自己不能够太贪心,从小到大他都不敢对任何事物抱有渴望,因为他觉得贪心会透支掉他的运气,会让他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 深思熟虑后,江暮岚冷静下来,摇了摇头,不愿意收。 “我不能要。” 明明眼神里满是渴望,却强逼着自己拒绝,林荔有些不满,故作生气,“你不要?不要我送给别人了,到时候我回嵩市就送给同班和我玩得好的同学。” “不……” 他吐露一个字,便没有再说下去,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要求林荔。 “你不想我送给别人,那你还不收下。” 林荔把模型装进木盒里,一把塞进江暮岚的怀中。 木盒被林荔强硬地塞了他满怀,他看着怀中的盒子,手下意识地摩擦。 “谢谢你,荔荔” 在江暮岚的世界里,林荔就像是夜晚他肉眼观星时,所能看见的最亮的那一颗星星,或许散发出的光芒不强烈,但在那些没有灯火的漆黑夜晚,这是他所能看见的一丁点美好。 或许林荔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是江暮岚内心深处恒久不变的慰籍。 …… 林荔遵守承诺,带他见了她的爸爸林容深,林容深是个和蔼的长辈。 大概是生活的阶层不同,林容深不同于他周围的任何一个长辈,了解他的身世没表现出讶异或者是厌弃,反倒伸手摸他的头,给他一些鼓励。 他暗自窃喜,见过林容深后,自己对林荔的了解又多了几分。 可是光明大概是真的无暇眷顾到江暮岚,当他伸手触碰时,光明一触崩塌,如同从冰原高山上崩裂的雪块,形成了一场巨大的雪崩,将他倾覆掩埋,无计可施,无力可拦,?若没有死在这场巨大的灾难里,那他仅剩的选择便是认命了…… 暑假在夏日渐息的蝉鸣中悄然流逝,炽烈的风仿佛一夜之间便夹杂了些许凉意,却也降不下江暮岚内心的燥意,林荔的离别近在眼前。 一向话唠的林荔,今天却异常地安静,和他排坐在大榕树下的石椅上,最终还是林荔先开口打破安静。 “江暮岚。“ “嗯。” 酝酿片刻,林荔开口,话里有些不舍,却也能听出隐隐对归家的期待。 “我要回嵩市啦,到时候你……你能来送送我吗?” 虽然风里已经带上了清凉,但气温依旧不低,甚至称得上热,可是树叶落下的阴翳和穿过片片树叶缝隙的阳光,同时打在他的手臂上,却只感觉到寒凉。 “什么时候?” “下星期一,你来吗?”林荔怯怯地问。 久久没有回答,林荔有些失落时,却听到江暮岚低声道: “好。” 顿时,林荔喜上眉梢。 江暮岚向来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但是他此刻略微垂着头,表情冷硬,很明显心情不太好。 而林荔是个心细敏感的,她看得分明,心里也有些难受,她低声细语道: “江暮岚,你别担心,我们只是暂时分开,还会再见面的。” 这番话的安慰效果显然不怎么好,江暮岚目光看向林荔,右手食指抠着石椅尖锐的凸起,力道一下大过一下,终于把娇嫩的皮肤刮破,却未停下,刺痛的感觉从指尖传入他的大脑,想要以此缓和内心那份久违的、怪异的感觉。 可江暮岚终究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再会把控情绪,也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那份难过与不舍依旧从眼神里流露出来。 见人好像没有被安慰到,林荔抓过江暮岚的右手臂抱在怀里,盯着他的侧脸良久,鼓起勇气。 “江暮岚,我可以亲你一口吗?就一口!”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沉默,江暮岚抿着唇不说话,也不看林荔。 “不说话我亲你咯。” 话音刚落,江暮岚就感受到脸上一触即离的柔软,那一瞬间,他白皙的脸如同被林荔的粉唇上了色一般,粉红从脸颊蔓延到耳尖。 大约是林荔也是第一次如此大胆放肆,反应过自己在做什么后,也同样羞红了脸,赶忙逃了。 跑了两步还不忘回过头叮嘱,“记得来送我,星期一下午两点!” 看着林荔慌乱的背影,他嘴角僵硬的上扬,心里鼓满了令他整个人变得软软飘飘的陌生情绪。 江暮岚不似林荔,承诺了的事必定有办法做到,他的生活里总有太多太多的顾忌纠缠着他,让他不得不对现实低头。 林荔离开的那天,江暮岚始终没有出现…… 窗帘遮掩,阳光隔绝,林荔离开时,他独自坐在房间的角落里,让自己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从他昨天无意间发现林容深半夜叁更敲开他家的门,与何衿拥抱在一起激吻时,他知道,他再没有资格见林荔,再没脸面去得到林荔的好。 他抬头看向书桌上那架在黑暗中也辨得清的模型,内心的懊悔让他浑身无力。 因为自己的一次贪心,他得到了报应,透支掉了与林荔的未来…… 往后的漫漫长日,江暮岚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改变得飞快,唯一不变的,是林荔那年一别后,明明有他的联系方式,却从未联系他,甚至再没回来南市,她口中的“暂时分开”,成了未可期。 在他初二时,何衿终于完全傍上了勾搭已久的林容深,有了新生活,她不愿再带着他这个累赘,迫不及待地搬离了南市这个是非之地。 从此,江暮岚便一个人生活,日日形单影只,夜夜孤枕难眠。即便有一所小小的四方天地遮风避雨,灵魂却好似流离失所,从未归依。 这么些年,他磕磕绊绊走来,唯靠的是那年夏天所获的涓滴温暖,每当他身心被压抑裹挟得快要崩溃时,他才吝啬地释放一点点,努力地保持还未泯灭的良知,不让自己与罪恶沉沦。 —————————— 男主必备悲惨童年(√) 林禧,禧贺的禧 扭曲的,破碎的,到处都是裂缝的空间,喷薄着血色,江暮岚看见林荔满身鲜血站在中央哭泣。 一眨眼,江承辉带着吊诡的笑容,出现在林荔的身后,粗糙的大手掐住林荔的脖子,瞬间把林荔的脑袋拧了下来。 血液在一瞬间炸开,染了江暮岚满目,他愤怒的看着这怪诞的一切,却无法行动,因为他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躯体。 他明知道如此光怪陆离的场景是在梦里,却还是满心的愤怒与绝望,那份无力几乎将他吞没。 如同坠地的失重感,让他浑身一颤,从难以自拔的梦境中惊醒,他大汗淋漓,呼吸沉重,耳边是他的心跳声,混着手机的闹铃声。 从沙发上坐起,江暮岚伸手拿过手机关掉闹钟,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周六下午叁点。 距他被江承辉刺伤已经过去快一个多月。 因为他的反抗,江承辉的刀并没有对他造成过大的伤害,腹部的两道伤口长却不算深,再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住了小半个月的院,剩下的便可以回家修养。 这期间无论他身体有多疲惫,都在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为的就是把江承辉再次送回监狱。 他心里清楚的知道江承辉出狱第一件事一定是找他,为此他在家门口安装了一个便宜的摄像头,内心已经有了相当充足的计划。 不出所料,江承辉出狱一个星期后,就开始在他家附近徘徊,江承辉连续在他家门口经过了叁天。 猜测到江承辉是在踩点观察这栋楼的住户情况,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对他痛下杀手。 江承辉在观察江暮岚的同时,江暮岚也在观察对方。 对于这个世界江暮岚毫无留恋,他曾设想过直接与江承辉同归于尽,可自从他与林荔重逢,即便知道是林荔为达目的刻意地施舍一些爱恋给他,他也不舍丢弃。 只好用自己作为诱饵,让江承辉再次犯罪,永远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逼仄牢房里。 那天所发生的都被记录了下来,这便是让江承辉入狱的主要证据。 视频里,一切如他计划的那般进行,唯独林荔,是他计划之外的存在,却更是让他重燃起当场与江承辉同归于尽那份想法的存在。 他从来不想让林荔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如果可以保护她的人身安全,哪怕是用他的命去换取,他也在所不辞。 此刻,他双手撑在浴室的洗手台上,镜子里映出的人像从深潭里爬出的恶鬼。 打湿了的黑发,被往后拢齐,脸色苍白,眼里是垂暮者才有的疲惫,没有血色的唇干裂开的几道口子结了痂,一滴一滴的水珠从发间滴落,神情僵硬可怖,浑身透骨冰凉,好似没有一丝活气。 “笃笃笃——” 敲门声在安静的房子里显得异常响亮。 愣怔片刻,他才抓起手边的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头发,从挂钩上取下体恤穿上去开门。 一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在看到他那一瞬,布满了担忧。 他没想到林荔会出现,毕竟这两个月里,他只见到过她一次。 在医院里,他刚缝完针的第二天,当时病房里还有其他人,他们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讲,只呆了五分钟,她就走了,从那天到今天为止,他们都没再见过面,更没有任何联系。 “进来吧。” 面无表情接过林荔手中的行李箱,转身往里走,将沉甸甸的行李箱放好。 门应声关上,他听见后面悉悉索索的声音,知道林荔进来了,不由想松一口气。 还没来得及把肺部的那口气吐出,一双纤细的手臂从后面缠上他的腰身,宛如被施了魔法的藤蔓,明明又细又脆,却能束得他无法挣脱,他屏息以待,心如擂鼓。 “对不起。” 一声怯懦的试探。 “真的对不起!” 真情实感的愧疚。 “江暮岚,理理我好不好……” 难得的卑微示好。 “江暮岚!” 是一句羞恼的撒娇。 江暮岚在心里将林荔话语里的深层意义一一破解,他其压根就不生气,他只是喜欢听林荔温软着语气和他说话。 片刻,江暮岚掰开林荔的手,能感觉到掰开时,她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转过身,江暮岚将她虚抱着,微低头对上她的眼睛,手抚上她的侧脸,看清她脸上的伤口都恢复完全,他彻底松了口气。 他知道,林荔很看重脸,她这么爱美,不想看到她因为这些而不开心,他内心有愧,开口道: “对不起。” 该是他说对不起,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他身上所有的伤不过是为了摆脱江承辉,这是他该付出的代价,而林荔不一样,她是无辜的。 事实上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他既期盼着林荔来找他,又害怕林荔来找他。 命里带煞的人不适合有人陪伴。 就像他,早该断了念想,一个人到老到死,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与他有过深交的人没有一个能幸免于难,以前是妈妈,大姑,到现在的林荔,都因为他而被波及。 林荔看他说完便沉默下来,猜到他肯定又在钻牛角尖。 这个人总喜欢给自己设下牢笼,明明困在里面会让自己痛苦不堪,也不知道回个头,便能看见敞开的牢门。 “江暮岚,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把人拉到沙发上坐着,整个人依偎进江暮岚的怀里,第一感受居然是冰凉的,林荔皱眉,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心下有了答案,没多问什么。 “没有。” 林荔抬头,反问,“没有?” 江暮岚不说话,只是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不把伤口暴露出来及时医治,只一味的捂紧忍耐的话,伤口迟早会溃脓腐烂,最后不得不剔除腐肉时,得到的只会是更大的痛苦,林荔深知这一点。 “对不起,你受伤的时候我一刻都没留在你身边,我妈妈从我小姨那知道那天的事,就来南市接我,强制要求我回去,我去医院找你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可是当时警察在询问你问题,妈妈一直在催我,我没有办法就走了。回到嵩市之后我才想起来我的手机被摔坏了没捡回来,在南市办的手机卡也丢了,微信上不了,这边我认识的人里除了我小姨的电话我谁的都记不得,我有让我小姨去探望你,可是她一直不答应。其实我这次也是偷偷跑回来的,我真的试着逃过很多次,就只有这次是成功的。” 顿了顿,林荔想起两人之间最重要的误会,不由自主地握紧他的手,道: “你知道我接近你的真正目的,所以你在怨我为了报复你妈妈利用你的事,是吗?我道歉,这一切我都承认,我现在悔改了,认识到了错误,真的。” 解释完半晌,江暮岚都没反应,只是死死地抱着她。 林荔皱眉,用了点力从江暮岚的怀抱里挣脱。 “你能不能应我一下?” 不是江暮岚不想回应,只是他内心在煎熬,林荔说她小姨没答应来医院找他,显然是被刻意隐瞒。 实际上,在林荔离开的第二天,林荔的小姨就来医院找过他。 就算与林荔小姨对话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他依然能够将那日林荔小姨对他说的话,看他的神情重映在脑海里。 “你好,你就是江暮岚吗?我是林荔的小姨,这次发生的意外我也有去了解过,对于小同学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厚重精致的妆容,恰到好处的微笑,刻意摆出的姿态,给足了距离感,稍微有一点眼力见的人都知道,她不是来探病而是来谈事的,说是说谈事,不如说是变相的警告。 “我知道你的日子过得很困难,我也很理解你的困难,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可是……” 戛然而止,一句“可是”让她来这儿的目的昭然若揭,先扬后抑,然后一招击破,她摸了摸手腕上价格不菲的手表,微笑道: “我家荔荔比较贪玩,性格活泼开朗,这孩子没心没肺的,不管对方好人坏人,可以相处不可以相处,只要她想,都能和对方交朋友,对谁都很好。你是荔荔的朋友,我相信你也有这种感受吧。但我了解荔荔,虽然她对对方好,可是她心里总是会有一道线,不允许别人跨进来,也就是说即使对方交心了,她也不一定就把对方放进了心里,因为她的朋友实在是太多了。” 半褒半贬地将林荔的为人处世剖析给他听,明里是在说林荔顽皮不懂事,暗里却是在讽刺他没资格和林荔摆在一起,有意地让他知道,他之于林荔,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阻断他对林荔的妄想妄念。 “如果因为荔荔的这些给小同学造成了什么不便,阿姨在这里替荔荔给你道歉,以后我会让荔荔少去麻烦你的,阿姨谢谢小同学近段时间对荔荔的照顾啦。” 最后又放下姿态,看似公正无私地替林荔道歉,其实只是让他不得不被迫接受这样暗藏玄机的对话。 林荔的小姨什么时候走的他不清楚,他只清楚那一刻他内心除了无望,无望,还是无望。 可是现在,林荔来找他了,一切的无望又开始重新渗入希望,他恐怕是不能如林荔小姨的愿了。 “我不会怨你的,我和她早没有关系了,就算以后我和你结婚,我也没有想过要告诉她。” 前面半段话林荔没去在意,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江暮岚最后的那段话吸引。 “江暮岚,你已经在设想以后和我结婚了吗?居然已经规划地这么长远,不会连我们俩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吧?叫江什么?说来听听。” 本是林荔说出来调戏江暮岚的话,谁知,江暮岚回看她的眼睛,眼神无比认真不见羞赧,她便知道,江暮岚是真的有想过这件事情。 “叫林禧,禧贺的禧,我希望她是带着祝福,被人期盼出生的孩子。” 神情是无比的憧憬,还带着淡淡的幸福,这样的江暮岚,是林荔没有见过的,恬静安然。 这一瞬间,她看到江暮岚身上带着蚕丝般细微的烟火气,终于触碰到了人间。 “江暮岚——” 心里熬着浓稠的糖浆,甜蜜美好得让她眼眶发热。 “我想亲你。” 话题转得太快,江暮岚没来得及反应,就先下意识得点头。 这次,他没有等林荔主动,换他来靠近林荔。 这个吻,绵长而细腻,没有任何的急切。 归于平静后的本真,是这样温和的令人身心安稳,一触即离的唇齿相碰,也能勾起两人炽烈的情感,大约是因为此刻他们的感情熬成了浓浆,一根银针也能挑起一绺尖角。 ———————————— 深夜的泡格外难爬 欲壑难填 一吻完毕,林荔跨坐在江暮岚的大腿上,两人相向而坐,林荔捧着江暮岚的脸,微低着头,嘴角带着勾人的笑容。 “江暮岚,继续我们上次没有做完的事,好不好?” 不知是林荔晶莹发亮的粉唇,晃了江暮岚的神志,还是纤细的双手封印住了他本该思考的脑袋,他点头。 林荔拿出买好的避孕套,接下来的一切是那么疯狂而又酣畅淋漓。 从提议到答应,不超过一分钟,他们相拥互吻着,从沙发上吻到房间里。 林荔手一推,把江暮岚推倒在床上,她跨坐在江暮岚的双腿上,双手交迭,从下将衣服捋起,一气呵成。 纯黑色的内衣和瓷白的肌肤形成强烈的视差对比,撞进了江暮岚的双眼,他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他害怕自己失去理智做出伤害林荔的事情来。 林荔反手解扣,内衣松懈了下来,半遮半掩,是另一种风情。 她的身材很好,双乳又嫩又挺,胸前的两颗粉色像是未被人采撷过的桃花,可口诱人。 在林荔脱完内衣的下一秒,天地反转,她到了下面。 看着喘着粗气却一直隐忍的江暮岚,林荔娇笑一声,“江暮岚,这次可不能在半途而废咯。” 妖精吐艳,蛊惑人心,将理性连根拔起,引诱出人性中的贪猥无厌,直叫人的内里被贪婪鼓胀的无限大,从此欲壑难填。 一吻落在林荔的脸颊,留下的是一枚让他心力交瘁的思念。 一吻落在肩上,留下的是一枚他长久的执着和妄念。 一吻落在胸前,留下的是一枚他对所爱之人的欲念。 林荔褪去江暮岚的衣物,却在看到江暮岚腹部的刀疤时停住了动作,她眸光闪动,泛着泪意,指尖停留在还泛红的伤疤上。 “痛不痛。” 听见林荔语气怜惜,江暮岚只觉得林荔的指尖点燃了他,在林荔的手摸到他的伤疤时,他浑身在病态的颤栗。 “不痛……” 他还未说完,林荔仰起吻住他的唇,难舍难分。 指尖缠绕着江暮岚的发丝,任他在自己的身上胡作非为,逼着他露出骇人的欲望和未知的面目。 午后的阳光透过朴旧泛黄的蕾丝窗帘洒进来,裹不住一室的娇吟粗喘。 林荔双腿勾缠着江暮岚的腰身,一进一出间,是两人情潮的起落,她被送入汹涌暗潮的最深处,差点窒息溺毙,她想失声尖叫,却发现张嘴无声。 浴室里,是他们的第二次相结合,林荔已然无力,任由江暮岚摆布,他们这次相对而做,她坐在洗手台上,手抚上江暮岚的眉眼,看着他被欲望吞覆的样子,只属于她的样子,她就愈发动情。 在最后关头,她被击溃得早已颤抖到不能自己。江暮岚喊了无数遍她的名字,仿佛是世界末日最后一场缠绵,带着深深的绝望。 江暮岚把软成一滩水的林荔紧抱着,两具赤裸的躯体严丝合缝。江暮岚下巴垫在她的肩上,伸手撩起林荔背后一缕湿透的黑发,缠绕在指间,发丝凌乱交错,刺热了他的双眼。 一场巨大的满足,在情欲冷却之后,江暮岚得到的是将他整个人都掩埋的空虚,他哑声道: “我知道我这样想是在侮辱你,但是荔荔,你现在是我的了,就算你现在依然没有失去报复何衿的心,我也没有关系,你能继续骗我利用我,只要不让我感受到你有要离开我的想法,我都无所谓,我这个人烂得透彻,这是唯一的用处,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你别再丢下我了,好不好?” 林荔本以为,她已经给足了江暮岚安全感,但却没想到,他缺失到了这种地步,空口太大,她给的安全感不足以填补。 “你不是在侮辱我,而是在侮辱你自己,江暮岚我今天明明白白告诉你,老娘是喜欢你才和你做,我是把你当成男朋友,想要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才会让你碰我,你明白了吗?” 看不见江暮岚的表情,却能听到他语气带着被安抚后略微消散的焦虑,连声线都带着颤抖。 “荔荔,我很开心,可是我头好痛。” 林荔将他从怀里拉出,看到的是他通红的眼,终于有了血色的脸。 手指抚过江暮岚的眼角,泪眼朦胧。在热水的雾气中,隐忍着不让自己落泪,美的像一幅画,“哭吧……” 将他重新纳入怀里,轻声细语,“在我面前,你可以释放自己,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不会觉得这是懦弱逃避的表现。我知道,这么多年,你过得那么辛苦,你都不曾这样,在我这儿你不要压抑自己,江暮岚你这么好,好到让我想独占你,你知道吗?” “林荔,我爱你。” 花洒开着,任由冒着白雾的热水打在两人的身上,林荔一时分不清肩上温热的,是江暮岚的泪还是其他…… —————————— 过年啦请大家吃肉,虽然不怎么肉哈哈哈,新年快乐呀各位姐妹! 新的一年给大家送五千万 千万要美丽! 千万要富有! 千万要健康! 千万要幸福! 千万要心想事成! 不像人一般活着 南市作为靠北的南方城市,进入11月份气温便会逐渐寒凉起来。 尤其最近冷空气突袭,气温骤降,一夜之间就像是进入了深冬。 大清晨,外边阴雨绵绵,这样的天气直接影响到了林荔的心情。 她衣服没带够,只得裹着江暮岚那件款式老气的黑色羽绒服屈在阳台角落,手里捧着江暮岚的陶瓷杯,小口小口嘬着热水,目光眺望着远处。 入眼的城市一角只有枯燥的灰白,沉沉雾气让破败的屋楼之间蒙上一层绵柔的薄纱,倒像极了一副被水渍晕染得模糊,破坏了美感的水墨画,显得周遭景物愈发萧条凌乱。 从嵩市来时,林荔穿的是短袖加一件薄衬衫,因为嵩市一年四季气候温暖,平时根本不需要什么羽绒服大棉袄。 再者她是偷跑来南市的,匆忙之际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到这才发现带来的衣物全都是轻薄款的,化妆品护肤品面膜倒没少带。而她在小姨家留下的衣服也都是夏天穿的款式,她现在又不能求助家里。 因为在林荔先斩后奏的行动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叁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和麻烦的情况之下,秦梓芳终于在电话里勉强同意她留在南市继续读书,此刻求助就是在硬生生打自己的脸。 在网上订的衣服又还没到,起床时没看到身侧的江暮岚,找遍家里也没找到,只得私自从江暮岚的衣柜里翻出他的衣服来穿。 平时与江暮岚一起,很少能感受到他身高上的压制。 作为女生,她的身高有171cm已经不算矮,可穿上江暮岚的羽绒服才发现自己如此娇小可人,下摆能盖住她的屁股,袖子直接多出半个手掌那么多,像极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本来是想给江暮岚打电话的,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江暮岚的电话,甩着袖子,兀自生闷气。 忽的,林荔听见玄关传来钥匙声,放下杯子,轻手轻脚地站在暗处。 如此阴沉的天气,即便是在早上,屋子里也是昏暗不清的。 模糊中,林荔看见江暮岚放下手中的购物袋,身上还冒着从外边带来的寒气,看起来颇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 江暮岚先是进了卧室,没一会就出来了。不知为何,即便是看不清楚,但林荔却能感受到江暮岚此刻焦灼却又努力镇定的心情。 冷寂的客厅,传来一声对她的呼唤。 “林荔。” 又轻又柔,仿佛像是怕惊扰到什么,又像是在确定什么,确定了才能安稳自己的内心,而不是沉浸自己的虚幻世界。 昏暗中,他高大的背影展现出她从未见过的颓状,头颅微低着,如同一瞬间被抽空了灵魂,变成了一只精美华丽却没有一丝活气的木偶。 林荔心脏蓦然一疼,快步走上前,一下跳上了江暮岚的背。他猝不及防地被突袭,往前踉跄了几步才稳住了身体。 “江暮岚,嘿嘿。”她故作轻松,“被吓到了吧!” “林……林荔。”是不敢相信的语气,沙哑的,带着忘记掩饰的疲惫,还有几分不明的情绪。 林荔觉得自己眼眶有些点泛着热意,像是有什么东西随时要掉下来一样,开始自责自己为什么要戏弄他。 片刻后,江暮岚冷静下来,重新穿上了半褪的鲜亮人皮,伪装得与正常人无异,把腐烂的内里裹在了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连声音都清亮了几分,仿佛还带着笑。 “下来。” 在林荔的怜惜中,无声无息地化解了将“人皮”撕裂的恐怖现场。 “我不!” 江暮岚无奈,只得背着她去开灯。 整个人埋在江暮岚的背上,林荔声音闷闷地问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走了?” “嗯。” “那你刚刚是不是不开心呀?” “没有。” 林荔顿了顿,道:“江暮岚,你在我这可以不用伪装,你不要害怕我会厌烦,不好的情绪是每个人都有的,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我问你,你刚刚没看到我,是不是很不开心?” 气氛沉默了许久,江暮岚终于刻意低落着嗓音,道:“是。” “那现在呢?看到我还在有没有好一点?” “嗯。” 看着他温柔下来的侧脸,林荔内心欢喜得一塌糊涂。 没有把持住自己,低头吻在了江暮岚的后颈上。 温暖的唇触碰到冰冷的后颈,如同坚冰与火焰,不是毁灭,而是交融。 能明显感觉到江暮岚身子紧绷起来,林荔忍不住调戏他。 “受不了了?” “林荔!” 明明是很严肃的语气,却被林荔听出了几分娇羞,笑声越发欢快。 “好好好,不逗你了,老考究,老古板!” 一开灯,屋里敞亮起来,林荔这时候才看清江暮岚提回来的购物袋,里面的东西隐隐约约露出些许,是衣服,茶几上还有冒着腾腾热气的早餐。 “你去给我买衣服了?”林荔惊讶于江暮岚的细心,从他背上跳下来,蹲着翻购物袋里的衣服。 “嗯,最近几天会持续降温,我看你带的衣服都很薄,就……” 江暮岚转身,话音戛然而止,林荔将她纤细的身体藏进他衣服里的行为,就像是油锅里掉入一滴水,瞬间将他的欲望引爆开来。 恰好此刻林荔抬起头来看他,江暮岚的所思所想毫无遮掩,被她尽收眼底。 她站起来,唱戏似的袖子搭在江暮岚肩上,身体贴近,抬眼看人那副妩媚娇气的样子,万分妖娆,一举一动都带着风情,把风尘女子的俗与媚拿捏得正正好,却丝毫不落入矫揉造作的姿态里。 “天气这般寒冷,小女子身娇体弱,稍稍受凉,便浑身无力,步子虚浮,咳咳,借官人的衣物一用,遮寒取暖,免受风霜侵体之苦,官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戏精。”江暮岚抿了一下唇,严肃道。 “呀!网都不上的老考究居然会用网络语!” 看得出来林荔是想逗江暮岚开心,动作神态故作夸张,也不显滑稽,反倒有几分俏灵。 江暮岚被林荔编排得毫无招架之力,连反驳都带着点委屈的语气,略有撒娇的嫌疑。 “我不是老考究。” 逗人逗得太过了情趣也会变成情绪,林荔是个有分寸感的人,知道什么程度便要收手,以免让人觉得腻烦。她哄小孩似的对江暮岚道: “好了好了,不和你开玩笑,说正事了好不好?” 双手勾住江暮岚的脖子,看见他点头,林荔才靠进他怀里,“我小姨今天回家,我也得回去了。而且我两个月没回学校,明天星期一,得去上学了,我们明天一起上学放学吧。” 已经宅在家里两天了,事情本就该是这样安排,但听到林荔说出口后,他内心还是小小的排斥了一下。虽然仅仅和林荔生活了两天,但他却已经深陷这种二人相处的温情中难以自拔。 把林荔从怀里拉出,江暮岚顺势牵住她的手,带她进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看厚度,也不像装着信,大概率是钱,林荔打开一看,果然是,粗略估计有1万块。 “我还在住院的时候你小姨来看我,留下了这笔钱,这么多钱我不好收,你替我还回去吧。顺便帮我跟阿姨说,谢谢她的好意,但我不能接受。” “她什么时候去看你的?” 向来心思敏感的林荔,一下子就察觉出不对劲来,低着头看着白色的信封,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冷意。 江暮岚表面上摆着一副故作思考的样子。事实上内心已经有了无尽的算计,连两人之间的对话都是在他意料之内的。 说的这么明显,江暮岚就是想让林荔产生疑惑,最终猜出那天发生了什么。 明明已经压抑了多年,让自己保持理性,不变成可怖的怪物,可如今为了把林荔彻底归属于自己,他终于逐渐脱离了正轨,一切都开始分崩离析。 “我记得是你来看我的第二天。” “好,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她的。” 抬头之间,林荔的神色已然恢复,方才的冷戾不复存在。 吃完早餐林荔准备回家,穿上江暮岚买的保暖衣服和羽绒外套,她整个人都鼓鼓的,看起来倒意外地有些可爱。 两人站在大门口,江暮岚忍不住上手捏了捏林荔的脸。 “我的号码已经存在你的手机里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他想了想,又道:“没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好,那我走咯。” 眼见林荔转身就要离开,江暮岚叫住了她,带着几分焦灼的情绪。 弯腰,手搭在林荔的肩上,江暮岚蜻蜓点水般在林荔的唇上碰了碰,尔后与她视线相对。 “我会想你的。” 江暮岚脸颊微红,嘴角的笑容弧度微小,但隆起的卧蚕和弯弯的眉眼,都能看出他是在笑。 明明笑眼里只有几点星辉,望入他眼睛里的人,却仿佛看到了万物过眼。孤星月圆,同辽阔山川相邻。绚烂烟火,落入凡尘俗世间。阡陌交通,于垂垂稻花之下…… 明明是被黑暗吞噬过的人,眼里却有着不食人间烟火与世俗交替的万千世界。大概也正因为经历过黑暗,需比旁人容纳更多的好与坏,才能将这万千世界盛入眼中。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林荔是怎么也想象不出来江暮岚发自内心的笑是何种样子,原来是压抑却带有安抚,里头都是让人忍不住探究的震撼。 她心脏砰砰直跳,再一次从江暮岚身上感受到了心动。 明明是如此单纯的一个吻,一次对视,林荔却不知为何,闹了给大红脸,步伐慌乱的离开。 门“咔嚓”一声,落下锁,林荔的离开,让整个屋子仿佛有立刻落入了寂静无声里,与外隔开来,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只有江暮岚自己知道,刚才回来时没有看到林荔,四周都是黑暗和死寂,那一瞬间他以为一切都是他虚幻出来的梦。 那时候他的情绪早已不是停留在林荔口中的‘不开心’,这么浅薄的阶段,差一点他就失控。 背对着林荔,他的表情已经扭曲得如同恶鬼一般,眼里更是充满着想杀人嗜血,剥皮啃骨的燥意。 要是林荔再晚出来一点,他就会彻底暴露,长久以来维持的可怜表象,都将付诸东流,这样的他,怎么可能敢向林荔展露。 如果他不曾得到过林荔,并不会有这么浓烈的欲望,他给过林荔逃走的机会,可是她从来就不珍惜,一而再,再而叁地试探靠近。 既然她的选择如此,那他就会继续伪装,伪装成能吸引住林荔的样子,伪装到那层人皮彻底和他融为一体,即便可能性微乎其微。 回客厅,江暮岚顺手关掉了灯,没了照明灯,屋子里阴沉沉的。 整个身子窝在柔软的沙发里,让自己置身于他所习惯的环境中。 不过是门一开一合的时间,江暮岚便恢复到了本身的状态,脸上似是被冰霜覆盖,缠绕周身的死气,任谁也拨不开。 林荔不在时,他就该这样不像人一般活着,受着罪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能不透支他和林荔的未来,让他心安理得的拥有林荔。 终究是一个工具 林荔到家开门进去,就看见秦梓悦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臂,面色严肃,一副等待已久的样子。 一边脱鞋,一边问秦梓悦,“小姨你不是说今晚回吗?怎么那么早。” “嫌我回来太早,妨碍你俩约会了?” 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林荔垂着眼,忍了忍,将不好的情绪压下去。 抬眼脸上便伪装出无害的笑容。 “哪有啊小姨,我这不是早早地回来了?” “荔荔,当初你说你在追人,我还在想你追的谁呢,我是怎么也想不到是江暮岚,我本来不是爱棒打鸳鸯的人,你谈恋爱我也不阻止你。但是,你和别人都可以,唯独江暮岚不可以,他这样的人……总之,分手这两个字不要让我替你去他面前说,否则我也不清楚自己会对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长辈要挟小辈的惯用手段,语气里的不可置否,像一把火点燃了林荔的怒气,脸色终于冷了下来。 “他这样的人?他怎么样?是砍了他那个人渣爸,还是因为他的家庭没人愿意和他玩,所以性格孤僻没朋友?我寻思这也没多大罪啊?” 只听见秦梓悦冷笑一声,显然是不耐烦于与林荔讨论太多废话,想要直入要害。 “没罪?光是他的家庭,罪过就能把他压死了,这样的家庭养出来的人会是正常人吗?他爸是杀人犯,他妈又跟个神经病一样,人渣基因,生出来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林荔你眼光也太差了点,就因为他救你一次你就感天动地许配终身了?那你也太廉价了点吧。就算不是喜欢,要玩也找个能让你人身安全有保障的,别哪天反被他玩死了,让我们给你收尸!” 不知是否说到激动处,秦梓悦开始不依不饶,连音量都高了不少,“你个缺脑子的小屁孩什么都不知道,就掺和来掺和去,大人劝你的事能有错吗!” 从小就知道秦梓悦的嘴巴毒,而林荔心里也清楚自己是遗传了她这一点。 但她没想到有一天秦梓悦的毒舌会用在她身上,还把话说得这么绝,几乎让她不敢相信自己与秦梓悦有浓厚的血缘关系。 林荔头一次被羞辱得红了眼,“小姨,你知道吗?全世界,就你!最没资格管我的事!” “你说什么!”秦梓悦尖啸的声音尤为刺耳。 “我说!你没资格管……” “啪——” 一巴掌,打断了两人激烈的争执,气氛瞬间如同掉入了冰窟里。 林荔被打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捂着脸,发丝掩住她的神情,因为这一巴掌,她反倒冷静了下来。 撩开头发,林荔用讽刺的眼神对上秦梓悦,看她略惊慌失措将自己的右手往后缩了缩,不敢置信自己动手打了人,却又因着大人的自尊不愿低头。 嗤笑一声,林荔从包里拿出信封,随手丢在桌面上,大有敞开天窗说亮话的意思。 “这是你给江暮岚的吧,我走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去找人家了,居然还和我说你不愿意去看他?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小姨你这么会演呢?什么都没付出过,现在就想白捡便宜,当回妈妈这个角色,也得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资格!” 听到这番话后,秦梓悦震惊的表情取悦到了林荔。 “噢,对了,江暮岚说谢谢你的好意但他不接受!他的意思你懂了吧,我都听懂了,你不会不懂吧?我不用猜都知道你和他说了什么。” 林荔是喜欢装傻,但她不蠢,江暮岚话里的第二层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拒绝那天秦梓悦刻意“点拨”他的那些话。 客厅里此刻除了安静,再没别的声音。在林荔说那番话时,秦梓悦的脸上便渐渐失去了血色,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人颓唐了不少,眼角的细纹都深了几分。 片刻后,她才想起来说话,声线带着细微的颤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荔正要解释,没想到秦梓悦却自作聪明地为自己辩解,“荔荔,其实我是有苦衷的,我不是不想要你,我也很爱你,我也想把你养在自己身边,可是,可是……” 一副无可奈何,伤心欲绝的样子,如果不是林荔知道真相,大概都会被她精湛的演技骗过去。 本来林荔也不想把事情搞得这么难看,而关于秦梓悦才是她的母亲这件事,她也早就决定烂在肚子里。 可有些时候,事情的发展不是她想控制住就能控制住的,更遑论现在这种让正常人能目呲欲裂的情况,林荔能忍住不大发雷霆,已经算是脾气很好了。 “可是什么?你不会以为我只是知道你是生我的人这么简单吧?” 被拆穿想法的秦梓悦表情有些失控,眼里欲落不落的泪水,面上满是错愕,还有一丝丝难堪。 秦梓悦确实以为林荔知道得少,毕竟知道完整过程的只有她自己和她姐姐秦梓芳,还有她姐夫林容深,而这两个人绝不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林荔。 激烈的言辞到底是会大伤和气,林荔也被秦梓悦那副故作无辜的样子气累了,说话有气无力,温和不少。 “我第一次来南市住你家,爸爸来的那天,你们以为我出去找小朋友玩了,就谈了这件事,但那天我在飘窗上晒太阳,全听见了,虽然你们没有说完全,但我也能猜到大概。再加上何衿前段时间私自来挑衅我的时候,说了一些从爸爸那听来的,我从来不知道的信息,衔接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叁两句话里,带着巨大的信息量,足以见得林荔知道很多。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秦梓悦再没反驳的余地,她回想过来那天和林容深谈了什么,终于低垂着头,说不出一句话。 世上有一种人生来就性情凉薄,秦梓悦大约就是这种人,在她为自己规划的人生里,没有婚姻和孩子,因为她是没有责任心的人,眼里只有不需要负责的恋爱,无拘无束的自由和酣畅淋漓的性事。 秦梓悦年轻时私生活混乱,花钱如流水,那时候秦梓悦为人叛逆,家里人都不想管她,便断了她的经济来源,她穷途末路,便想各种法子赚钱。 因为秦梓芳早年身体出了问题,摘除了子宫,不可能再怀孕,但一直都期盼着能拥有一个的孩子,秦梓悦便借用这一点和自己的姐姐谈起了交易。 虽然林荔身体里流着的是自己妹妹和丈夫的血液,但秦梓芳不介意,因为妹妹身上流淌着和她一样的血液,她将林荔视如己出。 而秦梓悦以此为条件从秦梓芳那得到一大笔钱。秦梓悦有自己的底线原则,决不会破坏自己姐姐的婚姻,毕竟她自己对婚姻也不感任何兴趣。 能利用自己的子宫改善往后的生活,她自然是何乐而不为,林荔不过是秦梓悦为了捞钱而产生的交易物品而已,她可以毫无不舍与愧疚卖掉女儿。 生下来后便没再管过林荔,对自己女儿的感情甚至微弱到情愿用自己刚生完孩子的特殊身份去勾引男人,也不愿意给自己的孩子喂母乳,当然,这种肮脏事,林荔自然不会知道。 但林荔所知道的事情,也足以让林荔在心里判秦梓悦死刑。 如今秦梓悦如此焦急地想要认回妈妈这个角色,也只不过是在生完林荔后,她为自己唯一爱过的男人陆陆续续怀孕了两次,两次都没保住,现在再没有生孩子的能力,变成孤家寡人一个。 说到底,林荔在秦梓悦眼里终究还是一个为自己所用的工具。 林荔从不想对秦梓悦把话说得决绝,但今天她所说所做都让人失望透顶。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对于抛弃我这个选择你有没有后悔过,可现在看来你大概没有,毕竟养男人可比你养女儿有趣多了。” 林荔冷笑一声,继续道: “小姨,从今往后你在我眼里的身份只能是小姨,必要的话我可能连小姨也不再认,你把我当做商品和人交易的时候,就应该要考虑到有这么一天。” 说完,林荔决绝转身,回了房间,独留秦梓悦一人悲痛欲绝,后悔不已,再无法挽留。 ————————————— 代孕是违法的姐妹们,代孕对女性的伤害尤其大,所以千万不要被人忽悠觉得代孕没有问题,代孕受害的是女性。 玫瑰簇簇 回到南市后第一天上学,林荔本是想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出现在学校里。 但事与愿违,一大清早起来补昨晚没洗的澡,照镜子时,她差点一拳把眼前的镜子砸烂。 昨天被秦梓悦扇出的那道巴掌印,今天非但没有消肿,反而更红肿起来。 脸上那道被秦梓悦的美甲刮出来的血痕更加明显了些,颜色颇有继续加深的趋势,在林荔白嫩的脸上显得异常突兀。 原本昨天生完气想找点药膏擦擦,秦梓悦平时大概也不常备这种东西,翻遍家里,什么外用药都没找着。 她想着退而求其次用冰敷一下肿起来的地方,谁想冰柜里比她的脸都干净,跟新买的一样,什么都没有,气得她回房倒在被窝里睡了一天。 结果就是第二天她所看到的这样。 上回被江承辉刮到脸,都没有严重到这个地步,只是皮肤有些发红。这次手指轻轻碰一下,就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可见昨天秦梓悦手劲有多大。 这样的情况化不了妆,只得小心翼翼地洗了把脸,披散着长发,围条围巾,往上拉了拉,正好盖住了下半张脸,受伤的地方挡的严严实实,好在天气冷,出门围厚实的围巾也不会显得突兀。 到了楼下,就看见江暮岚在冽冽寒风中等她,身上穿着她昨天穿过的那件黑色羽绒服,手里提着冒着热气的早餐。 林荔走得慢吞吞,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少了往日的活力。 江暮岚感到疑惑,走上前正准备询问,林荔耸拉着的头抬起来,通红着眼眶望向他。 向来内心平静的江暮岚,此刻像被一把无形的钝器捶打在胸口,又痛又闷,他见不得林荔伤心难过。 “江暮岚我毁容了!” 勾着早餐袋子的手不自觉收拢,另一只手将林荔的围巾扯下,江暮岚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眉头拧紧。 “她打的?” 语调没什么起伏,和平时说话相差无几,但林荔就是听出江暮岚在生气。 林荔气鼓鼓的点头,回想起昨天,她脑子一热,过分的话到了嘴边,徘徊了一会终究没能说出口,转了个弯骂得委婉些。 “嗯,气死我了,打人就打人,还拿指甲刮,新做的指甲了不起呀,臭显摆什么啊!” 脸上有伤疤,对于一个爱美的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更何况林荔这种爱敷面膜搽护肤品,视脸如命的人,脸伤就等于要命。 “你说我这会不会留疤啊?怎么办?我都不敢乱涂药,怕留印子。” 弯下腰仔细看了看林荔脸上的伤,江暮岚心里有了底,“我不会让你留疤的。” 以前他身上常常带伤,药水药膏之于他是必不可少的日常用品,久病成医,时间长了他也摸出一些用药的门道来。 “真的?你看我成绩一般性格不好,就这张脸好了,可千万要保住!” “在我眼里你什么都好。”两人并肩走着,他抬手揉了揉林荔的黑发,带着丝安抚。 虽然江暮岚安慰的语气生硬又没什么情调,但是林荔知道这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她抱住江暮岚的手臂,微仰头冲他笑。 “明明你更好。” “好了,别互捧了,我给你买了早餐,这家店的豆浆味道不错,还热着,喝几口暖暖……” 边走边吃早餐,林荔顺口把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了江暮岚。江暮岚一直在听她讲,全程一言不发,只有愈发阴沉的脸色显示出来他的心情。 关于秦梓悦是林荔生母的事,林荔早在小时候那个暑假就告诉了江暮岚。 知道自己身世的那天下午,林容深和秦梓悦一走,林荔便一刻也不想呆在房子里,哭哭啼啼的跑到单车场。 原本林荔是想一个人偷偷哭的,没想到江暮岚早早的在单车场等着。 哭得满脸通红的林荔被江暮岚逮个正着,看到自己熟悉又喜欢的人,林荔哭得更加厉害。 不明状况的江暮岚有些惊慌,向来冷着的脸露出了焦急的神色,手笨拙地给林荔抹眼泪,轻轻拍她的后背安抚,让她平静下来。 待林荔情绪平复些,才磕磕绊绊将事情的原委倾诉给江暮岚。 江暮岚认真听着,最后脸色随着林荔的故事的发展渐渐严肃。 可怜兮兮的林荔继续哭泣着,觉得自己异常凄惨,抽噎着自我厌弃。 “原…原来我不是妈妈的孩子,小姨,我真正的妈妈不想…不想要我呜呜,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呜呜。” 和林荔交了心的江暮岚,全身心投入了这段友谊,他听到林荔的自我贬低,心里被绞了一般难受,他抓过林荔的手,看着林荔,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要……” 虽然眼神坚定,但是他大约是清楚这句话更深层的意思,脸悄无声息地红了,将林荔的手抓得更紧,他语气不变道: “林荔,他们不要你,我要你,等我长大,我会照顾你保护你的。” 原本还在啜泣的林荔听到江暮岚这番真情告白,渐渐平息了情绪,直愣愣地看着他,忽的笑开来,一个没控制好吹出一个鼻涕泡。 江暮岚无奈地伸手用衣袖帮她把涕泪擦干净,两只稚嫩的小手紧紧握在一起。 单车场上树影成侧,蝉鸣在耳侧,低语安慰的人在身侧,互相安抚的两个人心连在一侧。 这个夏天,有人悄悄播撒了一抔种子,埋在林荔记忆的深处,风霜雨雪,依旧盛开出了玫瑰簇簇。 天时地利人和 因着林荔讲话讲得太入迷,步子都慢了下来,江暮岚为了迁就她没多说什么,修长的腿屈尊的跨小步子走。 散步一样走去上学的结果就是两人都差点迟到,林荔的课室在六楼,几乎踩着点进入课室。 好在班主任每次早读都来的比较晚一些,也就不用担心迟到问题。 一进去原本还有些吵闹的课室,不到几秒就安静了下来,几秒之后大家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尤其是后排那一小片婊姐妹聚集区,在那坐的一圈都是爱挑事的,她们索性放开声来讲,脸上的惊讶嫌弃不要太明显。 林荔嗤笑一下,翻了个白眼回座位。 到了座位前,看到的不是干净的桌面,而是桌面上被堆得像小沙堆一般高的杂物,多出来的试卷,羽毛球拍什么的。 眼神犀利地瞥了一眼窝在角落里满脸愧疚看着她的徐静禾,发现徐静禾桌子底下放着个装画画工具的箱子。 本来就小的座位,桌子底下再放个箱子,徐静禾的脚都只能放在外边,让人看着非常的憋屈。 林荔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吐出。 拇指和食指带着点嫌弃拎起自己桌子上的羽毛球拍,看了看,有点眼熟。 这不是他们班最矫揉造作的女同学,王楚的球拍么。 那个一上体育课就来姨妈,和体育老师撒娇自己跑不动路,解散后爱跑到羽毛球场和男生打羽毛球的王楚。 一般人打羽毛球就你来我往正常打。但王楚不一样,她还要装模作样,显得自己娇娇弱弱惹人怜,手和脚跟残了一样,每次羽毛球到她面前她都要接不接的。 要林荔看这王楚确实是虚弱,找不到男人撒娇就不行的那种虚弱。 踢了一脚徐静禾的凳子,林荔问,“下边那箱破玩意儿谁的?” 徐静禾显然是被塞箱子的人威胁过,微驼着背,抬头看她,张了张嘴,没敢说出来。 “我的,怎么了呢?” 娇滴滴,捏着喉咙说话一样,让人觉得无比嫌恶的嗓音,从婊姐妹聚集区传来。 林荔面无表情的看去,说话的正是往她桌上放球拍的王楚,右手矫揉造作的翘起尾指,正拿着一只铅笔晃,那长长的指甲盖,让人看得想帮她剪干净。 “搬走。”是很平静的,丝毫看不出林荔在生气,甚至让人产生她是在和声和气同王楚谈话的错觉。 事实上林荔已经在怒火边缘,这时候有人再添把火就可以开始炖狗了,这只狗是谁不言而喻。 王楚本来就看林荔不顺眼,觉得林荔端得很,常常在背后和同伴一起辱骂林荔。 平时林荔不搭理她,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撒不出,这次总算让她逮到机会,能好好教训教训林荔,消一消林荔身上那种让她十分不喜的锐气。 “你什么态度啊?我凭什么听你的呀,你谁?” 王楚似乎觉得这样的话语还不足以展露自己对林荔的不满,开始阴阳怪气。 “哦,差点忘了,不就是一个勾引不到男人差点被气退学的贱货么?臭婊子罢了。” 后排的那群人听后大笑起来,顺便附和几句踩林荔的话,剩下的其他人都安静如鸡,不想掺和进来。 班里人人都知道王楚有大小姐的脾气也有大小姐的命。 正因如此,这人不仅作做,还非常口无遮拦,目中无人,但大家都不敢拿她怎么样,平时王楚也爱挑衅林荔,但不知是林荔脾气好还是害怕,她从来没理过王楚。 面对这些莫名其妙的嘲讽,林荔习以为常,没太在意,转头看向徐静禾。 “搬出来给我。” 大概是觉得林荔在,心里比较有底气,徐静禾没犹豫把箱子搬出来。 全班都在猜测着林荔到底要干什么,但大部分人都觉得林荔这次也一样不搭理王楚,暗自吃闷亏。 他们对于林荔接下来的的行动并不抱太大的期待,王楚也丝毫不相信林荔敢对她做些什么。 林荔抬眼看了眼墙上的钟,围巾遮住的嘴角勾起,通过林荔的眼睛能看出来她在笑,紧接着又朝王楚确认一句。 “真不搬?那我帮你处理?” “嗯哼~” 王楚挑眉耸肩摊手,装模作样。 在众目睽睽之下,林荔不紧不慢地把羽毛球拍以及桌子上的其他杂物都丢进箱子,然后搬起,走向讲台旁边的垃圾桶,双手抱着,把箱子悬在垃圾桶之上。 紧接着扭头看向王楚的方向,在王楚的不可置信和众人的惊呼中。 “砰”一声,箱子被丢进了垃圾桶。 “林荔你个臭婊子贱货,敢丢我东西!” 这回王楚没能再维持住她娇娇女的人设,没捏住的嗓子在喊出林荔的名字时,十分的尖利刺耳,难听至极。 王楚气急之下冲到林荔面前,扬起右手就要打人。 预料到一般,林荔余光瞥见教室门口晃来一个虚影,立马顺着王楚那一巴掌跌坐在地,抬头看着王楚,捂住脸,泫然欲泣又不敢反抗的样子。 “啊!好痛,王楚,你为什么打我?是我惹到你了吗?” 王楚的巴掌打空了,但在只看到林荔跌倒那个镜头的人看来,这一巴掌是落在了林荔脸上,尤其是林荔顺势扯下了遮住脸的围巾,露出受伤的侧脸。 “王楚!你在干什么呢?!” 班主任震天的大嗓门吓得王楚身躯一颤,班里吵吵嚷嚷的惊呼讨论声都顿时落地破碎,大气不敢出。 班里的同学不敢管王楚,但班主任敢…… 两人被叫到了办公室,还找来了其他目击者来重述事发过程。 大家如实说了,在其他人的角度看,林荔确实是很平静的在和王楚说话,而且被骂了也没回骂,只是把王楚不愿意搬走的箱子扔进了垃圾桶。 在被班主任追问到为什么丢王楚箱子时,林荔像是委屈极了,看似柔弱的用手指拭去眼角的泪,学着王楚翘起一节小尾指,低眉顺眼地辩解。 “问王楚让她搬走她不搬,我说帮她处理她答应了,我就帮她处理干净,看来是我会错了她的意思。” 班主任听后也只是批评她几句,让她以后不要没问清楚就扔别人东西,便没再多说什么。 反观王楚,把自己的东西乱放在别人的座位上,被人要求拿走却不拿,反而说话咄咄逼人,话语里带着侮辱性字眼。最后恼羞成怒还动手打人,孰对孰错一眼就能分辨。 至于王楚那巴掌有没有落在林荔脸上,作为目击证人的前排同学也带有疑惑。 虽然没听到巴掌声,但林荔脸上的巴掌印却实实在在的存在,重点是王楚有留指甲的习惯,林荔脸上那道长长的血痕就是最好的证据。 最终,王楚被记一次过,写一篇检讨,还要叫家长来学校,承担林荔的医药费等赔偿,气得王楚不顾形象在老师办公室大骂林荔,更让人笃定了她打人的可能。 而林荔则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躲在班主任身后,实际上是隔着围巾在偷笑,心想:婊不死你。 像王楚这种火药桶脾气,惹一下就炸的人,林荔见过太多,王楚还好死不死赶巧碰上她脸上有伤,惯用手和大部分人一样是右手,这样天时地利人和,对付起王楚来实在是易如反掌。 就算王楚没像林荔预料的那般动手,依照王楚吃不得亏的性子,也必然会因为她的举动勃然大怒,把事情搅的天翻地覆,只要能激怒王楚,就不愁王楚受不到惩罚。 再一次见到徐静禾时,是林荔从办公室回到课室里,徐静禾眼眶红肿,满脸写着感动。 “林荔,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退学了,我好难过,好想你。” 说着,就将林荔结结实实地抱住,似乎是想证明自己的想念,力道之大,让林荔差点喘不过气来。 扒开徐静禾,林荔无语地瞥了她一眼,见她依然在哭,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擦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目光落在徐静禾被眼眶稍微遮住的眼角上,她今早刚来课室看见徐静禾的第一眼,就发现徐静禾这些地方上的伤,不难猜出这是怎么来的。 “她们这段时间打你了?除了脸她们还有打你哪吗?” 对徐静禾说话,林荔还是那么直接。 徐静禾被问的愣怔一下,点头,接着怯怯地看了她一眼,手下意识地往后缩。 看这样子,林荔已经猜到她们怎么欺负人,抓过徐静禾的手,一把撸起袖子,林荔暗道果然,面上情绪不显,心里鬼火冒。 “狗婊子,这是她们用狗爪子掐的吧,光赔钱真是便宜她了。” 徐静禾除去脸之外的地方都很白,手上被掐出来的痕迹便十分扎眼,一块块青紫的伤痕上还有月牙形的伤口,已经结了痂,伤怎么来的显而易见。 忽的,林荔瞧见徐静禾脖子上有几块小红印,她扒低徐静禾的衣领,拧着眉,就没舒展开来过。 “这也是她们弄的?” 小红印像极了林荔认知里的吻痕,但是想到徐静禾的性格为人,又排除掉了这个可能。 大约是被林荔突然扒领口的动作吓到,徐静禾忙把领口往上拽,眼神看向低处,脸颊微红,“她们……她们扒拉我弄得,不严重,没什么关系,而且她们也受到惩罚了……” 后面的话徐静禾越说音量越低,林荔对着她的伤愤愤不平便没去在意。 既然徐静禾都这么解释,林荔没多想,无奈叹了口气,徐静禾这姑娘人是很好的,就是傻了点,不懂得反抗,不过林荔也清楚徐静禾这种怯懦自卑的性格形成的缘由,想改变刻在骨子里根深蒂固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容易。 “到时候王楚会给我一笔赔偿费,你拿着,就当是王楚赔偿给你的,不许拒绝,也不许给你妈,不然你妈又拿去贴你那胖成球的弟弟,瞅瞅你自己,瘦得跟猴儿似的,留着自己买好吃的,听见没。” 徐静禾红着眼点头道谢,紧接着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的脸……” 想到不堪的昨天,林荔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和她无关。” 思考了半晌,林荔还是于心不忍,刀子嘴豆腐心。 “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总是这样任人欺负,别到时候被欺负到人都傻了,就没救了,懂吗?不过你放心,只要我在七中一天,就不会让你受她们欺负。” “唉你别哭啊,有什么好哭的,老娘又没凶你……” 水蜜桃味 在江暮岚和林荔回学校后,各个班重新流传起两个月前发生的事,但终究因为临近期末,学习紧迫,草草翻篇。 林荔被王楚欺负的第二天,蓝梧带着几个女生,搬着一大堆东西来到她们班。 把好几箱东西扔给了王楚,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要求王楚把东西放自己座位上保管着。 婊姐妹聚集区一下子就被塞满了东西,昨天还嚣张至极的几个人憋憋屈屈坐在一堆杂物里。 向来眼高于顶的王楚敢怒不敢言,蓝梧她还真是不敢惹,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 蓝梧临走时还和林荔对视了一眼,眼神里的含义十分复杂,程度堪比她的数学书。 没有人知道这是有人在为林荔报仇,毕竟蓝梧和林荔两人八竿子打不着,甚至还有前嫌,很难将两人联想到一块。 别人不知道,林荔知道。 尽管不清楚江暮岚是从哪得到她被人欺负的消息,但她知道蓝梧是被江暮岚拉来替她报仇。 江暮岚和她解释过,蓝梧是他的表姐,是他爸爸的姐姐的大女儿。 憋屈了仇人,甜蜜了自己这样的好事,让林荔的心情好了一天,嘴角总是挂着笑,徐静禾差点以为她傻了。 上英语课无聊,让徐静禾陷入回忆,给她回想起一件事来,八卦之心顿起,徐静禾怼了怼林荔,低声问: “荔荔,你上次说要睡江暮岚的事,成功了吗?” 被徐静禾这么一问,林荔的瞌睡虫被问飞了,她手掌撑着脸,道:“关你什么事?小屁孩,学你的习。” 见林荔不回答,徐静禾撇了撇嘴,没再问。 林荔咬着唇,回想起前段时间的自己,自嘲地低笑一声。 如果换作那时候,或许她会用不屑的态度把事情经过都告诉徐静禾,但是现在,她不愿和别人分享江暮岚的一点一滴。 ———— 下午放学,江暮岚正准备收拾好书包再去做值日。 和江暮岚同一小组值日的其中一个人,一个胖子,拿着篮球吊儿郎当地走到江暮岚座位前。 “喂江暮岚,哥儿几个有篮球赛,今天就不值日了,你记得扫干净点,别到时候老师罚我们组。” 这群人语气恶劣,轻车熟路地要求江暮岚,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他们原以为江暮岚会像以前一样,给出的反应是一言不发,谁知他们刚准备转身离开,就听到江暮岚说了一句。 “好。” 江暮岚的表情谈不上高兴,却和以往整日死人一样木着脸的样子完全不同,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气场,竟让人看出几分纵容来。 惊得他们愣在原地,鸡皮疙瘩泛了一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江暮岚疯了! 那群人走时频频回头,讨论着江暮岚今天怎么了? 恋爱能改变一个人,江暮岚也未能幸免,只是没有人会想到江暮岚这样的人谈起恋爱来就变了个人似的。 没一会儿,班里便空无一人,江暮岚给林荔发短信。 “今天我值日。” 林荔秒回,“我下来陪你,等我!” 手指摩擦过林荔发来的那条信息,江暮岚的嘴角无意识地勾起。 事实上林荔收到短信时,人已经在十四班的课室外面。 正准备从后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凑巧看到这让她永生难忘的一幕,以至于往后难熬的那几年,每每想起江暮岚,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画面就是这天。 课室最后排的角落里,窗外的夕阳倾斜进来,簇拥在男孩的身上,仿如舞台上的一束聚光灯打下,男孩成了耀眼的焦点。 蓬松柔软的头发,让他看起来乖顺无比。 带笑的唇是粉嫩的红,好像吻上去就能闻到清甜的水蜜桃香。 长如蝶翼的睫毛在眼睛下打落阴影,连半垂着的眼睛,微微张开的那条缝隙所勾勒出来的线条,都带着惊人的美感。 这一刻,无关他的性格为人,江暮岚整个人都如同落于凡间的天使。 跳动的心脏一下比一下有力,振动她的耳膜。 林荔走过去,在江暮岚惊讶的眼神中,隔着课桌,弯腰吻住他的唇,最后没忍住轻轻咬了一口,才离开。 盯着江暮岚被亲得亮晶晶的唇,林荔感觉自己喉咙发干。 “嗯,确实是水蜜桃味的。” 她手撑在桌子上,凑进江暮岚,继续调戏,“很甜。” 本来林荔只是想和江暮岚开开玩笑,在学校这种严肃的地方调戏他。 但她没想到,在说完这些调侃的话后。只是一瞬间,一抹淡红从江暮岚耳根开始蔓延至整个脸颊,甚至连脖子都有点充血的趋势,江暮岚肤色是冷白的,一旦脸红,便十分明显。 林荔惊奇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第一次见到男生脸红成这样,红得这么好看,像是上了妆一样,连眼角都泛着粉。 林荔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像一个色胚一样,眼睛看得发直。 脑海里闪过千万句话,她最终脱口而出的,是最直接的表达,“今晚我想去你家睡。” —————— 林老色批:今晚我想去你家睡你,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江小哭包:(?д?;?) 他有万般害怕 一起打扫完课室,顺便在课室里完成好一部分的作业才离开。 两人先去了一趟菜市场,买齐今晚要做的菜,江暮岚还去药店买了两盒药膏。 回到江暮岚家,把鞋一甩,书包一脱,林荔累的直接趴在沙发上,没一会就觉得无聊,开始玩手机,翘着条腿前后晃荡,当起甩手掌柜。 江暮岚收拾好菜从厨房出来时,就看到这一幕,江暮岚目光在林荔身上流连,默不作声地记住她这个姿势。 大约是觉得光让江暮岚做饭有点过意不去,林荔放下手机屁颠屁颠跑到厨房打下手。 但该准备的江暮岚早已准备好,林荔只得在一旁和他聊天。 靠在大理石橱柜旁,看着江暮岚专心的侧影。 “今天蓝梧来我们班了,是你让她来帮我的么?” “是。”江暮岚没有隐瞒,本身也就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 如果她不问,以江暮岚的性格,这件事他永远不会提起,他就是沉默寡言,不爱出风头的性子。 明明看起来那么难以交流不会变通的人,却总是暗地里为她做事,她不可谓不感动。 忽的,林荔想起他们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连个自我介绍都带着算计。 与江暮岚的真诚相对比起来,她就如小人一般。 内心愧疚,明明知道他也是受害者,所经历的事物甚至比她更加残酷,却不清醒地选择先伤害他。 “江暮岚……” “嗯?”他剥着洋葱表面的衣,看似漫不经心地应她一声。 “你认出我那一次,还记得吗?” “你亲我那次,我当然记得。” 关于林荔的每一刻,江暮岚都记得,是这辈子唯一值得让他保存在记忆深处,永远不忘的东西。 “对不起,那时候…那时候开始我就……” “别瞎想,我们以后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你一开始装作和我不熟,是不是因为你妈妈?” 像她当时那样不正经的态度,随意地对待江暮岚,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们曾经有渊源。 大约是想到那些糟糕的回忆,江暮岚闭口不言,林荔伸手拽住他的衣尾。 “江暮岚,把你妈妈的错误渡到你身上是我的错,你不要总是因为过去的事活在自责里,他们与我们无关,你过得开心一点好不好?” 狭小的厨房里,只余刀刃与案板碰撞的声音,她安慰人的语气轻缓温柔,让人骨子里都布满噬意,难耐不已。 江暮岚切洋葱的手一顿,厨房彻底安静下来,从来没有人让他不背着枷锁,只希望他能够过得开心点…… 当初林荔表明身份时,他内心是兴奋澎湃的,但下一瞬蓦然想起两家人的恩怨,便冷静下来,怯于与她相认,生怕自己所受的脏污污染到她。 林荔仿佛不知道那些大人之间的脏事一般,对他的态度那样热情,有一段时间黏他黏得特别紧,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林荔的身影。 让他情不自禁陷落在林荔专门为他编织的虚假梦网中。 为此,江暮岚确幸过,直到无意间翻到一张自家的全家福,那一刻,他才突然从美梦中惊醒。 想起陈年腌臜事,再对上林荔近期对他的穷追不舍,突然都有理由可言。 从幻梦中清醒以后,林荔再来找他,便一眼能看穿她太过于迫切的心,偏偏在这之前他什么都没发现,沉浸在自欺欺人的世界里。 痛彻心扉的感觉,难以发泄,导致他那段时间每天都在头痛,看到林荔,脑袋痛得更厉害,他烦躁至极,害怕自己会失控,便时刻都在躲避。 可是完全避开她,他内心又惊慌,如果总是让她扑空,她这样没有耐心的人,恐怕会对他失去兴趣,转而投向他人的怀抱。 只得如同深宫中争宠的妃子一般,算尽利害,欲擒故纵,让林荔一心扑在他的身上,再分不出其他心神。 而他们第一次拥吻的那个夜晚,是一个完美的契机,能让林荔对他印象深刻,从此无法再忘记。 最后他狼狈地临阵脱逃,他始终不想在对林荔做那些事情时,她满脑子都是怨怼。 他想得到她的爱,但她会给的,却是用一把无形的利剑将他杀害。 关于林荔,他有万般的害怕。 害怕她的冷眼相待。 害怕以后她想起他,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都是怨恨。 害怕只有他自己欢欣地沉浸在情欲世界里,而她却身心清明,甚至厌恶痛苦不已 更害怕,她现在依然如此…… “江暮岚。” “嗯。” “你又哭了。” “没有,是洋葱。” 琵琶行 吃饱喝足后,林荔洗完澡,写完剩下的作业,在沙发上拿着文言文背诵本背书,脑子里却在想着集训的事情。 前段时间被锁在家,家里人只请了教文化课的老师,林荔作为美术生许多专业课程没有跟上,画室的老师都建议她寒假去集训一个月,补一下课,顺便提前适应即将到来的高二下学期暑假集训。 江暮岚洗完澡,带着一身热气走过来,她抬眼。 “寒假我要去关市集训,不能陪你了,不过春节有一个星期的假,到时候陪完家人我就过来陪你好不好?” “我去找你,你不用跑来跑去,过年就多陪陪你的家人吧。” 把缩成一团的人抱进怀里,江暮岚感受到喜人的暖意,林荔也乖巧地被他搂着,声音闷闷地。 “可是我不想在酒店里做那些事情!” 被林荔这么说显得他去找她目的不纯似的,江暮岚为他真心实意,只是想单纯的和林荔过个属于他们俩的年而辩解。 “去找你又不是想做那些事,只是想和你过年。” “可是我想。” 林荔从江暮岚的怀里挣脱出来,脸上的神情认真,让人觉得她不是在开玩笑。 因她直白的回答,江暮岚耳尖开始泛红,冰凉的双手捧住他还未被波及到的脸,试图帮他降温。 “江暮岚你别脸红呀,你这样我会忍不住。” 静默片刻,江暮岚道: “那就别忍。” 话音刚落,林荔就被推倒在沙发上,江暮岚的手指落在林荔的眉眼处,缓慢的往下滑。 将头埋进林荔的颈脖处,解开她的睡衣纽扣,把领口拨在一旁,露出削刻出来般精致的锁骨,圆润的肩。 他一口咬在在上次留下牙印的同一个位置,像是在标记着什么一般。 林荔闷哼一声,叫了江暮岚的名字,他终于松了口,眼睛盯着那口牙印,满足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感。 又将唇往下流连,扣子终于被尽数解开,林荔睡觉时不穿内衣,所以此刻撩开睡衣,便是一片旖旎的风光。 他低头衔住一侧粉嫩的尖,色气地舔舐着,修长的手指往下探,在可爱的肚脐处打了个圈,引得林荔小小地颤栗一下。 沿着裤头往里深入,他准确无误地触碰到花心,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一摁,便能听到林荔娇滴滴的喘息。 他专注于手下,看着林荔已然迷离的眼睛,勾唇,一股子邪气,“湿了。” 先是在花瓣处蹂躏,紧接着往深里探寻,寻到一处让身下的人儿瞬间紧绷的神奇地方,江暮岚的指便一直停留在那处反复侵犯。 被折磨的林荔根本无暇他顾,她伸手抱住江暮岚的脖子,吻上他的唇,偶尔没捂严实溢出几声娇喘。 江暮岚咬住林荔调皮地伸进来作恶的舌,让她无处可逃。 忽的,江暮岚手上加快速度,林荔受不住,抱住江暮岚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他怀里失控。 从快感中回过神后,林荔手忙脚乱地脱去江暮岚的衣服,江暮岚肤色像上好的白玉,泛着莹润的色泽,剔透的,带着点冷清的白。 身材非常匀称,没有什么夸张冷硬的线条,肩胛锁骨腰线,都是年轻男孩子特有的,充满着少年感的柔和弧度。 从他的脸吻到喉结,再到胸前的粉红,江暮岚沉浸在里面,一声声轻喘,更加勾起林荔的欲望。 看着她的乌黑的发顶,江暮岚想起林荔刚回来时,玩手机那一幕。 把林荔提起来放倒在沙发上,翻个面,露出林荔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净的背。 后边窸窸窣窣地,江暮岚离开了一阵,回来时便提起她的臀,能感受到粗长的那物硬如铁杵。 本还停留在门口等她适应的那物忽的闯进来,划过层层粉嫩的肉,一下顶进最深处,好在江暮岚前戏做得非常足,两人都舒服地叹谓一声。 江暮岚开始缓慢地动起来,他撩开林荔后颈上的头发,如既若离地吻着,身下也开始越发快起来。 到后面,林荔动情的娇喘都掩盖不住因为江暮岚快速挺动而产生的声音。 江暮岚开始不满足于平和的方式,开始顶弄得又深又快,林荔难耐地仰起脖子,那截一手就能握住,无瑕白玉般的颈脖,深深撞进江暮岚的眼中,撞得他色令智昏,一种骨子里的暴躁被激发出来,来势汹汹,让他整个人更加亢奋。 江暮岚弯下腰,胸膛贴住林荔的背,一只手掐住林荔的脖子,舔了舔她的耳尖,已经被情事浸染得嘶哑的声音,道: “林荔,荔荔,叫我的名字。” “江暮……江暮岚。” “说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 “连起来说一遍。” 林荔每说一句,江暮岚就加快一分,每每都顶到最深处,她实在是吃不消,她颤抖起来,这一瞬间感觉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和肢体动作,整个人弓在江暮岚的怀里。 “江暮岚,我喜欢……啊!” 还没说完,林荔就痉挛着身体,到了顶,她的下腹一抽一抽地,江暮岚将人紧紧地圈在怀里,手抚上林荔的下腹去感受。 林荔已然得到了满足,可他还没够。 大约是感受到江暮岚还有继续要的想法,林荔想要开口拒绝,却被江暮岚一个深吻回绝。 这次,江暮岚坐在沙发上,让林荔坐在他的腰上,拿过林荔刚才背着的书,递到她面前。 “你不是要背书吗?明天老师还要抽查呢。” 沾上情欲之后,江暮岚会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冷冷清清,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那都是骗人的外衣,一股子不正经的邪气将他整个人包裹,就好似被唤醒了第二个人格一般,完全找不到江暮岚平时的影子。 林荔有些羞怯,抬眼看江暮岚,便一眼撞进江暮岚那双沉黑的,没有一丝亮色的眸子,里面浓烈的,让人看不明的黑色雾霭瞬间将她倾覆淹没,她不自觉地接过了书。 “浔阳……江头夜……夜送客,枫叶荻……荻花秋瑟瑟……” 这个姿势顶得又深又满,直把林荔折磨得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背到哪,书也不知道被丢在哪个角落里…… 夜深,林荔被清理干净抱回房间,她睡意昏沉,意识有些模糊,感觉到江暮岚不在身边,略微失落。 但没一会,江暮岚出现,床边微微塌陷,他坐下来。 她想睁开眼睛,但实在是太累,眼皮都打不开,只感觉到江暮岚冰凉的手指把一团黏糊糊的东西敷在她的脸上。 内心那一小块没能被情欲填上的空白,在这一刻终于被填满,紧接着便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天起床,林荔浑身都痛,走路都有些颤抖,反观江暮岚却同往常一样。 她感觉到江暮岚在床事上有越来越疯的趋势…… 在上早读课时,林荔打了好几个哈欠,班里的读书声稀稀拉拉的,无精打采,让她想睡觉,谁知下一刻,便让她清醒过来。 “《琵琶行》白居易,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明明那么懒散的朗读,却如同一声声魔咒萦绕耳畔,让林荔不断回想起昨晚那色情的场景。 捂住耳朵,却依然能听到声音。 她低声骂,“艹艹艹……” 在一旁认真读书却被林荔的脏话震惊到的徐静禾。 “???” ——————— 在此给白居易磕头 活下去的寄托 越临近年末,天气愈发寒冷,就连贴了满墙的牛皮藓广告都被风吹得瑟瑟颤抖,如同枯败的落叶,凋零满地。 冬季的早晨,天亮得晚,层层迭迭的薄云闷在天际,是破晓前的朦胧。 江暮岚踏着夜色到林荔家楼下,手里提着热气腾腾的早餐。 单元楼外老式白炽灯泡还亮着,昏昏暗暗,暖黄几乎与巷子里的暗影交融,徒增萧条朴旧。 “嗒嗒嗒”是高跟鞋的声音,从楼上往下步步逼近。 没一会,一个熟悉的女人从楼道里走出来。 酒红色波浪卷、米色大衣、裸色丝袜、黑色高跟鞋、名牌包、丝巾,再配上那浓厚的妆容,身影摇曳,风尘气十足,一眼就能看出是喜欢混于各种风月场的人。 来人是林荔的小姨——秦梓悦。 在江暮岚印象里,秦梓悦即便平和地同他说话,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对他的不屑一顾。 可此刻,她却面带疲色,厚重的妆容也不能遮掩她的憔悴,修身的大衣在她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她消瘦得略有些畸形,完全失了不可一世的姿态。 但也只是一瞬间,在看到江暮岚后,挺胸抬头,又是那副高傲的样子。 她瞪着眼,脸上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踩着高跟鞋,带着怒气快步走到他的面前。 “你还有脸出现!我上次那么委婉地告诉你离我家荔荔远一点,你倒好当耳旁风还挑衅我!活了这么多年,男狐狸精我见多了,但像你小小年纪就这么不要脸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我警告你离荔荔远一点,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自从知道秦梓悦对林荔动手之后,江暮岚对她的印象就差到了极点,甚至隐隐生出一股恨意。 对他再坏他都可以不在意,他本就不是个值得被好好对待的人。 可林荔不一样,她千不该万不该做的事,就是对林荔动手。 “阿姨,这是我和林荔之间的事,林荔也不喜欢您管她的事情。” 江暮岚的后半段话直戳秦梓悦的要害,她当即就炸了,林荔说这样的话她尚不能忍住坏脾气,更何况是江暮岚这个她及其厌恶的外人。 抬起脚,用高跟鞋的尖头对着江暮岚的小腿一踹,用了十足的力气,全然一副刁蛮野妇的样子。 “你他妈别妄想和荔荔在一起,我不会同意,荔荔妈妈也不会同意,只要我和荔荔妈妈在的一天,你就不可能和我家荔荔有结果!” 秦梓悦对他动手,江暮岚可以忍耐,可是秦梓悦的话,却让江暮岚紧握拳头。 怒火上头的秦梓悦没看出来,依旧咄咄逼人。 “你跟你妈可真是一路货色啊,真以为荔荔能瞧得上你?你不过是被荔荔用来刺激她爸爸的工具而已,等荔荔爸爸回心转意,我敢保证荔荔肯定会和你分手。” 内心怒急的江暮岚,非但不在脸上表现出痛苦,还冷笑一声,秦梓悦被他神经质的样子吓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 下一瞬,秦梓悦被江暮岚捂住嘴拽进另一栋单元楼的楼道暗处,掐着她的脖子摁在墙上,不同于以前掐林荔只是象征性地做做样子。 这次他握紧了秦梓悦的脖子,任凭她奋力捶打他,眼珠有暴起的迹象,也没松手。 就在秦梓悦以为自己要被掐死过去时,江暮岚松开了她,因为缺氧,她眼前发黑,浑身发软,扶着墙跌在地上,咳嗽咳得震天响,涕泪横流,缓了好一会才能视物。 头顶暖融融的黄色灯光打下,附在江暮岚身上却带着一股冷意,像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夺舍人命。 秦梓悦捂着脖子往后退,却发现身后是墙,眼泪越发不受控制地涌出,瑟瑟发抖。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我说的没错!我要让荔荔知道你就是个疯子!” 江暮岚蹲下,侧头看向已经七零八落的早餐,'啧'一声,满脸的可惜。 转头看向秦梓悦时,却跟变脸一样,带着笑,是冷到骨子里,在告诉你,你已经死到临头的笑。 “阿姨,因为您是林荔的小姨,我才恭恭敬敬地和您相处,但是希望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您对林荔动手,我不是个理智的人,怕因为心疼林荔做出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还有,您不该总是诅咒我和她会分开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就算是用您的命来抵,也不足以让我和她分开。” 虽然话语里带着尊称,但与他对话的人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尊敬,甚至没有温度可言,每一个字都带着粘腻感,让人身上的寒毛一阵阵泛起,仿佛爬满可怖的虫子,令人惊悚不适。 他把秦梓悦从地上拽起来,扶她站定,顺手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 脸上竟浮现担忧的神色,推正略微歪掉的眼镜,他沉声道: “我们小区这片治安差还没监控,阿姨天天早出晚归,得要小心点啊。” 待江暮岚离开,秦梓悦浑身抖如筛糠,她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你儿子,你儿子他妈的想杀我!” …… 时间还早,江暮岚又去买了一份早餐,收拾好洒在楼道的早餐,回到楼下等,瞥到掉落在地上的丝巾,他弯腰捡起,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江暮岚!” 丝巾刚落入垃圾桶,就听到林荔带着笑意的呼喊,他敛起浑身戾气。 转过去时,还是那个外表冷冷清清,眼里却满是林荔的江暮岚。 “我给你画的重点复习了吗?今天的考试有把握了吧?”他柔声问。 “嗯,反正考来考去就那样吧。” “那就行,给你买的甜牛奶和面包,我让老板娘帮忙热了一下……” 忽的,林荔停住脚步,微微抬头望向江暮岚,紧接着拥住江暮岚的腰,轻轻的笑了一声。 目光越过江暮岚的臂膀落在不远处的垃圾桶上,周围蝇虫飞舞,腐水遍地,她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放空了一瞬,开口时,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清。 “江暮岚你可真傻。” 话音落下,林荔才缓缓松开双手,冲江暮岚勾唇一笑,未施粉黛的小脸竟有几分天真。 “走吧,上学。” 语气清亮中带着几分俏皮,好似刚才莫名其妙的话语是江暮岚的幻听,他未去深想,跟上林荔的脚步…… 随着考试结束铃的响起,他们这个学期彻底宣告结束。 等待叁天后成绩出来,拿完素质报告,林荔就要出发去关市集训。 考试前便听说了徐静禾要去城北荆山的寺庙拜佛,林荔突发奇想也要跟着去,徐静禾很惊奇林荔会对这些感兴趣,但也没多说什么,同意和林荔同行。 前段时间大家都在为期末考而奋战,难得的闲暇时间,林荔便想着让江暮岚一起去,他也没有任何异议。 和林荔在外面吃过晚饭,散了会步,送林荔回去后,他才回家。 到了家里,江暮岚没有开灯,因为长期的习惯,他不用任何摸索,就能轻车熟路地绕过客厅的障碍,坐到沙发上,闭着眼假寐。 除了必要的时刻,其他时候江暮岚都不习惯家里明亮着,太过于光亮会让房子有一种空旷感,他不喜。 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响起,他掏出手机,屏幕的光亮照出他皱紧的眉头。 江暮岚努力回忆着这个女人最近一次打电话给他是在什么时候,可惜太过于久远,他早已不记得。 点开接听,电话那边的女人就噼里啪啦扔过来一大堆话。 “暮岚?是妈妈,你最近怎么样,有好好吃饭吗?这几天都蛮冷,要多穿点,知道吗?” 话里是少有的寒嘘问暖,明明该让人感动,但江暮岚却听不出她话里的真心,更像是要为她接下来所要说的话做铺垫,毕竟这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对了暮岚,我最近听人说……听说你和林叔叔的女儿是朋友?” 没听到江暮岚回话,何衿犹豫了一下,继续问。 “你们应该……应该不是妈妈想的那样吧?” “是,林荔是我的女朋友。”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传来微弱的吸气吐气的声音。 “暮岚,你听妈妈说,你们真的不合适,不管是性格还是家庭,都不是可以发展到这种关系的人,更何况你们还在读书,谈什么恋爱?如果谈恋爱导致你的成绩下滑,你觉得值得吗?听妈妈的话,分手,知道吗?” 江暮岚握着手机,指尖泛白。 “我又阻碍到你嫁人了是不是?” 那边沉默,何衿有对自己的私心,和江承辉离婚后,每一次谈恋爱,没能有结果,大多是因为男方的家人嫌弃她有一个还未成年的儿子。可这次林容深不在意,她眼见就要嫁入豪门,不想前功尽弃。 “你林叔叔他是真心实意喜欢我,可是如果你和林荔在一起,让我怎么面对他?到时候他和秦梓芳离婚,林荔肯定会判给你林叔叔,你们就是兄妹,你们怎么能……怎么能在一起?而且她以后会因为这件事看不惯你的,妈妈也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何衿尽量让自己显得不是在逼迫他们分手,她暂时还不希望激起江暮岚的逆反心理。 “我不会分手的,我的成绩不会下滑,我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婚姻,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不认我是你儿子,我无所谓,反正我们现在和陌生人没两样,不是吗?” 话都已经劝到这个地步,江暮岚还和一头倔牛一样拉不回来,本来就因为这件事憋着股上不去下不来的恶气,何衿冒出来一点不耐烦。 “你觉得你为了她和自己妈妈抵抗很伟大是吗?为爱守护为爱牺牲?” “你觉得你当第叁者破坏别人的家庭很自豪吗?”江暮岚平静地回击。 被江暮岚的实话噎得恼羞成怒,打破了自欺欺人的美好婚姻幻想,何衿终是维持不住慈母的形象,隔着电话暴跳如雷。 “江暮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我才离开多久你就叛逆成这样?” 何衿所陪伴江暮岚的那几年,就像是个笑话,非要摊开说,能让人道出她一千一万个不是来。 “你在我身边那些年和你不在我身边这几年有差别吗?什么都没有教过我,却总想着让我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点。” 在这一方面,何衿没有任何话语权,自知理亏,只得用上屡试不爽的怀柔政策,利用江暮岚能与她感同身受,以此进行感化,她软下声音,带着哀求。 “暮岚,你是在怪妈妈不常常联系你吗?妈妈和你道歉,对不起,我也想照顾你的,但是你也知道我的处境,相信你能够理解我的,对吧?这次就当妈妈求求你了!我真的很爱你林叔叔。你最清楚的,妈妈苦了大半辈子,压抑了大半辈子,终于有人疼有人爱,不用像以前那样天天在那个冰冷的家面对江承辉,现在眼见就要完全解脱,你就成全妈妈吧,好吗?非要我到你面前跪下来求你吗?暮岚!” 江暮岚心中悲戚,终是渗出一股子怨怼。 这么多年,对她有过期待,但她又何曾施舍过一点他想要的东西呢? 凭什么她不曾给予却要他付出?凭什么他唯一一份慰籍也要因为成全她而被剥夺干净? 他本也就什么都不剩,本也就不欠谁的,却非要逼着他自己剥下皮肉,抽筋卸骨,榨干他身上最后一点价值。 在她那里,他活着就不像是个人,她从来就没把他当人…… 良久,他嗓音沙哑,满满的无力,却依然固执冷情。 “我不会帮你的,别再逼我了。” 没有林荔,他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一个人不能连活下去的寄托也要失去。 谈论到这,卖惨无效,何衿已然不耐烦应付,语气恶劣,每一句话都如同能将人割出血的锋利刀刃。 “行行,江暮岚你翅膀硬了跟我倔,那就别想再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还有,你跟你那畜牲爸一样的疯劲给我收一收,还敢给我掐人?你安安分分老实点,出事了我绝对不会给你收拾烂摊子!这段时间你给我好好清醒清醒,想想明白没有我你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 嘟嘟嘟…… 冬天这个季节,总是给人一种颓废落败的感觉,不论什么事,发生在冬天,回忆起来总是带着些清冷的味道。 江暮岚更是深有感受,在冬天里完整的家庭一朝破碎,在冬天里他的双手沾染鲜血,在冬天里仅剩的至亲也离开他远走…… 冬天,之于他来说是悲怆不愿回忆的。 以至于现在伶俜独居,每到这个季节,江暮岚便常常深陷于不能自拔的寂寥中。 记忆中那些本该给予人温暖的饭食与被窝,都是那般冰冷的让人提不起享用的欲望。 就如此刻,窗外风雨飘摇,窗户被呼啸的风吹得哐当摇晃,风从无人发觉的缝隙中涌进,遮风挡雨的房子却被寒凉灌满。 江暮岚衣着单薄,佝偻着坐在没有光亮的客厅一隅,消瘦的身子像是被无形的重担压得再也直不起来一般…… ————————— 追-更:pο1⑧u。com(ωoо1⒏ υip) 手绳 为了在约定时间赴徐静禾的约,林荔起了个大早,睡眼朦胧的洗漱。 正满脸洗面奶沫时,林荔听见玄关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还伴着男人的调戏和女人的娇笑,猜是秦梓悦喝醉酒带男人回来。 这种情况从她到这里住就出现过,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 林荔朝天翻了个白眼,本来想化妆,现在都失了兴致,梳好头发,换好衣服,随意的抹了口红提气色,便出门。 到楼下,果然看见和往常一样等她的江暮岚,依旧给她准备好早餐。 蹦着飞奔到江暮岚面前,给了他一个熊抱,没撒手。 “你不用天天给我买早餐的,我以前都不怎么吃早餐。” 江暮岚反客为主单手揽住她,不容拒绝道: “早餐很重要。” “那你又不吃?” 光给她买,她却不见江暮岚吃过早餐。 “我吃了。” 江暮岚正给她的牛奶插吸管,说话漫不经心。 “真的?” “真的。”把牛奶递到她嘴边,江暮岚有些无奈。 “行,信你,我们走吧,别迟到了。” 走到公交站时,林荔正好把早餐吃完,刚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公交车就到站,一切都出乎意料地顺利。 两人寻到公交车后排,正好有两个并排的座位没人坐。 从他们区到城北相隔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车距,基本上就是从老城区到郊区。 林荔坐在里边的座位,许久静默不语。 待到了市中心,车里的上班族下得差不多了,这趟开往城郊的公交车里也就只剩稀稀拉拉几个人。 这时林荔将头靠到江暮岚肩上。 “江暮岚。” “嗯。” “你说,我们能在一起多久啊?” 不知江暮岚是想缓解林荔的不安,还是想阻止自己产生不安,他找寻到林荔的手,十指相扣,握得紧实,密不可分。 侧头,脸颊与她柔软的发顶相碰,江暮岚掩下眼中的失落,深埋内心的难捱,语态平静。 “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突发奇想,你别乱想。” 哪有什么突发奇想,有问题肯定有缘由。 缘由不过是林荔接到的一通电话而已,却犹如一泼凉水,将沉浸在热恋的林荔彻底泼醒。 这么长时间被她刻意遗忘的事实,终于被人连根拔出,暴晒在空气中,那样的肮脏,那样的丑陋不堪,恶臭地让人无法接受。 昨天夜里,秦梓芳给她打了一通电话,夜诉衷肠,话语中不乏能听出秦梓芳已经隐隐约约知道她在和江暮岚交往的事情。 虽然秦梓芳没有逼问,只是稍有试探,但林荔也清楚很大概率是秦梓悦告的状。 一直以来,秦梓芳是都信任她大过于信任秦梓悦,正因这样,她丝毫不敢踩雷,母亲于她来说,是不能伤害的存在。 只得欺瞒着,让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永远不出现在秦梓芳面前,可她深知这么做不现实。 她不清楚会和江暮岚纠缠多久,但清楚的是江暮岚已经没能力再去爱另一个人,他的情感已经脆弱到一旦再受到抛弃,身心就将万劫不复,最坏的结果是拉着她一起陷入万劫不复。 或许江暮岚不会知道,他的恶劣面,林荔早就看在眼里,只是从未道出。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林荔抱紧江暮岚的手臂,仔细回忆了一番。 大概是从小时候那只如果她不去阻止,就会死在江暮岚手中的麻雀开始,再是那个料峭冬雨的早晨,他阴冷而没有活气的背影、亦是他满身狠戾将秦梓悦拖入单元楼时…… 阳光穿过清透的车窗玻璃照射在她的眼睛上,让她不适地眯起眼。 “江暮岚。” “嗯。” “我们选择走这条路注定会很辛苦,但是只要我们还相互喜欢,我就不会让外力把我们分开,相信我,别再做些傻事了好吗?” 坐直了身子,林荔看向江暮岚,直视过阳光,一时间,江暮岚的样子有些模糊不清,但是,他大概是在高兴吧。 因为他的声音,带着点暖人的笑意。 “好,我信你。” 少年人的承诺美得如同盛夏里点缀人间的缤纷花朵,美则美,可却柔弱娇嫩,一场午后的太阳雨,都会让它的花叶破碎,落入泥泞里…… 车窗外的风景无时不刻不在变化,从老旧的民居楼屋逐渐到崭新的高楼宇厦,再渐渐出现若隐若现的农家炊烟,青山连绵。 刚下车,便能看到在山岚与茂林间露出尖翘一角的寺庙,这么寒凉的天气,居然还有鸣噙的啼叫从深林传出。 他们前脚刚到山下汇合地点,徐静禾后脚就出现,手里还提着一袋香火。 看到林荔身边的江暮岚时,徐静禾瞠目结舌,直勾勾的盯着。 林荔走到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回神了妹妹。” “不是…你…你们,你们俩真的……”她一直以为林荔从嵩市回来之后就想通放弃了江暮岚。 “正式介绍一下,江暮岚,我男朋友。”林荔把徐静禾拉到自己的身边,转身对江暮岚道,“这位,我的同桌兼好友,徐静禾。” “呵呵,你好你好。” 尴尬的干笑两声,徐静禾没有和陌生男生出来过,有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她下意识地靠得林荔更紧,眼神往江暮岚那一瞥,两人正好对视。 看见江暮岚黑沉的双眼,带着警告的扫视她和林荔紧挨的手臂。 着实把徐静禾给吓得不轻,又想到江暮岚以前的传闻,更加害怕,直接紧搂着林荔,不管他警不警告,假装看不到。 两人的小互动太明显,林荔想当做没看到都难,她抬手打了一下江暮岚。 “干嘛,江暮岚你别欺负徐静禾知道吗?人家小妹妹一个。” 说完还从江暮岚手里提的购物袋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徐静禾。 叁人放松地爬山,一路上徐静禾都一改往常的沉默,话多起来,大约是不在学校,没有她害怕讨厌的人,整个人都开朗不少,只是似乎还是不怎么习惯江暮岚的存在。 而江暮岚还是一样沉默。 然后,然后就被两个女生忽略个干净,只剩下提东西的作用。 工作日时间的寺庙,比较清净。 来的大部分来的都是老年人,他们叁个一看就知道是高中生的小孩,还不是跟长辈一起来的,简直是这寺庙里奇葩般的存在,每一个从他们身边路过的人,都会多打量他们几眼。 由徐静禾带领着,把这个不大的寺庙里的神佛都拜了一遍。 阳光和煦,最近难得的好天气,林荔和徐静禾倚靠在寺院的石雕栏杆旁。 栏杆下是深远的山林,这个视角正好能从山上往下俯视,大片密林映入眼帘,晚秋的树林如同披上傍晚的黄昏一般,深深浅浅的霞色,冷冷清清的凉风,平平静静地扫荡,轰轰烈烈的美感。 不远处,江暮岚把香火插在香炉里,正准备过来,却因为清俊的外貌而被叁两老太太留住,莫名其妙地被搭讪,隐隐能听到那些老太太夸赞的话,什么俊秀的小同志,精神的小伙子,加个微信,我孙女…… 江暮岚略带无措的样子,被林荔尽收眼底,忍不住笑出来,却没上前解围。 一旁的徐静禾打量了一下江暮岚,又转眼看着林荔,脸上带着点欲言又止,像当初她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注意到徐静禾的纠结,林荔淡淡地开口。 “有话直说呗,” “荔荔你真厉害,真的追到他了,我就想你最近怎么开始吃早餐,都是他买的吧?你还说送早餐很土,结果江暮岚给你送我看你吃得挺高兴。” 徐静禾撞了一下林荔的肩,语气略带揶揄,在这之前林荔可是不怎么吃早餐的人。 “那不一样,江暮岚送的那能叫土吗?叫温柔体贴。” 听到林荔双标的辩解,徐静禾无奈地瘪瘪嘴,目光在林荔和江暮岚之间转了转,想起什么,起个头又停顿下来。 “不过……” 话在心里转了几回,才到嘴边,徐静禾终是说出口。 “你和江暮岚俊男靓女,站在一起养眼是养眼,怎么说呢?有点怪怪的,我和我外婆学过一点,大概就是所谓的气场不合?我外婆还说过,脸小的男人没福气,江暮岚这脸比大部分女生都小,而且刚才你让他摇了这么多次签,都是下下签,看来是个命运多舛的人啊。” 这情商,徐静禾没朋友不是没有道理的。 好在林荔不是爱计较的人,也清楚徐静禾没有恶意,就是单纯的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 不过后半段话终归是让林荔心里有点不舒服,说他俩不合适她也就算了,当没听见,可她不能接受别人说江暮岚会命不好。 斜了徐静禾一眼,林荔漫不经心地警告。 “迷信,我让他摇着玩而已,寺庙设抽签打卦是不如法的,真正修行的寺庙都不搞这些,这里一看就不正规,骗老头老太太的香火钱。不过虽然寺庙不正规,但神佛需要敬畏,来拜一拜也挺好的,还有脸小没福气是什么歪理,那我还说脸大是火夫命呢,别乱讲。” “好吧,我祝你们百年好合。” 见徐静禾没再说那些丧气话,林荔一只手揉乱徐静禾那层她十分不喜的厚实刘海,她皱眉提醒。 “听我的,宝贝儿,把你这大窗帘刘海给我扎上去。” 说着,目光落在徐静禾手腕上,细白的手腕串着一根纯白、墨绿、沉黑,叁色编成的手绳,样式繁杂,伸手摸了摸。 “这手绳你自己编的?” “对啊,你要编吗?我还有材料,编了可以送人。” 徐静禾话中有话,以前那么唯唯诺诺的一个人,现在都敢开她玩笑了。 “算了吧,无聊。” 虽然林荔嘴上说着无聊,眼神却盯着手绳看了一好会儿,余光看见江暮岚摆脱那几个老太太才回神。 江暮岚走到她们身边,脸色不是很好,林荔笑着调侃。 “呦,这不是咱精神又俊秀的小同志么?相亲大会开得怎么样?我看那几个老婆婆都挺喜欢你的。” “别说了。”江暮岚有些委屈,想到那些老太太摸完他的手,居然还想捏他的脸,就又恼火又难堪,好在他及时阻止,才没被她们得逞…… 追-更:pο1⑧u。com(ωoо1⒏ υip) 向神佛发愿保佑你(ωoо1⒏ υip) 在山上耗费挺长时间,下山时已经六点多,念在徐静禾还有弟弟要照顾,也就没在外边吃饭,林荔和江暮岚一起把徐静禾送到家门口。 徐静禾的家庭条件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住的是还算高档的小区。 和徐静禾说完再见,林荔正准备牵着江暮岚走,就看见楼道里冲出来一个小小的人影,凶神恶煞推了一把徐静禾。 好在林荔眼疾手快揽住要摔倒的徐静禾,给人稳下身体,才避免摔倒的悲剧。 出人意料的状况让林荔原本还不错的心情消散几分,正要替徐静禾讨个道歉说法,那小屁孩先发制人,嗓门奇大。 “徐静禾你还知道回来?天黑都成这样,这么晚了才回,想饿死我们吗?” 说话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肉嘟嘟的小男孩,看起来不大,大概6、7岁的样子,做出来的事却像个恶童,态度十分霸道恶劣。 被训斥的徐静禾微低着头,身子稍稍缩进林荔的怀里,唯唯诺诺不敢言,大约是觉得自己被这么小的孩子当着朋友的面训斥命令有些羞耻,脸霎时红起来。 这时,楼道里又出来一个小孩,是眼前这个的瘦版,比徐静禾小一两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比徐静禾这个姐姐还要白嫩些,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靠在墙上。 “徐思扬,差不多得了。” 叫徐思扬的小胖子见哥哥发话,这才敛起臭脸,威胁道:“哼哼,这次先放过你,等我妈回来我就和她说你出去玩不给我们做饭,让她打死你。” 这小屁孩的话大约对徐静禾真的有威慑力,徐静禾脸色惨白。 见状林荔眯了眯眼,这就是徐静禾同父异母的两个弟弟?胖子小弟徐思扬,还有一个是徐静禾向来不爱提起的大弟徐揽茝。 林荔抱臂,居高临下的看着徐思扬,“嘿小胖子,毛都没长齐就开始学黑社会威胁人了?这样命令你姐姐还骂你姐姐可不对嗷。” 看见林荔出手相助,徐静禾是感动的,但不想拖林荔下水,拽了拽她的手,让她别掺和进来。 那徐思扬听到有人叫他胖子,顿时怒火滔天,他最讨厌别人喊他胖子了。 他怒目圆睁地看向林荔,“你谁啊?我教训徐静禾关你什么事?别说骂了,我还敢打她呢!” 说着就扬起手,眼见就要落在徐静禾的手臂上,林荔突然出手在半道上截住,紧接着动作娴熟的将小胖子肥嘟嘟的手反扣在他的身后。 稍稍用力一压,徐思扬痛得嗷嗷叫。 猜到徐思扬想踹她,趁徐思扬往准备后扬脚,她先徐思扬一步,一脚踹在徐思扬膝窝后关节处。 蓦然被踹,徐思扬显然承受不住,就在他快要跪在地上时,林荔拽着他被压在身后的那只手往上一提。 这下徐思扬痛叫得更大声,像一只肥虫在扭动挣扎着,结果越挣扎越痛。 “你放开我,放开放开放开!” 徐静禾害怕林荔惹祸上身,想要阻止,被林荔一个瞪眼制止。 一旁看戏的江暮岚一直没说话,林荔偶然一次和他讨论过徐静禾的家庭,知道她八百年前就想收拾这小子,便全权交给林荔,让她开心过瘾。 “放开你行啊,你先答应我以后不许再欺负你姐姐,不然你的手我当场给你折断你信不信?” 折断两个字一出,吓得徐思扬面如菜色,平时连膝盖轻轻磕碰一下都娇气地嚎半天的人,手折断还不得要他的命,赶忙先应承下来,连连点头。 林荔当然知道徐思扬不是真心实意的答应,但她还是放开了他,就等着他说下一句。 没了束缚,徐思扬赶忙跑开躲在徐揽茝的身边,破口大骂。 “我才不会听你的,我今天受的痛,我都会在徐静禾身上补回来,我还会让我妈来打死你!” 果然,一言不合就搬妈。 “叫,赶紧叫。” 林荔还掏出手机来,作势要打电话,“你妈电话多少,现在把你妈叫回来,我连你妈的手一起折断。” “你敢!哥哥,你快帮我对付这个疯子!” 结果徐揽茝不为所动,目光饶有趣味地在他们几个中来回转,像看戏一样,压根不理徐思扬。 “疯子?疯子有什么不敢的!” 说话间,林荔压了压手指,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看林荔那副嚣张的样子,徐思扬有些拿不准,他总感觉这个疯子真的敢做出把他妈妈的手折断的事,现在又没人帮他。 “那你到底想怎样?”徐思扬泪眼汪汪,用最洪亮的声音说出认怂的话。 “我要你不准再欺负你姐,你别以为我走了就不知道你在背后偷偷欺负你姐,如果你还不听话,我会半夜从窗户爬进你的房间把你抓到我家里,到时候就不仅仅是折断手这么简单了,我会先把你的指甲盖拔下来,然后再用钳子把你的手指骨头夹碎,最后用剪刀一天剪一根手指,直到十根手指都剪完,再折断你的双手双脚……” 字句充满血腥暴力,对于徐思扬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无意是一种精神上的威压恐吓。 徐思扬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头也不回的跑回家,满脑子的断手,根本听不出林荔话里的漏洞。 林荔冷哼一声,眼神蓦然对上徐揽茝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小孩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没有看到他对徐静禾恶语相向,但他刚才说了规劝的话却没有出手相帮,猜他应该常常借徐思扬的手来压徐静禾,懂点小心机。 最看不惯这种人,林荔瞪他一眼,警告,“你也一样!” 立谈之间,林荔把徐静禾拉到一边,徐静禾眼眶红红,感激道:“谢谢你荔荔,不过万一徐思扬把事情告诉我阿姨,她去找你怎么办?” 抬手帮徐静禾垂落在脸颊上的发丝挽在她耳后,林荔无所谓道,“告就告呗,不过我相信徐思扬不敢。” 她身边太多这种小孩了,像徐思扬这种娇养的小屁孩怕痛怕死,刚才已经让他体验过被折手是什么感觉,他肯定忘不掉,而且今晚会时刻关注着窗外的情况。 “我告诉你,这种被惯坏的熊孩子记打不记好,你越对他好,他越蹬鼻子上脸,俗称犯贱,你把他揍服他就不敢招惹你了,该出手时就出手。不过不能当着他妈的面和他对刚,要偷偷的,让他不敢告状,知道吗?” 看徐静禾怯懦点头的样子,林荔叹口气,知道徐静禾被压制惯的性格肯定不敢,只得给她折中一下。 “他要是还敢惹你,你就把我搬出来,说我要去你家玩,他敢动你就告诉他,你要在我面前告他状。” 这个办法让徐静禾好接受许多,林荔又叮嘱了几句,便让徐静禾回家。 另一个心机弟弟在一旁听了她们对话许久,带着点力气握住徐静禾的手,再与她十指相扣,不容拒绝的牵着她往回走。 徐静禾显然有些怵他,没敢反抗。 一种怪异的感觉爬上林荔的心头,她看见徐揽茝手腕上有一根与徐静禾相同的手绳,手臂莫名泛起鸡皮疙瘩,林荔一时拿不准,眉头紧皱。 徐揽茝进楼道之前特意转过头,先是看了江暮岚一眼,紧接着冲林荔甜甜一笑。 看着两人的互动,江暮岚心里翻涌着冻人的寒意,手不自觉拢紧,神色冷了下去。 虽然徐揽茝做出这样惹人误会的动作,但林荔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个徐揽茝其实很讨厌她,林荔也懒得深想,朝徐揽茝翻了个白眼,抱住江暮岚的手臂。 感受到林荔的依偎,江暮岚的怪异感这才消散了些。 在徐静禾家楼下呆了许久,没听到二楼传来骂人声,林荔才拽着江暮岚回家。 下了公交车后,两人漫步走在通往小区的那条荒凉小道上,路灯忽明忽暗,飞虫都失去踪影。 “江暮岚。” “嗯。” “过两天我就得走了,我得交代你几件事。” “第一件,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呀,我不在你也得叁餐按时吃,不能像以前一样不饿就不吃,不要总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很不重要,难道你想以后工作赚的钱都拿去治胃病吗?” “第二件,在家记得要开灯,你家你是熟悉,但是不开灯难免会磕磕碰碰,不想看到你腿上总有淤青。” 说着,两人的脚步慢了下来,到最后停驻原地。 “第叁件,最重要的一件事,不高兴你要和我说,别一个人憋着,虽然集训肯定有些忙,但我晚上会有时间,我们可以联系。那么你现在告诉我,今天你有什么不开心的?” 江暮岚低头看她,目光灼灼,明明周遭是沉黑的夜色,却能看见他清亮的眼睛,好像在问她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又好像是在欣喜。 “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 见他不语,林荔一瞬不瞬地注视他,将话语重复一遍。 他眉眼低垂,不满和委屈从他的流露出来,“不喜欢你和别人靠太近,你为了她打我,总是和她说话不理我,一直给她搂手臂,她另一个弟弟看了你好几眼,你还摸她的头,帮她捋头发,叫她宝贝。” 一大堆的控诉,林荔却只注意到了两个字。 “你说什么?最后两个字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知道林荔是在调戏他,他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回答,“……宝贝。” “哎,岚岚也是我的宝贝儿!” “林荔!”他被调戏得羞赧起来,语调略微拔高。 “干嘛?” 知道江暮岚不会生她的气,伸手抱住江暮岚的腰,说出的话既是在安抚,也是在道出她的真心。 “你知道我今天拜佛时,向神佛发的什么愿吗?都是关于你的,你看我把向神佛发愿的机会都给你了,你在我这里还不够重要吗?” 今天在寺庙里,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置于胸前,以虔诚的姿态,向神佛诉说自己的祈祷,希望能够保佑她的江暮岚往后的人生少有忧虑,少许病痛,少见风雨,少走曲路,余生富贵,多喜多福…… 江暮岚伸手偷偷接过林荔掉落的发丝,紧闭掌心,握了一手的虚无。 “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这辈子你嘴里哄人的话只说给我听。” 江暮岚向来觉得如果自己的思想和内心都被暴露开来的话,会是一个不为世人所容的怪物。 他从不信鬼神,也不害怕报应,但今天在寺庙里,他像是有罪之人被放入公堂,业障深重,等待审判。 只得隐忍着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惶恐不安,向神佛发愿,不论让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愿他和珍重之人能够长长久久,他身上的罪孽,不再波及到旁的,所有他想保护的人。 追-更:fadianwen.com(ωoо1⒏ υip) 零落成泥 枯燥乏味,伴随着江暮岚度过多年以来的假期。 他少有亲人的陪伴,更没有可以相聚的朋友,除了日常生活和必要的兼职,他其余时间就是写作业学习,他常常会因为每一年的寒暑假都跟复制的一样而产生记忆混乱。 今年有所不同,除了林荔和他约定要一起过年,林荔还承诺每天都跟他通电话或者视频,因为生怕打扰到林荔学习,都是他在等待林荔的来电。 林荔在关市的学习比想象中要忙碌,不仅仅要赶课程进度,还要接受高强度的专业训练,期间老师还会布置许多作业,导致他和林荔夜深才能通上电话。 常常电话拨通不到五分钟,林荔就累得睡过去,只剩他一个人听着电话那头林荔轻浅的呼吸声。 关市离南市不算远,比邻相依。 江暮岚想过去看林荔,但都被林荔严词拒绝,原因是林荔实在抽不出时间来陪他,不想他来到关市不仅没照顾到他,还因为学习迫不得已冷落了他。 不过一个星期,他和林荔的通话从一天一通,到两叁天一通,到最后基本上不通电话,只有微信的偶尔回复。 虽然情况让人心如浮萍,寝食难安,但他也不敢去打扰质问,他知道林荔很忙才没有时间通电话,她说过要相信她…… 年关将近,往日萧条沉寂的光华小区,门口也摆了两盆金桔树,铁大门上还挂了淡黄的小灯,到晚上,一抹亮色在黑暗里盛开,像生锈门栏上生出来铁花,倒也有几分寡淡的年味。 江暮岚清晨早起做了早餐吃完,习惯性看了一眼手机,昨晚他给林荔发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回复。 家里安静无声,他心情焦虑不安,愈发的胡思乱想,想出去走走,却发觉自己没什么地方可去。 这一刻,他才惊觉自己是个多么无趣的人,可林荔,又是那么贪图新鲜的人,心里的恶劣不停的翻涌搅拌。 为了不让自己钻牛角尖,他把房子上上下下打扫整理一番,发现有许多需要置购的物品,香味符合林荔喜好的沐浴露、洗发水、牙膏,林荔爱吃的零食,林荔常常抱怨客厅太冷,想要一张毯子…… 盘算着,发现他生活的空间在渐渐被林荔的生活痕迹所占据,他喜欢这种与林荔处处交织的感觉。 好像这样他就能和林荔多几分联系,让他产生一种和林荔密不可分的错觉。 电话铃声在寂静无声的环境里响起,显得突兀,江暮岚脚步急促,湿滑的地板险些让他滑倒。 来电显示与他的预期不符,他沉静了片刻,才接起来。 “姑姑?” “哎,小暮啊,再几天就是过年,你妈回来吗?” 这么一提醒,江暮岚倒是想起来,上次通话不欢而散后,他和何衿就再没联系过。 自从何衿离开南市后,不管是平时还是节假日,她都不曾回来过,似乎誓要把南市发生的一切从她生命中抹去。 往年这个各家都热闹到夜深,亲戚朋友聚了一波又一波,话说不尽,烟抽不完,酒饮不醉,娱乐贪欢的日子,江暮岚也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对他来说,过年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最大的区别就是向来冷清的小区突然热闹许多,拜年声,孩童的欢笑声,放炮声,菜下油锅声…… 不过今年大约会清净些,小区里亲戚最多的几户人家,都已在年前搬走。 将飘远的思绪收拢,他声音清冷,“不回。” “什么?又不回,何衿怎么回事?上次你受伤她没回来看你就已经很说不过去了,今年过年怎么说也得回来一趟吧?你妈这人真是,一点分寸都没有,这样,今年你来大姑家里过。” 这样的邀请,往年是没有的。 蓝梧的奶奶是个古板刻薄的人,对于自己的儿媳妇,在她的眼里尚是半个外人,更何况是儿媳妇的亲戚。 今年蓝梧的奶奶过世,向来被欺压着的姑姑在家里终于得了话语权,才敢放胆把江暮岚邀请来过年。 想起与林荔的约定,江暮岚拒绝道: “谢谢姑姑,不过我今年有安排,就不去您家过年了,提前跟您说声新年快乐。” 见江暮岚拒绝,大姑也不勉强,寒嘘问暖几句,便挂了电话。 刚暗下去没几秒的屏幕,又亮了起来,来电显示终于是他所期盼的人,他赶忙摁下接听键,生怕对面挂断。 “荔荔?” “江暮岚……”林荔声音闷闷的,有细微的鼻音,显然是刚哭过,江暮岚眼皮一跳,心里慌乱,故作镇定地问她怎么了? “我妈妈她……她前几天从楼梯上摔下来,我现在在医院陪她,今年我不能陪你过年了,抱歉。” “把地址发我,我去找你!” 那边犹豫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回应。 “好。” 上网查到时间最近的一班高铁,江暮岚随意收拾几件换洗衣物,背起旅行包出门。 到达嵩市时,时间已经是傍晚。 大城市果然不是南市那种小城可以比的,路人的言谈举止,周遭的市容环境,道路的有序规划,都比南市上好几个阶层。 这是江暮岚第二次来嵩市,与第一次相比,心境多了些微妙的变化。 但此刻的江暮岚无暇顾及这些,拿着林荔发的定位,打车匆匆赶往医院。 到了医院,林荔下来接他。 这几日全国降温,就连靠南的嵩市也未能幸免。 明明艳阳高照,冷风却寒凉刺骨,嵩市长青的树木,被吹得“飒飒”作响,几片绿叶没能熬过这一时的寒风,打着卷儿掉落在马路中,任川流不息的车流随意碾压。 江暮岚身姿笔挺,站在马路边,目光虚浮地落在那几片叶子上,破碎的叶儿被碾成泥,与尘埃杂糅到一起,任谁也看不出来它原本的样子。 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目光流转,看到林荔不疾不徐地走来,身披一张老气的毯子,乌黑的发随意扎起,未上妆的她满面憔容,一副累坏的模样,全然失去她往日那份张扬肆意。 看向他的眼神,带着点陌生的情绪。 “来了?跟我走吧。” 多日未见,林荔的语气里多的却是冷淡疏离,江暮岚指尖微颤,下意识地伸手勾缠住林荔的手,小心翼翼地拢在手心。 林荔瑟缩一下,低头看了一眼被裹住的手。 明明那么冷的天气,江暮岚却觉得自己后背在发汗,像是在等待审判,害怕她挣脱开来,这等同于给他判了重罪。 也不知林荔在想什么,片刻后反手握住他。 见状,江暮岚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将她冰冷的手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阿姨现在情况怎么样?” “小腿骨折,脑袋摔破了,轻微脑震荡,没有生命危险,但肯定够难受的。”她声音淡淡。 太过于冷静,此刻的林荔,全不似上午在电话里那般脆弱,冷静得让江暮岚产生许多未知的恐惧,他不喜这种捉摸不透的状况。 今天早上林荔对他的态度还是和往常一样,可现在他人到嵩市,林荔就变了,他直觉林荔这样怪异的态度不是无缘无故的,一定与他有关,或者与他身边的人有关,他身边唯一和林荔有关联的,也就只有何衿。 即便他猜测如此,也不敢随意发问,生怕一个不小心步入雷区,两个人的关系就此破碎。 到病房门口,林荔停下脚步,与他面对面。 “就到这吧,你进去不太合适,我妈虽然没见过你,但你的名字一出口,她就知道你是谁,你在这等我,等一下我要回家拿些东西,你陪我。” 她揉了揉眉角,神情中带着倦意,江暮岚一时分不清是因为她身体上的倦,还是对他们见不得光的关系的倦。 收紧口袋里早已空落落的手心,他想要争取,但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形式说出口,如鲠在喉,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微低下头,不想在林荔面前暴露自己不好的情绪,江暮岚低声道:“好,我等你。” 时间约莫过去十多分钟,林荔终于出来,她脱去那张毯子,穿着江暮岚给她买的其中一件外套,不算很厚,在嵩市这种天气穿正合适。 江暮岚内心暗喜,想在林荔身上看到一些他所期待的反应,未曾想看到的是林荔冷淡疏离的脸色,映衬出他的自作多情。 瞬间升起来的一点欣喜被浇熄,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羞耻感要将人燃烧成灰烬,他不着痕迹地撇过脸,眼眶微红。 交易 去林荔家的路上,是长久的沉默,虽然两人都坐着同一辆车,却像拼车的陌生人。 早春乍暖还寒,夜幕缓缓落下,在这个霓虹闪耀的城市里,浓黑如墨晕染的天空中不见一粒星辉,连月亮都藏进云间,只娇俏地露出半边带着诗意的弧度。 越晚气温越低,虽然江暮岚从南市来,穿得厚实,但抵不住饥饿带来的虚弱,使他身体的御寒能力也降低不少。 今早江暮岚接到林荔的电话,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嵩市,除了吃过早餐,其余因为路途奔波加上心情焦虑而毫无胃口,直到现在他的胃因为空腹承受到极限,开始绞痛才反应过来。 可是林荔却丝毫没有关心过问,她仿佛没有看到江暮岚风尘仆仆的形象,背着个旅行包陪她走来走去。 下车后,他不方便进林荔家,便只得在门口等。 林荔打开门,家里灯火通明,这个点能在家的,只能是她爸爸林容深,刚才下车就看见林容深的车停在门口。 一时间林荔火气直往上蹿,进家门后直奔书房。 推开门,林容深正在打电话,抬手示意她别讲话,林荔轻嗤一声,倒是没打扰他,大刺刺地坐在沙发上。 林容深一通电话讲了许久,无非都是些关于工作上的讨论与交代,林荔把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心里早已有些不耐,没忍住往林容深的方向丢了一个白眼。 想来林容深应该没那么快通话完,林荔起身朝占了大半面墙的书架走去,指尖点着书脊一本一本划过去,漫不经心地挑选着。 书架上全是一些古今中外典籍,书封陈旧,看起来放在这里有些年头,但却铅尘不染。 目光停留在一本黄色书皮的书本上,书名颇有青春伤痛文的味道,在这些古色古香,底蕴深厚的书中显得非常突兀。 蓦然想起,这本书是初中时她的一个好友送的,还记得里面有那个好友的读书批注,她刚抽出书本想翻看翻看,余光瞄见书柜深处的木板上贴着一块比火柴盒一半还小的方体不明物体,她皱眉,心下疑惑。 正要伸手去碰一碰,一直打电话的林容深终于挂断电话,带着笑意问她,声音中气十足,“怎么了荔荔?” 林荔被吓一跳,缩回了手,下意识将书本塞了回去,转头看向林容深。 人到中年的男人往往都是大腹便便的形象,年龄渐长代谢能力下降,事业稍有成就,常常置身酒肉应酬,忙忙碌碌便没有时间管理身材。 但林容深却例外,虽然即将年过半百,但爱锻炼的他,身材精壮,脸庞线条刚毅,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成功男士的气魄,外在形象仪表堂堂,着实是傍大款的理想选择。 林荔一看到他这沾花拈草的外形就一阵不适,脱口而出的便是严厉的质问,“妈妈住院那么多天你怎么不去看她?” 林容深走到茶几旁,倒了杯茶水,递给林荔,林荔没接,他无奈地笑了笑,自己喝起来。 “我不是请了最好的护工照顾她吗?怎么?那位护工的工作做得不好?你妈不满意?” 这种他已经仁至义尽的语气让林荔怒火中烧,就算两人夫妻关系即将走到尽头,可这么多年的情谊不值得他去看秦梓芳一眼吗?就算退一万步讲,也是他的情人导致他的妻子住院,这一点足以让他去医院。 “呵,林容深!何衿到底给你下的什么蛊?让你对妈妈这么绝情!” 林容深面上诧异一瞬,显然惊讶于林荔知道他和何衿的关系,但终究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惯的人,很快就敛起不该有的惊慌,气氛严肃起来。 “有没有点规矩了?我是你爸!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还有,我们大人的事轮不到小孩来置喙!读好你的书才是你该干的事!” “又是大人小孩论?你们大人做了那些人渣事怎么还好意思词严义正的让我们小孩不许质问!你教了我什么?教我怎么找小叁?” 恶劣的字眼让林容深的脸色阴沉下来,将手中的茶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寡淡的茶水泼洒出来些许。 “你够了!是不是我平时对你太纵容,现在敢和我蹬鼻子上脸?”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荔,想用独有的气场压制住林荔的愤怒,让她不敢那么放肆。 若今天与林容深对峙的是别人,那这场谈话大概会被镇压下去,不了了之,但他现在面对的是林荔,一张嘴能把人气得当场去世。 “既然爸爸这么纵容我,那就再纵容一点吧,何衿有个儿子叫江暮岚……” 林荔嘴角带着嘲讽的笑,说着让林容深瞬间生出危机感的话头。 “你想干嘛?荔荔你别乱来!这是我和你妈的问题,你别掺和进来干傻事!” “乱来什么?小叁长那么好看,儿子我见过了,长得更不赖,你女儿和他交往不亏的。不过有一点我想了很久没想明白,需要爸爸解答一下,以后你要是和何衿结婚,你和她儿子应该是什么关系呢?继父继子?还是岳父女婿?唉,真复杂。” “没必要用自己来恶心我?如果你和江暮岚有什么关系,趁早给我整理清楚!别作贱你自己!” 忽地,林容深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时间目眦尽裂,难以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测,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向来沉着冷静的他,声线带着些微弱的颤抖。 “等会……那时候你和我闹翻就是为了去南市?这是你一早就策划好的,是不是,荔荔?” 似乎没想到林容深会想到这件事,林荔冷哼一声,觉得也不是什么不好承认的事,便顺着林容深的话给他解答。 “爸爸,别忘了,可不是我提出去南市的,而是您安排的,现在想想我和江暮岚的这段孽缘就是您一手促成的,可都是拜您所赐。” 这阴阳怪气的神态和语气,着实把林容深气得有些头昏眼花,如果那时候他知道因为他一时的私心,把林荔安排到南市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他决计不会做这样的安排。 “荔荔!你立马和江暮岚断干净!有些事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不要趟浑水!” 震耳欲聋的怒吼显露出林容深的气愤程度,长久以来融洽亲密的父女关系一朝破裂,让林容深难以接受。 “好啊。” 话音刚落,就见林容深面带惊讶,不敢想象林荔那么容易就答应了,随之松了口气。林荔冷笑着,看向林容深,眼带寒光,给他当头一棒。 “要我和江暮岚分手可以,但条件是你立马跟小叁断绝关系,永远不可以联系!” “林荔!” “怎么不舍得你的小情人?行,那爸爸就等着认我这个儿媳吧。” 林容深生意做得大,在他所在的行业里算是身居高位,常年被人敬奉着,和人相处也是和和气气地,在圈子里是出名的好脾气,像今天这样因为一两句忤逆难听的话而勃然大怒的情况,实属难得一见。 狠话说尽的场面林荔也不想看到,但总是需要一个人来说清楚,将事情完完整整地剖开。 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却各自心怀鬼胎地一起生活,并不能让隐藏在暗里的脏污自动地清除消失,现在也到了将丑事摆在台面上说清楚的时机。 “我妈这次怎么受伤的我想你应该清楚得很,不用我再复述一遍,管好何衿别再来招惹我妈,否则以后只要我妈受一丁点伤,我就算到你和她的头上,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不信的话咱们走着瞧!” 也不知林容深一瞬间想通什么,呵住准备离开的林荔。 “等一下荔荔。” 林荔转头,冷眼看着林容深,等待下文。 “给我点时间。” “好,我等你回复,爸爸要尽快哦,不然万一我舍不得何衿的儿子,那可就大事不好。” 裂痕 这场谈话让林荔对林容深仅剩的一点期待都破灭,或许她本就不该对林容深抱有什么期望。 她收拾好衣物走出家门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冷风中江暮岚消瘦的背影。 这一眼,仿佛让她回到南市朦胧细雨的早晨,江暮岚身上堆砌着拨也拨不开的低落,甚至死气沉沉得如同她小时候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 鼻子不禁一酸,江暮岚不辞辛苦从南市跑来陪她,却遭受到她刻意的冷落。 想起刚才一时气急利用江暮岚去攻击林容深时,自己说的那番没人性的话,都愧对于他。 走到江暮岚的面前,与他对视。 今天林荔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突如其来的对视让江暮岚有些惶恐,慌了手脚,眼神飘忽几次,才对上她的眼睛,手下意识便接过她的行李。 林荔深知自己今天的行为是让江暮岚置身于烧红的铁板之上,明知要受到烧灼体肤之苦,他却不敢逃走,只等她一声令下,才拖着受伤的身心,离开煎熬之地。 温暖的手抚上江暮岚因为饥寒而略显苍白的脸,摸到的是冰冷的肌肤,那种冰冷的触感直窜心底,冻得林荔麻木不仁的心颤了颤。 “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软下声音来哄人,是林荔常常对江暮岚做的事情,这种熟悉的语气出现,他因为不安而漂浮了几天,今天那份不安达到峰值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得到片刻回落。 “嗯。” 侧了侧头,江暮岚将脸埋进林荔的手里,如同一只受到慰籍后,心情舒畅得发出‘呜咽’声的小猫…… 晚饭后,吃饱喝足,江暮岚苍白的脸色有所好转,林荔把江暮岚带到嵩市一家环境条件不错的酒店。 在繁华地段拔地而起的一座高楼,装潢富丽堂皇,酒店广场上的音乐喷泉在绚丽灯光中起伏,大堂的接待生穿着考究,彬彬有礼,这样的酒店住一晚价格肯定不便宜。 到酒店门口时,江暮岚定在原地,拉住林荔,脸上是少见的局促。 “其实我住普通宾馆就好了,住这的话我的预算可能……可能不太够。” 虽然何衿这些年攀龙附凤,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了一些地位,但不知是对江暮岚依旧厌恶还是不耐烦于照顾累赘,何衿给江暮岚的都是最基本的生活费,要有富余是不可能的。 可独自生活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情况,基本的生活费偶尔会出现不能够支出的状况,即便过得这般艰苦,江暮岚也实在不愿向何衿伸手拿其余的钱,情愿用空余的时间去做一些兼职。 林荔当然知道这一点,她本来就没想过让江暮岚出钱。 “你来嵩市,我当然要尽地主之谊,哪有让你出钱的道理。” “怎么能让你为我花钱……” 声音越说越低,江暮岚低垂着眉眼,自责到极点的表情刺痛了林荔的眼。 咽下满腔的酸涩,林荔双手捏住江暮岚的脸颊,故作轻松地调笑,“为什么不能?我心甘情愿为我的宝贝花钱,让我的宝贝住得好一点舒坦一点,你不许有意见!” “本来和我在一起就很委屈你了……” 没等江暮岚说完,就被林荔打断,她最讨厌听到江暮岚自贬。 “我们先上去,有什么话进酒店说。” 或许江暮岚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嘴上说自己与何衿没有关系,但却总是无意识地在替何衿赎罪,因为那些不堪的过往他都有参与,一刻也没有落下,他常常为了得到一份心安,去接受难捱的痛苦…… 不想给江暮岚太大压力,林荔开了间普通大床房。 这家酒店的普通大床房虽然完全比不得高层配置豪华的房间,但胜在干净整洁。 催促江暮岚去洗澡后,她坐在沙发上,耳边是浴室的流水声和电视声混杂,却丝毫没有落入她耳里,思绪飘很远。 脑海里一遍遍回忆着江暮岚刚才的模样,狼狈,不安,生怕因为展现出困窘的自己而受到她的厌弃。 像江暮岚这样身陷囹圄的人,若她不亲自帮江暮岚解脱,他们的感情之于江暮岚来说,就犹如颈脖上戴着沉重的枷锁,每往前走一步,都要承受难忍的束缚,万般辛苦。 从来都被苦难折磨的少年,自卑到骨子里的少年,敏感而心细的少年,愿意剖出最虔诚的心贡献到她的手里的少年,这个少年是只属于她的江暮岚…… 她想救她的少年,可是如今自身难保的她,再不敢许下给人留下妄念的承诺…… 两人都收拾干净后,时间还没有太晚。 “早点睡吧,等你睡了我再回医院。” 一早林荔便注意到江暮岚眼底下淡淡的青黑,整个人都有点精神不济的颓废,显然是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好,林荔知道,江暮岚没休息好的大部分原因是她。 “送你回去我再睡,太晚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放心,这一片很安全,离医院很近,人流量也大,今天就听我的,好不好?先聊一聊我们的事,然后等你睡着我再走。” 有些事情总归是避不开的,江暮岚在听到她的话后,眉头下意识微皱,似乎有些害怕面对。 但谁都清楚,如果不直面问题,解决问题,那些看不见的矛盾便会在暗里疯狂滋生,到最后变成可怖的庞然大物,可能在未来某一天,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细小外力,将它惊怒,那时候一切都将支离破碎,再无法挽回。 江暮岚掀开被子,躺进去,支起被子一角,拍了拍床面,示意林荔进来,整个人都带着点少年人的娇憨,这是他不常显露出来的模样。 如果不是因为情况特殊,让人生不起欲望,江暮岚这一副纯良无害的样子,林荔当场就扑上去把人给办了。 刚躺进去,江暮岚就钻进林荔的怀里,一手搂住她的腰,头埋在她颈脖处,小半个身子毫无顾忌地压在她身上。 她不禁愣了一下,今天的江暮岚意外地黏人,似乎在极力地寻找安全感。 “江暮岚。”回抱住他,声音低浅地唤。 “嗯。” “我妈妈受伤住院,是因为你妈。” 搂在她腰上的手臂倏然收紧,看不见江暮岚的表情,但她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你大概不清楚,你妈妈一直以林容深助理的身份呆在他身边,在事情还没有败露之前,她甚至很短暂地和我妈妈成为好朋友,还来过我家吃饭,聚会。” 林荔顿了顿,艰涩道:“我妈出事那天我家里停电,她在明知道!明知道我妈有夜盲症的情况下,刻意打电话把林容深叫走,只是为了向我妈炫耀,在林容深心里她比我妈更重要!叫走也就算了……” 语气愈发地激动,林荔咬牙切齿,心里恨不得将何衿千刀万剐。 “她还打电话来耀武扬威!导致我妈妈心神不宁从楼梯上摔下来。” 浴室里水滴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在回响,林荔的一字一句如同软韧的鞭子,一鞭一鞭的抽打在江暮岚的身上,在房间里那么地清晰响亮。 半晌,埋在她颈肩处的江暮岚闷着声音,带着些难堪,“对不起,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感到愧疚,而是想让你知道我绝不会原谅何衿,不会因为你就选择谅解她,我达不到这样的肚量,如果你觉得我的想法难以接受,我们……” “不分!” 话还没讲完,江暮岚出声打断,能感受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手臂完全拢紧,桎梏得林荔有些难受,却也抵不上内心翻涌纷飞的难过。 “你也不许想着分手!你说过的,只喜欢我一个人,会对我好,不可以食言,不要分手好不好?我会变得更好更听话更让你满意,求你……” 几滴好像能够灼烧人的滚烫泪珠透过衣服落在林荔的颈肩,他话里的苦苦哀求,带着肝肠寸断的悲凉。 良久没有得到林荔的回应,江暮岚竟低低地啜泣起来,脑袋倔强的埋在林荔怀里,不愿抬头,他害怕抬头看见的是她冷静又冷漠的脸。 林荔低头下如待珍宝一样,温柔地亲了亲暮岚露出的小半张侧脸,片刻凑近江暮岚的耳畔,轻声细语。 “江暮岚不要总是把自己的姿态放得那么低。” 低到任她践踏都心甘情愿,她害怕自己会得寸进尺。 耳边的低泣渐渐平息,江暮岚从她怀里出来,微微抬头看她,他的眼眶泛着淡淡的橘红,鼻尖也点上了一抹粉红,全然是惹人怜爱的模样。 因为哭泣,江暮岚的唇如同染了淡色的口脂,像翠绿灌木丛上结出的浆果,青涩诱人,本来心无杂念的林荔一下子就被勾起邪念,趁人黯然神伤时采撷一颗。 突如其来的吻让江暮岚没反应过来,大约是意犹未尽,在林荔的唇要离开时,江暮岚迫切地追过来,将吻更加深入,还勾人地舔了舔林荔的唇角。 这样的好事林荔当然不会拒绝,更加热情地回吻江暮岚,将他摁在身下,在江暮岚的唇上征伐,肆意掠夺,而江暮岚完全放弃抵抗,城门大开。 热吻过后,江暮岚那双好看的眼睛望着她,眼里雾气氤氲,泛着动人的水光。 林荔半撑在江暮岚身旁,抬手放在江暮岚的后背,像安抚婴儿一般那样轻轻拍,嘴里低语喃喃。 “好了,睡吧岚岚,晚安岚岚……” 试探 林荔从酒店回医院,一进病房,便是大片的黑暗,只有秦梓芳床头的一盏小灯,将病房晕染得深深浅浅。 秦梓芳鼻梁上挂着眼镜,捧着一本厚重的书,听见声响,抬眼朝门口探,看见来人是林荔,低头继续翻阅自己的书本。 如果换作是平常,秦梓芳看到她回来一定是温声细语和她打招呼,像今晚这样显然是生气了。 走到秦梓芳床前将书夺过收好,想要将摇起的床摇下去,却被秦梓芳制止,秦梓芳看了一眼起夜的陪护,才开口。 “和你爸吵架了?” 林荔没多想,摇了摇头,随即想到什么,她垂眸看了秦梓芳一眼,书房书架里那个方体黑盒子在脑海里飞速闪过,又点了点头,坐下在床边椅子上。 “我和你爸的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知道后不久我也知道了,你不想离婚,我就没说出口,早知道会发展成今天这样,我就该劝你早点离婚。”林荔微低着头,有些自责。 大约是没料到林荔这么早就发现这样的肮脏事,怪不得林荔上了初中后就变得尤为叛逆,秦梓芳那时还以为她是青春期到了,才多了几分反骨。 顿时,秦梓芳心痛得无以复加,更加见不得她女儿责怪自己。 “荔荔,这件事是我们对不起你,没能处理好自己的事让你担心困扰,这是我和你爸爸之间的感情问题,只能我和你爸爸解决,任何人参与进来,都会被连累,妈妈不想你受到伤害,答应妈妈,别管了好吗?” 即便秦梓芳此刻面容憔悴,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如此落败的状态,在说起自己失败的感情婚姻,以及出轨的丈夫时,整个人仍然是云淡风轻,还保有大家闺秀的温文尔雅,落落大方,这也是这么多年何衿都没能上位成功的原因。 秦梓芳并不属于外貌抢眼的女人,但她这种娴静优雅的气质,是大多男人向往的妻子人选,当年林容深也是向往者之一。 因秦梓悦这种气质,林容深当年向往追求,多年后也因这种气质而厌烦不耐。 一些男人根深蒂固的劣根性,林容深也有,希望自己的妻子是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就算不再喜欢,也不愿离开。而情人便是可以狂野的撩人妖精,就算再喜欢,也只是玩玩而已。 俨然把女人当成可以随意支配的物品。 让林荔不管她是做不到的,她觉得以秦梓芳的性格,事情到最后只会不了了之,到时候何衿依旧占着不该占的位置横行霸道,林容深依然在外彩旗飘飘不知悔改,苦果都只有秦梓芳一个人吃。 了解自己女儿的秦梓悦无奈地哀叹一声。事实上,比起自己的感情婚姻,还有一件事更让她在意。 “你在和何衿……儿子交往?” 该来的还是会来,林荔不可能永远逃避掉这个问题。 “对不起,妈妈,他和何衿不一样,他也是受到过何衿伤害的人,他对何衿没有太深的感情。” 秦梓芳摇头叹了口气。 “我该说什么呢?谈恋爱这方面我都是持中立态度,只要不影响到你本身正常的人生轨迹,我都不会反对,可是林荔,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是因为喜欢人家才和人家交往的吗?而不是抱有目的?我只希望你开开心心的,不要因为这一时的冲动而偏离了轨道,我常常说后悔莫及是对一个犯错者的惩罚,我相信你想让一些人尝到这个滋味,但妈妈不希望到最后你也是尝到这种滋味的一个。” 一番肺腑之言让林荔久久说不出话来,秦梓芳完全点中了她内心,对于江暮岚她承认她喜欢是真的喜欢,可她也承认利用是真的想要利用。 最近她甚至有意识到这份喜欢是与何衿的作妖程度成反比的,而利用却成正比。 何衿越出来作妖,她对江暮岚的喜欢会越减少,而利用会随之增多。 在意识到的一瞬间,她都怀疑自己对江暮岚一直以来口口声声说的喜欢,究竟是不是想利用江暮岚让何衿最后有更悲惨的下场而产生的兴奋感,这种想法让她惶恐又厌弃,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那么虚伪的人,所以才有白天那样冷漠对待江暮岚的一面。 虽然在江暮岚面前总是花言巧语哄着他,但林荔内心存在的煎熬是实实在在的,每每和江暮岚相处都让她对秦梓芳有一种背叛感。 秦梓芳看出来林荔的纠结,这是痛苦的开端,再继续下去,终将万劫不复。 可是秦梓芳最清楚林荔对林容深出轨这件事的执拗程度,要她放下又不可能,只能一步一步走,让她走出来的第一步就是不能再和江暮岚有过多的牵扯。 秦梓芳不是没有打听过江暮岚,她知道江暮岚悲惨的过往,是被烂泥潭的脏物滋养而生长起来的绚丽花朵,林荔初次接触,会对他产生喜爱怜悯她能理解,但她不会希望自己的林荔也深陷恶臭的烂泥潭里,况且他和林荔关系的形成,只会让这件事变得更加复杂。 “妈妈,你想要我怎么做呢?” 此刻的林荔神态迷茫,眼含难以决断的痛楚。 “这是你现在要面对的问题,不应该由我来帮你做决定。况且以我的角度,我当然是不愿意看到你和何衿的儿子在一起的,毕竟自己的丈夫在外头有了小叁,而自己的孩子,居然也和小叁的孩子有暧昧的关系,我相信换作任何一个女人,都会难以接受。可是感情的问题,一句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说到底,这件事最无辜的是你和何衿的儿子,可你要明白,你本是无辜,但身陷进后是怎么也摘不干净的。” 说着,秦梓芳伸手抚上林荔的脸,拇指在她脸上轻轻地磨了磨,整个人由内到外散发着温柔。 “荔荔,这么多年我都已经看开,你年轻气盛,会愤懑不平很正常的,可你也长大了,我能劝的也就只有希望你叁思而后行,很多事情不要想当然不计后果。” 她的林荔不该因为一个脏污腌进骨子里的男孩贡献出自己,那么美丽自信的荔荔,得到的都应该是优秀美好的事物,破碎不堪的东西,只会把她的宝贝扎得头破血流。 凤凰涅槃总是要经历一番痛苦,想要林荔未来一片光明,现在所有的难捱都是让她内心强大的基石,那些匆匆过客也终将成为祭奠,见证她的成长。 秦梓芳绝不容许任何何衿的污渍来沾染她唯一的孩子,这是她最终的底线…… 生日 秦梓芳在受伤前一直操办着家里过年的巨细,现在她一倒下,还有些收尾工作被搁置,就不得不由林荔来接手,林荔从小跟在秦梓芳屁股后面,这种事看得只多不少,倒也没什么难度。 这几天林荔忙里忙外,即便与江暮岚同在一个城市,也挤不出时间去陪江暮岚,甚至她看到短信,也是草草回复。 事实上,忙是一回事,不知如何面对江暮岚才是真正的原因,她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居然学会逃避这个她曾经嫌恶的行为。 腊月叁十,除夕夜,医院与外面的张灯结彩不同,冷冷清清的,能回家的病人都选择了回家,不回家的大部分也有家人的陪伴。 病房里,电视上,一年一度的春节晚会刚刚开幕,其实秦梓芳和林荔也没心思看,充当着背景音让单调的病房有点年味。 从秦梓芳入院到现在,林容深还没有来探过一次病,就算今天是除夕,也依然如此,林荔也是彻底看透,和秦梓芳默契地没在这么喜庆的日子里提他煞心情。 秦梓芳剥好一颗橙子,递给林荔,结果林荔一个不留神没接住,掉在地上咕噜滚两下。 这两天,林荔的魂不守舍秦梓芳都看在眼里,她越发觉得很多事情都要开始着手计划解决,拖到后面只会越难办。 秦梓悦无声地将手中的橘子皮撕成两半,语气温柔。 “那天你去接的人是何衿的儿子吗?” 林荔正弯腰捡橙子,突如其来的询问让她身形一僵,有些疑惑,捡起橙子故作轻松地直起身来,暗暗观察着秦梓芳的情绪,没发现什么异样。 “嗯,是他。” “他是专门来找你的吧,现在回去了?” “还在酒店住着。” 房间里没人说话,秦梓芳没问江暮岚为什么住酒店,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就没必要拿出来说一遍。 像是考虑了良久,秦梓芳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嘴角扯出一点苦笑,说出一番得体话。 “人家不远千里赶到这边来,怎么说也是客人,大过年的就这么冷着人家实在不像话,你们俩也好几天没见面了吧?去吧,不用担心我,我这有李阿姨陪着呢。” 病房里唯一在看春晚的李阿姨,是在他们家工作多年的保姆,事实上有李阿姨在,林荔在不在都没有关系,只是前几天秦梓芳需要把林荔禁锢在自己身边。 林荔和江暮岚的关系,放在别的家庭,大概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可是,秦梓芳却对林荔却有无限的包容,让林荔愈发愧疚。 今天是除夕,也是江暮岚的生日,林荔不想放他在没人气的酒店里独自度过,被刻意遗忘。 “对不起,妈妈。” “傻。”秦梓芳伸手拉开床头桌的抽屉,拿出一个厚实的红包,递到林荔手中。 “把这个红包给他,早点回来。” 待林荔走后,病房里静默了许久,李阿姨看着秦梓芳兀自发呆的样子,终是没忍住,心疼道: “夫人,给那贱妇的儿子红包就算了,还让荔荔去,这……这不是乱了套了吗?你这是何苦呢?” 沉默良久,秦梓芳眼神别有深意地望向李阿姨,面上哪还有贤良淑德的模样,满脸的狠戾不屑,还有病态的癫狂,她幽幽道: “我的荔荔总要在我这里尝点甜头,才会心甘情愿地选择我呀,虽然我没有生荔荔,可是我养了她,没有我她现在连人都不是,所以,我的荔荔肯定会选择我,她往后只能呆在我身边。至于红包?我倒要看看这贱人生的贱种有没有那脸皮子收,你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不用问那么多……” 透过房门微开的缝隙,秦梓芳的话和着电视里的欢声笑语,一字不漏地落入了站在门外的林荔的耳里,讽刺异常,心里好像有什么一直坚持的东西在一点一点的破裂。 她默默垂下搭在门上的手,转身离去…… 熄了灯的房间里,填满寂静,无声的电视闪烁出流光,像恣意纷飞的琉璃彩纸,缱绻地洒在各个角落,折射出斑斓变化的光芒,浮在江暮岚秀气的脸庞,那般美好而虚幻,仿佛一旦流光消逝,他便会化作缤纷的泡沫,不复存在。 江暮岚以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蜷缩在沙发一角,怀里抱着写满笔记的单词本,目光虚浮地落在电视上,没有焦距。 凌乱的黑发,纤薄的身子,颓唐的气息,此刻他是一个在孤寂中消亡了灵魂的少年。 从林荔这些天对他的态度猜测,大概是因为他,林荔又受到了无妄的非难。 江暮岚深知自己不该妄想着林荔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抛开家人来陪伴自己,即将被内心的暗涌绞成碎片的自己,可是却控制不住无比的想念林荔,费了好大气力才压制住自己去联系林荔的冲动。 和林荔在一起越久,江暮岚愈发觉得自己是个贪得无厌的恶人,如同乞儿一样向人讨要不属于自己的怜爱…… “叮咚~” 响起的门铃让他心头一跳,行尸走肉般地起身。 开门之前,江暮岚还沉浸在自哀的世界里,以至于看到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提着蛋糕盒子站在门口笑脸盈盈的林荔时,脸上的落寞没来得及收拾干净,被林荔一一探去。 “江暮岚,生日快乐还有新年快乐!” 一声祝福后,林荔望向江暮岚身后只有电视光源的房间,兴奋的情绪微微沉了下去,任由江暮岚提走她手中的东西。 越过江暮岚,林荔踱步走进去开灯,屋里敞亮起来,环视纤尘不染,像是刚入住那样干净整洁的房间,林荔略带责备地转身看向江暮岚。 只见江暮岚的脸上是诧异中带着想笑又不敢笑的窘状。 被江暮岚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弄得有些无奈,林荔抬手拨了拨江暮岚凌乱的发。 “我是不是说过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要开灯的?怎么不听话?” 这时,江暮岚才从林荔出现在他眼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目光死死地胶着在林荔身上,恍惚间觉得自己在做梦,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你……你怎么来了?” 林荔勾唇,捧住江暮岚的脸,垫脚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解开困兽自缚的虚幻梦境。 “想你了呗,感受到了吗?” 霎时,江暮岚眼眶泛红,眼里蓄着水光,明明应该是高兴的,内心却还有一股悲凉在与之相撞,难受得让他鼻酸。 “哭了?” 江暮岚心里一惊,低头抹了抹眼角,一时间有些无措,他不该总是下意识流露出自己柔弱的内心,害怕自己让林荔感到负担。 大抵是因为在陌生的环境里,身边只有林荔一个熟悉的人,江暮岚对她越发的依赖。 对于这样脆弱的江暮岚,林荔不但不讨厌,甚至非常喜欢,用食指中指夹住江暮岚的鼻尖,林荔宠溺地哄着。 “我家岚岚真是个小哭包。” “你不是应该和家人一起过年吗?怎么,怎么……”话语里尽是小心翼翼,还含有期待。 “就想你了呗,来找你玩,而且今天你生日,我当然要来陪你。” 弯腰去捧出蛋糕放到茶几上,抬起头看他一眼,眼角带着笑意。 “你还没吃吧?我们吃蛋糕,等一下出去吃饭,你先垫垫?” 每年的除夕,也是他的生日,早已在他的记忆中淡忘,如果林荔不提,他压根不会想起。 就连过年,以前都是被隔壁邻居的热闹提醒才会记得,不过知道了也没差,他茕茕孑立,只能就着别人家的热闹来填补自己家的清寂。 “谢谢你林荔。” 从背后搂住林荔的腰将她扶起,他痴恋地埋在林荔的颈肩,汲取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好了好了,抓紧时间,等一下的饭局不止我们俩,带你见见我的朋友。” 拨开江暮岚,林荔往他手里递去一瓶饮料。 递出去的饮料久久没人接,林荔疑惑地看向江暮岚,?映入眼帘的是他不可置信的神情,好看的眼睛里盛满纷呈的笑意。 “你愿意带我去见你的朋友?” “为什么不愿意。” 林荔笑着捏了捏他的脸,转身往蛋糕上插上蜡烛点燃,关灯。 萤萤烛光在房间里摇曳,将两人影子放大,颜色变得稀薄的影子印在雪白的墙上。 林荔放柔了嗓音唱着的生日歌,江暮岚闭眼双手合十,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许生日愿望——他希望能够一直陪在林荔身边,也希望不再被自己所珍惜的人放弃。 他不知道一次生日能不能许下两个愿望,但他还是许了。 从前家里还未发生巨变时,江暮岚也没过过生日,江承辉觉得没必要,何衿从来都不喜他…… 吹灭蜡烛前,江暮岚睁眼看向林荔。 她将手上的手绳拆下来,抓过江暮岚的手,穿到他的手腕上。 “我编的,不许嫌弃,以后再给你补个像样的生日礼物。” 这是一根深蓝、纯白交缠,用金刚结的编法编成的手绳,上面还有她从珠宝店买来的一个小小的纯银如意锁,希望能够保佑江暮岚。 手绳是在她集训期间,算着日子,挤时间边学边编赶出来的,未免有些粗糙。 “不用再送别的,是你编的就是最好的礼物,我很喜欢,真的。” 给江暮岚戴好后,林荔抬头,却蓦然撞进他好看的眼眸中,里面晃荡着火光,焰焰火光里有她。 这一瞬间,林荔有些失神,只是口袋里那封格外膈应人的红包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她,她与他之间有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而这个刻意安排的饭局,卑鄙地带着浓浓的目的。 距离 即便是春节,在外吃年夜饭的人也不少,两人到了约定好的牛肉火锅店,一开门,里面的温热扑面而来,冲散从外带来的满身冷意。 火锅店里白烟袅袅,高挂在墙上的电视正播着春节晚会,人声嘈杂,掩盖了电视声,一堆小人在无声地表演,有些许滑稽。 由服务员领着,两人上了二楼的包房,进去时已经有个人坐在包房里,是一个长相秀气的男生。 包房门关上,将嘈杂的人声隔绝,热闹冷却下来。 “呦,二位来啦,坐。” 这阴阳怪气,一脸缺功德相的人就是林荔的损友,林荔懒得理他,带着江暮岚坐到他的对面。 那人嘴里叼了根牙签,一脸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模样,目光毫不客气上下扫视江暮岚,一副恍然的样子。 他冷笑一声,语调慵懒,“你好,我姓苏,单名一个镜字。” 没等江暮岚做自我介绍,苏镜丝毫面子不给,开口调侃嘲讽起来。 “我知道你,江暮岚,老母鸡经常和我提。” 说着又将话头转向林荔,“你不行啊老母鸡,离了我你的眼光真就差到这种地步?” 苏镜拿起桌上盛汤的大铁勺,用勺子光滑映人的背面照了照他那张比女生都白嫩的脸,五指并拢,骚包地扫过发鬓,不屑道:“不及小爷叁分之一。” 一旁默默无语的江暮岚忍不住靠近林荔,在她耳边低声问,“他……真的是你的朋友?” “别理他,今天出门肯定又没让他妈给他驱邪。” 菜还没上齐,说话的间隙,林荔往江暮岚嘴里塞了一粒炸豌豆,再伸手将手边的花生米推到苏镜面前。 “这边花生米多,你来点。” 苏镜捡起一粒扔进嘴里,抬眼就看见对面坐得腻歪的两个人,不耐地‘啧’一声。 “大过年突然叫我来吃饭就是为了秀给我看的?” 林家秘辛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已不算是什么秘辛,即便是苏镜这个外人,在当初林荔没有透露半点消息时,他也是略有耳闻的。 再加上最近林家夫人出了意外,各种猜疑谈资在圈子里流传甚广,按理来说林荔此刻不会有什么心情出来吃火锅。 “不用你花一分钱吃一顿饭还不乐意了?吃你的吧。” 苏镜来时便点好了菜,此时服务员陆陆续续将片得极薄牛肉各个部位一盘一盘端进来,都是现点现片的新鲜牛肉。 火锅里的汤底已经沸滚,香味在屋子里飘散开来。 林荔烫好肉就放江暮岚碗里,苏镜看着牙酸,阴阳怪气地调侃了几句,又叉开话题,和林荔聊起近况。 …… 饭局到了尾声,全程都是林荔和苏镜在逗乐打趣侃大山,江暮岚没说上几句话,偶尔有点话题和他搭边的才说两句,但很快又会开启新的话题。 大部分时候江暮岚都默默吃着林荔夹到他碗里的菜,本身他也不是话多的人,况且他们谈论的话题都是自己从小到大不曾触及到的领域。 仿佛离他所在的充满烟火气息的小城市很遥远。 林荔生活的地方,一户一栋,屋宅精致,户户之间的距离甚至能再起一幢房子,连门口的花圃都是专门请人打理,光鲜亮丽,花叶常盛。结交的朋友也是地位相当,见识广阔,眼光落在云端之上的一群人。 不似他生活的地方,小区里破败的花坛里满是肆意生长的野草,夏盛冬枯,顽固难除。 藤蔓能爬满半座房子,楼与楼之间几乎触手可及,阳台上总是将一家老小的衣物晾晒得很密集,夏天晚上空调主机的嗡鸣不绝于耳,沾染市侩气息的邻里街坊在一角天地里争辩着鸡毛蒜皮的小事。 处处紧凑,环境喧嚷,让人觉得压抑烦躁。 想着,江暮岚的食欲消了些,拿着筷子的手缓缓垂落在桌面,目光看向说得眉飞色舞的苏镜,最终定在聚精会神听讲的林荔身上。 蓦然发觉,南市那座小城生活节奏慢得让人堕落,尤其是他生活的空间填入了林荔后,竟让他产生了有恃无恐的情绪,以至于短暂地忘却了自己与林荔那无形的距离其实一直都阻隔在他们的感情之间…… 毒(ωoо1⒏ υip) 这顿饭即将结束,林荔拿出了那封厚实的红包,抽出几张红票子,刚才上厕所观察了收银台的情况,看准了收银台正是付账高峰期,便想哄江暮岚去前台结账。 钱塞到江暮岚手里时,江暮岚喝茶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一口茶哽在喉咙里艰涩咽下。 手下意识地攥紧,一张张崭新的钱被攥得皱巴巴,他脸颊发麻,好像一股股耻意钻进了他的皮肤里,在血肉里蠕动,让他羞臊不已。 但终归不愿扫了大家都兴,抬头勉强维持住笑容。 “不用,钱我付就好。” 出包房前,江暮岚把钱塞回林荔手中,才拿起自己的手机去付账。 包房里江暮岚不在,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严肃不少。 苏镜喝了口已经浓稠得发苦的茶,声音不似刚才谈天说地时那般清亮活泼。 “找我来什么事说吧?兄弟我能耐没几分,出钱打架我不行,泼父骂街我第一。” “去你的。”捡起一片生菜往苏镜身上扔。 想起方才林荔给钱时江暮岚脸上一瞬间划过的不自然,苏镜思索了一下,问道: “你不会经常拿钱砸那小白脸吧?” ‘砸’这个字用得很难听,让整句话附着有些讽刺人的味道,林荔愣怔住一时间没有反驳。 其实她和江暮岚很少有金钱上的来往,但由苏镜这么一提,林荔这才觉得自己潜意识里就把江暮岚放得很低。 不过现实如此,往往都不尽人意,就算江暮岚现在成绩再好又能怎样?在高中毕业前,年龄会将他局限,没有太多施展能力的空间,毁灭性的原生家庭更是像罪状般钉在了他的人生里,这种种原因让他无法与林荔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林荔脸上露出在他面前从未展露过的疲态,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谈论起其它。 “下学期我肯定得回这边读书了,一旦在我爸妈的视线范围内,我干什么都得受限,我和他需要分开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不会联系,他这个人有点固执,怕他没办法接受,今天带他来是想给他吃颗定心丸。” 这大约就是就是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但今天这颗甜枣似乎也没有多甜。 原本还算清澈的茶水,在被苏镜用筷子搅拌几回后,色泽变得混浊不堪,他盯着打着旋的茶面,忽的笑起来,笑得有些戏谑。 “我发现你的前男友们都有几分他的模样,渣女啊渣女,还玩白月光那套,不过说实在的,坚持得这么辛苦真的值得吗?你上次回来的时候你俩的事就在圈子里传开了,你知道圈子里的人最近在干什么吗?在打赌,你最后是会选择小白脸还是林家,赌注现在越下越大。你看,在别人眼里,你和小白脸的感情不过是一场娱乐的游戏而已。” 苏镜口中圈子里的人就是一些富家公子小姐二世祖,所谓的圈子,也是这群家境相当的二世祖所组建,平时正事不干几件,就爱八卦豪门腌臜事,只要他们想打听,没什么是他们了解不到的。 像林荔家这种情况,早就在圈子里传遍了,只是这个圈子里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加戏精,私底下怎么说都行,到了当事人跟前面儿都给你做得足足的,让人毫无察觉。 “你怎么知道这个圈子的?那群人都是烂货,和他们玩对你没好处,就你这性格,掺和进去也只能给他们当狗腿子使唤,还有,不许叫江暮岚小白脸!” 本来苏镜还想劝劝林荔,在这段没有前路的感情里,不要一头扎进去,最后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成了他人口中的茶余谈资,未曾想林荔完全避开了话题还顺便嘲讽起他来,他抬了抬下巴,语气微扬。 “不怕告诉你实话,我已经巴结上四中一位大佬了,我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今我非故我,明我非今我,所以,不要瞧不起我。” 经苏镜这么一提醒,林荔才想起苏镜早已从重点十六中转到了四中那个富人学校,能结识到圈子里的人也并不意外。 不过她还是坚持表达了自己对他为人处世的不屑。 “神经病吧?这不还是在巴结别人……” “欸,不懂就别给我乱开麦,我和大佬是真爱好吗?” “行,那你说说大佬是哪位,圈子里的?我认识吗?” “顾……” 林荔挑眉,“顾?顾知骄?宋家人?” 第一个字出来时,林荔就被惊到了,姓顾的她就认识一个——顾知骄,虽然顾知骄和宋家关联并不那么密切,是顾知骄的母族,但再不那么密切也是宋家人。 在嵩市,宋家人和林家人一样,一般人还是别惹为妙。 不过…… 林荔蓦然想起苏镜转学四中的原因,好像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这种恩怨阴谋最能挑动林荔的神经,她眼睛眯了眯,眸光带着几分狡黠,身体往前倾了倾,语气里都是兴趣盎然。 “我记得你被迫转学就是因为宋家人吧?渣男啊渣男,没想到啊苏镜,你挺贼啊。” 苏镜神情闪烁了一下,直接避开这个话题,“别谈我的事,现在在说你,很多事你自己都心无定数……” 话说一半,苏镜欲言又止,大约是结合了自身的处境,终归选择理解,“算了,小爷为你站街,干就完了妹妹!吃糖吃糖,她给我买的,嘿嘿。” 一个不明物体突然从苏镜那抛过来,林荔下意识接住,展开手心,是一颗包装可爱的水蜜桃味硬糖。 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狗粮,但今天林荔也是来给苏镜喂狗粮的,‘狗咬狗’,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对于苏镜能够站在她这边,她毫不意外,了解苏镜的人都知道他是什么狗德行,看似不靠谱,嘴碎的很,但为人仗义,对真心朋友是绝对的肝胆相照。 他的规劝与提醒,林荔不是没有听进去,她当初选择这条路时,就已经明白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她从未对这段感情的结果抱有过于美好的幻想,可心里终归是有些希望和期盼的,但希望和期盼在今天被彻底打破之后,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镜儿,谢谢你,过年也没啥祝福给你,就祝你的感情顺顺利利。” 说完还朝苏镜举杯,苏镜沉默片刻,也不见他感动亦或是回敬,反倒十分抗拒,面露鄙色。 “滚,你这张臭嘴,少说两句就当积德了,谢谢。” 林荔笑了笑,没再说话,手指摩擦着杯沿,一时间心乱如麻。 包房里,火锅沸滚的咕噜声还在回响,袅袅热气在空中缭绕,将林荔的脸晕得看不真切。 ———— 回去的路上,两人相顾无言,江暮岚好像能窥探到她的内心一般,知道她此刻只想安静地走一段路。 要说江暮岚确实对林荔有所了解,她满脑子尘杂,难以清理,其中一颗蓦然抖落出来,想起刚才在包房里,在江暮岚回来前她和苏镜的最后一段对话,神情不禁暗了暗。 “镜儿,他们都下的哪注?” “林家。” 包厢里足足安静了半分钟,林荔才启唇。 “那真是恭喜他们,算他们对一半。” …… 一阵从湖畔吹来的凉风,透骨冰凉,刮得林荔的脸颊都有些疼,因为这段对话而有些消沉的情绪被激冷触碰了一下。 侧头看向身旁一直牵着她的手,时不时偷瞄观察她的江暮岚。 想起什么,林荔从兜里掏出那颗水蜜桃味硬糖,塞到江暮岚手里。 同样的动作,在多年前也出现过。没多久,他们就分开,从此失去了联系。 这样的联想让江暮岚的神情蓦然低落下来,身躯也有些僵硬。 看着因她今天种种古怪行为而有些担心失措的江暮岚,她竟感觉浑身都空落落的。 此刻的江暮岚与病床上说着辱人话语的秦梓芳交织起来,她浑身一凛,倏然逆胆丛生,在荒芜的内心里破开坚硬如石的枯土,疯狂冒头。 她早知道,今晚她必然是会失控的,本来在她走到医院门口,后悔没陪着秦梓芳过年折返回病房,病房里的人却赠予了她一记重锤,逼迫她转身离开时,她就该失控的。 勾唇粲然一笑,一如林荔初次勾引人时那般漫不经心,却那般惊心动魄,让人愿意亲手摘下自己的灵魂祭献给她。 “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春节你……不用回去陪你的家人吗?” 有烟花爆裂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飘渺不真切,江暮岚脑袋放空一瞬,却正好有东西快速划过,没捕捉到。 林荔牵住江暮岚的手,也许是下意识的亲密动作,也许是在安抚,其实终归是为达目蛊惑人心的手段。 “不要问那么多嘛,我们就过好今晚,好不好?” 在这样的深夜,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只偶尔有汽车疾驰。 挂在绿叶枝杈间的花灯,五光徘徊,十色陆离,与暗色交融着倾泻下来,给花灯下的两人,着上了撩乱的色彩,一时让人辨不清,是暗色挟持了华彩,还是华彩缠绵着暗色。 一如此刻林荔看不清眼前的江暮岚,是由失望悲凉堆砌起来的江暮岚,还是被惊疑吞覆到尸骨无存,甘愿认栽的江暮岚。 谁都能明白,妖精的嘴里吐露出这样一句意思浅显易懂,不用深剖的话,大抵夹杂着人世间最甜香的毒,再顽固的抵抗,最后也会沦落到她的毒罐旁,如失智畜牲般疯狂舔舐。 江暮岚不会变成失智畜牲,因为他的自我早已替换成了林荔二字,他是被腌制在毒罐里,靠毒物滋养成活的怪物。 若妖精抛弃他,他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妖精的命令,他从来不做抵抗,即便知道那是一个会让他万劫不复的深渊。 零点已过,一切都该归位了…… ————————————— 追-更:po18ac.com(ωoо1⒏ υip) 分开 两人回到酒店,轮番洗漱,林荔收拾完,坐在沙发上,手肘撑在沙发靠背上,手掌撑着头,一副慵懒的样子玩着手机。 手机里是林荔发给秦梓芳的短信,一条说明自己今晚不回医院的短信。 没几分钟的功夫,便如她所料,有电话打了进来,但看到来电显示时,她感到了惊奇,打来的电话竟不是秦梓芳,而是秦梓悦。 让手机响了一会,林荔才接起电话,率先开口,“小姨,新年快乐。” 猜那边是匆忙打电话过来,连词都还没有想好,听得出来语气稍有局促。 “啊……荔荔,新年快乐。” 电话那头被临时羁押来的秦梓悦一时不知如何起头,没有说话,而林荔更加没什么对秦梓悦说的,该说的在第一句就说得差不多了。 双方沉默了片刻,秦梓悦才用她那因长时间抽烟酗酒而破坏得沙哑的嗓音,小心翼翼地试探。 “额,小姨……小姨在南市还有事,回不了嵩市过年了,你替我多陪陪你妈,林容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扔你妈一个人在医院一眼都不去看,你妈这人太犟了,什么都心里闷着,这段时间指不定天天在病房里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抹眼泪呢,你现在的任务不仅仅是要好好陪她,还要好好开导她,明白么荔荔?” “哦。”林荔回答得懒散,不咸不淡地敷衍。 但电话那边的秦梓悦显然没听出来,大约是突然找到了说教的方向,开始滔滔不绝。 “还有,荔荔,你想想清楚,你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谁?你和何衿儿子交往,你妈得多难受?你妈这人我最了解了,她肯定会为了顾及你的感受面上不显露出不满的情绪,她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忧虑太重对她没有半分好处。你真的忍心为了一个刚认识不到半年的小男生,让辛辛苦苦养你的家人伤心吗?荔荔,这件事你一定要好好掂量掂量到底孰轻孰重,早点和何衿儿子分清楚,别到最后惹麻烦就不好收场了。” 这边秦梓悦刚安静,江暮岚便从浴室里出来,身着白色T恤,明明该是与他不符的颜色,却被他穿出一种吊诡的美感。 江暮岚湿漉漉的发被往后拢,露出来光洁饱满的额,优秀的发际线还有美人尖点缀,让他整个脸型完全展露出来,脸小下巴尖,五官深邃鲜明。好看的天然眉压低,没戴眼镜,眼眸习惯性微眯时,便多了分凌厉的气场。小时候较为女气的长相这么看也多了几分硬朗,不笑时整个人异常冷漠,不近人情。 两人四目相对,林荔眼里的惊艳与欲望毫不掩藏,但嘴上,却说着与眼里迸发出来的光彩完全背驰的话。 “小姨放心,让我妈也放心,我已经想好了,我会解决。” 话落入江暮岚的耳朵里,将这番话和与林荔通话的人联系在一起,江暮岚猜到了几分话里的意思。 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 一句话的功夫,有人欢喜有人忧。 “想好了就好,想好了就好,我作为过来人,奉劝你不要和你妈作对,这对你没有丝毫好处,你妈她要是铁了心想对付江……” 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于高兴,心直口快,差点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没造成更大的失误之前,秦梓悦赶忙住了口。 “没啥要说的了,我还有事,就先挂了哈,下次见面我给你包个大红包,早点睡啊,荔荔晚安……嘟嘟……” 劝的话已经带到,林荔也已经答应分手,秦梓悦觉得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以免说多错多,引火烧身,赶忙道别挂了电话。 而林荔看着手机屏幕无声冷笑一下,换作是以前,她大概会愧疚得立马奔回医院,但经过今天,她清楚这通电话是秦梓芳让秦梓悦打过来旁敲侧击,借旁人的嘴来敲打她,用迂回的方法减轻自己咄咄逼人的态度,还能博取些同情分。 把手机关机前,林荔留意了一下时间,凌晨12:14。 抬眼便看见还杵在浴室门口发呆的江暮岚,林荔招手让人过来。 江暮岚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忐忑低落,却还是乖乖朝林荔走去。 一落座,林荔的双腿就攀附上江暮岚的腰肢,柔弱无骨的手挂在他的颈脖上,要附身吻下去,却被他偏头一躲,一吻落空,林荔挑了挑眉。 “你干嘛?给我使脸色?” 闻言,江暮岚有些懊恼地垂眸,大约是觉得自己的不满表现得太过于明显,事实上林荔什么都还没做,只是因为林荔刚才的一通电话,他就开始胡思乱想,还闹起脾气来,委实有些无理取闹,他沉闷着声音否认。 “没有。” 这副言不由衷的样子明显是撒了谎,林荔捏住江暮岚的下巴,让他的视线与她相对,不让江暮岚有一丝一毫的避闪。 “那你给我说说你在想什么?” 对上林荔严肃的表情,语气,江暮岚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身上的倒竖的尖刺一根一根地收回,最终在没有伤及林荔时敛得一干二净。 “这几天,我给你发那么多短信,你都不怎么回复,今天除夕,你为什么会留下来陪我?还带我去见你的朋友?” “听实话?” 林荔语气近乎冷淡,全不似在南市时那般清亮,好似这才是她真正面目一般,让人觉得疏离又遥远。 这个实话,大概是江暮岚不愿听到的实话。 “林荔,你说过只要我们还相互喜欢,就不会让外力把我们分开,你会做到的吧?” 江暮岚想抓点什么来安抚自己,却见林荔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既然江暮岚不想温存,那她只好直接切入话题。 “对不起,江暮岚,是我食言了,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乞求 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这句话带着刺耳的回音,一下子把江暮岚的记忆拉到了他们的第一次分别,林荔用一句差不多的话安抚他,可是他从盼望着到失望着,最后无望着,等了七年。 搂住林荔腰的手臂越捁越紧,林荔有一瞬差点没忍住呼痛,被她硬生生忍住。 “荔荔,你说的每一个要求,我都有认真的完成的,你让我别给你打电话等你打给我,我就不打,我等你打过来。你说不要去找你,我就不找,你让我一日叁餐好好吃饭,我都有按时吃,你让我开灯我也开了,哦……今天是因为我觉得开了电视就不用开灯了,除此之外我觉得我挺听话的,也很少惹麻烦,如果你觉得不够,我也可以变成你想要的样子,我们能不能……能不能不分手?” 向来话少的江暮岚,此刻吐露一长段慌张的话语,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想要借此挽留回一丁点,用尽力气压着内里的恐惧,分不出心思去管带着细微颤抖的声音。 片刻,在江暮岚恳切的目光中,林荔亲手将他的期翼破碎。 “江暮岚,你明明知道,我们的问题不在这……” “那你要是觉得我烦,我就少发点短信给你好不好,我给你发短信你不回也行,就别分手了好不好?” 几乎带着乞求,那般卑微到骨子里,江暮岚自知自己没办法留住林荔,但他还是抱着那一丝渺茫希望。 “别难过了,我们不是分手,只是暂时分开,我还会去找你的……” 林荔看着江暮岚好看勾人的眼,开始一点,一点地泛红,林荔手指划过他的眼尾,截住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泪。 江暮岚目光有些虚无的落在林荔脸上,像是用尽了力气,搭在林荔腰上的手滑落在两侧,脸色逐渐苍白起来。 暂时分开是一个没有期限的分别,他不想苦苦等待,迫切的想要在林荔口中知道些让他安心的信息,虽然林荔的承诺已然失去的信用,但现在除了让林荔做出虚无缥缈的承诺,别无他法,他根本没有留住林荔的资本。 片刻,江暮岚哑声问,“暂时分开是多久,一个月?两个月?半年?还是……七年?你明明说过,只要我们还相互喜欢,你就不会分手,你骗我。” 或许他不该闹这一时的情绪,顺从了林荔的意,再一觉到天光,就当作这些日子是一场了无痕的虚幻梦境,他本没资格去贪恋什么,这几段偷来的时光归回原位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难缠就难缠在,一开始江暮岚就被置于荒芜凋敝的大漠黄沙里,如饥似渴的他途经一处绿意盎然的绿洲,绿洲里还有一汪清洌可鉴的湖泊,他的渴望得到了救赎,他的人生迎来了一丝渺茫的光。 他已经被鼓胀得欲壑难填的渴望,再也无法接受得到再失去这样的结局。 眼前的林荔温柔款款捧着江暮岚的脸,一字一句都带着蛊惑,让他承受没顶痛苦,却又难以拒绝。 “对不起,江暮岚,以后你要认真上课,按时吃饭睡觉,不要难过,我想你开开心心的,好好高考,等高考完,所有的事情解决了,我就去找你,好不好?” 这种近似哄孩子的语气,格外温柔,也带着别样的意味,林荔不可能无视那些明明存在的问题,天天和江暮岚醉生梦死活在自欺欺人中,这种事江暮岚解决不了,但她可以,她会解决,最后心安理得的和江暮岚在一起,再也不回头看一眼。 江暮岚凝着林荔,似要将她的模样深烙在骨子里,好让以后的一举一动,都有她的烙印形影相随,可此刻的酸痛悲切也一并烙了进去,想必以后就算有了念想,也定然伴随着满满的难捱。 可即便如此,也比没了念想好,他再相信她一次,江暮岚如是想。 良久,江暮岚赤红着眼眶,黝黑眸光中泛着水雾,声音低微。 “好,我答应你,你一定要回来找我,不要再……放弃我了。” 林荔心尖一颤,双眼蓦然酸胀地想要流泪,这句话里不是带着期望的祈求,而是最慌张且绝望的乞求——不要再放弃他。 从过去到现在,任何需要有人牺牲或被放弃时,第一个想到的,总是江暮岚。林荔清楚的知道,身心被镌刻满过往种种伤痕的他,如今有多脆弱。 捏住江暮岚柔软的耳垂,俯身亲吻他。 这次,江暮岚没再躲闪,任林荔索取。 他突然抱紧林荔的腰身将人反压在沙发上,两人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江暮岚的唇划过林荔的唇角,脸颊,往下落到她的颈脖上。 埋首在林荔颈间,轻柔地叫唤着她的名字,带着令人心肝酸软的克制,与撩人的情欲。 在沉入欲望前,他清醒一瞬,明白了一件事。 大约生日愿望只能许一个,贪心会受到惩罚,所愿一一破灭…… ————————— 惨兮兮的男主,又被抛弃了??? 上我 从沙发吻到床边,林荔指尖抵在江暮岚的胸口前,轻咬下嘴唇内侧的肉,抬头,眼里流转着惑人的魅意。 稍稍用力,将江暮岚推倒在柔软的床上。 躺在雪白床褥上的江暮岚胸膛动情地起伏,面染桃色,偏薄的唇此刻被吻得微肿泛红,雾蒙蒙的双眸紧盯着她,压抑着喘息声,好似在倾诉欲望,请她临幸。 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乖巧得不像话,让人生出欺负他的想法,压都压不住。 “我们玩点不一样的吧,好吗?” 见他略微犹豫后轻轻点头,林荔便欺身而上,拽过自己洗澡前脱在床上的围巾。 江暮岚的手生得好看,白皙纤长,能看见薄薄皮肤下蓝紫色的血管,攥起拳时,手背上显露的骨节像是被雕刻得完美的艺术品,有一种凌厉的骨感。 手腕上缠着她送的手绳,好似昭告她对他的主权,能就此栓住他的躯体,牵引他的神思,让他只为她一人情动。 用围巾一圈又一圈绕过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紧紧束缚住,在他干净的皮肤上留下惹眼的红痕,置于头顶。 他表情惊讶,似乎一下从情欲中惊醒过来,一时没搞清楚此刻的状况,像受惊的幼猫一般瑟缩一下。 “这是…荔荔别…很奇怪…” 林荔俯下身,在离他的脸一拳的距离停下,眉目尽是引人堕落的笑,伸手摸了摸他还有些湿润的发,安抚下猎物的躁动和恐惧。 “听话,要忍住啊。” 语罢,她俯身亲吻了一下江暮岚的眼,他下意识闭起,吻便落在了他如蝶翼般垂落的睫毛上。 林荔的唇在他的皮肤上若即若离,虚浮地触碰着,温暖的气息似柔软的羽毛挠人皮肤。 撩起他的T恤,想帮他脱去,却被手腕上的束缚阻挡,衣服堪堪停留在手臂上,不显狼狈,倒有种纯白圣物被荆棘缠绕的凌虐美。 上次赤裸相对时,江暮岚腰腹也只是有浅浅肌肉线条,她惊奇的发现,这次肌肉的线条居然深刻了不少。 她的指尖沿着痕迹划过,吻从他的颈脖处渐渐往下,湿漉的舌尖在蜜粉的乳晕上打转,色情地舔舐着。 令人身体发热的痒意在江暮岚的胸口处为起点向四周蔓延,他压抑着快要从嗓子里溢出的甜腻呻吟,不想让自己像一个放荡的骚货。 林荔做这些可不是为了看江暮岚隐忍的样子,而是拔除他骨子里的矜持,亲手为他填满欲望。 一下咬住她亲吻那边微显的尖,一只手还不安分地掐着另一半,指尖揉搓,膝盖曲起在已经胀大的那物上蹭着,却只轻撩,一点也不能缓解到什么。 他被刺激得往后一蹭,头颅仰起,颈脖的线条像是一笔勾勒出那般流畅,优美却不失男性的刚毅,凸起的喉结不住的滚动,再阻挡不住呻吟争先恐后涌出。 “林荔,啊……不要这样,难受,求你……” 这一声声求饶呻吟,像是濒临死亡的人,即将深陷黑暗,内心惊慌煎熬,仍想要保持着一丝清醒,开始痛苦嘤咛。 光是听江暮岚断断续续克制隐忍的声音她底下就湿答答一片了。 放过江暮岚被她折磨得颜色加深的胸脯,那片本该白皙的皮肤泛着淫靡的浅粉。 她继续往下,手掠过江暮岚的大腿根部,在已经硬得不像话的巨物周围转,偏偏不去安抚他最强烈渴望得到关照的巨物。 撩拨的吻也继续落下,停在腹部,下意识将唇远离了些,让她得以细看那两道已经好了却仍留下痕迹的刀疤上。 身上仍残留着林荔唇上的那点热,却在渐渐流失,江暮岚抬头看向林荔,发现她认真地盯着自己的疤。 脑海里闪过刀疤的模样,顿时有种不可名状的退意。 “别看,很难看。” 扭曲丑陋,牢牢地附着在他的腹部,彰显着曾经发生过的罪恶,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眶,被绑的双手下意识放下想要挡住。 却被林荔阻止,只见她俯下身,在那两道狰狞的疤上吻了吻,如同神在悲悯受难的可怜人。 “不难看,我喜欢它们,只要是你的我就喜欢,不论怎么样。” 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江暮岚控制不住轻微战栗,泪腺莫名被林荔打开了开关,温热的眼泪从脸侧滑落。 林荔起身靠近江暮岚,过来触碰他,手指就压在他的唇上,柔软的舌舔了一下她的指尖,带着热度和柔软。 只见他眼角晶莹,宛如蒙住了夺目的鲛人尾纱,看向她的目光充满着将人湮灭的狂热,是欲望,也是绝望。 “给我,荔荔上我……” 顶着一张美丽的脸,说着这样淫荡的话,勾着心中的‘光’和他一同摔入暗无天日的万丈深渊,最好肢体破碎,血肉交融。 ————————— 追-更:lamei2.com (woo14.com) 吻血 房间里只点一盏亮色渐熄的昏黄壁灯,微弱的光线看起来轻而薄,无知无觉的打在床上交缠的两道身影上,反生胶粘暧昧的欲色。 赤裸相对的两人急促的呼吸在安静的房里落地破碎。 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无意间被触碰到,应声跌落在地。 迸裂出带着锐利边角的碎渣四散纷飞,其中一片从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弹起,悄然溅到床上。 江暮岚无意间压上那片有利角的玻璃,白如暖玉的手臂上顷刻剌出一道细长的口子,伤口不算大,仿如红线,但还是破了皮,有血液缓慢流出。 “嘶!”忽如其来的刺痛让江暮岚给出反应。 林荔跨坐着江暮岚的腰,双手交迭撑在江暮岚的腹肌上,目光里满载情欲之余,还被那抹殷红的血色所侵染。 红和白的交缠,林荔不觉那处血腥难忍,反而觉得是让她心神眩晕的催情药,她想看到的凌虐美,在如此巧合下,真实地出现了,虽然细微的不足为道,却也挑起她骨子里的恶。 膝盖撑在床上,林荔往前附身捻起玻璃放到床头柜上,她柔顺的黑发从肩后滑落,掠过江暮岚的脸颊,他不住地侧了侧脸,闻到了馥郁的发香。 林荔拉过江暮岚的手,仔细地端详那道伤口。 忽的看向江暮岚,神色里有难以掩饰的兴奋,显然是血色被刺激到,嘴角勾起,伸出粉红的小舌头,在伤口周围舔了舔,江暮岚皮肤的温度不如她唇畔温度,大约是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时间长,有些凉。 接而,林荔恶劣地吮住那道伤口,将铁锈味的血液卷入口中。 被压在身下的江暮岚眼睛蓦然圆睁,皮肤随着林荔的嘴唇升温,浑身血液要逐渐沸腾似的,他难耐地轻哼出声。 林荔扣住江暮岚的手,重新坐回他的腰腹处,水嫩嫩的花瓣开始碾摩着那根已经被蹭得硬如铁杵的阳具,前后摆动着雪白的臀,花瓣分开,两片饱满丰盈的花瓣贴着白中带粉的柱身,透明的水缓缓从花心流出,将柱身浸得水光亮色,却只是挑逗着,嘴里哼唧喘息,偏偏坏心眼的不让人得逞。 身下的人被林荔侵犯得满面酡红,眼色迷离,如一点红梅的唇微张着,尽失往日的矜持。 床下的江暮岚有多理智清冷,在床上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色气便成倍增加,让林荔忍不住将他压在身下蹂躏,玩坏了才好。 她手往下伸,准确无误地握住那肿胀炙热的根,忽然收紧,江暮岚神情有一瞬间的失控,紧抿着唇,却没能守住喉咙里溢出的娇喘。 “呃啊,不……” 此刻江暮岚像一只被欲望支配,乞怜求欢的低等生物。 “是不是很难受?求我,我就上你。” 也不知怎么,江暮岚生出点挑衅林荔的心理,他故作轻松压下旖旎的念头,学着林荔那般道。 “求你,把我上哭。” 林荔捏住他的脸颊,力道不小,他的侧脸上被掐出了一道指印,说出含藏刀子的话语。 “江暮岚,你现在看起来好下贱啊。” 下贱这个字眼,让江暮岚心里一颤,却不是因为被羞辱,他自觉用下贱来形容他此刻的外在和心理已经是最含蓄的用语了。 在林荔面前,江暮岚早已低到了尘埃里。 帮江暮岚戴上她早准备好的避孕套。 林荔扶住硬邦邦的阳具,硕大的龟头在她的花缝处滑动,敏感的阴唇传来阵阵让人身软的酥麻,她低头凝视着江暮岚。 握住江暮岚的巨物摸索着找对位置,林荔忍着从私处攀到腰上的酸软,缓缓让龟头进入。 林荔的双手攀附上江暮岚的脖子,指尖稍稍用力收住,白嫩的皮肤上显现出浅浅的红痕,那样脆弱易碎,一如摔破的那只玻璃杯。 被掐的江暮岚面色有些涨红,却没有阻止林荔,凝望她的目光里满是病态又深沉的痴恋,好像现在就算被林荔掐死在床上,他也心甘情愿。 她趁着江暮岚失神之际,猛然坐下,将整根都吃进了小穴里去,一时间两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刺激脑子空白了一瞬。 即便这样,林荔的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停在江暮岚的脸上,不曾挪开。 在这样的大冷天,江暮岚楞是被弄出一身清透的汗,面颊浮现薄红,蹙起好看的眉,眼睛半眯,看人的眼神仿佛探出刺人的钩子,缠住了便深陷入皮肉里扎根,让人挣脱不能。 江暮岚忍不住挺动着腰部,想要缓解那种蚀骨挠心的痒意。 林荔被顶得回过神,一把摁住江暮岚不安分的腰不许他动,势必要把这一场欢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她臀部上下起伏着,套弄着小穴里的肉棒,粗长的肉棒将林荔窄小的穴道撑开,穴道里被占满,每进出一下都碾磨过穴璧的软肉,搔得她几乎要坐不住,快感使得她没有办法将喉咙里的呻吟藏住,一声盖过一声。 “啊……江暮岚……” 那种颤栗的感觉传到她的大脑皮层,拽着她全身心跌入欲望里。 江暮岚抬起被绑住的手握住她的乳,软若琼脂的乳儿在他的手中把玩,揉捏成各种色气的形状。 林荔状似不满将江暮岚的手拿开,摁在他的头顶。 蹭弄着江暮岚的肉棒,她把手指放入江暮岚的口中搅弄,稍稍用力摁了摁他的舌根,生理性呕吐感让他眼角开始湿润起来,他呜咽着,像是在低声啜泣一般。 适时拿出手指,只见江暮岚的双目犹如抹上稀释后的朱红,再缀上熠熠亮色,又美又艳,她失了魂般倾身吻去江暮岚眼角就要滑下来的眼泪。 看着他在自己身下泛着泪意,一种莫名的快感从心里诞生,直达身下,快速摆动着臀部,她猛然高潮了,像被万丈高的海浪重重拍打进深海里,那一种瞬间被湮灭的窒息感,让人几乎溺毙。 脱力趴在江暮岚的胸膛上,林荔有气无力地喘着气,全然失去了方才玩弄别人时高高在上的姿态,终于有了些屈服的娇弱感。 江暮岚不知何时挣脱开了手上的围巾,捞过林荔的手十指相扣,揽住林荔的背,翻身把人压在身下,低头在她的肩上亲吻,极尽温柔,开始了这漫漫长夜里一轮又一轮的抵足纠缠…… ——————————— 首-发:danmeix.com (woo13.com) 约见 第二天一早,林荔设的闹钟还没响,她就热醒了,发现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身上暖烘烘的,还伴着运动过度的酸痛。 身旁是蜷缩着身子面对她睡着的江暮岚,橘黄的壁灯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更加深了几分,可见情事停歇下来后便辗转难眠。 大约梦里都是不如意,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面色带着些许痛苦,额头上都是汗,眼角挂着亮晶晶的泪迹,下一秒,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鼻梁滑落。 伸手碰了碰江暮岚的脸颊,这下让林荔愣了愣,江暮岚的脸冰凉凉的,全然像是一个没有活气的人一般,她皱眉,想坐起来把人拥进自己怀里。 夜里两人并没有相拥而眠,林荔小心翼翼地挪了挪,生怕惊醒睡梦中的人,却感觉衣服被扯住。 林荔疑惑地掀开被子的一角,看见江暮岚的手死死地攥住她的衣角,也不知攥了多久,攥得关节处都失了几分血色,原本就白的手看着愈发病态。 入目的那一瞬,林荔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一种苦涩感猛然从胸腔往上翻涌,遏住了她的喉头,噎得她十分难受。 林荔擦干江暮岚额头上的汗,拭去他眼角的泪。 没想到江暮岚睡眠浅,碰两下就惊醒,他睡眼朦胧的看着林荔倾过来的脸,大约是还没清醒,他眯着眼拱过来对着林荔的额头抵了一下,然后埋进她的怀里。 “林荔,新年快乐。” 因为刚睡醒,江暮岚的声线有些低哑的性感,似乎还带着点笑意。 “岚岚也新年快乐。” 祝福完,林荔低声问,“你不舒服吗?怎么在出汗?” 这样寒凉的天气,便是盖着厚实的棉被,也不应该出汗,还是冷汗。 “头疼。”江暮岚有气无力,面色却十分平淡,似乎习以为常。 头疼这个毛病在和林荔交往之后就很少发作,但是从他来到嵩市的第二天,又开始了,他想过这个毛病大约是和他的心理有关,可是他也不知该如何去排解。 “那再睡会,还早。” 说着,林荔纤长的手指揉上江暮岚的太阳穴,给他做了会按摩,虽然效果甚微,但江暮岚很享受林荔对他的在意。 “不用揉,你陪我睡。” 在林荔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江暮岚乖乖的闭上了眼,整个人都异常柔和。 林荔抱着江暮岚,目光掠过没有拉上的窗帘,窗外还是黑蒙蒙一片,冬天的清晨,太阳总是爬的慢些,一时摸不清是几点,伸手在床头柜上盲摸了一部手机。 是江暮岚的,手机的款式和几年前充话费送的合约机那种类似,大约是用的时间很长,手机背后的漆面掉色不少,触屏也已经不太灵敏,锁屏居然是他们俩在山上寺庙外拍的合照。 照片里,两人穿着同色羽绒服,当时风大,头发被吹得有些散乱,阳光倾斜过来,落在两人笑得明艳的脸上,身后是高耸的山林。 虽然照片没有滤镜美颜,拍得很是朴素,但江暮岚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吧。 林荔看向窝在她怀里眼闭着眼睛的江暮岚,心脏蓦然缩紧得发疼。 本是只看时间的,亮屏时林荔看见了一条未读的高铁购票短信,她点开看,乘车时间是今天下午四点多的票,现在是凌晨5:42分,还很早。 “你要回去吗?” 怀里的人悄悄睁眼,把她抱的更紧了几分。 “嗯。”一个字的话,语气中却能听出来带着点失落。 “怎么订票了也不和我说一声?还在生我的气呢?” 林荔语气温柔,手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江暮岚的头发,他这个人看起来不近人情不好相处,但他的头发却不同他的人一样硬邦邦,意外的柔软。 “没有,订票的时候你不在,昨天又发生那么多事,就没来得及说。” 他说话闷闷的,显然情绪不怎么高,林荔清楚原因所在,可结果难以改变,只能尽量的安抚。 “别难过了好不好?等高考完之后我会去找你的。” 林荔默了默,又道:“七点半我就得走,我今天要去老宅拜年,不能陪你去高铁站,对不起哦,岚岚。” “没事,我自己可以。” 明明心情很低落,语气却像是刻意让自己显得不失落一般,看着这样的江暮岚,林荔微微叹了口气。 从昨天开始,林荔说出来的话就总是在让他难受,但即便如此,他也选择默默消化,同时也展露出一些楚楚可怜,能让林荔片刻怜惜的虚假表象,再多的,会让林荔良心不安的难过,他都深深的埋藏在心里。 待它在那个没有阳光的地方生虫腐败恶臭,最后成为一滩又一滩的腐液,汇成糜烂的深沟,直让他这个人淹没在里才好…… 江暮岚再次醒来时,外边已经天光大亮,只是林荔临走时将窗帘拉上,房间里昏暗如夜,一时让江暮岚分不清今夕何夕。 身边的人早已离开,他把手放在林荔躺过的位置,已经没有温度了。 默默地磕上眼,他轻叹一声,掩不住失落难过。 睡梦中做了太多光怪陆离,不太美好的梦,江暮岚起身时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腿有些软,就连垂落两侧的双手都犹如千斤重,浑身沉甸甸的。 好在疼了几天的脑袋已经缓解很多,只半边脑袋还有一丁点疼,不晃脑袋便没什么感觉。 地上的玻璃碎片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床头柜上还摆放着创可贴和药膏,他低头看了一眼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贴着再普通不过的肉色创可贴。 药膏下还压着纸条——“起来了记得要吃早餐啊,接下里的日子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坐在床沿边,他握着那张纸条,指尖细细摩擦,目光涣散落在不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简单洗漱完后,他给林荔发了一条短信,问她到老宅没有。 等了许久,不知是林荔在忙还是怎的,没有回。 坐在沙发上,茶几放着林荔为他买的食物,满满一购物袋。 江暮岚毫无胃口,甚至看到食物,他都有一种反胃的冲动。 但想到林荔的叮嘱,他还是随手拿了一袋面包撕开。 他麻木地咀嚼嘴里的面包,好像不是在吃美味的食物,只是为了完成吞咽这个工作,根本食不知味,整个人的状态机械又冷漠。 一个电话打进来,江暮岚内心一惊,以为是林荔,可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嵩市。 他皱眉,一种不好的猜测漫上心头,忍着内心的烦躁,接通了电话。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那边便先自报家门。 “你好,江暮岚是吗?我是林荔的妈妈,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你来一趟中心医院吧……” 追-更:rousewu.vip (woo18.vip) 打压 江暮岚到中心医院住院部时是下午一点多,离与林荔母亲的约定时间还有10分钟。 时间有富余,江暮岚站在病房门口整理了一下仪容,手上拎着水果店买的果篮,站了会儿。 他手放在门的凹槽准备拉开,顿了一下,缓缓地从口中吐了口气,抬手敲响病房门。 “请进。”是年轻女人的声音。 听到邀请传来,江暮岚打开门走进去,便看到坐在病床上,脸色红润的女人,一眼就知道是林荔的母亲——秦梓芳。 还有一位站在病床旁,双手交握放在腹前,姿势略微恭敬的年轻女子。 与电话里的强势不同,真正见面才发现秦梓芳是一个外表温柔款款的妇人。 此刻正拿着一束花,低头整理着,嘴角带着和煦的笑容,细白的指尖轻柔地抚过一片片花瓣。 因为知道秦梓芳对于林荔的重要性,所以尽管知道各种恩恩怨怨,江暮岚还是想给秦梓芳留下一个不那么糟糕的印象。 放松心态走到病床前,江暮岚将果篮往前递了递,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僵硬,动作语气得体周到,不显突兀。 “阿姨好,我是江暮岚,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祝您早日康复。” 好似才知道他来了一般,秦梓芳被惊了一下,抬头看他一眼,脸上的肌肉微不可查的一抖,江暮岚的长相和何衿有几分相像,长了一张迷惑人的脸,漂亮得令人生厌。 秦梓芳掩饰自己的失态,再次低头看花,扬起的唇角向下压了压,笑容变淡几分,带着点疏离,但仍然得体的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坐。” 让他坐,却不说收果篮,江暮岚听从秦梓芳的话坐在椅子上,将果篮放到了柜头的空位上。 秦梓芳又整理了几下手中的花,将花轻轻放在腿上,才终于正眼看他。 不擅长聊天的江暮岚正想打破沉默,主动展开话题,秦梓芳却先开口。 “叫全名太生疏了,阿姨叫你小江可以吧?” “当然可以。” “小江,这几天荔荔没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吧?我叮嘱过她,要她好好照顾你,让你吃好住好,如果荔荔没认真对待,你和阿姨说,阿姨一定训训她。” 这种寒嘘问暖,带着虚情假意的客套,不过是秦梓芳身为豪门贵妇该有的自觉,什么事都要做到大方得体,面面俱到而已。 事实上,秦梓芳第一眼看到江暮岚还没来得及掩饰所露出来的神情,才是她真正的态度。 秦梓芳笑得柔和,让人一时辨不清话里有几分真假,江暮岚捻了捻食指,有些无所适从,默了一会,江暮岚直接道: “阿姨,林荔没有招待不周的地方,您要和我说什么就直说吧,如果是您受伤这件事,我替我妈妈向您道歉,对不起阿姨。” 大约是没想到江暮岚会扔个直球,还提起这些大人之间的破烂事,秦梓芳愣了一瞬,倒正中下怀,不用她再拐弯抹角说废话。 她正要开口,却瞥见江暮岚的脖子被一圈薄红缠绕着,看起来像是手掐的,他穿着略高领的衣服也没遮住。 笑容霎时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成平常的模样,指尖轻巧地放在花瓣上,不自觉揪住一片,悄无声息拔下,在指间反复搓揉,淡粉色的汁液浸染了秦梓芳白皙的指腹。 片刻后,秦梓芳将花递给了年轻女人,示意她插到花瓶里,面上那副温柔和善的面具一点一点地脱落,只余下一点经年累月维持在嘴角再也摘不掉的笑,她缓缓开口。 “你的道歉我收下了,但我找你来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因为荔荔,我并不想说重话,但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不能没人来阻止,既然坏人没人做,那就让我来做。” “阿姨……” 江暮岚才一开口,便被秦梓芳抬手打断,语气依然是符合她气质外形的温柔款款,但看人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冷戾。 “现在不是旧社会,我对年轻人相互喜欢交往还是很开明对待的,但你们的问题已经不是早恋那么简单的事了,那些过往经历横插在你们之间,你们的感情就永远不可能正常,更遑论想要像普通人一样在一起。就当是我狭隘自私罢,我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的女儿和丈夫情人的儿子有关系,这一点我先和你讲明白。” 完全没有听取江暮岚回应的意思,秦梓芳继续劝诫,语气逐渐变得激动起来,渐渐丧失心平气和的态度。 “小江啊,阿姨知道你也算是半个受害者,可是这件事里除了那两个人以外,谁不是受害者呢?你也并不是当中受伤最多的那一个所以不要再以受害者的名义揪着荔荔不放了。” “你明知道荔荔对这件事的敏感程度,她会对你有兴趣,不过纯粹是因为你总在她面前做出受害者的模样,那是怜悯,不是爱,你也是十七八岁的人了,相信你不会连这都分不明白?我知道你们现在不是真的分手,别再固执不放了,你会毁了她,难道你想看到她被你亲手毁掉吗?这么看来被你喜欢真是一场灾难,只会让人陷入痛苦而已!” 这番炮语连珠,早在秦梓芳心里过过一遍稿,是句句直戳要害,能砸得江暮岚身受重伤。 将这段感情的伊始算到江暮岚一人身上,所犯下的秦梓芳所认为的过错,都推卸给江暮岚,却不让自己的说辞落得半分不妥,反而成了一个为女儿痛心疾首的可怜母亲。 “您瞧不上我这个人没关系,但请你尊重我和林荔的感情,我……” 江暮岚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曲了曲,说话随着曲折的手指加重。 只是,江暮岚的话还没说完,再次被秦梓芳无理地打断,秦梓芳从来就不是与人为善的人,而是把落落大方,大度贤良作为自己的修饰,包装自己的外表的人,但内里始终自私虚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听说你的生活过得很拮据啊?你妈妈何衿现在虽然傍人门户,但也算得了势,许多人都要巴结着她,日子过得很不错,没给你一点照佛吗?为什么你住的酒店都需要荔荔帮你付钱?” 说着,秦梓芳停下观察江暮岚的神色,发现他神情寡淡,眼神落在雪白的被子上,面上没有一点羞愧的样子,仿佛没有听进去一般。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江暮岚的无视,内心微怒,皱眉继续道: “你明明一无所有,连自己的生存都是问题,在金钱上需要外人的施舍,在感情上需要无时无刻吸着荔荔的血,就这样你和阿姨谈什么尊重呢?人还是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才是,小江,你觉得阿姨说的对吗?” 话是一句比一句难听,一句比一句露骨,等秦梓芳说完,江暮岚才把目光放回秦梓芳的脸上,语气和目光都却异常坚定。 “阿姨,我什么也不是,我只想弥补我妈的那些过错,让我问心无愧的站在林荔身边,而不是彻底离开她。住酒店的钱我会还,一分都不会少,林荔我也会等,以我现在的能力确实还没有资本给您和林荔承诺什么,但我不会放弃,我会爬到和林荔并肩的地方,我从小到大也就自私这么一回而已,我不奢求您能够理解我,但请不要阻止我。” 人情世故上如同一张白纸的江暮岚,是不能斗过身经百战的秦梓芳,秦梓芳说出来的话自然是不带任何脏字,也能把人侮辱的抬不起头来。 可偏偏江暮岚虽然不善言辞,内心的防御墙却是在经年累月的侮辱嘲讽中筑起的,它能够阻挡一切他所不在意的人,说的一切伤人,具有侮辱诋毁的话,所以秦梓芳的话对他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可惜这也仅限于不在意的人。 秦梓芳了解过江暮岚的过往经历,知道通过语言轰炸不一定能达到她的目的,所以以防万一,她有两手准备,那是一份足以人江暮岚的防御墙轰然倒塌的重磅惊喜。 装甲浑身的斗劲松懈下来,秦梓芳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好赖说尽,你还是冥顽不灵,既然这样,我也没必要对你客客气气的,小王,放给他听。” 话音刚落,那个恭恭敬敬,表情始终如一站在一边的年轻女人拿出准备好的平板,点开了一段对话音频。 “既然爸爸这么纵容我,那就再纵容一点吧,何衿有个儿子叫江暮岚…” …… “没必要用自己来恶心我?如果你和江暮岚有什么关系,趁早给我整理清楚!别作贱你自己……等会!那时候你和我闹翻就是为了去南市?这是你一早就策划好的,是不是?” “爸爸,别忘了,可不是我提出去南市的,而是您安排的,现在想想我和江暮岚的这段孽缘就是您一手促成的,可都是拜您所赐呢。” “你立马和江暮岚断干净,不许再有来往!有些事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简单,不要趟这趟浑水!” …… “要我和江暮岚分手可以,但条件是你立马跟小叁断绝关系,永远不可以联系!只要你能做到,我就可以答应你永远不和江暮岚来往。” “林荔!” “怎么不舍得你的小情人?行,那爸爸就等着认我这个儿媳吧。” …… “你等一下,给我点时间。” “好,我等你回复,爸爸要尽快哦,不然万一我舍不得何衿的儿子,那可就大事不好。” 虽然当时的谈话经过平板播放出来让两人的声线有些变化,但江暮岚仍然能够一下听出是林荔的声音。 在播放的过程,从秦梓芳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见,江暮岚的脸色是随着录音的播放,一寸一寸白下去的,刚进来时江暮岚还有血色的嘴唇,此刻也没比他的脸色好多少。 秦梓芳心下冷笑,暗嘲江暮岚也不过是一个不够成熟的小屁孩而已。 病房里沉寂了足足有一分钟,这期间谁也没用讲话,安静得呼吸声都能落在耳畔。 在长时间的内心挣扎中,江暮岚为了稳定住一些在身体里横冲直撞的绝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不堪,一手放在腿的外侧,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深色的牛仔裤被指尖刮出一道道浅白色的痕迹。 早就知道林荔的靠近是为了利用他,现在旧事重提也没必要那么难过,该有心理准备的不是吗? 他暗暗在心里安慰自己。 良久,江暮岚声音低哑道: “别费心了阿姨,我是一定要和林荔在一起的,就算是林荔放弃我,我也会等她,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得赶高铁,先失陪了,祝阿姨身体早日康复,有机会再来看您。” 在手已经挨上门,江暮岚准备逃脱这个将他和林荔的感情践踏到烂泥里的地方时,身后的秦梓芳叫住他,他一顿,没拉开门。 “小江,荔荔当初靠近你,和她爸爸反抗,厌恶何衿,到现在和你分手,从始至终,她没有选择过你一次,都是为了我,你也该从自欺欺人的美梦里清醒,把荔荔完完整整地还给我了吧。” 话音落地,江暮岚便决然地离开,步伐还算沉稳。 看着合上的病房门,余光瞥见床头上的果篮,秦梓芳眉宇间不由自主闪过嫌恶,像是连余光瞥见都能污了她眼的腐臭垃圾,她正眼都不看,吩咐道: “果篮扔了,贱种给的东西可不敢吃。” 放弃 从病房里出来,江暮岚没有直接坐电梯下去,而是去了安全通道,靠墙坐在安静无人的楼梯口,拿出手机,急不可耐地给林荔打电话。 想要听见林荔的声音来得到慰籍,哪怕只有蚕丝般细微的安慰,也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可是一次次拨打,都没有人接,上午发的短信,至今未回。 江暮岚紧盯着只有自己发的消息的屏幕,好像有什么危险却诱人的东西在心里快要破壳而出。 可终究是抑制不住担心林荔一直不接电话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找谁打听到林荔的消息,只能煎熬着,等待着。 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在安静的环境里乍起,江暮岚漠然的看着来电显示——何衿,想要挂断,但想到今天和秦梓芳的谈话,他还是选择接通。 “暮岚?听说你在嵩市?怎么都不来找妈妈?” “为什么要去找你?”他无情反问。 “那……那不找就不找吧,妈妈有点事想问问你。” 果然是何衿,每次打电话都有她的目的。 这么多天里,江暮岚都不曾接到何衿的邀请甚至是一点问候,今天都准备离开嵩市,何衿才想着接待他。 不过两人是平时电话不联系,号码互相躺在对方联系人列表里生灰的关系,就算何衿一早邀请,江暮岚也不会去的。 “你和林荔,还处得好好的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 这两天的经历,让江暮岚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对何衿的态度更是僵硬,说话的语气自然不会好。 那边何衿似乎有些局促,吱唔半响,才拉下面子来。 “啊……是这样,我这段时间思来想去,觉得你和林荔呢也不是不能在一起,很多问题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不应该去影响你们,既然你们都那么喜欢对方,那妈妈就支持你的决定。” 本已经很缓解的头痛,又开始作祟,此刻像一根根细针插入他的头皮直刺他的大脑,又从中拔出,再插入拔出,以此反复。 “支持我们在一起?看来你已经听过那段录音了,一段录音而已,居然能让你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 语气笃定中含杂嘲讽,江暮岚清楚何衿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吸血的机会,即便他身上可吸的血早已所剩无几,再失去一些,可能就会变成一具空虚的躯壳。 “什么录音?你在说什么?” 矢口否认,何衿回答得很快速,语调也随之升高,显然是在心虚。 “你不会真的觉得我和林荔分手你就能上位?这个想法会不会太天真了点,我劝你尽快处理掉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关系,免得最后引火烧身。” 现在何衿已经尝到了荣华富贵给她带来的甜头,早在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中丢失了自我。对于钱和权,迷恋到快要魔怔的地步,哪里听得进去旁人一星半点的劝告,好心奉劝她的人,反倒被她当成不可饶恕的敌人。 就如此刻江暮岚的劝言,像是踩中她的尾巴一样,她情绪激动地炸毛而起,话语里都是对江暮岚的控诉,一副恨海难填的模样。 “江暮岚你成心和我作对是吗?现在我不求能嫁给林容深,只求我的日子好过一点,难道我有错吗?我在林容深面前总是被甩脸色,过得如履薄冰,我日子那么难过都是拜你所赐!” 训斥间何衿想起和江暮岚不愉快的那次谈话,火气愈发旺盛。 “上次我让你分手,你那副我要迫害你的样子,弄得好像是我哪里虐待了你,对不起你。现在我成全你的心意,让你复合,你倒是诅咒起我来了?是,让你做的这些事确实有我的私心,但对你难道就没用半分好处吗?你总是觉得我在害你,可你自己想想,自从你出生以来,除了给我带来不幸,还有别的好处吗?有段时间我真恨不得把你掐死,我就能解脱。好在我离开你之后,总算过上了顺遂日子。和你对我的影响比起来,你这点算什么呢?现在我给你机会,让你补偿,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像是在自虐一般,江暮岚把何衿的话一字一句都听完。 摘下眼镜放在一边,他手肘撑住膝盖,手掌托着额头,将脸上的神情掩在阴影之下。 他呵笑一声,里面的情绪复杂难解,有自讽,亦有对何衿的嘲弄,还有一些听不明的东西。 “不过分,是我太过分了,当初居然没让你掐死我,还留了条贱命活到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和死了也不差多少。” 那边何衿明显被江暮岚这番对自己如此狠毒的话震住,久久没有说话,到最后也没出声,匆匆挂断电话。 这么些年,何衿从没担过一个母亲该担的责任,唯一的一次,还是在她准备离开南市的前夕,带江暮岚去熟悉如何用银行卡从ATM里取钱,给他买了一部手机,然后一走就是四年…… 常年压抑着的内心,今天被各方袭来的压力撞击,一下又一下挑逗着江暮岚埋藏在深处,焦灼又暴躁的阴暗情绪。 直到何衿挂了电话,江暮岚猛然爆发,举起手机就想掷出去,屏幕一瞬亮起,上面的照片让他停下了动作,缓缓的收手。 头侧像针扎似的疼痛愈发明显起来,江暮岚痛苦的将头靠在墙上,冷汗一点点冒出,不多时额上的发便有些湿漉漉的。 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机锁屏上,上面是他和林荔唯一一张合照,想到了去寺庙回来的那天晚上,林荔对他说的话,他扯动嘴角想要笑,却发现异常艰涩,笑不起来。 手指温柔地抚过林荔的脸,然后不紧不慢地掠到自己的脸上,死死摁住,手机屏幕因为摁压出现了彩虹波纹,好像十分自厌一般,不让自己的脸露出一分一毫…… 在外奔波几日,江暮岚终于回到南市,出高铁站时,天色渐暗。 手机短信铃声蓦然响起。 在看到是林荔时,江暮岚心脏快速跳动起来,嘴角下意识地勾起,可当短信内容入目,他脑袋里轰的一声,整个人定在原地,耳边都是刺耳的嗡鸣,脸上淡漠的表情差点要崩塌。 “以后别再发短信给我了,和你在一起让我觉得很累,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能因为你而伤害了我妈妈,我们的交往到此为止吧。” 就算维持住情绪不让自己在外人面前崩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江暮岚的眼眶几乎是一瞬间就湿润起来,颈脖像被无形的藤蔓狠狠地扼住,越缠越紧,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 此刻江暮岚觉得自己被丢到了天寒地冻的极地一般,浑身控制不住地发冷,开始轻微地颤抖,每呼吸一口,他的肺都像是被锋利的冰晶刮过,疼得他想蜷缩起身体来。 江暮岚指节僵硬着拨林荔的电话,可是刚拨过去,那边就掐掉,反复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无人接听,无人接听! 他愣怔怔地站在人来人往中许久,天上开始飘起细小的雪花,在广场清冷的灯光下摇曳坠地,一片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在江暮岚的虎口上,他回神,低头打量良久。 雪花在温热中转瞬消融,江暮岚眼里的最后一丝火光,在逐渐微弱。 苍白的手背上是残留的水珠,忽的,一颗晶莹剔透,带着温度的液体滴落,与之融为一体…… 首-发:fadianwu.com (woo13.com) 40 有些人的人生总是苦难常伴,好像久而久之,苦难也就成了习惯。 就如江暮岚,为了让自己能勉强的苟活在人世间,在每一个苦难相缠、独自一人的夜里,把身上被捅破的地方用劣质针线一针一针补好,直至棉线浸透了鲜血,长入血肉里,让他再也忘不掉却那份痛。 从嵩市回来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林荔的电话从无法拨通到空号,他心里的期望已经没剩多少。 林荔这个人,就好像从来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家里有她生活过的痕迹,更像是为了满足他病态的幻想,购买来填补空旷房间的慰藉品。 有人这样形容过江暮岚,他是泥沼里生长出来的绚丽花朵,可怜这朵花在饱经折磨后,好似一瞬间染上了病气,失了颜色,萎靡得彻底。 这一点,高二(14)班的人最有发言权。 有些同学发现,放假前,向来死气沉沉的江暮岚变得精神焕发许多。但短短一个寒假过去而已,江暮岚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江暮岚,甚至比以前更加没有人气。 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感情出了问题,毕竟他和林荔的恋情在他们年级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在他们这个年纪谈恋爱分分合合很正常,比起知道江暮岚失恋,还是知道江暮岚谈恋爱更加让人感到惊奇。 虽然他们对于江暮岚的八卦来者不拒,但马上就要升高叁,七中虽然不是重高,但他们好歹身在理科重点班,关键时期,认真学习少八卦的自觉还是有的。 可他们不八卦,却总是有人勾起他们的八卦欲。 这天早上,下完操,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光着脑门的小个子女生把江暮岚拦在班门口,看起来十分怯懦。 “林荔……林荔她怎么没来学校?” 江暮岚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无神的双眼,会让人联想到一口堆满枯骨的深渊,和他视线相碰的人会有莫名其妙的诡异感。 “转学了。” 对上江暮岚的目光,徐静禾的汗毛倒竖,忙别开眼,壮着胆子问。 “转学?为什么转学?” “嗤,问我?你不是她好朋友吗?为什么转学你自己去问她,别问我。” 这番话潜台词大有‘我不知道别烦我’的意思,听着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再加上不耐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根本不像是平时江暮岚会讲的话。 徐静禾最后一次和林荔联系还是在微信上,林荔问她要编手绳的教程,直到前几天开学,见林荔没来,就想着问问江暮岚。 本来徐静禾就有点怕江暮岚,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来问,以为能知道点什么,结果听到他的话,不由得有点生气,再想到林荔,她的音量不自觉大了几分。 “我联系不上她才来问你的,你是她男朋友,你都不关心一下吗?亏林荔还那么喜欢你,结果她一走你就这个样子,渣男!” 吼完,徐静禾后知后觉的感觉自己有点失控,感觉周围很多人的视线停在她身上,脸颊发热,气得一跺脚,头也不回的跑开。 走廊上假装晒太阳聊天的同学,坐在教室窗边的同学们都竖着耳朵八卦,眼睛都亮了,吃到一口大瓜的样子,众人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听到江暮岚被骂渣男。 吃瓜群众内心沸腾,江暮岚这人看着不声不响的,居然是个会玩弄人心的渣,深藏不露啊,众人看江暮岚的眼神顿时变了不少。 江暮岚倒是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他,目不斜视地回到座位,趴在桌子上睡觉。 自从这个学期开学以来,江暮岚都是这个状态,来到课室要么是在睡觉,要么就是睡醒了上会儿课,但没听多少又趴在桌子上。 以前的江暮岚虽然沉默寡言,成天一副阴恻恻的样子,却从来没有违反过校纪校规,对此大家都表示不可思议。 虽然江暮岚在学校表现不太活泼,但成绩不错,老师顾及江暮岚的面子,找他去办公室密谈,效果不佳。 老师只能痛心疾首地当堂点名让他不许睡,还是没能阻止他,再到直接罚站,结果人家放空自己,心思完全不知道飘到哪里去,发展到最后老师也不想管他,爱睡觉睡觉,爱上课上课。 就江暮岚这种情况,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首-发:po18w.com (woo17.com) 绮梦 江暮岚睡过了一节语文课,又睡到了生物课。 一副沉浸在睡梦中,完全不想醒来的状态,他又做了关于林荔的,瑰奇怪异的梦。 梦里隔着一层朦胧的柔和到极致的霞粉色。 在教室里,他的座位上,林荔隔着桌子倾身吻了他一下,嫩生生的粉唇一张一合,说着撩人的话,笑得天真无邪,紧接着她忽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脖子,两人一起往后仰去。 场景一瞬转换,他和林荔一起落在绵软的床上,头顶是巨大华丽的纱帐,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掀起纱帐一角,帐外点着无数暖融融的蜡烛,将床围绕起来,给昏暗的空间着上颜色,但烛火不能蔓延到的地方,是无尽、未知的黑暗。 林荔跨坐在他的腰间,身上穿的,是那张勾人的自拍里的米色吊带,米色吊带是一条裙子,长度堪堪遮住大腿,风光旖旎,引人遐想。 葱白似的手指将他的衬衫扣子一颗一颗的解开,她红唇蛊人,面色绯红。 他刚想开口说话,她带着媚态俯下身,桃粉色的指尖轻轻点住他的唇。 “嘘。” 指尖忽而转变方向,开始描绘他的眉眼,“江暮岚,既然你自甘堕落,那我陪你一起啊,就我们两个人,永远呆在这里。” 说着她停下,弯着笑眼,赠了他一枚猝不及防的深吻。 一吻完毕,她的莺声燕语带着让人欲罢不能的诱惑力。 “不过,是要付出代价的哦,如果你愿意的话,点点头。” 梦里,江暮岚点了头。 林荔笑得更加开怀,眼里似有烛火闪动,他不自觉也咧了咧嘴角,她冰冷的指抚过他的唇角,目光里是怜惜,她俯在他耳畔。 “你把心脏摘下来给我,好不好?” 这张他无时不刻想要亲吻的唇,含着笑意,一字一句,吐出残忍夺命的话。 这张让他日思夜想的脸,在梦里引诱着他,一步一步,想把他拽入深渊。 见他沉默着没有动作,她以为他不愿,神色倏然冷淡,无情地从他身上翻身下来,离他远些,语气冰冷。 “怎么?听到要剖胸膛摘心脏,不愿意?” 离他远去的身躯,让他心脏绞痛,慌忙抓住她的手,落空。 想要说话,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带着贪恋的目光,锁在林荔那张布满厌烦的脸上,用口型道。 “我的心脏,给你。” 林荔歪头,黝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他贪婪渴望她的脸,重新勾起唇角,“好啊,我现在就送你去,摘——心——脏!” 一字一顿,加重力度,每一下,都在诉说死亡。 涂着鲜红指甲油的脚,轻轻一踹,将他踹下床去。 眼前一黑,他感觉有猎猎的风在耳边呼啸,身体在极速下坠。 紧接着,跌落在地,他爬着坐起来,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地牢,不远处就是紧闭的铁牢门。 石砌的牢房昏暗无比,阴潮湿润,石壁上的蜡烛忽明忽灭。 牢门外,有物体移动的声音,在越靠越近,江暮岚有强烈的预感,来人是谁。 一段扭曲的影子出现在牢门前,随后看见一双修长的腿,赤着白皙的脚。 目光从笔直纤细的腿往上攀爬,依旧身着米色吊带裙的林荔,一手端着蜡烛,一手拿着匕首。 奇异的是,蜡烛没有托盘,她任由滚烫的蜡油滴在手上。匕首,也是抓住锋利的一端,割破了她的手心,垂下来,艳红的血一路淅沥的滴落。 她将蜡烛放在牢房门口的璧台上,拿出钥匙,开门,像猫儿一样优雅的朝他走来。 一言不发站在他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他着急想要牵过林荔沾满鲜血的手查看,林荔自己递了过来,展开,将匕首完整的样子露出,上面已经被浸得全是血液。 在匕首的样式入目那一刻,江暮岚浑身僵硬,即便已经被鲜血覆盖,他还是能够一眼看出,这是他当年砍伤江承辉的那把刀。 见他动作凝滞,林荔的嗓音带着哭腔在安静的地牢里响起,她含泪注视着他。 “江暮岚,你说过要把心脏给我的,你后悔了吗?” 摇头,他不会后悔。 他接过匕首,冰凉的血液沾染了他的手心,乍眼一看,好像他和林荔一样,都被割破了手心,他身上莫名有种病态的满足感。 “我看着你剖哦,宝贝。” 他仰起头,最后再看林荔一眼,将林荔笑着看他赴死的神情深深刻进眼里,埋藏在心里。 ‘噗哧’,这声沉闷,是刀尖刺破皮肉,没入胸膛的声音。 他划开了自己的整片胸膛,明明是在梦里,却依然能感觉到尖锐的疼,微弱的喘着气,奄奄一息,等着林荔来摘下他的心脏。 半个地牢的石砖上,浸着血,像被什么肮脏的东西所侵染,血成一种让人望而畏之的暗红色。 他躺在暗红色的血泊中,漂亮的脸蛋没有因此失去半分神采,脸上的点点血迹犹如散落的红色蔷薇花瓣,带着禁忌的美感,让人横生出一股恶劣的欲望,这份恶劣的欲望可以将他彻彻底底的毁掉。 手悄悄的拢紧那把割破了林荔手心,破开了他胸膛的刀。 这把曾经给了他自由,现在还相融了他和林荔血液的刀。 他望着林荔笑了,意识模糊的看见林荔动了动唇瓣,他迫切的想听到她说了什么…… “砰”,重物坠地的声音在只有老师讲课声的课室里,显得尤为响亮,是一个同学的保温杯掉在地上。 江暮岚的指尖颤了颤,蓦然睁开双眼,梦境消散。 长袖在睡觉时因为无意识的动作撸上去了些,江暮岚醒来入目便是自己的手腕,手腕上戴着一根手绳,还有黑色发绳。 因为梦境双眼残存的那点温情,在看到这些后瞬间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死寂。 这根发绳是江暮岚刚回南市不久,打扫房间时,在自己的枕头下发现的。 是林荔常常戴在头上那种款式,发绳由好几股黑色细发绳编成,林荔头发又多又厚,她的发绳比一般的要大上一点,戴在江暮岚手上正合适。 看到时在枕头下的这根发绳时,江暮岚盯着发了好一阵的呆,最后鬼使神差的套在手上。 这根发绳大约是喷了林荔的其中一款香水,在他带在手上的第一个星期,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气,江暮岚对香水这种东西没有研究,只闻出来是一种花香,同他和林荔出去玩时,她喷在身上的那款很像。 但是现在,味道早已消散得一干二净,变成一根再普通不过的发绳。 回想起方才的梦,脑袋昏胀,又有头疼的迹象,起身靠在椅背上,他神情疲惫,用手指在蹙起的眉间捏了捏,调整着有些失控的呼吸。 林荔就算是离开得无声无息,也还是阴魂不散地缠着他,夜里入梦让他睡不安稳,白天还要来,一下也不放过他,每次都创造出这种让人无法自拔的梦,扰得他身心疲倦。 心里横生出一股子戾气,他想发泄出来,脑子里蓦然闪过一件事。 江暮岚踢一脚在睡觉的前座,是经常让他一个人值日的那几个人中的其中一个。 “嘿胖子。” 胖子转过头,目光越过江暮岚桌上的那摞书,入目见江暮岚靠坐椅背,没戴眼镜,少了几分书卷气,看起来更加有距离感,手肘搭在低矮的窗台上,食指抵住眉毛,拇指支撑着太阳穴,时不时轻揉着,刚睡醒,有些惺忪地拉耸着眼皮,目光淡淡的落在他脸上。 窗户敞开,有冷风涌入,角落没有扎紧的浅蓝窗帘在江暮岚身后扬起,此刻的江暮岚看起来像是午间小憩的贵公子,让人不敢惊扰,胖子看呆片刻。 从来不会主动和他说话的江暮岚,这次不仅主动和他讲话,还喊了他的绰号,他一时失语,竟没问出话来。 只听见江暮岚开口,慵懒的语气里竟然还带着几分兴趣盎然的笑意。 “你们下午要去和技校的打架?” 这是江暮岚下课去厕所的时候听到的,明天周末,这群人可以不用逃晚自习去打群架,绝妙的时机。 没料到江暮岚会聊这个话题,说话的音量也不算低,胖子一瞬惊醒,赶忙寻找老师的身影,发现物理老师还在讲台上讲得慷慨激昂,才松了口气,重新转过头来。 “他妈的,说那么大声,你想干嘛?” “我也去。” 今天的江暮岚与往日有所不同,向来冷脸的人竟然表现出几分懒散的样子,胖子觉得江暮岚大概是随口一说耍人玩,还是不自觉放下了些许针对江暮岚的刻薄,下意识应答。 “行啊。”首-发:danmeiwen.club (woo17.com) 野爹 下午放学,胖子本以为江暮岚要跟着一起去打架这件事是开玩笑的,江暮岚体型上的优势也就只有长得高了,那小胳膊小腿的,还不得被对方一拳撂倒。 不知道江暮岚是抽了什么风,真等着一起走。 虽然上午被江暮岚那种不常见的状态震慑了一下,过后胖子内心对他仍然是嗤之以鼻,但也没想阻止。 打群架嘛,当然是队友越多越好,就算没用,也可以撑撑面儿,毕竟江暮岚可有一米九,往那一站,也能唬住不少人。 约架地点是一个年代久远的坟场,坟早迁得没剩多少座,变成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凉之地,山脚下的芦苇比人还要高,冷风一吹,芦苇晃荡,着实萧索,一般人都不会冒着遇鬼的风险来这里溜达。 七中这一帮来打架的都是学校里的二流子,大概来了有十多号人,个个都是胆大的。 他们来的比技校那帮人早,早点来勘察一下地形,看看怎么打胜算大一点,打不赢,怎么逃能不被堵住,要做两手准备,可不能让人给白打。 最终他们决定藏些人,能打得赢就是最好的结果,这些人都不用出场。 打不赢的话也不能给对方一举歼灭他们的可能,留个后手,等对方放松警惕,再举兵出击,亦或者搬救兵。 虽然招数是阴了点,但打架,想赢就得讲究策略,再一个,传到别人耳朵里,别人只听输赢,管你用的什么招数,再阴也就在场那群人知道而已。 讨论完时间还有多,大家在原地休息。 一群人这一堆那一堆聊天,脏话不停,荤话连篇,一点等会要干架的紧张感都没有。 江暮岚和胖子一块站在一颗枝叶光秃的老槐树下,胖子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出根烟叼在嘴上。 坟场背面靠山,风有点大,胖子只好一手摁着打火机,一手拢着火苗,没一会儿,白烟袅袅升起。 狠狠地吸一口烟,还没来得及吐出,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两个不省心的背对着准备放水,胖子拿下烟扭头大骂。 “你俩有病啊,撒尿在这儿撒!要是等会儿打架没站稳跌你俩尿里去我让你俩把泡了尿的土都给吃了,要撒滚远点撒,就你俩这衰仔样,还怕被鬼抓了不成?” 一直不说话的江暮岚,看胖子骂完,突然开口。 “烟,还有吗?给我一根。” 胖子微微侧头,皱着眉,斜眼用看怪物的眼神打量江暮岚,在江暮岚淡然的目光中,把烟和打火机递了过去。 虽然江暮岚平时也算不得好学生,但也是本本分分的,抽烟喝酒逃课打架绝对看不到他的身影,这也是胖子看不惯他的原因,觉得他忒能装。胖子总觉得江暮岚明明该和他们一样是烂人,却把自己伪装得人模狗样。 但今天他的行为怪异反常,坏事一下干俩——抽烟打架,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气场,让胖子有点不寒而栗,总感觉没什么好事发生。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胖子的人生格言之一:好学生,教坏一个是一个。 江暮岚背靠着老槐树,把烟叼在嘴里,没点,一阵风扫过,他额前的发丝扬动,未消散的夕阳透过镜片落入他的双眼,眸色被稀释了一般,几分淡色,衬得眉目清冷,目光看向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旁边胖子从江暮岚拿烟就看着他,不由的“啧”一声,心觉江暮岚确实好看。嘴叼着烟,鼻梁上架着眼镜,痞气的姿态却硬给他凹出一副斯文的作派。 胖子嫌弃地轻啧一声,想到唯一一个自己知道的贬人的成语——衣冠禽兽。 这时,一个人咳着嗽走过来,从他俩面前路过,下意识地,“咳嗬吐——” 痰就吐到胖子脚边,江暮岚也差点被波及到,胖子暴起给了那人一下,骂骂咧咧。 “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是痰盂罐子转世吗?一喉管的痰!要是再来一次你信不信我攒一罐子浓的给你灌下去?滚!” 那人自知有错赔笑道歉,这才匆匆翻过。 这边江暮岚没说什么,但是眉头紧锁已经暴露了他嫌恶的态度,那吐痰二流子看到他的神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去。 他嗤笑,拿下嘴里的烟,夹在指间,目光一一扫过这群人,吊儿郎当、嬉皮笑脸、不务正业,还喜欢在学校里霸凌弱势…… 蓦然,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在梦里诱惑他,要和他一起堕落的林荔,顿时心烦意乱。 他在这干嘛?没意思透了。 “你们打,我走了。” 把烟一折,塞进口袋里,头也不回的准备走人。 胖子一脸疑惑,心骂江暮岚这人真他妈的善变,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好在他一开始也没指望江暮岚能够和他们一起干架,来打架还背着个破书包,多他一个少他一个都没差,就任他走。 江暮岚转身刚走没两步,从另一个方向来的技校的那帮人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他们对面,人数大约十来个,明面上双方人数差不多。 在双方人数差不多的情况下,技校的人自觉经验丰富,心理上瞧不上正儿八经高中生那副弱唧唧的样子的,面上不由得意起来,有些飘飘然。 变故在这时候发生,一颗石头从敌方阵营飞出,直接朝江暮岚掷过去,正中江暮岚的后脑勺,他脚步一顿,没有转身。 那人一来就挑衅,不给人先挑衅他的机会。 “那怂逼是怕了?临阵脱逃?他野爹我最看不惯怂逼,他爸没教过的东西我来教,也不枉我让他妈生下他。” 技校那帮人哄堂大笑。 打群架不仅仅是打架,还要在骂人方面占领高地,显得自己阵营不仅拳脚厉害,嘴炮也了得,什么脏来什么,先在气势上把人压住。 显然胖子他们都没想到这帮人会先拿江暮岚开涮,都愣了下来,气势顿时少了一大截。 拿江暮岚开涮的原因很简单,江暮岚长得最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又是唯一一个背过身去的,最为显眼突兀,不拿他开涮拿谁开涮。 江暮岚先是抬手揉了揉被砸中的后脑勺,接着感觉自己一瞬间被砸通了一样,想起一件挺久以前的事。 这人的声音,很耳熟。 转身,江暮岚目光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探去,在敌方阵营的中心位置,果然看到几个曾经有一面之缘的人。 那次在小区楼下围堵勒索林荔的那群小混混。 走到自己阵营最前方,想着要打架,他把眼镜摘了下来,装进校裤又大又深的口袋里,眯了眯眼,像是在看什么不入流的玩意儿,漫不经心地嗤笑,道: “想当我爹?那你得去监狱里蹲个十年八年,才有资格。” —————————— 打起来打起来!! 冲突 看到江暮岚回来,还开口说话,胖子他们一群人都惊呆了。 以前江暮岚被他们嘲笑都没反驳过,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江暮岚反驳人,展露出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态,是他们从没见过的样子,脑海里闪现四个大字:逼王在世。 技校那群人听到监狱二字,就开始怒火蔓延,毕竟里面好些都是被警察招待过的警察局常客。 “你他妈找死,兄弟们上!” 江暮岚是按自身情况实话实说,无意戳到别人痛处,但却以一种十分欠揍的语调调侃,能来这儿的都不是好脾气的人,血气方刚,一点就燃,听到江暮岚这话这语气,立马躁动起来。 技校那边打响第一枪,双方捏起拳头就开干。 虽然江暮岚打不赢江承辉,但对付这些小喽啰还是绰绰有余。 以前不爱和人起冲突是因为不想步入江承辉的后尘,靠暴力解决问题,但他不得不承认,此刻暴力确实是消除他内心积郁的一把利器。 江暮岚打算专门挑着勒索林荔的瘦猴小混混打。 显然小混混也是这么想的,冲过来想直击江暮岚面门,但小混混的手长哪里比得过江暮岚脚长。 江暮岚心里冷哼,快速抬脚,往瘦猴腹部狠狠一踹。 那瘦猴人都还没到江暮岚面前,重重地摔落在地,蜷着身体,痛得直不起腰来,火速解决掉一个。 江暮岚眼神轻蔑,也是没想到瘦猴这么不堪一击,一脚就完事,忍不住嘲讽。 “嗤,垃圾。” 见自家大哥被打倒,还被瞧不起,有猪队友凑上来,背着书包的江暮岚被迫一打二。 其中一个和胖子差不多体重,想用厚实的铁拳教训江暮岚。 体型差异过大,江暮岚用不上脚,看准空隙,堪堪接住敌方胖子的拳头,敦厚的力道振得他的手掌和小臂有些麻。 动作没有因为不适而停顿,学着林荔那招将那人的手反扣在背,手肘抵住他的脖子,巧劲一压,敌方胖子痛的哭爹喊娘。 忽的,江暮岚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书包帮他挡了点伤害,身体敏捷地调个个,把敌方胖子押在身前做挡箭牌。 踹他的人尝到甜头,刚想给上一拳,发现是哭丧着脸的自家队友,赶忙急刹车。 见状,江暮岚莫名笑了一下,眼角勾起惑人的弧度,一时眼神眉梢间都是痞气,他挑衅对手。 “来啊。” 那人显然不是个脾气好的,经不起挑拨,满脸狂躁地冲上来。 江暮岚趁敌方胖子姿势松垮,看准了往敌方胖子的屁股上一踹,敌方胖子立马像一只飞窜的胖野鸡,直扑冲上来的队友,两人相撞,被江暮岚挑衅的人重重地被压在身下,痛苦哀嚎。 这样的体重,这样的速度,压倒一个人,有多难受可想而知。 力是相互作用的,江暮岚也往后趔趄几步,退到自家胖子这边。 胖子吨位是够,皮也韧,就跟肉装坦克一样,一般人的拳头难以打伤,但缺点是行动笨拙。 发现有人想用木棍从背后袭击自己,胖子已经来不及做反应,铁定要遭罪。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黑色书包重重朝偷袭者拿着木棍的手臂拍过去,震得尘灰四起。 那人吃痛,木棍掉落在地,紧接着,江暮岚抓住那人的后衣领,把人拽开,那人差点没被勒死。 眼前发黑之际,被江暮岚踹倒在不远处,捂着腰大骂,在地上蠕动了几下,爬起时已经不敢过来,灰头土脸着朝大部队跑去。 胖子见是江暮岚帮了自己,心中骇然,眼咕噜一转,有了主意。他本就是个擅长趋利避害,能屈能伸的人,脑子还转的快。 刚才被救那电光火石间便想明白了,觉得这一架江暮岚崭露锋芒,以后在学校的恶霸小团体里的地位恐怕和以前大不相同,他赶忙上前献殷勤。 “谢谢哥!刚才要不是你我现在不成脑残也得见血了。” 江暮岚斜了胖子一眼,眼底清明,没因为胖子突然转变态度而感到惊讶,他懒得理这种之于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事。 对面见局势有衰败的迹象,有人开始不择手段,趁着混乱悄无声息走到江暮岚身后,用手臂卡住他的脖子,力气之大,似有下狠手的意思。 被阴得突然,江暮岚愣了一下便回过神来,曲臂用力往后肘击控制他的人,只听见那人痛苦地闷哼一声,松开了他。 江暮岚摆脱禁锢,转身扣住那人的肩膀,屈膝往对方腹部一顶,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疼痛使对方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那人痛苦地捂着腹部半蹲在江暮岚面前,江暮岚居高临下地站着,抬手用虎口卡住浮现红色勒痕的脖子,扭头松了松颈,感觉皮肤和喉咙都火辣辣的疼。 想到这里曾经被林荔摸过,现在却被这个臭鱼烂虾的脏手碰了,心情顿时乌云密布,面色冷然。 “阴逼玩意儿,就你他妈也配碰?” 因为一连串消耗体力的剧烈动作,江暮岚的气息有些不稳,却加重了话里的压迫感,语气毫无感情,令人陡生寒意。 话音刚落那人便又挨了江暮岚一脚重踹,没蹲稳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却再不敢造次,坐在地上抱着头,如缩壳的王八,一动不敢动,大气不敢喘。 两边继续打得热火朝天,双方僵持不下,相较起来七中这群人的局势更好一点,匿藏起来那一群人围观着,手也开始痒痒,一个个都冲出去。 本身技校那帮人就已经快落下风,看到对方还有援兵,知道胜算不大,顿时大惊失色,赶忙落荒而逃,跑时还不忘骂骂咧咧、脏话连篇,好像这样能挽回一点因为失败而丢掉的尊严。 被扰得不得清净的坟场终于平静下来。 大家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江暮岚,经此一役,大家对江暮岚的看法都发生巨大的改变。 刚刚江暮岚不仅仅救过胖子,在救胖子之后,还帮其他深陷围攻的队友打倒好几个。 原来人家根本不是弱鸡,不仅不弱还是个强者,从前任他们欺负只是懒得搭理他们而已,在强者的眼界里,他们就是茅厕里摔一大跟头的屎壳郎——跌份。 顿时,江暮岚的形象在他们莫名其妙的过度脑补中,光辉高大起来。 当事人浑然不知,江暮岚走到吐痰二流子面前,看了他一眼。 吐痰二流子一时间浑身绷住,有些紧张,又想起打架前自己对江暮岚的态度,暗暗心惊。 但心里依旧燃起一簇莫名的激动,小眼睛睁得前所未有的大,还亮晶晶的。 江暮岚被盯得直皱眉,不知道这人用这种恶心人的眼神看他是怎么回事。 指了指吐痰二流子的脚下,江暮岚沉声道,“脚,拿开。” 吐痰二流子赶忙低头,发现江暮岚在混战中乱飞的书包,正被他踩了一节书包肩带在脚下。 吓得立马跳了起来,着急忙慌地弯腰捡起,还殷勤地拍了拍灰,赔笑递给江暮岚。 “哎哎,好嘞,我给您拍干净了哥。” 江暮岚好像丝毫没有感受到吐痰二流子的态度变化,还有其他人的目光,接过书包拎在手上。 掏出眼镜重新戴上,略微掩去眼角的伤痕,方才打架时的痞气戏谑全无踪影,又恢复纯良学生的样子,朝胖子看一眼。 “我走了。” 他转身朝坟场外走去,前方被地平线横切开的天空中,余晖像炸开来一般,漫空遍野的赤色云霞,粉色、橘色、金光色交融的火烧云背后,是湖蓝色水晶天。 倾覆下来的霞色,把江暮岚渐行渐远的背影晕染出淡淡的金芒,远处的他,像是要消散在云霞里一般…… 望着江暮岚略微隐去的背影,胖子脑海里来回闪动刚才江暮岚救他和以前他和别人一起欺负江暮岚的场景,一时间百感交集。 胖子心窝一热,脱口而出,“江暮岚牛逼!” 其他人见状也心潮澎湃,跟着喊出来,“岚哥牛逼!” 男生浑厚的声音响彻山间,江暮岚却犹如耳聋,无动于衷,直至身影消失也没回头。 这群二流子对江暮岚更加服气,以前觉得他忒能装,现在觉得他忒有个性…… 首-发:sanyeshuwu.com (woo14.com) 44 天幕拢起,四月的夜晚沁着冷意,这座小城里的街灯沿路点亮,点点星火,融成一片暖色。 从坟场回到家,已经天黑。 江暮岚刚进楼道,手机就振了振,拿出来一看,他愣住。 发现自己的手机在打架的时候碎了屏,值得庆幸的是只碎了左边,正好是和林荔的合照上他所在的那一边,照片里的林荔并未受到半分波及。 这时,手机又振动一下,让他回神,是两条预料之中,又是预料之外的短信。 预料之中是因为自上次在医院里和何衿的通话后,她不敢再打电话给他,转而经常发短信辱骂,用尽恶毒的文字。 仿佛江暮岚不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个极尽的耻辱。 而预料之外,是何衿大部分短信是凌晨发来的,这次却打破往常的习惯,饭点刚过,就迫不及待的发来,也不知道她那边发生了什么,让她如此暴躁。 今天的短信比往常都要狠毒,往常诅咒他被天打雷劈,还算是含蓄些,今天骂完一大段话后,直接问他什么时候死。 虽然最近常常收到这样的短信,但江暮岚倒没有拉黑何衿的想法,何衿每次发的短信他都会看,以此作为警醒,让自己不会像过去那样对她产生一丝一毫的期望。 有时候江暮岚也是挺不明白的,何衿对自己哪来那么大的恶意,无非就是和江承辉有血缘关系,但想来想去自认罪不至此。 手机里还有几个未接来电,陌生号码,归属地是嵩市。 江暮岚定定地看了良久,脑海里漫出一个令他觉得荒缪的念头,接而自嘲地笑了笑,熄了屏。 单元楼里占了半面墙的信报箱空空如也,锈迹斑斑。灯泡一如既往的昏暗,丢弃在地上的超市开业传单随处可见,叁楼用来采光透气的老旧玻璃窗被打破后散落一地的碎渣,冷风呼呼涌入,倒是消了些楼道间的尘杂味。 没有物业管理的小区,只能用脏乱差形容。 再往上走一层就到家,他看见家门口赫然出现一个低着头,坐在楼梯台阶上缩成小小一团的身影,在听到动静后,抬起头来。 入目那一瞬,江暮岚被情绪冲得双目干涩刺痛,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 这个场景和他其中一场梦别无二致,让他恍惚分不清此刻是现实世界还是虚幻梦境。 站在原地久久不动,好似生怕自己一动,这场镜花水月就消散得无踪无迹。 林荔像一个出逃的公主,穿着光鲜亮丽的华服,提着裙边朝他奔来,身上散发的花香,驱散江暮岚因常年呆在阴暗潮湿处而沾染的“酸腐”味。 公主站定在一格台阶上,撞进他的怀里,揽住他的脖子,为他解除诅咒一般,小心翼翼地覆上他的唇。 公主是真公主,江暮岚却不是王子,他只是宫殿中最底层的扫洒小童,是一个不自量力想要偷偷将公主从国王皇后手中偷走,独自霸占的邪恶丑陋的扫洒小童。 邪恶丑陋的他穿上了和女巫交易得到的人皮,伪装成公主喜欢的样子,将她诱惑进他早已布置好的陷阱里。 可惜计谋却被国王皇后识破,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但此刻,公主却从象牙城堡里逃出来,亲临藏污纳垢的人间底层,还主动吻上他的唇。 贪猥无厌的人怎么会因为一次失败,就改邪归正成为常人呢? 在梦里,他尚是贪心不足,现在感受到眼前的人是切实存在的,便肆意的掠夺,把一切的思念都化作深长的吻。 他一手握住林荔的腰,一手扣住后颈,将她压向自己。 森白冷硬的牙,带着讨伐的意味,咬破了林荔的舌,林荔痛得闷哼一声想要逃,却没能挣开江暮岚的束缚,铁锈味在两人口中弥漫开来。 味道腥甜的血液诱发了江暮岚骨子里的野性,似有似无的勾引他想起梦里和林荔血液交融的场景,顿时眼睛被激得发热,他炽热的舌扫过林荔的伤处,明显感觉到她因为疼痛,身体颤栗。 这引诱得他想做更过分的事,想要将怀里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永远让她属于自己。 知道自己失控在即,江暮岚停下这个吻。 两人温热的呼吸相互交缠,目光胶在对方的脸上,撕不下来。 两人相互离得那么近,林荔这才得以细看江暮岚的脸,着实把林荔惊得嘴巴微张,她手指抚过江暮岚的嘴角眼尾,没敢碰到伤处。 “你受伤了!” 江暮岚的眼尾应该是被指甲刮到,有几道细细的血痕,嘴角也遭了殃,是被拳头击中,没被下狠手,只是破了点口,伤口周围泛着青紫,脖子绕着淡红一圈。 这样的伤口在江暮岚瓷白漂亮的脸蛋上显得十分突兀,整个人平白添了些戾气,戴着副斯文的眼镜,倒是有几分学校里给校霸出孬主意的奸邪教唆者的模样。 两个多月没见,还记得她南市离开前,江暮岚的脸蛋好不容易才养得圆润有气色,那时候他人看起来朝气蓬勃,终于有了些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此刻双颊却略微凹陷进去,原本就比较深邃的五官,现在更显分明,整个人又变回了那种让人觉得有些刻薄的干巴巴的瘦,其中还夹杂了几分憔悴。 将林荔心疼他的神情一丝不漏的看进眼里,可是,却依然填不满空虚的内心,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江暮岚的脸色不禁冷戾起来。 抓住林荔的手,想要质问她,难道没有什么需要和他解释吗?但林荔触感寒凉的手扰乱了江暮岚的思绪。 也不知林荔是几时到的南市,她只穿着一件不厚的外套,里面还是参加宴会时才会穿的礼服,下身根本不抗冻。 又摸了摸林荔的脸,也是冰凉的,林荔在这里等了他多久? 想到自己在坟场耽误了那么长时间,江暮岚开始自厌起来,把林荔一把拥入怀里,带她回家…… 首-发:lamei7.com (woo1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