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柳(H,简)》 怎么会想起她来?(微h) 灰色绒毯上倒着一个琉璃地灯,暗金色的光因纱帘的飘动,渐明渐暗,照亮了室内半片朦胧。 就在这飘忽不定的弱光 下,衣衫像缠蛇蜿蜒盘行,从门口的红鞋一直游弋到床尾的男士底裤,隐隐约约还可以看见被抛远的文胸独个落在暗处。 沟沟壑壑 起在这五尺宽的床位,被单皱拥盖了半床 ,周遭空气里混杂香氛的清甜与体味的腥膻,引得一股无名哑火在体内上下流窜。 张晚迪下床用纸擦了擦腿间,脚背不时印上纱帘的蕾丝暗影, 这块花斑被夏风带着一来又一去,园里樟叶沙沙, 双脚一如踩在来岸的潮汐里,舒服,却不够安分。 她随意披上件丝袍,也不系腰,从床头柜上捡了个绿纸盒,抽出根寿百年,盈盈袅袅走去阳台。行步间,绸锦像海波,荡开了一身星月白光。 她支着过腰的栏杆,两片薄唇送气,含混哼一首旧调。视线痴痴钉在自己右手两指间的纸卷,也不点烟。 正兀自出神间,一双男人的长臂自后环上她的腰,十指缓慢交叉, 靠着 脐眼,用足力道把她后压入怀。他肌理紧致匀称,皮下埋的青筋随力道变化,起起伏伏;浴后肌肤散发出热气,尤其是手掌,简直和烙铁一样灼人;手心粗茧还状似无心地研磨女人小腹,让她的胃又热又痒。 张晚迪身后的男人,在沐浴后携带的气味是清爽的, 没有刚刚床上与她缠斗时的咸湿,旁人不费力气就能判断他是个未过而立的少年人。 此刻男人头发半干, 只在下身围了条浴巾, 赤 裸坚硬的胸膛紧贴张晚迪的后背,两人隔着一层滑腻的天蚕丝布交换热度。 耳根后颈时不时被他的鼻息叨扰,那不安分的唇舌亦轻啄几处敏感肌肤,每次 蜻蜓点水 ,不痛不痒,却招无虚发。他发上的水顺着脊骨肩胛一路下行,已经湿濡了大片布料。氤了水的丝缎深深浅浅,透露出一派淫靡。 “刚刚哼的什么曲?” 男人双唇离开,鼻息与沉音挠搔女人耳廓。张晚迪勾唇,偏头躲开他的撩拨,继续轻唱。 “你可晓姜太公八十遇文王,何况你官人是少年郎 ……” 她压着嗓子唱得轻婉,几缕发丝被风带入红唇,翕合中有别样的媚态流泻。男人中途探头亲上她的唇角。她会意浅笑,留下促短半音迂回在暗夜,不拒回吻。一时两人打得火热,唇齿一旦胶着便难舍难分。 “越剧?锡剧?哪一出的?” 男人兴味浓厚地绕着她的发,仅十余根里,就见了白丝。 “念樟……你今天可让我受宠若惊啊。怎么自己跑来找我了?” 张晚迪微喘着岔开话题,将身子放软,倚靠在男人胸口。 程念樟紧了紧臂弯,也不再弄她头发,只惬意地将下巴抵在她的发心。 “想你就来了,怎么?不待见我了?” “呵。你这话骗骗十八岁的还姑且有用,我这一身老骨头可不吃你这套,口蜜腹剑!” 虽然说的是责难的话,但女人唇角始终不曾放下,眼弯着像片月牙,若不是眼角鼻侧的纹路泄露年龄,还真是一副小女儿撒娇的情态。 “原来真是不待见我了。” 程念樟佯装生气,作势松开怀抱“ 我也不是个不识趣的,看来今晚来得不是时候,打扰刘夫人了。” 他还没完全松开手,就被张晚迪给扯了回来。她转身双手勾住他,额头抵在男人锁骨,一手慢慢下滑,顿在心口处打转,一圈一圈,偶尔拨弄旁侧茱萸,十足的挑逗。男人无声地笑,胸口有若有似无的起伏 ,松开的手复又搂紧。 “怎么? 舍不得了?”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小聪明太多,让我燥得慌。撵你吧……舍不得,留你吧……不踏实。你说我活到这岁数,什么波诡云谲大风大浪没经历,天仙样子孟浪脾性的尤物也没少见过,倒栽在你这个毛头小子手上。” 她边说边抬起头,那停在胸口的手向上描摹起男人的面骨眉峰,张晚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身前这个男人,生怕看漏他一分表情。 “你看你,再看我。遇见你的时候倒不觉得自己有多老,比起那些不经事的莺莺燕燕,你或许还能恋我些气韵,有几分真心。可是过了35,就真是一年不如一年,皮相败了,脑子也不中用起来。你倒是益发出众,怎么看都是你会先腻了我这个徐娘。” 随着女人自怜叹息,程念樟眉头骤地收紧,加深了眼底一片阴翳。他用力抓住那只在自己脸侧游移作恶的手,扣在半空。。 “你今天怎么了?做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我怎么惹你了?” 他语气比刚才多了分冷意,怀里的女人闻言,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她抖抖手里一直未点的烟,棕黑的 卷身细长轻盈,滤嘴烫金的字闪着流光,夹在她指尖,衬得这双手好似凝脂白玉般泛着温润,形姿饱满,不用触也知是软糯的。 程念樟手上松了些力道,但目光依旧凌厉,静等她往下说。 “刚刚想着出来享口烟,忘了点火,正准备回身找火机,才想起我正戒它,房里那些东西都让福伯给扔了。床头这烟是刘安远稍回的手信,我与他说过不再抽这折命的东西……他到底是没听进去 。想想年纪一大,记性就越发不长进,终归还是要服老啊……“ “ 你在里面洗澡,留我一个,屋里也静得让人发慌……我往远处想,连刘安远这孬种如今都对我上不去心了,何况是你?你向来就不甘心情愿属我的……” 话音一落,两人无言相对。程念樟把怀里的人放开,抽出她手里那管烤烟,利落决绝地丢了出去。 “你确实想得太多了。” 他双手扶着她的肩,微微低下头来,目光隐在碎发里,笑得冷峭。 “张晚迪,我和你不是向来不谈感情?怎么?刘安远不听话你就慌了?什么时候变得像普通女人那样天真,这可不是我认识的你。” 嘲弄的笑意扩大开来,男人松开手,把额发往后一捋,露出了剑眉下的双眼,居高临下地看她,肆无忌惮。 “我从来不在意你是老是丑,我们不过各取所需。你也明白,这层面上我可比谁都要可靠,哪里那么容易放下你?嗯?” 伴着一声上扬的尾音,男人铺天盖地的气息又一次席卷而来。她 秀气的下巴被他擒住, 两人唇瓣间的空隙被一刹填满。纵然已经谙熟男女情、事,但她仍然拒绝不了这来势汹汹的邀约,开始主动回击。 如同干草里掉了灯芯,引火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张晚迪的手腕被他死死反扣,身体由着他挤压,一直推到半身悬空,眼看就快掉出阳台的地步。此时她后背的尾骨磕上围栏棱角,一股锐痛激得她浑身颤抖。 程念樟感受到女人的变化,拉开两人距离,戏谑看她尴尬,迟迟没有下文。张晚迪体内的邪火早被这人点燃,哪还斗得过他,索性丢了矜持反客为主地亲上去。 她亲得小心,半眯眼睛观察对方神态。程念樟似乎对她的主动十分满意, 蓦地挟持女人腰窝去往室内 ,一入软床,两人就不再克制。 床上,程念樟转身把张晚迪压在身下。她的手被他狠狠压在床头,双乳挺立,在月光下泛着白,如同打了柔光。程念樟余光瞥见那对白兔,抽出一只手覆上她的左胸,五指抓住后松了又紧。他们嘴上也不停下,深吻配合着手上的律动,缠舌搅得满室都是水声啧啧。前戏里,不断有电流在女人体内流窜,她想抽手,却怎么也拗不过,反而让男人抓得更紧。最后难耐得只能咬咬唇双腿夹紧,腰腹向上微抬又放下,一副邀请的姿态。 室内热度再起,窗外风声沙沙像羽毛一样搔她,听得她心和下体都痒。 程念樟感受到身下的人已经渐入佳境,侧头轻声在女人耳边问了句:舒服吗?”张晚迪只半张着嘴,没有回答,腰臀难耐的耸动,鼻腔急促的呼吸里带出嘤咛。程念樟坏笑一记,松手向下伸到她的腿间,来回抚摸她大腿内侧,偶尔经过幽谷,竖手探入,惹得张晚迪动作更大,嘴里漏出了舒服的呻吟。 手上终于感到了明显湿意,男人停下动作,低头看着女人。激情中断,张晚迪有些愤然,迷迷蒙蒙睁眼就对上这个男人桃花眼里的星光,不禁失神。就在此时,程念樟倏地将逡巡在幽谷的食指和中指插入,勾起,快速地抽动,拇指来回刮着肉蒂,带出一片水渍,张晚迪被突如其来的攻势打败,腰不断上拱贴到了男人的腹上。 程念樟抽出另一只手,把女人的腰托起,微喘道:“这下舒服吗?” 回答他的只有女人微弱的呻吟。 他加重力道,带的水花四溅“嗯?舒不舒服?” “别…舒服…啊…” 闻言程念樟松开几近高潮的张晚迪,任她像虾米一样蜷在身下,他一边低头看着她淫欲难消的模样,一边缓慢地松开浴巾,像个高傲的君王一样俯瞰蔑视着自己的奴隶。他将白布随手一甩,雕塑般的胴体完美呈现,腹肌在侧光中沟壑分明,每一寸肌骨都被月关完美勾勒,下身半起的长棍渐渐复苏,长势惊人。程念樟握着自己的嫪毐来回撸动,竟又涨大了几分,半醒的张晚迪眯眼瞥见,赶紧把手捂住下体,腿夹得更紧了。 “冤家……你……啊……” 没等女人说完,男人一下拉开她的手,掰开她的腿,压胯,熟门熟路地一杆入洞,大力挺动了起来。 一时间,水声渐大,肉体碰撞的声音盖过了风声叶浪,女人的呻吟也再难压抑。 两人折腾了许久,从床上到墙边再到浴室,也不知道换了几个姿势,最后张晚迪毕竟势微,在程念樟高潮发力的档口,险些晕了过去。 待两人激情退却,各自清醒。程念樟翻身坐起,开始在床头点烟吞吐,他左手摩挲着女人光裸的窄肩,拇指轻缓地来回抚弄。 而张晚迪望向天花板出神,散尽力气后任由身体放松在他怀里。 门外传来廊钟的“咣”声,叁声间隔不长,余音浑厚。她思绪被整点的钟声拉回,终是摸向床头绿盒,抽出一根女烟,起身欺向程念樟。 偏暗的灯光下,两点红星慢慢相靠, 情人般接吻,共燃成了余烬。 她长吐一口青云,通体这下才真正的舒畅。褪下了适才的哀怨,张晚迪眉目瞬间犀利起来,与刚才比,像变了个人似的。 “你倒是有本事的。我帮你办了事,你就拿这个谢我。我赏你饭吃,你拿枪对我,够绝情的啊。” 男人听了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抖抖手里烟灰,看向她侧颜。 “我这是糖衣炮弹,刚也不知是谁吃我枪子, 吃得开心到忘形。” “没个正经!” “我若不帮你搞定宋毅,替你寻到下家,让你过了回瘾,我看我这旧人是八百年也别想有今个儿这待遇的……” 话里泛酸,这股醋劲反让她自己先倒了胃口,说不下去。 “你那金主找的也够刁钻,知我是你的人便欺到梁岿然身上,打宋毅的脸。今夜你送我的这出戏,看得我高兴。真的! 解气!多少年了,我都没有这么畅快过。我赠你的这点欢喜和它比,那是辱没了你。” 说着,他情不自禁地捧起张晚迪的脸,对着额头轻啄一口。 她有片刻的怔忡,而后马上恢复如常。 “你也就这点出息。” 程念樟不理她的揶揄,搂过女人靠在自己怀里,闻着她的发。 “张晚迪,以后别想那些蠢事。人生不过及时行乐,你拦不住的事情,何必白费心思。既然知道年老色衰拴不住男人,你就好好使你的人脉财权,让我们离不开你。早年你教我的,怎么现在反要我提醒你。欢场上哪有什么真心,你我这种人最明白,动了感情,不过是把自己捧给别人捅刀子 而已,自作孽。” 他一边轻嚊她的发香,一边替她揉捏着肩颈,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张晚迪舒服地嘤咛出声,身体温热透出粉色,心却像在腊月寒冬的烈风里,骤然一冷,想说句话回他,却半张着嘴沉默。 “还有,我这人记仇也记恩。你放心,谁都会背叛你,我程念樟是绝不会弃你的。我们早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唇亡齿寒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肩上动作停下,他挨近她的耳畔,侧目轻声道:“这烟瘾会伤身,而我只予你欢愉,你怕什么?” 对啊,怕什么呢? 张晚迪不回他,只是静静地闭上眼睛,她知道身后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当年那莽撞的少年,如今他城府深厚,她的答案,他更该清楚。 索性随他去吧…… 夜色渐浓。 后夜,窗外开始下起了细雨,清爽了一些空气。 感觉到身侧女人的呼吸已经平稳转淡,肌骨整个软了下去,程念樟便小心翼翼地抽 手。 过程里,他谨慎地审度她的反应,双手缓慢滑向女人螓首,隔空环伺她的脖子,面孔在暗影里看不真切。 指力逐渐加重,骨节绷得死紧,那姿态看着就像是真 要置她于死地,阴狠决绝。然而,就在指尖堪堪触碰到女人肌肤的那一刻,所有动作与力道都戛然而止,他干脆地收手,翻过身下床离开,径直走向浴室,不再看她一眼。 扭动手柄,水被开到最烫,一时间雾气弥漫。。 强劲的水流冲击着身体,程念樟用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道搓洗全身,腰腹和腿跟已近通红,严重的甚至有些破皮。 这样洗了大约半个小时,不算开阔的空间已经白茫一片。在这种朦胧中,他隐隐望见一个十叁四岁的少女痴迷看着一处,小心翼翼地躬身试探一个伏案假寐的少年,她抬手触他发旋,抚平背脊的衣痕,在他耳边轻轻吐气…… 少年仿若无知无觉, 睡得格外香甜。 瞧他没有反应,女孩嘟起嘴似乎不大开心,随后乌黑狡黠的眼气一闪, 很快又捂嘴咯咯地傻笑。 她凑近少年右臂 ,仔细观察他抱臂的左手,像欣赏珍宝般逡巡着五指,细嫩柔软的指肚缓缓划过他指节,自顾自地说道: “阿东的手真是白净,赵家阿姨怎么好让他做那些粗事,忒不懂心疼了……” 话音未落,程念樟就猛一下关上热水,随着雾气散尽,幻像也不复存在。 他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蹙眉不解。 怎么会想起她来? 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 凌晨叁点左右,程念樟离开刘家,彼时张晚迪睡的正酣,并没有听到动静。 那个时点,内宅的佣人都已经睡下,整个宅邸气氛冷清。程念樟挽着西装,像往常一样,绅士悠然地下楼。在发现落地窗前的人影后,他步子稍顿, 脚步变深沉不少。 幕帘没有拉实,刘安远半身轮廓被月色勾勒,单手插袋,无声地伫立着。由于听到背后的脚步踢踏,他才默默转头。两个男人在晦暗中寻到彼此,微微颔首,只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便没再有交集。 刘安远其人治下本领高超,对外也收拾地妥帖,仅十余年就一改当初刘家濒死的颓势,凭其手腕使家业再起。程念樟向来看不透这个男人,他心思不合常理,让人捉摸不定,世上大概也只有张晚迪才会当他孬种。此种角色对现时的程念樟来说, 绝对是不能掉以轻心的人物,如非必要,最好还是少有往来。 第二天下午,经纪人钱韦成来电告知,说是宋毅有请,原因新片进度停摆而准备偷闲一日的计划落空 。电话来时,程念樟正在室内健身,刚刚完成力量训练,发了身热汗,心情还算畅快。听到这个不算意外的消息后,他了然一笑,没有多问其他, 停下动作就开始准备外出。 因为原定休息,所以那个时点,两个助理都没有在班,装化就需要程念樟自己打理。冲凉后,他随意套了件驼色的针织衫,下配烟灰卡其布小脚裤,面上懒得拾掇,直接取过粗框眼镜和鸭舌帽戴上, 就这样一身清爽地出了家门。 程念樟平素面对聚光灯都带些严谨精致的贵气,外加少年成名,未过而立就已经几个影帝称号傍身。公关出于定位的考量, 很少会让他放下架子,着装上多以英伦绅士的形象出镜。 早期他身后有一个专属的包装团队,眼光精准独到,在业界口碑甚佳。后期却由于一些私人问题导致合作终止,自那往后的形象设计,基本都是程念樟自己定夺,品位与前期比毫不逊色,反促他成了现今时尚圈竞相争抢的宠儿,秀场的常客,和旧时比更风光无限。 今朝他发型随意,素面朝天,仍挡不住俊逸。赤脚踩着乐福鞋,一身私服雅痞味浓厚,加之身材颀长挺拔,虽然与公众形象有些背离,但依旧气质卓绝,在人群中分外招眼。 下行的电梯内数字跳得极快,22层到B1也不过几十秒的事。出了电梯,程念樟刷卡进停车场。钱韦成和助理小谢已经恭候他多时,此刻钱韦成正拿着手机背对他,谈话间语气刻板,估计在讲公事。 “好的,那下次见面我们再详谈” 他挂了电话转身,碰巧见到迎面走来的程念樟,遂向他招手。 程念樟淡笑,步态如常。 “你们几时到的?怎么不上去等?” “我也是刚到,先去了趟公司才赶过来。”钱韦成说时,拉开了身侧的车门“把你车的钥匙给小谢,等下他会停到别处。这辆是新配的,你先凑合用着。” 新车是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外观沉闷中庸,停在他的揽胜边,高下立见。一旁的助理小谢挠着头发,衣着有些邋遢,估计也是临时被叫了出来,没怎么收拾。 小谢虽然一头雾水,但还算识眼色,于是接过钱韦成的话头继续道“Evan,我帮你停内环公寓那边,你看怎么样?” 私下里,程念樟对近身的工作人员都不太拘束,一般的下手都呼他Evan以示亲近,小谢自然也不例外。 “多谢。”虽尚不清楚原委,但钱韦成向来行事雷厉,无需多虑。程念樟利索地把车钥匙交给了助理“我里面的私人物品你清理下,晚上或者明天送过来都行。” 小谢接过钥匙,没再多话,与两人告别后即驾车离去。 车驶出上路,程念樟坐在副驾驶座, 发现车窗玻璃膜明显比普通的要深不少,车内杂物不多,但电子外配一应俱全。整体从外观到内里商务气息十分浓厚,应该是宋氏内部的备用车。 他斜睨一旁开车的钱韦成。 “韦成,出什么事了?”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张晚迪没告诉你?昨晚下了饭局,你被跟车了。”钱韦成专心开车,稍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听不出什么起伏,接着道“我是今早得到的消息,跟踪你的人在南林湾被截返,没有抓到现行,刘家安保那边已经调了监控,具体什么来头还没能细查。在没有排除危险前,你的私人出行要尽量减少。” 听完这一番话,程念樟眉头不禁锁紧。 车转头上了高架,钱韦成瞄了眼路况后继续道:“Evan, 也不用太担心。就外面的风声看,这伙人八成是冲张晚迪来的。她那边的口径也大抵也是这个意思,你的身份在明面上,出不了大事,自己小心行事即可。” 话毕,身侧的人久久没有接茬,钱韦成稍有些心疑,便透过视后镜观察对方神色,见他转头看向窗外,也失了探究的兴味。 由于是工作日的下午,安城交通比较通畅,两人驾车从西中环的公寓出发, 花了不到半小时就到达市中区CBD的达利广场。宋氏娱乐和旗下子公司占据了广场A座的3个楼层,在这块寸土寸金的地皮能有如此置业,已属不易。 实际上,近几年娱乐业分食逐鹿,战况惨烈,但宋氏一直凭借其雄厚的基业和丰富的资源稳坐文化产业的头把交椅。宋氏现今的掌事——宋毅,更是黑白通吃的厉害角色,他手下的宋氏娱乐,其地位在外人看来,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被撼动 半分的。 不过老话说回来,做歌戏的,里子总是不及面子风光。 程念樟与钱韦成来到19层,行政助理Susan招呼他们去往会议二厅,告知宋毅正外出应酬,大概还需等一会儿,具体时间不定。 两人待Susan离开后,面面相觑,无奈中透着一股笑意。 大约等了一小时,宋毅一行人才姗姗来迟。随行的人里有宋氏的元老邱冠华,他是宋氏旗下经济公司星辰文化的总裁,手握着几百个大小艺人的命脉。邱冠华在业界人称“老狐狸”,为人奸猾厚黑,野心不小,且在宋氏的基脉不比宋家大少逊色,他与宋毅明争暗斗已是业内公开的秘密。今日两人同行应酬,程念樟预计对方来头不小。 宋毅进来后面色不郁,只与他俩打了招呼便坐到上座和秘书敲定日程安排。此时,邱冠华正欲离开,转身前隔着玻璃向这边投来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半低头的程念樟用余光收纳,嘴角轻扯,在旁人毫无知觉间暗通曲款。 几分钟后,宋毅让秘书拉上百叶窗,他身体微微后仰,手指敲击台面示意进入正题。 “昨晚的饭局还算顺利吗?” “主体上已经谈拢,就是金额还要再协调一下,梁总监经验比Evan丰富,台面的事还是要多仰仗他一些 。” “哦?我倒听说昨天魏导没出席,把局面弄得不太好看。”宋毅视线下放,变得分外锐利 “念樟,这片子挂的制片是你 ,岿然手下也有大把的正事,你不多上心些可说不过去啊?” 赵韦成听言,未免两人机锋太过想替程念樟挡下,谁知刚开口,正主就抢过话头,回了过去。 “魏导当时人在英国,他亲自与Robin Patrick 的团队谈合作事宜,今早才刚敲定档期。昨夜的饭局是资方临时起意,人员调度上确实两难,英国那面 Robin 毕竟摘过金球,面子不比这边差。”程念樟语调平淡,不卑不亢,他迎向宋毅的目光,继续道:“ 昨夜远宏国际的贾总有意刁难不过是借题发挥,来试探我们诚意。我不想推脱 , 资方能抓到 把柄,作为总制片,必定有我的过失。不过梁监制与我如今双头做事,沟通不利也是个关键……” 说到这里,程念樟掩饰不住一丝笑意。这笑入到宋毅眼里,极其不是滋味,于是他匆匆打断。 “程念樟,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我为人最忌讳勾心斗角,岿然负责前期多年,是这方面的能手,他这么尽心帮你,你倒好,现在是要倒打一耙吗?”宋毅冷笑,继续道:“你既然觉得掣肘,那就大大方方的提出来。放权又不是让位,小事罢了。” 此话一出,席间人都不是蜡烛,无需点拨即已通透。 室内气氛变僵,程念樟隔了多时才接话,苦笑道:“宋少多虑了,我会和梁监制好好沟通,不再重蹈覆辙。毕竟这部片子也算我的一桩夙愿,多少有些急功近利,刚刚话里不妥的地方,还请您别放心上。”说完,他抬手看一眼表,拍拍钱韦成肩膀,转头道“天色不早了, 我私人方面还有些事要处理,待会得去趟南林湾;明天也有场外拍,想尽早回去准备。 如果没有其他事,宋少,我们可否先行告退,其他问题等组内成员到齐再一次性统筹,如何?” 程念樟话说的恭敬,但宋毅对此并不快慰,他表情依旧犀利——今日交锋,面上他赢,实则还是被程念樟将了一军,步调被彻底打乱。不过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他注视程念樟片刻,转怒为笑,说道:“代我向张姐问声好。剩下的琐事我会再行通知,你和韦成先去忙吧。” 两人走后,宋毅屏退旁人,拨了通电话给梁岿然。 “岿然,进展如何?” “今天还有一摊,这边交通部口风有松,晚上把封路时间再敲一下便可。” “辛苦你了……我今天找了程念樟。” “他什么反应?” “现在看来,他和魏寅早摆好棋局,只待请君入瓮。照这事态看,你暂时不用顾他,忙完《极速》我们再议。” “好……” 他挂断电话,揉捏眉心,川字痕久久不散。 英国,希斯罗机场。 罗生生被老大 Robin 派去给魏寅送行,她递上一盒大吉岭,告知说 Robin 今早出发去了雷克雅未克拍片,没法亲自赶来。 魏寅认得她是 Robin 的助手,想送手信不像那傲气鬼才的作风,加上两人也算老相识,没必要这么生分。这小助理办事虽然熨帖 ,却反弄出了距离感……他咂摸一记,莞尔,用中文问:“小姑娘是中国人?” 罗生生一愣,而后点头道:“这几天您行色匆匆,都没来得及向您介绍我自己,我是Vivi luo,原名叫罗生生,和您一样是申城人。我特别喜欢您的《浮生记》,当年戛纳首映我因为有采访任务而错过,不然说不定可以遇上您,后来补了第叁场 ,看完至今记忆犹新,您的镜头语言实在生动……“ “小姑娘倒是挺会说话的。 再过几个月,我新片就开机,你有兴趣也可以参与,顺便帮我多和Robin那老头吹吹风。” “魏导您太客气了,我现在只是实习助理。老大与您是旧时,那怪脾气您比我清楚,真不知道几个月后他会不会把我给炒了呢?”罗生生说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煞是可爱。 魏寅看了忍俊不禁“那看来还是我先与他说说,暂且留你到那时吧。” 罗生生微笑“呀,您可得说话算话。”说时伸出手掌。 魏寅沉稳轻击,那郑重其事的样子,倒弄得罗生生有些尴尬。 此时远处魏寅助理刚办完值机,前来催促安检,叁人才在笑语中告别。 罗生生目送魏寅走后,明媚的笑容终于退去,叹了口气,显露一派倦色。 我又不是残废 罗生生送走魏寅后并没有离开机场,而是上楼转到了T3到达。她仓促吃了顿简餐,大约下午叁点的时候,终于等到了她要接的人。 宋远哲的航班准时到达,出了关口,他一眼就在人群里瞧见了罗生生。这个男人身材高挑,大背头配雷朋墨镜,身穿紧身的涂鸦polo,皮肤白得和周围白人无异,看在罗生生眼里招摇又骚包。宋远哲生得很俊,摘了墨镜以后,几个白妹忍不住朝他看去,他也大方四处送了几个秋波。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走路的姿势略微有些别扭,右腿似乎总提不上,虽然很努力在遮掩,但步速一快,就经常难以平衡,反而有些滑稽。 两人见面并没有寒暄,罗生生只是自然地接过了宋远哲的登机箱,没多看他一眼,直截了当地问:“住伦敦还是我家?” 宋远哲看着身边自顾自走的小女人,觉得她赌气的样子十分可爱,想像从前一样轻言调戏她一番,但因着一些事,如今的他在罗生生面前完全不敢造次。 “住你家的话,方便吗?” “不方便。” “有男人了?” 罗生生不回他。 “哦,那就是没有了。” “……” 两人沉默了一会,走到停车场,罗生生突然回头,开口道: “我哥怎么样了?” 提到罗熹,宋远哲面色一沉,声音也失了底气。 “我们已经尽力在找证据,争取二审能翻案,减刑应该问题不大。但目前还不能保释,前几天我去看过阿熹,瘦了一些,精神还不错。” “哦,瘦地……多吗?有没有伤?”罗生生抬头看向宋远哲,满眼的关切。 宋远哲片刻失神,愣了一会儿。 “脸小了一圈,里面毕竟不如家里,吃住都差很多,阿熹是讲究的人,瘦了也正常,你不要太担心。伤的话……他说没有,监狱里我也打点过,没人伤他的。“ “呵,那您费心了。”罗生生说着客气话,语气却带讥讽,听得宋远哲混身难受,又不敢发作。 “我没订酒店,今天住你那里吧。” “随你便。” 宋远哲闻言,大喜,惯性地想去捏罗生生的脸,却被她躲开。女孩脸上嫌弃的表情一闪而过,却全被他看在眼里。一股压抑已久的戾气,渐渐升起。 从希斯罗到位于温彻的罗生生的家,大概45分钟的车程,45分钟里两人一路无话,空气沉闷得可怕。 罗生生一个人住house,总共叁间房,楼下一间客房,楼上两间,罗生生住靠马路的那间主卧,剩下一间侧卧是宋远哲经常住的。下了车以后,宋远哲自己搬行李,罗生生想去帮忙,被他给推开了。 “把行李放下面吧,下面这间我也收拾过,别走上走下了。” 宋远哲脚步一顿,回头眯眼看着罗生生。 “怎么?上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是怕你辛苦。“ “有什么辛苦的,我又不是残废。” 罗生生突然噗地笑了。 “你就是啊。” 这下彻底把宋远哲激怒了,但他没法对罗生生发泄,只能用力提起行李,快步向上,右腿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几次都趔趄地差点摔倒,罗生生也不扶,就抱胸倚在门口看着。隐隐约约听到背后女孩的叹气声,比起鄙视,他更受不了同情,所以只能咬牙硬撑着,就是不肯服输。 经过罗生生房间时,她的房门半开,宋远哲看见床脚边散着几个没有开封的礼盒和高档购物袋,他大概知道是谁送的,遂眼色一暗,垂在身侧的拳头握紧,表情更糟了。 晚上吃饭,罗生生忙活了半天,上楼找了一圈,却没看见宋远哲,心里有些泄气。她不是心硬的人,再怨他,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只能嘴上占些便宜而已,真伤他的心罗生生也是不舍得的。今天看他硬撑的样子,其实她自己也不好受,晚上特地烧了一桌他爱吃的菜,没想到落了个空。 大概9点多的时候,正在泡澡的罗生生听到楼下有关门声,而后是一男一女调情的声音,房子隔音不好,期间暧昧,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身体慢慢滑下,罗生生把头埋到水里又出来,终是叹了口气,站起来把身体擦干,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她卧室的正下方就是那间客房,彼时两人在客房里打得火热,那女生大概是个洋妞特别放得开,叫声奇大,两人动静也不小,正戏开始时,可能是心理作用,罗生生觉得自己的书桌都在动,完全没办法专心工作。 宋远哲的持久力惊人,洋妞叫声越来越大,根本无所忌惮,而且不光是叫声,肉体击搅的拍水声也格外清晰,一刻没有消停。罗生生听得都快燥郁了,感觉鼻头都是咸腥的空气,令人恶心。于是索性收拾电脑,出门寻了家麦当劳坐下,一直坐就坐到了12点。 回到家时,除了玄关的灯亮着,房子漆黑一片。罗生生小心翼翼地锁了门,一回头却被宋远哲吓得半死。 “去哪里了?这么晚回来。” 罗生生抚着胸口,惊魂未定。 “你管我!” 宋远哲撇嘴一笑,看了眼她手里的电脑包,了然。 “你倒是识趣的,其实你在也没有关系,对我来说反而更有情趣。” “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罗生生抬头见宋远哲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气道:“我就是嫌脏罢了。” 话一出口,宋远哲的脸就挂不住了。 “远哲,你不要那么幼稚好不好。” 说完,罗生生头也不回地上楼,没多看他一眼。 后半夜,对面马路喧嚣的夜蒲散场,整条街陷入无边的寂静。罗生生躺在床上难以入睡,她一直细心听好楼下的动静,除了偶尔的走动,宋远哲并没有上楼。 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罗生生忍不住把头埋进枕头。 掉份,太掉份了! 矫情,太矫情了! 和宋远哲置什么气,完全不值得! …… 宋远哲和罗生生曾经是儿时的玩伴,穿着一条裤衩长大的铁磁。罗生生家道中落后,远渡澳洲,也仰赖宋母傅云的帮手才逃过一劫。在罗熹出事前,罗生生对宋远哲既亲近又感畏,彼时两人相处还算和谐。但直到叁年前罗熹因贩毒入狱,一切就都不一样了。罗熹出事后,宋远哲亲自跪在罗家老老小小面前,承认罗熹是自愿替他顶包才锒铛入狱,他自己也是被人陷害,他与母家今后一定会倾尽全力救罗熹出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在所不辞,只求他们可以原谅。 罗生生当时只痴痴地看着这个懦夫。她不是傻子,罗熹绝不可能去自愿顶包。那次涉案毒品种类多剂量大,罪名成立最高将面临终身监禁,罗熹怎么可能放下至亲不顾去帮一个外人受罪,除非是受了威胁,而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傅云。她也不是圣人,宋远哲说原谅就原谅,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便宜的事。 所以那段时间里,罗生生巴不得宋远哲去死。 只可惜罗家已经式微,罗父亦病重一直瘫痪着,罗母又与生生无权无势,要帮罗熹脱罪,在澳洲投靠无门,最终能依靠的也堪堪只有宋远哲。 宋远哲和傅云确实如他们所说,尽力在帮罗熹脱罪,面上对罗家也照顾有加,但实际上是恩威并施,不听话的时候总会让这对母女吃点苦头。罗生生也是那时候才真正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和宋远哲之间是完全不平等的关系,她已经不是罗大小姐了,只是一个吃着傅家嗟来之食的罗生生而已。 两年前留学英国,本来以为能摆脱傅家与宋远哲,让自己重新开始。却没想到宋远哲在当年出了车祸,差点丧命,右腿神经坏死,成了个瘸子。 罗生生去看他时,这个纨绔子弟就像变了个人,死水般的眼睛,直直看向窗外,也不理人。她切了片苹果送到他嘴边,才回头看向她。 不知道怎么地,宋远哲看清来人是罗生生,突然就鼻头一红,哑着嗓子说: “哦,是生生啊。” 罗生生竟然觉得有些心疼。 简直莫名其妙。 “宋远哲,你看,坏人有坏报,你报应来了。” “生生,阿熹对你是不是很好?” “他是最好的哥哥。” 宋远哲眼神一暗,嗫嚅 “你知道是谁害我这样的吗?” “不知道。” “是我最坏的哥哥。” 宋毅。 往事翻涌上来,罗生生又想起那时候宋远哲可怜巴巴的模样,心就软了一块,继而又气自己没骨气,想冤家就是冤家,说不定死了还要化鬼入梦来缠她,真是上辈子造的孽。 就在罗生生懊恼的档口,房门突然连响叁声。 “生生,睡了吗?” “……” “没睡那我就进来了。” 罗生生看着转动的门把,想想宋远哲什么德性,自己居然不锁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宋远哲进门就看见罗生生裹紧了被子,和个蚕蛹似得,噗嗤一笑,大摇大摆地坐到了她的床上,手里还狗腿地端着一碗她做的粉蒸排骨,谄媚地傻笑。 “生生,我看下面饭都没怎么动,晚上吃那么少,肯定饿了吧?” 罗生生换了个方向睡,不看他。 “这排骨真香,起来吃点吧。” “我减肥,不吃夜宵。” 因为说话的关系,罗生生的腮帮子和耳朵微动,宋远哲看了忍不住摸了摸她耳垂,却被罗生生一手打开。 “臭流氓!别碰我,脏死了!” 宋远哲这一下倒没放心上,把碗放在一边床头柜,悉悉索索抬脚上床,把罗生生抱在了怀里。 罗生生想摆脱他,无奈除了头和一只胳膊,她全身都被空调被缠住,根本没法发力,全身一耸一耸地更像一条毛毛虫。 “生生你不热吗?” “不热。” “你脖子上都是汗,我帮你吹吹。” 耳后是罗生生的敏感带,宋远哲说完,立马往她脖子上吹气,害得罗生生混身打了个激灵。 “生生,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把被子松开,捂痱子了不好。” 罗生生心道:放屁! “你给我下去,各睡各的就都凉快了。” “……” 背后久久没有动静,罗生生觉得有些奇怪。 “宋老二,你睡着了?” “哪个老二都醒着。” “……” “……” “不正经!” “生生我错了,你松开吧,你难受,我也心疼。” “装孙子吧你,精虫上脑你什么鬼话讲不出。” 背后宋远哲突然笑了起来,罗生生转了个身,拿起靠垫就砸他头上。 “笑什么笑?我生气了你还笑!” 宋远哲果真不笑了,他伸手捏了捏罗生生的脸颊。 “宝宝乖,这一手想我一天了你知道吗?” “……” 宋远哲,你是不是害臊了(微H) 床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胡话,各自都放松了起来,罗生生松开被子,宋远哲自然而然地从背后把她抱在怀里,下巴搓着她的发,好不惬意。 “生生,我好不容易见你一趟,你就不能开心点,像现在这样多好,别老是板着脸躲我。” “我…做不到,一看见你我就想起我哥还在牢里,怎么高兴得起来。” “那现在算什么。” “算我可怜你。” “哦,那就谢主隆恩了,小人真是诚惶诚恐。” “这是严肃的时候,你别吊儿郎当。” 罗生生是真的有些生气,但更多是气得自己。 “我哥……这次胜算大吗?你每次来说得都好好的,但就是没进展,我怕你骗我。” 宋远哲把手紧了紧,勒得罗生生有些胸闷。 “这次是有实质性进展的,检方提证过程有漏洞,那个主要证物保险箱也不能证明没有掉包的可能,有两个证人证词前后矛盾,指向性也模糊,加上你哥案底清白,推翻初审判决不是什么难事。我哥当时似乎并没有把事情做绝,他就是想把我关起来削减一些势力,却没想到苦了你哥了……” 宋远哲细说到这份上,罗生生有点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宋家的水深,她不想掺和,只要知道罗熹能好好的,她就安心了。 “不谈这个了。我问你,你晚上发什么疯?” “前几天刘安远来看你了?” “我问你发什么疯,你说这干嘛?” 罗生生不解地回头,瞄了他一眼,宋远哲立马亲一记额头。 “一样是仇人,怎么他送什么你都收,我来看你,你就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他……他不算仇人,那是我们罗家欠他的,我爸中风前还说了,不要记恨他。” “那就是两清了,他老来看你是几个意思,养小啊?还是认你做干女儿?” “你思想纯洁点,人家就是心里过意不去,我们又没干什么出格的事,从你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我像个卖的似的,你这么意淫的时候问过我意见没。” “好好好我错了。” 罗生生听他服软,委屈就上来了。 “我做了一桌子菜你也没吃。” “谁说的,刚都是我吃完的,这排骨是最后剩的点,我怕你饿就端上来给你当宵夜的。” “你体力消耗大,确实该多补补。” 宋远哲又亲了亲她的眉眼,捧着她的脸,磨了磨鼻尖,用有些讨好的姿态轻声道 “下次不了。” “你别啊!我俩各自为安,谁也别碍着谁。你别太克制自己,小心憋出病来。” “有病你治就好。” 罗生生闻言有些害臊,又转头背对着他。 不过一会儿,罗生生突然坐起,对着宋远哲喊。 “你…你…你…把那个收起来!” “我一残疾人,生活都不能自理了,你还不让我有生理反应!“ 罗生生跳脚。 “你说话不算话,给我滚到对面去睡。” “不!” “那我去!” 宋远哲眼看罗生生要出去,连忙把她捞过来。罗生生倒下的时候压在了宋远哲的左腿上,只听他痛呼一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那是他走路发力的腿,不能有事。罗生生赶紧挪开,揉了揉刚刚压住的地方。 “很痛吗?” 只见宋远哲表情狰狞,似乎真的很痛。 “嘶——” “宋远哲你别装,到底痛不痛,还能走路吗?” 罗生生还没问完,他就抓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 “不能了,不能了,你得养我了。” “我去你大爷。” 罗生生边说边给了宋远哲一记胸拳,力道还挺大。 现在两人躺着的姿势有些尴尬,宋远哲的小帐篷鼓鼓囊囊的,眼里也欲望深沉,这些罗生生都看在眼里。两人也不是没做过,但罗熹出事以后,罗生生心里就是跨不过这道坎,好几次半推半就,事后只能骂自己没出息。 她不知道他们两个算什么,恋人不像恋人,说朋友又太泛泛,性伴侣又太生分,是仇人又恨不起来,就是互相见不得对方难受,又不求对方什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整个四不像。 宋远哲见罗生生发呆,就缓缓拉着她的手,穿过睡衣下摆,伸进了他的底裤。 “啊!“ 罗生生被那东西炽人的热度烫得缩回了手, “生生,帮我。” 罗生生见宋远哲确实有些难受,心一软,终是叹了口气,反正都不清不楚,事不过叁都过了不知道多少次了,端着也没多大意思。于是张开腿跨坐在他膝上,褪下底裤,把手放在了那根昂扬上。 罗生生没怎么仔细看过这东西,今天亮着灯,罗生生就不免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她就经历过宋远哲一个男人,也不知道这根东西算大算小,于是用食指和拇指圈了一下,发现圈不太起来,中指就正好。 宋远哲被罗生生的小动作弄得十分难受,微哑着嗓子对她说。 “乖,别玩了。” 罗生生似乎想起什么,圈着手指给宋远哲看。 “它好像变大了。” 然后换上食指圈着。 “我记得它以前只有这么大。” 宋远哲看完,头一偏,史无前例地脸红了。罗生生看着灯光下的男人从脸开始通体泛红,一股莫名的成就感激发了她的欲望。 她弯下腰,伏在宋远哲耳边,鼻息吹得男人心痒,只听她语气轻佻,轻声呢喃道: “宋远哲,你是不是害臊了?“ 宋远哲被挑逗得有些懊恼,不知道这丫头片子到底是哪里学来的这些。想想有些不忿,抓住她一只作恶的手就撇到一边。 “你哪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罗生生被问得一愣,东西?什么东西?不是他的东西吗?“不是你的吗?” 女人懵懂的表情让宋远哲觉得自己吃了只苍蝇,顿了一会,撇头道: “你……快点,不行就我自己来。” 罗生生听他说完后,立马用力地啵了一记他的脸颊,亲得宋远哲有些蒙圈。 “别别别,我刚上手,你别动。” 而罗生生哪能晓得宋远哲的心悸,直压下他半起的肩膀,提臀往后滑了滑。仿若无骨的小手从肩膀一路抚过男人的锁骨,挺立的乳头,和略微有些肌肉的腹部,突起的人鱼线,以及左腿健硕的腿跟,而后又划过丛林,从低端的玉袋向上逐渐握紧,只从空拳里露出一些龟头。因为看见马眼微微翕合,罗生生便好奇地抚摸了一下眼口,谁知手里的本来就快握不住的热龙竟又涨烫了一些,在她手里一突一突地跳着。 罗生生感受着这股脉动,瞥眼看身下的男人,发现他闭着眼睛,难耐又享受的样子,玩心大起,开始用大拇指指甲和指腹来回剐蹭按压那个小口,而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上下套弄着玉茎和玉袋,她的小手冰冰凉凉的,弄上去的时候,宋远哲竟然没忍住,舒服地呻吟出声。 因着宋远哲这一下,她可就更来劲啦,回想以前都是他弄得她魂不附体,今次她也得让他尝尝精关失守的滋味。 不过世事大多不随人愿,你越急于求成,就越不得章法。 这头罗生生为了见效快点,加重了力道,有好几下都掐得宋远哲连声呼痛,一番下来,快慰不敌痛苦,男人的欲望反而消解了不少。 “祖宗……你这是趁机报复吧……人家腹上死都是爽死的,你这是要痛死我啊。” 罗生生有些挫败,甩开手就往他小腿一坐,嘴巴翘的老高。 “不弄了,没劲,你总不射。” “祖宗诶……”说话间,宋远哲眼珠一转,半支着腰凑到她耳边“要不……用嘴试试?” “……”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男人佯装委屈的样子,一面起身,一面瞄她。只见罗生生斜睨着他,勾唇冷笑。 “苦肉计玩得倒是溜的嘛,宋先生。”女人抽起枕头就立马蒙住他的头,狠狠往下压“让我用嘴?让我用嘴伺候你那脏东西!你也想得出!宋远哲!你个淫贼!混蛋!流氓!色魔!性无能!…” “罗生生!士可杀不可辱!你说谁性无能了!有种你再说一遍!” 宋远哲一把甩开枕头,力道大得惊人。罗生生见他露出了头来,立马指着他喊说: “你你你你!就是……” 还没说完,她就感觉天旋地转了起来,宋远哲一个翻身,把罗生生死死压在了身下,咬牙切齿地说: “罗生生,你作死。” 她觉得她快死了(H) 罗生生背光看宋远哲的表情,有些可怖,她咽了口口水,身体僵硬着,不敢出声。 “谁是性无能?” “……我” 女人的狗腿似乎让宋远哲很开心,表情一下就柔和了起来,他看着罗生生,眼波里有微光流转,竟然生出了脉脉温情的滋味。罗生生被看得通体发酥,只得垂眼避开,心里腹诽,这男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不去唱戏也是可惜了。 诡异的沉默间,罗生生感觉到彼此的鼻息越来越重,宋远哲的下体似乎又硬了起来,现在的姿势正好抵到她的下腹,脐眼那里能明显地感觉到它跳动的脉搏。这种细微炽热的撩拨,弄得罗生生有些不自在,下身蓦地窜出一股暖流,又麻又痒,腿不自觉地曲起,身体和心里都空荡荡的。 宋远哲感受到她的变化,顺势将一只手慢慢下划,撩起她睡衣的裙摆,隔着底裤,在幽谷外画圈。一圈一圈,一圈一圈,偶尔用力一压,惹得罗生生不禁嘤咛。她抬手推了推男人,没推动,于是把手放到嘴边,咬了下去,不让声音漏出来。 看到她渐入佳境,在罗生生下体作恶的手突然扯开布料,沿着股缝来回刮摸。罗生生受到刺激,腰微微抬起,肚子和男人贴得更紧,那热棒跳动的频率也更加清晰。她头脑虽然还清醒着,但身体却愈渐沉沦,自尊心和羞耻感的作用下,她只能更加咬紧自己的手背。 “宝贝,把手放开,乖。” 说时,宋远哲加大了手里的力道,中指快速探入穴中,勾起一个不大的弧度,灵活地抽动了起来。罗生生被这一下刺激地拱起了腰,双腿微微颤动,支撑不稳,嘴上却一点也不放松。 “生生,把手放开,啊?” 罗生生拼命摇头。 宋远哲也不恼,略微动了动身,加快了手上的力道和速度,只听罗生生腿间水声清晰,噗滋噗滋,淫靡到不行。他估摸着又加入根食指,却在半路受阻,进入实在有些困难。 可能是被涨痛刺激,罗生生终于把手从嘴里拿出,却捏紧了床单,半皱着眉,呼吸加速,连连呼痛。 “不要了…不要…了…疼…” “一会就好了,别闹。” 其实他自己也忍得有些难受,刚才情急了些,现在调整了姿势慢慢进入,拇指不断地按压她的肉蒂,造成一股一股电流在罗生生体内不断流窜,身体也情不自禁地微微抽搐。 彼时,罗生生差不多被情欲逼到了清醒的边缘,而宋远哲另一只作恶的手却游移到她的胸上,棉质睡衣被撩地极高,小巧浑圆的乳房轻轻颤动,粉色乳头挺立在上,周身在黄光下反射着柔和的色彩。男人低头看着这幅画面,眯起双眼,手上开始富有技巧地揉捏起来,发现身下的人扭着腿,眼神混沌迷蒙,无觉间泄露一股媚态,于是又俯下身,张嘴含住另一只玉乳,舌尖在乳晕上聊骚画圈,合着揉捏的节奏,间或吮吸。 罗生生的身体被男人上下齐攻,激情起起伏伏,如同掉入浅海,被浪拍打,完全不由自主。她闭着眼,半张嘴,不断有呻吟溢出,高高低低,快快慢慢,全由男人手下的节奏控制着。 她觉得她快死了。 肉壁骤然收缩,肉粒硬挺,宋远哲知道是时候了,手上动作迅速加大,不断变换着方向抽插,嘴里的吮吸变为轻咬。罗生生被快感和锐痛刺激得拼命摇头,手下的床单被捏成了两个漩涡。刹那间,她看到眼前万物茫白,下体抑制不住地剧烈抽搐,尿感强烈,爱液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泄了宋远哲一手。 而宋远哲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就在她高潮的一瞬,立刻提枪入洞。 “啊!!骗……子!!” 罗生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刺激到不行,小穴剧烈收缩,全身都战抖了起来,刚进到一半的欲龙寸步难行。 “生生,放松些,你下面咬得我要断了。” 罗生生听了他的话,不但没有放松,反而因为羞愤,夹得更紧了。 宋远哲现时虽然被搅得又爽又痛,但进不去也不是办法,他思量一下,还是决定缓缓退出她的身体。 男人的突然抽出,使一股空虚感自下而上蹿升,在罗生生心中若隐若现,来不及适应又亟待满足的小穴开始不断翕合,泌出汁水,呈现出最原始的求欢姿态。 其实宋远哲因为腿脚有些不便,刚刚的姿势要发力有些难,只得退出后,直起身半跪着,拉开罗生生的双腿,向着自己猛力一拉,架在臂弯上。而后再次将热棒对准洞口,毫无迟疑地全力进入,胯上发力,缓慢地抽动起来。 “出去……骗子……你出去……” 罗生生扭着身子拒绝,磨得宋远哲有些不耐。 “别动,我腿疼。” 一瞬间,罗生生就真的不动了,宋远哲知道,这招百试百灵。 “疼…就不要做了。”她边说着,边抬眼看男人的表情。她最受不得他可怜巴巴的样子,而且自己现在也是不上不下,于是撇头不看他,红着耳根嗫嚅道:”要不…要不…你躺着,我…我来动。“ 宋远哲听完,轻笑出声,立刻前倾向下压去,把她下身整个前推向上,折了过来。 “下一轮就换你,这一轮先我来。” 说完,大力一挺,竟然全根尽入,有着重力的加持,臀摆的幅度不断加大,罗生生终于克制不住,叫出了声。 ”啊!!!“ 罗生生的腿被压得极低,宋远哲这番进攻,又快又猛,她的身体从尾椎开始被带动着剧烈震动,不受控制地向前,只能抬起虚软的手反手抓住床拦,借力抵消一些冲击。 现在的罗生生,嘴唇微张,却连一个单音都发不完整。 “啊…轻…啊…啊啊啊…慢…” 罗生生每发一个音,宋远哲的动作就加大一分,速度就更快一点,板床跟着来回晃动,吱吱呀呀。 “宝贝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大声点。” 宋远哲微喘,暗哑的嗓音有别样的性感,他边说,边把罗生生的屁股抬高,让两人交合的部位完全暴露在她的眼前。罗生生被那香艳的画面慑到,下体应激一紧。突如其来的紧致,四面绵软的压迫,和无数小口温柔的吸附,使男人不禁停下动作,仰头舒服地喟叹。 然而,不过几秒的间隔,没给罗生生一丝喘息的机会,他就又像冲了电的马达一样挺动起来,两浅一深,逐渐加快。 ”啊…受…不…你…啊啊…啊…“ 快速抽插的动作弄得水声潺潺,合着肉体拍打的节奏,噗叽噗叽一声比一声更大,而罗生生赢弱的抗议则完全被掩埋其中,几不可闻。她能清楚感觉到体内热杵在每次进出时刮过软肉的快感,现时的她已经被激情冲击得将近极致,抓着栏杆的手渐渐无力,只能任凭自己被男人下胯推着向前。 而宋远哲对她的反应并不满意,不够,远远不够。于是他稍稍调整了进出的角度,将手放在充血的肉粒上开始配合抽插,快速按捏起来。 “啊……啊!” 突然,罗生生后腰不断抽搐,脖颈后仰,下身喷出大滩淫水,沾湿了两人整个腹部,小穴不断收紧,几乎快把他的命根绞断。 看着身下女人高潮时的媚态,宋远哲淡笑着低头,吻上她微张的朱唇,心道: “原来在这里。” 好不容易得知女人敏感点的宋远哲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趁着女人高潮的档口,加足马力,专攻一处,直捣的水花飞溅,白沫四溢。而罗生生被强烈的快感夺取理智,尖叫一声大过一声,过于兴奋的刺激另她几乎晕了过去。 高潮之后的罗生生全身虚绵无力,半闭着眼软躺在宋远哲身侧,下身仍被他依旧兴致昂扬的长棍堵着,不断流泻出的爱液只能从罅隙里缓缓流出,涨得她下身湿热难当。 “怎么…还…那么大。” 她是有些恼的,就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心想,她都这样了,他怎么还不射。 而这话听到宋远哲耳里,却是令一番滋味,比起责备,反而更像邀请。 于是他微微耸了耸臀,抬起她的右腿,坏笑着凑到她耳边,用舌尖描摹着他的耳廓,轻语: “早着呢,夜还长。” …… 之后罗生生又泄了两次,最后一次两人一起高潮,宋远哲在失守的档口,动作快得骇人。当时罗生生扶着床栏半跪,直接没力,趴倒在枕头上,只能任他扶着腰横冲直撞。 最后拔出来的那一刻,他喷射不停,烫了她满背白浊。 罗生生察觉到了背上精液粘腻炽热的触感,蚊声回头嗔他。 “脏…啊…” 枕边的老虎 第二天,罗生生睡到中午才醒,醒来后发现大腿根酸痛得不行,完全并不拢腿。于是在心里把宋远哲祖宗十八代都告慰了一遍。 原本想起身找他当头痛批,却成想别说人影了,连他的随身行李也一并消失。 最后,罗生生在梳妆镜那里找到了宋远哲留下的便签。 “曼城有信,勿等。” 她放眼看过去,不知道是走得急还是没上心,满室的狼藉还是昨夜的老样子,端上来的排骨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便签上的口气也拽得二五八万似地…… 还勿等,好像谁愿意等他一样。 自恋! 罗生生越想越觉得倒胃口,每次都这样,完事后这个男人总有办法让自己觉得掉价。 于是一把扯下便签,撕了个粉碎,扔掉后还不忘对着呸了口唾沫,骂道: “人渣!”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弹出一条邮件提醒。罗生生看发件人是老板 Robin ,便立刻打开查看。 里面是份行程人员安排,九月,中国。 排在随行工作人员最后的,是斜体的Vivi Luo,罗生生。 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罗生生不想承认,她竟有些害怕。 ———————— 话分一头。 那天自宋氏离开后,程念樟并没有直接去南林湾,只是在电话里试探性地询问了一些情况。 张晚迪是一个自负的人,程念樟说起这事时,她并不觉得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地方。张家是黑道出身,虽然已经洗白多年,但仇家仍旧不少,加上安城这块蛋糕谁都想分一口,用这种伎俩的反而是那些不入流的东西,都去细究的话,不过是杀鸡用牛刀。最后,她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她说——比起外面提剑相向的仇人,枕边的老虎才是最要提防的对手。 说起‘枕边的老虎’这几个字时,她的语调并无异常,但程念樟知道,这个多疑的女人必然是话里藏刀的,但其间意指是提醒自己不要养虎为患还是警告他勿生歹心,这就无从知晓了。 程念樟打电话时正在回家的路上,钱韦成在旁开车,基本听下了全程。 “看起来没什么大事了?” “嗯,她说是些小喽啰,那我也没必要替她操心。” “哦,那就好。” 程念樟坐在副驾驶位上,一手支着窗沿,一手食指敲击着手机背面,眉头微蹙,忽而转头看向钱韦成,缓声问道:“韦成,你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谁告诉你的?” 钱韦成十指紧了紧方向盘,侧头扫了他一眼又继续前视。 “今早,是梁岿然打我电话告知说有情况,车也是他提出来的,应该是宋毅的意思。” 副驾驶位突然爆出一声冷笑。 “韦成,你什么时候开始跟我的?” 钱韦成被他突然的发问弄得有些懵,推了推眼镜,略一思索道: “大概……五年前。” “都五年了,我和宋毅什么关系,你心里应该有个数吧。” “我……“ 程念樟打断他。 “哦我想起来了,你和黎珏是老相识。” 提起黎珏时,钱韦成表情一滞,指腹微微发抖。这些都被程念樟看在眼里。 “怎么好好的,提起黎导来……” “呵,没什么,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 程念樟摸了摸车身,缓缓开口。 “当年,他坐的那部车,也是这个型号吧。” “嗤——” 钱韦成突然刹车,额头上有冷汗沁出。 “你……什么……意思?” “你别怕,我只是提醒你,防人之心不可无。”说时,程念樟抽了一张纸巾递给钱韦成“韦成,别让我失望。” 钱韦成晃神片刻后,接过纸巾,半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他擦了擦汗,低声回复道:“好。” 程念樟调整了坐姿,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看你吓得…开车吧,不会有事的。” 钱韦成重新启动引擎,之后一路上,这两个男人虽然面色如常,但却各怀心事,沉默间已是百转千回。 回到中环的公寓,钱韦成提议把车退回去,却被程念樟拒绝了,只让他去差人查一下车里有没有内置的监听设备和GPS,其他动作暂时还不需要,简单地交代完后,两人便在停车场匆匆告别。 晚上助理小谢把一些证件送来,其余杂物都留在了车里。临走时,程念樟特意询问行车时有没有异常。起初小谢摸了摸头说没有,走到电梯那里似乎想起什么,又折回来,气喘吁吁地说: “我想起来了…路上没什么情况,但小区门口有量车挺反常的。” “哦?怎么反常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前几趟您差我去内环那边取东西,有好几次我都看见那辆车,就停在公寓不远的停车坪,是辆黑色的马自达,以前没见过,很新,本地牌照。起初没注意,后来发现车里总有人,我怕是狗仔蹲点,上周就和物业反映了一下,过后果真没再看见。不过今天回去的时候,又碰见这辆车了,大路上跟了我一段,突然在小区前一个路口左转,虽然可能就是个巧合,但还是告知您一下比较好。” 程念樟静静听他说完,不发一语,略一思索后问道: “确定没看错?” “没有,为了去物业反映,那个车牌我特意背过,安F5274,特别不吉利,不想自用的车。” “你觉得是不是狗仔?” “像……又不像。” “怎么说?” “如果是冲着您来的,那么长时间的蹲点,不是狗仔就是征信的,但说是狗仔…车里的人又太斯文了,感觉不像做娱记的,倒像是个白领,落差感很大。” 程念樟沉吟片刻后,轻拍助理肩膀,没再继续发问。 “好的,小谢,你做得很好。” 听言,小谢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您别客气,这是我分内该做的。” ………… 小谢走后,程念樟独自站在客厅落地窗前,从这个角度远望而出,半座安城的霓虹夜景尽数错落在他眼前。他食指轻点,定在了东南边半起的山坪,山腰上望海而建的,就是张晚迪的居所,南林湾。子夜的南林湾晦暗凄冷,只有零星光点,他指尖在附近画了个圈后,向西缓缓划动,最后停在市中那高耸入云的摩天建筑群中,宋氏的大楼在其间并不扎眼,但程念樟却一击即中。找到目标后,他张开五指,微微施力,用宽厚的掌心挡住了它全部的光辉。 如果从对面望过来,或许可以看见,在昏沉光景中的这个男人,此时面对晚夜霓虹,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携烟入口,轻抿后,白雾从口鼻弥散到整个空间,颓靡又落拓。 他抽的是万宝路最劲的爆珠,面上却没有一分色变。 等烟烧尾后,程念樟拨通一个号码。 “喂……阿龙。“ “在。” “你帮我查查钱韦成,还有这个车牌,安F5274.” “好的。” “小心些。” “放心。” 说完后,两人几乎同时挂断,程念樟享完最后一口后,摁灭烟尾,决绝转身,不留恋一丝璀璨。 不,他想让我找他 阿龙与程念樟识于微时,全名景隆,道上人称龙哥,是安申一带出了名的情报贩子,他的触手在黑白两片都探得不浅。多年前,程念樟曾救过他一命,两人多年走来,一明一暗互相扶持。这世上能让程念樟信任的人不多,而景隆却一定在列。 当晚程念樟交代完以后,第二天下午正在通告的间隙,他就收到了阿龙的回复。 “方便接电话吗?” “没事,你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 “钱韦成近几个月的账户和出行都没有异常,不过他那个老年痴呆的父亲最近从第一医院转到了军区二疗,背后肯定有人搭手,但伸手的人姓宋姓黎抑或其他,我这边查起来也费尽,一时半会给不出答案,你最好还是留个心眼,小心为妙。” “……好的,我会注意。那辆车是什么情况?有头绪吗?” “念樟,你听我说…”阿龙略一沉吟,继续道:“这事有些蹊跷,本来以为会绕个大弯子,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查到了。” 程念樟蹙眉。 “怎么了?” “车子是刘安远的,车主信息直接登记的他的名字,我调了几个监控,上个月这辆车频繁出入你内环住所,你几场通告他也有跟,前天晚上跟你的那辆车也是他的,告知宋毅你被跟车的又是他的人。我弄不明白,他……绕这么大圈子是几个意思?” 阿龙说完,程念樟无言。 他与刘安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张晚迪,两人应该没有任何瓜葛,不对,至少现在没有。刘家的重心如今已经逐渐离开安城,以他多次出入南林湾了解的情况来看,刘安远并没有把心思放在这里。 他们少有的几次交集里,也至多不过点头。 想到这里,程念樟突然忆起那日凌晨他离开时,刘安远看他的眼神。 也就一刹那的功夫,他突然明白了这个男人想要做的事情。 “他想找我。” “啊?” “不,他想让我找他。” 即便是和程念樟称得上生死之交的阿龙,此刻也是一头雾水。 “我还是不懂?” “他和我现在的身份,私下见面只会让张晚迪起疑。加之刘安远势头强劲,以张晚迪的性格,不见得会放任其坐大,她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我想,刘安远这几年,过得也并不像表面风光。”说时,程念樟勾唇,和趴在保姆车窗上异常兴奋的粉丝招了招手,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继续说道: “呵,说不定,我们不过是一路货色。” ………… 叁天后,程念樟独自驱车回到内环公寓,在小区外不远的公共车位上,一眼便看见了那辆黑色马自达。两车擦身时,他放慢车速,微微摇下车窗,褪下墨镜向对方看去。 车里是一个穿着斯文考究的男人,岁数叁十上下,他接收到程念樟的暗示后,启动引擎,跟随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 小巷深邃晦暗,自然,没有监控。 “程先生,终于等到您了。” 程念樟斜倚着车,悠悠然点起一根烟。 “怎么称呼?” “我姓王,如何称呼我,您自便即可。” “王先生守了多久?” “和您家楼下24小时全年无休的狗仔们比起来,我等得并不算久。”男人低头一笑,一秒后复又抬起,凝视着烟雾中的程念樟,变换语气,缓声道:“程先生很聪明,也很有门路,刘先生没看错人。” “哦?” “我…本来以为,可能…等不到您来找我的那天。” “要是我不来呢?你会继续等下去吗?” “不会,您不来是您的损失,刘先生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说时,他拿出一个保险箱,打开,满满当当的老人头码放整齐。程念樟看了不禁皱起眉头。 “什么意思?” “这里是五百万,是刘先生的诚意,他知道您最近需要投资,五百万说多不多,说少,在你们那个行当里,也不算个小数目了。” 程念樟扔掉烟头,直起身显露不快。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刘安远做事一向这么喜欢绕弯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凭什么要收下他的这份‘诚意’” “程先生勿要多虑,刘先生只是单纯地想与您交个朋友,表明一下立场,以后打起照面来,互相也更知根知底一些。加之刘先生生性宽厚,不喜强人所难,不会强求他人做些污糟的事,这钱您大可以收下,您收下了,刘先生也好对您放心。至于这次行事上的唐突,还请程先生见谅,南林湾那位小姐的脾气您也知道……” 话到一半,也无需再说下去了。程念樟知道,这钱今天大约是不想收也得收的架势,而刘安远的意图也并不像这个姓王的说得那么单纯。刘安远手伸得果然不是一般的远,看样子,南林湾的太平日子终是要到头了。 虽然不明白对方具体要做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刘安远不是敌人。 “程先生您看这钱,是怎么个处置法呢?” 程念樟淡笑。 “这钱我收下了,王先生,也请您替我转告刘安远,他这个朋友我交了。” 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7月19号凌晨,一向只转发程念樟个人通告和代言的微博账号“念樟工作室”,突然毫无来由地发了一句“周一见”,因为在此前“周X见”体多用于公布恋情,所以语境十分暧昧。 那是一个周五,这句话平地惊雷,在毫无波澜的七月炸出了巨浪,不到5个小时,转赞评通通过十万。“程念樟 女友”“程念樟 周一见”“程念樟 出柜”“程念樟 结婚”甚至连带着程念樟的多个绯闻女友的名字一起被带上了热搜,一些营销号也趁热打铁,连夜赶工,把早几百年的桃色旧闻添油加醋,新瓶装旧酒地拿出来供看客咂摸。 粉丝也是被炸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各粉丝会会长连夜在群里召集人手控评。艺人这边与粉头对接的工作一直是小谢在负责,他这一晚已经接电话接到耳鸣。 “谢助理,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们申城分会一个说法!到底出了什么事?恋情还是作品?你们工作室没头没脑发个“周一见”,知道影响多恶劣吗?你们这么做得到Evan授意了吗?他可是影帝啊,High-level懂伐!搞什么流量明星那套……“ 小谢被吼得耳朵疼,直接把电话拉远,放在扶手上公放,等对方吼完再接起来。 “反正周一就能知道了,你们也别着急,是好事,我们就当测试一下Evan流量,放宽心放宽心。” “你说得轻巧,你看看网上都写了些什么?你不知道是伐!我念给你哦—— ——爆!疑似公开出柜!扒一扒那些程念樟‘背后’的男人们。 背后是带引号的,引号的哦!恶不恶心伐啦 ——地下恋情公开!神秘影帝原已隐婚,妻子竟是她…… 你知道这种标题里已经出现多少个十八线女明星的名字了吗? ——十亿少女梦碎,梦醒发现,家财散尽不过是替别人养了老公! 扎心啊!你看到没有,我心口上的玻璃渣子插得,你连下刀的地都没有了! ……“ 小谢一边听一边憋笑,最后等她换气的时候,小声说: “我公放呢,Evan在,要不你和他直接交流交流” 对方立马挂断,然后又突然打了进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 “免提?话筒?” “免提“ “咳,咳!Evan,我是申城粉丝会的会长,仅代表我们粉丝会管理层向你致歉,我刚刚太紧张了,胡说八道,胡言乱语,还乱挂电话,一定是吃错药了,你千万不要放心上!“ 小谢把电话凑到念樟嘴边,他刚刚一直在看剧本,没有在意后排的嘈杂,公式化地回了句: “好的,谢谢你们支持” 尔后自然地用两指把电话推开,示意小谢挂断。 小谢有些尴尬地低头 “好了不说了,我们要飞了,再应付就耽误工作了。” 没等对方回应就匆匆挂断。 “Evan,网上的舆论发酵得有点厉害,你看要不要控制一下。” 程念樟没有抬头,剧本里有一处段落似乎有些问题,他提笔下了个注脚。 “没必要。”他字写一半,约莫是想到什么,顿了一下,忽而抬头看向小谢“你要沉得住气,少说多做,和旁人少一些多余的交锋。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造势,如今的局面很好,很顺利,不必节外生枝。” Evan的语气虽然平和,但终归是批评的意涵,小谢听了有些颓丧,支支吾吾回了句‘好的’就坐回后排。同车还有钱韦成,他将一切看在眼里。 “小谢,念樟是在提点你,自己记好了。” 虽然话是说给小谢的,但说时他看的却是程念樟,眼里有层深意稍纵即逝,现场谁也没有捕捉。 他们抵达申城已经是周六上午八点的事情,行程很私密,并没有记者和粉丝在机场围截。程念樟让钱韦成和小谢先去和品牌商对接明天的活动事宜,自己则驱车前往位于复兴中路娄屏公馆的魏寅居所. 这间老洋房是黎珏的祖产,他生前曾为躲避银行资产清偿,把这栋市值数亿的置业,转赠给了程念樟.没想到黎珏去世后不久,为向宋毅表示立场,程念樟非但没有把它还给黎家,居然转头作人情便宜卖给了魏寅.为此得罪了黎父黎秋正,黎老戎伍半生,直接从地下室掏出一把胡桃木手柄的老式苏联猎枪指着程念樟,要不是张晚迪及时赶到撑腰,估计就不会有现在风光无两的Evan Cheng. 当时接盘的魏寅连同程念樟一道得罪了黎家,两人算是结上了过命的交情,关系可见一斑.程念樟到的时候,魏寅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出来应门,气态懒散得很,见到对方也没招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自顾自走.坐下后,还是程念樟给他冲的咖啡. “给,醒醒脑,有正事要谈.” 魏寅接过骨瓷杯,抿了一口. “你冲咖啡的手艺还是和以前一样差,说吧,什么正事?” 程念樟挑眉:“英方什么态度?” “能有什么态度,当然是好的态度……Robin 是老朋友了,原本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非让我跑一趟,麻烦!“说时魏寅把剩下的咖啡一口闷掉,顺势还点了支烟,继续道:“梁岿然呢?你得罪了他,宋毅可不会让你好过。” “我不动梁岿然,宋毅照样也不会让我好过。” 闻言,魏寅瞥了眼程念樟,继续低头笑着嘬烟. “以前宋氏还叫安博的时候,我倒没看出宋家这个老大有多少能耐。之后他扳倒傅云,除掉黎珏,安博换了姓后又和邱冠华勾心斗角,另外南半球的宋家老二也不是省油的灯……内耗成这样,宋氏这几年也没受多少影响,现在看确实是个厉害人物,又心狠手辣,我看你还是小心些好.” 话毕,气氛是一阵沉默,程念樟似乎并不想接过这个话茬,魏寅只得无趣,悄然间摆正了坐姿。 “我看过今早的新闻,你周一什么打算?” “周一放第一波电影物料,你和我联合发布,算是官宣。到正式开拍这段时间,你我可能要打些配合,放些边料给媒体,维系热度。” 魏寅闻言顿了一下,摁灭烟头,显露不悦 “我不大明白。“ 程念樟忽而抬头看向他。 “就是炒作,我,和你。” “我和你什么?” “其实没什么,但要让人觉得有什么。” …… 两人间难得的变得相顾无言。 魏寅浸淫娱乐圈好些年头,各色的同性异性关系见的也不少,他对别人的取向一惯看得很开。但这种事但凡和自己沾上了边,他就觉得浑身别扭。加之当年程念樟和黎珏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圈里圈外虽不说人尽皆知,但多少对程念樟的取向坊间也是有同性这层标签在的。现在外界并没有开化到多么开明进步的程度,这步棋虽然可以炒一时的热度,但长远来看于他并无益,反倒显得有些不爱惜羽毛了。 程念樟见魏寅迟迟不回,也不着急。 “老魏,你觉得呢?我尊重你。” “你…有必要吗?如今的电影市场已经不是靠这种炒作就能操盘的,最终总归是靠作品说话,难道你对我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你的那股子没用的文人气什么时候才能消停!”程念樟语气突然重了起来:“市场和观众都是健忘的,即便我们现在有最好的团队,但前期如果就这么悄无声息,没有记忆点和关注度,后期没有宣发的话题点,它再优秀也不过泯然于众,成就不了你我比现时多一分的东西。我们毕竟拍的还是商业片,归根结底还是个商业行为,你看开一点。” “程念樟!你太傲慢了,我才是导演!” 这一通来回,魏寅被气得不轻,他是个少爷脾性,打小顺风顺水,没被人说过什么重话,一向自我感觉极好,比起同侪,他有股子特招人烦的自视清高,一旦被人戳了痛处就会跳脚。 程念樟从前跟着黎珏,黎珏是真文艺,高山流水。魏寅当年还是个新人导演,走后门拿作品给黎珏指点,人家看了只说句’‘技术挺好,很成熟,是大众欢喜的东西,但没什么自我’。这句话往后成了魏寅的梦魇,他也瞧不上自己的媚俗,所以一直极力想摆脱商业化的标签。但资本环境下,他始终没有这个权力,也渐渐失去了这种能力。潜意识里,他透过程念樟更想对话的是已经不在人世的黎珏,但程念樟的话却像冷水扑脸一样令他清醒,跳脱出自溺的假象。 魏寅一生气耳朵脖颈就会涨红,看着有些喜乐,程念樟没管他情绪,反倒窃笑了起来。 “那魏导,我刚刚失礼了,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你可以答应了吗?” “呵,我不过是你程念樟的一个工具,你吩咐就是了,假惺惺来谈什么交情。” 说完魏寅瞧见程念樟勾着笑的唇角,恼怒里拿起手边的抱枕就砸了过去。 扔完停顿几秒,估计是觉得自己娘气,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为什么是我?” “你长得不错。” “嗯?” “也有些才气。” “……” “你说巧了,我俩居然还熟,不找你找谁?” 魏寅难得见程念樟开玩笑的时候,有些心酸,不忍再悖他坏了心情。 “算了,我都随意了,但你不要搞得太过分。” 听言程念樟立马收住笑颜,郑重道: “你放心,我有分寸。” “好。” 因为太熟的缘故,正事聊完两个人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客套。魏寅看了眼挂钟,问他:“今天没有通告吗?” “有,下午恒隆有一场店内活动,晚上有个饭局和自媒体的专访。” “那你忙去吧,我昨晚和徐编几个聊上头了,四点才睡,得补个觉,不招呼你了。”魏寅转念一想,程念樟连夜转场,可能连觉都没睡,这么说不大体恤,于是补道:“对了,你等一下。” 他转身去厨房里热了碗米糊,烤了两片吐司,刷上黄油给程念樟端了上去。 “喏,我听韦成说你连轴转起来饭也不吃,把这些吃了再去忙吧,这是陈姨打的米糊,我加了些炼乳,香得很.” 程念章象征性地扒了两口,实际早上在机场已经和工作人员一起吃了些,他胃口一向不怎么好,对食物也没有太大的喜恶. “你说你也快四十了,口味倒和婴儿差不多,喜欢吃辅食.” 魏寅对他的嘲弄不甚在意,看他吃得也不香,挠挠头往左右看了眼,突然掏出一盒红茶递给了程念樟。 “这个送你吧,Robin那边给的,我茶酚过敏也喝不上。” “你倒是挺假客气的……不对,Robin 不是知道你喝不了茶吗?而且他也不爱来这套。” “嗯,是他助理送的,看着刚出社会不久,估计想帮着Robin熨帖,但不怎么周全吧。” “犯这种低级错误,也是够蠢的。”程念樟蹙眉,他对自己和下手的要求一向很高,虽然表面温和,但实际极其挑剔,对差错和拖沓有着天然的厌恶。 “你这人……人家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二十来岁,说话做事都挺舒服,犯这点小错,我倒觉得没什么。” “呵。”程念樟挑了个眉不置可否,顺手开始搅米糊,也不接他话。 “哦,对了,她名字挺好听的,叫‘罗生生’,说是申城人。这名字怪耳熟,但我一时半会也对不上号。Robin那没点熟人搭桥我还真不信能混进去,小姑娘应该也有些背景。,说不定还是个熟人,你看看有印象没……” 闻言,程念樟蓦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罗……生生吗?” “嗯,英文名叫Vivi,意译来应该是生生不息的生生,怎么?你认识?“ 程念樟不回,低头沉默片刻,忽而道: “没什么印象。”说完,他起身拎起茶:“这茶我就收下了,周一别忘记了。” “行了,你走吧走吧,我可不送.” 出门后,程念樟坐回车里,握着方向盘有片刻失神,发动的时候发现副驾驶位上,从红茶的礼品袋里掉出一张硬卡。 他随手翻看,背面是一段清隽的小楷。 ‘祝您万事顺遂’ 下面跟了篇十四行诗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 declines, - [ ] By chance,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ed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st 程念樟随口跟着念了一小段,嗤笑。 “呵,这招从小学用到现在,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这个助理还有点可爱 深夜,罗生生连打了七八个喷嚏。 “谁骂我呢!” 她这时候一般是帮Robin 营运东亚这一片的社群和回复合作邮件。打开微博,有一条特别关注的提醒,来自“念樟工作室”,提示他发了一条新动态。 罗生生有些疲倦,她抱腿坐在凳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点开这条动态,里面只有叁个字——周一见. 她翻了翻下面的评论,前百条都是粉丝回复的无意义内容,看完了还是不明所以。然后她又看了眼热搜,发现了一连串关于程念樟的关键词,里面排名最高的是“程念樟 周一见”,其次就是“程念樟 出柜”, 她好奇点开浏览了一下,充斥了营销号夸张淫邪的文笔,有些比小时候看的《茶余饭后》还要猎奇,几篇下来她便觉得恶心,草草关了网页。 不过就在退出的档口,她手滑拿Robin Partrick的认证号点赞了一篇程念樟和黎珏的旧闻,之后便去睡了,没发现自己的手误。 第二天她打开电脑的时候,系统弹窗不断提醒她微博有新的私信和评论,她还没来得及点开,Robin 那边就来了电话。 “Vivi,你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怎么了老板?” “Ms.Qin 说我在中国的Twitter上和Evan chen成了trending search。” “啊?!您等我下。” 罗生生一头雾水,直觉告诉她大事不妙。 果然,她点开私信,充斥了程念樟粉丝的质问和谩骂,她最新发布的剧照下面,也突然多了几百条奇怪的评论,再进主页,才发现昨天点赞了那篇该死的文章。 “要死了!要死了!“ 这一朝悔得罗生生大腿都拍青了,但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她手抖着点开热搜,“罗宾派翠克”排到37位,“程念樟 摄影师”排到了20位,“程念樟 黎珏”占据榜首。 “苍天啊,完蛋了。” 罗生生此时简直欲哭无泪,电话里Robin 静静在等她回复,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圆过去,一来Robin 的脾气难以琢磨,二来事情确实已经到了没法糊弄过去的地步。她只能如实把原委告知了Robin。 但意料之外的,Robin 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沉默了片刻,回了她一句“get”便挂断。 罗生生对这份工作十分看重,当初也是几经辗转,最后靠宋家的关系才能留在Robin身边.在之后的十几分钟里,她已经想好了几百种求饶和认错的方法。幸好罗生生还算清醒,中途取消了误赞,写了一篇中英对照的声明保存在草稿箱,顺手把英文版发给Robin 过目,做好基础的危机公关准备。 沉下心来之后,她有一阵放空,脑子里不断回还刚刚看见的评论。想想觉得有些可笑,半年里潜心运营,一直勤勤垦垦编辑图片和文案,微博的内容生动,格调也不差,到头来总共2万粉丝,还有一半是买的。没想到,昨天就因为她赶上热度误点了个赞,粉丝量瞬间突破3万,真是造化弄人。 没过多久,Robin 回复了她一封邮件,内容很简洁, “Mail him,JIAQI XIE,Evan’s personal assistant.” 下面跟了一个邮件地址,是程念樟的助理,小谢。 罗生生上领英搜索了“JIAQI XIE”,发现他虽然只有25岁,但工作经历却很丰富,UCL 出身,回国后先后在奥美和Ruder 任职,今年开始跳槽到了宋氏,入职后居然仅仅是做程念樟的助理,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罗生生犹豫了一会,把自己拟的声明抄送一份给小谢,因为十几岁就出国,她害怕自己中文水平可能会出什么纰漏,中间还修改了几处,加了些敬语发过去。没过一会,小谢就回了她。 “知道了,邮件太烦,我微信****,你加这个详聊。” 罗生生加上了小谢的微信,备注Robin,对方立马就通过了验证。 “我是谢家奇,Evan助理,公关这块是我做基础对接的,你怎么称呼。” “您好,我叫罗生生,您可以叫我Vivi(微笑表情)。” “稿子写挺好的,不过用不上,我给你些图片,北京时间晚九点,你发它们就成。” 聊天框下面跟上了一张早年黎珏电影《西街十二号》的黑白剧照,里面除了黎珏,有还有探班的魏寅和男主角程念樟。叁人一坐两立,具处风华,十分养眼。另一张是Robin 的黑白工作照,同样出自《西街十二号》,场景里,Robin 笑着给程念樟看显示屏里的画面,远处是混乱的街景与一线天光,整张图片构图舒适,对比鲜明,算得上佳作。 “第一张是你老板拍的,第二张你就说是魏导拍的,文案写‘周一见‘,下面标注图片出处就可以。” 罗生生跟过Robin进组,这种花絮一般都是摄影助理甚至是实习助理掌机,DP(Director of Photography)和导演不大可能自己上,但她觉得对方这么安排自有道理,便没有多言。 “好的。您还有什么,可以尽管吩咐我!(奋斗表情)” “管好你的手,别乱点赞就行了,姑奶奶,你知道撤热搜要多少钱伐?” “啊?多少?需要的话,我可以出的。” “噗“ 小谢对着手机屏突然笑出了声,他发了一个蜜汁微笑的表情就不再搭理罗生生。 此时正值国内晚夜,程念樟刚下饭局,是一个品牌方的招待晚宴,席间觥筹交错,沾了些酒气,便回住处修整。他冲凉出来的时候,发现小谢正对着手机傻笑,大概是心情不错,他路过时盖了小谢一记脑袋,问道: “遇到什么高兴事了?“ 小谢把手机屏幕转给他看。 “Evan 你看,Robin的那个傻子助理真实诚,居然要出钱给我们撤热搜。” “哦?” 程念樟敷衍了他一句,没显示太大兴趣。 小谢不气馁,小跑到他身边。 “Evan 你知道不,Robin 这个助理给我发邮件,那语气和上朝似得,一股子学生气,战战兢兢的,估计没见过这种大场面,给吓坏了。” “是吗?” 程念樟问得漫不经心,他顺手挑了一件LOEWE的拼接衬衣和长裤,交到小谢手上, 让他熨烫。小谢接过衣服搭在手上,而后继续吐槽。 “我之前还挺生气的,不过今天看她应该是真手滑,但她能点着那篇文章,也是够八卦的。”小谢见程念樟依旧没什么反应,就转到钱韦成身边:“是吧,韦成哥。“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你那么机灵,能处变不惊把坏事变好事的。” 小谢的小心思被钱韦成看破,对方就驴下坡反倒让他不好意思,于是摸摸脑袋转移话题。 “不过你别说,这个助理还有点可爱,韦成哥你看她头像。” 小谢点开了罗生生的微信头像,那是一张证件照,大概2,3年前的照片。当时的罗生生留着男仔头,头发微微自然卷,看起来蓬松又柔软,她眼尾向下,微笑的时候弯成一道月牙,嘴角也是尖尖的,透着股莫名的机灵和可爱。 “确实挺上像的,面相很招人喜欢,适合当艺人。“ “是吧。”说时,小谢翻出聊天记录.”名字也不错,好记,就是可惜了,脑子不咋地。“ 钱韦成瞥了眼记录。 “罗生生……是挺好记的。“ 程念彼时正在系着衬衫的纽扣,闻言动作一滞,从穿衣镜里注视着沙发上的两人,突然面上多了分戾气,冷声道: “小谢,管好你自己的事。“ 程念樟话里带着肃杀,即刻便让小谢闭上了嘴巴。他扣完扣子,走过来,状似无意地拿起小谢的手机,瞥了一眼,而后锁屏扔到沙发上。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人身上,起来,做事。“ (过渡章节,情节辅助。不知道为什么这本书封面变成了古风……) 阿东,给生生小姐问个好 罗生生北京时间晚九点准时发布了图片。起初并不见舆情有什么起色,大约十点左右,念樟工作室转发了这条微博,配文是。 “青涩如我,赤忱如你,永恒如他……谢谢罗宾用相机保留的回忆,逝者如斯,我们定当不负过往,再次起航!周一见!”@魏寅 罗生生坐在电脑屏幕前不禁赞叹,谢助理不愧是4A出身,服务过顶级PR团队的人,都不用走外部公关,叁下五除二,把一个乌龙事件转变成了宣传口径,着实不简单。 罗生生为人直白单纯,拿起手机就给小谢发了个大拇指。 “谢助理厉害了!(大笑)还有需要我做什么的地方吗?” 小谢今日本想邀功的,没想到方才间接因着罗生生被Evan训斥,心里窝火得很,看见罗生生的消息就烦,现时他正帮着化妆师一起给Evan处理妆发,看到弹窗,突然眉头一锁,手指游移在回与不回之间。 “小谢,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冷淡的程念樟,今晚对下手的表现却有些异常的敏感。小谢觉得自己的小心思不值一提,就回了他句没什么,把手机收到口袋里,准备转去后头瞎忙活了。 望着小谢的背影,程念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有些不定。 他刚刚瞥见了罗生生的头像,这个女人的面目依旧,和十年前没有多大参差,温良而善于伪装。罗家,是他人生行进到此,遇到过的难得的‘温柔’,带着上位者的宽宏和怜悯,抛弃他们一家的时候却显露了满目的虚伪造作。 程念樟原名赵程东,小时候近人都唤他阿东,其父赵德隆自他出世前便是罗家的管家,其母程英少时带着他从姑苏梅里到申城投奔赵德隆,起初打些零工,住在外头,开销大,也辛苦的很,后来蒙了罗父照拂,被雇来打理罗家后厨和花圃。 梅里产葡萄,程英从老家拿了些苗过来,在罗家后院栽种,入夏前满院子紫紫绿绿的,沁人心脾,深得罗母欢喜。程英是个厉害的美人,很有主意,生的儿子阿东又俊俏聪明。她到罗家这几年,只是使了些机灵,便让罗母帮着弄妥了赵家一家的户口和赵程东上学的事情。 阿东自小也懂事,识眼色,小小年纪在罗家也帮上帮下的,算得上半个小佣人。小时候他管罗父罗母叫伯伯阿姨,管罗熹叫哥哥,后来教了规矩,就叫老爷夫人少爷。罗母是个温婉博爱的主,长了和罗生生一样的眉眼,很面善。当时见阿东在花圃里一边浇花施肥一边自学功课,觉得这么好的孩子,这样待他是造孽,便打点了寄宿的学校,让他安心读书去了。 罗生生出生比较晚,她出生那会,阿东刚来罗家,两人记事以来常碰上面的时点,也要追溯到罗生生十一二岁的时候。那两年罗家跟着宋家,把事业转到了安城。一家老小也逐渐搬到了安城居住,赵氏夫妇是唯一跟过去的两个下人,于是阿东也跟着一起移居到了过去。 罗生生刚见到少年的赵程东,满眼都是欢喜,直拉着罗熹问 “这个哥哥是谁” 程英给阿东手里塞了两粒话梅糖,送他过去。 “来,阿东,给生生小姐问个好。” 彼时的赵程东正是有些逆反的年纪,这个罗生生小时候光屁股腚的样子他都见过,如今却要低眉顺眼叫一声生生小姐,他是不大乐意的。赵程东手里紧了紧糖,垂头不语,突然,低头看见了罗生生的漆皮玛丽珍凉鞋,视线移一些,就是自己的破绿胶鞋。自尊心,是种穷病。他收紧了脚趾,变得极不自在。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忽而抬头,伸手捏了颗糖给罗生生,笑道。 “生生小姐好,我叫赵程东,你唤我阿东就行。” 当时赵程东就一直笑着举着糖,罗生生没收也没回他,只怯怯地躲到罗熹背后,最后还是罗熹替她结束了这段尴尬。 待程英带阿东走了,罗生生才凑到罗熹耳边,红着脸蝇声道。 “哥哥,这个阿东真是好看极了.” 罗熹刮了她的鼻头,蹲下来。 “这是赵家阿姨的孩子,也算半个自家人,要亲近和睦,不能像刚刚一样,懂了吗?” 小时候的罗生生,眼睛又大又圆,眼球上又总有层水膜,映得透亮,看起来煞是无辜。她眨巴着这双眼睛,看向罗熹眼里自己的倒影,郑重地点了个头。 “嗯。” 往后的日子,阿东便和父母一起,在罗家外屋住下了,那时候罗家刚到安城,万事待兴,都要赵德隆和程英着手操办,加上阿东课业不紧,他也时常会抽了空帮忙。罗生生就经常趴在阳台上看阿东一家子忙活。好几次阿东抬头,都能见她眯着眼盯场的样子,视线对上了,她就笑着招手,挺没脸没皮的,弄得他浑身不自在。 “和个傻子似的。” 后来罗熹出国读书去了,也不知道谁起的主意,阿东被喊来当罗生生的伴读。罗生生是个典型的文科脑袋,数理差得一塌糊涂。赵程东给他讲题,她总是起初认真听着,慢慢就趴下身子,也不吱声哪里不懂,到了后程,不是玩阿东的手指就是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成绩自然提不上去。不过罗家也不急,这种家庭的子女,自有其他出路,人生的天顶比他阿东高到不知哪去了,一时的偏科并不算什么大事。所以即便罗生生一直没长进,罗母罗父也不责怪他。 一日傍晚,暮色昏黄中透着嫣紫,鱼鳞云铺陈半壁天光,罗家院子外是车水马龙的人间烟火,客厅里的老唱机放了盘英文版的玫瑰人生。萨克斯婉转悠扬,Louis Amstrong的歌声带着舒适的顿挫,有些醉人。罗生生沉浸在如此的浪漫里,她侧头欣赏,阿东的脸被夕阳打亮了半侧,温暖而柔和。 “阿东,我给你写首诗吧” 阿东没有回她,她已经习惯了对方一本正经不爱搭理她的模样,也不甚在意,提起笔来默了段莎翁的十四行诗给他,用的是张沾着茉莉香氛的书签,写完小声颂给他听。 听着听着,正在做题的阿东突然顿笔,看向她。 “是什么意思?” “万物易变,但吾爱吾诗永恒。”罗生生把书签捂在胸口,口气老成地说道。 “你一个孩子懂什么,真不害臊。”阿东抽走她的书签,压在了习题下面,呵她“赶紧做题,你再倒数,就得挨着讲台坐了。” 罗生生没看见阿东有些微红的脸颊,嘟囔嘴“阿东真是无趣” 赵程东是知道的,罗生生喜欢他的皮相,因着这份喜欢,他的心底生出了从前不敢有的放肆和骄傲。私底下他从不叫他生生小姐,一有什么便呵斥罗生生没有长进。罗生生也瓜皮的很,总笑着,不恼但也确实没有长进。 直到有一天,一个叫宋远哲的人出现在罗生生的身边,赵程东的骄傲便在一瞬被打回原型。 宋远哲什么时候来的,做了些什么,如今的赵程东也就是程念樟已不大清爽。他只记得一些小事,当年罗生生追着宋远哲满花圃的跑,踩坏了他和程英刚种下的花苗,程英郁郁着还得给两个祖宗陪笑;还有,他时常给罗生生讲题讲到一半,这个宋远哲就冒出来带着罗生生往街上窜,任他在后面怎么喊,罗生生是头也不回;再后来,他与罗生生就彻底是两个圈子的人了,有一回他无意听到宋远哲对罗生生说: “那个阿东,哪来的?” “赵家阿姨的儿子呀。” “哦,下人的儿子啊,还以为多大来头呢,你倒是听他话的很。” 宋远哲这个纨绔,出言甚是伤人,阿东没有听下去罗生生的回应便负气离开。上高二后申请住校,便没怎么见过罗生生。最后一次遇上,是罗家出事离境的那天,这一回,罗家没再把赵家带上。 罗生生那时候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十五六岁的年纪,依旧笑得明朗。她在机场见阿东也来了,拉着他的手不肯放。 “阿东,你现在好高啊。”罗生生踮起脚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 “嗯,你也不矮” “我妈说这次我们家先过去,等安顿好了,再接你们。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袋鼠打架,你说好不……” “生生!过来!” 罗生生话说到一半就被罗父打断,他掐了下时间“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过安检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宋家是好人家,答应我会帮你们一家都安顿好的,不用担心。” 两家人挥手告别,却是各怀愁绪地说着再见。 一别经年,早已物是人非。罗生生的诺言果然和她的“吾爱永恒”一样儿戏,罗家不曾再回来,也再没有管过赵家的生死,赵德隆出事的那天,他打通了罗家在澳洲的固话,他无望地呼救,却被罗母硬生生挂断,十几年的主仆情谊,飘散如烟,真是薄凉的世间。 宋远哲,你真有劲 周一,不出意料地,程念樟和魏寅一起公布了新电影《简东传》的第一波物料。 《简东传》是根据着名纪实文学作家乙南的同名小说改编的。小说取材于广东新千年初轰动?一时?的黑帮庭审案件,简竹醒案。描述了一代枭雄自“军阀仔”起家的传奇故事,是一部大时代主题的黑帮片。 以目前的审查机制,黑帮片并不讨好,片子光剧本备案就走了不少关系,后来还是因为乙南年初在北欧获奖,舆论向好,文化部的领导才有了松动。 但本子大纲还是被上面批了满页红字。宋毅是宋氏里掌握政治关系的核心人物,他是肯定不会帮程念樟出面说情的。宋毅不出头,最后下来的本子和原着比,就是面目全非的状态,这一厢便又得得罪乙南,版权难免会生事端,改编一度变得举步维艰……可以说,因着宋毅的阻挠,这部电影,无论是人情,还是钱权,环环相扣,每一项都让程念樟费尽心思,一步步走到现在,着实不太容易。 既已到了这一步,程念樟如此大费周章地搞出“周一见”,就是要让所有人的眼睛,都无时无刻关注着这部电影的进程,使得宋毅无从下手,顺道也加个热度,为票房铺垫。魏寅虽然与程念樟交好,但程宋两人的争斗,他一向置身事外,对于成败也看得更加淡然.若不是念在多年情谊的份上,他大可不必掺和进来,已然是很讲义气了。 不过程念樟向来更信奉物尽其用的道理,魏寅既然上了贼船,他就不惧给自己人下狠手。 周一和《简东传》一起上热搜的,是程念樟出入娄屏公馆的组图。本是个捕风捉影的小事,但小谢用小号买通写手,结合当年娄屏公馆的产权交接事宜大作文章,反而将一次正常的会面往声色暧昧的方向延展。 魏寅气愤地很,打了程念樟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说教。 “程念樟,你是不是太不讲情面了!说好的分寸呢?” 程念樟听出了对方的咬牙切齿,却不以为意,他趁着通告的空档,一边翻品牌型录一边回他。 “照片是我安排的,但娄屏不是我的主意,我也是受害者。” 电话那头一瞬沉默。 “那是谁……宋毅?他敢动我?!” 魏寅是政治家庭出身,第叁代,根红苗正,照理宋毅不会轻易得罪,但他也不觉得程念樟是这种狗急跳墙栽赃嫁祸的人。 “你抓不到证据,他就敢动。他连黎珏都敢弄死,你那点清誉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程念樟语气里透着股轻慢和理所当然,还有些被怀疑的气愤,不禁让人又信了几分。 “他…有什么必要这样做?” “什么必要?娄屏的事你也知道,往深里挖,挖到黎家,挖到黎珏,那我就不必再在这个行当混了,这就是宋毅的伎俩。” 这下,魏寅一听,权衡了利弊,深以为意,彻底被说服。 “那现在怎么办?” “舆论我会控制,我们要做的,就是增加线上互动,不互相回避,正面反馈。这个我助理小谢很在行,你让你宣传经济和他对接吧。我要忙了,挂吧.” 说完,程念樟果决地挂断电话。小谢在一边听完全程,直拍手叫好. “Evan,你太厉害了,我差点都……” 这时候钱韦成恰好和工作人员一起进来,程念樟没搭理小谢,两人默契地闭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程念樟当晚有一场季播选秀节目的录制,他是特别评委,制作方在正常录制开始前,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内部访谈和品牌口播的环节.因为《简东传》和娄屏公馆的曝光,访谈台本也做了很大的改动,这方面的事务一向由钱韦成负责,今次也不例外。 程念樟粗略翻了一下台本,注意到一些关于魏寅的问答被钱韦成划去。 “韦成,我们闹出这么大动静,宋毅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句话虽然问得漫不经心,但钱韦成还是放空了一会儿才回他。 “上次梁监制没得好,宋少大概是留着后手吧。” “我思来想去,这次娄屏应该是他的手笔,你觉得呢?” 钱韦成有些错愕,蹙眉看向角落一处。没等他回答,程念樟又道: “韦成,你最近不在状态,这几天小谢比你活泛,娄屏的事你居然到现在还想不出对策?我们后面还有硬仗要打,你是我左膀右臂,可不能出岔子。” 闻言,钱韦成转头,视线对焦在镜子里程念樟的发顶,放任自己眼神涣散,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笑。 “最近有些事,不过没关系,我能调整。” 程念樟抬头撇了眼,把台本交还钱韦成。 “问我魏寅那几个问题挺好的,不必避嫌,以后多着用他的地方呢。哦对了,我让他们在隔壁休息室订了餐,你快去吧,别凉了。” 待钱韦成出门后,小谢眼睛提溜转,突然挨到程念樟耳边,小声说。 “Evan,韦成哥果然很有问题。早上你让我用小号冒充狗仔把娄屏的照片发他要钱,他消息已读了好久都没回我,后来打官腔说没权限,让我和宋氏公关部及法务联系,拦都不拦一下。” 程念樟不喜欢人挨着脖颈说话,于是缓缓把小谢推开。 “韦成是你师傅,不要嘴碎,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 宋远哲从曼城回来的时候,罗生生正和Robin在布莱顿出商业外景。 他上次在罗生生房间看见刘安远送的东西,心里较劲得很,这次大包小包扫了一后备箱,特意绕圈到南部去找罗生生嘚瑟。 宋远哲到的时候,罗生生已经下工,准备赶晚班的火车回去。布莱顿的火车站看着气派,实则不大,宋远哲很轻松就找到了正在低头看手机的生生。 “看什么呢?” 罗生生一转头的功夫,手机就被宋远哲抢走。他举高划喇着屏幕,待看清内容,突然又不悦得还给了罗生生。 “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个下人?” 小时候宋远哲总是‘下人,下人’得叫阿东,罗生生年纪小,没放心上,现在听他再这么喊,火气就上来了。 “你瞎嚷嚷什么!” 宋远哲一向瞧不起程念樟,罗生生就算吼他,这人依旧是一派轻浮。 “他是圈里出了名的兔儿,为了往上爬可没少做糟粕事,就你拿他当个好,你怎么不没事刷刷我的新闻?” 罗生生不想和他掰扯,对了下时间,火车马上就要出发了,她拎起包,起身往闸机方向走,却被宋远哲一把拉住。 “我让司机回去了,你开我去机场吧。” 回头看到对方突然一脸讨好的神色,罗生生也是哭笑不得。 “宋远哲,你真有劲。” …… 布莱顿是英国的同性之都,行车一路,往来遍布同性情侣的身影,罗生生在等红灯的时点,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这时候,宋远哲盯着她的侧脸,突然冒出一句。 “我听说了,你九月要回国。” “嗯,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待多久?” “九月先去实地勘景,Robin 签了半年,但具体要等十月开拍了再说。” “那我空出这段时间回国陪你。” 罗生生没回他,宋远哲成年了以后在女人堆里也算摸爬滚打的老手,她才不信他的鬼话。 车上了高速以后,周边陷入漆黑,罗生生忙了一天,实在乏味又疲累,宋远哲看她连打了几个哈欠,只好和她聊些八卦吊着她的精神。 不知怎地,八卦就聊到了魏寅头上。罗生生对今天看见的新闻一直耿耿于怀,于是问道: “魏寅和阿东,真的是…那种关系吗?” 宋远哲露出了一个不屑的表情。 “魏寅不见得。不过我和黎珏的关系你也知道,你这个阿东可是他心尖上的宠。你也别惦记,我看他八成喜欢男人,不会稀罕你。” 说起黎珏,宋远哲面色有些沉郁,后头几句也卸下了轻浮的伪装,辞色皆冷,罗生生识趣地没有怼他回去。 宋远哲和黎珏算得上铁磁,当年黎珏和宋远哲在一辆车上出事,一死一残,又是自己亲哥哥的手笔。对宋远哲来说,大概是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坎。 之后一路上,两人没怎么搭腔。到了机场,宋远哲按着自己的计划,把车钥匙给罗生生,让她去开后备箱拿行李。 罗生生白了他一眼,还是照做。 打开箱门的一瞬间,她有些错愕。 “宋远哲,你买那么多东西,你拎得回去吗你!”罗生生翻了翻盒签,都是女士鞋包首饰“你现在这么用心啊,都亲自给那些小明星挑礼物了?” 宋远哲捂脸,他就知道罗生生绝不会念他好,逮着机会就埋汰他。于是下车,恶狠狠地把一条项链带在她脖子上。 “你故意气我呢吧,这些东西通通是送你的,反正你得收下,不喜欢你再扔,不让我知道就行。” 罗生生拿起吊坠,低头看了眼,是尚美的liens,十字交叉的形态,象征着情人的拥抱。 就在这时,宋远哲捂着罗生生的后脑勺向前,亲了一下发顶,把她整个脑袋压在自己的左肩,靠近女孩的耳侧 “九月,等我。” 是缓慢而深沉的语调。 罗生生听出了他前所未有的坚定,于是手里握紧了吊坠,沉默地蹭着他的肩点头,竟然生出心安的温暖。 ……………………… 背景铺垫完了,下章就是九月了,生生和阿东终于有对手戏 ps.简竹醒确有其人,是真实事件,大家可以搜来看看,我对90年代的江湖情节很喜欢,直接拿来做剧中剧了。 够了,你下去 九月依旧延续着酷热,霾障攒聚的天色,带着内陆的浑噩。 罗生生上机前穿了件正红的碎花衫,搭配条白色高腰阔腿裤和同色系针织开衫。回国前特意剪了一个法式的刘海,短发扎了小揪在脑后…一身打扮在灰暗天色的映衬下,倒是十分打眼。 原本回国的前几天,按常理Robin会做修整,倒一下时差,罗生生自己也可以暂时放下工作,进入一个半休假的状态中。但没想到他们刚到酒店,事态就起了变化。 宋氏的接待专员在Robin一行人安顿好以后,突然通知他们《简东传》的碰头会,临时改到当日下午。 会议原定时间是叁天后的上午。这么一改动,使得很多材料罗生生都没来得及准备。 她这次国内的工作机会,算个捡漏,Robin的常用中文随行Ms. Qin 年初怀孕,孕期内无法长途差旅,于是随行工作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罗生生身上。在宋氏配备的翻译到位前,Robin 所有的现场交流和文书转译都要她来负责,同时还要处理原来的线上工作内容,对她这个职场新人来说,算得上一次不小的挑战。 ?下午叁点出发前,罗生生还有部分Robin的分镜意见没有译制,PPT也是初制完成,一次也没有演练。到点的时候,她还缩在电脑前,不断地粘贴提示词,最后Robin看不过眼,提着她就往门外扔,上车前,衣服都没来得及更换。? 因为等会要见的都是熟人,和罗生生紧绷的状态比,Robin反而比较自得,除了略微有些疲累的面色,其余较往常看不出什么差别。 “老板,对不起,我还没准备好…” 车开到一半,罗生生兜不住,怕会上出岔子,于是提前和Robin交了底。 Robin 闻言只是略微挑了个眉,告诉她放轻松,当成普通聚会就可以,并不是相当严肃的场合,不用刻意追求完美。 但这种安慰对罗生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她对着笔记本无从下手,腹诽道,别说完美了,就连完整都还差了一大截!况且于Robin这是聚会,而于她,却有更多晦涩的心事… 今天,在Robin这场主创碰头会开始之前,《简东传》已经开了半天的财务预算和演员统筹会议,两个会通通由程念樟和梁岿然主持。期间内容庞杂,各方利益拉锯,进程长时间处于僵化的状态,这令程念樟心情极不痛快。 当Robin到达的时候,演员统筹会议还没有结束,会议室门外坐着电影的美术指导和剧本团队等等,大家看到Robin到来,相熟的纷纷握手问好。 会议室里大概有人只会了魏寅,只见他突然离席,找到Robin处,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人互相寒暄,显得十分亲近。 拥抱时,魏寅一晃眼看到抹亮色,是Robin身边的罗生生。她?今朝?红白相衬,清爽明丽,令他有一瞬惊艳,于是下意识地双眼微眯,露出兴味。而魏寅视线的停顿,正好被当事人撞到。罗生生虽然回以微笑,但实则心里有些不自在,于是打了招呼,空出位置让他们两叙旧,自己则一人去到餐台处假装泡起了咖啡。 回来的时候会议散场,罗生生站位有些尴尬,鱼贯而出的与会人员阻断了去路,她只好退到一边低头看手机傻站着。 “小谢,你帮我对一下时间,梁监的资方?今晚?开了个局,我们务必要准时,下一场控制在3个小时以内,不要再出岔子了。” 罗生生虽然没有抬头,但她听出了,这是阿东的声音。比往昔去了不少少年气,依旧是低沉漠然的音色。因为挨得近,她还闻到了他蕴身的淡香,祖马龙的黑雪松,安神的木香,有些宁远,很好闻。 “好嘞” 这时候小谢转身出门,没注意,撞了罗生生一下。 “哎呀,不好意思,没事吧……”小谢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女生,瞧她不抬头也不说话,身形和穿衣的风格又不似熟人,于是好奇问道:“你是哪个组的?” 罗生生知道这是阿东的助理,谢家奇。 闻到香味渐远,她忽而抬头,伸出手,露出招牌的微笑:“谢助好,我是罗生生,Robin的助理。” 小谢一怔,也愣愣地伸出手。罗生生是娇惯的女孩子,打小没吃过苦,小小的手,掌心软嫩,一把握上去像捏在果冻上,有些挠心。 “哦哦,我记得你…唔…”小谢抓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完全没了之前的机灵“你等里面布置完再进去吧,我先忙了,等下见。” 说完小谢匆忙地向前走了两步,觉得不妥,又回头看了罗生生一眼.却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挂着笑,一脸殷切地目送,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等终于离开她的视线,小谢倚着墙,翻出罗生生的微信,从头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 “还以为是个照骗和傻大姐呢.” 对话框里只有他们短短几句对话,有些无味,于是他把罗生生那张头像点开,放大了缩小,缩小又放大……反反复复几次,最后长按保存. 会议比预想的晚开不少,内容主要是每个创意部门阐述一下自己的思路,定个基调,互相交换意见和资源。 开头的部分由魏寅坐上位主持,梁岿然坐右二位旁听,而程念樟却不见踪影。 Robin的名牌被安排在左叁,罗生生搬了个板凳坐在他身后,一抬眼就能望见门口的动静。程念樟进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些微怒色,一言不发地倚在门口听完了上一位的发言。他板着脸的表情极具压迫感,当越来越多人发现他时,场内原本轻松的氛围,也跟着逐渐冷峻下来。 罗生生这个角度正好能对上他的侧脸,她记得小时候阿东虽会凶她,但不着劲,鲜有狠戾的神色。如今他眉骨更加深刻,眼神溺在阴影里,有种莫测的可怖。 “Robin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发言是按位置倒序进行的,前场过半,魏寅翻了下罗生生准备的材料,把视线投到Robin 身上。 Robin闻言,回头看了眼罗生生,笑道。 “Hello you all,I’m Robin Partrick,a photographer.It’s my pleasure to take part in shooting such a great story.My assistant,Vivi,will make a presentation to show my opinions on the storyboard…” 魏寅也随着Robin 的视线,看向罗生生,他面色和煦带笑,显露饶有趣味的神情。 “哦?那就辛苦罗助理了.” 罗生生有些尴尬,微笑致意后起身往台前走,那里离程念樟站的门口不远,可以闻到些他的味道。罗生生不敢近距离看他,于是闷头打开电脑,快速进入流程。 “大家好,我是Robin 的助理,罗生生,这边由我和大家简短交流一下摄影组的各项调度需求和剧本粗读后的拍摄意见,以供各组参考。” 台下坐的都是行业大牛,他们刚刚的发言专业又独道,给罗生生添了不小的压力。她一向很在意自己的工作能力是否能被认可,最次也至少不能给Robin 丢人。 但往往怕什么来什么。 罗生生从打开电脑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不顺。先是误点了套用模版里的广告视频,而后又磕磕绊绊 前言不搭后语地进行了一些页面的现场翻译,好不容易忽悠着带过去了,又发现遗漏了素材内容,造成了演讲内容的断层…… 一环又一环的失误,让罗生生几近崩溃。就在低迷的时候,边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带着冷意的声音 “够了,你下去。” 这是程念樟在会上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让罗生生下去,面色和语气都带着嫌恶。 罗生生没有动,她的手现时还按在鼠标上,有些发抖. “罗小姐,我说,你可以下去了。” 程念樟走近。 “啪” 合上了罗生生的笔记本,把它推到一侧,空出块地方,让双手支着台面。 他举起左手的手腕,上面戴着一块机械表,指针指向?下午四点叁十五分?。 “在场的各位,不好意思我要打断你们一下。时间不早了,我们必须要在7点前结会。”他转身指向背后的投屏“之后这种无意义的内容就不要再拿出来浪费大家时间,我不是在做项目招投标,不需要你们给我出方案。高效交流是我的唯一要求……” 程念樟在台上讲话的时候。罗生生抱着电脑,默默坐回了Robin身边。她有些木讷地看向台上的男人,只见他拿出Robin的材料,用简短几句概括内容,精炼而全面,句句切中要害。 最后还用英文夸奖了Robin的意见具有指导性,为打断罗生生的演示感到抱歉。 Robin 闻言回头,表情略带失望。罗生生抿紧嘴唇,挤出微笑,要强的很。 边上稀稀索索有小声的议论,魏寅扶额,罗生生虽然表现差强人意,但程念樟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做,有点太不给情面. “念樟,Robin他们一下机就过来了,难免有失准备.大家都是朋友,又不是上下级,不必那么严肃,你也不要在门边站着了,和班主任似地,我看都瘆得慌,也别怪人家小姑娘磕绊。” 魏寅给了两边一个台阶下,程念樟顺势一改严肃,面带浅笑,悠然下台。 “所以我不闹一闹,你还不让我坐了是不。” 他有些调笑的语气,缓和了气氛,罗生生挨到Robin耳边,翻译他们的对话,发音时鼻腔有点酸,虽然克制住了情绪,但鼻头依旧泛红,看着有些可怜。 程念樟路过罗生生身后时乜了她一眼,不辨喜恶。 经过这一出,整个讨论变得高效不少,六点半左右就提前结束。 散场后,魏寅突然喊住Robin和生生。 “今天时间线太紧,Evan 有些着急,刚才的事千万不要放心上,他没恶意的。晚上和我们大组一起吃个饭吧,就当给你们接风,顺便我也让Evan 赔个不是。” 魏寅邀请时身体微微前倾,是恳切的姿态,但Robin 没有接受。 当走到电梯口时,罗生生凑到Robin耳边说了句话,Robin有些担忧地拍了拍罗生生左肩。罗生生最终半推半送,把Robin塞进了电梯,自己一个人小跑了回来。 罗生生跑步的样子像个小鸭子,傻里傻气的,算得上可爱。她在魏寅面前立定,抬头对着他微笑。 “魏导,Robin不是生你气,前天他刚从土耳其飞伦敦,昨天又连夜赶日程到中国,确实太累了,得回去倒个时差。今天是我失误,阿……程先生没说错什么,晚上我帮Robin去吧,免得他的位置缺席让你们为难,而且,我喝酒很厉害的!” 说完,罗生生握拳,依旧是煞有介事的模样。 罗生生这个人,虽然孩子气了点,但其实什么都明白…… 魏寅没接话,只是拨了拨罗生生散乱的刘海。 “今晚的饭局可不简单,你一个小姑娘,不一定能接下招。” “我可以的!” 罗生生对魏寅笑得灿烂。 赵程东,你坏透了,你欺负我 “这位是?” “这是我们DP罗宾的助理,罗生生.” 梁岿然带着主桌各位一一和出品方嘉世影业的刘总敬酒,罗生生是唯一的生面孔. 刘总明显有些不悦,嘉世一众高管都是草台班子出身,遍布江湖气,烈性的名号在外,谁不给面子,都没有好果子吃,对外国友人也无出意外. “刘总好,我是……“ 罗生生的示好,对方并不入眼,招呼打到一半即被打断,于她,是十分尴尬的场面。 “我看这桌上该来的都来了,哪个不是大忙人,小梁,这个罗宾是多大咖位?我呢,不值一提,但晾着我们的程大影帝,魏大导演还有你看看桌上这些个响当当的人物,自个儿快活去,这就说不过去了吧” 这个刘总虽然问的是梁岿然,但眼睛直勾勾地对着程念樟,手指研磨着杯脚,一副蠢蠢欲动的态势。 程念樟低头抿了口酒,完全没理睬这头的交锋。 “罗宾拿过金球的,可是我们的重量级外援,不怎么懂规矩,刘总您还是多担待些。”梁岿然这话说得阴损,无异于火上浇油,但他撇了眼程魏二人,依旧无动于衷,于是推了罗生生一把“来,小罗助理,你就敬刘总一杯,这事就翻篇了。” 罗生生没见过这种场面,有些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刘总……Robin…最近行程太紧了,身体不是很支撑得住……实在太不好意思了,这杯酒我替他敬您。” 话毕,两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酒杯上,里面只有些垫底的红酒。刘总见状把手一张,盖住了罗生生杯口。 “我是体面人,今天呢,酒你肯定得喝,而且还得双份的。但看你一个女孩子家,免得别人说我为难你,就来点轻松的。”他把罗生生的杯子往桌上一放,喊来服务生“拿个大号的杯子,再上瓶白的,黄酒也上一瓶。” 服务生很快把东西端了上来,训练有素地开瓶“先生,您看怎么加法?” “这个小姑娘是从国外回来的,罗宾也是外国友人,咱们礼仪之邦,得好好交流交流,那就上个“中西合璧”吧。咱们是地主,白的就多整点,红的黄的你看着加,满上就行。” 顿时,整个酒桌陷入一派寂静,这个刘总的架势已经不是劝酒,而是要把罗生生往死里整,开始是“中西合璧”下面就有“五湖四海”,往后就是“八国联军”…… 原本不打算出头的魏寅有点看不下去,他作势要挡酒,却被程念樟压了下去。 程念樟凑到他耳边小声提醒。 “她可以拒绝,梁岿然就是要我们出手,我们也没给她施压,她喝不喝都是自己的事。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人,这个刘总和嘉世都不好对付,你别给自己添麻烦。” 魏寅转头看了眼程念樟还带着笑意的脸,有些不可置信,但他捏紧了拳头又放松,再回头时对上罗生生逡巡的目光,也只是低首回避。 这个刘总和罗生生并没有任何直接的利益关系,情理上罗生生都没有接受这杯酒的必要。梁岿然就等着她推拒后,好把酒令转到程念樟头上,以牙还牙报一箭之仇。 在场的人心里多有明镜,知情的都晓得是隔山打牛的把戏。罗生生虽然不清楚其中角力,但她从梁岿然阴阳怪气的表现里也多少有点察觉,这杯酒她不喝,总有人要接,这个人多半就是阿东。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这个一看就禁不住事的娇娇女把好戏抛给程念樟的档口。罗生生一把举起浑浊的酒杯,碰上刘总的杯口。 “刘总,今天是我们不周到,望您大人大量不要把今天的事放在心上。这杯酒我干了,您随意。” 其实罗生生对自己能不能喝酒这回事,心里根本没数,和魏寅说的能喝都是骗鬼的胡话,逞能罢了。 这杯酒少说也有六两白,二两红,罗生生豪气干完还笑着倒杯给全场看。当对上程念樟时,她用口语说了句。 “我厉不厉害。” 程念樟惊诧,这是他预料外的结果。 同样预料之外的还有刘总和梁岿然,罗生生的爽快反而让两人愈加不快了起来,梁岿然使了个眼色,刘总接着道: “小姑娘倒是不简单啊,巾帼不让须眉,我真是刮目相看。这边你敬完我了,之前的事也就一笔勾销,这边我再敬你一杯,算是交个朋友,我草莽出身,只喝白的,你也多担待些,我先干为敬,你看着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服务员立马就给罗生生满了整杯白酒,少说也有八两。 她心里咯噔一下,终于察觉势头不对,目光求救似地看向程念樟,却只得到对方一个不解的眼神。 于是罗生生又置气地一口闷掉。 白酒烧得她嗓子疼,前一杯的后劲又正好上来,一下没忍住,眼泪就噼里啪啦开始往下掉,身体也恍恍惚惚,勉强直着台面站住。 “小罗真不简单,这第叁杯……” 罗生生后续已经辨不清楚这个刘总又整出什么新花样,她只记得魏寅突然上来替她挡了下去,而后她便捂着嘴直接往洗手间冲,不管不顾地,胃里是翻江倒海的难受,只想吐。 洗手间里罗生生抱着马桶,昏天黑地地也不知过了几时,脸上手上都是秽物,狼狈得很。 不过所幸还能站起来,歪歪扭扭走出厕所的时候,她闻了闻自己。 嘟囔道:“臭死了。” 于是她撑在公共洗手台上,开始不断地往自己身上泼水。 这时候酒局已经接近散场,没人在意罗生生的去留,桌上七歪八扭都是被灌过去的人,清醒的多数已经离开。其中醉得最甚的就是后来和刘总拼酒的魏寅,程念樟今次托他和罗生生的福,滴酒未沾,于是吩咐钱韦成把魏寅送到了楼上的套间休息,自己则留下帮忙善后。 罗生生到后来精神不清爽得很,但其他感官却依旧灵敏。现时她像摊烂泥坐在水槽边上,氯水混合水泥的霉味中一下就闻出了早晨阿东的香水味。 “赵程东,你坏透了,你欺负我。” 视线里出现一个鞋尖,罗生生一把抓住,鼻头还凑上去闻了闻,确认味道后,用力攀着他的腿,把自己往上支起来。 然而这双腿的主人却没有一点想要扶的意思。 “阿东,我好臭好重,湿答答的好难受。” 罗生生起得十分费力,姿势也非常不雅,从程念樟的角度,甚至可以从垂下的领口,看到她内衣半裹的酥胸。 “啊,疼!” 在终于要站起来的档口,罗生生的头发钩到程念樟的皮带扣上,拉扯间带起了锐痛,于是她下意识地开始掰扯对方的裤头。 程念樟表情终于有了起伏,他眉头蹙起,眼角泄露厉色,一把拎起罗生生的脑袋就往开着水的池子里摁。 他感受到了手下的这个女人拼命挣扎的力道,这种制压的快感,令他嘴角泛起了不可明状的微笑。 待差不多时,他把罗生生拎起。这时候远处有人声渐近,于是他挟着大口呼气的罗生生转进了残疾人单间,快步落锁,一气呵成。 不料罗生生咳完了呛水后,眼泪就和断了线一样开始嚎啕大哭。 “赵程东,你欺负我……你……欺负……唔!” 程念樟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不料罗生生反口就是一咬,差点把他的手心咬下块皮来。 “生生,别闹。” 这句话就像施了魔法一样,罗生生果然安份了下来,但急刹车没刹住,还是会一抽一抽地啜泣,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阿…东…我难受,哪哪儿…都难…受。” 罗生生还醉着,见程念樟没反应,也不气馁,转个身,面对面往他身上又挨了挨,揪着他的衬衫,抬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阿东…我…头…好…好疼…啊”她指了指刚刚钩到头发的地方“唔…秃了…秃…了…秃噜头了…唔…臭东西…赔我…我…头发…啊…” 说着,罗生生又开始动起程念樟皮带的主意,又是拉又是拽,气到了还会打,十足低智女流氓的模样。 程念樟终于不耐烦,他右腿弓起,直入罗生生两腿之间,略一施力就翻身把她压制在墙壁与他的胸膛之间。 罗生生不算矮,她的胸抵在程念樟的胸下,两人呼吸的频率,因着彼此的触摸,变得格外清晰。 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程念樟盯着她的发顶,发现一丝血迹,身体不自觉地就松弛下来。他触了触那块伤口,眉心又添份褶皱。 “疼吗?” 罗生生没回他,他感受到胸口有一滩温热正在蔓延。正当放松戒备的时候,突然,罗生生抬起水汽氤氲的双眼直视着他,踮起脚,抱住他的脸压向自己,浅浅地给了一个吻。 只是简单的触碰,却像摁上开关一样,打开了程念樟所有的情绪。 他蓦地用右手把罗生生整个挤向墙面,左手娴熟地探入衬衫领口,一把罩住她的左乳,用力地揉捏,不是挑逗,也毫无柔情。嘴上则长驱直入,极具侵略性地攻城略地,舌尖缠绕着她的舌翼,每一个凸起的小粒都刮磨着她敏感的神经。 罗生生虽然吃痛,但身体却逐渐柔软下去,她一只手搭在男人胸口作恶的左手上,一只则自他胸口缓慢往下,感受着肌肉起伏的坚硬线条。 心绪沉醉的感觉伴随着酒意袭来,程念樟中途放罗生生换气时,她突然侧头抵肩,双手松垮地环着他的腰,就这样,安然地睡了过去。 男人稍一侧脸就能看见罗生生莹白的脖颈,他拉出她脖子上的玫瑰金项链,转到吊坠处,交叉的环壁内刻着Samp;L的英文。 程念樟明白这个项链的寓意。 Samp;L 手指摩挲环壁的碎钻,他的面容逐渐阴翳,定格在一个料峭的视感。他冷笑着脱手,任罗生生沿着墙面下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转身离开。 程念樟拨通钱韦成的电话 “韦成,魏导安顿好了吗?” “刚安顿下来,还在他房里,怎么了?” 这时程念樟已经走到停车场,他的手停在车门把手上,停顿了一秒,忽而回头向来路冷笑。 “你把房卡留着,Robin 的助理倒在二楼残疾人卫生间,你把她弄到魏寅那里,手脚干净点,别被人发现了。” “念樟,这么做…不妥吧。” “魏寅好这口,我成人之美罢了。这个女的翻不出风浪,你放心做吧。” 说完没等钱韦成回应,他就把电话挂断。后视镜映射出他此刻阴狠的神色,他晃眼瞧见,把镜面扭过去,竟然有些反胃。 那是我舒服,还是他舒服(H) 深夜,霓虹晦暗。 灯影成线,在车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痕迹。一个十字路口,闪烁的黄灯转红。程念樟刹车后,手肘支在窗楞,咬住食指,而另一只手捏紧了方向盘上的皮套,发出质料摩擦的“吱—”声。 他有些陷落在往事,然而多有不堪,记忆里画面交杂破碎,宋毅、黎珏、张晚迪轮番登场,如今他已经不能完整地拼凑出各中细节。 这些糟粕令他头疼,于是画面跳转,走马灯转到了今天,罗生生仰着头说“赵程东,你坏透了”。 她叫他什么来着? 赵程东 多久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黎珏第一次听,就批说赵程东叁字没有意韵,随意又粗鄙,是低下苦累的命格。 当时晚风萧飒,黎珏裸着身体,起了给他换名字的乐趣,蹲在书架前翻出一本宋词,他说《章台柳》的意涵就不错,不如就叫念柳,柳姬的柳。 琢磨后又嫌女气与薄命,那时恰逢风起,屋外樟叶摩挲,带来香气,黎珏沉醉,遂定他叫了念樟。 翻来覆去不过是苦命换了贱命,迎合了上位的人笑贫不笑娼的傲慢罢了。 但这个名字一叫就近十年,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赵程东是个什么东西。 那你罗生生这个帮凶,又凭什么记着? 她不是说他坏透了吗?全因她没见过人世的恶,真正的坏透,还远着呢。 …… 钱韦成按照吩咐把罗生生放在了熟睡的魏寅身边,然后发了张照片给程念樟,等他指示。 程念樟让他删掉图片和记录,直接离开即可。 然而临走时钱韦成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两人,犹豫片刻,却走到床边,将罗生生湿透的上衣和外裤脱掉,扒下了魏寅的浴袍,把两人合抱一起,找了个看似隐蔽的角度拍下照片,上传云端后,删除原图,方才匆匆离去。 这一手,程念樟并不知情。 他接收到了钱韦成的信息,长久没有删除。图片里罗生生迷醉地躺着,脸颊到耳根通红,碎发自然地铺洒在面上,落到了翕合的嘴里。而通体被湿衣包裹,曲线毕露,她的胸虽然不算大,但挺翘柔软,不似小时候看起来那般干瘪,一手包拢着正好…… 人的欲望是一个不可明状的幽魂,程念樟如同触电,一股从左手传导而来的痒,突然遍布全身。 那是罗生生立起的乳尖,刮蹭他掌心的质感。 他停车点了支烟,烟烧尾了,下身却没有消退的势头。 于是程念樟重新发动引擎,一个甩尾掉头,驶向南林湾的方向。 午夜,张晚迪已经入梦。 突然一双炙热的手自背后而来,蛮狠地揉捏着她的乳房。她还还不及呼呵,那人就把她自床上抱起,将她整个人压向墙面。 她从气味和手法里认出这人是程念樟,于是原因惊愕而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 这次不同往常,身后的人并没有极力地讨好她。男人的热杵抵在她尾椎上,伴随着手上的揉捏和身体的律动,不断磨蹭着女人勾股周围的肌肤,她能感知它极致的热度和不断膨胀坚硬的态势,是一触即发的预兆。 大约不太趁手,程念樟向后移了些,又挟张晚迪移到窗口,行步间手上一直没有停歇。他下身死死地抵着她的腿,把张晚迪半个身体压到窗外。 月光洒在女人的胸脯上,泛起白光,淫靡而浪荡。 至此,程念樟才终于露出满意的笑,面容带着邪佞。他用力一扯,将张晚迪吊带睡衣的领口扯到胸下,她的双乳顺势跳脱,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只要有人经过,便能一览无余。 此时秋风夜凉,带过乳尖,各处的刺激,给张晚迪非同一般的感受,耻辱又快慰。 那双作恶的手去而复返,因为感知到乳尖的挺立,男人突然用力捏紧。这一下让张晚迪过电似地战抖,她听到男人背后若有似无的嗤笑,突然直起身来不欲配合。 谁晓得程念樟此时捞住女人的腰就往后拉,趁她不注意,两指直插下体,带起满指的淫液抹到她胸上,腹上,而后俯下身,挨到她的耳边。 “你今晚可真够湿的” 说完,他脑里闪现罗生生湿透的身体,于是不等她回应便一杆进洞,恣意抽插。 “啊!” 叫声惊起夜宿的飞鸟,它们自林间飞起,翅膀击打的声响合上了两人交合的频率。 程念樟的每一次进入都用足了十分力道,张晚迪两腿微曲,双手扶着窗框十分吃力。 “啊……念樟……啊……轻一些……站……嗯啊……站不住了……啊啊啊” 男人听了她的求饶反而更快地抽动起来。 “舒服吗?” 回他的只有女人急促续断的嘤咛。 他挑了挑眉,不甚满意,于是抽出热棒,任由张晚迪伏跪在地。她趴倒后因为惯性,下身抽搐不止,和发情的母猫如出一折。 程念樟蹲下,手指从她的股缝一路往上,引发战栗,最后拍打她半侧股瓣,俯身用极慢的语速问道。 “舒 服 吗?” 张晚迪点头。 “说出来” “舒……服……” “那是我舒服,还是他舒服?” “当然……是……你” 闻言,程念樟一把抱起张晚迪就往床上扔,依旧是后入的姿势,力度却比刚才绵柔不少。 两人酣战许久,喘息淫语,击节拍水,回荡整夜。 完事后,程念樟恢复往日的面容,她替张晚迪点上一支烟,不等她问,便自招道: “今天我真是极不痛快” 张晚迪没看他,朝外吐了口烟。 “哦?” “梁岿然找了嘉世这块硬骨头,压我预算就算了,塞了个绣花枕头进组,还逼我们给她加戏。晚上刘琨那个孙子也是欺人太甚,明知我是你的人,倒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他是刘安远的叔父,当年刘家就他安稳,一看就是内贼,你还要他看我面子?没阴死你已经算有点良心了。” 程念樟倒是不晓得这层,没有接话,心里却有了另外的合计。 沉默有些难耐,张晚迪撇了眼他的侧颜,继续道: “嘉世后头有人,我没法轻易动。但刘琨的派系在里面并不算稳当,有人对他和宋氏走得太近一直颇有微词,尤其是顶头的那位,刘宋终归是外臣,刘琨的做派又一向不怎么体面,应该早有人想治他了。你不如从这里找找出口。” “还是你通透。” 程念樟在张晚迪额头烙下一吻,轻柔和煦,和往昔的任何一次都不同,让她恍惚生出了真情的错觉。 “对了,“他”是谁?” “哪个他?” “就是刚才做的时候,你问我的,你俩谁厉害的那个他” “你那么多的人,泛指罢了” 对话里程念樟接得很快,也没有心虚的神色,虽然依旧散漫,但莫名在她心里起了甜意。 “你倒是也会吃我的醋。不过我这把年纪,可不是年轻姑娘,能应付你就够累了,哪还有那么多人了” 年轻姑娘 张晚迪的话毕,程念樟吸了口烟,肺里回还后,伴随着青烟出口的,还有他一句略显不悦的 “哦” 早啊 早晨六点,日光自云层出头。安博酒店58层的全景落地玻璃,每天都会记录下这座城市日始的瑰丽。 此时罗生生面东而卧,整个脸埋没在逐渐刺目的暖光里,长久的日照催促她转醒。于是罗生生揉了揉眼睛,睫毛微颤,左手从被子里整个伸了出来。 睁开眼后,橙红天幕下的安城如梦似幻,不真切到让她以为自己还陷在梦里,眼前的一切就像电影调色后的画面,温暖而壮阔。 “这是安博最好的一间房,以你现在的视角,将中山路做中轴,一路延伸,最终向海,窗幅接近十六比九,每一条分界线在画面里都遵循着黄金比例的原则,是很规整的漂亮。” 罗生生被背后突然传来的男声,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她蓦地转头,只见魏寅懒散地靠墙坐在地上,他穿着件松垮的浴袍,刚洗完的湿发垂在额前,下巴有新冒出的胡茬,落拓得很。他见罗生生回头,摁灭指尖的烟,笑道: “早啊。” 罗生生的的脑子一瞬空白,她不可置信地盯着魏寅,缓慢坐起,身上的浴袍滑落,露出内衣也不自知。直到魏寅抬了抬下巴,做了个提衣服的动作提醒,她才发觉。 窘迫羞愤的罗生生有些手忙脚乱,外衣也不在身边,脑子里反复都是些靡乱的画面,手抖着,腰带怎么也系不好。好在她低头整理的时候发现自己内衣裤都还在,下身也没有酸胀粘腻的感觉,证明两人至少没有越界的行为,于是才稍微放心了些。 “魏寅导演,请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清醒后的女孩揪紧了领口,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以她的教养,一般也不会直呼他人全名。 “罗助理,我也很想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魏寅摊手,是无解的表情,两人对视了几秒,他见罗生生没接话,于是起身向吧台走去,打开咖啡机,熟门熟路地从储藏柜里拿出豆子冲泡。 “没奶,只有意式和美式,你选哪个?” “我喝水。” 魏寅拿着滤网的手抖了一下,撇嘴,觉得女孩有些好笑。 “昨天你拍拍屁股走人,没瞧见是谁帮你解围把自己喝得不成人样?我昨天断片了,咱两谁是受害者还不一定,罗助理你没句谢谢就算了,这脾气可得朝对的地方发。” 他语气平和,听不出恼怒。罗生生记忆只停留在去到卫生间之前,之后的部分除了隐隐约约有些阿东的影子,其余一片空白,她离开后餐桌上的往来就更不用说,真是一无所知。 然而魏寅说得不像是假话,这让罗生生心底难免愧疚,不过既然他两都断片了,那怎么又能扒光了衣服睡到一处去呢?想想也是蹊跷。 “嗯……魏导,那既然不是你,你说又会是谁把我们关一块?” “我也不清楚,到目前还没有人联系我说明情况,不过你不用担心,要是对方不怀好意,那也是冲着我来的,我保证绝不会牵涉到你。” 魏寅喝了口自己泡的咖啡,露出一个满意的神色。 “这豆子不错,够香,给你也来一杯吧。” 这次罗生生没有推拒,魏寅把咖啡端到床头柜后又从衣橱里拿出罗生生还有点半湿的衣物。 “你衣服我起来的时候就在地上,已经湿透了,晾了一会还是有点湿。我们这状态不适合让Room service进来取,你放太阳里晒晒,应该挺快就干的。” “额……”魏寅这段话信息量不小,罗生生消化了一下,虽然不知道衣服是谁帮她脱的,但既然之后没有第叁人,这浴袍就估计是魏给她套得没跑了。 罗生生的火气又有些上来,但没有发作。 之前几次接触,罗生生其实对魏寅没什么好感,她眼里这人虽然和善,但似乎总有假意参杂在里面,又喜欢端着,让人多少感觉有些虚伪。 不过现时她虽然还有防备,但自清醒后魏寅都不曾逾矩,好歹是个人物,对她亦很周到,她也没法指谪什么。 罗生生拿起衬衫凑近鼻尖,虽然湿濡,但上面明显留着些木质香,她闻到后身体从指尖开始失温。 原来昨天真是阿东! 破碎的记忆开始拼凑起来,隐约有两人拉扯的画面,但互相具体做了什么,她实在想不起来。 “安博酒店是宋氏重组之前就有的产业,这间房的房号是5800,我没记错,是不对外开放的。它有自己专属的密钥房卡和独立监控体系,只有宋氏高层有权限加密取卡和调阅影像。” “宋氏高层?多高?” 程念樟算吗? “反正昨天饭局上的都够不上。” 罗生生皱眉,她心情有点复杂,说不上失落还是开心,反而事情好像变得有些复杂,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再问些什么。 5800因为私密性极佳,可以有效隔离公权力和社会媒体的介入,很受政要和名流的欢迎,也经常被他们用来做一些搬不上台面的事。亦在宋氏内部传闻出过人命,却因为该房监控的独立性,当事人至今逍遥法外。 早前宋氏高层对5800的态度一向很含糊,宋毅上台后干脆直接将其作为灰色产业,一方面为上流社会提供玩乐的场所,另一方面又将其监控作为关键时刻议价的筹码。然而宋氏内部分权和制衡自有体系,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家族企业,宋毅也并非一人独大,5800的使用权就属于高层的共享资源。 魏寅方才点到即止,这种秘辛不便与外人道,全部说给罗生生听也不过给她徒增烦恼。他觉得这事多半是梁岿然的手笔,意图给他制造负面新闻把电影搅黄,完全没有想到程念樟头上。 他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万万没想到宋梁之流竟会如此猖狂,于是愈发和程念樟同仇敌忾起来。 他拿出手机当着罗生生的面拨通电话,对方声音有些迷蒙,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念樟,昨天是谁做的善后。” “哦……啊”程念樟打了个哈欠“韦成和梁岿然吧,怎么了?” “我被人算计了,有人把我和Robin的助理关到了安博的5800。” “什么5800?” “就是58层的那间房…你认识谁可以断掉这边的监控吗?我怕我们出门的画面会被有心人利用。 ” 对面沉默了一阵。 “老魏,我尽量吧,这事你有和别人说过吗?” “目前只有罗助理和你,还有那个幕后黑手。” “好的,你不要和别人联系,切忌打草惊蛇,我这边帮你找人断后,记得保持联络。” 电话挂断后,魏寅向罗生生借口抽烟,便往远处走来了。而程念樟则安静地闭上眼数秒,当数到700的时候,又回拨过去,他将嗓音修饰上倦色,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 “我找到了邱冠华,他说可以帮你,但他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一是要你我各出0.5个点的宋氏股份给他,他不白拿,会以今天的收盘价购入,二是《简东传》的男主要换成季浩然。” 这两个条件实则并不是在为难魏寅,而更像在为难程念樟,这让他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迟迟没有回应。 “老魏,我的部分你不用担心,你目前的周全才是最重要的。5800外的监控每天不定时归档,邱冠华说他可控的时间也不多,你如果可以,我就答应了。” 魏寅捏紧手里的电话。季浩然是星辰主推的新一代偶像,演技说不上多精湛,但也不算差劲,他背后的金主又资金雄厚,没什么理由在这个档口驳斥。然而他和程念樟手里加起来总共才只有3个点出头的股份,邱冠华一拿就是1个点,对他不过是有些可惜,而于程念樟却是釜底抽薪,他真的无法为了自己的一点声誉而让朋友做出如此让步。 此时的魏寅离罗生生有些距离,她只看得清他的一些表情,却无法听清他们谈话的具体内容。当魏寅焦灼的视线投向她时,她回以微笑安抚,多少起了些镇定的作用。 最终,魏寅心软,想着不要把罗生生拉下水,终是吐了口气,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当程念樟挂断电话的一瞬,他捂着自己的眼睛不可抑制地发笑,等平复后用备用手机给一个陌生号码发送了ok的表情,这个号码的主人,即是邱冠华。 罗生生和魏寅在十点左右,一前一后离开了安博。分别前罗生生没有没脑地问了魏寅一句: “魏导,你了解程念樟是什么样的人吗?” 魏寅只是笑笑,没回她。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 “罗助理,信任往往不在于你有多了解对方,而在于你有多在意会因背叛而带来的损失。你说我是信任念樟,倒不如说我是信任自己输得起。” 罗生生哑然,她没有魏寅那么看得开,昨天的事如同一根刺扎在她心里,就算不是程念樟做的局,但以他们的交情,他依然对她见死不救,足见其冷血,这才是罗生生郁郁的根结。 从前的赵程东已经不在,而现在的程念樟,刻薄又狠毒,真是让罗生生讨厌至极。 (过度章节,本周会再补一到两章,魏寅不是一个么得灵魂的男配) 你换香水了? 事情过去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程念樟都在南方拍戏,他的上一部电影会在月内杀青,杀青后即能腾出档期专注于《简东传》的拍摄。 这半个月里,Robin?主要与魏寅往来,就一些具体分镜的拍摄手法做探讨,偶尔也会参与选角。 Robin的合约里写明了10月份会开启为期一个月的实地勘景,但临近九月底,程念樟和梁岿然却依旧没有进一步的指示,这让负责Robin日程安排的罗生生有些苦手。于是她找机会拖住了魏寅,想看看他能不能帮忙敲一下进度。 “罗助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魏导,有个事想拜托你。” 罗生生双手合十,低头在额前摆了摆。 “怎么了?你直接说。” “那我直说啦……剧组十月的安排您可以催一下吗?按合同月初我们就要去勘景,勘景回来之后Robin可能会有其他商业接洽,我要帮他确认回复档期,一直这么拖进程,我这边现在有些难办啊。” 魏寅听完微蹙了眉头,剧组前期行程照道理是梁岿然的工作范畴,大部分场地关系都在他手里,如今这人趁念樟不在,又托辞《极速》的拍摄进度吃紧,当起了甩手掌柜,很不地道。 但是因为上次的事,魏寅还不太乐意和梁岿然打交道。这会儿罗生生有些死心眼地盯着他,也是骑虎难下。 “罗助理,梁监制目前联系不上,我帮你问问念樟吧。” 罗生生听到程念樟的名字,整个人就和满弓的弦一样紧绷,下意识的就是拒绝。但魏寅没给她机会,罗生生还没来得及阻止,电话就已经拨出去了。 “念樟,在忙吗?” “刚杀青,在和贾导说些事情,不忙。” 程念樟那头有些嘈杂,是熙熙攘攘的人声,他话语里情绪听起来不错,音节短促轻快,很悠哉。 “有个事挺棘手的,你看能不能出面解决一下?” “什么事?” 程念樟闻言,和侧边打了招呼,起身离开。 “剧组时间轴梁岿然没有盯,现在后续的步调没人在把控,有些乱套,下面不少部门都要有意见了。” 电话那头人声渐远,程念樟找到一个角落,低头点烟。 “哪个部门有意见了?你让他们自己和我谈。” “这……” 魏寅看了看身边,假意愁苦地把电话递到了罗生生手上。 罗生生哪里敢接,赶紧推了回去。 于是魏寅便从善如流道: “罗助理那边不太想和你谈,还是我来转达吧……” 罗生生没想到魏寅会这么直白,瞳孔一瞬放大,伸出手就开始捞他手机。魏寅比她高出不少身量,稍挺直了身板,罗生生就难碍到他,两人你来我往的,就像两个高中生打闹一样幼稚。 “罗助理?” “对……”魏寅转了个身躲开罗生生“就是Robin那个小助理,你还记得吗。” 电话里,若隐若现在魏寅身边,有庞杂细软的女声,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亦透露着暧昧,程念樟静候着不发一语,在暗处看指尖烟头的火星,蚕食烧尾。 “念樟?” “你边上有人吗?” 罗生生离魏寅不远,这句她听见了,赶紧摇头让他否认。 “没……没啊,怎么了?” 程念樟嘬完最后一口,把烟扔进沙土,单手插袋,揉转脚腕,用鞋底把余薪湮灭。 即便是这样的动作,他做来也是好看。 “那个罗助理要你转达什么?” “Robin?的合约定的是十月出发勘景,他们后面档期内应该还有其他安排,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本着契约精神我觉得罗助理说得挺对的,我们的确该定一下日程了,无论梁岿然什么情况,背锅的肯定是我和你。下面有的人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总归是有怨气,长久了怕生龃龉,不如当断则断,你说呢,念樟?” “好,我知道了,你替我告诉那个罗助理,很快就会有结果。” “好……额…” 魏寅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你说这个程念樟,每次都和赶着投胎一样挂电话,也不知道谁惯的!” 罗生生尴尬地扯了下嘴角,心道“还不是你惯的。”但面上依旧试探问他: “魏导,程先生怎么说?” “他应该很快会通知你,念樟效率一向高,说一不二,你放心吧。” …… 而另一头的片场,刚刚还一派惬意的程念樟,回来后,面上多了些郁色,不算明显,但相处已有一段时间的小谢还是能分辨出他此刻心情不算大好。 “Evan,这边我们杀青了,但?今晚?剧组还有些其他演员的戏份,你的杀青宴我看今天是办不成了,你说是明天和兰姐的一起还是给大家发些手礼呢?” 程念樟没看小谢,他拿起了手边的一页纸,无神地翻阅,偶尔用笔涂写,目光虚焦着,在想别的事情。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们日程挺紧的,送手礼的话,虽然成本高点,但下午准备一下,晚上就能回安城了,也省得你应酬。” “那你看着办吧。” “好嘞。” 小谢刚转身没走两步,突然又被叫住。 “小谢,这里有份勘景名单,你定七张下周安城飞孟买的票,细节上你来协调。” 小谢拿起名单看了眼,除了他和Evan外还有一名安保人员,剩下的只有魏导和Robin以及他们各自的助理。 “Evan,梁监和韦成哥呢?他们不去吗?” “梁岿然的《极速》至少要到11月份杀青,后制他也要盯。韦成现在有新人要带,一直贴身跟着我也是浪费,勘景这种事,他们就不必一起了。” 小谢挠了挠头,拿起纸再仔细看了眼,发现这次陪同Robin去的是罗生生,于是又试探问了句。 “Robin助理我看挺娇生惯养的,我们这次要去达拉维,她能行吗?” “这是她分内的工作,没有说不行的道理。” 程念樟这句话,很没人情味,但道理不差,这让小谢有些吃瘪,立马住嘴。 下午的时候,小谢快马加鞭把日程和注意事项一起发给了相关人员,备注4号安城机场集合. …… 因为已经到了国假的中后段,四号的安城机场比前几天都要冷清. 罗生生和Robin是最早到达贵宾室的两人,他们等了一会,程念樟和魏寅才相谈着入场。他们屁股后面跟了几个粉丝,举着相机被地勤和保安拦下,两方略微有点冲突,于是围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为了防止事态扩大,程念樟主动上前劝解双方.态度温良谦和,和私下里判若两人。 如今自媒体发达,公众人物的舆论控制已经渗透到了几乎每一秒的言谈举止之中。 魏寅不太赞同地看了眼程念樟,撇下他自顾自就往里面走. 罗生生见魏寅进来了,等他和Robin打完招呼,便沏了杯普洱递上去. “魏导,外面没事吧?” 魏寅接过茶,闻了闻,没喝. “没什么大事……”他话音一顿,欲言又止。 这时候程念樟处理完进来,今日他穿了件山本耀司的褶皱衬衫,下身是窄腿的裤子,整个人看起来颀长挺拔,一身黑色反倒衬他肤色白得发亮。他随性和众人打招呼,完事便倚坐在魏寅一侧的沙发扶手上,左手搭着魏寅的肩,拿起那杯普洱吹茶备饮,他去了几日南粤,回来倒是很有港仔的腔调。 换做以前,罗生生早就双眼冒泡,一副花痴的形态,但现在她还记恨着他,皮相就被搁置一旁,看他是哪哪都不顺眼。 “程先生,这茶是魏导的,你要的话我再帮你倒一杯。” 罗生生纯属就想膈应他,作势要开沏,程念樟半抬头看她动作,脸上挂着目下无物的轻笑。 “你不用这么殷勤,老魏茶酚过敏,不会喝的。” “啊!” 罗生生听言手抖,虎口溅到沸水,立马红了起来。 “Vivi,are you OK?” “没烫到吧!” Robin 和魏寅立刻关切地凑上来,她一边擦手一边说没事。 想到之前还自作主张买了盒大吉岭送给魏寅,心里就窘迫地很,觉得自己太不周到,一而再再而叁闹笑话,现时巴不得找个地洞往底下钻。 “念樟,我没和罗助理说起过这事,不怪她,你看把小姑娘吓得!” 魏寅的大度,反而让她更惭愧。 “我去冲一下,大家慢聊。” 罗生生逃也似地去到洗手台哪里,开着水冲虎口的位置。她思绪有点放空,手疼了就冲水,冲一会再关。 这时候自她背后递来一杯没开封的,冰的馥芮白。她下意识接过,塑料杯里加了不少冰,正好可以当做冰敷,给手镇痛。 递过来的人有心了。 “谢谢” “不客气” 罗生生转头道谢,却傻了眼,看清来人后心跳莫名地加速。 程念樟手里也拿了杯同样的饮料,他抱胸倚在门口,脸落在阴影里,依旧看得出笑意。 两人就那么安静地对峙着,只有背后水龙头的在“簌簌”作响。 “老魏让我过来叫你,好了就出去吧,要登机了。” 说完程念樟正转身要走,罗生生却突然把他叫住。 “你换香水了?” “嗯?” “之前不是这个味道。” 今天程念樟身上是LOEWE的事后清晨,木质香,雪松在中调,比之前的更馥郁浓重。刚刚凑近的时候,罗生生凭气味没认出是他,不然也不会接下这杯饮料。 “所以呢?” 程念樟好像突然又来了兴致,嘴角的弧度也上扬不少。 罗生生没在意他表情的变化,只是把水杯递过去。 “那句谢谢我收回,你自己喝吧,我不想喝你给的东西。” 程念樟没有接,他的表情凝固在一个刚好的笑容。 罗生生走远后,他指节用力,捏爆了手里的杯身,满眼都是狠戾。 Evan的小秘密 “这次取景在达拉维,你知道的吧,都是大大小小的盒子屋,边上是垃圾河,那里的人每天只有十分钟能用水,夜里很少供电,特别恐怖的!” 飞机上,因为头等舱位置有限,小谢和罗生生被安排着一起坐到了后面的商务舱。小谢是个很有倾诉欲的人,嘴巴一刻也没法停歇。 “哦……我做过功课,去过的人说其实还好,犯罪率很低,除了生活质量差了点,没有什么特别恐怖的点。” 罗生生一边绑安全带一边敷衍着回他,显得无甚兴趣。 “唔……你倒和别的女孩子不太一样。别人光听印度就已经吓退了,你居然连达拉维都不怕,佩服。” 然而小谢却殷切地很,不把话聊死誓不罢休,两人的谈话也陷入了一个有些尴尬的氛围中。 “……你怕不怕光?我多带了个眼罩你要的话我拿给你。” 沉默一会儿,罗生生开始掏起随身包,把各种飞行用品拿出来,暗示小谢,自己想要休息了,希望他能不要再和自己聊些有的没的。 小谢心思玲珑,自然懂罗生生什么意思,但他的另一边隔着走道坐的,是Evan的保镖卞志恒,这人是景隆的下手,脸总是黑臭黑臭的,一上飞机就带着副雷朋墨镜抱胸假寐,腱子肉撑满了T恤的袖口,不是什么聊得来的主。 熬过了起飞的时刻,小谢还是没忍住,正好空乘这时候过来问午餐,罗生生炸醒,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点完餐,刚准备继续睡,就被小谢扯住袖子陪聊。 “罗助理,你多大啊?” “我92的。” “那你比我大,我以后叫你生生姐呗,罗助理罗助理叫起来生分了。” 罗生生心里翻了个白眼,哪有女孩子乐意别人管自己叫姐,况且这个谢家奇也就比自己小几个月,倒弄得差了多少辈份似的。 “随你吧。” 说完,她扯下眼罩,背过身决定养神。 “生生姐,咱俩这样也算是拜过把子了,唇亡齿寒,同舟共济,为了表示诚意,我和你分享Evan的小秘密,你想不想听。” 小谢还是不放弃,凑到她耳边吹风,不过罗生生依旧背对着他,也没有回话。 瞧她没反应,小谢最后试探着戳了戳她的肩膀,确定不会搭理他以后,有些丧气地打开电脑制表。 “什么小秘密?” “啊?……哦!哦!”罗生生隔了一两分钟突然发声,让小谢有些措手不及。他原本也就是想找个谈资打发一下时间,开个话头,哪知道罗生生这么难搞。 他双手在键盘上漫无目的地游移,脑子里则极速搜索着那些无伤大雅而又足够劲爆的八卦。 “来,生生姐,凑过来。” 罗生生这次很听话地把脑袋凑了过去,她的短发被卡在耳后,露出了白中泛红的耳廓,后脖颈辫子的下面,有细软的碎发,栗棕的颜色透露些许少女的气息……这样的画面,让小谢不自觉地吞咽口水,心跳也比平时快了几分。 “谢助理?你说。” “咳咳…那…我说啦…这可是全球首发,Evan贴身密友亲述,你可得听好了哦!” 罗生生白了他一眼 “爱说不说。” “诶,别别别!那我先来个开胃菜,你知道Evan的前一任助理为什么离职吗?” “为什么?” 小谢把声音放低,挨得更近了些。 “那个助理可厉害了,是Evan的私生饭,不知道怎么被他混进来的,在Evan身边待了大半年都没被发现。” 罗生生捂嘴,有些吃惊。 “啊!那他后来怎么被发现的呢?” “是Evan洗澡时候,发现在浴室里装的针孔摄像机,后来查内存盘更换时间,对监控才知道是他的。” “这也……” “是不是很劲爆!不过你别说,这个人拍的照片视频还挺讲究的,韦成哥说,当时他们让那人交出源文件,足足300多个G,大部分是剪辑的视频和PS的写真。那个人也挺奸诈的,被揭发开除以后,给媒体发了许多Evan的私密照,尺度很大,我当时刚接手就应付这事,可头大了。” “但我好像没听说过啊。” “Evan的媒体资源还是很牢靠的,他们收到素材第一时间就联系我们团队了,现在又不是以前,你让编辑收到这些照片怎么发出来?我当时就负责清理他发到网上的素材,你现在去搜,别说他拍的照片了,连这个人活在世上的痕迹你都找不到!不过我当时偷偷存了几张喜欢的,留着以后做物料,你想不想看看?” 罗生生还没答应他,小谢就翻出了照片。 是一组程念樟半裸着上身熟睡的组图,性感又自然,他身体的每一个肌肉线条都被晨光勾勒。罗生生不自觉地伸手把图片放大,他的面庞半溺在枕头里,是很安逸的姿态,让人着迷。 “好看吧!” “哦哦…嗯” 罗生生有些局促地收回手指。 小谢收回手机,伸头往头等舱方向张望后,又拢着嘴凑近罗生生小声问道: “唔……你看魏导和我们Evan关系是不是不错?” “是挺亲近的,怎么了?” 小谢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 “以我的观察,我觉得他俩肯定有什么,你看啊,Evan性格很典型,龟毛又阴晴不定,有洁癖,厌女,我猜八成喜欢男仔。虽然魏导挺正常的,但你不觉得他和Evan也走太近了,而且这几个月我也发现了,魏导对Evan 真的言听计从,我和韦成哥都不一定有他听话呢!“ “……” 罗生生没回,小谢试探地抬眼观察她神色的变化,发现她眉头微动,有些不悦的征兆。 “啪” 小谢用一个不小的力道拍在罗生生背脊,突然又哈哈笑起来,引来卞志恒侧目。 “生生姐你别当真啊,忘掉忘掉,通通忘掉!” “神经病啊你!” 罗生生被他这一下吓得不轻,捂住胸口差点岔气。而小谢的手还搭在她肩上,她一把抓住就往外推,两个人你来我往的,竟然都笑了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 程念樟出现的时候,罗生生还举着小谢的手定在半空中,笑容瞬间凝结。 他蹙眉盯着两人的动作,视线就像光剑一样烧得罗生生立马松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程念樟看得居然有点羞愧,好像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错事一样。于是她嘟着嘴转头,也不再搭理他们。 “程先生,你的助理好像在泡妞。” 卞志恒这个大块头,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画风就不太对劲。 “臭大卞,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谢有些气急败坏,他眼睛一会瞄罗生生,一会又瞟程念樟,最后直直瞪住卞志恒,怒目圆睁到半张脸都泛红。 而程念樟这边,则始终眯着眼睛,不置一词,待小谢批挞完卞志恒,氛围又恢复到有些尴尬的清冷。 “都管好自己的事。”说着,他扔出一个U盘给小谢“把之前测绘的图纸和采光、交通、收音数据汇总拷给我。” 小谢这次倒不像往常那么机敏,有些迟滞地插上电脑,待程念樟转身,又立马凑到罗生生耳边. “生生姐,刚刚大块头的话你别放心里啊,我没那意思.” 这话音不大不小,卞志恒听到,鄙夷地”切”了一声,小谢回头白眼. 罗生生虽然背对着假寐,但心思却一直很清明,她不是很喜欢边际含糊的同事关系.,于是吸了口气沉声道:你还是专心做工作吧,不要再讲些有的没的.” 如此,之后几小时的飞行时间,真是一路无话. 抵达印度的时候,气候清朗干爽,除了依旧有些炎热,整体还算个不错的天候. 来接机的是一高一矮两个地陪, 矮的是个马来华裔,叫巴德,见到程念樟一行人很是殷勤,前后招呼地让人有些应接不暇.而高的是个年轻的印度人,低种姓,肤色黢黑,骨瘦如柴,帮忙做搬上搬下的粗活,不爱说话. Robin的行李因为装了不少器材,所以很沉,这个印度人搬的时候明显有些吃力,于是罗生生就下意识地上前帮他托住。她的手肘伸出时擦了年轻人的手,对方立刻像触电似地颤抖了一下。 “No!No!No!小姐,快松手!” 罗生生闻言,抬头发现那个叫巴德的马来人急吼吼地跑过来,一把扯开了她的手,这个动静引得全组的人都向她侧目。 “怎么了?” 罗生生有点搞不清状况,巴德刚刚扯的那一下太突然,年轻人也没反应过来,箱子啪得就滑到了地上。 “小姐啊,他是达利特人,你得离远点!” 巴德对着罗生生说完,没等她回复就转头开始斥骂年轻人,因为是印度语,在场的人谁也无法得知他说了些什么,只见这个印度年轻人被说得拼命摇头,一直合掌祈求原谅,看着着实可怜。 罗生生不忍:“他做错什么了?你为什么骂他。” “小姐,你可能不知道,虽然现在开化了些,但大多数达利特人在印度依然只能从事最低贱的工作,那是因为他们的种姓代表肮脏,是不能和上等人接触的,这是他们活着的分寸,越界了就是不可饶恕的罪。我给他这份工作已经不易,我的老板可不喜欢他,一被发现什么差错,他可有得好受。您刚刚是好心,但您是上等人,他没避开你,就是他的不对,我也是为他好,您就别见怪了。” 巴德的这番话,说得让罗生生错愕,她半张着嘴巴,也不知道应该争辩什么。 “巴先生,话是这么说,但他太瘦了,你让他做这些活,多少也不人道,好歹再加个帮手,我们也好放心啊。”魏寅这时候突然发声,帮罗生生解了围,他上去把她扯到身后,双手在头顶拍了拍“好了好了,东西都装好了,人都进车里吧,别看热闹了,巴先生你也请吧。” 魏寅说完,零零散散的人果然都动了起来,罗生生站在人群末尾,默默听着后备箱那里年轻人的动静,最后从皮夹里掏出了2000卢比,偷偷放下,还轻声说了一句“sorry” 这个年轻人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待剧组都上车以后,他犹豫着拿起了那2000卢比。罗生生下机时没来得及兑换,给的是一张2000的大票,年轻人端详了一下,又迟疑着放回去,最后在关上门的一刹,还是把它揣进了口袋。 (年中太忙,实在没时间写,不好意思了) 拉契 巴德虽然是一个马来人,但一向负责印度这边的对中接待,流程和礼数上都是驾轻就熟,很是周到。 他身边的这个达利特人,名字叫拉契,生在北部,小时候父亲因为暴力歧视被杀害,他和母亲一起逃难到了孟买。巴德当年还是一个普通的导游,他是在带团参观千人洗衣场的时候,在脏衣篓边发现的拉契。 “就是那个地方。”汽车路过洗衣场,巴德随手指了一下“当时拉契就剩半口气了,满身都是痂块,一群苍蝇围着他起哄。他的妈妈那时候得了急病已经走了大半个月,这孩子就在垃圾堆里挖东西吃,落下了肝病,到现在都吃不胖。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连印度语都说不像也听不懂,都是我一点一点教起来的。你们别看他愣头愣脑的,聪明着呢,和我这么多年英语中文都会说一点,就是被欺负惯了,性子太闷,不讨人喜欢。我的老板是个本地的雅利安人,老劝我扔了他,但你让我把他扔回去,那就是死路一条,这边低种姓的人也不会同情和接济他…社会规则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穷人总是命苦的那个,你们说是不是?” 车上大家都很疲累,一个个歪脖子闭眼地睡着,唯独巴德自顾自讲他和拉契的事。后排的听众寥寥,罗生生支着下巴安静地听,巴德回头看到只有她一个听众时,表情略显失望,也没再继续讲下去,而是摇头晃脑地哼了首印度歌。 唱毕,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罗生生。 “小姐,你很善良,毗湿奴会庇护你的。” “谢谢” ———————— 晚上因为没有安排,大家都各自回房休息,第二天一大早便集合前往达拉维开始为期4天的实地勘景。 因为前期已经聘请过专业的考察团队做过数据采集,这一次行程就比较轻松,主要一来是核对拍摄条件,为后期镜头设计和剧组安排做准备;二是和当地居民以及相关部门做沟通,为拍摄提供便利。 程念樟是所有人里起得最早的,他有身为艺人的职业素养,一般在营业状态,无论是什么工作,都要一丝不苟地安排行头。 这天孟买的气温大概在40度上下,程念樟依旧套了件Lemaire的丝麻西装,里面是同系列的衬衣长裤,虽然看着还算舒适,但绝对算不上凉快。 而相比之下,罗生生这个唯一的女生就显得格外清凉了一些,半透明的短罩衫配碎花连衣裙,莹白的四肢暴露在外,看起来很有度假的惬意。 两人出现在一个画面里,极不相称。 “这人不怕热吗?”罗生生腹诽。 车上的时候,罗生生坐在了程念樟正后方。当时大家都簇在一起,分析等一下会遇到的问题。罗生生也顺势挨上前凑热闹。 几个人挤一起的时候,车里气温就更是难耐,罗生生一低头,发现了程念樟脖间的热汗,湿了一圈领口。 “真是找罪受。” 她后面已经听不进大家讨论的内容,注意力一直被程念樟的脖子吸引,眼看着汗湿的部分越来越多,罗生生不自知地皱起了眉头。犹疑一下,终是从包里掏出一个手持电扇,开始直直地往程念樟头上吹风。 “谢了,不用。” 正在看材料的程念樟蓦地回头,对上了罗生生来不及闪避的眼睛。他用很轻的力道把罗生生拿着电扇的手推开,而后继续自己的工作。 罗生生这次倒没有怂,眼珠子提溜一圈,突然委身下来,耳语道: “程先生,你后面都湿了,我是心疼这衣服。” 程念樟微微偏头,不刻意躲闪,但也没有搭理她,这让罗生生有点受挫,于是赌气地又挨上去。 “你这身套装怎么样也要五位数的,渍了汗就会发黄,肯定不会再穿。那些贫民窟的人,这辈子都不一定能买得起你这套衣服。我是觉得这工作又不出镜,你没必要穿成这样,一点都不接地气。” 罗生生语音很轻,但正好是程念樟能听到的距离,然而对方依旧没什么反应,从侧面看能发现他带着笑意,这让罗生生更窝火了,就像打了记闷拳一样堵心。 下车之后巴德带他们一行人去见这个片区负责的行政官。虽然达拉维基本都是私地,但要获得拍摄许可,仍要过了政府这关。 官员们都是些典型的印度中年男人,发福的肚腩,浓重的口音,倨傲的态度,交流起来很是费力。两方你来我往,突然因为拍摄范围和许可费用产生了分歧。 印度人并不想过度真实地在其他国家大银幕上展示达拉维的生存现状,所以他们要求剧组必须把大部分采景安排在新的安置房区。 然而程念樟团队早前已经与达拉维相关房主签订过协议,也预付了停产赔偿,印方如今突然加码,实属坐地起价。 程念樟过程中一直沉默,也不抗议,现在的情况下,他虽然人手不多,但卞志恒一直轻蔑地环伺,给对方很强的压迫感,印方几个官员瞄到他后,说着说着语气就弱了下来。 最后等全场安静,程念樟敲击台面。 “巴德,你告诉他,15万卢比每天的许可费是我的极限,高了没有谈下去的可能,但如果他们接受,我可以用现金支付,不需要收据和纸质协议。” 巴德把这段话转告印方官员以后,在他们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他们窃窃私语,争论不休,然而讨论的重点不再是方案的可行性,而是如何分赃的问题。 彼时程念樟斜坐着,在台面上把玩他的火机,对过的翻天覆地好似与他毫无关系。 “Deal!” 没过一会儿,印方便掉转态度,满脸笑意地上来要与程念樟握手,都被卞志恒挡在了外面。 “你看,Evan使用了钞能力”后排的小谢朝罗生生做了个捻钞票的动作“这个‘钞’” 罗生生瞥了一眼,敷衍地“呵呵呵”傻笑。程念樟这种对潜规则驾轻就熟的姿态,令她有些生怯,如今在他的身上真的是看不到一点阿东的影子。 后面程念樟还是被官员拖住讲些有的没的,他看了眼时间,让魏寅和Robin先去实景采风。 达拉维的巷子很窄,这里曾经是《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取景地,但不同于固有印象的法治洼地,达拉维基本没有黑恶势力的影子,居民都很务实。但生活环境确实堪忧,还没走近垃圾河,在很远处就能闻见一股恶臭,气味令人作呕。 他们中,Robin曾经在肯尼亚的基贝拉中参与过纪录片的拍摄,对于这种环境,并没有表现出极大的反感,但他还是很好奇,为什么电影要将主角的成长部分选在这里取景? “因为便宜,好打交道,视觉冲击力也不错,稍微造点景就很有朋克赛博的风格,比现造和特效可划算多了。” 魏寅很顺口就回答了Robin的疑问。 “恶劣的环境大家可以克服,但预算我们可真没法克服。” 他不过是点到即止,尽量用轻松的语气来缓和各方的情绪。 罗生生现在倒是真没什么心情关注这些,她在他们两后面跟着,行进得十分局促,Robin的器材带了不少,除了他自己背的相机和镜头,她手里还帮他提着一个双反的胶片机,背上背着无人机套件,又大又沉。她一个女孩如此在这种曲折闷热的小巷里来回走,吃力得很。 拉契一直默默关注着罗生生,他有好几次想要上来帮她,但总是犹豫着犹豫着又悻悻退回去,像条怕生的小黑狗。 他们在一栋靠近铁轨的铁皮屋前停下,罗生生因为怕闷,没和Robin 一道上到二楼,于是就和拉契两人,乖乖在楼下待命。 因为实在太累,罗生生就脱掉背包,靠着墙缓缓蹲下。拉契看她蹲下,赶紧也跟着蹲了下来,他两手抱住膝盖,纹丝不动的,眼神逡巡着罗生生周围,让人不敢近身。 “咔嚓” 这个画面很有趣,于是罗生生趁拉契不注意,用胶片机拍下了他现在的模样。 拉契发现后,愣了几秒,看到罗生生“one more”的嘴型,又很听话地开始整理衣角,任由她摆布造型。 镜头里的拉契很朴实,总是站的笔直,笑得傻气,而后面的路人又一直在蹭镜头,画面相当有邪趣,罗生生很满意。 “等洗出来了,我寄给你哦” 拉契讷讷地点头,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巴德的来电,让他去给程念樟他们带路。拉契挂断后有些担忧地看着罗生生,他指了指来路示意自己要走,又提醒她最好上楼和大部队待着。 罗生生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待到现在,觉得这里并没有想象中可怖,她自小被保护得很好,心也大,比了个“ok”的手势,就让拉契尽管去忙自己的,不用管她。 等拉契走远,罗生生收拾了一下,拿出无人机,朝二楼只会了声,就到远处的空地准备航拍。 回来路上,拉契带程念樟一行人走得很急,这种窄道里走得太快,难免会和边上的居民碰撞。巴德察觉身边的这个大明星似乎有些不悦,连忙呵住了拉契。 “拉契,不用那么着急,看路!” 而拉契闻言回身摇了摇头,虽然放慢了脚步,但看得出还是有些焦虑,一直东张西望地搜寻着什么。 程念樟用手帕压了压额头的汗,低头看向巴德。 “他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巴德上前想要拉住拉契,谁知道对方突然停步,差点让他撞了满怀。 “She’s gone.” “谁?” “The only woman.” 他们到达了目的地,而地上只有一个空的背包,却不见人影。 程念樟认出这是Robin的包,今天一直由罗生生背着,就在拉契说话的瞬间,他的眉目不自知地皱了起来。 “小谢,你去楼上看看罗助理在不在,动静不要大。” 小谢也认出那是罗生生的包,神色也跟着紧张起来,他听命赶紧上楼确认,然而楼上并没有罗生生,于是他趁魏导和Robin还没发现他,立刻折返下楼。 “Evan,生生姐不在上面,我打她手机看看。” 忙音 “好像有些不妙,电话打不通。” “先不要往坏处想,分头找找,中间再打她电话看能不能打通,我们各走一个方向,不要回还,保持联络。” 程念樟思路极快,他边说边指了四个方向,安排完也不等其他人的意见,立刻就动了起来。 达拉维虽然暗巷多,过道曲折,但几乎没有外国游客,罗生生在人群里可以说十分打眼。 然而程念樟和卞志恒一直走到了东面的尽头,却依旧没有她的踪影,只有几个人说见过一个东亚女孩,在空地上遥控无人机,后来的去向却无人知晓。 二十多分钟过去,其他几人也没有同他们联络,事情似乎开始急转直下。 “程先生,我看报警吧。” “再找找看,她运气一向不算差,应该不会出大事。”程念樟摸了摸口袋的火机,下意识地想点烟“志恒,那些开着门的作坊你稍看一眼,我去敲那些没开门的问问。” 这时候程念樟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他脱掉西装挽在手里,转身一周,搜索着可疑的目标。 卞志恒很少看见程念樟失态,当年去给黎珏验尸,他也就掀个白帘过场,不悲不喜的,今天为了罗生生倒是亲自跑了起来,看来这个女人来头真是不小。 这里大部分都是一楼作坊,二楼住人,白天关着门的不多,没有人会在这个时点拒客。程念樟拍了几个大门紧闭的,都是女人应门,应该是纯粹的住家,不算可疑。 但有一户叁层的铁皮楼,他敲了两次,都没有人应门,问了边上的店家,说这里是间民宿,老板照常都在。 程念樟静立在门外,他低头注视鞋尖,突然扭动脚腕,左手勾住西装甩倒背后,凌空一脚踹开了大门。 “罗生生!” “What the fuck!” 突然,从二楼跑下来一个半裸着上身的男人,他手里拿着半截钢筋,上来对住程念樟挥手就是一个横劈。 程念樟躲得极快,反手控制住他的胳膊,把他身体下压,用膝盖击打了他的下颌位置,力度极大,是一记死手。 随后他把外门关上,捡起那半截钢筋,划地向前,用剑道手法,手起刀落,打断了半跪在地的男人肋骨。 “Where is she?” 程念樟蹲下,提起男人血肉模糊的脸问道。 “u……up…stair” 他闻言起身,绕到男人身前,自上往下抬腿用鞋跟击中他的后脑,让男人彻底晕死了过去。 罗生生,你挺有创意(微H) “吱—呀,吱—呀…” 程年樟右手捏紧钢筋,脚下松散的木质梯反响着他脚步的节奏。周边的氛围阴暗又异常安静,除了偶尔探头的老鼠蟑螂,其余毫无生气。 “罗生生?” 二楼有两间房,房门紧闭。程念樟在两门中间试探性的呼叫罗生生的名字,无人应答。 由于不确定那个男人是否还有同伙,他小心翼翼地扭动左手边的门把,没有受到阻碍,开门后眼见的内容,除了四面灰墙和一张地毯,别无它物。于是他只扫视一眼,便去另一边准备破入。 “砰!” 现在正是下午天光最恰如其分的时候,阳光自窗而入,在石床与地板间覆盖了一层梯形的明亮。 罗生生就置于这片光景中,如同一个毫无生气的娃娃,身体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扭曲着。 程念樟走近,面色闪过一丝诧异,而后便是郁怒的神态。 他紧了紧手里的钢筋,没有直接朝罗生生走去,而是在四围里粗略查看,检查没有后患后,才去确认正主的状态。 然而,每向罗生生走近一步,程念樟的眉头就更蹙一分。 女人早上的短罩衫已经被撕成布条勒住了她的嘴和手腕,连衣裙的单排扣扯开到腰际,胸衣亦被推高至半乳,肋上到胸下有明显的五指印,深浅不一,有些甚至开始泛出青紫。 程念樟虽然立在光明里,但目色反射的光都带有寒意。他居高临下地站着,突然—— “哐!” 一击横手敲碎了床边所有的陶罐和装饰品,下手决绝又暴戾。 他扔掉武器,蹲下身,一丝不苟地解开缚带,把罗生生的胸衣拉下,纽扣扣上,但大部分纽扣都已经在撕扯中脱线,无论怎么努力,女人的姿态也摆脱不了狼狈。 “唔……渴” 迷蒙中,罗生生似乎有些微转醒,她紧紧抓住程念樟的小臂,像猫似得用脸不断上下蹭,胸口也逐渐挨了上去,双腿难耐地扭捏,整个身体泛出不正常的绯红。 程念樟嫌恶地一把抽开自己的手,因为力道太大,把罗生生甩到了墙根。失去依附的罗生生蜷缩如一只煮熟的虾米,嘴里不断嘤咛,蹦出词不成句的胡言乱语。 男人静静注视着她,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烟后,用衣服直接盖住她大半个躯体。 程年樟叼着烟,又仔细翻看了整个房间的细节,他发现茶几上有一杯喝了一半的水,上面还有女人口红的唇印,杯底有少许白色粉末的沉淀。从罗生生的状态来看,这杯水里极有可能兑了LSD。 他摇晃杯身轻嗅,而后,蓦地转头,直接把这个带水的亚克力杯往罗生生面朝的墙上甩,杯子落下时砸在罗生生脑门上,引得她一声惨叫。 “罗生生,你他妈没长脑子吗?” 床上的人叽里咕噜个不停,却不回他。 程念樟也不再看她,猛吸一口后,掐了烟头摁在台面上。他拨通卞志恒的电话: “志恒,你去买桶油,我在这栋叁层的铁皮楼里,买好过来,人找到了。” 说完,他迅速挂断,回身把罗生生裹在西装里捞起来抱在怀中。一入胸怀,罗生生便开始上下其手,隔着衬衫把程念樟的上半身摸了个遍。 “你有完没完。” 怀里的人除了手不安分,腰肢和腿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要不是程念樟臂力劲道还不算差,换做他人早就把她脱手扔到了地上。 他被罗生生弄得实在烦闷,一股脑又把她扔回床上,套在西装里,袖子交叉挂她脖子打了个死结。 “阿东,你怎么了!你脑袋怎么在开花,一朵,两朵,叁朵…啊!你鼻子里爬出了条蚯蚓!呕!太恶心了…” “……” “啊啊啊!好多虫子在我身上,好痒!痒死了,阿东你快帮我把它们抓走!” “这些虫子会吐丝!我被缠住了,你快帮我解开!” “阿东…阿东…” 程念樟突然也有了拿东西塞住她嘴巴的冲动。 “她叫你阿东,你们是旧识哦?” 不知什么时候,卞志恒突然倚在了门口。他看了一阵笑话没发声,突然冒出的这句,瞬间让程念樟肌肉紧绷起来。 “你什么时候到的。” “就一会儿,动静不大,你没发现挺正常的,别在意。” “油呢?” “放楼下了。你下手也没个轻重,我看那男人多半是残了,但没必要赶尽杀绝吧,我是正经保镖,杀人放火这事,我可不干。” 程念樟瞪了一眼卞志恒,没有说话,抱起罗生生便擦着对方的身子下楼。 “这小姑娘什么来头?” “罗孝云的女儿。” 罗生生被带下楼后,被七歪八扭地安置在墙角。程念樟一边回话,一边在那个男人后颈处用力肘击,折了后扔进水槽,淋了半桶油在他身上。 “那不就是南边那个毒仔的姊妹?我看死了也无妨,你这么在意做甚?” 卞志恒虽然嘴上说着不帮忙,但手脚也没有停下,帮着程念樟一起把人往下又塞紧了一些。 “现在要稳人心,这个队里出了人命,我会很不好办。”程念樟又抽了根烟出来,点燃后递到卞志恒嘴边,待他吸了一口,便往水槽丢去,火光瞬间燃起。 卞志恒有些傻眼:“我去……你……” 程念樟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罗生生,也不管后面火势几何,一把将她拉起来驼在背上。 “而且她是宋家老二的姘头,留着以后总有她的用处。我们走后门,我带她先回酒店,你帮我应付一下其他人,问起来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要提她有恙。” “宋家老二?哦,宋远哲啊……但这…这男人你就这么处理了?太随便了吧。” “我看过了,这个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久居,低种姓。不过是个没人在意的社会垃圾,加上这里是达拉维,善后难度也不大,我信你能处置好。志恒,别真把自己当个保镖用。” 卞志恒跟着景隆多年,手下处理过不少尸首,确实不算个正经保镖,他们背后不可见人的勾当,大多他都知晓。他看着程念樟的背影,有些唏嘘。 “这小子,真是不怕行差踏错。” ———————— 星月初上,孟买的夜色因为过度的熙攘,并没有醉人的效果。 然而罗生生却还是没有从致幻剂的药效中解脱,她依旧在床上扭来扭去,一会儿说程念樟脑袋开花,一会儿又说房间上下翻转,一会又喊有小矮人围着她唱歌……真是可气又可笑 程念樟用领带把她一只手绑在床头的栏杆上,自己则安静坐在床边,翻阅材料,偶尔抬眼观察她的情况。 时间接近新德里时间七点,这是原定晚餐结束,所有人回酒店的时间。他看了眼手表,神情有些不耐。 冰箱里有一些存酒的碎冰,他直接取出来,拿布包着,硬是往罗生生额头和脖子上怼。 “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冷!” 罗生生被突如其来的刺激弄得从床上弹起,然后又被领带拉回来,后脑勺砰地撞上床头,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睁着眼垮坐着。 程念樟也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一通操作,等她安静下来,试探着上去拍了拍她的肩,伸出叁个手指。 “罗生生,这是几?” “叁” 他长吁一气,方才挨过去替她把领带解开。 罗生生虽然好像逻辑恢复了正常,但眼神依旧呆滞得随着程念樟的动作移动。 “撞傻了?” 程念樟解掉领带后,把散落在她脖子里的碎冰一块一块地扔掉。罗生生视线又随着他的动作下移,脑袋随着他的手来回来回地动,也不说话。 感觉有些不对劲。 于是程念樟凑近,不料罗生生一个锁腰,把毫无防备的他顺到了床上。也不知女孩哪来的力气,而后又死死压住他的手腕,定在床头,翻身骑坐,挺直了腰背蔑视着他。 她套着程念樟的浴袍,尺寸大不少,这么一动作,上半身几乎裸裎在了程念樟面前。 “赵程东,你非礼我。” 程念樟眯眼。 “罗生生,我发现你挺有创意的。你自己看看,到底谁非礼谁。” 罗生生闻言低头,叫了句“哎呀”,然后拉起程念樟的左手就往自己胸上放,摁得死死的,程念樟假意抽了一下,没抽走。 女孩似乎很得意,把嘴撇向一边,露出一个很拙劣的邪笑。 “刚刚反了,现在对了。” “你在玩什么?” “那你在玩什么?” 沉默。 “阿东,你那天在厕所里欺负我,我都知道的。” 闻言,程念樟突然使出力气,翻身把她锁在身下。他的瞳孔反射着灯光,如同刀刃的反光,异常地犀利。他仔细观察着罗生生面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哦?那又怎么样?” 罗生生的眼睛睁圆,就那么直直盯着他,也不回话,她吞了口口水,煞是无辜的样子。 突然,咕噜噜…是罗生生的肚子在叫。 “阿东,我饿了,肚子咕噜噜,要吃煎饼果子。” “你……” 这时,门外开始有杂沓的脚步和人声。这层楼基本被他们剧组包下,这预示着其他人已经回到酒店。 他的门前响起一阵规律的敲门声,他低头朝罗生生比了个嘘。 “阿东,我…饿…” 罗生生很乖地放低声音,用唇语重复了一遍自己饿肚子这件事,而且趁他松懈,还得寸进尺地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了他的身上。 程念樟有些费力地把她扯下来,硬往被子里塞。他迅速下床,落地后在罗生生额头轻吻一记,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 “乖,藏在被子里,不要出声,不要动,我给你去买煎饼果子。” 说完他把被子掩过她的头顶,因为罗生生体格偏瘦,在昏暗的灯光下,很难看出床上还藏着一个人。 “Evan,我是小谢,你睡了吗。” 就在小谢准备再次敲门的档口,门应声而开,留了一尺的开合。 “找我有事吗?” 小谢惯性地往里瞄了眼,程念樟顺着他的目光也往里看了看,身体自然地挪了一些,挡住床的位置。 “我听大块头说你中暑了,我来看看你好些没。” “没事了,今天老魏和Robin顺利吗?” “嗯,我就是来说这事的。今天室内的部分基本没有问题了,Robin和魏导对镜头设计也很有想法,吃饭的时候就没聊停下。就是今天生生姐航拍那部分素材得补上,大块头说生生姐找无人机的时候掉坑里了,怪可怜的,估计明天补上了器材,还得再拍一遍……” 小谢照常和程念樟汇报工作,但内容太冗杂,程念樟有些分心,后程的也越来越听不进去。 “Evan,明天的安排怎么弄?” “你在原计划上自己调整吧,做一个新的日程表,今晚十点前派到各人手上,不用太详尽。”说完,程念樟退到门后,假装咳嗽了两声:“小谢,我今天确实不太舒服,想早点休息,你帮我安顿好大家,有什么急事再联系吧。” “唔……好……对了,Evan,生生姐怎么样了?我敲她房门,一直没反应。 程念樟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我不晓得,你自己打电话问吧。” “可是生生姐手机……” 小谢眼看着眼前的门就要关上,程念樟却又突然回身叫住他。 “对了…我有些饿,想吃蛋饼一类的东西,你帮我找找看,尽快。” “哦哦” 恍然间,小谢觉得Evan不大正常,他是个一向没什么食欲的人,尤其是淀粉类的东西,很少主动碰。但照道理Evan确实也该饿了,没有不吃饭的道理,所以没有深究。 程念樟关门后,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从桌上拿起罗生生的手机,充上电,开机。 罗生生的屏保有些熟悉,他还没有细看“咚咚咚咚”几十个未接电话和未读提醒就蜂拥而至,占满了屏幕。 程念樟掀开被子,罗生生还是和刚刚一样乖巧地没有动。她看见程念樟回来,脸上不可自抑地露出笑容,这让程念樟有片刻晃神。 “坐起来” 罗生生听话地坐起来。 “坐直了” 罗生生又很听话地把身体和腿打直,顺便给了程念樟一个求表扬的眼神。 程念樟帮她把浴衣拉上系好,理了理她的刘海,把手机凑近罗生生的脸解锁,然后很自然地坐到了她的身边。 “这是我的手机” “不是” “你骗人” 罗生生把头搁在程念樟肩上,也不阻止他,两只眼睛就看着他划她手机,饶有趣味的样子。 程念樟打开她的微信,找到小谢,发现她给他的备注是“烦人精”,于是回头乜了她一眼。 罗生生对上眼神,指着小谢的头像。 “这个人话多,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煎饼果子” 程念樟无语,把她的头从肩膀上挪开。 “我数到3的时候,你对着他说你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懂了吗?” 罗生生点头 “1、2、3”程念樟把手机放到她嘴边,按下语音键。 “你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懂……” 程念樟不等罗生生说完,赶紧撤回。他瞪住罗生生,最后还是手打了一段话发出。 打完字他把手机扔在一边,不轻不重拍了一记在她脑门上。 “罗生生!” 大概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怒气,罗生生抱膝缩作一团。两人对峙了几秒后,她突然伸手勾住了程念樟的脖颈,猝不及防地含住他的耳垂。 她动作很轻,唇瓣翕阖吮吸,牙齿用刚刚好的力道咬住他的耳肉,舌尖蠕动的每一分,都透露着小心翼翼。 程念樟推了一下,却被她抱得更紧,他侧眼用余光看到罗生生勾起的脚尖,目色突然晦暗了起来。 用舌尖勾勒了一圈程念樟的耳廓后,女孩一路轻吻,终于,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他的嘴唇。 程念樟的唇形有些薄,但是好看的样子。罗生生忍不住用手抚上去,却被男人一把抓住,罗生生抬眼注视着他,水光晕在她眼里,有些迷离。 两人此时的呼吸都很深重,从程念樟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罗生生胸口的起伏,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会产生微妙的碰撞,像一种极富默契的撩拨。 “罗生生,你想干什么?” “你欺负我,我也得欺负你。” 程念樟不怒反笑,慢慢转身把她锁在床头与自己之间。 “罗生生,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说说,我是谁?” “阿东啊!” “不,我是程念樟。这样,你还敢欺负吗?” 罗生生听言,歪头不解。 “程念樟是谁?唔……” 一个猝不及防的吻突然就落在了罗生生的唇上。 男人紧实的大腿死死地把她下身压住,罗生生也不反抗,双手环抱过他的背。两人的舌尖交缠,吻得很深,不过罗生生技术不好,被程念樟攻城略地地一塌糊涂。 当尝够了嘴上的滋味,程念樟又一路下行,沿着她的颈线吻到锁骨。 罗生生仰头,左手轻抓住他后脑的头发,嘴里冒出了舒服的喟叹。 当行至胸前,程念樟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埋头轻咬下去。罗生生立时就起了反应,上身拱起,将自己整个递到了他的面前。 程念樟用双手的虎口圈住双乳,把她们推挤到一起,而后用舌尖扫过她的乳首,配合着吮吸和揉捏,弄得罗生生好不快活。 大约是到了情动处,程念樟换做侧卧,只手向下,穿过丛林,毫不犹疑地将中指探入,开始探索屈伸。 罗生生的下体早是一派湿地,她难耐地扭捏,嘴巴半张着随他手上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嘤咛。 男人上下齐攻,罗生生在他手下如同一条受困的水蛇,完全无法逃出他的掌心。他趁势抬首向上,学她含住耳垂,用力地吮吸。 他发现当他呼吸扫过她的耳后,罗生生的下体总会骤然收紧一些。于是他用舌尖专攻一处,手下的速度加快,抽插的力度加大,罗生生在这种攻势下,不可抑制地叫出了声。 “想要吗?” 程念樟已经蓄势待发,他的热龙抵在罗生生的股间,随着每一次的碰撞而变得愈加炽热。 回答他的是罗生生一句断断续续,若有似无的“嗯” 他轻笑,拨开她的刘海,在额头烙下一吻,便着手开始褪掉睡裤。 “咚咚咚” 就在这一刻,敲门声起。 程念樟警觉,立刻停下手上的动作,捂住了罗生生的嘴。 “谁?” “Evan,是我,小谢。现在外面没有蛋饼,我让厨房做了薄饼、煎蛋和咖喱,刚出炉的,有些烫,你快来拿一下。” 程念樟锁眉不悦,他低头朝罗生生又比了个“嘘”,用被子把她盖住,径直走去开门。 门外是小谢一脸殷勤的表情。 “Evan这个饼超…” “砰!” “赞…的…” 程念樟拿了饼便把门甩上,看得小谢一脸懵逼。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直登不上po18,今天搜了微博才知道被墙了,叹气,为了以防万一我注册了一个新微博,蒜蓉枝popo,存稿防丢,万一登不上也可以在上面更稿哈) 最后的午餐 印度饮食喜好直接上手,小谢端来的饼没有附餐具,外加是开小灶的加餐,只用一个薄薄的锡纸盘装着,确实很烫手。 程念樟把盘子往靠窗的餐桌上一扔,自己则顺势坐下,姿态松垮。他闭眼扬起头,明暗勾勒这人侧颜的起伏,在背景夜幕中好似山峦,坚毅而沉静。 时间分秒过去,他依旧没有起身的打算。 不远处床上的人开始悉悉嗦嗦有了动静,罗生生把被角扒开,露出一小撮头帘,像土拨鼠一样朝他这边观望。 “出来吧。” 女孩如获大赦,一推开被子就开始大口呼气。 “你的吃的来了。”程念樟像喂猫一样,把餐盘往前推了推,示意她过来吃。 经过这番折腾,他的欲念退了不少,于是习惯性地从烟盒里摸出烟。程念樟的烟瘾实际不大,但于他来说,这是最有效的消解情绪的方法。 “你拿给我吧。” “在床上吃东西不是个好习惯,下来。“ 说时,程念樟擦了根火柴,偏头拢着点燃了嘴里的烟,微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的。 “那在室内抽烟就是个好习惯了?程先生。” 空气一瞬凝结。 程念樟突然低头嗤笑,在罗生生眼里,看起来很鬼魅。 “你笑什么?” 男人没有回她,而是继续吞云吐雾,他的视线夹带着研判与戏谑,穿过缭绕青云,落在她身上。 罗生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于是翻身下床。刚站定,她就感受到来自肋骨的一阵锐痛。 “嘶……” 她下意识地弯腰捂住痛处,致幻剂有一定抑痛的效果,如今药效褪除,痛感突袭,常人很难招架得住。 “罗助理,你知道你今天惹了多大的麻烦吗?” 罗生生身上的浴袍大敞着,她低头时,发现了痛处有一排大大小小的淤紫,很骇人,这让她心底顿时起了寒意。但她骨子里不是那种要死要活的个性,于是沉默着把腰带系好,收拾了散乱的头发,尽量体面地朝程念樟这边趔趄走来。 “我的衣服呢?” “扔了。” “那条裙子我很喜欢的。” 罗生生扶着桌子,有些吃力地坐下,她低着头,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程念樟面露讥诮。 “罗助理,除了裙子,你就不关心些别的事情?” “不关心……都过去了,人要向前看。” 女孩对着程念樟扯出一个假到不能再假的微笑,然后埋头继续吃。 “你不怕我在这个饼里下药?” 罗生生没有回他,停滞了一下,而后继续吃。 “真没什么想说的吗?” 房间里回荡的,只有罗生生大快朵颐的咀嚼声。 程念樟也是觉得无趣,抖掉手里的烟灰,笑道:“罗生生,你犟给谁看?” 大约是吃得太快,女孩有些噎着,程念樟话毕,她突然捶打胸口,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咳…咳…你想让我说什么?被别人强奸还是和你做爱!”情绪随着身体的异样而激化,罗生生带着哭腔抬首,抑制住要落泪的冲动,直视对方:“我知道错了!好吗?我现在觉得特别自贱……白天的事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求求你不要告诉我细节……求求你了!” 女孩的尾音颤抖,眼泪随着情绪的变化,不受控地啪啪往下掉。 程念樟扶额,微微侧头观察她。 “我还以为你挺虎的呢,没想到也就这点斤两。放心吧,那男人没把你怎么样。”程念樟伸手抹掉了罗生生眼角的泪,尔后拇指下移,又把她嘴边沾上的咖喱也一并去除。 他睥睨着罗生生,将拇指探入女孩半张的口中。罗生生应激轻咬,用舌尖把手指推了出去。 “真的? ”女孩大喜“那你们报警了没?那个男人被抓起来了吗?” “他在比监狱更适合的地方待着。” 听了他的话,罗生生蹙起眉头不解,刚想张口问什么是“比监狱还适合的地方”,但程念樟明显不是个故作高深的人,不明说大意也就是不想说,罗生生识趣,当下压下心头的疑问,想过段时间再探口风也无谓。她毕竟还是单纯,看程念樟云淡风轻的,只当他用了私法,也没往杀人灭口处想。 程念樟嫌恶地看着手上的口津,从善如流地把它们抹在了罗生生下巴上。 “白天的事就当翻篇了,你闯的祸我已经大事化小,组里只当你落坑,你自己捂好了嘴,后几天别露出马脚。”他顺手把罗生生吃剩的餐盘往垃圾桶里一扔,抬头后也不看她,面上撇嘴,似笑非笑:“晚上的事,你也没什么想说的吗?” 罗生生脸上瞬间飞红。 “我刚清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呵。”程念樟嗤笑“你前前后后占了我不少便宜,算上上次饭局的,我们一次性把账算清楚。”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男人压低了嗓子,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罗生生,我是程念樟,不是赵程东,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处处呵着你这个罗大小姐。之前的事我得过且过,念在过往的交情上,也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但还是要劝你自重,摆好自己的位置,不要再颠倒黑白,装疯卖傻,做些得寸进尺的事。” 什么叫得寸进尺的事? 程念樟的话虽然不带脏字,但算得上非常难听了。 “我……没有…我……” 支支吾吾了半天,罗生生却完全找不出理由来反驳,程念樟这属于恶人先告状,但他气势太盛,况且自己也不争气,只能有些丧气地低头。 “你吃完了就回去,出门时候小心点,别被其他人撞见。” 说完,程念樟起身,走到门边。 “等一下!” 听到女孩的呵止,他行动到一半,定身回头,满脸写着不耐。 其实罗生生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喊住他。刚刚激情进行时,罗生生就已经清醒了,男人那句“想要吗?”一直回荡在她脑子里,她的思绪现在又被这人忽冷忽热的态度绞成了乱麻,觉得自己就是个被剪了爪的傻猫,被他拿着逗猫棒,上上下下地戏耍,自尊心很受挫,但又没法反扑回去。 时间在相互的沉默中变得难耐。 罗生生四周围撇了一眼,突然起身挪到他的身边,双手抓住程念樟的上臂,有些乞怜地看向他。 “你有T恤可以给我换吗,这件浴袍上有你的名字,出门万一被人撞见,对你不好。” 程念樟视线下移,果然在口袋处发现了“Evan”字样的刺绣。他撸下罗生生的手,眉头微蹙,一言不发地从衣柜里挑了件衬衫往她脸上扔。 罗生生习惯性地闻了闻,织物上有马鞭草熏香的味道,炙热天里倒是分外清爽。 虽然是行政房,但酒店的洗手间是开放式设计,没什么隐私隔离的空间。罗生生正在踟蹰,程念樟已经转身,靠窗向外又点了支烟。 罗生生腹诽:“我又不怕你看。” 女孩穿脱地极慢,这件衬衫是双层的隐藏扣,扣向又是反的,对女生很不友好,加上她手腕困禁久了有些抖,解扣子都费劲,扣上就更别提了。 “多大人了,穿衣服都不会吗?” 程念樟也没回头,他光听动静便知不对。 “说得你多厉害似的,你头一次穿这种衬衫,连扣眼都不知道在哪,还是我帮着扣的呢。” 程念樟没有接她的话。 “哎呀,扣错了!” 大概是气恼了,罗生生一屁股坐到床上,嘭地一声,动静不小。 就在她埋头和扣子拉锯的时候,一双修长的手突然出现在她视线里,于是她很自然地解放了自己,任由程念樟摆布。 男人蹲着,比坐着的罗生生低了半个头,从她的视角能看到程念樟长而密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这副场景让人忍不住想伸手触碰。 “你脸瘦了好多。” “别和我叙旧,罗生生,我不吃这套。” “哦。” 程念樟话说得冷硬,罗生生倒是也不觉得有多受挫,她心里虽然有自己的小九九,但不是什么坏心思,不过是好胜心罢了,对方看破也无妨。 “不管怎么说,今天的事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救我。” 罗生生这句话是真心,所以说得恳切,对方依旧没有表示,但倒也没怼她。 衣服解开又重新扣上,程念樟只用了半分钟的时间,一弄好他便拎起她扔到门口。等到猫眼外空空如也,他给了个眼神,罗生生自己就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程念樟透过缝隙,看她一路蹒跚地走进房门后,才终于把门关上。 第二天罗生生起的特别早,准确来说是根本没有睡着,前一天的遭遇过片似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是知道的,程念樟没有骗她,那个男人除了上下其手,倒是真没走到最后一步。但人的羞耻心会比理智回来得晚一些,她一想起昨晚和程念樟的几个来回,就没了和他照面的勇气。 早上剧组安排了统一的早餐,小谢一个个敲门叫早,看起来很是欢脱的样子。 “开工啦,开工啦!” 到了罗生生门口,这人却突然小心翼翼起来。 咚咚咚 “生生姐,起了吗?好点没呀?要不要帮你开个假。” 其实罗生生隐隐是有请假的打算,但剧组人手不多,时间又紧,别人直白的问出来了,她反倒没有脸面再给别人添麻烦。 “我好多了,等会就下去。” 磨蹭了小一会,罗生生收拾一下,套了件普通的大T恤和五分裤就下了楼,脸上也素面朝天的,看起来像个白白嫩嫩的假小子。 她到的时候,剧组的人基本都齐了,道过早安,她看Robin边上的位置还空着,就拉了椅子坐下,没成想,一抬头,对过竟是程念樟,虽然对方见了她依旧目若无物,但今次罗生生却羞赧地不知道把眼神放哪,想想真是冤家路窄。 “今天一共十二处踩点,要跑半个孟买,体力上比昨天累不少,也是辛苦大家了。” 剧组今天又飞来了两个技术支持,所以人员要比昨天多一些,程念樟说完,大家各自答应就聊开了,罗生生看准时机,干脆当起透明人闷头吃了起来,也还算自在。 “罗助理,身体没事了吧。” 这句话是魏寅问的,罗生生因为吃得太投入,一瞬惊了把牛奶呛进鼻子,差点喷了出来。 “咳……好多了,好多了,谢谢魏导。” “你慢点吃,没事就行,昨天……” “老魏,你昨天和Robin的方案给我看一下。” 打断魏寅的是程念樟,罗生生感叹这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刚招呼完那边又来搭腔这边,一刻也闲不得,盘子里的食物就没见他动过几口,真是个仙儿。 不过他替她招呼走了魏寅以后,没人打搅的饭点,终于恢复了自在。 因为要补拍昨天的航拍镜头,罗生生饭后没有跟着大部队往北出发,而是和拉契、卞志恒一起留在达拉维完成进度。 卞志恒是程念樟的贴身保镖,他会跟来,罗生生真是没有料到。 “呃……卞师傅,你怎么和我走一遭了?” “程先生让我看住你。” “呵呵呵…” 这个卞志恒话不多,跟着罗生生倒也没让她觉得有多不自在,反而挺有安全感的,就是人太直了些,从没正眼看她,感觉不太好相与的样子。 拉契还是和往常一样安静,他在前头带路,时不时回头观察,经过昨天的事,变得更加戒备和警觉。 时间转眼到了中午,罗生生转了叁四个方向,两台无人机的电池也基本耗尽。 “卞师傅,我有些饿了,午饭应该追不上和剧组吃,你看我们怎么解决呀?” 卞志恒板着个脸,一副与我何干的表情。 “这里我不熟,你问问那个黑瘦子。” 于是罗生生又屁颠屁颠和拉契比划了起来,问他哪里有干净的饭店,来解决一下他们叁个人的伙食问题。 起初拉契有些犹豫,大抵是因为达拉维这样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有干净这么一说。但他转了个身,突然往北指,勾了勾手让两人跟了上来。 原来和达拉维隔着一条马路的,就是孟买地价最贵的富人区,想想也真是讽刺。 这里可以开餐的馆子不少,罗生生随便挑了家看着不错的就带两人进去了。 拉契跟着他们走到门口停住没再动,罗生生返回去喊他。谁知他刚犹犹豫豫地进门,一个服务生样子的人就赶紧拿拖把把他当垃圾一样扇了出去。 罗生生傻眼,她第一次在光天化日里,见这种令人愤然的事情,刚准备要上去理论,还没挪步子,卞志恒便一把把她藏到身后,用巧劲推开仗势欺人的服务生,把拉契提到了座位上,死死压着不动。 那个服务生眼看对方高大威猛,不是善茬,赶紧叫来老板撑腰。 卞志恒用眼神示意罗生生坐下,不要说话,他来搞定。 这个老板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咖喱味的英语,大抵是说拉契这样的达利特人是不被允许进入这样高级的场所的,一旦进入会引起其他客户的不满和投诉,如果他们执意要这样,他只能选择报警等等。 等这个老板终于说完,空气变得异常安静,罗生生和拉契就像两个喽啰瑟缩地坐着,等待卞志恒发话。 这个大块头闭着眼睛,也是很沉的住气。 “这个阿叁说的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东西?罗助理,你告诉他,给我菜单!” 罗生生眼睛一瞬睁大,讷讷地看向那个印度老板。 “呃……We need the menu ,please.” “Sorry madam,you must……” “M-E-N-U!Understand?”卞志恒突然用力拍下桌面,瞪视对方“我草!吃个饭还得看你脸色不成?” 卞志恒说完,全店的人除了他们,都像丁满一样竖了起来,老板完全被他的气势吓到,也不管刚刚自己说了些什么,赶紧“ok,ok”个不停。 “有时候暴力比什么都管用,小伙子,多吃点,瘦不拉几的能打几个?” 拉契虽然听不懂这个大块头在讲些什么,但面上却是一副很受教的表情,不断捣蒜似地点头。 “你也不傻,要是学着聪明点,变有钱也不错,有钱了不差我们这样的人给你开道,到时候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多爽。” 卞志恒说完这句,瞟了眼罗生生,嘴角一撇。不过罗生生心思都在点菜上,倒没把这句含沙射影的话放进耳朵。 卞志恒把山珍海味都点了个遍,菜品铺了满满一桌,这一顿饭,极有可能是拉契这辈子吃过最满足的一餐。 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餐也成为了拉契在这世间最后的印象。 (风雨欲来,下章大肉,po18真的难登,更新的话微博会提前一天说哈~) 巴德(上) “名字” “拉契” “姓氏” “他的户籍在我这里,我是他的养父,我姓巴。” 警察闻言调笑着晃了下脑袋,一边用笔潦草地记下,一边和同伴用印度语说“嘿,这里有个黄皮猴找了达利特人当儿子。” 他们讨论一人的生死,就和讨论街边一条狗的去留一样轻松。 巴德在一旁一直耷拉着脑袋,他沉默地站立,医生和警察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没有过激的情绪和纠缠,这种平静,反而更让人揪心。 护士将披身的白布掀开,铁床上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拉契总共被人捅了叁刀,致命的一刀在肾脏,因为身份信息缺失,医院拒绝在直系亲属做保前为他输血。他的生命和血液一同随着分秒流逝,送医后一小时,拉契没等到巴德,在急救室的担架上咽了气。 “嘿,巴先生,嫌疑人说他们是发现拉契有盗窃行为才上来袭击他的,至于冲突激化导致这样的结果,嫌疑人家属也感到很抱歉。但按照现行的法律,上了法庭对您不一定有利,对方又是刹帝利,建议您和那边协商一下,能互相解决的话就不要过多浪费社会资源了。” 警察程式化地叙述此中常理,表情逐渐变得不耐,他驾轻就熟地走着流程,意识里不过是死了个最底层的贱民,连油水都没得捞的案子,真是不想再多耗一秒。 “拉契很乖的,他连饭都不敢多吃一口,怎么会去偷东西。” 巴德几乎可以算是蝇语,气态中无不透露着卑微。 而警察听了,面上笑容更加不惧遮掩,他晃着脑袋,掏出一个透明塑封袋。 “说不定就是饿过头了,所以才去偷钱呢。”塑封袋里是一张粘着血迹的2000卢比“一个达利特,去哪会有这种2000卢比的整钱。巴先生,听说你的工作就是接待那些有钱有势的东亚人,麻烦你回去好好想想,是不是哪个雇主丢了东西?我们可不想在那些外国人面前丢印度的脸。” ————————— 小谢赶到警局的时候,罗生生还在审讯室,卞志恒一个人坐在大门外的石阶抽烟,身边零零散散都是烟头。 “大块头,你们搞什么?让你照看生生姐,怎么就闹到警局里了?生生姐呢?你……”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 扔掉了嘴里的烟,卞志恒站起来用脚狠狠地碾成齑粉,他视线投向不远处一辆黑色保姆车,小谢也随着他的目光向后看去。 “Evan也来了,在车里,不方便露面,这儿的事我来解决。生生姐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 “是她报的警,第一证人,她要是不识时务,那些杂碎的律师可以拖到她签证到期也不放出来,你信吗?” 这个身型魁硕的男人歪头露出一抹森冷的笑意,他松了松肩低头看向小谢,就像看见路边的甲乙丙般无谓 小谢错愕,抬手挡在额上,也不知阻隔的是烈日还是卞志恒的目光。他恍惚着趔趄后撤,下了一阶台阶。 事情的进展明显比想象的要糟糕。 医院那里早就传来消息,人已经去了,伤人变杀人,案件的性质升级,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麻烦之后会扑面而来。 “那个印度人死了,事情有些麻烦。” “什么?” 卞志恒抬高了音调,满脸写着不可置信,他有些好笑地捏住了小谢的衣领,把他微微提起。 “你开什么玩笑!那几个杂碎拿得是短刀,插进去不到2寸,怎么就死了?好好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啊?” “大块头,你松手!松手啊!”小谢被拎得差点离地,求生欲让他的手在空中扑腾个不停“世事难料,你能扛2寸,你当全世界人都和你一样皮厚嘛!” 闻言,卞志恒依旧没有松手,他沉默着注视小谢嘴巴的每一下开合,木讷得瞪着他,明明每个字都听得却又无法将它们听进。数秒后,他还是松手将小谢一扔,而后握拳身侧,垂头咬牙道: “操—他—妈—的” “大块头,到底出了什么事……生生姐!” 这边话还没问完,罗生生就跟在几个警察身后出来了,她脚步有些虚浮,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绊倒。小谢蹙眉瞥了眼卞志恒,叹口气后加快步伐迎阶而上。 “生生姐,我们来接你了!” 罗生生呆滞地面朝来向,看清是谁后,手有些颤抖地拉住小谢,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回道: “嗯……我想回去了。 ” 小谢的心咯噔一下,虽不是我见犹怜的姿态,但罗生生这种克制的胆怯却更让人心疼,他扶着她一阶阶下行,一路无言。车门打开时,程念樟坐在后排,遮光膜把车外的光源遮挡,这个男人如同身在暗夜,狭隘空间里的氛围透露着阴鹜诡谲。 罗生生在晦暗中发现了他的位置,她用余光观察,有些安心又隐隐害怕。 “直接去医院,这件事不能过夜。” 阴影中的程念樟揉了揉眉心,语气是疲惫而语意是果决。 罗生生和卞志恒自坐下后便没再有动静,一个双腿夹着手低头不语,一个松散地坐着默默看窗外变换的风景。 这样默契的噤声形成一种理所当然的诡异,小谢好几次想开口都被理智强行压了回去,他看向四方各人,心中有种黑云压城的窒息感。 行车途中,程念樟收到了一条景隆的回信,里面是巴德的资料,内容十分详尽,他仔细地划着屏幕,微光映射他的表情,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多变化,但到后程能明显感觉到释重的情绪。 此番去医院善后的依旧是小谢,罗生生因为担心拉契伤势,也随他一道下车。 现时,车里独留程念樟与卞志恒。 “志恒,你不该出这种问题。” “是我不对。” “你一向独善其身也分得清主次,这次可不只是大意的问题。” “是吗…”卞志恒闭目,而后缓缓回头看向程念樟“我只是觉得那小子落水狗的样子,像个故人。” “故人?” “都是寒门,你当年吃得苦想来也不会少。” “呵,你拿他和我比?” 程念樟料峭一笑,尽是不屑。 “不能比,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命硬心也狠,你看,这孩子不就连2寸也没熬过去。”卞志恒撇嘴,看似讥诮的笑里有些心酸。 没有理会卞志恒话里的深意,程念樟从后座走到前座,双腿交迭,手拢在膝上,目光平行着审视对方。 “他不像一个招惹是非的人,那群高种姓为什么要攻击他?” “是我莽撞,锋芒太露,犯了这边的禁忌。那群杂碎想见机报复。恰巧他独行时被人钻了空子,才出这样的事……”卞志恒懊恼,他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垂头嗫嚅“再怎么样,那也是一条命,这里的人心太不知敬畏……” 程念樟不喜人自溺,尤其是下手,于是眉头紧锁,打断他。 “你自己调整一下,这件事一来不吉利二来后患无穷,绝对不能传到梁岿然和对家媒体的耳朵里,会动摇资方的意向。”程念樟身体前倾,更靠近了卞志恒一些,他用凌厉的目光直视对方:“但那个印度人已经死了,事情也闹到警局,如果巴德不服,会有上庭的风险。于我来说,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而你也决不能出头,之后无论谁来问,这件事都是一个简单的阶级冲突,和你和罗生生没有任何关系,懂了吗?” 卞志恒沉默半晌,回道。 “我有分寸。” 这个时点日色已近夜,程念樟抬手看表,面有不郁,小谢和罗生生进去多时未归,怕是有变。 他单手两指敲击着扶手,卡着秒针的变动,百击后,摇下窗看了眼斜阳,利落地戴上帽子口罩,拉起卞志恒便往里面冲。 急救室边的消防通道,巴德沉默着跪在罗生生和小谢面前。 “巴先生,你不要太为难我们。今天生生姐该做的口供都已经做了,这件事和我们剧组的关系就到这里,之后该慰问该赔偿,我们都会按规矩办,你放一万个心,绝对不会亏待你。” 小谢把失魂的罗生生挡在身后,他死死摁住她的手,罗生生稍有动作,都会被他推后。这种看似保护的姿态,实则还是压制。 然而巴德只是跪着,用无声的回击挡住他们去路,他的诉求是要罗生生能出庭指证,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而罗生生本尊却还沉陷在拉契的死讯中,当巴德拿出那张染血的纸币,她心里不详的预感就阻塞了思考的能力,现在的她,思绪空泛没有着落,只想有个人能把她拉出这潭泥沼。 而就在这时,罗生生的手心传来一股炙热。 程念樟大力将她扯到一边,他们的目光只有一瞬的短暂交会,却立刻让罗生生找回了理智。 “程先生…” “你不要说话”程念樟没有理会罗生生,只转头看向小谢:“我和他谈,你们出去。” 帽檐下,他的目光雷厉,语尽的每一个尾音都决不拖沓,是绝然的命令,让人难以抗拒。 “巴德,你起来。” 跪地的巴德没有听命,他垂在身侧的手颤抖着摸到背后。 “念樟!躲开!” 一抹寒光划过,是把伸缩的美工刀。 卞志恒警觉,在巴德出手的一瞬间就挡在了程念樟面前。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的目标并不是程念樟,巴德起身后只是划刀让他们退了两步,立刻转身擒住了罗生生。 那把刀就架在罗生生的脖颈上,刀片被他缓慢推出,发出绵长断续的“咔——”声,就像恐怖片里的音效一样骇人。 “你们谁也别过来!” 美工刀的刀片很钝,卡在肉上有摩擦感,比起快刀,对被挟持者来说,体感会强烈很多。罗生生在这种压迫下,完全不敢开口,她只能屏住呼吸,全身应激性地僵硬,用眼神向另一边求救。 消防通道的门被小谢堵死,巴德没有办法从外面逃脱。卞志恒从他游移的目光里看出他在寻找逃跑的路径,于是立刻快步堵住下梯口。 而卞志恒的位置并不讨喜,还没有站稳,巴德侧肩一个冲力,就把他往梯下撞,一连滚了好几个台阶。众人不及多想,第一反应都是去拉起卞志恒。 “罗小姐,你跟紧我,走慢了,刀可不长眼。” 巴德趁他们分心,勒紧了罗生生的腰,疾步往上走,程念樟一个箭步翻过扶手,欲用格斗术击背,谁知巴德转身,将罗生生挡在身前。 因为这个转身,刀片在罗生生颈上划出一条长口。程念樟立刻收住动作,那条刺目的血印让他眉头紧簇,抬眼看向巴德的目光也多了分杀意。 “巴德,你想要的是什么?” “程先生,我信因果报应的!我不能让拉契死得不明不白,他这一辈子已经够委屈了,我一定要那些负他的人得到报应!” 程念樟闻言,举起手向后退了一步。 “好,你放下她,什么都可以商量。” “商量什么?我刚刚已经想明白了,你的助理也告诉了我利害关系。你是大明星,又是监制,怎么可能会沾上案子,更不用说让身边的人出来作证,现在满口答应,不过是唬我放人的屁话,过几天人去楼空我又能拿你们怎么办!” “那你到底要什么?” 巴德把罗生生勒得更紧了些,一步一步试探性地后退。 程念樟没再紧逼,而是眼睁睁看着他挟持罗生生快步逃开。楼下的小谢见状立刻追了上去,却在一个拐口再不见他们踪影。 “Evan,你为什么放他走?” 程念樟扶起受伤的卞志恒,把他搭在小谢的肩上。 “穷寇莫追。” …………… 夜色渐浓,新月被云层遮挡,不见星光。 罗生生的嘴被胶条封住,双手反绑在椅背上,双脚收束,不得动弹。 她一旁的巴德将她绑好之后一直呆坐着看向窗外,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到来。 “罗小姐,你说那个程先生什么时候来救你?” “那2000卢比是你给的吧,我刚想着要不然就杀了你算了,你的那个老板是个外国人,你死了,这件事肯定闹大,到时候我就能当着全世界还拉契一个清白了。” 罗生生闻言惊恐地哼出一声鼻音。 “但你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怎么能下得了手!可拉契也是个人啊,那些人又怎么下得了手!” 巴德说完,用手比到腰的位置。 “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就这么高。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大马其实有个女儿,十多年前她和她妈死在了去机场接我的路上,对方酒驾,整个车被撞到翻身。她走的时候,也差不多这么高,漂漂亮亮的,眼睛和你一样是杏圆的样子,嘴老是嘟嘟的,总像要人哄。” “她走的那天,我一直在机场等,却怎么也等不到,最后来接我的,是一辆警车。里面的阿sir和我说,你的老婆孩子没了,让我节哀。呵,罗小姐,你说,我是不是命不好,为什么做我孩子的,都没一个好下场?” 巴德看向罗生生,他眼圈泛红,含着泪,继续咬牙道。 “你知道那个撞死我妻女的司机被判了几年吗?” 罗生生摇头。 “3个月的社区服务。” “那人是当地拿督的朋友,法院开庭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出席。我不服,两年里一直不断上告,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最后的下场,就是被逮到把柄驱逐出境,再也没有办法回到大马。所以你想啊,哪个清清白白的人,会到这里讨生活呢?” “罗小姐,你知道今天警察拿着那张卢比和我说什么吗?他们说这是拉契偷的!说那群人不是杀人犯,而是英雄啊!你说可不可笑?换做是你,能咽下这口气吗?什么刹帝利,什么达利特,都是人,我们又为什么要低贱到这种地步!” 巴德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他站起身准备朝罗生生走去。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车行停稳的声音。巴德停顿后,走向窗边,看到从驾驶位走下来的人,是程念樟。 窗外十月寒蝉凄鸣,巴德凝神看了会儿,突然转头,露出微笑。 “罗小姐,救你的人来了。” 程念樟入夜后收到了一条巴德的短信,让他十点带记者到这里,否则就杀了罗生生。 而此时此刻,正是新德里时间的晚上十点,程念樟准时赴约,却是赤手空拳,孤身一人。 “程先生,记者呢?” “不需要了”程念樟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信步走来,低头转了转腕上的表,漫不经心地回他“这个罗小姐可是我的仇人,我今天就是来看你杀她的。” “你开什么玩笑?” 巴德不信,突然拿起桌上的长刀指向程念樟。 “你不信?”程念樟拉过一把椅子,迤迤然坐下,仰头蔑视着对方,即使长刀指着他的咽喉,也毫不畏惧。 他偏头,视线绕过巴德,对上不可置信的罗生生:“我要是真想救她,白天就不会那么轻易把你放走,不过巴德,你也真是怯懦,居然到现在还不动手。” “程先生,你少来这套,就算你和她有仇,他的那个英国老板也不会放任不管,到时候一样是要见报的,你能压得下来吗!” 刀又向程念樟逼近了几分,他挑眉,抬眼看向逆光的巴德,压低嗓音道: “你杀了她不就知道,我能不能压下来了吗?” 当听到这句,罗生生的眼泪不受控地流了下来,身体开始不断挣扎,发出“呜—呜—”的断续腔音,急切地想要挣脱束缚,向程念樟这边冲来。 “不,你在骗我!不可能!” “十年前,我父母是他们罗家的佣人。后来罗家家道中落搬到了澳洲,把我们连哄带骗变相卖给了一个姓宋的,之后便不闻不问。这个姓宋的行恶欺善,坏事做绝,为了让我签卖身契,害我父母双亡,逼良为娼…”说到这里,程念樟突然停顿,他伸出一指,指向罗生生:“所以你说,她,罗生生,算不算我的仇人。” 巴德拿着刀的手突然犹豫了起来,视线下垂,不再紧盯着程念樟的一举一动,而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同看向了罗生生。 就在这时,程念樟趁其不备,抬腿踢掉了巴德手里的长刀,近身把巴德长推至墙角。他拍过不少武戏,动作干脆利落,拳拳到肉,衬衫下肌肉绷起,甚至把袖环振断。 连击数下后,巴德已经垮坐在墙角,没有了还手的能力。 这时,程念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取过长刀,一步一步,如同修罗般,向罗生生走来。 (补了细节以后实在太长了,拆章发,觉得会很快写到肉的我,还是太单纯了,但肉是肯定有的) 注:刹帝利是印度仅次婆罗门的高种姓,社会地位很高。 巴德(下) 刀刃从罗生生的耳后一路向下,朦胧的月色在程念樟脸上投下冷峻的微光。 因着他的靠近,罗生生紧闭双眼,身体不断后缩战抖,眼角的泪混着汗划向刀面。 “呵,你怕我了?” 刀就在耳畔,罗生生不敢摇头,只能用更剧烈的颤抖来回复对方自己的恐惧。 “撕——” 胶布被扯下,罗生生疼得不自觉后仰,嘴巴大口大口地吸气。随后,她手上脚上的束缚也依次被解除,被释放的罗生生像只惊兔,立刻跳开,瑟缩地躲到暗处,捡起块碎玻璃指着程念樟的方向。 “你……你……不要过来!” 女孩把整个下半脸都埋在膝盖后,只余一双杏眼随着男人的起身微动。 程念樟皱眉,他的嘴角下沉,眼里是杀气褪去后的乖戾。他松了松手里的长刀,蹲下身,用刀尖轻轻松松就撇掉了罗生生手里的玻璃片。 女孩似乎没反应过来,丢了武器的手依旧维持着半握的姿态,手心的血顺着掌纹滴落到地上。 程念樟翻转刀面,拿刀背掀开她的掌心。 “你也太不小心了。” 他嗓音暗哑,听不出什么起伏,但罗生生闻言却开始止不住发抖,迅速抽了手抱膝。 这时候楼下开始有引擎声由远及近逐渐轰鸣,程念樟转了转表,站起身扫了眼倒地不起的巴德,扔下刀后徒手提起罗生生的领口,凑到她的耳边,用极慢的语速说道: “你正常一点,不要给我惹麻烦。” 然而罗生生根本止不住身体的颤抖,程念樟一松手,她便和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作势又要倒下。 程念樟不耐,他隐隐知道现下来人是谁,罗生生这个状态让那人看见,对自己多有不利。 于是他提着罗生生往后退了些,另一只手扔掉长刀,从后腰摸了个东西抵在她的腰眼。 金属的冷冽隔着布料,一下遍布了罗生生身体的每个细胞。 她知道,那是把枪,程念樟习惯性地上膛,枪机回弹的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招很灵验,她果然停了颤抖,然而从脊骨开始,她的每一个关节都是满弦的状态,整个人僵直着,看起来非常怪异。脸上的表情亦有些可怖,一双眼睛圆睁,泪不停掉落,并不比刚才要好多少。 “怎么还这么不听话,乖一点。” 程念樟似鬼魅与她耳语,她闻言微微侧头,想看清他的表情,却被他用虎口卡住下巴,硬生生转了回去。 这时候楼下突然响起杂沓的脚步声,熙熙攘攘,大约十几个人冲了上来。 这些人破门而入,拿着短刀长棍,开出条道来,齐齐指向二人的方向。 罗生生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惊得退步,不料又挤在枪口上,来来回回像只热锅的蚂蚁,哪哪都不得安生。 正主还未出场,已见排场颇大。程念樟眯眼,他低头看了眼身前焦灼的女人,不觉间收起枪,静待对方现身。 这十几个人一派喽啰的模样,举着武器不动作,比起干架,倒更像是来开道的,唬人罢了。 就在此番荒唐的对峙里,有个高挑的身影自暗处走来,他步履深沉,左右略有高低,投入光明里的面庞带着常有的笑意,好像万千晦暗都为来映衬他的飒然风采。 “宋远哲!” 看清来人,罗生生惊呼,要不是肩被身后的人压死,她几乎就要疾奔冲向对方。 刚刚两人在暗处,宋远哲没看清罗生生的状态,待看仔细后,他面上神色转冷。” “程念樟,你倒挺有本事。” 回他的是沉默。 夜深寂寂,暗影里只有一个嘲弄的笑。 罗生生手心冒着汗,但情绪逐渐稳定,愤然和委屈被宋远哲的出现冲散,她把视线落在右肩逐渐去力的五指上,它们白净皓然,看起来就像它的主人从不曾搅和进这场混乱。 于是她深吸口气后闭目,放松身躯,生怕被对面看出端倪。 宋远哲蹙眉,因为有所忌惮,他与他们保持着数米的距离,僵持间,他耐心耗尽,一个轻巧的勾手,十几个喽啰便一哄而上。 他们并不向着程念樟,而是朝手无寸铁的巴德开始挥舞棍棒冲来。 铁质的棒球棍,一旦下狠手,最次也是断骨的下场,十几棍结结实实打下去,巴德绝无生还的可能。 罗生生刚睁开眼就是乌压压一群人一哄而上的场景,她被吓傻了,捂着脑袋想蹲下,却被身后一股巨大的推力推开,踉跄往前,在差点摔倒时,被宋远哲堪堪接住。 “生生……” 他们接触的一瞬,不远处传来铁棍击打肉身的一记闷响,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 宋远哲把罗生生护在怀里,缓慢地站直。 他拢着罗生生的脑袋压在胸前,眯眼自人群中看去,原来是程念樟用后背替巴德挡了一棍。 那一下子看起来不轻,现时的程念樟一手撑着巴德的肩,垂头半跪在地上,狼狈的很。 带头的几个喽啰使了眼色寻求指示,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只见宋远哲把罗生生拢得更紧了些,歪头挑眉,用唇语说道: “go on” 棍棒击打的声音复又响起,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的程念樟在连挨了叁棍后,目色愈加狠戾,就在第四棍即将落下时,他使出力气用肩胛猛冲对方胸腔,迅速夺过对方手里的长棍,连连击退众人。 他的动作凶狠异常,每一招即狠又准。 自始至终,除了遍地的哀嚎和铁肉交接的碰撞声,程念樟都不发一语,甚至没有一句肉痛的闷哼。 大约见势头不对,不消片刻,这群人纷纷又退回了宋远哲身后。 当他们如猢狲散去,程念樟才看清那紧紧相拥的两人。 他笑着啐了口血,这人笑得缓慢低沉,胸腔被带动出阵阵浊音,放肆又凄然。 地面有棒球棍擦过的声响,程念樟拖着长棍,一步,一步,朝宋远哲和罗生生走来…… 心里不好的预感逐渐升腾,罗生生终于使出全身力气,从宋远哲怀中转身。 转身后看到的第一幕,却是程念樟拖着长棍,满身戾气的场景。 本能地,女孩挡到了宋远哲身前,她只想着他有腿疾,打起来只剩挨揍的份,却忘了宋远哲背后的十几个打手,个个夹枪带棍,更不好对付。 “程念樟,你不要过来!” 闻言,程宋皆是一愣,宋远哲有些欣喜地搭上了罗生生的肩,而程念樟却泄露了一抹恸色,他肋处剧痛,不禁弯了下腰。 罗生生没有眼见刚才的打斗,不知程念樟伤重,缓过神来才突然懊恼。 “你…怎么了?” 她问完刚想上前,却被宋远哲给拉了回来,只听背后传来一个稍显疲意的声音。 “宋二,他是个可怜人,我保他,你放一条生路怎么样。” 程念樟眼神只在罗生生身上一晃而过,随后便定定看向宋远哲。 “我倒不知道你还是个大善人?”说时,宋远哲低头,却瞥见罗生生脖子上不长不短的伤口,语气瞬间重了起来:“不过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生生是我的人,他今天犯了大忌讳,在我这,就别想有活路走。” 程念樟闻言,转而对上他怀里的罗生生,笑道: “哦?罗小姐竟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伴随着这一声嗤笑,罗生生才醒悟,宋远哲原来真是要为了自己打死巴德。 她大骇!转头死死瞪住身后人,她自上而下想把他看得通透,却发觉,眼前这个再熟悉不过的男人,现下给的只有陌生。 “你放过他吧…不要再打了!” 宋远哲低头望向罗生生的双眸,那里蕴着泪,要掉不掉的样子融掉了他大半的偏激和暴怒。但终究是放不下面子,他抚着罗生生的脖颈,凑到耳边,轻声道: “你的伤口在左边,看来他是用右手割的。我留他命可以,但这只手……不能留!” “别……” 说完,他不理会罗生生的劝阻,让两个喽啰把她押在身后,而后与身畔带头的打手耳语。 这个打手利落地换上短刀,径直就朝巴德走去。 这次程念樟没再阻拦,他只回头看了巴德一眼,便转头面向窗外。 实际上,巴德全程都十分清醒,只是因为脱力而无法动作,当接收到程念樟的目光后,他回以的是一个绝然的笑。 打手动作很干脆,一刀穿透掌心,一刀切去两指。 伴随着巴德一声划破长空的惨叫,今夜这场闹剧才终于落下帷幕。 而后,宋远哲携着被吓到瘫软的罗生生和喽啰们先行离开。 程念樟扶起巴德,驮在自己肩上,亦步亦趋朝自己车上走去。 “程……程先生……那个人是谁?你为什么……要救我?” 程念樟没有回他,巴德被切掉的是无名指和小指,他用纸巾把断指包住,将副驾放低后迅速启动引擎。 “你忍一忍,这地方太偏,估计手指是保不住了,做好心理准备。” “程先生……我还以为你…” “你养子的事有人会帮你处理,不要把希望寄托在恶法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要沉的住气。” 巴德闻言,心里突然涌出股热血,眼泪不可自抑地从眼角滑落。 “当年撞死你妻女的人,是不是叫李凯毅?” 窗外树影飞逝,程念樟车开得极快,巴德震惊地看向身侧这个男人,在簌簌变换中,他的侧脸却极为坚毅,莫名使人安心。 “是的。他的小叔子是拿督蔡元隆。” 说时,一张小卡被塞到了巴德的上衣口袋里。 “你之后有什么需要,可以到中国找他。” 巴德用左手抽出了那张小卡,上面只有一个凸版印刷的名字和一行电话。 印着的人,名叫景隆,没有头衔。 —————— 最近的医院里,小谢已经等候多时。当他看见程念樟的车后,立刻迎了上去。 然而匆匆在车内一瞥,并没有发现罗生生的踪迹。 “Evan,生生姐呢?” “她没事,你扶巴德先进去,看好一些。” 小谢摸了摸脑袋,虽然满肚子疑惑,却还是叫来医护人员一起把巴德抬上了担架。 转身时,他看见了程念樟手上和锁骨的青紫,心骤紧。 “Evan!你怎么受伤了!快进来让医生看一下吧!” “没大碍,我也不方便进去,你照顾好巴德,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说完,程念樟立刻关上门,驾车疾驰离开。 一回酒店,他终于不再忍痛。背脊的那一下,令他左肩脱臼,为了不示弱,他压着剧痛厮打,终于四下无人时,才敢将错骨掰正,发出一声痛呵。 宋远哲的那帮打手,出招没有章法,虽然没击中要害,但下手也不知轻重。 程念樟摸了摸,预计侧腰的和肩胛有多处软组织挫伤,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但依旧剧痛难当,他找到一管杜冷丁,没有多想就咬牙注射下去。 现在是关键的时刻,他不能走漏一丝不好的风声,更不能因为他而影响进度,唯有硬撑,才是现在的出路。 杜冷丁见效很快,除了镇痛,也会一定程度上给人以心绪的放松。 程念樟放任自己陷在软床,用手背遮挡头顶晃眼的光。昨日到今夜,太多意料之外的变故,催发了他心底的疲累。 他阖目梳理头绪,一张张面孔重新洗牌,愈来愈多角色登场,变数也愈来愈不可捉摸。 宋远哲……他的出现,预示着今后亦是场硬仗,这个二世祖,对付起人来连表面功夫也不顾忌,绝不比他国内那位长兄好对付多少。 脑中的博弈,程念樟将宋远哲傅云一线的关系网铺陈开来,在每个节点都盘厘疏清,试图找寻他的弱点。 在一众的故人里,罗生生总是被他有意无意避过,然而原以为不再有交集的人,如今却错综复杂盘踞在他们之间。 “果然是个冤家。” 他沉静的嘴角拉扯出一个轻微的弧度,不似笑,更像无奈。 罗生生,你是变态吗?(微H) 凌晨时分,酒店值班的前台昏昏沉沉地打着瞌睡,迷蒙间有人影晃过,他强睁了眼睛,却什么也没发现。 经过程念樟房门时,罗生生步子放慢,抬头看,回廊尽头摆钟的指针,指在叁点的时刻,于是又埋头继续向前。 但鬼使神差地,没走两步,她却折返回来,勾着手轻敲房门。 她两下一顿两下一顿,敲了四五次,见房里的人没有反应,垂头有些丧气。 刚要转身,房门却“啪嗒”,开出条小缝。 罗生生左右观察后,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入,她动作轻得像馋猫半夜偷食,进门后还不忘轻手轻脚地把门带上。 程念樟抱胸站在玄关,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她这一套动作。 “我就敲敲,你还真没睡啊?” 没人搭理她,气氛有些诡异和尴尬。 程念樟方才打了镇痛剂后小憩了会儿,一睡便是几个小时过去,衣服也没换,还是分别前凌乱的模样。 昏暗灯光里,罗生生透过半敞的领口看见他锁骨处一片乌青,视线往下,又见手腕一摊摊血迹。她心底除了情景再现的发怵,更多的是迟来的心疼。 “你…伤得怎么样了?怎么衣服也没换?没去医院吗?哦对了,巴德怎么样了?你们后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自顾自得开始上手,眼看就要碰到他了,却被程念樟嫌恶地挡开。 “罗助理,找我什么事?” 罗生生的手僵硬地竖在半空,看着有些可笑。她顿了会儿,回手假装理了理自己碎发,笑着正要回他,表情却跟随他移动,在注意到床边的针筒和手枪时,一瞬凝固。 程念樟正低头解着衬衫扣,许久没得到回应,他觉得不太对劲,一抬头,瞥见的就是罗生生呆滞又痛心的神情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知道误会了什么,竟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你也想来一针吗?这东西用了会很快活。” 拿起针剂,程念樟娴熟地用针筒吸入液体,而后一步步向罗生生逼近。 罗生生目光聚焦到针尖时不时滋出的液体,她咬着下唇微微摇头,身体本能地开始后退。 “啊!” 因为没注意身后,被扶手截住,罗生生后仰,跌坐进了沙发。 室内光源全都来自沙发边半人高的地灯,现在从她的角度看去,光源投射在高处的程念樟脸上,自下而上,正是最恐怖的视角。 此时程念樟俯下身,将针筒抵在罗生生的下臂位置,压低了嗓音,凑到她耳边: “瘾君子大多喜欢这里下针,皮层薄,血管清晰,操作也简单。”说着,他用手捏了捏她的胳膊,拇指压着内臂,掌心能明显感到她的瑟缩和挣扎:“怕什么呢?开心一点。” 眼看针尖就要扎进皮肤了,手下的人却陡然放弃了抵抗,肌肉松软到不行。 感受到变化,程念樟动作一滞,没再继续。而安静空间里,女孩子独有的啜泣却一声比一声清晰。 罗生生刚才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捂住眼睛,紧咬着下唇,生怕泄露了哭腔。 当感受到对方的停顿,罗生生将手从眼睛上缓慢移开。现在的她,整个眼圈和鼻尖都泛着泪红,嘴里断续地发出“呜—呜—”的短音,都委屈成这样了,偏生还犟着嘴不肯放,身体却像死鱼,放弃了抵抗。 “好了,不吓你……呃!” 程念樟刚松手,却被沙发里的人突如其来抱了个满怀。 这女人像抱脸虫一样死死把他锁住,越抱越紧,又恰好挤在他的伤处,体感简直比晚上落棍那几下还要疼。 “罗生生,你是要抱死我吗?” 话毕,程念樟正要把她卸下去,耳后却“哇—啊!”爆发一声痛哭,随后一声哭得比一声惨。 这个平时看起来无所不能的男人,现在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我没关窗,你再哭下去,隔壁估计得报警。” 这句话里带着几分温柔和笑意,女人闻言微愣,想刹但没刹住车,于是把头埋在他颈窝里,咬住他的衬衫,把痛哭变呜咽。 几分钟后,大约是哭累了,罗生生松开他一些,把鼻涕眼泪全擦到他衬衫上,丝毫没有见外。 程念樟因为愈渐吃痛,也无暇理她这些,见她松了手,就使出力气把她拉远。 “你发什么疯?” “阿东,你…呜…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呐!啊…” 罗生生现在的表情管理非常差,鼻涕眼泪横流,咧着嘴倒有些刘能的腔调。 程念樟哭笑不得,他吃劲地抬起手轻掐她的下巴,这一个拉长喉管的动作能迅速消灭对方刹不住车的啜泣。 “罗生生,你给我安静点。” 虽然生理性的抽泣止住了,但感官上的冲击和心理上的打击却一直在刺痛着罗生生。 分别十年,她只能从公开的新闻和宋远哲嘴里得到阿东的消息,她之前以为在程念樟心里,罗家欠他赵家的不过是一次失约,后续罗父亦有打点,托了宋家照顾,也算善始善终。 赵德隆意外去世时,罗家因罗父中风入院,自顾不暇没有帮上忙,这件事在情分上来说确实于他有愧,所以罗生生一直不敢主动联系阿东,直至后来没有交集。 分别至今,她以为他是过得很好很好的,那些名利场的风光应该是他本心追逐的目标,他也获得了世俗意义上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功,就算变得有点不像他了——功利,善变,刻薄;但至少也是满足和快乐的。 “阿东,我以为你过得很好的,我真的以为你过得很好的。” 仰望着程念樟的罗生生,眼里蕴着泪,要掉不掉的样子,令人动容。 程念樟没有接她的话,只松开了手,脸渐渐沉下去。 都是自欺欺人。 撕开修饰过的回忆面纱,其实罗生生一直都知道,赵程东就是被她父亲罗孝云卖给宋家的,是傅云献祭给宋毅拿来讨好权贵的玩物,是他们权力游戏里的弃子。 一切的一切在罗家去往澳洲前都已经有了安排,罗生生自始至终都知情,程念樟说得一点没错,她就是一个逼良为娼的帮凶!一个企图佯装局外人再来招惹受害者的无耻之徒! “宋远哲心倒是挺大的,怎么放你回来了?” 程念樟起身也没再看她,自顾自地继续解衬衫的纽扣。 “我溜出来的。” “那我劝你回去,别把他往我这里招惹,晦气。” “是你把他叫过来的,我不想他过来,也不想回去。” 闻言,程念樟动作一滞,而后把脱下的衬衣甩到床上,露出后背一片乌紫。 这触目惊心的画面,让罗生生一下站了起来,她刚要开口,却被程念樟抢了先。 “罗小姐,我和宋远哲不熟,他靠自己本事找过来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罗生生摇头,下意识地向程念樟靠近。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当时你拿枪顶着我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他会来了,这还不明显吗?” 程念樟听完,低头一笑。 “呵,不过是一个可以预见的巧合,你想太多了。” 罗生生不太甘心,肚子里还有好多话想问,但刚要再开口,程念樟突然开始解起裤头,他拉开西裤的拉链,动作定住,突然转头看向罗生生。 “罗小姐,我今天很累,想早点休息,可以麻烦你离开了吗?” 如果是一个正常的晚夜,一个正常的罗生生,面对这种状况应该是羞赧地捂脸逃开。 但这一晚她经历了太多,突然明白了很多眼前这个男人变化的缘由,也越来越不懂他。愧疚、自责、心疼和渴望的情绪,在她心里纠缠不清。 宋远哲是一定会带她走的,带她回英国,回澳洲,回到从前被傅云任意摆布的生活轨道。 她有很多情绪,但无法组成话语,她怕这时候离开了,就再也没有表达的机会。 “阿东,我不想走。” 程念樟皱起眉头,他是真的疲惫,心理和生理上都是。他现在不想搞懂罗生生的想法,也不想去探究罗生生和宋远哲的关系。罗生生说完这句以后,他没再赶她,只继续脱衣,脱袜,取出浴袍、内裤…路过她时,视若无物。 这家酒店是开放式的卫生间,所有私密都一览无余。程念樟进入浴室时一瞥眼发现罗生生还在看着他,终于忍无可忍。 “罗生生,你是变态吗?你到底他妈的想干嘛?你不觉得自己很招人烦吗?你知道我这几天为了处理你的烂摊子有多费劲吗?拜托你有多远滚多远,还有请你转告宋远哲,他这个二世祖我惹不起,也不会惹,让他专心去和他大哥宋毅斗,别把力气用错了地方!” 因为情绪有点上头,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程念樟受伤的腹腔突然感到一阵锐痛,于是他下意识地弓背捂住伤处。 就在这时,一双手自背后将他环住,它们既软又小,带着一些潮热的温度,轻轻按压伤处周围的肌肉。 程念樟抓住其中一只。 “罗生生,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句话说得很轻,抓着她的手也没用多大力气,罗生生没想挣脱,只把侧脸贴住他的后背,默默掉泪。 程念樟能感受到身后有比体温要热一些的液体在烫着背,他知道是罗生生在哭,这是这个女人的杀手锏,他不知道对其他人效用如何,但无论赵程东还是程念樟,都逃不过这温柔一刀。 “对不起…” 罗生生的这句道歉带着鼻音,听起来有些可怜,她一手移到他的后背,轻触一块微微泛紫的条形瘀痕,像小时候妈妈哄孩子一样,对着它哈了口气。 “他们下手怎么这么重!你刚才打的时候不疼吗?一定疼死了啊!” “这不算重的,宋远哲请的打手水平一般,只是皮肉伤。换我出手的话,这一下应该再往左下走一点,这样完全背对对手直击脊椎,对手立马趴下,后半辈子都别想站起来。” 程念樟话里有些吓唬她的成分,罗生生听了却无甚反应,依旧单手环着趴在他的背上。 他有些无奈,遂把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扯开。 “我真的很累,有什么明天再说,放我洗澡,可以吗?” “我帮你洗吧。” “你说什么?” 程念樟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刚我一直在观察你,你的手抬不过肩,解扣子很吃力,想想还是我来帮你吧,我知道你的,脾气要强的很,肯定没让小谢他们知道,不然你现在就该在医院而不是这里了。就让我帮你吧,风水轮流转,换我服侍你,怎么样?” 程念樟回头看到罗生生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很无语。 没等程念樟回话,罗生生已经先人一步去调节淋浴的水温和大小,然后接过他手里的浴袍挂好,生拉硬拽地把他拉了进去。 “你先用热水洗个头,等一下伤口要用冷水洗,后背我帮你,会有点凉,我动作很快的,绝不让你着凉。” “罗生生,我不需……” “你就把我当佣人使唤就好,不用不好意思。看你这样我很不放心,你要是不让我来也可以,我打电话叫小谢过来呗。” 事情的进展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画风突变,程念樟现在有点后悔给罗生生开门,他就不该去好奇她为什么会回来!这个女人的花头劲,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得多,尤其擅长扮猪吃老虎,自打再遇见就没一刻消停过。 现在的程念樟,只穿着一条男士内裤,叉腰站在淋浴房和面前拿着喷头的罗生生对峙着,对方满脸写着“你不是要洗澡吗?快来啊”的欠揍表情。 僵持了一会儿,程念樟服软。罗生生很有默契地从他一声叹气里接收到信号,立马勾住他脖子,让他半蹲下来,用温水慢慢打湿他的头发。 程念樟很高,半蹲下来低着头依旧可以看到罗生生因呼吸而起伏胸脯。她穿的t恤被水打湿,透出了里面黑色的bralette,画面有些香艳,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现下也不想着了罗生生的道,于是微微侧头看向别处。 罗生生洗得倒是很认真,边洗还会边评价他的发质,问他用什么洗护产品,平时掉不掉头发,嘴巴碎得不行,程念樟烦得很,一句也没接她话。 “好了,我给你擦擦。” 这个头洗了也就几分钟,对程念樟来说却异常难熬,他有些吃力地站直,抹掉了面上的水和浮沫。罗生生根本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冲水也不记得避开他的眼睛和鼻子,这导致他一时半会也睁不开眼。 迷迷蒙蒙间,一条毛巾怼到了他的脸上。 “你蹲下些,我给你擦擦。” 罗生生好像完全具备了一个tony的自我修养,一心想给程念樟来个一条龙。 程念樟没听她的,有些斗气地又把喷头打开。 “唰” 突如其来的温水一下把两人都浇湿。 程念樟也不管罗生生的存在,褪掉底裤,冲着水,用行动告诉罗生生,这里并不需要她。 “阿东,我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的。” 程念樟没有回她。 罗生生默默退出了淋浴房。 就在程念樟松了口气,觉得终于送走这尊大佛的时候,罗生生又赤裸着身体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男人错愕。 罗生生把握这个瞬间,垫脚亲上了程念樟的唇。 程念樟没有贪恋,硬把她推开。 “罗生生,你换一天行不行?我今天真的没兴致。” “不行!我怕过了今天我就打不过你了!” 这句话突然戳中了程念樟的笑点,他不爱笑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配上罗生生特别认真的表情,让他不自觉就笑了出来。 大概觉得不合时宜,他用一个假装的咳嗽带了过去。 罗生生的共情能力很强,她看出了程念樟的放松,于是试探性地又吻了上去,这次对方没有推拒。 她小心翼翼地吻他,手怕按到伤处,只敢轻轻搭着他的肩,身体全靠两个脚尖在支撑,就在她马上撑不住的档口,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腰,也正是在此时,男人的鼻息开始加重,他张开嘴,开始了真正的攻城略地。 深一点,再深一点(H) 程念樟只手揽着罗生生的后腰,他掌心微烫,带层薄茧,与肌肤相触时会引发微妙的摩挲感。 罗生生没有经历太多人事,宋远哲也未曾用心调教过她,吻技生涩而直接,每次都只敢小鸡啄米式的轻触,生怕露怯。 这种看似小心翼翼,实则把控着节奏的试探,对程念樟来说并不友好。凶猛而刺激的情欲才是属于他的领地,那些脉脉温情的侵蚀,他不喜欢。 于是始料不及间,男人的舌尖撬开她的牙关。 他吻得蛮横,喉头带着伤后的甜腥。 罗生生节节败退,只能随着他的舌卷缠斗,跟着他的节奏喘息。放在她后腰的手在不觉间将她越抱越紧,罗生生的身体诚实而敏感,乳尖在颤栗中挺立起来,一下,一下,剐蹭着程念樟的胸口。 似乎感受到了邀请,程念樟另一只手在深吻间划过她的侧腰,一路向上,行至胸前,推捏女人乳房,随着嘴上的节奏,捏紧,放松,捏紧,又放松…… 蒸汽升腾,喷头的水一直簌簌地洒,打在罗生生背上,温热的水花,和腹前不断胀大的热杵,让她敏感的身体接受着前后的刺激。 就在一瞬间,因为下腹陡生的快感,罗生生站立不稳,她扶着肩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嘴里也溢出嘤咛。 罗生生站不住了,踮起的脚尖放下,换气的档口,手松散地向下,搂住他的腰,把头埋在胸口,也不敢看他。 程念樟低头,看见了她脖颈的伤口,没有多想,反射性地抬手轻碰。 那是条大概五厘米长的血口子,宋远哲请的人处理得不错,伤口清创到基本看不出来,用防水胶布贴着,预计很快就能愈合。 “还疼吗?” “那个……不疼了,就是破了点皮,没事。” 罗生生有点木讷,但心里更多是暖意。 “手上的呢?” 罗生生没有回他,但程念樟似乎有了一探究竟的执念,自腰后拉出了她的右手。 她掌心顺着掌纹有两道伤口,不大但有些深,很隐蔽,是玻璃的扎痕,已经被水泡了发白,隐隐有溃烂的势头。 程念樟蹙眉 “这个怎么不处理?” 罗生生别扭地抽手。 “也不疼,就忘了。” “那宋远哲呢?他也当没看见吗?” 听到宋远哲叁个字,罗生生一凛,侧脸贴着程念樟,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 “我一直攥着,喷了点喷雾血就停了,他也没发现。” “为什么不和他说?” 程念樟注视着她的发顶,看她肩膀随呼吸起伏,不自觉地将她一缕滑落的湿发轻轻别到耳后。 “不知道怎么撒谎,就瞒着了。” “为什么要撒谎?老实和他说不就好了。” 闻言,罗生生突然没了其他的动静,程念樟只能感受到她在自己胸口呼吸的频率。 “阿东,你激我作什么。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坏,那么蠢。宋远哲是个没有轻重的人,他和你不一样,我只是不想把火烧到你身上,毁了你的心血。” “那你现在这样,不是更把他的火朝我这头烧了?” “你放心,他明天就不在了。” 罗生生这句话说得略显无力,程念樟还来不及深究,她复又捧住他的脸,学他方才的动作,吻了回去。 她吻得没什么章法,但比之前都要用力。 性欲是最原始的止痛剂,让人忘却痛苦,反复沉沦。 程念樟身体的哑火被点燃,那些隐藏在理智和疲劳背后的渴望终于喷薄而出。 他脑中闪现身前这个女人湿身躺在魏寅身侧的画面,想象宋远哲跛着腿和她做爱的场景,这些幻像交错,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报复心起。 他将她推至墙面,下身的长棍紧贴她的小腹,用脉搏的跳动向她传递着欲望的热度。 “口过吗?” 罗生生发怔了,而后摇头,她不喜欢用嘴,嫌脏。 “天快亮了,我没什么时间和你培养性致。”说时,他抽过浴巾扔在地下:“想做的话,自己跪下,用嘴,知道吗?” 这是一种羞辱,程念樟在刺探她的底线。 罗生生低头看着浴巾发呆,不回他。 “呵,还以为有多大决心,也不过如此。” 说时,他随手关上水,刚准备转身,却被罗生生用大力硬拽了回来。浴室地滑,男人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全靠罗生生用手扶着,姿态略显滑稽。 现时,程念樟刚才居高临下的气势荡然无存,反而是罗生生憋着股气的样子倒有点吓人。 “罗生生!你……” 程念樟正要骂她神经,这女人却扶着他的腿,缓慢地蹲了下来,而后变作跪姿。 “阿东,你下次想干嘛就直说,别得了便宜还装一副自己老不乐意的样子,别扭死了。” 罗生生边说边握住男人因为惊吓而有些消退的长棍,来回套弄了两下,发现没有变大的迹象,有些愁苦地挠了挠脑袋,抬头望他。 “怎么弄,我不会。” 罗生生的掌心柔软,带有凉意,轻握的触感是怡人的。 程念樟俯视着她,心绪恍然间有些复杂。 “收着你的牙,含住,用舌头,棒棒糖吃过吗?” “咦~~你能别说出来吗!我挺爱吃棒棒糖的。” 罗生生五官都皱在一起,有些嫌恶,倒不是对程念樟,只是一想到要把一个生活里的普通场景和这事联系起来,就让她觉得不自在。 性暗示这种东西,多少算个低级趣味。 “还有冰棍,香肠,糖葫芦……靠舔的都差不多,你按本能来就行。” “够了,您厉害!” 罗生生不想再听下去,闭眼读数叁秒,就如同义士般下了嘴。 起初她不敢用舌头,只是用唇轻触。 程念樟好净,身上没有她预想的腥膻味道,反而有些氲身的马鞭草香,非常好闻。 她捧着他的长棍,由龟头亲吻至玉袋,感受着逐渐胀大的热龙,突然有了一丝不可言说的成就感。于是,她五指收拢,终于试着张嘴,慢慢地含住他,用口腔将整个龙头包裹,用舌尖勾勒龟头的轮廓,寻找马眼的位置,刺激他欲望的中心。 程念樟低头看着她颅顶的发旋前后移动,下身的温热和湿濡将他包围,所有的官能都开始亢奋起来,双手不自觉地企图操控她动作的来回。 “再深一点,试试吸它。” “唔嗯嗯…噗呲…唔…唔…噗呲…唔” 罗生生闻言想要抗议,那东西变太大了,她快含不住了。可头被男人按着,每次想要脱嘴都被他给推了回去。 大约觉得不够深,程念樟也开始了前后摆动。起初是缓慢地合着她的节奏,但后来,罗生生似乎入了门道,自学成才,学会用舌尖去来回弹舐;用津液合着手的节奏套弄;深吸、轻嘬,用卷舌将他缠绕……程念樟食髓知味,他想要更多,于是加快了速度与幅度,直想深喉。 “噗呲…噗呲” “唔嗯……噗呲……” 满室回荡着肉体交错,汁液漫溢的淫靡之声。 罗生生的理智已经退场,自胃向下,一股暖流四处流窜,汇聚在她的双腿之间,下身的唇瓣突然也像有了生命,开始随着男人前后的动作翕合,泌出汁水,顺着大腿流下。 “深一点,再深一点…” 这句话像魔咒一样,蛊惑着她将他的巨大吞下。 程念樟的生殖器粗长,充血后又烫又硬,还有些跳脱,罗生生一手已经抓不住了,整根吞下更不现实。 但她就是有股子倔脾气,非不服输,趁着对方分神的档口,一下蚕食插入了深喉。 “啊!”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程念樟发出舒服的喟叹,双手的指节用力,紧紧地扯住了她的湿发。 待罗生生把男人的长棍送出后,她有些生理性的干呕,深喉的体感不算太好,但也说不上多难受。 嘴角被撑得发痛,她回过味,不太想继续了,下身的空虚感越来越强烈,小小的脑袋瓜子已经开始咂摸是时候该换个主场了。 罗生生一手还握着程念樟的热龙,不见消退,于是微微抬眼,发现他也在看她,男人的瞳孔因欲望而扩散,显得更加迷离深遂。 她低头亲了亲手里的分身,扶着他的腿想要站起来。 “你拉我把,腿麻了。” 程念樟没有顺着她的意扶她起来,而是把她整个人提起来转过身,面向墙面。 “站得稳吗?” 男人靠着她的背,热杵抵在尾椎,俯下头,挨在她耳后,气息吹得她更加心痒,敏感一触即发。然而他作恶的手也不落空,双手罩着她的乳房,用力揉捏,偏偏乳头还被他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紧蹂躏,每次拉扯都能带起下身的一股湿意。 “嗯……你……想…嗯…干嘛呀…” 他含住她的耳垂,下身往后退了些,让生殖器刮蹭过她的下体,引得罗生生又是一阵颤栗。 “啧,碰一下就这么湿了?” 罗生生有些不爽,回头乜了他一眼,倏地一下把大腿夹紧,却不巧正好夹住了他的硕大。 程念樟轻笑。 “弯腰,撑着墙,撅一点屁股,站着做会有点累,你可别到一半就趴下了。” 罗生生不服气,凭什么他说后入就后入的,她偏不!可就在她准备反抗的档口,程念樟把她拦腰迅速往后拉,使得她因为惯性不得不迈开腿,扶住墙,勉强支撑着站立。 也就趁此时,男人提杆入洞,一气呵成。 “啊……啊……疼……疼……” 没有足够的前戏铺垫,罗生生下体虽然湿濡,但被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一下撑大,还是感受到了撕裂般的痛。 程念樟在行进中也感受到了阻碍,罗生生不是张晚迪,这种过分紧致的包裹,是年轻胴体少经开采,未历世事的独特滋味。 他似乎很满意,居然有些反常地,俯身吻了吻女人的侧肩。 “我慢点,生生,你忍一会。” 他叫了她的名字,就因为这个细节,罗生生被安抚到了。她的所有肌骨在一瞬松软,膨胀滚烫的巨龙强插着她下体的异物感也逐渐减退,取而代之的是甬道内各处突生的酥麻和渴望,它们就像有意识一样,拼命地想把巨龙吞没,合二为一。 无觉间,罗生生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她沉下腰,配合程念樟的高度踮起脚尖,开始微微地前后摆动,一只手本能地去抓住他扶着腰的手肘。 “嗯…啊…” 程念樟感受到邀请,也开始发力,进两寸,退一寸,不急不徐,缓慢地研磨着她,刺激着她。 适应他大小后的罗生生反而有些着急起来,摆动的幅度也开始变大。 “嗯…阿东…阿东…” 感受到女人的下体越来越湿滑,他俯身凑到她的耳边。 “想快一点吗?” 罗生生喘着气,没支声。 于是他含住她的耳垂,用舌尖描摹她耳骨的轮廓,一只手向上开始刮蹭她垂落空中的乳尖,而他下身的速度却越来越慢,进入地也越来越浅。 “你…你…太坏了…唔…” 程念樟向后退,罗生生也跟着后退,生怕他离开了自己的体内。被捉弄得有些恼了,罗生生突然回头,吻上了程念樟来不及闪躲,在她耳后作恶的嘴唇。 她有些恶狠狠地咬住他下唇,舌头长驱直入,不给他一点反抗的机会。程念樟也不甘示弱,双手齐攻,捏紧了她已经敏感到极致,硬挺得不行的乳头。 “啊!!!” 罗生生完败,小腹一股电流直通下体,甬道骤然收紧,双腿打颤,爱液泌个不停。 就在这时,程念樟终于开始大力挺动了起来。 他也不给罗生生防备的时间,大起大落,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啊……啊…啊嗯……轻一点,轻…一点呐” “啪啪啪…啪…啪啪啪…” 没人回应她的请求,只有无数声间隔越来越短的肉体击打回荡整个浴室。 室外的灯照过来,两人交合的侧影映在墙上,可以看到,动作之快,竟几度出现残影。 罗生生从来没有这种体验,后入的姿势很微妙,她能清楚地听到小腹里搅水的声音,而程念樟进入地越来越深,速度也越来越快,水也就被搅得越来越混,完全克制不住地往外流出。 那种充盈着被填满着的感受取代了疼痛,她的身体好像被触发了一个开关,开始急切地索取。 罗生生居然鬼使神差地拉过程念樟的手,放到自己胸上,引导着他揉捏,推挤;腰肢微微抬起,寻着本能开始上下左右地扭动,帮他找到自己极致快乐的哪一点。 当感受到他俯下身时,她微微转头,半张着嘴邀请他填满自己的所有。 程念樟亦有些忘情,他吻住身下的人,手上的揉捏愈渐加重,下身的幅度也大了起来,几乎每一下都是尽根没入。 “舒服吗?” “嗯……好舒服……阿东……好…啊……舒服啊。” 程念樟的嘴角扯出了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在挺动了两下后,倏地把热龙拔出。 罗生生大张的穴口没有适应陡然的空虚,还在寻着刚才的惯性,收缩张合。她很明显不高兴了,扶着墙,回头给他就是一记眼刀。 程念樟也没在意,把她翻了个身,打横抱起来就往外走。 “啊!” 靠近床边,程念樟一把就把她丢了下去,罗生生在床上打了个滚,差点摔下去。 “没见你有多少肉,怎么那么重。” “重个屁!我体重标准的很!你自己抱不动就抱不动,别赖我啊!看着你挺结实的,怎么这么弱鸡!” “也不知道是谁刚刚被个弱鸡干到舒服舒服叫个不停。” 沉默。 罗生生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她挪了挪位置突然坐起来,看向程念樟。 “程大影帝,你能不能优雅端庄一点…就和…就和你平时那样” 罗生生回忆了一下,学他摆了个臭脸,身体前倾,压低嗓音道:“够了,你下去!罗小姐,我说,你可以下去了!” 模仿完她看向面无表情,抱胸看戏的程念樟,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想到要是当时我知道你光屁股腚是这个样子,我就不怕你了!哈哈哈哈哈” “罗生生,你蹬鼻子上脸倒是挺有一套本事啊?可惜,我不吃你这套。” 说时,程念樟翻身上床,将她双手摁过头顶,大腿发力,把她死死锁在身下。 (下章依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