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微光》 第1章 楔子 在红袖上写文两年了,有古言《寒月夜》和现言《白夜晴朗》两个故事,七夜系列即将进入最好的年华。 虽然我不是专业的码字匠,但依旧希望我写的故事,能够打动人心,为更多的人带来小确幸的喜欢。 一路走来,胖虎22爷收获了很多意料之外的友情。 我在电脑屏幕的这一端,邂逅了许多小可爱们。有兢兢业业每天认真更新的作家大大和编辑,也有陪着我一路成长的铁杆子粉丝。虽然我们不曾谋面,却成了难得的知己。 比如一位叫无缺的朋友,在qq阅读每天给已经结文10个月的《寒月夜》投票,至今。比如那些红袖上小仙女们,过千字熬夜写下的长评……等等让我感动的点滴难以枚举,我无法一一及时感谢,但心存真挚之心,但愿我的虎牙呦们,欢喜常在。 谢谢,谢谢亲爱哒们,对我的厚爱与鼓励。你们用推荐票、月票、红豆、鲜花、棒棒糖……把桀骜不驯的22少生生养成了笑眯眯的胖子。我这么懒的家伙,居然能写完两本书,都源自你们的爱与守护。 为你们写好看的故事,就是我热爱的事业。当然,如果你们愿意继续爱着我,我也会四蹄翻飞地加快码字速度。 这个《爱有微光》是第三本书,完全出于意外的灵感,不在七夜计划中。前不久,我在抖音上看了著名网红吐槽无脑总裁文的段子,就突然想写一个来自现实题材的故事。因为我固执地相信,所谓码字匠的匠心,就是让爱流传,让更多的人相信善良与光亮。 爱是什么呢,不仅仅是爱情、友情以及亲情那么简单吧。爱是人性之中内敛的一道道微光,有浅浅的暖,淡淡的香。当爱凝聚在一起,就如同燃烧的火把,给孤单的灵魂照亮迷失的前路。 让我来试试吧,用偶像剧的描述,来讲述现实中关于爱的故事。把那些曾经扎过我心的感动,分享给亲爱的你们…… 如果你也有感动的故事,不妨也在评论里告诉我。也许,我也能写到你的故事呢。 《爱有微光》从两对年轻人的爱情开始讲述,但绝不仅仅只有爱情那么简单。但愿它犹如清澈之泉水,能为历尽沧桑的心,洗掉微尘与疲惫。我会为你祝福,爱是慈悲,一如既往。 爱,等着不负真心的你,来发现,来感悟,来分享…… 第2章 1.喵爷很威武 帝都传媒大学,运动场。 此时已进入盛夏,硕大的看台上,虽然有蓝色玻璃顶棚挡住了烈日炎炎,却挡不住蒸腾的熠熠暑气。 最近又是多雨时节,难得有了太阳。但看台周围的老杨树叶子上,依旧笼罩着郁闷的水汽。热得那些知了也拼了命地喊。 无论树上的虫,还是看台上寥寥的人,都觉得自己像蒸笼里的大小肉包,就快熟透了。这种桑拿天,最好活在有空调的房间里,才勉强能有一条生路吧。 所以,偌大的运动场里,只有看台上还站着人。 除了几个无聊的大一男生,刚踢完了球累得不行,就靠在底层栏杆上,喝着冰镇雪碧,顺便大声吹着牛,想博得看台顶层的人,青睐一眼的关注。 而看台开阔的顶层,也站着两个人,正虎视眈眈凝视对方,空气里满满都是剑拔弩张。 其中一个,是身穿绛红色prada高跟鞋,合身黑色真丝裹身裙的美女。她看起来三十几岁年纪,却有着极为上镜的精致妆容与傲人身材,难怪男孩子们总想多偷瞄几眼。 可惜,若走近了,却能发现这大美女的眼尾,也有脂粉包不住的疲惫颓态。红艳艳的唇膏与鞋子的惊艳相得益彰,但犀利的丹凤眼,透出女强人的笃定与强悍。与人迎视三秒钟后,对方会产生做错事想尿遁的心理怯弱感。 男孩子认得这位美女,知道她叫苗迦,是帝都卫视大红大紫的副总编。传说中杀伐决断,却明艳动人的传媒女魔头。关于她的头条新闻时不时就会上个热搜。 今日,苗迦的大驾光临,实属蓬荜生辉。难怪那几个踢了球满头大汗的少年,却迟迟逗留。 这苗迦师姐,可比学院里那些播音系的年轻姑娘,气质芳华更胜多少筹。 何况,她强将手下无弱兵,先后捧出了卫视五朵金花女主播,都是当红炸子鸡。所以这传媒大学的学生,早把苗迦奉为最负盛名的校友传奇。万一能被她钦点,那职业生涯必然金光璀璨,一路坦途。 难不成,她又来选女主播的继任者?少年们实在好奇不已。 此时,苗迦对面站着一个瘦瘦的年轻人,不会超过二十岁。一头凌乱而帅气的短发,衬出了蜜色的小脸儿。眉毛英挺,睫毛像婴儿一样密长。一双眸子黑漆漆的,却冷得像寒夜的星。 与女人昂贵而时尚的妆扮,格格不入。这少年穿着米黄t恤和牛仔短裤,以及旧得褪了色的匡威鞋,都来自某宝的大众款,看得出境遇十分一般。 不过,那一双笔直而肌肉均匀的大长腿,实在好看得迷人。青春,果然拥有银子买不来的绝佳气质。细看之下,这美腿实在眼熟。其中一个男孩忍不住揉揉眼睛,咽了咽口水。 “我去,那不是大喵爷吗?别看了,他把录音工程的肖松,差点儿踢成了生活不能自理。当心他发现你偷看,再挖了你的眼珠子。” 胖乎乎的男孩,刚戴上了眼镜,便倒吸冷气,用力戳了戳同伴的腰。那个自己身边正偷看美女,口水都要掉下来的瘦高个儿。 后者正在臆想中意乱神迷,冥冥之中听得大喵爷的威名,仿若醍醐灌顶,浑身一激灵,赶紧错开眼神。他惊恐地擦着哈喇子。 “吓死我了,大喵爷!原来是帝都传媒的大喵爷。听说他跆拳道都拿到了黑带,听说他是东北三哥的关门小弟,听说他专门收拾花心萝卜大渣男。那他怎么……跟苗迦。” “不会是,苗迦师姐看上这小子了?”瘦子压低了声音,嘀咕着:“这算不算头条八卦啊,让我拍个照吧,没准还能有稿酬。” “小子?你敢说大喵爷是小子?”胖子惊恐地捂住同伴的嘴,小心翼翼偷看着顶层的人:“你不想活了啊。大喵爷可是我们新闻学院的著名学霸no.1,余教授的心爱大弟子,开学就大四了。你是想挂科啊,还是想自己干脆挂掉算了。你敢爆料大喵爷!” “难道,就是那个终极辩论大赛,秒杀我们学生会主席的无敌学霸?和大喵爷……居然是一个人!”瘦子惊得要吃掉自己手指头,嗫喏着解释着:“我是隔壁外语学院刚转过来的,完全不,不了解状况啊。那……我们现在逃走,可还有生路?” 几个少年交头接耳,心惊胆战商量着后路,就听脑袋顶上的看台,传来一声河东狮吼。让他们弯着的腰,并不敢直起身来。 “喵喵,为什么不回家!”苗迦怒气冲冲,怒不可遏,忍不住推了下对面少年的肩。 “打工!没时间。”少年虽然顺势退了一步,却用僵硬的身体曲线,做出抵抗的姿态。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原来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不过,气质中有着痞帅少年的英气。嗯,没错。大喵爷是个长得好看的大学女生呢。 “女,女的?”瘦子捂住了眼睛,彻底崩溃,哭笑不得:“鼎鼎大名的大喵爷,居然是个女的……还有个娇滴滴的名字,叫喵喵?” “拜托,我也是新生好吗?”胖子偷瞄了一眼正在僵持的人,涩笑着:“大喵爷就是个传奇啊。” “喵喵!难道你缺钱吗?我每个月,都让爸爸给你打了生活费,足够你零花。”苗迦咬着银牙,压低了声音。她眼眸里,却劈出一丝愤怒的委屈。 这个叫喵喵的少女,唇角旋起一抹冷笑,扭了头,声音带着玩世不恭:“我爸?不早死了吗,还能给我钱花,难不成冥币啊!苗总,我很忙的。没别的事,我还要去做家教。” 喵喵转身,迈开大长腿,就要跳下台阶。却被苗迦不顾风度的,一把薅住胳膊。 “你别太过分了。我是你妈妈,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家!不然,我会……”苗迦被女儿的傲慢与不懂事,气得嘴唇直哆嗦。 “又来经济打压?随便你吧。反正,下个学期的学费,我已经赚够了。”喵喵哼了一声,不以为是。 她个子算女孩子里不矮的,比苗迦也高了半个头。此时,额前略长的发,被汗水浸湿成了几缕,垂在高挺的鼻梁上,颇有羁傲不逊的帅气。 “你……”苗迦却觉得脑门子砰砰的生疼。她隐忍着,眸色里流出了几分疲惫,声音不得已降低了几分。 “妈妈最近的身体不好。看不到你,妈妈心里会不踏实。放暑假了,就当回家陪陪我,好不好?”女强人的语调,也情不自禁带着恳求。 “你有儿子,也有老公,他们不都很爱你吗……你哪里需要我?再说,你的家,也容不下我。对了,苗总……我要通知你一件事。大四毕业后,我打算去英国读新闻,爷爷给我的房子我要卖掉筹学费。我想做战地记者,我要做玛格丽特.希金斯,我要拿普利策奖!”喵喵挑挑眉毛,灵敏地从苗迦的胳膊下逃脱,敏捷跳下了台阶。 “胡闹,你个小白眼儿狼。我不同意,我告诉你,我不同意。”苗迦咬牙切齿,最后一丝美女的风度也消失殆尽。 可惜,置若罔闻的少女,跑得飞快。连头发丝儿,都没给她留下一根。 喵喵轻松几步,从顶层跃到了底层看台,这才发现窝在栏杆下,还挤成一团的几个大学男生。 “师姐好!”胖子最机灵,赶紧推开了同伴,毕恭毕敬鞠了个躬。 “嗯,刚才看见什么了?”喵喵停住脚步,似笑非笑。 “师姐……那个苗……”瘦子刚抬起头,就被胖子用力推到一旁去了,差点儿磕掉自己的门牙。 “咱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师姐,我们在讨论功课呢。别理这个哈士奇,他品种有点太纯了。”胖子斜了一眼挠头的瘦子,笑得十分谄媚。 “小胖子,你有前途。”喵喵朝着胖子眨眨眼睛,一阵风般,又从少年们面前飘走了。 瘦子抬头看看,还站在顶层,疯狂对着手机发泄情绪的苗迦。又伸头看看台下,骑着蓝色死飞车,绝尘而去的长腿少女。 “喵爷很威武,太他么帅了。胖胖,你说……我能追求她吗?”瘦子扶着栏杆远望,眼睛里冒出热烈的意气风发。 “你不想要自己的狗命了,就去吧。”胖子托了托镜框:“反正,你血统确实挺纯的。” 第3章 2.求救艾老师 星河弯弯的宽敞寓所中。 苗迦穿着灰色真丝睡衣,一边灌着红酒,一边对着开免提的手机电话,咬牙切齿的滔滔不绝。 “芬芳,我跟你说。我真要崩溃了,我真想掐死这个小混蛋!”她狠狠喝了一大口红酒,颓废地倒进舒服的真皮沙发里。 此时此刻,已经完全卸掉浓妆,也脱去了塑身衣的苗迦,将人过中年的疲惫颓态,显露得触目惊心。 是啊,她实际上已经四十四岁,是有一儿一女的中年母亲。繁重的工作压力,并没击垮这个喜欢逆风而上的女强人,但家中纠葛却让女魔头,时常有痛不欲生的郁闷。 “我去学校逮了好几次,好不容易逮着这个小混蛋,就差跪下来求她了,她就是不肯回家。” “我本来想,趁着遥歌带着小小去剑桥玩,我和喵喵好好相处一个暑假,也许心结打开了。她和遥歌的关系也能好一些。可是,喵喵连我这个妈妈,都不放在眼里。芬芳,如果她是我属下,我早就……”苗迦一口气抱怨着。 “你就扣她奖金,训她眼蓝,再痛快除去她大名了呗?”徐芬芳在手机另一头,悻悻道:“我的苗总编啊,那是你女儿,不是你的兵。” 作为苗迦的中学同学和多年闺蜜,许芬芳对苗迦和女儿喵喵的家庭战争,早已见怪不怪。 这对经历坎坷的母女啊,简直就是前世的冤家对头。只要一见面就会火花四冒,不吵得鸡犬不宁,不欢而散,双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真是我的兵那就好了。或者,干脆能让老娘把她再塞回肚子里去,眼不见心不烦。这哪里是女儿,分明就是仇家。她不折腾死我绝不会罢手的。”苗迦重重把高脚杯,顿在茶几的水晶桌面上,发出了郁闷的重响。 “亲爱的,你知道。当年为了生这个女儿,我差点儿没了命。那个混蛋,在我怀着喵喵时劈了腿,哺乳期都没过,我们就离婚了。” “我一个单身妈妈啊,当时才二十三岁,根本不敢告诉家里人。一个人带着喵喵,咬着牙在帝都五环外的地下室里,靠写稿子赚生活费,没被饿死已经万幸。”苗迦借着酒醉的任性,滔滔不绝地抱怨着。哪里还有大美女的半分矜持与精致。 “喵喵从小身体弱,经常生病,没有阿姨愿意带她。我就背着她去报社上班,好不容易熬到了喵喵两岁,就送进幼儿园。” “你知道吗?每天早上我去送她,就像经历一场生离死别般惨烈。她那么小,抱着铁栏杆不撒手哭着要妈妈。我根本不敢回头,我怕自己心软。可回了头,抱住她的手,便无法写更多稿子赚钱养活她……”苗迦冷笑着,语气中却难掩伤心。 “整整六年,我没买过一件新衣服,我们母女没下过一次馆子。如果不是碰到了遥歌,我真不知道……”苗迦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不住的眼泪,终于从脸颊上淌落下来。 徐芬芳一直在默默地听着,苗迦近乎发泄般的述说,并不忍心打断她。 别看苗迦如今在传媒界叱咤风云,一副光彩照人的璀璨夺目。 她年轻时,第一次婚姻可谓糟糕透顶,差点儿让整个人生都一败涂地。 如果没有遇到现在的老公郑遥歌,恐怕山穷水尽的苗迦就得从记者改行,回老家去继承父亲的小卖店了。 只不过,苗迦这个女人太要强,打落牙齿也要往肚子里咽。当年她那么难,也不肯求助于任何人。 她咬着牙,用弱不禁风的肩膀,一个人养着孩子,从实习记者一路拼荆斩棘,完全靠惊人的毅力,杀出一条血路。 所幸,苗迦得到当时已成名的郑遥歌之青睐,并在他的支持与人脉助力下,成就了今日地位。当然,所谓杀伐决断,并非空穴来风,完全靠着实力,步步艰辛而来。 可苗迦,再铁腕铮铮,再才华横溢,也总归败在了自己的骨肉亲情中。 也只有芬芳才知道,在苗迦心中,对喵喵有多在乎。 “芬芳,最苦最难的日子,我们都过来了。如今,我什么都有了,可喵喵却离我越来越远。我知道,她不喜欢遥歌,但遥歌对她也言听计从,万般宠爱啊。自从有了小小,我觉得就彻底失去了我的小棉袄。”苗迦一边抹着眼泪,声音哽咽。 “当年,你不知道喵喵多依赖我。那么软软糯糯的小人儿,整天要扎在我的怀里,像个猫儿一样,蹭啊蹭啊。细声细气的叫着妈妈,一刻也不肯离开我。可现在,现在……简直就是个犊子,六亲不认。她叫我苗总,苗总啊!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回家了。”崩溃的母亲咬牙切齿,用手掌用力拍着桌几。 “苗迦,你也不要太着急。也许喵喵的青春期长了些。我们家那儿子,其实也一样……”徐芬芳试图安慰着伤心的闺蜜。 “行了,谁不知道你家的薛伟,对你和老薛,有多尊重,有多孝敬。每次同学会,他们对你儿子都夸个不停。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去参加同学会,诛心啊。芬芳!”被勾起伤心事的苗迦,又郁闷地拿起酒杯。 “还有,那小混蛋跟我说,要去英国留学,要去当战地记者,她要卖了她爷爷的房子,再也不回来了。” “哈哈,这倒像是你的女儿啊,想当年你不也跟艾老师信誓旦旦,你将来的梦想,就是做中国的玛格丽特.希金斯,要拿普利策奖啊!”这回,轮到徐芬芳忍俊不禁,调侃着:“你们家喵喵,还真继承了你这大才女的灵气,学习成绩那么棒。” “艾老师,艾老师回来了?”苗迦突然愣住,迟疑问:“他不是退休后,就去美国找女儿了吗?” “回来了,早就回来了。如今他和师母都在帝都。咱们以前的中学班主任,如今可是鼎鼎大名的心理学教授,经常被学校请去讲课呢。对了,他对孩子最有办法了。不如……你给他打个电话吧?”徐芬芳突然灵机一动。 “听说,艾老师现在除了偶尔讲课,正在一家社区服务中心做顾问,好像离喵喵的学校,也不太远呢。” “艾老师,艾老师回帝都了……”苗迦嗫喏着。 她脑海里,却悄然无声地浮现出,一个儒雅而温和的中年男子,永远穿着干净的衬衫,有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 犹豫再三,苗迦终于拨通了,徐芬芳给的电话号码。 “喂,艾老师,我是……”苗迦多少有些忐忑,毕竟已经十几年没见过自己的恩师了。 “苗迦吧?我是艾国欣……”熟悉而舒缓的男中音,从电话那一端传来。 “老师,我想求您帮个忙……” “好了,苗迦。我都知道了,你让喵喵来找我。你就这样说……”艾国欣浅浅一笑,不紧不慢地说着。 不知为何,苗迦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艾国欣的突然出现,仿若定海神针一般,让抓狂不已的苗迦,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第4章 3.见鬼的实习 帝都传媒大学,女生宿舍。 403寝室里,一个房间有六个标准床位,上床下桌,带着一个独立的卫生间。 毕竟是名校,寝室也算大学里比较舒服的配置了。女孩子又爱干净,所以把房间收拾得整洁而舒服。 每个床位,都挂着颜色迥异的布帘子,显示着各自主人的性格与喜好。其中一个特别耀眼,是蓝色底子画着粉红猪佩奇,看起来童趣十足。 与此同时,一双蜜色大长腿,就从半拉着的帘子里,垂在床边上,晃晃悠悠的。 好看的腿子骨肉均匀,肌肤细致,甚至可以媲美时尚杂志的模特。 不过相比之下,脚丫却显得有些娇小。一只光着脚踝,另一只则摇摇欲坠挂着粉红的人字拖鞋。 不用说,这双美腿来自传说中,劈傻了无数渣男的大喵爷,那个苗迦不省心的女儿喵喵。 寝室里除了床上啃着西瓜,看着漫画傻笑的喵喵。桌旁还坐了一个柔柔弱弱的白皙女生,正对着化妆镜,悉心画着眼线。 小姑娘黑黝黝的大眼睛,樱桃小口,还有一头弯弯卷卷洋娃娃般的棕色长发。 她是喵喵的室友,闺名冯晓波绰号啵啵,新闻学院有名的最上镜美女。 “亲爱哒,马上就放暑假了。刚才咱们班主任老刘还问我来着,你到底上哪儿去实习啊?”啵啵眨巴着大眼睛,朝着床上晃悠着腿子,傻笑的帅气少女,大声发问。 “不就个社会实践吗?用不用那么紧张,没劲!”喵喵哼了一声,继续用大勺子猛挖西瓜。 “嗯,对我们这些学渣来说,自然不用紧张。可对那些要拿奖学金的学霸来讲。老刘说了,今年学校出了新规定,如果社会实践的实习分数,过不了优秀,就没资格申请奖学金!”啵啵朝着床上惊愣的少女,飞了个媚眼。 “我去,夸张!”喵喵蹙紧了长眉,扔掉漫画书和西瓜。然后一个漂亮的飞跃,跳下床来。 她敏捷地找到另一只拖鞋,一边塔拉着,一边晃荡着身上宽大t恤,亲热地勾住了啵啵的肩头。 “小美人,你的消息牢靠不牢靠啊?” “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啊,大喵爷!”啵啵拉长了音调,娇滴滴道:“反正,咱们寝室里,沈姑娘,赵姑娘和郑姑娘都回老家实习去,乔姑娘的爹是帝都晚报的名记者,她肯定也去找她爹了。喵喵,听说你妈妈找你了,那你会去帝都卫视吗?” “打死我,也会不去给女魔头干活儿。”喵喵斩钉截铁否认。 她一把拉开窗帘,冷笑着:“没事儿,我给自己添堵干什么?这个暑假,我自己住寝室,顺便找个地方实习就好了。再说,我还得去三哥店里打工呢。” “哎,苗迦可是你亲妈啊。亲爱的,如果你实在不想去帝都卫视,要不你跟我去我爸公司吧,他们媒体中心也一百多人呢,不算太小,你可以住我家啊。我可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学校,你再把寝室给烧了。”啵啵一本正经。 “行了,小美人儿。天天看见你,我也会审美疲劳的。你就让我清净一个暑假,行不行?哎,让我去撩撩好看的小哥哥吧。”喵喵朝着啵啵,调皮地眨了眨右眼,痞帅得一塌糊涂。 “小哥哥,哪个小哥哥敢被你撩?大名鼎鼎的大喵爷。难道你要带着跆拳道黑腰带,请小哥哥去东北三哥的烧烤摊撸羊肉串儿?”啵啵翻了翻白眼,不为所动。 “我去,夸张!”喵喵长长叹了口气,郁闷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那腰带是假的,为了唬人。至于三哥,他老人家早就金盆洗手,我不过给他打个工而已,他觉得我物美价廉吗,你不知道我穿羊肉串有多快!世事艰难,大喵爷不装狠,怎么霸占你这小美妞啊?” 啵啵倒吸一口凉气,从喵喵的怀抱中逃脱出来,捂着脑袋趴在桌子上。 “那……录音工程的肖松呢,倒是长得好看的小哥哥,撩没撩你不知道,就晓得他被你踢得骨折了,幸亏他没找老刘告你。喂,你自己也有点儿数,好不好?” “谁让他是花心大萝卜。我把他当哥们儿,结果他和篮球队那帮小混蛋们打赌,假装追求我也就罢了。居然,还假借着老子名义,和交往两年的女朋友闹分手。那小姑娘在篮球场,当着那么多人拉着我的手,哭了两个小时。我去……老子没有尊严是吗?”喵喵甩了甩额前长发,深恶痛疾。 “我的大喵爷啊,人家肖松并没和学妹交往,是后者胡搅蛮缠好吗?你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给人家一脚。”啵啵无奈地拍拍桌子,还想讲讲道理:“她没怀孕,肖松压根也没跟她交往。大喵爷,你错怪他了。” “错怪?反正他和篮球队的人打赌是真的。过分!”喵喵翻了翻白眼,动作利落做了个劈杀的手势:“老子最讨厌,到处留情,又始乱终弃的渣男,宁可误杀,绝不手软!” “行行行,大喵爷,你最man!臣妾给皇上跪下了!”啵啵终于投降,她用手指在桌几上,做了个跪服的手势。 “那就定了啊,你跟我去我爹的公司实习。放心吧,有我亲爱的爸比在,肯定给你社会实践打优秀。我可不想,你一个人到处乱逛,危害社会治安。”啵啵盯住喵喵,赶紧追问。 “就知道,你离不开人家……么么哒。” 喵喵一把薅住啵啵的发带,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用力揪一揪。恰时,她的手机响了。 她看看了屏幕,出现了女魔头三个字,哼了一声懒得理睬。但对方锲而不舍地打过来几次,她实在嫌烦,蹙着眉拿着手机走到窗前接听。 “小混蛋你给我听着,我没说完你敢挂电话,你这辈子就别想去英国。房本现在我手里,你要不要吧?”苗迦咄咄逼人的话,从话筒里噼里啪啦劈杀出来。 喵喵的眼角跳了几跳,还没来得及反驳。这女人下手可真快啊,防不胜防。 “我知道你们今年暑假有社会实践,要算进学期成绩的。听好,我给你发个地址,明天你就给我去报道!”苗迦气势汹汹。 “不去帝都卫视,不想见你。”喵喵冷冷道,一点儿不留情。 “不是我这儿……”苗迦终归被喵喵的直白拒绝,刺痛了心。 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我把地址发给你。明天十点,你必须到。还有,假期一个人住在宿舍不安全,你要住到我指定的地方,不许拒绝!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做,只要通过社会实践,房本我给你,你去英国我也放行,学校我也会给你联系好。不然,你就试试我的耐心!” 喵喵沉默了足足一分钟。苗迦甚至怀疑对方根本,没在听她的电话。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用来掩饰着自己的心虚:“跟郑遥歌没关系。喵喵,如果你不敢去,那就来我的帝都卫视吧。” “我去!地址发给我!苗总……别食言。”喵喵斩钉截铁,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苗迦疲惫地看着手机屏幕,幽幽叹了口气:“艾老师啊,可全靠您了。” 这边,喵喵狠狠甩掉了拖鞋,咬着后槽牙诅咒着:“见鬼的实习,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妖魔鬼怪,敢来找我大喵爷的不痛快!” 第5章 4.满头的黑线 第二天,九点五十分,喵喵如约而至。 但她站在一栋灰突突的二层小楼前,只觉得自己满脑袋开挂长长短短的黑线。 她看着苗迦发过来的微信位置,又盯着自己手机屏幕的定位,眼角情不自禁地抽着。 本以为,会是帝都卫视的合作单位,最不济也得是个新媒体中心吧,就算没有超群的阵仗,但总不能是个……居民楼吧? 而且,这是一栋被风雨洗刷得,很有历史感的破旧建筑。它坐落在城市五环开外的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里。就像被一群仙鹤围堵在中间的窝囊土鸡。它被高楼林立的楼群包围着,有点儿先天不良的架势。 小楼的墙壁上,爬着歪歪扭扭的绿色藤蔓,年久失修的窗台上则趴着着懒散的秃尾巴老猫。大门口倒竖着白底黑字的木牌子,上面龙飞凤舞“定福里二条居委会”几个大字。 小楼外围的院子倒挺大,用长短不一的竹栅栏给围了起来。里面种着奇形怪状的植物,以及结果实在太磕碜的黄瓜和茄子之类的蔬菜。好吧,胜在干净整洁。 格格不入的,栅栏门口,倒有个铁质的旧信箱,有点儿文艺范,上面隐约雕刻着“社区服务中心”的字样。但如此看来,还是居委会的名牌看起来更靠谱些。 喵喵深深吁气,喃喃自语。 “呵呵……到底被女魔头给算计了!”她咽了咽口水,臆想中,自己脑袋顶上飞过几只得意的黑乌鸦。 不再犹豫,她打定主意,立刻拔腿就想溜走。恰在此时,小楼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出现在门口。他朝着她,笃定的招了招手。 “你是喵喵吧?我叫艾国欣,就是我约你来的。”老人慢条斯理地踱步而来。 他的面庞清迥而深邃,看得出来年轻时的风雅俊秀,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了多半,但梳理得整整洁洁。浅灰的半袖衬衫,掖在深灰的西裤里,脚上穿着一双看起来很舒服棕色的皮鞋,完全没有大多老年人的邋遢随意,全是道骨仙风的优雅与淡然。 喵喵挠了挠头,看来一时半会不能立刻逃走。毕竟,她对老人和孩子,一向保持着礼貌和友好。而且,这个叫艾国欣的老人,他微笑的模样很眼熟,让她想起了记忆中久违的一抹温暖。 “来,丫头……咱们到屋里说话吧,茶都给你沏好了。”艾国欣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在喵喵前面。 他的身影虽然带着微微驼背,却没有一丝衰老的疲惫,反而精神熠熠,走得极稳。 喵喵仿佛受了蛊惑般,乖乖跟着艾国欣走进了灰色小楼。 小楼里很安静,楼道整洁,阴凉而惬意。 不多时,他们两个人,走进最里面的房间。 那屋子很大,放着一排排的档案柜。虽然桌椅都很旧,却被擦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 柜子和桌上,摆着绿萝、文竹和红豆杉,都是绿叶葱葱的盆栽,打理得井井有条。那盛着绿萝的大鱼缸里,还有几条鲜红的小鱼,自由自在游弋着。不得不承认,这房间着实让人舒服呢。 喵喵烦躁的心情,终于安稳几分,她盯着桌子上大屏幕的笔记本,发现款式很新,是她一直攒钱想买的那一款,不禁微微讶异。 艾国欣浅浅一笑,他把一个洁白的老款陶瓷茶杯,递到喵喵面前。 茶水有茉莉的清甜幽香,让喵喵的眼窝,不由自主地又热又润。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看这个艾国欣眼熟,是因为老人眉目之间,神似自己过世的爷爷。他也是一个干干净净的老人,喜欢茉莉花茶的香气。 “你和苗迦,我的学生,长得很像……”艾国欣从抽屉里,又掏出一盒大白兔奶糖,抓了几颗放在喵喵面前。 “哦?那可不能让她听到!”喵喵倒吸冷气,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她一直说,我是齁难看齁难看的那一类,如果知道你说我们像,她会恶心得吃不下晚饭吧?” “哈哈,调皮!”艾国欣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狡黠,他自己剥了一块奶糖,放在嘴里满意地咀嚼着。 “苗迦中学时,因为我的课代表逼着她交作业,她不交那小伙子恼了就报告老师,你妈妈恼羞成怒,就把几十条毛毛虫放进了他的饭盒里。”他津津有味品味着奶糖。 “呵呵,没想到大美女也干过这样的事。”她干笑着。 “嗯,除了不交作业,还喜欢打架……不过,苗迦的运动天赋确实好,我看见她拿着砖头,追着劫小姑娘的坏小子,满操场的跑,把那孩子吓得鬼哭狼嚎。那时候,她个子高,晒得黑,活脱脱一个假小子。我的课代表,因为害怕被她打,最后转了学。”他吃掉一颗糖,又喝了几口花茶。 “真的假的?那他心理阴影面积一定挺大吧。”她眼睁睁看着,他又拿起一块糖,忍不住抢了过来。“老年人吃糖太多不好!” “没关系,牙是假的!”艾国欣眨眨眼睛,活脱孩子气的调皮:“再说,我今年才七十岁,一点儿不老。” 喵喵发现自己,并不讨厌这个充满了童趣的老人。 她挑挑眉,把截获的奶糖剥开放进自己嘴巴里,含糊不清却丝毫不客气:“七十还不老?我爷爷六十岁就没了,就因为不好好保养,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就因为一辈子爱吃糖,如果我在他身边,一定管得住他。” 喵喵愣了几个呼吸,心里不由自主被回忆扎痛了。嘴里的奶甜也泛起一丝苦涩,她不自然地掩饰着:“那后来呢,苗迦把你的课代表都吓走了。你就由着她胡闹吗?” “苗迦,成为了我新的课代表!”艾国欣微笑着。 “你教什么的?”她挑了挑眉:“不会是体育或者……化学什么的。难怪她老了以后,脾气是一点就着。” “我以前是政治老师。”他喝茶,笑眯眯的:“苗迦作为我的课代表,她的政治课成绩考过满分!” “我去,苗迦以前居然是政治课代表?”她惊诧得停止了嘴巴里的咀嚼,苦笑道:“连政治都可以考到满分,难怪以后这么变态!” 两个人同时对视着,都哈哈大笑,艾国欣也并不以为忤。 “那我能问问,您这社区服务中心是做什么的?”喵喵问。 “隶属居委会的非营利、公益性、专业性社会组织,专门为了社区居民排忧解难,我是他们的顾问。”艾国欣富有耐心地回答。 “隶属居委会……”喵喵郁闷地点点头:“那敢问,您这中心有几个人?” “除了我,还有居委会的赵主任,经常来指导指导工作。最近,我们又招到了两个志愿者,加上你这个实习生,人不少了,一共五个人。”艾国欣带着一丝小得意。 “五……五个……一个兼职,一个老顾问,两个志愿者,和一个实习生,还挺壮观的。”喵喵哂笑着。 “艾……艾爷爷?那啥,虽然我挺喜欢你的。但今天我得先把正经事办了。”她笑够了,犹豫着看看房间:“您看,我是学新闻的,这次学校安排的社会实践,我觉得自己更适合去媒体或者公关公司。您这地界儿,什么社区服务中心,恐怕也和我的专业不对口吧?” “对口啊,我们有自己的公众号,每天需要发推文,还经常要搞活动,需要策划什么的。”他依旧笑眯眯的,眸光却充满了智慧的光亮。 “可是……”喵喵苦恼地挠挠头。 “这个笔记本,可以给你用,用来发推文写创意……咱们办公室的网速很快。周一到周五上班,朝九晚五,周六周日休息。”艾国欣打断她:“你可以住我家,不用天天挤地铁,不用交房租,只要帮我老伴儿做做家务就行了。我家的房子够大,你能有自己的房间,还带独立的浴室。早饭和晚饭,有我老伴儿管。中餐可以去居委会的食堂解决。一个月,只要一个月后,我就能让主任给你开个社会实践的优秀证明。而且,表现优秀还会给你发奖金!可不比你打工赚的钱少,丫头,好好想想……” “关键,苗迦答应我。如果这一个月你能乖乖在服务中心实习,她就不会再强求你回家住!”最后,艾国欣几乎带着点狡猾地低声道:“苗迦是我的学生,她很听老师的话……” 喵喵盯着面前神采奕奕的老人,只觉得这道骨仙风中,似乎还隐匿着一股精气。这个老头儿,可一点儿不简单,更像一头已经成仙的老狐狸精。可他的每一句话,都深入人心,让她难以拒绝。 “好吧,那……先试试?”喵喵心虚着试探道:“不过说好了,我可以随时离开啊。” “行!”艾国欣神秘地微笑着,一副道骨仙风的宽和包容。 哼哼,小家雀从来斗不过老家贼。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啊。呵呵…… 第6章 5.火星撞地球 喵喵左思右想,暗自觉得这个艾老师的建议,还挺有建设性的。 你看,这个社区服务中心刚刚建立,想必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那正好能忙自己的活儿。再说,那台看上去拉风的笔记本,可是她心仪已久的爱物,她可以帮老爷爷先行试用一番,好让电脑也跑得快些,也算敬老爱老不是? 而且,她还能暂住艾国欣家,便省了额外的住宿费和交通费。一日三餐能免费吃,何况还有奖金可以拿,弄不好连下学期的学费都能省出来,那离自己去英国留学的目标便又近了一步。 喵喵的小脑袋里,哗啦啦地响着金币落地的脆响,眼睛已经笑得弯弯了。 艾国欣喝着茶,眼风却悄悄扫过,如意算盘打得很顺溜的小姑娘,唇角浮起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多少有些狡黠。 “喵喵,如果你真不愿意来社区实习,其实也……”他放下茶杯,一本正经道。 “打住,艾……艾老板。谁说我不愿意。我明天就能上班……那,那我坐哪儿啊?”喵喵以为艾国欣要反悔,赶紧跳起来抱住了桌上的笔记本,生怕他改变主意。 艾国欣指了指靠窗的一个大桌子,喵喵忙不迭地把笔记本端到了那一边,眉开眼笑地轻轻抚摸着。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她已经身手麻利地背好双肩背,冲向了门口。 “艾老板,你等我。我现在就回寝室收拾东西,午饭之前肯定赶回来,你等着我啊。” “离中午开饭还有一个小时,来得及吗?”他朝着已经跑远的人影,慢条斯理喊:“今天食堂有炖排骨,我得早点儿过去打饭呢。要不……” “用不了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我就回来了。你等我啊……炖排骨,我也爱吃的……你等我啊,一定得等我。” 艾国欣走到窗前,看着长腿少女骑着共享单车,旋风一样从小楼前呼啸而去的背影。他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了。 看来,自己和老伴的这个夏天,一定想当热闹和有趣。这孩子,多可爱啊。 喵喵旋风一般地飞奔回了学校,胡乱装了几件衣服和书,便风风火火骑着自行车,复而杀回了定福里二条。 因为惦记着香喷喷的炖排骨,她一边咽着口水,一边狂蹬车子,并没注意到自己在小区里,已经逆行走错了路。 已经能看见社区服务中心的小灰楼了。喵喵似乎闻到了肉香,咽口水的速度情不自禁加快。 就在此时,意外突然发生了。 喵喵刚想抄近路,从两辆停在车位里的轿车中间穿过。其中一辆白色的宝马,毫无预警地突然打来了车门。 “我去!”少女尖叫着,已经用尽了全力去刹车,但依旧在惯性作用下,被车门连人带单车反弹出去。 足够幸运的,喵喵摔进了旁边的草坪里,不过自行车就没有那么走运了,被摔得面目全非,还压到了一片矮栅栏。 少女龇牙咧嘴地吐着嘴里的野草,还没骂出声。又听到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眼见,一辆黑色的雅马哈径直停在草坪旁。 然后,她眼前出现了一双泛白的踢不烂大黄靴,和穿着灰色牛仔裤的大长腿。还没来得及往上再看,她已经整个人被对方薅住双肩背,猛力提拉起来。 “小兄弟,你没事吧?”一个低沉宽厚的声音,急切的从她后脑勺压过来。 书包的背带正好勒住了她的肩,本来摔得不怎么痛,但被这个鲁莽的家伙,如此全力一拽,她简直痛不欲生。 一边吐着舌头,一边像只螃蟹一样,她艰难滑动着四肢,怒吼着:“松手……混蛋,松手!勒死人了!” 对方被她的痛斥吓了一跳,本能松开了手。少女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再次重重落地。这次,是正面落地,结结实实。可想而知某个部位成了灾难现场。 “你是不是2啊?松手不知道说一声!”喵喵倒吸着冷气,捂住胸口。 她倒吸着冷气,窝着腰,扶着旁边的小白杨,勉强起身。 “你让我松手,我就松了啊。怎么样,小兄弟,你哪儿受伤了?”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舔了舔唇角,不好意思挠着极短的小平头,好心想检查她的伤势。 “你才是小兄弟,你一家子都是小兄弟!”喵喵生气地想要昂首挺胸,显示自己雄伟壮观的胸襟。 但摔得实在太痛了,只好继续窝着身子,扶着小树伸着舌头,咬牙切齿嘀咕:“谁是小兄弟,小胸弟小胸弟,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娘是小胸……弟!” “你是女的?”男人大吃一惊,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我……没看出来。” “哼哼,再摔一下,美人鱼也成龟丞相了。”喵喵呲着牙,这才看清了对面的人。哎呦,还挺帅啊。 至少185的身高,宽肩蜂腰大长腿,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耀着荷尔蒙浅浅光亮。 头发很短,鼻梁够挺,一双内双的大丹凤眼,黑漆漆的眸子比一般人亮得多,很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男猪脚。 不过,品味可有点差劲。军绿的t恤旧兮兮的,落伍的牛仔裤膝盖磨破了洞。是的,并非故意做旧,而是穿太久自然破的,身后还背着一个迷彩战术包。虽然,这个男人干净一点不邋遢,却浑身上下有着,与城市格格不入的气质——土! 男人被喵喵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看得有些心发毛了。忍不住用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喂,这位女同志,你摔到头了吧,是不是看人有点晕,感觉重影。”他忍不住,凑近过来,用一双大手摸索着她的脑袋。 “我去!女同志?”喵喵翻着白眼,躲开男人的手掌:“我有点儿想吐,这是见了鬼吗?你不是从七十年前穿越来吧!” “想吐,那是脑震荡啊。必须立刻送你去医院!”男人目光严肃,态度认真。 “喂……聊够了吗?”一个轻飘飘的略带嘶哑的女声,从他们背后传来。 喵喵和男人同时扭头,只见从白色宝马车的驾驶室里,走下来一位衣袂飘飘的白衣美女。 两个人同时眼睛一亮,嘴巴不约而同张大了。 很少有女人,能把一身的白西装穿得如此漂亮而有味道。 她戴着硕大的黑超,露出黑黑的眉和涂了梨红唇膏的唇瓣。她的肤色如同冷白的瓷器,泛着清浅的微光。一头利落的齐肩黑发顺滑而下,看不出一丝毛躁。这是一个精致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美女啊。 “你……撞坏了我的车。”白衣美女静静地凝视着喵喵。 “喂,这位女……女公民!是你开车门不小心撞伤了人!”男人抢在喵喵讲话之前,义愤填膺提高了音调。 白衣美女微微侧了头,昂首瞄了下高大的男人,唇角旋起一抹清冷的笑。 她缓缓取下了墨镜,直直盯住了他,声音又轻又冷:“你确定?” 男人愣住了,那双眼睛虽然形状好看,却有着寒潭一般的犀利与冰凉,很像狙击手的目光。他微微蹙眉,本能地绷紧了身体。 女人虽娇小,男人虽魁梧,但两人之间的气势,却是火星撞地球般的旗鼓相当。反正,他们都看出来了,自己在对方的心目中,绝非善类,定为异己。 “左右,你是左右!”喵喵揉揉眼睛,再次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白衣美女,不禁惊喜地尖叫出声:“高速调频的名主播左右。我是你的铁杆粉丝,你不是出国进修了吗!” 被唤作左右的女人,挑了挑眉梢,眸子里的寒意更加郁结。她不得不把手中的黑超再次戴上。 “华光燊,左右。看来,你们已经……认识了!”艾国欣抱着两个饭盆,笑眯眯地问。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个人再次同时扭头,神情古怪地看着身后的老人。他的笑容,有着老神仙般的笃定与悠哉。 “不会吧,艾老板。他们……就是你招来的志愿者!左右,她是左右啊,帝都最红的电台女主播。她给你这个小小的社区服务中心做义工?还有,还有这一头情商智商堪比马犬的傻大个儿。你从哪儿个土堆儿里,把这位英雄挖掘出来的!”喵喵哭笑不得地捂住了脑门。 第7章 6.左右和光燊 社区食堂,宽敞明亮,干净整洁。 华光燊忧心忡忡的,盯着喵喵狼吞虎咽,吃掉了第四份炖排骨和三碗米饭。 要知道,他们四个人,艾国欣和自己分了一份排骨和炝炒圆白菜。他当年曾号称部队里的大胃王,却对这个居委会食堂大师傅老刘的厚道菜量,依旧钦佩不已。当然,他对喵喵惊人食量,更为甘拜下风。 左右吃得更少,她不但没吃米饭,排骨更一块未动。她只不过象征性,吃了几根黄瓜条。 而且,她委婉拒绝了老刘端上来,喷香的蛋花汤。 她只喝自己带来的瓶装水。那水装在透明的圆柱形瓶体里,有着冷感的灰色瓶盖。华光燊自然不认得这种水,但喵喵却知道,这种进口矿泉水的价格昂贵,令人瞠目结舌。 “喵喵啊,你要喜欢吃排骨,我可以让老伴儿天天给你炖一锅。这大热天的,吃这么多肉,身体怕受不住吧?”艾国欣也颇为担心,他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多半是被惊出来的冷汗。 “艾老板,你们食堂伙食太赞了。可比我们学校的好吃多了。放心吧,我还能再吃一份,现在也就半饱,不会撑到的。”喵喵眼睛笑得弯弯的。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灵巧的剔着骨肉。 “小丫头,你还真能吃,比我带过的新兵,胃口都要大!”华光燊倒吸冷气:“幸亏你不是男的,如果你是我的兵,恐怕能把我们队里的食堂都吃垮了!” “叫我大喵爷!”喵喵朝着华光燊翻了翻眼睛,不客气道:“怎么,华少以前当过兵?难怪你这么喜欢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对了,什么兵?养警犬那种吗……我看你的忠犬气质可不是盖的!” “大喵爷?”华光燊半眯着眼睛,态度严肃:“一个女孩子,怎么叫这么个名字,江湖气!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光燊大哥。武警和陆军特种部队,都有专门的警犬训练员,不过我不是!” “那你不会是特种兵吧?光着身子的大哥!”喵喵挤挤眼睛,调侃着。 正在喝汤的华光燊,强忍住没把嘴里的蛋花喷出来,但也噎得自己咳嗽不已。他用手指,狠狠指着小丫头,五脏六腑都被气得颤抖起来。 连艾国欣都被逗得侧过身去,暗中偷笑。只不过,静静喝水的左右,依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清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淡定。 “哎呦呦,我滴娃啊,怎么被饿得这么黑瘦黑瘦的。他大爷爷啊,这是你那在美国读书的乖孙子啊。看看,我就说,这洋鬼子的饭食不行。看把咱们娃娃饿的,看见肉跟绿了眼的狼崽子似的。” 恰在此时,食堂的大师傅老刘,抱着一个装着排骨的大盆,屁颠颠跑出来。他把还有小半盆排骨的不锈钢盆,重重顿在四个人的桌子中央。 “慢慢吃,排骨咱们有的是。可给咱们娃娃好好补补身体呢。”老刘爱怜地拍了拍喵喵的短发:“喜欢吃,刘叔天天给你开小灶。这个吃不完,就带回去。不用你爷爷付饭钱了,刘叔给你刷饭卡啊。你看看,这孩子多爱吃我做的饭,好久没见过,吃饭这么香的娃了。” “谢谢刘叔,您御厨出身吧?这可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炖排骨,没治了!”喵喵眉开眼笑的,一把抱住了排骨盆。 “呦,那这是你孙女?他大爷爷啊,孩子……蛮俊的……女娃,这饭量还真……”刘叔从声音听出来喵喵的性别,不禁也对其惊人的饭量也大吃一惊,但又被她的嘴甜给忽悠了。 “这样吧,我去给你们切西瓜。姑娘啊,多吃水果对皮肤好。”刘叔被喵喵哄得美滋滋的,自告奋勇去拿西瓜了。 “你倒有做吃播的潜质。”左右唇角微旋,似笑非笑。 “什么是吃播?”华光燊愣住。 “石头,你……从来不看直播?”这回,连艾国欣都有些惊讶。 “石头?这个名字可比什么光身适合你多了,华少你不会连抖音、快手都不玩吧?”喵喵像发现了新大陆般,连骨头都忘记啃了:“你是不是外星来的啊?这么与世隔绝!” “浪费时间的事,我没兴趣。”华光燊抿紧了唇角,认真回答:“我每天的作息很规律,跑步、训练、学习……来做志愿者。” “哼,一个吃货,一个憨货,倒也登对。大爷爷,您的队伍果然……很独特啊。”左右冷哼一声。她声音虽然又低又轻,却有满满的犀利与毒舌。 “左右……阿姨!我可听你的广播节目长大的,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儿?”鬼心眼子多的喵喵眼珠儿一转,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枚钢笔,满脸崇拜。 左右闻言,脸却更加冷白了。她半眯着眸,盯住了面前的假小子,话从牙缝里挤出来:“小屁孩,你……叫我什么?” “阿姨……不对?那……婶儿?是左婶儿还是右婶儿,你喜欢哪个?”喵喵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明就里。 “听说你也是帝都传媒新闻学院的,刘心慈……是你班主任?余力帆是你专业课教授?你知道,他们……”左右似笑非笑,意味深长,但内含杀气重重,赫然威胁:“和我……有什么交情?” “小姐姐,我服了,我给你跪了!还请娘娘大人大量,饶恕臣的僭越之罪,不敢了。”喵喵果真惊出了一身汗,赶忙讨好的,用手在桌几上做了个跪服的动作。 艾国欣哭笑不得。这对相差至少十岁的师姐与师妹,却是性格迥异的人精两枚,其中缘分也妙不可言啊。 “喂,左右是吧?你别欺人太甚。你刚才不看清楚就开车门,已经把小姑娘撞伤了,现在不道歉,还要恶语相向。欺负小朋友,可不像话!”华光燊皱着眉,突然用手掌拍了下桌子,义愤填膺。 “哎呀,华少,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不必这么上纲上线吧,我又没事,你也别太认真了。”喵喵不以为然,摆摆手。 “这是原则问题!随便开车门是非常不负责任的恶习,对社会危害极大,必须及时纠正!左右,你道歉!”华光燊邃黒的眸子闪着笃定之光,认真至极。 左右瞄了瞄,坐在自己对面,刚正不阿的大狼狗。 她好看的凤目中,慢慢凝聚起一种,他完全看不懂的情愫。 喵喵觉得,完全就是女主人,要拿皮带狠抽撕家的哈士奇,那种精光闪现与凶悍冷笑。她本能靠向了,同样在看热闹的艾国欣这边,以免被误杀。 “ok,我可以道歉!不过,鉴于这位小姑娘逆行且横穿道路,即便叫交警来,我们也是双方各有责任。如果你有异议,我有行车记录仪。被损坏的共享单车,花园栅栏,还有她的医药费,我来出。但我的修车费用,是她出,还是你这个见义勇为的侠客出呢?账单寄给谁。”左右不紧不慢,有备而来。 “跟我没关系,是华少找茬儿,修车费当然他出!”喵喵立刻反驳,并极为讨好地仰视着左右,一副忠心耿耿的尊敬与信服。 拜托,左右开的可是宝马啊,修车费够她一学期的学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你……你们!”华光燊意料之外,有些张嘴结舌。 “现在说说你的事!”左右往前倾了倾身体,带着内敛的挑衅。 “我……我能有什么事?你和我,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华光燊蹙着眉,不甘示弱。 “我怀疑你的车,牌照是假的!”左右斩钉截铁,一针见血。 “开玩笑。车虽然不是我的,是朋友借给我。但我有摩托车驾照,这辆车也有行驶证。”华光燊觉得对方的攻击实在可笑。 “拿来,我看!”左右咄咄逼人。 “你行!”华光燊豁然站起身来,从自己的背包里摸出两个小本本。 他大步走到左右面前,居高临下拍过去。他人高马大,有种黑漆漆的,泰山压顶的既视感。 左右并不畏惧,她优雅地起身来,冷笑着拿起证件,瞄了几眼。然后把行驶证扔回桌子上,顺便还扔出一句更石破天惊的话:“假的!” “怎么可能?”华光燊的怒气一下子被撩拨起来,他眼睛瞪得溜圆:“有证据吗?你说假的,就是假的?” “好了好了,开玩笑就到这里吧。休息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回社区服务中心。”艾国欣见势不妙,赶忙息事宁人。 “艾老师,您别管!我华光燊,从来没被人如此质疑过。我不喜欢被冤枉!”华光燊显然被气狠了,并不想就此打住。 “好啊,那给你朋友打电话,我们现在去车管所做鉴定。如果我冤枉了你们,愿意赔偿十万元人民币,同时我会诚挚的道歉。如果……你输了……”左右浅浅一笑,又顺势将军一步。 “行,如果我输了,我当众给你磕头谢罪!”华光燊气势汹汹,几乎脱口而出。 他拿起手机,迅速拨号。 “老吴,有个事儿……你过来一趟。有人,说你这行驶证是假的!”他一口气,把事情说了前因后果。 但他听着对方的话,似乎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看桌子旁,一直盯着自己的人,头皮开始有些发麻了。他表情奇怪的,朝着隔壁桌子紧走了几步,就差逃之夭夭。 “什么?你小子敢蒙我!你……找揍!”华光燊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似乎压抑着火山爆发的怒火。 “还真是假的啊?”喵喵半信半疑拿起桌子上的行驶证,左看右看,不明所里:“小姐姐,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猜的,我蒙他!”左右拿起瓶装水,淡定地喝了一口。 艾国欣挑了挑眉,唇角旋起意料之中的微笑。左右的心计,玩转十个华光燊都有富裕。这小石头,也是活该。 “在帝都,b号牌照不准进入三环路以内,所以a号牌照金贵得很。造假的自然会有,看来他的朋友并没有他那么遵纪守法。嗯,他运气不好,太相信所谓的朋友……”左右歪着头,笑望着远远的华光燊。 而后者此刻神情,简直比绝望还要绝望,有即将哭出来的挫败感,与大祸临头的自认倒霉。 “小右,别欺负石头,他是个好人……”艾国欣缓缓走到左右身边,似乎开着玩笑。 “有一颗憨货的心,好人也会伤人啊,老师……”左右微微一笑,白皙的脸颊犹如光洁的细瓷,一副无害的美好模样。可是,黑漆漆的凤眸之中,隐匿着杀伐决断的冷与淡漠。 喵喵则目瞪口呆盯着,左右和华光燊两个人。望着他们紧紧盯着对方,火光四冒的架势。脑子里涌现出一句slogan,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不会作就不会死啊。 第8章 7.满心的伤痕 社区服务中心的办公室。 艾国欣给左右和华光燊,分别指定了各自的办公桌。这两个冤家,居然被老爷子安排在面对面的两张办公桌,不知道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会不会每天上演,天雷勾地火的剧情。 喵喵抱着胖猫头抱枕,窝在自己座位里,一副隔岸观火的偷笑,看皮囊美艳的男女吵架,至少养心悦目。看来,这个暑假一定会热闹非凡。 左右用消毒湿纸巾,悉心地擦着自己的桌子,似乎懒得理睬坐在自己对面,那红着脸,正郁闷到眼蓝的高大帅哥。他在她眼中,亦如同空气一般。 “喂,我输了,你赢了!大丈夫说话算话,我认赌服输!都怪我一时冲动,脑袋发热。我错了!”华光燊思前想后,终于站起身来,闷声闷气道:“不过,男儿膝下有黄金,商量商量,这磕头认罪……能不能换种方式?” “好了,小石头。小右跟你开玩笑,不用这么较真。”艾国欣慢条斯理,打着圆场。 他拿出三个白瓷茶杯,分别放了一撮茉莉花茶。又用藤编壳子暖壶给茶杯倒满了热水。转瞬间,馥郁的芬芳便弥漫在房间中,令人心旷神怡。 “大爷爷,谁说……我跟这憨货开玩笑?”左右莞尔一笑,用纤长的手指将散落的长发,又整齐地捋至耳后。 她唇角染笑,却目光犀利,态度认真。 喵喵啃着大拇哥的指甲,饶有兴致观察着左右。和苗迦一样,她也算精致而自信的女人,但气场又不太一样。 比如,苗迦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恨不得从头发丝美到脚指甲,光底妆程序就能繁琐得吓人。 但看得出来,左右的皮肤底子是真好。她除了画眉和涂口红,似乎便没其他装饰。她也不戴任何首饰,没有做美甲,也不喷香水,看上去就如水一般的清静如斯。但她的眸,黑得不见底,似乎能洞悉人心,看穿你的弱点。 貌似绕指轻柔,实则藏着彻骨寒冷。她更像一块看上去晶莹剔透的冰,内心冷硬如铁,坚不可摧。 喵喵认为,左右若发怒,一定比母老虎苗迦可怕得多。那个大狼狗华光燊不过纸老虎,肯定不会落得好下场。 “磕头就磕头!”华光燊见左右咄咄逼人,丝毫不肯让步。他紧蹙着眉,一副自认倒霉的颓样。 他上前迈了一步,咬着牙刚要单膝跪地,就听左右浅笑了声。 “不磕头也行。不过华光燊,你得无条件为我办好三件事,还得保证让我满意!就算还你输给我的赌注。” 喵喵眼睛一亮:“小姐姐,我怎么记得《倚天屠龙记》里的赵敏,也曾经对张无忌这么说过?” 艾国欣喝了口茶,藏住了自己意味深长的思忖。心中暗笑,这一物降一物啊,大自然的规律向来如此。 “赵敏是谁?张无忌又是谁?”华光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抬头望向艾国欣。 后者真真长叹一声,摇着头慨叹:“石头啊,你要多读书才行。” “你误会了,大喵爷。我不过为了这个办公室里的人着想。打个比方,你带着大型犬出门,不戴牵引也没有狗嚼子。万一恶犬伤人,你总得有东西抽它,对吧……”左右似笑非笑凝视着华光燊:“如何?磕头或者答应为我做三件事,你选吧。” 华光燊目光深沉了几分,他看看艾国欣,又瞥了瞥唯恐天下不乱的喵喵。 迟疑片刻,思忖片刻,他终于低着头瓮声瓮气道:“那行……前提,在不违法,不伤害人的前提下,我为你办三件事!” “第一件事,只要我们同事一天,你就得叫我老大,每天早上给我刷杯、沏茶、浇花和擦桌子。”左右优雅地坐回了转椅,笑容又美又刁钻。 “你不是只喝自己带的矿泉水吗?”华光燊皱眉,忍不住反驳。 “我不喝,但看着你为我沏茶倒水,会开心啊……”左右的浅笑,多了几分残忍。 华光燊无奈至极,伸出颀长手指,点了点大美女的方向,也终于颓废地低了身段,认了怂,咬着后槽牙:“行,只剩下两件事,还有什么?别墨迹!” “我还没想好……”左右拧开了一瓶矿泉水,挑着长眉,眉目间有逗狗的调侃。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华光燊被气得眼前发黑,脱口而出。 “华少,看来你也读过书啊。有趣有趣,小姐姐,我和艾老板给你做证。华少你可不能耍赖皮,还有两件事没完成。要不要你们勾勾手指,歃血为盟?”喵喵激动地跳起来,晃动着自己的小手指。 “小屁孩!”左右讥讽地瞥了一眼喵喵,不动声色拿着自己的手袋,走出了办公室。 一抹玲珑的白色背影,冷艳无边。喵喵忍不住吹了个口哨。 “你以为自己道士下山啊,看见穿白衣服的就是女鬼,狐妖什么的?伸伸你的金刚爪,就能收服人家。让你逞能,这叫自不量力,活该!” “小屁孩,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事?”华光燊眼见左右走出了房间。 他踱着步,走近喵喵。话可咬牙切齿地说,还活动着双掌,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喵喵瞪着眼前,沙包一样大的拳头近在咫尺。她本能往后躲了躲,挤着眼睛哂笑着:“华少,咱们可是兄弟。放心吧,关键时刻,我绝对挺你!” 她轻轻安抚了下眼前的铁拳,又小心翼翼给拳头吹了吹气,谄媚着:“不是吹的,华少你身材真好。你平常打拳还是健身,看这弘二头肌,老霸道了!” “算你有眼光!”华光燊红润润的薄唇,泛现骄傲而自信的笑:“你看你一副瘦猫子的样子,难怪被车门轻轻一碰就飞出去,身体素质太差。明天开始,你跟我一起训练,早上六点晚上八点,各练一个小时。保准一个月后让你练出一副钢筋铁骨!” “我还百毒不侵呢,我!”喵喵倒吸冷气,摇摇头,耸耸肩。 “你就说,来不来吧?”华光燊哼了一声,继续闷声威胁。他用拳头,轻轻磕了磕少女的后脑勺。 “来,来,来……说好了啊,你做我的教练兼保镖。如果有人欺负我,你得帮我出头。”喵喵眨眨眼睛,不忘算计着大狼狗。 “行,既然是我华光燊的徒弟,我就不会让人欺负你!”华光燊霸气十足。 艾国欣哭笑不得摇摇头,看来石头这钢铁直男,掉进这一大一小人精儿的圈套里,一时半会翻不了身了。 “对了,艾老板,为啥左右管你叫大爷爷,还有刘叔那么老了,也管你叫大爷爷。这辈分怎么赁的?”喵喵好奇地问。 “秘密!”艾国欣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既然都报道了,就要开始工作。我去叫赵薇主任,和大家认识认识,布置工作!” “我去,小燕子赵薇?艾老板很可以啊。”喵喵欢呼雀跃着。 艾国欣微笑着,走出了办公室。 他一路走到了小楼外葡萄架下,看到一抹清冷的白色身影,正隐藏在绿茵茵的枝叶下。那人,悄悄地吞云吐雾着,他眉心微蹙。 艾国欣不动神色,笃定抢过左右指间的香烟,狠狠捻在垃圾桶上,熄灭了烟又狠狠扔掉。 左右凝视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微微咳嗽了几声,依旧面无表情。 “嗓子恢复得怎么样?”老人叹了口气,难掩担忧之情。 “不好!”她挑了挑眉,低声自嘲:“还是哑……说多话会痛,然后失声。” “那还敢抽烟?小右,这叫自暴自弃!”他生气,音调陡然上升几分,是真生气了。 “反正……我再也不能做主播了。”她冷笑,似乎不以为是。 “大爷爷,我逃到这里,就为了图一个清净而已。您治不好我的病,嗓子或者心里的病,都不行!”左右尽力控制着眼波中的疲惫与落魄。 “至少,你要给我尝试的机会。小右……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艾国欣坚持而笃定。 “算了,您就别费力了。”左右摇摇头,抚摸着一串果实翠绿的葡萄串,无奈而冷淡:“我知道,您想用这个服务中心来为我们治病。可惜,包括我在内,别看这些人看上去都活蹦乱跳的,哪一个不是满心伤痕呢?您还真劳心费力,把我们这群奇葩聚在一起,难道要开怪兽学校吗?” “你们对我来说,不过一时贪玩,不愿回家的孩子。而我,一定会把你们都送回家去,平平安安的。”艾国欣浅浅一笑。 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葡萄架,落在老人灰白的发顶和肩头上,仿佛给他镀了一道暖金的光。他的眉目之间,善良与仁慈又丰厚又沉稳,有着让人忍不住想靠近的温度。 一瞬之间,左右如同冰棱一般的心,突然暖了一些。 “大爷爷,我们是被命运抛弃的可怜虫。遇见你,或许是我们最大的幸运吧……”她喃喃自语,自怨自艾。 “只要自己不抛弃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因为,天总会亮的。”他的话,带着宁静的笃定。 “但,又会天黑。”她哂笑,唇角掩不住一丝艰难与委屈。 “等待天亮,期待光明,何尝不会快乐?” 艾国欣轻轻拍了拍左右的肩,他掌心的暖与力量,让孤单的她终于暗暗燃起来,新的希望。 第9章 8.燕女神驾到 “来,喵喵,小右还有石头。你们都过来,认识一下咱们居委会赵薇主任。”艾国欣笑眯眯的,把传说中的“小燕子”引到众人面前。 然而,此“小燕子”非彼“小燕子”,就像女神和女神经之间,一字之差,谬之千里。这应该算,燕子的麻麻了吧? 这位与影后同名的女士,看起来有五十几岁年纪了。圆圆的脸,圆滚滚的身材,细咪咪的眼睛,看起来特别有福气的模样。 喵喵细细观察着,只见赵薇穿着浅绿色小花的半截袖衬衫,浅灰色的九分裤,乳白色的镂空平底鞋。 烫过的卷发梳了个圆发髻,还用黑色发网网得端端正正,发髻上佩戴着珍珠扣子的蝴蝶结。心宽体胖,说明这位女士的生活应该比较滋润。眼眉弯弯,说明这位阿姨爱笑,待人热情。打扮得体,说明这位主任做事风格,利落而干练。 “大爷爷,这就是您招来的志愿者吧,看上去真有朝气!瞧,小伙子个子可真高,姑娘也长得俊俏。这个应该就是住在您家的……喵喵?您学生的小孩儿吧,看着就聪明。您可真厉害,怎么把这些年轻的精英,都能请到我们定福里二条来啊。我太荣幸了!”赵薇热情的跟众人打着招呼,一席话竟然周到地夸了每个人。 大概因为工作性质,她属于那种自来熟的中年女性,说话速度快,声音清脆,还有着丰富的肢体动作。说话时,眉目之间,满满都有认真的笑意,显得十分真诚。 左右微微点头,就算打招呼了。 华光燊倒规规矩矩,他站直身体,做了个标准的立正姿势,声音洪亮问好:“主任好,我叫华光燊,今年29岁。” “芝麻大点儿的官,不用叫主任,显得生分了。你比我儿子大两岁,叫我赵姨就行了。”赵薇眉开眼笑。 她拍拍华光燊的肩头,赞赏着:“当过兵吧,小伙子,体格真棒!跟我们家那口子一样,离开部队这么多年,可往那儿一站,还跟白杨树一样式的挺拔。只不过,你还是枝繁叶茂的小白杨。我们家那口子,如今只能算掉叶子老杨树了,这头发都快秃干净了。” “赵姨,看您说的。叔叔也是退伍军人,太好了。那您以后,家里有力气活就随时叫我。”华光燊回答干脆。 难怪看上去这么有眼缘,以前是军嫂啊,那可要算在自家人里。 喵喵和左右,不约而同对视,眸子里都有浅浅的笑。不知道,这赵薇主任家里,除了有儿子,会不会还有待嫁闺中的女儿啊?这更像,招揽傻姑爷的架势啊。 喵喵甚至脑补着,赵薇穿着地主婆的小绸袄子,坐在床上抽着旱烟袋,然后拿腔拿调地长声喊着:“既然光燊来了,就叫咱们家的那些大骡子大马先歇了吧。” 画面逼真,喵喵捂着嘴偷笑。不注意间,赵薇已经走到她身旁。 “喵喵,对吧。你大爷爷家和我家,就在一栋楼里。孙老师身体不好,不能长时间站着。所以,你要想吃什么好吃的了,就来赵姨家里,我给你做。”赵薇慈爱地捋了捋喵喵的短发。 “我就不叫您赵姨了,您看上去这么年轻,叫阿姨都被叫老了。您又和小燕子影后同名,我就喊您燕女神吧。看您这气质,年轻时一定比《芳华》里的舞蹈演员还好看呢。”喵喵转转眼珠儿,顺手就挽住了赵薇的胳膊。 华光燊撇撇嘴角,为这小油条的见风使舵,与溜须拍马,不屑一顾。 赵薇哈哈一笑,亲昵拉住小丫头的手:“可惜了,我家里就没有个嘴甜的小棉袄。大爷爷,我真羡慕您。有这么个机灵鬼在身边,您和孙老师肯定不寂寞。” 因为肌肤相贴,喵喵闻到,赵薇身上有种淡淡的肥皂清香。那味道暖甜暖甜的,似乎还带着点儿奶香,像被太阳晒过的棉被,泛着香甜的柔软。 而且,她手指绵绵的,握起来也很舒服。喵喵微微愣了几个呼吸,忍不住又像小狗子一样,努力探索着鼻息。 在她记忆深处,似乎也曾痴恋过类似味道。可惜襁褓中的印象已模糊淡漠。这种味道,应该来自母爱吧? 喵喵耸着鼻尖,有股酸涩的委屈,在心头七上八下起伏。 这些,都被艾国欣看在眼里,在心里暗中叹气。失掉母亲的保护,再弱小的狗子也会尽力呲牙,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不得不强悍。这小姑娘貌似的油滑,何尝不是艰难的自保呢。 赵薇也不反感,这小丫头对自己的腻味,甚至还挺享受。 左右冷冷地扫着。赵薇耐心地梳理着喵喵的短发,活像为迷路小奶猫舔毛,充满爱心与母性的母猫,宠爱来自为母的天性。她唇角低旋,带出了不经意的厌弃。因为,她最不喜欢陌生人靠近自己。 赵薇生怕自己冷落了左右,赶紧找着新的话题。 “姑娘,你住哪里?听说你们都和艾老师签了一年合同,这服务中心可需要天天朝九晚五,按时上班的。如果你住的远,我可以介绍租房的住户给你?” 左右微微抱住肩,身体后倾。在艾国欣看来,已经察觉到她本能的紧张和抗拒。 “我刚在19号楼租好了房子。”她低低道:“不必麻烦。” “这么巧,我和艾老师都住19号楼,那你租的哪一层?几个人合租,挤不挤?”赵薇依旧一副热心肠。 “顶层,我一个人住。”左右的身体更加绷直了。 “顶层,那是吴峰家吧。大两居呢,你一个女孩子住习惯不习惯?会不会害怕。”赵薇瞪圆了眼睛,发自内心的担忧。 “那什么……赵姨,我也刚回帝都,您能不能,也帮我租个房子吗?”华光燊挠挠头,有些无奈:“我如今在战友家借住,离这里实在太远了,不太方便。” “那你可以和小姐姐同居啊?”喵喵灵机一动,冲口而出。 “滚!我才不要跟他(她)同居!”左右和华光燊几乎异口同声。连半眯着眼睛,讥讽的神情,都不分上下。 “我喜欢清净。”左右哼着,扭了头冷笑又补刀:“而且,我对狗毛过敏!” “你……你说谁是狗?”华光燊转过弯来,气势汹汹追问,姿势与神情,确实像极了一头臭脸的大狗子。 “人说话,狗搭茬儿。”左右眸光一闪,长眉一挑,红艳艳的唇瓣又蹦出了几个字:“谁搭茬儿,谁就是!” “你!我!”华光燊简直被气得七窍生烟,却无法反驳。说不过这个嘴皮子利落的女人,他憋屈得五内俱焚。 如果对方是个男人,他早就一拳砸过去了。看看武力镇压之下,谁是人,谁才是被吓尿了大狗子。 可对方,毕竟柳腰一握的娇娇女。他华光燊,发誓一辈子不对女人和老人动手。她虽毒舌,自己也只有尽力隐忍。 第10章 9.缘妙不可言 “好了,你们两个年轻人啊,以后天天要在一个办公室,抬头不见低头见。一定要团结,不能为了意见不和就吵架。小华,我马上给你联系房主,别着急。”赵薇钻进两个剑拔弩张的年轻人之间,用胖乎乎的身体把他们,隔开了不少距离。 “不用麻烦,就让石头也住我那里吧。反正我们家房子够住。我和孙老师住一间,让喵喵住我儿子那一间。我再把书房收拾出来,让石头住进去,挺好!”艾国欣笑呵呵,不紧不慢接言。 “啊?不会吧……艾老板,那你怎么不问问我,对狗毛过敏不过敏呢?”喵喵郁闷地吁气。 “现在问,你对拳头过敏吗?”华光燊冷哼一声,他把握紧的拳头,在喵喵面前晃了晃。 “英雄啊!久仰啊!和您老人家同一屋檐,是咱们的荣幸!晚上一块儿喝啤酒撸串儿呗。”喵喵哂笑着,把钢铁男铁骨铮铮的拳头,轻轻压了下去。审时度势,可是安身立命的不二法宝啊。 “狗腿子!”左右不再争辩,她撂下轻飘飘一句话,扭头走回了自己办公桌,继续整理书籍和文件。 “你!”喵喵和华光燊,狠狠对视一眼,终于在心里同仇敌忾,决定对矫情女统一战线了。 “燕女神,听艾老板说,我们以后的工作都靠您发话。既然我们都报道了,您看咱们要不要先开个策划会啊?”喵喵得意洋洋,专业范儿十足。毕竟名牌大学的高材生,理论基础可从来不怂。 “不用那么复杂。其实也没什么,主要帮咱们社区里的居民们,解决解决困难,帮帮忙搭把手什么的,一点儿都也不难。”赵薇微笑着与艾国欣点了点头,压根没有开策划会的想法。 “艾老师是我们社区里有名的大爷爷,没人不认识他。前几天,他已经在几个小区的布告栏里贴了通知,留了办公室的电话做热线。对了,他还把消息在定福里社区公众号上发布了。一会儿,你们看看回复消息就行。你们能解决的,就解决,需要居委会协调的,就随时找我。如果居委会帮不上忙,我还可以去街道办事处向上级协调。总之,有事儿,咱们就一块商量呗一块努力解决,原则就是为定福里社区的老百姓们,排忧解难,助力幸福生活一小步。” 华光燊了然地点点头:“听起来倒是简单,想来就是照顾五保户,陪陪空巢老人,打扫小区卫生之类的体力活吧?对我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艾国欣并没立刻回应,而笑眯眯地喝着茶:“赵主任,你还没告诉他们,咱们定福里社区有多少住户。” “不多,定福里社区的常住人口12万人左右,由16个社区居委会划区管辖。”赵薇毫不在意:“咱们居委会主要为二条的居民提供服务,也就6000来人吧。” “6000人?我们一二三四加上您,满打满算一共5个人,要为6000人提供服务?怎么可能!”喵喵感觉自己的头皮,一下子就麻了起来。她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 “6000人的社区,在帝都可真算不上人口多,你们知道著名的回天地区吗?整体面积约63平方公里,集聚了近90万常住人口,有亚洲最大社区之称,不一样管理得井井有条?再说,真要忙不开了,居委会目前还有9个工作人员呢,会和大家一起想办法。何况,你们这个服务中心也刚刚成立,居民们会体谅大家的,不会给你们带来太多的难题。慢慢来,咱们不着急。”赵薇笑呵呵地安慰着喵喵。 “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在,别说6000人,就是6万人也没问题。只要条理清楚,逐层梳理,行之有效,完全胜任。”华光燊昂首挺胸,一副信誓旦旦的笃定:“人手不够,我可以组织我以前的战友,退伍之后回到帝都的人,还挺多呢。人多力量大!” “憨货,2货,活该你被魔女欺负!”喵喵心中暗道,顺便飞了个白眼给跃跃欲试的大狼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只觉得鸭梨山大。以及,一种乌云压顶的不祥之感,正狞笑着走近。 恰在此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离得最近的艾国欣顺手接起。 “好,放心吧。这件事我们能帮您!”气定神闲的老人,说得轻描淡写。 三个年轻人同时望向他,表情各异。 “没想吧,这么快就开张了。这第一个任务交给华光燊。石头,你去!”艾国欣朝着兴奋的华光燊挥挥手。 “放心吧,艾老师,保证完成任务?您下命令,对了,让我去执行什么任务?”华光燊眼冒精光,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11号楼的白奶奶求助,他们家的三花猫爬树抓鸟,结果因为太肥被树杈卡住了,现在下不来。石头,你去一趟,把那个猫,给老太太救下来呗!”艾国欣又喝了口茶,认真地布置着工作。 左右微微挑了眉,喵喵已经捂住嘴在偷笑,华光燊愣了半天,嗫喏着:“救……猫?让我去救一只偷吃的猫?” 半个小时后,挂了彩的华光燊气鼓鼓地回到了办公室。灰头土脸不说,脖子上,胳膊上都挂了彩。都是被猫抓出来的血道子。喵喵接过艾国欣找来的酒精棉球,小心翼翼帮他消毒伤口。 “呸呸……”钢铁男一边吐着嘴里的猫毛,一边呲着牙郁闷地审视着自己的伤痕:“别看这猫肥得像头猪崽子,可下黑手挠人一点不带含糊的。嘿……轻点儿……” “我说华少,你以前真的当过兵吗?不会是炊事兵吧,连个猫都对付不了。”喵喵鄙夷地揶揄着。 “下回你去试试,就知道了。那爪子尖的啊,跟小刀子一样。还敢说我,就你这身体素质,给我当炊事兵,连锅都背不起来。我告诉你啊,晚上跟我去跑五公里负重越野。”华光燊一点儿不客气。 喵喵一呲牙,狠狠把酒精棉球按在颐指气使的男人伤口上,后者又发出了嚎叫声。 “喂,又不是生孩子,一个大男人,你喊什么喊!庆幸吧,被家猫抓伤,不会得狂犬病。”喵喵吐了吐舌头。 “滚,你生过啊?”华光燊奚落着。 左右冷眼看着,突然轻飘飘冒出了一句话:“被猫抓伤,可能罹患猫抓病。大多轻微有发热、呕吐、腹痛、头痛等症状,少见的临床表现脑病、慢性严重的脏器损害,重症患者可伴昏迷及抽搐,偶尔致残或致死。” 华光燊和喵喵对视着,后者眨眨眼睛,哂笑着:“要不,咱们去社区医院看看?” “滚!道听途书的流言,你也信!”华光燊不由自主地挠了挠伤口,多少有些不自信了。他偷偷瞄了瞄看书的左右,咽了咽口水。 恰在此时,艾国欣抱着一兜子苹果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还眼泪汪汪的。 “石头,白大妈听说你救猫时被抓伤了,非要来看看你,还给你拿了苹果。”他把苹果轻轻放在华光燊的桌子上。 “小伙子,今天可谢谢你了。小牛子又趁着我开门拿报纸溜出去玩。结果卡树上了下不来。我一个老太婆又救不了它,只能干着急。碰见好几个年轻人,都帮我想办法。可那小牛子爬得太高了,他们谁都够不到。有人说再不行,就打119吧。有个小姑娘突然说,要不先给小区的帮帮团,打个电话试试呢?”白奶奶絮絮叨叨地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小伙子身手可真好,一下子就蹿上了树。你别说,就跟那电视里的武打片一样。小牛子一下子就被他给抱了下来。当时我光顾着心疼小牛子了,你们这小伙子转眼儿功夫就没影了。让我这通好找啊……对不住了,小牛子太害怕了,才把你给抓伤了。快让奶奶看看,我从家里给你带了紫药水。” 白奶奶拄着拐杖,费力地走近华光燊,想要检查他的伤势。 他赶紧站起来,本能地扶住老人,眸子里满满的温柔:“奶奶,我没事。谢谢您来看我,但苹果和药我不能收。一会儿我就送您回家,把这些给您都带回去。” “莫非,你……你嫌弃我老太太?”白奶奶愣了,堆着皱纹的脸庞,流露出明显的失望与委屈:“这个药水,我从来没有用过的。这个苹果,是我烟台的亲戚自己种的,给我寄过来的。我舍不得吃,把最大闻着最香的给你挑出来的。小牛子是老太太的命根子啊,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它还陪着我。你救了它。我是想真心感谢你啊,孩子。可是,除了这些,我没有更好的东西,能拿得出手了。” “奶奶,您别说了,我收下。”华光燊眼圈微微酸涩,他不待白奶奶说完,温声回答。 “对啊,奶奶,华少必须收。我最爱吃苹果,我帮他吃。对了,我也喜欢猫,经常去喂流浪猫的。要不我和华少送您回家吧。去看看您家的小牛子。对了,我包里还有猫零食呢,不知道它会不会喜欢吃啊?”喵喵揉了揉眼睛,搀扶住了白奶奶的另一边胳膊,小心翼翼的。 艾国欣和左右目送着华光燊和喵喵,一左一右搀扶着老态龙钟的老人,离开的背影。前者眸光之中,泛现着浅浅的光彩,有感动,有认同,也有欣慰。而后者,她的眉目之间,冷漠之中,也多了几丝困惑。 夜晚的顶层露台上。众人又相聚在一起,他们喝着赵薇煮的绿豆汤,啃着艾国欣带来的熟玉米,气氛又欢快又热闹。 “艾老板,燕女神。白奶奶为什么没有亲人啊?”喵喵忍不住发问。 “白奶奶比较特殊,她是孤寡老人。老伴和唯一的儿子,都走得早。只有那只叫小牛子的老猫,一直陪着她。她没有朋友,也很少出家门。”赵薇耐心地回答:“平时,我们居委会的工作人员,会定期去看望她。只不过,老人的脾气比较孤僻,不爱和人交往。” “听说那头猫,已经十五岁了。”华光燊突然愣愣地说:“它老了,也许陪不了白奶奶太多年。走路都不利索了,还能出去淘气。” “也许,它知道自己的主人很寂寞,需要朋友吧。”喵喵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猫是有灵性的,我觉得它在帮白奶奶找能陪她的人。我跟它玩了一下午,小牛子其实是很温柔很粘人的猫。” “以后,有时间我会去陪白奶奶。”华光燊斩钉截铁。 “我也去!”喵喵紧跟其后。 “太好了,那我做了好吃的,你们就给白奶奶多送送。难得,她老人家也有愿意聊天的人了,还真是缘分。”赵薇欣慰地笑了。艾国欣也伸出了大拇指,做了个点赞的手势。 “小屁孩和憨货,很容易脑袋发热吧!”左右喝着自己带来的瓶装水,低低揶揄着。 “对了,艾老板,听说你还为服务中心起了名字,叫帮帮团。我觉得,还可以再与众不同些。我想好了。”喵喵突然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夜空,做了个超人的动作。 “就叫,爱有微光喵喵团!”她欣喜若狂地喊着:“艾老师、左右、薇女神、光身子的大哥,还有我大喵爷!我们就是宇宙无敌最有爱心的超人帮帮团!” “爱有微光……喵喵团。”连艾国欣也不禁,失声而笑:“有意思!” “好,太好了。我赞同!”华光燊和喵喵,都兴奋地拿着绿豆汤,和赵薇一一干杯庆祝。 “大爷爷,你故意的?”左右冷静地小口喝着矿泉水,低声道。 “什么?”艾国欣故意反问。 左右挑了挑眉,遂而放弃了。她舔了舔唇瓣,望着夜空中的星辰璀璨。 “小右,朝着光亮的地方,往前走吧,缘分……真的妙不可言。”艾国欣轻轻地说。 然后,他也站起身来,走进欢呼雀跃的人群中,分享着快乐的人,自娱自乐的开心。 左右望着他们,淡漠的黑眸,依旧冷得犹如寒潭之水。 第11章 10.流浪猫王子 第二天,喵喵和华光燊,都搬进了艾国欣家。 艾国欣的老伴儿孙佳楠,退休前是一位女画家。以前,她每天大半时间会留在画室里创作,但现在回到帝都,又多了一项新工作。她成为定福里社区老年艺术团的顾问,负责教退休的老人们学画画。 如今,她已经有将近三十个固定学生了。所以,每天也忙得很。 本来,孙佳楠挺歉意,因为不能好好照顾,住在家里的两个年轻人。但很快发现,这两个家伙可非一般人。他们的生活自理能力远超同龄人。特别是小姑娘喵喵,竟然做得一手好菜。而华光燊,洗衣、擦地样样精通,干起家务来丝毫不惜力。反而,两个年轻人的到来,让孙老师的家庭生活,轻松了许多。 孙老师哭笑不得,调侃艾老师怎么骗来了两个壮劳力做长工。艾国欣笑而不语,或者只有他自己清楚,为什么喵喵和华光燊没有如今年轻人的骄奢。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他们在童年缺失的,却不是金钱而是亲人的疼爱与陪伴。 华光燊和喵喵都说到做到,两个人经常会去白奶奶家溜达一圈。陪她聊聊天,给老猫小牛子捋捋毛,或者给老人带些顺口的粥汤之类。本来性格孤僻的白奶奶,却挺喜欢这两个看上去像兄弟的一对年轻人。 正如喵喵所说,她确实是个爱猫狂魔。搬到艾国欣家,她也很快发现了,落户在街心公园里的一群野猫家族。大概,因为小区里的人都比较友善,对流浪猫并不苛待。那群流浪猫,白天在花园附近找食物,夜里就在长椅上休息。 因为曾经养过流浪的小奶猫,喵喵有个习惯,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小小的密实袋,里面装着一些猫粮。看见流浪猫,总要喂食一些食物。 其实,这个小姑娘拼命打工,除了为自己攒学费外,有一部分钱都用来救助流浪动物。买猫粮和送受伤的小动物去宠物医院看病,顺便绝育之类。这些,除了她的闺蜜啵啵知道,苗迦自然却一无所知。 帝都的夏天炎热而多雨,一场暴风雨过后。喵喵趁着下班时间,又带了一些猫粮,去喂花园里的流浪猫。 她记得,有一只四蹄雪白的母狸花,大腹便便的,怕要生小猫了。她算计着,等小猫崽子落地,便给母猫做了绝育。在趁着小猫可爱,尽早给它们找个好人家,从此不再做可怜的流浪猫,不再颠沛流离。因为她最清楚,流浪的滋味又苦又酸。 喵喵发现,这个小区里一定还有,和她一样喜欢猫的人。因为就在这几天,流浪猫的聚集地,突然多了几个能挡风遮雨的木房子。这可比她,给它们准备的塑料泡沫的简易屋,强太大了。 看见喵喵拎着两个簇新的不锈钢盆,还准备了猫粮和干净的水瓶。 园丁胡大爷还挺感慨:“喵喵啊,又来喂猫了?这群猫命好啊,遇到这么多好人。“ “胡大爷好。对了,那些木房子是不是您给流浪猫做的啊?还挺漂亮!”喵喵嘴甜,这几天已经和小区里的物业工人们,混得熟门熟路了。 “哈哈,我哪儿有这金刚钻!前几天,有个年轻人,跟你一样,也经常来喂猫,不过他在早上,你在晚上。他还问我,是不是有人每天给猫换粮换水。可惜,你们就没遇到过。这些天,不老下雨吗?他说看着流浪猫没地方躲雨,就直接拉来了一车木板子。问我能不能,在花园里给流浪猫做几个木屋。我说这得问居委会啊,好像赵主任也同意了。他就用一下午的时间,把木板组装起来,搭了这些个小房子,还挺好看。”胡大爷津津乐道。 “手还真巧啊,比我都厉害!”喵喵抚摸着小木屋,真心赞叹:“不过,要再加一层防雨布,就更完美了。” “手巧?照我说,是出手大方吧。他雇了一辆车和两个工人,自己根本没动手,就在一旁指挥来着。你说啊,如今有钱人还这么有爱心的,我倒没见过几个。可能咱也见识短呗。那小伙子一看就不缺钱,还特别有礼貌。”胡大爷修剪完了月季花枝条,站起身来调侃着。 “胡大爷,我这还有瓶绿茶没打开的,天儿热您喝吧。”喵喵忙不迭地从双挎包里,掏出一瓶饮料塞进园丁手里。 “哎呦,咱们大喵爷请我喝饮料。你这小抠门,别又有什么要求我的吧?上次薅走那么一大把月季花,这次想要什么?”胡大爷呵呵笑着。他接过饮料,不忘揶揄着眼珠正咕噜噜转的小丫头。 “怎么是薅走?我有那么没出息吗!还不是您老修剪下来的,没用了。被我废物利用,打了刺,包了花纸,拿回学校给卖了,要不能有钱给您买这么好喝的饮料吗?”喵喵挠挠头,大言不惭。 “这种主意,也就你想得出来。说吧,这次想要什么?”胡大爷拍了拍,喵喵刺猬一样的短发。 “您老那不用的苫布,赏我点儿呗?前天我看您给老年艺术团……那什么蔬菜培植大棚,修补棚顶子还剩了些。都是边角料了,反正也没啥用了。给我也好把这些小木屋的房顶包一包,省得下雨发霉再长出蘑菇来。那不还得您老人家来清理!嘿嘿,我心痛您……”喵喵眨眨眼睛,一本正经。 “少来,你是心疼你这些猫吧。行行行,我给你找去。你等着。”胡大爷无奈地捡起地上的工具,便朝着工房走去了。不多时,就给喵喵包来了材料和固定的工具。 毕竟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喵喵婉言谢绝了胡大爷留下帮忙的提议。 她用苫布给每个木棚子的屋顶,都加上了一层结实的防雨层。又用新的食盆水盆,放了新鲜的粮和水。七八只野猫,都从四面八方屁颠颠跑过来,开心吃着晚餐。 喵喵笑望着猫群,自己坐在长椅上,啃着一块冷掉的面包,却开心不已。 一头大腹翩翩的狸花猫,最后从草丛里钻出来。它一路欢叫着,跑向喵喵。它用脑袋亲切地蹭着她的旧球鞋。她则抚摸着它的脑袋,为它挠着痒痒。 “二十八,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妙鲜包哦。专门给你买的,快吃吧。”喵喵从口袋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包妙鲜包,送到母狸花嘴边,看着它香甜吃着。 “哎……你们可不能抢啊。今天不是罐头日,只有二十八吃妙鲜包。你们嘴馋,也得等到周末了。我的钱都给你们买了粮食,自己也只能啃面包了。你们就领情吧,喂,大头说好了,不许抢啊!”喵喵一点敏捷地护着吃罐头的母狸花,一边喋喋不休和猫群说着话。 “二十八!好奇怪的名字。” 忽然之间,喵喵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低沉却很好听。 她扭头,便看见满天红霞之下,站着一个好看的人。 哎呦,活了二十一年,喵喵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干净好看的男人。 他个子很高,几乎与大狼狗华光燊齐头并进,但他们完全不是一类人。 他的头发有些自然的弯曲,面若冠玉,长眉入鬓,无处不精致。 那一双眸,并不十分隧黑,甚至在朝霞的映衬下,有着温柔的棕黑色,却如同一泓流动着的潭水,潺潺而过。他看你的时候,波光粼粼,仿若万千桃花盛开的璀璨与光华。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吧。 不同于华光燊的不修边幅,这个男人有着恰到好处的优雅。浅灰色的衬衫,纤尘不染。衣袖挽在小臂与手肘中间的位置,不高不低。黑色的西裤,笔挺却不刻板。 “为什么……是二十八?”男人浅浅一笑,红艳艳的唇瓣微旋,魅惑之气迎面而来。 喵喵看得目瞪口呆,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她看着一头小橘猫去蹭他裤脚,显然也熟识这人,又乖乖被他顺手拎着脖子,温柔地提起来。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有着童话般的金色光环。 “你……你不会是流浪猫变成王子吧?”她讷讷地问,有些不可思议。 第12章 11.难忘陌生人 第13章 12.你是花痴啊? 19号楼顶层。 喵喵看着华光燊,一袋一袋的把街心花园,胡大爷挖树坑掏出来的泥土,当成了宝贝都给扛上了顶楼。 他又把花土放进,一个个废弃的水果箱和轮胎里,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种上了半死不活的植物,她不禁叹为观止。 一扭头,喵喵又看见肌肉发达的大狼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淘换来的,破旧的沙发,瘸腿儿的桌子,还有脏兮兮的饮料店淘汰的遮阳伞。 “我就知道大狗子喜欢刨垃圾,好藏大骨头棒子。华少,你还真把这顶楼,当成你埋宝藏的垃圾场了呗?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破玩意儿,脏兮兮的。回头艾老板上来一看,再气晕过去。”她叹着气,讥讽着满头大汗的华光燊。 “你懂个屁,这些东西都是我从人家不要的废物里,捡回来的。如今的城里人,一点不懂得节俭。这么好的东西,不喜欢了就顺便扔掉,简直浪费资源。我把它们修一修,洗一洗,就还能有用处。以后,咱们晚上在顶楼乘凉吃东西,就不用席地而坐了。你别光看着,过来帮忙啊。”华光燊穿着跨栏儿的绿色背心,一身麦色肌肤滴着亮晶晶的汗珠子。 帅还是真帅,毕竟,这厮的身高和肌肉,绝对有优势,好皮囊又养眼得很,就像太阳的后裔里面某宋pius版,当然也更富有荷尔蒙的霸气凌人。可惜,就是有点儿傻呵呵的,土兮兮的,可能因为太纯天然无添加了吧?喵喵啧啧咂嘴。 华光燊皱着眉,指着游手好闲的喵喵,忍不住大吼:“快!刷伞,刷不干净,晚上去跑十公里越野!” “我去!喂,我给你当徒弟,又没说给你当奴婢,你对我这么呼来喝去的,不合适吧?”她目瞪口呆地弹跳开一步,又故作娇羞:“再说,人家到底也是娇滴滴的女孩纸哦,需要被好好滴爱护的啊。” “快!”他冷哼一声,把胶皮管和刷子,直接扔进她手中:“少废话,你现在出去拦十个男的,有九个都得喊你兄弟!” “那不还有一个慧眼识珠的吗?”喵喵突然想起,那日在街心花园邂逅的流浪猫王子,不禁心犹如有小鹿撞过的萌萌哒。 “剩下一个,要么眼瞎,要么就是外星人,根本分不出地球人的性别!”华光燊挑眉,乘胜追击:“你知道,我看见你第一眼,就莫名其妙有好感,为什么?因为,你跟每年分到我队上的新兵蛋子,一个德行!” “滚!憨货!”她咬牙切齿,用手捏住皮管子的出水口,狠狠滋了他一头一脸的水。 后者眉心微蹙,二话不说一展长臂,伸手就薅住了她脖领子,又轻松一提拉。 于是,假小子就像头被虏获的小猴子一般,手脚离地,龇牙咧嘴,狼狈不堪。她手中的水管子也被扔到地上,反而滋了自己一脸自来水。 “放我下来!服了,服了还不行吗?有胆量你就这么对毒舌女啊?”喵喵求饶,手忙脚乱地挣扎着:“刷,刷,刷,我刷还不行吗。” 华光燊挑了挑剑眉,暗自得意。他松手,她安然落地。 喵喵一边抹着脸上的水珠,一边用皮管子对着瘫在地上的防晒伞,用大刷子一个劲儿猛刷。 “嘻刷刷,我嘻唰唰,刷你这个大狗子的狗脸狗腿狗尾巴,小爷我把你刷秃了毛!”她暗自诅咒着,不亦乐乎。 他看她,认真而用力的模样,不禁暗暗唇角染笑。 别看这丫头平时张牙舞爪的,其实性格倒也随和,热心肠,做事又手脚麻利。可惜,一副江湖小哥的做派,实在让人难以将她,当成一个女孩子来对待。不过也因为如此,他和她相处起来,才毫无压力吧。 喵喵很快刷干净了伞,看见华光燊正在修理瘸腿的桌子,本能地跑过来,帮他扶好固定了修补的木材。 有她帮助,他的工作速度果然飞快。 “喂,华少……讲真,在你看来,我就这么没有女人味吗?”她啃着大拇哥的指甲,有些郁闷,有些心虚:“这么糟?” “我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男兵远远多过女兵。就算是女兵,也都英姿飒爽,比爷们还厉害。我可不知道,什么叫女人味。像毒舌女那样吗?那幸好你没她矫情,不然……”他斜了一眼她,不客气地威胁。 “我也疯了懵了,问你这个钢铁直男。还不如,问胡大爷更靠谱!”喵喵上下打量着华光燊,满眼的嫌弃:“喂,大狼狗,你不会母胎单身了二十九年吧!而且,还是黄金剩斗士级别单身狗。” “我去,那你这么针对毒舌女,别是幼稚的小男生把戏,你不会暗恋人家吧,才会处处跟左右作对。”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手舞足蹈着。 他眼见她,扶着的桌子腿已经歪掉,不禁怒吼一声:“扶好!” 滔天君威之下,她不敢再造次。低着头,又老老实实扶好桌子腿。 “大丈夫先立业后成家。没干出一番事业来,我不会追求任何女人,这叫洁身自好!还有,以后你少跟毒舌女讲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回头你学坏了,保证你一辈子嫁不出去!”他冷哼一声,腔调里透着深恶痛疾,一点儿不掩饰。 “您就别担心我了,你先自己踏踏实实当一辈子单身狗吧。等你干出事业来,好女孩都成人家祖母了。谈恋爱这种事情,一定要趁早!你看,你虽然脾气差,没什么钱,但还好个子高,长得也不算难看……收拾收拾吧,勉强称得上帅!要不……我帮你物色个女朋友?”喵喵突然想到自己的千年好闺蜜啵啵。 放眼望去,这大狼狗的长相和身材还真是闺蜜喜欢的那一款。她暗自琢磨着,那不如肥水不漏外人田? “喂,你不会喜欢我吧?”华光燊突然抬起头,吃惊地盯住了笑眯眯的少女,斩钉截铁:“我对你,完全没感觉。你是我兄弟!” “滚开,是我对你没感觉好吗?别兄弟长兄弟短的,不吉利。”她倒吸冷气,抖落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又用力戳戳他肩头发达的肌肉:“姑娘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比你可帅多了。风度翩翩,品味卓越,事业有成……关键,对我还特别温柔!” 喵喵抱着肩,笑眯着眼睛,自娱自乐陷入了浪漫的臆想中。这回,浑身鸡皮疙瘩的换成了华光燊。 “喂,醒醒,你花痴啊?”他用手指,狠狠在她脑袋弹了个爆栗:“什么人啊?同学,老师,朋友?” “昨天在小区,刚刚认识的。”她得意洋洋,做了个胜利的姿势。 “当心被骗!”华光燊倒吸冷气,哂笑着:“当然,什么男人对你有想欺骗的想法,也不容易……他,真的是男人吗?” “华光燊,我诅咒你,让你被毒舌女祸害,让你一辈子给她当牛做马,我恶心不死你!”喵喵气急败坏,站起身来,朝着大狼狗的腿,就踢了一脚,然后撒腿就跑。 “小混蛋,敢偷袭我,你死定了!”大狼狗呲着牙,追着小猴子,一路叫嚣:“你敢再咒我,我就把你挂树上,你信不信!” 喵喵在前面跑,一边吐着舌头,做着鬼脸。华光燊在后面追,气急败坏。 两个人一路狂奔,朝着正在聊天的艾国欣与左右径直冲去,带去了疾风一阵。 “这憨货,越来越2了……”左右微微蹙眉,梨红的唇瓣,难掩讥笑的弧度上升。 “可和他们在一起,你笑得多了……”艾国欣饶有兴致的,目送着两个像孩子一样调皮的年轻人,慢条斯理道。 “这么糟?智商被他们带低了!”左右收起了笑,侧着头,似乎恶寒不已。 “听说,向一鹄和你一起搬过来了?”艾国欣并不乘胜追击,悄悄转移了话题。 左右点点头:“嗯,大爷爷要见见他吗?” 第14章 13.燕雀和鸿鹄 社区服务中心的小楼,这几日有了很多新变化。 自从有了华光燊这个壮劳力,每天楼道的地板,都被拖得光可鉴人。坏了的电话也被修好了,也没有人敢在过道里乱扔垃圾和吸烟。 是啊,垃圾桶旁被贴了端端正正的手写提示,那霸气凌人的龙飞凤舞,也敌不过突然出现的一双目光炯炯的大内双,简直杀气凛然。大王经常亲自来巡山,哪个小鬼还敢闹妖? 那些偷偷吸烟的小伙子,看见垃圾桶都腿肚子直打颤。毕竟,他们可亲眼看见了,这凶神恶煞一般的华少,把酗酒闹事的小无赖,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摔得吐了自己一身的狼狈相。别看可以一起打篮球,但这铁面无私的钢铁男,修理违反纪律的人,也总以鬼哭狼嚎,作为统一的结尾。 虽然挑衅事件明显下降,不过爱有微光喵喵团,除了接手几件寻找丢失宠物,接送空巢老人看病的小事之外,似乎并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这让喵喵有些游手好闲,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今天一大早,就被华光燊揪着耳朵,去练什么擒拿操了,她苦不堪言。 幸亏赵薇主任突然驾到,还带了一位神秘的求助人。他们和艾国欣单独聊了一会,五分钟后,几个年轻人都被通知到会议室开会,貌似有大事件发生。 所谓的会议室,是小楼后面的玻璃阳光房。以前堆放杂物,后来被居委会改造成了社区老年活动团的种植园,让退休老人们可以种点花花草草之类,用来丰富业余生活。 华光燊和喵喵利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整理出一片地方。又放了修好的桌椅,变成了临时开会的会议室。不过因为椅子太破,刮花了左右的真丝长裤。第二天,会议室里的破桌椅,被换成了白色的轻便桌和舒服的靠背椅。 桌上放着玻璃花瓶,盛着娇艳粉红的大朵荷花,靠背椅上垫着灰色钩针的靠垫。阳光最晒的这一侧,还安装了简易的芦苇帘,又为房间平添了几分高大上的田园气息。和此前的乡土气质,已经完全天壤之别。 华光燊和喵喵满头大汗跑进会议室,被改头换面的布置,惊得目瞪口呆。 艾国欣、赵薇,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坐在桌子旁,喝着饮料,正轻轻交谈着。 而最靠近门口的左右,正面无表情地喝着一杯美式咖啡,冷冷瞥着门口傻呵呵的一大一小。 “我去,燕女神,居委会这么有钱啊,那能不能给我们的工资也涨一涨啊?”喵喵眉开眼笑地蹦进会议室,拿起一杯橙汁就开始喝:“还有饮料喝,哇……这家店好贵的。” 赵薇有些尴尬,笑着打岔:“这些可不是我们准备的,都是左右的爱人向先生,专门派人来安装和改造的。居委会当然不能要,可大爷爷说,社区服务中心可以接受公益资助。即改善了你们的工作环境,也让老人活动团有了休息的地方,一举两得。” 华光燊与喵喵面面相觑。 “这饮料和水果,也是向先生刚送来的,怎么你们没有碰到?向先生还真一表人才。”赵薇继续夸奖着。 “小姐姐,原来你结婚了啊?原来你不是一个人住,那你老公是不是特别有钱啊。”喵喵笑眯眯地,一口气喝完果汁,又拿起来透明的水果盒,吃着鲜切水果。 左右笑而不语,她似乎并不太喜欢,与旁人分享自己的隐私。 “收买人心,为富不仁!”华光燊的脸本来黑,这回就更阴沉了。 “没关系,华少不喝,我帮他喝。谢谢小姐姐和小姐夫。如果每天都有这待遇,就更好了。”喵喵吐了吐舌头,一点儿不客气拿起了,本来属于华光燊的橙汁。 “喝这么多,你不怕拉稀啊?”华光燊蹙眉,伸手就想去薅喵喵的脖领子。 不过,经过这几日的朝夕相处,聪明的假小子已经对他的招数了若指掌。她灵巧跳开,蹿到左右身后,做了个鬼脸。 华光燊与左右冰冷的目光相对,只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热气,至少没了三分之一。对方之腹黑毒舌,他心有余悸,不敢正面直击。 “华光燊,你似乎忘了什么事情吧?”左右半眯着眼睛,声音又轻又挑衅。 “杯子,我给你刷了,茶也给你沏好了!”华光燊别扭地低下了头,嗫喏了一句。 “什么?拜托你能大声些吗!”左右丝毫不肯放松,乘胜追击。 “老大!行了吧!”华光燊憋红了脸,吼了一声。 大狼狗悻悻地拧开自己的矿泉水瓶,狠狠灌了半瓶水,想要压抑郁闷的心情。忽然,他发现桌子上,放了一张名片,拿起来眯着眼,有些吃惊:“向一告?这么怪的名字。” 正在喝咖啡的左右,着实被呛了一下,连艾国欣都扭头偷笑着。 喵喵手疾眼快,直接抢了名片,瞄了一眼就差点儿笑抽了:“华少,是向一鹄,向一鹄。你怎么把人家的鸟给看丢了。” 华光燊一张脸都通红起来,他挠挠头,郁闷至极:“哪有人,会起这么偏僻的名字。” “再偏僻,也没有你的燊字偏啊。”喵喵笑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我的名字,又不是我自己起的。”华光燊皱眉反驳。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左右摇摇头,轻描淡写。但她眉目之间的讥讽,杀伤力可十足。 “你……”华光燊自知心虚,他退了好几步,找了个离左右最远的距离,郁闷坐下。 喵喵从这一头,跑到了那一头,坐在他身边,趁机补刀,低声挑衅:“讲真,大狗子,你听懂她说你什么了?” “反正不是好话。”华光燊暗中捏着矿泉水瓶,嘎吱作响:“那我找来的那些桌椅呢?你给我弄哪儿去了!” “卖了!三十一块钱,都放在你桌子上了。”左右淡淡道,不屑一顾。 “凭什么?那是我的东西!你……你给我拿回来。”华光燊差点儿拍案而起,被明智的喵喵拉住。 “哦……那你找他,他会赔偿你的损失。”左右长眉一挑,轻轻把名片,往前推了一些距离:“不过,你确定那些桌椅是你的?我怎么听说,有人丢了东西正在寻物招领,你们这样算不算……盗窃?” “不是偷的,是华少从收破烂那边花了20块,买来的。我可以作证。”喵喵刚说完被左右,若有其事的目光盯了一秒钟,她马上意识到问题严重,赶紧撇清自己:“不是我们……跟我没关系,我发誓!小姐姐,你要告就告他一个人好了。” 依照左右的性格,恐怕早就暗中挖好了大坑,只等着憨狗往里,奋不顾身一跳,自己可不能做了陪绑。 “怎么,再打个赌?”左右伸展了下身体,似笑非笑凝视着华光燊。这让后者,明显有种醍醐灌顶般的凉飕飕感觉。 “好了,人都到齐了,就别再开玩笑了。没看见,咱们这里来客人了吗?”艾国欣站出来,适时圆了场,救了火。 “姑娘,别介意。他们就喜欢开玩笑。”赵薇也笑吟吟解围:“要不,小金,你先跟他们认识认识?” 面容姣好的姑娘,微微一笑。 她站起身来,礼貌道:“我叫金瑶,刚刚从英国留学回来。我看了定福里的公众号的推文,知道这里有个服务中心。我想请各位,帮我找到一个人。” “左右、华光燊还有喵喵,这位金瑶姑娘,她要找的人很特殊,需要你们一起帮她找,才有可能找到。”艾国欣慢悠悠继续道:“这也是咱们爱有微光喵喵团,全体人员出动的第一个项目,就称为壹号事件吧。我希望你们能够充分重视。” 几个年轻人都凝视着姑娘,他们也从艾国欣和赵薇若认真的态度里,意识到这个求助事件的重要性。 “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喵喵首先,好奇发问。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金瑶静静地回答:“只知道十年前,他是个出租车司机。” “那这个人,住在这个定福里二条吗?”华光燊继续追问。 金瑶摇摇头,怅然道:“最后一次见面,我偷偷跟着他,看他进了这个小区。但我并不确定,他住在这里。” “那你还知道什么?比如他的年纪,出租车公司,车号或者其他什么?”华光燊的刑侦经验,还是比较丰富的。 金瑶继续摇着头,无奈道:“我不知道他的年纪,虽然我记得车号,可是……那辆车已经报废了,出租车公司也换了好几任老板,以前的资料根本查不到,这个司机叫什么,他去了哪里?” “你为什么想找他?”左右最后问,却一针见血。 “还给他,一件东西,对我对他来说,都很重要的东西。”金瑶的微笑,似乎包含了深厚的情绪。 看着众人一头雾水,金瑶低垂了眼眸:“你们愿不愿意,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第15章 14.第壹号事件 “我叫金瑶,是帝都人。十年前,我在附近的光明中学读书。”金瑶望着认真听她讲话的众人,目光闪烁。 “我记得那年冬天,很冷很冷……”她的眼神有些深邃,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 金瑶开始娓娓道来,在她的叙述中,故事在光影交错中闪回着,让在场的每个人犹如历历在目般。 放学了,十五岁的金瑶,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畏缩在光明中学的校门口。 因为下了雪,很多家长特意来接自己的孩子回家。看着兴高采烈的大手拉小手的慈爱场面,她的鼻子酸酸的。 她费力地挪动着腿,看得出来,她的右腿似乎伤后未愈,走起路来格外费力和拖拉。 “金瑶,你的腿没事吧,用不用老师送你回家?”一个老师模样的中年女教师,夹着课本,匆匆忙忙跑过来。 “没有,李老师。我没事儿……”金瑶涨红着脸,嗫喏着。 “那妈妈的病,好些了吗?”李老师怜爱地抚摸着少女,编得有些杂乱的马尾巴,顺便帮她整理着。 “你爸爸的事情校长知道了,他希望我们多关心你。家里有什么困难,就跟老师讲。你腿伤还没好,今天雪这么大,这样吧你等我一会,我骑电动车送你回家。” 金瑶的眼圈红了红,却倔强地抬起头,声音大了几分:“妈妈的病好多了。我的腿……已经好了。李老师,您还要去接朵朵下学呢,她刚上一年级,没有人接送可不行。我……妈妈给了我打车的钱。我可以打车回家。您放心吧,到家我就给您发信息。那我走了!” “好吧。“李老师看看天色,犹豫了片刻,终于妥协了:“好孩子,老师知道你最懂事,要照顾好妈妈……还有,虽然老师知道你家里最近出了事情,心里一定很伤心。但千万别让情绪影响学习。马上就要中考了,你学习成绩一直优秀,老师对你的期望值很高。金瑶,也只有你考出来了,将来才能改变命运,才能给妈妈更好的生活。所以,你必须坚强!” 李老师心疼地把自己的绒线帽,戴在了金瑶头顶上。她的手指很暖,让少女破碎不堪的心,微微有了些温度。 “我知道,李老师。明天见。”金瑶低下了头,小声说完。她略有踉跄地走向了路旁。她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老师看出来,她的腿其实很痛。 李老师则望着这个倔强的少女,一步步走向了出租车。孩子消瘦而单薄的背影,让她暗自唏嘘。 一个月前,金瑶的爸爸接她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碰到了酗酒行驶闯红灯的不良司机。 结果,金瑶的爸爸意外过世了,金瑶的腿也受了伤。据说,这个男人离开人世最后的姿势,依旧是竭尽全力保护着自己的女儿。如果没有他用肉体为孩子做了抵挡,恐怕坐在副驾位置的金瑶,根本不会有生存的机会。 丈夫离世,女儿重伤,这个原本小康的家,转瞬之间便崩塌下来,金瑶的妈妈一夜之间白发,她因为过度悲伤,引发了心脏病住进医院。 金瑶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才能回家休养。虽然,她自己的伤还没好,但照顾妈妈的重担,已经压在她身上。 金瑶咬着牙,忍着腿痛,在一辆辆排着队等人的车辆间徘徊着。她紧紧攒着手里的五元钱,有些焦躁和不知所措。 是啊,她不敢轻易去敲一敲出租车的玻璃。因为这个城市的出租车,起步价已经是十元。可她只有五元钱,没有人会愿意载她吧。 爸爸曾经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他走了,妈妈还缠绵病榻。虽然舅舅心疼金瑶,悄悄塞了打车钱给她,但少女根本舍不得。 因为给妈妈熬鸡汤,一只鸡就要十几块钱。总让舅舅接济,舅妈也不会给好脸色。世间冷暖,人走茶凉,小小年纪的女孩在短短一个月间,早已洞悉了太多,她倔强地挺直了腰背,努力想要承担起,她根本无法负荷的负担与责任。 妈妈,你没有了爸爸,但你还有我…… 金瑶明白,自己就是妈妈的唯一的依靠了,咬着牙拼了命也要护着她,好好活下去。从此相依为命,从此彼此依靠。 虽然学校和老师,都在尽可能的照顾金瑶,但出于自尊,金瑶并不想接受更多的怜悯与照顾。或者,她出于本能,并不愿相信,那么宠爱她的父亲,就从此不会在她的人生中出现。万一,真的有奇迹呢? 金瑶噙着眼泪,一路颠簸着,她知道李老师还在看着,她必须要走进一辆出租车。不然,那热心的老师不会放心。 忽然之间,她看到一辆出租车,半开的车窗里露出一张正在发呆,中年司机的脸。她匆匆瞥了一眼车号,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的痛彻心扉,鬼蛇神差就拉开车门,一头钻进了车子。 司机迷迷瞪瞪的,好像在等人,又好像在瞌睡,所以没有锁车门。突然闯进来一个满身雪花的少女,着实吓了他一跳。 “叔叔,能不能,能不能把我送到前面的汽车站。您不用打表,我给您五块钱,谢谢了。”金瑶哆哆嗦嗦,破釜沉舟。 司机不到四十岁上下的模样,穿得有些邋遢,还有点儿秃顶。一双眼睛,眼白有着红血丝。他愣愣地盯着少女,和别在衣服上的校徽:“你……你是光明中学的?” 金瑶狠狠点点头:“只要把我送到前面的巷口,一拐弯我就下来。叔叔,求求你了,行吗?” 司机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少女,又看看了她递到自己面前,皱巴巴被汗水浸湿的五元钱,他似乎于心不忍,终于发动了车子,低低道:“系好安全带。” 金瑶终于松了口气,车子发动了,缓缓朝着巷口驶去。少女从余光里,看到李老师放心之后,扭头走回了学校,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安然落地。她低着头,小心揉着自己疼痛的膝盖。 “腿疼?受伤了……”司机瞄了一眼女孩,叹了口气,把暖风又开大了些:“初几了?” 金瑶畏惧地看了一眼司机油腻腻的脸庞,犹豫着小声回答:“初三。” “初三?十五了……跟我女儿一边大。她在春风中学。”司机笑了笑,似乎并不善言辞。 “春风可是市级重点中学。我高中想考那里。”金瑶嘀咕着,她怯怯地指着巷口的拐弯:“叔叔,您把我放在那里就行了。” 司机却似乎并没有减低速度的想法,虽然他开得也不快:“你家住哪里?下这么大雪,你腿又不好,不一定能挤上公交车。” “没事儿,我家就在月桥,离着不远。实在不行,我多等等。”金瑶有些紧张。 “月桥啊,我家住在定福里,很近。天气不好,反正我也要收车了,正好把你送回家。”司机不再盯着少女,而认真的看着前面的路。 “不用,不用……叔叔……我只有五块钱。”金瑶的声音像蚊子一样渺小,头几乎要低进宽大的衣服里。 “五块钱,不打表,足够了。”司机淡淡道。他不再说话,只稳稳的开着车。 金瑶看着他胖乎乎的侧影,鼻子里的酸涩越来越重。她揉了揉眼睛。他顺手把纸巾盒放在她手里。 “天凉,感冒了吧?回家多喝热水。”他的话,他的口吻,却那么似曾相识。 金瑶紧紧攥住纸巾,狠狠点了头。顺便,把川流不息的眼泪藏进了衣领里。 司机果真把金瑶送到了家,只收了五块钱。 第二天,她又在校门口,看见了这辆熟悉的出租车。 “小姑娘,我要收车了。顺道送你回家,还是五块钱,走不走?”司机一眼就看到了金瑶,他摇下了车窗,主动问。 金瑶看着车牌号,又看着车里的人,终于受了蛊惑一般,点了点头。 就这样,每当天气恶劣时,金瑶总会在放学时,碰到这辆出租车。司机会收五块钱,把她送到小区门口。 金瑶也知道,这个师傅姓吴,这是他朋友的车,他刚刚接手不久,他们是双班倒。 慢慢的,他们开始会聊天。吴师傅会关心金瑶的学习和家里的生活。只不过,金瑶并没有告诉吴师傅,自己的父亲去世了,生前他也是位出租车司机,而他的车号和这辆出租车,只差一个数字。 妈妈的病好了,也出了院。她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这个家庭的伤口也似乎在慢慢愈合着。 为了能多坐几次这辆出租车,金瑶把舅舅给的早饭钱,生生从牙齿缝里省出来。不知不觉,有一天,吴师傅在车里放了一个崭新的粉色保温杯,里面放着热水。 金瑶的脚伤彻底好了,但她坐这辆出租车的次数却越来越多。她会兴致勃勃,跟他讲学校里发生的事。夏天来到的时候,保温杯里换了冰镇的北冰洋汽水。距离中考还有三个月,吴师傅开始天天在晚自习后,送金瑶回家。车速很慢,他们会聊一路。 在中考的前一天,吴师傅送给金瑶一份礼物,是一个崭新的双肩背书包。回家后,她发现书包里用红布包裹着一块全国围棋比赛的金牌。还有一个信封,里面装着这半年来的车费,一张张的五元钱,新的旧的都被捋得平平整整。 中间加着一张字条,歪歪扭扭的写着:“孩子,每个人的路都不会一帆风顺,但叔叔希望你,能成为自己人生的冠军……” 第16章 15.故事的现在 金瑶的故事讲完了,她的目光闪烁着,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儿。 众人都被感动了,特别是心软的赵薇,她已经用掉了小半盒的纸巾来擦眼泪。 “后来,我顺利参加了中考,考进了春风高中,可从此再没有遇见过吴叔叔。我曾经去定福里小区找过他,但没有找到。后来,我考上了帝都大学,又被学校推荐到英国交流学习。今年,我回到帝都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吴师傅。我想见他,非常想再见到他。”金瑶咬着嘴唇,忍住热泪,眸子中充满了期待。 “如果,没有遇到吴叔叔,我的人生也许会和现在不一样。”金瑶苦笑着,她接过喵喵递过来的咖啡。 “这样的好人,就在我们定福里二条,真让人激动。姑娘,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吴师傅。”赵薇抹了抹眼泪,笃定认真道。 “我可以帮你写一篇寻人启事,然后我们在网上和小区的公告栏去发布,去寻找这位好心的叔叔。”喵喵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寻人,我们很擅长。” “你把记得的出租车号告诉我,我会通过高速广播的同事,帮你追查这辆车和司机的下落。”左右淡淡道:“但你要有思想准备,毕竟已经十年了,这辆车又已经报废了。能够找到司机的可能性,并不会太大,但至少会有些线索。” “喂,你这是帮人的思路吗?还没开始,就先说风凉话!怎么找不到。”华光燊斜了一眼左右,他昂首挺胸站起身:“小金,对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三天之内,我保证你一定会见到吴师傅。” “三天?华少你没开玩笑吧。”喵喵大惊失色。 “对,就三天!”华光燊挑衅地俯视着,正在思忖模样的左右:“左右,敢不敢再跟我打个赌?这样好了,如果我赢了,那我答应你做的两件事就算抹了?能行不!” 左右打量着兴致勃勃,一心一意要翻牌的男人。 她也缓缓起身来,在华光燊的期待中,冷笑着:“做梦,我又不是憨货……” “喂,难道你怕了不成?”华光燊紧追不舍,打算用激将法围堵对方。 “幼稚!”左右甩了甩光亮柔顺的长发。 她巧妙躲开,堵在门口居高临下的男人。激将法,那是对付小屁孩的把戏,她的情商和智商,够大狗子奋起直追一百年呢。 “你去哪儿?怎么,还有你著名主播害怕的事情不成!”好不容易抓到毒舌女的痛脚,华光燊乐得屁颠颠的。 “洗手间,怎么……同去?”左右眯着凤眸,犀利的光劈向对方。后者根本接不住,手忙脚乱败下阵来,靠在墙上生着闷气。 “小金,我们会尽力而为。”艾国欣笑容柔和,他和金瑶握了握手:“等着好消息吧。” 刚刚送走了金瑶,艾国欣就被一个陌生电话给叫出了办公室。 “我去,老板见什么人这么神秘啊?居然还要背着我们。华少,你说别有什么大美女看上艾老板了吧?不对啊,如果要看上什么人,也应该看上你这个人模狗样的东西才对啊。”喵喵喝了一口果汁,顺手勾住华光燊肩膀,不放过任何调侃大狼狗的机会。 “你说……谁是人模狗样的东西?”华光燊剑眉一挑,风驰电掣间,一把扣住了她手腕。因为用了没用过的手段,这次她不够幸运逃脱,被捏得滋哇乱叫。 “哎呦,好痛啊。不是东西,你不是东西行了吧!放手啊,我要喊人了,救命啊。”喵喵甩着手,深恶痛疾尖叫着。 “不是东西?你说谁不是东西!”华光燊一呲牙,手中的力量又大了几分:“谁让你不好好学功夫,连这么简单的擒拿都不能挣脱,比猪还笨!” “好了,好了。石头,别总欺负喵喵,再怎么说,她也是个小姑娘呢。这细皮嫩肉的,再让你给伤着了,我得多心疼啊。”赵薇实在看不过,上前就拍开了华光燊的手掌。 “小姑娘,薇姨您看她哪儿有点儿小姑娘样子?我欺负她,您看我这胳膊,都是被这家伙偷袭的。”华光燊虽然松开了手掌,也把自己的胳膊递过去。 原来,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他麦色肌肤上也被人揪出了红红绿绿的瘀伤,不过因为肤色深被遮挡住了而已。 “喵喵,你啊你……”薇姨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点了点喵喵的脑门:“你让阿姨说你什么好?猴里猴气的,将来怎么找对象?你看看人家小右,又温柔又有礼貌,才能找到向先生条件这么好的老公。这女孩找老公,就得找这种钻石王老五。” “燕女神,我才不稀罕什么钻石王老五,人家早就有喜欢的人……又温柔又细心,还比这头大狗子长得好看多了。”喵喵躲到赵薇背后,对着华光燊不客气地吐着舌头,做着鬼脸。 华光燊讥笑:“放心吧,除了动物园园长,恐怕贪官也不会看上你这头猴子。” “什么烂七八糟的?”赵薇倒吸冷气:“这,钻石王老五跟贪官又有什么关系。” “薇姨,您老不懂了吧。现在的有钱人,不是贪官就是奸商,不然怎么可能有钱呢?”华光燊哼了一声,他靠在门口的墙壁上,低声嘀咕着:“网上不经常爆料,什么贪官和奸商啊,最喜欢一掷千金讨好女主播吗?弄不好,咱们身边就有这样的例子。” “哎呦,华少……原来你想说,小姐姐的小姐夫不是贪官就是奸商呗?”喵喵眼尖,看见遥遥而来的左右,故意大声挑衅着。 “我不是……那个意思……”华光燊正喝着矿泉水,余光瞟见了面无表情的左右,白无常一般徐徐而来。他莫名紧张,一下子被呛了好几口。他剧烈咳嗽着,因为心虚,不敢直视左右意味深长的目光。 “在人背后泼脏水,是一个男人的担当吗?”左右当着赵薇和喵喵,故意在华光燊面前站住脚步,提高了音调,虽然声音沙哑,却杀伤力十足:“给我,滚远点儿!” 喵喵与赵薇背过身去,偷笑不已。华光燊还想反驳,但一张嘴就咳嗽出一口水,弄得自己胸前的衣服狼狈不堪。 克星啊,华光燊一边咳嗽,一边欲哭无泪,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过,隔三差五就被秒杀一次。这女人难道是上天派来专门折磨他的妖精吗? 不多时,艾国欣回到了办公室。他召集众人,在会议室里继续开会。 “石头,你有什么想法?”老人喝着茶,慢悠悠问着华光燊。 “薇姨,我需要您给我提供咱们定福里二条,十年内一直居住在这里的固定人口的详细资料。6000人筛查后就算我一个一个去找,也总能拿到有用的线索。”华光燊跃跃欲试。 “这个,比较困难。因为咱们社区的流动人口比较多,除了人口普查时会留下相应的资料。我们居委会是没有这么全面的资料。”赵薇一听,明显觉得为难。 “大哥,你以为这里是公安局查案啊,还可以比对基因数据库?原来你就这不靠谱的主意,还好没跟小姐姐打赌,我看你会连裤子都输掉。”喵喵倒吸冷气,揶揄着:“我看,我还是赶紧去写寻人启事吧。艾老板,我想好了,金瑶和吴师傅的故事太长,又涉及了太多个人隐私,不如我以漫画形式,做给简单的推文,寻找好心的出租车司机师傅。除了在咱们定福里大社区的公众号发文,我再找同学们在实习的媒体,看看能不能帮忙转发。只要看到的人基数越大,线索也才会多啊,对吧。” “好,也是一条思路。”艾国欣点点头,他看了看有些失望的华光燊,安慰道:“其实,石头的方法方向是对的。不过,要因地制宜。赵主任,听说咱们小区的老年艺术团里,有很多退休老人时常参加活动。您给石头介绍几个,平常比较热情,爱聊天的阿姨。石头,你问问她们,看看社区里有没有这样的人。如今应该在47岁到52岁之间,男性,体态偏胖,性格比较内向,平时不太爱说话,独来独往的。十年前,他家里可能有过一些变故。还有,他身体不太好。可能,他并不常住在这个小区里,但应该住得很近。” “我去,艾老板,您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理画像吗?”喵喵双眼冒光,仿佛看到了福尔摩斯再生一般。 “谈不上心理画像,不过把有效的信息,重新梳理整合。当然,也不一定准确。”艾国欣谦虚地摆摆手:“石头,你还可以和主任的爱人,派出所的张所长聊聊。十几年前他被调到定福里,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看看他,能不能给你提供些线索。喵喵留在办公室写寻人启事,小右就和石头一起去吧?那边不好停车,你们走路过去,二十分钟就能到。” “大爷爷,我自己去,哈士奇……做不了搜救犬,没用!”左右浅浅一笑。 “你以为,我愿意和你共事啊?”华光燊丝毫不客气,他眉头一紧:“哎,不对啊,你说谁是狗?” “人说话,狗搭茬儿。”左右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叹了口气。 华光燊自知又说错了话,中了圈套,他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还是一起去。都是同事,总要精诚合作,互相帮助,取长补短吗。”艾国欣煞有其事。 “去吧去吧,两个人都去。我给老张发微信了。他也一直想见见你们两个志愿者。毕竟,现在的年轻人不图钱不图位置,能来这个服务中心帮忙,他对你们啊,也很好奇。”赵薇在一旁煽风点火。 左右微微蹙眉,翻了个浅浅的白眼。华光燊更像被人,往嘴巴里直接扔了个苍蝇,味道令人久久难忘。 喵喵已经趴倒在桌子里,快笑岔了气。这两个人,一定天生是冤家,狭路相逢只为了让对方的人生,充满了荆棘与狗屎。彼此腻味,却又根本绕不开对方。 艾老板,你实在太坏了。 第17章 16.好人和坏人 “艾老板啊,您要制造世界末日吗?”喵喵着急地打转儿,围着正在悠闲写书法的艾国欣:“您让大狼狗和小姐姐一块办案?怎么想的!” “您看,这一杯浓硝酸,够毒了吧?再来一杯浓盐酸,更毒了吧?然后,您非要把盐酸咕咚一声,全倒进了硝酸里。然后会怎样?”喵喵形象地比划着:“一阵浓烟,一声巨响,杯子里面再没有盐酸和硝酸,只剩下王水。王水是啥,就是传说中的化尸水,别说骨头了,连钢板都能化没了,渣渣都不剩。让华光燊和左右搭档,您这要让咱们爱有微光喵喵团,尸骨无存吗?” “你这孩子,脑洞还真大!”艾国欣放下了毛笔,欣赏着自己的成果,原来是“刚柔并济”四个大字。 “岂止脑洞啊,恐怕脑袋都大了去啦。小姐姐和大狼狗,那就是天生的冤家对头,彼此看不顺眼。估计这来来去去两个小时,天雷勾地火,一会儿燕女神的老公就得给你打电话求救,还不得把警察叔叔气懵了啊。”喵喵眼角抖动着,不客气地说着风凉话。 “世间的事从无绝对之说,有利有弊就看你怎么面对。据我所知,这浓硝酸与浓盐酸的混合比例在1:3时,腐蚀黄金的能力最强,这种液体也被成为王水。反过来,把浓硝酸与浓盐酸按3:1的比例混合,王水就变成了逆王水。王水无法腐蚀的白银,但逆王水就可以它溶解。王水和逆王水可谓天生一对双煞,所向披靡。恐怕,世界末日不会到来,反而可以成为爱有微光喵喵团的杀手锏,让他们去啃最费牙的骨头。”艾国欣轻轻吹着宣纸上,未干的墨迹。 喵喵愣了几秒钟,笑得又佩服又惊讶:“那什么,艾老板,您以前真的教政治吗?确定不是化学老师?” “喵喵,那你告诉我,毒药和解药是什么关系?”艾国欣笑吟吟地反问。 “毒药,用来杀人。解药,用来救人!”喵喵挠挠刺猬般的短发,不明就里。 “那你有没有听过,凡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讲的就是阴阳平衡,相生相克的道理。”艾国欣笑望着懵懂的少女,淡淡道:“其实,毒药可以用来杀人,却也可以用来救人。而解药虽然可以解毒,本身也可能是至毒之物,瞬间要人性命。那么,成为毒药还是解药,关键在药引子。你往哪里引导它,它就会变为什么样的药。即便都是至毒之物,或许也能成为彼此的解药呢?” “药引子?那您说的,可以让华光燊和左右,都能变好的药引子又是什么呢?”喵喵半信半疑。 “这就要靠你自己去琢磨了。傻孩子,不仅她们,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一味药引子,才能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更快乐。”艾国欣循序善诱。 “这个也太消耗脑细胞了,艾老板。不过,我也知道,虽然王水和逆王水联手,天底下几乎没有它们溶解不了的金属。但它们也不是天下无敌。比如钽、石蜡和玻璃,他们也无能为力得啊。您太信任他们了,其实最靠谱的只有我大喵爷。”喵喵眨眨眼睛,带着点儿小得意:“哲学我不行,化学可及格了啊。光让我写推文,大材小用了吧!” “你这丫头啊,哎……”艾国欣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放心吧,以后有你忙的。怎么,刚来一周就不想再溜走了?” 话说这边,华光燊和左右一同前往定福里派出所,和赵薇的爱人张所长,详尽地聊过了金瑶的寻人启事。张所长答应全力配合。两人大功告成,打道回府。可这两个人彼此厌弃,一条马路硬生生各走一边。 “喂,你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刚才当着张所长,一个劲儿的怼我,我得罪过你吗?”隔着路,华光燊对着路那边的美丽女人,吼着。 左右冷冷地瞥了一眼华光燊,旁若无人戴上了小巧的蓝牙耳机。到底谁怼谁啊,这大狼狗心里没点儿数吗? “你!天下居然还有这么不讲理的女人,谁娶了谁糟心!”华光燊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着。 一群女中学生,背着书包,啃着可爱多冰淇淋,叽叽喳喳聊着天,迎面而来。 “小哥哥,小哥哥,你长得好帅啊,我能加你微信吗?”其中一个长相漂亮的女孩子,朝着同伴挤挤眼睛,小鸟一样飞向华光燊。她的女伴心领神会打开了手机,录着抖音。 “小小年纪不学好!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随便加陌生人的微信?有没有安全意识!哪个学校的?老师叫什么?”华光燊站住脚步,蹙着剑眉虎着脸,凶神恶煞般瞪着一双大眼睛,一如发了威的老虎。 女孩子吓得猝然止步,因为重力速度,她手中的可爱多好大一坨冰淇淋,唰的一下飞到了华光燊的大黄靴上,开出了一朵灿烂的奶油花。女孩吃惊地看了看他的鞋,又抬头望了望眯起眼睛,脸色阴沉的男人。 她嗷的一嗓子,扔到剩下的冰淇淋,撒腿就跑掉了。同伴们愣了几个呼吸,然后轰的一声鸟兽散状。吓了大狼狗一跳。 “喂,别跑,看车!”华光燊直着喉咙大吼着,但小姑娘们早就跑得没了踪影。原来,这才不是抖音里那种又好看又好吃的小哥哥,分明是头哥斯拉怪兽,不逃留下来让他吼破耳膜吗?可惜了一副溜光水滑的好皮相。 pius版的宋仲基先生,郁闷地看着自己靴子上的冰淇淋:“喂,左右,有没有纸巾啊?” 他话音未落,一包纸巾准确无误击中他鼻梁。他郁闷接住纸巾,却发现那冷漠的美女,根本没有等他,依旧缓缓前行。 “我……我就这么不招人喜欢吗?”华光燊恨了一声,胡乱擦着靴子,却听到前面传来紧急的刹车声,与人群的嘈杂声。 “左右,你别乱跑,等等我。”他眼见着白衣美女消失在人群中,再也顾不得许多,迈开大长腿直追了过去。 等华光燊追到看热闹的左右,发现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老大爷。不过,只看热闹,并没人愿意上前半步。 老人的膝盖上有血,衣服也被撕破了口子,他紧闭双目趴在石灰地上,满头灰白的发东倒西歪的,狼狈而凌乱。 “怎么回事?”华光燊几下分开人群,大声问着。 “刚才有个骑摩托车的,撞了人就跑了。”旁边站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子,怯怯回答。 “有人受伤了,那怎么不救人?”华光燊弯腰就要去检查老人的伤势,却被一只冰冷的手及时拉住了。 “华光燊,你傻啊?”左右不知什么时候,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她蹙着眉,一副嫌弃的表情。 华光燊吃惊地打量着拿着手机,似乎正在录视频的女人,他一把就甩开了她的手:“救人要紧,你还有时间录抖音!一边去,别碍事!” 华光燊动作利落地检查着老人的伤势,冷静道:“还好,没有骨折,没有明显外伤。左右,打999叫救护车。” 她并没有搭理他,而继续录着视频。 他没听见她回答,一转身看着她还悠哉悠哉和旁边人,已经聊起了天,更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女人,难道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吼她,怀中的老人已经悠悠醒转。华光燊问询的话还未开口,老人已经一头撞进了他怀里,呼天抢地嚎哭起来:“撞人了,快来人啊,撞人的要逃逸啊。丧尽天良啊,撞人不管啊,快来人啊。” “你说什么?你说……是我撞了你!”华光燊大张着嘴,一副不可思议。 眼见碰见了活生生的碰瓷事件,看热闹的人呼啦一下,都不由自主往外退了一步。圈子里,只剩下了呆若木鸡的华光燊和似笑非笑的左右。 “喂,你们看到了,刚才可不是我撞的他。我是救人的人!老大爷,您是不是被撞糊涂了?”华光燊瞠目结舌,他抱着老人松手不是,不松手也不是。 “胡说,我眼睛又不瞎,我好端端在路上走,就是被你撞倒的。松手,我一松手你就跑了。我不松手,哎呦,我疼啊,腿断了,腰断了,我……我肯定有内伤啊。救命啊……”老头一边哭诉一边哇的一口,还吐出了鲜红的一大滩血。 华光燊也吓了一跳,但他也明显觉得这老头儿一举一动都不太对劲。戏精转世也没他更敬业的感觉。 “哎呀,都撞了人了。你打发给他点钱好了。这么躺在大街上也不是事对吧?影响交通。你看大家都因为你们,走不过去,太耽误事儿了。”一个看热闹的小伙子挤进人群,大声建议着。 华光燊还要分辨,左右却先开了口:“想要多少钱?说吧……” “姑娘啊,你是他女朋友吧?你看我被他撞成这个样子,我又没有医保,什么都要自费,没个几万块怎么能看病哦?这样吧,三万块,给我三万块我就放你们走了。我自己去看病。”老头用衣袖擦擦嘴角的鲜血,可怜兮兮道。 “三万也太夸张了,几千块就可以了。这样吧,五千块。我们大家给这小伙子做个证人。给你五千块,以后就跟人家没关系了啊。做人,不能太贪心。会生癌啊,老人家。”那个小伙子看起来好心好意的。 此时,也有刚刚挤进来看热闹的围观者,不明就里也为了他的这份热心帮腔着。 “不管怎么样,我先送你去医院。”华光燊忍无可忍,他一把把老头横抱在胸前:“左右,帮我叫救护车。” “哎呦,不行啊,我浑身疼啊。你别动我啊,一动血管就爆掉了,我就死了。哎呦,救命啊……浑身痛啊,疼死了。”老头惊慌失措揪着华光燊的脖领子,鬼哭狼嚎着:“我不跟你走啊,谁知道你是把我送医院,还是直接拉到城外挖坑埋了啊?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 “小伙子,算了吧,如果只花点钱就能了事,何必真把警察闹过来。你看他这把年纪,到医院检查恐怕可不止几千块,不如息事宁人。哎,我说你别拍我行不行啊?”说和的小伙子,看见左右举着手机,耐心拍着画面,赶紧躲闪开。 “没关系,我取证。放心,不止录了你说的话,刚才看到了事件全程的围观者,我都录了视频。看,那边的私家车主,他的车一直停在路边,行车记录仪也有记录?当然,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和救护车马上就到。等真相大白,该赔多少钱他就赔多少。”左右的话轻飘飘的,却又掷地有声。 那小伙子完全没想到,左右竟然如此冷静而笃定。他眼看情势不对,挥手驱赶着看热闹的人:“好了,散了散了,没热闹看了啊。散了吧……误会,都是误会,看什么看啊。” 然后,他突然趁人不备,一下子就从缝隙中钻了出去,眨眼间就跑进了新的人群中,不见了踪影。 被华光燊公主抱的老头儿,眼见不妙。他朝着大狼狗的胳膊就是一口,后者毫无准备,闷声嚎叫了一声。那怀中的老头趁机麻利地挣脱,一溜烟儿似落地,也跑掉了。哪里还有受伤老人的半分狼狈与快死之迹? 华光燊捂着胳膊,眼睁睁看着,见无热闹可看的人群也终于散去。他心头涌上万马齐喑的悲伤,欲哭无泪。 一个中年妇女,临走时还摇摇头:“小伙子,你也长点儿心吧。这多明显的碰瓷啊,多亏你女朋友比你有心眼儿多了。哎……傻人有傻福。” “阿姨,您误会了。他是我的病人,我在安定上班。”左右涂了豆沙红唇膏的双唇,微微一旋,杀伤力十足。 “原来,是个傻子。可惜了,长得这么帅。”老阿姨叹息着,一副扼腕与惋惜。 “走吧,回家吃药去。”左右挑眉,意犹未尽。 “左右,你也太毒了吧?”华光燊深深吸了口气,像极了一头落败的大狗子,嘴上却还不肯认输:“你不是说报了警吗?我们得等警察和救护车。” “白痴!”左右微微蹙眉:“你以为我能未卜先知,真能提前打报警电话,还偏好录了所有视频?” “左右,你到底是不是妖精变的?”他哀叹着:“什么人,你都敢骗啊!” “华光燊,你的脑袋里长的,真的是人脑,还是猪脑花!”她倒吸冷气:“好人和坏人,你这么大人没半点判断力?”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梗着脖子,还想反驳。 “你眼瞎!走,去医院。”她不屑一顾,嫌弃地扯着他的衣袖,往外拉着。 “我又不是精神病,去什么安定?你再诋毁我,我……我还手了啊?”他心惊胆战,往后躲着。 “你傻啊?去社区医院,看看你的胳膊。”她斜了他一眼,不耐烦的。 “不用,皮外伤。又不是被狗咬伤,不用打狂犬疫苗。”他低下了头,气势不敢再嚣张。 “你知道那老头儿有没有aids?”她斜了他一眼,他越发心虚。 “也对,他吐了血……还咬了我……”他咽了咽口水。 “那是玉米糖浆做的血液道具!淘宝上十块钱一大瓶。”她摇摇头,无奈地扔下大狼狗,自己先行一步。 华光燊歪着头,凝视着白衣美女,惊艳一撇的苗条背影,心里滋味五味杂陈。 第18章 17.越来越靠近 傍晚,19号楼的顶楼。 如今的顶楼,在华光燊和喵喵的辛勤耕耘下,已经和一周前大不相同了。 不但有桌椅,有储藏柜,有遮阳伞,有小冰箱,还有工业电扇,可谓五脏俱全,面面俱到。 最令人耳目一新的,却是用各种废弃物品做成的花盆,种着蔬菜和花草。旧轮胎里种了不知名的紫蓝色野花,破了口的鱼缸里开着睡莲,还有小鲫鱼游来游去。看来喵喵从园丁老胡,淘汰下来的花草里面,赚了不少便宜。 甚至,华光燊还搭了竹架子,上面爬着乱七八糟的绿叶子。不知道是葡萄、葫芦还是丝瓜之类的,反正一定是小区居民不要的,让他给捡回来了。两个年轻人一通乱七八糟的淘换,倒让原本灰突突的顶楼犹如田园小院一般,绿色盎然,养眼怡人。 对了,还有一对被遗弃的老八哥。11号楼的白大爷住进了医院。他养了好几年的老八哥,放在家里没人照顾,子女们又嫌弃它们拉屎太臭,便给扔了出来。结果被华光燊给捡回来。虽然长得不好看,还有点儿秃毛,但接人话茬儿倒挺利落的。 此刻,艾国欣、左右、喵喵都围坐在桌几前,喝着冰镇的北冰洋,吃着自制烤串。当然,左右依旧不吃,不过她面前,也放了一筐洗干净的玫瑰香葡萄,倒也晶莹剔透,看着挺讨喜的。 华光燊蹲在电烤炉前,烤着羊肉串和玉米,他用大蒲扇扇着风,一股股喷香的味道随风而来,令人食指大动。 “我说华少啊,您的英雄事迹整个小区都快传遍了。下半辈子,差点儿多了个碰瓷儿的干爹呗!多亏了小姐姐力挽狂澜。我说你屁颠屁颠去买葡萄呢,是得感谢一下人家。”喵喵吃着羊肉串,也不忘揶揄华光燊。 “吃你的羊肉串,这么多肉还堵不住你的嘴!没事儿干是吧,滚过来帮我扇扇子。”华光燊微微泛红了脸,好在天色已晚,看不太清楚。 “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呗?这下可得仰视小姐姐了吧。”喵喵从座位上跳起来,故意站在左右背后:“你不知道吧,小姐姐的成名之战,就是单枪匹马,舍身饲虎,用打入敌人内部的方式,帮助警察叔叔抓住了一个碰瓷集团。至今,我还记得那篇令人热血沸腾的纪实报道。” “少来。”左右不动声色,神情淡漠。 “是啊,小右算得上足智多谋,巾帼精英,是个好主播。”艾国欣拿起了一串葡萄,故意调侃:“借花献佛,我也沾光了。” “大爷爷,您也喜欢捉弄人了?”左右浅浅一笑,态度不冷不热:“这是常识,如果您和喵喵在,自然也会看出来,对方肯定是碰瓷的。” “对啊,也就大狼狗智商低,还被老狐狸给咬了胳膊。”喵喵打开一瓶冰镇饮料,递给满头大汗、辛苦烤肉的华光燊:“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侠客转世啊,路见不平一声吼,打遍天下无敌手?救人,也要先保护好自己啊。憨货!” “憨货,憨货,憨货!”在鸟笼里蹦跳着的老八哥,抽不冷子学会一句顺口的话,便一刻不停地嚷嚷着。 华光燊的脸都绿了,他拿起半截玉米棒子扔过去,正中鸟笼。八哥受了惊,一阵羽毛纷飞,鸟屎和鸟食同时掉落。 左右皱着眉,嫌弃地往外闪开,寒声威胁:“华光燊!” “我不是故意的!”华光燊立刻解释。 老八哥却恰到好处的,扑闪着翅膀,粗嘎叫着:“白骨精,白骨精,白骨精!” 华光燊与喵喵对视一眼,同时甩锅:“是他(她)教的。” 左右长眉一挑,凤眸中寒光一现。一颗苹果正中华光燊的额角,他闷哼一声,却破天荒没反驳,没反抗,老老实实低下头,揉着脑袋又去烤玉米了。 喵喵吃惊地拿起苹果,在衣服上滚了滚,咬了一口:“我去,难道小姐姐是二郎神转世!嘿,小狗狗,如今听话得很啊。不过,你也长点儿心吧。救人救出一个老无赖来。” “既然是救人,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华光燊嘀咕着:“救死扶伤,扶危济贫,难道有错?” “但你也要能分辨,好人和坏人啊。难道老人里面就没有坏人吗?坏人也会变老啊。再说,你也不能用自己的价值标准,去衡量所有的人。”喵喵振振有词:“你就是个钢铁直男,一根肠子直到底,让你转弯儿,比见鬼还难!” 华光燊威胁地指指喵喵:“明天早上,十公里!” “喵喵说得有道理,石头,你过于耿直。其实,这世间并非绝对的黑与白,对与错。不仅要用眼睛观察世界,更要用心去感受身边的人,身边的事。真相,往往都藏在浮华之后。”艾国欣笑眯眯地说。 坐在他身边的左右闻言,不由微微一愣,若有所思的样子。 “对了,小姐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高速广播?你已经是主播一姐了,大红大紫之际,却激流勇退?难道,是为了爱情牺牲吗?你老公,不支持你做主播?”喵喵好奇不已。连一旁的华光燊都停止了动作,狐疑地打量着她。 “嗓子坏了,不能再做主播。”左右淡淡一笑,轻描淡写。 但这消息简直石破天惊,让喵喵和华光燊都不由变容。难怪,她不爱讲话,难怪,她说话的声音,和广播里不太一样了。 “其实,不做主播也挺好啊。可以做……幕后……不用出声的。”华光燊有点儿结结巴巴的,毕竟安慰人对他来说,实在不擅长。 喵喵倒吸冷气,她暗中踢了一脚华光燊:“小姐姐,其实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这都是小问题。对了,我爷爷是老中医,他有专门保护嗓子的药膳秘方。用梨啊,川贝和百合熬汤。我明天就给你煲汤,你喝一段时间肯定见效。” “老中医?”左右轻轻蹙眉,多少有些质疑。 “是真的老中医,不治吹牛……牛皮那种。我爷爷的医术很厉害的,真的!”喵喵信誓旦旦,拍着胸脯。 左右细细打量着跃跃欲试的假小子,眉目之间波澜着浅浅笑意。 “我说你怎么不喝饮料,还那么挑食呢,原来是有病。”华光燊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他察觉,众人一愣,很多道目光都直直瞪住了他。 他方觉失言,咽了咽口水,费力解释着:“喂,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左右。我不是说你真的有病!也不对,你肯定是真病了不是装的,哎……也不对。” “滚!”左右眸光凛然,斩钉截铁。 “好。”这次华光燊并没反驳,老老实实走回电烤炉边上,垂头丧气地继续摇着扇子。 “这他么是嘴吗?怎么一紧张就发瓢呢。”他哀怨地叹了叹气,暗自慨叹。 艾国欣把一幕幕都看在眼中,只有他察觉到。如今,这几个充满了个性的年轻人,他们之间的隔阂,在慢慢变少。或者,他们因为骨子里相似的东西,都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靠近对方。或者,他们也都在被对方心里藏着的感情与情愫,莫名地彼此吸引着。 缘分,从来妙不可言。 “哎呀,小姐姐喝的矿泉水没有了。”喵喵眼尖,惊叫了一声。 她拉开简陋的小冰箱,嚷嚷着:“华光燊,怎么只有北冰洋和啤酒啊?” “小姐姐,我去楼下进口超市,给你买水哈。”喵喵自告奋勇。 “不用了,我不渴。”左右赶紧拦住喵喵。 “让她去,最近她可喜欢逛那家超市了,啥也不买也经常去逛。”华光燊撇撇嘴,忍不住爆料。 “你管我?我喜欢怎么了!”喵喵不甘示弱。 “向一鹄马上回来了。我让他顺路带上来就行。正好,你们还没见过他。大爷爷,我让他给您带了礼物。”左右歪着头,笑望着艾国欣。 “怎么能让小姐夫破费呢。华少,今天可是小姐姐救了你,难道你不该破费破费,孝敬人家一瓶矿泉水吗?”喵喵趁机挑拨着华光燊。 后者哼了一声,头也没抬:“我钱包在哪儿,你还不知道,自己拿,少废话。” “不用!”左右蹙眉,还想阻拦,却被喵喵挽住胳膊,说着悄悄话:“行了,小姐姐。你别看大狗子平日里穿得邋里邋遢,他挺有钱的,简直是个土地主。劫富济贫,这种事情我来做,你和艾老板等着分享劳动成果吧。走了啊……” “喵喵,你给我听着,扛一箱上来啊,我不认识这牌子。”华光燊吼了一嗓子,依旧颐指气使的威风凛凛。 左右叹了口气,用手指撑住额头。满头乌发滑下来,遮住了光洁的脸颊和清浅的情绪。 “大爷爷,您的怪物学校,要开到什么时候啊……”她讥笑着。 “我怎么觉得,你挺享受呢?”他大言不惭,笑容可掬:“我听说,这些东西是石头和喵喵淘换来的,修好的。可这桌布、花瓶、靠垫都是小右偷偷准备的……” 左右吃惊地看了一眼艾国欣,忍不住冷哼一声。恰时,一根烤得香喷喷的玉米,出现在她眼前。 还有一张被烟火熏黑了脸颊帅哥的脸,鼻尖子上正滑下汗珠子。 “趁热吃,你不吃肉,玉米总行吧?看你瘦不拉几的样儿,免疫力能好吗?这嘴不壮,身体肯定不好。这样吧,不如从明天开始,你跟我们一起早晚训练。我保准……”华光燊两眼放光,喋喋不休着。 左右隐忍地往后退了退,以防他的汗珠子砸在她手臂上,然后气沉丹田,用沙哑而铿锵的声音,以及忍无可忍地一踢,果断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滚远点!” “哎呦。”华光燊被踢中了膝盖,哀嚎着退了几步:“你这女人,简直不识好歹。不但毒舌,还暴躁。你也就是个女人,我不跟你计较。你要是男的,看我怎么收拾你。哎……哎……” 华光燊眼看着左右冷笑着,抓起烤玉米的签子,还以为对方被自己说服了,可惜第二秒那滚烫的玉米,就朝着自己脑门扔过来。他双手接住,却被烫得手忙脚乱,可又舍不得扔掉,只好左右手扔来扔去交替着,甚为狼狈可笑。 这回,艾国欣和左右,都忍不住哈哈大笑。19层顶楼上,充满了欢乐的笑声。 第19章 18.有缘再相见 喵喵揣着华光燊的钱包,蹦蹦跳跳来到了那家进口超市。 这里,不但有左右习惯喝的那种矿泉水。还有,那天那个陌生人,送给喵喵的鸡肉蔬菜帕尼尼。以她的聪明才智臆测,这家进口超市一定是那个人的经常出没之地吧。那么,来一场不期而遇的再见,肯定相当的浪漫。 虽然知道他早上去喂猫,喵喵也假借晨跑去了街心花园几次,可惜却没有发生过偶遇的剧情。那么,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这家超市了。期待与他的再次相遇,这样才会有继续。 他是谁,他叫什么?他住在这里吗?他……还会记得自己吗?喵喵很多时候,会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这些问题。在她潜意识里,他们之间一定会有故事。 已经八点多了,超市里的人并不多,喵喵满怀着一颗充满热望的心,却又很快落空。她噘着嘴,抱着一打矿泉水,晃晃悠悠打算去结账。但很快,她又周而复始回到糖果货架前,看着琳琅满目的漂亮糖盒。 她忍不住自言自语:“这样就放过大狼狗,我会不会太善良了呢?再说,让他拿我当苦力,我不得收点儿额外的好处费?” 想到此,喵喵在花里胡哨的糖果中搜寻着。她记得左右曾经给她吃过一款桃子味的巧克力,特别好吃。那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宰华光燊一刀吧。嗯,找到了。 她看到最高那层货架上,还剩下最后一盒粉色包装的巧克力,遥遥望去标签上果然有令人咋舌的价格。也许,就因为实在昂贵,所以才放那么高吧。 喵喵全神贯注,打算纵身一跳,勇夺自己的胜利果实。恰在此时,一道裹挟着雪松气息的身影,悄悄出现在她身后。那人长臂一展,优雅地取下来巧克力。 她生气回头,他恰好低头观望。那么然而然四目相对,她怦然心动。 一双似曾相识的桃花眸,潺潺秋水静静地流淌着缱绻温柔,不多不少,不深不浅,刚刚好。 依旧是浅色衬衫,深色长裤,整个人看上去清爽、整洁、干净而优雅。 男人薄薄的红唇,藏着浅浅的微笑,不会拒人千里,却又内敛着不易靠近的矜持。 男人看着面前短发少女,双颊粉红,眸光波动,他不由自主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巧克力:“最后一盒了,你也想要?” “既然如此,让给你了。”他把巧克力往她前面,递了递。 她慌忙摇了摇头,有言不由衷的紧张:“没……没有。我想拿旁边那一盒,不过太高了。” 男人长眉一展,他上前一步,长臂轻松从她头顶伸过,利用明显的身高优势,取下旁边的巧克力礼盒,再次送进她怀中。 “这个?你也喜欢黑巧?”他的声音低缓而悦耳:“难得有女孩子,吃得了这么纯的黑巧。” “也?就是说,你喜欢……”她紧紧抱住素色包装的巧克力盒,认真点头:“那我也喜欢,就要这个。” 她可以闻得到,他因为靠近,带来了更加馥郁的松树气息。也看见了他修剪得当的指甲,有浅浅一弯月牙白。他的自信与精致,直接秒杀了大学男生的青涩与幼稚,甚至华光燊那种不修边幅的帅气,都无法匹敌。 喵喵情不自禁眯着眼睛,偷看着偷笑着,顺便把自己啃得乱七八糟的指甲藏起来。 “没想到,又见面了。”她故作轻松,实际心跳如鼓。 男人愣了一秒钟,他仔细打量着她,忽然间恍然大悟:“是你啊,心灵手巧的小姑娘。” 见他果然没有忘记自己,喵喵更加心花怒放。她忙不迭走到他这一侧来,看他身边的购物车里,有一些有机蔬菜和全麦吐司,当然还有那种好吃的帕尼尼。 “你也住这里吗?原来我们真的在一个小区。对了,最近,你还有去喂猫吗?二十八快生了,就在这几天。”喵喵走在男人身边,他们一边同行,她一边兴高采烈,喋喋不休。 “最近很忙,所以隔几天才能去喂猫。不过,相信有你每天去照顾它们,它们的日子不会差。”男人一边选着货品,一边自然而然和小姑娘聊着天。 “对了,我平常会在社区服务中心打工,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我们。”喵喵鼓足勇气,充满期待:“要不要,我们加个微信啊?” “今天算了,我赶时间去见朋友,约好了。过几天,我会去看二十八,有缘会再见的。好了,小姑娘,我先去取东西,再见……”男人看了看腕表,神情中多了几分匆忙。 “哦……好吧。”喵喵有些失望。 男人从自己购物车里,拿出了一袋红艳艳的蛇果,放进她怀中,展颜一笑:“女孩子,少吃糖多吃水果,对皮肤好。走了。” “哦,我每天晚上七点钟,会去喂猫。二十八这两天就要生小猫了,你会去看它吧。”喵喵抱着矿泉水和巧克力,还有那一袋子苹果,根本追不上身轻如燕的男人,只好望着他风度翩翩的背影,望而兴叹了。 男人并未回头,但举起骨节秀美的手腕,轻轻摆了摆,算挥手再见。 “他说有缘会再相见,那也算他是约我了吧,是约我了吗?一定是约我了啊!太棒了,耶!”喵喵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结果一不小心苹果滚落出去,她不得到处寻找,等找齐了抬头。那人,已经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因为有了心照不宣的约定,喵喵不慌不忙,一路唱着歌走回了19号楼。 她先把苹果和巧克力,还有华光燊的钱包,都放回了自己房间。这才抱着矿泉水,意犹未尽地走上了顶楼。 顶层上弥漫着欢声笑语,还传来一股特别的味道,令人不得不掩鼻前行。 “我去,你们谁买榴莲吃了?一上来我就闻见这个味道。你们就不怕,十九层的住户投诉你们,在露台煮屎啊,这也太臭了吧。”喵喵最怕榴莲,她紧紧捂着口鼻,不敢靠近。 “小屁孩,让你去买水,又不是让你去搬山,怎么去这么久?”华光燊捂着鼻子也蹿了过来,看来他也不喜欢这股味道。 “喵喵,快过来。你小姐夫来了,这猫山王榴莲就是他专门带过来的,他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就差你了。快过来。”赵薇招着手,兴奋地喊着:“一鹄,喵喵上来了。你别忙了,快过来吧。” 这边,艾国欣和左右每个人都端着盘子,兴致勃勃吃着黄灿灿,臭乎乎的果实,还一副享受的模样。 “我去,我最怕榴莲了。”喵喵大惊失色,嗫喏着。 华光燊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两个喷漆时用的口罩,自己套了一个,另一个赶紧给喵喵戴上,鄙夷着:“这真的,是人类可以食用的食物吗?太臭了!” “哎,你上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一瞬间,喵喵仿若石化。 “我说过,有缘还会再见。”男人话中带笑,意味深长:“果然,这么快,我们就再见了。” 喵喵迟疑着转身,呆呆地望着面前,自己朝思暮想的人。 这长身玉立,目若朗星,迷死人不偿命的世纪美男,原来自己的梦中情人,就是左右的老公——向一鹄。 还好戴着口罩,不然苦笑就要从喵喵的嘴巴里,随着欲哭无泪的情绪,灿烂开花了。 向一鹄微笑着,把粉红色的巧克力礼盒放进小姑娘手中,他微微倾身:“送你的,喵喵。” 她曾经预想过,无数次,他第一次喊她名字的情景。但如今这一幕,绝对是她想破脑袋,也没预料到的狗血与奇葩。 刚刚恋爱,下一秒就失恋,这个奇妙滋味,简直就是……五雷轰顶的天谴啊! “小……小……小姐夫。”喵喵吸溜着鼻子:“你好!” 向一鹄的八面玲珑,果然十分讨喜。不多时,他便轻而易举和艾国欣、赵薇熟络起来。 看着他面面俱到,照顾着左右。他们一双璧人,郎情妾意,喵喵的一颗小心脏都被失望与伤心活活给五马分尸了。 她和华光燊戴着口罩,肩并肩坐在摇椅里。 “华少,我失恋了!”喵喵趴在他肩头,哀叹着。 “啥?去个超市你就失恋了?难道你喜欢的是收银员吗?”华少咂舌,他饶有兴趣地偷偷打量着向一鹄:“哎,你说……左右这老公,是不是有点儿娘们啊?我看,他的脸比你还白,手比你还细。” “滚,你才娘,你一家子都娘!”喵喵深恶痛疾,狠狠用手肘揣了下华光燊的腰眼。 后者倒吸着冷气,一时间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胳膊勒住她的脖子,勒得她直吐舌头。 向一鹄递给左右餐巾纸,顺便笑望着正在不远处打闹的一男一女,浅笑调侃:“左右,你的同事很有趣啊。” “你说那一对活宝?”左右挑挑眉:“猴子遇到了哈士奇。” “我觉得挺好……你比在家里时开心多了。”向一鹄对左右会心一笑。后者耸耸肩,继续吃着榴莲。 艾国欣则一边吃着榴莲,一边暗暗点头。 嗯,事到如今,这故事越来越有趣了。 第20章 19.我记得你的 在高速调频的帮助下,源源不断的线索被汇集到了爱有微光喵喵团。年轻人们立刻马不停蹄开始了走访与问询。 就在第三天中午,派出所的张所长终于带了激动人心的消息。那位有爱心的出租车司机吴师傅,已经找到了。 艾国欣带着华光燊亲自登门拜访。吴浩云最终答应,第二天上午,他会去社区服务中心和金瑶相见。 吴浩云今年51岁,曾经是位职业司机,后来因为身体原因提前退了休,现在一个人租房独居。 如今,这个老司机头发已经快掉光了,还戴上了老花眼镜,似乎是一个很普通的老人。甚至看上去,还要比同龄人更苍老一些。他不善言辞,语速缓慢,有时候还会有点儿结巴。反正,华光燊真没看出来,他有着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上午九点钟,吴浩云准时来到了社区服务中心的会议室。除了金瑶和喵喵,其他人都等在房间里。 左右请吴浩云坐到看上去很舒服的摇椅上,还为他准备了热的茉莉花茶。他的背后悬挂着宽幅的芦苇帘子,金灿灿的挺好看。而且,屋子里的栀子花开了,淡淡的清香容易令人舒缓。 “老吴,听说你身体不太好,今天辛苦你又跑一趟过来。”艾国欣静静喝着茶,慢悠悠和吴浩云聊着家常:“听说,你以前也在这个小区里住,几年前搬到了四条去了。怎么,住得不习惯了?” “以前,一直听说二条有个大爷爷,可惜没见过您本人。听说,您能看病,还特别灵,呵呵……”吴浩云搓着手,多少有些紧张:“五年前,我爱人去世了,我就把这边房子租出去了。又在四条那边租了个一居室。我就一个人,房子太大住不惯了。冷清是冷清点,不过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您看,还让这小伙子专门去接我……让我怪不落忍的。“ “石头主动提出要去接你,老吴,你可算咱们小区的名人了。为了找到你,这几个年轻人都快把整个二条都翻过来了。”艾国欣笑望着吴浩云:“平常不住在这边啊,你不知道,最近咱们定福里二条成立了老年艺术团。我爱人在里面教画画。这艺术团里面儿啊,还有书法、朗诵、合唱、种花和舞蹈队和模特走秀,平常组织的活动还挺有意思。你不如时常过来玩一玩。这朋友多了,心情好,身体也会更好的。” “呵呵,找我……找我一个孤老头,我能有什么用?”吴浩云自嘲地笑了笑,有些不自然的。 “吴师傅,您别谦虚了。”华光燊直截了当,神情充满了钦佩:“我听四条居委会的孙阿姨说,您自己的生活过得很简朴,却捐助了四个山区的孩子,从他们初中坚持到他们上大学。每年春节前,这几个孩子都要赶过来看您呢。你这做好人好事,坚持了这么久,就是咱们年轻人的榜样啊。” “这算什么?哪有你说的那么悬乎。我就是一个普通的退休司机。没什么亲人,也没什么朋友。退休金花不完,就干点儿有意义的事儿……也不值当说啥。我小时候没读过太多书,但也知道……上学对娃娃们很重要的……我女儿,以前学习很好的。”说着说着,吴浩云干核桃一般的脸颊上,不由自主泛现出了一丝光亮与得意。 “您有女儿啊,昨天怎么没看到……”华光燊愣愣地发问。桌子下的脚丫子却被左右的高跟鞋,狠狠跺了一下。他倒吸着冷气。 “吴师傅,你曾经参加过高速调频组织的高考爱心送考车队吧?”左右表情宁静,自然打断了华光燊。 吴浩云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左右,忽然兴奋起来:“你是左右吧?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只是你突然出现在服务中心,我还有点儿不太相信。你真是主持人左右啊。我记得你,我参加了三年送考车队,每年你都会带着记者去现场做直播。你……还给我们送了矿泉水和巧克力。” 吴浩云激动地站起来,执着地走过去,和左右握了握手:“听我们队长说,你出国了?现在听不见你主持节目了,还真不适应。以前,我们开车的时候,最喜欢听你的节目。那……那你是回帝都了?什么时候,再开始做节目啊。我……我可得告诉那几个老哥们呢。他们还惦记,做你的节目嘉宾呢。” “吴师傅,我暂时不会回到高速调频。现在,我在社区服务中心做志愿者。不过,如果,您和司机师傅们,遇到什么问题,还可以随时来这里找我。”左右点点头,耐心地回答着。 华光燊一边活动着脚腕,一边吃惊地望着,对听众和对自己,简直判若两人的毒舌主播。 他心想,这家伙不会去四川学过变脸吧?不过,此时此刻,她光洁的脸颊上,似乎氤氲着一层温柔的光彩,看上去很美啊。至于自己被高跟鞋,已经踩青了的脚指头,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左右的寒暄,让吴浩云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他们聊起以前爱心司机们到电台做节目的往事。艾国欣都耐心地听着,他用一种近乎慈父般的目光,欣赏着侃侃而谈的左右。后者与他的目光交错,他赞许和鼓励的点点头。左右也知道,终于到了可以切入主题的合适时机。 “吴师傅,十年前,您帮过一个叫金瑶的中学生吧?”左右为吴浩云添了热茶,轻轻问道:“有半年的时间,您一直接她放学,送她回家,对吗?” 一时间,吴浩云似乎陷入了回忆中。他尽力地在脑海中,搜索着曾经的过往。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有些浑浊的眼眸中,蔓延开来。 “就是这个小姑娘找我吗?十年了,我还以为,不会再见到她了。”吴浩云苦涩地笑了,却难掩关心与在意:“帮?她跟你们说,我帮了她?这孩子啊……现在过得还好吗?” “看来,您确实还记得金瑶。”左右浅浅一笑:“她考上了春风高中,又上了帝都大学,还被学校送到英国交流学习。今年夏天,她刚刚回来。” “她终于考上了春风高中。还上了名牌大学……好啊,好啊……”吴浩云百感交集,眸光复杂,似乎有浅浅的泪光,若隐若现。 “是啊,学成归国,第一件事就是寻找帮过她的吴叔叔。她说,在帝都最想见的人,就是你。当年,中考后她突然和你失去了联系,也一直牵挂着你。吴师傅,你对金瑶来说,很重要。”艾国欣缓缓道,他的话震动了吴浩云。 “我不知道她姓金,只知道她叫瑶瑶。中考前一天,送她回家后,我就病了,后来住院一个多月。再后来,我也找过她,可我不知道,她考上了春风高中。我在光明中学校门口,就没再遇见过她。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孩子,那天下雪了,雪特别大。我都不接活了,只想歇口气就回家去,可这孩子不知为啥,一脑袋就钻进了我的车,吓了我一跳。”吴浩云叹了口气:“缘分吧……” “金瑶的父亲也是一位出租车司机,只不过十年前因为车祸过世了。他生前开的出租车,和您当时开的出租车,车牌号就差一个数字。”左右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讲了出来。 “啊?还有这事!”这回,轮到吴浩云震惊住了。 他嗫喏着嘴唇,手指都有些颤抖:“瑶瑶,瑶瑶从没有……跟我说过。我一直以为,她爸爸……在外地工作。这孩子,心里这么苦……我真不知道。我……” “没有找到你,金瑶心里一直很忐忑。”艾国欣继续道:“她不知道为什么,像父亲一样陪伴自己,半年之久的吴叔叔,怎么会突然不告而别。就像,当年……爸爸的突然离开。她甚至担心,会不会自己做错了什么,让吴叔叔讨厌她,才会突然消失。所以,后来她就不再找你。也一直带着这个疑问,去英国读书。”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讨厌瑶瑶!”吴浩云蓦然起身,激动地摇着双手,结结巴巴解释:“我……喜欢,喜欢瑶瑶。她跟,跟,跟晓晨那么像。我怎么……可能讨厌她。这是个误会,误会。瑶瑶什么时候过来,我,我给她解释。” 华光燊手疾眼快,赶紧扶住吴浩云的手臂,又把他稳稳地送回了座椅。 “别激动,老吴。一会儿,你就能见到金瑶了。不过,你能先告诉我们,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艾国欣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吴浩云身后的芦苇屏风。 “你们说,是我帮了瑶瑶。其实……”吴浩云喝了几口茶,稳定了自己的情绪,长长叹了口气:“还不如说,这孩子是老天爷看我可怜,给我扔了根救命的稻草啊。如果没有遇到瑶瑶,我的人生也早就结束了。” 第21章 20.耀眼的冠军 第22章 21.第贰号事件 吴浩云与金瑶相见,两人百感交集。 从上午一直聊到了下午,他们都给对方讲着,分别后各自的生活与变化。他们滔滔不绝,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纵然没有血缘,但骨子里不可知的亲近,同样令人心生温暖。 喵喵认真地听着,她发现善良的人果然运气都不差。无论是吴浩云,或者金瑶,他们日子都还不错,虽然离大富大贵还有距离,但至少生活无忧,平安快乐。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一起吃过了午餐和晚餐的众人,虽然依依不舍,但也终归到了分别的时刻。吴浩云与金瑶各自留了联系方式,反正以后的日子还久着呢,所谓来日方长,还好自此之后他们都在帝都。回家了。 华光燊负责把吴浩云送回家。艾国欣却将金瑶和喵喵单独留了下来。左右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离开了还没回来。 艾国欣开门见山:“小金,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安排吗?本来,可以直接让你和吴师傅见面,却大费周折弄出了这么一处有悬念的戏?” 金瑶困惑地摇摇头。 “你在英国是不是有个男朋友?他叫陈希,古都人。他和你是同学,你们都是学生物科学的。”艾国欣慢悠悠道。 金瑶愣住了,她低下头,神情有些纠结而郁闷。 “你决定回帝都,但他却想留在纽卡斯尔。因为意见分歧,你和他吵了架,不欢而散,所以独自回国。”艾国欣淡淡一笑:“陈希从你的电子邮件里,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他给我打了电话。” “抱歉,艾老师。陈希做事一向独断专行,从不考虑旁人的感受,如果他打扰了您,我很抱歉。”金瑶抬起头,微蹙着眉,眸光里却充满了歉意。 “姑娘,我想让你听一段电话留言。”艾国欣从容地取出手机,按了免提键。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艾教授,我知道,我这样做……瑶瑶会很不高兴。她会觉得,我过于干涉她私人的事情,或者,觉得我很自私。其实,我希望她跟我一起留在英国,是不想她回到帝都,再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我不希望,我爱的人不开心……” “瑶瑶是个聪明的女孩,学习很努力,她在纽卡斯尔也有很多朋友。但……其实,她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坚强。十年前,瑶瑶爸爸的意外离世对她来说,一直是难以解开的心结。或者,潜意识里,瑶瑶一直认为,爸爸是因为保护她才离开的。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来说,这种怀疑与纠结,几乎可以毁了她的以后的人生。” “但瑶瑶很幸运,她遇到了那位好心的吴叔叔。不仅因为,他开的出租车和她爸爸以前开的车,车牌号只差一个数字。还有吴叔叔对她的关心和爱护,让瑶瑶重新感受到了父爱,帮助她走过了最黑暗的岁月。可是,就在她中考结束,这个吴叔叔再次消失了。这对瑶瑶来说,无疑又是一次打击。” 随着陈希的叙述,金瑶的头低得更深了。默默的,长串的眼泪滴落在她的胳膊上。喵喵心疼地扶住她的肩,用餐巾纸轻轻为她擦拭着泪水。 喵喵不忍心,她求助地望向艾国欣,希望他能尽快结束这个残忍的话题。但他并没有回应。电话里的录音也一直在继续着。 “瑶瑶觉得,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让吴叔叔也突然消失了。她看上去很自信,很开朗,爱笑。但其实,她害怕黑暗,害怕独处,害怕别人的拒绝。精神紧张时,瑶瑶会整宿整宿的失眠,脱发,甚至厌食。她严重的自我怀疑,甚至还会导致情绪失控,突然的爆发。我很担心她,希望陪她去看心理医生,但每次都被她拒绝了。我不理解,她害怕什么……” “所以,毕业后我不希望她回帝都。因为,这里是她的伤心地。大不了,我们可以把瑶瑶的妈妈也接过来,我相信自己有能力照顾她们母女。而且,万一那个吴叔叔找不到呢,就算找到了,他会理解自己在瑶瑶心目中的重要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数。我不希望,我的瑶瑶再遭受一次新的打击。所以,我才会用分手的方式,迫使她留在英国。但是,倔强如她,骄傲如她,竟然不告而别。” “艾教授,我反思了很久。也许,是我错了。我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瑶瑶,即便我觉得自己,我是最爱她的人。然而,爱不应该自私,不应该是束缚。哎……我由衷地恳求您,帮帮瑶瑶,不是要帮瑶瑶找到吴叔叔,而是帮她找回自己的初心。她还年轻,未来的路很长,我希望她的余生,不管有没有我的陪伴,都能快乐和幸福。所以,由衷感谢……希望您能体谅一个男人对心爱的女人,毫无保留的爱护与真心。” 听到最后,金瑶的眼泪更加汹涌了。她咬着嘴唇,控制着让自己不会痛哭出声。 “小金姐姐,我觉得你误会了你男朋友。他是个很好的男孩子,真的。”喵喵轻轻道,忍不住地,她也在抹着自己泛红的眼眶。 金瑶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平静的艾国欣:“艾老师,是我错怪了陈希,也错怪了吴叔叔。自私的人是我,不信任他们的人也是我。对不起……” “傻姑娘,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错。没有人该说这句……对不起。” “你只是个曾经受了伤的孩子。你的爸爸,因为爱你,无怨无悔用生命保护你。他希望你平安快乐,他的父爱是伟大的。你的男朋友,他也很爱你,只不过你们的沟通出了问题。不过,经历过这一次分开,他也意识到了,过度的保护,并不是真的爱,而是一种束缚。” “你的吴叔叔,更是个善良的人。也许,命运之初,对你们都不够公平,但你们却用自己的善良,成就了彼此的幸运。你们用真心,拯救了对方的脆弱与困顿。这一切,都缘因善良。好了,回家了,孩子……你平安回家了。一切都会好起来!”艾国欣缓缓道,他的话掷地有声。 金瑶的眼泪慢慢止住了,她紧紧盯住艾国欣的眼眸。老人的眼睛宁静无澜,仿若晴空万里,温暖而明亮。她看到了信念与慈悲。她深深地吸着气,终于觉得胸口不再压抑,她看到了一抹灯光,照亮了前路。回家了,终于回家了,真好。 “我明白了,艾老师。我会好起来的。”她一字一顿回答着。 “当然会,你在帝都不会孤单。你有家人,有朋友,还有一个勇敢的护花使者啊。”艾国欣爽朗大笑着:“婚礼一定要请我们参加啊!” 恰在此时,门声一响。左右引着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那人风尘仆仆,身后拖着两个大箱子。一头一脸的汗水,眼睛里却充满了焦灼与期待。 “瑶瑶……” “陈希……” “我去,艾老板,真有你的。”喵喵眼睁睁看着激动的男女,不约而同扑向对方,紧紧拥抱,喜极而泣。 她带着哭泣的余音,哽咽着:“这样也行啊?左右,原来你早就知道……你们都瞒着我啊。” “还有那头哈士奇。”左右挑挑眉,粉红的唇瓣泛现一丝浅笑,却不再那么寒冷了。 “行了,别当电灯泡了。”艾国欣眨眨眼,挥挥手,带头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 夜色阑珊,星空璀璨,心情畅快的人们都深深舒气。 “大爷爷,您真厉害。”喵喵突然朝着艾国欣双手点赞,钦佩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无论男女老幼,都喊您大爷爷。确实牛!” 艾国欣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喂?赵主任啊。怎么,有人需要帮忙找您了?好,我知道了,好……那明天一早,会议室见。” “不会吧,这爱有微光喵喵团生意兴隆啊。我们还没准备,这第贰号事件就上门了?”喵喵眨着眼睛,大叫着。 “大爷爷,需要我们准备什么?”左右依旧很冷静。 “罗奶奶和杨爷爷,他们要闹离婚。他们的儿女,想请咱们做调解员。”艾国欣微笑道。 “啥?两个人加起来都快一百四十岁了,还闹离婚?劈……劈腿的是哪一方?”喵喵吃惊道。 “亏你想得出来,劈腿。当心杨爷爷听见,先劈了你!”左右冷嘲热讽。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这么晚了,又累了一天,都回去休息吧。”艾国欣摇摇手。 “左右,下班了?”众人身后,传来悦耳的男中音。 大家回身,看到星光之下,站着玉身长立的向一鹄。他穿着运动衫,用荧光黄的发带扎住头发,似乎刚刚锻炼回来。比之平日的优雅与绅士,此时更多几分活泼与生动,更帅得平易近人以及一塌糊涂。 “大爷爷,我买了鲜切水果,一起回去吃吧?”向一鹄拎了拎手中的透明袋子,果然有鲜艳欲滴的果子。 他看了看笑容凝固的喵喵,浅笑着:“小猫儿,还有意大利手工冰淇淋。来不来?” 喵喵盯着向一鹄,只觉得鼻子又开始酸涩起来,她耸耸鼻尖儿,苦着脸:“我肚子疼,先回去休息,再见。” 然后,少女就像敏捷的小野猫一般,不等众人回应,已经逃回了巢穴。 “不带这么虐狗吧?刚撒的狗粮还不够吗?这又要再撒一把限量版的。弄死我算了,不要活了!失恋了,失恋了!”喵喵脑海之中,向一鹄的桃花眸,依旧波光闪烁。她只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要伤心碎成渣渣了。 第23章 22.就爱捡垃圾 第二天,社区服务中心的会议室里。 众人目瞪口呆,望着坐在桌对面,互相谁也不理谁的两个老人。就像,两个正在斗气的两个老小孩。 杨爷爷73岁,罗奶奶66岁。两位老人都已经退休多年了,有一儿一女,儿女们早已成家立业,工作顺利,生活无忧。还有,孙子6岁半外孙女6岁,一个刚上小学一个即将幼儿园毕业,孩子们聪明伶俐,人见人爱。 老人跟着儿子过日子,女儿住得也不远。每个周末,大家庭都要聚会一次。要么在家里打牌自己做饭吃,要么就去附近的饭馆搓一顿。看上去,这绝对是一个传统美满的大家庭啊。 可今天,老两口居然气呼呼来到这里,为了……闹离婚!? 杨爷爷一看就是老帝都人,穿着一身灰色的半截袖唐装,又凉快又素净。满头银发,手腕子上戴着盘了多年的蜜蜡手串,掌心藏着两个文玩核桃,骨碌碌转着,油亮油亮的。若在街心公园碰见这位老爷子,他老人家铁定拎着心爱的画眉鸟,提笼架鸟在遛弯儿,就是老帝都人喜欢的范儿。 罗奶奶没有老伴儿那么讲究,但齐耳短发也整整齐齐用黑发卡别在后面。她穿着花色的七分裤,和画着笑脸儿的圆领文化衫,还斜挎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漫画帆布包。喵喵眼尖,一眼就发现罗奶奶发旧的猫头帆布包,和自己挂在椅背上的包,一模一样。 完,和老奶奶撞包了! 趁人不备,喵喵手疾眼快把自己的包包扔进了桌子底下。 华光燊给气鼓鼓的两位老人分别沏了茶,可惜他们谁都不喝,都气势汹汹盯着对方,恨不能用自己犀利的目光,好好给对面的人来个彻彻底底的鄙视与怒目。 “这个……”面对犟劲儿中的老夫妻,纵然是艾国欣,也有些棘手呢,不知该从何说起。 “老艾,你可是咱们二条有名的大爷爷,简直就是包青天在世。那今天你就给咱们断断这个理。是我这老头儿不讲道理,还是她这个老太婆无理取闹!反正这日子,没法过了!”杨爷爷气哼哼地一拍桌子,连茶杯都震颤了几下,吓得华光燊赶紧去扶。 “爱过不过,你以为别人能受得了你的暴脾气?看看没有我管你,你自己能不能活得了?”罗奶奶不甘示弱。 “有话好好讲,大热天的吵架会肝气上涨,上火……”艾国欣站在两个斗气的老人中间,慢条斯理道。 “上火?我都要被她活活气死了!上什么火,我看都要给我烧纸了!”杨爷爷生气地狠狠指了指罗奶奶:“我就不信了,没有胡屠夫还不吃混毛猪了!你走,走吧……带着你那堆破玩意赶紧滚,滚得远远的。我眼不见为净。” “你……你这个老东西。我伺候你几十年,现在红口白牙让我走?凭什么!我不走,这是我的家,要走也是你走!你滚!”罗奶奶被气得眼泪都掉下来。她一边抹眼睛,一边愤愤不平。 “哎,我说这个老爷爷,您看您胡子都白了,都这么大年纪了,不懂男人要让着女人吗?”喵喵打着哈哈,试图拉架。 “一个毛头小伙子,懂个屁!”杨爷爷耳朵不太好使,他瞪了一眼短发的少女,多少有些不屑一顾。 “小伙子?我去!您老脾气不好,眼神也不济啊。看来在家绝对是称王称霸的主儿。您知道语言暴力吗?您对奶奶大呼小叫的,可以让警察叔叔来抓您了啊。”喵喵呲了呲牙,故意吓唬对方。 “听声音,又是个丫头啊。一个姑娘家家的,弄得男不男女不女,你家大人怎么教你?大人说话小孩儿少搭茬儿!”杨爷爷这回听明白了,他吹着胡子瞪着眼睛,气势还真嚣张。 “您这么说,可就过分了!”喵喵皱着眉,刚要说话,却被华光燊给呼噜一边去了,他朝着她挤挤眼睛,故意道:“老爷爷说得对,这种事情小屁孩处理不好,后面罚站去。” “爷爷,您听我说啊,好男不跟女斗……”华光燊俯身,在杨爷爷耳畔说着悄悄话:“这女人呢,脾气都任性,特别是那种不依不饶的,嘴皮子厉害的,您就别跟对方一般见识了,哎呦!” 他话音未落,小腿就被人用高跟鞋尖狠狠顶了下。差点儿没跪倒在老人面前,吓了老爷子一跳,本能地躲了一下:“哎呦,我说,还没过年呢,这礼有点儿大,爷爷没准备红包啊。” 华光燊扭头,瞪着站在一旁,靠着墙壁,抱着双肩的左右。后者神情淡漠,眸光犀利。 “我这工作呢,别闹!”他没敢出声,用唇语朝着她,嘀咕着。 但她慢悠悠从桌子上拿起一颗苹果,和一杆水果刀。动作优美地削着苹果皮。看得华光燊心虚不已。他盯着她手中银灿灿的的小刀,哂笑着直起身子,不再继续自己的话题。 左右削好了一颗苹果,把果子递给罗奶奶:“奶奶,消消气,先吃个苹果,慢慢说。” 她又慢悠悠地削着下一颗,动作娴熟而优美,果皮薄而不断。不多时一颗圆滚滚的果子便出现在掌中。 杨爷爷伸手去接。但左右手腕轻松一旋,这颗苹果被放入了艾国欣手中。杨爷爷愣了几秒钟,有些尴尬,艾国欣浅浅一笑,也不客气地啃起了苹果。 左右拿起第三颗,她眸光一闪,语调又轻又缓:“奶奶,家里的房子写的谁名字啊?” “姑娘,你说房本吗?是我的……这边的房子是我老爹老娘的祖业产,后来拆迁了,给了个三居室,我们一家就搬新房子了。”罗奶奶突然恍然大悟:“对啊,这房子是我的,要滚也是你滚,老东西。回家收拾东西,滚!” “爷爷,奶奶正在气头上,说话自然不客气……不过,这房子确实算婚前财产,如果您非要闹离婚,恐怕还真得计划搬家呢?那头大狗子,身强力壮,有他帮您扛东西,能省一个搬家公司呢。”左右削好第三颗苹果,依旧没有递给杨爷爷,而朝着华光燊招招手。 后者狐疑之中,也多了几分兴奋,他伸手要去接苹果,却被左右瞪了一眼:“去,扔皮,洗刀!” 左右把苹果一分为二,一半递给偷笑的喵喵,自己优雅地啃了一小口苹果,斜着眼睛瞄着目瞪口呆的华光燊,冷冷道:“今天的茶杯没刷干净,重新洗!” “我们……你们……”华光燊气急败坏地指指自己和杨爷爷,又指指开心吃苹果的喵喵:“你这没良心的猴子,等我腾出手来治你!” “该!谁让你看不起女人……活该!”喵喵吐了吐舌头,落井下石:“小姐姐,大狗子经常在背后说你坏话,欠收拾!” “孩子啊,那个姑娘是你女朋友吧?”杨爷爷叹了口气,拍了拍华光燊的胳膊肘,趁机低声挑拨:“脾气可真够大的!这以后过日子可不行啊。男人,就得有男人的样子。帝都的男人,那可是爷们儿,什么是爷们儿?那至少得是个爷啊!你这地位,都快成孙子了。” “爷爷,您误会了。她不是……”华光燊面红耳赤,刚要解释。 “华光燊,你是男人吗?今天早上,我还没听到你给我请安吧?”左右坐到罗奶奶身边的椅子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华光燊的剑眉跳动了几下,他在左右犀利凝视中,莫名其妙败下阵来,叹了口气低着头搓起来果皮和水果刀,瓮声瓮气郁闷道:“老大……早上好!” 然后,他丧眉耷眼的,灰溜溜去倒垃圾洗水果刀了。 看得杨爷爷唉声叹气:“哎,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这还是爷们儿吗,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奶奶,现在是新时代了,男女平等,婚姻自由。如果在家庭生活中,女性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理解,我们赞成女方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困扰,离婚是其中一种方式。放心吧,我的朋友里有专打离婚案的大律师。他一直旨在维护女性利益,定会让自高自大,自私自利的老封建老顽固净身出户,自作自受去!”左右话中有话,字字珠心。 “你……你这个丫头说话太损了。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你居然怂恿我们两个老的离婚!太过分了,老艾,老艾啊,亏你还是二条的大爷爷,怎么带出来的人,这么不着调呢?”杨爷爷被气得不清,他霍然起身,指着左右咆哮着。 “爷爷,我家小姐姐可没说您是那种老顽固老封建啊,难道……您老人家自己都认了,是那种自高自大,自私自利的……老……”喵喵小心翼翼看着杨爷爷,故意调侃着。 “你……你们……气死我了!”杨爷爷一屁股又坐回座位,连花白胡子都抖动着,貌似心情激愤不已。 这回,坐在一边的罗奶奶可坐不住了,指着生闷气的老爷子:“老东西,你生什么气?人家又没指名道姓说你,你就做贼心虚了。降压药带着呢吧,该吃了。” “行了,你们开玩笑也有个度,别真气着杨爷爷。那罗奶奶可会心疼的。”艾国欣朝左右和喵喵微微蹙眉,笑中带着几分责备。 他给杨爷爷又到了一杯温白开,递到面前:“杨师傅,您爱人还是心疼您的,赶紧吃药吧。” “爷爷啊,您看还是奶奶心疼您吧,您还想和人家离婚啊?难不成还想找个小姑娘呗……小姑娘说话可都不饶人!您就不怕被气……得烧纸?”喵喵笑着调侃,却被老人立刻打断。 “我呸……老头儿我一把年纪了,找什么小姑娘。如今这丫头片子嘴子皮,跟小刀子一样。也就那样的小子能受着。我一天,不!一刻也受不了!我还不想得脑梗呢!离婚,离婚,如果不是她先跟我闹着说离婚,我能提吗?”杨爷爷从口袋里拿出降压药,吃了一片,委委屈屈道。 “谁让你说我是捡破烂的?谁让你不许我捡垃圾?谁让你不支持我的环保事业?”罗奶奶盯着杨爷爷吃药,嘴里却嘟嘟囔囔着,显然更委屈的样子。 “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啊。你说你一天到晚往家里捡人家不要的东西,把家里堆得那是乱七八糟的。人家扔的垃圾,你却当个宝,不是捡破烂的是啥?还环保事业,这捡垃圾还捡出功臣了不行。我看你都快成破烂王了!看看,你拿的包,捡的!脚上的凉鞋,捡的!咱们家又不是没钱,你这不是活生生丢我的人吗?”杨爷爷指着罗奶奶,恨铁不成钢地嚷嚷着。 “爷爷,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捡人家不要的东西就是破烂王呢?这废物利用,再次回收,它就是助力公益环保啊,奶奶这么做她没毛病!”华光燊捧着洗干净的茶杯和水果刀,刚好进门,他态度明确,立场坚定。 “小伙子,你这叛徒当得可够快啊!”杨爷爷瞪大了眼睛,戳了戳华光燊的胳膊。 “哼哼,这老爷子一定不知道。这大狼狗才是二条最名副其实的……破烂王吧!”喵喵皮笑肉不笑,在左右耳畔低语。 第24章 23.环保要科学 一众人跟着杨爷爷和罗奶奶来到,他们位于12号楼的家。 一打开大门,大家也目瞪口呆,实在令人出乎意料啊。这哪里像个住宅,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废品收购站。 这是一套三居室房子,从门口进门,本来有个30几平米的大客厅,现在被堆成了一个仓库。 原有的中式家具已经被各种纸板啊,塑料袋啊,坏掉的小家电什么的,遮挡住了原有的样貌。别怪杨爷爷愤愤不平,连大电视都被挤在两大兜子塑料瓶子中间,跟长了两个扇风耳一般。 “我去,这也太夸张了吧。”喵喵惊诧不已,她看了看微微蹙眉的左右:“我收回大狼狗是二条破烂王的话。这罗奶奶,绝对是捡破烂女王一般的存在啊!” “确实,过了!”左右倒吸冷气,她微蹙着眉。对于她这个有洁癖的女人来讲,此情此景几乎可以让她抓狂,她此时此刻,也强忍住没有夺路而逃。 “哎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华光燊走在最后面,他两眼冒光,抑制不住地兴奋与钦佩:“罗奶奶,您太厉害了!哪儿捡到这么多好东西呢!” 左右和喵喵同时把犀利的目光劈向他,他不明就里,靠近艾国欣:“艾爷爷,我觉得罗奶奶可以参评社区的公益榜样。这就是传说中的环保达人啊。” “这……这……确实有点儿挤。”艾国欣哂笑着,抚摸着一大摞废旧杂志和书本:“老罗啊,怎么全放家里了?” “全放家里?这还只是一部分。剩下的,有放在地下室,还有楼道的储藏间。本来是六户人家公用的一个储物间,结果被她一个人霸占了。我还得腆着个老脸,一家一家去道歉。你们可看见了,到处都是她捡回来的破烂。孩子们都不愿意回家,因为有味儿,因为没地方下脚!你们说,我能不一肚子气吗?这家不像家的样子,谁愿意天天活在垃圾站里!”杨爷爷就快老泪纵横了。 “老罗啊,这家里的东西确实有点多。石头,你一会帮爷爷奶奶处理一下。瓶子、报纸、纸板这些可以让废品回收站的老王过来收一收。那些家电……你帮着修一修,实在修不好的,也处理下。地下室不能放这些物品,会有安全隐患。老罗,这我可得批评你。不能好心办坏事啊!”艾国欣一不小心踩在一个坏掉的滑板车,在众人的惊呼中,他倒在了旧衣服和毛绒玩具中,所幸有惊无险没有受伤。 “艾老师,您没受伤吧?”罗奶奶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年纪大了,腿脚又不好,力气还不够。所以不能及时整理干净这些废品。您这看到了,这个家里,没人待见我做的事儿。如果有石头帮忙,那就多谢了。” “光把家里这些处理掉,治标不治本!回头她又从外面捡东西回来,不出一个月,我们这屋子,外面的储藏间又得满满当当了。依我之见,就不能让她再捡垃圾了。老街坊看了,都指指点点。说我虐待老伴儿,让她捡垃圾养活自己,连孩子们都被外人误解,说不赡养老人。哎……气死我了。”杨爷爷一脚就将滑板车踢到一边去,怒气冲冲。 “你干什么啊?这是我的东西。”罗奶奶心疼地捡起车子,委屈道:“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儿。我捡废品怎么了?又不是什么缺德事。我就看不得人乱扔东西,搞浪费。你这个老东西,又不是没挨过饿,如今能吃饱肚子了你就忘本。离婚,这个婚,我离定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大热天的,回头再中了暑。”艾国欣不得不挡在两个老人中间,耐心解释:“这样吧,石头先叫老王来,把一部分东西先处理了,比如废报纸,纸盒子,塑料瓶子。老罗啊,这些东西没有经过专业的回收系统处理,也没办法再利用。对不对?” “行,就听艾老师的。反正我就爱捡废品,广播里可说了,这是提倡低碳生活,绿色环保呢?”罗奶奶瞪了一眼杨爷爷,不甘示弱。 “你……还有理了!”在众人面前,再次出了自己的丑,杨爷爷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他左右寻找着,可以发泄怒火的武器,却被艾国欣轻轻推着,往外走去。 “老杨,走了走了。去我家下棋,上次的还没分出胜负,今天咱们再大战个五百回合。中午我爱人炖肉,咱们吃手擀面。小右,喵喵……你们先陪罗奶奶收拾收拾,都弄好了一块上来吃肉汤面。对了,小右,上次我听你们节目里的那个方奶奶,环保奶奶方小凤。你问问同事,最近她在组织什么活动啊?” 艾国欣朝着左右做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做了个ok的手势。 杨爷爷半推半就,终于旗瘾被成功勾起,被艾国欣拐回家了。 华光燊则两眼冒光,终于找到了英雄用武之地。他三下五除二,把各种物品分门别类,又喊来了废品回收站的老王,看来两人之间,交情匪浅。 不多时,罗奶奶家至少三分之一的废旧物品被处理完。连同外面储物间的卫生,地下室华光燊都打扫干净了。这又撸胳膊挽袖子,开始修理那些坏掉的小家电。他认真而自信的模样,其实侧影还挺养眼的。 “石头啊……这风扇和冰箱修好了,你能帮我给物业的老胡送去吗?听说他们花圃里热啊,平常也没个风扇。如果再有个冰箱,放点儿冰棍绿豆汤什么的,三伏天也好过不是?”罗奶奶蹲在华光燊身边,一边叮嘱,一点用毛巾为他擦汗。 “得嘞,妥妥的,您老放心吧!”华光燊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阳光灿烂。 “哎……石头,那两个姑娘,真的没有你女朋友?”罗奶奶偷偷看看坐在沙发里,发微信的左右和喵喵。 “奶奶,您就别吓我了。一头猴子是我兄弟,另外一头母老虎……”华光燊自觉失言,迅速抬头瞟了一眼左右,压低声音:“另一头母夜叉,发起飙来能弄死我!我宁可单身一辈子,也不想和这样的女人有瓜葛。您饶了我吧。” “哎呦,那姑娘长得多好看啊……就是身子骨有点儿单薄,不像能生养的样子。”罗奶奶咂咂嘴,突然灵机一动:“对了,石头。如果你不喜欢瘦姑娘。我表姐的三闺女的大侄女富态啊,今年32了,还没对象。就在隔壁小区的物业上班。我有她照片……你等着。” “不用!不用!”华光燊阻拦不及,罗奶奶已经翻天倒柜找着照片。动静甚至惊动了左右和喵喵。 “找到了,找到了。小伙子,你看看。多富态的姑娘,皮肤又白脾气还好。要不,晚上我就叫她过来家里吃饭,你们相相对方呗!”罗奶奶好不容易找到了照片,兴高采烈拿过来。 “不,不,不!”华光燊远远瞥了一眼照片上,眉开眼笑,丰满白胖的女人。心里狠狠吃了一惊,赶紧摇手拒绝:“奶奶,不合适。我刚29,比她小。” “女大三,抱金砖!”罗奶奶振振有词:“也是大学毕业呢,帝都人。做饭可好吃。娶了她,你后半辈子就享福吧!” 喵喵手疾眼快,从罗奶奶手中接过了照片,细看之下她笑得前仰后合,赶紧把照片递到左右面前:“小姐姐,快看快看,华少的相亲对象啊!” “不不不!奶奶,我很传统,我喜欢比自己岁数小的。”华光燊哂笑着拒绝。 “真可惜……哎,要不先见见呢?”罗奶奶追问着。 “比你小?你不会暗恋我吧?”喵喵拍了下华光燊的肩膀,装腔作势。 “我对猴子和猴子的亲戚,不感兴趣。”他呲牙,翻了翻白眼:“而且,我很肯定,自己的取向没问题!” “那你……暗恋小姐姐?她最有女人味儿了……”喵喵眨眨眼睛,乘胜追击:“不过,可惜。名花有主,小姐姐已经有小姐夫了。小姐姐,你和向先生结婚几年了?” “怎么,喵喵,你对我的私事感兴趣?”左右兴趣盎然:“还是对向一鹄感兴趣?” “没有!”喵喵斩钉截铁反驳:“我替华光燊问的。” “关我屁事?”华光燊不可思议,倒退一步,警惕道:“我又不喜欢男人。” “石头啊,要不……你还是见见我表姐的三闺女的大侄女吧?”罗奶奶又满怀希望地絮叨着:“说定了啊,晚上来奶奶家,我给你们包饺子,扁豆馅儿的。小右和喵喵也来。” “奶奶,我晚上有事,真有事!”华光燊几乎屁滚尿流的,趁机逃到储物间。 恰在此时,左右的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她看了看屏幕,唇角微旋:“奶奶,后天高速调频会组织一场老年沙龙。大爷爷说,让我带着您和爷爷都去看看,就当放松下。他说的环保奶奶方小凤也会去。” 第25章 24.原来是渣男 最近,喵喵做什么都不太能打起精神来。因为,她刚刚失恋。 好闺蜜啵啵,从日常的微信沟通里,察觉喵喵的低落情绪,便盛情邀请她与自己在蜜桃餐厅共进晚餐。 “喂,喵喵,这可是帝都最赞的意大利餐厅。亏得我老爹是这里的会员,不然很难订到位子。这是推荐菜罗马魔鬼鸡和那不勒斯烤龙虾,趁热吃,凉了可不好吃啊。” 啵啵极力推荐着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可喵喵却目光呆滞地望着自己面前,玻璃盏里的薄荷冰淇淋,她舔着装饰用的红樱桃,懒懒道:“我没胃口啊,亲……” “不会吧?这是一个吃货能说出来的话?喂,我请客,刷我老爹的信用卡,不吃白不吃。赶紧吃,吃完了我们去逛街,dior出新品了,我不管你得陪我去试啊!”啵啵嘟着小嘴,把香喷喷的鸡肉递到喵喵面前。 “哎……刚恋爱就失恋,你说我怎么吃得下去?这简直就是惨绝人寰啊。你有校草男朋友,和有钱的亲爸爸。我呢……孤家寡人,连失恋都找不到肩膀靠一靠,哭一哭,惨啊……”喵喵耸耸鼻子,长长叹气。 可鼻息却在吞吐之间,灵敏地嗅到了烤鸡的味道,她的目光开始有了几分光彩。少女靠近烤盘又仔细嗅着,像头贪婪的小猫崽。 “你好意思啊?您那也叫失恋?失个毛啊!充其量就是暗恋吧。恐怕人家都不知道你喜欢他。还是美食不可辜负吧。吃吧吃吧,让我来安慰你,么么哒……”啵啵趁胜追击,又把烤龙虾往闺蜜的方向推了推。 喵喵终于无法抵抗美味的诱惑,她用叉子戳了块鸡肉,大快朵颐起来,嘴里含糊不清:“你不知道,我从来不懂一见钟情是什么感觉。真的,当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的心就会莫名其妙砰砰的跳,呼吸急促,脑袋里一片空白。那种感觉,好奇妙……” “有那么玄乎吗?他长得再帅……难道还能比我们家韩潇更帅?”啵啵甜蜜而得意地眨着大眼睛,不忘炫耀一把自己的男朋友。 “不是帅那么简单。他长得确实很好看,而是……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是大学男生没有的那种……自信、优雅和宁静。他很暖,很温柔。我也说不上来,反正我从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喵喵用舌头舔着嘴角的肉渣,眼神迷离,意犹未尽道。 “哦?那他多大了,是做什么的?”啵啵好奇。 喵喵飞快地算了算向一鹄的年纪:“估计得三十四、五了吧?听说,他自己开了广告公司……开的车是保时捷911吧?” “天啊,那是霸道总裁吧?再帅也不行,完全不适合你,喵喵。第一,大叔的年纪可不扛造,容易被你气得直接嘎嘣儿了。第二,大富豪一般都花心,最容易出渣男,结果还不是一样,被你嘎嘣儿一下直接踹死了。”啵啵的毒舌,绝不亚于左右。 她摇着头,砸着嘴,严重表达着自己的不赞同。 “哼哼,你想太多了。反正我没戏,他结婚了。媳妇儿是我的同事,著名的美女主播。也是啊,这么优秀的男人身边,总要有相配的佳人啊。就算他没有结婚,没有女朋友,恐怕也不会看上我这种假小子吧。说来说去,还是我自作多情!”喵喵自嘲地耸耸肩,神情落寞起来,连啃着龙虾的动作都呆滞了许多。 “你胡说。哪有这么贬低自己的。喵喵,其实你是很好看的女孩子啊。皮肤好,腿又长。最重要你心肠好学习棒,连我老爹都说,如果你是他女儿恐怕他做梦都要笑出声来。我觉得,一定会有天下最好的男朋友,就在某个角落里,笑眯眯地正等着你宠幸呢。”啵啵小心翼翼安慰着闺蜜。 “好了,反正我习惯一个人了。不用安慰我。”喵喵浅浅一笑:“我要化悲痛为食欲!” “哎呀,亲爱的。有好戏看啊,快过来,那男人真帅!”啵啵突然看着了喵喵身后不远处的卡座区,笑得花枝乱颤。 喵喵狐疑转身,却惊得张大嘴巴,龙虾肉都落下了自己的牛仔短裤上。 一对衣着光鲜亮丽的男女,就坐在与她相邻两桌的位置。 女人穿着一身正红色裹身裙,脖子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晶项链。长长的大波浪披散在白皙而光洁的肩头上,妆容精致,楚楚可怜。此时此刻,她似乎很伤心,正用小手轻轻捂住红艳艳的唇瓣,小声啜泣着。 女人身旁的男人,浅蓝色衬衫,配着奶油黄的领带,庄重而又不失个性。他的卷发自然,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光可鉴人。狭长的桃花眸,流淌着风淡云轻的浅笑。这迷人的败类,正是令自己刚刚失恋的男人,左右的老公向一鹄。 “怎么是他?”喵喵深深蹙眉,大惑不解。 “你认识他们?这男的谁啊,简直可以媲美电影明星了。女的也挺会打扮的,她的项链可是bvlgari的限量版。看来也是个女神啊。”啵啵偷看着热闹,小声评论着:“他们是恋人吗?看起来关系亲密哦。” 恰时,女人忽然把脸抵在男人肩头上,后者并未躲闪,却也并未搂住对方,而微微颔首,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 女人惊诧地抬起头来,哀怨地瞪着男人。他魅惑众生一笑,伸出颀长手指,原来掌中捻了一张纸巾。 他轻轻拭着她的脸颊,又低声说了一句。女人的眸子里流露出喜忧参半的复杂情绪,她点点头,拿着小手包依依不舍离开了座位。 女人从啵啵和喵喵的身边走过,银色的高跟鞋踩出哒哒的节奏声,随之,她浓郁的香水气也席卷而来。 “哇,chaneln°5。”啵啵挑挑眉毛:“果然是女神啊!” “败类!”喵喵也皱着眉,与此同时,咬牙切齿道。 “喂,你去做什么?你疯了!”啵啵吃惊地看着愤然离座的喵喵,她动作有点慢,没有拦住对方,只能眼睁睁看着闺蜜朝着男人怒气冲冲跑过去。她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紧跟其后。 “向一鹄!你在这里做什么?”喵喵歪着头,直直瞪着正浅啜咖啡的向一鹄。 他抬眸,长而密的睫毛形成了浅浅的阴影,半遮住了黝黑的眸子,让他眼神看起来加深不可测。 “喵喵?”向一鹄不紧不慢,他望向女孩,平静地看着她。 黑漆漆的短发,额前还有倔强的一缕落下来,映衬出桀骜不驯的黑眼睛。白色的短袖衫,掖在旧旧的牛仔短裤里,柠檬黄的匡威帆布鞋,也是旧旧的模样。 然而,少女那一双又直又漂亮的大长腿,实在加分。她的美丽,是什么也挡不住青春的活力四射,英气而帅的好看。 “吓死我了,原来你们认识啊。”气喘吁吁的啵啵跟上来,舒了口气,遂而又眸光一亮:“不会吧,他不会就是……那个。” “这没你的事儿,回去等我!”喵喵横眉立目,斩钉截铁,气场强大。 被吓住的啵啵,尴尬地眨眨眼睛,还是向一鹄优雅起身,解了围:“我叫向一鹄,是喵喵的朋友。放心吧,你不如先回去等她。” 啵啵点点头,甜甜一笑,乖乖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和朋友出来玩?先坐下,想喝点儿什么?对了,这家餐厅的百香果冰淇淋很好吃,要不要试试。”向一鹄潇洒地打了个响指,服务生满面春风而来,态度着实恭敬。只不过,发现女主角怎么突然换了人,有点儿诧异。 “我不吃!你来这儿做什么?左右知道吗!”喵喵的脸色可没缓解,她咄咄逼人。 向一鹄微挑长眉,忍不住弹了下她的额头,嗔怪道:“小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跟我这么讲话?” “我没当着那个女人的面儿,打你就不错了。我都看见了,她是谁?”喵喵郁闷地往后躲了躲,戒备道:“向一鹄你可是有妇之夫,再说了她比小姐姐可差远了,难道你眼瞎吗?” 他果真愣了几愣,又恍然大悟,忍不住笑得开心。他戏谑着:“我同意,所以……我跟她,来谈分手啊。” “没想到,向一鹄,你也是个渣男!”她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满的失望:“我不会告诉左右,但你保证,不会再犯错!” “犯错?这是……犯错?我约会女孩,就是犯错吗!有趣。”向一鹄耸耸肩,一副无辜的模样:“小朋友,你不太懂成人的世界。好了,赶紧回家吧,乖。” “你说谁是小朋友,大猪蹄子劈腿还有理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为小姐姐出气!”一时间,喵喵怒从胆边生,她左右环顾,顺手抓起自己面前的一杯柠檬水。 可惜还没泼过去,已经被手疾眼快的向一鹄轻松躲过。紧接着,他看见遥遥而来的红衣女子,唇畔旋起一抹魅惑的笑,他展开长臂,一下就勾住了喵喵的肩膀,把她捞进了自己怀抱。 “别讲话。”他在她耳畔,说着悄悄话,眉目之间,满满都有恶作剧的调侃。 她想挣扎,却被他馥郁的雪松气息噎得面红耳赤,一时语结。第一次,被一个成熟的男人,如此亲密的拥抱,她紧张得快吐出来了。 而红衣女子已经走到两人近前,吃惊地望着他们。 “向一鹄,你?”女子指指男人,又指指被他亲昵搂住的人。 “抱歉……我没有告诉你实情。其实,我 第26章 25.剧情有反转 向一鹄一语惊人,餐厅里的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的。 “我去!”喵喵愤怒惊呼,还想反驳。可惜后面的话,被向一鹄恰好勒得吐着舌头,又尽数咽回了肚子。看上去,倒也有几分心有灵犀的打情骂俏。 “向一鹄,你混蛋!”红衣女人看着面前两人亲密无间、卿卿我我,毫无违和感。 “你居然喜欢男人……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她对向一鹄的话也信以为真,突然就暴跳如雷了。 这也太伤自尊了,怎么着自己也是有才有貌的美女一枚啊。这混蛋信誓旦旦说喜欢眼前的少年。这什么狗血奇葩的剧情啊? “我……暗示过你,可你……执意要和我在一起。我也不想伤你的,miss胡,抱歉,真心的。”向一鹄一边紧紧抓住喵喵,一边游刃有余保持着优雅腔调。 红衣女听闻此言,更加怒火中烧。她左右环顾,拿起他面前的柠檬水,就要泼向相拥的两个人。 但向一鹄与喵喵,几乎动作一致同时闪开,两人幸运躲过。但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本来被喵喵手中抓着的一整杯柠檬水,也一股脑全泼到了红衣女子的身上,她尖叫一声,满头满脸淋淋漓漓,满目狼狈。 “亲爱的,你太激动了。”向一鹄故作声势,朝着喵喵眨眨右眼。后者郁闷得五内俱焚,心说还不是被你陷害。可惜一时气急,无法解释。这锅,也只能先接下来。 “你!”女人抖着身上的水,和长发上沾着的柠檬片。尖叫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餐厅。 “嗯,我会替她买单,赔偿miss胡的损失!”向一鹄无辜地朝着喵喵的方向,努了努嘴,笑得那简直颠倒众生。 “不是我!我不是!”喵喵叫苦连天。 可惜,女人无心恋战,也实在忍不了浑身湿漉漉的狼狈样,再有涵养的女神此刻也要爆炸了。她咬着牙,气急败坏冲向门口的方向。 向一鹄满眸笑意,他轻松放手,喵喵吐着舌头,脸色铁青跳着脚,四处寻找趁手的兵器。两杯柠檬水都用完了,只剩下红酒瓶了。她不假思索一把薅起,架势十足就要轮向长身玉立的男人。 向一鹄挑眉,他看得出她不过狐假虎威,想吓人而已。但一道红色身影去而复返,手里还高举着自己亮闪闪的铆钉限量版包包。这个兵器,看起来威力可不小。 “向一鹄,想分手,行!那我也要先砸花这个小三的脸!”盛怒中的女人,在喵喵身后狠狠挥动着皮包。眼看就要,一击即中。 显然,此情此景出乎向一鹄的预料。情急之下,他便顾不了许多,一把拽住喵喵的肩膀,用力拉向自己。 少女成功躲过了包包的袭击,和男人一起跌进了座位。但听闷哼一声,原来,她手中的红酒瓶不偏不倚,意外砸中了保护她的骑士鼻梁,顿时鲜血长流。 “流血了!”邻桌的五岁小男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红衣女人和喵喵都愣住,完全出乎意料这场流血事件。经理、保安和服务生乌泱泱就冲了过来。经理焦灼地喊着,找医生找警察。向一鹄是vip,在自己店里被打出了鼻血,这件事传出去餐厅的招牌都要碎八瓣。 向一鹄叹了口气,自认倒霉。他推开喵喵,随便抓了几张纸巾,捂住自己受伤的鼻梁。 “没事儿,都散了吧。”他不得不昂着头,有些鼻音未了。 “是他打的,与我无关!”红衣女人首先醒悟过来,她紧张地抓住自己的包包,退后几步,嗫喏着:“两清了!向一鹄,我原谅你,再见!” 眼看女人就要落荒而逃,喵喵跳起来还想去追:“你敢偷袭劳资!这事儿没完!” “回来!”身后一声经理的厉喝,吓得她果断停住脚步,又老老实实低着头走回来。保安们严阵以待,就差直接叉住凶手。 “我不是故意的!”喵喵不忍看向一鹄,正用染血的纸巾,勉强堵住伤口的狼狈相。 “她是我朋友,这是意外,我也并无大碍。”即便此时尴尬,向一鹄唇角依旧弧度微旋。虽然他的笑容没刚才好看了,不过带着孩子气的调皮,看上去老可爱了,令人无法拒绝。 “薛经理,给我拿些冰块。还有,冰淇淋可以上了。”他温言细语,丝毫看不出怒气。 餐厅经理微微颔首,示意保安放过肇事的喵喵。众人散去,啵啵本来执意要陪喵喵善后,被向一鹄婉言劝回了家。 “看我干什么?过来善后啊!”向一鹄朝着冰桶挑了挑眉,言语之间,不见喜怒。 垂头丧气的少女,只好嘀嘀咕咕走过来。她用毛巾装了冰袋,轻轻放在他鼻梁上镇痛。又用更柔软的药棉,换了那些弄脏的纸巾,堵住他的鼻孔。然后,又用湿纸巾,小心翼翼擦着他脸颊上的血渍。 他坐着,她站着,第一次,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可以在对方瞳孔里,看到自己小而清晰的倒影。 即便受了伤,这个男人还是好看得让人不敢直视。喵喵的心跳又一次加快起来。 向一鹄也发现,其实这假小子模样周正,算得上个俏妞,只不过打扮太中性,言语举止太英气。 尤其,她有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像极了涉世不深的幼鹿,水汪汪的,清澈见底。可见,足足的俊秀胚子,长大了或许,还是自己喜欢的那一款美女。 可不知为何,他就想逗逗她,仿佛她像自己每天去喂的流浪小奶猫一般,不揉两下毛绒绒的脑袋,听两声奶凶奶凶的抗议,生活便会太过无趣。 他忍住哂笑,把自己的双手递到她面前,骨节秀美的一双颀长的手,也沾染了些许血渍。 “光擦脸了,还有手呢……”他带着点委屈:“很痛的,知道吗?” “如果不是你泼她一脸水,她也不会跑回来偷袭我啊?如果你没拉我,最多我就是脑袋挨她包包一下子,我后脑勺肯定,比你这不堪一击的鼻子顶事吧!”喵喵撇着嘴,不满道。可依旧老老实实,用新的湿纸巾,擦着他的手指。 “你威胁我,犯错会告诉左右,我害怕啊!”向一鹄故弄玄虚:“再说,你是脑袋硬吗?我看你是死鸭子嘴硬吧!“ “你不说这是意外吗!”她像一头颓废的小猫头鹰,一下子泄了气嘟囔着:“我没想真砸你的头,不过吓唬你。谁让你……谁让你……说我是男的,你这是诋毁!伤人自尊!” “好吧,抱歉,小姑娘,是我思虑不周,但有效,对吧?咱们是朋友,你就当助人为乐!”向一鹄浅笑,目光狡黠,他把冰淇淋推到她面前:“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家。” “那……我赔你医药费!”她看了一眼他青肿的鼻梁,实在于心不忍。 “小傻妞儿,想什么呢?”他忍不住笑,却牵动了伤口,吸了吸气,又故意问:“那……你还会告诉左右吗?” 她咽了咽口水,似乎在做强烈的思想斗争:“那,你保证不会再约会别的女孩子?” 他故作认真,思忖了片刻:“好像……不能!” “你!那我就告诉左右,你是个渣男!等你鼻子好了,如果你对不起小姐姐,我还会打你!”喵喵皱着眉,义愤填膺状。 “好啊,你就告诉左右吧,我送你去见她……”向一鹄眨眨右眼,眸光淋漓:“快吃冰淇淋,要化掉了。” 哎,如果坏蛋长得好看,坏起来的样子都够迷人的。喵喵的眉梢跳着,貌似正上演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虽然我是个吃货,虽然你长得好看,但我也有原则。不许你欺负小姐姐!”她狠狠挖了一勺百香果冰淇淋,郑重宣誓。 第27章 26.我们的秘密 这向一鹄也真胆大包天,居然真就把喵喵送回了家。 站在门口,他居高临下,带着调侃问道:“那我功成身退了。” “等等!”喵喵惊诧得瞪圆了眼睛,声音却尽量压低:“怎么着,你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看在小姐姐的面子上,我放你一马。只要你保证,不再做花心大萝卜!” 向一鹄长眉一挑,眸光闪烁,不待她说完,已经伸出长胳膊,越过她头顶,徐徐敲门。 “喂喂喂,你疯了啊?”喵喵意外,反而想第一时间溜走,但门打开了。 左右穿着奶白色的真丝睡衣,长发松松挽了个发髻,因为没有画眉和唇膏,看上去要比平常柔弱些。 她看到鼻孔堵着药棉,鼻梁青肿的向一鹄,正拽着想要逃窜的小猴子喵喵,双肩背的书包带。忍不住扑哧一乐。 “怎么,又忘记密码了?”她敞开大门,漫不经心。 “喵喵有天大的秘密,想要告诉你!”向一鹄一本正经。 “我没有,小姐姐。我……我……还是先回去吧。”喵喵一看见左右,心里总是虚的。 “她把我鼻子打流血了,这事儿你得管啊。”向一鹄半真半假,把喵喵推进了大门。 左右半眯着眼眸,打量着向一鹄的惨状。清冷的目光,带着几分研究,凝视住了喵喵。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小姐姐,你听我解释。”喵喵硬着头皮,只得迎面而上:“我可以解释……” “进来说,我煮了蓝山咖啡。”左右却没什么太明显的反应。 “反正,她有很多话,想跟你单独讲。那我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向一鹄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进来。 喵喵愣愣地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向一鹄,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们……分居了?” 左右与向一鹄不约而同,相视而笑,心有灵犀。 “注意,伤口别碰到水。呆会儿过来,我再帮你处理下。”左右耐心嘱咐。 向一鹄点点头,转身走向对门的房间,快速按了几下电子锁,房门应声而开。他朝着两个女人,眨眨右眼,挽着西装外套,走进门,然后关门。喵喵目瞪口呆。这对夫妻,居然住对门?什么情况! 左右从鞋柜里取出一双粉色的拖鞋,递给喵喵:“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喵喵还在冥思苦想,被她推着走进了房间。这也是第一次,走进左右的家。 宽敞明亮的两居室,重新被装修过了,舒适而温馨。 原色的木地板,铺着花色的编织地毯。鹅黄色的沙发,陪着亮蓝的靠垫。窗纱是浅浅的米白,绣着鸟儿与树叶的纹理。房间里有很多花瓶,里面放着新鲜的绣球花和栀子。 “自己倒咖啡。”左右舒服地窝进沙发里,端着亮蓝色的咖啡杯,淡淡道。 “小姐姐,你们为什么不住在一起?你们不是刚刚结婚吗?怎么就分居了呢!”喵喵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衣服,刚才弄得有点脏了,她就直接坐在地毯上,靠了个垫子:“我不喜欢喝苦的,有饮料吗?” “我家里,除了咖啡,就只有矿泉水。”左右朝着冰箱努了努嘴。 喵喵自己取了矿泉水,一口没喝,就开始啃起来手指,因为不知道怎么告诉左右。 左右戏谑:“你打向一鹄了?自打我认识他起,总有女孩子想揍他,不过至今而至,只有你成功了。大喵爷,你果然威武啊!” 喵喵挠了挠刺猬般的短发,试探问:“小姐姐,你知道今天向一鹄去做什么了吗?” “知道,他说有约会。”左右眸子清清亮亮的。 “啥,难道……你知道他……约会别的女孩子?你知道他约会谁?我去!”喵喵大吃一惊,遂而又察觉自己情急之下,说顺了嘴。 可左右一点儿没惊讶,又点点头:“我知道,他在约会女孩子,但这是他的私事。告不告诉我,是他的自由。” “你们这是什么夫妻?史密斯夫妇还是啥……难怪向一鹄这么嚣张,你们把婚姻也太当儿戏了吧。”喵喵义愤填膺,拍案而起。 左右冷笑,凝视着对方:“我说过,我们结婚了吗?或者,我说过,我们住在一起?” 喵喵简直就像被雷劈了一般,结结巴巴:“你……你们……” 她迅速梳理着杂乱无章的思路,缓慢了语速:“薇姨,燕女神说过,你们结婚了。你的老公是向一鹄!你们一起租的房子。” “嗯,那是燕女神说的,我说过吗?”左右缓缓喝着水,微笑。 喵喵摇摇头,她突然喜极而泣,抱住了左右,吓得对方差点儿从沙发里跳出来。 “惊喜啊,这就是被雷劈的惊喜啊!小姐姐,听你一席话,我的狗命都失而复得。没结婚,太好了。没住在一起,太好了!这么说,向一鹄不是渣男了!谢天谢地,老天爷,我爱死您老人家了。么么哒!” “什么乱七八糟的?”左右冒着冷汗,推开了喵喵,她不太喜欢被人靠得太近。再说,这孩子受了什么刺激,胡言乱语的。 不待左右细问,喵喵一边笑,一边忍不住,将刚才在蜜桃餐厅发生的一幕,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听到最后,向一鹄挨了打流了鼻血,左右也笑得前仰后合。 “小姐姐,你这样笑不太善良吧?”喵喵咽了咽口水,突然又抬起头,盯住她:“那……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和向一鹄,什么关系?对你来说很重要?”左右眸光闪烁,带着狡黠。 “总之,你们是不是男女朋友吧?或者,你喜欢他吗?”喵喵紧张地盯住,穿着白色真丝睡衣,美若月光的女子。 左右摇摇头,喝了一口水,平淡回答:“他是我发小儿,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但仅此而已。” “太好了,那我不用失恋了。”喵喵高兴地跳了起来,欢呼着:“我还以为,我们会成为情敌呢!小姐姐,我喜欢你发小没关系吧?” 噗嗤一声,左右喝到半截的水喷了出来,她一边咳嗽,一边哂笑:“你喜欢向一鹄?你居然喜欢向一鹄!” “怎么了?”喵喵紧张地蹲下身子,靠近左右:“不会,他真的喜欢男人吧……” “打我认识他起,他就没喜欢过男人。”左右笑眯眯地:“可是,喵喵,你为什么喜欢向一鹄?” “有这么夸张吗?”喵喵皱眉,啃着手指,不自信地问:“我又不是怪兽,我也没喜欢上怪兽。我为啥不能喜欢向一鹄?” “我不是这个意思。”左右忍住笑,正经起来:“你今年多大?” “2……1,再过几个月,我就21了。咋?”喵喵莫名心虚。 “再过几个月,向一鹄就34岁了,他比你大13岁,已经可以做你叔叔了。”左右低声,认真道。 “在爱情中,年龄从来不是问题。小姐姐,我还以为你是个思想开放的时尚女性呢?”喵喵涨红了脸。 “嗯,好吧。小姑娘,你谈过恋爱吗?”左右歪着头,凝视着短发少女。 喵喵低下脑袋,摇了摇头。 “从向一鹄小学六年级起,就一直有女孩子喜欢他,追求他。但他的每段感情都无疾而终。你确定,要尝试一下?”左右喝着矿泉水,徐徐道:“你们,根本不在一个维度里,我很难想象。” “那……向一鹄还是大渣男了,他始乱终弃?”喵喵紧张地抬起头,痛不欲生。 “拒绝自己不喜欢的追求,算始乱终弃吗?”左右浅浅一笑,意味深长:“今天,你见到的女孩子应该是胡曼蝶,是个话剧演员,有几分名气。她追求向一鹄已经快有两年多了。我看见过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看戏,但他从来没有承认过,和她交往。也许,今天胡曼蝶对他下最后通牒,结果被你这个大喵爷给撞破了。不过,也好。她不会再缠着他。” “拒绝不喜欢的人,当然不算始乱终弃。这么说,今天害他受伤,怪我太冲动。”喵喵小心翼翼地:“那……你和他呢?你喜欢他吗,小姐姐。” “他不是我喜欢的人。”左右停顿了几个呼吸:“喵喵,我和他的事情,如果他愿意告诉你,他会讲给你听。我并不反对你去喜欢向一鹄。因为,喜欢……比爱容易多了。你还这么年轻,你需要经历,丰富自己飞扬的青春。喜欢,并不会让你受太重的伤,却能帮助你成长。” “我不是很听得懂啊,小姐姐。难道喜欢和爱,还不一样?”喵喵狐疑地思忖着。 左右眸光深沉了些许,摇摇头。 敲门声响起,然后是按电子锁的声音。 两个女孩同时望过去,换了一身灰色运动衫的向一鹄,提着原色的纸袋,进了门。 “你们都还没吃晚饭吧?我做了牛油果帕尼尼,要下雨了,就别出去吃了。”向一鹄很自然地从鞋柜里,找出自己的浅蓝色拖鞋,换好。 他洗了澡,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却不再有水珠滴落。显然,鼻子已经止血了,所以不用药棉堵住,只不过鼻梁上还有一道清浅的伤口,有些淤青。在白皙的肌肤上,多少有些触目惊心。 喵喵明白自己确实误伤了他,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了。但又知道他是单身,却又一阵阵狂喜袭来。复杂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她鼓足勇气,屁颠颠走过去,接他手中的纸袋,顺便小声抱歉:“对不起……” “麻烦总算彻底解决了。”向一鹄挑眉,低声调侃:“不过,小姑娘,你的力气真大,令人刮目相看。” 喵喵的脸更红了,脑袋也低得更深了,嗫喏着:“其实,我已经收了一半力气。是你……你也太不扛揍了。” “喵喵,女孩子……温柔些可爱。”他在她耳畔,轻轻道:“还有,你揍我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 “那完了,我已经告诉小姐姐了。”喵喵震惊,后悔不已。 向一鹄叹了口气,笑眯眯望向窝在沙发里的左右。后者一摊手,笑容充满了揶揄与不善良的调侃。 即便距离那么远,左右依旧能看得清,喵喵的脸颊因为紧张,红得像苹果一般。然而,她凝视着他的目光,又充满了炽烈的光芒,好像小鸡仔见到了久别重逢的鸡妈妈。 左右不厚道地在心里笑得前仰后合。向一鹄,你要渡劫了。哈哈…… 第28章 27.我还不想说 顶楼,天台。 赵薇在山东乡下的好朋友,给她快递了好多毛豆、花生、土豆、和地瓜。她兴冲冲煮了毛豆和花生,烤好土豆和地瓜,便拿上来和大家一起分享。 因为向一鹄和大家都熟了,也自然而然加入其中。不过,他平时工作太忙,今天能参加完全托了喵喵的福。 自从听说向总受伤,来办公室慰问的女员工和女客户络绎不绝,让他烦不胜烦。毕竟,鼻子被打流血也并非什么风光事,他便一鼓作气,索性溜回家休息。 自从昨天得知,向一鹄与左右并非情侣的秘密,喵喵可算心花怒放。趁此机会,正好又加到了帅哥的微信,她整天美滋滋偷看着帅哥的微信头像,笑得口水都要落下来。这算不算天赐良缘?必须的啊! 艾国欣和赵薇,悄悄商量着如何解决杨爷爷和罗奶奶吵架的方案。向一鹄自告奋勇在煮老白茶,左右正好帮忙。剩下喵喵和华光燊,一个啃着地瓜满眼冒光发呆,另一个看着发呆那个,跟看猴子唱戏一样感慨。 华光燊顺着喵喵的目光,最后凝聚到了并肩而立的一对俊男靓女上。他们穿着款式差不多的休闲白衬衫,沙色麻裤子,以及他看不懂牌子的小白鞋,说不出的相得益彰,与精致耐看。 他不禁打量着,自己穿得旧旧的迷彩t恤,看不出原色的工装短裤,还有脚丫子上快发白的大黄靴。又看看身边,同样不修边幅的小猴子喵喵,他们和他们,完全生活在不同的次元里。可自己,却并不觉得向一鹄与左右相配。甚至,看着他们夫唱妇随的默契,他的铁石心肠里,也有莫名的酸溜溜,这感觉他不喜欢更不习惯,可又说不清道不白。 喵喵死盯着,向一鹄长身玉立的侧影,自己嘴巴和鼻尖都沾上了地瓜泥,还意犹未尽地咽着口水。 华光燊嫌弃地撇嘴,摇头。他用自己的大手,在她面前狠狠晃了晃,瓮声瓮气:“喂,猴子。再看,你哈喇子都要掉地上了。” 喵喵奋力打开他手掌,她歪了歪头,继续望着向一鹄,眼冒桃花,陶醉道:“怎么看,都好看。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360度无死角的完美。” 他看着她,像看见了一头怪物般:“再看也没有用,左右你惹得起?当心她把你肠子揪出来,再在你脖子上打个结。” “对牛弹琴,不……对狗弹琴!滚一边去,别挡着我看美男。”她翻着白眼,将鄙视进行到底:“看着你,我连地瓜都咽不下去。” 华光燊倒吸冷气,一本正经起来:“猴子,你喜欢的人不会就是他吧,向一鹄?左右嘴巴再毒,但向一鹄是人家的老公,你不会想挖墙脚吧?不行!那可绝对不行。这是道德问题,也是原则问题,我告诉你,我不允许!” “你懂个屁?”喵喵皱着眉,扔掉自己没吃完的烤地瓜:“说了你也不懂,他们不是你想得那样。” 她刚要端着一碗五香花生毛豆,屁颠颠朝着左右的方向小跑而去。但下一秒就被人薅住了脖领子,差点掀翻了手里的碗。 他掌中用力,她脚尖已经离地,手忙脚乱挣扎着,被自己的衣服领子勒得不善。 “救命啊,艾老板……大狗子的疯病又犯了……勒死我了。救命啊!”喵喵吐着舌头,翻着眼睛,夸张大声呼救着。 “你保证,不许破坏人家的感情,我就放了你。”华光燊小声威胁着。 “小姐姐,救命。大狗子说你坏话!还要杀人灭口!”喵喵故意抹了抹眼睛,可怜巴巴地朝着左右挥手。 “我没有!你不知道,这头猴子想干什么缺德事!”华光燊立刻反驳,可惜又不能说得太深入,他踌躇着。 “华光燊!”左右长眉一挑,眼神已经锁住了人高马大,正想除暴安良的大英雄。 虽然有距离,虽然她的声音清冷并不高调,虽然她的眸光他看得只影影绰绰,却不知为何。华光燊只觉得一道凉气,从后脊梁的那道骨头缝里,扶摇而上。哎呦……吓人呐。他直哆嗦,本能绷直了后背,进入了防守状态。 “放手!”左右眉心尚未完全蹙起,华光燊已经松了手。 喵喵像逃出升天的小猴子,四蹄翻飞奔向了恩人,一下子就藏到了左右和向一鹄的身后,露出乱糟糟的短发,她吐着小舌头,又做了个鬼脸。 “大狗子,有本事你过来!”喵喵叫嚣着。 华光燊气急败坏,恨铁不成成钢地指着小皮猴子:“左右,我在帮你好不好?你别不识好人心啊!” “我又不是哈士奇。”左右哼了一声,懒得理对方:“你看起来也不像吕洞宾。说你是plus版的哮天犬,倒差不多!” “你……你……好,好心不得好报!我不管你了!那你就等着哭吧。”华光燊气哼哼地扭头就走,不过被艾国欣叫了过去。他却不太放心,依旧盯着那边状况。 “给你的。”喵喵见华光燊走远,这才扭扭捏捏,从裤兜里掏出一盒创可贴,递到向一鹄面前。 “好了。”向一鹄浅浅一笑,并不在意。 “这个是防水的,洗澡的时候用。”喵喵坚持。 她偷瞄着他的侧影,只见长长的睫毛直直地覆在眸子上,隐匿着魅惑的光华。他的眼神,也似乎藏着浅浅的忧伤。 向一鹄抬眸,接过创可贴,却放在一旁,继续认真地用玻璃壶煮着纯净水。 “那个,那个胡曼蝶,还会骚扰你吗?需要帮忙就言语一声。”喵喵歪着头,认真问。 “好……”他眸中浅笑依旧,不温不火。 “还有啊,明天你有时间吗?二十八好像不太对劲,我想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一起去,好不好?”喵喵充满了期待。 “明天?日程很满。”向一鹄察觉少女的失望,又缓缓道:“到时候,你把时间和地址发给我,我安排人送你。” “你不能来?”喵喵失望,嗫喏着:“那就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左右把茶洗中的茶壶和白瓷盖碗取出,用沸水冲洗过后,一一摆好。向一鹄恰好把小块老白茶,分别投入白瓷碗,左右助他,把玻璃壶里的沸水,倒入碗中,盖好了的瓷盖。他心中默念了几个数字。喵喵好奇,刚想掀开一个碗盖,被向一鹄按住手腕。 “别动,茶香会散。”他浅笑:“先给艾老师和薇姨送过去,等你们回来,这茶也刚刚好。” “哦……”喵喵半信半疑,端着白瓷盖碗,跟在左右身后。 “茶又没长腿,难道一掀盖,还会跑掉不成?”喵喵郁闷地嘀咕着。 “这是3年陈的寿眉饼,用白瓷盖碗最相宜,水温100度急冲而来。从一冲到四冲,茶香各异,有陈香、药香、枣香、箬叶香、干荷叶香、稻谷香等等。不过冲泡的前十几秒,不能太早揭盖,不然香气就不会纯粹了。”左右淡淡道。 喵喵张大了嘴巴,尴尬道:“我去,还有这么多讲究。真麻烦!” “不同的茶,有不同的冲泡方法,用不同材质的茶具,才能激发出茶的灵魂。”左右扭头,瞄了一眼吃惊的少女,低声调侃:“向一鹄对细节能讲究到强迫症的地步,你确定还要喜欢他吗?” 喵喵痛苦地扭头,盯着向一鹄好看的皮囊,在月光之下的熠熠风华,决绝道:“唐僧肉,哪有那么容易吃到的,我忍了!” “吃什么?”坐在艾国欣身边的华光燊耳朵尖,抬头猛问。 “吃粑粑,大狗子的最爱。要不要来?”喵喵把白瓷盖碗放在艾国欣面前,给大狗子一个白眼:“当着艾老板和小姐姐的面,看你还敢欺负我?” “薇姨,喝茶。”左右神情淡漠,却自然而然,挡在了喵喵和站起身的华光燊中间。 不知为何,左右虽然比华光燊矮了一头半,但她的气场完全秒杀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自从碰瓷儿事件之后,他明显对她有了忌惮和畏惧之心。走路都不敢和她并排,最怕她长眉一扬的冷眼,劈得他那叫透心一个凉。 华光燊哂笑着,又乖乖坐回了座位。大英雄不跟小女子一般见识。臊着她,就是最大的蔑视!还好,他有颗强大的自我安慰之心。 艾国欣和薇姨分别拿起茶碗。前者轻轻掀盖,放在鼻息间浅嗅,唇角染笑,心满意足:“这第一冲,药香和枣香融得甚妙,尾调还有一抹箬叶香,也恰到好处。小右,一鹄的煮茗之术,境界已在你之上了。” 喵喵与华光燊闻言,都努力吐纳着鼻息,然后又一脸懵圈地对望着,完全无感。 “华少,还有北冰洋吗?”她哂笑着。 “有,给我也拿一个!”他点点头,难得他们观点一致。 向一鹄喝着白茶,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卡通创可贴,有些好奇,便拿起来仔细端详着。是维尼熊的那种,小朋友才会用的防水创可贴。他浅笑,摇摇头,又把盒子放回了桌几。 “向一鹄,你还真讨人喜欢啊。”左右的笑声,在他背后响起,听起来有些狡黠和不太善良。 他不动声色,反击:“左右,考虑下华光燊如何?挺不错的小狼狗啊,适合你。” “想恶心我,总要拿个杀伤力强些的理由吧。”她默默走在他身旁,拿起自己那盏茶,浅啜。 “我觉得,他的杀伤力就够强,是你后知后觉。”他挑眉,意味深长,又压低声音:“我们的事,你还没告诉他们?” “大爷爷知道……”左右低垂了眼眸,舔了舔唇角:“其他人,我还不想说。” “我以为,你挺喜欢他们的。”向一鹄望着正在追跑打闹的华光燊和喵喵。 赵薇被加在他们中间,无可奈何。艾国欣在吃着毛豆和花生,时不时落井下石调侃,完全没有教授的派头和威严。这样一群人啊,烟火气十足,却特别的欢乐。 “一群叽哩哇啦的怪兽,你不觉得他们吵?”她讶然,遂而会心一笑:“其实,你不用非陪我在这里。我自己住,可以。” “不食人间烟火,才会觉得冷。左右,你比以前有温度了。”向一鹄悉心地为左右,斟了半杯茶:“我挺喜欢他们的,热闹。” “也喜欢……那头小猴子吗?”左右眨眨眼睛,用肩膀撞了下好看的男人:“这和你以前的女朋友们,实在大相径庭。你口味变了啊。” “胡说,那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他挑眉,无动于衷:“再长几年,没准儿还真能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如今,就是个小猴崽子,皮得很,倒也有趣。不过,我把她当小妹妹,没旁的想法。” “可她喜欢你啊!没想法你就别逗她!”她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喵喵虽然淘气,但心地善良,是个难得暖心的小姑娘,我可不希望她受伤。” “我口味没那么重!再说,我的事也不用你管,先管好你自己。”他瞄了她一眼,桃花眸里闪过一丝狡黠:“你没发现,那头小狼狗眼神一直追着你走?” “你确定,不是被吓尿了?”她难得爆句粗口,但足见情绪里的不屑与不满。 “一物降一物,就是不知道,你们谁能降住谁?”向一鹄抱着肩,饶有兴趣:“这故事挺有趣,我决定好好看下去。” 左右还想反驳,却听见赵薇喊着他们:“小右,快过来。咱们说说明天带杨爷爷和罗奶奶,去参加老年沙龙的事儿呗。” 第29章 28.嗯,是我的错 爱有微光喵喵团,接受的第贰号事件,就是解决杨爷爷和罗奶奶的老年离婚事件。 爱干净的老爷爷和喜欢捡垃圾的老奶奶,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家庭矛盾。 虽然华光燊积极踊跃,但艾国欣仍将这个难题,交给了左右处理。恰时,高速调频邀请了环保奶奶方小凤,来为老年听众俱乐部做交流。杨爷爷和罗奶奶也被按时接到广播电台的大厦。因为两个老的还闹着气,根本不愿意坐相邻位置,左右也只好让他们分别坐在前后两排。 今天,高速调频邀请到“环保奶奶”方小凤,来给老年俱乐部的听众来讲课。据说,这位老人不简单,她义务捡垃圾一捡就是20年,光塑料瓶就捡了30万个。在环保志愿者心目中,简直就是女王一般的存在。 不过,众人见到这位女王,都有些惊讶。她看上去,实在就是个普通人。 方小凤被主持人邀请到演讲台前,她看上去有些瘦弱,瓜子脸,细眉细眼的,头发中长乌黑,利利落落梳成发髻,正如帝都郊区,农家乐里特常见的老太太,说话干净利落脆,特热情那种奶奶。 她穿着件蓝底小碎花的半旧衬衫,灰色的老式休闲裤,还有一双黑布鞋。微笑着,方小凤把一副白手套和长夹子,放在台面上,台下的观众都好奇的盯住那两件东西。 “我叫方小凤,今年70岁。身子骨硬朗,平常的爱好是唱歌、跳舞……和捡垃圾。这是我捡垃圾的工具。手套是我捡的,夹子是老伴给做的,这样不用太弯腰,就能轻松拾垃圾。” 台下的老人们难免交头接耳,因为没人相信,这位环保达人年迈古稀,因为看上去顶多60不出头。难道,捡垃圾还能让人保持青春不成? “你们不信我70了?这头发啊确实是天生的,白的不多。但咱这身子骨和心态,全托了捡垃圾的福。”方小凤声音脆亮,底气十足。 “你看看人家,捡垃圾20年,倒返老还童了。”罗奶奶也忍不住,和身边的听众连连感叹。 “50岁那年,我从厂子的食堂退休。没事干啊,就每天到河边遛弯。我们家在郊区,有条河特别有名,叫清水河。据说,这条河长20公里,最宽的地方有200多米,流域面积达到上千平方公里。平时,来河边玩啊,散步的人特多,尤其是夏天,都是一家子一家子开车,到河边钓鱼,野餐,打牌。热闹得很。人多了,这河岸边的垃圾也多了。”方小凤开始娓娓道来。台下的观众也听得认真。 “一般像塑料袋、矿泉水瓶什么的,我看见了就捡起来。后来发现手里拿不住,就找了个蛇皮口袋装。结果呢,被好多人当成了拾荒人,看见我就躲得远远的。”方小凤咧嘴笑了笑,有点自嘲:“我就听见过,有个妈妈跟孩子说。宝宝啊,你要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像这个老太太,靠捡破烂养活自己,你看,又脏又有味,多恶心啊。” “刚开始的时候,我心里也窝火啊。不过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扔垃圾的人扔下的是教养,而我老太婆这弯腰一捡,它捡起的是美德。我就这样鼓励自己。就这样,别人怎么说风凉话,我也不在乎。我每天凌晨4点半出发,一边骑着小车一边哼着歌,看见垃圾就捡起来放在蛇皮袋里,这绕着清水河捡上一圈儿,需要2个小时。咱们早晚各一趟,只要不刮风下雨,这春夏秋冬我每天都去,您说这不比健身强啊。不但清水河更干净漂亮了,咱这老阿姨身体倍棒儿,吃嘛嘛香,这人啊。只要心态好,她就显得年轻不是?我觉得,我还能再捡20年!” 方小凤话音未落,第一波掌声已经扑面而来。罗奶奶鼓掌最起劲,坐在她身边的左右和喵喵对视着,微笑了。 “说实话,这一开始啊。别说社会上有的人不理解,讲闲话,说酸词。就连我自己家的老头子和儿女们,都不支持我捡垃圾。他们嫌我丢人,说村里闲话多,议论他们姐弟是白眼狼不养老娘,逼得老太太只能靠捡垃圾过活。大闺女脾气冲,直接拍我500块钱。她说,妈您能不出去捡瓶子不,我每个月多给你500块零花钱。不够,小弟再给500。您不能让人戳着我脊梁骨骂我虐待老人吧?我可是您亲闺女小棉袄,您不能这么害我吧?”方小凤自己也哈哈大笑。台下也随之,笑声一片。 “我这老太太呢,脾气也够犟的。我就说,你为别人活着啊?别人说啥你就放心里去啊?那你就是傻闺女呗。我不缺钱,我就觉得捡垃圾是件有意义的事,我高兴,别人也能受惠,那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嘿,有人不是看不惯我捡瓶子吗?这回,我不但捡岸上的,我还捞掉河里的。我就爱捡垃圾,怎么了?累死了我也要捡。” “不过,还真遇到过一次危险。那时刚下了雨,岸上的泥土滑,我为了捞瓶子没拽住树枝子,一下子就掉河里了。我不会游泳啊,灌了好几口水,心里乱七八糟想着,完了这回可完了。还好,那边河水浅,我扑腾了一会好不容易抓住了树枝,又爬上来了。说不害怕是假的。我身上的衣服裤子都湿透了,一路哆嗦着回到家。”方小凤回忆起惊险一幕,依然心有余悸。 方小凤的叙述,似乎也勾起了罗奶奶的回忆,她忍不住用手背擦着眼泪。 “我那老头子,平时不爱说话。因为我捡垃圾,跟我闹过别捏。后来,见我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嚷嚷了几回我们都生气了,他就老耷拉着脸不理我。那天,我浑身湿哒哒地回了家,他见我脸色白得瘆人,就主动问我咋了。我这一说,可把他吓坏了。又给我找衣裳,又煮红糖姜水。上一次喝着他给我煮的姜糖水,还是我生小儿子呢。”方小凤放慢了语速,语调已经开始潸然。 “老头子这回没再责备我。还好好伺候了我几天。等我腿好了,早上又想偷偷出去捡垃圾。就看见他,举着一个长杆大抄子,蹲院门口呢。他沉着脸说,你非要捡垃圾,以后我跟你去。给你做了个抄子,不过只能捞离岸近的瓶子,远的不行。我一看,呵!这老东西手挺巧啊,老长一根抄子,那网子编得又密又结实。”方小凤眉目之间,又泛起了明朗笑容。 “就这么着,我把我们家老头子也拐带着,跟我一起捡垃圾。他年轻的时候,木匠活做得特别好,你看这个捡垃圾特制的长夹子,就是他做的,又省劲又好拿。日子久了,嘿,我们附近的老人们,也都加入到捡垃圾的队伍中来。我们家老头子给大家,量身定做了垃圾夹。咱们老年人捡垃圾可不图钱,图的就是帝都的碧水蓝天,当大家走在我们打扫过干净的大路,会不会感到幸福呢?我们虽然没啥文化,可懂得好赖。这环保啊,人人有责,才能造福子孙后代。我希望,我们的儿孙,儿孙的儿孙,都能看到湛蓝湛蓝的天,碧绿碧绿的水。看见活的蜻蜓,蝴蝶儿、燕子和野鸭子,而不是从画片片里,就这么简单!”方小凤声音洪亮,认真而笃定。台下又一片掌声,如潮水一般袭来。 在人群的加油声和掌声中,杨爷爷似乎若有所思,他舔舔唇角,迟滞地跟着鼓起了掌。坐在他身边的华光燊大大咧咧地在老头耳畔大声道:“爷爷,您听见没有。人家才是爷们。心疼自己媳妇儿,这叫身体力行。说什么都不如行动起来,您说有道理没?” “后来,高速调频的主持人们,也知道咱们一直坚持捡垃圾的事儿,就帮我们成立了金色暮年老年志愿者服务队。通过不断的节目宣传,有越来越多的老年人,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我们也从清水河捡到了公园和更多的景区。我们的队员也不再只有老人,还有医生、老师、学生来自各行各业的人,志愿者的队伍越来也壮大。” “3年前,我那大孙子也注册,成为小小志愿者。每周末,我们一家人带孩子参加各种环保志愿活动。出去旅游,孙子自己带上布袋子,为了装饮料瓶子。他也学会把破纸箱子剪开,码得整整齐齐,然后卖废品换来钱,就放到自己的存钱罐里。这孩子不乱花,全买了书。有时候,他就给我念报念书,我慢慢也明白了。如今做环保,我们不仅再捡垃圾这么简单了,更要做助力环保的宣传。而且,这环保啊,也要懂科学。” 这回,台下观众又有了新的议论。 “怎么这捡垃圾,也有科学道理吗?”罗奶奶特别好奇,她狐疑地望着身边的左右。后者浅笑,点点头。 “高速调频的主持人,帮我结识很多新朋友。其中有个叫大超的老师,就是他来我们志愿者服务队,给我们讲垃圾分类的理念和实际操作。他没来之前,我家里的庭院里,花花绿绿的塑料瓶和堆成山的纸壳子什么的,几乎要将整个小院淹没了,没办法实在忙不过来啊。是大超老师带着他的团队,帮我分类清理。”方小凤颇有些得意,说起这个神秘的大超老师,老人几乎眉飞色舞。 “说起大超,他本来是大公司的工程师,年薪好几十万呢,却和我老太太一样爱捡破烂,甚至还专门创业开了个垃圾处理公司。他跟我说,这改变世界话题太大,他就想伸手为身边的人,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小事。这人实在呢。”方小凤佩服地举了举大拇哥。 “大超告诉我们,一般垃圾的处理方式就是填埋和焚烧。虽然在帝都有很多垃圾场,可以在帝都还生活那么多人呢?你想想这每天得产生多少垃圾呢?听说有的垃圾场,都深埋了100米还被堆成山。你看,这埋啊,就跟我们把垃圾放在院子里存着一个道理,多占地方啊,不但占用土地资源啊,而且它还有污染呢。就说这塑料瓶子吧,几千年都不能自然降解。您说了,那就烧,烧没了它总能一劳永逸。您这想法还真不对,焚烧垃圾会污染大气环境。那咱们辛辛苦苦,助力绿色环保的成果,不就白瞎了吗?不烧,不埋,怎么办?科学回收,废物利用!” “大超呢,偶然发现外国人,他们的垃圾分类做得非常仔细。而且,这专业的垃圾处理公司,它还能赚钱呢。其实,90%的垃圾都可以回收,现在却白白浪费了。如果,咱们能从垃圾的源头认真分类,把有用的垃圾进行回收,那就厉害了!他说,自己的目标,就是办一家既能为保护环境做贡献,而且又能赚钱能培养人才的公司,这才叫……叫啥来着。对,双赢!” 台下的观众都忍不住热议起来,连喵喵都咂嘴:“我去,这哥们的脑子真灵活,相当有想法啊。” “我知道这个大超,不过他的项目虽然利国利民,却也超级烧钱。他需要定制专业垃圾桶,购置大量回收车辆,还有设计搭建智能化的分拣流水线,以及开发垃圾追踪系统等等。理想很远大,但实现的道路可非一马平川。想要做好做强,大超任重而道远。”左右浅浅一笑,轻轻道。 “这么复杂呢?”喵喵吃惊:“我怎么觉得,大狗子挺适合这个公司呢?” “虽然复杂,但这些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但更重要的,还是培养老百姓们的科学环保意识。你们知道吗?如果,每天成功回收垃圾超过3吨,其中可再生垃圾率超过90%,那么就相当于少砍伐9000棵树,节省16000桶石油,减少8500吨二氧化碳排放。我们需要做的,是刷新人们扔垃圾的观念。”左右徐徐道来。 “闺女,你讲得太好了。我明白了,这捡垃圾也得懂科学。不能影响邻里环境,也要考虑家里人的感受。哎……是我不对,还以为自己做环保有道理,结果成了讨人厌的老太婆。”罗奶奶叹了口气,握住了左右和喵喵的手:“等回去,我就向老杨承认错误。不过,我也想参加方小凤的老年志愿者团。我得好好学学,啥叫科学环保。” 第30章 29.暴风雨将至 听完了方小凤的分享会,艾国欣和华光燊带着杨爷爷先离开,左右和喵喵则陪着罗奶奶和方小凤,沟通好如何加入志愿者团的相关事宜。大家约好,晚上就在爷爷家里汇合,吃奶奶包的豇豆馅饺子。 办完事回家,罗奶奶和喵喵一起动手,早早包好了饺子。小姑娘还拌了凉菜,有蓑衣黄瓜、乾隆白菜、油炸花生和爽口黑木耳。左右看着喵喵做菜的动作娴熟麻利,心里暗自吃惊。对这丫头,真有几分刮目相看。 整个下午,杨爷爷和艾国欣,还有华光燊都姗姗来迟。大家只好苦等着他们进门,再煮饺子。 傍晚时分,敲门声响起,罗奶奶有点惊讶,一边嘀咕着:“这老头子,越老越忘事了!肯定又忘了带钥匙,哎……” 喵喵朝着左右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去开门,只听少女一声尖叫:“奶奶,您快出来啊。” “哎呀,这老头子,不是又惹祸了吧?”奶奶心惊胆战,手忙脚乱往屋外跑着。 于是,她和抱着一大束粉红色百合花的杨爷爷,差点撞了个满怀。两个老人都愣住了。 杨爷爷惊讶,因为家里的环境焕然一新。房间里不再有怪味道,隐约还有茉莉的清香。 那些本来堆在角落里乱糟糟的废品,已经不翼而飞了。客厅又变得干净整洁起来。阳台上,放了新的绿色植物,自己养的鸟儿,似乎也挺满意新家,正唱着惬意的歌。 而大餐桌上,铺着新桌布,摆着果子酒,还放着精致的小凉菜。这气氛,又温馨又舒服。 “这,这还是我的家吗?”杨爷爷砸着嘴,回头望着笑眯眯的艾国欣和华光燊。不过,他们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罗奶奶却死盯着,杨爷爷怀里抱着的粉色花束,花朵那么新鲜,包装还那么隆重。以前,自己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这么好看的花,如今出现在老伴手里,她的心里是又酸又甜。 “老东西,你这是干什么?”她嗫喏着,眼眶还是忍不住泛红了。 “还不是送给你,赔罪的,老婆子。”杨爷爷先有些不好意思,抱着花的手不知该不该往前送:“哎……是我脾气急,说话不中听,气着你了。你别生气了!我给你道歉。这戏文里总说,负荆请罪,我也想来一出的。但石头说,现在流行送花啊。” 华光燊颇有几分得意,他朝着左右和喵喵,昂着脑袋,呲着大白牙,似乎在等待着赞赏。 喵喵捂着嘴,哂笑着:“大粉花,红包装,这还真是直男的审美啊。” 左右不动声色,低声道:“至少,能上升到人类的审美了,可歌可泣。” 华光燊听不真切,但见两个女性都唇角染笑,自以为必定是夸赞无疑,忍不住地心花怒放,眸子放光,满满都是骄傲。 众人之中,情绪最起伏跌宕的,当然还属罗奶奶。这辈子,她收到的礼物并不多,至于鲜花更算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话未出口,眼圈已经红了,叨咕着:“这老头子啊,怎么舍得花这么多钱,还学人家年轻人,买花。老不正经。” “奶奶,赶紧接过去吧,爷爷还有礼物要送您呢。”华光燊急不可耐,把花从杨爷爷手中接过,直接递到罗奶奶手中。艾国欣不动声色,把手中的包装盒悄悄递给杨爷爷。可见,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还有?哎呀……老头子,你……不过日子了。”罗奶奶又惊喜又心疼。 这回,杨爷爷的脸更红了,他从包装盒里,犹犹豫豫取出一顶浅蓝色的遮阳帽,是时下最流行的网红款,据说防紫外线效果特厉害。 “你这是?”罗奶奶紧紧盯着那顶帽子,声音有些颤抖。她知道这帽子可金贵得很,儿媳妇给小孙女买过一顶儿童款,那价格足令她咋舌。 “给你的……天儿热。你出去捡……做环保,是做环保……就戴着它。遮太阳不容易中暑,休息的时候……还能当扇子扇风……这颜色我琢磨着你喜欢,多透亮啊,多好看呢?”杨爷爷难得腼腆,他拿着帽子,手足无措。 “你给我买的帽子?多贵啊……”罗奶奶抱紧了手中的花束,嗫喏着。 “不贵!给你的,就不贵!”杨爷爷斩钉截铁:“老太婆,你跟了我几十年。吃了很多苦,一直没享什么福。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你也该有自己喜欢的事……以前怪我没文化,怪我太自私……只想着自己高兴,就没考虑过你的想法。如今我也懂了,这捡垃圾啊,他一点儿不丢人。老了老了,还要老有所为,老有所乐。这环保做公益,锻炼身体,还能让心情好。哎……我不该拦着你,更不该……给你添堵。你别生我气啊!以后,你再捡垃圾,我也陪你去……不过,我不会做那种夹子啊,抄子啥的。我就能帮你,背背包,能行不?” 杨爷爷一口气说完了心里话,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爷爷,给奶奶戴上看看,合适不啊?”喵喵尽力怂恿着。 杨爷爷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上前一步,不得要领地把帽子为老伴戴在头上,虽然有些歪歪扭扭,却衬出罗奶奶满是皱纹的脸颊上,犹如少女般的害羞红晕。 “好看,好看着呢。”众人情不自禁喝彩。 “好……好看。我也喜欢着呢。”罗奶奶悄悄抹了抹眼泪,泪中带笑,认真道:“老头子,不全是你的错。我也做得不对,说是做环保……结果把自己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还因为捡垃圾和邻里关系……闹僵了。我就是没文化,还只顾自己不顾他人。这个自私……是病啊,得改。你看,石头和喵喵,帮我把家里都收拾干净了。大爷爷和小右帮我联系了环保奶奶和大超老师。以后,我也是金色暮年老年志愿者团的成员了。这回啊……咱捡垃圾也要懂科学,做到真正的绿色环保。” “哎呦,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们呢,原来都在杨爷爷家。看来,老两口这是和好了?”楼道里传来,赵薇乐呵呵的快言快语。她带着几个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已经走到门口。 “和好了,和好了……”杨爷爷不好意思地挠头。 “那……不打离婚了?”赵薇故意逗趣着。 “不打了。咱们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住,对不住……这样吧,都到家里去吃饺子。晚上咱们聚餐啊。”罗奶奶抹干净喜悦的眼泪,张罗着大家。 “就是就是,一边吃一边说。我的肚子都咕咕叫了。”喵喵大声抱怨着,可黑黝黝的大眼睛却骨碌碌地转着:“人多,那我就多炒几个菜,热闹呗。华少,你去买啤酒。小姐姐……你给向一鹄打电话,让他下班也回来吃饭呗。” “我们就不凑热闹了。刚和大超老师打了电话,他明天就到咱们街道来讲课,还得提前布置会场呢。我们居委会商量了,咱们也成立环保志愿者服务队,以后好多向居民们宣传低碳生活,科学环保的新理念。要把绿色环保公益啊,落实到家家户户的生活中去。保护好帝都的绿水蓝天,可是咱们每个人的心愿和义务啊。”赵薇乐呵呵地望着罗奶奶:“依我之见,这队长的重任,就交给罗奶奶吧。” “好啊,太棒了。”众人一一赞同。 “我一个老太婆,不行……不行!”罗奶奶紧张得倒退了几步:“我从工作起,就没做过干部,这个队长……我怕做不来啊。” “老太婆,有我支持你。怎么会不行!就这样,赵主任,您就放心吧。”杨爷爷一拍胸脯,信心十足:“再说,不是还有爱有微光喵喵团吗?” “好,我们也会全力支持二老做公益。”艾国欣点点头,年轻人们互相望了望,眸子里都充满了笃定。 不多时,大家各自忙了起来,煮饺子的煮饺子,洗菜的洗菜,买啤酒的买啤酒,房间里热闹得不亦乐乎。 左右被喵喵磨得不行,只能悄悄给向一鹄打电话。但他第一时间未接,过了二十多分钟,她才收到了他的微信。 “集团董事会与ceo更迭,我可能辞职。”话很短,但内敛着暴雨将至的紧迫与压力。 左右心中一滞,微微蹙眉,她扫了一眼热火朝天的众人,迅速回了一句:“冷静,支持你。” “小姐姐,向一鹄不接电话也不回微信,他到底什么时候回啊,外面可要下雨了?”喵喵焦灼地垫着脚,望着窗外的乌云密布。 “别等他,他还在开会,今天……回来应该很晚。”左右浅浅一笑:“他让我们先吃,改天再单请大家。” “小右,楼下的超市啤酒卖光了。石头骑车去欧尚买酒,他没带伞,你去迎迎他?”艾国欣用商量的口气,小心翼翼。 “好,大爷爷。那我开车去欧尚接他,喵喵……给华光燊打电话,让他别乱跑,在停车场等我。”左右找出了车钥匙。 “我占着手呢,小姐姐,你为啥不自己打?”喵喵正炒着菜,烟熏火燎中问着话。 “没留他电话!”左右轻描淡写。艾国欣会心一笑,却并不搭茬,拿起一张报纸,悠哉悠哉看了起来。 “我告诉你……”喵喵焦急地报了两遍手机号码。 左右长眉一挑,带着几分不情愿地走出了房门。 第31章 30.换了一个人 等左右开车到欧尚的停车场,已经狂风大作,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华光燊胜在185的身高,在人群中格外突出。他站在那里鹤立鸡群,右手拎着塞得满满的购物袋,左肩上还扛着一箱啤酒,看起来依旧轻松自如。 他眼尖,一看见左右的车,迈着大步就跑过来。 眼见溜光水滑的大狼狗,大长腿宽肩膀,高鼻梁大内双,长眉入鬓加上唇红齿白,活脱脱漫画里走出来的偶像一枚。 只要不讲话,还挺招惹小姑娘的青睐。可惜,当帅哥拉开白色宝马的车门,偷看的少女们不禁黯然神伤。帅哥是富婆的,关键这个富婆还是天然的白富美,完全没有给人留活路啊。 华光燊把东西塞进了后备箱,大咧咧坐在副驾的位置,嘟囔着:“谢谢你接我啊。其实,我根本用不着。” “现在滚,来得及。”左右从墨镜里,不客气地斜了他一眼。 “我……不是……不能让大家都等着我吧?”他暗中咽了咽口水,被噎得不善。 “那就闭嘴!”她微微蹙眉,劈出几个字:“安全带!” 他吓了一跳,赶紧乖乖系好安全带。这女人气势强大犹如千年不化的冰山,被她目光笼罩,能活活冻死个人。 她冷冷发动车子,一路狂驶而去。别看左右是貌似娇弱的女性,但开起车来竟然果敢霸道,推背感十足。连久经沙场的老司机华光燊,不得不暗中紧握拉手,手心出汗。 帝都的夏末,雷阵雨说来就来,转眼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打在车窗上。华光燊此时才庆幸,如果左右没开车来接他,估计自己已经成了落汤鸡。 天气预报中的中雨,突然来势汹涌起来,分分钟变成了大暴雨。天色阴沉犹如墨染的暗夜,一道道闪电劈开了黑暗,但瞬间又被黑暗吞啮。 雨水就像被从天上泼下来的水,雨刷都刷不完滚滚而下的川流不息。车窗外的世界越来越朦胧和模糊。于是,车厢里变成了狭小而窒息的空间。 左右不得不放慢车速,可当他们的车开进了桥洞一半时,前面的路彻底堵得水泄不通了。前面是黑暗幽深,前车的尾灯闪烁着,后面却是哗啦啦的雨幕,好像被巨大的怪物吞掉了半边,又像不小心误了怪诞的臆境。 左右拿出手机,发现桥洞里连信号都没有。她叹了口气,随手就打开了音响,放着一首冥想音乐。她瞥了一眼身边,突然安静下来的华光燊。他此时正低着头,用手指按住额角,似乎在偷懒休息。 她眉梢轻轻一挑,也懒得理他,不过悄悄从小包里拿出一盒香烟,用银色打火机点燃。细细长长的烟,被纤细的手指捏得紧紧的,烟雾缭绕中,她的眸子里有种寒冷的不屑。 她按起电子按钮,缓缓打开一道车窗缝隙。让混杂着雨水的新鲜土腥气,扑面而来。她还看见,隐藏在桥洞里,还有许多送餐员,也都因为突然瓢泼的雨势,蹲在角落里躲雨和聊天。有了人间烟火,终归让人没那么烦躁与畏惧黑暗。 左右的心情不太美妙,吸完一支烟,她扔掉了打火机,烦躁地用手指敲击着方向盘。涂着正红色唇膏的唇瓣,不知不觉被牙齿咬出了痕迹。她并不喜欢,刻意之下的宁静,像死亡。 “华光燊,还活着就吱一声。”她不耐烦地提高音调。 可是,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甚至,还听到了奇怪的哼哼声。她狐疑地探过身子,发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华光燊整个人靠在一侧,身体筛糠一般剧烈颤抖着。他的侧脸曲线狰狞而别扭,大滴大滴的汗水滑落下来。他双手紧紧抓住车扶手,就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口中嘀咕着听不懂的话。 “华光燊,你怎么了?”左右真被吓了一跳。她忍不住戳了戳他肩膀,这是癫痫发作吗? 一道闪电划破了暗夜,伴随着声声霹雳,华光燊突然闷哼一声,痛苦地捂着头,低低问道:“我在哪儿?” 不像是华光燊的声音,更苍老也更狠厉。 闪电照亮了他的脸,左右的心突然狂跳起来。这是华光燊吗?他有着大狼狗的皮,但血肉里包裹着旁的灵魂。他的眼神,杀气腾腾,凌厉而残忍,就像恶狼的眼睛。 “你怎么了?”左右倒吸冷气,忍不住伸手,去查看他捂住的额:“你撞到脑袋了?” 但她的手还未碰到他的额,已经被他攥住手腕,硬生生压在椅背上,动弹不得。她没看清他的动作,但腕骨上剧痛,让她疼得惊呼不已, 她与他四目相视,他的眸子黑得见不到底,又从黑暗深处,涌出来层层叠叠的痛苦、惊惧以及嗜血的仇恨。他的眼里有血,他的手上有血,他的举手投足都裹挟着血腥气。她的瞳孔因为意外惊吓而收缩,声音嘶哑而颤抖。 “华光燊?”她压抑着恐惧,声音刻意柔和了许多。 她身体放松,尽量不和对方强悍的力量对抗。因为,她的求生欲被激发出来,似乎舔到了危险甚至死亡的气息,就像以前曾经参加抓捕杀人犯的纪实采访一般。她曾近距离看过凶徒的脸,见识过杀气和残忍。 “我在哪儿?你是谁?”华光燊却不曾放松力道。他声音缓慢,眸光仿佛要盯到人的骨缝里。 “我是你的同事啊?我叫左右。华光燊,你的头被撞伤了,是不是很痛?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你……放松……深呼吸……” 左右的声音,柔和而低缓,她宁静地望着他。在沉默的凝视中,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恬淡的音乐,弥漫在两人中间。 僵持了一分钟,却漫长的像度过一个世纪。左右的后背都被冷汗透湿了衣衫。终于,华光燊垮掉一般,突然松了手。他剧烈地喘着气,紧蹙眉头,捂住自己的额角,嗫喏着:“把你手机给我用下。” 左右顺从地把手机递给他,安静道:“现在没有信号。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他凝视着她,几个呼吸后,颓废地靠在椅背上。她从包里摸出烟和打火机,自己点燃了一支,又给他嘴里放了一支,也点燃,尽量让手不要抖。 “前面有些堵车,一会就好。”她有些贪婪地吞吐着香烟,尽量掩饰自己内心的惶恐。 他愣了片刻,竟然手疾眼快,从她手中夺过香烟,连同她塞进自己嘴里的,在自己大掌中悍然碾灭。他把残骸扔进垃圾桶,又自作主张,从她包里掏出剩下的半盒烟,直接扔出车外,冷冷道:“我不喜欢,女人身上有烟味!” 她长眉紧蹙,忍不住讥讽着:“我是你同事,不是你女朋友,不用你喜欢。” “有分别吗?童昕。”他不耐烦地。 “童心?还七彩光呢。”左右冷哼一声。 恰在此时,车流开始再次行驶,她猛的发动车子,他猝不及防前后颠簸了下,发出痛苦的嘟囔。 左右悄悄开了车窗一道缝隙,为了让冰冷的风雨让自己和那个疯子,都保持清醒。透过缝隙,风雨洇湿了两个人外侧的衣衫。雨越来越小,天色越来越亮。暴风雨终于过去了。 在音乐中,华光燊也筋疲力竭,他靠着车窗终于昏昏沉沉睡去。 趁他不注意,左右拿起了手机,匆匆给艾国欣发了微信。她冷冷看着陷入昏睡的男人,却轻轻把自己的防晒服,盖在他身上。 “童昕……”华光燊似乎陷入了重重噩梦中,他哆嗦着,重复着一句话:“接电话……接电话……” 第32章 31.他到底是谁? 医院里,华光燊躺在病床里。 他在恍惚中睁眼,看见靠在窗台前发呆的女人。 银灰色的真丝衬衫,乳白色的合身西裤,银色高跟鞋。在影影绰绰的透明窗纱映衬下,被窗外夜色勾勒出曼妙的朦胧曲线。 她很美,却有一点寒凉和落寞,藏在骨子里。 “左右,我在哪儿?”华光燊爬起来,揉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光着脚走到她身后。 左右回身,冷冷凝视着他,不言语。 他被她看得发毛,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我记得……我去买啤酒,你开车来接我。那我们……怎么在医院?” 左右瞄了一眼,自己被凶徒攥得青紫的手腕,心里淤积的不开心油然膨胀。她昂着头走过他,一脚踩到他的脚面上,然后扬长而去。完全不顾后面的男人,哀嚎着诅咒。 “医生,里面那混蛋醒了。”只听见她不屑的声音,人影早没了踪迹。 左右出门,正和艾国欣碰上。不过,只有他一个人前来。看得出她有些疑惑,老人微微一笑,解释道:“我一个人打车过来的。小右,你没事吧?” 左右摇摇头,她审视着艾国欣:“看来,您早就知情?” 艾国欣点点头,他看了一眼病房里的人影,尽量往外多走了几步。 “石头病了……可以治好。抱歉,提前没有告诉你,吓到你了。”他充满了歉意。 “ptsd?”左右微微蹙眉,冷静吐出几个字。 “对,创伤后应激障碍,严重的间歇性失忆。”艾国欣唇畔苦笑,消失殆尽:“石头的记忆停留在4年前。那时他25岁,刚刚加入特警部队。” “他……也是特警?”她惊讶。 他凝视着她。她的脸色煞白煞白的,仿佛病入膏肓的人,绝望而颓废。 “滇南武警特勤大队的副队长,后来做了3年卧底。最后一次出任务,和他一起卧底的女警被内鬼出卖,惨死在他眼前。任务虽然圆满完成,但石头的头部也受了重伤,苏醒之后,他的记忆就丢失了。我们一直告诉他,他是因为出了车祸,才退役的。” “那个女警,叫童昕?”左右心下一滞。 “是化名,真名是机密……我不知道,石头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死得很惨,她开的车被毒枭安了炸弹,石头得到情报时已经晚了。他抱着一线希望,不停给她打电话,但她怕暴露他,一直没接。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不想拖累同伴。石头疯了一样去救她。那天下着很大的雨,火却烧了很久,等石头赶到时,火还没有完全熄灭,烧得只剩下了车架子。”艾国欣沉重道。 “大爷爷,他这种情况,还是去专业的心理疗养中心长住,才能更快痊愈吧?”左右咬了咬牙,闷声道:“这种病,就像定时炸弹,爆发时会有自残甚至自杀的可能。” “你知道吗?25岁的石头,就是你们现在见到的样子,阳光、单纯、善良,一个特别出色的特警战士。”艾国欣目光悠远:“我答应过他的爷爷,会治好石头。即便默默无闻,他曾经是英雄。他用鲜血、青春甚至生命去守卫他的国家,和我们每一个如今能安稳生活的人。他的余生不该背负这么多的痛苦。” “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恢复记忆,就是痊愈吗?”左右摇摇头,疲惫道:“相信我,大爷爷。也许忘记最痛最苦的过往,才是最好的结果。余生很长,而想念太冷。就像永不停止的惩罚,忘不掉才是炼狱。” 左右身子一晃,双手拽着走廊窗子上的窗纱,来掩饰自己的摇摇欲坠。艾国欣用手掌扶住她的肩膀。 他摇摇头,神情凝重:“我更希望,让他自己把心里的伤舔好了。如何去面对生命中不可承受的痛,是我们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良久之后,左右渐渐宁静下来。她拿出餐巾纸,生硬地擦着额上冷汗,难得流露清浅的关切:“那他来帝都,会不会有被报复的危险?” “他们叫他烈火,那些毒枭。据说他是道上很有名气的烈火哥,以一敌十的狠角色,最后被特警击毙。所以,他在帝都,是安全的。”艾国欣浅浅一笑:“不知道今天,什么刺激了他,让他想起了以前的事儿。怪我思虑不周,让你受到了惊吓。如果石头的病情恶化,我会考虑让他暂停社区服务中心的工作。别怕……” “怕?这样就怕?”左右冷笑:“大爷爷,该害怕的人应该是您吧?被我说中了,这样一群怪兽,缺心少肝的,七零八落的,再拼凑成完好如初的人,得多难哦。” 艾国欣抬眸,他推开窗户,一股清凉而新鲜的花香迎面而来,原来一层的花园里种了许多的金银花。经过雨水的冲洗,此时香气馥郁。 他深深吸气,笑容暖而温厚:“雨停了,就会有彩虹的。” “可现在是夜里啊……”她望着无边的夜色,哭笑不得。 “彩虹不仅在眼睛里,更在心里。”艾国欣指指自己的胸膛,依旧惬意地深呼吸着。 左右苦笑着,突然觉得自己可爱的老板,其实挺像唐吉可德的。 “谁是华光燊的家属?”一个女护士,十万火急跑出来,慌慌张张的样子。 “我们是!他怎么了?”艾国欣和左右吓了一跳,以为要接受大狼狗已挂了的噩耗。 “赶紧跟我走,他跟病人家属打起来了。”小护士在老头儿和女人之间权衡了下,她悍然拽住左右的胳膊,就往急诊室里拉。 左右咬牙切齿,被拽得晕头转向,一猛子就扎进了急诊室的大厅。呵,这热闹哦。 一地狼藉中,穿着病号服,光着脚丫子的华光燊正用膝盖压制住一个大光头。那人鼻青脸肿,被迫趴在地上哀嚎不已,就像个翻了壳的大乌龟,被大狼狗踩得眼花缭乱,动弹不得。 周围的病人和家属,看得目瞪口呆,连医院保安都手拿着橡皮棒,不知道该不该上前阻拦。只因华光燊身手矫健,气势吓人,一看就是练家子,没人愿意为看热闹付出挨揍的代价。 “华光燊?你疯了啊?”左右情急之下,举着自己的小包,眼看就要砸人了。 “好不容易逮着他,就是他威胁那几个老人去碰瓷!我追踪他好几天了!”华光燊吼着:“打电话给张所长,陈阿四让我逮着了。” 她生生收住胳膊,包包在他头顶打住:“你说什么?” “你笨啊?让你打电话就赶紧的,别废话。”他声色俱厉,呲着牙。 她长眉一蹙,手中包包凌空而下,砸在他后背上。本来想打脑袋来着,想起他脑壳有伤,她到底于心不忍。 “你打我干什么?要打也是打他啊。”华光燊愤然,脚下却丝毫不敢放松。 左右环视周围,发现躲在人群里的老人,捂着头正哆哆嗦嗦,惊恐地盯着华光燊。眼熟啊,果真是那日碰瓷的主角。看来大狼狗确实没乱咬人。她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见此情景,艾国欣恍然大悟,他赶忙安抚护士和医生:“我们不是坏人,大家不要惊慌,派出所的警察马上就到。” 那碰瓷的老人,一听警察要来,更手忙脚乱,想逃可腿脚不便,结果被医院保安给按住了。 几分钟后,张所长带着两个警员及时赶到。看见被华光燊制服的光头胖子,他噗嗤一乐:“还真巧啊,这不是陈阿四吗?我们正找你呢,你倒送上门来了?” 被称为陈阿四的胖子,看见张所长,就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大声呼救:“张所长,救命啊。这个疯子他打我,你看他把我打的啊……哎呦……要人命哦!” 华光燊闻言,不客气地加重了力道,冷笑着:“再贫,我就让你啃自己的酱棒骨!” 陈阿四倒吸着冷气,哎呦着不敢再多嘴。直到一个警员从华光燊手里接管了他,他差点儿热泪盈眶。 “老人家,你的伤不碍事吧?”艾国欣看到局势被控制住,他便走向碰瓷老人。结果被左右挡住去路。 “大爷爷,您可别上当。那是玉米糖浆做的血浆。”她警惕地拦住老人:“对了,被碰瓷的那个人呢?” 人们见警察来了,已经被保安疏散开来。反正没热闹看了,那这是非之地,可就别留恋了。人一散,就只剩下了医生、护士和碰瓷老人。被碰瓷的,看来也趁着混乱之际,溜了。毕竟,谁都不愿意惹麻烦,反正警察来了。 “这都什么人啊。”左右恨铁不成钢。 陈阿四可乐开了花,他抹了抹自己被打成猪头一般的胖脸,翻了翻眼睛:“你们这就是诬告。警官,是他先动手打人,我要告他!” “陈阿四,有什么都先跟我们回所里说清楚吧。你可不止碰瓷这点儿事儿啊。”张所长挥挥手。 两个警员推着不依不饶的胖子。后者撇撇嘴,嚣张地故作潇洒:“去就去吗。那个愣头青,你给大爷记着,等大爷出来再收拾你!” 华光燊剑眉一蹙,欺身就扑过来。吓得陈阿四立刻躲在警员身后,就像寻求鸡妈妈保护的小鸡崽:“救命,救命,警察打人了!” “我已经不是警察了!”华光燊冷笑着:“所以,猪头,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见你一次我就打你一次!欺负老人,杂碎!” 陈阿四畏惧地捂住脑袋,跟在警员后面,灰溜溜逃一般。不是警察,可这身手可比派出所的警员们凌厉得多。不,应该是阴狠恶毒得多。 “华光燊,你能不这么幼稚吗?”左右叹了口气。 “我就这样。”华光燊哼了一声,他走到碰瓷老人面前:“您没事儿吧?” “现在有事儿的恐怕是你!找不到被碰瓷的事主,你就等着被告吧。”左右冷笑。 “您受伤了?”华光燊打量着颤抖的老人,见他捂着脑袋用了整一卷的卫生纸,血迹斑斑的。 他蹙眉惊呼着:“医生,快给他包扎。” “长了一张狗脸,就连脾气秉性都随了狗?你真记吃不记打啊,被骗一次不够,还要再来一次!”左右突然火大起来。 “好像,是真的受伤了。让医生来看看吧。”张所长走近,查看着。 医生和护士半信半疑走过来,查看着老人的伤势,医生说:“病人除了头部有外伤,我怀疑他的腿可能骨折了。” “主任,那这个老人的治疗费谁付啊?是不是碰瓷咱们医院说了不算,但病人看病的费用谁出呢?”小护士迟疑的小声问。 “我来!”华光燊站起身来,掷地有声:“先救人!” 左右这回真愣住了。很少见她的判断会失误。艾国欣站在她身侧,也看着光着脚丫子忙前忙后的华光燊。 “曾经的石头,有一颗像钻石一样透亮和璀璨的心。这样的心,不该有裂痕。”艾国欣眸光熠熠。 左右犹如被蛊惑般,轻轻点头。 “向往明亮的人,会一直朝着有光的方向奔跑吧。跌倒了,也会再爬起来,继续往前。”艾国欣又继续道。 可以吗?跌倒的人,还能爬起来?左右苦笑着,纠结着。自己,还有奔跑的勇气吗…… 第33章 32.求你救救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艾国欣与左右还在医院里,照顾着华光燊。而向一鹄也刚刚经历过职场上的血雨腥风,一场厮杀下来,整个人疲惫不堪。 雨停了,他把自己的保时捷停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场里,一个人走回了家。 他呼吸着新鲜的,雨后特有的清新空气,想把郁积在胸口的憋屈,一吐为快。 松了两个衬衫的领扣,又把袖子多挽上去一圈,似乎爽快了些。这才有时间,看了看一直静音的手机。 好家伙,微信和未接电话已经爆棚了。他不动声色翻看着,桃花眸里毫无波澜。 刚刚,他请辞了集团的coo。虽然新的董事长尽力挽留,但他直截了当拒绝。 此举,并非因为被更迭的ceo是他多年的合作伙伴。他们之间,年轻时也曾风雨同舟、歃血为盟,但并没有一如既往的铁血丹心。 生意场上,他们都利用过对方,事后彼此心知肚明,不过为了共同的利益,看上去合作很美而已。分道扬镳,早晚之事。 那为了什么?这是个问题啊。 向一鹄自己也没想到,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竟然是刚才争吵得掉进蛤蟆坑一般的董事会上。他突然厌倦了这种金字塔尖的高处不胜寒。 每个人都带着厚重的面具,连微笑都有职业化的弧度。一副谦谦君子的虚伪,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却毫不犹豫,把尔虞我诈的处处算计,明里暗中都做得登峰造极。能力与手段,他全有。可是那一颗心,却异常疲惫。 三年来,作为一个集团高管,007的生活日复一日,偶尔约会都可能半途而废。看来,霸道总裁的撩妹日常,只能出现在畅销小说中。现实中的所谓精英,活得比狗还累还糟心。 保时捷的钥匙被扔在办公桌上,压着一封正式的辞职信。连理由都懒得杜撰,直接从网上拷贝了事。然后,就轻松走出了高耸而冰冷的集团大厦。 未接电话与爆棚的微信语音,大多来自麾下,纷纷表示忠心,要和老大同仇敌忾。 向一鹄也明白,其中更多是试探看他的辞职是否杀手锏,有没有绝地反击的暗招。但明天之后,就会变成人走茶凉的倒戈。 当然,这圈子很窄,猎头的嗅觉又很灵。已经有曾经的竞争对手,迅速抛出了金灿灿的橄榄枝。 向一鹄心不在焉地划拉着屏幕,直到看到喵喵的微信。想起那双清澈的像小鹿一般的黑眸,心里竟然轻松了几分。不由自主的,他按了未接电话的回复键。 手机响了好几声才接通,自己还没说话,对方已经哭得快断了气。 “向一鹄,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我在医院呢。”那边,少女倒吸着气,声音震耳。 “喵喵?怎么了……别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向一鹄本能的,把话筒远离了耳朵,心里还真七上八下的。难道是艾国欣进了医院,那左右怎么不告诉自己呢? “二十八,二十八难产。它要死了……它的小猫……也要死了。”喵喵忍不住伤心,嚎啕大哭。 向一鹄倒不由自主舒了口气,心里多少有点儿生气:“左右和华光燊没跟你在一起?” “华少不见了,左右去找他,艾老板去找左右。他们说今天晚上有事要办,回不来……” 向一鹄苦笑着耸耸肩:“成吧,你把医院的地址发给我。” 半个小时后,向一鹄找到了这家24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喵喵呆坐在等候区的座椅上,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都贴在额头上,衣服还沾着血渍。 她一边抽噎着一边抹着眼睛。他微微蹙眉,怎么救个流浪猫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喵喵?”他轻声唤了一声少女的名字。 后者听到他的声音,就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她慌忙起身,差点跌了一跤,苍苍惶惶疾步跑到他面前,冲口而出:“你带钱了吗?先借我些钱……二十八要做手术……我的钱不够!我会还给你……我保证……请你救救它,它肚子里有七个小猫呢……” “别着急,我先帮你找件干净衣服……这么湿着会生病。”向一鹄看着面前急切的少女,头发尖儿还滴着水,于心不忍。 “来不及,二十八熬着等手术呢……钱不够,人家不给做手术……快点儿,求你了……”喵喵抹了抹鼻涕,拽住向一鹄的胳膊,就往收费处跑去。 她的力气很大,差点儿把个大男人拽了个跟头。 “喵喵,别急!”向一鹄站定身体,一把攥住了喵喵的肩膀,他音调提高了几分,却笃定而威严。 有了金主,接下来的事情变得很好办。不但人看病,其实宠物看病也一样,只要银子够,服务就会很到位。 当向一鹄把自己的信用卡递给收费的护士,后者红着小脸嘘寒问暖,很快就办好了手术的相关事宜。 接着,她又热心的为向一鹄端来了滚烫的咖啡。他把纸杯递给了哆哆嗦嗦的喵喵。后者暖着手,却忍不住张望着手术室的方向。 “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吸入式麻醉,最好的术后护理……小丫头,这些解决起来并不难。”向一鹄浅浅一笑,他拿出一条手帕,塞进喵喵手中:“擦擦眼泪……还有……” 他挑了挑眉,望了望她脸颊上亮晶晶的液体,恐怕除了眼泪还有鼻涕吧。总之,够狼狈的。 喵喵红着眼睛,用手帕胡乱抹着眼睛和脸蛋,忍不住委屈,继续啜泣着:“下雨了,我去给猫屋加雨布……结果发现……二十八要生了……它流了好多血,已经不能动了……我抱着它去小区门口的医院……他们说难产治不了……让我去找更好的医院……我想打车来着,可雨太大,打不到啊……我只能抱着二十八,跑啊跑啊……结果到了医院才发现,我把钱包跑丢了。左右和艾老板,今天有事……回不来。我只能想到你了。可你不接电话……你不接电话。” “我在开会。”他躬着身子,柔声安慰道。 “我知道……你一定有要紧的事情忙,我没怪你。我是怪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儿发现,如果二十八救不回来……就是我害了它。”她扭过头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 “好了。别哭了,我不是来了吗?”他耐心安慰着:“我保证,二十八不会有事的。听话,先换衣服。” 向一鹄把一条干净的毛巾和运动款的连衣裙递给喵喵,后者吃惊不已,结结巴巴问:“哪儿……哪儿来的?” “跟刚才那个好心的小护士……借的。”他眨眨眼睛,桃花眸里闪过一丝狡黠。 “借?鬼才信……刚才我说把手机押给她,让二十八先做手术……都没给我好脸色看。结果,你一来……好了,咖啡也有了,衣服也有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什么好心,恐怕是动了色心吧,还不是看你长得好看,又这么有钱。”她愤愤不平,却开始打起了喷嚏:“阿嚏……阿嚏……” “嘴巴这么毒?”他故意调侃,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让你在人家背后嘀咕,感冒了吧?该!听话,换衣服。这里有我,我会看着二十八。” 喵喵瘪了嘴,低头看看自己一副落汤鸡的窘状,也只好跑进了洗手间。 当女孩换好了衣服,擦干了头发,扭扭捏捏走了出来。因为很少穿裙子,她十分不习惯的样子,连走路都有些怪怪的。 “你的手绢被我弄脏了,等我回去洗干净再还给你。”喵喵嗫喏着,像个被老师抓住逃课的小学生。 “傻瓜!”向一鹄看见她乱糟糟的头发,强迫症发作,忍不住伸出颀长手指,把她额前几缕乱发,规规整整挑到了一旁去,又发现新大陆般,瞪大了眼睛:“哎呦,你穿裙子挺好看啊,小姑娘。” “真的?”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眸,心跳得很快。 “我还要再打几个电话,你自己在这里等,可以吗?”他拿出手机,晃了晃,又咧嘴一笑:“我打完电话就回来,送你回家。” 她乖乖地点点头,望着他颀长身影,渐渐消失在门口。心头却涌上来温暖而甜蜜的情愫。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了。 一个小时后,难产的流浪猫二十八被送出了手术室。七个小猫,只活下来两个。至于母猫,缝合了伤口,还在昏睡中。可能不能醒来,主治医生说那完全靠运气,反正宠物医院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剩下的就靠母猫的求生欲了。 喵喵正思忖着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而向一鹄已经买好了崭新的猫包、垫子之类。小护士小心翼翼帮他安置好了母猫和小猫,也趁机成功加了帅哥的微信,兴高采烈帮他把猫和一纸盒子的宠物用品,放进了滴滴专车里。 “走吧,回家。”向一鹄向来决定果断,安排这些事情完全小菜一碟。他朝着喵喵挥手。 “这么晚了,我不能打扰孙老师休息。我能不能留在宠物医院,在这里照顾二十八它们?”喵喵犹豫不决。 “母猫和小猫放我家!你已经感冒了,在这儿再熬一夜,明天累趴下了。左右会杀了我!”他倒吸冷气,又压低声音:“怕打扰孙老师,那你去我那里好了。” 喵喵目瞪口呆,这也太快了吧,这算不算……幽会? 第34章 33.特别的幽会 喵喵像怀揣着个小兔子,心情复杂的,跟着向一鹄回了他家。她既紧张又好奇。 向一鹄就住在左右对门,完全一模一样的户型。不过,里面的布置,完全没有左右家里那么罗曼蒂克和小资。 人工智能成为了,他生活中不可缺失的管家,声控的音响、空调、咖啡机和扫地机器人,当他打开房门时,开始有条不紊地工作。一切都那么富有规则,却缺少了十足人气。 这样的环境,让喵喵难免心惊,一点儿也不习惯。她抱着猫包躲避着扫地机器人,有些手忙脚乱。向一鹄把公文包和西装外套顺便往沙发上一扔,却没有换拖鞋,他穿着浅灰色的袜子,走在木地板上。 喵喵看看自己踩得满是泥水的帆布鞋,心里郁闷。糟糕,袜子上有洞,该怎么破? 他似乎看出来她的惶惶不安,不动声色接过猫包,放在沙发旁。他转身走进卧室,返身回来拿出一件白t恤和新的没有打开过的运动袜。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二十八我来安顿。衣服和袜子都是新的,浴室的柜子第二层也有新的毛巾。我在家里不喜欢穿鞋,所以没有预备拖鞋,希望你能习惯。”向一鹄自然而然。 喵喵却尴尬不已,她嗫喏着接住袜子和t恤,发现尺寸显然不是他的:“你……女朋友的?不合适吧!” 他耸耸肩,不以为然:“袜子是左右的,从超市帮她买的,忘了给她。t恤,参加活动的纪念品,我从来不穿。你先凑合吧,总比不合身的裙子,舒服些。” 她不自然地挠了挠头,话未出口,他已经自顾自走进了书房:“我需要半个小时处理工作,你自己照顾自己。” 喵喵看了一眼依旧在昏睡的母猫和蠕动的小猫,叹了口气。拿着衣服,往浴室走去。 “蓝色的按钮是冷水,红色的是热水。” 正当她对着硕大的淋浴喷头,一筹莫展,外面隐约传来他慵懒的声音,让她忐忑不安的心,踏实下来。 这家伙的生活确实很滋润,淋浴的蓬蓬头水量充足,沐浴液不会滑腻粘身,浴巾也够大够松软,完全没有华而不实的奢侈与炫目,他重视实际与享受,并不浮夸。 喵喵不由自主,对向一鹄又多了几分好感。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和袜子,蹑手蹑脚走出来,想偷看他正在做什么? 他换了衣服,v领的纯棉t恤和松松垮垮的麻裤子,这回连袜子都脱掉了,光着脚踝一副完全放飞自我的模样。 他用软垫子和宠物尿垫,为母猫和小猫在沙发上搭了一个窝。又戴着一次性的塑料手套,把猫包里的母猫和小猫安顿好。 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又温柔又悉心。暖黄的灯光,撒在他头发与肩膀上,让平日里衣冠楚楚的如玉公子,沾染了人间烟火的温暖。 向一鹄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身。看见一颗半干不干的小脑袋,从墙壁旁边探出了半个头,活脱一头谨慎而胆怯的小猫。 “咖啡好了吗?给我也倒一杯!”他浅浅一笑,拿着装着羊奶的宠物奶瓶,开始给小猫喂奶。 “哦……”喵喵转身回到厨房,在玻璃橱柜里找到两个瓷白的咖啡杯,装了两杯咖啡,走到他身后,盘腿蹲了下来:“原来,你买了那么一大堆东西,都是有用的啊?” “母猫还没有醒,它需要保暖和安静。所以,在软垫子底下加了小的电热毯。小猫现在很脆弱,在它们的妈妈不能照顾它们之前,需要每两个小时给它们喂奶。”他淡淡一笑:“那个小护士告诉我,尽量不要在小猫身上留下人类的味道,不然母猫醒了,会被吓着,拒绝为小猫喂奶。” “小护士还真下血本,这一对一贴身服务,也没谁了!”她嘟囔着,撇着嘴,戴上手套,接过奶瓶和小猫,又低声道:“喝完奶,还要用棉签沾着温水,帮它们按摩屁屁,促进排便。这些我也懂,你不用问她,问我就好了。当心被蜘蛛精吃掉你这个唐朝来的和尚!还有,这种小奶猫,很不容易养活的。我来照顾它们,你歇会儿。” 向一鹄并不坚持,他靠在软垫子上,喝着自己的咖啡,打量着认真的少女。洗了热水澡,她的脸颊不再如早先那么苍白。甚至,蜜色的微光中,藏着一抹健康的红晕。黑黝黝的大眼睛,流光溢彩的。 也许,她终会长成一头迷人而惊艳的傲娇大猫,但此刻她更像不谙世事的幼猫,无忧无虑的萌萌哒。她的心思他一猜就准,她那么信任他听从他,相处起来格外不累,还有趣得紧。 是啊,于他而言。她就是一头小小的流浪猫。带回家,给她一隅角落,看着她兴高采烈玩着自己的尾巴,窗外世事烦忧,暂时都能放在脑后了。 他出神,她却贪婪地盯着他优美侧影。手中的咖啡虽苦,却因为和他喝的饮料一模一样,虽苦尤甜。这样的相处,应该就是恋爱的感觉吧?她暗自揣摩,欢欣雀跃。 恰在此时,喵喵的肚子鸣叫了几声抗议。是啊,跑了整个晚上,她已经饥肠辘辘。 向一鹄站起身来,走到冰箱前,拉开扶手。不过遗憾地发现,除了一些青菜和脱脂牛奶,并没有其他可以入口的食物。 “想吃什么,我们叫外卖?”他只好拿起来手机,准备点餐。 喵喵咕噜噜转了转眼睛,忽然惊喜地跳起来,朝着自己的双肩背飞奔过去:“我有饺子,豇豆馅儿的饺子,一大盒呢?” “什么?”他看见少女捧着一大饭盒饺子,兴冲冲跑到自己面前,献宝一样举起来。他后退了一步。 “今天晚上我们去罗奶奶家吃饺子了,特别好吃,我给你装了一饭盒,本来也想给你送过去的。可惜……凉了?”她狠狠嗅了嗅凉饺子的香味,馋涎欲滴。 他平时很少吃,太过油腻的东西。看着饭盒里东倒西歪的肉馅饺子,他哂笑:“我们还是叫餐吧?” “这么晚了,好多饭店都关门了。”她眨眨眼睛:“向一鹄,借你的厨房用用呗?我们煎饺子吃吧!” “我不太会……煎饺子?”他倒吸冷气。 “我会啊。你看着二十八和它的宝宝。我去煎饺子!”喵喵抱着饺子盒,风一般冲进了厨房。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然后刺猬头少女,又风一般冲到他的冰箱前,似乎搜寻着应趁手的兵器。 “你不用管我,我找东西最内行了。半个小时,搞定哦!”她抱着几颗青菜和鸡蛋,又风风火火冲进了厨房。 他叹了口气,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喃喃自语:“我……现在给厨房买保险,还来不来得及?” 又一声咣当的巨响,不知道什么盆碰到了什么锅。向一鹄的长眉微微挑动,他拿过一本《月亮与六便士》,故作镇定地读了起来。 他瞥了瞥,正在母猫肚子底下安然熟睡的两只小猫崽,自嘲着:“现在抱着你们逃走,应该还有生还的可能吧?” 半个小时后,玻璃餐桌上摆了两盘,焦黄喷香的炸饺子。还有黄瓜拌木耳、老醋花生米和两个又圆又漂亮的煎蛋。 碗筷已经摆好,食碟里放了陈醋。不但菜色赏心悦目,更弥漫着一股令人食欲大开的香气。难得的,一直对食物清心寡欲的男人,忍不住暗中咽了咽口水。 “你……做的?”他不可思议,又转身试探地走进厨房,却并没有发现灾难之后的一地狼藉。 厨房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洁净如新,他几乎震惊了:“你会做菜?还会做家务?” “不然呢?拜托,我总要养活自己吧。”她把围裙解下来,整齐的挂在挂钩上,不以为是。 “我还以为,现在的女孩子都被妈妈娇生惯养,根本不会做菜,更别说照顾别人了。左右,她只会煮鸡蛋和方便水饺。”他像发现新大陆般惊讶,却被桌上食物的香味,诱惑着坐到座位上。 他忍不住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煎饺,咬了一小口,果然外焦里嫩,唇齿留香,赞不绝口:“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儿吧。蘸醋更好吃。”她把醋碟往他前面推了推,自嘲着:“小姐姐有疼她的妈妈,可以娇生惯养。我是一个没家没妈的孩子,什么都只能靠自己呗。我爱吃,又没钱,只好自己琢磨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呗。” “你……自己一个人住?”他停止了夹菜的动作,小心翼翼试探。 “我爸妈离婚了,我妈说,我爸死了。后来,我妈又有了新老公,和新的儿子……我就也没妈了。以前我和爷爷一起住,后来爷爷走了,我就自己住。”喵喵也坐到座位上,说得特别自然,丝毫没有沉痛或者委屈的情绪:“自己住,挺好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向一鹄,你冰箱里能吃的东西也太少了吧?每天没有好吃的东西,心情怎么会好呢?” 向一鹄打量着刻意活泼调侃的少女,莞尔一笑:“好,我们开动吧。” “喂,我们规矩是,做饭的不洗碗,洗碗的不做饭。你明白吗?”喵喵刚要抬筷子,突然盯住对面的男人。 “行,我洗碗。这碗……很贵的。我还是自己洗,心里踏实。”他挑眉,耸肩,无辜道。 酒醉饭饱,向一鹄戴着围裙,站在水池前耐心地洗着碗筷。他伸头,看着客厅里,窝在沙发里,正认真看着母猫和小猫的少女。她似乎正在温柔的喃喃自语,还时不时给母猫轻轻抚摸着毛发。 忽然之间,他心里充满了一种温暖的充实感,带着炸饺子的香气。这种带着人间烟火的情感,他不曾感受过。但自己很肯定,还蛮舒服的啊。 “向一鹄!”喵喵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把正在微笑洗盘子,感悟人生冷暖的帅哥吓得一哆嗦,差点儿扔掉手里的东西。 “怎么了?”他穿着围裙,慌慌张张跑过来。不会是母猫驾鹤西游了吧? “二十八醒了,二十八它醒了!”少女雀跃着飞奔而来,情不自禁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它活了,它活了,小猫不会没有妈妈了!” 如果对方是一个女人,这飞扑而来的姿势难免充满了诱惑。但此刻向一鹄,只觉得自己像被一头兴奋的猴子,肆意攀爬的大树,只能无可奈地摊开长臂,郁闷道:“喂,我在洗碗!快下来!” 喵喵蓦然醒悟,赶紧面红耳赤跳下来。她不好意思地帮他把围裙拉正,哂笑着:“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两个人,都蹲在软垫子前,看着死里逃生的母猫,衰弱地叼住自己的两个小崽子,拉进自己怀中。 它缓慢而执着的,为小猫舔干净周身。然后,又无师自通地给它们喂奶。母猫抬头,望了一眼蹲在自己面前的男女,衰弱地叫了一声,似乎在感谢救命之恩,看得喵喵简直热泪盈眶。 “喂,小丫头,都救活了,就不用再掉金豆了吧?”向一鹄懒洋洋揶揄。 “都说猫是奸臣,可它只剩了一口气,为了自己的孩子,又硬挺了过来。你看它肚子上那么大一条伤口,一定很痛吧。可醒过来,第一件事还是照顾小猫,给它们喂奶。猫妈妈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孩子,这可比薄情的人类,强太多不是?与其和无情的人相处,我倒宁愿和流浪猫做朋友。至少,它们还知道感恩,会一直陪着我……”少女说完了肺腑之言,便咬住了唇瓣。低着头,隐忍着难过的啜泣。 哎,向一鹄在心底幽幽叹气,别看这小姑娘年纪轻轻,也别看她整天吵吵闹闹,貌似没心没肺般。其实,她亦然有一颗敏感而伤痕累累的心啊。然而,多么狠心的人,才会伤害这样一个善良的孩子呢? “傻瓜!”向一鹄展臂,在喵喵脑门上弹了个爆栗:“你是传说中的哭包吗?” “很晚了,你去睡我的床!”他站起身来,一本正经:“早点休息吧!” “啥……啥?”她本来正在伤心,闻听此言,惊诧得跳了起来:“太……太快了吧?” “快什么?”他解下围裙,扔到一边,舒服地倒在沙发:“难道,让你一个小姑娘睡客厅的沙发?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可做不出。放心吧,今天我会守着二十八和它的宝宝,不会有事的。” “啊?哦……”喵喵咽了咽口水,根本不敢再看对方的俊脸,原来是个美丽的误会。 她觉得自己连同脖子、耳朵和脸颊,都火烧火燎的:“不……不好吧,明天你还要上班。不休息好一整天都没精神!还是我睡沙发吧!” “难道你不用上班吗?”他挑眉反问。 “我……可以请假。”她低下了头,却并没有十足信心。 “我不用请假!”他哼了一声,若无其事:“因为……我失业了!” “啥?”她瞪圆了眼睛,惊得张大了嘴巴。 天啊,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个幽会啊? 第35章 34.第叁号事件 第二天清晨,社区服务中心的会议室里。 赵薇抱着文件夹,站在阳光房门外,她看看里面四个人,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破天荒啊,这四个人没吵架,没抬杠,没犟劲,甚至没有目光交流,都各自喝着茶或矿泉水,冥思苦想着各自的心事。 喵喵完全一副魂不守舍的德行。她眼冒桃花,忍不住时不时傻乐着。是啊,突然一场暴风雨,竟然吹得自己能在男神家里过夜。以她及为贫乏的感情经验来判断,两个人的关系,也算得上突飞猛进了吧? 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下一步就要拿下帅哥!她在心里信誓旦旦。 华光燊虽然对自己,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医院里,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艾国欣一口咬定,他是旧伤复发,所幸被左右及时送到医院,他即便晕乎也无言以对了。反正想不起来,没辙。 虽然他诚恳感谢了左右,但她一如既往冷冰冰模样,懒得理人。他也只能讪讪作罢。再说,如今他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碰瓷老人和陈阿四身上。 如果碰瓷老人愿意指证幕后主使,揪出主导碰瓷团伙的事情就好办了。可老人畏惧陈阿四的余威,一直顾左右而言他,不愿配合派出所的工作。这样一贴狗屁老膏药,打不得骂不得,只能慢慢做工作,还得安抚华光燊这炮筒子脾气,愁得张所长够呛。 可自从华光燊知道,这老人无儿无女,也没家没业,便对他生了怜悯之心。不但暗中帮老人支付了医药费,还买了水果去看护他。弄得同病房的护工还以为,老头子有个特别孝顺的儿子呢。 艾国欣悄悄告诉左右和张所长,原来华光燊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华章早年任职滇南公安局的局长,一直忙于工作,没有时间照顾年幼的儿子。 才一岁多的华光燊,就像个没爹没娘的石猴子,天天靠邻居们照顾才勉强长到两岁半,又被父亲扔进了系统的寄宿幼儿园。因为年纪实在太小,一场肺炎差点要了华光燊的小命。华章的师父石光荣,听说这个消息,连夜坐火车把华光燊带回帝都抚养。 石光荣参过军,打过仗,后来成为德高望重的老刑警,他的徒弟遍布大江南北。 小石头就是他给华光燊起的乳名,希望他能长得壮实,身体到强壮了,结果这性格也嘎嘣硬的石头孩子,打懂事起就和华章父子关系紧张。他只知道自己有爷爷奶奶,从没认过爸爸。考军校,进特警部队,他只听爷爷的话。因此,他对这个年龄段的老人,总有特别的亲切感。 如今,石光荣已经退休多年了,身体不好,一直在海边城市休养。自从华光燊负伤回归,为了治愈他的创伤性障碍症,石光荣特地带他回到帝都,求助多年好友艾国欣,这便是华光燊出现在社区服务中心的前因后果。 同为军伍出身的张所长,对华光燊的经历又感慨又心疼。左右也重新审视这头愣头青大狼狗。这世间万事均有因果,真不知道,谁会是谁的照路明灯或者愈心解药。至少,她不再刻意奚落他。本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难得,这回华光燊做了傻事,并没有被左右奚落。毒舌女王居然没吐着分岔的红信子喷他,钢铁直男打心里颤悠悠的,总觉得从医院回来,他们之间有所不同了。 他不自信地嗅着自己手掌,总觉得有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让自己心烦意乱。好像,在自己半睡半醒间,有双冰冷而滑腻的小手握着他手腕,就带着这种冷香的气息。 她为他擦汗,还在他耳畔,轻轻告诉他:“别怕,没事儿……” 一定是脑袋被撞的后遗症,华光燊敲敲脑壳,郁闷而费解。 至于左右,她本来就不喜欢凑热闹,今日尤甚。她盯着自己面前的矿泉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沉默。她的眸子,很像无底深渊般又黑又远。仿佛,她的心神涣散,早已魂飞到另一个次元。 唯一还算正常的,就只有艾国欣了。 他抱着自己的紫砂老茶缸,喝着清香怡人的茉莉花茶,时不时摇头晃脑,似乎回味着,藏于胸腹之中的诗书词赋。貌似漫不经心,其实眼尾闪着狡黠的光,不失得意。也不知道,这老爷子为啥暗自偷笑着什么?一副诡计得逞的小开心。 “我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们怎么都心不在焉的。”赵薇风风火火进门,把文件放在会议桌上,感慨着:“怎么,发呆也会传染吗?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啊。这爱有微光喵喵团,又有生意上门了。” “什么?”燕女神这招果然厉害,四个各怀心思的人,闻听此言,都把目光投向了她。万众瞩目,她挺得意。 “是这样,咱们社区有个叫沈墨言的作家,他委托咱们,为他八十七岁的祖母,和离别七十几年的姐姐,做一次特别的见面会!”赵薇给大家分发着资料。 “又是寻人吗?这都分开几十年了,还能找着吗?这也太悬乎了吧?”喵喵感叹着:“还有,老人的姐姐,那恐怕年纪更大吧,如果还在帝都,不会一直找不到,如果不在帝都,哎呦……那可不好找了!” “已经找到了,这个沈墨言不是个作家吗?他通过朋友辗转几年,好不容易帮奶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老人的姐姐已经九十三岁了,他们一家人都在承都生活。这次啊,是两个大家庭的会面。以前,他们家的四合院就在这个社区里,后来拆迁了,只有沈墨言还住在这里。他奶奶身体不好,一直住在疗养院。“ “老太太念念不忘,就想找到自己的亲姐姐。这老天不负有心人,可算找到了,这大后天就能来帝都。偏巧老人的生日也要到了。沈墨言听说了咱们爱有微光帮帮团,能人特别多,希望咱们也帮着策划个生日会。”赵薇一口气讲完了缘由,她接过华光燊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好几口茶水润喉。 “沈墨言,就是那个京味作家吗?我看过他的书,讲帝都的胡同和小吃,可带劲了。”喵喵突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沈墨言……他的奶奶叫王翠兰?爸爸叫沈长安……”艾国欣思索着,回忆着:“老沈退休前可是咱们院里名人呢,他和我们家孙老师曾经是同事,是个国画画家,他最擅长画竹子和石榴。我记得,他母亲早年在报社工作过,还参加过革命呢,是个老党员了。” “对,就是他们一家子。”赵薇兴奋的点点头:“沈墨言说,他的姨奶奶叫王翠芳,当年帝都还叫北平时,她是个学生,接受了红色思想,背着家里人参加地下党,抗日战争期间做了很多地下工作,保护了很多革命同志。后来因为被叛徒出卖,不得不离开北平,前往延安参加了八路军。此后,辗转几十年,这四世同堂啊出了十几位军人,更了不起!” “如此热血世家,我还真想一睹风采。”华光燊兴奋的摩拳擦掌:“等他们到了,我开车带他们一家人,好好转转帝都。” “嗯,这个项目我们接了。第叁号爱心事件可以建档。左右,你安排下,咱们明天先去拜访王奶奶,了解下他们的想法。”艾国欣点点头,微笑道。 “那行,艾爷爷,我今天下午请个假,再去看看老何。他的腿刚做了手术,上个厕所都不方便。”华光燊大大咧咧站起身来。 “老何?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老何?”喵喵惊讶地看看华光燊,又把目光转向了左右。后者轻轻冷哼一声,把脑袋扭向了窗外。 “嗯,就是石头上次碰到的碰瓷老人。这回他是真受了伤,被扔在医院没人管了。也好,石头,你多做做老人家的工作。配合派出所尽快指证陈阿四。不然,还会有更多的老人受害呢。”艾国欣赶忙解释。 “我去,我说你还真是哈士奇转世啊?好赖不分了!碰瓷的老头儿你也管,你就不怕以后,多了个游手好闲的干爹……人家躲还来不及,你还往上凑。就你这半脑袋瓜子的智商,玩不转久经沙场的老狐狸。小姐姐,我下午还要带二十八去复诊。要不,你陪华少去一趟医院吧。我真怕他,再被老骗子给盘了!”喵喵呲着牙,感慨着。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这猴子要上天是吧!当心我治你啊!”华光燊皱着眉,指着喵喵。后者吐了吐舌头,躲在左右身后。 “华光燊,问你个问题……”左右突然扭头,凝视住他,似笑非笑:“如果,你在路上又遇到这个老头儿,他像上次那样躺在马路上。你还会救他吗?你还会,让他再骗你一次吗?” “我会救他!不管他骗没骗我,我也不能让一个老人处于危险之中。人的生命很脆弱,我不接受任何理由,让一条命在眼前就那么没了。就算他是骗子,是罪人,但审判他的应该是法律,而不是我们吧?”华光燊几乎脱口而出。 当他迎视着她深深的审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我知道,你们都当我是傻子。我是傻,我脑袋受过伤。我……” “你有钱吗?”她打断他,冷笑着问。 “啊?”他愣住了,一时没有转过弯来:“啥?” “看病需要钱。今天,你还需要给那个老头补交住院费吧?你……还有钱吗?”她半眯着眼睛,几乎带着一抹残忍。 华光燊挠了挠头,看看喵喵,后者立刻拒绝:“喂,我是小穷鬼,你知道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华光燊看看艾国欣,又看看赵薇,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不过,热心肠的燕女神实在不忍心:“要不……” 她话未说完,一个厚厚的信封已经被扔到了华光燊面前的桌子上。 “小姐姐,你居然会帮他?我去……什么剧情啊这是!”喵喵不可思议地蹦了起来。 艾国欣却微微一笑,惬意地喝茶。 华光燊又惊又喜,他眉开眼笑拿起了信封:“左右,谢谢你啊!我发了工资就还你。放心,我石头从来不欠女人钱。” “24%的利息!”左右喝了一口矿泉水,淡淡道。 “哇,小姐姐,你可够狠的。这比银行贷款的利息还高。”喵喵拍着手,表示衷心赞叹。 “喂,高利贷不合法!”华光燊企图挣扎一下。 “2015年9月,《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民间借贷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开始实施,该规定要求,借贷双方约定的利率未超过年利率24%,出借人请求借款人按照约定的利率支付利息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没有超过规定的年利率,我这算不上高利贷。”左右浅浅一笑,字正腔圆:“当然,你可以不借。” “借借借!那我分期付款行不行?”华光燊抢过信封,牢牢放进怀中护着,又追问:“那什么,那……你下午跟不跟我去看老何?” “看心情!”左右轻描淡写,瞥了一眼大狼狗,又瞥了一眼自己的茶杯:“茶……都凉了。” “你不是不喝茶吗?”华光燊在犀利的蔑视下,迅速败下阵来:“换,换,马上给您换茶。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我……认了!” 这回,连艾国欣都忍不住被逗笑了。 “大爷爷,您看您这服务中心啊,实在太热闹了。让人笑得都合不拢嘴,我都不想回居委会的办公室了。”赵薇哈哈笑着,忍不住评价。 艾国欣望着他的年轻人们,斗着嘴,抬着杠,吵吵闹闹着,心里却徒生了悠哉悠哉的浅喜。小怪兽们,来到人间久了,也长出了有血有肉的心。前面的路,已经有光了。 第36章 35.好喝的鱼汤 向一鹄的家。 左右捂着口鼻,远远看着沙发上的母猫和它的孩子,鼻子忍不住发痒。 向一鹄在厨房里,他系着围裙,耐心地在不锈钢料理板上,切着红色的彩椒。旁边的玻璃方盘中,分别放着黑麦吐司、芝麻菜、烤鸡胸、牛油果之类。而嗡嗡作响的料理机里,则打着碧绿色的果汁。 “喂,你打算怎么处理它们?”左右最怕毛乎乎的小动物,她敬而远之。 “它们?有名字的,全狸花的那个是男孩,叫烧鸡,三花那个是女孩,叫烤鸭。”向一鹄眨眨眼睛。 “烧鸡和烤鸭……喵喵给它们起的名字吧?”左右哭笑不得,半真半假问:“这孩子,绝对就是个吃货转世。看来你们最近经常在一起。向一鹄,莫非你还真对这小丫头,有兴趣不成?” “有什么兴趣?”向一鹄停住切菜的动作,探出了头,不可思议:“没事吧你,那还是小屁孩呢。我比她大十几岁,她都能管我叫叔叔了。” “是吗?那你还让这头小猴子,在你家里过夜……”左右缓缓走到厨房门口,靠着墙壁,调侃着:“我看她这两天,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什么过夜,过夜的?这么难听。我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小猴子罢了。你和大爷爷都不在家,她淋了雨浑身都湿透了,抱着半死不活的流浪猫,你说我不管她,那还有人性吗?你还说我,作为我的未婚妻,你与男同事夜不归宿,这事情可说不清楚。当心挨揍!”向一鹄故意恶狠狠说,顺手把一个洗干净的西红柿砸过去。 “你都说了,大爷爷也在的。”左右稳稳接住,小口小口啃着柿子皮:“华光燊的事情很复杂,我有时间再跟你细说。不过,如果你没有老牛吃嫩草的心,可注意和小猴子保持距离啊,她喜欢你……” “我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小丫头不暗恋我才怪吧。想当年,你上初中时,不也暗恋过我吗?结果怎么样,号称暗恋我一个星期,然后就变成了吴彦祖的忠粉。小女生的喜欢就像风一样,来无踪去无痕。谁还没十六岁花季过?”向一鹄并不在意,他动作娴熟的在面包片上,码放着蔬菜和鸡肉,做成了形状优美的帕尼尼。 “哦?那你心甘情愿做……鸡妈妈了?护着你的小鸡崽崽,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什么时候,你善心大发了?看不出来。”左右揶揄着,她扔下没吃完的西红柿,盯住了帕尼尼,结果被手疾眼快的向一鹄敲了手背。 “去洗手!”他又把料理机里的绿色果汁,倒进两个玻璃杯中:“喵喵这孩子,聪明,还很善良。和她相处,一点儿都不累,就当放松心情吧。倒是你啊,别老欺负那头大狼狗,听喵喵说。他听见你的名字都要打哆嗦。左右,你是个女人,又不是灭绝师太。我看华光燊人模狗样的,不如你跟他谈谈恋爱?” “你是我的未婚夫,却游说我去跟别的男人谈恋爱?”她叹了口气,钦佩道:“看来,我得送你一顶绿草帽了。” “如果能尽早将你这惹事精,祸水他移。我愿天天烧香拜佛。”他把果汁和帕尼尼都端上了餐桌。 沉吟片刻,他又试探问:“咱们都出来住一个月了,你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算了!”她坐下,喝了一口果汁,皱紧了眉毛:“怎么这么难喝?” “苦瓜、西芹、猕猴桃、小麦草还有青瓜,去火排毒的。”他面不改色,喝着杯子里绿油油的果汁:“还好我辞职了,不然伯母再去办公室找我,linda不能老用我出差的理由搪塞吧。左右,为了配合你的私奔,我连手机号都换了。你知道害我损失了多少生意。这下好了,我失业了,你养我吧。” 面对向一鹄的耍赖皮,左右哼了一声,她把果汁换成帕尼尼:“少来,你随便给哪个女客户打电话求包养,都能一夜暴富。要不,你就踏踏实实做个吃软饭的小白脸,趁着自己颜值在线。再过两年,人老珠黄,就没卖相了。” “难怪华光燊说你舌头是分岔的,够毒的。”他咂咂嘴,伸出大拇指点赞:“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男人四十一枝花,我是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女人四十豆腐渣,趁你还能让人吃豆腐,赶紧把自己推销出去。” 她被他噎得失笑,也歪着头为他的犀利点赞,遂而又正经道:“不开玩笑了,向一鹄。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有猎头给我打过电话,约面谈。air集团开出的条件还不错。只不过,我累了……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还有,我的小说很久没有更新了,正好把坑先填上。我这么帅的男人,可不想做太监。”他调侃着。 她点点头:“也好,难得你能休假。我还是很难相信,你居然是个写鬼故事的网红作家。真……见了鬼了。” “职场如战场,天天活见鬼,负能量太多只能靠写故事解压了。左右,不如你也来写连载吧,写怪兽学校?”他浅笑,露出冷白的牙尖。 左右尚未反驳,门铃声响起,她一跳长眉,促狭地小声说:“我打赌,是你的小鸡崽崽来找鸡妈妈了?需不需要我回避?” “服了,自从你遇到喵喵、华光燊,越来越不靠谱。”向一鹄无奈地站起身来,从容地用声控锁打开了房门。 果然,喵喵抱着餐盒一阵风般跑了进来。鹅黄色的圆领t恤,磨边的牛仔短裤,白色的帆布鞋,短发也仔细打理过了,不再乱糟糟的而服帖了许多,好一个青春伶俐的长腿小美女。 “小姐姐,你也在呢,太好了。那就不用我跑两趟了。我煮了鲫鱼汤。没有加盐的是给二十八补身体的。加了盐的给你和向一鹄喝,很滋补的。”喵喵把餐盒放在桌子上,兴高采烈地大声招呼着。 “鱼汤太油腻,我喝不惯。你们喝吧……”左右微微一笑,悄悄朝着向一鹄眨眨眼睛。 “喵喵,我做了牛肉果帕尼尼,去洗手。”向一鹄依旧很自然。 “我在艾老板家吃饭了,这是什么果汁,泥猴桃汁吗?”喵喵好奇地看了看向一鹄面前的碧绿果汁,捞起来喝了一口。 向一鹄来不及阻止,只见转瞬之间,少女的脸就发绿了,眉头皱得都快拧在一起了。她跳着脚捂着嘴,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厨房,吐掉了果汁:“这是什么鬼玩意儿,太难喝了,又苦又酸还有一股子生芹菜味,呸……呸。这是给人喝的吗?” 向一鹄半眯着桃花眸,唇畔的笑有些皮笑肉不笑,左右忍不住捂着嘴,笑倒在椅子中。 喵喵吐干净果汁,愁眉苦脸抱着两个汤碗和汤勺走出来:“我说你们怎么都那么瘦骨嶙峋的,脸白得像吸血鬼。喝这玩意肯定会营养不良啊。来,还是喝鲫鱼汤吧,我还放了白萝卜丝。” 少女动作利落地打开餐盒,盛好了汤,又撒了新鲜的香菜叶。奶白色的鱼汤上,翠绿点缀。白萝卜和鱼肉天然的香味混在一起,生出了并不油腻的鲜美滋味。向一鹄看了看子面前的果汁杯,脑子里浮现出前几日煎饺子的美味,不由自主坐下来,用汤匙舀着鱼汤,试探着喝了一口。 左右有些吃惊地望着这个画面,要知道上一次看见向一鹄喝肉汤,至少是自己上大学的时候了。 向一鹄眸光闪烁,微微颔首,竟有着明显的满意神情:“还不错,左右……你也尝尝。” 喵喵兴奋而热情地盯着左右,后者警惕地往后仰着身体:“我对鱼类,过敏。我这一碗,可以给向一鹄。” 向一鹄并不反对,他心满意足喝着汤,喵喵则双手托着下巴,认真地凝视着他的优雅吃相。 左右真想把此情此景拍个照片,然后给向一鹄的亲妈发过去。 她甚至觉得,自己坐在他们中间,实在有些不合时宜,她笑眯眯地站起身来,走到沙发边上,看着正在为小猫梳理毛发的母猫:“喵喵,你想好怎么处理这一家子了吗?” “再过一周,二十八的伤口就能拆线了。宠物医院已经顺便给它做了绝育手术,我想帮它和它的孩子找领养。不过,怎么也要一个月后。小猫还太小,离不开妈妈。小姐姐,你喜欢小猫吗?要不要带回家一个?”喵喵充满了期待。 “我?我可不行……我对动物的毛发过敏……”左右尴尬地揉了揉鼻子。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喵喵赶紧站了起来。她看看左右,又看看猫,再看看喝汤的向一鹄,嗫喏着:“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小姐姐对猫毛过敏。那一会我就把他们带回艾老板那里。” “还是放在向一鹄家吧。华光燊毛手毛脚的,回头不小心再踩死烧鸡和烤鸭。”左右摇摇头,一脸鄙弃。 “可是,小姐姐会过敏的。”喵喵着实不忍心。 “没事儿,她不常来我这里。有事,我可以去她家找她。二十八和小猫刚刚适应了这里,别折腾它们了。”向一鹄喝完了最后一口鱼汤,意犹未尽道:“再说,大爷爷和孙老师都年纪大了,照顾你和华光燊已经很辛苦。这娘三个,就放在我这里吧,你也方便照顾。” 闻言,左右挑挑眉,不知道是这猫崽崽的魅力大,还是这鲫鱼汤的诱惑更大,虽然知道向一鹄喜欢猫,但她更怀疑……这老牛恐怕还真生了吃嫩草的心。虽然老牛不承认,或者没察觉。看来,要征服一个男人首先要征服他的胃,有道理。 恰在此时,屋外传来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和一个雷霆般的大嗓门:“左右,左右,我是华光燊,你在不在家啊?艾爷爷找你呢!喂……” “小姐姐,大狼狗怎么去擂你们家门了啊?艾老板找你,你是不是没带手机?”喵喵狐疑问。 “阴魂不散!”左右叹了口气:“手机放在家里了。” 向一鹄微微一笑,吹了个口哨。他用遥控打开了房门。 “华少,我们都在这里呢。”喵喵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声回答着。 华光燊惊诧地左右环顾着门对门的房间,犹豫地把长脖子探进来,口无遮拦:“这个,你们两口子住对门?还是你们……刚结婚就分居了?猴子,怎么你也在啊!哎呀,好可爱的猫啊……” 他一看见沙发上的猫,顿时眼睛发亮,不管不顾就冲了过去,刚要伸手摸摸母猫。就被母猫狠狠挠了一爪子,三道血痕立刻出现在手背上。 可大狼狗还没来得呼痛,膝盖上已经又挨了一脚。他跳着脚,甩着手:“哎呀,太不地道了啊,偷袭啊你。” “不许你碰那些猫,听见没有!”左右冷冰冰道。但其实她的脚尖也生疼不已。刚才情急,忘记了自己没穿鞋,而这家伙的骨头就像铁打一般,自己踢了他一脚就像踢到了铁板。 “不碰,就不碰。那你也不能打人啊。”华光燊嘀咕着。 不过他也发现。除了他之外,房间里的其他人都是光着脚的。自己的大黄靴把客厅的木地板踩得花里胡哨。他抱歉不已:“对不起啊,向一鹄。把你们家地板踩脏了,有拖布吗?我帮你拖干净。” “没关系。”向一鹄并不在意,他拍了拍手:“小七,清扫客厅。” 华光燊与喵喵同时惊讶地四处寻找,然后听着嗡嗡嗡地轻响,一个银色圆嘟嘟的扫地机器人转了出来。 “我去,真好玩。”两个家伙,同时发出了惊呼,又同时去追着机器人,想一探究竟。 左右和向一鹄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确实很好玩。 “你找我做什么?”左右问华光燊。那大男人正蹲着身子,仔细研究着机器人。 “啊?对了……艾爷爷找你。咱们不是约着,要去沈墨言家吗?”华光燊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人身上:“向一鹄,这个东西真有趣,在哪儿买的?” “你喜欢?我们公司给这家厂商拍过广告,我这还有没用过的,送你。”向一鹄倒也大方,他转身从书房里拎出一个纸盒子。 “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华光燊吃惊,有些腼腆。 “哎呦,行啊,大狗子都会咬文嚼字了。你不要我要。放在艾老板家里,省得孙老师辛苦。大不了,你请向一鹄、小姐姐和我吃饭呗。”喵喵眼睛发亮,一把就接过了纸盒。 “跟你有个毛关系?要谢也是谢谢人家两口子。”华光燊兜头就拍了下喵喵的后脑勺,他拘谨地朝着左右点了点,嗫喏着:“谢谢你们啊,左右,向一鹄。我请你们吃饭。” “跟我有什么关系,2!”左右哼了一声,抬脚就走,只不过步伐有些颠簸。 “喂,几个意思啊?你去哪儿啊?左右……我……我们该出发了。你脚怎么瘸了?”华光燊忍不住,在她后面跟了几步。 “滚,我拿手机。”左右恼羞成怒地颠着脚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华光燊还想继续追问,差点被房门碰到了鼻子。他倒退了一步,惊惧地摸了摸自己的高鼻梁:“都什么情况啊?吃枪药了吗。” 向一鹄与喵喵,已经忍不住,一个扶着墙壁捂着嘴笑,而另一个则窝在沙发里,大笑不已。 第37章 36.那一年冬天 艾国欣带着华光燊、左右和喵喵,如约来到沈墨言的家。 这是个开阔的大三居。因为位置在一层,阳台外自带一个小花园,里面种了几棵石榴树。枝叶葱葱碧绿,树上则开了灯笼般的小红花,还有的已经挂了石榴果,看上去十分喜庆怡人。 即将不惑的京派作家沈墨言,一直单身独居。他笔风细腻,白描逼真,加上脾气温厚局气,在圈子里的朋友甚多。也多亏他人脉广泛,终于帮奶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姐姐一家人。 为了准备见面会,他特意把奶奶王翠兰接到自己家小住。他让老人和保姆住自己卧室,自己则天天在书房打地铺。 沈家客厅,放着成套的中式家具,古香古色。不仅客厅、卧室和书房,他的家几乎到处都是书。但最壮阔的,还是那种一通到底的古风书架,上面塞得严严实实的各种书籍,有古籍也有现代书。甚至,还有一整排专门放沈墨言多年收集的小人书,十分壮观。 沈墨言为王翠兰老人准备了舒服的竹摇椅,铺着柔软的垫子。因为老人不能多吹空调和风扇。他便蹲在一旁,为老人轻轻打着扇。 他的奶奶,如今已满头银发,却依然讲究的烫着老式大卷花。她慈眉善目,眼眉弯弯,看得出来,她细心画过眉,也涂了唇膏。这是一个体面和爱美的老奶奶。 沈墨言早早就准备好了茉莉花茶,他为奶奶和客人,分别斟满茶杯。 王奶奶吹着水面上的花朵与茶叶,浅浅啜饮。在垂眸之间,有穿越时光的如水温柔。让年轻人们,看得惊服。 “感谢咱们爱有微光喵喵团的全体成员,对奶奶和姨奶奶的见面如此重视。奶奶一直身体不好,住在翠山疗养院,自从得知了姨奶奶一家人的音信,很激动。非要提前回来住几天,也方便给姨奶奶他们准备接风宴和礼物。”沈墨言握住老人的手,笑着说:“毕竟,七十几年没见面了,想念得紧。对吧,奶奶,有什么想说的,您就跟他们讲吧。” “七十七年了,是七十七年。”王奶奶感慨着,眼角的皱纹一弯一弯的,就像岁月的涟漪,藏满了故事,她喃喃道:“我真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在活着的时候,再见到我的三姐。” “三姐?那您还有其他的哥哥和姐姐吧。”艾国欣不温不火,和老人聊起了天。 丰满的记忆是宝藏,被揭开了神秘一隅,那故事便会源源不断,娓娓道来了。 “嗯,我家里排行五个兄弟姐妹,大哥、二哥、三姐、四哥和我,我行小。大哥是抗战时牺牲的,二哥八岁时夭折。我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就是四哥,前年……也没了。我老伴抽烟抽得凶,四十岁生了肺癌走的,我们就长安一个儿子,长安也只有墨言这一个儿子。我们这一脉上,人丁真不算兴旺。”王奶奶的头脑依旧很清醒,虽然说话语速慢,却能保持着条理。 “奶奶,您三姐,比您大几岁哦?那也是个老寿星啦。”喵喵性格活泼,忍不住好奇地问。 “我三姐,比我大六岁。今年……九十三了。我们的生日,挨得近。我的在夏末,她的在新年前。我姐姐叫王翠芳,家里头老人都管她叫三姐儿,管我叫五妞。我爹妈都喜欢闺女,最疼我们姐俩儿了。”王奶奶咧嘴一笑,有点儿得意。 “听承都的朋友说,我姨奶奶在地方上也算名人。她和姨奶爷都是老八路,生了三个儿子也都参过军。后来孙子辈儿的男孩里,还出了军官,抗洪抢险,抗震救灾全都参加过,还在部队上立过功。到了玄孙这一辈儿,就更厉害了,出了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兵,现在火箭军某旅服役。姨奶奶这一家四代,尽都出了保家卫国的好男儿,赤胆忠心,铁血铮铮,实在令人羡慕与钦佩。”沈墨言忍不住接着话,满目激动之情。 “好男儿就得当兵。”华光燊点点头,认真道:“从岳爷爷到文天祥,还有林则徐和张自忠,自古英雄多热血。” “哎呦,你别说啊,自从认了小姐姐做老大,华少终于也看书了啊。可喜可贺,可歌可泣!”喵喵惊诧,故意鼓了鼓掌。 “死猴子,你知道有种零食,叫猴头菇饼干吗?”华光燊斜眼盯住喵喵:“听说,很养胃!” “我有小姐姐罩着,还怕你不成?”调皮的小猴子躲到左右身后,而后者唇角旋起一抹冷笑。大狼狗与其对视不到一秒钟,已经铩羽而归,垂头丧气。 “大爷爷,您这个爱有微光喵喵团的年轻人,还真有趣啊。”沈墨言也忍不住笑了,打趣着。 “爱有微光喵喵团不是我的,是大家的。”艾国欣淡淡一笑,又望着王翠兰老人:“老人家,您能给咱们讲讲,七十七年前,您的三姐为何突然离开帝都呢?” 老人闻言,她迟疑了几秒钟,像沈墨言招招手,后者递过来一个绸缎面的相册。 她一页页翻开,只见一张张已经发黄发旧的老照片。有穿着旗袍的结婚照,有婴儿的百日照,还有大家庭的全家福。那些曾经的岁月,都在指间缓缓滑过。大家一边看着照片,一边听着老人的喃喃讲述。 “当时,帝都还不叫帝都,而被称为北平。我们一家人,就住在灯笼胡同里的四合院里。” “我父亲,是仁和大药铺的少掌柜,也算家境殷实,后来娶了书香世家的小姐,也就是我母亲。他们都是知书达理的人,父亲时常忙于应酬,母亲除了照顾孩子,料理家务,最喜欢就是画画。那时候,我们院里养了竹、梅、菊和兰花,还有两棵石榴树和柿子树。一年四季,景色都美得很。” “我们的父母,有五个孩子,其中一个儿子八岁得病早夭。兄妹五人中,母亲最喜欢三姐翠芳,因为她长得和母亲最像,也最聪明。而大哥翠庭,被父亲最看重,他毕业于黄埔军校四期,长沙会战时殉国,时年不到三十岁。父亲深受打击,一夜白头,也发誓不许自己的后人再弃笔从戎。所以,我和四哥,一个学文做了记者,一个学医做了医生。唯独三姐,违背了父亲的意愿。”王翠兰老人长长叹了口气。 “大哥过世,母亲忧思过度,几乎哭瞎双眼。那时候,我和四哥还不太懂事,可三姐已经十五了,正在女子学校读书。她看上去弱柳之姿,却有着一颗爱国之心。她一心要为大哥报仇,后来在学校的年轻老师,也就是后来的三姐夫介绍下,两个人都参加了红色学生组织,帮助地下党做情报收集工作。可惜,那时候,我们全家人都不知道。”老人的眸子闪亮着,似乎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中。 “直到四二年那年冬天。我记得那年的冬,来得格外早,也格外冷。城里冻死了饿死了不少人,还有被鬼子抓走的,家家户户天天都紧绷着一根弦儿,不知道自己早上出家门,晚上是否还能平安回来,吃上家里的热汤。父亲的药铺越来越不景气,但勉强还能让全家人吃上饭。可三姐不怎么在家吃,有时候就用手帕包了窝头,带出去。后来,我才知道,她都分给被秘密转移的伤员,宁可自己饿着肚子。” “有时候,人根本猜不到,离别会突然就降临在自己和亲人身上。而这一分开,就能是几十年,甚至一辈子。如果知道是永别,有的话一定会嘱咐吧。不然,下辈子,就真找不着了。”老人的眼睛开始湿润了:“我记得,一直都记得……那天下着雪。鹅毛一样的大雪花,整个老城都是白茫茫的。三姐和她的老师兴中哥哥,急冲冲回家来找我和四哥。” “三姐眼睛红红,说。四小,五妞……姐姐带你们去照相,好不好?”老人翻到了一张三个少年的合影上。 老旧而模糊的照片上,依稀可以看清楚。中间站着一个娟秀美丽的少女,穿着棉布长旗袍,梳着着两根溜光水滑的大辫子,垂在胸前。她还围了一条格子围巾。 少女左右手,各揽着一个男孩女孩,他们容貌相近。男孩穿着黑布棉袄,女孩穿着花布棉袄,还留着齐齐的刘海儿。 一颗苍老的眼泪,从老人的眼眶里滑落,砸在照片上。一段老电影般的记忆,慢慢浮现在众人面前。 一九四二年,北平新华照相馆。照相师傅指挥着姐姐、弟弟和哥哥。 “再靠近点儿,哎……对了。姐姐把手搭在弟妹肩上。弟弟的笑再开心点儿。一二三,看我这里,得嘞!” 一道煞白的闪光灯,如同烟雾般弥漫开来。弟弟和妹妹都吓了一跳,紧紧握住三姐的手。照相师傅和兴中哥哥去交代冲洗照片的事情。剩下三个少年,在鲜花烂漫的布景前站着。 “四小……”三姐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先抱住了弟弟,柔声嘱咐着:“除了父亲,你就是咱家的小男子汉。对不对?大哥和二哥都走了,以后咱们这个家,就需要四小来保护,行不行?” “姐,你放心,有我呢。我可有力气了,等我长大了,不但要护着爹妈,还有三姐,还有五妞。你看,我还有小手枪呢?”四小眨眨大眼睛,扬起了手中的木头手枪,得意洋洋。 三姐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把自己的棉手套,小心地套在四小小手上:“乖,要照顾好五妞,她是你妹妹。你是哥哥,不许别人欺负妹妹。以后,不要老光着手去玩雪,回头又长冻疮了,痒得难受还得娘给你熬鸡蛋油。记住了吗?” “哦……可是,三姐你把手套子给我了,你带啥?不怕冻手吗!”四小有些困惑。 “姐不怕冷。”三姐松开了四小,又把五妞抱紧怀里。 因为贴得很近,五妞能听到三姐,砰砰的有力心跳。因为从小体弱,她简直是姐姐背大的孩子,所以对三姐有着近乎对母亲般的依赖与追随。 她看见姐姐的黑辫绳有些散了,突然从自己袄兜里掏出一副崭新的红绳子,笨拙地给姐姐系上,歪歪扭扭的。 “三姐,这是我央求爹给我买的,明天你就过生日了,送给你,正好戴。”她把小脑袋紧紧扎进三姐怀中,小声撒着娇:“三姐,快过年了,你答应给五妞买糖葫芦的。我要山里红的,那么长的一大串儿!” “好,三姐记着呢。过年,一定给咱们五妞买这么长的糖葫芦。”三姐比划着,却忍不住潸然泪下。 五妞惊诧地用手抹着姐姐的眼泪:“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兴中哥哥欺负你!那……那我让四小去揍他。” “没有,姐被风吹迷了眼。五妞,你是爹娘的小棉袄。以后,要好好照顾他们,疼他们,捂着他们。来,把这个围巾戴上,以后上学不吹脖子,就不容易头疼了。”三姐强笑着,把自己脖子上崭新的围巾,小心地给妹妹围好。 “不行,三姐。这是兴中哥哥才送你的。你最喜欢了,怎么舍得给五妞?”五妞虽然爱不释手,却又不敢接受。她正要去拽围巾,却被姐姐硬生生拽住了。 “乖,戴着。以后……想三姐了,就看看这围脖。五妞,三姐最疼你。三姐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的,高高兴兴的。”三姐抱着五妞,在她脸蛋上轻轻亲了一口。 五妞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她紧张地拽住姐姐的衣袖,心跳加快,声音都变了调:“三姐,你……不是要离开咱家吧?你要去哪儿,你不要爹娘,不要四小,也不要五妞了吗?” 三姐痛苦着,也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刚要张口,外面传来汽车的嘈杂声,还有军警呵斥路人的声音。 兴中疾步跑过来,拉起来三姐,急冲冲道:“阿芳,不能再多说了,我们马上就得走。我和老板说好了,一会他会送两个孩子回家,放心吧。” 五妞惊恐地抱住三姐的腿,不肯放松,她一下子嚎啕大哭:“三姐,我不让你走,你别走。” 三姐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她不忍心掰开妹妹的小手。而四小也愣住了,傻傻地问:“三姐,你要跟兴中哥哥去哪儿?” “五妞,四小。你们还太小,我们来不及跟你们解释太多。总之,你们的三姐现在很危险,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五妞,你不想你三姐被鬼子用刺刀也挑了,挂在城门上吧?”兴中焦急道,他的声音并不高,却直击五妞幼小的内心。 五妞傻傻的,一下子松了手,愣愣看着三姐。 “咱们大哥是战士,是抗日英雄,你们想不想三姐为他报仇?”三姐抹了抹眼泪,她再一次抱住两个弟妹,斩钉截铁地说:“我会回来的,四小,五妞。等赶走了所有的小鬼子,三姐就回来给你们买糖葫芦,等着我……姐姐希望,四小和五妞,还有像你们一样的孩子们,都能开开心心去上学,有幸福的生活。所以,三姐必须去做一些事情。” 三姐毅然决然,松了抱住五妞的手。兴中拉着依依不舍的少女,转身就跑下了楼梯。五妞拉着四小费力地扒在窗口看着。看着那对年轻人很快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直到……那一串长长的脚印都被覆盖了。 “三姐,你一定要回来!”五妞和四小,落着泪,拼着力气对着雪夜大喊着。 一周后。 “三姐,你会回来……找我们吧……”五妞拿着冲印好的照片,她脖子上围着姐姐的新围巾,她抹着眼泪,嗫喏着。 一年后,十年后……拿着照片的手,从稚嫩小手变成青葱玉手,最后爬满了皱纹,苍老而孱弱。记忆,也从老照片上闪回到了现在。 众人们在老人的娓娓道来中,沉默着。左右拿着手帕,轻轻擦拭着老人的眼泪。 “奶奶,别伤心,马上就要团聚了,不是吗?”喵喵强作欢笑。 王翠兰老人抬起眼眸,里面冒出了奇异的光彩,她喃喃道:“是啊,就要团聚了。三姐,要回来找五妞了。” 第38章 37.77年之约 两天后,王翠兰和王翠芳两位老人的相见,选在了一家叫四季的老帝都餐馆。 这是喵喵和华光燊好不容易找到的,至今还保留着四合院的原有结构。 很巧,这家饭店的小院里,种着石榴和翠竹,还有葡萄树。葡萄架下放着荷花大鱼缸,缸里游着亮红的小金鱼。院子里还有只胖胖的叭儿狗,叫旺财,屁颠颠跑来跑去着。 沈墨言和父亲沈长安、母亲卓君,早早就来到小院儿。 “真像啊……”沈长安望着小院里的景色,不禁感叹着:“妈,您看……和当年的咱们家,多像啊。” 王翠兰老人在孙子和儿媳妇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着,看着,难掩惊喜:“像,真像。三姐最喜欢石榴花,每次都要簪在辫子上。可惜,四哥不在了。他养过一个叭儿狗,叫旺财的。是兴中哥哥送他的,也是白的,就没这个这么胖乎。” 喵喵和左右不约而同瞄了一眼,正在逗狗的华光燊,后者看大家都看自己,解释道:“看我做什么,如今生活好,上哪儿找小瘦狗子去。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纯血叭儿狗,帝都都不多见了。你们知道,我找了多久吗?” “行,挺好的。让各位费心了。”沈长安忙拱手,表示着感谢。 “墨言啊,他们该到了吗?快到了吧……”王翠兰老人的注意力并没停留在狗上,她朝着院门外面张望着。 “快了,快了。”沈墨言低声安慰着奶奶。 “大爷爷和我的一个朋友,亲自开车去机场接的人。和姨奶奶同行的,是她的长孙魏歌和孙媳妇田珍,田珍是大夫,正好一路照顾。奶奶,您就放心了吧。咱们先进去等?”左右耐心地安慰着。 老人摇摇头,她紧紧盯着院门,固执道:“我就在这儿等……得让三姐第一眼,就能看见我……” 于是,众人便都站在院门旁,耐心地等待着。 忽然之间,王翠兰老人突然眼睛一亮,颤颤巍巍往前挪了几步:“来了,来了。” 喵喵她们还在惊奇,果然院门外传来汽车的开门声,与略微嘈杂的交谈声。 老人耐不住喜悦,再不愿等待,竟然挣脱了孙子和儿媳的搀扶,蹒跚地自己往前走去。吓得沈墨言和母亲赶紧跟上。 喵喵和华光燊几步抢了出去。看到艾国欣和向一鹄正在和两个陌生中年男女,小心翼翼地整理着轮椅。华光燊当仁不让,不待艾国欣吩咐,已经大步跑到了汽车前。 他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瘦小而矍铄地坐在座位里,应该就是传奇中的王翠芳老人了。 她没有王翠兰高壮,满头银发剪得短短的,浅灰的老式衬衫,深灰的长裤,朴实而简单。她戴着老花眼镜,目光有些浑浊而呆滞。但眉宇之间的英气,却依旧铿锵而硬挺,不禁令人肃然起敬。 “姨奶奶,我来背您。”华光燊握了握老人的手,肌肤虽然沟壑连连,却干燥而温暖,充满了力量。 他自然而然弯腰,躬身。在向一鹄的帮助下,把老人稳稳背在后背上。瘦小的老人,几乎没什么分量。而华光燊走得虎虎生风。别看这老奶奶已过鲐背之年,她的背可还硬挺着,似乎比妹妹王翠兰,还要精神些。 华光燊背着王翠芳,迈过台阶,走进了院门。向一鹄和喵喵也把安装好的轮椅搬进了小院。众人把老人安放在轮椅上,魏歌用薄毯子盖在老人腿上。 华光燊推着轮椅,想绕过影壁。青石铺着的小路,轮椅走过,多少有些颠簸。而那边,王翠兰老人也正好走到了影壁前。 “三姐……三姐?”王翠兰颤声叫了两句,她看到了轮椅上的王翠芳,有些惊愣。 “姨奶奶,我是魏歌,这是我婆娘阿珍。我奶奶以前被炮弹震伤过耳膜,有些背,听不清您叫她。”魏歌说着承都味的普通话,解释着:“还有,年初,医生说奶奶可能罹患了阿尔兹海默症,会不太记人了。” 众人闻言,都心中暗暗凝滞了下。那么,这对姐妹还能相认吗? “三姐,我是……五妞。”王翠兰颤颤巍巍走近轮椅上的王翠芳,她费力地蹲下身子,从自己怀里拽了一条很旧的围巾出来。 王翠兰把围巾塞进王翠芳手里,她的嘴唇因为紧张,颤抖不已:“姐,我是五妞。还记得……咱家吗?也有石榴树,有大鱼缸……还有四小……四小养的叭儿狗。” 王翠芳有些迟疑,她有些茫然的眼眸,透过镜框扫过小院、葡萄架,和颠颠儿跑过来闻着她鞋子的白色小狗。 她摸着手中的围巾,毛茸茸的边缘扫着她的掌心,暖暖的痒痒的。与此同时,她残破不全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翻滚着,拼凑着。 “石榴花……狗……围脖……四小……五……妞!”王翠芳被一个一个熟悉的记忆之光,刺激着。 终于有一张模糊的老照片,三个少年微笑的脸颊,越来越清晰。老人眯着眼睛,费力念叨着:“五妞?五妞……家!” “对,三姐。我是五妞。你是我姐啊。”王翠兰再也忍不住,扑进了姐姐的怀里,呜呜大哭起来:“你回来了……姐。你终于,回来找五妞了。我终于……等着你了。我想你啊,姐。” 如今,这个魂牵梦绕的怀抱,已不再如昨日的丰满而年轻。姐姐老了,头发白了,脸颊干瘪而长满了皱纹。然而,她的怀抱,有那种紧紧锁在记忆深处的暖与甜,却一如昨天的清晰。五妞抱着三姐,哭得又伤心又激动。 “五妞,五妞。我的妹子……”王翠芳本能地抱住了妹妹,眼泪情不自禁地滑落着,她喃喃自语着:“爹娘呢……四小呢……我回家了?回家了!” 一个耄耋老人,一个鲐背老人,在经历了将近一个世纪的分别与想念,终于奇迹般的再次团聚了。她们哭了笑,笑了哭。哭着分别与经历的苦难,乐着重逢与今日的幸福。痛快淋漓,犹如两个孩童般。 众人围住她们,却没有人打扰她们。只有默默地陪着她们,微笑着流着欢喜的眼泪。 待到两个老人的情绪都稍微平静。大家来到了饭桌前,把酒言欢。 今天的主菜是老帝都铜锅涮肉。雕着花纹,有狮子头扶手的黄铜火锅,是个百年老物件了,此时正咕嘟咕嘟冒着鲜香的热气。 红白相间的手切羊肉,有上脑也有黄瓜条,又鲜又嫩。碧绿的是大白菜,玉白的是白萝卜,还有码得整整齐齐的南豆腐和冻豆腐,粉丝和鲜毛肚。还有一碟芝麻火烧、一碟糖蒜和小碗装着的新鲜香菜。酒,当然还得是二窝头。 调料放在小碟里,用六必居的芝麻酱,加入王致和的大红腐乳,再加韭菜花、卤虾油、白砂糖、干辣椒等等若干,手工打制出香滑的酱料,当然其中的神秘,则是各种佐味的分量和每家独有的额外调味。 王翠芳用筷子尖沾了一点儿酱料,颤抖着放在舌下咂摸了下,遂而满足地像个孩子:“就是这味儿……” 妹妹王翠兰颇有几分得意:“是这个味儿吧。咱们家的秘方,就是再加一勺腌咸菜的老咸汤……娘腌的咸菜疙瘩,喝粥最香了。” 是的,记忆中无可替代的美味,永远都是来自母亲的秘方。回家,为什么我们不顾一切总要落叶归根?因为家的味道,永远让人魂牵梦绕,此生不能割舍。 家人的相聚是开心的。酒过三巡,两个老姐妹还窃窃私语,喋喋不休着,仿佛要不说不完的话,讲不完的思念,一吐为快。 魏歌代表身在承都的魏家向沈家亲人敬酒:“奶奶还没生病时,一直叨念着,要找到帝都的亲弟弟和亲妹妹。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托人到帝都找过你们,听说你们从四合院搬走了,从此杳无音信。爸爸和叔叔都费心找过,可惜一直没消息。奶奶随身的手绢里,总包着一副红头绳。她老人家说……那是五妞送她的。她的五妞,还没等到她的糖葫芦。” “我听母亲讲过。当年母亲和姥爷、姥姥还有四舅,不得不搬出了四合院。后来,姥爷和姥姥去世了。四合院又还给了四舅和母亲。他们却不想再住了……后来拆迁,就让默言去住了。母亲和四舅,也曾多方打听三姨和三姨夫的下落。有人说他们参加了八路军,南征北战。茫茫人海,上哪儿去找呢……”沈长安感慨着。 “因为知道,三姨是参加了革命,才离开帝都的。后来我母亲在报社工作,也写了很多红色报道。四舅学医,在武警医院做外科大夫。也许,这样做,他们在心里会觉得,能离三姨更近些吧?四舅去世时,最后的遗愿就是,让母亲带着三姨去为姥姥姥爷扫墓啊。”沈长安唏嘘着:“终于,一家人团聚了,太不容易了。” “团聚了,终于团聚了。好日子还在后面呢。以后咱们一大家子人的幸福生活,一定会更红红火火。”魏歌举起酒杯又朝向艾国欣:“艾老师,感谢你们爱有微光喵喵团,帮助我们的母亲相认,又给她们安排了这么好的见面会。一切感激与感谢,都在酒里。欢迎你们,到承都来玩。住我们家,我给你们做地道的承都火锅吃。” 艾国欣与他碰杯,难得喝光了整杯酒,意味深长道:“这世间,有一种爱,它是无言的,无悔的付出,十分神奇。它能够穿越时光,照亮身在异乡的心,和漫漫的回家路。岁月流逝,然而亲情却是人们一生一世都无法割舍与忘却的爱。最终,我们的生命都将逝去,下辈子不一定会再见。但愿,我们能珍惜每一个无病无痛的日子,珍惜生活的每时每刻。理解、宽容和善待我们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我们也都会在成长中,慢慢学会如何去爱与被爱。因为血浓于水,因为心只要跳动的时候,就该是热的……” 艾国欣将酒一饮而尽。他的一席话,也让他身边的年轻人若有所思,但众人都带着百感交集的情愫,默默喝完了杯中酒。 “这团圆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过几天就是王翠兰老人的生日了。我们擅作主张,帮三姐给五妞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左右,喵喵……可以拿上来了。”艾国欣微微一笑,拍拍手。 房间里的灯光突然熄灭了。生日歌悠悠响起。左右和喵喵推着餐车,缓缓从外面走进来。车子上点缀着五彩的生日蜡烛。 餐车上放着一个三层的翻糖蛋糕,最顶上那一层,是一个雪景中的四合院造型。有小院,有石榴树,还有小叭儿狗和雪人。而第二层和第三层,则惊人的扎满了山里红的糖葫芦,又大又红的果子,裹着琥珀色的糖衣。 “糖葫芦儿……我答应过……五妞的糖葫芦。”王翠芳老人的眼睛闪亮着,她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抚摸那一串串的糖葫芦。 “糖葫芦儿……三姐答应我,一定会回家,会给五妞买……那么长的糖葫芦。”王翠兰老人再也忍不,双手捂住眼睛,泣不成声。 华光燊抹掉眼泪,他仗着自己身高的优势,把那根最大最长的糖葫芦一把摘下来,递到王翠芳手中。他小心翼翼用自己的大手稳稳扶住老人苍老的小手。 “五妞,姐……回家了。”王翠芳老人喃喃自语着。 她的妹妹,放下了捂着泪眼的手,痴痴凝视着姐姐,凝视着那根长长的,红艳艳的糖葫芦。 “三姐,五妞……终于等着你了。我们回家了!” 七十七年的等待,七十七年的约定,终于得到了圆满。烛光中,两个老人的手紧紧相握着。烛光中,老人的脸似乎在七彩光芒中幻化着。 十六岁的三姐和十岁的五妞,都笑吟吟地吃着糖葫芦,他们后面,站着四小、大哥、二哥和爹娘…… 回家了,团聚了。我们这一家人,一定会相亲相爱,永远幸福下去。 第39章 38.血浓于水吗 接下来的三天,王翠兰和王翠芳姐妹几乎朝夕相处。她们吃在一起,睡在一起,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虽然,三姐讲话已经含糊不清,但五妞却听得懂。走路,她们也要手拉手,仿佛一对小朋友般亲密无间,甜化了陪伴的人。 爱有微光喵喵团的年轻人们,开着车带着两位老人在帝都的大街小巷穿梭着,去寻找着,属于三姐和五妞儿时共同的回忆。 她们还一起看了升旗,参观了博物馆,逛了鲜鱼口,去喝了豆汁吃了焦圈,去鱼鸟市场买了翠绿的蝈蝈和大眼睛的小金鱼儿。 日新月异的帝都之城,不但依旧流淌着文化与历史的华光,更以令世界都为之惊赞的变化,成为新时代的千年之城,璀璨之都。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快乐的团聚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又到了告别的时刻。王翠芳老人要回到承都,王翠兰老人会继续留在帝都,这也是生活。 两位老人最后,相约一同去祭奠父母、大哥、二哥和四哥。在他们的墓前,两姐妹亲手摆放了鲜花与点心,然后双手合十默默颂念,故去的亲人啊,你们的遗愿终于了却。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自古以来,团圆,就是每个家庭最滚烫的心愿。 从陵园下山,经过一片紫竹林。趁着众人休息,王翠兰艰难地,蹲在坐在轮椅里的姐姐面前。她小心翼翼地把一团簇新的红头绳,温柔地绑在姐姐的手腕上。又从姐姐手中,接过了一块旧手帕,里面装着七十七年前,五妞送给三姐的生日礼物,那条旧了的发绳。 妹妹贴着姐姐的耳畔,轻轻低语着:“三姐,这怕会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虽然,我们都会很努力地活得开心,活得幸福。但岁月不饶人……恐怕今日一别,我走不动去承都的路,三姐也很难再到帝都来看我。有人说,这辈子做姐妹,是因为上辈子积德行善结下的善缘。可惜,我们中间,错失了整整七十七年的时光。我不甘心啊……三姐,如果有来生……五妞想做你的姐姐。让我来照顾你,让我来守护你,让我来好好疼着你宠着你……那下辈子,我们千万别再走散了……你要戴着这根红头绳,我拿着那根。到时候,我们就能相认了。好不好?” “五妞,五妞……三姐,等着你。”姐姐的口齿虽然不那么清晰了,但五妞和等这几个字,她咬得格外准,格外用力。 两个老姐妹,再一次在夕阳中,紧紧拥抱着,眼泪终于留在了一起。竹林中,有轻轻的风吹过,叶与枝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喵喵想要走近,被艾国欣拦住了。他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们静静望着竹林里的老姐妹,百感交集。时光,请慢慢走,再多给她们一点儿相聚。 第二天,王翠芳老人,便坚决不许妹妹一家去送行。王翠兰老人也没有坚持。她们心照不宣。最后,还是华光燊和向一鹄帮忙去送的机。 三天后,承都突然传来消息。王翠芳老人逝世了,老人家是晚上走的,腕子上绑着红头绳,睡得很安详。 沈家得知了噩耗,并不敢告诉奶奶,但她老人家似乎猜到了什么。她沉默不语,坐在摇椅里,面对着窗外的一篇枫树林,慢慢地摇着摇着。她的膝盖上盖着那条旧围巾,手腕上绑着旧的红头绳。 “三姐,你等着五妞……”老人望着金线一般的余晖,浅浅笑着,招了招手。 翌日,王翠兰老人也无疾而终。临走时,手里还握着没吃完的半串糖葫芦。 沈墨言送走了奶奶,为了感谢爱有微光喵喵团,他专门委托工匠做了一个新的木制邮箱,放在社区服务中心的小院外。 阔气的邮箱有铸铁的牌子,上面雕刻着龙飞凤舞的字——爱有微光喵喵团。字下面,是一个红色的心形还装了霓虹灯,夜晚来临时,红心就会闪闪发亮,仿佛跳动的一颗鲜活的心。 傍晚,顶楼上,大家又聚在一起,不过这次不是撸串,改成了吃糖葫芦。因为上次见面会实在买多了,不及时吃掉会化会坏太浪费,那就只好分享了。 听着喵喵和华光燊,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着三姐和五妞的故事,赵薇已经开始抹眼泪了:“哎,要不是我被派去学习了三天,一定也会在现场。这么感人的两个老姐妹,实在让人太感慨了。真可惜,早知道,还是应该去机场送一送。哪儿知道就是最后一面了,见一面少一面,哎……” “三姐不让五妞去送别,就是怕她伤心吧……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当着自己的面远行,很痛。她舍不得。”左右端详着手中的糖葫芦,麦芽糖的糖衣都有些化了,很像琥珀色的眼泪。她试探着舔了舔,依旧很甜。 “也许,她们约好了,接下来的路,要携手同行。把失去的,再找回来。”向一鹄淡淡道:“心愿已了,无疾而终,也算善果。” “喂,小猴子,你怎么不吃啊?还有,你半天不说话?听傻了啊。”华光燊见喵喵拿着糖葫芦发着呆,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不是发生在身边,我总觉得这好像电影里的故事,不太真实。”喵喵叹了口气:“我还没缓过神来呢。” “血浓于水,是人之常情啊。”左右侃侃而谈。 “也不一定!我相信血浓于水,不过是动物。这人,可比兽心狠多了。我见过母猫,舍不得放弃自己已经死去多时的幼崽。可我也见识过,狠心的母亲,为了自己更富足的生活,毫不犹豫抛弃自己活生生的孩子。所以,人比动物,可狠多了。自然界中,母爱是存在的,也是伟大的。你看,母狮子养活小狮子尽职尽责的,再看公狮子吧,那就是渣男现行计啊,不但不管孩子,还得靠媳妇儿养着。对吧,华少?”喵喵朝着华光燊眨眨眼睛,顺便转移了话题。 “有道理!”华光燊认真点点头,注意力被吸引了:“我觉得吧,这公狮子不管孩子,它就不配当爹。” “那你是公的母的?”左右似笑非笑,咄咄逼人。 “我?我!”华光燊语噎。 向一鹄扭过身子,忍不住好笑:“哈士奇,是犬科吧?而且,再厉害的狗子,也打不过母老虎,你说呢?” 他话未说完,众人除了华光燊都笑喷了。艾国欣指着向一鹄,又摇头又无奈。大家调侃着,嬉笑着,让这样的夏夜充满了欢乐。 “喵喵,明天有时间,该回家看看了吧?”趁大家不注意,艾国欣提醒着喵喵。 本来笑呵呵地少女,瞬间愁眉苦脸:“艾老板,吃东西的时候能不能不说糟心的事儿啊?” 第40章 39.糟心的周末 翌日,周五。 华光燊和左右,依旧得去医院看望和照顾碰瓷老人老何,听说要很晚才能回来。 下班前,艾国欣匆匆忙忙,被孙老师一个电话叫回了家,说突然来了重要的客人要招待。 喵喵自告奋勇去超市采购,打算晚上帮忙做菜,好招待客人。艾国欣欲言又止,但喵喵琢磨着,就算客人不吃饭,总要给小姐姐和华少留菜吧。这给小姐姐送饭,那不正好到自己心爱的男神家串个门?当然,携带一份能加分的爱心便当,自然免不了。听小姐姐说,男神可把自己的厨艺,夸赞了一番呢。 于是,小姑娘蹦蹦跳跳,心花怒放去超市买好吃的食材了。艾国欣望着她雀跃背影,眉心之中旋起一抹感慨,欲言又止。 艾国欣家,客厅里,气氛有些尴尬。 一个身穿名牌衬衫与西裤的中年男人,当仁不让,正襟危坐在主人位。他正是喵喵的继父,苗迦的再婚老公,曾经的知名记者,如今的华彩传播集团掌门人郑遥歌。 年轻时,他应该算得上眉清目秀,如今也是儒雅俊秀,翩翩风度。只不过,他的唇角曲线微微下滑,似乎天生严肃,隐隐约约有坏脾气的征兆。 “郑总,苗迦还好吗?”艾国欣淡淡道,不温不火。 孙老师给客人沏好了茶,便悄悄走进书房,她站在窗前观望着,等待着采购归来的喵喵。对于,这位气势汹汹,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找上家门来的郑总。虽然是老公学生的爱人,但她向来对飞腾跋扈的“名人”,不太感冒,懒得应酬。 “好?好什么?苗迦已经被她那个不着调的女儿,气得住了院。我刚带着小小从剑桥夏令营回来,就听说喵喵把她妈妈气得不行。我和苗迦都是传媒圈里的人,如今也算有头有脸了。我们的女儿,居然去居委会实习?知道的人,明白是这孩子任性不服管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继父,得多苛待这个继女呢。艾老师,我今天来,就要带喵喵回家。她不想去卫视实习,我可以安排她到下属公司新媒体部。总比天天在什么服务中心,伺候什么孤寡老人,和流浪猫狗的好。”郑遥歌紧锁着眉头,不客气道。 这位不速之客,说话还真不客气呢。艾国欣拿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浅笑着:“喝茶,郑总。” “可能您刚刚回帝都,喵喵的事情还了解得不够清楚。她来我这里实习,也是苗迦的意思。而且,恐怕您对社区服务也有些误会吧,不如我给您讲讲看……” “不必,我时间很紧张,一会还要赶回去开会。艾老师,我知道您是苗迦的中学老师,苗迦很尊重您。当然,我也是敬重您的。但……这是我们的家事,不希望外人插手太多。听说喵喵没有住校,住在您这里有段时间了。您爱人身体不太好,我们以后就不打扰了。这个,就当是喵喵的食宿费吧。您赶紧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回来。我好让司机送她去医院看看她妈妈。”郑遥歌不耐烦地打断了艾国欣,霸气十足的他,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向后者。 艾国欣看了看信封,又瞥了一眼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摇头笑了:“让喵喵这孩子在我这里实习,是我和苗迦的约定。我和她也一直都有联系,却不知道她生病住院这么严重。改天,我会去看望她。至于……喵喵想不想住在这里,那是她的选择。她已经过了十八岁,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电话我可以打,但回不回来,搬不搬走,还等郑总问过喵喵的想法,再重新做决定吧。不过,实在不巧,这孩子出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郑总的时间宝贵,可有耐心再等等啊?”艾国欣不急不慌,拿出了手机:“喝茶,喝茶啊……郑总,这茉莉花茶,夏天喝最祛心火。” 郑遥歌着实吃了个软钉子,实在出乎他意料。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退休中学老师,竟然这么不给他这个经常上头条的社会名人,一点儿面子。这让他着实不爽。他眸色益发阴沉,唇角下坠的曲线也明显多了。 他傲慢地站起身来,装腔作势看了看腕上的积家手表,冷笑着:“艾老师也不必拐弯抹角的下逐客令了。我先走了。如果……喵喵不是苗迦的孩子,我才懒得管她。劣等基因作祟,永远教不出好家教。我郑遥歌不稀罕这种,满嘴谎言、不忠不孝的拖油瓶!” 艾国欣微微蹙眉,他脸色也凝重了些许:“郑总,出口伤人也非坦荡君子之所为。还请慎言,不送了。” 艾国欣出于礼貌,亲自打开了房门,郑遥歌压抑着怒火,气势汹汹抓起信封,首当其冲疾步出门,差点儿撞到在门口的孙老师。 “艾老师,我敬你为人师表,但你也别倚老卖老,掺和别人的家务事。难道,你也别有用心吗?我朋友多,特别是新闻记者,对诱拐少女的社会事件一直很关注。名声,对于一个老师来说……就算是误会,也不太光彩吧?”站在单元门口,郑遥歌冷笑着,把威胁说得隐晦而森冷,他眸子里滑过一丝阴鸷。如今,他是生意人,手段可从来不少。 艾国欣却神色未改,依旧宁静微笑。郑遥歌哼了一声,他傲慢地挥挥手,一辆黑色的奔驰从远处徐徐而来。 可他还没等到轿车靠近,突然就被一包蔬菜砸到了头。眼前一片花花绿绿的菜叶子和西红柿,砸得他后退了几步,不得不靠在墙壁上。他一边扒拉着菜叶,一边怒吼着:“你走路不长眼啊!” “嘿嘿,专门砸你这个不要脸的老色狼!快来人啊,抓流氓啊。叔叔阿姨大爷大妈哥哥姐姐们,都出来给我做主啊。这个人面兽心大坏蛋,仗着有几个臭钱,就到处诱拐少女。我从学校躲到爷爷家,他还不肯罢休,还来骚扰我。这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啊……”喵喵咬牙切齿,把剩下一袋子水果,也全都扔到了郑遥歌头上。 “喵喵,别闹了。”艾国欣挡住暴怒的少女,大声斥责着。 “艾老板,您别管。对付这种老流氓,您不行,我行!”喵喵恶狠狠盯着郑遥歌,扯着嗓子又吼了起来:“这个人,就是华彩集团的老总郑遥歌。他专门欺骗女大学生的感情,是个大骗子!张所长,救命啊,小李警官,救命啊,快来人啊,抓坏蛋啊。” 艾国欣和孙老师拦也拦不住,很多邻居都出来看热闹。因为大多退休的老人在家,有的就算没出门,也从窗户探出了头,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爱面子的郑遥歌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手指颤抖着狠狠指着喵喵:“我是你爸爸,爸爸难道不能管女儿吗?你简直目无尊长,无理取闹!” “你是谁爸爸啊?你跟我长得像吗?我有你长得这么磕碜吗?这种谎话你说出来骗鬼啊!我妈可说了,我爸早就成死鬼了。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啊!”喵喵呲着牙,不客气反驳。 “我是她继父!”郑遥歌受不了越来越多,围观的人,开始交头接耳议论。 “好了,散了吧……”艾国欣又好奇又好笑,他挥挥手,让邻居们散去:“都回去吧,误会,都是误会。” 众人尊重艾国欣,大都听话地回了家。 “跟我回家!你妈病了!”恼羞成怒的郑遥歌瞅准机会,一把拽住喵喵的手腕,就往车里拖拉。 “放手!你放手!”喵喵嘶吼着,挣扎着。 “你亲爹死了,我管你。今天就是绑,我也得把你绑回家去。”郑遥歌也被激怒了,他雷霆万钧,再没了儒雅风度。今天这脸可丢大了,他实在窝火。 “郑遥歌,你放手!”艾国欣没想到,郑遥歌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耍横,可见刚才也被折辱得太厉害,想趁机报复。 “有话好好说,别伤着孩子……”站在一旁的孙老师急了,着急地拍着郑遥歌的手臂,想让他放手。 可正在气头上的郑遥歌顾不上许多,他狠狠一甩。孙老师就被推到树丛旁扭了腰。艾国欣赶紧去搀扶老伴。 喵喵也急了眼,她满眼红血丝,像头小狼崽子一般,狠狠就在郑遥歌手臂上咬了一口。 后者哀嚎了一声,猛的把少女摔了出去,他看看手臂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抬脚就要踹过去。但下一秒钟,他被冲过来的一道身影,先踹了个趔趄。 喵喵吐了几口嘴里带着血水的口水,抹了抹嘴,逆光看不清对方的脸:“多谢好汉搭救!” “你不说会王八拳吗?怎么让人都打成狗!”向一鹄一手抄着兜,戏谑着,另一只手果断捏住了郑遥歌,再次抡过来的手掌,叹了口气又调侃着:“哥们儿,差不多得了。一个爷们,欺负老人小孩儿合适吗?” “向一鹄?”喵喵终于看清了英雄容貌,又惊又喜:“我就说嘛,肯定不是华光燊,他一脚下去,老流氓就直接见上帝去了。” “你夸我,还是夸大狗子呢?能用智商解决的问题,就不要用武力。”向一鹄拧着郑遥歌的胳膊,往墙壁上推了推。 当他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不禁愣了几个呼吸,浅浅一笑:“郑总?是您啊……” “放手……放手!向一鹄,你有病吧。我管教女儿,你算怎么回事!”郑遥歌怒吼着。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向一鹄猛地松开了郑遥歌,后者的司机也赶到了,正好扶住自己气急败坏的老板。 “大爷爷,孙老师没事吧?”向一鹄关心地望着艾国欣和孙老师。 “没事儿,一鹄。我们没事儿。”孙老师息事宁人,扶着腰,摇摇头,其实脸色依旧苍白。 “郑总,尊老爱幼,恐怕连你的员工都明白。”向一鹄眨眨眼睛,半真半假。 “抱歉,艾老师,孙老师。刚才是我太激动了,冒犯了。”郑遥歌用手帕按住自己正在流血的伤口,隐忍道。 遂而,他又恶狠狠盯住向一鹄:“我已经道过歉了,向总。接下来是我的家务事,这个喵喵,是我和苗迦的女儿。我们的家事,你也要横插一杠吗?” “他是我男朋友。作为一个男人,你当着他的面,打他女人,还想让对方给你道歉不成?没把你抽成生活不能自理,就算对得起你了。”喵喵敏捷地跳起来,一把挽住向一鹄的胳膊。后者本能地挣扎下,被她硬生生制止。他被她小母狼一般威胁的眼神,噎得没辙。 “向总,她说的是事实吗?看来,还真有人敢诱拐少女啊。”郑遥歌推开司机的搀扶,恶语相向。 “我今年二十一岁,婚都能结了。诱拐你个大头鬼啊!我看你是羡慕嫉妒恨吧。亲爱的,这个老流氓一直对我虎视眈眈。你知道的,有一种坏蛋,就会借着继父的名义,欺负所谓的继女。你看……我胳膊和腿上的伤痕,都是被他打的。他……他还想……还想……”喵喵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副痛不欲生的既视感。 “你……你信口开河,你胡说八道!”郑遥歌被气得跳了脚,一不小心还踩了司机的脚,后者倒吸冷气在旁边蹦跶着。 “就是你,就是你!”喵喵梨花带雨,指着郑遥歌,不断指责。 向一鹄被两个人拽得眼蓝,可一时难以摆脱。一个大男人被夹在中间,苦不堪言,又毫无头绪。 艾国欣终于一声断喝:“闹够了吧,都给我住手!” 喵喵从来没见过艾国欣这么生气,她一下子就蔫了,嗫喏着:“反正我不回去,那不是我的家。打死也不!” “一鹄,你和喵喵扶孙老师先回去。”艾国欣皱皱眉,挥挥手:“郑总,今天的事就先到此为止吧。苗迦那边,我会沟通。” 郑遥歌瞥了瞥向一鹄:“向总,我想……你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吧。” 后者不置可否,主要是暗自郁闷,自己怎么就被牵扯到这团乱麻中来的呢?难道,就因为自己见义勇为。 这个周末啊,可真够糟心的。 第41章 40.跳楼的姑娘 郑遥歌气哼哼离开,喵喵被艾国欣狠狠批评了一顿。她从来没见过,这位慈祥的老人,能如此严肃而认真的和人发火。虽然听完了老人的批评,但她心里却充满了委屈,没有吃晚饭就离开了艾家,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到太阳下山。 孤零零的女孩,从外面游荡回小区,她喂了猫便爬到花房的房顶上,晃着两条大长腿,百无聊赖望着天,十分郁闷。 艾国欣的话,时不时在耳畔响起,声音貌似不轻不重,却掷地有声,句句诛心。 “喵喵,你是一个成年人了,不是顽劣的孩子,可以肆意妄为。你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那是你的母亲,她生了你,养了你,用自己的血肉哺育你。你应该感恩!” “任何时候,委屈都不能成为诬陷的理由,哪怕对你不喜欢的人,哪怕对你认为卑劣的人。只要你做了,就意味着你同样卑劣,不值得同情!” “你受伤了,难道就要别人陪着你一起疼吗?这种小聪明,是自私,是胆怯,是懦弱!” “人,就是一撇一捺,简简单单,清清白白,但又顶天立地!” 喵喵皱着眉,纠结地啃着自己的手指头,倔强地把眼泪又憋回了肚子,自嘲道:“我从来都是一个人,不是吗?反正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反正也死不了……” 一只胖胖的橘猫,小心翼翼从树上跳到少女身旁,昂起下巴喵喵叫着,仿佛在撒娇,又仿佛在询问。 “可我,还有你们啊,对吧?你们是喜欢我的。”喵喵叹了口气,温柔地挠着胖猫的下巴,低声道:“胖橘,只有你不嫌弃我对不对?只有你喜欢喵喵对不对?原来,我在艾爷爷眼中,也是个不可原谅的小混蛋吧。但我真的有那么糟糕吗……没有人会关心我曾经历过什么?为什么要做人呢?还不如做一只猫,每天睡觉晒太阳,晒太阳睡觉,多开心……做人,好累啊!” 胖橘猫并不明白少女的困惑与郁闷,它舒服地跳上她的大腿,满足地享受着对方的抚摸,发出咕噜咕噜的得意声。它蹭着她的手背,用带着小刺儿的舌头舔着她的手心,痒痒的,麻麻的,她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喵喵躺倒在屋顶上,她看着星空璀璨的夜色,心里的思绪万千。 忽然之间,自己的膝盖被一颗石子打中了。少女哎呦一声,紧接着抬头查看的脑袋又挨了一下。这么贱招的事情也只有那头哈士奇做得出来了。 她气急败坏,努力爬起身来,把身边的一个饮料瓶子,朝着房下的黑影就扔了过去。 “死狗臭狗癞皮狗,华光燊!信不信我把你狗爪子做成醪糟鸡爪!” 黑影被打中了肩膀,但她还没来得及欣喜若狂,就听对方不满意地哼了一声:“我不是哈士奇!” 喵喵就像被人突然扇了个大耳光,她眼冒金星,就差惊诧与悔恨到口吐白沫了:“对不起,对不起,向一鹄。我不知道是你……哎呀!” 她手忙脚乱想探身查看,却忙中出错,一不小心直接跌下屋顶。 只听两声惊呼重叠在一起。从天而降的少女直接摔到男人身上。所幸,房顶不算很高,屋下又种了厚厚的草坪,还放了一些做树围子的草甸。 但总而言之,向一鹄成了人肉垫子,喵喵严严实实趴在他胸前。胖橘猫从屋顶山探出了头,看见下面滚在一起的男女,纳闷地喵喵叫了几声。 四目相对,鼻息相接。她的心狂跳得几乎要蹦跳出来。他却倒吸冷气,半眯着桃花眸,貌似又气又无奈。 “喂,小姑娘,你要跳楼看准点儿可好?会伤及无辜的!”向一鹄倒吸冷气,声音痛苦:“你……怎么这么沉?”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喵喵惶恐地从他身上爬起来,顾不得自己满身满头的草穗子,赶紧伸出小手,想拉他一把。 他凝视着紧张抱歉的少女,却被她狼狈的样子逗笑了。他一手捂着腰,一手拉住她的手。别说,这小丫头还挺有劲,还真把他这个大男人给拉了起来。 两个人都掸着身上的草,她嗫喏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以为不会有人关心我的死活呢。” “嗯,大爷爷说了,有个小心眼儿的小孩儿闹脾气,一声不响就离家出走了,打她电话又不接,他和孙老师很着急,让我们来寻一寻。我、左右还有本来应该被你砸中的那头哈士奇,我们兵分三路,到处找你。然后,我被一头胖得像熊的猫追着,它叫唤得那么惨,我就跟来了。正好看见,有个小屁孩,想不开要跳楼!”他呵呵一笑,忍不住呼噜着她的短发,想把上面的干草弄干净些。 月光之下,她小脸脏兮兮的,脸上蹭了泥土,头发像鸡窝,乱七八糟的。一双小鹿般的黑眼睛,隐匿着强忍住的眼泪,可惜瘪着的嘴却暴露了内心的委屈。 她就像一头毛茸茸的幼猫,离家出走到距离猫窝不过五米距离的地方。被主人发现还要傻乎乎的倔强,还挺可爱的。 “不至于吧?一言不合就想不开?还关机,小心眼儿!”他忍不住揶揄:“跳楼这种事,死透了也就罢了,如果断了腿才糟糕。这么好看的大长腿,以后就成铁拐李了,你会觉得开心?” “我没有关机,手机没电了。我没想离家出走,也没想跳楼。只不过,碰巧在房顶上想心事,又碰巧被你误会。”她抹了抹鼻子,皱着一张花猫脸,故意呲牙道:“我大喵爷会跳楼?我不把别人推下楼就不错了,哼哼……” 她故作蛮横,但在他浅笑的凝视下,终于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颓废下来,低着头嗫喏着:“就是……就是艾爷爷批评我批评得也太狠了,我心里难受啊。我想找个地方,好好反省下。我知道,一定是我做错了,他才会那么生气。可是……他,他并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我也委屈啊……” “如果,如果郑遥歌没有威胁艾爷爷,我也不会诬陷他是流氓。如果他没有推孙老师,我也不会咬他啊。我……喜欢艾爷爷和孙老师,我不想他们因为我受伤,因为我吃苦。我要保护他们!我喜欢他们一家人……”喵喵一咬牙,把内心想法冲口而出。 “多大点儿事儿啊。至于吗,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走吧……去吃冰淇淋。”向一鹄轻笑出声,他勾了勾她的鼻子,拉长音调:“我给大爷爷打个电话,让他放心。然后……得找个地方把你弄干净些,再带回去。不然,诱拐少女的罪名,我可担不起。” “向一鹄,我不是天生的坏孩子,你相信吗?”她固执地站在月光下,不肯挪步。 望着她眸光闪烁,充满了恍惚与期待。他的心,突然有些酸涩。有一种疼惜的情愫,在心底慢慢生长起来。 鬼使神差的,他拉住她的小手,俯身温柔道:“我知道,我的小朋友……是个好女孩。” 第42章 41.我是男朋友 时光,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 向一鹄和喵喵坐在靠窗的位置。这个时间,客人很少,只有零零落落的几个人。 他点了一杯美式咖啡、一份意大利肉酱面和奶油蘑菇汤,还有两颗粉红色的冰淇淋球,上面还点缀着鲜艳欲滴的草莓。 咖啡是给自己的,多年007加班熬夜的习惯,他养成了靠黑咖啡续命的喜好,不喝反而睡不踏实。剩下的食物,自然给那个赌气没吃晚饭的小丫头。 喵喵先去洗手间洗了脸,梳了头发,这才扭扭捏捏出来。可惜,此时此刻,她再没有往日的活灵活现,而失魂落魄的,连脸上沾了餐巾纸的沫沫儿,都没察觉。 看见桌子上的美食,这个小吃货居然连眼皮都没有眨眨。她叹了口气,败兵一般坐在向一鹄对面,用手撑住小脑袋,却撑不住自己的垂头丧气。 “时光的草莓冰淇淋特别好吃,要不要试试看?”向一鹄把精致的冰淇淋往喵喵面前推了推,像哄着一个小孩子。 “我吃不下,心里堵得慌。”她胡乱揉揉眼睛,鼻音沉重。 “吃点甜的,能够缓解女性的焦虑。”他挑挑眉,用自己的汤匙舀了一小勺去,津津有味浅尝,称赞着:“香浓润滑,可口润喉,很像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北冰洋袋儿淋。” “北冰洋袋儿淋,你……你也吃这种零食?我……以为你会把冰淇淋当垃圾食品呢?小姐姐说,你抗糖的决心比美妆博主还坚固呢!”她有些震惊,瞪大了眼睛。 “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食物就是袋儿淋,粉色的,草莓味的,一个塑料袋装着一大包。每次,我只有发烧了,我姥姥才舍得给我买一包,还要分好几次才让吃完。所以,我固执的认为,什么病只要吃了草莓袋儿淋,就会好的。什么不开心,在袋儿淋面前都不是问题。一袋不能解决的,就来两袋!”向一鹄凝视着自己手中的小勺子,浅浅一笑。 “早知道你喜欢这个味儿,我送你啊,这个我送得起。现在北冰洋袋儿淋,汽水什么的都重现江湖了,咱们家楼下的小卖铺就有,又不贵!”喵喵感慨着,她试探着也吃了一勺,登时瞪大了眼睛:“你骗人,根本不一样。这个没有袋儿淋那么甜。不过,真的也很好吃哦。” “这家店的冰淇淋,是店主的奶奶手打做的限量版。以前,我姥姥也会自己手打冰淇淋,然后冻在袋儿淋的袋子里,骗我是北冰洋的草莓冰淇淋。”向一鹄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霓虹闪烁,意味深长地诉说着回忆。 “那时候,家里不太富裕,北冰洋袋儿淋可算是奢侈的零食,偶尔才吃得起。不过,我姥姥会用土方法,攒鸡蛋和奶粉,用白砂糖做冰淇淋。草莓味的糖精是她央求邻居给买的,每次就放那么一点儿。她会用几个小时,用筷子快速搅拌打发那些材料。然后再央求邻居,放在人家的冰箱里冷冻。还好,那时候住四合院,邻里之间就像亲戚一样。”他眸光粼粼,眼神温柔得如同流淌的溪水,脉脉而潺潺。 她一边认真地听,一边认真地吃:“我以为,你一直都是富人家的孩子呢?没想到也有贫苦的童年记忆。那咱们还真有共同语言了。挺好!” “苦吗?那时候真没觉得。我父母都在外地工作,是姥姥把我带大的。她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都毫无保留给了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是我一生中最美的记忆。很甜,一点儿不会觉得苦。”他浅浅一笑,凝视着她:“再说,你妈妈可是苗迦,你可算不上什么穷孩子吧?” 吃着吃着,喵喵突然停住了动作,她迟疑了下,抬起头笑容古怪:“向一鹄,商量个事儿,以后吃东西的时候别跟我提苗迦的名字行吗?” 她放下了手中的调羹,有些索然无味:“你很想知道我的童年吗?其实,你不用这么旁敲侧击的,直接问我,我也会讲啊。穷又不丢人……丢人的是背叛和卑鄙,我扪心自问,没有!” 向一鹄耸耸肩,舒服地靠在沙发座椅里,自嘲道:“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对少女的心事好奇。不过……既然,你都拿我搪塞郑遥歌了,那又是个得理不让人,无理搅三分的主儿,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知情太被动吧?你的事情就算大爷爷知道,肯定也不会多讲。那我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其实,这家店,我也确实常来。而且,我给你讲的我和姥姥的事儿,都是真的,没什么特别的居心,就是想告诉你。谁小时候没点儿糟心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活得不也很好?” “好吗?好得连工作都没了!保时捷都被要回去了,还好呢……”她嘟囔着,撇了撇嘴:“那你现身说法,一点儿没有励志的正能量!” 他被噎得不善,长眉一耸,劈手就弹了她一个爆栗:“那你还好意思把我扯进来?回头郑遥歌告我,我连律师都请不起。”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不会让他这样做的。”她揉了揉脑袋,梗着脖子,倔强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解决。你和艾老板,我都不会麻烦。大不了,明天我就离开服务中心,我回学校去。有本事,让他就到学校去闹腾。我就知道,他一定听说了我要卖爷爷的房子,可房本还在苗迦手里,他太贪心了……那房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孩子气,一言不合就发脾气。”他长臂一展,把意大利面和蘑菇汤硬生生推到她面前,不客气道:“你的事儿,我们管定了。吃饭,敢剩下一根面条,我就再给你叫一整份。吃饱了,我再听你讲故事。反正,失业的人,时间最富裕了。” “干嘛要趟这个浑水呢?因为小姐姐吗?还是艾老板……他们都太爱管闲事了吧!”喵喵歪着脑袋,任性逞强。 “难道……我们不算朋友吗?”向一鹄哂笑着,用颀长的手指敲敲桌子,无奈道:“对,我还是你……男朋友?连我自己都不知情。行了,小女朋友,乖……给老男朋友一点儿面子,行不行?” 这撩人的手段,还有这很能打的颜值,喵喵嗫喏着唇瓣,咽着口水,终于败下阵来,只能低着头乖乖吃面。 那一边,艾国欣家里。左右看了看向一鹄刚刚发过来的微信,微微一笑:“大爷爷,孙老师,您不用担心了。喵喵她没事儿,现在和向一鹄在一起。他们在外面吃点儿东西,一会一鹄就会送她回家。时间不早了,要不你们先休息吧。我等他们,回头就让喵喵先在我家里住一晚?” 艾国欣松了口气,却依旧有些惆怅:“都怪我,今天说话的语气太冲了。喵喵还是个孩子,我太急于求成了。” “您也怕她走了歪路。放心吧,我会好好教育她。做人,要正直。”左右浅浅一笑:“猴子的智商比哈士奇,强很多,不费劲儿。我有信心!” 老人与女人对视,蹙紧的眉终于舒展了许多:“小右,你也会开玩笑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天和逗比在一起,难免会贫嘴一些。”左右愣了,尴尬地笑笑:“大爷爷,我能不陪那头哈士奇,再去医院照顾碰瓷老何吗?大狗子又唠叨又烦人,气得我总想抽他一顿才解气。” “哈哈,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谁能让你这么动气。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和石头,看上去是天生对头,也许……你们也是彼此的解药?”艾国欣半真半假。 “生气,代表着在乎?这种心理暗示并不应用于怪兽甲与怪兽乙。大爷爷,您还是多关心下,那犯了花痴的小怪兽吧。她喜欢向一鹄……可是相当认真的。”左右唇角旋起蒙娜丽莎的姨母笑。 “什么?”艾国欣愣了一下:“怎么可能,他们……年龄相差那么多?” “鲁迅和许广平相差十七岁。说说现在的,某位杨姓科学家与妻子相差五十四岁……大爷爷,您可不是固守自封的人。在爱情面前,年龄从来不是问题。”左右故意煞有其事。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问题不在喵喵,而是一鹄……这还真棘手。”艾国欣郁闷地来回走着,似乎想在纷杂之中,梳理出头绪。 “一鹄虽然女人缘很好,但他不会乱来。”左右似乎意识到玩笑开得有点儿大,赶紧解释:“您别担心,我问过他,他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正因为没有,才会出问题。”艾国欣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嘀咕着:“如果现在用外力去让他们彼此疏远,反而会适得其反,特别是哪喵喵丫头,天生反骨。怪我,只想着喵喵还是个小孩子,假小子,什么都不懂的小猴子。难怪今天情急之下,她会说一鹄是她男朋友,确实有些意外……算了,顺其自然吧。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左右听得莫名其妙,正在狐疑中,忽然听见手机响。 “大爷爷,我得出去一下。华光燊……捡了个兄弟回来,已经到楼下了。”她冷笑着:“您要有思想准备,可能会很惊喜!” 第43章 42.童年的阴影 “我听苗迦说,我还不到一岁,我亲爸爸就没了。至于是意外还是生病,她不肯说。反正那年,她才二十三岁。”喵喵抱着一大杯可乐,出神地说:“她特别爱跟我讲,那时候为了带着我,多苦多苦。好像我天生就是个累赘,是个她根本就不想要的大麻烦。嘿,其实我比她更不愿意,成为她的孩子。如果我能选择的话……至少,她当时能选择,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我五岁之前的记忆,真的没剩下太多。那时,我的户口还有问题,上不了公立幼儿园,只能去私人开的。因为我不爱说话,没少被阿姨收拾。我就记得,每天苗迦慌慌张张送我去幼儿园,不是给我穿错了衣服,就是少穿一只袜子什么的。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个又小又破的幼儿园,阿姨又胖又凶,拧人大腿可疼了。饭菜经常会吃到剩的,还能看见老鼠跑来跑去。”她哂笑着,似乎讲着一件有趣的事。 没想到,向一鹄却听得认真,也一点儿没有厌弃。他的眼神深邃而悠远,隐匿着一抹同情与怜惜。 “刚开始,我又不会自己吃饭,是个爱哭鬼小萝卜头儿,经常被大个子的男孩欺负。他们打我,还抢我的玩具,反正胖阿姨看见也不会管。我哭啊,用手扒着栏杆,不愿去幼儿园,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也好啊。可苗迦心真狠,她怕迟到拿不到全勤奖,就生生掰开我的手,把我直接扔进胖阿姨的怀里。她走得可真义无反顾啊……头也不回,不管我是不是哭得,快断了气。” “后来,她认识了郑遥歌,据说已经是当时很有名的记者了。他们开始谈恋爱,他挺烦我的,苗迦就把五岁的我,又扔到了爷爷家。不过,这对我来说,倒是天堂一般的日子。我奶奶做菜特别好吃,手特别巧。我的花裙子,都是奶奶裁剪缝制的,她还给我梳了两个小辫子,麻花的可好看了。“说着说着,她阴郁的神情,渐渐阳光明媚起来。 “我爷爷可厉害了,他会写诗还会讲故事。对,他和艾老板很像的,说话慢条斯理的,老是笑眯眯的,他也爱喝茉莉花茶,爱讲道理从不骂人。夏天的时候,他就在桂花树下铺个凉席,给我打着蒲扇,给我讲西游记,讲水浒,讲聊斋。奶奶就在水缸里,冰着大西瓜和水蜜桃,那么甜。到了晚上,她会熬好绿豆粥,再放一勺白砂糖,又甜又沙,可好吃了。” 喵喵似乎陷入了美好的童年回忆,她咧着嘴,笑得很甜。向一鹄也情不自禁,唇角微微上扬。或者,在每个人记忆中,都珍藏着儿时的美味记忆,我们不仅记住了好吃的食物,更珍重着藏在食物背后浓浓的疼爱。 “哎……我十岁那年,奶奶去世了。爷爷就像得了一场大病一样,没了魂一般。不到半年糖尿病严重了就住进了医院。我永远记得那个雨夜,小姑姑在美国回不来,苗迦又忙着谈恋爱和筹备婚事,根本不接电话。还是邻居们帮着我,把爷爷抬到三轮车上,大爷大妈们骑车的骑车,打伞的打伞。和我一起送爷爷去看医生。” “后来,苗迦假惺惺来看爷爷,被我赶走了。我们,根本不需要她可怜。我就学着像奶奶一样,给爷爷做喜欢吃的菜。我每天下学后,先回家做好饭,然后坐三站公共汽车,去医院给爷爷送饭、擦身、陪他聊天。其实那个时候,我很害怕,怕没有了爷爷,那就剩我一个人了,怎么办?没有了爷爷,我怎么活?”喵喵古怪地笑了笑。 她侧着头,昂起来下巴,似乎想让眼泪在眼眶里多兜兜圈子,而不会潸然落下。 “虽然,院儿里的大爷大妈们,时常帮衬和照顾我们,可胡同里也有那种坏孩子,爱欺负小丫头的。他们,趁人不注意,就骂我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其中有一个,还用火柴点了我的辫子。我不敢告诉爷爷,怕他伤心。就自己拿着剪子,剪掉剩下的辫子。从那以后,我就没留过长头发。我也不再爱哭,我必须保护自己,保护我爷爷。后来,我就敢和大院里的男孩子打架。从打不过,到打破对方的脑袋,我就成了胡同里的小霸王。哈哈……成了大喵爷。” “看出来了,您这身手绝对来自童子功,不白练!”向一鹄扑哧一乐,故意揶揄:“我小时候,也在姥姥姥爷身边长大的,从两岁到十六岁。我上高中时,父母才回到帝都。刚开始几年,我甚至不愿意喊他们爸爸妈妈。” “那你姥姥姥爷,现在……还住在帝都吗?”喵喵试探地问。 “我姥爷八十八,姥姥八十整,都在英国和我小姨一起住。他们身体健康,晚年生活很愉悦。每年,我会用十五天的年假时间去英国陪他们。不过,他们和我父母之间的关系,比较淡漠,所以……不太想回帝都了。”他喝了口美式咖啡,浅笑着:“至于我父母,都能成为热爱工作、兢兢业业而抛家舍业的典范。我和他们相处的时间,很少……其实,真正完美的原生态家庭并不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倒更正常些。不过,内部矛盾总能解决啊,相互理解、包容……” “喂,向一鹄,你又不是心理专家。给我讲这些,我可不会付钱的。我也不相信这个……”她嗤之以鼻,打断他:“我们家可不一样,我没见过我亲爸爸,照片都没见过,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苗迦提起他就是死鬼死鬼的。而爷爷奶奶也从来不讲,我甚至想他别再是个杀人犯,已经给毙了吧?不过,我也不在乎他们,他和苗迦,都是我不能选择的意外。谁让我投胎没投好呢?” “我不喜欢苗迦,更不喜欢郑遥歌。本来,奶奶走了,我就和爷爷相依为命挺好的。我们过我们的苦日子,他们过他们的炫富生活,谁都别打扰谁,挺好!可这一切,都被郑遥歌给毁了。我十三岁那年,他们结婚第六年,儿子小小五岁了。郑遥歌下海,挣了钱换了大房子。为了挣面子,他非要苗迦把我接回去上重点中学。生怕他的朋友议论,这个所谓的继父,苛待了可怜的小继女。”她突然咬牙切齿起来:“我去!” “也许,他们也确实在为你考虑。”他迟疑地淡淡道,其实心里已经对苗迦和郑遥歌,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见鬼!苗迦和郑遥歌就是一对自私自利的男女,难怪他们能走到一起。为了他们的面子,他们就硬从爷爷身边抢走了我。苗迦还不许我再见爷爷。后来,我爷爷病很重了。她还一直瞒着我,我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握紧了拳头,狠狠道。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个所谓的新家。郑遥歌看不起我,甚至不许我和他们的儿子,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那个小小,跟他爸爸一样蛮不讲理,打人骂人也就罢了,还把爷爷送我的文具盒踩坏了。我打了他一巴掌,郑遥歌就踹断了我的胳膊。苗迦呢,什么都没说,直接把我送进了全日制的寄宿学校,一个月只能回家一次。” “你们不喜欢我没关系啊,那就让我跟爷爷一起过吧。我只要有爷爷喜欢我,就行了。”少女倔强地咬着嘴唇:“可苗迦还骗我,只要考上了重点高中,就让我见爷爷。结果,等考试成绩发下来,我才知道爷爷……已经……那个爱吃牛奶糖,爱喝茉莉花茶的老头儿啊,走得时候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陪。你说,他得多冷多害怕啊……” 再也隐忍不住悲伤的情绪,她潸然泪下:“骗我,瞒我,不让我送爷爷最后一程,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苗迦和郑遥歌。我在爷爷家的老院里,抱着他的照片,每天在桂花树下给他读报纸,一起听收音机。苗迦不敢上门啊,她当然不敢了,她怕爷爷的鬼魂,也不放过她!我恨她,永远、永远不会原谅她!她就是苗迦,不再是我妈妈!” 向一鹄听得惊心动魄,忍不住轻轻拍着喵喵颤抖的肩膀,让她尽量放松情绪:“好了,都过去了。没事儿了……” “对,过去了。从那以后,我就没和苗迦在一个屋檐下待过。爷爷给我留了一笔钱,还把房本交给苗迦暂时保管,等我成年后再给我。那房子现在这么值钱了,苗迦肯定舍不得,奸商郑遥歌更舍不得。可那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那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最后的念想!”她愤怒地瞪圆了眼睛。 “从高中到大学,我就没再用过苗迦的钱,我自己能养活自己。是啊,她让郑遥歌给我送过钱,可他每次都要狠狠羞辱我,我死都不会用他的臭钱。爷爷留给我的钱,我也没动。我想过了,等我出国之前,要给爷爷奶奶买一块墓地合葬的,地方都选好了,我得攒够钱啊。爷爷奶奶的骨灰,现在还寄存在陵园的骨灰架里呢。我一定要让他们落土为安。”少女低下了头,眼泪像川流的小溪,噼噼啪啪砸在自己的手背上。 向一鹄的心被紧紧攥住一般,窒息着透不过气来。他想到了,她的童年会很苦,却没料到,小小年纪的她,竟然经历了这么多周折与生离死别。他舔舔唇角,第一次觉得自己理屈词穷,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满心伤痕的小姑娘。 原来,小怪兽故意凶巴巴的,故意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派头,故意过得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的。不过是,想要把脆弱的灵魂藏得更深一些。她也是个不过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啊,会怕黑暗与孤独,却为了捍卫自己的骄傲,一个人苦苦撑着,努力活下去。满心伤痕,却保持善良,他对这个小丫头,开始刮目相看。 “向一鹄,你别一副晚娘的脸色,让人看了不爽。别可怜我,也别假惺惺安慰我。我现在过得很好,相当好。大学三年,我拿了三年最高奖学金。学费,生活费都靠自己搞定。我给导师做助理,我做家教,帮人家遛狗,对了……我还是东北三哥烤串店的第一掌门大伙计。有时间,我请你到店里吃烤串吧,我穿串,烤肉绝对是他们店里的金字招牌!” “我自己过得很好,很开心!”喵喵故意得意洋洋的,抹了抹自己的刺猬头,大方自嘲道:“我承认,我绝对不是好女孩,或者从小就不是一个乖孩子。我打架,忽悠人,连跆拳道黑带都是从淘宝上买的,用来故意唬人的。我抠门,爱算计,还喜欢占大狗子的小便宜。我知道,我很糟糕,没家教没礼貌……我让艾老板丢人了。我让你们大家……都丢人了。” “闭嘴!再胡说八道,我就抽你一个大耳刮子!”他懒洋洋地扔过餐巾纸包,故意凶巴巴:“喵喵,你给我听好了。你自食其力,心地善良,做菜还那么好吃,你是一个很棒的女孩子,不许贬低自己!还有,大爷爷和左右、华少、燕女神还有我,我们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我们都特别喜欢你,因为……你可爱至极!” “真的吗?我这么差劲的家伙,居然还会有人喜欢?”她的眼眶再一次红了涩了。 “废话!你知道大爷爷……还有我们大家,有多担心你!”他语气认真而又带着几分苛责:“大爷爷批评你,因为他相信,玉不雕不成器!他把我们每个人,都当成他自己的孩子,生怕我们走错了路。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急得大爷爷到处找你,差点儿犯了心脏病。他不喜欢你,他不关心你,犯得着为你这么担心吗?你这个小白眼狼!” “我知道啊,我知道他是为我好,可我让大家失望了。我是难为情,才躲出来到处瞎逛的。”她吸溜着鼻子,委屈道:“你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爱有微光喵喵团。我怕你们不要我,会赶走我啊……” “我怎么觉得,你还想看看……我们到底会不会为你着急呢?你这小没良心的,我告诉你,以后不许再骗人。什么诬陷啊,陷害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不是好姑娘的做派。答应我,不再撒谎和骗人!还有,以后你的事,搞不定的就说,我帮你!” 他伸出小手指,笑着朝向她。她傻傻地望着他颠倒众生的美貌,忙不迭点头。他们拉钩儿,都笑得心花怒放。 “那个什么,向一鹄……你打算怎么帮我,你会去揍郑遥歌吗?那我可以旁观吗!”喵喵揉了揉眼睛,几乎要欣喜若狂了。 “什么?”向一鹄愣了几个呼吸,遂而哈哈大笑,顺便呼噜着少女的脑袋:“用智商能解决的问题,用不着武力。” 她笑容凝滞住了,鼻尖耸动着,不满意嘟囔着:“白激动了,那咱们的交情,还不如忽悠华光燊呢。” “你,以后听我的!知道不?”他哼了一声,站起身来。 他揽住她的肩,靠在她耳畔低声说:“哈士奇太笨,留给左右调教。咱们得回家了,因为……大狗子捡了个小流浪回来。我们再不回去,左右真会抽死他的……” 第44章 43.捡了个媳妇 艾国欣家。 等向一鹄和喵喵,匆匆忙忙赶回去,已经将近午夜十二点。可艾老师家里,还热闹得很。 孙老师知道喵喵没事了,实在熬不住已经回房间休息。左右站在屋门口,翘首以盼。即便还在屋外,都能听到房间里鸡飞狗跳的,还有华光燊的叫喊声……好像还有人啪嗒啪嗒的走路声和喘气声,总之有点儿怪! 眼见,性格清冷的小姐姐能够如此关心自己,破天荒站在门外迎接,喵喵感激得一塌糊涂。她冲过去拥抱住正在“啜泣”的左右。 “小姐姐,想不到你这么爱我,我简直受宠若惊!”喵喵差点儿也要热泪盈眶了。伟大的姐妹情啊,必须赞! “松手!”左右却声音冰冷,她身体绷直,鼻音很重。 喵喵吓了一跳,赶紧松手,才发现左右哪里是激动万分,而是……过敏了。 她一边吸溜着鼻子,用纸巾擦着红红的眼睛和鼻尖,凛声道:“向一鹄,你能把华光燊弄到狗市,贱价卖了吗?或者,干脆送达到狗肉馆,肉归他们,皮留给我!” “我去,华少非礼你了?小姐姐都要扒了他的皮才解恨!”喵喵倒吸冷气,退到向一鹄身边。 “你过敏了?还很严重。要不要去看医生?”向一鹄躬身,仔细查看着左右的脸,他心有余悸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似乎猜到了里面藏着什么怪兽,讪笑着:“不会吧,大爷爷最怕这个!” “我没事儿,已经吃了抗过敏的药。你们赶紧进去吧,华光燊和大爷爷在客厅,还有他捡来的东西,等着咱们回去处理。等过了今天,再扒哈士奇的皮。我看他以后,还敢自作主张?”左右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她眯着眼睛看着喵喵,压低声音嘱咐:“别再给大爷爷添乱了,他心脏不好,为了你闹脾气,他连晚饭都没吃得下,知道吗?” “哦,今天是我错了。我会向艾老板认错的。”喵喵低了头,咽了咽口水真心沉痛道。 不过,她马上又抬眸,眼睛里滑过一丝好奇的光彩:“不过,我现在更好奇,大狗子到底捡了啥回来,让小姐姐想宰了他!他……不会把碰瓷的老何带回家了吧?” 左右还未来得及回答,喵喵已经丢下他们,三步并两步冲进了艾国欣家。 客厅里,艾国欣危襟正坐在沙发里,直愣愣看着茶几旁蹲着的两个庞然大物。 一个自然是华光燊,另一个……凶神恶煞般的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正竖着的耳朵,呲着的牙,一条红舌头耷拉在獠牙之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居然,是一头真正的大狼狗啊。这大狗并不安分守己,它不耐烦地在客厅里溜达着,巡视着。 “我去,哈士奇居然捡了个兄弟!”喵喵张大了嘴巴,顾不上第一时间给艾国欣道歉,而蹑手蹑脚走到狗身边。 这可是一条货真价实的德国牧羊犬,俗称大狼狗。只不过,它年纪有些大,嘴巴上的毛都开始发白了。狗子的皮毛干涩还东倒西歪的,看上去不太体面。身上有股臭乎乎的味道,闻起来实在影响食欲。无疑,这是一条流浪老狗。 老狗一听见门响,就警惕地竖起耳朵来,以攻击姿势对着走进来的三个人。左右走在最后,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向一鹄虽然喜欢动物,但他更爱干净,面对这样一头脏呼呼的狗子,没立刻产生什么好感,也站在门边不愿靠近。 但喵喵就没那么多忌讳了,她屁颠颠跑到华光燊与狗面前,这才发现它不但脏,身上竟然还伤痕累累,有的地方甚至有小小的血洞,正流着血与脓水,吓人的伤口里似乎有什么白色东西蠢蠢欲动的。 喵喵倒吸冷气,不由退后一步:“这么严重的伤,好像已经化脓了,伤口里面都生蛆了!” 她话未讲完,左右再也忍不住,直接跑进了洗手间,吐得稀里哗啦的。 艾国欣皱了皱眉,他站起了身:“这么严重?石头,这伤你怕处理不了,赶紧送医院吧。” “我知道一家24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马上打电话联系。”向一鹄动作飞快。 “宠物医院?很贵吧……要不,我先给陈皮简单包扎下,我有碘伏,双氧水和云南白药,绷带也有。”华光燊并不嫌弃狼狗的肮脏与酸臭。他抖抖自己手中装满药和纱布的塑料袋,用手抚摸着狗的脑袋,耐心道:“陈皮,我带你去天台吧,那里人少。” “陈皮?你还知道这狗叫什么啊!啧啧……”喵喵打量着狼狗,发现它脖子上有烂了半截的皮套,耷拉着脏呼呼的狗牌:“真叫陈皮啊,还真挺像烂了的老橘子皮。亏得你救了它,我看它都要挂了。” 她刚想伸手再检看陈皮有没有其他伤口,但遍体鳞伤的老狗却突然虎躯一震,抖落着皮毛,还恶狠狠呲着牙,吓得她赶紧缩手。 “好大的狗,比一般的警犬都大!艾老板……我记得您说过,您怕狗。”喵喵忽然想起来,她转身望向老人,只见平时风淡云轻,气质儒雅的老教授此时动作僵硬,连笑容都有些皮笑肉不笑的紧张。 “艾爷爷,我不知道您……怕狗。对不起,没和您商量,就把它们捡回来了。我先把陈皮拉天台上去。不过,猴子,这个姑娘,今天得跟你凑合一宿,明天我再带她去找张所长。”华光燊拉住狼狗的项圈,不好意思道。 “它们?姑娘?几个意思?”喵喵瞪大了眼睛,东张西望。 “石头,我看这狗伤得不轻,还是送医院放心,这也是一条生命啊。别担心,我有钱。”艾国欣心有余悸地望着大狼狗,并不敢高声讲话,却慷慨地拿出自己的钱包。 “大爷爷,我可以和石头带……陈皮去看病。不过,剩下这个……恐怕还得靠左右和喵喵……洗干净了!”向一鹄朝着艾国欣对面的摇椅努努嘴,笑得意味深长。 喵喵这才发现,原来艾国欣对面的摇椅里,还窝着一个沉默不语的姑娘。因为她衣服破烂,正哆哆嗦嗦躲在空调毯下,几乎和毯子混为一体了,喵喵才一时没看出来。而房间里酸臭古怪的味道,也不仅仅来自陈皮这条狗。 “我去!行啊,华光燊,你不但牵了个兄弟回来,还顺手捡了个媳妇儿!真成!难怪小姐姐要扒了你的皮!”喵喵大叫着,她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藏在躺椅里的小姑娘。 这小丫头身材瘦弱,不过十五六岁模样,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脸上脏兮兮的,身材干瘪发育不良的既视感,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垮大而破烂。 “你胡说什么?”华光燊看见脸色苍白的左右,正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赶紧解释:“这小姑娘是个哑女,不会讲话。我去找喵喵,在小吃街那边的垃圾堆旁,遇到了她。她和陈皮正在扒垃圾,被一个醉汉纠缠不休。醉汉把陈皮打伤了。人和狗,都可怜巴巴的,我顺手就把他们捡回来了。左右,你没事吧,喝点水?” 华光燊谄媚地拿起一瓶矿泉水,屁颠颠想递给左右。但后者刚刚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眉心一蹙忍不住又疾步走进了洗手间狂吐。他尴尬地四下环顾:“喵喵,要不……你帮小哑巴洗洗吧?洗干净了,让她晚上先跟你凑合一宿。明天我在想办法。” 小哑女哆哆嗦嗦的,忍不住挠着自己草窝一样的头发,看得喵喵都忍不住喉咙紧缩,浑身发痒,她不会有虱子之类的吧? 喵喵立刻跳离原地,对着华光燊哀叫着:“哈士奇,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搞定啊。小姐姐都吐成那个样子了,我也搞不定……搞不定这个啊。要洗你自己洗!还有,你让她住我房间,还不如把我宰了好呢。” “这么晚了,你让石头上哪儿找宾馆安置她?也只能先住咱们家了。要不,喵喵……你和孙老师挤挤,我和石头睡。空出来的房间,给这姑娘休息。至于小右,她对狗毛过敏,石头和一鹄把狗送走,她就没事了。”艾国欣心有余悸地看看老狗,后者眯着眼睛,一副青皮狗的无赖样。 “陈皮,爷爷。它叫陈皮,您看……它有狗牌的。”华光燊亲昵地抚摸着陈皮的脑瓜顶儿。也怪了,这头老狗唯独对他,还算客气。虽然不会摇头摆尾奉承,至少不会呲牙威胁。 “你和它,是一丘之貉啊。”左右捂着口鼻,远远靠在墙壁上,似笑非笑道:“华光燊留下,方便照顾……他的客人!喵喵住我那里,就别打扰大爷爷和孙老师休息了。” “我身上也沾了狗毛和狗味儿,小姐姐你会过敏吧!”喵喵的如意算盘打得飞快:“要不,我勉为其难住向一鹄家吧,他对猫狗都不过敏。” “不行!”左右蹙眉,一声断喝,直接扼杀了猴子捞月的美梦。 “不好,不好,这样不好。”艾国欣也摇摇头,站在左右阵营中。 “我和一鹄带陈皮去看病,回来肯定很晚。我想就去一鹄那里凑合一宿。小哑巴可以住我房间。喵喵也不用去左右家了,你负责把她收拾干净就行了!”华光燊斩钉截铁。 “那我,那我还是去跟小姐姐住吧。我一个人搞不定小哑巴……怎么洗啊,这么脏!”喵喵万念俱灰,痛不欲生:“华光燊,你不带这么欺负人啊,要洗你自己洗!” 眼看就要进入僵局,左右长眉一挑,淡淡道:“让小哑巴去我那里住,我帮她收拾干净。” “小姐姐?”喵喵吃惊地望着左右,不可思议:“你……你不嫌她脏吗?” “你这小猴子,连自己都洗不干净,又怎么照顾别人?总不能真让华光燊去洗吧,那哈奇士就真成大色狼了!”左右哼了一声,又放低了声音:“难道,让孙老师再起床帮忙吗?你把一个不知身份来路的小姑娘,放在大爷爷家,万一给两位老人添麻烦,怎么办?你想过吗……” 喵喵忽地一愣,她突然为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女人,拥有如此细腻的心思而感动了。左右是多爱洁净的人,竟然为了艾国欣,愿意收留脏兮兮的流浪少女。相比之下,自己难免自惭形秽,她乖乖点点头:“小姐姐,我帮你。” 大家各自安顿起来。喵喵也懂事地找出了自己的衣服,陪着左右一起帮哑女洗澡,换衣服。向一鹄和华光燊抬着那条坏脾气的老狗,去看病了。 忙完了,喵喵蹑手蹑脚回到房间。她正在为自己的道歉词一遍一遍打着腹稿,可是,当她回来时,艾国欣已经休息了。她舒了口气,心里百感交集。待走到自己房间,却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还有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一看就来自艾国欣的笔迹。 “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致诚则无它事矣,唯仁之为守,唯义之为行。” 这本是《荀子·不苟》中的一句话,喵喵甚至能想象出艾国欣念文时的摇头晃脑,一副老学究的慈爱模样。 然而,文字的最后,居然还被调皮地画了个不熟练的笑脸儿。那么可爱,又那么温暖…… 此时此刻,喵喵想笑却又有点儿想哭。被人疼爱的感觉,真的好幸福啊…… 第45章 44.第肆号事件 爱有微光喵喵团,因为突然收留了两个流浪者,正常的生活一下子被打乱了。 先说那头叫陈皮的老狼狗。它被华光燊送到医院去治疗。 医生说,陈皮是公狗,至少十岁了,早年受过训练,很可能是被偷盗出来的工作犬。它长期营养不良,身上伤痕累累。有被利器划破的,有被重物击伤的,最厉害的是背部几个血洞,起先被人用烟头烫伤后,伤口不断恶化感染形成的。 华光燊和向一鹄亲眼看见,医生从那些肉洞里挤出了一团团的肉白蛆虫,蠕动着争相逃命。虽然身为大男人,但向一鹄根本没忍住当场就吐了,而久经沙场的华光燊复述起当时场面,也脸色冷白。 幸好陈皮的生命力顽强,伤口清创后打了消炎针,两天后又摇头摆尾,俨然一头威风凛凛的狗好汉了。 大家对伤害陈皮的人义愤填膺,更对这头可怜的老狗倍生同情,自然不能让陈皮再出去流浪了。于是,艾国欣拍板做主,把陈皮留在了社区服务中心,只待它伤好痊愈,就会成为有身份的看门狗,平时就先住在大阳光房里,华光燊还用废弃的木条,为它在院子里制作了豪华而霸气的狗屋。 给陈皮看病出钱的是艾国欣,给它办狗证主人的联系方式填的还是艾国欣。结果,陈皮就正式成为天生怕狗的艾老师座下第一猛犬。可惜,害怕的人依旧害怕,蛮横的狗依旧蛮横,这丝毫没有改变。 出奇的是,自从居委会的院子里有了陈皮,老鼠再也看不见了。食堂的大师傅老刘,也多了一个不挑食的食客。经常能看见,桌上华光燊和喵喵狼吞虎咽,门外面陈皮虎咽狼吞,自此社区食堂从此再无剩汤剩饭,以实际行动响应了光盘行动,但这是后话。 另一个小流浪是个哑女,因为不会讲话,被喵喵叫成了小哑巴儿。哑巴本来带着贬义,只不过被小猴子加了俏皮的儿音,变得讨喜可爱起来。没几天,小哑巴儿便被大家都叫顺了嘴。 这哑女,除了一身破衣烂衫,再身无长物,当然也没有身份证之类的证明,还好会写几个字,可又写不清楚自己从哪儿来,是哪儿人。大家连猜带蒙,只能大概猜测,小哑巴儿叫黄小珍,今年十七岁,是南方人,本来住在山里务农,结果被一个婶婶从山里带出来,坐着火车来到了帝都来打工,结果在火车站和婶婶走散了,之后又饿又怕糊里糊涂走到了这里的居民区。 一周前,她从垃圾堆上救了半死不活的老狼狗陈皮,用自己家乡的土办法为陈皮治伤,从此他们两个就从此相依为命了。 赵薇是个热心肠的阿姨,最受不得看着可怜人受苦。本来她想把小哑巴儿带回家去住,以方便好好照顾。可后者特别害怕她的爱人,派出所的所长张峰。小哑巴儿一看见张所长穿制服就吓得哆嗦,脸发白,要晕过去的样子。没办法,小哑巴儿只能继续留在左右家暂住。 赵薇细心,她给小哑巴儿买了里外一新的合身衣服,还买一一大堆零食,悄悄让老公张所长亲自帮哑女寻找回家的线索。可惜,茫茫人海,一个说不清楚自己家乡地址的哑女,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找到回家的路呢?白天,左右家里也没人照顾她,大家也只好先把小哑巴儿放在服务中心,暗中马不停蹄帮她寻找亲人下落。 小哑巴儿最喜欢跟着的人,就是艾国欣。因为这个爷爷脾气最好,笑容最和善。而且,她虽然不会说话,但可爱听故事了。也只有艾国欣才会耐心地教哑女认字,连比带划的给她讲各种好听的历史故事。 哑女洗了澡,换了新连衣裙,俨然就是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了。她大眼睛高鼻梁,甚至算得上纯天然的小美女,就是乡土气息浓了些。 她虽然在豆蔻年华,却并不怎么喜欢左右和喵喵。左右很冷,喵喵又闹腾,一时难以融洽也在意料之中,可小哑巴儿也不喜欢向一鹄和华光燊。她从来不敢和两个帅哥对视,不是害羞而是真害怕。甚至听他们讲话时,还会手脚冰凉,肩头颤抖。这让一向异性缘甚好的向一鹄,简直哭笑不得。 华光燊也不怎么喜欢小哑巴儿。他觉得这丫头的眼神怪怪的。虽然,她不敢与自己对视,但偶尔能发现,她在偷偷观察自己。她眼神飘忽忽的,又有着小兽的狡黠与狠厉。就像偷偷携带走私品想要越境的村姑,偏巧碰上了稽查的警察,那种又胆怯的纠结与警惕。不过,他没有太多时间细究,因为爱有微光喵喵团的第四位求助人,已经上门了。 这次,是一个叫悠然的白骨精,没错……白领、骨干和精英的大美女。 大家坐在阳光房的会议室里,齐刷刷望着面前的女人。她很苗条,穿着黑色合身的职业装。披散着的卷发一丝不苟,眉毛是冷棕的,指甲是冷灰的,口红的颜色是绛红的冷艳。她很白,甚至白得有些吓人,深邃的锁骨上,带着一朵镶嵌着钻石的铂金菊花吊坠,整个人都有种冷冰冰的疏离感。 喵喵看到悠然的第一眼,恍然以为看到了当初的左右,那么精致却冷得吓人。她忍不住偷瞄了一眼喝着热茶的左右,曾几何时,这位小龙女一样的小姐姐,身上也有了温度呢? “我叫悠然,今年三十三岁,我想委托各位帮我寻找一个人。我的老公南山。无论花费多少,只要能找到他的下落,我不计代价。”悠然优雅地推开了面前的茉莉花茶,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艾国欣面前:“这是定金,不够我随时能加。” “姑娘,我们社区服务中心为居民们提供的帮助,是免费的。”艾国欣淡淡道,他把信封又递回给悠然,可惜对方没有接。 “我不在这里住,不过……我找的人,可能在这里。”悠然的眼神焦虑而急切:“我需要快,我听说你们曾经三天就帮一个英国回来的女孩找到了她想找的人。我不在乎钱,我只要南山的下落。” “如果是找和小三一起离家出走的渣男,恐怕不是我们的强项啊。”喵喵微微蹙眉,她从艾国欣手中接过信封,强行放在了悠然的怀中:“这位女士,我们爱有微光喵喵团,不是所有的请求都会提供帮助。如果你想用钱解决麻烦,您找的应该是私家侦探啊。再说了,既然是您的老公失踪了,您应该报案吧?如果警察叔叔都找不到,我们也不是福尔摩斯啊,那也束手无策的。要不,您想想别的办法吧……” “抱歉,也许是我的态度不好,让各位误解了。我现在很紧张也很焦虑,已经一周的时间几乎没有睡眠了。我想……警察,或者私家侦探,恐怕帮不了我的忙。因为,我需要的是……一个奇迹!”悠然苦笑着,她纤长的手指纠结地摸索着信封,低垂了眼眸:“请不要拒绝我,如果你们有时间,能不能听我讲个故事?” 众人一愣,艾国欣和左右对视一眼。后者缓缓起身,悄悄走出去又悄悄回来。她把一瓶精致的矿泉水递给悠然,轻轻道:“喝点水,放松下心情,慢慢讲。能帮你的,我们会尽力。” “是啊,姑娘。别急……我们都有时间,听完你的故事。”艾国欣慢条斯理。他很清楚,这个叫悠然的女孩应该有着中度以上的抑郁症,最明显的症状就是焦虑和冷漠。她心里,必然藏着巨大的秘密,或者深刻的悲伤。 “这个故事有点儿长,可我不得不从头说起……”悠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菊花吊坠,眼神有些飘忽。 华光燊把录音笔打开,放在会议桌上。大家都很认真,也都明白,这爱有微光喵喵团的第肆号事件,正式入档了。 第46章 45.悠然见南山 时光倒流,日历翻转到了五年半前。 那时帝都的早春,春寒依旧有些料峭。一家手工订制的婚纱店里,悠然和闺蜜旦旦正热火朝天,试着婚纱和伴娘服。 那时候的悠然算不上瘦,甚至有些丰满。她肌肤水润,眉目含笑,一眼看上都有藏不住的幸福光芒,正忍不住洋溢出来。 悠然试穿了一件,织着菊花图案的洁白蕾丝婚纱,裹胸大裙摆的式样,显露出她天鹅一般的玉白的脖颈,上面戴着一枚菊花形状的钻石项链,璀璨生辉,引人注目。 身穿浅绿纱裙的旦旦对着镜子里,左盼右顾的美丽准新娘,又嫉妒又调侃:“我说行了吧,亲爱哒。你都照了一个上午了。真的已经很美很美了,镜子都要被你美炸了,我的女王陛下,要不要我给你拍段视频,你给南山发过去啊?保证迷死他你信不信?” “别啊,说好了我要给他一个惊喜的。下周婚礼前,都不能让他看到我的婚纱。这件菊花缘可是我亲手设计的礼服,是我送给他的第一个新婚礼物。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要让我亲爱的老公,永远记住他的新娘子,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悠然扭头,甜甜一笑,春光灿烂。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人的狗粮撒得够多了。从二十二到二十八,天天被你们的甜蜜朋友圈肆虐,你能不能给我们这些单身狗,留条活路啊?真是的!”旦旦故意倒在沙发里,哀声长叹着:“本来,姑娘我都不相信爱情有童话了,但活生生见到了你和南山,我又相信爱情了。我也服了,大学四年你们互相暗恋,结果毕业酒会人家都忙着分手,你们倒好反而要告白。你知道吗,所有的同学都没想到,那个闷葫芦南山,居然也敢玩真心话大冒险,向你求爱。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我怎么知道,他会喜欢我呢?他那么优秀,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啊。其实那天,我比你们都要意外好吗?”悠然拖着长长的裙摆,也小心翼翼坐在沙发上,脸颊泛红,是啊,六年前的那猝不及防的一幕依旧在眼前。 “悠然,你知道咱们学院的女生有多嫉妒你吗?你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你看,南山长得帅,家境好,工作好,对你更要好上天去了。而且,他偏偏就喜欢你。哎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合着人家陶渊明老先生,早就预料到你们两个人的爱情了。绝配!”旦旦感慨的,夸张举起大拇指,为悠然点赞。 悠然贴在闺蜜肩头,幸福地甜笑着,无忧无虑。 是啊,这缘分实在奇妙。那年,大学毕业,悠然留在帝都,而南山在魔都找到了待遇优厚的工作。 他们原本是一个诗社的成员,只有参加活动时才会说上几句话,但又分外投缘。她书包里,一直藏着送给他的礼物,一个夹着干菊花的洒金笺笔记本,却迟迟不敢送给他。 悠然喜欢这个个子高高瘦瘦,喜欢穿格子衬衫,笑容温柔的男孩子,可惜她一直很胆怯。因为,南山实在太优秀了。 毕业季,分别在即,大家都喝了很多酒,南山也不例外。然后,男生们开始大声嚷嚷着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有的情侣借着这个玩笑的机会,又哭又笑说着分手的留言,反正借着酒胆,煽情和胡闹都不算过分。突然之间,南山跌跌撞撞,在男生们的唿哨声中,走到悠然面前。 “我喜欢你,悠然。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南山脸红脖子粗,大声吼着。 身后的男生们疯狂地喝彩,不过好像是倒彩。 悠然咬着嘴唇,笑得尴尬,就在南山一摊胳膊,垂头丧气想要转身离开时,她突然响亮回答:“好啊,你会给我念一辈子诗吗?” “会,我会。余生很长,我只愿意为你读诗。”南山嘟囔着,带着浓浓的酒意。 “我答应你。”悠然昂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眸真诚而坦率。 他身后的男生,她身后的女生,此起彼伏地鼓着掌,用尽力气,拍红了手掌:“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南山傻傻地,愣愣地望着悠然,这一刻开始不知所措。 悠然喝下一整杯啤酒,然后踮起脚尖,轻轻亲了南山的脸颊,在他耳畔低声问:“大冒险好玩吗?” 她来不及逃开,他已经紧紧拥抱,带着鼻音狠狠道:“我选的真心话!” 就这样,王子与公主的童话,从这一刻开始。甜蜜的爱情,因为迟到而更加怦然心动。 悠然与南山恋爱了,虽然是异地恋,他们爱得甜甜蜜蜜,却也细水长流。虽然不能时时刻刻陪在悠然身边,却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连悠然的电话卡、电卡水卡天然气都是南山来充值,远程智能他也不厌其烦。 每个周末,南山就回帝都来和悠然约会,回来时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离开时悠然房子的冰箱也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蔬菜、水果和零食安排得齐齐整整。大姨妈来的那几天,他会准备好便携装的姜糖水和暖宫宝。他把她,生生宠成了一个没有生活能力的孩子。 悠然从来不会担心生活,因为她背后有南山啊。一座山,足以依靠终生。 从帝都到魔都,他们中间有1084公里的空中距离,坐火车需要1463公里,开车的高速路有1262公里。六年间,南山用实际行动验证了这些距离。南山用火车票、飞机票和高速过路费的收费条,细心地叠成了一枚枚千纸鹤。六年时间,放满了一个巨大的玻璃储物罐,装满了这些爱情的鉴证。人家用来盛米盛面的,他抱着满满的情深用来求婚。悠然,怎么可能不说,ido。 悠然喜欢菊花,南山便搜集了各种菊花图案的首饰和礼物。甚至,他偷偷跑到乡下去找名贵的朱砂红霜秧苗,养开了花开车再送到悠然家。阳台上,白衣的女子,被红艳的菊花,映衬得如痴如画。她为他,绽放了最美的芳华。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缘,我愿一生一世守护你。”南山浅笑,悠然把他的温柔,悄悄藏在心里面。 悠然与南山交往的第六年,南山已经成为魔都一家科技上市公司的高级工程师,悠然也做到了房地产开放公司的宣传总监。他们一起在帝都买了房子,虽然在郊外。但房子前面有一泊大湖,后面有小小的苹果树林。房间南北通透,早起的时间,舒适的大床上会洒满阳光。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用走到远方,也会有心爱的人,在耳畔倾诉暖心的诗歌,那么……此生足矣。 一个月前,他们准备结婚了,家落在帝都,也都因为南山宠极了悠然,愿意为她放弃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南山答应悠然,这次出差从j城回来,做完最后一个项目的收尾,就会调回帝都总部。他们要办一个盛大的婚礼,然后去大堡礁度蜜月。他们已经有了要宝宝的计划,最好是一儿一女的龙凤胎。 今天一早,他乘坐着飞机要飞回帝都了。出发前,他给悠然打了电话,发了qq信息,人也快要到了吧。 “旦旦,我们赶紧换衣服吧,南山应该已经到机场了。我得赶紧回家去等他。”悠然匆忙地翻着书包,皱皱眉:“糟糕,还有一些请柬没有寄出去,早上出来太着急,我忘记了。回家前总要寄出去,要不来不及了……” 悠然起身,费力地拖着裙摆,想要往更衣室走去。她的闺蜜旦旦,却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旁边电视屏幕,目不转睛。 “悠然……南山坐的什么航班?”旦旦脸色苍白,讷讷地问,声音有气无力。 “mn372!怎么了?”悠然迟疑地转身,也望着屏幕上滚动的新闻字幕。 她的笑容突然凝滞了,她紧紧盯着屏幕,手臂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悠然牙齿剧烈磕击着,鬼使神差的发出了,似乎不是自己的声音:“今天……今天是愚人节吗?” 第47章 46.或许是玩笑 “2014年3月19日,mn372航班发生失踪事件。这架航班由m国飞往4500公里外的帝都。却在凌晨两点四十分的时候,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就此消失了。” “机上的227名乘客,和12名机组人员从此下落不明。后来,多国多次组织全球性的搜救队伍,但至今一无所获。而这起事件,最终以'在印度洋上空发生事而坠入海底'这样的结论草草收场。” “而我的未婚夫南山,就在这架飞机上……就在我们婚礼的前一周。我一直固执地认为,这或许就是一个迟到的愚人节玩笑而已。下一刻,南山就会调皮地突然蹦到我面前,说……亲爱的,我跟你开了个玩笑。” 悠然抱住双肩,用一种顽强的防御姿势,让后背紧紧靠在椅背上。她的述说,开始变得艰难而又更加简洁。 “当飞机失踪的消息铺天盖地而来,我疯狂地一次又一次拨打着南山的电话,然后我就接到了来自j城的电话。我和南山的父亲、表哥在接到通知后,第一时间来到了j城。” “在我国驻m国大使馆的帮助下,我们和一百多名家属一起,开始了艰难的搜救与等待……因为事故发生在国外,搜救工作并不顺利,接下来的二十天,我们每个人就像死过了一回,我们期待着奇迹的发生,从期盼到忐忑,在黑暗的煎熬中一分一秒的度过,然后是接踵而是失望、绝望,最后凝聚成悲伤的爆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我只记得,四周不断有压抑的哭泣和嘶喊声,而我就像一条被突然撂在岸上的鱼,有一把刀在活剖着我的鳞片、血肉和心脏。痛到后来,便麻木了,没有感觉。哭晕,然后醒来,然后继续哭泣……周而复始,没有尽头。” 众人静默着,连平日聒噪的喵喵都一言不发。所有人都知道当年那个事件的结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面前冷静的女人。或者,如今的她,已经根本不需要肩膀依靠。 悠然低垂了眼眸,她发了一会儿呆,眼神中闪过茫然与惶惑,仿佛喝醉酒记忆断片的人。 在深深呼吸了几秒种后,她抬头苦笑着,冷漠道:“五年半,所有认识南山的人,都告诉我,他没了……永远不会再回来,包括他的父母、同事和朋友都认定,南山没了。可是,我不愿相信,这就是最终的结果。他曾经跟我说过,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今年,我三十三岁,余生还很长。他答应过我,便会信守承诺。” 消瘦的女人认真而倔强地强调着,斩钉截铁。 “也许,飞机迫降在卫星找不到的海面上呢,你们知道吗?飞机上有三吨山竹啊,如果落在海面上,一定会被渔民发现的,也许南山被救了呢?也许,那个岛很小没有信号呢,也许,南山撞伤了头失去了记忆没法和我联系?南山很聪明的,他照顾人很厉害,我相信在最艰难的生存条件下,他也能存活下来。因为,我在他心里啊,一周后我们就要结婚了……我知道,他活着。” 听着悠然的话,左右忍不住又拿起一瓶矿泉水,有些急促地喝了起来。这已经是第二瓶了,她紧张而忐忑。艾国欣担忧地凝视着她,他从自己办公桌上拿起一盒大白兔奶糖,递给喵喵小声说了几句。 喵喵听话的把一颗糖放在悠然的手掌中:“你的脸色不太好,可能有些低血糖,吃块糖缓解下。” 然后,小姑娘又贴心地悄悄走到左右旁边,把糖塞进她掌心,轻声道:“艾老板说,让你也吃一块。” “对不起,我从来不吃甜食,我可以抽根烟吗?”悠然把奶糖放在桌几上,不待艾国欣回答,她便从自己的手包中,准确的摸到了香烟和打火机。 左右在艾国欣的凝视下,竟然乖乖地剥了糖纸,把糖放在口中,机械地咀嚼着。她苍白的脸颊,终于浮现了一丝血色。 华光燊暗自惊诧,为何悠然的故事竟能让母夜叉几近失态。连断了腿的老头碰瓷老何都能被左右训斥得泪流满面,平时可看不出来,她还有如此柔弱感伤的同情心啊? 悠然吸着烟,她肩头的颤抖安稳了许多:“在m国的搜救徒劳无功,没办法,我是最后回国的一批家属。此后,我又多次自行前往j城。我拒绝了父母让我回家同住,也送走了南山的家人。然后,我一个人住进了在我们的婚房。我甚至也想到了算命、巫术各种方法来寻人。” “从j城回到帝都,我就辞职了,一个人在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吃不喝不睡只会默默地流眼泪。看到南山的照片会哭,看到他的衣服会哭,看到他送我的菊花还会哭……哭到家里的电卡没电了。我一个人躺在黑暗里,又饿又渴可家里什么都没有,累了睡着了我却梦到了南山。” “我清清楚楚记得,南山告诉我,他还活着……他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悠然的眼神笃定。 “以前,都是南山照顾我,接下来我必须学会了一个人生活与等待。我要等着南山回来,所以……我得活着。以前有南山时,我的生活从来不用担忧,我甚至不会自己充电卡。” “我记得那个晚上,我点了几根白蜡烛,狼吞虎咽吞着没有煮熟的方便面,喝着自来水,狠狠地哭了最后一次。我告诉自己,悠然你必须坚强,你要好好活着等南山回家。” 悠然深深吸了口气,左右却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她们两个人同时感觉到,对方的颤抖与挣扎。左右没有说话,没有安慰,只是扶住悠然的肩。不曾交流,但此刻似乎心灵相通。她们的眼神相接,仿佛在默默地彼此安慰。 “一个月后,我走出了家门,重新看见了初升的太阳。是的,我没有死,只不过瘦了三十斤。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再胖过九十斤。无忧无虑的小胖子变成了一个女强人,挺好啊。我开始重新工作,业余时间就用来种菊花。” “然后,继续通过自己的人脉,寻找南山的下落。总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我执拗,而是我始终相信,我的南山一定在某一个角落里,等着我去救他。我必须找到,这辈子我最亲爱的人!”悠然看着自己手指中拈着的香烟,缭绕的烟雾朦胧了她的脸,但眸子里的坚持与笃定,却如夜空中的寒星。 “放手吧,悠然……他不会回来了!”低着头左右突然开了腔。 她长而直的发遮住了眼眸,声音又哑又冷:“你经历过的,我都经历过。你做过的努力,我也曾筋疲力竭去争取。但……现实就是现实,生活本身很残酷。南山,他死了。别再骗自己了,这种臆测来自创伤后心理应激症状,吃一些抗抑郁的药物就可以缓解,我可以介绍我熟悉的医生。相信我,残忍的,是提前离开的人,而不是傻傻等待那个。想念在活着时,爱而不得的折磨就不会有尽头。然而,受苦的不应该是活着的人。余生很短,我们都该及时行乐。” “左右,你也不用这么直截了当吧。”华光燊微微蹙眉,有些不高兴反驳:“我倒觉得,悠然这么想,这么做也没什么错的。人活着,总需要有希望。毕竟,那架飞机并没有确切的结论。也许,真的掉进了宇宙黑洞里呢……十年或者几十年后,它又会出现。而且,飞机上的人也许还保持着当时的容貌。只要相信,一定会有奇迹。” “华光燊,面对现实,总比龟缩在自己的壳子里,要正大光明得多,也体面得多!而且,你和我,究竟谁比较善良,或者谁更懦弱,时间会给大家一个答案。”左右的眸光犀利而寒冷,华光燊被她盯得毛骨悚然,身体情不自禁绷紧了。她几个意思? “什么意思?你……你说谁是乌龟?”他咽了咽口水:“安慰人还有错吗?你为什么总对我阴阳怪气的,我就不懂了。我跟你天生犯冲吗?” “哈士奇,不是我向着小姐姐,你科幻片看多了吧?怎么可能!我在网上看过新闻,m国曾经出具了一份八百多页的调查报告,确定这家飞机确实失事了。我理解,当最亲的人离开了,我们都希望有各种奇迹发生,有神奇的力量可以把他们带回来。但……现实并不如此。悠然小姐,我们都是无神论者,招魂这种事情,我们做不来。我承认,这样直白的拒绝很伤人,但事实就是事实。现在我们骗你,将来你总会识破的,对吧?” 喵喵嗫喏着,却坚持说完:“我们不可能,帮你把南山再找回来了。” “哎,可怜见的姑娘。阿姨知道你们感情一定很深。你很爱他,但闺女啊,活着的人总要继续生活下去。你想想,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再说了,咱们不也得考虑父母的感受。他们老了,总希望能看见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平安快乐的生活下去,平安是福啊,孩子……你宽宽心吧。”赵薇小心翼翼把纸巾盒递过去,话也说得谨慎和善:“艾老师,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艾国欣细细凝视着悠然和左右,他并没有即刻回答,甚至也没有点头回应,他只耐心地喝着自己茶杯里的茉莉花茶,似乎在思忖着什么心事。 “姑娘,你为什么觉得……南山就在我们这个小区里呢?”忽然之间,艾国欣冒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艾老板,您不会也相信,真有什么时光隧道或者虫洞效应吧?”喵喵吃了一惊,连左右都盯住了艾国欣,半眯着眼睛,神情怪异。 “因为,一周前,我收到了他回复给我的qq信息!”悠然缓缓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眸透着一种狂喜的光彩,按耐不住。 众人都愣住。左右站直身体,她后背紧紧靠在墙壁上,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悠然,心想这姑娘的心理疾病比自己想象得更严重。而赵薇的脸则被吓得惨白一片,听说定福里在清朝时,还真是一个大财主家的坟地呢? “我去,难道真的……有鬼?”喵喵只觉得后背嗖的窜上来一道寒凉之气。她咽了咽口水,抱紧了自己的双肩背包。 华光燊则张大了嘴巴,哂笑着:“回……回信?说……说什么?让你,烧个苹果手机给他不成?” “胡闹。”艾国欣微微蹙眉,他站起身来打断大家的胡思乱想。 他给悠然面前的茶杯,徐徐加着新的热茶,缓缓道:“悠然,先喝点热茶,慢慢讲……” 第48章 47.QQ的回信 “自从南山失踪之后,我一直坚持给他打电话,还有在qq上给他留言,这是我们恋爱时保持的习惯,我们关联了彼此的qq号,即便后来有了微信,我们也喜欢在彼此的qq上留言。有些……见面和电话里不会说的心里话,都会放在留言里。就像在大学里那样,感觉会很亲密。” “我从j城回来,每天都会在qq上给南山留言,告诉他这一天我做的事情,心里想对他说的悄悄话。虽然,他的qq头像从来没有再亮起过,但我想他总有一天会看到吧……所以,五年半的时间,我一直保持着给他每天发消息的习惯……这样,日子也会过得快一些。” 悠然拿起来白瓷茶杯,左右阻挡不及,此刻茶杯里有滚烫的茶,但悠然抱住杯子,却似乎并未察觉,她的眸子里满满都是兴奋甚至疯狂的光亮。 “直到一周前,我正在给南山写信息,他的头像突然就亮了。你们无法想象,当时我的感觉,简直就像做梦一样。然后,我发现对方使用了qq钱包,为虚拟游戏充值。我的手颤抖到几乎无法打字,拼错了好几次,我问他,南山,你回来了?” “他……他给你回信息了?”华光燊吃惊地大声问。喵喵和赵薇都被诡异的气氛吓住了,她们本能地靠在一起,不发一声。 “没有,他下线了。头像又暗了下去。不管我怎么问,当天,他没有再回复我。”悠然叹了口气。 左右的长眉稳稳一蹙,貌似在思考,她声音嘶哑:“当天没有,那后来呢?” “我一夜没有睡,不停地发着信息。讲我们以前的往事,甜蜜的伤心的……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日子。不停的,就像疯了一样。他一直没有回复我,但我知道他一定在看。”悠然又想哭又想笑,她的神情像极了一个疯狂至极的人。 “凌晨四点三十九分,他给我回信息了。他说,你好吗?”她满足地深深吸了口气:“你好吗?你好吗!他问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只能抱着手机,窝在墙角里,大声地哭,然后再大声地笑。我好吗?我好吗?没有南山,悠然怎么能好呢?我说,南山,如果你不回来没关系,请把我一起带走吧。黄泉碧落,我跟你走啊!别再剩下我一个人就好!” 众人动容,左右的牙齿轻轻磕击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华光燊手疾眼快,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女人。 “石头,扶着小右出去透透气,走一走,这里有我们。”艾国欣微微蹙眉,他少见的担忧神情,此刻十分明显。 “不,大爷爷,我要在这里,听。”左右斩钉截铁,她苦笑着狠狠推开华光燊:“滚开!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于我而言,倒是天大的好消息。” “不是鬼,不是。南山他确实还活着。他给我留言,他说……他很好,只不过爱上了别的女人,不会再回来了。”悠然神经质地哂笑着:“这就是他给我留下的,最后的信息。无论我再如何问他,他都没有再回复我。” “我去,他劈腿了?会不会,他根本就没有坐上那架飞机,他骗你了。难道,他为了逃婚才故意这样做吗?渣男,简直太他么渣男了!”喵喵第一个醒悟过来,她愤怒地跳起来,义愤填膺地拍着桌几。 “不可能!南山不可能辜负我。他一定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有难言之隐。”悠然恶狠狠地瞪住喵喵,目光狠厉吓得少女不敢继续接言。 “无论如何,南山活着。他还活着!”悠然猛地站起身来,她突然攥住了,离她最近的华光燊的胳膊。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看我的手机,你看他给我的留言。你看啊……我真的没有说谎!” “松手,你松手!”华光燊紧张地挣扎着,他手忙脚乱接过悠然的手机,飞速地浏览着聊天记录。大家又都紧张地盯住了他。 不多时,他抬起脑袋,神情费解:“艾爷爷,他们关联了手机号,所以可以看得出来。对方登录qq后,阅读了悠然所有的留言,悠然没有说谎。南山,确实也回了这样的信息。” “我有个朋友,帮我追踪到南山使用的ip,就在这个社区里一家网吧里,我调了监控视频,但没有找到人。”悠然舔了舔嘴唇,她的神情也出现一些困惑:“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即便南山真的喜欢上别的女孩,也没有关系。我只想再见他一面。最后一面!然后,我不会打扰他的生活。可是,也许南山遇到了什么难处呢?或者,他有难言之隐?遇到了什么危险也说不准。所以,我必须找到他,不惜代价。” “那个……你们说,另一个世界能用qq聊天吗?”华光燊倒吸冷气,若有所思。 “你下去看看,就知道了!”喵喵浑身的汗毛又竖了起来,打着寒颤说:“我,我怎么觉得……咱们现在更需要一个道士呢?” 赵薇狠狠拍了下喵喵的胳膊,责怪道:“你这孩子,别胡说八道。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你别吓唬大家啊。” 艾国欣接过手机,仔细看着,突然淡淡道:“你们都这么确定?回信息的就一定是南山吗?” 众人都愣住了,老人叹了口气,徐徐道:“如果,真的有鬼,那也是在人心里的。左右,我记得你有个朋友,叫什么来着……黑客?可以像电视里讲的那样,追踪使用电脑的人?石头,一会儿你去趟悠然说的网吧,了解下情况。我倒觉得,这可能是个恶作剧而已。” “大爷爷,我想……我还是先出去透透气吧。”左右笑得古怪,她不待艾国欣回应,把一个电话和人名,迅速的写在便签纸上,又放在艾国欣面前,然后疾步走出了阳光房。 “小姐姐怎么了?”喵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艾爷爷,要不要我跟着去看看?我觉得左右脸色挺差的,不会真生病了吧?”华光燊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白衣女子远去的背影,显然真不放心。 艾国欣摆了摆手,淡淡道:“大家先各自做事。赵主任,您和张所长说一声,毕竟情况特殊,请他务必多注意那家网吧。让石头他们一起去网吧,这个网络专家的电话我来打。” “那么,我能做些什么?和他们一起去网吧吗?”悠然焦虑地问,却又透着一丝兴奋。 “悠然,你回去等消息。”艾国欣坚定而又温和道:“这个谜底,我们帮你揭开。” 第49章 48.你跑什么跑? 第二天,华光燊和喵喵,在警官李黎的带领下,又一次驱车前往寒号鸟网吧。 李黎和司机坐在前面,喵喵和华光燊坐在后面。 喵喵看到华光燊悄悄揉着膝盖,似乎右腿的膝盖受了伤,小心地关心道:“怎么了,跑步还是打拳,伤着膝盖了?” 华光燊叹了口气,幽幽道:“别提了,昨天我好心好意去安慰那个母夜叉,结果一言不合,被她用高跟鞋踢的。好人不能当啊!这女人太狠毒了!丧心病狂啊,简直丧心病狂!” “被小姐姐踢的啊?那你到底说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喵喵好奇地问。 “你昨天不也在场吗?那个悠然说找到了自己的未婚夫,但那个男人却在qq上给她留言,说自己喜欢上别的女人了。记得吧,你还说那个男人是渣男对吧?我看左右当时特别不自然,我就琢磨着,弄不好是向一鹄那家伙也有了外遇吧?再说了,上次我去找你,发现他们两口子居然分居了。以我多年的侦查经验判断,他们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事!”华光燊故意压低声音,在喵喵耳畔嘀咕:“我想,毕竟大家是同事,我就悄悄安慰了她几句……” “华少,你师父是不是自从收了你做徒弟,从此就闭关修炼了啊!不然,很容易被你气得长吐老血。你到底说了什么?别卖关子了!”喵喵忍不住鄙视地翻了个白眼。 “我真没惹她。我就说,出了这种事,也不能全怪向一鹄啊,你看你平常这么凶巴巴的,也该检讨下自己。这一个巴掌拍不响,女人就应该有个女人样儿,哪个男人不喜欢温温柔柔的姑娘呢?对吧!”华光燊真诚厚道,以及大言不惭地说。 喵喵倒吸冷气,哂笑着打量着大狼狗:“小姐姐怎么没踢死你呢?她还真脚下留情了。华光燊,你知道直男也是一种病,得治!” “什么意思?直男……直男是什么?”华光燊不明就里,刨根问底。 “我发现了,如果我把你归到直男里面,确实是侮辱对方了。”喵喵耸耸肩,她打量着他,认真道:“听我一句劝,小姐姐和向一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就别多管闲事了,好吧!” “不是我想的那样。喵喵,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向一鹄是不是有问题?我觉得你们最近交往过密,他们两个人闹矛盾不会跟你有关系吧!小猴子我告诉你,插足别人的感情是不道德的。尽管咱们是兄弟,如果你敢当小三,我一样会揍你啊!”华光燊蹙着眉心,一本正经道。 “滚蛋!你才小三呢。我大喵爷最看不起这种人,你恶心谁呢?我和向一鹄,当然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看不出来啊,华光燊,你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一肚子的坏水儿!再说,左右和向一鹄他们根本没有结婚,他们是朋友,都怪燕女神神经兮兮乱猜乱说的。就算我喜欢向一鹄,也是能拿到阳光底下说事儿的,哪有你脑袋里想的那么龌龊!死狗!坏狗!大笨狗!”喵喵情绪有些激动,她故意吐着舌头,朝华光燊坐着鬼脸。 “什么小三啊,有啥八卦吗?有瓜一起吃呗,说说,说说呗!”坐在副驾驶的李黎,听到了只言片语,兴奋地扭过头来。 “滚!就你耳朵尖!听见什么都给我忘干净了啊,不然晚上喝酒我整死你!”华光燊用大巴掌,一把就把李黎的脸给推了回去,他突然醒悟:“你刚才说什么?向一鹄不是左右的老公?他们……不是夫妻?” 喵喵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把秘密说漏了嘴。她挠挠头,顾左右而言他:“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啊。有本事,你自己去问小姐姐啊。” “我才不问,我敢问还不被她薅死啊?”华光燊情不自禁一笑,喃喃自语:“不是……也挺好的。” 喵喵诧异地指着他,刚想质问,却被他一个熊抱,捂住了嘴巴。她奋力挣扎,他得意洋洋小声威胁:“今天在车上说的话,你要敢告诉第二个人,我天天请你吃猴头菇饼干!” 少女被勒得喘不上气来,她只能用力拍拍座位,表示投降了。他这才松手。 喵喵瞪着靠在座椅上,装作闭目养神的大狗子,他薄薄的唇角正忍不住旋起一抹浅笑,右面的脸颊浮现了小小的酒窝。她眨眨眼睛,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倒在了座椅中,哂笑着:“不会吧?不会吧……” 不多时,三人已经来到了寒号鸟网吧。这是一家已经开了十年的老网吧,前身有个咖啡厅,后面是三十多个桌位的网吧。老板是位四十多岁的东北人老王,性格耿直,说话声音洪亮。 华光燊隔着玻璃窗,鹰隼一样的目光,巡视着网吧格子间里的人。大多是年轻人,也有一些中年人,或玩着游戏,或看着视频。 “怎么样?找没找到啊?”喵喵个子矮,只能扒住窗户,把脸贴在玻璃上,努力往上看。 网吧老板老王,咂着嘴看着一对活宝,不满意地跟警官李黎耳语着:“我说小李啊,这两个货哪儿来的?难道是你们派出所的实习生?你们张所长的眼光,真的越来越差了啊。一个傻大个儿,一个还是童工吧?高中毕业了吗!” “老王,这两位都是我们张所长特意请来的顾问,你可别不把豆包当干粮啊。他们号称定福里福尔摩斯柯南!你这个小网吧,最近有什么突发状况没有啊?”李黎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小李啊,你还不知道我,我这个店已经开十年了,绝对没有未成年人,这二流子小痞子也不敢进来找事儿,身份证我也一个一个亲自对的。怎么,你还信不过我啊。你说你们来了好几趟,到底找什么人啊?还能有通缉犯不成?”老王大大咧咧地。 “老王,感谢你支持咱们的工作啊,这次咱们有秘密任务,不能公开。”李黎煞有其事,他发现华光燊盯住了一个最靠里的小伙子。出于职业本能,他也仔细打量着对方。 那人,不过二十岁模样。无论长相还是穿着,都是那种扔进了人堆里找不着的类型。李黎迅速把这个人,在脑海里搜索着信息。 “石头,这小子应该没事儿,虽然没工作但也不招惹是非。他就是爱玩电脑游戏,好像叫……雷子?”李黎悄声说。 “你们说他啊?雷子和他爸妈都住我们小区。这孩子,怂着呢。天天没事儿干,就爱缩在角落里,打那个什么吃鸡啊?”老王不屑一顾。 “他一直在这个位置吗?包括上周!”华光燊半眯着眼睛,低低问。 “啊……对啊。我这里都是老熟人,都有自己的专座!”老王纳闷地回答:“怎么,雷子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问过才知道!”华光燊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已经率先走进了网吧,直奔那个瘦弱的少年。 “喂,等等我!”喵喵没拉住他,脚下又一拌蒜,一脚就踩中了老王的脚。后者痛呼一声,还好被李黎及时扶住。 喵喵还没来得及道歉,李黎刚刚扶住老王。只听玻璃门一声巨响,雷子就像仓皇逃窜的老鼠一般,慌不择路,奋力逃跑着。他后面,紧紧跟着奋勇直追的华光燊。一时间,他们都呆住了。眼看着,一个没命跑一个没命追,简直就像猫捉老鼠一样的惊心动魄。 别看雷子个子不高,但跑得特别快,而且相当有技巧。他在小区里左转右转,脚底就像抹了油。华光燊虽然人高马大腿长步伐大,但苦于被左右踢伤了膝盖,跑起来还有些瘸着实吃了亏。他只能一边追,一边雷霆怒吼:“站住!你给我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 李黎与老王都张大了嘴对视一眼。 “雷子,犯啥事儿了?杀人了,还是卖粉了?”老王哆哆嗦嗦问,看华光燊追人的架势,他觉得雷子的罪绝对轻不了。 “喵喵,石头以前干啥的?跑这么快。我忘记告诉他了,雷子他爹是体育老师,打小就教这孩子长跑。”李黎叹为惊止,都没顾得上老王的问题。 “他以前是……牧羊犬!”喵喵摇摇头,倒吸着冷气:“边牧,知道吗?就是追羊跑起来不要命那种狗!” 半个小时后,雷子被一瘸一拐的华光燊拎着脖领子,拖回了网吧门前。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满身大汗。 喵喵、李黎和老王都目瞪口呆望着,那对犹如从水缸里捞出来的难兄难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论。 “你……你……你跑什么跑?”华光燊抹了抹脑袋上的汗,灌了一整瓶冰镇矿泉水,这才问出了话。 “那,你……你……你追我干嘛?你……你追我……我能不跑啊?”雷子翻着白眼瘫倒在台阶上,他吐着舌头指着华光燊,悲愤道:“他……他谁啊?神经病吧!我没借高利贷啊!你……追得我他么都快尿裤子了!还……开枪!” “嗯,枪呢?”喵喵强忍住笑,重复着,结果被华光燊兜头一巴掌。 “说顺嘴了,不行啊?”大狼狗气急败坏。 “哎,我说雷子,你没做什么亏心事,跑什么啊?”李黎实在看不下去了,扔给雷子一瓶水。 “能不跑吗?”雷子一边灌水,一边委屈吼着:“你试试……我正戴着耳机,努力打着僵尸。他从后面,一掌差点拍碎我的肩胛骨。我魂儿都要被他拍散了。凶神恶煞一样的吼着,你给我出来。我能不跑吗?我知道他是不是要绑票儿啊?” 喵喵实在没忍住,扶着墙差点儿笑喷了。 “你……是不是黑了一个叫南山的qq号?”华光燊缓过来一口气,不客气地质问。 “就为这个啊?大哥,不就一个qq号?不犯法吧!”雷子抹着脑门上的汗,差点儿郁闷得哭出来。 第50章 49.我会做噩梦 社区服务中心的会议室。 阳光房里,除了左右,爱有微光喵喵团的成员们,统一坐在这一边。还有,派出所的警员李黎。 桌子的对面,坐着雷子,一个酷爱网络游戏的少年。他胆怯地偷瞄着对面的人,时不时咽下一口郁积的口水。 “我知道……我不该黑了别人的qq号,不过……我就借用了钱包里的两百块钱,充了游戏币。江湖救急吗?这……这也不值当警察叔叔把我当贼,追我一路吧?再说,我……我不是把钱又还回去了吗?”雷子挠了挠头,小声郁闷道。 “我不是警察!我追你,就想问你点儿事情,谁让你做贼心虚,跑那么快?”华光燊忍不住揉着自己的膝盖,朝着艾国欣抱怨道:“艾爷爷,您不知道,这小子跑得有多快!” “你不是警察啊?李哥,合着他们都不是你同事啊,吓死我了。我琢磨这家伙战力这么强悍,弄不好是特警呢?我还纳闷啊,不就黑了一个qq号吗。哎,你不是警察,那你是干什么的,运动员吗?你要不是腿上有伤,估计五分钟之内就能逮着我。你要是让我爹看见了,肯定两眼冒光把你当成大宝贝儿不成。”雷子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感慨着。 “雷子,我告诉你啊,这做黑客谋取私利,可也是犯法的。我奉劝你,乖乖把盗号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还有要充分配合服务中心的工作,不然……咱们就换个地方,让我跟你好好讲讲法,讲讲规矩?要不,我再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他陪着你一起听!”李黎对付雷子这类少年,颇有办法。他笑眯眯的,一针见血,直击对方软肋。 “雷子啊,你这孩子,整天游手好闲的,经常气得你爸,满小区拎着擀面杖追你,这从小追到大,真服了你。李警官,你还是把他交给我们家老张吧,他专治满嘴跑火车这种病。”赵薇敲到好处,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别别……别啊,李哥,还有赵姨。你们要给我爸打电话,他还不得抽死我啊?你们还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这么矮,就是被我爸拿擀面杖砸的。街里街坊的,你们不能对我下狠手啊。”雷子大惊失色。 “你们说吧,让我配合啥,你们说啥是啥行不?”他倒吸一口冷气,尽量堆起谄媚笑容,满满的奉承:“我就是一无知少年,各位哥哥姐姐,大爷大妈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错了,我认错!唉……其实,自从我盗了这个号,还真悔不当初。因为手欠,盗了这个qq号,我一个礼拜没睡好觉,总做噩梦。” “怎么,小伙子。说说看,做什么梦了?”艾国欣似乎对此十分感兴趣,他并不急于追问,而侃侃而谈,和雷子聊起了天:“我会解梦,特别是噩梦。也许,我能帮你找个办法,让你从此睡得安稳踏实。” “我还以为真的有鬼,原来是个捣鬼的小屁孩!”喵喵对雷子嗤之以鼻,她不客气地奚落着。 “嘿,你还真说对了。我要知道里面有鬼,我肯定不手欠啊。”雷子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警察叔叔,有可乐吗?让我压压惊,这个事儿说来话长。” “行了,赶紧的,别耽误时间了。说吧,为什么要盗南山的号?”华光燊把一瓶冰镇可乐扔给少年。 “我还真不是故意盗的,你们说的这个南山的qq号。上周我打游戏到了关键时刻,偏巧没钱充值了。我承认,当时鬼迷心窍,就拿我生日组成的qq号,小试了下身手。没想到,就成功了。那个号的钱包里,有几百块钱,我就想先借个两百块应应急。也怪了,那天充值后我打得特别顺手,赢了不少金币和装备。我就换了钱,想去还给人家。毕竟,我……又不是真的毛贼。”雷子喝了几口汽水,声音越来越低。 “大点声行吗!现在知道做贼心虚了?”喵喵不屑地瞪着少年,她一向嫉恶如仇,对他自然没什么好感。 “我是心虚,不过也不完全因为盗了人家的号,借了人家钱。那天心情好,手一欠就看了那些未读信息。我好奇啊,怎么可能有三千多条未读信息呢?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未读信息,还是同一个人发的,大概除了追债的能这么锲而不舍,我也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情况。我就看了……”雷子再也喝不下汽水,他舔着嘴唇,情绪益发低落下来。 “我不相信爱情的。”他沉默了几秒钟后,突然抬眸,认真道:“尤其是我这个年龄的人。我一直觉得,爱情这东西,特玄乎。当然了,追求妹子肯定要把喜欢啊,誓言啊,这些常挂在嘴边的,但我可不相信什么白头到老,一辈子只爱一个人这些。年轻,不疯一把,好好耍一耍,怎么对得起自己呢。反正,我也不想结婚,结婚多没意思啊,就像我爸和我妈,天天吵架吵得跟乌眼鸡似的……我真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这么爱另一个人,即便……他死了。” 喵喵盯住雷子,此时此刻,那少年的神情费解而纠。她问:“果然是你读了那些信息,所有的,三千多条,都是你读的?” 雷子点点头,郁闷道:“我觉得自己也他么够2的,可是……我觉得自己就像中了魔一样。看了其中的一条,就忍不住看下一条。一个晚上,我就全读完了。然后,我就开始做噩梦。老梦见一女的,长得特好看,站在一块大石头下哭,哭得眼睛都流血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渐渐出现了这个女人,她叫悠然。在等一个叫南山的男人,回家。”他自嘲着,娓娓道来。 “读着,读着,我觉得自己中邪了。我好像就是那个南山……坐着飞机消失了的家伙。看着那个女人,想尽各种办法寻找我。她瘦了三十几斤,变成了纸片人。她自己咬着牙,去挂窗帘修马桶交电费,最后活成了女汉子。她一个人去旅行,重新去走过,她与南山一起看过的风景。她在人前从容不迫的喝着酒,却一个人在洗手间里吐到昏厥。她说,想念很痛,就像用钝刀子割肉。她说,很累很累再也支撑不下去……最大的心愿就是,如果南山回不来,她想跟他一起走。她整夜整夜的失眠,吃大量的抗抑郁的药物。她开始出现了幻觉,觉得南山托梦给她。见鬼!结果,我他么开始做噩梦。”雷子烦躁地挠着头发。 “所以,你就给她回了信息?”艾国欣淡淡道:“你想帮她?用自己的方式帮她解脱。” 众人愣住了,都盯着老人与少年的对视。雷子先吃了一惊,但他在老人温厚的目光中,别扭地微微点头:“我知道,我这么做挺傻的。但是,我觉得,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容易忘掉对方。我以前交往过一个女孩,后来她喜欢别人了,差点儿气死我。不过,恨着恨着,不到一个月,我就不那么在乎她了。我想,我肯定要找个比她更好的,那被气死的人就是她了。” “真相大白了!艾老板……我们可以把真相告诉悠然了。”喵喵急切地站起身来,带着点儿小兴奋。 “喂,你们想告诉她什么?告诉她……是我盗了她未婚夫的qq号,又冒充他留言吗?”雷子紧张地摇摇手:“你们这也太缺德了吧?” “缺德的是你,我们揭穿了你的谎言,是正义的一方。”喵喵指着雷子的鼻尖,呲着牙:“小屁孩,以后再做这种缺德事儿,当心老娘打得你满地找牙!” 雷子本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翻了翻白眼,嘟囔着:“盗号的事情,我肯定不会做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告诉这个叫悠然的女人真相,挺缺德的。不信,你们就仔细读读那些信息。如果,如果有一个女孩能这么爱我,我为了她也会连命都不要的。如果我有这样的女朋友,我可以一辈子不再打网络游戏。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好的结局呢?她值得,遇到更爱她的人。”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又字字锥心。喵喵愣住了,一时难以回答。她求救地望向艾国欣。 “什么才算好的结局呢?”艾国欣望着众人,缓缓道:“真相,就一定是残忍的吗?” 第51章 50.亲爱的,再见 阳光房里的蜡菊花开了,有暗红的、柠檬黄的,还有玫瑰紫,总之花团锦簇,好看得很。 喵喵特意剪下来几枝,放在玻璃花瓶中,摆在会议桌上。这种来自意大利的小菊花,会散发淡淡的咖啡香气,十分神奇。 悠然坐在会议桌前,她凝视着面前的花朵,眼神有些飘忽了。 桌子的另一面,坐着雷子。他低着头,不太敢看对面的人。 艾国欣、赵薇、华光燊、还有喵喵,他们都围坐在会议桌的另两侧。悠然和雷子虽然是面对面,但之间的距离,却是最远的。何况,他们中间还隔着那一束蜡菊花。因为偶然的交错,两条原本平行的直线,有了焦点。 “对不起,真相就是这样。我承认,那些信息都是我发给你的……不过,钱我已经转回那个qq号了。我不是故意想骗你。虽然,我也算不上什么好人。”雷子低着头,他有些局促地讲完了来龙去脉。 少年沉默了几个呼吸,终于抬头,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充满了诚意:“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真的对不起!姐姐,希望你能原谅我。还有,我也真心希望你能快乐起来,别再折磨自己了。好好活着吧,你可以活得很好的。不像我这样一个烂人,活该滚在泥巴里。你这么好看,又很能干。”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花吗?”悠然似乎完全没有在意雷子的话,她突然望向自己左右两侧的人,浅浅地笑起来。 反正被忽视已经习惯了,雷子见对方没有理睬自己,识趣地低下了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离着他最近的华光燊,默默地拍拍他的肩膀,似乎是鼓励和安慰。 “是菊花吧?我也不懂,这是左右种的,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个漂亮小姐姐。她也喜欢花。听说,这种菊花来自意大利。”喵喵眨眨眼睛,不明就里回答。 “这种花也叫麦秆菊,俗称蜡菊,可以入药,有消炎镇静的作用。”艾国欣缓缓接言道:“落花无言,人淡如菊。书之岁华,其曰可读。想来,你喜欢菊花吧,悠然。” “helichrysum,是它希腊语的名字,很好听对吗?麦秆菊总会在晴天时绽放,而在雨天和夜晚的时候闭合。它是喜欢明亮的菊花。花开之后颜色久艳不衰,即便干枯了也不会凋落,永远鲜艳璀璨。所以,它的花语是……永恒的记忆,铭刻于心。可永远有多远呢?”悠然古怪地笑着。她伸出手,掐了一朵柠檬黄的花朵,放在手心上端详着。 众人愣住了,特别是华光燊,他死盯着那几盆花,喃喃自语着:“听起来不太吉利,一会还是都搬出去比较好……” “关于这种花,还有一个希腊传说。就是,伟大的勇士尤利西斯,他乘坐的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浪而沉没,他被冲上了法伊阿基亚岛,被一位叫娜乌茜卡的公主所救。这位美丽的姑娘,容貌美艳而且医术高明。她用蜡菊泡制出来的金色香油为尤利西斯疗伤,让这位奄奄一息的英雄重新获得了生命。他恢复了神力和俊美的容貌,然后……便重新踏上了伟大而艰辛的征程,一去不复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悠然娓娓道来,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我还以为,这世界上真的会有奇迹,能够让爱人重获新生。原来,神话就是神话,这种花也远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我们芸芸众生,终归挣脱不了宿命。只是,我不明白。艾老师,您为什么……不让这个孩子继续骗我呢?而一定让残酷的现实,血淋淋的破腹而出……”她的笑容古怪,凝视着艾国欣,眼眸之中流露出一丝怨恨与不甘心。 “用谎言来麻醉疼痛,就像饮鸩止渴,终有真相大白的一刻。而那时,你会更不快乐,你会怨恨我们每一个人,包括你自己。悠然,你很聪明,我们骗不了你,除非你自欺欺人。受伤化脓的伤口,即便看上去平复了,但让郁结的炎症深藏在微笑之下,突然爆足以让最好的医士束手无策。还不如,即刻挑破血痂,挤净脓水,让血肉和肌肤重新生长。”老人浅浅微笑,语调悠缓。 “自欺欺人又如何?我愿意,不可以吗?”悠然眸光闪过凛然,她突然揉碎了手心中的花朵:“你们,未免太自以为是了吧。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我自己可以判断。饮鸩止渴又如何,如果毒药够甜,能让人忘却悲伤,死就死了吧。你们拦不住我……” “姐姐,我看过他的qq空间,你的爱人……他叫南山吧?他很爱你,他的相册里全部都是你们去旅行,吃各种美食的照片。看得出来,你们都是爱笑的人。曾经,你们过得很幸福吧。不像我,从小到大,没什么人喜欢我,包括我爹妈,都觉得我这个崽,有还不如没有呢。”雷子涨红了脸,突然插言道。 “我个子矮,长得又这么磕碜。学习还不好,所以人嫌狗不待见的。我唯一的擅长就是打游戏,和……黑别人的qq号。我过得一直就是,一塌糊涂和一无是处。有时候,我会怨恨老天爷,怎么别人一出生给了一把好牌,到了我却烂得没谁了。不像你和南山,长得好,工作好,还彼此相爱。”他自嘲地苦笑着:“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愿意活着。活着多好啊。” “在盗南山的qq号之前,我原本不相信爱情,反正我也只有网恋过,给对方打了一年多的红包,好不容易见面结果见光死妥妥的。我记得那女孩翻白眼说,穷鬼谈什么恋爱!从此,我认定这世界上,不会有真正的爱情,女人都是爱钱的动物。有钱,能让磨推鬼。有钱,才能让女神一样的妹子围着我转。所以,我才想靠玩游戏打比赛出人头地。结果,还是很惨。我还是那滩谁都看不上的烂泥。”雷子抹了抹鼻涕,调侃的语调令人心酸。 “不会,你跑得很快,我觉得你可以去送快递!”华光燊忍不住插嘴,他瓮声瓮气地安慰。 “大哥,你安慰人的手段,还真感人!我跑得快,那是因为我爹,从我刚会跑时,就整天拿擀面杖砸我脑壳。对,我还有一个优点,就是扛揍啊,大哥!”雷子哂笑着。 “傻孩子,你爸爸对你那是恨铁不成钢。”赵薇语重心长:“他一直让我帮你物色个稳定点儿的工作,怎么可能不关心你。你就是太倔,不跟你爸沟通。” “用擀面杖沟通吗?赵姨!”雷子耸耸肩,无奈做着鬼脸:“我谁都不怨。本来,我也打算就这样一直烂下去好了。反正我改变不了现状,直到……我看到姐姐给南山的留言,还有南山曾经写给你的日志。我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这么深爱另一个人。还爱得那么深,也那么疼。我心疼你啊,姐姐。像你这么好的女孩,应该快乐的生活下去。而被南山一直珍爱和守护的你,也只有幸福的活下去,他才会安心吧。他肯定希望你好好的,不管他在不在你身边!”雷子咽了咽口水,他因为局促不安,不自觉地搓着手。 雷子的话,让悠然愣了几秒钟,她咬紧了唇角,生硬地抑制住哽咽。 “我不希望姐姐,总失眠,总靠吃药来缓解焦虑。那种强撑出来的开心,就像肥皂泡泡一样,看着五光六色的,只要手指头一碰,啪的就破了。你现在的快乐,并不是真正的快乐,而是在假装给南山看。如果他真的还能回来,也一定会不开心。我知道,我假借他的名义,骗你说他喜欢上别人,很幼稚。但我相信,他或许也会这么做。他一定,希望你有属于自己的好日子,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过完下半辈子吧。”雷子终于鼓足了勇气,认真地望着对面忍不住啜泣的女人。 是的,少年的肺腑之言,深深触动了悠然。 “你说的那个女神,她给那个什么西斯的东西,其实就是活下去的勇气吧?”他犹豫地偷看着艾国欣,只见老人微笑着点点头:“永恒的回忆,铭记于心的,是你们曾经最美好的感情,是能陪伴你一辈子的温暖吧。” “别说了,我知道……我不怪你。”悠然突然把头埋进臂弯,痛苦低声嗫嚅着:“我知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是,我不想承认,就不想承认,南山再也回不来了。正因为曾经的爱情,太美太幸福,我才不想放手啊。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没有南山,悠然也毫无意义。我等得太累了,如果他回不来,我宁愿他带我一起走!思念一个人,真的很痛苦!” “悠然,每一个生命,都逃不开生老病死的循环。然而,死却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离别,并不可怕,因为总会再相见。可怕的是把自己封闭在黑暗中,再也看不见光,走不出自己的悲伤。所以,我们时常要吃点甜的东西,帮我们记住生命中,曾经拥有的美与好。”艾国欣把一盒大白兔奶糖,轻轻推了过去。 “面对生离死别,无论10岁还是80岁,我们都会悲伤、恐惧、愤怒甚至绝望。那么,我们就用负面来征服负面,用谎言来欺骗谎言,用自私来驱赶自私吗?自欺欺人,如何骗得了一生?” 老人郑重地摇摇头:“最不想说出口的那句话,必须亲自说出。最不想面对的事情,必须独自面对,这就是生活的真相,确实很残酷,但我们必须接受与适应。雏菊的神奇之处,所谓神奇的再生之力,就是热爱光亮。无论爱或者被爱,都赋予了人们追寻光明的勇气。孩子,你还年轻,不该这么早就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南山,并不曾走远,因为他一直在你心里……” 悠然颓然地趴倒在桌几上,失声痛哭着。喵喵和赵薇同时站起来,想要走过去安慰她,却被艾国欣用眼神制止了。 “想哭的时候就痛哭,想笑的时候就放声大笑。希望你的快乐无需假装,但愿你的悲伤有人抚慰。” 恰在此时,一个温厚的男声,从艾国欣打开的手机音频里缓缓流出。那是久违的声音,悠然像触电一样突然弹起身体,红肿的眼睛追寻着声音的来源:“是南山?这是什么……” “悠然,我不确定,你会在什么时间,听到这份爱的最终祝福,他们是这样称呼它的。当然,我希望是很多年以后,最好我们儿孙满堂,被生活甜蜜得老掉了牙。最好,你从来不用听到它,因为这样证明了,我完成了对你的承诺,白头偕老,圆满吉祥。” “当你答应我的求婚时,我发誓要守护你一辈子,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我没告诉你,我们订婚的第二天,我悄悄参加了这个网上遗嘱的预约服务。我担心你会说不吉利。我的家族有糖尿病病史,我能保证少吃糖这样才能活得久一些,却戒不了你的甜。好吧,我先摸一下木头。放心,亲爱的,我会好好锻炼,争取活到一百岁。” “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而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拉着你的手,能一直走下去,走到地老天荒。但如果我先走一步,亲爱的,我希望你能快乐的、平安的活下去。因为,你的幸福,将是我最牵挂的事。” “悠然,如果我不能陪在你身边,我愿你四季平安、衣食无忧,愿你路上有灯、下雨有伞,愿你所有快乐,都无需假装,愿你悲伤随风而去,人生并无惆怅。是不是很煽情?连我自己都要感动了。哈哈……” “其实,我并不喜欢爱的最终祝福这样的说法。因为我相信,爱既然不会消亡,那么又何来最终一说。我对你的祝福,永远都不会停止。下辈子会不会再见,我们谁也不知道。但……悠然。茫茫人海中遇见你,爱上你,是小生三生有幸。你给我,人生中最美的记忆。 “曲终人散终须一别,我离开的时候千万别为我掉眼泪。宝贝儿,因为你哭的样子太难看。就算为了我,好好活下去!“ “谢谢你,爱上我,谢谢你,让我爱你!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其实,自从我们相遇之后,我就不曾离开过。因为南山就在悠然心中,我们的爱,不增不减,不舍不弃。” “好吧……亲爱的,再见了!” 第52章 51.要做病号饭 左右家。 虽然是白天,但房间里因为拉上了厚厚的天鹅绒窗帘,黑漆漆的。唯独沙发旁的羽毛落地灯,有微微的暖光。 生病发烧的左右窝在硕大的沙发里,益发显得她娇弱而单薄。她身上盖着线毯,小哑巴则戴着耳机,坐在她旁边的地毯上,认真地听着音乐,很像一头乖巧的宠物。这房间,清冷得很,里面的人也少有人间的温度。 向一鹄靠在门边的墙壁上,他手里拿着一杯黑咖啡,远远望着闭目养神的左右。他把从喵喵那里听来的,关于悠然的后续故事,缓缓讲给左右听,却并不确定,她有没有听进耳朵里。 左右已经发烧在家休息两天了,小哑巴像个尾巴一样,紧紧跟着她。但哑女除了会一杯一杯给她送白开水,然后眼巴巴地盯着她喝下,对她的病无能为力。看得出来,哑女是喜欢左右的,只有在她身边,才不会惧怕陌生人。 “当初,大爷爷就是通过你的朋友杰克,定位到了雷子的具体位置。后来杰克在大爷爷的介绍下,也见过雷子了,觉得这孩子在电脑方面,或许有些天赋,打算让他到自己的公司,一边学习一边做些简单的工作。也算意外之喜吧。”向一鹄喝着咖啡,低声道。 “这孩子,确实挺聪明,就是他在南山qq空间的隐藏文件中,找到的遗嘱音频文件。后来,华光燊和东方遗嘱库取得了联系。确认南山在六年前,确实预约了遗嘱服务,并按照他的要求,把音频文件复制并电邮给他。而正式的遗嘱文件,会在南山的父母和悠然,共同前往遗嘱库的办公地点,提交死亡证明后,在律师的见证下,再将正式文件交付南山的家人。听喵喵说,悠然已经同意了。” “也就是说……她终于相信,他死了。”左右挣扎着,勉强睁开双眸,她的声音比平日还要嘶哑和低沉:“至少有个结果,也算皆大欢喜了。” “理论上说,是这样。”他放下咖啡杯,疾步走过去。用一个软垫子垫在她身后,让她半靠着能舒服一些:“大爷爷的药方向来比较猛,但有效。左右,为什么你不敢试试呢?” “不用这样,向一鹄。你知道,我生病时,不喜欢别人靠近我。”她生硬地躲着,倔强地努力坐起身,推开了他:“如果你这么信任大爷爷,不如自己先牛刀小试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滚开些。” “我们都要拜堂成亲入洞房了,还算别人?”他故意长叹一声,桃花眸笑得弯弯的:“你这么难伺候,当心做一辈子老姑娘。” 他指了指窝在她脚下的哑女,调侃着:“你认识这小东西才几天,她倒不算别人了?” 戴着耳机听音乐的小哑巴,看见左右起身正和向一鹄争执,她跳起来用抱枕砸着后者,像头暴躁的小兽。 向一鹄退了几步,哈哈大笑:“行了,行了,赶紧叫住你的皮卡丘。” 小哑巴光着脚,摸了摸左右的额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她动作迅速地跑到厨房里,用保温杯端了一杯热开水,小心翼翼递到左右手中,眼巴巴地看着她。左右无奈,也只好缓缓喝着,小哑巴这才放心地坐回了角落。不过,她依旧小心谨慎盯着向一鹄。 “光喝白开水,是不会退烧的。我给你买了药。”向一鹄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盒退烧药:“只有这个小东西陪着你,我可不放心。这样吧,我可以在隔壁房间看书,你需要什么,随时叫我。对了,想吃帕尼尼吗?做给你吃。” “明知道我是病人,还要做那种冷冰冰的东西给我吃吗?向一鹄,你想害死我?”左右接过药,有气无力道。 “我只会做帕尼尼,要不……我叫外卖吧,你想吃什么?金湖茶的老火白粥,还是鸿记的砂锅粥?”向一鹄挑了挑眉,饶有兴趣:“不过,我上楼时听喵喵说。那头哈士奇,去菜市场买菜了,要给你做病号饭。” “见鬼,看见他我就一肚子气。不用吃,想必就饱了。谁让你告诉他,我生病了?麻烦!”左右蹙紧了眉,把额角抵在抱枕上,郁闷至极。 她话音未落,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不,应该是拍门声。一个洪亮的男声,入侵感十足:“左右,你在吗?我是华光燊,我给你送饭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向一鹄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 第53章 52.我们是发小 “小姐姐,还有我。我给你做红烧肉和西葫芦鸡蛋的饺子了?可香了。”喵喵尖细的声音,紧跟而来:“陈皮,你别扒我,红烧肉有你一份,别抢了!” 细听之下,似乎,外面还有什么东西正焦急地在挠门。 左右叹息一声,又倒进了沙发。她用线毯把脑袋都蒙住了,从毯子底下发出无奈的声音:“谢天谢地,赶紧打发他们走。向一鹄,红烧肉,真的是给我的吗?我是一个病人,怎么吃得下那么油腻的东西。借花献佛也不用这么明显吧。看来,不管你这头老牛想不想吃嫩草,那猪笼草可很想吃掉你这碗红烧牛腩呢。” “还能开玩笑,看来一时半会你死不了。正好肚子有些饿了,你好好休息吧,有事给我打电话。”向一鹄浅浅一笑。 “有异性没人性!意料之中,当心噎死你。”左右冷哼了一声,有气无力:“别忘了给小哑巴留饭,别饿着她。” “知道了。”向一鹄微微躬身,朝着警惕的小哑巴伸出骨节秀美的手指,调侃着:“那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会吃掉你。别再给你的小姐姐灌白开水了,烧能不能退我不知道,但很有可能会尿床的!要不要,哥哥带你去吃披萨?” 小哑巴抱着抱枕,抵在两人之间,她惊恐的目光让向一鹄挑挑眉,看来是被拒绝了。 他耸耸肩,潇洒地往客厅走去,心里有小小的皱巴巴,心道:“这小丫头大概情窦未开,居然对我这个帅得一塌糊涂的男人熟视无睹,简直暴殄天物。” 向一鹄打开房门,他一展长臂,敏捷拦住了华光燊和喵喵。又腿疾眼快的,用脚丫子拦住想夺门而入的大狼狗陈皮。 “别闹了,东西留下,人不许进。左右已经睡了……不想有人打扰她。”向一鹄故意大声说,他朝着华光燊挤挤眼睛,低声道:“这么闲,不用上班吗?” “拜托,今天是周六啊。华少特意来照顾小姐姐,你就让他进去吧。向一鹄,反正小姐姐吃不了红烧肉,你要不要试试看?刚出锅的,可香了。还有鸡蛋西葫芦馅的饺子,我的手艺不比罗奶奶包的差。凉了可就不好吃了。我带的菜量很大,足够三个人吃。”喵喵一头挤进两个男人中间,故意扬着手里的保温饭盒,挤眉弄眼地讨好。 “我刚煮好的清汤面,还买了新鲜的雪梨。以前左右帮过我不少忙,这次她生病了……我……不得意思意思啊?”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华光燊,此刻在向一鹄的微笑审视下,竟然有些气短。他眼神闪躲,哂笑着。 向一鹄微微耸动鼻尖,确实闻到了红烧肉的鲜香。他顺手呼噜着喵喵刺猬般的短发:“这么能干啊,小朋友。” 喵喵激动的脸红了,脸蛋浮起两朵粉色的云,蛮好看的。华光燊惊诧不已,谁说只有猴屁股会发红的?可,猴子这种凶巴巴的动物,居然也会腼腆和害羞吗? 向一鹄回头看了看房间,声音又低了几分:“哈士奇?看在你诚诚恳恳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次。悄悄进去吧,不过别惹左右生气,别看她发烧了,你说错话她还是会跳起来抽你的。还有,人可以进,陈皮不能进,左右对狗毛过敏。” “行了行了,我去把小哑巴叫出来,她也没有吃饭吧,跟咱们一起。”喵喵把餐盒扔进向一鹄手里,又从他手臂底下钻进去,蹑手蹑脚拉出来哑女。 后者本来恋恋不舍,但看见门口摇头摆尾的陈皮,咧嘴一笑走过去和大狼狗玩耍着。因为左右怕狗,小哑巴已经好几天没见到陈皮了。 “进去吧,自求多福。”向一鹄抬起手臂,挪开身体。他刚要转身离去,却被华光燊反手一把薅住。 “那个,问你个事儿。那个……你们,真的不是两口子?”华光燊突然涨红了脸,嗫喏着问。 向一鹄挑眉,意味深长笑看着局促的男人:“怎么?你不会喜欢左右吧!”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喜欢这个母夜叉。我不怕你误会吗,我给她送面条送水果,完全处于革命友情,很纯洁的。”华光燊的脑门已经开始冒汗了,他咽着口水费力解释:“还有,她,她上次送我去医院,还帮我给老何垫了手术费。其实,她人挺好的,就是说话太刻薄。我,我,我想表示表示,你别误会啊。” “不是!”向一鹄立刻打断他,又拍拍他的肩膀,意犹未尽:“我和左右……是发小儿。” “那你觉得喵喵怎么样?”华光燊暗中舒了口气,他顺手勾住了对方的肩膀。毕竟都是帝都爷们儿,熟了之后四海皆兄弟。当然,两个长得好看的高个子男人,勾肩搭背的画面,其实还挺养眼的。 “那头小猴子?不错啊,挺可爱。做菜也好吃。”向一鹄轻描淡写,并不在意。 “那也是我兄弟,别欺负她!”华光燊认真的低声道。 恰在此时,电梯门打开了,走出来几个年轻的女孩。当她们看到,两个俊秀的男人亲密的讲着悄悄话,脸一红嘻嘻哈哈地跑了过去。 向一鹄的桃花眸里闪过一丝促狭,他顺手将脑袋靠在华光燊的肩膀上,故作娇羞道:“放心吧,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男人?” 华光燊就像被马蜂蜇了一般,他奋力甩开向一鹄,大步迈进房门。 待到房门在自己身后哐当一声巨响,他还浑身不自在地打了个寒颤,喃喃自语:“我去,什么情况?” “向一鹄,你饿不饿啊?咱们可以开饭了吧。”喵喵拉着小哑巴,陈皮正围绕着两个女孩,伸着舌头转来转去。 喵喵笑着说:“谢谢你,帮华少这个忙。你不知道,他鼓足了多少勇气,才做这一碗面条。” “小声点儿……大爷爷说过,能治左右的那得猛药。这头哈士奇虽然蠢了点儿,但够猛!”向一鹄坏坏的一笑。 他好奇地伸长脖子,贴着门边听了听。见没有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与摔东西的脆响,放心的而又得意的,往自己家门口走去。 “左右,这狗肉火锅最补了,别客气!谁让咱们是……兄弟呢,哈哈!”他笑眯眯的,潇洒打了个响指。 而此时此刻,裹在线毯里的左右,脊背一阵发凉,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第54章 53.我抽不死你 大概,那些人都散了吧。 裹着线毯,窝在沙发里的左右,迷迷糊糊又睡了会。忽然之间,她闻到一股葱花的鲜香,还有微甜的水果香。 她看到,有个人,正蹑手蹑脚地在客厅里,忙来忙去。他没有穿拖鞋,尽量不弄出声响来。 “你煮了什么?向一鹄!”虚弱的左右,睡眼朦胧从毯子里钻出来。她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影,影影绰绰的。 “你醒了?太好了。那准备吃饭吧。”洪亮的声音,显然不是来自向一鹄。 正在左右迷糊之际,想要看清那人。那个家伙已经身手矫健的,一把拉开了窗帘。只听“刺啦”一声,声控的窗帘居然被这厮,生生拉开了半面,摇摇欲坠。耀眼的阳光一股脑的,被扔进了房间,撒了左右满头满身。 眼睛刺痛的左右,只能用手遮住双眸,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想死啊,华光燊!?” “晒晒太阳,对生病的人很有好处。”华光燊又大力的,把另一面的窗帘拉开:“左右,你这个窗帘不太好用,一会儿我帮你修修吧。” “滚!”左右心疼着自己大几千的自动窗帘。她左右环顾,怒极了想找到趁手的兵器扔过去,她嘀咕着:“向一鹄,你这个老混蛋,吃里扒外!” 她的诅咒尚未落下,一只大手突然贴在她额头上。手心有厚厚的茧子,却干燥而温暖。她的心突然之间颤抖了下,因为那感觉似曾相识。只不过一贴之后,他便拿开了手掌,抓起了桌子上那盒药。 “还好,不怎么发烧了。”华光燊放心的舒了口气:“这什么药啊,都是英文,看不懂。你别吃错药啊,左右。” 左右咬着嘴唇,披头散发,怒视着对面躬身的男人,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人发发烧对身体好,排毒。能不吃药就别吃药,是药三分毒。再说,药补不如食补。”华光燊根本没注意到左右的情绪,他一转身从厨房里捧出,装在不锈钢饭盒里的热汤面,还有一碟子削好的雪梨块,都放在左右面前。 “我跟你说,以前在部队上,但凡我的兵感冒发烧了,我都会给他来一碗家传清汤面。一碗下肚,再出一身汗,根本不用吃药,百病全消!”他带着几分得意,把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放在饭盒上:“你家厨房太干净了,连双筷子都找不到,幸好我带了一副。擦干净了,你赶紧吃吧?” 左右低头,盯着那一饭盒香气扑鼻的清汤面。面条是手擀的,根根分明藏在汤水中,一颗胖乎乎的荷包蛋沉浮其中,上面撒着碧绿的小香葱,味道与色相都分外诱人。还有那瓷碟上的雪梨块,晶莹滋润,大小均匀,还悉心的插着牙签。 她抬头望着半蹲着的男人,他笑眯眯的,狭长的大内双弯弯的,她皱着眉,狐疑问道:“你做的?” “对啊,趁热吃。”华光燊咧嘴一笑。 “我不饿!”左右哼了一声,把垂到额前的长发,努力捋顺。但不争气的肚子,却发出了一阵蜂鸣。 她微微蹙眉,用靠垫捂住小腹,侧了头,低声道:“没有洗漱,我不吃东西。” “不就没洗脸没漱口没梳头吗?”他大咧咧地把温热的毛巾递给她:“你走得动吗?不如擦擦手,直接吃饭。有力气再去洗脸,放心吧,我又不嫌弃你。” “你?!”左右长眉微挑,被他噎得几乎岔气。 “左右?”华光燊突然眼神直直地盯住了对面的女人,眼神认真而专一。 “你想干什么?”她警惕地绷直身体,不客气问。 “原来,你也会有眼屎啊……哈哈。”他指指自己的眼角,哈哈大笑。 然后,他的脑袋就被毛巾劈中了。 “滚出去!滚!”左右被气得抓着自己头发,崩溃地尖叫着,声音又哑又阴沉。她咳嗽着,脸被憋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喂,喂,开个玩笑,你至于吗?”华光燊吓了一跳,他立刻跳到她身旁。 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拍了几下又按摩几下。她开始还挣扎着,但他的怀抱实在坚固如铁,挣扎起来费力。而且,他拍背的手法,对于缓解咳嗽,确实很有效。甚至,他按摩了几下后背和脖颈后方,她昏昏沉沉的脑袋都没那么沉重了。 “好受多了吧?咱这几手压箱子底的功夫,连我师父都赞不绝口。”华光燊有些小得意。 就在这时,他才隐隐嗅到了淡淡的栀子花香,还有自己怀中,弱不禁风的女子,柔弱无骨的曲线。腾的一下子,他脸红心跳,条件反射般推开了她。第一次,他们如此靠近的距离,他的心脏擂鼓一般狂跳着,大狼狗几乎不知所措了。 “抱歉……对不起……我?”他嗫喏着,想要解释。 她却冷静下来,盯着他,直到对方胆战心惊退到了一个安全距离。她这才捋了捋头发,用捡起毛巾擦了擦脸,最后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开始吃面。 面条劲道,汤水清香,还有那个荷包蛋,鲜嫩滋润。她吃得很慢,胃口却渐渐好起来。他就蹲在她对面,看着她冷着脸,秀气的吃着面。 “怎样?还合口吗……”华光燊小心翼翼问。 “食不言寝不语。”左右挑眉,眸光里却有了些温度与生气。 他老老实实点头,又屁颠屁颠取过来饭盒,为她碗里添了汤。难得听话的,看她吃完了最后一口汤面。 “吃好了?”他笑吟吟问。 她点点头,用轻若羽毛的声音说:“谢谢。” “吃饱喝足,那就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吧?艾爷爷说,你这是心病。如果能把心里淤积的郁闷,都讲出来,病就好了大半。正好今天我休息,我很乐意做你的听众。”他煞有其事,舒舒服服盘腿坐在地毯上。 左右的唇角,旋起一抹阴森森的冷笑:“我累了,想休息。” “你都趴窝好几天了,人不能总躺着,越来越没精神。”华光燊完全没有看出来,对方半眯的眼睛中杀气腾腾。 “你是我什么人,管得这么宽?”她哼了一声。 “我们是同事……咱们还算得上,是朋友吧?”他认真回答:“傻子都能看出来,悠然的经历让你受刺激了。左右,你是不是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挫折,悠然的事我们都帮她了了。你算自己人,需要我们帮你做什么,你发话!” “谁跟你是自己人!”左右顺手抄起面前那一碟子雪梨,狠狠摔在华光燊探过来的俊脸上:“滚,现在就滚,不然我抽不死你!” 盘子应声落在地毯上,雪梨东倒西歪也撒了一地。他虽然没有受伤,但也吓了一跳。慌忙之中,捡起盘子,用手往盘子呼噜着雪梨块,嘴里嘟囔着:“要不是看到你生病的份上,我一定得好好管管你这臭脾气!” 她挣扎着跳下沙发,不顾自己摇摇晃晃的身体,抬脚就踹着捡水果的大狼狗。吓得他连滚带爬地,扔下盘子跳到门口。 “左右,你以为这样假装愤怒,就能让自己显得很强大吗!过去就是过去了,有什么不可以面对,不可以解决的?幼稚!懦弱!任性!”华光燊微微蹙眉,冲口而出。 “你不幼稚,你不假装,你不懦弱!至少我还没有玩失忆这么无聊,这么低级,这么不堪一击!”左右气急败坏,口不择言。 “几个意思?你说我吗?”他焦躁地挠着自己的短发,张口结舌想要解释:“我……是失忆了,因为执行任务时出了车祸,又不是故意假装的。” “是吗?”左右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她被他无心的一击,撞痛了满心的伤口。是的,很痛很痛,她本能地反击回去,不顾一切。 她停在距离他一米的安全距离。她笑容清冷,眸光如同淬了毒的暗器:“你真的什么都记不住了吗?烈火哥……你把她也忘了吗?童昕!” 华光燊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有些发黑。这个名字,就像藏在潜意识里的一枚钢针,猝不及防就扎进了他的心。可是,痛感蔓延开来,但心里那个人影依旧模糊而闪烁。是的,似曾相识却又影影绰绰。他张嘴想说话,却喉咙发苦,什么也没讲出来。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凝视着彼此。一分钟,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她看到他,深棕色的眸子里,来来去去的挣扎与纠结。刹那间,她突然清醒了。她退了一步,靠在墙壁上,却冷静的按开了房门。 “你走吧,别烦我。”左右的声音低哑而寒冷。她脸色苍白,仿若游魂。 华光燊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一声不吭地走出了房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他突然扭头,大声解释。但房门却在他身后,紧紧关闭了。 这边的房门才关上,对面的房门第一时间打开。喵喵和陈皮几乎同时探出了头,忧心忡忡瞪着垂头丧气的男人。 “华少……你到底做了什么?小姐姐嚷嚷着,要抽死你,恐怕整个楼道都能听见。” 然后,是向一鹄浅笑的俊脸。他靠在门框上,姿势慵懒,眼神充满了同情,和一抹幸灾乐祸。 “哈士奇,进来吧。” 第55章 54.你能保护她? 倒霉的华光燊被左右,无情地撵出了房门,还好被向一鹄收留。 他丧眉耷眼地坐在沙发里,有些魂不守舍。陈皮友好地舔着他的手掌,他都没反应。 为了给他压惊,向一鹄特意打开一瓶冰镇的嘉士伯啤酒,轻轻放在他面前。他咕嘟咕嘟一口气灌了下去,打了个嗝儿,才勉强回魂。 喵喵和向一鹄,坐在餐桌前吃着午餐。红烧肉和饺子的香气交织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动。小哑巴不肯跟向一鹄一起吃饭,自己抱着一个小饭盆,蹲在阳台上自顾自吃着,狼吞虎咽的。分享美食,一向是人类加深友谊的不二选择。 陈皮在众人之间,来回来去的小跑着,看看谁能多给一些吃食,已经成为房间里最繁忙的生物。 这条大狗,在食堂老刘的特别照顾下,已经迅速恢复了胃口与雄伟身姿。再加上华光燊隔三差五给它洗澡,如今的大狼狗也算狗模狗样,英姿飒爽了。 “华少,你怎么无精打采的?怎么,小姐姐把热面条倒你头上了?烫傻你了!”喵喵一边咀嚼,一边调侃:“还没吃饭吧,过来一起吃。反正还有好多红烧肉。吃完了,你在给我们讲讲你的悲惨遭遇,我们好帮你想想办法。” “吃,吃,你就知道吃!我吃得下去吗?”华光燊冥思苦想,依旧找不到蛛丝马迹,抓耳挠腮地:“我就纳闷,我怎么得罪她了!本来还好好的,我不过让她讲讲以前的事儿,相帮她宽宽心。她就发疯了,把一盘雪花梨都扣我脑袋上了。还说要抽死我!这是女人吗?还是生病的女人?失心疯了吧!” 向一鹄浅浅一笑,他把筷子整齐的放回食碟旁,又用餐巾纸细致地擦了手,这才慢条斯理道:“还好,热汤面已经吃完了。你就庆幸吧,我没给左右定个水煮鱼之类的外卖!” “向一鹄,你不会就吃好了吧?你才吃这么一点点儿,不合胃口吗?”喵喵关心备至,丝毫不会掩饰青睐。 “小朋友,我都吃胖了。你去看看小哑巴,给她再添些饭菜,她年纪小还在长身体。不过,不许再给陈皮吃太多有调料的肉了,对狗不好。小哑巴吃好了,你们就带陈皮去院子里遛遛。我和华少聊聊天。”向一鹄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我去,大中午的你让我去遛狗?有什么悄悄话不能当着我说,还是……你们两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喵喵噘着嘴,嘟囔着。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让你去你就去,不会找阴凉的地方遛啊。”华光燊不耐烦地一瞪眼,直接用手指指住短发少女,威胁的味道颐指气使。 “你就知道凶我?你敢跟小姐姐瞪眼吗!”喵喵朝着他吐了吐舌头,翻着白眼:“不过,人家现在有男盆友,我才不怕你!向一鹄,你会保护我,对吧?” “你确定你男盆友,他喜欢女人?”大狼狗呲着牙,他站起身来,跃跃欲试:“搞不好,他喜欢我,都超过喜欢你!” 说完,他自己都浑身打了个冷战,仿佛把自己恶心得够呛,赶紧对着向一鹄补刀:“不过,我喜欢女人,你对我就死心吧!” “噗~”向一鹄把刚喝进嘴里的冰水,吐了个干净。哈士奇的情商和智商,果然堪忧。 “我就知道,我们家向一鹄,才没有那么重的口味。狗肉火锅,还是留给小姐姐补身吧!我男盆友,完全不需要!”喵喵气势汹汹,故意躲在向一鹄身后。 后者听了她的话,又把嘴里剩的小半口水,生生咽下肚。看来,猴子的双商,没比大狼狗多太多。和这样的生物一起愉快地玩耍,相当有乐趣。如今的生活比之曾经的严谨精细,可用面目全非来比喻。只不过体面与优雅,快荡然无存了。 他挥挥手,眨眨眼睛,哂笑着:“乖,去遛陈皮。晚上,我请你们吃草莓冰淇淋。” “我听你的,亲爱哒!”喵喵用双手捧住自己的小脸,兴高采烈道:“不过,约会就我们两个人,够了。” “猴子,我数到三。如果你和你的狗,还敢留在这个房间里!我就把你在顶楼撸串吃到吐的视频,发给你可爱的男盆友,留念!”华光燊阴森森地邪笑着。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一局,大狼狗秒杀小猴子。 “算你狠!走,陈皮,我们去遛小哑巴儿。”喵喵拉起哑女,扬长而去。陈皮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 “她们都走了,老向。你可以讲了吧!”华光燊自来熟地走到冰箱前,拿出两瓶冰啤酒。他用两瓶啤酒的瓶盖自然摩擦下,便轻易去掉了彼此的瓶盖,然后递给向一鹄一瓶。当然,没忘了碰一下,这是帝都大男孩的习惯。 “华光燊,你为什么那么关心左右呢?”向一鹄接过啤酒,他没有喝,而凝视着面前的男人,直看得对方发毛。 华光燊敏感地捂住自己前胸,警惕地瞪着他:“老向,你,你不会真的喜欢男人吧!” “你喜欢左右?为什么?”向一鹄追问着,他桃花眸闪烁,甚至咄咄逼人。 “谁说我喜欢那个臭脾气的女人,说话像下刀子,一言不合还踹人。我,怕她还来不及!”华光燊搓着手里的啤酒瓶,目光闪躲。 “我认识左右二十八年,除你之外,就只见她踹过一个男人,他叫黎渔。也是他跟我说,生气代表着在乎!”向一鹄扭头望向了窗外,天空湛蓝无云,连鸟都不曾飞过一只的宁静无虞。 华光燊低垂下了眼眸,似乎在思索着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几个呼吸后,他咽了咽口水,声音低了好几度:“我……也是第一次给女孩子,做清汤面啊。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她,我只是不想看着她难过。左右,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冰冰的。她善良,不过面冷心热。她看起来很强悍,但其实更需要保护。我想守护她……” “我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刻,发现她握着我的手,坐在病床旁睡着了,就像天使一样。”他轻轻一笑,不由自主:“握着她的手,我又睡着了,连梦都没有做。我在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呢?我说的好看,不是漂亮,不是惊艳,而是那种让人心里充满了牵挂和温暖的,那股劲儿。有时候,我会故意惹她生气,就想看她一挑眉毛,噼里啪啦数落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还蛮受用。老向,我也生病了吧……” “嗯,相思病。”向一鹄耸耸肩,难得鄙视地翻了个白眼,其实暗中松了口气。 他眸光闪烁,揶揄中却藏着犀利:“那以后,你可得像忠犬一样护着她。华光燊,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小妹妹。清楚了吗?” 第56章 55.左右的故事 第57章 56.第伍号事件 不知道,是华光燊的一碗热汤面,还是他惹得左右一肚子气的结果。总之,一番折腾下来,左右算出了一身透汗,烧竟然也退了下来,身体渐渐好转。 再加上艾国欣、赵薇、孙老师还有喵喵,轮番的搬来各种好吃的,比如药膳和水果之类。左右的客厅里堆满了食物。她也愁得,不敢再继续卧床养病了。 上班第一天,却没看见那头愣头青哈士奇。听艾国欣说,华光燊请了假,要回滇南以前任职的特警部队探亲。犹豫再三,她吐露真情,后悔自己不该在情绪失控下,用华光燊的意外失忆刺激他。 艾国欣听完来龙去脉,却不曾埋怨左右,他缓缓喝着茶,笑容依旧温暖:“是福不是祸,该捅破的总要捅破。所幸,这个人是你。石头的性子太犟,他最相信的还是自己的判断,那就让他去吧,去寻找自己丢失的一部分。他会想明白,并不是把伤口藏起来,痛苦就会消失。而且藏得时间久了,只会发炎更疼,对不对?小右。” 左右何等聪明的人,当然明白老人的话中有话,她迟疑片刻,苦笑着:“大爷爷,您知道为什么?我和向一鹄一直称呼您为大爷爷?” “我记得,当年我还在做热线记者时,遇到过一个高考失利的女孩子,跑到这个小区的19层楼,想要一跃而下一了百了。谈判专家都束手无策,是您的一席话,让她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我记得,您没聊什么人生真谛,而和她一起回忆着童年经历,分担她的痛苦与委屈。那个强悍的母亲,最终泪流满面。因为,她终于明白,正是因为自己自私而强悍的母爱,才让她的孩子失去了方向、自尊和生活的勇气。” “小区里的人都说,大爷爷从来不讲大道理。他是……以爱服人。他们不分老幼男女,都喜欢尊称您大爷爷,因为信服与崇拜。最初,我之所以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新闻主播,就是希望成为您这样的人。用自己的光亮,照亮身边的人。” “可是,大爷爷。想要照亮旁人,自己总要能发光。我的心如今千疮百孔,任凭怎样的能工巧匠,也会束手无策。勉强缝补,他失望,我也会更痛苦。我已经不能发光发亮了,那就让我躲在暗处,慢慢舔伤吧。纵然好不了,至少还留有体面。” “你才多大一点儿的人,比我还感伤世事,比我还老气横秋?我老了,说服不了你。左右,只要心中有爱,你永远都是能够带来光亮的人。暂时没柴火了,没关系,总有人能为你心里的这颗火种子,火上浇油,添柴加薪的。听说哈士奇这种生物,血越纯越执着。”艾国欣哈哈大笑,调侃着。 “服了,您还真越老越不着调。”左右皱着眉,无奈地摇头:“不会受向一鹄传染了吧?既然你们都那么喜欢哈士奇,不如拎回去拆自己家啊,别放在这里祸害好人!” “艾老板,来客了。小姐姐,有新客户了。”门外响起来喵喵兴高采烈的声音。 门声一响,一个年轻人推着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走了进来。紧接着,一个笑嘻嘻的黑色大狗头也伸了进来。 哎呦,好黑的一头拉布拉多啊。一眼看上去,黑得都找不到鼻子和嘴巴。 “狗,怎么有狗?阿嚏……阿嚏……”左右吃惊不已,慌忙捂住自己的口鼻,连连退后了好几步。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怕狗。我看见院子里还有狗屋,就自作主张把黑豆带进来了。黑豆,你到到外面等着去。”年轻人不好意思挠着头。 “豆子,外面等,乖!”戴着墨镜的老人,朝着门外指了指,低声道。 那条叫黑豆的拉布拉多,吐出了粉色的舌头,乖乖地跟着喵喵朝阳光房走去。 “你叫黑豆对吧,可惜我们家陈皮不在,跟着一鹄哥哥散步了。要不,你还能有个小伙伴,来吧。艾老板,小姐姐,燕女神带着小哑巴儿去派出所了。那我先带黑豆在外面玩,你们聊吧。” 众人落座,左右为客人沏了茶。艾国欣打量着一老一少两位来者。年轻人眉清目秀,戴着眼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他爱笑,眼角的弧度十分讨喜。老年人似乎有眼疾,所以戴着墨镜。他身材消瘦,特别是双腿,貌似身体状况不太良好。 “我叫沈青山,你们就叫我老沈吧。这是小冯,他是帝都小动物保护协会的志愿者,也是我的忘年交。外面的拉布拉多犬叫黑豆,今年刚两岁。我眼睛看不见,腿脚也不好,它就是你们常说的导盲犬。”老沈的语速不快。 他有些犹豫不决:“最近,我们家遇到一些棘手的事,小冯住在定福里,他从网络上,看到爱有微光喵喵团的事。想请各位老师帮忙。不知道,行不行?我不住这儿,不过离得还挺近的。” “我知道咱们社区服务中心有能人,帮了不少有困难的居民解决问题。其实老沈家里的事,我还真帮他找过别人帮忙,可惜效果不太好,所以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求助各位老师。谢谢了!”小冯双手合十,礼貌而恭谦。 “别客气,住不住在这里都没关系。不如,你们先讲讲遇到什么困难,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艾国欣一如既往的温和而慈祥。 “哎……我来说吧。其实,黑豆不是我养的第一条导盲犬。家里还有个黑芝麻,今年十六岁了。对我来说,无论是黑豆还是黑芝麻,都不仅仅一条狗那么简单,它们是我的眼睛,是我的腿,是我的家人。”老沈叹了口气,伤感道:“可是,我的黑芝麻病了,快不行了。” “十六岁的老狗,已经到了人类百岁的年纪。它走不动了,换了几家宠物医院,都说心肺功能已经不能负荷,甚至还让我给它……安乐死……”老沈说到自己生病的爱犬,实在说不下去了。 “我舍不得,也不能那么干。我把黑芝麻带回了家,多亏小冯帮我每天给它喂药、按摩、用饲管喂食。可……最近不知为什么?黑芝麻总会哀嚎,特别在看见黑豆和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它是难受吗?还是伤心!难道,因为我又领养了黑豆吗……”老沈说着说着,眼泪从黑墨镜下流淌下来。他不得不用手指从缝隙中伸进去,擦着。 “沈叔,您歇着。我来说。”小冯细心的递给老沈一张餐巾纸。 “黑芝麻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导盲犬,它是沈叔的朋友,在十五年前送给他解闷的。你们也看到了,沈叔行动不方便,但黑芝麻特别聪明,能帮沈叔干很多事情,拉车引路都不比专业的导盲犬差。而且,它还是个特别有爱心的狗狗,捡到过流浪奶猫,我和沈叔也就因为黑芝麻才认识的。”小冯继续讲述。 “半年前,黑芝麻的身体大不如以前。可沈叔身边又不能缺少的陪伴犬,所以我就帮助他,从大连的导盲犬基地,申请了黑豆。本来,我也是好心好意,想让黑芝麻退休了,就好好休息下。结果,谁知道黑豆一来没多久,黑芝麻就病倒了。不知道,会不会因为生气啊。” “小冯,听起来。你们需要的是一个兽医吧?这个,我们都不擅长。”左右微微蹙眉,有些犹豫。 她看看艾国欣,后者笑而不语。 “我们为黑芝麻,已经找过帝都最好的兽医。它的病,恐怕……”小冯摇摇头,表示遗憾:“沈叔的意思,是希望缓解黑芝麻的痛苦。让它安安心心,在自己家里走完最后的路。可是,它一看见黑豆和沈叔,就会大声哭泣,也不知道怎么了。能不能请老师帮忙,了解黑芝麻到底因为什么,这么痛苦。兽医都说了,除了生理上,大多还是心理问题吧。” “听起来,你们需要一位为狗做心理疏导的专家?是这个意思吗!”左右诧异不已:“开玩笑吧,和狗狗对话,也要先了解它的想法。我们不是动物学家,翻译不了它的语言,当然也不可能了解它的心情。这个忙……太难了!” “说难也难,但也并非没有解决之道。”笑而不语的艾国欣突然开了腔:“我有个朋友,也做心理辅导,后来改行做了训犬师,或者她有办法,也说不好。小右,告诉喵喵,准备准备,爱有微光喵喵团的第伍号事件,可以建档了。” “大爷爷,您确定,可以给狗做心理疏导?”左右大吃一惊,凝视着微笑的老人。 “不妨一试!小右,你对狗毛过敏,这个案子让喵喵跟着我。石头不在帝都,老何的腿部手术刚刚做完,还需要照顾,还得帮小哑巴儿寻找家人,那你费费心?”艾国欣隔着窗子,朝着逗狗的喵喵招招手。 “好的,那我先出去!”左右尴尬地捂住口鼻,起身打算离开。 “老师,您对狗毛过敏吗?下次我给您带一种药来。您试试,挺管用的。我看你们这里也养了狗狗,您过敏怕不方便。对了,您这边养的什么狗?我打小喜欢动物,特别是狗狗,它们最重感情,有时候比人还要长情呢。”小冯热情而认真地说。 左右点点头,并未多言,转身离开了。 小冯有些愣,艾国欣赶紧接话:“小右还在发烧,不太舒服。那谢谢你了,小冯。我们养了一条狼狗,叫陈皮。今天去宠物医院复查,下次你来就见到了。很好玩的大狗子,就是脾气不大好。哈哈!” “陈皮?叫……陈皮的狼狗。”小冯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这个名字,还挺……少见的。” 第58章 57.芝麻的心事 第二天,艾国欣带着喵喵,还有训犬师朱迪,一起驱车前往老沈家。 朱迪是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女性,皮肤皙白,手指温暖,眉眼弯弯的,看起来脾气很好。说起来,她富有亲和力,更像一位心理医师,而多过一位训犬师。 “我以为,训犬师一定得像华少那种,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言不合就来个武松打虎,什么样的猛犬都得听话吧?那谁驯谁,可就不一定了。”喵喵夸张地比划着:“朱迪姐姐,你能驯哈士奇吗?就是那种爱拆家的傻狗!” “照你这种训犬的方式,估计都得狗急跳墙。”艾国欣摇摇头,调侃着:“朱迪,你驯过猴子吗?特别顽皮那种!” “艾老板,您几个意思啊,跟着华光燊都学坏了!不能继续做个慈祥可爱的老爷爷吗?”喵喵明显不满:“姐姐,我很好奇,你说这狗子能听懂我们人类说的话吗?” “当然可以,而且这还有科学依据。来自匈牙利的罗兰大学的attilaandics,是一名神经系统科学家。他的研究指出,狗狗的大脑不仅理解我们如何说话,还理解了我们说了什么。其实,狗像人一样,用大脑左半球理解语义,右半球分析语调。有趣吗?”朱迪兴趣盎然地解释着。 “真的啊,如此说来,我们和华光燊还可以友好的沟通啊。哈哈!”喵喵拍掌表示赞扬,可惜嘴角的哂笑一点儿不厚道。 “说起来,其他动物的智力也不差,或许也有能力理解人类语言,但它们大多对人不屑一顾。因此,很难进行科学的测试,更别提得出严谨的结果。而狗狗是人类最好的伙伴,几千年来忠实于主人。所以,陪伴犬、工作犬、甚至宠物犬,它们在天性中,就有信任、帮助和喜欢人类的基因。” “所以,狗不应该出现在人类的餐桌上,因为它们是我们的好朋友。可以不爱,但不能伤害。这一点,我倒挺赞同那个求助人小冯的。他已经做流浪动物援助将近八年了,救过上千头流浪猫狗。帮助它们治病、绝育和进入新家。我们加了微信。周末我就到他们的基地去做义工!”喵喵认真起来。 艾国欣和朱迪都赞许的点点头。 “朱迪,听说你和你的学生,最近在开发一种狗语言翻译机?听起来挺有趣的。这次不知道有没有带来,正好让我们开开眼啊?”艾国欣好奇问。 “艾老师,您说的那种智能机器,动物学家一直在研究。通过声纹与摄像技术,收集大量犬类的声音与动作数据,可以分析出狗吠声和行为代表的不同含义,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狗的情绪。悲伤、恐惧、焦虑、恐吓、高兴和得意等等。不过,真的要能和狗狗进行交流,还要靠这里!”朱迪轻轻扶住自己的心口:“爱,才是所有生命的语言。我记得您教过我们。” “原来,朱迪也是艾老板的高徒啊!”喵喵恍然大悟:“桃李满天下,佩服!“ 他们聊着聊着,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老沈一家人和小冯都在门口迎接,看起来相当重视。 黑豆一看见朱迪,就摇着尾巴凑过来,用脑袋蹭着她膝盖。她俯身,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轻轻在它耳畔说着大家不太能听懂的语言,黑豆哼唧了几声,就在前面开始焦急地引路了。 一行人来不及寒暄,也只好跟着黑豆走进家门,来到一个房间前。 房门是敞开的,里面铺着木地板。放置着两张宠物床,还有狗狗的饭盆、水碗之类的日用品。房间里干净整洁,到处是狗玩具,可见老沈一家人真的喜欢狗。 房间中央,垫着几层柔软的棉垫子和狗尿布,上面平躺着一条黑色的拉布拉多犬。 它已经很老了,原本黑色的狗脸都长出了白色的胡子和眉毛,看上去像个垂垂老矣的暮年老人。它已经爬不起来,前肢上还有留置针。它艰难地呼吸着,舌头垂在嘴巴外,也失去了犬类原有的粉色,青紫得吓人。它就是已经十六岁的黑芝麻。 听见黑豆的声音,黑芝麻勉强睁开眼睛,它看到了影影绰绰的人,开始大声哀嚎着,又急切又凄惨。把大家都吓了一跳。黑豆围着黑芝麻跑来跑去,还徒劳地舔着同伴的嘴巴和身体,不安地哼哼唧唧着。 “哎,就是这样,我真不知道,我的芝麻到底怎么了?它是不是哪里特别疼呢?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什么都帮不上它,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帮它。”老沈虽然看不见,但听着自己爱犬凄厉的叫声,他心如刀割,双掌磋磨着,不知所措。 “别担心,你的情绪越紧张,会传染给两条狗狗。放松,单独让我和它们待一会儿,好吗?”朱迪的声音温和,她摆摆手,示意着小冯:“你们先出去,等一会儿我让你们进来,你们再进来,可以吗?” 大家虽然都各有疑问,但都听从了朱迪的安排。老沈和艾国欣聊着关于黑芝麻的往事,喵喵和小冯则商量着周末去救流浪猫的后续。 “那时候,我刚刚出了车祸,眼睛看不见,腿脚也不方便。连平时基本的生活都无法自理,一举一动都需要别人照顾。说实话,我很绝望,想着还不如死了好,省得再拖累家人。芝麻就是那时朋友送我的,算不上特别名贵的狗,说给我解闷儿。它来我们家,还是头狗崽子,开始皮得很,鞋子袜子都被它咬得稀巴烂。”老沈浅浅笑着,讲着。 艾国欣看着客厅里随处可见的相框,大多都是老沈和家人还有黑芝麻的照片。那头大狗年轻时,笑起来的样子超级帅。 “后来,黑芝麻被我儿子送去了狗学校,想学点儿握手啊,什么的小技能。结果,去了一个月,回来看见人一抬手就哆嗦,吓得直尿尿。大概我们找的学校不好,可能他们打狗吧。一回来这小东西就抱着我的裤腿哭,就哼唧啊。我再也舍不得送它去学校了。我就自己摸索着,每天教它。” “十五年啊,芝麻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渐渐的,它会开门了,会叼拖鞋,会拉车,还能认路了。我儿子都开玩笑,这野路子,竟然训出个专业的导盲犬。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当老天可怜我,赐给我一个贴心的伴儿吧?我最爱跟黑芝麻聊天,我知道它听不懂,但它可乖了,就靠在我轮椅边上,乖乖听着,还会汪汪叫着回应。” “有了黑芝麻,我能自己出门了。这家伙看见别的主人和自己的狗子,玩球玩飞碟,眼馋得很。有时候看得入迷了,都舍不得走。人家邀请它去玩,它却舍不得离开我。我就在家里院子陪它玩。它都要乐劈了。跑来跑去的,累得自己都爬不起来。哎,跟着我这样的主人,它没出去旅游过,最远就跟我到郊区放放风。它这辈子,全都为我活着了。” “是啊,有了芝麻,我不再觉得闷了,我觉得自己又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芝麻给我了安全感,让我的生活也更有尊严。而且,因为它,我还在小区交到了好多新朋友,老人、小孩儿、小姑娘,没人不喜欢黑芝麻。”老沈回忆着,唇角一直带着笑。 “黑芝麻不再是一条狗,它已经是我的人生伙伴。有时候,我觉得,它比我的亲人更加懂我。我想,我们一家人会一直幸福下去。直到小芝麻长成大芝麻……大芝麻也老了。我忘记了,芝麻也会老啊,它也会离开我……”老沈叹了口气,情绪直转之下。 “芝麻已经十六岁了,相当于人类的100岁。它已经算长寿了,但也因为接连两次大病,经过三次手术,再也爬不起来。兽医说,它随时可能睡着了就不再醒来。以前,黑芝麻都在我床边上睡,半夜我醒了,都要爬起来摸摸它的头,真怕它就睡过去了。” “儿子和小冯都出于好心,怕我伤心,也担心没了黑芝麻的照顾,我的生活会一片混乱。于是,小冯帮我从大连的基地申请了一条专业的导盲犬,就是黑豆。说实话,黑豆经过专业训练,它比黑芝麻能做到的事情,更多。可是,我整天放心不下的,还是我的芝麻啊。” “自从黑豆来家,芝麻就不再跟我那么亲了。整天躲在这个房间里。我一靠近,它就哀嚎不已。兽医说,它是在哭啊,因为难受。我的心都要被它哭碎了。我都想,不如把黑豆送回基地好了。”老沈深深叹了口气,悲伤而无奈:“我很想为芝麻做些事情,我想帮它,但我自己也动不了,什么都做不了。你们见过狗哭吗?真的会流眼泪啊,哎……我宁愿自己少活十年,让我的黑芝麻再多陪陪我,我希望它快乐。” 老沈说着动容,众人也暗自唏嘘。深知,这位老人和黑芝麻的感情,已经深厚不可分割了。恰时,突然听到房间里朱迪的声音。 “好了,你们可以进来了。”朱迪高声说:“小冯,你把老沈扶到黑芝麻身边的座位上,让他能摸到它的身体。主人,你可以轻轻抚摸着芝麻的身体。其他人,都站在门外就行了。” 大家按照她的话就位。 房间里,朱迪在两条狗狗面前席地而坐。她时不时,轻轻抚摸着黑豆和黑芝麻的脑袋和身体。 她低声不断重复着一些简单的音节,有些像犬类的轻哼。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黑豆主动在脚边卧倒,而黑芝麻的高声哀嚎也渐渐变成了低声轻哼。就这样,它们都安静下来。 朱迪悄悄抹了抹自己眼角的泪水,微笑道:“黑芝麻不是在哭,它也不是因为自己身体难受,才会大声叫喊。它已经看不清了,所以它一直在担心老沈的安危,怕他摔倒,怕他被人欺负。所以,一闻到老沈和陌生人的气味,它打内心里想要保护自己的主人。可惜,它的身体动不了,它很自责和焦躁,所以才会大声叫喊,提醒着黑豆,要看好老沈。” 老沈长长叹了口气,他摸索着黑芝麻的脑袋,低声安慰着:“没事,我很安全。芝麻,别担心,我很好,就在你身边。” 喵喵看见,那暮年的老狗,奋力地睁开长满白翳的眼睛,温柔舔着主人的手指,小声的叫唤着,像婴儿的呢喃。 “请你告诉我,我的黑芝麻还有什么心愿,它想要什么?我一定会满足它,求你告诉我,我的芝麻想要什么?”老沈一遍一遍抚摸着黑芝麻的身体,向朱迪哀求着。 黑豆突然也有了反应,它爬起来,摇着尾巴走到老沈身边,低声哼哼着,像个小孩子。 “黑芝麻在召唤黑豆……”朱迪浅浅一笑:“它要黑豆确认,主人是否安全。” 老沈双手各自抚摸着自己的两条狗,叨唠着:“我安全,芝麻放心,黑豆很听话。” “芝麻让我告诉你,它知道你很伤心,知道你关心它,它也很爱你,很想一直守护在你身边。可是……它不行了。能来到你身边,陪着你的这些日子,它很开心。芝麻说,它最喜欢和主人在院子里玩球,最喜欢看你灿烂的大笑。你笑的时候,眉毛弯弯的很好看,芝麻也会笑。”朱迪的声音缓缓的,低低的。 就在此时,虚弱的黑芝麻突然咧了下嘴,露出黄牙齿,虽然是一瞬间。 “看……芝麻笑了,艾爷爷。你看见没有,刚才它笑了。它听得懂朱迪讲话。”喵喵一边抹着眼泪,惊诧出声。 老沈再也无法忍住,他扔掉了墨镜,让脸颊紧紧贴着黑芝麻的身体,开始啜泣。 黑芝麻舔着主人的眼泪,又小声哼唧了几声。 朱迪潸然泪下,但她微笑着强作欢笑,温柔道:“黑芝麻说,主人,我要去汪星球了,别担心,那是个很好的地方,我会很好,你要放心。虽然,离开你我也舍不得,拜托黑豆好好照顾你。没有我,也请你坚强活下去。我最后的心愿,希望你永远快乐、安全和幸福。想我的时候,你要大笑。我会看见的。再见了,如果有来生,我还愿做你的黑芝麻!” 第59章 58.连连的惊喜 阳光房里的会议室。 “你们离开的第二天,黑芝麻就在沈叔和黑豆的陪伴下,平静离开了。沈叔这回没有哭,他是笑着把芝麻送走的。火化后的骨灰,被沈叔的儿子埋在院子里的梨花树下。现在,也是黑豆在继续照顾沈叔。他的家人让我特别感谢爱有微光喵喵团。其实,他们最担心,黑芝麻的离世会对身体本来就不好的沈叔,成为巨大的打击,只不过不敢说……” 小冯把一束向日葵的鲜花束放在桌子上,微微颔首,表示感谢:“这是沈叔的家人,拜托我带过来,对各位老师表示感谢。对了,还有沈叔送给你们的礼物,留作纪念吧。” 说完,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桦木相框,里面有一张照片,老沈抱着黑芝麻,一人一狗站在梨花树下,哈哈大笑的样子。那时候,黑芝麻还是一条年轻帅气的大狗。照片下方,有老沈用马克笔写下的一句话。 “答应你,会一直快乐!永远爱你,我的黑芝麻。” “芝麻是条善良的狗狗……它用尽力气,也要守护主人。”喵喵揉了揉红红的眼眶:“希望它在汪星球会快乐,那里没有病痛还有小伙伴。” “朱迪老师实在太厉害了,她居然能听懂狗狗的话,还能跟狗狗交流。我还要去感谢下她,而且,我听说她在帝都大学开了动物心理学的研究生课程,我打算去报考。”小冯兴高采烈。 “重点在于,她是心理学家。能不能听懂狗的语言并不重要。当时,她更需要疏导的,其实是老沈的心理。黑芝麻对老沈来说,如同家人一般。而亲人离世,会给身心脆弱的人带来创伤后应激障碍。”左右依旧一副冷静淡漠的语调。 “小姐姐的意思,其实朱迪根本听不懂黑芝麻的话?我不相信。如果不是黑芝麻告诉朱迪,她怎么可能知道老沈和黑芝麻玩球啊爱笑啊,这些细节呢?我不赞同!当时,朱迪和芝麻说完话,她都哭了……”喵喵跳出来反驳。 “一个优秀的心理医师,察言观色的能力最厉害。对细节的观察力更与众不同,不然怎么引导病人的思考方向和情绪变化?对吗,大爷爷?”左右一扭头,浅笑望着艾国欣,还带着一抹悄悄的审视。 喵喵和小冯,也同时望着悠哉摇扇的艾国欣。 他笑容悠然自得,语调不紧不慢:“小右,心理学也属于科学范畴,但科学却并非万能的。有很多现象,如今的科学技术尚不能完全解释,所以人类的探索也在不断延伸。而我相信,万物皆有灵,生命与生命之间,爱是超越语言的。你看到,所谓的输赢、对错甚至善恶,都并非绝对。我们,不仅仅用眼睛去观察世界,更要用心去感受人间冷暖。有黑芝麻的爱,老沈的余生会更快乐,这何尝不是一种圆满呢?” 众人仿佛醍醐灌顶,左右眸光一闪,她微微颔首,态度谦逊:“是的,大爷爷。看来,是我还需要……修炼。” “对了,我还给小右姐带了抗过敏的药,你试试看。”小冯笑嘻嘻,从自己书包里掏出一瓶进口药,递给左右。 后者迟疑了一下,药瓶已经被热情的年轻人,直接塞进了她手掌中。 “我去,少年。我说你的背包怎么这么沉。居然带着猫粮、狗粮、罐头、医疗包、还有手套和牵引。你不嫌累啊?”喵喵望了一眼小冯的鼓鼓囊囊,敞开口的双肩背,叹为惊止。 “习惯了,八年前,我的狗丢了。我一直在找它。寻找过程中,看到了很多流浪的小动物。看见它们在风雨中飘摇流浪,吃不上喝不上,有时还会被坏人虐待,我揪心啊。后来,我参加了小动物保护组织,初心为了寻找我的狗。这些东西带在身上,方便我救助小动物啊。“小冯拍拍自己的包,得意道。 “我总想着,也许我的狗还活着,它还在寻找回家的路。饿了、渴了、或者刮风下雨,它要遇到危险,如果能遇到一个跟我一样喜欢狗的人,帮它一把。它就多了一份,回到我身边的机会。就当,我把善意储存起来,为了我的狗狗。“ “对于流浪的毛孩子来说,一口水一块剩馒头,都能让它多活一天。多活一天就意味着,多一份走入新家的机会。领养代替购买,反对虐杀动物,这是我们人类应该做的吧?” “我庆幸,帝都人大多很善良,就像咱们小区,好多老阿姨给流浪猫狗喂饭。而我们基地,也不断地在推广,如何更科学的援助流浪动物,帮助它们治病、绝育、走进新家。这样也能减轻流浪动物对居民生活的影响。” “年轻人,人和动物的和谐相处,更符合大自然的生命法则。我看新闻上讲,‘呼吁我国立法保护伴侣动物’的提案引发了热议,很多老百姓支持将犬猫定义‘伴侣动物’,与‘财产性’动物区分开来,立法对伴侣动物予以保护,以此提高社会的文明程度,提升国家在国际社会上的形象。让动物保护有法可依,而且从源头上减少人类随意抛弃动物的行为,这才是根本啊。”艾国欣语重心长。 “没错,大爷爷。还是您看得高,望得远,有理论高度。我们基地还想邀请您去做顾问呢。不知道,行不行?”小冯忙着为艾国欣点赞。 “好家伙,你这一顶高帽子已经扣到老头儿脑袋瓜上了,你说我能不答应吗?哈哈。”艾国欣调侃着。 “对了,少年。你以前养过狗吗?怎么丢的,八年了,你还在寻找它!”喵喵好奇地问。 “找,只要找不到,我就一直找下去。我相信,它会回来的……陈皮它,陈皮?!”小冯突然看见,和赵薇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的大狼狗陈皮,瞬间他惊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的狗叫陈皮?陈皮,你咋了?傻了?这个哥哥很喜欢狗的!别怕,他还有好吃的呢!”喵喵吃惊地瞪着,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的陈皮。 它正怀疑地努力吸缩着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惊人的气味。但一时间,因为实在太突然太震惊,它不太肯定。 “陈皮,我是哥哥啊!陈皮!”小冯扔掉手中的背包,张开了双臂,激动地大叫着。 此时,陈皮已不再犹豫,它狂叫着飞奔而去,甚至顾不上踩疼了喵喵的脚背。 它摇着尾巴,冲过去跳了起来。它被小冯紧紧抱在怀中。一人一狗哭的哭,叫的叫,狗毛纷飞,热闹非凡,看傻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去,陈皮你想踩死我吗?”喵喵跳着脚:“什么情况啊,陈皮是不是失心疯了?” 左右吓得退到了角落里,冷冷道:“没看出来吗?人家才是陈皮的正主儿啊。” 艾国欣也相当震惊,他也站起身来,喃喃道:“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这要双喜临门的节奏啊。” 第60章 59.我们回家了 谁也没想到,小冯居然是陈皮的主人。百转千回,竟然在此相遇。 小冯激动得热泪盈眶,陈皮也开心得大叫大跳。 “我找了你整整八年啊,你这个坏蛋。我差点儿就放弃了,你到底去哪儿了?”他又哭又笑,抹着眼泪,委屈地问。 小冯抚摸着陈皮的身体,这才发现他心爱的狗子,不但已经开始衰老。它的身上还有着伤痕累累的伤疤。天知道,它曾经遭受过什么苦难。 “陈皮还真是你的狗?原来,它一直在这个小区附近转悠,就为了找你。”喵喵不可思议。 “我还以为你被卖到了狗市。我甚至以为你已经……你知道我贴了多少寻狗启示?你知道我拦了多少辆运狗的车?你知道我走了多少个城市的狗市和收容所?”小冯颤颤巍巍地抚摸着陈皮身上每一道伤疤。 “是谁这么狠心,伤害你?我的小坏蛋啊,离开我你受了多少罪啊,是哥哥对不起你,哥哥没有照顾好你。” 而陈皮疯狂地舔着主人的手和脸,发出了婴儿般的哼唧声,仿佛述说着自己八年来遭遇的风风雨雨。 待到主人和狗久别重逢的激动,渐渐恢复平静。他们都坐了下来。 不过,左右可离得远远的,还时不时用手绢擦着鼻尖。赵薇和喵喵都凑过来,为陈皮找到主人开心,抚慰着大狼狗。 陈皮乖乖地窝在小冯脚边,把毛茸茸的大脑袋紧紧贴着主人的腿,一副痴情的模样。这让喵喵和艾国欣都咂舌不已。原来,人家陈皮从来不是高冷的狗,只不过没遇到愿意撒娇的人。 “陈皮,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第一只狗。它的爸爸妈妈都是警犬呢?年轻时候的陈皮,可是威风凛凛的大狼狗。为什么叫陈皮,因为我叫冯陈晨,它是我的狗,还特别皮,所以叫冯陈皮,我一直叫它陈皮。它的项圈都是我自己做的。”小冯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我说呢,怎么给陈皮换了新项圈,它还跟华少急了,差点儿咬了他。可它的那个项圈已经太小了,都勒进肉里了。好不容易取下来,还被陈皮叼进窝里藏起来,谁也不许碰。它天天枕着旧项圈睡觉。看不出来,陈皮你还是个痴情狗啊。”喵喵哈哈大笑,呼噜着陈皮的脑袋。 可惜,这条大狗,如今眼睛里只有自己的主人小冯,完全不理会旁人。 “陈皮还是小奶狗时,就到了我家。原来我家就在这个小区里住,可我爸工作调动,我们全家就搬走了。可即便搬家了,我也时常到这边来转悠,大概因为改造得太厉害,而且这个社区也实在太大了,我一直没有碰到过陈皮。我在想,不知道有多少次,我们可能都擦肩而过。今年我工作了,就回到这个小区租了房子住下。好多次,我都梦见了陈皮,回家来找我。”小冯叹了口气,带着一些失望与委屈。 “小伙子,那陈皮到底是怎么丢的?”赵薇更加好奇,忍不住问。 “十年前,陈皮来到我家,两个月大,傻乎乎的毛茸茸的。是我把它喂大的,我还按照书上说警犬的训练方法,教陈皮各种动作,它学得可快了。那时候,我们家住一层,我妈就自己用竹篱笆搭出了个小院子,种了丝瓜什么的。我爸手巧,还给陈皮搭了个狗窝,春秋天气好,就让它自己在院子里玩。结果有一天我放学回来,陈皮就不见了。我爸说,多半被人偷走了。”小冯皱着眉,回忆着往事。 “那时候,我上中学。每天上学前,下学后,就骑着自行车,到处去找陈皮,去贴寻狗告示。”他摇摇头,眼眶又泛红了:“我找了一个礼拜,邻居们都说,肯定找不回来了。我又找了一个月,我爸说多半被狗肉馆的偷狗贼套走了。我又找了一整年,我妈说我魔怔了,说陈皮肯定被人吃掉了。然后,我就参加了小动物保护组织。我帮助过二十几条走丢的狗狗重新回家。我一直奢望,有一天,我自己的狗子也能被好心人送回来。这样,我足足找了八年,等了整整八年啊。” “它也用八年的时间,一直努力地回到你身边。对于一条狗来说,这恐怕已经是它将近一生的时光了。”艾国欣感慨着:“陈皮确实一条长情的狗狗,不过它很幸运,有你这样主人,不离不弃,不放弃希望。以后,你好好照顾它吧。” “是啊,少年。你不知道我们捡到陈皮的时候,它有多惨!不但瘦得皮包骨头,还浑身都是伤。有被烫的,被石头砸的,还有被人用刀子捅得很深的伤口。有的都伤到了内脏,伤口溃烂长满了蛆。听向一鹄说,第一次带陈皮去宠物医院清创,他忍不住都吐了,可遭罪了!”喵喵心有余悸道。 “别说了,再说我的心都要碎了。没事,陈皮。哥哥找到你了,不……是你找到哥哥了。哥哥这就带你回家。以后,哥哥会照顾你,陪伴你,补偿你。不管你的余生还有多长,只要哥哥还活着,还喘气,就会守着你,照料你。欠你的时光,哥哥会用所有的爱,来填补上。我们未来的生活,会很快乐。你安全了,你回家了,哥哥保证!”小冯蹲下身子,他抱着陈皮的脑袋,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它的,喃喃自语。 小冯在无声地流泪,而陈皮的眼中,也淌下了泪水。是的,狗也会流眼泪的。只不过,这一次,一定来自喜极而泣。 众人无不唏嘘,喵喵和赵薇都是心软的人,她们都忍不住陪着抹眼泪。 艾国欣拍拍小伙子的肩膀,安慰道:“希望你们都珍惜未来的时光,善良的人和善良的狗狗都一样,运气一定不会太差。回家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家人,相信他们和你一样,会很开心。” “嗯,谢谢大家。”小冯带泪而笑。 他取出钱包,认真地说:“各位老师,给陈皮看病花了多少钱,我都补上。还有它的食宿费,我愿意承担。你们说个数,不够的我去银行取钱。” “不用,不用。我们和陈皮有缘分。再说了,它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额外的乐趣。赶紧回家吧,你们肯定需要单独相处的时间。有机会,把陈皮的狗证,主人联系方式变更给你,就皆大圆满了。”艾国欣笑望着陈皮,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出,被咬烂的床单、拖鞋和插销板。 嗯,其实,能及时送走这尊破坏大神,也不算坏事啊。 “大爷爷都发话了,你就不必客气。将来,方便了带着陈皮回来看看,这里还有头哈士奇,是它的挚爱好友。可惜,今天不在。”左右微微一笑,眸光狡黠。 “对,对啊。华少还不知道,陈皮回家了。小姐姐,你想得真周到。”喵喵眨眨眼睛,添油加醋。 “哈士奇,爱有微光喵喵团真厉害,还养了爱拆家的狗!好啊,我们一定会回来看望各位老师。那谢谢大家了。我们回去了!走吧,陈皮,咱们回家!”小冯朝着陈皮璀然一笑。 他躬身一把横抱起了陈皮,大步往外走去:“记得吗?你小时候,我也这样抱过你。我说过,抱起你,我便不会再放下。你有我,永远都有我。咱们,回家!” 望着小冯抱着他失而复得的狗子陈皮,背影在夕阳之中,被拉得长长的,而且不分彼此。那么暖,那么幸福。 “爱,很神奇吧。是啊,爱不但给人们勇气,去寻找光明,更可以给所有的生命,温暖的指引。爱,也会让流浪的灵魂,再找到回家的路。只要,你保持善良,永远不放弃……”艾国欣站在喵喵和左右中间,轻轻道。 喵喵和左右对视着,她们都在彼此的眸光中,看到了或深或浅的感动与震撼。 第61章 60.爆炸的新闻 向一鹄的微信消息,突然爆棚了。有个铁磁的兄弟,第一时间给他发来了朋友圈的截图。 原来,最新的娱乐八卦,据一位知名媒体人郑先生爆料,某向姓公关公司老总,因为包养未成年少女,被集团查实后秘密开除。据说,这位向某人,似乎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特别嗜好。媒体群的吃瓜群众本来就多,无论公关圈还是媒体圈,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各种衍生而来的哥德巴赫猜想,层出不穷。 向姓本来就罕见,再加上向一鹄刚刚离职的时间,这下好了。他火了!还有朋友直接打电话过来,看他有无跑路或者干脆天网恢恢,已被警察叔叔缉拿归案。 食堂的小饭桌上,左右和艾国欣,也都看到了推文。难得冷若冰霜的冷美人,都为这条消息笑喷了饭。 “向一鹄,我怎么觉得,就算以前你拿了创意金奖,也没现在成了老流氓后,这么风光啊?”左右揶揄:“这下得让,多少追求你不遂的公关女性,一解心头之恨。这么高的浏览量和转发,定有她们不余遗力的追捧。我觉得,我也应该转发下。” “大爷爷,您看看,这算不算人心叵测,心狠手辣啊!最毒妇人心,那你就是鹤顶红。”来蹭饭的向一鹄哀叹一声,扔下了喝鸡蛋汤的勺子。 “小右,这个事情,恐怕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一鹄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了。”艾国欣难得眉心微蹙,颇有担忧。 “身正不怕影子歪,向一鹄也并非第一次被整了。他还讲过危机公关的课程,这次正好拯救下自己。其实,猜也猜得出来,是谁在背地里搞鬼,自然是苗迦的现任老公郑遥歌!不过,向一鹄可不是吃素的小白兔,对吧……”左右斜了一眼笑眯眯的向一鹄,揶揄着。 “哎,不要这么诋毁我,人家就是爱吃萝卜爱吃菜的小兔兔。小兔兔那么可爱,你怎么可以吃兔兔?”向一鹄抱着肩,故意卖萌。 他流光溢彩的桃花眸,不过眨了眨,邻桌坐了一群来参加社区活动的大学生,女孩子们已经捂着嘴偷偷尖叫着。连食堂的女师傅赵阿姨,又给他们桌子上端来了一盆切好的西瓜。 “我不仅担心一鹄,更担心那头火爆脾气的小猴子。不知道她看了这些,会不会和苗迦的关系更加恶劣。”艾国欣拿起一片西瓜,这个爱吃糖的老头抵挡不住甜的诱惑。 “艾老师,您还能在这里稳坐泰山啊。喵喵和人吵起来了。您快过去看看吧。那个女的看起来特眼熟,我好像觉得在电视上看见过啊。”一个居委会的工作人员,气喘吁吁跑进来:“我们赵主任,正帮着劝架呢,您还是赶紧回去吧。” “说曹操,这曹操就打上门来了。走吧,小兔兔。看看那头大老虎,打算怎么吃掉你!”左右冷笑着,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怎么,长得帅,是我的错吗?”向一鹄潇洒地打了响指:“我倒针对小猴子的老虎麻麻,挺感兴趣的。这么狠心的妈,我还真第一次见到。” 不待艾国欣回答,向一鹄已经大步离去,看起来还要打抱不平的势头。 “一鹄,你不能只信喵喵的一面之词……”艾国欣招手,可惜那身材颀长的男人,只剩下一抹背影。 “大爷爷,您应该庆幸,我们何时看到过,最怕麻烦的向一鹄,居然为一个小丫头多管闲事?这不就是您说的烟火气。我想,他可不止,仅仅喜欢人家做的饭菜吧。”左右搀扶着艾国欣的胳膊,哂笑着:“老牛总说自己不想吃嫩草,但……如果男人的话可信,猪也会上树吧。” “别说风凉话了,赶紧走。苗迦的身体不好,最近刚刚做了手术,也不知道能出院了吗。哎……不省心。”艾国欣小跑着,直追而去。 剩下悠哉悠哉的左右,她想了想并没有跟上,而又坐回了座位,小口啃着一块红艳艳的西瓜。她暗自思忖,这热闹,恐怕要在高潮之处去观看,才精彩吧? 向一鹄疾步走在食堂通往服务中心小院的小径上,遥遥可以看见,院门口有三个女人正拉拉扯扯着。 老的那个自然是赵薇,她被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加在中间劝架,急得满头满脸都是热汗。 大女人正试图拽住少女的胳膊,往自己的车里拉着。而后者黑着脸,犟着劲,就是不肯走近一步。 “喵喵,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家。我再不管你,你还会闹出什么笑话来?你知道,人家怎么议论你?我不是反对你谈恋爱,但你不能因为和妈妈作对,就……就……”愤怒的苗迦嚷嚷着,却强忍住本想冲口而出的话。 “就怎样?就被一个有钱的老男人包养是吗?你想说我不知羞耻,还是想说我道德沦丧啊?苗迦,你的心真够脏的,难怪你和郑遥歌是夫妻。我才不跟你走,我已经成年了,有自己选择喜欢什么人的权利和理智。苗迦,你放心吧……我和你不一样,我选男人没有你差!”喵喵冷眼瞄着苗迦,她的话又狠又伤人。 “你?你就这么跟你妈妈讲话。你这个白眼狼,你这个小混蛋,你……你别以为我打不动你了。你要不想在大庭广众下丢人,你。”苗迦气急败坏,她扬起自己的手臂,很想抽醒自己迷途不肯知返的女儿。 “哎呀,怎么说着说着就要动手了。息息怒啊,喵喵的妈妈。您别生气,喵喵不是这个意思。还有,喵喵,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跟自己亲妈讲话啊。快点儿道歉,听话,听话。”赵薇心惊胆战,她用自己的体重优势,尽量压住苗迦的胳膊,又狠狠使着眼色想促使喵喵服软。 可惜,一大一小两个暴躁的女人,没有一个买她的账。 “怎么,苗迦?你还想打人,你打啊……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听你的话。更不会跟你回你和郑遥歌的家,怎么想在你们家里好好收拾我?”喵喵冷哼了一声,挺胸上前一步,逼视着苗迦,她的声音又尖细又凶狠:“你是不是也和郑遥歌一个想法,如果没有我,如果我死了,就皆大欢喜了?苗迦女士,我必须提醒你,谋杀是犯法的。郑遥歌再怎么造谣迫害,也弄不死我的。我一定会跟他斗到底!与其,给他为虎作伥,还不如在心里诅咒我。毕竟,咒自己生的早死,会很灵的。” “喵喵,你不是我女儿,你是魔鬼,你是我的冤孽!好,那我今天就打死你好了。大不了,我给你偿命!”苗迦已经被喵喵激怒得失去了理智,她一把推开了赵薇,扬起手掌重重地扇了过去。 喵喵心中窒息的疼痛着,她没有躲,而闭上了眼睛,打算坦然接受接下来的毒打。哪吒曾剔骨还父、剜肉还母,她大喵爷也可以。或许,心里空落落的疼,总要这些还干净了,才会坦然。 然而,疼痛并没有如期而遇。喵喵诧异地睁开双眸。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挡在她和苗迦的中间。他用手臂,挡住了愤怒的巴掌。 是的,他保护了自己。喵喵的眼窝,酸涩而热涨着。 “苗总,即便是自己的女儿,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吧……”向一鹄歪着头,浅浅一笑,好看的桃花眸里,意味深长。 他保持着优雅,却又不肯失去半分骄傲。他笃定而冷静,就像一棵清冷的松树,傲迎风雪。 第62章 61.我没有妈妈 “向一鹄,居然是你,还真的是你,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苗迦冷笑着,甩开了自己的手臂。 她退后一步,用犀利的目光逼视着对面,俊美而高大的男人。 “苗总,别来无恙。”向一鹄也退后了一步,让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更大。 “向一鹄,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你别管。”喵喵还想闯到两人之间,却被向一鹄信手一捞,推到了赵薇那边。 赵薇立刻抱住了跃跃欲试的少女,丝毫不肯放松,厉声道:“喵喵,你给我听话啊,听话。” “都叫苗总了?以前,不是苗姐,苗姐的叫着?怎么,半年不见,反而生分了。”苗迦已经顾不上喵喵,她火力全开,直对绯闻中的男主角。 苗迦依旧妆容精致,一身冷灰色的真丝连衣裙,搭配着圆润的珍珠项链,衬托出雍容华贵的气质。她和自己的女儿,完全格格不入。瞥了一眼喵喵廉价的大t恤,和已经旧到褪色的帆布鞋,向一鹄的唇畔,旋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难得还有一股子热血直冲脑门。 “我不敢攀缘,一言不合您夫君都要把我搞臭,搞得万人唾弃,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对卑鄙小人,敬而远之。”向一鹄浅笑着,语速虽缓内容却夹枪带棍。 谁说保持微笑的人,就不会被激怒呢? “向一鹄,我警告你。离我的女儿远一点儿。我不希望,你再给她带来什么困扰。”苗迦一字一顿。 “给令嫒带来的困扰的,是您这位不称职的母亲吧,而不是我们这些,她的朋友。”向一鹄唇角一旋,眸光凛然。 “如果,我知道,你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我不会放过你的!她还是个学生,很容易上当受骗。”苗迦咄咄逼人。 “放屁!你还真行啊,苗迦。反咬一口的功夫,比郑遥歌还厉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惜,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我和向一鹄清清白白。我敢现在就跟你去医院做检查!敢不敢让郑遥歌跟我打个赌,他要输了,就给我们磕头认错!走不走,现在就去找妇科医生!”喵喵根本不顾围观的人,是否越来越多,她已经被气红了眼睛。 “住口,你一个女孩子,还有没有点儿自尊心。”苗迦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嗡作响,差点晕过去。 “苗总,我也算识人无数了。但真的第一次见到,像您这样的母亲,对自己的女儿,竟没有半分的信任。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不知道,也不关心。你只关心自己,看出来了。或者,你更关心chanel的最新款,对自己女儿鞋子上穿破的洞,却能熟视无睹。厉害……”向一鹄故意拍掌赞叹。 苗迦在众人指指点点的暗自议论中,茫然地盯住了喵喵的旧球鞋。每次两人见面,不是吵架就是不欢而散。她根本顾不上关心女儿的生活,比如穿旧了的鞋。她愣住了,蓦然有些心酸。 “向一鹄,这是我们的家事,不牢你费心。我知道,你因为朋友圈里的推文,对老郑怀恨在心,你怀疑是我们家老郑背后诋毁你。我保证,不是他做的。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苗迦舒了口气,强压着怒火。 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些:“喵喵,我希望你也冷静一些。今天,给我回家去。我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聊聊。如果老郑做错了,我会让他道歉。但如果是你的行为有不妥之处,我也希望你向他说对不起。不然,你爷爷的房子,以后就拿不到了。跟我回家,现在,马上!” 虽然被赵薇紧紧抱住,一时不能挣扎,但喵喵被苗迦的态度激怒了,她眼睛冒火,直指着苗迦的方向,冷笑着:“你是指我打他的事儿吧?为什么道歉?你怎么不问问他对我们做了什么?我打他?对啊,我打他了,原来你想为亲爱的老公出头。当然了,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你当然要护着你的郑遥歌了。哪次不是这样,你们何时有错?苗迦,不要再来找我了,以后,我的事情不用你管。爷爷的房子,你们想要,就拿去吧。我不要了!” “你以为,我扣着房本不给你。是我贪着那间破房子?”苗迦气得脸都青了,她的眼泪在眼眶里兜着圈。 “破房子?凡是跟我爸有关的东西和人,哪个能在你嘴里落好?你恨他抛弃了你,就去找他算账好了,为什么要拿我们出气?就因为我们和他,流着同样的血吗?当然,如果不是你阻拦,不让我们见最后一面,爷爷又怎么会抱怨而终?” “又有多少次,你当着奶奶的面儿破口大骂,她的儿子该死!还有,当年爷爷生病需要送医院,你在哪儿?你在忙着谈恋爱……该管的时候不管。现在,苗迦,你凭什么管我?”喵喵把肚子里的怨恨,一股脑倾泻出来,让苗迦又惊又怒。 “忙什么?忙着赚钱养活你好不好。我是你亲妈,我为什么不能管你?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如果你不是我女儿,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吗?”苗迦瞪圆了眼睛,怒吼着,不再顾忌颜面:“你和那个死鬼一样没良心,我宁愿没有你这样的孩子。我真不该生下你!” “你以为,我愿意是你生的吗!”喵喵凶狠地打断苗迦,她的笑竟然很凄凉。 “苗迦,从今往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没有妈妈,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如果,你觉得……我身上有你的血肉,心有不甘。那今天,我还给你好了。以后,咱们两清!” 激动的少女,猝不及防从自己牛仔短裤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原来,她有备而来。 赵薇和向一鹄都被喵喵手中的刀子,惊住了。赵薇本能地挡在苗迦面前,但她显然预估错误,喵喵根本没有伤害苗迦的想法。 电闪雷鸣间,少女狠狠用刀锋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瞬间就淋漓满地。向一鹄手疾眼快,夺了刀子扔在地上,又用手帕紧紧按住伤口。这才发现,她的双手手腕,有着好几道类似的伤痕,原来……都是出自自残的伤疤。 苗迦被血腥一幕惊呆了,她张着红艳的嘴唇,发出瘆人的惊叫:“喵喵,我的孩子。你疯了!” “疯的是你!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狠心的妈,居然一次又一次伤害自己的骨肉。”向一鹄一边抱住,已经失声痛哭,精神崩溃的少女,一边怒吼着。 “你放我女儿,你放开,你这个流氓!你这个恶棍!都是你,都是你!”苗迦又哭又叫,她用手掌狠狠拍打着向一鹄的手臂,但后者丝毫不肯松手。 赵薇手忙脚乱,不知道应该拦住苗迦,还是照料受伤的喵喵。急的她自己都觉得天晕地旋了。 “苗迦,你住手!”一声威严的断喝,从苗迦身后传来。她的手臂也被老人用力拉住了。 苗迦猝然转身,看见艾国欣双眉紧蹙,严肃的表情。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他叹了口气,用自己瘦弱的肩头,支撑住情绪同样崩溃的学生。 “赵主任,让大家都散了吧。一鹄,你带着喵喵去小右家,包扎下伤口。苗迦,你跟我来办公室。”艾国欣冷静的一一嘱咐着。虽然他声音不大,却散发着不容撼动的尊严。众人点点头,都默默地遵从了老人。 “老师,我……我女儿……”苗迦捂着心脏位置,泪眼婆娑着求助着艾国欣。 但喵喵却不肯再看一眼母亲,毅然决然跟着向一鹄离开了。母女的身影,被投射在小径上,中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走不动了……”苗迦疲惫着啜泣着,她不得不依靠着艾国欣的搀扶。 “还有,很长的路呢。”艾国欣淡淡道:“你是一个母亲。” “我,还是吗?她不要我了,老师。我的女儿,她说她没有妈妈了!”苗迦苦笑着,颓然地长叹着气。 第63章 62.重度抑郁症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艾国欣和苗迦两个人。其他人,都被机智的老人支使走了。 他给自己的学生沏了一杯热牛奶,还用小碟子装了两块老式的蜂蜜蛋糕,放在她面前。 “没吃饭就跑出来了吧,先吃点儿东西。”他淡淡道:“甜食,可以帮助人分泌多巴胺,缓解郁闷。” 苗迦已经去了洗手间,她简单洗了脸,又补了妆。 只不过,厚厚的眼妆也遮挡不住她红肿的眼睛。她留在洗手间的时间很久,看来也哭了很长时间。如今,整个人都如同虚脱般,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十分不佳。 她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牛奶和点心,心中悠然浮起一丝安慰,她低低道:“老师,您还记得,我喜欢吃蜂蜜蛋糕?” “是喵喵给大家买的,她说这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零食。”艾国欣坐在苗迦对面,却不曾望着她。 他盯着喵喵桌子上的一个玻璃小鱼缸。所谓鱼缸,是那孩子捡来的,人家不要的玻璃碗。喵喵在里面种了一棵小睡莲,游着一条从公园人工湖里捞的小鲫鱼苗。纵然设备简陋,但那那小鱼悠然自得,快乐游弋。 那小丫头就像这尾小鱼,很努力的生活,很努力的快乐。命运以痛吻我,我愿报之以歌。愿这世界每个生命,都能被温柔相待。 “喵喵两岁的时候,比别的小孩儿瘦多了,还总爱生病。每次,我有了稿费,就买两斤稻香村的蜂蜜蛋糕。我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给她当零食。不小心掉到地上了,她都能自己捡起来。那时候,她多会疼人啊,大块儿的要先喂到我嘴里,让我先吃。说妈妈吃,喵喵再吃。”苗迦一边回忆着,一边小心翼翼拿起一块蛋糕,咬了一小口。 可惜,柔软香甜的蛋糕,此时却在喉咙里如鲠在喉。 她用力艰难咽下,噎得自己委屈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老师,今天我丢脸了吧?在众人眼中,我是个特别失败的母亲吧。我的女儿,她这么恨我。为了还我的恩情,她想死啊……我宁愿,她刚刚用刀子砍的人是我,而不是自己。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别担心,小右给我发了微信,她和一鹄已经给喵喵包扎过,伤口并不深,已经止血了。小右还给喵喵服了药,她已经睡下了。”艾国欣叹了口气:“为什么不听话?我不是告诉你,如果喵喵不主动去找你,你先不要来这里找她。怎么忍不住了!” “我想她啊。前不久,我因为胆囊炎发作,摘掉了胆,在医院了住了二十天。虽然遥歌和小小都来医院陪着我。但我好想喵喵啊。遥歌说,他去找过喵喵。可她一点儿不听话,根本不想来看看我。还……找了个比自己大很多的男朋友。对方出言不逊,喵喵在他的教唆下,还打了遥歌。他很生气!”苗迦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用手臂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脑袋。 “他这样说的?”艾国欣浅浅一笑:“苗迦,怎么说呢,虽然你是个业务能力很出色的白领女性,但看男人的眼光,确实……一般!” “老师?”苗迦还想解释,但被老人挥挥手打住了。 “你的家事,我本不想过多牵扯。不过,如今看来,喵喵的重度抑郁症,跟你们的家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原生态家庭带给她的伤害,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心理容纳范围。暂时,我不同意,让这孩子跟你回家。”艾国欣认真而笃定。 “重度抑郁症?您说什么?谁,我的女儿喵喵……”苗迦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摇着头:“不可能,您开玩笑吧。喵喵是一个那么活泼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这种病。我们家族遗传中,可也没有什么精神疾病的基因。您别吓唬我!” “其实,一鹄说得没错。苗迦,你并不了解你的女儿。”老人凝视着面前的女人,语重心长。 “老师,我以为您理智而清醒。现在的情况是,向一鹄欺骗了喵喵。而我,只想拯救我的孩子。我怎么不了解她,她是我十月怀胎,差点儿死了才生下来的小女儿。别人不知道,难道您不知道,为了养大她,我吃了多少苦吗?还是,您不相信我的话?”苗迦委屈而愤懑。 “好,那你知道现在的喵喵,喜欢吃什么零食?喜欢交什么样的朋友?以及,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你知道,你的女儿从高中就开始在外面打工吗?你知道,你的女儿不但能照顾自己,还在照顾很多人和流浪猫吗?你看见她活泼,或者叛逆不听话。但你又看到过,她因为孤独、害怕、无助,躲在黑暗里哭泣吗?”艾国欣把滚烫的牛奶,往苗迦的方向推了推。 “我和喵喵的大学心理辅导老师,聊过几次。她因为情绪上的崩溃与爆发,并非第一次自残了。你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女儿手腕上,留下了割伤的刀疤?她曾经悄悄去求助过心理辅导老师,因为她有严重的失眠和头痛,甚至自己偷偷吃抗抑郁的药物。这些,她的好朋友都不知道。而她可以说悄悄话的,分担她痛苦的,竟然是一群流浪猫啊。”老人苦笑着。 “我给这孩子做过汉密尔顿抑郁分级量表,她的hamd分数已经临近重度抑郁,必须定期进行心理诊疗,还要配合音乐疗法和药物辅助。这也是我不想让她离开这里,最重要的原因。喵喵的童年经历,所谓原生态家庭带来的严重缺乏安全感,是她得病最重要的诱因。” 苗迦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她低下了头,无奈地喃喃自语:“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告诉我,我的孩子生病了。我以为,她就是进入了叛逆期。是我太忙了,忽略了喵喵。老师,她很严重吗?还能痊愈吗?实在不行,我就带喵喵去英国治疗吧,据说他们对抑郁症的研究最深入!” “她会跟你走吗?”艾国欣淡淡问,却一针见血:“苗迦,你自负而骄傲。你对喵喵的控制欲太强烈。在潜意识里,喵喵身上有着你不喜欢的因素,因为她和那个曾经欺骗你的人,他们有着二分之一同样的血缘。你希望喵喵能成为你喜欢的样子,这也是对曾经背叛你的人,一种最直接的回击。但这个孩子,不是你的私人财产。你不能用自私的母爱,来规定她的人生。” “老师,我没有!难道,我不爱喵喵吗?”苗迦激动地反驳着,泪眼朦胧:“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不爱孩子的母亲?我爱我的女儿,我希望她快乐和幸福。我想尽办法,希望她和遥歌、小小能融入到一起。我就是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苗迦嗫喏着,她的思路开始混乱了。 “我,我不是一定让她……按照我的规划去生活。她不喜欢,她可以告诉我啊?为什么,为什么要用那么恶毒的方式。她说我会诅咒她死去。老师,您知道我是什么感觉,这是我的亲生女儿,在用刀子活剐我的心啊。我咒她死去?只要她能幸福,我……我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去换。我……我……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掏心掏肺的去对她。”她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摇着头哭泣着。 艾国欣静静地看着,这个绝望而伤心的女人,哭着发泄着。等她累了,冷静下来。他才把纸巾盒递过去。 “你住院的时候,喵喵悄悄去看过你。”艾国欣轻描淡写:“我让石头悄悄跟着她,看着她从医院的外墙爬进去。小右还看见喵喵,偷偷用电脑查看,胆囊切除后的饮食护理。” 苗迦愣住了,她的唇瓣颤抖着,一时间不知所措。 “喵喵知道自己的病情,但她用尽力气让自己快乐起来,不拖累旁人。这个孩子,很善良……即便自己过得艰难,也还要去帮,比自己更难的人还有小动物。哪怕自己鼻青脸肿,精疲力尽或者经常饿肚子。” “这个孩子,又很敏感。她怕别人看不起她,更不想成为朋友和亲人的累赘。苗迦啊,你就没想过,这孩子打死不跟你回家,是不想打扰你现在的生活吗?傻孩子认为,没有她,你才会过得更舒心更幸福吧。”艾国欣的声音不高不低,不温不火,却一字一句,深深扎进了苗迦的内心。 “小右开玩笑,爱有微光喵喵团,就是我开的怪兽学校。我承认,这些孩子们,都有这样的,或者那样的心理问题。但他们,本性都很善良。我希望用爱,重新点燃他们生命里的热望,让他们重新发光。然而,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我不置评郑遥歌的品德。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在场。恕我直言,苗迦,你潜意思里对喵喵的不信任,将成为你们母女关系中,最大的障碍。你的智商虽然高,但情商……真的比你的孩子,差太多了。”艾国欣扬眉一笑,拍拍冥思苦想的学生。 “朋友圈里爆发出这件事,我一下子就被气晕了。我了解遥歌,他有时候确实过于自负,但还不至于暗地里捣鬼。这件事,我回去后会跟他理论。如果有他的问题,他必须要处理好,并向喵喵和向一鹄道歉。”苗迦凝视着老人:“老师,给我一些时间,我好好梳理思路。我明白,是我做错了。但我也需要想清楚,怎么来解决我和女儿之间的问题。我不想失去她。请您相信我,对这个女儿,我亦然爱若生命。” “从了解你的女儿,开始吧……”艾国欣把蛋糕碟推过去:“其实,她有很多像你的地方,只不过你没有发觉而已。站在她的角度上,尝试着去探索她的世界。我不要求你认同,她所做的所有事。但,你要让她相信,哪怕全世界抛弃她,她的妈妈不会。当然,你也会发现,这么可爱的孩子,全世界都想好好疼爱她啊。” “好吧,老师。那让我重新做您的学生。第一课,学习爱自己的女儿,让我的母爱不再伤人。”苗迦长长叹息了一声,又有些紧张:“可是,我还不放心。那个向一鹄和我的喵喵,他们难道没有谈恋爱吗?我真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找一个比自己大这么多的男人。而且,男人长得越好看,越靠不住,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看看,又来了吧。”艾国欣耸耸肩,无可奈何开玩笑道:“顺其自然吧,本来向一鹄对喵喵没什么想法,你今天倒把两个人推得更近了。还有,朋友圈的事你也不用操心。一鹄那孩子,别看风淡云轻的,脾气里向来睚眦必报。这回啊,他会护着你女儿,你老公可要当心了。哈哈……” 第64章 63.意外的归来 喵喵吃了药,昏昏沉沉睡着了。 等她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左右家,舒服的贵妃榻上。小哑巴儿蹲在地毯上,正认真地给她摇着蒲扇。 左右本来在书房里,听见客厅有动静,便端着一碟子牛油果帕尼尼,和一瓶花里胡哨的桃子汽水走进来。 “公主殿下,您醒了?请用膳吧。”左右穿着乳白色的真丝家居服,长发飘飘,衣裾翩翩。 “向一鹄呢?”喵喵爬起来,揉揉眼睛,发现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已经被绷带包扎好了。她咽了咽口水,不太敢看左右的眼睛。 “向公公为您包扎完毕,又亲自下御厨做好了这些点心。就出发为您去打抱不平了。”左右手里把玩着桃子汽水,调侃着。 “啊?向一鹄不会去揍郑遥歌了吧!我去,那我得跟着啊。”喵喵闻听此言,慌慌张张从沙发里跳出来,到处寻找着自己的帆布鞋。吓得打扇的小哑巴,瞪大了嘴巴看着她。 “逗你的。向一鹄今天下午有个读友见面会。他给我们做好了牛油果帕尼尼,就匆匆忙忙出发了。就朋友圈里这点小事,对他来说,毛毛雨。你以为他是那头哈士奇吗?遇事就火冒三丈去拼命?只有老狐狸才一天到晚笑眯眯的,貌似风淡云轻,一肚子的坏主意。等着看吧,好戏都在后面呢。你们两小头,都给我赶紧滚过来吃东西。吃好了跟我去医院,老何腿好差不多了,可以出院。华光燊那家伙溜了,我一个人可弄不了。”左右左手拉住小哑巴儿,右手拎着喵喵,就往餐桌走去。 “高抬贵手啊,小姐姐。我还有好多疑问。”喵喵呲着牙,不得不跟上左右的步伐。 “第一,小姐姐,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絮叨了,跟大狼狗有一拼了。以前,你可不会啰里啰嗦解释这么一大堆!”她挣扎出了左右的掌控,坐到离女王魔爪,稍远的距离,心有余悸问。 “天天跟你们一起我太劳神,能不唠叨吗?”左右哼了一声,担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今天抽空得贴面膜了,我怕皱纹都被你们烦出来了。” “第二,向一鹄还有读友?他……还是个作家吗!这么有才华!等等。”喵喵突然灵光一现,打了个响指,兴奋道:“我知道了,我在他电脑上看到过关注了好几本玄幻小说。作者是一个叫虎哥的大大。我特别喜欢看他的鬼故事。我一直以为,向一鹄和我有同样的兴趣。会不会?会不会,我遇到了本尊?” 左右挑了挑眉,讥笑道:“那种无聊的书,也只有你这种无脑粉丝喜欢。我什么都不知道,你感兴趣就自己去问他好了。吃饭!立刻!别让我说第二遍。” 她一扬手,桃子味的汽水就掷了过去。分明距离还很远,但喵喵试图用受伤的手去接,左右眸光一闪,担忧的神色稍纵即逝。然而,短发少女潇洒地做了个假动作,她一扭身用没受伤的手,稳稳捞住了汽水。 喵喵扭开汽水瓶,喝了一口,浅笑道:“第三……小姐姐是怕我心里难受,才故意跟我这么讲话的吧?你担心我会不自在……没事了,真的。其实,我很庆幸,遇到艾爷爷和你们。可是今天,我给你们丢脸了!” “打住!”左右顺手把喵喵的背包又扔到她脚边:“多大点儿事儿,我可没你说的这么无聊。我赶时间,你们吃好了吗?” 小哑巴儿正努力地咽着面包,闻听此言着急地狼吞虎咽,已经开始去找自己的运动鞋了。 “别着急,我知道你也不喜欢老狐狸做的干面包。”左右宠爱地摸了摸小哑巴儿的脑袋,低声说:“先跟姐姐去医院,忙完了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意大利面。好不好?” “好啊好啊,正好华少给我发微信了。他已经返程了。要不要,晚上大家一起聚个餐,我请客,他买单!”喵喵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开心地大叫着。 “还知道回来。躲了这么清闲,也好意思。”左右心中一动,冷着脸不客气埋怨。 三个女孩子换好了衣服,左右开车,不多时,她们就来到了医院。碰瓷的老头老何就住在这里,不过除了左右,喵喵和小哑巴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奇人物。 病房外,老何正拄着拐杖,翘首以盼。他神色慌张,心神不宁。结果,他看到了一众三个女孩,着实吃了一惊。 “你们……你们?”老何没看到华光燊,似乎反而安了心,他用拐杖杵地,低声斥责着:“你们来干什么。赶紧走!我又不需要你们来照顾。快走快走!看着就烦。” 喵喵拉着小哑巴儿的手,本能察觉她突然停滞不前了,手臂还微微颤抖着。心想着,这孩子多半被凶巴巴的老何吓到了。她把哑女护在自己身后,对着老何皱眉大喝道:“你什么态度啊?碰瓷还碰出道理来了!我告诉你,我大喵爷可不是软柿子,像他们一样被你捏来捏去。” 喵喵本来想指指身旁的左右,但与后者意味深长的冷眼,打了个对照来回。她的手指聪明地转向了一旁:“今天华少没来,我们来送你回家。别废话,东西在哪儿?” “我都说了,不用你们,赶紧走,赶紧走!”老何心急火燎,他偷看了下病房的方向,不惜挥着拐杖撵着人。 左右微微蹙眉,松开了小哑巴儿紧紧攥着她的手,信步走进了病房。喵喵狐疑地紧跟其后。这可吓坏了老何,他只能朝着紧紧靠在墙壁上,吓得哆哆嗦嗦的哑女,焦虑地小声示意着:“走,快走!!” 小哑巴儿眼泪汪汪的,她看了看老何的伤腿,嗫喏着唇瓣,却坚决地摇摇头。 左右一马当先,走进了四人病房。不知为何,除了老何的床位有人,其他三个床位都是空的。而老何的床位上,背躺着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他听着耳机,吃着水果,把臭乎乎的脚丫子耷拉在另一个床位的床单上。 病房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水果皮瓜子壳,还有没吃完的零食包装。而那种腐败而带着酗酒后的味道,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左右的脑袋嗡的一声,她顺手抄起门口的长扫把,狠狠戳了戳那人的后背。 “陈阿四,你出去!” 躺在床上悠哉悠哉的胖汉,正是在老何背后胁迫碰瓷的恶人陈阿四。看来,因为证据不足,他被派出所给放出来了。这厮消息灵通,竟然找到了医院来,必然没有存下好心眼。 陈阿四被突然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只有左右和喵喵两个女孩,他戾气大炽,一个胖鲤鱼打挺,就想从病床上跳起来。本想来个霸气十足的落地,可惜不巧踩到了自己扔的香蕉皮上,又摔回了病床。 这般意外,让喵喵目瞪口呆,捧腹大笑:“不会吧,这个就是陈阿四?这还用得上华少,我一个能打趴下他四个!” 陈阿四扶着床站起来,他恶狠狠指着喵喵,叫嚣着:“对,华光燊……害我那小子叫华光燊,你叫那混蛋出来!他以为派出所能管得住老子?老子那是七进七出了。怎么样,老子还不大摇大摆出来了!还想让老何做你们的证人!狗屁!老子来了,看看他老不死的敢不敢!老何,滚过来!华光燊,你别躲着了,滚出来。” 这狡猾的坏家伙,寻思着没看见华光燊的踪影,方才放心大胆叫嚣。毕竟,那人高马大的年轻人,出手实在太狠厉,惹不起。自己之所以敢贸然前来,也在医院外面猫了好几天,观察清楚才敢来恐吓老何。至于顺手可以欺负欺负这几个女孩子,倒也能出了自己一口恶气。毕竟,这长头发的小妹子,长得还挺好看。 陈阿四色眯眯地盯着左右,嘴里不干不净:“小妞儿,找个假小子做相好的。多没意思!老子才是男人中的男人,豪杰中的豪杰!小兔崽子,你还一个打老子四个,老子先打你个满地找牙!” 陈阿四抬手就想朝着喵喵动手,后者跟着华光燊多少学了些防身功夫,她敏捷地闪开了醉汉的攻击。不过,手腕的伤处,必然限制了她的战斗力。再说,她也看出来,这喝醉的胖子,可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华光燊不在,硬碰硬她们一定会吃亏。 喵喵眼珠儿一转,她一叉腰,江湖气十足:“陈阿四对吧?告诉你啊,我是大喵爷。东北老三是我大哥!你动我一个试试!” 陈阿四略略吃惊,但他眼珠一转,口水四冒,信口开河嚷着:“谁动你了,分明是你们打了我。就那个长头发的妞儿,用笤帚疙瘩把我腰打坏了。哎呦,哎呦,快来人啊,你们得赔钱!十万块,一分钱不能少。就算三哥来了,也得讲理。” 喵喵本来严阵以待,但被瞬间跳戏的陈阿四,惊得五体投地。不愧碰瓷的鼻祖,霸气的表演,分分钟能捧回一座奥斯卡小金人。一时间,少女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接话。 “陈哥啊,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您就别难为这几个孩子了。都是我的错,我去派出所找张所长认罪。陈哥行行好,放过她们吧。”老何实在看不下去了,拄着拐杖蹒跚而来。 “老不死的,滚!”陈阿四凶狠的把老何攘到一边,后者闷哼一声重重倒地。 “你以为你跑得了?好啊,你不怕死,咱们就先算算你的账。你不听老子的话,是吧?老子就打断你另一条腿。看谁能管老子的闲事!”陈阿四酒虫冲头,一时凶性大发。他抬脚就踢起躺在地上的老何。 “住手,叫你住手!”喵喵顾不得许多,她扑过来想阻拦疯狂的陈阿四,嘴里不忘大声提醒着旁人:“我报警了,医院的保安马上就来。” “报你娘个头!报!让你报。”陈阿四恶狠狠甩开喵喵,一脚擦碎了她从手里落地的手机。 “小拽子,你敢坏老子的事儿,老子踩断你这条胳膊。让你和死老头一起去要饭。” 陈阿四狞笑着,朝着喵喵的手掌就跺过去。恰在此时,他的后脑壳狠狠一阵疼痛。他杀猪一般嚎叫着,蹦跳起来。 他捂住自己的脑袋,摸到了热乎乎的液体,拿到眼前一看,是腥呼呼的一掌鲜血。他扭头,看见自己身后站着冷漠的左右,她扬着手中的高跟鞋。 窗外吹来一阵风,吹得女孩的长发微微飘扬。她涂着玫瑰红唇膏的双唇,旋起一抹冷漠而傲娇的浅笑。 “臭娘们儿,居然打破了老子的头。老子今天非要划花了你的脸。”陈阿四一手捂着自己流血的后脑勺,一手从自己腰间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小姐姐,跑啊!”摔在地上的喵喵,声嘶力竭地喊着。 左右却稳稳地站在那里,手里紧握着鞋跟染血的高跟鞋,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她不是不畏惧,她晕血。 糟糕,左右暗暗叹息,身子却不听使唤地软下来。 然后,一道闪电般的黑色身影,稳稳接住了她。那人掌心,有厚厚的茧子,和暖暖的温度。 恍惚之间,她看到。陈阿四被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摔在地上四仰八叉。那匕首,哐当落地,滚到了窗子旁。 喵喵和小哑巴儿冲到老何面前,想要把他拉起来。 左右勉强抬头,对上了一双棕黑色的狭长大内双。他眸子里,正燃烧着寒冷而炽烈的火焰。 华光燊,回来了。但……他不是华光燊吧?眼神不像! “你是谁?”她嗫喏着,虚弱问着。 “深呼吸,放松……”他镇静地低声道,语气裹挟着一丝阴鸷。 “你,你打老子……”陈阿四勉强起身,挣扎着摸到了一个玻璃花瓶。 砰地一声,花瓶在晕倒的陈阿四身边滑落。他脑袋上滚落下来,一颗被砸烂的鸭梨。 左右瞄了一眼,在华光燊脚边,滚落着剩下的几颗鸭梨。她来不及哂笑,已经晕了过去。 第65章 64.烈火不复来 左右没想到,自己晕血这么严重。 等她醒来,已经躺在家里的沙发里,近夜时分了。房间里很安静,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星空漫天。 阳台上站着人,他身材魁梧高大,一身黑色的衣裤。他低着头,吸着烟,手指间有香烟的一明一暗。 左右发现自己已经换好了真丝的家居服,身上搭着薄薄的线毯。靠近自己的茶几上,放着一杯热的牛奶,有氤氲的甜香气微微徘徊。 她努力起身,愣愣地打量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和阳台上影影绰绰的背影。他的影子,披着看不清的寂寞与孤单。 有的人,会与生俱来带着杀气。也有人,连背影都会弥漫着浪子的气息,带着迷人的霸道。这样的背影,她曾经很熟悉,也曾痴迷,为其神伤和挂念。 有一刻,左右茫然失神,她蹑手蹑脚爬起来,赤着脚缓缓走向阳台的方向。她的心开始狂跳,有种梦幻的紧张与……期待。 那人耳力非凡,他一听到房间里的动静,便敏捷转身。两人四目相对,左右在一秒钟的时间里,百感交集。 失望与愤怒,自嘲与无奈,交织在一起。她微微蹙了眉,停在阳台摆放的一棵绿植前,止步不前。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华光燊?”她冷冷问,心跳的速度迟缓下来。 华光燊和平时不太一样,他的头发更短了,穿着黑色的半袖衬衫,和黑色的牛仔裤,还有……黑色的袜子。他没有穿鞋。与往日的大大咧咧,甚至有些邋遢比较,此时他的气质成熟了许多。 他剑眉微挑,有些狐疑。似乎,刚才在她眼中,看到了疯狂的热情与激动稍纵即逝。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因为,此刻。面前一身飘逸白衣的女人,神情清冷,眸光更犹如夜叉。他哂笑,把手中的香烟,从阳台开着的窗弹了出去。 “老何不愿作证,所以没有新的证据,因扰乱社会治安的陈阿四,拘留时满,依旧会被放出来。大爷爷说,你需要休息。小哑巴儿不见了,向一鹄和喵喵去找人了。我,留下来照顾你。”华光燊盯住左右的赤脚。 “探一次亲,就多了这么多臭毛病。吸烟,还乱扔垃圾?”她被他看得不自在,往前疾走了几步,大力把阳台的窗开得更大。 “拜托,19层啊。小姐姐。”他哼了一声,耸耸肩。从她身边走过去,走向客厅。 “你,刚才叫我什么?”她眼神一厉,不客气道。 “小姐姐?难道,叫……小姐?”他故作讶然,一躬身,从鞋柜里提着一双毛茸茸的灰色拖鞋,放在她面前。 “你,再说一遍?”左右半眯着眼睛,鼻尖耸动。 “开玩笑的,怎么了?难道要我给你穿不成?行,为人民服务。”华光燊弓腰,作势要拿起一只拖鞋,另一只手则伸向她的脚踝。 “滚开!”她慌乱地躲过,飞速趿拉上小拖鞋,匆匆从他身边走过,坐到沙发里。 奇怪,这大狼狗跟以前,确实有些不一样了。皮囊还是那张皮囊,但……她也说不上来。反正,他靠近的瞬间,她居然会紧张而心跳加快。她闻到了他身上不一样的味道,除了淡淡的烟味,还有一种冷硬的金属气。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华光燊?!”左右拿起牛奶杯,突然在他身后,狐疑地小声叫着。 “做什么?”华光燊正翻看着手机,他抬头:“想吃面吗?我下面给你吃!” 左右眸色一阴沉,手边一个苹果就劈了过去,正中他的脑门。后者哎呦一声,捂着头,哼哼着。 “母夜叉,母老虎,看在我下午救了你的份上,你也不能这么下狠手吧!又凶狠又毒辣,当心嫁不出去。”他呲着牙,躲开了接二连三的苹果。 “狗嘴吐不出象牙。我还以为你被外星人把魂魄吸走了。原来还是那个如假包换的哈士奇!没事儿,穿什么一身黑来装帅,你混社会啊。”她咄咄逼人,还有些眉飞色舞。 “黑色耐脏啊,大姐!一个礼拜不见,你的火气怎么又高涨了许多,不会早更了吧!”他冷哼着,把几颗苹果重重放回茶几的果盘里:“你没事儿了,就洗个脸去大爷爷家报个道。他和孙老师还担心你呢。” “你现在,怎么也叫大爷爷了?”左右站起身来,冷冷道:“滚!” 她话音未落,被扑过来的他一下子推进了沙发。 她惊呼一声,和他滚进了沙发深处。他用手肘撑住自己,居高临下凝视着她。这一刻,他的眸光因为背光显得黝黑瘆人。他们的距离十分靠近,她甚至可以看清,他隐约的胡子茬儿,和眼睛里根根红血丝。 “能不能,好好讲话?”他滚烫的气息,在她脸颊上徘徊而过,炽热之后是一片寒冷。 她似乎能闻到更多的金属气,裹挟着些许冷腥。他的眸光阴沉而茫然,困惑而又危险。 “华光燊!?”左右蹙眉,声音又高了几分:“华光燊!?” 他回了神,身手敏捷地跳起来,后退几步。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匆匆离开。他换上自己的沙漠战靴,推开了房门,忍不住又从兜里拿出香烟,贪婪地吸了起来。 左右狐疑着,她来不及换衣服,顺手捞起格子披肩裹在身上。她走到他面前,伸手夺下他的香烟,扔进了垃圾桶。 “怎么了?”她问。 “没事儿,你讨厌烟味,我下楼去抽。”他淡淡道:“厨房里,我煲了白粥,你自己喝吧。我回去了。” “你怎么了?” 情急之下,她拉住他的胳膊,审视着他,有些紧张地低低问:“大爷爷说,你回以前的部队了。你……找到了什么?” 他颔首,凝视着她,唇角旋起一抹无奈的笑:“没有。失去的记忆,哪有那么容易找回来。或者,找不回来,也是天意。有的东西是可以重生的,比如烧不尽的野草,只需要一场雨而已。有的东西,重生却不是好事吧。比如烧了野草的那一场大火。烈火,不必重生!” 第66章 65.不一样了吗 小哑巴儿莫名其妙消失,正当大家焦急地四处寻找时,又在一场暴风雨来临之前,莫名其妙的自己回到了社区服务中心。 她像被霜打的茄子,额角上有青肿的伤痕,衣服袖子也被扯烂了,哆哆嗦嗦躲在陈皮的狗屋前,啃着手指发着呆。 至于突然离开的因由,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所幸,她终于回家了,大家都暗自舒了口气,只觉得这就是虚惊一场吧。 因为担心左右的病还没有好,喵喵就担负起照顾小哑巴儿的责任来。她把哑女带回左右家,洗了澡还做了碗面条。小姑娘披着湿淋淋的头发,吸溜着面条,眼睛又红又肿。 “不是我说你啊,小哑巴儿,你不会讲话,又不会写字,你这样到处乱跑很容易跑丢的。”喵喵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拿着吹风机,给哑女吹着头发。 向一鹄抱着一本英文小说,舒服地坐在躺椅里,远远看着她们。他的眸光,在台灯下,有着斑驳的阴影,似乎闪闪烁烁的。 “你还好意思讲人家?”他一点儿不客气,奚落着:“还敢跟地痞流氓打架?如果不是哈士奇及时赶到。你和左右,还有这个小倒霉催子,不得让人家打得落花流水?” “开玩笑,如果……不是我有伤在身,我非得把那个陈阿四打个满地找牙不成。再说了,我们的战斗力一点不弱啊,小姐姐用高跟鞋把那个坏蛋的脑壳都敲裂了。哈哈,你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热闹!”喵喵眉飞色舞的,若非手中还有吹风机,就要手舞足蹈起来了。 “孺子不可教也。”向一鹄冷哼了一声,他扔下小说,走到她们面前,毫不客气弹了喵喵一个爆栗子。 “左右晕血,你知不知道,你们差点儿害死她?”他躬身,黑漆漆的眼眸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以后,不许打架!一点女孩儿该有的样子都没有,你能不能别总惹祸呢?” 喵喵心中刺痛了一下,她一着急扔掉了吹风机,把吃面的小哑巴儿吓了好大一跳。本来就哆哆嗦嗦的人,都要缩进椅子里躲起来了。 “你第一天见到我,我就这德行啊。”她苦笑着,笑中还带着冷:“抱歉,我没有保护好你的左右,害你担心了。我天生就是麻烦精,谁沾着我就倒霉。我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哎……哎呦……你干什么啊?” 喵喵话音未落,鼻梁已经被向一鹄揪住了。他微微往上一提,在她耳畔低语:“敢跟我耍脾气了是吧?小朋友。” “哎,松手,松手……你不能欺负小孩儿啊。”她皱着眉,瓮声瓮气着。 她用双手扒住他的手腕,吐着小粉舌头,愁眉苦脸的。 “有你这么诡计多端的小孩儿啊!莫名其妙,你就把我当成对付你妈的挡箭牌了,我还一无所知。就苗迦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利嘴,你想害死我!既然我答应大爷爷,你的事情我会负责到底!记住了,以后,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反抗,挨揍!执行得不好,挨罚!记住了?”他浅浅一笑,眸光凛然。 “你要对我负责到底?太好了!早说啊,我愿意啊,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少女转怒为喜,眉开眼笑。 遂而,她又有些担心,试探问:“你认识苗迦?你们,不会是朋友吧?” “算不上,合作过。不过,以后,估计很难再有了,拜你所赐。”他半眯着桃花眸,不客气道。 “那就好,你是我这一国的,很重要。”喵喵笑嘻嘻的:“只要你是自己人,我就对你言听计从哦,么么哒!” 向一鹄挑眉,松了手,叹了口气,无奈揶揄:“脸皮还真厚!” 她闻言并不生气,反而故意萌萌哒,抬起双手在头顶上做了个比心的动作。被他摇摇头,翻了个白眼表示奚落。 “还有你,小哑巴儿,我怎么觉得,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别让我……逮着你的小辫子。”向一鹄扭头,仔仔细细打量着哑女,意味深长。 本来紧张抱着双肩的小哑巴儿,抽噎着吸了吸空气,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如临大敌地瞪着帅帅的男人。终于,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吓得毫无准备的向一鹄兔子一般,跳到一边去。 “什么情况?至于吗!” “喂,向一鹄,小哑巴儿可不禁吓啊。她能有什么秘密啊!”喵喵赶紧搂住惊吓失错的哑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又花痴般地深情凝视着向一鹄:“还有,以后只能这么对我说话,别的女孩子不行。动物,母的也不行。我会嫉妒啊。吃醋会让我变丑的。你会很丢脸哦……” 向一鹄挑了挑右眉,他故作潇洒地走回了摇椅,重新拿起小说,喃喃自语道:“明天得打电话问问动物园,还缺猴子吗?” 他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雷霆吼声和砸门的巨响:“向一鹄,我……华光燊。走啊,喝啤酒撸串去。一个礼拜没见你,我都想你了!好多话要跟你唠呢!哎,你在没在啊,出来吧,别墨迹,娘们唧唧的。” 喵喵捂着嘴,偷笑着,看着灯光下,向一鹄的脸渐渐浮起一抹狞笑。而小哑巴儿看着喵喵,突然哭得更伤心了。她顾不得大狼狗,只能先安慰哑女。 向一鹄在此起彼伏的哭声和敲门声中,烦躁地扔下书,深深靠进躺椅,低语着:“但愿,动物园也收哈士奇。” 与此同时,19层顶楼。 艾国欣和左右都站在栏杆旁,凭栏远望。 “大爷爷,我怎么觉得,华光燊有些奇怪呢?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左右迟疑再三,终于说出了憋了许久的疑惑。 “我们每个人,今天和昨天,都不一样。”艾国欣神情宁静,他望着远处的风景,淡淡道:“小右,你和昨天,也不太一样了……” 第67章 66.第陆号事件 夏末已过,初秋未央。 小院里的花果硕硕,已经有丰收的迹象了。特别是一串串的圣女果,红艳艳的挂在枝头上,引来了很多馋嘴的大喜鹊。有的还叼着果子,飞上爱有微光喵喵团的铸铁牌上,边吃边聊天。 爱有微光喵喵团的故事,当然还在继续着,开心的事情,也越来越多。比如,华光燊给小哑巴儿,在附近一家小吃店找了份临时工。让她去学习做拉面,也好有个一技之长。即便,将来找到了家人,她也能自己安身立命了。 喵喵顺利升入大四,这个假期的社会实践课,她拿到了优秀的成绩单。按理说,可以回帝都传媒大学了。但少女却压根儿没有离开服务中心的想法。她死磨硬泡,甚至信誓旦旦连钱都可以不要,也要继续留在爱有微光喵喵团。 “艾爷爷,艾老师,您就让我留下吧。您这边也缺人手啊,对吧,我这么聪明伶俐的。是人才啊!”喵喵眨着大眼睛,故作可爱状。 艾国欣心中暗笑,却故意端着架势:“哎,我怎么记得当初,可是你自己说好的,勉强做到假期结束。你看,成绩单和奖金我都如约给你了。再说了,如今咱们中心不缺人手啦。一鹄暂时也没有回归职场的念头,白天他也可以过来上班,晚上更新他的连载故事。他说了,反正无事可做,来我这里帮忙,还能找找灵感呢。” 其实,艾国欣正愁怎么把小丫头继续留在身边呢,毕竟对她的心理诊疗也刚刚进入稳定状态。 还有,苗迦和喵喵的家庭矛盾还没有解决,当初答应学生的事情也尚未圆满。看来,这爱情的力量真强悍,大到可以让贪财的小抠门儿,视金钱如粪土。向一鹄,完全可以做成上好的膏药,专治少女的心病。 果不其然,一听到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喵喵打了个漂亮的响指。她笑眯眯搀着老人,谄媚道:“向一鹄他能有我,那么会讨老爷爷喜欢吗?再说,来这儿找什么灵感,他写的可是鬼故事。” 艾国欣正喝着茶,一下子被噎住了:“一鹄,居然写鬼故事?这孩子,我得跟他谈谈,关于价值观的问题。” “行行行,回头我帮您批评他。我让他写言情故事好不?艾爷爷,好爷爷,您就是我亲爷爷。我们学校离小区多近啊,您看,您和孙老师都那么爱吃我做的菜。我不得继续孝敬你们啊。快答应吧,老板。平白无故多了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多好啊。哈!”喵喵给艾国欣按摩着肩背,笑眯眯的眼睛就像两弯小月牙。 “嗯,让你留下也并非不可以,这兼职也要有兼职费的。我不是为你担心,耽搁了你的英国留学的事情,怎么办?”老人嘿嘿一笑,故意追问。 “哎呀,我亲爱的老板啊。申请学校是下半年的事情,大四已经没什么课了,主要就是实习。再说了,这爱有微光喵喵团,如果没有大喵爷,那还是宇宙超级无敌爱心最棒组合吗!”喵喵顺势,做了帅气的超人姿势,终于看笑了艾国欣。 “好吧,那我暂时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艾老师,我让你做好的事情,一定得做好才行!”艾国欣认真地望着喵喵:“不许自己乱吃药,不能再离家出走,更不可以做伤害自己的事情。有任何不开心的,第一时间,要告诉我。” 喵喵愣了一下,她咬了咬唇角,情不自禁把脸贴在老人的胳膊上。闻着他身上暖洋洋的味道,她的心也充满了阳光与力量。 “谢谢您,艾爷爷。遇到你们,大概是我长大以后,最开心的事情了……”她低声喃喃着。 艾国欣心中一动,他慈爱地抚摸着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这时候,华光燊的大嗓门已经扬了进来。 “就是这里,你们进去等,我帮你们找人去。左右,你先带他们进去!哎呦,你踢我干什么?茶杯,茶杯我刷了啊。成,老大,老大成了吧?矫情,哎……我说,别再动手了啊。再踢我急了啊,哎呦!” 艾国欣与喵喵,会心对视了下,忍不住笑了。 左右引领着一对中年的夫妇,从门口走进来。 “大爷爷,这两位是张所长介绍过来的,希望我们能帮帮他们……”左右淡淡道,说完就走到自己办公桌旁坐下。 那一男一女,被她冷漠的态度噎得有些尴尬,他们对视一眼,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 “大哥大姐,进来吧。这是我们艾老板,你们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讲。对了,喝茶还是北冰洋,冰镇的,咱们都有哦。”喵喵眨眨眼睛,自来熟地把夫妇,引进了房间。 “不用忙,不用客气,我们什么都不用。不好意思,这大中午的来打扰你们。”中年男人不好意思的,擦擦脑门上的热汗。 “天气够热的,大哥一头汗。要不,我给您开瓶北冰洋。大姐喝茶吧。”喵喵动作麻利地忙了起来。 看到他们一下子放松下来,艾国欣微微一笑。 中年女人悄悄戳了戳男人的腰,后者不好意思地说:“艾老师对吧?我们是张所长和他爱人介绍过来的,想让你们,帮咱们找个人,顺便……送个礼!” “送礼?”艾国欣饶有兴趣。 “其实,这人已经找到了,就是没见着。我们给他送的谢礼,他坚持不要。连见见我们,都说不用了。咱们后天就回老家了。这件事,不办成啊,心里不舒坦。”女人嫌男人讲话吞吞吐吐,忍不住自己抢话。 “哎呦,这送礼还能送得这么艰难呢?真逗!别有什么内幕吧。”喵喵端着茶和饮料走进来,大大咧咧道:“艾老板,这能不能算陆号项目啊,可别是让咱们帮着行贿受贿吧,那可犯法了。” 艾国欣这回真愣了,哂笑着:“老张和赵主任,怎么可能那么不靠谱。” “不是不是,那种事,咱们可做不来。我们就是踏踏实实做小买卖的老百姓,小姑娘你可别逗了。”男人吓了一跳,立刻摇着手,慌忙解释。 “小妹妹,其实我们想找的,就是在这个小区,送快递的小伙子,叫窦胜利。”女人赶紧接言。 “窦胜利,窦胜利,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艾国欣微微蹙眉,似乎在思索着。 “你们说的是豆子吧?窦胜利,哈哈,原来你们找豆子啊。他跟华少学搏击呢。”喵喵恍然大悟:“原来,华光燊去找他徒弟了?那放心吧,手到擒来。” 夫妇闻听此言,都咧嘴笑了,两颗悬起的心也落了肚。 谁知,不多时。华光燊满头大汗跑进了办公室。他看都没看,拿起喵喵桌上一杯水,直灌了下去。 “这个豆子,真不给我面子。说自己现在是工作时间,不办私事儿。他送快递呢……还有,你们是李强夫妇吧?他说,不用再感谢他了。一点儿小事儿,不用客气。”他语速飞快,同时喝着水。却感到了一道带着杀气的眸光,直劈了过来。 “华少,你好像……喝了小姐姐的水。她刚才把杯子,放我桌上了。”喵喵倒吸冷气,哂笑着。 华光燊大吃一惊,他努力咽下了嘴里水,仔细看了看瓷白的马克杯。他小心翼翼把杯子轻轻放回去。不敢直视左右阴冷的眸光。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大不了,我赔你一个新的。”他嗫喏着。而她,根本没理他。 “好了,石头你喘口气,李强是吧,不如你们讲讲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艾国欣打着圆场,语气和缓道。 第68章 67.丢失的巨款 “我叫李强,这是我老婆马丽。我们是南平人,有个小厂子,做糖桂花的。这瓣厚色艳、香甜不腻,说的就是咱们南平的浦城桂花。一周前,我和老婆来帝都送货,顺便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发展几个新客户。都说帝都人爱吃点心,这糖桂花做点心最好了。”李强喝了几口冰镇汽水,开始娓娓道来,可还没说几句,就被媳妇马丽戳了腰。 “谁让你说糖桂花了?先说要紧的。就知道你的糖桂花,如果不是你削尖脑袋想赚钱,怎么会把钱包都丢了。还好意思说糖桂花!”马丽皱着眉,不高兴道。 李强哂笑着,把马丽面前的茉莉花茶推了推,谄媚着:“亲爱的,你说的对,你说得都对,怪我,都怪我。” 喵喵闻言,低下了头,暗自好笑。看来,不分地域,无论东南西北中,这“妻管严”可流行甚广。 李强讨好着老婆,挠着头傻笑着。遂而,又无可奈何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继续讲着:“那天啊,我去找客户收款,结果他没在公司,回家了,让我去家里找他。他呢,就住这个小区。我怕马丽累着,就让她在宾馆歇着。我坐着地铁就找到了他们家。” “还不如让我跟着,这个k驴,简直要把我气死掉。”马丽说到气处,用胖乎乎的手掌,一个劲儿地捋着自己胸脯:“让他来拿尾款,收掉就赶快回来啊。结果,他把钱包都扔掉在这里。” “这个,中午喝了帝都的酒,那个……两个头?好喝,我全喝掉,晕啦。”李强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二窝头吧?哈哈,我们撸串儿也喝它,入口香,但后劲儿贼大!”华光燊哈哈一笑。 “对,对,就是二窝头,真香。还有烤鸭,好吃啦。”李强咧嘴,朝着华光燊会心点点头。 “吃,就知道吃。说正事!不敢浪费人家老师时间。回去我再收拾你!”马丽狠狠瞪着李强,后者赶忙点头答应。 “总之,我收了钱。就马上给马丽打了电话。结果我坐上地铁,才发现……包包不见了。一身冷汗哦。钱包、公章、支票还有我们的身份证,全都在里面。”李强一脸后怕,倒吸着冷气:“一万块的现金,吓得我当场想死掉。” “一万块啊,不是小数目。那是多少糖桂花?都被这个k驴弄丢掉。没有身份证,连家都不能回。你们说,我能不着急吗?”马丽是个急性子,她焦急地搓着手,仿佛又回到了丢钱那一刻。 “我们立刻就报警了,警察让我们好好回想,到底丢在什么地方了。我当时急啊,想不起来,丢在哪里?越着急,脑袋里就越发蒙。”李强叹了口气。 “我以为,是他坐地铁被小偷偷走的包。可人家地铁有监控,进站的时候,他就没有拿包包。他就想起来,在这个小区给我打电话时,坐在长椅上。包就放在身边。警察同志就立刻把我们送到小区,长椅上什么都没有了。又带着我们到物业调监控,可那长椅是个死角,监控照不到。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上哪儿找去。当时我们的心都灰了。谁捡到这一万块,还会还回来呢?哎……自认倒霉吧。”马丽也深深叹了口气。 可见,这对夫妇当时的心情有多郁闷。 “然后呢?接下来怎么回事,难道钱被豆子,就是窦胜利给捡了?”喵喵好奇问。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坐在宾馆里,发愣。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这边的社区派出所张所长,突然给我打了手机。说有人捡到了我的包,里面有我的名片。他跟我一对这包里的东西,嘿,都是全的。什么都没丢掉。我和老婆打车去派出所领失物,高兴得很。实在没想到啊。”李强感激地重重点点头。 “对啊。这帝都的警察同志办事效率真高。当然,我们还要多亏那位叫窦胜利的快递员。张所长说,那个小伙子捡到包就立刻送到了派出所。咱们想感谢人家,可这小伙子说不算事,不用见了。连我们留下的1000元感谢钱,都拒绝了。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小伙子呢?我们心里真过意不去。”马丽身体前倾,认真而焦急道。 “艾老板,别看豆子这家伙,平常不言不语的,还是个拾金不昧的好青年啊。”喵喵朝着艾国欣扬了扬大拇指。 “确实是个好孩子。虽然这孩子不爱讲话,但爱笑懂礼貌,送快递顺手还帮腿脚不利落的老人扔垃圾。人不错!”艾国欣微笑着点点头。 “豆子能这么做,不简单。其实,他家里不富裕,老爹去世早,就剩下一个老娘和姐姐在老家住。他每个月赚的钱,大部分都给老娘寄回去看病,是个孝顺孩子。”华光燊也夸奖着,又认真补充道:“刚才,我找着他了。不过,他说还有好多件没送到客户手里,不能耽误。他还让我转告李强夫妇,换了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像他这么做的。不算事儿,让你们踏踏实实回南平去,还祝你们,一路顺风。” “就知道,他不会收感谢金。不过,咱们也是真心感谢这个……豆子。钱不收,那礼总不能不送。本来,我们准备了面锦旗,还写了表扬信。可是,咱们总觉得,这礼太轻了。可是,张所长说,这个忙恐怕只有社区服务中心的人,才能想出办法来帮。各位老师,帮帮忙啦……”李强客气地合掌感谢着。 “好,这个忙。我们一定帮!”艾国欣爽朗地大声道。 “必须的,放心吧。再说了,豆子是我徒弟,我是他师傅。师傅一发话,他敢滋个毛,看我不削他!”华光燊昂首挺胸,义不容辞。 他得意忘形,挥手的姿势过于夸张,差点儿就碰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左右。吓得他一激灵,本能退后了一步,讪讪道:“哎呦,我去。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吓死我了。” “好狗不挡路!”左右微微蹙眉,一张脸冷得比北风还凛冽。 华光燊哂笑着,尴尬地迅速让开了路。左右举着刚才被他喝过的茶杯,径直走向了垃圾桶。只听砰地一声,看来应该落入桶中了。 喵喵捂着嘴,强忍住偷笑。艾国欣也只能当做看不到。大狼狗咽了咽口水,看着神情好奇的李强夫妇,皮笑肉不笑解释着:“女人吗?总有那么几天,脾气暴躁。不好意思,见笑了。一会儿我批评她啊,批评她。” 李强同情地摇了摇头,拍拍华光燊的胳膊,踮起脚来低声在他耳畔嘀咕:“兄弟,别解释,我懂。媳妇儿吧?得宠!不然,以后脾气更大!” “什么媳妇儿?同……同事!”华光燊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结结巴巴解释着:“大哥,拜托。别胡说八道,她听见,得抽死我!” “什么同事啊,小伙子。刚才我老公讲话时,你的眼珠子一直盯着人家姑娘,都没错眼神。大哥大姐也是过来人,当初,你大哥追求我时,也这德行的。”马丽笑得花枝招展,惹得喵喵把偷笑终于笑成了,哄堂大笑。 “搞什么搞?我怎么可能喜欢母夜叉!”华光燊很想义愤填膺,可惜英雄气概早已失了半壁河山,只能嘟囔着,自己踌躇着,郁闷着,最终幽幽叹了口气。 “好了,别闹石头了。咱们还是商量商量,给豆子送什么礼吧。石头,你跟豆子最熟,你觉得他最需要什么?”艾国欣耐心地挥挥手。 “钱啊,当然是钱了。”喵喵忍不住抢答。 “豆子不会收钱。”华光燊斩钉截铁:“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都比钱重要。” “比如呢?”他身后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讽:“比如,给快递员的五星好评?或者,帮他解决一个差评的麻烦?” 第69章 68.嘿,一言不合 华光燊和喵喵,左右,一前一后站在17号楼前。 喵喵仰望着高高的塔楼,肃然起敬:“小姐姐,你怎么知道,豆子被差评了啊?简直就是神仙姐姐,神机妙算啊。” “我出去扔垃圾,正好听见居委会的小李跟小郑聊天。他们说,豆子因为给17号楼的住户送快递,迟了时间,被差评还不说,那人还到居委会投诉,要求以后不允许豆子的快递车再进小区,因为存在安全隐患。那人已经找过小李好几次了,她都烦了。直说,豆子的运气太差,登门道歉都被拒绝了好几次,那个住户确实过分。”左右声音稍微嘶哑,她缓缓道。 “我说豆子这几天怎么心事重重呢?原来碰到这么个不讲道理的人。”华光燊一挑眉:“矫情!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只能用拳头跟他讲道理!多少层?你们闪后,我来!” “得嘞,我帮你!”喵喵眉飞色舞,摩拳擦掌:“就是17层那个销售员,叫宋嘉,一言不合就跟邻居吵架,他可是居委会的常客了,动不动就来投诉,听说很难搞的一个角色。” “原来是他!那我可得好好归拢归拢他!”华光燊活动着手腕,指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以暴易暴,是之同类!”左右一记冷眼劈杀,讥讽着:“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喂,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你们讲道理那一套不管用。”华光燊还要争辩,左右已经先行一步,走在他前面。 喵喵朝着华光燊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就跟在神仙姐姐后面。大狼狗无奈,只得追上去。 短发少女一马当先,最先摁响了门铃,但她按了十几秒,里面依旧无人开门。 她摊了摊手,回头小声对着身后的左右和华光燊说:“没人!” “别摁了,烦不烦人?走吧,我什么都不会买的。保险、锅还是益生菌,我都有!”里面突然传来慢条斯理的男人声音,原来有人。 “您好,我是社区服务中心的,找您有点儿事儿。请您开门啊?”喵喵按耐住自己的脾气,再次耐心地摁着门铃。第一次被人家误会是上门推销的,实在让少女深受打击。 “什么中心?洗浴中心?没兴趣!”里面的人声音够讨厌的拿腔拿调着。 “洗浴中心?你才是洗浴中心的,你一家子都是洗浴中心的,我去!”喵喵呲着牙,跳起来,拍着门。 华光燊得意一笑,把小猴子拉到自己身后,他敲着门,气沉丹田:“你是宋嘉吗?找你了解点儿事,开门!” 里面的人,明显在从猫眼儿里,观察着门外。面对正义凛然的大狼狗,显然有些心虚:“你是警察吗?我又没犯法,了解什么?你有证件吗?” “我不是警察,我是社区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我叫华光燊!”华光燊把自己的脸,微微倾向猫眼的位置。 “什么中心?洗浴中心,都说了我不感兴趣!走,赶紧走!再不走,我叫保安了。”里面的人,气势一下子嚣张起来。 “我去,保安?保安队长老宋昨儿晚上,刚跟我撸串儿喝的啤酒。宋嘉,开门,我们是来解决你给豆子……窦胜利差评和投诉问题的。你开门,咱们谈谈!”华光燊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只觉得一股子热气,冲着脑门子。你说,这个叫宋嘉的人,怎么这么讨人厌呢? “你让我开,我就开啊?这是我家,有本事你踢开门进来啊。我就不开,什么青豆红豆还是大芸豆的,你有病吧?立刻离开我家门口!”宋嘉冷哼了一声,讥讽着。 眼见,大狼狗也吃了闭门羹,喵喵捂着嘴笑了。左右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他颇有下不来台的郁闷。 “行,你说的啊!”他往后倒退了几步,真打算踹门了。 左右斜了他一眼,翩翩然走到门前,优雅地按了按门铃,然后朝着猫眼的方向,浅浅一笑:“宋先生,我是服务中心的负责人左右,想和您确认下投诉窦胜利的后续,请开门!” “闪开,左右,你跟他多说无益。我就不信了,看我踢不踢得破这扇门。你们都听见了,是他邀请我踢的。”华光燊半眯着眼眸,呲着牙。 他话音未落,防盗门里面的木门啪的一声打开了,露出了一个地中海发型的圆脑袋,油滋滋的脸,戴着厚厚的眼睛片,颇有几分胖老鼠的既视感。 “美女,你进来就行了。那两个,我不欢迎。”宋嘉审视着华光燊和喵喵,明显的嫌弃与鄙夷。 “我也不行?”喵喵吃惊地指指自己:“凭什么?” “我可不喜欢,不男不女的不良少年。至于那个,收债的吧?打手一样,太吓人了!我觉得自己的人身安全都受到了威胁。我这个人,讲究!我就愿意和讲理的人聊天。这位美女,看起来是明白人。你们要谈窦胜利的事情,就让她进来,其他人,哪儿来的哪儿凉快去!恕不接待,走吧,赶紧滚开!”宋嘉咄咄逼人,出言不逊。 是啊,这世间确实有一种人,天生讨人厌。很不幸,就被华光燊和喵喵遇到了。 “喂,说你们呢。赶紧离开我们家!美女,你要不进来,我就关门了。你想帮那个快递员说好话吧,那就你一个人进来说。我家里还有冰淇淋,你一个人进来,我请客。咱们边吃边聊啊?”宋嘉舔了舔厚嘴唇,即便隔着厚厚的镜片,依旧挡不住他馋涎欲滴的目光。 “咱们走吧,这简直就是个老流氓!无法理喻!”喵喵拉了拉微微蹙眉的左右,厌恶道。 “靠后!”低着头的华光燊低低说了一句。突然之间,他的声音低沉了,抬头的瞬间,眸光里闪过凛然的杀气。 左右吃惊,她本能地想要拉住他的胳膊。但那钢铁一般的人,已经闪电般从她身边劈过,裹挟着森然的凶狠与决绝。 而下一秒,华光燊抬脚狠狠踹在防盗门上,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门破了。 喵喵、左右还有宋嘉,都在一瞬间瞠目结舌,这厮居然一脚把防盗门踢烂了!这是人还是牛魔王啊? 邻居们都以为地震了,纷纷逃出门来。但眼见一道黑漆漆的旋风,不知怎么就裹住了惊愣的宋嘉。待他明白过来,已经被人按倒在冰冷的楼道上。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魂飞魄散的宋嘉,杀猪般大喊大叫着。 可惜,这人在这楼里人缘实在太差,邻居们非但没有见义勇为的冲动,似乎更有看热闹的嫌疑。 “都给我回家去!立刻!”华光燊吼了一声,邻居们听话的,在一秒钟后回家关门。 大狼狗用力将别在宋嘉身后的胳膊,往上一提,低低冷笑着:“门,我赔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聊聊啊?” “哎呦……轻点儿,断了,断了!能,能!”宋嘉呻吟着,鼻涕口水都流在了一起。 喵喵忍俊不禁,她躬身打量着宋嘉满脸冷汗的胖脸,故意吓他:“该,活该。让你惹这个活阎王。你知道他以前做什么的?捞偏门懂不懂?杀人越货的电影看过没?” “英雄,好汉饶命!我是有眼不识泰山,饶了我吧!”宋嘉吃痛,嘴里也忍不住胡说八道起来。 “停,华光燊!”左右眼疾手快,抱住了华光燊的胳膊。她能感觉到他肌肉的颤抖,与氤氲着愤怒的黑眸里,激荡着不可控制的烈火。 他扭头,眼神阴鸷,语气寒凉:“以暴易暴,简单得多,你觉得呢?” “停下,华光燊……”左右放松了手中的力道,她的语气也轻柔了许多。她拍了拍他刚强如铁的胳膊,微微点头。 那一刻,他为她眸子里纯粹而宁静的光芒,触动了。他们对视着,他渐渐冷静下来。 华光燊松了手,扶着宋嘉,往门里推了推,淡淡道:“既然,你邀请我们进去谈。好,我接受了!” 左右松了口气,她悄悄拉住惊愣的喵喵,低低在她耳畔道:“快去找大爷爷,让向一鹄也上来。” 第70章 69.狼狗要变身 宋嘉第一回碰到华光燊这样的硬茬儿。他被一个饿虎扑食,差点儿吓得大小便失禁。他被大狼狗推进自己家门时,所有的关节还是软的,上牙磕着下牙,周身有种梦游的迷幻感。 暴怒之后,华光燊反而冷静下来。他走进房间,先为里面乱七八糟的垃圾,与吃完没有及时收拾的剩饭剩菜,发酵后的味道,深深蹙了眉。难怪这个宋嘉,是个垃圾人。这整天住在一堆垃圾中,不垃圾才怪。 然后,他用手在沙发上,大力呼噜出一块儿干净地方,朝着左右示意了一眼,但被后者鄙夷而坚决的拒绝了。 坐不下,恐怕连站着,都被屋子里的味道熏得不行,左右只能强打精神,默默走到阳台旁。她推开了门,又打开了窗子。 “有烟吗?”她皱着眉,低声问。 “吸烟对身体不好……”他瓮声瓮气,自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我又没说要抽,这屋里味道太冲,点一根祛味吧。”她伸出皙白的手掌,声音低缓。 他瞄她一眼,眸子里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他慢条斯理拿出香烟,却没有递给她,而是自己点燃了一支烟。 她眼尖地发现,那枚银色的zippo打火机,是他从未用过的。仿旧的银质表面,雕刻着火焰的图案,挺别致的。 他吸烟的动作,算不上优雅,甚至有些焦躁,但动作却十分娴熟。 “我记得,你说自己不会吸烟,华光燊。”左右不动声色,她在周围寻找到勉强算干净的纸杯,放在他面前:“我希望,你别把这个屋子给点了,咱们还在呢。” “男人的话,能信吗?”华光燊自嘲地笑着,他把烟灰弹进了暂时的烟灰缸里,又意味深长冷哼了一声:“小猴子呢?去报信了!?怕什么,我还能……吃了这家伙不成?对吧,宋……嘉,聊聊?” 宋嘉倒吸冷气,先是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手足无措,大汗淋漓。他觉得自己浑身酸软,赶紧作揖,恭恭敬敬道:“大哥,我没钱,您……您看见了。我就是一个销售员,没钱。不信,我给您看我钱包,看我花呗记录。” “顽皮,我又不是劫匪。”华光燊舒服地靠在沙发里,唇角微旋:“抱头蹲下,靠墙。” “哎,我听话,您放心。”宋嘉老老实实蹲在大狼狗对面的电视墙边上:“警察叔叔,我坦白,我交代,我是守法公民,我没犯法,真的。美女,我没有想调戏你的意思,我跟你就是逗着玩,逗着玩。” “我不是警察,至少现在……不是。”华光燊迅速吸完了香烟,把烟头扔进纸杯,耐心道:“所以,投诉我是没用的。宋嘉,而且,我喜欢用这里解决问题。” 华光燊把自己握紧的铁拳,展臂伸到宋嘉面前,嘲笑着:“我就住这个小区,咱们来日方长,你觉得呢?” 宋嘉吸缩着鼻翼,似乎从钢筋铁骨上闻到了一丝血腥气。他捣蒜一般点着头,谄媚道:“大哥,大哥,您说,您有什么吩咐您就说,我都听您的。” “左右,要不,你出去等我。十分钟,我和这位宋先生,就能完成良好的沟通。”华光燊活动着手指关节,声音低缓,却充满了威胁。 “美女美女,你千万别走。大姐大姐,您可别让我大哥单独谈。我心脏不好,怕吓,怕吓!”宋嘉捂住自己胸口,连续咽着口水,他像被追打的丧家之犬,苦苦求着左右。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左右摇摇头,不动声色调侃:“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老实人怕厚脸皮,无赖怕恶人。被人欺负的感觉,也足够深刻了吧?” “深刻,深刻。我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道德品质败坏,我会好好自省改过自新。”宋嘉痛心疾首,小心翼翼:“您能提示下我,我做了什么事情,让大哥不高兴了,我改,立刻就改。” “首先,把你这狗窝好好整理下,天气热,你这么乱扔垃圾,很可能会爆发瘟疫,危害周围的邻居。”华光燊明显嫌弃道:“每周一早上七点,我会来你家检查卫生。记住,每周!” 左右听到这个提议,有些意外,忍不住笑了。宋嘉赶紧点点头。 “还有,你为什么给豆子差评?理由!”华光燊继续问。 “谁?豆子……是谁?”宋嘉迟疑而郁闷。 “就是给你送快递的快递员,大约一个礼拜前,因为未曾准时到达,你还到居委会投诉了他?”左右淡淡提醒着。 “投诉?被我投诉的快递和送餐的,多了去了。我知道是哪一个?”宋嘉有些困惑,他舒了口气,抬起了头:“大哥,不会吧,您就为了这么个小事儿,把我们家门都给踢破了?我还以为,我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比如秘密交易什么的。吓死我了!” “如此说来,你很喜欢投诉别人啊。”华光燊长眉一挑,冷笑着:“你觉得是小事,有人却而因为你不值一提的小事,丢掉了工作。宋嘉,看来我们实在应该好好再聊聊。” 他霍然起身,一躬身就薅住了宋嘉的脖领子,他轻而易举就把对方提拉起来,而后者因为恐惧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别,别。大哥,我错了。我改。我把差评都改过来行吗?别打我!”宋嘉立刻捂住自己的头,尖叫着。 宋嘉的尖叫与挣扎显然刺激了华光燊,他紧蹙着眉,手中的力道狠厉起来。他眸光又深又阴暗,似乎涌动着看不到底的焦躁与阴鸷。左右猝不及防,她几乎扑到他面前,立刻用双手抱住了他的手臂,想要身体的重量,压制他突然的袭击。 “华光燊,住手!”左右低吼着,声音嘶哑。 他低头,与她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眼白中,错综复杂的红血丝。他凝视着她半眯的眼眸,眼尾弯弯有好看的弧度。那一刻,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就像天边的星星,那么亮,那么透彻。 他隐隐约约听见她,沉着而温柔的低声提醒:“停,停下!华光燊。” “放手!”他威胁。 “不放!”她咬牙,不肯示弱。 “别以为,我不打女人!”他呲牙。 “华光燊说过,他不会欺负老人和女人。”她坚持,其实后背冷汗凛凛。 “你怎么知道,我还是华光燊?”他冷笑,眸子紧紧锁住她的,带着魔性的魅惑:“左右,我想做的,谁也挡不住!” 左右的瞳孔迅速紧缩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和他对抗着。但就像被龙卷风袭击的一片小小树叶,有着身不由己的眩晕和无力感。就在紧要关头,一声推门声打破了对峙。门外的向一鹄和艾国欣,已经从破门外跑了进来。 向一鹄仗着身高优势,他展臂拦住了华光燊。不过,他的力量实在与发狂的狼狗难以匹敌。他虽然拉住了华光燊,却也奈何不了对方,并不能从他手中,抢下来滋哇乱叫的宋嘉。 “石头,冷静。”艾国欣一字一顿,大喝道:“你是警察。记住,你是警察!” 华光燊愣了几秒钟,他突然泄了力,手掌一松,扔掉了宋嘉。向一鹄趁机扶住了已经晕头转向的人。 “大爷爷,您也以为,我会动他?”华光燊哼了一声,退了一步,靠住了墙壁。 他自嘲着又带着几分讥讽:“您也以为,我疯了。疯到家了?” “石头,你只是累了。”艾国欣微微一笑,笑容依旧温暖而和善。他用手掌轻轻握住华光燊的大手,低声在他耳畔徐徐道:“没事儿,你回家了。回来了……” 仿佛,老人的慈爱带着神奇的魔力,华光燊眸子里的焦躁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狂暴,渐渐消失直到殆尽。 他在向一鹄的搀扶下,稳稳坐在沙发上。 就在这时,被变故突然吓呆了的宋嘉,突然噢的一声发出暴风雨般的哭叫。 “吓死老子了,吓死个人了。我他么以为,他是超级撒亚人要变身了呢。救命啊……这是要人命啊。杀人了!”他像个赖皮的孩子一样,扭着身体,摔着手,鼻涕眼泪一大把,可见真被吓得不善。 “好了,都先安静下来。”艾国欣无奈地拍拍吓哭的小伙子,而后者干脆扑进老人怀里,痛哭流涕。 “行了,先收拾收拾吧。”老人被宋嘉哭嚎得直翻眼睛,他招招手,有气无力低声道:“小伙子,石头最烦人家哭。回头他又暴起来,我可拦不住了啊。” 此言一出,老人怀中的宋嘉,立刻捂住自己的口鼻,哭声戛然而止。 艾国欣深深舒了口气,他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摇摇头,朝着门外说:“喵喵,你们也进来吧,先帮着把屋里收拾收拾。哎,这屋里都能生出蘑菇了,人呆久了,会生病。” 第71章 70.快乐很简单? 宋嘉觉得,这一天实在倒霉透顶。居然从天而降一个,叫华光燊的疯子。对,简直一头发了狂的牛魔王,他的战斗力简直吓人到想吐,流年不利啊。 所以,当他被艾国欣和向一鹄解救出来,他差点儿当场给老人跪下以表感恩。 这个被称为“大爷爷”的老人,着实有趣。他叫来了一帮年轻人,拿着各种清洁工具,撸胳膊挽袖子,开始帮自己的房间打扫卫生。包括那头牛魔王,也言听计从修着被他踹坏的门。 宋嘉心有余悸偷瞄着,轮着锤子在防盗门外修理的华光燊,生怕他一个暴发,再冲进来敲碎自己的脑壳。 “你是领导吧?老头儿。”宋嘉打量着,和自己站在阳台上的艾国欣,小声问:“你确定那头疯子,真没事了?” “我可算不上领导,他们都是……我学生。”艾国欣慈爱地望着,在房间里忙前忙后打扫的年轻人:“放心吧,被石头踢坏的防盗门,修不好我就赔你一个全新的。他以前是特警队员,负了伤才退役的。他呢,心很好,就是脾气有点儿暴。抱歉了……” “有点儿暴?你刚才可看见了,他差点儿掐死我啊。不行,我得看病去,我还要精神损失费。不然,我就……”宋嘉发狠道,可惜声音并不敢太大。 “怎么,又要投诉啊?小伙子,他急你也急,那你们之间的事情,怎么解决呢?哈哈,从长计议吧,稍安勿躁。”艾国欣打趣着宋嘉。 即便面对态度恶劣的垃圾人,老人也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宋嘉无奈,本来心头四蹿的怒火,也不好立刻发泄。当然,他也不敢啊,审时度势。他最惧怕的,自然还是牛魔王沙包一样大的拳头。 “行吧,行吧,看在你们帮我打扫卫生的份上。我可以不投诉。不过,那什么差评的事情,我也不会改。”宋嘉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框,又梳理着自己已经发亮的头顶,他梗着脖子,不满道。 “差评的事,能解决自然好。不过,今天的首要问题,先帮你修门,再有打扫卫生。小伙子,家里这么乱,不利于身体健康。你一个人住,回头生病了,多难受?一人在外打拼,照顾好自己才重要。自己疼自己,不算偏心眼儿。”艾国欣挤挤眼睛,还有几分狡黠,完全不像个老人。 宋嘉愣住,他低着头,哂笑着:“我老妈还在时,也爱这么说。你这个老头儿其实还不错,心肠好,难怪他们叫你大爷爷,对你这么尊重。如果他们办事都像你一样,好言好语的,我也不着急啊。” “我老了,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你看,你们年龄差不多,以后多聊天,多在一起玩。他们以前也互相不认识,刚认识了也打架,可现在呢……年轻人啊,这个世界一直在变化,回变得越来越好。只要你愿意友善地对待自己,对待自己身边的人。”艾国欣从兜里取出两颗大白兔奶糖,自己剥了糖纸,塞进嘴巴一颗,剩下一颗递给宋嘉:“吃糖,心情就会好。” 宋嘉盯着自己掌心里的大白兔,眉毛跳了好几跳。这什么社区服务中心的人,怎么感觉都不太正常呢?小的暴躁,老的顽皮,简直了! “说得容易,你老了有退休金当然不会发愁。像我这样苦哈哈的程序猿,一天到晚加班。我才二十六,你看我的头都要秃光了。活着,太他么不容易了。你们老年人,当然不懂啦!”宋嘉别过头去,气哼哼的嘀咕着。 “如果事事顺心,谁他么喜欢没事生气啊。这个世界,从来没考虑过,我们这种小人物的存在。我们的感受,毫无意义。我花了钱买了服务不满意,才会投诉啊。花钱的就是爷爷,别人虐我,我也只好虐我能虐得到的人呗。这叫什么,食物链效应。既然活着不容易,那就一块儿对生活叹息!反正,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他振振有词。 “有啊,成年人的世界里,容易胖,容易老,容易头发变稀少。容易困,容易丑,容易变成单身狗。容易失眠一整夜,容易被催找对象,容易穷的叮当响!”艾国欣眉飞色舞,一口气竟然唱出了脍炙人口的旋律。 宋嘉目瞪口呆,他眼角不停地抽搐着,内心如同万马齐喑,哭笑不得:“你绝对是我见过,最奇怪的老头子!” “怎么,你不刷抖音吗?都是神句啊,挺逗的。”艾国欣拍了拍宋嘉的后背,得意洋洋:“别看不起老年人,我们也刷抖音的,这也是感受世界的一种方式啊。既然觉得成年人的世界艰难,那我们不如像孩子一样,让快乐变得简单。” “开玩笑呢吧?老头儿,逗我玩呢!快乐简单个龟儿子!”宋嘉情绪有些激动,他嘬着牙花子,讥讽着:“小朋友是有人养的好不好?我靠谁养?对不起,我要养自己啊,还养成这个样子。谁不想,体体面面活着,工作人五人六的,日子有滋有味的?可我没房,没车,每个月累死累活,勉强够租房够吃饭。你以为我爱吃这些垃圾食品,方便面,酸辣粉丝,火鸡面就算改善生活了。娘的,吃得我看见曲里拐弯的线头就想吐。我能怎样?我没钱,没尊严……没朋友!什么都没有!” “一颗糖,有屁用!”宋嘉说得一时怒起,他抓起手心里的奶糖,一把就从窗户扔了下去。 然后,他颓废而寂寞地望着对面的高楼大厦,有些酸溜溜的:“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甚至没有人愿意,好好跟你说句话。什么都没有……屋子里没人,心里也空荡荡的。我都害怕,哪天自己猝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所以,投诉别人,至少还能看到一个大活人,哪怕他心里不愿意,也得跟你说上几句话,对吧?不肯好好讲话,并非天生凶神恶煞。或许,因为更惧怕孤独,而敏感。就像那种叫刺豚的鱼,浑身长满刺,一言不合就炸刺,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凶恶强悍,以免被大鱼吃掉。其实,它很容易,就会被刺破肚皮,勇气一下子泄掉。小伙子,刺伤别人的方式,并不能引发对方更多关注,反而会适当其反。”艾国欣缓缓道:“一颗糖,并非用来让你欺骗自己,很幸福。但记住这种微甜的感觉,就行了。对自己,对身边的人,甜一点儿,大家会喜欢上你的,年轻人。” 宋嘉愣住,他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迎接老人的眸光。这老头儿简直神了,他难道能看到别人的内心吗?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人与人之间都是赤裸裸的利益关系。我就这么觉得的。比如,如果你不为了让我取消投诉,会弄这么一帮人来,给我打扫卫生。对了,你们不会想收我钱吧,我可没钱啊,先说好了。”宋嘉突然警惕道,他指着屋子里手脚麻利正在扫地的小伙子。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就说那个瘦干狼吧,不就上个礼拜给我送快递,送晚了被我差评的家伙吗?无利不起早,还不是为了讨好我,去改掉差评,才来给我打扫卫生博同情。老头儿,你还真老奸巨猾啊。还忽悠我……”宋嘉冷笑着,一点不客气。 “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忽悠你。”艾国欣浅浅一笑,他眸光悠长而富有耐心。 第72章 71.快乐的豆子 “其实,虽然我很在乎客户的差评。但……我和石头一起给您打扫卫生。不为了请您给我取消投诉。而是,因为我的失误,确实耽误了您收取快递。我应该亲自过来,表达歉意。对不起!” 忙得满头大汗的快递员窦胜利,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咧嘴笑了。 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比同龄人看上去更瘦弱,他肤色有些黝黑,看得出虽然年龄不大,却又经历过风吹日晒。 虽然他穿着朴实,却透着一股精神劲儿。是啊,他爱笑,弯弯的小笑眼,眯缝起来的弧度纯粹而真诚,不带假装。他一笑,就会露出白生生的牙,还有两颗虎牙。看来,这是颗快乐的铁蚕豆吧。 房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几乎焕然一新。年轻人们都聚在客厅里。华光燊扛了一箱北冰洋上来,给大家分发着。 窦胜利也趁此机会,90度躬身,诚恳地向宋嘉表示歉意。这让后者多少有些意外,不过,他抱着肩膀,依旧防守状态,腔调带着不依不饶:“你当然应该给我道歉了。那天我订的移动硬盘,正好赶时间给客户送资料。你倒好,姗姗来迟了一个小时。结果呢,害得我迟到,单子没谈成,这个月的奖金都泡汤了。” “宋嘉,喝汽水!冰镇的,降肝火!”刚刚进门的华光燊,耳力非凡。 他走到胖乎乎的销售员面前,空手劈开了汽水瓶,似笑非笑递过去。 宋嘉不敢不接,接了也不敢不喝,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一口,皮笑肉不笑,尽力谄媚道:“大哥,我就说说,说说而已。您别跟我一般见识,呵呵!” “那个宋先生是吧?我得为豆子讲几句。”喵喵举着汽水,挤了进来。 她把窦胜利往向一鹄的方向一拉,又顺手把自己没喝的汽水给他,眨眨眼睛,暗中安慰这个年轻人。 “豆子没有及时送你的快递,他有责任。可是,你有考虑过他的原因吗?不分青红皂白,就劈头盖脸骂人家一顿,然后还差评,还投诉,太过了吧?您是客户是上帝没错,但人家快递员也是人啊,咱们都得站在对方的角度上,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吧。”喵喵快人快语。 艾国欣听了小姑娘的话,不禁暗暗欣慰。这丫头,也懂得为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进步很大啊。 “让我考虑别人,那为什么不能别人先考虑我呢?”宋嘉不情愿地偷看着华光燊:“我就不信,你们平常遇到那些快递员啊,送餐员啊,骑着个小摩托从你们身边飞奔而去,逆行、抢道,还闯红灯,不吓你们一跳啊?难道他们的快递车,不是小区的隐患吗?我投诉,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就是坦诚,不像有的人那么虚伪。” “对啊,我也不喜欢,那些不守交通规则的快递员和送餐员。我开车,当然会怕突然有个马路杀手,不声不响就从我旁边飞驰而去。简直就是在用生命在送餐和送货啊,太危险了。”左右突然开腔,淡淡的。 “小姐姐,我知道的,这快递和送餐的工作可辛苦了,早上7点上班,晚上12点下班,如果遇到双11,恐怕还会连轴转,刮风下雨也一样。一天几十单甚至上百单,不抢时间怎么可能完成。迟到就意味着差评和投诉,然后就是扣钱。一百块二百块对小姐姐来说,可能不算事儿,对靠着体力吃饭的打工族来说,其实挺重要的……”喵喵感同身受,低声解释着。 “那也要注意安全啊,活着才有其他后续。”向一鹄浅浅一笑:“遵守规则,也是自然法则。生命,比赚钱要珍贵得多,我们需要珍重自己,对吗?” “我觉得这个帅哥说得最有道理。这个美女是你女朋友吧,一看你们就是有文化的精英阶层。大老板吧,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宋嘉朝着向一鹄和左右,举起大拇指赞美着。 “我并不赞同,你用投诉的方式,来解决快递员不能及时送货的问题。我有朋友是律师,如果你不愿及时撤销投诉,我会通过法律途径,帮助窦胜利争取自己的合法利益。这个小区的监控设备完整,运行良好。我已经调取了,你辱骂窦胜利,甚至还发生了推搡的监控视频。我觉得,我们有充分的证据,控告你的恐吓行为。”左右的声音不高,还带着一丝嘶哑。但内容足以让宋嘉目瞪口呆。 “咋的?我……我还会成为被告不成?我……是受害者。”他头疼不已,抓着不多的头发,陷入了深思。 “何必那么麻烦,我跟宋嘉好好谈谈,我比律师,更高效!”华光燊阴森森笑着。 “行行,行了。我明白了,你们有备而来。我服了!我马上取消差评,撤销投诉行吗?我滴娘啊,你们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啊,太可怕了。”宋嘉投降了,他悻悻道。 “各位老师,真的不用难为宋先生。谢谢大家的好意,我很感动,但……请不要难为他。”瘦弱的快递员豆子,好不容易挤到宋嘉面前,艾国欣并没有阻拦他,而带着些期待与欣赏的目光,鼓励着这个年轻人。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窦胜利明显有些紧张,他低下头,腼腆道:“就这样吧。以后,我会做好自己的工作。咱们走吧,别打扰宋先生休息了。好不好?” “豆子,你傻是吗?如果你不是因为,见到了李强丢失的挎包,看到里面有大量现金还有身份证,为了怕对方着急,这才第一时间把包送到了派出所报案,不然又怎么会迟送快递呢?张所长都告诉我们了,你也不知道,做笔录的时间比较久,着急回来送快递,还差点儿翻了车。李强夫妇给你公司送锦旗和感谢金,都被你拒绝了。难道,你打算自己承担损失吗?凭什么,做了好事还要受委屈,这不公平!”喵喵义愤填膺。 “没什么,真的。”窦胜利抬起头,咧着嘴笑望着少女:“没什么不公平的。是我现在做的还不够好。你知道我们宋哥吗?他5年送了22万件快递,算一算可是1900多天,听说总路程超过了30多万公里,能绕地球8圈多呢,关键他5年保持零差评,简直就是大神一般的存在,太厉害了。我听过他的演讲,特别崇拜他。” “我记得他说过的话。快递是个服务行业,每次多付出一点,让客户满意,不仅要有速度,更要有温度。我耽误了宋先生见客户,这就是我的问题,有错就要认!而捡到东西,及时送还,也是我应该做的。所以,我不委屈。真的……” “再说了,谁还没遇过难事啊,可这世界上还就是好人多。我刚干快递那会儿。遇到过一个货到付款的单子,6000多块的货。结果,刚学会开快递车我不熟练,愣把人家那货给甩出去弄丢了。等我发现时,根本不知道丢在哪儿了。6000块啊,我怎么赔偿得起。” “我一边哭一边到处找,找了一整夜啊。当时我都想,如果找不到,第二天就跳护城河吧。结果一大早,我们公司打来电话。说有对夫妇,昨天捡到了包裹,想了各种方法寻找我,最后在派出所的帮助下,通过快递单号查到公司,一早就给送回来了。我想找到他们,好好感谢下。但大哥说,这是做善事,结善缘的。他还说,小伙子,别愁眉苦脸的,你得爱笑啊。你爱笑,你的路才会阳光灿烂。” “是啊,我遇到了好人。不但没有损失,还学会了快乐的法宝。无论生活对你如何,你都得笑着去面对。让自己开心,也要让身边的人开心。我知道,咱们快递员大都文化程度不高,可我们也有一颗充满了热爱的心啊。”窦胜利说着说着,他的眼睛开始泛着光彩,越来越激动而顺畅。 “我们宋哥,被评为了最美快递员,还去人民大会堂领奖呢。丁哥也是好人啊。他通过跨省捐献干细胞,去救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白血病病人。他说,这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送达。还有我本家,哈哈,窦哥。他带领我们快递员做公益,他一直在为贫困山区募集二手衣物,还有建立乡村图书馆。目前全国已经有了14所呢。我相信,行行出状元,只要认真肯干。这次是我的失误,两年来的第一次差评,就是督促我,要让自己更认真,也要更有智慧,为客户提供服务。” 窦胜利话音未落,华光燊带头鼓起掌来。瘦瘦的快递员一下子就脸红了,他不好意思得又低了头。宋嘉没有鼓掌,但他的眼神已经完全没有了不满与愤愤,他在思考着,同样很认真。 “小伙子,你讲得特别好。年轻人们,你们知道吗?我们国家,每年产生的物流包裹超过400亿件呢。也就是说,这平均每秒下来,就有1000多个订单产生。而这数百亿包裹的每一次及时与安全的送达,都需要超过了300万快递小哥的默默付出。他们不仅,在为自己的美好生活奋斗打拼着。他们也在,用速度和温度守护着别人的幸福啊。豆子说得好,行行出状元,工作不分贵贱。我们要善待自己,更要善待身边的人。沟通,需要一点儿耐心。理解,需要一点儿温度。付出爱,得到爱,我们的心里,才会一直明亮……”艾国欣终于哈哈大笑,朗声道。 看着年轻人们清澈而坦率的眼睛,望着老人慈爱而睿智的黑眸,宋嘉有些怅然若失,却又被深深触动了。他嗫喏着唇瓣,却没有能成功发出声来。然而,他却感觉到了,自己心里已经不知不觉,被种下了有光的种子,它蠢蠢欲动,正要萌芽着。 第73章 72.你就是我姐 善良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 宋嘉虽然当时没有表示,却悄悄撤去了投诉,还找客服改掉差评。最后,还悄默声的,报名参加社区服务中心的志愿者招新。还有人看见,他和快递员豆子,周末一起去打篮球呢。 “没有人,天生喜欢孤单。也没有人,会拒绝真诚的友谊。将心比心,人心都是肉长的。”艾国欣吃着赵薇带来的玫瑰香葡萄,笑眯眯地点点头。 “可不是呢,以前老觉得这宋嘉,恶言恶语的,特别膈应人,都快成小区里投诉专业户了。我们居委会的小李她们,可发愁处理他家里的事。这回呢,他又来了,不过可不投诉了,而是建议咱们,专门给快递车留出停车的位置,这样以后小区里就不会再有快递车乱摆乱放。”赵薇娓娓道来。 艾国欣认可地点着头:“这快递和送餐行业,确实存在着一些管理问题。比如骑手们的交通安全意识,还不够牢固。可是,与其一味指责和发难。不如一起寻找解决问题的途径。美好生活,要靠大家一起去创造。群众的智慧,可谓力量无穷。只要能在他心里种上光亮的种子,垃圾人也能变成好心人,对不对?” “对了,宋嘉还帮豆子他们,给其他快递公司的快递员们,发遵守道路安全的宣传页。这下好了,刺头也能帮忙解决问题。这葡萄啊,是快递公司的老板送他的,他自己不好意思送过来,非让我们转送……特别要请石头尝尝。”赵薇微笑解释着:“放心吧,艾老师,我都跟他强调过了。咱们为居民提供服务,不收取任何报酬和礼物。可他说了,这不是礼物,是友谊和心意……因为石头还请他喝冰镇汽水了呢,哈哈。” “这葡萄,可真甜啊。燕女神,可惜华少和小姐姐出去办事了。不过,我已经给他们留好了,回来吃。”喵喵吃着葡萄,惬意舔着手指:“这次的结果,可真算皆大欢喜。对吧,向一鹄。” 向一鹄点点头,朝着艾国欣浅浅微笑:“大爷爷,其实……就算宋嘉没有撤销差评。快递公司的老板,也不会扣豆子的工资。李强夫妇已经把事情的缘由解释清楚了。老板保证,对于拾金不昧的豆子,一定要肯定和表扬。而且,他们还谈好,李强家的糖桂花,可以通过他们的运输渠道,直接发货到帝都来做定点销售。而这边第一家实体店的授权,他们给了石头和宋嘉。” “太好了。这才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圆满体现。人和人之间,本就不该冷漠而自私。那首歌怎么唱来着,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善良,可是会传染的美德啊……”艾国欣欣慰地拍拍手。 “您好,请问,苗妙人在这里工作吗?”忽然间,一个童声稚气的小男孩声音,从门外传来。 喵喵愣了一下,吃葡萄的动作凝滞住了。她的表情不太自然。 大家正在诧异中,只见一个穿着学生校服的男孩子,小心翼翼探着小脑袋。 他不过十一二岁模样,大眼睛皮肤白皙,穿着整洁干净带着名牌的名校校服。无论是容貌还是微笑的样子,和好像缩小版的喵喵。 “哎?苗妙人,你还真在这里啊。”小男孩眼尖,看到了背过身去的喵喵。他微微蹙眉,走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走,跟我去见妈妈。” “郑晓心,松手!你可是名门公子,怎么一点儿教养都没有,没大没小。”喵喵蹙眉,狠狠一甩胳膊,男孩一个踉跄。 “你是……小小?”艾国欣扶住了小小,仔细打量着他,感慨着:“都长这么大了。来,先坐下,吃葡萄。” 没错,这个男孩,正是苗迦和郑遥歌的儿子,喵喵同母异父的弟弟……小小。 小小瞄着这个慈祥温和的老人,他本来就是机灵而聪明的孩子,立刻拉住了艾国欣的手掌,接过老人递过来的葡萄,甜甜道:“谢谢,您是艾爷爷吧?我妈妈的老师。我妈妈经常提起您的。我们家,还有您和学生们的合影,不过那时候,您年轻多了,还挺帅的。” 喵喵不满地,一掌劈落小小手中的葡萄串,不客气嚷着:“千万别吃我碰过的东西,毒死你怎么办?你来干什么?给你爹来打抱不平吗?有什么让你爸来找我,你给我赶紧打道回府,我不欺负小孩儿的。” 葡萄珠儿滚落在地上,咕噜噜散了一地。小小咬着嘴唇,有些吃惊,但强忍着不悦,还是蹲下身子,想一颗颗捡起来。 “喵喵,还说不欺负小朋友?收拾一下,你就不担心大爷爷,无意间踩了,再摔跤?”向一鹄的桃花眸闪过一丝不悦。他躬身拉起了小小,递给他几张餐巾纸,让他擦手。 “你就是喵喵的大叔男朋友?”小小歪着头盯着向一鹄,研究着:“你长得挺好啊,怎么会看上她这个丑八怪?喂,你知道不知道,她脾气很糟糕,连小孩儿都会打。而且,她属猪八戒的,特喜欢倒打一耙。” “你再说一遍?我掐死你这个小混蛋,信不信!小屁孩!”喵喵本来正嘟着嘴,拿着扫把准备扫垃圾。闻听此言,她更加火冒三丈,扔掉扫把就想去揪小小的耳朵:“现在不是放学时间,你敢逃课?信不信我告诉你们老师,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切,你们女生就只会这一套,什么都告老师告老师。我不怕啊,你告去啊。”小小聪明地躲在艾国欣身后,翻白眼做着鬼脸:“你们这儿不有现成的老师,你告呗。艾爷爷,您正好帮我们评评理。” “妈妈自打从您这儿回去,整天唉声叹气的,饭也吃不下,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还偷听到,她和爸爸在自己卧室里吵架。都是因为她!”小小生气地指指喵喵:“我就纳闷了,为什么你们不能面对面沟通呢?有什么不满,都拿到桌面上来讲呗。也许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解决了。喵喵,毕竟,你是我姐姐。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作为弟弟,你的事儿我得管啊。” 喵喵被小大人一般的小小,简直气得倒仰。 她狞笑着,正想要薅住男孩的脖领子,可惜被向一鹄拦住了。后者暗自哂笑,心道。苗迦这一对儿女,可都深得她真传,一个赛着一个的伶牙俐齿,古灵精怪。 “我觉得,小小说得有道理。”向一鹄故意点点头:“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吧。当然,小小,你得先说服你爸爸,他最近很忙吧?” “忙,忙得很。哎……我爸公司最近老开会。妈妈说,爸爸的生意,突然被竞争对手抢了。还有小报记者,来我们家堵人,说我爸有小三儿。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哎……家里最近都乱成一锅粥了。妈妈的病,本来就没完全好。这几天她都瘦得脱了相。喵喵,如果你还有一点儿良心,也该去看看她。她很在乎你,你知道吗?”小小无奈地控诉着,眼眶都微微泛红了。 喵喵故意瞥了一眼向一鹄,但后者一副无辜的浅笑,丝毫没有心虚。她暗自哂笑,这郑遥歌也焦头烂额,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她终于了然。为什么,小姐姐说,向一鹄从来不是省油的灯,别说被人欺负,不算计旁人就很好。看来,睚眦必报,他做到了。 “她,从来没有在乎过我。没有你之前,苗迦爱的人是郑遥歌,有了你之后,她爱的人是你和你爸爸。我,喵喵……在苗迦的心里,从来都一文不值。向一鹄,麻烦你把这熊孩子送回家,送到别墅门口就行了。他有哮喘症,万一发作了,他那无赖的爹,正好趁机陷害我。我可没有闲心,和他们这对无聊的父子,多说一句话。”喵喵冷漠地瞪着小小。 “反正,我被你们诬陷,又不是第一次了。”她冷笑着,眸子的寒光,充满了怨恨与不信任。 小小被喵喵的眼神一时吓住了,他似乎心事重重,却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鹄,恐怕小小到这边来,苗迦确实不知道。这样吧,我给她打个电话。你先把小小送到她那里。好不好?”艾国欣暗中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这对姐弟竟然如此剑拔弩张,水火不容。 向一鹄点点头,他躬身在小小耳畔轻轻说了几句。小朋友紧蹙的眉头舒展了些许,他无奈地看了看喵喵,不情愿地拉住了向一鹄伸出的手掌。 “喵喵,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姐,一直都是……”小小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男孩没有转身,他垂头丧气地跟着向一鹄,缓缓往外走去。小小的身影,却有着成年人的悲伤。 喵喵咬着嘴唇,心里一片荒凉。她扭头,机械地扫着地上的葡萄。 艾国欣却发现,地面上有着一滴两滴,不易察觉的泪痕。他深深吸了口气,心里也难免郁闷着。 第74章 73.也许,都怪我 向一鹄开着自己新换的吉普车,送小小去帝都卫视找苗迦。因为,苗迦和郑遥歌都在忙自己的事业,今天又恰好家里的保姆阿姨,请了一周病假,所以一个人没有。 小小坐在副驾上,他扒着车玻璃,看着路边的风景。而向一鹄,也在想着心事。 路上有些堵车,车速十分缓慢。他从储物箱里取出两罐苏打水,递给小小一罐。 “渴了吗?可我车里只有苏打水,凑合喝吧,小朋友。”他浅浅一笑。 “我想吃冰淇淋……椰子味儿的。”小小嗫喏着接过来,却没有打开,而不开心道:“我才不想去帝都卫视找我妈妈,她工作起来根本没点儿。估计晚饭又让我去吃食堂。十点能回家就不错了。其实,我带钥匙了,可回家以后点外卖,还不如去卫视的食堂,至少还能看到人。哎……” 小小的一个背影,竟然有着成年人的落寞与孤单。向一鹄看着他,于心不忍。他想了想,突然在前面最近的路口掉了头,然后一路飞驰。男孩的短发一下被风吹乱了。他扭头,吃惊地望着那双含笑的桃花眸。 “既然堵车,不如我们先去吃冰淇淋。我知道这附近有家意大利手工冰淇淋,椰子味和樱桃味的圣代,好吃……”向一鹄认真开着车,唇角却旋起一抹调皮的笑。 小小一下子就雀跃了,他兴奋地抱住向一鹄的胳膊,高兴大叫:“欧耶,太赞了。向一鹄对吧?就是你了,你做我姐夫吧。” “开车,别乱动。”向一鹄敏捷地挣脱,又迅速关闭了男孩那一侧的车窗:“别乱叫啊,我可不是你姐夫,也不想做谁的男朋友。你爸,还有你妈,完全误会我了。” “我就说吗,你要不是傻,怎么会看上我姐呢。”小小倒在座椅里,惬意地咧嘴笑着:“那头猴子,整天上蹿下跳的,哪个男生,想找个兄弟做女朋友?” “有……道理!”向一鹄意味深长,点点头。 不多时,两人已经出现在冰淇淋店靠窗的座位上。向一鹄给小小点了两个巧克力椰子球,一客芒果重奶酪蛋糕和一杯桃子汽水。自己点了一个酸樱桃和草莓的圣代。他们面对面坐着,只不过小男孩狼吞虎咽,大男人细细品味。 “我爸我妈,不许刘阿姨给我吃太多甜食,冷饮更少得可怜。他们就知道管教我,却从来不问我喜欢什么。”小小撇着嘴,却心花怒放大口吃着甜品。 “一样,我小时候,我爸妈也这样管过我,不能当面训,就打电话说,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可惜啊,天高皇帝远,我不听,他们也没办法。还好,我姥姥会自己给我做冰淇淋吃,草莓味,特别好吃。”向一鹄眨眨眼睛。 “就是说嘛,我妈说,甜食吃多了,长大会坏牙,还会长胖,会变丑。但看哥哥你多帅啊,所以,她就是骗人的。”小小义正言辞。 “叫叔叔!我跟你妈是平辈。懂吗?你叫我哥哥,难道让我叫你妈……阿姨?”向一鹄故意逗对方。 “你看起来就是年轻啊。”小小仔细打量着向一鹄的脸,又叹了口气,试探着:“其实吧,我还挺喜欢你当我姐夫的。你人好,又不把我当小屁孩敷衍。要不,你就勉为其难,收了喵喵吧。猴子也有猴子的好啊,她做饭好吃,还会做家务,现在的女生都要男孩照顾的,喵喵多省事儿啊……考虑考虑?” “小小,我怎么觉得,其实……你挺在意这个姐姐啊。”向一鹄挑眉,凝视着男孩。 小小突然低下了头,连冰淇淋都顾不上吃了。他沉默了好几个呼吸,看起来甚至有些伤感。 “我喜欢她啊……为什么我不喜欢她?她是我姐啊。虽然,我们不在一起住。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不惦记她?我很小的时候,喵喵和我们住过一段时间,我们相处得很开心的。她特别能干,对我也很好,是个好姐姐。只不过,我爸爸不喜欢她。我以为,她会一直做我姐姐……我们会一起长大的。” 向一鹄认真地听着小小讲着自己的童年时光,并没有插话。看得出来,小男孩没有骗人,他是真的打心眼儿里喜欢喵喵。 “其实,爸爸也不是真的不喜欢喵喵。他的脾气比较暴,你也知道,喵喵的自尊心很强。他们……有误会。”小小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盯着向一鹄:“也许,他们不和睦,都怪我。是我的错,才让他们一直彼此讨厌对方。” “哦?为什么。”向一鹄浅浅一笑,眸光中却充满了鼓励。 “喵喵上初中,在家里住过一段时间。她比我大九岁,那时候,我还在上幼儿园。这个姐姐会玩好多游戏,还能带着我去小树林摘野花,抓小麻雀,捞小鱼苗儿。那是我童年记忆中,最开心的事。如果不是后来……”小小的眼睛突然黯淡下来。 “有一天,我们趁着大人睡着的时候,去小河边儿捞蛤蟆骨朵儿。我不小心,掉进了水沟。喵喵吓坏了,她自己也不会游泳,可还是跳下河来捞我,我们呛了好多水。幸好被养护工人看见,救了上来。也因为那次呛水,后来我就落下来哮喘的毛病。”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养护工人说,是喵喵把我推下去的,然后自己失足落水。爸爸听了,二话没说,当众就打了喵喵。她也没有解释,就离家出走了。我知道,她没有推我,而是第一时间,跳下河去救我的。可我那时候小,看见爸爸妈妈因为这个事情,吵得特别凶,把家里的结婚照都给摔了,我也不敢说……” “然后,妈妈就把喵喵送到了寄宿学校。我没有机会解释,喵喵一定也很恨我吧?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她和爸爸的关系也越来越差。就算我想解释,刚一开口,爸爸就烦我,让我滚一边去。他说,如果我敢再向着外人,就不认我了。哥哥,我知道,我不是男子汉。我怂了……”小小叹了口气,忧郁而伤心。 向一鹄把冰淇淋推到男孩面前,轻轻安慰:“不怪你,小小。你们家的问题,很复杂,跟你并没有太大关系。” “喵喵一直怨恨,她的爷爷在医院病重,这件事妈妈没有及时告诉她。其实,妈妈去过医院好多次,还找了护工,照顾她的爷爷,只不过姐姐不知道。妈妈为姐姐的事情,经常会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哭。她身体不好,住院的时候还惦念着姐姐。我也想姐姐啊,可她恨我们……”小小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他揉了揉眼眶,垂头丧气的。 “听着,小小。喵喵她不会恨你的,也不会恨你们的妈妈。你的小姐姐,其实很善良,而且心很软。如果她不在乎你,不会让我送你回家,明白吗?只不过,她是死鸭子嘴硬。你们会和好如初的,但需要时间,需要悉心修复。”向一鹄微笑地凝视着小小,又鼓励道:“当然,我觉得,男人应该敢作敢当。找个机会,把你知道的告诉你妈妈。至于你爸,虽然他有些老顽固,放心,叔叔有把握……说服他!” “真的吗?”小小张大了嘴巴,眸子里充满了期待与惊喜:“我还是想叫你哥哥。不,小姐夫。今天,我买单,请客。” “少来,小家伙。男人之间,谁厉害谁买单。你确定……打得过我吗?”向一鹄呼噜着小小的短发,开着玩笑。 他突然发现,其实,小小的眼睛和喵喵的真像。大大的,黑白分明,仿若幼鹿般萌萌哒。他心中不觉,微微一动。 第75章 74.华少被暗算 那边,向一鹄去送小小回家。 这边,喵喵虎着脸,坐在办公桌前,用笔记本电脑写着公众号推文。因为心浮气躁,她连续打错了好几个字。她愣愣地望着屏幕上的文字,总觉得喉头有块东西,咳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连带着自己的脑袋,都晕乎乎的。 喵喵苦恼地双手挠着短发,唉声叹气着:“艾老板,我有种预感,一定有大事要发生。我的心跳得特别快。或者,我根本不应该,让我们家向一鹄去送那个小混蛋回家?您说,苗迦会不会难为他啊?” “你是担心向一鹄,还是担心小小,或者,更担心我的学生,你的妈妈苗迦呢?”艾国欣正看着一本《传习语》,耐心看着。他并没有抬头,语调依旧平缓。 “不是,我……”喵喵一时语结。她停止了抓头发,郁闷地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也没有了。我就是心慌,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对了,华少怎么还不回来,大狼狗不会摊上事儿了吧,比如……又惹……” “小猴子,难道你长了一张乌鸦嘴吗?”恰在此时,左右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有些嘶哑,带着明显的疲惫与无奈。 这回,艾国欣眉心微蹙,他放下书,盯住了走进门的左右,目光之中带着关切。 “不会吧,小姐姐,你把哈士奇怎么了?”喵喵跑到房门口,确定没有看见华光燊跟上来。明白这次左右不是开玩笑,她立刻跑过来,拉住了对方的胳膊。 “不是我把他怎么样了?”左右把手中的提包,直接扔到桌几上。她有些烦闷地甩开了喵喵,径直走到艾国欣面前。 “是小哑巴儿,把华光燊给告了。他们现在都在派出所,张所长正在问询那个憨货。本来想打电话告诉您,但……我觉得电话里不可能说清楚。只好先赶回办公室了。” “你说什么?小哑巴儿把华少给告了?!怎么可能,她不会说话,用什么告?再说了,华少对她那么好。也太没良心了吧,可是华少把小哑巴儿捡回来,还帮她寻找家人,还帮她找工作。她告华少什么?这帮人还能帮出个鬼来不成?”喵喵百思不得其解,呲着牙反驳。 艾国欣心细,他忙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给左右递过去。不过,他声音低沉,似乎也预感到了不妙的情况,多少有些急切:“小右,别急,喘口气,慢慢说。” “我们都被骗了。”左右拿着水瓶,却根本无心喝一口,她眉心不知不觉中紧凑着:“向一鹄呢?他怎么不在。我们需要律师,他有个朋友是帝都最好的律师。我要给向一鹄打电话。这件事,不能迟。” 她有些慌乱,拿出手机,刚要拨电话,却被艾国欣按住了手腕。他提高了几分音量,冷静而笃定:“别慌!左右。先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爷爷,小哑巴儿根本不是哑女,她会讲话的。她把咱们都骗了。她也不是什么大山里被拐卖的少女。她已经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还说,自己怀孕了,而孩子是华光燊的。”左右紧紧攥着手中的矿泉水瓶,几乎要把瓶身捏变形了。 “啥?小哑巴儿有孩子了,还是哈士奇的?我去,还真见了鬼啊!”喵喵惊诧得瞪大了眼睛,往后蹦了一步,活像大白天真见了鬼般。 艾国欣并没有立刻讲话,但他眸色阴沉,充满了担忧。 “这简直就是现代版的农夫与蛇啊。小姐姐,小哑巴儿,不对……那个小骗子现在派出所吗?我马上就过去,抽她个大耳光。她说她有孩子,就有孩子啦?这分明就是诬陷好人。”喵喵义愤填膺。 “她有医院的检查报告,一个多月了。”左右低垂了眼眸,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奈。 “这个,时间对不上啊。”喵喵试图为华光燊开脱。 “小哑巴儿说,没来咱们这儿之前,就遇到华光燊了。”左右犹豫着,终于又扔出石破天惊的消息:“她还说,她是被强迫的!华光燊为了长期控制她,才把她带回家来。” “滚犊子吧!怎么可能!哈士奇再傻,也看不上小哑巴儿这么一个柴火妞啊。还长期霸占?霸个鬼啊。他喜欢的分明是小姐姐!”喵喵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只不过,还有半句话,生生被左右的冷眼劈杀过来,直接憋回了肚子里。 “我……我去给向一鹄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捞华少。小姐姐,你别生气,别着急啊。”短发少女咽了咽口水,识趣地跑到窗口去打手机了。 “小右,那石头现在怎么样?他……的情绪。”艾国欣也颇有些担忧。 “他很冷静,简直不像华光燊……所以,我才更担心。我们在分开之前,他很肯定地对我说,他没有做过。”左右咬了咬唇瓣,迟疑着:“而且,他拒绝我留在派出所。大爷爷,怎么办?” “石头,像是被人暗算了。不过,小哑巴儿虽然和咱们的相处时间不长,但这个孩子,本性不像那么坏……”艾国欣沉吟片刻,缓缓道。 左右冷笑着,摇摇头:“大爷爷,坏人会变老,自然也会有尚未成年的。她是有备而来,一切都筹划好的,不然也不会把证据准备得如此充分。这件事背后,恐怕不那么简单。我也希望,人性良善,世间美好。但……总有牛鬼蛇神,危害人间。当初,他就不该随随便便,把一个身份不明的流浪女,给捡回来,留下来。” “如果当时,石头不把小哑巴儿带回来,那他就不是华光燊了。”艾国欣淡淡道:“别担心,小右。我相信石头,更相信人性中的正直,不会被辜负和冤枉。好了,别急。我们现在就去找张所长,了解详细情况。” 第76章 75.土豪的诡计 艾国欣和左右,以及喵喵和向一鹄,他们风风火火,都来到定福里派出所会合。 可人还没走进去,就发现派出所外面,已经围了一群人。他们大多民工打扮,其中还夹杂着几个老头儿和大妈。 此刻,他们正围着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黑瘦老人。还有两个人拉着一条大横幅,上面写着“良家父女讨公道,严惩恶势力华光燊!!!”的字样。 这群人看起来很像专业医闹一般,有着严密组织,各有角色和使命。有的负责喊口号,有的负责陪着哭骂,分工明确,一看都是老手了。他们在一个彪悍的胖子带领下,正齐声呼喝着,要求警方严惩恶势力。 派出所的民警小李和小刘,忙得焦头烂额,说服不管用,劝解也不听,两人已经满头大汗了。为首的胖子趁机推搡着,又出乎意料的振臂高呼,一下子引来了更多看热闹的老百姓。 胖子一通瞎咋呼,不遗余力鼓动着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他几乎声泪俱下,但又义愤填膺地喊着:“大爷大妈,叔叔婶婶,哥哥姐姐,美女帅哥们。快来看看,你们给评评理吧。这是我陈叔,一个老老实实的老百姓啊。可怜啊,没招谁没惹谁,光天化日下,他亲孙女陈小红就被华光燊那个大恶霸给糟蹋了,如今还被搞大了肚子,他还不承认啊。如果警察同志们不管,我们这一家子可要跳楼了。没法活了,没脸活了!” “我滴天啊,我滴命好苦啊,我可怜滴好孙女啊,我不要活了!”被他称呼为陈叔的小老头儿,苦着老核桃一样的黑瘦脸,脸上挂着鼻涕和眼泪,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戏精转世!”左右微微蹙眉,拿起手机就要录制视频。 向一鹄拦住她,低声提醒着:“我打赌,你刚打开录制,就会有人砸了你的手机。这么多人,当心伤了你和大爷爷。别理他们,我们先去看华光燊。” 可惜,他的动作没有喵喵更快,短发少女已经从他们当中,冲了过去。 原来,喵喵早就看出来,那为首指挥闹事的家伙,正是无恶不作,在医院欺负老何,又被华光燊揍趴下的陈阿四。 “我说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大坏蛋啊。陈阿四,你还敢陷害华少啊?怎么,满头大包都好了?还想来找揍吗!李哥,刘哥,抓他啊,他打击报复!他才是最大最狡猾的坏蛋。” “哎呦喂,哪儿蹿出来你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东西。”陈阿四阴阳怪气道。他一挥手,身后的帮凶们,一下子把喵喵他们给围在了中间。 喵喵并不怕事,她跳起来,就要撕落那条显眼的大横幅。 “看什么看?这个陈阿四,就是专门唆使老人碰瓷的大坏蛋!他的话,能信吗?”她气势不弱,直视着高她整整一头的陈阿四。 “嘿嘿,大家看看啊,这个就是华光燊的小相好,还有那个……那个更是美女蛇。别看她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心狠手辣啊。你们看看,我脑袋上这个伤还没好利索吧,就是被她砸的。太他么恶毒了!”陈阿四骂得尽兴,不禁手舞足蹈。 看热闹的群众,有好多都是附近小区的居民,或多或少都认识热心的华光燊,也知道社区服务中心,不禁开始议论纷纷。 “华光燊,就是那个爱有微光喵喵团的人吧。我觉得小伙子人挺好啊……” “就是说啊,听说那个社区服务中心都是义工,免费为居民提供服务的。不会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个他么的什么猫啊狗啊的团,都是大骗子,专门敛钱的,不要相信他们。还有,她们跟里面那个华光燊,就是狼狗为奸,狼狗为奸!看看我的头吧,就因为要揭穿他们的丑事,被他们打得啊。警察叔叔啊,青天大老爷啊,你们还不抓住这几个骗子,赶紧送他们去吃牢饭。不然,我们这些老百姓,可惨啦!”陈阿四一把推开了喵喵,他故意昂着头,向众人晒着自己贴着纱布的脑袋,都快声泪俱下了。 这般卖力表演,都看笑了艾国欣。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陈阿四,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向一鹄暗中有些担忧,他护住了艾国欣和左右,又伸手把喵喵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没有大狼狗护驾,小猴子还敢这么霸气侧漏,这勇气也实在令人发指了。 “老大,是狼狈为奸吧,狈……不是狗吧!”陈阿四的一个矮瘦同伙,偷摸在大哥身边好心提醒。结果,被对方劈手一个大耳刮子,就给扇懵了。 “狗屁!老子说是狗,就是狗。那华光燊,就他么是条狗,她们都是他的臭狗屎!”陈阿四狠狠朝着地面啐了一口。口水刚好落在向一鹄意大利手工皮鞋的鞋面上。 后者微微蹙眉,桃花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嗯,他生气了。周身的小宇宙开始噼里啪啦想要爆炸。 “陈阿四,你过分了啊。你这就是聚众闹事,再不让你的人及时散了,信不信我请你进去,好好谈谈啊?”民警小李蹙眉,忍无可忍。 “哎呀呀,我的警察叔叔啊,我今天可冤枉啊,我是被害人。这个是我亲叔,里面的是我亲侄女,我侄女让坏人给欺负了。我们来请公家人给咱们做主的。难不成,你们还想庇护华光燊?冤枉啊,我们冤枉啊!”陈阿四捶胸顿足,又嚎又哭。 他悄悄使了个眼色,身后的一众大小无赖,呼啦一下子又把两个民警给团团围住,一时间拉扯的拉扯,喊冤的喊冤,大骂的大骂,就像掉进了蛤蟆坑一样热闹。 “谁的钱,掉了?”忽然之间,一声懒洋洋的声音,从人群身轻飘过来,却分外掷地有声。 正在撕扯的人群,被这个意外撕开了个口子。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圈外的十几张百元人民币吸引了。 “我的,我的,谁都不许抢老子的钱。”陈阿四眼冒金光,他立刻松开小李的胳膊,直奔几米之外的人民币饿虎扑食而去。 “谁捡到,就是谁的!”那个笑吟吟的声音,带着魔鬼一般的魅惑众生,又一次响起。 “老大,我……我们帮你捡。”陈阿四的手下们,也都像苍蝇见了臭鸡蛋一般,呼啦一下散开了队形,都扑向了人民币。 喵喵目瞪口呆,望着站在花台长身玉立的男人。他冷笑望着抢钱的人,唇角一旋,手臂一扬,又有更多的人民币被他扔进了,已经开始出现推搡的混混群。 “向一鹄,你疯了啊?”小李喘着粗气,把自己被拉歪的警帽扶正。 “你应该感谢我,帮你解围。”向一鹄灵活地,把最后的钱,又扔进了撕扯成一团的混混中。 结果,这乌合之众,争抢得更厉害了。 “你的招数,充满了土豪的恶趣味!”左右浅浅一笑,拉着艾国欣就往派出所里走,顺便伸出小手,做了个比心动作:“但,很有效!” “还愣着做什么,进去啊!”向一鹄跳下花台,推着眼巴巴的喵喵尽力跟上,他低声威胁:“如果……你敢跳到他们中间,去捡钱。我就跟你绝交!” “钱啊,这可是活生生的人民币啊。我去,败家子!你这个败家子!”喵喵肉痛地攥紧自己的小拳头。 她恋恋不舍望着哄抢的混混们,因为分赃不均,都要大打出手了。 正在看热闹的老百姓,也在一场突变中,看出了这群乌合之众的真面目。不由得一面摇头,一面鄙视。 “行了,都散了吧。别看热闹了。你们……不许打了。听见没有,聚众闹事是吧?妨碍社会治安对吧?行,都到所里说吧。”小李和小刘厉声呵斥与阻止着,抢钱已经不亦乐乎的一众无赖。 当他,走到被那些人扔在地上的横幅前,浅浅一笑,躬身捡起来一角布料,优雅地擦了擦鞋面。 喵喵轻轻叹了口气,终于由衷地伸出大拇指:“揍人,华少在行。不过,要轮算计,十个哈士奇也没您老人家,诡计多端啊!太邪恶了!” “能用智商解决麻烦,就别浪费体力。学着点儿,这就叫策划!”向一鹄耸耸肩,貌似无辜,其实一双好看的桃花眸中,满满的意犹未尽。 第77章 76.风波还在后 出乎众人意料,华光燊并没被关押在审讯室,而和张所长,坐在接待室里。 喵喵特意举起他的胳膊仔细看,没有发现手铐之类,结果还看到了他面前的饭盒里装满了饭菜,居然还有红烧排骨。 她愣住了,讷讷道:“我去,这不会是传说中断头饭吧?都不用审了吗!还是斩监候啊?张所长,这是咋回事啊!” “滚!信不信,我把你的猴子脑袋揪下来?!”华光燊一瞪眼,呲牙威胁。 张所长也被小丫头的话噎得又气又笑:“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孩子,清宫剧看多了吧!我们请华光燊来,为了配合调查,哪能没有了解清楚情况,就抓人呢?荒唐!我们可是人民警察。” “小姐姐,你这情报有误啊。我知道了,关心则乱!”喵喵煞有其事,笑眯眯看着左右:“看你那么紧张,我还以为华少已经被张所长缉拿归案了呢,嘿,原来是误会啊!” “不对吧,当时李警官和刘警官,在医院带走华光燊时,可没有您这般心平气和。”左右眸光微凛,在张所长和华光燊脸上,来回审视着。 “小李他们还年轻,经验欠缺,确实有些激动。这个,怪我工作做得不到位。”张所长微微沉吟,带着歉意朝着艾国欣点点头:“你们没看见。陈小红那个丫头,来报案时的样子。满身伤痕不说,哭得都快断了气,还寻死觅活的。问了半天都不敢说话,好不容易问出来,竟然是石头欺负了她。那两个小伙子憋火啊,热血沸腾的,还没等我说完话,就冲出去找人了。怪我,怪我啊!” “对不起,石头,怪我和小刘太冲动。不过,我们可从没把你当什么嫌疑人。我们去找你,那都出于朋友的情分,我们还以为,你和人家小姑娘搞什么地下恋情,如今不想负责任,不想着提醒提醒你吗?这帝都爷们儿,可不能出渣男啊。再说了,你也没吃亏啊。最后倒霉的,还不是我们两个?你说吧,都是兄弟,你至于下手那么狠吗?”小李揉了揉脑袋上的大青包,郁闷道。 “就是啊,差点儿把我膝盖都踢折了。我不就拿手铐吓唬吓唬你吗?”小刘坐在椅子上,委屈地揉着膝盖。 “早跟你们说过,别从背后偷袭我。找死!”华光燊翻了个白眼,不过也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倒吸着冷气。 看来,这三个年轻人,已经圆满的用拳头和体力解释了误会。 艾国欣舒了口气,坐在张所长身边,摇头慨叹着:“愿来是一场误会,让咱们虚惊一场。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出了问题能不能先用脑子,而不是拳头呢?” “左右,我都说了,不是我做的。我也自己能解决。你何必大惊小怪,兴师动众呢?还把家里人都折腾出来了。搞得我,好像还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丢人不丢人啊。”华光燊皱着眉,不满地瞪着左右,小声嘀咕着:“女人,就是麻烦。” 他话音未落,嘴角的伤口就被一颗雪花梨狠狠击中了。他捂着嘴,倒吸着冷气:“喂,我是伤员啊,你还打我?这下好了,连骨头都不能啃了!我一天没吃饭了!” “你大爷的,吃,吃死你吧!”左右被气得脸色煞白,她没有发现第二颗雪花梨,索性拂袖而去。 “喂,华少,你怎么说话呢?你知道小姐姐有多担心你吗?你还害得我们家向一鹄,为了尽快搭救你,不得不仗义疏财。啃不了骨头,挺好……那这盒饭菜可不能浪费。我们为了见你,都没吃晚饭呢。快饿死我了,那我帮人帮到底,你吃不了我牙口可好着呢,得嘞,我受累了。” 喵喵眼见危机解除,她舔了舔嘴巴,抱着华光燊面前的大饭盒,心满意足跑到会议桌的另一面,开始大快朵颐。 “好吃哦,向一鹄。你也过来吃啊。”喵喵嘴里塞着红烧排骨,眉开眼笑喊着。 华光燊摩拳擦掌,咬牙切齿谋算着晚上回家红烧猴头菇的计划。 “我还真没见过,小右像今天这么着急,甚至乱了分寸。”艾国欣浅浅一笑,望向了张所长:“张所长,我想华光燊的嫌疑,也不完全出于你们对他的信任,才被解除吧。小哑巴儿……陈小红对吧?你们应该在她身上,有了什么新的发现吧?我想,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 “张所长,刚才我们在外面,遇到了闹事的人。为首的叫陈阿四,他和华光燊、左右都有过节。听小右说,因为揭发过陈阿四威胁老人进行碰瓷,这个人对他们一直怀恨在心。陈小红和华光燊刚到派出所,他就带着一群人聚众,来故意混淆视听。显而易见,他们有备而来。”向一鹄思忖了半天,终于冷静发声。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小哑巴儿她一直不会说话,怎么突然就能讲话了呢?上次,我们带着她去医院看老何,我觉得她就特别紧张。而且,她很怕陈阿四,我们当时以为她天生胆小,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本来就认识。细思极恐啊,艾老板,陈阿四为了陷害华少,已经蓄谋已久了。”喵喵扔下饭盒,跑到向一鹄身边,神情紧张道。 “如果,陈阿四想利用陈小红,陷害华光燊。那他,真选错了人。那还是个孩子啊,胆小得要命。而且,她对华光燊的指控,也完全站不住脚。”张所长摇了摇头,意味深长:“且不说别的,她说自己怀孕了,还有医院的诊断单为证。可我们这里的女警很细心,在跟她了解情况时,却发现她在生理期,并没有怀孕。而且。关于华光燊和她的细节,说得前后矛盾,驴唇不对马嘴。这个孩子,肯定不是个说谎的老手。很有可能,她被人利用了。” “那孩子,还好吗?听你说,她还受了伤?”艾国欣担忧地问:“我们,能不能见见她?” “艾爷爷,亏您还想着这个小白眼狼。受伤?受伤那也是她活该。谁让她诬陷好人!谁让她睁眼说瞎话!”喵喵焦急地阻止着艾国欣:“见什么见啊?不见!我怕我见了她,忍不住先抽她一个大耳光。如果没有华少,她还在流浪街头。如果我们不收留她,她或许早就饿死了吧。还能有机会害人?” “小猴子,我不怪小哑巴儿。”华光燊打断激动的少女,低声道:“张所长,那你们的打算,怎么安置她呢?” “石头,请你来主要为了解情况。现在误会解除了,你随时可以离开。至于陈小红,虽然她涉嫌诬告陷害,但目前证据并不充分。只能先放她回家,我们再深入调查,随时跟进。辛苦了,让你在这里呆了一整天。”张所长拍了拍华光燊的肩膀,歉意道。 “我没什么,随时配合您的工作。”华光燊点点头,又迟疑道:“让小哑巴儿回家,她除了社区服务中心,还有地方去吗?” “哈士奇,你知道自身难保吗?领回左右家,还是放在你和大爷爷那里?你就不怕,外面的谣言满天飞。那你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向一鹄歪着头,笑望着华光燊:“依我之见,陷害你的人,也知道光凭一个陈小红,不可能诬告你成功。但,给你整些茶余饭后的黑料儿,足够了!人言可畏,你要经历的风波,恐怕还在后面呢。今天,仅仅是个开端而已。我奉劝你,以后这段时间,务必谨言慎行。” 艾国欣缓缓点点头:“一鹄说得有道理。石头,帮人帮自己,都需要有智慧!稍安勿躁,冷静观察,我们就会越接近真相。” “这样好了,我们先安排陈小红在收容所住下,也好尽快查明她的真实身份。放心吧,还有我们家那口子,帮忙照顾她。你们,就先别见面了……避嫌也好。而且,陈小红说了,坚决不肯再见你们,任何人。”张所长斩钉截铁。 第78章 77.小心你狗头 虽然,华光燊被小哑巴儿诬告的事,暂时得以澄清。他也可以回家了。但这个事件带来的风波,却在暗中酝酿着,蠢蠢欲动。 为了给大狼狗压惊洗尘,喵喵特意在19层顶楼,为他举办了一场露天夜宴。连艾国欣和赵薇都来了,唯独缺了左右。 艾国欣和赵薇坐在凉伞下,低声说着今日的状况,还有商量着下一步的应对。 领导们谈事儿,年轻人们就更忙了。不过,他们在忙着筹备更重要的事情,吃!既然要洗尘,那除了火锅,还有什么更能表达热烈而喜悦的美妙心情?走着,必须安排好啊。 而华光燊也悻悻地发现,虽然美其名为自己压惊,其实是那头猴子自己馋火锅了。涮锅子,总得有人切羊肉切白菜切豆腐,顺便还要调麻酱蘸料。嗯,连买菜的钱都是他出的。他一边忙前忙后,心里算计着,最后要不要加一道猴脑儿,给大家当猪脑花儿涮了吃掉。 向一鹄也姗姗来迟,不过他提来一兜子四路通的正宗撒尿牛丸和一箱白熊啤酒。自从他吃上了喵喵做的家常菜,一颗食草的清淡之心,也越来越难以把持,在寻找美食的道路上,四蹄翻飞的高歌猛进着。原来,他迟到是因为寻找新鲜的涮菜去了。 已经入秋了,夜风微凉,顶楼上的星星灯也点亮了。那些种在各种轮胎和木盒子里的野花,也开到芬芳荼蘼。这样的夜,又暖又温馨。 硕大的鸳鸯电火锅里,一边红油翻滚,一边骨汤沸腾,扑鼻的香气迎面而来。鲜切的羊肉,碧绿的蔬菜,还有胖乎乎的丸子,摆满了一桌子。馋涎欲滴的短发少女,用双手支撑着脸颊,眼巴巴看着一桌美味,不停咽着口水。 “喂,小姐姐什么时候才能上来啊。我都要饿瘪了。”喵喵可怜兮兮地问。 她捅捅向一鹄的胳膊:“向一鹄,你赶紧给小姐姐打个电话呗。艾老板和燕女神,可都等着她大驾光临呢。” “我不打,她心情不好。”向一鹄眨眨眼睛,又捅了捅切水果的华光燊:“哈士奇,你的女主人呢?快点儿,还不赶紧回家盛情邀请啊。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早点儿请罪,至少还能死得体面些。” “我做错什么了?我也不是怪她啊……我就觉得没必要大惊小怪吧。我都告诉她,没事了。怎么那么不听话呢?这女人啊,真麻烦……如果,她是我的兵,哼哼,要她好看!简直要反了天!”华光燊嘀嘀咕咕着,手中的动作可一点不含糊。 他把苹果、奇异果和火龙果都剥掉皮,又悉心地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还在果块上零零散散插着牙签。整盘的水果赏心悦目的。 “还有这么多水果啊,让我尝尝甜不甜?”喵喵看见华光燊端过来好大一盘水果,眉开眼笑扑了过来。 可惜,小猴子扑空了。她被大狼狗薅住了脖领子,扔到了向一鹄那一边。 他不客气地翻着白眼,呵斥道:“这么多肉丸子还堵不住你们两个吃荤的?水果又不是给你们准备的。我告诉你啊,猴子。你敢动我的果盘,我扒了你的猴子皮。用猴子尾巴给你们家那头老狐狸,做车钥匙链!” 向一鹄扑哧一笑,他扶住喵喵,低声道:“你这孩子啊,一点眼力价儿都没有。没看出来,那果盘是哈士奇用来讨好的?算了,我帮人帮到底。我去喊左右,省得这头憨货挠心挠肺的。” 向一鹄抄着兜,走着潇洒的总裁步,下了顶楼去喊人。 喵喵又蹿到准备碗筷的华光燊身边,好奇地问东问西:“华少,你到底怎么解决危机的啊?” 他一边打落了她,趁机偷袭午餐肉的小爪子,一边不无得意冷笑:“小李和小刘那两个青瓜蛋子,仗着身体素质好,还想偷袭我?结果还不是被我揍趴下!只要我不想,能拷住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我不是说他们两个。我的意思,你怎么证明自己是清白无辜的呢?”她又跑到他另外一侧:“我听张所长说,他们的女警发现小哑巴儿在生理期,那怀孕的事儿肯定有假,这才让他们更加警惕。可是,这也只能证明,她没有孩子。并不能证明,你没对人家做什么缺德事啊……哎呦!” 小猴子话音未落,耳朵已经被大狼狗揪住了:“我华光燊,顶天立地,从来没做过缺德事。” “行嘞,您光明磊落,男子汉大丈夫。高抬贵手!疼死了!”喵喵尖叫着,好不容易挣脱。 她揉着耳朵,悻悻道:“你跟我嚷嚷,管屁用!如今的时代,可要讲证据。小李说,人家小哑巴儿连你欺负人家的时间、地点都能指证,所以他们才会相信,是你干了缺德事无疑。很不巧,我查过值班记录,那天你还真不在咱们服务中心。而且,你还夜不归宿!华光燊,我告诉你,我大喵爷眼睛里可揉不下沙子,即便你是我哥们儿,可你要干了坏事,我绝对大义灭亲!” “灭,灭你个猴脑袋!废话,我当然有不在场证据!你以为人家张所长,没有确凿证据,能放人吗?没错,小哑巴儿说的那一夜,我没回家。但我,和别的女人一起,怎么了?我可是成年人。过夜的地方,有摄像头。傻子!”华光燊哼了一声,昂着脖子,蔑视着喵喵。 “跟别的女人过夜?我去!”短发少女笑得前仰后合,她指着他,眼角都笑出了眼泪:“华光燊,你骗鬼呢?上一次向一鹄带咱们去唱歌,有个小姑娘喝醉了想抱你,给你吓得落荒而逃。还跟别的女人过夜,女鬼吧?对了,大狼狗,我好奇,你会不会还是……那个啥吧?” 华光燊被揶揄得火冒三丈,他一展长臂,就想捞住喵喵。这次,少女早有准备,她迈开长腿,飞快地逃脱了。于是,一个在前面笑着跑,一个在后面咬牙切齿的追。他们在顶楼绕着圈跑着。 最终,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喵喵躲进了艾国欣和赵薇中间的缝隙中。 “艾老板,燕女神,华光燊要杀人灭口了。”少女挽住两个人胳膊,调皮地吐着小舌头:“他说,他和别的女人过夜了。哈哈哈……打死我也不信啊。吹牛大王,没脸没皮!” “你!我!”华光燊也被气得眼蓝,他瞪了瞪艾国欣,终于冲口而出:“我和左右在一起过夜,大爷爷可以作证!” 喵喵目瞪口呆,嘴巴张大到圆圆的形状。她歪头看看尴尬的老人:“什么情况?老板,您真的见到了!华少和小姐姐……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华光燊半眯着眼眸,哂笑着瞪着喵喵:“对啊,我们相处了整整一夜,后来她累了,就在我身边,睡着了。对吧,大爷爷?” “真的吗?”喵喵和赵薇都惊诧得盯住了艾国欣。一老一小吃瓜女人的眼睛,都冒着光,仿佛发现了奇闻异事。 “这个……这个……”艾国欣无奈地看看她们,又看看真诚求助般望着自己的大狼狗。一时语结,不知该如何解释。 “没错,那天夜里,我们在一起。”一个清冷的女人声音,从众人身后轻悠悠飘过来。 华光燊还来不及转身,已经感觉到了身后冰冷的杀气。然后,就一个趔趄,捂着后脑勺,躬身蹲在艾国欣与赵薇面前。 “疼死了,不许再打了,再打,我还手了啊!”他哀嚎着,捂着头,警惕地瞪着,左右手中又高高扬起的高跟鞋。 白色的薄毛衣搭配浅灰色的长裙,长盘飘飘的美女,浑身氤氲着一股清冷而肃杀的寒气。她是真生气了,涂着丝绒红唇膏的唇瓣,颤抖着,越发映衬出漆黑的眸子,幽深而阴鸷。 向一鹄站在左右身边,一副看好戏的慵懒。他用口型告诉对面的人。他们来的恰到好处,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 他又看了看揉着脑袋的华光燊,悄悄伸出颀长手指,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你死定了的姿势。 “我?我……”华光燊不敢直视左右的眼睛,他的一张俊脸通红得像个熟透了番茄。 “我们在医院过夜。因为……这个混蛋开车撞到了桥墩,差点儿害死我!”左右长眉一挑:“撞得自己……都尿了裤子。我花了五百块,让两个民工把他弄到医院。医生说是食物中毒,我只好在医院等他醒来。他求我,不要把自己丢人的事情告诉大家。只有大爷爷知道,对吧?大爷爷?”左右微笑的又盯住了艾国欣。 “嗯嗯!”艾国欣苦笑着点点头:“旧事不要重提了,过了过了啊。哈哈。” “我……没有。”华光燊小声地,还想反驳。 “小心说话,当心你的狗脑袋。”左右又扬了一下手中的高跟鞋,瘸着脚走到他面前。 他狭长的大内双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身形一闪,手臂一扬,她手中的高跟鞋,已经被他夺走了。 他在众目睽睽中,缓缓躬身,捉住她的脚踝,轻柔地把高跟鞋套在她光着的脚上。 她吃惊地望着他宽厚的背影,心中犹被闪电击中一般。但遂而,他抬头,却依旧一副哈士奇的憨样儿。 “挺好的鞋,砸坏了,我可赔不起。”他悻悻道。然后又跳起身来,嘟囔着:“我惹不起你,老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既然人都到齐了,大家也都饿了吧,开涮啊?” “好了,吃火锅,吃火锅!”艾国欣会心一笑,宽厚地挥挥手。 “向一鹄,为什么我觉得,华少和小姐姐有点不一样了呢?不过,刚才华少为小姐姐穿鞋的那一刻,好帅啊。我也要!”喵喵作势要脱掉自己的鹅黄色帆布鞋。 “幼稚!”向一鹄拍了下少女的脑袋,笑吟吟就往前走去。 喵喵只能趿拉着鞋,快步跟上:“等等我,喂……” “您知道,左右刚才去做什么了?”向一鹄坐在艾国欣身边,低声问。 他望着,华光燊偷偷把水果盘,装作不经意地放在她面前。 “小右,应该去帮石头,找新的线索了。”老人喝着半杯白熊啤酒,浅浅一笑:“有小右帮石头,我们都可以放心。” “嗯,左右跟我说,她顺着那张伪造的医院证明,已经找到了新的证据,提交给了张所长。现在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陈阿四。这个无赖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不过造谣生事的本领,倒不差。现在,附近的小区,都在流传关于华光燊的谣言,甚至牵扯到了社区服务中心。不过所幸陈阿四不懂策划,和危机公关。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好了。”向一鹄低垂着眼眸,似笑非笑。 “辛苦你了,一鹄。”艾国欣轻轻拍拍男人的手背,又继续低缓道:“也不要再和郑遥歌较劲了,你们僵持下去,对破冰喵喵和苗迦的关系,并没有益处,你觉得呢?” “听您的。”向一鹄伸展下肩背,挑挑眉,调侃着:“因为忙着招呼他,我都快断更了。玩够了,收手!” 艾国欣则继续望着,吃着水果的左右,和偷看她的华光燊。望着,那曾经刚强如铁的男人,眸光因为一个女人,会情不自禁浮现出温柔与期待。不知道,这两个都怀揣心事的年轻人,何时才能打破自己心里最后的冷硬伪装,坦诚相待呢? 第79章 78.对不起自己 左右说不上来,总觉得,从以前服役部队休假回来的华光燊,有什么地方变了? 就像一头哈士奇的皮囊下,藏着一头蛰伏的老狼,它狡黠,而且审时度势。大家看到的,还是那个憨货的直率与天真,可自己却隐约觉得,石头是热爱群居,惧怕孤单和落寞的憨货狗子。但这个深藏不露的灵魂,他反而喜欢独来独往,甚至有暗中观察世界的习惯,睿智、警醒而危险。 当他们独处时,她会心跳加速。曾几何时,她对他有了畏惧与警惕之心。她从他身上,嗅到了血腥气。她曾经采访过连环杀人犯,知道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气质,类似传说中的杀气。 华光燊也很敏感,他刻意躲避着左右,却和向一鹄相处得亲密,还对喵喵的调皮也多了几分宽容。长在狼狗堆儿里的,小野狼崽子成年了,处心积虑筹谋着复仇大计,大概就是这种既视感吧。左右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太敏感了。 陈阿四带着他的小团伙,最近终于不再碰瓷。他们开始一心一意在各个小区,抹黑着爱有微光喵喵团,极尽所能。为了报复,也为了自保。 向一鹄找到媒体朋友,以新闻报道的形式,不断以有力的采访事实,在各大媒体上跟进整个事件的真实消息,一下子打破了混混们,刻意营造的信任危机。 但陈阿四和他的碰瓷团伙存在,对于社区居民来说,仍然是扰乱社会治安的不安定因素。因此,艾国欣决定,他们社区服务中心的近期工作,就是配合派出所,将陈阿四碰瓷集团尽快连根拔起,一网打尽,绝不留后患。 如今,解决陈阿四这个大毒瘤的重中之重,是取得关键人物的证词,哑女陈小红已经暂时住进了收容所,但她依旧一言不发,只会以泪洗面,显然还需要时间做她的沟通工作。 而另一个证人,那个碰瓷受伤的老何,竟然消失了好几天,自此杳无音信。张所长正组织警力,四处寻找。 华光燊不声不响,独自出去寻找老何。而左右接到张所长的电话,小哑巴儿终于吐口了,但她愿意见的人,只有她和艾国欣。他们,便匆忙出发。 虽然不过一周时间,没看见小哑巴儿,可在收容所里的接待室里见到她。左右和艾国欣都暗自吃惊。这孩子本来就瘦,现在更加憔悴。一双大眼睛红肿未消,眼圈围绕着失眠的淤青,眼角上还有撞伤的紫痕。细长的脖颈上,更隐约留下了抓伤的伤痕,惨不忍睹。这孩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她看起来又疲惫又恐慌,仿佛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小犬。哆哆嗦嗦的,低着头缩在座位里。听到有人进来,她明显吓了一跳。看见是艾国欣和左右,她又低下了头,开始新的哭泣。 艾国欣不忍责备,轻轻推了推左右,让她把一个旅行包放在小哑巴儿面前。 “我给你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放下了些女性用品,还有……孙老师特意给你炖的鸡腿和鸭脖子,她说你爱吃。里面有个信封,有些现金。需要什么就自己添置吧。”左右淡淡道,把包推到小哑巴儿跟前。 小哑巴儿有些吃惊,眼泪流得更凶了。她不接包,也不抬头,唯唯诺诺地小声道:“对不起,姐姐。对不起……爷爷。” 第一次听到小哑巴儿说话,她的声音虽然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依然有着孩子气的稚嫩。 “你没对不起我们,你最对不起的,只有自己。”左右微微蹙眉,她扭了头,不愿看着那孩子,冷冷道:“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用伤害来回报曾经帮助你的人,这种行为,古往今来就被称为,忘恩负义!虽然,我知道,你也不会因此而好过。” 小哑巴儿摇着头,用手掌抹着眼泪,嗫喏着:“我不想这样做……姐姐,我真的不想……可我必须。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孩子。我知道,你一定也有难言之隐。”艾国欣把纸巾递到小哑巴儿手中,叹了口气,安慰着她:“我们,不怪你。石头也不会怪你的。知道吗?这些现金还是他给你准备的。我们,就是心疼你。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孤零零的活下去,已经很艰难。何况,你还有需要照顾和保护的人。你不想说的,没有人会逼迫你。只希望你能保重自己,快乐的生活下去,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善良和希望。好吗?” “爷爷……我……”小哑巴儿越听越心酸,她捂住自己哭肿的眼睛,直接趴倒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冷漠的左右,也难以坚持不理不睬。她深吸一口气,又悠悠呼出,坐在小哑巴儿身旁,轻轻搂住她,抚摸着她瘦骨嶙峋的后背。 “别怕,我们会保护你。小哑巴儿,你现在是安全的,不用怕,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姐姐……我怕。”小哑巴儿扑进左右怀中,尽情哭泣着,她充满了畏惧浑身颤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哭晕过去:“我不担心自己,我亲爷……亲爷爷还在外面啊。他……怎么办?怎么办?” “你说的是,老何吧?”左右平静道:“放心吧,华光燊一直在找他。” 小哑巴儿一下子就惊愣住了,她猛地从左右怀中抬起头,满脸泪痕与惊吓:“你……你……” 艾国欣拿起一张纸巾,慈爱地擦掉了少女脸上的眼泪与鼻涕。 他沉稳而平和:“其实,张所长已经调查出了,你的真实身份。你叫何秀,是老何,就是何大力的亲孙女。你们十年前从山东老家过来,寻找你的爸爸何家伟。结果,他在工地上出了事故。你们爷孙两个,一直在帝都生活。对吗?” 何秀的眼神又惶惑又仓促,她不知所措,甚至忘记了哭泣。 “五年前,你们很不幸,被陈阿四的碰瓷集团盯上了。他指使老何去碰瓷,让你和一群孩子,到地铁上装聋哑人乞讨。”左右眼神犀利,接着艾国欣的话头,继续道。 “那天,在医院里你见到老何和陈阿四,我就怀疑过,其实你们早就认识。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竟然能处心积虑,设计华光燊把你捡回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吧。可是,何秀,你就这么信任陈阿四那种人?我不瞒你,老何失踪,他应该从陈阿四那里逃跑了。如今,华光燊在找他,陈阿四也一定在找他。谁先找到他,结果可不太一样?你觉得呢……”左右说得不紧不慢,可在何苗听起来,绝对胆战心惊,揪心得很。 “姐姐,怎么办?”何秀激动不已,她紧紧攥住左右的手,她的手指冰凉而颤抖:“救救我亲爷,救救他。求求姐姐,还有爷爷……一定要救救我亲爷。我不要我亲爷死……我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秀秀,如今能救你亲爷的,只有你自己啊。如果,你愿意把真相讲出来,张所长他们才能有足够的证据抓捕陈阿四,你和老何也才能真正脱险。你好好想想吧,屈服于陈阿四的威胁,就能让你们逃出虎口吗?或者,选择继续相信我们,曾经视你为家人的我们……让我们大家,帮你们重新开始生活呢。”左右郑重其事,斩钉截铁。 “姐姐,爷爷?我?”何秀烦躁地抓挠着自己的长发,绝望到几乎崩溃的地步,她哭喊着:“我该怎么办?我亲爷,会不会……已经……已经……” “好孩子,石头会有办法,先找到老何的。好了,先吃点儿东西吧。听工作人员说,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如果,如果……你在这里住不惯,就跟我回家吧……家里住着,多少心里踏实些。”艾国欣拍拍左右的手背,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继续逼问那可怜的孩子。 “家……”何秀愣住了,她吸溜着鼻子:“爱有微光……喵喵团,还是我的家吗?我……还能回得去吗?” “家,只要你想家,就一定能回去。你心里有回家的路啊,有爱就有灯。顺着光亮,勇敢往前走,就一定能回家。”艾国欣坚定的点点头,他的眸光闪亮,犹如指路的灯,充满了力量和光明。 “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的。我想爷爷,想薇姨……想姐姐,想石头和一鹄哥哥,也想喵喵……我想家啊。”何秀喃喃自语着。 “爷爷,姐姐。我被石头哥捡回来,不是我故意的。如果没遇到哥哥,我和陈皮早就死在垃圾堆里了。我……是逃出来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惨笑着。 第80章 79.秀秀的故事 “小哑巴儿,真名叫何秀,小名儿叫秀秀,那个老何何大力是她亲爷爷。他们本是兰陵县的农民。她六岁时,弟弟病死了,妈妈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他的爸爸何家伟为了养活老爹和闺女,就和同乡一起辗转到帝都来打工。” 在爱有微光喵喵团的办公室里,左右给大家讲着何秀和何大力的遭遇。 “何家伟本来想得很好,只要自己在帝都稳定了,就接爹和闺女来自己身边。可他刚到帝都还没半年,就在工地上出了事故。他爹何大力和闺女秀秀,匆匆从家乡赶来,却没有来得及见到他最后一面。” “因为有黑包工头从中渔利,他们也没拿到多少赔偿金。何家伟是家里的经济支柱,老家的田地本也不多,靠他们两个人下地,恐怕收成都不能果腹。老何无奈之下,只好带着秀秀留在帝都郊区,靠给小餐馆打零工,勉强度日。”左右淡淡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嘶哑,有感慨亦有无奈。 “这还不是最惨的,更可怕的,他们被陈阿四盯上了。陈阿四是他们租住那片平房区,最大的二房东。他欺负那些老实人,把房租涨得离谱,再放高利贷,设计那些人欠钱后,无法偿还。便以此逼迫他们,听他唆使。老的就去碰瓷,小的就去火车站,地铁站和过街天桥乞讨。”左右的声音寒凉了许多,带着愤怒:“秀秀一直被逼着,装成聋哑儿童,所以她才不爱说话,甚至有语言障碍。” “那些老人身上,大都有伤。至于小孩子,都会营养不良。陈阿四从来不许他们吃饱,因为越骨瘦如柴,才能激发旁人的同情心。甚至,他……还介绍过年轻的女孩子,去那种小理发馆,做……按摩小姐。所幸那些地方,都被警方查封了。因为这个,陈阿四还被拘留过,可这种人就屡教不改,非但没有吸引洗心革面,反而更狡诈,总想钻司法空隙。甚至利用亲情,威胁那些可怜的老人和孩子。” “秀秀刚过十六岁,陈阿四就盯上了她。现在虽然没有小理发馆了,但他又找到一个五十多岁的鳏夫,想要花钱找个小媳妇儿。他就给秀秀弄了个假身份证,叫陈小红,二十岁了。还说是自己的侄女,需要五万元的彩礼钱。秀秀不愿意,他就把她关起来,还打了她。老何趁着陈阿四喝醉了,悄悄放走了孙女。她身上有伤,没钱治,也不敢去找警察,就在垃圾堆上找吃的,救了被流浪狗咬伤的陈皮。他们便相依为命。平时,秀秀就还靠着装成聋哑人,讨些吃的,勉强活下来。她很害怕。” “多亏遇到了华光燊,不然,秀秀还会被陈阿四抓回去。”左右长眉微蹙,双手握拳:“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陈阿四这种败类?他太坏了,绝不能再让他,继续害人。他应该去他该去的地方,接受惩罚,用一辈子忏悔自己犯下的罪。” “我明白了。石头捡到小哑巴儿,确实属于意外,而非被陈阿四设计。上次你们在医院,陈阿四看见了秀秀,认出了她,这才有了新的报复计划。秀秀失踪,应该就是被他胁迫。如果,何秀愿意作证,这次陈阿四难逃法网。”向一鹄用拳头捶了桌子,蹙眉道。 “没错,张所长他们也在同时寻找何大力。在加上老何的证词,这个陈阿四就长了一百张狡诈的嘴,也百口莫辩。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一定会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艾国欣点点头,郑重道。 “没想到,小哑巴儿的身世这么惨。哎,我不该说那么些话,这么可怜的人,我们得帮她啊。”喵喵叹了口气,有些懊恼。 “是啊,我和老张商量,不如先把孩子接回我们家住。这在收容所里的条件肯定不如家里好啊,对吧?”赵薇也紧接着叹了口气。 “你们见了小哑巴儿,她……还好吗?”一直沉默不语的华光燊,突然抬起了头,凝视着左右:“她被陈阿四抓回去,有没有……又挨打?” 左右回望着他,她本意里想说谎,但对着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实在难以压抑心中的悲愤。她无奈地点点头,苦笑着:“秀秀,被陈阿四,卖给了那个老鳏夫。他们……他们……对她……” 左右难以继续,众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结果,大家心知肚明,凄凉的情绪中,都带着各自的愧疚。或许,是他们没有保护好这个可怜的少女。 “秀秀身心俱损,医生说……她要恢复好一段时间,才能痊愈。我们,还曾咄咄逼人,指责着她……恩将仇报。或者,我才是那个有错的人。我们应该做的,是帮助她,保护她,而非指责。我对不起,何秀。”左右侧了头,不易察觉的,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你没错,我们大家都没错。有错的是那个混蛋!”华光燊黑漆漆的眸子中,杀气腾腾。 “那还等什么啊,咱们现在就去接小哑巴儿回家吧。我们一起照顾她,让她尽快好起来。”喵喵跳起来,她望着艾国欣。 老人点点头:“对,接秀秀回家吧。有家人的照顾,她会更快的好起来。赵主任,就让何秀回左右那里,她们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好不好?” “好,就按大爷爷说的办。你们去接秀秀,我回家去包饺子,扁豆馅儿的,那孩子最爱吃了。现在就去……”赵薇抹了抹红红的眼睛,麻利地站起身来。 “你们去接她。我还有点儿事,必须处理。”华光燊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淡淡道。 他拍了拍向一鹄的肩膀:“虎哥,这边就拜托你了。我办完事,就回来。” 向一鹄点点头。左右却拦住华光燊,警惕地问:“你要去做什么?” “男人的私事儿,女人少管……”华光燊轻轻推开左右,顺便又欺身向前一步,他低头在她耳畔,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想管我?除非是我媳妇儿!” “滚!”左右本能地退后一步,扭头悻悻道,不再阻拦他。 只不过,他滚烫的鼻息,在自己唇畔一晃而过,让她的心跳紊乱,甚至漏拍了几个节奏。她懊恼而不甘心。 “大爷爷,我想还是跟着他,去看看。您觉不觉得,华光燊今天好奇怪?”左右从窗子,看着华光燊正在发动黑色的机车,她赶忙拉住艾国欣的胳膊,小声道。 “好。”艾国欣点点头,语重心长嘱咐着:“你看着他,我也放心。但是,你们两个人,都要给我注意安全,平安回来。晚上吃团圆饺子,大家等着你们。记住了吗?” 左右愣了几个呼吸,又重重点头。遂而,她转身离去。 黑色的机车呼啸而去,一辆白色的宝马紧跟其后。 “好了,咱们去接秀秀回家吧。”艾国欣浅笑着,却终归难耐心底的担忧。 他拿出手机,给张所长发了简短的微信。有警方保护这两头小的,他心里才能真正放心啊。但愿,这次的携手行动,能让他们也打开彼此的心结吧。 第81章 80.别打,我投降 郊区,十几栋东倒西歪的破屋,墙壁上被红油漆刷上了大大的“拆”字。 周围,是断壁残墙,还有乱七八糟的建筑垃圾。有一条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垃圾堆旁找着食物。这是一片待拆迁的平房。大多数人都搬走了,只剩下个别几个钉子户。 最里面的一间房子,房门敞开着。里面坐着几个人,正围着桌子啃着羊棒骨。喝完的啤酒瓶被胡乱扔在地上。那几个身上纹着各种花纹图案的地痞,一边啃着骨头,一边划着拳。 其中,嚷得声音最大,满身晃着油腻黑肉的胖子,正是陈阿四本人。 他身边,还有个痞里痞气的年轻人,正低头哈腰,给他递啤酒和羊肉。 陈阿四对面,坐着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头儿,穿着邋遢、看不清颜色的半袖衬衫,人长得实在比磕碜还磕碜。不过,他手指上三个硕大的雕龙金镏子,锃亮锃亮的,唬人得很。让陈阿四对其不得不客气客气,谁都不能跟钱闹别扭啊。 “老陈啊,你说你这办的什么事儿啊?我这新媳妇才他么睡了一回。就被你鼓捣到警察那里了。里外里,你要了我十万块啊。你这么做,忒不地道了吧?怎么,老子要人财两空吗?”老头儿叹了口气,朝着地面啐了口浓痰。 “老昆啊,你急什么急?有这个老东西在,何秀肯定得回来。我已经放出话去了。她亲爷如今在我手里,她敢不按照我说的办!等扛过了这几天,拆迁办的人一松口加钱,这钱啊人啊,就都回来了。你懂什么,这他么就叫……一……一!”陈阿四大口灌了几口啤酒,一时间想不起那个贴切的成语。 “老大,一箭双雕!”小痞子赶紧拍着马屁,及时提示。 但这马屁显然不到位,他被陈阿四一个羊棒骨甩过去,摔了一脸油渣子。 “滚,你以为老子没文化是吧?我还不知道一箭,双雕!这回,我要彻底搞臭华光燊这条多管闲事的狗!把这老头子藏在拆迁房里,他狗鼻子再灵也他么找不到。不出三天,我跟你说,老昆,你就可以抱着小媳妇在炕上数钱,看新闻了。哈哈……”陈阿四得意的哈哈大笑,畅快之时一仰脖,就把整瓶啤酒灌下肚子去。 “你们这些歹命的……你们,你们会,不得好死啊。我可怜的娃啊……你可不要再管,我这没有用的老头子。老天爷啊,你开开眼……你让咱们这些老实人,都没活路了。”墙角里,被麻绳捆着手脚的老何,哭喊着。他头上有青肿的伤痕,鼻孔还流着血,可见被陈阿四打得不清。 “闭嘴,闭嘴吧。喝酒都不让人,心里舒服。你他么死人一个啊,听他哔哔来哔哔去的。还不知道赶紧找东西,把那死老头子的嘴,堵上?”陈阿四不耐烦的,把喝完的啤酒瓶恶狠狠扔到老何腿上。后者又痛呼一声。 “老大,这……用啥堵嘴啊?这房里,连个毛巾都没有!”小痞子左右转着,有些手忙脚乱。 “你是猪啊。不会用袜子!没他么袜子,总有裤衩吧?”陈阿四呲着牙,斜着眼睛。 “老大,哥儿几个没穿袜子,再说我……也不穿裤衩啊。”小痞子郁闷地提了提自己的牛仔裤,他打量着身边另两个兄弟,得到了两对卫生球般的白眼。 “小王八蛋,你让老子脱给你啊!?”陈阿四恶狠狠一拍自己长满黑毛的胸口,凶神恶煞。 “我出去找,出去找。老大,您别生气,伤肾,伤肾。”小痞子眼看着对方已经抄起脚上的趿拉板,直朝着自己面门劈过来。他连滚带爬,敏捷逃出破屋。 “老陈,你说那个华光燊,真的找不到这里吗?还有,你就那么肯定,那小娘们不会把咱们供出来。嘿,或者,干脆不管这个老不死的,自己逃了。我咋办?!”老昆似乎心里不踏实,他叹了口气,扔下棒骨,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着。 “找个屁,你以为他是哮天犬呢?会飞啊!你他么能不能,别再老子眼前花啊!你他么狗肚子盛不下二两油。做人要狠!懂吗!别娘们唧唧的,成不了事,我跟你说!”陈阿四狠狠咬了一口羊肉,满嘴流油地指责着对方。他的两个手下,都谄媚地狠狠点赞。 只听外面一阵狗吠,一阵嘈杂,陈阿四不耐烦骂着:“还能他么干什么?连狗都搞不定。我……” 他话音未落,众人之间一个物体,呈优美抛物线,从屋外摔进来,直接砸中了老昆。物体是龇牙咧嘴、鼻青脸肿的小痞子。他重重压在老昆身上。一时爬不起来。但还没等老昆怒骂出声,自己的腿骨已经在一个黑影的重踢下,骨折了。 “我的腿,腿!”老昆哀嚎着,鼻涕眼泪登时四流。 陈阿四被突变惊呆了,他大张着嘴,没有嚼烂的肉,从嘴巴里掉在地上。 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头上戴着火焰图案的摩托车头盔。他站在门口,身后的黑影几乎遮住了阳光。 “陈阿四?陈……阿……四!”华光燊冷笑着,缓缓走来,他顺手摘掉了头盔。他面无表情,但一双狭长的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还他么愣着,给我上啊。”陈阿四大惊失色。 别看他胖,但身手矫捷。他把手中的啤酒瓶狠狠投掷向华光燊,同时朝着两个手下怒吼着。 其中一个身高将近两米的痞子,怒吼一声,拉开架势,朝着华光燊扑过去。 但另一个,则老老实实,双手抱头蹲在原地。他哆哆嗦嗦哂笑着:“烈火哥……别杀我。你让我做的,我都做了。别杀我!” 陈阿四吃惊地瞪着那个人,不会吧。这两个打手可是他重金从滇南请过来的职业杀手啊。专门为了保护自己,对付华光燊的。怎么,还没开打就先投降了一个。这也太扯淡了吧。 “叛徒,老子打死你这个叛徒。”陈阿四咬牙切齿把桌子都掀翻到那人身上。但他并没继续纠缠,而虚晃一下,也直扑华光燊。 两对一,这样胜算就大多了吧。陈阿四抽出腰间的砍刀匕首,凌厉地劈向对方。 事实证明,陈阿四过于乐观了。打架这个事儿,实战从来不会像电影里那样,双方已经厮杀二十分钟,还能各自亮着花架子,以拍照的姿势亮相。实战中,往往一分钟,已经定下胜负。 陈阿四根本没有看清,大约十几秒时间,自己请来的打手,已经被华光燊一头盔砸中头部,ko倒地,直接丧失了意识。那一身黑衣的高大男人,盯住了自己。他扔掉了头盔,活动着手腕,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令陈阿四胆战心惊。 这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华光燊,他的身手更凶狠,他的眼神充满了杀气。陈阿四用匕首挡在自己胸前,缓缓后退着。他的冷汗顺着后脊梁流淌下来。 “你,不是华光燊!”陈阿四,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嗯,我是你爹!”华光燊半眯着眼眸,唇角旋起一抹痞气的笑:“过来,让老子好好教你,怎么做人啊!” “老大,你就别自讨苦吃了。你打不过烈火哥。他一人敢单挑十几个。他……他会杀了你。他……他有枪!”那个蹲在墙角里,依旧老老实实抱着头的打手,高声提醒着陈阿四。 陈阿四心中一凛,他偷瞄着华光燊腰部隐约的轮廓,又咽了好几口口水。 “来吧……”华光燊手掌一摊,凝视着陈阿四,潇洒至极。 陈阿四转转眼珠儿,他看看地上晕菜的一个,和两个痛苦嚎叫,已经爬不起来的。他后退着,终于一下子扔掉了匕首,蹲了下来,也保持着双手抱头的姿势。 “服了,我服了。我投降。缴枪不杀啊!别打我!”陈阿四低着头,嗫喏道。 “怂货!”华光燊哼了一声,刚要躬身去捡匕首,却扭头望向了屋外。 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和女人气喘吁吁的呼吸声。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穿着一身冷灰色真丝职装的左右,手里紧紧握着一支棒球棍,急喘着气大声嘶哑道:“不许动!” 他吃惊的,望着那光着脚的女人。原来,她扔掉了高跟鞋,才能在这么坎坷的土石路上,飞奔而来。 她也吃惊的,望着屋里的人。看起来,战斗已经结束,而自己担心那人,也貌似大获全胜了。她懊恼地瞪了一眼他,狠狠扔掉球棒。 然后,左右看到了摔在角落里的老何,她眉心微蹙:“老何,你怎么样?” 华光燊心中暗自一惊,还想要提醒她,但女人已经冲到了老何身边,想要把他扶坐起来。 蹲在一旁的陈阿四,眼中划过一道狡黠。 “糟了……华光燊暗呼不妙。 第82章 81.混蛋,你该死 左右冲过去,想要把蜷曲着身体呼痛的老何,扶起来。 华光燊心中暗呼不妙,他不假思索,扑向了女人和老人。但他还是慢了一步。陈阿四就地一滚,已经扼住了左右的喉咙,顺势捡起地上的匕首,直接抵在女人雪白的脖颈上。 陈阿四挟持着左右,缓缓后退,直到自己抵在门口的墙壁上。他紧紧盯着,举枪逼近自己的华光燊,哂笑着:“你还真有枪啊?你不是华光燊,你他么也是道上混的吧?既然如此,咱们之间反倒好说了。” “放了她!”华光燊步步紧逼,声音又冷又厉。 “放,当然会放。只要你肯给我一条生路,我也放你女人一条活路。别再靠近了,我的手可会抖啊……你女人这么好看,脸花了多可惜。”陈阿四狞笑着,他右手的匕首,稍稍用力。 刹那间,左右的脖颈上,立时被划开了一道伤口,一道血线,缓缓而下,弄脏了她浅灰色的衬衫。不过,她很硬气,虽然脖颈疼痛,却并未出声呼痛。她也出奇冷静,顺着陈阿四的方向,没有挣扎,也没有呼救。 华光燊眸光一凛,他不得不站住了脚步,却咔哒一声,打开了手枪的保险。 “陈阿四,放下刀。警察,马上就到。这是帝都,不是滇南,你根本逃不掉。”他尽量压抑着怒火,企图说服对面的亡命徒。 “你当我傻?我他么手里有人质。只要你放我走,警察才不会难为我。你要钱?我可以给你钱,那边的箱子里,全部都是现金。你要这个老头,还有那个小哑巴儿?我也给你!如果你想立功,这屋子里的人,你都抓走给警察吧。只要放了我。我不会动你女人一个指头的。”陈阿四的脸颊抽搐着,他紧紧盯着对面黑漆漆的枪口,皮笑肉不笑道。 “别傻了,他才不会,为了我,放了你。”被陈阿四紧紧扼住喉咙的左右,她艰难地嘶哑出声。她用双手扒住他的胳膊,冷笑着:“太紧了,勒死我,你就没有砝码了,傻瓜。” “闭嘴,闭嘴!”陈阿四瞪圆了眼睛,怒吼着,但胳膊稍微松了些。可见,他也怕这个苗条的女人,一不小心真被自己掐断了脖子。 “华光燊,愣着干什么……开枪。”左右瞪着紧张而蹙眉的男人,试图翻了个白眼:“第一,我们又没交情,你也不用假惺惺的。我死了,你欠我的债,就烟消云散了。你巴不得吧?第二,你是不是傻啊?你的枪射速足够,在射穿我肩膀的同时,顺便击中这家伙的心脏。来吧,开枪!”左右冷笑着,娓娓道来。 她的眸子闪着奇异的光彩,红艳艳的唇瓣,与脖颈上流淌着鲜血的伤口,都明晃晃的扎人眼神。她的笑,带着一抹诡异与宁静。似乎,她不怕死,甚至对死亡充满了好奇。华光燊的眼睛生痛,口中发苦,手腕轻轻颤抖了几下。 “有病吧?你。”他心里暗中诅骂着,忍不住与陈阿四同时怒喝:“闭嘴,你烦不烦啊?” “喂,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陈阿四气急败坏地松开,扼住左右喉咙的手,他薅住对方的长发,想把她拉近自己,好堵住她的嘴。 但下一秒钟,他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失策了。左右猝不及防扭头,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背,他杀猪一般嚎叫着,胃部又被对方的手肘一击即中。他吐着舌头,差点把刚吃的羊肉呕出来。眼见人质就要摆脱自己的控制,他恶从胆边起,举起手中的匕首,狠狠劈向了左右的后背。 就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际,华光燊手臂一扬,一个黑漆漆的冷硬物件一下击中了陈阿四的手腕,匕首和被当成暗器使的手枪,同时应声而落。 然而,刀锋依旧划破了左右背部的衣衫,一道血口子赫然入目。她吃痛,脚下一滑,就往前倒去。 华光燊瞳孔一紧,他不顾一切冲过去接住了她。她痛得已经五官扭曲,摸了摸后背,结果抹了自己满掌的血。 “你大爷,怎么不开枪……”她嘀咕了一句,晕倒在他怀中。 “左右!”华光燊惊呼一声,他浑身颤抖地抱住,怀中软绵绵的小女人。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没有生命的断线木偶般。 她死了,她死在自己怀里了。华光燊脑子中,有紧紧绷着的弦,突然一下子就崩断了。他的脑海之中,撕裂的片段扑面而来。令人绝望而窒息。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直直盯住了,正试图拖着钱箱,从院门口逃走的陈阿四。 他就像疯了一般,扔下了怀中的人,疯狂地去追前面的男人。他眼里再看不见其他,甚至不能再控制自己。 紧接着,陈阿四经历了自己这辈子最恐怖的经历。他被华光燊饿虎扑食,扑倒在泥土地上。 “我投降,投降!缴枪不杀,别打我!”陈阿四魂飞魄散求饶,声音都岔了。 “混蛋,你就该死!”华光燊狠狠攥住陈阿四的脖领子,凛声道:“这一拳,为了小哑巴儿、这一拳,为了老何。这一拳,为了左右……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我要你血债血偿!” 两个人在垃圾上翻滚着。陈阿四还没来得及反抗,已经被连续的重拳击得眼花缭乱。他来不及呼痛,甚至根本没看清对方的动作,只觉得自己轻飘飘的,腾云驾雾起来,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华光燊铁青着脸,他机械地挥着一记又一记重拳,砸在已经昏迷的陈阿四,脸上,身上,甚至那人身边的垃圾上。直到他的拳头染满了鲜血,有陈阿四的,当然还有他自己的。是的,他的拳头都打出了血。但他不知疼痛,也无法停止。就是疯狂地挥拳,挥着,想把憋闷在胸腔里的恐惧与绝望,一股脑都摔出来。 “住手……”华光燊身后,传来左右虚弱的喊声。她刚刚从晕血的片刻昏迷中苏醒,顾不得揉揉磕疼的后脑勺。 她扶着垃圾桶,摇摇欲坠,却尽力尖叫着:“住手,华光燊,你要打死他了!” 警笛的呼啸声,滚滚而来。可华光燊丝毫没有察觉般。他置若罔闻,依旧用拳头砸着,已经大小便失禁的陈阿四。 左右剧烈地喘息着,口鼻之间,都是浓浓的血腥气。不得已,她只能咬着牙,从他身后抱过去。她紧紧拥住了他,用尽力气,在他耳畔大喊着:“住手,华光燊,你是警察……你是警察!你不是杀人犯……醒醒,华光燊,醒醒!” 华光燊犹若被雷击一般,他的动作突然凝滞了。他深深舒了一口气,颓废至极。 “我是谁?华光燊……是谁……” 左右顾不得背后的伤口,她攀住他的肩膀,努力把他转过身体,直面着自己。 她小心翼翼捧住他的脸,声音尽量温柔下来:“你是华光燊,你是警察,你是好人……放松,放松……” “你……没死?”他呆滞地看了她半天,不可思议地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掌,轻轻触摸了下她的脸。 他开始流泪,痛哭流涕。他突然紧紧抱住她,像个孩子一般,委屈得嚎啕大哭:“对不起,童昕,对不起……” “我没事……”左右艰难地笑着,她抚摸着他的短发,轻声安慰着。 左右已经看见张所长,带着警员们朝着他们,正狂奔而来。后面,还跟着向一鹄和喵喵,还有艾国欣。她终于如释重负,舒了口气。 “华光燊,我就不明白,你明明有枪。为什么不开枪?”左右无奈而疲惫地问。 “枪?枪是假的。玩具枪,我吓唬他们的。”华光燊昏昏沉沉地,靠在左右的臂弯,喃喃道:“那个投降的,以前是我在滇南的线人。他胆小,不禁吓……” “你大爷的!华光燊。”咬牙切齿的左右,一阵牙疼。她冷笑着,在他耳畔轻语:“你死定了,憨货!” 第83章 82.阴暗的过去 陈阿四被警察逮捕了。 他拐卖妇女,绑架和非法拘禁,唆使他人诈骗等诸多罪行,证据确凿。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陈阿四和他的碰瓷团伙,以及那个鳏夫老昆,全部被公安机关成功抓获。 华光燊仅凭着最后一丝坚强意志,克制住自己杀红眼的怒气,并没杀死那个恶徒。 但这个作恶多端的家伙,也吃了十足苦头。他多处骨折,据说要在病床躺半年以上,才能下地行走。当然,即便他能爬起来,后半生也要在监狱中度过了。 秋日的阳光,温暖而灿烂。银杏树的叶子已经开始金黄璀璨了,更映衬出碧蓝美好的晴空。 老何和其他被迫碰瓷的老人,还有那群乞讨的孩子们,都得救了。张所长也正努力帮他们,寻找着家人。何秀被赵薇和喵喵,从收容所接回家调养。这个历尽艰辛的姑娘,脸上终于有了浅浅笑容。 是啊,见到风暴之后的彩虹,会让人格外珍重团聚与安逸。 华光燊和左右被及时送进医院,因为他一直紧紧拽住她的手掌,不肯松开。所以,医生只好把他们安排在同一间病房。 艾国欣陪着这两个年轻人整个晚上。他和左右一起,听着华光燊高烧之下不断的呓语。 这个铁打的男人,在无意识中大哭、大笑和激烈地颤抖着。每一次,都是左右,像护住一个孩子般,紧紧将他抱在怀中。她呢喃着,安慰着他,轻轻拍着他后背,甚至为他唱着,并不熟练的摇篮曲。 他滔滔不绝地诉说着,流着眼泪。她便陪着他,一起默默哭泣。 看看他们,艾国欣感慨万千。这两个相依为命的孩子啊,他们的心都被盛满了伤痕与痛苦回忆。而在茫茫人海中,能找到可以倾诉难过的人,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艾国欣不想打扰他们,他就站在房门口,默默望着他们。累了的时候,他就靠在长椅上休憩一会儿。向一鹄不忍,几次想带老人回家休息,但都被他斩钉截铁拒绝了。 “这是他们的坎儿啊。一鹄,我不放心……”疲惫的老人,轻轻拍拍向一鹄的手背,摇摇头。 向一鹄遥望着相拥在一起的男女,他的心里有些庆幸,却又充满了酸楚。 “小右拯救了华光燊,可是……那头哈士奇,真的也能完成对小右的救赎吗?”他叹了口气,有些困惑。 “也许仅凭一个石头不行,或者一个烈火也不行。但……华光燊一定可以。如果,他能找回来全部的自己。一鹄,给他们一些时间吧。”艾国欣充满了信心,凝视着病房里的人。 夜深了,华光燊终于安静一些。他和左右躺在一张病床上,因为从那个角度,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夜色中的银杏树林。树影婆娑,还有青涩的果香飘来,会让人心生宁静与温柔。 他拉着她的手,仿佛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喃喃自语着。 “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滇南做过三年卧底,为了寻找大毒枭厉忠良贩卖毒品的证据。我的搭档,是个刚刚警校毕业的女警察。我不知道她的真名,只知道她化名童昕。” 华光燊破碎的记忆,正在一点点地被修补。那些零散的片段,也被迫映现在他面前。 时光,又一次随着回忆,而闪回着。 “烈火哥,谢谢你帮我挡酒。我叫童昕,你就叫我阿童好了。以后,我就跟着你了。”那个叫童昕的小舞女,笑得眉眼弯弯。 二十三岁的童昕,她眉清目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清澈透亮。她穿着一身亮闪闪的美人鱼舞裙,当着烈火的兄弟,大大方方却又小鸟依人般挽住他的胳膊。 没错,这是计划中的意外相遇。虽然,他一点儿也不喜欢,上级硬塞给他的搭档。他宁愿要一个能打的兄弟,而非娇滴滴的小丫头。 这女孩子长得真漂亮,身材又好。引得在ktv包厢里喝酒划算的兄弟们,吹得口哨满天飞响。 他们的大哥叫烈火,一年前跟了滇南最厉害的走私大佬忠良哥。他有勇有谋,连着干了好几件漂亮活儿。他出手狠厉,又特别义气,深得厉忠良的器重,和兄弟们的拥戴。如今,烈火哥已经成为忠良集团的第三号人物。 可惜,这位特爷们儿的钢铁男,似乎对女人就没啥兴趣。 厉忠良为了讨好烈火,给他送过好几个姑娘,结果人家理都不理。没辙,忠良哥又送去个娇滴滴的小白脸。结果直接被烈火,一脚踢出房间。从此,众人很确定,烈火哥更不喜欢男人,或者像女人的男人。 难得,这次烈火哥能看上个小舞女。看到她被大头骚扰,竟然出手相救单挑十几个人,还把大头给胖揍了一顿,让大头的脑袋肿到了名副其实。 一出英雄救美,让兄弟们都舒了一口气。大哥终于有了小嫂子,说明大哥还是喜欢女人的,这绝对算好事儿啊。大伙儿,以后一起去泡澡,就心里踏实了。 “以后,你要听我的,不许私自行动。” 当他们终于独处时,烈火冷冰冰的,居高临下,盯着童昕,气势汹汹。 后者挑眉,毫不客气,先给了他一拳:“凭什么?我们是搭档,你又不是我上级。最讨厌你们这种大男子主义,欠揍!” 他出乎意料,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她鼻尖:“你……你别以为,我不打女人。” 他话音未落,鼻梁上又猝不及防,挨了一拳,这下可好,直接鲜血长流了。 他恼羞成怒,扑过去三招致胜。他钳住她手臂,别在她背后。鼻血滴落在她的吊带背心上,热乎乎的。 “松手,很疼啊。”她无可奈何,呲牙投降。 “服不服?”他逼问,顺便用膝盖顶了下她后背,后者痛呼一声,眼泪都要掉出来。 “你大爷,还来真的啊,人家是女孩子。你是男人吗?松手!你松手!”童昕涨红了脸,痛不欲生:“再不松手,我要……要尿裤了……” 他一愣,立刻松了手。却被跳起来的女孩一个手肘,磕青了下巴。 “你!”他倒吸着冷气,吐着舌头。因为不小心,咬到了舌尖,说话都有些模糊不清:“你他么外星来的吧?哪儿来的就哪儿去啊。跟你搭档,老子得英年早逝。” “谁让你打不过我?”童昕跳到沙发上,这回换她居高临下:“兵不厌诈,烈火哥。对我客气点儿,说不好,哪天我会救你的命。憨货!” “你还有点儿女人样儿吗?你叫我什么……”他气急败坏,扯了几张餐巾纸,堵住自己流血的鼻子。 他瘫倒在沙发里,喃喃自语道:“你是我的新搭档?见鬼,你来给我挖坟的吧。” 三个月后。 烈火骑着黑色机车,他后面坐着穿着红色吊带背心和破洞紧身牛仔裤的童昕。他们在追着一辆深蓝色越野车。摩托车与越野车都在密林中的公路上飞驰。 童昕一手抱紧烈火,一手拿着枪,对准越野车的轮胎,连打数枪。只听一声急促的刹车声,爆胎的越野车径直扎进了树丛,翻了个底儿朝天。 烈火一个急刹车,将摩托车停在越野车旁,童昕敏捷地跳下车,拿眼扫了扫驾驶室里艰难挣扎的外籍男人。 她舒了口气,打了个响指,朝着他眨着眼睛:“你还敢说我没用?如果没我,你能活捉住这头老狐狸?你早就暴露了,憨货!” “喂,别没大没小的啊!小丫头片子。当心我削你!”烈火哼了一声,他把受伤的司机从驾驶室里薅出来:“既然抓到他了。我会和k联系,尽快把你撤回去。” “凭什么?没有我,你搞得定吗?!”童昕诧异地摊手,摇摇头调侃着:“烈火哥,你需要我!别不好意思承认。我知道你暗恋我。” “暗恋你个鬼。我不喜欢揍人和毒舌的女人,这两样,你全占了。你知道自己有多烦人吗?”烈火飞了个白眼过去,鄙视道:“有你在,我才碍手碍脚。赶紧撤。一个女孩子,哪儿危险你往哪儿扎,你傻啊!” “那你呢,你不傻?后背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吧。不疼了对吧!”她反唇相讥。 “我是警察!”他看看左右无人,低声道。 “我也是啊!”她趁机挽住他的胳膊,顺便一拳把他薅住的毒贩子,又打晕了过去。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男人应该保护女人。”他叹了口气,在她脑门上弹了个爆栗。 “你又不是我男人,要不,你收了我?如果,我真成你女人了,就听你的话,好不好?”她故意探过身子去,作势要亲他的脸颊。 烈火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躲着,斩钉截铁道:“不好。我又不喜欢你!” “滚!不会聊天就闭嘴啊。不然,老娘就打到你懂事为止。”她气急败坏,伸手就要捶他。 但她双掌中,却接到了一个带着火焰标志的头盔。 “给我的?”她转怒为喜:“哎呀,你也知道关心我了?” 她甩了甩又长又直的黑密头发,眨眨眼睛,带着一抹妩媚。 “废话,我开车,你头发都能飞过来,扎瞎我眼睛。女人,就是麻烦。”他嗤之以鼻。 一年后。 暴风雨的夜晚,他们站在芭蕉树下,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 “童昕,你必须服从命令,撤。趁他们,还没有找到我们。”烈火脸色阴沉,他手臂上缠着绷带,伤口很深,鲜血已经洇湿了纱布。 “不行,我一走,你就暴露了。我不可以让你陷入危险。”童昕坚决道:“要走,就一起走。” “我不能走,明天一早,厉忠良就要和泰国m将军进行交易。人赃俱获,这是抓住他们的最好时机。”他固执道。 “你想过没有,这有可能是个圈套?”她唇瓣哆嗦着,因为冷,也因为深深的担忧。 “不赌一把,怎么知道结果?”他背对着风雨,费力地点燃一支香烟:“没有时间了。我跟厉忠良这条线将近三年时间。他已经动了,要逃到境外的念头。必须收网。童昕,你知道,如果这批毒品,如果流入境内。将会是什么后果?有多少家庭,会因此支离破碎?又有多少人,会被这批毒品害得丢掉性命?” “我当然知道,我也是警察!我不怕死。我知道,保家卫国,就是军人的职责,随时随刻,都可能会面临牺牲,我从来不怕!可是……我不能接受,眼睁睁看着你死。不……”她流着泪,脸上亮晶晶的,眼泪和雨水混杂在一起。 “傻瓜,我死不了。”烈火狠狠吸完了最后一口烟,把烟蒂踩进了泥水间:“你先撤,等我回来。任务完成,我请你吃地道的铜锅涮肉。” 他话音未落,只觉得自己腰间一麻,整个人都瘫软下来。 “你……”他的嘴唇已经开始麻痹,只能怒视着她。 “对不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哪怕,用我的生命。”她抱住他,尽力把他放倒在枝叶密集的树下,让他靠着树干。 “鸿门宴,我替你去。”童昕用细白的手掌,擦着他的额头和脸颊,浅笑着。 “不……”他艰难挣扎。 “麻药的效果,会持续到四个小时后。烈火,我知道,这不是你真实的名字。就像,童昕也不是我的名字。没关系,我不用你记住我的名字,我的样子,和我的声音。我只要你记得。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她扔掉手中的注射器,又温柔地摸着他的脸颊,泪中带笑。 “其实,好想真的和你谈恋爱。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啊……我喜欢你就够了。只不过,很遗憾,我们只在一起刚刚一年,实在不够久,来不及让你喜欢上我。如果,任务完成后,我们都还活着,就收了我吧,好不好?我愿意……为你做天底下最温柔的女孩子。” 童昕浅浅一笑,她捧着烈火的脸颊,轻轻在他额上印了一吻。然后,她毅然决然,骑着他的摩托车,戴着他送给她的头盔,绝尘而去。 他眼睁睁望着她身影,被雨水冲淡了,在黑暗中消失殆尽。他挣扎着,不受控制的身体滚在泥水中,双掌中松垮垮地握了满手的泥与树枝。 “童昕,回来,你回来。”他不断地重复着,挣扎着。 当烈火身上的麻药效果轻缓。他疯狂地驾车去寻找她。他手指颤抖着,一次又一次拨打着她的手机,但一直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的心被恐惧紧紧攥捏住。他又存着一线希望,或许…… “童昕,接电话,接电话。”他机械地念叨着。 他被黑暗与暴雨包围着,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映衬出他鬼一般苍白的脸,与失神空洞的眼眸。 直到,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火光冲天,让烈火呆若木鸡。他被迎面而来的线人九毛扑倒在路旁。那种不祥之感,就像一条阴险的毒蛇,狠狠咬住了他的心尖。 “不能去啊。哥!来不及了,小嫂子全都为了你,哥。你不能让她白死。你不能去……”九毛紧紧抱住烈火,死也不肯放手。 两个人滚在一起,弄得满身满脸都是泥水。烈火终于没有力气了。他趴在雨水洼中,肩头不断地颤抖着。 九毛惊愣地发现。这个脾气暴躁,作风强悍的钢铁直男,已经泣不成声了。 “童昕,童昕。对不起,我救不了你。”痛不欲生的男人,狠狠捶着自己的脑袋。 “我来救你了,我救你。童昕,我们约好的。要一起平安回家。我来……接你回家。”他站起身来,走得摇摇欲坠。 但这个男人,浑身包裹着的杀气腾腾,却像突然展开黑暗的羽翼,燃烧着越来越炽烈的火焰。 第84章 83.过往不再来 清晨,当第一抹阳光,从敞开的窗子,投射在病床雪白的被子上。 他缠着纱布的手,还握着她的。 窗外,银杏树的叶子,在微风中摇弋着。泥土与叶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带着迷人的清香。 华光燊长长地舒了口气。他微微侧头,凝视着靠在他肩膀,还在熟睡的左右。 他们穿着同样的病号服,额头上都贴着创可贴。不过,他的双掌被缠着厚厚的绷带。她的伤口在左肩,从衣服的领口,还能隐约看到绷带的毛边。 大概因为伤口痛,所以她自然而然,把额头抵在在他左肩上,舒服地浅浅呼吸着。没有画眉,也没有唇膏的修饰。她的脸色有着冷瓷的苍白。还有一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的脆弱与柔和。 说实话,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左右和记忆中的童昕,毫无相似之处。除了……毒舌,还有会揍人以外。而且,说到揍人,明显童昕也更专业些。 当然,左右和自己对女孩的喜好,也完全不对味。他够传统,喜欢那种柔弱、温和的小鸟依人。这种强悍作风,高智商的母老虎,他确信自己丝毫没有武松的癖好与勇气。 华光燊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解开自己心结,让自己重拾记忆的人,会是左右呢? 不知为何,只想保护她。不知为何,她在自己身边,心里才会踏实和安稳。或者,她的笃定与冷静,就像一座灯塔,让他情不自禁被吸引。她不知道自己发着光,而在黑暗中沉浮的他,灵魂驱使着心追寻,因为,没有人不向往光亮与温暖吧。 华光燊记起了所有的过往,撕裂的生痛还在继续折磨着他。然而,他不再茫然了。人生之中,有的伤痛,必须承受。当伤口结痂,你的心也会越来越强大。 看着左右,均匀地呼吸着。他不由微微一笑,满心温柔。他伸出手指,想要帮她整理好,从额前滑落下来的,有些凌乱的发丝。无奈手掌被缠得像个球。他的动作笨拙而轻柔。 她却忽然苏醒了。 左右的眸光,犹如犀利的寒星,紧紧凝视住华光燊。后者本能地咽了咽口水,干涩地解释:“你……头发乱了。” “所以?”她迅速从他肩膀上离开。 她打量了他的病号服,又看了看自己的,待看到两人身上搭着一床薄被子。她眉心微微紧蹙。 “我……我没对你做什么……”华光燊本能地绷直后背,身体往后仰着:“吧?!”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此刻的姿势其实又亲密又暧昧。迅速在脑海里搜索着关于,昨夜的相关信息。然后,立刻补了一句:“我醒来时,我们都穿着衣服的,真的。” 但他话音未落,脑袋上已经挨了一掌,正好打在伤口上。好疼啊。 “废话,我又没失忆!”左右斜了华光燊一眼,她昂着天鹅一般的脖颈,把被子一股脑儿扔在他身上:“别心虚,你没做贼的体力和勇气。哭了一整晚,都快虚脱了吧?” 她的毒舌,一击即中,足以让他哑口无言,内心粉碎。他摇摇头,认命了。 一不小心,她牵动了肩头的伤口,倒吸冷气,差点儿跌回病床。所幸,他手疾眼快,及时扶住了她。 “滚远点儿!”她冷冰冰推开他,蹒跚着走到对面的桌几旁,打开一瓶矿泉水,喝了好几口。 “喂,别光顾着自己,我也渴了!”他靠在床头上,有气无力道。 左右抄起另一外一瓶水,扔过去。华光燊灵巧闪开,矿泉水砸在被子上。他委屈而无奈摊开两只手,晃了晃包着白纱布的熊掌。右手上还有留置针,正输着液。 “帮帮忙?我现在是残疾人士。” 她蹙眉,看了看门外,不像有人的样子。也只能叹了口气,不情愿地走过来,帮他拧开水瓶,递过去。 他却大言不惭地伸过脑袋,张开嘴巴:“我这个手,都这样了。什么都拿不起来。劳驾您,喂我喝口水吧?” 她有些讶异,但还是把水递到他嘴边,却不忘讥笑着:“怎么,铁拳英雄变狗熊了?活该!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我记得,昨天向一鹄和大爷爷都在的啊。” 华光燊一口气喝完了整瓶矿泉水,方才抬头回答:“我让向一鹄送大爷爷回去休息了。你睡着了,我就没让他们打扰你。” 左右挑了挑眉,低着头,似笑非笑:“你的意思,他们看见……” “看见怎么了?反正咱们俩都这样儿了。他们是自己人,不会笑话你的。”他朝着她,突然眨眨眼睛,带着几分调皮。 “哦?”她浅笑着,把空了的水瓶,优雅地扔进了垃圾桶,轻描淡写:“我们俩,怎么了?” “我们,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了。”他无辜地比划着:“左右,你知道吗?你睡着了会磨牙的。你看,你口水都把我衣服弄湿了。” 她的脸色由白转青,青中又泛起了红,不过绝对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被气急败坏的怒火中烧。 她顺手抄起自己床上的枕头,狠狠就砸了过去。 “你又活过来了是吧?好啊,憨货,那我帮你检查检查脑袋,别是哪儿短路了吧!”她冷笑着,咬着牙隐忍着肩痛。 华光燊稳稳接住了枕头,也接住了左右的手腕。他不过巧妙一拽,她便落入了他的拥抱。 她刚要挣扎,却听到他在耳畔低语:“谢谢你,左右。你让我,又活了过来。” 她愣了一秒钟,推开他。她躬身凝视着他,仔细打量着:“你到底是谁?石头还是大名鼎鼎的烈火哥?” “我是华光燊。左右,你是我救命恩人。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了。”他特别认真道。 “听起来,却不像是个好消息。”左右捋了捋自己凌乱的长发,叹了口气。 她凝视着他,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一双狭长的大内双,眸光里的内容,比之曾经深厚了许多。他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还好吗?”她多少有些担忧,犹豫着问。 “不好。浑身都痛,特别是手。”他叹了口气,沮丧地看着自己的双掌。 “你知道,我问得不是这个。”她莫名其妙笑了,带着一抹自嘲:“我真搞不明白,华光燊。能忘掉不堪的过往,其实是件幸福的事。你却如此固执,非要找回来,自讨苦吃吗?” “我的曾经,也许有过痛苦、无奈和绝望,却没有过不堪!有的事,一辈子都不能忘。有的人,也许离开时,她连名字都是假的。但她却用生命去捍卫自己的职责,去保护自己的战友,她的付出与真心,全部都是真实存在的。她也不应该被人们遗忘。”华光燊扭头,望着窗外的银杏树林,低低道。 “华光燊,你和童昕,都是令人敬佩的勇者。我们岁月静好,皆因有人负重前行。享受幸福生活的人,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些无私奉献的烈士和无名英雄。”左右同样望向树林,她的声音嘶哑而悠缓:“我所谓,你不堪的过去。是你对童昕的愧疚感,带来的自我折磨。就算你把自己折磨成鬼,她也不会死而复生。而她一定希望你,余生静好,平安喜乐。在这一点上,你挺幸运。被人用生命守护的感觉,一定很温暖吧……” 他凝视着她,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所以,谢谢你。左右,你帮我度过了这个坎儿。我肯定会好起来。我也希望你能向我吐露心声。也许,我也能帮上你。” “呵呵……”她尴尬地笑着,满满的讥讽:“我才没想帮你什么?昨天,是大爷爷让我跟着你。我想帮的,是小哑巴儿,仅此而已。你想多了。再说了,我和你,完全不同。你帮不了我,因为……哈士奇的智商,根本不在线。好了,以后离我远些,憨货,滚吧!” 左右扔下目瞪口呆的华光燊,蹒跚着走出了病房,头也不回。 “过往不再来,真的可以吗?”她冷笑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天真……” 肩膀的伤口痛,但心里的那道,久久不曾愈合的旧伤,更揪心吧。 第85章 84.第柒号事件 开学之后,喵喵升入大四。虽然年底才会提交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但很多学生都开始早早准备论文的选题与素材。 作为学霸的喵喵,为了争取最后一学期的奖学金,也悄悄攒着劲头儿,成为图书馆的常客。虽然,她还住在艾国欣家,但除了上课和查资料的时间,来社区服务中心的次数,要比暑假少了些许。还好,有向一鹄及时补缺。 自从,这个有双桃花眸的帅哥出现在爱有微光喵喵团。住在附近的女孩子,前来求助的人数,一下子就暴增起来。求援的事情,更可谓五花八门。比如,衣服从阳台落在树上,厨房里出现了一群小强,家里的猫便秘喵喵叫,以及失恋后想要一个安慰的臂膀。 其实,女孩子们的心思猜也猜得到。能不能解决问题在其次,和颜值很能打的帅哥,单独相处一两个时辰,或许能碰撞出恋爱的火花呢?所以,一个让对方记忆深刻的开场剧情,益发重要。 毕竟,这样长得好看,笑容温暖,貌似还挺有钱的钻石王老五,一般只活在大总裁的小说里。偶尔窜到自己眼前,若不一爪子摁住,岂非辜负了老天的美意? 于是乎,向一鹄在社区服务中心多了一张办公桌。但艾国欣却收获了络绎不绝的女性志愿者。自此,阳光房里的鲜花与小甜点,似乎也就没断过。这下可把喵喵紧张坏了。她甚至不惜重金贿赂华光燊,每天都要把办公室里情报,第一时间微信给她。 此刻,华光燊半张着嘴巴,吃惊的望着向一鹄办公桌上的礼物盒子,堆积成山。花花绿绿的,一桌子啊。有月饼、巧克力,居然还有卤肉什么的。 “大爷爷,再过几天,真的是中秋节吗?我怎么觉得,更像中元节呢?这些都是祭品吧……”他砸着嘴,目瞪口呆。 “石头啊,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刚喝了一大缸子老陈醋呢?”艾国欣哈哈一笑,揶揄着:“一鹄办事认真,人又随和。所以,请他帮过忙的居民们,都想好好感谢下他。他推脱了好几次,你看,人都不敢来办公室了。可咱们小区的住户啊,就是热情。” “是女住户吧,还是年轻的女住户。大爷爷,要不您在隔壁开个婚姻介绍所吧。收钱的那种,我觉得,有虎子在,我们能一下子发达喽。”华光燊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还绑着纱布的手掌,长吁短叹。 “同样是男人,我华光燊哪点不如他呢?我也不比他矮啊,我待人比他还热情呢?就说那些登高爬低的危险事儿,虎子恐高都是我去的啊。怎么,最后还是感谢他呢……”他皱着眉,喃喃自语。 “不会,也有人专门感谢你。”左右不动声色,喝了一口矿泉水,淡淡道。 “真的?我就说吗,这老百姓的眼睛还是雪亮的。”华光燊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摩拳擦掌:“我的慰问品呢?快给我看看。” 左右冷笑了下,从一个纸盒子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扔了过去。竟然是一根巨大的牛腿骨,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犬用零食。 华光燊接住骨头,鼻子都要气歪了:“骨头?居然给我送了一根骨头?这谁啊!” “没错,你帮王大爷找回来,他们家那头溜出去谈恋爱的边牧。王大爷特意感谢你的。他听说你也养狗的,大概说的是陈皮吧……所以。”左右斜了一眼,眼角正在不停跳动的华光燊:“收下吧,毕竟是份心意。” “大爷爷,我不高兴了。这明摆着欺负人啊!”华光燊哭笑不得地摇晃着手中的骨头棒子:“我就不明白,虎子怎么那么讨人喜欢呢?难道,就因为他脸比我白?” “向一鹄第一次收到女孩子送的礼物,是在他六岁。从那以后,我就没见过,能拒绝他微微一笑的女孩。”左右双手交叉在胸前,身体靠在办公桌上:“华光燊,讨人喜欢这种事情,是天赋,你恐怕……生来没有,放弃吧。” “无所谓啊,我又不需要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欢我。”华光燊把牛骨扔到自己办公桌上,他朝着左右歪头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我只要,我喜欢的女孩,也喜欢我,就足够了。” 艾国欣眉毛一挑,他含笑着也望向左右。可惜,后者涂着正红色唇膏的唇瓣,旋起一朵耐人寻味的笑:“有道理。听说,李奶奶家养了一只哈士奇,母的,也挺纯的。” “左右,嘴巴太毒,当心一辈子嫁不出去。”华光燊呲着牙,意味深长。 “谁要嫁不出去了?”门外传来响声。 只见,向一鹄带着一个中年女士,正从门口走进来。那女人打扮端庄大方,不过双眼红肿,脸色疲惫,看上去也有些年纪了。 “大爷爷,有新的客户求助。我刚好在院子外面碰上了。来,姜女士,请坐吧。”向一鹄彬彬有礼,优雅潇洒。 “不会吧。虎子……你……口味变了?”华光燊吃了一惊,喃喃道。 “小右,今天出门,忘了给你的哈士奇,吃治精神病的药了?”向一鹄半眯着桃花眸,微笑中裹挟着挑衅。 “向一鹄,信不信我买十万个黑粉,让你开心开心啊?”左右迅速神回击。 “那个,打断一下,黑粉是啥?”华光燊眼睛里充满了探究,把脑袋凑到两人中间。 向一鹄忍不住哈哈大笑,左右闭上眼睛,从牙缝里呲出一句话:“华光燊,我茶杯刷了吗?” “刷了啊。”华光燊拿起左右的茶杯。 “那就再刷一遍。”她半眯着眼眸,盯住了他:“我就纳闷了,你的智商真的被自己吃掉了吗?” “好了,别闹了。来,姜女士,快坐下。别见笑啊,我们这里的年轻人呢,最爱开玩笑。别理他们。来,喝茶。”艾国欣推了推向一鹄和华光燊。他把那个被逗笑了的中年女士,请到了会议桌前。 “艾老师,您的爱有微光喵喵团,果然充满了欢乐。真好……”姜女士笑了笑,她坐了下来,轻轻舒了口气:“本来,我又紧张又伤心,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们这一打岔,我心情倒没刚才那么糟糕了。” “那就好。这人呢,最好笑口常开的,不容易生病。”艾国欣微笑着点点头。 大家一一落座。姜云望着自己面前,冒着袅袅热气茉莉花茶,一时间有些出神。 她思忖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鼓足了勇气开始述说。 “我叫姜云,是个中学老师。我今年三十二岁,有个四岁的儿子。我老公叫董洲,他是急诊室的医生,今年三十五岁。我们家,就住在这个小区里。我……来咱们社区服务中心……是想请各位老师,帮我解开一个秘密。我老公经常不回家的秘密。” “怎么,你老公有外遇?”华光燊直言直语,直截了当:“没想到,第柒号事件的主角是陈世美。这个包青天,我就做得来。大姐,你说吧,我帮你好好教训他!” “不会的。我了解董洲,他不是不负责任的男人。他也很爱我们这家。我相信,他没有外遇。”姜云坚定的摇摇头,打断对方。 “已经快三个月了。他每天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甚至,还撒谎说,在医院里值班,开始夜不归宿。我很苦恼,我尝试过和他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但他总推脱自己很忙,没有时间。我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连接儿子回家的事情,都能忙忘了。他还经常一个人,在阳台抽烟。作为他的妻子,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呢?” “恕我直言,姜女士。听起来,你丈夫的举动,确实像有了外遇。有很多女性都难接受,自己的丈夫出轨的事实。不过,我觉得你现在更需要一个专业的律师,来帮你及早处理婚姻问题。”左右缓缓道,她冷静而笃定。 “我不想离婚!”姜云惊慌失措地摇摇手,紧张地站了起来:“豆豆也不能没有爸爸。如果你们是这样帮我的,那我还是走吧。打扰了。” 第86章 85.男人的秘密 天台上,葡萄架下。 枝叶繁茂的葡萄叶郁郁葱葱,藏着一串串的绿色葡萄珠儿。果实尚未成熟,却也圆润可爱。 那一对老八哥被挂葡萄架下,总伸着尖嘴,想要偷吃葡萄。偶尔吃到,又被酸涩得怀疑自己的鸟生。可必然又不甘心,周而复始的努力去偷吃下一颗,或许能碰到甜的呢? 左右靠在栏杆上,凝视着那一对固执的鸟儿,冷笑之中,裹着自嘲。 其实,人和鸟,都一样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美其名为挖掘奇迹,殊不知源自自欺欺人的脆弱,和没有面对真相的勇气。 今晚,社区服务中心的人聚得可真齐。赵薇煮了新鲜的老玉米,喵喵则把向一鹄办公桌上点心一网打尽,直接拎上了顶楼,美其名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虎子,不是我说你。如果你不喜欢送你礼物的姑娘,就不该接受这些礼物。她们会误会你的。”华光燊皱着眉,拍拍向一鹄的肩膀,认真道:“你看看电影里的大众情人,一般都没好下场。” “喜欢也是一种善意吧?有必要那么生硬拒绝吗?何况,我不认为,男人与女人之间,除了恋爱关系,便不可以做朋友。比如我和小右。我是她的蓝颜闺蜜,她是我红颜知己。我想,即便她将来有了男朋友,也未必会有我更了解她……”向一鹄故意压低声音,眸光中带着一抹坏笑。 华光燊用力攀住向一鹄的肩膀,在他耳畔低声威胁:“我可不喜欢什么蓝颜红颜的。你敢跟左右不清不楚,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哦?哈士奇,你又是小右什么人呢?个子挺大的,胆子却小得很,连告白都不敢。”向一鹄逗趣道:“哈士奇,告诉你一个关于男人的秘密。暗恋这种事,就像便秘一样,久而久之,会生病!” “怎么了,华少。你得痔疮了?!”喵喵凑过头来,大呼小叫着。 “我没痔疮!滚!”华光燊面红耳赤,怒吼着:“大爷爷,我举报向一鹄,他收人家小姑娘的点心,这就是明目张胆的受贿。” “好了,石头。你就不要上纲上线了。”艾国欣笑着摇头:“一鹄是来帮忙的。他工作做得好,你和喵喵要多学习。你们两个,脾气都太急躁。特别是你,动不动就来个武力威胁。那个老胡家的儿子,不孝敬老人肯定不对。但你也不能,上去就给人家一个过肩摔啊。” “谁让他骂老人,还想跟他爹动手?我教训他,就是教他怎么做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啃老的混蛋。”华光燊看了看自己依旧绑着纱布的手掌,叹气:“要不是我有伤在身,发挥还能更充分些。” “石头啊,你这暴脾气,可得收敛收敛。这个做社区服务工作,可不是你做特警抓罪犯。咱们啊,可得以理服人,更要以情动人。”赵薇心惊胆战,大声嘱咐着:“你看看人家一鹄,态度温和,又有耐心。” “薇姨,石头说得也有道理。”向一鹄慢条斯理地接言。 他浅浅一笑,依旧风度翩翩:“所以,我打算请小区的居民们,看一次露天电影,算作答谢吧。找机会,我也会说清楚,让她们不要再送礼物了。赵主任,我这样做,不算犯错误吧?”。 “不算不算,你本来就是志愿者,不拿工资的。还经常给社区服务中心添这添那的。我们都不好意思了。再说了,自从有了你这个志愿团团长,咱们小区组织活动方便太多了。至于露天电影,很贵吧,可不能让你再破费了。”赵薇着急起身,摇手拒绝。 “没关系。我有个朋友,是露天电影俱乐部的。他们经常会组织志愿者,以低廉的成本价格带着一些经典老电影进各大社区播放,也算为发展社区文化做贡献。我们先试试看,如果居民们反应好,趁着秋高气爽,就多放几场。”向一鹄风淡云轻。 “想法挺好,不过,不许自己掏腰包。我和艾老师想办法,申请一些费用,毕竟也是为丰富社区居民们的业余生活。”赵薇笑眯眯地递给向一鹄和华光燊,一人一根香喷喷的煮玉米。 “哈奇士啊哈士奇,你傻眼了吧?让你打小报告,活该被批评!”喵喵故意朝着华光燊吐了吐舌头,顺便就捞走了他手里的玉米。 “好啊好啊,要有电影看了。最好中秋节那晚就有哦,一边吃月饼,一看电影,还能顺便赏月,太美了。”喵喵眉开眼笑地,坐在向一鹄身边,深情款款凝视着自己的男神。 华光燊耸耸肩,不怀好意:“看什么电影,猴子捞月亮吗?小猴子,你就不担心,虎子的追求者那么多,总有一个能得手的?当心你这头笨猴子,竹篮打水一场空,到时候哭死你啊!” “乌鸦嘴,我诅咒你,一辈子给母夜叉当牛做马,永世不得翻身!”喵喵呲着牙,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哎呦,我的小祖宗们,你们别闹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伤感情啊。”赵薇无可奈何地看看艾国欣。 “你们都这么有劲头吵架,看来已经想好怎么帮姜云,解决她和爱人之间的麻烦了?”艾国欣气定神闲,突然抛出了一个难题。 “大爷爷,这还算事儿?明天,我就去侦查那个董洲的行踪。如果,他真是陈世美,我就来个人赃俱获。到时候,就看姜云对他,想杀想埋了。”华光燊斩钉截铁。 “我想先和董洲谈谈。从姜云的叙述中看来,她的老公并非不讲道理的人。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向一鹄放下玉米,缓缓道。 “向一鹄,这回我可支持华少啊。我觉得,十之八九,董洲就是做了对不起姜云的事情。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他隐藏了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难道不是心虚吗?渣男,不能被原谅!长痛不如短痛,失败的婚姻没有必要委曲求全。”喵喵认真地说。 “小猴子,你谈过恋爱吗?”向一鹄唇角一旋,笑望着喵喵,又看看不服气的华光燊:“还有你,哈士奇。” 她脸红,低着头嗫喏着:“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步吧。” 华光燊也立刻点点头,表示赞同。 “无论恋爱关系,还是婚姻关系。我不认为,男人与女人之间,都可以丝毫没有距离,没有秘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维方式,生活喜好,以及内心的空间。如果,你要求对方毫无保留地向你坦诚一切。你的想法幼稚而危险。成熟的男女关系,需要距离,更需要信任。”向一鹄娓娓道来。 喵喵愣了几个呼吸:“我完全听不懂,向一鹄。你的意思,如果董洲出轨了,也不完全是他的错,对吗?” “让一个小朋友理解男女相处的艺术,确实强人所难。”向一鹄浅浅一笑:“等你再长大一些,谈过几次恋爱,就明白了。” 喵喵吃惊的还想反问,难道我们不是谈恋爱吗。但话未出口,已经被华光燊推到了一边去。 “虎子,这么说,你在恋爱方面,相当有经验了?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呗,私聊啊。”华光燊勾住了向一鹄的脖子:“要不这样,明天咱们一起去找董洲。先侦查,再沟通,看看咱们谁的那一套,更管用。” “那我怎么办?”喵喵不甘心地问。 “你不得上课啊?”华光燊不耐烦地挥挥手:“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你一个猴子,不用懂。还有啊,母老虎的伤还没好,她自己换不了衣服,洗不了澡。有时间,你也关心一下战友行不行啊?” “喵喵,就先按石头说的办吧。”艾国欣耐心地听完,几个年轻人的争论,方才慢条斯理道:“这第柒号事件,就由石头和一鹄来解决。我要提醒你们,姜云对她爱人,和他们的小家,还是充满了感情的。她向我们求助,是解决她的家庭困境。我不希望,你们从自己的好恶出发,而要从姜云和董洲的角度,去理解你们看到的,所谓真相。” 华光燊与向一鹄点点头。 向一鹄遥望了一眼,靠在栏杆旁,继续发呆的左右。他反手勾住华光燊的脖子,让对方不得不靠近自己,又拽到了放着食物的桌子旁。 “喂,干嘛啊?”华光燊莫名其妙,警惕道:“你不会对我,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吧?” “哈士奇,连狗谈恋爱,都知道要送一根大骨头,去讨好对方。你还真顽冥不化啊。”向一鹄讥笑着:“你以为,小右会藏在这个小区的社区服务中心,一辈子吗?你以为她没有人追求吗?近水楼台先得月,明白吗?” “你什么意思,我又没说喜欢左右。”华光燊别别扭扭地挣扎着。 “行了吧。你想请我吃饭,还私聊,打谁的主意呢?”向一鹄坏笑道:“女人都喜欢主动的男人。” “哎,行不行啊?”华光燊终于装不下去了,忐忑和扭捏道:“你确定,母老虎也吃这一套吗?” “活该,你做单身狗。”向一鹄摇了摇头,他同情地拍拍大狼狗的后背:“你自求多福吧!” 向一鹄吹着口哨,潇洒离去。华光燊踌躇了好一会,他在锅里选了两根又大又饱满的玉米,用纸巾裹好了,装在不经意的,转到了发呆看夜景的左右身旁。 “这种老玉米,得趁热吃。凉了会伤胃。”他低低道。 左右看着那只依旧裹着纱布的手掌,还有玉米上被细心裹着纸巾,心头微微一暖,破天荒没有拒绝。她接了过来,小颗小颗啃着玉米粒。 “你们在闹什么?”她不经意问。 “没什么啊,就是商量怎么帮助姜云的事呢。”他讪讪道。 “怎么不叫我?”她挑眉,疑问。 “大爷爷说,你的伤还没好,需要休息。再说了,这揭开男人的秘密,还是我们男的,更得心应手吧。你就踏踏实实在家,好好休息吧。看你瘦的,都快成柴火妞儿了。”他舔了舔嘴唇,用关切的语气。 她冷笑了几声:“也好,狼狈为奸,蛇鼠一窝。想必,你们更了解董洲的伎俩。” “还疼吗?”他却突兀地问,遂而低了头,喃喃道:“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她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对了,我给小哑巴儿和老何租了房子,东西都是全的。今天已经搬过去了。” “一是希望他们真正团聚,二是你的伤还没好,再照顾他们,实在不方便。我就没跟你商量,自作主张了。他们,也不打算回老家了。等陈阿四的案子一结,秀秀就回餐馆上班。老何也能去帮工。他们的收入足够养活自己。” “还有,我会帮张所长,继续为那些孩子寻找家人。你放心……”华光燊刻意啃着自己的那根玉米,低声道。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裹了华光燊皮子的外星人吧。”左右长眉一挑,揶揄着:“原来,你也可以做事情面面俱到的。谢谢……” 华光燊低垂了眼眸,微微一笑:“左右,你并不了解华光燊。不过,我一点不介意,你有兴趣多了解一些。孤狼和哈士奇,还是有区别的。” “哦?”她退了一步,昂头细细打量着他:“还孤狼,月圆之夜就要到了,你要不要变身给我看看?” “你见过啊。只有你见过!”他哂笑着,眸光闪亮,堪比天边烁烁的寒星。 “石头和烈火,都不是真正的华光燊。”他认真地凝视住她,一字一顿道:“我更希望,有一天,我能成为……你的华光燊,左右的华光燊。” 她蓦然吃了一惊,遂而摇摇头离开,还轻飘飘扔下一句:“憨货!” 华光燊望着左右,渐渐远去的窈窕背影,情不自禁笑了。 她真好看啊,就像仙女一样。总有一天,她会成我一个人的仙女吗? 第87章 86.讨好的手段 三十五岁的董洲,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一米七五的个头,不胖也不瘦,算不上好看也绝对不丑。他的头发和指甲都很干净,带着金边的近视眼镜,有轻微洁癖,是帝都某三甲医院急诊科的副主任医师。 他和妻子姜云,有个四岁的儿子豆豆,聪明伶俐,十分可爱。 姜云三十二岁,是一所重点中学的语文教师,为人温和稳重,典型的贤妻良母。 董洲和姜云五年前,通过相亲结婚的。两个人的年纪合适,家庭也门当户对,所以从恋爱到结婚,再到生子,一切顺其自然,顺利之中不乏平淡。 他们的家,就在定福里二条的小区里。邻居们对这对温文尔雅的夫妻,印象颇佳。 作为急诊科的医生,加班加点本是平常之事。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董洲出奇的繁忙。而且,每天回家,都疲惫至极。有时候。连衣服都没换,就能靠在沙发里睡着了。 他甚至,连陪儿子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而且,他在悄悄的和朋友借钱,却刻意瞒住了妻子姜云。 一连好几天,董洲下班之后,并没有回家。而是骑着自行车,前往距离他们医院二十分钟路程的附属医院。每次都带着大包小包的水果和零食,交给住院部的一个漂亮小护士。 昨天,他居然买了一个生日蛋糕、一双棉拖鞋和一顶大波浪的假发。那个叫熊熊的小护士眉开眼笑的,接下了众多礼物,笑得比花还甜蜜。 紧接着,他们一同消失了了至少三个小时,很晚了,熊熊才把董洲依依不舍送到医院门口。 关键在最后,在门口的银杏树下,董洲激动地说着什么,居然还落了泪。熊熊也抹着眼睛,紧紧拥抱了下他。这一男一女,一副依依惜别的既视感。 “一切证据显示,这个董洲,确实有问题。”华光燊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在会议室的白板上,罗列出董洲的基本情况。 向一鹄和左右,都坐在他对面,看着白板上横七竖八的联络线,微微吃惊。难道,眼前这位已经化身,福尔摩斯.柯南.华了不成? “华少,我们不是查案,你搞得这个动静,稍微有点儿壮观了吧?”向一鹄苦笑着。 “咱们就是在办案啊,这才叫效率!想当年,如果包青天遇到我,恐怕就没有那个御猫展昭什么事了。别说一个陈世美,就是一个加强连的渣男,在我的火眼金睛下,也绝无遁形。”华光燊跳坐在会议桌上,得意洋洋。 “嗯,那你的意思……”左右不紧不慢,低垂着眼眸,暗藏讥讽。 “董洲出轨了,对象就是他们附属医院的小护士熊熊!我猜,他当时一定说,给我一些时间,我会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我的妻子很善良,我不想伤害她。”华光燊在自己的幻想中,娓娓道来。 “他为了博得熊熊的同情,故意把自己说得很可怜。而且,还准备了很多礼物,来讨好对方。那个少女一定涉世不深啊,被这个大尾巴狼的假惺惺给骗了。所以,她抱了他,安慰他说,亲爱的,你太善良了,我爱你,我会等你的。” 为了剧情再现的逼真,华光燊故意尖细着嗓子,拿腔拿调学着小护士的娇嗲。听得对面两人,直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拖鞋和假发?”左右冷笑着调侃华光燊:“你知道,狗熊是怎么死的吗?” “狗熊?笨死的?不对啊,不应该猪才是笨死的吗,我知道那个梗,你别给我下套了。”华光燊蹙着眉,谨慎道。 “狗熊,是被气死的。”左右点点头。 “为什么?”华光燊困惑。 “因为猪太笨,所以狗熊被气死了!”左右眸光闪过一丝狡黠。 “等等,这个……猪跟哈士奇,有什么联系吗?”向一鹄兴趣盎然。 “你知道猪狗不如这个成语吗?他们是兄弟啊。还有,你听过另外一个梗吗?狗熊和老虎干仗,狗熊和老虎都挂了,为什么?”左右扭头看着向一鹄:“狗熊都被猪和哈士奇气死了,老虎自然是被笑死的。” “哈哈哈……”向一鹄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了好一阵:“小右,你太坏了。” 华光燊听得一头雾水,他叹了口气,扔掉手中的白板笔:“我说错了,你们可以反驳啊,干嘛这么拐弯抹角的骂人呢?” “你见过,送女朋友礼物送假发和棉拖鞋吗?”向一鹄摇摇头,忍笑发问。 “不可以吗?”华光燊大吃一惊,他尴尬地挠挠头:“我又没送过女孩子礼物,我怎么知道假发和棉拖鞋不能做礼物。” “你看到假发的样式和棉拖鞋的颜色了吗?”向一鹄耐心继续问:“还有蛋糕,什么牌子的?” 华光燊仔细回忆了下,嗫喏着:“离得太远了,我没看得特别清楚。假发是那种黑色的,长长的,卷卷的。拖鞋好像是那种包裹得密密实实的,咖啡色的棉拖鞋吧。蛋糕,蛋糕……我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黄色的,一个方块儿吧,好像放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 “熊熊多少岁?”左右接着问。 “二十岁出头?看起来很年轻。”华光燊有些困惑:“小护士和事业有成的男医生谈恋爱,似乎没什么bug吧?” “如果,一个事业有成的男医生,送给自己二十岁出头的小情人。一顶老式的假发,一双中年妇女款式的棉拖鞋,和一个南瓜口味的无糖蛋糕。你觉得,他还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吗?” 向一鹄同情地拍拍华光燊的肩膀:“我的直男兄弟啊,我为你的未来十分堪忧。不知道,哈奇士的皮子,能不能做皮草大衣啊?” 华光燊思忖着,他突然击掌,恍然大悟:“你们说,会不会是给熊熊的妈妈呢?熊熊的妈妈算起来,也不过四十几岁吗,就是中年妇女啊。想讨好女朋友,不如先讨未来丈母娘的欢心,电视里不都这么演得吗?这个逻辑,没bug了吧?” “有道理……”向一鹄煞有其事点点头:“讨好未来的丈母娘,算是个捷径。董洲又是急诊科的副主任医师。如果帮助女朋友的母亲,在附属医院疗养,应该不算难事。这暖男的路线,倒挺感人的。” “我怎么觉得,你们男人的内心都够龌龊和肮脏呢?似乎第三者永远都是贪慕虚荣的少女。”左右冷笑着,再度挑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熊熊为了给妈妈看病,不得不屈身于在医院中,有话语权的董洲呢?或者,这个董洲,也利用了自己的职权,利诱了年轻不懂事的小姑娘呢?” 华光燊一下子就语结了。他用裹着纱布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的边缘。 “这还不简单,明天我和华少一起,去会会熊熊和熊妈妈呗。”向一鹄潇洒地打了个响指。 “好,别忘了带着蜂蜜。如果熊妈妈被你们气到凶性大发,可以救命的。”左右拿起自己的挎包,聘聘婷婷,款款而去。 “虎哥,有个事儿,我还想请教。你说,如果想讨好女孩子,先讨好她妈妈,这个事儿靠谱吗?”华光燊眼看左右的身影远去,赶紧拉住了向一鹄。 后者点点头,意味深长浅笑:“当然了。” “那……那个……”华光燊欲言又止。 “左右的妈妈, 第88章 87.小姨庄如梦 金树医院,是帝都医院的附属医院,有很大的住院部。 医院里,种植着一片银杏树林。据说最老的那棵,树龄将近百岁。它巨大的树冠延绵伸展,枝繁叶茂。树下还有玉白的石凳石桌,时常有人休憩或者闭目养神,享受一隅宁静之美。 靠近地面的枝条上,还被痊愈的病患家属们,拴上了长长短短的平安卡。红色的线绳,挂着描画着不同字体,祝愿着相同平安的洒金笺。这让老银杏树,看上去很像童话里的许愿树。 小护士熊熊,今年二十三岁。她来金树医院做护士,其实不过一年多时间。每天都有病患或者家属来找,已经习以为常。但如今天这般,突然被两个大帅哥,邀请到僻静的银杏树下谈心,实属第一回。难免狐疑和小激动。 两个男人,都个子高高的。一个衣着精致,温文尔雅,另一个身材健美,英气十足。显然,他们看上去不像病人,也不像病人的家属。文质彬彬的那个,还买了温度刚刚好的香草拿铁,请自己喝。这般遭遇,实在有些蹊跷。 “你叫熊熊是吧?我们想找你了解些情况。”华光燊挠了挠下巴,开场白有些突兀。 “啊?你们……是警察,来办案吗?”熊熊愣了一下,又似乎恍然大悟:“我们金树医院里,有嫌犯?那,你们不应该找我啊,应该找院长吧。”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警察。我们……”华光燊慌忙摇了摇手。 “我是作家,来金树医院采风的,想找些写故事的素材。知道吗?你们这里的老银杏树,都上抖音热门了。”向一鹄暗中踩了一脚华光燊的脚,微笑着把香草拿铁,递到熊熊手中。 “听护士长讲,这些平安卡都是你亲手制作,无偿提供给痊愈的病人。没想到,善良的小护士,不但心灵手巧,还是个貌美如花的少女,果然赏心悦目,令人印象深刻啊。”向一鹄娓娓道来,一双桃花眸里,闪烁着波光粼粼的浅笑。 “原来你们是作家大大啊,没想到,作家里面还能有这么帅的。”熊熊的脸颊微微泛红,喃喃自语着,遂而又好奇:“那你,写什么小说啊?言情的吗?我最喜欢看红袖上的言情小说。” “他写鬼故事的。”华光燊悻悻道。眼见向一鹄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得了熊熊的好感。他不禁心中积愤难耐,再次补刀:“什么无头护士复仇啊,太平间回魂夜啊……诸如此类。” 熊熊愣住,又打了个冷战:“啥?你怎么写这么恐怖的故事啊。那我,恐怕没什么素材,能提供给你。” “熊熊,别理他。他这里有问题。我今天带他过来,顺便还想找精神科的医生,帮他诊断下。你有没有相熟的大夫,推荐啊?哈士奇,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只能先送你去看病了。”向一鹄保持着微笑,手肘却毫不客气戳了华光燊肋下。 后者闷哼一声,捂着痛处,趴在石桌上,他指着笑眯眯的男人,又气又痛。 “我们这里是帝都医院的附属医院,如果要看精神科,还是要去本院。我有个朋友是急诊科的副主任,碰巧他今天要来找我的。我帮你问问?可是,我问好了,怎么告诉你呢?”熊熊认真地望着向一鹄:“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方便……回头联系。” “好啊。”向一鹄微笑着,面不改色报出了华光燊的手机号:“我的电话号码是xxxxxxxxxxx,我们聊完了,你可以直接加微信”。 “这样也行?”华光燊目瞪口呆,他紧紧盯住向一鹄,暗中竖起了大拇指。 “那你们,想了解些什么呢?”熊熊喝了一口咖啡,笑眯眯地:“还好,今天我是晚班,还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讲讲你那个帝都医院急诊科的朋友呗?他是你什么人啊……你们怎么认识的?”华光燊急不可耐,直截了当。 “啊?”熊熊又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别理他,又犯病了。”向一鹄轻轻挑眉,敲敲华光燊的额头。 “哦,好吧。”熊熊有些担忧地望了望华光燊:“你朋友没事吧?他怪怪的……” “没事儿,估计是看见你这么好看的小仙女,激动啊。”向一鹄摇摇头,沉吟了几秒钟,缓缓道:“不如,就先说说这棵老银杏树,和你做的平安卡?出于什么原因,让你想做这件事呢?” “好吧。”熊熊回头,凝视着挂着洒金笺的老银杏树,神情突然有些落寞:“其实,在银杏树上挂平安卡的想法不是我的,是我小姨的……” “小姨,你小姨也在这里住院?”华光燊惊诧道,他与向一鹄对视下。 熊熊点点头,轻轻道:“对啊,三个月前,我小姨来这里住院。她说,她看过一本小说,如果能把祝福挂在老树上,心愿一定会实现。其实,当每个病人和他的家属,健康平安的离开医院,最希望的,一定是以后和爱人家人相处的时间,能久一些,长一些。她设计了这些卡片,让我送给那些痊愈离开的人。求平安,为让爱你的人心安。” 向一鹄与华光燊沉默了一会儿。他们,都暗自感慨,这小姑娘和她小姨,两颗充满了善意的心。那么,这样的女孩子,会是破坏别人家庭幸福的第三者吗? “你小姨,很善良,也很浪漫啊。”向一鹄率先打破了沉思,他微笑道。 “我小姨是个中学老师,她教语文,爱读诗,也会写诗,平常自然诗情画意的。我小姨还长得很漂亮呢!”熊熊带着点儿小得意,对自己小姨赞不绝口。 但遂而,她又忧心忡忡起来:“可惜……她今年才四十三岁,得了肝癌,晚期了。” “我姥姥说,小姨小时候算过命,人家说她那是仙女命。人长得好看,心底善良,多才多艺,可惜就是姻缘不顺遂。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小孩儿。她的病怕会英年早夭,会被老天爷收回去。我才不信,这是迷信。我小姨这么好的人,一定会好起来。” “小姨最怕给别人添麻烦。得了这么重的病,若不是因为在马路上,救一个乱跑的小朋友,被车撞了送到帝都医院的急诊科,我们都不知道,她已经病得这么重了。哎……我妈和我姥姥都快急疯了。还好,小姨的运气真好。那天,急诊科接诊的大夫董主任,竟然是我小姨以前的学生。”熊熊欣慰地舒了口气。 “什么,董洲是你小姨的学生?”华光燊和向一鹄又吃惊地对视着,惊呼出声。 “怎么,你们也认识董主任?”熊熊咧嘴笑了:“看来这个世界真的很小,缘分太奇妙了。” 向一鹄若有所思,他点点头,似乎轻描淡写:“我们和董洲,确实算有缘。没想到,你小姨是董洲的老师。你小姨叫什么名字啊?熊熊,方便我们去看看她吗。” “当然可以了。既然,你们是董主任的朋友,那也算我小姨的半个朋友了。我小姨叫庄如梦,名字很好听吧?”熊熊毫无心机的,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第89章 88.我的班主任 一间独立的单人病房中。 一个瘦弱的中年女人,因为化疗后没多久,她新长出来的头发又短又黄。 她斜靠在病床上。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正耐心地端着一碗汤,一点点吹凉了喂给她喝。 虽已入秋,但秋高气爽,气温还算舒适怡人。不过,那女人看上去,脸色黄里透着青黑。她瘦骨嶙峋的,里面套着病号服,外面还披着件厚厚的火红色毛衣开衫,却依旧不胜风寒的孱弱模样。 女人虽缠绵病榻,但从她俊秀的脸部曲线上,依稀可看出其盛年时的芳华秀美。特别是额头上,那一抹小巧玲珑的美人尖儿,颇有几分古代佳人的如兰韵味。 她旁边的男人,看上去要比她年轻几岁。虽然稍微有些中年发福,但戴着金边眼镜,头发依旧茂密生长,举手投足间文质彬彬,算中年男人中尚不曾油腻的少数,倒有几分讨喜的魅力。 女人叫庄如梦,而男人正是董洲本尊。 董洲端着保温杯,里面是他精心慢炖好的燕窝百合汤。可惜,庄如梦的胃口不佳,即便他一勺勺喂着,她也强撑着吃进去不到五分之一。 她疲惫地摇摇头,温柔地笑了:“小洲,我吃不下了。以后……别再买这么贵的东西了。” 他转身将保温杯放下的瞬间,悄悄叹了口气,可面对她时,又强做欢笑:“好,好在明天就能做手术了。等做完手术,进入恢复期,咱们接着吃。燕窝不但能提高免疫力,还能滋养容颜。很快,你就能出院了。” 庄如梦凝视着董洲,微微点头,轻声嘱咐:“好,就听你的。这些天,实在麻烦你了。其实,你不用天天来看我的。听熊熊说,你孩子还小,爱人工作也很忙,你有时间要多回家照顾他们啊。” 他愣了几秒钟,蹙了眉:“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处理好。拜托,你已经不是我的班主任了,能不能别这么操心学生呢?如今,我是医生,你是病人,你归我管,你得听我的。” “好……就听你的。”她妥协的笑了,喃喃道:“真好像做梦一样啊。昨天,我们一起吃了生日蛋糕,看了《芳华》,还许了愿。我很开心。这是你第二次给我过生日,第一次还是十八年前。只不过,我老了……” “你一点儿也不老。等你病好了,我会陪你过每一个生日。相信我,你会好起来。你的平安卡我都帮你做好了,就等你出院时,咱们一起把它栓到老银杏树上。对了,昨天你许了什么愿?”他握住她不盈一握的细细手腕,暗自压抑着心中汹涌而来的伤感。 “秘密……等我好了,再告诉你。”庄如梦用另一只手,轻轻拍拍董洲的手背:“今天,就早点回家吧,好不好?熊熊是晚班,她会照顾我的。” “没事儿,我多陪你一会儿。我给你读纳兰容若的诗吧?”他浅浅一笑,拿起一本线装的诗词。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熊熊带着向一鹄和华光燊走进了病房。向一鹄抱着一束鲜花,粉色的百合搭配白色的绣球花,高贵而又典雅。华光燊就实际多了,他手上拎着一箱羊奶。 “小姨,他们是董主任的朋友,一定要来看看你。”熊熊快言快语。 董洲望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年轻男人,一时间有些愣。 “董大夫,你忘了,你给我弟弟看过病。”向一鹄反应极快,他暗中推了一把华光燊,把他推到了众人前:“两年前,他脑袋被车撞了,是你接的急诊。” “对对对,又是我……就是我!”华光燊哂笑着,把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几上:“我们,看到了老银杏树上的平安卡。听说,都出自庄老师和董大夫的想法,很感动。所以,特意来看看庄老师本人。” “是吗?那谢谢你们的……好意与诚意。不过,实在不巧,庄老师明天就要做手术了,今天不宜太劳累。熊熊,你照顾你小姨。我送送,我的这两个朋友。”董洲站起身来,自然而然接过向一鹄手中的花束,又递给熊熊。紧接着,就要作势送客。 “小洲,这花这么好看,我真喜欢。可……我这房间里没有花瓶啊,要不让熊熊去外面商店买一个。不行……她一会就要上班了,为了私事跑出医院,不太合适。这么好看的花,好可惜……”庄如梦带着痛惜地,凝视着那束鲜花。 “别担心,我现在去买花瓶。熊熊,麻烦你送他们出去。我马上就回来。”董洲情急之下,顾不得思考太多,他急冲冲就推门跑了出去。情急的样子,分明青春少年一般。 董洲刚刚出门,庄如梦就朝着熊熊招招手:“花先放在桌子上。熊熊,你也该上班了。我和小洲的朋友,聊聊天……放心吧,我有事情,会按铃叫护士。” 熊熊看了看微笑的小姨,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向一鹄,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那好吧。难得小姨想聊聊天。不过不能太久了。一会,我跟医生查完房,就过来看你们。” “放心,我们会照顾小姨。”向一鹄微微颔首,礼貌而真诚。 于是,房间里,就剩下庄如梦和两个男人了。 他们,搬了椅子坐在她病床旁。她浅笑着,凝视着两人,目光柔和而温暖:“年轻,真好啊……” 三个人,聊了许久。不过,等董洲带着称心如意的花瓶回到病房,向一鹄与华光燊已经离开了。 疲惫的庄如梦已经睡去。暖黄的一盏台灯下,映衬着她瘦削的脸庞,宁静美丽犹如睡美人一般。棉被下的身体,似乎连清浅的呼吸,都不易察觉。董洲的心脏一下子被狠狠揪住。他慌乱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监视器,发现那绿色的弧线,依旧有着起伏,虽然波动并不太强烈。 是啊,此时的她,心跳的力度很难和健康人相比。 他舒了口气,蹑手蹑脚把鲜花插进了玻璃花瓶中。又小心翼翼放在桌几上。等她醒来时,第一眼就能看到吧。 他轻轻坐在她床头,俯身细致地凝视着她。良久之后,他伸出手指,摸了摸她短短的毛茸茸的头发。 “阿庄,别离开我,求求你……”董洲嗫喏着,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庄如梦孱弱而苍白的手背上,摩挲着。他的眼泪,无声无息地川流而下。 夜深了,向一鹄和华光燊,两人分别坐在艾国欣的两侧。 坐在沙发里的老人,蹙着眉,少见的叹息一声:“你们做得很好。接下来,我们要帮她完成心愿。” 向一鹄把怀中一本绣着鸢尾花的精致日记本,轻轻递到老人手中。 他的浅笑,此时也艰难而苦涩:“如果,当初有人帮她,会不会好一些?” “我觉得,她真可怜。我们真的就无能无力了吗?”华光燊深深吸气,心有不甘:“大爷爷,您说会不会有奇迹发生呢?” “命运之中的因缘际会,又有谁能说得清呢?只不过,无悔初心之人,她的灵魂很强大。她,完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好了,孩子们……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看她。”艾国欣分别拍了拍两个年轻人的肩膀,安慰着。 第90章 89.日记的秘密 本来,三个人商量着,第二天上午,趁着下午手术前,一起去金树医院看望庄如梦。 但就在上午九点,向一鹄突然告诉艾国欣一个噩耗,熊熊发微信说,早上六点钟,庄如梦走了。 正好赶上熊熊下晚班,早上调休,而董洲还在值班中。 庄如梦在睡梦中,一个人离开的,她走得很安详,就像睡着一样。而闻讯赶来的董洲,看到已经离世的老师,情绪近乎崩溃。他抱着她的遗体,大哭不已,根本不肯撒手。 艾国欣、向一鹄和华光燊,以最快的速度驱车来到医院。 病房里,满屋子的百合花香。而庄如梦安安静静躺在董洲怀中,双目紧阖。他就像个闯祸的孩子,委屈地哭着。熊熊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样子。 “阿庄,你醒醒。阿庄……我们马上就可以做手术了。你会好起来。我们……还要一起挂平安牌啊。” “你答应我的……你会好好的,你答应我的。” “你为什么骗我,十八年前骗我,十八年后还是骗我。” “庄如梦,你醒醒……你走了我怎么办?你不能这么自私……” “睁开眼睛看看我,求求你……别离开我……” 董洲声泪俱下,他紧紧抱着庄如梦的遗体。他抚摸着她冰冷而苍白的脸颊,把自己的脸靠在她的额头上。他的眼泪落在她的脸上,仿佛她也在流泪一般。 病房外围着两个医生和几个护士,都有些不知所措。熊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拉住向一鹄的胳膊,焦急问道:“你们可算来了,怎么办?他已经哭了两个小时了,谁也拦不住。我妈妈正在往医院赶,一会儿……一会儿看到这样子。他到底怎么了?” 艾国欣率先走进病房,他轻轻扶住浑身颤抖的董洲,低声道:“你把眼泪掉在她身上了,她会伤心,很难过。你舍得吗?” “不好意思,这里的事情,我们会处理。麻烦给我们一些时间,谢谢。各位都先忙自己的事情吧。麻烦了……”向一鹄冷静而礼貌,朝着病房外的医生、护士和病人,彬彬有礼解释。 吃惊的人们,低声交流了几句,为首的医生点点头,带着护士默默散去了。 “熊熊,去给他找条毛巾,再倒杯水。”向一鹄耐心安排。 他又拉住华光燊,低声嘱咐:“我担心,金树医院这边,不了解情况,已经通知了姜云。如果让她看到现在董洲的样子,以后的事情就更加难办了。我先处理下,马上回来。你先看着点儿董洲,实在不行,你就把他拉开。当心,别再伤着大爷爷。” 手足无措的熊熊,慌慌张张出去找东西。华光燊则紧紧跟在艾国欣身后,只不过见董洲伤心欲绝,一时不忍心分开他们两人。 向一鹄匆匆离去。艾国欣的手一直扶在董洲肩头上。 他的声音,悠缓而沉静:“孩子,该放手时,要学会放手啊。因为,离开的人需要安息,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如果你爱她,如果你珍重她,就让她心无牵挂,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她累了,需要好好的睡一觉。你忍心,打扰她吗?” 听着老人的话,浑身颤抖的董洲,仿佛黑暗中莽撞的人,突然看到了一丝光亮。他抬起头,与老人对视着。老人的目光祥和而宁静,充满了温暖。 “阿庄,我的阿庄,还是离开我了……她一个人走的,没有人陪,没有人送……她一定很痛苦,很孤单……所以,她的手才特别冷……”董洲嗫嚅着,声音中充满了不安与痛苦。 “是你的手冷,是你放不下牵挂啊,孩子。庄如梦,她对自己的离开,早有准备。她并不惧怕疾病,甚至死亡。唯一担心的,只有你的平安与喜乐。”艾国欣用手掌,轻轻抚摸着董洲的肩头,让他紧绷的身体和神经,都放松下来。 “你怎么知道……”董洲稍微放松了自己的拥抱,他打量着怀中的女子。 “你看,她给自己涂了口红,穿着自己最喜欢的旗袍,她的笑容还那么柔和。” 董洲这才注意到,自己怀中的庄如梦戴着那顶假发,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银色丝绸旗袍。手腕上,还挂着精致的玛瑙手串。她就像睡着一般,安详而宁静。 他愣住了,手中的拥抱渐渐松了下来。她被他,重新放回了病榻。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头擦去落在她脸颊上,他的眼泪。他动作轻柔而充满了怜惜。 “其实,庄如梦一直都知道,你对她隐瞒了真实病情。她也知道,即便接受了手术,也只有不到一成的成功机会。她更知道,你为了救她,为了给她及时做手术,到处借钱,甚至还借了高利息的网贷。”站在一旁的华光燊,终于忍不住开口:“她根本没打算,接受这次手术。只不过,她不愿你伤心罢了。” 董洲紧紧蹙眉,摇着头,不可思议:“你们怎么知道?这也……太荒唐了吧?” 恰在此时,向一鹄推门而入,他悄悄在艾国欣耳畔嘀咕了几句,后者点点头。 “昨天,我们见过庄老师,她跟我和华少,讲了一个关于她自己的故事。最后,她特意委托我们,为她完成最后未了的心愿。董洲,你以为只有你年轻的爱情,伟大而无私吗?和庄老师相比,她为你做的,远远多过,你为她的付出。”向一鹄淡淡道。 他关上房门,把毛巾和水杯放在董洲面前:“你是个男人,但却让一个女人,一直在保护你。” 一时间,董洲完完全全愣住了:“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 艾国欣率先坐下来,他挥挥手,让华光燊和向一鹄也都坐下:“不妨事,一鹄你是作家,这个故事就由你来讲吧。董医生,如果你不想听,随时可以打断他。这个故事,也会永远埋藏在金树医院。” 董洲又惊又疑地盯住了向一鹄:“我想知道,阿庄,都跟你们说了什么?” 向一鹄不看董洲,而凝视着躺在病床上的庄如梦。他的桃花眸里,隐隐流露出淡淡的伤感与惋惜。 “话说,十九年前,二十四岁的庄如梦,来到云川中学,成为高二三班的临时班主任。她是一个语文老师。本来,刚从师范毕业不到两年,论资历是当不成班主任的。不过高二三班的原班主任因为受伤住院,她也算临危受命了。这是她第一次当班主任。班上的孩子,不过才比她小七八岁。压力很大呢……”向一鹄停顿了几个呼吸,开始娓娓道来。 董洲听得认真,甚至入神。 “高二三班算个后进班,调皮的学生特别多,不然也不会把原来的班主任,给气得头晕脑胀注意力不集中,才出了车祸。因为不算重点学校,也不是重点班。大多数学生,不过打着混混看的念头,逃课或者谈恋爱,似乎司空见惯。不过,这个班里有个让学生,却不太一样。” “语文课代表董洲,十七岁。父母离异,这个少年跟着母亲生活。母亲没有正式工作,在一家服装厂做临时工,家境拮据。他本来学习很好,只不过中考前因为帮母亲送货淋了雨,得了肺炎发高烧,才中考发挥失利,进了普通高中。” “少年喜欢读诗,更喜欢写诗。可是,在高二三班,他却没有一个朋友。他很孤独,平时沉默寡言,还经常被班上的富二代欺负。那是一个下雨天,他又被班上的坏孩子堵在了楼梯里,他们用打火机烧他的头发。恰在此时,临时班主任庄如梦突然出现,为他解困……” “她就像一个天使……我从来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人。整个人,就像在发光。”董洲突然打断向一鹄的讲述,苦笑着:“你的故事,我一点儿不陌生。” “没错,我喜欢上了我的班主任庄如梦。可是,她从来只把我当成一个孩子。”他抬起头,望着窗外的银杏树林,喃喃道:“这并不是一个美好的故事。她很善良。在我最荒芜的时光里,她的鼓励与微笑,曾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她对我很好,我们谈得来,我们聊各种版本的如梦令,聊人生,聊令人心生喜悦的美好。和她在一起,时间过得好快。” “我偷偷喜欢她,从来没有告白过。因为,像我这样的傻瓜,怎么配得上那么美的女孩?只要能在她身边,默默望着她,我就很开心了。即便这样,也会有无聊的人,给我的班主任泼脏水。人心,竟然如此叵测。” “风言风语就像飓风一样,席卷而来。我们原本清清白白,却被说得那么难听,无路可逃。那时候,我还年轻,没有能力保护我喜欢的姑娘。你们不能想象,人言可畏是多么可怕的漩涡。学校不再让她,担任我们的班主任。可她,还是那么乐观和爱笑,帮我买复习资料,给我找朋友补习英文,还去看望我生病的妈妈。是我陪她,度过她的二十五岁生日。我清楚的记得,她笑着告诉我,她的愿望,就是我能考上理想的大学,从此开始崭新的人生。她希望,我能成为一个诗人。” 董洲摇摇头,哂笑着:“结果,第二天,她就调走了,一声招呼都没打,她消失了。从此,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最后,我没有学文,我学了医,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写诗。我做了一个急诊科医生。每天,我经历着各种生离死别,也慢慢看淡了人间冷暖。人生是不是崭新的,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想成为诗人。诗和远方,不过都是骗人的。苟且的人和事,够多了……” “如果,那一天没有在急诊室,再次遇到我的老师。也许,我还会这样平淡而宁静的过下去。”董洲吸嗦着鼻翼,笑得悠远而伤感:“她就像一颗从天而降的石子,把我平静的生活,一下子打破了。我对未来,又有了不切实际的期望。” 他执着而笃定地扫视着众人:“我觉得这不公平,为什么你要再给了一个孩子糖块之后,又突然把他的糖盒打翻呢?她给了我希望,又让我陷入更大的绝望。曾经,十七岁的我,不能保护心爱的女孩。如今,我是一个成年人,为什么我不能和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她还是骗我……骗我会接受手术。骗我,病好了就会和我一起去看海。十八年后,她……庄如梦,又一次食言了。我就像一个傻子,我从来都是个笨蛋。我只想问问她,她有没有喜欢过我?有没有哪怕一丁儿点喜欢我?她知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喜欢她……甚至那时候,我是爱她的。她知不知道……我为她做了什么?我想过要为她离婚,想要余生都陪在她身边……她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爱她……她太残忍了,她自私!”董洲握紧了双拳,他颤抖着激动得吼起来。 “她知道……”向一鹄忍不住打断董洲。他把一本精致的,绣着鸢尾的绸缎笔记本,硬生生推进了绝望挣扎的男人怀中。 “她知道,你喜欢她。她知道,你为了澄清谣言,去找校长要求转学。她也知道,你是你母亲这辈子最大的指望。”向一鹄摇头叹息着:“她知道,你为了她动手术,四处筹钱。她也知道,你为了照顾她,甚至动了离婚的念头。可你知道,她最后一个生日愿望,是什么吗?” 董洲愣住了,他的眼神空落落的。 “庄如梦,她告诉我们。她希望你平安喜乐,家庭和睦,余生安稳。”华光燊低低接言:“她希望我们能帮你,帮你顺利回家,和你的妻子,儿子团聚。她希望你,幸福!” “你应该还记得这个日记本吧?是你在她二十五岁生日时,送给她的。”向一鹄继续道:“董洲,其实你一直在纠结。为什么,当初你的庄老师,会在你送了这个笔记本之后,在你的勇敢告白后,却不告而别吧。你很想问问真相。却又害怕现实的残酷。她,庄如梦,可曾善待你的真心?” “是谁自私?又是谁残忍?答案,就在笔记本里。”向一鹄凝视着董洲:“你敢不敢看?如果不敢,就把这个笔记本还给你的班主任。” 董洲迟疑着,沉默着。他的眸中漫过情绪万千。 华光燊似乎不忍心,还想多言,却被艾国欣拦住了。 “连这个,阿庄都告诉你们了。”董洲惨笑着:“对啊,我送给她这个笔记本。我问她一个问题。等我大学毕业,娶你好吗?你们知道,我几乎用尽了一辈子的勇气,去问这个问题。可是,她逃走了……我以为这就是她的答案。如果这是遗憾,我也要知道真相!” 话音未落,他猛然翻开了笔记本。 泛黄的扉页上,是稚嫩的少年曾经清秀的字体。 等我大学毕业,娶你好吗? 好啊……2001.9.12 那是庄如梦特有的花体字。 好啊!2001年9月12日,是庄如梦的二十五岁生日。 转瞬之间,董洲百感交集,他紧紧抱住了日记本,把这个秘密贴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第91章 90.再见不再见 “虽然,你说你喜欢庄如梦。但……你从来没在心里,偷偷埋怨过她吗?”向一鹄淡淡问。 董洲低垂着头,下巴抵在日记本的边缘上,他的肩头微微颤动。 “十八年前,你鼓足了勇气,向你喜欢的姑娘,也就是你的班主任告白。你很郑重,把誓言写在日记本上,送给她。你相信,自己的爱一旦承诺,就会是一辈子。” “她收下,你忐忑回家,想象着第二天见面,她想要告诉你的答案。你想到了各种结果,独独没料到,庄如梦从此消失了。没有告别,没有答案,甚至也没有半句解释。她就彻底从你的生活中,蛮横剥除。很疼吧?当年的你。”向一鹄用轻飘飘的声音,娓娓道来。 “你惊诧、伤心、愤怒甚至绝望。你觉得自己最纯粹的感情,被背叛了。你认定,她看不起你,才会这么仓促逃走。所以,你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还要活得精彩漂亮,炫耀给她看。你期望有一天,能高高在上,来让她感激和悔恨,曾经错过了你。董洲,你敢说……你对庄如梦,没有我说的一丝心机吗?”向一鹄旋起一抹冷笑,带着惋惜与怅然。 “你看到了,她其实很早就给你答案。可惜,懦弱如你,更早辜负了自己的誓言。当你以为自己被伤害,被抛弃时。你可知道,你的妈妈也在同一天,悄悄拜访过你的班主任。她跪着求庄如梦,不要再靠近她的儿子。她告诉庄如梦,你铁了心要转学,可没有学校能收,你便咬牙想要瞒着老师,辍学去深圳打工。人言可畏,你的母亲惧怕你的未来,被漫天谣言给活生生埋葬了。所以,她请求庄如梦答应,不再见你。” 董洲缓缓抬起头,他默默流着泪,唇瓣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经过整夜的挣扎与纠结,第二天一早,庄如梦就辞职了。她知道,只有暂时消失,你的生活才能恢复宁静。为了让你恢复奋斗的勇气,她承担了所有的诽谤与误解。董洲啊董洲,你想过吗?为什么庄如梦离开了,她的朋友还继续给你补课?”向一鹄摇摇头,叹息着。 “你的母亲生病,你的新班主任就借给你钱。你考上大学,你的母亲拿出来的学费,她告诉你,那是你们家亲戚凑的。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吗?你离开帝都去读书,是谁帮你照顾多病的妈妈?在你结婚之前,你是否每年都会收到,你母亲给你织的毛衣?孝顺如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根本不会织毛衣吗?” “我不知道,当年的庄如梦,是否真的会喜欢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但她是个善良的女人,她用默默的爱,守护了毫不知情的你,那么多年。”向一鹄淡淡一笑,慨叹着:“究竟是谁,背叛了所谓爱的誓言呢?亦或者,董洲,你的爱情,它也并不隽永啊……” “如果我是你,如果我喜欢她。我不会放弃去找她。一天找不到她,我绝不死心。“华光燊蹙蹙眉,笃定道。 他靠着雪白的墙壁,双手抱肩,真心赞叹:“庄如梦,她的爱才算无私而勇敢。可我真替她不值,为你这么个任性的懦夫,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年青春。她没谈过恋爱,没有结过婚,没有自己的孩子。当然,你的妈妈,她也很自私。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坦荡,要求别人牺牲自己的幸福。” “庄如梦等了你四年。你母亲却始终担心,她的存在会成为你不光彩的过往。你妈妈,担心你回到帝都后,会发现她和庄如梦的秘密。她告诉庄如梦,你谈恋爱了,是你的同学,大学毕业后就会结婚,不会再回帝都了。”华光燊说着说着,越发窝火:“结果,庄如梦为了你的幸福,又妥协了。她离开帝都,有十二年的时间都在遥远的山村,做支边教师。一个人孤苦,她的身体,最终累垮了。” “在自私自利这个层面,你倒深得遗传。你没再找过庄如梦,因为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向一鹄紧接着,扔过来更犀利的话:“你的前途光明,年纪轻轻就成为急诊科的副主任医师。你的母亲离世前,你和姜云结婚了。她也是你的母亲,为你挑选的合适对象。大概心中有愧吧,她对同样是语文老师的姜云,格外亲厚。” “我真不知道,庄如梦再遇到你,是幸运还是不幸。”向一鹄轻轻哼了一声:“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却为了不让你担心,配合着你执拗地坚持治疗。那些化疗,那些输不完的液,吃不完的药。她都咬着牙配合了。包括,你为她争取的,胜算不过一成的手术机会。她清楚,自己有可能都走不下手术台。” “到底,是你在救赎当年抛弃你的老师?还是你的老师,秉承着她的善良与爱,用自己的生命最后一次救赎你呢?如果,你爱她多过爱自己,你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董洲,你并没有。你只不过沉浸在,自己导演的伟大爱情电影中。你,很残忍。你,并不无辜。”向一鹄一字一顿。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阿庄。”董洲怒吼着,打断向一鹄的诉说:“我从来没有说,自己是个无辜者。我爱阿庄,我只恨老天爷不肯给我们,更多的时间。让我去好好弥补。” “我能怎么办,那是我妈,我亲妈啊!她辛辛苦苦把我养大,吃了那么多苦。她没有什么文化,我就是她唯一的指望。我妈离世后,我整理她的遗物,发现了庄如梦给她汇款的票据。我猜到了。可我还能怎样?我……要诅咒我的母亲,让她不得安息吗?”董洲紧紧抱住笔记本,痛哭流涕。 “你们怎么知道,我没有找过阿庄?你们又怎么知道,我心里一直装着阿庄。当年,我妈让我相亲结婚。姜云是第十一个对象。我勉强答应,因为她低头一笑的模样,好像当年的阿庄。十八年来,我没为任何女人,再读过诗。因为,庄如梦才是我一生所爱。我承认,我自负,我自私,我见鬼的自尊心,脆弱不堪。但即便如此,我不许任何人,亵渎我对阿庄的爱。” 向一鹄和华光燊相视,微微有些吃惊。一时间,他们也不知该如何继续。 “姜云是个好女人,她对我很好。她也很爱我们的小家。可是,我心里装着的,只能有一个明月光,就是庄如梦。我想和姜云离婚,因为我辜负了阿庄十八年。我希望从老天爷那里,多偷来一些时光,一年也好,哪怕半年。我想陪着我的阿庄,不留遗憾。我还想,如果……活着的时候不能和阿庄结为夫妻,那我死了,也要和她埋在一起。”董洲的眸光,藏着深深的痛苦与挣扎。 华光燊暗自惊诧,他难免担忧地想要把董洲拉起来,但一下子被对方挣脱了。 董洲跪在病床前,把脸放在庄如梦的手掌上。他把精美的日记本,放在他们中间。 “你们走吧。该让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不在乎,我的名声会怎样?没有阿庄,我心里就没有光了。行尸走肉,怎么样都无所谓。”他喃喃自语着:“声名利禄,不过一场空。爱恨痴缠,终归会宁静。我看透了,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 “孩子,你相信来生今世吗?”沉默半天的艾国欣,突然缓缓问道。 董洲愣愣的,不置可否。 “年轻时,我们相信,爱情是最重要的事。爱一个人,如果爱上就会是一辈子。随着时间流逝,我们会发现,原来人生之中,除了爱情,还有很多重要的事,重要的人,像黑夜中的星星,闪烁在我们的生命之中。” “爱情美妙,却不是爱的唯一。父母亲情,知己友谊,师恩难忘,甚至茫茫人海中,一个陌生的温暖微笑。都同爱情一般,是我们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美好情感。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热爱美好的情感,却永远没有尽头。”艾国欣的声音,仿若一阵松涛之下的清风,徐徐而来,宁静去充满了力量。 不仅董洲,连向一鹄和华光燊都认真地倾听着。 “爱和喜欢又不同。喜欢是拥有,是怦然,是心动,而爱却不止于喜欢。爱是一种无私的奉献。是放弃,是成全,是默默不言的守护。爱,很神奇。它能超越年龄、性别、物种,甚至是漫长的时光。爱自不生不灭,无声无息。但爱又充满了力量与光明。无论爱与被爱,都会让人心里充满了温暖,不孤独。所以,我们要善待自己的真心,善待对自己好的人,善待生命中,喜怒哀乐的每一程风景,也包括死亡与离别。” “庄如梦很幸运,她付出过爱,也得到过爱。孩子,她是爱你的。无论当年那个十七岁的追风少年,还是今日今时的,迷茫的你。她用善良守护着你,更希望能用自己最后的光,为你照亮前面的路。她希望你,喜乐平安。希望你善待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因为她们会陪伴你,走过漫长的余生。” “知道吗?年轻人。你是丈夫,还是父亲。你的妻子爱你,她担忧你不开心。甚至,她愿意和你分担一切烦忧与苦痛。你的孩子爱你,他崇拜自己的父亲,是救死扶伤的大医生。他把你当成他的天空般热爱与自豪。亲人只有一次的缘份,无论这辈子你和他们,会相处多久?你一定要珍惜相聚的时光。因为,下辈子,无论你们爱与不爱,都不会再相见。走到尽头,唯独后悔无法重来。” “你的妻子和孩子,就在那里等你回家。庄如梦的姐姐和熊熊,在外面等着送她启程。你们都是善良和幸运的人,因为你们拥有着深爱。” “再见不再见,我们的生命可长可短,该放手时,要潇洒挥手啊。因为背负沉重,便走不远更多的旅途。一程山水,一程风景,我愿你们永不丢弃的,唯独爱与真心。你和庄如梦,都要开始新的旅程了,你是否愿意,向她对你一般,诚心祝愿此生挚爱,你一路平安,我自在欢喜。” 董洲终于不再落泪,他似乎在思索着,虽然不能全部都理解,但情绪宁静了许多。他抬头,望着窗外的那棵老银杏树。树下站着他的妻子姜云,和年幼的儿子。 满脸愁云的姜云,眼尖地看到了窗旁的董洲。她赶忙抱起玩着树叶子的儿子,指了指他的方向。 无忧无虑的豆豆,看见了朝思暮想的爸爸。他奋力招手,兴奋地大喊着爸爸。 董洲的眼神茫然之后,又涌现出一丝决绝。他走到庄如梦面前,最后一次轻轻整理好她的假发。又将有些凌乱的被子,整理好。他躬身,在她耳畔轻轻说了一句话,又吻了吻她的额头。他终于一言不发的,抱着日记本离开了。 熊熊和她妈妈,都在病房外焦急等待。董洲走出去,她们冲进来。 艾国欣有些疲惫的拉住向一鹄和华光燊,低声道:“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大爷爷,我没有告诉姜云,我们了解的事情。”向一鹄也压低声音。 “嗯,很好。这个秘密,应该属于董洲和庄如梦。”艾国欣淡淡一笑。 “对于姜云来说,知道或者不知道,哪一种更幸运,更开心呢?”华光燊有些迟疑。 “这并不取决于我们。董洲,他会明白的。走……我们回家。”艾国欣缓缓迈步。 “回家,对每一个心有伤痕的人来说,都是疗伤最好的方式。”他欣慰地展颜:“我相信董洲,想家了……” 第92章 91.舞会的邀请 后来,姜云再没有来找过艾国欣。 据说,董洲升职了。医术与医德都过硬,又是年轻有为的中坚力量,被重用在意料之中。 庄如梦的姐姐,请女儿熊熊将“医者仁心”的锦旗,送到董洲的医院。从此,他们不再有任何的联系。 董洲和姜云,还有他们的儿子豆豆,在周末时候又恢复了一起去公园玩的习惯。只不过,如今董洲多了摄影的爱好。听说,他家里和办公桌,开始摆出了各种风景的作品。 以前他不读诗,现在除了读工具书,他连看小说的爱好都省了。他更加沉默寡言,更符合一个大医生的沉稳与冷静。时光,会改变人的性格吧。 庄如梦落葬在红叶山墓地,能看到漫天红叶灿烂,能看到夕阳西下的景色。没有人会知道,她安睡在一本精美的日记本之下。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有娟秀的钢笔字。 “再见,我的爱……” 相爱的人,不一定会在一起。深爱一个人,也许除了自己之外,不会再有人明白。好好活着,好好开心,好好欢喜,终归还会有相聚的那一日。 或者,爱从未曾从心尖上,离开过。爱或者不爱,都不必惊天动地。 第柒号事件算不算圆满解决,也许只有当事者才心知肚明了。 华光燊把故事的来龙去脉,讲给左右、喵喵和赵薇听。向一鹄沉默多了,他站在窗前,望着院子里,被秋风吹散了的落叶,一言不发。 “哎,这姑娘可怜啊……一辈子没结婚,没有自己的孩子,真苦啊。”赵薇感叹着:“你说,他们之间相差八岁,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怎么可能呢?” “薇姨,我不同意您的观点啊。相差八岁怎么了,现在谈恋爱,年龄不是问题。别说相差八岁,相差几十岁只要彼此真心相爱,也没有问题啊。学生为什么不可以喜欢老师呢,难道他犯法了吗?”喵喵激烈地反驳着,又偷瞄着向一鹄。可惜,后者根本不在乎她们的讨论。 “在传统观念中,男人比女人年长,这样的恋爱模式不会受到质疑。当女人比男人年长,就会遭到各种质疑与指责。比如,霸道总裁对小女生穷追不舍叫宠溺无边。但女明星和小奶狗谈恋爱却被说成意在包养,水性杨花。这些无聊的性别歧视,多来源于不够自信的年轻男性。”左右冷笑着,一点儿不客气:“而年长的男性,随着不断被生活打击与教育,至少学会了谦虚和自省。” “凭什么,总把坏名声都扔给男人呢?在爱吃瓜的群众中,这大妈的数量远远多过大爷吧!”华光燊一挑眉,似笑非笑:“小猴子,你不懂……这选男朋友,当然不能找老奸巨猾的,容易上当受骗。还是年轻的好,你说是溜光水滑的新鲜大桃好吃,还是蔫了吧唧被鸟儿啄出窟窿的老扁桃好吃?” “喵喵,男朋友可不是用来吃的!”左右挑眉,反唇相讥:“比如养狗,你喜欢一天到晚拆家,傻了吧唧的二狗子呢?还是成熟懂事,笑容迷人的阳光暖男狗呢?你见过,谁用哈士奇导盲?因为这种狗子,永远是二哈,长不大的。” “也对啊,看来还是小姐姐有见地。”喵喵拍掌喝彩。连赵薇都忍不住笑了。 “喂,你这也太歧视男性了。怎么能拿男朋友和狗比较呢?”华光燊不服气的拍拍桌子,义愤填膺。 “也对,有的男人,还不如狗呢……”左右眸光闪过一丝阴沉。她懒得再和他争论,拿起自己的挎包。 “喂,我还没说完呢……左右,你要出去?去哪儿啊,我开车送你。”华光燊慌忙从座位上跳起来,屁颠颠就想跟上。 “约会!”左右头也不回,高跟鞋把地面踩出了,清脆的响声。 “约会?你要约会,我怎么不知道,跟谁啊?”华光燊声音提高了几分,连楼道里都回荡着他的惊诧。 “和老男人约会,你别跟着我!” “和……老男人?不安全啊,别去了……哎,你非要去,我送你,我陪你,我保护你,哎呦!” 楼道里传来华光燊荡气回肠的呼痛声,可见他被脚下无情的左右,又踩得不轻啊。 喵喵和赵薇对视而笑。傻子都看得出来,这无忧无虑的哈士奇,在不自知中,早已沦陷在母老虎,迷人的虎威之中了。 “时间不早了,大爷爷给社区退休老人上心理健康课,也快结束了吧?我先过去看看。你们两个收拾收拾,那边见啊。”赵薇说罢,就先行走出了办公室。 喵喵转了转眼珠儿,她从双肩背包里掏出两张票。她犹豫着,走到向一鹄背后。 “向一鹄,这周六晚上八点,你有时间吗?”她面红耳赤地嗫喏着,又按捺不住兴奋。 向一鹄突然被打断了遐想,他转身,眸光里还留存着一抹困惑。 “什么?”他淡淡问:“她们,怎么都走了?” “华少去追小姐姐,小姐姐要和老男人约会。燕女神去接艾老板下课,就这样。”喵喵掠了掠额前长发,不好意思道:“周末我们帝都大学要举办化妆舞会。我们寝室的女孩们都去,她们都带男朋友的。” 向一鹄点点头:“所以呢?” “你见过啵啵的,记得吧?她就是多嘴,她跟我们寝室的人说,我有男朋友了。而且特别帅,特别有范儿。寝室里的姐妹们一听,就都炸了。非要我,要我把你带舞会上去亮亮相。”她紧张地解释着:“如果你没时间,就算了。” “哦……让我帮你去撑场子?”他浅浅一笑:“你又跟人家吹牛了吧……” “不是,我……我也不想啊。可是啵啵说……你知道,有个男生一直追求我,他叫肖松,录音工程的。我都说,我有男朋友了。可他特别烦人,他不相信啊。他说,我如果有男朋友,就带出来给他看看,他就死心了。”她挠了挠头发。 如今,喵喵的短发已经长长了许多,甚至一不小心,就会遮住眼睛。 向一鹄看得强迫症都快发作了,他用颀长手指,勾住她额前长发,顺到她耳后:“头发都这么长了,该剪剪了。” 她脸颊飞起绯红的粉云朵,下意识躲开:“知道了。那……你去不去啊?” “周六?可以。叫上小右和哈士奇,人多了热闹。”向一鹄漫不经心:“肯定得帮你撑场啊,谁让你是我的小朋友呢?” 少女一蹦老高,她兴奋的双手比心:“向一鹄,我要给你一个惊喜,我一定要给你一个惊喜!” 第93章 92.第捌号事件 红叶山。 清早,秋天的晨阳,微暖却还裹着一丝凉意。透过树叶的缝隙,阳光撒在行人身上。那斑驳的光影,似乎流动着的时光与记忆,默默无声的倾诉着。 向一鹄搀着艾国欣,走在前往半山腰红叶墓园的石径上。 青石路两侧,有长长的枫树林。丰密的枝叶从两边延伸出来,仿佛在人们的头顶上,遮盖着一层又一层锦绣花重。火红的,橙红的,黄与红渐变色的叶子,就像蜀锦织成的云朵一般。 一位如玉公子,搀扶着一位风度翩翩的老者,在路上缓缓而行。未干的露水,打湿了他们的鞋面。他们走得很慢,似乎也流连在风景之中。 向一鹄穿着乳白色的高领羊绒衫,咖啡格子的西裤,映衬出眉清目秀的俊美侧影。他手中还捧着一束白色的茉莉花,幽香习习,沁人心扉。 一路走来,他们都沉默不语,人与景倒相得益彰,更似一副色彩鲜艳的油画中,画龙点睛的清新脱俗,深入人心。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庄如梦的墓碑,在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落里。 玉白的墓碑上,镶嵌着一张小小的照片。风华正茂的姑娘,眉目之间有轻颦浅笑的温柔。墓碑之下,似乎被人悉心打扫过,并没有尘土和落叶。还放着红艳艳的苹果和两盆多肉植物。以及,一本竖版古籍的诗词。可惜,被夜露打湿了,有些发皱。 看来,还有人惦着她,不管因爱生愧,或于心不忍。 向一鹄躬身,把一大束茉莉花放在墓碑下。他顺手又把那本古词拿起来,轻轻翻看着。 “熊熊说,按照庄如梦的遗愿,她捐献了角膜。有两个孩子,移植后已经可以重见光明了。” 他凝视着墓碑上的女人,喃喃道:“质本洁来还洁去,她是个好女人。可惜,终落得,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真的值得吗?” “一鹄,你说什么才算值得呢?”艾国欣拈起落在墓碑上的一枚红叶,它鲜艳如血,惊心夺目。 “我也不知道……甚至,我连自己的存在价值,都梳理不清。大爷爷,您知道的。我是厌烦了职场的尔虞我诈,或者,还有这人世间的巧伪趋利和虚与委蛇。并非我不懂,而是厌烦做作,太累了。男女之情,更甚!” 向一鹄摇摇头,自嘲着:“二十岁时,我固执的以为,相爱之人就一定会白头到老,终成佳话。可惜,走到后来,让你红了脸的人,也能让你红了眼。我们的真心,就像猫儿的脚掌。常常走在石头坎坷上,再娇嫩的脚垫子,也会随着年龄渐渐粗糙不堪,长满老茧。人间不值得,何必付痴心?” “小小年纪,却老气横秋。比我还喜欢咬文嚼字。”艾国欣调侃着:“如果不是小右说,你现在还挺喜欢吃喵喵做的红烧肉,我以为你会一直吃素,或者干脆去做和尚了。你这孩子啊,以为把什么都看透了,还早着呢。” “大爷爷,您又怎么知道,我没看破红尘,皈依我佛的禅心呢?”向一鹄浅笑着,不动声色反驳:“反正这辈子,我不想结婚,也不要孩子,更不可能,会爱上什么人。人生一回,大闹一场,悄悄而去,无牵无挂,才算潇洒。比如庄如梦,爱得如此隐忍而苦涩,真有价值吗?董洲,连大大方方来看她,都做不到……这还不算可悲?也许,人心都是凉薄的,只不过没到时候。既然如此,又何必认真……” “人心是热的,当然偶尔会感冒,会生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真心,也只有付出了,才知其中滋味。才能感受到这世界上,默默善待着你。一鹄,因为畏惧失去,就不愿敞开心扉,你会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越来越孤单。人间烟火并不完美,却暖心啊。” 艾国欣凝视着向一鹄,眸光温暖而和善:“爱情不过人生中的一部分,而并非全部。我一直不认为,庄如梦和董洲之间,是爱而不得的凄惨经历。你忘了,她还是个老师。也许,当初她对董洲的保护与关切,不过出于为师者的本能。她在山区做乡村教师,一去就是十二年,仅仅为了逃避一段情伤吗?每一种热爱,都出自真心。你要相信光,才能看到明亮。” “难道,董洲真的抛妻弃子,常伴在这座孤坟之旁,才算有情郎?爱,是让我们善待亲人,朋友和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更要善待自己的心。有的爱,不一定要说出口,才算惦念。你不知道吧,董洲把那笔省下来的手术费,全部捐助给庄如梦曾执教过的山村小学。如今,孩子们有自己的操场了,每周一都可以举办升旗仪式。听说,学校里还有庄如梦的铜像,时常会有孩子,给庄老师献上新鲜的野花……” 艾国欣把手中的红叶,放进向一鹄的古籍诗词中,变成了一枚漂亮的枫叶书签。 “什么是消失?如果这个世上,不再有人记住你的名字,你不再被人惦念。那你作为人类,便真的再见了。一鹄,值不值得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你会更喜欢,有爱的人间。”老人暖暖一笑,他扶住了向一鹄的肩膀。 “受教了,大爷爷。”向一鹄把枫叶和古籍整理好,小心翼翼放回在墓碑前:“看来,我还得修行呢。” “一鹄,我还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艾国欣突然调皮地眨眨眼睛,煞有其事道:“说起来,我也算咱们小区的居民,现在想向爱有微光喵喵团求助,这个案子你接不接呢?” “帮,当然得帮。您是我们社区服务中心的老大和幕后黑手。第捌号事件正式接手,回去我就让喵喵建档。您说吧,到底什么事情,能让您这么上心呢?莫非,要寻找青梅竹马的初恋女友?如果这样,我可不能对不起孙老师。您这可让我们为难了。”向一鹄温柔地搀住艾国欣,调侃着。 两个人朝着山下走去。 “胡说,本来想赞你稳重,怎么和喵喵一样贫嘴?孙老师就是我的初恋,我这辈子就她一个老伴儿。”艾国欣被吓了一跳,赶忙解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我们几个大学同学,想给班主任过八十九岁生日,就在我们家。”’ “您的大学班主任?八十九岁生日?太厉害了。这个忙我们一定得帮。”向一鹄兴奋回应着,但又有些困惑:“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去您家里呢?我们直接找个饭店不好吗?到时候,我们提前把现场布置好,再点几桌体面的帝都私房菜,你们一边吃一边聊。再来几个助兴节目,够热闹了吧?在您家里做生日宴,地方可有些小。” “我家里肯定比饭店小。但我的班主任,她岁数大了,而且还有些不记人了。她一个人独居行动还不方便,家里又只有一居室。主要她生日当天,还有几个远方小客人要来帝都玩。我担心孩子们去老师家里,不方便,就想先把她接过来在我家住几天。我们几个老同学,一起给老师过生日。”艾国欣慢悠悠地说。 “没问题。您放心,保证满意。”向一鹄长眉一挑,信心十足:“我对艾老师的老师,实在太好奇了。” 第94章 93.老师的老师 下午,社区服务中心的会议室里,人聚得可真齐。 大家听说这第捌号事件,求助人竟然是艾国欣,都特别上心。 阳光房里,老人被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间。 “艾老板,听说要为您的老师过生日,您都这么博学多才,桃李满天下,那这老师的老师,肯定是个大人物吧?”喵喵好奇地问:“肯定是个,经常出现在帝都新闻里的泰斗大家啊,我能采访吗?” “我老师清风先生,就是个普通的大学教授,已经退休很多年了。”艾国欣微笑着望着跃跃欲试的小猴子。 “清风先生?好风雅的名字。看来是位仙风道骨的老爷爷了?”喵喵眨眨眼睛,兴奋道。 “猜错了,她叫谢清风,如今是个老奶奶。她是兴华大学哲学系的老师,今年八十九岁。她的丈夫是个作家,已经作古了。他们没有孩子,她就住在兴华大学的教师楼。一居室,一个人还有一只老橘猫。” “天啊,都快九十岁的老人了,一个人住?兴华大学对退休的老教授不是很照顾吗?”喵喵吃惊不已。 “兴华校方曾分给清风先生三居室的大房子,但她说自己没有孩子,用不了那么大的屋子,就留给上有老下有小的年轻教师吧,给退回去了,一直蜗居在老旧的一居室里。我们也担心她一个人生活不方便,想给她雇保姆,可她拒绝。我老师,她生活……很简单。每天只吃早中两餐,不过白粥,或清汤煮面,再放几根青菜而已。最近两年,她罹患了阿尔兹海默症,不太记事,我们几个学生,便轮流去照顾她。”艾国欣耐心解释着。 “大爷爷,我能感觉到,你们很尊重清风先生。她一定是一个特别棒的班主任。”左右难得感慨的温柔笑着:“清风先生的由来,也一定有故事。不知道,我们可有幸耳闻呢?” “我们爱她,远远不如她爱她的学生们。她这辈子,就为教书而活着。”艾国欣眸光闪烁,似乎陷入了回忆:“你们若有耐心,我就讲讲我的老师,清风先生的故事。” 谢清风的名字,是她父亲谢子君起的。 源自欧阳修的《采桑子》:画楼钟动君休唱,往事无踪。聚散匆匆。今日欢娱几客同。去年绿鬓今年白,不觉衰容。明月清风。把酒何人忆谢公。 谢子君是兴华大学的教授。虽然教物理,却也爱读古文,他与夫人育有一子一女,儿子谢明月长到十八岁,便弃笔从戎,加入到抗战洪流之中,最后壮烈殉国,一轮明月照丹心。夫人忧思深重,没多久就撒手人寰。那时,女儿谢清风不过七岁。 1937年的夏天,七月里便像流火一般酷热难耐。此时,日寇的战火也烧到了古都帝都。三所最古老而著名的学府,包括兴华大学,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三位老校长和众多知名教授商议,提出三校组成临时大学,并共同迁校的计划。 为了给莘莘学子们“一张安静的书桌”,三所大学几经周折,先从帝都迁校到常沙,又从常沙迁往滇南。一路山高路远,战火硝烟,仅仅从常沙到滇南,师生还有老师的家眷,就走了将近七十天。谢子君和女儿谢清风就在其中。 一路上,父亲背着女儿,左右手,还要各拉着一个体弱走不动路的学生。 年幼的谢清风并不懂,为什么学生们一直都称呼谢子君,子君先生。 父亲和学生在一起,谢子君永远是最后吃饭的人。他似乎总吃不完自己的馍馍和红薯,一定会分给吃不饱饿肚子的男学生。 每每遇到空袭警报,文质彬彬的父亲,会不顾风度地大声吼着,让每个学生及时躲避。谢子君要确信他的每个学生都安全,才会大舒一口气,自己再找地方躲避。 还有,为何温文尔雅的父亲,给学生讲课永远耐心而亲切,甚至还会帮他们补衣服,却因为一个学生偷拿老百姓的酸菜,狠狠抽了那孩子一个耳光。 谢子君带着他的学生们,一路奔波。途中,他带着少年们,一起看到了很多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赤着脚,不识字,甚至还有的会抽鸦片,赌博卖儿卖女。 这些人住在昏暗的茅棚里,吃糠咽菜勉强果腹,很多人大字不识。对于这些“天之骄子”来说,这是一次大开眼界的体验。 谢子君每天晚上,在熄灯休息前,会听学生们讲白天的见闻。他让这些满腔热血的年轻学子们,感慨于祖国幅员之辽阔,也第一次深深感受到了祖国和人民如此靠近。也是这样一路特殊的经历,让学生们的心灵震颤着,不少热血青年也在真正认识到百姓的苦难后,或早或晚决心走向革命的道路。 来到滇南之后的联校生活,依然清贫而动荡。很多教授夫人,要在中学校门口支起一口大锅卖炸麻花。而老先生们,则自力更生,在自家后院开垦荒地,施肥种菜。至于谢子君,时不时帮人去写个对联,剪个喜字,来补贴家用。 联校的学生们,也都半工半读维持学业。匮乏的物质没有磨灭年轻人的学习热情。据说,因为新校舍仅有一个图书馆,宿舍要四十人一间,甚至没有书桌。于是,学校附近两条街上的大小茶馆,从早到晚,人满为患,坐满了联大的学生。老师争分夺秒地在讲课,学生们要在频繁的日军轰炸中,一边跑警报,一边学习。谢清风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度过了自己的童年,长成豆蔻年华的少女。 在九年的联校学习与生活中,谢清风耳濡目染,联大尊师重教的文化氛围。上堂时,学生会持粉笔盒送上讲堂,退课后,给老师的热毛巾热茶还是滚烫的。也正是这样的礼遇,使得大批海归学者学成归国,哪怕冒着战乱,也愿意回到祖国任教。 联大里算得上名师荟萃,历史国学大师更举不胜举。每个院系的每一个学科,都有举足轻重的泰斗级人物任教。而这样的教授阵容,在中国近代史上也算得上绝无仅有。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将近九年时光,澎湃的岁月,沸腾的生活,塑造了一个时代的传奇。特殊的经历,让少女谢清风暗下决心,要成为一名教师,教书育人,建设祖国。 从滇南回到帝都,谢清风也如愿成为兴华大学的学生。毕业后留校成为了年轻的助教。三年后她成为年轻的班主任。从此之后,她的房间里除了书,还是书。她心里装着的,除了学生还是学生。 谢子君欣慰自己的女儿,选择了为人师者的生涯。在她成为一名正式的人民教师的第一天,他语重心长告诉女儿:“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为人师,要有三种心,耐心、爱心和责任心!” 子君先生教了一辈子书,他的学生桃李满天下,他们尊称他为子君先生。老先生作古时,除了一屋子的书,就留给女儿一幅字,“为人师者,必先正其身,方能教书育人,此乃师德之本也”。他身在四方的学生都纷纷回来悼念,老先生的遗像前,摆满了花圈与鲜花,谦谦君子,风骨一生。 谢清风很爱父亲,她也以父亲作为自己的一生楷模。她和丈夫没有孩子,从教数十年,但,她的学生们都成了她心爱的孩子。她做班主任的时候,每天晚上,家里那间小小的屋子里,都会人满为患,她会先给需要补课的学生讲课。丈夫会做菜,便做各种馄饨给孩子们做夜宵。 虽然谢清风的工资不算低,但她向来生活简朴,她的工资和丈夫的稿费,除了买书,就都贴补给了家境贫寒的学生做学费。每年秋天,她要买好多纯羊毛的毛线,给那些农村来的学生,织过数不清的毛衣毛裤。而她自己的毛衣,胳膊肘都磨秃了,勉强用旧毛线补上,一穿就是几十年。她也被学生们,称为清风先生。 谢清风和丈夫,也曾在那场风暴中被自己的学生,亲手打倒。但她隐忍了,继续默默无闻写着教案。她说,总有一天,还要重新走上讲台的。十年之后,她如愿以偿。当那些犯错的学生,心生悔恨,纷纷跪在老师面前,哭泣着乞求她原谅。 谢清风说:“学生犯错,就是我这个老师,教得不好。孩子,人不怕跌倒。只要跌倒之后,还能爬起来,有继续奔跑的勇气。” 再后来,谢清风也退休了,她成了一个瘦瘦的白发老太太。可在学生们心中,她依旧充满了力量,时刻能指明方向。每每工作上有难题或者人生遇抉择,都想问问自己的老师清风先生。仿佛,她就是自己人生路上的那盏明灯,永远明亮。 桂树一枝当白日,芸香三代继清风…… “这就是我的老师,清风先生。我选择做老师,就因为看到了我的老师,这样的人。”艾国欣的笑容里,充满了敬佩与崇拜。 第95章 94.节日和生日 “我老师,清风先生,六十岁退休了。不过,她一直都是客座教授,时常还能给本科生讲文史哲学术入门。她的课是大课,但每次悄悄来蹭课的学生,依旧能把阶梯教室坐得严严实实的。”艾国欣不无敬佩,娓娓道来。 “清风先生说,她这辈子都离不开讲台,离不开学生。如果有一天,若能够死在讲台上,才是此生最欣慰之事。我想做老师,因为看到了我的老师,她的人生存在的价值。老师这个职业,需要无私的热爱,因为她就像蜡烛一般,燃烧自己,照亮未来。成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就是一项伟大而不朽的存在。我老师,我老师的老师,他们就是走着相同的路,无悔前行的。” 老人的话,让众人们无不唏嘘,充满了敬仰与钦佩。喵喵和赵薇都开始红着眼睛,拿餐巾纸擦眼泪了。 “十年前,清风先生的丈夫,也因病去世了。只留下,家里老花猫下的一只小橘猫。我们怕老师孤单,有时间就去探望她。我们发现,老师真不简单。除了读书,她又多了一项新爱好,就是在小院里,种菜。”说到悲伤的往事,但艾国欣话锋一转,令人来不及忧伤。 “一个将近八十岁的老人,种了满院子的蔬菜。足够自己吃,还能经常送给我们这些弟子的。其实,清风先生的退休金足够丰厚。她却依旧过着简朴的生活。买些便宜的米面,自己蒸米饭蒸馒头吃,菜就是院子里自己种的。我们都说,都这般年纪了,就别这么省吃俭用了。” “后来,才发现,原来老师和丈夫,一直在悄悄资助贫困学生。丈夫过世了,老师便只给自己留很少的生活费,剩下所有退休金,用来继续资助每年四个来自大山的贫困学生。直到那些娃娃们从山里考进了城里。逢年过节,有在帝都读大学的娃娃,舍不得路费回家,就都聚在清风先生家,一起包饺子守岁。将近二十年,你们知道,有多少个娃娃,曾得到过老师的资助。”艾国欣慨叹着,说到动情之处,他的眸光闪烁着。 “前不久,清风先生特意把我们几个学生,叫到跟前。原来,她父亲留给过她一些字画,丈夫老家还有一座小院,她希望自己离世后,让我们设法变卖后,然后成立一个奖学金,继续资助那些贫困的大学生。她怕自己的记忆越来越差,催着我们,帮她立下了遗嘱……” “大爷爷,您的老师会长命百岁的。这么好的人,一定会身体健康。”华光燊低沉着嗓音,笃定道:“这个生日会,我们一定要接,而且一定要办好。办得热热闹闹的。” “放心吧,大爷爷。我们会给清风先生,一个难忘的生日宴。”向一鹄也郑重点点头。 “其实,也不用什么排场。老师一生简朴,连生日蛋糕都没给自己买过。她最见不得浪费。这次,恰好因为有几个她资助的孩子,大学毕业了。有的要出国深造,有的留在兴华继续学习。还有的,想回大山建新的小学校。临行之前,他们想和老师告别。”艾国欣摇摇头,浅笑道:“大家一起吃个饭,就好了。” “好,送行的饺子,接风的面。咱们吃饺子。这饺子和菜,包在我身上了。不用担心浪费,咱们社区菜园子里的蔬菜啊,正好大丰收了。头一天,就让石头和喵喵,帮我去摘菜好了。”赵薇一拍大腿,热情洋溢道。 “大家一起准备吧。”左右笑望着艾国欣:“我和一鹄陪您去接清风先生。我负责给您的老师,画一个美美的妆。好不好?一鹄,你负责摄影和摄像。对了,大爷爷,清风先生的生日正日子是哪儿天啊?” “很巧,我老师是阴历八月十二号的生日,今年的阳历九月十号,正好教师节。”艾国欣咧嘴一笑。 众人一片惊讶与欢呼:“太巧了吧。清风先生的生日,今年竟然赶上了教师节,这简直是天意啊。” “既然是教师节,大爷爷。您也过节,就别为这个事情操劳了。不管是生日宴还是教师节,都由我们一手搞定。您啊,您老就擎好吧!”华光燊大大咧咧,拍拍胸脯。 “对啊,对啊。我双手赞成!”喵喵一蹦老高,兴奋嚷嚷着:“正好,明天就是周六了。你们不都要去我们学校的化装舞会吗?咱们嗨皮完,正好商量商量,怎么办这个生日宴。这个事儿啊,肯定不能在家里开会,回头艾老板偷听那就泄密了。那多没悬念啊。” “化装舞会?我还从来没有参加过呢!”华光燊兴趣盎然:“左右,你会扮成什么啊?我配合你呗。” “谁说我去?”左右一挑长眉,恢复了冷冰冰的神情:“哈士奇,你可以扮成狼人啊。你不是……会变身吗?” “喂,你什么态度啊?”华光燊目瞪口呆,望着左右拿起背包,从自己面前飘过,着急吼着:“哎,你又上哪儿啊?我开车送你!我陪你去!” 本来,还想在大家面前,充充面子。但只见顷刻间,左右已经没了踪影,更别说回答。华光燊有些心慌了,他在桌几上胡乱摸着车钥匙。 “你是不是又去相亲啊,左右,你等我!” 华光燊紧张地跑出了阳光房。向一鹄轻轻吐了口气,揶揄着:“都是恋爱惹的祸。哈士奇,真的无药可救了。” “我觉得挺好啊,多浪漫啊!”喵喵羡慕地扒着窗子,兴奋不已:“如果,我们也能这样如胶似漆,该有多好啊?” 向一鹄打了个寒颤,耸耸肩,调侃道:“小朋友,愚人节已经过了,这种玩笑会吓死宝宝的。” “没关系,向一鹄。等周六我会给你一个大惊喜,你肯定就改变想法了。”喵喵摩拳擦掌,洋洋得意。 第96章 95.欢乐的氛围 大家都各自在为下周二,清风先生的生日宴做筹备,忙得不亦乐乎。 不过,这个周末的化装舞会,更早一步,悄然而至了。 一大早,喵喵就去和室友会合。临行前,她把三张请柬留给向一鹄、左右和华光燊。嘱咐他们晚上八点,准时到帝都传媒大学的小礼堂就行。 华光燊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娱乐活动,说实话他真有些紧张。请柬上要求每个人都要带妆进场,这让他苦恼得不行,到底要扮成什么样子。总不能真扮成一头哈士奇吧? 向一鹄和左右,很早就在停车场见面了,两人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姗姗来迟的华光燊。 今天,向一鹄穿了一身冷黑色燕尾礼服,很像漫画里走出来的燕尾服假面,礼服胸袋里,露出了一条毛茸茸的橘色假毛猫尾巴,玲珑而又可爱至极,看来他想本色扮演流浪猫王子吧。 至于左右,她穿着玫瑰灰的改良旗袍,衣料上有亮闪闪的同色绣丝。她把长发盘成光洁的圆发髻,斜插了一枚白玉簪,加上手上拎了镶嵌着珍珠的复古小挎包,俨然旧时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美不方物。 两人站在车旁,等着一直没露面的华光燊。左右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她柳眉微蹙,正酝酿着奚落那厮的精彩言语。 就在这时,华少从楼门口那边,疾步跑过来。他们看着他,目瞪口呆。 黑色的铆钉皮夹克,里面是件画着狰狞狼首的白t。他戴着夸张的黑超,胸上还挂着一串看不清颜色的“狗牌”。下面是修身皮裤,然后搭配着尖头后跟带着钢刺的骑行靴。他不知从哪儿找到了一顶过肩的假发,洋洋洒洒的倒也即衬他冷酷的装扮。好一个彪悍而酷帅的黑老大形象。 向一鹄情不自禁吹了个口哨:“还不错,倒像个会变身的坏蛋。” “华光燊,你这德行是去跳舞,还是要去打劫或者收保护费呢?”左右倒吸冷气,简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恼怒:“你确定,你这混蛋样子,大学保安能放你进场?” “我从以前衣服里找出来的。还挺合身……你知道吧,假装坏蛋,我最擅长!”华光燊把墨镜摘下来,黑漆漆的大内双闪着光:“放心吧,我长了一双好人的眼睛。到时候,只要我把墨镜摘下来,就是打入敌人内部的铁血战警了。” 华光燊双掌撑住车子的引擎盖,潇洒地跳到左右身边。她心惊,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她靠在车门上,皱着眉凝视着,用大长胳膊撑在自己脸侧的黑老大。他歪着嘴角,笑得有十足的魅惑和坏。说实话,这样的华光燊与众不同,颇有几分迷人的痞帅。 “华光燊,你出门忘吃药了?”左右的心悄悄跳快了几拍,但她尽量表面上镇静。 华光燊躬身更低,他突然从后腰上抽出了两支,用透明包装纸裹着的,毛茸茸白色的鲜花。 “没见过吧?宝马赠英雄,鲜花送美女,我华光燊就这么与众不同!”他故作深情款款。 “有趣!”向一鹄眨着眼,轻轻拍掌。 遂而,他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尖,纳闷道:“什么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左右盯住那两朵花,忽然眉心蹙紧。 她毫不客气,狠狠用高跟鞋踢了下华光燊的膝盖,后者痛呼一声,不得不弯下来了腰。 她抢过他手中的花,又狠狠扔进向一鹄怀中:“你喜欢,送你了。晚上回来炒鸡蛋。变态!” 左右怒气冲冲跳上车子,重重关上车门。 向一鹄忙不迭接住后,仔细一看,哑然失笑。 他扶住揉着膝盖的华光燊,后者正龇牙咧嘴。两人对视,同时笑了。 “没事吧,什么花不行,你从哪儿揪了两朵大葱花啊?找死啊!”向一鹄拉起华光燊,笑问着。 “你知道,楼下除了大葱还开花,就是张大爷种的菊花了。你觉得,我要敢送她一朵大黄菊花,今晚还能活得成吗?”华光燊哂笑着,压低声音:“反正没人送过她葱花,我送了。左右没准儿能记住我呢。” “真有你的。你们两个天生是克星。”向一鹄把手中的大葱花塞进华光燊手中。 华光燊哂笑着,举着葱花,刚想打开后车厢的车门。一盒餐巾纸就兜头而来。 “拿着你的葱花,滚前面去。”左右怒喝着。 “喂,别乱丢东西。好好好,我坐前面行了吧。葱花怎么了,挺好看啊。除了观赏,还有食用价值,还能……熏蚊子。”华光燊敏捷的接住纸巾盒。他唠叨着坐在副驾位置。 向一鹄强忍着笑,跳上了司机的位置,一脚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从半开的车窗里,还时不时飘出来。华光燊对左右的赞美声,以及后者忍无可忍的怒喝。 “左右,你今天真好看。你扮的是那个叫……翠花的地下党吗?就是那个嘴特大的女演员演的。好几年前的谍战片了,真好看啊。”华光燊两眼冒光,尽力转身,尽力吹捧。 可左右的脸都要青了。她叹了口气,低着头,阴森森道:“向一鹄,在我跳车之前,打晕这头傻狗。你不想,以后有事只能给我烧纸了吧?” “我说错了吗?左右。你不喜欢翠花,那你喜欢谁啊?我们可以沟通啊。大爷爷就这么说的。人与人之间,要经常沟通,这沟通多了,就没误会了。其实,我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吧?”华光燊真诚地问。 “我喜欢丐帮。”左右哼了一声,咬着后槽牙低声道。 “丐帮?”华光燊咧嘴笑了:“还好,我看过金庸的小说。你喜欢乔峰吗?他可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我喜欢丐帮,因为他们有打狗棒法,可以完美打狗!让其永远闭嘴!”左右半眯着眼睛,冷静补刀。 华光燊闻言,眼皮跳了几跳。一旁的向一鹄已狂笑不已。他顺手打开了音乐调频,让悠扬的音乐盖过了车子里的你一言我一语。注定了,这是个欢乐的周末,对吗? 第97章 96.惊喜和惊吓 帝都传媒大学,每年一度的毕业生化妆舞会,一直芳名远播。其煽情程度,不亚于毕业季的送别会。 对于大四的男生女生们来说,抓紧最后的时间来个浪漫的告白,打破暗恋到底的魔咒,充满了诱惑力。哪怕半年后,又要面临天各一方的忧虑,但至少没在最后的青春岁月,让爱情梦想落空。所以,今天的化妆舞会,不但热闹,而且方方面面,都充满了浪漫而精致的设计。比如形形色色的舞会妆扮。 不过,在各种脑洞大开的妆扮中,向一鹄、左右和华光燊绝对算出挑且养眼的。 或者,当他们三个出现在会场之时,已经暗中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王子和黑老大,向来是姑娘们的臆想,与众不同的恋爱冒险故事里,最佳对象。至于那冰雪美艳,名媛范儿的小姐姐,则让单身狗们流着哈喇子,跃跃欲试。他们三人,一下子就成为了舞会热场时的中心。 不过,很快明眼人就察觉到。那痞帅的黑老大,是小姐姐的裙下之臣,别人恐怕都没戏。大狼狗很忠诚,只围着他的女主转。当有个把跃跃欲试的小奶狗近前,想要一亲芳华,都被其泰山压顶的强悍气势,直接压制和秒杀。 所幸,还有王子呢。于是,搭讪向一鹄的女孩子们,就像一群叽叽喳喳,羽毛绚丽的小鸟一般,将他众星捧月在中间。甚至,还有年轻的女老师,都找机会和他互换微信。足以见得,向一鹄的异性缘,可并非浪得虚传。 向一鹄有天生的长袖善舞,他在生意场都能八面玲珑,更何况面对一群年轻的女老师和女学生。他的态度,总在微笑之中彬彬有礼,不卑不亢。隐匿着一丝在游移的无奈与厌烦,在他浅笑之中蠢蠢欲动。他从来不喜欢,人多而热闹的环境。 华光燊看着向一鹄傻笑,轻而易举能博得一众女孩子的追捧,这绝对算本事。不像自己,连一个都哄不到位。 左右却微微蹙眉,她扔给看热闹的大狼狗,两瓶苏打水,低声道:“有点儿眼力见儿行吗?还不快去搭救老狐狸,再假笑下去,他的獠牙都要露出来了。” “哪有,我看他挺享受啊?”他接住易拉罐,忍不住赞叹:“虎子怎么这么会讨女人喜欢啊?我觉得他都能开班授课,讲讲恋爱心理学,够买一栋大房子的。” “天天往你嘴里塞白煮肉,吃不下去还硬塞,你会开心吗?他喜欢清静,最烦这种无聊应酬,如果不是照顾小猴子的情绪,老狐狸估计早就玩消失了。如果这就是喵喵想给他的惊喜,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向一鹄不缺热闹,只会加快他原形毕露的火山速。”左右摇摇头,她索性起身,打算单枪匹马去搭救陷入脂粉包围的发小儿。 “哎,你等等我啊。”华光燊举着那两瓶苏打水,忙不迭跟上:“难不成,虎子也会变身?” 不过,他们还没走到向一鹄身边。有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已经先他们一步,分开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直面坐在高高吧椅上的向一鹄。 “你就是喵喵,现任男朋友吗?”男孩的声音又脆又好听,他有一副能够上台唱歌的好嗓子。 向一鹄本来心不在焉,突然被个男孩冷不丁劈过来,杀气腾腾的问题。他睁开了半阖的桃花眸,浅笑从上挑的眼尾委婉的滑出去,带着好奇与慵懒。 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孩,个子很高。有过耳的长发,带着点儿自来卷,眉目清秀挺好看的。不过,他衣服可真古怪,穿着一件老虎皮的连身戏服,手里还抱着一个超萌老虎头。想来,是扮老虎吧?这小老虎,确实挺可爱。 “你……确定找我?我又没穿武松的衣服。”向一鹄从吧椅上跳下来,调侃着。 “我是喵喵的……前男友,我叫肖松。”肖松蹙着眉,敌视地紧紧盯住向一鹄。 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女孩们,都被突发意外惊住了,她们目瞪口呆看着,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和那个长得帅气的男孩,中间一触即发的紧张。哇塞,两男争一女,那女的还是咱们学校的,不知是哪个系的小系花,太有福气了吧。 “喵喵的……前男友和现男友?”站在不远处,正努力吃瓜看热闹的胖子同学,一边吃着棒棒糖,一边惊诧恍然大悟:“我去,他们说的不是大喵爷吧?我去,我去,那不是录音学院的校草肖松吗?他……这么想死啊,居然卷土重来再撩大喵爷!腿终于不瘸了,难道是心瘸了?” “我更关心,对面那男的是谁啊?”瘦子同学推开碍事的胖子,踮起脚来看热闹:“大喵爷真的喜欢男人啊,还这么帅。完蛋了,我这回彻底失恋了。我的妈呀……” 好不容易杀进重围的华光燊,为自己女神生生开辟出一条道路。只不过,两人听到肖松怒气冲冲的质问,连冷静的左右都高高挑眉,这什么狗血的剧情啊?看不出来,小猴子还挺抢手! “肖松,肖松……完全不记得。”向一鹄笑望着肖松,眨眨眼睛:“喵喵的前男友,幸会!” 肖松原本剑拔弩张,却被对方的柔软态度,噎得直眨巴眼睛。向一鹄看见已经走到自己身边的左右,手里捧着两罐屈臣氏苏打水。他怡然自得都取走,又扔给肖松一罐,笑眯眯道:“少年,请你喝汽水。” 左右看着自己空空如已的双手,冷笑着撞开了还想往里挤的华光燊。 “行了,那厮找到好玩的事儿了。不用理他,我们去找那头猴子。” 肖松看看自己手中的汽水,他舔舔嘴唇,把易拉罐重重放回吧台。 “你是真心喜欢喵喵吗?你会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吗?你会和她结婚吗?”少年咄咄逼人,说出一连串问题。 向一鹄兴趣盎然的,打量着意气风发的肖松:“这跟你这个……前男友,有关系吗?” “我是真心喜欢喵喵的。我希望她能够幸福。如果我知道,有人打着爱情的幌子,欺骗她的感情。我就……”肖松气势汹汹紧盯着向一鹄。 “怎样?揍我一顿,还是杀了我啊?小伙子。”向一鹄调侃着,打断他。 “我……我愿意为喵喵去死。我会爱她一辈子。你可以吗?你愿意吗?你敢发誓吗?”肖松咄咄逼人。 “不能。”向一鹄风淡云轻道:“我不能,你也不能。一辈子真的很长的。一个人,也很难一辈子爱一个人。至于为姑娘去死的话,也绝对不是什么动人的情话。即便你愿意把心掏给对方,或许她只会嫌太腥气。别傻了,少年。等你到了我的年纪,就会发现,有太多的事情,都比恋爱更有趣。” “你的意思,你根本不爱喵喵。那你撩她干嘛?你有病啊,老男人仗着自己有点儿钱,就要玩弄小姑娘的感情吗?龌龊,无耻,肮脏!”肖松一个箭步,冲过去。他一把抓住了向一鹄的礼服领子。 “坏了,虎子要挨打。”华光燊本来看热闹,眼见自己人要吃亏,急冲冲就往里面冲,却被左右薅住了胳膊。 “行了,向一鹄搞得定。”左右淡淡道:“你没轻没重的,再把小朋友的胳膊撅折了。别找事啊。下周还有很重的事情呢。快去给小猴子打电话,让她来弄走这个小屁孩。” “肖松,你松手!你神经病啊!” 恰在此时,随着一阵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嘎达声,喵喵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人群之后传了过来。 第98章 97.我是爱无能 “我去,精彩,精彩!打起来了。”看热闹的胖子颠着脚,拍着手,却猝不及防被人直接推开胖脸,一下歪在瘦子同伴身上。 他恼羞成怒嚷嚷着:“谁啊,谁啊,敢推胖爷我?” 待到与对方对视一瞬间,他只觉得有种醍醐灌顶的抽冷感。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小公主,她妆容甜美,睫毛又密又长,还有一头金黄的大波浪卷发。头顶上还带着一枚珍珠皇冠。只不过,那粉红眼影衬托下的一双大眼睛,此刻怒气冲冲,杀气腾腾。 “胖子,别挡路!”小公主双手提拉着大宽摆的纱裙,她迈开大步,脚上穿着一双镶嵌假钻石的高跟鞋,走路还有些摇摇欲坠的。 “咦!师……师姐,大……大喵爷。”胖同学倒吸着冷气,顺势抱住了瘦同伴,肥胖的身体灵巧地闪躲到一旁。 “肖松,你放手!神经病啊你!”喵喵一口气杀入重围,劈手就抓住了肖松拽着向一鹄衣领的手臂。 少女身后,紧跟其后几个打扮精致的女孩子,她们都穿着统一款式,不同颜色的公主裙。身旁站着护花使者。若非领头那人一副女侠阵仗,这六个小公主,实在不失为一道美丽风景。 肖松望着妆容精致的喵喵,惊诧得张大了嘴,手也不知不觉松开了。看错了吧,她穿了裙子,还化妆? 向一鹄也颇有兴趣打量着喵喵,长眉一挑,笑容慵懒。他伸手轻轻拽了拽,她长长的金黄假发:“真的假的?喵喵,你没被格林童话的亡灵,附身吧?” “肖松,你敢来搅局?你以为我大喵爷是吃素的吗?”喵喵把假发从向一鹄手中拽出来。 她一叉腰,英气十足的眼神直接劈向肖松:“装什么老虎啊。你这么凶的狠人一个,应该扮武松才对。可惜,老娘不是潘金莲,他也不是西门庆。你搞错对象了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说喜欢老虎,我才去租了老虎的服装啊。我从来没说你是潘金莲。但你身边这个男人,恐怕就是西门庆。他连喜欢你都不敢承认。你知道他刚才和多少女孩子搞暧昧吗?你就一心一意,要和这样一个老骗子,混下去吗?”肖松气急败坏。 “我喜欢老虎,因为我男朋友的笔名是老虎。肖松,你是男人吗?我又不喜欢你,你纠缠下去有意思吗?再说了,我们什么时候交往过。你还敢说是我喵喵的前男友?我看你想成为前男鬼吧!”喵喵气势汹汹。 向一鹄被两个人的争辩震得耳朵嗡嗡,他身子往后躲了躲,息事宁人地低声道:“两位英雄,咱们小声些可好?舞会马上开始了!” “你闭嘴!去你的见鬼老虎。”肖松任性的把手中老虎头套,狠狠砸在地上。虎头被磕得支离破碎。 “肖松,你别太过分,你以为我不敢当着这么多人,揍你眼蓝是吧?”喵喵圆瞪双眸,眸光凶悍。 “来啊。如果这次你踢断我两条腿,能让你看清这个老流氓的真面目,我认了。”肖松狠狠道。 他指着想置身事外的向一鹄,一字一顿道:“当着大家的面,当着喵喵的面,我敢承认。我爱喵喵,我能一辈子只爱她一个女孩,永远对她好,让她幸福,如果我背叛爱情,就天打五雷轰!你敢吗?你行吗?” “向一鹄,那你就当着大家的面,当着这个怂蛋假老虎的面,说你爱我!好,我先说,我喵喵这辈子,只爱向一鹄这个男人。无论健康或疾病,无论贫穷或富有,无论顺遂或逆境,我都都始终愿意与他,相亲相爱,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向一鹄,你愿意吗?”喵喵帅气的伸出手指,对着舞厅天花板上亮闪闪的巨大水晶灯盟誓。 “女追男,世纪告白啊,帅!”围观看热闹的学生们一阵惊呼后,开始有节奏的一边鼓掌一边喝彩:“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 “向一鹄,喵喵特意为你,第一次穿裙子,她为了学会穿高跟鞋走路,膝盖都摔青了。”喵喵的室友啵啵,用手做喇叭状,大声援助着。 “向一鹄,喵喵是我们寝室最好的女孩子。千万别错过她!”其他室友也兴奋的,又跳又叫。 喵喵的脸因为羞涩而绯红,肖松的脸因为绝望而苍白。向一鹄的脸却却犹如宁静夜色,不波不澜。但他微微眯起桃花眸,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与挣扎。 “华光燊,把向一鹄拉出来。快……”左右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她推着身边看热闹的大狼狗。 “我兄弟在向我兄弟求婚,这么帅。加油啊,猴子!答应吧,虎子!”华光燊兴奋得打着呼哨。 “对不起,我不能!”向一鹄的话,虽然轻飘飘的,却如同晴天霹雳,劈傻了一众观者。 所有人都惊呆了。喵喵大张着嘴,唇角的笑容如同冻僵般凝固了。 “你说,你说啥?向一鹄……”她尴尬地嗫喏着,表情想笑又想哭。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惊喜吗?”向一鹄浅浅一笑,却不看喵喵:“我觉得,你短发更好看。” “混蛋,你耍她!”肖松怒不可遏,他狠狠用拳头砸向向一鹄。后者明明能躲开,却没有躲。 向一鹄的下颌被击中,他身体后倾,华光燊已经扑过来,他一把按住肖松,把对方胳膊别在自己身后:“你敢打我兄弟?老向,你倒是还手啊?” 肖松被钳制地死死的。他痛呼着,手腕的骨头都要断了般。 左右敏捷地拽住向一鹄的胳膊,另一只手用纸巾捂住他流血的唇角。 她轻轻安慰着他:“深呼吸,向一鹄。我们离开这里,马上离开。深呼吸。让开……你们让开啊。” “小姐姐?你们要带走他吗,那我怎么办?”喵喵唇瓣颤抖着,她用冰凉的手指,拉住向一鹄的手掌,却发现他的手比自己更寒冷。 “喵喵,向一鹄适应不了这种环境。我必须立刻带他离开。”左右斩钉截铁。 “喵喵,对不起。”向一鹄轻轻推开左右,他迟疑的把喵喵歪掉的王冠,轻轻扶正。 他试图轻松微笑:“这个玩笑,有些大。我咽不下了……” 他居高临下凝视着她,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你打算做公主吗?小猴子,假装别人会很累的,会不开心。” 他舒了口气,微微躬身,礼貌道歉道:“抱歉,耽误各位跳舞了。希望,这是一个愉快的夜晚。dj,麻烦给我们一些音乐。” 浪漫而悠缓的舞曲,从角落里流淌出来,紧张的气氛一下子被缓和了。 当第一个人开始跳舞,慢慢的,舞池里的人越来越多。 “放开他,华少。我们回去吧,我累了……”向一鹄挣开左右的搀扶,又朝华光燊笑了笑。 大狼狗松开了小武松,又威胁的瞪了瞪对方。肖松清晰他们之间,武力的悬殊,并不敢上前,只能傻傻站在喵喵身边。 三个好看的人,踩着动听的音乐,从霓光中走进了月光。 “都怪你,你把喵喵的告白都搞砸了!”啵啵生气的,捡起地上的老虎头,狠狠扔向肖松。后者困惑而表情纠结,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言,只能沉默。那个向一鹄,好像生病了一般,好生奇怪。 “没事儿,亲爱的。我们送你回寝室。”啵啵使了个眼色,几个小姑娘聚过来,搂住了瑟瑟发抖的喵喵。 “放手,放手!”喵喵的眼泪突然决堤了,她睁开女伴们的搀扶,踩着不熟练的高跟鞋,跌跌撞撞就去追向一鹄他们。 喵喵也冲出了舞池,肖松还想跟上,却被啵啵她们围逼在墙角。 “肖松,你再敢骚扰喵喵试试看,我保证你不用穿武大郎的戏服,也能去食堂卖炊饼!”啵啵呲着牙,不客气威胁着。 喵喵一路趔趄,眼看着夜色中的向一鹄,他的背影马上就要消逝。 她又急又痛,一边哭一边追。终于摇摇欲坠几步后,跌倒在石头路上。她痛呼一声,坐倒在地上。高跟鞋鞋跟断掉了,王冠从假发滚落到地上,假珍珠撒了一地。 连飘逸的公主裙都被撕破了,整个人又狼狈又悲催。喵喵一阵委屈,终于嚎啕大哭。 忽然之间,她面前多了一道身影,长身玉立。 向一鹄躬身,伸出了自己颀长秀美的手掌。 喵喵喜极而泣,她拉住他的手,爬起来狠狠扑进他怀中,喋喋不休道:“对不起,对不起,今天怪我搞砸了。我应该提前告诉你,这样你就不会在大家面前,觉得丢脸了。” 他等她哭累了,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哭花了妆的小脸。他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外套,温柔搭在她肩头。 “抱歉,是我搞砸了你的化装舞会。别哭了,会丑。” 他用指腹,认真擦掉她的眼泪,犹豫了几个呼吸,终于低低道:“我承认,我喜欢你,小猴子。” 她听了,浑身一震,欣喜若狂地抬头。 “但喜欢,和你需要那种爱,完全不同。”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我不想骗你,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我没有这种能力。这辈子,我不会结婚,不会生小孩,不会和任何人厮守一生白头偕老。我不喜欢人群,在热闹的地方,我会觉得无法呼吸。等我父母故去,我便皈依修行。所以,不想再给自己多添任何牵挂。” “什……什么?我不懂。”喵喵眼神慌乱,结结巴巴的。 “我是爱无能!”向一鹄自嘲着,转身想要离开:“很开心,与你相遇。但抱歉,不能陪你走得更远。再见……” 第99章 98.心病如何医 “艾老板,我……失恋了!呜呜呜。” 喵喵坐在阳光房的藤椅里,抱住自己鸡窝一般的乱发。黑眼圈,红眼眶,由此可见一夜纠结,足以让这个小姑娘,依旧苦不堪言。她抹着红眼睛,委屈的吸溜着鼻子。 艾国欣慈爱的,把一整盒大白兔奶糖,打开盖子,都放在少女面前,安慰道:“来,吃糖,甜食会让人开心。” “我不开心,我一点也不开心。呜呜呜……”喵喵抱着糖盒,揉着眼眶。 大概因为没有吃早饭,她忍不住剥开一块糖,放在嘴巴里咀嚼。当奶香与清甜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好饿啊。吃掉一块糖,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块、第三块。 艾国欣笑眯眯看着少女狠狠嚼糖,他又给她拿出了一包稻香村的蜂蜜蛋糕,热了一杯牛奶。看她狼吞虎咽吃完,似乎回了魂。 “艾老板,为啥今天大家都不在,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情,他们都要拉黑我了。”喵喵想起伤心事,又要掉眼泪。 “哎,因为今天是星期天啊。孩子……他们不上班。我是晨练路过办公室,发现灯还亮着,走进来看看。”艾国欣叹了口气,刚才一进门还以为社区服务中心遭了贼呢,这一地的纸巾啊。 “啊?对哦,昨天是周六。”喵喵恍然大悟。 她吃饱了蛋糕,喝足了牛奶,双手捧住狼狈的小脸,喃喃道:“我觉得太丢人了。老板,以后,我要怎么面对华少和小姐姐啊。” “没有那么严重,孩子。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他们都不会放在心上,包括一鹄,他不会想伤害你,相信我……”艾国欣耐心道:“年轻时,谁没有那么一两件,记忆犹新的故事呢?呵呵。” “看来,小姐姐全跟您汇报了,昨天发生的糗事,我肠子都悔青了。谁想到,肖松这混蛋玩意儿,跳出来当众出我的丑。如果没有他刺激我,我肯定不会傻乎乎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向一鹄告白啊。我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可不是为了告白。我想告诉他,为了他,我愿意做软萌小公主。男人不都喜欢温柔的小女生吗?为了他,我愿意改变啊。”喵喵垂头丧气道。 “什么萌?”艾国欣愣了下,自嘲着:“听起来,倒更像软炸虾仁呢?喵喵,我年纪大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恋爱方式。不过,我不反对你和一鹄交往。可从我的角度来讲,能够相知相爱的人,一定要三观相合,才能和谐的生活在一起。这也是个哲学问题啊。” “难道我们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不一样吗?难道我不是地球人,而他是超级赛亚人?”喵喵正咬了一口蜂蜜蛋糕,郁闷反问。 “你说的三观是宏观意义的,除了这些要相合,还有精神、观念和习惯层面的相互认同。那么,小姑娘,你真的了解向一鹄吗?” 艾国欣顿了顿,又继续道:“是啊,昨天晚上我见过一鹄和左右。坦白讲,这次虽然是误会,却又是你们交往必然会遇到的问题。即便没有那个捣乱的小伙子,矛盾早晚也会爆发。向一鹄有他自己的问题,但真正了解一个人,想走进他内心,也没那么简单。” 喵喵愣住,她放下手中的蛋糕,思忖着。犹豫半天,她终于鼓足勇气问:“老板,那个爱无能,不会真的是种病吧?我以为,向一鹄为了缓解尴尬,故意开玩笑的。” “从心理学层面讲,拒绝深层次的感情交流,对于深刻的情感联结没有需求,对应的状态叫做情绪无能,emotionallyunavailable,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爱无能。这是心理障碍中的一种真实存在。”艾国欣缓缓道。 “在我接诊的病患中,曾经遇到过很多,或轻或浅罹患情绪无能者。他们对于深刻的爱,或者其他深层的需要相互交流的情感,无所适从。甚至会产生剧烈的恐惧感、压抑感与窒息感。严重者,还会出现晕眩、呕吐和昏厥。”他尽量用浅显的语言,解释着。 喵喵想起昨天,向一鹄突然发生的变化,骤降的冰冷体温,和左右过分担忧的表现。似乎,得到了相应的答案。 “爱无能?真的是一种心理疾病。这么严重,那么?不是向一鹄不喜欢我,故意拒绝我。而是现场突发的状况,刺激了他的情绪。艾爷爷,那这种病能治愈吗?吃药还是需要手术?”她紧张问。 此时此刻,向一鹄家。 左右端着两杯温热的美式咖啡,走到沙发前。 他们都换下了舞会的衣着。左右穿着家常的休闲装,华光燊换了运动服,向一鹄穿着一件白色的薄羊绒高领衫,灰色的宽松睡裤。他光着脚,闭目养神,盘腿坐在沙发前的羊毛地毯上。 那只流浪猫二十八带着自己的小猫崽,正安然在他身旁熟睡着。 “如果你不说,打死我也不信,这世界上还真有爱无能这种病。我以为,那都是渣男的借口。”华光燊屁颠颠想接左右的咖啡,却被她灵巧躲过。 “没你的,想喝自己去拿!”左右白了他一眼,把瓷白咖啡杯,放在向一鹄身旁的茶几上。 “这么难喝的东西,也只有你们两个能咽下去。”华光燊反唇相讥。 遂而,他又盯住了打坐中的向一鹄,看他呼吸清浅,身体的起伏似乎还没有猫更明显。他舔了舔嘴唇,趁左右不注意,伸出手指在向一鹄鼻息下,轻轻试探。 恰时,对方猛然睁开双眸,一双好看的桃花眸里,有隐隐约约的红血丝。 “我是累,又不是挂了没呼吸,谢谢!”向一鹄浅笑着,带着几分疲惫:“我不需要你们陪。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就好了……你们,有时间就去看看喵喵。希望,她不会太伤心。” “放心吧,猴子有大爷爷开导呢。再说了,猴子的脸皮比城墙都厚。弄不好,一会就屁颠屁颠端着爱心汤,来看你呢。”华光燊大咧咧地把咖啡,递到向一鹄面前:“虎子,昨天你可真吓着我了。你知道吗,你的手一直在抖,连车门都打不开。整个人,就像被抽了筋一样。” “抱歉……我以为离职后,已经恢复了许多。就一直没有再用药。”向一鹄接过咖啡,缓缓啜饮着,苦笑道:“众人都猜测我离开集团辞职的原因,殊不知最主要的问题,在于我的心理障碍。我越来越不能接受,热闹的环境,带来的情绪无能,严重导致了抑郁症的加重。我想离群索居,就是不想伤害无辜之人。但这次,喵喵她……” “放心吧,那头猴子的心比天还大,没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我一会就去请她吃火锅,一顿不行就两顿。”华光燊自己找出了一个黑罐苏打水,打开后撞击下向一鹄的咖啡杯。 “你在怪兽学校里,可是看起来最正常、最冷静的人。”他认真道:“我懂,这心里生病了,比身体上的伤害,更不容易痊愈。但内心强大的人,总会战胜恐惧,我对你有信心!” “华光燊,哈士奇确实是稀有心大的犬种。”左右瞥了瞥华光燊,又盯住了向一鹄,冷笑着:“他对你有信心,可我觉得,你可以给自己多买两份保险。还有,作为你的未婚妻,我不介意受益人是我。” “什么未婚妻,不是假扮的吗?”华光燊急了,音调也提高了八度。 “你的脑仁儿,果然只有核桃大,还是山核桃!”左右唇角一跳,懒得理他,转身离开了。 “兄弟,你等着我,我给你整点儿好吃的,一会儿拿上来。”华光燊敷衍地拍了拍向一鹄,赶紧屁颠屁颠追着女神而去。 “那个,左右。你说,我要不要把家里的菜刀,都藏一藏啊?还有,窗子我锁上了吧?!” 走到门口,他突然紧张地拉住她,紧张问。 她先讶然,遂而无奈点头:“是得藏藏,免得向一鹄知道你这么诋毁他,砍你一条狗腿做黄狗火锅。无聊!他需要的是冷静和舒缓,他又不是自杀倾向的重度抑郁症。” 华光燊舒了口气,点点头。他沉吟片刻,突然又凝重低声自嘲:“也是,你不懂。你从来没有过,头痛也想不清楚自己的疑问,然后想死的经历。” “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那不如睁大眼睛看看,到底生比死,还能痛多少好了?”左右微微侧头,她的眸光阴鸷而沉郁。 第100章 99.回忆,不信爱 向一鹄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冥想和打坐,会让人的心渐渐宁静下来。 秋天的午后,阳光依旧灿烂而温熙,一缕一缕的,从柔白窗纱的缝隙里,投射进来。轻轻散落在他肩上,腿上,还有窝在他身边,慵懒的母猫二十八和它小猫崽身上。 他伸出自己手掌,翻来又覆去,掌心有错综复杂的曲线,犹如命运不可知的延伸。一种无力感,让他暗自唏嘘。 年纪轻轻,就叱咤风云。商场还是职场,也曾有舌战群儒的辉煌成绩,如今却……畏惧人多的地方。冷汗、眩晕、呕吐,甚至晕厥。老了,就怂了吗? 从六岁起,就总有女孩子,羞红着脸蛋,悄悄把礼物放藏在他书桌里。被人喜欢,似乎成为自然而然的事,他很少会惊讶,更别提因此惊喜。 大学伊始,也谈过几场风花雪月的恋爱,够浪漫够惊艳,可都无疾而终。结果也在情场之中,落得了薄情的声名,倒成为具有冒险精神的女人,挑战自我的终极关卡。 “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向一鹄喃喃自语着,他看不清自己的掌纹,更看不清自己的未来宿命。 关于自己的障碍症,他和艾国欣深入沟通过。他讲了很多杂七杂八的回忆与感受,第一次淋漓尽致地倾诉情绪,无需控制、防备与抵抗。 向一鹄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智商很高情商却并不成正比。他们爱自己的事业,远远超过爱自己的儿子。所以,他在外公与外婆的呵护下,倔强成长起来,并没有太多父母一起深刻的记忆。 他的童年和少年期,父母对他几乎无暇顾及。很少的相处时间,他又目睹着父母之间,说不清道不明、异常冷淡的相处日常。他们不像夫妻,更像一对合作密切的学术伙伴。 向一鹄对于男女关系的认知,也从自己父母身上情感的疏离,有了潜移默化的模糊印象。那就是,父亲、母亲与儿子,或者他们夫妻之间,永远都是相敬如宾的不可靠近。所谓亲密关系,不过人类繁衍后代的一种需求而已。冷冰冰,充满了实际。 后来,外公与外婆不得已,离开了帝都。其中很大原因,就是和向一鹄父母的教育观点,无法契合。父母苛刻的要求,儿子能迅速独立面对人生。只不过,他们的方式冷漠而粗暴,就是直接把,向一鹄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亲人,姥姥和姥爷蛮横驱逐。 两位老人,最终伤心离开了帝都,和小女儿生活在异国他乡,再也没有回过帝都。 向一鹄也在内心深处,深深认定。无论多少相爱与牵挂,而最终的亲密关系,也一定会走向分离。 大学,他住校。虽然在帝都,但除了过年,很少回家。毕业后,事业做得一帆风顺,就早早自己置办了房产,依旧选择远离原生态家庭。 偶尔,带着名义上女朋友左右,回家应付差事。也像是去陌生人家里做客,会带客套的礼物,说客套的寒暄。他的父母,也丝毫没觉得意外与夸张。儿子有体面的工作,世交的准儿媳自然拿的出台面,这就够了。 是啊,他反而和左右的父母,走得更亲近些。特别是她妈妈,虽然絮叨,却是个很温暖的母亲。她会像给亲儿子准备生活用品,随着季节与时令的变化,提前为向一鹄备好各种用得上的小东西。她会因为他咳嗽,为他煲一周的百合银耳羹。或许,那里面,有他从来不曾得到的,母爱味道。 除了和左右,这个名义上的女朋友,能相处融洽。向一鹄的每一段感情,都无疾而终。其中有一个女孩,在向他提出分手时,哭着发狠说:“向一鹄,你绝对是个捂不热的人”。 这句话,后来在向一鹄脑海中,一直不断叠现着。他开始认真梳理着,自己所有的感情经历,与作为男朋友的表现。 他察觉,他从不和女友,谈论彼此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因为他丝毫不感兴趣。他从来不是主动联系对方的人,有时明明看到信息,也会很晚才回复,甚至干脆装作忽视了。因为,他怕麻烦,啰嗦和纠缠。 他在朋友圈里,从来没有晒过女朋友。不止一个女孩子,用尽各种手段和威逼利诱,想得到他在朋友中的官宣,最终都铩羽而归,伤心而去。他的微笑永远绅士而迷人,眸光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向一鹄从来没有和女性,争吵的经历。不了解他的女人,会为他的绅士风度点赞。他的女朋友却深有体触。无论甜言蜜语或者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桥段,对这家伙来说毫无意义。 即便是女朋友,他也不曾和她们,发生过人与人之间最亲密的事,他不想有半分羁绊。不是生理问题,完全出于心理。或者终极症结在于,他惧怕真正的亲密关系,因为那或许意味着即将到来的分离。失去相信的能力,同时也失去了爱的能力。 因此,每一段恋爱轰轰烈烈开始,缠缠绵绵度过暧昧期,然后便在女方想确立关系后,急转直下的疏远,最后逼得对方先行选择离开。 在向一鹄内心深处,已经悄然认定,既然孤独是我的宿命,对此我愿坦然接受。因为我生性冷漠,所以并不需要爱与被爱,那太奢侈了。 在与女性的交往中,唯独左右和喵喵是异数。至于左右,那是老天赏赐的知己,他们一起长大,她就像妹妹一样的存在。她对他的了解,甚至远远超过他自己。她性格也偏冷,不喜欢陌生人靠近。可她又很聪明,不用你说,就能猜到你的需要。或者,最重要的,左右对他没有一星半点儿,男女之间的好感。这对他来说,相处起来毫无压力。 他们很像一对难兄难弟,熟练地制造迷惑双方父母的假象,从而保证彼此自由而舒适的生活。作为生活的搭档,左右真算得上,又聪明又局气啊。 至于喵喵,向一鹄却十分困惑。自己从来没有和年纪太小的女孩子交往。可这小姑娘,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倔强与毅力。她不但能在逆境与艰辛中,活出精彩的自我。她还能很好的照顾别人,为了帮助弱者,她甚至愿意倾其所有。 即便,那是一群流浪猫,她会为了让它们吃饱,而自己心甘情愿啃干面包。聪明是天赋,但善良却是选择。她的内心,比容貌更吸引人。 而且,这小丫头还能做得一手好菜。居然让自己一颗食素的心,又生出了品尝人间烟火的蠢蠢欲动。说实话,自己还真有些离不开,喵喵的拿手好菜了。 或许,一开始是同情,同情这孩子凄苦的身世,后来不断发现她身上的闪光点,同情变成了欣赏,或者还有对可爱小动物那种萌萌哒,心生宠爱。再到后来,当他察觉小猴子也是明艳动人的少女,日久生情的桥段似乎难以避免。 她和喜欢他,追求他的女孩子们不同。她认真不懂掩饰,有趣而又直爽,相处起来毫无压力。就仿佛一弯清澈的溪水,深入人心总能润物细无声。 他想帮助她,让她和妈妈祛除心结,和好如初。这样好的女孩,应该被厚爱与珍重。但他也刻意,和她保持着若有若离的距离。因为他真不确定,自己有爱人的能力?他不相信爱情。 “一鹄,不仅爱情,所有的人性之爱,在我看来,都需要建立在相信的基础上。失去相信的能力,就意味着,失去了对别人付出爱和接受爱的能力。你把自己严严实实保护起来,虽然你觉得这样可以不受伤害,其实你把真实的自己,也与世隔绝。人和人之间,需要爱的桥梁。那就是信任。”艾国欣语重心长的话,再次响起在向一鹄耳畔。 “未来的路,也许更加坎坷,你有勇气,让自己重新相信爱吗?向一鹄。”他微微蹙着眉,凝视着自己掌心蜿蜒的曲线。 恰在此时,二十八醒了,它睡眼惺忪的与他对视着,琥珀一样的双眸中,闪着光亮。它喵的轻轻叫了一声,舔了舔他的手背。然后,把自己其中一只小猫崽,叼着放进了他的怀抱。 它又朝着他更大一声的喵喵叫,似乎在邀请。救命恩人,这是我的小宝贝哦,我允许你可以摸摸看哦。它的目光中,分明充满了信任。 向一鹄迟疑的,小心翼翼的,用指腹温柔抚摸着小猫柔软的背毛。那嘴巴和鼻子粉嫩的小家伙,娇憨的叫着。 一瞬间,他冷硬的心似乎在悄悄融化着。相信爱,或许真的是治愈心伤的良药吧。 阳光房里,艾国欣把敞开的大白兔奶糖,盖上盒子,轻轻放在喵喵手中。 “罹患爱无能的人,他们觉得自己无法去爱。追根溯源,往往却是他们的内心深处,太过在意爱的结果。因为害怕失去,所以拒绝开始。因为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没有拥有,就不会失去。相信自己,值得被爱。允许自己,愿意去爱。对于爱无能的患者而言,才是最大的挑战。”艾国欣微笑着,缓缓道。 “艾老板,我明白了。”喵喵抱住糖盒,猛的站起身来:“我愿意和向一鹄,重新开始做朋友。我想走近他,了解他。付出爱的过程,就是幸福的体验。我一定会治好他的爱无能。我决定了!” 艾国欣有些惊诧,笑望着突然信心十足的小猴子,又开始跃跃欲试了。 “我决定,让华少请我,不……请我们大家吃一顿海底捞。这样,吃饱了,我才有力气去相信爱!”喵喵张开双臂,呐喊着:“因为,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就快饿瘪了!华光燊,请我吃火锅!” 站在左右门外的华光燊,突然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喃喃自语:“我怎么觉得,有人在背后算计我呢?” 第101章 100.还是,这样好 周一晚上,艾国欣带着华光燊和向一鹄,亲自把老师谢清风,接回了自己家。 孙老师则和左右、赵薇以及喵喵,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特意给清风先生收拾出一间卧室,换了全套崭新的床单被褥,房间里,还摆放了红豆杉和茉莉花的绿植。 特别是喵喵,她的心情又兴奋又紧张。因为马上可以见到,传奇中的清风先生而兴奋。也因为,即将见到,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向一鹄,而百感交集。 当华光燊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清风先生进门,大家都情不自禁鼓掌欢迎着。 谢清风今年,八十九岁了。她身材瘦弱,穿着至少三十年前的灰布衣裤,但干净整洁。 老人满脸满手的皱纹,一头银发剪成了简单的齐耳短发,俨然一个慈眉善目的鹤发老者。但那一双眼睛,却依旧明亮而清澈,总有着浅浅的笑,微微的暖。 看到有这么多人,都翘首以盼等着自己,清风先生费力扭头,带着几分责备,低声数落着自己的学生艾国欣:“豆子啊,我都跟你说了,千万别惊动那么多人。这孩子们,都要上学上班的,不许为我一个老太太,耽误休息,更不能耽误学习和工作,知道吗?” 清风先生的声音温婉和轻缓,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先生,放心吧,他们都是社区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这次,国欣作为委托人,特意请爱有微光喵喵团的全体成员,来招待明天您那远道而来的几个小客人。他们都是年轻人,也说得来啊。对不对?”孙老师微笑着解释,她朝着众人,特意挤挤眼睛。大家都随声附和着。 “还有啊,清风先生,艾老师是您的学生,他们也是艾老师的学生,就是您的徒子徒孙,夹道相迎那可是礼数,应该的。”喵喵笑呵呵的跑过去。 她在清风先生面前,蹲下身子,双手握住老人,干燥而温热的手掌,自然而然亲昵道:“至于我,我妈也是艾老师的弟子,那我就算您曾徒孙了吧。这要放在过去,我得跟您磕头请安呢,曾祖师奶奶,您老吉祥!” “这小丫头,脑子转得快,嘴巴又伶俐。”老人被逗笑了。她忍不住,摸了摸少女的脸颊,爱怜道:“好,好啊,倒是个做老师的好苗子,不怯场。” “老师?您是说体育老师吧?这小猴子,一天到晚上蹿下跳的,一个看不住,就去上房揭瓦了。若做了老师,岂不误人子弟?”一个微笑而略带调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喵喵的心咯噔一下,几乎不敢抬头相望。倒是向一鹄拎着老人的深灰色竹布包,翩翩而来。 他神态自若,依旧风度优雅。他主动朝着她伸出手掌,揶揄着:“行了,起来吧。别闹先生了。明天一早还有客人要来,今晚就让她老人家,早点休息吧。” 喵喵昂着头,凝视着向一鹄,她眸光闪烁着,一下子晃过去了百感交集。她没有想到,他会主动示好,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犹豫着,握住他的手,被他的力量带起了身。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呼噜呼噜短发,低声道:“还是这样好,看着顺眼多了。小猴子……别愣着了,赶紧帮清风先生收拾行李啊。” “嗯,知道了……”喵喵红着脸,却忍不住唇角的傻笑,她慌慌张张接过了向一鹄手中的布包。 大家本来就分工明确,所以各就其位,很快就帮清风先生安置好,换了睡衣,洗了脸,洗了脚,躺在了舒服而温暖的被窝里。 “豆子,小孙。这次实在麻烦你们了。”清风先生见房间里只剩下艾国欣和他的爱人孙老师,缓缓道谢着。 “明天,那几个孩子过来,咱们简简单单吃个家常饭,就好了。可不能铺张浪费啊。”老人家从自己枕头下摸出一个被磨出了毛边的信封,悄悄塞进艾国欣手中,低声嘱咐着:“不许自己再补钱,老师的事情,老师自己来。” “放心吧,先生。都跟您说过了,用不上花钱的。”艾国欣微笑着,把信封又塞回了枕头下:“这个爱有微光喵喵团,能量大着呢。等明天您休息好了,让他们好好跟您讲讲,最近他们做的事情。” “是啊,先生。连我都想不到,这群孩子这么厉害。”孙老师为清风先生掖好被角,温柔道:“您就早点歇息吧,明天一早,您的小客人就到帝都了。石头和一鹄会去接他们,放心好了。” “爱有微光……喵喵团,还真有趣呢。豆子啊,你的学生们,也很有意思啊。”清风先生微笑着,赞叹着。 第102章 101.礼物,红毛衣 翌日,清晨。 谢清风很早就起床了,这是她从年轻时就保留的习惯。可是,有人比她更早呢。 孙老师煮好了小米粥,切了一盘流油的咸鸭蛋,这都是老人最喜欢的食物。 喵喵手脚麻利,想照顾清风先生洗漱,却讶异地发现,别看老人已经八十九高龄,却依旧能自己照顾自己。洗脸,漱口,还能用木梳沾着茉莉花香的头油,把一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的。 这时候,艾国欣捧着一件红艳艳的开衫大毛衣走了进来,脸上忍不住的得意与兴奋,仿佛就像个少年一般。 “先生,试试看,合身吗?”他展开衣衫。呵,好漂亮的红毛衣啊,还是最时尚的麻花编织图案。 “哎呦,豆子。这毛衣是给我买的?我都说了,不许……”清风先生又惊又气,眉心皱成了一团。 “不是买的,是我亲手织的。”艾国欣躬身蹲下,把毛衣铺在老人膝头,喃喃道:“老师,您还记得吗?大学四年,每年我生日,您都会送我一件亲手织的毛衣,又厚实又暖和。到现在,我还留着呢。” 清风先生愣了一下,她凝视着自己的学生,眸光中闪着慈爱:“记得……怎么会忘记呢,你比同届的学生小两岁,刚来学校连食堂都找不到,饭票丢了还哭鼻子。因为个子小,班上的同学都叫你小豆子。豆子啊,你聪明,鬼主意最多。” “对啊,我和大牛,还偷过您家里冬储的大白菜,去涮火锅呢。结果一个寝室的男生都吃趴下了,还是您照顾我们看病吃药,还给我们熬了一大锅的白米粥,把您家里的白米都吃光了。”艾国欣咧嘴一笑,带着几分调皮。 “我去,我说清风先生为什么叫艾老师豆子呢,原来也是个不省心的精豆子。哈哈,这可是爆炸性的消息,我可得用来和石头他们……换火锅吃。”喵喵眉飞色舞,捂着嘴偷乐。 “如今,豆子都会自己织毛衣了?这么棒。”清风先生爱惜的,颤颤巍巍用双手抚摸膝头的毛衣,赞叹着:“多好看啊,可我一个老太太,这么艳的颜色,不敢穿呢。” “老师,当年。您记得住每个学生的生日,却永远记不住自己的。您肯定又忘了,今天是您的生日啊。而且,特别巧,今天还是教师节。双喜临门,当然要穿红毛衣了。对了,毛线也不是买的,是大牛从赤峰寄过来的。他儿子开的毛线厂。我们商量过了,这件毛衣就算我们班的学生,送给清风先生八九十岁生辰的礼物。那您,穿不穿呢?”艾国欣笑眯眯地望着老人。 “教师节?我都过糊涂了,对啊,9月10号是教师节呢。”清风先生欣慰地点点头,双眸中满满都是感动。 喵喵拿起红毛衣,披在老人肩头,她一边悉心帮清风先生穿毛衣,又大声喊着:“小姐姐,该你了。曾祖师奶奶,既然穿了漂亮衣服,当然还要画个美美的妆了。过生日,总得拍个全家福吧,您老人家可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啊。” “好,就听你们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咱们照相。”清风先生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喵喵的小脸蛋儿。 左右提着化妆箱,微笑着走进了房间。 “大爷爷,一鹄和傻狗已经出发去火车站了,还有半个小时,那几个孩子就到了。” “豆子,你们还养了……狗吗?”清风先生讶异着:“这,带着狗能进车站啊?” 左右和喵喵对视一笑,都忍不住捂嘴笑了。 “你们这群孩子,不许逗先生啊。”孙老师嗔笑着说,用手指头轻轻点了点左右和喵喵的额头:“先生,赶紧吃早饭吧。一会儿,孩子们就都到了。中午咱们一起吃打卤面,长寿面。好不好?” “好……”清风先生好脾气地点头,她拉住了左右和喵喵的小手,温和道:“多亏了你们,我老了。这次恐怕也是我最后一次,接待山里的孩子们了。明天他们就要开学了,听说路上整整走了三天,辛苦啊。” “先生,您放心。我们会安排好四个孩子及时报道,还有以后他们的生活和学习,我们都会照顾的。听大爷爷说,您每年都要资助四个山里的孩子,来帝都上大学。我们非常佩服您。以后,我们也会继续帮助山里的孩子,不会中断的。”左右认真道。 “这个爱有微光喵喵团,真好!”老人紧握住两个女孩子的手掌,开心得像个孩子般。 第103章 102为师,心无悔 清风先生换好了,艾国欣亲手织的大红毛衣,左右又给她画了精致的淡妆。她坐在轮椅上,被喵喵推到了客厅里。 此时,客厅里已经坐满人,桌几上摆着各种礼物。 清风先生显然没有意料到,这样热闹的场面。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笑脸,她又惊又喜。 “你们这些孩子啊,怎么不听话……”她低声喃喃嗔怪着,双眸中却闪烁着隐隐的泪光。 那些老年的,中年的,还有年轻的面孔,何曾不是她朝思暮想的孩子呢? “先生,生日快乐,节日快乐!”一对白发苍苍的暮年夫妻,在儿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把一束红色与粉色相间的康乃馨,放进清风先生怀中。 “中华、燕妮,你们也来了?”老人抱住花,又紧紧握住对面那对老夫妻的手指。 “爸爸妈妈一早坐飞机,赶过来的。这些康乃馨,是一大清早爸爸亲自,从我们的花园里剪下来的。他们记得您的‘班规’,不许学生花钱给老师买礼物。这花儿,是妈妈亲手种的。”老夫妻的儿子,在身后微笑着解释。 “中华和燕妮,是我第一年做班主任带的学生啊。一个班长,一个团支书。说起来,我只比他们大六岁。那个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一个班主任,闹了不少笑话。”清风先生笑了。 “老师,当年咱们班上一共二十二个学生,如今能来……为您祝贺生日的,只有我们了。不过,不管其他人能不能来,他们想的和我们必然一样,您永远是我们的好姐姐,更是我们尊重的清风先生。谢谢您,让我们学会忠诚与热爱。”中华老人动情道,他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燕妮老人深深点头。 “先生,您……还记得我吗?”人群之中,一个苍老而又怯生生的声音飘过。 一个满脸皱纹,神情中写满沧桑的老人,捧着一个蛋糕盒子,缓缓走了过来。他眸中带着愧疚与不安。 “红兵,你也来了?”清风先生把鲜花递给身旁的喵喵,亲切地朝着那个叫红兵的老人,招招手。 “对不起,老师。”红兵艰难地单膝跪倒,低着头,忏悔着:“当年,是我们不懂事,在风暴中打倒了您。让您的腿,还留下了残疾。我一直不敢见您,但这么多年一直心有不安。先生,您能原谅我吗?” “傻话……快起来,红兵。”清风先生努力地,想把红兵拉起来,可惜她力气单薄。她叹了口气,自责道:“起来,老师不怪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再说当年,也怪我没有教好你们。听说,你后来做了厨师,过得好不好?一直没有你的音信,我很担心。” “清风先生,您教我们学问,更教我们做人。是我不争气,给您丢脸了。”红兵悄悄抹了抹眼泪,强装笑容,他把手中的纸盒打开,捧到老人面前。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诱人的奶油蛋糕。蛋糕上绽放着各色鲜花,还镶嵌着硕果累累。 “学的哲学,结果做了厨师。后来的日子,谈不上好与不好,有因有果,我接受。至于如今,知足者常乐,您也教过的。我这个不肖学生,也就记得这么多。”红兵泛红了脸,神态依稀当年的学生模样。 “这蛋糕,你做的?真好啊……”清风先生赞不绝口:“谢谢你,红兵。” “清风先生,我们回国了。”三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女人,从后面走上前来。 “阿楠、阿德、小黑和冰冰,你们都回来了?”清风先生喜出望外,她伸开双手,想要拥抱对方。 四个中年人将老人的轮椅团团围住,冰冰更是直接抱住了她,亲昵地贴着她的脸颊。 “老师,我们都回来了。这次,不打算再走了。就留在帝都,我们都接到了兴华大学的邀请。我们也商量好了,回来做哲学院的老师。”冰冰泪中带笑。 “好啊,学成归来,报效祖国。这是老师在有生之年,看到最开心的事。你们,是我做班主任,带的最后一班学生。你们都长大了,老师也老了。但……看着你们,后继有人,我心里真开心啊。做老师好,很好!”清风先生忍不住,轻轻擦着泛红的眼窝。 “好了,既然开心,怎么能落泪呢?对了,老师,我们也带来了礼物。我们联络了,您不在帝都的学生,把他们对您的祝福,都录成了小视频,您慢慢看啊……”阿楠把一个ipad放进了老人双掌中。 屏幕上,闪现着一个又一个熟悉而陌生的面孔,一句又一句祝福真挚而亲切,不绝于耳。 清风先生一会儿浅浅微笑,一会儿又忍不住老泪纵横。那些往事仿佛历历在目,那些情深亦然念念不忘,曾经的美好与真心,令人记忆犹新。 最终,是一个圆脸可爱的小姑娘,录制的视频。她捧着一张神奇的大合影。原来她用抠图把很多人的头像都放在了照片的周围,只有中间留着空白位置。 “清风先生,我是圆圆,被您资助的那个山区小丫头。其实,我知道,您的年纪足以做我们的奶奶了。但……我们更觉得您像妈妈……我知道,您没有儿女,但您的学生都是您最钟爱的孩子。您把一生芳华都无私奉献给了学生。我们就是您的孩子。今天,我们亲爱的妈妈过生日,虽然您的孩子们不能全部回来,和您照一张全家福。但我们的心,已经飞到了妈妈的身边。亲爱的老师,亲爱的先生,亲爱的妈妈,我们愿您,永远健康,如意,幸福……我爱您。” “老师,我爱您……先生,我爱您……妈妈……我爱您……” 视频中,还有身边的那些学生们,一声接着一声的祝福,将清风先生团团包围住了。她流着泪,却幸福的微笑着。 “谢谢,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因为有了你们,让老师这一生无悔。如果人生真的,还能有下辈子,我还愿意做老师……”清风先生诚恳地喃喃道。 “好了,孩子们也接回来了。”艾国欣大声招呼着大家:“午饭之前,我们先拍全家福吧?” 众人欢呼,齐声赞同着。 华光燊深深吁气,朝着身旁的人低声感慨着:“我从没想过,原来做老师,是这么伟大的事业。太感人了……不知道,我现在改行来不来得及啊?” “老师仅仅是职业,清风先生的伟大之处,在于无私与奉献。师者之心,大爱无疆。”左右冷冷道:“你做老师?体育老师吗。误人子弟,无异于犯罪。打住吧!” 华光燊愣了愣,纳闷着自己身边站着的,应该是向一鹄啊。什么时候,变成了母老虎。 他语气结结巴巴:“喂,你站在我身后多久了?你怎么走路没声啊?你不会暗恋我吧?” 她利落地翻了个白眼,鄙夷道:“分明是你自己,转到我身边,好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几个意思?欺负我没文化是吧。”他皱眉反驳:“听不懂!” “就是狗改不了吃……”她飞速补刀,却被他欺身向前,逼住了后面的话。 “我要是狗,天天围着你转,那你是什么?”他眨着狭长的大内双,意犹未尽挑衅着。 左右倒吸一口冷气,她凝视着华光燊:“怎么,还没到月圆之夜,你就要变身了?” “左右,只要你开心,我愿意做头哈士奇。但……你并不开心。”他浅浅一笑,眸光深邃:“那我还是聪明些,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她似笑非笑:“华光燊,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和你谈谈。”他耸耸肩,居高临下。 “谈什么?”她唇角一旋,露出一点冷白的牙尖。 “谈……恋爱啊?你会答应我吗?”他调皮一笑,后退了一步,凝视着惊讶的女人。 左右点点头,若有所思:“下午我有时间,带你去医院看看?” “啥?”华光燊惊讶。 “打个狂犬疫苗吧,应该还能有救。”她懒得理他,抱起那一束康乃馨花束,准备朝着拍摄合影的人群走去。 “喂,我没疯!”他紧追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大声道:“你一直在找人吧?找一个叫黎渔的人!” “你再说一遍!”左右突然停住脚步,她回头劈过去一记肃杀眼神:“你,有胆,敢再说一遍?” 第104章 103.你,自以为是 清风先生的生日,过得可真热闹。在和曾经的学生们一起拍了全家福,四个被老人资助的山里娃,用带过来的蘑菇、木耳和黄花菜,给这个慈祥的老奶奶,做了一碗打卤面。大家其乐融融,为亲爱的老师,祝贺生日与节日。 很晚了,学生们和清风先生依依惜别,恋恋不舍。只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生盛景也终须告别。当送别了最后一位客人,老人竟然累得靠在轮椅里,睡着了。 华光燊力气大,他将老人抱上了床,左右为她轻轻盖好被子。两个人配合默契。 艾国欣和其他人,都在外面忙着收拾房间,整理学生们送给清风先生的各种礼物。左右见老人睡得很香甜,便蹑手蹑脚关了灯。她走到阳台上,打开了窗,点燃了一支香烟。 望着茫茫夜色,她发着呆。除了忽明忽暗的烟头,阳台上静悄悄的。 忽然,轻轻的一声门响。一道高大的身影闪过,左右尚未看清那人的脸。指间的香烟,已经被对方抢走了。一下子,就从窗里弹到了窗外面。就像一道流星,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你有病吧?”她微微蹙眉,声音阴冷。 即便在夜色中,看不清她神情,华光燊也能感觉到她的不耐烦与暴躁。 “我没病,你有病。”他言简意赅,气得对方倒仰:“大爷爷说,你嗓子不好,不能抽烟。” “管你屁事!滚远点儿。”她出言不逊,腔调里满满的火药味。 她从自己的手包里,摸索出一包香烟,和一枚精致的打火机。只不过,她尚未能耀武扬威,再次点燃香烟。他已悍然夺过了整包烟和打火机,一股脑扔出了窗外。 只听一连串轿车的报警声,左右惊吓般推开华光燊,狠狠道:“高空坠物,你想杀人吗?你疯了?!” “没关系,是我的车,心里有数。”他逼近一步,将她推靠在阳台墙壁的瓷砖上。 “左右,如果我刚才的话,激怒你了。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悠缓,不太像平常直言直语的石头。 “你,太自以为是了。”她冷哼了一声,直视着他逼近的双眸。 即便在夜色中,她也能看清他熠熠闪亮的眸光。 “华光燊,别再靠近我。对你,对我……都不会好。”她冷冰冰的:“更不要,对我的事情好奇。你,越界了!” “越界了,又如何?”他讥讽的笑了一声:“你怕什么?” 左右沉默了几个呼吸,她突然挺身一步。她的举动,出乎他意料,本能的他往后仰了仰身体。 “你干什么?”他冲口而出,节节后退。 “你怕什么?”她步步紧逼,故意挑衅: “喂,你讲什么鬼话?一个女孩子,简直不像话!” 眼见她红艳艳的唇瓣,嚣张冷笑,他连鼻尖上都沁出了热汗。见鬼啊,怎么这么怕这个女人呢?她真的靠近。 这回,华光燊郁闷得被紧逼着,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你说,如果这时候,我大叫一声……非礼啊。华光燊,你明天会不会成为小区的名人呢?”左右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对方的肩胛骨。她的声音低哑而又带着一丝恶毒,但听起来却魅惑不已。 “别逗了,谁会相信?”他唇角抽搐了几下,声音干涩。 “是吗?那试试看……”她话音未落。 “我去,你咬人?”他来不及呼痛,已经头晕目眩,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非礼,华光燊非……”女人猝不及防的一嗓子尖叫,吓得男人手疾眼快捂住了对方的嘴。可第二秒钟,他又甩着手掌松开。 “还敢查我,你就死定了!”左右狠狠踩了一脚华光燊的大黄靴,像个幽灵一般,敏捷地从他身边飘走了。 华光燊又气又懵的,在阳台上吹了好一阵冷风,这才垂头丧气走出了房间。 他对着卫生间的镜子,郁闷地看着,脖子上的口红印,还有手掌上月牙型的牙印儿。心里涌上来一股复杂和烦躁的情绪。这是女人吗?完全软硬不吃的路数啊。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华光燊气急败坏地嘟囔着,却又有些心猿意马,难以再聚精会神。 他正胡思乱想着,门外突然一阵砸门声。吓得他一哆嗦。 “华少,你没事儿吧?”喵喵焦急地嚷嚷着:“你都在洗手间蹲一个小时了,拉稀还是便秘啊?” “滚,死猴子。”华光燊几乎手忙脚乱,扯着餐巾纸,擦着自己脖子上的口红印。 十分钟后,喵喵像看新大陆一般,上下打量着心虚不已的华光燊。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吗!?”他刻意把受伤的手掌藏到背后,呲牙道。 “我怎么觉得,你不太对劲呢?”喵喵用大拇指和食指托住下巴,一副思考状,喃喃自语:“我怎么好像,刚才听到,小姐姐喊人的声音了呢?” “幻觉,你那是幻觉。”华光燊倒吸冷气,他一把勾住少女的肩膀,低声讨好道:“走,哥请你吃火锅啊。” 第105章 104.虎子的妈妈? 中秋节,如约而至。 向一鹄还真在小区里,组织了一场露天电影。居委会也特意为活动,准备了应景的月饼和苹果。看完了电影,艾国欣和向一鹄去送俱乐部的工作人员。赵薇则忙着,带领剩下的工作人员,给居民分发中秋节礼。 片子是左右选的,叫《岁月神偷》。看得一众观众,哭得鼻涕眼泪稀里哗啦的。 “大过节的,为啥要选个这么悲伤的电影,你知道我从办公室拿了多少盒纸巾出来?”华光燊忙不迭地,给大家分着月饼,有些困惑不解,低声询问着,面无表情的左右。 “你看完了吗?”她低声反问。 “当然没有,全都一趟一趟跑办公室,拿纸巾了啊!”他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热汗,郁闷道。 “算了,就算看完了,哈士奇的智商也看不懂的。”喵喵吸溜着鼻子,狠狠啃了一口月饼,又感叹道:“什么都没有比,一家人团聚更幸福的事情了。” “在幻变的人生中,岁月就是最大的神偷。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你最在乎的人和眷恋的事。”左右淡淡道:“甚至,你心里的光和相信。它很无敌,我们惹不起的。看看悲伤的电影也好,能让人们更珍重,每一次的相聚。” 略带悲伤的话,让喵喵和华光燊都愣住了。他们,都想找点话茬,安慰情绪不高的左右。 “那你们不用怕,我是警察啊,别说小偷,就是飞贼强盗,将其降服也不在话下。”华光燊故意耀武扬威道。 “前警察吧!”喵喵哂笑着,拍拍华光燊的肩膀:“不过,现任咱们爱有微光喵喵团的御前警犬,大狼狗,我们都看好你啊。来,给大喵爷汪一个,赏你块月饼甜甜嘴!” 她话音未落,脖领子已经被半眯着眼睛,目露凶光的大狼狗本尊,一把薅住了。他腿长身高,站着绝对优势,她只能足尖点地,双手求饶。 “大哥,松手啊。这么多人,多难看啊。向一鹄,救命啊……”喵喵扯着嗓子嚎着。 华光燊又轻松晃悠晃悠手中的小猴子,后者已经七荤八素了。 “山中无老虎,你野猴子皮痒了是吧?叫谁都不管用,你叫啊,再大点声儿,正好大家免费看猴戏了。” “小姐姐,救命啊。”喵喵无可奈何,晃悠着双手。 “华光燊,苹果不够了。”左右微微蹙眉,把空了的大筐推到华光燊面前。 “行,求求我,我就放开小猴子,然后帮你去取苹果。”他咧着嘴,有些得意洋洋。 左右冷哼了一声,抱起竹筐,转身就走。华光燊措手不及,只得扔下挣扎的喵喵,一个箭步追上去,抢了大筐在自己手里,嘴里已经认怂了:“我求您行了吧,放手吧。我去,马上去,行了吧?五十斤的苹果,你再闪了腰。” 他抱着大筐,小跑着向办公室而去,嘴里嘟嘟囔囔着:“我去,难道上辈子欠了她们。华光燊,你真行!” 喵喵笑眯眯望着,一溜烟远去的大狼狗,朝着左右做了个跪服的手势:“小姐姐,你简直就是狼狗克星啊,牛!” “无聊!”左右不动声色,低下头继续给居民们分着月饼。 这边,华光燊抱了一大筐苹果,从社区服务中心里,正要轻松跑回。 忽然,他听到身后有人轻轻喊着:“小伙子,请问向一鹄家,住哪里你知道吗?” 华光燊一转身,看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阿姨,就站在旁边的一棵小树旁,扶着树,神情之中有掩饰不住的痛苦。她的衣着考究,只不过沾了些泥水,穿着长筒袜的双脚上,只穿了一只皮鞋,另一只勉强点在穿鞋的脚上,模样十分狼狈。想必,是方才不小心摔了跤吧。 他赶紧把苹果筐放在路旁,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阿姨,关切道:“阿姨,您怎么了?没受伤吧?” “没看清楚路,踩在泥巴上,摔了一跤。一只鞋……摔进草丛了,哎……”阿姨尴尬不已。 华光燊左右环顾,很快就在草坪里发现了一只女士皮鞋,他跳进草地,把鞋子取了出来。还细心的倒了倒鞋子里的草根和泥巴,又轻轻放在阿姨面前。 “找到了,您快穿上吧。”他挠挠头:“您活动活动脚踝,看看能动吗?” 阿姨勉强转动脚踝,轻轻低呼一声:“能动,就是还有些疼。” “应该是崴了脚,没伤到骨头。”华光燊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您刚才说,找谁?向一鹄!?阿姨您是虎子的妈妈吗?” 第106章 105.越来越乱了 “虎子,你说一鹄吗?他的妈妈,算是吧。”阿姨困惑了几秒钟,无奈地笑了:“这名字,还挺接地气的。” “阿姨,您好。我叫华光燊,是虎子的同事、朋友和邻居。您来看虎子吗?他刚和大爷爷去送客人了,一会儿就回来。我带您过去等他好了。对了,您这脚崴了,走路不方便吧,我搀着您点儿吧。天黑,这边的路灯又恰好坏了。”华光燊热情道。 他把苹果筐夹在左胳膊和腰间,用右手搀扶住了受伤的阿姨。 大约因为脚痛,实在难以行走,阿姨倒也没有推辞,她扶住了华光燊的手臂,但她看他还抱着那么一大筐苹果,不由仔仔细细打量了小伙子,由衷赞叹:“小伙子,你力气还真大啊。你和一鹄是同事,那你也是传媒公司的吧,在哪一家公司工作?” “啊?阿姨,您误会了。我是虎子现在的同事,我们都在帮爱有微光喵喵团做事。我比虎子来得还早呢。”华光燊一边抱着苹果,一边搀着阿姨,却仍旧步伐轻松。 “什么团?喵喵团,猫?”阿姨诧异不已。 “哦,就是社区服务中心啊。不过,小区里的居民,都更喜欢爱有微光喵喵团的名字,亲切啊。”华光燊笑嘻嘻的,却没看出来,身边的阿姨脸色,已经微微阴沉起来。 “社区服务中心?一鹄没跟我说起过。什么时候的事情?”她缓缓问道。 “有一两个月了吧?虎子把传媒集团的执行总裁给辞了,本来想休息一段时间,但我们服务中心项目实在太多,忙不过来,左右就把他也叫过来帮忙了。”华光燊大大咧咧的。 “好,挺好。”阿姨无奈地点点头:“这么说,左右也在这里了?” “在啊,当然在。对了,他们是发小儿和好朋友,您肯定对左右也特别熟。巧了,今天,她也在活动现场呢。”华光燊感觉到阿姨的胳膊,都有些颤抖了,他关切地问:“怎么了,阿姨,腿疼走不动吗?要不这样,我背着您过去,很快就到了。我再回来取苹果。” “没事儿,没事儿。”阿姨摇摇手,勉强振奋精神:“走,赶紧走。在一块儿呢,好啊,很好!” 恰在此时,一个苗条的身影,迎面跑过来。人还没到跟前,急吼吼的声音已经砸了过来。 “哈士奇,你还真撒手没啊?拿个苹果要这么久,一鹄和大爷爷都回来了。大家伙都等着分苹果呢。说好了办完活动吃火锅去,你磨磨唧唧的,有意思吗?大狗子,今天羊肉钱你出啊!别废话!”喵喵嚷嚷着,冲到华光燊面前。 她这才看清,华光燊不但抱着苹果,还搀着一个阿姨。她衣冠楚楚,风韵犹存,一看就是高知家庭的太太范儿。取苹果就取苹果吧,怎么半路还捡了个老美女呢?小猴子一时语结,张大了嘴巴。 “喵喵,还不赶紧叫人,阿姨是向一鹄的妈妈。脚崴了,还好碰上我了。”华光燊重重使了个眼色,恨不得直接说:“还不麻利的,给你未来婆婆请安?傻了吧你!” “向一鹄的……妈妈?”喵喵不由自主倒吸冷气,嘴巴也紧紧闭了起来。这,简直太后驾到啊? 她本能地立刻把,撸得乱七八糟的运动衫袖子放下来,然后毕恭毕敬鞠了个九十度躬,刻意温柔贤淑道:“伯母好,我叫喵喵……苗妙人。我是一鹄……一鹄的……朋友。” 阿姨被喵喵转瞬之间的态度改变,也惊愣住了,多少有些尴尬:“哦,一鹄的朋友,你好。其实……我……” “伯……伯母,您脚崴了?走不动了吧!要不,我背着您吧?”喵喵有些手忙脚乱,她热情地在阿姨面前,转身蹲下。 “不用,不用。”阿姨吓了一跳,赶忙推辞着。 “没事儿,伯母,别看我瘦高,力气大得很。”喵喵哂笑着。 “一边去,寒碜我呢?你抱着苹果,我背阿姨过去。”华光燊用脚尖,轻轻踢了下喵喵的后腰,提醒着:“你陪阿姨说说话,就行了。” 不由分说,喵喵连拉带扯,把阿姨扶到华光燊背上。她抱起苹果,有默契地小跑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着:“伯母,您看着真年轻啊,保养得真好。如果您不说,我们还以为,您是向一鹄的姐姐呢。” “伯母,您喜欢吃什么菜啊,不如一会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吧,我会做菜。川菜、湘菜、客家菜,还有帝都的私房菜,我都会做。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做啊。” “伯母,您的腿还疼吗?大爷爷家里有红花药酒,待会儿我拿来,给您按摩一下,保准就不疼了。” 喵喵的甜言蜜语,连华光燊都快听不过去了。 “猴子,你能不能等到了地方,在跟你……伯母,慢慢聊啊。”他倒吸冷气,郁闷道。 “好好看路,小心别把我伯母摔了。”喵喵笑得谄媚。 “向一鹄,妈妈来看你了。”她眼尖,一看到向一鹄他们,立刻大喊道。 向一鹄和左右正站在一起,为居民们分着月饼。他们听到喵喵的喊声,同时回头,也同时惊诧。 “阿姨?您怎么来了!”向一鹄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冲了过去。 “阿姨?!”华光燊和喵喵异口同声:“发生了什么?” “谢谢你啊,小伙子。”阿姨拍拍华光燊的肩膀,在喵喵的搀扶下,在两人中间站定。 “左右,你也在啊?”她冷笑一声,咬着牙沉声问道。 “妈……”左右整理好手中的月饼盒,这才缓缓走过来,淡淡道:“你来了?” “妈?!”喵喵朝着华光燊眨眨眼睛,伸出了大拇指暗中点赞。 “我不来,你肯定也不会回家。今天可是中秋节啊,我的女儿!”左右的妈妈,右心云几乎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 这回,大家都愣住了。 第107章 106.火锅,涮谁呢? 第108章 107.我女儿,没病 中秋佳节的火锅宴啊,吃得可太热闹了。 别看右心云,平日一副温文尔雅,雍容宽厚模样,但被左右成功撩拨起来磅礴怒气,可把华光燊吓坏了。要不是艾国欣和向一鹄拼力拦住,战斗力爆发的阿姨,恐怕他早已满头是包了。 本来想趁机拍拍马屁,讨好下左右的妈妈,这回好了。被左右一口大锅扔过来,自己成了万恶不赦的大坏蛋,又气又懵的大狼狗,在喵喵的掩护下,只得先奋力逃命去也。 夜深了,孙老师和赵薇,两人留下来收拾残局。艾国欣请疲惫的右心云,到自己办公室一叙,向一鹄自然不敢不陪。 艾国欣沏了一壶玫瑰普洱茶,顺气暖胃,还有安眠效果。不过,恐怕经历今日之事,没一个人能睡得踏实。 “阿姨,您消消气。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告诉您,小右……病了。”向一鹄,毕恭毕敬捧上一杯热茶,言语之间带着真挚歉意。 “向一鹄,我对你真的太失望了。”右心云没有接茶杯,她叹了口气,幽幽道:“闹成现在这个样子,看来我们确实没有成为一家人的缘分。不过,我女儿没病,不许你诋毁她。” “阿姨,我没有别的意思。小右的喉疾,源自心理问题。其实,小右有很严重的抑郁症,是她怕您和叔叔担心,一直独自承担。这次,我们离家出走,是不对。但……小右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我悄悄求助大爷爷,才想到了让她来服务中心做义工,暗中帮她疏导心理。本想有了明显的疗效,再告诉您和叔叔的。一切都是我考虑不周,抱歉……”向一鹄起身,微微颔首躬身,诚恳致歉。 “我都说了,我女儿没病!她一直都那么出色,是高速调频最当红的女主播,怎么可能是心理变态,还是严重的抑郁症,无稽之谈。可笑至极!”右心云冷笑着,她紧紧盯住鞠躬的男人:“向一鹄,你不和我女儿结婚没关系,但绝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左右出轨那个华光燊,是我右心云家教不严,但你不也背叛了我的女儿,和那个假小子搞在一起了吗?这些事情,你父母知情吗?” “右老师,这是两年来,左右去应诊帝都第六医院的病历。为她看病的主任医师,主攻抑郁症治疗。这是最初小右填写的抑郁自评量表,俗称sds测评,含有20个项目,分为4级评分的自评量表。73分以上为重度抑郁,当时她的评分是89分。甚至,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自杀与厌世倾向。”艾国欣轻轻叹了口气,把一叠资料送到右心云面前。 右心云惊愣住了,她迟疑着接过病历,坐下来仔细阅读着。她的神色由沉重渐渐转为悲伤,只看到一半,她竟然不忍再看。她把资料轻轻放在桌几上,用手撑住额头,眸光有些涣散。 “阿姨,因为罹患抑郁症,导致小右莫名其妙的失声,不得不离开主播台。她失眠,成宿成宿的要靠抽烟和酗酒来麻痹自己。脱发,甚至情绪失控,其实,当时的她非常恐惧,也很绝望。她知道,您和叔叔一直对她期望值很大。她其实很爱你们的,不想你们失望,自己强撑着偷偷去治疗,甚至服药,也走了不少弯路。还好,被大爷爷及时发现,并做了相应的疏导。”向一鹄把茶杯,轻轻放在右心云手边,缓缓述说着。 “您和叔叔,一直在催婚。可是,小右对我并没男女之情啊。我们一直就像亲生兄妹一样。也怪我太自私,您对我太好了。我不想失去您和叔叔,恐怕是这世上不多的,真心疼爱我的亲人。所以,我没拒绝小右假订婚的救急之法。但……一个谎言之后,接踵而来的谎言与压力,我们两个人,就像溺水之人,苦苦挣扎,却越陷越深。最后,只能逃走了。”向一鹄颓废地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知所措。 “小右和一鹄,他们两个都是善良而坚强的孩子。虽然,我并不认同他们假订婚的幼稚之举。但这个错误,也是缘由他们对亲情的眷恋。每一个罹患心理疾病的病人,最初的原因,往往来自原生态家庭的童年阴影。然而,伤害却并非因为不够爱。或者,正因为太在乎,太想保护自己心爱之人,才会让爱成为束缚,成为压力,久而久之成为荼毒与伤害。同时,所谓伤害,从来都是双刃剑,尤其在家庭之中。”艾国欣缓缓讲述着,他的声音充满了安慰的温度。 “我女儿,真的……生病了?”右心云低声啜泣着,她低着头,却能看到一串串眼泪,砸在桌几上,形成了花朵般的泪痕。 “小右,她……有过厌世的想法?我这个做母亲的,竟然不知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乖乖听话的宝贝女儿,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般,就像汹涌迟到的叛逆期。老左一直劝我……不要逼孩子……什么事情都慢慢来。我不肯听,我愤怒甚至责骂她,没有责任心,不孝顺……哎,原来都怪我……”右心云深深叹着气,却无法纾解,拥挤在心头的郁闷、悲伤与恐慌。 “艾老师,抑郁症……能治愈吗?我的女儿,她不会真的自杀吧?她是我的命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呢?”紧张的母亲,越想越慌,她突然抬起头,求救般拽住艾国欣的胳膊。 艾国欣轻轻拍拍右心云的手腕,让她放松。又把茶杯递到她手中,安慰着:“别紧张,右老师。抑郁症不是洪水猛兽,更不是致命绝症,当然可以治愈。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原生态家庭的理解与信任,是最好的灵药。” “阿姨,小右最近的sds测评,评分已经大幅降低了。大爷爷的治疗方案,相当有效。”向一鹄贴心地递过几张餐巾纸,浅浅一笑道:“您就没发现,现在的左右,至少不会拒绝,和您见面沟通了?还有,以前的她,什么事情都喜欢闷在心里,可现在也会发泄了。您以前,可没觉得自己女儿,有一张刀子嘴吧?现在呢……华光燊都被她降服了,就怕她开口。”向一鹄与艾国欣对视着,对方鼓励的点点头。 “沟通是解开心结的第一步。小右已经渐渐能融入人群了,她不再离群索居,也不再曲高和寡。她身上,也有了人间烟火的味道和温度。甚至,她不但自己在慢慢痊愈。她的善良和爱心,也在治愈着其他人。”艾国欣补充着。 右心云闻言,方才暗自舒了口气,她抱着茶杯,连着喝了几口水。她暗中思考着,他们的话。忽然之间,她似乎想起来什么,又放下了杯子。 “那……那个华光燊和小右,他们之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右心云紧张问。 向一鹄与艾国欣相视苦笑,前者舔了舔红艳艳的薄唇,暗自措辞了片刻,方才带着无奈调侃:“华光燊这辈子,怕要被小右吃定了。今天这锅,他背得极冤啊……” “啊?这么说,今天错怪了这小伙子。还好他跑得快,没有被我真打到。”右心云不好意思道:“不过,这小伙子脾气挺好,长得也虎实,挺精神的。听口音,应该也是帝都人吧,家里还有什么人吗?什么学校毕业的,在来服务中心之前,做什么工作的?” 右心云滔滔不绝的问题,显露了她对大狼狗的好奇之心,艾国欣点点头,暗自高兴,看来石头这孩子,终归因祸得福,歪打正着讨好了左右的妈妈。 “说来话长,有时间让一鹄慢慢讲给您听吧。不如,咱们先商量商量,怎么让小右主动回家吧?”他笑眯眯的。 楼下花园里,华光燊正扶着路灯,气喘吁吁。喵喵看了看手机短信,大口吁气:“谢天谢地,小姐姐的妈妈,对你的误会解除了。你要感谢我们家向一鹄,救你狗命啊。大恩不言谢,明天请我们吃火锅吧!今天你一闹腾,我都没吃饱呢!” “还吃火锅?我跟你说,至少一年我不敢吃这东西。这顿饭,简直比天谴还可怕。”华光燊抹着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那啥?左右没跟她妈在一块吗?我赶紧看看她去吧。” “我去,小姐姐这么陷害你,你还惦记着她好不好?华光燊,你不会来真的吧,你陷进去了!”喵喵吃惊的,打量着一本正经的男人:“亲,买保险了吗?” 第109章 108.见过噩梦吗? 华光燊捧着不锈钢餐盒,辗转在左右家门口,来回走了好几趟,这才鼓起勇气敲门。 至少敲了五分钟,里面才有不耐烦的拖鞋走动声。门被打开了,他本能退后一步,生怕对方放什么大招。 “有门铃,你不会用啊?”左右裹着一件真丝开身睡衣,乱着一头长发,不耐烦道。 她靠在门框上,身上有浓浓的酒味。银灰色的真丝系带睡衣,领子半开着,露出了里面纯白的绒衣。她瓷白的脸颊,有酒醉的微醺,难得有种不修边幅的慵懒和好看。 “我按了啊,你不理我,我知道委屈邻居了。可我不擂门,你也不出来开门啊。”华光燊小心翼翼捧起餐盒:“也不是我要找你,是孙老师煮了……那什么鸭子和狗的汤圆,让我给你送上来。” “是缸鸭狗的桂花芝麻汤圆。”左右按了按头痛的额头,躲开一条路,低声呵斥着:“滚进来,你声音这么大,不怕被投诉?” 他抱着饭盒,蹑手蹑脚走进门,又乖乖脱了鞋。因为没找到合适的拖鞋,只得穿着袜子,悄默声走进了客厅。 华光燊吃了一惊,从客厅通往阳台的门敞开着,可以看到阳台地板上,散落着一瓶喝完的红酒瓶,剩下一瓶也已经快到底了。毕竟是19层的顶楼,秋风一吹,他脑门凉飕飕的。真没看出来啊,这左右还能喝酒呢? “你喝这么多酒?疯了吧。”他倒吸冷气。 他麻利地把保温饭盒打开,然后又跑到厨房,好不容易找了碗和汤勺。他从饭盒里倒出来六个汤圆,还连带着汤汁。 一股清甜的桂花香,隐匿着芝麻的温软甜腻,让左右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缸鸭狗。三更四更半夜头,要吃汤团缸鸭狗。一碗落肚勿肯走,两碗三碗上瘾头。一摸铜钿还勿够,脱落布衫当押头。”她喃喃自语着,像个馋嘴的小姑娘,舔着嘴唇,只盯着那一碗汤圆。 “我去,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到底喝了多少?赶紧坐下吃汤圆。肚子里有些垫底的,不容易醉。”他微微蹙眉,拉开餐椅,把她扶坐好。 然后,他拿着勺子,悉心搅动着汤圆,又吹凉了些,这才递到她面前。 左右焦急的舀了一个汤圆,塞进嘴巴里。她被烫得几乎掉眼泪,却又满足的叹息一声:“好吃啊,好像妈妈做的味道……” 她连着吃了好几个,终于被烫得低下了头。不易察觉的,一颗两颗眼泪,悄悄落进汤汁中,激起了一朵小小的涟漪。 沉默片刻,华光燊低声安慰道:“放心吧,虎子开车送阿姨回家了,很安全。临走前,阿姨也吃了汤圆。中秋节,吃了月饼吃了苹果,也吃了汤圆。一家人一定会团团圆圆的。” “憨货,汤圆应该是元宵节才吃的。”她冷笑一声,讥讽着。 “这汤圆是阿姨带过来的。她说,你小时候分不清中秋和元宵,总要闹着吃汤圆。阿姨是北方人,不会做汤圆,就一直买这种狗和鸭子的汤圆,汤里还放了干桂花。实话告诉你吧,这汤圆,就是阿姨特意煮给你吃的。”他瓮声瓮气的,多少带些埋怨:“不是我说你,左右。你妈妈对你多好啊,你怎么能对她说那么气人的话。” “闭嘴,不会聊天就别说话!”她恼羞成怒,直接把勺子扔过去,他稳稳接住。 “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我只在照片上,见过她的样子。也许,我吃过她做的饭,可是……我记不住了。至于我那个爹,连方便面都没给我煮过一碗……没去爷爷家前,我真的就像个狗崽子,吃百家饭长大的。中秋节或者元宵节,我都不懂,能吃饱就庆幸吧。”他苦笑着,把她吃剩下的饭碗收拾好。 她凝视着他,眸光中有一些动容:“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儿,我习惯了。其实,我很羡慕你,左右。你有疼爱你的家人……有虎子那么好的哥哥。有时候,一家人暖暖和和一起吃口团圆饭,是很多人奢求不来的。”他浅浅一笑。 凝视着他,晕黄柔和的灯光下,这个年轻俊朗的男人,竟然也有着难得的温柔魅力。她愣住了。 “我,我爱我的家人。但也许,只要我远离他们的生活。爸爸妈妈才不会对我,失望。”左右颓了双肩,靠在餐椅上,长长叹了口气:“也许,是我太自私,始终活不成,他们喜欢的样子。但我至少可以,不让他们太失望。” “怎么会失望呢?左右,你是我见过最好看,最优秀的女孩子。”华光燊疑惑反驳,又悻悻道:“当然,也是打人最疼的,翻脸最快的!你很出色,你有学识,还有那么多出色的朋友……比如虎子,喵喵,最重要还有我。我可是滇南特警部队最帅的男人!” 她本来还有几分感动,但听到后面,双眸开始半眯起来,眸光中酝酿着皮笑肉不笑的讥哨。 “我也是疯了,和一头哈士奇谈心?”她拢紧了外袍,从餐桌旁离开,又从玻璃酒柜里,随便拽出来一瓶未曾打开的红酒。 她步伐有些紊乱,四处寻找着开瓶器。 “我去,你还敢喝啊?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华光燊倒吸冷气,他跳起来,想抢左右手中的红酒瓶。 他力气够大,速度够快,一抢即中。他舒展长臂,把红酒藏在自己身后。她生气了,试了几次,速度都没有他快。愤怒中借着酒意,她抓起果盘中的苹果,胡乱朝他扔着。 “把酒给我?华光燊,当心我活扒了你的皮子!”她嚷嚷着。 他灵巧躲避着,苹果根本很难砸中,落在地毯上咕噜噜乱滚着。 “喂,你这样也太浪费了。这么好的苹果,都被你砸烂了!”他咂嘴,心疼的捡起一个苹果,教训道:“你知道,世界上还有多少孩子,吃不到一个干净的好苹果?你浪费粮食,当心做噩梦!” “做噩梦?那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噩梦!”她的怒火在酒意中,一下子蓬勃荡漾。她顺手抓起桌上的果盘,气势汹汹朝着他扑过去。 “喂,喂喂!这可是凶器啊。会砸死人的。你别乱来啊!”华光燊吓了一大跳,他步步后退。 左右借着酒劲儿,想奋起直追。却不曾想,脚下一滑,踩到了自己乱扔的苹果。 她尖叫一声,果盘从他头顶飞过去,但她自己也头朝下就要栽倒。 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只得本能的往前冲,一心想要接住这个倒霉的醉女人。 两人同时落地,一声巨响后,却谁都没能发出惊呼声。因为…… 她严严实实倒在了他怀抱中。却也在重力加速度之下,把他扑倒在地毯中。 他们,面对面,眼对眼,嘴对嘴,严丝合缝,亲密无间。 这个甜蜜的意外,让他们都吓住了,愣住了。 华光燊最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的脸就像煮熟了的红虾,心脏狂跳着更犹如万马奔腾。他本能用双臂把对方的身体支撑起来,可惜她的长发还是撒了他满头满脸,又痒又扎眼睛。他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冒犯你!别……别打我啊,实在想打,别打脸啊?明天还得上班呢!”他通红着脸,嗫喏着,不敢看她。 她叹了口气,凝视着面前慌乱如少年的家伙,舔了舔嘴唇,依旧不忘讥讽:“别告诉我……华光燊,这是你第一次被女人亲?憨货!” 华光燊被说得火冒三丈,他勉力想要把她扶坐起来,可对方浑身暖棉棉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他无从下手,又不敢把对方摔出去。如果换了喵喵或者向一鹄,他绝对会立刻动手踹人。可对方是左右啊? “喂,你能不能先爬起来啊?我撑不住你了!”他咬牙切齿,额头冒汗:“你怎么这么重啊?” 是啊,就算自己力气再大,用双臂的力量支撑住一个醉醺醺的女人,又谈何容易。 “你以为……我不想爬起来?”她突然打了个酒嗝,神情困惑,一副想要翻江倒海的欲拒还休。 “喂,喂……求你了,千万别吐……”他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道。 但他话音未来,她已经哇的一声,漫天雨落。 “别~吐~我身上!”他喃喃自语着,欲哭无泪。他感觉到热乎乎的液体,在自己脸颊上流过,胸口上的衣服,也湿哒哒热乎乎的。 现在,他确信了。这个女人一点儿没夸张,她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见鬼的! 第110章 109.好,第二件事 “华光燊,我警告你,昨晚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左右用大浴巾擦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顺便狠狠踢了一脚,正在沙发上抱着被单,揉眼睛的华光燊。后者穿着跨栏背心和橄榄绿的四角宽松短裤,此刻睡眼惺忪,愁眉苦脸。 “喂,左右,你要对我负责任吧?”他努力睁开眼睛,无奈拉长音调:“你折腾了一宿,我命都快被你弄没了!你还踢我?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他一双狭长的大内双,迷迷糊糊,眼眶周围都是淤青的痕迹,可见昨晚,睡得很糟糕。 “闭嘴,再胡说八道,我就……”她恼羞成怒,咬牙切齿继续踢着他,脸却红了一整片。 “扒皮,还是扒衣服?”他哼了一声,不慌不忙,从沙发里懒洋洋爬起来,好看的身材也一览无余。 “流氓,你衣服呢?赶紧穿起来。”她蹙着眉,抓起床单扔到他身上。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吐了我一身,又吐了自己一身。那个味道,那个场面……”他抓狂般地,挠挠自己的短发,意犹未尽:“还好是秋天,有外套,我不至于光着出去。你没事了哈,那我回家洗澡了。臭死了!” “站住,你给我站住,你打算……就这个样子下楼?”左右一下子就急了,她冲到他面前,双手展开拦住他:“大爷爷会怎么想?孙老师和喵喵会误会,你和我……你和我?不行!” “穿着衣服呢,大哥!”华光燊拉了拉自己的背心,哭笑不得:“我是给你换衣服了,可也只脱了外套,你里面的……我一件没动啊。误会什么?再说了,反正咱们一起睡,又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两次我都是被动的,要说负责任,恐怕也是,你对我!” “你大爷!”她闻言暴怒,拽下自己脑袋上的湿浴巾,狠狠打在他身上,打了一下自然不解气。就赤脚跳上沙发,对他拳打脚踢。 “喂……你不能这样啊。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他一面灵敏躲闪,一边瞅准机会,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 他灵机一动,就地取材。用床单把她裹了个严严实实,又用她的睡衣带子,把床单系好了,又打了个歪七扭八的蝴蝶结。最后,把骂骂咧咧的女人扶回了沙发。沙发很暖,床单又厚实,她自然安然无事,可惜动弹不得。 “赶紧给我解开,你是小孩儿吗?玩这种游戏!”她气不打一处来,像个母狮子般嘶吼着:“华光燊,你给我松开!我警告你。” “小点儿声,邻居会听到的。对啊,你的邻居可是虎子。”他调皮地蹲在,她踢不到的沙发旁:“你再嚷嚷,我就去找虎子借衣服。反正,我总不能这么去上班吧。衣服昨天都洗了,现在还没干,你有什么衣服能借我穿吗?” “你不会拿吹风机,吹干衣服吗?”她挣扎了半天,也无能为力,只得放弃了,生着闷气斜靠在沙发里。 华光燊笑眯眯的,走进浴室,找到吹风机,又拿出来故意站在左右身边,用热风吹着半干的外衣和外裤。 “你先给我松开,别废话!”她恶声恶气。 “你当我傻啊,我给你松开了,让你用吹风机打我一顿?”他不为所动:“正好趁这个时间,我们得谈谈。” “谈什么?我们有什么可谈的!”她晃了晃湿头发,沾在脸上不太舒服。 “你好意思啊,我照顾你一夜。你醒了,知道自己先洗个澡,换件干净衣服。然后就一脚丫子,差点踩断我的腿?这是待客之道吗?”他满脸无辜,指责着。 “滚!满身都是酒味,我当然要先洗澡了。”左右哼了一声,低垂下眼眸。 其实,她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和华光燊都睡在沙发上,吓得差点儿当场吐血。还好,残存的记忆中,自己好像喝醉了,吐了他一身。至于后面…… 左右像个炸了毛的兔子,本想想一刀结果了这个登徒子,后来想想好像又不太对,她立刻蹿进了浴室。看到镜子里自己并无衣衫不整,还穿着昨晚的旧衣服,这才放下心来。 她扶着生疼的脑袋,仔细回忆着。可惜头痛如麻,奈何一身酒味实在不堪,只好捂着脑袋洗澡,先毁尸灭迹吧,也好对付那头大狗子。绝不能给对方,嘲笑自己的机会啊。 洗着洗着,突然想起了,昨天自己酒醉的胡言乱语,还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她郁闷至极,牙痒心凄。越发想要杀人灭口了。 “喂,你至于吗?不就谈了个失败的小恋爱吗。那时候,寻死觅活的,我不笑话你,年龄小不懂事吗,谁还没遇到过几个渣男?” 华光燊看了看她,浅浅一笑,举着吹风机过来,按住她乱动的脑袋,威胁着:“别动啊,醉酒之后感冒,脑袋能疼死你。” 他动作虽然不熟练,但也足够轻柔了。他一边用手梳理着她的长发,一边用吹风机吹干。 “我都说了什么?你……记住了什么?见鬼。”心情辗转的左右,一边想着万千心事,一边晃着脑袋,忍不住嚷嚷着:“轻点儿,我还不想秃了呢?” “我去,你知足吧?我可没给女人吹过头发。”他呲了呲牙:“倒拿这个,勒过犯罪嫌疑人。放心,男的……我说过,我不打老人、孩子和女人。” 她冷哼一声:“那刚才,我打你,你还敢还手?绅士风度让你自己吃了吗!” “左右,以前我特怕你,因为你冷冰冰的,眼神都能杀人。可现在,你凶巴巴的,我倒觉得挺可爱。我爷说,我奶还在世时,就喜欢跟他一个人凶,对旁人都笑眯眯的。我爷还说,这就叫打是亲骂是爱。”他笑着,颇有几分洋洋得意。 “哈士奇,看来你的智商和胸肌,永远不可能成正比了。头发干了,赶紧给我解开,我还要上班呢,快迟到了。”她冷笑着,却无法对他麦色健美身材,熟视无睹。穿衣有型,脱衣有肉,这家伙还挺有料的。 “好,你听我说完话,我就松开。”他关上吹风机,躬身凝视着她,认真道。 “嗯。”他按住她乱动的脑袋,煞有其事:“别乱动,我可不想弄痛你。” 她被他,话中有话的亲密,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她抬头,半眯着眼眸,狠狠盯住他:“你想死吗?” 不知为何,经过昨夜。两人再次靠近彼此,都有那么一点儿,挥之不去的亲昵感。 而此刻,他比她,要自然多了。 左右还在胡思乱想,华光燊却悄悄在眸光之中,泛现丝丝温柔。 “左右,过去的,就放下吧。黎渔背叛过你,伤害过你,是他对不起你,辜负了你。但不意味着,这个世界所有的男人,都像他那样。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你值得被珍惜,被捧在手心里宠着,宠爱一辈子。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喜欢你的人一个机会,好吗?”他低声缓缓道。 “虽然你脾气大,待人凶。但骨子里,你那么善良,而且,你比我聪明多了。我们一起合作,简直天衣无缝,默契得就像……史密斯夫妇。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能杀了我,一定就是你。你让傻石头,找回了烈火的记忆,又让他浴火重生,让华光燊重新活过来,活得像个人。那你自己呢,一直背在身上的沉重负担,什么时候才肯扔掉呢?” “闭嘴,我从来没想帮过你。”左右突然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扭过头,眼神痛苦而执拗:“人和哈士奇不同,你神经大条,记吃不记打。你找到了你想要的结果,可我不行,我的痛苦与纠结,永远不会有答案。” “找到黎渔,你就有答案了吗?你何必难为自己呢?”华光燊郁闷地坐倒在地毯上,遥望着低着头,咬着嘴唇的女人:“是不是,找到那个渣男,打他一顿,你就释怀了?如果这样,我帮你办!反正,我还欠你两个愿望。就当还一个好了。” 左右思忖了片刻,突然抬头,笑容古怪:“难得,你还记得输给我三个愿望,你得帮我做完三件事,咱们才能恩怨两清!不打算反悔?” “老大,我服你,行吗?”他明朗一笑:“第一件事,你让我给你每天洗茶杯,叫你老大,给你请安。我做到了。说吧,第二件事是什么?帮你找渣男复仇?妥妥的。” “永远不许告诉任何人,昨晚发生的事。还有,忘掉我对你讲的那些醉话!”她压低声音,威胁着:“我的事,你没资格指手画脚。你敢自作主张,我们就别再见面了。我会离开服务中心,你们谁也找不到。” 华光燊突然停住了动作,他凑近蹲在她面前。 两人四目相视,都在彼此黑亮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 “已经发生的,是很难忘记的。这个,我做不到。”他慢悠悠道,但当她目光寒凛,又欲发作时,他用食指轻轻按住了她的唇瓣。 “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答应你。”他难得温柔,竟有缱绻的味道:“可是,左右,让我保护你,好吗?” 一瞬间,面前的男人,不再是记忆中哈士奇一般的存在。他就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长得好看,深情款款行走中的荷尔蒙。 左右的脸,情不自禁微醺起来。她不得不错开眼神,身体靠后,微微蹙了眉。 “华光燊,没人告诉你,口臭很严重吗?”她困兽犹斗,不甘心自己的慌乱。 这一次,她的毒舌重击,他居然毫发无伤。他耸肩一笑,又打开了吹风机,吹着自己的外套。 “反正,只有你亲过我,别人不会知道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还有亲近。 “华光燊!”左右崩溃地怒喊着。 恰在此时,密码锁咔哒咔哒响了几声。向一鹄举着牛奶杯和做好的牛肉果帕尼尼,正好推门而入:“小右,你要迟到了。” 然后,向来风淡云轻的流浪猫王子,被面前一副活色生香的风景,惊愣住了。 他张着嘴,眨着眼,手中的帕尼尼都落在了地上。 “抱歉,我来的不是时候。”向一鹄倒吸冷气,身手敏捷的退后一步。 大门再次哐当一声,被重重关上了。 华光燊和左右对视着。他手中的吹风机还嗡嗡作响着。热风把她的长发都吹到了他手臂上。 “还愣着干什么?追啊,如果他不能闭嘴,就宰了他!”她旋起笑容的唇角,颤动着。 第111章 110.第玖号事件 社区服务中心的办公室,气氛有些古怪。 左右,阴沉沉地盯着向一鹄,后者正喝着一杯美式咖啡,故意低头哂笑。 喵喵纠缠着华光燊,似乎小声逼问着什么事情。后者不说话,却隐匿不住的小小得意。 艾国欣对年轻人们的窃窃私语,并不以为然。他微笑貌似看书,其实也在偷偷打量气呼呼的左右。难得,冷静如她,也有火冒三丈的时刻,看来人间烟火的温度,对仙女的影响力也是卓有成效的。 “华少,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坦白交代吧,你是不是抱得美人归了?看把你乐的,嘴都要咧到耳朵根儿了。请客,一定得请客!”喵喵一把薅住华光燊的胳膊,压低声音:“说吧,我们家向一鹄都看见了。” “喂,你们两个平时道貌岸然的,怎么也这么喜欢嘀咕人呢?我可什么都没说,你们也~别乱猜!”华光燊用手掌拍落小猴子的手指,仰着脖子喝着苏打汽水,故作矜持状。 “向一鹄,你想怎么死?”左右凝视住向一鹄,凛声威胁。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向一鹄忍不住灌了好大一口咖啡,把淋漓笑意隐藏干净。 他将双手举过头顶,一副无辜模样:“你要知道,当人类突然面对重大事件,都会产生应激反应。我居然在你家,看见没穿衣服的华少,和裹着被单的你,正在打情骂俏,你说……我没心脏骤停已经很好了。我不过喃喃自语,以稳定自己心神不安的灵魂,结果被猴子偷听了……不怪我。你们,也太不小心了!不过,恋爱快乐,妹妹。” 左右气急败坏,一把抓住对方的西装领子,咬牙切齿:“第一,我们都穿着衣服,你眼瞎了啊?第二,我和哈士奇能谈恋爱,你心瞎了啊?第三,你想后半辈子全瞎了吗?” “哎呀呀,小姐姐,我早就觉得你们不对劲了。咱们可都是你的娘家人,不要不好意思承认哦。如果大狗子不听话,敢欺负你。我们就一起扁他!”喵喵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扁谁啊?你和虎子加起来,都打不过我一条胳膊。”华光燊拍下她后脑勺,不客气揶揄。 遂而,他又故意一本正经,认真地朝着左右眨眨眼睛:“喂,你们这些吃瓜群众,就不要乱猜了。昨晚的事,我可答应老大了,一辈子都要保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就是咱的人品。当然,我确实在追求左右,她也没答应我。我会继续努力,老铁们,你们都得挺我啊。” 左右无法辩驳,只得叹了口气,松开向一鹄,捂住自己的额头,趴在自己办公桌上,自嘲着:“你的人品早被自己吃干净了。怪我,高估了哈士奇的情商与智商,你太纯了。随便你们怎么想,我要工作了。” “好了,好了,你们这群孩子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如果是喜事,这喜糖呢,早晚都能吃到的,不急……不急。”艾国欣慢悠悠取出自己的糖盒,剥开一块大白兔奶糖,可还没放进嘴里,已经被喵喵抢走了。 “好甜啊,小姐姐和华少的喜糖,果然好甜啊。”喵喵咀嚼着糖块,满足地捧住自己的小脸,满脸幸福。 “谁的喜糖啊?难道我错过了什么。”门外传来赵薇的笑声。 “向一鹄和喵喵,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正在发喜糖。”左右抢先一步,狠狠拍了拍喝咖啡的向一鹄。 后者一惊,差点儿被咖啡呛死过去。 他咳嗽着,摆着手:“燕女神,可跟我没半点儿关系啊。有人被揭穿了地下恋情,恼羞成怒了。” “不管谁的喜糖,可都不能少了薇姨那一份。好了,宝贝儿们,别闹了。我还带着客人来,你们爱有微光喵喵团,要有新项目了。”赵薇笑眯眯的,把身后的女孩让进来。 一听有了新的援助人,大家果然都正经下来,不由自主把女孩围在中间。 这个女孩子,一副白领丽人的妆扮,年纪大约在二十五、六岁。圆圆的脸,弯弯的眉,看起来很讨喜的模样。 “大家好,我叫董心而。我家就住在咱们定福里二条。这次来爱有微光喵喵团,想请各位老师帮忙,我要寻找一位网约车司机师傅,邀请他到家里来做客,我爸爸妈妈都想见见他,好好感谢他。”董心而微微颔首,彬彬有礼。 “好了,别都站着说话了,去阳光房坐吧。小右啊,听说你种的樱桃小番茄丰收了,不如和喵喵摘一些,招待我们的小客人?”艾国欣笑眯眯地说。 “喵喵,你跟虎子先陪客人聊聊天。我和左右去摘小西红柿。” 华光燊手疾眼快,一把拽过来喵喵,在她耳畔低声说着悄悄话:“你看,那姑娘挺漂亮吧。她打一进门,就一直盯着你们家大虎子,眼珠儿都不带错一下。你就不怕,趁你不在,他们一来二去,再成就一段佳话。那你和虎子的喜糖,怕不用吃了。直接给你准备灵堂吧?”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喵喵用肩膀撞了下他,呲着牙,也压低声音:“想腻着小姐姐,就直说吗……该小心的人是您。单身狗刚刚脱单,撒狗粮还没完了,当心秀恩爱,死得快。” “艾老板,体力活就留给大狗子吧,有小姐姐挥鞭子,他一个人能顶两头大牲口呢。”小猴子挤挤眼睛,手疾眼快躲开大狼狗的袭击。 她亲热地拉着董心而的胳膊:“董小姐,是吧?我带你去会议室。那边阳光可好了。向一鹄,发挥下绅士风度,你负责沏茶吧?您看怎么样,艾老板。这样安排是不是特别,高效!” “高效?嗯,高效……”艾国欣愣了一秒钟,遂而摇头笑着,他朝着还蒙在鼓里的赵薇说:“走吧,赵主任。咱们这头小猴子呢,她绝对比真猴子还要精呢。好了,年轻人们,我宣布,爱有微光喵喵团,第玖号事件,建档成功。” 第112章 111.网约车司机 董心而打量着阳光房。窗几明亮,阳光灿烂。 房间里,放置着大量的绿植与鲜花,连廉价的多肉都被养成了一簇一簇茂盛的盆景,真的很有爱。盆景挨着盆景之中,铺着棉垫子和毛茸茸的猫窝,有几只流浪猫,满意地散着步。也有正在吃着猫粮,晒太阳的。 董心而面前,摆着一大玻璃盏的圣女果,虽然个头和形状都算不上均匀,但红亮清香,看起来很有食欲。她试探地拿了一个,放在口中。特有的酸甜味道,在口腔中晕染开来,味道果然鲜美。 “你们的工作环境,也太棒了。”女孩看着惬意的猫,和微笑的人,不由自主称赞着:“不像我们办公大厦,永远死气沉沉的。” “自从他们社区服务中心,入住了居委会的办公小院,里里外外都改变了很多。温馨了,有人气了,连居民们,都经常来这边串个门,遛个弯呢。”赵薇满意地微笑着。 “小董姑娘,欢迎你带着爸爸妈妈,常来爱有微光喵喵团做客,每逢一三五,我们都会组织各种社区娱乐活动。老年艺术团专门聘请了,专业的舞蹈老师和电台主持人,来给大家讲课呢。”艾国欣慢悠悠说着。 “真好,不过……我爸爸妈妈,恐怕一时半会,还不能来参加社区活动。”董心而惋惜地叹了口气:“我爸爸的腰腿不好,有时候要坐轮椅,出入不是很方便。我妈妈,前不久生病住院了。这才刚刚回家休养。” “哦?那平常需不需要人,帮忙照顾父母啊?你也是独生女吧,平常工作压力大,不要累垮了自己身体。咱们社区服务中心,也有志愿者呢,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安排人,在你上班时间,时常过去看看老人。”华光燊热情地说。 “哎呀,咱们这里还有这种贴心服务呢,如果我早点知道就好了。”董心而感动不已:“其实,今天来找各位老师求助,也缘由我妈妈生病的事情。说来话长了……” “那就一边吃,一边说吧。”喵喵笑着把西红柿抓了满满一捧,放进董心而手里:“这是我们小姐姐种的新品种,老好吃了。要不是我们手快,都要被喜鹊偷吃完了。多吃点儿……可甜。” 董心而望着这一群可爱的人,心头涌出来一股温暖与亲昵,再无此前的拘束感。 “我是独生女,一直和爸爸妈妈一起住。爸爸的腿脚不方便,提前退休了。妈妈为了照顾爸爸,就办了内退。为了不让我操心,妈妈忙里忙外的,最近身体也不太好。也怪我,天天加班忙着工作,没有更关注他们的生活。特别是最近半年,我刚刚升职到部门经理,一直在跟一个大项目,几乎有一多半时间在出差。哎,我妈妈太累了,又担忧我的身体,结果自己一下就病倒了。”她心疼道,眉心微蹙着。 “那天也巧,正好我在魔都出差。我妈妈早上起来就觉得头晕,头疼。因为怕我担心,自己偷偷吃了感冒药,还不许爸爸告诉我。她晕得越来越厉害,心里害怕,不得不给我打电话,但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什么自己没大碍,让我帮她叫个网约车到家门口,自己打车去看病。我当时正在开会,也没注意到不对的地方,我就约了个专车,留下家里的地址,和我妈妈的手机。师傅姓金,开一辆黑色的大众帕萨特。”董心而说到紧张处,双手微微紧握。 第113章 112.善良的人多 “因为爸爸当年中过风,不但腿脚不好,口齿也不伶俐。所以,我给金师傅发了信息,把家里详细的地址,怎么进小区怎么停车都写好了。又把家里和妈妈的电话做了备份。我拜托师傅,千万别走错了。我想,这总能万无一失了吧。” 董心而叹了口气,后怕道:“可我万万没想到,就在那么一会儿功夫,我妈妈竟然晕倒了,失去了意识。我这边,偏巧手机也没电,还蒙在鼓里不知道。” 大家听得认真,不由同时担忧起来。 喵喵插嘴道:“那得赶紧叫救护车啊,这很像是脑出血的前兆吧,可危险了!” “对,我本以为没什么,因为妈妈一直说就是感冒头疼,我就没多想。当时可把我爸爸吓坏了,一下子从沙发上翻下来。挣扎着去找电话,他想打急救中心电话啊,可自己越着急,越爬不动。” 董心而后怕道:“多亏金师傅已经按时来到我们家楼下。他给我妈手机打电话,打了几个没人接,又打家里电话。打到第十个,我爸好不容易也爬到了电话旁,接起来呜哝了半天,金师傅一个字也没听懂。” “多亏了这位金师傅,他见情况不对,就先把车停在楼门口,又找了个保安,跟他说明了情况。咱们小区的保安人也真好啊,一个留在车旁看车,以防堵塞交通,另一个就跟金师傅立刻上了楼。” 董心而仿佛看到了再现的紧张氛围,她倒吸着冷气。 “两个人,大声敲着门,叫着人。我爸好不容易挪到了门边,开了门。金师傅和保安一看这个情况,立刻明白家里出了意外。金师傅赶紧给帝都医院急诊室打了求助电话,当时的情况万分紧急,如果等待救护车在早高峰时段来到咱们小区,恐怕还有很久时间,但救人刻不容缓。金师傅没迟疑,在医生的电话指导下,他对我妈妈进行了简单的急救处理,同时为了抢时间,他当时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没等救护车,直接将病人,送到最近的急救中心。” “当时,我爸爸又哭又急,完全无法沟通。金师傅就让保安队长留在家里,陪着我爸,同时给我继续打电话。他背起我妈,就下了楼。” “我妈一百六十几斤呢,真不知道金师傅当时得累成什么样子。哎,好人啊。我妈当时已经恢复一些意识,金师傅就让小保安扶着她,躺在后面,还细心地盖了毯子。他开上车就往医院一路疾驰。平时要走三十分钟的路,他连闯了六个红灯。十五分钟就到了医院,急救中心的大夫和护士们早已在门口等候,立刻展开了急救。主治大夫说,多亏了金师傅当机立断,才帮我妈妈从鬼门关上,捡了条命回来。”说着说着,董心而流下了激动的眼泪。 “这个金师傅,真是个爷们,有担当,还够义气!”华光燊重重点赞。 “不过闯了六个红灯,那得罚多少分啊?”喵喵感慨着。 “遭遇特殊状况,如送危重病人及时就医,交通管理部门会根据实际情况,进行相应处理。放心吧……”坐在角落里的左右,低声道。 “我没想到,连医药费都是金师傅自己帮忙垫付的,等保安队长给我打通了电话,我坐最近的一班航班赶到医院,一切都处理好了。我妈妈也已经转入了普通病房,完全清醒过来。我抱着妈妈哭了,差一点儿,我就没有妈妈了。”董心而抹着眼泪,喜极而泣。 “我是第二天,才通过网约车公司,找到了那位金亮师傅。我特意送去五千元钱,表示感谢。可他只收下了垫付的药费。我听说,金师傅家里并不富裕,也有卧病在床的亲人,我真的很想感谢他,真心的。可他,就是不肯收钱,连见我都拒绝了。说是,每天都要出车呢。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特别是我父母,他们非要亲自感谢金师傅,我可为难了。”董心而真挚地说。 “其实,这世间,善良的人还是很多的。有的人,付出了善意,并不需要感谢。因为向善本身,就会让他快乐,你不用纠结。”向一鹄把纸巾递给姑娘,浅浅一笑:“不过,如果为了老人能开心,我们可以尝试,联系金师傅。把你父母的心情,告诉他,看看他愿不愿意,接受你的谢意,好吗?” 面对着一个如此温文尔雅的男人,董心而不由脸色微红,低下头缓缓点头。 喵喵眨眨眼睛,她用手肘戳了下华光燊:“我觉得吧,小姐姐以前是高速调频的当红主播,和交管局的警官,还有网约车公司老板,都挺熟的。这件事,还是让小姐姐来主导吧,华少,你来保驾护航呗。向一鹄,你可还有两场露天电影要组织呢,这天儿马上就凉了,你打算让大伙儿大冬天,哆哆嗦嗦看经典文艺片吗?嗯,肯定会哭成一片,冻得眼泪汪汪的。” “小猴子,如今你的胳膊可越来越长了啊。”左右似笑非笑。 “我觉得挺有道理啊,喵喵你成长了!”华光燊笑眯眯点点头,鼓励道。 “小右,和交管局的警官,说明金亮师傅闯红灯的事,你有经验,解决起来事半功倍,就算帮帮好心人吧。喵喵马上就要论文开题,我呢最近更文已经缓慢太多,天天被读者催更。就快有人给我寄三尺白绫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么哒……” 向一鹄走到左右身边,小声揶揄着:“拒绝,倒好像……你们之间,有点儿那什么……” “好,这次算我帮你。后面的话,你给我咽回去!”左右蹙眉,斩钉截铁,又意味深长道:“对了,听说苗迦最近又在找你呢……可能知道舞会的事情了吧,你,自求多福啊。天凉了,看电影的亲们,如果有狐狸围脖傍身,也不会太冷啊。你脸大,心眼多,自然能多出几块皮子。亲,笔芯!” 第114章 113.糟糕的求婚 华光燊开着车,左右坐在副驾的位置上。 他把一个粉红色的保温杯,有些扭捏地给她:“枸杞泡的热水,对身体好。你嗓子不好,我还放了一颗胖大海。” 她蹙眉,望着直男审美的芭比粉保温杯:“枸杞?保温杯!你暗示我油腻,以及人到中年的尴尬?憨货,你皮痒了吧。” “我可没这个意思!”他倒吸冷气,求生欲很强,小心翼翼反问:“女孩子,不都喜欢粉色的礼物吗?枸杞,对女孩子很滋养啊,燕女神跟我说的。她老公每天,都给她泡一杯养生茶,带到办公室喝,已经快三十年了。你看,她身体好,又很年轻吧。” “你的意思?我和薇姨……”她长眉一挑,半眯着眼眸,准备开始战斗状态。 “以后,我每天也给你泡养生茶吧?”他突然打断她,明朗一笑:“反正,我得给你刷杯子。” 左右突然愣住了,她豁然开朗,意识到这是华光燊式的告白。她心中一动,悠然旋起一抹温度,却又低下了头,似笑非笑道:“我又不会在这个社区服务中心,做一辈子工作人员。等我嗓子好了,我就回高速调频了。” “那我每天开车送你上班,接你下班,也有时间给你准备养生茶。”他立刻反应,稍微有些慌乱:“如果你不喜欢粉色,那保温杯可以换成蓝色……白色、银色?你说你喜欢什么,我马上就去换。放心……听你的。” “华光燊!?”她深深吸了口气,犹豫着措辞:“我,不想谈恋爱。我也不需要……” “我也没想和你谈恋爱。”他语出惊人,噎得她倒仰:“我们结婚吧!左右。” “啥?”她大吃一惊,像看个疯子一样盯住他。 “我们的事情,我跟爷爷说过了。他这周就坐火车回帝都见你。”华光燊一边轻松开着车,一边认真述说,似乎早有准备:“房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爷爷在帝都有个小四合院,这些年我有些积蓄,可以重新装修,按照你喜欢的风格。当然,如果你喜欢这个小区,我们可以住,租或者买,都可以。” “等等!” “我打算和虎子合伙,在小区外面的文化广场,租下一层和地下一层,我们开个健身俱乐部。他已经答应了。养家肯定没有问题。婚后,你愿意留在爱有微光喵喵团,或者回高速广播,都可以。我在这边经营俱乐部,可以一直兼职,这样大爷爷也不会觉得太紧张。” “打住!” “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喜欢。没关系,先结婚后恋爱,这样的操作也可以有。我爷爷和奶奶就是成功案例,他们一直很恩爱。还有,你看什么时间方便,我去你父母家提亲。你不用担心,上次中秋节一起吃过火锅后,我和阿姨又见过面,我们也一直通过微信联络。你母亲,目前对我的印象,还不错。我想,我们结婚,他们会同意的!”他说着说着,越发顺溜起来。似乎,已经安排得头头是道。 但,他却没有察觉,身边的女人阴沉着双眸,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蓄势待发。 “婚礼,我没什么想法,还不如一起出去玩半年,大堡礁你喜欢吗?我听虎子说,那里风景很美。当然,如果你觉得,结婚还是需要仪式感的,婚礼的策划就你来,办成你喜欢的样子,我都随你。哎,你怎么,不说话啊?” 他畅想了半天,关于他们的幸福生活。突然,才发现自己一直在独角戏:“那个啥?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随时说啊,我又不是大男子主义……” 他话音未落,脑袋上已经挨了狠狠一击。她双眸冒着怒火,再也顾不得风度,抄起自己的背包,狠狠砸着他,后者痛呼着,不得不一脚刹车,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华光燊捂着头,打开了车子的双闪,吃惊地大喊着:“我去,你居然在路上打司机的头,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我打死你算了。就算车毁人亡,老娘认了。”左右奋力用书包,连续不断砸着大狼狗,气呼呼地嚷着:“结婚,结你个大头鬼?你问了这个问了那个,你问老娘我了吗?我让你结,让你结!结结结!” “别打了,再打我还手了啊?别打了……别打了!”他手忙脚乱躲着,不得不伸出长胳膊抵挡着,模样十分狼狈。他一鼓作气,好不容易抢走了她的背包,藏在自己身后。 “华光燊,你混蛋!”左右怒不可遏,直接上手。 他郁闷地叹息一声,不得不攥住了她的手臂,央求着:“我知道,求婚需要戒指的。在我外套兜里呢,你让我有机会拿出来,好不好?” 随即,一声脸被击中的闷响,一声意外的男人痛呼,一声响亮的关门声。 左右气呼呼的,打开车门,扬长而去。挎包,也扔在驾驶室里。 这边,华光燊一手举着一枚精美的首饰盒,一手捂住了自己鲜血长流的鼻子,手足无措:“虎子,喵喵,你们跟我滚过来,怎么完全和你们说的不一样!左右,你是女人吗?我向你求婚,又不是讨债,你打我干什么?我去,都流鼻血了!” 第115章 114.明亮的生活 社区服务中心,办公室。 “小姐姐,下手可够重的!”喵喵一边用酒精棉,帮华光燊清理着鼻子下面的血污,一边讷讷道。 “你真是二哈转世啊,大狗子。”向一鹄跳坐在办公桌上。 他抱着双肩,忍着笑,慨叹着揶揄:“我还头一回见过,求婚都能被对方打出鼻血来的。” “石头啊,你的运气确实有点儿背。”艾国欣不忍心,他盯着看鼻梁红肿的华光燊。 他有些纳闷:“小右虽然性格冷淡,但也不至于对同事,大打出手啊。你们,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都怪虎子,非给我出什么馊主意,让我找机会求婚。你说什么来个一步到位。还说没有女人不喜欢浪漫,不喜欢钻石,不喜欢甜言蜜语。”华光燊的鼻音还有些重,他怒冲冲从兜里掏出首饰盒,扔向向一鹄:“左右不喜欢!” 后者接过来,微笑打开。结果被喵喵顺手抢走,她发现一枚晶莹剔透的钻石戒指,眼睛都要直了,不仅惊呼一声:“哇塞,太美了,太闪了,太好看了!” “看,这才是女人正常的反应。”向一鹄一耸肩,貌似无辜。 华光燊目瞪口呆,盯住了心花怒放的喵喵,后者正眨着眼睛,手捧着戒指,差点儿流出感动的口水来。 “石头,那你说说看,你怎么求婚的?”艾国欣慢条斯理,似乎发现了玄机。 华光燊狐疑地挠着头,简单复述着自己的豪言壮举。闻者,无不心惊肉跳。 “哈士奇,你命还真大啊!如此说来,小姐姐没将你当街斩杀,已经给你足够留面子了。”喵喵倒吸冷气,把首饰盒老老实实放回桌子。 “你这是求婚,还是恶霸在逼婚抢啊?换了我,直接给你大卸八块,方解心头之恨。追女孩子,不能这么作死。你要用甜言蜜语感动她,而不是给对方下个命令。她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又不是你手底下的一个士兵!活该,你被打!”向一鹄悠哉悠哉,给自己倒了一杯温热的美式咖啡。 “你们年轻人谈恋爱的道道儿,我一个老头儿不懂。”艾国欣也摇着头,叹着气:“可是,石头。我懂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啊。你要先了解小右,懂她,理解她。这两个人兴趣相投,价值观感情观人生观都一致,才能携手同行,一起生活。婚姻,需要感情基础。急不来……” “喂,你们两个早干什么去了。早不说,晚不说,等我傻呵呵求完婚,被打得眼冒金星,跟个乌眼鸡似的。你们再来马后炮,有意思吗?”华光燊从座位上跳起来,不满道:“还有您,大爷爷。那天我问您,我爷爷和我奶奶,先结婚后恋爱,这算成功的婚姻案例吗?您怎么说,他们相濡以沫,同甘共苦,从革命友情上升到爱情,是美满和幸福的伴侣。怎么到了我这儿,就不行了?” “哈哈,石头啊。时代在进步,人们接受新事物速度越来越快。男女之间,需要精神层面的彼此交融,你要懂她,才能爱她。她才会信任你,对你打开心扉。对不对?感情的事,怎么能急于求成呢?”艾国欣慢条斯理。 华光燊紧紧锁眉,他似乎在想着心事,有些困惑,还有些焦躁。 “我说华少,这么漂亮的戒指,小姐姐不要好浪费。不如,我帮你保管啊……”喵喵又偷偷拿起首饰盒,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那不如,你嫁给他。我觉得这样,你们两个人的困扰都没了。你得到了戒指,你得到了媳妇儿。不过,大狗子和小猴子的cp,似乎只在马戏团里出现?”向一鹄浅笑着,桃花眸里有几分调侃。 华光燊与喵喵对视一眼,脑海之中同时出现了,和对方相亲相爱的镜头,几乎同时打了个冷战,异口同声大声道:“靠,辣眼睛!” 喵喵浑身激灵着,把首饰盒扔给华光燊:“毋宁死!大喵爷卖艺不卖身!” “滚!你倒想卖!不用你费劲,你敢对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就先把你猴儿脑袋拧下来。”华光燊急急抢住盒子,心疼地作势掸了掸,又小心翼翼藏进自己抽屉里:“花了我一年工资呢,你以为!” 恰在此时,一声门响。面无表情的左右,带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好走进办公室。 华光燊与左右四目相对,他脸竟然一红,害羞般抱住脑袋,趴在自己办公桌上。 “大爷爷,我去网约车公司见到了金亮师傅,正好把他带回来。”她语气平淡,不波不澜。 “各位老师好,我叫金亮。听说,我的事情,给大家添麻烦了,实在抱歉啊。”金亮不好意思地搓搓双手。 他的声音爽朗,一双大眼睛特别明亮有精神。一看,就是那种心有点儿大,但整天生活很快乐的帝都男人。 “到底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三个。金亮师傅,居然被小姐姐这么容易就请出山了!”喵喵煞有其事,围着金亮和左右转了转:“看来,哈士奇那种傻狗,也只能拉拉雪橇,导盲或者陪伴这种需要讨好人类的工作,完全不在线。至于那种,不会察言观色,不会聊天说话的,就应该送到马戏团,钻火圈!” “金师傅,恐怕是我们麻烦到您了吧。快坐吧。”艾国欣亲切的,把金亮往房间里面请。 “多亏了左老师,这么快就帮我解决了闯红灯的处罚。其实,我们公司已经撤销了处分,正在跟交管部门积极沟通,不过,有左老师帮忙,流程快了很多。”金亮憨厚地笑着:“要不然,我得多跑好几趟,至少要请假几天才行。说实话,这么多年我都没闯过红灯,处理起来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今天,可就耽误您拉活了。”向一鹄悉心的,给金亮倒了一杯热茶过来。 “其实,拉活儿也没那么重要。当时,我就怕那个小姑娘,专门跑一趟,就为了感谢我。她还说,要请什么媒体报道我。多大点儿事儿啊,您说换了谁,碰见了不都得搭把手呢?谁家没老人呢,老人病了谁不着急啊。对吧。这都不算事儿。我就怕面对什么记者啊,不敢说话啊。”金亮倒也不生分,他拿起茶来,喝了好几口。 “这茉莉花茶,对胃啊。咱老北京,以前都爱一口茉莉高沫儿。”金亮眼睛一亮,赞不绝口。 “再说,人家把我垫付的医药费都给了。还给我点了好评,写了那么长的评价。我们公司为此还给我发奖金。那您说,我还要怎么地?我这人吧,嘴又笨,那么多好人好事,都比我值得报道吧。嘿,就这么着,我才想就别让小姑娘麻烦了。这才拒绝的。可听说老人因为这事儿,都着急上火了,我不落忍啊。还是我考虑不周到。” “金师傅,您还真实诚。”喵喵听着金亮的真心话,心里一片爽朗。 “有啥说啥,敞亮呗。”金亮咧嘴一乐:“我也没什么给老人带的,买了一兜苹果,润肠去火的。”他从身后,提拉着好大一兜子红彤彤的苹果。 秋天的暖阳,透过玻璃窗,撒在他的笑脸上,他的快乐与真诚打动了每一个人。 看来,明亮的人,一定会有明亮的笑容,而这笑容又令他的生活,充满了光亮与温暖。暖着自己,更暖着他身边的人。 第116章 115.站在你前面 董心而一家,面对突然来访的金亮,和社区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还真有些意外,甚至措手不及。 董父虽然坐在轮椅上,但看见金亮,他激动地挪着身体,发出口齿不清的声音,依稀可以听出感谢和恩人的字眼。 “金师傅,我没想到,爱有微光喵喵团真能把您请来,太好了。我和爸爸妈妈太高兴了。谢谢您,救了我妈妈一命。”董心而雀跃着,像个开心的孩子。 董母还躺在床上,她艰难的在女儿搀扶下,想要起床。但被手疾眼快的金亮给拦住了。他和喵喵,一起合力,让老人又躺回去,还给对方掖好了被角。 “阿姨,对不住啊。我应该早点儿来看您。看您气色好多了,身体也大好了吧?”金亮有些拘谨,他把苹果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给您带点儿什么吃的。我爸到了秋天,就爱吃苹果,说这种水果最养人,我妈以前也爱吃。” 向一鹄和华光燊,也把服务中心给董母准备的羊奶粉和新疆大红枣,轻轻放在桌上。 “哎呀,这怎么好呢,求你们办事,还让你们花钱?”董心而不好意思,脸红了。 “放心吧,这是向一鹄的朋友公司赞助的,不花钱。您看那个傻大个儿没有,以后家里有什么买米买面的体力活儿,您召唤一声大狗子就行了。保证,随叫随到!”喵喵指着华光燊,嬉笑着,顺便挡在董心而和向一鹄之间。 向一鹄微微一笑,并不拆穿。 华光燊作势要敲打喵喵的脑袋,但后者机灵地藏到左右身后。 他与她四目相对。华光燊心虚不已,讪笑着后退了一步。 左右眸光清冷,她就直接越过他,走到董心而身边,低声道:“我把你提供的情况说明,交给了交管局的陈警官。金师傅闯红灯的事,已经圆满解决。” “那我就放心了。”董心而舒了口气,她慌慌张张又翻出了一个大红包,想要塞给金亮。却被他斩钉截铁拒绝。 “小姑娘啊,你可别给我这个老大哥看扁了。你以为我们网约车司机,做什么都为了钱吗?” 金亮把红包放回了董母手中:“阿姨,我不用您这么感谢,都是帝都人,生分了。谁家没个急事,难道都要靠花钱来解决?” “金师傅,我绝没有看低您的意思。我知道,那天耽误您出车了,这算补贴误工费吧,应该的。”董心而坚持。 “是啊,您救我一命,别说五千块,就是给您一万几万的都应该。”董母解释着,董父也呜哝着大声表示赞许。 “要不,金师傅,您象征地收一部分也好?”赵薇善意提醒。 “我不收,一分钱也不能收。除了钱,人和人之间的情分更重要。”金亮果断地摆摆手,坐在一旁不说话的艾国欣,暗自赞许地点点头。 “你们啊,是不是觉得咱们网约车司机,一切都要向钱看?是,是有个别人,他挑活儿,说话横里横气,或者还有耍小聪明绕路多混点儿钱的。可那是极少数啊。咱们大多数师傅,都讲礼貌、懂人情的。其实,打车坐车,只要相互理解相互尊重,帮帮忙根本不算事,最重要大家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快乐也能相互感染不是?这钱,我不收,您要再推诿,我就走了。”金亮起身,作势准备离开。 董家人着了急,董心而又不好意思伸手拦人,所幸向一鹄和华光燊把他拦住。 “金师傅说不收,你们就收起来吧。相识是缘,也许你们两家人有缘,以后若常来常往,做个朋友,岂不更好?”向一鹄柔声道。 看来,以前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生智慧,到了新工作岗位上,也能活学活用,充满了强悍的说服力。 “对啊,你们可以约着吃火锅。一顿不行就两顿,保管欢欢乐乐一家人。”华光燊眨眨眼睛,赞同着。 艾国欣颔首点着头,慢条斯理道:“年轻人说得好啊。这就是善缘,因为善良而结缘。都坐下吧。这世间啊,真有比钱,更适合用来表达感谢的,那就是真诚。” 大家不约而同赞同,紧张的气氛也缓和下来,温馨了许多。 “叔叔,您别着急。阿姨的身体看上去好多了。”金亮又笑望着董父,安慰着:“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得慢慢养着。” 董父瞪了一眼董母,皱着眉,嘴里嘟哝了半天。 看到众人迷惑不解,董心而不好意思的翻译着:“我爸现在说话不清楚。老师们别见怪。他在数落我妈呢,说她不省心,让大家担心了。” “你这老头子,就知道骂我,我伺候你一辈子。这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差点儿就没命了。你还骂我。没良心的老东西,我要没了,看谁照顾你。”董母挣扎着,坐起来。 她指着董父咬牙切齿:“我跟你说,今天恩人和客人都在,你可别给我再作了。” 董父大声哼了好几声,皱着眉指着董母,又哼哼着。 “我爸其实心疼我妈呢,他骂她,就是怕她总偷着干活儿,这才把自己给累倒了。”董心而有些不好意思,偷偷跟众人解释着:“他们啊,就爱吵架,我也没辙了。” “心而,快给客人沏茶,洗水果啊。柜子里还有瓜子和糖。”董母努力坐直身体,嘱咐着。 她又瞪了一眼董父:“老头子,你看也没用,不许吃糖,你血糖高,吃糖在嘎嘣了。” 董父双手狠狠拍拍大腿,扭过头去,似乎懒得理她。 董心而忙着给众人倒水,金亮坐在董母身边,老人拉住了他的手,眼眶都有些泛红了:“哎,多亏了遇见您啊。要不,我们这个家就完了。您也看到了,我老伴身体这个样子。女儿工作忙,现在还没成个家呢。哎……对了,艾老师啊,你们那喵喵团里,两个小伙子,都有对象了吗?” 董母目光灼灼地突然望着艾国欣,后者有些惊讶,笑着拍拍向一鹄和华光燊:“您问他们自己吧,年轻人谈恋爱,我这个老头儿从不插手。” “阿姨,我有对象,我有对象!都要结婚了。虎子,虎子是单身。”华光燊偷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左右,立刻表态。 左右微微蹙眉,拿眼狠狠剜了一眼,她看来无聊至极的大狼狗。看来,这厮死心不改啊。 喵喵闻言,却忍不住,暗中狠狠掐了一把华光燊。行啊,你敢陷害我们家大老虎? “虎子,没对象啊,好啊。你看,我们家心而……她名牌大学毕业,现在大公司做经理。有时间你们多聊聊……”董母懂得女儿的小心思,趁机不余遗力游说。 “妈,您别胡说了。让人多不好意思啊,我真服您了。”董心而面红耳赤,伸手阻拦着急切的母亲。 “阿姨,董小姐确实很优秀。”向一鹄桃花眸里,波光粼粼。 喵喵不由心头一紧,她抬头凝视着他,心里恨不得跑过一千头羊,乱得不行。难道,他还真对那董心而动了心? 她看着那娇俏的姑娘,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和画着淡妆的精致容颜,心里一下子泄了气。或者,这样的白领精英,才是向一鹄最合适的恋爱对象吧。 “阿姨,我有女朋友了。”向一鹄礼貌而温和,语气却十分笃定。 “我们服务中心有个志愿者团队,大多都是年轻人,都很优秀,如果董小姐有时间,可以过来参加我们的义工活动。多认识些朋友,总会更开心。”他风淡云轻,落落大方。 董心而有些失望,但很快就释然。毕竟,这个男人如此优秀,有女朋友也在意料之中。 “好啊,如果能加入爱有微光喵喵团,能帮助更多的人,我愿意。大家帮助大家,生活才会处处有阳光。”她真诚地笑了。 “你有女朋友?虎子,你啥时有的女朋友!难道,你说这头猴子吗?”华光燊好奇不已,他贴着向一鹄耳畔,说着悄悄话,不依不饶。 “哈士奇,我劝你多关心自己的事儿。”向一鹄浅浅一笑,低声揶揄:“单身狗想脱单,不如多求求我。或者,朕龙心大悦,赐你几件法宝解困。” “拉倒吧,你也就忽悠猴子行。对付母夜叉,我看东海龙王都不管用。以后,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就持久战吗?打仗我最在行了,不信十年八年拿不下来!”华光燊哼了一声,嘀咕着。 他看似不经心的,往左右那边慢慢移步。 见董母正和金亮,还有艾国欣和赵薇,话着家常正热闹。喵喵挪着步,悄默声凑到向一鹄身边。 “那个,那个……你有?”她皱着眉,担着心,却又不知如何发问。 “傻瓜~”他浅笑着,用手指弹了下她脑门,语调中隐匿着几分亲昵:“你妈妈想见你,别怕。等忙完了这件事,我陪你去。” “啊?苗迦要见我!不会因为学校舞会的事,老师找她了吧?我们班主任,不会这么三八吧?再说了,苗迦她想干嘛啊?我的事情,不用她管。要见也是我自己见,我不许她难为你。”喵喵一下子就急了,甚至抓耳挠腮的。 向一鹄按住她肩膀,他的手掌充满了力量与温度。 “我陪你。”他斩钉截铁,遂而浅浅一笑:“老虎都回山了,就不用猴子再做假大王。以后,不许再逞强。我会站在你前面,保护你……” 喵喵愣住了,小小的一颗少女心里,正情不自禁升起了一道彩虹。她想笑,又有点儿想哭的冲动,百感交集。 第117章 116.向往着快乐 说完话,向一鹄转身离开,他走到华光燊身边,加入年轻人们的交谈中。他的背影,依旧那么修长而洒脱。 喵喵还在回味着,他刚刚说过的话。 “站在我前面,保护我?”她低垂着眼眸,却忍不住流露着惊喜与快乐。 她喃喃自语,脸颊已经泛起了甜蜜的粉红色:“你是这个意思吗?呵呵……大老虎,你以后会保护小猴子吗?难道,天上还真住着一个老神仙啊,可我也没对上面许愿啊。现在许,来不来得及?” 本来,心中惶惑不安,如今却一下子晴空万里。满心欢喜的喵喵,拿起面前的一杯茶,一饮而尽,甘之若饴。她咧着嘴,蹦蹦跳跳就跑到了向一鹄身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花怒放。 “以后,请多关照。”她调皮的,双手比心。 “调皮~”他浅浅微笑,唇角一旋,顺手呼噜着她的短发。 他们之间自然而然的亲昵与心有灵犀,让站在一旁的董心而豁然开朗。 “看来,你们爱有微光喵喵团,早有cp。”董心而有些惋惜,但更多羡慕与祝福:“艾老师说的对,善良的人运气总是好的。” 这边,董母和金亮,艾国欣和赵薇,也在闲聊话家常。 “我这身体啊,越来越不中用了,现在还需要女儿照顾。她本来就忙,我心疼啊。还有,你们也看见了,我那老头子,身体不好也就算了,脾气还那么臭。吵了半辈子了,看来我进棺材前,他也改不了了。”董母感慨着,有些伤感。 董父不高兴地白了一眼董母,嘟囔着,埋怨着。听不懂却也猜得到,不满妻子在众人面前的话。一赌气,他转着轮椅去看盆景了。 “不能,阿姨。您身体养好了,还能跟叔叔一块出去玩。多好!您女儿又孝顺,舍得给爹妈花钱,这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金亮握着阿姨的手,笑眯眯说:“您和叔叔都有福气。不像我爸妈,我妈两年前去世了,我爸身体一下子就垮了,已经卧床半年多了。” “哎呀,这怎么话说的,倒勾起您的伤心事儿了。”董母不好意思,自责着。 “没有。我爸虽然生病,但想得开,该吃药吃药,该吃饭吃饭,就不想折腾儿女。”金亮摇摇手:“我还有个哥哥,现在我们两家住得很近,轮流照顾老爷子。其实,我挺理解您姑娘的心情。平时工作忙,好像忙忙碌碌都为了钱,也不过为了自己的亲人,能过上更好的日子。都不容易。” 赵薇点点头,似乎深有同感:“邻居们都说,这董家姑娘孝顺啊,舍得给爹妈花钱,总大包小包的给家里订快递,什么有机蔬菜啊,进口水果啊,保健品啊。院里的老人们聊天,羡慕着呢。” “可对老人们来说,什么都比不过亲人的陪伴啊。”金亮浅浅一笑,他迟疑了下,继续讲起了自己的心里话:“不瞒大家说,以前我也起早贪黑拉活挣钱,为了还房贷,为了孩子上学,我和媳妇没少为了钱,吵啊,打啊。后来,我爸妈的一段经历,让我改变了看法。” “我爸和我妈,有我和我哥两个孩子。长大成人,我们都结了婚,有了孩子就单过了。就剩下他们老两口一块住。他们啊,是相亲认识的,打了一辈子的架。在我哥和我印象里,他们一说话就能急赤白脸的,互怼半天。我妈照顾我爸一辈子,临走,也没落下老爷子念她什么好。我们都说,这就是包办婚姻,害死人啊。” “两年前,我妈心脏病突然没了。我爸整个人一下子就沉默了。这下好了,没人吵架了,就不用生气了吧。我们琢磨着。”金亮苦笑了下。 “结果,老头儿一下子就没了精神,整天唉声叹气的。我妈第一年周年祭。我爸突然偷偷找了人,花了大价钱,做了一大堆的飞机大炮,有大刀机关枪什么的,还有火箭航母啥的,都是那种纸糊的,还有一队黑衣保镖。非要亲自给我妈烧纸去。我儿子上小学,就笑话我爸。爷爷啊,您这是迷信,烧这些东西能有啥用啊?奶奶要当总司令不成?” “我爸红了眼眶,喃喃道。我梦见老太婆,在那边被人欺负啊。我不在,谁来护着她……”说着说着,金亮也忍不住揉起了眼睛。连带着心软的赵薇,都忍不住唏嘘。 “没过多久,我爸就病倒了。很多时候,他也不说话,就抱着我妈的相框,躺在摇椅里默默流泪。我知道,他想我妈了。哎……你说年轻时候儿,相亲相爱的多好啊?老了,走了,才后悔,没用咯!” 金亮叹了口气:“我和我哥,怕我爸一个人寂寞,都搬回老爷子家附近住,轮流陪着他,陪他聊天,喂他吃饭,听他讲讲,和我妈以前的事。这亲人啊,只有在一起才是家。” “对,要在活着的时候,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哪怕平平淡淡的,也要相守相伴,陪伴就是最长情的告白。”艾国欣叹息一声,低声感慨:“无论亲情也好,或者爱情。人的一生其实稍纵即逝,不要等错过了,失去了,再追悔不已。” 老人的声音深沉而厚重,不远处的左右听了,不由心下一动,似乎在若有所思。她的眼神中,泛起了些许触动与茫然。 “果然,在幻变的生命里,岁月才是最大的神偷……”她苦笑着,自嘲着:“还记得那天的露天电影吗,小弟跑到海边,把自己所有心爱的玩具都扔进了海里,因为妈妈告诉他,只要把自己最心爱的东西都扔进苦海,把苦海填满,病逝的哥哥就能回来了。苦海无边啊,要填下多少美好,才能得到解脱?” “妈妈也说,一步难,一步佳,美好的事物总会出现,做人,总要信!”华光燊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憨货!”左右讥讽地摇摇头,转身离开,只不过她眸中闪过一抹明亮,貌似开心的前兆。 她的神情,被艾国欣和向一鹄看在眼中。曾几何时,这头傻乎乎的哈士奇,已经成为小姐姐的出气筒和开心果。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不知不觉,缘来如此。 当金亮与董家人依依惜别之后,爱有微光喵喵团的成员们,又开始了新的工作。 向一鹄陪着艾国欣,在小区里散步。 小区里的银杏树,金灿灿的十分好看。一阵秋风袭来,黄色的小扇子一片片飘落,落在石头径上,渐渐堆起了厚度。金色美景一直蜿蜒到路的尽头,让人心生怜惜,不忍踩踏。 “大爷爷,小右的心结,在解开吗?我还从没见过,她对什么人,发这么大的火。还有暴脾气的石头,他能扛住?”向一鹄有淡淡的担忧:“天雷勾地火,再爆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 “在所有人面前,小右都很冷静、果敢。唯独在石头面前,像个任性的孩子,不自知袒露藏了心底的童真或者脆弱。用你们年轻人的话,生气也代表在乎,对吧!他们啊,就像两个相互扶持的顽童,你推我一把,我拉你一下。就在打打闹闹中,拉着手一起长大了。小右为什么对石头,和别人不一样?或者,他已闯进了她的心,她察觉了,惊慌了……却舍不得拒绝。没有人,会拒绝温暖、快乐,以及幸福的可能性。”艾国欣微微一笑,慢悠悠道。 “石头,可并非无心的顽石。他善良,向往着快乐。虽然,他经历了很多危险与磨难,但他的心,却一直干净而纯粹。或者,他的快乐,迟早会感染那冷冰冰的女孩。他们会一起往前走,向着明亮和温暖,携手奔跑。” “既然大爷爷,这么看好他们,我就放心了。”向一鹄顺手接住,从银杏树上飘落的一枚树叶,浅浅微笑:“我一直想,为什么一个黎渔,能成为小右过不去的坎儿。一次失败的恋爱,竟然有如此彪悍的摧毁力?” “左右从小到大,太顺!从读书到工作,她一帆风顺,难免自信,甚至生出傲慢之心。黎渔,听你的描述就像个浪子,或者干脆是个混混吧,他完全是异数。他不受左右的控制,也给她不一样的心理震撼。因为不可控,貌似充满挑战,才会更加想要占据对方,这也来自不成熟的恋爱观。”艾国欣缓缓分析。 “黎渔的出现,与突然消失。对左右的心灵造成创伤,一次不成熟的初恋,让自信的少女遭遇滑铁卢,她深受打击,甚至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充满了怀疑。在温室里长成的娇弱花朵,一次暴风雨足以成为灭顶之灾。所以说,父母对孩子的过分保护,也未必是好事啊。” “那个黎渔,我隐隐觉得,他的突然消失,一直是个谜。反正我现在查不到这个人。小右又不肯说太多。这个心结不解开,她恐怕无法彻底接受石头吧?”向一鹄微微蹙眉,流露出少有的郁闷与无奈。 “既来之则安之,该来的总会来。既然算不可思议的经历,也要他们自己去面对,自己去解惑,旁人插手只会适得其反。一鹄啊,倒是你。你主动提出,要帮喵喵和苗迦缓和关系,出乎我的意料。”艾国欣凝视着向一鹄,意味深长:“向一鹄,我行我素,什么时候会多管闲事?” “我想了很久。大爷爷……”向一鹄拿起手中那片树叶,举在眼前端详着:“华光燊对左右来说,是杀出来的程咬金。这头小猴子,何尝又在我意料之中?但和喵喵在一起,我变得更容易开心和满足了。我想过,有她的生活,其实也挺好。至于未来会怎样,等她长大了再说,顺其自然。目前,我希望这头小猴子,能健康快乐的长大。缺失的母爱,是她的心结,我要帮她彻底解开。” “以前,小右曾经调侃我,把你们收到一起就像开了个怪兽学校。现在看来,你们都比我这个老师强。不但自己变得越来越好,也在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艾国欣真诚的赞许有加。 “还不是您,在我们这群小怪兽心里,种下了光。让我们变得明亮。”向一鹄笑了,他把树叶轻轻放进了老人手中,由衷诚恳:“谢谢,大爷爷。你教会了我们,如何去爱与被爱。” “光,一直都藏在你们心里,那就是爱本身啊。心里有光的人,也向往着快乐,在彼此拥抱与扶持中,绽放出强大的力量与温度。因为有你们,我也更相信坚持善良和正直,一定会有皆大欢喜的圆满。”艾国欣看着手心里的树叶,喃喃道。 “嗯,明天,一定会更好的。”向一鹄温柔地搀扶住老人,朝着美景的延伸处,缓缓而去。 第118章 117.女儿啊女儿 对于苗迦的主动约见,喵喵打心眼儿里,是拒绝的。 可向一鹄已经答应,她只好硬着头皮,两人如约而至。 这次见面,苗迦约在一家老字号的包子铺,时间刚好也在晚饭当口儿。 这家店,位于一条拐弯抹角的胡同尽头。胡同如今已经拆了大半条,包子铺算勉强营着业。但从外面看上去,又旧又破的,十分不登样。 不过,从门口走到里面,环境倒算整洁干净。老木头做的桌子板凳,被店主擦得一尘不染。 一共八张桌子,每张上面的调料罐都是瓷白的三小罐,醋、酱油和辣椒油。食碟也非粗制滥造,或者干脆一次性的。这家店,用的以前那种细白瓷碟,有些年头了,碟子边都有了细碎的缺口,却也被时光打磨出了浅浅亮度。 筷子是竹筷子,已经被洗得发了白。每个桌子上还放着一头饱满的大蒜,这完全符合帝都人吃馅儿的口味,没蒜可不行。 向一鹄与喵喵走进去,发现整间店里,只有苗迦一个客人。她已经点好了,三屉热气腾腾的猪肉大葱馅包子,还有三碗鸡蛋汤,正冒着香滋滋的热气。 喵喵看见这家店,心里已经有些不是滋味。待又看到桌子上的包子和鸡蛋汤,儿时记忆中,关于美味的珍藏,像挡不住的小鱼儿,摇头摆尾的游弋出来。她鼻子一酸,只能狠狠揉着,揉掉自己放不下的曾经眷恋。 半个月不见,苗迦瘦了,也憔悴了。或许,和今天淡妆的她,过于清淡的妆容有关吧。甚至,在昏黄的灯光下,依稀可见,她秀发中已经有了隐隐银丝,眼角之处的疲惫与浅浅忧伤,再厚的粉底也难遮掩。喵喵不想多看,便深深低了头。 “来了,饿了吧,先坐下吃东西。”苗迦一改往日的咄咄逼人,只不过自己也不太习惯,和颜悦色和女儿讲话,难免有些尴尬。 “有事就说事吧,吃什么包子啊?我不饿!”喵喵生硬道。 向一鹄却不动声色,他脱掉外套,挽好了衬衣袖子,安坐在苗迦对面。他见喵喵不动,便展开长臂,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让她坐在自己和苗迦中间。 少女皱眉,本能抗拒着,躲着。他不由得蹙眉:“坐下!” 他声音很低,语调中却有不容拒绝的威慑,一改往日温文尔雅。喵喵愣了愣,乖乖听话。 苗迦见平日里,在自己面前剑拔弩张的野丫头,在向一鹄面前却像足了乖巧听话的小绵羊,心里五味杂陈。 苗迦把用热水冲过的汤匙,放进喵喵面前的鸡蛋汤里,古怪地笑了笑:“趁热吃吧,肉包子和鸡蛋汤,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还记得吗……” 喵喵瘪了瘪嘴,忍住自己心头酸涩,梗着脖子硬声道:“不记得了。我爷爷,奶奶都不让我吃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苗迦捧着包子的手,愣住了。她,举棋难下。 向一鹄不动声色,拿起喵喵面前的食碟,接住了苗迦的包子。他把包子放在少女面前,声音低沉而悠缓:“吃包子,喝汤。” 说完,他自己也用筷子夹起一个包子,稍沾食碟里的陈醋,咬了一口。鲜美的肉香顺着滴着热油的面皮缺口,犹如魔咒般扶摇而来,令人无法拒绝。 “好吃!”向一鹄眸光一亮,赞不绝口。他吃相优雅,却又十分香甜。 喵喵盯着一个白胖胖的包子,被他慢条斯理吃掉。后者又舀了一勺鸡蛋汤,轻轻吹散了热气,喝了几口,满意道:“这家馆子的包子和汤这么好吃,竟然要拆了。以后,就吃不到了。可惜……” 少女愣了愣,她不再看他,而盯住了自己面前的包子,暗中咽了咽口水。 “喵喵,你若没胃口,我就把你那份吃了。你知道,和女士用餐,我一向有结账的习惯,既然如此,美食不能浪费。”向一鹄作势,要拿过她的食物:“老板,再帮我打包两屉。” “早说你花钱请客啊!”喵喵情急之下,迅速抢过包子,嚷嚷着:“谁说我不吃,太烫了,我晾晾不行啊。怎么可能拆呢,那么多年都说要拆,不一直也没拆吗。老板,再来三屉包子,不是打包的,放桌上现吃。要最上面的啊,我记得你们家还有老咸菜呢,切一碟呗。解腻的。” 苗迦看着女儿,几乎狼吞虎咽的吃着包子,喝着鸡蛋汤,连手指头上的包子油,都被她细心舔掉了。这还是她在女儿成年后,从未见过的盛景。恐怕,此景也只有在梦里才见过吧。 “慢点儿吃,还有呢。”她忍住想要唏嘘的冲动,柔声提醒着。只不过对方吃得认真,似乎顾不上她的好意。 苗迦看着喵喵吃得香甜,开心得很,自己却没有半分胃口,她忽然涩声道:“喵喵,妈妈对不起你。你小时候,妈妈穷,给你买不起好东西吃。人家孩子,都有巧克力奶油蛋糕做零食,妈妈只能一周带你吃一次肉包子鸡蛋汤,算作打牙祭。那时候,你只有三岁,乖乖的像头小猫儿。你可爱吃这家的肉包子了,每次吃完,连手指头的油渣都要舔干净……” 吃着包子的喵喵,突然愣住了。她低着头,咀嚼的速度越来越慢。 “苗总,您怎么不吃?”向一鹄看到苗迦碟子里的食物,一动未动,好心问道。 “帝都卫视大名鼎鼎的苗总,怎么会稀罕吃这种穷人爱吃的东西。”喵喵狠狠咬了一口包子,带着愤恨与讥讽:“她以前也不吃,天生的大小姐,和我这种野姑娘,总要划清界限的。矫情呗。” 向一鹄长眉微蹙,眸光威慑,喵喵察觉自己的失礼,只得低了头负气喝着汤。她难免有些纳闷,什么时候起,分明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大老虎,明里暗里在偏向苗迦了呢? “我已经很多年,没吃过肉包鸡蛋汤了。”苗迦不以为忤,她凝视着自己的包子,幽幽笑着:“以前,因为我女儿爱吃,可是……我承担不起两个人的餐费。所以,她吃,我喜欢看着。我家喵喵,吃东西可香了。吃完了包子,她就喜欢钻进我怀里睡觉,奶声奶气的撒娇。那时候,我就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娃娃呢。” 喵喵听着听着,再也食之无味,她扔下包子,冷笑着:“那时候,你也没想到,我会长成现在这个讨人厌的样子吧,后悔吗?后悔……把我生下来。” 那颗被吃了小半儿的包子,可怜兮兮躺在食碟里,渐渐被陈醋渲染了破口的面皮,很像撕裂的伤口,正浸出污红的血。三个人的胃口,因为不同的原因,却都消失殆尽了。 甚至,没吃东西的苗迦,也有憋闷委屈的如鲠在喉。 女儿啊女儿,你为何不懂妈妈的心呢? 第119章 118.从未割舍过 “无论女儿爱不爱妈妈,但在妈妈心里,她永远都是最好的孩子……”苗迦叹了口气,强笑着,突然打破了沉默。 “自从她离开我以后,我就没再吃过包子和鸡蛋汤了。虽然有时候,我还会来这家小店,给她打包一份喜欢吃的,包子和汤,然后悄悄放在冰箱里,等到坏掉了,我的女儿也没有回来。” “苗迦,你到底想说干什么?你想干嘛啊?硬的不行,就要来软的吗?你说这些话,几个意思……你以为,我会在意吗?”喵喵涨红了脸,忍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当初,是你不要我的。为了讨好郑遥歌,你把我扔到爷爷奶奶家。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初你当着那么多人,冲我大吼,苗妙人,我不是你妈,你也不是我的女儿,你给我走,走得远远的,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你忘了吗?那还真贵人多忘事啊。” “喵喵,那时我们之间有误会啊。我承认,是妈妈不好,我情绪失控了,可小小差点儿淹死啊。小小也是我的孩子,你的弟弟啊。”苗迦急切地解释着。 “你知道,妈妈为了生小小,遭了不少罪,他从小身体弱。遥歌当时也气疯了,才会动手打了你,之后他向我道歉了。我们也去爷爷家接过你,但你……根本不给我们解释的机会。” 喵喵扔下筷子,她奋力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凝视着苗迦,眼眸中闪着冷冷的光。 她一字一顿,不客气道:“你相信郑遥歌,多过相信我,你苗迦生下来的血亲骨肉。他说是我推小小掉进石心湖,你就认定,我想谋杀那么一个小孩吗?就因为,小小是你和郑遥歌生的,我就要杀了他吗?” “喵喵,那是误会。那个绿化工人,口口声声说,他看到了。遥歌才会当场发作。我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的。这其中一定有误会。对不对?”苗迦紧张地盯住喵喵,眸光充满期待。 “你们认为,我会谋杀一个小孩儿?在我不到十四岁的时候,你们以为我他么是嗜血恶魔吗?见鬼的,那个工人说我推的,你们就一口咬定我推的?你们知道那是什么人,是个混蛋好吗?你居然相信一个混蛋,也不肯相信,你自己生下来的血亲骨肉。苗迦,你配做母亲吗?”喵喵冷笑着,字字诛心。 “喵喵,过分了。”向一鹄沉声提醒,他拉住冲动的少女:“有误会,就说清楚。你妈妈……她身体不适,不许你对她无礼。” “别怪她。”苗迦急急阻止住他,她有些艰难地站起身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喵喵说得对,我从来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对不起,我的女儿。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无论如何,无论任何一种状况,妈妈都要保护女儿。喵喵啊,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妈妈愿意和你重新开始做母女。可惜,来不及了……” 苗迦突如其来的话,让喵喵无法不动容,她双手紧紧握拳,身体颤抖着:“可惜,一切不会重来。苗迦,我们没有母女缘分。以后,就各自欢喜吧。我祝你,和你的老公郑遥歌,还有儿子小小,家庭美满幸福。女儿,你当她生下来就死了吧。” 苗迦踉跄,摇晃了几下身体,幸得向一鹄手疾眼快扶住。 “苗总,你还是告诉喵喵吧。”他不忍心,低声提醒着。 “不行,你答应过我的。”她神情固执,挣脱了他的搀扶。 苗迦勉强从自己手提包中,颤巍巍掏出了一个厚厚的档案袋。 她轻轻放在桌子上,稍定心神,淡淡道:“喵喵,妈妈就要去美国学习了,要去一年呢。赶不上你的毕业礼了。这是……爷爷留给你的房产证,爷爷的房子不要卖,那是你长大的地方。这里面,有一张储蓄卡,是妈妈给你去英国留学的学费,密码是你生日。我知道,钱,并不能弥补错失的母爱,只不过……当妈妈意识到自己,爱你爱得那么糟糕时,却没有了重来的机会。”“我不要你的钱。”喵喵扭过头去,余音已经带着鼻音。 苗迦凝视着少女,她幽幽叹了口气走过去,不待对方明白,便深深拥抱住了女儿。 “女儿啊,妈妈是爱你的。”她百感交集叹息着,又不待对方拒绝与挣扎,又迅速松开。 “向一鹄,照顾好我的喵喵。”苗迦走过向一鹄,重重道:“我会回来,看她。” “喂?苗迦!?”喵喵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拿起档案夹,追出了小店。但苗迦已经上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计程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鬼,她什么意思啊?”喵喵郁闷地把东西,扔在桌子上,郁闷而又激动狠狠挠着头:“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想让我心里难受吗?想通过这种感情打压的方式,让我低头向她道歉吗?当初,我又没有错,我……” “好了,好了。”向一鹄突然抱住少女,他能感到她颤抖着,正把夺眶而出的眼泪,落在他怀抱中,他柔声安慰着她:“我相信你,当年你没推小小。误会,早晚会解释清楚。” 喵喵终于忍不住心中委屈,嚎啕大哭着:“我离开她……再也没吃过这里的包子。肉包子和鸡蛋汤,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啊……我也知道,当年她不给自己买包子,因为那时我们穷,她……舍不得,她把自己能有最好的,都留给我……可后来,她变了,她不爱我了……她不爱我了啊。” “我知道,你们曾经彼此很爱对方,只不过有了误会……”向一鹄轻轻拍着喵喵的后背,悉声安慰着:“但毫无疑问,你现在也在乎她,对不对?而且,傻丫头,虽然,苗迦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但她对你的爱,从未割舍过……” 第120章 119.有新的帅哥 自从与苗迦见面之后,喵喵的情绪就陷入了低谷。 此刻,她坐在图书馆的借阅室里。桌子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和借阅来的一大摞专业书,可她丝毫没有心思放在论文开题这件很重要的事情上。她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已经变成了屏保的电脑页面,长长叹了口气。 坐在她旁边的啵啵,一边吸着珍珠奶茶,一边打量着喵喵。 一个暑假过去了,传说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喵爷,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嗯,貌似以前乱糟糟的刺猬头,如今顺溜了许多,虽然依旧是短发,却整齐有型。 苍蓝的宽松半高领毛衣,灰白贴身的牛仔裤,委婉的勾勒出修长玲珑的身段。她依旧不穿什么名牌货,但现在的衣服质地可优良太多了。 啵啵情不自禁,摸了摸喵喵的后脑勺,啧啧道:“哎呀,这有了男朋友,确实不一样了啊。霸道总裁就是好啊,你看咱们大喵爷鸟枪换炮,摇身一变成索女了。难怪肖松都哭晕在厕所里了呢,错失一位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美女。” “锁啥?”喵喵满脸懵地抬头,抓起同伴的奶茶喝了一大口,皱眉道:“这么甜,都是糖精知道吗?要么以后自己榨果汁喝,要么就干脆喝白水。当心,你被糖成黄脸婆。” “滚,你才黄脸婆。”啵啵呲牙:“连生活方式都改变了,以前你嗜甜可出了名的。向一鹄对你的影响可真大。我爸都认识他,广告界和传媒圈里,响当当的人物,听说他可讲究了,生活特别小资。看看你现在的衣品,和以前简直天壤之别。你别告诉我,这不是他给你买的?” “当然不是,我自己花钱买的行吗?不贵,都是国产货,我很爱国的。再说,现在国内的设计师审美杠杠的,很抗打!”喵喵扯了扯自己的衣服:“不过,确实他帮我选的。但付款时,我拒绝了。他也不是什么霸道总裁,目前失业中,正给我们服务中心做志愿者呢,一分报酬都没有那种!” “不会吧!还能不能东山再起?”啵啵大惊失色,抓住了喵喵的胳膊,遂而又思忖状:“也对啊,若非投资失败,落魄街头。哪那么容易被你猴子救英雄,趁机拿下。嗯,这剧情还挺灰姑娘和长腿叔叔啊。起不来也没关系,长得那么好看,靠脸吃饭也行了。” “你红袖言情看多了吧?”喵喵嫌弃的,一把推开啵啵,喃喃道:“再说,他也不算我男朋友。最多……也就朋友吧。” “没有拉拉小手,抱一抱?”啵啵凑近同伴,撅了撅涂着蜜桃色唇膏的小嘴,做了个亲亲的动作,笑容特别暧昧:“他们家,有没有你的拖鞋啊?” “没有……拖鞋,倒是有啊。我经常去他家,我……”喵喵刚要解释,却被啵啵惊呼打断。 “原来,你们都住在一起了?”啵啵满眼冒着小桃心,惊诧着。 她的声音有些大,连周围看书的同学都纷纷抬头,盯住了这一对本来说着悄悄话的女孩。 “对不起,对不起,她出门忘吃药了。”喵喵倒吸冷气,哂笑着道歉,顺手就捞住啵啵,把她生生按进了自己怀里。 “时代果然进步了,连色狼都有母的了?”她面红耳赤,又气急败坏,狠狠捂住了嗤笑的啵啵。 两个人正在纠缠,同寝室的女生,看起来匆匆忙忙就跑了过来。她低声道:“啵啵,早知道你跟她在一块,我就打电话了。喵喵你也心太大了吧,又忘带手机了?你快回寝室看看吧,楼下有人等你,见人就问苗妙人住在这里吗?” “不会吧,追到学校了。是那天来跳舞的霸道总裁吗?”啵啵扒拉开喵喵的手指,兴奋问。 “不……不是,你赶紧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女生已经匆忙往回走:“我宿舍里,还煮着方便面呢,要是给阿姨发现了,我就死定了。我先回了啊。” “行啊,大喵爷,你还有别的追求者呢?桃花够旺的,等等,不会是肖松吧,因爱生恨,等在咱们楼下,准备给你来个同归于尽!”啵啵由喜转惊,慌乱地在自己包里寻找着:“我有胡椒喷雾,你带着防身。不行吗,万一他要泼硫酸呢……” “滚!朵朵不认识肖松吗?”喵喵恨铁不成钢地推开啵啵,她麻利地收拾着电脑,放进背包,翻着白眼感慨:“你怎么没考编剧系啊,你写个电视剧估计所有人都五雷轰顶的既视感!” “行了,咱们赶紧回去,看看到底是何方妖怪?我太好奇了。”啵啵速度更快。 十分钟后,喵喵与啵啵,远远就看着女生宿舍楼下,站着的一头帅气的小妖怪,帅肯定帅啊,但确实太小了。 小小背着双肩背,郁闷地站在台阶上。苦着脸,噘着嘴,眼瞅着就要掉眼泪的模样。 “你来干什么?” “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喵喵和小小,几乎异口同声,对对方怒吼着。连歪着头发火的姿势都一样。 “他,是谁?”啵啵吃惊的,来回在喵喵和小小脸上打量着。两个人都有着很相似的漂亮眼睛,而且脾气一样臭乎乎的。 “死小孩!不认识!”喵喵哼了一声,然后又盯住他,母狮子般怒吼着:“说,你是不是又逃课?” “死女人,我是她弟!”小小一把薅住姐姐的手臂,怒气冲冲:“我饿了,我要吃东西!” 啵啵目瞪口呆,看着声色俱厉的母妖怪,拖着龇牙咧嘴的小妖怪,骂骂咧咧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服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第121章 120.我帮你找她 学校隔壁的一家麦当劳里。 小小憋着嘴,委屈地啃着汉堡,喝着可乐。 喵喵皱着眉,终于忍不住责备:“死气白赖非要吃这个,垃圾食品知道吗?你看你个子这么挫,就是挑食挑的。也不知道,苗迦怎么管你的。将来长成小矮人,看有小女生会喜欢你吗?” “讨厌,要你管?我是我们班上,最受欢迎的男生好不好?没眼光,男人婆!”小小翻了个白眼,赌气吃着汉堡。 “别噎着,喝口水。”喵喵忍不住提醒,嘟囔着:“死孩子,没事儿又来找我干什么?都敢逃课了,我一准儿给你告老师去。赶紧吃,吃完我送你回学校。现在就这么不听话,回头苗迦一出国,你还不上房揭瓦。” 小小突然低下了头,含在嘴里的汉堡,突然咽不下去了。 “怎么了?不好吃……”喵喵愣了,她低头仔细观察着小小的表情,态度终于柔软下来:“要不,我带你去吃牛肉面?很好吃的。男生吃了能长个子。好不好?” 小小听着听着,终于扔下了汉堡,一把抓住喵喵的胳膊,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姐,妈妈已经一个星期没回家了。爸爸说,她住院了。可是,又不让我去看她。还说,妈妈要出差,一去就要一年呢。我怎么觉得,他们可能吵架了。他们会不会离婚,妈妈会不会不要我们了?” “你哭什么啊?哭包啊。别哭了。”喵喵最看不得别人的眼泪,更何况是小小呢:“他们相亲相爱,怎么可能会离婚?你一个小屁孩儿,想那么多干嘛。” “爸爸一回家就垂头丧气的,他还一个人喝闷酒。昨天,我还听见他哭来着。说什么配型不成功……姐,不会妈妈生病了吧?不然,为什么爸爸不让我见妈妈?”小小激动地摇晃着喵喵:“要不,你带我去找妈妈吧?我想妈妈了,我怕她生病,她会不会死啊?” “胡说八道!”喵喵眉头一蹙,猛的站起身来,厉声道:“病什么病?死什么死?这么不吉利的话,小屁孩不怕挨打吗?她……没事儿……没事儿……” 小小被姐姐激烈的情绪吓住了,甚至停止了啜泣。他小心翼翼拉了拉她的袖子:“姐,我错了,我不瞎说了。那你,能带我去看妈妈吗?” “我也不知道,苗迦在哪儿啊。”喵喵郁闷地叹了口气,思忖片刻,她俯下身子,双手扶在弟弟瘦弱的双肩上,商量道:“小小,我先送你回学校。然后,我帮你找你妈妈,找到了再带你去看她,好吗?你逃学了,老师也会着急的,对不对?” “嗯……反正他们谁也找不到我,我手机没电了。”小小任性地嘟着嘴,摇摇头。 “服了,你这个小讨厌鬼啊。你用我的电话,给你那爹先回电话。让他跟老师说一声,要不然你恐怕会被学校开除了。”喵喵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头戳了戳小小的额头。 “赶紧的,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到派出所去。跟警犬关在一个笼子里,吃胡萝卜窝头。而且,我也不会帮你找苗迦的,信不信?”她盯着小孩儿的黑眼珠,恰到好处提出了威胁。 此招甚为管用,小小咽了咽口水,只得垂头丧气接过了喵喵的手机:“那你保证,别让他打我啊。最近,我爸脾气特别暴躁,昨天把我的作业本都撕了!我怕,他会打死我。” “敢?你小子是我大喵爷罩着的。郑遥歌想动你,没门!我可是跆拳道黑带,一拳打掉他的门牙。哼!”喵喵撸胳膊挽袖子,一点儿没客气。 “算了吧,就你……连老向都打不过。对了,我姐夫呢?要不,你叫他过来,有他在,我爸肯定不打我。”小小眨眨眼睛,突然提出了一个美好的愿望。 “闭嘴!什么老向老向的。叫叔叔……不对差辈了,叫哥哥……”喵喵拉住小小的小手,故作严肃,嘀咕着:“什么姐夫姐夫的,八字还没一撇呢。” “哎,也是啊……那么好的男人,怎么会看上你呢,男人婆。”小小叹了口气,甚为担忧:“谁不喜欢,温柔的女生啊。姐,你还是把头发留长吧,你腿长,穿裙子一定好看。” “你少操我的心,赶紧打电话!”喵喵脸颊微红,拿手机狠狠戳了戳小小的肩窝:“小屁孩儿,这么小就知道喜欢温柔的女生,当心长大成渣男!” “姐,什么是渣男?”小小莫名其妙。 “就是你爸,郑遥歌,长着灭霸脸的,世纪大渣男!”喵喵没好气道。 第122章 121.这不是交易 小小给郑遥歌打了电话,半个小时后,他就风风火火赶来。 郑遥歌一看见自己儿子,脸色铁青就要伸手扇过去,却被喵喵一胳膊挡了过去。华光燊教的防身术现学现用,十分有效。 “喂,这是学校,不是你们家,别耍混蛋啊?”喵喵把小小拉在自己身后,护得周全后,又不客气道:“回家也不许打人,不然我举报你家暴,郑遥歌你可又要出名了!” 郑遥歌难得没有当场发作,他眯着眼睛打量了喵喵几秒钟,皱着眉朝着小小低吼着:“行,我不打他。小小,你上车去。苗……苗妙人,我想跟你谈谈,换个地方说吧。你们学校里,有没有咖啡馆什么的?” “你,郑遥歌,请我喝咖啡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你脑袋被驴踢中了?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对你没话说。我还有事呢,恕不奉陪!”喵喵吓了一跳,双手一起摇着。 “爸爸,我逃课跟姐姐没关系。你不能再错怪她了。”小小鼓足勇气,从喵喵身后钻出来,挡住了姐姐。 “是关于苗迦,你妈妈的事情。”郑遥歌讶异着儿子的勇敢,他立刻解释。 喵喵这才发现,其实郑遥歌面容憔悴,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身上的西装,也好像几天没换了,到处是褶皱。 他看上去疲惫至极,强忍住脾气,摸着小小的脑袋,尽量和颜悦色:“听话,上车去。爸爸不会发脾气,我保证。我和……姐姐有重要的事情谈。就算为了妈妈好。” 喵喵长眉微挑,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从郑遥歌嘴里听到,她成了小小的姐姐。而小小有些迟疑,她便拉住他的小手,低声安慰着:“别怕,他回家要敢打你,我就叫警察抓他。” 小小相信了,他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向了郑遥歌的幻影,车上的司机很灵光,老远就给他,打开了车门。 “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省得耽误各自的时间。”喵喵走到路灯下,双手环肩,充满了戒备。 “苗……喵喵,我们需要你的帮助。你妈妈,需要你的帮助。”郑遥歌焦虑地扯了扯,自己的衬衣领子,想要缓解压力般。 “我,一个小穷鬼,能帮你们?你开玩笑吧?如果借钱,你肯定找错了对象。我懂了,你想要回我爷爷的房本吧?”喵喵冷笑着,带着讥讽。 “苗迦,你妈妈病了。”郑遥歌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又病了?你希望我去看她?怎么,又想方设法害人呢吧?”喵喵盯住郑遥歌:“如果苗迦病了,为什么你不准小小去看她?你……没憋好屁吧。我不去!” “你妈妈,是肝癌。”郑遥歌苦笑着,声音越来越低,裹着重重的鼻音:“虽然是早期,可以通过肝移植来治疗。但配型要达到4个基因型吻合,血型也要相同。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肝脏提供者,她可能……” 喵喵也愣住了,她低下头,一言不发。 “我和你妈妈的父母、表亲,都试过了。全部不能通过检测。小小太小了,体重也不符合标准。只有你,你和苗迦的血型相同,能不能……能不能?肝脏移植对捐肝的人来说,伤害并不大。而且,你们是母女,排异反应会降低很多。我们,也不会白白让你捐献的。我知道,这毕竟是大手术,如果验血配型成功。我可以给你100万,作为补偿。你不是想去英国读书吗?100万足够了,不用卖房子。”郑遥歌的语速越来越急切,看得出他很紧张而急迫。 沉默了几秒钟,喵喵并没有抬头,只是低低问道:“是苗迦,让你找我的?为什么她自己不说。” “不!”郑遥歌颓然,把头低得更深了,嗫喏着:“她不许我告诉你和小小。她说打死也不会接受,让自己的女儿割肝救她……她宁愿,等死。我们吵了架。” “我不想失去苗迦。喵喵,你也不想失去妈妈吧?”郑遥歌努力地抬头,仿佛脖子上如负重轭:“我知道,我们对你并不好。我们做个交易吧,我会尽力弥补你。” 喵喵冷笑一声,她缓缓走近郑遥歌,盯着他:“你没有照顾好她,郑遥歌,你是个混蛋!” 说完,她转身就走,郑遥歌刚要去追,她却扭头怒喝:“哪家医院?” “什么?”他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喵喵跑过来,狠狠一把揪住郑遥歌的西服领子,咬牙切齿道:“不许你告诉我妈,是我的肝。还有,我不要你的钱,这不是交易。我喵喵再穷,也不会卖自己的器官。我就为我妈。哪家医院,你倒是说啊,愣什么愣?我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郑遥歌,我宰了你!” 第123章 122.新任母老虎 喵喵心事重重的,走回艾国欣家。 家里竟然异常热闹,原来,是来了客人。 一个须发银白,却特别矍铄的老头儿,此刻站在客厅中央,拿着茶杯喝着水,笑声如雷贯耳。 艾国欣和孙老师,陪在旁边,笑容真诚,态度热情,可见是多年好友,上门拜访。 人高马大的华光燊,笔直笔直站在老头儿身边,毕恭毕敬的,满眼都是崇拜与信服。 帝都已经进入了深秋,其实天气已经寒凉下来。但这位老爷子,外面穿着一身旧军装,里面只有一件发黄的白衬衣。他瘦高清迥,但腰背十分挺拔,想必来自多年军旅生涯的锻炼。此人正是石光荣,抚养华光燊长大的爷爷,也是石头父亲华章的师傅。 石光荣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一眼看见站在门口,正傻愣着的喵喵。他快人快语,已经一道疾风般过来,用力握了握少女的手:“你就是石头的媳妇儿啊?好啊,好啊,精神,真精神!叫爷爷,我是石头的爷爷石光荣!” “啥?”喵喵目瞪口呆,嘴巴大张着,惊吓实在不轻。她赶紧抽手,可惜老爷子手劲太大,难以挣脱。 华光燊也急了,他跳起来跟过去,抱住自己的爷爷,着急解释着:“我的亲爷啊,错了,弄错人了。这是猴子,不是母夜叉。” “哦,是小猴子啊,你兄弟。挺好,挺好。”石光荣松开了自己铁钳一般的手掌,重重拍了拍喵喵的肩膀:“这孩子不错,就是有点儿瘦,阳刚气不足。石头,你带着他多训练,也能长长肌肉。” “爷爷好,爷爷好。我是女的,不用再阳刚了。”喵喵倒吸着冷气,一路小跑儿,跑到孙老师身后躲着。 “不是你媳妇儿,就好。我也吓一跳,还琢磨你这娃,怎么找了个小小子似的,这结了婚能生娃吗?”石光荣薅住华光燊,小声在他耳边嘀咕。 “爷爷,您可别瞎说,这是我兄弟的媳妇儿,童养媳!”华光燊哂笑着,拉住爷爷:“正主儿还没到呢?保证您看了满意,特别漂亮!” 他话音未落,敲门声起。提着蔬菜和排骨的赵薇笑眯眯走进来:“怎么也没关门啊,我们就进来了。这就是石老先生吧?远道而来,累了吧?一会儿给您做几个家常菜,好好接风洗尘。” 石光荣细细打量着胖乎乎的赵薇,白眉毛一挑,笑得有些尴尬,小声嘀咕着:“人倒是富态,也会讲话,就是……就是……” “不是,这个不是啊!这是我们领导,赵薇主任。我们叫薇姨的。”华光燊被吓出一身冷汗,牢牢抱住又要去握手的老人。 恰在此时,穿着白毛衣,灰色牛仔裤的左右,跟着赵薇走近了客厅。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微微蹙眉,有些困惑地环视着大家。 长发披肩,明眸皓齿,身材苗条,举止大方。石光荣不错眼珠的紧紧盯着。这简直就是挂历上的大美女啊。他扭头看看自己的孙子,正涨红了脸颊,讨好地哂笑着。他料到,这绝对就是石头的心上人了。 石光荣大力推开华光燊,箭步上前,赞不绝口:“不错,不错。石头你还真有眼光。这姑娘,跟你奶奶年轻时一样好看。你这小子,眼光真毒,这一点儿比你爸强。” “你是石头的媳妇儿吧?我是他爷爷。这回肯定没错了!姑娘,这是他奶奶留给孙媳妇的见面礼。你收下!”石光荣声音洪亮,举止果断。 左右只觉得手腕先是一沉一凉,便出现了一个黄澄澄的虎头金镯子,然后自己的手又被老人用力握了握,自己的手臂都要散了架般。 华光燊害怕的,立时闭上了眼睛,本能地躲了躲。生怕左右抽出手来,就会顺手再给自己一个耳光。 “爷爷,您好,我叫左右。”左右清冷却又礼貌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缓缓而出。 华光燊惊诧地张开眼睛,看见左右挽住老人的胳膊,温柔地送到艾国欣旁边的沙发上。他简直大吃一惊。这是母夜叉左右吗? “这个礼物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左右见老人坐定,她微微躬身,想要把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 “戴着戴着。别嫌弃,我和他奶奶到最后,就只有石头他爸一个儿子还活着,其他的……石头也算我石家,唯一的孙子。咱们石家,与别家不同,历来是女人掌家,虎头镯都给当家母老虎,石头的妈妈走得早,还没来得传下去,你算新一任的。石家,以后你来掌家。石头那犊子,敢滋毛,我给你抽他!”石光荣笑眯眯的,滔滔不绝。 “先拿着吧,呵呵……呵呵……”华光燊在左右的凝视下,皮笑肉不笑。 左右只好点点头,她接过赵薇手里的提兜,客气道:“爷爷,您和大爷爷很久没见了吧,你们聊天。我去准备晚饭。” “好、好啊。石头你小子真有福气,石头媳妇不但漂亮,还会做饭。便宜你了!还不快去帮忙。”石光荣笑得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 “得嘞,我帮忙。”华光燊硬着头皮,接过食品袋,屁颠颠跟在左右身后,往厨房走去。 除了石光荣,众人都暗自担忧,眼巴巴目送着一男一女的背影,心里为大狼狗捏了把汗。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吃到一道狗肉火锅呢? 第124章 123.第拾号事件 厨房里,华光燊前脚拎着东西进门,左右后脚就踢上了门。他徒然觉得,后脊背直发凉。 “你听我解释!”他转身讨好地笑着。 他举着手中的食品袋,步步后退,态度谄媚:“不过,左右,你太给面子了,谢谢啊。” 他话音未落,鼻梁被一个金黄冰凉的物件击中。他痛呼一声慌忙按住,果然是左右扔过来的虎头镯。 “送你的,好东西,收着吧。”他顾不得,揉揉自己酸痛的鼻子,举着虎头镯又凑近对方。 “滚远些!”她厉声低喝,低哑的声音透着彻骨寒冷:“没当场揭穿你,因为石光荣是你爷爷。我不想让老人家……伤心。” “你认识我爷爷?”华光燊惊诧不已。 “石光荣,军界传奇,他参加过抗美援朝,三个儿子也都参军,先后立下战功,后来……都牺牲了,算得上满门忠烈。很多年前,我还是实习生,当时的主编曾亲自带队,想要采访石光荣,但被老人家拒绝了。他说,只想做个默默无闻的人,而他做的,都是分内事,不值一提。”左右声音柔和了几分:“石光荣值得被世人尊重,以及记住。我不想,让老人家,因为你的无聊而伤心。” “可我是认真的。我跟你说过,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他知道,我终于有了喜欢的人,特意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从滇南赶过来。是他想见你,我根本拦不住。” 华光燊放好蔬菜与排骨,顺手抓了一兜扁豆择着菜,故意漫不经心说:“还有……我还拜托他老人家一件事,应该已经有了眉目。” “什么?”她警惕道,狐疑打量着他。 “我爷爷的朋友多,还有好多徒弟,现在还在滇南公安系统工作。我让爷爷帮我找个人,这对他来说,不算难事。” “你……要……找……谁?”她半眯着眼眸,声音寒凉。 “黎渔!”华光燊抬起头,目光清澈闪亮,犹如夜空星辰:“既然他是你的心结,那我帮你解开它,我不想你再做噩梦了。左右,重新开始新生活吧。” “你凭什么?”左右倒吸冷气,只觉得牙痒心戚,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从丹田之处一路燃烧,脑袋都被烧得嗡嗡作响。 她失态地薅住他脖领子,努力拉近自己,咬牙切齿道:“你有病吗?华光燊,你是我什么人,要管我的事情?我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关你屁事!你真的很烦人,知道吗?!” “我喜欢你……”他并不吃惊,反而平静无波澜,徐徐道来:“我想和你一起过完余生。所以,我希望你快乐、开心。” “喜欢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几?”她忍不住恶言恶语。 “没关系,如果他们打得过我,我就放行啊。不然!我就要做你依靠,一辈子保护你,照顾你,让你每天都开心的笑,无忧无虑!” 他扔下手中的扁豆,突然扶住她双肩,凝视着她,丝毫不肯退缩:“我华光燊认定的事儿,死都不会改变。” “见鬼,你死定了!”她气急败坏,胡乱打着他脑袋,他却丝毫不躲,任由她发泄着。 “刚刚,我和大爷爷说好,爱有微光喵喵团的第拾号事件,我华光燊就是委托人,委托我华光燊帮助左右,找人!”他一字一顿道。 “不行,我明天就辞职,不……我现在就走。”她冷笑着,停止了对他的捶打。 只不过,她一脚踩翻了水盆里的西红柿。西红柿飞出去,还好他有备而来,身手矫健的双手分别接住一个西红柿,最后一个用脚尖又踢回到轱辘乱转的水盆里,只不过动作有些滑稽。 左右愣住,她皱着眉凝视着华光燊,恨铁不成钢。她欲转身就走,他就饿虎扑食。 他从她身后,紧紧拥住了她。他手臂交叉着,满满环住她的细腰,手掌里还紧紧攥着西红柿。 他的怀抱,温暖而充满了力量。他的气息,在她耳畔与鼻息间游走。 “别走,左右……你也不想再做噩梦了……对吗?”他的话温柔而低沉:“相信我一次。让我带你,从恐惧里走出来。害怕是一种黑暗,又冷又孤单,你也不想一直留在那里。” 她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几乎要被他说服了。因为,他那么明亮,又那么温暖。 恰在此时,厨房门被大力推开了。 石光荣的大嗓门,比人冲进来的更快:“你们打翻了什么?小两口啊,这么不会过日子啊?” 然后,老人愣住,他本能用双臂叉住门口,拦住了看热闹而来的喵喵。 “哎呀,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秀恩爱也得注意影响。”他尴尬的,想要挡住喵喵的视线:“别乱看,小朋友会长针眼的。” “我去,华少和小姐姐撒狗粮哦。”喵喵扯着喉咙,大喊着。 “没有,没有,你们误会了。我们……”华光燊心下紧张,满脸涨的通红。 他极力解释,手掌中的力道徒然大了些。他话音未落,西红柿已经被攥得汁水四溅,滋了他和左右满身满脸的红汤水。 “华光燊!”左右嘴角上还挂着一颗西红柿籽,她忍无可忍尖叫着,狠狠用手肘戳了下他的肚子,然后冲出了厨房。 后者闷哼一声松手,弯着身子倒吸着冷气。可惜,已经疼得说不上话来了。 “这孙媳妇儿,出手的位置不太对啊。一招制敌,应该这么着。回头,我得好好教教她。”石光荣比划了两下。 喵喵则好奇捡起地上的虎头镯,拿着虎头放在华光燊鼻梁子上的红色印记旁,比较着。 “我去,难怪有浮雕效果,这么立体。”她捂着嘴,忍住不笑。 华光燊一咬牙,劈手夺过虎头镯。一边抹着脸上的西红柿,一边拔腿就追,还不忘扭头威胁喵喵:“我警告你,今天的事儿,你敢告诉别人。我让你变成猴头菇饼干!” 第125章 124.我要动手术 咖啡馆里。 喵喵和啵啵,坐在临窗的座位里。啵啵喝着一杯珍珠奶茶,可喵喵面前的薄荷苏打汽水,却丝毫未动。 “什么,你要请假一个月?你疯了吗,奖学金不要了你!还有,我们的毕业论文马上就做开题报告了,你请假一个月,你……你是吃了什么奇怪的蘑菇吗?大喵爷!”啵啵惊讶得差点儿把珍珠奶茶,直接吐到对面少女的脸上。 “小点儿声,你激动什么?”喵喵赶紧把自己面前的一块芒果慕斯,推了过去。 “我……需要去医院动个小手术,所以必须请假。反正现在的课也不多了,我跟老刘提前打好招呼。就请一个月假,肯定能赶上论文开题报告的。”她笑得不太自然,难掩忧虑。 啵啵看了看芒果慕斯,又仔细打量着喵喵略显苍白的脸颊,忽然恍然大悟,她惊吓地捂住嘴巴,慨叹地摇了半天头。 喵喵纳闷着,啵啵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额头:“小祖宗,那你还敢喝凉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说你什么好啊。怎么,向一鹄也同意你这么做?反正他挺有钱的,就算生下来也没什么吧!” 正在喝汽水的喵喵,一口气就把嘴里的液体,喷了个干干净净,还好啵啵坐在她旁边。 她一边咳嗽一边擦着自己被呛出来的眼泪:“你说啥?什么生下来?!这跟向一鹄有什么关系?” 啵啵抢过玻璃杯,震惊中声音忍不住提高了八度:“废话,当然有关系,这件事男人得负全责。不会吧,他让你自己处理这个问题?那我可饶不了他。喵喵,你别怕,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如果你想把孩子生下来,那他就得认。还想吃完一抹嘴,渣男!” 这下,连吧台里的服务生都惊住了,喵喵的脸都青了,她气急败坏捂住啵啵的嘴,朝着周围哂笑着解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朋友出来忘吃药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和向一鹄清清白白,连手都没拉过?”喵喵作势掐住同伴的脖子:“你能不能别给我添乱啊。是我自己生病了,阑尾炎,割阑尾行吗?你才是我祖宗呢。” 啵啵拍开喵喵的手,不信任地仔细打量着少女,狐疑道:“真的没有小小猴子?别骗我啊。” “我对天发誓,没有!”喵喵叹了口气,继续喝着薄荷汽水,自嘲道:“我倒想呢,可惜人家只把我当……小朋友。哎……” “别唉声叹气了,割阑尾多少也是个手术呢,你什么时候住院,咱们寝室的姐妹可以轮流去照顾你。”啵啵贴心地搂住喵喵:“一个寝室住了四年,你就没怎么生过病。以前,我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你照顾。这次,总得给我们一个答谢机会了。” “少来吧,我照顾你们,还不是贪图你们的美色,可以趁机摸摸小手,亲亲小脸儿。割个阑尾而已,你知道就好了,千万别惊动别的姐妹了。你们帮我在老刘家那边,多打掩护,我就感恩不尽了。”喵喵双手夸张作揖状。 啵啵凝视着喵喵,无奈叹了口气:“好吧,知道犟不过你。那你照顾好自己。需要什么,就找我。保证随叫随到。对了,那向一鹄能陪你去医院吧?有他陪着你,我们也放心啊。” “再说吧……他工作忙。我不想再让他,替我担心了。”喵喵低下头,神情古怪地笑了。 “我看他是真担心你啊。”啵啵透过窗子,看到一个颀长身影,正从路边停好的车子里,翩翩而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你们……心有灵犀?还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她揶揄着,伸了手,透过玻璃,用力摇着手。 “啊?”喵喵困惑不解抬头。 她看见,穿着驼色风衣的流浪猫王子,浅笑安然,就站在玻璃窗外。 第126章 125.借用你朋友 “美女,能借用你的好朋友吗?”向一鹄站在喵喵和啵啵的桌子前。 他语调慵懒,顺手把一盒包装艳丽的进口巧克力,优雅地放在啵啵面前。 “刚才恰好路过糖果店,看到以前吃的巧克力,就买了一些。啵啵,你带给寝室里的姑娘们吃吧,低糖低卡路里,不会胖。”他眨眨桃花眸,眸光波澜,看得啵啵一阵心神荡漾。 “为什么要给她们带礼物,我也喜欢吃啊。”喵喵咽了口水,不甘心地把手伸向好看的包装盒。 “少来,你们已经够甜了,你再吃糖当心糖尿病。你们聊吧,我很有颜色的,不打算做什么电灯泡。不过,向一鹄,你可得对我们喵喵好一些,不然我们寝室的小姐妹,绝不放过你。至于这个,拿走不谢了?”啵啵晃着手里的巧克力,一溜烟就消失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喵喵透过玻璃窗,有些遗憾地盯着啵啵的背影,那盒艳丽的糖果,实在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她不由得,舔了舔嘴唇。 “开车路过,刚好看到了。”向一鹄把藏在身后,更大一些的口袋,轻轻放在少女面前:“别看了,你也有。少吃甜的,会蛀牙。” 她惊喜地抱住那一大袋子糖果,急切地翻出来,时不时发出惊呼:“这么多,巧克力、棒棒糖、棉花糖,还有红虾酥糖?我爷爷……我爷爷最爱吃这个了。我以为,现在已经买不到了。” “只要你,对生活一直充满期待,愿望就一定会实现。”他顺手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调侃着:“只不过,别一下子把糖吃完了。有惦念,比糖更甜。” “无缘无故,送我礼物,还讨好寝室的小姐妹。向一鹄,你不是在追求我吧?几盒糖果就把我搞定了,我也太没面子了吧?”她眨着眼睛,抬头望着他,眸光中一点儿不掩饰喜欢与崇拜。 “那你喜欢什么?”他脱掉了风衣,坐在她对面,煞有其事问。 他打了个响指,服务生应声而来。他指了指她面前的苏打汽水:“给我一杯,一模一样的。” “我喜欢的东西很多啊,我喜欢骑单车、看电影、出去玩、救流浪猫、看好看的风景……很多很多的。”喵喵舒服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惬意道。 “可以,那我们一件一件慢慢试,看我会不会喜欢?蹦极不行,我不喜欢失重感。”向一鹄也靠在椅背上,姿势更舒展。他的眼眸又黑又亮,看上去十分认真。 她被他凝视着,一下子脸红了,手足无措解释着:“我开玩笑的,你不用当真。你这么深情地看着我,我好心虚啊。万一我忍不住扑过去轻薄你,那多不好?” “这也叫深情?”他忽然浅笑着,他缓缓起身,落座在她身侧,手臂放在她身后的椅背上,看上去又自然又亲密:“那这样呢?” 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她的心突突的跳个不停,讪笑着:“几个意思?你还真打算……追求我啊?等等,让我喘口气先,太紧张太惊喜了,心脏受不了。” “小猴子,最近你有没有瞒着我,偷偷做了什么事情?”向一鹄微微颔首,他扭住喵喵的脑袋,凝视着对方。 “没……没有啊。”她咽了咽口水,迟疑而不自信的嗫喏:“嗯,和华少吃了回麻辣烫,没叫你和小姐姐?我们以为,小脏摊,你们肯定吃不惯!” “不是这个,再想!”他故意凶巴巴地提醒。 “嗯,你书房里的金鱼缸……我不小心打碎了……我说是二十八干的,不过金鱼掉地上,确实被它和儿子们给分食了。”她眨了眨眼睛,尴尬解释。 “昨天,碰巧我在医院里探望一位故人,好像看到你了。”向一鹄咄咄逼人:“怎么,你生病了,小猴子。” “没有,没有。我也是去看病人的。”喵喵皮笑肉不笑。 “哦……我在检验科看到你,正在抽血。”他松开了手指,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不看见也难啊,抽个血就大呼小叫,还把护士的托盘打翻了,是你吧?” “见笑见笑。我想查查血型,看看我们星座啊,八字啊,血型啊,这些合不合?万一不合,我就不费劲了。”她呲牙,挠了挠短发。 “我和宋主任谈过了,你和苗迦的配型,很成功。下周就会安排手术。”他喝了一口汽水,语调虽低,却带着石破天惊的气魄:“肝移植,这么大的事情,你打算瞒着大家,瞒着我吗?” 第127章 126.深沉的情感 “你……都知道了?”喵喵泄气地倒在座位里,十分苦恼:“不会艾老板也知道了吧?那大家都知道了?” “没有,我没打算告诉大家。”向一鹄神情宁静。 他缓缓喝着苏打水,浅笑道:“你们母女,真挺心有灵犀的。母亲费尽心力,想把自己生病的消息隐瞒住女儿。女儿却想悄悄把自己的肝脏,移植给母亲。明明相爱至深,却不愿承认。究竟为什么,把爱说出口,很难吗?” “谁说,我因为爱她,才给她捐肝儿的?你少来了。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她梗着脖子,低垂着眼眸,倔强反驳:“苗迦老喜欢哔哔,想当年为了生我,什么她差点死了。说什么我欠她一条命。老拿这个说事儿,烦不烦。好了,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行。”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所谓生身之情还了,以后各不相欠。不告诉她,是嫌她烦。还有,你不知道吗?我收了郑遥歌100万营养费。我认钱不认人,势利得很。”她翻着白眼,赌气说。 “哦?这么说,你可以用卖肝的钱,开个炒肝儿铺子了。”他唇角一旋,不客气揶揄:“不巧,见到你之前,郑遥歌找过我。他怎么说,你拒绝了炒肝铺子的买卖,你说这不是交易。难道,我老了耳力不好?或者,我们去医院聊聊,他应该还在陪着苗迦。”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是我什么人?管得着吗!”她气急败坏,张牙舞爪,刻意强悍:“多管闲事多吃屁,少管闲事老拉稀,懂不懂?” “欠揍!”他长眉一跳,话音未落,展开长臂,勾住她小细脖子:“就管你!有本事,你跑啊?” 他一用力,她便滚落他怀中,馥郁的雪松气息,氤氲着她的鼻息。他的怀抱温暖而柔软,却因情绪激动微微颤抖着。头一回,她见他生这么大的气,情绪如此激动。 “傻瓜,肝移植不是小手术,捐献者有可能造成大出血、感染、肝功能衰竭,甚至危及生命。你以为悄悄请假一个月,自己就能活蹦乱跳回学校了吗?谁照顾你康复?喵喵,我不敢想象,以后……见不到你是什么状况。这么重要的事,你怎能瞒着我?”他说得咬牙切齿,心惊胆战。 “你要勒死我?”她忍不住吐着舌头,眼眶却也泛红开来。 她鼻音深重,自嘲着:“我对你,哪有那么重要?一头耍把戏的小猴子而已……贼头贼脸的,还爱贪小便宜。见不到就见不到吧,万一我没了,你再养个小猫小狗或者羊驼什么的,都比猴子可爱,听话,还长得好看。你很快,就会忘记我的。” “可我……就喜欢猴子。”他皱着眉,忍不住把头贴住她的脸颊:“这头小猴子,对大老虎而言,是独一无二的。我答应过你,会保护你……在我有生之年。喵喵,除非有一天你长大了,觉得我的陪伴成为羁绊,那我就会全身而退。” 他心头一痛,从未有过的酸涩,穿流而过:“现在,你就得听我的话,服我的管。不然,以后老虎不在家,谁给本王去巡山?” “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啊,大老虎。从我第一天看见你,我就想。大概爷爷和奶奶在天上,看着我过得苦,你是他们派来的流浪猫王子吧。你让我对生活,又充满了期待。我才知道,被关心被照顾的感觉,还有比糖果更甜的想念。”喵喵的眼泪,情不自禁潸然着。 她笨拙地回应着,紧紧抱住了他,淤积在心底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 “向一鹄,我不想瞒着你。我也很害怕……害怕到睡不着。我也怕死啊,怕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医院里……” “可是,那是我妈妈啊……我不救她,她会死的。我宁愿自己死在手术台上,也得救她。我本来就是个,不该出生的麻烦鬼。因为有我,她才过得那么糟糕。我一直拖累她,一直拖累着,让她不开心。我以为,没有我,她就会过得好,过得幸福了。我故意气她,就想让她以后,不要再管我了。让我自生自灭,我认了!” “你知道吗?医生说了,肝癌多半跟情绪压抑有关。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气她,她才会生病的……向一鹄,我是个杀人凶手,我杀了我的妈妈。我没有了爷爷,奶奶。我真怕,会失去我的妈妈啊……呜呜呜。” 喵喵泪如雨下,嚎啕大哭。 向一鹄轻轻拍着她后背,柔声细语安慰:“傻孩子,你想瞒着大家,一个人去做一件,你认为很勇敢的事情,简直愚蠢透顶,侮辱了猴子的智商。” “你爱你的妈妈,正如她同样深深爱着你。你们彼此有着深沉的感情,却因为误解不肯面对彼此。你们都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成全对方的幸福,你们这对母女啊,真让人又感动又生气。” “你知道吗?我们去包子铺和你妈妈见面前。她已经找过我和大爷爷。她把病历交给我们,却希望我们守口如瓶。因为,她知道,以你的性格一定会割肝救母。但作为母亲,她并不接受,通过伤害女儿的身体,来救自己一命。包子铺那晚,她想来和你悄悄告别。” “她来见我们,竟然为了托孤。她打算放弃治疗了。她非常悉心,已经安排好你几十年后的生活。她不惜用尽自己最后的生命能量,一心希望用自己强大的母爱,来加持女儿未来的路平安顺遂。” “连大爷爷都没法劝服她,继续接受治疗。因为苗迦对你,心中有愧。她认为自己生病,是老天对她惩罚,因为她的女儿恨她,她不配做母亲,她一心想要赎罪。” “她说,如果用剩余的生命,为女儿换取一生平安,她心甘情愿。欠你太多母爱,便只有来世再相逢。所以说,你们不愧是母女,真的都……死心眼儿,执拗得很。”向一鹄深深蹙眉,郁闷道。 “啊?苗迦……我妈妈……她……”喵喵的眼泪又一次模糊了双眼:“我不知道她生病了。我不该气她。其实,我最爱吃的,就是那家包子铺的肉包子和鸡蛋汤……我偷偷去过,但不敢走进去。我怕想起,她曾经那么爱我的回忆。妈妈的怀抱,是孩子最贪恋的温暖。我怕,我会忍不住……去告诉她真相。” “为什么不告诉她?”他扶住她的肩,用自己的手帕,擦着她的眼泪,认真道:“当年,那个绿化工人,因为你揭发他偷窃怀恨在心,故意诬陷你。他说是你把小小推下人工湖。其实,是你不顾一切去救小小,只不过你自己也不会游泳,最后你们被游人一起救上岸。” “我以为,妈妈会相信我啊。可她根本不想听我解释。那时候……我也很害怕,很失望。当年,没有人愿意相信一个坏脾气的小孩儿。连我的妈妈,都不信我。可是,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她一边吸溜着鼻子,红肿着眼睛,惊诧问。 “小小已经把事情经过告诉我。他承认,那时候年纪小,被吓傻了。后来,每当他一说起这件事,郑遥歌就发火威胁要揍他,他也不敢继续解释。但这件事,已经成为小朋友的心病了。根据他给我的线索,我找到了当年那个绿化工人。” “他现在,住在养老院里,生活艰难。说起当年的事,他后悔不迭。我也带这个人,见过苗迦和郑遥歌了。小小鼓足勇气,讲清楚当年的真相。郑遥歌很后悔,也很崩溃,他想道歉,也在找你。”他凝视着她的眼睛。 “甚至,因为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苗迦下定决心跟郑遥歌离婚。你看到郑遥歌就会发现,他自己也像生了一场大病。喵喵,其实这世上,并没绝对的坏人。只不过,有人过于爱自己,爱自己所爱的人,也许无意间,才伤害了别人。他有错,但没有罪。仇恨源于贪婪,原谅却能释放善良。你懂吗?” “我讨厌他。但我也知道,郑遥歌对我妈妈,真心真意。”她叹了口气,苦笑着:“小小,也是个可爱善良的弟弟。只不过,我才是多余那一个。我根本不该出现在属于他们的家里。” “只有你自己会这么想吧。为什么,不敢面对他们呢?听听他们心里的话。”他柔和浅笑。 “小猴子,除了他们,其实你还有一个大家庭,里面每个人都在默默疼爱着你啊。爱有微光喵喵团,对吗?我们都是你的亲人,都希望你健康、平安和幸福。所以,我们不会答应,让这傻猴子独自去面对困难,再给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添乱了。”他深深吸气,顺手抹了抹她的眼泪和红鼻头。 “剩下的事,就交给你的家人——我们来处理吧。” 向一鹄搂住唏嘘的喵喵,安慰着:“我们不反对你捐肝救母,我们也会帮你做好万全准备。不过,不许一个人傻傻去面对飓风,我不想失去你,傻猴子。和我一起去见你妈妈,她有权知道,她的女儿很爱她。我相信,你们彼此的深爱,将给彼此,共度难关最坚强的信心。” 第128章 127.一起去面对 病房里。 喵喵已经换好了病号服,她正在护士的帮助下,做术前准备。 病房里站满了人,除了向一鹄和艾国欣,华光燊、左右和赵薇,服务中心的人都到齐了。 “向一鹄,我不说了吗,别麻烦大家,为了我的事情,这也算倾巢出动了吧!家里没人,怎么行?”喵喵故意轻松调侃:“一个小手术,不过就割点儿肝吗?过不了几天,还会长出来的。这架势,感觉要给我送八宝山一样,我肝儿都颤了。” “胡说八道,你这孩子,竟捡不吉利的说。薇姨和你张叔,特意去给你买了阿胶和新鲜的羊肝儿,他在家炖汤呢,说要给你好好补补。咱们好好养两天,国庆还要去看阅兵和文艺表演。上级领导特满意服务中心的工作,专门给咱们发了现场票,很珍贵。你得赶紧康复才行。”赵薇拉着喵喵的手,细声软语安慰。 “换洗的衣服,都买好了,也洗干净了。你需要的东西,我都放在柜橱里。”左右的语气还是清淡如斯,眸光却温暖柔软。 她迟疑了片刻,又低声提醒:“放心,我们给阿姨也准备了同样的,向一鹄送到病房了。” “谢谢,小姐姐。”喵喵感动至极,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华光燊大手伸过去,胡乱抹着少女的脸颊,故意大声道:“你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喵爷,怎么还能哭鼻子呢?放心,我罩你。如果你醒来觉得疼,我就帮你把疼这混蛋,一拳打到门外去。” “好啊,你这么凶,谁都怕你。我肯定不会疼。”喵喵又在唏嘘中笑出了声。 “看吧,你从来不孤单。我只担心,回头你会不会被他们喂肥了。肥猴一只,连巡山都跑不快!”向一鹄抱着肩,调侃着。 喵喵望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相信:“还是你说得对,大老虎。我不是一头无依无靠的小猴子。我有你们,你们大家都是我亲人。我还怕什么?” “喵喵啊,今天我给大家全体放假,都在这里陪着你,别怕。我们就外面给你加油鼓劲,艾老师保证,你一睁开眼睛,我们就都在这里等你。”艾国欣温和笑着。 然后,他郑重其事,把一大盒没有开封包装精美,还系着红缎带的大白兔奶糖,放进少女的手中:“也许,生活充满了艰难和苦涩,但爱却芬芳甜美,让你的人生不寂寞不孤单不寒冷。而且,爱你的人很多啊,孩子……大家都在为你祝福,为你加油。” “嗯,艾老板……大爷爷!”喵喵微笑着凝视着艾国欣,她伸出小手:“谢谢您……小怪兽终于知道,被人爱是件快乐的事,而付出爱,就能获得更多的温暖和幸福。等着我,我保证很快就归队。我是大爷爷的兵,是爱有微光喵喵团的兵,我不会缺席。加油!” 艾国欣欣慰握住喵喵的手掌。随之,华光燊、左右、赵薇和向一鹄都把自己的右手,一一叠放在上面,他们一起用力荡了几下,异口同声道:“为爱有微光喵喵团,加油。” “喵喵……”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虚弱却熟悉的声音。 大家闻声,都不由自主让开了路。 苗迦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她还在输着液,一张素颜的脸颊,苍白中泛着枯黄,憔悴不已。郑遥歌推着轮椅,小小紧紧拉着母亲没有留置针的手。 看得出来,父子二人都哭过了,特别是小小,红肿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此时此刻,他还在抽噎着。 喵喵不忍,她看了一眼向一鹄,小声提醒着:“不说好了,手术前先不要见了……医生说,不能影响……她的情绪,对手术不利。” “是说好了,郑遥歌也答应我。等手术成功后,再告诉苗迦。”向一鹄也有些惊愣,他疾步走到苗迦身旁,用眼神暗示着郑遥歌。 后者刚要说话,却被妻子打断了。 苗迦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为什么瞒着我?你们以为,突然告诉我,找到了志愿者捐献的合适肝脏,我会相信?你们……太小看……一个母亲的直觉了。我知道,我的女儿……她一定就在附近。我能感觉到。所以,你们骗不了我。” “瞒不住,如果我不说实情,她就拒绝手术。实在没办法,我只好……”郑遥歌无奈解释。 “姐姐!”小小终于看见了喵喵,他突然就像受伤的猫崽子,松开妈妈,惶恐中挣扎着一头扑进了姐姐怀抱。 “姐姐,我听见了……我听见医生说。要把你的肝,割下来给妈妈,才能救她。我盼着妈妈得救,可……我也不想姐姐死啊。姐姐,你和妈妈都不要死,好不好?爸爸知道自己错怪你了,他向妈妈,向我都认了错。我们拉勾了,他也要向你说对不起。”小小一口气,把心里话讲了个干净。 孩子抽噎着的余音,让周围的大人们,不由得都鼻子一酸。 “这个小乌鸦嘴,你就咒你老姐吧。本来死不了也被你咒死了。傻瓜,肝脏可再生,就是说,割掉了还会再长出新的来,没事儿的。”喵喵用手掌抹着小小的眼泪,无奈道。 “就像壁虎的尾巴吗?姐,你的肝儿好厉害啊!”小小大张着嘴,惊诧道。 “喵喵,对不起!以前,是我错怪了你……谢谢你,当年救了小小,更感谢你,如今愿意救苗迦,我的妻子,我儿子的母亲。你让我很惭愧,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谢谢!”郑遥歌深深鞠躬,态度真挚而诚恳。 苗迦凝视着喵喵抱着小小,温柔安慰着对方的模样,她想说话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有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落下。 喵喵拉住小小,她沉吟了片刻,终于抬起头。 她目光澄净,语气平和:“郑遥歌,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我不接受你的感谢……苗迦是你的妻子,但同样是我的妈妈。小小和我,有着同一个母亲的血缘联系,他是我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拯救自己的亲人,不过是人性中的本能。” “可我,从来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我不值得。”苗迦蹙眉,悲声打断了喵喵,她声泪俱下:“在你最需要妈妈的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你应该恨我。作为母亲,我欠你太多了……女儿啊,对不起。” “你给了我生命。在最艰难的岁月里,你宁愿自己挨饿受冻,也要保全我的温饱。我知道,当年你也为了我,才迟迟没有接受郑遥歌的求婚。差点儿,因为我,让你错失了一辈子的幸福……我们,到底是谁相欠了谁?”喵喵深深吸了口气,笑中带泪道。 “我不是一个孝顺的女儿……经常气得你说不出话来,我知道。”她苦笑着:“说起来,我从来没为你做过什么……没送过你礼物,没为你买过母亲节的鲜花,甚至不曾好好跟你讲话。我很后悔,害怕自己没有机会,亲口告诉我的妈妈。” “其实,我很爱她。我希望她平安和欢喜。我一直狭隘地认定。我的存在,成为她的拖累,只有我消失,才不会阻挡她追寻幸福。后来,我终于明白。原来,血缘是一种神奇的牵挂,是母爱让一个孱弱的女人,变得无比坚强。我渴望母爱,不想失去妈妈……” “对不起,妈妈。”喵喵深情凝视着苗迦:“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因为,我想在你痊愈之后,再郑重向你道歉。因为医生说,手术前不能让你的情绪太激动,会有风险……” “瞒着我,我更担忧。”苗迦朝着女儿伸出了双手:“我知道,我的宝贝就在身边,可是看不到。这种折磨太难熬。你和小小,都是我至亲至爱的孩子,是我愿用生命去守护的至宝。我不能接受,用伤害你们的方式,来延长我的生命。那妈妈宁愿……放弃治疗。谁都不能伤害我的孩子,哪怕为了救我。” 向一鹄叹了口气,他默默从郑遥歌手中,推过轮椅。让苗迦的手,终于可与触摸到女儿的脸颊。后者如愿以偿般,露出了一丝笑容。她抚摸着少女的头发,疏离的母女第一次竟然如此亲昵和睦,还在死神的注视下。 喵喵抬起头,凝视着母亲,她自然而然把头,靠在母亲胸膛上。闻着清甜的香味,感受这温暖的心跳。她曾经充满伤痕的心,被撕裂的伤口慢慢愈合了。 “妈妈,不要怕。我们都会平安无事。”喵喵呢喃着:“你看,在我们身后,还有那么多亲人,在支持我们。我不允许,癌症那个坏家伙夺走你。” “大爷爷说,我的性格最像年轻的你,固执而倔强。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母女携手,一起面对困难吧。来,我们拉着手,一起赶走坏蛋肿瘤君。我们要一起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回家。好吗?答应我?” 喵喵把自己的小手伸向母亲。苗迦百感交集,泪眼摩挲中,却被女儿的坚定与认真所感动。她握住少女的手,紧紧的。 “我愿意……妈妈愿意,和女儿一起加油。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我们要一起回家!” 太阳终于升起来了。 灿烂的阳光从玻璃窗,投射在拥抱着的母女身上。她们的周身,也仿佛被镀上了一道温柔的金光,融为一体。 “加油!加油!加油!”众人鼓掌,欢送着分别被安放在担架车上的母女,缓缓被推向手术室。 她们即将被推进相邻的手术室,此时此刻,她们依旧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一会儿见。”喵喵微笑着,低低道:“我爱你……妈妈。” “我也爱你,女儿……”苗迦含着眼泪,却努力欢颜而笑:“一会儿见,宝贝。” 第129章 128.欢喜的结果 苗迦和喵喵的肝脏移植手术,整整做了九个小时。所幸,最终结果非常成功,没有发生排异反应,众人这才如释重负,好不容易都舒了口气。 母女二人暂时进入icu,她们被安排在临近的两个床位。连护士都很惊诧,这对母女在昏迷中,依旧寻找到了对方的手指,母亲的右手紧紧握住女儿的左手,无意识中的力量,竟然很难分开。 她们都恢复神速,一周后,顺利转入普通病房。母女之间,难得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相处了,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 很神奇,在女儿的陪伴下,苗迦不但病情缓解飞快,连原本枯黄的脸颊,都恢复了些许丰腴,甚至还泛现出一抹健康的红晕。这个在传媒圈里杀伐决断的女魔头,竟然也有了慈眉善目的姨母笑,不可思议。 郑遥歌也像变了个人般,火气全无,甚至有些谨小慎微。他默默地照顾着苗迦和喵喵。却又大张旗鼓弄来了精美的母女装和各色补品,还让小小每天都来送鲜花,打的都是亲情牌。搞得病房,就像礼物堆积成山的储藏室。 当他红着脸,嗫喏着说,在母女住院期间,他自作主张装修了一间客房出来,想作为喵喵的房间。他拍了照片,让母女看看可还合意?他还把家里密码锁的密码,郑重其事放在信封里,充满仪式感,却也结结巴巴的,正式邀请喵喵能跟苗迦一起回家住。 喵喵没有拒绝。在苗迦身边,此时此刻的小猴子,更像被母亲娇养的小闺女。终于,她有了无忧无虑的笑容,再无需假装。 向一鹄对喵喵无微不至的照顾,苗迦也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甚至,当医生查房笑问起,这帅哥是不是她女儿的男朋友。苗迦颇有几分丈母娘看女婿的喜不自胜。看来,这一家人在奔向和谐的幸福大路上,齐心协力、四蹄翻飞的奋力前行。 这段时间,社区服务中心的其他人,一直在筹备着迎国庆社区文艺演出。正好喵喵住院休养,房间也空了出来。石光荣就暂时住进艾国欣家,老人家没事儿就在小区里遛弯聊天,结交到一大票的老年朋友。 这老爷子竟然鼓动了热情洋溢的大爷大妈们,马不停蹄准备各种精彩节目,打算在十月一日当天的社区庆祝晚会上一展身手。 虽然不能现场去广场观看真正的国庆演出,只能看看电视过过眼瘾,但喜悦心情却溢于言表。那么,社区居民们一致决定,一边看电视转播,一边组织载歌载舞,也算对祖国母亲的七十岁生日献礼了吧。石光荣的爱国热情,得到了大家的强烈认可,这个建议好啊,那就赶紧安排吧。 左右专门从高速调频请来了专业主持人,特意帮助老人们排演节目。这个曾经以高傲著称的仙女姐姐。如今她能浅浅微笑,手把手教大妈跳扇子舞,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原来,她被石光荣游说,担任了社区文艺汇演总导演的重任。 华光燊暗中叹气,感情爷爷比自己面子大这么多呢? 不光游说左右,石光荣还命令华光燊带着小区里一群没上学的小蹦豆,学走正步打形体拳。 这可苦了大狼狗,整天被一群叽叽喳喳的熊孩子包围着,吵得脑壳都要炸开了。不过,忙中偷闲,他那第拾号事件,也在暗中紧锣密鼓推进。 这一天,石光荣的老战友突然有了新消息。不过,显然没有太好的。因为石光荣在通过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后,神色凝重华光燊单独叫进房间里。 他们整整聊了一个下午。 华灯初上,华光燊单独约左右,在顶楼见面。 第130章 129.黎渔的真相 深秋的夜,已经寒凉起来。恰好傍晚又下了一场雨,虽然此刻已停,但顶楼的温度冷得可以。 然而,空气却新鲜得很,还氤氲着各种果实香气的清新。 左右裹着一件白色的开身马海毛大毛衣,站在栏杆旁,吸着一根香烟。秋风吹乱了她的长发,让她苗条的背影,看起来朦胧而唯美。 华光燊抱着一支硕大的保温杯,匆匆忙忙跑来。一眼看见衣着单薄的女人,微微蹙眉。他二话没说,脱下自己的战术大衣,从背后紧紧裹住了她,顺手还把风帽给她戴好。 “多此一举,我不用。”她不愉快的挣扎着,可惜衣服又厚又重。 “你又开始咳嗽,难道不是感冒了?”他手疾眼快,掐掉她的烟头,一脚踩灭。 “我没有……”她不耐烦。 “给你,刚煮好的雪梨银耳汤。热的,慢慢喝,别烫着。别吹风了,坐那边去。”他不由分说,把保温杯硬塞到她手里。又推着她走向靠着墙壁的大沙发。那边有几个遮阳伞,沙发上铺着厚厚的假羊皮。 当然,这些依旧出自喜欢“拾荒”和“废物利用”的环保大狼狗之手。 左右无奈,被推着坐在沙发上。身上的大衣还留着他的温度,以及一种阳光灿烂的好闻味道。他替她拧开保温杯的盖子,满心期待望着她,忠犬气息不知不觉中,又浓重了几分。 她叹了口气,勉强喝了一口温热的梨汤:“说吧,你找我到底做什么?” “肯定是私密的事。我们……”华光燊眨着眼睛,措辞着言语:“这件事情,得背着大家……” “你和我!又不熟!”她长眉一挑,不客气纠正:“不存在不可告人的秘密。” “怎么不熟,我们都滚过床单了。”他瞪大眼睛,冲口而出:“当然有秘密,你不是让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左右半眯着眼眸,很想把手里的保温杯,直接扣在华光燊的脑袋上。她隐忍片刻,把保温杯重重递回他:“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我找到黎渔的下落了。”他拦住她,愣愣道:“你不想知道吗?” 她果然愣住,停住脚步,神情晦涩,语调里裹着阴寒之气:“你……查我?” “不是查你。是帮你!”他解释着:“这是我接受委托的第拾号事件。” “我,从来没有委托过你!”她冷冰冰。 “向一鹄委托我,喵喵、薇姨还有大爷爷,他们都委托我了。他们都希望你能解开心结,大家都希望你快乐。”他的声音徒然升高了几分,充满了笃定。 “那你就去告诉他们好了。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她姿势优美的,甩掉了身上的战术大衣,缓缓前行。 只不过,肩头颤抖,步伐微微紊乱。 “黎渔,他不是故意伤害你。他不是渣男,他曾经和我一样做过卧底。他是好人!”华光燊朗声道:“他失约了,不是因为他不想来……他遇难了。” 左右踉跄一下,终于停住。她的身体颤抖的力度越来越大,简直就像筛糠一样。 他放下保温杯,抓起大衣,疾步奔了过去。不由分说,他用大衣裹住她,又把她整个人紧紧拉入怀抱,用力环住。 “我知道,突然告诉你真相,你会一时难以接受。爷爷今天才知道消息,犹豫着不想让我告诉你。但我思来想去,你有权知道真相。也许,你知道他为什么不来,心里会好过些。” “如果,过去了,左右。一切都过去了……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真相,我可以带你去黎渔生前所在的特警部队。你想见他吗?我带你去滇南,他和童昕一样,他们的墓碑没有名字。但,他就在那里,静静安睡着……”他的声音又低又缓。 “闭嘴,见鬼,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听。”她尖叫着,狠狠捶打着他的胸膛。 “左右,我知道真相往往令人一时难以接受。但淤积在心里的困惑,会像毒瘤一样越来越大。你想一直活在噩梦里吗?没有人想伤害你,没有人想背叛你,黎渔是个军人,服从是他的天职,但用生命守护信仰却是他的选择。即便无名英雄,也不该被世人误解,他应该被人们尊重和记住。”他一字一顿,任由她流着泪,尽情发泄激烈的情绪。 “闭嘴,闭嘴。你懂什么?你又知道什么?”左右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她疲惫地依偎在华光燊肩头,苦笑着,声音又哑又低沉:“这就是……你所谓的真相?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你这头……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憨货哈士奇!” “我知道,我知道黎渔不是他的真名。我也知道,他是个卧底他在执行特殊任务。我还知道,他来不了……永远也不会再能赴约,不会成为我婚礼上的新郎。当年,我从滇南回到帝都时,就清楚了。我们……已是永别。没有任何告别的……不再相见。”她默默流着泪,却狠狠笑着说。 这一次,轮到华光燊愣住了。他的拥抱慢慢松懈,胳膊也无力地垂下来,不可思议地喃喃道:“你知道?你居然……早就知道……我不信。那你,那你还恨他?” “为什么我不能恨他?为什么,我不该恨他?”她颓废的蹒跚着,退回到沙发里坐下。 她的眼睛红肿着,头发被眼泪洇湿了,贴在脸颊上,疲惫而狼狈。 “你很想听我说,是吗?好……那我来说。”左右胡乱摸了摸脸颊,机械道。 “他没有告诉过我,他的真名是什么?我只知道,他们叫他黎渔。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是个卧底……我只是觉得,他很神秘。最后一次,我偷偷一个人跑到滇南找他,无意间,撞见他们的行动。如果不是他救我,我恐怕已经死在那里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肯说,他到底是谁,他在做什么……” “我们悄悄恋爱三年,没有人知道,我有男朋友。即便向一鹄,也不清楚这个神神秘秘的男人,他到底做什么工作,表面上他更像一个街头混混,仅此而已。他不能走到阳光里,见我的父母和朋友。” “三年来,我妈妈一直再逼婚,我和一鹄不得不,假装恋爱来蒙哄过关。黎渔每次都答应我,马上就会完成手头上的事情了。他就会到帝都向我父母提亲。可……我一直都没有等到那一天。” “好吧,既然等不来他,我便去滇南找他。我带着婚纱和戒指,只身一人来到滇南他的住处。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他的家。我隐约猜到,他要么是个毒贩,要么就是做卧底的警察。” “我用自己的生命威胁他,他无奈至极,也只能承认自己,没有做坏事!他答应我,这次绝对是最后一次……他办完手头的事情,就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他会去当地的教堂找我,我们结婚。婚礼后,他会陪我回帝都……我们会开始新生活。”她自嘲地摇着头,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是戴着订婚戒指走的……然后,他再也没有回来。我从清晨,等到天黑,又从夜晚等到黎明。我坐在教堂外的长椅上,傻傻的……等待一个奇迹,直到自己昏过去。直到一鹄在滇南的医院找到我……我什么都没有等到。” “黎渔,从此消失了。他所谓的读过的学校,工作过的地方,住过的出租房,都没有任何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他,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殆尽。我查了当地所有的报纸,找到一条法制版新闻。当地两派的混混,因为收保护费互殴,死了两个人……然后,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没有人,给我一个结果。我更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可以要求真相。我们不是夫妻,甚至……我们分开的那天晚上,他也拒绝了我。我想,大约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想好。他选择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他?”左右举起双手,带着不可思议:“他为了他的职责,选择了隐瞒我。他为了他的信仰,可以义无反顾牺牲,甚至还保全我的清白。听起来……这是个多么有情有义的好人呢?”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心受伤会痛……活生生的人啊。如果他真爱我,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真相?我宁愿以一个未亡人的身份,去纪念他一辈子,照顾他的父母,继承他的遗志。而不是,成为一段被抹杀的记忆。就像,根本不曾存在过……” 左右冷笑着,唇角颤抖,眸光纠结。 “他想保护你。左右,他希望你以后的生活,能幸福快乐。我理解他,理解黎渔的选择。若非不得已,他不会放弃你。”华光燊叹了口气,低低道。 “所以说,你们男人都是自以为是的家伙。你们觉得理所应当,便从不顾忌旁人感受。隐瞒就是伤害,如果不能坦诚相待,又何必开始一段感情?还不是出于自私的欲望,人心的劣根性。” “没有人……能拒绝你……”他低着头,嗫喏着。 “你说什么?”她厉声断喝,确实没有听清楚。 他吓了一跳,本能抬起头,大声说:“我是说,你这么好看,没有男人见了不动心的。” “你再说一遍?”她已经抬起了右手,一个扇下去的动作,呼之欲来。 “我说的是实话。你漂亮、能干,而且心底善良……你还打人又稳又狠,讲话又准又损,简直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是男人肯定会喜欢你,想追求你。只不过,一般男人的都不抗揍,我这样的是稀缺动物。千万别错过!”他手疾眼快用手掌捂住自己的脸,笑得谄媚。 “神经病吧,你!”左右无趣,不得不放下了手掌。却忍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本来就泪眼滂沱,这回猝不及防,连鼻涕都喷了出来。这让注重仪表的女人实在尴尬,她立马转过身去,却找不到纸巾。 “华光燊,你滚开。”她烦闷地嚷嚷着,用手捂住鼻子。 “不就是鼻涕吗?我又不嫌弃你。”他大大咧咧,拿开她的手掌,用自己柔软的卫衣袖子,轻轻擦去了她挂在鼻尖上的鼻涕。 她愣住,一时没有躲开。 他用袖子擦完鼻涕,又用柔软的指腹,勾掉了她挂在脸颊上的最后几滴眼泪。 “别说鼻涕,就是将来你老了,很老很老了,拉了一裤子我也会给你收拾的。放心吧,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让我走开,我决不走开。你骂我走开,我也腆着脸紧紧跟在你身后。你没牙了,我就嚼碎了馒头喂你。你走不动了,我就把你栓我后背上,好不好?我,华光燊,绝对不会丢下你,我保证你老死了,我才敢嘎嘣了。”华光燊耐心整理好左右的乱发,柔声说着。 “你,胡,胡说八道什么?”她结结巴巴,出乎意料:“你,不是真病了吧?” “我病了,你就是药。专门治我的药!”他用手双手裹住她的小手,认真道。 “哭出来,是不是痛快多了?如果骂得不过瘾,就继续骂。不过不能动手啊?大冷天的,我皮糙肉厚,你当心自己手疼啊。” “大爷爷说,你冰雪聪明,什么都瞒不住你。但你也喜欢把什么都藏在心里,苦了自己。站在黑暗里,看到的永远是欺骗与悲伤,站在阳光下,才能感受到信任与快乐。可走到明亮的地方,要靠自己啊。放过黎渔,更放过自己吧……” 华光燊还在喋喋不休,左右突然疲惫地靠在他肩头,叹了口气:“好累啊……” “累了?那我抱你回房间。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肯定满血复活。你醒了,我们再接着聊。”他关心备至。 “我是被你烦的。”她苦恼至极,长长叹了口气,慢慢阖上眼睛。 他不敢回嘴,也不敢移动身体,只是把自己的大衣,拉过来盖在她身上。 沉默半天之后,他听到她模糊的呢喃:“憨货,你刚才说的……可认真?” “啥?”他翻来翻白眼,有些惶恐。 “怎么保证,我会老死在你前面?”她的声音飘忽忽的。 “我比你小三岁,应该能比你活得长吧。”他小心翼翼:“再说,我天天健身,身体肯定比你靠谱。” “你不知道,女人的平均寿命比男人长?”她冷笑:“万一,我比你活得长,你还想谋杀不成?” “我肯定比你活得久,因为我得照顾你啊。”他斩钉截铁:“我向天保证。华光燊绝对不会死左右前面。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要照顾你一辈子,差一天都不算数。” “憨货!”她似乎恨铁不成钢,努力抬头,凝视着对方。 “我说……” “真的”二字,尚未出口,已经被迎面而来的唇瓣,堵了回去。 夜雨,不知不觉,又开始下了起来,虽然细微,却也在遮阳伞上,激荡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景与人,都难免朦胧而绰约。 比夜色更缱绻的,是终于放下心防的恋人吧。 第131章 130.意外的来客 定福里二条的小区广场。 一群穿着红色帽衫的小朋友们,正叽叽喳喳挤在一起,把华光燊和左右围在正中间,又跳又笑着。 向一鹄和艾国欣、石光荣站在凉亭里,远远看着。前者眼见,从来不穿暖色系的左右,居然跟华光燊穿了同样的鹅黄色帽衫,吃惊得嘴角都要抽搐了。 “大爷爷,您这解药会不会太猛了?矫枉过正!小右这个样子,我真的不习惯。”他哂笑着。 “我觉得挺好啊。多和孩子们在一起,多运动运动,对小右的恢复有辅助疗效的。石头这孩子,果然不负众望。”艾国欣满意地点点头。 他笑眯眯打量着,正在耐心拉着小朋友的手,转圈做游戏的左右。难得,高冷的小龙女,此时也有了浅浅温暖的笑脸。而站在她对面的华光燊,早已满眼泛着桃心,笑成了一朵大脸向日葵。其乐也融融的和谐画面,充满了正能量啊。 “呵呵,左右可是连仓鼠都能养死的家伙啊。以前,她最讨厌小孩儿,嫌他们聒噪,躲之不及。”向一鹄倒吸着冷气,担忧地望着被左右拉住的小胖男孩和大眼睛小女孩。 “您给这些孩子参加活动,买过保险吧,大爷爷?”他嘀咕着,调侃着。 “虎子,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看我这孙媳妇挺好。说话细声细语的,长得跟仙女一样好看。一看就是贤妻良母的好模样儿。跟石头奶奶当年,一样一样的……温柔啊,贤惠啊……”石光荣得意地呼噜着自己的小寸头,一副心花怒放的模样。 他话音未落,大家却同时看见。似乎华光燊说了那小胖男孩什么,小胖子一瘪嘴就大哭起来,不过是光打雷不下雨的嚎啕假哭。但说时迟那时快,左右眸光一沉,一脚过去就踢中了大狼狗的膝盖。 “爷爷,您确定?奶奶当年不会是武工队的吧?”向一鹄忍不住,哈哈大笑。 石光荣却一点不尴尬,他挥挥手,大言不惭道:“这媳妇教训男人,天经地义。谁叫石头那混蛋不听话,该打!他不老实,我亲自去揍他。” 艾国欣与向一鹄对视,同时伸出了大拇指,着实为石家的优良传统表示点赞。 那边,华光燊龇牙咧嘴蹦着,小朋友们笑成了一团。左右躬下身子,似乎在安慰小胖子。她自然而然的,把手伸进了华光燊的口袋,抓出了一大把棒棒糖。孩子们欢呼着围住她,纷纷向她伸出小手。 左右唇畔的微笑越来越深,越来越真。她把糖果放进一个个小胖手中。当剩下最后一颗棒棒糖,她望了望傻笑的大狼狗。她长眉一挑,剥掉糖纸,直接把糖塞进了他嘴中。这下,可把大狗子美坏了,他忍不住直接一个公主抱,抱着她转起了圈圈来。 左右大惊失色的惊呼着,小朋友们却举着棒棒糖欢呼不已。 向一鹄轻轻叹了口气,啧啧道:“大爷爷,您说这山海经里,会不会有记载。其实母夜叉的坐骑,很可能是一头哈士奇的祖先呢?” “这对欢喜冤家,看来他们确实有缘啊。挺好……老石大哥,你交给我的任务,可圆满完成了吧?”艾国欣扭头,笑望着石光荣。 老人心满意足,他大力拍拍艾国欣的肩头:“小艾,任务完成的不错,给你记上一功。我得赶紧给小牛子打电话去。让他赶紧来帝都,麻利儿把两个孩子的喜事给办了吧。” 老爷子兴冲冲,大步流星往外走了几步。 “小牛子,小牛子又是谁?”向一鹄微愣,低声疑问。 “华章,就是石头的爸爸。原滇南公安局局长,去年刚退休,是石老爷子最得意的大弟子。”艾国欣浅浅一笑。 “小牛子……听起来,这位华叔叔的脾气也犟得很。”向一鹄调侃着。 “牛脾气能不犟?一个牛脾气,一个石头性子。这对父子啊,快对峙二十几年了。如果没有老石大哥在中间和稀泥……”艾国欣摇摇头,感慨着:“其实,石头跟他的爸爸的关系,确实早应该破冰了。但愿这次,是个好机会。” 那边,石光荣正兴致勃勃打着电话,却突然听到身后铃声响起。老爷子吓了一跳,他吃惊地盯着手机,正在怀疑之际,身后传来洪雷一般的声音。 “师父,您找我?” 石光荣回头,看见黑铁塔一样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那人,穿着橄榄绿的军事风衣,风尘仆仆而来。黝黑的肤色与华光燊如同一辙,只不过脸部的曲线深刻而清迥,有着刀刻般的硬朗。 “牛子,你怎么来了?”石光荣又惊又喜。 这人,正是华光燊的父亲,华章本尊。 第132章 131.这是道德绑架 石光荣看见突然驾到的华章,又惊又喜。 但华光燊看见自己的父亲,可一点儿不开心。算一算,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五年前了。 艾国欣热情做东,在小区附近的帝都私房菜馆开了一桌,为华章接风洗尘。除了石光荣、赵薇,向一鹄和左右也被拉来作陪。 华章虽然已过知天命之年,但他身材高大挺拔,甚至比华光燊还要高一头,却丝毫没有衰老之迹。他不苟言笑,不爱讲话。从进门开始,除了回答石光荣的问话,极少开腔。他板着脸,唇角的弧线微微下坠,活似一尊铁面无情的托塔天王。 连艾国欣这么平易近人的老教授,华章都不太搭理,现场氛围还真有些尴尬。 不知为何,他对旁人毫无兴趣,却一直盯着坐在华光燊与向一鹄中间的左右。这位前公安局局长的目光又冷又犀利,若是一般毛贼恐怕早就会心惊胆战,逃之夭夭了。 “呵呵,牛子。这就是小石头的媳妇儿,左右。怎么,莫非你也在滇南知道消息了,心急火燎来吃儿子的喜酒?”石光荣打着哈哈,试图打破尴尬的气氛。 “我没告诉过他,爷爷,您让他来的?”华光燊瓮声瓮气,故意把椅子拉近左右的方向,似乎想要挡住华章审视的目光。 向一鹄都感受到这对父子之间,火药味极浓的尴尬。他微微挑眉,起身为华章斟了一杯茅台酒,浅笑道:“华叔叔,一路奔波,累了吧。您不如先喝杯酒,洗尘解乏。” “不必!我从不饮酒!”华章用手,直截了当推开了向一鹄的酒瓶。 众人都愣住了,这个人可真不近人情啊。向一鹄眸光一转,便将一旁的一大扎鲜榨西瓜汁,倒了多半杯,礼貌地递向华章:“叔叔不饮酒,那喝西瓜汁吧。” “太甜,我喝白水。”华章又推开了装着西瓜汁的玻璃杯,他不再理睬向一鹄,而继续旁若无人,紧紧盯住左右。 “我不是来找你。我找她!”华章伸手,点了点左右:“其实,这个饭可以不吃,我赶时间。我想和你谈谈,左右……对吧。” 左右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华光燊已经豁然起身,腰背绷直着,语气强硬:“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谈,跟她没关系。还有,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决定。左右,我娶定了。不需要征得你的同意。” “华光燊……”左右微微蹙眉,她拉住华光燊的手腕,微微用力,似乎在提醒他的态度。 “我不同意!”华章也缓缓站起身来,黑漆漆的影子,颇有泰山压顶之感。 “那是你的问题。我们走,小右!”华光燊哼了一声,他拖着左右的手腕,就想往外走去。 她没有思想准备,被他拉得险些一个趔趄。 “你可以走,她不行!”华章虽然已经六十岁,但身手却依旧不减当年。 他一个箭步就挡在两人面前,声音斩钉截铁:“华光燊,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找左右。” “啪”的一声巨响,石光荣狠狠拍了一下桌面。连酒杯都被震得轱辘乱转,跌下桌子碎了一地碎片。 “你们两个混蛋,想做什么?老子没个老子样儿,儿子没个儿子样儿。怎么着,你们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我老头儿管不了你们,是吧?都给我坐下!”石光荣怒吼着,把赵薇吓得把手中的筷子都跌落下来。 “这样吧,我们先出去,你们一家人先聊,先聊。”艾国欣拍拍向一鹄的胳膊,又给赵薇使了个眼色,三个人灰溜溜的迅速逃出了包间。 “华光燊,松手。你们的家事,我不想参与。”左右冷冷道。 “我和你才是一家人,还有爷爷。”华光燊丝毫不肯放松。 “坐下,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吃了我不成。”他拉着她,重新坐回座位。 “牛子,你犯什么牛脾气?当着你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你来打我老头子的脸是吗?”石光荣抓起整瓶茅台酒,狠狠灌了几口,又重重顿在桌子上。 “现在没别人,华章,你是我的大徒弟。你从十九岁就跟着我,从小警察做到局长了,有脾气了是吧?这么多年,你管过你儿子吗!从他生下来,你就把他扔给雅茹。雅茹没了,你又把他扔到幼儿园。石头命苦,没吃过妈妈做的饭,他靠吃百家饭长大的。一场肺炎差点儿要了他的小命。你别怪石头对你这态度,你这个做爹的,心也太狠了吧!”石光荣咄咄逼人,喋喋不休。 “师傅,我是为了工作。”华章浓黑的眉毛微微蹙了下,但语气可软和了太多:“我知道,我欠雅茹,欠这个家,欠……这小子,太多了。可是,我一切都是为了工作。我得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警服。” “行了!你以为只有你做过警察?”华光燊冷冷一笑:“华局长,我从来没把你当过父亲。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小崽子,没爹没妈,只有爷爷和奶奶。所以,我的事情,你少管。” “闭嘴,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抽你?”石光荣抬脚就踢了下华光燊的小腿,怒目而视:“怎么跟你爹说话?作为一个军人,家国不能两全。他是对不起你这个兔崽子,但他对得起帽子上的国徽。你看看他身上的伤疤,九死一生啊,你知道他立过多少战功?给你爹道歉!” “对不起,华局长。爷爷让我道歉,我就道歉。但……我不允许你对小右发脾气。”华光燊不甘心地错开眼眸,梗着脖子不情愿道。 “我不找你,我找左右。”华章的语气终于平和了几分:“我找她,也不是因为你们的事。我是来请求她,去看望一个人。他受了很重的伤,他想见你。他为了国家,付出了很多。所以左右,我希望你能在他最后的时光里,照顾他。那个人,他现在就在滇南,他的名字是个秘密,但你管他叫……黎渔。” “你说什么?”华光燊和石光荣同时震惊出声:“那个人,那个卧底,不是已经牺牲了吗?” 华章叹了口气,低垂了眼眸,悲伤道:“我是和他单线联系的上级,他执行任务时,受了很重的核辐射。在征询过他的个人意见后,他愿意在滇南的乡下,隐姓埋名了这些年。可是,最近,他的状况越来越差,医生说……不乐观。他天天昏睡,不断的做着噩梦,却一直呼唤着一个名字……左右。” 一时间,包间里的人,都沉默了。每个人的心情,又岂止百转千回那么简单? 良久之后,还是左右打破了沉默。 “他,在哪家医院?”她低低问。 “左右,你不必这样。”华光燊大声打断。 “他在乡下的一个小院里。医院,已经毫无意义了。”华章沉痛道。 “好,我跟你去看他。”她淡淡道,又站起身来。 “我陪你去。”华光燊也迅速起身,他的心突然充满了剧烈的忐忑。 “你不能去!”华章打断儿子,眉心紧蹙:“他需要的是一个妻子,你去做什么?” 石光荣闻言,雪白的眉毛抖了几下。但还未出声,已被华光燊打断:“左右是我的未婚妻,是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来拆散我们?” “对,我不同意你们结婚。”华章的目光笃定而决绝:“黎渔,他快不行了。我希望帮他完成最后的愿望。他这辈子,只爱过一个姑娘。就是你,左右。你……你的陪伴,是他对这个世界,留下最后一点儿念想。姑娘,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你们今天的美好生活,都是有人愿意用鲜血和生命,在负重前行的。所以……” “华章,你凭什么?你这就是道德绑架。就因为他做过卧底吗?我,我也做过三年卧底,差点儿死在滇南。凭什么,你要为了你的人,来夺走我的幸福?”华光燊反应异常激烈。 “牛子,这个事情,可以……慢慢商量。孩子们,他们……挺好的。”石光荣叹了口气,艰难道。 “不能等了,他等不了。”华章沉痛道,他凝视住满目怒火的华光燊:“没办法,既然你是我华章的儿子,你就没有选择。你还能健康地奔跑在这个世界上,但黎渔不可以。你,必须放弃左右。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华光燊,我命令你!” “你可以杀了我。但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放弃左右。”华光燊紧紧凝视着华章,似笑非笑:“来吧,华局长。” “石头!闭嘴!”石光荣狠狠攥住华光燊的胳膊,低声呵斥:“你知道,你父亲没有这个意思。” “是吗?”华光燊犀利反问,他的眸光中充满了冷漠与寒冷:“想当初,他为了缉毒,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自生自灭。没有爷爷,我已经死了。捡了一条命回来,我不怕死。但失去左右,就像夺走我的生命一样。” 华章和石光荣,都默默凝视着已经平静下来的华光燊。 “华光燊……我的最后一个愿望是,放手!”忽然之间,左右低哑的声音,轻飘飘传过来。 华光燊犹若被重击一般,整个人都突然颓废下来。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眸中已经开始泛现泪光。 华章和石光荣都吃惊了。后者更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安慰。 “那我和你一起去。”华光燊扶住左右的双肩,乞求着。 “放手!”她轻轻道,语气中却有着笃定的坚持:“这是我的事……我的选择。” “什么时候出发?”她掰开了他的手,淡淡问。 他的手像被打折了一般,垂在身侧,再无力量挣扎。咕咚一声,他瘫坐在座椅里。 华章迟疑了几秒钟,低低道:“明天中午的飞机,你准备一下。” 左右点点头,一言不发,缓缓走出了包间。 一行热泪,从华光燊的脸颊上,源源不断,川流不息。 “小石头……”石光荣不忍,他抚摸着华光燊的短发,不知如何安慰。 华章深深地看了一眼儿子,一言不发,走出了房间。 第133章 132.不宁静的夜 华光燊在顶楼,一个人喝着闷酒。 左右已经不见他了,她把自己独自关在房间里。 向一鹄去医院探望喵喵和苗迦。艾国欣不知道去忙什么,反正消失了一个下午,此时还没有回来。 第一次,华光燊觉得自己如此孤单和寂寞。他一瓶接着一瓶,喝着一种叫江小白的酒。因为,左右曾经说,这酒的名字好有趣。 夜幕缓缓降临,只不过星星被乌云遮住了。看来,这个夜晚,一定会寒冷而黑暗吧。 忽然之间,一个高大的身影,从瘫坐在沙发上的华光燊背后,劈手抢走了他没喝完的酒。 “你看看你,还有个警察的样子吗?你给我站起来!”华章厉声大喝着。他把酒瓶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已经瘫软成一滩泥般的华光燊,懒得理他。他醉眼朦胧,冷哼了一声,顺手又捞了一瓶新的江小白。他费力打开酒瓶,一口气又灌下去小半瓶,方才奚落着:“我……已经不是……警察了。华局长……您……您老人家也,也退休了。” “那你,还像个男人吗?”华章一个劈手,直接打落对方手中的酒瓶,几乎怒吼着:“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为了一个女人,你还要丢人成什么样子?你,给我站起来!” 华章双手拎住华光燊胸前的衣服,用力之下把他从沙发里拽出来。可华光燊已经喝得腿脚无力,踉跄着推开华章,他靠在墙壁上,低着头大力喘着气。 “华章……我不是你!我有心……我有放在心里惦念的人。对,曾经是军人,我会一辈子记住保家卫国的誓言……若有战,召必回!但我也是一个人……我不是机器。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爱左右……我也愿意用尽生命去保护她……让她快乐和幸福……你,却把我的心,我的人生撕得粉碎。你很开心吗……华章,华局长,我的父亲!亲手,毁了你的儿子……一生幸福,你开心了吧……”华光燊呲着冷白的牙,眯着阴鸷的眼,像一头垂死挣扎的饿狼。 “至少,你还活着……”华章摇摇头,悲伤道:“黎渔呢,他就要死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付出了什么?他的父母,甚至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埋在什么地方。我死了,就没有人会再记得他……” “那么,你就要牺牲左右的幸福,来换取你自己一个心安吗?”华光燊咬着牙,冲过去,他拽住父亲的衣领,嚎啕大哭着:“你让她……怎么办?陪着……陪着……你的人,那个黎渔,去死吗?她的抑郁症……才刚刚缓解……你要害死她?华章,我不会放手……如果左右被你逼死了……我就陪着她……一起走!她怕黑……怕打雷……怕空荡荡没人的房间……” “华光燊,你给我振作起来!”华章怒吼着,他控制不住情绪,狠狠朝着对方的下巴,一记长拳挥过去。 华光燊闷声一哼,重重倒地。他就像头濒临死亡的孤狼,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混杂着模糊不清的哭声。他鼻孔里,嘴巴里,都流出了鲜血。他再也爬不起来了。 华章深深叹息着,他指着瘫在地上的儿子,唇角和手指都抖个不停,他嗫喏着:“华光燊……你,你不是我华章的儿子。我没你……这样软骨头的儿子。” 一个站着的老人在骂,一个爬着的年轻人在哭。两个人都像受了致命伤的动物,色厉内荏和苟延残喘。 恰在此时,顶楼的房门被推开了。一个老人推着一把轮椅,轮椅里蜷缩着一个极其瘦弱的人,他裹着厚重的大衣和毛毯,只露出一只疲惫的黑眼睛。 艾国欣推着轮椅,缓缓而来。他的神情沉重而裹着悲伤。 第134章 133.想和你谈谈 艾国欣推着轮椅,缓缓而来。 华光燊勉强爬起来,重重坐回沙发里。他凝视着由远而近的两个人,视线有些模模糊糊的。因为醉,也因为眼泪尚未擦干净。 坐在轮椅上的人,看得出来应该是又瘦又高的,只不过此刻,他羸弱至极,伛偻着腰身紧紧缩成了一团。他浑身上下裹着厚厚的大衣,还有密不透风的毯子。只露出了一只眼睛。 走近了,隐约可以看到他惨白的肌肤,露出来那一一只眸子,形状倒是很好看的丹凤眼,瞳仁儿黑黝黝的,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幽谷,有些冷和任性。 华章看了那人,惊得直接奔了过来,他躬身用双臂扶住轮椅上的人,孱弱的双肩,语气急切而充满了埋怨:“你来干什么?你疯了……你怎么来的。艾国欣,你把他从滇南弄过来的?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师父……这跟艾老师……没有关系。”那人的声音低沉而嘶哑,显得疲惫至极。 “我查了您的机票……知道您,果然是去的帝都。”他费力地深呼吸着,惨笑着,唇瓣已经干涸得蜕了一层皮:“我若不来……您,就要害了三个人吧。” “下午,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希望我去机场接他。当他说了他的名字,我知道,我必须去接他。”艾国欣低低道,沉重而谨慎。 “你不想活了?回去,马上回去。你来了也好,让左右和咱们一起走。”华章斩钉截铁。 “见鬼,你到底是谁?”华光燊闻言,摇摇晃晃从沙发里爬起来,走过来,带着质疑的愤怒:“行啊,华局长,你还带着帮手呢?既然是帮手,怎么……还找个坐轮椅的……打算用这东西,撞死我吗?” “闭嘴,你给老子闭嘴!”华章厉声阻止着醉醺醺的儿子。 “我是黎渔!”轮椅里的人浅浅一笑,凝视着华光燊。后者果然如同听见惊天霹雳一般。 “你……是黎渔?你是鲤鱼,我他么……还是黄花鱼呢!”华光燊涩笑着,唇角抖动着。 “石头,他确实是黎渔。”艾国欣眉心微蹙,冷静地拽住华光燊的胳膊。 “好,很好……自己跑来了。来抢人?你不是快死了吗……”华光燊无奈地笑了笑,他躬身想要靠近轮椅,却被华章用肩膀猛力撞到了一旁。 “不许胡闹。华光燊,我命令你!”华章不惜用武力,用自己的双臂,绞住了儿子的肩膀与脖颈,限制着他的行动。 “华局长,你以为……我会打一个老头儿,或者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华光燊冷笑着,斜着眼睛盯着轮椅里的黎渔。 后者很平静,他们对视了几秒钟。华光燊被黎渔仅仅露出来的那只眼眸,深深的宁静与平和所震动。那种静谧与坦然,似乎不应该属于一个活着的人。 “师父,放开他……我想单独……和石头,聊聊。”黎渔浅浅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别闹了,你的身体不能吹冷风。回去,现在就回去。”华章把华光燊推进了一旁的沙发里,他急切的,从艾国欣手中推过了轮椅。 但,他被黎渔拒绝了。后者伸出细弱的腕子,按住了轮椅的转轮。 “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做决定。师父。”黎渔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你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剩下的事情,请让我自己做决定。谢谢……” “华局长,我同意黎渔的想法。希望,你能给他们一些空间。我想,我们也该好好谈谈了。”艾国欣按住了华章的手臂,同样充满了力量。 华章心疼的看了看黎渔,又扭头凝视了片刻坐在沙发里,眼神陌生的儿子。最后,他与艾国欣对视着。后者的眸光温暖而坚定,他终于妥协了。 “左右已经答应了。”华章忍不住提醒着。 黎渔微微点头:“艾老师,拜托您了……” 艾国欣颔首,他推着华章往门口走去。华章迟疑的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忍不住指指华光燊,带着几分威胁。 两个老人,终于走远了。 夜色渲染开来,风已经越来越冷了。 第135章 134.再见了,吾爱 两个男人,都隐藏在夜色里,默默地彼此打量着。 终于,黎渔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努力挪动着轮椅,可惜胳膊无力。 他只得无奈苦笑:“哥们儿,能给口酒喝吗?这天儿有点儿……冷。” 华光燊盯着对方,他费力地爬起来,脚步有些踉跄。 他走到轮椅后,浑身都是酒气。不过,即便醉了,力气总还在的。他推动轮椅,并不费力。却也在心里,暗自诧异着,这轮椅上的人,似乎并无什么分量般,轻飘飘的。 华光燊把黎渔推到沙发旁,他一脚踩开了电暖气,然后又从热水壶里,又在一个军绿色的搪瓷缸子里,倒了多半杯的白开水。 “喝什么酒?再喝挂了。华……华章……会宰了我。”华光燊把水杯,生硬塞进黎渔掌中。 黎渔贪婪的,把热水杯靠近自己苍白的脸,暖着自己。一阵风吹过,他原本包住脑袋的毛毯散落下来,露出了他完整的脸。 同样惨白的月光,从乌云的缝隙中钻出来,撒落在那张比鬼更冷白的脸颊上。华光燊倒吸冷气,整个人醍醐灌顶般,酒也醒了大多半。 看得出来,曾经的黎渔,是个长相俊美的男人,绝不亚于向一鹄的清隽与完美。只不过,如今他的脸被破坏得惨不忍睹,就像被恶魔玩坏了的玩具。 他的头发已经所剩无几,露出泛红的头皮。脸却苍白消瘦得吓人,就像皮包骨头的骷髅头。 他的一只眼睛没有了,如今只剩下深深的眼窝。嘴角上还有一道伤疤,直接延伸到耳根。他说话缓慢而迟滞,就是因为受到了旧伤疤的牵制。常人很难想象,作为一个卧底,黎渔曾经遭受了什么? 但华光燊明白,这种九死一生的痛苦烙印,会带来的巨大身心创伤。他努力地想要咽下去,喉咙处纠结难缠的感觉。 他狠狠揉了揉眼睛,用一整瓶矿泉水浇在自己脑袋上,胡乱用手抹了抹,终于赶走了最后的酒醉感。 华光燊一声不吭,站起身来。他把黎渔的毯子整理了下,继续保护好对方脆弱的头部。然后,又把电暖气拉近了些。然后,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很难看吧?像鬼!”黎渔浅笑着,拉了拉毯子边缘,自嘲:“第一次,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我都会做噩梦。” “没有!”华光燊斩钉截铁打断,尽量压低声音:“也是……因为缉毒?你哪年受的伤?” “和你同一年,两个不同的境外贩毒组织。你的老大厉忠良,干掉了我的老大鬣狗。”黎渔歪着头,调侃着:“山猫上位,和厉忠良达成协议,联手从金三角进货。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但却一直在并肩作战。如果没有你,我抓不住他们……” “那场爆炸!原来是……你阻止了厉忠良和山猫的交易,并将他们一网打尽?所以,核辐射泄露……你还在现场?那个把自己关进控制室,以命搏命的人……是你?”华光燊深深吸气,肩膀颓废下去。 “如果换你在现场……你也会这么选的。一条命,能换来一个城市的数十万人命,值了……不过毁了一张脸,命还在。”黎渔淡淡一笑。 “别怪师父,他当时也在执行任务。他知道你受了重伤……可就是没办法亲自去看你。”他喝了几口热的白开水,吞咽的动作十分艰难。 “后来,他一直在照顾我……他没说,但我懂。他很内疚,他觉得……是他的保护工作不到位,我才……退休后,他一直陪我……住在滇南乡下。他很想你,有时候,夜里会抱着你和你妈妈的照片,一个人,偷偷的哭。师父,他过得很苦……” 华光燊的肩膀又颓下去些许,自嘲地嘀咕着:“原来,你就是滇南缉毒特警大队,那个近乎神话的传说。我应该想到,华章最得意的学生啊。” 他拧开一瓶江小白,一仰脖灌了半瓶:“好吧,我没资格跟你……要求什么!” 黎渔盯着华光燊手中的酒瓶,他舔舔嘴巴,伸出来枯瘦的手掌:“给我喝一口吧。” “不行!”华光燊拒绝,他一口气喝完剩下半瓶。长臂一挥,把酒瓶准确扔进了垃圾桶。 “好吧,我无话可说。我本想说,同样做过卧底,老子也是流过血拼过命的军人。但对你,我不得不认输。我没有权利要求你,放弃什么。左右可以跟你走,但我……要送她去滇南。我不放心!”他揉了揉涩痛的眼眶。 “我要死了……”黎渔唇角微旋,他拉开一点自己脸上的毯子,似笑非笑着:“你舍得,让她陪着我这样一个不人不鬼的家伙,葬送后半生?你真的爱她吗?你想让你心爱的女人,做个年轻的寡妇?你脑子进水了吗!” 华光燊愣住了,他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 “艾老师跟我讲了,你为左右做的一切。”黎渔继续缓缓道:“虽然,我们交往了三年的时间,可我为她做的,却远远不及你和她相处的三个月。你知道吗?我最后悔的……就是和左右恋爱。” “我不该,把她拖下水的。左右是那么优秀,那么善良的女孩子,她值得更幸福更安稳的生活。而我……非但不能保护她,甚至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刻……都不能陪在她身边。甚至,因为我……差点儿害死她。” “明明被派去执行特别任务,可我……却心存侥幸。我……太自私了。我不想放弃左右……最后,我发现,我犯下了天大的错误。我想等完成任务回归,我就会去娶她……可,我……” “当年在教堂前,分手时。我已经做了决定。”黎渔从华光燊身旁的桌子,拿起一瓶江小白。 可惜,如今的他,连拧开瓶子盖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悲伤地摇着头,自嘲着。 “我给不了左右,安稳的幸福。那么,我宁愿……让她恨我一辈子,也不想再让她见到我这样子。师父,是自作主张。但他根本不懂……他这样做,并不会让我最后的日子好过……而是让我备受煎熬。还好,艾老师会跟他谈……” “我和师父,会乘坐凌晨三点的飞机离开。我……已经订好了机票。”黎渔认真道,他盯住了惶惑的华光燊:“石头,我要你用自己的生命发誓,以后余生,要好好守左右的幸福。不然,老子……做鬼也得烦死你!” “可是……”华光燊猛的站起身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没有可是。我会说服师父。恐怕,艾老师已经说服他了。”黎渔抚摸着酒瓶上的图案。 “师父会告诉左右,黎渔已在滇南乡下的小木屋,去世了。” “什么?”华光燊紧蹙眉头。 “她不用去滇南。黎渔死了。而且,他注定了,不需要葬礼。”黎渔固执地扭着酒瓶盖,嘀咕着自嘲:“早就死了,活过来做什么?借尸还魂吗。” “这对你不公平!”华光燊一把抢过黎渔手中的江小白,低声喝道。 “公平!我要让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幸福快乐!哪怕我看不到,但我会用尽力量,为她做最后一件事情。你们要拦着我吗?拦着一个快要死了的人,最后的遗愿?难道,你需要我跪下求你?”黎渔突然怒吼着,他努力挪动着身体,貌似真要从轮椅上摔下来。 华光燊手疾眼快,拦住他。而那个孱弱而裹挟着腐败气息的身体,一下子就摔进了华光燊的怀抱。这个曾经叱咤风云,让境外贩毒集团恨之入骨的无名英雄,此刻却轻飘飘的像个柔弱的孩子。 “答应我,石头。替我……好好爱着小右吧……”黎渔幽幽舒了口气:“还有,石头啊。你要懂你的父亲。他很爱你……也很爱你的妈妈。只是,他从来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你也曾经是个缉毒警察。你要明白他的苦衷……有时候,他刻意疏离你……不过想保护自己的孩子……好好活下去。因为,你在他身边……就会无时不刻陷入危险。他是爱你的……” 黎渔的声音带着哽咽,而抱住他的华光燊,也在默默地流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爱啊,是很折磨人的东西……可是,我们人啊,却心甘情愿为爱痴狂。我们都经历过生离死别,我们都很清楚……爱不是占有,不是激情,不是相守……有时候,爱是放弃,是牺牲,更是成全……石头,谢谢你,成全我对小右的爱……照顾她,保护她,一直爱着她……”黎渔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又字字诛心。 “我……答应。我用生命发誓,我华光燊,会让左右幸福。”华光燊声音颤抖着,哽咽着。 一个铁汉般的大男人,此时默默流泪,伤心欲绝。 “好了,别哭了。帮我打开瓶盖子。我有几年没喝过酒了……这次,就当你和小右的喜酒吧……以后,怕喝不到了……”黎渔尽力推开华光燊,他尽力笑着,把酒瓶递给对方。 华光燊接过那瓶酒,在自己掌中却如有千钧之重。 他费了半天劲,才勉力集中精神,打开了那瓶酒。他手臂颤抖着,迟疑着把酒递过去。 他们身后的门声一响。艾国欣搀着颤颤巍巍的华章,两个人正相携而来。看得出来,华章也刚刚经历过一场情感的暴风骤雨。他的眼眶红肿,眼角还挂着残泪。 黎渔飞快的接过酒瓶,他一仰脖就灌下去整瓶。其他人都来不及阻拦,或者……舍不得阻拦吧。 他喝完了酒,剧烈的咳嗽着,哭着笑,笑着哭。他一把拽下了挂在脖子上的银链子,上面有一枚闪亮的银色戒指。 “再见了,此生吾爱。”黎渔轻轻亲吻了下冰凉的戒指。 他开始冒着血丝的唇瓣,绽开了世间最凄美,却也最幸福的笑容。 第136章 135.不得不做的 雨后,深秋的早上,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 小区的广场上,退休的老人们穿着鲜艳的表演服装,排着整齐的队形,在做最后的排演。 艾国欣站在紫藤萝的树下,富有耐心的看着。 向一鹄匆匆忙忙跑过来,额头上泛出了细密的汗水。 “大爷爷?怎么……左右和华光燊,都不见了。华叔叔也不在……他们?”他顾不得风度,抹抹汗水,拿着手机一个劲儿的拨号:“他们,都关机了。什么情况?” “一鹄啊,稍安勿躁。”艾国欣微微一笑,其实眼底深处,还是藏着一抹疲惫与担忧的。但老人尽力保持着平和与冷静。 “您就不着急?他们不告而别?”向一鹄吃惊。 “该走的总会离开,该回来的时候,就会回来。他们啊,都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艾国欣轻轻叹了口气:“他们都会找到归家的路,每个人。爱的微光,会为他们指路。” 互相昨夜,实在百转千回。 黎渔耗尽心力,又陷入了昏迷。华章不得不托了帝都的老朋友,即刻送他坐专机回滇南接受治疗,但他却没有同行。 凌晨六点,左右带着简单的行李,悄悄来到艾国欣家。她在门口,遇到了一夜无眠的华光燊。看他青中泛红的黑眼圈,与胡子拉碴的狼狈。他蹲在门口,像个考砸了的小学生,可怜巴巴的。 她面无表情,轻轻绕过欲言又止的他。刚要敲门,华章打开了大门。老人一夜之间,竟然又多添了些许白发。昨日还似如虎猛将,今晨已似英雄暮年,衰老而无助。 “左右……你不用回去了。”华章低垂了眼眸,低低道:“滇南那边,凌晨两点钟,给我打了电话。黎渔……走了。走得很突然,来不及抢救。遵从他的遗愿,那边有人连夜坐飞机过来,把这个交还给你。” 老人抬起手臂,一条银链子晃荡着一枚男性的婚戒,在左右眸前,荡了几荡。 艾国欣和孙老师,站在华章身后,都沉默无言。 “他……有没有……受苦?”左右缓缓接过戒指,攥在手心里,轻轻问。 “没有!虽然走得很急,但……据说他一直在昏睡,很宁静。没有受苦!或者,他早有预感,给你留下了遗言。拜托我,亲手把戒指交给你。还有……他不会举办葬礼,也没有墓碑,更不希望……再见到你。黎渔,他祝你余生幸福……忘了他。还有,请你……不要恨他。” 左右似乎心中一阵滞痛,身体摇晃着,不得不扶住了门框。华光燊手疾眼快,他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女人,成为她坚强的依靠。 “我,必须去送他!”她喃喃自语。 “已经安排火化了。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具体的消息。五年前,他们就以为儿子,因为械斗被误杀了。今天以后,这世上也再无黎渔,这个人。对不起……你不会再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言闭,华章紧抿双唇,法令线又冷又硬,似乎隐匿着惊天动地的情绪。 “我要去滇南,我要去送他最后一程!无论,他在那里……我必须去!”左右抬眸,眸光闪烁着泪光,却笃定而坚决。 左右与华章对视,千言万语都在眼神之中。第一次,铁一般的冷硬汉子,被一个柔弱清冷的女人,打败了。 “我陪你。”华光燊稳稳扶住左右,斩钉截铁道:“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就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跟着你。但是,左右,以后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无论你打我骂我,我都不会离开。我陪你,去送他……” “你们……”华章狠狠叹息了一声:“何苦呢?” “你需要我,左右。我在滇南很熟的。这个老家伙,他不管你。我可以帮你……”华光燊凝视着华章,似乎不太客气:“华局长,你回去,会很忙的。不用管我们,我会照顾好左右……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比如黎渔的父母。” “混账小子。老子的事情,不用你指手画脚。照顾好小右,不然当心老子打断你的腿。”华章不再坚持,他怒视着儿子。 “我不用你陪!”左右想要挣脱华光燊的搀扶。 “你需要!”华光燊强硬道,他一展长臂,将浑身战栗的左右拥进怀中,不顾众人的注视。 “我说你需要,你就需要!”他霸道强势:“我马上订机票。大爷爷,我们请几天假。办好……那边的事,我们就回来。” 艾国欣点点头,低声道:“好,记得回家的路。石头……把小右安安全全送回来。我们……大家等着你们。” “华光燊,我不……”左右还想反抗,但铜墙铁壁一般的拥抱,炽热而充满了力量。不得不说,浑身冰冷的她,贪恋这种源源不断的温暖与保护。 “左右,你再不听话。我就当着大家的面,把你抱走。”华光燊把左右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一字一顿道:“以后的路,我都在你身边。” “还有你,华局长。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少发脾气,惹人厌。一把年纪了,别那么拼命了。熬夜……伤身体……”他的声音,渐渐隐去。 华章愣愣地望着,华光燊拥着左右,渐渐走远。他舔了舔干涸的唇瓣,眸中带泪,语调中裹着故意的责备:“这混小子,还……还管起老子来了。” 艾国欣走到华章身侧,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老华……看来你得忙了。需要帮忙,随时告诉我。” “谢谢,艾老师。”华章扭头,诚恳道:“我是个糟糕的父亲,你骂醒了我。不过,我想我还有时间……重新学习,如何和自己的儿子相处。等……石头和小右回来……帮我照顾他们。” “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以后……你们会彼此守护,彼此照顾的。老华,爱……也需要表达。”艾国欣暖暖一笑。 华章虽然还有困惑和纠结,但也充满了信心的,重重点点头。 明天,一定会更好的。因为,爱有微光,能照亮所有善良的人,回家的团圆之路。 第137章 136.欢喜大团圆(结尾) 十月一日,清晨,晴空万里。 小区的文化广场上,已经摆好了一台巨大的电视屏幕,还有很多折叠椅。 相约一起来看国庆阅兵表演现场直播的居民们,早早就来到了现场。椅子坐不下的,就在后面站着看。广场里,太热闹了。节日的氛围,让每个人都不由自主满面笑容。 另一旁,老年舞蹈队的老队员们,已经换好了舞蹈服,化好妆,蓄势待发。还有那一群要表演形体拳的小朋友们,也在赵薇和居委会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叽叽喳喳的排好了队。 艾国欣和孙老师,站在银杏树下。今天,艾国欣破天荒穿了一件鲜艳的鸡心领红毛衣,映衬得老人精神奕奕。 “我还真不懂你,老头子。今天过生日,怎么不告诉孩子们?如果你说,他们一定会赶回来啊。”孙老师带着温柔的嗔怪,笑望着艾国欣。 “女儿在英国,特意邮寄来了这件红毛衣,我就知足了。至于,中心的那些孩子们,都那么忙。我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就没告诉任何人。也不知道,石头和小右,在滇南过得好不好?一鹄倒跟我说,喵喵和她妈妈的身体,好多了……再有几天,应该能出院了吧。其实,孩子们,给我过不过生日,并不打紧。只要他们开心,我就开心。”艾国欣,展开一个真诚的笑容。 “明白,你啊……都快把这几个孩子,宠成自己亲闺女亲儿子了。反正,有我给你过生日呢,晚上我给你做西红柿打卤面啊。”孙老师笑着,挽住了艾国欣的胳膊。 “转眼间,都七十年了。”艾国欣笑望着热闹的小区广场,大家都喜气洋洋的。 “孙老师,你知道我父亲为什么给我起名,叫艾国欣吗?”艾国欣感慨着:“我是父亲,最小的儿子,出生在新中国成立的那一天。父亲是去德国留过学的工程师,在祖国最需要的时候,他毅然决然辞去国外优厚的工作,带着妻子和大女儿,回到了帝都,加入到祖国的航天建设中来。父亲,由衷希望,他的孩子们,能像他一般,永远拥有一颗爱国之心啊。” “听父亲说过,当年开国大典的时。飞机不够,总理说,那就飞两遍。现在,再也不需要飞两遍了,要多少有多少。这盛世,如您所愿,山河犹在,国泰民安。而当年,送总理的十里长安街,如今也是十里繁荣。我心里,真的开心……”艾国欣眼眶湿润了,扭头望着妻子。 “但愿,孩子们……也能持有一颗火热的爱国心。将来,他们也会迎来更加繁荣昌盛的美好时代。我希望他们,善良、真诚、永远对家国充满热爱。” “会的,一定会。你是他们的老师啊。你要对你的学生们有信心。”孙老师调侃着,拍拍老伴儿的手背。 “有,当然有。”艾国欣哈哈大笑。 “大爷爷,我们回来了……”忽然间,身后传来喵喵的喊声。 艾国欣与孙老师蓦然回首,看到向一鹄和喵喵正一起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苗迦。他们身后跟着郑遥歌,他一手拉着小小,一手提着一盒硕大的生日蛋糕。一家人,满脸喜悦。 “大爷爷,您也太不够意思了。过生日还想瞒着我们?”喵喵蹦跳着过来,拉住艾国欣和孙老师的手。 “别跑,别跑,你这孩子……当心伤口。”孙老师紧张的扶住喵喵。 “没事儿,我好多了。能吃能喝,能蹦能跳。我给大爷爷做了个生日蛋糕,您快看看,喜欢不喜欢?”喵喵依旧一副咋咋呼呼的大大咧咧。 向一鹄接过郑遥歌手中的蛋糕,放在屏幕前的桌子上。喵喵得意地打开包装,众人一拥而上,欢呼着:“爱有微光?太漂亮了,这个蛋糕做得栩栩如生啊,手真巧。” 这是一个巨大的翻糖蛋糕,上面用巧克力做成了几个卡通小人儿,手拉手站在一颗大红心上。他们手里捧着一块七彩的标牌,上书“爱有微光”四个大字。一、二、三、四、五、六个卡通小人,细细看上去。很像赵薇、向一鹄、喵喵、左右和华光燊,而被他们围在中间,慈眉善目,眉开眼笑的老爷爷,不正是艾国欣吗? “老师,生日快乐!”郑遥歌推着苗迦,走近艾国欣。苗迦微笑着,满脸幸福与开心。 “谢谢您,大爷爷。让我们一家人,又团聚了。”小小飞扑过去,一下子就抱住了艾国欣。 “你们怎么知道……”艾国欣又惊喜又欣慰,他抱住小小,扭头看了看孙老师,低声道:“不是说好了,不告诉孩子们……” “大爷爷,什么秘密能瞒住这头小猴子呢?她早就惦记上这一天了。”向一鹄浅笑着,弹了下喵喵的后脑勺。 “回来好,回来好。那咱们就一起庆祝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一起看国庆直播,还有咱们小区自己组织的文艺汇演。”艾国欣兴奋地大声说道。 “大爷爷,那我们呢?有没有份儿?”众人身后,又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浑厚而有力。 大家惊喜回头,原来是华光燊、左右、华章和石光荣一家。 “你们……也回来了?”艾国欣出乎意料,惊诧着。 “回来了……顺着您给的光亮。我们,回家了。”左右浅浅笑着,眸光中有隐隐泪花。 她手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扎成的花束。她缓缓而来,走到艾国欣面前。 “怪兽学校的最后一个学生,前来报道。功课完成,请求毕业!大爷爷。” 艾国欣深深凝视着左右。后者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大毛衣,原本长年披散着的利落发型,如今被扎成一条活泼的马尾辫,露出了光洁的脸颊,和闪闪发亮的黑眸。她明亮、灿烂和光彩照人。 “好,很好。我宣布,怪兽学校的所有学生,都圆满毕业。怪兽学校,正式解散!”他接过鲜花,铿锵有力道。 “艾老师,你这啥光的毛毛团,真厉害啊。连我都收拾不了的倔牛,还有这个愣头愣脑的石头小子,都被你给收拾得服服帖帖。你,是这个!”石光荣哈哈大笑着,举起来大拇指。 “艾老师,我和师父商量过,石头这孩子,以后就一直留在社区服务中心吧。让他跟着您,好好学。”华章拍了拍华光燊的肩膀。 “还用您说,我一直都是爱与微光喵喵团的人。对了,虎子也不会走了。我们商量着,在小区旁边开个健身俱乐部。将来,我们两家人,也要落户定福里二条社区。这服务中心啊,也会一直办下去。将来我们老了,我们的孩子就接棒,让爱后继有人!”华光燊哈哈大笑着,得意洋洋。 “还有我,还有我!”喵喵推开华光燊,挤进来小脑袋。 “你?你不是红着眼要去英国读书吗?没你什么事儿了,一边去吧。”华光燊伸开五指,推着小猴子的脑袋。 “哎呀,你松手。向一鹄,你帮我打他啊……大狗子,你再不松手,我就把你背着小姐姐,说她的坏话,全都告诉她了啊。”喵喵奋力突围。 “你少来破坏团结啊。”华光燊薅住喵喵,对着左右哂笑着:“我怎么会,在你背后说坏话呢?领导。” “喵喵不去英国读书了。”向一鹄展开长臂,把小猴子从大狼狗的掌控中,巧妙解救出来,拉到自己身边,无论语气与动作,都有着潜移默化的温柔与宠爱。 “对。我就留在咱们爱有微光喵喵团了。在这里,比什么大学都更有意义。我愿意,一直帮助需要帮助的居民们,然后把有爱的故事一直写下去,写成小说,拍成电影。我要让更多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个会发光的社区服务中心。”喵喵认真地望着艾国欣,大声道。 “好,好啊……”艾国欣被年轻人们的热情,感动了。他情不自禁,热泪盈眶:“只要有爱,爱有微光喵喵团,就会一直办下去。咱们,一起加油,努力!” “大爷爷,我们来了。” “大爷爷,还有我们啊……” 三三两两熟悉的人啊,正从四面八方凝聚而来,都是曾经被爱有微光喵喵团帮助过的人,他们的笑容美好,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好,好啊……”艾国欣的视线,有些模糊了,他感动而欣慰。 “大爷爷,大爷爷,直播开始了。”小小突然紧张地,指着屏幕喊了起来。 “快快快,都坐下。咱们一起看直播啊。”艾国欣挥着手,指挥着众人匆匆落座。 穿着红毛衣,抱着向日葵的艾国欣,被大家簇拥在中间。 随着熟悉的旋律响起,众人齐刷刷地站起身来,他们一起凝视着冉冉升起的国旗,让热爱与衷情随着飘扬的旗帜,升腾而飞扬。 艾国欣笑了,他的笑容璀璨生光,被永远雕刻在烁金的时光中。爱国之心,也永远热血沸腾,熠熠闪亮。 爱有微光的故事,一直在帝都发生着,也会继续发生下去。 只要心存热爱,相信明亮。爱,就会一直发着光,凝聚万万千千的正能量,照亮一座城,温暖选择善良的所有人。 爱是奇迹,愿我们每一个人,都心中有爱,生生不息。 欢喜大结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