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泪》 卷一 悲惨身世 第一章 楔子 残阳如血,将半个天空装点得异常绚丽。虽说太阳还没下山,可在这深宫高墙内却早已阴暗下来了。乔如澜站那棵树下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偶尔从身边经过的宫女或太监瞟了她一眼又视若无睹般走过。毕竟,她这样子他们早已经见惯不怪了。虽然那些人对她只是飞快地一瞥便收回目光,可她却能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不同的情感,那些眼神有羡慕、有嫉妒、有嘲讽也有同情。也难怪,像她这样身份不明却又能在皇宫里呆那么久的人实在太少了。三年了,她无名无份地住在这皇宫中,说她是主子吧,她却和粗使的宫女住在一起,说她是下人吧,可谁见过从来都不用干活还有人侍候的奴婢呢? 青石小道上急匆匆走来一个身着浅绿宫装的小宫女,十三四岁的光景,清清秀秀的模样,是服侍乔如澜的阿穆,阿穆远远地瞧见树荫下的身影时不由地舒了一口气,她猜乔如澜会在这儿,过来一找果然在呢。 阿穆是包衣出身,去年才进的宫。本来也是要去干粗的,不知是否老天可怜她身体单薄,管事的公公竟然派了她一个好差事。阿穆不知道这乔姑娘是个什么来头,在这里没有谁敢像她那样梳汉人的发髻穿汉人的服装,甚至不用守这宫里的规矩。 阿穆虽然觉得好奇但从来都不敢向旁人打听乔如澜的事情,做奴才的言行稍有差池就会丧命她是知道的。比起同年进宫的宫女她算是幸运了,乔如澜是个好性情的主子,从不大声说话,偶尔阿穆做错了些事她也不会责怪。只可惜,就是整天一副幽幽郁郁的模样,真的,阿穆敢对天发誓,打她来乔如澜身边那么久就没见她笑过。阿穆经常会想:乔姑娘那么美,她要是能笑一笑多好呀!可这乔姑娘不但不爱笑还总会一个人望着天空发呆呢,这不,又在这里才找到她。 “姑娘。”阿穆怯怯地唤了一声乔如澜。 “你来了。”乔如澜淡淡的开口,似问似答,却没有回头。 “姑娘,该回去用膳了。”阿穆边说边走到乔如澜身边,踮起脚使劲伸长脖子往乔如澜看的方向望去,还是和以往一样什么也看不见,除了宫墙就是布满火烧云的天空。 “站在这里能看得很远吧?”乔如澜轻轻地问一句,眼神依旧望着远方。阿穆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紧缩回脖子,心想这乔姑娘肯定是在宫里憋闷了,觉得外面新鲜呢,要不怎么时不时就来这儿站着。也是,这个位置真能看得很远,别处不是屋檐就是树木,根本就看不了这么广阔的天空。 乔如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阿穆这个小丫头心里想什么她怎么不知呢。别人都以为她站着这里眺望远方是渴望外面的世界,孰不知如果用她的自由和“他”的性命交换,她宁愿一辈子都被困在这紫禁城里。那个她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的男人,就是在这个方向的那一边,她不知距离有多远,可不管相隔多么遥远他都走不出他的思念 卷一 悲惨身世 第二章 鸳鸯戏水 三年前 苍翠的松柏傲然挺立,一阵风来松枝若有若无地抖动,成片成片的松林便发出低沉的沙沙声。地上的落叶被风卷起打了几个旋儿复又落下,天空是阴沉沉的,被厚厚的云层遮盖着见不到一丝阳光。葱葱郁郁的松柏间掩映着一排排的红墙绿瓦,一名身姿修长,面貌俊朗的男子正在殿前的空地上打拳。乌黑的辫子绕在颈项间,一身纯白的长袍随着他的跳越而迎风舞动。只见他时而如蛟龙出海,时而似猛虎下山,时而又似鹰击长空,一套拳法硬是给他耍的虎虎生风。虽然清风阵阵可他的额头却已显汗珠,后背的白袍也有少许汗湿 男子身后的回廊转角走出一位明眸皓齿,体态婀娜的年轻女子,身着月白偏襟上褂配着粉绿百褶裙,衣摆及袖口皆绣着一圈淡淡的菊花。她轻轻地走到离男子不远处的屋檐下站定,追随着男子身影的目光全是满满的浓浓爱意。嘴角轻轻一挑,白皙莹润的鹅蛋脸上便现出一对浅浅的酒窝。不远处的小太监被她这轻轻的一笑弄得楞了楞,觉得天空仿佛也亮堂许多。女子抬头望了望天空,对着打拳的男子柔声喊道:“十四爷!”男子微微一顿,耍了几个招式才收拳站定,手抓住项间的辫子一甩,辫子便划个弧形甩到背后。他回头朝女子一笑,女子立即像只快乐的蝴蝶般轻盈地飞到他跟前,举起手绢细细地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待女子将汗水擦干,男子握住她擦汗的手含笑问道:“小乔,十四爷的拳打得好不好?” 她就是乔如澜,乔如澜昂头凝视着十四阿哥墨玉般的眼眸,轻轻一笑说:“十四爷在奴婢的心中一直都是最好的。” “我的小乔也是最美的姑娘。”十四阿哥说完勾起手指就想轻刮乔如澜光洁的脸,乔如澜忙侧身闪开,低声嗔道:“十四爷,别人在看呢?”十四阿哥听罢竟哈哈大笑起来,突然低头迅速在乔如澜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乔如澜“呀!”声低呼,用眼角余光偷偷瞟了不远处的太监们,发现他们都低着头这才舒了一口气,忙对十四阿哥说:“浴汤已经备好,十四爷赶紧回去沐浴更衣吧,出了这许多的汗吹风了可不好。”十四阿哥剑眉一挑,说:“你家爷的身子骨好着呢!”说完便迈开步子,手却还拉着乔如澜,乔如澜只得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十四阿哥胤祯的寝室紧挨着书房,右边则连着乔如澜的房间,洗漱用具也安放在这侧房里,他的日常起居全部由乔如澜来负责。一进屋乔如澜就倒了一杯温热的茶递给他,胤祯却不伸手去接只是用眼神示意,乔如澜只好把茶杯伸到他的嘴边,心里偷偷地笑:这十四爷有时真像个撒娇的孩子。等她收好茶具胤祯已经站在浴桶边了。乔如澜走到他跟前三两下给他解开盘扣,手不经意触碰到那富有弹性的肌肤,一阵灼热从指尖传来,乔如澜轻轻一颤,垂下眼帘。但白色长袍褪去看到胤祯健美的身躯时她的脸还是禁不住烧起来。胤祯打趣道:“爷的身子你哪都见过了,还难为情呀?”乔如澜一听顿时从脸到脖子红得像个熟透的柿子。 浴桶中水气氤氲,乔如澜轻轻地搓着胤祯的肩背,许是因水汽蒸熏,她的脸蛋红扑扑,嘴唇红润润,像是个熟透的蜜桃。胤祯看了心神一荡,伸手一拉乔如澜站立不住跌靠在他身上。想站起来时一只强壮的手臂已从衣摆下伸进去楼住她的腰身。 “爷,大白天的别“话没说完嘴唇已被一片炽热的柔软覆盖,乔如澜轻挣一下,那腰间的手臂却搂的更紧,一股热呼呼的气息拂过她的面颊,腰间的大手开始在背上游走。她好像感觉身上有一股小小的火苗在燃烧。忽然身子一轻,还没反应过来便又落入温暖的水中,耳边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 那片炽热从她的唇移到耳垂、颈项、锁骨、一路往下乔如澜觉得身上麻麻酥酥的,身子越发柔软无力,忍不住“嗯!”了一声。那只手一顿却又更加大力将她搂住,像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一般。乔如澜只觉得心如鹿撞,头也晕乎乎的,身上那股火苗越烧越旺,她情不自禁抱住眼前的男人,企盼他能将她的火浇熄,哪晓得他的身子更烫,两股燃烧的火苗聚在一起只能是冲天火光。一时房间里水雾弥漫,一片旖旎春色 风平浪静后,乔如澜像只懒慵的小猫靠在胤祯的胸前,她有些累,可如果这种方式能够慰藉她的十四爷,多累她都愿意。 “小乔!”胤祯一边手把玩着乔如澜浮在水面上的头发,一边手还轻轻地抚摩着她光滑白润的背部。 “嗯?”乔如澜微闭着双眼似睡非睡。 “你后悔跟我吗?” 乔如澜昂起头凝视着眼前的男子,高挺的鼻梁、浓黑的剑眉、棱角分明的轮廓,这是她的男人,她的依赖,她的天。 “你后悔了吗?”胤祯见她不语,又问一句,眼睛也定定地看向她。 “爷!”乔如澜假装不高兴地撅着嘴,只有两人独处时她才会这种语气唤他:“您去哪儿我就跟到哪,您忘了吗?” “我现在不是风光的大将军王,只是一个守陵的闲人,什么都没有了!”胤祯的声音里含着无限的落寞。 “不管您是什么身份,我都会跟着您,一辈子都跟着您。”乔如澜反手抱住他,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鼻子阵阵发酸,他这个样子太令人心疼了。 胤祯不言语,紧紧地拥住她柔软的身子,他的小乔在乎的是他的人而不是他的身份。 卷一 悲惨身世 第三章 惊变 “砰”外面传来碰撞的响声,胤祯眉头一皱,道:“不懂规矩的奴才。”刚说完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混夹着喝骂和惊叫。胤祯呼地站起身也不要乔如澜服侍,径自拉过袍子边穿边说:“我出去瞧瞧,你先呆在屋里。” 走到书房听见外面有个声音问:“报于你家十四爷知,马陵裕总兵范时绎求见。” “十四爷刚刚打了会儿拳,如今正在沐浴呢,大人还是稍等片刻吧。”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小声说。眼前这官爷凶神恶煞的招惹不起,可十四爷跟乔姑娘在屋里也不敢去打扰呀,两边都不能得罪。刚才前殿的小庆子就因一句话挨了两大耳光,嘴角给抽得流血脸肿了老高,做奴才的命苦着呢。 范时绎见小太监吓破胆的模样倒也不为难他了,径自站在书房门口冲着屋里大声道:“马陵裕总兵范时绎求见十四爷。” 胤祯冷哼一声,心想你们这些下作的东西,爷如今落难了,个个都要欺上头来,端坐在桌前就是不出声。范时绎等了许久见没有声响,瞪了一眼小太监问:“十四爷真在里头?” “在、在。”小太监点头如捣药。 “马陵裕总兵范时绎求见十四爷。”范时绎冲着书房又喊一声。 胤祯顺手拿起一本书,眼睛却透过后窗瞟向他的寝室。想着乔如澜不知有没有收拾妥当,刚才扯破了她喜欢的衣服,一定够她心疼好久的,脸上竟浮起笑意。 范时绎心烦意乱地屋外乱转,十四爷毕竟是皇室贵胄,事再急他也不能在人家沐浴时进去把人家拉出来吧?小太监一脸看好戏神情瞅着让他心里更憋屈了。一名侍卫跑来向他报告:“43名宫人已拘了37人,尚有6人不知何处。” “继续找!”范时绎面无表情地说,找到人他就好交差了,于是又高声冲着屋里喊:“十四爷,马陵裕总兵”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胤祯铁青脸站在门口:“爷的耳朵没聋,你嚎那么大声干嘛?” 范时绎尴尬地干笑两声,向胤祯打了个千:“给十四爷请安!” “免了。”胤祯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吧,你带那么多人来这里也不是给爷请安这么简单吧?” “下官奉旨将此地宫人带回京甄别,十四爷,皇上是怕您的身边混有奸人坏了您的名节。” 终于来了,那个人又弄新名堂整治他了。 “哈哈!哈哈哈!”胤祯大笑:“奉旨来的?那就一并带走吧,反正留谁在这爷都一样。” “多谢十四爷体谅,下官不胜感激。”范时绎赔笑说。 “你!去给爷搬张椅子来。”胤祯冲着门边的小太监喊。 “喳!”小太监一溜烟跑去搬来椅子放在胤祯的身后,胤祯把身后的门一关,大刺刺地往门口一坐,对着范时绎和小太监说:“行了,你们俩该干嘛干嘛去,别在爷跟前碍眼。” 马上有个士兵来将小太监带走,范时绎却还站在院子里不动,胤祯也不理会他。过了一会儿,有士兵来向范时绎报告:“大人,43名宫人都齐了。” “都带进来。” 胤祯冷眼看着,心里头一股怒火,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呼啦啦的一群宫人被带进院子,个个脸上悲悲戚戚的,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名,也不知有什么样的灾难等在前头。个别胆小的已经抽抽噎噎地小声哭了,人人都用乞求的眼神望向端坐不语的胤祯,盼望主子能给个明话。 范时绎扫了一眼众人,叫侍卫确认名单。清点完毕侍卫附在范时绎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范时绎走到胤祯跟前,躬身赔笑到:“十四爷,这还缺一个,人不齐下官无法交差呀!” “范时绎!”胤祯咬牙切齿恨声说:“43人都在此地,你还找谁?难道连我福晋屋里的丫头你也想带走吗?静云是福晋的陪嫁丫头,不是什么宫人!” “十四爷您误会了,下官说的不是静云姑娘,是您身边的乔如澜啊!” “混账!”胤祯大怒,呼地立起身,手臂和额头上青筋条条暴露,冒着熊熊怒火的双眼狠狠地盯向范时绎,范时绎只觉得脊背发凉,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众人惶恐地看着突然发怒的胤祯,连哭泣的宫女吓得不敢出声,一时间院子里鸦雀无声。 胤祯走出房间后乔如澜也手忙脚乱地收拾一地的狼藉,拿起她的自己的那件上褂看到已经给撕破,不禁暗暗责怪胤祯一通。她是穷苦出身,平时节俭惯了,哪里能容忍一件新的衣服就那样损坏呢?越看越觉得心疼。头发还滴滴答答地披散着,赶紧扯过一块布包了起来。明明是十四爷沐浴,她要是也湿漉漉的走出去别人都不知会怎么想呢,怕是不用两天她大白天魅惑主子的事就会在那些宫人中传开了,到时叫她怎么面对福晋呀? 刚才的那套衣服已经不能再穿了,只好打开箱子找出一套款式相似的浅青色衣裙穿上。乔如澜的衣服都是些淡雅的颜色,那是因为胤祯说她像一株水仙,适合清清淡淡的装扮。胡乱地擦了擦头发,听到外面院子渐渐吵杂。乔如澜匆匆挽好半干的头发,手里的桃木梳子往发髻上一别便往外走。 刚走到胤祯的寝室就听到门外怒喝一声“混账”,乔如澜下了一跳,十四爷怎么会发那么大的火呢?是皇上派来的人又惹怒他了吗?他们到底还想要干嘛呀?乔如澜忐忑起来,一颗心吊到嗓子眼。短短一两年间,在十四爷身上发生了太多的变数,她好害怕,怕他再受到伤害。立在原地,外面静悄悄的,乔如澜的脑子却嗡嗡做响。 范时绎虽然给胤祯的的怒喝声震得楞了一小会儿,但他在官场打滚多年,大大小小的皇子阿哥也见过了不少。眼前的十四阿哥虽然与皇上一母同胞,可是先前却因在大行皇帝的丧礼上冲撞了当今的万岁爷,被贬来此地守皇陵。就算身份尊贵,曾经战功赫赫现在也是虎落平阳了。他心思转了几回马上恢复了镇定,举手扶了扶稍微倾斜的顶戴,挺直腰身对胤祯说:“十四爷,下官一定得带乔如澜回京,这是皇上的旨意。” “她不是宫女,是爷的女人!”说到“爷的女人”时胤祯故意加重语气。 “十四爷,您府上有几位福晋几位夫人大伙儿都知道的。” 胤祯听了心一阵抽搐,当初是乔如澜坚持不要名分,所以到现在她连他的妾都不是呀。 范时绎见胤祯沉默不语,赶紧又说:“十四爷,您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乔姑娘既是您最亲近的人,她要不肯回京反而嫌疑最大了,只要是清白的,到时事情弄明白还怕她不回来服侍您吗?” 胤祯缓缓坐回椅子上,脸上依然阴沉。他心想:说得好听,甄别什么散布谣言的奸人都是借口吧,他就是想把我的东西都抢去。皇位抢了,兵权抢了,现在连我的女人也不放过,他就是看不得我自在。不行,小乔不能给他。 想了半响,对范时绎说:“既然如此,就让她跟你走也无妨,不过她不在爷这儿,你自个儿找去吧!” “有您十四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范时绎说完马上回头给侍卫下了每一间房去搜查的命令。 “喳!”侍卫们大声回应正准备散去。 “且慢!”胤祯急叫。 “十四爷还有何吩咐?”范时绎疑惑地看着他,心想不会反悔了吧? “我福晋的身子不好,叫你手下的人别闹那么大动静。” “这个下官晓得,绝不惊扰福晋。” 范时绎和胤祯的对话,乔如澜在屋里听得真真切切,一颗心像十五个水桶在打水,七上八下的。原来外面的官兵不是来为难十四爷而是要捉拿她,可她到底犯了哪一条呀?十四爷的那一番话摆明是护着她呢,心里是一股苦一股甜。想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孤女,7岁丧父,13岁失母,寄人篱下饱受白眼。虽长的花容月貌却尝尽了世间的辛酸。 能够遇上十四爷,她觉的是自己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她不求荣华富贵,不要名分地位,只想一辈子守在他的身边,在他打拳的时候静静地陪着,每一天都能看到他就心满意足了,可这么个小小的心愿老天都不愿成全她。乔如澜慢慢移动脚步向门口走去,每一步都犹如千斤重,恍恍惚惚的,才走几步竟觉得双腿发软,跌坐在地,悲怮起来。又怕外面的人听见她的声音,只得紧紧地捂住嘴任眼泪无声地滚落。 阴沉沉的天空好像感应了乔如澜的心情,竟有雨点落下,一滴、一滴,风又刮起,眼看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 出去寻找乔如澜的侍卫陆续回来,21名太监,12名宫女也给带离院子。范时绎开始着急了。这场雨来的不是时候呀!皇上已经派了李卫过来半道接人,如果今天不能把人带走就会耽误行程,到时上头怪罪下来是担当不起的,可这乔如澜到底在哪里呢? 卷一 悲惨身世 第四章 殇离别 胤祯在侍卫出去寻找乔如澜后就一直闭目养神,好像先前发生的事与他无关。范时绎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脑中灵光一闪:乔如澜既是胤祯的贴身丫头,一定住在胤祯不远的地方。再回想胤祯从一出来就坐在门口不动,敢情是挡着不给别人进去,不用说乔如澜一定在他的房间里了。范时绎朝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角,那两个侍卫便马上靠近他身边。他走到胤祯面前冷冰冰地说:“十四爷,您还是让乔如澜出来吧。” “你刚才没听见爷说她不在这里吗?”胤祯同样是冷冰冰的语气。 “那就多有得罪了。”范时绎转向身后的侍卫“把十四爷请开!”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两个侍卫就冲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胤祯的胳膊。胤祯是什么人呀?他少年时期就随法海习武,前几年又带兵征战沙场,一身武艺已非常人能比,怎么会把这两个侍卫放在眼里呢?大喝一声“放肆!”双臂一挣,两个侍卫顿时给震退后一丈远。 “十四爷要抗旨不遵吗?”范时绎急了。 胤祯冷哼,长腿猛然飞起,“砰”地一声响,撞到柱子的椅子摔得支离破碎。范时绎暗暗吃惊,若给他踢中一脚,就是不死也得重伤哪. “十四爷,抗旨可是死罪呀?”范时绎不死心地冲着胤祯喊,边叫边后退。 “你们这些混蛋,连爷的女人也敢动。”胤祯双目赤红,怒火上涨。 “把十四爷拿下!” 侍卫们一听全部围上来,步步朝胤祯逼近。胤祯见侍卫人多怕自己寡难敌众,一早就瞄准离他最近的一个精瘦侍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身上前,运气挥掌。那名侍卫不防备胤祯会单独攻击他,竟然没有任何抵抗,转眼之间便让胤祯夺去了手中的剑。胤祯握剑在手顿时如虎添翼,一声大吼,剑影幻动,招式之间隐含惊雷之势,侍卫们都被他的剑气压迫得倒退几步。再加上他又是皇子王孙,侍卫并不敢全力对付他,倒是给他占了上风。 范时绎见侍卫都退缩不敢向前气急败坏地叫起来:“你们都要抗旨吗?” 侍卫听他一喊复又向胤祯围攻,一时兵刃相交,剑吟刀鸣,场面混乱。不下几个招式便有侍卫负伤,胤祯身上的衣袍也给剑尖划破。可无论侍卫怎么进攻他就是不退半步,侍卫们根本没办法进入屋内寻人。范时绎就势不妙,既恨侍卫无用,又怕他们真的伤了胤祯,毕竟刀剑无眼。急中生智,朝屋里大叫:“乔如澜,你要致十四爷于不忠不孝吗?” 乔如澜正在屋里自怜自怨,也不觉察屋外发生何事。范时绎那声大喊仿佛是旱天惊雷炸头顶,一句话把她震清醒了。耳闻外面的打斗声才惊觉十四爷竟然为了她和侍卫们交手。不忠不孝?她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可是也知道抗旨就是不忠;先皇刚安葬不久,十四爷在皇陵里持械与人相斗,惊扰了先人的灵魂那就是不孝。不忠不孝是会遭人唾弃的,不行,十四爷对她恩重如山,她不能让他为自己背负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呀!乔如澜跌跌撞撞地冲到门边,毫不犹豫地把门打开。 “你别出来!”是胤祯着急的声音。 眼前的景象令乔如澜大惊失色,胤祯一人抵挡十几个侍卫的进攻,虽有一身武艺但还是寡难敌众,此时已是发丝凌乱,险象环生。外围还有大把侍卫层层把守,个个虎视眈眈。乔如澜急忙迈出房门声音带着哭腔对范时绎喊:“大人,我愿意跟你走,求你别伤了十四爷啊!” “快回去!”胤祯大叫。 “乔姑娘,你劝劝十四爷吧!”范时绎站在不远处喊。 “十四爷!”乔如澜冲着胤祯的背影凄然地叫他。胤祯一分神,“嗤”右手的衣袖被侍卫的剑尖削去,断裂的衣袖就像一片秋天的落叶悠悠坠地,手臂上血痕隐约可见。 乔如澜心神俱裂,“扑通”双脚跪地,朝着范时绎语无伦次地哭喊:“大人!求您叫他们住手啊!大人,求您了,我跟您走,求您了!” “都停手!”范时绎见状喝停侍卫。 此时侍卫已有多人被胤祯伤到,胤祯身上的衣袍也印有斑斑血迹。双方虽然停手却依然对峙。乔如澜从未见过十四爷如此狼狈,只觉得心如刀割,跪爬到他脚步搂住他的腿放声大哭。 那些侍卫倒也识趣,并不去拉开乔如澜只是站着观望,每个人都睁大眼睛好奇打量着这个引起争纷的女子,人群传来窃窃私语:“果然是个尤物,那怪十四爷那么上心呢!”“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枉十四爷一世英名了。”“就是,红颜祸水!”“唉!自古红颜多薄命呀。” 一声声刺耳的话语传过来,乔如澜禁不住全身颤抖。 “小乔别怕,爷不会让他们得逞。”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议论声渐息。 “爷!爷!”乔如澜已泣不成声。 “范时绎,你今天就是把爷杀了,爷也不会让她跟你走。”胤祯握剑的手青筋暴露,骨头嘎嘎作响。 “不!”乔如澜使劲拉住胤祯的手臂,胤祯一低头却正好对上她乞求的眼神。往日乖巧的人儿此刻犹如狂风暴雨肆虐过的梨花,正楚楚可怜地仰望着他,脸色惨白,嘴唇颤抖,那双噙满泪水的美丽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动人神采,而紧紧拽着他手臂的双手却是异常发烫,他能感觉到她的指甲在刺痛他。 胤祯好像被谁在心口划了一刀,淅淅沥沥地淌着血。 “你起来呀!”话一出口才发现声音已沙哑。 “爷!小乔不值得”乔如澜哽咽声声,语不成句。 “爷不怕担那罪名。”胤祯说。 “可小乔怕”她怕!她害怕生离死别,害怕心爱的人受苦,如果可以,她愿意为他承担所有罪名。 “爷跟他们拼了,带你远走高飞!”多么坚定的语气啊,可她不能连累他。 “爷!小乔不值得您这么做,您想想福晋,想想府上的小阿哥呀!”你带我离开是一了百了了,那他们怎么办呢? 若儿!他的福晋,还有他们的儿子弘明、弘暄。是了,他还有家人,有牵挂,怎么能够意气用事,弃他们不顾一走了之呢?何况他们真的走得了吗?”哐当“手中长剑坠地,胤祯仰头长叹。眼角发酸,他狠狠地闭上眼睛,心中却是无限悲凉。 哗啦啦!像是老天酝酿了许久的悲伤情绪终于找到宣泄的突破口,阴沉的天空突然降下倾盆大雨,肆无忌惮的雨点似是愤怒般狠狠砸向地面,噼里啪啦地溅起了朵朵浑浊的水花。突如其来的大雨把站在空地上的侍卫淋个措手不及,范时绎在混乱中指挥人员去取雨具遮挡。胤祯一把扯起乔如澜把她拉到屋檐下。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乔如澜,他心中充满愧疚,许久才憋出一句话:“你会怨我吗?” 乔如澜这时反而显得很平静,她掏出手绢擦拭胤祯着右手的血渍,轻轻地问:“很疼吧?” 胤祯反握住她的手按到胸口道:“爷这儿更疼!” 乔如澜缓缓地把头靠在胤祯的胸前,倾听他有力的心跳声。这个结实的胸膛一直是她的依靠,为她遮风挡雨,给她安宁和温暖。可是从今以后,她再也不能这样依偎着他了,也许,一去就是永别,也许,只能成了回忆。强忍着眼中的酸涩,她抬起头对他甜甜一笑:“小乔的命真好,能遇见十四爷。若有来生,我还做您的小乔!” 胤祯见她强颜欢笑,更觉得酸楚难抑,心中的怒火越燃越旺,怨恨越积越浓,。 有侍卫撑着油伞过来催乔如澜动身,乔如澜看了看胤祯,对那侍卫说:“军爷,我家十四爷身上的衣袍都破了,容我侍候他更衣再走好么?” “这”侍卫一脸为难,大概是怕她进屋后胤祯又把她给藏起来吧。 “罢了,都这样了还理会这皮相做什么?”胤祯淡淡地说,两眼直直地看着乔如澜,像是怕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又像是想把她的模样深深刻在脑海里。乔如澜给他瞧得发慌,不敢迎视着他的目光,跪下给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爷,您对小乔恩重如山,小乔下辈子投胎做牛做马再报答您了。” “傻丫头!”胤祯叹了一声。 乔如澜低头站起也不敢再看胤祯,接过侍卫递来的油伞便转身走入雨中,刚走两步,身后传来胤祯的呼唤:“小乔!” 乔如澜顿时觉得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她狠狠心,回头来笑着对他说:“爷,您和福晋都要好好的,我走了,您多保重!” 胤祯张张嘴,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乔如澜已转身而去,他不由自主地沿着屋檐追去。乔如澜刚刚拼命忍着的眼泪在转身是瞬间喷薄而出,像溃堤的潮水一样泛滥。她觉得手脚发凉,心脏像是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往下沉往下沉,脚下像踩在棉花上虚浮起来,周遭的景象像在晃动。有人过来扶住她的手臂,她转头去想去看他眼前却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水雾,是谁?是他吗?. 马车颤颤巍巍地颠起,乔如澜掀开马车的门帘,透过厚厚的雨幕,胤祯朦胧的身影如石化般立在雨中,无限落寞无限伤感,她的心顿时像被利器刺中一样痉挛、痛楚席卷而来。 别了!十四爷,别了!爱人;从此天各一方,相逢只能在梦中了。若有来生,定要加倍爱你,若有来生,必守着你到白头。 胤祯眼看载着乔如澜的马车越走越快,渐行渐远,胸中憋着的那股气仿佛就要炸开,他咬牙切齿地向天空大叫:“老四!老四!”转而又喊“四哥!”“皇上——”一句比一句大声,却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悲伤,一声比一声无奈。他还是输了,输给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皇权。 卷一 悲惨身世 第五章 痛彻心扉 面前白雾迷漫,胤祯那声声不甘和无奈的呼喊忽远忽近。乔如澜一颗心像被狠狠地剜了几十刀猛然抽搐,痛楚席卷四肢百骸,身子似浸入千年寒冰,胸口却像猛火炙烤。 四周越来越黑,无边的恐惧像怪物张口血盆大口将她一寸一寸吞噬。她此时就像一叶孤舟行驶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没有方向没有依附。惊涛骇浪怒吼着将她抛起、挤压、无情地蹂躏着。她只能痛苦地大口大口喘着气,蜷起的身子像秋风中簌簌抖动的黄叶般战栗不止。渐渐地,四周变得空灵,寂静得让她能听见自己的心在急促地跳动,噗通!噗通!她感觉自己的身子似在飘浮,意识涣散。是因为太痛了吗?疼得麻痹了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还是她快要死了? “叮”清脆的破碎声骤然响起,像根无形的绳索把乔如澜从混沌中拉回,耳边隐隐传来呼叫:“姑娘!姑娘!”是叫她吗?是谁在叫她?乔如澜努力地撑大双眼,一丝微黄是光亮越来越清晰,视力渐渐聚焦,眼前出现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孔,是阿穆。 阿穆放下手中的烛台,扑到床边抓住乔如澜冰凉的手哭了起来:“姑娘,你把奴婢吓死了!” 乔如澜目光缥缈地掠过哭泣的阿穆,失神地盯着烛台上跳跃的火苗,不言不语。 “姑娘!”阿穆轻唤一声,举手在乔如澜眼前晃了晃。 乔如澜空洞无神的眼中突然溢出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滚落枕上,颗颗似珍珠般晶莹。 “姑娘,您这是怎么啦?”阿穆恐慌起来。 乔如澜张了张口想安慰她,去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忙咽了一下口水。阿穆倒也机灵,马上到桌子倒了一杯茶过来给她,又扶起她的身子用枕头垫在背后,掏出手绢为她拭去眼角泪水。冰凉凉的茶水从喉咙一路滑下,像甘露洒过久旱的土地,乔如澜觉得神志稍微清一清,恹恹地问阿穆:“什么时辰了?” “该过亥时了吧”阿穆忧虑地看着乔如澜,小声问:“姑娘,您是生病了吗?” “老毛病了。”乔如澜有气无力地说。 “奴婢这就去禀报高公公,让他找太医给姑娘看看。”阿穆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没用的。”乔如澜赶紧拉住她的衣袖,幽幽地说:“我这病恐怕是神医也治不好。” “啊!”阿穆吃了一惊,乔姑娘竟有这么严重的病呀。 “你先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一下吧!”乔如澜不想过多谈论转移了话题。 阿穆这才想起她刚才跑进来太急,碰到桌子撞掉了一个茶杯。她边收拾边思量着要不要把乔如澜的病告诉高无庸,她刚才是被乔如澜的喘息声惊醒,跑进来时,只见她颤抖的身子蜷缩成团,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神情似是非常痛苦。双手还紧紧地揪住胸前的衣服,额头鬓边都是冷汗,唤醒后整个人竟像失了魂一样楚楚可怜。这到底是啥病呀?连神医都治不好。发作一次就成这样了,那要是经常发作还得了啦。她觉得还是应该告诉高无庸,不然,乔如澜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就别想活了。 “阿穆!”乔如澜打断了阿穆的胡思乱想。 “哦,来了!”阿穆快步走到乔如澜跟前。 “你可有牵挂的人?” 牵挂的人?当然有了,她可想她爹娘了。难道乔姑娘这病是因为想家人想出来的? “姑娘是想家了吗?”阿穆怯怯地问。 “思念一个人犹如吞食毒药,每天一点、每天一点,日子久了毒就会渗入五脏六腑,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无济于事了。”乔如澜答非所问,语气飘忽,神情幽怨。 阿穆愣愣地看着她,似懂非懂。一时屋里异常寂静,良久,乔如澜轻叹一声,对阿穆说:“你歇去吧!” “姑娘,您还是让太医看看吧,咱大清多的是能人异士,说不定能把病给治好呀!”阿穆还不死心地劝说。 治得了吗?有药治吗?她这是心病呀!心病还需心药医,她的病也只有他才能治,只要能见着他,不用吃药也可以痊愈。这些日子,她没有一天不想他,没有一夜不念他,白天想的是他的好,是和他一起的快乐时光,而夜晚,每一次梦中的情景总令她痛不欲生,死去活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呢? 阿穆见乔如澜陷入沉思,也不打扰她,打扫完碎片就坐在旁边守着。乔如澜回过神来又催她去歇息,阿穆见拗不过便说:“那奴婢去睡了,姑娘有事可要叫我呀!”刚起身仿佛又想起什么,回头来询问乔如澜:“姑娘,可要留灯火?” 乔如澜想了想,点头说:“留吧!”平时她是不喜点灯的,可此刻竟是异常渴望光明。 阿穆把灯点上,将灯芯放低只留微微一束光亮,既能照明又不刺眼。做完这一切又走到床边帮乔如澜放低枕头,并掖了掖被角才低头退出。 门轻轻关上,屋里复又安静下来,偶尔有灯芯细细的“噼啪”声。乔如澜闭着双眼却毫无睡意,想起那日分别的情景,想起胤祯那愤怒而有悲伤的面容,她又恨了自己为何没有三头六臂,为何不能帮他排忧解难,一阵心烦意乱,干脆爬起靠在床头看着烛火发呆。 卷一 悲惨身世 第六章 深夜召见(1) “叩!叩!叩!”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阿穆迷迷糊糊地问:“谁呀!” “是我,养心殿的小喜子。”尖细的声音回答。 “就来!”阿穆赶紧披衣起身去开门。 “乔姑娘睡下了?”小喜子轻声问。 “睡下了,公公有事?”阿穆明知故问。 “我来这还有啥事?就是想请姑娘过去暖阁伺候皇上啊。” “哦!那你稍等,我进去叫醒姑娘。”阿穆说完打了个呵欠往乔如澜的房间走去。 “哎!万岁爷说要是姑娘不愿意也不勉强” “晓得了。”每次来都是这句话,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阿穆嘟哝着将小太监的话告诉乔如澜,乔如澜正在心烦根本就不想理会,但一想到那皇帝脾气反复无常,若不去的话恐怕他会迁怒他人。去了无非就是斟茶倒水,听他说话,只要他不碰她也就没什么大不了。打定了主意叫阿穆打水洗去脸上泪痕,又从箱子里挑出颜色黯淡的衣裙穿上。阿穆见她脸色青白,服饰颜色又沉闷,劝她上点胭脂,却被她摇头拒绝了。女为悦己者容,十四爷又不在这里,她装扮给谁看呢? 夜空中,一弯残月从薄薄的云层后悄悄探出脸,淡淡的月光柔和地笼罩在紫禁城上空。月色下树影婆娑,花枝重重,一阵风来,枝叶摇摆,印着地面斑斑驳驳,花间香气浮动,沁人心脾。乔如澜衣着单薄觉得有些凉意,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加快脚步。 小喜子默默地提着灯笼在前方带路,静谧的夜里只听见两人沙沙的脚步声。 “小喜子,今天是高公公还是皇上?”乔如澜忽然开口问话。 这句话如果换别人听了一定摸不着头脑,可小喜子明白。 “姑娘,这有区别吗?”小喜子汕笑着反问。 乔如澜想:你这是明知故问。如果是高公公自作主张来找我,那肯定是你们这些人犯了错,激怒了那个反复无常的皇上,想让我过去求情。如果是皇上自己要找我,那倒不知是因为何事了。 不过她也明白伴君如伴虎,这些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都精得跟猴似的,话儿都不往明处说。所以,她轻轻一笑,也不拆穿。 乔如澜的住处离养心殿并不远,当时雍正安排她住处时就已经考虑到要方便随时召见。两人走了一刻钟左右就已经望见养心殿的明亮灯火,空旷的宫殿此刻静悄悄。 在正殿前等候的高无庸见乔如澜袅袅娜娜行来,不禁暗自赞叹:瞧瞧!这纤细如柳的腰身,这婀娜动人的体态,这出水芙蓉般的相貌,就算随意穿着不施粉黛也足于倾倒众生,若不是她心里执着一人,凭皇上对她的心意,怕是马上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就在高无庸打量乔如澜的当儿,乔如澜已经走到他跟前给他请安了,却是十足十的满人礼节。高无庸连忙扶起:“姑娘别太客气了,杂家以后还要仰仗你呢!” “公公您真会说笑呀,是您找我?”乔如澜淡淡地笑着,犹如一株清雅的水仙悄然绽放。 “劳动姑娘也是万不得已。”高无庸边说边躬身做个请进的手势。 值班宫女青梅一见到乔如澜进去,欢欣地拉住她的手说“乔姐姐,终于把你盼来了,你要再不来公公可就要把我的腿打断了呀!” “到底因何事责怪你?”乔如澜温和地看着她,青梅小她三岁,平日里也还聊得来。 “皇上今早和张大人谈了好久的事,才用点午膳就批改奏折,到现在连晚膳也没用。我把宵夜拿进去皇上又让撤下了。” “可这又关你何事呀?” “公公怪我没用,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青梅满是委屈。 “你想我进去劝他?”乔如澜斜睨她一眼。 “皇上为国事操劳,废寝忘食。难道姐姐不心疼皇上吗?” 乔如澜嘴角一抿,心里苦笑:我心疼他,谁来心疼我的十四爷? “乔姐姐!”青梅见她不言语,知她不乐意,遂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乔如澜见她眼中泪光闪动,心中顿觉不忍。况且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推了青梅一把说:“好了,快去准备茶点吧!” 青梅见她答应,喜出望外,立即转身去准备雍正的宵夜。 卷一 悲惨身世 第七章 深夜召见(2) 养心殿,东暖阁。雕花熏炉点燃着上好的熏香,若有若无的香气满室环绕,淡淡青烟自熏炉中袅袅升起,似雾似纱,缥缈荡漾,一身明黄服饰的雍正俯首案前,两边奏折堆积如山。蟠龙烛台的灯火映着他的面颊,消瘦、冷硬。熏炉中的轻烟自他眼前拂过,那面目便朦胧而不真实。 同样浓黑的眉毛,同样高挺的鼻梁,同样认真专注的神态。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乔如澜恍惚间仿佛看见另一张年轻的脸,那个充满朝气的年轻将帅,端坐在营帐中一丝不苟地处理军务。那时他总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让她的心也跟着涨满午后阳光般的温暖。 雍正感觉有道炽热的目光注视,抬头见是乔如澜,讶然睁大眼。忽见她眼底情深款款,目光迷离,他心中一喜,难道她已经接纳朕了?黯淡的容颜瞬间多了一丝光彩,柔声说:“别傻站着,快进来吧!” 乔如澜肃然一惊,思绪收回,将眼底情绪敛去,双眸只余一汪冷清。轻轻走到御案前放下手中托盘,毕恭毕敬地敛身屈膝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雍正看了一眼托盘,满脸欣喜地看着她“你给朕送宵夜?” “高公公担心皇上身体,命奴婢送进来。”乔如澜垂下睫毛,避开雍正灼灼目光。 “那你担心朕的身体吗?”雍正起身绕过案台,缓缓走到乔如澜身边。 “皇上为社稷呕心沥血,身为大清子民都该关心皇上龙体。”乔如澜不着痕迹地挪开身子。 雍正见她如往日般生疏,竟怀疑刚才她眼中的柔情是自己看错了,殊不知,乔如澜的一腔深情并不是为了他。其实,乔如澜这些细微的变化,雍正根本就无法细想,他已经给他的兄弟们烦得焦头烂额了。而乔如澜的冷淡,也不是一天两天,他不指望能马上改变。曾经承偌会对她好,只要她能留宫里,他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愿意。 “呵呵!这点心看起来不错,朕也正好饿了。”雍正拿起一块酥饼,端详一下放入口中。乔如澜连忙倒出一杯温热的羊奶捧上,雍正接过喝了一口。 他匆匆吃了两三个便把剩下的点心赐给乔如澜,乔如澜赶紧谢恩,雍正复又坐回案前批改奏折,乔如澜则在旁边无奈地陪着。她先前做了噩梦惊得遍体冷汗淋漓,在路上又吹些凉风,站着站着头竟隐隐作痛,不禁暗暗后悔刚刚答应高无庸。唉!若是十四爷在这里就好,起码她身子不适也能跟他说,十四爷是绝不会任由她受罪的。可眼前是那冷面皇帝,她头就是再疼也得忍着,哼都不能哼一声,还说什么要比十四爷对她好。她哀怨地瞥了一眼雍正,去发现雍正在转头看她,心中一凛,忙低头顺目。 “刚才哭了?哪个奴才敢让你受委屈?”雍正竟探出身子,挨近她跟前。 “奴婢没有受委屈。” “没哭怎么眼睛发红?”刚刚离得远没看清,如今站在烛火边方见她颜容憔悴,眼底发红。 “奴婢真的没哭。”却是底气不足。 雍正紧紧盯着她低垂的头,忽怒喝:“高无庸!”高无庸自门外快步走进,见雍正满面怒容,竟不知所措。“朕难道没跟你说过不可勉强如澜做任何事的话吗?”一字一顿,话语间夹着雷霆之怒。 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害死我了。高无庸恨恨地看了乔如澜一眼,扑通跪下,连连磕头:“奴才岂敢勉强姑娘,奴才岂敢啊!” 乔如澜惊愕地看着,听了许久才明白发生何事,原来罪魁祸首都是她呀! “皇上,不关公公的事。”乔如澜走到高无庸身旁跪下,哽咽道:“奴婢只是梦见家人,一时悲伤而已” “想家了?”语气已转平和,竟有关切之意。高无庸长舒一口气,偷偷打量乔如澜,哟!这眼儿是有些发红,也不知是真哭呢还是装的。 “都起来吧!高无庸,赐坐。” 高无庸领命而去,乔如澜赶紧叩首谢恩。给他们这么一闹,雍正也无心批改奏折,把高无庸遣走,留下乔如澜陪他说话。乔如澜自是万般不情愿,可不情愿又能如何? 夜,寂静异常,唯闻沙漏声声。乔如澜目不斜视,端坐不语。良久,雍正轻叹一声,低声问:“如澜,你很怕朕吗?” “奴婢不知道。”她始终不敢抬头,雍正双目灼灼,令她心慌。 “你跟朕说话无需拘谨,就把朕当成是十四爷吧!”声音低沉醇厚,极具诱惑。 乔如澜心中一惊,他好好的提十四爷做什么?马上打起十二分精神倾听。见乔如澜不言语,雍正又说:“你还是很挂念他吗?” “奴婢是个念旧的人。”想到十四爷,乔如澜的心里一阵波动,脸上也显出少有的神采。 看在雍正的眼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眼前的女子那神态、那面容,多像宛馨,宛馨!那遥远记忆里为他哭为他笑的江南女子。 诡异,暧昧的气息在乔如澜和雍正之间流窜。乔如澜越来越觉不妙,恨不得马上逃离养心殿。雍正忽立起向她走来,乔如澜顿时全身绷紧,如临大敌。雍正越走越近,脚步越来越缓,终于在她面前停下,短促低沉的呼吸从他身上传来。 怎么办?怎么办?头,愈发疼痛;心,却跳如擂鼓。 一双削瘦的大手握住她的双肩,掌心的温度像烙铁般透过衣物灼烫着她的肌肤。乔如澜一激灵,猛然挣开扑通跪倒在地,叩首、颤声说:“皇上,奴婢头痛难忍,求皇上准许奴婢回房歇息。” “头疼?”雍正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跪在脚前的女子匍匐在地,青丝下露出的颈项光洁白皙,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 “奴婢来时吹了风,现在头疼得紧”声音细如蚊,颤颤巍巍,恍若潺潺溪水流过青石的声响。 她这是在拒绝他吗?她还在拒绝他!她竟然敢拒绝他这个九五之尊的君主宠幸。一股怒火自心底隐隐升起。 “皇上,请准奴婢回房歇息!”乔如澜眼中泪珠滚动,双肩微抖,芊芊秀手紧紧握拳,掌心全是汗渍。难道,她真的逃不过了吗? 雍正一把拉起乔如澜,冰冷的目光划过她的脸庞。容颜苍白,红唇失色,明媚的眼眸中尽是慌乱,密如扇子的睫毛沾挂的泪珠,竟似晨间花儿上滚动的朝露。 那日,宛馨也是这般的模样,她最后留给他就是这哀怨的面容。一个踉跄,手无力垂下,乔如澜的身子失去依附,顿时跌倒在地,摔得七晕八素。 “罢了,你回房歇去吧!”雍正的声音透着无限疲惫。 “谢皇上!”掩不住的喜悦,竟有绝后余生之感。 仓皇退到门口,雍正冷清的声音传来:“好生休养,朕会派人寻你家人来陪你。”心中一痛,家人?也不是否尚在人间呢? 站在殿外,仰望深邃夜空,云遮月影,一片朦胧。她的前路,亦是晦暗不明。 卷一 悲惨身世 第八章 回忆身世 亲人?也许十四爷才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吧。她和家人早在八年前就断了音讯,她那老实本分的爹爹,她那体弱多病的娘亲,还有年幼的弟弟,早在多年前就一个一个地离开她了。 “朕会寻你的家人进京陪你。”那个皇帝是认真的吗?乔如澜有了一丝期待。娘!弟弟!她在心里喊着。隔得太久连她自己都快记不清他们的模样了,那人能找得到吗?。 她离家的时候,娘是什么模样呢?乔如澜的思想飘回到八年前的那个冬天 天很冷,下着雪,洁白的雪铺天盖地。13岁的乔如澜身着破旧的棉袄,哆哆嗦嗦地靠在柴门旁,伸长脖子往院子里张望,院子静悄悄的,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显得格外萧条。飞舞的雪花从天而降,细细碎碎落在乔如澜的头上、身上。脚已经冻僵了,单薄的布鞋丝毫不能抵挡那彻骨的寒意。她真的很冷,冷得想哭,寒冷一波波从外往心里侵袭她,又一波波由骨子里向外扩散。她咬紧牙关强忍着,小小年纪已经懂得面对磨难。 她不敢去敲门,怕里面的人出来给她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她只能等,等屋里的人动了怜悯心能给她一点微薄的施舍。这么冷的天,别人家的孩子都围在火炉边取暖,可她不能,娘还病在床上,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再借不到粮食,她们娘俩都会饿死,她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院子里住的是乔如澜的一个远房叔父,早几年爹还在时两家人经常往来。那时候,婶娘总是当着爹娘的面夸她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说她长到随娘,模样比仙女还俊。可这一切在爹走后都变了样。爹爹在一次意外中离开了人世,撇下她们母子三人,那时弟弟乔端端不过一岁多,如澜也才七岁。头两年,叔父还会上门帮衬家里,粗活重活全揽着干,娘就帮别人缝缝补补,绣些花样,日子倒也勉勉强强过得去。后来,村里开始传出了风言风语,说娘是天生的狐媚子,自家男人给弄没了还要拉上个小叔子。 那些谣言最终有鼻子有眼地传到婶娘的耳里,婶娘是个强悍的妇人,哪能忍受这样的事呢,三头两天就和叔父吵闹,而他们又成了那些造谣生事的人茶余饭后的笑料。那段日子,乔如澜听到最多的话语就是“娘是个狐媚子,女儿日后铁定也是个狐狸精。”“瞧她生的那对媚眼,跟她那骚娘一模一样”只要她从村口走过,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就跟在身后叫:“狐媚子!狐媚子!没了男人就找小叔子,狐狸精生了个小狐狸。”有些小孩甚至往她身上扔小石头,扯她的头发。乔如澜不想娘伤心,挨了打受了气也从不告诉娘,总是一个人悄悄地哭…… 娘终归还是不能忍受流言蜚语的刺激,拒绝了叔父的帮忙。可是叔父还会偷偷地到如澜家的地里干活,偶尔来家里一次,也总是匆匆来又匆匆走,每次走前都要把如澜和端端紧紧地搂在怀里。 这种日子最终在婶娘的一次哭闹寻死后结束了,娘和如澜姐弟又一次失去了依靠。可怜的娘,往日肩不能担手不能挑,如今却要像个汉子一样下田耕地,用她削瘦的双肩拉扯着沉重的犁耙,起早摸黑地劳作。她那白皙的脸庞在烈日的炙烤下很快就变了颜色,曾经的芊芊秀手也变的粗糙无比。可是即便累的要死要活,庄稼的收成也达不到原来的一半。一个妇人,家里没了顶梁柱,日子过的多难可想而知…… 乔如澜是个懂事的孩子,从不用娘操心。她带着弟弟把家里收拾得妥妥当当,每天趁着到地里送饭给娘的当儿,挎个小篮子去挖野菜。端端也会跟在身后,这一把那一把地揪些不知名的野草来问她能不能吃,她就会捏着他圆圆的小脸蛋笑骂他是个贪吃的娃,端端这时就会咯咯地笑着往她怀里钻。那段日子,虽然清苦却也快乐。 卷一 悲惨身世 第九章 雪上加霜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件事,也许乔如澜一家会一直平平淡淡地生活。娘会熬着把他们姐弟俩拉扯成人,如澜也会找到相当的婆家,嫁人生子。可祸不单行,爹爹走后的第三个年头,弟弟也出来事,这让本来就不幸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如澜往日会带着弟弟随娘一起下地干活,端端头两天还乖乖的坐在田垅边上看着她们。可他毕竟是小孩儿,生性喜动。不出两日便憋不住了,手拿根小棍儿,一会儿抠抠土堆里的蛐蛐,一会儿又又钻进草丛里追赶小蚂蚱。初时,如澜一看端端离开视线就会喊他,端端听见叫声撒开腿便往回跑,娘看着他粘了满身满头的泥土碎草又会责怪一番。端端也不理会,在旁边坐了一会又偷偷溜开。久而久之,娘和如澜见他不会走远也就由他去了。 端端在田间玩耍时又认识了新的伙伴——邻近村的孩子狗蛋。狗蛋也是和端端一样没人带的娃,跟着爹娘下地里干活,爹娘忙得天昏地暗便任由他在野地里疯。一来二去和端端混熟了,两个小孩儿便手拉手跑到较远处的河沟里摸鱼捉蟹,甚至钻进林子里掏鸟窝。娘是不喜欢端端这么闹的,只是想着他难得有个玩伴也就不阻拦了。端端见家里大人不管束他,越发大胆起来。有时早上跟着出来,怀里揣个窝窝头就跑了,玩到傍晚快要收工才回来找娘和如澜。如澜偶尔也会吓唬他说山里有野狼,会吃乱跑的小孩儿,可端端听了也就是嘿嘿笑两声,照旧跟着狗蛋去疯玩…… 那一天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到来,当太阳快要下山时,如澜娘才发现端端没像往常一样回到地里头,就对如澜说:“你到狗蛋家地里找端端,别让他玩的太晚了。”如澜应了一声往狗蛋家地里去了。几刻钟后如澜娘听见如澜远远传来的叫声:“娘!娘!”她娘从地里直起腰,伸头张望,没见着人影,轻骂声:“这疯丫头,大呼小叫的。”又低头干活。一会儿,如澜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跟前:“娘!端端不在那呀!人家狗蛋说他晌午就不跟端端在一块玩了。”“啊?”娘愣住了,把手里镰刀一扔“那还不快去找?”…… “端端”。 “端端”。 母女俩的呼叫声此起彼伏,在山坳里回荡着…… “端端,快回来!天要黑了”娘把手掌围成喇叭状,喊得声嘶力竭…… “端端,快出来吧,山里有野狼”如澜个头矮,拼命踮起脚,也扯着喉咙大声喊。 母女俩全身汗迹斑斑,灰头土脸地在野地里乱转,找遍了每一道河沟,喊遍了周围的林子,声音沙了,喉咙哑了,可端端还没有踪影…… 太阳沉沉地坠入黑暗之中,十丈之外已看不清人影,如澜和娘抱着仅存的一线希望往家里跑,她们心想端端会不会已经自己回去了,从家到地里的路也走过好多回,他应该是认得的。 当看到紧闭的家门时,娘像被抽掉最后一丝力气般瘫软在地。如澜冲过正要搀扶,,冷不防“啪”地一声,脸上挨了一耳光,还没回过神又被推倒在地,娘恨恨的声音传过来:“平日叫你看好弟弟,你偏要跟着我下地干活,这下端端丢了你说怎生是好呀,啊?”。 如澜被打得直冒金星,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心里的害怕和委屈这下子全换成了呜呜的哭声。娘骂完如澜,又抽自己的耳光,劈里啪啦的几下脸上全是巴掌印,如澜吓得急忙拉住娘的手,哭道“娘,是女儿不好,您打我吧!您抽我吧!”边说边抓着娘的手去打自己的脸…… 娘见她如此更觉伤心,眼泪哗啦啦直流,伸手把如澜搂在怀里,直哭道:“苦命的丫头,娘也不是恨您。只是乔家就你弟弟这么一个血脉了,他要没了你叫娘以后怎么跟你死去的爹交代啊!” 母女俩抱成一团,正哭的天昏地暗,忽听院子外有个妇人问“乔家的,出啥事了?” 如澜娘边哭边抽气,半天才断断续续把儿子不见的事告诉那妇人。妇人听完一拍大腿:“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家那口子今天赶集呀,看到个货郎带的那个娃可像你家端端了,依我看,你家娃八成是让人给拐了。” 娘和如澜一听,哭得更凶了。 卷一 悲惨身世 第十章 寄人篱下 弟弟丢了,如澜自然是千分自责,万分难过。而娘自从爹爹走后就没有哪一天是宽心的,如今连唯一指望的小儿子也没了,整个人就像失去了主心骨,整天茶饭不思,恍恍惚惚,不是对着院门发呆就是一个人落泪。 可怜如澜一个半大的孩子,家里地里的活都要忙,生活的担子就这么压在她瘦小的身子上了。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是这家也当得太早太苦了。若是爹爹还在,她不也和别家的孩子一般每天也就是撒娇玩耍,那用得着操那么多的心呢?爹没了,弟弟没了,若娘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她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呀? 日子就在如澜的担忧和她的失魂落魄中一天天过去,收割麦子后的一天,娘拉着如澜的手说:“丫头,娘要寻你弟弟去了。” “娘知道端端在哪儿?”如澜疑惑地问。 “娘哪知道呀?”娘说着又开始掉泪“总不能让他就这么不见了,娘不出去寻一寻他始终是不甘心。”。 “那我也跟娘去!”如澜眼巴巴地望着她娘…… 她娘叹了一口气,告诉如澜不能跟着去,因为过两天娘就要把她送到舅舅家了。 “你舅母人虽然刻薄些,但终归是自己亲人,你过去他们还是会收留的。”。 舅舅也是庄稼人家,住在离乔家村有几十里外的另一山坳里,从乔家村过去得翻过一座梁。娘匆匆把家里的粮食及一些值点钱的家当变卖后,就带着如澜跨上前往舅舅家的路。这天,天刚蒙蒙亮如澜就被娘叫醒,母女俩吃过早饭把家里的门窗仔仔细细栓好绑紧,锁上了大门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行至村口,如澜转回头,只见半旧的房子在晨曦中若隐若现,个别人家屋顶上已升起袅袅炊烟,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她的心里腾起了一阵难言的苦涩和酸楚…… “走吧!别看了。”娘的声音也带着哽咽. 娘离开山村到外面去寻找弟弟了,因为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如澜开始了寄人篱下的日子。舅娘是个懒散的人,自从如澜住入舅舅家,家里所有的活舅娘都不再沾手。如澜每天一大早就要起来做早饭,然后洗一大家子的衣裳,还要下地打猪草,剁猪草、喂猪反正活儿是一天干到晚也干不完。好在如澜以前在家时经常干活,这些家务她还能应付得来。 最麻烦是她那两个表弟,大柱和二柱。这两个小子平时就调皮,经常闯祸,为此舅娘没少揍他们。可是自打如澜住进舅舅家,舅娘整天惦记着挑如澜的刺儿,也就没多少精力理会他俩了。大柱和二柱更像脱缰的野马,整天不是捉弄如澜就是在她干活时使坏…… 有一次,大柱把他娘的鸡蛋偷偷煮了几个解馋,那些鸡蛋舅娘可是天天数着的,马上就发现少了,把他们三个叫到堂屋里问:“篮子里的鸡蛋谁拿了?” “不是我!”二柱先撇清自己。 如澜正要说不是她拿,大柱手已经指向她叫开了“是她,我亲眼瞧见她煮了吃。” 如澜没想到大柱会赖到她身上,听了一怔正要辩解,舅娘已经拿起柳条劈头盖脸打来。手指粗的柳条抽到她身上犹如沸腾的滚油烫过,揪心地痛。乔如澜惨叫一声缩起身子,本能地伸手去挡。“啪”柳条抽过的皮肤立马出现一到紫红的斑印。啪!啪啪!见她反抗,柳条竟越打越重。 “呜呜呜”不敢辩解,不敢跑开,除了哭泣,她还能怎样呢? 大柱二柱见如澜被冤枉也不敢辩解,更加得寸进尺。这天如澜正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把木瓢里的猪潲倒进猪槽,因为猪圈的栏门太高,如澜要半个身子搭在上面伸长脖子才能看清里面。二柱就是趁着如澜伸长脖子时把一条毛毛虫丢进她的衣领里。 如澜忽觉有个毛乎乎软绵绵的东西掉进衣服,吓得一激灵赶紧缩回手,没想到手肘竟撞到猪圈的门柱子,一个重心失衡就往旁边摔去,直楞楞地扑到装猪潲的木桶上。粘稠的猪潲洒了一地,糊了如澜满头满脸。等如澜爬起身时那虫子已经滚动她脊背上了,正一拱一拱地蠕动着。如澜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边惊叫一边跳着抖动衣服,好半晌才把虫子弄出来,大柱两兄弟早在旁边笑翻天了。 被虫子爬过的后背马上便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灼痛,又像千万只蚂蚁在爬,奇痒无比。如澜忍不住伸手去抓,谁知它越抓越痒,痒过了又疼,天啊!就像是裂开的伤口给浇上了热热的辣椒水。难忍的痒痛整整七天才消失,以致如澜后来一见到蠕动的东西,甚至一听到虫子两个字就觉得心里发毛,全身紧绷。 身体受累倒也罢了,最难消受是那些冷言冷语。舅娘不但懒散,说话也尖酸刻薄,如澜稍微不顺她意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什么“千年的祸害精,你一来就不让老娘省心。”“小贱人,赔钱的货,养你真是糟蹋了粮食,”“养头驴还能拉磨,养你能干啥?”。 舅舅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平日里对媳妇就是唯唯诺诺的,见到如澜挨骂也不敢吭声,只是背后悄悄对如澜说:“丫头,你舅娘脾气差,你就忍忍她吧!” 如澜总会说“是我不好才惹舅娘生气。” 寄人篱下,总是要受气的,只盼着娘能快些寻到弟弟一家团聚,再苦再累也值得,可是娘到底啥时候才能回来呀? 卷一 悲惨身世 第十一章 遇见好人 雪不知何时停了,如澜听见院子里传来开门的声响,忙迈步向前。不料想,双脚因为站久了血液不通,早已麻痹得使不出力气,竟然自己摔倒在雪地里。她扑腾着挪向院门,手刚抓住门柱想要爬起,院子里关门的声音已经响起。如澜抓住门柱的手霎时定住,缓缓滑下无力地垂在身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恨死了自己那对不争气的双腿,为何要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跌倒,唯一的机会就那么错失了,她已经又冷又饿,不能再等下去了。 如澜攀着门柱想站起身,可是无论怎样使劲脚依然发软,只好重坐回雪地里,用样僵硬的手去揉搓麻痹的腿脚。 “这是谁呀?怎么坐在雪地里呢?”陌生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如澜昂起头,泪眼朦胧望向上方。她认得是住在村口的郑婆婆,因为每次来叔父家都要经过她门前。 “乔家丫头?你这是咋啦?”郑婆婆看了半天才认出是如澜。 见有人询问,如澜只觉得心里委屈更甚,抽抽噎噎起来,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 郑婆婆看着披了一身雪的如澜,那小脸冻得乌青乌青的,心里一阵难过。她一把拉起如澜,边帮她拍去身上的雪边问:“你咋不进去呢?在雪地了站久了会闹病的。” 如澜不语,半天才嗫嚅道:“我怕婶娘。” 郑婆婆在怀里摸索一下,掏出个红薯塞到如澜的手里。暖乎乎的红薯飘着香气扑面而来,如澜听闻自己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响。她咽了咽口水,双手捂住红薯上,一股温暖自掌心传来,慢慢地包裹着冻僵的手指。她舔舔嘴唇,手捧红薯举到鼻子下用力一嗅,然后一脸满足地叹道:“真香!” “丫头,快吃吧!”郑婆婆含笑望着她。 如澜向郑婆婆道谢后,小心翼翼地把红薯掰开。吃了一半,把另一半包起来,抬起头对郑婆婆说:“我留给娘吃。” 郑婆婆的眼睛湿润了,多么乖巧懂事的孩子呀!怎么就没人怜爱呢?她就发一次善心多管一回闲事吧。 “她婶子!开开门!让这丫头进去吧。”郑婆婆走到门边喊道。 屋里隐隐约约传出话语声,可半天都不见有人出来,如澜知道婶娘不愿见她。 “她婶子,你咋那么狠心呢?”郑婆婆生气地拍着门板。 “唉哟,是郑婆婆呀,你啥时这么好心了?”婶娘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 “她婶子,你看丫头都快冻僵了,就开门让她进去吧。” “俗话说长贫难顾,我家也有几口人,难道都不用吃喝了?” 郑婆婆被婶娘的话语噎住了,是呀!刚闹过蝗灾,谁家都是缺粮短食,也不能全怪人家见死不救。 “走!到婆婆家里去,婆婆拿给你。”郑婆婆一把拉住如澜的手转身就走。如澜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郑婆婆家里也不是很富裕,与自己非亲非故的,竟然会给她粮食,想来着世上还是有好心人的。 跟着郑婆婆走了一会,身后就传来噗踏噗踏的脚步声,如澜回头一看,竟是叔父。叔父跑到如澜面前,将手中的小布包往如澜怀里一赛,如澜忙伸手去接,沉甸甸的,是面粉。 “叔!”如澜哽咽着唤他。 “拿去吧!婆婆家也不好过,就别去了。”叔父一如以往般温和。 “叔,要不是您,如澜和娘早就饿死了。”如澜说着就要跪下个他磕头,被他拉住了。 郑婆婆打量了叔父一眼,叹了一口气问:“刚才她婶子又和你闹了吧,瞧把脸都抓花了。” 叔父尴尬地汕笑两声,对婆婆说:“她就是这样子了。” 如澜这才发现叔父的脸面上有几道淡淡的血痕。婶娘的凶悍她是知道的,若不是要负担她和娘的生活,叔父家的日子也应该好过,婶娘也不会经常吵闹。毕竟他们的孩子同样需要安稳的生活,都怪自己一家连累了他们,也难怪婶娘会生气,谁家愿意拖着两个累赘呀?其实叔父对乔家已经是仁尽义至了,如澜都不知道她这辈子能不能报答人家呢?自己总靠着别人接济始终是不好,可她一个孩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卷一 悲惨身世 第十二章 走投无路 阴暗的房间,冰冷潮湿,冷冽的北风不停地从窗户的缝隙灌入房中。娘病恹恹地躺在一床破旧的棉被中,蓬头垢脑,脸色腊黄。那深深凹陷的眼眶和因消瘦而凸起的颊骨的让她看起来犹如冬日里落光叶子的枯木般苍老、孱弱、毫无生气。“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响声在静谧的屋里显得格外突兀,娘似是惊醒,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走近床前,她无意识地喃喃叫道:“端端!端端!” “娘,我回来了。”如澜放下手中的布袋,轻轻坐到床边。 娘费力地撑开眼皮,迷茫地望着如澜问:“是端端回来了吗?” 如澜知道娘过分牵挂弟弟,病得糊里糊涂的,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会以为是端端回来。也不接话,径自从怀里掏出那半截红薯,烧了一碗热水,搅成糊糊捧到床边。 “哪儿来的?”娘盯着碗里的糊糊问。 “住叔家村口的郑婆婆” 她话音未落,娘就一阵猛咳,像是要把心都咳出来一般,那咳声就像破锣一样沙沙沉沉,身子随着咳嗽声一抽一抽地抖动,连那盖在身上的棉被也跟着颤动起来。如澜赶紧放下手中的陶碗,轻轻拍打着娘的后背帮她顺气。好不容易娘才停下来,却又靠在枕头上直喘气。等娘的喘气声渐渐平息,如澜才敢端起糊糊喂她吃。娘是边咽着红薯糊糊边落泪,如澜心里明白,娘心底不愿她出去求人借粮,娘不愿看到如澜受别人的辱骂,丈夫走了,儿子没了,如今也只有女儿与她相依为命。 可是若不求人,就靠她一个孩子,日子又怎能熬得过去呢? 记得那是如澜住到舅舅家的一年后,山西境内很多地方闹起蝗灾,乔家村和舅舅村所在的代县也不能幸免。成群成群的蝗虫自天空飞过,黑压压一片就落在那林子和庄稼上。凡是蝗虫经过之处,绿莹莹叶子全被啃光,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地里的庄稼更是颗粒无存。有存粮的人家还能熬一段时日,没有存粮的只能逃荒去了。舅娘这时对如澜益发苛刻,三头两天就打骂。 娘就是那时回来的,如澜在舅舅家门前见到娘时,简直就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披头散发,全身脏兮兮的妇人竟是自己的娘。后来如澜才知道,娘从来没出过远门,到了外面镇子两眼一摸黑,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寻端端。很快身上的盘缠就用光了,只好一路乞讨。后来听说家里闹蝗灾,她担心如澜,便又一路讨饭回来。 舅娘见家里又多了一个白吃饭的人,自然是不乐意,整天拉长脸指桑骂槐。娘没住多久就带如澜回到乔家村。 原本娘也想和如澜到别的地方找活路,可就算去了外面也是讨饭,留在乔家村好歹还有个住处。地虽然荒了,只要熬过眼前的天灾,明年开春还能耕种,乡下人只要有庄稼就有了希望。乔家村是她们祖祖辈辈居住的地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山山水水都有了感情,当然会不舍得离开。再说了,留在乔家村,邻里都是熟人,有什么事情大家可以相互帮衬。 当初娘和如澜落魄地回到乔家村时,确实也有好心人出手相助。娘原本身子就弱,又在外面奔波许久,加之日夜挂念端端,没多久就病倒了。开始那好心人也帮忙请大夫医治,但药吃了许多都不见好转,娘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人家,就这么一天天拖着。 眼见娘的病天天加重,如澜十分焦急。听闻村里人说得罪了神灵也会久病不愈,如澜就经常跑到土地庙给土地爷磕头。可是头磕了无数次,娘的病还是毫无起色。 每一个夜晚,如澜守在娘床前拉着娘枯瘦如柴的手不敢放开,不敢深睡。她害怕睡熟了再睁开眼时娘已经离去,娘在床上稍微翻身或是移动一下都能让她惊醒。爹爹和弟弟的离去已经在她心里留下的恐惧,她不能再失去娘了。娘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论如何都不能放弃。 她得给娘治病,她需要银子。可是现在连温饱都成问题了哪里有银子呀?叔父给的玉米面怕是不能 维持多久,自己总不能全靠别人接济,如果她能赚钱就好了,可她一个女孩能做什么呀? 脑中又响起舅娘骂她的声音:“养头驴还能拉磨,养你能做啥?” 二柱这时也随舅娘说:“在我家吃了这么多粮食,得还回来!” “她还?她拿啥还?把她卖了就能还。” 是啊!也只有把自己卖了,才会有银子。 卷一 悲惨身世 第十三章 卖身为奴 “乔如澜,山西代县人氏,因母病重无钱医治,愿自卖其身予高家,一世为奴。卖身纹银三百两,立此据照,永不反悔。” 静静地听中介人读完契约,如澜缓缓伸出右手沾上鲜红的印泥,半晌,才颤抖着在契约的右下角按下拇指。她终于把自己卖了, 从此以后,她不再是自由身;从此以后,她要一世为奴,永不得翻身。 冬末,寒风刺骨,刮得人脸皮生疼去,乔如澜腮边几缕散乱的发丝在寒风中飘晃,似是张牙舞爪的妖物。叔父站在身旁,正小心 翼翼地把手上的银子贴身收好。那银子,正是乔如澜刚刚在卖身契上画押换来的钱。她卖了自己,卖给几百里外高家为奴。她只有把 自己卖了才能换来银子,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娘病重不治。这,也是目前唯一能解决困境的办法。 叔父是如澜让跟着来的,他是自己唯一信得过的人,自己走后娘还指望他来照顾呢。 如澜也是叔父从小看大,在心里早和亲闺女一般,若不是真的没法子也不会让她卖身给别人当奴婢。如今见她就要远离家乡,难免 心酸,一阵唏嘘后不禁嘱咐一番。 “丫头,到了主家要机灵些,不可得罪人。” “我晓得。”如澜眼泪汪汪地应他。 “叔会寻最好的大夫给你娘医治,你莫要挂记。” “晓得了。” “没亲人在身旁,要照顾” “得!得!还说个没完了?不舍得就别卖了!”随着一个粗暴的声音响起,马车上跳下一个粗壮的汉子,大步走到如澜身边拉 住她胳膊就走。如澜给他那铁钳似的手掌抓得生疼,叫喊起来。叔父冲到那汉子跟前说“兄弟,她还是个孩子,你别这样!” “哼!心疼了?回头有她受的,她可是卖给高家当丫环的,你以为过去享福?”那人毫不客气地顶了叔父。 “都是父母生养,往后您多点照应吧!”叔父低声下气求他。 “哪个不是父母生的?哪个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能卖给高家算你命好了,现在闹灾荒,到处都是卖儿卖女的,你能卖这个价钱就 知足了吧!” 那汉子说着一把扯起如澜就把她推进马车里,又转过头对跟在身后的叔父说“你这人,都卖了才知道心疼,若不是我们管家看你 闺女模样长得还不错,就你这价钱,看都不看一眼,得了,银子也拿了,赶紧走吧!” 说完跳上马车,“驾!”一声大喝,马鞭挥出,马车便疾驶而去,车轮所经之处,沙土滚滚,扬起漫天尘雾。 乔如澜初次乘坐马车,给颠得头晕脑胀。也不知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慢慢适应,这才发现狭窄的马车里竟坐着五六个女孩子,年纪 与她相仿,个个都是面黄肌瘦,衣着破旧。想必她们也和她一样,生活在穷苦家庭,被高家从父母或是亲人手里买来当丫环。 就在如澜打量她们时发现她们也正在看着她,有人双目无神,有人满脸戒备;有人悲伤,有人麻木,还有人眼中竟是好奇。如澜 不知道她们看到自己眼的神情是怎样,也许和她们中某个人一样,是对未来的茫然或是对身世的伤悲吧。 如澜是最后一个进入马车,当然坐在靠门边了。她本来想伸头出去看一下到了哪里,可用手一推才发现车门竟然是开不了,大概 是买家怕她们逃跑才从外面栓上的吧。如澜朝着坐在窗边的女孩一笑,然后慢慢将身子挪过去女孩一怔,如澜忙用手指指马车的窗, 女孩点了一下头,便弯起身子小心地站起来和她对换了位置。 一坐到了窗边,如澜就迫不及待地掀起马车的窗帘往外观看,只见外面已是一片白皑皑,不知何时下了雪,沿途的山峦树木像是 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幔帐。马车行驶快时,路边的景物不断迎面撞来,擦身而过,往后倒退、倒退,越离越远。如澜伸出头去望向 马车后面,入眼之处皆是冰天雪地,人迹罕至。哪里还能看到半点来时那个镇子的踪影,想必已是离家很远了。 天空仿似又落下细细碎碎的雪花,如澜忙缩回马车内,想着此去前路渺茫,一切都是未知数,心里就开始忐忑不安。又想着娘终 于能请到好的大夫看病,忐忑中多了一丝欢喜。再想到就算娘的病治好了,自己以后也不能与她相见,心底慢慢涌起了悲伤。过了一 回儿,觉得脸上凉凉湿湿,伸手一抹,竟然是泪。 卷一 悲惨身世 第十四章 主家高氏 大同高氏,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商贾,现在的当家高禄吉是高家庄第十二代子孙,50岁左右,人长的脸圆身胖,样貌随和。张嘴一笑就像是个弥勒佛似的,别人都说他的生意就是这相貌招来。俗话都说和生财,总之高老爷给人的感觉很和善,不像一般生意人那么贼精贼精的。 高家世代经营布料,并有自己的染坊和绣坊。说起高氏布料,那可是家喻户晓,无人不赞。不但质量上乘,价钱也公道,最主要是布庄里站柜台的伙计服务态度好,无论你是大户人家还是平头百姓,只要进了店门就是笑脸相迎,甭管最后生意成不成都一样笑嘻嘻侍候,端的是让你欢欢喜喜走进来,满满意意迈出去。高家的产业到高禄吉的手中更是做的风生水起,光染坊就有五家,绣坊也开了三家,更别说是大大小小开在各处的布庄了。 高家生意好的另一个原因据说是因为高家有种祖传绝活,能使染出来的料子颜色鲜艳,久穿不褪色,即使是穿破了也依然亮丽如初。但是这种染布的法子工艺复杂,工序繁多,对配料要求也极其严格,染布过程稍有差池都会前功尽弃。因此,这极品料子在高家染坊的产量并不高,而且专供达官贵人使用,一般的平民百姓就是有钱也难于买到。 但凡世间万物,越是稀少难得就越显神秘珍贵。高家染坊所出的这种极品料子成了香饽饽,能拥有一件这样的料子做衣裳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连带那染失败的次料子都成了抢手货。 高禄吉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家眷当然也越来越多了。高老爷原有三名夫人,大夫人李氏是他的原配妻子,育有二儿二女,二姨太早年是李氏的侍女,后来被高老爷收房了,只可惜红颜命薄,只生了一个女儿就撒手西去,三姨太年轻貌美,原来是个戏班的台柱子,被高老爷看中了便带回府来。她也争气,一入府就生下了高家的三少爷,没多久又给高老爷添了一个女儿。 大少爷高天明和二少爷高天亮早已娶妻生子,现在分别掌管着染坊和绣坊。大小姐高慧芳几年前也出嫁了,夫家就是县衙的吴大人。二小姐高慧芬倒是过来婚嫁年龄,但不知因何至今仍未许人家。 高家庄人丁兴旺,需要使唤的奴才自然也就多。因此,每三五年就要买进一批丫头,乔如澜就是今年高家新买的其中一个丫头。 在路上颠簸了几日,终于到了高家。如澜下了马车才知道被买来的不止她们几个,另外两辆马车上坐的女孩也都是买来的丫头。十几个像难民一样穿得破破烂烂的女孩子,格格不入地站在高府的朱漆大门前,瞪着好奇的眼睛四处张望,因为她们以往的生活中从没有出现过像这样的高墙大院及朱门石狮。 “好大的房子啊!”不知谁挑起了话头。 “是啊,比咱们镇子上的房子都大呢。” “他家肯定好多粮食,不然里面住的人咋够吃。” “也不知里面的人天天都吃啥。”女孩说完竟咕噜吞了一下口水。 “他们肯定天天吃白面!”另一个女孩语气肯定地说,话音刚落,她身边的人脸上全部都露出向往的神情。天天有面条吃,在她们的心里竟是那样美好的事情。一群来自穷苦家庭的孩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她们最奢侈的想法只不过是是能天天吃到白面条而已。卑微的生命,生活在底层,她们的人生曾经是灰暗的,此刻面对高家华丽的府邸,心里竟也燃起了美好的希望。 乔如澜默默地站在人群中,她一向不喜欢凑热闹所以只是静静地听着别人谈论,其实她此刻的心也同样掀起千层巨浪。身旁有人轻轻扯一下她的袖子,如澜连忙回头,在马车上和她换位置的彩莲伸长脖子附在她耳边问:“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面了?” “恩,是吧!我们以后要在里头干活的。”如澜微微一笑,低声回答她。 带着满心憧憬的女孩们在管家的带领下绕过高府长长的围墙,从一个小门进入后院,因为高家奴仆出入不不允许行走正门。早有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在那里等候,她一见到管家便笑意盈盈地迎上来,那油光可鉴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也不知涂了多少头油。她走到管家前福了副身子道:“管家辛苦了。” 管家也笑着说:“靳嫂子,这些就是今天新买的丫头,都交给你调教了。” “管家放心,奴家一定严加管教。”靳嫂恭恭敬敬的应声。 管家转过头对女孩们说:“这是靳嫂,以后你们归她管,不守规矩的靳嫂可不会客气。” 管家又和靳嫂说了几句无关要紧的闲话,大抵都是对她们不要过于苛刻,教导她们时要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之类的。 待管家走远,靳嫂慢慢走到大伙面前,凌厉的眼神从左到右逐个把女孩们审视一遍。那目光就像大寒天里结了几十层厚的冰一般冷,女孩们在她的目光下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光衣物供人挑选的物品一样寒碜。凡是她目光扫过的地方,没有一个脑袋不低垂。 靳嫂看已收到了威震的效果,咳嗽一声,道:“随我来!”带着女孩们走到一排低矮的瓦房前,指着其中一间房间说“新的衣裳在里面,每人两套,进去把你们身上的换下。” 一听有新的衣裳穿,大家都争先恐后跑进房中,只见连铺床上整整齐齐地叠放这几十套蓝底印白梅的棉衣裤。女孩们二话没说就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主人显然没有考虑到她们的身量高度,衣服穿上都不甚合身,除了几个较大的刚好,其他人都是松松垮垮像挂在衣服架子上,特别是那些七八岁的女孩,得把衣袖裤脚折了好几圈。虽然也是粗布衣服,但比起她们身上原先穿的却不知好上多少倍,特别是那膨松柔软的棉花,不但暖和还散发一股新鲜的棉花香气,看来这新的东家是个好人呢。 女孩们吱吱喳喳了半天终于将自己收拾妥当,靳嫂把她们叫到瓦房外面的空地上开始训话: “你们身上穿的是高家的奴仆衣服,由你们踏入这扇门起,不管你原先姓什么,从今以后都是高家的人。” 她停顿一下又接着说:“做为高家的仆人,要以高家利益为重,不做对高家不利的事,不说对高家不利的话。你们要谨记,高家就是屋顶上的瓦,能为你们遮风挡雨;高家就是你们的天,只有它好好的,你们才有生存的地方,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女孩子们异口同声回答,声音清脆响亮。 “好!”靳嫂满意地点头:“等一下我带你们去熟悉环境,现在将你们的名字报给我。”伸手指着站在最前面的小女孩:“从你开始。” “我、我我叫”七八的小女孩没见过这场面,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自己的名字。不知谁“噗嗤”一声轻笑,紧接着大伙儿都哄地笑开了。那小女孩在大家的笑声中臊的满脸通红,眼看就要哭了。 “笑什么?!”严厉的喝声响起,笑声倏然止住了。靳嫂对那小女孩说:“又不是要责罚你,怕什么呀?继续!把你名字报出来。” “王娟儿。”小女孩终于小声地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口。靳嫂点了一下头,对着旁边的女孩:“你呢?” “林桂花……” “鲁二妮。” “赵小环.” 如澜和鲁二妮、刘爱香被编成一组干活,鲁二妮才8岁,别看她个儿瘦瘦小小,一双眼睛却很有神。刘爱香早几年就进府了,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15岁的丫头却傻里傻气的,一张大圆脸整天挂着木木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 高家的丫头和其他人家不同,不会固定分派活儿,而是把新近府的丫头分和那些老丫头分到一组,每组轮流着做不同的工种,两三个月就更换一次。比如这个月你在厨房负责洗碗,过一段时间就去洗衣,再过一段时间又分去挑水劈材什么的,反正一年下来你得学会干所有的粗话。这样既避免管事的头头在安排工作时厚此薄彼,又能尽快培养一个多面手的仆人。 当然,这种制度只针对像乔如澜她们这样的下等丫头,那些个在夫人小姐们跟前伺候的可不受管制。 如澜自幼受惯了冷眼冷语,早就学会了察颜观色,入了高府虽碰到像靳嫂这样的刀子嘴厉害角色,但比起在舅舅家所受的苦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她经历过那样的生活心里便有了底,对这些人不能忤逆,你只要在她面前乖乖听话,就少吃苦头。如澜摸透靳嫂心思,平日里甜言软语,随叫随到。无端挨骂也绝不辩解,派给她的活总是认认真真地完成。加上她手脚快,做事细心,模样长得又顺眼。竟让那母老虎一样的靳嫂对她另眼相看,待她比一般的女孩都要好几倍,连带着和她一起的二妮跟爱香都沾了光。惹得同来的女孩是又羡慕又嫉妒。 卷一 悲惨身世 第十五章 闯祸 转眼间,乔如澜来到高家已经三个多月,除了夜里经常想起娘会觉的伤心,她的日子倒也起多大波澜,每天虽然粗茶淡饭,起码能填饱肚子。其实,高家真的是个好东家,就像离开镇子那天赶车的汉子对叔父说的那样:卖给高家算是命好。 刚来时还是天寒地冻,如今已经阳春三月。园子里随处可见悄悄萌发的嫩芽,那枝头碧泱泱的骨朵儿就这么一天一天地扩大,直至涨满眼睛所触及的每个角落。春天来了,春的痕迹布满了这沉闷的高府后院,犹如一个迈着轻快脚步的精灵,悄悄地从墙头潜入,化作一缕清风,把大家心头的阴郁和忧伤吹散。 高府已经给丫头们着手准备夏天的衣服,这一次是量身订做,每个人都能穿得贴身合体,不会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了。如澜她们这个月被派去洗衣间,一起干活的还有另外两组丫头。每天一大早,各院主子身边的贴身丫头会把头一天主子们换下的衣物以及需要清洗的被褥幔帐等送到洗衣间,如澜她们就按靳嫂定的规矩,把自己所负责那个院子送来的东西拿去清洗、晾晒,所洗的衣物必须在当天酉时前收回,分类叠好,以方便太太小姐们的贴身丫头来领取。 而每天衣物取回至吃晚饭的这段时间她们是自由的,即使偷懒也不会被责骂。高家的丫头们做每个工种都有一小段属于自己的自由时间,在这个时间里你可以闲逛,可以做针线活学刺绣,甚至睡懒觉都没人理会,这就是在高家当丫头的好处,也因此高家的仆人对高老爷都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如澜对这个新东家也是心怀感恩,总是一心一意完成靳嫂交代的每一件事情。 高家向来对仆人都是奖罚分明的,偷懒的,做事粗心,拖拖拉拉就罚你重做,直到管事满意为止。而那些个听话手脚灵活的,管事的便会奖给她些刺绣用的彩线和几块零碎的布料,让她可以学习刺绣或自己做些小玩意。 在高府,下等丫头做得好的除了能提升到夫人小姐身边伺候,进绣坊当绣娘也是条好出路。因此得到这些奖赏的丫头大都格外珍惜,会认真练习针线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管家青睐,迈出这个住着下等仆人的院门。这些零碎布料对高家来说可能只是不值钱的一些小物件,可对她们这些下等丫头却像是通往天堂的阶梯。 如澜几天前刚好得到这样的奖赏,当靳嫂把几块红红绿绿的小布料及彩线当着大伙儿的面交到她的手中时,她简直欣喜若狂,语无伦次地向靳嫂道谢,惹来旁边几十倒恶狠狠的目光。进高府没多久如澜就听那些老丫头说过,这个院子原先有不少丫头因手工做得好被安排进绣坊学艺,当上了绣娘。只要老爷高兴,在绣坊里干得好的绣娘最后还能够脱离苦海,换来自由身,这是多么令人祈盼啊! 自从如澜得到靳嫂的奖赏,爱香就对她摆起臭脸,别看她平时傻乎乎,可心眼却是特别小。这天如澜又在摆弄她的针线,她想给自己绣个绢子,用的是块粉色的布料,彩线选了草绿和纯白。绿丝线要绣碧莹莹的荷叶,白丝线就绣那含苞欲放的荷花。她已经向同屋的梅子学了几天,现在也掌握了一点窍门。刚上手自然兴致高昂,所以一到自由时间就赶回房间摆弄针线。 爱香从门外走进,木着脸一言不发地从如澜身边跨过。如澜抬起头对她笑笑,问道:“爱香,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爱香在鼻子里哼一声,也不应答她,转过身爬上床倒头就睡。如澜见爱香对她冷冷淡淡的,心里也不以为意。这样的情景她遇到多了,爹刚走那两年,村里不知有多少人是这副脸孔,她受到的比爱香现在摆的臭脸还厉害呢。 人就是这样,你过得不好时,别人幸灾乐祸,时时都瞧不起。当你风光时,别人又百般怨恨,刻刻是眼红嫉妒。 爱香见如来对自己的脸上没什么反应,到底先憋不憋了,在被子了瓮声瓮气地说:“你如今成了靳嫂跟前的红人,眼里哪还有我们这些人。” 如澜给她弄得哭笑不得,伸过头去问她:“我眼里怎么就没有你们了?” “你明明和二妮一起入高家,怎么就只顾自己快活不管她了?” 如澜一怔,不明白爱香所指何事,忙问:“我怎么不管她了?” “你管她?”爱香一把扯开被子坐起,气势汹汹地问:“她今天被靳嫂罚去扫西边那园子你不知道?” “罚打扫绿园?她没跟我说呀!”衣服一被上房的丫头领走,如澜就火烧火燎赶回房间,后来发生什么事她哪会知道呀. “哼!装吧装吧。”爱香又盖上被子蒙头大睡。” “爱香!爱香!别睡了,快说说咋回事呀!”如澜放下手中的针线,伸手摇了摇爱香的肩头。 “别问我,自己去问靳嫂。” 如澜赶紧收拾手上的东西,套上鞋子就要出去,却见二妮从西南角的屋后转出来,慢吞吞地走过来。如澜忙跑过去拉住她的手问:“今天做错什么了呀?靳嫂真的罚你去打扫绿园吗?” 二妮抬起头,看到如澜满脸关切的神情,“哇”地一声哭起来。那个委屈劲连如澜看了都要落泪,忙边哄她边给她擦泪。好半天二妮才抽抽噎噎止住哭声,在如澜连声催促下终于把她被罚扫园子的经过说出来。 原来今天上房丫头来取衣服时,二妮看她拿得太多就好心提出要帮她拿一些,谁知两人走到半道,二妮不小心磕到路上的石子摔了个跟头,手中捧的衣服就那样飞出去,把二小姐新做的裙子钩破了一个洞。那丫头怕承担罪名,跑到靳嫂那里去告状把过错全推给二妮,靳嫂只得带着二妮到二小姐那里领罪,二小姐就让靳嫂罚二妮去打扫位于高府西边的绿园。 绿园如澜是听说过的,种的都是一些高大的树木,一到夏日,园里绿荫成片,遮天蔽日,地上树根纵横。去年秋天的落叶积了厚厚一层,经过整个冬天积雪浸熬,如今雪化了到处是黏黏潮潮,打扫起来极其费力。难怪二妮会哭,靠她一个人的力量也许要扫上个把月还不知能不能扫干净呢。算了,自己的刺绣不学了,先帮她扫园子吧。打定主意,便对二妮说:“二妮,你别担心,明天我跟你一块去吧!” “真的?”二妮哭红的双眼看着如澜,得到肯定的答复马上破涕为笑了,毕竟是小孩子,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 绿园果真不是一般的难打扫,如澜和二妮两人每天一到时间便拿着扫帚簸箕过去干活,可是整整一个月她们才扫了三分之一的园子。打扫时需先把潮湿的落叶铲起,再用簸箕装着搬到空旷的地方,等太阳出来晒干好放火燃烧。铲过积叶的地方还得用扫帚细细扫了一遍,把那叶子连带着积泥全扫了去才算是干净,这是靳嫂对她们的要求。两个弱质芊芊的女孩子,一次只能搬那么一点点,打扫的速度可想而知了。靳嫂倒也不催她们,只说等活干完了她再来验收,若不合格就要重来,如澜和二妮自然不敢马虎了事,所幸靳嫂不规定完工的时间,否则她们两个怕是要累死。 五月的脚步珊珊来到,绿园已经是绿叶成荫了。如澜和二妮的打扫工作也完成的大半,也许再过半个月就大功告成。绿园里除了高大的树木其实角角落落里还种着一些香妃竹。因为树木枝繁叶茂,无论太阳多么猛烈园子始终是阴阴凉凉,有些树下竟然还长着不知名的野花,粉的黄的紫的,那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将束束金光印在野花上,星星点点,斑斑驳驳,别有另一番景致。 今天只有如澜自己过来绿园,二妮吃坏了肚子已经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和往常一样,先把落叶扫到一堆在搬到空旷的地方燃烧。如澜正弯腰准备提起手中的簸箕,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沙沙声。如澜一惊忙放下手中的簸箕凝神细听,四周又静悄悄了。待她提起簸箕行走两步,沙沙声又再次向起,这次如澜听的真真切切,那是风吹动纸张的声响。 话说这绿园没打扫干净是鲜有人来的,怎么会有那样的声音呢?恰在这时,又起了一阵风,沙沙声更加清晰,如澜扔掉簸箕迎着声响的方向一路寻去,转过几丛竹子,前面不远的树下竟然有张石桌,桌面上赫然摆放着文房四宝。一叠写满字的宣纸被雕花大理石镇纸压住一角,风吹过时纸张便翻起,抖动,发出沙沙响声。只是石桌周围并没有人影,是谁的东西呢? 如澜慢慢地走到石桌前,桌面上放着两本书籍,砚台里尚有残留的墨汁。一支小狼毫搁在汉白玉笔架上面,笔尖末梢依然还是湿润,在阳光下折射出一圈光晕,看来它的主人刚刚离开不久呢。如澜小心地移开镇纸,抽出最上层的那张纸。笔迹未干的宣纸上飘来一股淡淡的墨香, 如澜忆起很久很久以前,她守在爹身旁看着爹写字时闻到的就是这种香味,墨的清香,从遥远的记忆里飘过来的香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把手中的纸放在鼻前深深一嗅,嗯,好香!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如澜陶醉地闭上眼睛,嘴角慢慢绽开微笑,她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回忆中有爹慈爱的笑容,有娘轻柔的呢喃,有叔父强壮的臂膀,有婶娘朗爽的笑声,有温暖的家,有快乐的童年 卷一 悲惨身世 第十六章 后园奇遇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如澜的思绪,她忙放下手中的纸压好,低头退开。眼睛往旁边迅速一瞥,跃入视线的是银白宽纹的缎子袍角。来人见她似是要离开,跨前两步当在她跟前,嘴上不依不饶地说:“喂!想走了?你还没回答我呢!” 如澜被人拦住去路想走也不成了,加上她有确实动了人家的东西,总不能一声不吭就离开,于是小声说:“我没做什么,就只是闻闻墨的味道。” “闻闻墨的味道?”那人笑了起来,模仿她的语调说:“只是闻闻墨的味道,哎!墨是什么味道的?” 如澜终于觉察来人是故意捉弄她,心想:你要骂就骂,干嘛戏弄我?气鼓鼓的抬起头想瞪他一眼,而眼前夸张的笑脸却让她怔住了。那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身着银白缎子长袍,配以青底暗边坎肩,圆圆脸,浓眉大眼睛,此时正好整以暇地裂开嘴笑着看她。他眼里的戏谑在看到如澜的那一刻竟然变成到了诧异,继而闪过些许莫名的涟漪。 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澜也不好意思向他发火,对着他爽朗的笑脸竟然放下心里所有的戒备,脸上也不由自主浮起来笑容。她抿抿嘴唇说道:“我只是觉得那墨很香,就闻闻,也没弄乱你的东西。” 那少年见她微微一笑脸上就现出浅浅一对酒窝,衬着那身湖青色的衣裳,有种说不出的俏丽和灵动。他的心不知为何忽然怦怦直跳,也忘了挪揄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孔,傻傻地问:“你喜欢墨吗?你识不识字?” 如澜听了忙点头,却又摇摇头,巴眨着一对灵慧的眼睛,那纤长的睫毛就犹如蝴蝶微微颤动的翅膀。 “我教你识字好不好?”少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可是我要打扫园子呢!不好好干活靳嫂可会生气的。”如澜无奈地说。 “你是靳嫂手下的丫头啊?你叫什么名字?” “嗯,对!我叫如澜,乔如澜。” “乔如兰?”少年喃喃打地重复一遍:“兰花的兰吗?” “不是。”如澜轻轻摇头否认,可是到底哪个她也说不出来。少年拉过她的手把她推到石桌旁,拿出一张纸,又把笔塞到她手中,然后说:“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写给我看!” 如澜为难地看着少年,她虽然会写自己的名字,但是已经好久没握过笔了。毛笔在如澜的手中横着拿竖着抓,怎么也摆不出正确的位置,最后她一咬牙,双手上下握着笔杆抖抖索索半天,终于把自己名字里的“澜”字写出来。却是歪歪扭扭,黑乎乎的一团,横不像横,竖不像竖。少年伸过头来一看,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如澜见他抱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恼怒地一跺脚就要离开,少年忙把她拉住。如澜见他强忍着笑竟把脸憋得通红,心里又羞又气,眼眶竟然红了起来,把头转向一边,哽咽地说:“你欺负人!” 少年见如澜当真生气,忙不迭向她赔罪,又扮鬼脸又说好话,看她气消了才说:“你那字写的也太寒碜了,从明日起我来教你吧!” 如澜见他诚意十足,就点头答应了。少年又说:“明天这个时候我在这等你,记得来啊!”如澜又点点头,少年突然伸出手了捏住如澜的鼻尖,如澜从小到大,除了爹和叔父等至亲的人,从没和那个陌生男子这么亲近过,脸一下就涨红了。她挥手拍掉少年的手指,轻声骂道:“不正经!” 少年听了也不再意只是呵呵笑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闪动着莫名的光芒。如澜直觉被他瞧得心慌慌,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头丢下一句“我扫地去了”转身就跑。 夜已经深了,如澜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四周全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呼呼呼呼”唉!爱香又打鼾了,如澜用力推了她一下,爱香“嗯嗯”两声磨了几下牙又睡去,只是鼾声不再响起。如澜又想起了白天遇到的少年,想起他那令人放松的亲切笑容,想起他捏住她鼻尖的手指,觉得整个就像做梦一样。自己一个下等丫头,竟然会有人愿意教她识字,看他的穿着不像是仆人,可他是什么人呢?自己跟人家说了半天的话却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明天得好好问问了。想着想着,眼皮沉重起来,迷迷糊糊睡意袭来 “如澜,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好久了。”少年一见如澜就嚷开,他今天穿一件浅蓝长袍,坎肩还是昨天那件,看起来略显老成。 “我要干完活才能过来的。”二妮身子还没好利索,靳嫂让她再歇一天,如澜和爱香的工作量自然比平时增多。 “快过来吧,今天先教你写自己的名字。”少年不等她说完就拉她走在石桌边,还扯掉她手里的扫帚。如澜不依,向他解释说必须先完成当天要打扫的地方。少年听了说:“这不用你操心了,有人给你扫。“ “啊?”如澜一听脸上露出惊讶。 “阿成!阿成!”随着少年的呼叫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转出个男孩,年纪与少年不相上下。少年看到阿成,对他说:“你过来拿扫帚去扫园子。” 阿成也不说话,过来拿起扫帚低头去了。如澜只觉得奇怪,阿成怎么那么听他的话啊?少年看出如澜的疑惑,笑着对她说:“我跟阿成掰腕子,他输了就听我的。” “真的?”如澜的目光在少年的手臂上晃了几个来回,心里还是有点不信,怎么看阿成的胳膊都比他的粗啊! 那个说掰手腕赢的家伙却不给她有细想的机会,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纸笔伸到如澜面前。这一天,如澜终于学会一笔一划把自己的名字写工整了。 两三句话打发二妮留在屋里,如澜拿起扫帚就往绿园跑。不让二妮跟着也是他的意思,他说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教如澜识字,因为师傅会骂。他还说他是账房的学徒,长大以后要到高家的账房做事。那天如澜问他:“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他笑了“我叫阿赐。” “阿四?”如澜又巴眨着她那对长着纤长睫毛的眼睛。 “啊?哦!对对,阿四,你以后就叫我阿四吧!”少年脸上的神情由诧异到恍然,接着挂满微笑,只是如澜没有发现。 如澜远远就看到阿四站在树下的身影,她笑咪咪地跑到他身后,轻声唤:“阿四,我来了。” 阿四转过身,端详她一下,笑着说:“今天倒还准时。” 如澜也轻笑起来:”哪能老让先生等我啊!” 阿四听了又伸手出去想捏她的鼻尖,如澜不客气地挥手拍开他的爪子,还狠狠白了他一眼,阿四像往常一样呵呵直笑。如澜装生气,嘟着嘴一言不发坐下,拿起笔就要练字。阿四也收起嬉闹的神情,一本正经地说:“今天我教你《三字经》” 写了一大会儿,就见阿成提了个食盒走过来,阿四打开食盒对如澜说:“如澜,过来吃点心了。” 如澜伸头一看,食盒里摆了四五样糕点,样式精致,香气扑鼻,都是她没见过的,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阿四拿起一块烤得金黄的饼子放在如澜手里说:“这是桂花糕,我最爱吃的,可香了。你试试!” 如澜咬了一口,皮酥馅软,桂花的香气混合着一股蜂蜜的甜味在舌尖流连,她三口两口就把手上的桂花糕吃光。阿四见她吃完忙问:“喜欢吗?” “嗯”如澜笑着点点头。 “再试这个荷叶饼。”阿四又拿出一块绿色的小园饼递给她,如澜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真的有荷叶的清香,嚼到嘴里还韧性十足。也不知阿成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好吃的糕点,全是她喜欢的,这下可是赚到了,平白无故认了个先生,还有好东西吃。 看着吃得正欢的如澜,阿成站在旁边直咽口水,都是下人,为什么他就只能看着别人吃呢?阿四抬头看见阿成盯着如澜手里的糕点,一脸口水快要流出来的馋样,他“啪”地把手中的书扔到阿成的身上。阿成回过神来忙低下头,悄悄咽下满嘴的唾液,又捡起掉到地上的书恭恭敬敬地放在桌子上。如澜这才发现只有她一个人在吃,她边嚼着糕点边含糊不清地问:“你们怎么都不吃呀?” “你吃就行,别管我们。?”阿四满眼的宠溺。 如澜看看阿四又看看垂头站立的阿成,像是明白什么。她从食盒里各挑一样糕点,走的阿成面前把糕点放在阿成的手里:“阿成,你也一起吃吧!” “我我不爱吃。”阿成用眼角瞥了一眼阿四,结结巴巴的,将点心推回给如澜。如澜知道他怕阿四,转头狠狠盯着阿四,嘴里却说对着阿成说话:“你别怕,是我想让你吃” “如澜叫你吃你就吃呀!” 阿成得到阿四的应允,满心欢喜向如澜道谢,又风卷残云般把手里的点心吃光,像是怕阿四反悔。如澜见阿成模样滑稽,忍不住咯咯笑起来,阿四听她笑声如黄莺鸣转,又见她笑靥如花,觉得自己也欢喜起来,在他的人生中没有哪一刻想现在这么快乐,忽然想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听她说话,看她笑。 五颜六色的衣物挂在绳子上随风飘扬,二妮透过薄薄的帐子看到如澜正弯腰将水倒进木盆,忽然觉得如澜好像跟以前不同了,到底哪里不一样二妮也说不出来。她将桶里最后一件衣服抖开挂在绳子上,避过爱香走到如澜身边小声问:“如澜,园子快扫完了吧?” 如澜使劲地搓着手中的被子,头也不抬就应她“快了。” “哦,那你扫完就能回来教我绣花了吧?” “嗯。”如澜抬起头对二妮笑笑,又继续手中的工作。 如澜真的不一样了,如澜哪里不一样呢?二妮蹲在如澜身旁把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最后她得出了结论,那就是如澜比以前好看了。可是如澜为何就会变好看呢,二妮左想右想,最后自己认为是如澜最近爱笑的原因。如澜确实比以前爱笑,而且总是偷偷的一个人笑,莫名其妙地笑,现在就边洗衣服边微微笑。因为如澜想起她的先生阿四说的话,那天阿四问她:“如澜,你多大了?” “刚十四。” “十四了,看你这个儿不像呀!” “我们那院子里的丫头都这样的个儿呀!” “你怎么能和她们一样呢?” “我和她们本来就一样的,都是做粗活的丫头。” “以后我叫阿成拿多些好吃的给你,你得吃多点不然长不大了。”阿四又伸手捏她的鼻子。 “你这不正经的。”如澜照旧挥开他。 “呵呵!” “笑什么笑?再笑我走了。”如澜说着就站起身。 “哎!坐下。”她又被阿四拉回“你想不想离开后院?想不想过好日子?” “当然想啦,如果我能进了绣坊,或者能像靳嫂那样当个管事的该有多好呀!”如澜说着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好像觉得自己的愿望过分奢侈,她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两个酒窝窝就绽放在嘴角。阿四突然靠近如澜身边,拉住她的手目光炯炯地凝视着她问:“这就是你的愿望么?” 如澜用力点头,含笑的眸子迎视着阿四的目光。 “你难道不想当能管靳嫂和绣坊的人吗?”阿四的眼睛多了几许急切。 “你又取笑人家。”如澜嘟起嘴,微嗔地甩开阿四的手。 “我是说真的,你好好识字,我保你将来有那么一天。”阿四的神情竟是如澜从来没有过庄重和严肃。 能管得了靳嫂和绣坊的人,那不是管家了?管家也未必能管绣坊呢,亏他也想得出,如澜竟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卷一 悲惨身世 第十七章 原来是少爷(1) 如澜正低头将木盆里的菜捞起,身旁的采莲用手肘顶一下她的胳膊,向门外努努嘴说:“看,外面有个傻小子,也不知要找谁,在那里晃来晃去好久了。” 如澜顺着采莲示意的方向望去,正好看见阿成在那里转悠。这才想起今天刚调工种还没来得及告诉阿四呢,他怕是等不及才叫阿成过来找人的吧。这个阿成也是,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晃悠,也不怕被人知道。 赶紧把手里的菜放进旁边的竹篮,如澜双手在衣摆上擦了擦,低声对采莲说:“我出去一下,有人问就说我上茅厕了。” 采莲先是一愣,继而会意地冲如澜眨眨眼睛,一脸暧昧地笑着回她:“快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有事我给你兜着。” 如澜左右看了看,见大伙都在专心干活,才站起身轻手轻脚走出去。阿成一见如澜就赶紧迎上来,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还在这里?人家都在那里等你好久了。” 如澜怕被人瞧见,忙把阿成拉到屋角偏处,这才开口回答他:“我也不晓得今天换了活,以后怕是要未时才有空闲了。” “哎呀!那可不好了,未时他可是没空的!” “要不你和他说我以后不去了,老麻烦人家也不好。”如澜一脸歉意望着阿成。 “这个你还是自己跟他说吧!”阿成搔了搔头皮,脸皱成一团,似是十分为难。 “那好吧,改天等他有空了我再过去。”如澜说完转身就走。 “哎,如澜!如澜!”阿成连忙追上:“你就没别的话告诉他了?” “刚刚不都说完了?”如澜一副你莫名其妙的表情。 阿成听了歪歪嘴角,垂头丧气地说:“我这回又挨骂了。” 如澜见他那模样只觉得好笑,也不知他为何那么听阿四的使唤,想想平时阿成也没少挨阿四骂,觉得他有些可怜,就对他说:“你回去告诉他,说我谢谢他。” 阿成得了一句话交差,傻乎乎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刚才两步就听见如澜在他身后说:“你以后没啥事可别来找我,给靳嫂看见了我会挨罚的。” 采莲一见如澜回来马上就伸过头问她::“那个是谁呀?你们怎认识的?” “他叫阿成,平日我带回给你们吃的糕点就是他给的。 “真的!看不出这傻乎乎的小子还有些本事呀!哎,他是哪个院子的?”采莲一副不问清楚不罢休的劲头。 “我不知道。”如澜真的不知道,她又没问过阿成。 “不知道?”采莲像听到天方奇谈,夸张地大叫起来。 屋里干活的丫头齐刷刷地转头看向采莲和如澜,如澜狠狠地剜了采莲一眼,低下头避过大伙的注视。这下大们丫头的目光都聚到了采莲的身上,采莲倒是无所谓,耸耸肩冲着大家嘿嘿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能把我怎样的神情。丫头们见了也觉得无趣,又低头干自己的活,仿似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采莲轻轻挪到如澜身边,佯装和如澜一起洗菜,头慢慢挨近如澜的脑袋,眼观四方轻声问:“你啥都不知道还敢跟人家好?” “谁跟他好呀?!”如澜冲口而出的话音比刚才采莲的声调更高,丫头们手里虽干着活,却全都竖起耳朵偷听。二妮第一个憋不住开口问:“哎呀如澜,采莲刚才和你说啥呀,一惊一乍的。” “没说啥呀!”采莲脸上堆起了笑,手肘悄悄碰了一下如澜:“是吧?如澜!” “嗯,采莲跟我开玩笑呢!”如澜很配合采莲,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都有啥好玩好笑的?也不说出了大家乐乐。” “是啊!让我们也听听呀!” “采莲快说嘛!” 一屋子的丫头跟着起哄,如澜气得牙痒痒的,心里把采莲骂了几十遍,采莲这下倒不敢哼声了,鼓着腮帮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盘算着要怎样才能把这事糊弄过去。 恰好这时靳嫂过来,看着闹成一团的丫头们她顿时火气上涨,双手叉腰站在门口骂道:“嚷什么?个个都皮痒了是么?厨房那边还等着你们洗菜呢,再不安安心心干活,上头怪罪下来,你们就自己到小姐夫人跟前领罚吧!” 一见到靳嫂,屋里顿时鸦雀无声了,丫头们闭嘴低下头做事。如澜终于松了一口气,采莲用手肘碰了碰如澜,见如澜回头就向她扮个鬼脸,如澜也毫不客气地顶回她,两人对视一眼,无声地笑了。 转眼间就到了小暑,因为时间不凑巧,如澜去绿园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很难撞上阿四空闲,所以每次他不许如澜偷懒,在旁边认真盯着她写字,如澜觉得阿四越来越像真的先生。 刚才阿成过来传话说阿四今天有空,叫如澜过去绿园。一忙完活如澜就赶紧从枕头下翻出昨天刚绣好的荷包,急匆匆向绿园走去。那荷包可是她要送给阿四的礼物,阿四说他的生辰快到了,如澜想人家好心教她识字,自己也该送点什么吧,她也没有值钱的好东西,只好送个荷包了。 那天如澜看到采莲盘腿坐在床上做针线活,她蹭过去一看,见是在绣荷包,如澜心里一动,也跟着拿针线绣起来。采莲以为如澜要绣给阿成,还提议她绣对鸳鸯。如澜才不理她呢,她知道阿四喜欢竹子,就绣了几瓣竹叶,简简单单的图样也不知道人家阿四会不会嫌弃。 靳嫂刚跨出院门就看到如澜的身影急急忙忙往绿园方向走,心里觉得奇怪,这园子不是早打扫干净了,如澜还跑去那里做什么?反正她也没什么事,不如跟着去看看个究竟。 进了园子到处枝繁叶茂的树木,即使正午刚过也不觉的丝毫炎热。靳嫂眼睛胡乱扫了几下,没发现如澜的身影,心里更加好奇了,明明看着她进了园子,怎么就不见人了? 靳嫂转过几棵大树,刚走到一丛竹子旁就听见前方隐隐有男人的声音。靳嫂心里一紧:这丫头不会在这里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吧? 当下不敢贸然过去,她放轻了脚步,借着树干的掩护,悄悄走到离声音稍近的一排竹子前站定。透过竹叶的缝隙,正好看到一个女孩坐在石桌前写字,那背影除了如澜还能是谁?她身旁站着个青袍少年,边低头磨墨边说:“练字切记要身正心静,手腕要稳,下笔时把好劲,横得正、竖得直,那样写出来的字才显得好。”声音听着非常耳熟。 就在靳嫂在心里猜测那人是谁时,少年竟配合地抬起头,靳嫂心里咯噔一下,暗自道:如澜啊如澜,你本事不小啊,这么快就找到靠山了。看来我那个小院子快要容不下你这尊佛啊,只不过如此沉不住气,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身后传来脚步声,靳嫂转身看见阿成手提着个食盒从外面走来,她怕给阿成看见,忙闪身躲到树后,等阿成过去了才敢回去。 如澜最近老觉得靳嫂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怪,似嘲讽又似警告。她仔细回想最近没有做错活儿,可想了许久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再说了,若是做错事靳嫂早就训她了,怎么只会用不明不白的神盯着就算了呢?那也许是错觉吧,也许靳嫂只是随意瞧瞧,自己心虚就乱想罢了。 靳嫂悄悄打量着低头干活的如澜,想不到才大半年,刚来时那面黄肌瘦的小丫头竟换了一个模样,个头窜高了不说,那面貌也是一天比一天灵秀,往哪里放着都是个俏生生的小美人。唇红齿白,冰肌雪肤,粗糙的丫头服装可是丝毫不能掩盖她身上的神采,难怪那小子会被迷住。现在的如澜充其量也不过是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而已,若再过两三年加于调教,可不知要迷死多少男子。 只是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思未必是好事,若给上房的那位知道了,怕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采莲挨着如澜身边坐下,笑眯眯地问:“今天不出去了呀?” 如澜笑着摇摇头,说:“得好好学绣花,不然可赶不上你了” “我可是天天练的。”采莲一脸得意。 “又绣荷包呀?你都绣好几个了。”如澜瞅了一眼采莲手中的绣活。 “荷包多怕啥,将来可是要送人的。”采莲说完脸上浮起一片红晕。 如澜扑哧一声笑了,手肘轻轻撞了撞采莲的腰,道:“不害臊!” 采莲也跟着笑了起来,忽然张口唱起了家乡的小曲:“八月到十五,十五月儿圆,那春风摆动杨呀杨柳梢;三月桃花开,情人捎书来,捎书书带信信要一个荷包袋……” 那曲调轻柔委婉,如澜也情不自禁跟着哼起来,唱着唱着不知谁和谁又加进来。一群情窍初开的女孩,带着心里对爱情朦胧的幻想及对未来的期盼,一遍一遍地哼唱着那优美婉转的曲调。歌声渐渐升高,穿透低矮的瓦房,飞扬在院子上空…… 卷一 悲惨身世 第十八章 原来是少爷(2) 靳嫂听着屋子里女孩们的歌声,竟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动听,歌声里没有忧愁没有哀怨,令她也想起了自己的年轻时光。她也有过那样美好的日子,也曾偷偷地唱着小曲绣着荷包幻想着自己的良人。年轻真好呀!有活力有美貌,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人生道路,。 不知谁眼尖发现了站在门边上的靳嫂,大伙儿马上识趣地停下了嘴中哼唱的调子。靳嫂这才想起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为了一个年轻生命能够安然绽放光彩,她必须提点她,于是走到门边说:“如澜,你出来一下!” 如澜跟在靳嫂身后忐忑遍不安地走着,心里猜想了几十遍靳嫂找她的原因,不知不觉就跟着靳嫂走到 绿园门口,如澜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被人发现了? 靳嫂转过身问如澜:“这地方你经常来吧?” “嗯,我和二妮以前经常来打扫的。”如澜说着偷偷打量一下靳嫂的脸色,却是不喜不怒。 靳嫂看如澜还在隐瞒,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问:“那个教你识字的人是谁?” 如澜一张小脸顿时惨白,结结巴巴地说:“是、是账房的学徒……阿四。” “阿四?”靳嫂突然哼声冷笑:“是阿赐吧?” “不是的,他说他叫阿四。”如澜的头几乎要垂到胸口,声音低不可闻。 “阿赐,高-天-赐!”靳嫂一字一顿说出来:“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如澜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一脸吃惊望向靳嫂问道:“您是说,他是……高家的三少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个平易近人的少年,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阿四,那个教她识字、捏她鼻子的人竟然会是高家三姨太的心肝宝贝、跟她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三少爷。难怪了,他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你想不想过好日子?” “你难道不想做能管靳嫂和绣坊的人吗?” “我是说真的,只要你好好识字,我保你将来有那么一天。” 她真傻!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还听不出来。他说将来要管账,他是东家肯定要去账房了,自己竟然会相信他是账房的学徒,学徒能穿得那么光鲜吗?还有那个傻乎乎的阿四,摆明就是人家的跟班,说什么掰腕子输赢,全都是糊弄她这笨丫头,真是可笑,自己真是太可笑了,还在人家生辰是送了个寒酸的竹叶荷包当礼物,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如澜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弄得懵懵懂懂,竟只懂得傻站着不言不语。 靳嫂见她失神,叹了一口气说:“如澜啊!靳嫂看你也是个明白人,今天索性就把话给你挑明了。本来呢,你想攀高枝无可厚非,俗话也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不想过好日子呢?况且咱们三少爷那样好性情,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他要真的对你有心,那也是你的福气。” 看见如澜不声不响地垂头站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靳嫂忍不住又说开了:“高家的产业可不少,如今绣坊和染坊已经有大少爷和二少爷打理,还剩下布庄老爷自己管着,那可是高家的主要生意。如果三少爷争气,将来打理这布的重担子可就非他莫属了,你明白吗?” “明白。”如澜低低应了一声。 “明白就好,三少爷如今还未娶妻,如果三姨太知道她的宝贝儿子为了一个丫头,松懈学业、不思进取,你说这个丫头会有好果子吃吗?” 如澜的脸色更加苍白,指尖竟不由自主地抖动,她抬起头对靳嫂说:“我不晓得他就是三少爷,我真的不晓得。他只是教我识字,我们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的……” 说到最后竟然眼眶发红,泪水几欲落下。靳嫂平时也算疼爱如澜,见了不由心软,放缓语气说:“你不用也惊慌,若将来三少爷成家立业了,收你做偏房,那我还得喊你一声姨奶奶呢!如今你既然还是个丫头,那可就要守着丫头的本分,安安稳稳地呆在院子里干活才是,有些事不是你心急就能急出好结果的。” “如澜知道了!”如澜擦着眼泪,声音哽咽。 “回吧!” “嗯” 自从听了靳嫂那番话,如澜就再也没去过绿园。即使阿成来找了几次,她也是一见人便远远躲开,有时确实躲不开,如澜就找借口回绝,不是推说活干不完,就是说太累了想休息。 如澜可是从未想过要攀上枝头变凤凰,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阿四是三少爷,可能对他还唯恐避之不及,怎么还敢去招惹呀?再说她是个下等的丫头,阿四是高家的主子,他们的中间注定隔着一条深深的大河,这条河就叫尊卑有序,上下有别,她永远也无法到达彼岸。 她真的不想当什么高家的姨奶奶,她只想用自己的双手换取生存的条件,靳嫂的话令如澜感到异常委屈。 因为不再出去,空闲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如澜每天都和采莲一起做绣活,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好似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就连二妮也嫉妒起来,说如澜偏心厚此薄彼了。她哪里知道如澜和采莲已经有了共同的小秘密,那也是女孩子们的小秘密。 她们的身体在悄悄地发生变化,皮肤变得光滑,声音变得悦耳,身子的曲线已经朦胧显现。对于自己身上的变化,她们既羞涩又好奇。特别是看到对方和自己已微微鼓起的前胸,心底竟然会有一丝期待。她们要长大了,她们会长得和大夫人身边的丫头丁香一样动人,她们也会拥有凹凸玲珑的身段,她们以后再也不用被别人取笑是黄毛丫头了。 初时,如澜对着别人的目光时总觉得特别害臊,走路也是躬着身子把胸部拼命往里缩,生怕那凸起的地方被别人看到。可她越是在意那里就长得越快,一天一个不同,很快便胀得像个小笼包。为了遮掩那两处红豆,如澜只得在她每天肚兜的胸口位置绣上花样。 丫头们很快效仿如澜的做法,每人都心照不宣地绣起肚兜,一时间肚兜上百花盛开,芍药、海棠、牡丹、白的梨粉的桃竞相开放,丫头们晾晒的肚兜竟成了这低矮瓦房内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立秋。院子里的树叶已开始飘落,每天晨风吹过,便有发黄的枯叶从树上飘飘忽忽坠下,在人的践踏下,辗转成泥归于黄土。 如澜正在屋里绣着手绢,这是她第六次绣荷花。一样的粉色布料,一样的白色花儿,她绣的荷花越来越像,那枝叶那花瓣那纹理,仿佛真是池塘中亭亭玉立、摆动迎风的莲荷。 靳嫂的身影出现在门外,远远就向如澜招手,如澜忙停下手中的针线跑出去。到了外面才发现靳嫂身边还站着个络须男人,正是带如澜进高府的管家高启泽。如澜见了高启泽忙上前见礼,靳嫂笑着对高启泽说:“管家,她就是如澜丫头。” 管家一双鹰眼从头到脚打量如澜一遍,点头道:“嗯,模样果然不错。行!就你了,回房去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还不快向管家道谢,瞧把你乐傻了吧?”靳嫂见如澜光知道傻站,就伸手推了她一把,如澜这才回过神,机械地向管家道了谢,转身进屋去收拾包袱。 屋里的丫头见如澜收拾东西,都好奇地围过来吱吱喳喳地问开了: “如澜,你这是干嘛呢?” “如澜,你不在这屋子住了吗?” …… 如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答那个好,倒是采莲贴心些,边帮她收拾边问:“知道要去哪儿吗?” “不知道。”如澜摇摇头“是管家来叫我的。” “真的?那是好事呢。”采莲高兴的一把抱住如澜。 丫头们一听是管家来带如澜离开,脸上全露出羡慕的神色,要知道有些人在这里干了几年的活,却连院门都没能跨出去呢。如澜只是一个新人,进府不到半年就能获此殊荣,你说她们怎么会不羡慕呀? 二妮拉着如澜的衣袖,泪水涟涟带着哭腔说:“如澜,你以后可要记得来看我们啊!” 如澜也觉心里不舍,只对着二妮猛点头。采莲搡了二妮一把,说:“如澜能离开这个院子是好事情,你哭丧个脸做甚么?再说她出去了也不见得就方便回来,只要能惦记着有咱们这群姐妹就算有心了。” 一席话说得有情有理,连爱香都点头称是。 如澜也怕出去了没机会见面,就把平时绣的绢子荷包全拿出来送给大伙,那些个没用过的布料和彩线也一并拿出来分给她们,就连平时没说过话的人也有份。, 梅子和采莲也拿出自己做的绣品回赠如澜,如澜看着手中的东西越来越多,都是这些小姐妹平时做着舍不得用,现在却全送给她,心里暖呼呼的,鼻子一阵发酸,眼泪忍不住就冒出来了。 她这一哭,弄得大家都跟着眼眶发红。梅子怕大伙哭泣让如澜更加难过,忙把她们送给如澜的东西包好,塞到如澜的包袱里。采莲又催如澜赶紧出去,说是怕管家等久了会生气,如澜就在大家不舍的目光中提起自己小小的包袱踏出她住了大半年的瓦房,从今以后她的人生将会另一番景象…… 卷一 悲惨身世 第十九章 二小姐其人(1) 如澜恭恭敬敬地跟在管家身后,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她做梦都不敢想象自己竟然能这么快得管家的青睐,把她从下等丫头中挑选出来,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管家要带她去哪里。 左拐右拐来的一扇拱形院门前,高启泽对如澜说:“这是二小姐住的院子,小姐身边少了一个丫头,你以后就伺候她。” 如澜听了点点头,高启泽带着她穿过拱门走到屋子前,便嘱咐她在门前候着,自己则进屋去向二小姐禀报。 高启泽刚进屋不久,里头就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又给我塞了什么样的歪瓜裂枣啊?” 不知高启泽低声又说了什么,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比刚才平和许多“你让那丫头进来我瞧瞧!”“如澜,进来见过二小姐。”高启泽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如澜小心翼翼地低头走进房间,眼睛瞥见一抹人影坐在卧榻上,想着那应该就是二小姐,便对着人影施礼道:“奴婢见过二小姐。” “抬起头来!” 如澜将头抬高,视线却只敢停留在二小姐的肩头处。 “模样确实不错!看你还算识礼数,就留下吧!”二小姐高慧芬拿捏着腔调,慢条斯理地说。 高启泽忙拉着如澜道谢,又当着高慧芬的面叮嘱如澜要安分守己,好好伺候二小姐。如澜一一点头应答,高启泽这才敢向高慧芬告退。高慧芬挥手让高启泽出去,看了如澜一眼对着站在旁边的丫头说:“银杏,你带她去认认地方,再把我这儿的规矩跟她说清楚,否则将来出了什么岔子,别怪我不留情面。” “是!”银杏应了一声便带着如澜出去。 二小姐高慧芬长相虽称不上貌美如花,但也端庄秀丽。最让如澜惊讶的是,她从不穿金戴银手上连个镯子也没有,衣着也极其朴素,不喜大红大绿。虽说二小姐脾气有些古怪,但还算好相处。她平日也只是看看书,描描字帖,有时会做些女红,就是不怎么跟如澜她们说话。 如澜和银杏乐得清闲,小姐在房里看书绣花时,她们俩就在外间候着,自己也做做针线,不知不觉,那日子倒也过得很轻巧快活。 这天二小姐自己在房里描字帖,银杏去了洗衣间取早上送去清洗的衣物,屋外只剩下如澜一个人。 “去架子上把《道德经》拿来。”。 听闻二小姐的声音在里头响起如澜赶紧放下手中的绣框,到书架上把书找出来给高慧芬送去,高慧芬一看是如澜,眉头一皱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这本书?” “是二小姐刚才说的。”如澜微笑着回答。 “你识字?” “识得一点点……” 如澜话音未落,二小姐脸色已变,“啪”地将如澜手中的书扫落在地,厉声问:“是不是沈依梦那贱人派你来的?她又想做什么?难道她害我还不够吗?” 如澜没意料高慧芬突然发怒,一时竟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高慧芬将桌子上的书籍和纸笔全扫到了地上,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如澜的鼻子,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像是恨到了极点。 如澜吓得在她面前扑通跪下,口中不停地辩解:“奴婢不认识沈依梦呀!是管家带奴婢来的,你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怎敢害您?二小姐请明察啊!” 在房间里噼里啪啦地摔了一通的高慧芬还不解恨,又拿起笔洗里的污水泼到如澜的身上,恨恨地说:“到外头跪着,不经我同意不准起来。” 如澜只好自认倒霉,含着眼泪走到外屋门口跪下。待银杏回来时,高慧芬已经像换了个人似的安静地靠着床榻闭眼假寐。面对满屋子的破瓷碎碗,银杏竟然不显丝毫惊慌,想必已是见多不怪了。 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只记得二小姐准她起来时已是满天星斗。如澜挣扎了几次才站稳身子,膝盖以下几乎没有知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疼痛。她在银杏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回到屋子,胡乱吃了点银杏背着二小姐留给她的冷饭残羹,爬上床倒头便睡。 迷迷糊糊间忽然被一声凄厉的叫声惊醒,正疑惑,那声音又再度传来,竟是从二小姐房中发出。如澜顾不得害怕,掀开被子就要过去看个究竟。手臂突被人从身后拉住,如澜只觉得全身寒毛竖起,想也没想便脱口惊叫:“啊……” 一只手掌猛地捂住她的嘴巴,惊叫声被挡回去,转变成模糊不清的呜咽。 “别叫!”银杏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如澜扒下捂住她嘴唇的手掌,手按住砰砰直跳的心口转头对银杏说:“你要吓死我啊?” “我是不想你遭罪,白天受的苦头还不够么?管那么多闲事做甚么?”银杏边说边把如澜拉回她的床上。 高慧芬房中又传出嘶叫,像是那受伤的幼兽在凄厉鸣啼,如澜听了只觉的毛骨悚然,忍不住开口问:“二小姐这是怎么啦?” 银杏撇撇嘴说:“以后你见多了就不会觉得稀奇,刚才要真的过去了,怕是明日没好果子吃。” 如澜将信将疑,却也不敢过去,她还真怕又挨罚。思虑再三还是打消去高慧芬房里的念头,听从银杏的劝告回到自己床上睡觉。 虽闭上眼睛可那边房间传过来的声响却不绝于耳以,一会儿是凄凄惨惨的哭声,一会儿又是依依呀呀的悲凉调子;时而听着像是在咒骂,时而听着又像是喃喃倾述情话。如澜隐隐约约辨得出其中有一两句像是“冤家,你到底在哪儿?”“我的好人啊,你为何还不回来?” 那声调忽高忽低,时清晰时淡远,听得如澜的心揪成一团,仿佛有种诡异的气息在这房间的角落了流窜、蔓延,黑暗里高府少了白天的热闹,却多了让人难以挣脱的压抑。 如澜一动不动地缩在被子里,周身被恐惧包围不敢入睡,她是害怕睡着了会发生什么更恐怖的事情。银杏转了一下身子,床板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她低声问“如澜,你睡了吗?” “没呢!” “你要害怕就过来和我一起睡吧!”银杏说着往床里头挪挪身子。如澜赶紧抱起她的被褥摸黑爬上银杏的床,身子紧挨着银杏时她才稍感坦实,不久就沉沉睡去了。 经过那件事,银杏不敢让如澜单独留在高慧芬的房中伺候,要事有什么活儿需要离开,她也会让如澜去做。这下如澜反倒觉得称心了,因为她可以趁机去看望原来的姐妹,每次去取衣物都要和采莲二妮她们聊上一会儿。 采莲知道如澜在高慧芬房中伺候,神秘兮兮地问:“你在那里没受啥罪吧?我可是听说二小姐这儿有毛病的。”说着手指了指头。 如澜瞪了她一眼说:“东家的事咱们少打听,做好自己本分!” “我这不是怕你吃亏吗?”采莲没好气地说。 “你这话在我这说过就算了,可别在到处瞎掰,给上头听见了那不是闹着玩的。” 采莲见如澜说得严重,也不敢再说起和高慧芬有关的话题。如澜便问她平日工作里发生的事,采莲这又开始兴高采烈地跟如澜聊起最近院子里的趣事,把如澜逗得合不拢嘴。 采莲忽像想起什么,拉住如澜的手说:“阿成可是来找了你好几次,他难道不晓得你在二小姐哪儿?” “你别理他。” “该不是你去了二小姐那就瞧不起人家了吧”采莲眼睛滴溜溜地在如澜脸上转,想看出个端倪。 “你说到哪里去了,咱们做奴才的,身子是东家的,东家想要你配谁就配谁,几时轮到我们自己做主了?既然是没有结果何必费心思呢,不如趁早放手了免得将来失望。” 采莲听罢黯然伤神,其实如澜说的她未必不懂,自己的人生掌握在东家的手里,东家想要你活就让你活,想要你死你也活不了。她和如澜一样都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将来怕是会比别人更苦了。 如澜也觉察到采莲的失落,但却不知如何去安慰,两人无语相对许久,采莲开口打破沉默:“你该回去了,不然二小姐会怪罪的” “嗯,那我走了。”如澜告别采莲,捧起二小姐的衣服顺着墙根往院子外走。从洗衣间出去都得穿过这条窄窄的通道,才能走到外面的花园,过了花园向右拐是绿园的方向,而二小姐的院子则是在左边。 如澜走到通道尽头刚要跨进花园,眼睛却瞥见右边走来了个熟悉的身影。她心里一惊忙缩回到墙角后,耳朵却听见脚步声正往她藏身的地方走来,如澜顿时心慌起来,不知该出去还是转身往回走。正犹豫间那脚步声已经停下,她知道那人就在墙的转角处。 如澜一动也不敢动,这时转身回去洗衣间已不可能了,她只要一走动那边就能听见声音,唯有站在原地屏住呼吸等他自己离开。 许久,如澜好似听到那脚步轻微响起,渐渐远去,她松了一口气,理了理手中的衣服抬腿走出。突然,旁边跳出个人挡住她的去路,如澜忙低下头往左边闪去,那人像有意和她做对,也迈出脚挡在左边,如澜又往右边闪去,可跟前那双脚也迈到右边,照旧挡在她面前。 她知道人家是故意不让她走过,也不说话低着头就把身上一侧,让出一条道来。那人却不过去反而挨近她身边。如澜这时再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眼神恨恨盯向他。 “扑哧”高天赐笑了“我以为你会一直低头站在这里呢?哎!还记得吗?咱们第一次认识,你摆弄了我的笔墨被我捉住,也是这般模样,低着头就想溜走呢!” 他自顾自说着,丝毫没留意到如澜脸色已变。如澜见他越说越来劲,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语:“三少爷,奴婢还有事做,请您让我过去!” 高天赐一怔,终于发现如澜的称呼变化了,他悻悻地说:“我当初也不是故意要瞒你。” “少爷,是奴婢当初有眼不识泰山,请你放过奴婢吧!” 高天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天才开口说“如澜,你还在怨我吗?我让阿成找了你好多次你都不来,若你来了,我早就告诉你我就是高天赐。” 如澜淡然轻笑,垂下眼睑道:“我若不安分守纪,怕是今天少爷也看不见我了。” 高天赐听她话中有话,忙问:“你到底怎么啦?谁跟你说什么了?” 如澜不愿靳嫂跟她说的话让别人知道,也不直接回答高天赐,只是说:“三少爷,我得走了,不然二小姐要怪罪的。” “你怕她做什么?有我呢!”高天赐一把拉住如澜的胳膊,不让她离开:“我就奇怪了,我前脚才让娘跟太太要你到我房里伺候,你后脚就到二姐那里去了,我要回去问问娘,看谁把你派到那边的。” “三少爷,你就别问了,我是个奴才,始终都是要伺候人,伺候你、伺候二小姐不都一样吗?你何必去计较呢?”如澜淡淡地说着心里却苦笑连连。 高天赐见如澜好似毫不在乎,他心里觉得空落落的,傻站在那里半天不语。如澜趁着他失神,抱紧手中的衣服推开高天赐,与他擦身而过一溜烟跑过花园,待高天赐回过神来已不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如澜跑到假山后,偷偷会过头看了一眼,只见高天赐孤零零地站在那墙角,夕阳下的身影好似十分孤独。不知为何如澜竟然觉得他有些可怜,这种想法一浮上心头如澜马上啐了自己一口,他是个少爷,怎么会孤独呢 卷一 悲惨身世 第二十章 二小姐其人(2) 那天过后如澜就没见过高天赐,刚开始她还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出去又被他缠着。后来也没碰上,反而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人家一个少爷,想要什么样的丫头没有,怎么会在乎她呢?这么一想心里也就坦然了。 在高家的第一个冬天就那么悄悄到来,如澜早上起来打开房门,出现在她眼前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院里的树枝上、屋顶上都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那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定会有个好收成了。 银杏拿来了扫帚和铲子,如澜见了忙走过去帮手,两人就在院子里扫起了雪。二小姐不知何时也起来,披着一件墨绿色的蚕丝长袄子,发髻松松地靠在门边看着两人在扫雪。如澜眼尖发现她,忙向银杏使个眼色,银杏也是个机灵的女孩,马上就明白如澜的意思。 她丢下手中的工具,走到高慧芬身边说:“小姐,你进去屋里吧,这外面冷着呢,你要着凉了怎生是好?” 见高慧芬不说话,银杏便扶着她回到屋里,找出张毯子让高慧芬捂住腿脚,又往火炉里加了炭。感觉那屋里暖和了才停手。高慧芬见银杏没事做了,便说:“我今天嘴淡,想吃些甜的吃食,你让如澜到厨房让人给我做些八宝粥来。” “奴婢这就去!”银杏说着迈出了屋子。 如澜去到厨房时,已有几个上房的丫头在那里了。大太太身边的丁香她老早就认识,站在旁边和丁香说话的那位也见过了几次,正是二少奶奶房里的蕊儿,有个身穿枣红色衣裙的丫头正和厨房的管事说话,倒是面生得很。 丁香看到如澜,微笑着向她点点头,如澜忙走过去问好,蕊儿含笑问丁香:“这位是哪个院里的?” “我是二小姐房里的,叫如澜。”如澜连忙介绍自己。 蕊儿正要和如澜说话,里头灶间却传出争吵,穿枣红衣裙衣的丫头正高声对厨房的管事说:“你别诸多借口,让你给我先做就先做,有事三姨太给你罩着。” 那管事为难地说:“小灵姑娘,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蕊儿姑娘可是一早就过来的,你看丁香姑娘也都要等呢,你还是按规矩办吧,别难为我这老骨头了。” 如澜听了才知道那是三姨太房里的人,也难怪人家那么嚣张,主子得宠连丫头的气焰也高啊,这小灵可是连丁香都不放在眼里,她这个二小姐的丫头更是要靠边站了。 看来一时半会也轮不到自己,干脆跟厨子说让他们做好了她再来拿,那厨子倒是很客气,告诉如澜只要半个时辰就能做好,让她到外头的偏房里等着。 如澜可不想在这里干等,她就得梅子这个月也分到厨房,如今正好能趁这时间去看梅子。向别人打听清楚梅子所在的方向后,如时澜便一路寻了去。走过存放食材的库房时,听闻里头有人在低声说话,如澜本不在意,不料想走到屋角却听见里头好似提到“二小姐”。 与自己相关她当然得留意了,本来已经迈出的脚又缩回来,如澜悄悄退到那窗户边,竖起耳朵细听屋里的声音,只听见一个尖细的妇人声音说:“这二小姐也不知怎么回事,大清早就要吃八宝粥。” 另一个苍老声音应道:“她吃什么厨房给她做呗,你管那么多干啥?” 尖细声音又道:“二小姐也不好伺候,脾气这么古怪,也难怪到如今还嫁不出去。” “你道她是性情不好嫁不出么?她是名声不好!”苍老声音好似对高慧芬并无好感。 “此话怎讲啊?”尖细声音满是好奇。 一时屋里寂静无声,如澜正要离开,苍老声音响起:“二小姐几年前偷人,身子早就破了,老爷怕她的事让人知道败坏高家的颜面,连婆家也不给找,指不定要让她在府里呆一辈子呢。” “啧啧!竟有这等事,那男是谁你晓得吗?”尖细声音问。 “怎么不晓得呀?就是府里的护院,可怜那护院后来给高家弄了个罪名,送到牢里不久就发配边疆充军了。” “既是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只怪人家男的,他高家的女儿就没错么?” “你知道什么?他俩大白天在柴房苟合,给三姨太带人堵个正着,那门被踹开时两人正光着身子搂成一团,许多人都瞧见二小姐像只白羊躺在那里,光溜溜叉开腿任那男的折腾,你说老爷能留他吗?” “哎呦!想不到二小姐还有这么一段啊,看平日她文文静静的,真瞧不出能干这种事,还是在柴房那地方呢。”尖细声音一阵感叹。 “别以为千金小姐就不想男人,指不定比那窑子里的婊(子)还浪呢。”苍老声音完哼一声表示鄙视。 那尖细声音便吃吃笑起来。 苍老声音又说:“这事你可别乱嚷啊,给老爷知道咱俩都会没命的。”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干活去了。” 尖细声音说完,就听见脚步声向门口移去,如澜怕给她看见,赶紧一溜烟跑了。 自只从如澜知道了高慧芬的这个密秘,心里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她真的很想把听的话告诉采莲和梅子她们,可心里明白自己不能那样做。如澜一直都想不明白,像二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做出那样不要脸面的是丑事。 她现在终于能理解高慧芬为什么时不时就在夜里哭骂,哪个女儿家出了这些事能不伤心呀?如澜觉得二小姐其实也很可怜,破了身子,败了名声,却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高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仆人,不知有多少在背地里议论她,耻笑她,而她却无可奈何。 不知不觉便到了冬至,本来今天大太太一早就差人叫高慧芬去前厅与大家一起用餐,但是高慧芬让银杏以身体不适回绝了,想来她也该是不愿出去,面对别人嘲笑的眼神多难受呀。如澜听银杏说二小姐已经有好几年没出过这个院门了,真是可怜。 下午去取衣服时如澜又碰见了采莲,采莲一见如澜就拉着她问:“二小姐要嫁人了,你知道吗?” “胡扯!二小姐怎么会嫁人呢?”如澜知道高慧芬的秘密,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二小姐怎么就不能嫁人了?你这傻瓜,净想什么呀?这话我可是听三姨太的丫头说的” 如澜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采莲,聊了几句便回去了,心里却始终惦记着采莲说的话,话既然是从三姨太那里传出来,也有可能是真的,只是她们这院子怎么就一点风声也没收到呢。 谁知真的应了采莲那句话,第二天便有家奴将大大小小的烘漆木箱抬进院子,说是给二小姐的聘礼。原来二小姐真要嫁人了,那姑爷听说刚死了娘子,因没有子嗣想要续弦。三姨太不知打那里听见这户人家的事,觉得高慧芬合适就找人上门说媒,男方一听是高家的女儿,马上就同意了,也不追问高慧芬为何二十好几了还没出嫁。 高家许是怕夜长梦多,男方一点头就要求人家尽快定下日子,所以没几天聘礼就抬进了高家大门。高慧芬知道已经给她定了婆家,既不欢喜也不发怒,就像平日一样冷冷淡淡的,该如何还是如何。 自从高慧芬的喜事传出以后,她们这个院子便热闹起来,时不时有府里的家眷过来坐坐,给二小姐送些礼品什么的,如澜也见到了许多平时没机会见到的人。 最早踏进这个院门的人是大少奶奶,身旁还跟着大少爷的小妾刘氏。那小妾进来就是低眉顺眼的,连话也不多说一句,一看就知道是个胆小的人,倒是大少奶奶唧唧呱呱了一大堆,见高慧芬爱理不理,丢下几匹料子和一对手镯便扬长而去。 大少奶奶走后几天,二少奶奶也来了,还带来了刚刚两岁的小少爷。那孩子长得粉嘟嘟的十分可爱,见了高慧芬一口一个姑姑地叫。把高慧芬叫得心花怒放,连带着对二少奶奶也亲近起来,姑嫂俩个在房里一聊就是半天。二少奶奶走时给高慧芬留下两床绣满牡丹的大红锦被,一看那花式和针脚就知道是绣坊出的极品。 没多久如澜又见到了高家的另外三位小姐,大小姐高慧芳带着三小姐高慧蓉及三姨太生的四小姐高慧瑛风风火火过来探望,虽说是同一个爹,可她们的相貌却各有千秋。 高慧芳体态丰腴,苹果脸,和高老爷有几分相似。高慧芬端庄秀丽,身段适中,应该是像二姨太了。三小姐却娇小纤瘦,桃心脸,五感并不出众,虽与大小姐一母同胞,长相却相差甚远。而四小姐高慧瑛是姐妹几个中最出挑的,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 姐妹几个刚坐下不久,高慧蓉和高慧瑛就嚷着要看新姑爷送来的聘礼,一同来的丫头们也想开开眼界,高慧芬便让银杏带着两位小姐和丫头们去了存放聘礼的厢房,这时屋里只剩下如澜及高慧芳姐妹俩。 高慧芳瞄了如澜一眼说:“我和二小姐有话要说,你去门口守着。” “是!”如澜低头退到外屋门口。 屋里的说话声隐隐约约传来,如澜本无意偷听,只是那门又不隔音,高家姐妹的谈话还是一字不漏地钻进耳朵…… 高慧芳轻叹一声开口道:“妹妹总算是熬出头了,那林公子虽说取过妻,但有个好家境,怎么着总比你原先那人强” “姐姐,我只想等他回来,等一辈子我也愿意,”高慧芬的语调竟是少有的激昂。 “我的好妹妹,他若是能回来早回来了,怎会让你背了这么多年的坏名声呢,” “若不是那贱人,我和他肯定连孩子也有了几个,都是那贱人害的,我恨死她!”高慧芬越说就越气。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沈依梦不告发你们,爹也绝不许你嫁给一个护院。听姐姐的话,把过去的那些事儿都忘了吧,以前怎样都不要紧,将来能过得好才重要”高慧芳又是一番好言劝告。 “姐姐,万一我嫁人了,他回来府里寻我怎么办呀?” “他不会回来了!” “可是我忘不了他,我的身子都给他了,那姓林的不会嫌弃我吗?”高慧芬竟呜呜哭起来。 如澜见银杏已经带着三小姐一行走过来,忙迎上去大声见礼:“三小姐!四小姐!!” 屋里顿时没了声响。 卷一 悲惨身世 第二十一章 陪嫁丫头 高慧芬出阁的日子定在来年的二月初九,主子要嫁人,如澜和银杏的事儿也多了起来,那些为婆家人准备的见面礼是不用她们操心了,二少奶奶一早就打点好,全是绣坊里出的上品。 她们要做的事就是帮二小姐整理她的闺中用品,有些要带过去的便收拾装箱子,那些没用的二小姐就赏给她们或者丢弃,二小姐在府里二十几年,虽说她平日不爱装扮,但用的东西却不少。 如澜和银杏就这样整日忙忙碌碌,转眼间春节也过了,一晃又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这一天所有待嫁闺中的女子都能够出去逛灯会猜灯谜,这是向众人展示自己的风华相貌的好时机。 平时这些小姐们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养在深闺相貌如何无人知道,若此时能让哪个的青年才俊相中,派人上门提亲也是一桩美事。只是二小姐生性冷淡,对这些事从不上心,而且又许了人家,如澜她们是想跟着出去逛逛也没那个机会。 晚饭过后,高慧芬照旧在屋里看书,银杏和如澜便坐在屋檐的台阶上等着看燃放焰火。没坐多久便有一行人打着灯笼从院门外走来,为首的雍容华贵,身穿紫色对襟上袄,金线滚边,身段玲珑的丁香在旁边小心搀扶,此人正是高老爷的原配夫人李氏。 走在李氏身后的那位珠翠满头,环佩叮当,一身杏红裙子绣满妖娆的芙蓉,脸上涂红抹绿,眉眼含春,府里能有如此相貌敢如此装扮的,除了三姨太沈依梦没有第二人。 银杏机灵地迎上前见礼,如澜则转身入屋去告知高慧芬,高慧芬便让如澜去准备茶点招待太太们。如澜捧着茶点回到二小姐房中时,三姨太正用她那唱惯青衣的尖细嗓音说话“就是看林家离得远不知你做的那些丑事,才敢让你嫁过去,你自己什么东西可要有自知之明。” 高慧芬一听,怒道:“我什么东西?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的戏子,脱了那戏服你就能高贵了?” 沈依梦被戳到痛处恼羞成怒,音调越发高了“高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偷人?那天你身子也不知给多少男人瞧见,这要在外头早让你沉湖、让你骑木驴了,淫妇!” “够了!”李氏忍无可忍“都给我闭嘴。” 她转向三姨太严厉地说:“依梦,这件事老爷已经严禁大家谈论,下人都知道忌讳,你为何还要提起?” “姐姐,我……” “慧芬娘走得早,是我疏于教导。”李氏根本不给沈依梦说话的机会:“你若再羞辱她就是不给我脸面。她在府里怎样都好,出来高家大门一样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二小姐一定会以完璧之身出嫁的。” “可是姐姐……” “以后我若在府里听到谁说二小姐偷人,就把她的舌头给拔了,你也一样!” 沈依梦脸色异常难看,可又不敢顶驳,只好连声认错。李氏又转头数落高慧芬:“你也是,依梦是你爹的姨太太,与你娘同个辈分,亏你读了那么多书,竟然也不知礼数。” 高慧芬听了也不言语,咬着嘴唇低下头,眼里泪花闪动。 丁香一看气氛弄僵,忙对着门边的如澜招手说:“如澜,太太都口渴了,快上茶吧!” 如澜给李氏上了茶,又捧着茶走到沈依梦跟前,沈依梦却不接茶,一双媚眼在如澜的脸上扫了几个来回,突然轻笑起来,转头对李氏说:“姐姐,你看这丫头长得多俊呀!不如就让她给慧芬陪嫁吧!” “哦!我看看。”李氏也转头端详如澜,脸色慢慢柔和:“真是好模样!过去林家那边也不丢咱们高家的脸。” “那就这么说定了。”沈依梦一扫刚才的不悦,脸上堆满笑,可是如澜摆明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凶狠。 沈依梦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决定了如澜的终身,陪嫁过去就不再是高家的丫头,以后也不能见到高天赐了,看来三姨太的眼中钉不单是高慧芬,还有她乔如澜,沈依梦可不会允许任何人阻碍她儿子的前程。 二月初九,高府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后花园里搭起了戏台子正演着《西厢记》,台上演得全神投入,台下看得如痴如醉。高慧芬一身大红喜服,在如澜的搀扶下穿过院门,慢慢走到前厅拜别老爷和夫人。作为陪嫁丫头,如澜今天也是一身红色衣裳,鬓边斜斜插着一朵粉色绢花,更显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礼乐奏响,红绸飘动,随着一声响亮的“起轿!”,二小姐的喜轿在轿夫的吆喝声中慢慢抬起。如澜感觉有道目光一直盯着她,转身寻找,目光越过重重人群,只见高天赐站在高家朱红大门前,一脸伤感,满眼失落。 三少爷,我们有缘相识,却无缘相守,请你忘了我吧!如澜毅然转身一路小跑追上喜轿,手扶轿沿随着迎亲的队伍慢慢向前走去。 四月初的雨迷迷蒙蒙但冰凉刺骨,如澜垂头跪在高慧芬房前,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到身上渗入胸衣,身上已湿了一半。寒意一阵阵袭来,嘴唇冷得发青,如澜禁不住哆嗦起来。 高慧芬有身孕已经一个多月,害喜很厉害,吃什么就吐什么,脾气也变得刁钻。一点小小事都足于让她生气半天,如澜每天都要提心吊胆伺候着,生怕稍不慎就遭到责罚。 早上高慧芬想吃豆花,于是让如澜去叫厨房做,如澜新到林家不久和那些厨子并不熟,厨房的仆人待人又冷淡,她到了厨房半天都没人搭理。 高慧芬嘴馋受不住等,好一会没见如澜回来早鼓了一肚子气,等如澜把豆花拿到跟前时,她吃了两口又觉不对口味,那脾气就发作起来,不但砸烂碗还罚到外面到外头去跪着。 如澜透过蒙蒙细雨望向前面的房间,里头毫无动静,想必高慧芬又睡下了。二小姐自从有了身子就这样,除了发火就是躺在床上。因为她怀的是林家的长孙,有了子嗣身份也更加矜贵,林老太太还准许高慧芬不必每天前去请安。 望着那还是装饰喜庆的屋子,如澜不由想起高慧芬洞房那天的情景。出阁的头一天晚上,李氏身边的丁香和一个老妈子来到高慧芬的房中,老妈子以教导二小姐闺房之事为由把如澜和银杏赶出来。也不知她们在房间里说了什么,如澜后来进时给高慧芬铺床时竟见她面色比平常多了一些喜气。 新姑爷进入洞房之后如澜就一直担心,万一林家发现高慧芬早已失身,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那姑爷可是过来人,一夜春宵后肯定会发现二小姐不是完璧的。她是一夜提心吊胆不敢入睡,耳朵时时注意着新房的动静,可是第二天却惊奇地发现新房的屋檐下挂着一块白布,那上面赫然染着一片代表新娘子贞洁的落红。 如澜不知道高慧芬怎么瞒过新姑爷,她只记得第二天高慧芬跟着姑爷去给林家的长辈奉茶时满面春风,眼底眉梢都是笑意,难怪高夫人会说二小姐是以完璧之身出嫁,这招瞒天过海使得真好! 苦笑一声,如澜心想:那是主子的事,何时轮到自己这个下人担心呢?便收回思绪挪了挪已经发麻膝盖,强忍着身上的冰凉。有这时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不一会姑爷林永良的身影就出现在如澜的视线中。 不知为何,林永良给如澜的感觉很不舒服,每次他的眼神从如澜身上扫过时,如澜心里就会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平时她都尽量避免与林永良独处。 此刻看到林永良走来,如澜忙垂下眼睑紧盯着膝盖前方的地面,只希望他快些走过。岂料脚步声竟然在如澜前头的屋檐停下,林永良沙沙的声音传来:“如澜,慧芬又罚你了?” “是奴婢做错,该罚。”如澜没有抬头。 “这慧芬也是,要罚也不该让你在外头跪着嘛!这种天气淋雨会得伤寒的,你进来!快进来!回头我给你求情去。” 如澜本来不想理会林永良,可她实在是太冷了,况且林永良也算是她半个主子,主子都发话了她没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当下爬起身走到屋檐下向林永良道谢。 许久不见林永良出声,如澜疑惑地抬起头,刚好瞧见林永良一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胸口,如澜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不由吸了一口冷气。她的衣服被淋湿紧紧贴在身上,把两个乳房的形状全部显露,特别是乳尖那地方,顶着那布料呼之欲出。 被人瞧见隐私部位,如澜本能地双手抱臂遮掩胸前。也许她的动作过于明显,林永良收起脸上的猥琐悻悻地说:“都淋成这样了还不快去换衣服。” 如澜像得了敕令,转身就跑,回到房间才觉得心在砰砰直跳,刚才的林永良让她想起看见肉骨头的野狗,一脸垂涎、贪婪和龌龊。如澜甩甩头想挥去脑中的画面,又麻利地解开湿漉漉的头发用麻布擦拭干净后重新扎起。 身上的衣服必须换下,小心地褪下裙子从床头拿起干净的里裤换上,看见自己雪白的大腿时她忽感到羞赫,虽然那是自己的身子但她却不敢直视。她可从没试过大白天脱光衣服,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会觉得别扭。 咬咬牙,慢慢解开上袄的盘扣,她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的身子:双腿修长,腰肢纤细,乳房小巧玲珑 且坚挺,那一身肌肤凝白如玉,光滑如脂。虽然才十五岁,但她的美丽已经足够魅惑任何一个男人。 卷一 悲惨身世 第二十二章 险遭强暴 林永良偷偷地撬开门栓进入房间时,就见到这样一副令他血脉愤张的画面,眼前的女子一双玉腿在薄薄的衬裤里若隐若现,完全裸露的背部松松地绑着两条细带子,一抬手腋下便露出半边挺翘的椒乳,鲜红肚兜衬着雪白肌肤,那强烈的反差冲撞着他的视觉,有股热气立即由腹下窜起。 如澜正要反手解开胸衣带子,一双手突然从背后伸出把她抱住,她惊慌回头却发现搂着她的竟是个男人。 “你放开我!放开!”如澜一边撕打男人的手臂一边大叫。 “小心肝,你真招人疼,让我亲亲!”那男人说着嘴就伸过来,热烘烘的气息呼了如澜满脸。 如澜这是才察觉非礼她的人是姑爷林永良,心里更觉得恐惧,原来她平日的感觉没有错,这个男人早就对她垂涎三尺。 “姑爷,你不能这样,小姐会生气的。”如澜使劲挣扎,却始终挣不脱。 “别管她,咱们快活咱们的。”林永良俯头吻上如澜的香肩,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细致光滑的脖子。 如澜只觉全身冒起一层鸡皮疙瘩,忙高声呼救:“小姐!小姐!来人啊!” 林永良怕叫声把人引来,一只手掌捂住如澜的嘴,一只手臂将她拦腰抱起仍到床边,人也随之压下。 如澜惊恐地瞪大眼睛,被捂住的嘴不停地发出唔唔声。林永良这时已是欲火焚烧,哪还顾忌许多,低头在如澜颈脖和胸口反复吸吮、啃咬,白嫩嫩的肌肤立即弄出一片绯红。 见林永良如此对她,如澜更觉厌恶,仿佛林永良沾在她身上的唾液污秽不堪,被压制的双脚也死命地扭动,踢打,就是不愿顺从。 林永良见她拼命反抗,一时也不能得手,便喘着粗气低声哀求:“小心肝,我这里…都难受死了,你就…从了我吧。” 边说边把他裤裆里那硬邦邦的东西往如澜身上蹭,如澜趁他说话的当儿手用力在他腰间掐了一把,林永良吃痛,“哎呦”叫了起来。 如澜趁机在他胳膊上用力咬下,林永良“啊”声大叫,放开对如澜的钳制。如澜赶紧跳下床,可还没跑两步,身子被腾空抱起重重地摔到床上。林永良面目狰狞,整个脸孔涨得通红,边拉开着他的衣袍边叫嚣:“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今天不把你睡了老子不姓林!” “救命啊!来人啊!”如澜边躲着林永良的魔掌边大声呼救,可是丫头们白天都伺候主人,这房子又偏僻,她的呼救声根本就没人听到。 “你喊吧!使劲喊!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会听见。”林永良狞笑着逼近退到床角的如澜,张开五爪一把扯掉她胸前的遮羞的亵衣。 如澜的上身顿时一丝不挂,乳房上两个粉红的凸点如那鲜嫩欲滴的草莓,诱人地裸露在林永良眼前,林永良欲火大旺猛扑过去对着如澜的胸前一阵大力揉搓,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如澜心里绝望到极点,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点点滴滴挂在那秀丽的面容上,我见犹怜! 林永良边狂吮着如澜胸前的粉嫩边含糊不清地说“哭什么?完事了给你补偿,给我当姨太太以后不用伺候她。” 如澜跟他拉扯了许久,此时力气已耗尽,只能躺着任他轻薄。林永良见如澜不再反抗,心里大喜,以为如澜贪他刚才的承诺已经心甘情愿,连忙起身脱掉裤子。 就在林永良转身时,如澜的手不经意触碰到席子下的剪刀,她一咬牙,握紧手中的物件向林永良的背部狠狠地扎过去。林永良一声惨叫,血从伤口射出,如澜心一慌,剪刀哐当落地。 林永良不可置信地回头,咬牙切齿地怒骂:“贱人!” 如澜顾不得理会,捡起潮湿的衣裙闪到一边手忙脚乱地套上,看也不看林永良便冲出房间。 失魂落魄也不知该往哪里去,恍恍惚惚竟又走到高慧芬的房前,高慧芬正坐在桌前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燕窝粥,见到如澜,她眉头一皱,问:“你刚刚去哪了?” 如澜眼眶一红,本想将林永良轻薄她的事和盘托出,可又碍于旁边还有小艾,那是林家派给高慧芬的丫头,于是话到嘴边变成“奴婢内急,上茅厕了。” 高慧芬目光淡淡地扫过如澜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冷哼一声继续吃她的粥。如澜站在身旁不敢言语,只是盼着她快些吃完,好让小艾离开。 就在如澜心慌意乱时,外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两个粗壮的仆妇出现在高慧芬门口,稍矮的那个向高慧芬施礼道:“见过少夫人。” “你们这是?”高慧芬疑惑地打量这她们。 “少夫人,你身边有个人我们必须带走,这是老夫人的命令。”高个子仆妇语气冰冷。 “老夫人要我身边的人?小艾还是如澜?”高慧芬觉得奇怪,林家虽不如高家富有,但总不会连个丫头也请不起呀! “是你的陪嫁丫头如澜。”仆妇瞟了一眼如澜。 如澜面如死灰,想不到她刺伤林永良的事这么快就让老夫人知道了,也不知那老夫人会怎么处置她, 此时若再不将实情告诉高慧芬怕是没人保得了自己。“扑通”一声朝高慧芬双膝跪下:“小姐……” “呕……”高慧芬害喜的毛病又犯,捂住胸口对着痰盂一阵干呕,根本无暇理会如澜。 “少夫人,这丫头我们就带走了。”矮仆妇一把扯起如澜拉到门口。 “小姐…”如澜挣扎着要扑到高慧芬跟前。 高慧芬以为如澜询问她是否要随仆妇走,低着头挥挥手让她们出去。如澜便被那两个粗壮的女人扯着,跌跌撞撞地拉出高慧芬住的院子。 她心里不停地祈祷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祈祷老夫人能理解她伤林永良是为了自保,若不是林永良要染指她,她也不会行凶。如澜当时已虚脱手上的劲并不大,林永良应该不会伤到要害的。 一路上胡思乱想,患得患失,给带到林家前厅也浑然不知。 “进去!”被高个仆妇在身后一推,如澜踉踉跄跄撞进厅里,走了几步才能停下身子。 “跪下!”老夫人怒喝一声,黑瘦的脸上尽是怒火。 如澜扑通跪在老夫人面前,垂头不语,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房里。屋里除了老夫人和几个仆人,林永良也在,他半边肩膀被包裹着,脸上苍白,此时正斜靠在椅子上盯着她。 林老夫人打量如澜一眼,手掌猛地拍在八仙桌上,“嘭”一声,如澜被吓得一顿,只听老太太道:“吃了雄心豹子胆啊?敢刺伤主子,今天不教训你立不了规矩。” 如澜见老夫人一上来就责怪她,也不问缘由,急了起来:“老夫人,奴婢当时是情不得已的,姑爷他、他要……”她始终是面皮薄说当着这么多人说不出口。 “贱蹄子,还敢顶嘴,张婶,给我打!”林老夫人一声令下,刚才带她来的矮仆妇也就是张婶操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往如澜身上打去。 可怜如澜一身的细皮嫩肉,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嘴里连声哀叫,泪雨纷飞。林永良见老夫人半天没叫停手,看如澜被打得在地上直打滚忙对他娘说:“娘,吓唬一下就行,别把她打坏了,回头我还要她到房里服侍呢!” “没出息!”老夫人瞪了林永良一眼“你就不怕她又把你扎了?” “您这不是已经教训了吗,以后她还敢?”林永良献媚地说,这个家他还做不了主。 林老太对着张婶一摆头,张婶便停下手退到一边。如澜已是周身疼痛、衣衫凌乱,发丝披散着蜷缩在地上不停地抽咽。 林永良走到她旁边,蹲下身靠近她满是泪水的面容说:“你早从了我也不至于现在受苦,以后要乖乖听话了。 如澜一见林永良的模样就觉得厌恶,索性闭上眼睛不理不睬。林老太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她又气又怒道:“贱蹄子,我儿要你服侍那是抬举你,你还真以为能当姨太太?占了你身子又如何,你一个丫头他还不配睡吗?” 这时如澜才明白林家人都是和豺狼一般的心肠,她若真是给林永良强占了身子,怕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当下心中一阵怨恨。若今后要委身以林永良这种酒色之徒,不如趁早死了干净。如此一想,便犯倔起来,脸上怒色显现,对林老太大声道:“我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即使为奴为婢也不容人轻薄,你那儿子我不稀罕。” “反了!反了!”林老太果然被激怒,叫来张婶“把这贱蹄子关到柴房去!” 张婶和高个仆妇便一左一右架住如澜的胳膊拖了出去。 林永良伸长脖子看着如澜消失在门口,回过头对林老太说:“娘,这回你一定得把如澜弄到我房里,儿子一见到她心就痒痒的。” 林老太“啪”地给林永良一巴掌,林永良捂着脸惊问:“娘为何打儿子?” “打你是让你张记性,你先前那女人怎么死的忘了?你想要三妻四妾的去取就是,怎么老动自己媳妇身边的人,今天这事不能让慧芬知道实情,她要像以前那个一样寻死我看你怎么收场” “我要真收如澜做小的,她还能不让吗?她敢闹我就休了她。”林永良还不知廉耻地说。 林老太是越听越气,这是高家的女儿,能让你随便休吗?看来这个如澜是个祸害,绝不能让她留在府里。打定了主意就糊弄林永良说:“你先回房歇着,这事既要你这边圆满又要慧芬愿意,倒是有些难度,你让我好好合计合计。” 林永良听了大乐,向林老太告辞,哼着满嘴的淫词浪调走了。 林老太向一旁的丫头说:“快把管家请来。” 不一会儿,管家便来到跟前,林老太对管家说:“良儿给慧芬身边的丫头迷住了,你去给我寻家青楼卖了那贱蹄子,要离的远,最好是外县,我要让良儿绝了心思。” 管家迟疑一下,问:“少夫人那边怎么交代?” 林老太冷笑一声道:“这个好办,到时我就说她的丫头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妄图勾引主子攀附高枝,被良儿拒绝又恼羞成怒扎伤主子,光这两条足够了。” “夫人高明!”管家领命而去。 卷一 悲惨身世 第二十三章 身陷青楼 如澜一整天都穿着淋湿的衣服,被关进柴房不久就开始发烧,昏昏沉沉间感觉有人把她拉扯着,身子像是被扛起,接着又摔进一个黑暗的狭窄空间。她想睁开眼睛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可是整个脑子却像塞满浆糊一样,眼皮也异常沉重,没多久就晕乎乎地昏睡过去。 她就这样睡睡又醒醒,依稀记得身子在不停的晃动颠簸,迷迷糊糊中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才是一小会儿。半睡半醒间感觉有人喂她喝水,也许是水也许不是,反正有液体灌进嘴里她就咽下,已经分不清是苦还是甜了。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如澜慢慢觉得神智稍微清醒,虽然喉咙依旧火辣辣痛,但身上已不再似火炉熏烤。感觉有片亮光刺激着的眼睛,如澜皱了皱眉头,如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半晌,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醒了!快去告诉妈妈。”是谁在旁边说话,怎么声音这么陌生。 眼珠慢慢转动,目光渺茫地掠过屋顶,扫视着眼前的房间。白幔帐子,绿纱窗帘,木格子花窗,屋里光线充足,这不是柴房也不是她在林家住的丫头房。这是哪里?她怎么会躺在这么干净的房间里呢?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一个温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如澜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年级与她相仿的女孩正低头看着她,圆圆的苹果脸上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见如澜望向她,女孩腼腆一笑,说:“你烧了几天,一直在昏睡呢。” 如澜想开口问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张了嘴却发现喉咙干涩难耐,嗓子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来,不由地蹙紧眉头,那女孩看如澜表情不对连忙问:“想喝水吗?” 如澜点了点头,女孩便转走到桌前倒了碗茶端给如澜,如澜也不客气,接过来咕噜噜全喝光,女孩接过空碗笑着问她:“还喝吗?再倒一碗给你好不好?” 如澜摇摇头朝她虚弱地一笑,有气无力地开口问:“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儿啊?” 女孩一脸惊讶,扑闪着大眼睛说:“这是醉香楼啊!你难道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么?” “醉香楼?醉香楼又是什么地方啊?”如澜这下更是糊涂了,被关进柴房睡了一觉,醒来就换了地方,这也太离奇了吧? 女孩看如澜的样子不像是假装,叹了口气说:“你连自己怎么来这里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呢?我老实告诉你吧,醉香楼是个风月场所。,女人的禁地,男人的温柔乡,这里也就是你们平时说的青楼。” 如澜一听惊慌起来,脸色更加苍白,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不料久病体虚,头一阵眩晕又摔在床上,女孩忙靠过来扶起她,如澜挥开女孩的手急急地说:“我要离开这里,我家小姐一定在找我了,我得回去伺候她。” “哟!还想离开啊?你以为醉香楼是路边的饭馆,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吗?”人未见声先到,伴随着一阵浓厚的香粉味,门外走进一个身穿大红衣裳的半老徐娘,发髻边插着一朵妖艳的海棠,虽浓妆艳抹,但厚厚的一层脂粉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她因年老色衰而松弛的皮肤。 “香妈妈!”女孩对着来人乖巧地叫了一声。 香妈妈瞥了她一眼径直走到如澜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如澜说:“你还想回去伺候你家小姐么?是想回去做姨太太吧?也难怪了,有一个你这样的丫鬟确实是不放心,也不知道你哪天就爬上自己男人的床。” “我要是你家小姐早就把你卖了,像你这样凭着几分姿色就想攀附权贵,勾引自己小姐男人的丫鬟,留在身边也真是个祸害。” “啧啧!”香妈妈夸张地巴咂着嘴说“小小年纪就懂得以色相魅惑男人,难怪东家要把你卖到青楼来。不过算你来对地方了,醉香楼就是需要你这种又有姿色又放荡的女子。” 明明是她被人轻薄,明明是她受了委屈,怎么一转眼就变成是她勾引小姐的男人了呢?难道小姐也以为她如澜真是那种人么?不然怎么会任由林家把她卖进青楼呀?老天爷!你为何要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啊?如澜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香妈妈见如澜不言不语,以为是被她说中心思不敢开口,遂笑嘻嘻地说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勾引个男人怎么啦?能把他的魂勾走让他离不开你,那才叫本事。凭你这副勾魂的模样,只要以后能乖乖听话,香妈妈敢打保票,过不了多久咱们醉香楼的花魁就是你了,到那时候每天晚上一个男人任你挑着来。” 这一席话说完,香妈妈早笑得花枝乱颤,满身赘肉抖得像筛糠,而如澜却听得头皮发麻,一颗心像沉入湖底。 烟花女子,一双玉臂千人枕,来来往往都是郎。那种日子如澜想都不敢去想,做什么花魁她一点也不稀罕。她想要的是能真心疼惜她的男人,能和她好好相守一辈子的男人。 若要过这种每天迎来送往、倚门卖笑的日子,她还不如跟了林永良那畜生呢!起码不用给那么多男人糟蹋。 林永良那畜生口口声声说要收她做偏房,一转身就把她卖到青楼里,可见也并不是真心待她,那种酒色之徒始终是靠不住的。还有那个说要让她过好日子的高天赐,如今她身陷青楼他却不知在哪里。 如澜越像越悲伤,竟又一次起了寻死的念头,死了就一了百了,不用再受诸多凌辱了。自那时起,药也不服,饭也不吃,整天就直愣愣地躺在床上。每次一见圆脸女孩拿食物进来,如澜便将头扭到一边,任凭那女孩百般劝说,她就是不予理会。 两天过去,如澜滴水未进,身子越发虚弱,女孩有几次想强行喂如澜吃粥都被她用含恨的眼神给逼回去。这天她正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听见香妈妈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这丫头的性子真是够倔的,竟用绝食这种方法寻死,真想不出她会去勾引主子的男人,也许是她主子怕自己的男人动了心思才把她卖到咱们这儿也说不定呢!” “妈妈,甭管她是什么原因被卖进来,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让她活下来。”那声音如澜很陌生,却是轻轻柔柔的,很好听。 “乖女儿,妈妈知道你有办法的,这儿就交给你了。” “愿为妈妈分忧。” 如澜听见轻轻的脚步声来到自己床前,随着床板微微一震,她感觉有人坐到身旁,一股淡淡的香气掠过她的鼻尖,若有若无。 “唉!”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柔若无骨的纤秀手指轻抚过如澜消瘦的小脸“妹妹,你这是何苦呢?”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你这么鲜活的生命,难道真是到了绝路吗,要这样轻率处置父母给你的血肉之躯?这醉香楼比你苦比你悲的人多了,别人都能活着你为何就不能呢?你以为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么?” 如澜不知为何就对她多了一丝亲近,也许是她喊的那句妹妹,也许是她说的那句“你以为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么?”总之,不知不觉心中就放下了戒备。 “妹妹?”柔柔的声音再一次轻唤着她。 如澜慢慢睁开眼睛,只见旁边有位美人正含笑望着她,秀丽的瓜子脸上妆容淡雅,恰到好处,既不妖艳却又别有风情,淡紫色的衣裙更让她增添一股飘渺的朦胧感。如澜若不知道此处是青楼,恐怕会以为她是九天上的仙女下了凡尘。 “醒了?”美人轻启朱唇,吐气如兰,如澜像被魅惑,不由自主地应道:“嗯。” “那就起来吃点粥。”美女声音虽轻却不容质疑,她转头对圆脸女孩说:“阿芸,去把粥拿来吧,我要亲自喂妹妹吃。” “是!素素姐。” 如澜这才知道美女的名字叫素素,素素!清清净净,人如起名、名如其人,果真是素净如水,水嫩嫩的美人儿。 素素从阿芸的手里接过炖得稀稀烂烂的红枣粥,一口一口地喂给如澜,她边搅动匙羮边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们不能随意损伤。寻死,那是懦夫的行为。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以后别再犯傻了,好好活着知道吗?” 如澜眼眶一红,鼻子一阵发酸,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下,只是心里却升起了强烈的求生欲望。 经过一段时间调养,如澜的身子渐渐恢复,原来在林家被打的那些瘀痕也慢慢淡化,冰雪肌肤又重现在她身上。 只是如澜依然抗拒,始终不愿踏出房门一步,平时也都是阿芸去厨房把饭菜拿回房给她吃。香妈妈和素素偶尔会来,也只是嘱咐她养好身子,其它的话语并不多说一句。 如澜慢慢习惯了这个房间的寂静,阿芸出去时就剩下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里呆坐着,这时她会想起娘亲,想起弟弟,想起采莲和二妮,偶尔也会想起那个爱捏她鼻尖呵呵大笑的高天赐。 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个把月,这天如澜睡醒时听见窗外传了一阵叮叮咚咚的琴声,偶尔还夹杂这一两句吊嗓子的叫唤——咦…咦…呀…呀…,难道要唱戏了?如澜来了兴趣翻身下床,推开木格子花窗一看,对面不远处的凉亭里,三三两两几个七八岁的女孩正在练功,有的压腿,有的作画,有的手抚琴弦低声浅唱。清晨的阳光柔柔地照在她们的身上,幻出一道金色的朦胧光圈,竟是如在画卷中一般不真实。 这一刻,如澜仿佛感觉自己也活了,像从黑暗的地狱回到人间,那阳光不但照在那些女孩的身上,也照到了她的心底。活着真好,活着才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活着才能体会到生命的快乐。是的,素素姐说得不错,轻生,是懦夫的行为。寻死,只是逃避,并不能使苦难消失。 她要好好活着,还要活得好好的。 卷一 悲惨身世 第二十四章 烟花岁月 “在看什么那么高兴呢?”阿芸走到满脸笑意的如澜身边,如澜向窗外努努嘴,问道:“她们是这里戏班子吗?” “她们和我们一样,是醉香楼买回来的女孩。”阿芸把如澜从窗边拉回到桌前,桌上已摆好她从厨房拿来的清粥小菜。 看见如澜面带疑问,阿芸便告诉如澜,那些女孩小小年纪就给卖进青楼,香妈妈专门请人教她们歌舞诗词,弹琴吹箫,也不过是想培养出几个出色的艺妓,使得醉香楼能够吸引更多客人。姑娘们懂得诗词歌赋,醉香楼也就会显得高雅起来,上门的客人自然是档次也高,打赏的银子也必定不少。 而这些从小苦练技艺的女孩,能同时拥有姿色又有才艺的极其少数,十个人中能挑出两个就算不错了。这两个顶尖的女孩会成为香妈妈重点培养的对象,其他人则像平常的姑娘一样都了年龄就接客,若没遇上为自己赎身的人,可能会一辈子留在醉香楼,从青春少年慢慢熬成残花败柳,直至无人问津。 “其实她们比我们还多了些希望,只要努力学说不定能脱颖而出。像咱们这样的半道被卖进来的,除了接客再没有第二条路走了。”阿芸语气悠悠,无限伤感。 “阿芸!你害怕吗?”如澜放下手中的碗望着阿芸,刚刚听到的话让她胃口全无。 “怕有什么用,我只希望将来能遇上个好人为我赎身,就算做牛做马也好过在这伺候千千万万个男人强。”阿芸幼稚的面容多了一丝沧桑的味道,其实她也不过比如澜大一岁而已。 如澜心里又涌起的淡淡的哀愁,两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就这样坐着相对无语,感叹她们卑贱的人生。 不管如何逃避,该来的还是要来。几天后的一个早上,当香妈妈浓妆艳抹出现在如澜的房门口时,如澜就知道她曾经轻松纯净的日子结束了。 香妈妈慢慢踱到如澜身边,把她从头到脚审视一遍,微微一笑说道:“身子恢复得不错!是时候带你出去了。” “我可是什么都不懂的。”如澜避开香妈妈的那刺人的目光,不自在地说。 “又没叫你去接客,你紧张什么?我听阿芸说你初葵还没来,是不是真的?”香妈妈满脸不相信。 “这事能骗人的吗?”如澜咬着嘴唇把头转向一边。 “好、好,没有就没有,你赶紧梳洗一下,我带你去见个人。” 如澜知道今天一定是躲不掉的,何况这一天始终要来,来早一天和迟一天又有什么关系呢?于是不再说话,草草梳洗,换过香妈妈带给她的衣服便跟着香妈妈走出房门。 也许是姑娘们夜里睡得太晚,都快到晌午了楼上还是静悄悄。香妈妈带着如澜穿过走廊来到二楼左边尽头的一扇门前站定,轻声对如澜说:“知道吗?这间房住的可是咱们醉香楼最红的姑娘,你以后就跟着她,尽心点伺候,说不准她还会传你些绝学呢!” 如澜只觉得好笑,这烟花女子还有绝学啊?转念又想,管它什么绝学,只要不是伺候男人,当个丫头服侍这些姑娘怕什么,反正她原本就是下人,早做惯了粗活脏活,在哪里干活都是一样的,反而要是让她躺着等别人来服侍她还不习惯呢。 香妈妈伸出手拍了拍房门,叫道:“玉人!玉人!” 好半天,屋里才传了一句懒慵的回应,可房门并未打开。香妈妈又拍了几下门道:“乖女儿,太阳都老高了,快起来吧!” 屋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随着轻轻的脚步声响起,门被吱呀打开了:“哎呀妈妈!昨晚那客人像头狼一样、都快把人家的骨头拆散了,你也不让人家好好歇一歇。” 香妈妈甩动手中的帕子,咭咭地笑道:“凭你那身本事,别说是一头狼,就是来了十头也不怕。” 眼光扫向门口的女子,如澜不由地低下头,脸上一阵发烧。那姑娘身上穿的根本不能算是衣服,说是一块纱巾更贴切些。薄如蝉翼的粉色轻纱松松地围住她半个身子,上身露出一大截雪白高耸的酥胸,两点粉嫩的红晕清晰可见,下身一双玉腿也是若隐若现, 女子丝毫不觉得难堪,娇滴滴地靠在门边看着头快垂到胸口的如澜说:“妈妈又给我带徒弟了,我可不是什么人都留在身边的。” “这个自然,妈妈的玉人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就收徒弟。”香妈妈推了如澜一把说“把头抬起来让玉人姑娘瞧瞧!” 如澜尴尬地抬起头来,目光扫过玉人的身子时又赶紧垂下眼皮。玉人看出如澜不自在,扑哧地笑了,迈出房门走到如澜跟前,忽然伸出涂着丹寇的手指戳在如澜微微鼓起的胸脯上。如澜本能地举手挡在胸前,吃惊地看向玉人。 玉人咯咯地娇笑,对着香妈妈说:“模样挺好的,就是太青涩了,我怕她学不来。” “你要看着顺眼就留她在身边伺候吧!”香妈妈对玉人可真是客气到了极点。 于是如澜便成了玉人的贴身丫鬟,负责每天给玉人端茶送水。其实玉人五感长得并不出色,但她身段凹凸有致,周身上下韵味十足,看起来另有一番不同于素素的美,那是一种娇媚混合着狂野的美。 香妈妈说的没错,玉人的确是醉香楼里最红的姑娘。她除了月事那几天不见客之外,几乎每个晚上房里都没断过过男人。玉人承欢无数男人却是从不留他们在房里过夜,用她的话说是制造距离,让那些男人只见到她最妩媚的样子,要让那些客人刚尝到甜头就被推开,那样才会回味无穷,才会对她念念不忘。 玉人接客时,如澜必须站在门外守着,于是如澜会听到屋里响起出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有床板咯吱咯吱的响声,有不同男人的调笑声,还有玉人娇滴滴、忽高忽低的叫唤声。如澜这时就会一头雾水,他们在里头到底做了什么,难道玉人给那些客人欺负了吗? 有一次如澜打水给玉衣清洗身子,看到她满身淡淡的红印时忍不住问道:“玉人姐,你疼吗?” 玉人边用手掬起水淋到脖子上边淡淡地说:“第一次肯定会痛的,现在不疼了。” “你不疼为何要那么大声叫唤?我在外头都听见了。”如澜瞪大眼睛,一脸质疑。 玉人忽然咯咯地笑起来,满脸戏谑地看着如澜说:“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看着如澜还是一脸懵懂,玉人勾勾手指示意如澜伸头过去,她附在如澜耳边小声说:“女人舒坦也会叫唤你不知道吗?嘻嘻!” 如澜顿时满脸通红,捡起玉人换下的衣服落荒而逃。 阿芸被香妈妈叫出去陪酒已经有一段日子,每次看到她喝得醉醺醺回来,如澜心里就觉得十分难受,不知这种情况哪一天会轮到自己。她忽然庆幸自己葵水来得晚,女子有了初葵就算是成人,在青楼里,不管你到底多少岁数,只要有了葵水就得接客,阿芸可能不用多久就要被香妈妈叫卖初夜了吧? 如澜服侍玉人睡下回到房间不久,阿芸也带着满身酒味踉踉跄跄走进来,刚躺在床上便哇地吐了一地的秽物。如澜赶紧起身帮她脱下身上的脏衣服,阿芸迷迷糊糊地拉着如澜的手说:“娘,我好难受!我不想喝酒!我头疼!” 如澜流着泪,默默地用面巾为阿芸擦拭身子,阿芸似是清醒过来,挥开如澜的手说:“你别碰我,我身上脏了。“ 如澜知道她喝醉了神智不清,也不计较,边给她擦洗边说:“阿芸,抹干净就不脏了。” 阿芸突然哭了起来:“别喊我阿芸,这里没有阿芸,只有飘飘……” 飘飘是香妈妈刚给阿芸起的艺名,为了不让客人知道姑娘们的底细,醉香楼的女子一律以艺名见客。阿芸也许真是醉糊涂了,没有外人时还记着不让别人知道她原本的名字。 如澜给阿芸抹完身子又找来扫帚把地上的秽物打扫干净,阿芸在她打扫的时候一直在闹,一会儿哭啼,一会儿有喃喃自语,嘴里反反复复就是那一句话:“妈妈别生气,飘飘会喝酒,飘飘陪客人喝酒,飘飘喝酒……” 那瘦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随着她的抽泣声一顿一顿地抖动,仿佛狂风暴雨中无助的一朵小野花。如澜不敢想象 这么瘦弱单薄的身体将来怎么能去承受那些粗野男人的摧残。 因为阿芸晚上醉得太厉害,第二天早上竟起不了床,如澜只能自己去厨房取她们的早饭,而这些活都平时是阿芸去做。如澜一路寻到厨房时竟不敢进去了,远远就看见几个肥头胖耳的男人光子膀子在油烟缭绕的灶台前挥着铲子炒菜。 她踌躇一阵,最后还是咬着牙走进去。 “哟!这哪来的小妞呀!长得真俊!是不是来找哥哥的?”站在门边一个厨子看着如澜流里流气地说。 他话音一落,厨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如澜的身上。如澜仿佛一头闯进狼群的羔羊,被包围在一片贪欲的目光中。她一张小脸腾地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小声说:“我…我…来拿…阿芸的…早饭” “哈哈”一屋的厨子都哄笑起来,有人说:“来给哥亲一个!哥哥给你好吃的。” “瞧这小模样长得,哎呀!真招人疼,香妈妈又有大钱赚了。” “小妹妹,你开苞了没有?今晚哥哥去捧场,嘿嘿!” 那话是一句比一句下流,一句比一句恶心,如澜再也听不下去,含着眼泪转身就跑出厨房。突然身后传来蹬蹬的脚步声,如澜一震,难道那些人还真是要跟着出来轻薄她?当下更是加快了脚步。 “啊!啊!”那人也加快脚步追上如澜,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你放手…”如澜用力甩到半空的手瞬间停住,身后的年青人正一边手拉住她的手腕,一边手把食盒伸到她眼前。 如澜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食盒,那些厨子又在叫嚷:“豆子!亲她一个。” “哑巴,赚钱把她赎回去当媳妇。” 年青人也不说话,瞅了如澜一眼转身就往回走。 卷一 悲惨身世 第二十五章 不做羔羊 后来如澜知道那个青年叫豆子,是个哑巴。人长得特别憨厚,一咧嘴笑就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豆子和厨房里的那些汉子是不一样的,他从来不会用猥琐的目光打量如澜。偶尔如澜对他笑时,他竟然还会脸红。 自从认识了豆子,如澜去厨房拿饭食就轻松很多,不用再面对那些龌龊的男人。她只要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豆子就会把她和阿芸的饭菜拿出来,有时还会偷偷在菜里加了些好吃的。 阿芸的初夜终于要被香妈妈叫卖了,几天前香妈妈便放出风声,说是醉香楼有个清倌要开苞,当天过来参与竞拍阿芸初夜的客人将会有机会目睹醉香楼的头牌素素姑娘的芳容。 素素和玉人不同,她一般不见客,有时在台上抚琴或是唱些小曲时也总是隔着一层幔帐,让那些客人觉得遥不可及,好多客人来醉香楼就是为了两个目的,一个是亲眼目睹素素芳容,并听她唱上一曲,另一个就是能与玉人姑娘共度一夜春宵。 本来如澜也想去凑凑热闹,她还没听过素素唱曲子呢。再一个是她想知道醉香楼女孩的初夜是怎样拍卖,将来她也要过那一关的,了解清楚了心里好有个准备。但是玉人不同意她去,说是到时台下那些客人都会像饿红眼的野狼,怕是阿芸没卖出去她就先给人吃了,如澜一听就想起厨房里那些光着子膀子的男人,心里一阵打悚,再也不敢提了。 恰逢玉人这天不方便接客,如澜便能早早回房歇息,经过二楼的走廊时,耳闻楼下闹哄哄一片。她悄悄地从围栏伸出半个头往下看,只见阿芸身着一套杏红衣裙垂头坐台正中,旁边香妈妈正口沫四喷地向台下的客人解说阿芸的身价和种种好处,都是一些清纯可人,乖巧温顺之类的话语。 如澜听见台下有客人叫嚷着香妈妈定的价钱太高,又有客人嫌弃阿芸身上没有几两肉,场面并不像玉人说的那样难以控制,反而显得冷冷清清,如澜叹了一口气,可怜的阿芸,不知今晚她会跟了什么人。 第二天如澜在睡梦中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惊醒,迷迷糊糊中像听见有人在说“昨晚开苞的飘飘出事了”。如澜一激灵,抓起衣服胡乱往身上套就跟着那几个人朝楼上跑。远远就看到房门前站在几个睡眼惺忪的姑娘,正伸头往屋里张望。 如澜跑过去一把推开门前的人冲进屋里,眼前的情景让她好像掉进千年冰窖,浑身从头凉到脚。阿芸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一丝气息。她的腿上及身下的床单都浸染大片混合着鲜血的污物,纤瘦的身子佝偻着,上面布满大大小小青褐色的瘢痕,扭曲的五官像是向人控诉她所承受的痛苦。 如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冲,喉咙火辣辣地烧着,耳边嗡嗡作响,一股无所适从的情绪在她的身体里恣意地横冲直撞。 门边有个姑娘说:“真是作孽,她昨晚叫唤了半宿,我也没想到那客人这么生猛。” “妈妈也真狠心,行情不好将她拍给胡人,那客人牛高马大的她哪里能承受得住呀!也不知走前受了多大罪,可怜了!”另一个姑娘小声地说。 “都围在门边做什么?赶紧给我回房去!”香妈妈甩着帕子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她用手绢掩住口鼻走到床边瞧了一眼,满脸厌恶地对那些男人说:“赶紧把她拉出去乱坟岗埋了,别让昨晚留宿的客人知道。” 如澜眼见阿芸就那样赤身裸体被裹在被褥里抬出去,心顿时像被刀扎般难受,她上前拉住香妈妈低声哀求道:“妈妈,你给阿芸穿上一身衣裳吧,让她整整齐齐出去好么?” “死都死了,还穿什么?生前做婊子,下去了也还是干这行,用不着穿衣服。”香妈妈轻蔑地瞪了如澜一眼。 如澜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泪水迷漫。昨日还活生生的人一转眼就变成了冷冰冰没有气息的尸体,死了连片遮羞的布条都没有,难道她们的命真是贱如草芥吗?难道她将来也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她奔跑着,漫无目的地在醉香楼的后院奔跑,她想离开,可是周围有许多虎视眈眈的眼睛盯着,连大门都无法靠近。如澜就那样沿着后院的墙不停地来回走,不停地哭。为刚刚逝去的阿芸哭,为她自己哭。 老天似是感受了如澜的悲伤,竟降下了细细的雪花。如澜蜷缩在墙角边,任由那雪花落到她的身上,她已经感觉不到冷意,她的心比周围的空气更冷。 泪水无声滑过脸庞,她举起袖子抹去,旧的泪痕未干新的泪珠已经滚落,层层相叠在她惨白的脸上,恣意流淌。 正伤心,突然有个人影蹲在她跟前,如澜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视线中是一脸关切的哑巴青年豆子。豆子见如澜看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如澜傻傻地望着豆子,像是迷失的孩子见到了久别的亲人,心中无限委屈。竟然“哇”地嚎啕大哭,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 豆子见如澜突然在他面前大哭,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伸出手想要给她擦干眼泪又不敢触碰她,想安慰她又说不出话来,急得在那里团团转。 “豆子哥,阿芸没了,她走时身上连衣服也没穿。”如澜哭着拉住豆子向他诉说阿芸的不幸。 豆子的脸上也是一片难过,他看着如澜给泪水弄得一塌糊涂的秀脸,摇摇头扯下身上的汗巾递给她。如澜也不嫌弃有油烟味,接过汗巾就往脸上胡乱擦一通。 豆子指了指天空飞舞的雪花,又指了指如澜房间的方向,示意她下雪了要回房。如澜嘟着小嘴轻声说:“我走不动了。” 豆子咧嘴一笑,伸手拍拍的肩头,如澜明白豆子是要背她,脸一红不好意思起来,心里却是暖呼呼的。 也许是因为受了寒,如澜回到房后竟然一病不起。断断续续发烧了十几天,嘴里整日说着胡话。一阵儿叫阿芸的名字,一阵儿又喊她娘。香妈妈觉得如澜可能是在阿芸死的那天撞了邪,请了大夫给看过还不放心,又请了神婆来给如澜驱邪。 神婆在如澜床前念念有词,说是阿芸的阴气过到了如澜身上,端起碗喷了满帐子的符灰水,又掏出一叠黄黄绿绿的符条让人粘贴在如澜的窗户和门口上,香妈妈这才放心掏了银子给神婆。 说来也奇怪,如澜身上的烧竟然就退下来了,大家更是相信如澜撞到了阿芸的阴魂。如澜虽是不发烧了,人却一直病恹恹的,时清醒时迷糊。期间素素和玉人也来探望过她几次,每次都是叹息着离开。 香妈妈又安排了一个小女孩过来服侍如澜,往日要是有女孩病重香妈妈是任由她们自生自灭的,可如澜的相貌让她看到醉香楼将来的希望,当然是得重视一些。 豆子有时会偷偷给如澜送些补品,但他从不走进如澜的房间,把东西送到门口就放下,然后站在窗边远远地望着她,脸上若有所思。 如澜的初葵竟是在她病重中到来,那天她又在梦里见到阿芸,阿芸赤身裸体站在一团迷雾中,四周伸出无数条男人的手臂拉扯着阿芸,如澜大声喊着让她快跑,可阿芸脸上却露出像玉人服侍完客人后的那种神情,还咯咯地荡笑。 雾气越来越浓,阿芸的身影渐渐变淡,如澜追过去拼命挥开眼前的白雾,突然,雾中的身影又再度清晰,竟然变成了林永良,林永良光着膀子狞笑地向如澜扑来,如澜觉得小腹一疼,大叫一声惊醒了。 小女孩跑到如澜床前询问,如澜觉得两腿间似有股热流涌出,翻开被子一看,身下已是一片鲜红,她的初葵终于来了。 浑浑噩噩间,不知不觉时间流逝飞快,回首时寒冬已远去,春也将逝,夏天要来了。如澜病了大半年,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又回来,也许是她命不该绝,也许是她人生的劫数未完,老天不肯放过她罢。 香妈妈早就知道如澜有了葵水,只是碍于她在生病没有让她出去陪酒,这下子如澜病好了,陪酒肯定是逃不过的。 太阳刚刚下山,醉香楼已经燃亮了所有的大红灯笼,姑娘们早早就站在前院的阁楼上挥舞帕子招揽生意。如澜被素素叫到房中,今晚有位从京城慕名而来的客人,指明要素素作陪。听说此人大有来头,香妈妈自然不敢得罪,便让素素带着如澜一同过去。 素素帮如澜打扮过后,将如澜推到镜子前,笑吟吟地说:“妹妹,看看镜子!” 如澜抬头望去,只见铜镜里映出一个绝色女子,樱桃小嘴柳叶眉,面若桃花发如云,只可惜,那眉眼间竟聚着一股浓浓而化不开的忧愁。素素走到如澜身边站定,目光也望向镜子,轻轻道:“真美!” 如澜望着镜子中的两个人影,竟然觉得恍惚起来,一样窈窕的身段一样美丽的容颜,一个风情万种,一个清丽可人。她从来没发现自己竟然也和素素一样美丽,站在她身边毫不逊色半分。 “笑一笑好吗?”素素手扶着如澜的肩头,绝美的脸上展开魅惑人心的笑容。 如澜看着素素期盼的眼睛,动动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唉!”一句淡淡的叹息从素素的口中逸出。 素素推开雅间的房门,香妈妈早在里面等候多时。一见她们现身,马上向在场的客人媚笑着说:“两位贵客,这位就是咱们醉香楼的头牌素素姑娘。” 又转向素素说:“素素,两位公子慕名远道而来,你们可要好生伺候着。” “妾身素素,见过两位公子”素素向那两人福了福身子,推出一直躲在她身后的如澜“这位是妾身的妹子,楚楚。” “楚楚姑娘,果真是楚楚动人、”左边的客人目光恣意地在如澜身上打转。 “罗兄既然喜欢楚楚姑娘,那小弟就选素素姑娘罗”右边的客人却是文雅许多。 如澜与素素便一左一右坐到他们的身旁,素素往客人的杯子斟满酒,捧起眼前的酒杯,柔柔地说:“承蒙两位公子抬爱,不远千里前来捧场,素素这一杯先干为敬了。” “好、好、一起干了。”罗公子喝完杯子的酒,转头却发现如澜滴酒未沾,不禁脸色一变道:“楚楚,你为何不喝?难道不给面子本人?” “我…我不会喝酒。”如澜嚅嗫着说。 “笑话,出来卖的不会喝酒?”罗公子语气不悦,咄咄逼人。 素素忙用眼神示意如澜,如澜无可奈何地端起酒杯,皱着眉头将杯子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味呛得她一阵猛咳,脸涨得通红。 素素赶紧向罗公子赔笑:“楚楚今天第一次见客,不懂规矩,还望罗公子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罗公子一听立刻眼冒绿光,淫秽的眼神扫过如澜的胸口:“不如今晚就让楚楚陪本公子……” “罗公子的美意心领了,不过这事还得问过妈妈。”素素赶紧打断罗公子的话语。 “妈妈不就是想要钱吗?要多少我给她就是了。楚楚,从现在起你就归我了,哈哈!”罗公子说着一把扯过如澜的身子往怀里带。 如澜这时酒气已升上头,她本来就是非常抗拒陪酒,刚才又被罗公子几次羞辱,心里已经积了怨恨。罗公子现在又拉扯她,更是在她的火势上推波助澜,如澜想也不想抓起桌上的酒杯就往罗公子的脸上砸过去。罗公子一声怪叫,反手一挥如澜便给他推到地上。 “臭(婊)子,招打啊?”罗公子抬起脚就要往如澜身上踹。 “公子息怒!”素素冲过去拉住罗公子,又向门外大声喊“妈妈!妈妈!” 香妈妈带着打手冲进来,问明情况忙不迭向罗公子赔罪,又许诺让玉衣免费陪他过夜。罗公子还不解恨,叫嚷着要香妈妈收拾如澜。香妈妈自然不敢违抗,打了如澜两巴掌,让打手把她关到柴房里。 罗公子发怒,香妈妈赔罪,素素求情,如澜都看在眼里,但她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凭香妈妈的巴掌响亮地刮在脸上,任凭脸颊火辣辣地痛。她的心正一寸寸变硬,眼神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嘴边挂着冷冷的笑,她,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一章 救命之恩 耳边,风声呼呼刮过;眼前的景物不断向后倒退。“呼哧!呼哧!”如澜听闻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而双腿却越来越沉重。“跑!快跑!”她仿佛听见豆子在身后焦急地呼叫。 “不能停!不能停!”如澜一遍一遍地为自己打气,只是脚下迈出的步子却越来越小,速度也越来越慢。终于,她无法支撑下去,向前踉踉跄跄再跑几步便跌倒在路边的草丛里,此时已经是浑身汗如雨下,胸口剧烈起伏、喘息急促。 歇了一小会,如澜终于缓过气,她慢慢地爬起身子回头眺望,只见远处的城里有一处天空异常红亮,如澜知道,那是醉香楼被燃烧而发出的火光。 昨天香妈妈命人将她锁进柴房,当时如澜听见门外有个男人说:“不如让我进去把这丫头办了,只要破了身子她就会乖乖听话了。” “你想得美!”香妈妈没好气地说:“破了身子还值钱吗?我可是在她身上下了重本,当然得留她的完璧之身狠狠赚上一笔,你们想睡她就出钱把初夜买去,不然谁也别想打她的主意!” 那男子一听到要花钱,嘿嘿直笑,连声说不敢、。 “好好守着,别让她跑了!”香妈妈语气明显含有怒火。 “放心吧!有我们在这丫头绝对跑不了”说话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随着一声冷哼,香妈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如澜酒意上头,不一会儿就倒在禾草上沉沉睡去。沉睡中的如澜被一阵吵杂声吵醒,睁开眼从窗户往外看,只见一片火光。 “快救火,厨房着火了!”有人大声呼叫。 “快去提水,别让火势蔓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柴房门前跑过,如澜爬起来跑到窗边向外张望,只见厨房那边浓烟滚滚,黄色的火苗不断向四周扩张,吞噬旁边的物体,被燃烧的东西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火势太大了,快往后退!”脚步声中混杂着嘶哑的吼叫。 “不好,往柴房那边烧去了。”有人惊叫着。 如澜发现火焰离她越来越近,明显能感觉到一阵阵热浪直扑过来。天啊!她要葬身火海了,万一柴房真的烧起来她会没命的。转身回到屋子正中,借着火光打量柴房,不想死在这里就要找个逃生的出口,可惜,门被紧锁,窗户钉死,门外的两个男人也跑去救火,这个时候,外面吵杂一片,她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会啊。 浓烟顺着风势灌进房中,如澜的喉咙给熏得热辣辣地疼,不由一阵猛咳。 “咳!咳!”她一只手捂住口鼻,一只手在眼前拼命扇动,企图将烟雾驱散。眼睛被熏得生疼,开始往外冒泪水,眼前的景物也渐渐模糊起来。一刹那间,乔如澜万念俱灰。 “嘭”柴房的后窗突然掉了下来,也许是求生的欲念驱使,她挣扎着向窗口爬去。忽然,一个人影从窗外跳进柴房,来人寻找半天终于发现了乔如澜,于是低下身子摸索着向她爬来。 “豆子哥!咳!咳!”如澜刚一开口就让浓烟呛得只咳嗽。 豆子连忙仍掉手中的斧头,从身上解下一条浸透水的汗巾递给如澜,如澜赶紧接过汗巾捂住了口鼻。豆子毫不迟缓,背起乔如澜走到窗边,双手托起她的身子帮她爬出柴房,他自己随后也跳出窗外。 火灾现场十分混乱,到处是惊慌急走的客人,醉香楼所有的男丁都投入到救火的队伍中,这时已经没有人会留意到谁走出大门外,如澜跟随豆子悄悄地沿着院子的墙根顺利地跑出醉香楼的大门。 黑暗中如澜听见自己的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她既兴奋又紧张,终于逃出来了,她终于离开了那个狼窝,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毛手毛脚,再也不用陪酒卖笑了。望了一眼身旁紧紧握住她手腕的青年,心中一阵感慨,想不到救她离开青楼的人竟是老实憨厚,从不会开口说话的豆子。 破晓前星稀月淡,虽朦胧一片却足以照明道路。豆子和如澜不敢停歇,憋着一口气跑到了城门口。豆子从怀里掏出他积攒了好几个月的工钱塞到如澜手里,指手画脚表示那是给如澜的盘缠。 如澜“扑通”双膝跪地,向豆子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哽咽地说:“豆子哥,你的大恩大德如澜会铭记在心,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你。” 豆子连忙伸手扶起如澜,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挨着她,第一次敢这么仔细看着她。她真美,美得像是坠入凡间的仙子。这样的女孩不应该留在那种地方,而且她的性子也不适合留在那种地方。他喜欢如澜,真心真意的喜欢,可是他又没有能力去保护人家。唉!既然护不了她周全不如帮她逃离苦坑吧!只要她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如澜疑惑地看着豆子的眼眸颜色慢慢变深,似有一股小火苗在燃烧,她的脸上腾地发热,羞答答地小声说:“豆子哥,你怎么那样瞧着人家?” 豆子嘿嘿一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如澜的脸孔,满是老茧的掌心热乎乎地灼烫着如澜白皙嫩滑的皮肤。如澜一怔,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傻傻站着,任由豆子擦拭她脸上的黑灰,心中百感交集…… “驾!……”随着响亮的喝声,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掠过林间的小道。 “驾!” “驾!” 一灰一褐两骑紧随其后,三骑驰过不久,后面又奔来一百多骑人马,虽穿着平民服侍,但个个都长得腰宽体壮,手臂肌肉鼓起,行内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都是身怀武艺的汉子。马队所经之处扬起大片尘烟,但马上的人毫不理会,只是急匆匆往前奔去,也不知到底有什么急事。 “吁……”跑在最前面的黑色骏马被它的主人勒紧缰绳逼停下来。 “吁…”紧随着的两匹马也被主人叫停。骑着灰色骏马的是名五十岁上下的精壮汉子,他一夹马背催马走到骑乌黑骏马的男子身边问道:“主子,前面就是陕西境内了,不如让属下带人先去前头探路吧?” 被唤做“主子”的是名年青男子,三十左右的年龄,高鼻梁,剑眉星目,五官轮廓分明,留着小撇一字胡,整个人看上去冷峻帅气。此时见手下询问,他轻点下颚望着前方淡淡地说:“叫个人随你一起去,半个时辰内回来!” “是!属下马上去办。”精壮汉子往身后一招手,马队中立刻有人纵马向前与他疾驰而去。 青年男子又转向另一位骑褐色骏马的肥壮汉子说:“阿达海,你叫人去看看这周围可有能扎营的地方,今晚我们在这附近歇了。” “主子,这荒山野岭的哪有能歇的地方呀?”阿达海皱起双眉,他们这些人倒是哪里都能睡,可主子怎么能睡在荒山上呢? “你想违抗军令?”青年男子怒瞪着阿达海。 “属下不敢!属下马上去办!”阿达海脸色惶恐,听闻男子喝声立即安排手下寻找地方。 天空阴沉沉,厚厚的乌云翻滚着,一场暴雨正在酝酿。 男子抬头看看天空,翻身跳下坐骑。他抖了抖身上藏青色长袍的下摆,走到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下。阿达海赶紧从身后的小马车里拿出一块软垫子,手捧着恭恭敬敬地伸到男子跟前说:“主子爷!您用这个垫着吧,坐那儿太硌了。” 男子浓墨的箭眉微蹙,不耐地说:“不用了,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爷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娘们,你赶紧去叫大家原地休整。” “这……” 男子一挥手,简练地说:“快去!” “喳!” 几刻钟后,前去探路和寻找扎营处所的人马全数回到。精壮汉子走到男子跟前蹲下说:“主子,前头的路还算平坦,就是两边的山头太陡了,看这天像是会有一场大暴雨,属下有些担心,万一遇上山洪,咱们的人马走到半道会给困住。” 男子沉吟一下,转向阿达海说:“你派去的人怎么说?” “回主子,左边的小岔路往前一里有几个小村庄,半山腰还有座山神庙,咱们可以去那边借宿。” “咱们这一百几十号人进村恐怕会惊扰农人,要不住山神庙吧?”精壮汉子征求男子的意见。 “行!就按刘为章说的去做,阿达海,传令下去,今晚在前方山神庙扎营,休息一晚,明天继续赶路!” “喳!” 乔如澜满脸惊慌,拖着肿胀的脚踝一拐一拐地急走,时不时还回头往身后张望。她灰头土脸,身上穿的灰色外袍也变成了黑色,那是临别时豆子给她的衣服,豆子怕如澜身上的轻纱衣裙引人猜疑,就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了给她, 整整两个月,如澜一路乞讨向人打听代县的方向,豆子给的盘缠早已经用光了。她在路上渴了就喝河沟里的水,饿了就讨饭,有时讨不到饭便抓了一把路边的野菜生吃。为了活命,为了能回去见娘,她无论如何都要熬过去。 几天前在路上遇见个男人,那男人听如澜说要回代县,自告奋勇说带她一段路。如澜也害怕独自一人在荒山野岭里行走,难得有人作伴心里当然高兴了。那人见如澜没有东西吃,将自己的干粮分出一点给如澜。 如澜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少女,涉世不深,以为遇上了好人,在那人的询问下便将自己被卖,又从青楼逃出的事说了出来。谁料那男人自知道如澜从青楼出来,没走多久就对她动手动脚。遭如澜拒绝,那男人竟想强硬非礼如澜拼死挣开一路狂奔,好不容易甩开那色狼却又摔伤了脚,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她只顾着逃命,竟然一天都没吃到任何东西,看看这天似是快要下雨,得找个地方避一避,那色狼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跟在身后,她真的是又惊又饿,山穷水尽了。 ……… 在山脚下,正行走的男子突然停马细听,随即沉声低语:“有人呼救!” “没有啊!是风声吧?”阿达海伸长耳朵却什么也听不到,当然他的功力比他的主子差远了。 “驾!……”男子一声大喝,马鞭扬起,乌龙马疾驰而去。 “主子小心!”刘为章朝身后的队伍大叫“还不跟上,保护主子!” 百骑人马紧随其后,急冲而过,扬起漫天尘土。 ﹎﹎﹎﹎﹎ “畜生,你放开我!”如澜厮打着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你不就是个婊子吗?我给你东西吃,你让我睡啊!”男人拉扯着如澜身上外袍,手就要伸进她的亵衣里。 “啊!…救命啊!”如澜死命地护着胸前,凄厉地哭叫着。她害怕!她无助!她绝望了。 “嘭!”门被人从外面大力被踢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如站神般耸立在门前,身上的披风因他的动作而鼓动,飞扬! “混账东西!”只听一声大喝,战神手中一道细长的黑影夹着凌厉之风呼啸而来,卷向如澜身前的男人,男人顿时一声惨叫,身子腾空而起,摔在一边。 如澜受到了刺激,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二章 神秘恩人 爱新觉罗·胤祯站在破旧的山神庙窗边,出神地望着外面自天空中倾注而下的瓢泼大雨。阿达海手捧着两个碗走到他身边说:“主子,用膳了” 胤祯回头看了眼阿达海手中热气腾腾的饭食,轻声说:“放着吧!让兄弟们先吃。” 阿达海将手里的碗小心翼翼地放在窗边那张年月久远的破神台上,又抬头对胤祯说:“主子,这地方太简陋了,做不出什么好吃的,您将就一下。” 胤祯瞥了一眼碗里东西,微笑着说:“这菜你做的?看起来不错呀!” 阿达海嘿嘿笑了,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不是为了主子,他一个大男人才不会像个娘们一样花心思整鼓吃食呢。 “那事处理妥当了?”胤祯看了眼山神的泥像问道。 “老刘把那混蛋揍了一顿,赶跑了。”阿达海搔搔头皮“不过那混蛋说里头的女子是他花钱从青楼里带出来找乐子的。” 胤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不用我揍他,挨了主子那一鞭子,我看他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刘为章从外面进来,身上的雨具还滴着水。 “里面那女子你怎么处理了?”胤祯转向刘为章。 “刚才给吓晕过去了,还没醒呢!”刘为章看了一眼里屋。 “把她弄醒了,问明来处送她回去吧!”胤祯淡淡地说,他虽不喜欢青楼女子,但总不能见死不救的。 乔如澜悠悠醒来,忽见面前有个人影,她惊恐地大叫起来“走开!走开!”挥舞的手忽然扫到来人手中的瓷碗,“啶!”瓷碗摔落在地破成几瓣,碗里的粥洒了一地,淡淡的粥香在屋里晕开。 “张宝!你做什么?”刘为章冲进里屋,只见如澜抱住身子在瑟瑟发抖,不停地抽泣,而张宝则手足无措地站在离乔如澜一丈远的地方。 见刘为章冲进来,张宝忙解释道:“大人,我只是弄醒她,什么都没做,她一见到我就这样了。” “想是刚才吓坏了。”刘为章摇摇头,缓缓走到全身脏兮兮的乔如澜身边和颜悦色地轻声说:“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欺负你的那个混蛋已经给赶跑了,是我们把你了。” 如澜抬起头,恐惧的眼神扫过刘为章和张宝,又扫过洒了一地的粥,情绪似乎慢慢平静。刘为章趁热打铁,又开导如澜说:“你好好想想,你昏过去前看到什么?” 她看到什么?那个男人把手伸进她的衣服,然后她大声呼救,接着…… “天神!有个天神站在门口……”如澜急促地说。 “哪有什么天神?那是我们主子爷,他一鞭子就把轻薄你的那个混蛋卷到半空了。”张宝忍不插了一句。 蹙起眉头努力地回忆,脑中的影像逐渐清晰,她确实听见那淫贼惨叫,原来真是自己误会人家,可惜了刚才好端端的一碗粥。闻着满屋弥漫的粥香,如澜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地响一声。刘为章显然是听见,对张宝说:“你再去盛碗粥来。” 张宝二话不说,转身就出去,如澜低声对刘为章说:“谢谢恩公!” “别谢我,要谢就谢我们主子爷,若不是他老远就听见你喊救命,我们就是来了也救不了你。”刘为章笑呵呵地说。 张宝把粥拿到如澜身边,如澜早饿得前腹贴后背,再也顾不得矜持接过碗就呼噜呼噜喝起来,三两下一碗粥就见底了。 “还要吗?”刘为章问道,见如澜点头,他对张宝说:“再去盛一碗,换个大的碗。” 如澜听了脸红了起来,可她实在是太饿了,整整一天一夜粒米未进,又顾着逃跑消耗了打量体力,真的很狼狈。 见张宝又出来打粥,还要换个大碗,阿达海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女子也太能吃吧?青楼的老鸨岂不是要给她吃空老本?” “青楼女子?”张宝疑惑地看着阿达海:“我看她就是一叫花子,浑身脏不溜秋的,看那吃相就知道是饿了好几天。” “这么说是那混蛋欺负良家女子了,咱爷这一鞭子不白打呀!”阿达海笑着看向一旁沉思的胤祯。 如澜喝下了两碗热粥,体力和精神慢慢地恢复,她悄悄伸出头去打量外面的那群人,虽说有一百多号人,但丝毫不见嘈杂,除了马儿偶尔的喷气声息,没人大声说话。小小的山神庙虽没有足够的位置容纳这群不速之客,但除了刚才进来和她说话的张宝和刘为章,没有人靠近她这边,他们中有好些人竟然站在屋檐下任由风吹雨淋。不过还好他们备有衰衣,不然在这么狂暴的雨中淋了一夜肯定是要生病的。 其实如澜很想出去向他们的主子爷道谢,她很想看看那个一鞭子把人卷上半空的救命恩人,但是外面太多人了,她觉得难为情。张宝抱进一小堆木柴,边生火边说:“主子爷让我给你烧堆火,今天下那么大雨,夜里肯定会很凉的。我们都是正人君子,你就在这里安心睡吧,明儿一早刘大人就会把你送回家。” 其实不用他解释,如澜也能感受到他们是好人,就凭张宝和她说话时目不斜视的样子,如澜也能想出其他人的模样了。心里觉得安稳,又有暖呼呼的火堆在旁边,她这一夜睡得特别踏实。 次日天刚蒙蒙亮如澜就被刘为章摇醒,得知他们要离开,如澜忙挣扎起来要爬出去给救命恩人道谢。不料一站直身子,脚踝处就传来一阵揪心的刺痛,如澜“哎呦”叫了一声又摔在地上。 刘为章低头问她:“你的脚受伤了?” “昨天摔的,都肿老高了。”如澜边揉搓着脚踝边小声说。 “你家离这里远吗?等会儿我送你回去吧。”刘为章问如澜。 如澜忽然哽咽起来,眼里泪花浮动,半天才说:“我家在代县,也不知道离这儿有多远,家里就只有娘一个人,我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她了,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呢?” “代县?那你怎么往这边走呢?哎呀!方向都弄反了,越往前走就离得越远了。” 如澜一听刘为章说她走错方向,顿时心慌,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刘为章见状连忙好言安慰。如澜心想,离家两年都不知娘病好了没有,万一她回家了醉香楼的人寻到家里去,她岂不是又要身陷狼窝?看眼前这帮人应该是好人,不如跟了去帮他们烧火做饭,就算是报答人家的救命之恩也好。 打定主意对刘为章说:“大人,我是无处可去了,能不能让我跟你们一块走,我帮你们干活,你们只给我口饭吃就行了。” 刘为章为难地说:“这事我也做不了住,可得问过主子爷。” “那您带我出去,我去求恩公收留我。”如澜拽住刘为章的衣摆就要站起来,刘为章怕她摔倒忙伸手去扶她。 走到外面时,屋里只剩下两个男人,其他人已经在山神庙外整装待发。刘为章刚朝屋里的人叫一声“主子爷”如澜就扑通跪下磕头:“感谢恩公救命之恩!” “不是我,主子爷在那边。”阿达海忍着笑说。 如澜又转向另一名男子,照旧磕头说:“谢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愿为奴为婢伺候您一辈子。” 胤祯看着跪在地下向他磕头的如澜,淡淡地说“我府里的奴才够多了,不需要你来伺候,你住哪我让人送你回去,没有银子我给。” “她家离这儿可远了,让她一个人走指不定下次又会遇上像昨儿个那样的事,主子爷,不如您把她留在身边吧,让她在厨房烧火做饭也好。”刘为章也在旁边帮着如澜说话。 胤祯眉头一皱,摆明是不乐意。如澜许久没听到胤祯发话,心里忐忑起来,不安地挪动身子,谁知又撞到肿胀的脚踝,吃痛令她不由地失声惨叫。 “她怎么回事?”胤祯皱起眉头问刘为章。 “是昨天给那个混蛋追赶的时候摔伤,肿得没法走路了。要真是留下她自己一个人,我看不遇上歹人也给野狼吃掉。”刘为章边说边用眼神暗示如澜。 如澜心领意会,马上对胤祯说:“我不会给恩公添麻烦的,您让我留在身边吧,我啥活都能干,您只要给我一口饭吃就行。” “主子,要不我们先带着她吧,等她脚伤好了再让她离开。”阿达海看如澜跪在那里猛朝胤祯磕头,也觉得她可怜。 胤祯看了他们三个一眼,不再说话转身出了山神庙。 “主子爷同意了,快起来吧!”刘为章说着扶起如澜,搀着她的走出山神庙的大门。 跟随马队走了两天如澜都猜不出他们是什么人,她坐在简陋的小马车跟在马队的最后面。这马车原来是放杂物和马队的粮食,刘为章让人收拾腾出一小块地方给如澜坐。一路上没有什么人和她说话,大家都静静赶路。张宝因为和如澜说过几次话,刘为章便安排他照顾如澜。 一路上如澜很少有机会见到她的救命恩人,他总是骑马走在队伍的前头,和如澜隔着一百多个人马。偶然停下来歇息,如澜也只能远远地望着他的身影,在如澜的心里,他这个恩人是那样遥不可及,高高在上。马队所有的人都对他很恭敬,不但是当面恭敬,私下也一样,他在如澜的心里像个迷一样神秘。 吃饭时张宝递给如澜一大块牛肉干,如澜吃了几口便觉得饱了。抬头时见张宝正看着她手里的肉干,忙递过去说:“张大哥,你不够吃就吃我这一块吧。” 张宝笑着摇摇头说:“我吃饱了,你怎么就吃那么一点,这肉不好吃吗?” “不是肉不好吃,是我许久没吃过肉了,吃上几口就觉得觉得好饱。”如澜也笑起来,张宝是个爽直的人,如澜觉得他就像是自己的哥哥一样。 “吃不完你留着呗,路上没事时拿出了啃啃,嚼一嚼就不会觉得闷了。”说话的是另外一个男子。他刚说完,旁边的人就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什么事这么好笑呀?”刘为章笑着走过来。如澜就把刚才他们说的话告诉刘为章,刘为章听完了也哈哈大笑。这一刻,如澜觉得自己个他们的距离拉近了,仿佛她已经是他们中的一员。 刘为章走到张宝身边说:“张宝,你怎么不给她找套衣服换啊?瞧她身上衣服脏的,看着都不舒服。” “我们这没有女子衣服啊!”张宝满脸为难。 “男子衣服也行,你没看她身上穿的就是男人的衣服吗?”刘为章又走到如澜跟前说:“闺女,你该把脸上的灰洗了,这里没人会嫌你长得难看的。” 如澜不好意思地朝刘为章笑了笑,她哪是怕人家嫌弃啊,她是怕她的容貌招人起了邪心呢,之前遇上的事还让她心有余悸,心底的阴影久久挥之不去。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三章 大将军王 一觉醒来如澜发现马队的人竟不知去向,小客栈外面静悄悄,不像他们昨晚到来时的嚣闹,没有马鸣叫也没有人语声。如澜顿时伤心起来,人家终究觉得她是个累赘了。想着以后有家不能回,马队的人又不要她,再没有了依靠,鼻子一酸,热泪滚滚而落。她不想哭,可是克制不住。 “如澜!如澜!”张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如澜像听到了天籁之音,顾不得擦泪就爬下床单腿跳着去开门。 “诶!你怎么了?”张宝看到如澜满脸的泪水,奇怪地问。 如澜嘟着嘴说:“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怎么会啊?其他人是有急事先走了,刘大人和我还有十几个兄弟都留下和你一起走呢!”若不是因为如澜的脚伤越来越严重,他们也会和大队一起走的。 “你们的主子爷是不是嫌我累赘啊?”如澜低着头小声地问。 “刘大人在楼下等着我们呢,赶紧下去吃早饭吧,等会儿他带你去看大夫。”张宝岔开话题没有直接回答,如澜已经够可怜了,他不想再刺激她。 吃过早饭,刘为章带着如澜到镇子上的跌倒医馆察看脚伤,大夫看了如澜肿得变形的脚踝,生气地说:“怎么不早点来,你的脚扭到筋骨,不及时推拿活血,拖延了最佳医治时间,就是今天我给你治了,若不好好调养以后也会落下毛病的。” “我不会变瘸子吧?”如澜哭丧了脸。 “那倒不至于,只是刮风下雨时会觉得脚踝胀痛,腿脚酸软无力,行走不便而已。”大夫边说边从箱子里拿出药油准备给如澜推拿。 “只要不是瘸子就行……啊!…痛、痛!好痛!”大夫一使力,如澜便痛得哭天喊地。 “痛则不通,通则不痛。再疼你也得忍着。”大夫丝毫不留情,手下依然是那么大劲儿,不一会儿,如澜便觉得脚踝处发热,疼痛感好似变轻了,而她的嘴唇早给牙齿咬出一排牙印,全身冒着冷汗。 半个时辰后,大夫终于停下手。刘为章看着如澜像只软虫一样趴在椅子上,笑着走到她身边说:“痛一次换半辈子不痛,这一痛值得啊!明儿个保证你就没事了。” 如澜有气没力地说:“刘叔,又不是痛在你身上,你当然说得轻巧,以后啊我可再也不敢扭伤脚了。” 刘为章和医馆里面的的一干人听了都笑起来,这意外是突来之祸,哪是人可以控制的呀? 从医馆出来一回到客栈刘为章便叫大家收拾赶路,如澜照旧坐在那简陋的小马车上,只是这一次清净了许多,就连那马蹄声也变轻了。她看着前前后后那十几个不言不语的人,心里好奇起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看起来训练有素,但又身穿平民百姓的衣服。天天都急匆匆赶路,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如澜?如澜?”张宝策马走到马车旁,见如澜托着腮帮子发呆,就叫了她两声。 “啊!?张大哥,你叫我吗?”如澜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啊?” “我在想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放心吧,我们绝对不是坏人。”马车前面的男人回头来对如澜说。 “你猜猜!”张宝笑眯眯地看着她。 “嗯,我猜你们是杀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如澜巴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 “你怎么不说我们是打家劫舍的马贼呢?”张宝没好气地叫道。 “不是啊?那你们一定是行走江湖的镖局。” “你怎么老往那边想啊?我们就不能是正常的生意人吗?”张宝有点气急败坏了。 “是个人都能看出你们不是生意人。”如澜小声地嘟哝:“个个都长大那么壮,身上还藏着刀。” 张宝脸上一实,没有回答如澜,一甩马鞭纵马跑到前头。如澜见他生气了,心里骂了一声“真小气”,不过心里更是疑惑,生意人带个刀防身也没什么嘛,为何有不许人说呢?他们到底有什么秘密呀? 过后两天张宝都没和如澜说话,吃饭时也是别人端给如澜。如澜这下才觉得事态严重,想着自己一直麻烦人家,总不能跟人家怄气吧?午饭后照旧歇息一小阵子,张宝不言不语地走到树下掏出他的佩刀仔细地擦拭,如澜拄着木拐来到张宝身边,甜甜地喊道:“张大哥!” 张宝嗯了一声,头也不抬继续擦他的刀。如澜见他还在生气,便没话找话道:“张大哥,你的刀子看起来很锋利呢。” 张宝忽地一晃手中的刀子,只见寒光一闪,如澜身旁的一棵小树苗立即断成两截,张宝这才心满意足地收起刀子。他抬起头望着目瞪口呆的如澜问道:“知道我们为何要随身带这么锋利的刀吗?” 如澜傻傻地摇了摇头,张宝神色一凛,庄重地说:“我们要保护主子爷的安全。” “有人要害他?”如澜失声惊问。 “主子爷非比常人,不能有任何差池,我们得时时注意着。” “万一要害他的人很厉害,你们都抵挡不住了呢?” “那我们将会以命相护,除非刺客踩着我的尸体上过去,否则绝不退让!”张宝无比坚决地说。 如澜大感震撼,以命护主,那是怎样的忠诚和勇气啊!他们这些人对的那个人可真是忠心耿耿。那个人?嗯!就是那个救她的人,如澜心里不知不觉就这样称呼她的恩人,其实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叫他。 那天之后,张宝和如澜又和好如初了,他怕如澜在路上闷,就给如澜不停地说各种各样的笑话,逗得如澜一路都笑不拢口。 张宝把他知道的笑话说完后,终于无话可说了。他看着如澜趴在马车的窗边发愣,就问:“如澜,你见过当官的人吗?最大的是什么官?” 如澜歪着头想了一会,笑着说:“张大哥,你这一问呀真把我问住了,我见过当官的人只有我们村的村长呢。” “村长算什么官呀?”张宝忽然神秘兮兮对靠近马车道:“你知道我们主子爷是什么人吗?” 如澜一下子来兴致:“是不是个大官呀?” “比你们县太爷还大呢!” “比县太爷还大的官……是什么官呀?”如澜傻乎乎地问, 张宝眉头一扬,得意地说:“说出来吓死你,我们主子爷可是威名远扬西北的……” “啊~咳!”刘为章不知何时来到马车旁,这时忽然大声地咳嗽,把张宝说了一半的话给打断。张宝看见刘为章脸色严厉,顿时不敢说话。 如澜却是没有发现刘为章的脸色,直催促张宝道:“你们主子爷到底是谁呀?” “闺女,有些事不该知道的别问,主子爷是谁你将来一定会知道的。”刘为章望着如澜意味深长地说。 如澜一怔,看看张宝又看了看刘为章,似是明白什么。他们一百多人都保护着他,那他一定是个身份特殊的人。也许他们不告诉自己真的是为了他的安全吧。那他到底是谁呢?会有人想害他吗? 带着心里的疑问,走了十几天的山路,一行人终于进入了官道。又走了两天,路两边渐渐多了些民居,如澜突然有些忐忑起来,他们应该离目的地不远了吧?傍晚时分,用过饭后如澜踮着脚走到刘为章身边问:“刘叔,咱们是不是快到了?” 刘为章正整理马鞍,听见如澜问他,抬起头了温和地说:“是啊!快到了,大家伙都归心似箭了呢!你是不是也着急了呀?” “有点吧!我想看看你们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刘为章笑起来,道:“一群汉子住的地方有什么好看,你以为像你们小姑娘家那样有花花草草呀?” 如澜被刘为章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刘为章又说:“大概半夜时分就能到,你等会儿困了在马车上先睡一下,到了叔再叫你。” 本来是等着看刘为章他们住的地方,不料在马车上左晃右晃,不一会如澜的倦意就上来,趴在马上的杂物上呼呼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吵杂声吵醒,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说:“人在哪儿呀?” “在那个小马车上。” 如澜一时还没反应到是在说她,皱了皱眉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她的觉。脚步声来到马车前,车帘被人挑起,红亮的灯光照进了马车内。 “咦!怎么是个小子啊?”是刚才的女人在说话。 “她可是个丫头……”刘为章把头伸进车里,冲着如澜轻轻喊道:“闺女!快醒醒!我们到了。” “到了?”如澜慢吞吞地爬起来,揉揉眼睛望向马车外的两个人,半天才意识到刘为章说的“到了”是指已经到他们住的地方。连忙扶着刘为章的胳膊下了马车,发现和他们一起回来的那几个男子正往屋里搬东西。因为夜色深沉,只有点着灯笼的屋前那一片地方能瞧得清,四周都是黑乎乎一片,如澜就是把眼睛睁得再大也难于看清她现在身处的位置。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如澜小声地嘟哝一句。 她身旁的女人忽然笑道:“刘大人没和你说吗?这里是大将军王的行营,我是厨房的张嬷嬷,专门负责大将军王的膳食。” “大将军王?”如澜惊呼,转身望向刘为章问道:“刘叔。您是说他……那个,恩公就是大将军王,平叛西北动乱的大将军王?” 刘为章呵呵直笑,说:“主子爷威名远扬啊,连个丫头片子都晓得大将军王呢?” “他真的是大将军王?”乔如澜简直不敢相信,她的恩人竟然是百姓口中传得神乎其神的大将军王。 刘为章满脸骄傲,朗声说:“没错,主子爷就是大将军王!”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四章 将军出浴 “如澜!如澜!”一大早张宝就急匆匆来到后院找如澜,到了厨房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便扯开喉咙喊她。 “你这孩子,都当了十四爷的近身护卫,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把十四爷交给你这样的人保护怎么让人放心呀?”张嬷嬷满脸不悦地从屋后走出。 “姑姑,如澜那丫头去哪了?”张宝走到张嬷嬷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水桶。 “平日几天都不见你来看我一次,来了个丫头片子你倒是跑勤快了。”张嬷嬷含笑地望着长得牛高马大的侄子。 “姑姑,瞧您说哪里去了,这不是刘大人让我看着她吗?我得过来把她安顿好。”张宝连忙辩解。 张嬷嬷朝屋里努努嘴,说:“在里头洗漱呢,一个姑娘家,那脸脏不溜湫的,你们在路上也不叫她洗洗。” “叫了,她不愿洗。” 姑侄两人正说着话,忽然门帘晃动,一个清亮的声音传出来:“张大哥,你找我呀?” “如……”张宝的声音在他转头看向如澜时卡在喉咙中,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笑意盈盈的少女真的是和他一路走了十几天的脏丫头如澜吗?瞧那脸上浅浅的梨窝,那莹润光滑的皮肤,还有那红似樱桃的小嘴,跟他之前认识的如澜简直判若两人。 如澜见张宝目瞪口呆地望着她,以为自己的着装出了问题,忙低头检查一遍,发现所有的扣子都扣得整整齐齐,疑惑地抬起头来问道:“张大哥,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呀?” 张宝脸上一红,干笑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转头向张嬷嬷问道:“姑姑,你这儿可有女子衣裙,给她两套吧!” “有是有,不过是我穿的,如澜不合适呢!”张嬷嬷看着侄子脸红耳赤的模样,心里暗暗发笑。 “张大哥不用那么麻烦,我穿身上这个就挺好,反正是烧火做饭,穿什么都一样的。” “说的也是,这行辕进进出出都是男人,忽然多了个俊俏的姑娘,怕是有些人会不安生了,还是穿成男子模样好。”张嬷嬷说着悄悄打量张宝,果真见他一脸不自在。 如澜并没有听出张嬷嬷话中的戏谑,反而感激张嬷嬷考虑周到,在一旁不住点头附和。张宝被他姑姑看得浑身不自在,站起来就要离开。如澜忙拉住他问:“怎么不见刘叔啊?” “刘大人今天一早回军队了,呃!如澜,我还有事要忙,你就跟姑姑在这好好干活吧!”张宝一说完话就赶紧溜走。 张嬷嬷看着张宝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笑得前俯后仰,笑得旁边的如澜一脸愕然。 之后的日子如澜便跟在张嬷嬷身边,张嬷嬷平时给十四爷准备膳食是绝不允许别人插手,所以如澜也没什么事做,最多就是烧烧水打打下手。张嬷嬷从张宝口中得知如澜在路上扭伤脚后,更是稍微重点的活都不让她沾手。如澜在张嬷嬷这里与其说是干活还不如说是疗伤休养呢。 其实行辕里除了十四爷,还住着很多护卫和亲兵,不过他们的伙食并不是张嬷嬷负责,离张嬷嬷这个小厨房不远还有个大厨房,那里就是给护卫和士兵做饭的地方。 虽然整日无所事事,不过张嬷嬷还是要求如澜不能乱走,这里毕竟是大将军王的行辕,不可能像寻常人家的院子一样随便出入。所以如澜过了个把月还不知道她们的前院是什么样子,更别说是见到大将军王的本人了。除了张宝和几个一同回来的护卫,根本就没人知道如澜这个人的存在。大厨房那边的人偶然会远远投过来一瞥,不过如澜穿的是男子衣服,那些人也以为他只不过是个打杂的小厮而已。 脚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还亏刘为章细心,晓得从医馆那里带回几瓶跌打药油。如澜每天都按大夫教的方法坚持按摩推拿,她可不想变成瘸子。 傍晚时分,胤祯处理完手上的军务,忽然心血来潮想到行辕四周转转。慢慢踱了一会儿,想到如今军粮紧缺,不知手下的人每天都吃些什么,于是直冲后院厨房的方向走去。 忽闻得后院有软绵绵的小曲调传出,胤祯侧耳聆听,似是山西口音。不由好奇起来,他的行辕什么时候也有人爱唱这山西小调了?听这声音既不像成人男子般雄浑,也不像一般女子那样尖细,反而是介于两者见的柔润。 胤祯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小厨房前有个身着青衣小褂的纤细身影,正背对着他低头在箩筐里捡菜,那曲调就是从这身影的嘴里唱出来。胤祯又气又好笑,才这么点大的人,心思就放在男女情事上,整天胡思乱想唱着靡靡之音,他手下的兵要都像这小子那样,整日想着心上人那还怎么上战杀敌啊? 他要唱也得偷偷唱,不能光明正大的在这儿哼哼,影响多不好。胤祯迈步走近唱着小曲的人身边,低声喝道:“堂堂七尺男儿,竟唱出如此颓废的调子,成何体统?” 如澜正兴致勃勃地哼着家乡的小调,突然身后响起一声怒喝,她吓得一激灵,手上的箩筐扑嗒掉在地上,当转身看清来人的相貌时,心中大惊,垂下头低声叫道:“大将军!” 胤祯蹙着浓眉,眼前这张面孔也长得太像女子了,阴柔狐媚,难怪会唱不阴不阳的调子,他忍着怒气问道:“你在何人手下当差?” 恩公不记得她了?如澜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是您的奴婢。” 张嬷嬷听见胤祯的声音,忙从屋里跑出来向他请安:“十四爷吉祥!” “这是你身边干活的小厮?”胤祯冷着一张俊脸。 “她是如澜,您上次带回来的丫头,爷不记得了?”张嬷嬷惊奇地反问胤祯。 “我带回来的?” 如澜见胤祯的目光从张嬷嬷那边转到她身上,似是不相信张嬷嬷的话,她连忙说:“恩公,我就是您在山神庙救的那个丫头。” 胤祯细想一下,确实有过那么一回事,但那个女子不是说养好伤就离开吗,怎么还留在这里呢?难道他的行辕是可以随随便便就能住进来的么?眼光冷厉地扫过眼前的少女,语气中没有一丝温度:“谁准许你留在这里的?” 如澜愕然抬起头来,触到胤祯那冷冽的眼神时又心虚地低下头,用细如蚊蝇的声音说:“在山神庙时,刘叔说大将军同意收留我了,我就跟着来。大将军,我是来伺候您的,您若不愿意,我走就是了。” 胤祯见她说得那么委屈,反而觉得自己做了恶人,心想多了个烧火丫头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她不搞出什么花样就行。正要开口说话,门外突然传来男人的叫声:“如澜!如澜!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张宝左手手提着一只野兔右手抓着一个花环兴冲冲地跑进来,忽然看到在院子中负手而立的胤祯,忙不迭地收住脚步。胤祯目光扫向他手里的东西,张宝一下子不知是行礼好还是放下手中的东西。迟疑一下,手里抓着兔子向胤祯打了个千道:“十四爷吉祥!” 那兔子随着张宝的动作左右甩动,胤祯脸上一寒,冷笑道:“爷的护卫何时竟成了抓野兔的猎户?” 张宝脸涨得通红,杵在当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张嬷嬷见胤祯脸上含着怒火,也不敢向前去接张宝手中的东西。胤祯转向垂头不语的如澜,冷冷地说:“爷这里是军机重地,你若想留下就得收敛点,别把以前那套莺莺燕燕的把戏搬出来,否则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不等如澜反应径直转身向院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停下来说:“张宝,从明天起你每日到校场跑三十圈。” 声音不大却不容违抗,张宝顿时哭丧了脸。 胤祯走后如澜闷闷不乐地回到屋里,她怎么也想不到大将军王竟然是个不讲情面的人,张宝只不过抓个野兔给自己解闷也会被他处罚。想起他那冷漠的模样还有刺人的话语,真不敢相信他会好心地从歹人手中就下下她。 张嬷嬷不知道如澜的身世,见胤祯这么多年身边没有女人,忽然带回来给容貌俊俏的丫头,以为他对如澜有那方面的意思,所以不能容忍张宝对如澜亲近。为了不让胤祯迁怒张宝,张嬷嬷前思后想,觉得还是让如澜过去给胤祯陪罪才行,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当晚便给胤祯炖了一碗药膳,让如澜送过去。如澜想起胤祯看她时那冷厉的眼神,心里直打悚,对张嬷嬷交给她的差事百般推脱。张嬷嬷解释说十四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今天的怒火只是一时之气,只要如澜好好伺候着,十四爷一定不会再怪罪他们。 如澜本来就带着一颗报恩的心前来,就算胤祯不待见她,她也会好好干活,如今张嬷嬷这么一说反而觉得是自己不该了,于是答应张嬷嬷前去给十四爷送药膳。 手捧着托盘按照张嬷嬷指给她的路线一路寻去,终于走到胤祯的房前。前叩门屋里头却无人应答,如澜迟疑一下还是推门进去,烛台上虽燃起了灯火,屋里却空无一人。如澜等了一会儿没看到有人过来,把托盘里的药膳放到桌子上便转身出了房间。 正低头往回走,突然斜里闯过来一个小厮,把他手里的东西一把塞给如澜,急急叫道:“兄弟!我肚子疼得紧要上茅厕了,十四爷那里等着人伺候,你帮我顶一下。” 说完手指了指旁边一间亮着灯光的房间,便抱着肚子跑了。如澜低头一看,手里捧的竟是一堆衣物,回头寻那小厮时,他人已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心里暗叹一声,举步走向那亮着灯的房间,刚推开门进去就听到胤祯不悦的声音:“去拿条衣衫也磨叽这么久,你们是怎么干活的?” 如澜顺着声音的方向斜眼望去,一下子愣在当场。透过半掩的帘子,十四爷正背对房门赤裸着上身站在浴桶边,他那麦色的肌肤在烛火下反射出健康的光泽,宽阔的肩膀,长长的手臂,没有一丝赘肉的精壮腰身,无不彰显着他的主人是个健硕的男子,如澜甚至能看到他胳膊上的肌肉随着他手臂的动作微微鼓起。 十四爷并没发现进来的是如澜,他手伸到裤腰边一拉腰带就要扯下裤子,如澜的心狂跳起来,脑袋嗡地一声,血全都往头上涌。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五章 惹怒胤祯 非礼勿视!非礼忽视!如澜使劲闭上眼睛,心里不停地念叨着那句话。只听见那边传来水响,胤祯整个人全往浴桶里沉下去,憋了许久才冒出水面,他大口地呼出了一口气,伸出手掌抹掉脸上的水珠,懒慵地说:“过来给爷搓背。” 如澜深吸一口气,按了按胸口,像是想把她那狂跳的心按下去,慢吞吞地挪动脚步走到浴桶边。她一直不敢抬头直视胤祯,目光只盯着自己的脚趾头。其实男人的身子她也是见过的,林永良想轻薄她时就已经脱了个精光,在醉香楼那段日子,她可是目睹许多客人光着上身从姑娘们的房中出来。可她看见那些人的身子不是觉得难堪就是厌恶,并没有十四爷给她的感觉那样震撼。 看到胤祯的身躯才知道,原来男子的身体竟然也可以这么美!那是和女子不一样的另一种美,充满力量和阳刚的美。 “你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还不快点,难道要爷请你吗?”迟迟不见有人过来,胤祯明显不悦,语气也生硬起来。 如澜怕他发现,慌忙从旁边的架子上扯下巾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颤抖着手给胤祯搓洗肩胛。站在浴桶边旁,难免看到水中的风景,那些平日没见过地方就那么有意无意地撞进如澜的视线。如澜只觉得脚下发虚,手上发软,脸色发红胸口发胀,小手眼看就要抓不稳那搓背的巾子了。 她使劲吸下一口气,尽力平稳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眼睛也紧紧地闭上,阻拦了一切不该看到的东西。也许是如澜没有往日搓背的小厮手劲大,胤祯终于发现身后人的异常,他转回头时正好看见如澜满脸通红,紧闭着双眼有一下没一下地动着手上的搓背巾。 “谁让你进来的?”胤祯大怒。 如澜被他突如其来的喝问惊得一哆嗦,手上的巾子啪地掉了地上,她顾不得拣忙低头退开一边,嗫嗫嚅嚅道:“我……我……” 胤祯长臂一伸,拽住如澜的皓腕把她扯到跟前,阴沉沉地说:“说!到底谁派你来的?” 如澜惊愕地抬起头,触到胤祯那寒冰一般的眼神,顿时慌了起来,挣扎着就要跑开。胤祯看出她的心思,忽然加重手劲,眯起一对如寒星般的俊目,凛然道:“想跑?你没完成今天的任务就不怕你的主子责罚吗?” 如澜这回彻底听明白了,原来十四爷以为她是个奸细,忙辩解说:“十四爷您误会了,奴婢不是奸细,嬷嬷刚刚才让奴婢送药膳来给您。” “送药膳送到浴房来了?”胤祯嘴角一挑脸上绽出邪笑,目光扫过如澜低垂的眼睑,慢慢地伸出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手指轻轻地刮过如澜的脸道:“肤如凝脂…貌赛貂蝉,爷当初救你时,你若也是这般模样不更容易让爷记住吗?” 胤祯神色变化之快让如澜感到不解,刚刚一脸怒气喝骂,转眼又变得流里流气,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呢?而胤祯的轻佻让如澜明显感觉不适,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一个还身无寸缕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就在如澜惊疑不定时,胤祯突然脸色一寒,冷冷道:“爷身边不缺女人,也不爱吃没熟的果子,别在爷身上枉费心机了,滚!” 随着胤祯的喝声,如澜只觉的一股气流当胸袭来,她抵挡不住踉跄着向后倒退,刚好却撞到了身后的屏风上。屏风承受不住她的撞击,啪啦斜倒在于地上。如澜身后没了支撑,重心失衡就要仰头摔下,慌乱间伸手就去拉扯身旁的东西,谁知那帘子不经扯,撕拉一声给她拽开了,顺着惯性全往如澜身上卷去,如澜最终裹着纱帘和胤祯的衣物滚到了一块。 胤祯听到如澜摔倒时的惊呼声,他看也不看如澜,从牙齿里挤出几个冷冰冰的话语:“滚…出…去!…” 如澜仓皇爬起,手捂着嘴哭着跌跌撞撞地向门外奔去,脸上泪雨纷飞! 看着如澜哭泣离开,胤祯没由来地一阵心烦意燥,好端端洗个澡也被人来打搅,都不知他那些近身亲卫都躲哪里去了,让一个丫头片子闯进他的浴房。越想越气,起身从浴桶中跨出,大声叫道:“来人!来人!!” “爷!出了什么事?呃…”胤祯的贴身侍卫富勒手持钢剑冲进浴房,却见胤祯正手忙脚乱往身上套裤子,忙转头向一旁。 “鄂宇那小子跑哪里去了?爷想洗个澡都没人伺候,叫他明天自个儿去领罚!”胤祯气呼呼的说。 “刚才跑出去那个不是鄂宇吗?”富勒记得他明明有看到一个人影从十四爷的浴房中出去的。 “那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不懂得伺候,爷把她撵走了。” “要不属下伺候你更衣吧!”富勒说着就要上前帮胤祯披上外袍。 “算了!”胤祯挥手阻止富勒上前“爷等会儿要歇了,不必穿得那么整齐……” 富勒便随着胤祯一起出了浴房,胤祯径直往他的书房走去,富勒便在书房门口守着,心里却在想刚刚看到那个身影到底是何人,十四爷为何说他不知天高地厚呢? 胤祯刚走到案前坐下,便看到那碗早已凉透的药膳,刚刚平息的怒火又燃烧起来,他“啪”地把手中的书重重地摔到案台上,冲着门外喊:“富勒!” 富勒忙推门进来:“十四爷有何吩咐?” “上次爷在山神庙带回那个丫头你可知道?”胤祯望着站在案前等候吩咐的富勒不紧不慢地问。 “知道!刘大人让她留在张嬷嬷那里了,张宝还时常去看她呢!” 胤祯冷哼一声,道:“你明日把她弄到西院那边,让她和洗衣的那些嬷嬷一起干活,还有,找个人盯着她,有什么异常及时报告。” “啊?她不就是个乡下丑丫头吗?爷为何要大费周章看着她呀?”富勒糊涂了。 “嗯?”胤祯利剑一般的目光射向富勒,富勒自觉多嘴,忙低头躬腰道:“属下遵命!” “回来!”胤祯喝住正要往外走的富勒,抬了抬下颚示意那晚药膳:“这碗药膳可是张嬷嬷给爷做的,你拿去吃了吧。” “谢十四爷赐膳食!”富勒欢喜地向胤祯谢恩,捧着碗眉开眼笑地出去了。 话说如澜自胤祯房中出来就一路小跑,回到厨房也不和张嬷嬷打个招呼,独自爬上床把被子往头顶一拉,整个人便缩进了被子中。张嬷嬷走到如澜床边问道:“如澜,那药膳十四爷用了吗?” “不知道。”如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张嬷嬷一把拉开如澜蒙在头顶上的被子,只见如澜眼睛发红,泪痕满面。她看到张嬷嬷,嘴巴一扁,眼泪又滚滚而落。 “哎呀!这是怎么啦?十四爷责怪你了?”张嬷嬷掏出手绢就要给如澜擦拭眼泪。 如澜把头转向里头,抽抽搭搭地说:“十四爷好凶!” 张嬷嬷轻笑一声说:“嬷嬷看着十四爷长大,十四爷是威严了点,但他可不随便凶人的。” “还说不凶,人家又不知道他在沐浴,进去伺候他还让他赶出来,赶出来就赶出来嘛,还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说她妄图用姿色引诱他,嫌她是没熟的果子;说她是别人派来的奸细,还嫌她从青楼出来不正经,呜呜…… 第二天一早,如澜顶着肿得像个核桃似的眼睛起来帮张嬷嬷烧火,张嬷嬷心里暗暗叹息,这么俊俏的女子,十四爷怎么就忍心责骂呢?是如澜不懂的伺候还是十四爷怒气未消啊? 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如澜使劲睁开眼睛可眼前还是一片朦胧,她愤愤地把灶炉里的柴全部扒拉出,认命地重新生火,这是今天早上的第三次了。张嬷嬷走到如澜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火钳子,忍着笑说:“快去洗把脸,打点井里的凉水来敷敷眼睛,不然等会儿张宝过来看见你这模样还以为是嬷嬷欺负你了呢。” 如澜没精打采地走到井边,咕噜噜打上了半桶井水,用手绢沾透了便放在眼皮上敷着,凉凉的井水直沁入皮肤倒是很舒服,正想再敷一次,就听闻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如澜以为是张宝,怕他见到自己红肿的眼睛,赶紧用手绢盖住了脸部。 “嬷嬷,你这里的丫头呢?”是个陌生的声音。 “勒哥儿,你一大早就来找如澜,是不是十四爷叫她过去伺候呀?”张嬷嬷见来人是胤祯的贴身护卫,忙笑眯眯地迎上前去。 “十四爷说西院那边缺人手,让那姑娘过去帮忙,您把她叫出来吧!” 西院那边可都是做粗活的,十四爷竟然把如澜派过去受累,难道他对如澜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张嬷嬷满脑子的疑问,可又不好向富勒打听。 富勒往厨房里伸头四处扫视了一圈,回到张嬷嬷身边说:“嬷嬷,您的手艺可真不错,昨晚那药膳香得我舌头都伸不直了。” “啊?十四爷没用那药膳?” “爷赐给我吃了。”富勒满脸得意。 张嬷嬷暗叹一声,看来如澜是没希望了,十四果真不近女色啊!她扯了扯富勒的衣袖,指着坐在井边的纤瘦背影说:“呐!人在那里,你带走吧!”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六章 犒军 大帐中,胤祯斜靠在虎皮帅椅上,正专心地阅读手中的书册。富勒推门走进来,双手捧上:“十四爷,京城来的快报。” 胤祯坐直身子,伸手接过富勒递过来的信封,慢条斯理地撕开封口,轻轻抖开信笺看了起来。他细细地把信瞧了一遍,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浅笑。富勒看着胤祯满脸的笑意,心想这肯定又是十四爷府里哪一个福晋写给他情意绵绵的家书吧? 胤祯把信仔细折好放入了信封,抬起头就看到富勒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他眉头一挑问道:“你小子为何这样看着爷?” 富勒嘿嘿一笑,抬起下颌示意胤祯手中的信封,道:“那是福晋写给您的家书吧?” 胤祯轻晃着手中的信封说:“九爷雪中送炭来了。” “禀十四爷!延信将军求见。”鄂宇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传!” 随着有力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头戴珊瑚顶子,身着雄狮补服的粗壮汉子举步迈进营帐。他走到离胤祯案子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噼啪一甩袖管,左膝向前微曲右手下垂,恭恭敬敬地给胤祯打了个千儿道:“属下延信参见抚远大将军!” “将军不用客气,起来说话吧!”胤祯用眼神示意富勒,富勒马上搬了张椅子放在胤祯的左前方。 “谢大将军王!”延信依然毕恭毕敬地道谢。 待延信坐下,胤祯便吩咐门外的亲兵上茶,他一双星目炯炯看着延信问道:“年羹尧将粮草送到了吗?” “回大将军,粮草已经十天前送到西北大营,这是属下接受本次军资的清单。”延信从袖笼里掏出单子起身递给富勒,富勒赶紧接过呈到胤祯案前。 胤祯将单子草草看了一遍,皱起眉头说:“怎么这么少?我军十万人马每日所需粮草数量庞大,就这么点东西,最多也只能维持到年底而已。” “年大人说时近冬末,粮草筹备艰难,能拿出这么多已经是非常不易了,他还说雍亲王此时正在京中发动王公贵族为我军捐献饷银,只要我们熬过年底明年一定会有足够的军资供给。” 胤祯冷哼一声,长身立起在案台后来回踱了几步,突然低声怒道:“若是年羹尧那老小子敢从中作梗、扣押爷的粮草,爷绝不饶他!” 延信看到主帅发怒,忙站起身劝道:“大将军,此事需得查清再下定论,年总督毕竟是雍亲王的大舅子啊!” “他的人又怎样?”胤祯眼中寒光忽闪:“是我十万儿郎在这寒苦之地作战两年才扫平准葛尔动乱,是我们在此地抛头颅洒热血,铁马金戈保卫疆土,他们才能安枕无忧,醉生梦死。” 胤祯恨恨地一拳砸在案台上,愤然道“为保大清社稷安宁,不知多少人离开妻儿父母、血染疆场。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我等在此恶劣之地驻守,缺粮短食,他们在后方竟然无动于衷,实在可恨!” 延信轻轻点头,忧虑重重地说:“若是粮草运输受阻,不能及时供应,只怕长此以往会使军心动摇啊!” 胤祯仰头深呼一口气,看刚刚放在案台上的信封说:“所幸还有九哥体谅我的难处,不似有些人只顾着自己快活。” 他转向延信与富勒道:“九爷捎书来说送我一些银子,想必如今已经在路上了。富勒,你派人通知阿达海前去接应,一定将这批白银安全护送到军中。延信,银子一到,全数拿去制作冬衣,发给前线士兵御寒,要确保每人最少一件。” “属下遵命!” “属下遵命!” 富勒和延信齐声应答。 “为了安抚军心,爷要到西北大营犒劳全军将士,此次犒军的费用若有困难就从爷的饷银里拿吧!这件事就交给刘为章去办,富勒你去通知刘为章。” “喳!”富勒响亮地回答。 “延信将军不如留下来与我一同进餐如何?”胤祯吩咐完一众事务,心头感到轻松许多。 延信见主帅心情开朗了,遂也不好拂他美意,当下笑着说:“那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如澜被富勒带到西院已有一段日子,每天都要洗涮大量的衣物,都是那些护卫们穿的。她虽然不清楚胤祯为何不让她留在张嬷嬷身边,但她很明白胤祯不喜欢她。反正她是个奴婢,在哪里干活不都一样呢?人家大将军王军务繁忙,能够有机会惹他生气也是一种荣幸呀!每次累得受不住时如澜就会那样自嘲。 西院的嬷嬷可没有张嬷嬷那么好脾气,也许是她们要干的活太多心情不好吧,如澜干活稍微慢点什么就会被她们骂得狗血淋头,有时连饭都不让如澜吃饱。不过如澜是苦水里泡出来的,这些小小的折磨她毫不放在心上,毕竟当个洗衣奴还是比呆在醉香楼那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强吧? 至于张宝,胤祯已经不再罚他去校场跑步了,他偶尔会从张嬷嬷那边带些好吃的东西过来偷偷塞给如澜,如澜打心眼里感激他,在这个地方,大概只有张宝和张嬷嬷是真心对待她的。 这天如澜正往竹竿上晒衣服,富勒急冲冲地走到她身边说:“你马上收拾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如澜一怔,回头问他:“军爷要带我去哪里?” 富勒神秘兮兮地说:“你别问,去了就知道。” 其实如澜也没什么好收拾,她的全部东西也不就是那两套穿得发白的青衣小褂嘛。富勒见她只有这么点东西,干脆不等收拾,拽着她直往院门外走。 如澜就这样糊里糊涂被富勒带出行营大门,糊里糊涂地坐上马车,糊里糊涂地跟随胤祯前往西北大营犒军的队伍出发。 走了几天终于到了西北大营,如澜这才知道他们要去犒军,她觉得奇怪起来,大将军王犒劳将士关她这女子什么事呀,干嘛要带上她呢?难道十四爷向她炫耀军威?不大可能吧。难道是要拿她这个有奸细嫌疑的女子祭军旗呀? 祭军旗?!如澜心慌起来,马上安慰自己:十四爷虽然冷冰冰不近人情,可也不会那么残忍吧?不过再回头一想,他曾经浴血疆场,杀敌无数,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 就在如澜惊疑不定时,张宝出现在如澜所住的营帐中,随手丢给她一套兵卒衣服,兴冲冲地说:“我在外头等着,你快换上,等会儿我带你上城楼去看十四爷犒军!” 如澜一听要带她去看犒军,马上兴奋起来,也顾不得猜疑了。换过衣服随着张宝一路小跑,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城楼边时,犒军已经开始了。 “嗬!…嗬!…嗬!…”,远远就听见将士们如雷鸣般的呼声,如澜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她可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呀!撇开身后的张宝,如澜迫不及待地手脚并用沿着城楼的木梯就往上爬,急得张宝在她身后直喊小心。 趴在城楼的架子边上探出半个身子俯视着大营的空地,只见那边密密麻麻站满了披甲操戈的将士。校场两边燃起了火堆,营帐四周剑戟如林,军威森然。绣着祥云乌龙及烈焰的正黄旗军旗在凛冽西风中猎猎作响,将士们的刀剑在秋末的日头下闪着寒森森的冷光。 队伍的前头齐刷刷地站着一排身板挺直的将领,此时全部向策马缓缓走到校场中央的胤祯行注目礼。胤祯身着正黄旗缀云珠铠甲,戴红缨头盔,腰悬宝剑傲然地骑在那匹浑身乌黑的千里良驹上。他勒停曾随他征战沙场的宝马,目光扫过全场将士,面容肃严,周身散发出一股与天俱来的皇家凌厉气势。 西风猎猎,卷起无数枯草,胤祯身上的猩红披风随风舞动,恣意地飘晃着。如澜望着那犹如战神一般的身影,只感到一股肃杀之气压迫过来,她脑中瞬时浮起了几个月前那个手持长鞭巍然站立在山神庙门口的高大身影。那记忆中模糊的身影与眼前身着鲜明盔胄的慢慢人重合,鲜活起来。 如澜耳边仿佛又响起刚到行辕时张嬷嬷对她说的话:“大将军王是当今万岁爷的十四阿哥,两年前准葛尔部叛乱,万岁爷便任命皇子中最具军事才干的十四爷为抚远大将军,十四爷出征时,朝中所有王公贝勒,二品以上的大臣都要送到列兵处,场面异常威武气派,哄动整个京城呢!” “十四爷治军严谨,一到西宁就大刀阔斧整治军务,处置了好些个玩忽职守,贪赃枉法的官员,别看爷平日不苟言笑,可待人却极是有情有义。” “十四爷自小才能出众,英勇过人,十五岁时随皇上狩猎就独自猎杀了一头黑熊,皇上当时异常高兴,还将随身携带的佩剑赐给了他……” “如澜,你看!”张宝的声音把如澜从回忆中惊醒,她顺着张宝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刚才还排列整齐的人马已经分成两部分,从中间让开一条道来。 立于校场正中的胤祯朝富勒大声道:“取爷的弓来!” 富勒立即把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捧到胤祯马前,胤祯接了长弓举过头顶大喝:“大清的天下自马背上取得,今天,我爱新觉罗?胤祯,将向在场的八旗将士展示爱新觉罗家族的马上技艺!” “大将军王!……大将军王!……大将军王!……” 将士们热血沸腾,齐声呼吼,响声如惊雷滚过,地动山摇,威震河川!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七章 撩人的脚丫子 “那丫头可有异常?”胤祯手捧热茶斜斜地轻靠着卧榻,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哀乐。 “反常行为到是有。”富勒皱起眉头想了想说:“不过她初次见到这种场面,吃惊和兴奋在所难免。” “哦!说来听听。” “也没什么,只是一路上向张宝打听爷您的英雄事迹,让张宝把您当年猎杀黑熊的事细细讲了一遍,爷,我看那丫头把您当成大英雄了”富勒笑细细地说。 胤祯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指轻叩着床沿,沉吟不语,半晌才说:“只怕她另有用意。” 富勒道:“我虽然不知道主子您是怎么遇上那丫头,但据我这些日子的观察,发现她并无对咱们不利的地方,在西院那儿给嬷嬷们欺负也都忍着,是不是咱们错怪人家了?” 胤祯站起身来回地踱了几步,脸上若有所思,他走到富勒跟前停下,直视着富勒说:“越是能忍耐越是可疑,你最近要盯紧点,她背后若真的有人,一定会将我此次犒军的情形传了出去,我们静观其变吧!” “知道了,十四爷,那您安歇吧,属下告退!”富勒低头躬身往门口退去。 “等等!我让那丫头去看犒军的真实用意别给张宝知道,这家伙直愣愣的会坏事。”胤祯挥挥手:“你下去吧!” “喳!” 胤祯嘴角轻挑,俊脸上露出了神秘莫测的冷笑。小女人,想跟爷玩猫抓耗子的游戏吗?不管你是叛军的探子还是朝中那些人的棋子,让爷捉住了把柄会可别怪爷心狠手辣! 二月初,当年的首批军资送到西北大营,听说这批军资是十四阿哥的生母德妃娘娘自愿请减俸禄,并将她宫中值钱的宝贝捐献出来作为军饷。德妃是皇上身边颇有地位的妃子,为皇上诞下了雍亲王和十四阿哥。如今她做出了表率,各宫的嫔妃当然不甘落后,纷纷效仿,都向康熙请求减俸,有些俸银不多家当少的贵就请求减少身边的奴才,为后宫节约开支,于是,大量宫女被提前放出了紫禁城。 这批物资虽然数量并不大,却是刚好解了胤祯的燃眉之急。随军资一同送来的还有德妃的家书,她信上写满了对儿子的深深牵挂以及殷殷厚望,这两年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暗里猜测皇上最属意的接班人是哪个皇子,而年轻有为的十四阿哥是大家心目中的不二人选,这几年他的风头盖过了所有的兄弟,先封了爵位,再授予兵权,并已天子之威出征西北。 三月底,由雍亲王募捐的军资也安然送到,粮草恢复了正常供应,将士们一扫年底的低落状态,士气高涨。压在胤祯心头的重担终于卸下,他不再整日埋头于军务中,时不时在军中搞些比武较艺的活动。主帅心情变好,行辕的气氛也连带着轻松起来。 四月,杨柳抽枝,青草复绿。胤祯见天气大好,,一早便来到马廊牵出他的坐骑疾风。疾风一见胤祯就兴奋,抬起前蹄不停地刨着脚下的泥土,鼻孔呼呼地喷着粗气。胤祯走到疾风身边,伸手轻轻抚摸着它颈部黑亮的鬃毛,微笑着说:“好小子,憋坏了吧,今天爷带你出去溜达溜达。” 疾风仿佛听懂胤祯的话,停下刨土转头靠近胤祯,用它的下颚蹭了蹭胤祯的胳膊又伸出粗糙的舌头舔着胤祯的手背,胤祯发出一声轻笑,拍拍疾风的背说:“爷就知道你一定会高兴的。” 负责喂养疾风的马夫听见声音出来向胤祯打着千儿请安道:“十四爷要出去吗?” “嗯!”胤祯语气不温不火:“给爷备鞍。” 马夫应了一声,转身从专门摆放胤祯装备的房中取出马鞍和长鞭,手脚麻利地将马鞍套在疾风的背上,胤祯接过马鞭翻身上马,不急不慢地骑出行辕大门,一夹马背,疾风便向外面的广阔天地奔驰而去。 跑了一大圈,胤祯忽然想起离行辕不远的那片林子边有条小溪,那溪水清澈纯净,水底卵石历历可数,是个难得的好地方。疾风跑出一身汗渍,不如带它过去洗一洗身上的尘土。 小溪边绿草菁菁,开满了无数粉嫩的小野花,惹来五彩斑斓的蝴蝶翩翩起舞。胤祯跳下疾风,牵着它准备穿过那片草地直达溪边。 一阵哗啦啦的倒水声传来,胤祯一愣,难道也有人发现这个美丽的地方,已经捷足先登了?他心里好奇起来,是谁和他一样喜欢这里呢? 一个纤巧的身影坐在小溪边的石头,不时弯腰把瓢子伸到溪水中,阳光柔柔地照射在她身上,幻出淡淡的一圈光晕。她微侧着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红润的小嘴边绽出两个小梨涡,整个人犹如一朵淡雅清新的兰花。 她身旁不远的地方放着已经洗净拧干了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堆放在木盆中。而她的那顶瓜皮小帽也给扔到一边,乌黑油亮的青丝被编成一条大辫子垂在身后,随着她低头从溪里打水的俯仰动作而左右摆动。 胤祯愣在原地,他一直知道如澜长得很美,但却从来没留意看过她。女人,他生命中有过不少,可真正留在心中却没有几个。 如澜并没发现胤祯,她依然专心地洗着衣服。这个地方也是她前几天才发现的,最近行辕不像以前那样管控严密,张宝曾经带她从后门偷偷溜出来玩几次,一来二去便和后门的守卫混熟了,守卫以为如澜也是胤祯身边的小厮,又见她每次都能及时回来,就睁只眼闭只眼让她出去了。 其实如澜只是觉得从井里打水上来洗衣服太麻烦了,所以才把衣服拿到溪边洗。这儿阳光又好,风景又美,还不用面对那群啰里啰嗦的恶嬷嬷。大概是洗累了吧,如澜把一些粗厚的衣服放到脚下的石板上,抬起脚就踩上去。 胤祯的眼光落在那对白皙细滑的小腿上,清澈的溪水被如澜从膝盖处倒下,顺着线条柔和的小腿流到石板上,溪水滑过细嫩的肌肤,迅速滚落只留少许水珠在阳光下闪耀着晶莹的光。 如澜似是很享受那溪水浸染皮肤的感觉,她一瓢一瓢地勺着溪水往脚上倒,脚下不紧不慢地踩踏着粗厚的衣服。 微风吹来,拂起她额前几缕散落的头发,那发丝就在她光洁的脸边轻轻飘晃。细细的汗珠儿沁出,布满她那挺秀的鼻尖和额头,点点挂在鬓边,淡淡的红晕浮现在如澜的脸庞上面。 因为家里穷她从小就要劳作,所以并没有裹脚,因此并不像那些大家闺秀一样长着三寸金莲。可是她的脚却长得并不算大,白净细滑的脚背,十个脚趾头粉雕玉琢般的可爱,脚趾端和脚丫子边沿都是粉嫩粉嫩的淡红色,看起来细腻诱人。 胤祯的喉结不自觉地微微扯动,他忽然觉得嗓子发干身上发热,握着马鞭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疾风似是感觉到主人的异样,前行两步靠近胤祯的身边,伸长鼻子呼呼地把热气喷到胤祯的身上。胤祯回过神来,扯了扯疾风的缰绳,轻喝:“你做什么?” 如澜突听一声喝问,慌张抬起头,正好对上胤祯的目光。她忙扔下手中的水瓢低头站起身来呐呐地叫道:“十四爷!” “我不是问你。”胤祯的声音竟是少有的温和,如澜愕然,再度抬头,却见胤祯的目光直视着她裸露的脚丫子。 如澜这才觉察到自己在男人面前显露了大片肌肤,羞赫起来,不自然地抓住裤管,想把裤脚放下又不敢乱动,脸连带着耳根子都涨得通红。 胤祯把如澜的羞涩全都收到眼里,见她手足无措,他便撇开头不再看她,如澜趁机放下卷过膝盖的裤管。胤祯拉着疾风转身行去,如澜以为他要走了,心里刚松了口气,胤祯声音又传过来:“溪水凉,别泡太久了。” 望着胤祯骑马远去的背影,如澜纳闷了。十四爷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看她的眼神让人琢磨不透,对她也变得和颜悦色了,竟然还会关心她,和平日那高不可攀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夜深人静,星星在深邃的苍穹中眨着眼睛。胤祯躺在床上睡意全无,两年多了,他自带兵出征起有两年多没回过京城,这两年中他身边没有一个女人。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觉得一个男人干大事时不能让女人成为牵绊,他作为主帅要以身作则,如果将士们在边疆苦守,他却拥着娇娘入怀,手下的人怎能信服呢? 胤祯是个克制力很强的人,为人也忠直正派,他从不流连花街柳巷之地。即使在西北的这么多年,晚上偶尔会有那方面的欲望也是被他硬生生压制下去,他自认为能够控制住心魔。 可今晚他失眠了,一闭上眼睛脑子就出现那对晶莹白润的脚丫子,那十个粉雕玉琢的脚趾头像小虫子一样不停地在他心口挠来挠去,挠得他全身燥热,心烦意乱。 胤祯狠狠一甩头,想把脑中的绮念甩掉,他不该去渴望一个来路不明的卑贱女子,他的女人只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大家闺秀。胤祯决定用令一种方式来打消心头的欲念,他将思绪放到他府里的那些女人身上,默默地回忆着她们与他的床第之事。 他的嫡妻完颜氏温婉恭顺,在那方面有求必应但却是中规中矩,在她面前他可是丝毫不敢放肆,做那事都小心翼翼克制着,恐怕毁了在她心目中的好男人形象。 侧妻舒舒觉罗氏,是皇阿玛赐给他第一个有名分的女人,性格泼辣容貌俏丽,皮肤白净身材高挑。刚开始那几年他初尝云雨,对她夜夜求欢爱不释手。而她的肚子也争气,一年给他蹦一个出来,他的长子弘春就是这舒舒觉罗氏生的。 另一个侧妻子伊尔根觉罗氏,和嫡妻完颜氏一前一后被抬进家门,容貌虽也清秀可人,但性子却不冷不热,对他一直恭谦有礼,就连在床上都一样。他去伊尔根觉罗氏房里跟她亲热也不见她欢喜,把她冷落一边也不见她恼怒,一副与人无争的模样。胤祯见她那样冷冰冰,去她房里也少了,不过还好,出征的前一年她终于生下了自己女儿,有了个依靠。 他还有个庶妻也姓伊尔根觉罗氏,身材丰满,相貌端庄。是他所有妻子中最年轻的一位,她刚入府时他曾经宠过她一阵子,可她自从生下了他的第三个儿子弘映便持宠生矫,有时还借他的名号在府里胡闹。所以就算她年轻的胴体在床第间能满足他的需要,他也不会纵容她的行为。 至于那个侍妾吴氏,则是八哥送给他的生辰礼物。娇娇弱弱的,见了他如老鼠见猫,虽说男人喜欢弱质芊芊的女子,可她也太那个了,侍寝一回就吓得直发抖,他知道自己强壮,那方面也厉害。可总不能让她怕成这样吧?偶尔去她房里一次,完事之后总有一种罪恶感,干脆就把她放在一边不予理会了。 胤祯在心里把他的女人都想了一遍,从完颜想到吴氏,原以为这下该安心了,谁知最后脑中蹦出的想法又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竟然在想:不知那丫头在床上是会什么样?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八章 少女情怀 胤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怎么会想到那丫头身上了呢,自己前些日子还嫌人家是没熟的果子,今天就眼巴巴地想着人家的身体。难道是因为太久没碰女人了,见到一个母的都会动情?不对不对,以前也见过她怎么就没像今天这样有强烈的反应呢? 难于控制心中的烦躁,胤祯一骨碌翻身而起,盘腿坐在床榻上调息。眼观鼻、鼻观心,运气至丹田。一刻钟后,胤祯沮丧地睁开眼睛,本想静下心谁知越弄越狂躁,他实在是没办法平息身上的那股欲火。 既然睡不着干脆就别睡,随手拿起一件素袍穿上,取下挂在墙上的剑便走出房门。他要舞剑,他要消耗体力。手扬起,剑花幻动,如银蛇缠绕。旋转、腾跃,人剑合一。胤祯越舞越快,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哪里是剑影哪里是人影。只听得剑鸣如龙吟,只见那剑动如幻影,只觉他剑气如疾风。剑尖所指之处,树叶飞溅,支离破碎。 在黯淡的夜色中,只见银光闪闪,点点烁烁。剑气愈来愈急,“啶!”长剑突然脱手直飞出去,剑尖没入前方七丈远的树干上,剑身犹在晃动不停。 胤祯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满身大汗淋漓,看来心浮气躁亦不适宜舞剑。他举起袖子擦掉额头上的汗珠,走到那颗树前拔下了宝剑,发现剑尖竟没入树干三寸深。嘴角微动,一丝自嘲的苦笑浮上他冷毅而帅气的脸庞,他堂堂大清国的皇子,竟然也有被情欲困扰而无法入眠的时候。 此时应该已快子夜了吧,草丛中有不知名虫子细微的鸣叫,轻柔的夜风偶尔吹过,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夜色凉如水。胤祯提剑在手,沿着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竟到了西院,胤祯一惊,心里责骂起自己:你走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真的想把那丫头带回营帐去泄欲吗?如果人家不愿意呢?就算人家愿意了,明天你又要怎么处置这件事?总不能跟人家说爷昨儿个憋的难受了想找个人来下火,行辕里就你一个姑娘爷当然得找你。 他愣在院门口,里头的厢房静悄悄,想必奴仆们都已经睡熟了。也不知道她住那间屋,总不能一间间去找吧,那不得惊醒所有人了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明天所有人都知道十四爷半夜睡不着发疯地找女人了。呸呸!怎么想来想去都往那边想呢。 胤祯忽然看到院子里有口水井,他大步走到井边,扔下吊绳扑啦打上满满的一桶水,毫不犹豫当头淋下。冰冷的井水浸泡着发烫的身子,也让他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他不假思索地把吊桶扔进井中,再次打上满满的一桶水淋在身上。 睡眠中的如澜被惊醒,耳听院子外面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她觉得奇怪了,是谁这么晚还在打水呢?从床头摸出半截蜡烛小心地点燃,借着蜡烛的微光她轻手轻脚走到了门边。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胤祯转头望去,只见烛光照映下,站在门口的女子微微蹙着一对娥眉,满头青丝披散着垂在背后,薄薄的中衣紧贴着她的身子,胸前的浑圆纤毫毕露,胤祯只觉刚刚被井水浇熄的火苗又在身体上开始燃烧。 如澜抬头望去只看见井边有个白影,她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闹鬼了?影子忽然回头,如澜愣住了,那不是十四爷吗,再仔细一瞧,十四爷全是上下湿漉漉地淌着水,如澜不敢相信地轻声叫道:“十四爷?” 胤祯强迫自己从如澜的身上收回目光,将手中的水桶举过头顶,“哗啦”冰凉的井水再次从头浇到脚。如澜惊呼起来,胤祯看也不看她,冷冰冰地喝道:“滚!” “啊……”胤祯又打了一个哈欠。 “十四爷,您昨儿个没睡好呀?”富勒疑惑地问道。 “嗯。”胤祯放下手中的册子,揉了揉眉心。 “要不您去睡回,有事属下再来叫您。”昨儿个好像军中没发生什么棘手的事啊,十四爷怎么会睡不好呢? “不用。”胤祯朝富勒勾勾手指,富勒马上走上前俯首恭听。“让你办的事办得怎样了?” “回爷,没有异常,她从后门出过几次,属下交代过门卫不要阻拦她,不过她也就是去溪边洗衣服就回来,平日除了张宝她基本没和西院以外的人有过接触。” “难道真是错怪她了?”胤祯斜着头看着富勒,似是问他又似自言自语。 富勒也不回答,胤祯,对富勒说:“你附耳过来。” 等富勒走近他便如此这般交代了他一遍,富勒听完笑呵呵离去了,胤祯的脸上却凝重起来,这次他一定要得出个明确的结果。 如澜使劲的摇着水井的轮轴,一桶桶的清水被打上来,倒入木盆里,洗过衣物变得浑浊又被倒掉。再打,再倒。如澜每天就重复着这些工作,手上早已经起了一层厚茧子。可她无怨无悔,天天坚持着。嬷嬷们现在已经不再针对她了,大概是见如澜也和他们一样做着粗重的体力活,心理得到平衡了吧! 富勒抱着一堆衣服走到如澜身边,把衣服放入空木盆,拍了拍手掌说:“这可是十四爷的衣服,好好洗着,晾的时候别弄皱了。” 如澜把刚倒完水的木桶放下,疑惑地问道:“十四爷的衣物不是有专门的嬷嬷洗么?我可是笨手笨脚的怕会做不好。” “让你洗你就洗,怎么那么多废话?嬷嬷今天有别的事做,十四爷等不及了。”富勒不高兴地喝着如澜,他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轻描淡写地说:“爷刚收到一封密报,好像是与叛军有关,正准备给送密报的人回信,不料打翻了砚台墨汁全都洒在袍子上了,你赶紧把这几件洗了晾干给十四爷送去。” “晓得了,我马上洗,晾干了就给您送过去。”如澜马上打水倒入木盆浸泡胤祯的衣袍。 “你不用给我,直接给十四爷送去,十四爷要不在你就搁他房里。”富勒说话的同时仔细留意着如澜脸上的神色。 可如澜却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变化,她听完富勒的话,小声问道:“我到十四爷的房里,他不会生气吧?” “不会,十四爷交代过了,衣服等着急用,你尽管进去就是。” 如澜手抱着胤祯的衣服急匆匆来到胤祯房门前,轻轻地扣响门板,屋里却无人应答。 “十四爷在吗?”如澜朝屋里问了一声,里头依然是静悄悄。看来十四爷又不在了,他不在也好,免得进去看见他那凶巴巴的脸色。 手轻轻一动门就被推开,如澜闪身进入,里面果真是没人。她本来把胤祯的衣服拿进去卧房放好,但一想起上次误撞到他沐浴被辱骂,心里便打怯了。左右瞧瞧,觉得还是把衣服放在案台上比较稳妥。 衣物刚放到案面,便看见书籍的一角露出半个信封,如澜刚想将信封扯出来,又记起早上富勒说十四爷收到什么密报,就觉得这么机密的东西不是她该碰的,手悄悄又缩了回来。 趁没人在,如澜仔细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目光掠过忽然发现了挂在墙上的弓。她记得那次犒军,胤祯骑在他的宝马疾风上,就是用这把弓连续射穿五百步外的三只活物,惹来将士们惊天动地的欢呼。 如澜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胤祯接过富勒手中的长弓举过头顶,大声向将士们宣布他要展示爱新觉罗家族的马上技艺。举臂、拉弓、射击、一气呵成。胤祯把弓拉满的那一刻,如澜仿佛看到他手臂上的肌肉节节鼓起,浑身散发着非凡的力量。 这把弓就在她眼前不远的墙上挂着,通体乌黑,被手常握的位置已经磨的光滑发亮,如澜甚至能想出胤祯的手掌握在上面的样子,他拉满弦时一定是关节发白,肌肉鼓起。 如澜沉浸在自己臆想中,丝毫不知道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悄悄地站在门边,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娇俏的背影。 仿佛受到诱惑,如澜不由自主地抬腿向那把弓走去。她慢慢来到墙边,凝视着乌黑的弓身,缓缓地伸出手,指尖一寸一寸地滑过胤祯的那把弓,手掌覆盖在那被磨损的位置上,轻轻抚摸着,就犹如抚摸着胤祯那握过刀剑和弓箭的掌心。 如澜闭着眼睛,回想起胤祯身穿铠甲的模样,那时的他英姿勃勃,威武不凡。她又想起胤祯手持长鞭站在山神庙门口的高大身影,那时的他正气凛然,犹如战神从天而降。在如澜心中,胤祯就是个大英雄,无论平时他对她多凶,在心底深处,她依然很崇敬他。 胤祯放轻脚步慢慢走近如澜,在案台旁站定。眼光粗略扫过案上的摆设,心里如释重担。他疑惑地看着如澜满脸陶醉抚摸着他的长弓,不明所以。正想走过去叫她,忽然瞧见如澜竟将她的脸挨在那张弓上轻轻地摩挲,脸上的神情温柔万分,胤祯心中马上冒出了疑问:难道这丫头尚武? “恩!”一声轻咳把沉醉中的女子惊醒,她转向声音的方向,见到来人正大喇喇地坐在虎皮椅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嘴角还噙着戏谑的笑容。 “爷那弓不错吧?”胤祯的声音低沉慵懒,如一杯醇厚的浓茶。 如澜像是做了坏事被当场捉住,又羞又怕,低着头不敢接话。胤祯长身立起,走到墙边取下弓,举臂,拉弦、满弓然后迅速松开手,“嘣……”弓弦发出鸣吟,余音颤悠悠在屋中回荡。 “这弓可是跟了爷好多年的。”胤祯把弓挂回墙上,转头看向身旁垂头站立的女子。 “我知道。”如澜小声地应着。 “你知道?”胤祯挑了挑剑眉。 “您手握的地方都给磨得光亮了。” “你好像很喜欢爷这把弓。” 一丝红晕浮上如澜的脸颊,她轻咬着嘴唇不知如何该如何回答,抬起头看了胤祯一眼又迅速垂下眼帘,如蝶翼般的睫毛在脸上微微颤动着。其实她不但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九章 西域美女 “不喜欢呀?哎呀!爷刚刚还想把弓赏给你呢!”胤祯说着转身回到案前坐下。 “我、我怎么能要你的弓呀!”如澜刚一说完就发现胤祯是在戏弄她。她心里又忿忿起来,十四爷怎么老这样呀!曲膝、半蹲,手相叠放在腰侧,如澜向胤祯行个标准的满人礼节:“十四爷,奴婢还要干活,告退了。” “去吧!” 看着如澜低头退出房门,胤祯忍不住笑起来,这丫头有点意思呢! 富勒从胤祯的卧房里闪出,走到案前对胤祯说:“爷!那丫头对您那把弓比密信还感兴趣。” 胤祯抽出压在书籍下的信封,取出里头的信笺抖开,却是一张空白的纸张。他盯着信笺发呆了一会儿,抬起头对富勒说:“明儿个你把她送回张嬷嬷身边吧,她在西院也吃了不少苦头。还有,让人给她做两身新衣裳,她那身上穿的太不像样了。” “给她做衣裙么?” “你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姑娘家吗?这是行辕不是家里,弄得那么张扬做什么,照她身上穿的做!”胤祯没好气地将手中的空白信笺丢到案台上。 “是,属下明白,属下马上就去办。”富勒低头退出胤祯的书房。 如澜第二天就被富勒带回了张嬷嬷的小厨房,张嬷嬷拉着如澜的手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不停地说:“瘦了!瘦了!” 富勒在旁边打趣:“嬷嬷要是真心疼她呀就给她弄多些好吃的。” 张嬷嬷摩挲着如澜张满茧子的手掌心疼地说:“瞧这小手糙成什么样了?一定得好好补补,不然张宝可要怪我了。” “啊?”富勒看看张嬷嬷又看看如澜,心想她受累了关张宝什么事呀? 天刚蒙蒙亮,如澜就被张嬷嬷从被窝里拉出来,张嬷嬷一边梳头一边说:“今天西藏的王爷要来拜访十四爷,十四爷和军中的将军们会在行辕准备宴席招待,厨房那边忙,我们得过去帮手。” 如澜听了赶紧去打水梳洗,收拾整齐后就跟随张嬷嬷去了大厨房。 宰羊,杀猪,一碟碟香味四溢的菜肴,一碟碟精巧细致的糕点,穿流不息的传菜奴仆,大厨房里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一整天除了干活还是干活。 前院隐隐传来的喧嚣声让如澜心痒难耐,她很想跑出去看一看十四爷宴客的场面,她还想看看那个西藏王爷长什么样子,是不是也像十四爷那样冷冰冰,凶巴巴,拽歪歪的。 “如澜,别发愣了,快把这菜拿去洗吧!” “哦!就来。” “喂!那个谁,去架子上搬些碟子过来,快点啊!” “好,马上去!” “手脚快些呀!碗不够用了。” “晓得了,我再洗快点。” 一整天,如澜就这样被这个唤来那个叫去,连迈出过厨房门口的时间都没有。 夜幕降临,嚣闹了一天的行辕终于安静了下来,军中的将领们在宴席结束后就已经赶回去。护卫和亲兵也回到各自的岗位,忙了一天的奴仆终于能够休息了。 胤祯的大帐中却灯火明亮,酒席依然在继续,只是菜肴已经重新换过。胤祯坐在主位上手支着头仿佛不胜酒力,坐在他左下方是拉藏汗的堂弟丹巴,这位满脸络须的男人是拉藏汗父亲的小老婆生的孩子,他一直希望能有机会继承汗位。此时,丹巴举起手中的酒杯说:“十四爷,我听说你是大清国的巴图鲁,我丹巴最敬佩英雄了,来,这一杯我敬你,干了!” 说着将杯子的酒一干而尽。 胤祯拿起面前的酒杯笑着说说:“丹巴先生,再喝我就真的要醉了,今天咱们已经喝了不少。” “诶!你今天是和哥哥喝,还没和我喝呢,是不是嫌我不够身份跟你喝酒?”丹巴是个直愣的人,见胤祯拒绝,声音粗了起来。 “哪里话,一直就听说丹巴先生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为我的军队贡献了许多牛羊和粮草,胤祯可是诚心想和你结交的”胤祯喝光杯子里的酒,把酒杯口朝下扬了扬。 丹巴露出了笑容,他望向坐在右边的三位女子说:“十四爷,光喝酒没什么意思,不如让我带来的美人为您跳个舞吧?” 胤祯呵呵一笑,手抚着下巴说:“我是个粗人,不懂欣赏,怕会辜负了人家姑娘的心意。” “十四爷,这可是我从回疆带过来的美人,那身段和舞姿恐怕你大清没人能比得上”坦尼向对面招招手说:“俄丽娅,出来给皇上的十四阿哥跳上一曲。” 三名女子中站出一个身穿粉色回族服饰的女子,姗姗走到大帐中央朝胤祯弯腰施礼,她脚踝处的铃铛随着她走动而叮当作响。另外一个身穿五彩花裙的回族女子拿起身旁的胡琴,稍微调试一下音调便拉了起来。 随着那悠扬的调子响起,大帐中间的舞姬开始扭动娇躯,提臀、侧肩、轻点足尖,只见她手臂如灵蛇幻动,纤细的腰肢妖娆扭动,丰满而浑圆的臀部随着腰身的扭动显得韵味十足。 手腕和脚踝上系着的银制铃铛在她旋转时发出悦耳的声响,闪烁着银光。本来就是轻薄的纱裙随着她舞动而飘晃,时不时露出雪白的腰肢和腿脚,凹凸有致的身段在妙曼的舞姿中展露无余。丹巴带来的这个西域女子果然是个尤物,一个令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挡的尤物。 舞姬那浅蓝色的大眼睛左右盼顾,眼中显露盈盈一汪春水,勾人魂魄的魅惑眼神时不时飘向胤祯,眼里的煽情挑逗一览无遗。 调子忽然一变,变得激昂急促,舞姬的动作也跟着调子变快了,她微屈左脚右腿跪地,上身前倾猛烈抖动,胸前那对丰满的肉球因她抖肩的动作而不停颤抖,像是想要撑破衣服蹦出来。舞姬本来披着头纱遮掩面容,却因那激烈的舞动使纱巾从脸上滑落,露出颈下白花花的一片胸脯,一道深深的乳沟就那样暴露在胤祯的眼前。 是个人都看得出她在引诱胤祯,这丹巴想必见胤祯多年身边没有女人,要送个尤物给他解解闷吧! 胤祯轻咳一声,朝身后勾勾手,他的亲兵鄂宇忙走过来。胤祯附在鄂宇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鄂宇便点头出了大帐。胤祯转向丹巴哈哈大笑着说“不错、不错!我还真从没见过这么动人的舞姿呢。” “十四爷要是喜欢就把她留下吧!”丹巴献媚地笑着,脸上露出掩不住的得意。 ~~~~~~~~~~~~~~~~~~~~~~~~~~~~~~~~~ 如澜忙了一天累得精疲力尽,刚爬上床躺下就听见外面有人找她。如澜不情愿地起身出去开门,看到胤祯的近身亲卫鄂宇满脸焦急地站在门口。她没好气地说:“白天干了一整天活了,晚上还要干活……” 鄂宇不耐烦地打断如澜的牢骚:“快跟我走,十四爷找你呢,赶紧的,把你那小帽戴上。”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女子,还遮掩什么呀?”如澜小声嘟哝着回屋把帽子拿出来。 等在大帐门外的富勒看见鄂宇和如澜两个走近,上前仔细审视如澜一遍,伸出手将她头上的瓜皮小帽往下按了按,这才满意地说:“行了!看不出破绽。” 如澜被富勒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带着疑问的眼神直盯着富勒看。富勒扑哧地笑了一声,伸手指指门口说:“爷在里头等着你,快进去吧!等会儿别让人知道你是个姑娘就行。” 如澜心里的疑团更大了,十四爷找她来到底有什么事,神秘兮兮的。他不是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吗?富勒为什么还说不能让人知道。难道十四爷有健忘症,还是屋里头还有其它人? 就在她胡乱揣测时,身后的富勒又催了:“快进去呀!” 如澜只好硬着头皮向屋里走去,刚迈进门口就听见个柔媚的女子声音娇滴滴地说话:“大将军王,欧珠想唱首歌给您听。” 原来屋里真的还有别人,还是个女的呢!如澜伸进门坎的脚迟疑一下又缩了回来。胤祯已经发现站在门边的那抹娇俏身影,他深邃的目光掠过欧珠直视着如澜,突然向她勾勾食指说:“进来!” 屋里所有人都转头看向门口,如澜一下无所遁形,只好低着头走到胤祯的身边。胤祯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轻描淡写地说:“爷跟你说多少次了,晚上必须留在爷身边,你怎么老记不住。” 如澜一怔,十四爷没和她说过这些话啊!正要开口询问,忽然看见十四爷向她眨了眨眼睛,她马上把到嘴边的话给吞回去。胤祯脸上挂着笑容转向座位上穿着一身红的娇艳女子说:“欧珠姑娘,你刚刚不是说要唱歌给我听吗?我在等着呢!” 欧珠手捧酒杯来到胤祯面前,声情并茂地唱起了赞歌,来自草原曲调的嗓音高亢悠远,胤祯随着欧珠的调子摇头晃脑,像是十分陶醉。站在他身旁的如澜却听得一身鸡皮疙瘩,听不懂欧珠唱什么内容还是其次,最难忍受的是欧珠的动作,她唱歌的整个过程视线都没离开胤祯,脸上的神情媚得都快要滴出水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深情款款地望着胤祯,仿佛胤祯就是她寻找多年的梦中情人。 一曲唱完,胤祯拍着手掌说:“妙哉!果真是天籁之音啊!” 欧珠见胤祯称赞她,红着脸把酒杯双手捧给胤祯,胤祯含笑接过酒杯昂头一饮而尽,欧珠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赏赐,眉开眼笑地退回到她座位。如澜把欧珠得意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好难受,欧珠看胤祯的神态根本就和醉香楼里的姑娘没什么区别,她在旁边瞧着都觉得寒碜,也不知十四爷怎么会觉得她好,竟然还口口声声称赞。想着刚刚胤祯对欧珠说的话,如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你觉的欧珠唱的不好听吗?”胤祯斜睨着如澜。 “奴婢不懂音律,十四爷你觉得好听就是好听了。”如澜没想到会被胤祯听见,忙小心地回答。 丹巴从如澜一进来就已经留意她了,见她穿的不是兵丁的衣服,胤祯又老是当着他们的面和她嘀嘀咕咕,对她的身份好奇起来,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开口就问胤祯:“十四阿哥,您身边这位是什么人呀?” “她?”胤祯的嘴角慢慢扩大,脸上慢慢浮起了轻佻的笑容:“他是我养的男宠。” “男宠?”丹巴差一点就咬到自己的舌头,他早听说过中原的男人爱狎娈童,不过总觉得只有那些肥头胖耳、无所事事的家伙才乐于此道,想不到长得刚健威武、一脸正气的十四阿哥也好这口,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胤祯好似没觉察到丹巴的情绪变化,依然笑着说:“男人和男人做着男人和女人做的事,比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还有意思呢,是不是?宝贝!” 手在如澜的脸上轻拧了一下,一副放荡的公子哥儿模样。丹巴目瞪口呆地看着胤祯当众和如澜调笑,只觉得像吞进一只苍蝇般恶心。他听说十四阿哥带兵西征两年多身边一直没有女人,原本想趁这次拜访的机会把自己的女儿欧珠献给他,十四阿哥高兴了说不准就会向皇帝举荐自己做下一届的藏汗,谁想到十四阿哥不近女色并非是战事繁忙竟然是好男风。 丹巴就想不明白,像十四阿哥这样的男人想要什么女子没有,怎么会喜欢男人呢?他疑惑的目光流连在如澜的身上,不得不承认,这小白脸长得比女人还漂亮,那粉嫩粉嫩的皮肤可比自己的女儿强多了。老天爷是不是瞎了眼,让这样美丽的一副容貌长在了男人的身上。 胤祯发觉丹巴两只小眼珠子直盯着如澜全身上下左右地看,他以为丹巴怀疑如澜是他男宠的身份。见如澜越站离桌子越远,他伸手将如澜拦腰一抱,如澜就被胤祯强硬抱到腿上。感觉到如澜的抗拒,胤祯忙伸头附到她耳边小声说:“别乱动!陪我演场戏。” 如澜这时才明白胤祯把她当成挡箭牌,想着胤祯美色当前却毫不动心,对他的仰慕更深了,心里甜滋滋的,不再排斥被他搂抱。而他们的这个动作,从欧珠和丹巴的位置看去,就像是一对情侣在耳鬓厮磨。丹巴强忍住心中的恶心,咕噜地灌下一大口烈酒,不停地向坐在他对面的欧珠打眼色。 欧珠哀怨的看了一眼胤祯,不甘地想:“这么威武英俊的男人,怎么就不喜欢女人呢?难道他刚刚看着我笑都是虚情假意吗?” 胤祯见丹巴已经坐不住了,心里乐开了花,决定再给他加把火,于是他端起酒杯对丹巴说:“丹巴先生,能认识你这样豪爽的朋友是我的荣幸,为了表达的心意,我要送个男宠给你玩玩,请告诉我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男人。” 丹巴连连摆手,语无伦次地说:“谢谢十四阿哥!啊!不、我不用男宠,我家里有女人了。” 胤祯笑了起来,摆出很诚恳的样子说:“这是小事一桩,我府里还养了好几个,你不用跟我客气的。” 丹巴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赶紧跳起来向胤祯告辞,带着他的舞姬和女儿欧珠落荒而逃,就连胤祯想和他拥抱告别也被他拒绝了。 望着渐渐远去的一行人影,胤祯扑哧一声笑出来,越笑越大声,满屋子都是他清朗的哈哈笑声。他边笑边对如澜说:“你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说!想要什么赏赐?” 如澜见他难得如此轻松,也笑着低声回答:“那是奴婢该做的,爷不用给赏赐。” “爷的赏赐你看不上眼?那你回去歇息吧!”胤祯脸色一变,开口撵人。 如澜也不在意,胤祯变脸的功夫她早就领教过,只是向她福了福转身就走。 “喂!” “爷还有事吗?”如澜回过头了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语调轻柔温和,听得如澜心里一颤。她微微一笑说:“奴婢叫乔如澜。” “乔、如、澜。”胤祯轻轻地重复着,忽然咧嘴一笑道:“爷以后就喊你小乔。”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十章 爷的赏赐 张宝一听说如澜回到张嬷嬷身边就马上过来看她,如澜也是有些日子没见张宝,两人一见面就说个不听,张宝把他碰到趣事向如澜学一遍,这是他每回去看如澜时必做的事情,逗如澜开心好像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张嬷嬷在灶间弄着吃食,耳边却时时注意着外屋的动静,听闻张宝豪爽的话语和如澜清亮的笑声,她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张嬷嬷当年也是因选秀女入了宫,没当成皇上的妃子却成了宫里的女官。后来被派去照顾十四阿哥的起居,十四阿哥大婚后,皇上赐给了他府邸在宫外居住,张嬷嬷便随十四阿哥着出了宫,现在又跟到西北来料理他的膳食。 张宝是张嬷嬷大哥唯一的儿子,原本已经订了亲,两年前他随军出征便把婚事给撂下了,至今还是单身一人。张嬷嬷看得出自己的侄子喜欢如澜,所以她不惜一切给他们制造相处的机会。如澜被胤祯带到西院,张嬷嬷是既欢喜又担忧,喜的是十四阿哥不把如澜放在心上,张宝那傻小子才有机会。忧的是如澜惹怒了十四阿哥,将来张宝向十四阿哥讨要人时怕遭到阻拦。 张宝离开后,张嬷嬷坐到如澜身边问她:“如澜,你觉得我们张宝这孩子怎么样?” “张大哥呀?”如澜托着腮帮子想了想说:“张大哥脾气好,人也实在,很不错啊!” “那你喜欢他吗?”张嬷嬷紧张地盯着如澜。 如澜抿嘴一笑,轻快地说:“喜欢!我没有哥哥,我觉得他就像我哥哥一样。” “你有没有想过要和他过一辈子?”张嬷嬷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出汗了。 “张大哥将来要和他的媳妇过一辈子的,我怎么可以赖着他呀?” “唉!”张嬷嬷失望地叹气了,看来是郎有情妹无意呀,张宝这死脑筋的孩子,知道了肯定会难过的。 如澜却丝毫没觉察出张嬷嬷的失落,在她心里,张宝就像哥哥一样亲切,她已经把他和张嬷嬷当成是自己的亲人了。虽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张嬷嬷并没给张宝点明,她想还是顺其自然好一些,该是谁的就是谁的,着急不得。 耿直的张宝一如既往地对如澜好,不但给她弄些新鲜的玩意解闷,还带了字帖给如澜练字。 如澜正在专心地描着字帖,胤祯的近身亲卫鄂宇来到小厨房传话说是十四爷要见如澜,如澜赶紧把笔墨纸砚收拾放好,和张嬷嬷打了声招呼就随着鄂宇出去。发现鄂宇带她走的并不是平时通往胤祯书房的那条路,如澜疑惑起来,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不是说十四爷要见我吗?” “当然是带你去见十四爷,难道还怕我卖了你不成?”见如澜质疑,鄂宇满脸不悦。 “可是十四爷的书房不是走这条路啊?” “谁说十四爷要在书房见你?”鄂宇不高兴地反问如澜。如澜见他拉长脸,也不好再开口询问,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转过了几个弯弯,眼前一亮,不大不小的空地上四周摆放着几个石墩,屋檐下的木架上插着寒光闪烁的钢刀和几把红缨枪,胤祯身穿浅青色素锦便袍站在一棵茂密的槐树下,倒负双手背对着她。 鄂宇走到胤祯身旁恭恭敬敬地说道:“爷,她来了。” 胤祯回过身来,深深地看了如澜一眼,对鄂宇说:“去把东西拿来。” 鄂宇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胤祯慢慢地踱到如澜面前,朝她淡淡一笑道:“小乔,我曾说过要赏你一样东西,现在是兑现的时候了。” 如澜不好意思起来,急忙说:“奴婢不用赏赐,爷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澜为你做所有事都是应该的” 胤祯呵呵地笑了,挑了挑剑眉说:“你不想知道我要赏你什么吗?” 握住起如澜的手腕边走边说:“来看看这是什么?” 如澜顺着胤祯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前方的屋檐下竖着一个箭靶子,她困惑了:“那不是箭靶子吗?” “猜得出我给你的赏赐是什么了吗?”胤祯脸上竟然有丝期待。 “奴婢愚钝,猜不出来。”如澜摇了摇头。 “爷!您的弓拿来了。”鄂宇走的胤祯和如澜身边,手里捧着两把弓。 胤祯从鄂宇手中取过其中一把,如澜一瞧,发现正是上次她在书房见到的那把弓。心想,十四爷不会真的要把他的弓给我吧,我又不懂射箭,要弓也没用啊。 “上次看你在书房里一直摸着这把弓,就知道你喜欢。不过我可舍不得给你,它跟了我这么多年,和皇阿玛赐的那把宝剑一样,已经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胤祯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弓,转身从鄂宇手中拿过另外一把较为轻巧的弓递给如澜道:“这是我叫人专门为你做的,试一下看顺不顺手。” “我、我不会射箭。”如澜看着胤祯递给她的弓支支吾吾地小声说。 “我教你,拿着!”胤祯把弓举到如澜眼前,如澜无法只得伸手接过那把弓。 胤祯走到箭靶子正前方二十步的地方站定,鄂宇马上递给他一支箭,胤祯接过箭对如澜说:“我先示范一次,你看好了。” 举臂,拉弦,满弓,箭破空而出,“噗!”正中靶心。 “好!”鄂宇在一旁拍着巴掌叫好,惹了胤祯的一记白眼。 “你来!”胤祯从鄂宇手捧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递给如澜:“你初学,离靶子十步远就行了。” 如澜接过胤祯手中的箭,慢吞吞地走到胤祯指定的位置站定。她学着胤祯的样子右手抓弓,左手拉弦把箭顶在弦的正中用力地射出去,谁知那箭只向前飞出五步远就一头扎到地上。 “扑哧”鄂宇强忍着笑又递给如澜一支箭,如澜看了胤祯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只好接过箭再接着射。这次她憋足了劲拉开弓,箭是射出很远,但是射中的地方离靶子足足有一丈的距离。 胤祯如可奈何地摇摇头,走到如澜身边说:“看来不手把手教你还真不行啊!” “奴婢笨手笨脚的,肯定会学不来,爷不用费心教我了。”如澜急忙开口拒绝,她何德何能,竟敢劳动身份尊贵的十四爷。 “我就不信教不会你。”胤祯走到如澜身后,长臂环过如澜的身子把她圈在胸前。温热的大掌覆在如澜的右手上,微侧着头向如澜讲解拉弓射箭的要领,教她如何使力、如何瞄准,低沉的声音魅惑地在如澜耳边轻轻荡漾。 胤祯微侧着头,鼻中呼出的气息刚好扫过如澜的面颊,温温热热的,令如澜的耳垂一片酥酥麻麻。她的心跳忽然加快,胤祯身上有种似麝似香的味道隐隐约约传来,不断地刺激着如澜的嗅觉,温热的体温自他厚实的掌心传递给如澜。 如澜的脸上慢慢浮起了一层红晕,感觉被胤祯握着的那只手酸软无力。她顿时不敢乱动,只是垂下眼帘盯着他盖在她右手上的手掌,她看到胤祯的手背在握着弓时有几条淡淡的青筋,看到他挽起的袖子下那结实的肌肉因握手的动作而紧绷,至于胤祯在她耳边说些什么她一句都没听清楚。 两人挨得很近近,如澜的背部紧贴着胤祯的胸脯,被他整个圈在怀中,如澜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在有力地跳动,而胤祯说话的声音在如澜听来竟像是催眠的呢喃。她只觉得全身都软绵绵的,就想靠在胤祯的身上。 “听明白了吗?”胤祯把要领讲完,低声地问如澜。 “嗯……”如澜小声地回答,却不敢抬头看胤祯。 “小乔?!”胤祯疑惑地叫她。 如澜瞥了胤祯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头,可就这么一瞬间胤祯却发现她的异样,一双灵动的眼眸波光潋滟,粉雕玉琢的脸庞色镀上一层粉红色的光泽,特别是丰盈柔润的红唇竟比往常殷红数倍。刚才她看他的那一眼,似含羞似娇嗔,极具女儿家的妩媚。胤祯是个过来人,他怎么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呢。 他曾经也对如澜动过那方面的念头,此刻见如澜神态如此撩人,男人的本能自然就有了反应,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一种暧昧的情感悄悄地在两人的心底衍生,并开始疯狂成长。两人一直维持拉弓的姿势站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耳边只听闻彼此间的呼吸,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才是一瞬间,胤祯缓缓地开口低声问:“刚才我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嗯。”如澜偷偷瞥了眼鄂宇的方向,柔柔地回答:“奴婢听明白了。” “那爷带着你射一次。” 胤祯猛地一拉弓,如澜不提防他突然使力,整个人往后一仰,扎扎实实地靠在胤祯的怀里。这么旖旎的时刻偏偏有人大煞风景,从外面急冲冲走来的富勒一看到胤祯的身影就喊道:“十四爷!” 胤祯无奈地推开如澜,不满地对富勒吼道:“喊什么,没看到爷在忙吗?” “回爷,军中有急报。” 胤祯深深看了如澜一眼,对她说:“我去处理一些事情,你自己练吧!” “好好陪她练,别顾着笑,她练不好回头爷找你算账。”他转向鄂宇,脸上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冷峻。 鄂宇连连称是,目送着胤祯和富勒的身影离开,他回过头恨恨地瞪了眼如澜,心想我可让你害死了,你这个祸水。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十一章 皇子诺言 虽然胤祯让鄂宇盯着如澜,不过如澜最终还是没学会射箭。要惩罚鄂宇也不过是胤祯随口说说而已,并没当真。只是从那次过后,如澜到胤祯身边伺候的次数多了起来,富勒和鄂宇不是没眼色的人,凡 是能用得上如澜的地方就把她叫来。于是一些斟茶倒水、研磨铺纸的琐碎事渐渐成了如澜的工作,她白天就呆在胤祯的书房里,晚上再回到张嬷嬷那里歇息。 最近这段时间胤祯很忙,折子在案台上越堆越多,军中的将领们也频繁地出入书房,每次都再里面呆了很久才离开。胤祯和他们谈论军中事务时如澜会自动避开,他们谈话的内容涉及机密,如澜不想让胤祯她有任何的误会。 每次胤祯处理军务时如澜就在旁边静静陪着他,胤祯偶尔从书册中抬起头,总是深深地看了如澜一眼再埋头工作,如澜这时就会回他一个甜甜的笑容。如果发现胤祯的嘴角悄悄弯起,脸上似有笑意,她的心情便雀跃万分。 胤祯做事时很忘我,他专注地看折子时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沉思,脸上的神情千变万化,全然忘了屋里还有他人。而胤祯每个细微的举动都能牵动着守候在旁边的如澜,他皱眉时她也跟着担忧,他摇头时她也会不安,而他沉思时她就紧张得忘了呼吸,不知不觉,她已经把心全系到胤祯是身上。 虽然知道像胤祯这样身份尊贵的皇子一定不缺女人,但如澜还是偷偷地幻想着将来有一天能够得到他的爱,她下定决心要一辈子跟着他,纵使不能做他的女人,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他、默默地守着他也就心满意足了,她只求能留在胤祯的身边,就算是一辈子站在黑暗的角落也无怨无悔。 张嬷嬷眼看着胤祯没日没夜地忙碌,又是担忧又是心疼,她在别的地方帮不来主子只好在膳食上琢磨,这几天又是炖补品又是准备药膳,让如澜天天晚上端给胤祯吃。 如澜刚端着一碗炖品来到胤祯跟前,胤祯瞥了眼碗里的东西,马上蹙起剑眉说:“张嬷嬷怎么又弄这样东西给我吃?” 如澜柔柔地笑着说:“嬷嬷心疼爷的身子呀!您要是累坏了她会难过的。” 胤祯轻笑一声,道:“爷攻打准葛尔部时比现在更受累,不是照样生龙活虎的吗?” “那时嬷嬷是没能跟在爷身边,若她在一定也会天天炖着药膳给您吃的。” “再吃我就要上火了。”胤祯望着如澜意味深长地说,可惜如澜没听出他的话另有含义,只是睁着一双无邪的美目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胤祯不好扫她的兴,朝旁边的桌子示意道:“我现在还不饿,你放桌上回房歇去吧,明天早上再过来把碗拿着。” “奴婢就在这儿等爷用完再回去,您忙您的,我在旁边候着,不会打搅您的。”如澜说着就走到桌子前把碗放下,又拉来一把椅子坐在旁边。 胤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看来他今天不吃光碗里的东西这丫头是不会离开的。看着如澜斜挨在椅子上的身影,胤祯心里有了主意,他想,我就跟你耗着,等你犯困了我再偷偷把东西倒掉。 看着胤祯低头认真写着折子,如澜支着下颚定定地瞧着他,看着胤祯俊朗的五官她心里又胡思乱想起来。胤祯知道如澜在看他,故意不抬头,一笔一画地写着奏折,平时像这样日常汇报的折子他一个时辰就能够写好,今天为了不吃那碗黑咕隆咚药膳,他足足写多半个时辰,将一些琐碎事都写在奏折上向皇阿玛汇报。 写下最后一道笔划,胤祯把羊毫轻轻地搁在汉白玉笔架上,偷偷瞟向如澜,却发现她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胤祯心里一动,站起来轻手轻脚走到如澜跟前。熟睡中的如澜面容恬静甜美,她把头枕在手臂上,纤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了一道完美的弧形阴影。烛火映照下那白润光滑的脸孔闪着一层柔和的光泽,淡淡的红晕衬得她脸上的肌肤像能掐出水般嫩滑,两片丰润的红唇微微张开,似在轻诉着什么。 一阵淡淡的少女体香从如澜的身上散发出来,若有若无地刺激着胤祯的鼻孔,他突然想起如澜靠在他怀里的模样,柔软的娇躯,如春风般轻柔的低语,还有那惊鸿一瞥的娇媚眼神,禁不住就心猿意马。他想转身走开可是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心中有个声音不停地说:喜欢她就要她。 理智和情感在不停地争斗,胤祯最终被心魔控制,他慢慢地低下头,缓缓地靠近了如澜的嘴唇…… 睡梦中的如澜感觉嘴唇酥酥痒痒的,像有蚂蚁在上面爬过,她抿了抿嘴,“啪”地一巴掌扫出去,不偏不倚正拍在胤祯的脸上,胤祯一慌,尴尬地缩回身子。 如澜动了动睫毛睁开眼睛,发现胤祯就站在跟前,她不好意思起来,揉了揉眼睛说:“奴婢该死,竟然睡着了,爷要吃宵夜了吗?” “哦,我是饿了。”胤祯满脸不自在,端起桌子上的药膳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皱着眉头使劲咽下去。心里连连苦笑,他堂堂一个皇子,想要亲近一个婢女还得偷偷摸摸的。 如澜以为胤祯饿坏了才会狼吞虎咽,心疼地连声说:“爷您吃慢点,可别噎着了,不够奴婢再去拿。” “诶,不用了,一碗就够,一碗就够!”胤祯一听如澜说要再拿一碗,连忙阻止,他吃一碗都恶心死了还敢再吃吗?放下瓷碗,见如澜笑意吟吟地看着他,心里一动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十四爷要带奴婢去哪里?”如澜疑惑地问,这位爷做的事总是出其不意,令人费解。 “等会你就知道了。”胤祯冲着门外叫道:“富勒,去把疾风牵到大门口。” “疾风?”如澜询问的眼神看向胤祯。 “爷的爱骑,呵呵!”胤祯嘿嘿一笑,率先往门外走去。 富勒已经把胤祯的马疾风牵到了行辕大门,正在那里等着他们,胤祯上前接过缰绳一跃上马,他朝站在地上的如澜伸出手说:“上来!” “奴、奴婢不会骑马。”如澜看着鼻孔喷着粗气的高大骏马,不用自主地往后退。 胤祯忽然弯下身子伸手一捞,如澜刚觉得身子腾空,人已被胤祯抱到了马背上紧靠在他胸前。胤祯淡淡地对一旁准备同去的富勒说:“我出去转转,你不用跟着。” “主子小心些……”富勒话还没说完,疾风已驮着两人冲了出去,将富勒远远地甩在身后。 风在耳边呼啸,直刮着面庞,腾云驾雾的感觉不但没让如澜感到惬意反而心惊胆跳,她惊慌地闭上眼睛手紧紧地抓着胤祯的胳膊,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胤祯的手臂被如澜抓得生疼,见如澜恐惧得全身僵硬,他忙拉紧缰绳慢慢地令疾风放慢脚步。 疾风跑了一阵子,终于停了下来。如澜才刚松了一口气,胤祯已经跳下马背了,如澜又紧张起来生怕疾风驮着她跑开。 “要我抱你下来吗?”胤祯站在旁边挪揄地说。 如澜赶紧从疾风的背上滑了下来,脚踩到地时竟打了个趔趄,胤祯忙伸手去扶她。四周黑乎乎一片,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心里感觉害怕,忙靠近胤祯的身子。 胤祯忽然握住如澜的手默默地向走去,如澜被他温热的手掌包裹着,一颗心扑扑地乱跳。想问胤祯要去哪里又怕胤祯嫌她多嘴,只好紧紧地跟在胤祯的身后。走了一会儿突然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如澜马上想起这里是她上次洗衣服撞见胤祯的地方。 “在这儿坐一会吧!”胤祯放开如澜的手坐到一颗大石头上,如澜也摸索着在他身旁坐下。 夜色凉如水,深邃的天空中挂满了寒星,正在不停地闪烁。偶然一阵风吹过,四周的树叶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响,更让人感觉这地方空旷和安静。 “知道爷为什么带你这里吗?”胤祯回头问如澜。 “奴婢……不知道。” “爷以前人心情不好或者想家时会来这儿,一个人在夜晚里看天空中的星星和月亮,听听这流水的声音,自己坐上一会儿什么烦闷都没了。”胤祯昂起头来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爷今天心情不好吗?还是您想家了?”如澜小心翼翼地问胤祯。 “呵呵!是有些想家呀,离开京城都两年多了,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呢”胤祯苦笑着说。 如澜忽然对胤祯的家人来了兴趣,于是胤祯就给如澜讲他的家庭,从温婉的嫡妻完颜汐若讲到他古灵精怪的小儿子弘嵦。他告诉如澜他有很多个妻子,她们都是皇阿玛赐给他的女人。 如澜凝望着胤祯刚毅的侧面,静静地听他的故事。她能感觉到胤祯在说着家人有种别于寻常的温柔,如澜忽然间好羡慕那些被他留在京城里的女人,她们虽然不能与他天天相守却拥有他的挂念。她们多么幸福,可以光明正大地思念他,而自己,连喜欢他的权利都没有,她卑微的身份注定了只能做他的奴婢。 天空中忽然划过一道流星,如澜愣愣地看着那一闪而逝的亮光,好一会才喃喃地说:“娘说天上的每一颗星都代表地上的一个人,不知道今晚的星星里有没有我呢?” “小乔,认识你这么久都没听你提过家人。”胤祯回过头来看她。“你家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亲人吗?” “奴婢是山西代县人。”如澜伤感起来:“娘应该还好吧,弟弟不知在哪里了。” “你别难过,等爷打完仗了,带你去找他们。”胤祯低声安慰着如澜。 “谢谢爷。”如澜又抬头望着天空,把眼中的泪水逼回去“爷!您说哪颗星才是您呢?” “我也不知道啊!小乔能看得出哪颗是我吗?”胤祯笑了起来 “爷您是英雄,您的那颗星一定很亮很亮。” “你怎么知道我是英雄不是狗熊。”胤祯竟然调侃起如澜来。 如澜认真地说:“十四爷在奴婢的心中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胤祯呵呵地笑起来,拉过如澜的手凝视着她问:“你愿意跟我吗?” 如澜愣住了,她不明白胤祯的意思,她不敢往别的方面去想,怕想多了到头来会失望。胤祯见如澜没有回答他,又郑重地说:“只要有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受苦,爷要照顾你一辈子!” 十四爷要照顾她一辈子,这是他的承诺吗?一个皇子对奴婢的承诺还是男人对女人的承诺? 胤祯直视着乔如澜,她正仰着头凝望自己,眼神似梦似幻,纤长细密的睫毛似扇子般微微颤抖,秀丽的五官在暗夜了多了一层朦胧的神秘。如果能把这样的女子留在身边,也是人生的一大美事。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这个英雄饥渴了两年多。美色当前谁还能坐怀不乱,胤祯情不自禁低头在如澜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了温润的吻。如澜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十四爷是在亲、亲她吗?这是 不是代表他也喜欢她? 胤祯将他湿濡的唇移到如澜的小嘴上,轻轻地舔着,温柔地吸吮,他的呼出的气息温热地拂过如澜的脸颊。如澜只听到自己的心砰砰乱跳,手脚发颤不知该往哪里放。当她感觉胤祯正伸长舌尖想要撬开她的贝齿时,一股难以控制的羞涩席卷全身,“呼”地推开胤祯,手掩着脸颊把头埋在双腿间。 她不敢相信胤祯竟然会亲吻她,那么温柔的吻着她。一阵慌乱,又是害羞又是欢喜,臊得整个脸都烧了起来,就是不敢抬头看他。 如澜青涩的表现在胤祯看来却更是诱人,他挨近如澜身边轻轻地喊道:“小乔!” 如澜的头埋得更低了,胤祯嘿嘿地轻声一笑,拉长声音唤她:“小乔……” “小乔?” “小乔、小乔。” 如澜心如鹿撞,不知该如何面对胤祯,死死地低着头。胤祯见如澜不理她,他拉过如澜的辩梢在手中把玩,忽然一声轻微的叹息,他靠近如澜的耳边说:“你若是不原意,我绝不勉强。”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十二章 春梦无痕 最近军中形势紧张,行辕的警戒也加强许多,张宝正带着一干护卫巡逻,刚到了大门口就见富勒探头探脑向外张望。张宝走到富勒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哥们,怎么不休息,在这等谁呢?” “还能等谁,不主子吗,都出去好久了还没见人回来,黑咕隆咚的能去哪呀!”富勒满脸焦急。 “十四爷出去了?你怎么不跟着呢?”张宝责怪起富勒“你这贴身护卫是怎么当的,爷的安危你还放不放心上了?” “你以为我不想跟着吗?爷是带着… “快听!有马蹄声,是不是咱爷回来了?”有个护卫打断富勒的话,大伙赶紧噤声。凝神细听,果真有马匹奔跑的声音远远传来。 “是疾风!”富勒高兴地叫起来,跟随胤祯多年,他的马蹄声富勒很轻易就能辨认出来。 张宝和巡逻的护卫全都涌到门口,马蹄声越来越响,一匹浑身黑亮的骏马冲出夜色隐隐出现在行辕大门灯笼照出的范围内,四蹄飞扬,直向行辕奔来。 “真的是十四爷的疾风,富勒你耳力不错嘛?”张宝笑着锤了富勒一拳。 旁边的护卫忽然叫起来“十四爷马上还带着一个人。” “是谁呀?” “我怎么知道,跑这么快你能瞧得清吗?”那护卫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张宝。 “吁…”胤祯勒停疾风,看了围在门口的一干护卫,他疑惑地问:“出了什么事?” “爷!没什么事,大伙在等着您。”富勒从护卫中闪身出来拉住疾风。 胤祯跳下马背,护卫们终于看清窝在胤祯怀里的人是个长相俊美的小厮,没见过如澜的都纷纷猜测着她的身份。 “下来吧!”胤祯伸出手去,如澜赶紧拽着他的胳膊爬下马背,她瞥到一旁瞪大眼睛的张宝,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嗫嗫叫了声:“张大哥!” 张宝动了动嘴唇正要问她,胤祯大步走到如澜身边,拉起她的手臂不悦地说:“还站在这干嘛?赶紧回房歇去。” 如澜低低地应了一声,垂着头从张宝面前走过,张宝怔怔地盯着胤祯牵住如澜的手,心像被掏走一样空落落。胤祯瞪了瞪张宝,严厉地低喝:“看什么?带上你的人巡逻去!” 目送胤祯和如澜的身影离开,张宝心像刀割般难受,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如澜心里的那个人,所有一直对如澜呵护备至,想方设法逗她开心。他天天苦练技艺,就是为了向十四爷讨要如澜。 从山神庙到大将军王的行辕,张宝就一直把如澜放在心里,如论她是当时的脏丫头还是现在的美少女,他都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如澜就在他的眼皮地下天天蜕变,像破茧而出的彩蝶,褪下了一身的粗糙,焕发出炫眼的神采。可惜,他的努力都成了他人的嫁衣。而那个人偏偏是自己的主子,他一直敬仰的十四爷。 张宝无可奈何,如澜跟着十四爷,始终都比他好,他再不甘心也得放手。 没过多久,张嬷嬷对如澜忽然变得客气起来,客气得生疏。张宝再没去厨房看过如澜,偶尔在行辕里碰到如澜也只是望了她一眼就调头走开。如澜隐隐觉得张嬷嬷和张宝对她的态度跟那天晚上的事有关,她想跟他们解释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胤祯最近经常去西北大营,有时还在军中过夜,如澜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虽然那晚他们曾经发生了一些事情,但什么都没改变,胤祯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王,而如澜依然是个厨房的烧火丫头。 如澜偶尔会想起那晚胤祯说的话,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觉得胤祯只不过是为了安慰她而随口说说,他府里妻妾成群,怎么会把她放在心上呢? 昨天胤祯很晚才从军中回来,想必今天不会出去了。如澜早上一睡醒就赶紧过去打扫胤祯的书房,刚来到门外就听到胤祯和富勒说话的声音:“你去准备一下,我今天要去会一会德楞泰将军。” “主子,您还是歇一歇吧,这样下去会累垮的。”富勒满是担忧地说。 “我军马上就要进藏了,年羹尧的南路军现在是持着坐山观虎斗的态度,单单靠爷的嫡系中路军去攻打伊利有些吃力,爷想把德愣泰的西路军拉拢过来,让他助咱们一臂之力。” “可是德楞泰那人不怎么好说话。” “所以爷要去会会他,你去备几分大礼,东西越稀奇越好。” “属下即刻去办!” 富勒走出门口,看到站在门边的如澜,一愣,忽又对她笑了笑说:“你怎么不进去呢?” “我怕你扰了你们谈事。”如澜也回富勒一个笑脸,压低声音问:“十四爷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军中有事,主子睡不着。”富勒回头看一眼,转向如澜说:“你进去劝劝主子吧!” 如澜朝富勒点了点头,轻轻推开门走进去。胤祯坐在案台后低头翻阅折子,听到脚步声以为是富勒回来,问道:“又有何事?” “十四爷!”如澜轻轻地唤了一声。 胤祯猛地抬起头,眼神直直落到如澜身上,如澜被他火热的眼神盯得慌乱起来,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你来了?”胤祯淡淡地问,目光依然流连在如澜身上,几天不见她好像又美丽了许多。 “奴婢来打扫您的书房,爷怎么不睡多会儿?”如澜拿起掸子就要干活。 “小乔!”胤祯走到如澜身边拉住她的手道:“一大早的,别瞎忙乎。” “奴婢怕屋子脏了你会不自在。”十四爷爱整洁是出了名的。 “不碍事,爷等会要出去了。”胤祯扳过如澜的身子,直视着如澜的眼睛说:“爷那天说的话是真的,只要你愿意!” 如澜咬着嘴唇不说话,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半晌,才轻轻地点了点头。胤祯牵起如澜的手,抚摸着她掌心中的茧子,轻声说:“等爷把策旺拉布坦的老巢拿下,就带你回京。” “嗯!”如澜眼里泪光闪动,低声应道。 几天后 如澜刚准备躺下,门就让人拍得震天响。张嬷嬷忙去开门,边走边不高兴地说:“轻点不行吗?门都给拍烂了,你们有力气不去杀敌,来这使什么劲?” “嬷嬷快弄碗醒酒汤,十四爷喝醉了。”门外的男人着急地说。 “如澜快起来帮忙。”张嬷嬷朝屋里喊了一声,又自言自语地说:“十四爷怎么就喝醉了呢?” 如澜手捧着刚刚煮好的醒酒汤跟着那护卫急急忙忙朝胤祯的房间走去,富勒迎面走来对那护卫说:“这事交给我去办吧!” 护卫点点头转身离去,富勒接过如澜手中的托盘快步向前走,如澜连忙小跑步跟上。鄂宇正从胤祯房里出来,看到两人就说:“主子躺下了,别去吵他” 富勒把托盘递给如澜说:“既然十四爷睡下了,这醒酒汤也派不上用场,你端回去吧!” 如澜看了看富勒,低声说:“我想进去瞧瞧十四爷。” 富勒和鄂宇交换了会心的眼神,向房里一摆头说:“去吧!十四爷等会说不准要茶水喝呢。” 如澜缓缓走到胤祯的床边,凝视着他那轮廓分明的面孔,沉睡中的胤祯敛去了霸气,像个孩子般安静。如澜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很好看,剑眉浓黑、鼻梁高挺、嘴唇丰满,她忽然记起那个晚上,他丰满的唇瓣湿湿地吻在她的脸上,热热地覆盖着她的小嘴,吸吮着她口里的蜜汁,让她情不自禁浑身颤抖。 胤祯也许是觉得身体燥热,他低呓一声,皱了皱眉伸手往胸口一扯,身上的中衣让他扯开半边衣襟,露出了浅麦色的胸肌。如澜轻轻地在床边坐下,掏出手绢就要擦拭胤祯额头上的汗珠,才刚伸出手,就被猛地抓住了,她一惊,心砰砰乱跳。 刚想抽回手,谁知胤祯用力一拉,如澜一下就趴到胤祯的身子上。她只当胤祯醒了,连大气也不敢出,手撑在床上要爬起来,胤祯却张臂把她锁在怀中。他依然闭着眼睛,手却已经顺着衣摆伸进里面四处游走,并 如澜倒抽一口冷气,心跳得更快了,她想用力推开胤祯又怕动静太大把门外的鄂宇引进来,只敢抓住胤祯的胳膊想把他的手从衣服里拉出来,她还不能接受这么狂野的亲密。 而她的抗拒惹来胤祯更肆意的进攻,胤祯一翻身就把如澜压在身下,嘴唇在如澜的脸上探索着,沉重的呼吸喷在如澜的耳畔,酥痒难当。如澜越发慌了,举起拳头就捶胤祯的胸口,可是此时又能使出多大力气呢,捶在胤祯身上轻飘飘的撼动不了他。 胤祯仿佛觉得如澜的拳头碍手,抽出左手抓住如澜的手腕压过头顶,而如澜的这个动作让她的身子全无阻挡地呈在胤祯面前,胤祯伸手在如澜身上一阵狂暴拉扯,把褂子的盘扣扯掉一半,露出了白嫩嫩的肌肤和红色的小兜兜。 “爷!不要……”话没说完,嘴唇就被覆盖,一阵浓烈的酒气直冲入鼻。如澜感到难受,硬生生地别过头,胤祯的嘴唇又落到她的颈项上,轻轻地撕咬着,舔吸着,轻一下重一下地玩弄着它们。 如澜觉得自己被一种陌生的情感包围着,全身软绵绵的,呼吸变急了,忽然间好渴望被人拥抱,她情不自禁地靠近胤祯的身子,紧紧贴在他胸前。胤祯仿佛受到鼓舞,动作更狂放, “爷、爷!”如澜全身颤抖,低声娇唤连连,她感觉到胤祯两腿间有个什么东西硬邦邦地顶在她的身上。 “若儿!…若儿!…”胤祯闭着眼睛喃喃地叫着,把他的命根子使劲往如澜身上蹭。 如澜呆住了,胤祯的声音虽然不大,听在如澜耳中却像雷炸。一霎那,她的身子像坠入寒冰,从刚才的火热变得透心凉,原来十四爷只是把她当成别人的替身而已,如果他没喝醉就不会这样碰她吧? 他发出一身满意的轻哼,放开如澜翻身仰躺在床上,不一会就呼吸平稳,沉沉睡去。 如澜愣愣地看着胤祯如刀削般的侧脸,掩不住满心的苦涩,泪水最终滑落脸庞,她抖抖索索的穿好衣服,紧抓着被胤祯扯坏的衣襟,轻手轻脚地爬下床,黯然离去。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十三章 梦里是谁 如澜避过张嬷嬷,偷偷地打水冲洗身子,她的胸前给弄得又疼又胀,身上还沾着黏腻腻的东西,要是不把身子洗干净一定会睡不着。想起刚才胤祯嘴里叫的那个名字,如澜又忍不住哭了。她怎么那么傻,十四爷要什么人没有,怎么会是真的喜欢她呢?他之前对她做的那些事,或许只是一时兴起罢,不然怎么会搂着她的人却喊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 他一定很爱那个女子吧?睡梦中都叫着她的名字。那个女子是谁?她长得好看吗?她是不是十四爷府里的女人?如澜忽然觉的好嫉妒,嫉妒胤祯口中那个叫“若儿”女子。她是多么幸运啊,能让威武英俊的十四爷记在心里。 张嬷嬷是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的,人年纪大了睡眠就浅,一有个风吹草动都睡不着。她扭头望向如澜的床铺,见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床上空无一人。张嬷嬷心里纳闷了,给十四爷送个醒酒汤也要这么久,现在的年青人干活就爱拖拖拉拉。 一阵轻微的啜泣声传来,张嬷嬷一惊,仔细一听竟是如澜的声音。如今这个丫头非比寻常,可得看好她,不然她有个三长两短的,十四爷第一个饶不了自己。张嬷嬷赶紧披衣下床,沿着声音的方向一路寻去,啜泣声竟然是从厨房后面的小屋子里传出来。 张嬷嬷轻轻推了推门,发现门已被人从里头栓上,里头如澜的啜泣声不断传出来,张嬷嬷慌了神,拍门低叫道:“如澜!开门给嬷嬷进去。” 如澜本来沉浸在伤感中,听到张嬷嬷的声音吓得手忙脚乱就捡起脱下的把衣服往身上套,她刚才一心只想着要洗澡,也忘了去拿换洗的衣服,这下只好把被胤祯扯破的衣服又穿回去,可怜那裤子上还有一股遗留物的怪味。 张嬷嬷见里头没有声响,如澜也半天不来开门,她本是个急性子的人,忍不住又拍门叫了:“如澜,你在里头做什么,快开门!” “嬷嬷,你有事么?我在洗澡呢!”如澜来不及把身上的水迹擦干,衣服刚穿到身上马上就湿了一半。 “你不是洗过了吗?怎么又洗呀?”张嬷嬷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清楚里头的动静,如澜越不肯开门她越是好奇。 “我身上热,出汗了,嬷嬷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好了。” “我把一个贵重的随身物件掉里头了,现在才想起,你快开门让我进去找找。”张嬷嬷找了个借口糊弄如澜。 如澜一听是贵重物品,不敢再磨蹭,赶紧开门给张嬷嬷进去。张嬷嬷进来眼光四处扫一遍,回到如澜的身上。她疑惑的目光扫过如澜的颈项和拽着衣襟的手,最后地停在如澜尚有泪痕的脸上,忽然脸上一寒:“那个男人是谁?” 如澜脸色顿时惨白,慌乱地摇着头不说话。张嬷嬷忽然冲到如澜面前,一下子拉开如澜护着胸口上的手,如澜身上的衣服瞬间向两边敞开,露出了还是湿漉漉的身子。 张嬷嬷倒抽一口凉气,如澜从胸前到颈项布满深浅不一定的淡红色痕迹,两个花蕾红肿立起,一看就知道被肆虐过,不是刚经历了一番巫山云雨,怎么会在身上留下这样的瘢痕。 “说!是谁动了你的身子?”张嬷嬷厉声问道,脸上再没有往日的随和。 如澜狼狈地拉过衣服遮掩裸露的胸口,蹲下身抽抽噎噎地哭了。张嬷嬷又急又怒,恨声说:“那个畜生是谁,我现在就去让张宝宰了他。” “嬷嬷不要去!”如澜慌忙拉住意欲转身离去的张嬷嬷,扭扭捏捏了一会才说:“那个人,是、是…是十四爷。” 如澜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个字几乎难以辨别。 “十四爷?”张嬷嬷听了一怔,忽然轻笑起来:“十四爷宠幸你是好事,怎么还哭了呢?难道你不喜欢十四爷?” 如澜摇摇头,哭着说:“十四爷喝醉了,不知道是我,他把我当成别人了,嬷嬷,今晚的事你当做不知道好吗?我怕十四爷知道了会怪我。” 张嬷嬷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就这么不明不白失了身子,不委屈么?” 如澜一张俏脸忽地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十四爷他、他后来、睡着了。” 张嬷嬷目光扫过如澜的裤子,停留在那片污渍上,最后意味深长地拉长声音说:“哦……” 一觉醒来,胤祯觉得头疼欲裂,德泰愣手下的人可真能喝,就算他内力深厚,最后也还是被灌倒。不喝不行啊!为了争取西路军,他以三军主帅的身份宴请整个西路军的将领,并屈尊降贵给那些粗豪的汉子们敬酒。 一直以来,那些人对他嫡系的中路军心怀敌意,认为他的手下的十万兵马都不过是些绣花枕头,有人甚至还说他以皇子身份西征只不过是个幌子,他手下那批娇生惯养的八旗子弟根本就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枪蜡烛头而已。 半年前的那场战役终于让那些本来抱着看好戏的人对他刮目相看,也向别人证明了他的军事能力。今天他降低身份一杯杯地和那些人喝酒,只是想博得那些人的好感,让他们对自己嫡系的中路军放下敌视和戒备,共同上战杀敌。 好久没喝过那么多酒,他都忘了宿醉的感觉。醉酒,原来这么难受。胤祯翻身坐起,正要下床就感觉身上有些异样,他翻开被子一看,裤子上有一大片污渍,还散发出一股怪异的味道。 胤祯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不禁自嘲起来,上一次他睡醒发现那东西滑出来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十多年前吧,那时他还没娶妻呢。看来,他真是该找个人来泄火了,不然会把他的宝贝东西憋坏。 奇怪了,平时也有喝酒的时候,也没见失控啊!胤祯依稀记得他昨晚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旖旎的春梦,梦里有个柔软的身体环绕着他,被他握着掌下的丰盈弹性十足。他依稀记得好像有个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唤着他,唤得他麻酥酥的,那声音有点耳熟,像是… 胤祯一愣,那是乔如澜的声音,他在梦里听到的是那个丫头的声音,难道他竟渴望她到这种程度了?连做春梦都会梦到她,可是这梦也太真实了吧?会不会真是自己酒后乱性,糊里糊涂就要了她呢? “鄂宇!鄂宇!”胤祯朝屋外大喊。 “主子醒了?”鄂宇从屋外跑进来,眼睛朝床上扫了一遍。 “昨晚有谁进我的房间?”胤祯看到鄂宇目光朝他床上扫,心里的疑团更大。 “回爷,您睡下后只有乔姑娘进来,她是来给您送醒酒汤。”鄂宇猛然看到一旁桌子上的碗,奇怪地说:“咦!乔姑娘怎么把醒酒汤放这里不拿走呀?”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看了自己真是把人家给生吞活剥了。 “属下不知道。”鄂宇瞅了胤祯一眼,低下头说:“富大哥让我别进来打搅,说有乔姑娘在爷不会有事。” 爷是不会有事,可乔姑娘有事啊,人家的清白都给你家爷毁了。 “你去跟厨房说爷醒了,叫嬷嬷快点让人送膳食过了,还有,把乔姑娘也一并叫来。”胤祯一看鄂宇还在跟前,怕被鄂宇发现他裤子上的东西,忙找借口把鄂宇支开。 ………… 怎么这么久呢?已经让鄂宇去厨房传话半天了,还没见这丫头过来,她是恼他了吗?胤祯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富勒看到胤祯不停地走来走去,笑着说:“主子,膳食没这么快拿来,您要是饿得紧,我这里有大厨房炸的两个油饼。” “谁说我饿了?”胤祯没好气的瞪了富勒一眼 富勒忍着笑不再说话,他怎么不知道胤祯心焦所为何事呢,不就是为了见乔如澜那丫头吗?也真是的,昨晚都睡了一宿,再心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你去厨房催催!。”胤祯不耐烦地对富勒说。 “是!属下这就去。”富勒憋着笑回答,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鄂宇和如澜带着几个传菜的奴仆匆匆走来,富勒走到如澜身边,故意板起脸说:“如澜姑娘,今儿个手脚怎么那么慢呀,十四爷都等火了呢。” “啊?!”如澜慌了起来,急忙问:“爷生气了吗?他是不是要骂人啊?” “这我可不知道了。”富勒对鄂宇使个眼色,又对如澜说:“你等会儿好好伺候着,不然主子恼了我们大伙都遭殃。” “我知道了,富大哥放心,如澜不会连累你们的。” 一行人走进屋,如澜和鄂宇一起把胤祯的膳食摆放在桌子上。胤祯等他们放好,朝富勒和鄂宇打个眼色,两人马上心领意会的退出门外。如澜见屋里只剩她一人,顿时感到周身不自在, “你过来!”胤祯忽然开口,如澜只好无奈地走在桌子边,胤祯看着她低声问道:“你昨晚进我房间了吗?” “进了!”如澜脸色平淡:“奴婢给爷送醒酒汤,见爷已经睡下就回厨房了。” “真的?”胤祯紧紧地盯着如澜的脸,好像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如澜被胤祯看得全身不自在,撇开脸说:“爷觉得奴婢有必要骗您吗?” “你在我房里呆多久?”胤祯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如澜。 如澜本来要说一进去就出来,但想到胤祯可能会问鄂宇,要是两人的话对不上胤祯肯定会起疑,于是面不改色地说:“奴婢怕爷醒来要水喝,在您房里呆了好一会呢,后来见爷睡沉了才回去,我出来时富大哥和鄂宇都不知道去哪了。” “爷昨天睡得安稳吗?”胤祯拿起筷子,貌似不经意地问。 如澜听了心去扑通地猛跳了一下,她定了定神,轻声回答:“回爷,您说梦话了。” “我说梦话?说什么了?”胤祯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 “奴婢听不清楚,爷好像是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如澜瞟了胤祯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我叫的那个人…该不会是你吧?”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十四章 回京 “不是、不是!爷怎么会叫奴婢呢?”如澜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急忙否认。 胤祯收回目光,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失望,原来昨晚真是自己做了春梦才会走火,那梦里的旖旎景象也不过是镜花水月,醒来了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他遗留在裤子上的污物真实存在,其他的一切已经不留任何痕迹。 如澜看见胤祯愣愣地做在桌边,一时也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就说:“十四爷,奴婢侍候您用膳吧!” “嗯!好。”胤祯面无表情地回答。 如澜先给他盛了一碗粥,又打开炖盅,取出一小碗炖得稀烂的羹汤捧到胤祯跟前。 “这是什么?”胤祯盯着那稀糊糊的东西,皱着眉头问。 “是嬷嬷给您准备的补品。” “不是说别弄这种东西给我吃了吗?”胤祯不悦地看向如澜:“你把它吃了。” “啊?这个奴婢不能吃。” “爷赏给你吃,你就能吃。” “爷赏的奴婢也不能吃。”如澜低下头小声地说:“嬷嬷说是专为男子补身的药羹,女子吃不得” “专为男人补身子的。”胤祯心头的疑问又冒出来:“难道这碗补汤和以前那些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嬷嬷说以前那些是强身健体的一般药膳,这碗可是下了珍贵药材的,有固本培元的功效呢。” “嬷嬷为何好端端给我弄这个”胤祯目光炯炯地看在如澜:“爷需要固本培元吗?” 完了!一时口快就把张嬷嬷的话说出来,要是被十四爷听出端倪怎么办呀?昨晚张嬷嬷听如澜说胤祯把那个东西弄在身子外面,就告诉如澜世间男女交合,阴阳互补,需调和平衡才能利于生息。 如果男方独自将精元外泄,就会导致阳虚,损伤了元神,是会败了身子的。如澜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也觉得嬷嬷说的有道理,她在青楼呆过,男女之间的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小乔!您怎么不回答我?”胤祯见如澜发愣,心里又怀疑那个梦境是不是真实存在。 “嬷嬷说爷昨晚喝得太过了,伤到元气,需要补回来。”如澜急中生智,拿胤祯喝醉酒的事来推搪他。 “倒了!爷不吃。”不知是否因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胤祯心情忽然变得很差。 如澜捧起碗,委屈地说:“这可是奴婢五更天就起来炖的,足足炖了两个多时辰才弄好,爷您一口都没尝就要倒了。” 胤祯一听是如澜天没亮就给他炖补汤,心又软下来,拉住如澜从她的手了拿回那碗所谓的“固本培元”汤放在自己面前,又把一脸疑惑的如澜按到他身旁的椅子上说:“你坐下陪我一起吃。” “奴婢吃过了。” 胤祯不理会她,自顾自地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地认真吃那碗补元气的羹汤。如澜见胤祯开始用膳,也不再说话,拿起筷子为他布菜。正低头吃饭的胤祯忽然抬起头,伸出筷子把一块蒸糕夹到如澜碗里。 如澜怔了一怔,忙低声说:“谢十四爷!” “嗯,快吃吧!”胤祯头也不抬。 如澜看了胤祯一眼,心中五味杂陈,想起昨夜的种种,吃到嘴里的糕点竟然味同嚼蜡,每吞下一口都噎的喉咙生疼。 “你不热吗?领子拉这么高。”胤祯放下筷子,疑惑地望着如澜的脖子。 如澜一惊,以为胤祯发现了她脖子上的那些痕迹,她不自然地摸了摸衣领说:“这衣裳是前些日子爷您让人给奴婢做的,奴婢一直都舍不得穿,今天穿上才察觉领子是有些高了。” “不就是衣服吗?回头爷让人给你多做几套,这套就别穿了。” “谢谢爷!”如澜想起被胤祯扯破的那件衣服,不敢过多纠缠在这个话题上,赶紧向胤祯道谢。 “吃饱了吗?叫人来收了吧!” “吃饱了,奴婢马上就收拾。”如澜见胤祯不再询问,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心想,昨晚的事就当是一场梦吧,十四爷既然是在梦里误把她当成别人,那她也可以把十四爷昨天对她做的一切当成一场梦,一场美好的梦。 梦是不会成为事实的,就把一切都埋在心底吧! 一切又回到原点,胤祯比之前更加忙碌,如澜隐隐觉得将要有大事发生,可她猜不透是什么事。这天傍晚,胤祯的近身亲卫鄂宇又来找如澜,说是十四爷要见她。如澜已经好些天没见到胤祯,一听说胤祯找她,忙向张嬷嬷打声招呼便跟随鄂宇出去。 胤祯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手里不紧不慢地把玩着两个鸡蛋大小的铁珠子,如澜走到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向胤祯行礼请安:“十四爷吉祥!” “来了?这几天没给爷惹祸吧?” “奴婢何时给您惹祸了呀”如澜急了起来,也顾不得尊卑有别,毫不客气地瞪着胤祯。 胤祯噗嗤一声轻笑,道:“几天不见,小乔你的脾气见长了呀!” 如澜觉察胤祯又在戏弄她,心里忿忿却又无可奈何,嘟着小嘴不言不语。 胤祯忽然收起脸上的嘻闹,严肃地说:“过几天大军就要入藏攻打伊犁了。” “爷要打仗了?”如澜抬头望向胤祯,脸上尽是慌乱。 “爷是主帅,当然得去。” “奴婢也要去。”如澜凝视着胤祯,眼神坚定。 “胡闹!战场是女人该去的地方吗?”胤祯脸一沉,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穿成这样,有谁知道我是个女子。”如澜不不服气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忽又放低语气说:“爷,您让我跟您去吧,我不会让人知道的。” “不行!”胤祯一口回绝,见如澜似乎还不死心就恐吓她说:“你这模样一出去,就算不说人家也知道你是个姑娘。要知道哪些当兵的都是长期在外,几年没见过女人的大有人在,看见一个女的就恨不得立马把人家抹干吃净。” “爷胡说!您不也是长期在外吗,怎么不见您那样?” “你如何得知爷不是那样?这里是没有女人,要是有个女的,我马上就把她……”忽然想起如澜就是个女子,赶紧把后面的话给吞回去,却发现如澜早已经羞得满脸通红,从脖子到耳根都像是煮熟的虾子,低着头两手紧紧地绞着衣摆呢。 胤祯一阵尴尬,清清喉咙说:“男人出去打仗,会流血,也可能会丧命。在战场上,没有人能预见会发生何事,伊犁是葛尔丹的老巢,他手下的兵凶猛残暴,爷必须心无旁骛对敌,你去了会让我分神的。” “那爷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如澜楚楚可怜地看着胤祯。 “那可说不定呢!”胤祯起身走到如澜身边说:“也许两三个月,也许会半年。” “你们都离开这里,那我怎么办呀!” “乖乖呆在行辕等爷凯旋归来。”胤祯执起如澜的手,柔声说道:“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我不想等您,我要跟在您身边。”如澜倔强地说。 胤祯地甩开如澜的手,气哼哼地坐回椅子上,微怒道:“伊利是什么地方?环境恶劣不说,打起仗来有谁顾得了你,万一打输,你落入叛军的手里那就生不如死了” “奴婢不怕,奴婢只要跟在爷身边,您去哪我也去哪!”如澜态度非常坚决。 “你不怕?”胤祯冷哼一声“爷要是兵败了,你我都会成阶下囚,就你这娇滴滴的小模样,不出两天就给那些胡贼生吞活剥掉。那些男人可都是几年没碰过荤腥,你这一去,正好送羊入狼窝。” 如澜咬着嘴唇,胸口剧烈起伏,眼里泪花闪动,她哽咽着说:“要是爷兵败了,奴婢随爷当阶下囚,若是那些人想要玷污奴婢的身子,奴婢就寻死,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胤祯被如澜的话弄的一愣一愣,他没想到如澜竟会有这么刚烈的想法,只怕是把她留在行辕也不能安心,万一她真的偷偷跟了去那可是要坏事的。胤祯一想到如澜会落在那些叛军的手里,像无助的羔羊任人欺凌,他心里就异常烦躁。 与其留如澜在西北还不如把她送回京城,反正以后也要带她回家,就让她先跟着嫡福晋完颜氏,熟悉府里的环境也好。 打定主意,走到如澜跟前柔声说:“你既然不愿意独自留在行辕,不如先回京城去服侍嫡福晋,爷的福晋极好相处,她会对你好的。” 如澜低着头,两只手不停地绞着衣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在衣服上。 “再扯衣服就破了。”胤祯无奈地掰开如澜的手,这丫头脾气可真是怪,一边不愿让他亲近,一边又要粘在他身边。 “你先回房歇去吧,今晚好好想想爷说的话。”见一时说不动如澜,胤祯只好让她离开。 如澜回到房间后,一夜辗转难眠,想着要和胤祯分开心里就一阵难过,打定主意要跟紧他。可一想到他前去凶险难测,自己极有可能成了他的累赘,便又打了退堂鼓。再想想要去侍候他的福晋,不 知道人家会不会接纳她,又忐忑不安起来。 原想她没有表态,胤祯就不会勉强她,能拖一天就是一天。谁知道两天后的早上,富勒就过来告诉如澜说十四爷已经安排好人马,叫如澜收拾包袱准备回京。 如澜不情不愿地收拾她的衣物,磨磨蹭蹭半天才出房门,富勒早等得一脸不耐烦了。她跟随着富勒一起过去给胤祯告别,刚好看到胤祯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胤祯看见两人,招手说:“小乔你过来!” 如澜低头走到胤祯身边,胤祯指着中年男人说:“这是蔡先生,他会负责将你送回京城,路上有什么就跟他说。” 又对中年男人说:“老蔡,我的人就交给你了,你得保证安安稳稳将她送到我府上,要是她伤了一个汗毛我为你是问。” “小人一定尽力,一定尽力,大将军王请放心!”中年男人连连向胤祯点头保证。 “小乔,去吧!”胤祯拉起如澜的手走向门外的马 “奴婢不想走,奴婢想和您在一起。”如澜扯着胤祯的衣袖,眼里浮起了水雾,水雾迅速聚集凝成泪珠滚落脸颊。 “听话!”胤祯抚上如澜的脸,用拇指抹去她挂在脸上的泪珠说:“等打完仗就会天天在一起了。” “奴婢想留在爷的身边。”如澜眼中又涌出泪水,滚落在胤祯刚刚抹过的泪痕上。 胤祯心里一震,伸手拥住如澜,把她的头压在他的胸口,郑重地说:“在家等着,爷会完完整整回来的。”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十五章 完颜汐若 京城,某贝子府 夏日闷热的午后,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拼命鸣叫。 厢房里,一位少妇斜躺在卧榻上,她身穿杏色彩绣软绸旗装,袖口和衣领皆以银丝线滚边,裙摆上稀稀疏疏绣着粉色的零散花朵,整个人看起来优雅而贵气。 此时她微闭着眼睛,左手挨着枕头支在太阳穴附近,右手随意地搭在腰腹部,手边的床榻上散落着一本翻开的书籍。 好一幅俏妇人午睡图! 少妇身旁的丫头,轻轻地摇着手中的蒲扇,不紧不慢地往少妇身上扇风,力度控制得刚刚好,风力适中,既能让少妇感觉清凉,又不会给风呛到口鼻。 少妇对屋外的知了声恍若未闻,胸口轻轻起伏,呼吸声细微绵长。她皮肤很白,白得有些发青,那是常年不接触阳光的肤色,裸露在衣袖下的手臂甚至能看到淡淡的青筋。 一双柳月眉弯而长,面如满月,体态丰腴,这是个相貌端庄的,长得很有福气的女人。当初,就是因为她长得珠圆玉润,才被皇帝从一干秀女中选出,并指婚给他疼爱的儿子十四阿哥胤祯。 这位少妇就是十四阿哥的嫡福晋,兵部侍郎罗察的次女完颜汐若。十六岁嫁给了十四阿哥,如今已经生育两个儿子,也就是十四阿哥的次子弘明和小儿子弘暟。 在十四阿哥的众多妻妾中,她生的儿子最多。 她身边的丫头是随她陪嫁过来的,叫做静云,本来完颜汐若想给静云寻个婆家,但静云坚决不同意,说是要服侍自己的主子一辈子,完颜汐若拗不过静云,也就随她去了。 静云想起这些天主子老是说心绪不宁,吃不香睡不甜,现在她总算是能安安稳稳睡一觉了,看着完颜汐若安详的睡脸,静云悬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下。 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身形臃肿的仆妇从院门外急匆匆走进来。静云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呵斥,瞟了一眼熟睡的完颜汐若就又把到嘴边的声音咽回去。 “福晋!福晋!”老妇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吵醒睡梦中的任何人。 “嘘!”静云忙向老妇做个噤声的动作,又是指着卧榻上的完颜汐若了又是摆手叫老妇人出去。 老妇张嘴无声地“哦”了一下,刚伸进门槛的脚又缩回去。这时,完颜汐若睁开惺忪的眼睛,淡淡地说道:“嬷嬷有事吗?” “主子您歇着吧!我看嬷嬷也没什么大事。”静云见完颜汐若被吵醒,狠狠地瞪了老嬷嬷一眼,老嬷嬷站在门外不停地陪着笑脸。 “都醒了哪还睡得着,嬷嬷你进来说吧”完颜汐若慵懒地说。 老妇人得到主母的允许,忙大步迈进房中,脸带喜气地说:“福晋,十四爷派人送信来了。” “爷的信到了?”完颜汐若腾地坐起,脸上露出了笑容,见她抬起脚就要下床,静云忙放下手中的蒲扇去扶她。 完颜汐若在静云的搀扶下坐直身子,向站在门边的老仆妇问:“送信的人在哪里?” “回福晋,管家叫他在前厅的偏房等候,让老奴先过来禀告福晋。”老仆妇恭恭敬敬地回答。 完颜汐若理了理头发,对静云说“快给我收拾一下,我要去见见送信的人。” “主子,不如奴婢拿点赏银给他,把信拿进来这里给你看吧?”静云就是不明白,完颜汐若为什么每次都要亲自接见为十四爷送信的人,其实这件事她完全可以交给管家去做。 完颜汐若不理会静云,径自走到铜镜前坐下,静云忙过去帮她整理妆容。而老仆妇则按完颜汐若的吩咐去把送信的人带到的正厅。 ~~~~~~~~~~~~~~ 完颜汐若把信拿在手里,并不急着拆开,而是用一双白得透着青的柔夷反复抚摸着信封。一旁的静云急了起来,不顾还有外人在场,说道:“主子,您不是天天盼着十四爷写信回来吗?如今拿到信了怎么又不看了呢?奴婢都替您心急了。” 完颜汐若轻声笑起来,说道:“平日是盼着爷的信,可这信到了手里反而不急了。” “主子,你快看吧!说不定十四爷有单独对您说的话呢,要是给侧福晋她们看到了反而不好。”十四爷送信回来的事不用多久就会传到各个主子的房里,到时大家肯定一窝蜂聚到这院子里来的。 完颜汐若也觉得静云说的有道理,想到上次就因为胤祯单独给她写了一首诗,那边几房人就闹了好久,说十四爷厚此薄彼,弄的完颜汐若大为头疼,其实那也不是什么情深意切的诗词,不过是胤祯感慨西北风光的随笔而已。 虽然她是大房,但胤祯毕竟是大家的男人,不是只属于她完颜汐若一个人。 心里苦笑一声,轻轻地撕开信封的封口,完颜汐若愣住了,里面果真还有两个小信封,抽出来一看,一个封皮上空空无物,另一个龙飞凤舞地写着“若儿亲启”,是胤祯的字体。 完颜汐若草草将不写封皮的那封信看完,递给一旁的静云说:“收着吧,等福晋们来了再拿出来给她们看。” “是!”静云接过信转身进去里屋。 “先生一路辛苦了,汐若备了一点小小礼物,还望不要嫌弃。”完颜汐若满脸笑容向送信的中年男子说。屋里是静云已经拿着完颜汐若吩咐准备的银子走出来。 中年男子见完颜汐若把信塞到袖口中,并没有当场拆开来看,忙说:“福晋客气了,不过离开行辕时,十四爷千叮万嘱说一定要等福晋看完他的信小人才能离开贵府。” 完颜汐若听了怔一怔,从袖口中抽出那封信问道:“十四爷是说这封信吗?” 见中年男子点头,完颜汐若觉得奇怪起来,胤祯到底在信里写什么,非得让她当着送信人的面看完呢?急忙抽出信把封皮撕开,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她的手指竟然微微发抖。 取出信笺抖开,完颜汐若迫不及待地读起信来。她越看越慢,越看越慢,看完了信,又把信慢慢地折好放入封皮,这才抬头望向送信的中年男人,淡淡地问道:“那姑娘现在何处?” 中年男人看着完颜汐若脸上的笑容在看信时慢慢隐去,继而换之的是一股莫名的失落,他也似乎觉察到什么,小心翼翼地说:“小人让她在院子外头等着,福晋要见人,我马上就去把她喊进来。” “你把她叫进来吧!”完颜汐若的声音忽然变得有气无力。 静云在旁边听的一头雾水,问道:“主子,您刚才说什么姑娘呀?” “没什么,你十四爷让人带个丫头回来伺候我。”完颜汐若放在大腿上手指不自觉地抓紧裙子,把顺滑的布料扭得皱成一团,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膝盖出神,整个人像呆了一样。 两年多了,他身边早该有人的,他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怎么能守得了清寡呢?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他如此上心,千里迢迢差人送回府来。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这个女子,完颜汐若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紧张,忐忑不安起来。 其实还有人比完颜汐若更紧张,乔如澜此刻就像是要见公婆的丑媳妇,提心吊胆地跟在传话的嬷嬷身后。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十四爷的福晋,不知十四福晋会不会喜欢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手心都是汗。 老嬷嬷把乔如澜带到完颜汐若面前,对乔如澜说:“这是十四爷的嫡福晋。” 又堆起笑脸对完颜汐若说:“主子,就是她。” 乔如澜看着完颜汐若,心里涌起了千万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十四爷的福晋,原来长得那么贵气,举止高雅,像睡莲一般恬静温婉,也许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英武俊朗的十四爷吧。 如澜稳了稳心神,向完颜汐若盈盈跪拜:“乔如澜见过嫡福晋。” “起来吧!”完颜汐若软绵绵的嗓音响起,她目光往乔如澜身上滴溜溜一转,忽然用手绢掩住嘴,“扑哧”一声笑了。 乔如澜被完颜汐若的笑声弄的一愣,忙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上的青衣小褂,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向完颜汐若,眼里满是疑问。 “你怎么穿成这样呀?”完颜汐若放下手绢,微笑着问乔如澜。 乔如澜原本很紧张,但听见完颜汐若说话语调轻柔,长得又和蔼可亲。特别是她微笑时眼睛会眯成半月形,让人会不由自主产生亲近她的念头,不知不觉就放下了戒备,。 此时听到完颜汐若开口询问,她才明白完颜汐若刚刚捂着嘴发笑所为何事,原来是觉得她是着装怪异。也难怪了,福晋几时十见过像她这样装扮不男不女的人,于是,她也笑着回答:“奴婢一直都穿这样的衣服。” “十四爷就让你穿成这样?”静云在旁边插嘴问。 “嗯!”如澜点了点头说:“这衣服就是十四爷让人给奴婢做的。” “真是个木头!”完颜汐若又掩着嘴笑了。 啊?乔如澜一脸愕然,十四爷的福晋说她像个木头,难道就因为她穿男子的衣服?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十六章 完颜汐若(2) “主子,十四爷是做大事的人,心里装的都是正经事,哪里会理会一头丫头穿什么呀?”静云在旁边没头没脑地插一句。 “看你这嘴巴,又瞎说什么了?”完颜汐若瞟了如澜一眼,低声呵斥静云,静云虽然闭嘴不再说话,可心里却很不服气,她只不过说了实话而已,十四爷难道不是这样的人吗?主子为何怕如澜知道。 完颜汐若起身缓缓走到乔如澜身边,拉起乔如澜的手说:“十四爷就是这样直率的人,心里装的都是男人的事,平日他对我们也是这般粗枝大条的,静云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 “如澜不介意!”如澜受宠若惊,看来十四爷说得不错,他的福晋真是性子温婉,连对像她这样一个刚进府丫头都那么谦和有礼。 “姑娘家就要像个姑娘的样子,怎么能穿小厮的衣服呢?”完颜汐若转向静云说:“你去找几套衣服给如澜吧。” “主子,这一时去哪里要合适她穿的衣服呀!”静云打量着如澜的身子“我的衣服她也穿不上啊!” “那就先去库房领两套粗使丫头的衣服。”完颜汐若满脸歉意地看着如澜说:“爷不提前说你要回来,仓促之间也没个准备,就先委屈你了,回头我再让人给你做几套新的。” “福晋,如澜穿粗使丫头的衣服就行,不用那么麻烦。”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她不过是个奴婢,怎好受那么大的恩惠,不明不白受主子厚待也是会招人嫉妒的,看看静云那张脸上的神色就知道了。 静云满脸纳闷,主子怎么会对一个新进府的丫头这么上心,以前有人分到这院子,也不见她理会,难道今天这丫头有什么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呢,不就是十四爷从西北送回来吗?十四爷也真是,府里又不缺丫头,干嘛非得从那么远的地方把人送回来。 完颜汐若望着静云和乔如澜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呈现出来的是黯然和落寞。初见如澜就觉得惊憾,原来真是个美貌女子,这女子的美不单单在于容貌上,更在神韵中。 若是论美貌,府里的侧福晋舒舒觉罗·蓉玥也是个百里挑一的人才,可跟如澜相比却像缺了那么一点什么。乔如澜虽然衣着简便,却掩不住那身上的灵动神采,难怪他会在大战之始千里迢迢将人送回府里安置。 完颜汐若微叹一口气,抽出刚才那封书信,再次细细读了一遍: 若儿吾妻: 见字如见人!为夫率军西征两年有余,幸年前大捷,不负皇阿玛重托。如今正是粮草充足,兵强马壮之时,我军入藏直捣叛军巢穴已如箭在弦。为夫身边有人牵绊,甚是放心不下,遂将其送回府内。此女名唤乔如澜,在行辕曾服侍为夫起居,福晋可留她在身边伺候。乔如澜是苦命之人,福晋宅心仁厚,望厚待她! 一切安好,勿念! 胤祯字 字迹龙飞凤舞,刚劲有力,笔画流畅,想必整封信是一气呵成,可见这些话在他心里已经说了好多遍。胤祯虽说是送个姑娘给她当丫头,可完颜汐若一眼就能看出胤祯的意思。不是他放在心上的人,不会如此语气求她收留。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能拒绝他吗?何况胤祯从来没往府里带过任何一个女子呢,如果收一个丫头也要受她限制,那他的皇子脸面往哪儿放呀! 她这里还好办,只要胤祯喜欢,她什么都会顺着他,毕竟这么多年,他头一回动了这方面的心思。难得他也有个可心的人,自己总不能扫他的兴头。这贝子府里的女眷大多是皇上的赏赐,有哪个是他自己找来? 至于那个侍妾吴氏,虽不是皇上赐婚但也不是胤祯自己收房,进府这么多年,胤祯进人家房间的次数恐怕都不超过五次。怕就怕舒舒觉罗氏那边,蓉玥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现在府里一切大小事务都是舒舒觉罗·蓉玥在打理,乔如澜要是正正当当留在府里必须得过她那一关。 完颜汐若虽是个大房,可是入门比舒舒觉罗·蓉玥晚了两年,加上生完嫡子弘明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她为人又不喜争强好胜,这掌管十四府的大权自然就都落到侧福晋舒舒觉罗氏的手中。若是乔如澜要是相貌平凡倒还好,偏偏她又长得如花似玉,依舒舒觉罗蓉玥眼里容不下一粒沙的性子,怕是知道了会来她这里闹腾呀。唉!胤祯啊胤祯,你丢个烫手的芋头给我了。 完颜汐若把手里的信笺入封皮,一抬头就看到静云和乔如澜一前一后走入院子。换下男子衣服的乔如澜比刚才更多了一层妩媚,她的美和舒舒觉罗蓉玥是不同的,舒舒觉罗玥蓉五官大气妖冶,俏丽中带有冷艳,而乔如澜却刚好和她相反。乔如澜面容秀美,五官精致,妩媚中却带着清雅,眉眼之间有股灵动的神韵。完颜汐若觉得如澜与府中女眷不同的地方就是她身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神彩。 她们这些人美也好,雅也罢,都像是画里的人,只能呆在温室里困在框架中,而如澜却是有血有肉的鲜活地绽放在阳光下的鲜花。 其实,完颜汐若从一见到乔如澜就喜欢她,乔如澜初时看她的眼神有些好奇,但更多的是崇拜,她不知道乔如澜为何那样看她,但是,她能感觉到乔如澜的眼神很纯净,不像府里的那些女人,眼里隐藏着各种各样的算计。 完颜汐若是个简单的人,她也希望她的人生简单明了。乔如澜跟她也许是同一类人,她们会对某些事很执着,但永远不会伤害身边的人。爱就是爱,恨就是恨,喜欢就喜欢,不必矫揉造作。 “福晋!”乔如澜来到完颜汐若面前,向完颜汐若躬身行礼。 “我看看!”完颜汐若伸出手轻轻帮乔如澜整理衣领,上下审视如澜一遍,微笑着说:“这才像个姑娘家。” “主子,您说十四爷为何不给她穿女子的衣裳啊?”静云又直愣愣地丢下一句话。 “这你可得自己去问十四爷了。”完颜汐若笑着拉过乔如澜的手,说:“来,咱们坐一会儿,聊聊十四爷在那边的事儿。” 乔如澜忙把胤祯在行辕的情况给完颜汐若细细说了一遍,从他的起居说到处理军务。完颜汐若时不时会问上一两句,凡是乔如澜知道的都对完颜汐若说得明明白白。丈夫常年出征,那个女人心里不挂记呢?难得他身边有个人回来,不问个清楚心有不甘啊! 好不容易把胤祯的事说了一半,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完颜汐若命静云去厨房通知人把膳食传到房里来,又拉着如澜和她一起用膳,如澜推脱一下,见完颜汐若真是诚心诚意,也不再扭捏。 静云似乎对乔如澜怎么认识胤祯很好奇,晚膳一撤走她就急不可待地问:“如澜,你是如何进十四爷的行辕当差呀,我听说爷的行辕不收年轻的婢女呢?” 静云话音一落,完颜汐若的眼睛也带着期待看向乔如澜,她其实也很好奇,只是不好直接问出口。 终于来了,乔如澜深吸一口气,把胤祯在山神庙救她并收留她的事说出来,当然,她隐去了曾被卖入青楼的那一段,潜意识中,那段人生经历像是一个污点,她不愿在别人面前提起。 静云听说如澜竟然是个厨房的烧火丫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对完颜汐若说:“十四爷竟然把一个烧火丫头从西北送回来,说出来没人会相信,要是给侧福晋知道了,不知会闹成怎样呢?” 完颜汐若也忧虑地对如澜问道:“你真的只是嬷嬷身边的烧火丫头吗?” 如澜看着两人的神色,虽不明白她们为何会对她烧火丫头的身份震惊,但还是点头承认,事实上她在行辕的身份也是厨房的丫头嘛。 完颜汐若心思本来就玲珑剔透,马上就猜到原因,一个说是厨房的烧火丫头,一个却说是他身边的人。想必是人家姑娘还没有点头,有人放心不下才送到她身边,这个大媒还得由她来做呢。 于是对乔如澜说:“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十四爷既然让你来服侍我,那你以后就是我身边的人了。” “是!奴婢会尽心伺候福晋的。十四爷是奴婢的恩人,福晋同样也是。”如澜恭敬地说。 “静云,你明天报给侧福晋,让她给如澜安排例银事项吧,就按你的级别登记入册,管家那里你也去知会一下,如果有人问起如澜的来历,就说不知道。” “要是侧福晋问呢,我怎么回答呀?” “你也说不清楚,让她来问我。”完颜汐若淡淡地说。 “喔,静云知道了。” 如澜在旁边听她主仆二人的谈话,才感觉自己留在贝子府的事有些棘手,毕竟她身份不明不白的,还有那么一段不光彩的经历,虽然那并不是她自愿,可别人并不理解啊!就说十四爷吧,一开始也 不待见她,不就是因为她从青楼里出来吗? 早知道会这么麻烦,当初就应该留在行辕等十四爷回来,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尽心尽力服侍十四爷的福晋,也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其他是事,还是别再想了。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十七章 下马威 自从听如澜说了胤祯在西北的一些事,知道胤祯经常会在早上骑着疾风出去溜达,完颜汐若这几天起床后硬是要如澜陪她一起到花园里逛逛。可能是体质差缺少运动的原因吧,完颜汐若没出来几天就病倒了。这下乔如澜成了罪魁祸首,被静云狠狠地刨了一顿。 如澜不知道完颜汐若的体质那么差,只是稍微晒了点太阳就会病得起不了床,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完颜汐若的皮肤那么白,原来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如澜把一切事都抢来做,可是静云不敢再相信她,始终寸步不离地守在完颜汐若床前。 这几天,完颜汐若所住的惜晴院乱成一锅粥,奴仆们忙着煎药、请大夫,如澜在旁边帮不上手,急得干瞪眼。也许是完颜汐若平时就经常有些头疼发热的毛病,她服用的药汤常年都是院子里的老嬷嬷在小厨房煎熬,因此这次她病倒在床也没惊动府里多少人。 在十四阿哥的府邸里,除了嫡福晋完颜汐若的惜晴院和管家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住的邀月苑配有小厨房,其它女眷是由大厨房准备膳食的。 完颜汐若发烧不退,脸上布满异常的潮红,开始还只是头昏发晕,到了晚上就咳嗽起来。喊着胸闷,喉咙痛。静云忙叫嬷嬷们把完颜福晋平日吃的药拿出了煎了喂给她喝。看着完颜福晋那痛苦的模样,如澜的心揪成一团,不停地责怪自己粗心大意,竟然把十四爷的福晋害生病。 完颜汐若喝了药也没有起色,静云赶紧叫人去请大夫。大夫隔着帘子给完颜汐若把了脉,又向静云打听福晋最近的起居情况,当听说完颜汐若几天都在园子里晒太阳,大夫摇了摇头说:“福晋这是风热之邪犯表,肺气失和所致,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福晋常年身子不好,以后还是少些出去外头走动为好,我这就开方子,姑娘你先煎给福晋服用,若没有起色老夫再来瞧过。” 刷刷地开了一张单子,大抵都是一些银翘,桑菊类的解表药材。大夫走后静云马上让人去药铺抓药,她们不懂的医理,大夫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平时也是这几个大夫看的病,他们应该都是了解完颜汐若的体质。 静云见完颜汐若没有胃口,想让嬷嬷给她做些清心下火的清补凉,可是小厨房这几天忙着完颜汐若的汤药,好些食材缺了没来得及去库房领,静云只好让如澜到大厨房那里吩咐厨子做。清补凉所用的食材都是干料,所以做起来比较费时间,等厨房做好时已经差不多是一个时辰后了,如澜怕静云等急又责怪她,端起东西急急忙忙就往惜晴院走。 经过园子的假山时冷不防前头转出一个人,乔如澜收不住脚步直愣愣就往那人身上撞去,只听得“哎呦”一声惊叫,满满一钵的清补凉从托盘上蹦起,哐当一声落到地上,滚烫滚烫的粘稠食物洒得到处都是。 那人往后踉跄退开几步避开,尖着声音骂道:“狗奴才!想烫死我呀?” “主子!没烫着您吧?”假山后又冲出两个女子,一个跑到那人身旁用手绢擦拭着溅在她衣服上的汁液。 有一个冲到如澜跟前吼道:“不长眼睛吗?竟敢撞得我们福晋身上。” 如澜被清补凉倒了半个身子,手忙脚乱地抖着身上的衣服,根本就无暇顾及她刚才撞到是什么人,被那个女子一吼才省得抬头看向来人。 对面被如澜撞到的女人一身绛红刻丝蝶纹软绸旗装,发髻上插着翡翠镶金簪子,配以珍珠璎坠,全身上下珠光宝气,此时正睁着一对狭长的丹凤眼狠狠地瞪着她。 “原来是你!”舒舒觉罗蓉玥冷哼一声,道:“我道是府里哪个奴才这么不懂规矩,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撑腰啊!” “我不知道侧福晋您在前头的。”十四爷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进府的第二天她就见过。此刻听她言语中直指完颜汐若,乔如澜连忙辩解,为完颜开脱。 “你什么你?一个奴才,在主子面前也敢这么说话吗?看到主子也不知道行礼,你以为十四爷的贝子府是你家啊?”舒舒觉罗蓉玥身旁的婢女马上出声喝骂乔如澜,若不是那个女人半死不活的挡在那里,主子早就扶了正位。 “是,奴婢不知侧福晋在前头,失礼了。”如澜忙敛身向舒舒觉罗蓉玥行礼。 “哼!“舒舒觉罗玥蓉不悦地眯起眼睛,转身对她身边的婢女说:“真珠,把她带到咱们的院子,交给富嬷嬷好好调教,让她知道该如何跟主子说话。” “是!”真珠走到如澜身边,一把扯起如澜的胳膊说:“快走!跟我去学规矩。” “我、奴婢还要给完颜福晋送吃的呢。”如澜挣扎着不肯离开,她再不熟悉情况也看出这些人不是善茬。 “你主子那边我自然会派人去说。”舒舒觉罗蓉玥看向真珠,低喝道:“带走!” 真珠和另外一个婢女拽住如澜的胳膊,硬是把她拉扯着跟在舒舒觉罗身后。 ~~~~~~~~~~~~~~~~~~~~~~~~~~~~~ ~~~~~~~~~~~~~~~~~~~~~~~~~~~~ 舒舒觉罗蓉玥坐在邀月苑的凉亭中,左手捧着香茗,右手捏着盖子不紧不慢地撇去杯子里的茶沫子。她似乎对手里的茶格外有兴趣,直盯着杯子,丝毫没理会周围发生任何事。连接凉亭的走廊里头,乔如澜半曲着膝盖,手交叉相叠放在腰侧,面向舒舒觉罗氏的方向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半柱香的时间了,舒舒觉罗蓉玥却连正眼也没看过她。 乔如澜只觉的小腿肚不停地发抖,上身在晃动,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她乞求地望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富嬷嬷,富嬷嬷却无视她求救的目光,直接把头转到一边。 “嬷嬷,我快忍不住了,您让我歇一下好吗?”乔如澜可怜巴巴地小声哀求富嬷嬷 “主子说你没学会行礼,蹲到你记得怎样行礼为止。”富嬷嬷板着脸冷漠地说。 “求您跟侧福晋说一声,说我学会了。”乔如澜身子又晃动一下,鬓边淌下一行汗水。 富嬷嬷瞄了如澜一眼,心里骂道:没眼色的丫头,活该你倒霉,口口声声侧福晋地叫,这不是时时提醒人家不是正室吗?府里哪一个不知道那是舒舒觉罗福晋的一大心病啊?我就是想帮你也没办法。 “嬷嬷,求您了。”如澜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富嬷嬷皱了皱眉,看了看如澜摇晃的身子,轻手轻脚走到舒舒觉罗氏的面前屈膝躬身,面上堆起献媚的笑容,道:“福晋,您要不要检查一下那丫头的学习进度,奴婢让她过来给福晋行礼请安,若是不合格就让她再继续学可好?” “嬷嬷,你也是这府里的老人了,新丫头哪有这么快就把规矩学会的?”舒舒觉罗蓉玥举起帕子轻轻地印了印嘴角的茶渍,慢条斯理地说:“要是丫头们一学就懂了,你还留在府里做什么?” “是、是,福晋教训的极是,老奴让那丫头继续练。”富嬷嬷眼中闪过惊惶,低头退下。走看如澜身边,看到她祈求的眼睛,心里不忍,大声对如澜说:“这规矩可不是一时半回就能学会的,你现在从头学一遍,站直身子了。” 如澜听了心中一喜,赶紧站直身子,偷偷地松了松腿脚。富嬷嬷飞快地撇了一眼舒舒觉罗氏,见她正望向这边,赶紧说:“你按我教的给福晋行礼。” “奴婢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吉祥!”如澜声音清脆,动作标准到位,富嬷嬷却一脸牙疼的表情,无言地摇摇头。 “谁让你站起来的?”舒舒觉罗蓉玥一掌拍在檀木圆桌上,马上又收回手不停地甩着,想是刚才拍桌子时使了太大力气反而弄疼自个儿的手掌。 富嬷嬷赶紧举起手中的戒尺,作势要打如澜,嘴里骂道:“蹲好了!” 乔如澜好不容易才松口气,又被强迫半曲着腿站,心里老大不情愿,那倔性子又犯了。她呼地站直身子,不服气地说:“嬷嬷教给奴婢的东西,奴婢已经学会了,侧福晋为何要故意糟践人?” “还敢顶嘴啊?”舒舒觉罗蓉玥气得脸色发白,冲着身边的婢女大声叫:“真珠,给我掌嘴!” 真珠走到如澜面前,“啪”地一声,挥手就给如澜白皙的脸蛋留下一个明显的掌印。 “啊!”如澜刚抚上被打的发烫的左脸,右脸又挨了一掌,她直觉的眼前金星闪动,耳边嗡嗡作响。 “贱婢,打你是让你长记性,好好想想谁才是这府里的主子。”真珠双手叉腰,恶狠狠看着如澜,口沫四喷。 如澜毫不客气地瞪回她,真珠见状举起手又要刮如澜,富嬷嬷忙挡住她手说:“真珠姑娘,她始终是完颜福晋的人,别在脸上留下痕迹。” 真珠看了富嬷嬷一眼,悻悻地放下手,忽然抬腿踢向如澜的膝盖窝,如澜不防备,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 舒舒觉罗蓉玥慢慢都走到乔如澜面前,居高临下地府视着她,说:“知道我为何罚你吗?第一,你今天打翻了完颜福晋的膳食。所以,我要替她教训你。第二,你见了我不懂得行礼请安,我才让富嬷嬷教你规矩。第三,你做错事还不肯认错,这就是真珠掌你嘴的原因。” 忽而一笑,倨傲地说:“忘了告诉你,十四爷的后院,是我在当家。” 她抬高下颚,从乔如澜身边跨过,裙摆扫向乔如澜留有掌印的脸庞,乔如澜忙侧头避开,却听得舒舒觉罗蓉玥的声音高傲地传来:“真珠,让她到院子里跪着,跪到她认错为止。”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十八章 出手相助 午后的阳光火辣辣地炙烤着地面,升起一层白烟。树叶纹丝不动蔫蔫地耷拉着,四周的空气中没有一丁点儿风的气息。 乔如澜垂头跪在邀月苑的院子里,浑身发热、汗如雨下。汗珠子从她的发根渗出,滑过额头落入眼中,眼睛被辣得生疼。她紧紧地合上眼皮,一张白皙的小脸被晒成了红色,红得异常。 真珠安然坐在凉亭里,有一口没一口地磕着瓜子,时不时幸灾乐祸地瞟向如澜。看着如澜被太阳晒得半死不活的,她心里不知怎么回事就觉得特别解恨。敌视比自己美丽的同类也许是雌性的共性,反正真珠就是看如澜很不顺眼。 如澜只觉得浑身像发烫,衣服像被水泡过一样黏糊糊地贴在身子上,喉咙也渴得直冒烟。她使劲地咽了咽口水,心想要是能有碗水喝多好,抬起头望向凉亭里人影,却感觉头异常沉重。 似乎她和跪特别有缘,每次主子发怒都会罚她跪,第一次被罚跪是在高家,不明不白就被高二小姐罚跪了一下下午,所幸那时天气阴凉,膝盖虽跪肿歇了几天就没事。 第二次在林家,罚她跪的人依然是高二小姐,在淫雨霏霏的四月,当时她淋了全身湿透,险些遭到二姑爷的强暴,就因为那次罚跪,让她身陷青楼。也是因为她不甘沦落风尘,拼死从青楼逃出才能遇到十四爷。 十四爷!如澜在心里轻轻地呼唤着胤祯,回忆起离开行辕时胤祯将她轻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说要她等他回来。可是,她才刚到十四爷的府邸没多久,就闯了一堆的祸。先是害完颜福晋生病,打翻了她的膳食,现在又得罪了舒舒觉罗福晋,被罚跪在日头下。 她真的不想弄出这么多事了,若是十四爷知道她闯了祸,不知道会不会怪她呢? 十四爷,您还记得那天晚上对我说的话吗? 十四爷,我如果做错事,您会罚我跪在日头下吗? 十四爷,我在府里受罪您知道吗? 十四爷,我给您惹麻烦了。 如澜使劲睁开眼睛费力地望着真珠的方向,但觉得眼前模糊一片,她眨了眨眼睛,依旧看不清楚。难道,她已经跪了到天黑了? 花盆底敲打地面的“叩叩”声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如澜抬起沉重的头,拼命地睁大眼睛望向声音响起的地方。只见侧边的抄手回廊下,隐隐约约站着两个人影,前面的女人身着旗装,似曾见过。 如澜在脑中搜刮一圈,最后想起好像是十四爷的另一位侧福晋。哼!又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子来了。 眼前越来越暗,全身像被抽空一样,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如澜忽然觉得耳朵听不见了任何声音,她好累,好想睡、好想睡…… 身着碧色暗花天香绢旗装的伊尔根觉罗敏慧看着日头下摇摇欲坠的如澜,微皱了皱眉,抬起脚快步向前走。 “福晋吉祥!”真珠慌忙丢下手中的瓜子,甩着手绢向伊尔根觉罗敏慧行礼。 “起来吧!”伊尔根觉罗敏慧抬起下颚示意如澜跪的方向问道:“那婢女犯了什么错?” “回福晋,她冲撞了我们主子还不肯认错。”真珠偷偷地打量伊尔根觉罗敏慧脸上的神色,心里琢磨着她要干什么。 “哦!她好像不是你们院子里的丫头吧,我来了几次都没见过。”伊尔根觉罗敏慧看了如澜一眼,回头问真珠。 “那个,她、她是……”真珠支支吾吾半天,不敢说如澜是完颜汐若身边的人。 “主子,那姑娘昏过去了!”伊尔根觉罗敏慧的婢女姝琴忽然惊叫起来。 真珠和伊尔根觉罗敏慧同时转身看向如澜,果真见如澜躺倒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了。 “姝琴,你快去把她扶进来。”伊尔根觉罗敏慧看向真珠说:“你去搭把手,姝琴一个人抱不动。” “可是我们主子没说让她进来啊!” “再晒下去就出人命了。”伊尔根觉罗敏慧脸上一实,语气冷清:“你先去把她弄进来,要罚也得等她醒过来再说。” “是,奴婢马上就去。”真珠不情愿地跑出去,被猛烈的阳光一照,她马上皱起眉头,皮肤本来就不白,晒上这么一会,她要费好多功夫都不能养回来。 伊尔根觉罗敏慧见她们两人把如澜托进凉亭,低头打量着如澜,说:“她中暑了,得赶紧拿些凉水来敷在头上。” 真珠不情不愿地转身出去,叫了一个嬷嬷去打水过来。伊尔根觉罗敏慧见状不再多说,举步朝舒舒觉罗蓉玥的房间走去,姝琴连忙小步跟上。一离开真珠的视线姝琴马上小声说:“那是她们院子里的事,主子管她做什么?” 伊尔根觉罗敏慧停下脚步,低声说:“你不知道,那是完颜福晋身边的人。” “啊!”姝琴吃了一惊,这院子里的人也太嚣张了,连嫡福晋都不放在眼里。 “走吧!”伊尔根觉罗敏慧扯了扯发愣的姝琴,姝琴忙抱好手里的东西紧紧跟在她主子的身后。 舒舒觉罗蓉玥正躺在卧榻上假寐,婢女银翠掀开门帘来到床前低声说:“主子,慧然居的伊尔根觉罗福晋来了。” 舒舒觉罗蓉玥微微睁开眼,瞅了银翠一下又闭上眼睛,过一会儿才说:“这么热的天,她来干嘛。” “主子,她说是给您送经书。”见主子好似不乐意,银翠马上小心翼翼地回话。 “哼!”舒舒觉罗蓉玥轻声冷笑道:“又来炫耀她写的字了,才女有什么用,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银翠低着头不言不语,主子们的事哪轮到她们做奴才的插嘴,舒舒觉罗蓉玥瞥了她一眼,翻身坐起,拢了拢头发说:“你让她进来。” “是!”银翠应了一声低头出去。 不一会儿,又见门帘晃动,伊尔根觉罗敏慧含笑走进来,低了低身子向舒舒觉罗蓉玥行礼道:“敏慧见过姐姐,姐姐吉祥。” “妹妹多礼了,你我同一级别,不用客气。”舒舒觉罗蓉玥淡淡地说。 “虽是同一级别,可姐姐比妹妹早入府门,敏慧向姐姐行礼是应该的。”伊尔根觉罗敏慧不卑不亢,笑意盈盈。 “妹妹坐吧!”舒舒觉罗蓉玥示意卧榻对面的椅子,皮笑肉不笑地说:“平时鲜见妹妹出入,不知今天是什么风把妹妹吹到我这粗俗的地方来?” “姐姐说笑了,敏慧上次听姐姐说想看些佛经,所以就抄了几本送来给姐姐。伊尔根觉罗敏慧看向站在她身旁的姝琴,姝琴连忙把手中的绢帛打开,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写满了蝇头小楷。 “妹妹真是有心了,这么多字可得费不少时间去抄写吧。”舒舒觉罗氏让她身边的婢女接过来,细细地看了起来。 伊尔根觉罗敏慧轻笑一声,淡淡地说:“敏慧是个闲人,大把时间,不像姐姐您要劳心府里的大小事务。” “那也是爷相信我才把这府里的事交给我管。”舒舒觉罗脸上露出掩不住的得意,在这个不受宠的女人面前,她没有必要掩饰情绪,虽是同等级别,但舒舒觉罗蓉玥总感觉她高出伊尔根觉罗敏慧一等。 伊尔根觉罗敏慧毫不理会舒舒觉罗蓉玥的显耀表情,她像是忽然想起某件事,轻描淡写说道:“姐姐知道完颜姐姐身子不爽的事吗?” “她常年不都是那样吗?”提到完颜汐若,舒舒觉罗蓉玥脸上顿时冷了下来。 “我今天去看完颜姐姐了,听说是前几天和新进府的丫头到园子里晒到了毒日头,犯风热了呢!”伊尔根觉罗接过婢女端来的香茗,轻轻地抿了一口。 “哪个丫头这么不懂规矩,明知她主子身子不好还让人出来晒日头。”平时她根本就不理会完颜汐若,哪里会知道她晒日头生病啊?不过她是个精明的人,马上就顺着敏慧的话往下说。 “可不是吗?这丫头就是不懂事呢?”敏慧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说道:“完颜姐姐刚才还跟我说那个丫头在你这学规矩,让我顺便来看看学会了没有,若是学会了姐姐就早些放人回去干活罢。” 舒舒觉罗蓉玥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一会才说:“那丫头不服管教,我罚她在外头跪着,若是完颜福晋等着要人干活,你就帮她带回去吧。” “那敏慧就把人带走了。”伊尔根觉罗起身向舒舒觉罗蓉玥微微矮了矮身子道:“不阻碍姐姐休息,妹妹先告退。” “有空多来坐坐!”舒舒觉罗蓉玥虚虚客套一下,眼神却像结了千年的寒冰。 伊尔根觉罗敏慧和姝琴走到房间外头,姝琴忍不住地说:“主子,你今天根本就没去到完颜福晋那里,何必为了一个丫头得罪舒舒觉罗福晋呢?” 完颜福晋生病的事明明是自己早上才告诉主子,主子还没来得及过去惜晴院探病怎么会知道完颜福晋要找丫头呢? “那姑娘是爷从西北送回来服侍完颜福晋,表面上是嫡福晋的婢女,其实她是爷身边的人。”伊尔根觉罗敏慧停下脚步。“如果只是一个丫头那么简单,舒舒觉罗蓉玥不会那么整治她。” “那主子更不该管这闲事了,你在府里这么多年,十四爷对你怎么样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现在就连那庶福晋都要踩到你头上了,你还帮他做什么?” 伊尔根觉罗敏慧看了姝琴一眼,笑着摇摇头,她这个丫头对她被十四爷冷落的事可是一直耿耿于怀啊。 “难道主子你想以这件事讨他欢心?主子你不是一直不在意这些吗?”见敏慧不说话,姝琴又胡乱猜测起来。 “你别乱猜了,越说越远。”敏慧没好气地看了姝琴一眼,平静地说:“我当他的妻子是这一辈子都不可改变的事实,他虽是个皇子,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的。府里那么多人,他总不能个个都放在心尖上,怨也好,恨也罢,都是要过下去。既然要在同个屋檐下,何必闹得太僵呢?” “我就是替您不值,若不是嫁给他,凭主子您的才德,在外头随随便便也是个当家主母,在这里也就是名声好听,其中的苦涩又有谁知啊?” “瞧你,又乱说了,我早不在乎那些虚有的东西了。”伊尔根觉罗敏慧嗔了姝琴一眼,说道:“快去把那姑娘带回去吧!” “咱们要送她去完颜福晋那里吗?” “不用,她需要休息,这里离咱们的院子近,先把她带到慧然居吧!”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十九章 慧然居的主子 伊尔根觉罗敏慧,二等护卫石保之女,康熙四十二年的秀女,因秀外慧中被指婚给十四阿哥胤祯做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敏慧性情恬淡,一手楷书写得端正工整,行书风格就像她的为人一样有板有眼。她平日在府里极少出入,是那种不会欠你一分情但也不许你亏她一点的主儿,嫁入十四阿哥府的第二年便诞下了胤祯的长女,可惜那孩子福薄未满两周岁便夭折了,纵然胤祯对孩子千般宠爱亦是留不住那幼小的生命。 胤祯心痛之余写下了《悼亡女》 嗟尔生来一岁零,忽闻疾殁泪盈盈。 灵魂莫苦归时早,百岁还同一岁生。 伊尔根觉罗敏慧痛失爱女,伤心欲绝,舒舒觉罗蓉玥却仗着胤祯的宠爱对她时不时冷讽热嘲,以致伊尔根觉罗敏慧原本就清冷的性子变得更加淡漠,对胤祯也疏离起来。胤祯原本很欣赏伊尔根觉罗敏慧的才情,女儿死后他心疼伊尔根觉罗敏慧多次到她房中留宿,可伊尔根觉罗却对胤祯始终冷冷淡淡的,久而久之,胤祯也自觉无趣,便冷落了她。 虽然不受宠,但慧然居的吃穿用度丝毫不变,依然是侧福晋的待遇,该有的一个都不缺。只是伊尔根觉罗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所有人都冷漠疏远,平时不到不得已绝不迈出慧然居的院门。这样的性子,难怪姝琴会对她今日的行为不解。 姝琴送走了大夫,回房向伊尔根觉罗敏慧复命,敏慧坐在院子的花架下逗弄女儿,见姝琴进来便将女儿交给站在身旁的奶妈。这个女儿是胤祯出征的前一年才出世,敏慧隔了这么多年才怀上第二个孩子,对女儿的疼爱自是不必说了,凡是都要亲力亲为。 姝琴走到敏慧跟前行礼道:“主子。” “大夫看过了吗?开了药方没有?若开了赶紧叫人去抓药煎熬。”伊尔根觉罗敏慧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 姝琴好笑地看着敏慧说:“奴婢倒是好久没见着主子这么关心一个人了,放心吧,这些事奴婢都交代人去做,大夫说她是中暑,喝了汤药歇几天就没事的。” “你办事我自是放心,不过这个乔如澜不同别人,若十四爷将来真把她收房了,你还得喊人家夫人呢!”伊尔根觉罗斜蔑一眼站在旁边的奶妈,淡淡地说:“格格今天出来也够久了,你带她回房去吧!” “是!”奶妈识趣地抱起小女孩,转身离开。 “惜晴院那边,你派人去打过招呼了吗?”伊尔根觉罗随手扯过一片紫藤花叶,放在指尖轻轻地揉挤。 “去了,完颜福晋还让人带话回来说谢谢主子你呐!” “嗤!她可真能忍。”嘲讽地一笑,伊尔根觉罗缓缓站起身子,顺手理了理裙子上的皱褶,姝琴走上前去伸出手搀扶。 “完颜福晋那是大房风范呢,纯良贤淑,心胸广阔。”姝琴的语气说不清是赞赏还是讽刺。 “忍了一个舒舒觉罗蓉玥这么多年,现在又来了个乔如澜,我看她心里也不好受。”和别人分享丈夫,有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呢? “奴婢真不明白十四爷是怎么想的,那个乔如澜有什么好,不过是脸蛋长得好看一点,走路跟风摆柳一样,那及得主子你端庄呀?还有那对眼睛,像野猫子似的,一点也不懂得收敛,整一个野丫头!”姝琴把乔如澜批的一无是处。 “你呀你!真是个傻姑娘,乔如澜若和府了的人一样,十四爷还带她回来做什么?男人心里也许就想要个野一点的,你主子我就是太正经了。”伊尔根觉罗边说边往房间走。 “切!”姝琴不屑地哼一声。 “你还别不信,若十四爷真宠乔如澜,完颜福晋说不定能扳回局面呢?你想啊,她现在厚待乔如澜,乔如澜必定感恩戴德,对她死心塌地遵从。将来乔如澜再怎么受宠也念及她的恩情,会站在惜晴院那一边,对她是百利无一害。可舒舒觉罗蓉玥就不同了,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对手,只要完颜福晋在一天,那个位子她就没希望得到。” “完颜福晋不像是这么有心计的人呀?她不可能借乔如澜来对付邀月苑那个女人吧?” 伊尔根觉罗不知否可地笑着说:“人心难测,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要真是那样,主子您说咱们该如何是好呢?”姝琴不禁担忧起来。 “什么如何?她们争她们的,咱们过咱们的;管她风往哪儿吹,只要不掀了咱们的屋顶瓦就行。”伊尔根觉罗敏慧说的风轻云淡,蛮不在乎。 主仆俩人推门进入房间,伊尔根觉罗敏慧走到卧榻边坐下,姝琴忙斟了一杯茶水送上前,伊尔根觉罗敏慧像想起什么,轻声说:“你过去看看乔如澜醒了没有,浣萍做事少根筋我放心不下,可别惹了人家。” “奴婢这就去。”姝琴应声退出房间。 刚走到如澜歇息的房间就听见浣萍的大嗓门从里面传出:“你胡说!我们主子从来不罚人跪的,更别说是跪日头下了。” “浣萍,你又瞎说什么?”姝琴赶紧出声制止,快步跨进房门,只见乔如澜坐在桌边,把头扭向一边不理会浣萍。 “姝琴,她说咱们主子让她跪在日头下。”浣萍斜了如澜一眼,气呼呼地向姝琴告状。 姝琴看了看如澜,又看了看浣萍,笑了起来,她走到如澜身旁说:“她是被福晋罚跪,不过是邀月苑的舒舒觉罗福晋,不是咱们主子。” 看见如澜满脸鄂然,姝琴对她说道:“这里是伊尔根觉罗福晋的慧然居,主子看到你昏倒了才从邀月苑那里带你出来。” 如澜回想自己昏迷前看到回廊下的那俩个人影,其中一个的身形就和眼前的姝琴很相似,这才明白自己怪错了人,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她忙向两人道歉说:“是我晒糊涂了乱说话,你们别见怪啊!” 浣萍哼了一声,拿走被如澜无意打破的茶壶碎片走出房间,姝琴笑着说:“浣萍性子就是这样,直来直去的,你身子还没恢复,有什么事就叫她去做,完颜福晋那边我们主子已经派人去打过招呼了,你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养病吧!” “嫡福晋不知道会不会怪我给她惹麻烦呢?”如澜无不担忧地说。 “舒舒觉罗福晋的性子完颜福晋也是知道,一定不会怪你,放心吧!”姝琴伸手试一下如澜额头的温度,说“不烧就没事,你在这里等会,我去让人给你弄点下火清热的汤水来。” 如澜望着姝琴的背影,心里乱成一团,她进来十四爷的府邸才多久呀,就招惹了这么多福晋,嫡福晋生病跟她有关,得罪了当家的舒舒觉罗侧福晋,现在又是伊尔根觉罗福晋把她从火坑里救出来,十四爷若知道她这么来事,说不定会后悔把她送回京城了。 乔如澜在慧然居歇了一天,因心里挂记着完颜汐若的病情,次日一早就跟姝琴说要回去惜晴院。巧合伊尔根觉罗敏慧也要去探望完颜汐若,如澜便跟着她一起回去。 虽然之前在完颜汐若那里见过一次伊尔根觉罗敏慧,不过当时如澜新来乍到,不了解贝子府里的各个主子,所以并没有特别留意她。如今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伊尔根觉罗敏慧其实长得还不错,虽算不上貌美如花但也秀丽可人,十四爷真是艳福不浅啊! 伊尔根觉罗敏慧不同舒舒觉罗蓉玥那般明艳,她的美有些清冷。待人总是淡淡的,不如完颜汐若和善,却也不似舒舒觉罗那般张狂,身上有股拒人千里的冷漠气质,令人感觉高不可攀。如澜曾听静云说过,这个伊尔根觉罗福晋入府的时间与完颜福晋相差不到两个月,十四刚热热闹闹地取了嫡福晋进门,没多久皇上又赐婚,所以伊尔根觉罗的婚礼就简单多了,甚至比起当年舒舒觉罗侧福晋的婚礼还逊色。 跟随伊尔根觉罗侧福晋一行人来到完颜汐若的房间,完颜汐若正靠在床上喝药,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如澜稍感安心,想上前和她说话,却碍于一屋子人在,只好静静地站在一边。 完颜汐若瞟了一眼如澜,若无其事地和伊尔根觉罗敏慧说话:“我这身子早年落下毛病,头疼发热三两天就来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事,难得妹妹你有心来看我。” 伊尔根觉罗微欠了欠身:“姐姐见外了,爷不在府里您就是主子,没把您身子照顾好,我们这些人该自责才是。” “难怪爷常说敏慧妹妹是个才女,瞧这嘴巴多会说话,让人听了比喝蜜还甜。”完颜汐若轻笑起来,眼望着如澜对伊尔根觉罗敏慧说:“我的丫头真是麻烦你了。” “敏慧只是刚好给玥姐送经书,顺便把她带回来而已。” 两人相视一笑,绝口不提如澜在邀月阁被罚跪昏倒的事。闲话一会儿,伊尔根觉罗以不扰完颜汐若休息为由起身告辞,完颜汐若吩咐静云送她出去。 待她们走出房间,如澜低头走到完颜汐若床前双膝跪下,说道:“如澜给福晋惹麻烦了,请福晋责罚!” “傻姑娘,哪个要责罚你呀?身子还没好利索,快起来了。”完颜汐若伸手就要去拉乔如澜。 见完颜汐若语气中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乔如澜更觉得愧疚,鼻子一酸,哽咽着说:“如澜是个乡野丫头,不懂礼数,一进府就闹出这么多事,实在是对不住十四爷和福晋您了。” 完颜汐若刚想开口说话,不料一口气顶上胸口,猛地咳嗽起来,乔如澜赶紧站起身帮她抚着背部顺气。静云一踏进房门就听见完颜汐若的咳嗽声,以为是乔如澜说了什么话激怒了她的主子,跑到床边一把从完颜汐若身边来开乔如澜,怒道:“你就不能让主子省点心吗?是不是还嫌麻烦不够多呀?” “静云!”完颜汐若低喝一声,又咳嗽不已,脸憋得通红。 乔如澜看见完颜汐若咳得难受,自己在一旁又帮不上忙,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是愣愣地站在一边。完颜汐若咳了一会,终于慢慢平息下来,她深深地呼吸一下,向乔如澜招招手示意她走到床边。乔如澜连忙走到她跟前,完颜汐若把如澜拉到她身旁坐下,仔细地看了如澜的脸后说:“昨儿个吃不少苦头了吧?脸都晒伤了。” “是如澜的错。”乔如澜低声说。 “事情经过我都知道了,你就是犯了错也不该罚在日头下跪那么久。”完颜汐若喘了几下,接着说:“她那是向你耍威风呢?” “如澜只是一个奴婢,侧福晋为何要那样做呀?” 为什么?因为你是十四爷上心的人,她容不下你,像容不下我那样容不下你。完颜汐若并没有把那句话说出,而是对静云说:“你去看看九福晋上次给我的那瓶雪肌露还在不在。” “主子您的东西奴婢一直都收好好的,您又没用当然还在了。”静云马上去把那瓶雪肌露拿来给完颜汐若。 完颜汐若接过瓶子往如澜手里一塞,说:“涂在晒伤的皮肤上,过几天就像原来一个白嫩嫩了。” “奴婢怎么能要福晋的东西呀!”乔如澜赶紧把瓶子推回去,静云听完颜汐若静要把真么珍贵的东西给乔如澜用,眼睛都大了。 “如澜,要是您在我这里受了委屈或者是伤了哪里,十四爷回来会怪我的。”完颜汐若望着乔如澜,语气无比黯然。 乔如澜默默地接过完颜汐若手中的瓶子,心里一阵感动,原来完颜福晋能对她这么好全是因为十四爷,她该怎么做才能报答十四爷的恩情呢? 完颜汐若似是猜到乔如澜的心思,笑着说:“伊尔根觉罗福晋平时可是很少搭理人的,她会去蓉玥那里带走你也是卖个面子给十四爷,要单单是为了我,可能也没那么上心,当年我和她一前一后入了家门,十四爷对他又不是那么热乎,想来心里还是有怨气的。” 她停了一下,喘了喘气,对静云说:“等几天如澜身子好利索了,你去叫富嬷嬷来教她一些规矩。” “富嬷嬷?”如澜垮下一张小脸,问道:“福晋也要我学规矩吗?” “这里毕竟是皇子的府邸,你还是学些规矩吧。”完颜汐若笑了起来“富嬷嬷这次一定不会为难你。”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二十章 又学规矩 乔如澜紧紧地盯着手中的“花盆底”鞋,白色的鞋底,石青色缎子鞋面上绣着点点红梅,她将鞋子翻来覆去看了一会,皱起秀气的眉毛,半信半疑地问道:“嬷嬷,我真的要穿这双鞋子走路吗?” “如澜,是我说得不够明白还是你听不懂呀?”富嬷嬷一脸不耐烦地说:“我都说了五遍了,你怎么还在问呢?” “可是福晋只让我跟您学规矩,没说要穿这鞋子走路呀?再说穿这鞋子还能干活吗?” “福晋可是交代我了,要把所有的规矩都让你学一遍,穿'花盆底’底走路就是其中一项。”富嬷嬷毫不退让。 “嬷嬷,好像府里干活的丫鬟没有哪个穿这种鞋子呀!一定是您听错了,快把鞋拿回去吧!”如澜说完,笑嘻嘻地把鞋子塞回富嬷嬷的手上。 “穿上!”富嬷嬷脸色一变,把鞋重重地扔到如澜脚边。富嬷嬷是个谨慎的人,但凡主子交代的事都要弄得明明白白才去做。当时完颜汐若让她教乔如澜体态礼仪时她也曾感到疑惑,还特意问过完颜汐若。虽然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教一个丫头这些,但她绝对没有听错。 乔如澜拿起鞋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往脚上套,穿上后却觉得大小正合适,她疑惑地说:“奇怪,这鞋怎么像专门做给我穿似的,大小正好呢。” “鞋子是按你的尺寸定做,当然合脚了。”富嬷嬷拍了拍手中的戒尺对如澜说:“站起来走两步我瞧瞧。” 乔如澜小心翼翼地站直身子,还没迈出步子就感觉脚底传来一股不适,像光着脚丫踩在鹅卵石上走路一般难受。乔如澜摇晃一下,又坐了回去。 “怎么啦?”富嬷嬷一张老脸顿时拉了下来。 “脚底硌得疼。”乔如澜哀求道:“嬷嬷,咱们不学走路,学别的行么?” “不行!赶紧站起来,不然我可是要打人了。”作势挥了挥手中的戒尺。 “我走就是了。”见富嬷嬷生气,如澜怕她又像在邀月苑那样罚自己,赶紧站起来。强忍着脚底的不适感,颤巍巍地迈开脚步。 “挺胸、收腹。”富嬷嬷手中的戒尺时不时点在乔如澜的身体上,如澜不停地按富嬷嬷的要求矫正体态。好不容易适应了那鞋子,富嬷嬷又说她行走不够端庄,竟然想出把倒满茶水的杯子放在如澜头上,让她顶着茶杯走路的主意。 如澜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没办法不照做,上次在邀月苑学规矩是舒舒觉罗蓉玥想要整治她,这次让她学规矩的人可是性格纯良的完颜汐若,不可能是故意刁难。再说她是完颜汐若的婢女,人家想整她不用费那么多心思,直接责罚她就行了。 学什么走路,她又不用进宫选秀女。一个婢女,端茶递水,洗衣扫地,哪有机会穿着旗装和花盆底呀?真不知完颜福晋让人教她这个做什么。 “砰!”茶杯的落地声扰乱了乔如澜的心绪,她回过神来就看到富嬷嬷一脸的愤怒。 “你再不专心我就让你顶着茶杯站上一个时辰。”富嬷嬷气急败坏地叫着。 “嬷嬷别生气,我一定专心、一定专心。”如澜忙不迭地向富嬷嬷陪笑。 “哼!从头来过!” 于是乔如澜又得头顶茶杯,脚蹬花盆底绣鞋,甩着帕子一次次地在富嬷嬷面前来回行走,心里不停地咒骂着满人的祖宗,好好的鞋子为什么非得要在底下弄个木头。 在这一天中,除了中午吃饭稍微休息一阵子,富嬷嬷是寸步不离跟在如澜身边。一会儿喊“把头抬高!”一会儿又说“腰挺直了”,如澜不知道富嬷嬷说得累不累,但她是听得发慌,她想不明白完颜福晋为什么要让人教她这些满人的东西,她该学一下婢女要学的规矩才是,学什么大家闺秀走路啊? 晚上乔如澜回到完颜汐若房中,完颜汐若见了她,微微一笑问道:“今天学得怎样,富嬷嬷没让你吃苦头吧” “还好!”乔如澜没精打采地回答。 完颜汐若发现乔如澜神色有异,心里明白她是累着了,便说:“我这里有静云伺候,你早些回房歇息吧!” “谢福晋!”乔如走了两步又转回头来问道:“福晋为何要我学这些,我就是学了也用不上啊!” 完颜汐若一愣,她这么做都是为胤祯,不过又不敢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乔如澜,好一会儿才说:“学学也好,你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呢!” 用得上吗?她是一个婢女,哪有机会穿着花盆底鞋优哉游哉地行走呀?福晋叫学就学吧,免得又被别人说不懂规矩用这个理由来整治她。 第二天一早,如澜去到那里时,富嬷嬷早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她姗姗来迟,富嬷嬷端起脸说:“你可真能睡呀,日头都老高了,不知是你伺候主子还是主子伺候你呢?” 如澜不好意思地说:“昨天太累了,平时我都起得很早的。” “不管什么时候,咱们做下人的都必须在主子们睡醒之前起床,随时准备伺候主子,像你这样受点累就睡懒觉可不行!”富嬷嬷毫不客气地瞪着如澜。 “是!如澜知道了。”乔如澜恭敬地回答。 “既然说起伺候主子,今天我就给你讲讲伺候主子的规矩。” 富嬷嬷开始向乔如澜解说,比如早上要为主子准备什么;主子用餐时要注意什么;在主子面前不要做什么,在贝子府里什么事不能做,什么话不能说,详详细细说了一大堆,听得乔如澜昏昏欲睡。 富嬷嬷见如澜心不在焉,气得拿起戒尺就要打她的手掌心。而如澜经过昨天和富嬷嬷接触,已经把富嬷嬷的性情摸透,知道她表面虽然严厉但不是刻薄的人,也不再畏惧。 见富嬷嬷作势要打她,便向富嬷嬷娇声说:“嬷嬷,您一下子说了那么多,我记不住呀!” “这可都是定死的规矩,记不住也得记,不然将来你闯祸了可没人保得了你。”富嬷嬷左右看了看,忽然小声说:“上次若不是伊尔根觉罗侧福晋,你怕是没命了,以后可得记住,不能当着舒舒觉罗福晋的面叫她侧福晋。” “为什么呀?她本来就是十四爷的侧福晋嘛。”如澜想也不想便冲口而出。 “小声点、小声点!”富嬷嬷急得直摆手,神色慌张地左右张望,见四周并没有他人才低声说:“你记住我这句话就行了,嬷嬷不会害你的。” 乔如澜伸了伸舌头,笑着小声说:“我记住了,谢谢嬷嬷!” 富嬷嬷摇了摇头,说:“你这没心没肝的丫头,幸好服侍的是嫡福晋,若是换到其他福晋房里,不知道要受多少责罚呢。” “十四爷的其它福晋都像邀月苑的侧福晋那种性子吗?”如澜好奇地问。 “那到不是。”富嬷嬷敛起脸上的笑容道:“如澜,主子的事情咱们当奴才的不该在背地了议论,主子们什么性情你以后会慢慢知道的。” “哦!” “今天就先学这些吧,你回去好好想想,记一记,明天嬷嬷可是要考你的。”富嬷嬷严肃地说。 “还要考啊?”乔如澜垮下了脸。 “不考你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记得住,明天还要学新的呢。”富嬷嬷望着乔如澜得意地笑起来。 “唉!”乔如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次日乔如澜早早便起了床,富嬷嬷来到时她已经将昨天学的规矩背了几遍,富嬷嬷见提问时乔如澜都能对答如流,满意地点点头说:“看来昨晚真的下了功夫,你平时做事都这么用心就不愁主子不喜欢了。” “富嬷嬷教得好,如澜才学得快。”乔如澜乖巧地说。 “那是,嬷嬷我可是没有教不会的人,只要经我调教的丫鬟,没有哪个主子不满意。”富嬷嬷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乔如澜忍着笑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双手捧给富嬷嬷说:“嬷嬷辛苦了,喝杯茶吧!” 富嬷嬷接过茶啜了一口,笑呵呵地说:“你这闺女没心没肝的,想不到还挺会心疼人的,难怪刚入府就能领一等丫鬟的月钱。” “嬷嬷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呀。” “一等丫鬟大都是福晋们的随嫁丫头,再个就是府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像你这样不懂规矩的新丫头能领一等例钱,我活了这么大岁数都没见过。”富嬷嬷放下茶杯,忽然想起昨晚完颜汐若对她说的话,忙站起来走到如澜跟前说:“今天嬷嬷教你的可不是一般的规矩,你可得好好听。” 如澜还没反应过来,富嬷嬷已经开始讲了。大抵都是该如何在房中服侍主子一类的话题,如澜听着听着竟开始脸红起来,因为富嬷嬷在教她如何侍寝,富嬷嬷正说“通房丫头得做到夏天打扇、冬天暖被。”如澜小声地开口打断她的话语:“嬷嬷,府了的丫鬟都得学这样的规矩么?” 富嬷嬷一愣,见如澜满脸通红知道她是姑娘家脸皮薄害羞,就说:“一般的丫鬟不用学这个,我现在教你的是通房丫头和侍妾的规矩,福晋昨晚交代的,你记住就是了,别问那么多。” “福晋为何要我学这些呀?”如澜低着头,不自在地问。 “也许福晋想把你许给哪个公子哥儿呢,如澜,侍妾怎么说也是半个主子,比当丫头强多了。”主子把有姿色的婢女送个他人做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府里的吴夫人不就是八阿哥送给十四爷的么? “也许福晋想把你许个别人当妾室。” “侍妾怎么说也是半个主子,比当丫头强!” 许给别人当妾室!许给别人当妾室!许给别人当妾室…… 胸口顿时如压千斤巨石,令人喘不过气来,如澜看见富嬷嬷的嘴唇一阖一闭,却再也听不清她说什么,耳边只有那句话来来回回萦绕。 “许给别人当妾室!许给别人当妾室……” 不!她不要当什么主子,她要等十四爷回来,她已经答应十四爷,一定要等他回来。福晋!完颜福晋!您也容不下我吗?您真的要把我送人了吗?乔如澜面如死灰,心情瞬间从山峰跌到谷底,提不起半点儿精神,她毫不理会富嬷嬷诧异的眼神,脱下花盆底转身就走。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二十一章 古灵精怪的家伙 自从乔如澜跟着富嬷嬷学了那些规矩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魂不守舍,做事丢三拉四,一连几日都出了差错。幸好完颜汐若和善,否则她不知要受几回罚了。静云在完颜汐若面前抱怨说如澜越学规矩越不像样,完颜汐若只是轻笑一下不予理会,心里却另有想法。其实,如澜的异常她早就发现了,如澜不但变得沉默寡言,对她更是客气疏离,对于自从乔如澜跟着富嬷嬷学了那些规矩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魂不守舍,做事丢三拉四,一连几日都出了差错。幸好完颜汐若和善,否则她不知要受几回罚了。静云在完颜汐若面前抱怨说如澜越学规矩越不像样,完颜汐若只是轻笑一下不予理会,心里却另有想法。其实,如澜的异常她早就发现了,如澜不但变得沉默寡言,对她更是客气疏离,对于如澜的这些变化她感觉很不安,猜不透如澜心里想什么,但隐隐感到是和前几天的事有关。 不是舒舒觉罗蓉玥的责罚让她对贝子府心生恐惧,就是富嬷嬷教了那些闺房中侍寝的规矩让她反感。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乔如澜现在对所有的人都心存戒备,完颜汐若觉得她必须找个时间和乔如澜谈一谈,尽快解开乔如澜的心结。 乔如澜心中像塞进了一团麻线,理不清剪还乱,她很想问完颜汐若是不是要把她送给别人当小妾,可每次话到了嘴边又没勇气说出口。她害怕听到了不想听的结果,所以宁愿自欺欺人,只要完颜汐若一天没挑明,她就多了一天的希望。 日子就在如澜的忐忑和完颜汐若的担忧中一天天过去,酷热的六月到来了。天气闷热,身体本来就差的完颜汐若更觉的周身无力,每天都睡到巳时才醒。这天如澜和静云刚服侍完颜汐若梳洗完毕,完颜汐若便对两人说:“昨儿个德妃娘娘赏了许多时令鲜果,静云你去库房那里拿了几个大西瓜,用冰震着,等会儿那几个孩子下学了叫他们过来赏赏鲜。” 静云应声出去后,完颜汐若又对如澜说:“如澜,你将外头收拾一下,搬多几张椅子进来,一会阿哥们来了要坐,这些孩子都好多天没来了。” “是,奴婢这就去收拾。” 完颜汐若嘴里说的阿哥们是十四爷的那几个儿子,虽然之前也来过惜晴院给完颜汐若请安,可当时如澜不在跟前伺候,所以,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今天听说他们要来,心里不禁好奇起来,十四爷的儿子到底长得怎么样呢?是像他的福晋一样性情温和还是和他一样狂傲不羁呀? 如澜把椅子摆放整齐时静云也刚好从库房把西瓜拿回来,两人正把西瓜开瓢去籽,突然,门外冲进一道人影,直往斜靠在卧榻上的完颜汐若身上扑去。 “额娘!” “哎呦!” 随着清脆的男童声音响起,完颜汐若也惊叫一声仰倒在卧榻上。如澜鄂然回头,只见一个半大的男孩正趴在完颜汐若的身上,两人摔成一团。 “我的小主子,你这像小牛犊似的身子可要把福晋给撞坏的,快起来吧!”静云急忙跑过去从完颜汐若身上拉起那小孩,如澜也赶紧把完颜汐若从卧榻上搀起。 小男孩挣开静云的手,向完颜汐若打了个千儿,笑嘻嘻地说:“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完颜汐若抚着胸口,软绵绵地说:“这孩子,老是莽莽撞撞的,像匹野马一样。” 小男孩听了又往完颜汐若身上靠,嘴里不依不饶地说:“弘暟有阿玛也有额娘,怎么会像野马呀,就算是马也是一匹千里马。” 完颜汐若拿起帕子给小男孩擦拭头上的汗,宠溺地说:“你瞧瞧,跑了满头大汗,还说不是野马。” 如澜这才晓得小男孩就是十四爷和完颜福晋的小儿子,她仔细看了一下,弘暟和完颜福晋很是相像,同样面如满月,只是完颜汐若性子内敛,而弘暟却是活泼好动,特别是那对乌溜溜的黑眼睛,时不时闪着狡黠的光,一看就知道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家伙。 就在乔如澜观察弘暟时,门外又走进来两个少年男子。走在前头的十六岁左右,个子稍高身板却略显消瘦,如澜看他身样和容貌与十四也有三分相似,可脸上那狭长的丹凤眼却令他多了一些阴柔气质,特别是那倨傲是神色简直就与舒舒觉罗蓉玥如出一辙,她马上就猜到这个少年就是十四爷和舒舒觉罗福晋的儿子,也是十四爷的长子弘春。 果然,那少年向前跨步,低头向完颜汐若行礼请安道:“弘春给额娘请安!” “起来吧!”完颜汐若浅浅一笑,温和地问:“今天在上书房还好吧?” “回额娘,一切如常。”弘春站直身子退到一边,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完颜汐若转向个头稍矮的少年,柔柔地喊到:“弘明?” “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少年快步走到完颜汐若跟前,利落地打着千儿行礼。完颜汐若伸手将弘明拉起,仔细地端详着他的面容。 “儿子最近忙着功课,不能时时侍奉在额娘跟前,请额娘不要责怪。”弘明简直就是十四爷的翻版,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看出棱角分明的轮廓,想必长大后也是个俊朗的人才。 只是这性子怎么看都不像十四爷,反而似完颜汐若的沉静,特别是说话时的动作和神韵,和完颜福晋十足十像。 完颜汐若生的这两个孩子可真有意思,大的长相随十四爷,性子却像她,小的容貌与他额娘相似,那好动的性格却全部遗传自孩子的阿玛。 “真是个好孩子,也只有你才会时时惦记着额娘。”完颜汐若满意地看着大儿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额娘,弘暟也惦记您呐!”小弘暟不甘被冷落,也挤到完颜汐若身边。 “额娘知道,你们几个都是好孩子,心里都惦记着额娘。”完颜汐若含笑的眼睛望向站在一旁的弘春。 母子三人正在说话,门外又快步走走进一个小男孩,个头与弘暟相差无几,十一二岁上下的年龄,相貌虽不像十四爷但也五官端正。他边微喘着气边向完颜汐若打着千儿请安,脆生生地说道:“弘映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完颜汐若放开弘明,转向小男孩问:“弘映,你怎么才回到呀?快起来吧!” 弘映站直身子,脸蛋因跑动红扑扑一片,听得完颜汐若询问,忙说:“哥哥们脚长,当然走得快了,弘暟虽是和我一样,但他跑得快也走在我前头了。” 完颜汐若掩嘴微微一笑,对另外三个孩子说:“你们以后下学都等弘映吧,自家的兄弟要相互照应。” 弘春和弘明连声应诺,弘暟却向弘映伸伸舌头做了个怪脸,看得静云和如澜都忍俊不禁。 “好了,你们玛嬷昨天让人送了好些瓜果过来,静云都弄好了,快吃去吧!” 完颜汐若对孩子们说完又转向如澜说:“如澜,伺候阿哥们净手吧!” 乔如澜便端着水盆走到那几个小主子身边,一个一个地服侍他们洗手,轮到弘暟时,他一边把手伸进水盆一边转着乌溜溜的眼珠子打量着乔如澜。 乔如澜见弘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奇怪地问:“小主子,你怎么这样看奴婢呀!” 弘暟歪了歪头,皱起眉头说:“你长得真丑!” 乔如澜听了一愣,从小到大,只听别人说她好看没听过有人说她丑的。 “你那脸就像天桥底下耍杂的猴子屁股一样,红突突的难看死了。”弘暟的话把满屋子的人惊得目瞪口呆,这话多粗俗呀,哪是个阿哥该说的。 乔如澜顿时不好意思起来,皮肤更加红了。她的脸之前因为晒伤,虽然擦了完颜汐若给的雪肌露,不过痊愈需要时间,当然没好得那么快。现在刚好是换皮的时候,脸上皮肤稍微有些发红,还带着一点白色的皮屑,是有些难看,难道弘暟会说她丑,真是童言无忌。 弘暟说了那番话自然又让完颜汐若责怪他,不过他小孩子心性哪里理会这么多,心思早已跑到切好的西瓜上。一待静云招呼便过去吃起来,冰凉清甜的瓜肉入口即化,正好解暑。两个大的孩子倒还是慢条斯理地享用,弘映和弘暟两人早已经抛开顾忌,像只小猪似的呼噜呼噜吃起来,把那西瓜的汁水吧咂得满脸都是。 孩子们吃的惬意,当额娘的看着也开心,完颜汐若就坐在卧榻上,微笑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的满足。 “呼!玛嬷给的西瓜就是好吃。”弘暟摸了摸肚皮,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如澜忙拿湿毛巾去给他擦脸。 弘暟睁着一对亮晶晶的眼珠子,好奇地看着如澜,小声地问道:“丑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乔如澜。”乔如澜同样小声回答。 “你什么时候来我额娘屋里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啊?” “奴婢一个月前才进府,小主子当然没见过奴婢了。” 弘暟眨了眨眼睛,跑到完颜汐若跟前问道:“额娘,您从哪儿捡回那个乔如澜的。” 完颜汐若正看着孩子们吃西瓜,没料到弘暟会突然对乔如澜冒出好奇心,她心想既然舒舒觉罗蓉玥都知道如澜的来历,其他人知道也无所谓了,于是笑着对弘暟说:“捡到如澜的人不是额娘,是你阿玛。” “阿玛?”弘暟瞪大眼睛“她阿玛从西北送回来的丫头吗?”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二十二章 初遇十七 一听到乔如澜是胤祯从西北送回来,几个孩子都停下吃西瓜,齐刷刷地调头看向乔如澜。弘明倒没什么,只是看了乔如澜一眼又低头吃他手中的西瓜。弘春却是不客气地从头到脚把乔如澜打量一遍,眼中露出轻蔑。 弘映放下手里的西瓜,走到乔如澜跟前,昂起头看着她说:“你的脸长得这么奇怪,难怪大哥的额娘和我额娘说你是个祸害。” “你们怎么知道阿玛从西北送个丫头回来?”这回轮到完颜汐若错愕了。 弘春和弘映这下子全都不敢说话,弘明看了看他们两个,满条斯里地开口说:“是玥姨娘说的,玥姨娘在玉姨娘房里说,弘映听到了就告诉我们。” “我额娘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弘春见牵扯到他母亲,赶紧出来澄清。 “如澜确实是你们阿玛从西北送回来,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知道就知道嘛,我又没怪你们。”完颜汐若轻描淡写地说。这两个女人不是安稳的主儿,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弘暟确定乔如澜就是胤祯送回来的丫头后,走到她跟前双手叉腰,大声说道:“哦!原来你就是前些日子害我额娘生病的那个丫头,我要责罚你。” “弘暟,别胡闹!”完颜汐若走到弘暟身边,伸手环住他的头,手掌轻轻地拍了拍他圆乎乎的脸蛋说:“是额娘想出去走走,如澜才跟着去的,怎么会是如澜害额娘生病呢。” “不是她害的?”弘暟看了一眼完颜汐若,再扭头看乔如澜,然后恍然大悟地说:“你的脸也是出去晒太阳才变得这么难看吧?” 完颜汐若笑起来,捏了一下弘暟的鼻子说:“你也看出如澜是晒坏不是长的丑了?” “我再看看!”弘暟有跑到如澜跟前,昂起头仔细端详她脸。如澜见弘暟一脸认真,就回他一个笑容,弘暟一愣,喃喃地说:“真是奇怪呀!” “小主子奇怪什么?”如澜又向弘暟柔柔一笑。 弘暟忽然转向弘明说:“哥你快来看,她跟额娘好相似。” “你又胡言乱语什么,乔姐姐怎么会和额娘相似呢?”弘明立即反驳弘暟,乔如澜和他母亲,一个瓜子脸,一个圆脸根本就没一处长得像。 弘暟见弘明不信他,拉着如澜的手走到弘明面前,对如澜说:“如澜,你笑一个给我哥瞧瞧,让他看看你和额娘相不相似。” “小主子,奴婢怎么会跟福晋相似呢?”如澜说完又柔柔一笑。 弘明正盯着如澜,见她露出笑容,也是一愣。她笑的时候,感觉跟额娘真相似,不是样貌相似而是那种柔柔的神韵,如春风拂过的感觉,轻柔温和,他记得小的时候,额娘就经常那样笑。 “嗯,弘暟眼神真好,是相似呢!”弘明宠爱地摸摸弟弟的头,眼底露出难得的笑意。弘暟被夸奖,得意地仰起头看着如澜,满脸炫耀。 几天后,乔如澜正帮完颜汐若梳头,弘暟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利落地向完颜汐若打了千儿请安道:“儿子给额娘请早安,额娘吉祥!” “今天不用去上书房怎么不跟哥哥们一起玩去?”完颜汐若笑盈盈地问他。 “儿子先给额娘请安再去。”弘暟两只眼珠子滴溜溜地往乔如澜身上转了一圈,停留在她已经恢复白皙莹润的脸上,问如澜:“你的脸这么快就治好了?” “是福晋给的雪肌露好用。”乔如澜向弘暟展颜一笑。 弘暟忽然楼住完颜汐若,把身子只往她怀里靠,撒娇着说:“额娘,儿子在家都憋闷了,想出府去溜达溜达。” 完颜汐若沉吟不语,丈夫不在家,就怕孩子们出去闯祸和惹事。 “额娘!额娘!您就允了吧!儿子只是出去逛逛,绝对不会给阿玛和您惹事。”弘暟看了一眼如澜,心里有了主意,又说道:“额娘要是不放心,就让如澜跟着我去呗。” 完颜汐若本来就很宠小儿子,哪禁得住磨,听弘暟说让如澜跟着去,想着乔如澜这些天情绪不是很好,不如让她跟着弘暟出去散散心也好,便点头答应了。 弘暟得到应允,兴高采烈地向完颜汐若道谢,拉着乔如澜就往外跑。别看他个儿没多高,可跑起来如澜都跟不上。两人出了大门早有马车带等候,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正站在马车旁边张望。见了弘暟要上马车,忙伏下身子给他当垫子。 弘暟上了马车,对小厮说:“今天如澜和我一起坐在里头,你坐在外面。” 小厮应了一声,见乔如澜还站在马车旁,忙又伏下身子。如澜看那小厮比她还小,哪里忍心踩着他的背上马车,把小厮拉起她自己抓着车门爬上去。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动起来,弘暟歪着头看了如澜一会儿,忽然神秘兮兮地问:“你在西北时见过我阿玛的疾风吗?” “小主子说的十四爷的马吧?”如澜笑了起来:“奴婢还骑过呢!” “你胡扯!那是我阿玛的心肝宝贝,以前我摸一下他都不许,怎么会给你骑了?你会骑马吗?”弘暟瞪着眼睛,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责问如澜。 如澜笑而不语,她能怎样回答一个孩子呢?难道告诉弘暟自己跟他的阿玛共乘一骑吗?那样他更不会相信了吧。 弘暟等半天不见如澜跟他说话,以为如澜被他说中不敢回应,得意洋洋地说:“我阿玛的疾风可不是一般人能骑得了,你要骑过才怪呢。” “是,奴婢刚刚也就是瞎说,小主子真是好眼力,一下子就能看出奴婢胡扯了。”如澜顺着弘暟的话哄他。 弘暟只是个小孩子,被人一捧马上就忘乎所以,他眉开眼笑地说:“你肯定没出过府,我今天带你好好逛逛京城,让你也开开眼界。” “谢谢小主子!” 马车跑了许多都没停下,如澜时不时掀开窗帘向外观望,发现马车已经驶过繁华的闹市,道路两边的行人越来越少,心里疑惑起来,轻轻摇了摇打瞌睡的弘暟问道:“小主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弘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冲着坐在外面的小厮大声问:“小安子,到了么?” “回主子,还没到。”小安子响亮地应道。 “没到,再睡会儿。”弘暟小声地嘟哝,像是对如澜说话,又像自言自语。 如澜看弘暟实在是犯困,就说:“小主子你睡吧,奴婢不问了,等到了再叫你。” 弘暟扯了扯如澜的衣袖说:“你坐过来些,让我挨挨你。” 如澜便坐到弘暟身边,弘暟一把搂住如澜的胳膊就靠在她身上继续打瞌睡。 感觉马车向左拐了弯,跑了一段路又拐弯,没多久,前头就传来了吵杂声,感觉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还夹杂着牲口的嘶叫。如澜正想挑起窗帘看个究竟,马车已经慢悠悠地停下了。 “主子,到了!”小安子的声音在门帘处响起。 “到了?”还没等如澜叫,弘暟已经蹦起来,揉揉眼睛就要跳下马车,如澜赶紧起身跟着。 “如澜你快些跟来!”弘暟甩下一句话,人已经跑开了。 如澜掀开马车门帘,不由地瞪大眼睛,眼前竟然是个马匹交易市场,各种各样的马匹,为价钱争得面红耳赤的男人,马嘶鸣,人嚷叫,虽热闹也混乱,想不到弘暟一个贝子府的小阿哥竟然会来这种地方。 小安子还站在马车边,如澜急推了他一把,说道:“你怎么不跟小主子去呀?” “主子让你跟着,没说让我跟呢?” 真是个木头疙瘩,如澜挫败地摇摇头,跳下马车,看着来来往往的男人,再看看直往人堆里钻的弘暟,心一横就跟着过去。弘暟回过头冲着乔如澜喊道:“你走快点!” “小主子你等等我呀!”见弘暟越走越远,如澜急了起来。 弘暟一会拉着这匹马看看牙口,一会儿又跑去那匹马前摸摸马背,小小的身影一下隐没在人群中,一下又出现在如澜的视野了。乔如澜怕跟丢他,也顾不得旁人异样的目光,直冲着弘暟的方向奔跑过去。 却不料前头有人突然转身,乔如澜一下子直愣愣地往人家身上扑过去。撞到一堵肉墙上,脚下收势不住就往旁边摔去,如澜一声惊叫,紧紧地闭上眼睛,认命地等待倒地那一刻的疼痛到来。 谁知等了半天都没觉得痛,身子似乎并没摔到地上。如澜疑惑地睁开眼,惊奇发现她竟然紧紧拽着人家的胳膊,而那人的手正好护在她的肘尖处。难怪感觉不到疼,原来人家抱住她了。 “姑娘你没事吧?”头顶传来清亮的男声。 乔如澜抬起头,对上一张年轻的脸庞,脸庞的主人正以关切的目光注视着她。天!她竟然靠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还紧贴着人家的胸膛。一片红云飞上脸颊,乔如澜手忙脚乱地站直身子,满脸不自在地离开那年轻人的怀抱。偷偷观察四周,幸好她刚刚的行为没有惊动别人,于是低声说:“谢谢公子,我没事。” “姑娘如此匆忙,可是有什么急事?”年轻人浓眉大眼,耳方口正,身着石青暗纹锦袍,器宇轩昂。 “我找人。”话刚出口就觉得后悔,她不该和一个陌生男人随便说话。 “是姑娘的家人吗?是不是走失了?”男子十分热心地询问。 “呃……”如澜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人家 “十七叔!”弘暟不知何时来身边。如澜一愣,刚想问弘暟在说什么,怎么她听不明白,年轻男子已经抢在她前头开口了:“你是哪个阿哥家的孩子?” “十七叔不认识我?我是弘暟啊!” “哦,原来是十四哥家的小阿哥,都长这么大了。”十七爷笑着上前捏了捏弘暟的小圆脸。 弘暟一把拉开十七爷的手指,仰起头问道:“十七叔您也来买马呀?” “嗯,随便看看。”十七爷胤礼为蹙着眉,看着弘暟说:“你阿玛不在家,你不该自己一个人跑到这地方来,这里可不是玩耍的地儿。” “我有人跟着的。”弘暟拉过旁边发愣的如澜说“呐,她就是和我一起来的人。” 又对如澜说:“如澜,这是我十七叔,你快来见礼。” 如澜不知胤礼是什么身份,只好福了福身说:“如澜见过公子!” “要叫十七爷。”弘暟忙在旁边纠正如澜的叫法。 如澜又赶紧说:“如澜给十七爷请安,十七爷吉祥!” “姑娘别太见外,咱们刚才都见过了,不用多礼!”胤礼看向弘暟问道:“她是你家里的人?” “如澜是嫡福晋院子里使唤的人。”如澜向胤礼微微一笑,拉起弘暟的手说:“小主子,咱们该回去了,不然福晋可就要担心了。” “弘暟,快回家去吧!”胤礼也笑着说。 弘暟见两人都劝他回家,顿觉得扫兴,鼓着腮帮子转身就走。如澜忙向胤礼微矮一矮身子,尾随弘暟而去。胤礼目送着两人离开,正欲转身忽然发现他脚边有块帕子,拾起一看,粉色料子上绣着洁白的莲荷,一股淡淡的香味自手帕上传来,竟然与刚才怀里佳人身上的香味道一模一样。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二十三章 一封家书 弘暟气鼓鼓地坐在马车上,不言不语,如澜知他恼怒自己催他回家,于是好言好语对他说:“小主子,外头的人都晓得你阿玛不在府里,若是给那些好事的人知道你跑去那种地方,肯定会嚼舌根说福晋不管教你们,这话传出去不好听。” 听如澜这么一说,弘暟脸色总算是缓和一些,只是依然没有说话,他本来想出去高高兴兴玩一趟,谁知如澜这么扫兴,还碰上个死板的十七叔胤礼。 完颜汐若第二天询问弘暟出府的情况,当她听说弘暟带着如澜去卖马市场时,无奈地摇着头说:“弘暟这孩子真是越来越胡闹了,除了他阿玛真没人能管得了他。” “小主子其实挺好的,就是贪玩而已。”如澜安慰着完颜汐若。 “主子,小阿哥这性子跟十四爷是一摸一样,都是个闲不住的人。”静云在旁边笑嘻嘻地说。 “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这会儿想想还真有点像。”完颜汐若想起胤祯,柔情满面,展颜浅笑。 这天主仆三人闲着没事,完颜汐若又问起胤祯在西北的事,如澜心想,福晋上次都问过十四爷的日常事,这次肯定是想听些有意思的,于是就把胤祯那次犒军的过程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当听到胤祯连发三箭射中五百步外的活物时,静云忍不住惊呼:“十四爷真是好箭法!” 完颜汐若笑起来,骄傲地说:“这算什么,爷当年在木兰围场猎杀黑熊的经历,那才叫厉害呢。” “真的,主子快说来听听。”静云满脸期待地嚷嚷。 完颜汐若正欲开口,门外走进来一个仆妇,朝着完颜汐若矮了矮身子道:“禀福晋,十四爷差人送信回来了。” “爷的书信又到了?”完颜汐若的笑容中带着惊异。 “十四爷这次可没隔多久呢!”静云搀起完颜汐若,脸带喜气地说:“主子,咱们现在就过去见送信的人。” “你快去拿点赏银。”完颜汐若推了推静云,又转头对如澜说:“如澜,咱们先走吧!” “是!”听说十四爷有信回来,虽然不是写给自己,但如澜心里同样感到高兴,她其实也很想知道十四爷的近况,自己离开也有几个月了,不知道十四爷带兵入藏还顺不顺利? 在正厅等候的送信人想必不是第一次为胤祯送家书回京,一见到完颜汐若便恭恭敬敬地行礼请安。待完颜汐若坐定他才把书信双手捧上,并恭谦地说:“十四爷交代小人,务必等福晋写了回信才能回军中。” “那就请先生在府上小住几日,我准备些东西随书信一起捎给十四爷。” “小人遵命!” 完颜汐若吩咐静云去通知管家安排送信的人住下,她则在乔如澜搀扶下慢慢走回房间。正行着,完颜汐若忽然问:“如澜,你说十四爷在信里会写什么呢?” 如澜刚好在想胤祯会在信里写什么,完颜汐若的话把她吓了一跳,赶紧说:“奴婢怎会知道十四爷写什么,若叫奴婢猜,那一定是猜不中。” 完颜汐若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乔如澜淡然一笑,又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像是自言自语般说:“他可从没隔这么短时间来信,西北大营到京城来回最快也要两个月,这封信一定是你刚回来不久他就写了。”如澜听了心噗噗地跳起来,完颜汐若话中的意思她怎么不明白,可这种话该叫她如何回答,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干脆选择沉默。 “走吧,咱们回去看看十四爷在信里写什么。”完颜汐若扯了扯乔如澜的袖子,乔如澜赶紧举步前行。 各个院子的福晋听说胤祯有信回来,人人都急不可耐,全聚到完颜汐若的房里。本来完颜汐若想过了午后才派人通知她们,谁知人家早就收到风声了,这回她想午睡一小回都不行,谁叫胤祯是大家的男人呢。 舒舒觉罗蓉玥第一个到达,刚坐下就不客气地说:“嫡福晋,听说爷有信回来,拿出来大家看看吧!” “玥姐别心急,我刚想派人通知你们,想不到你就来了,稍等一下,我让静云去拿来。”完颜汐若依然不温不火,笑意盈盈地吩咐静云拿信,又让如澜给舒舒觉罗蓉玥上茶。 如澜将茶冲好时,屋里又多了几个人,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敏慧正给完颜汐若行礼请安,她身后站在一位体态丰满的少妇,身着雪青彩绣软缎旗装,那一身肉像是要把衣裙撑破。伊尔根觉罗敏慧一坐下,丰满少妇马上向前屈膝矮身道:“伊尔根觉罗婷玉给嫡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原来是庶福晋伊尔根觉罗氏。 “妹妹坐吧!”完颜汐若脸上笑容端庄,一派温文尔雅。 等大家都落座,站在门边的娇小女子才施施然走到完颜汐若跟前屈膝行礼,小声地说:“妾身给嫡福晋请安,嫡福晋吉祥!” “你也坐吧!”完颜汐若同情地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女子,心底一声叹息,没有地位又不受宠,她的日子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谢福晋!”十四爷的侍妾吴娇兰唯唯诺诺地退到最偏的屋角,侧着身子坐下。像她这种身份本来就该站着,今天若不是伊尔根觉罗敏慧派人去叫她一起过来,她哪能和这么多福晋一起坐在嫡福晋的屋里。侍妾,本来就是低人一等。 舒舒觉罗蓉玥从静云手中接过信笺快速地看起来,坐在她对面的伊尔根觉罗婷玉不自觉地伸长脖子,一脸急切,恨不得把头伸到舒舒觉罗蓉玥身边。 看完信,舒舒觉罗蓉玥皱了皱上翘的眉峰,不悦地说:“爷怎么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话呢?” 完颜汐若浅笑不语,舒舒觉罗蓉玥将信递给身旁的伊尔根觉罗敏慧,伊尔根觉罗敏慧刚要伸手去接,忽然瞥见伊尔根觉罗婷玉脸上的神情,强忍着笑说:“婷玉妹妹先看吧!” 舒舒觉罗蓉玥瞪了伊尔根觉罗婷玉一眼,不耐烦地说:“快拿去,瞧你那样儿,也不怕嫡福晋笑话。” 伊尔根觉罗婷玉被说得满脸不自在,却还是起身接过胤祯的家书,急匆匆看了一遍,似是不甘心,又看了第二次,一脸失望。胤祯在信中没提到任何人,这是封写给大家的信。 “婷玉妹妹看完了吗?”伊尔根觉罗敏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伊尔根觉罗婷玉恋恋不舍地把信交给敏慧,忧声说:“不知道爷在那边住的好不好,吃得惯不惯,信上也不说明白,害人家老担心他。” 她话刚出口,马上就惹来舒舒觉罗蓉玥的一记白眼和嗤之以鼻的冷哼。 伊尔根觉罗敏慧看完信,依然神色淡淡,她望向坐在偏角处的吴氏,嘴角轻挑,绽出一丝笑容:“娇兰,爷的信,你来拿去看看吧!” “她看什么,爷在信上又没提到她。”舒舒觉罗蓉玥一句话就把刚想起身拿信的吴氏压回去。 “只要爷安好就行,娇兰不看也罢。”吴氏垂头低声说,她的表现,让站在完颜汐若身旁的如澜一阵难过,原来侍妾在别人面前唯有顺从。 舒舒觉罗蓉玥轻蔑地看了吴氏一眼,转向完颜汐若问:“嫡福晋,我听管家说送信的人还住在府里等着拿回信,不知这回信……” “玥姐你来写吧!”完颜汐若嫣然一笑,说:“既然玥姐管这府里的事务,给爷回信当然是你最合适了,这封的信你就收着吧!” 舒舒觉罗蓉玥命真珠将信收好,得意洋洋地扫了众人一眼,起身向完颜汐若告辞。其它人见舒舒觉罗蓉玥离开,也先后退出完颜汐若的屋子。才不过片刻,屋里就又恢复了宁静。 “主子,您为何让侧福晋回信呢?您要是再忍让她都快翘上天了。”看不惯舒舒觉罗蓉玥的嚣张,静云为完颜汐若抱不平。 “她回那封,我回这封。”完颜汐若从袖子中抽出另外一封信,向静云晃了晃。 静云扑哧地笑了,说:“原来十四爷还留着一手呢。” “如澜!”完颜汐若轻唤一声。 “奴婢在!”如澜正在收拾茶杯,忙停下手。 “十四爷的信你也看看吧!”完颜汐若笑眯眯地把信递给乔如澜。 乔如澜一怔,不好意思地说:“那是爷写给福晋的信,如澜怎么能看呢?” “看看吧,爷可关心你了,还问你过得好不好,你不看我不好回信的。” 见完颜汐若坚持,乔如澜只好接过信,胤祯在信上除了向完颜汐若写明他在进藏所遇到的困难,还细细地询问完颜汐若最近的身体状况,在信的最后,胤祯轻描淡写地提到乔如澜,他问完颜汐若,如澜在府里过得习不习惯。 如澜感觉心里有股暖流淌过,十四爷在信上连其他福晋都没问,就单单问了她的情况,足见十四爷还是关心她的。她把信笺折好交给完颜汐若说:“麻烦福晋跟十四爷说,如澜现在很好,福晋也待如澜很好,如澜会尽心尽力服侍福晋。” “噗嗤!”完颜汐若忍俊不禁,笑道:“你就让我这样和十四爷说呀?不如你也给爷回封信吧。” “福晋又取笑奴婢了,十四爷怎么会看奴婢的回信呢!”如澜语气淡淡,表情淡淡,转身去收拾茶具,留下一脸错愕的完颜汐若和静云。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二十四章 带着主子逛街 “包子!又香又好吃的肉包子……” “卖胭脂喽!上好的胭脂!” “哎!香粉……香粉……” “姑娘,过来看看吧,我这头饰款式新颖,做工精致,物廉价美!” “公子,新进货的耳坠子,买一个送给心上人吧!” 繁华的闹市,熙熙攘攘,人来人往。街道两边摆满各种各样的商品,种类繁多、琳琅满目。小贩们卖力地吆喝,希望能唤来更多人在摊位前驻足,做小本生意靠的不就是人气么,越多人来光顾,买卖成交的机会就越大。 弘暟像一条小泥鳅,在人群里左钻右闯,乔如澜和他的小跟班小安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一不留神就不见踪影。自上次去卖马场回来,完颜汐若便让弘暟的贴身嬷嬷盯着他,不让他随便出府。弘暟被禁了整整一个多月,恰逢乞巧节,完颜汐若派如澜出府买东西他才有机会一起溜出来。 就像是出笼的小鸟一样欢欣雀跃,弘暟一会儿在这个摊位上看看,一会儿又去那个摊位去摸摸,比没见过京城闹市的如澜还好奇。他虽然人小,但服饰华贵,那些个小贩倒也不敢小瞧,有些还热情地向他介绍自己的商品。弘暟仿佛对那些小玩意很有兴趣,爱不释手地看来看去,可一听到价钱时,摸摸自己的荷包,再看看那些东西,扁扁嘴就转身离开。 如澜见弘暟失落,心里挺不是滋味,她想用刚领的月钱买个玩具给弘暟,可又想起出门前完颜汐若交代的话,便忍了下来。其实弘暟平时的钱买这么个小玩意绝对足够,可能是完颜汐若怕他从小乱花钱,便让账房控制他的花销。不但是弘暟,对弘明也一样,她不想两个儿子因为生在富贵家庭,就如那些浪荡公子一样挥金如土。 弘明性格内向,从小就很听话,不但做事稳重,待人也很有礼数,即时是对下人他也客客气气,府里的奴仆都说二爷和完颜福晋一样好性情。弘明每次来给完颜汐若请安,见到如澜都会叫一声“乔姐姐”,对静云则称呼“静云姑姑”。 这个弘暟却是人小鬼大,对静云肯叫姑姑,可对如澜却是一口一个“如澜”,完颜汐若曾叫他改口,不过弘暟照叫不误。奇怪的是,弘暟对乔如澜明显比其他人亲近。 “姑娘,买盒胭脂吧!包你用了人比花还俏呢?”卖胭脂的胖大婶向站在她摊位前的乔如澜兜售她的货物,乔如澜看着那些精巧的瓶瓶罐罐,不禁心动起来,哪个女子不爱美呀?况且她长这么大还没用过胭脂呢! 胖大婶是个生意老手,早从如澜的脸上看出她的心思,更是殷勤地打开胭脂盒子滔滔不绝的介绍,这个叫海棠红,那个叫丽人娇,还有什么桃色无边,总之把她的胭脂说成天上有地上无,比宫廷御制的还胜一筹。又举了例子说这附近那个什么人家的夫人不用她的胭脂不敢出门,某某个青楼的所有姑娘长期订她的货,反正就是一个字:好货。 如澜见她吹的天花乱坠,虽觉得好笑不过还是想去试一试。谁知刚转身就被弘暟一把拉住她的手:“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擦在脸上红突突的丑死了,别买!” “哎呦喂!我说这位小公子,姑娘家买个东西你搀和什么呀?我卖的胭脂可都是一等一的货色,你家姑娘今天要是不买一两合回去那就白出来逛了。再说了,哪个正常人家的姑娘屋里没这东西?涂了胭脂脸色红润才叫好看,你小孩子懂什么。”大婶看弘暟是个小孩子,说话语气也不见得客气,直帮帮就蹦出来。 “我们家如澜不用涂胭脂脸色也好看!”弘暟狠狠瞪了眼卖胭脂的大婶,一把拉着如澜就走,如澜冲着大婶歉意地笑笑,离开胭脂摊位。 “莫名其妙!”大婶对这他们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小主子,小主子!”见弘暟越走越快,如澜忙叫他。弘暟不言不语,也不看路边的东西,直往前走。 如澜赶紧快步追上弘暟,拉住他的手柔声说:“小主子不喜欢奴婢买胭脂,奴婢不买就是。” 弘暟回过头来说:“你以后不能往脸上擦那些胭脂花粉,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好,都听你的。”如澜掸了掸弘暟的衣摆,笑着说:“小主子不喜欢奴婢做什么,奴婢就不做。” 弘暟眼睛直视着如澜,认真地说:“姨娘们脸上成天擦着一层粉,都不晓得原先的面目到底是什么样了,府里也只有额娘是干干净净的,你也要像额娘一样,我喜欢你脸上干干净净的,你不擦粉也比她们好看。” “奴婢知道了。”如澜心底涌起感动,微笑着轻声回答。 “走咯,看耍杂去。!”难怪人家说孩儿脸一时一样,刚刚还满脸不悦,现在就喜笑颜开了。看着弘暟摇头晃脑,在前头蹦蹦跳跳,如澜的心情也轻松起来。 这片地盘比刚才的街市还要热闹,有随便在墙角放一张桌子就说书的,地方虽简陋却同样拥有一批忠实的听客。有耍刀卖艺的江湖汉子,还有拉琴唱曲子的父女,还有表演软体功的小孩子,每个场子边上都围了一圈人,表演的人卖力演出,看客也看到过瘾,时不时爆出一阵叫好声。弘暟在圈子外转来转去,找不到挤进去的缺口,又踮起脚伸长脖子张望,没能看清楚人群里头的情景,心痒难耐,硬是要叫小安子去给他拱出一条路。 小安子地望着站得密不透风的人群,一脸为难地说:“主子,奴才也挤不过去。” “不管了,我今天好不容易才出来,你一定让我看到。”弘暟不依不饶的耍起主子的威风。 小安子顿时哭丧了脸,求救地看向乔如澜。乔如澜不忍扫弘暟的兴头,就说:“小安子个儿小,肯定挤不进去,就算能挤进去也会遭人骂的,咱们来迟了看不到是正常的。” “我阿玛是皇玛法亲封的抚远大将军,战功赫赫,谁敢不给他面子,我是他的儿子,那些人敢骂我吗?”弘暟开始耍脾气了。 乔如澜听他说出那样的话,心里一惊,出府时完颜汐若还特意交代她不要让弘暟以十四爷的名号在外头招摇,虽说十四爷如今圣眷正隆,但朝堂上的事朝夕不定,还是谨慎行事为好,免得行差踏错被人捉住把柄。 弘暟只是个孩子,那会想到那么长远,他只知道自己的阿玛在西北打了胜仗,人人誉为英雄。心中为有这样一个父亲而骄傲,遇到不顺心就不自觉地把父亲抬出来。如澜当然不能任由他损十四爷的名声,忙哄道:“小主子如果一定要看,不如让奴婢抱着你吧!” “你抱我?”弘暟从头到脚打量如澜一遍,摇摇头说:“我要是让你抱了,哥哥们会笑话的。” “你不说,我不说,小安子不说,有谁会知道呀?” “不要!”弘暟摇摇头道:“不看了,咱们往别处逛吧!” 刚走两步,就听旁边传来叫卖的吆喝声:“糖葫芦!又脆又甜的糖葫芦哟,吃了一串想两串,吃了两串还想吃,哎!快来买一根试试,先到先得,先尝先乐,慢了就卖完啦!” 弘暟一听,眼睛直了,冲着小安子就嚷:“快去给小爷买两串来解解馋,看不到耍杂,我要吃东西补回来。” “奴婢去买吧!”乔如澜拉住小安子,问弘暟:“小主子只要两串么?” 弘暟咽了咽口水,说:“我想把他的糖葫芦全吃了,你们有钱买么?” 如澜和小安子听了都笑起来,这个主子其实也不是时时都蛮横无理的。 左手拿一串,右手也握着一串,弘暟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嚼了几下,忽然眉头一皱,噗地吐出来,说:“那卖糖葫芦的骗人,他的糖葫芦跟我平时吃的一个味儿,哪有多好吃?竟然还敢说吃一串想两串,我要回去找他算账!” “小主子,咱们犯不着跟一个卖糖葫芦的较劲,两串糖葫芦也花不了多少钱,不好吃就扔了吧,回头奴婢再给你买好吃的。”人家做买卖的不吆喝哪赚得到生意呢,小主子你锦衣玉食哪知人间疾苦啊!如澜一听弘暟要找人家麻烦,忙不迭地好言劝说。 “都给你们吃了。”弘暟把手里糖葫芦给了如澜和小安子,小安子立即眉开眼笑地道谢,如澜也是好久没吃过糖葫芦了,接过就不客气吃 了起来,看着两人吃得津津有味,弘暟疑惑地说:“同样的糖葫芦,怎么到你们的嘴里就变好吃了呢?” “那是主子赏的,所以好吃。”小安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 “那好啊!改天我赏你吃狗屎。”弘暟满意地看着小安子变了颜色,他神秘兮兮地对如澜说:“等你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好玩。” “小主子知道好玩的地方?”如澜心想你这孩子古灵精怪的,别又是像上次那样去看人家卖马卖牛吧。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二十五章 巧遇佳人 乔如澜望着眼前“万花楼”三个大字,不确定地问站在身旁满脸期待的弘暟:“小主子,你说好玩的地方就是这里?” 弘暟睁着一双无邪的眼睛,对着乔如澜重重地点了点头。乔如澜皱起眉头又问:“那小主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弘暟摇摇头,却说出让乔如澜大吃一惊的话:“可我知道里头好玩。” 如澜拉起弘暟是手转身就走,弘暟却不肯依从,一把甩开了如澜的手说:“都来了怎么不进去玩儿,你听听!里头多热闹,还有琴声,咱们进去听小曲吧!” “这不是个好地方,咱们不该来的。”乔如澜又拉起弘暟的手,低声哀求说:“小主子,走吧!” “我不走!大哥他都能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来?”弘暟说的理直气壮。他嘴里的大哥就是舒舒觉罗蓉玥生的弘春。 如澜愣住了,这是风月场所,十四爷最厌恶的地方,他的儿子怎么会来呢? “兴许是你看错了人呢?”乔如澜发现已经有人用怪异的目光打量她们几个,只觉得周身不自在,一个妙龄女子和两个半大的孩子站在青楼门口嘀嘀咕咕,怎么不令人心生怀疑呢? “上次我亲眼瞧见四伯家的弘时哥哥跟大哥进去的,我还听见他俩偷偷说,里头有个叫小桃红的,曲子唱得很好听呢?”弘暟说着就要往万花楼的门口走去,吓得如澜赶紧跑过去拦住他。 “你为何不让我进去?”弘暟双手叉腰,气哼哼地责问如澜。 “这是个粗俗的地方,奴婢要是让你进去了,福晋会责罚奴婢的。”如澜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小安子。 小安子这回倒是学机灵了,马上接过话,说:“主子啊,你真要进去,奴才和如澜姐这就回府去领罚,如澜姐要是挨罚,以后恐怕都没机会出府啰!” “啊?!”弘暟垮下了脸。 一辆马车自东门驰来,车轮卷起阵阵尘烟,快接近闹区时,车里传出清亮温和的声音:“秦青,街市上人多,让马跑慢些。” 斜坐在马车门边的少年回头响亮地应到:“知道了!” 又转头对正赶车的车夫说:“老莫头,爷说街市上人多,让你驾车慢些。” “好咧!”老莫头拉了拉缰绳,马儿便放慢脚步。 马车内的胤礼挑起马车的窗帘一角向外观望,这条路他平时不常走,想不到竟然这么繁华。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路边形形色色的行人,看着他们如何与小贩们讨价还价,目光掠过茶肆酒楼,忽然,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进入视野。 心口稍微一顿,胤礼收回目光,自嘲地轻笑,最近怎么老是想到那个女子,自己只不过和人家见过一面,怎么能将她身影记得那么清楚呢?一定是眼花了,不然就是幻觉。他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那方粉色的帕子,缓缓地凑近鼻端轻嗅,仿佛,那股淡淡的香味依然还在。之所以随身带着人家的姑娘的贴身物件,也是希望有朝一日相逢能亲手归还。 刚才那个背影真的好像,像那天在买马场欣然离去的背影,像他无数次梦中的背影。会不会真的是她呢? 胤礼挑开车窗的帘子向马车后望去,马车正要拐弯,那个身影突然回过头来,胤礼心口扑通一下,再想细看时,路边的商铺已经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心狂跳起来,一刹那,他仿佛全身在燃烧,那个身影原来真的是她。 “停车!停车!”胤礼大声疾呼。 “爷,出什么事了?”秦青掀开车帘,一脸惊惶。 “我要下车!”胤礼顾不得马车没听稳,摇摇晃晃就想站起来。秦青边手忙脚乱拉扯着缰绳边冲着老莫头喊:“老莫头,快让马车停下,十七爷要下车。” “吁!……”马车缓缓地停下来,胤礼提起衣摆,跃下马车。 “爷您不是要去十六爷府上吗?”秦青疑惑地问。 “你坐我的马车,去和十六哥说我今天有事,改天再找他了……”话没说完,人已走出几步远。 秦青望着胤礼匆匆离开的背影,摸了摸刚剃得发亮的头顶,纳闷地说:“爷今天是怎么啦,火烧火燎的,不像他平日的作风啊!” 一步、两步、三步、离她越来越近了,一步、两步、三步、胤礼越走越快,终于忍不住奔跑起来,向那个身影所在的位置跑去,惹来路上行人纷纷侧目。但他丝毫不理会,他只想快点见到她。 人呢?明明刚才还在这里,现在却没了踪影。胤礼抬头看看不远处的万花楼,思索再三,还是举步走过去。 “公子,你可是好久不来,姑娘们都想念你了呢?”站在门口的老鸨一见到器宇轩昂的胤礼,立即媚笑着靠上前,双手像八爪鱼一样攀上胤礼是胳膊。 胤礼眉头一皱,侧身闪开老鸨是爪子,不悦地说:“我何时来过你这里了?” 老鸨扑了个空,悻悻地收回手,举起帕子在面前一甩,顿时一股低俗的脂粉味迎面扑来。胤礼反感地侧过头,手掌挥过鼻端,恨不得把那股味道扫光。老鸨历经风尘,一看胤礼就知道他是初涉风月场所,笑嘻嘻地说:“公子即是第一次光临万花楼,老身一定会安排我们这里最红的姑娘侍候您,只要一次就包你乐不思蜀,流连忘返,快请进去吧!” “我刚才看到个姑娘站在你们店的外头”胤礼向老鸨形容如澜的身高和样貌,问老鸨有没有看见她去了哪里。 老鸨咭咭一笑,搔头弄姿说:“公子爷,你说的那天仙一样的姑娘肯定是我们万花楼的人,寻常人家的女子怎么会在万花楼门口出现呢,来来来,我带你进去找吧!” 胤礼急得满头大汗,话越说越绕口“我不是要找你们万花楼的姑娘,我想找刚才站你们万花楼外面的那位姑娘。” 老鸨沉下那张涂红抹绿的老脸,不高兴地说:“你这人真是奇怪了,进来万花楼不找万花楼的姑娘,找什么外面的姑娘。刚才外面有什么姑娘我可没看见,你想找姑娘快活就进来,不想就赶紧走,别站在门口挡了我们做生意。” 胤礼被那老鸨说得满脸通红,尴尬地转身离开万花楼。举目四望,街上人来人往,哪里还有佳人的踪影。唉,一次偶遇,梦里多番相逢,明明见了人,却只能擦肩而过,难道真是有缘无份吗?罢了,也许是自己眼花了,凭空看出佳人身影;又或是自己想多了就以为会成真,见到一点相似的影子都以为是她。 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热闹的街市在他的眼里却是如此萧索,那些叫卖的吆喝声听在耳里让他没由来生出烦躁。胤礼皱了邹眉,一阵懊恼,他好好坐在马车里干嘛要看路边呢?要不是半道叫马夫停下,此刻已经在十六哥府上了。现在怎么办?去十六哥府上?回家?在这里瞎逛? 逛就逛呗,反正都下来了,这里那么多人,自己随便走走权当是了解当今的民生状况。 平时鲜少留意这些做小买卖的人,他们为了一两文钱也可以挣到面红耳赤,每天起早摸黑也就为了这么一点点的收入,着实不易。胤礼正暗自感叹,前方围着一圈人的摊位里传出一个清脆的童声,寻声望去,不禁满心欢喜。原来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太气人了!再来!再来!”弘暟使劲地跺脚,挥舞着小拳头,气呼呼地看着刚刚扔出去的圈圈蹦离目标。 “快拿圈圈来!我要套那个镯子!”他紧紧盯着摆放在最尽头的羊脂玉手镯,伸手到小安子跟前。 小安子苦着脸说:“主子,你刚才买的圈圈全套光了。” “没了?没了再买呀!小爷今天不把那个镯子套中决不离开!” “对、对!小公子再买多几个,说不定就扔中了呢!”摊位的老板见弘暟衣饰不凡,知道遇上了富贵人家的孩子,对他又哄又骗。 “听见没?人家老板都说再扔几个就会中,快掏钱!”弘暟瞪了一眼愁眉苦脸的小安子。 如澜本来只在旁边看着弘暟玩,见他上了瘾不得不出声制止:“小主子,咱别玩了,你刚刚都扔了二十几个圈圈,小安子身上没钱了。” “我想套那个镯子给你。”弘暟指着羊脂玉手镯说。 “奴婢不要镯子。”如澜附到弘暟耳边小声说:“小主子,那个镯子是骗人的,老板摆得那么远你哪能套得中呢,要是能轻易得到别人老早拿走了,咱们不玩了。” 弘暟一愣,半信半疑地眨着眼睛,忽然身后传来清亮温和的声音:“老板,买两个圈儿,我要帮这个小公子套一个。” 如澜愕然回头,耳边只听见弘暟的欢呼声:“十七叔!” 胤礼看了如澜一眼,微笑着问弘暟:“你想送镯子给女孩子?” “嗯,就是那个!我要送给如澜。”弘暟指着那个羊脂玉手镯,使劲地点头。 “好!十七叔帮你把它套下来,我们送给如澜。”胤礼嘴里和弘暟说话,目光却望向如澜,眼眸中霍霍燃烧着一片柔情,如澜被看得耳根发热,赶紧低头避过那目光的洗礼。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二十六章 巧遇佳人(2) 胤礼气定神闲站到扔藤圈套物件的摊位前,围观的人群自动向两边退开,给他腾出一个位置。 “十七叔,您可得看准点,我刚刚扔了好多个圈圈都没套中呢!”弘暟靠近胤礼身边,紧紧地盯着那镯子,生怕一眨眼就不翼而飞。 “放心,送给如澜的东西,十七叔一定会拿到手的。”胤礼微微一笑,眼光扫过如澜,见她正看着自己,一双灵慧的眼眸满是期待。胤礼那心口禁不住又热起来,向如澜轻点了点头,举起手中的藤圈儿。刚想扔出手中的藤圈,却感觉有些不对劲,胤礼放下藤圈仔细观察那些奖品的摆列方位,看了一小会儿才觉察问题出在哪里。 弘暟见胤礼皱着眉头一会儿把头倾向左边,一会儿又倾向右边,他也随着胤礼左歪右斜,就是没看出个究竟,心急起来,道:“十七叔,你到底看什么,快扔呀!” “叔套个关公给你玩儿!”话音一落,手中的藤圈也随之飞出,直扑摊位上的关公塑像。藤圈一端先套中塑像头顶,左右晃动几次便顺着塑像往下滑落,把那三尺高的红脸关公塑像套在圈内。 “好眼力!”人群爆出欢呼。 “老板,把我套中的奖品给这个小公子。”胤礼摸了摸弘暟的小脑袋。 关公塑像一挪开,马上露出空门,那盈白的羊脂玉手镯再无遮拦。弘暟现在旁边嘀咕了:“难怪我套不中,原来是关二爷挡道。” 他话音刚落,人群便发出一阵善于的哄笑,连乔如澜也忍俊不禁。胤礼目光粘在如澜那笑颜上,一时竟移不开眼,直到弘暟等不及连声催促他才回过神,脸上竟已微微发红。 “公子如此好眼力,不把最好的东西套下来太可惜了。”不知是哪个看热闹的在身后叫着。 “对!把那镯子套走,免得他再拿出来骗人。”有人跟着起哄。 摊位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住,却又无可奈何。那羊脂玉在摆放的时候他确实花了一番心思,买卖做了这么久还没有哪个人看破他的机关,一般人不会去套那个难看的关公塑像,所以再怎么扔也扔不中。可是眼前这年轻人器宇轩昂,气质不凡,双目炯炯有神,举手投足之间隐含威武,可见是个有功夫底子的人。 胤礼掂了掂手中的藤圈,挪动脚步站在一个最佳的位置。微侧身,手腕一挥,藤圈儿抛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对准那羊脂玉手镯落下,轻轻噗嗒一下就把玉镯稳稳当当套住。 “哦!中咯!中咯!”弘暟高兴得手舞足蹈,立即跑了过去。 “好!好!”身后的人群响起了掌声,乔如澜一看胤礼真的套中了,禁不住随着众人鼓掌欢喜,露出一片整齐洁白的贝齿。 “老板,承兑奖品吧!”胤礼笑眯眯地走到摊位老板的面前,站在弘暟身侧。 那老板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说:“这位朋友想必也是道上混的吧?小老儿我做点小本生意不容易,你为何要拆我场子呀?” “喂!你这老头要耍赖不成?”弘暟双手叉腰,瞪着一对乌溜溜的眼睛不客气地呵斥摊位老板,他刚才扔了二十几个圈圈都没套中一个物件,早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终于能吐气扬眉了,能不发威吗? 胤礼无言地摇摇头,伸手拉过摊位老板,那老板以为胤礼想要动武,拼命挣扎着就不肯迈步,嘴里嚷嚷道:“你、你要干嘛?” “大叔,借一步说话。”胤礼依然笑容满面,摊位老板的脸色却已变成了猪肝色,被胤礼拽住的那只手掌失去血色,青白的五指弯曲颤抖,那是血液不通的症状,足见胤礼手下的力度有多大。 “算我倒霉,那镯子白给你们了,快拿走吧!”摊位老板哭丧脸哀求胤礼放开他的手。 “做生意讲究诚信,即是我套中,奖品就该归我,怎能说是白给呢?再说平时你把这镯子当诱饵也赚了不少吧?”胤礼轻微一扯,摊位老板便给他拉到一边,趁弘暟不注意,掏出一锭银子塞给那老板。摊位老板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胤礼,胤礼微微一笑说:“这回不亏了吧,就当是我把镯子买下。” 那人见了银子,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不情不愿地把镯子包了递给胤礼。如澜正奇怪胤礼和那老头嘀咕什么,弘暟早举着镯子跑到她身边,一把拉起如澜的手,把镯子放在她的掌心说:“瞧,十七叔套中了。” “戴上吧!这是弘暟送你的。”如澜一抬头就对上胤礼那温和的笑容,她不知为何耳根子又发烧起来。 “也是十七叔送的!”弘暟笑嘻嘻地看着如澜。 “奴婢不能要这么贵重的礼物,十七爷您还是收回去吧!”如澜把玉镯推回给胤礼,胤礼却顺势拉住她的手,把手镯套上去。如澜轻轻挣了一下,胤礼却把她拉得更紧。碍于弘暟在旁,如澜也不敢有过多的动作,只是垂着头低声说:“十七爷放手吧!奴婢戴着就是了。” 胤礼怔怔地看着如澜脸上慢慢浮起一层红晕,红到了耳根子。他的心仿佛被一根羽毛尾稍不停地撩拨,酥酥的,痒痒的,早就忘了身在何处,只是看着她,笑着看她,眼里全是她的脸,她脸上的红晕,红到了耳根子。 弘暟疑惑地看着两人,一个红着脸垂头站立,另一个傻笑着站在旁边,两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周遭的一切喧扰都不复存在,只剩下彼此。 “嗯哼!如澜,十七叔,你们俩个不累吗?都站着老半天了。”弘暟见没人理他,不高兴地嚷开。如澜这才惊觉手还被胤礼握着,慌忙甩开。 胤礼缩回手尴尬地一笑,说:“是有些累,你们出来应该好久了吧,不如今天十七叔做东,请你们吃饭如何?” “好啊!”弘暟应得不知道多爽快,如澜却犹豫了,她是奉命出来采办物品的,偷偷带着弘暟已经不该了,再跟别人去酒楼吃饭怎么行,更何况那两个是主子,她只是个奴婢。 “那就走吧!”胤礼回过头来对如澜轻声道:“走吧,澜儿!” 澜儿?十七爷竟然叫她澜儿,这是不是太亲密了点?如澜抬头看了胤礼一眼,低声更正:“奴婢贱名叫如澜。” “我知道,你以后别再自称奴婢,知道么?”胤礼微微一笑,向如澜伸出手:“走吧,澜儿。” 见推辞不过,如澜只好吩咐小安子去找车夫,见小安子把她交代的事都记住了才安心跟着胤礼去。 这条街人来人往,茶楼酒肆也多,胤礼看来看去,带着他们去了附近一家名唤“客如云”的酒楼,这酒楼虽然普普通通,生意却非常好,简直就是座无虚席,名副其实的客如云。一走进门就有个中年男人满面笑容前来迎接:“客官好!欢迎光临,请问几位可订有座位?” “哦,你们这吃饭还要订位呀?”胤礼一怔,扫了一眼坐得满满客人的一楼说:“我们第一次来,不晓得规矩。” “没订位子,那我带你们上楼去看看还有没有空位,不过客官,楼上的花销稍微多些。” “没事,有位就行,雅间可有?”胤礼一如平日般温和。 “哎呦!客官,真对不住了,我们客如云的雅间都是提前预定的,今天已经满人了,我给您找个清静的角落行不?” “生意这么好,难怪叫客如云,行!只要有位就行了。” 男人把三人带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冲着一旁的小二叫道:“冲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来,三位!”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穿青衣小褂的小二跑进后台冲茶 弘暟好奇地看着中年男人拉长声调喊话,疑惑地问:“你们这里跑堂的还分等级呀?” “小公子,你真聪明,在下只负责接待客人和点菜,不用跑堂……”中年男人习惯地拉长尾音。听他怪异的音调,如澜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见别人回头忙低下头强忍着,可是越忍越想笑,忍得整个肩头都抖起来。 那男人却见多不怪,继续用他怪异的腔调和胤礼说好:“公子想点什么菜……?” “你们这都有什么好吃的,报来我听听!”弘暟早已经等不耐烦了。 “招牌菜都是素菜,来这里的客人最喜欢吃做上汤白菜,杂菇煲……” “白菜有什么好吃的?你们该不是没有材料做菜吧?”弘暟没等中年男人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哎呦!小公子你有所不知,客如云的白菜做法可不般,猪大骨文火熬上三个时辰才手收,再加入干贝等其它鲜货一起猛火煮上一个时辰,熬汤过程要有专人不停撇掉浮沫,熬好的汤还得重新过滤几次,直到色清如水才能做这道‘上汤白菜’的汤底。至于那白菜,得选材心周围那几片菜叶,太外的老了不入味,太里的嫩了容易烂,这道菜还真不简单,小公子,等你吃到嘴里就晓得味道了。” 中年男人的把弘暟说得心动不已,瞪着眼睛说:“呀!一个白菜就这么讲究,那个什么杂菇煲一定也是了,行!这两道菜我要吃。” 回头问如澜:“你要吃什么?点吧!反正是十七叔出钱。” 如澜看了胤礼一眼,垂下眼睑轻声说:“小主子点吧,你点什么奴婢就吃什么、只是别点贵的就行。” 一直安静坐在一边的胤礼这时终于开口了:“把你们这里好吃的菜都上了吧!”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二十七章 美人如花 没坐多久,菜就陆陆续续端上来。第一道菜竟然是汤,放在纯白的莲花形炖盅里,如澜打开炖盅的盖子一看,汤色浓稠翠绿不知是什么材料熬制。见三人面带疑惑不敢开动,小二忙解说此汤名为“佛海静音”,用大排、佛手瓜,薄荷等做原材料,都是些极其平常的东西。 洁白的莲花里一汪碧绿,看起来赏心悦目,这个酒楼的大厨在菜式的“色”方面确实下了点功夫,看起来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弘暟勺了半汤匙,放到嘴边吹了吹再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确定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古怪,才放心将半汤匙汤水喝了,刚咽下喉咙就呱呱叫:“怎么这么凉!” 胤礼以为他说汤水凉了,也试了一口,满脸奇异。那汤水明明是温的,喝到嘴里却感觉清凉无比,那凉意仿佛能沁透整个口腔,连带着舌尖到喉咙一道都是清凉,那五脏六腑的火气好似给这冰凉镇了下去,难怪会叫“佛海静音”。 第二道菜是肉食,有个俗得不能在俗的名字,叫“鸳鸯拼盘”,一个大圆碟子装着两种禽肉,摆出个太极,左边葱油鸡右边胡姜鸭,都是极其常见的东西,这酒楼想必做的是中下层大众的生意,取材平凡,品味却别具一格。 紧接着又上了清蒸鱼、水晶虾仁,海参酥丸……十几道菜摆了满满一桌到最后才是弘暟望穿秋水的上汤白菜和杂菇煲。望着面前各种各样的菜肴,如澜竟不知从何下手,她几时见过这么精致的菜式,小时候家里穷,能吃饱就不错了。后来卖身给高家,虽说不挨饿了,可吃的也是极其粗糙,粗茶淡饭,仅能果腹。在西北十四爷的行辕里,因条件所限,厨子做的东西只能保证味道和营养,这外观上就没那么讲究。 弘暟看着这一桌子的美食,早已食指大动,两眼冒光了,只等胤礼一声“吃吧!”便忙不跌夹起刚才中年男人所说的上汤白菜,吃得不亦乐乎,还边吃边赞好吃。 如澜帮弘暟把每一种菜都夹到他面前的小碟里,伺候主子用膳是她的本分,已经成了习惯。胤礼见弘暟都将所有的菜试了一轮如澜还没动筷子,便笑着说:“今天在外头,就别讲究家里的规矩,弘暟你自个儿夹菜吧,筷子够不着的十七叔帮你夹” 弘暟嘴里含着一口胡姜鸭脯肉,模糊不清地点头应答。胤礼夹起一块肥美的清蒸鱼放到如澜的碗里,柔声说:“澜儿,这鱼肉特鲜,你尝尝!” “谢十七爷!我自己来,十七爷您也吃吧!”如澜柔柔一笑,夹起鱼肉放入口中,果真是肉质细滑味道鲜美。望着胤礼温和的笑脸,如澜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胤祯,想起那次胤祯往她的碗里夹蒸糕,想着她和胤祯一起吃的那顿饭,想着胤祯低头认真地吃她炖了几个时辰的“固本培元”汤,这一刻如澜才惊觉她离开西北行辕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楼梯响动,刚才点菜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楼梯口,他眼睛往如澜她们这一桌扫过,立即堆起笑脸走了过来,先向胤礼行了礼,看一看桌上的菜式,笑着说:“公子,您的菜已经上齐了,要不要来点酒水。” 胤礼看了如澜一眼说:“今日有女眷在座,喝酒恐伤大雅,不必了。” 中年男子顺着胤礼的目光瞧去,见如澜也抬头看他,又笑着说:“小店有种酒水,是南方崖州黎族人酿造,酒气轻不会上头,孩童与妇孺皆可应引用,姑娘可想试一试?” 如澜还在犹豫,弘暟已经应声了:“小孩也能喝?那还不赶紧上!” 不一小会,就有小二手捧托盘走来,在三人面前各放下一个小碗。弘暟打开碗盖一看,竟是豆花一般颜色的食物,只是没有豆花那么粘稠,像某种果子的汁液,他皱起眉头,不悦地问:“不是说要上崖州特产的酒水吗?怎么拿豆花来了?“ “小公子,这就是你们点的酒水,那崖州的黎人叫娘酒,我们老板给起了个极雅的名儿,叫仙人露” “仙人露?我试一试,!”弘暟不再理会小二,挥手叫他退下,自己低头吃起来。胤礼和如澜也打开盖子,只闻得一股酒香扑鼻而来,入口却是满嘴甘甜,丝毫没有酒的辣喉与涩感。弘凯三两下扫光一碗,又喊小二再添满,如澜怕他吃多不好,说是再好喝还是有酒,拦了下来。弘暟不依不饶,嚷着一定要吃多一碗。胤礼看不过,允他再添一碗他才作罢。 三人一边品着仙人露,一边吃菜,一边听胤礼说各地的奇闻趣事,倒也其乐融融。胤礼虽说性格沉静,却极爱读那些稀奇古怪的书籍,比如记载各县各州的灵异事件的杂等。所以,从他嘴里说出了的故事也是特别有意思,不但弘暟听的入迷,就连如澜也觉得万分新奇。 不知不觉,饭菜吃了一半,如澜隐隐觉的头昏起来。那娘酒原来还是有后劲的,一般酒量的人喝了是不会醉,可如澜平时滴酒不沾,这会儿酒气就上头了。白皙的脸庞染上一层淡粉的红润,像极了三月开得正艳的桃花,淡淡的一片红粉从脸颊正中往发鬓额头及腮边晕开,似是春日里花瓣上的色彩,从花蕊的深红层层次次淡化到花瓣的末梢。 胤礼一抬头就看到如澜笑颜如花,巧笑倩兮。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随意开怀,毫不拘谨。如澜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胤礼,浅褐色的眸子波光流转,眼底眉梢尽是风情。她喝醉了,醉得如此妩媚,醉得如此动人….,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美人醉酒,柔若无骨,媚颜线笑,倾倒众生。 “澜儿,澜儿!你该天天这样笑,你知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美。”胤礼情难自禁,喃喃自语。 而如澜却没理会胤礼在说什么,因为她发觉弘暟有些不妥。弘暟此时满脸通红,额头上涔出密密的汗珠,皱着眉头一脸不适样,原来他也醉了。 “小主子,你是不是觉的难受了?”如澜伸出掌心贴近弘暟的红通通的脸蛋。谁料弘暟正头昏脑胀,浑身燥热,根本就不想让人触碰。 “别动我!”手一甩,想挡开如澜的掌心。只听“叮”一声响,弘暟面前的茶杯飞起,撞到桌角再度蹦高,已裂成两瓣的茶杯往地上掉下,尖利的锋角直愣愣地轧向如澜的脚背。如澜一声惊叫,还没来得及缩回脚,直觉眼前影子迅速一闪,茶杯碎片已被胤礼捞到手中。 如澜刚松了一口气,却瞧见胤礼握着碎片的指尖殷红如珠状滚落,如澜一把握住胤礼的手指,惊叫:“十七爷,你的手指割破了!” 胤礼轻笑着摇了摇头,刚想说不碍事,手指已被一片湿润包裹。乔如澜含着胤礼割伤的手指,轻轻地吮吸,嘴里立即扩散一股咸腥。胤礼只觉一阵酥麻自指尖传出,慢慢地淹过他的手掌,掠过手腕,顺着手臂扩散到四肢百骸。他痴痴地望着如澜,忘了眨眼,忘了呼吸,忘了指尖的疼痛。他的眼里只有如澜那泛着嫣红的柔润唇瓣,小巧的下巴,如蝶翼般轻微颤动的纤长睫毛,还有那挺直秀气的鼻子。 人生若能得此佳人,愿弃一切荣华富贵。 “澜儿,就是割破一点皮,没事的。”胤礼轻轻地说。 如澜松开胤礼的手指,谁知手指一离开她的嘴鲜血就冒出来,如澜赶紧掏出她的帕子,手忙脚乱地帮胤礼包扎。胤礼愣愣地看着如澜手中的帕子,粉色的料子绣着洁白的莲荷,和他收在身上的一模一样,原来,她只喜欢荷花。 如澜看那手指尖似乎不停地渗出血液,担忧地说:“十七爷,您的手指一直流血,要不去找个大夫包扎一下吧!” “不碍事的,点小伤而已。”他怎么能离开,怎么舍得离开呢,好不容易邂逅佳人,多聚一刻就一份幸福感。回头看见弘暟已经昏昏欲睡,忙叫店家结账。幸好好在小安子和马夫已经在楼下等候,胤礼把喝醉的弘暟抱到马车上,如澜因为还要去买些东西,只好嘱咐小安子守在马车边等她回来。 “你人生路不熟,我陪你去吧!”胤礼自然而然地握住如澜的手腕,如澜轻轻挣了一下,把手缩回身边,飞快的瞥了胤礼一眼,见他脸上淡淡的没有恼怒才举步跟上。 酒气还未消散,头依然有些昏沉沉,胤礼始终体贴地走在旁边,笑意盈盈。恍惚间,如澜仿佛又看到那个高家的三少爷,那个爱呵呵大笑的少年,手把手教她写字的少年。这么多年了,他该娶妻了吧?他应该不会记得当初那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笨丫头了吧?高天赐!高少爷!希望你能幸福。 胤礼时不时偷偷看了如澜一眼,刚刚想要牵人家的手却被甩开了,他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是一阵失落,如澜好似抗拒他的示好,在酒楼里的那一幕竟似发生在梦中,那么不真实,胤礼甚至怀疑那是他自己的幻觉,刚才她明明和自己很亲近,现在却又变得疏远,他们中像向隔着一堵墙,一堵无形的墙。不管如何,这是个让他动心的女子,他会好好爱她,好好疼她。 胤礼又闻到了那淡淡的女儿香,那是她的味道,和帕子上的一模一样,只是比帕子上更浓烈,还混合着仙人露的清香,胤礼觉得他好像也有些醉了,不然满街都是人,为何他眼里只看见如澜。 澜儿,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只要你开心,只要你能天天笑,我愿意放弃世间一切荣华富贵!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二十八章 秋风秋雨愁煞人 如澜后来又出了几次贝子府,都是弘暟要出去玩,吵着完颜汐若让如澜跟他出去。完颜汐若见他和如澜亲近,再一个是怕弘暟身边的小厮不懂事看不住他,便允了。奇怪的是每次他们出去都会遇见十七阿哥,如澜只道是碰巧,见到就行礼请安也没往别处想。弘暟自那次在客如云酒楼听了胤礼说的奇巧事,一见面就缠着人家讲故事。讲故事不可能当街讲,势必找个地方坐下来,于是,胤礼又带着她们上茶楼,有时竟还去逛戏园子。 如澜和他们在一起时很安静,只是静静地听着胤礼说话,听到有趣时她也会抿嘴一笑。胤礼讲故事时总是神采飞扬,妙语连珠,弘暟往往听得入神,歪着脑袋,微张着嘴,乌溜溜的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胤礼。如澜这时总会禁不住想到他的阿玛十四爷,十四爷处理军务时,脸上的神情可是千变万化的,那像他那样愣愣盯着人看呢。 想到胤祯,如澜又忆起她在西北行辕的生活,十四爷一会儿冷漠,一会儿霸道,一会儿又温柔,令人猜不透他是心思。这个十七爷更奇怪,脸上的神情永远是淡淡的,如澜每次回头都能看到他淡淡的笑容,若有所思的眼神,更令人猜不透。难道皇子都是这样么,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深深地埋在心底,他们不累吗? 十七爷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他总是温和地笑着,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如澜,把如澜看得面红耳赤,如澜甚至觉得十七爷眼里像藏着火焰,能随着他的目光热热地烙在她身上,所以每次视线与他相撞如澜马上别开眼,否则,她会全身不自在。不管如澜怎样躲避,胤礼依然笑呵呵。 “澜儿,试一下这金桂卷” “澜儿,这是核桃酥,招牌点心,来了一定要尝尝。” “澜儿,你爱吃什么就点吧!” 无微不至的体贴关怀,令她受宠若惊,十七爷为何会对她那么好?好得连弘暟都吃味了,总说十七爷不是请他上茶楼,而是请如澜;说十七爷的故事不是讲给他听,是给如澜听,说他不过是沾了如澜的光而已。每每这个时候如澜就会满脸通红垂头不语,而十七爷则是呵呵直乐,不恼也不怒。 转眼间,又到了西风紧,北雁南飞的季节。以前在乡下,如澜是最最喜欢秋天的,那田野里金灿灿的一片都是压低了头的成熟麦子,只要一看到那片金黄就晓得秋天来了。可这京城里哪来的麦子,不是高墙就是楼台,能分辨秋天也就是那一地枯黄的落叶。她记得高天赐教给她的诗里有那样的一句“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好像就是写秋天的苍凉。 如澜一点都不喜欢京城的秋天,整日下着绵绵细雨,那风也是如此冷硬,不如春的柔和,不如夏的狂放,也不如冬的凛冽。院子里的落叶怎么扫也扫不完,只要一阵风来,就如那蝴蝶一般漫天飞舞,旋转,飘落坠地,滚入院子的每个角落,使惜晴院平添了几许萧索。 看着满地的落叶,如澜才想起这已经是秋天了。秋天了,西北那边一定已经冷了吧,他还好吗?如澜记得和十四爷认识就是这个时节,一场暴雨,十四爷如战神从天而降,一鞭子把轻薄她的歹人卷上半空;山神庙中十四爷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府里的奴才够多了,不需要你来伺候。”她还记得那个午后,在西北大营,猎猎西风中,十四爷身着鲜明铠甲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身后的紫红披风在西风中猛烈飘晃,舞动! 秋天来了,该结果的已经结果,没有结果的受那冷硬的秋风蹂躏,只能惆怅落地,愀然归去。就如那满院的落叶,曾经葱葱郁郁,一经秋风那无情的手,便只有归于黄土的结局。不甘,怨恨,却又无可奈何。 秋,时雨时风,完颜汐若又病了,整日咳个不停,小厨房成天都弥漫着一股药味,闻得多了,如澜竟然也能分辨出哪些是川贝的味,哪些是枇杷味。胤祯又差人送回家信,不过这次只有一封,信上也只有寥寥数语,大抵都是平安勿念之类的内容,想来是战事紧张,无暇分心。 静云和如澜两人衣不解带地服侍十几天,完颜汐若病情终于缓了下来,咳嗽倒是差不多治愈了,身体却还是虚弱无力,脸色更加苍白,只能整日卧床休息。 中秋节晚上,皇上设了家宴,各皇子皆携带家眷参加,胤祯西征,完颜卧病在床,所以十四贝子府便由舒舒觉罗蓉玥带领一班人进宫去。虽然大家不在同一个院子居住,但还是觉得有些冷清。完颜汐若命静云在院子里摆了瓜果和月饼,说是要和她们一起赏月。静云担心完颜汐若的身子,极力反对,后来只好把桌子设在回廊边。 夜空中,一轮明月如玉盘,不染半点尘埃,皎洁华光倾斜下来,照得院子四处通明。完颜汐若昂头望月,顷刻,泪珠滚落。静云慌了,小声问:“主子,?” “三年了,他在西北过了三个中秋节……”完颜汐若说得凄凄郁郁,泫然欲泣,话未说完就咳了起来。 “主子,十四爷打赢仗就会回来的,十四爷会很快回来的。”静云赶紧帮完颜汐若顺气,眼睛却也是干涩一片,鼻子发酸。 “走的时候说是一年就回来,可这一年又一年,转眼就三年,也不知还有多少个一年,我怕是等不到他回来了。”完颜汐若哽咽着,捧着茶杯的手不停地发抖。 如澜伸手出去托住茶杯,触碰到完颜汐若的手指,冰凉凉的。她心里一酸,忙安慰完颜汐若:“福晋您一定长命百岁,别担心,好好养着,等十四爷回来时你一定会健健康康的。” 完颜汐若一声苦笑,说:“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清楚,你们就别安慰我了。” 静云和如澜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默默地站在两旁陪着,半响,静云才小声开口道:“主子,起风了,奴婢扶您进去歇吧!” “说是出来赏月,这才多会儿?你又要让我进去,也罢,你把这桌东西分给咱们院子的嬷嬷和小丫头们吃了。”完颜汐若看了静云一眼,拉过如澜的手说:“我就在里头和如澜说些话,静云你带着大家赏月,喜庆日子让大家也乐一乐。” 静云担忧地看了完颜汐若一眼,垂下头说:“奴婢遵命!” 如澜扶着完颜汐若坐在床边,轻声问:“福晋现在要歇了吗?奴婢帮你更衣吧?” 完颜汐若摇了摇头,指向梳妆台说:“你去把第二个格子打开,把里头那卷画取出来给我。” 如澜赶紧打开格子帮她把画像取出来,完颜汐若接过画像,慢慢地地打开,端详了一会儿,抬起头对如澜说:“如澜,你过来看看!” 如澜探头一看,原来是完颜汐若的画像。 “画得如何?”完颜汐若嘴里问如澜,目光却依旧在画像上。 “很像,只是比您真人要丰满,奴婢不明白,那画师为何不把福晋您画在正中,反而要画偏了,左边空了一块有些怪怪的。” “是我让他这样画的,爷出征那年德妃娘娘请人来画像,我也画了,那时身子没这么差呢?你问为何不画正中呀?”完颜汐若青白的手指轻轻抚过画像,微微一笑道:“那边是留着画你十四爷的。” “福晋为何不等十四爷回来一起画呀?” “傻姑娘,谁知道十四爷什么时候回来,说不定他回来时我都不在了呢!”完颜汐若慢慢收起画像,对着如澜展颜一笑说:“收起了吧,要收好了,不然以后找不着。” 如澜眼圈一红,只见心底有股悲凉感往心口蔓延,接过画像赶紧转身,趁完颜汐若不注意飞快抹去泪珠。 完颜汐若忽然开口叫住她说:“如澜,我想和你说说话,不如你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吧!” “这……”如澜迟疑一下,还是说:“奴婢还是睡外头吧,等福晋问完话奴婢再出去睡。” “我只是想和你谈谈心,不是要问话。” “福晋想问什么就问吧,如澜听着呢。”如澜轻轻走到完颜汐若身旁坐下。 “你有心上人了吗?”完颜汐若小心翼翼地开口。 “福晋问这个做什么?”乔如澜忽然一阵慌乱,赶紧拉长袖子遮住手上的镯子。 完颜汐若微微一笑说:“我看你这些天好似闷闷不乐,以为你牵挂心上人呢?” “福晋说笑吧,如澜哪有什么心上人。”就算有也不敢说呀,那个人是你的丈夫呢。 “真的没有?”完颜汐若拉起如澜的手说:“有就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成了姻缘呢!” “福晋,奴婢不想嫁人,您让如澜留在府里吧,奴婢愿意一辈子服侍您和十四爷。” “女儿家总要有个归宿的,十四爷应该也希望你找到可心的人。” 如澜一听到这句话,腾地起身在床边跪下,哽咽地说:“求福晋不要把如澜许人,如澜宁愿一辈子不嫁,终身服侍福晋。” 完颜汐若傻了眼,她只不说随便这么一说,如澜怎么就这么大反应,她只是问她有没有意中人,又没说让她嫁人,她干嘛誓言旦旦地说要一辈子留在府里…… “你看你,我又没说要让你现在嫁人,你急什么?”完颜汐若拉起乔如澜,和颜悦色地说:“你是我身边的人,我总得关心你们的终身大事,你若不想出府,将来就在府里寻一个合眼的。” “如澜不嫁人。”乔如澜低下头,眼里泪光闪动。 “瞧我,和你说了半天都忘了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完颜汐若挨着如澜坐下,语气幽幽地说:“男人就要找个体己的,别像我一样嫁了个木头,只顾自己的事,你想要什么他都不知。” “不,十四爷不是那样的人,他心里有你。” “你怎么知道?”完颜汐若觉得意外了,如澜怎么会知道胤祯心里有她。 “我知道!福晋,像十四爷这样的男人才值得托付终身,他心里有您的,您不要怨他。” 完颜汐若上愣了一愣,凝视着如澜问:“你觉得十四爷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十四爷是个英雄!”如澜不假思索地说,一扫刚才的低落情绪,双眸闪动着光芒。 “你是不是喜欢十四爷?”完颜看着如澜满脸掩饰不住的爱慕,终于把心里憋了许久的问题问出口。 乔如澜被说中心事,耳根腾地烧起来,脸颊飞上两朵红云,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福晋您说什么呀?” 完颜汐若咬咬牙,沉声问:“若将来我给你寻的那个男人是十四爷,你愿不愿意?” 如澜红透了整个脸,不敢直视完颜汐若,沉默许多才说:“十四爷哪会看得上奴婢,福晋您又说笑了。” 完颜汐若看着如澜一副羞答答的模样,不知为何忽然感到心口堵得难受,她不甘心就那样把丈夫分一半给别人呀!可不甘心又能如何,万一自己不在了,谁来照顾他和她们的孩子呢?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二十九章 胤祯归来 如澜正在房间里绣荷包,静云走了进来探头一看,说:“怎么还没睡,主子都歇了,你也早些睡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我马上就好,静云姐,这些天辛苦你了。”静云一回来拿被褥,肯定是晚上要守着完颜汐若。 “我从小跟着主子,早把她当成至亲的人,主子身体不好,咱们当奴才的不尽心行吗?”静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絮絮叨叨。 如澜起身走过去帮静云把枕头放在被子上,静云朝她笑笑,问道:“给谁绣的荷包?” “小主子呀!硬要我在荷包上给他绣一匹马。” “他和你投缘嘛,他在府里可没跟哪个奴才这么亲近呢!”静云抱紧手中的被褥,瞄了一眼如澜放在床上的荷包说:“好好绣,回头也帮我做一个。” “可以啊!您不嫌我手艺差就行。” 静云笑了笑,举步出门,如澜随后掩上房门回到床边继续她手上的绣活。之前胤礼曾说如澜的刺绣活做得好,让如澜帮他绣个荷包。如澜心想自己老跟着人家去吃吃喝喝,欠着人家一份情,就答应了下来。那荷包前几天才做好,月白色的缎子料绣着葱绿的剑兰,还配上了淡紫色的流苏。 自中秋过后,完颜汐若的身体时好时坏,所以如澜和静云寸步不离守着她,怕人手不够,静云还从二等丫头中挑出一个手脚利落名唤秋荷的婢女过来帮忙。因脱不开身,荷包只好托弘暟转交给胤礼,弘暟见了那精致的荷包,也嚷着要一个。 完颜汐若卧病在床的日子,弘明和弘暟每天一下学就过来探望,有时完颜汐若已经睡了,他们只悄悄瞧了一眼便离开。这天午后,完颜汐若刚用过午膳,弘暟便过来给她请安。完颜汐若因精神不好,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叫他回房去。弘暟出门时忽然朝如澜眨了眨眼睛,如澜赶紧随他出了房门。 走到外间,弘暟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塞到如澜手里,一本正经地说:“你那个荷包我已经给十七叔,十七叔可高兴了,还给两本书我带回来,我那本小安子已经拿回房了,这本是给你看的,十七叔让我告诉你,一定要用心看书。””是,奴婢一定用心看!”如澜捏了一下弘暟的脸蛋,笑嘻嘻地说。 弘暟一把拍开如澜的手,不高兴地说:“别碰小爷的脸!” 晚上临睡前如澜拿出弘暟给的那本书,粗略翻了一下,原来是本杂文,所幸她还能看懂个大概,十七爷算是有心人,没拿那些深奥的书籍给她,不然她一翻开就头晕了。正打算合上书睡觉,发现封皮有些奇怪,忙再次打开看个究竟,这不看还好,看了大吃一惊,在封皮内竟然藏着一张信笺。 如澜定了定神,轻轻地抽出信笺,洁雅的信纸叠成一只展翅欲飞的鹤鸟,字迹隐隐约约,如澜仔细拆开 关关雉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如澜只觉的脸一阵发烫,耳根子腾地烧起来,这不是写男子对美貌女子的思慕么,十七爷在信笺上这样写,是不是在向她示爱呢?十七爷为什么会喜欢她?难道不知道她只是个婢女而非什么大家闺秀吗? 想起胤礼看她时的火热眼神,如澜心乱了。她一心一意等着十四爷,可那也不过是没有结果的等待,就算十四爷回来,她也只能站在远处望着他,以一个婢女的身份守着他。万一哪天完颜福晋真的把她许给人做妾,她就连十四爷的婢女都当不成了。 十七爷其实很好,脾气随和,相貌英俊,最主要是他府里才一个福晋,如果给他当妾室应该不会像十四爷府里的吴夫人那样受气。如果跟了十七爷,她可能会过上好日子,可是,她心里的那个人是十四爷啊!她的身子都让他碰过了,怎么能再给别人。 如澜开始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到胤祯说:“乖乖在家等爷回来。”一会儿又想起福嬷嬷说的话;“福晋兴许是要把你许给别人当妾室。”一会儿又想到胤礼的那首诗和火热的眼神。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宿才迷迷糊糊睡去,谁知这一睡竟睡到了日上三竿。 睁开眼时,正好静云迈进房门,如澜不好意思地说:“静云姐,我昨天歇得太晚,今天才睡过头。” 静云看了如澜一眼,笑了:“我以为你病了呢,醒了就快起来吧,今儿个主子高兴不会怪你的。” “福晋今天高兴?” “你不知道了吧?”静云坐到如澜床边,故作神秘地说:“猜猜主子为什么高兴?” “福晋娘家人来了。” “不是!” “福晋的闺中姐妹来看她。” “不对!” “那一定是十四爷有书信回来。” “算你机灵,不过只猜对一半。” “另一半是什么呀?” “你猜!” “静云姐,你快告诉我吧!”如澜摆出楚楚可怜的摸样,不停地摇晃着静云的手臂。, “猜不出来?”静云得意的瞅着如澜,压低声音说:“另、一、半、就是……十四爷要回来了!” “十四爷要回来?”如澜不敢置信地反问一声,继而又低声喃喃自语:“十四爷要回来了,十四爷要回了。” 康熙六十年十月,胤祯率军入藏受阻,以路途遥远,物资运输困难为由,密奏暂停进剿伊犁,得到康熙的赞同。 十四爷要回来的消息不出半天便传遍了贝子府,贝子府沸腾了,从主子到下人,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笑容满面。贝子府开始大扫除,角角落落都有叫人去打扫,胤祯的院子虽说久无人居住,但平日亦安排下人打扫,这次更是从头到尾清扫了一遍。 都说人逢喜气精神爽,得知胤祯要回京完颜汐若的病情竟然一日比一日轻了,静云只打趣说十四爷才是医治主子的仙丹,只要十四爷回来,主子就什么病都没有。每每着个时候,完颜汐若就会柔柔地一笑,脸上现出少有的红晕。 有时,完颜汐若会突然冒出一句:“十四爷要回来了!”或者微笑对如澜说:“如澜,十四爷要回来了呢!” 她说这话时静云就会笑着应:“是呀,十四爷要回来了。” 完颜汐若随后也说:“十四爷终于回来了。”每次都是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 如澜看着眼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失落和苦涩塞满心口。胤祯回来,完颜汐若可以光明正大的高兴,而她,却只能把一切情感埋在心底, 离胤祯回府的日子越近,如澜就越心烦,明明渴望见到他却又害怕他回来,害怕他回来心里又想念他。 胤祯终于回到京城了,一大早,各院的主子就聚到正厅。完颜汐若还是平时的装扮,舒舒觉罗蓉玥却穿起正经场合才穿的服装,伊尔根觉罗婷玉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虽然大家都知道胤祯不可能一大早就回家,但还是不约而同来到正厅等候,三年,这些女人都等疯了。 一群女人坐着喝茶聊天,时不时往门外张望,只盼着能早些见到胤祯,快到正午时宫里才派人过来传话,说十四阿哥得傍晚时分才能回府,完颜汐若赶紧吩咐厨房准备午膳大伙儿用过了午膳,完颜汐若因体力不支,带着如澜和静云率先回房歇息。 兴许是因为心焦,完颜汐若回房后竟然也睡不着,拉着如澜的手说:“你说怪不怪,等三年都能等,为何这半天就那么难挨,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 “不是时间过的慢,是福晋您心急了。”如澜望着完颜汐若,微微一笑。 完颜汐若打量如澜一会儿,忽然打趣说:“我心急,你就不心急么?知道十四爷要回来也没见你乐过,敢情不当十四爷一回事了。” 如澜垂下眼睑,低声说:“您是十四爷的福晋,心急也是应该,奴婢算什么,奴婢就是心急也是替福晋心急。” 完颜汐若又气又好笑,轻捶了如澜一下,说道:“傻姑娘,中秋节那天晚上我和你说的话就不记得了,你要是心里有十四爷就该心急,难不成你喜欢的人不是十四爷?” “奴婢怕自己没有那个福气,福晋别取笑奴婢了。” 完颜汐若还要说话,静云急匆匆进来,福了福身子说:“主子,侧福晋请您过正厅,十四爷怕是很快要回来了。” “哦!那我们走吧!” ~~~~~~~~~~~~~~~~ 正厅里,依然坐着胤祯的福晋们,这次连侍妾吴氏也过来了。如澜看了一下,其他人还是早上的装束,伊尔根觉罗婷玉却已经换上一身桃红,眉毛画得弯弯的,嘴唇涂得艳艳的,还擦了胭脂,光彩照人。 如澜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褐色的裤子,浅灰色的上袄,要多寒酸有多寒酸。虽说是完颜汐若的贴身婢女,可是因为新的冬衣还没制好,她只能穿粗使丫头的衣服。 她真在自怜自艾时,门外跑进来一个男仆,手指着大门的方向喘着气说:“福…晋,回、回、回来了!” 舒舒觉罗蓉玥呼地立起身,抢先问:“爷回来了?” “是、是马车回来了。”男仆好不容易才顺了气。 伊尔根觉罗敏慧莞尔道:“你这奴才,怎么不好好和福晋说话,爷回来就说爷回来,怎么说是马车回来呢?” 一屋子的女人都轻声笑了起来,完颜汐若也站起身说:“玥姐,妹妹们,咱们去迎一迎他吧!”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三十章 胤祯归来(2) 舒舒觉罗蓉玥第一个向门外走去,行了几步才惊觉众人还在原地,忙敛了步子侧身对完颜汐若讪笑着说:“嫡福晋请!” “走吧!”完颜汐若淡淡一笑,扶着如澜的手臂举步迈出房门,其他人这才施施然跟在后头,虽说心里急得火烧火燎,表面上还要维持着从容淡定。完颜汐若才走出前厅就看见管家匆匆走了,往他身后一看却是空无一人,完颜汐若皱了皱眉,未待她开口管家已来到众人跟前,噼啪一甩马袖向完颜汐若行礼道:“嫡福晋吉祥。!” “起吧!”完颜汐若微皱了邹眉问:“你怎么不等爷一起进来。” 管家躬着身子低声说:“爷没回来。” “什么?”是舒舒觉罗蓉玥尖锐的声音:“让你驾车去接爷,爷没回来你倒回来了,真是个会办事的好奴才啊!” 一听管家说胤祯没回来,众人都满脸失望,如澜不知为何,却觉得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又隐隐失落。 “福晋,爷申时就去了长春宫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留爷着在宫里用晚膳呢,让奴才先回府跟各位福晋说一声,说他会晚些回来,福晋们先安歇,不必等他。”管家见惯了蓉玥的气势,倒也不惊慌,依然不紧不慢地把事情从头到尾禀明。在贝子府,有眼色的下人都直接称呼蓉玥为福晋,省去了侧字。对完颜汐若则称呼嫡福晋,所以刚才管家说的话在场的人都知道是说的蓉玥听。 “爷先去看娘娘是应该的,娘娘也是许久不见爷了,想必会有好多话要和爷说,这一时半会是不会放人回来的,咱们别干等了。”敏慧朝完颜汐若笑了笑说:“姐姐,小格格刚刚还吵着要见额娘,妹妹先行告退了。” “去吧!别让孩子等急了。”完颜汐若微微点头。 蓉玥看着转身离去的敏慧,眼中露出讥讽,不屑地低声说:“一个女儿也这么宝贝。”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见,贝子府所有的人都知道侧福晋伊尔根觉罗敏慧自从第一个女儿夭折后多年无所出,小格格是十四爷出征前不久才怀上,虽是个女儿,敏慧却视如掌上明珠一般,蓉玥这么说是故意让敏慧难堪。 完颜汐若最看不惯蓉玥这种张狂,大家都是胤祯的女人,同住一个府邸,抬头不见低头见,说话何必如此刻薄呢?她看了蓉玥一眼,对管家说:“福叔,既然爷要晚些回来,晚膳就不用等了,赶紧上了给主子们用,我有些累,就不和大家一起了,你回头叫人送到惜晴院吧!” 管家唯唯称是,府里虽是蓉玥当家掌权,但完颜汐若的嫡福晋称号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否则蓉玥不会对她最先入府,最先诞下子嗣却只能是侧室耿耿于怀了。 毫不理会身后的几个女人,完颜汐若轻声对静云和如澜说:“我们走吧!” “是!主子。” “是!福晋。” 如澜和静云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完颜汐若,刚转身就听见身后响起庶福晋婷玉甜得发腻的声音:“福叔,你今天见着咱爷了吗?爷是不是瘦了?” 管家嘿嘿一笑道:“庶福晋,爷今天一直在宫里,奴才也没见着他人,出来传话的是德主子宫里的人呢!” “婷玉,我怕你是要白费心,你心疼爷,可爷心里惦记的不一定是咱们呢,别人都不着急就你着急,真丢人!”蓉玥的声音又响又亮,像是故意说给某些人听。 完颜汐若脸上神色不变,轻瞥如澜一眼依旧不紧不慢向前走。 天还没暗下来,贝子府已经挂起了红灯笼,大门口更是换上了两个新的大灯笼,将贝子府照得如白昼一般亮堂。如澜服侍完颜汐若用过晚膳,便百般无聊地守在门口。想着马上就会见到胤祯,她忽然觉得忐忑起来,快半年了,不知道十四爷还记不记得她? “如澜,你在外面做什么呢,进来陪我下盘棋吧!”完颜汐若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如澜赶紧收敛心神,走进里屋。 原先如澜并不会下棋,只是为了陪完颜汐若打发时间,便也学着下,现在倒也能像模像样地和完颜汐若对上几盘。今晚不知怎么回事,如澜竟然连连输棋,完颜汐若叹了一口气说:“罢了,你心思都不在这里,下了也觉无趣,把棋盘收了吧!” 收了棋盘,如澜一时又不知做什么,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想安安静静坐着可就是静不下心来。眼看时间慢慢过去,已经是亥时了依然没有胤祯的消息,完颜汐若便叫静云派人去大门口守着,说爷一回马上来报,又让静云去看看那几个福晋在做什么。 不一会静云回来了,一进门就叫着:“主子,外头下雪了!” “下雪了?”完颜汐若坐直身子,伸长脖子望向门外。 如澜一掀门帘跑了出去,只见漫天飞舞着白色的雪花,细细碎碎的从空中慢慢飘下,轻轻地落到了那屋顶和树木的枯枝上,更多落到了地上,每一瓣都那么薄,那么轻,一触碰便融化。她走到屋檐下伸出手掌,顷刻间,掌心传来冰凉,收回时已化成一片水渍。 那雪花在红红黄黄的灯光照耀下也变得朦胧起来,近处还看得见是一片一片的白点,远处,就向是在天地间挂起了帷幕一般,白的雪花映着红的灯火,幻出一整片迷蒙的粉色。 完颜汐若不知何时走到如澜身边,身上披着厚厚的裘皮斗篷,紫红的面子绣着百花争妍,百般妖娆百般华贵。如澜愣愣地看着完颜汐若,忽然觉得她其实也可以装扮得像蓉玥那样妖冶,至少,眼前这身就极为抢眼。 完颜汐若朝如澜微微一笑说:“咱们去门口等十四爷!” 如澜愣了一下,马上点点头,扶着完颜汐若走下台阶。 贝子府大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缓缓地打开了,门外的地上已经铺着一层薄薄的雪层。如澜手扶着完颜汐若慢慢地走出去,静云撑着油伞为两人挡住从天而降的雪花。外面,空无一人,街边商铺的灯笼照得道路忽明忽暗,房屋在黑夜里影影绰绰。 远处时不时传了一声狗叫,更显得异常静谧,这个时辰还多人已经开始睡了。 静云打了一个寒噤,颤声说:“主子,要不咱们回去吧,我让人在门口守着,爷一回来就通报。” 完颜汐若没有答话,昂头望了望天空,转头问身边的如澜说:“雪愈发大了,你说回房去还是在这里等?” 鬼使神差般,如澜竟然低声应道:“在这里等!” “好,那咱们就在这里等。” 不知过了多久,如澜突然听见寂静的夜里响起了“喀哒喀哒”马蹄声,那声响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轻微且急促。她浑身一顿,望向完颜汐若,发现完颜汐若也在看她,显然,完颜汐若也听见了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喀哒、喀哒!喀哒、喀哒!每一次着地都清晰可闻。如澜只觉得心开始嘭嘭地乱跳,和着马蹄声响,一下一下地撞在胸口上,她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手臂竟然微微发抖起来。 “如澜?”完颜汐若好似觉察到异常,发出一声探究的询问。如澜回了完颜汐若一个木木的笑脸,却也发觉完颜汐若搭在她手腕处的掌心湿湿温温的一片,全是汗。 “主子!主子!”静云边叫边伸长脖子望向前方,如澜顺着静云手指的方向望去,朦胧的夜幕下,一匹高头骏马正扬起四蹄飞奔而来,看不清马背是何许人,只瞧得他身上的斗篷随着骏马的奔跑而一起一落地鼓动。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如澜她们的身影,发出一声急切的喝叫“驾!“马儿更是加快脚步,喀哒、喀哒、每一步都好似能震的地皮发抖。 近了,越来越近了,如澜只觉的那心提到嗓子眼,堵得喉咙透不过气来,那是十四爷的宝马疾风,马上的那个男人就是她日夜思念的十四爷,也是贝子府里那群女人日夜思念的十四爷。看着只有几步之遥的胤祯,完颜汐若向前迈出一步,和她并排站立的如澜自然而然地被挡在身后,如澜眼底一热,轻轻地低下头,一滴液体发出轻微的声响落在她面前的地上,无人知觉。 骏马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高高扬起的前蹄终于放下,有那么一瞬间的宁静,如澜听到“噗嗒”一声响起,她知道是胤祯跳下马背的声音,胤祯总是喜欢用力地跳下马背。 完颜汐若松开如澜,向胤祯奔了过去,步履踉跄:“爷!” “爷吉祥!”静云的嗓音带着鼻音,如澜赶紧随着静云向胤祯屈身行礼,只是依然低着头,头顶传来胤祯微恼的声音:“你们怎么回事!这么晚了还让福晋出来?” “不关静云事,是我自个儿要出来。”完颜汐若的声音轻轻柔柔带着笑意,那是如澜从没听过的语调。 “我不是让人传话别等了吗?”胤祯握住完颜汐若的手,放在手心揉搓一下,沉声说:“手都凉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拿个手炉。” “忘了!”完颜汐若说完发出一声轻笑。 “进去吧!”胤祯拉起完颜汐若的手,相携从如澜身边慢慢走过,如澜不敢抬头,眼角余光却瞧见宝蓝和紫红两色斗篷紧紧挨着,相依相随。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三十一章 胤祯归来(3) 如澜手忙脚乱地指挥嬷嬷丫鬟们准备浴汤,大家都没想到胤祯竟然一回来就要留宿完颜汐若房中,乱成一团。如澜脑中又浮起刚刚在大门口的画面: 如澜正以为胤祯和完颜汐若要走进大门时,完颜汐若忽然停住脚步,向如澜所在的方向唤了一声:“如澜!” “奴婢在。”如澜无可奈何地应了一声,慢慢地抬起头,对上一道似笑非笑的视线。胤祯从头到脚把如澜打量一遍,剑眉微蹙,似是质疑:“小乔?” “十四爷!”如澜回胤祯一个僵硬的笑容。 “爷,如澜越发水灵了不是?”完颜汐若靠在胤祯身旁,脸上挂着浅笑。 “那是福晋你的功劳。”胤祯朝完颜汐若呵呵一笑,又回头问如澜:“你是不是连爷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 “我…奴婢…”如澜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胤祯看着如澜手足无措的模样,似是觉得有趣,哈哈大笑起来,静云和完颜汐若好像没见过胤祯这种样子,脸上满是惊奇。胤祯这一笑惊动了里头的人,门房赶紧出来请安,有个小苏拉过来把胤祯的马牵了进去。静云打着伞为完颜汐若和胤祯遮挡雪花,如澜赶紧跟着过去,还没走出多远,迎面就碰上了侧福晋蓉玥和庶福晋婷玉,蓉玥目光落到胤祯与完颜汐若相握的手上,脸上的怒火一闪即逝。婷玉的失望则是直接写到了脸上。 “爷吉祥!”蓉玥上前一步给胤祯行礼,脸上笑意盈盈看不出曾经有任何不悦。 “爷吉祥!”庶福晋婷玉也不甘落后,声音甜腻像随时都能滴出蜜汁。 胤祯皱了皱眉,看在眼前两个装扮鲜明的女人,不悦地问:“怎么还没歇?” “这不是都在等您吗?”蓉玥说着就要挨近胤祯的身子 “都回房歇去吧,天冷了别受凉。”胤祯淡淡地看了蓉玥一眼,拉着完颜汐若飘然而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一群人。与她们擦身而过的瞬间,如澜摆明看见了蓉玥脸上的嫉恨和愤怒,还有婷玉眼中的哀怨…… “乔姑娘,香汤备好了!” “哦,好!”如澜回过神来,让人去请胤祯过来沐浴更衣。正犹豫正要不要留下来,胤祯已经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小太监。如澜松了一口气,向胤祯福了福身子退出房门。转身的刹那,感觉背后有道目光,她不敢停留加快脚步向完颜汐若房中走去。远远就听见静云的笑声,不知她和完颜汐若说了一句什么,完颜汐若也笑起来。如澜忽然想起在大门口时见到蓉玥和婷玉的表情,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几个女人围着一个男人转,肯定会顾此失彼,完颜汐若是笑了,可另外那几个怕是会长夜无眠,偷偷落泪了。 行到门口,听见静云得意地说:“您是没瞧见,刚才侧福晋那脸都绿了。我就说嘛,十四爷回来一定先来咱们这儿,他对您还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你净瞎说!有什么不一样呀?”完颜汐若脸上竟然浮起红晕,平添了许多妩媚。如澜掀开门帘进去就看到完颜汐若一幅娇羞的神情,她心口一硌,别开眼光假装没看见。人家是十四爷的嫡福晋,名正言顺的妻子,自己只是个乡野丫头,有什么资格去难过? 静云看见如澜进来,像找到有力的证据一样,把如澜拉到完颜汐若跟前说:“主子,您可以问如澜,刚才侧福晋的脸是不是绿的?” “如澜才没你那么多嘴呢?别再瞎扯了,让人听见了不好。”明明是责怪,语气中却没有半点不悦。 静云嘻嘻一笑,拉着如澜却帮完颜汐若铺床,如澜从里屋出来时,胤祯已经坐在外面和完颜汐若说话。静云悄悄扯了扯如澜的衣襟,递给她一个眼色,如澜点点头,两人走到完颜汐若和胤祯跟前福了福身子说:“床已经铺好了,主子安置吧,奴婢告退了!” “去吧!”完颜汐若微颚首,软绵绵地开口。 如澜立起身子,目光不经意掠过胤祯,却见胤祯正盯着她看。如澜心里一慌,忙移开目光急步向门外走去。才刚舒了一口气,就听门帘后传出完颜汐若软绵绵的嗓音:“胤祯!” “哦!时候不早,咱们歇了吧!” “嗯!” “来,若儿……” 如澜一怔,若儿?嫡福晋的闺名竟然叫若儿。原来那夜,他嘴里唤的人是他的嫡福晋。心底涌出一股浓浓的苦涩,淹没了她的五脏六腑,苦得她想作呕,却又呕吐不出来。 一整夜如澜都睡得不甚安稳,做着稀奇古怪的梦,睡睡醒醒,有时醒来竟以为还在梦境中,等真正清醒过来时又忘了刚刚在梦什么。就这样睡了做梦,梦了又醒,醒来再睡,竟也到了五更天。如澜起身碎碎索索地穿衣,静云在被窝了迷迷糊糊地问道:“你干嘛去呀?” “起来服侍主子啊!” 静云翻开被子,伸出半个头,睡眼迷蒙地望着如澜说:“今天不用那么早,再睡会儿吧!” “为什么呢?”如澜停下穿衣,傻呼呼地问。 “不为什么,反正主子今天不会那么早起来,你快睡吧!”静云说完扯高被子继续睡觉。 如澜一愣,好半天才记起胤祯昨晚留宿完颜汐若房中。都说就久别胜新婚,人家夫妻分别三年好不容易团聚,肯定一夜恩爱,哪有理由一大早就起床呢。如澜自嘲地一笑又脱了外袄躺回床上,只是再无睡意,睁着眼睛愣愣地望着屋顶,直至窗外发白。 如澜朝静云的床铺轻唤一声“静云姐!”见静云还在睡,想着难得有个睡懒觉的日子也由她去了。自己叠好被褥穿戴整齐走出屋外,打开房门的一看,天地间已是一片白色,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银装素裹,枯枝上挂满了冰棱,晶莹剔透犹如玉树琼枝,原来昨夜竟下了整晚的雪。 小丫鬟芳儿正拿着扫帚准备扫雪,如澜走过去朝她笑笑,接过扫帚和她一起扫了起来。有事可做心里头的阴郁好像也消散了许多,如澜越扫越快,不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发热。再扫一会,额头上似乎冒出汗,有点黏腻腻的。如澜放下扫帚举起袖子轻轻地印了印鬓角,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个青色的人影。她转头一看,胤祯不知何时站在屋檐下,一身浅青色便袍,外罩天蓝色月白镶边裘皮坎肩,正负着双手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的天空。 如澜瞧过去只看见胤祯的侧脸,昨夜没敢仔细看他,今天才发现他竟然黑瘦了许多,脸部的轮廓更显得分明,如刀削般。瞬间觉得好生心疼,想那藏地苦寒,他一定吃不少苦吧?如澜就那样痴痴地望着胤祯,也不记得还在扫雪,像石化般傻站着。芳儿刚扫完东南角,回过头来看见如澜一动不动地站着,她疑惑地唤了一声:“乔姐姐?” 如澜还没来得及反应,胤祯已经转过身,目光与如澜对个正。如澜顿了一下,低下头挥动扫帚,想当做不在意却不争气地慌乱起来。耳边忽然传来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是从胤祯站立的方向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如澜一颗心开始狂跳,握住扫帚的手竟是微微发抖。 “小乔!” 如澜停下手稳了稳心神,低着头福了福身子道:“爷吉祥!” “小乔!”胤祯剑眉微蹙。如澜听出胤祯语气中的不耐,小心翼翼地问:“十四爷有何吩咐?” 胤祯眼睛四周扫了一下,沉声说:“抬起头来!” “啊?”如澜愣了一下,抬起头飞快地看了胤祯一眼,见胤祯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不由心虚又低下头。 “敢情你不愿见到我呢!” “不是的!”辩解冲口而出,如澜暗暗恼怒,胤祯脸上竟挂着戏谑的笑,原来他刚刚又在调侃她。贝齿轻咬下唇,如澜一副不甘被戏弄的模样,胤祯轻笑起来,扯过如澜手中的扫帚望旁边一丢说:“陪我到后园走走!” “奴婢等会儿还要伺候福晋呢?”如澜朝完颜汐若的房间看了一眼,心想十四爷都醒了福晋一定也起床了。 “还在睡呢!”胤祯竟然看出如澜的心思。 “哦!” “走吧!”胤祯拉过如澜的手转身向院门走去。如澜刚走两步就发现芳儿一脸吃惊地盯着他们,她周身不自在,使劲扯了一下想从胤祯的手中挣脱。胤祯的手臂被带动往后一顿,他疑惑地回头顺着如澜的眼光瞧去,正好看到芳儿的目光愣愣地落在他握着如澜的手上,胤祯脸色一寒,冷声道:“看什么?干活!” 芳儿一震,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使劲地挥动扫帚,把积雪扫得沙沙响,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胤祯皱起眉,不悦地说:“手脚轻些,别惊醒福晋!” 芳儿又一震,手下立即放缓,头垂得更低。如澜心里叹了一口气,轻扯了胤祯一下,柔声说:“爷不是要奴婢陪你去后园走走吗?再不走奴婢等会就没空闲了。” 胤祯轻瞥如澜一眼,嘴角慢慢绽出笑意,举步向院门走去。穿过月亮门走上青石小道,如澜默默地低头跟随在胤祯身后,始终拉开两三步的距离。她不说话胤祯也不言语,安静得只听见脚底下传出的嘎吱嘎吱声。走着走着,胤祯突然停下脚步,等如澜发现时已经撞到了胤祯的身上,青石路铺着一层雪本来就很滑,这一撞更是脚下不稳,如澜惊慌之间不加思索就伸手搂住了胤祯,整个人实实在在趴到胤祯的背上。 “小心!”胤祯扭过头,下巴刚好好挨着如澜的额头,温热的鼻息立即呼到如澜的眉间。如澜呼吸一滞,赶紧站直身子往旁边退开一步,胤祯扫了一眼如澜身上的衣服,低声问:“小乔,福晋对你好吗?” “好!福晋对奴婢很好!”如澜微微一笑,恭谨地回答。 “那就好。”胤祯又瞧了瞧如澜的那一身衣服,问道“爷没回来之前你也一直在福晋身边伺候吧?” “嗯!奴婢一直都在福晋身边。”如澜疑惑地抬起头,终于发现胤祯的疑问来自她身上的衣服,那是粗使丫鬟的服饰,一等婢女是不穿这种粗布衣衫的。她忙向胤祯解释说她的冬衣没做好才领粗使丫鬟服穿。胤祯似是有些不悦,低声说了句“做一套衣服有多麻烦,都入冬下这么久了还没做好。” 如澜便又解释说侧福晋今年刚好给下人们加做两套冬衣,她是新人所以留在最后才量身做衣服。胤祯不再追问,淡淡地说:“不就衣服吗?赶明儿爷让人去给你买现成的,你爱穿什么样的自己挑,也不用定做丫鬟衣服了。” “这不合规矩呢,奴婢还是穿丫鬟衣服吧!”如澜小心翼翼地看了胤祯一眼。 “爷说的话就是规矩。”胤祯转身前行,如澜赶紧疾步跟上。因为大清早,所以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胤祯细细地问了完颜汐若的身体状况,如澜都一一作答,一问一答间,没多久就到了后园。后园所有的景致被白雪覆盖着,看不出个所以然,胤祯来后园似乎并非为了看什么,他径直朝园子中央的凉亭走去,进了亭子就发起呆来。 如澜站在旁边也不敢惊扰,静静地陪着,不一会儿就熬不住了,偷偷打量起胤祯来。目光一寸一寸地滑过他英气逼人的剑眉,高挺俊秀的鼻梁,停留在线条刚毅的下巴上,那里新长出一圈青青的胡茬。她忽然想,那胡茬会不会很扎手,如果挨到自己的脸上会不会麻麻痒痒,如果蹭到脖子上会不会……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三十二章 通房丫头 正盯着胤祯在胡思乱想,不妨胤祯猛然回头和如澜的眼神撞个正着,如澜顿时像做错事被人当场捉住,慌乱地转开目光假装看着不远处的假山,脸面却禁不住红了。胤祯本来不说话,见她那样子噗嗤一声喷笑出来,道:“小乔,半年不见你胆子可是越来越小了。” 如澜被胤祯这么一取笑,脸更红了,却又不知如何答话,谁叫她偷看人家呢。胤祯忽然跨前一步靠近如澜,伸头到她耳边低声说:“你喜欢瞧爷就大大方方瞧,怕什么?” 如澜没想到胤祯会挨近她身边,第一反应就是退后一边拉开胤祯和她的距离,胤祯神色一凝,看着如澜的头顶低喝道:“别动!你头上有个东西。” 如澜一愣,果真不敢再动,怯怯地问:“我头上有什么了?” “我看看!”胤祯皱起眉瞧了瞧,小声地自言自语:“怎么像个虫子呀?” “啊?!虫…虫子……”如澜顿时脸色发白,浑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动,嘴唇颤抖着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好像已经看见一条大虫子在头顶上蠕动,天啊!她可是最怕虫子了。 胤祯伸出手从她头顶上掂起那个东西,扬了扬眉,轻描淡写地说:“竟然看走眼了,一小条枯枝,我还以为是虫子呢!” “呵……”如澜重重地舒了口气,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般,拍了拍心口说:“可把我吓死了。” “你怕虫子?”胤祯语气中掩不住笑意,如澜愕然抬头,却发现胤祯眼中满是戏谑,一脸得意。她忽然明白过来,胤祯刚刚是故意把枯枝说成虫子戏弄她,顿时感到气愤,也忘了人家是主子爷,嘟着嘴说:“你是故意吓唬人家!” “嘿嘿!”胤祯反而轻笑起来,如澜想也不想举起小拳头就往胤祯胸口捶去,嘴里娇嗔道:“讨厌!” 胤祯脸上的笑意更浓,侧身闪开如澜,如澜见捶不着又举起小拳头,可手捶到一半却硬生生收住,眼望着胤祯身后僵在原地。胤祯回头一看,舒舒觉罗蓉玥披着绛红绣白芙蓉斗篷站在雪地里,妖娆万分,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一脸白天见鬼的模样。 见胤祯回头,舒舒觉罗蓉玥马上换上笑容,娇声道:“爷吉祥!” “你怎么来这里?”胤祯恢复了冷峻,刚才的轻笑好似并没有存在过。 “妾身刚才去给嫡福晋请安,听说爷进了园子,便过来瞧瞧。”蓉玥边说边走入凉亭,她身后的雪地马上留下一行深浅不一的脚印。如澜识趣地退开,向胤祯矮了矮身道:“爷,奴婢要回去服侍福晋,告退了!” “去吧!”胤祯把玩着左手上的扳指,语气淡淡。如澜向舒舒觉罗蓉玥福了福,蓉玥冷冰冰地瞪着她,那眼神恨不得将如澜刺了几个窟窿。如澜一哆嗦,赶紧低下头快步离去。 一整天,舒舒觉罗蓉玥都以向胤祯汇报府中情况为由粘在胤祯身边,其他人连跟胤祯说句话的机会都没,当夜胤祯自然留宿在蓉玥的邀月苑。完颜汐若不知怎么回事,到了下午就有些发烧,直喊小腹胀痛。静云本来要报给胤祯却被她拉住了,蓉玥刚把胤祯叫过去,她这边就传出生病,别人会以为那是争风吃醋使出的把戏,她完颜汐若可受不住这样的话语。 静云没法只好悄悄传大夫进来把脉,大夫把完脉,问了完颜汐若的月事时间,又问了最近可的起居情况,到最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静云一跺脚,急声说:“主子之前身体可是好好的,怎么十四爷一回来就病了呢?” “十四爷回来了?昨晚在福晋房里?” “是啊!”静云点了点头,心想难道主子的病还和十四爷有关不成? “福晋这病呀一般的妇人都有,老夫只能开点药调理,不能根治呀!”大夫看了看静云,低头慢条斯理地收拾他的药箱。 “大夫,福晋这到底什么病啊?”静云见大夫要走,急忙拉住大夫的衣袖。 大夫拂开静云的手,低声说:“这、这要叫老夫怎么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 “唉!这可是你让我说的。”胡子花白的大夫无奈地摇摇头,压低声音道:“姑娘,你家福晋身子骨弱,让十四爷悠着点。” “啊?”静云一愣,继而明白过来,羞得满脸通红,这话要她怎么跟十四爷说?静云是不能跟十四爷那么说,可她却将老大夫的话完完整整地告诉完颜汐若,完颜汐若正在喝水,静云的话让她喷了一地,脸上红通通一片,比起静云听到那就话时还红。 本来煎药这种活儿不用如澜做,惜晴院有的是粗使丫鬟和嬷嬷,可自完颜汐若房里多了一个秋荷,如澜白天根本就没有什么事干,于是她自告奋勇要给完颜汐若煎药。药得用大火煮了三刻钟再用小火煮上半个时辰,如澜慢慢地摇动蒲扇,不一会儿,壶盖上就升起一股白烟,她伸手添了两根柴,继续摇动扇子。 隔壁忽然传来窃窃私语,是平时挑水劈柴的卫嬷嬷,虽然她特意压低声音可如澜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咱们福晋也真是福薄,十四爷好不容易回来,才一个晚上就病了,这不是把十四爷推到其他福晋房里吗?” 另一个声音说:“福晋身子骨弱,哪能受的了十四爷一番力气,十四爷正当年的,这又久别重逢,人家不是说久旱逢甘露什么的,哪能忍得住……” “你怎么知道十四爷久旱了,说不定他在外头早有人了呢?” “那可就不敢说了,咱们十四爷又年轻又强壮,要是真有人也不奇怪……” 又年轻又强壮!如澜脑中忽然浮起胤祯精壮的腰身、灯光下闪着健康光泽的麦色肌肤,那具躯体充满阳刚之美,健硕,强壮!她想起那天晚上胤祯有力的拥抱,她被他紧紧搂在怀里,险些透不过气来。如果、如果他发了狠一定力大无穷,他在完颜福晋的房里一定很威猛,一定比那个晚上还有力…… “哎呀!姑娘!乔姑娘!你使那么大劲做什么,福晋的药都快漏光了。”管事嬷嬷一声喊惊醒如澜,她这才发现药汤正噗噗从壶盖四周往外冒,白色的沫子顺着药壶淌下落到火苗上,火已经熄了大半,而她依然不知觉地猛摇扇子。 这下急得扔掉蒲扇,徒手提起药壶盖子,指尖传来的灼痛让她立即松手,盖子哐当掉到了地上。嬷嬷跑过来用布包住药壶柄子,先把药壶移开灶台,才转头问如澜:“烫着手了吗?我说姑娘,这不是你呆的地方,快回房去吧!汤药就交给我了。” 如澜嘘嘘地吹着手指,没空搭理管事嬷嬷,管事嬷嬷瞧了如澜一眼,疑惑地问:“乔姑娘,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红呀?” “没、没事。”如澜赶紧转身走出小厨房,她刚才竟然想入非非,胡思乱想一大堆,不知不觉手下就使了大劲,活该被烫到手指。这些个嬷嬷都是人精,要给她们知道她想十四爷的身体,那她真的就没脸活了。想到此一颗心砰砰直跳,脸色艳若红霞。 完颜汐若生病的事还是没能瞒住胤祯,胤祯第二天就从舒舒觉罗蓉玥那边赶回惜晴院。蓉玥似是不甘心,胤祯一走她随后也过来给完颜汐若请安,见完颜汐若果真大碗小碗地喝着黑乎乎的药汤,脸色才缓和一些,虽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康熙体谅胤祯久离家中,免他几日不用上朝,胤祯也就天天守在完颜床前。这倒把他那些福晋引来了,天天给完颜汐若请安,其实也就是想见胤祯一面。 完颜汐若心知肚明,一到夜幕降临就催胤祯离开,胤祯开始不肯走,直到完颜汐若苦着脸求他给她一个安宁,胤祯才悻悻离开。先是去了侧福晋敏慧那里,接着又去了庶福晋婷玉的房中,连侍妾吴氏也去滋润一番,端的是人人有份,雨露均沾。敏慧本性冷淡胤祯去她房里也就去了,可婷玉却招摇起来,胤祯头一天去她房里,第二天一早她就让厨房给准备十全大补汤,说是十四爷晚上累着了,要补一补。 这话不到半天就传遍贝子府,不到半天,又传出一个消息,说是舒舒觉罗福晋听到那句话时摔碎了好几个碗,那几个碗装一锅十全大补汤足足有余。 如澜正在小厨房里听芳儿绘声绘色地学着这段话,秋荷跑进来说福晋找她。如澜跟着秋荷回到完颜汐若房中时,胤祯也在旁边。完颜汐若看了如澜一眼,让秋荷出去外头呆着。如澜忐忑起来,不知完颜汐若要做什么,她偷偷地瞟了胤祯一眼,见他自顾自自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根本就没看她,更加不安起来。 “如澜,坐吧!”完颜汐若指了指旁边的软墩,笑盈盈地开口。 “奴婢站着就行,福晋有何吩咐?”完颜汐若越是客气她就越不自在。 完颜汐若看了胤祯一眼,张了张嘴却有无语,半响,轻笑起来,看着如澜道:“我听十四爷说,他在西北时曾许诺照顾你一辈子……” “十四爷肯收留奴婢就已经是给奴婢最大的恩惠了,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您和十四爷。”如澜没等完颜汐若说完便急急表态。 “那就挑个好日子,让富嬷嬷找人给你开脸,礼节富嬷嬷也教过你了,简单,只要给十四爷、福晋们敬茶就行了。”完颜汐若还不忘看了胤祯一眼,可胤祯根本就没理会看她们。完颜汐若见如澜没反应,继续接着说:“你如果不嫌弃,我就在惜晴院腾出几间厢房,要是你不想住在惜晴院,吴氏的落英阁那边还有好多空房子。丫头嘛,我看芳儿和你挺投缘的,就让她服侍你吧!” 如澜听到这才晓得完颜汐若要让她给胤祯做妾,刚才说的话都是和她商量收房的事宜。刚觉欢喜就想起吴娇兰那怯怯生生,唯唯诺诺的模样。侍妾,想见十四爷一眼难过登天呢!再说了,侧福晋很难相处,一想起蓉玥在凉亭里看她的眼神,如澜就觉渗得慌。 “怎样?”完颜汐若见如澜低头不语,以为她对自己的安排不满意。 如澜扑通一声跪下,低着头说:“奴婢不愿意。” “你不愿意?”完颜汐若大感意外。 “算了,福晋,如澜看不上你家爷呢!”胤祯突然开口,似乎有些发怒。 “如澜,你真的不愿意跟十四爷吗?”完颜汐若看着胤祯变了脸色,她眉头也皱起来。 如澜抬起头看了看完颜汐若,又转头看向胤祯,谁知胤祯马上把头调到一旁,脸色冷冰冰。如澜心里一慌,结结巴巴地说:“奴婢、奴婢……” “别说了!”胤祯呼地立起身。 “奴婢愿意!奴婢愿意跟着十四爷。”眼看胤祯要离开,如澜脱口而出的话语又把胤祯拦住了,他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如澜,过来好一会儿才说:“你不用勉强,我说过,你不愿意我绝不勉强。” “奴婢愿意的。”如澜不敢迎视胤祯的目光,低头小声低说:“奴婢愿意到爷房里伺候爷,那些名分奴婢就不要了。” 完颜汐若听了一愣,如澜竟然愿意做通房丫头而不愿做妾。她看了胤祯一眼,见胤祯也是一脸惊愕,就说:“十四爷想给你个名分,不要你受委屈。” 如澜慢慢抬起头,脸上红粉菲艳,她微微一笑道:“十四爷对奴婢有恩,奴婢不委屈,只要能留在爷身边,如澜…心满意足!”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三十三章 侍寝 艳红的花瓣片片漂浮在温热的水面上,香味沁人心脾,乔如澜浸泡在氤氲水汽中,慢慢地解开发辩放入水中轻轻梳理。这是完颜汐若让下人为乔如澜准备的是香汤,因为今天晚上,乔如澜要到胤祯房中侍寝。侍寝,是通房丫头的职责。 如澜从水中捞起几片花瓣揉搓在颈窝处,红色的汁液一寸一寸地浸润着雪白的肌肤,香味愈发浓烈。房门被推开,如澜回头一看,是十四爷院子里的崔嬷嬷。崔嬷嬷走到浴桶旁,拿出一个描金瓷瓶,对如澜展开笑容道:“福晋让老奴来侍候姑娘沐浴,老奴帮姑娘洗头吧!” 如澜回了嬷嬷一个微笑,问:“嬷嬷,你手里的瓶子是什么?” “头油,洗好了抹在头发上,又香又顺滑,咱们爷喜欢这味儿。” 如澜脸上一红,如果不是要为胤祯侍寝,她哪能享受现在的一切呢?只要过了今晚,她就是十四爷的女人。崔嬷嬷从如澜手中拿过澡巾认真地帮她搓背,如澜回头朝崔嬷嬷一笑,甜甜地说:“谢谢嬷嬷!” 崔嬷嬷忽然低下头附在如澜耳边说:“瞧姑娘这一身细皮嫩肉,白生生的,爷一定喜欢得紧。” “嬷嬷!”如澜难为情地嗔了崔嬷嬷一眼。崔嬷嬷嘿嘿一笑,说:“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姑娘啊!你知不知道?十四爷从来不留丫鬟在他房里伺候的,你可是第一个呢!” “第一个…”如澜喃喃低语。 “姑娘,别人府里的通房丫鬟可没你这种待遇,完颜福晋对你真不薄,让人给你备沐浴香汤,还准备新衣服,就算收个夫人也不过如此…” 听崔嬷嬷絮絮叨叨地说着完颜汐若的好,如澜不由地想起了昨天的一幕。昨天她答应伺候胤祯后,胤祯深深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出了完颜汐若的房间。完颜汐若把她从地上拉起,轻声问:“你可想清楚了?” “奴婢想清楚了,那些名分奴婢不想要。” 完颜汐若叹了一口气,望着胤祯的背影问:“你到底担心什么?是侧福晋吗?还是你的汉人身份?” “能伺候十四爷奴婢已经很高兴,奴婢哪能再过分奢求呢?” “你是怕像娇兰一样被冷落吗?”完颜汐若直视着如澜的眼睛说:“你和她是不一样的,她是八爷送进府,你是爷带回来,这件事也是爷的意思,爷把你放在心上呢!” 如澜对完颜汐若轻轻一笑说:“奴婢知道福晋和爷待奴婢不薄,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伺候爷。” “唉!既然你决心如此我也没话好说了,择日不如撞巧,你明天就搬到爷的院子去吧!” “明天?”如澜愕然“这么快?” “早些过去吧,我身子不好,爷身边需要人。”完颜汐若忽然脸红起来,瞟了如澜一眼,低声说:“爷正当年,忍耐不了。那边几房人我不如意,就靠你了。” 如澜听了脸也慢慢红起来,声音细如蚊蚋:“奴婢晓得,奴婢会好好伺候十四爷的。” “姑娘!姑娘?” “啊?”如澜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冲着崔嬷嬷笑笑。 “我问你要穿那套衣服呢?”崔嬷嬷转身捧来衣服,粉红的缎子料。 如澜瞧了瞧衣服,问道:“这是福晋给我的衣服?” “福晋说虽然不是什么正式的大事,但对姑娘来说也是喜庆的日子,总不能就让你随随便便穿了一套,所以她让人给你备了这套桃红色的,你就当自己今天是个新娘子好了。” 如澜眼眶一热,鼻子酸酸的,半天才说:“福晋对我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要在别人府里,也就是自个儿洗洗过去,主子才不理会你那么多呢!” 如澜伸手接过衣服抖开一看,款式和静云日常穿的一样,不过料子质地却好很多,颜色也鲜艳。正准备穿上却发现底下还压着一套浅红色的衣裙,如澜有些奇怪,问崔嬷嬷:“嬷嬷,怎么是两套衣服呀?” “你手上拿的是福晋准备的,这一套是十四爷今天让管家为你置的。”崔嬷嬷把衣服伸到如澜面前道:“我刚刚不是问你要穿哪套吗?” “爷置的?”如澜看了看手里,又看了看崔嬷嬷捧的衣服,为难地说:“我该穿哪套呀?” “福晋给的是满人的旗装,爷给的是汉人衣裙,要依我说你今晚先穿爷给的这套,明天再穿福晋给的。” “好,就依嬷嬷的,穿爷置的这套吧!” 崔嬷嬷将如澜收拾妥当后转身出去换了富嬷嬷进来,富嬷嬷进入房间看到如澜时竟然愣了一愣,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她拉着如澜说了一堆规矩,直说得如澜面红耳赤才离开,要离开的时候还说了句“当初我教你那些规矩时怎么就没想到福晋的用意呢?” 富嬷嬷走了,屋外的天也黑了,有人敲门如澜打开门一看是十四爷身边的太监秦柱,秦柱看了如澜一眼说:“姑娘请随我来!”如澜赶紧跟了出去。转过两间耳房就到了十四爷的书房,秦柱带着如澜从书房边走过,指着书房后面的屋子说:“这就是爷的寝室,爷进宫还没回来,姑娘先进去吧!” “哦,好!”如澜朝秦柱福了福,推开门进去。 屋子因为前段时间才收拾过,很整洁。虽然胤祯回来前完颜汐若曾叫人大肆清扫一遍,可里头的摆设几乎和胤祯出征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寝室分左中右三间,中间的墙上挂着书法图,靠左的墙边安放着一个大柜子,应该是用来存放被褥和衣物,正对着门口还有张圆桌,上面放茶具,整件房一目了然,简单明了一看就知道是个男子住的地方。 右边的那间关着门看不清里头有什么,左边的房门半掩着,如澜掀开门帘一看,一张雕花大床摆放在正中,床顶罩着金丝钩边浅蓝帐子,一对金灿灿的如意钩子把帐子从中间分开,钩子尾端还坠着红艳艳的流苏。如澜心里感叹一声,真是个精致的所在呀! 如澜慢慢地走到床边把的被子打开铺整齐,然后一屁股坐在床边等胤祯回来。坐了一会儿,忽听得前头传了脚步声,如澜紧张起来,呼地站起身,那心也砰砰的乱跳。谁知那脚步声却向左拐去了,想想可能是院子里的其他人在走动,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坐回床上。坐着坐着心里又紧张起来,耳朵时时留意屋外声响,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她都会惊跳起来,以为胤祯的脚步声。这样折腾了两三次,如澜再也坐不住,跑到门口去等着,等呀等,却还是耐不住又回到房里。其实她也就站了那么一会儿,只因心里着急才觉得时间难捱,一小会也好像是过了很久…… 如澜心里很矛盾,盼着十四爷快些回来又害怕他回来。虽然没有名分,可今晚也算是她和十四爷的洞房花烛夜,她就是那个等待新郎归来的新娘子,十四爷是她的新郎,她正等着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他。摸了摸袖管,富嬷嬷给她的东西安安稳稳放在里头,那是一块白布,明天一早她必须呈给福晋和富嬷嬷检查。这块布的用途其实富嬷嬷不说如澜也是知道的,记起富嬷嬷刚才千叮万嘱一定要把东西垫在床上,如澜想了想还是把布从袖笼中掏出放在枕头下。 烛台上的红烛突然爆了一个小小的烛花,还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如澜走过去拿起旁边的剪子剪掉那截烧焦的烛芯,看着烧融的蜡烛像红泪一样滴滴落下,变出各种形状,如澜忽然对它来了兴趣。 胤祯回到府里时已经是亥时了,他刚走进完颜汐若的惜晴院就看到婢女秋荷站在屋檐下张望,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秋荷看见胤祯急忙屈膝行礼:“奴婢给十四爷请安!” “嗯!你在这里干嘛呢?”胤祯看了秋荷一眼,举步向完颜汐若的卧房走去。秋荷赶紧急走两步追上胤祯说:“爷,主子她已经睡下了,奴婢在这里就是等着告诉爷,福晋说今晚让您回您那边安置。” “睡下了?”胤祯看了一眼卧房,果真见已经熄灯,就说:“行,那就不打扰她了。” 秋荷看了看胤祯身后的富勒,低头小声说:“福晋还让奴婢跟爷说,乔姑娘今天已经去您那边了。” 胤祯怔了怔,“哦”了一声转身出了完颜汐若的院子。快走到书房时胤祯回过头对富勒说:“我这也没什么事了,你歇去吧!” “那属下告退了。” 胤祯轻挥一下手,富勒低头退后两步转身离开。胤祯慢慢地拐过书房的屋角,望着寝室里透出的亮光,他不由地加快脚步。轻推开门进去,一眼就看见如澜半侧着身子坐在桌前,手托着腮帮子对着烛火发愣。她身上穿的就是他为买的衣裙,今天进宫时路过成衣店,他一时心血来潮就进去看看,谁知一眼就瞧中这件颜色和她帕子一样的衣服,便买了下来让人送回府,想不到她穿上了竟然如此贴身合适。 微红的烛光笼罩着如澜,把她整个人都拢在一片红晕里,浅红的衣裙衬着红润的脸色,半挽着头发,身后还披散着大半的青丝松松地垂到腰间,有股说不出的慵懒和娇媚。半年不见,他的小乔已经美成这样了,少了些许青涩多了那么一点风情,哪怕就这样半阖眼帘睫毛低垂地静静坐着,也足够令他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如澜轻晃了一下,一股淡淡的香味自发丝间逸出,胤祯嗅了嗅,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他最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三十四章 侍寝(2) 如澜正专心地看着烛泪儿滴到烛台上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忽然感觉有道目光射在身上,她转头一看,胤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边静静地瞧着她。如澜一下子愣在原地,也忘了起身请安,就那么直直地盯着胤祯看,脑中一片空白。胤祯见如澜对着他发愣,嗤地轻笑说:“怎么?富嬷嬷没教你规矩吗?还是你不认识爷了?” 如澜这才惊觉自己竟忘了礼节,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朝胤祯屈膝矮身说:“给十四爷请安!” “安,起来吧!”胤祯依旧站在门边望着如澜笑,如澜脸上一片发热,窘促地低下头,心里早乱成一团忘了该做什么,富嬷嬷说的话到现在一句都记不起来了。胤祯走到如澜跟前站定,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她。如澜憋不住只好抬起头,却对上胤祯似笑非笑的眼神,她更是大窘手脚都不知要往那里放才好。 胤祯也不怪她自己摘下头上的朝冠递给如澜,如澜这才留意他竟然还穿着一身蟒袍朝服,接过他的朝冠问道:“爷用过膳了吗?” “用过了,”胤祯目光随着如澜的身影移动,淡淡地说。 如澜把胤祯的朝冠放好,思绪渐渐明朗,虽然心还砰砰乱跳但已经不像刚见胤祯那么慌张了。她转身回到胤祯跟前轻声说:“奴婢侍候爷更衣吧?” “嗯!” 如澜伸出手去给胤祯解盘扣,不知为何手指竟发抖起来,解了半天还没把领口的扣子解开。她轻抬眼皮瞟了眼胤祯,谁知胤祯也正盯着她看,噔的一下,如澜的心好似漏跳了半拍,手下急了起来,解扣子竟变成扯扣子,扯了扯竟然也把第一个盘扣弄开了。头顶似乎传出一声轻笑,如澜却不敢细想,集中精神认真地对付朝服上的盘扣,费了好大劲才把扣子全部解开,胤祯也不出声只是张开手臂任如澜脱下朝服。 外屋传来敲门声,秦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爷回来了吗,奴才已经给您备好浴汤了,请爷过去沐浴。” 如澜正愁接下来不知该要做什么,秦柱适时解了她的尴尬,看着胤祯转身出去,如澜垮下双肩长舒一口气。怎么回事嘛?明明刚才盼着人家快些回来,等人家真的回来了自己又紧张成那样,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忘个精光。自己不就是盼着这一天吗,怎么会害怕了呢? 胤祯披着外袍回到房间时如澜正低着头,坐在床边两只脚在那儿晃呀晃。胤祯把身上的外袍脱下顺手一丢,把衣服丢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一屁股坐到如澜身边。如澜一激灵,迅速从床上蹦下地退到一边,垂头站立。胤祯眉头一皱,沉声道:“小乔?” “奴…婢在。”如澜那声音细得连她自己都差点听不清楚了。 “爷要歇了。”胤祯看了她一眼,抬脚上床。如澜向床边挪近一步,却还是垂着头,她的一口心就快跳出胸口了,十四爷说歇息那她是不是得自己脱衣服过去呀? “你就打算在床边站到天亮吗?”胤祯笑了起来,拍拍身边的床板:“过来呀!” 如澜依言坐了过去,胤祯只在旁边看着她笑,如澜被他瞧得满身不自在,低声说:“爷要歇了,那奴婢熄灯了吧?” 说完就要起身,胤祯一把拉住她说:“熄灯干嘛,黑呼隆冬的,什么都看不见。” 如澜地转头诧异地看了一眼胤祯,胤祯不理会她吃惊的眼神,对着她抬了抬下颚问:“你就穿这么一身衣服睡觉?” 如澜斜了胤祯一眼又飞快收回眼神,慢慢地举起手解开她自己的盘扣,每解开一个扣子脸上就热一点,等她把扣子全部解开时脸已经红透耳根了,连带那白瓷般的脖子都呈粉红一片。她磨磨蹭蹭半天才在胤祯的眼皮底下脱了外衣裙,穿着亵裤和中衣乖乖坐在哪儿,闭着眼睛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胤祯的目光落在如澜那对脚丫子上,呼吸急了起来,他记得就是那次看见如澜的脚丫子让他整个晚上都心猿意马无法入眠,如今这撩人的脚丫就放在眼前,依然是白皙莹润,十个脚趾头依然如粉雕玉琢般,脚趾端和后跟处一片粉粉嫩嫩的淡红色。胤祯的喉结不自觉地动了一下,他吞了吞唾液,忽然就觉的口干舌燥,浑身燥热。上次他俩不明不白,光看不能动,今天可不同了,他在自己的卧房里想怎么样都行。 如澜一愣,猛地张开眼,却发现她的一对脚丫被胤祯捧在手里,掌心的温热灼烫得脚底暖呼呼的。她吃惊地看着胤祯地揉搓她的每一个脚趾头,还从脚踝处往脚尖轻轻地反复抚摸,就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那感觉虽然怪异但却是十分舒服,如澜身子有些发软,她懵懵懂懂地斜靠在床架边,任由胤祯抚弄着她的脚丫子。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从脚心处向腿部扩开,直逼心口渗入四肢百骸,如澜觉得有些恍惚,不自觉就嘤了一声咬紧下唇。 胤祯抬起头,眼眸变得深邃,他伸手一拉就把如澜扯进怀中,不给如澜细想的机会,低下头对着她的嘴唇印上去。如澜轻轻挣了一下,胤祯却把她搂得更紧,他抓住帐子一扯,浅蓝色的帐子立即向中间合拢,阻隔了明亮的灯光变得朦胧迷幻…… “小乔,…小乔…”胤祯喘着气轻唤着如澜,如澜却全身发抖把头侧向一边深深地埋在枕头中,胤祯轻轻扳过如澜的脸,低声问:“小乔,怎么啦,你不愿意了吗?” “爷!”如澜顿了顿,呜咽一声:“好痛!” 胤祯这才发觉到如澜的脸色异常苍白,紧皱着眉头眼角边还挂着泪珠儿,嘴唇被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胤祯一愣,未经思索就脱口而出道:“你没有过?” 如澜猛地睁开眼睛,泪光弥漫的眸子除了错愕还是错愕,十四爷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她是个随便的女子么?难道他一直都以为她在青楼已经破了身子么?原来在十四爷的心里,她是个不贞的女人,顿时委屈和伤心一齐涌上心头,刚刚因疼痛而强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 如澜这一哭把胤祯的情绪都哭跑了,他无奈地抽离身子翻身仰倒在一边,闷声说:“爷不碰你,睡吧!” 一个无声仰卧着眼睁睁望帐顶,一个侧身向墙默默流泪,一时间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好端端的一件美事变得索然无味,胤祯呼地坐起身,刚想下床去其他人的屋里,如澜一句话又把他拦了下来。 “爷不相信奴婢没有过吗?”如澜幽幽的问。 “你刚刚就为这句话哭的?”胤祯觉得好笑起来,他只是以为在西北喝醉酒的那天晚上,他们已经什么都发生了才没想到她会喊疼,那句话也是顺口说出。 “奴婢身子是干净的。” 胤祯扳过如澜的身子,强迫如澜面对着他,看着如澜哭得梨花带雨他心忽然一软,轻轻地抚去如澜脸上的泪珠柔声说:“小傻瓜,爷的意思是爷喝醉的那个晚上,我们不是已有过一次?” 如澜脸慢慢红起来,忽又变得黯淡,闷闷地说:“爷是以为奴婢那晚和您在一起了才收留奴婢吗?” “我胤祯做过的事当然会负责。”胤祯把如澜拥入怀中,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那晚奴婢没和您在一起。”如澜低低说了一句。胤祯不知道听见没听清楚,也顺着低低应了声:“嗯!睡吧!” 嘴里说睡手上并没有安分,依旧在如澜的身上游走,该碰的不该碰的地方全摸了遍。如澜已经快十八了,那身子就像熟透的桃子,肉美汁甜。该大的地方足够大,该小的地方就小,前凸后翘,玲珑有致。胤祯手下过了一遍就能感觉出那年轻胴体的诱人,越发对她爱不释手。 如澜未经人事哪经得住这种架势,早已脸色绯红浑身发软,羞答答地瘫在胤祯怀里。温香软玉在怀,试问有谁能抵挡?胤祯本来就兴致高昂,只是因为如澜喊痛才硬忍了,现在到如澜身子有了反应在他怀中好似越来越热无法再忍耐腹下那股火一把掀开被子就翻身压了上去。 第一次胤祯进入如澜身子时她是抗拒的,因为疼痛,而这次她显然配合了许多不再排斥胤祯的进入,刚刚一番爱抚已经让如澜浑身燥热,接下来的事就是顺理成章了。胤祯一开始还担心弄伤如澜,尽量控制着自己。可越来越强烈的兴奋却让他的动作由轻缓变得开始急促,如澜虽然能容纳下他的粗大但毕竟还很青涩,没几下就承受不住胤祯的勇猛,蹙着蛾眉低声叫唤。 但她那些吟哦在胤祯听来却像是冲锋的号角,反而使胤祯更加亢奋。他双手撑在如澜的两侧,猛烈地撞击着如澜的身子,如澜已经感觉不到乐趣了,只是一股脑地疼。她伸手抵住胤祯的胸膛不要他靠近,捶打胤祯想推开他都没凑效,因为这个时候的胤祯已经进入了痴狂,身体感官的愉悦掌控一切。他现在就像是一头野兽,一头即将抵达欲望巅峰的野兽,除了进攻和索取,其他的一切都不在眼中。 因为疼,如澜哭了。身子颤抖像被暴雨肆虐的花蕊,咬着嘴唇无声地落泪,泪水打湿大片枕头。今天是她的第一次,她将处子之身完完全全交给了胤祯,却想不到那过程那么痛苦。十四爷在这个时候陌生得像另外一个人,狂野、霸道,如澜最后的意识就只剩下胤祯粗重的喘息和下身的疼痛,痛,真的很痛……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三十五章 汤药 睁开眼睛,映入眼中是浅蓝色的帐子,一瞬间脑子有些空白忘了身在何处,下一刻就辨出这不是自己原先睡的房间,记忆如潮水般袭来,——她昨晚为十四爷侍寝了,这,是十四爷的床。十四爷的床?!如澜身子忽然绷紧,眼角偷偷向旁边瞄了瞄,发现胤祯已经不在床上这才松了口气。昨晚刚有过肌肤之亲,如澜觉得难为情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在被子里摸索一阵终于找出她的贴身衣物,刚要穿上忽然听闻屋外传来脚步身,如澜一慌赶紧钻进被子假装睡觉,一颗心怦怦乱跳。那脚步声却在前头拐了弯朝其他方向去了,如澜提起的心才落回原处,心想得赶紧穿好衣服,要不然一会儿十四爷回房看见自己还是赤身裸体躺在床上,那不羞死人了吗? 动了动身子觉得两腿间还在疼,如澜脸又红了起来,昨晚十四爷要了她几次,到后来她撑不住晕糊糊了,只记得十四爷的胳膊好似铁箍般紧紧楼着她,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他不停地顶撞着她身子,弄得她上下摇晃就好像躺在摇摇椅上,还有她嘴里竟然控制不住发出那种声音,自己听了都觉得面红耳赤,太羞人了。 如澜又想起胤祯说的那句话:“我胤祯做的事当然会负责。”他要负责什么?难道将她送回京城,要收她做侍妾都是因为十四爷以为在行辕他喝醉的那个晚上,他们已经做了昨晚做的事?难道十四爷并不喜欢她只是为了负责?如澜一边穿衣服一边胡思乱想,想到最后啐了自己一口,都已经成了他的女人,想那么多做什么?她喜欢十四爷就行。 穿好衣服后如澜不忘收好那块白布,那可是她处子之身的凭证,昨晚胤祯第一次把如澜压在身下时,如澜就从枕头下抽出白布偷偷垫在身下,别的事她可以糊里糊涂,唯独这件事不能忘。想想有点好笑,人家胤祯热情高涨和她亲热,她却忙着往床上垫东西。 如澜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往外看,老天!这么亮了,她睡那么久给别人知道了又不知会怎么说,福晋那边还等她去回话呢!如澜急匆匆向门口走去,打开外屋的门又把她吓了一大跳,竟然有个人蹲在门口。那人听到开门身立即蹦起来向如澜打个千道:“小路子给乔姐姐请安!” 原来是个小太监!如澜按了按胸口诧异地问:“公公这是……” “奴才是来服侍姐姐的,柱公公今天随爷进宫去了,让奴才好生服侍姐姐呢!”小路子笑嘻嘻地说。 “大家都是奴才,别说什么服侍不服侍的,听得我渗得慌。”如澜瞪了小路子一眼,迈出房门。 “那可不一样,乔姐姐您是爷房里的人,小路子向您请安那也是应该,规矩不能坏。”小路子依旧笑嘻嘻跟在如澜身后。 “不和你瞎扯,呃!小路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 “啊?!”如澜突然停住脚步,垮下脸来:“完了!完了!竟然睡这么晚。不行!我得赶紧去给福晋回话。” “姐姐、姐姐。”小路子张开手臂拦住如澜,胖胖的脸上堆满了笑“乔姐姐别急,福晋一早就让人过来传话说姐姐什么时候睡醒就什么时候过去,不着急!” “福晋真这么说的?” “小路子敢骗乔姐姐吗?”小路子扯了扯如澜的衣袖说:“乔姐姐您先回房梳洗,我到厨房给您拿些吃的,您得吃饱饭呀!这要是饿出个好歹十四爷不把我这身骨头拆了才怪呢!” “就你嘴贫!” 小路子嘿嘿一笑,转身去了厨房,如澜也赶紧回她自己的房间梳洗,她把头发盘了起来,照了照镜子又松开梳成长辫,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又没有名分,就算侍寝了也不能算是妇人。通房丫头和侍妾不同,不用开脸上头,收房的第二天不用给长辈敬茶。侍妾能算是半个主子,通房丫头却只是个奴婢,就算侍寝了在外人看来也还是个姑娘。没有名分就没有名分,她不稀罕,她只想留在十四爷身边。 匆匆用过饭,换上了完颜汐若给她准备的粉色旗装如澜便去了惜晴院,路上若是碰上了人如澜都是低头走过,她脸皮薄,一想到别人知道她昨晚在胤祯的房中就觉得难为情,要是对面走来的人盯着她看,那她就更是全身不自在了,好像她和十四爷做的事都给那人瞧见一样,事实上她到胤祯的房里还没有几个人知道呢。 如澜道了完颜汐若房中时,完颜汐若正和富嬷嬷说着话。如澜走过去屈膝矮身道:“奴婢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如澜来了?”完颜汐若目光往如澜身上一扫,眼底的黯然一闪而过,继而浮起笑意。富嬷嬷走到如澜身边低声问:“东西带来了吗?” 如澜脸上一热,赶紧掏出那块白布递给富嬷嬷,富嬷嬷见了白布上有片殷红,笑着对如澜点点头,转身把白布捧到完颜汐若跟前,毕恭毕敬地说:“福晋请过目!” 完颜汐若随意瞟了一眼,淡淡地说:“嗯,是个清白身子,其他的事就交给嬷嬷了。” “老奴晓得,老奴这就去安排。” “去吧!”完颜汐若轻轻扬了扬手指,富嬷嬷向她矮身福了福,退后两步才转身,经过如澜身边时富嬷嬷忽然低声说:“把你那领子拉高点!” 如澜一愣,还没来得及细想富嬷嬷话中的意思完颜汐若又在叫她,如澜连忙走过去问:“福晋有何吩咐” 完颜汐若拉过如澜的手,把一个小匣子放入如澜的手心,微笑着说:“这耳坠子是我生弘明那年时候买的,一直都没戴,你看看喜不喜欢。” 如澜打开匣子一看,是对珍珠银耳坠,珍珠晶莹圆润一看就是上等货,她忙推回给完颜汐若:“奴婢怎能拿福晋的东西?” “你看你,又和我见外了,这耳坠子放着也是放着,你这年纪带着正合适,快收好了。”完颜汐若又推给如澜,如澜无法只好收下,又向完颜汐若道了谢。完颜汐若抿嘴笑了笑,低声问:“昨晚还好吧?” 如澜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不敢直视完颜汐若,垂下头半天才忸怩地小声说:“还好。” “十四爷的性子就是那样,傻愣愣的,你别太往心里去。”完颜汐若看了看屋里的西洋钟,对如澜说:“你回房去歇着吧,我这里有静云和秋荷,没什么事你可以不用过来,尽心侍候十四爷就行。” “嗯,奴婢告退。” 如澜走出完颜汐若的房间后就一直想着完颜汐若说的那句话,“十四爷性子就是那样,傻愣愣的。”,福晋到底什么意思,十四爷哪种性子嘛?还傻愣愣的?十四爷才不傻愣愣呢,他在房里不知道多坏,像头狼一样,一头会使坏的狼。 如澜走到院子门口事竟然碰到卫嬷嬷她们,如澜向她们问声好,那些嬷嬷也向她笑笑,如澜总觉得她们的笑容有些奇怪。特别是最多嘴的卫嬷嬷,眼神在如澜身上扫过后竟然满脸促狭,如澜受不了她们看她的那种眼神,没在门口过多停留。刚夸过月亮门就听到身后传来那些嬷嬷低低的议论声,紧接着便是哄堂大笑。如澜听那笑声心里便起了疑,脚下越发走得急了。 回到房间赶紧检查自己的衣服没有没不妥,察看一遍又没什么失礼的地方。想起富嬷嬷离开时说那句话,赶紧凑到镜子前一看,这一看不得了,原来自己的脖子上竟然有两三处暗褐色的瘢印,这回真是丢死人了。都是那位爷的杰作,不知道福晋刚刚有没有瞧见,叫她这脸面往哪儿搁呀?难怪那些嬷嬷笑得那么暧昧,昨晚的事她们肯定都知道了,这回又要在背后嚼舌根了。 如澜懊恼地把脸埋在掌心了,心里责怪起胤祯来。干嘛每次都要啃她的脖子,上次在行辕也是,对着她的脖子又舔又啃,留下那些惹眼的印记好久都没消掉,害她大热天还要捂着脖子,以后不能让他碰脖子了。可是十四爷会听吗?他昨晚就像发狂一样,眼神狂,身上也狂,那劲儿让人想了就害怕。 身后传来敲门声,崔嬷嬷在门外轻声叫道:“乔姑娘在么?” “来了!”如澜理了理头发,又往上拉了拉领子,才转身去开门。崔嬷嬷站在门外,手里碰着一碗黑糊糊的汤。如澜闻到一股腥味,不由地往后退开,皱了邹眉头。崔嬷嬷仿似没瞧见如澜的动作,径直走到房中放下汤碗,面无表情地说:“请姑娘把这碗汤药喝了!” 如澜看了一眼药汁,疑惑地问:“嬷嬷,我又没生病,干嘛叫我喝药呀?” 崔嬷嬷垂下眼皮,过一会才抬头看如澜:“这是规矩,只要你晚上和十四爷在一块,第二天就得喝药。想不喝药,除非十四爷允许。” 和十四爷在一块就要喝药?那这药的作用也不用明说了,如澜认命地端起碗,一股腥味扑鼻而来,胃里一阵翻滚,她喉咙发大就想呕吐。崔嬷嬷见状忙接过碗,等如澜顺了气再把碗递给她,说:“捏着鼻子喝吧,喝多几次也就惯了。” 如澜看了看崔嬷嬷再看了看那碗药,狠下心端起碗,捏着鼻子闭上眼睛咕噜咕噜把那黑糊糊的药汤全灌下去。那药不但闻着腥臭,味道也是特别苦,如澜强忍着恶心把药喝完,眼泪也接着落下来了。崔嬷嬷在旁边又是倒水给她漱口,又是拿蜜饯给她压腥味,折腾了一阵子如澜才缓过来。 看一眼碗底遗留的黑色药渍,如澜不由的打了个寒噤。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四十五章 清晨的旖旎 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如澜迷迷糊糊地往旁边伸出手,但触碰到的却是一片冰凉。她惊愕地睁开眼发现身边竟空无一人,她的亵裤和裙子被随意地搭在床边,胤祯已经不知去向。 发了一会儿呆才记起她在被褥下的身子是光溜溜的,想起昨晚的狂乱,脸上又烧了起来。从被子下伸出手拿起衣服慢慢地穿上,爬起来时才发现腿脚颤的厉害,都是昨晚放纵的后果。 从窗外透进来的亮光可以看出天已经大亮了,如澜自嘲地一笑,她真是越来越懒。自从搬到胤祯那边住,她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若是碰巧胤祯要上朝她也是服侍他穿好衣服后又钻回被窝睡个舒舒服服的回笼觉,大伙都知道胤祯宠她,所以也不敢当面说什么。 秦柱已经很早就起来,一等如澜收拾妥当便离开客栈,他似乎并不惊讶胤祯和富勒不在,可能是前一天就已经知道消息了。如澜上马车前问了一下,秦柱只是淡淡地说胤祯会在前面的路上等他们。听他这么一说,如澜也就安心地坐进了马车。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如澜听见秦柱说:“爷吉祥!” “嗯!”是胤祯的声音。如澜刚想起身掀开布帘,胤祯已经钻进马车了。一股冷风卷了进来,如澜情不自禁缩了缩身子。胤祯朝她看了看,忽然伸出双手捂在她脸上。 “啊!……”手掌上的冰凉让她惊叫起来,马上拉下胤祯的手掌放在嘴前哈气,用她温暖的掌心裹住他被寒气侵袭的手指。胤祯笑了起来,俯下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亲。 “咳……”富勒垂下眼皮,一手掀开布帘一手提着食盒尴尬地站在马车前,他想不到会撞到主子和如澜亲热的这一幕,这不是才进马车吗?就这么急不可耐了,难道主子昨晚没吃饱? “谁让你这么没规矩的?”胤祯不悦地沉下脸,而如澜则红着脸拉开与胤祯的距离。 富勒抬眼看一下两人又飞快地垂下眼皮说:“属下给如澜送吃食,这事是刚才爷交代的。” 胤祯冷哼一声从富勒手里接过食盒递给如澜,富勒似是松了一口气,赶紧放下布帘退开。如澜打开食盒,见里头的糕点还冒着热气,开心地先拿起一个放到嘴里,再拿一个伸到胤祯的嘴边。胤祯瞧了一眼那糕点,偏开头说:“这是给你的,快吃吧!” 如澜哦了一声,继续吃她的东西,胤祯让秦柱赶车上路后就坐到了一边。如澜吃饱时看见胤祯正在晃着头,她连忙坐过去给他揉捏脖子,胤祯好似非常疲惫,青青的胡茬布满下巴。如澜伸手摸了摸,有些扎手。 “怎么了?”胤祯感觉到她的手指,闭着眼睛问她。 “爷昨晚没睡吗?”如澜附到他耳边低声问。 “嗯!”胤祯拉过如澜的手掌亲了亲,将背部慢慢地挨到如澜的胸脯上,不一会儿呼吸就变得轻缓绵长。如澜停下手从旁边拉过一个软枕小心翼翼的放到胤祯的颈后,再慢慢挪开身子到座位底下拿出一条毯子轻轻地盖在胤祯身上。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到了庄子,想来是福管家交代过,此时十几个男男女女在一个微胖的中年人带领下,恭恭敬敬地站门前迎接他们,一待胤祯跳下马车便齐声行礼请安:“十四爷吉祥!” “都起吧!”胤祯挥了挥手,回头低声对如澜说:“下来吧!” 众人不禁好奇和十四爷一同前来的是什么人,都伸长脖子等待着。如澜扶着胤祯的手轻轻跳下马车,朝在场的男男女女轻轻一笑,把那些后生一点的伙计都笑愣在当场。秦柱马上机灵地向那些人介绍:“这是乔姑娘。” “乔姑娘好!”大伙又齐声问好,倒把如澜弄的不好意思起来。 “行了,都进去吧!”胤祯朝门口扬了扬下巴,率先走进去 中年人紧走两步跟在旁边,恭谦地说:“奴才给爷带路!” “你是这儿的管事?叫什么名呀?”胤祯瞟了中年人一眼。 “奴才贱名刘贵。”刘贵哈着要向右边一伸手:“爷这边请!” 转了几转来个到早准备好的房间前,刘贵看了看如澜,堆起笑脸说:“这是奴才为爷准备的房间,乔姑娘奴才再另外让人收拾一间整洁的吧?” “不用了!”胤祯皱了皱眉,道:“她和我一起住。” “啊?!”刘贵神色复杂地看了如澜一眼,马上地下头唯唯诺诺地说:“是、是,奴才马上就让人把乔姑娘的东西搬到这里。” “你下去吧!”胤祯挥手让刘贵退下。 因舟车劳顿,用过晚膳他们便早早歇下,第二天如澜醒来时胤祯竟然又不在房里。她穿好衣服刚走出门口就听到外面有奇异的响声,满心好奇地顺着声响方向一看,胤祯一声身短打在院子里舞剑呢,刚刚那响声就是他的剑发出来的。 如澜不敢惊动他,悄悄走到离他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胤祯好似没有觉察被人偷看,依然忘我地舞动手中的宝剑。只见他时而跳跃时而翻转,时而腾空时而俯冲,将手中的剑舞得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他高大的身姿更显的英姿勃勃。如澜竟然看痴了,心里如灌了蜜一样:如此俊朗的人才,竟是她的男人,遇上他真是自己三生修来的福气了。 胤祯眼角一瞥,瞧见了一抹淡紫色的人影站在树下,他嘴角勾起,迅速转身将手中的剑直刺过去。”啊!……“如澜失声惊叫,紧紧的闭上眼睛跌倒在地上。 胤祯却哈哈大笑起来。如澜疑惑地睁开眼却对上胤祯满脸的戏谑,她忽然明白刚刚那刺过来的一剑又是胤祯故意捉弄她,小嘴一撅,忿忿的瞪了胤祯一眼,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跑。 “……哎!哎胤祯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但马上扬了扬眉跟上去:“你给爷站住!” 于是进入院子的下人一大清早就看到长得像天仙一样的乔姑娘在前面跑,高大威武的十四爷提着剑在后面追。 如澜刚跑到门边就给胤祯从身后拦腰抱住,他笑嘻嘻的说:“还跑?你能跑快过爷吗?” 如澜没搭理他,使劲挣扎想要挣开他的手臂,谁知胤祯却把手中的剑扔向屋子正中的桌子,一弯腰把如澜抱了起来,径直走进内屋。一进内屋的门口胤祯就开始拉扯如澜的衣服,如澜脸一下就红了起来,捶打着胤祯的手臂低声说:“爷,天都亮了。” “天亮又怎么啦?”胤祯手上的动作非但没停反而加快,走到床边时如澜身上只剩下肚兜和亵裤,身后的掉了一地的衣服。如澜从胤祯的肩膀伸出头,内屋的门帘还因他们走进来而晃动,从缝隙间能看到外面半掩的门,她急了起来:”爷,外面的门……没关好、” “……他们不敢进来”胤祯把她放在床上,俯身压上去。 “可是……啊!……”嘴里的话说得一半变成低声惊叫,因为她身上唯一的布料被扯去了。省去任何前戏,胤祯直接进入,攻城略地,狂暴地索取,如澜忍不住战栗起来,在他身下娇弱地承受着。床板承受不住他们的摇晃,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而且随着胤祯的动作越响越大声,把如澜都听得心惊胆战了,急得猛推胤祯的胸膛,颤声道:“爷,求您了……轻点、轻点!……会让人听见的。” 秦柱知道胤祯大早就起来舞剑,已经吩咐厨房准备早膳,正提着食盒往胤祯的房间走,突然一阵奇怪的钻进耳朵,他凝神一听发觉声音是从胤祯房中传出,不由的加快脚步。离门口越近那声音就越清晰,听着听着秦柱的脚迈不开了,这么有节奏的床板声,而且越响越急,就算他不能人道,可是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吧,房间里正在发生什么事他已经明白了。看了眼那半掩的房门,他悄悄地转身走到偏远一点的屋角边站定,并且留意起房间四周有没有闲杂人靠近。 “……好像有人过来了”如澜听见屋外的脚步声,慌了起来。胤祯却依然不理会,专心地进行他身体上原始的动作。也许是极致的那一刻快要到来,他紧紧地压住如澜的手臂,喘息粗重,眼睛迸发出一种近似野兽般的光芒,咬牙切齿地看着如澜。如澜一边担心被人撞见一边又要承受着胤祯狂野的撞击,竟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来,身体的反应也随着热烈起来。胤祯感觉到如澜的变化,低吼一声,急剧进进出出,马上便迎来了那愉悦的巅峰,将他灼热的体液喷洒进如澜身体。 见到胤祯已经完事,如澜赶紧把他从肚皮上推开,慌里慌张地捡起衣服。胤祯顺手拉过锦被往腰间一盖,枕着自己手臂摊在床上悠闲地看着如澜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看到她雪白的背部,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如澜正系着肚兜的带子,胤祯的手掌忽然从她的腋下伸过来盖在她的挺翘上,如澜啪地拍开,又手忙脚乱的穿上亵裤。 胤祯嗤地笑了起来,单手顶在床上支着头打量她,虽然刚才她不怎么情愿,但是那具身体却对他有了反应,欢爱过后的如澜从脸庞到锁骨处都是红粉一片,特别是那耳根子,红得妖娆。胤祯禁不住心又痒起来,悄悄地伸手去扯她肚兜的带子。如澜嗔了胤祯一眼,没好气地抓起他的衣服扔过去,不偏不倚正盖在胤祯的脸上:“爷今天就打算睡在床上了吗?” 胤祯从脸上拉下衣服,笑嘻嘻地穿起来,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如澜身上。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四十六章 意外的孩子 在庄子住了十几日,胤祯天天和富勒骑着马出去,不到天黑不回来。下人们见如澜一副未婚女子打扮,衣着又不似下人,又与胤祯同居一室,都道她是胤祯藏在外面的红颜知己,平日对她也是恭恭敬敬的,如澜就是想找个人说说也难。 除了晚上和胤祯疯狂地亲热,她好像真的没什么事可做。胤祯见她每天皱着眉头喝那汤药,倒是安慰起她来,说是等他的事成了就让她有自己的孩子,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如澜隐隐察觉到他要做的是什么事,但不敢瞎打听。白天无聊够了,等胤祯晚上回来,就变着花样向他撒娇,和他胡闹,弄得胤祯又好像回到毛头小伙子的时候,对闺房之事热络起来。胤祯的那几个福晋都是大家闺秀,有时候难免矫情,在闺房里也是规规矩矩的,有哪一个像如澜这般随性活色生香呢。 十几天后,福管家回到庄子,胤祯便也带着如澜一起回贝子府。在府门口胤祯碰上正从里头出来的大夫,不过大夫并没有瞧见他,和送他出来的静云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去。静云却一眼看到了胤祯,连忙屈身行礼。胤祯向大夫离去的方向一摆头,皱起眉头问:“你主子的病又犯了?” “爷,福晋有喜了。” “什么?!”胤祯一脸错愕。 “大夫说有两个多月了,主子这次害喜很厉害,吃什么吐什么,人都瘦了一圈,您出去这些天她都躺在床上呢?” 两个多月?推算起来应该是他回来的那天播下的种,就那么一次竟然有了,真是一枪中的呀。胤祯边迈步向里头走边说:“怎么不派人告诉我?” 静云瞟了一眼跟在胤祯身边的如澜,没好气的说:“奴婢本来是要让人告诉爷的,可主子偏不让,说是如澜难得跟爷出去,不要打扰你们。” 如澜听了垂下头,不敢再看静云一眼,胤祯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掌心,淡淡地说:“你先回房吧,我到若儿那里去了。” “是。”如澜小声应答。 话说完颜汐若体质不好,这次怀孕反应又强烈,吃不下睡不好,侍候她的人天天如临大敌,生怕出了一丁点的差错。小厨房里整日都熬着安胎的药,可是完颜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安胎药也喝不下去。胤祯请了御医过来,可是御医也束手无策,这女人妊娠反应哪有药治呀? 害喜严重是一回事,太医却告诉胤祯另一个更不好的消息,完颜腹中的孩子能否安然诞下还是个问题,以她的体质根本就不宜孕子。胤祯听了太医的话后,心情就沉重起来,嘱咐静云等人要打醒十二分精神侍候,他也时不时往完颜房里跑。 舒舒觉罗等人可真是恨死了,先是一个乔如澜把胤祯夜夜缠在房里,紧接着完颜汐若又有身子,让她们这一帮人只有干瞪眼的份。 如论怎样小心谨慎,完颜汐若肚子中的孩子还是保不住。那天胤祯正在书房里写字,秋荷急匆匆跑过来,一进门就扑到地上:“爷,不好了,福晋出血了。” “扑通”胤祯手中的的狼毫掉到地上,怒喝一声:“那还不快请大夫?” “已经请了……”秋荷话还没说完,胤祯已经越过她冲出门外,旁边的如澜愣了愣,赶紧丢下手中正在研磨的墨条跟镇出去。 此刻完颜汐若房前围满人,婆子丫鬟都涌到里头,胤祯一把推开站在门口的两个丫头冲了进去,如澜刚跑到门前就听见里屋胤祯气急败坏的怒喝:“大夫怎么还不来?你们都愣在这干嘛?去请大夫,快去!!!” “爷!您别急,大夫应该快到了,福晋身上正难受,您别那么大声啊!”一位老嬷嬷在旁边劝说。 胤祯正要训斥她,听到最后那句话又噎了回去,转身冲到完颜汐若床前,握住完颜汐若的冰冷的手,急促地说:“若儿,别怕,大夫马上就来了。” 完颜汐若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痛苦地佝偻着身子,听到胤祯的声音,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奄奄一息的说“爷……这孩子……怕是……怕是……” “没事,我们有弘明弘暟就够了”胤祯摇着头,阻止完颜汐若说话,看她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他的心都快碎了。 “爷,大夫来了。”静云把大夫拉到完颜汐若床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朝胤祯一弯腰,恭敬地说:“请十四爷安!” “免了免了,快给福晋瞧瞧!”胤祯一把拽住大夫的手拉起大夫。 大夫忙打开药箱,旁边的嬷嬷迅速搬了凳子给大夫,秋荷赶紧拿起垫子放在完颜汐若的手腕下,这一切都在眨眼间完成,大夫这才掏出帕子覆在完颜汐若手上把起脉。一屋子的人都紧张地屏住呼吸,生怕弄出声响影响到大夫。除了完颜汐若偶然的呻吟声,屋里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大夫把完脉,神情凝重地对胤祯说:“十四爷,福晋腹中的胎儿已无脉象,必须尽快施针催下残胎啊!” “别再废话了,快动手施针!爷只要大人无虞,其他的……不必理会!”胤祯火爆的呵斥,一脸焦急。 “请十四爷移步到外屋,这里只需留两丫鬟就行,人多气浊会扰乱老夫下针的精准。”大夫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胤祯看了完颜汐若一眼,咬咬牙走了出去。 掀开门帘就看到舒舒觉罗带着真珠站在外屋的门边,一边脚已经迈进来。她看到胤祯赶紧向前走几步,屈身行礼道:“爷!” 胤祯挥挥手让她起身,自己走到窗边发呆。如澜走到胤祯身旁,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问:“爷,福晋怎样了?” 胤祯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沙哑着声音说:“孩子保不住了。” 舒舒觉罗蓉玥也听到了胤祯说的那句话,她怒视着满屋子的下人,骂道:“你们这些个没用的奴才,平时是怎么伺候主子的?竟然让嫡福晋出了这样的事,难道主子的身子有异常你们都没留意吗?” “蓉玥!”胤祯阴着脸低喝一声:“这时候再说这样的话还有用吗?” “爷,妾身……”蓉玥刚要辩解,静云急匆匆从里头跑出来。 “怎么了?”胤祯一把拉住她,大声地询问。 “大夫说主子身子弱,怕熬不住,让奴婢出来拿碗参汤给住喝。” “快去!快去!”胤祯边说边把静云往屋外推。 大夫在里头施针,胤祯在外面坐立难安,不停地踱来踱去。舒舒觉罗蓉玥拉住他胳膊说:“爷,您坐下吧,这样晃来晃去的,把妾身都晃晕了。” 胤祯虽然不悦地瞪了一眼蓉玥,但还是找张椅子坐下,蓉玥一看胤祯坐到如澜身边,眼神立即阴了下来,气鼓鼓地抿着嘴。这时屋里突然传出完颜汐若的一声惨叫,胤祯刚坐下的身体立即像装了弹簧一样蹦起来,朝里头冲过去。 “爷,您不能进去,大夫说你是男子,浊气重不能进去啊!”门口两个嬷嬷死死地拉住胤祯不放,胤祯颓然的退回,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低着头握起拳头捶打自己的额头。如澜吓了一跳,赶紧拉开胤祯的手腕,低声地安抚他:“爷,你别这样,福晋知道了会难过的。” 胤祯抬起头看着如澜,眼里满是自责,他反握住如澜的手问:“小乔,我是不是很混蛋?” “爷别这么说,谁也不想这样,何况……”如澜话未说完屋里又传出完颜汐若的叫声,胤祯握在如澜手腕上的大掌徒然加紧,如澜只觉得手腕像被什么箍紧,火辣辣地疼。完颜汐若的叫声时断时续地传出来,胤祯手上的劲无意识的加大,如澜被胤祯拽住的那只手掌已经血色尽失,惨白的手指巍巍颤抖,手很痛但不敢声张,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咬着牙强忍住了。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将胤祯的心里的痛消减。 “胤祯!胤祯!”完颜汐若发出两声凄厉的叫唤后忽然没了声息,胤祯先是身体僵了僵,但马上摔开如澜的手使劲推开众人奔了进去。“若儿!若儿!”他惊慌失措地冲到床前,可完颜汐若却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若儿!”胤祯大吼一声,伸手抱住的完颜汐若的身子。 “十四爷别急!福晋只是因疼痛昏厥,并无生命危险。”在旁边擦汗的大夫及时阻止了胤祯的过激行为,“残胎已下,大人无碍了,只是福晋身子经此创伤,元气必定大损,若不好好休养,后果不堪设想啊!” “要用什么药材你尽管开口,就是天上的月亮我也给她摘下了。” “老夫尽力而为吧,不过十四爷最好进宫请御医给福晋瞧瞧,那里能人多,也许对福晋的康复有好的法子呢。”大夫看了胤祯一眼,小心翼翼地说。 孩子没了,完颜汐若也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胤祯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推了一切事务和应酬,连完颜汐若的房门都没迈出过。他在房里守着完颜汐若,如澜就在外屋等着他,担忧,心疼。她知道胤祯和完颜汐若少年夫妻,鹣鲽情深,所以很理解胤祯的心情,她不去打搅他,但却禁不住为他的身体担忧,所以胤祯一天没迈出那个房门她就一天不能离开,她要做他的后盾,和他一起照顾他的福晋。 但胤祯走出门口看见如澜时,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小乔,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如澜眼眶一热,凝视着胤祯哽咽地说:”爷只看到小乔瘦了,就没发现您也瘦了。“”我也瘦了?“胤祯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下巴上的胡子好似长了。如澜吸了吸鼻子,轻声问:”福晋好些了么?“ 胤祯眼神一暗,走到椅子边缓缓坐下,如澜心里一紧,忙跟了过去。”小乔,你知道那天我是什么感觉吗?当看到若儿毫无声息地躺在床上,我以为、以为……“胤祯猛地握住如澜的手,喘着气:”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你知不知……我的心都……“”爷,小乔懂,小乔都懂。“如澜直视着胤祯的眼睛,反握着他的手掌柔声安抚他:“眼看着至亲的人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这些小乔都懂,当年我娘病重时我也会这样,爷,您别担心,福晋会好起来的。” “真的?”胤祯竟向个无助的孩子一样望着如澜,如澜肯定地点点头,胤祯忽然将头埋入如澜的怀里,如澜一愣,却马上反手将他抱住,像个母亲抱孩子一样将他搂在胸前。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四十七章 求佛 十四贝子府在压抑的气氛中迎来康熙六十一年,因为完颜汐若的流产使本来应该喜庆的春节过得愁云惨雾,大家都知道胤祯的心情不好,所以也不敢大肆热闹,只是让孩子们乐一乐,只有容玥还偶尔带着婷玉出去付别家的宴席,大人平时该干啥这时候就干啥,。 二月初,胤祯被派到丰台大营练兵。出发前的一晚他留宿在完颜汐若房中,当然,他只是单纯的陪她,大家都知道完颜汐若的身体再也经不住任何小小的折腾了。临行前,胤祯嘱咐如澜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说他最多个把月就回来,如澜自然千万般不舍,两人缠绵一番胤祯才离开。 胤祯走后如澜的生活又恢复了枯燥无味,除了每天不变去看望完颜汐若,其余的时间她就在胤祯的书房里,有时打扫,有时练字,有时懒了就静静地靠在胤祯的躺椅上,回忆着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想着想着自己就乐起来,仿佛他还在府里,一转身就能看到人一样。 蓉玥爱热闹,胤祯离开家才几天她就坐不住,去给完颜汐若请安时提出带女眷到寺庙里祈福求平安,完颜汐若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儿,便允了。蓉玥又假惺惺的邀请完颜汐若一同前去,她明知道汐若的身体不适宜外出,就算想去也去不了,所以她虽然开口但没想过完颜汐若会去。可她没料到完颜汐若竟然让如澜代替她随蓉玥一起去。蓉玥素来不喜欢如澜,可是完颜汐若已经开口了她也不好拒绝,狠狠瞪了如澜一眼便起身告退。 第二天一早,蓉玥带着婷玉、敏慧几个福晋一齐出府,因为人多所以驾了两辆马车,她和婷玉坐一辆,如澜和敏慧坐另外一辆。如澜其实不情愿跟胤祯的那些福晋在一起,她总感觉她们看她的目光带着一股敌意,不过,敏慧对她还好平和些,冷淡是冷淡,却没有那种令人心底发毛的敌意。如澜进入马车时敏慧和姝琴已经坐在车了,她向两人笑了笑,道一声“福晋”便侧身坐到一边。 她最近不知怎么回事老是觉得疲倦,整天身上懒洋洋的,她以为是因为挂念胤祯才这样,所以也没在意。马车摇摇晃晃的,如澜背靠着车壁一会儿就觉得头沉重起来,昏昏欲睡。马车忽然一个颠簸,如澜摇晃一下清醒过来,睁开迷迷糊糊的的,眼睛却对上了敏慧狐疑的目光,她自觉失态忙垂下头。敏慧张了张嘴像是要问如澜什么,见她别开目光她愣了愣脸上又恢复的冷淡。 马车大约走了个把时辰,终于来到山脚下,这寺庙看来应该比较灵验,即时是建在半山腰也有不少香客。如澜她们到达时,山门下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那些马车装饰华美,应该都是大户人家用的。 一行人下来马车,由自己的婢女搀扶着慢慢沿着石阶往山上走,如澜是个下人身份,拿东西这种粗重活当然是她干了。提着装满沉甸甸的水果篮慢吞吞地走在后面,虽说二月还是春寒料峭,可她身上已经冒出的湿濡濡汗液,提着篮子的手从左边换到右边,又从右边换到了左边,脸上红通通一片。 “如澜,你走快点,就这么点东西也拿不动,你平时都不干活吗?”真珠回头瞪了她一眼。 如澜不理会她,心想我让你提这么重的东西走路看你能走得快吗?是,她平时是不用干活,可这是十四爷不让她干,又不是她不想干,院子里那些力气活粗使嬷嬷都干完了,哪还用得着她? 好不容易看到个凉亭,蓉玥带着其他人走进去歇息,如澜刚过去还没放下东西就听蓉玥说:“真珠,香烛你拿上来了吗?” “主子,东西都是如澜拿的。”真珠回头问如澜:“香烛你没拿吗?” “真珠姐,你只给这个果篮没有香烛啊。”如澜被问得楞了楞。 “这么小的事也做不好,没有香烛怎么拜祭啊?!还不快下去马车那里拿上来、”蓉玥恶狠狠地呵斥如澜。 如澜低下头,她知道这是真珠故意整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是奴婢的错,奴婢这就去拿。” “手脚麻利些,可别误了时辰。“婷玉在旁边不满地说:”笨手笨脚的,也不知道爷喜欢你什么?” 如澜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转身走出凉亭,身后传来蓉玥的一声冷哼。唉!刚以为能歇一下,谁知又被叫了下山,看来她今天是注定会受累的。好在下山没那么累,如澜疾走一阵便到了山门,张望一会才找到她们的马车,车夫见到如澜觉得奇怪,问她怎么会下来。如澜忙把情况给车夫说了,那车夫热心地帮她从蓉玥的马车里找出一大包东西给她,如澜本来想打开看一看,但车夫说出门时亲眼见真珠把香烛装进去,若她打开又要重新包回去会费了不少时间,怕会被福晋责怪。如澜一想竟然车夫看见就不会错,提着东西气喘嘘嘘地赶到凉亭, 蓉玥看了她一眼,吩咐真珠打开。真珠依言打开,发现里头除了香烛还有其他的物件。蓉玥脸色一寒,不悦的说:“你拿的时候不晓得看一看吗,我叫你去拿香烛没叫你把我的东西拿上来,你这是不情愿我使你干活还是怎的,难道说我一个福晋还使不动你一个丫头吗?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怕福晋等急了才没拆开看。”如澜咬着嘴唇低下头,蓉玥使威风,可不能忤逆她。 “别以为有爷宠你你就无法无天,你再怎么受宠也只不过是个丫头,我才是主子。”蓉玥声音尖锐,眼色凌厉。 “奴婢不敢。”如澜把蓉玥说是她的那些东西一一拣出来,没有看凉亭里的任何一个人,谦卑地说:“奴婢马上就拿去放好。” 放好蓉玥的那包东西,如澜觉得脚下有点发虚了,来回急匆匆走了三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这一劳累越发觉得胸胀的生疼,她早发觉最近胸乳有些异常的胀痛,但又羞于问别人,毕竟是隐私部位,再说胤祯和她亲热时喜欢碰她那个地方,平时也是有点酸胀,所以她没怎么理会这些变化。 蓉玥盯着如澜那激烈起伏的胸口,眼神里掩不住嫉恨,同样的是女人,瞧人家前凸后翘的,胤祯回来还没多久,这死丫头就变得那么有女人味了,不但容光焕发,连那女人的特征都变的更加明显了。她看了看婷玉,心里骂一声“没用”,也不知道要吃少点,全身上下圆滚滚,这个样子有那个男人会喜欢? 她蓉玥是长得高挑,可一年生育一个孩子,早把身上那几两肉生没了,该大的不大,该小的又不小,不说男人就是她自己看到了都没胃口。 敏慧同情地看了气喘嘘嘘满头大汗的如澜一眼,朝身旁的姝琴使了个眼色,姝琴立即心领意会的走到如澜身旁从她手了拿起那一大包香烛,如澜一怔,感激地向姝琴笑了笑。 *** “如澜,既是完颜福晋让你来,那你也该进去拜一拜菩萨,求个心愿。”敏慧从寺庙的大殿走出来对站在屋檐下发呆的如澜说。 “福晋们都拜过了吗?奴婢这就进去”如澜朝敏慧微微一笑,刚才她让姝琴帮手,如澜对她的好感忽然增加许多。 “她们到那边解签去了。”敏慧似笑非笑地看着如澜:“赶紧去拜吧,为你和十四爷求个心愿。” 如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向敏慧福了福身子然后起身走进大殿。点燃一支香在菩萨像前跪下,如澜闭上双眼低声祈祷:“菩萨在上,信女乔如澜诚心求保佑,一求十四爷心想事成;二求完颜福晋身体早日康复,无忧无愁。三求……” 如澜睁开眼睛瞟了瞟左右,见无人在旁才小声地说:“……如澜和十四爷长相厮守,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说罢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满怀虔诚地将香枝插入佛像前的香炉中。刚站直身子,忽然刮起一阵风,刚刚明明还很晴朗的天气不知怎么的就变了脸,大殿内阴暗下来,就连那菩萨的面容也瞧不清晰。如澜心里一悸,难道是她的心愿太奢侈了,连菩萨也不会保佑吗?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四十八章 生死相随 从寺庙回来如澜直接去了完颜汐若的惜晴院,她为弘明弘暟及完颜汐若各求了一副平安符,要第一时间交到完颜汐若的手上。完颜汐若随口问了几句便让如澜回房,如澜一整天都没能歇息确实也觉得疲倦,完颜汐若让她走她正求之不得,赶紧起身告退。出来惜晴院穿过花园的小道,走着走着下腹突然一阵刺痛,如澜疼得弯下腰,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腹部。 那疼痛也奇怪,只是一下子便消失了。如澜抚了抚腹部继续迈步前行,可没走几步疼痛又袭来,而且比刚刚那次还猛烈,伴随着一股难忍的酸胀。如澜忍不住呻吟起来,皱起眉头扶住路边的的树木。小腹的酸胀越发明显,疼痛一波一波地袭来,眼前渐渐变模糊,黑暗似潮水般慢慢将她淹没,她脚下一软身子便顺着树干滑下坐到地上。 “如澜?……”一声呼叫唤回如澜的神志,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隐隐辨出站在不远处的敏慧主仆两人。敏慧见如澜睁开眼,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怎么坐在这儿呀?” “奴婢……觉得有些累……歇一歇就回去。”如澜费力地支起身子,有气无力的回答。 “哦,”敏慧看着如澜,见她脸色苍白,遂轻声说:“那你歇过赶紧回房吧,这走了一天确实也挺累人的。” “谢福晋关心。”腹部又一阵绞痛,如澜咬住嘴唇强忍着。敏慧似乎有所察觉,狐疑的目光扫向如澜手掌覆盖的小腹问道:“你真的没事?” “奴婢真的没事。”如澜硬向敏慧扯出一个笑容。敏慧盯着如澜看了一小会儿,最终带着姝琴离开。如澜见她们走远才慢慢挪动脚步,这时腹中的疼痛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却换成另一股尖锐的酸麻闷胀且直往下坠,眩晕又慢慢地侵入如澜,突然,一股热乎乎的湿滑液体从腿间涌出,顺着她的脚迅速流下,黑暗瞬间将她吞噬,如澜身子一晃软软地倒下…… 迷糊着她好似听见小路子的声音,可是她却没有力气去辨认,只是顺着唯一的意识沉睡过去。等睁开眼睛时已经躺在她自己的床上,身体竟然从所未有的虚弱,她刚想挣扎着爬起便被人按住,她转头一看,是崔嬷嬷。 “我……”如澜刚张开就被崔嬷嬷摇手制止。崔嬷嬷直愣愣地盯着如澜,把如澜看得一阵发毛,嗫嗫嚅嚅的问:“嬷嬷为何这样看我?” “那些汤药你有没有按时喝?”崔嬷嬷神色严厉。 如澜被她的话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有喝的,每次都喝。” “喝了药怎么还弄出这样的事来,你就不怕惹十四爷生气?” “这样的事?”如澜懵了,不明白崔嬷嬷的意思,愣愣地问:“嬷嬷指的是哪件事啊?” “你真不晓得?” 如澜望着崔嬷嬷,迷茫地摇摇头。吱呀一声,张嬷嬷端着一碗粥推门进来,她不悦的看崔嬷嬷一眼,崔嬷嬷立即低头退到一边,论等级张嬷嬷可比她高几层。张嬷嬷同情地看了如澜一眼,叹了一口气说:“如澜,你怎么这般不小心?” “我……”如澜更迷糊了。 “大夫刚来看过,说你小产了。” 如澜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您是说……我、我有孩子、现在又、又没了?” “今天你晕倒在花园了,小路子发现你的时候,你身下一片血迹,我问了崔嬷嬷,她说你差不多两个月没有月信,这可是十四爷和你骨肉呀!” “可这事十四爷没开口呢,她就是有了也是犯了规矩,主子不怪罪还罢,怪罪下来我可逃不了干系呀!”崔嬷嬷急了起来。 “你嚷什么,孩子现在不掉了吗?”张嬷嬷狠狠地瞪了崔嬷嬷一眼。 “嬷嬷,你们别吵了,千不该万不该也是如澜不该,不关崔嬷嬷的事,如澜只求嬷嬷被把这事说出去。”如澜见她们二人吵了起来,忙将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其实她也怕十四爷知道了生气。 “闺女,这小产可不是儿戏,弄不好身子会落下毛病,还是得开些方子调理才是。”张嬷嬷毕竟心疼如澜,不似崔嬷嬷那般一味责怪。 “大夫刚才已经开过方子了,只是怎么出府去抓药还是个问题,要报给主子不是露陷了吗?”崔嬷嬷担忧地说。 “谁让你说真话了?就说如澜去上香得了风寒,你快去禀报吧!”张嬷嬷挥挥手,崔嬷嬷赶紧出门。张嬷嬷一看她已经走远,忙坐到如澜身边,细声问:“你真的不觉察自己有身子么?除了没来月信还有什么地方不妥?” “就是觉的累,还有、还有、”如澜不好意思起来。张嬷嬷瞪了她一眼,道“这时候还害臊,快说实话嬷嬷好帮您拿主意。” “是胸脯胀痛,”如澜小声地说,忽然记起一件事,急急开口:“嬷嬷,我其实漏了一天没喝药,和十四爷出去的头天,柱公公没给药我。” “那算起来日子也差不多,十四爷有没有跟你提过要给你孩子的话?” “有提过,但他说是以后,等他的事成了以后。” 张嬷嬷凝重起来,半响才说:“既然如此,这事你还是别声张好,免得爷觉得你使心计对你心生反感,等药拿回来就认认真真喝,把身子养好,以后有的是机会,只要爷还疼你就会给你自己的孩子,有了孩子你将来就有依靠了。” “嗯,我知道了。” 如澜私自怀孕又小产的事就这样被张嬷嬷和崔嬷嬷合力遮掩过去了,而她和胤祯的第一个孩子还没成形时就悄无声息的离去,如澜暗暗伤心了几日,但想到孩子来了名不正言不顺,便把伤心深深埋在心底。张嬷嬷说的对,只要十四爷还疼她将来就会给她孩子,眼前就要紧是把身子养好。 胤祯回来时如澜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午后,如澜身着薄袄面向墙斜卧在睡傝上,门被轻轻推开,她翻过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前放大的脸孔让她徒然张大眼睛,瞌睡全给吓跑了:“爷……” 胤祯狂热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扫过她的身子,烙在她的脸上,如炙热的火焰在燃烧。如澜被他的眼神看的心慌慌,别开脸躲避胤祯的注视。“跟爷回房去!”胤祯一把拉起如澜,如澜知道胤祯想做什么,她了解他,他想要她的时候就是这种表情,可是她不能给。大夫说了,要满月才能同房,她这才半个月,若是行房到会落下终身不孕的疾病。她耍赖般往床里边一靠,嘟着嘴说:“不去!” 胤祯一愣,又把身子挨过去,坏笑着低声问:“怎么,你不想爷吗?” 笑脸放大,离如澜不过寸许余,如澜急中生智,摇着胤祯的手臂假装撒娇道:“想呀,只是……奴婢身子不方便。” 胤祯略蹙一下眉头,似是思量,顷刻便盯着如澜说:“日子不对,你上次不是这个时候。” “我、我……”如澜没想到胤祯会记得她那些特殊的日,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答了。胤祯见如澜语塞,已经猜到如澜刚刚说的话含有水分,他忽然抱住她直接滚倒在狭小的床上,把她压在身下,暧昧地笑着说:“不跟爷回房,那爷就在这里咯!” 如澜大惊失色,挣扎着要推开胤祯,两人就在床上拉扯推搡,一个嬉皮笑脸,一个胆战心惊,正当他们滚成一团的时候,房门被人推开,来人边开门进屋边慌里慌张的说:“快起来把药喝了,不然等会儿十四爷看见就瞒不住了。” 如澜从头到脚僵住,如石化般一动不动,手掌停留在胤祯胸口前,盯着胤祯的双眼满是恐慌。胤祯也愣住,俯身目不转睛的直视着如澜,眼眸中的疑惑慢慢变成的怒气。他一骨碌翻身坐起,寒冰般的目光直视向门口。来人忽然发现坐在床边的胤祯,手一抖竟把汤药洒掉半碗,瞬间傻 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你手里端的是什么?”胤祯冷冰冰地开口问话。 “回、回十四爷,……这、这是如澜……的药。”崔嬷嬷哆哆嗦嗦半天才把一句话说完整。 胤祯伸出手,低声喝道:”拿来!“ 崔嬷嬷赶紧把药递过去,胤祯接过碗放在鼻端下一嗅,皱起眉头问:“这是什么药?” “是治风寒的。”如澜在旁边抢着回答。 胤祯没有回头看她,只是紧紧盯着崔嬷嬷,崔嬷嬷被胤祯凌厉的眼神盯得脊骨发凉,腿脚竟不受控制地颤抖。胤祯突然冷哼道:“胆子不小啊!竟然连爷都敢蒙骗了,治风寒的汤药怎么会和完颜福晋小产后喝的汤药一样味道?说!这是什么药?” “奴才该死!”崔嬷嬷扑通跪下,痛哭流涕道:“是奴才疏忽才让如澜有了身孕,求爷饶恕,奴才这就自个去总管那里领罚。” 胤祯回过头问如澜:“你有了?” 见如澜怯怯的点了点头。胤祯又转头问跪在地上的崔嬷嬷:“孩子没了?” 崔嬷嬷看了胤祯一眼,见他面无表情,于是大着胆子回答:“是,半个月前就没了。” “砰!”胤祯突然把碗重重地放到床头的桌子上,从牙缝中挤出冷冰冰的话语:“孩子怎么没了?是谁的主意?” 崔嬷嬷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没、没人晓得……如澜有、有身子,她、她和侧福晋……去上香回来就、就小产了,是小路子在、在花园里发现……如澜,她、她那时已经昏、厥过去了。” “滚!”胤祯忽然抬脚踢去,崔嬷嬷被他踢得翻了个跟头,却不敢喊痛,挣扎着手脚并用仓皇地爬出去。胤祯手一挥又把桌子上的碗扫到地上,随着“嘭”的落地声响,药汤四处飞溅。 如澜吓的心砰砰乱跳,胤祯从来没在她面前发过这么大的火,她吓得缩在床上,看着崔嬷嬷被胤祯踢出门去,心想下一个该是她了。不知道十四爷会怎么责罚她,他一定很恼怒,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胤祯突然回头,如澜条件反射地往床角退去,怯怯地看着他。见如澜恐惧地看着他,胤祯眼中闪过一丝难于觉察的愧疚,他迅速回头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屋外沉声问:“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如澜爬下了床在他身后跪下,低着头小声地说:“是奴婢的错,爷要责罚就责罚奴婢,不要迁怒无辜的人。” “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我?”胤祯猛地旋身俯视如澜,胸口剧烈起伏“若儿有了身子不告诉我,你有了也不说,你们到底把我置于何地?” “奴婢知错了,”如澜抽抽噎噎哭起来:“爷你没说要给我孩子,我就不能有孩子,奴婢并不知道自己有身子呀!” “让我说你什么好?”胤祯无奈地昂起头,深呼一口气,他实在是忍不住要发火。 “爷不要生气,奴婢以后一定天天喝药。”眼里漫过水雾,她使劲闭上眼睛,一滴泪珠“噗嗒”落下。 “你小产福晋竟然不知道,今天若不是被我撞见,你是不是就这样瞒过去了?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个儿身子?幸而还有人发现,若是你昏倒的地方隐秘,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你就这么没了也没人知道”胤祯越说越急,呼吸急速,他嘭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柜子上,柜子的物品哗啦啦地散落,有几个掉到了如澜身上。 如澜瑟缩一下没有躲避,依然垂头跪着,眼泪越发掉得凶。 胤祯越过她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扭头看向门外,不言不语。完颜汐若流产时的虚弱模样又浮上他的脑海,心口一痛情不自禁蹙起眉头,那揪心的感觉仿佛又袭来,那是一种惶恐混杂着痛苦的感觉,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不自觉的握紧拳头捶打额头。 “爷!”如澜怯生生地叫他,依然带着泪花的眼睛流露出担忧的情感。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如澜身边拉起她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摩挲着如澜的头顶,低声说:“你这傻瓜,整个脑子就只想着爷会责怪你孕了孩子,你怎么就没想到爷是担心你的身子呢,你和若儿怎么都这么不让人省心呀!” 如澜伏在胤祯胸前,闷闷地小声说:“是奴婢犯了规矩,爷要恼火奴婢也认了。” 胤祯捧起她的脸庞,轻轻地抹去脸上的泪痕,说道:“爷不是狠心的人,你要真是无意有了,也是爷的骨肉,贝子府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孩子吗?你这样弄掉孩子,若是落下毛病将来不能生了可怎么是好?” “孩子不是有意弄掉的。” “那你告诉爷,孩子是怎么掉的?” “奴婢随侧福晋去寺庙上香,回来就……当时只是觉得疼,也不晓得,醒来才知道。” 胤祯搂着如澜的手臂紧了紧,安抚地轻拍着如澜的背部道:“你还年轻,将来我们还会有孩子的,眼下最要紧是把身子养好,可别落下病根了,女人要是没孩子这一辈子就不能圆满了。” “奴婢有爷,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只要爷心里有奴婢就行了。”如澜仰起头凝视着胤祯,眼眸闪烁着坚韧的光芒。 “又说傻话,爷比你大那么多岁,万一哪天爷不在了,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守下去?”胤祯微怒地瞪着如澜。 “不会守下去的,爷去哪儿奴婢就跟到哪儿,要是……真到了那天,奴婢就随你去,绝不独活。” “傻瓜!”胤祯紧紧地拥住如澜“你真是这么想吗?” “是,如论天涯海角,海枯石烂或是地老天荒,小乔都会跟着您,生生世世守着您,如果这辈子不够那就用就下辈子,下辈子不够就下下辈子,如果……” 没有如果了,因为胤祯把她的嘴封住,用最热烈最狂热的吻把她的嘴堵住,于是,她觉的天旋地转,所有的伤感和委屈都在这吻中消散,所有的担忧和怀疑都在这吻中远去,恍恍惚惚中只记得她自己说的话:爷去哪小乔就跟到哪,无论天涯海角,地老天荒,小乔会生生世世陪在爷身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永远……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三十六章 云雨 正低头整理床铺,突然身后伸出一双手臂将她拦腰抱住,如澜还没惊叫出口,下一刻就已经跌入男人温暖的怀中。“小乔!”来人收紧手臂伏在她的肩头,热呼呼的气息呵得她耳根子麻麻的。如澜身子一颤,柔柔地说:“爷回来了?” “嗯!”胤祯闭上眼睛,轻嗅着如澜发间渗出的香味。 “爷用过膳了吗?”又是这句话,难道她就只在乎他吃没吃饭吗?他一个皇子阿哥,能饿得着? “用过了,不过又饿了。” “爷想吃什么?奴婢马上让人去做。” 身后没了声响,如澜一愣,想回头看他,可是身子被搂得紧转动不了,只能微侧着脸,胤祯慢慢挨近如澜的耳朵,用只用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爷想吃你!” 如澜慌张垂下头,下一刻,一抹粉红从她的脸颊晕开扩散到耳根子,又从耳根子慢慢爬到脖子下面去。胤祯忽然笑了起来,是那种戏谑的轻笑,他放开如澜转身外门外走,边走边说:“爷去沐浴了。” 等胤祯走出外屋的大门如澜才回过神来,她又给十四爷戏弄了。可是明明知道十四爷是在捉弄她,如澜每次都禁不住心慌面红。府里那些人大概打死都不会相信十四爷在他房里是这个样子吧,在他们面前老是板着脸,动不动就摆主子谱,可一回到房里就变得油嘴滑舌。 趁胤祯还没回来,如澜赶紧脱掉自己的衣服吹灭灯钻进被子里,她得帮他暖被,还要把自己送给他当宵夜。脚步声来到门口处,如澜听到掀动帘子的声响,胤祯“咦!”了一声后竟然低低地笑了,他摸黑走到床前,悉悉索索地脱衣服。如澜慌了起来心砰砰砰乱跳,一声不吭地缩在被子里,动也不敢动。 “小乔!”帐子晃动床轻微一沉,身旁多了个人。胤祯把头伸到如澜耳边低声问:“干嘛要熄灯?” 如澜往被子了悄悄缩了缩,小声地回答:“奴婢怕亮着灯爷会睡不着。” “真的?”, “嗯。”如澜低低应了一声,被子忽然被胤祯掀开,突如其来的凉意令如澜忍不住哆嗦一下,胤祯钻进被子挨近如澜,戏谑地说:“让爷趴在被子外面,你就不怕把你家爷给冷坏了?” 黑暗中如澜看不到胤祯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连忙低声说:“是奴婢不好,请爷责罚!” “责罚?爷还真要责罚你了……”边说边把手从她的衣摆下伸进去。如澜一声惊呼,身子颤了颤,因为胤祯刚从屋外进来,手掌凉飕飕的。 “冷吗?”胤祯收了收手臂,把如澜拉近他胸膛,手继续在她身上游走,每滑过一寸肌肤如澜就轻颤栗一下,拼命想往后退开但身体又被胤祯禁锢住,她只能咬紧牙承受着他掌下冰凉。胤祯的手掌一路往上,忽然皱起眉,扯了扯如澜身上的肚兜,不高兴地说:“真碍事!” 满人女子贴身穿小衣,汉人女子穿的是肚兜,如澜是汉人。她刚才虽然脱了衣服,但这贴身的遮羞布怎么敢脱掉,光溜溜的多难为情呀! 就是穿着小肚兜兜她都还觉得脸红耳赤呢。胤祯忽然靠近如澜的脖子,如澜正惊疑他要做什么,胤祯已经张开嘴用牙齿撕咬着那两条细带子。他好像对带子特别感兴趣,很有耐心地咬松带子上的结,然后再咬着带子的一端慢慢把它扯开,鼻端呼出的温热气息有一下没一下地拂过如澜的颈项,如澜只觉的脖子上麻麻痒痒的,忍不住就缩了缩脖子。 胤祯一声轻笑,松开牙齿,附在如澜的耳边低声说:“爷现在想吃你了。”伸出舌头舔过如澜的脖子,缓缓亲吻着她的锁骨,像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一件稀世珍宝般,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可是如澜却不争气地心跳加快,呼吸紊乱,胤祯的嘴唇从如澜的颈项来到胸前,他把头埋在如澜的柔软中间,贪婪地嗅着女子肌肤散发出的淡淡体香。如澜只觉得浑身发烫,虽然在黑暗中但她还是紧张的闭上眼睛。 翻身伏在如澜的上方,胤祯双手撑在如澜身侧,他抬起头用脸颊摩挲着如澜柔软的乳房,刚长出的胡茬扎在她的丰盈上,令她又麻又疼忍不住要扭动身子,而胤祯却不给她机会,张开嘴就含住了柔软顶端的那颗豆子,用他的舌尖绕着小红豆划圈圈,一圈又一圈,直到如澜嘴里不停地抽冷气。 感觉它们在他的口中慢慢变硬立起,他又改为吮吸,吮一下再松开,再吮一下,这一次不但是豆子变硬,连整个柔软都胀大一倍,弹性十足。他好像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不厌其烦地逗弄着,弄完左边弄右边,到后来干脆连手也上了,牙齿轻咬着一边,手指揉捏另外一边,玩得不亦乐乎。 可怜那两个肉球的主人早已经忍的不成样子,手紧紧地拽着身下的床单,嘴唇被自己的牙齿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生怕一松开就会从口里逸出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被子里的温度徒然升高,令她身子发热,脸皮发热,连脑子也在发热,晕乎乎的,仿佛置身于云端,身体被一股莫名的渴望拉扯着,她难受,难受的想呻吟。 胤祯在黑暗中俯视着如澜,呼出的气息暖暖地吹拂着如澜的面孔,他伸手抚上如澜的的脸孔手指缓缓地滑过眉毛,滑过她挺秀小巧的鼻梁,落在丰润的嘴唇上,他轻轻地抚摸着如澜柔软的唇瓣,在脑中想像着它们此刻红润的模样。指腹不经意触到那排牙印,胤祯突然低下头对着那唇瓣狠狠地吻下去,把两片柔软包含在他的嘴里,伸出舌尖撬开她的贝齿,吸取她口中的甘甜,他像发狂一样舔着如澜的嘴唇,吮吸着。 如澜被胤祯吻得就快要窒息了,她把手从胤祯的腋下穿过拉扯祯他的肩头,想把胤祯拉开。可是胤祯丝毫不理会如澜,反而加大动作,粗暴地肆虐着她的嘴唇,如澜没办法只好握起小拳头捶他,然而拳头打在胤祯的背上却没多少力度,她的手早就发软了。 就在如澜以为她要昏厥过去的时候,胤祯终于离开她的嘴唇,她赶紧大口大口地呼吸,下一刻却发现胤祯也像她一样在喘气,他的胸膛激烈起伏,紧贴在她胸前的柔软上。 “爷想要你!”胤祯声音沙哑,他已经用膝盖顶开如澜的双腿,那坚硬正抵在如澜的腿间。昨夜的疼痛记忆如梦魇袭来,如澜一激灵,夹紧双脚使劲推开胤祯,侧过身背对着胤祯躺在一边。胤祯靠过去喘着气问:“怎么啦?” “奴婢……害怕!”如澜身子蜷成一团。 “傻瓜,怕什么呀?” “奴婢……怕疼!” “不会的,我小心点就行了。”胤祯搂住如澜的纤腰,把她的身子拉近他,用手轻轻地梳理她披散的发丝。 如澜摇了摇头表示不相信胤祯的话,胤祯无奈,只好放低声音哄她:“爷会轻轻的,慢慢的,先试一下好不好?如果你不舒服就马上停下来。” “不要!”如澜竟然轻轻抽泣起来。胤祯心里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按他以往的性格才不会降低身份哄一个女人和他亲热,如果今天换是其他女人他早就走了,况且她们就算不愿意也会强忍着,从来不敢拒绝他。想现在这种情况可是从没出现过,他其实大可以来硬的,又或者到其他女人的房里去泻火,根本就用不着低声下气去哄那个女人。可是,他现在就想和她做那事,好像哄哄她也蛮有意思的。 见如澜太紧张胤祯也不急着逼她,反而温柔的亲吻着她的背部,如澜是属于那种上身纤细下身丰满的体型,肩背单薄,腰肢纤长骨感十足,而她的臀部却是浑圆挺翘,双脚修长匀称,大腿结实饱满,还有胸前那两个肉球,丰满挺翘,这是任何男人的无法抵抗的身材。 胤祯才三十出头,也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在兴致高昂时要来个急刹车哪有这么容易,可他总不能来个霸王硬上弓吧,要不然惹得人家哭哭啼啼的还有什么意思,还是哄一哄比较好。 “小乔!” 没人回答。 “小乔……” 还是没人回答。胤祯忽然张嘴咬住了如澜的耳垂,牙齿轻轻地噬咬,手掌又在她的身上游走,从胸前的柔软一路来到平坦的小腹,再往下,抚上光滑的大腿,摩挲着浑圆的臀部。慢慢地,如澜紧绷的身子柔软下来,呼吸有点急促,胤祯哑然失笑:“你就那么怕它?它也不过是块肉而已,又不是金刚铁棒。” “它比铁棒还硬呢。”如澜小声地嘟哝一句。 胤祯嗤地一声轻笑,拉过如澜的手,慢慢地往他胯间按去,如澜开始还不知道胤祯要干什么,得发觉胤祯的意图手指已经快触碰到了。她使劲想抽回手,可是被胤祯死死按住,胤祯像催眠般在如澜耳边低语:“小乔,别怕,去碰一碰它,抚慰它,它在那里等着你呢!它已经等不及了,你摸摸看。” 说实在话,如澜对那个地方还真的充满好奇,可心里对那个东西又有些恐惧,不知道它怎么会变得像铁棒一样硬邦邦,顶得人生疼。胤祯发觉如澜在犹豫,又在她耳边小声鼓吹:“就碰一碰,好吗?来,试一下!” 拉着如澜的手就要按在那东西上,如澜先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慢慢移过去,可一碰到胤祯的挺硬时却像被烫手一样立即缩回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奴婢不敢。” 胤祯痛苦地沉吟一声道:“小乔,别这样,爷好难受了,再憋下去真的会伤身子的。” 一听到会伤身子,如澜慌了起来,缩回来的手指又慢慢伸出去,颤抖着靠近胤祯的挺硬,当手指真正触碰到那东西时她还是缩了缩,不过还是张开手指握着它的顶端,一股灼热从掌心传来,如澜禁不住惊呼:“好烫呀!” 胤祯突然发出沉闷的低哼,拽着如澜的手腕一下加紧,如澜慌忙松开手问:“爷怎么啦?” “呃、没事,别放开!往下,乖!握住它往下弄。” 如澜只得羞答答地握住那粗硬的东西,慢慢地往下推,伴随她这一动作是胤祯似乎痛苦又压抑的闷哼以及不停的抽气声,他抱住如澜喃喃地唤:“小乔!小乔!” 如澜似乎觉察到她的动作对胤祯的影响,她尝试着再从头来一次,胤祯的反应果真比第一下更猛烈,她终于明白胤祯要她那么做的意义,见他忍的那么辛苦,她也心疼起来,转过身了抱住胤祯说:“爷,奴婢不怕了,你来吧!” “你真的不怕吗?” “奴婢不想爷难受。”如澜贴近胤祯,主动握住胤祯的挺硬放在她的两腿间。 “它其实也就是一块肉,别怕!”胤祯一翻身就把如澜压在身下,手托起她的臀部,低声说:“乖,爷要来了,把腿张开!” “嗯!” 挺腰,进攻!胤祯的粗硬在如澜的腿间一挺到底,嘴里发出满足的低呼,他终于如愿了。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三十七章 招人嫉恨 胤祯足足有十五天没去其它女人的房中留宿,每天回他自己的房间过夜。贝子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多久贝子府就传遍了十四爷独宠新收的通房丫头,夜夜寻欢的消息。本来如澜搬到胤祯的房中也没多少人知道,可是每天一碗汤药是从大厨房端出的,厨房人多口杂,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下子,是有人心酸,有人难过;有人气愤,有人嫉妒了。 小路子是个有眼色的奴才,见胤祯天天回房睡,也知道现今如澜在胤祯心中的地位,对如澜越发殷勤,除了在胤祯房里的活,其它的大事小事他全都包揽,为如澜跑前跑后忙活,把如澜当成了姑奶奶侍候着。如澜在胤祯的屋里,虽说是个丫头的身份却享受半个主子的待遇,除了名分和月钱,她可比那个侍妾吴氏过得滋润多了。 这些天胤祯就只在两个地方呆过,一个是嫡福晋的院子,一个就是他书房和寝室所在的院子。上次完颜汐若生病胤祯猜到病因可能跟他有关,所以在完颜汐若房里不敢放肆,完颜汐若也是一到时间就暗示他离开,所以他在那里也就是和完颜汐若说说话,最多就是搂一搂抱一抱,亲吻一下,不敢有深入的亲热。身上那股邪火在那边被点燃他一点都不怕,因为在他屋里还有一个等着给他泻火。 只是可怜了这贝子府里的其他女人,他出征三年,个个独守空房守活寡,如今他回来了,却连人影都看不到,眼巴巴从日出等到日落,又从天黑等到东方发白,也不知落了多少泪水,生了多少怨恨。不过她们怨的是胤祯,恨的人却是如澜。如澜其实也想到十四爷疼爱她会招人眼红,所以平时都是谨言慎行,能不露面就不露面,府里的那些主子,她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就摆出一副战战兢兢的奴才样。 每个月的初一是发放月钱的日子,胤祯早上一离开房间小路子一起去领例银。路过园子时迎面走来两个丫鬟,一个是舒舒觉罗蓉玥身边的真珠,另外一个有些面生。如澜自那次在邀月苑被真珠掴了两耳光之后就对真珠退避三舍,可是她们所在的地方空旷,无树木遮挡,她就是想躲也躲不了,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小路子不知道如澜和真珠之间的恩怨,在如澜身后笑嘻嘻地说:“咦!那个不是侧福晋屋里的真珠姑娘吗?” 真珠显然也认出如澜,脸色立即从晴空万里转为乌云密布,傲慢地加快脚步向如澜和小路子走来,很快就到了跟前。如澜她们走的这条青石路并不宽敞,只能容下两人并排行走,路两旁时种满矮小的花木,虽说已是冬天花叶凋落但树枝依然还在,如果这么面对面擦身而过站在外边的人势必会跌入花枝中,除非有人先让路。 如澜当然不愿和真珠这样的泼辣主儿较劲,率先往路边一侧身,微微矮了矮身说:“真珠姐请先行!” 真珠不屑的斜了如澜一眼,也不还礼,抬起下巴冷哼一声径直朝前走去,经过如澜身边时故意重重撞了如澜一下,如澜被撞得一个趔趄险些摔进花坛,幸好小路子眼明手快扶住她,刚站直身子就听真珠骂了一句:“骚蹄子!” 真珠身旁的丫鬟回头看了看如澜,低声问真珠:“真珠姐,她是谁呀?长得真好看!” 真珠一声冷笑,提高声调:“她呀?可厉害了,长着一副勾魂的狐媚样,活干的不怎样,可床上的本事大着呢!整一个狐狸精。” “真珠姐,您小点声!人家都听见了。”那丫头边说边偷偷回头。 “怕什么?她做得出就不怕别人说!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的汉女,也不过十四爷拿来暖床的奴才!” 一股屈辱的感觉油然而生,似块大石头压心口上,如澜急速地喘着气,仿佛要把心中的憋闷呼处,只是喉咙处却顶着一口气,眼眶慢慢红了起来,那泪水就这么不争气的冒出来。小路子一看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在旁边打转:“哎呦,我的好姐姐,您这是怎么啦,犯得着跟她们那种人较劲吗,她那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呢!” 如澜不理会小路子,把头转到另一边,依旧滴滴答答掉眼泪。小路子急起来,也绕到那边,陪着笑脸哄道:“姐姐!乔姐姐!我的好姐姐,都是奴才不好,您消消气吧,您要是把眼睛哭肿,十四爷回来奴才的小命就没了。要不您骂我两句就当是骂她,您要是还不解气,那咱今晚就跟十四爷告状,让十四爷整治她。她凭什么呀?论级别,您跟她一样儿,啊不!您是十四爷身边的人,比她级别高。别哭了啊?给那些多嘴的人看见又该乱嚼舌根。” 如澜又抽抽噎噎一会才止住眼泪,拿出帕子擦了擦才低头向前去,小路子小心翼翼的跟着,暗道一声好险!一个是手握治理后院大权的侧福晋身边的红人,一个是十四爷的心肝肉,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因为刚才发生了不悦,如澜的心情也变得低落了,领到月钱就催小路子回胤祯的院子,她实在不愿呆在外面去面对那么多冷嘲热讽的眼光。如澜低头穿过走廊,忽然, “如澜?” 如澜顿了顿…… “是如澜吗?”身后的人不确定地问,如澜的眼睛却慢慢盈满泪水,这声音太熟悉了。她顾不得擦掉眼泪,猛然转身望向声音的方向,果然,张嬷嬷就站在那屋角处。 “如澜!” “嬷嬷!” 如澜一头扎进张嬷嬷的怀里,张嬷嬷轻拍着如澜的背说:“傻丫头,你哭什么呀?在府里受了很多委屈么?” “不是,到嬷嬷见我太欢喜了,你怎么回府也不去找我呀?” 张嬷嬷轻轻推开如澜,上下打量了如澜一遍,微笑着说:“丫头呀,换了这一身衣裙嬷嬷都快认不出了,刚刚还怕叫错人呢!半年不见,越长越俊了,瞧这脸色红润的,瞧这腰身,该大的大,该小的小,比在行辕时不知要俏多少倍呢!” 如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忸怩地说:“嬷嬷别取笑人家了。” 张嬷嬷呵呵一笑,拉起如澜的手问:“看你这身打扮,不像是做粗活的,跟着哪个管事嬷嬷呢?” “刚进府时侍候嫡福晋,现在跟着十四爷。”如澜看了一眼张嬷嬷,心虚的低下头。 “你就是十四爷屋里的那个丫鬟?”张嬷嬷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就恢复常态,低声说:“难怪了。” “嬷嬷您说什么?” 张嬷嬷把如澜拉到屋檐下,小声问:“丫头,十四爷对你好吧?” “嗯!”如澜脸上一热,咬了咬下唇,不好意思起来。 “唉!”张嬷嬷叹了一句,伸手帮如澜理了理鬓边散落的发送,轻声说:“十四爷该给你一个名分,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宠爱你,就你如今这身份,多招人嫉恨。我一回来就听人说十四爷新收的丫头把他的魂都给迷住了,想不到竟然是你。你是不知道那些人暗地里怎么说,你要是有半个主子的身份,看他们敢不敢这么放肆。” 如澜愣了愣,半响才呐呐地说:“或许……我只有当丫头的命。” 也许这真的是她的命吧,十四爷当初要给她名分,可她拒绝了。她不想像那个怯怯懦懦的侍妾吴氏一样,天天独守空房,空挂着主子的身份,却得不到半点恩宠。就算十四爷将她收房了,上面还有庶福晋侧福晋一大堆人呢,难道那些人就不会嫉恨她吗?她现在是通房丫头,只要不出去招摇,她们就算嫉恨也只是背后嚼舌根而已,谁敢闹到十四爷屋里头? 心里稍微安定,抬头对张嬷嬷笑笑,拉开话题:“嬷嬷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以为十四爷让您留在行辕了呢?” “本来是跟十四爷的人马一起回来的,可是张宝取媳妇,我就跟十四爷告了一个月假把张宝的喜事办完了才回来。” “张大哥成亲了?你看我都没什么准备,嬷嬷,回头您帮我带件礼物给张大哥吧!”听说张宝成亲,如澜也高兴起来。 张嬷嬷嗫嚅一下说:“礼物就算了,那孩子直愣愣的,知道是你给他送礼心里会不自在,他当初对你一番心思你难道一点都不明白吗?也许这真的是命,他没福气!你跟着十四爷比跟着他好,礼物就算了,你有心就行。” 张嬷嬷一席话把如澜的心又说沉下去,张宝,在她心里一直都跟哥哥一样,她真的不知道人家会对她有那方面的意思的。张嬷嬷见如澜脸上晴转多云,忙推了推她说:“丫头,别瞎想了,你看你现在多好有十四爷宠着,将来说不定爷会给你名分呢!府里那些人眼红由他们去呗,哪个人后没人说,自己过得好就得了,何况十四爷爱宠谁是他的自由,哪轮得到他们说三道四。你就安安心心服侍爷什么都别想,行了,我也有活要忙,你快回去了吧!” 如澜向张嬷嬷福了福,也转身离开。小路子本来在屋角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见如澜过去忙蹦了出来,笑嘻嘻地迎上去,如澜瞪了他一眼,道:“笑什么呢?回去了!”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三十八章 夜宴 晚膳时分,有人过来传如澜到正厅,因为胤祯今天要回来和家人一起用膳,所以她这个贴身的奴婢得前去侍候。贝子府难得那么齐人,孩子们难得有机会和他们的阿玛一起吃饭,个个都高兴得不得了,胤祯西征回来就一直忙着兵部的事,每天都是很晚才回来,孩子们要见他一面也难。 如澜进去时胤祯还没回到家,那几个福晋和孩子已经规规矩矩坐在桌前了,弘暟见了如澜马上扮了个鬼脸,如澜抿嘴向他笑笑又向几个福晋行礼请安,除了出来侧福晋舒舒觉罗蓉玥维持着一贯的冷傲,其他人都向如澜微笑点头。如澜见静云她们几个已经在旁边准备,她也赶紧走过去帮手。胤祯走进来后屋里的人齐刷刷起身向他行礼请安,胤祯微点了点头,看到如澜的时候他似乎愣了愣,不过什么也没说径自走到主位坐下。 “开饭吧!”胤祯话一出口,总管太监便赶紧吩咐厨房上菜,如澜和静云她们这些主子的贴身奴婢也忙靠前伺候。大概是胤祯平时在他们面前比较威严,大家都默默地吃饭没有多说一句话,孩子们时不时瞧了胤祯一眼,但一见他望过去又赶紧低下头吃饭。如澜正观察着这家人在胤祯面前的反应,胤祯忽然开口叫她:“小乔,再给我添一碗饭。” 如澜赶紧过去拿起碗装了一碗饭端过去,本来她是要放在胤祯面前的饭桌上,谁料到胤祯竟然伸手过来接碗,还不着痕迹地捏住她的小指捻揉一下,如澜手一抖差点打翻了饭碗幸好胤祯把碗接住,她偷偷地瞟了瞟胤祯,胤祯刚好也侧过头了,发现如澜看他竟然朝如澜眨了眨眼,如澜一下子红了脸,抿嘴含羞地一笑低下了头,捻手指是他们在闺房里特定的时候会发生的动作。 稳了稳心神,如澜敛起脸上的情绪,刚抬起头就对上侧福晋舒舒觉罗蓉玥的眼神,恶狠狠的像要在如澜身上戳几个洞,如澜心中一凛复又低下头,再也不敢望向胤祯的右侧。 “爷!”蓉玥娇笑起来,手轻轻地搭上握胤祯的胳膊。 “什么事?”胤祯放下筷子,转头看她。 “妾身前几日和完颜福晋提过想办个宴席,不知道福晋和您说了没有?” 胤祯看向完颜汐若,完颜汐若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微笑着说:“玥姐姐是和我说过,不过这几天我都没见着爷,没来得及说呢!” “办宴席?如果是你们女人之间的来往人情,想办就办,不必问我。”胤祯说完拿起筷子就要夹菜。 “爷,妾身想办场大的,以爷的名义办,请各个阿哥和他们的福晋过来乐一乐,您去打仗的这些年咱们府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蓉玥一副委屈的模样。 “是呀,如今爷您回来了,咱们也该热闹热闹。”庶福晋婷玉附和着蓉玥。 胤祯看看蓉玥,又看看婷玉,再看看沉默不语的敏慧,最后转向完颜汐若问:“福晋,你的意思呢?” 完颜汐若扫了几个女人一眼,温婉一笑,对胤祯说:“八爷九爷前些日子派人来帮咱们修葺园子,爷去西北的这些年,十爷时不时照应府里,是得请人家过来坐坐,如果以爷的名义请,那就请齐爷的兄弟吧,三爷四爷他们,还有五爷七爷,其他的阿哥们都得一并请了,来不来是他们的事,咱们得把情面做足够。” “那好吧,咱们就办一场,蓉玥,这事你就多费心了。” “是,妾身一定办得风风光光的,不辱爷的颜面,只是这其中好多细节还得和爷商量呢!”蓉玥涂着蔻丹的手指又攀上胤祯胳膊,胤祯刚要说让她和管家刘福商量,蓉玥眉头一皱,马上就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柔弱样,她软声软语地说:“爷饭后能否留到邀月苑坐会儿,酒席的事妾身还有不明之处想和爷商量呢!” 胤祯这跟蓉玥一去就是大半夜,如澜倚在月亮门等呀等,眼看亥时就要过了,还没见胤祯人影。小路子已经来催过几次了,说是胤祯可能不过来,但如澜就是不听坚持要等,先是在屋里等,等着等着心焦了跑到外头来。忽然看见灯笼的亮光由远而近,如澜一喜,顾不得天黑路暗就迎着亮光深一脚浅一脚跑过去,到了跟前才发现只有富勒一个人。 “爷呢?”如澜向富勒身后张望。 “回房去睡吧,爷今晚不回来了。”富勒没看如澜。 如澜脸色一暗,半响才低声问:“爷留宿侧福晋房里了吗?” 富勒嗤地一声笑,冷然说:“如澜,你该记住自己的身份,福晋她们是主子,是十四爷名正言顺的妻子,你手别伸太长了,在府里这么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用我说你应该都知道,爷今晚在哪里你最好别打听,主子想回来就会回来,想去哪就去哪,不是咱们做奴才的能管得着,做好自己的本分最重要。” “我、我只是顺便问问而已。”富勒说道理其实如澜都懂,可她就是忍不住要问,她明明猜到胤祯在蓉玥的房里,可就是不愿去承认。 举办宴席的时间定在月中十五那天晚上,贝子府从第二天就开始筹备了,写帖,送帖,搭戏台,请戏班子,还要在园子里搭棚,忙得不可开交,虽然这些由管家在打理,但一些琐琐碎碎的小事也会让如澜她们这些婢女去做,所以连带着也忙起来。胤祯第二天晚上回来了,不过碰巧如澜的月事来,他独自睡了一个晚上,第三晚便到其他女人的房里,轮番滋润他的那些福晋,也让独守空房的那些女人有了安慰。 十五这天,擦黑贝子府便挂起灯笼,将角角落落照得亮堂堂的。园子里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福晋们妆扮得花枝招展的,跟着胤祯一起招呼迎接客人。舒舒觉罗蓉玥完全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将她的八面玲珑发挥得淋漓尽致,风头盖过了所有的人。 如澜没见过这种场面,怕她出来状况,胤祯让她到茶点房帮手。茶点房的位置其实挺不错的,既可以看到进来的客人,又能窥见园子的全貌,戏台子也能瞧得清清楚楚。客人陆陆续续过来,胤祯和客人寒暄一阵后,便带着客人入席。来了些什么人如澜是一个也不认识,只是一会儿就听到外头喊了句“什么什么爷到!”然后就是胤祯和福晋们前去打招呼的声音。 没过多久,戏台上锣鼓响起,喧嚣声平息,有人过来传话说开席了,大伙便忙了起来,上菜的上菜,各自忙活去了。如澜正站在窗边望着戏台子上的武生翻跟头,突然传话太监大喊一声:“雍亲王到!” “雍亲王也来了?”旁边的冲茶的太监扭头看向门外。 “雍亲王跟咱们爷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爷请他有什么稀奇的?”另外一个太监见冲茶太监大惊小怪,不以为然地说。 “我说你不知道了吧?”冲茶太监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雍亲王虽和咱们主子是亲兄弟,可在朝堂上却是各忙各的,暗中对着干呢……” 如澜对这个雍亲王来兴趣,十四爷的亲哥哥,是不是也跟十四爷长得一模一样呢?绕过那两个咬耳朵的太监跑出门外,却只看到完颜汐若和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姗姗离去的背影,哪里还有什么雍亲王呢?她兴致索然地回到窗前,眼光又回到戏台上,却一点也听不进去那青衣依依呀呀地唱些什么。目光往酒席间一扫便粘在胤祯的身上,胤祯正跟一个身子微胖的阿哥搭着肩膀说话,不知他说了什么,那个阿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端起手中的酒杯说:“十四弟,十哥这杯酒你非喝不可!” 胤祯接过十阿哥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脸上扬起笑容,他拍拍十阿哥的胳膊,转身跟旁边的一位白净面庞的男子说话,男子面带微笑,温文尔雅,胤祯举起手中酒杯和他饮了一杯,脸上神彩飞扬,意气风发。 如澜目光越过胤祯随意看了看酒席上的人,但看到西南边时心顿时漏跳了一拍,十七爷胤礼就坐在一群年轻的阿哥中间,正歪着头不知想些什么,离得远看不清他脸上神情,然后如澜却能感觉到他并不开心,他静静地处在一片喧嚣中仿佛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似是有感应到如澜的眼光,胤礼忽然扭头看过来,如澜吓了一跳赶紧蹲下身子,心砰砰乱跳。 瞟了一眼屋里的太监们,发现他们都在忙碌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如澜这才稍微安心,猫着腰沿着墙根悄悄地走到另一边,回过头来视线已经看不到那个位置了。定了定神,如澜走到桌前准备拿起茶壶去泡茶,谁知门外忽然响起的说话声吓得她手抖一抖,茶壶从手中滑落,“啶”摔得七零八落,冲茶太监忙跑过了把她拉开:“哎呀!乔姑娘,您就别添乱了,这哪是您干的活,您搬个小凳子坐着就行,要不您去那边看看丫头们摆放点心吧,我这里不缺人手了。” 如澜不好意思地讪笑两声,转身就看到完颜汐若院子里的丫头芳儿站在房门口,芳儿一见如澜回头便就说:“原来乔姐姐真在这儿呀,爷刚才给汤水洒了袍子,福晋让我来叫姐姐去拿过一件给爷换。” 如澜紧随芳儿出了茶点房,刚才过来时给胤祯备了两套衣服,就放在前头不远处的耳房里。后园子欢声笑语热热闹闹,这前头却是静悄悄的,除了偶尔有个下人走过,就只剩一地的月光了。 卷二 魅惑众生 第三十九章 孽缘 天空中的一轮圆月静静地洒下满院的华光,将整个贝子府都笼罩在柔和的光亮中,月光透过花枝照在地上,斑斑驳驳;花木间浮动着淡淡的梅花暗香,隐隐约约,若有若无。如澜使劲地吸了吸鼻子,似乎想把香味都吸进去,她抬头望了望夜空中的玉盘,嘴角微微翘起,今晚的月色很美,不是吗? 耳房的灯笼光亮隐约可见,如澜不由加快脚步,脚步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就像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而荡起的层层涟漪。皎洁的月光将如澜的身影拉长投到地上,随着影子的主人向前移动。脚步声有些异常,竟变的沉闷粗重,如澜突然发现她的身边多了一道身影。 身后有人!!如澜刚要回头就被人拽住胳膊扯进一旁空置的房间,门在身后吱呀一声迅速关上,四周立即陷入黑暗中。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如澜顿时失声惊叫:“啊……唔!” 嘴巴被一只手掌捂住,惊叫声被堵回喉咙,如澜拼命挣扎起来,恐惧渗透她四肢百骸。那人挨近如澜低声说:“别怕!是我,澜儿,是我!” 边说边松开捂住如澜嘴巴的那只手掌,如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平稳紊乱的呼吸,试探地小声问:“十七爷?” “呵呵!”十七爷胤礼轻笑起来,手在黑暗中摸索抚上如澜的脸,轻声问:“刚刚是不是吓着你了?” 如澜悄悄往后挪动,不着痕迹地避开胤礼的手掌,说:“十七爷刚刚真的吓到奴婢了,这个时候您应该在园子里听戏喝酒才是。” 胤礼刚刚松开的手忽又握住如澜的手臂,一字一顿地说:“什么是该做的?你我又该做什么?这世上该做的事没人去做,有人偏偏要做不该做的事。” 如澜闻到胤礼身上传来一股酒味,猜想他可能是喝多了才胡言乱语,他平时说话可不像现在这般颠三倒四的,于是柔声问:“十七爷,您是不是喝高了,要不我找个地方给您歇一下吧?” “我喝醉了吗?”胤礼忽然把如澜拉近他的身子,自言自语地说:“我这是酒不醉人人子醉,看到你我就醉了。” 如澜慌了起来,她可不能再跟十七爷呆在这黑呼隆冬的屋子里了,万一给人看见了,她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况且十七爷现在喝醉了,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来呢。 她伸出手抵在胤礼的胸膛上,刻意拉开两人的距离,正色说:“十七爷,男女授受不亲,您我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这要是给别人看见了怕有辱您的清誉,请您离开这里吧!” 胤礼突然放开如澜的手臂,双手一伸就把如澜搂在怀里,他低下头附在如澜耳边喃喃低语:“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澜儿!澜儿!” “十七爷,您放开我好吗?求求您放手吧!”如澜急得又是轻声软语哄求,又是推扯胤礼。 “不放,放开你就跑了,你跑了我去哪儿找你?”胤礼在黑暗中抓住如澜的手放在他的胸口,那胸口下的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我想你!我想和你过一辈子,我想用一辈子来疼爱你。你摸摸这心口,它是为你跳动的,从第一见到你我就动心了,这些日子我天天想你,想你身上的味道。你知道吗?你身上的味道好香,都香到我的梦里去了。” 胤礼貌似很陶醉地在如澜的颈项间闻嗅着,如澜只觉得脸皮烧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想要推开胤礼,语无伦次地低声叫道:“您喝多了,十七爷您别再说了,您一定是喝醉了,这里黑乎乎的会让您产生错觉,咱们出去吧!” “是!我是喝醉了,我要是没醉真的没胆子跟你说这些话。”胤礼不怒反笑,把如澜搂得更紧,“你可知道这些话在我心里憋了多久,每次见到你我都想说,可我不敢,我怕你把我当成那些浪荡的登徒子。今天就是因为有酒气壮胆我才不管不顾的说出来,你听到了吗?这都是我胤礼的真心话。” 如澜愣住了,傻乎乎地僵在胤礼的怀里,忘了说话忘了呼吸,心中五味杂陈,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同时把两个优秀的男人都推来给她,她只能选择一个呀,她不想伤了别人的心。 “澜儿,我只有一个福晋,是皇上赐婚的,除了她,我以后就只要你一个人。”胤礼笑了,下巴轻轻地摩挲着如澜的脸颊,柔声说:“等会儿我就去求十四哥,让他把你给我,咱们以后天天在一起,过咱们的一辈子,我保证!以后再不会让其他女人进我的府门,只有你,澜儿,只有你。” 如澜回过神来,猛地推开胤礼,失声叫道:“不!您不能说,十四爷不会同意的。” 还没退开几步又被胤礼拉回怀中,胤礼手伸入如澜的发髻里捧着如澜的后脑,俯下头在如澜的脸上探索,带着酒气的炽热呼吸喷洒在如澜的口鼻上,下一刻,她的樱桃小口就被封住了,胤礼带着酒香的嘴唇覆盖在她的唇瓣上,先是试探地浅尝辄止,马上就狂野地攻城略地,直捣入口腔与她的香舌纠缠在一起。 震惊使如澜脑中一片空白忘了挣扎,胤礼忘情地在她的唇齿间流连,久久不愿放开。呼吸越来越压抑,如澜脑袋昏沉沉的,意识似乎有些模糊,然而心境却慢慢明朗起来。她怎么能这样背着这十四爷和别的男人亲吻了呢?她怎么就任由别的男人轻薄了呢?一股悲伤和委屈油然而生,泪水立即涌出顺着眼角落下,热热地滴在胤礼的手背上,一滴,两滴,越来越多。 其实她是喜欢胤礼的,喜欢他性格,喜欢他暖暖的眼神,喜欢他温和的笑容,可她已经是胤祯的女人,从一而终的思想使她抗拒别的男人走近,胤祯先入为住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房,让她不能再接受任何人的亲近。 “澜儿?”胤礼终于发现手背上的异样,恋恋不舍地离开如澜的嘴唇,拇指抚上她的眼角想将那些泪水擦干,谁知如澜执拗地一偏头竟然闪开了,胤礼一愣才想起他刚才唐突了人家,人家根本就没应允跟了他,由头到尾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心头一紧,手无力地垂落身侧,如澜趁机推开他,跌跌撞撞的摸黑跑出去。整个人混混沌沌,脑中像塞入了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出头绪来,刚才发生的一切恍若梦境般不真实。 如澜不知她是怎样走到耳房拿了胤祯的衣服,整个脑中只有胤礼的那个吻,带着酒气狂野的吻。记忆中的胤礼绝对不是那种孟浪的男人,他随和,善解人意,总是默默地看着她,淡淡地笑着,在她身旁保持一定的距离,绝对不会像刚才那样。 返回的时候如澜下意识地走了另外一条路,她害怕胤礼还在那里,害怕听到胤礼说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只是她越排斥刚才的画面就越清晰,她竟然清清楚楚地记起他带给她的那种慌乱感,记起他说的每句话: “你摸摸这心口,它是为你跳动的,从第一天见到你我就动心了……” “我想你,我想和你过一辈子,我想用一辈子来疼你……” “我保证!以后不会让其他的女人进我的府门,只有你,澜儿,只有你。” “等会儿我就去求十四哥,让他把你给我,咱们以后天天在一起,过咱们的一辈子……” 不!不能跟十四爷说,十四爷会发怒的。如澜猛地醒悟过来,转身就往来时的那条路跑,她要去阻止胤礼。如果让十四爷知道她竟然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他一定会生气的。如澜这会反倒希望胤礼还在那里等着她了,她就着月光一路小跑,穿过那几株梅树时不小心竟然让头发挂在了树枝上,如澜轻摆一下没能拉出头发,她也不管疼痛,脖子一歪使劲一晃头,只听得头顶传来树枝折断的细微声响,几缕头发披散下来挂在脸颊边,被风一吹就张牙舞爪地乱拂乱飘。 如澜顾不得收拾,顺手拉起发丝往耳后一别又急匆匆往前跑,此时天空刚好瞟过一大片云层遮挡着月亮,月光黯淡下来,更让这寂静的园子增添了许多朦胧,花树影影绰绰,夜风偶尔吹过,枝木轻摆沙沙作响,平添些诡异。 “啊!”如澜突然撞到一个人身上,来人倒是站得稳稳的,如澜却退后两步跌坐在地上。胤祯的衣服掉在地上她已经顾不得理会了,此时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把话和胤礼挑明。她抬起头急切地说:“十……” 后面的字被硬生生地压回去,那是一张从没见过的脸孔,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五官在朦胧的月色中看得不甚清晰,只是他给如澜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冷硬,冷冰冰的,周身像裹着一层没有任何温度的蛹,他不是十七爷。如澜打了个寒噤,愣愣地昂头望着那个男人,忘了撞到人应该赔礼,就那样呆呆地跪坐在地上。 云层悄悄移开,月亮又探出头来。当第一缕月光照在如澜的脸上时,男人身子突然一震,踉跄地退后,如遇鬼魅般睁大眼睛瞪着如澜,脸上满是恐惧。如澜被他的神情吓得心咯噔一下,她狐疑地回过头朝自己的身后张望,可是身后并无任何令人值得害怕的东西,很明显那人脸上的惊恐是因为她。一丝怪异的感觉浮上心头,难道她的样子在那人眼中很恐怖? “你是人……还是鬼?”男人脸色惨白,声音颤抖,仿似从喉咙里挤出来,压抑、惊恐。 如澜只觉得头皮发麻,脊骨升起了一股凉意,张了张嘴却发现她说不出任何话语,男人的情绪似瘟疫般感染她,令她不由自主的恐慌。咽了咽口水,如澜怯怯地移动手臂想要撑着地站起来,可她这细微的动作看在那人的眼里竟变成洪水猛兽,好似如澜的手沾染了什么,他连退几步,胸口剧烈起伏。但他喘了喘气,很快就迈开脚向如澜走来,不,是挪动脚,慢慢地挪动脚,缓缓向如澜靠近。 一瞬间,如澜好像看到包裹着男人的冰层片片破开、迅速消融,因为那人惨白的脸上竟然浮起了笑容,极其温柔的笑容,他轻轻伸出手,向如澜伸出的手掌微微颤抖,仿佛激动到了极点:“是你吗?你来看我了?……” 一股诡异的气息在空气中流窜,不知哪来的力气,如澜一骨碌跳了起来,抱着掉在旁边的衣服转身就跑。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四十章 酒后真言 如澜站在完颜汐若的门边,看着静云和秋荷进进出出的忙碌,胤祯和完颜汐若的说话声时不时从里屋传出来,客人已经走光了,贝子府正在进行善后工作。胤祯喝了不少酒,有些微醺,不知道和他的兄弟们聊了些什么,他一副志得意满,春风满面的模样。如澜的头发已经整理过,如果不留意是看不出异样的,帮胤祯换衣服时胤祯发现她头发上的有一小截树枝,倒是问了一下,不过如澜了找个借口遮掩,她不想任何人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十七爷和那个怪异的男人,她都当做是幻觉,别人不知道那么就可以当做从没发生过。 完颜汐若瞅了一眼如澜,低声对胤祯说:“时候不早了,你回房吧!” “我今晚留在这儿。”胤祯往躺椅上一靠。 “不要你留在这,满身的酒味儿,熏死人了。”完颜汐若嗔了胤祯一眼,手中的帕子直接砸过去。胤祯一把捞起帕子,眼睛直视着完颜汐若正色说:“若儿,我一定会让你拥有天下最尊贵的地位和荣誉,一定!” “别瞎说!”完颜汐若脸上神色一变,瞟了一眼门外,小声说:“你们男人的事我不懂,我也不想要什么最尊贵的地位和荣誉,我只求你和这一家子都平平安安……” “不要担心,你就安心等着那天吧!”胤祯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完颜汐若的手背安慰她。 完颜汐若朝胤祯柔柔一笑,将另外一只手覆盖在胤祯的手掌上。胤祯反握住完颜汐若的手问:“今晚真不让我留这儿?” “我今天累了,你在这里我会睡得不安稳。”完颜汐若朝门外喊一声:“如澜!” “奴婢在!”如澜赶紧站出来。 “带你十四爷回去吧,路上小心点,爷今晚喝高了。”完颜汐若看着胤祯,向门外摆摆头示意他出去,胤祯伸了伸懒腰,在完颜汐若脸上轻轻吻一下才起身走出房门。如澜低下头退到门外,等胤祯出来才慢慢地跟上去,刚才看到他对完颜汐若那么温柔,她心里竟然有些酸涩,他也许只会对他的福晋才那么温柔吧?下意识的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脚下放慢了。胤祯走到月亮门边忽然站定,回过头来看着如澜,见如澜竟然离他四五步远,他皱起眉头不悦地说:“怎么走那么慢?” 如澜垂下眼帘盯着脚尖处的地面,慢吞吞声说:“爷您走得太快了,奴婢跟不上。” “过来!” 如澜抬起头,却发现胤祯向她伸出手,她慢慢地走过去把手放入胤祯的掌心,胤祯一把握住如澜的手转身向门外走去,他的手掌温暖干燥,温热的体温立即从掌心传给了如澜,使如澜不自觉地拽紧他。此时皓月当空,千万道水银般的月光倾泄下来,照得院子四处通明,恍若白昼。胤祯默默地牵着如澜的手,穿过重重庭院,绕过一个又一个的走廊,慢慢地踏过青石小道。一路上两人都不曾说话,如澜紧挨着胤祯,鼻端缠绕着混合酒气的男子体香,感受着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心神荡漾。这一刻她才发觉胤祯已经占满她的整颗心,她的欢喜她的失意,都是因为他,原来他已经成了她的天。 如澜忽然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完,就像这一刻,没有喧扰,没有别人,天地间只剩下他和她,手牵着手静静地漫步在月光下,享受只属于他们之间的安宁。 “小乔!” “嗯?”如澜转头望着胤祯,眸子闪着亮光,似水波荡漾。 胤祯愣了愣神,不知觉地翘起嘴角,低声问:“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呀!”如澜抿嘴一笑,恍如幽兰绽放清香。 “今天的头发有些乱,茶点房的活儿很累么?”胤祯指尖拂过如澜的发髻。 如澜咯噔一下,心提到了嗓音,她看了胤祯一眼,小心翼翼的说:“奴婢取衣服给爷时,不小心让梅枝勾住了,不是干活累的。” 见胤祯不语,如澜忐忑起来,始终放心不下胤礼说的话,故作轻松地问:“今天来的客人都是爷的兄弟么,奴婢听说爷的亲哥哥也来了。” 胤祯没回答如澜,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半响,转头深深地凝视着如澜,如澜被他看着不知所措,心虚地别开眼。胤祯缓缓地伸出手,敷扶在如澜的双肩上,郑重地说:“小乔,等事成了,不管你愿不愿意爷都要给你一个名分,你会是我胤祯名正言顺的女人。” “……事成了?爷您的什么事呀?”如澜听得糊里糊涂的,又想起他和完颜汐若说的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会太久的。”胤祯昂头轻呼一口气,手臂收紧把如澜拥入怀中“爷会让你做最幸福的女人,相信吗?” 如澜把头挨在他胸口上,耳边立即感受到那有力的跳动,甜蜜溢满她的胸腔,于是低声说:“小乔相信,相信爷一定能给小乔带来幸福。” 胤祯下巴摩挲着如澜的头顶,轻声问:“你身子干净了吗?” “呃?……”马上明白过来,她脸上一热,羞答答小声地说:“干净了。” “真的?” 如澜含羞点点头,身子忽然一轻,人已经被胤祯抱在手上,她慌忙伸手勾住胤祯的脖子,嗫嗫嚅嚅地细声说:“爷…您,让奴婢…下来吧!”胤祯不语,大步向前走去,碰到迎面而来的富勒,富勒疑惑地看着两人,不解地问道:“乔姑娘怎么啦?是不是崴了脚,要不要紧呀?” 如澜臊的满脸通红,缩在胤祯胸前不敢抬头,胤祯看了富勒一眼,淡淡地说:“没事,你歇去吧!” 富勒恭敬地打了个千,退到一边,如澜赶紧附在胤祯耳边小声说:“爷让奴婢下来走吧,让人家看见该说闲话了。” “哼!”胤祯冷哼一声,道:“爷爱干嘛就干嘛,谁管得着,爷就喜欢抱着小乔。” 如澜不再多话,任他抱着大步流星往寝室走去,只希望这段路能再长点,再远点,远到没有尽头。 “到了!”胤祯轻轻地把如澜放下。 如澜一声暗叹,路怎么会没有尽头呢?她抬起头对胤祯柔柔一笑,说:“爷先进去吧,奴婢洗漱一下就来。” 胤祯的呼吸忽然变粗,沙哑着声音说:“快些,爷没耐心等太久。” 如澜脸上立即飞上两朵红云,她垂下眼帘细声说:“奴婢知道了,奴婢会很快回来的。” ** 如澜收拾好自己就赶紧过去胤祯的寝室,这位爷的脾气她是知道的,再加上他今晚又喝了些酒,要是把他惹火了倒霉的人还是她自己。掀开门帘进去一眼就看到胤祯和衣躺在床上,摊开手,脚还挂在床边,帐子放一边遮住了他的上身。如澜走过去轻声说:“爷,我来了。”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胤祯说话,如澜只好自己过去拉起帐子,却发现胤祯已经睡着了,还打着轻微的鼾声。如澜摇摇头,蹲下身子为他脱鞋,又使着劲把他的一对长腿搬上床,大概是不高兴别人动他,胤祯蹬了蹬脚踢开如澜抱着她腿脚的手,叉开腿呈大字躺在床上,整张床竟然差不多给他占满。 如澜想帮胤祯脱掉外袍又怕吵醒他,想想那衣服也是刚换上不久就由了他去,小心翼翼的拉起被子轻轻盖在胤祯的身上。正欲转身出去,胤祯忽然一边拉住她的手腕,嘴里嘟哝着:“若儿” 如澜身子一颤,轻挣了挣没能挣脱,只好回身挨着胤祯在床边坐下,胤祯把她的手拉到胸口,模糊不清地说:“若儿,你别担心,一切有我……” 听到胤祯在睡梦中还叫着完颜汐若,如澜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她愣愣地坐着,目光痴痴地落到胤祯的脸上,胤祯也许真的喝醉了,额头和眼睑四周显得有些潮红。如澜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上胤祯的脸颊,手指缓缓地滑过他的眉毛,停留在眉心处,他为什么要皱着眉?今晚他不是很高兴吗,和他的兄弟聊得那么起劲,酒一杯一杯地喝,和每个人豪爽地说笑,他那么高兴为何还要蹙着眉头呢? 慢慢地俯下头,柔软的嘴唇印在胤祯的眉心处,胤祯毫不知觉任如澜亲吻他,如澜刚想抬头,胤祯一把勾住她的脖子把她压在胸前,两只大手在她背上揉搓起来,一只手竟然往下滑到如澜挺翘的臀部,手掌轻轻地摩挲着。如澜以为胤祯发现被她偷吻,羞得脸上一片酡红,脸挨着胤祯的颈窝连气也不敢喘,心脏不争气地乱跳…… 谁料胤祯只是手动了几下便搂着如澜侧过身把如澜平放在床上。如澜朝胤祯身子挨了挨,玉臂环上胤祯,胤祯嘴角微微扯动似是浅笑一下,他拉过如澜的手掌放到嘴上亲了亲,依旧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小……乔,……乖……睡吧!” 原来他也记得她呀,如澜心里像晕开了蜜糖,甜滋滋的,她不求名分地位,不求荣华富贵,只要十四爷心里有她,只要他记得她就够了。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四十一章 出行 北风冷冽刺骨,天空中雪花飘飞,放眼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雪是早上才下的,并不大,细细碎碎轻如鹅毛,轻轻地落到那屋顶上、到落泥土上,有些化了,但更多的堆积起来,铺在地上薄薄一层。 贝子府的大门外,几名身材高大的护卫正在整理马鞍和行装,他们的身上的黑色披风已经沾满了的雪花。门边停着一辆古拙的大马车,十四爷的贴身护卫富勒正低头往车了装东西。随着轻轻的脚步声,门口出现一个俏丽身影,身披桃红素锦绣并蒂莲斗篷,白皙莹润的瓜子脸透着妩媚的风姿,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护卫们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虽然手下的活儿没停,但目光却直往门边瞟。 果然是倾国倾城的美女,难怪十四爷会那么宠她。看见护卫们魂不守舍的模样,管家福叔适时干咳一声,道:“乔姑娘早啊!” “给福叔请安!”如澜朱唇轻启,微微一笑,垂下眼睑屈身向管家行礼请安。而她这一笑一垂眼帘的神态又让护卫们晃了晃神,有人竟愣在当场。如澜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慢慢地迈出大门。她看见富勒站在马车前,便朝他笑笑,脆生生的叫道:“富大哥!” “爷还没出来吗?”富勒抬头看了如澜一眼,走到门边接过如澜手里的包袱,转身放到马车里。 如澜回头朝门里头看了看,微笑着说:“应该快出来了吧,刚刚去了嫡福晋的屋里呢!” “……哦”富勒拍掉他肩膀上的雪,掀开马车的帘子“外头冷,你先进马车去。” 如澜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护卫们的心也跟着提起来,生怕她脚下打滑摔了,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搀扶。看着如澜一步一步稳稳当当走到马车前,看着她扶着富勒的手臂上了马车,他们才不着痕迹地缩回手。如澜刚刚坐稳身子就听见马车外响起大伙的请安声:“十四爷吉祥!” “如澜呢?”胤祯的声音在马车前响起,如澜刚想出声应答,帘子已被掀起,胤祯带着一股风钻进来坐到她身边。而帘子掀开的一瞬间,如澜看到富勒指着马车的手还没放下,这位爷的动作还真快呀! “富勒,你骑着我的疾风,让秦柱驾车!”胤祯边说边解开他身上宝蓝色如意纹织锦斗篷,如澜忙靠过去把斗篷收起来。 “喳!”马车外富勒和秦柱齐声应答。 不一会,马车便巍巍晃动着向前行,听闻马车外边好像有许多马蹄声,如澜掀起窗帘瞅了瞅,见护卫和管家骑着马走在马车前头,她回头小声地问胤祯:“爷,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呀?怎么福叔也要跟去呢?” “年底了,福叔要去收账,我顺便去庄子瞧瞧。” 如澜本来还想问庄子在哪里,要走多久才到,但见胤祯已经端坐着闭目养神,如澜怕惊扰他也不敢出声了。马车里备有火盆倒也不觉得冷,如澜便也脱了身上的斗篷坐到一边。走了一会,如澜觉得无趣起来,遂打量着马车里的摆设。富贵人家就是好,马车都弄得那么精致,就连铺在脚下的毯子也极其华丽。 把马车看遍了如澜的眼神就落到胤祯身上,他今天穿着一件玄青缎子常袍,外罩靛青色裘皮坎肩,可能是昨晚喝多的缘故,脸上略显疲惫,高挺鼻梁下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如澜正盯着胤祯看,胤祯忽然睁开眼,目光直射向她。如澜冷不防他来这么一着,脸上一热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干嘛呀?爷的脸上长花了还是长草了?让你瞅了这么久也不眨眼。”胤祯戏谑地说,嘴角噙着笑意。 如澜咬着下唇,羞赧地瞟了胤祯一眼又低下头,那神情却更撩人。胤祯心神一荡,挪到她身边挨近她暧昧地说:“爷是你的男人,你想看就大大方方看,何必偷偷摸摸。” “讨厌!”如澜推了推胤祯的胸膛,嗔了他一眼。 胤祯一把抓住如澜的手,笑嘻嘻地附到她耳边说:“讨厌?那昨晚怎么还往我身上毛手毛脚呀?” “您、您说什么呀?人家哪有?”如澜大窘,双手掩住脸颊。 “咦!”胤祯目光落到如澜的手腕上“这镯子不错,以前好像没见你戴过?” 如澜心虚地看了胤祯一眼,瞧瞧把镯子往衣袖里捋了捋,低声说:”回京后才戴上。“”你买的?“胤祯疑惑的眼神扫过如澜,这镯子成色不错,价钱应该不低。”是小主子送的。“如澜被胤祯瞧的满身不自在,手就想往身后缩,胤祯一把握住如澜的皓腕,沉声问:”哪个小主子?“”就是您的四阿哥呀!”胤祯手劲大,如澜微微皱起眉头。 “弘暟?”胤祯的脸色缓了下来,轻笑道:“这小子竟然对你那么亲厚,看来你在府里混的不错,连爷那古灵精怪的儿子都给你送东西,嗯!给爷说说别人都送你什么了。” “除了这个镯子,其他的都是完颜福晋的赏赐。”如澜挨近胤祯,浅笑着说:“爷,福晋说小主子的性子和你最像。” 胤祯反握住如澜的柔夷,大掌包裹着她纤长的手指,拇指在她手背轻轻摩挲。如澜脸上微微一热,顺势靠在胤祯的胳膊上,胤祯长臂一揽便把她环在身侧,沉声道:”小乔!“”嗯?“如澜嗓音软绵绵,魅人心神。”你喜欢我吗?“”嗯!“”如果我不是皇子阿哥,没有了爵位财富你还会喜欢我吗?“”……会。“”要是我变的又老又丑,一无所有,你会不会跟我?“”不管爷变成什么样奴婢都会跟着您。“”如果爷老得走不动了呢?“”那时候奴婢也老了,也许是爷先不要奴婢。“ “那…爷要是晚上……不行了呢?你会不会嫌弃爷?”胤祯一脸坏笑。 “……” “嗯?……爷的那个不行了,你怎么办?” 如澜脸上染开一片嫣红,含羞浅笑不语。胤祯依然紧追不舍,低声催促她回答:“说呀!嗯?” “爷……不会的!”如澜垂着头,声音细如蚊蚋。而她那羞答答,垂头浅笑的娇羞模样却把胤祯弄得心猿意马,手也不安分地在那纤柔的腰身上移动,呼吸渐渐沉重。如澜抬起头,发现胤祯眼里跳跃着狂热的火焰仿似要将她燃烧,她呼吸一滞,心也不规律的乱跳起来,胤祯的这种眼神她最清楚不过了,他此刻就像见到猎物的豹子,浑身充满危险是气息。 如澜有些恐慌但却隐隐期待着什么,胤祯的脸慢慢靠近,温湿的嘴唇覆盖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温柔地亲吻着她。如澜勾上胤祯的脖子,青涩地回应着他的吻,胤祯呼吸变急,拉住如澜的手引导她往下摸去。他胯间的东西已经蠢蠢欲动,迅速膨胀。 如澜手掌朝胤祯两腿间按去便碰到那已经蓄势待发的挺硬,她轻轻地隔着衣服抚摸它,手下的挺硬变得更加硕大。如澜觉得奇异,抓住那话儿来回地套弄把玩。胤祯喉间发出一声模糊的低吼,更加狂热地吮舔着如澜的樱唇,舌头撬开她的贝齿与她的丁香小舌纠缠,手却滑到她衣襟边解她的盘扣。 马车忽然轻微一晃,福叔的声音响起:“爷,已经出城门了。” 如澜慌忙推开胤祯,侧开身子手忙脚乱整理身上的衣服,脸颊一片潮红,眼角眉梢尽是娇艳的风情。胤祯深呼一口气咽了咽唾液,坐直身子沉声道:“你带着护卫走小道吧,先去和庄子里的人打声招呼,我随后就到。” “奴才明白!”福叔似是和旁人说了几句什么,他话音一落便听见杂乱的马蹄声渐渐远去。胤祯转头看了看如澜,似笑非笑到低声说:“你怕什么,难道他还敢掀了帘子进来么?” 如澜瞟了胤祯一眼,咬着嘴唇不说话,垂头自顾自的整理她的衣襟。胤祯伸手想拉她到身边,谁知如澜竟一闪身躲开他,胤祯眉头一皱,不悦地嘟囔道:“又怎么啦?” “柱公公在外头呢。”如澜乞求的望着胤祯“爷您要让小乔背着魅惑主子的罪名呀!” “他敢乱嚼舌根我就打他板子。”胤祯眼神一冷。如澜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向他撒娇道:“爷别生气,是小乔自个心里觉的不自在,不怪别人。” 看到如澜巧笑倩兮,胤祯的脸色又缓了下来,在如澜的脸颊上亲了亲,轻笑说:“今天的就留着,等晚上一块和你算!” “啊!”如澜的脸又烫了起来,粉红一片,从耳根子往颈项晕开,她不敢再看胤祯羞答答低下了头。被管家这么一打岔胤祯也没了心情,干脆闭上眼睛假寐,马车又颤颤巍巍地向前走动,如澜靠在车壁上,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了……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四十二章 意外 等如澜醒来时胤祯已不在马车里面,外面有些吵杂,如澜正欲伸头到窗边往外看,门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秦柱站在车前媚笑着说:“乔姑娘,爷让你下车呢!” “这就到了?” “哪能那么快呀!爷叫姑娘下车用膳呢。”秦柱边说边扶着如澜下马车。如澜一眼便瞧见胤祯站在酒楼门口等着她,于是赶紧快步走过去。一行人走进酒楼,胤祯带着如澜进了雅间,富勒和秦柱则在离雅间较近的桌子入座。不一会膳食就端了上来,胤祯自个儿倒了一杯酒也不急着吃,只是让如澜先用。如澜开始还有些顾忌,但厢房里就他们两人,再说一早出来她也觉得饿,便先动了筷子。吃到五六分饱时,忽然听见外面秦柱和富勒齐声说:“给爷请安!”如澜一愣,十四爷不是在这里吗?他们给谁请安呀。正疑惑,门帘晃动,一位身着绛紫刻丝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看见如澜时似乎愣了愣,微皱了皱眉头,脸上的不悦稍纵即逝。 “九哥!”胤祯站起身向来人打招呼。来人慢慢地踱到桌前,一双鹰像审视货物般把如澜从头顶扫到脚跟,阴沉的目光让如澜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悄悄往胤祯的身边靠。胤祯看了她一眼,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心笑着说:“这是九爷。” “奴婢给九爷请安,九爷吉祥!”如澜赶紧向九爷行礼请安。 九爷的眼神回到胤祯身上,嘴角微动扯出一个戏谑的笑容,道:“十四弟真是好兴致,大冷天的还带着佳人出来喝酒,不知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房了的人。”胤祯向九爷做了一个请入席的动作。九爷一撩衣摆坐下,毫不客气地又把如澜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半眯着眼睛轻佻地说:“不错!冰肌雪肤、花容月貌,果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值得收在房里。” 如澜被九爷看得周身不自在,她求救地看着胤祯,胤祯也感觉到九爷的轻佻,不悦地沉声道:“九哥,你乱说什么?小乔和你府了的那些花花草草不一样,你别和她说那些话。” “小乔?十四弟,我看三国时那美人儿小乔也比不过你房里的这位啊,哎呀!想不到你竟有这等艳福,哥哥好生羡慕。”九爷依旧放浪形骸。如澜却被九爷的话臊得满脸通红,眼中一片氤氲水雾,她想不到十四爷的兄弟竟然是这等放浪的人。胤祯看着她那委屈的模样,低叹一声说:“小乔,我和九爷有事要谈,你自个去外头逛逛,前头有唱小曲的,叫秦柱带你去吧!” “嗯,那奴婢去了。”如澜乖巧地点点头。 “去吧!小心些。”胤祯柔声说。如澜向胤祯福了福,又低头向九爷矮矮身才退出房门。如澜的身影一被门帘挡住,九爷立即像变脸一样恢复了刚进来时的阴冷,沉声问胤祯:“你怎么带她出来?信得过吗?” “没事。”胤祯淡淡地说,往九爷面前的杯子斟满了酒。”你是做大事的人,别让女人坏了事。“九爷想起刚才胤祯看着如澜的温柔神态,利剑般的眼神直视着胤祯,冷冷地:”十四弟,哥哥把希望全都寄托你身上了,等到了那天,你要什么样的没有,女人,不过是用来暖床的工具,熄了灯都一样,可别当真。“”九哥,那是两码事。“胤祯向九爷举了举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他望着那门帘沉默半晌才低声说:”我喜欢她。“ 九爷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酒杯,缓缓地说:”那是你的人,哥哥只不过给你提个醒,该怎么做,你自个心里有数。“ 说完端起酒杯,昂头,一饮而尽…… **** 如澜离开厢房,见秦柱和富勒还没吃饱也就没叫秦柱跟着,向两人点了点头便朝前厅走去,富勒放下筷子问:“如澜,你去哪里?” “我去前头听听小曲。”如澜向富勒微微一笑。 富勒瞄了一眼厢房,问道:”跟爷说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 “不用了,我不会乱走的。”如澜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浅笑说:“是爷让我去的。” “哦!”富勒明白胤祯和九爷有事要谈才把如澜支开,他也笑了笑:“那你去吧,一会爷出来我再去喊你。” “好。” 刚才进来时没留意,现在才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是这家酒楼的二层,酒楼共三层,一楼也是饭馆,不过做的是大众生意,二楼后厅设有雅间,三楼应该是客房。二楼的前厅为茶肆,厅正中搭起一个小小的圆形舞台,座席呈半圆形环绕着舞台把舞台包围在起来。此时舞台上坐着一位绿衣女子,正手抱琵琶唱着柔婉的曲子。刚才九爷说的那些话让如澜心里有些憋闷,她想出去透透气,于是径直穿过茶肆走到二楼的栏杆边。酒楼临街而建,一边是官道,一边是热闹的街市。可能是处于进京的必经之路吧,生意很好,客人不停地从大门进进出出。如澜趴着栏杆往楼下张望,当看到门边那个骑着马的浅青色身影时,她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不会那么巧吧? 男子身上的浅青色斗篷落上一层雪,他在酒楼门口翻身下马,立即有伙计跑过来打招呼,男子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伙计回头和身后的人不知低声说了什么,那人点点头转身跃上马背离开了。如澜愣在那里,直到那身影消失才回过神来,等她走到茶肆的门口时才发现要回厢房必须经过楼梯口,而此时楼梯已经响起咚咚的脚步声, 伙计的声音在转角处响起:“这位爷,楼上还有雅间,你是要喝茶听曲还是用膳?” “我一会儿就走,喝茶吧!”清亮的声音让如澜的脚步一顿,慌忙转身奔回原地。 “客官,这边走!”伙计疑惑地看了看停下脚步望着栏杆发愣的客人,适时地出声提醒。 “刚才我好像看到有个姑娘的身影往栏杆那边去了,你们店里有女客?”客人回过头。伙计心里奇怪了,看这客人长得器宇轩昂,一脸正派不像是花花公子,怎么一进来就打听姑娘呢?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伙计脸上堆起了笑,小声说:“客官,我们这里只有卖艺的姑娘,您要是想寻乐子得去后面那条街,那里花楼多,姑娘也漂亮。”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年轻的客人竟然红了脸,瞟了瞟栏杆外的一抹衣袂,“不用好像去雅间了,大堂就行。” “好咧,客官这边走……”伙计爽快地应答,却偷偷顺着客人的目光瞧,哦!外面真的有个女子身影呢。 如澜站在栏杆边,万分焦急,她盼着伙计把人带进雅间谁知道人家竟然坐在大堂,如此一来她要回去就得从人家眼皮底下走过了。希望他真的只是坐一会儿就走,唉!经过那晚的事叫她如何能坦然面对人家呢。等了一会儿,如澜心烦起来,也不知人家有没有发现她,说不定只是自己心虚而已,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记得那晚的事了。等了一会儿,如澜又开始担心胤祯过来找她,思量再三,决定偷偷溜走,她小心翼翼伸出头往大堂里看,这一看不打紧,把她的魂都吓飞了,人家就坐在哪儿直愣愣地盯着她这个方向。 如澜赶紧缩回头,心怦怦直跳,刚才好像他已经瞧见她了,怎么办?怎么办?他要是过来怎么办?要是他过来给十四爷看到该怎么办?如澜握着自己的手指来回地走着,心烦意乱。 “澜儿?” 如澜身子一僵,呆在原地。身后的人慢慢靠近她,一股无形的压力令如澜差点喘不过气。 “澜儿,……是你吗?”胤礼声音颤抖,抑制不住的激动,他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如澜。 如澜转过身垂头福了福,低声道:“十七爷吉祥!” “你……怎么会在这儿?”胤礼惊喜地伸出手,可半道又慢慢缩回来。 “奴婢随十四爷出来。”如澜向后退开一步“十七爷要是没有什么事,奴婢告退了。” 话一说完就转身要走…… “澜儿……”胤礼再也顾不得礼数,一把拽住如澜的手腕。如澜吃惊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被他握住的手腕,低声说:“十七爷,您放开奴婢好吗?” “不放!”胤礼直视着如澜“为什么?是我不够好吗?还是那天晚上吓到你了?我、我平时不是那样的,我只是、只是太挂记你了。” “十七爷!求您别说了,那天晚上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如澜身份卑贱不敢高攀,十七爷将来一定会遇到与您相知相守的女子……””我只要你!“胤礼一把拉过如澜,伸手环住她的腰身道:“既然十四哥也在这里,那我现在就去跟他说。“”不要!“如澜使劲推开胤礼,哽咽地说:”十七爷,求您了,您就当从来没认识我吧,这件事以后别提了。“”为什么?我们那天都……我会为你负责的。“胤礼急了起来。 如澜眼角有些发酸,她硬生生地别开头,转回来时脸上已挂上微笑“十七爷,我是十四爷的女人。” “你跟了十四哥?”胤礼满脸不置信“什么时候的事?” “十七爷,您就当从来没认识如澜,如澜……告退了。” “别走……”胤礼追过来想要拉住如澜。 “老十七你做什么?!”忽然一声怒喝,胤祯铁青着脸站在门边,眼里燃烧熊熊怒火……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四十三章 意乱情迷 如澜偷偷看了眼胤祯,见他依然阴着脸站在窗边,整个下午他都是这种表情,害得如澜一路上提心吊胆。从酒楼出来他们就一直赶路,在马车上她想跟胤祯解释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澜还记得胤祯当时的狂怒,燃烧着怒火的眼神像要把胤礼撕碎,她还处在震惊中胤祯已经一拳头朝胤礼挥去。 “十四哥,你听我解释!”胤礼一边叫一边避开他的拳头。 “你敢动我的人?!”胤祯又向胤礼踢出一腿,胤礼依然闪身跳开,胤祯毕竟是兄长,他怎么能还手?更何况他窥觊兄长的女人已经理亏了。胤祯正火气正旺,拳脚一点都不留情,没多久就把胤礼逼得无路可退。如澜这时才回过神来,而门口边早已围了一圈人。她看见那兄弟俩打成一团,又惊又怕,跑过去要拉住胤祯谁知胤祯竟反手将她推开。如澜哪受得住胤祯的力气,踉踉跄跄就跌到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 胤礼眼神往如澜这边一扫,脸上的担忧稍纵即逝,而他闪神的后果就是脸上结结实实挨了胤祯一拳。也许是天生的自我保护意识,他立即反守为攻,胤祯见他反击手上的招式更加凌厉凶狠,胤礼这回也不客气了,使了全力与胤祯对打,兄弟两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如澜在旁边都不知如何是好,心揪成一团,幸好富勒即时赶来阻拦才把两人拉开。 唉!如澜暗叹一声,祸是她惹的,后果就让她承担吧,胤祯要打要骂都随他了,怯怯地走到胤祯身边小声地喊道:“爷!” 胤祯的身子似乎动了动却没有回头,如澜定了定神,大着胆子说:“奴婢……” “我要出去一下,你留在房里别乱走。”胤祯转身走到床边拿起斗篷“晚膳我会让人送到房里。” 如澜低下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还在生气,他知道她想要说什么,连解释的机会也不肯给她。胤祯瞟了她一眼抬起头从她身旁走过,如澜急得一把拉住胤祯的袖子,急切地说:“奴婢跟十七爷真的没什么,也许、也许是他认错人了。” 胤祯轻轻地把如澜的手拂开,淡淡地说:“你早点歇,明天还要赶路。” “爷……” 胤祯没做任何停留,迈开大步走出门外,门在他身后吱呀关上。如澜缓缓跌坐在地上,一股酸楚油然而生,眼眶一热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脸庞。她就那样静静的半跪半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声,如澜猛地清醒过来连忙跑去开门,但看到门外的人时她失望地垮下脸,没精打采地说:“柱公公!” “乔姑娘,店家送吃食来了。”秦柱往旁边侧了侧身子,伙计马上就把饭菜端进房间,摆放整齐后又低头退出。如澜等伙计走远,低声问秦柱:“公公知道爷去哪了吗?” “爷跟富护卫出去逛逛,奴才也不知道主子去哪里呀!” 如澜慢吞吞地回到桌边,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却一点胃口也没有,随便吃了两口就叫店家把饭菜撤走。她望着跳跃的烛火,忽然恨起自己来,胤礼的情感她早就应该察觉,为什么没和人家说清楚呢?那天晚上她就应该跟人家挑明,今天胤祯生气,胤礼挨打不都是因为她的态度不够坚决吗?她既然选择了十四爷就该一心一意,怎么能再和十七爷暧昧不清呀?目光落到手腕上,忽然觉得那玉镯很碍眼,如澜想把它拿下,可是那玉镯死死却地卡在手腕上,无论她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 刚过亥时不久,胤祯和富勒回到客栈,这几年兄弟们为了那个位置,表面上虽然和和气气但暗地里都在培养自己的势力,他也不例外。中午和九哥会面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所以天一黑他就和富勒出去了。今天那个女人让他憋着一肚子火,明明都快要被人轻薄了还傻乎乎地站在那里,要不是看在兄弟的情分,哼!有他好看,他的女人绝不允许别人染指。这个傻丫头,一点保护自己的意识也没有,气死他了。 刚上了楼梯胤祯就愣了,他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微黄的灯光透过窗纸在房前晕开一片朦胧,让这寒冷的夜多了一份温暖,他感觉心有一处地方柔软下来,火气也渐渐消失。富勒从胤祯身后伸出头来,低声说:“爷,如澜还在等您呢!” “嗯。胤祯轻应一声,附在富勒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几句,富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径直越过胤祯走向另一间客房。胤祯缓缓的来到房门前,正欲举手敲门,门却一下子从里面打开,如澜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满眼欢喜。没等胤祯开口如澜就一下扑到他怀里,像见到失而复得的宝贝般,紧紧地搂着他。温热柔软的身体贴在胸前,带来一股幽香的暖意,胤祯心头的阴郁顿时一扫而空,他顺手抱住她,柔声问:“怎么还不睡?我不是叫你早点歇吗?” 如澜往他的胸口蹭了蹭,闷声说:“刚刚眯了一会儿,爷没回来奴婢睡不着。” 胤祯弯腰把如澜抱起,顺手把门栓上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下。如澜抬头仔细观察他的表情,见他并无任何不悦,终于放下心来,她决定向胤祯坦白白天的事情:“爷,奴婢今天……” “爷想你了。”胤祯把嘴附过去,如澜却别开脸说:”奴婢……“”爷十几天都没碰你了,很想……“胤祯牵起如澜的手按在他的挺硬上,那里已经蠢蠢欲动。 如澜猛地缩回手,嘟起小嘴没好气地说:”可这十几天爷您不是也没闲着吗?“ 胤祯嗤地轻笑,挑起如澜的下巴,轻轻地吻上她柔软的唇瓣,许久才放开,轻喘着气说:“她们是我的福晋,我总不能丢在一边不理会,你放心,我在她们那里也只呆了一个晚上,其余的时间都在完颜福晋房里,若儿的身体你是知道的,我在她房里根本就做不了什么。” “爷跟奴婢说这些做什么,爷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奴婢哪敢有意见。”如澜酸溜溜地说。 “小乔,爷这么久没回房你就一点都没想吗,嗯?”胤祯俯下头轻轻地啃咬着如澜的脖子。 “不想!”皮肤上传来的麻痒使如澜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真的不想吗?”胤祯眼神变得深邃,他一下子抓住如澜上袄把衣摆拉高。 “啊!……”突如其来的凉意令如澜惊叫出口,胤祯却毫不理会继续拉起她的中衣和肚兜,下一刻,她那对润白如凝脂的玉兔就从衣服里蹦出来,在灯光下巍巍颤动。见自己的乳房毫无遮拦的暴露在胤祯面前,如澜羞赧低闭上眼睛,身体微微战栗。 可能是因为冬衣厚重的缘故,如澜丰盈上的花蕾被压迫的稍微有些内嵌,胤祯低呓一声俯下头靠近她的丰盈,伸出舌尖往那花蕾上轻轻地舔过,被舌尖扫过的花蕾立即凸起,在寒冷的空气中傲然挺立。胤祯低低一笑,蜷起粗糙的舌头包裹着小巧的花蕾来回的摩挲,感觉她们在他的舌下渐渐变硬,他更加卖力地表演。 “……嗯”如澜紧紧的咬着下唇,手攀上了胤祯的后背,用力地抓在他的肩胛处。胸口传来一阵阵的麻痹使她情不自禁地挺直腰,将乳房送到胤祯嘴边。莫名的渴望在她的身体了恣意的冲撞,像邪恶的妖孽想要破身而出。胤祯抬起头,满意地看着沾着他唾液的花蕾泛着光泽由淡淡的粉色变得嫣红。他忍不住把手掌覆盖着那浑圆的丰盈,大力地揉搓起来。如澜的乳房被他的手抓成奇怪的形状,但依然弹性十足,只有像她那般年轻的身体才会拥有这么美妙的手感。 如澜的手从肩胛处往上勾住胤祯的肩膀,软绵绵的靠在他身上,此时的她眼睛半闭,水光流转,媚态横生,脸上晕开一片红粉,嘴唇肿胀殷红,已经被胤祯挑起邪恶的火苗。 “小乔,说你想要。”胤祯沙哑的低沉嗓音在如澜的耳边荡漾,诱惑着她,而他的手依然捏住她已经肿胀的花蕾,轻一下重一下地玩弄着。 “爷……”她很想,但说不出口,在明晃晃的灯光下给自己的男人调戏,还生出邪恶的念头,太羞人了。 “你不想要吗?”胤祯被如澜的神态撩着浑身燥热,胯间胀得生疼,可他依然忍着,似乎这样捉弄如澜让他觉得更加刺激,更加满足,他要听她亲口承认需要他。 “……唔……爷……”如澜微蹙着眉,表情痛苦,手指深深地陷入胤祯肌肉,她就快忍不住了,好难受,胸口顶端发酸,两腿间发软,她想要啊!想要他来蹂躏她,想要他的爱抚。 “告诉爷,你想不想?”胤祯依然折磨着她,拉起她的裙裾把手伸进她的两腿间轻轻的按在那花蒂上。 如澜一颤,猛抽一口冷气,颤声说:“奴婢想……” “想了?想什么?”声音低沉魅惑,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的笑。 “唔……想要……她战栗着,艰难地吐出每个字。 “嗯?说呀!”手指开始深入。 “奴婢…想要”如澜轻喘着,牙齿咬着柔嫩的红唇,羞怯万分““想要…爷…疼奴婢。” 卷二 魅惑众生 第四十四章意乱情迷(2) 红烛噼里啪啦的燃烧,滴滴熔化幻成千奇百怪的形状,烛光下女子的脸红润若蜜桃,鲜嫩诱人,她微微张开檀口,丰润的唇瓣如海棠般柔艳。秀美的双眸中眼波流转目光迷离,如蝶翼般的纤长睫毛轻轻地颤动着。身材高大的男子捧起她的脸颊印下了温热的吻,他张嘴含住了女子小巧的耳垂,轻轻地啃咬。女子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呓,伸手环上了男人的脖子,并将柔软的身体贴近他。 “……想爷疼你?”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荡漾,呼出的气息热热地洒在她的耳朵上,麻酥酥的。她发出一声嘤咛,埋首于男人的颈窝间,声音细如蚊蚋:“小乔……想要了。” 胤祯一声轻笑,将如澜的上衣拉至锁骨处,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徒然增加的寒意使如澜的身子微微瑟缩,紧靠在胤祯身上寻求温暖。胤祯伸手入如澜的裙底一把拉下她的亵裤,手指在光滑的大腿上游走,并渐渐往中间的温润之地靠近。 “爷……”如澜微皱着蛾眉,乞求地望着胤祯。 “解开!”胤祯用眼神示意他的腰带,低声命令:“让它出来……” 如澜抖抖索索地拉开胤祯腰带,发现他两腿间已经支起了小帐篷,男性特征像根挚天柱般傲然挺立,把裤子顶得老高,一拉下裤头那庞然大物就跳跃出来。 “……小乔,去吧!”胤祯鼓励着如澜,抽出手在她的滑腻的背部来回摩挲,如澜含羞地抬起眼看了看胤祯,怯怯的伸出手握住那硕大的顶端温柔地套弄起来,这个手势经胤祯多次调教已经很莼熟,她轻而易举地挑起胤祯新一轮的亢奋,让他的男性特征在纤柔的手指下变得更加粗硬。 “你这小妖精……”胤祯低吼一声,扶在如澜的腰身上把她拉起对着他的挺硬缓缓坐下,湿润灼热的柔嫩立即紧紧包裹着他,他发出满意的低哼,手臂紧紧圈住她柔软的身体,下身律动起来。 “……呃……呃……”如澜紧咬着下唇,痛苦地皱起眉。胤祯缓了下来,低声问:“怎么了?这样不好?” “爷,那个……进去太深了,我……奴婢……受不了。”如澜娇喘着趴在胤祯的身上。 “小乔,别怕!……放松一点,你夹的太紧了。”胤祯温柔地诱导她。 如澜动了动身子,可胤祯滚烫的硕大依然霸道的卡在她的花谷中,她轻咬着下唇摇摇头。 “那你想怎样?想爷怎么做?嗯?……”胤祯把如澜的身子往上托起,硕大的挚天柱从她腿间退出来,柱体上沾染着滑腻腻的体液,顶端泛着亮光,竟然有些狰狞。如澜朝胤祯身后的床瞟了一眼,娇滴滴地说:“爷,小乔脚软了。” “爷还没开始你就不行了吗?”胤祯转身把如澜放倒在床上,半侧着身躺在她的身边。如澜抬高手想为他解开衣袍,他却拿开如澜的手,低声说:“别脱衣服,就这样吧。” 就这样?穿着一身衣服来亲热?见如澜疑惑,胤祯一把脱掉他的裤子,又把衣袍撩起系在腰间,看了看她身上的裙子,他忽然伸手一拉就整个扯到脚跟处,如澜整个身体就那样暴露在胤祯眼前。胤祯轻轻一叹,俯下身上把头埋在如澜的丰满的乳房中间,贪婪地嗅吸着她的体香。 他用下巴上新长出的胡茬挑逗地磨蹭着她圆润的胸部,引来她一连贯的轻颤,而她的粉红花蕾着在旁边热情地邀请他去品尝。他终于忍不住张嘴含住那小巧的花蕾,大力的吮吸起来,还发出淫靡的啧啧声响。 如澜抱住胤祯的头,弓起身子,胸口激烈起伏,脚不自觉地想要夹紧。胤祯感觉到如澜热烈的反应,他一翻身就挤进如澜的腿间,肿胀的男根抵在如澜的腿根处轻轻摩挲着。感觉到腿间的异物的灼热,如澜嘤咛一声,不由自主的张开腿。 “小乔真乖!”胤祯嘴角含笑,离开她的花蕾,他扶住自己的粗硬让那泛着亮光的圆形顶端在如澜的花瓣上来回蠕动,如澜感到一阵酸麻从两腿间扩开,禁不住娇吟起来:“……呃……嗯!” “喜欢这样?”胤祯边说边加快动作,时不时还触碰她小小的花核。 “……爷”如澜无助的扭动身子,手指紧紧地抓住胸口上的衣服,却压得那两个肉球更显得圆滚滚。 胤祯被她那撩人的姿态弄得浑身血液沸腾,感觉到她花瓣间渗出更多的的蜜露,他再也忍无可忍,一挺腰身将他硕大粗长的男根全部挤进她的体内,密密地填满她柔嫩的甬道。当身体完全结合的时刻,他们同时发出满足的呻吟。 胤祯不紧不慢地抽动,目光停留在如澜的脸上,不放过她的每一种表情。如澜感觉到胤祯火热的目光,她羞赧地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如扇子般在眼睑处投下一道弧形的阴影。胤祯爱极了她这副模样,边抽动边俯下身亲吻她的脸颊。如澜微微张开眼睛,却不敢迎视他的目光,眼睛往他胸膛和腰身处看。 他的腰身好精壮,因为臀部用力,他腹部的肌肉全都显现出来,一块一块地鼓起。胤祯觉察到如澜审视他的身子,于是在她耳边问:“爷的身子你还满意吗?……这个……”他用力的顶了顶“……满不满意?” 如澜被他撩拨得羞怯起来,红着脸埋入他的胸膛。胤祯似乎不满意这样,又大力地顶了她几下,问:“说不说?” “唔……”如澜微皱起眉,羞答答地说:“爷的那个……很大。” “喜不喜欢?” “嗯……喜欢…” 没有男人不喜欢别人说他“大”,特别是自己喜欢的女人这样说更能令他感到骄傲,胤祯狂野地冲刺着,将他的粗硬重重的撞向如澜,使她的身体剧烈地摇晃,如澜娇弱地承受着他的勇猛,微蹙着眉头,拼命地咬着嘴唇,感受着夹杂痛苦的愉悦。他们两人的身子紧紧地结合着,爱,液不一会就浸润了如澜的腿根,他们结合的地方在胤祯的撞击中发出啧啧的淫靡声响。如澜难为情地别过脸,而她身体的狂热反应和脸上青涩表情却更让胤祯亢奋,他纯洁的女人原来这么敏感,在他的调教下绽放出妖艳的风情。 胤祯捧住如澜的脸颊,让她面对着自己,沙哑声音说:“傻瓜,别忍着,叫吧!……叫出来,” 如澜却更加羞怯,微睁着眼睛,脸颊嫣红,身体也染上一层诱人的粉嫩光泽。胤祯火热的目光在她的身体上流连,最后停留在她的腿间,那里很香艳,柔软毛发下的花瓣已经在他的侵袭下由原来的粉色变得殷红,他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硕大挤开她的柔嫩,花瓣上已经沾满了湿濡的蜜露,泛着光泽。 老天,他的小女人太诱人了。胤祯低吼一声,急剧的律动起来,将他的挺硬一次又一次推向如澜的花瓣深处,如澜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细碎的娇吟,和着胤祯低沉的喘息,奏响一曲男欢女爱的乐章。 “……唔……爷……”如澜慌乱地抓住胤祯的手臂,手指深深地陷入他的肌肤。 “小乔……宝贝……爷利不利害?”胤祯抬起如澜的脚放到他的肩上,更加深入。 “唔……”她感觉到有种酥麻从两腿正中向四肢扩散,她感觉脚丫子底下一阵发热禁不住翘起脚趾头。胤祯觉察到如澜包裹着他挺硬的柔嫩一阵一阵的收紧,他知道她已经快到达顶端了,于是配合她急促的抽动,手扶在她的腰间将她固定住,下身猛烈向她腿间冲刺,不过片刻急剧的愉悦快感就袭来,一股麻麻痹从尾椎直冲脊背,他低吼一声把分身向如澜体内深深刺去,滚烫的液体喷薄而出。 “嗯!……” 两人同时呻吟出声,瞒足地瘫软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