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娘子太嚣张》 【001】遇到白莲花。 “呜呜!你这个臭坏蛋,不准打我娘亲!你们把我娘亲都打得不动了,你们是坏人!呜呜呜……你再打,我咬你!” “啊!” 一道尖锐的叫声响起,“你敢咬我!小杂种!跟你娘一样不识好歹!我今天不但要打你娘,我还要打死你!” “嘭”的一声,温婉被惊醒。 捂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迷糊中听到好像有大人在和一个小孩争吵,温婉一边疑惑,她不是在实验田里做嫁接实验吗?怎么会突然脑袋痛成这样,实验田里又哪来的小孩? 艰难的地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头上摸到的液体是什么,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 我的天呐! 终于知道那“嘭”的一声是怎么回事了。 破旧的茅草屋里,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小孩,被重重地抛到地上,小身板疼得抽搐,三个穿着古装的女人,正围着那小孩使劲打,其中一个还操着一根柴火棍往他身上抽。 “小贱种生的小杂种!让你咬我!看我打不死你!” “哇!疼!娘亲……玉儿疼,救命!” 小孩被打得缩成一小团,白嫩嫩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道血口子,口齿不清的哭喊着,光是听那哭声就知道定是疼得钻心。 然而这根本没有让那几个女人停下来,反而是一下一下打得更狠了,嘴里还不停骂骂咧咧。 “住手!” 温婉一声尖啸,撑着莫名痛楚的身子站起来,冲过去大力一脚将两人踹倒,又甩了一个耳巴子。 抱起那个小孩,看着他手腕和脸上的伤痕,温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莫名扯动着,疼得钻心。 “呜呜……娘亲,你醒了,玉儿好疼呜呜……” 小孩张开手扑入温婉的怀里,可怜的小身子紧紧扒拉着她,哭声渐渐变小。 温婉奇怪地皱眉,娘亲? 她虽然年纪不小了,但是因为考入农业大学,紧接着考研读博,经过重重考核进入袁隆平团队,连谈男朋友的时间都没有,哪来的娃? 还有,她不是在实验田里做嫁接实验然后突然昏倒了吗? 仿佛在映证她的疑问,突然间,一股新的记忆汹涌灌进脑海,让温婉本就疼痛的脑袋像要炸了一样的似的,有关于眼前的记忆碎片在她脑海中快速地掠过。 再次艰难的睁开眼,看着怀中穿着古代粗布衣的小孩,再看着眼前的破房子,温婉直想挠墙。 老天!要不要这么玩她!居然让她穿越了! “温婉!你竟敢踹我!” “她还打我!我娘都没打过我!啊我的脸都肿了!我要打死你们两个小贱种!” 尖锐的声音将温婉拉回神,没时间给她臭骂苍天,抬头,温婉看向三人的目光中射出冰冷的寒光。 伸手,摸到刚刚头上那粘稠的液体一看。 果然是血! 从脑海中翻出眼前三人有关的记忆,温婉愤怒的同时,也哀叹原主真是够凄惨,活成这样,简直就是个悲剧! 原来她是村里温家的闺女,原本因为长得可人儿挺招人稀罕,但在几年前父母双亡之后,日子就开始不好过了。 虽是住在爷爷奶奶家,但这时候都不兴分家,一大家子人住一起,饭一起吃,活一起干,干的活多就多吃饭,那时候温婉才十四岁的小姑娘,根本干不了多少重活,基本就吃白饭。 于是奶奶开始想着给她说亲,早点嫁出去,换点彩礼回来补贴家用。 温婉凭着张可人的脸,给看的人家也还不错,是镇上教书先生的大儿子,梁子沐。 那梁家公子虽然家里清贫了点,但在这年代,教书先生的儿子,那是极有前程的,加上他相貌也好,是镇上很多姑娘家称心的对象,当时温婉能讲给他,让村里好多人羡煞了一番。 结果就在两家都看对了眼,要开始张罗亲事的时候。 温婉肚子大了。 温家人给吓傻眼了! 九峰村一下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围过来看热闹,人前人后都有人吐着唾沫星子。 看不出来啊!温家老三那大女儿平时看着是个乖巧的,没想到居然会背地里干这种没脸的事!反正都看对眼了,等几个月成亲了再做那事不行啊?非要急着尝那滋味? 那梁家家风也好不到哪去,要娶进门的媳妇都不看着点,现在好了,还没成亲呢,肚子就大了!不跟着丢人嘛! 结果第二天梁家就来人了,说那孩子不是他们梁家的! 梁家公子站在温家大门口指天发誓,说他和温婉从没有过逾距之举,每回见面都是站在一米之外说话,孩子跟他们梁家没半文钱的关系! 这种关键时候,温婉却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孩子到底是谁的,哭着只求一死。 这不明摆着,孩子是个野种嘛! 讲好了人家还去偷人!温婉差点没被浸猪笼! 温老太爷气得当场就把温婉杖打了个半死,自己也气病了半个月,温老太太更是当着乡亲邻里面前,不顾温婉被打得奄奄一息,直接把她给赶出了温家,断绝了关系。 温婉一没去处,又没个人庇佑,倒在雨地里任人向她扔烂菜叶子,一心求死。 到这儿,事情还没完。 就在温婉快被村里人唾沫星子淹死的时候,九峰村来了位面生的俊公子,长得煞是好看,把村里的姑娘们都看呆了。 结果那俊公子谁也没看,停在了糊了一脸菜叶子的温婉面前。 然后,温婉就这么得了个便宜相公。 记忆中那长得神俊性子清冷的男人,就那么云淡风轻的把她带回了这间破草房,两人一起住了下来,还照顾她把孩子生了下来,惊掉了村里一地的下巴。 温婉擦把汗,真不知道应该说原主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便宜相公把她带回家,可是没多过久人又出去了,每隔个半年几个月的才回来一次,但每次走都会留点碎银子给她,这是运气好吧! 一个男的不计戴绿帽,就因为见她可怜收了她。 可是这温婉自己没用啊! 便宜相公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来或抢或偷或讹她这点钱,最后总是自己屁都留不住,反倒留了一身伤。 这次温婉好不容易学聪明了,在便宜相公走后,把钱全部拿给她的好姐妹——同村的夏荷手里,让她帮忙保管。 值得一说的是,这夏荷,如今成了当年跟温婉说亲的梁子沐的媳妇儿。 这些年,唯有这好闺蜜夏荷和自己亲妹妹温宁,不因为当年的事情而唾弃她,怕小几岁的妹妹管不住,于是温婉把钱拿给夏荷保管,没钱了就去镇上找她拿。 可前天,她去镇上找夏荷拿钱时,夏荷当着相公梁子沐的面,眨着无辜的眼问她。 “婉儿,你几时给过我银子呀?”#####…… 新书,幼苗需要呵护,求收藏! 【002】当年的丑事。 “婉儿,你若是想来看看我相公,跟荷儿直说便是,我知你一直还是记着我相公的,毕竟当年你们……下次要来看他,就不用找什么拿银子的理由了,你饭都吃不饱了,哪能有什么银子拿给我保管呀!” 温婉还记得,当时夏荷一脸单纯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旁边的梁子沐脸上厌恶愤怒的神情。 就这样,她被梁子沐从梁家赶了出来。 银子没拿到不说,也不知道为什么,隔了一天,这小小一件事情,就传得好像到处都知道了。 整个村里的姑娘们都骂她不要脸,当年说好亲去偷人,好命地让一个好相公娶了却不守本分,见自己相公出远门,就赶着脚去镇上勾引人家梁相公。 当时温婉告诉他们是夏荷骗了她的银子,邻居们用极其厌恶的眼神看着她。 “温婉你真是不要脸!小荷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这样说她!梁家惹了你都被连累得一身骚,害得梁公子说不到好姑娘,要不是她帮你去赎罪,梁家都被你害惨了!这几年一直都是小荷在帮你说话,梁家才没有找你麻烦,你真是忘恩负义!” 那些人气愤地为夏荷出头,甚至有人不惜出手打她。 眼前这三个,就是借着帮夏荷出气的理由来欺负她的,还想从她身上榨点银子! 身后传来气愤的咆哮,被打了耳光的女人捂着脸,顺手操出一根更粗的棍子,就要往温婉身上抽过来。 温婉扭头,面色骤然一厉,一双眸子迸射出骇然凶光。 “打死我?” 冰冷的声音与凌厉的目光,把周小花吓得心跳一滞,眼前的人给他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 这还是被她们打得半死不活吊口气的小贱人吗? 手上扬起的木棍也慢了半拍,就在这时,温婉一个横扫腿过去,抢在她木棍落下之前将人扫倒在地。 “嘭!”周小花直挺挺一脑袋磕到木棍上,差点没开缝! “天呐!打人呐!流血啦!” 李家女儿看到周小花脑袋上流出的血吓得大叫,刚把温婉打出血倒是没见她们谁叫。 旁边一个十五岁的姑娘睚眦欲裂地冲向温婉,伸过手要来扯她的头发,嘴里一边骂着。 “果真是小贱人!丢我们温家的脸!看我不代替奶奶教训你!” 温婉冷哼一声,她本农村出身,小时候干粗活,长大了研究农业领域,实验田里天天劳作,再加是业余时间练习搏击术,体能绝对不是这些未出阁的闺女可以比的。 轻轻一侧身,避开她扑过来的双手,纤手一伸,轻轻扣住她的手腕。 “温雨,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没错,眼前这人,同是温家的人,而且正是她三叔的小女儿,她的堂妹,温雨。 从小就喜欢欺负她,父母走了后更是欺负得厉害。 虽然跟温家断绝了关系,但这几年里,温雨却总是不间断的来找她的麻烦,有什么好处从来没有人想到温婉,讹银子的时候却口口声声说一家人的钱自然要大家一起用,这三年温婉被温雨讹去的银子就占了大半! 现在还帮着夏荷那个白莲花,来要她的命!那就别怪她不顾同宗同姓的情分了! “啊!你个贱人,你给我放开!你敢打我,我要你好看!” 温雨惊骇地发现,扼住她手腕的力道竟是如此的大,根本不像一个柔弱女人的手,龇牙咧嘴地挣扎着,下一秒却听得温婉冷哼一声,于是骨头“咔擦”一声,手腕处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啊啊啊!温婉你个小贱人,你对我干了什么!疼死我了啊啊啊!” 温雨的手在温婉手中扭成一个诡异的姿势,疼得她冷汗直冒,嘴里的尖叫几乎要穿破了脆弱的茅草刻顶,冲上云宵。 温婉扔下她脱臼的手腕,又朝还在惊叫的李家女儿看过去。 “你还要来吗?” 那闪着寒光的凌厉眼神,看得李家女儿心惊胆颤。 明明刚刚还被她们打得动弹不得,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反把她们两个人打得动弹不得,盯着这张脸,李家女儿有种看到另一个人的错觉,虽然不可思议,但她就是感觉得出来,今天她们是甭想在温婉儿这讨到便宜了的, 她猛摇着头,拖住摔得哎哟直叫的周小花,和手脱臼的温雨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小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温婉这才摇晃着身体屁股跌坐到地上。 她伤得不轻,刚刚已经是强撑,如果那李家女儿跟她动手的话,她怕是经不住几下搞了。 “娘亲,你没事吧!是不是很疼,玉儿扶你睡一会儿……” 软软蠕蠕的哭泣声,小家伙不顾自己一身伤痛,居然想用小小的身板儿把温婉扶起来。 温婉心里一暖,她拂起袖子擦掉他脸上的泥灰,露出他瘦弱但灵动可爱的小脸,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却是硬忍着没掉下来。 温婉顿时一阵心酸,这得是过得多凄惨,才让一个只有三岁的小孩子懂事到这个地步? 抬头看看眼前这房子,泥土和着茅草的墙又脏又破,墙面坑坑洼洼地掉出好多泥块,她身后是个看起来像床的东西,像是个炕,可前面挨着墙却有一堆柴火垛,也不知到底是卧房还是厨房,潮湿漆黑的泥地…… “哇!娘亲,你流血了!呜呜……娘亲肯定很痛!都怪那些坏人,总是趁着爹爹不在就欺负娘亲!” 小玉儿憋住的眼泪,在看到温婉头下的血后吓得大哭起来,温婉赶紧起身,抱着哭得伤心不已的小孩坐到身后的炕上。 “乖,玉儿不哭,娘亲没事儿,休息一会就好了。” 正在这时,一道带着担忧的声音从破墙外头传进来。 “姐姐!玉儿!你们有没有事啊?” 声音急切而担忧,温婉随即就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十三四岁小姑娘,急匆匆地跑进来。 看到温婉两母子凄惨狼狈的模样,小姑娘眼泪一下就飙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她们怎么下这么狠的手!温雨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玉儿可是她的亲侄儿!” 【003】算总账来了。 记忆中,除了夏荷那个心机婊装出来的,就只有这个傻妹妹不嫌弃她“偷人”的丑事了。 这几年里温家不管她死活,便宜相公每次留的银子被人抢走,她吃不饱饭时,时常是这个妹妹偷偷从家里带出东西来接济她。 无论记忆中怎么看,这妹妹都比夏荷那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要可靠多了。 偏偏原主就是那么蠢,自认为自己小妹管不住银子,傻不拉几地把银子交给夏荷那个心机婊保管。 现在好了,让人讹了银子不说,还反惹了一身骚。 梁家本就恨死了她,这次因为夏荷那几句话,当年沉寂的事情又被挑到水面让人吐唾沫星子,恐怕下次温婉连梁家的门都进不了就要被打出去。 “别哭了,我没什么大碍的,挺得过去。”温婉安慰道。 “这么重的伤,可怎么办啊!”温宁完全慌了,没银子就没法治伤,小玉儿还这么小… 温婉一边检查玉儿身上的伤,问道,“宁儿,你怎么过来了?家里不用做工吗?” 温宁很瘦,非常的瘦。 这几年爹娘走了,她这个长姐又被赶出来,受她的连累,明明是呆在只剩下她一个小丫头在温家当牛做马的,营养根本跟不上,十四岁的姑娘,看起来却跟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似的。 “刚听到桂婶在那说起你前天去镇子里的事儿,又说听到你这儿有声响,我就猜到又有人来欺负你了。姐,你下次别跟夏荷走一块了,我都听到过她说你坏话,这种人怎么可能真对你好?姐夫这次恐怕要大半年才能回来,可这刚走半个月,你钱就被人讹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才好啊!” 即使这话里明明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但是听得出,这丫头是在为她委屈,替她担忧。 看来这原主的悲剧,就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连十四岁的小丫头都看得清的事,她偏生看不清。 “放心,姐姐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傻了,经这一次,姐姐终于看明白了很多事,往后,姐姐再也不会让人来欺负我和玉儿了,振作起来,我还要让玉儿吃饱饭,过上好日子呢!”检查完玉儿的伤,温婉松了一口气,虽然有些严重,但没到走投无路的程度。 她决定了,既然接收了这具身体,她就得替她过完剩下的人生。 没钱了没关系,她本就是农村出身,靠山靠水还怕饿死不成? “真的吗?过好日子!吃饱饭,娘亲真好!”玉儿都不顾身上的伤了,挥舞着小手高兴的笑起来。 温宁却当是她安慰自己,姐姐的性子向来都是这样,总觉得她很小不中用似的,每次当着她只捡好事说,有苦有事都藏心里,宁愿背地里一个人发愁抹眼泪,都不告诉她。 但凡多相信她一点,那银子也不会被夏荷给骗了。 温婉看出她所想,不过当下却没解释。 夏荷那个白莲花先搁着,眼下有一堆事儿要解决,等把这些事弄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揭开她的真面目。 “呐,我偷偷从厨房里拿了两个饼子,你伤成这样也不能马上做饭,先赶紧吃了吧。” 温宁从篮子里拿出两个灰扑扑的粗面饼,估计也是猜到了温婉会不好过,难为原主以前对妹妹那副态度她都没放弃这姐姐。 温婉心里暗暗决定,不仅要让自己过上好日子,也要让妹妹脱离苦海。 “谢谢宁姨!宁姨最好了!” 小玉儿开心地接过饼子,那吞口水的声音,明显是饿极了。 冷冰冰又硬梆梆的粗面饼子,一没甜味又没咸味,温婉如同嚼树皮,吞进去胃都搁得疼,小玉儿却吃得很是满足,大眼睛都笑眯了。 温婉又是心头一酸,忍着眼泪一口口咬着。 虽然难吃,但因为肚子实在饿狠了,后面是一口啃得比一口快。 温宁不适应逗留太久,她本也是偷偷溜过来的,温老太太把温婉赶出来后,就勒令温家所有的人不准和她攀亲带故的接济,要是被发现了,她回去又是一顿臭骂,心情不好被打一顿也是有可能的。 每每看到温宁那张和温婉相似的脸,温家所有人都容易上火。 “温婉!你个天杀的,把我女儿打成这样!给我滚出来!” 正在温宁提着篮子准备回去时,屋外传来一道叫骂声。 听那尖细的声音,不正是温家三房温有壮的媳妇儿刘氏? 温家老太爷有四个儿女,老大温有实,老二温有勤是温婉和温宁的父亲,老三温有壮,老四温有文,都是儿子。除了温婉这个被赶出来的,其他成家的没成家的都是住在一起,祖孙三代都住一个院子里。 三叔温有壮就像他名字一样,长得壮实,干活厉害,却生性老实,还偏生娶了个要强的刘氏,以前温婉没被赶出来时,刘氏就没少拿捏她们两姐妹。 没事都能找点茬的人,别说这回温婉把她女儿温雨手弄到脱臼,估计刘氏是来算总账的了! 刘氏那厢刚喊完,周家的何氏,周小花的老娘也嚎了起来。 “温老三家的,你来得正好!你们家温婉把我家小花打得脑袋都破开了!可怜我的女儿啊!流了好多血,你们给我个说法!” “你找我?我找谁?没看见我家小雨手都成这样了吗?温婉你赶紧给我滚出来!” 两个女儿被打了的,一边嚎哭着,一前一后准备往屋里冲进来。 “怎么办?是三婶……”温宁有点怕,要是让温家看到她来帮助姐姐,她也有得受。 “没事,你呆在里面,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走出来。” 在温宁惊愕的目光中,温婉抱起小玉儿,便往门外走去。 见温婉真有胆子走出来,刘氏也懒得进她那破屋,拉着温雨完好的那只手,在门外扯着嗓子大喊。 “小贱人,你还真敢出来啊!胆子是越发的大了!真是不把我们温家看在眼里了是吧!你看看你把我小雨打得!我的儿,可真是作孽啊!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堂姐啊!我们温家真是造孽啊,生你你这么一个不孝女来!” “可不是呀!我们家小花头都摔破了,你这丫头怎么下得了这个狠手啊!她比你小四岁啊!”何氏哭得是真伤心不已。 两人扯着嗓子的嚎哭声,一下把过路的挨得近的邻居都给吸引了过来。 农村里没什么娱乐,碰到点新鲜事惯是喜欢围到一起看热闹,虽是没见到脑袋摔破的周小花,但是看到温雨那只被折得姿势诡异的手,也着实吓了一跳,啧啧地指着温婉骂。 “温老二这大女儿越发不像话了!连堂妹都打!” “不只呢,周小花没带来是赶紧送村头郎中家去了,刚我都在她们家看到了,头上流了好多血!” 【004】就赔一贯钱。 “这都温婉打的?啧啧啧,父母去早了,就是没点教养!当年偷汉子,还命好地遇到个顶好相公愿意要她,却愣是不晓得好歹,前脚楚相公一走,后脚就不安分了,估计是前天去镇上偷偷找梁公子求着给她当小妾,被梁公子赶了回来,心里头窝火,就把气出在小花和小雨身上!”有人自以为的猜测着缘由。 “可是,无缘无故的温婉为什么打人?虽是不安分了点,但她那性子,还是从来不惹别人的。”也有人说公道话。 “什么性子啊!就是个不要脸没教养的性子!我不管那么多!温婉,你把我家小花打成那样,光是请郎中就花了二十钱,还没算药钱,更没算花了这些钱能不能治得好!你赔我五十钱!” 何氏止住哭声,红着眼朝着温婉大吼,显然是气急了。 吓!五十钱? 围观的邻里乡亲咂舌,这也太唬人了吧,请个大夫到家里来,也不过十文钱。 这农村里干农活的,时不时就有些磕磕碰碰,不是大问题,都是搁那儿让它自己好,脑袋砸流血也要看砸的哪,有些都算不得什么大伤,哪要得了五十钱? 听着七嘴八舌的声音,温婉牢牢记住每一个骂她的人,心中冷笑。 却是走到刘氏面前,一副良善的模样。 “周小花的脑袋流血了,要赔五十钱,那么三婶这儿,温雨的手脱臼了,要赔多少钱呢?” 刘氏愣了愣,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找这个茬呢! 当年温婉大肚子一事,连累得温家所有姑娘好几年都没讲到好人家,她女儿温雨就是其中一个。 就因为温婉自己不检点,说了媒还去偷汉子,九峰村无人不晓,就连永河镇不少人都知道他们温家出了这么号人物,背地里说他们温家家风不正,连带着他们小雨都跟着受累,眼看都要十六了,快熬成老姑娘了还没谈好人家。 为了这事,刘氏可谓是憋了四年的火。 可惜当年温家老太当场就把温婉给赶了出来,弄得她都没得理由来找茬。 终于温婉落了把柄到她手里,正准备要好好整治这小贱人一番,泄掉这憋了几年的怒火,却没想,这温婉一不跟她相骂,又不跟她辩理,当口却是一副认错的口气,问她要赔多少钱? 何氏也诧异地望着温婉,怎么这么好说话? 两人忽然想到,村里有人说那楚相公每回出远门,都得给这温婉留一笔银钱,莫不是是真的?所以才这么大方? 这想法让刘氏一下忘记了要找茬泄火的事儿,听得温婉这么一问,腰板一挺,将温雨推了出来。 “你自己看看!雨儿手成什么样了!手肘都肿成这样了,这是脱臼!请村上大夫都不一定治得好,别说五十钱?一百钱都不够!你赔我一贯钱还差不多!” 那楚相公八成留了不少钱给温婉。 当年他来九峰村的时候,虽然穿得一身布衫,但是那神俊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农村里养得出来的。 温婉那丫头种点菜都种不好,这些年也没见饿死,肯定是那楚相公每回走的时候,留了些银钱给她,而这次,恐怕是银钱留得多,这贱丫头才敢这么嚣张! 温婉心中冷笑,一贯钱,就是一千文钱,相当于一两银子了。 按九峰村这种节省的吃法,都够一家三口吃个一年的了,刘氏也真是开得出口啊! “一贯钱?温家婶子你也太过分了吧!一两银子都够买几个你们家温雨了!” 人群里终于有人说公道话,只见一个方脸男子神色鄙夷地看着刘氏,说的话也毫不客气。 温雨当即气得骂人,“赵瘸子!谁要你说话了!你以为我像你,倒贴银子也没人进你家门!” 旁边人也面色唏嘘,明摆着这刘氏是借着茬讹钱,不过那温家丫头也不是个好的,偷汉子,乱认相公,结果相公对她那么好,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去勾引梁家公子,现在又出手打人,简直就是他们九峰村的一粒老鼠屎,当年就应该浸猪笼! 要不是看在楚相公对乡里邻居都很好的面子上,他们早都把温婉赶出九峰村了! 温婉瞥了眼那帮她出声的方脸男子,没急着表示什么,而是退后一步,慢条斯理地将小玉儿放下,开始掏弄衣服。 小玉儿紧紧地扒着温婉,有些害怕这样的阵仗,温婉拍拍他,示意让他安心。 众人狐疑地盯着温婉,不明白她要搞什么把戏,难道是真有这么多钱拿出来赔? 要是真的,那他们也把女儿送过来给她打一下好了! “周小花被我摔得头流血,要五十钱,而温雨手脱臼要一贯钱,众位都没有异议,想必这也是个公道价了,那么众位乡亲帮我看一下,周小花把我打得头破血流,温雨把我家玉儿打得遍体鳞伤,得要多少钱适合呢?” 说着,温婉把袖管挽上,露出手臂上满是被柴火棍刮出的血痕,很是刺目,粗木棍轮出来的青紫伤痕更是多,然后又将头上的伤口露出在众人眼底,里面凝固的大片血迹结成了痂沾在头发上。 这可是致命的一击,能打死人的伤,会比周小花和温雨的轻? 小玉儿身上更是触目惊心,他小小的脸上就挂着血,手臂上脖子里都是一条条的污血痕,出血的,内里淤血的,大大小小遍布整个小身子,撩起衣裳,一目了然。 “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温雨带着周小花和李家女儿,冲到我家里,对着我母子俩大打出手,我一个大人被打昏倒地上,不省人事,要不是心里太记挂着孩子撑着一口气,恐怕就从此一睡不醒了,也亏得我醒来了,睁眼就看到我家玉儿满身是伤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温雨和周小花却还拿着木棍死命往玉儿身上抽……咱们也不扯什么正当防卫的问题了,单来说说,我们这些伤,又要赔多少钱?” 温婉声音沉而稳,不哭不闹,不哀不伤,脸上的神色也淡得看不出情绪,像在述说一件再者普通不过的事情。 玉儿不知道是想起刚刚的事伤心,还是知道现在要示弱,之前忍着不哭的眼泪,刷地一下汹涌而出,扑嗒扑嗒在小脸上冲刷,却是咬着嘴不说半句话。 那可怜的模样太戳人心坎。 【005】四两拨千斤。 刘氏和何氏双双愣住,瞪大着眼,大嘴巴张着半响说不出个字。 看热闹的乡亲也好似被什么压住了胸口,一下说不出话来。 两母女破旧的布衣下面,看不出一块好皮肉,那各种各样的伤口,谁都能一眼看得出,比温雨那肿起来的一包要重了不知道多少。 脱臼不算伤,只要找到会弄的郎中弄回去,就只是个关节处的肿包了。 但温婉母子俩这一身伤,却绝对是不弄药就会出事的,甚至还可能要命。 “咋…咋的搞这样?” 刘氏心里大感不妙,温雨捂着手嚎哭着让她来找温婉时,可没说她把人家打成了这样! 要是没人看见,她有一百种法子不认这账,可先前为了让邻里乡亲压镇,她嚎来这么多人,现在当着十多双眼睛,咋赖? 何氏同样瞪着眼睛,心里把自家女儿骂了个半死,做了这种孽,居然还有脸来叫她讨说法!现在这么多邻居乡亲看着,她从哪找理站? “连三岁的孩子都下这么狠的手!还说人家温婉欺负堂妹,我看这温雨也是个厉害的,三岁的小侄子,差点被打死,还好意思来因为人温婉还手就来讨说法!” 之前的方脸男子又说话了,那语气听得出来是帮着温婉的。 被他这么一说,那些本身就鄙夷刘氏和何氏的人,也禁不住了,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看温婉像一坨屎,但也同样看不得刘氏这见钱眼开的模样。 “可不是嘛!都是一家调教出来的,差得到哪儿去!” 温雨本就手疼得要命,听得还有人这么说她,又气又急。 “你们胡说些什么!那根本不是我打的!我一开始就被她给扭了手,她身上的伤全是周小花和李杏给打的!我还劝她们来着,是温婉她不识好歹……” “骗子!明明就是你说要打死我和我娘的!是你把我娘亲打晕,打得她头流血的,你不是我的阿姨,你总是欺负我和我娘!” 玉儿瘪着嘴指证温雨的谎话连篇。 小孩的话最真,加上他那惨兮兮的一身伤,就算是厌恶温婉的人,也对这可怜模样升起一股同情。 “温家丫头你莫要乱说!我家小花摔的是头,当场就给摔得不省人事了,还是李家丫头给拖回来的!怎得就成了我家小花打的人了?”何氏急得跳脚,生怕这最重的锅甩到他们家头上。 “我家杏子可是动都没动手!不然为啥人家温婉就只还手打了你们两个,而我家杏子却半点没事呢!不信问温婉,我家杏子是不是没动手,你们也晓得是她把你们两家丫头带回去的,怎得就说到我们头上!” 被强扯进来的李杏她娘张氏不干了,事情是怎么样,她可是听她女儿说了的,她女儿是掺和了进去,却从头到尾没动手。 眼看原本讨伐温婉的事,变成了三家互相掐架,这热闹真是越看越大,好些不怕事大的人躲在人群里看着笑。 “不像话!真不像话!”也有年长点的老人看不下去。 “温家三房的也特不像话了,说是被打得多厉害,却不赶紧带着见大夫,还揪着女儿到这儿杵半天。” “既然这么说,那大家伙儿就一起评评呗,脑袋流血花五十钱,手脱臼花一贯钱,那怎么着温婉母子俩这身伤,也得要个三四贯钱吧!既然温家丫头说头不是她打的,那就周家和李家多出点好了,乡亲们说是吧?” 说这话的,是平时村里比较公正的一位猎户,向来为人爽利,不爱与人起争执,也不怎的管闲事,但今儿个却破天荒地帮着温婉说起了话。 看来玉儿这可怜样儿,着实让很多有小孩的长辈起了恻隐之心。 “我看行!如果前面的公道,那后面的也是公道价了!” “是啊,至于怎么出,周家,温家和李家就分着摊好了!差点要了人命的事……” 出声的大大多是平时看不惯刘氏,却没那本事从她手上讨到便宜的人,现在难得看到有人把她们带进坑里,自然要跟着好好踩一把解恨。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谁都看得出来,这事占理的是温婉这一方。 不然,没了理,嘴上再厉害,脑子再转得过弯,这个帮手,村里乡亲也是不会当的。 “我们杏子又没打人,我出什么出!是周家和温家的事儿!”张氏气哼哼甩手直接走人。 刘氏傻眼了,完全没想到,原本应该是她和何氏来讨要说法的事,却只被温婉三两句话,就给弄得所有人帮着跟她们讨说法了! 没人的时候,她们尽可以不要脸皮的赖,可这么多乡亲从头到尾看着,她们就算丢得起脸,也败不起那名声啊! 三家人合着赔几贯钱? 这么大个坑,居然是她们自己给挖的! 何氏气得不行,这温婉脑筋几时这么厉害了?平时那些嚎哭的功夫,竟是半点也用不上! “这这这……这怎么能这么算呢!我家哪有几贯钱拿得出啊!” “哎呀,先前是我记错了,我家小花送到郎中家抓的药,一共才花了两文钱不到,若真要赔,温婉也只用赔我一文钱就行了,你这伤得重一点,我们周家出两文钱,你找个郎中,定是够了的!” 何氏再也懒得费这脑筋,一边心里把自个闺女骂个半死,丢下两文钱到地上,转身就走。 “嘁!两文钱能治好这么重的伤!” 看热闹的人笑了,脑袋流血有轻有重,她那闺女花个十文钱是要的,却是为了少赔点钱给温婉,硬给说成不到两文钱! “对对对!哪需要那么多钱啊,都怪这何春花说错价,弄得我也糊涂了,不就手脱臼嘛,只要郎中弄一下就好了,肿个包几天就能好,温婉那些小伤休息几天也能好,就玉儿身上的可能要花点钱,好歹我也是你三婶,赔你三文钱,另一钱算是心意了!” 刘氏也立马扔下三个铜板,扯着温雨,逃难似的往家里奔去了。 众人也没再刁难,本来他们就是看个热闹,人多施压,虽说几文钱根本不够买温婉母子俩身上这点伤的药,但好歹温家和周家态度拿出来了,理过得关了,也就差不多了。 况且,她们也不是多想看到这温婉作威作福。 热闹看完,温婉强撑着身子,等该散的人散去,她的虚弱一下露出来。 温宁从里面冲出来,一把扶住温婉摇摇欲坠的身子。 “姐,你真厉害!居然没被他们打,还要到了五文钱!” 温宁觉得好神奇,她在屋里担心得要命,怕姐姐雪上加霜,这自己都还没钱治伤呢,还要倒赔钱,那不是要命吗? 却没想到,姐姐一不哭二不闹,也不争理,仅仅只是说了两三句话,就把所有人都偏向了她这边。 本以为最好的情况也是一场口舌大战,却没想到,最后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翻过去了。 【006】糟糕的处境。 “娘,我们有钱了!” 小玉儿开心地举着捡起的五个铜板。 五文钱,败家的,只能吃几顿包子,省着点却能买大几斤白面,和成面饼烤了,能管好几天。 这说明接下来几天,他们母子俩不用饿肚子了。 “对,我们有钱了。” 温婉摸摸他的头,虚弱地笑笑。 抬头,看见有个人急匆匆走过来,正是刚刚多次为她说话的那位方脸男子。 温婉记得,他是村里赵老头的儿子,叫赵怀,从小就死了娘,温雨管他叫赵瘸子,是因为赵怀的脚小时候受过伤,一到阴雨天,就会腿抽筋,导致走路有点一瘸一拐的,所以村里人给他取了这么个外号。 实际赵怀长得挺周正,方脸浓眉,面相很有正义感,放现代就是那种警察脸。 他人也挺好,不会像村里那些三姑六婆一样嘴碎,对温婉,从来没带偏见,反而挺同情她,偶尔会送些野菜豆子的过来给她们娘俩。 只是以前原主怕引人误会,所以一直不肯接受他的照拂,拒绝的时候话还说得硬,颇有些不识好歹,却没想,这赵怀还是对她挺上心。 这不,手中又提着几包药和野菜,还从怀里掏出来五文钱递过来。 “温婉,这药是我之前剩下的,你们这伤不能搁着,也得好生养着,我顺便拔了颗菜,明儿个我再给你送点鸡蛋过来……” 温婉忙用手挡住他拿钱的那只手,另一手接过那把莴苣和药包。 “赵大哥,这救命药和菜我收下了,钱就不必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你家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留着好好孝顺赵老爹吧,我这还有食物,够吃一段时间的,没有了我也能自个儿想办法,你就先回去吧。” 这赵怀自己一个时常发病的老爹,家里没有个女人打理,平时的生活也十分艰苦,收颗菜还过得去,而身上的伤确实耽误不得,但钱却是断然没理由收的。 赵怀见温婉这样,还以为她又跟以前一样避嫌,连站都没敢站离温婉一米之内。 不过见她收下了药,好歹也终于收他的东西了,心里还是高兴。 回去的路上,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争气点多赚点钱,多帮衬着温婉母子俩。 温婉没多耽搁,赶紧煎了药,虽然是没生命危险了,但这一身伤也够难受的,刚刚打起精神还没觉得怎么,这会一放松下来,觉得浑身疼得钻心,脑袋还胀着。 小玉儿身上的青紫很多,估计被那三个女人踢出了内伤。 但这小家伙都没怎么哭,除了扯动伤口才会龇下牙,都没要温婉哄哄,好像这种伤是家常便饭。 温婉同时意识到,在这经济落后的时代,人远没有现代的娇贵。 在她眼里这些伤要好好养上好久,但在还只有三岁的小玉儿眼里,即便是带着一身的伤,该做饭还得做饭,该下地还是得下地。 因为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他们没有娇贵的条件。 除非是要命的伤,不然浪费的每一天时间,都是粮食。 温婉大感庆幸自已是搞农业的,出身农村,吃过苦,考研读博期间,除了呆在研究室,平时也没少在实验田里劳动,而且还定期健身,不像那些天天坐办公室没锻炼过的白领们,不然眼下这糟糕透顶的处境,她绝对会饿死去。 喝了药,温婉感觉人舒服些了,看了看自己又看看小玉儿,道,“宁儿,你陪我一起上山吧,我们去摘些草药。” “可是姐姐你还带着伤呢……”温宁迟疑。 “就是因为有伤,血止住了,但没外敷药,不会那么快结痂。” 九峰村背靠九峰山,这种原始山林里尽是宝,找点草药应该不难,说不定还能找到些别的吃的,光靠赔的那五文钱可不顶用。 “那行,我回去跟奶奶说我上山挖野菜,明早我来找你吧。”温宁说着准备走。 “你先等会再回去。” 温婉拦住准备要走的温宁,朝厨房走去。 温宁已经错过正常的晚饭时间了,这会子回去,温家也不会给她留吃的,说不准还要骂她一顿。 那两个饼都让她和小玉儿吃了,她得看看家里还有什么吃的,好歹也让温宁今晚有东西填肚子。 看了看厨房的东西,一个泥土彻的灶,两口大铁锅,一个木质的碗柜,里面放着些小罐子,有丁点儿盐打着底,另一个罐子里面有点儿滑,拿下一看,底下有着核桃大一坨的猪油,那么小一坨还带着点黑渣渣,另一罐里倒有半罐子的菜仔油,黑涔涔的。 放现代那绝对是扔掉的份,可在这里,一滴油都珍贵无比。 还有个大点的罐子里,有小半斤的粗面粉,灰灰的颜色,也不像现代细细白白的面粉样儿,要不是温婉熟悉各种农作物,都认不出这会是面粉,还有一个小矮口的罐子里有两颗鸡蛋,家里没鸡,许是谁送的或者买的。 然后是灶台上搁着一颗焉了吧唧的野菜,这就是家里所有的存粮了。 半斤面粉为主食,加上其它这些,再怎么省也只够娘俩填两三顿的肚子。 温婉一咬牙,就把半斤面粉全部倒了出来。 掺了点水,舀了点盐进去,然后把赵怀送的莴苣洗了剁碎成沫,一起揉进面粉里,然后往里面嗑了个鸡蛋。 “姐!你怎么把鸡蛋给打进去了?”温宁被她豪放的举动吓到了。 这些鸡蛋是前几天温婉在邻居李有花家花了两文钱买的,李家白菜种得多,能养活些鸡,但她们自己家都舍不得吃,下了点蛋就拿到镇里去卖。 鸡蛋可贵了,一斤鸡蛋的钱,都能买三斤细白面了。 不到过年过节,都不会舍得买鸡蛋吃。 更不会有谁败家到把鸡蛋磕进面粉里搅着和面吃! 姐姐是怎么了?莫不是被那三个女人打傻了脑子! 【007】豪华的一餐。 “这样饼子就会更有嚼劲,更好吃的。”温婉简单解释。 “可你一共就这些粮食了,吃完了明天吃什么呀?那五文钱还要继续给小玉儿买药,我也没有钱,这饼子还是我这三天攒下来的……”温宁秀气的脸眉头皱得紧紧,小大人一样操心得不行。 “没事儿,一顿吃不完,剩下的明天还可以吃,至于之后的我会再想办法的。” 温婉可不想顿顿吃铁饼,胃都要铬伤,先把眼下这一顿吃好点,又不是沙漠里,她还会让自己饿死不成? 农村家里出来的,农活家务都是张手即来,哪怕后来到了大城市,温婉的厨艺也只有进步没有后退,和面她都已经小有技术了,她和出来的面,更有劲道,以前师兄妹们经常夸她做的面都能开馆子卖了。 将大铁锅搬到厨房的灶台上架好,让温宁帮着烧起火,大火把锅烧得滚烫后,她用刷把在锅里刷了层薄薄的菜油,然后将和好的面,麻利的捏出几张薄厚均匀的圆饼,一张张摆开贴到锅里,然后让温宁把火放小。 半斤面粉加了鸡蛋和菜沫,一共贴了十张薄饼,吃个两顿是足够的。 没一会儿就听得煎得滋滋的声音冒出,温婉拿着锅铲,将火候重的饼给挑起来翻面,面饼上泛出了金黄的色泽,饼却没有变硬,而是保持着软软的,一看就觉得这比家家户户烤的硬面饼好吃多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饼被翻开,很快飘出了香味。 小玉儿虽然刚啃了个饼子,但还是被那香味儿馋得搭起个小椅子挨着灶边看,同样是食物,但家里从来没有闻到过这样的香味。 “娘亲,这是明天吃的吗?” 明明馋得要命,小玉儿却是不敢要求,刚吃完饭,就又吃东西,而且还是这么好吃的饼子。 温婉眉目一软,“玉儿若是想吃,等会就可以吃,吃不完的再明天吃。” “真的吗?娘亲真是太好啦!”小玉儿高兴坏了。 温宁一边烧火一边张大眼睛瞧着,她虽然也会做饭,但顶多也只能做得能吃。 管不了饱的条件,根本没有谁家还能管口味,更没人敢把那么好的的菜仔油和那么贵的鸡蛋用来做面饼。 所以温宁也从来没有见过贴得这么好看,模样看着这么馋人,味道这么香的面饼。 两家伙的馋样都落入温婉的眼底,待煎好两块,她首先铲到瓦碗里推给二人。 “快趁热吃吧,吃完锅里还有。” 两只手立即伸了过去,完全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 反正温婉转头再翻了个面的时间,就见两人只剩了个亮晶晶的嘴。 “你们这就吃完了?” 这是多少年没吃过好东西了? 哎,古代农民真是可怜,换在现代,路边摊上一块五的葱油饼都比这好吃。 温宁伸出舌头将嘴上的油舔了个干净,“姐,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做饭了,太好吃了!自从娘走后,我就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就算是加了蛋,伯娘婶婶们也做不出这么好的味道来,要是天天能吃这样的饼就好了! 温婉笑,“喜欢吃就好,以后在家里吃不饱,就来姐这儿吃。” 虽然听起来身边一堆人都欺负她,但这个妹妹,却是实实在在的对她好,明明自己在温家都吃不饱,还时不时地想办法来照拂她。 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很明显温宁特别喜欢吃这面饼,但只吃了那一个,后面的愣死不接了,直嚷着明天你们就没了。 就连小玉儿也只又吃了半个后,就愣是不吃了。眼睛死盯着那另一半,却仍是递到了温婉的手里。 “娘亲,您吃。” 小小的手举着半边的饼,眼睛亮晶晶的。 温婉笑着接过,但又从碗里拿出一张整的给他,温柔地摸摸他的脸颊,“这里还有很多,娘亲够吃,玉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直到吃到饱为止,明天娘亲会给你做更多好吃的,以后每一天,娘亲都会让玉儿吃饱饭,把玉儿养得白白胖胖的!” 玉儿要养伤,但家里没钱买药,那至少得把饭给吃饱了,不然营养跟不上,伤很难好。 “真的吗?娘亲太好了!” 小玉儿再也不省着,也不再像前一个那样狼吞虎咽,而是慢慢地咬着,舍不得这么快吃完。 古代农村人睡得早,估摸着还不到晚上八点,就已经万簌俱静了,也就是酉时。 把小玉儿哄睡了后,温婉躺旁边,瞪着头顶灰扑扑的土墙一眨不眨,脑子放空,不知道想些什么,勉强眯了会熬到丑时过,也就是凌晨三点后,她就起来了。 实在睡不着。 那炕太硬了,身上又有伤,翻个身都硌得疼。 生存环境很糟糕,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最重要的是,连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都。 农村人都是靠农作物收成吃饭,除了村里的猎户和一些工匠们,没人有稳定的收入,靠天吃饭,收成好,勉强能储点存粮,收成不好,就只能饱一顿饿一顿了。 而温婉却连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都过不起。 因为她没有田地。 她是被温家赶出来的,又是个女儿家,温家不可能分农作田给她。 赶出来这几年,她全靠那个便宜相公一年半载回来一次,给她些银两吃饭,其实给的数目都挺可观的,要是原主争气一点儿,光凭这些钱,都能过上镇上小姐的生活。 可惜她太没用,每次钱都守不住。 算一算现在的家当,厨房里只剩下一个鸡蛋了,半斤面粉烙剩下的饼子,省着吃还能吃上一天。 而银两,除了昨天周家和刘氏赔的这五文钱,就一个子都没有了。 就算再怎么节省,也只能顶个两三天的,如果不马上开源,真的可能要面临饿死的处境。 不过只是悲伤了一会,温婉就找到了希望。 农村自然资源丰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九峰村里有九座大山,她一个现代农业博士生,就算是每天挖点野菜也不至于饿死! 【008】这个不能吃。 待温婉收拾好心情,规划好人生,天渐渐有了亮光。 她回到屋子里,看了眼小玉儿还在熟睡,便轻手轻脚去了厨房,将昨天还剩下的六张饼子放进锅里重新贴上,吃了两张后,其余四张热在锅里,然后背着篓子出了门。 天刚蒙蒙亮,但有不少人都起来做事了,温宁也背着个背篓从温家老宅那边过来。 “还好,今早上活不多,青田哥帮我烧了火,不然还要耽误好一会。”温宁笑了笑。 “趁玉儿没醒,我们快些吧。”温婉也背上背篓。 这古代农村里的山,可跟现代那些旅游观光的山不一样,原生态的山林,丛林险峻,一个不小心就要人命的,当温婉建议还要往山里面走时,温宁忙拉住她。 “不可以啊!那里面很危险的。” 九峰村顾名思义,一共有九座大山峰,每一座山都很大,往里面走是很危险的。 一般只有村上的猎户才敢深入山腹,而山腹外围,山的中部则也要成年男子才能进去,否则也是什么危险都可能遇到,再往外,才会是女人能去的地方,但也得有男子陪着才敢有人上去,如果女的单独行走,就只能在山脚外围挖挖野菜。 但想也知道,外围既然安全,好东西也都被挖得差不多了。 只有往里面走,才有更大的机率。 温婉道,“这山脚下基本没东西摘了,连野菜都来不及长,有药草也让村里郎中给摘光了,好东西都在人不常走的地方,放心,我们也不走太远,万一感觉到危险了,我们就折回来。” 劝说了一番,温婉再三保证不走远,温宁才愿意跟着进去。 “姐,你认得药草吗?” 昨天温宁忘记问,虽然姐姐以前跟娘亲学过些绣花认字什么的,可又没学过医,怎么采药啊? “呃…上次去镇上,在医馆看了会,没学到啥,恰好就认得了几种外伤药。”温婉随便敷衍了句,其实她认得的药草也不多,只是大学时选修过,没学多深入,懂点皮毛吧。 “咦?这颗好像就是!” 温婉翻着脚下一撮植物,佯装不熟悉,“是哪种呢?这两种都好像…干脆都扯回去吧!有一种有用就行。”其实只有两株才是药,其它都只是长得像的草而已。 “那敢情好,这要是有用,以后皮外伤就不用花钱买药了。”温宁显然是信了温婉的说辞。 温婉的运气一般般,走了半里路,找到好几株药草,但除了外伤药,再没看到别的了。 “呀!这儿有好多苋菜!” 又往前走了不远后,温宁开心地指着一处草丛惊呼,“我好久都没挖到过苋菜了!果然好东西要在人少的地方才容易见到!” 温婉走过去,扒开草丛一看,不过是一窝马齿苋而已。 她不喜欢吃这东西,虽然长得跟多肉植物似的,叶片肥肥的,但味道很酸,在现代一般只用来入药,八九十年代才有人拿来做菜吃,但搁这儿,看这丫头的兴奋样就知道,即便是这么点野菜,也是能养活人的食物。 温婉做为农业高材生,又是正经农村出身,认几个野菜是没问题的。 就在温宁旁边扒拉几下,就让她找到一撮荠菜,一撮全部拔完,目测够吃一顿的。 温婉突然想到,山林里是从来不少菌类的,若是能采到些木耳蘑菇回去,那可是既有分量,又有营养的一盘口味菜。 “小宁,你在这摘,我去周围看看。”说罢,温婉就去找枯木了。 “那你别走太远啊!” 沿着树多的地方没走多远,温婉就找到两个被人砍了的树桩子,一大撮黑色的木耳,排成一圈长着,小碗似的接着一兜兜露水,水灵水灵的可爱极了,旁边那个桩子也是生的黑木耳,不过因为太久没人摘,长老了。 反正林子里不缺这些,温婉便只要了新生的那一撮。 “哎!这个不能吃啊姐!这是有毒的!” 见温婉采这东西,赶过来的温宁大声阻止。 温婉愣了愣,原身的记忆随之浮出。 记忆中,从来没有人从山里采过菌类回去。 因为很早以前有人采了毒蘑菇回去,吃死了人,村里人就记住了,这种从枯木里长出来的东西都是有毒的,不管黑的白的带点的,全都不能吃,久了,便再也没有人打过那些看起来很漂亮的小伞帽的主意了。 温婉不由大为欢喜。 村里人认不得,她却是可以清楚地分辨哪种有毒,哪种没毒。 所有人都对它们敬而远之,那不是这九座山的蘑菇都是她家菜园子里的菜了! 【009】要脱贫致富! “傻丫头,这个能吃的!上回我都摘了回去吃过,一没肚子疼又没咋的,不只这个,还有那种像伞一样的菇菇也能吃,不过有些是有毒,但是我经常摘,已经能认出来哪种是有毒的,哪种是能吃的了。” 虽然是胡诌,但这样讲明显比讲一堆理论要更有说服力。 温宁张大着眼睛,“真的假的?可是奶奶他们都说,以前张老汉一家,全都是因为吃这个毒死的,刘奶奶的大儿子不信邪,硬是去摘了吃,结果也因为肚子疼差点去了半条命。” “那是他们运气不好,偏偏就摘了有毒的。你看,我现在摘的这种像耳朵一样的就没毒,我都吃过几次了,放心吧!” “那,那我也弄点回去试试看。”温宁果真信了,忙去摘旁边那树桩子上的。 “那个长老了,不好吃,我带你去找点嫩的。” 温婉摘完,哟嘿!居然有一小瓦罐那么多,就算等会找不到了,这里分一半给温宁,都还剩下能吃两顿的。 她就说,靠着这么大几座山,怎么可能会饿死? 显然,只要有足够的知识做支撑,这么一座山就变成了宝山。 没走多远,两人又发现了几个树桩,这次不仅有木耳,还有平菇,不像现代大棚里弄出来的,没有经过一点污染的深山老林里长出来的,就连长相都要更招人爱,看得温婉都舍不得摘了。 “姐,这些有毒没毒啊?”实践过的是老大,温宁毫无顾忌的相信老姐了。 “没毒,木耳和平菇全摘回去!” 不像野菜有人抢,这么多年,村子里都没人敢吃这些东西,一个时辰不到,两人就找到了八九处长满了的树桩,有两处生的有毒,被温婉认出来,带着温宁避开了,其它的,全数都落入了两姐妹的背篓,压得两人脊背都快弯了。 “我们会不会采太多了,吃不完就焉了。” “不会,先吃平菇,木耳和这些树菇吃不完的可以全部晒干,等到要吃的时候,再用水泡发就行,泡发后就跟新鲜的一样,可以煮汤,也可以清炒,营养很好的。” 还能炒肉炒蛋,不过温婉没说出来,古代的农村,动不动说吃肉,就跟深夜放毒一样。 “黑的这个是木耳,白的叫平菇是吗?” 温宁觉得姐姐取的名字好有意思,木头上长的耳朵,一听她就能猜出来哪个是哪个。 “对!宁儿真聪明!”温婉笑着道。 “嘻嘻,姐姐才聪明呢!以后就不用只吃野菜了!”温宁很开心,虽然搞不清楚姐姐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但是这样的变化是好事。 下山时,天已经出亮了。 “姐,要不我帮你背回去吧,你还带着伤。”温宁不放心的道,两人都采了整整一篓子的菜呢。 “不用,我能行。你赶紧回去吧。” 温婉其实在咬牙坚持,但是她不能让温宁帮忙了。 她被温家赶出来,所有人都被老太太勒令不许与她来往,更不许接济,每次温宁找她都得偷偷的,也不能呆太久,不然被发现了准得挨骂。 出来的时候早,但这会家家户户都起来了,温宁要是送她回去,太多眼睛能看到。 “那好吧,回去后记得再去抓点药,你们的伤得赶紧好才行!”温宁像个姐姐一样嘱咐了句后才走。 温婉吃力得背着篓子,还没走到家,小玉儿就扑了过来,“呜呜娘亲…你去哪了?吓死玉儿了!”哭得稀里哗啦的,把温婉都给搞愣住了。 “玉儿,你身上有伤,怎么不多睡会?”这会估计也才不到七点钟,她以为小孩能多睡会的,才没跟小玉儿说就出门了。 “娘亲,卯时都要过了…” 玉儿睁着泪糊的大眼睛,这个时辰怎么还能睡?就算没农活,也要起来帮着娘亲捡捡柴除除草了。 弄明白原委,温婉是一阵心疼。 这古代农村的小孩懂事也太早了! 这才三四岁的小家伙,刚学会跑跑跳跳呢,说话都奶声奶气不利索,到现代也就刚上幼儿园小班。 这里却每天要早早起来帮着大人干活,伤成这样都不敢偷个懒,难怪这么瘦! 温婉把他抱起往屋里走,“玉儿真勤快,不过你身上还有伤呢,要多休息才会好得快,现在娘亲不忙,家里没多少事,你去吃了锅里的饼子,吃完再去睡会。” 原本还有些不适应突然有个孩子,可是小家伙的乖巧懂事,激起了温婉的母性心理。 “好!玉儿听娘亲的。” 饼子还热乎着,隔了一夜,多少影响口感,但对小玉儿来说,仍然是美味,腮帮子吃得鼓鼓的,仰着脸笑,“玉儿喜欢娘亲做的饼子,香!” “喜欢就多吃点!”温婉越来越喜欢这个乖巧的小家伙了。 “唔…玉儿吃饱了,剩下的…剩下的咱们中午吃吧。”小玉儿不舍的抹嘴,黑溜溜的眼睛巴巴地瞅着锅里剩下的两个饼子,懂事的强忍着馋,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吃的了,要省着吃。 温婉看得一阵心酸,她把最后两个饼子拿了,自己吃一个,一个塞到小玉儿手里,“傻玉儿,不用省,这都是早饭,中午咱们会有更好吃的!” 既然老天让她接手了温婉的人生,她绝不会委于原来这种每顿都吃不饱的日子。 现状是很困窘,但她一定会想办法把日子过好起来,她就不信,农科出身的她,在这古代农村就脱不了贫了! 不仅要脱贫,她还要发家致富! 立下豪言壮志后,温婉便开始忙了起来。 首先带着小玉儿去抓药。 拖着一身伤怎么能脱贫致富?只有健康的身体才能有持续创造价值的可能! 从村里到镇上太麻烦,好在九峰村也有一个郎中,不然谁有个头疼脑热的,没办法及时赶到镇上岂不是要命。 两人的伤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昨天及时吃了赵怀送的药,算是有所缓解,骇人的皮外伤温婉用了采摘的药草外敷,但是内伤还需要些内服药调理,所幸,温婉的致命伤也因为她重生醒过来不致命了,而小玉儿是孩子身体,没伤筋动骨,就不怕有后遗症。 五文钱,买食物能吃上几天,但用来买药就不够看了,四个药包,钱就全部用完了。 【010】这是报复吗? “娘亲,咱们是不是又没钱了?”小玉儿敷了药,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忧心。 没钱了,就又要饿肚子了。 “我们去找姥爷姥姥吧…”邻居桂奶奶说,姥爷姥姥家里有地,每年都有粮食收,每顿都会有吃的。 温婉停住脚步。 “玉儿,你觉得温家会收留我们吗?” 她可是被温家老太太亲自赶出来的。 当时温婉出了那种糊涂事,玉儿在温家的眼里,就是一个耻辱,足以斩断他们同族同宗的所有情分。 这些年,除了温宁,没有人把玉儿当成过温家的后辈看,甚至连整个村子都视她们娘俩如瘟疫,没一个个都来欺辱他们是别人都太忙。 恐怕他们娘俩饿死,温家也不会理会。 看到小玉儿做错事一样低着头不说话,温婉知道,即使玉儿只有三四岁,恐怕也明白他们与温家的关系不好。 会这么说,是他感觉到了绝望。 的确,现在的处境很糟糕很糟糕,除了屋后一块没种出菜的土,她们没有田地,收不到小麦,收不到豆子,除了野菜和柴火,其他吃的用的都要用钱来买,开不了源,无论怎么节流,储存都会越来越少。 没有了钱,下一顿有没有的吃都不知道。 但没关系,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温婉了,这样的日子,不会再多久了。 “玉儿,咱们不需要投靠谁,日子也能过好,娘亲今天不是采了蘑菇吗?等会娘亲就给你做蘑菇汤吃,不仅是中午,还有晚上,以后娘亲每天都会找到好吃的,让玉儿吃得肚皮圆滚滚!再也不让玉儿饿肚子!” 她没有五星级的顶尖厨艺,但在这个每顿吃饱都是奢侈的地方,她相信,她所拥有的料理知识,足以创造超时代的美味! “像娘亲昨天做的饼子那样好吃吗?” “对!” “那太好了!玉儿想吃娘亲做的么古汤!”被鸡蛋饼子折服的小玉儿,连蘑菇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开始雀跃起来。 …… “娘亲,这个好像不能吃的……” 看着温婉十分认真的一个个清洗蘑菇,小玉儿艰难的伸出小手,黑溜溜的大眼睛瞅着温婉。 “玉儿相信娘亲吗?” “……相信。”玉儿迟疑的咬着手指头,半响,终是点了点头。 温婉笑了笑,把洗好的木耳、平菇和香菇好几种菌菇倒进一个大瓦罐里,她要煲菌汤。 菌汤,在现代也是高档饭店常见的一道营养菜品,多是集香菇、茶树菇、平菇为主,再随意加其他菌类一起煲汤,以清淡、营养、味鲜出名,当然,它们一般都加了鸡肉熬味。 温婉没有鸡肉,不过菌菇本来就是调鲜的,虽然要差点,但也一样能出味,而比现代那些人工培养大棚栽种的菌菇,温婉手里这些纯天然的,味道绝对鲜上一倍。 温婉的动作娴熟,她经常自己做饭,很喜欢把菜做得即美观又美味,每一种菌类搭配不同的量,熟练的掺水,量度也是刚刚好,然后把瓦罐架在小灶上开始烧火。 正宗火柴瓦罐加山泉水熬出来的汤,哪怕什么调料都没有,半个时辰后,鲜香味也从盖檐下钻了出来。 小玉儿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迟疑,变成了亮晶晶的期待。 “馋了吧?” 温婉笑着揭开盖,一股更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闻着味道,温婉就知道熬得怎么样了。 从碗柜里拿出猪油罐,舀了点放进汤里,然后撒了点粗盐,不多,菌汤是靠鲜美出味,盐多了容易压住它们本来的味道,也因此,菌汤除了盐,都不放其他调料的。 香味更浓。 小玉儿已经吞起了口水,看着温婉放完油盐又把盖子盖回去,终于忍不住出声,“娘亲,什么时候能吃啊?” “快了,再熬一会会更好吃。”温婉把火控小下来。 没有主粮,不过这一大瓦罐的菇子和汤喝下来,够她们娘俩吃个两顿饱的了。 在温婉的小屋子里飘香的时候,温家大宅子里也升起了火。 不同的是,厨房里此时充斥着尖锐的骂声。 “你个挨千刀的小蹄子!我们哪点对你不好了?这一屋人可都是你爷奶叔伯婶娘,帮着把你拉扯大,顿顿有你吃的,要衣有衣要鞋有鞋,不过是昨儿个多说了你几句,你就弄些毒菌子回来煮,你这是存心毒死我们一屋人呐!” 只见刘氏拿着锅铲,把温宁赶老鼠一样撵出来,脸色狰狞的破口大骂。 温宁早已哭得泪眼摩挲。 “我只是拿来做菜…它能吃…” 脸上红红的印子,和扯得狼狈的头发衣裳,明显是被打过了。 这刘氏是三房的,三叔温有壮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老实,而刘氏却是村里出了名的泼悍。 温婉温宁爹娘还在的时候,她都没少拿捏欺负二房这边,吵架,争食,干活推卸…爹娘一走,温婉和温宁日子就更苦了,而后来温婉出了丑事被赶出温家,温宁就变相成为了温家的长工。 老太爷看不到的地方,刘氏经常指使她去做本来是分配给自己女儿温雨干的活,干好了,功劳是温雨的,出了岔子,罚不吃饭罚多干活都是温宁来受。 除了同姓温,温宁在温家,完全是寄人篱下的待遇。 至于刘氏说的,要衣有衣,要鞋有鞋,实际情况是,自从爹娘走后,温婉和温宁就没穿过新衣新鞋,隔个几年,堂姐弟兄妹们总有人能换件新衣,而她们姐妹俩,则是捡着实在烂得打不上补丁的破衣继续再穿几年。 就像温宁身上这件衣服,早已经是补丁满身,还有好几个磨破的洞,脚上的布鞋也烂得时不时脱脚。 如果不是看在她还能帮着干活的份上,老太太恐怕早不愿意管她的死活,温宁跟温婉长得极像的这张脸,是老太太的心头恨。 “你还狡!当我是眼瞎了是吧!毒菌子我都不认得了?咱们温家怎么就出了你们这样的白眼狼,温婉那贱蹄子不要脸还败我们一家的名声!你却要毒翻我们一屋人给你陪葬?!” 刘氏脸色狰狞地高声骂着,把房间里的老太太给惊了出来,前堂干完活回来的人疑惑的走过来,正好看到刘氏将一篓子毒菌子倒出来,吓得全变了脸色! 【011】香味的源头。 “怎么回事!这东西谁采的?” 老太太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威严,她面色不善的望着温宁,一双老眼迸射着冷光,那股子高高在上的漠然和冷情,半点不像在看自己的孙女,倒像是在看一个犯了错的奴隶。 “不要…不要丢,这是我和姐姐好不容易采到的…它能吃,姐姐说它能吃的!” 看着满篓子新鲜水灵的木耳香菇全部被刘氏当垃圾一样扔掉,温宁心疼得眼泪直掉。 这可是她和姐姐一大早起来花了一个时辰才采到的,姐姐当时都带着伤,咬着牙好不容易帮她采到这么多,要是给姐姐,能让她和玉儿吃上好多天的! “你说什么?!” 老太太的声音顿时拔高,一院子人都像得知了恐怖的真相一样瞪着温宁。 “这怎么可能能吃!温婉这是要干啥?”温有壮惊悚道。 “鬼话!九峰村哪个人不知道毒菌子吃了要死人,温婉那丫头,这是在报复我们吗?”四叔温有文是又惊又怒。 “天呐!那个小白眼狼这是要毒死我们一家啊!她自己做了那丑事,咱们没浸她猪笼是好的了,她还要恩将仇报!先是把我家温雨打成重伤还讹我的银钱,现在又做出这种天打雷劈的事来,这是作孽啊!” 刘氏开始哭天喊地的嚎叫起来。 现在她女儿温雨的手还不能干活呢,可这事不仅没讨到温婉的好处,还倒赔了三文钱,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不趁此把温婉剥下一层皮,她决不罢休! “不不是的…姐姐没有要害我们,她说她都吃过了,这些是没毒的……”温宁急得声音都哆嗦起来了。 “你亲眼看到她吃了?” 温向前面色极为难看,温婉这丫头,还对他们用起心思了,够不着他们,居然就借温宁的手! “装啥糊涂!我看啊,指不定是你们两姐妹合起来给我们唱戏呢,你们二房就是温家一坨毒!”刘氏不放过任何把事情闹大的机会,一边嚷着一边偷瞄老太太的脸色。 “我没有!姐姐她也没有要害人…” “够了!” 老太太早已面色铁青,她看着温宁,眼里没半丝温情,“把这些东西给我扫干净了,一点不许漏在院子里!搞完自己去堂前跪着!” 说罢,老太太转身出了院子,显然回头还要跟温宁算账的。 其他人忙跟上,呼啦啦一群气势汹汹地朝温婉家的方向去了。 此时,温婉的小矮灶上,菌菇汤终于炖好了,不断飘出的香味惹得小玉儿肚子咕咕直叫。 “看把你馋的,去洗个手,这就吃了。”温婉摸摸他的脑袋。 “好耶!”小玉儿笑得眼睛弯弯。 其实看玉儿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就知道,今后肯定是个俊小伙,可他太瘦了,一张小脸完全没有属于孩童的红润,这才多大点就肤色蜡黄,走个路都风一吹就倒似的摇晃,要是一直这么营养不良下去,指不定就长残了。 她一定要尽快把日子过好起来。 温婉拿来两个褐色的瓦碗,碗都缺了口子,看起来很是破旧,不过还是能盛汤的,洗得干干净净了也能将就。 因为没有主粮,温婉放了很多的菌菇当主食,就是全吃菜了,不过在这时代的农村里,管它什么,能吃饱就不错了。 汤一舀出来,清香便喷涌而出,一下溢满了整个屋子。 “娘亲!” 在屋外洗手的小玉儿慌慌张张跑进屋。 “怎么了?”温婉刚觉疑惑,就听到自屋外走近的脚步声。 急促,杂乱,气势汹汹。 然后,她就看到了温老太太。 后面还有四叔温有文,三婶娘刘氏,温雨,堂哥温青田,温向前和温青山……除了温宁和身体不好的老太爷,温家人基本都到齐了。 老太太气势威严地踏进门,一张黑沉着的冷脸,摆明了来者不善。 “什么味道?” 一众人还没开口质问,就被小破屋里飘散开来的香味吸引了注意力。 正是吃中饭的档口,温家现在饭都没做好,手里事全搁着了,就为了来温婉这儿要个说法,这会闻到诱人的香味,一个个的使劲儿吸着鼻子,眼睛四处搜寻起来。 “看那是什么!” 温雨瞪大眼睛,指着灶上的两个瓦碗。 只见缺口的碗里,盛着满满的食物,那独特的模样,熟了也一眼能看出来,正是温宁采回来的那种毒菌子! 然而,满屋子飘香的源头,似乎也正是它。 汵白色的菇肉吸够了汤水变得半透明,而汤水又融进了菇肉的质髓,交融在一起,泛着诱人的色泽,引人垂涎。 “那是我和玉儿的中饭。”温婉看了一眼,语气淡漠冷然,“温老太太,这饭点你带着一家人冲我这来,有何贵干?” 这群人不会是来抢食的吧? 换了芯子的温婉,对温家人是没什么好感的。 她的记忆里,原主虽然没用了点,但品行绝对没问题,老老实实一个姑娘,这头说了人家,转头又跟野蛮人苟合的事根本做不出来,外面的传言也跟她记忆里的事实不相符。 肚子大了后,温婉根本没有什么“保护奸夫缄口莫言”的情况,而是哭着请求家人帮忙查明真相。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孩子是谁的种! 她压根就没有与任何一个男人云雨过的记忆! 而唯一一点可疑的线索,是她有一次早起在田地里劳作,突然被袭击晕倒,之后被人叫醒时,她茫然又惊疑不定地,发现下身疼得厉害,几乎迈不开脚,回去后还发现裤裆上有血印子。 性教育封闭的农村,当时原主压根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葵水,但不好意思启齿问人,过了两天没了异样,也就忘了这回事。 谁知道,没过几个月,肚子便大了起来。 可是当温婉再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信她,只觉得她是甩罪遮羞。 整个温家的人,没一个把这当回事,或许,不是不相信,而是对温家来说,相信也没用,因为即使查清楚孩子爹是谁,温婉的清白也要不回来了,传流言的人是不会管你这些真相不真相的。 在古代,受害者就该获取同情和原谅的思想,根本不存在,尤其农村。 【012】它好像能吃。 虽然温婉能理解温家人当时的心理,但那是站在以历史背景出发的客观理论上。 而当故事中的主人公变成了自己,她就没那么大度了,为了大家的名声,罔顾她一个人的清誉和生死,这样的家人,作为现代穿越而来的温婉,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这东西是你的中饭?” 温老太太神色怪异的顿了顿,“那你先饭,吃了饭再说。” 一群人便安安静静的站着,把小破屋挤得满满当当,大有看着温婉吃饭的意思。 温婉皱着眉怪异的瞧他们一眼,见他们不像有要抢的意思,便拉着小玉儿坐下,心想这些人是不是有病。 小玉儿看了看围一圈的人,又看了看温婉,小嘴蠕了蠕,一副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说的纠结样。 温婉却很淡定,“没事,我们吃饭。先喝点汤,再吃菇子。”这样对肠胃好些。 小玉儿马上被香气转移注意力,迫不及待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把老太太看得心肝一颤。 她本是想等揭穿这丫头的做戏,却没想她还真敢吃!居然还让娃子先吃! 温有文大喊一声“不要”,温青田也惊得则伸出了手,所有人都面色惊悚。 温婉再怎么有罪,小玉儿却只是一个孩子,她想死也不能拖着娃一起下地狱啊! 才吃了一口的娘俩疑惑地抬头,望着屏气凝神的一众人。 “姥姥…您要吃吗?” 小玉儿很是不舍的举起碗,小嘴还无比舒爽的砸吧着,一副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的幸福样,眼里还有浓浓的不舍。 老太太面色一僵。 “我不吃。你,你也别吃……” 话还没说完呢,小玉儿却如蒙大赦般端起碗又喝了口汤,好像就怕老太太要跟他分食物,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可以想象到碗里的食物有多美味。 温婉也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劳累了一早上,又马不停蹄忙了一上午,就吃了几个饼子,可着实把她饿坏了。 而且她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既然村里人都以为菌菇有毒,那她让温宁采回去做菜的好心,又怎么会得到理解? 恐怕温宁反还因此遭罪了。 不过,是好心还是歹心,待她和玉儿吃完这一顿自然会见分晓。 一屋子人瞪大着眼睛盯着这娘俩。 两人吃的很欢,滑嫩多汁又有韧性的蘑菇,香气四溢的菌汤,被两人吃得吸溜吸溜的,光是那吃相都看得一行人口水直吞,好几声肚子打鼓的声响传出。 温家一众人几乎是跑着回去的。 温老太太哪还有心思质问温婉,他们可是饭都没吃的,那娘俩一顿饭,看得她差点把舌头给吞掉。 回了家,温宁已经把菌菇都扫了出去,红着眼睛跪在堂前。 心里委屈至极。 姐姐是不会害她的,她说能吃肯定就能吃,可是她也不敢忤逆奶奶和叔伯婶娘,她没了爹娘,以后说人家都得要爷奶做主,再委屈,也得受着。 “别跪了,去灶屋帮你伯娘架桌盛饭。”老太太对温宁说道,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追究这事了。 温雨吞下一包口水:“温宁,那个毒菌子真的能吃啊?” 小破屋里那香气仿佛还在鼻尖飘着,只闻着,都觉得比家里每顿吃的那些硬饼子要好吃多了,简直跟镇上的酒楼里传出来的香味有得一拼。 温宁立刻猜到了什么,激动地解释道,“能的!那个叫木耳和平菇,有黑色帽子的是香菇,只是跟毒菌子像,但是没毒…” “吃什么吃!家里饿着你了是吧?”老太太冷喝一声打断。 她不罚温宁不代表她相信毒菌子能吃,只能证明温婉并不是有心害人而已。 但说不定要过两天才会发作呢? 温婉没田没地,自己去采菌子吃没人会说什么,但温雨是她温家的人,让人知道她去吃那些个东西,岂不是要人笑话他们温家养不活人了? 温宁讪讪闭嘴,温雨也不敢再问了。 老太太没有什么官家夫人的威风,但是掌管着公中的一切,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都掌握在她手里,那威严自动就出来了。 两天后,温婉的伤基本好全了。 她发现这条件一艰苦下来,人这身体都跟着坚强了,不像现代那么娇气,感个冒都要拖好几天。 现在除了身体营养不良带来的虚弱,她感觉自己浑身充满干劲! “玉儿,等会娘亲去一趟山里,你呆在家里别乱跑,把门锁好,乖乖等娘亲回来知道不?” 上次采的菌菇,木耳和香菇晒了些当干货存起了,但新鲜的已经吃完了,整整吃了两天的菌汤,再好吃也把温婉给吃腻味了。 就算没腻也不能这么下去,家里没了一分钱,碗柜里的盐和菜油马上就要见底了,她必须在这之前赚到钱。 眼下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去山里找山货了。 “宁儿,这边!” 到了山脚下人少的地方,两姐妹悄悄汇合。 没办法,毒菌子事后,温老太太勒令温宁不许再跟温婉接触,这几天给她安排的活都是放他们眼皮底下干的。 这会是温宁上午拼命干活省出来的空闲时间,才能跑出来。 “姐,我只有一个时辰,不能走太远。”温宁道。 “这么紧啊!” 温婉突然庆幸她被除了族籍了,不然干什么都受人管控,温家再厌恨她,没了同宗的渊源,划清了界限,也管不到她头上来。 “行吧,我们走快点,这次就只挖点药草再顺便采点蘑菇。”蘑菇是个好东西,但是没人买账就只能自己吃,药草却可以卖给别人。 “嗯,我就是过来跟姐姐学着认药草的!” 姐姐的伤能好这么快,郎中那儿抓的药虽然有效,但是皮外伤能几天恢复得这么好,肯定是姐姐敷的药草好。 九峰村里百多户人家,能认药草的,只有一个郎中,姐姐真厉害! 【013】这个叫辣椒! “姐,你不是不喜欢吃马齿笕吗?怎么采这么多?” “这不是马齿笕,是地锦草,仔细看它们长得不一样的,地锦草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利湿退黄的功效,可以用于痢疾,泄泻,咯血,湿热黄疸这些病症。” “是吗?我再看看…那这个呢?” “这是三七,晒干碾成粉,是很好的化瘀止血药,情急的话,直接咬碎敷再伤口处也有点效果的,之前我用的就是这种。” 温宁拿着温婉采摘的两种草药,仔细辨认着,一会放到嘴里嚼一嚼,分别记住它们的味道,样子颇是认真。 抬头,她茫然道,“姐,你在干吗?” 她看到温婉拿着块布,手忙脚乱的在空中扑腾,再一看,空中飘飞着几团白色的东西,好像…是蒲公英。 “姐,别玩了,我们时间紧。”温宁无奈道,姐姐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追蒲公英,这东西她六岁就不玩了。 温婉把所有飞起来的蒲公英都抓到帕子里,才笑道,“傻丫头,蒲公英可不只是小孩们的玩具,它也能入药!虽然不是稀罕物,积多了也能换点钱的。” 啊? 她们小时候经常吹着玩的蒲公英,竟然是药? “可是,谁会买呢?村里人都没见过用过啊!他们都更愿意用郎中的药。”温宁不明白蒲公英怎么换出钱来。 “我们当然不是卖给村里了,这些是能入药,但不是就这么直接吃了就行的,真正做成药还要加工,不懂医术药理的要了也没用,只有去镇上的药铺或医馆,他们才有能力发挥这些药草的价值,只不过,能让我们轻易采到的这些药值不了太多钱,要想挖点稀罕的,肯定得进深山里找才行。” 温婉讲的很细,温宁从小到大就没自己摸过钱,又没念过书,除了干活就是干活,脑子里根本没有賺钱的概念,加上对其他的知识领域完全是一片空白,更加不知道賺钱是个什么模式,这对她来说,是新鲜得不能再新鲜的东西。 果然,她惊讶得瞪大眼,“姐,你怎么突然知道这么多东西了?” “呃,我…我跟你姐夫学的,他常在外面跑,懂得多。”温婉搜索记忆,突然发现了这个最合适的挡箭牌。 记忆里,她的便宜相公挺神秘的。 当初温婉挺着肚子被温家赶出门,犹如过街老鼠,就在她准备自求一死时,这个男人一袭青衫缓缓步到她跟前,就像从天而降一般,朝她伸出手。 “没有地方去,就跟我走吧。” 然后,就这么把她领回了家。 也就是现在那个简陋的小破屋。 那是以前村里鳏夫王老汉的屋子,王老汉死后,屋子就没人住了,便宜相公便跟里正买了下来,稍加修葺,成了他们的家。 没有聘礼,没有成亲。 但他却让孩子生下后跟他姓,管他叫爹,两口子似的住到了一屋里,组成了一个家。保住了她和肚里孩子的两条命。 这也把村里人眼红坏了,在他们眼里,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不要脸的女人,糟蹋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九峰村没人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 去过镇上的人说,福来酒楼里的达官显贵也没有这么好看的。 楚亦长得好看,对人温温淡淡的,却是十分有礼,说话声音也好听,你问他什么他都知道。 温婉像个怀春的女孩,一边深深的迷恋上这个眉目俊朗身姿飘逸的相公,每天要感激一遍上苍垂怜,一边又自卑自己残花败柳的身子,自觉配不上人家,面对俊相公动辄离家一年半载,好不容易回来呆个两三天,却相敬如宾从不亲呢逾矩的态度,满颗心都是患得患失。 “难怪呢!姐夫一看就是念过大书的,肯定比咱们懂得多,难得他居然愿意教姐姐,姐夫真是好人!”温宁笑道。 “对啊,是个好人。” 温婉猜测,那个男人无非是恻隐之心起才收留了她,对她绝对没有半丝动情之处。 算是个好人吧,但是不是她的良人就不好说了。 温婉看了看大半篓子的药草,又采了些新鲜蘑菇挖了点野菜,才和温宁手牵手往回走。 山路上山好走,下山难,因为大部分都是坡路,虽然不陡,但昨晚下过些雨,有些泥泞,往下走有些滑。 经过一个小斜坡,温婉拉着温宁一步步下来。 “姐,快拉我一把……哎哎哎哎哎!” “啊——!” 温宁一脚打滑,连着刚拉住她的温婉也一屁股跌到地上,两人坐滑滑板一样往下滑了两米多远,直到被一颗树挡住,才把她们给截下来。 倒是没伤到哪,可是一屁股的泥水很是显眼。 “姐,你没事吧?”温宁担心道,生怕把姐姐刚愈合的伤口又弄开了。 “我没事…咦?你把脚提开下。”温婉突然道。 蹲下身,她拨开温宁的裙摆,就看到她刚刚脚踩的地方,印着鞋印的泥坑里,躺着一颗果实。 虽然被踩碎了,但依然看得出红红尖尖的形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正是她最爱的某种东西。 她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去拿,就听到温宁急声阻止。 “别动,那东西碰了疼!” “嘿嘿,的确是。”温婉收回手,随手在旁边摘下片大树叶子,然后用叶子把那颗踩碎的东西包了起来,开心地笑,“好东西啊!从哪跑出来的?” “哎呀!姐!你捡起来干啥,这东西碰上一点,等会手就疼得不行,要是弄到眼睛里,更是刺得要命。” 温宁对这红红尖尖的东西有阴影,上回她就是扯野菜时,不小心碰到了个踩碎的这东西,然后又揉了下眼睛,结果没过多久,手和眼睛都疼得不行,弄得她眼泪掉了一个多时辰,而且好了后,手上只要碰到热气,又会开始疼。 “哈哈!你个傻丫头!那不叫疼,那叫辣!” 温婉只想仰天大笑,这些土著们,居然不认识辣椒!这是何等的损失啊! 【014】我不是野种! 其实,温宁说得也没错。 别看“酸甜苦辣”并排在一起,“辣”其实并不是味觉,而是一种痛觉。 没有味觉能通过皮肤感知,舌头感觉到的辣味,是因为被痛感刺激到了。 不认识辣椒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这点。 “蜡?什么蜡?” “回头我再跟你解释,你先帮我找找,这颗红果实从哪儿掉下来的,找到了全部摘下来,只要不弄碎它就不会痛。” 温婉激动得真想跳起来。 她想起来,辣椒是明朝万历年间才传入中土,而刚传入的时候,是作为皇室观赏植物的,盆栽辣椒的确还挺漂亮。到了清代乾隆年间后,才被人发现成为可食用植物的。 她不知道现在这个朝代是哪个时候,但从温宁的反应,还有她脑中的记忆里,都能知道,集合整个九峰村和永河镇的见识,也没人知道辣椒是什么。 绝对是意外收获! 这几天顿顿吃蘑菇汤,她感慨没肉的日子真不好过之外,更大的埋怨,是没有辣椒这味调料。 要知道,她可是个无辣不欢的吃货啊! 不过现在好了! 以后不仅能好好安慰她的舌头,而且她还是九峰村第一个发现辣椒,且知道用处的人,搞不好还是这个国家第一个发现的。 一个还没被开发的庞大市场,就在等着她啊! 两人沿着那棵踩碎的辣椒找了会,果真在几米远的坡上找到一颗辣椒树,小腿高的树上挂满了成熟的红色小辣椒,隐藏在半人高的草丛里,无人问津地生长着。 温婉的眼睛亮得仿佛像灯泡。 毫不客气的把辣椒摘了个精光,本来想把树苗也拔回去的,可一想想,还是忍住了。 万一整个九峰村一共就这么一株辣椒树,结果叫她给挪死了,那就亏大了,还不如放这儿让它自然长,不说它藏得这么好,就是找到了估计也没人碰。 温婉迫不及待生咬了一口试味,辣椒可是有很多种的,辣味的程度也各不一样,她每次下馆子都点特辣的。 “哇!够味!” 很纯正的辣,看来是接近小米辣的品种,做调料绝对正!温婉辣得嘴嗦啊嗦,眼里却是越发兴奋。 “姐!你你你你!” 温宁看得倒吸冷气,姐居然把这东西吃了! 摘完辣椒,一个时辰很快就要过完了,温宁的时间来不及了,她们出来得够久了,两人也没再找其他的辣椒树,匆匆下了山。 温宁只象征的采了点野菜,但她学会了怎么分辨地锦草和三七,挺是兴奋。 温婉既采了药草,又意外找到了辣椒,更觉收货颇丰。 回了家,温婉先把辣椒装进一个干净的小罐子里,再把罐子放进一个装了水的桶里,以保持它的新鲜,现在她还不能动这些辣椒,家里没有能作辣椒酱料的材料,碗柜里的油盐质量太差,做出来的酱料也会影响口感和保质期。 而且,那点油盐顶多再维持个两顿,所以她打算明天一早就去镇上,把这些药草给换点钱出来。 晚餐还是蘑菇汤,温婉已经吃得有点腻了,小玉儿却仍然觉得美味,对于曾经连吃饱都是奢望的他来说,顿顿有吃到撑的食物,已经很满足了。 “哎哟!咋这么香呢!这是煮了啥?” 门口传来声音,温婉一听就知道是邻舍桂婶,不禁皱眉。 桂婶是村里的寡妇,都没来得及生个儿子,男人就死了,两个女儿长大都嫁到了别的村,现在一个人生活,古代女人嫁人生子都早,桂婶寡了十年,也不过才三十多岁。 试想,如花似玉的年纪就守寡,哪个女人能守得住? 更别说桂婶还算有点姿色,更是不可能做什么贞节烈女,甭管本村外村的,但凡相貌过得的男人都被她勾搭了个遍,村里人家家都防着她,自然的,风评就好不到哪去。 而这个被全村人贴了“不知廉耻”标签的女人,总爱凑到温婉面前,对她散发着我们是“同一类人”的友善。 以前的本尊其实不待见她,虽然懦弱,但礼义廉耻是有的,她知道自己跟桂婶不同。 奈何别人不这么看啊,一个寡了偷人,一个未婚先孕,这两人凑一堆再正常不过,弄得温婉本就不好的名声更加臭了,一些年轻的少妇对她是嫉恨防备得要命。 要知道,温婉的相貌,可是能甩桂婶十条街的! “呀!婉丫头,你还真吃毒菌子呢?” 桂婶惊讶得瞪着瓦碗里的菇肉,这两天她听村里传言,温婉去镇上求梁子沐纳她做妾,结果被梁子沐给赶了出来,脸皮抹不过去,就采了毒菌子下锅寻死! 她还以为是传的假的呢!这温婉啥时候也顾脸皮了? “哎呀!不就是被梁家公子嫌弃了嘛,多大个事儿啊!这天下男人遮了脸,下面哪儿不一样,梁家公子不要你,还有李家公子,王家公子,就凭你这姿色,还怕没人煨床?至于这么想不开么,还拉着小玉儿一起!” 桂婶阴阳怪气地关心着,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这温婉也忒没用了!这等姿色都勾引不了个男人,更是连自己相公都留不住,要是她有她那年轻貌美的姿色,绝对能把楚相公给迷得天天起不来床! 死了也好,死了…以后楚相公就一个人了… 温婉腾的一下站起来,面色冰冷道,“张桂花!以前我敬你长我个辈分叫你一声婶,麻烦你有个长辈的样子,你自己想怎么过活是你的事,但不要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没男人过不下去!我去镇上是找夏荷有事,传言爱怎么传我管不着,但别跑到我面前来口没遮拦!” 当着她儿子面前满嘴喷粪,她没打人算是客气的了! “哎!你咋说话呢!我口没遮拦?你以为你是谁呢?全九峰村哪个不晓得你的好事,生了个小野种还把自己当黄花闺女呢,跟我在这装啥装!” 分明就是个比她还耐不住寂寞的荡妇,不过就是运气好,得了个便宜相公,就以为变成清白人家了?还不待见她?呸!没人要的贱骨头! 旁边的小玉儿再是不明白,也听懂了那一句“野种”,村里的小孩经常这么骂他。 “玉儿不是野种,玉儿有爹爹…” “放屁!你那便宜爹爹根本不是你亲爹,他还不是看上你娘亲脸蛋长得好,等到你娘熬几年成了黄脸婆,你们娘俩就没人要了!” “给我滚出去!” 温婉突然大喝一声,“不滚别怪我这毒菌子汤往你脸上招呼了,破相了我可救不了你!” 温婉端起面前的蘑菇汤,阴沉的脸色把桂婶吓着了,她最宝贝的就是自己的脸了,现在能过上滋润的日子,多亏了这张脸,可不能毁了! “你…你有种!不知好歹的东西!” 【015】再遇梁子沐。 骂走桂婶,温婉没有半点胜利的感觉,反觉得精疲力尽。 “娘亲,爹爹是玉儿的爹爹,是娘亲的夫君对不对?玉儿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子对不对?” 小玉儿不相信,爹爹虽然回来得少,但是对他很好,会抱他,会给他带稀奇的礼物,会给他讲书上的故事,会教导他,别家的爹爹才不会对别人的孩子这么好。 可是众口铄金的“小野种”还是让他动摇。 王家的胖子他爹对他一点也不好,聂家的小云也总是被她爹骂,可是没有人骂他们小野种。 看着小玉儿瘪起的小嘴,和蒙着雾气的双眼,温婉很是不忍。 “玉儿说的对,你是爹爹和娘亲的宝贝乖儿子,不要听别人瞎说,你看爹爹在外面辛苦奔波賺钱多不容易啊!每次回来都会给玉儿带礼物,对玉儿这么好,要是让爹爹知道玉儿怀疑他,得多伤心啊!” 玉儿顿时摇头,“没有没有,玉儿不怀疑,爹爹姓楚,玉儿也姓楚,玉儿是爹爹和娘亲的儿子!” “这就对了!快喝汤,都快凉了。” 温婉摸摸他的头,心里却叹息。 她不是在乎桂婶的闲言碎语,她清楚的知道,楚亦收留她和玉儿,并不是什么看上她的姿色,不说他在这家里根本没待过多久,偶尔回来,即使同睡一榻,也从来没碰过她。 这个名义上的夫君,既博爱也寡情。 若她只是一个人,对此是求之不得,就是在现代,她也希望将来的老公能这样不管她,让她实现婚后还能思想和行为独立。 可是顾及到小玉儿的感受,这事就挺麻烦了。 两人没有夫妻之实,聚少离多又相敬如宾的态度,迟早会让早熟的玉儿察觉出端倪,而且九峰村对他们娘俩的态度,也容易让小玉儿幼小的心灵留下阴影。 妄想找出当年祸害她的登徒子来不现实,她必须要改变生存环境才行。 第二天,天没亮温婉就起来了。 她要赶早去镇上,把这些药草卖了,不然就要揭不开锅了。 小玉儿也翻身跟着起来,“娘亲,玉儿想去。” “好。” 温婉答应了,这几天她出门就把小玉儿扔家里,是因为没走太远,也没多久。但这次是要去镇上,路途远,交通不便,一个来回就是一上午,还把小玉儿放家里她实在不放心,村子里对她友好的人太少。 两人收拾好往村头走去,等了一会,便有嘎吱嘎吱的声音响起,一辆牛车朝这边缓缓过来,上面跳下来个人,一瘸一拐的走到她跟前。 “温婉,等久了吧?” 下来的是赵怀,昨天温婉托他帮忙带她去镇上,赵怀是村里的木匠,家家户户总有欠他点人情的,这些时候能说上点儿话,于是赵怀便跟村里的猎户卫向东说了这事。 卫向东经常要把打了的猎物拿出去卖钱,比普通人要更频繁地来往于镇上,于是买了只牛,让赵怀给他做了辆牛车,他是村里唯一一个有牛车的,平时邻里乡亲去镇上都是搭他的牛车,一来一回给个铜板当路费钱,后来卫向东发现这一来钱路子,干脆每三天就定点跑一趟镇上,搞习惯了,到时间就会有人定时等在村头。 这会车上已经坐了三四个人了,见到温婉要同行,都嫌弃地往后挪了挪,生怕挨着她会臭一样。 “怎么是她呀!” “咋这倒霉?早晓得我就下一趟去了,晦气!” 要不是这车是卫向东的,她们没有赶人的权利,否则压根不会让温婉上来。 卫向东只是看了温婉一眼,眼里没有什么情绪,既没不待见,也没什么热络友好。 温婉无视掉他们不同的目光,带着小玉儿坐上车,往里面挤,挤一分,那几个人就退一分,她便乐得占个好位置,让小玉儿坐舒服了。 一路上,卫向东都没跟温婉要路费,想来是赵怀提早把钱给了。 温婉也不做声,只是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人情。 黑抹清早出发,到镇上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整个永河镇沐浴在晨光下,刚进镇口,就听到隔着一条街的地方传来吆喝叫卖的声音,恰好,今天是赶集的日子。 几人纷纷下车在这儿分开。 “老规矩,一个时辰后到这里汇合。”卫向东说罢,便架着车往另一条街去了。 赵怀提出跟温婉一道走,他听说温婉要卖些药草,担心她讨不着好,就算是镇上,认识药草的人也只有医馆里有,温婉能不能进去都不好说,知道他是好意,温婉便答应了,赵怀可以帮她看着点小玉儿。 小玉儿是第一次来镇里,一下就被热闹的景象给吸引了,好多东西他都没见过。 不过他懂事的没有驻留,家里没有一分钱了,能不能吃得上下一顿蘑菇汤,得看今天能不能卖掉药草,买到盐了。 永河镇一共有两家药堂,一家仁和医馆,一个济世药堂,听名字就知道仁和医馆的规模要大些,温婉自然的选择了仁和医馆。 才大清早的,医馆门口就有不少人进出,大夫坐在那里给人问诊,旁边的年轻伙计忙着抓药,生意很是不错。 温婉趁着人少的时候,拉住里面忙活的年轻伙计,问道。 “请问这位小哥,你们医馆收药草吗?我这有些药草要卖。”温婉边说边准备卸下身后的背篓,为了保持新鲜,她都用粗布紧紧盖着的。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咦!小婉?” 娇滴滴的声音让医馆门口瞬间安静了些许,那人略带惊讶的道,“小婉你什么时候会认药草了?你连白菜和莴笋都分不清,别的采了吃坏人的东西,这药草可不是能胡乱来的!” 温婉转头,就看到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朝着她走进来。 后面紧跟着一个身姿颀长、斯文隽秀的男子。 梁子沐。 温婉眼睛一眯。 “夏荷你别乱说,温婉她认得药草,她自已的伤都是用这些药草治好的!” 旁边的赵怀听不过去,这夏荷也太损人了,这时候说这种话,不是害温婉卖不成药草吗?亏她还是和温婉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夏荷却压根没理赵怀,面色忧心的对着温婉道,“小婉,你是不是又没钱了?上次我偷偷给你的银两,不用省着都能够花一个月呀,怎的这么快就用完了?你……你这样不知节制,就算相公真纳你为妾,梁家也经不住你几下败呀!” 看到这边有人争执,来往的人好奇驻足,梁子沐是永河镇第一个秀才,又生得面相好,镇上不少人都是认识他的。 【016】这朵白莲花。 让梁子沐纳她为妾? 温婉差点咬到舌头,她说过这话? 这女人颠倒黑白的本事也太高了吧! 一边的赵怀张嘴想说什么,夏荷说的是真的? 这几天温婉和小玉儿的情况他是最清楚的了,连吃药都是靠着周家和温家赔给她的那五文钱,若夏荷真给了温婉银子,这些天她们娘俩至于这么惨? 还不待温婉说些什么,夏荷握住梁子沐的手臂,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相公,你看小婉她日子过得这么清苦,你就索性纳了她为妾吧,虽然当年是小婉不对,不该在跟你说亲的时候与人苟和,但是相公你这般心胸宽广,就不与她计较了吧,那时小婉也是不懂事,可是她对相公你确实是一心一意的,相公若原谅她,相信小婉一定会痛改前非的。” 柔声细语,秀眉轻蹙,端的是贤良淑德。 温婉心中冷笑,这夏荷可真是用心歹毒。 原主被人在地里打晕要了清白的事,曾几次跟夏荷提过,夏荷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明知道这是她的痛处,不帮着解释就算了,反而还踩一把,这是存心要把她的名声败得一点不剩啊! 梁子沐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腾的起了怒意,“小荷,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梁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也是个正经人家,梁某好歹读过些书,懂得礼仪廉耻,这等水性杨花不洁身自好之人,怎么能进我梁家!纳她为妾?你将我置于何处,又将你自己置于何处了?” 当年的事他还没跟温婉计较呢,她自个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连累得他们梁家也成了笑话,弄得他再连说亲都不好说了。 幸得小荷不嫌弃他,进门后,对他老父母也是极好,善良又贤惠,镇里以前对他的埋汰,现在都变成了奉承,都说他娶了个好娘子。 可坏也坏在小荷太善良,这温婉仗着跟小荷可怜她,时不时的就找上门,现在更是越发过分了,居然都肖想起他梁家来了!还骗小荷的银子! 夏荷心下暗喜,面上却是怔愣了下,似是没想到梁子沐会发怒,“对不起相公,都怪我,只想着小婉去了,实在是见她现在过得苦,没有钱吃饭,都走投无路到把野菜来当药草卖…………对不起,是我想得不周到,忽略了相公你的感受。” 她一副懊恼又惭愧的样子,然后又歉意的望向温婉,“对不起小婉,我还是没能帮得上你。” 温婉只想回她个呵呵。 好一朵清纯娇弱的白莲花! 梁子沐很是恼夏荷对温婉这么好,“小荷,你总是管她作甚,她可怜也是她自作孽!”当年是她温婉不检点在先,现在怎么样都是她咎由自取! 停下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听得两人一席话,人群里便议论开了。 原本温婉的丑事经过四年已经淡去了,这儿又是镇上,不是谁都认识她这张脸的,现在被夏荷这么一点,就算不知道当年的事的,被旁边人传几句,也都知道了。 “这就是九峰村温家的那闺女了,当年那事闹得,哎哟,说出来我都臊得慌!” “还什么闺女啊,都残花败柳了,还是个不守妇道的荡妇!”有人说得很难听。 “就是!当年可是她自己跟男人厮混才吹了梁家的亲事,现在日子不好过了,又肖想起梁家来了,这种没脸的事,也真做得出!” “还真是没看出来,那个女人看着清清白白的,私底下居然这么放浪,梁家真是倒霉,先是被她连累名声,现在这夏氏又被她给缠上,那个被迫娶了她的那个男人更是倒霉透了,还得帮别人养儿子。” “也就梁家这媳妇好心肠,还救济她银子,结果她好了还想好!换我啊,直接一扫帚赶出去!” “对!这种女人就应该浸猪笼,还在外面抛头露面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家,你看现在旁边那男人估计也是她勾搭的,那个娶他的男人,估计也是被罐了迷魂汤了!” 人群里议论声纷纷,看向温婉的眼神,无不是鄙夷嫌恶加愤恨。 小玉儿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们胡说!我娘亲才没有骗人银子,她是最好的娘亲!你们才是坏人!” 赵怀也听得怒胀起一张脸,终于看出来这夏荷根本就不是在帮温婉了,这分明就是变相的羞辱她! 温婉安慰地把小玉儿拉到怀里,冷眼看着夏荷卖弄演技。 这时候,梁子沐转过头来,对着温婉,表情嫌恶的道,“温婉,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我梁子沐再不济也不会看上一个不守妇道的有夫之妇,也还请你别祸害我娘子,小荷生性善良,跟你这种人不一样,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让她怜惜!” “相公,别这样……” 夏荷表情不忍,看看温婉,好像怕她听了难受一样,莲步款款地走到她跟前,想要好姐妹俩儿似的握住温婉的手,“小婉,你别怪相公,他也是之前被你伤得太狠,气还没消……” 温婉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又怎么会让她握住? 身子一侧,避开了夏荷的碰触。 夏荷的手落在半空,要收不收的,显得十分尴尬。 她眼睛瞬间就红了,眼含泪珠地看着温婉,“小婉,你果然是恨上我了……” 这楚楚可怜的模样,把梁子沐看得一阵心疼,倘若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原主,恐怕早就已经羞愤欲死了。 但现在,这个身体里早就已经不是那个柔弱怯懦的温婉,而是一个来自千年之后的灵魂! “够了!我没那么多时间看你演戏,也没你那演技,硬是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人在做天在看,谁干了亏心事谁心里有数,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了,我温婉要是拿过你夏荷一文钱,今天撒了半句谎,我就遭天打雷劈!同样的,你夏荷要是从我温婉这儿拿过一两银子,说过一句谎话,就不得好死!怎么样,敢不敢对着老天爷发誓?” 温婉语带嘲讽,犀利冰冷的目光锁在夏荷脸上。 【017】夫人请等等! 夏荷被她的话吓得脸色一白,往后踉跄一步。 几日不见,这个温婉怎么有点不一样了,看人的眼神跟带了刀子似的,刺得很。 “温婉!你别太过分!”梁子沐怒斥出声。 “嘿!这也太嚣张了吧!做了那些个龌龊事,还敢发誓天打雷劈,别得明儿就让雷公老爷劈死……”人群中有人嗤笑。 温婉瞥了眼出声的人,明明眸光淡淡,却看得那人神色一怔,噤了声。 奇怪,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怎得眼神那么吓人? “怎么?吓到了?既然你家娘子没做亏心事,没拿过我一文银钱,说的又句句都是实话,那怕什么?”温婉看着夏荷刷白的脸色,笑了起来,“看来,自己做了什么事,还是自己心里清楚,我说的对么?还有你,梁子沐,读书人凡事要多动脑子,别在那听风就是雨的,这四年里,你有哪一次亲口听到我说要吃你这颗回头草的?” “你!” 梁子沐盯着温婉,分明还是同一张脸,可那眉宇间的神色,却跟换了个人似的,他狠狠皱起了眉。 不知道是温婉的神情太笃定,还是她的眼神太凌厉,没人再跟她对着扛了。 温婉现在没有耐心再陪他们玩,她把背上的篓子放下来,对之前的伙计道,“这位大哥,你看看这药草收不收,我都是刚采不久的,还很新鲜。” 那伙计正要掀开来看,旁边的掌柜就走过来,推开温婉的蒌子,冷哼道,“不用了,我还没听说过永河镇有哪个妇道人家懂药理的,你也别拿出些野菜野草来充数,我们医馆行善,但也不会平白救济一个品德败坏的人。” 徐掌柜说完这话后,就看了眼梁子沐。 他刚就站在人群中,温婉与梁子沐夫妻俩的口角他都看在眼里,梁子沐的父亲是镇上教书先生,现在他自己又考上了秀才,前程不可限量。 若想要把医馆的生活越做越大,就得拉拢些有用的人脉,看出来梁子沐与温婉有怨,徐掌柜这厢,有一丝卖好的意味。 反正这温婉都人人喊打了,得罪死了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夏荷这回就不说话了,依偎在梁子沐身边,心中暗自得意,温婉以为那么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能扳转局面了?她梁夫人开了口,谁敢收她温婉的东西? 夏荷瞄了眼梁子沐,见他脸色仍然不好看,这才放下心来。 不怪她这么小心,温婉的底细,别人不知道,她却清楚,虽然干起活来笨得不像样,却尽是跟她那个娘学了些好东西,既能认字读书,又会作诗作画,完全就不像个山野农村里出来的,加上她那张脸皮,要装成个大家闺秀都不输。 即便没了清白,也都能勾搭上赵怀。 光是一副残花败柳的身子,她怎么能放心? 她要温婉在子沐的心中,变成一只恶心反胃的苍蝇,叫他每每一看到,就只想一掌拍死,一脚踩死! 温婉不知道这一刻夏荷的想法,她敏锐的察觉到了掌柜讨好的看梁子沐的那一眼。 不由的冷笑出声,“呵,我还道仁和医馆生意做得这么大,掌柜应当是个悬壶济世的仁心医者,现在看来,不过庸医一个。” 那掌柜顿时就黑了脸色,眼睛眯了起来,“楚娘子你这话可得当心点说,徐某行医治病三十年,不敢说什么大话,但我一颗仁心向医,一没乱开药治坏过人,又没胡乱开价坑过人银两,如何就当不得悬壶济世医者仁心之说了?你要是说不出个理来……” 徐掌柜恨恨盯着温婉,已经做好准备,把这不知好歹还口出狂言的女人直接赶出去了,以后这母子俩有什么病痛,疼死也甭想进他们仁和医馆,竟然敢说他是个庸医! 其他人也面带嗤笑地看着温婉,徐掌柜可是这永河镇最有名的大夫!也是她能说三道四的? 温婉冷笑一声,“这学药理认药草又不是比体力活,男人女人不都是一样的脑子?凭什么男人才能懂,女人就不能懂了?你没听过哪个女人懂药理,这世上就不能有女人懂药理了?你看都没看一眼我的药草,就下比断论,那是不是有些疑难杂症你没听过,它就不存在了?别人写出来的新方子你没见过,就救不了人了?拒绝接受新的存在,拒绝学习新的知识,墨守陈规不说,对待病人与药草都做不到公平公正,暗存私心,也配说自己悬壶济世,医者仁心?” 她语调不疾不徐,却眼神清凌,眉目间透出一股不可撼动的自信,叫人一时不知怎么反驳。 徐掌柜被她这一番话噎住,怒瞪着眼,支吾了半天,却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梁子沐有些诧异地望着温婉,仿佛不认识她了似的。 夏荷见他这样,心中开始警钟敲响,这温婉是怎么回事?被周小花她们打了一顿,怎么感觉变聪明了似的,以往她哪能说得出这么些话! 小玉儿听不懂,却就是觉得娘亲说得好,拍着小手叫道,“娘亲真棒!” 赵怀也跟着咧开嘴,他感觉这一刻的温婉浑身都发着光。 温婉笑着捏捏小玉儿,心里却是发起苦来,虽然嘴上出了口气,但那徐掌柜分明想给梁子沐卖个好,再怎么说下去,这医馆也是不会收她的药草的。 背起篓子,正准备另想他法,这时有人喊了一声。 “等等!” 温婉脚步一顿,侧头看去,唤住她的是人群里一个头戴黄布帽的年轻小伙。 “这位夫人,我是济世药堂的伙计,可否容许我看看你的草药?” 这客气的语气让温婉面上的冷色褪去几分,点头,“当然可以。” 温婉把篓子放下,里面草药很多,常见的有,但不常见的也有十几株。九峰山是一个宝,深入山里的草药没人采集,日积月累的,草药资源还是丰富的。 小伙小心地掀开上面那层粗布看了一眼,眼睛微亮,有些他没见过,但有几样他认得,绝对不是什么野菜! “这确实是有用的药草,麻烦夫人跟我走一趟。”本来只是想气下那徐掌柜,没想到捡到了宝! “那就有劳了。” 温婉欣喜地提起篓子,她还打算等会自已再找去济世药堂问问看的,也做好了同样被赶出门的准备,却没想到峰回路转。 小玉儿眼睛晶亮,欢呼出声,“太好了!娘亲的草药要卖出去了!” 温婉摸摸他的头,赵怀也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这些草药卖不出去,她们母子俩现在可是连一文钱都没有了。 【018】卖了三十文。 看到温婉一行人就这么跟着那伙计走了,徐掌柜脸都气歪了。 “济世药堂隔这半里远,却派伙计混到人群里,分明是存了歪心思!哼!” 济世药堂不在这儿,而是开在另一条街的街尾,不过同行之间因为竞争关系,得空就都喜欢派个闲人到对方门口晃悠晃悠,实际上,这都是两家掌柜默认的事。 但温婉还没被仁和医馆赶出去,就让济世药堂给请走了,不管温婉那篓子里是不是真的药草,这不都在打他们仁和医馆的脸吗? 夏荷手里绞着帕子,暗暗咬牙看着温婉的背影,温婉怎么可能真懂药草?可之前怎么从来没跟她说过?难道她对她还有所隐瞒? 仁和医馆是镇上的老招牌了,而济世药堂才开两三年,光是铺面就比仁和医馆小了一半,此时门口有些冷清,一位看起来老态龙钟的人在忙活着。 伙计一路引着温婉走到老人跟前,“孙大夫,这位夫人有药材想卖,您给看看?” 孙大夫本来正在收拾着眼前杂乱的草药,听见这句话,抬头打量了一下温婉,温和的笑了笑,才道,“正好有时间,我看看是些什么草药,若是药效好的话,价钱都是童叟无欺。” 这话让一旁的赵怀听得很是欣喜,直觉得这孙大夫比那个徐掌柜看着顺眼得多。 温婉连忙把背后的篓子放下来,解开上面的粗布,把药草送到老人面前。 看到篓子里很是新鲜的药草,孙大夫有些诧异地又抬起眼看了看温婉。 伸手捻起来一根叶子尚还未完全干枯的草药,闻了闻,又搓了搓,孙大夫问道,“这里面所有的药草,都是夫人自已采的?” “没错。”温婉点头。 “不错!不错!” 孙大夫再看向温婉的眼中带着赞赏。 偶尔也会有些人家过来卖药材,但大都是一些菊花、苦杏仁、晒干的荷梗这些能入药的食物,只需要知道这些能当药就能拿来卖,都不需要懂什么,而稍微懂点的,也就能拿些牛黄来卖。 但像篓子里这些,三七、白茅根、地锦草、田基黄、松寿兰,这绝对不是一个不懂药理的人能采得出的。 有几种和野菜长得差不多,若是靠蒙,也不可能蒙对好几种,这夫人看着年轻,却没想是个懂药理的,怎能叫孙大夫不惊讶? “凉血止血,利尿退黄,清热解毒,虽然药效比较普通,但胜在药草新鲜,没有因为保存不当而流失药效。”一样样过秤后,孙大夫拔拉了下算盘,“一共给你算三十文钱,你看行不行?” 这的确是公道价了,甚至比市价收的还高了点儿,孙大夫是看在温婉年纪轻轻认得药材的份上溢的价。 “当然可以!太谢谢孙大夫了!”温婉欣喜道。 孙大夫便从一个小五斗橱里,数出了三十个铜钱,穿在一起递给温婉:“以后如果还有什么药草要卖,可以继续卖给我们济世药堂。” 三十文,在温婉看来不算多,大采购一次就能用完,但赵怀却是诧异得很,一摞子草药超能卖三十文,那之后多找点草药,温婉母子的生活也不用愁了。 要知道,三十文,够他和他爹过活半个月的了。 时间还早,一行人来到集市,准备买点东西。 镇上的集市集齐了附近好几个村子的人,一条街道是固定的商铺,一条街道是附近的村民们赶集过来摆的小摊,一般来赶集的村民,都会到这条街来买东西,铺子里的东西,大都只有镇上本地的殷实人家才买得起。 温婉随意逛着,有卖粮油的,有卖锅碗瓢盆的,卖菜的,卖布的,成衣衣裳、胭脂水粉,还有一些孩童的小玩意儿都有卖的,摊主们彼伏的吆喝着,很是热闹。 温婉有点出乎意料,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永河镇,集市就这么有规模了,商品都很齐全嘛。 听到她的疑惑,赵怀笑道,“永河镇在咱们岂南郡的南边,再过去两个镇,就挨着大胤国了,虽然不像多柳镇那么多异乡人,也多少有点路过的小商贩,有时候还能看到些我们大祁国没有的东西。” 温婉脑子里突然想起来,以前娘亲跟她说过些话,她说再往南走,就能走到大胤,还说过那边有什么有什么的…… 没多去挖掘记忆,温婉的注意力被眼前的景象拉回了。她停在一家粮油摊面前,目光掠过大米,有些心动。 思虑再三,还是没上前买。 这个时候的大米,可不像现代的米饭随便吃,九峰村里好多人生下来几十年没吃过大米,主粮都是吃粗面的,就是之前她碗柜里灰灰的那种面粉,稍微殷实点的人家,吃好点也是细白面,细白面烙出来的面饼不铬嘴。 至于大米,那可是高级粮食,都是乡里的富贵人家和官差们才吃得起的。 温婉的三十文钱也不是不能买大米,但吃不到几天就能败光。 温婉现在可没奢侈的条件,这三十文钱,还得算着些用。 最后,温婉花六文钱买了三斤细白面,其实也算奢侈了,要是别人家有三十文钱,绝对是做一个半个月的打算,不过她有信心能再賺到钱,再买了一斤鸡蛋,和一些便宜的蔬菜。 经过肉摊时,温婉脚步顿了顿。 “大叔,这肉怎么卖?” “瘦肉五文,肥肉六文。” 这儿的肥肉比瘦肉贵,对于农村乡镇的人来说,肉的价值不仅是好吃,主要还有肥肉提供的油,每个菜加滴滴油就会更好吃,但不是每个菜都能加得起瘦肉,所以肥肉更走俏。 “那,给我一样来一斤。”温婉道。 小玉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上的伤还没完全痊愈,得吃点肉才行,而且菜不放点油她吃不下。 赵怀看的心惊,村子里的人,一年到头都吃不到几两肉,温婉一买就是两斤! “这肉你可得藏好了,别让其他人给发现了。”温婉的银两之前被三番五次地抢走,要是有些人知道她买了这么多肉,指不定能干出些什么事。 温婉知道他的顾虑,只笑了笑,“放心吧。” 今非昔比,那些人还想欺负他们母子,那可没那么简单了。 温婉又挑选了一些种子,顺带买了一斤蒜米。屋后那块小小的地,垄起来应该能种点菜,点点蒜米不错。 【019】今天要加餐。 再用两文钱添置了油盐等佐料,三十文钱就只剩下了两文钱。 赵怀跟在温婉身边,自然默默算清了她花的钱,有些替温婉着急,“下回你要是不够钱用了,就跟我说。” 温婉摇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哪里还有向你伸手要钱的道理?放心吧,这草药我卖了一次,自然还会有第二第三次。钱的事,不用太过于担心。” 说起草药,赵怀忍不住有些感慨,“原来那么点药材,就能换这么多钱。” 温婉却觉得正常,药材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暴利行业,毕竟是人就会生病,世上这么多人,总有不同的病,药自然是极重要的。 可惜她并不精通药理,勉强能认得出点药草,都是前世受舍友耳濡目染的功劳,加上她又喜欢研究作物,不过也只是懂点简单的,卖药材也只能维持个温饱,靠这发财就甭想了。 赵怀突然紧张地道:“既然药材能换这么多钱,这事你可得藏好了,别让其他人晓得了,不然就都去挖药草,过不了多久药草就要挖完了。” 温婉并不担心,勾唇一笑,解释道:“不是所有人都能赚这个钱的,得懂药才行,许多药草就跟草长得一个样,不懂的人见到了也不认识,就算恰好蒙对了,让人看出你是个外行,也要宰你,那就甭想靠这个赚到钱。” 赵怀也觉得有理,“像我看他们就跟看一般的草一样。” 小玉儿在一旁听得有些似懂非懂,但有一点他知道了,草药能卖很多钱! “娘亲,玉儿以后也要学会看草药,把娘亲摘去卖多多的钱!”扒拉着温婉的衣服,小玉儿认真地道。 温婉低头看着他,有点感动。 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懂事,可见吃了太多苦了,小小年纪便知道钱的重要性,对于孩子来说,其实还是挺残忍的。 不过她还是捏了捏他的软软的脸颊,“好呀,以后娘亲就教玉儿怎么认药草。”小孩子学的东西多,没什么坏处。 当然,学会分辨草药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都是需要长期的积累,温婉并不指望小玉儿能帮她什么。 约定时间差不多到时,三人到了集合地点,没多久,其他人也陆续到齐了,大家都颇为疲惫,上车之后也没人说话。 小玉儿更是直接累得趴在温婉的腿上睡着了,乖巧的模样让温婉看得心软,她家小玉儿虽是瘦了点,模样还是很讨喜的。 回到村已经是临近午时了。 小玉儿睡得香甜,这孩子跟她奔波了一早上,温婉有些舍不得叫他起来。 车子停下之时,赵怀主动道:“我来抱他回去吧,孩子累,让他多睡一会儿。” 温婉摇头拒绝了,“回去再睡也是一样的。” 赵怀已经帮了她很多了,平日里私自帮一把也就罢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抱着她孩子进屋,一路回去村里人指不定又怎么闲言碎语。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名声已经这样了,那个便宜相公想来也不在意这些。 可赵怀不一样,他还年轻,之后还得娶妻,还是要注意点。 赵怀看出她是避嫌,心下黯然,也不再多说。 “到家了吗?娘亲?”小玉儿睡眼惺忪,脸上还有趴在温婉腿上时留下的印子,被叫醒也没有起床气,反而还挺高兴回村了。 “对,咱们下车回家做饭吃。”温婉跳下车把他抱下来。小玉儿朝赵怀挥挥小手,“赵叔叔再见。” “再见。” 赵怀目送着母子俩回去,板车上的人忍不住道:“赵怀,你总这么跟着他们母子相近可不太好。这要是别的姑娘看上了你,知道这事儿,你说亲都不好说了。” “是啊,温家这姑娘不检点得很,估计就是看你人老实,图你做劳力呢,她家相公一年半载都不在的,总得在外面找个男人……” “这种话可不能胡说!” 赵怀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了,他长相本就颇为严肃,这会儿肃穆起来,更有些吓人。 “温婉是什么样的人,我自有判断。就算吃亏了,那也是我的事。几位大老爷们的别总学妇人长舌。” “我们是好心提醒你,怎么就长舌了……哎你这人!” 赵怀没等他们说完话,转身便回了家。 温婉和小玉儿的处境,他再清楚不过了,连他的钱都不肯收,她还能图他什么? 这些话温婉自是没听到,牵着小玉儿回到家,放下篓子,她没急着做饭,而是把碗柜里的罐子碗碟全搬出来,打湿了抹布,把黑不溜秋的小碗柜来回擦了好几遍,直擦得袪了脏色才满意。 她温婉的厨房,可以逼仄,可以简陋,但不能脏乱无序。 继续擦干净吃饭的小木桌,把灶台清理了番,温婉又把灶边的柴垛子收拾好,然后拿来扫把,把泥地板扫得干干净净。 话说好久没见过泥地板的厨房了,这泥地板被踩得结结实实的,小坑包里被扫得没丁点灰尘,倒也挺好看,再看看这收拾干净的小破屋子,顿时觉得温馨了不少。 温婉于是把篓子里买的东西拿出来,油盐还是放之前的小罐子里,这回她买的是细盐,比之前的粗盐要好,满满一罐子的白盐装好,菜仔油也是买的杂质少的油,用料好,做出来的菜才会更好吃,然后温婉找了两个腾编的篮子,把粗布包好的细白面和鸡蛋放一个篮子,种子和蒜米放一个篮子。 至于肉,切了点今天的量,其余的,温婉用个敞口的瓦罐装着,放进盛了凉水的桶里,上面盖上层布。 “玉儿饿了吧?”温婉扭头看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小玉儿。 小玉儿分明饿了,点点头,但犹豫了一下,又摇摇头,“玉儿只是有一点点饿,喝一点蘑菇汤就好了。” 小小年纪,倒是知道为家里省钱了。 温婉觉得好笑又心疼,软声道:“咱们中午不喝蘑菇汤了,吃点别的。” 小玉儿也不多问,只乖乖点头,“好。”娘亲做什么他就吃什么。 【020】懂事的玉儿。 温婉原本打算晚上再吃瘦肉的,可自从来了这儿,她就再没碰过肉,天天吃没油水的蘑菇汤,嘴里都淡出鸟了,她感觉自己已经瘦了几斤。现在看到肉,只觉得口水都咽不完了,根本忍不住。 她把瘦肉和肥肉都洗了点,瘦肉剁成碎末,然后拿出两个鸡蛋搁一边,这是要做瘦肉鸡蛋羹的。 锅烧辣后,温婉滴了几滴油,让小玉儿站开了些,然后把切好的肥肉往里面一放,顿时响起滋滋的声音,油香味弥漫开来,小玉儿看着肥肉被炸得变小,变金黄,只觉得这噼里啪啦的声音声音好听极了。 将生姜蒜沫放进去炒香,肥肉都炸成了金黄色,温婉舀进一瓢水倒进去,滋啦一声后,盖上锅,然后把之前没吃完的木耳和蘑菇洗了,切成比较小的丁块,再揭开锅,水已经开了。 把蘑菇木耳丁放进去,把火控小,等它煮入味的这会,温婉把旁边的鸡蛋打进了瘦肉沫里面,搅匀,放盐,放到旁边的锅里蒸好。 然后又找了盆擦干净,倒进一些白面粉和适量的水,开始和面。 她和面的技术还是可以的,以前没少自己做披萨饼做面条这些,揉了一刻钟,面终于揉出了她想要的程度。 转头,却见小玉儿一直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盯着她。 “玉儿再等一会儿,马上就做好了。” 小玉儿忙摇头,“玉儿不急,娘亲辛苦了!” 温婉一笑,把面片扯开拉长,再从中间小心撕开,拉成长条,动作熟练的再撕开,拉成长条,面条再她手中越变越细,虽然没有细得面馆那么根根均匀,但也看得出面条的样子。 小玉儿惊奇的看着,只觉得娘亲好厉害! 锅里的蘑菇木耳丁煮得不断翻滚着,温婉把盐洒进去,搅拌几下,等汤入了味,再把面条下锅。 没一会,两碗香喷喷的面条便出炉了。 “好了!蘑菇汤面,瘦肉鸡蛋羹,来,玉儿,快来尝尝!” “哇!好香!” 以往的蘑菇汤就已经让小玉儿觉得美味了,现在这蘑菇汤,里面还炸了肥肉,酱色的汤面上飘着一层油珠,属于肉的香味直往鼻尖里钻,白色的面条也泛着油光,姜蒜混合着蘑菇与面条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屋子里,把小玉儿馋的口水直吞。 “来,这瘦肉鸡蛋羹,玉儿得多吃点。”温婉端上蒸好的鸡蛋羹,推到小玉儿面前,鸡蛋和瘦肉能补充蛋白质,小玉儿太瘦了,需要多补充营养。 望着两碗带肉的食物,小玉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迫不及待的吃下一口面,眼睛都眯了起来。 “好好吃啊!娘亲!好香好香!” 小玉儿都没空多说,又把头埋进碗里了。 温婉也享受的眯起了眼睛,感觉一个世纪没吃到过肉了! 而且她在自己这一碗面条里切了两颗那天采来的辣椒,味蕾受到辣味的刺激,久违的感觉让她爽快得想呼出声来。 美美的饱餐了一顿,母子俩休息了一会儿,温婉走到了屋后面。 屋后面是个小坡,坡型面也算一块地,这里的地就是跟着房子来的,不需要像田地一样分发,谁住这儿,这块地就是谁的。 地不大,就三四平方的样子,不过也够她种点东西。 就是这地太荒了,长满了杂草不说,碎石块也多,根本不能称得上一块菜地。 温婉先把草都给拔了,开始开荒,这种事儿她前世在试验田里做的多,加上地不大,她拔了一会儿便差不多了。 他们家没有锄头,温婉的锄头还是向赵怀借的。 昨天她委托赵怀帮忙的时候,还请求他从自己菜地里拔几个葱蒜给她,这对赵怀来说并不算多大的事,十分爽快地就扯了一些过来。 温婉自然也不好意思总是让赵怀一个劲地给自己帮忙,为此也把一些自己在山上摘的蘑菇木耳都送给了他。 赵怀一开始说什么也不要,还是温婉强硬地塞他手上,留下一句“你不收下是不是怕这东西有毒?”,赵怀这才不得已地收下了。 从他那儿拿的葱蒜,温婉留着一些自己吃,另外的都拿过来打算种地里了。 她本来想着能不能种点种子,但现在看来,就这样一小块地方,估计也只能种这点葱蒜了。 不过也不用全部都种葱蒜,这两样东西长出来的时候会很多,温婉不需要拿出去卖,这东西卖不了多少钱,只需要供自己吃就行。 除完草这地看起来却是更糟糕了,大大小小的碎石块都挺多的,表面上的弄完了,翻一翻土,又有更多。 这块地荒了太久,实在是比不上菜土的土质,以前的温婉看不上这块地,毕竟太小了,种不了几个菜。她又觉得能用着便宜夫君的银两过日子,所以根本没动过这块地,天天只会悲春伤秋的。 有句话说得好,穷总是有道理的。 成天只会伤春悲秋的人,还想过上好日子,这还不如做梦来得快。 “娘亲!” 小玉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这会儿跑出来,看到温婉在锄土,连忙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玉儿醒了,渴不渴?先去喝点水吧。”温婉低着头弄着这些小碎石,头也没抬,这会儿她脖子已经有些酸了。 也得亏她以前也经常要在试验田里种作物,习惯了劳动,不然现在换任何一个办公室白领突然回归农村弄田地,估计得要死要活。 小玉儿看温婉都出了汗,连忙撸起袖子,蹲了下来,“玉儿不渴,也不困不累。可以帮娘亲干活。” 说着,他也学着温婉的蹲下身,翻出一块碎石,丢到一边。 温婉勾唇笑了笑,也不阻止,“那就辛苦玉儿了。” 小玉儿一脸认真,“娘亲才是最辛苦的!” 娘亲总是一大早要去摘草药,还要给他做饭洗衣服,现在还要干活,娘亲可辛苦了! 这块地虽然不大,碎石块倒是很多。 小玉儿累得额头冒汗,又蹲得有些腿麻,时不时还会站起来抖抖腿,却没有喊过一句累,更别提回屋了。 换作城市里面的三岁孩子,想要他们长时间专注地玩一样东西都是不太可能的,更别说干活了。 农村的孩子早当家,这话倒是没错的。 温婉看了一眼小玉儿脏兮兮的手,再抬头看他紧紧抿着的唇,神情尽是坚强,心里有些不忍了。 “玉儿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娘亲来弄,很快就好了。” 小玉儿连忙摇头,认真地看着温婉,“玉儿不累的,还能帮娘亲。” 三岁的小玉儿已经很懂事了,他知道干农活就能种出吃的,虽然他们的地很小,可是他和娘亲吃得一点都不多,可以养活他和娘亲的! 越是这么想,他就越有干劲。 只要再多努力,以后他和娘亲就不用饿肚子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直到用锄头翻了翻土也没见有多少碎石了,母子俩才停下。 做农活并不轻松,单单是除草弄碎石,温婉就已经有些腰酸背痛脖子酸,手几乎都软得抬不起来了,拖着这营养不良的身体干活就是要更累。 不过天色还早,温婉喝了口水,歇了一会儿,又咬咬牙,起身拿着锄头翻土。 翻土对于作物的好处很多,可以使土质松软,更适合植物根的生长和养分的吸收,土壤对于植物来说,可是极为重要的。 这一块地不大,翻土也简单,温婉来来去去翻了好几回,太阳渐渐落山了,才把这么一小块地给彻底垄了起来。 地虽不大,节约用还是可以的。 温婉划分了大概五分之一的地来种葱蒜,这葱蒜对土质要求不高,随便种种就行。就算种不成功,这葱蒜也不太值当,没了就没了。 至于其他的,温婉打算用来试种辣椒,辣椒对土壤要求就高些的,不然也不至于她进山这么久,只看到那么一株了。 她还买了其他种子,万一辣椒种不成,她也还能种点别的。 忙活了一天,天色渐暗,母子俩回屋,洗了手,准备做菜。 小玉儿虽然也忙活了一下午,但因为是干活,他这会儿干劲十足,竟然也不觉得困,继续瞅着温婉做菜。 每天看着娘亲做菜,再能吃到美味的食物,大概就是他最幸福的时刻了。 【021】找你帮个忙。 温婉把剩余的纯肥肉全部切了,留出一丁点,其它全放进锅里,盖上锅盖炸油。 炸油的时间,她用面粉擀了些面皮,拧出块肥瘦相间的肉剁成肉馅,和着野菜一起拌匀。 今天她要做顿饺子。 再做碗升级版的蘑菇汤。 肉馅剁完,锅里的油炸出来了,半斤多的肥肉,也有一个小罐子的猪油。 炸完还剩余的油渣,她捞起来用个小瓦罐装着,然后就着油锅,烧大火,把之前留出的那丁点肥肉放进锅里,虽然直接用油渣也可以取代这一步的,但是,油渣到底没有现炸出来的肥肉那么香。 炸出油底来,温婉把蒜末放进去,属于蒜特有的香味瞬时弥漫开来,诱人十足。 再下进切好的瘦肉片,遇着水,锅里就开始噼里啪啦了。 紧接着,温婉把沥好的蘑菇也放进去拌炒,先炒几下容易入味,看色泽差不多了,一瓢水下去,噼里啪啦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趁着熬汤这会,温婉开始包饺子。 温婉包的饺子,都是学着沙县小吃的那种带花边的,包出来特别好看,一个个白白胖胖的摆成排,光是看着都养眼。 一旁的小玉儿看得兴致大发,“娘亲,玉儿也想玩。” “傻玉儿,这不是玩的,这是饺子,包了要煮来吃的。” “那玉儿也可以包吗?” “好,那玉儿也学着。” 温婉放慢动作,给他做示范,小玉儿认真看着,起初包得不像样,肉馅都挤出来了,温婉给他矫正了几次后,他渐渐的也学会了要领,到后面,渐渐地越来越像样了,温婉瞧着惊奇,小玉儿的学习能力有点强啊! “娘亲,玉儿包得好吗?”小玉儿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求表扬。 “玉儿真棒!包得好极了!” “真好!以后玉儿也可以娘亲做饭了!”小玉儿拍着手,大眼睛笑得眯成了缝。 这会子,锅里的蘑菇汤熬好了,温婉加了把蒜叶进去,又飘出股子香味,另一个大锅里也烧开了水,温婉拿来一个篾竹编的蒸格放进锅里卡着,铺上一层粗布,再把饺子逐个摆上去,盖上盖子,加了把柴烧大火,开始蒸饺子。 “玉儿,快来尝尝真正的蘑菇汤!” 之前的蘑菇汤,其实只是最清淡的菌汤,除了盐,全靠各种菇类出味,但这会的蘑菇汤,虽然只有平菇,但却有油有肉,还加了蒜沫,又经过翻炒,光是闻着空气中这香味,就知道不一样。 玉儿被温婉喂了一口,舒服得脸眼睛都眯没了。 “真正的蘑菇汤,好好吃!” 小玉儿都词穷了,除了香,就是夸好吃,虽然温婉对自已做的吃食有信心,但被吃的人夸赞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慢慢的品完两大碗蘑菇汤,温婉起身揭开锅,一股热蒸气扑面而来,看这色泽,饺子该是好了。 温婉用筷子一个个夹出来,摆在平底的瓦碟子里,摆成一朵花型。 她做食物有强迫症,除了做得好吃之外,她还要尽可能的把食物做得漂亮美观,以前她的厨房里,各式各样的花样碗碟都有,所谓色香味俱全,卖相好更能增加食欲。 本来就包得漂亮的饺子,蒸熟了后,皮变得半透明,看着晶莹剔透的,隐隐还能看出里面饱满的肉馅,围成一个圈的花样形状,更是养眼。 “哇!好漂亮啊!” 小玉儿很买账地惊呼出声,眼睛晶亮晶亮的,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饭菜!都有点舍不得吃了。 温婉好笑的给他夹了一个放嘴里,“尝尝看好不好吃。” 然后自已也迫不及待夹了个吃,韧性十足的饺子皮,咬起来很有嚼劲,和着肥肉的馅一咬就挤出油汤汁来,香味一下钻进鼻尖,和着脆脆的野菜,那味道,温婉只觉得是这一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幸福果然是靠对比啊,苦日子里这样一顿饺子,她真的想把舌头吞了! 再一看玉儿,那张小脸啊,都不知道怎么描述他那激动的表情了。 “好吃吧?” “嗯嗯嗯!”玉儿包着一口饺子,疯狂点着小脑袋。 原来饺子这么好吃! 这是小玉儿第一次吃饺子,九峰村很少有人家吃饺子的,因为和面、剁馅和包饺子都太费功夫了,家家户户都忙农活,做的饭都是能吃进肚就行,一般都得过年过节了,才会有人包顿饺子吃。 去年过年的时候,他见过小堂舅温青山吃饺子,看着就觉得好吃。 没想到,都没过年,他也能吃上饺子了! “娘亲真棒!” 以前娘亲会教她识字读书,但做饭不好吃,也不会锄地种菜,总是和他一起饿肚子,现在的娘亲不仅不会让他们肚子,做什么都好吃! 他越来越爱娘亲了! 温婉包了挺多的饺子,她和小玉儿自然吃不完。 瞧着天色已经黑了,温婉把剩下的饺子装好,再放进篮子里,盖上布,随即嘱小玉儿在家里好好休息,便提着篮子去了赵怀家里 赵怀看到温婉大晚上来找他,有些诧异,平日里温婉总要避嫌,现在大晚上的来找他,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这么一想,赵怀便紧张起来,“出什么事了吗?” 温婉被他的紧张逗笑,“没什么大事发生,让你帮忙的倒是有。” 赵怀一瞬松了口气,“要我帮什么忙?” 温婉把手中的篮子递给他,“这里面是我包的饺子,赵大哥你同赵老爹吃一些,剩下的,劳烦你给我妹妹温宁送过去。” 她现在不可能去温家,一旦被发现了,温家上下定然又是鸡飞狗跳,她倒是没什么,但留在温家的温宁就会遭罪了。 温家可不容许她和温宁来往。 赵怀心里也清楚,闻言立即点头答应下来,“我马上就过去。” 温婉感激地笑了笑,“不用急,你先吃了饺子再送过去吧。” 赵怀点头应好,但温婉告别离开之后,他也没看篮子里有多少饺子,一瘸一拐地便走向了温家。 而此时,温家却并不安宁。 【022】这是肉馅的! 自从温雨被温婉坑了一把之后,她没敢去惹温婉了,生怕手再脱臼一回,郎中说了,这脱臼有了一回,不注意着点,就很容易再发,她可不想再被温婉弄脱臼一回。 但这心里憋着的火气,她可不打算忍着。 “奶!今儿我见到周家小花,她说她见过两回温宁和温婉走在一块儿,两人偷偷摸摸的,不知道是要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温宁脸色瞬间就白了,没想到竟然被周小花给看到了。 见老太太看过来,温宁心里更慌。老太太瞬间怒了。 “给我跪下!” 她老早就说过,谁也不许跟温婉来往! 那个败坏家风的贱蹄子,自已做出那等丑事,还害得他们温上上下下被戳脊梁骨,向前和小雨都十六了也没媒婆上门,这颗老鼠屎,还不知道要害他们温家成什么样! 老太太在温家一向最有话语权,这会儿一生气,身上的气势顿时吓得温宁腿一软,跪了下来。“你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奶,我向你保证,这绝对是真的!你没看她心虚成什么样了。”温雨做出气愤的样子,“明明奶您四年前就下过令,哪个也不许跟温婉来往,她还三番两次摸去温婉那儿,说不准偷偷把家里粮食拿过去给她姐吃了!” “你先别说话。”老太太瞪了温雨一眼。 温雨不情愿地撇撇嘴,嘀咕一声:“不说就不说。” “你说,你和温婉平日里都干什么去了?”老太太敲了敲手里的拐杖,满是褶子的老脸拉长着,显得很凶。 温宁手有些抖,生怕老太太一生气,那拐杖下来打到她身上,“我没和姐姐做什么,就是上山的时候恰好碰到了,怕山里有危险,就结伴一起采些蘑菇。” “就是毒菌子?” 想到上回那毒菌子的香味,老太太一时有些馋,但她怎么可能会说让温宁也去采毒菌子回来吃?要是吃死人了可还得了! “我们采的是没有毒的蘑菇,奶您不都看姐姐吃了……”温宁试图说服老太太,要是她们也采蘑菇吃,家里就多了道口粮了,山里那么多呢。 “什么蘑菇不蘑菇的!我说过了,那温婉的事,你们一个也不许管,也不许跟她再走一块!你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是吧?今儿晚上不准吃饭!把家里的活给我干完了再睡,看你长不长记性!” 温宁丧气的垂下头,奶怎么就不信她呢。 “听到没?”老太太音量加大。 “听到了。”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老太太站了起来,淡淡道:“别看着了,都去吃饭。” 这会儿自然是不会有人帮温宁说话的,甚至就没人多看她一眼。 温雨得瑟地看着温宁,“知道和你那个不检点的姐姐走得近的下场了吧。下次你最好再和她走得近一些,看你会不会被赶出温家,和你那个一顿饭都吃不起的姐姐相依为命去!” 温宁红红的眼睛瞪着她,可也就瞪着,最终也是一句狠话也不敢放。 转身去打扫窗子,院子外便响起了些许细微的声音。 温宁疑惑地看过去,正见站在院外的赵怀朝她招手。 看到赵怀,温宁心里一紧,该不会是姐姐出事了吧? 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温宁迈着小碎步出了院子,压低声音,“赵大哥,你怎么来了?” “你姐姐做了一些饺子,让我给你送过来。”赵怀说着,把篮子放下。 上面的布掀开,篮子里的饺子虽然已经有些凉了,但包得很漂亮,个个晶莹剔透的,身子鼓鼓的,馅很多,光这样看着就觉得肯定好吃。 这莫不是镇上酒楼买来的? 难道姐的草药真卖了钱? 肚子饿了一天,还干了一天的累活,这会儿又没了晚饭,温宁自然饿得要紧,没顾上感叹,温宁左右手开攻,一手一个往嘴里包。 “慢点吃,他们现在在里边吃饭,暂时不会有人出来的。”赵怀早一会儿就到了,目睹了温宁被欺负的过程,心里也有些同情。 这两姐妹父母去了之后,也没人护着,这温家就可劲儿地压榨他们。 这温宁在温家和他们哪里像是一家人?分明就是不要钱的下人! 温宁饿坏了,狼吞虎咽的,可吃了几口,她感觉不对劲了。 拿起一个饺子,她掰开皮一看。 “天呐!是肉馅的!” 温宁是吃过饺子的,去年过节他们一家就包了荠菜饺子吃,她虽然没分到几个,但好歹也尝到了味,当时就觉得,那蒸得软软的饺子,比那粗灰面烙的干饼好吃多了。 可是那也只是纯野菜做的馅,就皮上滴一滴油抹开,往年是连油都没得抹的。 所以去年的饺子,让她惦记怀念了好久。 她从来都没奢想过有一天能吃上带肉馅的饺子,刚赵怀说姐姐做了饺子,她还没多想,却没想,姐姐居的是肉饺! 就说咋那么好吃呢! 天呐,这么好吃的东西,她却这么虎吞,前面两个都没尝到味! 温宁都差点被自已气哭了,“赵大哥,你咋不说这是肉馅的?” “啊?”赵怀愣住。 “你吃没吃的?”这么多,姐姐应该不只是给她一个人吃的。 “我……我吃了的。” 温宁自是不信,“吃了你能不知道这肉馅的?我一个人可吃不了那么多,这东西管饱,咱们一块儿吃,哪能劳烦你送吃的还光看着?” 温宁吃得香味飘飘,赵怀也着实忍不住了,拿起一个饺子吃起来。 说起来,他还没尝过温婉做的东西。 这一口饺子下去,赵怀便惊住了。 这是什么味? 太好吃了! 他从小没有娘,家里都是爹做的菜,只能算得上能吃,现在他做饭,也是学着老爹的做法,能吃就行,饺子他也做着吃过,但都是些野菜做的馅,这还是他头一次吃上这么好吃的饺子! 【023】老太太立威。 温宁看他的反应,忍不住掩唇偷笑,“好吃吧?” “好吃!” “我要是不劝你,你这辈子估计都吃不上这么美味的东西!” 而且还是她姐做的东西! 赵怀对姐姐的心思,温宁多少看得点出来,姐姐叫他送过来的饺子,他一口没动,估计就是怕她吃不饱,连着对她也好呢! 嘴里的饺子越嚼越有味,温宁吃得嘴巴一咂一咂的。 赵怀感叹好吃的同时,竟有些出神,他觉得,能娶到温婉,是楚相公的福气。 回过神,他看温宁不吃了,就急了,“你咋不吃了,剩下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呀!你姐就是特地送你吃的,我都是托你享的福,咋能叫你让我呢!” “不是。赵大哥,我也吃饱了,你要是吃不完,剩下的,我端进去给我爷奶也尝尝,这么好吃的饺子,他们保准没吃过。” 温宁笑的娇憨无害,赵怀却尴尬了。 温家对她们姐妹俩这样,她还紧着这家子人? “你爷奶他们不在吃饭呢嘛,一大桌子十几号人,你剩下这些个,能分得了几个?再说了,你姐特意交待我只送你吃的,她累死累活跑镇上忙活出点钱,要是让你三房家温雨晓得了,不得又去讹你姐?” 赵怀真不是贪着自己吃,他就是舍不得温婉辛辛苦苦賺钱做出来的东西,给温家人糟践了。 同个村几十年邻里,赵怀对温家几房什么人都是清楚的,除了大房的老实巴交,其他可都不是什么晓得好歹的人,温宁这厢把饺子端进去,明天温家人准得跑温婉那去讹点好处。 当初温婉被赶出去,日子过不好,除了温宁,温家其他人可没帮衬过丁点,现在她刚能吃个饱饭,就得把好处分给温家人,还让不让人活了? “可是…” 温宁还想说什么,叫赵怀打断了,“别可是了,就算发善心,也得自己吃饱了不是,你这才吃几个,哪能饱了,被罚干这么多活,不趁这吃多点,你回去哪还能弄到吃的?” 好歹是把温宁说服了,两人分完饺子,也都有个七八分饱,温宁好久没吃过这么饱了,还是被这么好吃的东西给塞的,满足的不得了。 就是心里有点儿过不去。 “他们估摸也差不多吃完了,我得进去干活了,”顿了顿,温宁感激地看着赵怀,“今天麻烦你了,赵大哥。” “不麻烦,我还还跟着你享福了呢!”赵怀也知道让温家人发现他和温宁大晚上待一块儿不好,起身拍拍裤子上沾的杂草,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温宁也赶紧溜进了院子。 这时温雨吃完饭从灶屋里出来,看到她从外面进来,立即找茬:“不是让你干活吗?你又偷偷跑哪儿去了?是不是又上温婉那儿去了?” 温宁没想到会被撞个正着,却也庆幸赵怀走了,不然事情就麻烦大了。 “抹布不见了,我今天洗的时候放外边了,出去找了找。” 好在她手里还拎着抹布。 这理由找得没毛病,但在温宁要和温雨擦肩而过的刹那,她突然叫住了她,“等等!” 温宁脚步顿住,心下也一个咯噔。“你身上怎么一股子菜味?”不只是菜味,好像还有油和肉的香味! 温雨吸了吸鼻子,明明刚刚吃饱,这会儿竟然又有些谗了,哪怕是残余在温宁身上的味道,也实在诱人。 “好啊温雨,敢情你是偷偷吃东西了。奶罚你一晚上不许吃,你还敢偷吃!你眼里还有没有家规了!你这是压根不把奶放眼里啊!” “这又怎么了?”刘氏听到温雨的声音,连忙从里面出来。 “娘,温宁偷偷吃了东西,你过来闻闻她身上的味道。” 在整个温家,没人敢忤逆温老太,温宁竟然还敢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偷偷吃东西? 刘氏连忙走了过来,嗅了嗅,还真有味儿!闻着还真香!这回小雨没骗人。 “好啊!你个臭丫头,竟然偷偷吃东西。也不知道家里的存粮被你偷吃了多少!”刘氏说着,手狠狠掐着温宁的胳膊。 温宁痛得惊呼,刘氏却是捏一下松一下的,她力气本来就大,这会儿故意这么捏,温宁疼的泪珠子瞬间就从眼眶弹了出来,也不敢反抗长辈,只大声道,“我没有!我没有偷吃家里的东西!” “你还敢狡辩!” 刘氏拽着温宁进屋,屋里刚刚吃饱的一家人看过来,温老太敲了敲拐杖,怒气未消,“又怎么了!” 温雨立即咋呼:“温宁偷吃咱们家的粮食!不信咱们就清点清点存下的干粮。” 温老太没意见,其余人立即去数了数。 “前些日子烙的大饼少了两块,豆饼也少了一半!”温向前很快清出了结果。 “温宁竟然偷吃了这么多?”温雨声音都尖锐起来,“这要不是被我发现,之后这些粮不都得被她吃光了!” 温宁被刘氏捏到疼得说不出话,闻言频频摇头,“我没有,不是我吃的……啊疼!” 刘氏狠狠掐了她一块软肉,狞着脸骂,“还敢狡辩!全家就你总被罚不吃饭,不是你吃的还能是谁吃的!” 温雨的爹温有壮这会儿看到自家婆娘这么凶狠,温宁满脸的眼泪,也有些于心不忍:“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偷吃了点东西,咱们也饿不死。” “你还帮她说话,她吃的这份量,都够你一顿了!” 刘氏转头怒骂,温有壮也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吵起来,为了一个温宁扫了面子,不值。 十三岁的温青山看着刘氏一阵阵掐着温宁,心虚的身体缩了缩,不敢看温宁。 “我真的没有偷吃,那不是我吃的……” 上次她偷偷带给姐姐的烙饼,都是她从自已三天里分到的吃食里省出来的。即便经常被罚不吃饭,她也从来没有偷过公中的粮食,如果被奶奶赶出温家,她真的会饿死,从来没有敢打过公中粮食的主意。 “不是你吃的?”温雨冷不丁笑了一下,“那你说说,你身上的菜香味哪儿来的?” “我……” 温宁垂着头,心里的愧疚又上来了,她虽然没偷吃东西,可也算吃独食了,那么好吃的饺子,她光顾着自己吃了,都没给爷奶尝一个。 “说不出口了吧。”温雨嗤笑了一下,“温宁,你胆子也忒大了,奶叫你不许跟温婉走动,你偏要,奶让你不吃饭是为了反省思过,你却偷吃,我看你压根就没把咱奶放眼里,觉得她说的话就是放屁呢!” 老太太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我看这家里真是没点规矩了!饿一顿不长记性,那就饿一天!再要敢偷吃东西,就给我滚出温家,别回来了!向前把家里的粮食清点清楚了,往后要让我发现还有谁偷吃公中粮食,就跟温宁一样,一天不准吃饭!” 老太太气得鼻子里直哼气,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冷意。 公中被偷吃的粮食,肯定不只是进了温宁的嘴!就他们吃顿饭的功夫,就温宁一张嘴可吃不完,绝对还有人在她眼皮底下做小动作! 显然,老太太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杀鸡儆猴,却知道拿温宁立威。 看老太太似乎动真格了,其他人都吓得不敢吭声,刘氏更是脑袋垂得低低的,那豆饼是前些天她偷出来给温雨吃了。 温宁听得脸色刷白。 平时就算有东西吃,也每顿都没吃饱过,饿一顿就已经很要命了,这却要饿她一天,还要做一天的事,她怎么能受得住? 等老太太走了,温雨走到温宁身边,得意地笑。 “听到了没?好好干活,不许偷吃东西,这回我一定好好监督你。” 【024】儿子楚陌玉。 相比温家的闹腾,温婉这家小破屋却是温馨。 吃过晚饭后,温婉把其它几间屋子也整拾了下,其实也没多少东西,一共就三间屋,一间灶房,两间睡人的屋子,一间她和玉儿住,而另一间,是楚亦回来时住的。 外人不知道,他们两夫妻并不同榻睡,偶尔小玉儿要求和爹娘一起睡,他也没碰过温婉一次。 温婉和小玉儿的屋子没什么东西,就一个炕,一个大木柜子,里面放着仅有的几套粗布麻衣,和一些鞋底针线的东西,都是很少,母子俩的所有东西,连一个柜子都放不满。 把屋子收拾完,温婉回头看到小玉儿坐在小矮凳上,拿着本书在看。 “玉儿,你哪来的书?” “娘亲,是爹爹的书。”小玉儿抬头。 “爹爹准你动他的东西吗?”温婉问道。 楚亦的屋子,原主从来没进去过。 楚亦没让她进去过,她也没敢要求,估计原主也看得出来,楚亦只是出于怜悯才收留的她和玉儿。 但这会看到玉儿拿了东西出来,温婉便推开门看了看,这么久没回来,她所幸也帮着收拾下。 楚亦房里的东西比她房里还要多些,一个上了锁的木柜子,旁边还一个木箱,炕边上一大一小两张桌子,桌子上搁着几本书,还铺着几张没写的纸,搁着支笔,石砚台里的墨干了,旁边搁着根墨条。 这些东西,和这个破旧的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笔墨纸砚,在山野乡村里是很少见的。 但凡哪家里有一个人读书,那都是举一家之力养着,就像她四叔温有文,当年没考上童生,就再也没敢考了,读书人的装备,可都是烧钱的东西,不是家中有考取功名的年轻人,都不会备些这种东西在家里。 但是温婉对自家里看到一套文房四宝并不惊讶。 记忆中那个便宜相公,虽然也只穿一身青布衣衫,但回忆他的仪态举止,绝对不像小地方出来的人。 不然,也不会在遍是狗蛋、阿牛、铁蛋的山村里,给她儿字取名叫楚陌玉了。 “爹爹说,让玉儿有空就多看书识字,这些都是留给玉儿识字写字用的。”小玉儿认真道。 “这样啊……” 温婉其实也想过要小玉儿学些字的,但最近忙着改善处境,还没有余钱买书,这事也没提上日程,没想到小玉儿自已倒是积极上了。 看这矮桌子,估计是特意给小玉儿准备的。 笔墨纸砚估计也是留给小玉儿用的。 楚亦虽只是收留她们,但对小玉儿却挺尽责,不知道还真以为是个亲生的。 温婉凑过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小玉儿翻得起劲的书,是本兵书。 拿错书了呀… 结果温婉拿了桌上几本书一看,另外两本也是兵书,还有的要么是国之大事,要么是前朝历史,怎么看也没有给小孩看的书。 “玉儿识得多少字了?这些书能看懂吗?”温婉问。 “玉儿认识好多好多字了,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玉儿小手指着其中一段念得像模像样,“爹爹说,他回来之后要看玉儿还能不能记住。” 温婉诧异,同是三岁小孩,这古代的能甩现代的几十条街啊! 小玉儿又邀功般地道:“娘亲,玉儿还会写自己的名字呢!” 温婉觉着好笑,捏捏他鼻子,“那玉儿写给娘亲看看。” 小玉儿当即把大桌上的纸拿下来,铺在他的矮桌上,又拿起那根墨条,往石砚台里滴了点水,开始研起墨来。 来来去去折腾,他竟然没有半点叫温婉帮忙的意思。 温婉看小玉儿研墨得头上出了密汗,问:“这些都是爹爹教玉儿的吗?” 小玉儿磨了小一块墨,乖巧地点点头,“爹爹说要什么事情都要学会自己做。” 准备好,小玉儿坐在桌前,提笔低头写字。 他写字的时候脊背挺直,头也不会太低,握笔的姿势更是标准,这么端坐着的背影,竟有几分小公子哥的气质,不算明亮的烛火下,看不清他略微蜡黄的肤色,这五官看起来倒是秀气好看,眉眼有股认真劲。 不用想,温婉也知道,这定然也是楚亦要求的。 三岁小孩,学干农活再正常不过,家里有书的,学着识几个字也还说得过去,但让孩子看兵书,教孩子研墨,写字,以及归正孩子写字姿势,楚亦这是要把她儿子当国家栋梁来培养啊? “娘亲,我写好了!” 小玉儿放下笔,举起手里的纸给温婉看,“这是玉儿的名,这是玉儿的字,楚陌玉,字扶辰。”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小玉儿的名和字都取得很好,温婉再次觉得,楚亦对小玉儿有培养之心。 他写字很规整,还真不像是三岁孩子写出来的字。 “玉儿写得真好!”温婉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又问:“玉儿有没有爹爹写的字?娘亲想看看。” “有。”小玉儿说着起了身,他从大木柜旁边的一个小木箱子里翻出了一沓纸,递给温婉。“这就是爹爹写的字。” 温婉小心打开,一卷白纸上,写了两个字:深浅。 笔墨飞扬,或浅或深,笔锋颇为凌厉,出去的刹那似收不住的利箭,却又恰到好处的一收。 锋利而内敛。 都说字如其人,温婉看着这字,只觉得,这字里映射出来的人,和她记忆中那个温润冷淡的楚亦有所不同。 “爹爹写字可好看了!告诉玉儿,字可以慢慢练,但练字的时候一定要姿势正,心也要正。认真一段时间,字就会越写越好看了。” “好,玉儿练一会,别太晚了。”温婉没去想太多,把衣服拿出来,给一些破了的做缝补。 等日子过好点了,空闲下来,她也得买些书回来看,玉儿学,她也要学,不管哪个时代,知识都是第一生产力。 【025】制作辣椒酱。 第二天,温婉很早便起来了。 天边亮出鱼肚白,晨雾中村庄的轮廓还很朦胧,草叶上附着露珠,温婉深吸口气,清新的空气钻进鼻尖。 这古代农村没受过半点污染的空气就是新鲜,感觉都能嗅出甜味来。 随意做了几个饼填饱肚子,温婉把衣服洗了晾好后,从柴垛里扛了些柴草出来烧。 她要烧点草木灰出来。 屋后那块小地方要改良成菜土,必须要肥料,但施粪肥太慢了。 放草木灰就要快得多。草木灰含有百分之五至十五的有效钾,还有钙、镁、硫、磷、铁元素,是一种致使土质疏松的速效性钾肥,花木播种栽植后,还能促使种子快速发芽。 烧完一大捆柴,得了小盆草木灰,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温婉便带着小玉儿进山。 温宁在温家要干的活很多,不是每天都能抽出时间出来和她一块儿采药的,被温家人发现了也麻烦,但她不可能只等着温宁有空时候才上山,她还需要采药换点钱,不然光靠这点存粮也维持不了多久。 这是温婉第一次带着小玉儿上山,一来他闹着要来帮忙,二来总放他一个人在家温婉也不是特别放心,就怕温雨那些人再来找茬动手。 再者,温婉也想顺便教小玉儿识别一些基本的草药。 不过因为带着小玉儿,温婉这会儿倒是不太敢多深入山里了。 不过因为草药没人认识的缘故,即使是外围,也能看到些草药,温婉看到一种,就让玉儿学着辩认,然后又全部拔出来和着几种野菜放到一起,让小玉儿自个分着辩认。 “马齿苋……不,不是,是地锦草,这是三七……” 听着小玉儿奶声奶气的背书似的声音,温婉很是安心,呆在周围采平菇和木耳。 小玉儿背了好一会儿,终于把野菜和药草分了开来,搂起来准备放进篓子里,抬眼的时候,突然眼尖地看见,草丛里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红红的。 小孩子的好奇心很旺盛,他伸手,把前面的杂草小心地扒开,终于看到了那个东西长什么样了。 那东西离他们有点远,但也看得出红红的,长长的,尾巴还有些尖。 “娘亲,那有您吃的红果果。” 小玉儿记得娘亲吃过这个,好像还很好吃的样子,娘亲说过,这是好东西。 什么红果果? 温婉把一株草药扔进筐里,走过来看,顿时面露惊喜。 那不正是辣椒吗! 居然有十多株! 十多株辣椒树有大有小,大的结满了红色的小辣椒,小的还是刚长大的苗,大的不适合挪地,但苗就不怕了。 没想到九峰山还有辣椒,她栽种辣椒的计划可以提前了! 温婉心里喜悦,忍不住低头在小玉儿脸上重重亲了一下,“玉儿真棒!” 小玉儿懵懂地眨眨眼,有些不懂温婉为什么突然这么高兴,但看着娘亲高兴,他也高兴。 发现了新的辣椒,温婉也放心了一些。 这下可以放心大胆的栽种了。 实际上,以她农科博士的水平,移栽几株辣椒真不是什么问题,就算移栽不活,把上次晒干的辣椒仔种地里,也能发芽半球,只是她不想把这些野生的辣椒树给盘死了。 把大株上面的辣椒全部摘了放篓子里,又选了几株小点的苗拔起。拔的时候她极尽小心,带了一些土,半点没破坏苗根。 小心把它放进箩筐里,温婉牵起小玉儿的手,“我们回去了。” 小玉儿问道,“娘亲,你要种红果果吗?” 温婉笑,“这不叫红果果,它是种菜,也有名字的,叫辣椒,往后娘亲要靠它做出更多好吃的,玉儿下次若是再看到的话,一定记得叫娘亲知不知道?” “嗯,我知道了娘亲!” 玉儿听得笑咧了嘴,显然,能做出好吃的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 回到家,温婉歇了一会儿,没多耽搁,便拿着那几株辣椒苗去了屋后那块地。 先把整块土翻松了下,间隔着挖出几个坑,把辣椒苗栽进去,余下的地方,温婉把上次的辣椒仔给撒到了地里,然后用葫芦瓢舀了点水,把辣椒苗四周都浇透,撒了仔的地方也浇上少量的水,再铺上早间烧的草木灰,草木灰吃进土里12厘米,能快速松土,又能促进发芽。 最后,温婉给找了些路边的稻草穗铺在撒了仔的土面上,再往上洒点水。 放现代,这上面会要盖一层薄膜,隔绝空气流通,提高土里的温度,温度高了,辣椒仔发芽就越快。 不过这里没有薄膜,盖上加湿了的稻草穗也有相同效果,太阳晒上一天,下面就能捂热了。 该做的都做了,温婉也不多纠结,看着自已的一翻劳作,会心的笑了笑,转身回屋洗手。 中午饭没弄多精致,温婉麻利地把早上剩下的饼子热了热,炒了碗瘦肉木耳,给玉儿蒸了个鸡蛋羹,又速炒了盘野青菜。 不过即便是野菜,放了足够油炝炒出来的野青菜,那味道也是馆子里的水准。更别说还有软软滑滑的鸡蛋羹,一顿下来,把小玉儿给撑得肚皮圆滚滚的,咧着嘴幸福得傻笑。 “嗝!娘亲,我居然打饱嗝了!还有点困。” 温婉被他逗得不行,“吃太饱了,大脑的血液都跑胃这帮忙消化食物来了,人就会犯困,不过这会别睡,走动走动,消化点了再睡。”真是好养的娃。 小玉儿自然没懂,不过听话的没去睡。 温婉也吃的有点撑,于是把那些摘回来的辣椒全数给洗了,居然也有小一斤的量,温婉把它们倒进筛盘里和木耳一起晒着,为了让它们快点干,还用手一个个拨开。 “娘亲,是要晒干辣椒吗?”小玉儿也帮着一起拨。 “不是晒成干辣椒,只是晾干水,娘亲要用来做辣椒酱!”温婉心中有些激动,终于可以让她做出一款现代的调味料出来了! “辣椒酱好吃吗?” “当然好吃!辣妹子酱,好吃得舌头都吞掉!” 没错,温婉要准备做辣妹子酱,一个合格的吃货,不只是吃遍各个地方的特产小吃,而是喜欢吃的自已都会做! 辣妹子酱要求所有的材料不能沾水,所以辣椒也得晾干。 等的功夫,温婉也没闲着,而是剥了十多颗蒜米,剥好,辣椒也晾干水了,于是温婉拿来砧板,把辣椒和蒜米和在一起全部剁碎。 【026】哪来的香味? “玉儿,帮忙娘亲把飙出来的辣椒仔捡起来,手上套着布捡。”不然会辣手。 “好的,娘亲。” 小玉儿挺是欢快,这有点像平时玩的游戏,有意思得很。 一共就小一斤的量,没剁多久,辣椒就碎到了温婉想要的程度,温婉拿来个干净的小陶罐,有蛮小巧,估摸着也就两三个老干妈瓶子的大小,还是缩口的,不过装这么点辣椒酱是足够了。 装进罐子后,温婉又拿着筷子搅拌了几下,测着比量加了点盐,又搅拌了一番后,用舌尖尝了一点点。 味道比平时做菜的盐味要咸一点,不过正好,这样做出的辣椒酱才不会变酸。 不过这还没算完,还差一样最重要的材料。 辣椒酱之所以叫酱,是因为发酵出来会有汁水,而这汁水,靠的不是放水。 而是酒。 且是高浓度的酒。 眼下温婉可没有酒,不过没关系,封个一两天再放酒也是行的,明天上了集市后,买点酒回来就好了,反正用量不多,买一小坛酒,能发酵几十坛辣妹子了! 搞完这些,温婉用粗布在罐口缠了三道,罐脖子那又勒了一道绳子,防止空气进去。 这样的密封效果其实并不怎么好,可温婉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只得先这样将就了,这效果,自己吃还是没问题的。 下午的时间还剩下个把时辰,温婉终于舍得让自己休息了会。 这几天她几乎就没停过,要么上山,要么去镇里,回来又收整屋子,翻土种菜,洗衣洗被褥的,没办法,太多的事要做了,要想以后日子过好点,现在可不能偷懒。 不过连着几天也着实有些累,躺炕上就睡着了。 醒来时,太阳已经日落西山了。 休息够了,晚饭温婉也有精力折腾了,干脆让小玉儿点餐。 “玉儿,晚上想吃什么?” “啊?” 小玉儿有点懵,从他有记忆起,吃饭都是有什么就吃什么的,没得吃就只能饿着,从来都不知道还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玉儿想吃有肉的蘑菇汤,可以吗?娘亲?”玉儿眨巴着眼睛。 “当然可以了!傻玉儿,娘亲能赚到钱了,家里也有肉,自然是可以吃的了,只要玉儿想吃,以后娘亲都给你买,给你做!” 主粮还是饼,切了野菜,加了鸡蛋,沓出来软软的。 蘑菇是应有尽有,这次瘦肉放得有点多,古代没有冰箱,水桶里保鲜保不了多久,今天还不吃完,明天就可能要变味了。 做完蘑菇汤,肉都还有剩余,温婉又炒了个莴笋木耳肉丝,切了点小辣椒在里面添味,这个其实是放豆瓣酱更好吃的,但现在她厨房里的装备还没齐全,下次去集市了,又得再添些东西回来。 炒菜的香味是传得最快的,尤其加了辣椒,炝味儿直往外飘。 “啊嚏!啊嚏!” 温雨刚吃完饭出来溜达,突然鼻子被炝了下,“什么味道?咋那么炝?” 再细细一闻,这味可不只是炝,还香得不行,肉香味直往鼻尖里钻。 温雨顺着味道走,一路上吸着鼻子,跟条狗似的滑稽,最后,顺着味道走到了温婉的家门前。 她才想起了这味道的熟悉感在哪里了。 这可不就是那日他们一家人到这儿来的时候,温婉在吃的那个毒菌子的味道吗?而且味道还香上几倍! 可惜当时奶让温宁把那些菌子都扔了,不然那晚他们也能吃上这么香的东西了。温雨心里埋怨起了温老太,犹豫了一下,抬步走进了这破屋子。 温婉刚吃了口菇肉,抬头看到温雨站在门口。 “你来干什么?” 温婉眼神微冷,这时候跑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温雨没在意温婉的语气,她完全被这香味吸引了,进了屋里,那味道更浓了,带着点炝味,但又觉得特别好闻,明明刚吃完东西,可这会温雨感觉自己的肚子空空的,刚才吃的饭就跟没吃似的。 眼睛死死地盯着两母子碗里的东西,她咽了咽口水,那蘑菇汤里有肉!那盘黑菌子里也有肉! 在温婉看来将就的一盘菜,却把温雨勾得失了魂! “干什么?没事就给我走!”温婉加重了语气。 “凶什么凶啊你!”温雨下意识脸色一板,可想到眼前让她想要流口水的几样菜,又软了气势,“我来看看不行吗?还不是怕你吃毒菌子吃出问题,来关心下,你怎么又在吃这个?这东西那么好吃吗?给我也尝尝!” 温婉闻言心里了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温雨,“我和玉儿的晚饭,凭什么要给你?” 温雨没想到温婉这么不客气,放往常,只要她们表现得与温婉有一点亲近,她就立刻感动得不要不要的,现在她都不嫌弃她这破屋了,问她要点吃的居然不给? “温婉,我们是姐妹,你做了吃的不给我吃给谁吃啊?” “你怕是失忆了,我和你们温家已经断绝了关系,我跟你可不是什么姐妹。”顿了顿,温婉转头对发愣的小玉儿温声道:“玉儿继续吃,不用管她。” 小玉儿乖乖地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吃菜。 这个炒的木耳肉丝,娘亲放了辣椒,虽然吃得舌头辣辣的,刚开始他都怕了一下,可过了一会儿,觉得挺好吃的,还想吃,多吃点了,一边辣得嘴巴唆啊唆的,一边又忍不住夹着吃。 娘亲果然说得没错,这辣椒能让菜变得更好吃! 他这吃相把温雨的视线也勾了过去,看小玉儿夹了一筷子木耳肉丝放进嘴里,她顿时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温婉的木耳肉丝很有卖相,青的莴笋丝,黑的木耳丝,肉丝,再加上红色辣椒点缀,每一根上面都泛着晶亮的油光和菜汤汁,光是这色泽,就足够让人把持不住了。 更别说还有这香味不断刺激。 温雨不知道那黑菌子里面还加了什么东西,有一股子特别陌生却又很诱人的香味,闻起来很香又很刺激,总让她想咽口水。 不自觉的,温雨朝那盘木耳肉丝伸出了手。 竟是想直接用手拈来吃! 【027】抓狂的温雨。 “啪!”温婉一筷头敲在她手上。 “啊!温婉你干什么?” 筷头正好打着骨关节,温雨疼得直捂着手,“我告诉你温婉,别不识好歹!我愿意吃你东西那是瞧得起你,你最好把你那菌子分我点!不然别怪我…” 话还没说完,温婉腾的起身,抓起柴垛上一根粗木棍子就往温雨脑袋上猛招呼过来。 “啊妈呀!”温雨吓得直往后退。 棍子就在她跟前挥出个弧度,收了回去,温雨后怕的瞪大着眼,差点就破相了!温婉这贱人,居然下这么狠的手! “给我滚出去!”温婉厉声冷喝。 “滚出去!”小玉儿也学着拿了根小棍子,奶声奶气朝温雨挥舞着。 “好你个小杂…” 最后一个“种”字,生生被温婉那陡然阴冷的眼神吓的吞了回去,迎着那眼神,温雨打了个哆嗦,原本想冲上去还手的念头,也都压了回去。 这小贱人,让她和周小花打了顿后,怎么变了个人似的,半点不像以前那么好欺负了。 “横什么横,以为我稀罕你这破屋子!真当你这是什么人间美味了?”温雨输人不输阵的冷哼。 结果刚说完,肚子发出咕的一声叫。 温雨顿时糗红了脸,明明她都吃了饭的! “别废话,赶紧给我滚!”温婉都懒得笑她,赶苍蝇似的挥手。 “赶紧滚!”小玉儿也学着。 温雨气得冒烟,“你,你们有种!” 等人走了,温婉抽掉小玉儿手里的棍子。 “玉儿,坐下。” 见她面色突然严肃起来,小玉儿聪明的预感到了什么,眨巴着大眼睛,“娘亲。” “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小玉儿认真想了想,摇头。 温婉叹气,其实并不是小玉儿错了什么,三岁的年纪,正是有样学样的时候,她拿着棍子打温雨,骂温雨,小玉儿受到她的态度感染,学着做一样的动作,要说错,那也不是他错。 但是她得让小玉儿清楚,哪些可以学,哪些不可以学。 “刚刚那个人,她是你的阿姨,你不能对长辈不敬。” “可是玉儿不喜欢她,她不是个好阿姨,她经常欺负娘亲和玉儿,还打过娘亲和玉儿,她是坏人!”小玉儿印象里,阿姨就应该像宁姨一样,会喜欢他,保护他,会给吃的给他。 “且不说她是好阿姨还是坏阿姨,那都是玉儿的长辈,除非他们做的事错到了你不得不还手的地步,否则,你都不能先动手,也不能拿着棍子在长辈面前比划,知道吗?这是礼教,他们可以不讲道理,但是咱们却不能因为他们丢了品德。” 她是和温家断了关系,以温家人的德性,以后小玉儿认不认这些长辈都无所谓。 但是要给还是三岁的小玉儿竖立正确的道德观念,就必须以礼教的角度出发,否则,时间久了,可能会导致小玉儿目无尊长。 “那,她要是以后还打娘亲,打玉儿呢?” “那就是她犯了大错,别人在你面前犯大错,说明她们已经不想要礼教和品德了,那么玉儿就要把保护自己放在第一位。有人打你,你要跑,跑不过,你就想办法让他打不了你。至于到底是还手阻止,还是想别的办法阻止,就看玉儿觉得怎么样更好了。” 温婉努力把用语措词控制在小孩子能理解的范围内,教育不是简单的事,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忽视了,就算小玉儿一时理解不了,多灌输几次,也会植根在心里。 小玉儿很认真的消化了一会温婉的话,小半响后,他好像恍悟了一样。 “玉儿还手也打不过,不过玉儿可以喊人帮忙,像娘亲上次一样,让邻居的爷爷奶奶们帮忙评理,打了人就要赔钱,这样坏人就不敢打人了!” “对!玉儿真是太聪明了!” 温婉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深奥的道理,小玉儿竟然一点就通! “来,快吃东西,蘑菇汤凉了就不好吃了。” “都好吃!娘亲做的菜就是好吃!”玉儿得了夸奖,笑眯眯的。 “玉儿觉得好吃就好,来,多吃点,吃多了才能长得白白胖胖的。” 温婉看着小玉儿,他脸颊依旧削瘦,只是面色好了那么丁点儿,这几天吃的东西在小玉儿眼里已经是人间美味,但在温婉眼里,还仅仅是吃饱的程度,顺便讲究了把口味。 而离营养,那还远着。 还是得加紧赚钱,多买点有营养的东西回来给小玉儿补补才行。 温雨从温婉家气冲出来,满脑子都是温婉那一桌菜。 蘑菇汤里面有肉,黑菌子里面有肉,泛着油光,同样是饼,温婉做的饼是软的,颜色也白很多,还有淡淡的黄色,那是加了鸡蛋才有的颜色,跟肉炒的黑菌子,碗底还余了一层油! 温婉家有鸡蛋,有油,还有肉! 温雨光是想着都想吞舌头了,可偏偏吃不到一星半点,整个人都抓狂了! “该死的温婉!有好吃的就独吞!” 不知不觉,温雨走到了周小花家门口,想了想,她走了进去。 “小花!小花!” “你怎么来了?” 周小花正对着镜子照呢,之前让温婉打出的伤在额头上,现在伤口结了痂,估摸着会留疤。 她于是弄了些刘海,遮住了自己头上的伤口,成天把伤口捂着,看着那看起来极丑的痂,她更是忍不住用手去抠,再又抠出了血,伤口好得也越来越慢。 每天照照镜子,周小花对自己的脸越来越担忧,心里对温婉的怨恨也就越多。 连带着,对温雨也好不起脸色来。 “这不是想着你伤了脑袋,来看看你呗。”温雨当然是说的好听话,她哪记着周小花啊,就是路过而已。 “哼!上一回要不是你出馊主意,我也不会弄成这样!还说能得到银子,结果害我得身伤回来!”周小花没好气。 温雨闻言登时“哎哟”了一声,“那你不也心动答应了吗?这会儿你倒是反倒怪罪起我了,害你受伤的又不是我,是温婉啊,你要怪就应该怪她。再说,我也受了伤,我现在手还疼着呢!都还想着来看你。” 周小花瞥了一眼温雨的手,知道她也受了几天罪,这才没了话说。 【028】基因很强大。 温雨道:“你不知道,咱们俩在这儿受了几天罪,那温婉却是过的好日子。” “她受的伤也不轻,也没银两医治,怎么就过好日子了?” “她没钱?”温雨蓦地嗤笑了一下,“谁告诉你她没钱的?你想想,楚相公每回走的时候,不都给她留了一堆银子?这回咱们一文钱都没捞到,还赔了钱,她怎么会没钱?” “再说,她就算没钱,日子也过得好得很!前些日子还上山采了个什么蘑菇,就是那种毒菌子,吃了没事,闻起来还特别香。”温雨状似顺口的提了一嘴。 “毒菌子?那东西能吃?” “能!她现在还活蹦乱跳着呢,上回温宁都采了点回去,被我奶给倒了,要不我就能尝到味儿了,真的香!比我大伯娘做的萝卜汤香多了!” “真的假的?” “骗你干啥呢!我刚从温婉那过来,她那菌子的香味都飘老远了!和着肉炒的,要真有毒,你舍和和着肉炒?她门口筛盘里还嗮着呢!” “和着肉炒?”周小花惊讶了。 温婉居然能吃得起肉了? 看温雨那说着都馋出口水的样儿不像有假,周小花心动了。 现在家家户户种的都是些萝卜茄子白菜的,挖的野菜种类倒还多些,但是九峰村这么多人都挖,渐渐也少了,那山里的毒菌子谁没见过,简直比野菜还多,这要真能吃,岂不就多道口粮了? “她咋就发现那东西能吃的?怎么都吃得起肉了?”周小花马上就不平衡了,凭啥她温婉运气这么好? “谁知道呢,好像是赵瘸子和她一块儿去的,赵瘸子看上她了呗,她就顺便把赵瘸子当劳力了,听说她前两天还跟着赵瘸子去镇上了,买了不少好东西回来!说不准是赵瘸子给她的钱,赵瘸子做木工桌椅,在咱村里也是能存到钱的人了。” 温雨说着,不屑地撇了撇嘴,“温婉这女人,谁都勾搭,勾搭不成梁子沐,还勾搭赵瘸子,可惜了楚相公了。” 说起楚亦,温雨脑海里浮现出他穿着粗布麻衣都格外好看的模样,尤其那一双黑玉般漂亮的眼睛看向她的时候,每每都能让她心跳加速。 这会儿想到楚亦,她脸颊都有些热。 她还从来没有看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男子,他们村里最好看的那个,都不如楚亦的十分之一。 只可惜,好菜都被猪拱了! 楚相公那般美好的人,就是太善良了,要不是温婉赖上他,说不定他就看上她了,过完年,她就要十六了,都怪温婉,要不是她抢了楚相公,她哪会到现在还说不到人家! 周小花也眼里划过一抹狠意,“我要是额头留疤,日后我一定不会放过温婉!” “当然不能放过她!咱们在她那儿受了伤,竟然还倒赔了她几文钱,这仇一定要报回来!”之前温婉有没有钱她不知道,但现在有钱是肯定的了! 温雨第二天都还惦记着那蘑菇菌子。 早饭的膜实在太难吃了! 温雨觉得这一上午肯定没力气干活了,干脆偷懒在院里徘徊着,走着走着突然就走到了温宁的旁边。 温宁被关着不让出门,但家里也是有很多事要做的,这会她在洗大家的衣裳。 看到温雨一副不怀好意思的样子走过来,不由的有点紧张,不管温雨怎么欺负她,家里人总还是要偏向温雨,却没想,温雨居然问道,“温宁,上回你采的那个毒菌子是在哪儿采的?” “啊?”温宁愣了愣,“你问这个做什么?”不是不让提菌子的事了吗? “你赶快说就是了!” 温雨哪里会说自己是想喝蘑菇汤,温婉不给她,她也可以自己做的嘛,就算没有肉,温婉上回做的蘑菇汤没油没肉的,不也香得很。 温宁怕她刁难,只好道:“就在山上。” “我当然知道是在山上!我是问你在山上的哪里?” “哪儿都有。” “那什么样的是有毒的?”温雨还算有点脑子。 “带斑点的那种,颜色很鲜艳,很漂亮的就有毒,黑色的长得像碗兜一样的,还有米色的像伞一样的就没毒。”温宁老实的告诉她。 “行了知道了!好好干你的活!” 温雨只要知道哪些有毒的就行了,没毒的她照着温婉煮的那些采就行了,这么想着,温雨有些激动,让堂哥温青田帮忙把她的活干了,偷了个懒,就迫不及待一个人上山去了。 另一边,温婉也是一大早就起来了,先带着小玉儿在外围转了转,复习昨天教小玉儿的药草,学习向来是需要巩固的。 温婉指着地上的一株和杂草长得没有什么分别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灯芯草!”小玉儿瞥了一眼,回答得极快。 温婉唇角勾了勾,还没说话,便听见小玉儿道:“有清心降火的作用。” 温婉一怔,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她在给小玉儿介绍草药的时候,会顺便给他说说这些草药的主要作用,但小玉儿毕竟才三岁,能识别出一些草药就已经很不错了,温婉并不指望他能记住,只希望他有个大概印象,却没想到他连药效都记住了。 温婉猜想他也许就记住了这个,再指了指另一个,“那这个呢?” 天色不算亮,小玉儿凑过头去看了看,才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回答道:“这是猫眼草,娘亲昨天说它有毒,不能乱摘,但是可以拿来治咳喘。” 不等温婉说话,小玉儿又指了指旁边的那个狗尾草,对温婉露出笑,“娘亲昨天说它会抢玉米那些作物的饭吃,是害草。” 温婉再度挑眉,她儿子这学习力,挺可以的啊! 难怪楚亦会想着栽培他。 不过想到家里那些书,温婉还是觉得,有钱了得买些别的书给小玉儿看,这么小就看些兵书,不说以后能不能用得上,对一个三岁小孩来说,这会不会太沉重了? 见温婉不说话,小玉儿大眼睛眨了眨,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她,“娘亲,玉儿记错了吗?” 温婉摇头,露出笑,“玉儿没记错,说得真棒!来,娘亲带你多认几种草药。” 她原本想的是,先让他学几样,几天能记得一些就不错了,现在看来……这样的速度下去,用不了多久,小玉儿也能自己摘草药了。 当初把原主给打昏行事的男人是谁啊?这基因也特强大了! 【029】这下可惨了! 这次摘了一上午的草药,篓子都压满了,有点儿多,温婉趁着最后点时间打算往山里面再走点距离,好再找些新鲜的蘑菇菌子,外围的这些,被她这几天采完了。 可是走进去半里路,温婉都遇到好几个树桩子,明明上面都有长了蘑菇的痕迹,却没有可以采的蘑菇。 温婉能确定这不是自己采的,因为之前她来过这里,那时候自己已经采了够多的蘑菇了,就没采这片地儿的。 那现在,是谁采了? 终于有人敢冒着中毒的风险吃这些菌子了? 中午的时候,温家的饭菜倒是颇为丰富,温有壮今天在河里打了两条鱼,炖了满满一锅汤,没一会儿就被吃了个精光,鱼汤都被喝得干干净净,和着早上剩下的膜,一滴不剩。 温宁一滴也没被分到,温雨已经喝了两碗。 温宁暗自羡慕她,这汤就算煮得再多,也从来没有轮得上她的时候,鱼是温雨的父亲温有壮打回来的,温雨吃得多点也没人好说什么。 但其实,温雨半点也不觉得这汤好喝,除了盐味什么也没有,鱼的鲜味没煮出来,倒是有股子腥味。 温雨暗自嫌弃着,满脑子都是温婉那蘑菇汤和菌子炒肉丝。 吃过饭,各家都回屋休息了一会,待温宁洗好了碗,收拾好灶屋,就陆续起来下地去了,现在每家地里种的粮食只要上缴一部分税,剩下的都是自己的, 隔着厨房最近的三房家里,在炕上午睡的温青山,突然间嗅了嗅鼻子。 温青山是家里最小的,平时多少得点宠,可以偷个懒少干点活,今儿个就骗老太说他肚子不舒服,得以留在屋里休息。 刚睡醒,就闻到了这一股子香味。 “是谁在偷吃东西?” 温青山悄悄摸摸的往厨房靠近,首先想的就是温宁偷吃东西,她向来被分的食物最少,碗又是她洗,最容易偷吃东西了。 结果走进去,却看到温雨正拿着勺子在锅里搅着。 “怎么是你?”温青山错愕的瞪大眼,“你在煮东西?” 此时,温雨正站在大灶前,她前面的锅里正煮着什么,酱色的汤水翻滚着,热气直冒,不断有香气从锅里飘开来,温青山又抽动起鼻子来。 没错,刚闻到的就是这个味儿! “嚷什么嚷!我自己采的东西自己煮着吃,又不是偷东西吃,你管得着?” 温雨哼声,这些东西是她今早去山上采的,又是她自己亲自洗干净了一个个切好的,没让人帮一点忙,也没偷用家里什么,就点盐和柴火而已,让人见着了也不怕! 温青山却没脾气一样笑了,“我又没说啥,你煮的啥好吃的,给我也尝一点呗。” 虽然刚吃过中饭,但再看到吃的,温青山还是跟没吃饭一样的馋。 “凭啥?你以为家里有啥好东西都得给你?” “凭我发现你偷懒呗,这会你应该下地做事去,肯定又把事推给青田哥了吧?你不给我吃,等奶回来了我就告诉她。”温青山笑嘻嘻的,像个小恶魔。 温雨气得要死,她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堂弟,平时奶还对她挺好的,至少跟温宁比起来,奶都是偏袒她的,可一跟这个堂弟比起来,奶就看都不看她一眼了,要真是他告状,奶肯定偏着他! 只好答应下来,温雨看蘑菇煮得差不多了,便把它们盛成两碗,一碗给了温青山,温青山迫不及待的夹起一块白白的平菇肉吃,“原来你是偷偷采了菌子回来吃了,这东西果然吃不死人!” 温雨照着温婉的采的,平菇,香菇,木耳,三种煮一起,香菇的味道特别香,可是温雨在吃了几口后,就失望极了。 这吃着还没闻着来得香! 就是闻着也不是温婉做出来的那种香味,没有肉,没有油,就是没那么好吃! 可转头,却看到温青山吃得一脸满足。 温青山没见过温婉那一桌菜,没见过有肉的蘑菇汤,和肉炒的菌子,印象里,所有人都说毒菌子不能吃,要不是上次看着温婉煮了吃,他也是绝记不敢吃的。 可没想到人人都怕的菌子不仅能吃,味道还挺好,吃到嘴里软软滑滑的。 “你咋不吃呢?这做的挺好吃的!” 温青山不明的看着温雨,这东西能吃,对他来说是意外之喜。 温雨看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儿,撇撇嘴,“瞧你那样儿,全部给你了!”扔下碗,温雨憋着气出了厨房。 重要的根本就不是蘑菇,而是肉!是钱!温婉的日子,现在过得比他们好多了! 一锅的蘑菇汤,温雨没吃,温青山一个人敞开肚皮也没能吃得完,吃撑了,脑袋犯困,他也没管得上收拾,就爬回屋睡觉去了。 晚上大房的汤氏从地里回来做饭,看到锅里剩下的菌子,吓得差点没一口气提上来。 【030】温家的想法。 第二天,温青山和温雨活蹦乱跳的起来了,胆战心惊了一晚上的温家人,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温婉压根不是走投无路才去采菌子吃的,温宁说的真没错,那些菌子,是真分有毒没毒的。 而确定了这点,温老太欣喜了起来。 他们一大家子人这么多张嘴吃饭,菜土里的菜就那么几样白菜萝卜莴笋,都长不过来,山上的野菜多,可挖的人也多,运气不好进山一天没找到点野菜,那天就要省着点吃。 现在这菌子可以吃,他们也就等同于多一样口粮了。 昨晚剩下那点她也试了,填肚子,吃起来也好吃,有了这样东西,以后他们每顿饭都能多吃一分饱了。 “明天青田娘,温雨娘,青山娘都跟着温雨上山去采菌子,就采这几样,这种黑色的和……”温老太转头问温宁,“这些叫什么?” “黑色的碗兜是木耳,米色的小雨伞是平菇,黑色的小帽子是香菇,姐姐说这个统统可以叫蘑菇。”温宁欣喜的回答,心里有种沉冤得雪的激动,奶奶终于相信她了!家里终于可以吃上蘑菇了! “有毒的认不认得?”老太太又问。 “认得,姐姐教了我。” 温宁恨不得把温婉教她的那些一下全教给她们,除了木耳,还有草药!不过草药这会她还认不到几样,这会说出来教不了人就平白闹笑话了,等她学多点了,再教大家怎么认,到时候他们家也能卖草药賺钱了。 温老太看向温宁的面色终于有点缓和了,“那明天你也跟着去,带着你大伯娘她们都仔细认认,别把有毒的采回来了。” 一屋人点头应声,多道口粮这种事,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 看着一家子人干劲十足的样儿,温雨却提不起劲来。 温婉吃蘑菇汤的时候,他们以为有毒,采了都倒掉,等她们敢吃的时候,温婉已经能吃上肉了。 她突然问温宁,“我昨儿个看见温婉把那个木耳晒在篱笆上,那东西是不是能晒干存起来?” 其他人也齐齐看向温宁。 温宁受宠若惊的点头,“姐姐说,蘑菇得吃新鲜的,但木耳和香菇都可以晒干了存着,不会坏,到想吃了,拿水泡一泡,就又跟新鲜的一个样儿了。” 众人听了,都眼神发亮,还能这样存起来,那比野菜还好啊! 这时候,心里都庆幸温婉把那些东西都教给温宁了。 刘氏机灵的道,“那趁着其他人都不知道这回事,咱们可以把山里的香菇和木耳全摘回来,不然等人都知道了,一下就抢光了。” 温雨突然加上一句,“温婉上次去了一趟镇上,回来就添了米面油盐,她是不是把这些晒干拿去卖了?” 一屋子人又齐齐看向温宁,这时候,心里都庆幸温婉把那些东西都教给温宁了。 温宁这下有点迟疑,“兴许是的……”兴许姐姐不是靠草药卖的钱,而是这些菌子?赶明儿得去问问姐姐才行。 老太太沉吟了半响,“这几天,你们多采点木耳和香菇,只要见到了,就全摘回来,不过别向外面瞎嚷嚷,听到没?” 温婉不知道,温家人已经动起了卖菌子的念头,其实她当初也想过,但是看到温家人的反应后,她就打消了这念头。 既然温家人当初能吓成那样,其他人肯定也不会信,她在镇上的名声又差,何必浪费这个力气,况且,这这左右不过一种菜,只要别人一发现,她就没优势了,累死累活采一堆回来,也就比别人存货多一点。 要想赚轻松钱,就得有独家优势,得垄断! 这天一大早,温婉便带着小玉儿到村口等着车子,牛车准时到达,赵怀也在上面。 上回说闲话的人这回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见到他们母子,赵怀跳下车,把小玉儿抱上车,对温婉抱歉地道:“这回可能就不能陪你去买东西了,我一会儿还得去给人送点东西。” “没事,我一个人就可以,也总不能让你陪着我们母子瞎逛。你去忙你的就好。” 温婉爬上车,看见车上边堆积了一些木具,有几个木质梳妆盒,还有几条小孩坐的小矮凳子,肯定是赵怀做的了,他是村里的木匠。 温婉灵光一闪,“赵大哥,你能不能帮我做个封坛子的木塞?” 之前她在发愁,她做的辣妹子酱怎么封住口,之前是用的几块布缠住的,效果很勉强。 但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这个时代一没一玻璃又没塑料膜,家里的厨具,不是陶制的,就是铁制的。 但刚刚看到赵怀的木具,她才突然想起来,还有木啊! 让赵怀照着坛子的口做一个尺寸合适的木塞不就行了,现代的葡萄酒,不就是用木塞子封的,木遇水还会膨胀,效果都能适应量产了。 “当然能了,那玩意就一个圆嘛!”赵怀笑道。 “真好骗。”旁边一人鄙夷的道,赵瘸子真是被罐迷魂汤了,这温婉摆明了就是图他好处呢,今儿个帮做个木塞,明儿个帮做把椅子,以后桌子柜子全来了… 赵怀听了想要反驳什么,却被温婉摇头制止了,真没必要理会这些嘴碎的人,一天到晚只操心着别人家的事情。 永河镇三天则是一个集日,卫向东到镇的时间定得恰好,三天上来一趟,恰好碰上赶集,街道上买卖都比平时多,这一天摆摊会更容易卖出去一些。 一行人在镇口分开,赵怀坚持送温婉母子到济世药堂门口,生怕再出现上一次那种情况,如果药卖不出去,她们母子白跑的一趟不说,接下来几天的温饱也成问题了。 好在到了门口,他们也没再遇上什么人,赵怀便和温婉暂别了。 温婉牵着小玉儿进门,那小伙儿看到温婉,眼睛微亮,朝里边喊道:“孙大夫,那位夫人来了!” 孙大夫闻言连忙佝偻着身子出来,对温婉露出温和的笑,“夫人来了,可是带了药草过来的?” 温婉颔首,把背上的箩筐放下,揭开上面一层布,对孙大夫道:“我早两天采的都是些易保存的,需要新鲜的是昨日采的,这回量有些多,但都还算新鲜。” 孙大夫低头看了看,这回确实比上回还要多,半箩筐还要多,甚至还多了一些新品种。 温婉带来的药草并不单一,各类主治功效都有一些,如清火解热的灯芯草、大青叶,活血化瘀的苏木、白花丹,还有化痰止咳的猫抓草、枇杷叶。 【031】我娘亲也没吃过糖人。 种类繁多,让孙大夫有些惊愕,他们这附近哪怕药草繁多,但要清楚那些药草的作用并不容易,温婉倒是拿捏得不错,每种分量都很均匀。 不过不常见的药草挺少,常见的保存得倒是一样新鲜。 “看来夫人是真懂药理啊。”孙大夫不由得再一次感叹称赞,“这回药草比上回分量多,药效也更好,我出六十文,夫人可满意?” 站在一旁的小伙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感到不可思议。 以往来他们店里卖药草的,孙大夫一般都是给个几文钱,再多了都不超过十文,上回给了这位夫人三十文,这回竟是翻了一倍? “太谢谢孙大夫了!” 温婉自然是满意的,她这回数量采得多了一些,自己估摸着差不多五十文的样子,六十文的话,恐怕是孙大夫溢价了。 孙大夫闻言笑了笑,“不用谢我,是夫人采摘的药草好,值这个价。” 自从温婉出现,他倒是省去请人上山采药的钱了,他老了,实在奔波不得。 小伙帮忙把药草从箩筐中倒入店里的扁担里。 从橱柜拿出串起的铜板,孙大夫一一细数之后,把钱递给了温婉,“这是六十文钱。” 温婉接过,再次道谢,收起铜钱后,正要带着小玉儿离开,孙大夫又叫住了她,“夫人慢步,老夫有一个提议,不知夫人会不会同意。” “孙大夫请讲。” “日后夫人要是我们店里要是缺些什么药材,便写成一个单子,每回夫人来的时候,老夫便将这个单子给夫人,夫人下回上山采药的时候,可按照上面的单子来采集。价格会比之前的高一点。。” 温婉点头答应,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也免得她采来的草药他们不需要,而因此贬值。 “那之后就有劳孙大夫了。” 孙大夫当即从袖中拿出折好的一个小单子递给温婉,“这便是店中暂缺的药草,要是有的话,请夫人采下一些,若是没有就罢了。” 原来是早就想好的,温婉笑了笑,收下了。 待温婉离开后,那年轻伙计这才忍不住问道:“这位夫人采的药草当真这般好?” “那是自然。”孙大夫又看了看扁担里的药草,露出满意的神色,“她一个人能比得上十个之前那些来卖药材的。” 顿了顿,他转头吩咐:“你去好好分辨一下这些药草,有不懂的就好好查阅资料记录下。” “是。” 离开济世药堂后,温婉带着小玉儿来到了集市。 这回她没急着买东西,而是带着小玉儿慢慢地逛了一圈,一圈下来,她大概知道哪个地段最好了。她想来集市卖点东西,自然要关注一下地段。 温婉观察了一番,发现这儿没有卖腌制的酸菜,心里暗喜,单卖辣椒酱她有些担心这里的人不敢尝试新的东西,所以她打算先自制一些酸菜凉菜,加些辣椒进去,连着辣椒酱一块儿拿出来卖。 正好这儿都没有卖这些的,温婉心里有了打算,便先开始买配菜,酸菜需要时候腌制,但菜梗、花菜头这些却不需要。 她买的数量有些多,毕竟她不仅需要做好拿出来卖,也要自己吃,光是买素菜温婉就花了六文钱,摊主还以为她是镇上人,一般村下的人都不会要买青菜吃。 买完这些菜,温婉回头看小玉儿,看见他正呆呆地注视着前面卖糖人的小摊。 孩子的想法是最容易看出来的,什么情绪都体现在脸上。 温婉一眼便看出了小玉儿眼里的好奇和渴望,捏了捏他的脸,“玉儿想吃吗?” 小玉儿立即收回了目光,连连摇头,“玉儿吃了东西出来的,不饿。” 这孩子,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温婉微微一笑,递给他两文钱,“玉儿这几天帮娘亲摘了药草,这是给玉儿的奖励,你想要拿去买什么都可以。” 小玉儿闻言眨眨眼,“是只要干了活就会有奖励吗?” “对。”温婉笑着点头,“但一定得是认真的干了活才行。” 现在有了一些钱,温婉也不会随意就给孩子零用钱,她必须让小玉儿有自己动手获得成果的意识。渐渐地,他会习惯自己做事,而不是只依赖着她。 小玉儿拿着两个铜钱,还是有些不舍得花。 温婉看出他的想法,轻轻摸了一下他脑袋,“就算钱花完了,只要再努力干活,也还是会有的。” 至于节约省钱的意识,日后他慢慢也会有的。 现在小玉儿的问题就是,太省钱了,根本不敢花钱。 他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转头指了指那个糖人,问温婉:“娘亲,那玉儿可以去买这个糖人吗?” “这是你的钱,你想怎么用都可以。”温婉笑着道。 “那玉儿就用一个铜钱去买糖人。”得到肯定,小玉儿有些兴奋,当即有些迫不及待地撒腿跑过去了。 温婉便在附近转了转,时不时回头看看他。 “爷爷,一个糖人多少钱?”小玉儿仰着头问,眼睛极其漂亮。 “一文钱,能得一个大大的糖人,你想要什么样子的都行。” 小玉儿面色有些犹豫,“可不可以要两个?” “两个的话,只能要小的。” 小玉儿毫不犹豫地点头,“就要两个小的。” “那好。你想要什么样的?” “一个像我,一个像我娘亲!”小玉儿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温婉,“那个最好看的,就是我娘亲。” 老大爷闻言笑了,“好嘞,就按着你说的做。不过小娃娃,你为什么不要大糖人,而要两个小的?人家其他小娃娃都喜欢大的。” 小玉儿神色认真地回答:“因为我想要娘亲和我一起吃。我娘亲也没有吃过糖人。”他从来没有见过娘亲买过。 老大爷楞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小的娃娃就这么懂事,他家的小孙儿比他还大一些,从来没这么懂事过,“那爷爷给你捏大一点。” “谢谢爷爷!”小玉儿笑得眉眼弯起,可爱十足。 温婉花了三文钱买了油盐酱醋糖酒,刚刚收好,小玉儿便小跑回来了。 “娘亲,这个给你!” 温婉低头一瞧,小玉儿竟是递了个糖人给她,似乎是按照她的模样做的。 “玉儿已经有一个了,这个是娘亲的。”见温婉不接,小玉儿解释道,“玉儿用了一文钱,让老爷爷做了两个的。现在还有一文钱。” 温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有些暖,也有些酸。 “谢谢玉儿。”温婉接过糖人,尝了一口。 小玉儿张着大眼睛抬头看着她,眼神带着些许期待,“娘亲,好不好吃?” “好吃!”温婉点头,这不是她第一次吃糖人,却是唯一让她觉得最好吃的一次,这甜味儿直入心头。 【032】这赵怀真好骗! 母子俩吃完糖人,温婉又花了八文钱买了白面粉,然后,买了一斤大米。 这要是给村里人看到,定然会吓得目瞪口呆。 好些人一辈子都是啃面饼,大米对他们来说,就像现代的普通人谈别墅一样,永远是别人的事。 温婉牵着小玉儿走到肉摊前,要了两斤瘦肉,一斤肥肉。 这般买肉的算是极其阔绰了,老板惊讶了一下,道:“我看你家小公子可爱得紧,给你们送点瘦肉吧。”说罢多割了一小坨,虽然不多,但做生意的诚意到位了。 温婉会意的笑,“谢谢老板了,以后还来照顾你生意。” “下回还给您送肉!”摊主笑得越发开怀。 买好这些所需的东西,温婉在脑海里过目了一下,想想还有没有必要的东西没买的。 啊!差点忘了! 温婉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还有酒没买呢! 家里的辣椒酱还缺味料呢。 可一眼望去,整条街没看到有酒卖的小店小摊。 温婉转过头问卖肉的老板:“老板,你知道这附近哪有酒卖,要那种高浓度,纯正的酒。” “夫人,这你可真问对了人,论喝酒,这镇上还真找不出几个比我刘二壮懂酒的人,除了卖肉,我就好口酒,夫人要买烈性的酒,集市上那些估摸入不了您的眼,沿着这条街道一直走到尽头后,往左有条小巷子进去,就可以闻到酒的香味,那里的酒,才是好酒!” 温婉道了谢,她就是要好酒! 顺着老板指的方向找到了酒摊子,没买多少,这酒的确是好,可也着实贵! 好在她不是拿来喝,打的这些,足够她做十来瓶辣椒酱了。 望着满满一箩筐的东西,温婉会心的笑一笑,想要的东西全部都买到了。 牵着玉儿往回走,路过集市又花了三文钱买了一斤鸡蛋,还剩下十二文钱,温婉打算先存着,但路过卖布摊时,低头看一眼小玉儿已经有些不合身,又洗得发白,甚至已经破得有些薄了的衣服,她停下了脚步。 重生之后,她一直在想办法提升他们母子俩的饮食质量,但却忽略了穿着上的问题,她自己还好,以前从温家带出来的衣服虽然不怎么好,但却也不少。 可小玉儿不同,随着他渐渐长大,衣服也渐渐不合身了,没有几件能穿的衣服。 “这布都怎么卖?” 温婉走到摊位前,打量了一下上边的布。质量差的就很差,当然也有好的,但价格肯定更贵一些。 “普通的粗麻布五文钱一匹,细麻布七文。”柜台里,老板娘头也没抬的应着。 温婉径直朝里面走,“这缎布什么价?”粗麻布太磨身了,温婉看了一眼便不考虑了,细麻布也就比粗麻布好一点,却贵了两文,还不如用缎布。 老板娘这才抬头,看到温婉那打满补丁的一身,表情有点不屑,“缎布贵多了,十文钱一匹!” 一看就是村里上来的,也穿得起缎布? 却没想,温婉思虑了一阵,拿起了一匹绸布,“就这个吧。” 她暂且给不了小玉儿最好的,但在她能承担的范围之内,她还是会尽量给他好的。 老板娘愣住,随即欣喜得把步给温婉包起来,一边笑问:“要不要看看丝绸?不买看看也成。” 温婉瞅了一眼,“多少钱一匹?” “丝绸要二十文,我们家已经算是便宜的了。”老板娘笑得很热情。 温婉笑了笑,“往后吧!”笑容里透着自信,总有一天,她能让小玉儿穿上丝绸。 “好嘞!” 看着那笑容,老板娘突然是信了。 买了绸布,温婉又给小玉儿买了一双新布鞋,花了两文钱。 “来,直接换了吧,那双不要了。”原来的那双破得已经不能穿了。 小玉儿一向自己穿衣服穿鞋,温婉到此时才发现,他又瘦又小的脚,竟然被磨出了伤。 想到他每天都和自己上山,穿着这样不合脚的鞋子,脚磨成这样也一声不吭,温婉心里更酸涩难受了。 是她对他不够关心。 如果今天她没想给他买鞋子,小玉儿估计还得再穿着这样的鞋子每天跟她一起忙活。 小玉儿换了新鞋,很是开心,走路一直低头看着温脚。 婉带着小玉儿又逛了一会,感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走向镇口。其余人都已经到了,赵怀也坐在卫向东的车上。 看着母子俩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匹绸布,板车上的人惊了:“那莫不是…缎布?” “竟然买的绸布,温婉哪里来的钱?” “谁知道呢,说不准是楚相公走的时候给她留了一笔。之前她口口声声说银两被夏荷拿走了,现在就可笑了,真被拿走的话,她哪儿来的银两买这么好的东西?”说话的人语气酸得不行。 他们这些人就是过年换新衣,也就买个细麻布,村里人家,姑娘们也就成亲当新娘能穿上缎布,这温婉也忒好命了! 赵怀听得恼火,忍不住道:“那是温婉在山上采了东西拿去卖才有的钱,是她自己辛苦賺来的!” “当我们傻呢!山上能采什么东西卖得这么多钱?村里人不早去采了,还轮得到她?” “赵怀,是不是你给她钱了?你咋就这么好骗呢!”另一人看向赵怀,眼神怀疑。 赵怀一顿,苦笑摇头。 他倒是想给,但也确实给不起。 他今天算是赚了一笔,那些木工卖了三十文,主要还是梳妆盒卖得值钱,镇上的一户人家的小姐喜欢,给价给得高。 但是他的三十文,可不像温婉卖草药的三十文,凳子椅子这些不像饭菜天天得要,今天是卖出去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开张,镇上的木匠可不只他一个。 见温婉走近了,几人忙闭上了嘴。 几个大老爷们,到底不好意思学婆子一样当着人家面嘴碎。 温婉看他们表情也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却没在意,她在外边的名声本来就差得很,现在被说几下也没什么。 牛车到达村口,其他人片刻都不担搁,提着篓子离开了,赵怀看着温婉一箩筐东西,伸手帮她提起来,温婉也没拒绝,牵着玉儿走在后面。 【033】还记得米饭的味道吗? 到了温婉家门口,赵怀没敢再送进去,把东西放下准备离去。 “赵大哥,你等等!”温婉突然叫住了他。 见温婉从屋里拿了个瓦坛子出来,赵怀一拍脑袋,“差点忘了!出门时还应了你做木塞的。” 温婉揭开她一层层蒙的布,顺便洒了点烈酒进去,手比划着瓦罐口,“赵大哥,你看看,就这个瓦罐口,我想做个木塞。” 温婉说完,立马跑到楚亦房间拿了笔和纸,盖在罐口上对着划了个圈,“就按这个尺寸。” 看到她递过来的纸,赵怀愣住了。 这么好的纸,居然拿来划尺寸! 温婉见他盯着纸张发愣,“你平时做木工划尺寸,不用纸的吗?” “哪用得上这么好的纸,这些可烧钱了!”他平时要划尺寸都是贴着泥地划的,实在要用纸,也只会用糙纸,哪舍得买写字的纸啊! 温婉想想也是,“这也不是我买的,楚亦留家里的。” 赵怀一下神色黯淡起来,楚亦他是见过的,一眼就看得出跟他们不是一样的人。 见赵怀发呆,温婉问,“赵大哥,这难做吗?” “不会,就几个木塞子,最简单不过了,回去做好了,我就帮你送过来。” “有劳赵大哥了。” 赵怀离开后,温婉随便弄了几个饼吃,便开始折腾自己刚买的菜。 她买了豆芽,黄瓜,水芹,马铃薯,白菜,豆角,一共六样蔬菜。 起先看到豆芽她还惊讶了一番,还以为这个时代没人见过豆芽呢,结果十分常见。不过想想也是,这儿家家户户都种豆子,绿豆红豆黑豆,一颗豆子掉水里面生根发芽了,豆芽也就被发现了。 洗干净白菜和豆角,温婉把白菜分片摘开,把豆角切碎。 水分差不多晾好了以后,温婉把白菜和豆角分别放进罐子里,这罐子她还找赵怀借了几个,已经洗干净晾干了。 倒入烧开后放凉的水,又倒了一些盐和醋,暂且就这么做一个简单的酸菜和酸豆角。 解决完这两样,温婉开始做凉拌菜。 把洗了的豆芽用开水过一下,熟后捞起来放凉水里,然后把黄瓜拍切成小块,蒜剁成泥,切了个小米辣,再把这几样东西混合着搅拌,放盐糖醋,再加了点大葱和辣椒。 一盆凉菜做好,温婉尝了一口,豆芽和黄瓜咬进嘴里很有嚼劲,很脆,酸酸辣辣的,带劲儿! 这样拿出去卖,应该是没问题的。 时间还早,温婉给小玉儿量了量身形,按照他的身形裁布。 衣服拿出去做也是一笔钱,温婉本就是农村出身,对于做衣服不说多么精通,但她也能做着磨着做出个样子来。 这一匹布,她计划着先做里衣,里衣贴身,做完里衣如果布料还剩的多,她就用来给小玉儿继续做外衣。 温婉刚拉扯比画好,正准备裁剪,赵怀就送木塞子过来了,温婉一看,他带了一篮子的木塞。 “怕你以后还要用,什么尺寸的都做了点,你要的时候再挑着用吧。” 看着他满头大汗,温婉就知道他定然是马不停蹄的赶出来的,心下有些感动。 “赵大哥,你这手艺真不赖,这么短的时间做这么多,居然一点也不粗糙。” 被温婉这么一夸,赵怀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能用上就好,以后要打凳子椅子的,你只管说。” “谢谢你,赵大哥。”温婉真心的感激他,又道,“对了,你等会再走。” 转身回屋,不一会儿,温婉乘了一碗刚刚做的凉拌菜给赵怀,“这是我自己做的凉菜,你拿回去也尝尝。” 赵怀哪里肯要,连忙推辞,“我不用的,你和玉儿留着吃就好。” 温婉知道他担心什么,笑了笑,“我做了许多,这只是其中一点。下回我便打算拿出去卖,你就当先帮我试试口味了。” 赵怀这才收下,“那我就拿回去尝尝。” 目送赵怀离开之后,温婉看了一眼天色,还算早。回屋里继续折腾了会布,才开始做饭。 今天买了足够多的面粉,温婉打算多做些面条。 不过不是今晚吃的。 这些面条,她决定明天拿来做凉面。 今晚温婉打算吃米饭,感觉好久没吃过米饭了,顿顿饼子面,她是真吃腻了。 米饭温婉直接用的瓦罐放大锅里蒸的,然后做了个芹菜炒肉,放了辣椒,呛出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屋子,照例给小玉儿蒸了鸡蛋羹,再加上一盘凉菜,这算是温婉来这儿之后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母子俩刚要吃饭,外面便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姐姐!” 温宁拎着一个篮子走进来,这两天一家子忙着采木耳,奶奶也没罚她了,温宁便趁着他们吃饭,连忙偷溜出来。 闻到满屋子的香味,肚子咕噜叫了一下。看到一桌的菜,温宁有些目瞪口呆。 晶亮的两碗大米饭冒着热气,滑滑的鸡蛋羹里剁着瘦肉,芹菜炒肉,油亮油亮。 前些日子姐姐还饭都没得吃,这才过了几天?一顿饭居然这么丰盛了! “姐姐,你这……” 看见温宁来,温婉很是高兴,“来得正好,来坐下,咱们一块儿吃,尝尝我做的新菜!” 还好她煮得多,给温宁也盛了一大碗米饭。 浓郁的香味在鼻尖飘散,温宁捧着一碗米饭,感觉就跟做梦似的。还是娘在的时候,她吃过一次米饭… “还记得米饭的味道吧,尽管吃,今儿吃个饱,明天还会新做。” 温宁有些不敢夹那肉,她看向桌上的凉拌菜,有些好奇,“姐姐,这是什么?” 豆芽,黄瓜,怎么感觉都没煮熟? “这是凉菜,可以生吃,你尝尝看。” 温宁夹了点豆芽放嘴里。豆芽很脆,这味道却是让温宁呛了一下,哈了一口气,“好痛!” 温婉看着她的模样笑了,“这不叫痛,叫辣,就是上次采的那种辣椒出的味,是不是觉得很刺激?吃多了你就习惯了。” 温宁哈了一会儿气,虽然舌头有些麻麻的疼,但缓过劲儿,有觉得想念这味道了,她忍不住又吃了一筷子。 【034】姐,你不会还恨爷奶吧? “好吃!姐姐你的手艺怎么这般好了,你怎么想出来这样做的,生黄瓜吃过不老少,从来不晓得还能这么腌着吃。”温宁忍不住赞美道。 温婉夹了一口凉菜吃,她辣椒放得不算多,自己吃着感觉就还好,“平日里忙完,闲来无事就研究一下做菜,手艺渐渐就好了。别光吃凉菜了,多吃点肉!”温婉给她夹了一筷子芹菜炒肉。 温宁有些不敢下筷子,这么多的肉! 去年过年,他们一家十多口,也才这么多肉,她也就吃了一块,到现在,都快记不清肉是什么滋味了。 “别光看着,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温婉催促,知道这妞又在多愁善感了。 “嗯!” 温宁咬了一口肥肉,油水从齿间流出来,就着一口软软的米饭,好吃得舌头都要吞掉。再也顾不得不好意思,温宁连吃了好几块肉,才问道。 “姐姐,蘑菇很值钱吗?”不然,怎么买得起这么多肉? 温婉一时没听懂她跳跃的话,“蘑菇自然是好东西,美味又营养,总有一天,永和镇的人都会稀罕咱山里的蘑菇!” 顿了顿,温婉又笑道:“下回你要是有机会出来,就到我这里来一块儿吃饭,我这儿虽然还没大鱼大肉,但好歹一定能管饱。” 温宁感动得眼眶一红,“真好!” 温婉凉拌菜做得很多,给温宁夹了一大碗,温宁吃了一半,擦着嘴把另一半留下来,“姐,我把剩下的带回去吃吧,这会已经撑了。” 这就撑了? 温婉不信,一看温宁那神色,就猜到了什么,不禁冷了脸色,“你不会是想带回去给温家人吃吧?” 这段时间以来,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妹妹就是个没脾气的烂好人一个,甭管温家人怎么拿捏她,除了碎几句平般平辈的温雨,对长辈,她就是典型的逆来顺受,这么些年,温家对她们姐妹克扣成这样,她一有好了就想着温家。 这也是为什么,以前原主对温宁那个态度,温宁仍然记挂着她了。 温宁还挺兴奋,“爷奶他们肯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平日里大伯娘烧菜,都舍不得放油,她要忙活的事又多,没时间搞这么精细,要是姐你来给大家烧饭菜,奶说不定能想把你接回去!”等奶吃了姐做的菜,肯定不会怪她跟姐姐来往了。 而且现在姐姐会自己賺钱了,到时候可以带着一家人都采蘑菇卖钱,他们家的日子也会越过越红火! “接回去?你在说笑吗?我是被温家赶出来的!”她会稀罕那种家? 听到这话,温宁眉头皱起,“姐,你不会还恨着爷奶他们吧?” “你觉得呢?” “我知道这些年你吃苦了,可当初爷奶把你赶出来,也是为了你好,四叔说,咱家不做狠点,村里人会把你浸猪笼的。”温宁苦口婆心的像个小大人。 打心底里,温宁觉得姐姐多少有点不懂事,断绝关系的话,那都是给外人听的,怎么断,她们身体里都流着温家的血,哪能真段得清? 都一家人,现在姐姐日子过好点了,顾着家里亲人有什么不对的?要是她过得好,也绝对不会不管姐姐的。 温婉气笑了,“合着你也觉得我不识好歹是吧?” 意思是,她能保着命,还应该谢谢有这么一群为她着想的亲人,真正的温婉,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她重生过来,或许,小玉儿也已经死了。 温家若真把她放家人,会让她们母子俩被人欺负成那样?杀死的温婉刽子手,可是有温雨一份的。 温宁性子软,红不起眼,只嘀咕道,“可你那事儿…本也不是爷奶他们的错啊!”整个温家的名声都跟着受累呢,温雨和向前哥的亲事一直没着落,奶这几年头发都愁白了。 温婉看着她,“宁儿,你觉得,你姐姐是一个前脚跟人说了亲,后脚就与野男人苟合的人吗?” 温宁愣了,“我……我不知道。” 她印象中的姐姐,比她这个妹妹还娇气,不喜欢下田,烧菜也烧不好,只喜欢跟娘亲学些人家镇上小姐的玩意儿,不喜欢跟她玩,她总感觉姐姐瞧不上自已,后来爹娘走了,她们姐妹俩日子没那么好过了,姐姐还是不怎么跟她玩,总是爱跟夏荷走一块。 但是,不管怎样,她也没觉得姐姐会是不检点的人。 可是,四年前的她还小,不懂那么多复杂的事,她只知道,姐姐还没结亲,就生下了小玉儿,没有哪家的好闺女会这样。 温婉突然为原主悲哀,这么些年,那个秘密她都告诉了夏荷,却没跟温宁提过一句就算没有自已穿越,她蠢死也是迟早的。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小玉儿的父亲是谁,四年前………”温婉开始把记忆里的遭遇细细道来。 别人如何看也就算了,可温宁是她亲妹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小玉儿之外,她最亲的人了,她可不想温宁一直用这种眼光看待她。 不是什么面子问题,而是温宁对她这种印象,会让她以后说的话,都要在温宁这儿打个折扣。 听过温婉的回忆,温宁大为震惊。 “竟然是这样!” 天哪!姐姐竟然是给登徒子辱了清白,她没有错,没有勾搭野男人,梁家冤枉了姐姐,爷奶也冤枉了姐姐! 一边抹泪,温宁拉着温婉,“姐,我们回去,你跟爷奶说,他们肯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温婉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神色嘲讽。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 “啊?” “当年我就说出来了,爷爷奶奶,叔伯婶娘,我全都一个个跪着求他们,可没有一个人站到我这边,没有一个人在乎我受到什么伤害,没有一个人想着帮我申冤,帮我解释,他们只想着温家的名声,把我赶出来,不是怕我被浸猪笼,而是想跟我撇清关系,保留温家的清白。宁儿,如果把我换成你,你还会愿意回到这样的家吗?” 温宁哭声顿时歇了,愣愣的看着温婉,“怎…怎么会呢?” 温婉看着她这样子,好心情全没了。 “信不信由你。” 【035】她能做出什么好吃的! 走的时候,温婉还是给温宁带了一碗凉拌菜,什么也没说。 温宁反而过意不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出神的回想着姐姐的话,她想不明白,既然爷奶他们一开始就知道真相,为什么不给姐姐伸冤呢?还反要把姐姐赶出去。 姐姐是被害的呀!她也不想的! 想想当时姐姐多无助呀,明明是无辜的,所有人都还要骂她。 回到家,温宁望着手里的凉菜,心里堵的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兴奋,干脆把篮子藏在了院外,然后直奔老太太的房间。 老太太正给床上的温老爷子喂饭,一边喂,一边骂骂咧咧。 话里话外怪老爷子这一身病拖累了家里,然后从当年嫁进来温家就怎么差怎么差开始,讲到这些年过去,她仍然是一天享福日子都没有,再讲到儿孙一个个的不省心,在她嘴里,老爷子被骂得成了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了。 顺带着,也要骂上几句温婉,老爷子这病,就是被温婉当初怀个野种气出来的。 看到温宁进来,老太太余怒未消,“这时候你不去干活,跑这来做什么?” 温宁心里有事,胆子也壮了不少,“奶,姐姐当年不是跟野男人苟合,她是被人打晕在地里才丢了清白的,事后她没见着人,才糊里糊涂的不晓得出了什么事,她也是叫人害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野男人,那个登徒子到现在都没出来过,谁都不晓得他是哪家人,姐姐是清白的!” 温老太突然瞪大眼,“谁叫你来说这些的 ?” 她压根没想到,这死丫头冲到她房间里来,一开口就是这么番话。 气得一拐杖砸过去,怒不可遏的道,“是不是你又去温婉那里了,你个小贱种,我说的话你全当耳边风是不是!” 温宁挨了一下,只闷哼一声。 姐姐没骗她,奶奶果然是知道的! “为什么?奶你都知道姐姐是被冤枉的,为什么还要把她赶出去,姐姐有什么错,她被人害得丢了清白,伤心得都想死了,怀着小玉儿她身子又弱,您还在那时候把她赶出去,难道都不怕她死在外头吗?姐姐是您的亲孙女啊!” 温宁哭得伤心不已,她还记得那时候姐姐倒在冰冷的雨里头,邻里乡亲们还朝她扔菜叶子,小孩往她身上砸砖块,骂她不要脸,姐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像要死了一样。 要不是有好心的姐夫来收留了她,恐怕当时早就一尸两命了! “瞎嚷嚷啥?你那时才几岁?晓得个屁!她没错,难道我们就有错了?温婉那赔钱货自已不中用,自个儿清白都保不住,赖谁?她搞出那等混账事,害了多少人?家里不只她一个,大房有青田,二房有你,三房有小雨,四房还有向前和青山,你们一个个的,不要说亲啦?留她在家里,谁还敢跟温家结亲,你想让温家断子绝孙吗?” 老太太像从来没这么气过,拐杖一下下往地上敲,骂得气都喘不过来。 即便是温婉赶出去了,可这么多年过去,青田都熬到二十过了,愣是没有说上个姑娘,眼看着温雨都要过十六了,都要熬成老姑娘了,也没点信儿,温婉这个祸害,就是赶出去了,也害得他们温家一辈子不得安生! 赶出去都算轻的了,她恨不得当时就叫她浸了猪笼! “算了,别打了…” 躺床上的温老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 当时家里这几个小的,他最看好的便是二房这两丫头了。 温婉她娘嫁给老二时,那模样就招人稀罕,还会读书认字,温婉那丫头生下来就得她调教,长得还要更招人稀罕,也学了她娘一身大户人家的派头,他本以为,这个孙女以后能风光嫁个官差老爷的。 当时说给镇上梁家,他还觉得便宜了人梁家。 哪会想到,那丫头会搞出这么件糊涂事儿来! 他不是不信温婉,这孙女的品性他们再清楚不过,断然没那胆子瞒着家里人做那放荡事。 可是他相信又有什么用呢?这种事情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的。人家不会管你是自已勾搭的,还是被人强迫的,总之亲都没结,就生了娃,这就是个丢大脸的事儿! 只是没想到,自已被气得这一病,就不起了。 病了四年,让老婆子骂了四年,让儿孙嫌弃了四年,老爷子也想通了一些当年的事,只觉得造孽。 兴许,这就是报应? 温宁红着眼睛,愣愣的看看老爷子,又看看老太太,像突然间不认识了这个奶奶似的。 最后只得含着一包眼泪跑了出去,跑出去了她才敢放肆哭出来,身上疼,心里更疼。 哭了个饱了,她才想起来院子外埋着的凉菜。 神思不属的走去放篮子的地方,却看到,有一个人蹲在那儿。 那人回头看到她,“好啊温宁,你竟然敢偷偷藏吃的!” 这人正是小堂弟温青山。 温青山比她还小上一岁,是家里的幺儿,最是得宠,但他平日里跟温宁没什么交集,他不喜欢温宁那胆小怕事的样儿。 “我……我本来是要拿来给大家伙一起尝尝的。”温宁揭开了篮子。 温青山一看,“就这么一小碗,一家子人都吃一口能尝出个什么劲来,还不如我们两个分了一人吃一半!”不管是偷吃,还是吃独食,他都没少干,没半点压力。 “你吃就吃罢。”这会她也没什么心思再拿给大家吃了。 温青山没注意到她的反常,看了一眼卖相很陌生的凉拌菜,“你这东西,从哪搞来的?咱都没见过,看起来像生的。” “我姐姐做的,这叫凉菜,就是生着才好吃。”温宁忍着哽咽。 温青山听到这句话撇着了撇嘴,顿时不屑起来,“她能做什么好吃的?” 那个堂姐什么人他又不是不清楚,明明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也不做事,劈柴劈不烂,烧菜烧不好,一天到晚对着树叶抹泪,对着篱笆诉苦,酸腐得跟他爹和大哥有得一拼。 【036】赵老爹的担忧。 不过,嘴上这么说,手却是不老实的朝碗里伸了过去,直接用手拿了几根豆芽放嘴里。 “哇!这是什么东西!” 温青山顿时被辣味刺激到了,想叫又不敢叫大声。 温宁被他逗笑了,“这是辣椒,放了这东西,菜都会变得好吃很多!” “好疼!”温青山缓着这劲,又觉得好吃得很,酸酸甜甜的,让人有些吃了停不下来,尤其那种辣椒,又辣得他想吐舌头,可偏生叫他上瘾。 想不到温婉居然能做出这种好东西出来。 没一会功夫,温青山辣得眼泪直飙,嘴里哈着气,可越发还想吃。但一看碗里就只剩下一半了,温宁还没吃。 “你自己吃吧,吃这东西真受罪!”温青山装作不在意,把篮子往她手里一丢,跑回屋喝水去了。 见温青山说吃一半就真的只吃一半,温宁对他倒是有了些好感,这小堂弟平时小霸王一样,没想到说话倒是算数。 老太太刚冲着老爷子发泄了一通怒气,这会看到院子里汤氏和刘氏忙活着蘑菇,心情才好了点儿。 “今天采了多少了?分好了没?” “木耳有一大筐子,平菇有一小筐,加上前天采了晒干的,够咱们明儿个去集市上卖了。”刘氏得意着。 “那赶紧张罗一下,趁明儿个赶集,早点出门!” 想到这东西是温婉告诉温宁的,老太太心里啐了一句,好歹也叫那赔钱货还温家点什么,哪能平白叫她祸害了! 温婉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她反正一开始就没对温家抱过希望,只是希望温宁别总做烂好人。 用凉拌菜的做法,温婉做了一大盆的凉面,和小玉儿吃了些后,温婉便带着他走向赵怀家,顺便拿了剩下的凉面。 赵怀正在院子里做木椅,温婉站在旁边不远处看了一会儿,赵怀也没发现她,显然他十分投入。 温婉看着,赵怀的木工活做得确实很不错,很细致。 弄完木椅的脚,赵怀抹了一把汗,一抬头,看到温婉和小玉儿站在不远处,连忙站了起来,动作有些局促,“温婉,玉儿……你们什么时候来的?赶紧进来坐吧。” 说着,他连忙搬了两张椅子放旁边,还用干净的布擦了擦。 温婉牵着小玉儿走过去,小玉儿乖巧地跟赵怀打招呼:“赵叔叔。” 这些日子母子俩一日三餐都吃的挺好,小玉儿气色好了许多,脸颊也有些鼓鼓的了,看起来很是可爱。 赵怀看得想捏捏小玉儿的脸,想到自己的手脏,没伸手,对母子俩笑了笑:“你们等等,我去洗个手。” 赵怀洗完手出来,看了一眼温婉手里提的篮子,问道:“是不是有东西让我给温宁送过去?” 温婉摇头,把篮子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道:“刚刚做了一些凉面,做得多了一些,所以给你送过来尝尝。” 赵怀怔了怔,没想到温婉是来给他送吃的,想到上回温婉给她塞的那个凉菜,他连忙道:“你不用总给我送吃的过来,你和玉儿吃就行,我这儿还有食物的。” 顿了顿,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夸赞道:“你做的那啥……凉菜很好吃。” 虽然一开始有些吃不惯,但越吃越有味儿,他爹吃了点也是频频称赞。 温婉找了个理由:“这些都是我闲来无事研究的新东西,所以也想找个人来给我尝尝,看看味道如何,要是你也觉得不错,我下回可以考虑做一些拿出去卖。” 原来是这样。 赵怀了然,也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你做菜手艺好,倒是可以试试。” 说着,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想拿东西去卖,那也需要点钱去买点菜回来做,你如果钱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 怕温婉不会要,赵怀立即改了口:“你就当我是借你,等你有钱了之后再还我。” 温婉听着心里有些感动,赵怀的日子并不好过,赵老爹一直带病,一个家里里外外基本都是他来扛,既要吃饭又要买药,还得自个儿存钱找媳妇。如果把钱借她了,她要是卖不出去还不上,他自个儿的钱估计也就是打水漂了。 但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还肯借她钱。 温婉唇角勾了勾:“我做的这些没多少成本,卖草药的钱就够了。先别说了,你估计也还没来得及吃饭,先把这个凉面吃了吧。” “好吧。”赵怀不知道温婉说的凉面是什么东西,接过之后,看到篮子里的蘑菇芹菜炒肉,他脸色微微一变,“这……” “赵叔叔,你快吃!我娘亲做的凉面可好吃了!一定比外面的大酒楼的菜还好吃!”小玉儿说着,神色尽是骄傲。 除了逢年过节,赵怀哪里吃过什么肉,尤其这一大份菜里,肉还很多。 谁家会大方得把肉送别人吃? 这让他有些不敢下嘴,“你……你和玉儿吃过了吗?”赵怀迟疑地看着温婉。 温婉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想法,笑着点头,“我们已经吃过了,这都是剩下的一大份,挺多的,你一个人估计也吃不完,拿进去给赵老爹也尝一尝吧。” 本来当着温婉的面,赵怀不好意思拿回去跟他爹一块儿尝,既然温婉这么说,他自然是欣喜的。 赵老头这会儿正在屋里的窗边做一个木盒呢,听到外面的动静,他只当有人来让赵怀做东西,也没太在意。 直到赵怀走进来,给他送食物,他低头一看,神情诧异不已,“这……哪儿来的肉?” 再看一眼这菜色,炒得好看,油放得老多,这菜上边都泛着一层光,光是闻着就能流口水了。 这绝对不是他儿子能做得出来的,他这儿子他也清楚,就算赚了一些钱,也绝对不能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这肉绝对不是他买的。 “是温婉送来的。说煮多了,给咱们也尝尝她新琢磨出来的菜。”赵怀把凉面也拿出来,“这个您尝尝。” “她倒是个知好歹的。”赵老爹道。 儿子平日里私下帮了温婉不少,他自是知道的,也清楚儿子那点心思,一想到他就急。 你对人家再好,那也不是个黄花大姑娘了,进不了赵家门。 老头忍不住感叹了一下,“你出去好好谢谢人家。以后他们家要是打家具,你就少收点钱。不过,里外走动,还是要注意着点,她已经有娃的人了,你还得说亲的。” 他就怕自家儿子,为一个有夫之妇蹉跎掉一辈子。 【037】掀了她们摊子! “我晓得的,爹。我就是见她过的苦,邻里乡亲的帮衬一下,没别的想法。”赵怀闷闷的道,温婉都有楚相公了,哪能看上他。 “你晓得就好。”赵老爹点点头,又道,“攒劲干活,多卖点钱,存多钱了,自然有好姑娘瞧得上你。” 顿时,赵怀嘴里的肉都没味儿了。 好一会后出门,他就见温婉正低头打量着他做的木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换作平日里,温婉送完东西也就走了,今日在一旁坐着,看赵怀吃着东西,她道:“赵大哥,我想让你帮我做知道你有没有空?” 赵怀闻言连忙点头,待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道:“自然有空!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这个东西,算是椅子,不过,跟你平常做的椅子不一样,我给看看图纸吧。”说罢,温婉从怀里拿出张纸来递给他。 赵怀一看,她早都画好了。 不过,瞅了半响,他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叫摇椅,我也是突然想到的。坐在上边,椅子可以摇晃起来,平日里放在院子里,还能坐躺着晒太阳。我家玉儿不怎么跟别家小孩玩,我就想着给他做点有意思的东西。” 摇起来? 赵怀盯着那张图纸琢磨起来,温婉画得简单明了,没一会他就看明白了,“我试试看,应该能做。” 温婉心知他有了想法,也不再多说什么,她没做过木匠,要是说的太多了,就容易让人生疑。 “还有呢。”温婉说着,又递了一张过去。 “这是桌子?”赵怀狐疑问道。 上面画着一张桌子,不过不是现在的四方木桌,而是现代那种带柜子带抽屉的多功能书桌。 在九峰村,桌子是桌子,柜子是柜子,还没有人开发出过这种款式的。 “我想要这样的书桌,上边可以写字,下边是柜子和抽屉,这个抽拉出来,就可以放着小杂物,我家小玉儿要读书写字,所以我也想给他做一张专门的桌子,他的一些东西可以放里边。顺便也麻烦赵大哥你也再坐一张适合他高度的椅子。” 温婉也是研究了一会,确定没有超过现在的技术范围,才拿过来的。 她估摸着,九峰村可能没见过,但在经济繁华点的县郡,肯定还有更好的,不能小瞧了古代人的智慧。 赵怀像被醍醐灌顶,惊喜道,“你怎么想到的?”这样的话,这个桌子就太实用了! “用起来不方便,自然就喜欢琢磨着怎样的会更好,琢磨琢磨着,脑子里还真画出个行了,不过,能不能实现,就得靠你了!” “行!你几天要?”赵怀有些激动。 “不急,你慢慢琢磨,可以找把你手上的活儿都做完了再做这个。” “那好!” 他也正好可以边做边琢磨着,看看还能不能变化出别的款式,镇上的那些木匠们经常有新鲜的玩意儿出来,他的老旧款式,有些镇上人家都瞧不上了。 温婉还有其他的想法,不过都一次性画给赵怀就太令人生疑了。只好先一步步来了,她相信,这样的东西,只要面世了,市场就来了。 温婉和小玉儿一回去,赵怀便立即琢磨起这两张图来,心里不禁赞叹,温婉果然很有想法! 第二天是赶集的日子,刘氏和汤氏早早起了来,一人背着满满一大筐的蘑菇往村口赶去。 两人本想跟在温婉身后,学着她的卖,她卖过的肯定知道哪个地段好,结果出发了都没等到温婉,不禁诧异了一番。 “算了,没她咱还没人抢生意。”刘氏道。 到了集市,两人转悠一圈,找了个人多的地方把箩筐卸下来,摊开布,把几样菌类分别摆眼前,刘氏就开始吆喝起来了。 “卖蘑菇啦!新鲜水灵的蘑菇!有平菇有木耳,做汤做菜倍儿香!一文钱两斤唻!” “温雨妈,一文钱两斤,这也太少了点吧,全家上山采了好几天,这样也卖不了几个钱呀?” “这不刚开始嘛,咱们脸生,不便宜点,人都挑熟家的菜了。”刘氏很有主意的道,又继续吆喝,“新鲜水灵的蘑菇唻!” “大姐,你这是什么东西哟,能吃吗?我怎么都没有见过。”一位妇人走上前,看穿着打扮像个镇里人。 “当然能了!我们九峰村家家户户都吃这个,新鲜的过水后,就可以炖汤喝。也可以晒干存着,想吃的时候,拿水泡一下就可以炒着吃,又饱肚又好吃!”刘氏忙道。 “听起来很不错,那给我来两文钱的吧,黑色的白色的一样的拿点!” “好嘞!” 这么快就卖出了两文钱的,刘氏乐坏了!这东西原来这么好卖,难怪温婉不告诉她们,估摸就是怕她们抢生意! 刘氏乐呵着,帮忙装好东西,笑眯眯的准备伸手接钱。 突然人群中一个声音道,“哎呀!这不是毒菌子吗?这能吃吗?听说橘子村的王麻子就是吃了这个才死了的!这玩意儿有毒啊!” 要买的妇人被吓倒了,赶紧把蘑菇从篮子里扔了出来,“大姐,有毒的东西怎么能拿出来卖呢,你们也太黑心了吧?” 刘氏见姑娘要走,忙拉住她:“大妹子!你别听人乱说,我拿出来卖的这些,我们一家大小十三口人天天吃呢,不会中毒的!” “对呀,对呀,这东西可鲜了,很好吃,我们一餐都要吃好多,黑色的是木耳,白色的平菇,伞帽一样的是香菇,这几样都是没毒的!”汤氏也急忙解释。 这么一闹,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不少人都是附近村里上来的,靠山的都见过菌子,“当我们眼瞎呢!你这就是毒菌子!我舅姥爷就是吃这个才没了的!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收人命钱,也不怕天打雷劈!” “就是!黑了良心啊!” 一时间,骂声越来越多,那妇人再不敢信刘氏,把篮子里的菌子抖个精光,转身走了。 到手的钱飞走了,刘氏气得咬牙切齿,“再乱说我撕烂你的嘴,你晓得啥?我们一家都吃过了!咱这跟前些天一个小娘子卖的都是一样的菌子,她的能吃,咱们的咋就不能吃了?” 汤氏也手忙脚乱的解释着,她想不通,温婉能卖出去,她们怎么就不能? “谁有卖这玩意儿?就你们两个黑心的卖!” “报官抓了他们!” “掀了她们摊子,别叫她们再祸害人!” 一时间鸡飞蛋打,有人掀摊子,外面还有人砸石头扔菜叶子,刘氏和汤氏苦巴巴的捡起箩筐,顶着一头的菜叶子,灰溜溜的跑回去了。 【038】温婉也摊上事儿了。 “温雨,温宁,把刚采回来的这些都过下水,晒好了吃饭!利索点!” 看着几箩筐的蘑菇,温老太很是高兴,这些东西可是白来的,不用自家的地种,又不用打理,山上自生自长的,只要去采一下,拿到集市去卖就能赚好多钱。 “老大,老三,老四,这两天你们先别下地了,去山里边多采些回来!” 刘氏汤氏焉焉的回到家,就看到一家人热火朝天的忙这忙那,气氛很是容和。 “回来了!回来了!” “怎么样?娘,卖了多少钱?”温雨放下手中的活冲上去。 “孩他娘,你们这是咋的了?咋弄得一身菜叶子?”温有壮惊讶的看着狼狈的两人,头发稀乱,还挂着着菜叶子,就跟打了一架似的。 “怎么回事?”老太太有了不好的预感。 刘氏看着一屋子的面孔,憋屈了一路的眼泪就下来了,“娘!本来可以卖完的,都要给钱了,偏跑出来个大嘴巴说这是毒菌子,会毒死人,把人吓得都不敢要了!” 刘氏和汤氏,一人一句把她们的遭遇说了,两人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刘氏不管在娘家还是婆家,只有她整别人的份,几时叫人欺负成这样过? 老太太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一屋人的热情,像被一盆冷水浇下来。 他们为了采菌子,整整荒了两天的功夫没有下地,一屋子人啥事不做,热火朝天的洗晒,结果一个子都没换回来,还白挨一餐骂!这叫他们怎么能接受! “怎么就卖不出去呢?咱这不是没毒嘛,你们两张嘴,难道就不会跟人解释解释?”温有文皱着眉。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也办不好,还比不上一个温婉!”老太太阴沉着脸,冷冷道。 刘氏在镇上憋了一肚子的火,回来还被数落,一串火在心里燃烧着,“肯定是温婉那贱人使了什么绊子!我就说她今天怎么没去镇上,八成是背后使了什么手段,怕我们抢她生意呢!” 其他人一听也觉得有可能。 温宁慌忙道,“不会的!姐姐不会这样做的!” 老太太狠狠剐了她一眼,拐杖一跺,冷冷道,“走,去看看!” …… “娘亲,娘亲,你教教玉儿认字,这字爹爹没有教我,玉儿看不明白……”温婉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走到楚亦房里,看着玉儿嘟嘟着嘴,可爱极了。 “嗯,娘亲看看。”温婉刚拿着书摸了摸玉儿的头,外边便一阵喧闹。 老远地就能听见周小花的母亲何氏的大嗓门,那声音听起来,活像谁欠了她一屁股债。 “温婉!你给我滚出来!不然我砸了你这里所有的东西,你信不信!马上给我滚出来!” 那喧闹声越来越近,温婉皱眉把书放下,随手把床上的布给收了起来,转头对小玉儿道:“玉儿乖乖在这儿看书,不要出去,就当没听到这些人的声音,懂了吗?” 吩咐完小玉儿,温婉抬步走了出去,看到院里一大堆人,何氏正喊打喊杀的要冲进来。 “你们都走开!我今天非得打死温婉不可!我家小花头上的伤这才好了没多久,温婉又开始闹幺蛾子!让大家都去吃什么毒菌子!吃得我家小花命都快没了。” 温婉站在原地,看小丑一样看着她,“你发什么疯呢?” “你个贱人还敢问!”一看到温婉,何氏就跟斗牛看到了红布,整个人像要疯了一样,“就是你传出去说什么毒菌子能吃,结果我家小花一吃就吃躺下了,现在都折腾去了半条命!你得给我赔钱,没钱就赔命!” 温婉轻轻嗤笑了一下,“你女儿吃错了东西,让我赔钱?这是什么理?那东西是我种的还是我灌她嘴里吃的?” “我不管!要不是你吃,我家小花能跟着吃吗?要是我家小花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拿你的贱命来抵吧!” 温家一屋子人正准备来找温婉麻烦呢,结果一来就看到这阵仗,顿时乐呵了。 原本一肚子的气,一下平衡了不少。 刘氏还有点幸灾乐祸起来,原来不只她们倒霉,这温婉也摊上事儿了。 刘氏哪会放过这等报复温婉的好机会:“哎呀!小花妈,你家小花吃了多少啊?我可是听说,隔壁几个村,好几个人都是毒菌子吃死了,你说你家小花万一扛不住,也走了,这岂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呀!就桔子村那刘麻子,前几天死了,也是毒菌子害的,那么壮实的汉子都挺不过,你家小花一大闺女,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何氏立马脸就白了。 心里慌得打起鼓来,二话不说拉住温婉,扯着嗓子哭喊,“贱人!你陪我家小花的命!我家小花要是就这么走了,我扒了你的皮!” “你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温婉猛一把抽出手,劲道之大,把何氏甩得连退了好几步,还是没站稳,一个踉跄跌坐到地上。 何氏所幸不起来了,伏到地上嚎哭撒泼,“老天爷啊!你让我死了算了吧!省得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还要给人害死啊!” 围观的人看不过去,正要帮着指责温婉几句,却听得温婉呵呵两声。 “放心!你死也是迟早的!自己分不出有毒没毒的蘑菇,就乱往嘴里塞,没一家人躺尸就不错了,我家玉儿这么小,吃了半个多月也没半点事,这只能说明你们没脑子!就算毒蘑菇没毒死你们,总有一天也要蠢死!” “嘶!” 所有人都被温婉的毒舌惊到了,这何氏已经够可怜了,她还咒人一家死?也太毒了吧! “温婉说得没错!以前谁不晓得这菌子有毒啊!摘到有毒的,那肯定中毒啊!我也连着吃了好几日的菌子了,就没半点事,你们家小花自个儿摘错了,怪谁?” 出声的人是桂婶。 桂婶其实没吃过菌子,她没敢吃,但这会过后,她以后敢吃了。 周家的确是蠢! 这么多年,九峰村就温婉是头一个吃菌子没吃出事的,这说明了啥? 说明温婉晓得区分有毒没毒的菌子,人家专门挑的没毒的菌子吃的,周家自己分不清吃出了事,还把这独一份的师傅给得罪死了,温婉那话,是话里有话呢。 【039】选择软弱,就莫怪人欺。 “就是!温婉说没毒,那也只是她自己吃,可没有逼着别人去吃这蘑菇。你家姑娘要是吃了没毒的蘑菇,也不会感谢温婉,这会儿吃了有毒的,反倒怪到她头上,这理你也能站的住?”匆忙赶过来的赵怀也帮着说道。 有机灵点的村民,也转过心思来了。 对啊!这温婉认得出啥菌子有毒,啥菌子没毒,想要安心吃菌子,不遭殃,就得找温婉! 只要从温婉那儿晓得了区分毒菌子,九峰山那么多菌子,不用栽也不用打理,白来的一道口粮呢! “是啊是啊!我们先前也摘了点试着吃过,也没事,这哪怪得人家温婉呢?” 实际上,之前谁有那胆子吃?摆明着向温婉卖好呢,毕竟等会还有求于她。 被这么几句话提醒,谁都明白了好歹,纷纷学着跟温婉卖好,“是啊!温婉说的没错,她也没让咱们去吃这蘑菇,还不都是大伙儿想尝新鲜去采的,这可怪不得人家。” “没错没错!说起来,还是温婉先亲身试了之后,咱们才敢吃的,她也算造福大伙儿了。” “就是嘛!这何氏也太不讲理了!自个儿吃错东西还怪人家温婉,我看就是想着讹钱呢!上次也是这样!” 一时之间,竟然都是帮温婉说话的。 何氏傻眼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时都视温婉一坨毒的邻居乡亲们,这种时候不帮着她,反而站温婉那边! 温家也傻眼了。 刘氏气得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她去卖个菌子,啥事都没出,就叫人骂成丧家犬回来,而温婉差点闹出人命,结果邻里相亲全都帮她说话! 温婉暗暗勾唇,心中对这结果半点不意外。 既然这些人懂味,她自然也投桃报李。 “谢谢乡亲们的理解,为了不再出现这种事,等会我就教大家辨认下,什么样的蘑菇有毒,什么样的没毒。”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帮着说了话的,等会都能从她这儿取到真经,跟她作对的,不好意思,你就自个儿蒙去吧! 何氏没捞到半点好,还惹了一身骚,气得哭天喊地回去了。 温家本还想看看,结果温婉看到他们还在,死不动,那些人一看就明白了,拿眼刀子戳他们,搞得温家也灰溜溜走了。 等作对的都走光了,温婉才转身进屋拿出采的蘑菇,摊开来一一给他们讲解,包括什么样的要吃新鲜的,什么样的可以晒干存着,说得非常仔细。 “多谢了!”围观人终于心满意足散了,这温婉总算是做了件好事! 赵怀松了口气,问温婉:“这何氏没对你做什么吧?” 温婉摇头,“她能做什么?”真动起手来,还不知道谁厉害呢。 “你今儿没去镇上,我听说,温家刘氏和汤氏今天去集市卖蘑菇,整大街的都骂他们没有良心,卖毒菌子,一文钱都没有赚到,反倒让人打了餐,灰溜溜的回来了?”赵怀今天去了镇上,自然听说了这事。 “还有这事?” 温婉很是诧异,“原来山上那些蘑菇就是她们采的,温家不会以为我是靠卖蘑菇賺的钱吧?” “指不定!”毕竟谁也想不到,一个妇道人家懂药理认得药草的。 温婉突然想到,会不会是温宁以为她在卖蘑菇,然后告诉了温家?难怪那天她会问她蘑菇值钱不。 如果这样的话,温家没賺到一文钱,还耽误了功夫,以那群人的行径,不是没可能把气撒到温宁身上。 本想让赵怀帮忙去看看,可随即她就摇头自语,“算了,也该叫那丫头看清点事。” 温婉还真猜对了,温家刚回家不久,三房那边,屋里蓦地传来一声怒吼。 “温宁!” 温宁心咯噔一下,看着跑出来的温雨,“怎么了?” “怎么了?”温雨冷冷笑了一下,把手里的衣服扔到温宁头上,“我这衣服被你洗出了一个洞!说!你是不是存心的!” 温宁看了一眼,“我洗的时候它就是破的呀!” “你瞪大眼睛看清楚!”温雨声音更尖锐,“这是细麻布料子,我爱惜得不得了!怎么可能穿破!我看你就是眼红我有好衣服穿!故意使坏!” “可你这件衣服都穿三年了…” “你还敢狡辩!”温雨冲上前,夺过衣服,拿着它往温宁头上使劲打,“我让你弄坏我衣服,我让你弄坏我衣服!看我不打死你!” 尖利的指甲挠到温宁脸上,温宁疼得大叫一声,一把将温宁推了开。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呵斥声传来。 温雨一见是老太太,顺着温宁推的这一把,“哎哟”一声,就倒在了地上,然后就哭喊起来,“奶!您要给我做主啊!温宁故意剪坏我的衣服,我说她几句,她就打我!” “哎哟!你个小蹄子!没大没小了,连堂姐也敢打!”刘氏冲上前,不由分说,就是一个耳刮子甩到温宁脸上。 “啊!”温宁疼得一下就眼泪出来了,刚温雨指甲刮得她脸都出了一条条的印子,本就火辣辣的烧,刘氏再来这一下,整边脸都麻了。 “越发没规矩了!说你几句就打人,看看跟着你那个好姐姐都学了些啥!别的以后你奶说你几句,你还要打你奶不成?”刘氏知道怎么说能让老太太更生气。 “不是的,是温雨打我,奶,您刚看到了的,她挠我脸,我才推她一把,衣服也不是我洗破的,温雨她都穿三年了,下地干活肯定要破的…”温宁委屈得哭出声来。 “你瞎说!明明就是你刚要撕烂我衣服!”温雨尖利的声音盖过她的哭声。 “够了!再吵就都滚出去!” 温老太才不想去究什么谁对谁错,她这会看着温宁就一肚子气,要不是她说温婉卖菌子賺钱,哪会出这糟心事? 一想起今天温婉逼得乡亲们用眼刀子赶她们走,她就恨不得掐死那个小蹄子! “温宁把衣服洗破了就给温雨补上,洗个衣服都不会洗!去祠堂跪着给我反省反省!” 温宁不可置信的抬头。 明明大家都看到了,奶奶怎么可以这样偏袒? 温宁脸上被指甲刮出来的印子很明显,但没有人帮她说话,温青山本想说什么,被温向前拉住了,“没看奶和爹娘都憋着气呢!” 晚饭时间,温宁跪在冰冷的祠堂里,脸上疼,肚子饿,眼泪止不住的流。 “呜呜…姐姐…” 为什么都欺负她,她也是想让大家过上好日子而已,卖不成蘑菇,也不是她的错啊! 可惜温婉听不到,如果能听到,温婉只怕也要把温宁也骂上一顿,选择软弱,就别怪被人欺。 【040】先做坏事再道歉。 蘑菇的事传开来,第二天就显了动静,九峰山下,一个个背着背篓,还提着箩筐的身影。 不是自家地种的,白来的东西,采到了就是赚到,早点来好抢到点新鲜水灵的。 “哟!温婉,起这么早采蘑菇啊?”有人跟温婉笑着打招呼,“不过这片被我们摘完了,你得换别处寻了。” “没事。” 温婉淡笑回应,她不靠这些蘑菇发财,况且她今天来也不是采蘑菇的,而是来找草药的。孙大夫给的药单,好些都是山外围找不到的,她打算深入到山里边看看。 山里边的路陡,昨晚又下了场雨,绿苔很多,基本没人进去。 温婉一路都很是小心,可回来的路上,还是滑了一跤。 从一个小坡上直下滑了两米多,把她吓了个不轻,好在没搞出什么大伤,就划破了点皮。 不过这一身是折腾得不像人样了,衣裳脏了,一身的泥印子,屁股上更是两个大印子,头发也乱了,脖子上还沾了很多泥点。 偏偏好巧不巧的,下山回家的路上,温婉碰到了梁子沐和夏荷。 夏荷一手挽着梁子沐,一手提着个竹篮,脚步轻如莲,身姿袅娜,端的一副大富人家的做派,此时她正依偎着梁子沐说着什么,两人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梁家在镇上,夏荷嫁给梁子沐之后,就住镇上了,这会儿回来,估计是回娘家探亲来了。 “相公你看,那是不是小婉?” 夏荷咦了一声,梁子沐抬头,就看到浑身狼狈的温婉,一大早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小荷,你别理她。” 四年前温婉的事,九峰村就没谁不知道的,虽是温婉惹的事,可邻里相亲们茶余饭后闲唠嗑时,总要带提梁子沐一句,弄得他好长一段都不敢来了。 今天特地从屋后面绕道走田埂路来,就是不想被人看到,结果却碰到了温婉! “呀,小婉,你怎么弄成这样了?这是跟谁打架了吗?你没伤着哪里吧?”夏荷状似关心的看着温婉。 梁子沐一听,看向温婉的眼神更加鄙夷了,一个女人家家的,竟还与人打架! 温婉这一摔,连头发上都沾了些泥土树叶,看起来的确很没形象。但也能看出是摔了跤,这夏荷故意这么说也就算了,梁子沐一个喝过墨水的人,居然也跟着信! 夏荷拿起手里的帕子,伸手就要给温婉擦脸,温声道:“衣裳可以回去换,但你这脸这么赃,好歹得擦一擦。” 温婉抬手,直接挡住她,“我再怎么脏,也还是比你干净。” 夏荷僵住:“小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不是对我还有误会,如果是为了上一次卖草药的事,我给你道歉,我真的不知道徐掌柜会那样…” “抱歉,你恶心到我了。” 温婉冷冷看着她,“我对你没有误会,所有恶心的形容词放你身上也不为过,但是,我现在没兴趣揭穿你,你跟你的好夫君过得怎么样,我一点也不稀罕,所以你最好少在我面前晃,惹毛我了,我会让你什么都没有!” 夏荷面色一白,“婉儿…” 梁子沐气得不行,“温婉!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今天必须给小荷道歉!” “道歉?” 温婉看了看面前的路,笑了,“好啊!”然后她大步就往前走。 这是条田埂路,本来就不宽,梁子沐和夏荷站的这地方,旁边还有一个木犁车,而犁车边上,一坨牛粪被挡住在杂草里。 温婉身上一身得泥,就这么大肆冲冲的往前走,夏荷可不想沾上,忙要往后退,温婉却先一步撞上她,把她撞得一个没站稳,直直就朝着那坨牛粪栽了下去。 “小婉你怎么可以这样…” 夏荷一屁股坐下去,只觉得触感软软的,起身了,才问到一股熟悉的臭味,脸色一下就青了。 “小荷…你身上!”梁子沐惊呼。 “啊!” 啊啊啊啊!该死的温婉! 夏荷咬牙切齿,这时温婉已经越过了他们,回头朝她一笑:“哎呀!真是对不起啊!” 不是要道歉吗,无缘无故的怎么好道歉呢,当然得做了坏事才道歉嘛! 这不就公平了! 梁子沐瞪大着眼睛,气得脸通红,却是骂不出字来,他从小读书,习惯了事事讲理,对这种泼皮无赖的做法,根本招架不住。 温婉拍拍手,潇洒走人,把夏荷委屈又羞愤的哭泣声抛在脑后。 不发点威,还真把她的无视当好欺负了?想怎么揉捏怎么揉捏呢!再到她面前做戏,看她不撕了她的伪善嘴脸! 只是现在没心情去理会她,她现在一堆的事要忙,要賺钱,吃好穿好后,还要住好。 前两天的赶集她没去,这次,她准备得很充分,不仅采到了几样单子上不常见的草药,还做了凉菜、凉面,带了一些辣椒酱。 份量不多,她只是先试试市场。 赵怀看到她,笑道:“你要的东西,桌子我已经做好了,另一个东西,还需要几天。一会儿回来我先把桌子给你送过去吧。” “不急,等都做好了再一块儿送过来吧。” “好。” 到了镇上,赵怀有他的事要办,温婉便带着小玉儿去了济世药堂。 这次温婉送的草药不多,因为是按着单子来的,一些十分常见的草药孙大夫已经不需要了,温婉按着单子的描述,找到了两样中等价值的草药,虽然份量比之前少了,可价格,却更高了。 “孙大夫,你这儿有药理入门的书籍吗?” “自然是有的,夫人想学医?” 温婉觉得不懂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点了点头,“我对药理其实只通些皮毛,恰好认得一些草药罢了,要深入点,就不懂了,甚至这单子上有些药草我还认不大真切,现在整天拨弄些药草,自然的就对医理感兴趣了。” 孙大夫二话不说,起身到书架上抽了两本书,“入门的话,你可以看看这两本。” 任何一个老师,都喜欢勤学的学生,孙大夫算不得温婉什么老师,但看到她这样好学,也打心底里高兴,能帮扶的自然愿意帮扶一把,不求她以后行医济世,造福一方,就光是能帮他采到更好的药草,他也都欣慰了。 温婉感受得到孙大夫对她的知遇之恩,很是感激,再三道谢后,才出了药堂。 【041】开门红和醉香居。 温婉带着小玉儿一路穿过集市,径直到了上回她看中的地段,拿出一块布,再拿了几个碗出来。 这个时候于镇上,正是早饭时间。 温婉拿筷子把凉面从大瓦罐里夹出来,一碗碗的盛好,小玉儿看着,眼睛滴溜一转,奶声奶气地喊道:“各位叔叔婶娘,请看看我娘做的凉面凉菜!好吃又便宜,一碗只卖一文钱!” 一文钱可以买三个包子了,可算不得多便宜。 但听着这稀奇名字,有人忍不住凑了过来问:“什么是凉面?” 温婉看见有人问,忙道:“是我自己做的一种面条,大哥你可以尝尝,味道绝对是永和镇独一份!” “是啊!我娘亲做的菜可好吃了!叔叔您就尝一份吧,不好吃我变小狗!” 原本刘大地只是随便问问,可听着小玉儿稚嫩的声音,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巴巴瞅着他,鬼使神差的,他就道了句。 “那,给我来一碗试试看吧。” 钱一付,刘大地就后悔了,他都吃过早饭了的,还吃啥面啊?再一看温婉夹给他的面,眼睛都瞪大了。 一文钱一碗的面,就这么点? 温婉的份量,压根就不是冲填肚子来的,一个小碗装半碗,就跟吃零食一样,若是想要靠这个饱肚子,起码要两碗。 刘大地刚想说这娘子不厚道,温婉就冲他笑了笑,“大哥你可以先尝尝再评价。” 刘大地钱都付了,也只好吃了,刚吃一口,他表情有点怪,嘴里哈着气,自顾自的念着“哇这什么味!”就又埋头吃了一筷子,一筷子比一筷子急,几下就吃完了。 “哎!怎么这就没了?” 望着空空的碗底,刘大地也记不得评价了,一边哈着气,“这家娘子,你这面放太少了,我都没尝出味呢就没了!你给我再来一碗!” 这一文钱,掏的是干脆利落。 旁边的摊主一边看着,很是好奇,“这位老弟,这面条到底是什么味啊?” 他还从来没见人吃东西表情那么怪的,皱着一张脸,要掉眼泪的样子,可既然吃得那么难受,又怎么还要一碗? 刘大地看着第二碗来了,顾不上多说,“我说不出,你自个儿尝了就晓得了!”说罢又埋头吃起来,这下辣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把隔壁几个摊主都看得好奇不已。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这家妹子,你给我也来一碗呗!” “好的!” 这时候,刘大地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终于吃出味来了!老板你再给我来一碗!” 温婉欣喜的接过钱,给他多夹了一筷子豆芽黄瓜丝,“这也是我自己做的凉菜,算是送您的。” 刘大地试了口,终于有空赞道,“不瞒你说,我其实是吃过早饭的,可吃了这些半点不觉着饱,吃了还想吃!我上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还是十年前,我小舅带我去郡县,在一家大酒楼吃的肉炒菜,你这里边没肉,也都快赶上它了!” 这评价就高了。 路过的人无不好奇,纷纷开始递钱买凉面。 温婉一边忙活,笑道,“因为这里面放了辣椒,很是开胃,甭管多不想吃东西,闻一点这个辣味,都要馋嘴。” 温婉先前还担心自己臭名昭著,会叫人认出来,像上次仁和医馆那样影响生意就不好了,这下看来,镇上认得出她这张脸的人,还是少的。 “辣椒?那是什么?” “这么神?那孕妇厌食的时候也能行?”有人问道。 “大部分情况下,是有用的。”温婉道,“平时做菜,觉得太清淡了没味,就可以加一点这个辣椒酱,就要好吃很多。” 原本温婉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点,顺着这人的话,她一边卖凉面,一边推销起了带来的辣妹子酱。 因为酱不多,温婉干脆是一文钱几勺这样卖的,用油纸包成个漏斗盛着。别人也不敢一次性买多了,几勺子试个味,好吃再来买就是,不好吃也没浪费多少。 有人当场就尝了下,“哇!这味道,好刺激啊,也挺香!” 没多长时间,凉面凉菜全部卖光,辣妹子酱只剩下了一半,小玉儿蹲在罐子前数钱,开心得不得了。 “娘亲!卖了三十多文!” “是吗?那玉儿真是功不可没!”那刘大地堪当一个表情包,好多人都是看着他的吃相太逗,才忍不住好奇买的。 可要不是小玉儿那一声奶声奶气的吆喝,刘大地肯定不会买。 “功不可没是什么意思啊娘亲?” “就是说,能卖这么多钱,我们小玉儿的功劳很大,绝对不能忽略了!”温婉蹲下身,捧着他的小脸蛋香了一个。 “嘻嘻,原来是娘亲在夸玉儿,娘亲真好!”小玉儿也学着温婉,小手儿捧着她的脸,吧唧一口,糊了温婉一脸的口水,两母子于是哈哈大笑。 想到之前有人说酒楼,回去之前,温婉带着小玉儿去看了永和镇的酒楼。 永和镇是个小镇,可是常年会有一些途径大胤国的商贩往来,所以也有一家酒楼。 名字很好听,叫醉香居。 温婉围着这醉香居逛了一圈,嘀咕道,“这么大一酒楼,居然不卖早点,真是浪费资源!” 这会正是早饭时间,可酒楼里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人。 恰在此时,酒楼里走出来两个人。 “早知道就听你的劝,在隔壁的小面馆里吃一顿就好了,我本来想着跑了一路,好好犒劳下,上酒楼,里面的味道肯定更好的,结果没想到,一个酒楼里的东西,还没面馆里好吃!” “可不是嘛!还卖那么贵!” “难怪没人吃!迟早得关门!”那人一脸的扫兴。 温婉还想再看看,旁边的小玉儿提醒道,“娘亲,太阳很高了。” 往常太阳高到这样子,就差不多要集合回去了。 “好的,我们回去吧?” 回去穿过集市,温婉顺便又添了些米面油盐,仍然是挑的好的,别人家这些佐料一个月可能只需要买一次,温婉却是回回出来都要买。 瘦肉不耐放,温婉依旧买了一斤,再买了两节肥肉,她和玉儿都爱吃炒菜,油的备足了。 顺便,她还买了两斤鸭蛋。 这个时候,肯定是没有皮蛋的。 【042】这下被逮到了! 说起皮蛋,这可是一道美食。 川湘饭店里必有它,松花皮蛋,黄心皮蛋,一个八瓣,或沾青椒沫,或沾剁辣椒,淋点生抽,又漂亮又好吃! 温婉回忆着腌制皮蛋的做法,简单做的话,需要盐、茶叶和石灰。 石灰容易找,但茶叶…… 好像九峰山也有茶叶摘,不过温婉还是问了句小玉儿,“玉儿,咱们家有茶叶吗?” 本来没抱希望的,没想到小玉儿一听,就钻进了楚亦的房间,翻箱倒柜一通后,拿出了一盒用木盒装的茶叶。 “这是爹爹的茶叶!” “还真有啊?”温婉把盒子拿过来,仔细的端详起来。 这盒子虽说算不上多高端,但很精致,上边的纹路相当复杂,不是一般木匠能雕刻出来的,赵怀都没有这般工底吧?而且还上了漆,温婉把它倒过来看,发现盒子下边还雕刻了一只老鹰,极其栩栩如生。 展翅高飞,双爪尖锐,那眼神冰冷锋利,似让人都能感受到它迎面而来时,那因为翅膀扑腾而扇出的风都如刀割般锋利。 温婉心里有些诧异,总觉得这审美不符合楚亦,他看起来清清冷冷的。 但转念一想,这也看不出什么,毕竟就一个装茶叶的盒子,说不准只是他买茶叶的时候的。 温婉打开盒子,里面的茶叶还剩下一半,保存得极好,没有半点受潮。 温婉拿了一些出来,发现这茶叶也不是什么便宜货,虽算不得顶级珍稀,但也是中等偏上的茶叶了,绝对不是普通老百姓喝得起的。 心里犯了些嘀咕,温婉把盒子关上,递给小玉儿,顺便好奇地问:“这盒子你从哪儿翻出来的?” 楚亦的房间她上次帮着整理过了,除了上了锁的柜子,她自以为把这家里的东西都整理了,却没想到小玉儿拿出茶叶她都不知道在哪儿拿出来的。 小玉儿指了指楚亦炕边一处地方,“在里面。” 还藏了个暗格?这么神秘? 温婉走过去,蹲下一看,就见小玉儿扒开了地面的一块泥砖,这泥砖的颜色和炕融合为一体,泥砖拿下来,下面便有了一个暗格,空间不大,长度也就约莫能放下一本书,宽倒是挺宽的。 温婉就好奇了。 就放了点茶叶,他们这儿破地方,谁会闲得来搜什么?楚亦怎么防成这样。 “玉儿,你爹爹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要把东西藏在这里?” 小玉儿认真的道,“爹爹说,这些都是值得珍藏的东西,要好好保存着。不管是茶叶,还是书和笔墨纸砚,都要认真对待。”其实他不明白,这些茶叶有什么珍贵的,苦苦的又不好喝,可每次爹爹回来都爱喝这个。 “原来是这样。” 温婉恍然道,可心里总有丝违和感。 不再深究这件事,温婉拿着茶叶,又出去弄了点石灰,开始腌制起皮蛋来。 下午时分,赵怀过来了。 小玉儿在门口帮着温婉收香菇,远远的看到卫向东用板车推了张桌子过来,上面还坐着赵怀,他大喊道,“娘亲娘亲!你快看!” 这个桌子,好像娘亲给他说的那种书桌啊! “赵叔叔,这是你给玉儿做的书桌吗?” 小玉儿自从听了温婉说给他做了张桌子后,每天都缠着温婉问他的书桌长什么样,这会儿看着赵怀抬下来的桌子形状奇特,直觉就是娘亲给她做的书桌了! 温婉走出来看了看,不禁欣喜。 这和她想象的完全一样,有抽屉,有导柜,大小高矮正合适小玉儿,虽然没上漆,但木面被打磨得光滑平整,抽屉面还雕刻了些花纹,应该是赵怀自己的灵感。 “赵大哥真是厉害,做出了我想要的样子!”温婉不吝夸赞。 赵怀不好意思,“是你画的样好。要不然我都想不出书桌还能这么做。” 一旁的卫向东闻言,侧目看了一眼温婉。 温婉留了两人吃饭,卫向东没好意思,婉拒了,他只是借个车给赵怀,帮忙一起送桌子而已,人情在赵怀这儿,他断是没理由受温婉这一顿饭。 卫向东走了,赵怀一个人也就不好应了,他不想给温婉惹出什么闲话来。 不过他多呆了一会,说了些温宁的消息,“温宁现在被温家关起来了,温老太不让她出门,下地上山都不让,就叫她干些劈柴洗衣服打扫的活。” “为什么关起来?” “兴许还是蘑菇的事儿,温家一屋人耽误了几天工,却没捞到一分好处,都把气撒温宁身上,时不时的就罚温宁不准吃饭,院子里总传出打骂声。”赵怀道。 温婉听了,沉默了下来。 她猜到温家会借故拿捏温宁,先前想着,让这丫头也认清些事,看看她总是挂心上的奶奶叔伯婶娘们是些什么角色,兴许以后就不会这么做烂好人了。 可就算看清了,她现在也逃脱不了那个牢笼,温宁到底不像她,有底气反抗,再怎么被欺负,她也仍然只能靠着温家过日子。 除非她也被赶出温家。 这么想起来,温婉多少有点心疼这丫头。 “赵大哥,你能再帮我个忙吗?”温婉突然道。 “你说!” 温家,晚饭时间。 一屋人在堂屋吃饭,温宁在院子里干活。 别看不用下地上山,家里的活可不少,温宁今天已经洗了三房所有的被褥床单,把老爷子的衣服刷了,又劈了一垛子柴火,帮着大伯娘汤氏做了晚饭,等会还要洗碗。 可是晚饭又没有她的份。 原因是,老爷子的马桶没倒干净,老太太回屋的时候一股子臭味,一气之下,温宁又没饭吃了。 一边收着被单,温宁想着这几天奶奶的偏心,又想起姐姐那天说的话,心里边越发委屈了。 就在此时,院外有人影晃动,温宁心里一喜,连忙跑了出去。 一看,果然是赵怀! “赵大哥,是姐让你过来得吗?” “你姐知道你这两天过得不好,让我来看看你。”赵怀点头,“这是她托我给你带的饭菜,还热乎着,你赶紧吃吧。” 温宁鼻子一酸,“谢谢你,赵大哥。” “你该谢你姐。” “嗯,姐姐真好。” 温宁吸着鼻子,眼眶红了,赵怀见状也便没说其他,走了。 温宁提着篮子,,正打算偷偷带回房里去吃,谁知道这才进院子,便看见刘氏和温雨站在门口,定定看着她。 “娘,我就说吧,只要叫温婉晓得她吃不到饭,就一定会送吃的过来!” 【043】这是温婉孝敬她爷奶的。 温宁面色一僵。 “还藏什么藏!我们都看见了!” 刘氏几步走过去,直接把她手上的篮子夺了过来,还没揭开布,那香味就直往鼻尖里窜,两母女一看,眼睛刷的就亮了。 温宁冷笑道,“果然是好东西!好啊温宁!你这干一家活,却能吃两家饭,本来还觉着你没吃晚饭可怜不过,还想替你跟你奶说说好话,现在看呀,原来你才是温家过得最好的!” 温宁不与她说,看向刘氏,“三婶,这是我姐姐做的…” “知道是她送来的,算她还晓得好歹,心里有我这三婶,虽说是吃了饭了,可她一片心意我怎么能退却,小雨,拿回房里去……” 刘氏刚转身,就看到老太太和其他人,全现在院子里看着她们,那眼神,直勾勾的,怕是没人不知道这篮子里装的是饭菜了。 “拿的什么东西?”老太太出声了。 “哎哟!娘您猜猜,这温婉给咱送什么来了?,她送了饭菜来孝敬您呢!” 刘氏肉疼地把篮子献给老太太,将饭菜拿出来,心里一个劲的埋怨,这老太婆不是刚去休息了吗? 看到端出来的饭菜,众人瞪大了眼睛。 “这…是温婉送来的?”温向前不敢置信的问道。 这里面居然有三道菜,全是炒菜不说,居然还有猪肉! 一道菜有瘦肉,一道菜有肥肉,还有一道马铃薯切成丝,虽然没肉,但配着些红红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闻着就香,看着都叫人馋得不行。 “温婉这是上酒楼买的吧?” 这能是村里人家做得出的菜? 谁都知道炒菜耗油,除了镇上人家,村里人基本不吃炒菜,甭管萝卜白菜莴笋野菜,都是白煮的多,实在肚里没油水吃顿炒菜,也是抹几滴油,炒出来都是焦黑抹烂的,哪像这个,炒出来这么漂亮!油水都泛出来了! 温雨却道:“这就是她做出来的!你们怕是不知道吧,温婉的日子现在过得好着呢,好些天前她就吃上肉了!” “还有白米饭!”温青山惊呼。 看到还有一碗白米饭,众人又抽了一口气。 温婉到底是多有钱,竟然能吃这么好!又是 给温宁就送了这么多,她自己那儿吃得定然更好! 温宁在一旁看着,心下感动得不行。 结果,刘氏端着那碗饭,递给了老太太。 “这一碗饭,就给婆婆吃吧。” 大米饭一共就一碗,不管谁吃都会有意见,老太太吃是最好的。 老太太还没说话,温青山便道:“奶,我也想吃!” 老太太向来宠这个小孙儿,闻言自然笑着答应,“好好好,那就给你吃。” 看到温青山吃了那碗米饭,温雨咬着筷子,瞪了他一眼。 这老太太就是偏心!家里这么多孙子孙女,最好的她全部都只给温青山! 好在温婉送来的菜不少,一家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得好不欢快,几下就吃了个精光,完全把一旁的温宁给遗忘了。 “小婉到底是当家了,厨艺都变这么好了!”大伯赞叹道。 以前温婉在温家的时候,他们也没发现她做菜这么好吃啊! 肉自然是不管怎么做都好吃的,但逢年过节时他们做出的肉菜,也没有这个香,还有那个马铃薯切丝,没肉都香得不行,那股子刺激的味道简直叫人意犹未尽。 “可是,她不是一直恨爷奶吗?怎么会想要送这么好的饭菜给我们?”温青山抹了抹嘴巴。 众人这才想起了温宁。 抬头一看,温宁看着一桌的空碗,眼睛红红的,眼看就要哭出来。 “你刚是不是没吃?”温青山有点不好意思了。 众人顿时心里明白了。 温婉哪可能送这么好的饭菜给他们吃,就算日子过好了,也不可能会这么大方,肯定是送给温宁的啊! 老太太脸上有些挂不住,温婉给温宁送菜过来,他们一家人抢来吃,这要被别人发现了,她老脸往哪儿放? “谁说温婉不是送给咱们的,就算分了家出去过了,可老太太怎么也是她奶奶,她现在这日子过好了,怎么就不能孝敬孝敬她奶,孝敬孝敬咱们这些叔伯婶娘了?” 刘氏忙道,“不信问问温宁,这是不是温婉送给你奶的?” 温宁眼泪巴塔就掉了下来,“这是姐姐送给我……” “嗯?” 老太太抬了抬眼,看向温宁。 温宁一惊,嗫懦着改了口,“是…是送给爷奶和叔伯婶娘的。” 说完,肚子咕的一声叫。 老太太脸色松了送,“算她晓得好歹!记得我把她拉扯大不容易。老大家的,温宁还没吃饭,看看灶屋里还有什么吃的,给她做份。” “哎好!”汤氏忙进屋忙活。 温向前有点脸上发烧,到这份上,谁还看不出来?分明就是温婉送了饭菜给温宁,温宁还没捂热呢,就被大伯娘抢了。 这家里天天吃的什么,哪能和温婉送来的这些比? 温向前想安慰温宁几句,却又说不出口,这一说出来,不就证明他们心里都清楚了嘛。 没一会,汤氏就贴了三个膜给温宁,这量比平时要多,有弥补的意思了,老太太看了也没说什么,只道。 “活今天就不用干了,早点歇息。” 温宁咬着饼子,一言不发,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的往下掉。 这些,温婉并不知道,吃过饭后,她就在准备着做皮蛋。 水烧开之后,温婉把茶叶倒进一个大碗里,加进热水,用勺子搅拌了一下,这茶叶如果是茶叶末会更好,不过现在的条件,温婉也不计较太多,随即她再把弄开的草木灰和石灰给倒了进去,加盐搅拌。 等搅和成泥,就是皮蛋外面那一层丑陋的外衣了。 材料不多,却足够温婉把这两斤的皮蛋做出来了。 将新鲜鸭蛋在调制好的灰料中滚动几下,等蛋壳表面均匀地涂上一层灰粉,温婉才把蛋拿出来,放进了坛子里,再用木条把蛋卡住,防止它腌制的时候上浮,最后再把刚刚那一大碗浆给倒了进去,用粗布块缠住坛口。 “娘亲,这又是好吃的吗?”小玉儿好奇道,现在,他对温婉的手艺是佩服得不得了。 “对呀!这是娘亲给玉儿做的皮蛋。”温婉笑道。 【044】被威胁了。 “娘亲好厉害!是不是多读书就会像娘亲这样厉害?”小玉儿仰着小脸。 “对,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玉儿多读书,等到你读的书够多了,就什么都难不倒你了!” “好!那玉儿去读书!” 小玉儿说着,就去了楚亦房里,坐在自己新书桌上,认认真真看起了楚亦给他的兵书。 温婉哭笑不得,暗道下次上镇,一定要给玉儿买些小孩看的书。 时间还早,温婉也拿出了从孙大夫那借来的两本医书,这本书,一本是有关于常见草药的介绍,一本则是常见症状医治的方子。 所幸原主就是个识字的,不然这些专业术语的繁体字,她会认得够呛。 对应着孙大夫给的书,温婉摸索着里面的病例和方子,倒不是打算以后往医术方面发展,她当然清楚,要在一个领域学精要多少的时间与精力,只是现阶段,她还是得靠卖草药维持生活。 家里虽然还有近百文钱的存款,但相对于她的消费,显然不能维持长久。 辣椒酱一共只有一坛,不能再卖了,剩下半坛得留给自己吃,屋后面的辣椒仔已经长大了,之前就是苗的那些已经结了批辣椒,但是数量不多,温婉花了一个时辰就剁完了。 这回她换了花样。 辣椒剁碎没有进坛,切了些蒜米和生姜后,她烧好锅,放了足足两碗的菜仔油,再把辣椒蒜米生姜一块儿倒进去,慢火炒到没有水分,这个是油辣椒酱,跟辣妹子的味道又不同。 不过这么炒着,那烟冒出来,很呛鼻。 好不容易弄完,温婉转头发现,小玉儿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娘亲,炒完了吗?” 温婉也包着两包眼泪呢,哭笑不得的,“炒完了。” 炒完油辣椒,温婉就着油锅,炒了盘芹菜炒肉。 温婉很喜欢吃这个菜,这芹菜现代也有,但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西芹味的,而是水芹,根茎微带紫青色,一般是野生,长在水沟边上,和着肉炒熟后,有一股特别的香味,好些城市都是没有的,算是地方菜了。 在这里,九峰山上大把的采。 不过,没油水炒出来的芹菜,一半的味道都比不上。 温婉炒的自然油水足,肥肉现炸的猪油炒出来,闻着就香得不行,再加一碗土豆烧肉,孜然香料一下,满屋子飘香,再搭配了一个菜叶蛋汤,填饱吃好的同时,也得注意营养搭配。 这回没蒸米饭了,她买的米不多,还不够顿顿吃,于是做了一大碗凉面为主食,份量很多,温婉还打算给温宁送点过去的。 温家屡次在她这儿讨不到好,转送欺负温宁的本事却是有的。 赵怀昨天送饭菜过去,听说她又被罚不吃饭了。 今天温宁倒是没有被罚不吃饭了,昨晚一家人把属于她的饭菜吃了,各个心里还是有数的,只是活还是没少干。 温宁正在收干菜,温雨和刘氏走过来,瞄了瞄院子里没别人,温雨小声道,“我告诉你,一会儿如果温婉让人送饭过来,你就好好收着,别的什么都别说,知道没?” “你又想抢我的饭菜?”温宁气到了。 刘氏眉头一皱,“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抢?你现在是温家的一份子,温婉送到咱们温家来的饭菜,当然得是一家人一起吃了,这屋里有她的爷奶叔伯婶娘,你姐她一番好心,你未必想她落得个不孝的名声,整天叫人戳脊梁骨?” “就是!这都不愿意,你这是不想看到爷奶吃饱了?”温雨道。 “你们……你们!” 温宁气得眼眶又发红了。 她是好脾气,但不是没脑子,昨天晚上的事,她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三婶向来爱占便宜,可爹娘从小跟她说要懂礼,所以她对每一个长辈都十分敬重,他们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被打被骂也是先反省自己。 可是为什么她们要这样欺负她,他们不是一家人吗? “你什么你!我告诉你,最好听话点,不然就让奶把你嫁给隔壁村的李大胖子!”温雨指着她鼻子吓唬她。 刘氏也道,“连让自己长辈吃好点都不愿意,那温家还要你这样不晓得好歹的人做什么,还不如嫁出去换点彩礼。” 温宁顿时脸色一白。 隔壁村的李大胖子长得两百多斤不说,年岁都四十过了,死过一个媳妇的人,还有儿子,她如果嫁过去,那得过些什么日子? “怕了?怕了就听话,听到没?”温雨趁机拧了她一把。 温宁吃痛,咬着牙把眼泪吞了回去,“知道了。”心里祈祷着,姐姐今晚不要再让赵怀送东西过来了。 但赵怀还是来了。 很准时,就在温家这边开饭的时候,侧门的茅草垛边有了响动。 温雨和刘氏一喜,忙推了温宁一把,“快去!” “不准多嘴!听到没有!” 温宁眼里含着泪水,磨蹭着好久才走过去,赵怀看到她,黑暗中看不清楚她脸色,只递给她东西,见温宁有些犹豫,立即关切地问:“怎么了?” 温宁想开口说叫他不要送来了,可是温雨和刘氏就在在不远处听着,她说什么她们准能听见。 摇头,她磨蹭着把篮子接了过来,抬头盯着赵怀,想眼神示意他,奈何太黑了,赵怀什么都没看到,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温宁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怀离开。 转身回了院子,温雨迫不及待地抢过了温宁手里的篮子,低头闻了一下,香喷喷的味道让她咽了一口口水,见温宁也看着,她抬头瞪了她一眼。 “看什么?赶紧回屋待着去!”温雨动作粗鲁地把温宁往她屋里推。 温宁立刻就懂了,“你们怎么可以吃独食!”明明是送给她的菜,她们居然连分都不打算分她一点!怎么可以这样! “瞎说些什么,我们怎么会吃独食,这是要给一家子吃的,得你奶分!” 刘氏很是恼火,原本她是打算拿到房里偷偷吃掉的,可又怕温宁回头告状,只好狠下心,偷偷拿碗赶了一点出来后,就把剩下的端到了堂屋。 “好香!肉的香味!” 一屋人还没上桌,温青山鼻子很灵的闻到了香味。 【045】温宁好像不对劲。 刘氏把菜一样样端上桌,温婉晚上吃的菜,样样都做了份送来,凉面很多,再加一小碗芹菜炒肉,一小碗土豆烧肉,连青菜蛋汤也带了一碗,和温家一桌的煮杂烩和干膜饼放一起,好看得就跟酒楼里点的菜似的。 “温婉又送了饭菜过来?” 一桌人惊诧不已,这温婉到底是赚了多少钱?顿顿有肉吃不说,连送来给温宁一人吃的菜,都这么丰盛! “可不是呢,温婉现在日子过好上了,记着咱们呢,温宁她已经先吃了去干活了,剩下的就婆婆来分吧!”刘氏说这话的时候,还在肉疼,一边怨恨着温宁,不要是那贱蹄子,这些菜全是他们三房的。 温宁吃过了? 老太太望了刘氏一眼,这个三媳妇什么人她还不晓得? 不过还是没说什么,好歹也是刘氏把东西截下来的。 一桌人心知肚明,但望着眼前的泛着油光的肉,肚子咕咕叫着,也都装作不知道了,温婉送得再多,备的也是温宁一个人的量,一桌人吃,少一个人就少分一份。 “炒菜就是比煮菜好吃!” “就是,这芹菜平时煮着吃一股子怪味,和着肉炒居然这么香!” “我还以为马铃薯只能煮着或者做饼吃呢,温婉却做得出这么多花样来,昨儿个是切丝,今儿个切块和着肉烧,这也不知道放了什么料,香成这样!” “这面条也是,不知道加的什么,舌头又疼又麻的,偏偏总想吃!” “舌头疼麻,喝点这汤,明明看着跟我们打的野菜汤差不多,却要好吃多了!” “人放了蛋呢,肯定香!” 一桌人吃得津津有味的同时,忍不住的评价上几句。 没几下,温婉的凉面和菜就吃了个精光,而桌上,温家的膜和水煮的青菜杂烩还一分没动,一桌人看着,平时迫不及待抢着吃的东西,这会却是半点食欲也没有了。 瞧着那样儿都不好吃! 可是,温婉那点菜又不够饱,老太太吃得意犹未尽,瞪了一眼几个儿媳妇:“光会吃,什么时候也学着做一做,人温婉才做几年饭,就这手艺了!看看你们每天做的些什么东西,除了清煮就是清煮,没点上进!” 负责做饭的汤氏顿时苦起了一张脸。 “这温婉这手艺是长进了不少,可关键,还是油水啊!” 她也想这么做啊,可是公中有这么好条件么? 温婉做得好吃那主要还是肉,就算没肉,油也放得多。 她要是也这么放,一餐就吃掉一个月的油,不得被老太太骂死? 没有油,菜就只能清煮,要不炒出来就焦糊焦糊的,比煮的还难吃,哪能怪她呢! 老太太哼了声,沉默了,一想到温婉每顿都能吃这么好的吃到饱,他们却只能一家子吃这个一人份的东西,不禁不平衡了起来。 他们一大家子人,还比不上一个赶出去的人过得好! “温婉到底是做什么赚的钱?真是卖蘑菇?” 不管是这么厚的油,还是切得大块的肉,还是白白的大米饭,都是不便宜的,在村里,就是逢年过节,咬着牙也做不到温婉这么舍得,就是镇上人家,也不可能天天吃得这么好,这得是家里有多少钱,才舍得这么败? “要不,让温宁明天去问一问?”温有壮提议道。 “不行!” 刘氏激动出声。 要让温宁见了温婉,她们哪还能截得到温婉的饭菜? 其他人看刘氏这激动样,立马明白了。 这是温宁这些天一直被关在家里,温婉压根就不晓得饭菜叫他们一家子分了,不然,以温婉的性子,知道了恐怕还得来闹一场。 这话题自然被揭过了。 最后,一桌人十分郁闷的把自家做的饭菜吃了,只是嘴里还回味着肉的味道,只觉得这些菜屁味道也没有,膜又铬嘴,简直跟吃猪食一样。 反而吃得最香的是温宁。 刘氏把温宁的那份菜克扣下了,下了桌,便把自己的膜和青菜梗给了她。 温宁心里再是委屈,可一下午没吃饭,做了这么多活,肚子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接到膜和青菜,就狼吞虎咽起来,也觉得香。 三房,刘氏和温雨把门窗关得紧紧,悄悄的。 “真香!还是这样的才好吃!” “亏了你娘我先匀了一份出来吧!”刘氏笑道。 “娘,以后咱们每天都盯着温宁,就每天都能吃到这样的饭菜了!” 如温雨所愿的,第二天,赵怀又准时的送了饭菜过来,温宁和刘氏还是守在门口盯着。 温宁这次没有磨蹭,只是接篮子的时候,她突然紧紧抓住了赵怀的手。 赵怀一愣,定睛看着温宁,刚想要问什么,却看见温宁冲他轻轻摇头,眼睛瞪得大大的瞪着他。 他又是一愣,而后道,“你趁热吃,我先回去了!” 温宁也不知道他懂没懂,心不在焉的把饭菜拿回来,都没等温雨来抢,就自动交到了她手中,默默转身回了房。 “算你识相!”温雨得意的哼道。 两母女欢欢喜喜的拿着篮子进了屋。 赵怀回去的路上,想着温宁奇怪的反应,可怎么也没懂她是什么意思,琢磨了一会,他没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温婉那儿。 温婉和小玉儿才刚刚吃完东西,看见赵怀还有些诧异。 “赵大哥,有什么事吗?” “刚刚我去给温宁送饭,她抓着我手,又不让我问话,只瞪大眼睛盯着我,我总觉着有点怪。”赵怀道。 温婉闻言,秀眉紧蹙。 思索一会后,她脸色一沉,“她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给她送饭菜了。” “难道是被温家的人知道了?” 可是温家不是让温宁不许和温婉又来往吗?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让温宁收温婉送的饭菜? 温婉冷笑了一下,“何止是知道,他们不仅知道了,估计还把我送过去的东西都吃了个干净!而温宁肯定是一口都没能碰的!” 赵怀怔了一下,随即便想通了。 温家平时也是吃馍馍吃野菜,看到温婉油水那么多的菜,能忍得住只看看? 心里的怒气猛地升腾了起来,“他们怎么能这么过分?平时就克扣温宁,现在还抢你做给她的饭吃!” 【046】送温家一份大礼。 温婉这些天的饭菜都丰盛又精致,每一顿都花掉大几文钱,就是为了特给温宁补补,却没想到,全部进了温家肚子里! “那之后你就不要送饭过去了吧。”赵怀说着,又觉得不妥。 这样下去的话,如果温家不让温宁吃饭,温宁得饿成什么样?可是现在就算送过去,温家也不会让温宁吃的。 赵怀再次忍不住怒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家人!” 想到温宁不敢说话的模样,赵怀心里更是难受。 有这样的一个家,有这样的一堆亲人,还不如没有。 这一刻,他有些同情这两姐妹。他一个早就没了娘的人,都没他们两姐妹艰难。 温婉眼里划过一抹锐利的光,冷嗤了一下,“送,当然要送的。” “这不是白白进了他们的肚子?” “怎么会白白进他们肚子?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总要让他们付出点代价才行。” 赵怀愣住,看着温婉冰冷的脸色,这一刻突然觉得,温婉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夜晚,温青山起来上茅房,路过温宁的房间时听到里面有哭声,推门进去,发现温宁坐在角落里抹泪。 “你怎么了?” 温青山顿时就想到了些不对劲的事。 这几天每到饭点温宁都不与他们一起吃饭,而三婶娘每顿都不吃剩下的馍和红薯了,总是拿回房里,怎么想怎么怪。 “你……是不是没吃那些饭菜?” 温青山也不是笨,只是平时不关注别人的事。这会一看温宁这样,猜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饭菜每回都是三婶和温雨拿回来的,依三婶娘那尖酸劲,肯定是把温宁的食物克扣调换了。 只怕,这几天,温宁压根就没吃到温婉送来的一料饭。 温宁被他这么一问,更是伤心了,只个劲的抹泪,也不理他。 温青山平时被娇宠惯了,脾气大,性子虎,但怎么也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与温宁也没多大仇怨,看到她被欺负成这样,而自己每天吃得满嘴流油,心里也有点过不去了。 “你你别哭了,明天我给你端饭菜过来!”温青山下定决心。 第二天一早,温婉便上了山,没采草药,她要找一样东西。 这东西在各种电视小说里面如雷贯耳,不过非成品的植物形状,极少有人见过,但幸得有孙大夫的书,温婉才认得它到底长什么样,找了两个山头,才找到了这东西。 到了晚上,太阳还没开始下山,温婉就开始做饭了。 这顿钣,温婉花了大功夫。 非但没有舍不得,温婉反而加了量。 把水桶里冰着的肥肉和瘦肉全都切了,一碗芹菜炒肉,一盘木耳莴笋木耳肉丝,一大碗蘑菇肉汤,一大碗凉面,连平时给小玉儿的鸡蛋羹也蒸了两份。 既然是送给温家的大礼,怎么能不周到一点呢! 当丰盛的饭菜摆到温家饭桌上时,一桌人高兴得嘴都要笑歪了。 “哇!今天的菜好多!”温青山惊呼。 在美食的诱惑下,一桌子人,竟是谁都没有多想,为什么送给温宁一个人的量,竟然会有这么多,这都能让一桌人足足吃个半饱了。 “奶!我喜欢吃这个鸡蛋羹,还有木耳肉丝和芹菜炒肉!”温青山道。 “好好好!” 老太太见菜有多,使劲的给温青山夹。 温雨气得要死,夹菜的动作快了很多,跟抢似的,慢慢的,一桌人就有点打架似的,生怕少夹了一筷子吃不饱。 温青山只吃了几口,就端着自己的饭菜跑了出去。 其他人也没管,乐得这个抢菜王不在,夹得更是快了。 温青山跑到温宁房间,看到她门被从外面锁了起来,终于明白,为什么每到饭点就看不到温宁了,原来是被三婶给关住了! “温宁姐姐!我给你开门。” 推开门,温宁正在拿着个镆在吃,原来是刘氏今天见送来的饭菜多,心情好,提前去厨房领了镆扔给了温宁。 “我,我给你带饭菜过来了!有肉,有面条,很好吃!”温青山把碗推到温宁面前。 温宁意外的瞪住他。 她没想到,这个堂弟真的会给她送饭菜。 “你快吃啊!”温青山推了推碗。 “我,我不要。” 温宁想起了今天赵怀送饭菜过来时,赵怀抓着她的袖子,冲她摇头。 昨晚她抓着赵怀冲他摇头,是想让他不再送饭菜过来了,那赵怀又是什么意思?既然他可能明白她的意思,还把饭菜送过来,会不会是叫她不要吃这饭菜? “你……你也别吃了吧。”她对温青山道。 这堂弟虽然被宠坏了,但是也没有像温雨那样故意欺负她过,这次还会给她送饭菜过来,如果这饭菜里面真有什么名堂,她还是不想他出事。 温青山不懂,正要问什么,就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想上茅厕了。 他忙扔下饭菜,跑向了茅房。 刚进去,就听得堂屋那边,刘氏的声音响起了。 “哎哟,我的肚子怎么这么疼!” 刘氏刚吃完,突然捂着肚子,脸抽了几下,便赶紧往茅房跑。 结果温青山先占在了里面,刘氏哎哟直叫着,肚子里跟煮粥似的,下面还使劲夹着,难受得脸上的肉都拧成了一团。 “青山啊!你快点啊!三婶撑不住了!” 刘氏使劲拍着门,好不容易等温青山出来,正要进去,后面老太太风一样跑了过来,那腿脚利索得,一下就推开了刘氏,抢在她面前进了茅房。 哎哟!这个该死的老太婆! 刘氏这么一气,噗一下,直接给拉在了裤裆里。 “哎哟!我要上茅房!怎么这么多人,奶还要多久出来啊?”温雨捂着肚子往前面挤,刚温青山走后,她抢菜抢得欢,吃得最多,这会儿肚子里闹腾得欢。 见所有人围着茅房,一个个难受的捂着肚子乱窜,温有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拉肚子?” “肯定是那饭菜…” 温向前憋得脸都成了猪肝色,看了看自家茅厕围满的人,实在是忍不住了,厚着脸皮去了隔壁邻居家,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跑去邻里家借茅房。 【047】脸皮不要了。 刘氏拉到裤裆里,羞愤得要命,见老太太终于开门要出来了,可她一脚还没迈起呢,老太太又捂住了肚子。 “哎哟!又来了!” 老太太脸色痛苦的又折了回去。 刘氏一口气憋嗓子眼里,又“噗噗”两下,黄水直接从裤裆里流了出来。 一时间,温家院子里骂声宣天。 一整个晚上,温家十几人轮着抢茅房,拉了一次又一次,脚都蹲麻,老太太差点没掉粪坑里,从天黑到天亮,院子里哎哟声不断,隔壁邻居都被吵得睡不着觉。 看着拉得虚脱的一家人,温宁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畅快感。 “温婉在饭菜里做了手脚是不是?” 温青山自然看出来了,其他人都是上了一趟又一趟,而他却只是昨晚上了一次就没事了,那是因为他昨天就吃了几口饭菜。 而温宁因为一口没吃到,半点事没有。 温青山庆幸的拍了拍胸口,幸好他昨晚良心发现,换平日,他都是吃得最多的那一个,要不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惦记着温宁去了,他绝对是跑茅房跑得最多的那一个。 老太太这回是半点气势都没有了,出了茅房之后,手紧紧驻着拐杖,双腿发麻得她有些走不动,同时腿还有些颤。 “温婉……” 这一刻,温家的人都咬牙切齿着这个名字。 连温青山都能想到的,其他人又怎么会想不到。 绝对是温婉在饭菜里做了手脚,她是在报复他们! 温婉今天的中饭吃得比平时早,吃完饭,她就把家里摆放得显眼的好东西都收了起来,像是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刚藏好东西,外面的声音就由远及近了。 “作孽啊!就是分家了也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啊!竟然歹毒到给咱们一家人下药,亲奶奶都下得去手啊?这都拉得走不动了!你这是不害死我们全家不甘心啊!苍天啊,我们温家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儿!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周围的村民一起跟着围了过来,顿时明白为什么温家人走路都是颤颤巍巍的,原来是拉了肚子! “咋回事呢?” “被温婉整了,昨晚我家茅厕就没空过,一家子都中招了!”温家隔壁的邻居道。 “啧啧啧,这万一下的是鼠药,全家人不得都被她一个人给杀光了?太歹毒了!温婉是万万不能留在咱们村了。就应该把她赶出去!不然哪天咱们哪个得罪了她,这说不准吃一顿饭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其余人听到这话,吓得倒抽冷气,她们这么多人都说过温婉的闲话,岂不是最容易遭? 刘氏见人向着她,趁机嚎哭起来,“可不是吗!当初她出闹那档子事,本该浸猪笼的啊!咱们磨破嘴皮子才让里正绕她一命,分出温家这些年里,我们时不时叫温宁偷偷接济她,就是怕她过不好,没想到她是这么个恩将仇报的不孝子啊!居然下毒害死我们!” “太毒了太毒了……” “温婉你三婶娘说的是不是你做的?你居然毒害你亲奶奶和叔伯婶娘?我告诉你,咱们九峰村里没有这么歹毒的人,这事情你要是给不出个交待,咱们就找里正过来把你赶出村!”终于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指责着温婉。 “就是!我们可不敢跟这种人当邻居!” 指责的声音越来越大,不同于以前只是看热闹说闲话了,大抵是温婉下药这事吓到了他们,这里得罪过温婉的人不要太多,万一她记恨在心,下一把老鼠药可怎么办?连自已亲人都能下手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温婉却不为所动,任由他们骂,骂到他们筋疲力尽了,声音渐渐歇下来了。 她才上前几步,笑了笑。 “三婶娘你搞得我都糊涂了,打从四年前被赶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没踏进过温家一步,咱们不在一个地方吃饭,我怎么给你们下的药?”这一家人,还真是脸皮都不要了,居然还敢来她这儿讨债! 乡亲们咦的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是啊!温婉离温家隔着二十多户人家呢,怎么下药啊!难道跑人家里去? 刘氏还没想好怎么说呢,温向前就抢先怒道,“你是没踏进过温家一步,你是以借送饭菜给我们,在饭菜里面下的毒!现在居然这么说,分明就是要误导大家!温婉,我们这些年没欺压过你,反而温宁对你处处关照,你怎么就狠得下这个心!” 温老太跺了跺拐杖,“没错!我们就是因为吃了温婉送的饭菜,才全部中了药。” 其他人惊得面面相觑,敢情这温婉是计划好了的报复啊!居然想出这种招数来! 温婉呵呵了,“啧啧啧,向前哥,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读书人说得出来的话,我看你不适合考科,倒适合当个戏子,没有人教,你这演技就已经杠杠的了!” 温向前脸色大窘,“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温婉呵呵一笑,“向前哥是书白读了,还是真愚钝呢。先不说这饭菜里我下没下药,就说我连着给温家送了好几天的饭菜,都是给我妹妹温宁吃的,也都只有她一个人的量,结果你们一家人都拉到虚脱了?”昨晚温家那么大的动静,赵怀一大清早就告诉温婉了,温宁果真没吃一口那饭菜,所以温婉压根不怕对质。 围观人面面相觑,温婉这意思,温家这是抢了温宁的饭菜? 温向前读了点书,平时还是有点头脑的,可这会被温婉半真半假的话一激,就气得转不动脑子了。 “你胡说!明明昨晚你送来的饭菜有很多,几大碗菜,有油有肉,还有汤有面!分明就是我们一大家子的量!我们还以为你是一片好心,谁知道你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 围观人更惊讶了,温婉送给温家的菜,有油有肉?几大碗菜? 为了下个毒,就弄这么多好吃的?这也太舍得了吧! “就是!那明明是你主动让赵怀送过去的饭菜,说的是你在镇上卖蘑菇赚了钱,切了肉给我们尝尝,就是给一家人吃的,现在你倒是不承认了!乡亲们,你们可别被她几句话给骗了。”刘氏道。 “给你们一家人一起吃。”温婉好整以暇地看着刘氏,“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们真的让全家人吃了么?” 刘氏毫不犹豫地就肯定了,“那是自然!” “那么你告诉我,温宁呢?” 【048】丑恶的嘴脸。 这句话一出,温家众人脸色微微一变。 昨晚他们全都拉了一晚上,就温宁一次茅房都没上,显然,刘氏压根就没给温宁留一勺饭菜,而昨晚上这么多菜温宁都没能吃上一口,那前几天的更不用说了。 刘氏什么为人,众人心里都有数,其实稍微动点儿脑筋就能猜到的,只是都选择了忽略不过问。 “怎么没给她吃,这会她拉得在床上起不来呢!”刘氏说道。 幸得她出门来之前,多了个心眼把温宁反锁在房间里了,只要温宁不出来,她们这么多张嘴,还怕说不过温婉一张嘴? 结果刚说完呢,一句清亮的女声传了进来。 “你胡说!” 众人回头一看,人群后面,温宁正走过来。 “咦?不刚说拉得躺床上起不来呢嘛!” 温家一家人拉了一晚上的肚子,个个都一副虚脱的样子,走路都直不起腰来,面色更是惨白又憔悴,而观温宁,虽然面色腊黄,但那一看就是平时吃不饱造成的,但她走路半点没有疲态,面色也正常,甚至精神头看着很是不错,很明显没有中药! 刘氏面色大变,温家其他人也脸色难看起来。 温婉扫过人群中,赵怀在里面冲她微微点头,温婉勾唇一笑,既然都能猜到会发生什么,她哪能不做点准备,温家现在全体出动,温宁一个人关在家里没人守,放出来不是轻而易举。 大家也不是瞎子,温家这家子的反应,可以看出太多东西了。 温宁一步步走到温婉和小玉儿面前,面对着温家众人,眼睛微微红了起来,“她们全都是胡说!这些年,温家根本没有给过姐姐一丁点吃的,我给姐姐带的,都是我平时领到的镆一天天攒起来的,他们发现了还要罚我,罚我干重活,不吃饭,姐姐就是因为知道了我被罚,每天吃不饱饭,所以才不惜花钱买肉给我补身子,谁知道……” 温宁哽咽着,心里其实是害怕的,她清楚的知道,如果这一刻揭穿了奶和叔伯婶娘们做的事,她回去就有得受了。 但是,这些天所受的委屈,还有想到姐姐四年里所受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涌了上来。 “姐姐把她辛苦赚的钱全部给我做了好吃的,面条,蘑菇肉汤,木耳莴笋肉丝,土豆烧肉……可是,这些菜我每天都只能看一眼,却一点也吃不到,我想让姐姐不要再送了,可是三婶逼我不让我说……”温宁是真伤心,说得眼泪簌簌而下。 众人也不是傻子,温宁虽然精神头不像拉虚脱的,可是那面黄肌瘦的样儿,一看就严重营养不良,相比起温家其它人,明显过得要差嘛。 温婉心里暗暗欣慰,她还怕温宁惧于老太太的淫威不敢说呢。 “乡亲们也看到了,我妹妹就是没中药,面色都没有他们其他人好,衣裳鞋子满是破洞,几年都是这么两身衣服换洗,平日里,时常能见温雨穿着新衣服这家那家的闲逛,却从不见温宁有这个空,她一天到晚的干活,可是到头来,温家还总是找茬挑刺不给她饭吃,我这个长姐能不心疼?拿牙缝里省出来的钱给她买肉买菜,就是为了给她补补身子,结果她一口没吃到,全叫这些叔伯婶娘给抢着吃了!” “昨晚送过去那么多饭菜,一家人都吃到饱,你们却都没让温宁吃上一口,你们把我妹妹,当人看了吗?” 温婉说这句话的时候,扫视了一圈温家众人。 十三岁的温青山都听得面红耳赤了,躲在人群里,离温家一众人远远的。 温向前脸色通红,既觉得害臊,又心底愤怒。 原来温婉早就知道了!温宁居然跟温婉合起来整他们! 他们不过是吃了点饭菜而已,她们居然下得了这么狠的手!温向前本来还有点愧疚的心里,又泛起了怒意。 老太太看向温婉的眼神,更是恨不得要把她掐死在当场。 “这是干了坏事还倒打一耙?” “还别说,温宁这模样,风大点都能吹走,只怕是平日里压根就没能吃几顿饭,温家这就过分了,人家虽说父母没了,姐姐也不在家,但到底这也是温家一份子,平日里干这么多活,怎么能不给饭吃?” 温婉走上前一步,看着温老太。 “老太太怎得这么看着我?难道是我说了您好的冤枉?” “本来就是冤枉!” 刘氏站了出来,“温宁!做人可要有良心!你这说瞎话可要对得起自己,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天,我们哪顿饿着你没给你吃的了?” “三婶娘,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这些天给我的吃的全都是……” “你看你看!承认了吧,这些天全都给你吃的了!”刘氏尖锐的嗓音一下把温宁的压了下去,“乡亲们啊,她们姐妹是一伙的,说话当然也是互相帮的,这温婉什么人你们又不是不晓得……” “够了!” 拐杖重重敲击着地面,伴随着老太太的怒斥。 刘氏霎时闭上了嘴,众人目光都落到了温老太的身上。 温老太冷冷瞥了一眼温宁,最后视线定格在温雨身上,“温雨,你给我跪下!” 众人愣了一秒。 温雨和刘氏顿时就明白了,老太太这是要推出她当替罪羊呢! “娘,你怎么能……”刘氏急了。 “我怎么?是你们母女把温婉送的篮子递到我手里,说这是温婉孝敬我这个奶奶的,你每回跟我说,温宁的那份她已经先吃了!我就是信了你的,才落得叫人戳脊梁骨的地步!” 老太太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眼泪都出来了,“老二去后,我让你这个婶娘照顾着宁丫头,以为你个有女儿的会贴心点,万万没想到,你事事隐瞒,克扣她的吃食不说,居然还把温雨的活推给她干,她可是你的侄女啊!你怎么狠得下这个心!” 老太太哭完,又转看向温宁,声音慈和的道,“宁丫头,这事是奶奶的疏忽,害你受委屈了。” 温宁愣愣的看着老太太,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这刘氏!太不像话了!” “就是!偏心也不能偏成这样!这温雨也是,小小年纪这么狠。” 众人指责的目光,掠过了老太太,全集中到了刘氏母女身上。 温婉心中冷笑,这件事老太太会不知情?不过是见势不与她了,就干脆把刘氏推出来,有个这样的奶奶,温宁会过得好? 【049】温宁上镇。 温雨不可置信的瞪大着眼睛,压根就没想到,当初的举动,成了砸自己脚的石头,看着一村子人鄙夷愤慨的眼神,她慌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篮子不是我接的,是我娘!是我娘这么说的,温宁的食物也是我娘送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奶你怎么能怪我!” 说完,温雨大哭着,直接就从人群里冲了出去。 刘氏刚被老太太推出去背锅,接着又被女儿给卖了,全家气得一下堵在心口,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温有文也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忙道:“这事我们确实都不知道,想都没想到三嫂会做得出这等事来,温婉当时送的饭菜有肉有油的还有大米饭,我们当时还真以为是她过上好日子了,来孝敬我们这些长辈的,却没想是这样……温宁是受了委屈,可是温婉你这一包药,一家子长辈受这么大罪,怎么着也该消了你的气了吧,要是你还是不解气,四叔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 温有文到底读过书的,几句话就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到了温婉身上。 温婉送的饭菜,真的有油有肉,还有大米饭? 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能买到这么多东西?比他们过年还吃得好了!这温婉莫不是瞄到好路子发财了? 温家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来,又再一次灰溜溜地走了。 温宁没跟着一起,当着这么多人,老太太也没出声叫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总不能不回去! 离开之时,温青山在人群中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温婉。 他总觉得,这个温婉,变得厉害了。 这是温宁第一次赢过刘氏,赢过温家,但她却没有半点喜悦感。 刘氏她了解,没抱过希望,但老太太把温雨出来的那一刻,她感觉心都凉了。 平时奶总是偏袒温雨,她一直以为,奶是真的更喜欢这个孙女,她也一直在想,那天房间里奶奶说跟她的话,是不是都是气话,肯定还有什么苦衷。 但现在,她终于相信了。 没有什么比发现了家人的丑恶嘴脸更让人崩溃的了。 温婉知道这一刻的温宁不好受,她轻叹了口气,“要不是我这一出,你得苦到什么时候?难道要哪一天他们把你卖了,你才晓得反抗?” 温宁很是伤心,“可是,我们都是一家人啊!” “傻丫头,不是所有的亲人就必须对你好,这世上没有什么理所当然的事,你想要别人尊重你,爱护你,就要让自己有值得被尊重爱护的资本,而这些,不是一味靠善良就能得来的。”温婉语重心长。 温宁显然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道理,哽咽着不说话。 温婉也知道一时无法扭转她,只得慢慢来, “要不,你干脆也搬出来跟我住好了,我现在的日子不算大富大贵,但好歹能让你吃饱穿暖,你就再也不用受他们控制,被他们欺凌。” “这怎么行!” 温宁摇头,“我一没被除祖籍,又没出嫁的,怎么能搬出来呢!不管怎样都是温家人。再说了,这儿是你和姐夫的家,我跟你们一起住算什么呀!” 温婉烦透古代这一点,一大家子人也不分家,全都住一起。 叹口气,她道,“现在他们一家可能都在等着你回去,你应该知道,回去后你将会面对什么。” “我知道……” 温宁一想到还是有点怕的。 这次温雨和三婶娘估计恨死她了,回去绝计不会放过她,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她现在只能依靠这个家,姐姐是被赶出来了,但她有什么理由分家住? “知道你还去受这个罪,非要等到骨头都不剩的那天你才晓得。” 温婉恨铁不成钢的道,不过想到今天温宁的转变,或许,温家给温宁这些罪受也不是没好处,一次两次三次,不断的压迫下,总会有反抗。 “算了,难得能再见你出来一次,反正也和他们闹成这样了,不如在这儿吃中午饭吧,下午我打算去一趟镇上,你要不要一起?” “去镇上?” “自从爹娘走后,你就没上过镇了吧,不想去见识下吗?” “想!”温宁猛点头,一下忘记了先前的伤心,变得兴奋而期待起来。 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卫向东在家闲着,温婉多给了两文钱让他帮忙跑一躺,没有叫赵怀,就带着温宁和小玉儿,三个人上镇了。 小玉儿看到篓子里没有凉面,只有些辣椒酱和前几天做的皮蛋,疑惑道,“娘亲,今天不卖凉面了吗?” “卖凉面?”温宁好奇道,“姐,你不是卖蘑菇啊?凉面是什么……噢,是不是就是这些天你送到温家的那种没汤的面条?” “没错。”温婉笑了笑,“不过今天不卖了,我们去见识点别的。” “是什么呀!” 温宁和小玉儿一样眼睛晶亮,闪烁起兴奋的光芒。 到了镇上,温宁就被街上的热闹吸引了,一会看看这家摊面上的胭脂水粉,一会看看那家铺面上的绢花手帕,新奇的不得了,相比之下,小玉儿这个已经上过几次街的,比她要淡定得多。 “娘亲,宁姨好可怜,都没吃过糖人。”小玉儿道,“我可以请宁姨吃糖人吗?” “当然可以啊!既然是玉儿自己的钱,自己做决定就好。” 温婉忍不住想笑,感觉现在的小玉儿就像一个暴发户二代,充满着自己脱离了穷苦生活的感觉,可能在小玉儿眼里,他现在吃穿用的都是顶好的了。 “好!我还要请娘亲吃!” 小玉儿欢欢喜喜的跑到了之前卖糖人的小摊,买了三个糖人,一人一个。 这段时间在家里,小玉儿干活努力的时候,温婉都会奖励他一文两文钱,现在小玉儿也有好几文钱的存款了。 温宁接到小玉儿送的糖人,吃了一口,幸福得不行。 “糖人真好吃!” 她有点不可置信,小玉儿才三四岁,居然有自己的钱了,看来姐姐现在的日子是真过好了。 “姐姐你真厉害!” “只要你敢想,你也可以这么厉害。”温婉看着她说了这么一句,“好了,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小半个时辰后,温婉带着温宁和小玉儿,出现在了一座楼面前,而温婉的篓子里,则装满了食材,有鱼有肉。 “醉香居,这是……酒楼?” 温宁虽然没怎么来过镇上,但也听上镇的邻居们聊起过,镇上有家酒楼叫醉香居,漂亮威武的两层楼,门口雕着狮子象,挂着大灯笼,里面点一个菜,就能抵一家人吃上一天! 温宁还曾经向往过,什么时候家里也能富裕到可以到酒楼吃上一顿,她就满足了。 【050】我来跟您合作。 醉香居是这两年才开的一家酒楼,也是永河镇唯一的一家酒楼。 建筑装潢跟温宁想像的差不多,确实漂亮大气,门檐下挂的灯笼图案样式不一,却很是精致,桌椅也不是小馆子里的普通桌椅,那花纹繁杂漂亮,二层楼的阁楼式建筑,在永河镇是独一份,也算是镇上一个大地标了。 按理说,这样的一家酒楼,应该每天宾客满座,门庭若市的。 但实际相反,这家店的生意很不怎么样。 原因没别的,就因为这家酒楼只看着漂亮,做的菜一点也不好吃,偏偏却卖得贵,镇上的人虽然比乡村人有家境殷实点,但花一家子人能吃上几天的钱吃一顿,结果就跟自家做出来的味道一样,谁愿意花这个冤枉钱? 温婉放眼看进去,酒楼里压根没见一个人。 这时候虽然不是饭点,但做为一个酒楼,怎么能只有饭点才有客? 温婉走到柜台,探头看了看,才看见一个人坐在柜台后边一张躺椅上,闭着眼睛睡得挺香,约莫四十的年龄,身上穿着绸缎料子的大褂,衣服上绣的图案也很繁杂漂亮,一看就知道不便宜,他头顶戴着的一顶瓜壳帽,和脚上的靴子也都十分精致。 这人一看便是这家店的掌柜,全身上下都写着“不差钱”三个字。 此时他压根没发现店里进了人,还轻轻地打起了鼾,黑色的胡子一抖一抖,“姐,我们来这干吗?” 温宁扫视一圈,不怎么敢进去,总觉得这种地方不是她能进去的。 温婉没答,径直往柜台走过去,用手敲了敲台面,“掌柜的。” 她敲了好几下,这掌柜的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微微眯着眼,懒洋洋地问:“来吃饭的?” “不是。”。 徐福贵半睡半醒的打量了一下温婉三人,道,“我这只吃饭,不打尖儿,要找客栈你得去隔壁镇。” “我不住店。我是来跟您合作的。” 温婉这话一出,徐福贵睡意一下醒了,又定睛看了看温婉,他笑了,“你跟我合作?合作什么?” “借您厨房一用,您就明白了。”温婉道。 徐富贵看了温婉身后的篓子,里面一篓子的菜,心下懂了,于是摆了摆手,“你想来我这当厨师?不用了,我们这儿没人来,一个厨师都闲得慌。” 温婉看他十分不在意的样子,笑道,“看来掌柜并不知道,一个酒楼,厨师有多么重要。”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我可不是来当什么厨师的。”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您把厨房借我一用,稍后自会知晓,放心,我不用您的食材,您不会损失什么,之后若是您若觉得我做的事没有意义,我马上走人。” 徐福贵愣了愣,还是没明白温婉要做什么,但她眉目间的那股自信,让他下意识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吧。” 好奇之下,徐福贵干脆关了店门,带着温婉三人进了厨房。 温宁跟在后面一言不敢发,只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不知道姐姐要做什么,会不会成功,但光是跑到镇上大酒楼的掌柜面前说要合作,这份胆量,她就佩服! 厨房也有一个人,不过也趴椅子上睡着了,听到动静他立马一弹,起了身,恭敬道,“掌柜的,您有事?” 徐福贵一副懒得搭理他的表情,对温婉道:“佐料这些你可以随便用。” “掌柜的,这是新来的厨子?”那人紧张起来,看向温婉的眼神带起了敌意。 温婉便知这人应该就是酒楼的厨子了,估计以为她来抢饭碗的。 徐福贵瞥了他一眼,“张三,你在边上看着点。”虽然不知道温婉到底要干什么,但知道她眼下是要做菜是没错了。 温婉从篓子里拿出自己刚刚买的食材,张三看着拿出来的鱼肉蔬菜还好,可后面,看到温婉出来的蘑菇,没见过,再看温婉拿出来的辣椒,没见过,又看到温婉拿出几个包着灰的皮蛋,还是没见过。 心里警钟开始敲响了。 温婉不知道张三的心理,她打算先做皮蛋,这个菜快。 先把皮蛋剥灰,几人看着那颗圆石头在温婉手里几搓几搓,露出了里面的蛋来,大为惊讶,这怎么把蛋给这样藏着? 等温婉把壳剥了,露出里面呈半透明的皮蛋,几人又瞪大了眼睛。 “这蛋是烂了吧?”张三道。 不然怎么会有这样颜色的蛋? 温婉并不答话,剥了两个皮蛋,拿刀切开,对切四下,一颗蛋成八瓣,两颗蛋正好能摆满一盘,温婉拿来一个平底盘子,酒楼的盘子用的是白瓷,比家里的漂亮多了,舀出一勺辣椒酱铺开,倒上点酱油,然后把皮蛋一瓣瓣成圆圈摆到盘子里,洒上点香菜沫,一盘凉拌皮蛋就出来了。 几人眼睛都看直了。 连小玉儿也没有看到过,家里那些丑丑的石头蛋,做出来的菜居然是这样的! 黄涔涔的蛋白半透明,像黄色的玛瑙,中间一层像糕点一样细腻,再往中间,则是金黄色的琼浆一样的蛋黄,每一瓣都有三层,十六瓣均匀的摆开,像一朵盛开的花朵,又像雕刻成一朵花朵状的宝石。 这样看着,都舍不得吃它了。 然而温婉还是端到徐福贵面前,“这是皮蛋,掌柜可以尝尝,要蘸着底上这个酱一起吃。” 掌柜还在为这奇特的卖相发愣,旁边张三已经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 小玉儿在一旁看得口水直流,温宁也是眼睛发亮的盯着,温婉便拿了筷子一人给他们夹了一瓣,两人幸福得冒泡了。 “这什么味?好冲!” 张三刚想幸灾乐祸,嘴里的碱味让他觉得怪不习惯的,可是刚说完,辣椒和着酱油的味道就出了来,不仅化掉了那股碱味,还中和出一种奇特的味道来,只觉得舒爽无比,意犹未尽。 再看徐福贵,压根没空说话,已经吃第三筷子了。 一边夹,还一边盯着吃得一脸陶醉的温宁和小玉儿,似有不爽,手里的动作更快了,那抢菜的眼神,就知道他对这道菜的评价如何了。 温婉没等他们做何评价,转身又开始忙活起来。 【051】两个方案。 她拿出刚刚买的一条两斤重的草鱼,这次要做道正经的大菜,菊花鱼。 温婉剖鱼很麻利,又处理得细致,一看就是个厨房好手,净膛,去鳞去腮,洗净后剁下头、尾,剔背骨、腹刺,带皮的净肉就出来了。 温婉换上一把小点的刀,把鱼肉切出很条细条,结处不切断鱼皮,使得这些细条全都连着,就像流苏一样,撒上盐,又在鱼上拍匀自己自制的土豆淀粉。 起火热好锅,倒进菜油,烧开后,把切成细条的鱼肉放进去油炸。 在这过程中,温婉切了三个橘子。 本来得用番茄酱的,但番茄是西方传来的,不知道现在中土有没有被传入,但至少永河镇是没有的,温婉只好用橘子汁来代替,酸和甜都有,不相差多少。 这边炸鱼,温婉又另起了一个锅,把橘子汁挤进锅里,最后去了皮,把细碎的橘子肉也倒了进去,炒了一会儿,然后加入些许白糖和土豆粉,搅出来,倒也挺像番茄酱的,温婉试了下味,才盛进一个小碗里。 这边,锅里的鱼肉有了变化,原本流苏一样的长条鱼肉,被炸得卷曲了起来,围成一团,细条儿四散开,就像一朵盛开的花,这时就说明火候差不多了,温婉准时铲了起来,将煮好的橘子汁浇在上面,香味顿时散开来。 白瓷盘里,五团浸了汤汁的鱼肉摆成圆形状,就像五朵金黄的菊花,若不是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只怕没人会想到这是道菜,而是个艺术品。 “哇!好漂亮!” “这……这是花还是鱼?” 徐福贵自认为还算有点见识了,为了开酒楼,附近几个镇的酒楼他都吃过,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做菜的,一道菜,却做成了一朵花。 张三也都眼神发亮,起先温婉切鱼时他都没看出什么来,没想到切成细条的鱼肉炸出来,会变成一朵花的样子,而且炸得颜色金黄,宛若一朵黄菊,淋在上面的酱汁也色泽诱人,热气将里面的香味冲出来,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温婉笑了笑,“是鱼,也是花,名为菊花鱼,尝尝吧。” 几人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一人夹了一朵,夹起来都有点舍不得下口,总觉得自己在吃一朵极为漂亮的花朵,可近在鼻尖的香气太过诱人,徐福贵深嗅了一口,送进了嘴里。 一边品尝,他一边点头。 鱼肉外脆里嫩,橙汁使得这鱼肉少了几分腥,多了几分别样的香味,吃起来一时感觉味道有些奇怪,但咀嚼几下后,却是回味无穷,半点也不觉得腻。 温宁和小玉儿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幸福得不得了。 一朵鱼肉花,份量不多,几人都吃得慢,细细的品尝着。 温婉见状,又开始切起菜来。 肉切丝,莴笋切丝,木耳切丝,小辣椒也切成丝状,下锅爆炒,一道平日里她吃的木耳莴笋肉丝,只是这次做的更精致。 三种颜色搭配得非常漂亮,放到白瓷盘里,俨然把这道家常菜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温婉转身,菊花鱼已经吃得只剩下了盘子,最后一朵徐福贵吃了。 张三和徐福贵的眼神,俨然没有了之前的怠慢与不屑。 “这道叫什么?”张三好奇的问道。 “这个没什么雅致的名字,就是莴笋木耳肉丝,一道普通的家常菜而已。”温婉微微笑道。 前两道菜温宁和小玉儿都只尝了下,两盘菜几乎都是徐福贵和张三干掉的,这会两人都有些饱意了,可看到这道菜,闻着带着呛味的香气,食欲又出来了。 加了新鲜红辣椒爆炒出来的肉丝,非常够味。 温宁和小玉儿都吃过,这次没动,可也没几下,又让徐福贵和张三两人给抢光了,吃完,两人喝了一大杯水。 温婉道,“没有太多时间,我便三个菜系选了个代表,皮蛋是特色菜,菊花鱼是招牌大菜,木耳肉丝是家常菜,想必,掌柜的已经有了评价。” 徐福贵还辣着呢,又猛喝了一大口水,缓和了些,才道,“敢问这位娘子,这道家常菜,你是放了什么?” “不止这道家常菜,前面的皮蛋也有,只是味儿没这么厉害,这是什么佐料?吃得舌头麻,却又上瘾。”张三补充道。 做为一个大厨,大菜和特色菜必须是要做得吸引人的,但最考验厨艺的,其实是简单的家常菜。 没有高级昂贵的食材,就用每家每户常吃的菜,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来,这才显得出水准。 毫无疑问,温婉这道家常菜,达到了这种高水准。 而张三,他自己清楚,他就是典型的能做大菜,却在家常菜这道坎上过不去的厨子,这道坎,让他至今无法成为一位真正的大厨。 温婉微微笑,“这些,等我和掌柜达成了合作关系后,自会告知二位。” 听得她这么说,徐福贵对这合作是越发好奇了,“那咱们到大堂商议,敝人姓徐,厨子师傅姓张,不知这位娘子怎么称呼?又想要怎么样的合作?” “我夫君姓楚。”温婉道。 “楚娘子这手厨艺当真是了得!”徐福贵夸赞道。 温宁和小玉儿乖乖跟在后面不说话,两人都感觉出来,温婉要谈重要的事了。 徐福贵把人带到大堂,先前关了门,这会大堂里没有一个人,几人找了个椅子坐下,徐福贵问道,“楚娘子想要怎样合作?” “有两个方案,第一,酒楼以一口价买断我的菜式,我则会手把手教会张师傅做出同样的味道来。” “买断?”徐福贵没听过这种说法。 “对,一旦菜式以约好的价钱买断给了醉香居,之后不管酒楼靠这道菜赚了多少钱,都跟我没有关系,全都是酒楼的。而且我不会让再让这个菜式,出现在其它的饭馆酒楼跟您竞争。”温婉道。 徐掌柜听着挺是新鲜,“那这买断的价格……” “皮蛋一百二十文,菊花鱼一百文,莴笋木耳肉丝八十文。” “你说什么?”张三当即就跳了起来:“一百文钱一个菜?你怎么不去抢?” 【052】尼玛被坑了! 温婉不理会张三,“徐掌柜怎么看?” 徐掌柜只呵呵道,“楚娘子这个价太高了点吧,一个酒楼又不只两三道菜,起码要备上二三十道以上,要是每道菜一百文,先不说这些菜几时才能赚回一百文,现在你叫我还没赚到一文钱,就先扔出去几两银子?” 温婉笑了笑,徐掌柜便道,“不知楚娘子的第二个方案是什么。” “第二个方案,是我以技术入股您的酒楼,五五对分,我不断的给酒楼提供新鲜菜式,每年酒楼盈利分红,您得一半,我得一半。” “你说什么?!”张三又跳了起来,“你疯了吧?” 这比之前的提议还要吓人啊!就凭三个菜,她就想当酒楼半个掌柜,这是想钱想疯了吧! 徐福贵也像是被气到了,鼓着眼睛定定盯着她,神情隐忍着才没发作,半响,才冷笑一声。 “楚娘子这口气,未免太大了吧!” 连一旁的温宁都听得张大了嘴,生怕被生气的掌柜给赶出去。 可温婉却仍然不急的微笑着,“看来,得我帮掌柜捋清这笔账了。” 不等徐掌柜说话,温婉就道,“先让我分析分析,醉香居的生意为何不好。” “但凡提到醉香居,人们的评价都不高,甚至说是很低了,但我想,其实并非张师傅做的菜多难吃,而是他只擅长做鸡鸭鱼肉一类的大菜,可永河镇是个小地方,没多少富贵人家,都喜欢点便宜的菜,也就是家常菜,大多素菜居多,张师傅的厨艺自还是比别人家里做的菜要好吃,但是相对于酒楼昂贵的价格,就显得一般般了,久了,就在人心里留下华而不实的印象,口口相传,别人自是不愿意来这里当冤大头。” 随着温婉的分析,徐福贵跟着点了点头。 他做为掌柜,自然也是明白问题在哪里的,但是,像温婉这种既做得好家常菜,又做得好大菜的厨子,永河镇根本就没有,就连张三这种水准的,他都花了不少的功夫才找到。 温婉继续道,“既然换了我的菜式,酒楼的生意定然不会还如从前,像刚刚那样的菜式,特色菜也好,招牌大菜也好,亦或是家常菜也好,我再做出几十道不成问题,厨师是掌柜酒楼生意的命脉,徐掌柜刚刚试了菜,客人会持什么评价,可以预见得到。” 徐福贵没说话,心中却不得不承认,刚刚已经被温婉那三道菜折服了。 要是以后他酒楼里每道菜都有这样的水准,还怕生意不好? 可是就凭这些,就把酒楼一半的盈利拱手让出去,他是如何也接受不了。 是他出钱买地,把酒楼建起来装修得这么气派,这两年亏的也是他,猛然生意要好起来了,却要来个人跟他分钱,不行!绝对不行! 温婉看出他所想,道,“现在酒楼的客流有目共睹,盈亏如何,徐掌柜最是清楚了,事后你可以算算这笔账,预算看看,当酒楼的菜道道都如此美味时,生意当如何,盈亏又当如何,即便是五五分红,您绝计不会比现在亏。” 温婉说完这些,见徐掌柜一副苦恼的样子,便站起身。 “此事不小,徐掌柜可以好好想想,我先把这几个菜教会张师傅,掌柜考虑好了再告诉我答案吧。” “那好吧……” 徐掌柜没发现,他被温婉行为暗示了。 不知不觉中,温婉已经占尽了谈判的主导权,温婉的行为暗示下,徐掌柜必在两个方案中选择一个,而不会想起还可以拒绝。 得知温婉不是来抢饭碗的,自己还能继续在酒楼做,张三对她也没有了敌意,认真的跟着学习这三道菜的做法,而温宁和小玉儿得了福,成了张三的试菜评委。 一个时辰后,两人吃得撑起了肚子,这时,徐福贵也想好了,进来给了温婉答案。 说了一通好话,大抵就是现在什么好处都见不到,怒他目光短浅,预见不了那么长远的事,所以最终还是愿意以一口价的方式买断菜式。 “这些是这三道菜的钱,楚娘子拿好。”徐掌柜连钱都点好了。 “掌柜确定想好了?” “想好了。” 徐掌柜心中偷乐,温婉说的那番话非常有道理,正是这些道理,才让他下决心选第一种方案,一百文钱一道菜是有点吓人,但想象这些菜以后能赚到的钱,哪里只止一百文?要是整个店里都有温婉提供的菜式,还愁生意不好? “那好吧。”温婉拉过钱,“不过买断的价钱,是不包括材料的,里面所要用到的食材得你们自己去寻,我只能提供你们信息到哪儿有寻的,至于所要花费的功夫和钱,那就是你们的事了。” “那是自然。”徐掌柜不在意这个,他问张三,“掌握到技巧了吗?” “学到了,不过……” 张三终于发现了关键的问题,他转头问温婉:“这皮蛋,就只用管切和铺酱?可它怎么来的?还有这辣椒和木耳,我都没在集市上见过,从哪儿有买?” “这三样没有得卖,皮蛋是我独家秘方制作,辣椒亦是我新发现的作物,才刚种植出来不久,还没人知道这东西可以吃,至于木耳,倒是好寻点,九峰村的山里,下场雨就能漫山遍野的看到,不过,这种菌类有些是有毒的,只有少数的人才懂得分辨。” 徐掌柜和张三听得瞠目结舌。 温婉像没看到一样,“皮蛋和辣椒酱我这都还有些,掌柜可以先卖着,不够了我下回再带点过来,皮蛋十文钱一斤,新鲜小辣椒四文钱一斤,干木耳二十文一斤,辣椒酱不好称,下回我换个好计量的罐子来再说。不过没关系,这次的我就不收钱了,送给徐掌柜了,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说罢,温婉一副无辜的表情,“合作愉快!”然后就带着温宁和小玉儿,走了。 徐掌柜差点没一口老血飙出来。 这不是坑他呢嘛! 那三道菜,最重要的就是这几种新鲜的食材,结果这些食材市集上全买不到,只有温婉有! 这不到两斤的皮蛋,半罐子辣椒酱,几两干木耳,小半斤的辣椒,能做几道菜?能吃几个人? 徐掌柜本还以为能吃到温婉的便宜,结果没想到,轻易被温婉一下就吊起了。 “姐姐,他居然真给了这么多钱!” 回去的路上,温宁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中,虽然她知道姐姐现在做的菜好吃,但却是想都不敢想,就这么三道菜,居然能卖出近三百文钱出来!三百文呐!都够买半年的粮食了! 而且,皮蛋和辣椒只有姐姐有,以后酒楼还得在姐姐这儿进货,这真是发财了啊! “傻丫头,这就把你乐成这样了?我这几道菜的价值可远不只如此,知识与技术的价值,你无法想象。” 温婉笑笑,之所以从头到尾那么从容自信,是因为她一开始就握着重要的筹码,徐福贵不同意她的第二方案,后悔是迟早的事。 而到时候,就不是她去找他合作,而是他来求她合作了。 【053】唯有可靠,才不至可怜。 出了醉香居,温婉又大采办了一回,腌制皮蛋的鸭蛋买了几十多斤,做辣妹子酱的酒,还有做皮蛋的茶叶,温婉不打算再动用楚亦的茶叶了,上次只是应急,皮蛋并不需要用那么好的茶叶,其他米面油盐仍是没少买,且都是买的好的,把一旁的温宁眼睛都看直了。 最后,温婉没忘记给小玉儿买上些书,选了几本像《山海经》一样玄幻类的故事书,适合大人看,也适合小孩子看的,温婉想着,有机会也可以让温宁多看看书,学点东西,爹娘走的时候她还太小,没学到些什么。 路过一个小摊,上面摆了些橘子,温婉欣喜地停下了脚步。 “给我来五斤橘子!” 自打穿越过来后,她就只看到过橘子这一种水果,没办法,乡镇地带大多数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能享受得起物质生活的人太少,自然的,也就没什么高档的东西卖。 温宁不明白为何姐姐这么欣喜,“她卖的可不便宜,橘子村家家户户都有种橘子,再过个把月,到处都有橘子卖了,才不用这么贵。” 听得温宁这么一说,温婉才想起来,九峰村隔壁有个村就叫橘子村,虽然只是一个村子的距离,但那边地势却不适合种植稻麦这些作物,却适合种橘子,家家户户都有。 “没事,贵点吃个新鲜。” 温婉当场便剥了几个,温宁和小玉儿刚被撑了一肚子油水,这会吃下几个橘子,只觉得酸甜可口去油腻。 “橘子真好吃!”小玉儿砸巴着嘴,然后再例行每天的赞叹,“娘亲真厉害!” “哈哈哈!玉儿好可爱!” 三人打打闹闹,洒下一路的笑声。 临近家门口的时候,温宁笑容渐渐敛起,想到自己还要回去那个家,还要回去面对一家人的斥责,心情一下就抑郁了。 不过温婉这次没劝她什么了,“天黑了,赶紧回去吧,你选择的,总得去面对。” 温宁点点头,是啊!那是她的家,不回去又能去哪呢? 温婉目送她的身影步入夜色中,久久没有动。 小玉儿仰起头,“娘亲,宁姨好可怜啊!我们帮帮宁姨吧?” 温婉望着远方,“这就是在帮她。” “可是宁姨现在回去会被打的。”姥姥他们都好凶的! “就算今天留她在这儿睡,明天回去还是要被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也是一样的道理,别人给予的保护只能是暂时的,如果自己学不会强大,永远也无法真正屹立于风雨之中。” 小玉儿眨眨眼睛,摇摇头,“玉儿不懂。” “没事,慢慢的就会懂了,我们进去吧。”温婉牵着小玉儿回屋。 温宁刚到家门口,就听到屋里正吵架。 “凭什么要我家小雨受罪?温婉那饭菜可是一家人吃了的,现在倒好,出了事就把我和小雨卖了!你们就不害臊!” “可我们都以为那真是温婉过来的,是你们母女撒了谎!”温有文撇开脸。 “四弟,你就别在这里装了,温婉对咱们家什么个态度谁还不清楚?她的饭菜会舍得送给咱们吃?当初可是你让公婆把她赶出去的,就算她以后发大财了,也不一定有一口你吃的!饭菜是怎么来的,你们心里门儿清,现在拿我来说项,你也有这个脸?” “伯娘,请你说话放尊重点!如果你和小雨不去截温宁的饭菜,咱们一家人就算饿死,也绝计是不会做这种事的!”温向前皱了皱眉头,自然要维护自己的老爹,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都给我闭嘴!”老太太听得耳朵嗡嗡嗡吵个不停,一张脸绷得生疼。 众人顿时不敢再说话。 “温宁呢?回来了吗?” 温宁刚回来,恰好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走了进去。 这才进门,老太太便目光锋利地看向她,“跪下!” 温宁怔了一下,抿了抿唇,乖乖地跪了下来。 “过来!”老太太再次命令。 让她跪下,又让她过去,显然不是让她走过去…… 所有人都看着她,眼里带着愤恨,如果不是温宁出去做证,他们不会这么丢人!说不准,这都是她们这两姐妹的计谋,就是为了让温家声名狼藉。 温宁跪着到老太太面前,才刚刚抬头,老太太便抬起了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朝她背上砸了过去。 “说!是不是你和温婉联合起来算计咱们的?” “啊!”温宁疼得缩了一下肩膀,眼泪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完全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你说不说!说不说!” 老太太气得脸色发红,一杖还不够,连砸了好几杖,温宁本就没见两肉,拐杖砸在骨头上,嘭嘭作响,温宁疼得趴到了地上,咬着牙,“我没有!姐姐的饭菜本来就是送给我的!” “我看你就是个白眼狼!我们温家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倒是好,一家人吃两家饭,还联合外人来对付咱们,我看你是也想赶出去了!”刘氏在一旁煽风点火的骂。 温宁感觉自己背上都打出了血,一声声的惨叫着,上气不接下气。 疼到麻木之际,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她突然冒出个想法,这样一个家,不呆也罢。 …… “伤得怎么样?” “不清楚,但料想也不轻,大半夜的听着那惨叫声都渗人,温家这次真铁了心的下手!而且早上过来,我在门口瞅了会,温宁都没躺床上休息,就让逼着下地干活了,真是太可怜了!” 赵怀描述着昨晚上的事,他住得离温家近,温宁被打的惨叫声,他那儿都听得见。 “还要我再送点饭菜过去吗?”见温婉沉默,赵怀问道。 “不了。”温婉摇摇头,一副懒得再管的表情, “温家没脸再抢这些饭菜,心里怀着怨气,又怎么会让温宁安心吃到,我现在帮她一点忙,温家就会让她多受一倍罪。” “那就这么不管了?”赵怀诧异,总感觉温婉不像会这么算了。 “我若一直管着,她自己就永远学不会独立,但这个世上,没有谁可以让你一直依赖,靠墙墙会倒,靠人人会跑,唯有自己变得可靠,才不至于可怜。” 赵怀愣愣的看着温婉,他头一次听到个女子说这样的话。 是不是,她也是在最艰难的时候发现无人可靠,所以,才得现在这样要强? 【054】痛并快乐的徐掌柜。 温宁被打了这一顿后,温家没再做别的什么了,甚至都没再克扣她吃的。 只是温宁再回到这张大饭桌上,已然提不起感激了。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让她上桌吃饭,不是奶可怜她,而是她惧于流言,怕再被传出什么。 而温家也吃得不开心,吃了几天顶好的饭菜,突然之间又吃回了原本的豆饼加煮菜,都觉得难以下咽了。看着煮得抹布一样的莴笋叶和清汤寡水的萝卜汤,众人无比怀念温婉做得既漂亮又好吃的菜。 忍了两天,温雨又忍不住监视起温宁来,想着就算她不能再抢温宁的东西,她吃不好,也不能让温宁吃得好! 然而这几天温婉都没有给温宁送东西过来,温雨就算一天都在院子里坐着,也什么都没等来,吃饭的时候食欲都没了,有一回还忍不住放下了筷子,抱怨了一句:“大娘,你做的菜怎么越来越难吃?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喂猪还差不多!” 汤氏闻言尴尬起来,这明明和以前做的是一样的…… 老太太自然知道温雨这是吃过好的了,瞧不起家里的这种菜,闻言当即冷了脸,“要是不乐意吃,以后你就甭用上桌了!” 温雨撇了撇嘴,不敢再说话,狠狠剐了温宁一眼。 要不是这小贱人,她哪里用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温宁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当做不知道,埋头大吃,他们少吃一点,她也能吃得更饱,虽然羡慕姐姐的生活,但她不挑嘴,能有吃的就不错了。 只是心里也开始寻思起来。 只要她还靠着公中一天,奶和婶娘们就会给她脸色一天,她不像温雨和温青山,有为自己着相的爹娘,姐姐也不可能来天天来温家帮她这帮她那,要是她也能像姐姐一样,自己谋到钱财就好了…… 若是叫温婉听见此时温宁内心的想法,一定会大感欣慰。 她是真想温宁能跟她出来一起住,不只是不想她再被温家虐待。跟着她一起,温宁多少能受她影响,思想变得独立一点,不再事事依靠别人信命信天。 其实这方面,温婉还是有来自现代人的优越感的。 她是真的觉得封建时代的女性太悲哀了,倘若没有她的穿越,温婉就算还活在这世上,也只是延续一个悲剧罢了,而她能扭转这种悲剧,最大的原因还是思想不同。 别人她管不了,但温宁是她妹妹,她不想眼睁睁看着她活成一个悲剧。 不过,要想帮助温宁,除了让她自己转变想法之外,她也得加紧把赚钱才是,总得有条件养得起她。 现在屋后这块小地的辣椒树长得不错,隔两三天就能红一批小辣椒,现在温婉又做了两罐子辣妹子酱,不过现在需求量也大了,光是这块三四平方米的地,就算辣椒树长得密密麻麻,也不够量产,现阶段还能凑合着,倘若醉香居生意好起来了,怕是就供不上了。 皮蛋倒是腌了不少,但还得再发酵个几天才能吃,这样算起来,醉香居的货,这次怕是连不上了,她得再开发出些别的菜式出来才行。 “阿嚏!阿嚏!” 一边择着菜,温婉突然连打两个喷嚏。 她揉揉鼻子,“谁在想我?莫不是徐掌柜在催货了?” 温婉这下猜得还真准,此时的醉香居,有五六桌客人在吃饭,其中有四桌,都均是上了皮蛋、菊花鱼和木耳莴笋肉丝,吃得都是赞不绝口,但徐富贵却一脸的焦急。 只因为,那四桌客人都是前天和昨天的回头客。 这段酒楼一直没什么生意,一次能坐到一半的位子都难,为了让生意快速有起色,每来一桌客人,他都跟他们推荐温婉的这三道菜,结果令他十分欣喜,每一桌吃了的人都赞不绝口。 但问题也来了。 “掌柜的,你这皮蛋我们还要一份,拿油纸装着我带回去给我老爹吃!味道真是绝了,我敢保证我爹娘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我们也要!掌柜帮我们带两份,还有这个木耳肉丝,再帮我们上一份,现吃的,快点儿啊!” 徐掌柜既开心又郁闷,温婉给他留的皮蛋,加上那天试菜的也才两斤,不到二十个蛋,两颗蛋一盘菜,这才能吃几回啊! 现在厨房就只剩下最后两颗了,木耳还好点,干木耳泡发出来,上个二十份差不多,可是总不能一股脑全给这么卖了,要再来客人,叫他们吃啥? 他想的是,这新菜每一份都确保让新顾客吃到嘴里,这才能扩大影响啊!可不是让熟客一股脑全霸占了的。 “实在是对不住,几位老爷,咱们这皮蛋和木耳肉丝呐,都是新菜,准备得不多,今儿个已经卖完了,要不给您换成菊花鱼?” “行吧!那就上份菊花鱼,不过不用带走了,这菜不像皮蛋能吃凉的。” 还好还好,这些客人还是好说话的,徐掌柜刚松一口气,结果旁边两桌客人出声了。 “掌柜的,你那皮蛋是什么菜,还有那木耳肉丝隔着一桌我都闻到香味了,有这种好东西,咋也不给我们介绍?叫我们吃的这些硬邦邦的什么,还没我家婆娘做的好吃!我不管,怎么也要给我们上分皮蛋或是木耳肉丝!” 徐掌柜欲哭无泪,几时酒楼有过这光景啊!真真儿是幸福的烦恼。 温婉啊温婉,你几时来给我送货啊! 温婉打了一个喷嚏又一个喷嚏,弄得事都做不好,不禁嘀咕,“我的天,这怨念这么深呢!” “怎么了?着凉了?” 关切的声音传来,温婉抬头,见到了卫向东的牛车,赵怀忙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刚还想给你送好消息来着,这是你让我做的摇椅,你给看看。” “我没事,打几个喷嚏而已。”温婉笑道,“我看看,咦…不是纯木制的,你用了铁?” 温婉说的摇椅,其实在现代就叫吊椅,一个挂衣样的木架,顶上有檐,中间吊着一个秋千椅,有靠背,能坐两个人,有纯木制作的,也有木铁混合的,当初温婉画的画稿,考虑到赵怀毕竟只是个木匠,就做的纯木制的画的。 但现在这成品,椅子和木架吊着的部分,赵怀用的是铁链。 【055】招人稀罕的吊椅。 但现在这成品,椅子和木架吊着的部分,赵怀用的是铁链。 赵怀挠挠头,“这处地方用木的我晃不起来,试了好几次都不行,我就想着用铁链子代替好了,结处很扎实的,能承得起两个大人坐上去的重量。”赵怀觉得是自已太笨了,一个女人家能想出来的东西,他却做不出来。 温婉了然,“是我画稿画得不够详细,不过不影响,这样也是极好的,只是让你破费了。” 用铁链子代替其实更方便制作,不然纯木制要让椅子能像秋千一样摇晃起来,技术难度要更大,最主要的是,赵怀肯定是另外花了钱去请铁匠做的两根铁链,这就比他纯木制的成品要大了。 赵怀却摆摆手,“没事,都是匠人,我和那铁匠熟,他没收我钱。” 温婉自是不信,但也不说穿,“其实,你可以这样,这里钉一根木,这里钉一根木,这里就变成了一个活动的四角架,把吊的那根木卡这儿,就能晃出起码半个圆的弧度了。” 几句话,却让赵怀眼睛越瞪越圆,醍醐灌顶。 “对啊!三角会卡死,但四角是可以移动的!你……你这太厉害了!” 赵怀欣喜得不得了,一双不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对知识的崇拜,随着温婉的话,他脑中很快就模拟出来了新的构架,这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让他感觉全身都兴奋了起来,都没顾上说别的,他就回身准备回家,他要马上去试试看! “哎!赵大哥,我还没付钱给你呢!”温婉好笑得叫住他,这赵怀,倒是有术业专攻的潜力。 见温婉一下拿出二十文钱出来,赵怀连忙正色摇头,“你这些日子往我们家也送了不少吃的,我可不能再收你钱了。” “我送你吃的,你也帮我跑了腿,且不说这个人情是平的,这也是两码事。桌椅和吊椅都是我们的交易,你是木匠,我找你打家什,你要用材料要费神,哪有免费的道理!”怕赵怀坚持不收,温婉收了笑,佯怒道,“你要是不收,我之后也不敢上你那儿做东西了。” 赵怀无奈,比嘴上功夫,他真招架不住温婉这些道理。 温婉见他收了钱,把小玉儿喊了出来,让他坐在木吊椅上,她推了推试了试,心中越发满意! 小玉儿一下乐坏了,咯咯咯的笑,直嚷着好好玩。 卫向东在一旁看着不作声,心里却是惊讶得很,这温婉只被传名声怎么的不好,竟没人知道她懂得这么多。 赵怀这么一个东西,也就两三文的木材钱,却能卖出翻十倍的价钱来,虽然是温婉看在人情份上多给了,但这东西十多文钱是值的,靠的,是这新鲜样儿。 九峰村里,谁见过这东西啊!估计镇上的大户人家也不一定有。 两人刚走,邻居桂婶抹着胭脂水粉扭着屁股路过,目光却被温婉院子里的吊椅吸引了。 “哟,温婉,你这是什么东西呢?” 温婉虽说不喜欢她,但一个人在旁边叽叽喳喳,她也不能忽视了,只得冷淡地道:“吊椅。” “吊椅?用来有什么用?” “你猜啊!”温婉用很呵呵的语气,这么明显的椅子,难不成用来犁地? “这是给我和娘亲坐着玩的!”小玉儿又重新坐了上去。 赵怀为了迎合小玉儿的身高,吊椅做得并不是特别高,小玉儿一下就爬了上去,抓着木梁,开心的嚷着,“娘亲,快推我!” 温婉推了推他身后的椅背,椅子摇晃了起来,小玉儿笑得银铃似的。 桂婶看得极是羡慕,一下心动了。 这玩意比秋千高档多了,上边能遮风挡雨,下边可以歇凉,光是坐上面就好看得像副画,一荡起来,好玩不说,穿着好看的衣服,荡起来的时候衣裙飘啊飘,这多好看啊!男人看了还不神魂颠倒? 这般想着,桂婶脸上带着笑看着温婉,“这能不能也让我玩一会儿?” 温婉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小孩子玩的东西你也要抢?” 桂婶顿时不满,“我就坐坐怎么了?” “要做你自己打一个去。” 桂婶碰一鼻子灰,撇了撇嘴,酸道,“打一个就打一个!你以为我多稀罕你东西呢!” 温婉看了看她,“这东西可不便宜,要十五文哦。” 桂婶噎了一下,这玩意儿这么贵? 可马上,她又挺直了腰板,“十五文就十五文,你当我打不起?” 温婉诧异了下,十五文钱说多不多,但是拿来打件不实用的东西,九峰村怕是没多少人舍得,这桂婶,家里没个男人,居然也舍得拿十五文钱出来打这些个东西? 不过随即她就想通了,桂婶家里的地都荒了,可每天都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想来,是不缺男人养的,恐怕吃几家饭都可能。 不过也好,要她真去打,也让赵怀赚了。 温婉又弄了一些带腾条的花草,在吊椅上装饰了一下,马上变得有意境了许多。 傍晚邻居从地里回来,路过温婉门口时,看见小玉儿坐在吊椅子上剥橘子吃,小身子一荡一荡的,很是悠闲,都有些按捺不住问,“小玉儿,你坐的这是什么椅子啊?咋还会晃悠呢?” 小玉儿很得意的抬起下巴,“这是我娘亲给我做的吊椅!很好玩的!” “你娘亲做的?不是吧?”村民诧异。 “是我娘亲让赵叔叔做的。” “赵怀啊……这东西看起来确实不错,也不知道多少钱。” 不管多么封闭落后,也阻挡不住女人们喜欢好看的东西,这吊椅被温婉装饰得好看,看起来又悠闲好玩,她们顿时也有些心动起来。 平日里要是做些什么针织活,都可以坐在院子里这样做,感觉多好啊! 隔天就有好几个人上赵怀那儿问了这吊椅的事,虽然真正打得起的人少之又少,但这稀奇劲儿,在九峰村是刮起了一股小风。 这让赵怀很是高兴,一边又有点受之有愧。 这东西还是温婉想出来的呢,他不过就是按着样子做。 【056】豆浆配油条。 晚上,温婉拿着楚亦的纸笔,列起了清单。 下回上镇,得多给酒楼提供些菜式了,不然光靠着几样菜,食材还有限,酒楼的生意是难起来的。 家常菜倒是简单,压根不用什么计划,像野芹菜炒肉这些,随便做就是一堆,而招牌菜和特色菜这些,有些有技术壁垒的也是做不了,想来想去,温婉打算重点开发鱼这一菜系。 这时候的人都不怎么爱吃鱼,用煎的太费油,基本都是煮汤,可煮着味道腥,处理起来也麻烦,不管村里镇上,吃鱼的人都少,看电视就知道了,客栈里就没人点鱼的,所以也导致得,鱼的成本就比肉低很多。 以温婉所知的和她自己开发的佐料,能完成的鱼的菜可不少,除了之前的菊花鱼,价格平民点的有酸菜鱼、清蒸鱼、水煮鱼,干烧鱼块、红烧鱼、熏鱼……可谓是市场庞大。 规划了十多道有代表型的菜色后,温婉才去睡下。 第二天一早,想着吃什么早点时,温婉灵光一闪,早餐也可以做啊! 酒楼想要盈利得多,就得利用好每一餐每一顿,而不是早点时间就把市场让给外面的小摊贩。 这几次去镇上,她也算了解了一下某些这个时代比较奢侈的东西。 比如说油条。 油条配豆浆,是早餐绝配。 不过豆浆这儿不叫豆浆,叫豆乳,用石磨磨出来的豆汁,煮熟了就是豆浆一个味儿,比现代小早餐摊上兑水的要营养好喝得多。 而油条,虽说简单点的用些白细面便能做,可用的油却是很多的,这个时候,卖油条的人都不算多,都不太舍得花钱去买那么多油,况且,会做的人也并不多。 别人不舍得,温婉却是舍得。 条件不足,温婉自然没有这么多化学材料来做油条,只能打了鸡蛋,再放了一些调料,搅拌之后,把白细面倒了进去,和面。 这回温婉在饧面上面花了挺长时间,油条不像面条,它所需的面团的筋力很强,要是时间没有饧够,那么出条时剂条便很难拉长,这会影响到油条的成型外观,也会影响到口感。 饧面的间档,温婉拿着黄豆借了隔壁邻居的石磨磨了一大盆豆汁。用小灶的罐子熬煮。 等做完这些,面已经饧好了。 起了火,温婉在大灶的一个大锅上倒入了些许油,在板上抹了一层淡淡的油后,拿出一些面团拉成长条,用拖赵怀做的小面杖来其擀成长条,接着用刀横切为小条。 此时锅里的油热了。 把切的小条非切的刀口那面刷少许的水,再把另一个小条叠了上去,再用竹筷在两坯条的中间压一下以使两坯条粘连,接着小心地托着这两条,轻轻拉长,放入锅里。 这还是温婉头一回做油条,动作还不算熟练,多做了几根之后,渐渐地模样便更好看了一些。 家里没有长夹,温婉只能用长筷夹着锅里的油条来回饭,锅里的油声响不断,弥漫出的味道也很是诱人。 等到油条炸到颜色金黄时,温婉把它拿了出来,这卖相自然没有现代外边卖的好看,但不影响口感。 “好香呀?”刚起来的小玉儿咽了一把口水。 温婉转头看到他这馋样,唇角勾了勾,把第一根油条连碗递给了他,“玉儿先尝尝,小心烫。” 小玉儿双手接过碗放到桌子上,小手轻轻捏住油条想要撕开,但烫意又让他连忙收回了手。 此时温婉煮的豆浆也咕噜咕噜地响,温婉把罐子拿了下来,拿出碗倒了两碗出来,一碗放到小玉儿面前。 “玉儿可以试试把这油条放进里边尝尝。” 温婉已经在这豆乳里放了适量的糖,味道应该还算不错。 小玉儿闻言,用筷子夹着油条在豆乳里浸泡了一下,金黄色的油条沾上了白色的浆,变得有些软,但却让人极想吮吸一口。 小玉儿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张嘴咬了一口,有些烫,但一口甜甜的豆乳味在唇舌间弥漫,让人极有食欲,泡过了豆乳的油条没有那么酥脆,但油条和豆乳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蛋香,说不出的美味让人食指大开。 吃完这一口,小玉儿没有再沾豆乳,而是直接咬了一口油条,虽说没有太多材料,可温婉炸得也算是酥脆,一口咬下去,有清脆地咔嚓声,油条的香味切飘进鼻子里,嗅觉与味觉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小玉儿拿了勺子,舀了一勺豆乳送进嘴里,这样子既能感受到油条的酥脆感,又能体会和豆乳一块儿吃的美妙滋味。 为了不浪费剩下的油,温婉一次性炸了很多,直到油用的见底,好在她买的面粉够多。 不一会儿,温婉炸了差不多二十根。 小玉儿一连吃了两根,又喝了豆乳,小肚子顿时变得鼓鼓的。 她们母子俩自然是吃不了这么多,打算一会儿再给赵怀家送过去。 算算时间,腌制的酸豆角也差不多已经能吃了,温婉把坛子拿了出来,打开了盖子,温婉用勺子把酸豆角舀了一把出来到碗里。 温婉思索了一会儿,把买来的瘦肉和肥肉都试了一下,随即剁碎,倒入调料腌制。 在大灶的另一个锅里起了火,倒入油,待到油热之后,温婉把腌制好的肉倒进锅里,用大火炒,锅里的油噼里啪啦响着,冒出的油烟味道很香。 差不多熟了之后,温婉把拿出的一大碗酸豆角倒了进去翻炒,拿了一小份出来,温婉捞了一勺辣椒酱放进锅里翻炒。 一道酸豆角肉末出炉,酸辣的味道很容易勾起人的食欲。 温婉把这酸豆角肉末和油条豆浆一块儿给赵怀送了过去。 赵怀看到油条的这一刻神情诧异起来,“你竟是做了油炸桧?” 油炸桧是油条在这个时候的名字。 温婉点点头,“我打算之后拿出去卖。”却是没说是怎么个卖法了。 赵怀闻言更是愕然,“这东西费油,拿出去你卖多少钱?” 温婉笑了笑,“虽说费油,但几文钱的油就够炸上很多根了,怎么卖都是不亏的。” 【057】四六分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听说温婉花了十多二十文钱打了个什么吊椅,老好看了,你见着没?” “没,她果然是有钱了啊,就是卖蘑菇赚的?” “听说不是,是卖菜,就上阵我们吃的那凉面,有人在镇上见过。” “卖菜啊……她那手艺,乡亲们定是买账的。” 做饭的间档,温家的灶屋里,汤氏和孟氏一边做饭,边聊着温婉的情况,语气无不羡慕。 要是当初老太太没有把温婉赶出家去,兴许温婉已经带着他们一家子,过上顿顿有肉的日子了,二弟妹手把手教出来的女儿,哪能没点本事? “其实,哪怕这些年,我们多救济救济她,她也会晓得感激的。” “是啊,她其实是个晓得好歹的,宁丫头这些年偷偷摸摸接济她,她不就惦记着给宁丫头送饭菜了。” 只可惜,老太太和家里男人做的主,她们两个妇道人家,也说不上什么。 又到了赶集的日子,徐掌柜望穿秋水的以为温婉会出现,等了一天也没看到人,看着少得只能炒上一盘菜的木耳,和早就断了粮的皮蛋,徐掌柜愁死了。 然而第二天,温婉上镇了。 现在温婉上镇不与其他人一道了,昨儿个赶集,她今天便雇了卫向东再跑了一趟,没别的,只因为她要带的东西太多,板车上放上东西,便只能坐下她和小玉儿了。 到了镇上,去酒楼的一路,温婉关注着周边的消息,果然听到了些有关醉香居的传言,虽然提的人不多,可但凡提到的,无不是在夸赞着醉香居的几个新菜好吃,都在猜测着,这醉香居是不是换了个厨子。 “就到这停吧,劳烦卫大哥了。” 让卫向东把牛车停到了醉香居偏僻的后门处,温婉下了车。 卫向东帮着她把箩筐一一抬下车,看了眼眼前的酒楼,也没多问,只是眼里的诧异很明显。 后厨灶房里,离中饭饭点还有两个时辰,可张三已经在备菜了。 鱼缸里好几条大草鱼,剔出净肉的也堆了一大盆子,切好了花腌盐的还有几条,张三忙活得热火朝天。 没办法,皮蛋已经断粮了,木耳只剩下最后一份,温婉没来,张三就只有使劲上菊花鱼了。 “哎哟!楚娘子你可算来了!” “徐掌柜。” 温婉看着火急火燎走出来的徐掌柜,不禁有些乐,“这是我带来的皮蛋、木耳还有辣椒。两罐辣椒酱,新鲜红辣椒两斤,皮蛋二十斤,干木耳五斤,掌柜清点一下吧。” 看着她这送完东西就要走的架势,徐掌柜心里一咯噔。 “楚娘子今天没打算再出点新的菜式?” “今天还有点事,下回吧。” 温婉笑得蛮不在乎又无辜,压根没把醉香居的生意放在心上一样,站在后面也不进门,语气里透露着,就等徐掌柜点了货收钱走人的意思。 这么一下,成了压跨徐掌柜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这些天,他都有些犹豫,要不要考虑温婉的第二个方案了,这第一种合作对酒楼来说太没保障了,要是温婉供货不及时,酒楼的损失可就大了,可他又抱着份侥幸心理,希望是因为头一次交易,温婉也没有做足准备,收食材也要时间,这才耽误了。 这期间,他甚至还派人打听了,集市上真没有皮蛋卖,听都没人听过。 而木耳,听说前段时间九峰村有人出来卖,结果因为这个菌类有些有毒,叫人给一通打骂逼得再也没出来过了。 唯一打听到消息的,就是那个辣椒和辣椒酱了。 他当时还欣喜了一把,以为有了第二家进货地,结果打听出来,还是跟温婉有关。 原来是前段,温婉在集市那头摆过一个小摊,卖她自己做的什么凉面,里头就因为放了辣椒,一天就卖光了不说,吃过的人都念念不忘。 有些人当即买了些辣椒酱回去,他花高价收了两勺子回来,正是皮蛋里铺的那种酱。 这让徐掌柜有点死心,看来真的没办法找到别的渠道进货了。 而眼下,当看到温婉这蛮不在乎的样子,徐掌柜已经能预想得到,若是还用第一种方案,今后就要一直被温婉牵着鼻子走了。 “徐掌柜,赶紧清点呀,我还有事儿呢!”温婉笑着催促着。 徐福贵咬了咬牙,终于道,“楚娘子啊,你上次说的第二种方案,咱们可否商议商议?” “哦?怎么商议?” 温婉笑盈盈的,表情没有半点意外,仿佛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 徐福贵心道,这小娘子也太狡猾了! “楚娘子这好手艺,分点红也是应当的,可你看啊,这酒楼是我建的,桌椅板凳也是我买的,花了大十几两银子,这两年生意不好亏也是亏我的,你只出点菜式,不出银两,还反要收酒楼食材钱,五五分,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那掌柜觉得怎么样才合理呢?” “呃……三七分吧。” “徐掌柜,你还是赶紧点货吧,我还有事得走了。”温婉没了笑容。 “四六!四六!”徐掌柜忙道,生怕温婉一个掉头就走了。 温婉倒是没掉头,却笑了, “徐掌柜,你自己都说了,这两年酒楼都在亏本,两年的时间,若是你有好主意,也早都想出来了,可你没有,也就是说,今后如果酒楼能正常盈利了,那都是我的功劳,菜好吃,小馆子也能红红火火,菜不好吃,大十几两银子建的酒楼也不过是个摆设,还徒增笑话。出得起十几两银子建酒楼的人少,但出得了我这主意,拿得出我这手艺的人更少,你说,是你换个合作对象更好做,还是我换个合作对象更好做?” 徐掌柜被温婉一番话说得,脸上都不知道做何表情了。 笑吧,这楚娘子也特会算账了,这么说下来,搞得五五分好像都委屈她了呢。 不笑吧,他正求人家呢,摆个哭相把人气走了咋办? 温婉说的这些,他何尝不晓得,若是第一个方案,只从温婉手里头买菜式,万一哪天她嫌他给的价钱低了,跑去别家卖怎么办? 可是这五五分,叫他如何甘心呐! 刚想再说点什么争取争取,却听得温婉突然道了句。 “四六分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058】二掌柜。 “楚娘子请说!”徐福贵大感欣喜。 “我除了研究菜,有时还会时不时研究些别的东西,比如这辣椒酱,我把它们放到酒楼,你负责帮我代卖出去。” 温婉把箩筐里的两罐子辣椒酱拿出来,她有了个想法,可能过不了多久,她的辣椒酱,就能量产了。 “你要单卖这辣椒酱?”徐掌柜表情有点不好。 温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道,“放心,辣椒酱不会抢走你的生意,好厨艺不是一瓶辣椒酱就能赢过的,而且,酒楼面向的消费群体,和辣椒酱面向的消费群体不一样。到时候我量产的罐子会更小一点,定价不会太高,一罐子能吃许久,各种菜都能拌,迎合底层平民消费,兴许,我的辣椒酱会卖得比酒楼的菜还快,到时候,辣椒酱走俏了,传开来,还可能带动酒楼的生意也说不定。” 徐福贵一听也是这么个理儿,来酒楼吃饭的人,不说多大富大贵,但肯定得是殷实点的人家,想想那菊花鱼,普通村里靠收成的人家,哪能吃得起这种菜? 而辣椒酱是当佐料卖的,再穷的人家也需要油盐佐料,好吃又实用的话,还真指不定能给酒楼拉点人气来。 不知何时,张三也出来了。 怕徐掌柜再犹豫,他跟着劝道,“酒楼要是生意没有气色,楚娘子自个也得不到钱,可要是因为这些菜式而生意火爆,说明那就是楚娘子的功劳,少了她那四成,掌柜你也不会亏。” 张三私心挺希望温婉能成为自己半个老板的,这样的话,她就能教自己更多的菜了。 说不准哪一天,他张三也能成为一代大厨! “要你多这个嘴!”徐福贵眼睛一鼓,可心里其实已经接受了。 他自己的账,他当然算得比谁都清楚,他们少了温婉不行,可温婉没了他们,却还可以带着这些菜去别家,他相信,就温婉这些新鲜奇怪的菜式,不管放到哪个酒楼饭馆,那都是绝对叫人惊艳的。 讨价还价,那只是商人的本性罢了。 他万万没想到,温婉一个妇道人家,脑子竟比个男人还好使,不仅早算清了各自的筹码,谈判起来,那嘴皮子也利索成这样,居然把他给算计得死死的! “行吧,以后你研究的新玩意儿酒楼都帮你代卖,酒楼的红利就四六分!” “好,那便先拟下契约。”温婉从袖子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契约书。 徐福贵顿时有一种掉进了陷阱里的感觉。 不过这陷阱却是他深思熟虑过后,主动跳进去的,一边感慨的同时,心里不禁对温婉又生出一份佩服来,这么聪明的妇道人家,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徐福贵看了一眼这契约书,确定没了问题,长笔一挥,直接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做成了第一桩大事,温婉唇角勾起,心下喜悦。 还有一件事,她打算等会再提。 签完,徐掌柜和张三把箩筐往杂房里抬,清点的时候,发现还有一小罐子里面装着另一种辣椒酱。 “这也是辣椒酱?” “这是酥油辣椒,等会我告诉张师傅哪些菜可以用上。” “这不过是个佐料,还可以做出这么多种做法啊!”徐掌柜惊讶。 “徐掌柜切莫小瞧它了,辣椒做主菜都有很多种做法不说,光是佐料都有很多花样。”温婉道,“以后你就会慢慢晓得的。” 就拿来相菜,就有一大堆的,著名的不仅有川渝一带的豆瓣酱,还有火遍全国甚至远销海外的老干妈,更别说还有各种油辣制的榨菜干菜罐头,辣椒这个作物,不知道衍生出了多少美味。 “楚娘……二掌柜的,你来看看我做的菊花鱼怎么样?”张三突然道。 温婉知道他是想表现了,点头看着他做,鱼都是备好了的,只用炸了,没一会就出来了模样。 张三刀工很好,这菊花鱼切得很是均匀,在锅里被炸得金黄,烟雾缭绕中,乍然一看,还真像绽开的菊花,栩栩如生,香味扑鼻,比她上次做的还要漂亮。 到底是擅长做大菜的厨师,菊花鱼这种菜,没点功底是做不好的。 五朵菊花鱼出炉,张三递给温婉一双筷子,“尝尝看!” 温婉接过夹了一口尝尝,当即点头,“火候极好!张师傅的菊花鱼做得是越来越熟练了,到底是专业的,几天不见就青出于蓝了!” 被温婉这个师父夸奖,张三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今天还有什么新鲜菜式吗?” “做好准备了,可不少。”温婉拿出一张折成几折的纸出来,“这是清单,材料和做法都详细的写清楚了。招牌菜、特色菜和家常菜都分了类。” 招牌菜不用多,暂定:酸菜鱼、菊花鱼、芋头扣肉、糖醋排骨、香菇炖鸡。 特色菜:凉拌皮蛋、凉面、凉拌青菜。 家常菜就多了,带荤的有芹菜炒肉、莴笋木耳肉丝、蘑菇肉汤、鱼香肉丝、红烧肉、土豆烧肉、茄子肉沫,蛋系列有韭菜煎蛋、苦瓜炒蛋、芙蓉蒸蛋,纯素菜有酸辣土豆丝、炝炒荠菜、蒜漓莴笋尖。 徐福贵在一旁看得眼睛使劲抽搐,先前他问有没有新菜式,温婉直接甩脸说有事要走呢,结果连清单都列好了!这是奔着分红的目的来的啊! 这一个村里出来的妇道人家,咋就这么聪明呢! 整整十八道新菜式,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张三争分夺秒的学,勉强算会做了,那些家常菜就不用怎么练手了,直接看清单成分比例表就行。 “其实你做着做着,也能琢磨着自己搭配出新的菜式,能炒肉炒蛋的菜多的是!”温婉道。 最后,温婉把皮蛋腌制的做法,告诉了张三和徐掌柜,“皮蛋也是适合单独售卖的一种菜,等酒楼的生意站稳了后,也可以单卖皮蛋。”既然享有酒楼的分红了,温婉也没必要什么都藏着推掖着了。 “皮蛋也单卖?”徐掌柜一看就不乐意。 “现在不急,到时候你自会看到的。” 温婉也不多说,徐掌柜只想着单卖会抢酒楼生意这点上了,却没有看到这些东西的庞大市场。 酒楼卖菜,其实限制很大,再好吃也只能近边的人吃到,打包也走不远,而皮蛋可以由人带着从南跑到北。 一个卖给附近乡镇,一个是销到全国,能是一个格局的? 【059】我想先预支十两银子。 不知不觉到了饭点,堂厅里响起了叫嚷了声,徐掌柜开始忙活起来。 “掌柜的,皮蛋还有没有!我今天可就是为了皮蛋来的,要没有,我这厢可就走了啊!”一位熟客嚷道。 “有有有!不仅有皮蛋,今儿还有不少新鲜菜式,要不要上点?” “我不要,我就要皮蛋!”那人显然对醉香居以往的菜色不怎么感冒,要不是冲着这皮蛋,他早就不来醉香居吃了! 结果,上菜后,当被徐掌柜推荐了好几个新菜式的隔壁桌,飘出香味,那人终于不淡定了。 “徐掌柜,那个有肉的汤,还有那个地瓜丝,你也给我上一盘!” “好咧!这汤叫蘑菇肉汤,这道是酸辣土豆丝,都给您上一份!” 徐掌柜渐渐有忙不过来的趋势了,而厨房里,张三也没有了一分歇息的功夫,温婉这些新菜式,炒菜居多,一端上桌,那香味就飘得到处都是,只要进了酒楼的,几乎就没有不馋的。 温婉见状,干脆帮着张三搭起了手,大菜张三做,小菜温婉炒,小菜式张三的功底暂时还越不过温婉,所以还是让她掌勺,三个人忙活了个多时辰,终于酒楼里的客才算空了。 “好久没生意这么好过了!” 徐掌柜算了下,今天最高峰的一批,直接坐满了十桌客,前前后后,大概有三四批人的样子,虽然相对于一个酒楼而言,这生意还是说不出口了点,但是对于以前往往一两批人,连七八桌都坐不满的生意,还是好太多了! 温婉淡然笑,“这只是个开始。” “对!以后还会更好!” 徐掌柜开心得脸上褶子都笑出来了,让张三做了一大桌好吃的,留着温婉和小玉儿一起吃午饭,说是为了庆祝。 “徐掌柜,你可以招个小二了。”温婉由衷的提议。 她以前一直以为,只要是酒楼,都是自配小二的,看来啊,电视剧到底是电视剧,现实的情况是,醉香居以前的生意,不说请不请得起小二,招了也没事儿做。 “得招得招!厨房就张师傅一个恐怕也忙不过来,也得招个厨子了。” 吃过饭,温婉蓦地对徐福贵道:“徐掌柜,我还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下。” “请说。” “我想在你这儿预支一些银两,之后酒楼收成我的那一份,你便在这里边扣就成。” 徐福贵这会儿可以说相当信任温婉了,是温婉给了他希望,一点小事他当然是义不容辞的,徐福贵顿时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大事,你本就有分红,先拿点钱应急而已嘛,你想要多少?” “十两。” “什么?!”这数字一出来,徐福贵差点摔倒,“你要这么多银两做什么?” 他还以为只是点小钱,往多了去就一两银子罢了,结果她开口就是十两! 十两银子他虽说能拿得出来,可这不是一笔小钱,温婉要这么多少,该不会是想自己也去开一个酒楼吧? 想到这一点,徐福贵心里突突直跳。 略微思索了一下,温婉也没打算隐瞒自己的打算,毕竟之后说不准她还需要徐福贵帮忙,“我打算自己买几块地。” “买地?”徐福贵有些惊诧。 温婉颔首,“那些辣椒,短时间内市面是难以流通的,必须得自己种。” 其实九峰山里应该还有,但是之后的供需量大了,不能靠运气,必须有自己的种植地。 而在这之前,温婉特地了解了下现在的土地制度,现在私人买地是被允许的。 她有些庆幸自己生晚了些年,因为就在几年前,这个朝代的土地制度,还是实行的公有制。 每一户人家都要按人口摊一块公家地,公家地的作物都是国家的,不管收成怎么样,全部都要上交给国家。 这种制度有着极大的弊端,农民不管干多少,累死累活,收成都和自己没关系,这导致农民劳作没有了积极性,全国农作物产量降低。 但现任皇上登基之后,就把土地制度改成了私有制,土地全部变成了自己的,但是每一家都要按人均摊一部分税收,地里种出来的作物,上交一部分当赋税,剩下的,就全都是自己的了。 赋税是固定的,而收成是不定的。 也就是说,只要努力耕耘,精心照料,作物收成越好,自已能得到的粮食就会更多。 所以,土改之后,农民的劳作积极性大大的提高了,这几年里,全国产量也直线上升,就像九峰村,每户人家都早起贪黑,白天除去吃饭的时间,几乎都在田里干活,干得多就会得多的这种希望,让再穷的人都有了奔头。 也就因为土地有公有制变为了私有制,温婉才能实现买地的想法,这让她不由得庆幸,且感激这位当朝皇帝的英明。 不过也因为土改了,每家每户都靠土地吃饭,这土地价格也不低。 “买地,也要不了这么多钱呐!” 徐福贵还是有点慌,生怕温婉又打着什么主意。 现在土地值钱,但再贵也没贵到要十两银子,那得是买多大块地啊! 他当时在镇上买这块地建上酒楼,装修好买好桌椅板凳,也才花了不过十多两,一块山村里的种植地,包个山头都不要十两银子吧! 温婉笑容敛了敛,“徐掌柜你这也太小心过头了,难道非要我一一汇报给你才能想到?这辣椒酱、皮蛋想要量产,蘑菇木耳要大量采集,你该不会以为,酒楼以后的量,我能带着我家小玉儿给你做出来吧?而这量大了,三天上次镇都怕是供不上了,运输成本也得增加,要人也要车,这其中的人力物力,没有钱,怎么出来?” 徐福贵呵呵笑起来,“呵呵呵,楚娘子莫怪,我这也是看重您嘛!” 道理虽是如此,可还没赚到多少,就预支十两银子,她这口气当真是一如既往的大啊! 换之前,温婉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一定会回一句做梦! 可经过今天,徐掌柜看到了温婉的价值。 他打算赌这一把。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预支给你十两银子罢。” “那便多谢徐掌柜了。” 温婉诚心的道谢,酒楼现在虽然开始赚钱了,但也只是开始,除去成本分人工费,纯收成要达到十两,可不是轻易的事,徐福贵肯把十两预支给她,可以说对她相当信任了。 【060】仁和医馆挖墙脚。 “我立了字据。”温婉说着,把提前拟好的字据递给了徐福贵。 “你连这都预料到了!”徐福贵瞪大眼。 温婉摇了摇头,“是想尽办法也得让你答应。” 徐福贵拿出了十两白银,为防止引人注目,他特地用东西包裹了起来,递给温婉,“小心着点,这镇里能揣着十两白银在路上走的人,怕是数得清。” “多谢掌柜,我会注意的。”说是这样说,温婉随意把包袱放在了篓子里,又没人看得出这是什么,牵着小玉儿又去集市上买了些食材和橘子,路过集市口的时候,有个人喊住了温婉。 “哎!这位娘子!你不就是那个卖凉面的吗?” 温婉认出了这人,正是之前卖凉面时,做了她第一单生意的刘大地,温婉犹记得他吃了凉面后那表情包般的反应,给她吸引了不少顾客。 “每到赶集的日子我就在原地方等,却一直没见着你,你是换地儿了吗?” 刘大地自那一交吃了凉面后,就一直念念不忘,本来还想隔几天就去吃一回,结果温婉卖了一次就不见人了,可把他馋坏了。 “我不卖凉面了。”温婉没想到,她卖一次,居然就有人惦记起了。 “啊?你咋不卖了呢,那么好吃!”刘大地急了。 温婉笑了起来,“若是想吃,可以到醉香居去吃,不仅有凉面凉菜,还有各种各样的新鲜菜式,味道非常不错。” “不是吧,醉香居的菜一向很难吃啊!” “去试试不就知道了。”温婉笑道,没有多说走了,她还要去趟济世药堂,这次没有草药,不过她想再跟孙大夫借点医书。 还没走到济世药堂的门口,在拐角处时,便被一位小厮打扮的人拦住了路。 “夫人请留步!” 这人语气很是客气,又带了几分急切。 温婉脚步一顿,视线在这人脸庞上打了个转,有几分眼熟,“请问这位小哥有什么事吗?” 小玉儿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扯了扯温婉的衣袖,对她道:“娘亲,他是上回咱们去的那家医馆里面的人,就是他们不要咱们的药的!” 小伙没想到这小孩儿竟然记性这般好,被这么一说,他窘迫不已。 温婉被这么提醒,这才想了起来,他就是仁和医馆的那家伙计,不过她倒是有些想不通,这人拦住她的用意。 小伙对温婉客气地道:“是这样的,夫人,我们掌柜的想要买高价买您的药,价格可以由您提,这要是谈的拢的话,日后您的药,咱们仁和医馆就都会高价买下。”温婉疑惑起来,上回拒绝得那么干脆,这会儿竟又想高价买她的药,这是唱的哪出?温婉也不是傻子,看了一眼济世药堂来的病人,也明白了个中缘由。 小伙以为他这么说,温婉会有些心动,至少也会找问问他价格,谁知道温婉神情淡淡的,随即竟是拒绝了他。 “很抱歉,我已经和济世药堂长期合作了,不管你们医馆出多少钱买,我的药也只卖给济世药堂。何况,你们医馆的掌柜医德太高尚,我可真是高攀不起!小哥请回吧。” 话落,温婉也不再多说,牵着小玉儿便绕过他走进了济世药堂,把将才的事情说跟孙大夫和伙计长生说了。 “他们莫不是针对济世药堂来的?” 孙大夫闻言叹了口气,“楚娘子猜得没错,不瞒你说,在你之前,济世药堂已经没有人来送药卖了,以前那些专门送卖到济世药堂的采药郎,全都被仁和医威逼利诱挖了过去,那半年多,就靠着老朽自己到附近乡村收点儿药材,直到你过来。” 温婉顿时明白了,“仁和医馆这是想垄断药材的供应?” 难怪孙大夫每次都会溢价给她,原来是因为,济世药堂没有供货的采药郎。 “没错,一个药堂如果没有了药材供应,就等于厨子没有了食材,再好的医术也支撑不下去。”顿了顿,孙大夫又道,“当初,我想着你是被仁和医馆当面拒绝才来的济世药堂,才敢放心一直收你的药材,不然,你也会遭到他们的逼迫。可没想到……” 接下来的,温婉也猜到了。 仁和医馆本来是不打算理会的,毕竟是当众拒绝过的人。 可他们没想到她懂药理,不像其他偶尔来送点菊花牛黄的乡野村夫,她每每采的药药效都极好,量也不少,而且还跟孙大夫合作,专采他需要的药材,所以,就凭她一个人的药,也维持住了济世药堂的药材需求。 而眼看着药堂的生意又开始恢复,仁和医馆那边就坐不住了。 “可现在他们已经找上楚娘子了,以后你还是不要再来了罢,既然他们答应出高价,你也趁机会占了他们这个便宜,不然,他们定然要一直纠缠不休的。”孙大夫道。 温婉本来还打算,今后不采药草卖了,醉香居这里需要她大量的精力,而且她也没必要再靠卖药来维持生计,但听得孙大夫这么说,温婉改了主意。 “这次我没有采药,不过,下回我会继续带药来卖给济世药堂,我既然和孙大夫合作了,自然也就不会再随意更改。至于其它,孙大夫不必替我忧心,我自有分寸。” 虽然她无意之举帮了孙大夫,但孙大夫对她的恩泽更大,每回都溢价给她不说,现在明知自己的药堂将面临困窘,还一心为了她着想,光是冲这点,她就不能不管不顾。 “楚娘子真是好人!” 小伙计非常感激的道,他本来还挺忧心的,毕竟,仁和医馆可真真是财大气粗,可没想到,温婉会顶着仁和医馆的压力帮助他们济世药堂,孙大夫也很感动,不过温婉不喜欢搞得多愁善感的。 她拿出之前孙大夫给的两本书,“这两本书我已经看过了,勉强记得了些东西,孙大夫可还有没有其他有关药理的书借我看看?” 孙大夫没想到她看得这般快,看完之后竟还对药理感兴趣,这可是极为难得的,他微微点头,“有。你请稍等。” 他转身进了柜台那儿,弯下身子翻找了一下,拿出两本看起来颇为破旧的书,出来递给了温婉,“这书有些旧了,夫人翻的时候得小心一些。” “多谢孙大夫,我会注意的。”温婉接过书放好,对孙大夫露出了感谢的笑。 另一边,仁和医馆,小厮回去把温婉说的话原封不动禀告给了徐掌柜,后者拍案而起。 “她一个小小村妇,也敢跟我们仁和医馆做对!哼!下次赶集的时候,你给我盯着她,若是她再去济世药堂卖药,就给我半路截了!叫她敬酒不吃吃罚酒!” 【061】闪闪发光的东西。 仁和医馆的事,温婉还是提防着的,回去的时候,她干脆雇了辆马车。 在永河镇,能坐上马车的,要么是官老爷,要么是镇上几代的大富人家,难得有什么平头百姓坐上马车的,除非办喜事大事雇上一趟。 所以,这只要是有马车经过,路过哪都有人盯着看,仁和医馆就算一直监视着,也不敢做什么。 “小玉儿,马车舒服不?” 温婉以为小玉儿会新奇的这儿摸摸那儿看看的,结果他认真的摇了摇头,“唔……这个马车不是很舒服。” 温婉一怔,这是以前坐过的节奏? 一路果然安宁,马车摇晃着进了九峰村,隔着帘子,温婉听到一路的议论声,都在猜测着马车里面是谁,九峰村还没谁家坐过马车。 直到马车停到家门口,那议论声诡异的静默了半拍。 温婉掀开帘子,一看,家门前居然围满了人,见到温婉下车,人群让开来,让温婉看到了站在篱笆院子里的人。 温家一众小辈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温婉眉目冷了三分。 抱着小玉儿下了车,温婉转头给了车夫三文钱,屋前的人死死地盯住了她。 抬步走进院子,她看了一眼坐在吊椅上的温雨,漠然道:“这是我家玉儿的东西,不要给我乱坐。” 温雨脸色涨红,一副委屈的模样,“我就坐坐而已嘛,一家人,怎么可以这么小气。” 温婉皱眉,温雨这副样子简直就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委屈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经常欺负她呢! 不过她懒得理会她,抬脚准备进门,前边的路便被人拦住了,是温向前。 温婉对这一家子都没有好感,抬眸瞥了眼他,“好狗不挡道。” 温向前气得脸色一红,低头看着温婉,她神情冷淡,清亮的眼眸不夹杂着什么感情,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 这种平静,竟然让他一时心虚起来。 可看着温婉红润的面色,显然这些日子过得极好,温向前又回过了神,“我想你应该听过一句话,挟泰山以超北海,此不能也,非不为也;为老人折枝,是不为也,非不能也……” “不好意思,我读书少,还真没听过。”温婉呵呵笑。 温向前话语梗在喉咙里,脸色微微青了几分,显然被气到了,“你真是朽木!” “真是个书呆子!” 温雨没想到温向前办事这么没用,屁点个事都说不出重点,卖什么腐!一时有些不耐烦起来,直接走上前,看着温婉,“堂姐,我们这回前来是有事跟你商量的。” “咱们奶奶生病了,这回病得不轻,家里的钱正好都用去买种子啥的了,这会儿都揭不开锅了,更别提给奶治病了。我们知道你有钱,也不妄想你把所有都拿出来,你就算给一半也成。” 这是第一次,温雨这么好声好气地同温婉说话,这温和的语气,真挚的眼神,半点没有了平日里那刁钻的模样。 温婉这会儿要是失忆刚醒,搞不好都要以为温雨和她是好姐妹了。 其实她又哪里真不懂,温向前那句话一出,她便隐隐猜出他们要说什么了。果然为了温家老太太来的,不,准确的说,是为了她手里的钱来的。 见温婉只盯着她不说话,温雨有些急了,“温婉,你不会不给吧?咱们家可就差你一个人了,连温宁都拿出了两文呢。” 温婉心里冷笑一下,也不急着进家门了,好整以暇地瞅着她,“那你跟我说说,你们都出了几文?” 站在她家门口的有温雨,温向前,还有一个始终没说话的温青山。 温雨眼神躲闪了一下,理直气壮地道,“我要真有钱,自然全都出了!” “意思就是你一文没出,却让我把一半都拿出来?” “这本就是你作为孙女应该做的!”温雨说着,脸又变了,楚楚可怜地看着温婉,“温婉,那毕竟是咱们的奶奶,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二叔二婶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看到你不仁不孝吧。” 呵,见死不救,不仁不孝,这话也说得出口? 围着的村民问了一句:“温家丫头,你奶怎么了?” 温雨立即梨花带雨地道:“我奶病了,病得很严重,这会儿都下不来床了,咱家现在没钱找大夫过来,我们都在凑钱呢。” 村民闻言顿时明白了,看向了温婉,叹了口气,跟着劝说,“温婉,虽说现在已经不算是温家人了,但毕竟血脉相连,这亲奶病了,你多少关心关心下。” 温向前登时点头,神情肃穆,“钟叔说的是,温婉,即便你和温家脱离关系,但奶奶也终究还是你的祖母,这温家的血脉,你是抹不掉的。我们也不贪图你的银两,你能给多少好多少,要是不够,咱们再凑,多余的咱们就买点好的给奶吃。” 这话说的倒是好听,可温婉还不了解温向前什么人? 恨不得在自己身上贴个标签自己是读书人,标傍得清高道义,实际上,读书只是让他学会把自己的丑恶嘴脸包装得好看一点而已,跟温老太一样,这种人,比温雨这种脑残更恶心! 见温婉似乎有不打算管的意思,温青山也急了。 “奶奶真的需要治病!” 温婉看了眼他,但仍然没说话,转头,“玉儿,我们回屋。”牵着小玉儿,径直开了门进屋。 温雨一看她这架势,知道她这是想关门不理会了,扑过去一把扯住温婉的篓子。 哗的一下,篓子被扯翻在地,里面的东西滚落出来。 “嘶!”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十几个人全盯着地上,眼睛都看直了。 温婉居然买了这么多好东西! 满满当当的一篓子东西,有蔬菜,一大包布包的细面散落在外边,不是他们买的那种灰灰的粗面,而是净白净白的细白面,旁边,膘厚的肥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大块大块的卷在油纸包里,让人猛吞口水。 另一个包里,居然还洒出几颗大米!粒粒颗粒饱满,一看就是好米。 再看篓子底部,隐约可见青色的橘子,一大包,估摸着有好十几二十个,还有十多个鸡蛋全部打碎在地,蛋黄蛋白流了一大摊。 菜不说,温婉没地,买点豆子地薯的可以理解,可是细白面、大米、这么多的肉,就她们两母子,就算顿顿是肉,都可以吃上好几天的了!镇上人家都过不上这日子吧! 而很多人的视线,集中在了一处。 那里,包了几层布的包袱里,银白色的东西,闪着烁烁的光,照得人眼睛发刺。 银锭子! 鼓鼓襄襄的一包,这不得近十两银子啊####…… …… 本来昨天还想加个更,结果,好受打击啊,居然连五条留言都没有〒_〒 【062】你敢欺负我娘亲?! “哇!你这个坏人!” 小玉儿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呜呜你这个坏人!你弄坏我们的东西,鸡蛋是娘亲给玉儿补身体的,玉儿没有鸡蛋吃,就再也长不高了!你们总是欺负我和娘亲,呜呜……” 小家伙对着打碎的鸡蛋哭得伤心不已,心疼得要命了都。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这银锭子都有了,碎几个鸡蛋,九牛一毛嘛,有什么好哭的! “温婉这日子果然是过得不错啊!”这话带着些感慨,听起来还有些酸溜溜的。上回温家说温婉做的菜,顿顿都是油水十足的炒菜,还个个有肉,他们还不咋的信,明明这些天也没见温婉去山里采什么,哪能赚到什么钱? 结果不仅赚钱了,居然还赚了这么多! 十两银子啊!他们一家几口,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呐! “可不呢嘛,既然过得这么好,也确实应该孝敬一下自家老人,何必还口口声声说没有关系?” “亲奶生病也不管!真是狼心狗肺!” “温婉呐,做人留一线,你现在日子也过好了,有本事帮得上就帮一把吧!” 弱势总是容易遭到同情与怜悯的,而富贵也总容易遭到嫉妒的,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指责劝说起温婉来,好像把温婉说得越可恶,他们就能心理更平衡一样。 温婉一概不理会,只冷冷盯着温雨,“给我把东西捡起来!”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连银子都有了,打碎几个鸡蛋算什么!” “捡起来!” 温婉逼近一步,冰冷的神色让温雨吓得一个机灵,她往后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温向前及时扶住她,一把掐出温婉的手,“温婉,你不要太过分!” 哭着的小玉儿立马扑了过去,一脚踩在温向前的脚上,“你敢欺负我娘亲!” 小孩子踩不了多疼,但温向前像抓住了把柄似的。 “温婉!你不懂礼教,不仁不义不孝也就算了!看看你把小玉儿教成什么样了!对着堂舅和小姨也出言不逊,甚至还出手打人!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简直败坏温家的门风!” 温雨揪住小玉儿的头发把他拖开,“有什么样的娘就教出什么样的儿子!个个跟疯狗一样,乱咬人!给我起开!” “啊!” 小玉儿被她扯得尖叫一声。 下一秒,温雨脸上“啪”的一声,落了个清脆的巴掌。 “温婉!” 她尖锐的叫嚷起来,只是瞬间,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温雨吓得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瞪住温婉,咬牙切齿,“你居然敢打我?!” 温婉忙把小玉儿拉回怀里,手温柔的揉着,但看着温雨的眼神,像要将人冰冻,“我不仅敢打你,你要是再敢对我儿子动粗,哪只手打的,我就跺了你哪只手!哪只脚踹的,我就砍了你哪条腿!” 所有人不敢出声。 温向前和温青山也都被吓到了。 相处十几载,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温婉,太可怕了! 明明是淡淡的话语,却透着股森寒的冷气,她那双漆黑的眼眸沁着浓浓的危险,让人毫不怀疑,如果温雨照做,她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温向前好半响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努力让自己平静,他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正准备要说什么,温婉冷冷打断了他。 “向前哥,别费心思准备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了。之前我和小玉儿快饿死的时候,可没有见你们来说什么血浓于水,祖孙情深,现在她病了,你们倒口口声声跟我说要有孝心了? “那还不是你做了糊涂事!且不说为了那事,爷奶被你受累成什么样,就以前在温家,爷奶也对你不薄,怎么说也好吃好喝养了你十几年,现在你这么落井下石,你良心能安吗?二叔二婶要是在天有灵看到,恐怕都要后悔生了你这么个冷情冷血的女儿!”温向前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我爹娘是什么想法,你想上去替我问问?”温婉斜他一眼。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你这是……” “好了!别总想着给我扣罪名,老来这一套我都腻味了。我当年生下小玉儿,到底真相是什么,温老太她心里清清楚楚,到底是我浪荡形骸,还是温家自私无情,十多年相处,我什么为人,那群长辈什么为人,你们心里没点数?还是给自己留点脸吧!” “这四年里,我鬼门关不知道踏了多少回,我没找你们扣罪名,你们也别想从我这儿捞好处,把我赶出来除族籍,是温家的选择,做了选择,就要承受报应。现在我没有义务对温家负责,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若是你们让我看得顺眼,我兴许还会伸把手,可你们这副见钱眼开,还要个个贴副伪善面具的丑恶嘴脸,让我看得十分恶心!” 顿了顿,温婉一字一句的道,“所以,别说是谁病了,就算是你们全家都饿死、病死!我也一个子都不会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被震到了。 有人惊讶四年前的事,是不是里头还有什么文章,有人惊讶以前从没看出这温婉这么强悍,一时间,人们面色各异。 温向前和温青山也是不可置信,他们软的硬的,什么招都用出了,温婉竟然还是一毛钱都不愿意拿出来,她也不怕被人说! 这到底是有多恨温家? 难道,四年前的那件事,真的如她所说? “该说的我都说了,若你们还想要脸,就少跟我扯仁义道德,否则,别怪我掀了你们老底,到时候,什么花花肠子都见天儿了。” 她才不会为了怕嚼舌根去花冤枉钱,温家有温老太把管着,可不是一点小钱就能打发的,只会蹬鼻子上脸,今天给了他们一点甜头,日后绝对没完没了了。 温向前几人被说得面色胀红,忍不住想说什么,又怕温婉真给他们抖点什么丑事出来,憋着一肚子气,也只得转身走人。 这时,温婉突然来了句,“打碎了我的鸡蛋,就想这么走了?” 【063】胡说,这怎么能叫骗? 温雨红着眼瞪住她,“那你还想怎样?”她是真没钱呐!怎么赔? 温向前忍不住道,“这事是温雨不对,可现在奶都没钱治病,你还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温婉走到两人跟前,一双黑眸定定的盯着两人,直到盯得两人全身发毛,才道,“给我牢牢记着,你们欠还我的债,好好攒钱等着还,哪天我随时过去要,你却没有……” 最后一个字,温婉尾音拉得长长,引人猜想。 温雨和温向前迎着那目光,感觉被什么压住了胸口,竟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喘着气,灰头土脸地跑了。 见其他人还围着,好些人直勾勾盯着地上的东西打主意。 温婉冷哼一声,“我这个人心眼挺小,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都记得清楚得很,怜我的,我双倍回馈,欺我的,我十倍奉还!” 众人心中一悸,好几人竟是被这句话吓得后退一步。 温婉勾勾唇角,俯身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她把半块肥瘦相间的肉,递给了人群中的赵怀。 “赵大哥,这几年里,你不顾流言影响,对我关照有加,好几次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此乃大恩大德,我只能尽些小小心意,你千万不能推辞。” 赵怀张大嘴,显然有些诧异,平时温婉最是避嫌,怕死了让乡亲们知道她和他有来往,怎得今天会这般? 倒是旁边的卫向东捅了捅他,“她说得也没错,你就收着吧,都是邻居,互相帮扶是应该的。” “卫老哥也是,这段时间多亏有你帮忙,这些还请你收下。”温婉拿了几个橘子和一小块肥肉。 卫向东道了谢,接得比赵怀爽快多了。 没婉猜,他应该是看懂了她的意思。 没错,她就是想借温雨来立威,再借赵怀和卫向东来重建人缘,让这些人知道她是个有仇放心上,有恩也放心上的人。 温婉如愿达到了她的目的,本来好几双眼睛盯着温婉那十两银子,打些什么鬼主意的,可想到她对同宗的温雨都可以那么狠,回想她说那些话的神情,可不像纸糊的,指不定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再想到赵怀和卫向东,心思活络的就思量着,以后温婉家要帮什么忙,都凑上去卖个好。 或许以前,没有人在乎温婉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现在,不管是对她抱好的心思的,还是抱坏的心思的,都得重新丈量她了。 而另一边,温雨憋了一肚子气,一路骂骂咧咧。 “我就说她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一面和人谈婚论嫁,又一边和人行苟且之事,能做出这样丢脸的事,你们也别指望她会怎么对咱好了!” 话是这么说,温婉要真过得像以前一般困难到无法存活下去也就罢了,可如今她好吃好喝,身上银两又多,温家人怎么甘心当作她不存在? “毕竟血浓于水。她可以狼心狗肺,咱们可不能没有良心。否则与她又有何区别?”温向前叹息一声,看了一眼温青山,又开始谆谆教诲起来,“青山,你以后无论和家里闹了什么矛盾,可都别学你这堂姐,像她这样的人,咱们温家可不能在再出第二个了。” 换作从前,温青山自然会对温婉相当不屑,听到大哥这般说,他也会乖乖地应了,毕竟是他亲哥,他再是不喜,总还是会听几句的。 可今天这事,弄得温青山心里怪怪的。 温婉打了人,他却不觉得温婉欺负人,倒是觉得温雨该打。 温婉说的话也在理,这些年,奶勒令他们所有人不准接济温婉是事实,不仅没帮过她,以前温雨还时不时去讹她的东西,除了温宁姐,大家都对她不好。 四年前的事他不清楚,但是,他真没见过做错事了的人,还有这种挺直腰板的底气的。 “青山,青山!大哥跟你说话呢!”温向前喊道。 温雨瞪了温青山一眼,数落起来,“打什么鬼主意呢你,刚也不帮着说句话!现在好了,一文钱没要回来,看怎么向奶交待!” “我才不想像你一样丢人呢!”温青山没好气道。 他本就不喜欢温雨,虽然他自己也一肚子鬼主意,可就是见不得温雨那样儿,温婉不好的时候,趁火打劫,温婉好的时候,又装模作样说好话。 “你!你个小屁孩懂什么!”温雨气恼,却不敢动手打他,只得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几人回到温家,刘氏顿时迎了上来,“怎么样了?” 看到温雨一脸脏,刘氏又惊呼起来,“你怎么肿成这样?是不是又是那温婉打的!” 温雨拍开她抹着自己脸的手,啪地一声声音极大,厌烦地道:“是谁打的又怎么样,你还能帮我打回去不成!” 老太太没多理会她,而是看了一眼温向前,“温婉怎么说?” 看到老太太都走路了,温青山瞪大眼睛,惊愕不已。 “奶,你不是病得厉害吗?” 他刚刚出去玩回来,温雨就把他拽去温婉家,说奶病了,没钱治,去找温婉要点钱,他就信以为真,可奶看起来半点事都没有啊! “少咒你奶!”老太太绷着一张脸。 温向前脸色不是很好看,把温婉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温婉说了,无论咱们温家的人是病了还是死了,这钱她是半点都不会出。显然,她是决心要和咱们断绝关系了。” “果然是不孝孙女!听说我老太婆病了,不带点东西回来也就罢了,竟还咒我死!当初赶她出去就是对的!”老太太气得咬牙切齿。 “原来奶根本没病,你们过去,果真就是想骗温婉的钱?”温青山就是再傻也能看出来了。 “胡说什么呢!这怎么能叫骗?这是她应该做的。她爹娘没得还算早,她上却还有你奶,下还有温宁,本就应该对她们多尽点心。让她给点钱买点好吃的怎么了?”刘氏瞪了他一眼道。 温向前也皱眉,“青山,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今年咱家收成不好,天天吃馍喝清汤,奶身子骨不像咱们,再这么下去,迟早会病跨的,咱不能看着奶病入膏肓才救治,得提前预防。你长大后也是要尽孝的,莫要学那温婉,日子过好了就不要亲戚了,咱们是一家人,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064】开始套路了。 温青山瞪大了眼睛,平时他只觉得他大哥酸腐,可现在却觉得恶心! 他们没有一天跟温婉有难同当过,居然好意思要求她有福同享?亏大哥还是读书人,说这些话都不害臊的吗! 不再听这些人的话,温青山转身冲了出去。 “这孩子……”刘氏皱眉,很是不满的道,“这脾气就是惯出来的!” 温向前却沉着脸不说话,刚温青山的眼神刺痛了他,他感觉自已被十三岁的亲弟弟瞧不起了,这让他胸腔里憋着一口气,如何也发不出来。 “天天吵这吵架的有什么意思,我们在这为了丁点儿东西算计这算计那的,知道温婉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吗?刚她篓子打翻,里边有细面,有大块大块的肉,有大米,有橘子,而且……还有大几两的银锭子!”温雨就不在乎谁怎么看,她只在乎这一件事。 一屋人惊得瞪大眼睛,抽着冷气。 “你的意思是?”刘氏道。 “我什么意思?我没意思!”温雨没好气,她能有什么主意,一屋子的长辈,难道要靠她一个女儿家来寻发财路子? 余光瞥见门口偷听的温宁,她眼珠一转。 “要问去问温宁啊,她姐那么聪明,又是采蘑菇又是卖菜的,她时常偷摸过去,能没学到点?” 这话,温家人都听得懂,其实是让温宁去跟温婉套话呢。 温老太一跺拐杖,“你给我安分点!” 这一晚,温家的人注定睡不着。 原本温老太把温婉赶出去,心里还存着几分愧疚的,觉着对不起老二。 以前温宁偷偷送吃的给温婉,她哪能真不知晓,不过是因为那点愧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现在,那个应该可怜的人,不可怜了。 她不落魄了,不困难了,富裕得超过了温家,甚至超过了整个九峰村,原本的愧疚荡然无存,那个可怜的人,变成了可恨的人。 一个赶出去的人过得像镇上人家的千金,反而他们温家,却连顿顿吃饱饭都做不到! 温老太愁白了几根头发,也没想到来银子的办法。 直到第二天,镇上的媒婆踏进家门。 …… “哟!这就做好了?我看看,花了十五文钱的东西,可不能比别人家差了!” 温婉一出门,就见篱笆院外,桂婶老远就迎接着卫向东的板车,上面拉着赵怀做的吊椅。 上次桂婶在温婉面前牛气,还真不是放大话,真去打了个吊椅。 花十五文钱买这玩意的,整个村里,除了温婉,就只有桂婶败得起这家了。 “哎!怎么跟温婉那个不一样?她的都有铁,我的怎么没有?没铁链吊着能结实?我坐上面不得塌下来?” 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桂婶大声的冲赵怀叫嚷起来。 她本来就不服气温婉上次连坐都不肯给她坐,心里本身就存着比个高下的心思,这会看到赵怀给自已做的吊椅跟温婉的不一样,首先想的就是赵怀偷工减料了。 “不会塌的……”赵怀嘴拙,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我的吊椅是赵大哥第一个作品,设计上肯定还不周到,可经过我这个的练手,再加一段时间的研究,自然就周到些了。你这第二次的是升级版,纯木制作,也完成了常理认为不能完成的吊晃设计,光是从这点,价值就更高,你还嫌这嫌那的,要是不满意,我跟你换啊!” 温婉走过去,盯着桂婶的新吊椅来回打量。 她没说她的有铁,却是花了二十文,如果这么说,桂婶肯定以为她在挑衅,怕是会立马退了这现成的,再让赵怀做出一个打铁的来。 桂婶一听她这么说,立马护住吊椅,“我才不跟你换呢!谁不知道这木工都是越做越好!” 心里却是犯嘀咕,这温婉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谢谢你,温婉。”赵怀腼腆道谢,又有点不安地从怀里拿出五文钱来,“你当初给我二十文,我给你退五文……” 当时桂婶来找他打吊椅,直接扔出十五个铜板,让他话都没插得一句。 这价钱,他不亏,还有得大把赚,他自然舍不得推走生意,只是心里却觉得有些对不住温婉。 “收回去!”温婉的语气不容置喙。 他给她专门打的铁链不是钱?再说了,那里面也有她几分报答的意思。 见温婉目光凌厉起来,赵怀也不敢坚持了,帮着把吊椅抬到桂婶院子里,桂婶立马试坐了下,发现真的很牢固,更加深信了温婉的话。 “还真的挺结实的……呀!” 身后突然被推了一把,桂婶被高高荡起,吓得惊呼一声,落下来才发现是温婉在身后推她,正含笑看着她。 不知怎的,桂婶突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之前桂婶对温婉还挺热切,但两次在她这儿得到冷脸之后,她也不再自讨没趣,即便周小花蘑菇中毒一事,她在温婉这儿卖了个好,温婉也只是一视同仁的把区分毒菌子的法子教会她,始终对她冷冷淡淡。 渐渐的,在温婉面前,她就算嘴巴不服气,但也不敢放肆了。 难得温婉还有对她笑脸相向的时候。 下意识的,她笑了起来,“真好玩啊!” 温婉推了几把,便不再推了,桂婶的心情却因为她这几下变得好极,不断跟温婉搭着话,聊这聊那的,兴致高得很。 温婉听着,时不时回一两个字,突然,她像是漫不经心的指着前面一块地问道。 “这块地,是你家的吧?怎的荒成这样?” 温婉看着前面这一大片空地,这大约有一亩,在这个村里,空地不算多,毕竟农村大多都是通过种地自给自足,多余的粮食或者菜果拿出去卖,换来的钱就是用来买些必需品了。 没有地的,也有一技之长,比如说猎户卫向东,还有木匠赵怀父子。 温婉不想买太远的地,来回耗费时间,还不好照看,在家的附近是最好的,门前这空地是最佳选择。 只不过,这块地是属于桂婶家的。 “哎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下面没儿没孙的,又没什么负担,反正有人养,我又何必花那功夫做那些个苦活,手可是要皱的!” 这块地是桂婶男人的,但她男人去的时候,她也没生个儿子。 桂婶有些姿色,他男人在的时候,那都是小心呵护着她,没让她碰过农活。 这男人一走,桂婶一个女人自然也不愿意每天下地干活,就她这点力气,不知道得干到什么时候,这地才能种满。 【065】媒婆上门。 这地倒是荒废了好些年了,现在上边全是杂草,几乎看不出是一块菜地了。 “那你何不卖了,还能换点钱。”温婉像是随口的道。 桂婶完全没察觉温婉的意图,“可谁买啊?九峰村谁买得起地啊?” 现在土地不便宜,农民不愿意卖自已的地,但也不愿意拿白花花的银子去买别人的地种庄稼,普通庄稼的收成,多少年也赚不回买地的钱。 “我买得起啊!” “那行啊!你要真买,我五两……不,四两银子就行!” “说话算数?” 察觉到温婉的语气突然认真了起来,桂婶一愣,“你说真的?” 温婉只定定看着她,不说话。 桂婶皱着眉,“温婉,你莫不是要这块地去种菜吧?我说婉丫头,你这脑袋怎么就这么转不过来?以你这姿色身材,想要钱不就是勾勾手指头的事?再说了,你现都有赚钱路子了,何必去下田去做那又苦又累的农活?吃力不讨好的,这钱来得也不快。这每天下地劳累,女人会很容易老的。” “要我说,女人就是一朵花,那是要用来爱护的,这下地的活,不适合咱们。”桂婶摸着自已的手,在双手满是褶子粗茧的农村里,桂婶的手当得起“保养”二字。 温婉微微挑眉,这桂婶,其实某方面的思想也挺前卫的,但这观点她不赞同,也懒得反驳她。 “你就说卖不卖吧,就你说的,四两银子。” 桂婶到这时哪能不明白自已被套路了,登时就笑了,“哎哟,刚那是说笑的你也能当真,我这块地可是一小亩,又是菜土,肥得很,种什么长什么,怎么说也要五两银子吧!” 昨天温婉的篓子打翻,她可是见着了那银锭子的,绝对不只五六两银子,不赚白不赚! 温婉笑一声,“荒了这么些年也叫肥?这么多年没打理,荒草石块都不知道要清多久,土质还能和当年比?四两银子已经算是我看在邻居一场的友情价了。”顿了顿,“就像你刚刚说的,除了我,九峰村里,谁买得起这么一大块地,我愿意买,它还能变成四两银子,我不愿意买,它就永远只能是一块荒地,你还得每年上缴赋税。” 桂婶撇撇嘴,有些说不过温婉了。 心里也有点动摇,她女儿都出嫁了,日子过得不错,每年回来省亲,压根不用她拿什么钱,她又没有儿子,这辈子都不可能下地种田的,要是真能卖出去,四两银子,她一下就变成。 整个村里,能随便拿出四两银子的人家可不多啊。 可是,想到温婉那么多的身家,不敲一笔,有点不甘心:“可我这肯定是值五两的,你一下就少一两银子,也压得太厉害了!不行,你起码也要给我四两五十文钱!” 温婉叹口气,“算了,村里闲置下来的地还有好几块是好的,我再选选其它的吧。” 说罢,温婉便欲转身回去。 桂婶急了,连忙跳下吊椅拦住她,“你这丫头也真是的!性子怎么这么急?我也没说不卖啊!咱们是邻舍,你有需要,我还能不卖你?四两就四两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要?” 温婉微微勾唇,道:“今日。” “今日?”桂婶惊了一把,“这还得去找里正呢,要把我这块地的户头转到你这儿,不然你这要是开始种了,那上交的税费就算在我头上了。” “现在就去找。” 温婉不太清楚这其中的手续,但她知道,有钱好办事。 村里的里正这点事还是很快就能办下来的。主要还是她已经找好自己的地了,桂婶答应了,这些事就好办了。 “那我回去拿地契。”桂婶说着,连忙小跑回家。 有钱的事她还是很积极的。她这会儿还担心温婉反悔了,去找别人买地了呢。她不太懂种地,但这地都成这样了,她哪儿知道还能不能种。万一不能种了,那现在最好赶紧卖给温婉,不然上哪儿去再找这么一个冤大头? 温婉也回去拿了钱,两人一块儿去了里正家。 里正不是什么大官,也有农田,这会儿正干完农活回来,听说是地皮买卖,他摆了摆手,“你们晚上再来吧,我刚地里回来,要吃饭休息。” “这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啊,你就先帮帮忙呗。”桂婶是片刻也不想等了,这卖了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呢,越想她越激动。 温婉也一瞧就明白,这里正是要好处呢。 她不着痕迹讲一个钱袋子递到里正手里,面上露笑,“您就行个方便?” 里正手在袖子里掂量了几下,原本敷衍的神情顿时变得笑呵呵,“既然你们着急,那我就先帮你们把事办了。”心想这温婉还挺会来事。 “地契带来了吧?” “带了带了。”桂婶连忙递上了地契。 两人都不太懂这其中手续,看着里正把东西拿进房里,不一会儿出来把地契递给了温婉,道:“你现在把银子交给她。” 温婉当即就把四两银子递给了桂婶。 桂婶乐滋滋地双手捧过,还有些不敢相信,用牙齿咬了一把,心里的喜悦完全体现在了面上,笑得合不拢嘴。 “今后这地就是你的了,赋税就得你来交,不管收成怎么样,都要按时缴税,清楚没?” 温婉微笑点头,又把五文钱放在了桌上,“麻烦您了,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还请您多通融。” 里正同样笑开了颜,“那是自然!这都是应该的。” 拿到了地契,温婉心情也舒爽了许多。有地,一切就都好办了。 桂婶一路上却还是叽叽喳喳,忍不住旁敲侧击,“听说你在镇上卖菜,你这是卖多少钱一个菜啊,这就能赚这么多,也教教桂婶我呗。” 温婉声音淡淡地回了一句:“你不是说,女人就不要辛劳吗,但凡能賺钱的路子,就没有不辛苦的。” 桂婶知道是问不出了,也识趣不再多问。 路过温家的时候,两人看到一个身材圆润的妇人从温家出来,桂婶认得,这是镇上的张媒婆,十里八乡的亲事都是她说成的。 “哟,这温家终于有媒婆愿意上门了?”桂婶问道,“张媒婆,这拿的谁的八字呢?” 张媒婆长得一副富贵样,也生了张巧嘴,见着桂婶,先把她从头到尾的夸了一通,笑呵呵的道,“这温家啊,出了个有福气的呢,被镇上王家的大公子看上了,听王家那口气,聘礼可不少!” 【066】这吃法叫火锅? “镇上王家的大公子?”桂婶想的表情怪异起来,“莫不是……那个王有财?” 温婉不知道王有财是谁,但桂婶那怪异的表情,可不像是皆大欢喜的事。 “可不正是!王家就一子一女,那家产不还都是王有财一人的,以王家的的家底儿,这温宁嫁过去,那不得天天享福啊!”张媒婆笑得喜庆不过,这桩喜事要是成了,她肯定能得个大红包。 “你说谁?说亲的是温宁?”温婉脱口问出声。 “不然还能是谁,这温家,也就温宁这姿色,才让人不计较名声来做媒提亲了。温婉啊,当年你害得你几个堂兄弟姐妹都讲不到人家,现在好不容易有人看上你妹妹,而且还是家底丰厚的王家,要为你妹妹好,就在这期间离她远点,别跟温家牵扯些什么,省得王家见着你,知晓了四年前的事,吹了桩好婚事。”张媒婆说罢,便扭着腰笑呵呵地走了。 温婉扭头问桂婶:“那个王有财是个什么样的人?” “呃……”桂婶迟疑了一下,“也算一表人才吧,人…也实在,主要是人家底丰厚,大宅子,仆人护院伺候着,温宁这姿色随了你,过去了王家还不当宝贝似的护着?” 真要这样,她会这副表情? 温婉没去温家问什么,温宁出不来,其他人嘴里的话她也不相信,王家是镇上的,要想了解情况,还得赶明儿上镇了去镇上向街邻打听。 只要温老太不是为了别的目的,真心给温宁择了门好亲事,她倒是愿意给温宁添把嫁妆,不过心底里,还是有点不希望温宁这么早就这样嫁出去。 十四岁,放在现代,才读初中的年龄。 世界那么大,一个女子从这时候就被困进婚姻的牢笼里,太悲哀了。 新买的地温婉没急着开荒,她把醉香居的现状做了整理。 目前,食材的供应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这一段她还勉强供应得上,但相信过不了多久,醉香居的需求量就不是她一个人能满足的了。 辣椒酱和皮蛋是有秘方的加工制品,前期完全可以实现垄断。而蘑菇木耳这些,和辣椒作物的种植,谈垄断就有点笑话了,她也没必要样样占尽,留点市场给别人,产业链才做得起来。 眼下新买的地先全种上辣椒,保证前期供应,后面自会有人瞧见商机跟着种。 而蘑菇木耳,只要她放个消息出去,九峰村大把人会抢着采集。 不过,先机还是要留给自己人。 温宁现在出门都成问题,赵怀却是犯不着瞄这个钱,他在木工上的天赋这么多高,完全可以这条路发展下去,剩下的,村里跟她关系还算不错的,只有一个卫向东了。 卫向东虽跟她来往不多,但看得出人正直,也是个会来事儿的。 卫向东每天都要上山,但不是每回都能打到猎物,空手而归是常事,这事儿,倒是最适合他。 晚上,卫向东便从赵怀口中得知了醉香居收购蘑菇木耳的消息。 “当真收两文钱一斤呐?” “温婉去镇上卖菜,跟那家酒楼老板交易过,消息是不会错的,新鲜蘑菇两文钱一斤,晒干的木耳十五文一斤!” “这温婉倒是本事啊!”卫向东的妻子孙氏欢喜坏了。 自从周小花中毒一事闹过后,温婉教会了很多人分辨有毒和没毒的蘑菇,她这段就采了吃过不少,辨认的眼力也很是熟练了,这生意她绝对做得起啊! 卫向东也高兴,第二天便拿了小半扇熏干的野猪肉,提到了温婉家当谢礼。 “不过是送个消息,你这也太客气了!” 温婉当天就切了点小炒吃,这一吃,就吃出灵感来了! 这熏干的野猪肉,不就是腊肉嘛!这可是正宗的腊味道,在现代,饭馆子里的腊鱼腊肉腊鸡,那可都是上得台面的大菜了! 下午温婉上镇,这回她带的东西少,除了点儿新鲜小辣椒就没别的了。 “卫大哥,你还有没有烟熏野猪肉?野山鸡什么的也行。” “有!你喜欢吃?那以后给你多熏点。” 卫向东的猎物除了卖钱,自己囤着吃的也不少,烟熏的野山鸡猪肉这些,因为皮毛卖不起价,好些都是自己囤着吃,屋檐下挂一排嗮着。 他每样割了点,温婉一样样问是什么肉,发现居然还有一只野兔子,高兴得不行! “卫大哥,今后这些你多囤点,千万别贱卖了!” 卫向东疑惑,但也没有多问什么,打心底里他相信温婉说这话是有谱的。 这回卫向东的妻子孙氏也跟着一起上了镇,昨晚得知消息,她是一天也坐不住,趁着前两天下了场雨,她没停歇的采了两大篓子的新鲜蘑菇和木耳,看到温婉,她满脸都是笑容。 最后,孙氏从徐掌柜手里得了八十多文钱,她乐得半响没说出话。 这都快赶上孩他爸赚的钱了啊,而且孩他爸也不是每次都有猎物卖的,而这蘑菇木耳只要下场雨,山里采都采不完的,这生意,当真是好做啊! “真是太谢谢你了!”孙氏再三向温婉道了谢,才随着卫向东离开。 “这两天生意怎么样?”温婉走进厨房,张三正在给晚餐备菜,旁边,一个年轻小伙在给他打下手,估计是徐掌柜新招的帮厨。 此时,他正望着温婉送过来的腊肉腊鸡发愣,表情怪异。 这烟熏出来的肉,黑抹抹的,油腻腻的,看起来像垃圾堆旁的坏肉,光这样看,那卖相差到极点了,小帮厨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清理起。 “呃……这到底是些什么肉?”徐掌柜也忍不住问道。 温婉示意小帮厨让开,她拿过肉洗干净,切块的切块,切片的切片,又切了几颗辣椒,蒜切片,和着一起下锅爆炒,出味后,加水,盖上锅盖煮,看到旁边有洗好的笋子,开了后,温婉把笋子下进去。 “找个小锅子来,再找个能架锅的小架子,里面能放炭火的那种。”温婉吩咐道。 徐掌柜虽然没见过火锅,但也理会得意思,很快拿了个小铁架子,和大小合适的小铁锅,倒也合适。 笋子已经入了味,温婉装进小铁锅,撒上点蒜叶,属于腊鸡肉的独特香气和着蒜香飘出来,温婉又从备菜里挑了些白菜、莴笋尖之类的蔬菜,拿个小竹篮装着。 “里边放上炭火,边煮边下菜,这腊味火锅里下的菜最香了!” “这种吃法叫火锅?” 【067】彩礼都送过来了! “没错!天冷的时候,放猪油的菜容易冻起来,好些菜都是要刚出炉才好吃,稍微冷点就没那味了,到时候,可以推出这火锅菜,蔬菜都可以下着吃,至于主料,有很多,肉火锅,鱼火锅,鸡火锅,还有像这样的腊味火锅。” 徐掌柜迫不及待的试起味道,一下就吃得停不下来,不禁眼睛发亮,这温婉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新鲜点子啊! 温婉也吃得回味无穷,这天然的野味,甩那些激素肉几百条街啊! “这些腊味都是山里打的野味,肉都比家养的劲道,以后可以跟猎户们收购,这些天送我来的卫向东就是,这腊味就是他自己做的。你再可以收点猪下水,把大肠洗干净,学着这样烟熏,跟这腊鸡腊肉切一起做个火锅,就是一道三鲜火锅!” 徐掌柜已经没空说话了,直点头!这火锅真是太好吃了! 以前他也把肉晒干了吃过,主要是因为新鲜肉放不太久,而之前生意不好,经常有肉做不完,他就挂着晒干吃,可那肉那样晒着跟肉干似的,半点没有这味道好。 张三吃了些后,道,“我觉得这腊肉也可以炒着吃,炒菜也会很香!” “没错!放心试!”温婉鼓励的道,“只要吃不坏肚子,各种菜都可以尝试着搭配,炒煮蒸焖烩煸,舌尖喜欢的味道是数不尽的。” 一个厨师,除了要做出好味道,还要懂得灵活搭配,保持创新的积极性。 吃过谈过事,温婉惦记着温宁的事,便向徐掌柜打听起王有财这个人来,徐掌柜是本地人,又开了家酒楼,虽说生意不好,但镇上的消息他还是灵通的。 “镇上家底丰厚姓王的,应该就是南街巷的王家了,他们是有个大儿子名王有财。” 张三插嘴道,“叫得好听是王家大公子,叫得不好听,那就是个死胖子,长得肥头大耳的,一身横肉,看起来半点不像个不满二十的年轻人,比我还要老似的!大前天还在街上见了他,又在街上调戏小姑娘。” 徐掌柜点点头,“长相就不多议论人家了,主要是他这人品德不怎么样,经常仗着家里有钱,干些欺行霸市的事,我这酒楼刚开时,他都来吃过几顿霸王餐没给钱,还调戏吃饭的年轻少妇,说是还没娶妻,实际经常买些年轻漂亮的姑娘到家里,哎,这些年,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好姑娘……” 后面的温婉已经不需要再听下去了。 就算一个人的描述会有所片面,但真相跟这个也不会相差太远,温宁绝对不能嫁给这样一个人! 没有多呆,温婉急急回了家。 然而刚回九峰村,就有人跟她道起了喜,“你家温宁被镇上王家公子看上了,王家抬了好些彩礼过来,整个九峰村就没见过哪家的亲事出现那么多彩礼的,好几大箱子呢,细布缎布,铜钗、手镯,值大几两银子呢!你们两姐妹啊,还是有福气的!” “聘礼?”温婉大惊。 这前天才叫媒婆拿了八字,怎么这么快就下聘了? 温宁十四岁,在古代农村里这年纪是可以嫁人了,可是温家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她嫁出去?还偏偏挑了个好色成性仗势欺人的王有财? “可温宁都没怎么出过门,更没与王家有过接触,王家怎么会想结这个亲的?”温婉疑惑出问道。 那人听得她这么一问,脸色怪异了下,好像不怎么好意思说。 这时桂婶走过来道,“这还不是因为你,当年你的事,闹得镇上好多人都晓得了,王家还来咱村看过热闹,那王有财见你这般美貌,回去后还惦记过呢。姐姐长得好看,那妹妹能差到哪去?听得张媒婆一说这温宁长得水灵,除了她姐你,十里八乡都挑不出这姿色的了,不就立马同意了!” 听着桂婶的话,温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原先她还只是怀疑,但现在,她却可以万分肯定,温老太给温宁说这亲,完全就是冲着王家这丰厚的彩礼来的! 一路走回去,好几个人跟温婉这么道喜道贺,既透着羡慕嫉妒,又透着幸灾乐祸。 王家丰厚的彩礼,自然是叫人眼红,可再一想到王有财那满脸横肉一身膘,就谁也稀罕不起来这婚事了。 温宁这几天一直被关在家里做事,前两天张媒婆来的那会,她却是因为在厨房帮忙没看见,压根都不知道自己被说了门亲事,还是昨晚温青山偷偷告诉她,她才知道,奶竟然给她许了人家。 她一下就慌了,没来由的恐慌起来。 不知道是害怕嫁人,还是害怕温老太许的人家不好,温宁都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但就是控制不住的,很茫然的害怕起来。 脑子里就有一个画面,自已出了这个宅院,又被另一个宅院给困起来,困得死死的。 而当第二天一早,王家的彩礼送过来,这事已经闹得全村都知道的时候,她才从别人嘴里零零碎碎的得知了她说了门什么样的亲事。 肥头大耳,一屁股能坐死一个人,还调戏良家妇女! 难道,她真要嫁给一个这样的人吗? 奶怎么会给她许个这样的人家? “哇!好多东西啊!” “大米、细布,还有缎布,你看这布的颜色染得多漂亮!啊,还有这对镯子,是银的!银的!” “快看这个,还有三两银子!” “天呐!是银锭子!这王家出手也太阔绰了吧!” 堂屋里,大房汤氏,三房刘氏和四房孟氏围在王家送的彩礼边上,不停的惊呼出声,一个个拿着那白花花的银元宝放嘴里咬,摸了又摸,汤氏直嚷着,这是她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摸到整个的银锭子。 刘氏酸道,“怎么我们家小雨就没这么好,这要不是温宁生得像她娘,哪有这福气!” 汤氏突然叹气,“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福气。” 孟氏也放下银锭子,心里的欢喜渐渐没了,“是啊!起先张媒婆还说那王家公子生得俊,家底又好,说是下头只有一个妹妹,以后家产全是他的,宁丫头姿色好,嫁过去就能当富贵太太,可今儿事情一传开来,邻里的说法,跟张媒婆完全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的,那是人家攀不到这样的亲事,说酸话你也信!”刘氏斥了一句。 汤氏不说话了,她记着,前两天,刘氏揣着几文钱出去过一趟,回来没多久,张媒婆就上门了。 【068】滚出温家跟你姐去过! 温宁跑进堂屋,听到汤氏和孟氏的话,连忙道,“大伯娘,四婶娘!求求你们帮我劝劝奶吧,我还不想嫁人!” “这……” “你在干什么?”突然老太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宁一个哆嗦,直接跪了下来,“奶,我不想嫁人,堂姐都还没有说亲,青田也还没有讲媳妇,我才十四岁,不急着嫁人啊!” “给我闭嘴!” 老太太勃然大怒,“青田和小雨没人上门说亲,是件多光彩的事了?都是让你那个不要脸的姐姐给害的!我以为我这是推你进火坑呢啊?这四年里,温家就没一个媒婆上过门,如今好不容易有人家看上你,你不赶紧嫁,也想像温雨一样熬成个老姑娘吗?你姐姐害得家里成这样,你还要跟着浇上一把火,一大家子人全赖在家里不肯走吗?你是要累死我这把老骨头才甘心是吧!” 一说起这个,老太太就火冒三丈。 本来家里三个姑娘,光彩礼钱都能叫温家过上好日子了,可一个温婉不争气,连清白都守不住,闹出那等丑事!还连累得大房三房四房的全说不到人家,再这么下去,她养得起这么一家子人? 温宁忙摇头,跪在老太太脚下,拽着她的裤脚哭着哀求,“奶我知道错了,宁儿以后一定听话,您说什么我都照做,我再也不偷懒了,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还可以干很多活,还可以为家里采草药赚钱,我以后会学我姐的做好吃的菜,只要您别让我嫁人……” 她不想嫁到王家!她不想从一个宅子,困到另一个宅子。 这个宅子里的人对她不好,但毕竟是亲人,她可以忍,可另一个宅子里的人不是她的亲人。 有那么一刻,温宁真想,可不可以不要嫁人!一辈子都不要嫁人! 温宁哭得泪眼婆娑,老太太却半点不为所动。 “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你爹妈不在,理当我这个奶做主,有这么好的人家不嫁,往后村里怎么戳我老婆子的脊梁骨!” “奶奶,宁儿求您……” “不要说了!婚事都已经定下了,半个月后就是大吉日,王家到时候会派花轿上来,你这半个月都不用做事了,老大家的把伙食弄好点,让温宁多吃点饭,要做新娘子了,上花轿前,给我养圆润一点!” 话刚落,跪在地上的温宁突然跟发了狂似的,突然弹起了身。 “不要!我不嫁人!” 她大叫一声,那一刻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起身便往门外冲,那速度快得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几人吓得脸色刷白。 恰时门口温有文刚好回来,一个反手抓住了她,“温宁,你干什么?” 温有文一见她这模样,也猜到了几分,连忙双手架着把她提进了院子,刘氏连忙冲上去把门关上。 老太太一想到差点让邻居们看了笑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放开我!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嫁到王家,我不要嫁给王有财!” 温宁大肆挣扎着,只要一想到,以后每晚都要跟一个两百多斤满身肥肉的好色男人睡到一起,她就觉得恶心!想到那样的画面,她就像身上缠了一条蛇一样的可怕! “温宁,你冷静点!”温有文死死拽着她,“不嫁王家,你能不能嫁得出去都不好说,难道你也想像温雨一样熬到十六岁都还是个老姑娘吗?” 刘氏赶紧冲上来压住,汤氏也孟氏也上来帮忙,心里同情温宁是一回事,可温宁是一个整体,眼下温宁这么疯疯癫癫的跑出去,邻居们看见了会怎么想?还以为他们在逼婚呢! 虽然事实也差不多了。 “四叔,我求求您了,不要把我嫁出去,我当牛做马都可以!”温宁哭得撕心裂肺的,温家谁都没有见温宁这个样子过,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做小伏低的,也会看眼色做人,受了委屈也不闹,从来没见过她胆子这么大过。 温有文看着她哭得不像样的脸庞,心里升出一股愧疚感来。 可转眼,他看到地上几个堆满了礼品的木箱子,染了色的细布,反着光的缎布,晶莹饱满的大米,还有银光闪闪的银锭子…… 加起来大几两的彩礼,三房一人分一两,那一两也够向前读出书来了,换个好的学堂,行点礼让先生好好教一教,买点好的笔墨纸砚,说不准,向前以后能考出个官来,到时候,就真是光宗耀祖了! 温有文原本有丝放松的手,又加大了劲。 温宁的哭喊声也重新大了起来,老太太恼怒的冷喝一声,“嚎什么嚎!不嫁人就给我滚出温家,除了族籍,不准回来了!” 温宁的身子猛的一僵,哭喊声戛然而止。 老太太一见治住了她,加把火道,“都是些不肖子!一个害得全家抬不起头,一个又要害得我老婆子叫人戳脊梁骨,温家呆得不顺心,干脆去跟你那姐一起去过得了!” “那我就带温宁从此离开温家!” 突然清冷的女声从外面传来,这气势让众人皆是一惊。 温家一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大门口,温婉缓缓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桂婶。 只是几日不见温婉,众人却觉得她大有不同,太阳光下,她脊背挺直,身姿优雅,明明是一身简单素净的衣裳,却叫她穿出了一种高贵的感觉,清冷的双眸在众人身上扫视一眼,叫人下意识的心中紧张。 仿佛此时朝她们缓缓踏来的,不是一个普通村妇,而是一个尊贵无比高高在上的大家千金。 温老太面色一沉,“谁让你进来的?温婉,你已经不是温家的人了,没有我的允许,你没有资格进温家的门!” 温婉仿若未闻,径直走进了堂屋,扫了一眼地上的彩礼,才看向温老太。 “我刚若是没听错,老太太是说,要除了温宁的族籍,赶她出温家?” “婉丫头,你奶这是说的气话呢,咱哪能赶宁丫头出去……” 汤氏慌忙解释,温婉现在不像以前那般好说话了,而且这桂婶也在,要是明儿这事传出去,温家的名声又要臭上好久,她家青田眼看都二十一了,再叫温家这么连累下去,几时才能娶到媳妇? 【069】最后一次机会。 温婉打断她,“大伯娘说笑了,老太太是何等人,一家之主,哪有气起来就乱说话的道理,话既然说出口了,又怎能因我一句质问就收回去,那平时说的话,下的令,也能随便说了又随便收的不成?” “这……”汤氏不知道怎么说了。 温婉这话听着是把老太太捧得极高,平时老太太也特别喜欢摆这一套,自从老爷子病了后,她掌管着公中的银财和劳活分配,最是喜欢所有人把她当成一家之主敬畏,每次一有人忤逆她,她就觉得威严受到了挑衅。汤氏又哪敢再说下去? “你这是乱传谣言!奶哪有要赶温宁出去?分明是温宁自己想不开要冲出去,你不要在这里胡乱猜测,温婉,你也跟二婶娘学过些墨水,应当知道,乱嚼是非乱传谣言,是为不德。现在楚相公不在,不要他一回来,就发现温家被你害得鸡犬不宁,楚相公顶好一个人,我劝你也珍重点自己,别辱没了他。”温向前站出来道。 温婉突兀的笑出一声来,盯着温向前,笑了好一阵。 “哦?那你说说,温宁如何会想不开?在一群亲人的照料下,她一个小女孩,出了何事会想不开嘶喊哭闹成这样?” 温向前撇开眼,当然知道这问题不能答,看着温婉像个大富人家的千金一样的做派,他不禁也挺直了脊背,正了正身姿,“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温向前觉得温婉这种有陷阱的话,也只有他这个读过书的才能对上,也登时找到了一种优越感,下巴都抬得更高了起来。 这时候,温青山插了句,“温宁姐姐是因为不想嫁给王大胖子。” 温青山现在十三岁,再过三四年他也要娶妻了,对亲事嫁娶早已有了清晰的概念,完全可以理解温宁为什么不嫁给王有财,要换成他,为了钱去娶一个肥婆,也不会愿意的。 “别多嘴!”温有文呵斥一句小儿子。 “呵,逼婚都这么明目张胆了,还巴着不承认!” “你胡说!温宁这么小,哪能知道我们是为她好,王有财是长得不俊俏,但王家也是正经人家,她在温家没了爹娘,我们这些叔伯婶娘到底不是亲爹娘,一点严厉她就觉得委屈,与其在温家受苦,嫁过去让丈夫疼爱有什么不好?你当哪家的男人都能长得好看,那天底下长得不好看的都不娶媳妇了?”温有文道。 “哎哟!话可不能这么说!”桂婶热闹似的说了一句,“这什么扁旦配什么箩筐,温宁这姿色,哪能轻易叫王有财那种臭男人给糟蹋了,你们说直说得了,不就是看人家王家彩礼送得多么,这跟卖侄女有啥两样!” 桂婶最是能理解温宁了,同时也最恨温家这种人。 她自已姿色不错,明明天生俏模样,偏偏嫁个枯树皮五寸丁,还早早就死了,害她夜夜空惆叹,要不是要她自已放得开,找到了如意妙人,品到那真正当女人的滋味,这一辈子差点就白活了! 桂婶平日里也不求谁,这会也不怕得罪人,想到什么说什么,直把温家一众人说得脸色涨红。 “张桂花!这是我们温家的事,谁叫你来凑热闹的,滚出去!” “哎哟!你们这是咋地?还想拿扫帚赶人不成?那就别怪我叫人了啊!哎呀,快来看啊!温家逼婚了!要逼死人温宁了!这可怜的小丫头喂!” “你……”刘氏气得不行,赶紧扔下扫帚要去关门,奈何门外路过的人已经好奇的往里走了,“哟?这是怎么了?” 温婉冷笑一声,“大伙儿来得正好,今儿温老太逼我妹妹温宁嫁给王有财,我妹妹不肯,她便扬言要赶她出温家,除了族籍,大伙儿就给我做个见证,从今以后,我们两姐妹,与温家再无关……” “姐!” 温宁突然大喊一声,阻止了温婉要说的话。 温婉回头,看到温宁惶恐慌乱的神色,顿时心里一沉。 老太太一下就乐了,“完全是胡乱编排!好,那就让温宁自已来说,看她愿不愿意嫁人!” 温宁是她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她会不晓得? 只要她今天在这敢承认,回头族籍被除,她得后悔一辈子! 被赶出家族,除了族籍的女人,一辈子也嫁不出去,抬不起头,温宁那胆子,敢担这样的名声?她以为温宁会像她,不知廉耻?不要名声? 刚还大喊大叫的温宁不出声了,温有文早放开了她,她也没再挣扎,垂着头,不敢看温婉。 温婉突然眼眶发红,心里堵得慌,她气!气得肺都要炸了! 可她更恨,恨这可恶的封建思想! 在她看来是解放的事,可在温宁看来,是莫大的耻辱,在这些人眼里,连分家都觉得是为不孝,更别谈除族籍。 她们宁愿自己被虐待得不成样子,也不敢背负这样的名声。 “这温宁好像也没不情愿嘛!” “有什么好不情愿的,王有财送那么多彩礼,想也想得到,嫁过去是过什么好日子了,换我我立马点头答应!” 切!换你谁稀罕,人老珠黄,人家王有财都不愿意要呢,换你女儿你还能有这么爽快?那王有财可不只是长得丑,去过镇上的,谁没听过点王家的丑闻? “温宁。” 温婉走向温宁,声音平静,有点冰凉,一字一句,“你现在扪心自问,你是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吗?从一个无情的牢笼里,跳到另一个冰冷的牢笼里,为了成全这些仁义孝道的好名声,委屈了没人替你受,痛苦没人替你担,寂寞了没人替你挨。到你老了,闭眼的时候,会不会后悔,这一辈子没做过一件自己爱做的事?每一丝苦,别人都无法替你承受,这些好名声给你带来不了任何意义。人在这世上走一遭,你就希望自已活成这样?” “你好好想清楚,是继续过这种对任何事你都无能为力的生活,还是抛开这些枷锁,做自已。” 所有人面露震惊,温婉这翻话,在他们听来,简直太大逆不道了! 温青山瞪大了眼睛,充满了惊奇。 【070】姐姐永远不会放弃你。 温老太更是神色骇然,温婉的话让她没来由的不安,惶恐。 “大逆不道!简直大逆不道!你这个妖女!你根本就不是我们温家的人,你是个被妖孽附身的女人!现在还想骗我孙女走,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温老太冲过去,抡起拐杖就往温婉身上招呼。 温婉不闪不躲,拐杖在她背上砸出一声闷响,她连哼一声也没有,只是脚步颤了颤,继续走向温宁。 “这是我给你,也给自已的最后一次机会……” “呯!”又是一声闷响。 “滚出去!我打死你个妖孽!”温老太气急败坏。 温婉嘶了一声,声音轻轻的,“只要你亲口说,你愿意留下来,我现在就走。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劝你一句。” 温宁死死瞪大双眼,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 直到温老太第三次抡起拐杖,准备再次砸下来时,她陡然伸手,挡住了老太太狠狠砸下来的拐杖。 “我不要留下!” 噗通一声,她朝着老太太跪下,“奶!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嫁给王有财!我知道我不听话,总是惹您生气,但是我真的不想嫁人,您想要赶孙女走,宁儿不敢说二话,这就走。” 说罢,她都不给所有人反应的机会,就给老太太嗑下了三个响头。 又给几位长辈一一嗑了头,“奶奶和叔伯婶娘们帮着爹娘把我拉扯大,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我会记在心里,不敢忘却。” 院子里安静极了,所有人瞪大眼睛看着温宁的动作。 老太太睚眦欲裂,这个死丫头,居然真敢离开温家!她就不怕再也嫁不出去了吗? 没有人想到向来老实巴交的温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这可不是赌气离家出走这么简单啊!这是要断绝关系啊! 太大的震惊,以至于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要拦住温宁。 温宁就好像会怕自己后悔似的,一鼓作气嗑完头,抹掉泪水站起身,一件东西也不收拾,顶着额头的血印,直接跟着温婉走了出去。 一院子的人呆了半响,直到老太太一声震天的干嚎。 “作孽啊!” 可不是作孽呢嘛!温家二房,死了两个,被赶出去两个。如今是一个人都没了。 “不孝孙!不孝孙!这是要气死我这把老骨头啊!都是那个妖女!你们快给我把人抓回来,是那个妖女拐走了我的孙女!” 老太太跟疯了一样,拿着拐杖就要出去追,把其他人吓得够呛,赶紧围上去拉住她,“娘啊!莫冲动,当心了身子啊!” “那温婉不是温家的人,她是个妖女,她被妖怪附身了!她会害得我们温家鸡犬不宁,还会在九峰村家家作妖?该要把她浸猪笼!” 老太太被好几个人扯着,还要拿着拐杖指着外边嘶嚎,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恨过温婉,她只恨当初老二把她生下来时,没把她掐死,才招得妖怪来作妖! 走远的温婉和温宁还能听到那指天的骂声。 温宁眼泪止也止不住的流,刚刚那一连串的话,一连串的动作,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这一刻,负罪感与耻辱感在心中不断的滋生,蔓延,欲要将她吞没。 温婉骤然厉喝,“你哭什么?!” “我挨温老太两下不是为了逼你,后悔了,你现在就回去还不晚!” “我没有……姐姐。” 温宁吓得怔住,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姐姐对她这样冷声冷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感觉,她好像让姐姐失望了。 “那你告诉你,你是因为什么才跟我走!”温婉盯着她。 “我……” 温宁脑子还乱着,她努力回想,那一刻,她想到了姐姐现在过的日子,她不是羡慕姐姐有钱吃好了穿好了,而是羡慕姐姐居然在那么多唾沫与口水中,还能活得这么自由自在。 最重要的是,她感觉那一刻一旦点了头,姐姐就再也不会管她了。 温宁脑子还乱着,她努力回想,那一刻,她想到了姐姐,想到了姐姐现在过的日子,她不是羡慕姐姐有钱吃好了穿好了,而是羡慕姐姐被家族赶出去,被村里的人骂,欺负,却还能活得这么自由自在,把日子越过越好。 最重要的是,她感觉那一刻一旦点了头,姐姐就再也不会管她了。 “我想学得像姐姐一样。” 她想像姐姐一样强大,不管遭人多少白眼,都能过得逍遥自在,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想到办法,她想像姐姐一样,做自己爱做的事。 温婉冰冷的脸色解冻,缓缓地笑了起来。 “好,那姐姐永远不会放弃你。” “谢谢姐姐。”温宁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她感觉到姐姐说的这句话,有诺言一般的重量。 “走吧,我们回去,小玉儿还在家里等着呢。”温婉牵起她的手,夕阳的余晖下,两道纤瘦的身影并肩迈步,温暖和谐。 不到一个时辰,温宁脱离温家的事,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你们是没瞧见温老太气成啥样了,抓着拐杖,癫了似的喊着温婉是个妖女,被妖怪附身了!” “说不定还真是,你们看她,一个偷人的荡妇,居然还赖上个俊相公,这要不是妖精,谁有这本事?自己名声不好就算了,还非要把她妹妹也给连累成这样,现在温宁好歹还有王有财要,要是这事儿传出去,还有谁敢要她!有这么作贱自己亲妹子的吗,我看就是个害人的妖精!” “就是!”有人附和着,“她那些钱说不定也不是正经来的。” “谁知道呢,不过那温老太也太狠心了吧,真当面把温宁除族籍了?那现在温家怎么样了?” “那倒没有,不过迟早的事吧,温宁给温家丢这么大脸。听说温老太嚎了半个时辰才停下来,一家子都还缓过神来呢!” “肯定缓不过神啊!那温宁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居然敢自己开口出去过,估计也是被逼狠了,上次温家一家还抢她饭菜吃来着,平日里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 “这温家二房也不知道造的什么孽,当年温有实可是村里最招人稀罕的男人,夏氏更是跟个大户人家千金似的,刚娶进门那会多风光呐,温老太乐得每天笑呵呵,结果生两个女儿,却闹出天大的笑话……” “什么大户人家,成亲都没见她爹娘来,来路不明的女人,我就晓得娶了迟早出问题!” 【071】营养是什么? 不管村里人怎么传,温婉已经打定了主意,温宁这次出来了,她就再也不会让她回到一群吸血鬼的温家去。 温婉准备先做饭,温宁却拉住她,“姐,我先帮你把伤口上药吧?” 老太太砸的那两拐杖可不是闹着玩的,看她那狰狞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那两棍下来,绝对有内伤。 温婉摇摇头,“不碍事,晚上你帮我揉会儿就好了,我先做饭,你和小玉儿也该饿了。倒是你,额头上得上点药是实在的。”说罢她就开始洗菜掏米了。 没多久,小厨房里就飘出香味。 一荤一素一汤,再加一碗鸡蛋羹,三碗香喷喷的米饭,温宁看着一桌丰盛的饭菜,眼圈又红了。 “姐姐,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这是哪的话?”温婉笑,“你不会以为,你这小身板能把我吃垮吧?放心,养你我还是养得起的,顿顿大米饭不是问题。” “可是……” 温宁咬着唇,她当时都只想到自己了,却没想,姐姐现在也不过茅草屋一间,她过来跟姐姐住,纯粹是给姐姐添麻烦啊!姐姐好不容易日子过好点,她就来拖后腿。 一想到这,温宁就无比的愧疚。 姐姐给她做这么好吃的饭菜,还打算以后都这么好吃好喝的养着她,可是她又能为姐姐做什么呢? 要是姐姐有地,她还能帮着去地里干干活,反正她有的是力气,可是姐姐做的都是厉害的事,去镇上做生意这些,她都不会,除了能帮忙打扫打扫房子,就什么也做不了,小玉儿现在都会自己干活了,根本不需要她帮忙带。 姐姐给她的都是最好的,她却什么也不能帮姐姐做。 小玉儿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宁姨好可怜,才这么一点饭菜而已就舍不得了。这些天,娘亲和他都是这样吃的。 他小小的手抓起温宁,奶声奶气的安慰道,“宁姨不要担心,娘亲现在能赚好多钱了,玉儿也能赚钱了,以后你想吃什么跟玉儿说,玉儿请你吃!” 温宁伤感的情绪被他一下逗笑了,“玉儿真乖,不过玉儿的钱也是辛辛苦苦干活赚来的,你留着给自己买喜欢吃的就好了,宁姨不用买什么。” 温婉也是笑出声来,这小小年纪就有霸总范了,跟谁学的啊! 她摸摸小玉儿的头,“嗯,玉儿是九峰村里最厉害的男子汉,不过宁姨不会需要你养的,相信你宁姨也会像玉儿一样,努力干活,只要她想学,也会变得很厉害的!等你宁姨赚了钱,以后玉儿想吃什么的时候,宁姨就会请你吃了!” 说罢她若有若无地看了温宁一眼。 “是啊。”温宁笑得勉强,她也能变得像姐姐一样厉害吗? 温婉像听得到她所想似的,“只要你想,就一定会成!” 温宁愣了好一会,很不自信的消化着这话。 吃过饭,两人把伤处理了下,温婉把楚亦的房间打扫干净,“这段你就先睡这里。” 算算时间,楚亦出去也有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只能暂时这么住着,得尽快盖个大点的新房子了,不然楚亦提前回来还真不好睡,楚亦不怎么愿意跟原主同榻,现在的她也不想跟他同榻。 深夜,温宁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回想起今天的举动,她到现在都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做得出这种事,居然敢跟家里断绝关系。 连她自己都觉得没见过这样的自己。 脱离了温家,以后她再也不用受三婶娘的气,不用被温雨欺负,也不用怕奶奶再偏心…… 可是,如果奶明天真去找里正除了她的族籍,以后该怎么办? 被赶出家族的姑娘,还会有谁要? 她不会像姐姐那么好运,碰到这么好的姐夫,除了族籍,她就算不得是九峰村里的人了,盖房子要买地,种菜要买土,如果里正好,能答应让她留在九峰村还好,可如果里正想把她赶出村子,她要怎么办? 姐姐当初也是这样的吧,她怎么能从那么苦那么苦的日子,过到现在这样的? 哎!不想这么多了,眼下得想办法减轻姐姐的负担才是最重要的。 姐姐想办设法帮她,她不能成为姐姐的负担,姐姐不是说了吗,只要想学,她也可以变得厉害,她可以跟姐姐学认着草药,学不会就天天背,学着做好吃的菜,一次不会就学十次,然后学着做生意,只要她肯努力,总有一天会学会的! 等赚了钱,她就挨着姐姐的屋子加盖一个小房间,再给姐姐买好布料,给小玉儿做衣服,就不会让姐姐那么辛苦了! 天刚蒙蒙亮,温婉刚起来,就看到温宁在厨房里打转,拿着抹布这里擦那里擦的找事情做,见温婉起来,忙放下抹布道。 “姐,我给你打下手吧,我也想学着做菜!” 温婉一看她那对熊猫眼就知道她昨晚没睡好,不过精气神看起来不错,眉目之间有了斗志,这让她不由欣慰。 看来她说的话还是有用的,这妞终于开化些了,不再事事依赖,也想着自力更生了。 “好!不过早上咱们不做菜。你把这些豆子拿去刘大妈家磨成浆。” 小玉儿一看到温宁端着罐豆子,就知道早餐要吃什么了,欢欢喜喜的跟在温宁屁股后面,去刘大妈家看石磨磨豆汁。 “玉儿,知不知道你娘亲是打算做什么?”路上,温宁问道。 “娘亲要做豆浆油条!油条可好吃了!豆浆也好喝,还很营养哦!”玉儿欢快的道。 以前没条件,现在家里几乎是什么食材都有了,温婉又再一次做起了豆浆和油条,油条这种油炸食品,在现代被归到垃圾食品里面,不过那是因为用的油不好,但温婉这可不是路边摊的地沟油炸出来的,而是自己的油炸的,用过一次就不再用了,绝对不会不健康。 豆浆就更不用说了,纯天然长成的豆子,纯天然加工磨出来的豆汁煮出来的豆浆,绝对是营养无比。 “营养是什么?”温宁没听过这词汇。 “就是对身体很好的意思。”小玉儿摇头晃脑的,“娘亲说,要多吃有营养的东西,才会不容易生病,身体更强壮,干活轻松。” “为什么?”温宁第一次听到这种学说。 【072】第一个任务。 “唔……”这可把小玉儿问到了,他经常听娘亲这么说,自己也理会的意思了,但要他来解释就难了。 小脑袋晃了半天,小玉儿才找到自己的说法,“就像苗儿要浇肥一样,人吃东西也是浇肥,但是有好肥和坏肥,好肥吃了长得更高更强壮,坏肥吃了,就会在肚子里发烂,然后像苗儿一样生病。” 温宁一下就懂了,“那,什么样的食物是有营养的呢?” 小玉儿回忆了下,扳着手指头一样样数,“娘亲给玉儿蒸的鸡蛋羹,还有香菇、木耳,青菜、肉和所有的豆子,所以豆子做的豆浆也是有营养的!” “那,哪些食物没有营养呢?” “娘亲说,现在的食物都有营养,只是有些营养少,有些营养多,像宁姨以前吃的硬硬的饼子,营养就很少很少的,还有煮熟的菜不能放很久吃,那种就是坏肥,吃了会坏肚子的。娘亲就从来不吃放久的剩菜,宁姨只要多吃娘亲做的菜,就会长得白白胖胖的啦!”小玉儿抬着小下巴,满脸的自豪。 温宁认真的听着,一边端详起他可爱的小脸蛋来。 经常看没觉出变化,这会仔细看,才发现不同来。 以前的小玉儿瘦得皮包骨似的,仿佛风一吹就倒了,脸色也腊黄腊黄,成天焉焉的,可现在他的脸蛋肉肉的,红润了不少,肤色也白了许多,瞧着就觉得嫩滑嫩滑的,那一双大眼睛瞪着瞧人的时候,晶亮晶亮的,可爱极了! 这长大了肯定不愁娶不到媳妇,到底是姐姐生出来的,真俊!这么瞧着,还有点像姐夫呢! “你说得很有道理,小玉儿真厉害,这么小就懂得这么多了!”温宁真心的夸赞,半点不觉得小侄子比自己懂得多有什么丢脸的。 “那是娘亲厉害,这些都是娘亲教的!”玉儿开心的笑。 温宁突然心情轻松了许多,是啊!姐姐这么厉害,什么都懂,她只要用心跟着姐姐学,总有一天会学会些本事的! “姐姐,今天不上山吗?”温宁满心想着上山去摘草药,她好学着认。 “今天有别的事做,暂时不上山。”温婉关好院门,牵着小玉儿往外走,温宁不知道有什么事,不过也没问,跟在后面走。 这时两个村妇背着篓子从门前路过,其中一个是周小花的娘何氏。 见到温宁,何氏阴阳怪气的道了句,“哟!这要是我被家里赶出来啊,索性去死好了,不像有些人,还敢这么抛头露面,没脸没皮的,跟她姐学的一个样儿!” “真是造孽哟!之前还有王有财愿意要,以后怕是连个瞎子都不愿意娶了。”另一位妇人摇着头,看向温宁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与鄙夷。 温宁出门的脚一下就不敢迈了。 头垂得低低的,脸上火辣辣的烧,那目光刺得她生疼,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扒了衣服一样,所有的难堪被暴露在人眼底。 突然,一双手轻轻的拉住了她。 轻柔而又铿锵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用难过,你并没错。爱说这种话,是她们心性不正直,你看,村里经常会有人犯错、倒霉、不幸,可你几时对她们幸灾乐祸过?她们这种人,见到什么都只看到阴暗丑陋的一面。但是,时间会证明一切。” 温宁慢慢抬起头,眼里眼泪打着转,却最终没有掉下来。 “嗯!”她狠狠的点头。 “走,去看看我们的地。”温婉一手牵着玉儿,一手牵着她。 桂婶跟温婉是邻居,她家门前的地,隔着温婉也只有几步路,这也是温婉会挑中她这块地的原因。 原本一块肥沃的菜土,荒了好多年,杂草吸收这些养分,长得半人多高,不过碎石倒是不算多,水土保持得还不错,算是赚了。 “这不是桂婶家的地吗?”温宁不解问道。 “娘亲昨天已经买下啦!买了种辣椒!不过咱们得把草拔了,才能种辣椒。”小玉儿道。 “啊?”温宁张大着眼睛,“姐姐你把这整块地买下了?”这可有一亩地呢,现在农村的土地值钱得很,那得多少银子啊! “没错!”温婉笑了笑,拿出个钱袋来:“宁儿,你拿上这些,去找五个干活麻利的人过来。” 原本这些草不至于非要请人来锄,但想到刚才出门时的情景,温婉觉得有必要让温宁克服她内心那一道坎。 “去找人来帮忙锄草吗?这不需要请人帮忙啊,这才一亩地,我们自已做,不,我一个人来就行,三四天就能清掉草翻好土了,没必要花这个钱的。” 温宁巴不得能帮温婉干活,一身力气有处使,现在终于找到事情做了,哪舍得找别人做,况且还要花钱。 温婉笑着摇头,“傻丫头,你能为我节省这十文钱,却不知道多耽误的三天,我会损失多少。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就是劳动力,而最贵的就是时间。我花十文钱请五个人,可以一个上午就锄完草翻好地,然后马上接着播种施肥,辣椒早一天成熟,就能多卖一天的钱,你算算这个账,哪个赚,哪个亏?” “啊?” 温宁张大着嘴,一时消化不过来这些话。 不过听是听懂了,她想到陪姐姐上镇那次卖给酒楼的菜,也明白了姐姐是要辣椒快点能收成。 “那,我去找谁来呢?” 温婉数出十文钱塞到她手里,“随便你找谁,反正这事我交给你了。我只知道,我花了钱,事情就要做好,所以我只看结果。我相信你能办得好。” “十文钱全部用完吗?”温宁接着这钱,受宠若惊。 十文钱要从她手上花出去啊! 没想到姐姐一开始就交给她这么大个任务! 心里是又紧张又激动,脑子一片浆糊,走了老半天路了,她才理清思路,对了,姐姐说,要找干活麻利的。 孙老头家的大媳妇李山红干活挺厉害的,每年秋收,她家做得最快,就凭她一个人能干,别看不是男子汉,可力气大得很,干起活来一人顶俩。 还有周小花她娘……哎不行,周小花她娘太嘴碎了,心眼也多,周小花蘑菇中毒的事,周家一直还恨着姐姐呢,指不定坏事儿。 而且她刚刚还嘲笑指点她来着。 【073】名为自信的东西。 温宁把自已熟悉的人一个个点着,最终从心里挑了五个看得顺眼又能干的,一个个上门去请。 “李姐,在家吗?” 进门的时候,温宁有点蹑手蹑脚,平时她都是埋头干活,也没怎么跟人打这种交道,更没打过钱的交道,而且又是在她名声最差的时候,心里很是紧张,生怕把温婉交给她的任务搞砸了。 李山红刚提起篓子,正准备出门上山去采点蘑菇回来吃,自从知道了蘑菇能吃,她们一家伙食都好多了些。 这会看到温宁,很是惊讶,“温宁,你找我有事?” 温宁的事,李山红已经听说了,多少是有点唏嘘的,所以也很奇怪,温宁闹出这么大事,不自个儿家里头藏好了,居然还有胆子出来抛头露面,也不怕人指指点点么? 李山红的眼神,刺一样让温宁脸上发热。 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道,“是这样的,我姐姐买了一亩地,但是荒了好些年了,杂草碎石块的很多,她一个人锄不过来,所以想请几个人帮忙,每人给两文钱。” “啥?”帮锄个草就得两文钱? 李山红一下眼睛亮了,哪还顾得上同情温宁,忙放下篓子,抓住温宁的手,“哎呀温宁妹子,这事你找对人了啊!九峰村谁不晓得我能干,这事我拿手得很!你也甭去找别人了,我一人包了,最多一天半就给你锄完!” 那热情劲儿让温宁好一会才适应,这一讲到钱,人都这个样子吗? “不行,最多一个上午就得锄好!” 姐姐花钱请人就是为了图快,若把钱全部给了李山红,却要花一天半的时间弄完,还不如她和姐姐两个人一起锄得了,还能省了这钱呢! 李山红哪有不答应的,贪不到十文钱,一上午就能赚到两文钱,那也是天上掉陷饼的好事啊! 接下来的四个人,比温宁想像的还要顺利,因为带着李山红一起,她还没开口呢,李山红一个快嘴已经把她的话转述完了,生怕其他人凑不齐,这活就接不成了似的。 一提到有两文钱的酬劳,所有人都顾不上看温宁笑话了,脸上笑得跟花儿似的,屁颠屁颠的跟着温宁走了。 没一会儿,五个人就忙得热火朝天的。 看着一片片迅速倒下的杂草,和越来越多翻得干净的土地,温宁再看看手里拽着的铜钱,感觉明悟了什么。 不到一个上午,五个人就把一亩的地除完了草,翻好了地。 从温宁那儿领到两文钱,每个人都笑呵呵的,“温宁妹子,以后有这种活儿只管叫我!” “也千万别忘了王婶子我啊!你看婶子刚刚做事也带劲吧?” “我也是我也是,只要你找,我啥时都有空!” 温婉在旁边看着,不禁咋舌这古代农村妇女的战斗力,这要搁现代,就算是五个男人,也不一定能一上午把这些弄完,除草简单,可一锄头一个钉的翻土,可不是好干的。 温宁也咋舌,但不是稀奇她们能干,而是惊奇拿了钱后,这些人的态度。 老人们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是理啊! 虽然温宁也就跑了个腿,稀松平常不过,但温婉却眼神表情到笑容都是露出满满的赞许。 “做得很不错!等会中午给你加餐!” “不用加了,就现在的饭菜就已经很丰盛了!”温宁忙摆手,可心里却受到了极大的鼓舞,脊背都挺直了些许,眼神也没有了早上的怯弱。 她没发觉,一种名为自信的东西,正慢慢的填充自已。 正要准备做饭时,卫向东送来了两只熏野鸡和一条鱼。 今天早上卫向东上镇,把囤家里的野猪野鸡兔子肉全部送到了醉香居,得了百多文钱,徐掌柜虽然没多说,但卫向东猜也猜得到是温婉帮他牵的这个线,夫妻俩对温婉是打心里感激。 “谢谢卫老哥了!”温婉受之无愧,接得也干脆。 “应该是我们谢谢你才对,这只是一点小心意。”卫向东笑得爽朗。 温宁在一旁看着,眼睛里闪动着光芒。 以前在温家,她听到的都是奶奶和三婶骂姐姐怎么怎么,跟温家关系好点的那些大婶大娘,也总喜欢说姐姐的坏话,她便一直以为,姐姐在这村子里过得凄惨。 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就算村里没有人知道当年的真相,可也不是个个人都讨厌姐姐,赵大哥也好,卫向东也好,他们都对姐姐很好。 姐姐说的果然没错,好的坏的,时间会证明一切。 “想吃什么?熏腊肉还是鱼?”温婉笑盈盈的问温宁,让她也享受一把点菜的待遇。 “嘻嘻,宁姨都高兴得呆了!”小玉儿咯咯地笑。 温宁不是高兴呆了,她是真呆了,不管是鱼,还是那熏得抹黑的肉,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呀?难道姐姐吃好吃的吃腻味了,想换点奇怪新鲜的口味? “这个,怎么吃呀?” 温宁指着那熏腊肉,又看看鱼,“要不,吃鱼吧……可鱼煮出来又腥。” 温宁一下陷入一纠结当中,她在想,如果跟姐姐说,她想吃木耳莴笋肉丝和蘑菇汤,姐姐会不会生气她不领情? 温婉顿时明白她在纠结什么了,“哈哈!谁说鱼只能煮来吃的!你忘记我的菊花鱼了?算了,没做出来你估计也想不出是个什么味,姐再让你开开眼界!” 麻利的杀好鱼,温婉没有选多复杂的做法,砍了鱼头,做个剁椒鱼头,剩下的鱼肉,她切成条块,抹上盐放篮子里腌着,晚上就可以做干鱼块吃。 然后又切了些熏野猪肉,一片片切得薄厚均匀,有肥有瘦,和着大蒜苗一起爆炒,腊肉和蒜叶的香味混在一起,香得不行! 两个菜出锅,温婉又随意择了点叶子大的青菜,打了一大碗青菜蛋汤,每回做了味道比较重的菜,她就会打一个特别清淡的汤,美味要保证,营养也要保证! 小半个时辰,温宁就见证了温婉的妙技,心里佩服得不行。 光是看着那样儿,就知道肯定好吃! “宁姨饿得肚子都叫了!”小玉儿突然笑了起来,“娘亲吃的鱼才不像别人煮的鱼,一点腥味都没有,最最好吃!” 温宁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她的确是给馋得吞口水的。 在温家,无论是谁做菜,都从来没有做出这样诱人的香味过,纯粹就是为了填饱肚子,可在姐姐这儿,顿顿都是有滋有味的。 这样的日子,才叫好日子嘛! 这样一算,被奶赶出来,还真没什么不好的! 【074】一大片辣椒。 趁着天气温和,温婉下午就直接把之前收好的辣椒仔撒进了翻好的地里。 不像栽苗非得上午栽,撒菜仔上中下午都可以,也省事得多。 温婉和温宁还有小玉儿一起,不到半刻钟就撒完了一亩地,用枯稻草盖得密密实实的,再撒上水,这么捂着,不到一周就能长出苗来。 温宁跑了腿,又干了活,觉着终于帮姐姐做到了事,晚上吃得香,睡得也香。 第二天一起来,看到温婉背着篓子准备出门。 她忙也拎起个篓子,“我也去!姐!你教我认草药吧?” 温婉略微沉吟,“那把小玉儿也叫醒一起去吧。”原本想着温宁在家里可以照顾小玉儿,不过看这妞的样子,急着证明自已价值呢,那就让她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好了。 三人到了山脚下,看到了赵怀和卫向东。 天色还有些昏暗,温宁走近了才看清赵怀的模样,有些惊讶,“赵大哥?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请他们过来的。”温婉道。 昨晚卫向东离开的时候,温婉就跟他约好了,今天和赵怀一起过来山里,帮忙她找一下辣椒苗。 看到温宁,赵怀难得的开了个玩笑,“温宁,很高兴你脱离苦海了。” 卫向东也笑道,“跟你姐住,日子准比你在温家被人看管着强,放心,你是个好姑娘,又长得招人稀罕,等你姐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以后想讨你做媳妇的人家多的是。” 温婉笑,“卫大哥这话说得有眼光,以后我家宁儿肯定抢手!” 温宁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弄得极不好意思,心里明白这是赵怀和卫向东在安慰她,心里不由暖暖的。 “谢谢赵大哥和卫大哥。”她笑起来,“也谢谢姐姐。” “谢什么,傻丫头。”温婉揉揉她头发,“好了,做正事吧。赵大哥,卫大哥,我找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帮忙找一样东西。” 新买的地种的辣椒,得一个星期长苗,半个月长成辣椒树,要收成,得一个月后了。 然而这一个月,光靠着屋后面那块三四平小地方的辣椒,肯定供不上醉香居的需求,晚何况,温婉还想快点制作出罐装辣椒酱单卖。 九峰山既然能找到一处两处辣椒,肯定其它地方还有,野生的不捡白不捡。 不过这九座山峰,每一座都很大,这段时间,温婉已经把近处的几乎都捞了好几遍,要想要找更多的辣椒树,仅靠她和温宁太没效率了,男人体力更好一些,深入山里安全度也会高一些,所以她才找来了卫向东和赵怀。 “在这山里找东西,那你算是找对人了。”卫向东爽朗笑道。 他从小学着打猎,这九峰村里,唯一一个走遍九座山的,就是他了,九座山没哪一座他不熟悉的,这也是为什么妻子跟着他,一上午就能采到几箩筐的蘑菇木耳。 “那敢情好!我要找的便是这个,越多越好。”温婉从兜里拿出一把辣椒,“这辣椒长成的时候红艳艳一片,在这绿油油的山里,要是看到了还是很好分辨的。你们要是看到了,尽量连根给我拔了,但是不要把它们伤到了。” 卫向东接过辣椒,拿起来看了看,“这东西我好像有见过的,位置我还记得,一会儿我去看看还有没有。” “那就劳烦了。两个时辰后,咱们这里汇合。”温宁要学着认草药,只能分开走。 “好!”能帮温婉做上事,赵怀很是高兴。 温婉看着他还是一瘸一拐的腿脚,心下微叹,赵怀这脚要是能治好,也是不愁讨媳妇的,最主要的是,生活中也要方便许多。 “上次教过你几味草药的,可还记得?”温婉边走边问温宁。 “记得!蒲公英,三七和地锦草,啊,这个就是地锦草,跟马齿笕,可以止血!”温宁欣喜道,她一直想着能跟姐姐学,上次虽然只有一次,但她一直努力记着它们的样子。 “还可以清热解毒,利湿退黄。”小玉儿奶声奶气的插声。 “小玉儿都知道?”温宁瞪大了眼睛。 小玉儿得意的昂起下巴,“玉儿还认得很多呢,灯芯草、猫眼草、孢子梗、荆芥、木防已,娘亲教我认了好多种草药,玉儿不仅认得,还知道它们的功效呢!” 那求表扬的小模样,逗笑了温宁,“那小玉儿不是可以做宁姨的老师了!” 温宁还当真请教起了小玉儿,没想到玉儿说的话不夸张,好几样温婉采了放篓子里的草药,他都能认得出,而且说得出全部的功效,温宁惊讶之余,对姐姐是越发佩服了! 三人一路寻着草药,一会教学,一会唠嗑,洒下一路的笑声。 没有温家的束缚,温宁全身心都是愉悦放松的,时间自由支配,不用担心被温家的人发现她出来,也不用担心回去后不好交待,温宁越来越喜欢这样的生活了。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到汇合的地方,卫向东和赵怀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到他们箩筐里没几株辣椒,温婉不免失望,“没找到吗?” “不是没找到,是太多了!我们拔两个时辰也拔不完,就这两箩筐不够装,所以想着你跟你说下先。”赵怀兴奋的笑起来。 “有多少?” “一大片!就是我之前说的地方,去年我路过那儿的时候,还只有几十株,现在却差不多一亩地那么多了!红艳艳的!”卫向东道。 “带我去看看!”温婉欣喜坏了,也不急于摘草药了,当即跟着卫向东走。 果然跟卫向东描述的一样,快一亩地的辣椒,株株长得一小腿高,结满了红艳艳的辣椒,沉甸甸的挂在枝桠上,有的都熟透掉地里了,比温婉种在屋后小地里的辣椒大多了,果实也多多了。 “这么壮一株,恐怕就是我们四个人一起,也装不了多少回去。”卫向东道。 “不,我们不拔了。”温婉眼睛发亮。 这么大片,拔了太可惜了。 她转头对温宁道,“宁儿,你再去请几个妇人来帮忙,只摘下辣椒就行,树别拔了,按斤两给钱,一文钱一斤。”这片辣椒长得太好了,怕是能采出几十斤的来。 “给这么多?” 一斤才用采多久啊?一个时辰可以采出好几斤来的了。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075】做得好就得捞到好。 “我这不是给的工费,九峰村是大家的,好东西长这儿,我也不能当自个儿的地一样用,这算是大家采了辣椒我收的价。另外你放消息出去,以后谁还找到这样的辣椒,采了送我这来,都一文钱一斤收。” 当初她给徐福贵报价四文钱一斤,是抬了价,现在醉香居有一半她的股分,自然也要想着节省成本了。 收一文钱一斤,其实很有赚头的了。 等她做成各种调味酱出来,或者是醉香居拿来做成菜卖,折算下来就暴利了。 “哎好!”温宁拿着钱,就欣喜的往地里走。 赵怀和卫向东没眼红这活计,卫向东的猎物,皮毛和肉都有了可靠金主,赵怀现在的木工活精致了不少,又受温婉的启发,学会了做创意,这段时间,他带到镇上的木工都销得很好。这些一两文的,对他们来说都是小钱了。 回去的时候,温婉问了下赵怀,哪里有能做罐子的。 这么多的辣椒剁出来,除了酒楼的供应,绝对有多的可以装罐销售,起码得准备几十上百个小陶罐才行。 “九峰村里没有做陶罐的,得橘子村才有。”赵怀道。 初秋的天,早晚凉,中午却挺热,温婉带着小玉儿走到橘子村时已经汗流浃背。 橘子村同它的名字一样,橘树遍地,这个时候正是收获的时节,绿油油的叶子当中的橘色果子,看起来很漂亮。 “啪嗒。”一个熟透的橘子脱离枝桠,掉到了地上。 小玉儿立马捡起来,“娘亲,有橘子可以吃!” 温婉道:“放回去。” “为什么啊?”小玉儿不解,但还是乖乖地听温婉的话,把橘子放了回去。 “这不是山里野生的,每颗橘树都是别人辛苦栽种的,就算掉到了地上,也是别人树上结的果子,不问则拿是偷。” “玉儿不会偷果子的,以后再也不乱捡东西了。”小玉儿认真地道。 温婉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玉儿要是想吃橘子了,等会咱们再买一些回去。” 永河镇的水果就只有橘子,这里的物资显然是相当匮乏的。虽然有一个橘子村,但这橘子也不是一年四季都有,过了吃橘子的时节,就再也见不到其它水果了。 或许,她还可以考虑一下嫁接果树? 母子俩在路上问了人,这才找到了做陶罐的匠人家里,也挺巧,这个做陶罐的人还姓陶。 温婉找到他家的时候,他正在窑里烧罐,红彤彤的火使得这里的温度更是高了许多。 陶匠看了一眼温婉,虽然面生,他却并不意外。总会有一些外村的人过来让他帮做些东西。 “要做什么?” 温婉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折叠的纸,纸上边画的是她想做的罐子的模样,大小要求都有写在上边。 “我要做的是这样的罐子,大肚小口,不用太大,也比平时用的罐子要薄一点。” “就一油盐罐子还画图,要几个?”一听这么多要求,匠人有点不耐烦。 “多少钱一个?”温婉问。 “四文。”陶匠哼了哼。 “如果能两文钱一个,我要一百个。” 什么? 陶匠愣住,眼里惊愕涌现,“你说做一百个这样的罐子?” 温婉点头道,“如果做出来的陶罐好的话,之后会再追加,你先把图样保存着吧。” 温婉要的陶罐并不算大,也就是现代的辣椒酱、老干妈这些酱罐的两倍大小,单独做肯定价钱收得高,批发就不一样了。 陶匠忙接过图纸,想了想,“两文钱行!我这手艺是祖传的,保准给你做得漂亮,不过需要一段时间,一百个的话,大概需要七八天,因为还不熟悉你这图样,熟练了,下一批能更快。” 陶罐上温婉还弄就一些标志花纹和字,七八天其实也不算很久。 温婉拿出了二十文递给他,“订金这些够不够?七天之后,我让人过来取罐,再把剩余的钱给你。” 陶匠又愣了愣。 他还没遇到过先给一部分钱的,心里又认真了几分,“七日一定能做完!” 这么阔绰的买主,这要是能一直接她的活,以后他就不愁没有活计了,要知道,需要做陶的人太少了,一年到少,他也接不到多少活做。 想到这,陶匠心里隐隐有些激动起来,感觉遇上了大金主。 橘子村隔九峰村还是有蛮远的,一个来回,温婉到家时,已经快天黑了。 “姐姐你回来啦!辣椒摘回来了!” 温宁忙打开院子门迎接,院子里,两箩筐红彤彤的辣椒已经过了称,五位妇人刚领到钱,仍然是昨天帮着锄草的那五个人,在温婉这儿得了两次好处,几人都笑得脸褶子都出来了。 温婉客气的夸赞了几句,着她们走了后,又对温宁道。 “效率不错!明天,你再去请人过来帮忙,分工做,一个清洗,铺开晒干水,三个负责剁,一个装罐。” “正好五个人,那还请她们就好了,刚怎么不一起说呢?”温宁问道。 温婉摇头:“她们已经接了你两次活了,本来还挺开心有这么一个赚钱的机会。你现在一起说了,她们还以为咱们要开作坊了,以后有做不完的活,而且还会指定只选她们五人做事,突然哪天你换人了,或者没活干了,她们指不定还要怨你。” “而等明天你再去重新请人,换掉她们其中做事慢的,做得不好的,或者不那么讨人喜欢的,她们就会产生紧迫感,一心想着要努力做得更好,以争取到有限的名额,以后就算长期选了她们做事,她们也会因为怕被换走,而不敢偷奸耍滑了。” 温宁歪着脑袋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啊!” 温婉又道,“凡事要注重方法,这是给她们赚钱的机会,是好事,就得让人惦记着咱们的好。不要做了好还捞不到好。” 温宁想到昨天那五个人对她的态度变化,似有所悟的点点头。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温宁再次找人时,有底气些了,拿着钱袋走在家家户户门前,就算还有听到些闲言碎语,也没了之前的窘迫。 对面有四五个女人成群结伴的走了过来,看到温宁,都停下了脚步。 “哟!这不是温宁嘛!” 【076】扫把星耽误我賺钱! “我说温宁,你真是不怕臊啊!刚逃了婚,跟家里断绝关系,闹出这么大个笑话,你还有脸到处晃悠,这是生怕没人知道你做的混账事吗?” 出声的人是李杏,李杏就是之前合着温雨和周小花,把温婉和小玉儿打得头破血流的那个人,她和温雨周小花向来走得近,自然的,也爱跟温婉温宁做对。 “还好我家杏儿听了我的,没和她走一块儿,不然都不晓得会学成啥样!”李杏娘张氏也嘲笑道。 温宁气血上涌,刚拽起拳头,可马上她又冷静了下来,站定在原地,她脊背挺直,看着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妇人。 正是昨天帮忙锄了草,摘了辣椒的赵大娘。 此时,赵大娘正不断给李杏和李杏娘使眼色。 见温宁看过来,她脸上马上堆起了笑容,“温宁啊,别听她们瞎说,那王有财长那寒渗样,换谁也不愿意嫁呀!温家为了钱把你推火坑,是他们不对,赖不了你。” “嘁!不愿意嫁,她以为她谁啊,又想人家底好,又想人长得俊,你以为好事全让你们姐妹俩占全了啊……” 李杏的话没说完,就被赵大娘捅了一手肘。 “你别跟她们计较,她们就是见不得你好呢!”赵大娘毅然决定了卖队友,顿了顿,她又小心问温宁,“今儿可是有什么活要干?” 温婉花钱雇人干活的事并没有传开,昨天五个人都不是傻的,这事一传开,她们的机会就少了很多,就算是摘辣椒,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都想闷声赚钱,不约而同的都没说出去,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 温宁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是啧啧了起来。 这遇上钱,脸皮都得靠边站啊! 然而她并没有被赵大娘罐到迷魂汤,“活儿是有!可是我们总不能花了钱,还背后总听到些闲话找不痛快吧?赵大娘要是不爱嘴碎,怎么尽跟些爱嚼舌根的人走一块?这样的人,我们可不敢要!” 说罢,她看也不看赵大娘,就擦身走了。 自始至终也没有理会李杏和张氏。 赵大娘气得不行,不过她没把气撒温宁身上,狠狠瞪了一眼李杏和张氏,“你眼瞎了还是咋的,我跟你打那么久眼色没看见呐!” 她们地里忙活一天下来,都赚不到几个子儿,给温婉随便做一会功夫就是两三文钱,要是每天都有这活干,她一个月都能赚二三十文了呀! 好好的机会,全让这娘俩给搅浑了! 赵大娘越想越气,往地上呸了一句,“扫把星!耽误我赚钱,真是晦气!” “哎你骂谁呢?” 李杏娘俩莫名其妙被喷了一脸口水,气得要死,可赵大娘已经追着温宁走远了,气也没处发。 一刻钟后,温宁选的五个人到齐了,昨天的李山红和孙氏还在,另外三个人已经换了,除了张氏,还有两个是因为做事只图快不仔细,而今天的活是细致活,不能马虎。 李山红和孙氏互相递了个眼色。 都是邻里乡亲,大家什么心性和本事,都是了解的,一见张氏和另外两个今儿没来了,心里大约明白了些什么,不禁都心里暗暗告诉自己,管住嘴,好好干活。 温宁安排好,院子里很快就有条不紊地忙了起来。 温婉选了一些辣椒,拿到厨房洗切好,又备好花生、芝麻、和之前霉好的豆鼓,还有生姜碎等各种配料,辣妹子酱已经进入到量产,她也适时开发新的酱料了。 把生姜片和葱放进热油的锅里煎炸,把姜片和葱捞出,再用这个油炒了豆豉,把切碎的辣椒一块儿放进去炒,再把花生外边一层红衣去掉,合着芝麻一块儿捣碎,放进锅里炒,加入油盐糖等调料。 “姐姐,这又是新的菜式吗?”温宁在一旁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不是菜,是一道新的调味酱。”温婉道。 这款老干妈,她可是期待已久了。 温婉一边做,一边教:“你多看,记着配料是什么,下锅的先后顺序,还有每样配料的比例,哪样多哪样少,弄错了一点都影响口味的,不过主要还是多练,就会记得住了。” 温宁点了点头,却是忍不住偏头咳嗽了一下,“炒辣椒味道很呛鼻啊。” “创作是艰辛的,等做出来就香了!”温婉也被呛得眼睛难受。 今天做的这个辣椒酱,就是温婉打算配上“老干妈”名头的酱,制作过程比其余酱都要繁琐一些。 做出一罐,温婉给温宁尝了一口。 温宁咬了一口豆豉,软香的酱在舌头中融开,又香又辣,她眼睛微微亮了,“这个比之前的那些酱还要好吃!如果能抹一层在肉饼上,肉饼一定会更好吃的。” “不管吃什么,拌上一点,都会美味许多。”温婉自己也尝了尝,材料很充分,味道尝起来也很正。 毕竟是刚刚做出来的,这个辣椒的辣还是很足的。 这一罐,温婉打算送到酒楼去,作为一些小碟的配料,先打一个宣传。 “这些天,你有空就练习练习,别怕浪费材料,反正现在辣椒多的是,不过得注意着点,别让人偷师了。” 洗捻剁碎可以请人做,但这些配料还有做法就不能公开了。 想要独家,就必须得有独家的秘方。 现在她的动静这么大,再过不久,肯定很多人盯着,要是看到她赚钱了,肯定会有些心思活泛的会学着做。 但只要她不泄露了秘方,别人单单有辣椒,却也绝对是做不出这个味道的。 之后,温婉把外面剁好了的辣椒端了进来,当着温宁把酒倒进去,搅匀。 “辣妹子酱的做法最容易了,随时都可能被人仿着做了去,所以这最后一步,你一定要注意别让人知道了,这酒要一定要用浓度高的酒,多少辣椒掺多少酒,比例你得记住了。” “嗯,回头我多试试。” “之后,她们剁好的辣椒,大部分做成辣妹子酱,少部分炒成老干……豆鼓酱,为了防止会有人偷这配方,我就不写出来了,这些天你多看着点,再多练,也就清楚了,等到你熟练了,这些就得交给你了。”温婉叮嘱着温宁。 温宁感觉被赋予了一个重大的责任,很是激动,“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077】本宝宝才不稀罕跟你睡! 深夜,万簌俱静。 丑时正是人睡得沉的时候。 树影婆娑,一道白色的人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落在了温婉的篱笆院内。 顷长的身影被月光在地上拉得长长,一袭月色白衫,皎洁的月光映在男人的侧脸,勾勒出丰神俊朗的轮廓, 男人显得很是熟稔,正要抬脚进屋,突然,他侧身往后一看。 篱笆院的一侧,一个形状奇怪的木椅子上,坐着个人。 确切的说,是睡着个人。 摇晃的木椅上,美人双目紧闭,头枕膝,蜷缩坐卧着,一双纤细小巧的玉足露在外面,月光透过木椅架上缠着藤蔓,在她身上落下斑驳的碎光,微风吹过,流泄而下的青丝轻轻飞扬起,静谧如一幅画卷。 男人却并没有欣赏之意,反而皱起眉,半夜三更,怎么睡在外面? 温婉睡得不是多沉,睡梦中感觉有人在看着她,睁开眼,就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温婉瞬间就清醒了。 睡到深更半夜,醒来发现床边站着个人是什么感受? 哦不对,不是床边,温婉这才注意到,她是睡在院子里的。 因为觉得屋子里有点闷热,她就坐在院子里乘凉,院子里有风,没想她坐到吊椅上晃着晃着,就睡着了。 好吧,不怪人家吓她,是自己睡错地方。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温婉不着痕迹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见到楚亦。 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记里的影像有些模糊,到底不如亲眼见着来得真切,来得这么有震撼感。 温婉心里啧啧,难怪原主会对他痴心不已,这可是个美男啊! 月色下,男人一身月色长衫,青丝束带,即便在黑暗中,也看得出他的清朗神俊,身姿长风玉立,那一身的气质,哪怕是个贩夫走卒,也能一眼瞧得出这绝非平头老百姓。 不怪九峰村的女人都嫉妒她了,这人不只是长得帅,一看就不简单啊! 楚亦并不答她,“扶辰呢?” 好看的剑眉微微蹙起,似乎是不赞同温婉这样衣衫轻薄的睡在外面。 扶辰是小玉儿的字,温婉一直喜欢叫玉儿,楚亦则喜欢叫他扶辰。 “玉儿在屋里睡。”温婉顿时纠结了,“那个……你这次回来呆多久?” 她本以为楚亦至少还要两个月后才会回来的,才让温宁睡那屋,这时候他跑回来,怎么睡呀? 正纠结着,却听得楚亦道,“明早就走。” 没有过多的解释,楚亦的话很简短,语气也十分淡漠。 记忆里,他和原主一直是这么个相处模式,原主大概也知道这个夫君不是池中物,自己配不上,不管心里有多少的关切,也不敢多问什么。 但温婉却是多问了一句,“那什么时候再回来?” 如果可以,她希望给温宁的房子盖好了他再回来,她不想让楚亦知道她擅自让温宁睡了他的房间。 楚亦微微侧头,似乎以为她不会问的,但又能理解,她对他的心思那般明显,他不是看不出。 “一月后吧。”他淡淡道。 那就好那就好!赶明儿就张罗盖房子去,一个月后怎么也盖好了! 两人进了屋,没等楚亦往他的房间走,温婉拉住他的袖子。 “楚亦。” 楚亦回过头看她,神情淡漠,“何事?” “你那个房间我很久没收拾了,被褥床单都很多灰尘,这么晚了也不好去收拾,睡着不好,干脆咱们先挤一挤吧?” 温婉不是怕吵醒了温宁,而是不想跟她解释,为什么她相公回来,不和她共睡一榻,还反要把客人赶得跟她去挤,多一个人知道,都可能会影响到小玉儿。 楚亦淡漠的眼在温婉脸上掠过一圈,她有些难为情的样子落进他眸底。 虽然猜到她的心思,但不免有些意外。 以前,纵然她再对他心怀旖旎,也没胆子跟他提这要求,所以他们很少同榻,除非是扶辰吵闹着非要他们一起睡。 接收到他的目光,温婉整个人都不好了。 喂喂喂!你那什么眼神! 本宝宝没有觊觎你!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她才不会跟一个陌生男人睡好不好?现在是仗着自己反正是个当娘的人了,才豁出了脸皮好吗? 算了算了,委屈自己干啥啊?搞不好还要出事! “算……” “也罢。”没等温婉说完,男人已经迈进了她的房间。 温婉紧盯着楚亦换下衣裳,她不着痕迹的加了件衣,然后选了外侧躺下,以确保发生什么突发事件时,能抢占地理优势,快速的逃跑。 虽然记忆里这个男人对她没半点兴趣,但她却不敢放松警惕。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没兴趣不代表没“性趣”,她的姿色可不差,谁知道睡一起后,他会不会做点什么。 然而事实证明,温婉想多了。 楚亦换下衣裳后就挨着小玉儿躺下了,看都没看温婉一眼,不一会,黑暗中就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温婉听了许久,确认这呼吸频率不是装睡的节奏,才慢慢的放下紧崩的神经,睡了过去。 …… 第二天,天蒙蒙亮,温宁便起了床。 以前在温家,每到早上,她恨不得粘在炕上,不是炕上有多舒服,而是一想到下床后,等待她的就是做不完的活,她就连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然而这两天,她却是起得比姐姐还早。 睁开眼,就觉得新的一天有无数美好的事在等着她,就算是有困难,也变得让人期待,她喜欢这种挑战的感觉。 干劲十足的撸起袖子,温宁准备试试做豆浆油条。 正和着面,隔壁房间的门开了。 “姐姐,今天我来给……” 温宁开心的转头,却在看到出来的人时,惊得差点把面盆给搓翻。 “姐……姐夫!” 温宁张大着嘴,姐夫啥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晚睡之前都没人的啊,难道是昨晚上? 楚亦也微怔。 他眸光掠过温宁,看向敞开着门的自己的房间。 里面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但床头却也叠着垒衣裳,一看就不像是许久没睡过人的样子。 再看看还锁着没有开的大门,他眸光微顿,似乎明白了什么。 【078】再嚷就泼开水了! “玉儿乖啦!别生气了,下次爹爹回来,娘亲一定叫你。” 屋里头,温婉抱着小玉儿,一会拿出这个一会拿出那个地哄着,怀里的小萝卜头哭够了,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撇开脸,就是不看温婉。 “你们都是坏蛋!” 太气人了! 要不是一大早听到宁姨说,他都不知道昨晚爹爹回来了! 爹爹回来就呆一晚上,可爹爹不叫醒他,娘亲也不叫醒他!他已经两个月没见过爹爹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连爹爹的影子都没见到!气死玉儿了! 小玉儿抱着小胳膊,整整一个时辰没理温婉,温婉从一开始的求原谅,到后面看着儿子一个时辰都这气哼哼板着脸的模样,反给逗笑了。 小玉儿生气也这么可爱! “姐,姐夫昨晚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一大早又走了呢?”温宁也忍不住问。 早上那会真把她惊住了,随即看到姐夫那目光,她又局促得不得了,姐姐说,那是姐夫的书房,现在却她被占了,也不知道姐夫生气没有。 “你们睡了后回来的,他忙着赶路,就早上走了。” 温婉很是敷衍,昨晚她都没睡多好,即使睡着了也不是怎么敢动,老受罪了。 小玉儿终于舍得理温婉了,“那爹爹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再回来?” “爹爹一个月后就会再回来了。” 温婉瞧着他那想爹的小模样,心里十分感慨。 说起来,小玉儿才三岁多还不到四岁,楚亦在家陪着他的时间少之又少,经常这么一走就是几月半载的,正常情况,回来孩子估计都不认得这个爹了。 偏偏小玉儿对楚亦记得深刻,时不时的把这爹挂嘴边。 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温婉,温宁啊?在家吗?” 门外这时响起声音,两人走出去一看,好几个人杵在篱笆院外,都是村里一些平时闲在家的婶子大娘们。 看到温宁,其中一人忙堆起笑脸,“宁丫头啊,我听说你们这儿收人帮干活,一天两文钱,有没有这事儿啊?” 温宁一下就明白了,估计这两天,她请人干活的事传了开来。 她看了一眼说话的这人,这人她认识,是王小胖她娘,据说平日里总偷懒不干活,反倒跑到别人家去唠嗑。以前她在温家的时候,没少看见她过来,总爱拉着三婶娘说姐姐的坏话。 这样的人,也好意思过来想替她们干活? 温宁心里有些忿忿:“我们的活已经有人做了,不要多余的人了。” “这哪儿够呢?你看看你们这院子这么乱,连扫帚都倒了,屋里估计更乱吧?我可以给你们扫扫地擦擦窗,还能做饭呢。” “我也能啊!要说下地干活我最拿手了,我们家的地一大部分都是我弄的呢。” “做饭我们还要你们做?你们想活可以去山上找辣椒!一文钱一斤,只要采了送来,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九峰村谁家做的饭菜有姐姐做的好吃? 温宁本以为这么说她们就会走了,谁知王大娘却道,“山那么大,草又那么高,咱们上哪去找这么多辣椒啊,那么小个一点也不好找!” “就是,我昨天山上找了一天,也才找到一株辣椒树,还弄得我手疼了半天,你就不能弄点轻松点的活给我们吗?” “就是,李晓红她们锄个草就是两文钱!” “那咱们的货也是剁辣椒啊!弄到手上也疼啊!” “不是还有洗辣椒和装罐的活吗?咱注意点不让弄手上就成了!” 温宁瞪大了眼睛,简直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这些什么人呐!自己跑过来找活干,居然还挑三拣四!她们怎么好意思说得出这些话的! 温婉却是一点也不意外的冷笑。 说白了,这群人就是见别人有钱了,以为别人钱是大风刮来的,找个由头就粘上来,说是来找活干的,却舍不得上山劳累,以为做个样子就能得钱了。 想赚钱,又不想辛苦,不就是无赖嘛! 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没文化的人不要脸起来,真的能让人目瞪口呆。 这种时候,跟她们讲道理是没用的。 “各位请回吧,我这没有天上掉的陷饼,我自己的钱也是辛辛苦苦得来的,没道理这么轻轻松松的就给你们,诚心来找活干的,不是你们这样子。” 温婉的态度可没有温宁那么好,语气淡淡的话,却犀利得让所有人说不出话了。 传言还真没错,这温婉果然不是个好说话的! 见她态度坚决,本来还挺热切的众人顿时翻脸了。 “嘁!不要就不要,真当咱们多稀罕。一天两文钱,指不定怎么使唤人呢。” “以后我采了辣椒也不给她!自个儿卖镇上去!看她从哪收!” 温宁一听便急了,生怕生意被人抢了,气得不行,可又不敢说什么,怕闹得谁都听见,要谁都这么想,还有谁会把辣椒送她们这儿来? “要嚷别在我家门口嚷,否则我泼开水了!” 温婉喊一句,一群人立马快步走了开,觉得自己狼狈,又添上几句酸话,“多稀罕你家门口呢!这破地方,我还不想待着呢。” “这年纪不大倒是蛮横,她可是连自己温家的亲人都敢打的,咱们要是在这里干活,万一惹她不开心了,搞不好还要打咱们呢!走了走了,以后请我来我都不来!” 温宁气得跺脚,拽着拳头,鼻孔里全是气! “这些人怎么这样啊?真是气死我了!咱们又得罪她们,至于这么编排我们吗?姐姐,你都不生气的吗?” “生气?”温婉一副深沉脸,“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啥?” “为什么生气,这不过是一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罢了!”温婉耸肩,她才懒得放心上呢。 “可是,她们要是使坏,劝着其他人也把采到的辣椒卖镇上怎么办?或者……或者她们自己也学着种辣椒,以后跟我们抢生意怎么办?” 温婉笑了,“不错啊,咱们宁儿也会居安思危了!有进步!” “哎呀姐,我说真的呢!” “傻丫头,你仔细算算这笔账,她们把辣椒采了卖给我,篮子一甩,就能得一文钱。可若她们运到镇上去卖,每天要花掉一个上午的时间,再花一文钱坐车上镇,不是白跑?就算卖两文钱一斤,抵掉运输成本,可这辣椒是相菜的佐料,不是主菜,除了酒楼饭店,谁会大几斤的买?一人买几颗一人买几两,她们一斤得卖多久?这样一来,就是个傻子也知道怎么做了吧?” 【079】为什么客不进来。 “至于她们种辣椒……” 温婉顿了顿,笑起来,“咱们千万别拦着,还得鼓励她们去种,多种点,以后咱们就可以挑着种得好的那一家,专门给咱们供货。” 现在酒楼的进货渠道卡在她手里,她不放权,就垄断在她手里。 她要放权,那指了谁就是谁。 一亩地的辣椒是多,可当你的菜能销到全国时,一亩压根不够看,辣妹子酱,老干妈,酥油辣椒,豆瓣酱……这么多酱,她就不信打不开市场。 而她不可能一辈子埋头在这些辣椒地里。 所以,种吧种吧!赶紧种! 见温宁还在那拧巴,温婉语重心长的道,“宁儿,你要记住,只要你不在意,这些人不管说什么,都对我们造成不了任何的伤害。他们胡说八道,那是因为他们心里不痛快,咱们不在意,他们只会更加不痛快,反正不痛快的是他们,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温宁也不知自己做不做得到,但对姐姐这样是真佩服。 “姐姐,你真厉害!” “你可以比姐姐比厉害!”温婉莞尔一笑。 “今天我要去镇上一趟,你帮忙看着小玉儿,辣椒的活你安排着做,该严厉时就严厉,别抹不开面子,对不讲道理的人,就别跟她们讲道理,咱们给钱她们赚,得叫她们识好歹,咱们不能自找不痛快。” 这两天收辣椒,请人剁辣椒的事,一开始就是交给温宁的,这事她做得来,温婉只怕她当了主人还没脾气,让人给压了气势。 “姐,你放心,不讲道理的我不要就是了!”温宁道。 “好!那家里就交给你了。” 温婉把昨天剁的一大坛子辣椒酱带上了,又挑了一篮子新鲜辣椒,然后是一罐新做的老干妈酱,和这两天采的草药,卫向东也把家里还剩下的山货带了过去。 两人挤着放,因为板车上还搁着个大家伙——赵怀的吊椅。 “赵大哥这手艺又精进了!” 温婉看了看,继桂婶那一架吊椅后,赵怀又做了些细致的改进,使得这吊椅看起来更精致了。 “还不知道卖不卖得出呢!”赵怀有些紧张。 “镇上人家比村里人有钱,日子要求也高,绝对有人看得上这玩意儿。”卫向东安慰道。 温婉也道,“卫大哥分析得有理,这吊椅肯定不愁卖。” 三人在路上东聊一句西聊一句,卫向东一向不怎么爱说话的,这段时间,却是跟温婉和赵怀熟了不少。 “对了,赵大哥,卫大哥,你们知不知道哪有建房子的师傅?”温婉问道。 她得在楚亦回来之前,得把温宁的房子给盖好,她可是不想再跟楚亦睡了。 卫向东闻言有些诧异,“你想要盖房子?” 赵怀随即就想到了,“你是想给温宁盖房子吧?” 温婉摇头,“我那个房子太小了点,通风也不好,想干脆换个大点的,温宁就直接跟我们一起住。” 卫向东赶车好几年了,有时候橘子村也会有人坐他的车,认识的人多,消息也通达,所以温婉想着找他问一问。 卫向东想了想,“橘子村有一户人家很会建房子,他们家的新房是自家人亲手盖成的,很漂亮,大概是几个村最好看的了,不过想盖那种好房子的人毕竟不多,他们平日里也要做农活,最近橘子收成,我也不知道他们最近得不得闲,回来后,我去帮你问问。” 论贫富,橘子村可比九峰村有钱多了,他们村到了秋冬能卖一堆橘子,这是稀奇货,比起只靠庄稼收成的村庄好多了。他们村里有名的匠人也挺多的。 温婉眼睛亮了亮,“就是要这种专业的!” 她知道村里大多数人家的房子,都是一家人自己和泥搓草盖起来的,只能遮风挡雨,谈不上舒适和美观,所以也不需要请人盖。 她却就是要找这种盖好房子的。 到了镇上后,温婉让卫向东和赵怀先陪着她去了济世药堂。 上次仁和医馆挖墙角,她那么一口回绝,也不知道那掌柜会不会恼羞成怒,指不定打着什么鬼主意,她得小心着点。 温婉猜得没错,从她一出现在济世药堂门口,仁和医馆派着盯她的人就发现了。 不过,看到她旁边牛高马大的卫向东和赵怀,那人就焉了。 一直等着几人分开呢,结果出了济世药堂,赵怀去卖吊椅了,但卫向东却又一路和温婉到了醉香居,直接送到后门口,跟着的人彻底焉了。 这回,正是饭点,温婉进来的时候,厨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 可徐掌柜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 “怎么了,徐掌柜?” “温婉啊!这生意怎么就好不起来呢?” 温婉看了看酒楼里面,一楼十桌还有三个空位置,二楼十桌却只坐了两桌,这时是正饭点,这个落座率,不高不低。 温婉就明白了,“掌柜是觉得,没有达到预期吗?” 徐福贵愁眉苦脸的点头,“上次你来的时候,都已经能坐到七八桌了,客官们都说菜好吃,夸起来那都是赞不绝口,可过去这么多天,还是老样子,反倒是打包买皮蛋的人多。” 这话有点抱怨的意味。 徐福贵本以为,有了温婉的菜式,生意应该能立竿见影的。结果,这么久了,起色就这么点儿。 自然的,对很多人单买走皮蛋这事,就有点看不舒坦了。 温婉一听就笑了。 “徐掌柜,你这是做生意,不是卖技术,想快速见效是需要经营的,必须得推广宣传,不然,你就只能等着酒香不怕巷子深慢慢累积了。” “我有做啊!你说的上桌先送一碟子凉菜,推荐客官们吃新菜式,我都照做了。”徐掌柜的眼神颇显哀怨。 “客都进来了,这叫什么宣传推广。” “那要怎么做?”徐掌柜问。 “咱们首先得弄清楚为什么客不进来,你发现没,不管上次还是这次,落坐的客官大多是生面孔,异乡人,镇上本地和附近乡村的几乎没有几个。”温婉找了个桌位坐下。 “所以呢?” 【080】居然把彩礼用了!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一是那些异乡人,大都是大祁国和大胤国间来往的商贩,他们有钱,路过永河镇吃顿饭,首选就是醉香居,好吃,在饭桌上夸了一句就走了,下回什么时候能见到都不晓得,通过他们去口口相传,起码都是几个月后才能见效。而本地镇上的人,大都对醉香居抱着以前的印象,扭转不过来,靠几位家里本就富裕的回头客宣传,见效甚微。”温婉给他细致的分析。 “你的意思是,因为酒楼之前的口碑不好,所以只能慢慢来?” “不。我只是分析,这种情况是事出有因。弄清楚了这个因,想要快速的生意爆满,就有针对性的办法了。”温婉喝了口茶。 “什么办法?” “重新开业,高调举办一个试吃宴。” “重新开业?试吃?不给钱的?”徐掌柜有点接受无能了。 “想要刷新印象,就得重新开始,咱们的菜经得起考验,不怕他们吃,就怕他们不吃,而免费的美食,谁不想试试?试了好吃,以后还怕没人来掏钱吃?” 徐掌柜开始点头了,“这么一说,倒的确是理!” 可马上又迟疑道,“那要是试吃都没人来呢?我难道放消息说我们换了新厨子?” “所以就要吊起他们的好奇心,今天过后,酒楼闭门几天不营业,放出要重新开业举办试吃宴的消息,就是好奇,他们也会被吸引过来的,到时候我们把菜端上桌,不收钱,只要他们吃,还怕没有人动筷?” 徐掌柜眼睛越来越亮,“对呀!到时候好奇看热闹的人肯定多!那我干脆把装修布置也给重新弄一下,重新开业,新气象嘛!最好门口再贴对对联。” “可以,二楼平时很少有人上去,你可以把楼上装修更好点,做成小厢房,专给不差钱的客人坐,到时候,小二也知道给哪些客人推荐便宜点的菜,哪些推荐贵点的菜。”温婉补充他的想法。 “还是你有办法!” 徐掌柜这会再也没什么抱怨了,激动得马上开始张罗起来。 现在厨房除了张三,还招了一个专做家常菜的新厨子,还有之前那个年轻的小帮厨,大堂里也招了一个专门上菜跑腿的小二,为了做好万全的准备,徐福贵打算再招一个小二,和一个柜台收账的,等生意好了,他这个大掌柜可不能老露脸出来给人端茶倒水收钱找钱了。 温婉又提供了一张菜单,把豆浆油条这些早点也加了进去,教会了两个厨子师傅后,留下了那罐新做出的老干妈。 “这个豆鼓酱,炒菜不怎么样,没有辣妹子酱好吃,不过夹在面饼和馍里面很不错,倒适合给你单卖。”徐福贵笑着道。 “那就帮我单卖,下回我送小罐装的过来。”温婉道。 “放心!”徐掌柜看着新的菜单,和那一大坛子的辣妹子酱,喜不胜收。 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没放在心上,然而温婉却觉得,或许以后卖得最好的,就是它了。 温婉忘不了现代辣椒酱的火爆,其中的老干妈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不仅在省内国内卖得好,甚至火到了国际,可见它的魅力。 到出酒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卫向东和赵怀不放心把温婉一个人留这儿,一直等着她,当然,小二把他们请到酒楼里坐着等的,这两人都是二掌柜的朋友,得好生招待了。 见赵怀的吊椅不见了,温婉问道,“卖出去了?” “卖出去了!”赵怀开心的道,“是之前买木梳和梳妆匣的那位小姐,她一眼就看中了,喜欢得不得了,她旁边一个别家的小姐很是羡慕,就跟我定做了一个,下回上镇送过来。” “就说它不愁卖吧!”温婉和卫向东都很是替他开心。 回去的路上,三人聊到温宁,赵怀突然道,“对了温婉,你和温宁这段时间注意些,温家把王家送过来的彩礼给用了,而王家好像还不知道温宁逃婚的事儿。” “什么?他们居然把彩礼用掉了?”温婉惊讶道。 “我前两天看到温向前去镇上学堂了,还买了笔墨纸砚,没多久又看到温雨穿上了新衣裳,我听他们隔壁的夏大爷说,温家怕王有财知道了退亲,就先把彩礼钱给用了,这样一来,王家肯定会找上你们的。” 这个温婉知道,温向前一直想考功名,三年前没考上童生,老太太就不同意他再读了,读书太要钱了,温家没那么多钱供他一直这么读下去。 可温向前很想继续念下去,虽然这几年没上学堂里去了,却还是时常拿着书翻来覆去的看。 谁都看得出温向前的野心。 纵然三年前没考上,却仗着自己老爹温有文读过书,自己又考过试,总标榜自己是个读书人,跟谁都找优越感,动辄就“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还没考到一个功名呢,就眼高于顶,处处觉得自己比村里其他人高贵。 他好像一直就深信,是穷耽误了他,只要有钱继续读得起书,就一定能考取功名。 王家的彩礼听说有大几两银子,他能不动心才怪。 “呵,有意思了,这温家还没死心啊!”温婉冷笑道。 这是打算断了自己后路,好咬牙往前冲么?可温宁现在既然出了温家,就由不得他们揉圆搓扁! “你别不放心上,温家没去找里正给温宁除籍,她还是温家的人,婚嫁就得是长辈做主,到时候王家过来要人,你们可要麻烦。”卫向东道。 赵怀也忧心的道,“温家肯定不会把彩礼退回去的,就算肯退,他们用了这么多也退不齐了,王家就更不可能丢了名声还吃这么个亏,到时候温家耍起赖赖,温宁脱不了身的,你们得想想办法才行。” 顿了顿,他出起主意来,“要不,让温宁去哪躲躲?” “可以去我丈母娘家,隔这有三个村子远。”卫向东道。 温婉感激他们的好心,却是摇头,“躲是没用的。温宁也用不着躲,温家不讲理,就用不讲理的方式对付好了。” “可是…” “赵大哥,卫大哥,你们不用担心,到时候不管是温家来,还是王家来,我都有办法对付他们。”温婉嘴边的笑从容自信。 【081】这是…鸡? 温婉并没有把这事跟温宁说,说了也只是徒增她的烦忧。 她知道,虽然这段时间温宁表现得好像不在意了,其实只是压下去了,这个时代,没有哪个女人接受得了一辈子不嫁人。 温宁在九峰村的名声,着实是被她这一下弄坏了。 这也是为什么,温婉急于培养温宁了,她相信,无论哪个时代,只要你足够优秀,完全可以抵消掉那些虚无意义的所谓名声。 “姐,你这布……” 温宁盯着温婉买回来的新布匹,移不开眼。 一匹软细布,一匹缎布,淡粉色的鹅黄色,缎布上还印着浅浅的花纹,都没做成衣服,光是匹布搁那看着,就比村里那些灰扑扑的粗麻烂布要漂亮多了。 温婉笑道,“当然是买来穿的了,咱们一人做两身新衣裳。” 一匹能做上两套衣裳,两人一人一套细布衣裳,一套缎布衣裳。 之前给小玉儿买过一匹缎布做衣,却是没给自己买,她终日忙着做菜种菜,都没给自己添过新衣,温宁就更别说了,从温家出来她一件衣裳也没带,不过就算带了也不过是一套打满补丁的烂衣服而已,这两天,她还是穿的她的旧衣服。 小女孩儿都爱美,温宁激动得不行,好一会儿缓过来了,才把布匹抱起。 “姐,衣裳我来做吧!这几年我给温雨和奶她们做过好多衣服,针脚稳着呢!” “好!”温婉笑道。 正好,不管是原主还是她,都不擅长缝补。 温宁做这些事很麻利,几下就裁剪好了样,开始穿针引线了,看着慢工细活,没多久就一个衣领样子出来了。 “姐,这缎布这么漂亮,等我做好成衣了,你往衣领上绣些花纹吧?准好看!” 温宁依稀的印象里,姐姐缝缝补补的活不厉害,可偏偏跟娘学了一手好刺绣。 以前娘在的时候,再苦也舍得给姐姐买些绣布笔墨纸砚的,只是爷奶和叔伯婶娘们都要说,娘就偷摸着给姐姐买,姐姐经常偷摸着在房间里练。 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姐姐的刺绣特别特别的漂亮! 温婉一边翻着医书,笑道,“好!” 与此同时,镇上的梁家,气氛同样温馨。 梁子沐下了学堂回来,吃过饭,夏荷坐在桌前,拿着绣盘刺绣。 桌子摆在窗前,竹帘卷起,细微的风吹进来,把她的发丝轻轻吹拂起来。 梁子沐进房就看到这一幕,眼神温柔。 难得劳累一天,小荷还能坚持每晚刺绣练字。 同样是村里养出来的人,小荷却跟其他人不一样。 不仅平日里勤做家务、孝敬父母,还精于刺绣,写得一手好字,懂些音律,能娶到小荷这样如此才情的女子,真是他的福气。 若不是当年…… 蓦地想到温婉,梁子沐心里有些庆幸。 小荷虽然没有温婉漂亮,但却比她好十倍不止,她有才情,有品德,而温婉,生着一张好皮囊,却品行败坏,举止无礼,嚣张跋扈。 幸好当初没有把她娶回来,不然不过就是养了一个花瓶罢了。 梁子沐轻轻走到夏荷后面,看她绣的东西,目露疑惑,“这是……鸡?” “相公你吓我一跳。” 夏荷回头,捂住胸口不满的娇嗔了一句,“这明明是黄鹂鸟,怎会是鸡呢!” 梁子沐又看了一眼这刺绣,“黄鹂鸟?可我还是觉得像鸡一点。不过说起来,我觉得你以前绣的东西更好看,风格清雅,就像这个荷花。” 梁子沐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帕子,笑容温柔。 这方帕子下角绣着一簇荷花,荷叶青美,淡粉的荷花亭亭玉立,秀丽清雅,蜻蜓戏水,栩栩如生。 这是三年前,他和小荷定情之日,小荷送他的,他一直贴身带着。 看到这帕子,夏荷眸光闪动了一下。 她垂下头,敛住自己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以前没嫁人,在家里无忧无虑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刺绣练字,可嫁人了就得懂事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每天操持着家里家外的,碰这些的时间也少了,而且这段婆婆病了,整日需要照顾,我也没什么心思弄这些东西了,想来是退步了许多。” 梁子沐看了一眼桌子上她练的字,的确,这几年,小荷的字都退步了许多,虽是有形,却是没有了当年的那种风骨。 或许,是嫁人后劳累太多,心境所致? 想到可能真是这样,他心里突然愧疚起来,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肩膀。 “小荷,你为这个家操劳太多了,是我不好,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相公,你别这么说。你整日读书,可比我累多了,我也就是收拾收拾屋子,做做饭菜,照顾爹娘,这都是我作为妻子应该做的。” 夏荷轻轻依偎进梁子沐的怀里,轻声细语,端得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梁子沐长长叹息一声,“小荷,能娶到你,真的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一定会更努力,下次考个举人回来,当上官,让你住进大宅子,请上丫头仆人,让你日日过上只需要绣花写字的日子,不用再这么操劳。” “我相信你,相公。” 夏荷软声说了一句,轻轻锤了一下梁子沐的胸口,嗔道:“不过现在我得先绣完这帕子,这耽搁了许久,我都没什么手感了。” “那你慢慢练,我也看会书。” 梁子沐温柔的吻了吻她的前额,才轻轻推开她,看起书来。 夏荷在一旁静静看着梁子沐,心里莫名的重。 她喜欢极了梁子沐这满腹才情的样子,不像村里那些膀大腰圆的大老粗,成天臭烘烘的,满嘴都是粗话,一点儿情调也不懂。 可四年前见到梁子沐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样的人,普普通通的村里姑娘,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夏荷看了一眼手里的刺绣,眼里划过一抹嫉恨。 子沐不知道,她这些全都是跟温婉学的…… 可是为什么,四年过去了,她日日苦苦练习,却始终还赶不上温婉四年前绣的东西! 还有那字!虽然她已经学了有七八分像,但还是少了那么点什么。 难道她就天生是当人下人的命? 不!子沐说了,等他考个举人回来,她也可以住进大宅子,请上护院和丫头,病老婆子可以不用她伺候了,有丫头端茶倒水,她就可以天天在种满花草的院子里,练字,绣花,弹琴…… 到时候,她每天都做这些,还怕不能进步? 而温婉呢,她还在她的小破屋子里,为了下一顿而发愁,再漂亮的脸,也会被成日的灰尘抹成黄脸婆! 【082】成长吧!温宁。 温婉的确呆在她的小破屋子里,这段时间也确实是终日灰尘仆仆的,可是此刻,她手下绣出来的花样,却是比夏荷的好看数倍。 一边绣,温婉自己都觉得神奇。 她一个现代人自然是没玩过这个,可此时,每一针一线的穿引,都好像有着灵魂的指引一般,等她收手下来一看,衣服上的兰花图案,绣得竟是栩栩如生! “姐!你真厉害!” 温宁在一旁看得羡慕极了,“以后可不可以教我刺绣啊!” 温婉摇摇头,“这些不急,女红是为陶冶性情,温饱之后,可有可无,你若真想学些东西,可以先学字,看书写字除了能修身养性,最重要的是学习知识,知识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 她又问:“娘以前也教过你些字的,可学记得?” “啊……” 温宁恍然记起,她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娘亲没走,教姐姐的时候,娘亲也顺带教过她看书识字的。 可惜她还没学得了多少,爹娘就走了。 爹娘一走,姐姐也没钱买这些玩意儿了,后来,姐姐被赶出去,她要干的活越来越多,每天粗布麻衣一身泥,她的记忆快要全部被那些辛苦和劳累占据,她都快记不起,娘亲教过她认些什么字了。 温婉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是没印象了。 “那时候你还小,又学得不久,记不住很正常,没关系,重新学也可以的。” “真的可以吗?” 温宁有些不自信,以前她一共也就跟娘亲学了小几天,现在都隔了五六年,她一个字也记不住了,奶她们都嫌她笨,什么事也做不好,她怕自己做习惯了粗活,这些都学不会了。 “当然可以了!小玉儿不也背得出药理,看得会兵书。” “那我一定认真跟姐姐学!” 温宁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努力!不给娘亲丢脸,不给姐姐丢脸! 对温宁学知识这点,温婉是相当看重的。 当即就写了个字帖,写了些生活中常用的字,供温宁练习,一边教她读音和释义。 温宁起初很是紧张,怕自己太笨,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比想像的学得快。 就像是以前的朦胧记忆被唤醒了,一下就学会了拿笔,找到了下笔的感觉,温婉教一个字,她写上两遍,很快就可以不要字帖的默写出来。 只一天,温宁就记住了几十个字,全部能写出来。 “你看,你学习力很强!”温婉欣慰的赞道,“不过这字得多练,鸡爪一样的,还没玉儿的写得好,写字的姿势也不对。” “嘻嘻,宁姨的字还没有玉儿写得好!”小玉儿在一边咯咯的笑。 温宁有点不好意思,却是练得更认真了。 白天学着做菜,炒辣椒酱,监督干活,晚上,她就学字练字。 温婉就坐在一旁看医书,从孙大夫那儿拿来的医书,这段时间她一有空就会看看,现在温宁帮她分担了不少事,让她得闲研究起孙大夫借给她的药理书籍。把关于药草介绍的那一本翻了几遍之后,温婉便看起了另一本,想到了赵怀的脚的问题。 似乎是一到阴雨天便会抽筋,久而久之,这腿脚就越来越不好了。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症状,但特定的时间内有的症状,应该不是很罕见难治的病。 温婉打算看看药理书,找找有没有和赵怀相同症状的。 如果能够顺便治好赵怀的脚,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温宁妹子,我这一箩筐辣椒,帮我过过秤吧!” “我看看……不行!你这叶子和梗太多了,吃秤呢,你清掉点!” “温宁啊,你帮婶子看看,我摘的这些辣椒,成色还行吗?” “你这成!过秤吧!” 温婉的院子里,好几个人带着篓子箩筐,里面都装着或多或少的辣椒,都排着队到温宁面前过秤。 经过这些天的锻炼,温宁俨然没有了几天前的怯弱和生疏。 手脚麻利,对贪小便宜的人也能轻松应对了。 手里拽着钱,几天的时间,就让她见识到了太多张嘴脸,也让她深深的意识到了资本的重要性。 几天前,她逃婚离家的流言,还传遍着村里每一个角落。 几天后,但凡她走过的地方,再也听不到一句坏话。 那天王小胖他娘威胁的话,果然没有对她们造成一点影响。 事实上,王大娘这些天也上山去摘了辣椒,只是怕温宁不收,所以偷偷让别人帮忙带过来过秤。 “谢谢了啊!” 赵大娘的辣椒捡得干净,换到了五文钱,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出了温婉的篱笆院,赵大娘远远的看到一个牛车过来,不是卫向东,是橘子村的牛车。 牛车上,垒着一车子的瓶罐子,看着有大几十上百个。 然后,车子停到了温婉家门前。 赵大娘几人好奇的停下,看到车子上的人,把罐子一个个搬到温婉的院子里,好半响,终于有人看出了名堂。 “哎!那罐子,不就是温婉用来装剁碎了的辣椒的吗?” “就是比之前的小一点儿。” “她居然还定做了这么多罐子,温婉她是想一直卖这个辣椒吗?那咱这活不就是一直都有得做?”有人想到这一点,顿时开心起来。 现在一天去山里找到两三斤辣椒,就能换到两三文钱,一天两天的不显多,可要是天天都有这活干,她们攒劲点干,一个月不是能挣上几十文钱了! 就连去镇上大户人家当丫头婆子,一个月月钱也才不过十文呢! “可山上的辣椒总有一天得摘光。”有人想得远些。 “那咋办?摘辣椒的人多了,辣椒也长不及啊!” 赵大娘突然脑子一闪,她家里不是有小半垄菜土,刚拔了豆子吗?本来是打算种冬白菜的,前几天刚翻好土来着。 山里的辣椒大家都可以摘,她要是自已菜土里种上辣椒呢? “姐姐,今儿给咱们干活的李姐,也想跟咱们买一些辣椒酱,问你有没有多的,上次见了咱们做的剁椒鱼头,她们回去也学着做,可没有咱们的剁辣椒酱,她自己切了些新鲜辣椒放进去,就是没我们那个味儿,所以想向咱们买一些。” 温宁的语气里带着雀跃,辣椒酱有人喜欢,她自然心里更是开心。 最重要的是,辣椒酱能卖出去,她们就又能赚钱啦。 温婉并不意外,她本来就是打算先通过这些人打个宣传的。既然他们自己提了,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可以,工人买可以给她算便宜点。” 【083】失望的温青山。 “听说温婉在村里收什么辣椒,一文钱一斤,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瞧李晓红和孙氏她们见天儿的往山上跑,摘着一篓子一篓子的辣椒,往温婉那儿送,这事是真的。昨儿个王大娘还托人帮她换了钱,我都看到了。” 吃饭时间,汤氏和孟氏一边给家里人架桌盛饭,一边又聊了起来。 “我还听说,她请了人到她那干活,三四文钱一天呢!” 进来的温有壮听见了,惊讶道,“去温婉那儿干活,一天能得三四文钱?” “自然是真的!我亲耳听那王氏说的,那活儿轻松,就是帮着清那些辣椒,跺碎,装再罐子里。” 汤氏人老实,平日里在温家没有什么存在感,但这会儿语气带了些许激动。 她下地干活做不出什么来,要是能去温婉那儿做活,不贪多了,一天两文,一个月攒下来,也是一小笔钱了呢! 只是,他们跟温婉闹得那么僵,她过去,温婉也不知道会不会要她。 “有什么好稀奇的,不就点钱嘛!咱们现在的日子又不比她温婉差。” 一旁的刘氏撇撇嘴,看了看自己新做的一身衣裳,目光有些不屑。 王家送来的彩礼,有鸡有鸭,有布匹有鞋子衣裳,还有好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绢花头钗,最重要的是,还送了好几两银子。 其中一两,温有文拿给了温向前买书和纸墨,其他的,这些天,被老太太和其他几房瓜分得差不多了。 这几天,温家过上了有史以来最富裕的一段生活。 这样的生活,让他们甚至忘记了去追究温宁的断绝关系,忘记了他们成了九峰村的笑话。 “王家现在还不晓得温宁逃了婚,可总有一天会晓得,到那时候,这些彩礼,咱还回去吗?” 汤氏心里总有些不安,那些彩礼,她一样没敢拿,她不像三房和四房,平时总有本事存到点儿钱,她所有的存银,就只有十八文钱,那是打算着慢慢攒着给青田娶媳妇用的,要是用了这些彩礼,她怕到时候没钱还。 “啥?”刘氏大叫一声,“还回去?” “难道,不还了吗?”汤氏有些唯喏的道。 “你脑子没坏吧,这是王家给咱们的彩礼,干啥要还回去?”刘氏像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汤氏。 “可是温宁姐姐都不嫁了!”温青山插进一句。 “嫁不嫁由得她说了算?温宁又没除籍,她还是咱温家的人,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爹娘不在了,就得爷奶做主,岂能她想怎样就怎样?”温有文说道。 “她要不嫁,那就她去还这彩礼!反正咱是不可能退的!”刘氏哼道。 “都坐下吃饭!”老太太低声冷喝一句,很明显,她一点也不想谈论这件事。 老太太发话,其他人都是不敢做声了,只有温青山有这胆子,此时他瞪大着眼睛,看向老太太。 “奶!你不给温宁姐姐除籍,就是为了想用她的彩礼钱吗?” “你胡说些什么!给我吃饭!”老太太显然被戳中了心事,满脸通红。 “难道不是吗?温宁姐姐不嫁人,她自己坏了名声,还要赔这些彩礼?既然她还是温家的人,那怎么都没把她当人看!” 温青山平日里被宠惯了,说话向来都是直言直语,这话全家人都骂到了。 老太太气得一掌拍到桌子上,“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我的娘咧!青山你这是要气死你奶吗?你说得倒是好听,王家送来的鸡鸭,公中拿银子买的肉,你哪顿没吃不成?你要做好人,那你让你爹娘还呗!”刘氏咋乎乎的怪叫着。 温青山立马就涨红了脸。 他刚开始并不知道那些肉是彩礼钱买的,一年到头吃不到几两肉,那肉一端上桌,他是怎么也忍不住。 孟氏也是个老实的,听着这话就不乐意了。 “那鸡鸭是大伙一块吃的,那也得大家一起担啊,但那些布和绢花头钗的,我们可都没有用,要还,也是你二房还大头!” “那布我还给婆婆做了衣裳呢,还有那玉镯子,分明就是送给咱婆婆的,难不成咱们还要婆婆掏钱?”刘氏道。 “三伯母这话说得好听,那布有四五匹,你就给奶做一身衣裳,其他的全到你和雨妹身上去了,揽这活,不就是为了给你们三房谋便利吗?”温向前看了刘氏一眼,顿时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嘲道。 被戳穿心事,刘氏半点也不心虚,依旧理直气壮,“你还好意思说,我至少做了衣服给婆婆穿,你们四房呢?大半两的银子全拿去买书和笔墨,给你奶一文钱了没有?” 温向前脸色变了变,他拿钱买书,是要学习,是要考取功名的,她们的也跟他比? “我买书奶是同意的,再说了,这书又不是只有我能看,既然是花了彩礼钱买来的,这书就是大伙的,以后温雨要看也可以来拿来看。” “我家温雨不识字,谁要看你的书?”刘氏翻了个白眼。 顿了顿,她才突然转过弯来,“哎!咱在这吵什么吵!谁说这彩礼钱得我们还了!这彩礼钱是王家给咱的,咱们辛辛苦苦把温宁拉扯这么大,她嫁人,咱们得点彩礼怎么了?要么她就嫁到王家,要么,她就自己凑钱把彩礼钱还过去!跟咱什么干系!” 温青山看着他们这样推来推去,心里莫名的失望。 突然听到刘氏这句话,他心里火气就上来了,忍不住嗤笑出声。 “你还不如说,你是在卖侄女好了!要么温宁人过去,要么她钱过去!反正得了好处全是你们的,以后王有财打死她骂死她,也跟你们没什么干系!” “温青山!你帮谁说话呢?好好的一桩婚事,她温宁不逃婚就屁事没有!不赖她赖谁?你爱做好人,行啊!也不要你拿多了,把你这些天吃的肉的钱吐出来!咱们就都把彩礼还回去!”温雨气哼哼的。 “还就还!我用掉的,我自己赚回来!”温青山拽着拳头。 “好啊!我看你拿什么还!” 温雨不屑道,这个堂弟什么人她还不知道,好吃懒做他第一,连家里的活都不肯干,还会舍得吃苦去賺钱? 就算愿意,他当賺钱的活是他想干就能干的? 【084】我就是路过。 “小弟,不要说这些不懂事的话了。” 温向前皱着眉看着温青山,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只想着你宁姐姐,有没有想过我们一大家子人?青田哥都这个年纪了,还没有媒婆上门,你小雨姐也都十六了还没讲到人家,好不容易温家的名声恢复些,温宁又闹这么一出,她这一举,是陷我们温家于不义,温婉以前气得爷爷一病不起,你也要帮温宁一把,把奶奶也气得一病不起吗?” 老太太终于有人帮下了台阶,她正襟危坐:“谁都不要再吵了,谁要觉得在这家不顺,就出去过!我拉扯大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到头来把我气死吗?” 一众人噤声。 温青山环视所有人,心里一涌而上的全是失望。 以前他只关心自己玩得开心,吃得好就行了,反正奶和爹娘都疼他,其他人都让着他,他觉得什么都是好的。 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些亲人,在利益面前,那些亲情都是屁话! 温宁姐姐在这个家,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他突然庆幸自己是个男儿身… “青山!”孟氏见他突然跑出去,着急的喊道。 “让他去!平日里真是宠惯了他!无法无天了!”温有文冷着脸呵斥。 这个儿子,真是宠废了,很小时,他就教青山读书认字,可他就是不学,一翻开书就能睡着。 好在向前喜欢听他讲那些,这么些年,日子过得再苦,也一直想着念书。 他知道这次拿了温宁的彩礼钱,是有些说不过去,但是,为了给向前念书,这些小事不用太在意,只要向前这次乡试能考上童生,来年再考秀才,说不定,再过几年,能赶上镇上梁家的梁子沐,比他还先考上举人! 到时候,他们这一房,也就光宗耀祖了! 至于温青山,这个儿子算是给宠废了,以后,就留在家里干苦活吧,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他偷懒了! …… “姐,没有专用小罐子了,还要定吗?” “一百个罐子全部用完了?” 不大的厨房里,一排排小罐子堆在地上垒得高高,全部装满了辣椒酱用木塞封了口,收辣椒的消息传了开,每天都有好几十人送辣椒来,少的几两,多的十多二十斤,几天下来,一百个小罐子,全部装满了。 “清单我看看。”温婉道。 温宁把一个自制的小账本递过去,上面,是她靠这几天临时学了,记录的账目,“辣妹子酱三十罐,老干妈豆鼓酱四十罐,豆瓣酱三十罐。” 温婉翻着看了看,“不错。账目很清楚,就是字差了点,还跟个鸡爪似的。” 温宁不好意思的笑,“有空我就多练!” 温婉算了下时间,醉香居应该还在闭门期间,于是让卫向东帮忙把一百罐酱送过去,以后只是送货的话,她没必要次次亲自上镇了。 正好卫向东隔一段就要去醉香居送腊味,请他运送最是适合了。 “为了庆祝,咱们今晚包饺子吃吧!”温婉笑道。 “饺子!” 温宁眼睛一下亮了,她一直就喜欢吃饺子。 饺子代表着节日和富足,在温家,不到逢年过节,是不会包饺子的,何况,温家用的都是粗面,包起来的饺子没有什么口感,也不太好吃。 她还记得姐姐上次送过去的饺子,那味道,她实在想念。 这会儿不过听到名字,就有些馋了。 “姐,我也一块儿包吧!” 温婉含笑点头,洗了手,把剩余的白细面都倒到了盆里,和面擀面皮,温宁也没闲着,帮忙洗切了大白菜和香菇沫,混着炸过的肥猪肉一块儿炒,放进大碗里做馅。 不一会儿,小玉儿兴致冲冲地跑过来,看到温婉在弄面皮,就知道要包饺子,大眼睛很是晶亮。 “娘亲,玉儿也要包!” 一边说着,他自学的打了水去洗手,包饺子要手上干干净净的。 温宁没怎么包过饺子,不是很会,包出来的半点也没有温婉上次让赵怀给她送去的饺子模样好看,看了小玉儿包的饺子一眼,她心里更是挫败了。 “玉儿包得这么好看呢?” 小玉儿的小手在裹了馅的饺子皮上,捏出一道道好看的褶皱,一个饺子看起来小巧又精致。 听到温宁的惊叹,小玉儿笑得眯起了眼睛,可爱得很,“都是娘亲教的玉儿,娘亲包得更好看!” 小玉儿语气中对温婉的崇拜和依赖毫不掩盖,温宁立即问道:“那玉儿教宁姨也包这么好看好不好?” “好啊!” 两个人在那儿凑着脑袋包饺子,小而简陋的厨房都显得很是温馨。 温青山不知道去哪儿,在村子里慢慢地转悠了一圈,眼看着太阳落山了,可心里却一点也不想回家。 鬼使神差的,他走着走着,走到了温婉家门口。 小小的篱笆院子里,屋门敞开着,隐约看得到灶屋里,一张桌子,三个人影,银铃一样的笑声不断飘出来,是那样的温馨。 家里几时这样欢声笑语过? 还是有的,这几天,拿着温宁的彩礼大鱼大肉,做新衣,穿新鞋,一家人都乐呵呵的。 一想到这些,温青山就不敢进温婉家的门了。 他跟温婉关系不怎么好,温婉被赶出温家的时候,他才八岁,虽然是堂姐弟,却没有什么感情,而且他对温婉的印象也不是很好。 温宁姐姐在家里是受了委屈,但青田堂哥和大哥讨不到媳妇,的确是温婉给害的。 而且想到前几次,温婉对奶和婶娘他们那凶悍的气势,一点亲情也不讲,估计对他也不会客气到哪去。 这时,小厨房里突然飘出来一股子酸酸的味道。 这味道并不呛鼻,还掺杂着上一次他吃的那个凉菜的味道,闻起来特别香,这香味顿时就把他肚子里的馋虫给唤醒了。 这温婉凶归凶,不过手艺真是没得说。 也不知道又做什么好吃的了,闻着这么香! “小舅舅?你在干嘛?” 小玉儿一蹦一跳的走出来,就看到温青山直勾勾盯着他们家的小厨房,整个人都快趴到他们家的篱笆上了,嘴角边好像还有哈喇子。 “啊?我……我我就是路过。”温青山慌忙站直身子。 【085】小屋里的欢声笑语。 “哦,那舅舅吃饭了吗?我和娘亲还有宁姨包了饺子哦,你要吃饺子吗?”小玉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心情很好的问道。 温青山愣住了。 小玉儿长得很可爱,一双眼睛尤其漂亮,可是他从来没喜欢过这个小侄子。 以往,村里的小孩们骂小玉儿是小野种,他总会避得远远的,生怕小玉儿管他叫舅舅,害他跟着丢人,在小伙伴们面前抬不起头。 可现在,看着小玉儿瞪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喊他舅舅,他却眼眶有些发热。 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好混蛋! “舅舅吃过饭了的……” 听到动静的温宁出门,“青山?你有什么事吗?” 温青山本来刚打算走,看到温宁出来,他不由自主的打量起她。 温宁换上了新的衣裳,鹅黄色的细布衣裳,干净,漂亮,这些天被温婉鱼肉鸡汤的大补,温宁脸色红润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她的眉目间,全然没有了以前在温家时的怯弱,她站在那儿,脊背挺直,神情从容,莫名地让人想要多看几眼。 “我就是过来看看,顺便想告诉你一些事。”温青山踌躇着道。 “那就进屋说吧。” 温宁印象里的温青山,一直是家里的小霸王,谁都得让着他,又因为是男孩子,温宁跟他不怎的亲近,但上次泄药一事,温青山给她送菜的那点温暖,让她一直记在心里。 她一看温青山这样,就知道他肯定没吃饭。 温青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一边走着,他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看到院子里晒的辣椒,和厨房里垒得高高的罐子,他满目的好奇。 “姐姐,青山说,他找我有事,他应该没吃饭……” 温宁把温青山拉进了门,才想到姐姐会不会不喜欢? 温婉正揭开灶上的大锅,从里面夹出一个个的饺子出来。 见了温青山,只是微笑道,“那就一起吃吧!反正我们包的饺子够多。” 既然温宁已经把人拉了进来,她得给她这个面子,不然,以后她都会事事看她的脸色行事,而不敢自己做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对温青山并没有特别的印象,但也没什么矛盾,吃一顿也吃不穷她。 温青山有些不自在,有些也没想到温婉居然会对他这么和气,他还以为,她会像赶温雨一样,把他赶出来的。 他都做好梗着脖子硬说自己是路过的准备了。 但马上,他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那股子浓郁的味道,直往温青山的鼻子里钻,让他一时忘记了进温婉家的不自在,盯着灶上的一盘东西,他惊奇的问。 “这……是饺子吗?” 刚蒸了出锅的饺子,热气腾腾的,一个个夹到雪白的瓷盘子里,漂亮又玲珑小巧,薄薄的一层饺子皮表面泛着油光。 温青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饺子,他们包的饺子就是面皮包馅包起来就好了,顶多打两个褶子,可温婉包的这饺子,一会像朵玫瑰花,一会像朵太阳花,各种形状,漂亮得像是玩花样的匠人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最重要的是,蒸得晶莹的面包下,隐约能看见里面的馅。 空气中的香味告诉他,那是肉馅! 温宁和小玉儿已经迫不及待地夹了一个送进嘴里,烫意让两人直抽气,缓解过后咬了一口,饺子皮很薄,但因为是蒸的,有些嚼劲,白菜和香菇与肥肉碎味道刚好,一口香味更让人食指大动。 “又好看又好吃!青山,你也来尝尝!”温宁的语气很是激动。 自从上一次吃了温婉的饺子之后,她就对那个味道念念不忘,现在这个饺子自己也有动手包,嘴里心里都觉得美味极了,她觉得自己能吃三十个以上! “这是蒸饺,马上还有汤饺。” 温婉把另一个锅揭开,里面一锅水煮的饺子,已经浮了起来,皮已经半透明,正好熟了。 看了眼温青山,温婉又加了个碗,调了碗酸汤。 按照先前调的三碗一样,加醋、酱油、盐、芝麻,再捞了一点酥油辣椒,搅拌之后,碗里红艳艳的,还飘着辣椒籽和芝麻,酸辣的味道飘开,温青山这才知道,原来他在门外闻到的香味,就是这个汤底的。 吃饺子还能弄出这么多花样?难怪香! “尝尝这酸汤饺子。” 温婉打起四碗,给温青山也打了一碗。 单单吃蒸饺如果没有其他东西一块儿吃的话,吃多了会觉得腻味,但酸辣的东西向来解腻,这样饺子吃起来如果腻了,喝上一口酸辣的汤,便又觉得清爽可口。 温青山怔了怔,温婉口口声声不管温家的死活,却还是肯给他吃东西。 水煮的饺子很软,酸辣的汤底很香,吃上一口又是别的滋味。 温宁还是头一次吃这样汤底的饺子,这又酸又辣刺激的美味让她直接就摒弃了蒸饺,直直点头,“汤饺真好吃!” 见温青山还愣着,温宁催促道,“快坐下吃吧!放心,姐姐可不会管你要钱。”。 “……谢谢。” 难得美味当前,温青山还别扭的挤出句话,才坐下开吃。 他先是吃了几个蒸饺,可嘴里的美味一下让他忘记了拘束,“这个饺子太好吃了!” “娘亲做的饭菜都好吃!样样都香!”小玉儿开心的夹了一个饺子伸向温婉,“娘亲你看,这个饺子好像是玉儿包的哩!娘亲,给你吃!” 温婉附身,轻轻咬了一口这饺子,入口味道已经赶得上现代外边卖的蒸饺了,咀嚼了几口,她笑着夸赞,“玉儿包的饺子真好吃。” 小玉儿顿时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这笑容很有感染力,连温青山都跟着笑了起来,这小厨房虽然小,却充满了家的味道。 而且他打量着这小玉儿的模样,这才发现,原来小玉儿这般好看。 之前小玉儿一副面黄肌瘦的样子,只一双眼睛晶亮得让人难忘,几个月没注意,就长得面色红润,脸颊也有了肉,肉嘟嘟的,俊俏可爱得像个富家公子。 这眉眼生得好看,鼻子嘴巴也清秀端正,组合成一块儿,怎么看都有味儿,比村里所有孩子都好看得紧! 温青山又瞥了眼温婉,玉儿好看归好看,可那双眼睛,却不怎么像她呢! 倒是有点像那个一年半载都见不上一面的堂姐夫楚亦。 【086】蒲公英我来了! “对了青山。”温宁问道,“你刚刚说有什么事要说?” 温青山一口一个饺子,吃了个半饱之后才答道:“我是想跟你说,关于王家的事。” 温宁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拽紧手。 温婉漫不经心的看了温青山一眼,“王家找上门来了?” “没有。但是,半个月就快到了。王有财家虽然有钱,但也不会白白把彩礼送给人用,这婚事要是不成,肯定会要收回彩礼的,可是,彩礼已经被家里动用了一些了。”说到这,温青山有些脸红。 “啊?家里把彩礼给用了?” 温宁紧张起来,如果家里把彩礼给用掉了,那她岂不是非嫁不可? 这事温婉早知道了,她不慌不忙,“他们用彩礼是他们的事,谁用的谁还,怎么也轮不着我们操心。” “可他们要是强来……”温青山有些忧心。 他最清楚,家里是还不起那彩礼的,这样一来,王家就只有把温宁娶回家了,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也说不定。 温婉吃了一口饺子,声音淡漠道:“强来?那就是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温青山一时被震到,突然想起上次奶装病时,他们在温婉这儿没讨到半点好,别说三婶和温雨了,恐怕就算是他们全家上温婉这儿,也从她手里讨不到半点便宜。 可这样一来,那些彩礼,就得家里想办法还了。 温青山头一次发起愁来,感觉帮谁都过意不去。 不知不觉,他吃完了一碗汤饺,一碟子蒸饺,把汤也都喝得干干净净了,还是没觉得饱,看旁边的小玉儿呲溜地吃得香,他下意识来了句,“还有吗?” 问完这一句话,他突然又想给自己一巴掌。 温宁姐好心拉他进来吃东西,他半点没客气就算了,还跟在家里一样全想占着,实在是有些不要脸。 见温宁真给他起身再盛,他忙道:“不用这么多了,添两个就成。” 温婉瞥他一眼,看出他的懊恼和些许愧疚,不禁挑了挑眉。 这孩子似乎还有些明事理,没被温家养歪实属难得。 温青山平时在温家,别人让他归让他,却是谁都不服气,反倒容易激得他耍赖耍横,这会在温婉这儿,两人都对他客气周到,倒是叫他越发不好意思了起来。 吃过饭,他抢着温宁手中的盘子,帮忙洗碗,弄得温宁不知道咋办。 “随他吧。”温婉道。 兴许这样他能心里舒坦些,温婉也不喜欢非要别人欠她什么人情。 温宁也没闲着,把外面晒的干辣椒和木耳收进来后,又把今早摘来的药草分类,和之前的放在一块儿,按照温婉说的办法保鲜。 温青山洗完碗,看到温宁拨弄这些,他不禁好奇的盯着看。 他自然认不得药草,只觉得去一堆乱七八糟的杂草,但他认得一样东西。 “你收这么多蒲公英做什么?好玩吗?” “哈哈!才不是玩呢!这个蒲公英可是一种药材,虽然不值大钱,但收多了也多少能换到点钱的。” 在诸多药草之中,温宁也觉得蒲公英是最好辨认的,也挺容易采集,所以每回采药,她都会沿途经过的蒲公英收集起来。 “这东西还能卖钱?”温青山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 “当然了!我能骗你不成!除了蒲公英,这些也全都是药草,都是能卖钱的,不然,你以为姐姐和小玉儿是怎么从吃不到饭,到顿顿有肉吃的?” 温青山瞪大了眼睛,原来温婉是靠采药赚到的钱? 村里除了郎中,他还从没听过哪个认识药材。 他从小就玩的蒲公英居然也是药材,集多了还能卖钱?那他以前玩过这么多蒲公英,要是都拿去卖,他岂不是都存好多钱了! “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别一会儿他们出来找你发现你在这儿,又得闹了。”温宁道。 温青山看了看天色,已经有些黑了,虽然奶不一定会罚他,但若是知道他在温婉这儿躲着,肯定会埋怨温婉和温宁的不是。 “那吧,那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们的饺子。” 等他慢悠悠地回了家,站在门口着急等着的孟氏立即迎了上来,斥道:“你这孩子!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家里人多担心你,你奶都生气了!快进去向你奶赔罪。” 温青山不满地嘟囔,“我不就出去转了转嘛。” 进了屋,发现一家人都坐着呢,估计都是在等着他回来。 温有文率先沉着脸问道:“你上哪儿去了?” “没去哪儿,随便走走。”温青山语气随意,一回到家,他可以尽情的不懂事。 “小弟,你年纪也不算小了,怎么还这般胡闹?你知不知道一声不响就走了,多让人担心!奶吃饭都没能吃几口。”温向前也跟着训斥。 温青山掏了掏耳朵,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对大哥说的话,已经有些排斥了。 老太太冷着一张脸,“越发没规矩了,回晚了,就别吃饭了!” “就应该罚他跪祠堂。”温雨暗道老太太实在偏心,说着,突然闻到温青山身上的一股子有些酸又有些香的味道,她嗅了嗅鼻子。 “温青山,你这是吃过了东西的吧?身上一股味儿。” 温青山站得离她近,蓦地被温雨这么一问,顿时有些心虚地走开。 但他也不是第一次偷吃东西了,应对这熟红着,表面镇定,故作随意地道:“这都饭点了,虎子叫我去他家吃了些东西怎么了,大惊小怪!” 温雨气结,可看着老太太脸色,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温青山懒得理她,回了房,他一直呆坐在炕上,心里记着那蒲公英能卖钱的事,头一回晚上睡不着觉。 第二天一早,他揣着两个豆饼就往外跑。 很快就有一群小萝卜头跟着到了他屁股后面,能十三岁还不用被家里抓着干活的熊孩子,九峰村就只有一个温青山了,自然的,他就成了村里一群六七八九岁娃子的头头。 “青山哥,咱们今天玩什么?” “我们去巴老汉的地里偷豆子吧!我前几天看见他豆子熟了!” “偷啥偷!人巴老汉辛苦种的豆子,咱们偷了他吃啥?今天咱们上山,玩个游戏,比比谁弄来的蒲公英多,谁的多,我明天就教他怎么摔泥炮,怎么样?” “好啊!好啊!” 孩子们可不像大人们有这么多顾忌,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管山上危不危险,说上山便上山了。 于是很快,山腰上便看到一群小萝卜头们到处追蒲公英。 【087】火爆的试吃宴。 这两天,永河镇大街小巷都传着一个消息。 一直只中看不中用的醉香居酒楼,闭门了几天,准备要重新开业了! “听说是换了新厨子,开业那天说是办个什么试吃宴!” “试吃?”立马有人眼睛亮了,“是不要钱吗?还办一个宴会?那就是有很多不要钱的饭菜吃了?” “有这种好事?那到时候咱去凑个热闹啊!不要钱的,我可就听说过这一回。” 诸如此类的议论到处都是,弄得许多人都好奇不已,时不时的还跑到醉香居门前转悠转悠,听着里面敲敲打打的声音,猜测着这酒楼在捣鼓些什么。 转眼,便到了醉香居重新开业的日子。 几乎是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这消息,穷人还是多,不少人老早就想到真正的酒楼吃上一顿,却奈何没钱,这回听说有不要钱的试吃宴,到开业这天,一大早的,醉香居门口便人山人海了。 大门还没开,就有人看出了名堂。 “咦?门口的灯笼都换了!还贴了副对联!” “哎梁秀才,你喝过墨水,这对联写的是什么意思啊?” 这消息传得这么热闹,梁子沐和夏荷也被吸引了过来,此时听到有人问,夏荷微微笑着,“这位大哥是问对人了,这对联,正是这醉香居的徐掌柜特地请我家相公写的。” “难怪呢!梁大公子不愧是秀才,这字写得多好看呐!” “那这对联是写的啥意思呢?” 梁子沐露出谦虚有礼的微笑,“这对联,写的是‘香飘五湖四海,味传四面八方’。” 这对联确实是前两天醉香居的徐掌柜,特地到他家请他掌的笔。 只是,这对联是谁作出来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当时他就觉得这对联作得极好,他还好奇,永河镇还有谁有这等学识,可问徐掌柜,他却只神秘的说,他们酒楼,有一位才智绝佳的二掌柜。 “哟!看来醉香居这回真是换了个好厨子,都敢放这大话了!” 在热闹的议论声中,醉香居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了。 徐掌柜一身光鲜亮丽的云纹长衫,打扮得十分隆重,而他后面,敞开的大门里,众人能看到焕然一新的大堂。 重新上了漆的桌椅,摆放得规规整整,两个戴着头巾的小二正候在后面。 “各位!今天是我们醉香居重新开业的日子,也是今天,举办我们的试吃宴!” “没错,如大家所想,试吃宴,就是免费试吃我们的菜品,不需要花一文钱,想吃的,直接进大堂就可以,如果觉得好吃,大伙儿就帮忙做个宣传,觉得不好吃,也可以跟我们提议,我们一定会加以改善!” 徐福贵说完,底下就爆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徐掌柜,试吃可以点菜吗?我想吃你们的凉拌皮蛋!” 有人举声喊道,早些日子,醉香居的凉拌皮蛋好吃就有不少人传开了,可惜,他们没那钱吃得起,又生怕东西不好吃,浪费了钱。 “抱歉,试吃宴不提供点菜,不过,皮蛋肯定会有的!咱们试吃宴今天一共有三场,分为早场、午场、晚场,每一场的菜式都不一样。” 厨师也有长有短,还是有些菜做得不是特别厉害的,当然不能让人点菜了,得选他们擅长的。 虽说是免费的试吃,可要是大伙儿吃了觉得不好,之后估摸着也不会来了。 尤其是招牌的菜,两个厨子很是重视。 众人纷纷惊愕起来,“三场?有啥区别?” “自然是有区别的。我们酒楼从明日起,便不仅仅做午饭和晚饭类的东西的,还会加入面条,包子,饺子和粥这些早点,价格上会比以前便宜上许多,就是为了让乡亲们都能尝得上咱们醉香居的美味。” 吃过醉香居的菜的人,对他们家菜倒是不抱特别大的希望,有些人就是冲着这皮蛋来的。这会儿听到答掌柜的话,心里还有些感动起来。 “徐掌柜这是做良心生意啊!” “是啊!这价格要是真的公道,东西也好吃的话,日后我天天到这儿来吃!” 徐掌柜闻言笑道:“各位客官就放心吧,咱们家的菜,绝对好吃!道道不会让你们失望!” 现在是早场,两个厨子率先煮了两大锅粥,一锅是皮蛋瘦肉粥,一锅是蘑菇鸡肉粥。顺便还用一个灶煮了豆浆。 都是温婉教的,皮蛋是新鲜玩意,那皮蛋瘦肉粥就更是新鲜做法了,绝对独一份。 煮这三样的同时,两个厨子分工合作。 张三炸油条,新招的彭厨则是做包子、饺子和混沌。 一起端上餐桌的是粥、豆浆、油炸桧、流沙包、灌汤包、蘑菇肉末饺子、肉混沌。 这还是最简单的早餐菜式,但众人已经惊喜不已,确实是每一样东西都很是美味! “这些都是咱们的早饭餐点,今儿咱们酒楼敞开大门,所有乡亲父老们来者不拒,菜品呢上完即止!赶不上位置的,中午下午还有两场,希望大伙儿吃得开心!” 徐掌柜说完,外面的人欢呼着蜂拥而上,直往大堂里冲。 本来只摆了十二桌的大堂,挤出了三四十桌的人,没有坐的位置就站着,只要够得着拿吃的。 一个大汉带着一家人抢到了个好位置坐着,一手拿起一个肉包子,轮翻往嘴里塞,旁边妇人则端着一碗饺子给牵着的小孩吃,自已另个手就舀着一碗粥吃着。 “阿娘!饺子好好吃啊!有肉,有香味!”小孩幸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包子也好吃!”大汉使劲点着头。 “你们别光顾着吃好些,喝喝这粥!这粥也不知道放的啥,味道真个鲜儿!孩他爹,你肯定没吃过!” 除了这一桌,满堂都是惊叹夸赞的话语,热闹嘈杂得不得了,好些衣服打着补丁的庄嫁汉子,是听了消息在这等着的,吃到这些美味,眼泪都出来了。 “老天爷!这真是太好吃了!”一个男人抹着眼泪。 “酒楼就是酒楼,比外面那些小饭馆子好吃多了!” “阿娘,你回去也学着做这样的吧,我不想再吃铬嘴的饼子了,咱也包饺子好不好?” “你个死孩子!这酒楼厨子做出来的东西,哪这么容易学会的,咱就算有肉,也包不出这味道,而且这里面这香香的也不知道啥,见都没见卖过,上哪学?” “那回去我一定好好干活,赚了钱,咱就来这吃饭!” “我要听梁先生的好好念书,以后考状元,当大官,顿顿能上酒楼吃!” 【088】夏荷的优越感。 诸如此类的声音,将整个大堂给填满了,一些人吃饱了,也都舍不得离桌,左手一个右手一碗的猛撑,直嚷着,就是撑破肚皮,也不枉当回饱死鬼,弄得后面挤不进的人馋得都哭出来了! 看着这火爆程度,徐掌柜嘴都咧到耳后根了。 以前他只以为,吃不起酒楼的人就是吃不起,你做得再香,他们进不了这门。 可没想到,美味的力量竟然这么大! 温婉说得没错,只要诱惑足够大,人会愿意为了它去努力!他已经听到好些人在这里面立下豪言壮语,就为了以后能上这来吃饭。 同样的,也可想而知,这些食物是何等的美味。 相比一楼的嘈杂,二楼就相对有序许多。 徐掌柜听从了温婉的建议,把二楼的装修提升了不只一个档次,比一楼更加宽敞,桌椅的样式也更加精美,雅致有趣,且每一桌都用屏风隔档起来,形成一个个的小包厢,挨着窗前的位置,还有一些盆栽小花,很是雅致。 自然的,这二楼是不可能让人挤成楼下那样的。 十桌的位置,徐掌柜早就内定给了一些他认为的贵客,醉香居以前生意再不好,也还是有一些乡绅富豪经常来吃饭的,这些有钱的老顾客们,自然被徐掌柜列为了贵客。 其他的,就是一些本镇上有点地位的人了。 而夏荷和梁子沐,就坐在其中一个靠窗的包厢里。 不说酒楼大门口的对联是梁子沐提的笔,就梁子沐是永河镇第一个秀才,那影响力和光明的前途,也值得人巴结巴结。 “相公,这中午和晚上还有两场,咱们干脆坐这儿别走了吧?” 夏荷看着下面一楼捅挤的人群,再环视自已两人一桌的小厢位,精美雅致的桌椅,窗前漂亮的盆栽小花,不禁心中升起一股优越感。 幸得她眼光好,选了梁子沐,这要是嫁给一个庄嫁汉,哪能有这待遇? 梁子沐皱了皱眉,“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徐掌柜请他们来,是他写对联而投桃报李,当是捧个场。 楼下那些人,好多都平时吃不起,而他们,时常来酒楼的闲钱还是有的,又何必占这不要钱的便宜?而且好多人还没吃得上,他们却一直占着位置。 夏荷一见他皱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最爱梁子沐这不像爱占便宜,清高自矜的一面,不像那些贩夫走卒市井小民,但有时候,她也讨厌他这点。 虽然梁子沐得了秀才,镇上经常给他们送礼卖好的人不少,可也送不富一个家。 子沐要继续念书走仕途,家里就靠公公教书赚钱,却要养一家人,而且子沐读书又费钱得很,没考上举人,封上官,这家里始终就只有这么个来钱路子,偶尔来这醉香居吃上一顿还行,可也不敢放肆点。 好不容易有个试吃宴,这么多好美味佳肴,不趁机多吃点,以后哪有钱这么放开吃? “相公你想哪去了,咱们这又不是占什么便宜,你说,这酒楼我们平时也来得起,为什么一个不要钱的试吃宴徐掌柜却请我们来?还安排在这二楼厢座,还不是为了向相公你卖个好,让咱们记着这人情。你这番吃个早点就走了,他岂不是要以为,你不接受这好意?况且,这楼下人这么多,都抢得打起来了,我们强行挤出去,怕是要被油水脏了衣裳。” 梁子沐一听,觉得也有理。 跟仁和医馆一样,这醉香居也是做生意的,倘若他以后仕途有望,在本地封个一官半职,可能就要与他们打交道的,他要是拒绝了这好意,反而容易得罪人。 “小荷竟想得比我周到,那我们今日便在这儿给醉香居捧个场。” “是相公明理,我这都是跟着你耳濡目染学会的。”夏荷微微一笑,端的是贤惠有度。 到了中午,午场即将开始的时候,醉香居门口都是黑压压一片人头,把徐福贵都给吓到了。 自从他开这酒楼,两年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 为了不让人哄抢得出乱子,小二们也有了经验,只摆上空碗,和一些开胃的凉菜,等人全部进来了,选好位置了,才一道道菜的盛碗里。 两个厨子率先做了两大锅酸菜片片鱼,用大铁桶装着抬出来。 早场大都是吃得清淡的,这会香浓的酸菜鱼一出来,众人都咽了咽口水,“好香!” 小二一边上菜一边解说:“这第一二道菜上的是本店的招牌菜,酸菜鱼、菊花鱼,这酸菜也是本店自己腌制的,平日里各位来的时候,还可以点酸菜肉末,同样好吃。” 一上桌,人便争先恐后地抢着吃起来。 “这不是花吗?菊花鱼菊花鱼,居然是鱼肉做成的花!” “鱼居然也可以做这么香!” “这酸菜鱼肉居然切成了片!天!好嫩,我怎么从来煮不出这么嫩的鱼来?” “这酒楼的菜就是不一样,一道菜,还能做得像一朵花,漂亮得我都不敢下嘴了!” “这第三四道菜,芋头扣肉、糖醋排骨,香菇炖鸡!”小二继续上菜。 “扣肉是什么?” “咦,这糖醋排骨有股子甜味呢,怪好吃的!” “香菇是啥?哎哟,这怎么有点像九峰村上次有人出来卖的那毒菌子呢?”也有人咋呼出声。 “你这就不懂了吧,听说九峰山里那菌子是能吃的,只有少数的有毒,但人家九峰村的人都会认,酒楼肯定是找他们买的,能摆上桌的肯定就吃不出事!放心吧!” “呀!味道还挺香!” “不然咋叫香茹呢,啧,这鸡肉都跟着香了!” 小二倒菜的速度都快跟不上吃的速度了,几乎是上完一桌,没一会儿一桌就空了,好在今天都有准备,厨房出菜快,倒是没让人等,反而这样出一道菜吃完一道菜,挠心的滋味,让人更觉得意犹未尽。 “今儿算是赚到了,本以为就来捡个便宜,没想到,这醉香居换了个这么厉害的大厨,连这饭前放的一小碟子什么凉菜,都好吃得紧!” 中午这一场,吃到了下午申时过,不少人都开始打听一些菜的价格了。 晚场更是激烈,站在门口的徐福贵险些被挤倒在地上,他毫不怀疑,这要是自己倒在地上了,他一定会被踩死。 【089】温青山这脑袋好使。 一天试吃宴下来,把酒楼的厨子和小二们是累了个半死。 但都很开心。 张厨和彭厨觉得累也值得,客官们好评如潮是对他们最大的肯定,而且,掌柜的开心,他们以后的工钱定然是不会少。 醉香居的菜由难吃变得最好吃,一个试吃宴下来,整个镇就没有不知道的人,还很快被传到了附近的村里。 第二天一早,小二一开门,醉香居门口居然挤了一堆人。 “小二,今天有流沙包卖吗?” “我想吃蒸肉饺!” “豆浆油条有吗?给我来两份!” 徐福贵很是惊讶,本以为,从免费到收钱,肯定要筛掉九成人的,毕竟永河镇的有钱人还是少,可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 要不是听了温婉的,把价钱降了下来,肯定不会有这么多人! 看来昨天的试吃宴有大效果啊! 虽然没收到一文钱,但看今天光是一个早点就这火爆程度,就知道以后的生意定然不会多差,相比之下,昨天那些食材钱,真算不得什么了。 到了晚上,徐福贵一算账,发现昨天试吃宴的钱,今天半天的收成就赚了回来! “真是贵人呐!” 徐福贵简直太庆幸跟温婉合作了! 温婉说是说只提供菜品和技术,但实际上,这些经营策略更是给酒楼带来了巨大的收益啊! 只是,怎么开业这么重要的事,温婉却不来呢? 徐掌柜这时很想跟温婉分享分享这值得开心的事! 试吃宴的消息,温婉第二天便已经从不少村民口中听到了,只是这几天她没有时间上镇,因为卫向东和赵怀带了一个消息。 “房子的事已经谈妥了,本来他们不是很想来的,听说你一日五文钱一个人,又还管吃,他们就乐意了,说随时能过来做。” “要多久建好呢?”温婉问道。 “本来,正常都是要一个多月的,但你出的价钱不错,还又管吃。他们有点心动,便出了六个人,半个多月便能做完了。” 一日五文钱,温婉毫无疑问的溢价了,可是这样的效果就是能加快进度,那就是值得的,不然谁知道楚亦会不会突然提前回来了。 温婉沉吟了一会儿,“那麻烦赵大哥帮我跟他们说下,明天就可以来动工了。” “好!”卫向东也不嫌累,一口便答应了。 温婉却是满心感激,留了赵怀和卫向东吃饭,这回赵怀和卫向东都没拒绝,三家现在来往甚多,何况也不是单独一男一女,也不怕什么避嫌了。 盖房子不是小活,得有人跑东跑西的,温婉没有时间,也不懂这些,干脆把这事交给了卫向东。 吃过饭,她便把银两给了卫向东,让他全权处理负责张罗,材料和工钱扣除后,剩余的,就是给卫向东这包工头的钱了。 赵怀表示,他也会帮忙,总之一定给温婉把房子建好。 第二天,看着一堆人搬着材料过来,开始敲敲打打,烟尘飞舞,姐姐这个当家的,却在房间里看着医书。 第三天,温宁心里不禁想,这有钱到底是好,盖个房子这么大的事,姐姐把钱一扔,就全部交给人张罗去了,她还有时间研究菜式看看医书。 “姐姐,有好些天没上镇了,草药采了这么多,要不要去换了?” 温宁从温婉那儿听说了济世药堂的情况,以前姐姐困难的时候,孙大夫帮了她们,现在孙大夫困难,她们也要帮帮孙大夫。 她们现在不缺这点药草换来的钱了,但是孙大夫却需要这药。 所以现在,天天都是温宁和小玉儿上山采药了。 “可以,那今天我们就上趟镇吧,家里托赵大哥和卫大哥帮忙看着。” 温婉这回别的没带,就是带了一张菜单,主要是火锅的菜式,还有汤类,甜品糕点和茶酒一类,可以供二楼雅座的客人们吃。 酒,她就弄了一个捻子酒和葡萄酒的做法,没什么技术壁垒。 在他们准备上车的时候,温青山却匆匆地跑了过来,拉着温宁到一旁去,神色有些别扭。 “怎么了?你有事快说啊,咱们一会儿还得跟着卫大哥的车一块儿去镇上呢。”温宁看他扭扭捏捏,催促着问道。 温青山拿出用一块布包起来的东西,塞进了温宁怀里,“你到镇上的时候,帮我把这个东西也卖一下。不说了,我还得回去干活呢,这就先走了。你要记得帮我卖啊!” 温青山说着,似怕温宁不答应一般,转身就跑了。 温宁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包裹,很轻,没有什么重量,她用指头按了按,软绵绵的。 这是什么东西? 她也没多想,走向了温婉,道:“咱们走吧。” 温宁是第二次上镇了,却是第一次来济世药堂,眼睛一直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照常卖了药草之后,温婉对孙大夫道:“孙大夫,以后我可能不会每次都来了,但是药草会一直供应,我要是没来,就我妹妹或者卫大哥带过来,您认个脸。” 孙大夫一听就明白,温婉现在送药草纯粹是在帮他,看温婉和温宁这两身衣服也知道,她们不缺这点小钱了。 “楚娘子的恩情,老朽定铭记在心!他日有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孙大夫感激的道。 “孙大夫严重了,您多借些医书给我看看就行了!”温婉笑道。 准备离开时,温宁突然想起来温青山的嘱托,拿出了温青山塞给她的包裹。 “等等!” 包裹打开,看到一大团蒲公英,几人都有些惊愕。 孙大夫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能有这耐性抓这么多蒲公英过来,也是相当厉害。” 温宁也没想到这里面是蒲公英,上回她不过随口一说,却没想到温青山放在了心上。 “您看……这能卖多少钱?” 这蒲公英算不上什么稀罕药材,平日里也不怎么常用,孙大夫想了想,还是决定看在温婉的面上给个好价钱。 “三文,如何?”这量确实很多。 “三文?这么多?”温宁有些愕然,随即连忙点头,“谢谢孙大夫!” 温婉看了一眼这一团蒲公英,有些啼笑皆非。温青山别的不说,这脑袋倒好使。 #####…… …… 感谢一枝梅打赏的灵感丸!感谢幻妖的创作笔,599329783打赏的文房四宝,吃货倾城打赏的黄金玫瑰和七七打赏的两台豪华跑车!闪瞎眼啦!明天还给大家加更! 【090】原来荔枝是大胤国产的! 三人离开了济世药堂,温婉便带着几个人去了醉香居。 这才早上,酒楼门口就已经穿梭如流了,进进出出的人欢声笑语的。 “今天吃饭的人好多啊!咦?门口好像变了些样呢,上次来还没这么漂亮的,又气派了好多!” 温婉和徐掌柜合作的事,温宁昨晚已经听温婉简单说过了,当初得知姐姐成了酒楼的二掌柜,温宁就惊讶得合不拢嘴了,这会再次亲眼看到火爆的生意,和焕然一新的大堂,温宁又被震得不断的赞叹。 这会儿生意极好,找不出一个空位不说话,排队打包的人就很多,店里的小二都忙不过来了。 徐福贵毕竟是掌柜,自然没有他自己动手忙活的道理,看见温婉来了,他的笑容里带上了几许恭敬。 “可等到你来了!” 从一个月前没几个生意,还要被客官谩骂,到今天的络绎不绝好评如潮,给醉香居带来如此大的变化,足够让徐福贵对温婉生出一份恭敬出来。 “生意如何?”温婉笑问。 “简直太好了!我开酒楼这么些日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你看那排着买东西的,长长一串,都要到门口去了,咱们酒楼收成相当可观啊!”徐福贵声音都带着隐隐的激动,“厨房里一个帮厨都还不够,我再准备招两个。” 温婉点头赞同:“保持上菜速度很重要。” 徐福贵带着三人往楼上引,“来这么早,没吃早饭吧,来正好尝尝张厨和彭厨的水平如何了,你给指点指点。也感受下咱们这火爆生意的气氛啊!” “没吃早饭,玉儿肚子饿好久了。”小玉儿拍拍肚皮。 “好!小玉儿想吃什么随便点,这就是你自已家,放开了吃!”徐掌柜逗弄着他道。 三人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看到一排排的屏风雅座,对比楼下大堂的嘈杂,这里安静了许多,干净,精美,雅致,完全不是同等的待遇。 温宁摸了摸那精美的屏风,心里激动的啧啧,有后门就是不一样。 就一个月前,她还幻想着有生之年,哪天可以上酒楼吃上一顿,就心满意足了,却没想,一个月后,她就真进了这酒楼,而且还坐上了贵客们才能坐的雅座,想吃什么,随便怎么点也不要钱! 温婉也不用看墙上的菜名,熟门熟的路的道,“先上一盆皮蛋瘦肉粥,三份豆浆油条,再来一份绿豆糕。”然后对温宁和小玉儿道,“我要到后厨忙好一会儿你们今天就在点点东西吃着,想玩就在酒楼里面走走看看,别跑远了,知道吗?” 温宁知道姐姐这是有正事了,也不多问,“我会看好小玉儿的。” 小玉儿模样乖巧,对温婉道:“娘亲放心,玉儿会乖乖地和宁姨待在这儿的。” 温婉是要把新的菜单上的菜式教给两个厨师,一边下楼,一边问徐福贵道,“送来的罐装辣椒酱有人买吗?” “有!还不少呢!” “哪种卖得更好些?”温婉问。 她送来的罐装辣椒酱有三种,一种是最开始的辣妹子酱,又称剁辣椒,很多菜里都适合加着炒,第二种是老干妈酱,不适合进菜,但是很适合抹些在没味的饼子馍馍里面吃,是很便宜的美味,适合最底层消费人群,第三种是豆瓣酱,这个有地域特色,一般是味道重的菜才适合放着炒。 温婉猜测,前期应该是辣妹子酱销得更好些。 果然,徐福贵道,“辣妹子卖得最多,已经卖了八罐了,老干妈豆鼓酱卖了两罐,豆瓣酱还只有一罐。” 因为温婉的罐子上都写了酱的名字,所以卖了哪些,徐掌柜记得清。 温婉点点头,“这样吧,你帮我拿五罐老干妈豆鼓酱出来酒楼用,让小二看到哪桌点了馒头面条的,就送一小碟子的这个酱给他们配着吃。” 老干妈不适合炒菜,可加到面条里却别有一翻滋味,配白面馒头更是香! 掌握到了吃法,他们才会想买。 从二楼下到一楼,一下就闹哄哄了,十二桌的座位都坐得满满的,嘈杂的声音里,夹着不少的外地口音,温婉觉得稀奇的听了一会,发现她居然也能听懂。 “这都出来这么久了,我都快没钱吃饭了。不过这醉香居的东西还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也不贵。” “别泄气了。大胤国今年荔枝收成很不错,卖得也比来年便宜,要是运得好,咱们今年便有不少钱挣啦!现在没钱怕什么?” “说是这么说,咱们跑到大胤国买荔枝,再弄回咱们大祁来卖,这得花多少时间啊!你看,要是弄到这穷得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村镇,咱们也卖不出去啊,要到都城,那荔枝不都得坏成什么样了。” “唉,听天由命吧。” 温婉听到旁边一桌的谈话,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 原来荔枝是大胤产的? 她看书了解不少当今的地理知识,大祁国的地理环境,很多水果都种不出。 比如这荔枝就是。 书上倒是提过荔枝,可却是是皇家贡品。 因为大祁国没有,而从别的国家运到大祁国,运输成本想想就大,运十成路上要烂掉八成。 所以这玩意儿,平民百姓是压根不用想,只能当传说挂嘴边说说。 可如果能够嫁接荔枝的话…… 温婉走到了那桌商人旁边,温声笑问:“几位大哥是要前往大胤国吗?” 永河镇位于岂南郡,而岂南郡就在大祁国的边境,挨着大胤国,要从大祁国去大胤国的话,都得通过岂南郡。 不过大道是在隔壁镇通往,但也有小部分人会走永河镇,这也是为什么,醉香居里偶尔会有外地面孔的缘故。 看到温婉一个柔弱妇女问话,大汉们声音放小了些许,“是要去大胤国,这位娘子有什么事吗?” “如果你们是要去大胤国的话,我想让你们给我带点荔枝的枝苗回来,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你要荔枝的枝苗做什么?该不会是想种荔枝吧?”一个身形有些壮的商人猜测道。 他这话一出,这一桌的人都笑了。 “要是想要种荔枝的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么好的财路,你以为就你想得到吗?咱们这儿也有不少人有过这种想法,但是从来没人成功过。哦,倒是有成过的,但是长出来的荔枝,还没有我的小指头大呢!肉都没有,全是核。” “姑娘,你可就别瞎想了,老老实实回去相夫教子吧!” 【091】没脑子的梁子沐。 温婉当然不会跟这些人扯什么嫁接,随便编了个理由,“我也就是想拿回来看看,这荔枝树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如果没有苗,就折一把嫩树枝给我也行,拜托几位大哥了。” 温婉说着,把四文钱放在了桌上。 “要是能带回来新鲜的苗或嫩树枝,我会再正式感谢几位大哥的。” 看到实实在在的钱,几人知道温婉不是说笑的了,顿时收回了脸上的嘲笑。 钱虽然不多,但在他们这些整日在外边揽活的人来说,一个子儿也是钱,可以吃三个肉包子呢! “既然大妹子你对这个荔枝枝苗这么感兴趣,咱们自然也可以替你弄一些枝苗回来,等回来之后给你送哪儿去?” “就放在醉香居就成。”温婉道。 几人只当她在这醉香居干活的,也没多在意,点了点头,“那成!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得走了,回来再找你。” “好。” 目送着几人离开,温婉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也不在意周围几桌人怪异的目光。 一旁的徐福贵不解,“你该不会真的想要种荔枝吧?可是这荔枝真的种不成的啊,你还给那些人钱,他们万一拿了钱还不给你带回来怎么办?” “也算是长长见识。他们知道回来之后我还有钱给,自然会把枝苗给我带回来的。这点不必担心。” 温婉并没有多解释,她想要的荔枝苗和嫩枝芽,都是可以用作嫁接的,不过,现在没有见到东西,她也没有把握,在没有成功嫁接前,说自己要种荔枝,任何人都会觉得天方夜谭的。 在厨房忙活了一个上午后,温婉觉得被油烟堵得慌,就顺着后门走出去透透气。 今天正好是赶集的日子,集市上很是热闹,温婉在那里逛了一圈,给她和温宁买了些发带头钗,一路总能听到不少议论醉香居的声音,无一例外的全是赞叹。 一阵风吹来,温婉捊了捊鬓边的发,忽然,一方帕子飞到了她前面。 温婉原本不打算理会,但看着这帕子绣的图案,却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弯身捡了起来。 这是方丝质的帕子,洁白的帕子上,绣着一簇荷花,绿莹莹的荷叶,亭亭玉立的荷花,一枝莲蓬,上有蜻蜓点水,栩栩如生。 温婉一下找到了这熟悉的源头。 这是她的帕子啊! 记忆里,这是夏荷让原主绣给她看的,说想要学学怎么绣出好看的荷花,于是原主便绣了一方帕子,绣出来自已也十分喜爱,打算当作贴身之物的,不过夏荷要借过去学着绣,原主就借给了她。 可这之后,突逢爹娘意外去世,原主也就忘了这事。 可这个帕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婉抬头环视一圈,行人来来往往,也没见谁有丢了东西的样子,她也没在这儿多想,卷了卷这帕子,准备收起来。 “等等!” 有些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还有几分怒意。 温婉动作一顿,转头一看,竟是梁子沐。 梁子沐穿着一身青灰色的长衫,束着长发,很有儒士气质,可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却却坏了这种气质。 他看着温婉,眼里涌现出些许厌恶,朝温婉伸出了手,“这是我的东西。” 温婉又拿出这帕子看了看,笑了,“这是我的帕子,怎么会是你的东西?” “你的?” 梁子沐一下就气笑了,这温婉怎么可以这般不要脸皮!这明明是他刚刚不小心丢的帕子,他刚隔着人群亲眼看到她从地上捡起来准备收起,被他抓个正着,现在竟然还面不改色地说,这是她的帕子? “这分明是我家小荷绣了送给我的帕子,这上边都还有朵荷花,你竟说是你的?” 什么?夏荷绣的? 温婉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好一个心机婊!什么学着绣,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荷花荷花,指的不就是她夏荷么? 以前她没多想,现在看来,这夏荷继原主被梁家扔了后,马上嫁给梁子沐,根本就不是偶然,而是夏荷对梁子沐觊觎已久! 可笑的是,她居然放话说是为原主这位好闺蜜赎罪!因为原主害得梁家也成为笑柄,怕梁子沐娶不到媳妇,让原主背负罪孽,所以她这位好姐妹牺牲自已,替她赎罪! 更可笑的是,还所有人都相信她这番鬼话,原主好不容易发现她的真面目,可话都没说出几句,就被人喷得满脸唾沫。 碰到这种心机婊,原主不被她玩死才怪! 温婉嘴角的笑意玩味起来,“这就是我绣的帕子,之前不见了也就罢了,现在既然被我捡到了,我自然没有再送出去的道理,毕竟梁公子是有妇之夫,我绣的帕子,着实不适合放你那儿。” “你的意思是,这帕子你是不还了?”梁子沐根本不信这是温婉绣的。 “是我的,我自然不会让。”温婉说着,直接把帕子揣怀里,哼笑着瞥了一眼梁子沐,“梁公子,让让吧,别站在别人摊前挡了人的生意。” 梁子沐盯着被温婉塞到胸前的帕子,气得脸色通红。 “你!你真不要脸!” 他自小读圣贤书,就算她再怎么无理,他也不会做出强抢的事来,这温婉居然把帕子放怀里,这分明是故意羞辱他! “总比你不要脑子的好。”温婉懒懒甩她一个背影。 夏荷再怎么会装,同床共枕三年都没看出她真面目,这梁子沐脑子也不怎么样。 梁子沐愣在原地,心里对温婉愤怒的同时,又对夏荷升起了几分内疚。 这是小荷绣得最好的一张帕子,他很喜欢,这几年里一直随身携带着,这是他对小荷情意的表现,可现在,帕子却被温婉给抢走了,他该怎么向小荷解释? 这份深深的内疚,让梁子沐很快压下了对温婉的愤恨,他想着,去醉香居,买了一份红豆糕打包带走。 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梁子沐还在想着,要不要跟小荷说实话? 可即使温婉那么混蛋,小荷还是把她把看得很重要,一直当成自已最好的朋友,如果让小荷知道,她的好朋友居然抢她的东西,会不会心里很难过? 【092】白莲花的演技。 夏荷正在刺绣,绣的是荷花,这个图案她一直不敢让梁子沐看到,就怕梁子沐看出和那个帕子的区别,而她又绣不出那个灵气来。 可是不管怎么绣,就是绣不出温婉那么好,这让夏荷有些恼怒。 她还未出嫁的时候,成日都是下田干活,要不就是在厨房里忙,家里根本没有条件给她学这些,也没有谁有这水平教她,九峰村没有绣娘,到镇上的绣坊里学习刺绣,可是要许多银钱的,家里才不会愿意给她一个女儿家浪费这些钱。 要是她有个温婉那样的娘,从小就教她刺绣,她也不至于怎么也绣不好! 其实如果不是梁子沐,夏荷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学这种东西的。 但自从五年前见了梁子沐,望着他一身长衫,翩然走近,她心里就冒出一个想法,这样的男人,肯定是看不上她们这些成日只知道干活的村姑的。 而当有一天,她背着柴禾从温家路过,看到坐在窗前,穿着干净衣裳,拿着绣盘静静绣花的温婉,突然心里又冒出一个想法,大概,梁子沐那样的人,就会喜欢这样的姑娘。 那天之后,她就跟温婉成为了好朋友。 当发现温婉不仅会刺绣,还会认字,写字,她心中升起无限的希望和信心,终有一天,她会让梁子沐喜欢上她。 现在的她,会刺绣,会读书认字,更会写字。 可是,她这些所有的东西都是从模仿温婉开始学的,她的刺绣像她,字也像她,却没有一点超越过她,不管字怎么练,花怎么绣,总是感觉差了点什么! 为什么她练了五年,还超过不了当年的温婉! “啊!” 手下一个用力,针突然就刺到了手。 夏荷看着手指冒出的血,心里越加的烦躁了,该死的温婉! “小荷!怎么这么不小心?” 梁子沐刚进门,就听到她的惊呼,连忙把糕点放在桌上,匆匆跑了过来,拿起夏荷的手指,直接放进嘴里含住。 夏荷眉眼的阴狠嫉妒迅速褪去。 抬起头,已是一脸的娇羞和温柔,“相公,不过就是刺到了手而已……” “什么叫而已?你就是太不在意自己了。”梁子沐无奈地斥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刺绣,“你又在绣东西?” 夏荷在他目光下移的时候下意识地遮住了绣的荷花,面上故作难过,“我果然是太久没绣东西了,现在绣出的花样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梁子沐给她把手指腹上的血滴给吮掉,坐到她旁边,温柔搂住了她的肩膀,“都怪我没有让你过上好日子,你才闲置了这些才艺。” “相公你别这么说,是我自已不够努力,和相公你没有关系,以后我会更加勤加练习的,只是,这些年家里家外的,总归是伤了手……这些细致活,怕是再也作不出以前的样子来了。”夏荷给自已找了条退路。 梁子沐听得她这么一说,更是愧疚了。 为了他,为了这个家,小荷把最好的年华埋头这些繁琐的家务活中,也许这一辈子,小荷绣得最好的作品就是那幅帕子了,可是他却还把他给丢了。 不行!他得去找温婉,把帕子要回来! “相公,你怎么了?脸色怎么不对劲?” “没什么,我给你带了些糕点。” 梁子沐忙拿出一个油纸包,包得很厚实,刚出炉的绿豆糕,捂了一路,这会还有些温热气,还没打开,香味就一阵阵的飘了出来。 “这是……”夏荷连忙打开,看到里面一个个精致漂亮的红豆糕,惊喜得不行,“醉香居新出的红豆糕!” “我特地为你买的。”梁子沐宠溺地看着她。 夏荷捻了一块放进嘴里,糕点很酥,甜而不腻,红豆又香又软,她感觉一下甜到了心里,充满了感动。 那天试吃宴,她不过是多吃了几块红豆糕点,没想到子沐就记下了。 “相公你对我真好!”夏荷是真感动得不行,眼里都蓄起了水雾,捻了一块儿红豆糕送到了梁子沐嘴边,“相公,你也吃。” 梁子沐深情的张嘴吃下她喂的糕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这味道确实很好,也不知道醉香居的厨子是怎么做出这样的糕点的。 夏荷吃了几块,眸光微动,把剩余的糕点给包了起来。 “怎么了?不好吃了吗?”梁子沐看见她的动作,有些不解地问。 “当然要给公公和婆婆留一些了,这么好吃的东西,自然也要让他们尝一尝。”夏荷嗔了他一眼,“我哪儿能一个人把好吃的都吃了呢?” 梁子沐顿时眉眼更加柔和了起来,小荷真孝顺! 自己是真是捡到了一块宝,“小荷,娶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 夏荷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相公,嫁给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从镇上回了家,温婉并没有去多想梁子沐这件事,甚至,连怀中的帕子也都忘了,一回到家就有太多事需要她忙。 山里的辣椒,经过这些天大家的猛采猛摘,基本上全部采完了。 有些机灵的把辣椒扯回去种自已地里,却是盘死了,就算有些活了的,要等再结辣椒,又得一段时间了,所以,剁辣椒的活没得干了,连续做工好几天,赚到了十多文钱的李山红等人,突然有些失落。 “温婉啊,啥时候你们还有活干啊?”在温婉这干活,比下地累死累活赚得多多了! “有了我自会通知的。”温婉给了个具有希望的回答,又不说死。 实际上,今天马上就有新的活干了。 辣椒地里的辣椒苗已经长出来了,因为当初是撒的辣椒仔,密密麻麻的,这苗也长得蜜蜜麻麻,必须得拔了分开些距离,一个坑一颗苗的重新栽一遍。 当初温婉就留了一半的地空着,就是为了好分苗。 她先带着温宁到地里,亲手示范了拔苗分开栽种要注意的事项,然后回家拿了几十个铜板给温宁。 “请人分苗种辣椒的事,我就交给你了,老样子,得挑手脚麻利又细致点的,这活不能马虎着干。” “姐姐放心!你只管到时候辣椒收成!”温宁这回信心十足。 【093】王家来人了。 这段时间里,温宁跟温婉学到了一招。 这不,这次明明只需要三个人干活,她却把这消息使劲散开来,很快,几乎整个九峰村的人,都知道温婉这儿又要招人干活了,只要见着温宁在家门前走过,一个个的跟官老爷巡视一样,堆起着笑脸跟温宁打招呼,正逢上吃饭的,还会拿一两个豆饼送给她。 等人走了,这些人马上交头接耳。 “你刚居然送个豆饼?你知道夏老头他儿媳妇送的什么吗?她送的用油烘出来的细面饼!而且她干活比你还快!” “那咋办?要不,托卫猎户给我割一两肉,我做几个肉沫饼送过去?” 等到温宁钦点了三个人到地里的时候,她收到了四个豆饼,两个细面饼,一斤黄豆,在温婉的哈哈大笑声中,她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贿赂。 温宁把一斤黄豆留了下来,这个姐姐能用来磨豆浆喝,但是豆饼和细面饼,被姐姐养叼了嘴后,她早吃不惯这些了。 扔掉是不可能的,她于是把这些东西,一起给了温青山。 出门前,温青山拿给温宁的是一大包鼓囊囊的蒲公英,回来后,他却收到四个豆饼和两个细面饼,高兴得瞪大眼。 “你给我换成了吃的?!”这些玩意儿居然还能换到吃的? “才不是!这是别人送我的,但我有吃的。这些钱才是你的蒲公英换来的。”温宁拿摊开另一只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三枚铜板。 温青山还没顾得上感谢,就吓的直接张大嘴,不敢置信的瞪大眼。 “三文钱?!是这些蒲公英换到的?!” 虽然之前就听温宁说了蒲公英能卖钱,但真正见到,还是让他不敢置信,这不过是他带领的那般小弟们,一个上午追追跑跑抓的些蒲公英,放平时,他们玩玩闹闹吹掉的,踩地里的,不知道多少,今天却用它换到了钱! 而且还是三文钱这么多,刚上午他还幻想了一下,要是能换到一文钱,他就天天去抓蒲公英,当时他还觉得自已想得太美,一文钱哪这么好赚! 可没想到,居然换到了三文钱! 这可是钱呐!能拿来买食物填肚子的钱!三文钱,可以买上一斤半的细白面,和出来,可以贴十个面饼子,省点就能吃到两天! 接过钱,温青山激动得连谢谢都忘记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咧着嘴,拔腿跑了回去。 温宁看着他那撒欢的背影,心想着,刚开始她跟着姐姐学会了赚钱时,是不是也这副傻样? 不行不行!以后她得注意着点,她可是姐姐手底下管事的人了,不能这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回身,刚没走几步,身后就人叫住她。 “哎!温家姑娘!等等!温宁!” 温宁疑惑的转身,看到来人时,突然全身紧崩起来,也不理会,很是紧张的赶紧快步往回走。 “哎哎你跑什么?你给我站住!” 张媒婆和旁边的妇人赶紧追上前,温宁却已经用跑的了,此时她心里有点害怕,旁边那个面孔陌生的妇人她不认识,但是出声的这位,温宁是如何也认识的。 正是给她和王家说好媒的张媒婆! 温宁气喘吁吁的往回跑,紧张得都跘了一跤,起来时,张媒婆一把抓住她的手。 “好你个小蹄子,做了亏心事吧!见着我就跑!”张媒婆也气喘吁吁的,“你个小丫头片子,把张婆婆我害得好惨呐!” 这永河镇邻里几个村,哪个不认得她张媒婆,几十年里她牵成的亲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对,对对恩爱相好,人人都夸她是月老座下的徒弟转世,每回说亲得的赏钱都要多好多。 难得碰上个有钱的王家,这亲事要说成了,她的好处能少了去? 亏她在王家把温宁这丫头夸到了天上,长得招人稀罕,又乖巧懂事,干活麻利,那头还没了爹娘,麻烦事儿也少,王家听得中意得不得了,结果这温宁好居然逃婚了! 这要不是她提前一天来看了,明儿个王家租的轿子都要来接亲了,结果发现没新娘,她这媒婆生意还能做得下去? “张媒婆你放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王有财那个大胖子,在镇上谁都知道他爱欺行霸市,尽调戏良家妇女,你把我说给他,这分明就是推我进火坑,我不想嫁,怎么就成了害你了?” 温宁使劲抠着张媒婆抓着她的手,这要放以前,温宁即便有理,也不敢这样呛声,这半个月的历练,让她做什么事都硬气了许多。 “你说什么!你说我家有财是大胖子?” 旁边那个胖人怒目瞪着温宁,“张媒婆,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乖巧又懂事的丫头?这也叫乖巧?这还是个姑娘家家的就这么横,还没过门就敢骂起夫君来,这要是嫁了人进了我王家,不得天天上房揭瓦了!” 温宁这才知道,这胖妇人就是王有财的老娘。 起码有两个张媒婆这么重的身材,连脖子都见不着,一脸横肉,吊着眼,温宁没见过王有财,但看着这胖妇人的长相,也大概知道王有财好不到哪儿去了,不然,能让人传成那样? “我才不要进你们王家!我说过了,我不嫁人!” 温宁甩开张媒婆的手,又被王有财老娘抓着,她使劲挣脱,正好这时看到有个村人路过,她故意加大声音,“你别抓着我!我还要去找人干活呢!” 路过的村人本来不想管闲事的,听得温宁这话,突的脚步一顿,眼睛一转,小跑着朝温婉家的方向奔了过去。 要是让温宁妹子记住她这个人情,下回说不定能让她接温婉的活儿干呢! 王有财老娘压根没懂,“我管你要干什么活,你给我把事情说明白了先,你们温家彩礼都收了我们的,缎布成衣,鸡鸭鱼肉,头钗镯子,大几两银子的彩礼收了半个月,到头来却说不嫁人了,你把我们王家当猴儿耍啊!” 王老娘一脸的横肉此时生起气来,凶悍得不行,让温宁心里有些紧张起来。 她到底一个姑娘家,比不上那些泼妇无赖的嘴皮功夫,又不像男孩从小顽皮打架,这王有财老娘这么凶,不会要把她抓上花轿吧? 【094】让里正把她们赶出村。 “温宁,你这事做得太也不厚道了!王家家底那么好,镇上多少姑娘想攀高枝还攀不上,你还嫌这嫌那,你当你是什么大家小姐了?这婚事你家爷奶叔伯婶娘都答应,你凭啥说不嫁人?我还没听说过哪个女儿家,能自己爱嫁不嫁的!” 张媒婆语气比王有财娘缓和点,但话语里,也丝毫没有看得起温宁的意思。 在所有人眼里,温家不得宠的赔钱货,能嫁进王家,已经是她莫大的福气了,她就应该感恩戴德。 这话就说得温宁没什么底气了。 她其实长这么大,也没过哪个女儿家,婚事能自己做主的,更没见过谁能在家里长辈都应了婚事的情况下,像她一样逃婚叛家的,她自己就是头一份。 想想当初,也不知道哪儿的勇气让她这样的。 可要说后悔吧,她不后悔。 在温家她就已经过得够憋屈了,这王有财娘这副样子,她们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呢,就敢这么凶她,这要是她嫁过去了,还不得任他们关着门搓圆揉扁? 要是嫁人就只能嫁给这样的人,那她宁愿一辈子不嫁! 就跟着姐姐过,一起照顾小玉儿,孝敬姐夫,现在姐姐在张罗盖大房子了,她也会认药草赚钱,她就是不嫁人,也养得活自己! “你没听过是你的事,我就做了怎么着!”她梗着脖子,强壮镇定做出有气势的样子。 她现在在九峰村里可是名人,多少看她脸色抢活干呢,哪能叫人再看了笑话去! “说得好!” 这时,一道清冷威严的声音插了进来,只见温婉款款走近,身后,正是那位通风报信的村人,此时她跟在温婉的身后,像个大户人家出行的小姐身后跟了个伺候的婆子。 “张媒婆,我妹妹温宁半个月前就已经不是温家的人了,温家答应你的婚事,收了彩礼,却不知会你们,你应该管温家要说法,找我们是没有用的。” 温婉本就生得漂亮,这一身缎布衣裳穿着,一看就不一样,更别说她的仪态举止透着一种尊贵优雅的气质,村里谁都没有见过这种派头,完全不像个山野乡村里养出来的。 但王大娘是见过世面的,达官贵人她可是见识过不少。 “你就是那个温婉?”王大娘冷笑了一声,“难怪这么不要脸皮呢,原来更不要脸的事都干过,我还没见过悔婚像你们这样理直气壮的,想逃婚,还说什么不是温家的人了?你妹子温宁又没被温家除籍,怎么就不是温家的人了?没了爹娘,还有爷奶做主,还有一帮子叔伯婶娘在上,拿了彩礼给她定的婚事,她敢要是敢悔婚,信不信我叫她臭远这十八个乡镇,叫她一辈子也嫁不出去!” 温婉四年前的事,王有财娘也是听过的,甚至还见过温婉,当时王有财就是瞧着这两姐妹皮相好,再一听张媒婆讲这温宁在温家没跟她姐来往,性子也完全不一样,乖巧又懂事,他们才同意了这门婚事。 谁晓得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这种人也能进他们王家? 张媒婆怕王家把错怪到她身上,忙转移战火,“温婉!有你这样当姐的吗?你自个糟践自个就算了,现在还要连亲妹子也一起糟践,你落得现在这样,全赖你自个儿,你不能自己过得不如意,就害别人也过得不如意,哪有逼着自己妹子不嫁人的!你这是要害死她呀!” 然后又苦口婆心的对温宁道,“温宁啊!虽说爹娘不在了长姐如母,但你也得看情况呀,你姐当年干的那些事谁提起都要臊脸,你不离她远点,现在还跟着她学!你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啊!” “你胡说!”温宁被她的她气得不行,“我姐才不会害我!” 温婉半点不在意,这些话她还听得少么?反正又少不了几两肉。 “好了,我们没空跟你们讲什么大道理,温宁除没除籍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人生她自己做主,从一开始,她就没点头答应过这门婚事,温家说的就不算数,他们拿的彩礼,我妹妹可是一分没动过,你们要找说法,就让温家给你们退回去,否则,明儿你们抬了轿子来,没人上轿,可不要怪我们!” 温宁瞬间就有了底气,没错!她自己的人生,她要自己做主! 她自己努力赚钱过日子,过得不舒坦,她不埋怨谁,过得舒坦,她也不用管别人怎么说, “没错,我自己的事,我想怎么样便怎么样,由不得别人做主!” 张媒婆听得瞪大眼睛,“这……这这这简直是……” 她都找不到词来形容,这世上,居然有女人敢说她的婚事自己做主,想嫁谁就嫁谁,长辈们做不了她的主!她哪来的胆子说这样的话的! 王有财老娘也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这真是彻底不打算要名声啊! “你们这是存心把我们王家的脸往地上踩了!两个不要脸的贱蹄子,你们不在意名声,总得在意住哪儿睡哪儿吧,我这就请你们村的里正过来,把你们这两坨毒赶出九峰村,我倒要看看,得罪了我们王家,有哪个村子会收留你们!” 哼!敢欺辱到他们王家的头上!真是吃了狗胆! 看着王有财老娘真拉着张媒婆转身去了里正家的方向,温宁一下就急了,眼眶发红起来。 “姐,要是里正真赶我们出村怎么办?” 被温家除籍她还能接受,大不了以后跟姐姐过,一辈子不嫁人,可要是被里正除了户籍,这就是没了根,没了归属。 可眼下,新买的地里,辣椒才刚刚长起来,姐姐还正准备盖大房子呢,才刚动工一天,定钱都付了,这要是里正把她们赶出去,她们地也没了,房子也没了,得去哪儿啊! 温婉却半点不为所动,脸上挂着一种嚣张的淡淡笑容。 “不用慌。” 里正虽然有权,但也不敢一言堂说赶人就赶人,这还得村里大伙儿评理支持才行。 王家不了解情况,温家也没意识到,她温婉,早已今时不同往日。 【095】不敢得罪王家。 回到家,温宁立马放出消息。 九峰山里的野生辣椒差不多都被采完了,但大家可以地里种,只要她在九峰村一天,就会一直收,价钱不减,仍然是一文钱一斤。 而且她的地里,以后打算雇佣专人照料,五文钱一天! 没过一个时辰就传开了。 “真的啊?我要是种了,一年两年十年的,她能一直收?” 九峰村的土地,要么种高粱粟米,要么就是各种豆子,再怎么攒劲干,交了税后,收成也只能保证一大家子不会饿死。 但要顿顿吃饱那是不可能的。毕竟现在不分家,随便一家子,就是十几二十人。 而这些作物,每天累死累活,一年也就一个秋收,结果这些没加工出来的粗粮,还卖不到多高的价钱,可辣椒除了冬季,其它三季都能收成!要是分点地种辣椒,算算下来,比种这些粮食划得来得多啊! 有好些人还结伴跑到温婉这儿来求证,怕温婉放大话,可一来,就看到她们小房子旁边敲敲打打的,堆着土砖和木材,一副要盖房子的节奏,这传言怕是不假了。 这时,正好碰上王家人和张媒婆,带着村里里正朝这边过来。 后面,还跟着好一段时间没出来蹦哒的温家老太刘氏两人。 远远的看到里正过来,温宁吓得忙把手中的活扔一边,手都没洗就跑出院子,脸色紧张得发白起来。 温婉吩咐了小玉儿呆在房间里,才不慌不忙的走出篱笆院。率先走出一段迎上前。 “张里正这急匆匆的样子,可是找我有事?” “正是找你有事。” 里正神色复杂的看了温婉一眼,他当然是认得温婉的,不说四年前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就前段时间,温婉买桂婶的地,就是到他那儿办的手续拿了地契的。 “就是她们!张里正,你可得给我们评评理!” 王有财老娘一五一十的讲了起来,“我家有财和温家温宁结了亲,这温家都答应了,长辈都应了咱们王家的婚事,彩礼都收了,可这死丫头,却反悔说她不嫁,还叛离家里要断绝关系,说什么她的婚事她要自己做主!甭管我怎么好心好气的劝她,她反还说我家有财长得寒碜,让我们明儿个抬了轿子过来没新娘子,要让所有人看尽我们的笑话!你说,这有这么做事的吗?” “就是!这世上哪有这么个理,爹娘不在了,爷奶还在,一家的长辈还在,哪能由她一个小姑娘说了算的?而且这彩礼都动用了,姑娘嫁人,这彩礼不就是给长辈们用的?她却居然让温家把彩礼退回去!” 张媒婆也附和道,她现在完全是站到王家这边了,红线钱她是不奢求了,只求这次别把她张媒婆的招牌给砸烂了,必须把锅甩到温家这边! 过来打探消息的人都被吸引到了这边,纷纷围上来看热闹,就连帮着温婉做工盖房子的人,也都停了下来,围在人群外面看东家的热闹。 跟过来的刘氏乐了。 果然事情跟她想的一样,他们动的彩礼,王家全会算到温宁这贱丫头的头上! 算老太太聪明了一回,没有真气得去给温宁除族籍,不然这事就不一样了。 她眼珠转了转,立马对着王有财老娘道。 “王亲家,你们别怪温宁,她呀,是被她姐温婉给骗了,村里谁不知道,咱们宁丫头以前多么乖顺懂事一个姑娘啊!可架不住这温婉时不时的窜掇她,拿点小恩小惠的,教她些歪理,什么女儿家的婚事自己做主,不嫁人也没关系,还可以学那些窑子姑娘吃百家饭。” “你们说,我们温宁她这么小懂什么呀!觉着这是她姐,说什么都信,这不,还被窜掇着要跟她爷奶决裂,跟家里断绝关系!自愿要求除族籍,这都什么事呀!全都是这温婉搅和出来的事!只要她走了,我家温宁也不就不用被祸害了。” 刘氏说着还挤出两滴眼泪来,温老太也恰时的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有多宝贝温宁这孙女,都被害成这样了,还要帮她说话。 实际上,刘氏和温老太心里明镜一样清楚得很。 温宁不能被赶出去,若是她不嫁给王家,这事他们都麻烦。 可是,把温婉一个人赶走就不一样了,没了温婉,温宁那性子翻不了天,到时候还不是乖乖回了温宁任他们处置? 只要温宁嫁进了王家,攀上这么个富亲戚,她们娘家人还怕捞不到好处? 温宁瞪大眼睛,气得不行,“你们胡说!三婶娘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姐姐是这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才不是祸害,里正你不要听他们乱说,我姐姐才没有骗我,是她们对我不好,我在姐姐这儿过得比温家好多了!” 听得她这么说,里正也有些纠结了。 温婉四年前的事九峰村就没人不知道的,前科还在这儿,眼下又闹出这么个事。 一个村的人,里正也多少知道温宁的为人,这丫头没她姐这么爱惹麻烦,一向老老实实的,干活从来不说苦说累,也不偷懒,挺实在的一个姑娘,的确不像会做出悔婚,又叛离家里断绝关系的事来。 可是,温家温老太的为人和这三房刘氏,打了几十年交道他更是了解,温宁说的怕也是没错。 但王有财老娘还在这里看着他,他不能不做为,于是看着温婉,不带情绪的道。 “温婉,这事你们怎么解释?让温宁悔婚是为不信,逼得亲人落难是为不孝不义,若是你拿不出个解释来,今天我就得为王家讨这个公道,为九峰村大伙儿做主,正式开除你的户籍,逐你出村!” 张里正不想得罪王家,王家毕竟是镇上有钱人家,可是他也记得,温婉买地的时候,他也收过人家一个钱袋子,事后他数了数,有三百多文钱。 一个是拿人手软,一个是未知的威胁,里正不好偏袒哪一边太明显,就只好这样了。 “还要个什么解释!她就是一个祸害精,就该赶出村!”王有财老娘施压。 【096】不能赶温婉走! “没错!里正你千万别听她说,她这张嘴巧得很,惯是会狡辩,谁都说不过她!不然咱们温宁一好好的姑娘,怎么就被她骗得团团转?”刘氏赶紧也添上一把火。 老太太觉得自己也该说句话了,上前一步,一副哀戚戚的样子,好像自己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与压力一般。 “哎!都怨我,早些年村里大伙儿都要将婉丫头给浸猪笼,要么赶出村,偏我舍不得,毕竟是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孙女,可早晓得会这样,当初就应该狠下心!也不至于弄得现在这样……” 然后,她神色一正,严肃道,“张里正,这次您要再将温婉赶出村,为了乡亲们,我绝不会再阻拦!只求别把我家宁丫头也赶出去,她还小,不懂事。” “你们胡说!你们都胡说!不能赶我姐出村!” 温宁又气又急的大喊,她不知道温老太的企图,她只是单纯的不想姐姐被赶走,姐姐如果走了,她留在这还有什么意义? 可惜她嘴笨,想要澄清,却一堆话全部堵在喉咙里。 里正大概也知道温宁说不出什么了,便看向温婉,“温婉,你怎么说?” 张里正拿出了比平时要多的耐心,要不是当初温婉给过他好处,今天王家在这,他是绝不会给她这么一个澄清的机会的。 所有人都看向温婉,却见温婉嘴角微勾,不慌不忙的踱着步子,看起来半点不着急。 “她们都说得很对。” 温婉一句话出来,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老太太心里莫名的一紧,温婉这神色,让她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温婉不疾不徐的道,“她们都说得非常对。哪有定了亲事这样悔婚的,就算温宁不想嫁,也可以早点让媒婆私下里去退了,怎么能等到彩礼都送过来了,却一声不吭,等到人都快要来接新娘了,给人家来这么一出呢?这不是把王家的脸往地上踩吗?太不对了。” 温婉老神自在,一副评价别人的模样,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难道这温婉是想把责任往温宁身上推? 温宁懵圈了,姐姐这是做什么? 温婉淡淡环视一圈,吊足了胃口后,她突然一笑,“可是这不对的人,是温宁吗?” “半月前,是温老太亲口说,温宁不嫁,就不再是温家的人了。温宁当着父老乡亲的面,给爷奶叔伯长辈一一嗑了头,温老太既然没拦着,出了门,那话就钣上钉钉了。先不说温宁跟家里断绝关系是非对错,单就说,这么大一件事,温家怎么就不跟王家或者张媒婆传个话呢?还在温宁走后把彩礼给用了,这是打算给王有财再找一个媳妇替嫁吗?还是打算贪了这些钱财?” “你瞎说……” “难道这种事,还需要温宁自个跑到王家去告诉他们吗?”温婉回身,骤然厉喝一句,把刘氏想要说的话吓得一下卡在喉咙里。 里正一听也觉得有理,温宁跟家里脱离关系固然有得说,可这不是一码事,这事温家做得更要过分。 “至于温宁这么老实的一个小姑娘,为什么做得出叛离家族的事出来,到底是我这个姐姐窜掇,还是你们的虐待?温宁在温家,短吃短穿不说,还动不动就被罚干双倍的活,罚不吃饭,而你们口中我施的小恩小惠,是每顿给她送菜送饭,结果那些饭菜还被你们贪图进肚子里,她却一滴未进!” “若真把她看得这么重,与王家的亲事,你们会说都不说她说,就悄悄拿着八字定下亲?人都有喜好,猪狗都有权选择自己的配偶,人却不行了?” “女人这辈子最大的事便是婚事,为什么会听父母之言,交由长辈做主?因为信任你们是亲人,一辈子交付到亲人手里不怕!可怕的就是你们这种亲人!为了贪图富贵,可以卖儿卖女!像这样的亲人,还有值得依赖托付的意义吗?温宁脱离宗族也是被逼的!” “可现在,你们看看,温宁在温家过的什么日子,在我这儿过的什么日子?是非对错,我相信乡亲们的眼睛的雪亮的!” 温婉越说声音越大,到后面越说越激昂气愤,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不说话,瞪大眼睛听着。 温婉这翻话说得极为巧妙,里正不敢得罪王家是有道理的,她现在虽然有小薄财,却还没到可以随便树敌的时候,所以,她也没提王家这亲事不好,只提温家是为了贪图富贵钱财,又摘除了张媒婆。 所以这会,王有财老娘和张媒婆是越听越觉得有理。 “说得好!” 随着混在人群里面的赵怀一句喝彩,围观看热闹的人都跟着附和起来。 “不能赶温婉走!这事是温家不厚道!” “没错!平时也没见她们对温宁多好,这会说是给她择的好亲事,我看啊,是图彩礼还差不多!要赶就赶温家!” “就是,温家半月前就跟家里闹翻了,那时彩礼才刚送过来,温家不紧着知会王家,却急着把彩礼给动用了,这什么人嘛!” “到底还是同一娘生的亲,温宁才跟温婉住不到一月,这衣裳换了新的,鞋子换了新的,脸也长了肉,脸色好看多了,在温家,就从来没见温宁这般舒坦过!” 一句句的话,全都在帮着温婉和温宁说话,让本来担心的温宁,一下子感动得眼眶都红了起来,不知道是感动姐姐对她的照顾与呵护,还是感动这些村民的帮助。 然而她不知道,村民们的帮助,不是因为温婉说的好。 温婉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给大家带来什么。 这半个月,就因为温婉这儿的活,和收辣椒的事,村里好些人都赚到了不少钱,有几个都赚了六七十文,最厉害的李山红一共赚了百来文钱,这比吃技术饭的猎户和木匠的收入了! 现在温婉还要专门做辣椒酱,要长期收辣椒,如果自已地里种上辣椒,一文钱一斤虽然听着不多,可这辣椒摘了又结,除了冬季,一年三季不停的产,这一年下来,得多赚上多少钱啊! 【097】狗咬狗。 而且,比起去镇上一些大户人家做长短工,温婉和温宁这两姐妹好相与得多了。 温婉虽然脾气凶了点,但是不会无缘无故的打骂人,只要自已不做错事,不打坏主意,她对人还是挺和气的,如果能被她长期雇佣了管辣椒地,轻轻松松一天五文钱,比县郡里酒楼当差的小二还要多上一文钱呢! 可如果温婉和温宁被赶出村了,这些就全都成了泡影。 所以,温婉和温宁绝对不能被赶出去! 里正很是惊讶,本来还有些纠结,收了温婉的好处这厢却要把她赶出村,他心里也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可他没想到,温婉不公将理全都讲到了她那边,还得到了全村人的拥护! 真是没想到几个月前还人人喊打的温婉,几个月后的今天,居然有这么多邻里乡亲的愿意帮她。 里正看事情没那么淳朴,他知道,别人愿意帮温婉说话,最主要的,还是温婉能为大家带来好处,最近的一些事情他也听说了,现在看来,温婉这都都准备换大房子住了,有钱是肯定的了。 虽然比不上王家那么有钱,可是王家是镇上的,跟他没什么交集,他就是如了王家的意,也得不到王家的好处。但他知道,如今他如了温婉的意,以她的聪明,绝对晓得感激。 自然的,里正顺理成章的站到了温婉这边。 “张媒婆,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你说亲的本意是的好的,可是你要实际情况打听清楚嘛,温家这两月在咱们村里是闹过不少事了,虐待温宁,打她,罚她,偷她东西吃,温家定了亲事也不知会她一声,这着实不是亲人该做的,如今亲事没说成却动用掉彩礼,这分明就是品行不端,要我说,王老太,温家就没资格攀上你们王家!” 里正到底也算个官儿,那张嘴也是极会说话。 知晓温宁这是打死不嫁王家了,可这话一说出来,明明是温宁嫌弃王有财,愣给说成温家攀不上王家,把锅甩给没钱没势没好处给他的温家,谁也不得罪。 张媒婆同样是个八面玲珑的人,顺着台阶就下了,“哎,这的确怨我,没打听清楚情况,就给王家相这样一门亲事,真是唐突了王大公子了。” 村民们一下见风使舵,附和起来,他们同样不敢得罪王家,更不想得罪温婉和温宁,就只有踩没靠山的温家了。 温婉和温宁自然没有被赶出去,反而,张里正还公事化的给温婉做了个表彰,对她改善了村民生活水平的行为,大肆表扬了一番,还鼓励村民们学习温婉,最后,在温婉不着痕迹的又递了个钱袋子后,他才堆满了笑容,扬长离去了。 把温老太看得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刘氏望着温家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一片欢声笑语的景象,更是嫉妒得酸水直冒。 她怎么也想不通,这温婉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这种事都能让她一张嘴说翻天去,还能让乡亲们都站她那边,最最想不通的是,温婉她怎么就变得这么聪明,赚到这么多钱了的! 然而没时间刘氏去想通了,对温家来说,这件事情并没有结束。 纵然温婉和里正的话说得好听,可温婉并没有被赶出村,之前放的大话成了屁话,王有财老娘吃了颗这软钉子,心里火更大了,不过也知道不跟人多的做对,于是把气撒到了温家这边。 拉着张媒婆跟去温家,也不顾比温老太小了十多岁,劈头盖脸的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你们做不了温宁的主,就给我把彩礼退回来!我不管你们动用了多少,三日之内,看不到彩礼,我要你们好看!” 一家人终于开始慌了起来。 当时他们都以为,只要彩礼动用了,温宁看到他们陷于两难的境地,肯定会不舍得,而会回来嫁去王家的,温宁向来是那么的体贴理解人的。 可现在,她真铁了这个心,不顾他们死活了。 王家送的彩礼有大几两银子的价,赔上整个温家也不够啊! 刘氏慌忙之中,想到了温婉先前的话,“王夫人,要不您看这样,我们家小雨也到了讲人家的年纪……” 温雨一听,立马眼睛一亮,要是她能代替温宁嫁进王家,以后不就荣华富贵了吗?至于王有财长得丑又爱花天酒地什么的,看在钱的份上,她就忍一忍好了。 “我呸!” 王有财老娘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那双吊三角眼看了看温雨,嫌恶的骂道,“你怕是家里买不起镜子就不知道自己啥样了!就你被几村的人捡剩下的,也配得上我家有财?哪家好姑娘在家里呆到十六岁的?嫁不出去的肮脏货,也敢妄想我们王家!真是娘不要脸,女儿也不要脸!” 温雨被她的话气得差点吐血,“我还看不上你家那个死胖子呢!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丑得我隔夜饭都能吐出来!以为有钱就了不起了,我倒看看有哪个好姑娘会眼瞎了嫁给他!呸!” 王有财老娘瞪大眼,一巴掌朝她脸上甩了过去。 “贱蹄子!居然敢骂我儿子!姑娘家家这么脏的嘴,我替你清理干净!” 说着,王有财老娘从厨的排水沟里,掏出一团稀泥,直接就往温雨嘴里塞。 肥大的手按着温宁的脑袋,把又脏又臭的泥巴往她嘴里使劲按。 温雨直想干呕,臭水沟里的泥,跟粪一样的臭,可头被王有财娘按着,险些把泥给吞了进去,难受得直呛,差点给憋死。 “天呐!”张媒婆看得瞪大眼睛。 刘氏慌忙冲上去扯她,“天杀的!你个天杀的!” 温家人吓得赶紧冲上前,张媒婆也上前拉架,一半人拉王有财娘,一半人拉刘氏,直嚷着“别打了别打了”,却是没一个敢对王有财娘怎么样,王有财娘再怎么撒泼,温家人也不敢对债主拳脚相向。 温雨呕了好久,洗干净嘴了,伏在院子里哭天喊地,刘氏也抱着她一起哭。 王有财娘甩开挣脱,狠狠的道,“三日之内,若退不会彩礼,你们就等着卖田卖地吧!” 温老太脸色一白。 【098】温青山的想法。 傍晚,已经是晚饭时间,温家厨房里还是冰冷的,没谁还有心情吃饭,整个温家都陷入一片阴霾中,每个人脸色都十分的差。 “这可咋办?三天时间,咱们上哪去凑回这些彩礼?” 孟氏最先坐不住,虽然她没像二房拿了那么多布匹娟花的,但是为了给向前继续读书,他们这一房拿了大半两银子,折算下来就是六百多文钱,这怎么还得起啊? 三天时间,这不是要命吗? 大房汤氏想了想,“要不,我们去温婉那儿做工吧,她现在都盖上房子了,大哥三哥和有文你们都是大劳动力,盖房子总能帮上不少忙吧,咱们也可以去山里找辣椒……” 老大温有实一听就心动了,这怕是眼下来钱最快的路子了。 当然最主要也是他们大房没拿钱拿东西,就吃了点公中用那些钱买的鸡鸭鱼肉,努力做三天公,就能把他们那份还上了。 刘氏立马吼道,“凑什么凑!凭啥咱们来还?嫁姑娘的彩礼本来就应该给娘家用!这两姐妹吃着温家的粮食长大,现在有钱了,一个个都要出去了!咱们可都是养了她们姐妹十几年,这其中花的钱可不止三两银子吧?她们就算离开了温家,也应该回报咱们了!既然脱离了温家,那就把以前养她们的钱要回来,也算是断得干净!” 凭啥他们背着一身债,那两个小贱货却过着大鱼大肉的日子!还害得她家小雨被人塞泥巴! 刘氏这时心里恨极了温宁。 温老太刚要说话,温青山插嘴道,“二伯二娘去了后,他们留下的银子可都是归了公,这些年两个姐姐吃喝上连一个温雨都比不上,养她们有三两银子?” “温青山你在这当什么好人,有本事你把你这段吃的给吐出来啊!”温雨恨恨的瞪住他。 “好!” 温青山立即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拿出三文钱的铜板出来,“我就吃公中买的肉和米,没动银子也拿布匹,这就算我的份!不够还有三天,我一定会赚够凑上!” 所有人都愣了愣。 随即,温雨不屑的撇嘴,“还以为你多有种呢!爹娘的钱,我也拿得出,可你倒是让你爹娘拿出那剩下的半两银子出来啊!” 本来还心存疑惑的温老太和刘氏几人也了然了,想必是从孟氏那儿拿的,就连温有文也这么想,只有孟氏一个人瞪着眼睛,嘴巴张老大。 这孩子,哪儿弄来的钱? 温青山把钱放到桌上,给一屋子人翻了个白眼,“那是他们的事,反正我欠的债,就是想破脑袋,磨破双手,也会还上!” 温老太立马脸色一沉。 “住嘴!大人们说话,你一个孩子插什么嘴!”温有文呵斥了一声,给了一个眼神给孟氏。 孟氏见状,连忙强硬地把温青山给拉了出去,扯到自家房间里关上门,才道。 “以后你不要再给她们两姐妹说话了,你也知道她们已经离开咱们家了,不许再跟她们有来往,否则你奶奶不高兴,你爹也不高兴。” “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就看不惯他们处处想从温婉那儿拿钱的做派!那钱又不是他们挣来的,凭什么说两句话就给他们?”温青山对此愤愤不平。 “你还说!”孟氏瞪了他一眼,“这话在娘面前说说就成了,你要是在你爹面前说,他得被你气死!你以为你爹娘不知道这样丢脸啊,还不是为了给你哥念书,要是你肯发狠,你爹也舍得为你这么做。现在丢脸,往后等你哥考上个秀才举人,就光宗耀祖了!” 这话题让温青山很没脾气,他讨厌读书,也讨厌提读书。 “娘,你去找温宁做份工吧,和大伯娘一起。” 他缓了缓语气,“温婉虽然凶,但不是个拧不清的人,以前在家里,欺负她们姐妹最多的是三房,你和大伯娘诚心去找她做工,不攀关系,认真干活,她肯定会给机会的。” 孟氏有些犹豫,“你的那三文钱,也是从温婉那儿赚来的?” 孟氏也不傻,其他人误会,她自已给没给过儿子钱能不清楚? 她心里也知道这儿子被她宠坏了,拿了钱给他,他定要没心没肺的自个儿败完,才不会想着家里,所以平时虽然有吃的都紧着他,但却从来不曾拿钱给他。 温青山点了点头,“是温宁教的我,我带着铁牛他们抓了一上午蒲公英,让温宁带到镇上医馆帮我卖的三文钱。” 孟氏眼睛又瞪大了,“蒲公英能卖到钱?” “嗯!温宁说这是她姐教她的,说蒲公英是药材,她还跟她姐学会认识了好多药材,温婉姐姐的钱就是靠卖药材赚出来的。” 温青山接着还把上回温宁留他吃晚饭的事说了,虽然那次温婉没跟他说几句话,但他感觉,她没有表面看得那么凶悍,是个讲道理的人。 孟氏唏嘘了下,“可是你也晓得家里的情况,你奶他们现在恨你那两个姐姐恨到心里去了,哪会让我们去温婉家里做工?偷偷摸摸也不行啊,要是让你三伯娘发现了,准得告诉你奶。” 她也很无奈,家里都是老太太做主,温婉和温宁的事,她没得那么多心力去判断是非对错,自家大儿子的事她都愁不过来。 “阿娘你别听三伯娘的窜掇,她最爱出馊主意,实在不行,咱们就分家好了!不跟他们住,就不用着他们管了。”温青山气道。 孟氏吓得瞪大眼,“你这傻孩子,你说啥呢!分家的事能随便挂嘴上的?” 无缘无故的要分家,是要被人说的,一般都只有家里闹大不愉快了才会分家过日子,哪家分家过日子,这是要被村子里笑话个一辈子的。 温青山不以为然,“分家怎么了?温婉被温家赶出去,温宁跟家里断绝关系,村里人说了又怎么样?她们照样过得好好的,还比所有人都过得好,只要自已有本事,别人怎么说也挡不了路!” 有温婉和温宁两姐妹的事做参照,分家在他眼里都不算是事儿了。 要是温婉在这儿,怕是得惊讶了,她费尽心思教温宁的道理,没想到温宁还没扭转,却叫温青山这个当观众的给看明白了。 “这……这可是大事,这屋里可不是娘做主啊!” 孟氏望着好像突然间懂事的儿子,神色十分复杂,但心里,不知道哪一块,竟是对这想法抱了份希冀。 【099】又见楚亦。 而堂屋里,其他一众人还在乱七八糟的争着吵着。 刘氏横竖要去找温婉讨钱,给自已找了百八十个站得住脚的理由,结果却被温老太一句话打焉。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哪回你不是一堆的理由,结果你哪回讨了个公道回来了?你那张嘴几时说赢过温婉?” 温老太看着刘氏那样儿就来气,每回就知道出馊主意! 这回她心里充满了恨,恨刘氏,恨温雨,更恨温宁,然而最让她咬牙切齿的,还是温婉。 刘氏想到自已以往的战绩,也悻悻闭上嘴,没隔一会儿,她突然眼睛一亮。 “彩礼就是退回去,王家这脸也是被打了,咱们还是要得罪他们,想要全了王家的面子,还得温宁嫁过去,我这有一法子,就看婆婆愿不愿意点头了。” “你有法子让温宁点头才是!”温老太没好气道,又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刘氏缓缓的笑了起来,“不一定非要她点头,歪理我们是辩不过她们,但她们不要脸子,咱们也不讲这些虚的了,到时候,我们这样……” …… 深夜,温宁睡不着。 她坐在温婉的小房间里,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问道。 “姐姐,邻居乡亲们帮咱们是真心的吗?是不是因为我们留下来,她们能得好处,才帮着说话的。” 温婉在看医术,这两天她在医术上发现了一种症状和赵怀的很像,她现在正琢磨着,要不要用这个医治方法试试给赵怀治脚。 听到温宁的话,她无声笑了,“这世上,有些事情重要的是心意,有些事情重要的是结果。” 没等温宁的回答,她又道,“如果我们给乡亲们带来不了任何好处,就算他们再有情有义,也断然不会为了我们去对抗王家和里正,所以,他们心里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得让他们在关键的时刻帮上咱们。” 温宁愣愣的听着,“就是给他们好处吗?” “不是给他们好处,是我们的存在,能让他们得到好处。只要你的存在能让更多的人获得利益,帮助你的人就会越多,而且这种利益驱使,远比一些所谓亲人朋友伸的援手更加可靠,所以,让别人对你有所图是件好事。” 温宁这下恍悟了,姐姐落难时,亲人们说着好听的话,却没有一人伸出援手,还比不上这会贪图姐姐钱财的乡亲们,虽然他们心思不单纯,但的的确确会在关键时刻帮忙。 “娘亲!”这时玉儿在书房叫起了温婉。 温婉只好放下医书,走过去,看到小玉儿一个人伏在桌子上看书,“玉儿怎么了?” “娘亲,这句话我不太明白,你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个字我不认得!” 温婉闻言低下头看了一下,之前小玉儿问她的都是一些字的读法,都还算简单,像她给小玉儿买的那些有插画的小人书,一些意思她也懂。 这会儿这么一瞧,她也有些发懵。 小玉儿看的又是本兵书,不说释义了,光是那些专业的术语繁体文字,看得就晦涩难懂,这要是以前学过的兵书,她可能还能说道说道,但小玉儿看的这本,又不是历史上的名著,她别说看过,就连听都没听过,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说。 “玉儿,这个娘亲也不弄不清楚。等你爹爹回来你再问他吧。”温婉很诚实的道。 “哦。”小玉儿似乎有些失落地应了一声,“那这个字娘亲也不知道吗?” “……不认识。”温婉泪目。 自从到这儿来之后,温婉还是头一次小玉儿问她她回答不上来的东西。 不过这样可不行,这东西她不会,楚亦一天不回来,小玉儿就一天不会,不懂的东西积累多了,那可就没有进步了。 温婉思索了一下,拿起了桌上的笔,对小玉儿道:“这个娘亲不会,但是娘亲可以教你一些娘亲会的。” “好啊!”小玉儿骨子里还是勤奋好学的,听到这话,当即拿了一张白纸平铺在桌上。 写惯了简体字,现在要写这么多繁体字,温婉还要思考,写得就有些慢,于是一边写一边讲解。 “娘亲教你的也是兵法策略,名为三十六计,先给你写两计,小玉儿先背会默写。娘给你讲它的意思。” 温婉也不记得三十六计的顺序了,挑了个自己印象深刻的先教。 “这其中一计为金蝉脱壳。意思是指,你可以留下虚假的外形来稳住敌人,例如你可以做稻草人,给它穿上衣服,放在屋里,这样影子投在帐篷上,别人便以为你还在,实则你自己已经暗中混入敌人当中,逃离了险境。” “那为什么叫金蝉脱壳呢?”小玉儿大眼睛里尽是迷茫和好奇。 温婉耐心地解释道:“小玉儿不是在夏天看到树上好多蝉的壳吗,蝉变虫的时候,会先褪去自己的外面那一层幼虫的壳,远远的看过去,就好像它还在那儿一样,但实际上,它已经飞走了,留下的只是壳,和此计不是很像吗?” 小玉儿顿时恍然大悟,眼神崇拜地看着温婉,“娘亲真厉害!” 这会儿显然是忘记刚才温婉回答不上他的问题的事了。 温宁不知道何时放下了针线活,倚在门口听着,就像个旁听的学生,当领悟到意思的时候,心里边升起一股子成就感,越发觉得,脱离家里跟着姐姐过,真是个聪明的选择! 突然,温宁哇的一声大叫,吓得跌坐到地上。 “啊贼!啊不是……姐、姐夫!” 温宁尴尬的爬起身,心里暗道好险好险,刚她转身,一回头跟前站着个男人,她差点没一巴掌甩过去,还好是自己跌地上了,这要是把姐夫给打了就惨了。 温婉一愣,和小玉儿齐齐抬头。 一袭粗布青衫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房门口,宽肩窄腰,身形秀拔,衣衫整齐,气质如松。 屋里点着灯烛,照到门口就有些暗,但即便如此,也半点不影响一眼瞅过去的惊艳感。 眉如墨画,眸深如海,鼻梁挺直,唇瓣浅薄,硬朗的轮廓,刀削般的面颊,这就是典型的上帝捏造得精细的那种人,灯光光影加持下,好看得像樽雕塑。 【100】温婉要开始郁闷了。 “爹爹回来了!” 小玉儿滑下椅子,欢快的朝楚亦扑了过去,“爹爹你上次回来怎么不叫醒玉儿,玉儿好想你啊爹爹!” 楚亦站在原地,清淡的目光在温婉和温宁身上掠过一秒,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小玉儿的脑袋,没答他,却是问道。 “爹爹不在的这段,玉儿有没有好好看书?” 他的嗓音清润好听,属于那种不看人,光是听着声音就觉得翩翩公子的人。 听到这句话,小玉儿当即收回了手,站直了身体,乖巧又认真地答道:“有的!爹爹教的我都记下了。” 楚亦略微满意地轻轻颔首,“既然如此,明日我便考考你,看看你是否当真进步了。” 小玉儿闻言倒不是特别意外,爹爹每回回来都要这么做的,只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最近因为娘亲给他买了些小人书,里面有图有画,故事精彩极了,以至于他都没有很用功的读爹爹给他的兵书了。 突然想到娘亲,小玉儿转头,见温婉在发愣,他开心的大笑起来。 “娘亲,爹爹回来了,你是不是太高兴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温婉哭笑不得,傻儿子,你从哪里看出你娘亲高兴得话都不会说了? 倒是温宁在一旁局促得不行,上一回她撞见姐夫吓一跳,这回撞见姐夫又吓一跳,最最重要的是,估计在姐夫心里,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你这次回来呆多久?” 温婉有些郁闷,她以为她手脚已经够快了,他前脚走,她马上就打听起盖房子的事,就是怕他提早回来,结果房子才刚开始盖他就回来了。 还每次回来都这么吓人,他走路没声音的吗? 楚亦从她句话里面读出一丝不情愿的味道来,刚蹙起眉,紧接着就听到温婉解释了句,“宁儿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睡在你的书房,不过我已经在张罗着盖个大点的房子,再过半个月就不用这么挤了。” 没提到温家的事,温婉知道楚亦对这些不关心。 果然,听到这话,楚亦眉头松平,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这次会呆半年。” 然后就恢复了那淡漠的神情,拉着小玉儿进了温婉的房间。 温婉立马道,“我和宁儿还有些体己话要聊,今晚我睡书房吧。玉儿也许久没见你了,肯定也有些话想跟你聊,你就带着玉儿睡吧。” 温宁错愕的张大嘴。 “娘亲…”小玉儿有些郁闷的皱起小脸,爹爹才刚回来,娘亲就不跟他们睡一起,不过想到爹爹这次回来会呆上半年,也就把娘亲让给宁姨一天,心里就舒服多了。 楚亦顿了顿,回头看向温婉。 不过没什么表情,轻轻颔首,便顺手把房门给关了。 温婉大吁一口气,温宁却十分不解,“姐姐,你想跟我说什么呀?姐夫好不容易回来,有什么可以明天说嘛,干嘛非要今晚啊?” 温婉把她拉进房,“有什么的,多大个事儿,又不是天天这样,缺了他一时半会不成?” 这话说出口,温婉又觉得好像不对劲,她就是跟楚亦睡一起也不会让他碰,所以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为了不让温宁多想,她还是扯了些大道理来当借口,好歹把这丫头给糊弄住了。 第二天,温婉很早就起了来,她去找卫向东和赵怀。 “房子半个月等不及了,我给他们再加两文钱一天,让他们再加几个人,用最快的速度给我盖好。” “怎么突然这么急?”卫向东诧异。 “楚亦回来了,小屋子有点转不开。”温婉道。 赵怀愕然了下,想到楚亦那俊朗的模样,随即眼神有些黯淡,“他这次回来,就不会再出去了吧?” 赵怀其实有些不满楚亦的,既然和温婉成了家,就应该和她长相厮守,他却常年在外,不过转念又觉得自己没资格怪他什么,楚亦在那种情况下把温婉领回家,也是有恩有情了。 或许自己只是嫉妒罢了,像楚亦那样真正的男儿,就应该走四方,不应该像自己这样,再努力也永远走不出村子。 卫向东看了看赵怀,发现他走神的厉害,于是点头应下来“好,那我跟他们说。” 现在卫向东出不多算是温婉这房子的包工头了,而赵怀则更像监工,偶尔他会学着看看图纸,工匠们听到卫向东的话后,高兴的欢呼起来。 马上又让人从村里叫了三个人来,加足了马力开始干,昨天才开工,今天就已经打好了地基。 温宁看着地基线,感觉这房子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啊!姐姐到底打算盖个什么样的房子? 温婉回来时,温宁已经在做饭了,这妮子比她这个为人妻的还激动,一顿早餐做的十分丰盛,豆浆油条,皮蛋瘦肉粥,木耳肉丝面,跟开馆子似的。 看了看没发现楚亦,温婉问,“你姐夫呢?” “不知道啊,会不会没起来?”温宁边下着面回道,那张房门还没开,她就没敲门,一早起来就忙活着早餐了。 温婉敲开门,小玉儿正在拿着兵书看,那神情跟考试前临时抱佛脚的考生一样,温婉忍不住笑起来,“玉儿,爹爹呢?” 小玉儿抬头,“爹爹很早就出去了,不过应该快回来了。” “去哪了?”温婉疑惑,“有没有说要干什么?” “去小树林了,爹地每回清晨都会去锻炼的!”小玉儿回答道。 锻炼?做广播体操? 这夫君不会是什么武功高强的大侠吧? 没一会楚亦就回来了,抬头看到他从门口走进来,温婉又看呆了一瞬。 这个夫君是真的好看得过分啊! 之前两次都是夜里看到,而记忆里的更是模糊,这会光线敞亮,温婉能更清楚的感受到他的丰神俊朗,星辰般的眸子,淡粉色的薄唇,简直鬼斧神工之作! 这么个美男,要不要考虑把他收了? 还是算了,嫁个男权时代的男人,她的好日子就过不长了,楚亦是没把她当妻子看,才这么过得两不相干,真要嫁给他了,怕是没这么好了。 【101】一辈子单身不要太爽。 “回来了,吃早点吧。”温婉招呼了下,没等他落座就先坐下了。 楚亦感觉到温婉较从前冷淡了些许,不过他们向来相敬如宾,她对他是什么态度,他倒不是多在意,这会儿也没多想,只是稍稍点头,“有劳了。” 这客气的态度,着实是相敬如宾。 温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以往姐姐和姐夫也是这么客客气气的,不像村里的夫妻大声喇喇的。 望着丰盛的早点,楚亦心里微微有些诧异,看着小玉儿吃皮蛋瘦肉粥,他问出声。 “这粥里放的何物?” “是皮蛋瘦肉沫,这是皮蛋瘦肉粥,是姐姐发明的!”温宁有些小激动。 “爹爹,好吃吗?娘亲和宁姨现在做菜可好吃了呢!”小玉儿也眼睛晶亮地看着楚亦,似迫不及待地邀功。 楚亦喝了点,淡淡点头:“不错。” 他倒是不知道,温宁在温家居然锻炼出这么一副好手艺。 楚亦发觉了家里一些不同的地方,厨房变干净了,家里的用具很多换新了,门口院子里形状奇特的秋千,院墙下堆满的坛罐,屋檐下挂着的红色尖尖的东西…… 还是那个小房子,但与他离开时变化了太多。 上次深夜回来没注意,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改变的,不过楚亦没有对这些小事加以深想,吃过饭,他进了房间拿起书来要考小玉儿。 看到书桌时目光却是一顿。 他微微侧了侧头大量着这书桌,形状也奇怪,不仅有伏案,还带着柜子和抽屉,高度看起来是专给小玉儿用的。 “这张桌子是娘亲让赵怀叔叔给我做的,可好用了!”小玉儿洽时道。 楚亦微微颔首,倒也给了回应:“不错。” 赵怀他倒是有些印象,村里的木匠。 “还有外面的吊椅,也是赵叔叔做的,赵叔叔人可好了,还帮娘亲找人来盖房子呢。” 楚亦这会儿总算是有了些反应,看向了小玉儿,“建房子?” 见楚亦感兴趣,小玉儿更起劲,连连点头,“那房子是为了宁姨盖的,因为宁姨被温家那些坏人欺负,以后不回去了。但是宁姨现在还没有房子,就只能住在咱们家了。” 楚亦挑眉,他回来是倒是看到旁边一块地有工人在敲敲打打,但隔着点距离,并没挨着他们,他没想到会是温婉要建房子。 清亮的眼眸顿时有些幽深,他几个月前离开,留的钱不少,可是温婉花钱没有村妇人家的精打细算,最多够他们母子俩好好吃喝一阵子,盖房子是绝对盖不起的。 没记错的话,施工地旁边堆放的建材,最多的青砖,没有几两银子盖不起青砖房。 有些疑惑,楚亦却也没多问。 “今日考考你,书读得怎么样了。”他抽开书桌抽屉,发现里面放着好几本书。 有几本不是他的书。 他拿出来翻了翻,是市井街巷里叫卖的小人书,眉毛微微一拧,“扶辰,这书哪里来的?” 小玉儿回答:“这是娘亲给我买的书。” 楚楚亦诧异的转动眸子,对于温婉会给小玉儿买书,倒是有些意外。 往时他给温婉的钱并不算多,并没指望过她能负责起小玉儿的教育,这也是为什么他这次回来打算呆上半年的缘故。 小玉儿马上就四岁了,要真正学会东西,还得他来教,温婉虽然会读书识字,但见识格局限制在这村子里,小玉儿不能让她带太久。 “这些书可以看看,但你还是得以正书为主。”楚亦把书递给了小玉儿。倒不是什么不正经的书,至少也算可以长长见识, 小玉儿乖巧地点头,“扶辰知道了。” 楚亦说的正书自然是那些兵书史书。 没一会,关着门的房间里传出奶声奶气的背书声。 温宁拉着温婉问道,“姐姐,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呢?姐夫回来了,这次不会马上出去了,之后看谁还敢欺负你!” 温婉看了她一眼,反问道:“难道他不在的时候,咱们就任人欺负了?” 温宁一怔,“也不是……” “宁儿,咱们想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便不能只想着依靠谁,无论谁在不在身边,自己都要有一身铜墙铁壁,让谁也击不倒自己,同理,你也不要过分依赖我,我希望的,是你能自己依靠自己,让谁都欺负不了你,也伤不到你的心。” 温婉的语气认真肃穆,让温宁心里微微一震,认真地想了想,心里的触动更深,“我明白了,姐姐。” 温婉知道她其实早也懂了这些道理,不过要真正像她一样把这些想法刻进骨子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都需要慢慢来。 “话说回来,姐夫回来的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估计会有很多人过来晃悠的,姐姐你应该也知道,很多人都对姐夫有别的心思呢。不过也正常,毕竟姐夫长得这般好看,我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听着温宁在旁边叽叽喳喳,温婉心里嗯哼,像这种好看的男人,她在电视里看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真人也见过不少,没啥稀奇的。 于她来说,楚亦当年算是救了她,这点确实值得感激,不过两人并没有夫妻之实,等她真正有能带小玉儿的能力了之后,两人说不准会散伙。 别说谁看上楚亦了,就是楚亦告诉她外面有个妻子还有一堆妾,她也不在意。 温婉压根就没奢望过,在这些封建时代的男人身上获得爱情和公平的婚姻。 反正儿子都有了,一辈子单身不要太爽! 温宁哪知道温婉的想法,只不停地在旁边夸着楚亦。 到傍晚也没有温宁说的有什么姑娘上门打探,因为还没人知道楚亦回来了,明明他早上都出去过,却好像没一个人看见。 看到盖房子的工人增加了,不少人还好奇温婉的小房子是不是漏雨了,才要盖这么快。 “怎么不早点盖呢,她住的那房子还是以前李老头的,破得不行,我去年进去看过,地都不平,灶屋又潮,柴火都点不起,早该起个房子了。”有人道。 “早点她哪有钱啊!”有人酸,以前温婉的房子是村里最差的,可她现在要盖新房了。 “也不知道她会弄个多大的房子,她应该有不老少的钱吧?” “怎么觉着她这房子跟咱们的不一样呢?弄得好多名堂。” 【102】今晚娘亲跟爹爹睡! 工人多,一天就是很大进展,温宁看着大得惊人的地基线,围着转了一圈想知道房子要盖成什么样,可是看了好一会,只觉得头大。 “赵大哥,姐姐有没有说这房子盖什么样啊?他们会不会乱盖啊?” “怎么会呢,他们都是按着图样盖的,图样是大师傅和我听着你姐的设计画出来的,绝对不会错的!”赵怀道。 “图样是什么?” “其实就像我做木工一样,工活复杂点的就得画个图样,不过我也是才见到盖房子也要图样的,你姐这房子,估计会挺大。”赵怀用一种你要做好准备的表情说道。 温宁咋舌,“这么讲究?” 赵怀笑笑,“我也想见识见识到时候盖出来是个什么样。” 以往村里谁家盖房子,都是一个模子添泥抹上去的,无非就是大点小点的区别,小孩都能照着堆个小房子出来,反正能住就行,没谁家讲究那么多,稍微钱多点的,也就是盖大点,房间连起来,中间留个大院子,像温家以前盖的房子就那样。 可温婉这个一看就不一样,大得多,房间多,院子也不一样,格局跟村里的房子完全不同,倒是像镇上一些大户人家的房子。 温宁感动的同时,越发期待起来。 温婉这儿包两顿吃的,到了饭点,温宁便会做些她新学的菜点,即便还不熟练,可师从温婉,加上又舍得用油,做出来端上桌,还是让工匠们看直了眼。 “居然有肉!” “这菜咋这么好看?这简直比我们去镇上盖房子吃得还要好啊!” “工钱不少有这么好的伙食,真想这房子能再大点,咱们多干几天哈哈哈!” 温宁适时的道,“你们干活用心咱们看在眼里呢,要是偷懒,可就没肉了!” 工匠们顿时笑起来,“放心!为了争取有肉吃,咱绝不偷懒!” “就是,同样是肉,温宁妹子就是做得比别人好吃,咱哪还舍得偷懒啊,肯定攒劲儿干活!” 屋外的给了温宁,屋里的就温婉下厨了,不过事情多,温婉也就简做了几个小炒菜,煮了点豆浆,小玉儿今天缠着晚上也想喝豆浆。 “爹爹,吃饭了!” 小玉儿把关在房里一天的楚亦拉出来,一边道:“今晚是娘亲下的厨,娘亲做的木耳肉丝可好吃了,不过放了辣椒,爹爹要是觉得辣,喝点豆就好了。” 温婉无语,这臭小子!原来缠着晚上要喝豆浆,就是怕他爹辣到! 楚亦看了眼桌上的饭菜,目光落在那碗木耳肉丝里,精准的猜到小玉儿说的是哪样。 “这就是辣椒?” “就是这个红红的东西,闻着可香了,吃起来嘴巴有些疼,不过娘亲说那叫辣!吃过会就觉得特别特别好吃。” 楚亦没多意外,只当这是村里特有的东西,他没听过罢了,不少地方都有不同于别处的特产。 即便有小玉儿的提醒,他还是被这味道给呛了一下。 “爹爹你别急,慢慢吃!娘亲做了好多呢,能够咱们吃饱的。”小玉儿竟是以为楚亦是害怕吃不饱所以才急着吃。 楚亦轻咳了几下这才缓了过来,也没说什么,喝了一口豆浆,很好的缓解了这股辣味。 一整天,小玉儿都缠着楚亦,有了爹爹完全把娘给忘在了一边,所幸温婉的事也多,没那功夫吃这醋。 “爹爹,昨晚我有一个地方看不懂,娘亲也不会,我可以问你吗?” “自然可以。”楚亦接过书。 等他为小玉儿耐心讲解完,注意到桌子上的白纸黑字,问道:“那可是你练的字?拿来给我瞧瞧可有进步。” 小玉儿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纸,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练的字,那是娘亲教我写的三十六计,不过才写了两计,娘亲说等我全部记下来了再教我其他的。” “三十六计?” 小玉儿立即献宝使得把那张纸端过来给楚亦,“娘亲说爹爹给的书里面的东西她不知道,字她也不认得,但是她可以教我她会的。” 楚亦接过这纸,神色微露诧异。 温婉教小玉儿的时候一一讲解,但写下来的也就是一计四个字。 金蝉脱壳。 瞒天过海。 一手簪花小楷,她的字颇为好看,娟秀却有力,颇有风骨。 楚亦思索着这意思,小玉儿洽时在一边背书似的讲解,他眼里终于露出诧异,“这是你娘告诉你的?” 这竟是兵法计策! 楚亦心中思忖起来,这两计兵法计策,连他都没听过,他给的兵书中也没有,温婉一个村妇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见楚亦表情凝重,小玉儿紧张起来,“是啊!娘亲说学这些也有好处,爹爹不会生气吧?” “不会,继续练吧。” 楚亦淡淡道,便把字还给了小玉儿,他则拿出自己带回来的书坐在旁边看。 温婉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大一小坐姿端正笔直,小玉儿在练字,楚亦在看书,朦胧烛光下,眉眼间的神韵倒是像了个九分。 跳跃的烛火照得楚亦俊美的容颜有些朦胧,好似从泼墨画中走出的仙人。 小玉儿突然抬头道:“娘亲,今晚你不和宁姨说悄悄话了吧,那要和爹爹玉儿一块儿睡了。” 温婉脸色臭臭的,傻儿子,你这是把你娘卖了知道不? 见温婉不说话,小玉儿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了楚亦,道:“爹爹,你说好不好嘛?玉儿想和爹爹还有娘亲一起睡。” 楚亦面色淡如水,似乎从始至终就没有过心情波澜,闻言也只是轻描淡写一句:“随你。” 小玉儿欣喜若狂,对温婉笑眯眯地道:“娘亲,爹爹答应了。”宁姨在这真好,不然爹爹总像以前一样不跟她和娘亲睡。 “好,玉儿先躺下,娘亲等会就睡。” 温婉到隔壁一看,温宁已经躺下了,一个人躺在了床中央,显然是认定她不睡这儿了。 温婉打开柜子,把外衣脱了,在里衣外又加了件里衣,才回了里屋。 “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进屋,温婉赶紧把烛火吹灭,以免楚亦看出来她穿得太厚。 “娘亲睡里面,玉儿睡中间,爹爹睡外面,好不好?”温婉轻柔的问。 “好!”小玉儿欢喜得不行。 【103】她的变化很大。 这一晚温婉又没睡好,以前温婉还觉得自已应该是个颜控,只要是帅哥,冲上去扑怀里是很容易做到的事,可没想到,真到眼前了,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跟个几近陌生的男人睡一张床,再帅也没有半点幸福感啊! 愁死了! 工地的工匠们明明已经很快了,可温婉还觉得那砖垒起来的太慢。 午饭没见温婉来吃,小玉儿奇怪的问道,“宁姨,我娘亲呢?” 温宁悄悄看了眼楚亦,道:“你娘亲出去送东西了,我等她回来一块儿吃,你们先吃吧。” 小玉儿又问:“娘亲是不是又给赵叔叔送吃的去了?” 小孩子自然不知道什么该不该避嫌,只知道赵怀待他们母子好,所以他们有吃的经常给赵怀送去也是对的。 温宁忙摇头,“不是,是送到工地,给那些盖房的工匠们吃的。” 小玉儿一听,兴奋的拉着楚玉,要出去看他们即将盖好的新房子。 楚亦出门走过去,就看到工地那里,温婉正和赵怀说些什么。 实际上,温婉本就是送给工匠们吃的,她做了些糕点,让赵怀拿给工匠们,休息的时候吃,现在没必要再加价钱了,但是把待遇提得更高,这些人干活会更攒劲儿,房子也能更快盖好。 这个角度看过去,温婉和赵怀站得距离太近了些。 温宁看得一下提起了心。 “以前姐姐困难的时候,赵大哥经常照拂姐姐和玉儿,帮过我和姐姐很多,姐姐这是礼尚往来呢。”她小心的解释道,一边瞟着楚亦的脸色。 楚亦没说话,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他目光落在房子地基上,村里的土坯房没有谁还打地基的,这房子,不小。 “那是谁?” “哪家的贵公子啊?” 工地离温婉家很近,十多步路,楚亦站在篱笆院外,工匠们转头就能看到他。 即便是一身粗布素衣,也不影响楚亦的清隽,浓眉似墨,星眸湛湛,他站在那儿,什么也不用做,就让人觉得风光霁月,就是再没墨水的人,也看得出他身上的气质来。 这种好看的人,连男人都会多看几眼。 赵怀正对着楚亦,一眼看到他长身玉立的站在那里。 他下意识的,与温婉拉开了点距离。 温婉转回头,小玉儿已经撒欢似的跑了过来,“娘亲!你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吃中饭呀?没有娘亲一起在,饭菜都不香了。” 温婉抱起他,“真的吗?我还以为小玉儿已经忘了我这个娘亲呢。” “娘亲,你是不是生气了?” 小玉儿敏感的觉得娘亲好像不高兴,小手抱着她的脖子问道。 温婉心里被他这可爱样萌化了,表面却佯装委屈地翘起嘴,“对呀!小玉儿有了爹爹,就不要娘亲了,做什么都只想着爹爹,娘亲就只有一个人玩了。” “不是的,玉儿最爱娘亲了,比爱爹爹还要爱娘亲!”小玉儿立马给温婉香了一个。 温婉一走,工地上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来,“我来之前还听说这东家是个寡妇来着,没想到相公这么好看,不像是这种村上的人呐!” “听说那小娃娃不是他的种,不过他人好……” “不是吧?可他们看着真像一家人啊,男的女的都好看得紧!小娃娃也像那公子啊!” “说什么呢!”年长的老匠们喝斥,“东家的事哪是你们可以随便嚼很舌根的?咱是来干活的,东家给的工钱高,又有钱买材料,还带了工头管事,咱们不用操心多的,就只管把房子盖好,这么好的活上哪找去!学个妇人嚼舌根,丢了活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其他人噤了声,看看旁边的赵怀正好整以暇看着他们,赶紧加快手头动作开始干活了。 下午小玉儿非要拉着楚亦和温婉一起陪他,说是爹爹娘亲在他心里都一样重要,温婉差点咬了自己舌头,都怪自己,说的些什么话? 说实话,她不喜欢跟楚亦相处。 这个人不像村里这些莽汉,她这么大变化也没人起过疑,可楚亦不同,肚里墨水太多,她跟他近了,太容易露出马脚。 其实光是她现在做出来的东西,稍微细想,就全是马脚。 所幸的是楚亦从头到尾没把她当自己人,他的漠不关心,是她最大的庆幸。 借口给小玉儿做甜点,温婉干脆泡在厨房里,避开了和楚亦面对面一起。 “爹爹,娘亲做的南瓜饼可好吃了!娘亲还会做绿豆糕、红豆马蹄糕,这些东西在酒楼里也卖得可好了!”小玉儿想的可不一样。 小小的他也知道这几个月里娘亲变得有多厉害,直想跟楚亦分享这些快乐与自豪。 “娘亲现在可厉害了呢!会上山摘草药去卖,能得好多钱买肉吃!而且娘亲还会做菜卖给酒楼,现在酒楼的生意可好了,每天都有好多好多客人!” 几乎每说三句话,小玉儿就有一句是夸温婉,虽然说不大清楚具体的事,但楚亦也从他这些话里明白了个大概,温婉是找到了赚钱的法子。 利用好手艺卖菜,这倒不失为农村妇女脱贫致富的好路子。 不过,温婉的厨艺怎的进步如此快? 印象里,这个女人娇弱得很,这些粗活她都做不来,也不擅长精打细算,只会些绣花写字,然而在这山野乡村这些技能根本不利于生存。 几个月不见,她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难道是压迫到极致而生出的斗志? 想着,楚亦接过小玉儿手里的南瓜饼咬了口。 外酥里嫩,香甜的味道席卷唇舌,楚亦又看了看炸得金黄的南瓜饼,和盘子里五颜六色的糕点。 无论是饭菜还是这些甜点,这味道,不是一般的好吃。 被生活所迫自个琢磨出来的技能,会一跃到大师级别? 他抓住小玉儿刚刚说的话,问了一句:“你娘亲还会上山摘草药?” 小玉儿点头,“娘亲识得好多草药呢,药堂的孙大夫都夸娘亲摘的草药好,所以给了我们好多钱,扶辰也认识了好多草药,有马齿苋、狗尾巴草……” 楚亦眉梢扬起,微微思忖。 他竟是从来不知道,温婉还懂药理。 【104】树林里的谈话。 “主子,张成迁已经答应和我们同盟,他手中还有程醮的人情,只要程醮一点头,岂南郡一带的势力就尽收囊中了。” “张成迁信得过,但程醮这人太过迂腐,就算答应了,可能也是迫于张成迁的人情,到时候派人盯着他点。”男人道。 “是!” 茂密不见日光的竹林里,两道人影面对面站立着。 少许的光线洒进来,能看到两个男人的顷长身形,其中一位风华俊逸,一身素色布衣,也掩饰不了他清贵绝伦的气质,低沉浑厚的嗓音自带气势,光是这背影,就让误闯进来的小丫头一下看呆了。 然而再看他对面的一个黑衣男人,入目的一道狰狞的疤痕,把魏小英吓得惊呼出声。 “啊!” “谁!” 黑衣男人回头厉声喝道,额头划到眼角的疤痕,因为用力而显得十分狰狞,一双带着煞气的双眼,把魏小英吓得魂都去了一半。 “啊救命……”她拔腿就跑。 没等魏小英的声音传出去,黑衣男人一个跃身就落到了她的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魏小英惊恐的回头跑,却见那位清贵的公子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男人英俊好看的面容,以及脸上温和的淡淡笑容,让魏小英神经缓和了些许。 “你……你是温婉姐姐的相公,小玉儿的爹爹吗?” 魏小英没见过楚亦,但是她经常听人说起,村里最好看的男人,是温婉的便宜相公,十里八乡都没有那么好看的人,谁不认识的,哪天回家路上看到一个尊贵好看的公子,那便是楚公子了。 即便还只有十岁,魏小英也有了爱美审美之心,对着楚亦俊美的脸,不由的有些紧张。 “我是小玉儿的爹爹,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到这儿来了?”楚亦脸色温和,即便没有笑容,也让人觉得和煦。 魏小英一下把后面的凶神恶煞脸给忘记了,笑了起来,“我叫魏小英,我是追着蒲公英到这里来的。” “追蒲公英做什么?” “追蒲公英卖钱!温青山说蒲公英可以卖钱,我们帮他一起捉,多了后卖了钱咱们一起买饼吃!”见尊贵的楚公子问问题,魏小英回答得很带劲。 楚亦点了点头,“不错!这么小就会自已赚钱,你刚刚进来有听到我们在说什么吗?” “唔……”魏小英苦恼起来,她刚只顾着看楚亦多好看去了,哪有注意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努力的回想,才翻到一个词,“好像听到什么岂南郡……” 见她认真抓耳挠腮的回想,楚亦心里就明白了,“没事,我不是让你记起来,只是想说,刚刚我们在聊一些自已的私事,并不适合给别人听到,你若听到了,还请不要传扬出去,那是不尊重人的行为。” “不,不会的,我肯定不会的!”魏小英忙摇头。 “好,谢谢你能守信。”楚亦终于勾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来。 魏小英突然好激动,不知道为什么很开心,她从来没有遇到一个人这样跟他说话,就好像她也是个大人一样,被人央求帮忙守住秘密。 虽然她其实什么都没听到,但是这种被平等看待的感觉,让她真的很开心,楚公子一点没把她当不懂事的小孩。 陈秋透过树林的缝隙望着跑远的小身影,有些担心。 “主子,就这样让她走吗?” “不过是个孩童,你不当回事,她便也不会当回事,你拿大人那一套恐吓她,她反而会一直记在心里当成大事,不小心说漏嘴反而麻烦。” 楚亦淡淡的道,清俊的面容,已经没了面对魏小英时的温和,只剩下目空一切的淡漠清冷。 出了竹林的魏小英很快和其它的小伙伴们汇合了,小伙伴在外面好奇的问,“英子,你去哪了?怎么从竹林里跑出来?里面有什么?” 魏小英扬起笑脸,“什么也没有!风把蒲公英追进去了,我就追进去了呗。” “噢,那我们走吧。” 对话声传入竹林里几不可闻,但两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陈秋一下会过了意。 “还是主子英明,属下鲁莽了。” “无妨,下次谨慎些,若无要事不要白天过来,或者让朝行过来。”楚亦突然想到温婉现在不同以往,“或者可以弄个身份,她和小玉儿那边很受人关注。” “主子是说……那位女子?” 陈秋本想称呼“夫人”,还好及时刹住了车。 主子对那个叫温婉的女子,似乎一直没有纳为妾的意思,那个女子他以前也在暗中见过,相貌上倒是配得上主子,但心思却太淳朴了,跟在王爷身边,只会成为毫无用处的累赘。 现在主子还在养精蓄锐,小少爷又需要人呵护抚养,主子才屈尊呆在这里,再过两年,等他们时机成熟了,小少爷就得跟着王爷走了。 “主子,小少爷和他娘亲的感情看起来很好,到时候分开他们,小少爷恐怕不依吧?”陈秋道,他总觉得到时候不会那么顺利。 楚亦没说话,只淡淡瞥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树林。 陈秋一怔,他好像逾矩了。 温青山用三个饼子分了六个人,得了两大布袋的蒲公英,连着前几天攒下来的,晚饭的时候,他一起偷偷拿给了温宁。 “我又弄了些蒲公英,你能再帮我拿去镇上卖吗?”温青山有些紧张地问道。 “当然可以了!” 温宁答应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她又笑问了一句,“之前你那三文钱用来干什么了?是不是拖人买了糖吃了?” “没,那三文钱我用来还债了,王家送的彩礼,公中拿银子买过些鸡鸭肉,我吃得最多……”温青山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三文钱应该不够,还需要这些卖了我才能还上。” 旁边温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良心。 她接过那一大袋蒲公英,打开来看了看,“你有这耐心抓蒲公英,何不学着认其它草药?蒲公英是所有药材里最不值钱的一种了。” 温青山是个机灵的,一听便明白了意思。他双眼发亮,立马激动了。 “你愿意教我认药草?” 【105】敢勾引我姐夫? 他上次就想过,要是他也会认草药就好了,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温婉太不好相处,温家跟她闹这么僵,她现在又过得这么好,他可不敢开这口。 温婉把袋子扔给温宁,“当然不可能。” 温青山刚要失望,又听见她道,“你还不够格让我亲自来教,不过,你可以跟你温宁姐学,她现在会的也很多,认她当师父你不吃亏。” 温婉把温宁的身份抬了抬,她有必要一开始就让温青山明白,这不是什么无偿的事,温宁教他,他就得把温宁当师父看,一时回报不了,一辈子得记着这人情,而不是以前在温家一样把这当占便宜。 温青山很上道,忙点头,“我会认真学的!将来一定好好报答温宁姐!” 一点最不值钱的蒲公英都能换到几顿食物的钱,要是学会了认识其它草药,他也就能赚到更多的钱了啊!真是太好了! “对了,温宁姐,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我娘,还有大伯娘想来你们这儿做工,她们存银少,还不上王家的彩礼,也不会别的赚钱路子,只能想到你们这儿了,但是她们不敢说……”温青山适时的给自己老娘争取机会。 温宁看了看温婉,下意识征求她意思。 温婉回个眼神耸耸肩,示意这种小事她自己做主就行。 温宁便明白了,“让她们来便是了,来这做工,不看什么关系,干活利索最重要,只要不打坏主意,活做得好,都有机会。” 意思是,她们既不会因为亲戚关系就多给一份机会,也不会因为跟温家闹僵而直接拒之门外,来了就跟其他人一样一视同仁。 然而这样已经让温青山感激了,他忙道谢,当即就要留下来,跟着温宁学认药草,现在他能偷偷来温婉这儿一趟不容易,他很珍惜时间,学得也很认真。 温宁也教得很开心,她这段时间跟着温婉学了不少东西,一直有股想扬眉吐气的冲动,这会儿终于有人能见证她的本事了,当老师的感觉让她特别有成就感。 温婉对此也满意的勾勾唇,她现在要忙的太多,没时间再每天上山采药,但是孙大夫那边需要药材供应,把这个事情交给温宁和温青山最适合不过了。 这次温青山没敢在温婉这儿吃饭,看着到饭点了就准时回了家,谁知进门就被温雨拉扯到一边。 “你干嘛?” 温青山下意识警觉,不过想到这回他身上可没菜味,也不怕什么。 “你发什么癫呢?穿成这样,要去见亲家不成?”温青山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温雨。 温雨特地穿了新裁的缎布衣裳,新鞋新袜,头上别着两根珠钗,脸上还涂了胭脂打扮得是花枝招展,温青山却觉得她这样更丑了。 温雨不理会他,“我问你,楚公子是不是回来了?” “什么楚公子?” “就是温婉死皮赖脸赖上的楚相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去了温婉家!”温雨道。 “他回来管你什么事!” 温青山没好气,指着她这一身,“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没好?王家再过两天就要来要彩礼了,你不想办法帮着赚钱还债,还把用他们送的布做的衣服穿得这么招摇过市!” 温雨没心情跟他吵,翻个白眼,“就你个蠢货才想着怎么还债!” 然后一扭一扭的出了门,朝着温婉家的方向走了。 温青山没去多想她话里的意思,只觉得温雨就是这样混蛋的人。 温宁在工地上转悠了一圈,其实她对盖房子不懂,不过现在帮着温婉监督工人后,她蛮喜欢这种感觉,自发的想要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的。 转了圈没什么事,正要回去,远远的看到有个人扭着屁股朝这儿走来。 她差点以为是桂婶,这村里也就桂婶成天把自己打扮得跟个黄花闺女一样。 结果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温雨。 温雨也远远的看到温宁了,不过这回没有像以前那样见着就找茬,只是目光不善的冷冷哼了声,就越过温宁往前头走。 倒是温宁却开口了,“温雨,你去哪?” “我去哪,关你什么事!”温雨扭着屁股往前走,她要去看楚公子! 温宁狐疑的盯着她,温雨这翻打扮,她以前也见过,每回姐夫回来的时候,她就会打扮成这样,新衣新鞋、绢花胭脂,只是以前再怎么精心打扮,也不过是细布衣裳,简单的绢花,现在却是一身缎布的衣裳,穿戴精致了许多。 温宁一看就知道这是王家的彩礼了,真够不要脸的! “你站住!”温宁生气的拉住她,“你是想去勾引我姐夫吧?我不准你去!” “温宁!别以为你现在赚了钱,就上了天了,我可不是拿你家钱的工人,轮不到你来管!”温雨火气来了,这温宁还真以为她不敢动她了!她怕温婉,但不代表怕她这个贱蹄子。 “少用你那天天干活的脏手碰我的新衣服,给我马上放开!不然我撕了你的衣服信不信!”温雨狠狠的威胁她。 看着她突然凶恶的脸色,温宁有一瞬间的畏惧。 长时间被压榨欺负,让她对温雨产生了条件反射般的畏惧心理,但随即,她想到现在已经不在温家了,不用看他们的脸色过活,凭什么还要受她们的欺负? 而温雨的行径,让她很是愤怒。 姐姐好不容易碰到个这么好的姐夫,这个作妖的女人,一个个的不要脸往上凑! “好啊!穿着新衣服去勾引我姐夫是吧!那我撕了你的衣服!”温雨的话反给了温宁提点,她捡起块尖利的小石块,往温雨的袖子上一划拉,“嘶”的划开一道口子,温宁顺着用力一扯,直接看到了温雨里面的胳膊。 温雨厉声尖叫起来,“啊啊啊我的新衣服!你个贱人!我打死你!” 温雨简直睚眦欲裂,她不敢相信,一向被她欺负的小丫头,居然有一天敢对她动手! 温宁手上拽着石块呢,温雨伸过来的手被她又划拉了一下,温雨立马被划出道血丝来,疼得她缩回去,这时温宁已经抓住了她的手。 “打死我看看!再敢跟我横!我就把你衣服全撕了,现在还只看见胳膊,等会我叫你肚兜都露出来!看你还有脸见人不!” 温宁死死拽住她,清秀的脸上,自己也没察觉的露出一丝狠色。 【106】别给楚相公戴绿啊! 这边的动静,把在家里的小玉儿给引了出来,随即温婉和楚亦也跟着走了出来,疑惑的望着这边。 一看到楚亦,温雨都顾不上还手了,慌忙扭开头,扯着撕开的袖子挡着手臂,捂着脑袋赶紧就往回跑。 要是让楚公子瞧见这狼狈的人是她,以后怎么看她啊! 温婉后一步出来,就看到温宁拍拍手,一副斗公鸡获胜了的得意样子,她不由的笑起来,“那是温雨?哟,终于打赢她一回了?” “谁叫她心思不正的!”温宁打抱不平的翘起嘴。 但心里却是从所未有的开心,不只是打赢了一架这么简单,感觉就像是压在心底里多年的枷锁还是什么,突然消失不见了,释放了内心真正的自我一般。 冲破了这一下,她感觉以后温雨不管怎么横,她都不会怕她了。 下午温婉又做了绿豆糕和南瓜饼,这几天小玉儿好像特别爱吃甜食,南瓜饼做得有些多,傍晚时,温婉装了好些个,打算给赵怀送过去。 温宁看见了道:“姐姐,你如果是要给赵大哥送的话,那就我去吧,他现在不在工地上,已经回家了。” 温婉用油纸把南瓜饼包好,摇了摇头,“我找他还有些别的事要说。” 温宁迟疑地看着她,忍不住提醒道:“姐姐,现在姐夫已经回来了,你和赵大哥还是应该避避嫌吧,要是让姐夫误会,这样就不太好了。”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姐夫会谅解的。” 温婉对于温宁的话并不多在意,温宁不清楚她和楚亦的关系,这才会有这种担忧。 “但是别人也会说闲话的呀!姐姐你也不是不知道,姐夫在咱们村里多受欢迎,刚刚他出门叫人看见了,用不了多久那些个女人们都会晓得,到时候一个个的跑来姐夫面前晃悠,你心里堵不堵?” 温宁颇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 温婉无奈的笑了笑,这事她也知道。 以往每回楚亦回来了,她这家门口别说多热闹了,那些待嫁闺中的姑娘家,成了亲的少妇们,甚至孩子都快娶亲了的半老徐娘,全都使劲了浑身拌擞在她家门口晃悠,就为了能遇上楚亦出来,跟他说上两句话。 以前温婉对这些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现在,温婉可不会把这事放心上,那些人爱来就来,只要不坏她的事,随他们怎么晃悠。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就说去吧。”温婉说着,提着南瓜饼就出去了。 赵怀因为接了木工活,所以回来了,温婉来时,恰好看到桂婶站在门外跟他说话。 赵怀瞧见她过来,连忙道:“你先坐坐吧。” 温婉看出来他在忙,站在一边等,赵怀转问桂婶道:“还有什么要求?” 桂婶看了温婉一眼,再看看赵怀,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就我上边说的那些了,只要你做得好看,钱就都好说。” 赵怀应下,桂婶却没离开,而是走到了温婉面前,笑道:“哟,这又是给赵怀来送吃的吧?” 两人虽然有了土地交易,但却并不代表温婉与她就熟络了,这时见她看着自个儿和赵怀的目光带着暧昧,温婉冷淡着脸色,不理会她。 桂婶也不在意,“温婉呐,不是桂婶我不提醒你,如今楚公子都回来了,你跟赵怀平日里再有苟且,这时候也应该注意些,给给楚相公戴绿啊!” 赵怀皱起眉头,“你怎么胡乱嚼舌根?我们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平日里互相帮点忙哪有什么苟且,你莫要乱说话!” “呵呵,你们这帮忙,还不知道帮到哪儿去了呢!”桂婶没有争论的意思,显然不相信的摆摆手,扭着腰走了。 赵怀都被桂婶的话给惊到了,光是想着桂婶刚刚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他耳根子便有些热,不知是羞还是恼,此时他看着温婉的眼神都有些躲闪。 心情虽然复杂,赵怀还是故作镇定地安慰道:“刚刚桂婶的话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她不过就是胡说八道罢了!” 温婉自然没有放心上,闻言也只是笑了笑,一边把油纸包递给了他,“胡言乱语我自然不会放心上。这是我刚刚做的南瓜饼,你趁热拿去给赵老爹尝尝吧。” 赵怀接过,心里感激,又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楚亦回来了之后,温婉跟他有所疏离的,以往每回楚亦回家,温婉是连家门都不出的,任何男子跟她说话她都不会理,生怕楚相公恼了。 可这回却半点没有,连避嫌的意思都没。 赵怀心里一方面很开心,真想自私点不管那些,可理智上,他又替她担心。 “温婉,以后你还是不要送吃的来了,楚相公那儿也不好说的。”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私心。 温婉嫁给楚相公是改变不了的,他不能影响他们感情。 温婉听出他的意思,浑然不在意地回道:“不用在意,楚亦不是小气的人。何况,我过来找你也是有事。” 听到有事,赵怀的心神被牵了过去,但心底还是感叹了一句,楚相公当真是善解人意,这般理解包容温婉,有他在,温婉也够幸福了。 欣慰的同时,赵怀心里还是微微有些失落黯然。 “找我有什么事?”他放下饼子。 “不是找你帮忙,赵大哥,我在一本医术上看到了类似于你腿疾的症状,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我想试试帮你治治。” 赵怀怔愣住,“你要帮我治脚?” 他一下有些懵,他这个脚不是小病小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村里老郎中根本没办法,去镇上看,医馆春夫说,不是不能治,只是太要钱了,平时吃点药缓下疼痛还行,要想彻底根治,那把他卖了也治不起。 这是有钱人才能得的病,赵怀从来就没抱过希望。 这会温婉却突然说,要给他治脚,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这让他都半点没怀疑过温婉的医术行不行,只想着她的难处了。 “可是大夫说我这病烧钱,得花不少银子!我不能让你花这个钱。” 【107】桃花旺的楚亦。 温婉知道他的忧虑,笑道:“普通人是得花银子,不过我既然认得了这么多药草,就省得多了,实在稀罕找不到的,我找孙大夫帮忙也可以的,关键是看你愿不愿意,我不能保证一定就能治好,万一……” “我当然愿意!只是这太麻烦你了。”这肯定不是个小工程。 “不会多麻烦,我在书上看的方子,一个是内服,一个是外敷,两者不冲突,都是温和房子,就算根治不了也会有所缓解,不会有副作用。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总爱琢磨些点子,想做这想做那的,就需要有人帮忙劳跑奔波,我也没几个能信任的人,只有麻烦你和卫大哥,但你这腿脚不方便,做事都费工夫些。” 温婉找了个说法减轻赵怀的心理负担,某个方面来说,其实也没错,她现在确实做什么都靠着赵怀在跑腿。 “那行!到时候要买的药我来出钱。” 只要不让温婉破费,赵怀自然欣喜不已,面上的笑看起来都有些激动,“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给我试试吧。” “现在不急,方子上的药不少,等我再多上山几次,把药材凑够了,我们就可以试试了。” 赵怀立即摆了摆手,“没事,我不急!反正都这么多年了,也不多这一时半会。” 在赵怀看来,温婉想替他治病,这就已经让他感激不尽了。 温婉离开后,赵怀拎着这南瓜饼进了屋,坐在窗边的赵老头瞅了他一眼,问道:“又来送东西了?” “是,好像是饼子,闻着可香了。”赵怀道。 “我刚刚好像隐约听到你们说什么药材,这怎么回事?是你病了还是温婉那儿有人病了?” 赵怀打开油纸的动作一顿,没想到赵老头竟然听到了,想了想,也没瞒着他,解释道:“温婉对医理有些研究,说在书上看到了些跟我脚有些像的症状,所以想给我治着试试。” “胡闹!” 赵老头顿时气得拍了一下桌子,“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顶多也就认识两株草药,你要是这么轻易相信她,万一那药方子有什么问题,把你害了可咋整?这事我不赞同!” “爹,我相信温婉。我也是真的想试试。” 赵怀语气诚恳,神情也很是坚定,“往时咱们没钱治不起也就罢了,但现在既然有治好的可能,我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了。你也说万一,这万一要是治好了,那不更值得高兴吗?” “可也要看信治!谁听说温婉会治病了?她是大夫吗?” “她学了药理,每回上镇,我都看到她跟孙大夫换书看,她送去的药材,一味都没错过。”赵怀道。 “可也不能这么任由着她胡来,这认药跟治病是一回事吗!” 赵老汉气得不行,随即又放缓语气,“我知道她是个知好歹的,现在日子过好了也不忘帮衬你,我看她也就是想帮帮你,但是这事儿开不得玩笑,要把你给脚反给治坏了怎么办?” “我相信她是有把握才会给我治的。我已经决定了,爹您就不用再说了。”赵怀语气认真坚决。 赵老头突然感觉,儿子大了,由不得他说什么不是什么了。 但却很是恨铁不成钢,“真不知道你想的啥,你稀罕她,就以为她做啥都是香的了!我看到时候把你脚治坏了,不管你了,你能得到个啥。现在楚公子都回来了,你却让她帮忙治脚,到时候楚公子知道了怎么想?” 听赵老头提起楚亦,赵怀心里有些怅然。 楚相公是让人追赶不上的人,在温婉那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对温婉伸出援手,人长得好看,心也够善。 他哪儿能跟楚相公比呢? “爹,你先吃着吧,我出去做些东西。”赵怀不愿意再多听什么,转身便出去了。 赵老头心也无奈,这温婉模样虽然不错,又会挣钱,但到底是当娘的人了,村里这么多姑娘,他的儿怎么就偏偏看上她了呢! 温婉刚回到家,就听到里边传来了桂婶的声音。 “楚相公,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像你这样的人,就得天下最美好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你,可温婉她,她也就空长了一张好皮囊,心思野着呢,这村里赵木匠啊,卫猎户个个跟她关系好得不得了,你不在的日子里也就算了吧,现在你都回来了,她还不检点着,这简直是糟践你啊……” 桂婶这一字一句说得娇嗲,这样的语调,还真是讨男人喜欢。 温宁气得骂出声,“你说的什么话!我姐跟赵大哥和卫大哥是生意合作,你这是挑拨离间!” 温婉眼眸微冷,敢情刚刚从赵家离开,是直接来她这了。 抬步走了进去,屋子里边的人顿时都看向了她。 楚亦坐在椅子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正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被子破旧,还磕了一个口,但这却没有减少半分他举手投足间拥有的尊贵。 听到动静,他抬眸看了温婉一眼,神色平淡,并不像要上演什么好戏的样子。 显然,桂婶那翻话,楚亦怕是压根就没听进去。 看起来,楚亦对谁都很平和,可是眼底却是透着一股子疏冷,别人觉不出,她却看得出来。 温婉勾唇一笑,“桂婶真是操得一把好心,想来是最近过得太舒坦了,想找点刺激?” 桂婶立马一个哆嗦,温婉这话别人听不懂,领教过她厉害的可都听得懂,温婉这是威胁她呢! “你……你真是不讲理!” 桂婶留恋楚亦的俊颜,可她着实怕温婉会对她做什么,嘴上喊着,却是连连退步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温宁看了看,觉得这时候姐姐和姐夫应该聊些私话,悄然退了出去。 还体贴的拉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了楚亦和温婉。 楚亦将端着的茶杯放到桌上,“听说你最近在做生意?” 温婉怔了怔,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但又不觉得多意外,像楚亦这种脑子的人,估计已经有所怀疑了吧。 哪怕是当作无关紧要的一个人,也会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变化。 【108】不约而同。 温婉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道,“就是为了赚点钱,日子过好点,不然,总是让人欺负不是个事儿。” “听扶辰说,你的菜卖到了镇上酒楼?可是醉香居?” 温婉发现他眼里的求证不假,略微讶异,他倒是挺尊重她儿子。 放现代,三四岁小孩说的话,大人根本都不会放心上,没想到楚亦却会当真,半点没把它当小孩的胡话,难怪小玉儿那么粘着他呢! 她点点头,挑选着能透露的信息说给他听,“我见那家酒楼生意不怎么好,打听了几番,发现他们厨子做菜不好吃,便尝试着把我闲来琢磨的一些新鲜菜式卖给了酒楼,那家掌柜挺买账,给的价钱不错。” “你几时认会的草药?”楚亦又问。 温婉嘴角抽搐,这尼玛是审问呢?他们不就是对挂名夫妻,他犯的着管这么多吗? 但面上温婉还是保持着相敬如宾的客气,毕竟,原主以前那么喜欢他,冷不丁甩他脸子就怪异了,还是在这节骨眼上。 “其实以前我娘就教过我认一些,只是后来没勤快背,就给忘记了。前段整理我娘的遗物,发现了一本医书,闲来无事,研究着也就慢慢会了些。” 楚亦盯着她,静默了好久不说话。 半响,他才道,“你的厨艺进步得倒是快。” 顿了顿,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有些意味深长,“这两个月,你的变化很大。” 温婉心中一咯噔。 眨眨眼,她努力把自已带入编造的戏中,悲伤的情绪流露出来,她看着外面,用很有故事的神色缓缓叹气,“经历了一些非常的事,自然会有非常的改变。” 楚亦微怔,“你们遇到了危险?” 温婉垂下眼,“我鬼门关逛了一回,小玉儿差点也……” 楚亦面色一下凝重了起来,清淡的眼眸微眯,“谁做的?” 温婉敏感的察觉到他的严肃与锋芒,不像是客套的关心一下这么简单,就好像,受伤的是他多在乎的人一样。 她有些莫名其妙,不管是原主的记忆,还是她的观察,她在楚亦心里可没多少份量啊! 但她面上还是一副感慨万千的表情,“不需要什么流氓匪寇,仅是流言蜚语、乡村霸凌……我们母子俩手无缚鸡之力,随便一份恶意,就足以让我们见阎王,死过一次,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就都想通了…” 温婉想不到,这些似是而非的真相,她第一个说的人,居然就是她心里最提防的便宜相公。 这话说得不假,淳朴的农村里没有那么多打打杀杀,但也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当时她那样的情况,楚亦的出现只是让她多活了几年罢了,世俗枷锁与谣言总有一天会磨跨她。 即便她忍辱负重坚持下来,光是一个夏荷,也能让她死上好几回的了。 想到夏荷,温婉又想起了那方帕子,上次回来后,这段时间就一直在忙,也不知道弄去哪了,回头她得找出来。 与此同时,梁家。 趁着梁子沐在学堂读书,夏荷就在家练习刺绣,仍然是那朵荷花,练了两个时辰,看着出来的成品,夏荷感觉有所进步,挺开心,哼着小曲儿迈着轻快的步子去好姐妹家串门。 做为永河镇第一个秀才的夫人,夏荷认为,必须要身份能匹配得上的人才值得她结交。 此时她要去的余家,是永河镇的乡绅,做布匹生意的,连着做了两代,到现在,已经是永河镇最富有的乡绅土豪了,而余家的二千金余慧心,正是她往来最频繁的一位朋友。 余家有个两亩地大的三进大院子,门口一对狮子十分气派,进门后,第一进便是假山水池,亭台木廊。 夏荷熟门熟路的走到第二进院子,余慧心的厢房住在那里。 这时,里面传出一阵愉悦的笑声,夏荷走过去一看,余慧心厢房的外面,她窗前的一排花草旁,摆放着一个形状奇特的东西。 说像凉椅吧,可它能晃动,像秋千吧,可又没扎树上,还有个架子。 像个晾衣的木架,但是顶上有檐可以遮雨,下面吊着一架能坐上两人的秋千椅,椅子做得很精致,边边上的木梁还刻着几朵漂亮的兰花,地上栽种的花草开得正艳,有绿色开小花的滕蔓,顺着木架子爬到了上面。 而此时,余慧心正坐在这椅子上晃悠,衣袂飘飘,平时看得长得普普通通的姑娘,此时美得得仙女下凡。 “小荷?你什么时候来的?” 看到夏荷,余慧心忙停下来,走到她跟前拉起她的手:“你快来看看我新打的吊椅,漂不漂亮?” 夏荷的目光粘在那椅子上收都收不回。 “它叫吊椅?” “嗯!也可以叫摇椅,秋千椅,既是秋千也是椅子,天气好的时候坐在上面晒晒太阳,晚上赏月,真是太惬意了!”余慧心的骄傲掩饰不了,她太喜欢这个吊椅了,爹娘都说,她坐在这个吊椅上的时候,都要漂亮许多! 余慧心脸的灿烂的笑刺得夏荷有点不舒服,她敛了敛笑意,掩饰掉自己的羡慕,淡笑着,“挺漂亮的,你找哪打的?” “附近九峰村的一个木匠做的,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新玩意儿,还不贵,才二十文钱一个!”余慧心道。 九峰村的木匠,那不就是赵怀吗? 夏荷顿时就有些心动了。 梁家自然没余家这么有钱,但偶尔有些人巴结送礼,比如余老爷就时常会送些没卖出去的布匹给他们,生活中的东西不缺,倒是省出来些钱,二十文拿出来并不吃力。 而且她跟赵怀是同村,多少有几份情谊,想来可以给她便宜些。 出了余家,夏荷跟婆婆说了下回去娘俩一趟,就雇了辆车下了九峰村。 一路上,她想像着自己坐在吊椅上飘荡,裙摆被风吹起,青丝飞舞的样子,心里不禁一阵悸动。 子沐看到,肯定会惊艳的! 镇上的学堂今天有事,提前下了学,梁子沐看了看天色,还很早,他想了想,没回家,直接去了九峰村。 他要去找温婉要回手帕! 【109】懵圈的夏荷。 楚亦一大早就出去了,温婉乐得自在,把磨好的马蹄浆拿出来,准备做红豆马蹄糕。 马蹄剔皮,磨成浆,再晾晒成粉,便是简单的马蹄粉了,没有现代加工的那么细密,但在这时候已经算精良制作了。 一部分马蹄浆温婉直接拿进厨房,放了白糖搅拌。 温婉先煮了红豆,又在锅里煮了糖水,先把煮熟的红豆倒进马蹄浆里,接着一边把糖水慢慢倒进马蹄浆里,一边不断搅拌,渐渐的,马蹄浆变得粘稠了起来,但稠度刚刚好,不过稀也不过稠。 接着便是蒸糕,温婉把混了红豆和糖水的马蹄浆倒进模型陶罐里,然后放在蔑竹上,架到蒸锅上盖上盖子蒸。 多余的马蹄粉温婉收了起来,下次要再做,就不用现磨浆了。 一旁,温宁正在做老干妈豆鼓酱,这刺激浓郁的味道把红豆马蹄糕的味道都给掩盖住了。 “姐姐你再尝尝看。”温宁把做好的豆鼓酱捞了出来,递给温婉。 温婉轻尝了一口,惊喜的开了句玩笑,“不错!这下招牌稳当了!” 之前那一批辣椒酱,全都是温婉做的,温宁那时候才刚学,练习出来的成品只能自已家里吃,拿出去卖就容易砸招牌了。然而经过一个月的练习,现在温宁的水平完全可以达到量产了,所以温婉才这么说。 温宁面上欣喜可见,“可算是出师了!” 两姐妹一个做糕点,一个制辣椒,忙活了一下午。 夏荷进了村后就直接去赵怀家,可是没看到赵怀,赵老头说他在工地上,问了下,她才知道原来村里有人在盖房子。 此时房子盖了好几天了,已经垒出了形状,全青砖盖出来,夏荷好奇的围着找了一圈,没看到赵怀,倒是总结出,这绝对是九峰村盖的最大最花钱的一个房子。 “请问下,这谁家盖房子啊?” 她奇怪的嘀咕,怎么盖得离温婉家这么近? 干活的大汉一看是位娇娘子,忙道,“楚家盖的房子呢!” “楚家?”夏荷一时没对上号。 “东家是楚娘子,温氏。”大汉解释道,他们是别村人,不太清楚温婉的事,习惯性用夫家的姓来称呼,没学九峰村的人直接唤温婉名字。 夏荷立马瞪大了眼睛,温婉居然能盖上这么好的房子? 旋即她想到了什么,“莫不是楚公子回来了?” “是的,才回来没多久。”大汉回了句后,便去干活去了。 夏荷这下就想得通了,定然是楚公子回来后要盖房子,温婉哪拿得出这么多钱啊,青砖瓦房,村里也就里正一家能住得上。 不过,楚公子到底是外面做什么的,怎么每回回来都能给温婉这么多钱?这回居然还盖起了房子,这起码得花好几两银子! 好奇心起,夏荷也不急着找赵怀了,径直往温婉家走去。 还没进院子,就看到篱笆墙下,小玉儿和一个村里的小孩子正拿着什么在吃。 夏荷一走进就闻到了股子香味,这香味怎么有点像醉香居做的红豆糕呢?还有点别的香味在里头。 她不禁看向那糕点,小玉儿手里拿的糕点有四四方方的,有圆形的,晶莹剔透的,红豆沾在上面,红和透明白的颜色看起来就让人想咬一口。 这怎么比醉香居的还要让人想吃…… “玉儿,你在吃什么啊?”夏荷温柔地问道。 小玉儿转过头来,一眼就认出了面前这人是谁。 就是这个人!拿了娘亲的银子不还,还诬赖说娘亲拿她的钱,害得他和娘亲被赶出梁家,还遭来人打。 小玉儿本不想理她,可是想到娘亲说,人要有礼貌。 小鼻子耸了耸,还是回答了夏荷的话:“这是我娘亲做的红豆马蹄糕。” 夏荷笑了笑,压根不信,温婉的手艺她还不知道,做得出一顿正常的饭菜就不错了,能做出这么香的糕点来? 不过她也懒得跟小孩争,“那可不可以给荷姨吃一个?” 夏荷说话的语气就好像不是真心想吃,而是像大人们平日里总故意这么逗弄孩子一样,她可不会表现的没吃过好东西一样。 小玉儿才不想给这个坏女人,把手里的半块塞进嘴巴里,对夏荷摊摊手,“我没有了。” 夏荷神情僵了僵,转而笑问:“你娘亲呢?在家里吗?。” 小玉儿还没回答,篱笆院里就传出一道声音。 “温婉,算我求你了行吗……”梁子沐的声音透着极端的无奈,还有顺从的讨好。 夏荷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子沐!” 夏荷如泣血般尖啸一声,冲进了篱笆院,院门都差点让她弄坏,那急切的样子,像极了撞见丈夫与人偷奸,天都快塌下来了一般。 温婉被她搞得惊愣住,梁子沐的脸色则刷的一下白了。 “小……小荷,你怎么在这儿?” “你又为什么在这儿?” 夏荷眼眶已经通红,泫然欲泣的望着梁子沐,一副不敢置信又惊又怒的样子,但更多的,是惶恐。 子沐为什么会来找温婉?还是瞒着她偷偷来找! 温婉愣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过来,突然觉得很好笑。 “这么大动静,都把你相公吓傻了,不如让我来告诉你他为什么在这儿吧,喏,你家的好相公,是为你来讨东西的。” 温婉扬了扬手中的帕子。 刚刚梁子沐过来时,她还挺惊讶的,最惊讶的还是他放低的态度,就为了能把帕子拿回去,连求她的话都说出来了,把定情信物看得这么的重,可见这梁子沐对夏荷也是用了心了。 只可惜…… 温婉看向这方帕子,“你家相公说,这帕子是你绣的。” 然后,她缓缓走向夏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告诉我,是你绣的吗?” 夏荷完全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梁子沐内疚的垂下头,“对不起小荷,上回我把你的帕子弄丢了,温婉她又不肯还给我,我怕你知道后会难过,没敢告诉你,这次上来,我是专程来讨回帕子的,可她却硬说这帕子是她的……” 说到后面,梁子沐的脸上又有了怒意。 【110】爹娘的遗物。 夏荷刚松下一口气,心胆又提了上来。 难怪有一段时间没见子沐拿这方帕子出来了,居然是被人给捡了。 该死的!怎么就叫温婉给捡了的! 夏荷心里再咬牙切齿,面上也只能扯着嘴角微笑着。 “小婉,你这问的是什么话?这当然是我绣了,难不成说,你也绣了跟这差不多的帕子,所以认错了吗?” “呵,倒是聪明,知道先将军了。” 温婉冷笑一声,将那方帕子展开一下,“夏荷,苍天在上,你敢不敢发誓,这方帕子是你绣的,发完誓,我们两个比试一下,都绣一幅这个图案,再请村里乡亲看一看,这到底是谁的针脚,谁的诱法,如何?” 别人不清楚,夏荷会不清楚?偷窃她的作品拿来当定情信物,她倒要看看,她今天还要这个脸不? 夏荷脸色一白,没人看到,她袖子里的手,紧紧绞着里袖。 梁子沐皱着眉,“温婉,这帕子本来就是小荷绣的,小荷一直把你当最好的姐妹,你要是好好做人,我还是允许小荷跟你来往的,但请你不要这么胡搅蛮缠,现在天色这么晚了,我们拿了帕子就要回去,小荷没时间跟你比什么赛!” “闭嘴!我没问你!” 温婉甩给他一个冷冷的眼神,直望着夏荷,“怎么样?要不要现场比一比?” “小婉你在说什么呢,你要是想要帕子,我可以再绣一副给你,但这方帕子是我和子沐的信物,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希望你能还给我,好吗?”夏荷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好像不管这个姐妹有多么恶劣,她都忍让着一样。 梁子沐看得心痛极了,他本想偷偷一个人上来解决了这事,想着如果温婉不给,他就找来乡亲们评礼,结果还没喊来乡亲们,小荷却来了。 结果还是让小荷伤心了。 温婉看到夏荷不接招,也不耐烦了,“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罢,温婉转身进了屋子,夏荷不知道她进去干什么,但温婉那架势让她预感不好,心里害怕起来,她抓住梁子沐的手。 “算了相公,小婉她有些激动,可能她是真的喜欢这帕子,要不我们让给她好了,反正,没了我也可以再绣,那虽是我们的信物,但我们的情意也并不会因为一方帕子丢失就消失了的,对吗?” 梁子沐显然不甘心,“可是,那是小荷你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她凭什么想要就拿走,这是流氓无赖行径!” “好了相公,别这样,天色太晚了,我们回去吧,不然娘要担心了。” 夏荷拖着梁子沐往外面拉,她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了,所幸温婉还没有出来,好不容易把梁子沐拽了出来,心里才松下一口大气。 小玉儿在外面玩了圈,回来看到夏荷出来,小嘴巴翘起哼了哼。 “偷我娘亲银子,还偷我娘亲帕子的坏女人!” 梁子沐浓眉拧得更厉害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娘教出什么样的儿子! 温婉待人的态度那般恶劣嚣张,连自己的儿子都被她教成这样。 幸好当年他没有娶她入门,不然他梁家的名声早就被温婉给败光了! “相公,我们赶紧走吧。” “好吧。对不起,小荷,都是我没用。” 夏荷表情失落地摇摇头,却还是勉强地扯出了笑容,“跟你无关的相公,你要是真喜欢那个帕子,以后我重新绣给你就是了,只是若没有之前的好看,你别嫌弃就好了。” “怎么会呢?只要要小荷绣的,我都喜欢!” 梁子沐用力搂了搂她的肩膀,“你以为我真的在意那个帕子吗?我之所以在意它,不过就是因为那是你送给我的。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余东西没有了都没有关系。” 夏荷满心感动,“相公,谢谢你!” 温婉本来进屋是想拿出她以前绣过的东西出来做个对比,但因为这两天楚亦回来了,温宁为了腾地方给楚亦活动,把房间里一些东西都收了起来,绣品和剪子这些都收了起来。 温婉翻啊翻,没找到以前的绣品,倒是从温宁的包袱里找到一些东西。 有衣物,也有两方帕子,有两片破旧的铜钥匙,一根弯了的珠钗,然后有几本翻旧了的书,温婉翻了翻,一本前朝史书,几本小摊上卖的几文钱一本的话本。 还有一本是教宫庭礼仪的,这让她稍微有些疑惑。 她想起来了。 这不是温宁的,这是爹娘的遗物。 爹娘是意外走的,两人上九峰山,因为深入腹地,同时被摔下山崖,事后整理出的遗物,也是随便从衣物和用品中挑选的几样,没别的用,当是作纪念,这些书,是她娘生前看过的,那两方帕子也是她的绣作。 不过之前温宁跟她离开时,一样东西也没收拾,这东西什么时候拿来的? “我让青山悄摸帮我拿的,虽然都是些旧物,作不得多大用处,但这是爹娘留给我们唯一的念想了。”温宁听到温婉的疑惑后告诉她。 原来如此,温婉欣慰的揉揉她脑袋,“做得好!收柜子里吧。” 这丫头是个比她孝顺的。 温宁有些不乐意的扭开头,她都十四岁了,姐姐还摸她头。 温婉笑笑,再想起来手帕的事,一看天色,都已经擦黑了。 “夏荷和梁子沐走了?” “我刚进门时家里没别人啊!”温宁没看到,“他们来过了吗?他们来干什么?是不是夏荷又来跟你拿钱?姐姐,那个女人心眼特多了,你别信她!” 温宁对夏荷的印象非常不好,小时候到现在就一直看她不顺眼。 夏荷家里穷,比温家要穷得多,所以她总是粘着姐姐,那时候姐姐吃穿用度都是村里姑娘家最好的,因为娘亲舍得花钱给姐姐做衣做鞋,而夏荷自从跟在姐姐身边,就能跟着吃好的玩好的,显然就是占便宜呢! 后来姐姐被赶出温家,夏荷装得一副好心肠模样给姐姐着剩饭剩菜,然后就骗走姐夫给姐姐留的银子。 这就是个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女人! 当然温宁不会承认,最重要的原因,是夏荷抢走了温婉本应该给她的关注,关系比她们亲姐妹还要亲密,这让她一直耿耿于怀。 温婉觉得吃味的小丫头挺是可爱,笑道,,“放心,咱们姐妹现在今非昔比了,不管她有什么预谋,姐姐都不会让她得逞。” 【111】王家这么好打发? 夏荷回到家,心一直提着。 差点就让子沐给知道了! 她万万没想到,给子沐的那方帕子,居然会让温婉捡到,而最麻烦的是,现在温婉根本不像以前那样好唬弄了,她今天那架势,显然是想让子沐知道真相,居然还说出要跟她比试的话来。 难道温婉这四年过去没碰过针线,还能有以前的水平? 不对……温婉已经在盖房子了,楚公子回来了,她的日子会不会也过得越来越好了?到时候温婉若是也天天不用做事,在家里绣绣花写写字的,子沐哪天瞧见了怎么办? 不行,不能让温婉过上好日子! 温婉的钱都是楚公子给的,只要楚公子不管她了,没了他给的银钱,看温婉还怎么过上好日子?没错,只要让她一辈子埋头在柴火堆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子沐就永远不会发现了。 温婉不知道,夏荷为了怎么让她变穷而想了一个晚上,两人一走,这事她就给抛在了脑后,此时的她,正和温宁在山上找草药。 不过她爬得高一点,而温宁则带着温青山在下面些,教他怎么认一些常见的草药,温青山一开始不怎么能分得清某些草药和杂草的区别,但听了温宁细细的讲解后,也渐渐看出了区别。 两人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温婉就放心的在上面寻找她要的草药。 既然找到了和赵怀相似的症状,温婉便打算把里面的药都找到,至少要试试。 她琢磨过了,这个药方是温和性的,就算没用,至少也没有什么负作用。 三人忙活了一上午,下山的时候,累得有些腿软。 温青山不敢和温宁一起走回到家,下了山就分道扬镳了。 看着他欢快的背影,温宁想到了当初的自己,她觉得温青山比她机灵多了,就见她分过一次草药,就想着捉蒲公英卖钱,第二次就粘上来学认草药,这才几天,他就能分得清五六味药草了。 如果当时她第一次跟着姐姐进山时,就学这本事,怕是早就学会了,后来也不用在温家受那么长的苦。 可她当时在想什么呢? 她当时脑子里想着,回去后要洗衣裳,要打扫院子,要厨房帮忙切菜,大把的事让她惦记着,没想过抽点时间出来学东西,那时怎么就没想到,学了这些本事,日子会变好呢? 那时候真是笨! 温宁突然庆幸,好在这么笨的她也有姐姐帮助,如果后来她没有鼓起勇气脱离温家,现在是过的什么日子?真是不可想象。 这就是姐姐说的,思想影响命运吧? 她要是早些明白这些道理,以前在温家也不会受尽欺负了。 温婉不知道温宁从温青山身上悟到了道,不过就算知道也不意外,其实这段时间她就看出来,不管是温宁还是温青山,脑子都很灵活,不同的是,温青山因为从小被家里宠,保持了这种活泛,而温宁则被世俗环境给压制住了。 但经这段时间她特意的引导,思维模式受到影响,唤醒了她被压制住的本性。 而另一边,温青山回到家,孟氏和汤氏也从温婉那边回来了。 “阿娘,大伯娘,怎么样了?”温青山眼睛一亮。 “进屋再说。”孟氏使着眼色。 三人悄悄地进了孟氏的房间,孟氏把房门关上,才道,“青山你说得没错,婉丫头和宁丫头是个心善的,你温宁姐给了我和你大伯娘一份好差事。” 昨天温青山拜托温宁给孟氏和汤氏一份活干,今天两人去看看,没想两人都接了份差事。 孟氏在温婉的辣椒酱生产线上做了个岗位,而汤氏则被温宁安排照料辣椒地,每天就做一两个时辰的活,有草的时候除除草,有虫打掉虫,定期浇浇水施施肥,钱不少活却轻松。 这让很多过去竞争的人都眼红了一顿,可是想到他们是亲戚,倒是想得通了。 这样看来,温婉和温宁其实还是知好歹的,汤氏的性格大家都清楚,本分老实,虽然不多机灵,但做事规规矩矩,不容易出差错,挺牢靠,重要的是,温家干的那些糊涂事她们掺和得少,两姐妹才没记她们的仇。 这让孟氏和汤氏既感动,又有些过意不去,下决心把温婉的活当自己的干。 “不过要瞒住老太太和二房那边怕是不好瞒了,村里人都看见了的。”汤氏忧心道。 要是老太太知道了,肯定不会让她们过去干的,她不想丢掉这个差事,一天五文钱,活儿还轻松,做完了还能回到自家地里干活,如果能当长工做下去,不出半年,一年就能赚出一两银子来! “也不知道二房咋想的,王家可不是好唬弄的,她们不紧着把彩礼钱凑上,还每天过得逍遥快活,难道是想到时候把还债的责任全推我们头上吗?”孟氏不满的道。 汤氏这回道,“昨天我看到王家上门了,可是啥也没闹,就又走了。” 昨天就是王家定的三日之期,温宁那边肯定是不会嫁人了的,可彩礼钱也没凑上,汤氏还以为,这回又是一场大闹的,因为进门的时候,王有财老娘还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结果就跟温老太太在房里说了会什么,出来时就和和气气了。 那么大个事,王家这么轻易就打发了? “他们不会真算计到咱们头上了吧?”孟氏一惊。 温青山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阿娘的差事瞒不了多久,村里人都看着呢,随便几句就能传到三婶娘和温雨耳朵里,以三婶娘的性子,算计他们不是做不出来。 “实在不行,娘,咱们分家吧!爷奶咱们还是孝顺,但不和三婶家过,大婆娘你和大伯青田哥也可以考虑下了,等你们能领到几天工钱了,就跟爹和大哥说,他们会支持的!” 温青山心里算得清楚,爹想供大哥读书,就得需要钱。 等娘这份差事稳定了,家里赚得最多的就是她了,到时候娘说话,爹和大哥可就不敢不听了,大伯娘家也一样,再老实,能赚到钱的人说话,谁都会听。 也许是偷摸着做事怕惦记,温青山和孟氏几人都未曾想过,王老太和温老太算计的未必是他们。 【112】目的不纯。 “温雨!温雨!你在家吗?” 周小花好一段时间没出来逛过了,自从毒菌子事后,这还是第一回上温家来找温雨。 温雨正心情不好着,听着周小花的声音没好气,“叫嚷啥啊?” 周小花进门一看,温雨穿上了新衣新鞋,她低声问:“我听说,你今天上温婉家去了?” 她不说这个还好,这一说起来,温雨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来奚落我的?” 想到她被温宁撕破的衣服,温雨就气得咬牙切齿。 “当然不是了!”周小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是听说,楚相公回来了,你看到他了吗?” 温雨抬眼看了眼她,她发现周小花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羞涩,眉目含春,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温雨心里嗤道,周小花虽然比她小,却长得没她好看,身段更是矮小的很,村里说亲的男子都看不上她,居然也肖想楚公子? “你不是去温家了吗?没看见他?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在家里听我爹说的。”周小花见她不说话,说话有些急切,显然对这事很关心。 温雨转了转眼珠,突然笑了起来。 “楚公子是回来了,你想去看他?不过小花,不是我说你,你穿成这样去见楚公子,没准儿他把你当成了亲的婆子呢!好歹也打扮打扮下嘛。” 周小花一听,深觉有理,“你说的是,那我明天换身衣裳再去!” 温雨笑了笑,周小花家里那条件,打扮得再好,也不过是件细布衣裳,一朵绢花都买不起,哪能比得上她的头顶珠钗? 不过,去恶心下温婉和温宁却是足够了。 小玉儿今天缠着温婉做菊花鱼,说想念那味道了,温宁也附和说想吃,温婉欣然答应,还做了香菇炖鸡,炒了两个青菜和一个肉菜,蒸了一碗鸡蛋羹。 小玉儿笑得眼睛弯弯,温宁把他拉到到屋外,悄悄问。 “玉儿,你是不是也想让你爹爹看看你娘亲的本事?” “对呀!娘亲以前做菜不好吃,很多事都不会,但现在却会好多好多了,爹爹知道多一点,也会喜欢娘亲多一点!”小玉儿开心的幻想着。 要不然,娘亲和爹爹总是没什么话说,而且也从不吵架,别家的爹娘隔几天就会争吵的,爹爹对娘亲一点也不关心,从来没做过羞羞的事,小宝说他爹会抱着他娘睡觉,可是爹爹从来没有抱过娘亲,娘亲也不抱爹爹。 温婉不知道,她一直担心随着小玉儿渐渐长大,察觉了她和楚亦的名不副实怎么办?却是没想到,小玉儿已经察觉到了。 楚亦看着餐桌上丰盛的菜色,眸光微动,他原以为是因为他回来,温婉才做几顿好吃的,却没想,这么多天了,她顿顿有肉,菜色还能每天换着花样出,而且每顿都是白米饭。 在这九峰村里,这样的生活水平,怕是有点引人注目了。 “这鱼是你做的?”楚亦看着那道菊花鱼,眼色微微有些讶异。 “是娘亲做的!也是娘亲发明的,叫菊花鱼,爹爹,是不是特别好看?而且还很好吃哟!”温婉还没回答,小玉儿便率先邀功。 楚亦轻轻点头,“刀工不错。” 这句话大概是赞扬,温婉也抬眼看了看楚亦。 楚亦的身份估计真不一般。 她这些天做的菜,以九峰村的水平,道道都是人间佳肴,楚亦却从没什么反应,要么是他不在意这些花样,也不在意生活质量,要么,就是他见过太多比这还好的了,这些不能引起他的主意。 现在看来,应该是第二种了。 相比其它的菜色,唯有这道菊花鱼,是超越于九峰村,超越于岂南郡,甚至超越于这个国家的前沿品味。 其它的菜色,无非是个搭配问题,而这道菊花鱼,却要的不仅有出色的刀工,最重要的,还是超越寻常层次的想像力和品味。 俗话称就是档次。 以前楚亦没反应,是以前的菜色档次不高,无法引起他的侧目。 温婉终于起了那么一丝好奇心,这个便宜夫君,到底什么身份? 这样一个见多识广的人,为什么会收留她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这于他有什么好处? 单纯就只是心地善良?温婉不信。 以前只有模糊的记忆,又受原主的主观想法影响,一直觉得楚亦是心善才收留她,可就这段时间的观察,温婉觉得楚亦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虽然接触不多,可也看得出来楚亦那种冷漠的性格。 他看似温和,然而那温和的眼底,却透着一种冷淡至极的漠然,根本就没有一点温度。 一个很容易动恻隐之心的理想主义者,首先就不会养成这种清冷的性格,反而是见惯了大场面,经历过沉浮的人,才容易这么处世不惊,与人淡漠。 而且,楚亦虽然穿着粗布衣裳,看似对生活没有要求,但他喝的茶却不是凡品。 村里人没人喝茶,就算有点条件的能买得起茶叶,也品不出什么是好茶,然而温婉却认得出,楚亦的茶叶是上品茶叶。 种种迹象推论下来,温婉有种楚亦在隐姓埋名的猜测。 “玉儿怎么不吃鸡蛋羹了?” 温宁的话拉回了温婉的思绪,低头一看,小玉儿只顾着吃香菇,鸡蛋羹却没动一勺。 小玉儿见温婉盯着他,“娘亲,我可不可以不再吃鸡蛋羹了?” “为什么?” “不好吃了。”小玉儿神情愁苦得不行。 两个月前,鸡蛋羹对小玉儿简直是人间美味,然而被温婉连续两个月每天一碗鸡蛋羹喂后,小玉儿看到鸡蛋羹都怕了。 换作之前,小玉儿是能吃的都不挑,现在生活过得好了一些,菜色也不单一,每日让他吃鸡蛋羹,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是享受了。 “不行。”温婉语气强硬。 “现在鸡蛋羹不是为你一个人做的,不用你一人吃完,但你也要每样菜都吃点,食物来之不易,不许挑食。” 她知道小玉儿是吃腻了,实际上,她也只准备给小玉儿这样补两个月,但是菜端上桌,就要每样都吃点,不能因为日子过好了,就浪费粮食,有鱼不吃虾。 她努力让日子过好,有一半就是为了小玉儿,可是不能因为日子越来越好,而让小玉儿养成些坏习惯。 【113】为什么穿两件衣服睡? 小玉儿转头看了看楚亦,想征求爹爹的意见。 楚亦点点头,“你娘亲说得对。” 小玉儿一下焉了,望着那碗鸡蛋羹,表情很是痛苦,虽然觉得难以下咽,但想到不用自己一个人吃完,还是吃了点。 “玉儿不挑食!”吃完还给自我表扬了下。 温婉黑了脸,臭玉儿!你娘教育你,还得你爹拍板才肯听了? 楚亦侧眸看了温婉一眼,眼眸划过一抹光。 有句话说,慈母多败儿,以前,温婉对小玉儿几乎无微不至,百般迁就,也见不得他罚骂小玉儿,只会觉得孩子还小,每回他对小玉儿冷语几句,她就眼泪婆娑看着他。 几个月不见,她连教育孩子的理念都变了。 饭后,小玉儿拿着纸笔对温婉道,“娘亲,你说的三十六计,我已经背下了金蝉脱壳和瞒天过海,你什么时候再教我新的啊?” 小玉儿的记性好,温婉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了,闻言也不算多诧异。 略微寻思,温婉道:“那我现在再教你两计。” “好啊好啊!” 小玉儿很是兴奋,显然喜欢温婉教他东西。 娘亲教他东西的时候说得像故事似的有趣,爹爹却只会说一半,接着让他自己想。 温婉也没太在意楚亦在,拿着笔在纸上写下来,“娘亲只讲解一遍,你记住了啊,这一计是围魏救赵,一计是声东击西……” 温柔的声音环绕在屋子里,说话也条理清晰,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楚亦原本在一旁看书,结果听着温婉的讲解,不禁往这边瞟过来。 他仔细咀嚼着释义,心中暗暗道,诠释得当真是精辟! 他不禁想像起把这些计策实施运用到战场上来的场景,打胜仗的机率定要提高很多! 之前的疑惑又被他拉了出来,等温婉口干舌躁终于停下来,楚亦问道:“这些你是从何得知的?” 这问题温婉早有预料,也不慌,“从前在温家偷看了爷爷一些古籍,了解了些。” 她娘从小有教她读书认字这一点,楚亦是知道的,这个理由说得通。 楚亦有些疑惑,居然有这样的好书,他却从未听说过,不过如果是失传的古籍,他没听过也正常。 “那本古籍可还在?” 呃…… 温婉卡壳了一会,“之前是交给我娘保管的,她意外去世后,那本书也不知所踪了,我和温宁都是被温家赶出来,也没带一丝身外物。” 把温家和去世的父母拖出来,楚亦便也无从追究了。 只是看向温婉的眼底,多了一分探究。 这份探究到第二天更甚了。 一大清早,温婉家来了客人。 温宁打开门就发现一个翩翩公子候在他们院子里,自称是楚亦的表弟,温宁连忙敲响了温婉的房门。 “你有表弟?”温婉从床上坐了起来。 楚亦的脸色有一瞬的怪异,他的表弟?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门外洽时响起一声来自表弟的问候,“表哥!我是朝行啊,来看你了!” 温婉疑惑着,赶紧起床穿衣服。 楚亦一转头,就看到温婉十分自然的一大早脱衣服,当着他的面,她把里衣给脱了,然后露出她里面的……又一件里衣。 楚亦:(⊙o⊙)?? 脱到一半,温婉突然想起来什么。 僵硬的转头,旁边楚亦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这几天晚上,温婉都是等楚亦先躺下了再睡的,且是吹了灯才上床,早上又是楚亦先起床,她都是磨蹭好一会儿,等他出了房间了再起来,一直都没让楚亦发现她睡觉前加了件衣。 小玉儿疑惑的问:“娘亲,你为什么睡觉要穿两件衣裳?是被子太薄了冷吗?” 好玉儿你真是娘亲滴乖乖! “啊对啊!天气转凉了,这薄被盖得有些冷了,多穿件衣服睡着就刚好,回头得把被子换厚点的了。”温婉打哈哈的笑了起来。 楚亦面无表情盯着她。 温婉撇开眼,“来小玉儿,穿好衣服咱们起床吧,你有叔叔过来了。” 小玉儿一下躲开她,别扭的道,“娘亲,玉儿都四岁啦,会自己穿衣服的。”小家伙脸色还有点窘,娘亲半年前就不给他穿衣服了,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温婉摸摸鼻子,下床穿衣服,也不看楚亦。 楚亦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穿好衣服出了房门,一直面无表情。 往时她见到他都是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和他同床更是面红耳赤,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然而这几天里,再也不复当初的羞态。 若不是她如此特殊的“提醒”,他会以为是她死了心。 “你叫朝行?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姐夫还有个表弟,你很早就来了吗?那还没吃早饭吧?你想吃点什么,我会做很多种的早餐哦,有粥,面条,饼子,饺子和油条。” “是吗?你说得我都饿了,不过我可不挑。” 温婉出门时,温宁一边准备着早餐,一边和人热络的聊了起来,这丫头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一点也没有了之前的怯弱内向,遇到生人也能自来熟了。 “姐姐,这是朝行,姐夫的表弟呢,你看他和姐夫长得像不像?”温宁对家中来客显得十分高兴。 叫朝行的男子身形与楚亦差不多,面貌虽然没有楚亦那般鬼斧神工,却也眉目清朗,嘴角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一袭白衣风度翩翩,望着给人和煦春风的感觉。 看到温婉,朝行有礼的打招呼,“表嫂好!” 温婉点点头算是回应,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她想着将才楚亦那怪异的神色,猜测着这“表弟”到底是真是假。 “朝行叔叔!” 这时房门冲开,小玉儿欢喜的奔出来扑到朝行身上,“朝行叔叔,玉儿好想你啊!” 朝行哈哈大笑着把小玉儿抱起来举得高高,“哟,扶辰胖了不少呀!” 看来还真是表弟,小玉儿都认识。 温婉回想着记忆,这几年里,小玉儿一直跟她在一起,不过楚亦回来的时候,偶尔会带他出去走走,她一直以为只是在村落间散散步而已,现在看来,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114】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表哥早啊!” 喊了表嫂,自然的也要喊声表哥,可朝行奇怪的发现,楚亦的脸色好像不怎么好,难道是因为这个“表弟”的身份安排得太莽撞? 楚亦较之往时更为冷淡,“有什么事?” 朝行沉吟了下,“的确是有点事来找你,今天得劳累你跑一趟了,表嫂不会介意吧?”虽是笑吟吟的看着温婉,可温婉看出来他的眼底半点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 “当然了!”她敷衍的回一个微笑,暗示她对他们打的哑谜不感兴趣。 朝行的到来让这个小屋里多添了一剂欢笑,温宁好客的做了三种早点,朝行直夸她手艺好,说说笑笑吃了顿早饭,楚亦便跟着朝行准备出门。 两人都在院子里顿了顿,往常楚亦一出门,不管远近,温婉都会带着小玉儿在院子里挥着手绢相送,含情脉脉,眷恋不舍。 这次温婉也送了。 她端着洗衣盆出院子,见他们要走的架势,顺便道了句,“注意安全!” 不过没有了之前的含情脉脉,没有什么“早点回来”,甚至连半点不舍的意味都没有,那种顺便客套一句的感觉不要太明显。 朝行略微诧异的看着温婉洒脱的面容,感觉这女子比以前豁达了不少啊! 再回头看楚亦,俊美的脸上仍然面无表情,可熟悉他的朝行却从那面无表情中读出一丝不悦来。 莫不是小两口吵架了? 可不存在呀! 这可不是什么小两口,主子就算以后把这女子纳为妾室,也断不可能感情好到能像普通夫妻一样吵架的地步,更别说那温婉的性子柔得跟水似的,主子说一她不说二的,主子就是把天捅破了她也不会哼一句。 不过第一次相处下来,好像又不是这么个感觉了呢? “看什么?还不走。” 朝行还在盯着温婉看,楚亦淡淡的目光瞥了过来,语气里有别人察觉不到的威严,朝行却是十分熟悉,心神一凛,赶紧往院子外面走。 结果刚开推开院门。 “哎呀!” 一声娇呼急促响起。 门外,周小花像是被门推开的动作绊倒,一个踉跄往外倒,朝行下意识伸手去扶,周小花却顺着他拽住的力量,往前面一歪,不偏不倚,正好朝着楚亦这边倒了过来。 “啊!楚公子……” 周小花娇嘀嘀的惊呼出声,不大的眼睛瞪成受惊的形状,身体已经做好了被楚亦接住的准备,结果—— 楚亦眼疾手快的一个侧身,后退避开。 “嘭!”周小花华丽丽的倒地,摔了个狗吃屎。 朝行和后面的温婉惊讶的张大嘴,哇!真是一点不怜香惜玉啊!美人在面前摔倒,扶都不扶一把就算了,居然还后退一步让开给她摔。 “呜呜呜呜……” 周小花头朝下一张脸埋在泥巴坑里,伤心的呜咽出声,她好不容易磨得娘给她买了匹新布做了衣裳,就是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楚公子心里留个好印象,结果正脸还没让楚公子瞧见,就摔成了这样! 气死她了!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沾满泥的脸从地面拔出来,想博取个怜惜,结果刚抬头,楚亦已经大步迈开,绕过她往前面走了。 自始至终,看都没看她一眼。 温婉啧啧摇头,她突然觉得,自已算幸运的了。 不管楚亦对她是否有情无情,但至少,表面上的待遇比其他人要好得多了去了。 “起开!在我们家门口哭什么哭,要哭自个儿回去哭去!” 温宁拿着扫帚赶人,姐夫他们看不出来,她可不是瞎子,打扮成这样,分明又是来勾引她姐夫的,一个个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姐夫那种人,是她们肖想得起的吗? 周小花平时再横也丢不起这脸,捂着满脸的泥往家里跑。 温宁把人骂走了,还不解气,看着温婉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还有心思笑,她就更加气了。 “姐姐!你看她这样,明摆着就是想勾引姐夫,你怎么也不说句话!” 温婉耸耸肩,“说什么话啊?” 楚亦受不受这勾引她不清楚,也不在意,他要是真有了别人倒也不错,她还能趁机提出散伙。 温婉说完端着盆子去了河边,温宁对她这不在意的态度弄得郁闷得很,追上了温婉,有些气道:“姐!你怎就不生气呢?” 温婉笑了笑,回道:“这有什么气的,楚亦要是真这么容易被诱惑,我怎么提防都没用,他要是坐怀不乱,我也没必要想太多,不如做该做的事。” 温宁有些被这话噎住了。 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温婉这话,细细想倒也没有什么错。 这两天,温婉家门口路过的人越来越多,房子的形状盖出来了,全部的青砖瓦房,一亩多地宽,半点不像村里人建的房子,温家也有院子,但那是三间屋子围出来的院子,也就比寻常屋大点,可温婉这个院子,却是两进两出,厢房四五间,游廊院子,外有围墙。 完全就是镇上大户人家起的那种院子啊! 不少人都看稀奇似的,就为了来看一眼这房子把活儿扔了来逛上一圈,看看这村里比里正家还大的房子,羡慕嫉妒的声音不绝入耳。 温婉提着两个药包,到工地把赵怀叫了出来。 “你那个方子我做了份出来,你看看什么时候可以试试?” “这么快?那行!我今天就试!” 赵怀接过药包,激动得就想回家去试了,温婉却道,“不用这么急,我先跟你讲讲要注意的东西,另外,我这里新家落成,要打一批家具,怕是又得劳累你了。” “就些木工活有什么劳累的,你要什么样的?” 赵怀干脆带着温婉去了他家,推开家门,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进屋来吧,就是屋里有些乱,怕你有些看不过眼。” 温婉家里虽然破旧,什么东西都比不得别人家,但却干净整洁,看起来就很让人舒服。 这一进赵怀家,温婉倒是被这乱给惊了一下。 锤子、钉子满地跑,满屋子的木屑,各种木材在地上,窗边有一张大桌子,上边有些未完成的木制品,但桌子也不整齐,乱得看不过眼。 【115】温婉的担忧。 “你先坐,我去厨房给你倒些水喝。”赵怀说着去了灶屋。 温婉目光扫了一圈周围,还是没坐下,忍不住弯身收拾了起来。 差不多大小的木材放在一块儿,钉子也整理在一块儿。 这都不算得多难,做完这些,温婉还动手收拾了桌子,把木屑都拍到地上,再找了扫帚清扫了一下地面。 做完这些,赵怀也没回来,温婉听外面有些交谈声,想来是有人过来找他做东西。 确实是有人来找赵怀做东西,离开的时候,走的是赵怀屋里窗子对着的小路,突然看见有人在赵怀屋里,心下顿时觉得古怪起来,再定睛一看,这人好像是温婉? 听闻赵怀和温婉走得近,没想到竟然这般近,竟然还单独待在他屋里,这孤男寡女的。 温婉抬头,正好瞧见那人复杂的目光,却是没多在意。 不一会儿,赵怀走了进来,对温婉道:“刚刚有人找我说了些事……诶?你还收拾了屋子?” 温婉淡笑,“顺手收拾了一下。” 这不过随便收拾收拾,这看起来就干净舒服了很多,地上的木屑也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看起来总算有了一块落脚的地方。 赵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都赖我,平日里犯懒不收拾,你难得来一回,还让你动手帮忙。” 他们家就只有父子俩,从小到大屋里就是这么乱,赵怀都习惯了,现在突然干净起来,这种一看就是家里有女人的感觉,让他有些窝心,尤其是温婉给他收拾出来的,心里更是有些微妙感觉。 要是他当初比楚公子早一步站出来,兴许,家里每天就有这么个可人儿等着他了。 “举手之劳,不算什么大事。” 温婉拿过这几个草药包,认真对赵怀说明这些药怎么熬,熬多久,还有外敷的怎么用,特地从草绳把外敷的和要煎熬的分开,就是为了防止赵怀弄混。 赵怀认真的听着,心里更是感动不已,“谢谢你,温婉。” “你也帮了我不少。再说了,现在说谢还太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效果,不过我能保证负作用是没有的,我选了好几道方子,才选了这个温和型的。”温婉也不想让赵怀就这么希望落空,但总得试试才知道行不行。 “没事,能有这机会医治,我已经很高兴了!对了,你想做些什么样的家具?” “木床、书案桌子、女儿家用的梳妆桌、衣柜、饭桌、椅子、洗脸台……怕是木家具都得要打一整批,不用每样都弄那么新鲜,有几样我画了图纸,其它的,你应该之前帮别人做时都有图样的吧,你帮我挑几个,照着之前的打就行。” 温婉算着,估计不出十日就能搬家了,新房子这么大,这小屋里的家具搬过去,也太空荡了,而且温宁的房间什么都没有。 之前睡的床都是炕,远没有床舒服,既然换了房子,这些家具不必要的就都换一批好了。 赵怀点点头,“但凡是家里要的木家具,我都有以前做过的图案,你挑挑看有喜欢的不,我就照着给你做就成!” 赵怀说着把之前那些图样拿了出来,给温婉一个个的挑。 确定了所有的,赵怀送着温婉出门,正碰见赵老头拿着两把莴苣回来,看见温婉,他有些诧异,眉头微微皱了皱,但却递给了温婉一根莴苣。 “正好多摘了,你也拿把回去吧。” 赵怀也道:“一根莴苣罢了,你就收下吧。” 这时候再拒绝就显得太生疏了,温婉只好收下,道了声谢。 等她离开,赵老头有些不满地数落赵怀,“你跟她往来也就罢了,怎么还把她往屋里带?她可是有夫之妇,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她是来给我送药方子的,又要定批家具,请家里坐不是很正常嘛!我们光明正大,别人有什么好说的?” 不管再怎么说,温婉也有楚相公了。 赵怀眼神黯然,转身进了屋,拿着这些药去找药罐子了。 赵老头有些恨铁不成钢,他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死心眼!这村里这多么姑娘,怎么就老盯着个有娃的女人呢! 温婉回家后,就看到了楚亦和朝行已经回来了,估计是没走远。 “玉儿,娘亲等会去镇上一趟,你去不去?” “去!”小玉儿立马拉住楚亦,“爹爹也却好不好?和朝行叔叔一起,咱们一起上镇玩!爹爹和娘亲还从来没有一起带小玉儿出去过。”小家伙乌黑的眼睛晶亮晶亮,很是期待一家人一起上镇的感觉。 朝行把小玉儿抱起,“扶辰,叔叔很想跟小玉儿一起去,不过,这次叔叔来是找你爹爹有事的,时间不够了,下次朝行叔叔来了,再陪扶辰怎么样?” 小玉儿把小脑袋一转,看向楚亦。 楚亦沉默了会,才用大掌摸了摸他脑袋,“和你娘亲去吧。” 小玉儿嘴巴一瘪,大眼睛里的光闪瞬间没了,委屈巴巴的。 好不容易把小玉儿从楚亦脚边拉开带出门,温婉都有点吃醋了,这小家伙跟楚亦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跟她十分之一长,怎么心心念念的都是爹爹? 跟她抢儿子!温婉看楚亦越发的不顺眼了。 不过在小玉儿这儿,温婉当然不会表现出她的善妒,“好啦,别不开心了,爹爹有事嘛,等会到镇上了,娘亲给小玉儿买糖人吃怎么样?” “好呀好呀!也给爹爹买一个好不好?”小玉儿一下振奋了起来。 温婉哼叽,“如果是爹爹带你上镇,娘亲不在,玉儿会不会给娘亲也带一个糖人?” “当然会了!娘亲和爹爹玉儿都带!”小玉儿重重点头。 见小玉儿这么处处想着楚亦,温婉心情有些复杂,看得出来,小玉儿很喜欢楚亦,这万一之后她和楚亦分开,小玉儿却不舍得离开楚亦,这要怎么办才好? 若楚亦是个普通山村汉,她倒是可以考虑为了小玉儿,干脆把这假夫妻做真了。 可是楚亦太神秘了,而且他这一年出去几百天的架势,也不像是来隐居归田的,若跟着他,她不知道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生活,她才刚刚在这小山村里站稳脚跟,刚刚才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 若是因为楚亦,而面对更复杂的生活环境,她不确信自己会心甘情愿。 【116】找楚亦告状? “娘亲,你生气了吗?”见温婉不说话,小玉儿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温婉的衣袖,“娘亲别生气嘛,玉儿更爱娘亲多一点的。” 温婉收了思绪,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娘亲没有生气,知道玉儿是爱娘亲的。” “那玉儿等会给娘亲和宁姨也买一个,玉儿有钱的!”小玉儿一本正经地道。 每回他帮忙温婉做事,超过了他的量的时候,温婉都会给他一些钢板做奖励,小玉儿都存了起来,现在也不知道有了多少个铜板,反正几个糖人是买得起的。 三人前脚刚离开,后脚温雨便来到了温家。 看了一眼敞开的门,明知温婉是去镇上了,却还是故意问道:“温婉在吗?温婉?” 里边没动静,温雨便抬步走了进去,一边喊着温婉的名字,进门的时候,还特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 上回让温宁扯坏的衣服她没穿,好在王家的布匹还有多的,她又做了身,出门的时候她还特地把她爹送她的牡丹簪子给戴上了。 村里能穿得这么好的姑娘没几个,楚公子一定会多看她几眼的。 屋里,楚亦和朝行摊开地图正商量着事,听到外面的动静,都停了下来,朝行就着窗外往外面看了看,微微蹙眉。 “是温家人。” 温婉虽然是第一次见朝行,但朝行对她却很熟悉,甚至对温宁和温家的其他人都不陌生。 楚亦不在的日子里,他和陈秋时常会暗中来看看温婉和小玉儿,虽然主子有令,只要小主子没有性命危险,都不要出面插手,但两母子过的什么日子,他和陈秋可都看在眼里。 自然的,对温家那群人什么禀性,是再清楚不过。 温雨看到门打开,破旧的小屋子走出两个俊美男子,一下子看呆了。 两位公子并肩走在一起,身形高瘦,长发如墨,只用一条白带束在脑后,一袭白衣飘飘,即便是细布麻衣,也难掩那种尊贵优雅的气质,只是眉目间,一个亲和似春风,一个清冷似冰雪。 温雨咽了咽口水,她长这么大,几时见过这等美男子,还一来就是两个! “楚……楚公子。” 她语调轻柔,唤着楚亦的名字都温柔娇羞,还带着些许扭捏。 这样的温雨,可半点也不像之前对温婉胡搅蛮缠的人,可谓是小鸟依人到了极点。 “温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楚亦站定在自己的屋门口,离温雨有些距离,眼底透着冷淡和漠然。 然而温雨读不懂这些,面对着这样一张绝美无暇的俊颜,她有些晃神,想到自己来的另一个目的,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簪,笑道:“没什么,我就是过来替人给温婉转告一些话。” “她出去了,晚点你再来吧。”楚亦就想转身回屋。 温雨赶紧道,“晚点我就没空了,要不我跟你说吧,你再把这话转给温婉。” 她这哪儿能等温婉回来再说啊,就是要趁着她不在,说给楚亦听。 一旁的朝行接过话,“那温姑娘便长话短说吧。” 温雨看了朝行一眼,心里猜测这人会不会是楚公子的亲戚,虽然没有楚公子那么惊艳,但也算十里八乡难有人比得上的俊美了,面对他的插话,也不恼。 “这话虽然说出来不太好听,但到底也是实话。楚公子你听了也别生气啊。就是,之前有人看到温婉和赵怀独处一屋,这怎么都不合适啊!毕竟温婉也是有相公的人了,总该避嫌,偏偏她还就喜欢往赵怀那儿跑,有什么吃的都往赵怀那送。” 朝行瞬间猜到了她动的什么心思,不禁夹起了眉头。 楚亦眸光微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到他面前,来说温婉和赵怀的事了。 “这不,有看上赵怀的姑娘不高兴了,让我过来跟她说说,以后离赵怀远一些。毕竟,大家也都能猜出一些赵怀的心思,他分明对温婉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温婉还总往他那儿跑,这不就容易让他有些什么希望吗?这让人家其他姑娘怎么有这机会?” 温雨没注意到朝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说得起劲,“虽然温婉是我堂姐,但其实我也不太看得惯她的作风,以前和梁家都已经谈婚论嫁了,竟然还去偷人,现在都有了楚公子你了,她却不知道珍惜,这般耐不住寂寞,可不要是变成第二个桂婶了。” 朝行虽然知道这温雨混蛋,但没想到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竟然对着两个男人说得出这种话! 楚亦却是神情平静,眸子几分清冷,看不出喜怒。 温雨一时也拿不准他到底生气没有,正还要说什么,朝行却开口说话了。 “温姑娘,这些有关于我表嫂的名声,没有确凿的证据,还请不要学妇人嚼舌根,不然……”说到这儿,朝行顿了顿,“会嫁不出去的。” “你!” 温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好说话的男人却这么恶劣。 可转念想到楚亦可能也这样想她,忙解释道,“楚公子,我也是好心想提醒下,换别人都不会当面说了,而是背后说,你要是不高兴,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那眼睛一下湿漉漉的样子,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楚亦轻轻颔了下首,淡淡“嗯”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屋。 朝行在后面笑出一口白牙,“姑娘请回吧,否则这孤男寡女的共处,让人不小心瞧见,也要传出些什么了。” 温雨瞠目结舌,这意思,还真当她没说过了? 一边气得跺脚,心里又止不住的心猿意马,这一般男人听到这种话,估计都觉得温婉是背着自己偷人了,可楚亦竟然还能这么镇定,这人也太好了吧! 温婉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偷人还能得个这么好的相公! 出了温婉家院子,外面搭着的小茅棚里,正在装辣椒的李山红看了温雨一眼,什么也没说,低头继续把辣椒酱装进小陶罐里。 旁边,孟氏在一边剁辣椒。 埋头干活的她脸上臊红一片,显然,温雨将才的举动她们全看到了,想到这是自己的亲侄女,孟氏就觉得丢脸! 温雨也有些恼,可是她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她以后才不会嫁在这个穷山村里! “四婶,这什么东西啊?” 孟氏和汤氏偷偷来给温婉做工的事,温家其实早知道了,只是暂时都装做不知道而已,反正孟氏能赚到钱,以后也有得他们的好处。 比如说现在。 【117】查一下她。 孟氏闻言,语气也不算得热切地回了一句:“辣椒酱。” “这装进这些小罐子里去做什么?我看你们有这么多,要不也给我一瓶呗?” 话是这么说,温雨的语气可没有客气的意思,伸手就要从孟氏手里拿,大有顺一把油水的意思。反正是她四婶在这儿做事,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孟氏忙挡住她的手,“雨丫头,我们只是负责做事,没有资格把这些送人。你要是想买,那便等温婉回来了再向她买吧。” “我可是她堂妹,要她一瓶东西怎么了?快给我!” 温雨看着这红艳艳的酱,再闻着这味道,更是犯谗,她知道温婉最近在卖这些东西,虽然不知道卖到哪里了,但是能赚钱是实在的,温婉这么有钱,会在乎这么一瓶辣椒酱? “哎!我说你这丫头怎么的啊?是要抢是吧?你要是再胡搅蛮缠,别怪我们喊人了啊?温婉不在,楚公子可还在屋里头呢,咱们要是说不住你,就把楚公子喊出来主持公道!” 李山红站了起来,扭头朝着温婉屋子那边喊:“楚公子……” 温雨忙捂住她的嘴,看了一眼屋内还没动静,气急败坏的道,“你喊什么喊啊!我也就是开个玩笑,你还真当真了?就这玩意儿,我还不稀罕要呢!” 李山红见她怕了,这才放了心。 这辣椒酱一瓶卖三文钱呢,丢了可不是赔不赔得起的问题,而是她好不容易从几十人堆里被温宁选中做这个差事,要是连点辣椒酱都守不住,回来温宁说换了她就能换了她,她到时候找谁哭去! 她们每天在这儿帮着干活的都不敢打丁点主意,这温雨倒是好,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想抢过去。 现在看来,这温家,到底是谁不要脸还难说着呢! 等温雨气哼哼走了,李山红唾了句,“以前你们温家老骂温婉怎么滴,我看呐,八成是你们二房胡编乱造的瞎话!看看这什么人嘛,我可没见温婉做过这等不要脸的事!” 孟氏垂着头不做声,心里对温青山提议的分家,突然有了冲动。 “陈秋,你这时候跑来干吗?” 树林里,朝行和楚亦接到陈秋的消息出来,这树林是村子里一块荒林,基本没人进来,平时有什么三人都是约在这里见面的。 明明知道陈秋是来向楚亦汇报事情的,朝行还是没个正形的调侃出声,一口白牙笑着,“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又黑了一层,是去哪里当伙夫了吗?” 陈秋压根不理会他,恭敬的对着楚亦:“主子,张成迁过两日会见程醮,您要不要过去一趟?” 楚亦沉吟了会,“自然是需要过去的。” 朝行接着话问了句,“需要我去吗?不需要的话,我就呆在这边保护小主人和夫人吧。” 陈秋鄙视的呛他,“用你的这种身份,只会让她们母子俩更受瞩目,反而招来灾祸。” “怎么这么说呢,我很低调的,再说我也可以留在暗中保护啊,现在夫人在村里这么受欢迎,我可以帮主子盯着点啊,万一她叫人趁虚而入了怎么办?据我所知,村里那个木匠可是对夫人痴心多年……” 楚亦淡淡瞥了朝行一眼,“到时候朝行和我一起去。” 朝行咳了一声,“主子,你就真不关心吗?毕竟夫人这姿色,在这小村镇里可是绝色般的存在,觊觎她的人可不少!” 一边说,朝行一边观察着楚亦的神色。 关于这一点,朝行和陈秋一直都不知道楚亦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以朝行看来,温婉不管是否配得上主子,但怎么也是小主子的生母,就算为了小主子着想,也应该纳了温婉到身边。 但看楚亦对温婉的态度,却似乎根本没有这打算。 楚亦神色未变,“朝行先回去,陈秋去查一下她做的生意,着重调查她买土地和建房子的钱财来自哪里,和她接触的人都查一下底。” “是!”陈秋和朝行顿时就明白了。 温婉之前的生活,全靠主子给的些碎银维持,这都是主子算过的,不会多引人注目,可也能保持普通中层的生活水平。 但绝达不到能买土地和建这么大房子的程度。 如果是靠她的能力做的生意赚来的还好,若是被有心人盯上,而刻意卖好企图接近,他们就得小心了。 温婉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查个底朝天,此时她带着一车的辣椒酱到了镇上。 草药则是都让温宁背了,到了镇上之后,温宁道:“姐姐你先去酒楼吧,药草我自己去卖就成,一会儿我去酒楼找你。” 温宁也上过两次镇了,温宁也放心,“那我便先带着玉儿去酒楼,你卖好药草再过来。” 门前生意人来人往,温婉让卫向东载着到了醉香居后门,厨房里立马有人看到过来帮忙卸货,等温婉一进去,徐福贵赶紧走过来迎她。 “你可算是来咯!再不来,我都要下九峰村去找你了!” “怎么了?” “还不是又断货了。”徐福贵一副痛并快乐的表情,“我照着你上次说的,每有人点馒头和面条,我就送一小碟子老干妈豆鼓酱,客人都说好吃!馒头加豆鼓酱配着吃很节省, 好多人要单买罐装的回去,上回卫猎户送的四十罐,前天就卖光啦!” 徐福贵是真佩服温婉,一个辣椒,她能做出那么多花样来。 这老干妈豆鼓酱看着黑不溜湫的,可配着馒头或者馍馍吃,抹在上面,白面馒头能吃出肉菜的香味来简直,下在面条里也是香得不行。 “是吗?那其它两种酱呢?”温婉也挺开心。 徐福贵拿过清单本来,“辣妹子酱还行,但也没卖得这么多,它主要是相菜,买皮蛋的都会跟着买罐酱回去,但豆瓣酱只能炒菜吃,买的人少,一共才卖了八罐,厨房用两罐子,还剩下二十罐,辣妹子酱还剩下六罐,老干妈前天就卖光了,还欠四个客人预定的。” 温婉笑了,“那跟我算的差不多。” 做为研发产品的设计师,自然清楚市场受众,更何况,还有现代那直白的经验指引她,哪个能销得好,她早就有底了。 【118】连锁大业第一步。 “这次追回的一百罐,老干妈六十罐,辣妹子酱四十罐,豆瓣酱没有。这些陶罐上边我都写了酱名,可以分辨出来。”温婉指了指正卸货的那些罐子,一百罐小罐旁边,还有两个大肚子坛子,“这两坛大的是酒楼用的。” “哎好!”徐福贵这下放了心。 温婉又道,“不过,下次补货可能没这么多了,辣椒长不了这么快,我地里的辣椒才刚长大,结第一批辣椒,所以这段你帮我悠着点卖,但我还是会时不时派人送点过来。” “那要不要再买地块种辣椒?”徐福贵立马道,“这回我出钱。” 一开始他答应帮忙温婉卖罐装辣椒酱,是因为他不知道辣椒酱也能卖出这样的生意,但经过老干妈的卖断货,他终于看出来辣椒酱单卖的价值,自然的,就心动了。 现在温婉的钱还不够多,听说又建了个大房子,怕是没存银了,要是他出钱帮忙买一块地,折算成分成下来,收入肯定也可观。 温婉一听徐福贵这急切的语气就明白,他这是也想分一杯羹了。 不过她没接这茬,“不用了,我自有安排。” 徐掌柜眼里顿时闪过一抹失望。 不过倒也没多不甘心,左右不过一个新项目而已,他的醉香居现在生意这么好,一点辣椒酱,他还不至于非要抢着做不可。 温婉笑笑,现在在徐掌柜眼里,可能觉得这辣椒酱的生意是好到巅峰了,所以虽然心动,却没有势在必行的在意。 如果这时候让他入股,他势必想占个大头。 但实际上,温婉却清楚,这还只是个开始,辣椒酱的市场只要打开了,以后绝对会达到惊人的火爆程度,一个醉香居的生意根本比不上。 那会是厂商总代理和零售商的区别。 而这竞争核心,就是她的研发,不是徐掌柜出几两银子买块地,帮忙销下货就能抵得上的。 让徐掌柜入股她可以接受,毕竟她也需要一个合伙人,但必须得让徐掌柜看到后面的发展趋势,明白这桩合作中,他和她的份量各占几分,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她才会同意。 徐福贵暂时肯定想不到这么远,他拿出了一个小本,翻了翻,招呼了一个小二过来,道:“你先拿着几瓶辣椒酱去给单上面的这几家送过去。” “好嘞,我马上送过去!” 温婉瞟一眼这单子,突然看到了一个名字,有些意外,“梁子沐?” “是啊!这梁家公子也向我们要了这豆鼓酱,他很喜欢吃,每回路过都要进来问问辣椒酱有了没有。有什么问题吗?”徐福贵问道。 “没什么问题。”温婉笑了笑,“只是想到,现在辣椒酱卖起来了,再让徐掌柜你帮我卖货就折腾人了。不如你帮我物色个人专门负责这一块吧,要会做账的。我来开工钱。” “这的确要做准备了!”徐福贵笑道,“不过你现在还有钱吗?要不要预支点分红?” 温婉挑挑眉,“酒楼现在收益如何?” “你那预支的十两银子就快赚回来了!你要是需要用钱,可以再拿几两银子先,生意还在越来越好,以前我觉得这酒楼建两层是大了,就没有坐满过几回,现在看来,我都觉得有点小了,我都琢磨着要不要弄些椅子放门外了,好歹给吃包子的人点位置坐。” 温婉闻言微微扬眉,“行,那我再预支五两银子。” 然后又问道:“你有没有开分店的想法?” “分店?” 徐福贵微愣,显然,他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当初他会开醉香居,也是老爹以前行走做了点生意攒下来点银两,但那生意后来不好做了,他便想做点什么赚钱的活,看着永河镇没有酒楼,就心血来潮开了这醉香居,实际上他根本没钻研过那么多门道,所以才导致开不起来。 即便现在生意火爆,但几年的亏损让他根本没敢多想。 可被温婉这么一提,瞬间燃起了想法。 他吃过附近几个县郡的酒楼,菜式虽然比以前的醉香居要好,但也没有多特殊。至少没有他印象特别深刻的。 对比起来,他们醉香居好几十道新鲜菜式,还有蘑菇、木耳、香菇、辣椒,辣椒酱这些新鲜的食材,而且他们这种饭前送凉拌小菜、酱碟的方法,别的店见都没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过。 这可都是优势啊! 之前他看到很多顾客不点菜,却买几个皮收走,还在苦恼这酒楼不能像皮蛋一样带着走。 这不,开个分店不就能让酒楼的美味传得更远了吗! 见徐福贵琢磨起来,温婉继续引导:“这不过一个小小的永河镇,穷人居多,也能有这么好的生意,咱们也先不用想其他更繁华的城镇,要是再在附近虹城再开一家,生意会当如何?” 虹城跟永河镇打邻,都属于岂同郡,然而经济水平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只因为,从大祁国到大胤国的必经之路,就在虹城。 这相当于关口了,光说路就比永河镇要好很多,两国之间的来往商贩那么多,其带动的经济发展不可小觑,虹城肯定有酒楼,说不定还不只一家,但是醉香居有这个竞争核心。 “若是能在虹城扎稳脚根,占据一席之地,醉香居的连锁大业,便成功了第一步。” “链锁?”徐福贵没听过这说法。 “没错,当多个地方遍布着叫醉香居的酒楼,这就是连锁!”温婉微笑。 徐福贵有些惊讶,温婉一个妇道人家,野心居然这么大,开一家分店也就罢了,她居然还要到处都开分店! 不过转念想想,醉香居好像也有这实力。 如果按照温婉所说,再多开几家店,那日后他就是拥有几家酒楼的人,长久下去的话,他得挣的钱就会更多,说出来也倍有面子,简直是光宗耀祖! “不过开分店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咱们的竞争核心是味道,所以厨师是关键,还要做好秘方保护,分店掌柜的人选也很重要,请对人,才能做好事。” “没错,我一个人只能呆在一个地方。”徐掌柜点头。 温婉又说了些细节的,两人商量着,越发觉得可行,徐福贵便风风火火的拿出本子写写划划了起来。 温婉看着,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 【119】夏荷的危机感。 “对了,之前我让几个客商帮我带的荔枝树枝苗,有送过来吗?”温婉问道。 “噢那个啊!还没有来,那几个客商是熟客我认得,他们往返一趟要带很多货,所以会有点久,算算时间,估计再过个两三天就到这了。”徐掌柜答道。 “那行,到时候你帮我保存好,我三天后再来。”温婉十分看重。 徐掌柜应了声好,对温婉要荔枝苗这事,只当成了妇人的好奇心作祟,没怎么放在心上。 温宁把草药给孙大夫过了称换了钱,准备去醉香居,转身却蓦地看见了夏荷。 夏荷看到温宁,先是下意识眼睛躲闪了一下,随即便勾起了唇角,笑道:“这不是宁儿吗?听说你和王家说了亲,这是出来采办婚事要用的东西吗?” “我和王家没有任何关系,你别胡说八道!” 温宁娇俏的小脸上一片冷色,心里对夏荷的印象比对村里任何一个人都差。 夏荷也不在意,“啊?怎么会没有关系?我都听说了,那王家送的彩礼场面可是大得很呢!其实你能嫁的好,我也高兴,你姐姐想必也很高兴吧!怎么,她今天没陪你过来?或者说,是王家公子陪你过来的?” 没等温宁说什么,她又装做恍然的样子道,“哎呀,我都忘记了,听说后来你毁了跟王家的亲事,嫌王家大公子长相太渗人,还闹离家出走,弄得家里人把彩礼都用了,你这厢却是不嫁了……哎!小宁,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是不是小婉跟你说了什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呀。” 路过一个看病抓药的妇人听到,当即用一副惊恐的表情看向温宁。 温宁气得脸色胀红,“夏荷!你给我闭嘴!” 这个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小人!以前就是每次都说这些话,让人误会她姐姐的! “我家的事不用你管!别一副我们关系多好的样子,我才不会跟你这种一肚子鬼的人走到一块!” 恶狠狠的说完,迎着路人不善的目光,温宁转头冲了出去。 夏荷愣在原地,像是被温宁那一吼给吓住了,路人看得心生同情,然而夏荷此时心里却是在诧异。 这小受气包,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温宁若听到这种话,还不得羞得往地缝里钻,一路哭回去?现在脾气居然这么大了,脸皮也厚上了不少,还敢顶着这样的名声上镇来! 转头,夏荷看向孙大夫,温声问:“她来这儿是做什么的?” 孙大夫也没隐瞒,答道:“卖些草药。” 卖草药? 这卖草药不是得会认吗? 夏荷突然想到之前温婉去卖草药的事,难不成,温婉真的会认草药? 这该死的温婉,居然还会药理,却不告诉她! 不行,她也得学会! “大夫,她卖的都是什么草药?我也识得几种,说不准之后也能去捡些草药来卖呢。” 孙大夫看她说话温温柔柔的,也没多想,而是笑道:“只要是药效好的草药,我们这儿都收,那位姑娘和她姐姐采的草药药效都是不错的,夫人要是有草药卖,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夏荷闻言,心思一转,问道:“那大夫可否借我一本药理的书?我回去学一学。” 她语气认真,眼神也带了几分恳求。 孙大夫略微沉吟,想到温婉其实根本不需要再送草药过来,其实完全是为了帮他,也不大忍心让温婉背个这样的包袱,若能多一个人帮忙,也能让温婉不要再费这力了。 这般想着,孙大夫给夏荷拿了一本药理入门的书籍,正是温婉之前看过了还回来的。 夏荷看着到手的医书,眸光闪了闪。 她一定会比温婉强! 离开药堂后,她没有回家,而是拐了几个弯,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在一个冷清的小院子门前敲了敲。 一会就有个人过来开了门,夏荷左右望了望,才跟着进去。 “找着我要的人了吗?” “还没有。”那人道,“这种不好找,害主长得太漂亮了,一个搞不好,人动心了来个假戏真做,到时候人就站害主那边了,难保不把咱们一起供出来。” 夏荷脸色一下不好了,“怎么可能假戏真做?那个女人也不会同意啊!事成了之后,让人把她带走离开九峰村,糟践了之后,路上再抛弃掉就是了!” 那人神色平静,“但以那个女人的姿色,诱惑的确很大,你怎么能保证?” 夏荷一咬牙,“那我就加钱!再加一两银子!够他去窖子里找好几个姿色比那好的了!” 那人这才点点头,“成!” 夏荷气死了,她攒了两年才一共攒出来二两银子,这次用来对付温婉就用掉一两半! 不过,想到只要没了温婉,以后子沐就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了! 这么想着,夏荷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回到家,夏荷看到梁子沐手里正拿着一瓶酱,她有些奇怪的看了下,“相公,这是什么?” “这是我从醉香居买的豆鼓酱,上次去吃早点掌柜送了我一点尝,味道很不错,几天前预定了今天才拿到,以后家里早点做些饼子馒头的,可以配着这吃,好吃还不贵。”梁子沐道。 “是吗?我看看,好小巧的陶罐。” 夏荷看一眼便夸赞道,女人看待一样东西的角度总是和男人有所不同的。 这陶罐上面还手写了“豆鼓酱”三个字,这字写得大,但却娟秀,很有韵味,梁子沐此时就看着上面的字在端详。 “小荷,你看这字,像不像你写的?但是你的字更规整,他的则更洒脱,明明是簪花小楷,却勾勒出了行书的潇洒感,注神而不拘形,这估计是醉香居专门请大学者写的。” 夏荷只看了一眼,便怔住了。 这字……怎么那么像温婉写的字? 别人看不出来,但夏荷学着温婉的字临摹了几年,熟悉不能再熟悉了。 两人的字初看有点像,但细看,她的却一笔一画有照葫芦画瓢的生硬感,而温婉的则灵动自如,透着她学不来的风骨,而这几个字,看着更像是进步了不少。 夏荷的心一下揪了起来。 【120】叫主子。 还有这辣椒酱…… 这味道也好生熟悉,好像上回他们去温婉家里的时候,就有闻到这个味道。 这明明是醉香居卖的东西,怎么就和温婉有了牵扯? 夏荷一下像被扼住了喉咙,呼吸都有些不稳了起来,只是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相公,这东西是什么人做的呀?竟然要等这么些天才能有卖。” “醉香居卖出来的,应当是醉香居的厨子做的吧。”梁子沐笑了笑,“既然好吃,我们买就是了,何必管它这是谁做的。” 夏荷嘴角扯出笑来,“相公说的是。” 温婉这么多年没拿笔,字理当只有退步的,怎么可能还进步?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得去打听一下才好,若真是温婉做的,她的计划就得早点实施了! 对于温婉,夏荷向来有些危机感,这种防备哪怕在嫁给了梁子沐多年之后都没降下几分。 “对了,小荷,你刚刚出去做什么了?” 夏荷眼睛转了一圈,笑道:“我去给婆婆抓药了,顺便还问大夫要了本医书看看。” “医书?你还对这个感兴趣?”梁子沐闻言笑了,赞许地点了点头,“多看看一些其他的书,也是极好的。” 换作别的人家,估计只会觉得看这些东西没用,但在梁子沐这儿,夏荷看这些东西,只会让他觉得她知书达礼。 “就是想随便看看,以后咱们家有什么小问题我也能了解一些,而且,要是能懂些医术,也就能更好地照顾公公婆婆了。” 夏荷这番话更让梁子沐觉得心暖,多亏得有小荷这样的贤妻,他才能放心的读书考取功名! 温宁来到醉香居,把刚刚遇见夏荷的事跟温婉说了,心里还有些忿忿。 “你是没听到她说那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姐你窜掇我什么了呢,又想败你名声!我还不知道她,她就是怕梁子沐中意上你,使劲儿的抹黑你呢!现在还想抹黑我,把我们两姐妹名声弄臭!” 温婉失笑,“这有什么好气的,且不说我也不稀罕梁子沐怎么看我,难道我们是什么个人,由得她说了算?人们能被她蒙蔽一时,不能被蒙蔽一世,再说了,非要让别人觉得我们是好人,心地善良好说话才舒服?” 温宁愣了愣,“那不然呢?难道要让人觉得我们是恶人?” “与其做一个好欺负的好人,不如做一个让人嫉妒的恶人。”温婉神色凛了凛,嘴角勾出一丝冷酷的笑,“因为只有强者,才会让人嫉妒。” 见温宁很不能消化的样子,温婉解释道,“其实在村里好多人眼里,咱们就是恶人。嚣张,蛮横,什么出格的事都敢做,不顾名声的凶狠。可就是因为这样,连温雨都不敢来找我们的麻烦了,尤其咱们现在有钱,还能让村子里的人赚到钱,那些看不顺眼我们的人,连坏话都不敢说了。” “咱们现在是恶人,以前是好人,那你觉得,咱们以前过得舒坦,还是现在过得舒坦?” 这么一说,温宁一下就明白了,也想通了,“姐姐,我懂了!咱们不做坏人,但如果选择当好人,就得保证自己不受人欺负!” “没错!” 温婉心里有种孺子可教的欣慰感,小玉儿也在一旁拍手,“宁姨越来越厉害了!” 小玉儿从一开始就期待着要买糖人,温婉让温宁带着他去买,自己则是去买纸。 徐福贵又给预支了五两银子的分红,温婉选了上好的纸,几乎可以说是镇里能买得到的最贵的了。 对方看温婉买这些,忍不住笑问:“小娘子家里是有读书的相公吧?” 温婉把纸收好,笑了下,随口回了是。 说起读书…… 温婉蓦地想到,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会想着考取功名,像梁子沐和温向前就是,楚亦怎么就没考上个什么秀才举人的? 但转念一想,如果楚亦考上了官职,就不可能这样生活了。 这种隐藏着身份的架势,倒像是外面有仇人。 温婉推测着楚亦的身份,那种气质不是普通人家培养得出来的,而且这么年轻,可以效应得了粗布麻衣,素食淡饭,茶叶却要喝顶级,纸笔都是上等,连教儿子认字都是一本本的兵书,极可能出身权贵大家。 等温婉走到卖糖人的摊子,小玉儿拿着三个糖人,另一只手抓着个小号的。 她忍不住笑了,“傻玉儿,买这么多不怕它化了吗?” 天气刚转凉,但从镇上回村还需要好一段时间,这糖人拿回去估计要融化掉一些了。 “不多,这三个是给爹爹和娘亲还有朝行叔叔的。” 温婉接过小玉儿递过来的糖人,是一个女子模样,他手里面拿着的则是男子模样和小孩模样的糖人,虽然和他们一点也不像,但小玉儿却高兴得很。 “这是爹爹第一次吃到糖呢,爹爹一定会很高兴的。” 温婉问道,“玉儿,朝行叔叔真是的你爹爹的表弟吗?” “唔……玉儿也不清楚,朝行叔叔一直跟着爹爹,爹爹便让玉儿唤他叔叔,但是他以前不管爹爹叫表哥的。”小玉儿回答道。 “那叫什么?” “叫主子。” 咬着糖人的温宁一下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称呼? 温婉眸光闪了闪,继续问道,“那你知道,爹爹每次出去那么久是做什么不呢?” “这个就不知道了,爹爹反正好忙的。”玉儿摇头。 知道从玉儿这儿也问不出什么,温婉便放弃了,实际上,她对楚亦什么身份并不关心,只希望他不要把她们娘俩带入危险中。 温宁没听出个所以然,见要回去了,她把钱拿出来递给温婉,“姐姐,这是刚卖草药的钱,四十六文。” 温婉看了一眼,推了回去:“这是你的,你自己拿着吧。” “这怎么行呢?”温宁有些不知所措,“这么多钱呢……” “这次的草药都是你和温青山摘回来的,自然卖了钱也是你们得,孙大夫这儿目前都需要咱们的草药供应,而我以后怕是没这空了,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多采点,要是忙不过来了,也可以喊温青山帮忙采。”温婉道。 这么一说,温宁一下没了心理负担。 “那行!以后草药的事就交给我了!不过我认识的草药还不够多,有空还是得找姐姐讨教才行。” 这是第一次,她通过自己的智慧和劳作换得报酬,拽着这四十多个钢板,温宁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成就感,突然有种一辈子最幸福的事不过如此的感觉。 【121】跟以前不一样了。 回到家,小玉儿急忙冲进了屋,一边激动地喊道:“爹爹,爹爹!” 楚亦正在和朝行商量着什么,听到他的叫喊,轻斥出声:“何事这般大喊大叫?” 小玉儿立即收敛了情绪,乖巧地站在门口,低下了头,“扶辰知错了。” 楚亦看他一副自责懊恼的模样,神色也缓和了几分,“进来吧。” 小玉儿霎时又喜出望外,连忙走了进去,明明激动,又不敢走太快,迈着规规矩矩的步子,害怕被楚亦责骂。 “什么事?”楚亦把书放下,侧头看着他。 小玉儿看着有些融化的糖人,有些失落,但还是举到了楚亦和朝行面前,“这是给爹爹和朝行叔叔的糖人,爹爹这个糖人原来可好看了,不过现在有些化了不好看了,但还是很好吃的,爹爹快尝尝!” 楚亦视线落在糖人上,神色冷淡,“爹爹不喜吃糖人。” “爹爹不喜欢吗?” 小玉儿顿时露出失望,“可是扶辰和娘亲,还有宁姨都已经吃过了,这个糖人不吃就浪费了,娘亲说,浪费粮食是不好的。” 小玉儿看着人的时候,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水亮明澈,令人完全无法拒绝。 楚亦眼中划过一抹光,这孩子的眼睛不像他,生得像温婉。 朝行看得不忍,接过另一个糖人,“没事,朝行叔叔喜欢吃啊!” 楚亦瞥了他一眼,也接过糖人。 小玉儿的眼睛一下明亮起来。 等楚亦咬了一口糖人,小玉儿脸上的笑容愈发欢快,看着楚亦的眼神带着期待,“爹爹,好吃吗?” 楚亦自幼不喜欢吃甜食,而且这种零食本就是给小孩吃的,味道过甜,吃着很腻,看着小玉儿眼巴巴的眼神,他倒是忍着没皱眉,点点头回了一声嗯。 “那爹爹还吃吗?”小玉儿期待地问。 “还吃的!”朝行抢着话答道,“这糖人好吃,你爹肯定喜欢!扶辰先出去玩吧。” 等小玉儿欢快地跑出去,朝行立马接过了楚亦手中的糖人,皱着眉大口的咬起来,若是他不接过来,主子怕是会扔了。 但一想到小主子那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忍心。 楚亦皱着眉头连喝了两杯茶。 这孩子的口味,定然也是随了温婉。 温婉把采办回来的东西收拾好,又拿着一堆纸走进房间,一进去就看到朝行拿着两个糖人表情痛苦的咬,而旁边楚亦也像吃了药一样在猛喝茶。 她顿时猜出了什么,眼神有点儿不明。 她也不喜欢吃糖人,但是小玉儿给她的,她绝对不会露出一点嫌弃。 算了,又不是他亲生,哪能要求那么多。 楚亦抬眸注意到她,喝茶的动作一顿,白玉般的手指端着茶杯放到了桌上,声音还算温和:“有何事?” 朝行像被人抓住干坏事一样,脸色有些红,忙三下五除二吃完。 温婉捧着一大卷宣纸递给楚亦,“之前用了不少你的纸,买回了一些给你。” 楚亦的目光从宣纸移到了温婉脸上,淡淡道,“不用这般客气。” 温婉不置可否的一笑,“要的。” 话落,她直接把纸放到了楚亦桌上,转身出去了。 楚亦目光在温婉的背影上顿了顿,突然想到今早温雨来说的那些话,眸光微动。 她现在倒是跟他算得清…… 朝行显然也有想法,“主子,夫人她……我怎么感觉,她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的温婉迷恋楚亦,谁都看得出来。 可这几天下来,怎么都感觉不到她以前迷恋楚亦时的那种样子了。 以前一见到楚亦回来,温婉整个人都紧张得很,伏首弯身,轻声细语,楚亦但凡多看她一会,她就一个人在那娇羞不已,楚亦稍微冷淡了些,她就一个人暗自垂泪,楚亦不在的日子里,她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带着小玉儿在院子里望着外面枯等。 可这次,她对楚亦虽然还是以往的相敬如宾,但那种迷恋的感觉却消失了。 朝行在想,会不会她终于明白,主子对她没有感觉,所以死心了,然后深闺寂寞,开始春心转向他人了? 楚亦没说话,只是像被说烦了一样蹙了蹙眉,敛着的眼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温婉刚从院子里出来,打算看看小棚子里的活,便听到李山红走过来道:“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说。” “什么事?”温婉问。 孟氏抢过话头,“是温雨今天过来了。” 于是,她便和李山红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今早温雨过来的事给说了,顺便也把她们听到的温雨同楚亦的对话给说了。 要是一起同事的不是孟氏,李山红是一个字都不会提的。 毕竟是不喜欢嚼舌根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她怕孟氏会为了讨好温婉而说出来,而她没说,就显得不负责任了。 孟氏更加了,她和温雨是一大家子,更怕李山红背后告了状,而显得她在偏帮温雨,惹得温婉恼了就不好了。 她们不知道,温婉之所以把孟氏安排来和李山红共事,就是为了平衡制约,让她们两个人都起到监督彼此的作用。 “你们做得对!以后再有这种人来,你们有权利赶人,出了事我负责,不用怕难做。” 温宁在温家后门口的小树林里学了声猫叫,没一会儿,温青山便偷偷跑了出来。 看着他走路打颤,温宁问,“你怎么了?” “还不是温雨,我用自已赚的钱买了点零嘴吃,她偏赖我偷公中的东西,又碰上奶心情不好,把我罚得跪了一个时辰。”温青山撅起嘴。 温宁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原来你也会被罚的。” 温青山揉着自己的膝盖,“我跪得膝盖都疼了!饭都还没吃呢!” 见他可怜兮兮的瞅着她,温宁道,“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会给你吃的。” 不过随即,她拿出来一个小钱袋,在温青山打直的目光中,数出了二十文出来,递到他面前,“呐,有了这些钱,想吃什么,你自个去弄。” 温青山没懂,“为什么给我钱?” “你的报酬呀!咱俩采草药卖的钱,一共四十六文,你采了一小半,分二十文,没意见吧?”温宁挺 【122】玉儿和宁姨睡… 温青山被这消息砸得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半天了,才接过那二十个铜板放到嘴边亲,兴奋的嗷嗷叫,抱着温宁大叫,“师父!你是我亲师父!” 看着他这样,温宁不禁有些小得意,她带的徒弟都能赚到钱了呢。 心里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再多努力,都教徒弟的人了,哪能不会多点本事! 于是一下午温宁都拿着药理书在看,晚上的时候,温婉也拿着一本厚厚的医书坐在她旁边看,天色很晚的时候,小玉儿进来一趟,“娘亲,很晚了,咱们睡觉吧。” 温婉本想合上书睡觉的,突然眼珠一转,“玉儿和爹爹先睡吧,娘亲看完这些就睡。” 为了不打扰到他们爷俩,等小玉儿一走,温婉还把房间门给关了。 没过一会儿,温宁收拾东西睡觉时,温婉也合上书,从柜子里翻出一张被子,脱了衣在温宁的炕上躺下。 温宁惊诧道,“姐姐,你今晚睡这儿?” “嗯,太晚了,他们爷俩估计睡了,我这会进去会吵醒他们,就和你凑合一晚吧。”温婉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温宁也没多想,自然也没什么意见,躺下后还聊了些话才睡着。 第二天起来,温婉就和楚亦和小玉儿解释,因为昨晚看书太晚了,怕吵到他们,所以就睡温宁这边儿了。 楚亦淡淡点头,小玉儿同样没多想。 可第二天晚上,温婉又在温宁的房间里刺绣到很晚,于是又和温宁凑和了一晚。 第三个晚上,小玉儿很晚还没有睡,就为了等温婉一起,不想温婉因为怕吵到他而睡外面,实在困得不行了,想去看看温婉还要多久睡。 结果推开门,却发现温婉已经在温宁床上又睡下了。 他失望的回了里屋,对楚亦道:“爹爹,娘亲已经在宁姨那睡着了。” 楚亦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地图上,闻言抬起了头,却也只是没什么表情的过了两秒,然后又淡淡的“嗯”了一声。 见楚亦对此毫不在意,小玉儿更失落了。 “为什么娘亲现在都不想和爹爹还有玉儿一起睡了?之前娘亲分明也很高兴的,会不会是玉儿长高了长胖了,挤着娘亲了?” 楚亦听着他无比失落的语气,终于也安慰了下,“可能吧。” 小玉儿好像说服不了自已,沮丧的爬上床,一个人蜷进被窝里躺下。 楚亦看着他小小的背影一会,低头,再看向案上的地图和信笺,突然没有了心情。 走出房间,他看到温宁那边紧闭着的房门,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 温宁趁着温婉也上山,一大早带了温青山一起,既在温婉这儿当学生又在温青山这儿当老师,亦教亦学不亦乐乎。 “青山,你这几天总跑出来,奶他们就没发现什么?” 这段时间,温家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弄得温宁很是不习惯,不管以前在温家还是现在不在温家,温家好像都没消停过,猛然安静下来,她都有些觉得奇怪了。 “奶就是知道了。”温青山一会摇头,一会又点头,跟个些苦恼,“也知道我娘和大伯娘给你们干活的事,家里正吵着呢,三伯娘自已不干活,却让我娘和大伯娘得的工钱交一半到公中,我正劝我爹分家呢。” 温青山谈到这个话题,有些头疼,又有些期待。 期待分家后,就他和爹娘还有大哥一起,吃穿用度跟公中分开,省得天天听着一大家子为了点食物和几文钱吵来吵去的,烦人得很。 “分家?” 不只温宁惊讶,温婉也侧过头来,有些讶异会听到这样一个消息。 据她所知,只要是本地沿袭下来的家族,大都是三四代同堂共桌的,不管成亲与否,都和公中一起吃住,活也是一起干,一大家子几十口人闹点矛盾是再正常不过了,谁也不会因为这些纠纷而闹到分家。 真闹到要分家了,那都得是天大的矛盾了,基本都要闹得全村人皆知。 不过,温婉也只是惊讶了这么一小会,“分家了也好。” 温青山得了温婉这么句话,像纠结已久的事得到了肯定一样,心里一下晴朗了许多。 采完药,温婉当即拿着新鲜的草药去了赵怀家,楚亦看着只有温宁回来,眸色深了深。 温婉现在去赵怀家习惯了,反正楚亦也从来没说过,料想他也不在意,一回来也没解释什么,翻出医书,就研究起了赵怀这个方子,核对他现在服了药后的症状。 正看得认真,小玉儿突然跑到她面前,抓着她的袖子。 “娘亲,今晚跟玉儿一起睡好不好?” 温婉略微沉吟,道:“那你过来跟娘亲和宁姨一块儿睡吧。” “可是玉儿想和娘亲,也想和爹爹一块儿睡。娘亲为什么不喜欢和爹爹、玉儿一起睡?以前娘亲和爹爹睡的时候不是都很欢喜的吗?”小玉儿水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温婉,带着不解。 这话却险些让温婉被口水给呛到了。 什么叫做她以前和楚亦睡很欢喜?这小玉儿,净喜欢说些大实话! 以前的温婉每次有机会和楚亦同床,的确高兴又紧张,娇羞得不行,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管同床多少回,楚亦都守礼得很,从来就没碰过她。 但是现在,不是楚亦碰不碰的问题。 跟一个自已没感觉的男人假夫妻一样睡一起,她有些膈应。 “娘亲现在不喜欢和你爹爹一块儿睡了,玉儿是一个男孩子,也不能总是黏着你爹爹,你要自主一些,明白吗?” “可是爹爹不经常在家,玉儿很想爹爹。还有啊,玉儿如果陪着娘亲还有宁姨一起睡,爹爹就一个人睡了,爹爹会怕黑的。” 温婉眉头抽了抽。她想说,小鬼头,你也是从哪里看出你爹爹怕黑了? “那你便和爹爹睡吧。”温婉无奈道。 “娘亲真的不要一起吗?” 温婉笑了笑,用他的话还给了他,“娘亲要是和你们一块儿睡了,你宁姨不就一个人了吗?宁姨怕黑怎么办?” “是哦……”小玉儿眨了眨眼睛,随即突然一拍手掌,对温婉笑眯眯地道,“玉儿有一个办法,那玉儿和宁姨一块儿睡,娘亲和爹爹一起睡,这样好吗?这样娘亲就高兴了吧?” 不!她一点都不高兴! 【123】满嘴跑火车。 “玉儿……” 温婉话还没说完,小玉儿便一边转身去楚亦屋里一边道:“爹爹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温婉:“……” 辛辛苦苦养的儿子,反倒把她给卖了? 不过温婉也没去拦,小玉儿胡闹,楚亦总不会昏了脑袋,带着小玉儿睡假装夫妻是一码事,真孤男寡女睡一起又是另一码事了。 温宁从厨房端着两碟热乎乎的糕点进来,神情有些激动地道:“姐姐,快看我做的红豆糕怎么样?” 温婉捻了一块儿尝了一口,糕点入口即化,甜味也刚好,她点头,“很好吃。” “真的吗?这可是我第一次做呢!”得到赞许,温宁眼睛明亮,高兴得很,“姐姐你也给姐夫送一份进去吧,我去把豆乳翻出来。” 温婉略微思索,倒是站了起来,端了一碟进了里屋。 “红豆糕!”小玉儿看到温婉手里的糕点,顿时有些馋了。 楚亦看了一眼小玉儿这激动的小表情,神情淡淡。 “厨房里还有豆乳,你去端着吃吧。”温婉把糕点放在桌上,对小玉儿道。 “我给爹爹也端。”小玉儿什么都想着楚亦,温婉一笑,捻了一块儿送到他嘴里,手指一点他的小鼻子,“爹爹的我去端就是了,小玉儿有好吃的,可以去跟小伙伴们分享分享。” 等小玉儿欢快的跑出去,温婉脸上温柔宠溺的笑褪去。 她端了一碗红豆糕进房,看了眼楚亦,道:“玉儿瞎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楚亦微微扬眉,似乎有些不明白温婉说的是哪件事。 温婉斟酌了一下,有些尴尬:“关于同床的那些话。” 楚亦清眸落在她脸上几秒,一双深邃的眸子认真看人的时候,像要把人吸进去似的,但他目光只是停留了两秒,便反应很淡的收回了。 “无妨。” 他没放心上便好。 温婉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到了晚上睡觉时,小玉儿跑出去想叫温婉进来和楚亦一块儿睡,谁知道温婉和温宁又已经睡下了。 小玉儿整个人都不好了,失落得无以复加,明明跟娘亲说好了的! “爹爹,娘亲又在宁姨床上睡着了!”小嘴巴瘪得都想哭了。 楚亦眸光微动,应了一声嗯。 他的意思明明是不介意和她一块儿,她是没听明白? 小玉儿的小脑袋却是有些想不通,委屈又茫然地看着楚亦,“爹爹,娘亲说她现在不喜欢和爹爹一块儿睡了,为什么呀?是因为爹爹没抱过娘亲吗?” 楚亦神情一滞,答不上话来。 见楚亦不搭理他,小玉儿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爹爹,你这一次什么时候走?” 楚亦眸色柔和了几分,“这回不这么早走,会呆上半年。” 小玉儿一下欣喜得两眼弯弯,“那就好!等咱们的新房子盖好了,让赵叔叔给咱们打个大大的床,娘亲再和玉儿还有爹爹睡就不会嫌挤了!” 隔壁,温婉和温宁并没有睡着,两人躺在床上说着话。 “姐,你是跟姐夫吵架了吗?” “没有啊,我们像能吵起来架的样子吗?”温婉道。 “那你们怎么天天分房睡呢,一晚也就罢了,你都睡了四晚了,姐夫难道不会不高兴吗?小玉儿都喊你两回了。”温宁不解。 “不会的。”温婉翻个身,“你姐夫志在四方,这些儿女私情不会放心上的。” “那倒是,姐夫看着就是做大事的,不过,姐夫到底在外面做什么呢?是在读书吗?姐夫看起来懂好多的样子,朝行大哥也像是读过书的,姐夫老家是哪呢?姐夫以后会不会也考个秀才回来,这样,姐姐就是秀才夫人了。”温宁一下被好奇心带偏了思绪。 “秀才?不不不,你姐夫淡薄名利,看不上这些的。”温婉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 “啊?秀才还看不上啊!”温宁觉得不可思议。 梁子沐就是因为考上了秀才,就在永河镇有名了,多少人上赶着巴结,还不是因为考上了秀才,就能乡试,就可能中举人了。 中了举人,就能当官了,那可就一家人跟着飞黄腾达了呀! 温婉有了开玩笑的兴致,满嘴跑起火车来,“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姐夫说不定想当个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呢,不然哪会一年半载的不着家,这就是为了侠之大义,牺牲小我成大我,知道吧?” 温宁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新鲜。 “大义?咱们还操心这种事干嘛?” “所以这就是咱们跟你姐夫的差距呢,也就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才成天想着干活挣钱养家,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世界那么大,一辈子到老死就见过这一亩三分地。而你姐夫粗布麻衣,却心系天下,这就是境界。” “等你以后走出这村子,就会见识到,有些人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而那些,都是伟大的人。” 温婉吹得起劲,却不知道,隔壁楚亦躺在床上将她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本来要入睡的他,听到这翻话,一下睡意全无。 温宁也听得一股热血冲脑,黑暗中,她清澈的眼中闪烁着点点星光。 “伟大的人么?” 温婉绝对没想到,她这翻满嘴跑火车的话,却深深的印进了温宁的心里。 就因为这一句话,这个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小姑娘,将来会成长到她都预估不到的高度,受万人叩拜,名垂青史! 温婉觉得今天有点奇怪。 起床后,她总感觉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回过头,楚亦正转头盯着她,眸光淡淡的眼底,透着几丝疑惑。 她不禁问,“怎么了?” 楚亦没想到自己泄露了情绪,他的确是有些好奇,好奇她昨天说的那翻话,真的是历经一次鬼门关,所以心性成熟,性情大变? 还是她一直就如此懂他,只是从未埋露过? 可若她对他用情至深,现在又为何处处躲避? 楚亦“你这些天频繁与赵家来往,是为何事?”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朗温润,尾音带着磁性,出声自带气场,属于一堆人说话都盖不下去的那种。 可温婉听得眼角抽了抽,一上午老盯着她看,就为了问这个? 【124】这是要壁咚吗? “我在给他治脚,最近学了个方子,感觉有用。”温婉答得自然。 楚亦皱了皱眉,“药理朝行也擅长,回头让他去治就行了。你才学医多久,也不怕好心办坏事治坏了人。” “那不一样……”温婉急道。 “有何不一样?”楚亦反问。 “这几年赵怀帮了我许多,我和小玉儿还能活着站在你面前,多亏得他的照拂,现在我日子过舒坦了,也得投桃报李吧,朝行去治,那就不是我的心意了。” 温婉这话没说假,这确实是她这么尽心尽力帮赵怀的理由。 光说她重生过来那会,她和小玉儿身上都是伤,就靠着刘氏和何氏赔的五文钱哪里能治好? 要不是赵怀把自己家里的药包给她用了,她哪里能好得那么快,一个说不好就恶化了。 楚亦微怔。 能活着站在他面前…… 他蓦地想到那天温婉跟他说的话,这几年,她的确是不容易,他让扶辰体验人间疾苦长大,但是这些压力全部背到了她的身上。 他神色缓了缓,“赵怀照拂你和扶辰,应该是我承情,而不是你。朝行也是我的人,他代我行善,亦是投桃报李。而你,毕竟不是大夫,须注意些。” 注意些什么?注意些男女之防。 温婉听懂了。 楚亦的语气仍然很淡,但这内容里明显透着不悦。 温婉终于明白了,说了这么一大通,拐弯抹角的,原来是指她和赵怀孤男寡女的不注意避嫌,让他脸上不好看了。 毕竟名义上,她是他的妻子,冠着他的姓。 哎!那些嚼舌根的长舌妇! 温婉觉得头疼,她可不想被这么管着,“这些人的看法又何须在意?农村家家的没什么新鲜事,无风都能三尺浪,要还管他们怎么看,一天不烦都烦死了,不过若是你在意,咱们就好好谈……” 温婉想说,那就好好谈谈散伙的事。 反正不是真夫妻,之前他收留她是看她可怜,可现在她过得很好,不需要他的庇护,也不用成为他的累赘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楚亦突然大步欺上前,俊脸倏地在她眼前放大。 温婉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结果抵到了墙。 他挑起她的下巴,“哦?像我这种志在四方的人,不在意儿女私情,所以你就可以不顾矜持,忘记自己是个有夫家的女人了?” 温婉瞪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她这是……被撩了吗? 呃不对,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她猛然睁大眼睛,“你偷听我们说话!” 那不是她昨晚跑火车蹦出的话吗?晕死,她是跟温宁侃大山随口胡诌的! 楚亦的脸凑得极近,垂眸就能将她脸上每一寸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 温婉长得很漂亮,只是这几年食不裹腹的日子,让她瘦弱得厉害,又终日悲春伤秋的显得没精神,但经过这几个月的调补,圆润了不少,鹅蛋脸型呈现出完美的线条,白皙的肌肤,比一些未出阁的姑娘家还要娇嫩。 然而此时她很不雅的瞪着眼睛,张大着嘴,用手指着他。 像在指控一个登徒子。 楚亦抓住她的手扣进掌心,嗯哼一声,“我光明正大躺在自家床上,需要偷听?还是,你本就想让我听到,才那么大声?” 不是他自恋,而是温婉以前对他的爱慕谁都看得出,仅仅两个多月,就消失得一分不剩。 死心是有可能,但也更可能是换个法子在吸引他的注意。 或者说,是他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可否认,她成功了。 温婉眼珠左右转了转,她现在被抵到墙边,能感受到贴着她的高大身躯,散发着温热感传到她身上,男人还把他俊美得不像话的脸凑到她的脸前,说着有些暧昧的话…… 温婉小心脏有些不受控制的加快了跳动。 天啊!这是要壁咚的架势吗?凑这么近,她也是会脸红的好吗? 天天相敬如“冰”的假夫妻,突然来撩她是想要怎样? “爹爹,朝行叔叔来……哎呀!” 突然小玉儿的声音插入,又突兀的撤远。 温婉猛一把将楚亦推开,只见门外,朝行抱着小玉儿眨眼退出了院子,然后只听得院门一关,屋里又恢复了静默。 只是,门外越来越远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了过来。 “朝行叔叔,刚爹爹和娘亲是不是在做羞羞的事?”小玉儿的声音透着几许兴奋,好像期待已久。 “估计是,以后只要看到这种情况,扶辰就赶紧躲开知道吗?”朝行老神道道的。 温婉露出一脸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那个……你能让开些吗?” 她用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伸出食指推着楚亦的肩膀,小小的动作很可爱,可是脸上的表情很煞风景。 楚亦垂眸睨了眼她,顺势松开她,站直了身子,然后正了正色,道。 “我要和朝行出去办些事,长则十天,短则两日就回来,你和扶辰在家注意着些,我会让朝行先回来,给赵怀治脚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嘱咐完,他转身便出了门。 温婉望着他背影,有些没消化过来。 这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温婉马上甩甩头,她应该是想多了。 楚亦要真喜欢她,不可能天天睡一起,还能坐怀不乱的碰都不碰她一下,血气方刚一个男人,跟自已喜欢的女人,还是名正言顺的妻子,睡在一起都不发生点事,怎么可能呢? 估计是那些长舌妇们在他面前嚼了舌根,让他以为头上顶了绿,脸面上过不去了。 男人都是这样的动物,甭管在不在意,属于自已的东西染上了别人的气息,同样能发疯。 也因得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所以他只是略微提醒一番吧。 温婉想了想,算了,念在他在她那么落魄时候收留的好心上,她也还是顾及下他的名声,注意些吧。 他毕竟也没有义务忍受她惹出来的这些闲言碎语。 只是,温婉觉得,她应该尽快跟他坦白了。 以前原主受的恩,她可以还。 但不是用一辈子来还。 楚亦没有让她以身相许为报,也并不稀罕她的回报,甚至还可能视她为包袱、累赘,只是恻隐之心让他不好扔下她彻底的离开。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现在的她,已然不需要依靠他而活。 既然如此,他们就都没有必要为了这个虚不副实的名声,去背负不必要的枷锁,忍受自已并不必要承受的压力。 【125】突然的坏消息。 “好了,不想这么多了。” 温婉整拾了下状态,又翻开了赵怀的药方子,按着这个方子,只差一个疗程就可以了,温婉有信心,只要过了这一个疗程,赵怀的病情就会有所见效。 干脆在家里煎好药,让温宁或者温青山送过去好了。 谁知道朝行回来是什么时候了,若是这时耽误了,前面两个疗程就是白费工夫了,反正楚亦的要求只是让她避避嫌,少惹出点闲话来,她不去赵怀家里,少跟他接触就行了。 这样忍一忍,以后散伙了,爱怎样怎样。 温宁听得温婉让她去送药,又嘱咐她看一下赵怀给打的家具进度,话里的意思,好像是温婉打算不和赵怀直接接触了,温宁很是开心。 “姐,早该这样了!” 温宁小大人似的,凑到她面前小声道,“全村人都看得出来赵大哥对你不一样,你还总跟他走那么近,我知道你不怕别人说,可是你以前对他爱搭不理的,现在却对他这么好,就算你心里明镜儿似的,可你就不怕赵大哥误会?” 温婉无奈,“是是是,臭丫头,轮到你教训我了!” 温宁小得意的嘟囔,“本来就是,姐姐别的都聪明,就这种事看不明。” “行了行了,看把你得意的。”温婉点点她脑袋,“这药还得小火煎半个时辰,你看着点,好了后给送赵家去,我去醉香一趟,你在家带着玉儿。” 算算时间,荔枝苗应该到了。 徐掌柜当时说是三天后,而今天是第四天了。 荔枝苗的确是一早上到的,徐福贵虽然觉得温婉要荔枝苗只是为了好奇,但也不敢怠慢,好好的把它们按原样保存了起来。 一共二十颗小幼苗,四十多枝嫩枝芽,包着泥土。 温婉收到的时候,小苗都还活着,枝芽有些许看着不行了,但多数还算新鲜。 “他们收了三十文钱,为了不让它们死了,带了很多土,就重了,不值钱的货他们就是按重量和大小收钱的。”徐福贵道。 温婉欣喜的点头,三十文钱一点也不贵! 见温婉眼中泛着晶亮得闪瞎眼的光芒,徐掌柜有些奇怪,不就点见世面的东西,犯得着这么开心吗? 不过,温婉心情好,他接下来要说的事,也会好说一点。 “这几天辣椒酱会有补货吗?”徐福贵看似随意的问了句。 “明天有一批,我会让卫向东送过来。”温婉道,“这几天销得怎么样?” “还不错。”徐掌柜保持着笑容,没有把这几天的销量具体说出来,而是道,“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加快点速度多做点囤着,毕竟到了冬天就冷了,送起货来也不方便。对了,你买地了吗?” “还没买,怎么了?” 温婉有再买地的打算,但却并不打算用来种辣椒,不过,具体怎么规划,还得到时候测试一番看结果,现在她也没有下决定。 “没什么,没买也好,不着急买,快入冬了,买了也种不了东西了。” 徐掌柜呵呵的笑着,温婉肯定不知道,她的辣椒酱卖得有多好,上回送的六十罐老干妈豆鼓酱,才四天时间,就已经卖完了四十几罐了! 前天一个外地客商,直接就跟他要了三十罐走,打算带到自已的镇上去卖。 徐福贵就是从那客商身上看到了商机。 以前他觉得,这辣椒酱就是小生意,再好吃,在永河镇一瓶一瓶的卖,就算镇上每一家每一户都一瓶酱,也赚不到多少钱,毕竟这个利润可没有酒楼一个菜的高。 但是,若被人带到其他镇,甚至是远在千里的大郡县去卖,那数量堆出来,就吓人了。 整个大祁国就只有温婉做得出这味道,大祁国谁想吃这豆鼓酱,就得到温婉手里买。 想像一下,当以后豆鼓酱的美名传得到处是,全国各地的客商都来温婉这儿,买个几十上百罐回去倒卖,就算赚一文钱一罐,也得赚死了。 不得不说,徐福贵对这事又心动了。 而且比上一次心动得厉害。 若是他和温婉合伙,他来出钱买地请人,温婉出秘方,他们合伙把这生意做大点,绝对是个大赚的生意啊! “到时候你要买地了,就跟我……” “噢对了,你刚说起冬天送货不方便,我回去想了这个问题。”温婉同时出声,盖过了徐福贵的话,她道,“货是一定得送的,不过,天寒地冻的,还天天坐着牛车上吹风顶雪,的确不好,所以我想着,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哪有马车卖,买辆马车,冬天就能送货了。” 呃…… 听起来,温婉没有打算跟人合伙的意思啊,这可怎么办? “买马车啊……行,我会留意的。”徐掌柜脸上的笑有些干巴巴的,有些失落不甘,但又不敢随意开这个口。 “那,分店的事儿,你看要不要着手了?”徐福贵又问道。 “不急,等醉香居在永河镇扎根更稳后再说,现在生意虽好,但肯定不会一直这般顺利,等这边彻底稳定了,等口碑打开,美誉度高了再开始着手,到时候,咱们两个得有一人去趟虹城看看,看好地段,看看行情了再做规划,准备工作得做足。”温婉道。 这可是个大计划,得慢慢来。 现在醉香居的生意是好,但他们的经验还太少,做生意免不了会出现些这种那种的问题,只有经历得多了,有了处理应付的经验了,以后开新店遇到同样问题时,才不会手慌脚乱,以至于毁掉根基。 “也是!”徐福贵连连点头,只觉得温婉说得非常有理。 两人正商量得认真,突然间,房门拍到墙上发出一声声响,把两人都给惊到了。 温婉一看,小二带着卫向东急匆匆的冲进来,而卫向东身后,孟氏拉着小玉儿,两人苍白着一张脸,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温婉心里咯噔一下。 孟氏不是在辣椒棚做工的吗?卫向东不在村里,她都带着小玉儿跑到了这里,不管是借的别村的车,还是跑过来的,都说明,家里发生了大事! “不好了!温婉!”果然,孟氏开口就是坏消息。 “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玉儿?”温婉慌忙抱过小玉儿紧张的打量,以为是他出了什么事。 小玉儿哇的一下哭出声来,“娘亲!宁姨被人绑走了!” “什么?!” 【126】马上就做新娘子。 一个时辰前。 温宁在家按温婉吩咐好的煎好药,给赵怀送了过去,回来后,她又把今早和温青山采的草药分好,然后把新剁的辣椒拿来炒制酱料。 小玉儿则坐在里屋看书。 做事做到一半时,温宁听到院子外有声音,好像是在叫她。。 “温宁!温宁!” 温宁一下认出这声音是温雨的,不禁秀眉微皱。 把锅里的辣椒三两下捞出来,又再把灶下的火给灭了,她才拍拍手走了出去。 院子外站着温雨和温向前,两人脸色有些苍白,精神都不太好。 但温宁没注意这些,她没好气道,“你们来干什么?” 温雨却难得没计较她这态度,她站在院子外,面色焦急,“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你跟我们回家一趟!” 温宁一听这话更没了好脸色,“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回去?” 温青山他们最近在闹分家,说不定奶不高兴了,觉得是她和姐姐窜掇的呢!回去能干什么,无非就是被他们集合起来骂一顿,最后还顺带着捞一把好处罢了。 温雨突然一下红了眼眶,温向前则上前一步,“爷要不行了!” 温宁一瞬僵住,眼睛瞪圆,捂住了嘴巴,“你说什么?爷爷……怎么就会不行了?” 爷爷虽然病了四年,虽然治不好,但也要不了命,郎中偶尔开个药都是调养的,不是大病啊,咋的突然就不行了呢? “现在没法跟你解释这么多!爷爷现在就想见见咱们所有人,我们才急忙过来叫你回去的,快点吧,晚了就来不及了!”温向前心痛的道。 温宁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事把她叫回去。 虽然爷奶都苛刻,但是始终是她的爷爷,是亲人,在死亡面前,温宁也没心情计较那些恩恩怨怨了,眼眶也发起红来,也不用温向前拉,自个儿便跑向了温家。 她却没看到,身后的温雨一改刚才的着急担忧,面上勾起了一丝笑。 而温向前,则眼中划过一抹不忍,但随即就坚定了下来。 温宁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温家,推开门,她急喊出声。 “爷……”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背后突然欺上一个人,一手钳制住她,一手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 温宁下意识地挣扎,然而对方力气大得很,手上的茧磨得她脸颊有些疼,死死扣着她的嘴,让她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快把她绑起来!这丫头力气还挺大!” 刘氏的声音近在咫尺,温宁瞪着眼睛,看到温雨和温向前进来后,把大门关了住,而旁边,温有文则拿着一根麻绳走向她,动作利索地把她的手脚给绑了起来。 不远处的堂屋里面,温老太坐在椅子上定定的望着这边。 温宁这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什么爷要不行了!这都是骗她过来的借口! 一颗心冰凉的同时,温宁也慌了起来,她们把她绑了,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要干什么——唔!” 刘氏松开温宁嘴巴的那一刻,她刚要质问,下一刻嘴里便被塞进了一团布,随即她整个人被用力一推,直接趴在了地上。 “干什么?哼!你不仁!就怪不得我们不义!” 刘氏冷笑一声,眼神示意温雨,“去找块大点的布过来。” 温雨不耐烦地道:“这还找什么布啊!直接把她绑着送上花轿不就成了!” “说的也是。反正马上就要做新娘子了。” 刘氏说着,蹲下来拍了拍温宁的脸蛋,“瞧瞧这小脸蛋,吃了大半个月的好东西,补得水灵得哟!这样嫁过去,王家公子一开心了,没准就不会计较你之前悔婚的事了!到时候,在王家当起了富太太,日后过得好,可别忘了娘家才是。” 温宁听得惊恐的瞪大眼,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蹦出,拼命的摇头挣扎。 她不要嫁给王有财!她不要!!! 她眼神乞求地看着刘氏,望着温向前和四叔温有文,又望向堂屋里的温老太。 “唔唔唔!唔唔!” 她使命的磕着头,喊着听不出音的乞求。 温老太见她这样,狠狠夹起了眉,干脆撇开脸不看她。 温宁的心彻底的陷入绝望,她感觉自已宛若一头待宰的猪,无论再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被宰杀的命运。 姐夫出了远门,姐姐去了镇上,至少也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回来,其余人又不知道她被抓了,谁还能救她? “别哭啊,今天可是你的大婚吉日,哭多不吉利啊!祝你嫁过去之后,受你相公宠爱,早日怀上个大胖小子!”温雨放肆的在旁边大笑。 温宁死命地摇头,想叫,嘴巴却被塞得严严实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旁边的温向前有些不忍,但想到了什么,还是阻止了自已想要反悔的冲动。 他替温宁拂了拂头发,温声劝道:“宁妹,你现在可能恨咱们,但这其实都是为了你好,讲过人家还悔婚的姑娘,是没有人会再要了的,你现在跟温婉是过得舒坦,可往后想成亲都没人要,当年老了,膝下一无所出,以后怎么活?” “是啊!要是不嫁到王家,你以后就嫁不出去了。王有财是长得不好看,但咱们家也就这条件,相貌俊又有家境的,又哪轮得上你呢!还不如想开点,开开心心地嫁过去,日后好好相夫教子,一辈子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了,咱们也算对得起你已去的爹娘了。”温有文也接话道。 两父子你一言我一语,端的是处处为了温宁好。 温宁心里所有的希冀都烟消云散了,伪君子!她怎么会还妄想他们会怜惜她,把她给放了?温家这些可笑的亲戚,根本就没有人心! “行了,赶紧把她带上花轿吧,王家的人都等不耐烦了!” 刘氏催促着温有文上去把温宁扛到花轿里。 温宁拼命挣扎着,但她的力气哪里拼得过温有文?没一会儿便被扔进了花轿。 “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你今天是逃不掉的。为了让你能够顺利嫁进王家,王家公子可是特地请了五六个壮汉呢,你这回是插翅都难逃!温婉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了。” 温雨语气颇为幸灾乐祸,又讥讽道:“这要怪也都怪你和温婉那个贱人不掏钱,你们要是把彩礼钱出了还给王家,咱们也不至于做到这样,都是你自已作的孽!” 温宁无声着流着泪,嘴里塞的一团布被她的眼泪打湿。 【127】先洞房后拜堂。 “原来老太太和温雨娘偷偷计划老久了,他们和王家约好了,一个月内把温宁弄上花轿进了门,这事王家就不计较了。还是因为乡亲们说起经过村口的花桥我才知道,他们都瞒着我和青山,你四叔和向前也糊涂,就为了让老太太答应分家,帮他们骗得温宁回去……” 孟氏边说边抹着眼泪,心里边愧疚得不行。 这厢她拿着温宁给的工钱,那厢家里男人和大儿子瞒着她,把人温宁给骗回去绑了送上王家的花轿,这算个什么事啊! 温婉气得想杀人,“那温青山呢?温青田呢?大房一家呢?!” 她还真是低估了温家这些人的狼心狗肺程度!竟连生米煮成熟饭这种阴招都能想得出来! 汤氏也在她这边拿着工钱干活,温有实一家平时看着老实不过,难道整个温家,全部都黑了心的眼睁睁看着温宁被推进火炕?那可是他们的亲侄女! “老大家的全被支出去了。”孟氏被责问,心里的罪恶感更甚了,“事后咱知道了也没法子,王家派了七八个凶悍大汉守着花轿,青田冲上去想救人,都被毒打了一顿,小玉儿急着哭着要找你,我只好带着他借了隔壁村的牛车上来了。” 听得孟氏这么说,温婉心中一沉。 也顾不上跟温家算账了,轿子的速度虽然没有牛车快,但耽误这么久,温宁估计也应该快到王家了。 “王家在哪?给我带路!” 她的脸色阴沉至极,徐福贵自发的给她带路,心里觉着这事能帮的肯定要帮一把,看得出来温婉很重视她这个妹妹,孟氏牵着小玉儿在后面跟着,一伙人急忙忙的赶向王家。 温宁被绑在轿子里,下村的一路她没敢动,知道这路上没有人。 等到了镇上,听到外面的人声,她开始猛地撞轿子,脚也使劲地踹着,头去拱轿子边的帘子,想引起旁人的注意。 可是刘氏和王家的喜婆一左一右的走在帘外,见她弄开帘子,就用手把她推回轿子里。 “唔唔唔……唔唔!” “别白费力气了,王家的轿子,就是强抢也没人敢说什么!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新娘子,不然到了王家,大喜之日还惹恼了王大公子,以后有得你受!” 果然,温宁撞得两眼发黑,轿子一晃一晃的,外面也没有人说什么,更别提来救她。 花轿还肆无忌惮的走最热闹的街,敲锣打鼓了一路,鞭炮放着,不知情的人大声的贺着喜,温宁听着外面的动静,心一分分的绝望。 终于,花轿停下了,听这声音,根本不停在门口。 而是进了王家的院子。 温宁恐慌得手脚不断发颤,谁来救她,谁来救救她…… “人在里面吧?”一个婆子的声音响起。 “这是当然了!这大喜之日,花轿怎么有空着回来,不过新娘子这会有些累,最好是直接送入洞房,咱们两家都晓得这亲事,拜堂有没有都一样,洞房了这事也就定了!”刘氏的声音都带着笑,仿佛迎来的是大喜事。 “咱王家娶媳妇,就要先洞房!我们家有财等你们家这丫头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等事成了之后,今晚就拜堂!到时候咱们宴请镇上的富甲乡绅,好好热闹热闹!”王有财老娘道。 先洞房再拜堂也算是个出格的先例了,王老夫人当然知道会有人说点闲话,但是为了她儿下半辈子的幸福,都是值得的。 这温宁虽然拧了点,但是她那姿色,却是整个永河镇数一数二的。 若不是如此,王家会容忍温家这么败坏他们的名声? 一听到有宴席,温雨和刘氏两眼放光,就连温老太,跟中也露出一切都值得的欣喜。 养姑娘家是干嘛的?干活没男人起劲,吃得还不少,一大家子人要养,不就图姑娘嫁个好人家,攀上个有钱点的亲家? 喜宴上不只有好吃的,最重要的是,王家是永河镇上有脸面的人家,这喜宴上肯定也会来不少有钱人,到时候也要来跟她这个亲家高堂敬杯酒水,往后,她也要得人家一声温老夫人了! “热闹!肯定得热闹!咱宁丫头打扮一下,那绝对是个大美人儿!” “那是自然!”这话王老夫人爱听,她忍下那么口气,非要这温宁是为啥,除了他儿喜欢,最重要的是,温宁这姿色就能给他们王家长脸面。 他们王家有钱有势,自然要娶最漂亮的媳妇了! 刘氏和温雨喜笑颜开,抓了把王家摆在门口的瓜果吃起来,而温老太则被请上了主屋,和王家老太去商量喜宴的事去了。 同时,温宁被两个婆子压着出了轿子,带进王有财房里。 路过刘氏和温雨的时候,温宁闪着泪光的眼里,迸射出一抹决绝的冰冷。 温婉和徐福贵一行人赶到王家,看到的是院子里那顶大红的花轿,和张灯结彩的院子门窗,整个王家都是喜庆的大红色,甚至还在窗子上贴了“囍”字,温婉都被气笑了。 他们可真有脸! 再一看,刘氏、温雨正和王家几房的媳妇坐在院里嗑瓜子,满面笑容,不知道聊着什么。 温婉不知道温宁现在怎么样,不敢多耗着,直接带人冲进院子。 “把温宁给我交出来!” 喜庆热闹的院子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温雨和刘氏愣住,看到温婉气势汹汹的样子下意识有些慌,但很快她们就镇定下来。 这里可是王家!不是九峰村。 光是看这三进三出的高墙大院子,和这一屋的丫环婆子,就知道王家多有钱了,温婉那张嘴再厉害,在有钱有势的王家,也掀不起浪来! 刘氏一下壮了胆,笑着走到温婉面前。 “哟!温婉来了,你这个长姐过来是讨杯喜酒喝的吧?来……” 温婉伸手揪住她胸前衣襟,凶狠厉喝:“给我把温宁交出来!回去再跟你算账!” “交什么交?温宁正和王家公子洞房呢,你这个做姐姐的捣什么乱!”刘氏被温婉冷厉的眼神吓到了,但很快她又底气十足。 有王家撑腰,她怕一个温婉做什么! 【128】绝望的温宁。 屋里,王有财穿着大红色的喜服,看到温宁被五花大绑地躺在他床上,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脸上的肉都挤得鼓鼓的,油腻得很。 “小娘子,躲来躲去,你还不是到了我床上,早这样多好?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就不计较你之前丢我的脸面了,保证好好疼爱你。” 王有财说着,粗糙的手在温宁脸颊上滑了一把,嘴里发出啧啧声,“瞧你这小脸,多滑啊!身上一定还有更滑的地方吧,让相公来瞧瞧。” 温宁心中一阵恶心,忙躲开脸。 她这一侧头,王有财瞧见她雪白的脖颈,眼里更是精光大绽,扒着她的衣领凑上去亲。 温宁疯狂的挣扎起来,双腿大力的蹬着,嘴里唔唔地叫着。 王有财亲不到,有些不悦的看着五花大绑衣衫紧裹的温宁,“小娘子,你好香,不过一直没声也不成,我让你叫,好好叫叫相公。” 说着,他把温宁嘴里的布团给抽了出来。 然后就欺身压到了温宁身上,温宁登时大叫出声:“救命!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 王有财听到她这么喊,半点也不慌,反而笑出了声,“小娘子,你这么喊可是没用的,谁敢来多管我王家的闲事?别瞎喊了,等你喝了药,我给你松绑,咱们好好洞房。” 王有财转身从桌上倒了杯酒,从怀里拿了包药粉,一股脑全倒进了杯子里,摇晃了一下,回到炕上,捏着温宁的下巴,便要给她灌进嘴里。 温宁惊恐的瞪大眼。 扭着脖子左右甩着头,大叫,“我不喝!放开我…” 王有财嘴上的声音温柔,手上的力道却不含糊,死死钳制住温宁,直接把酒给罐进了她嘴里,温宁想要吐出来,却被呛到了,满脸都是喷出来的酒,但她也喝下去了一些。 这药效倒是很猛,没一会儿温宁就没了力气,彻底虚脱了,软得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想要大喊,嘴巴张开都有些吃力。 不管她再怎么想动,手就是抬不起来,温宁额头都冒出了汗,眼泪夺眶而出,眼底的希冀与不屈被泪水完全被泪水给淹没了。 王有财发觉她的变化,哈哈大笑了起来,干脆利落地给她松了绑,末了,扯开了温宁的腰带。 “娘子,你是我的了!” 温宁身体颤抖着,眼看着王有财肥大的手掌就要脱下她的衣服,她眼泪止不住的流,嘴里无声地喊着不要,心中一片绝望。 正在这时,她蓦地听到外面传来温婉的声音。 温宁眼睛倏然亮了。 是姐姐!姐姐来救她了! 一瞬间,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药效的作用下,她还扯着嗓子喊出了声。 “救命!姐姐救我!” 王有财动作一顿,看着温宁满是期待的眼神,他哈哈大笑了一声,打破了她的幻想。 “你以为你那个姐姐来了就能把你救出去了?为了咱们能好好的洞房,你相公我可是还特地找了几个人过来看着,别说是你姐姐来了,就算是你姐夫来了也没用!” 门外,温婉听着温宁微弱的求救声,怒火腾的一下窜满了胸腔。 望着刘氏那张嚣张的脸,压抑了一路的火气全数冒了出来。 “洞你妈的房!” 一个耳用刮子往刘氏脸上甩去,一脚将她踹远,温婉便冲进了里面。 又一脚踹开王家一扇紧闭的门,结果竟是个柴房! 温宁叫了那么一声后就再也没声音了,怕是要么是嘴被堵了,要么就是被下了药,不管是哪一种,温宁都没有挣脱的能力。 刘氏尖锐的声音顿时响起,院子里一下炸开了锅一样。 看着温婉还真打算闹一场的架势,王家的人也急了。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赶紧拦住她!”出来的王老夫人喊道。 管事婆子冲上前抓住温婉的胳膊,温婉却是反手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扭,这婆子疼得哇哇直叫,“哎哟哎哟!你们赶紧上啊,这小贱蹄子力气大得很!” 温婉抬头一看,便看见五个壮汉从里面跑出来,将她围了住。 温婉心思一转,抓着管事婆子朝他们一甩,圆滚滚的身子冲散了队形,温婉顺着那一会冲出包围圈,往里面跑过去。 一群人脸色大变。 “快!快抓住她!千万不能让她进了喜房!” 徐福贵和孟氏看得心惊肉跳,冲上去一人扯住一个壮汉,帮忙温婉拖延时间。 温婉踹开一扇门,依旧没人,目光落在后边那一间,她用力一踢,门没开。 就是这一间了! “宁儿!” 温婉才拍了拍房门,一道大力便抓着她的手臂,要把她硬拽着出去。 温婉虽然学过几招防身术,但这力气哪儿能比得上几个壮汉?几乎是双肩悬空地被硬拽着出去,温婉手扒拉着门边,却被硬生生扯开。 “把她给绑起来!看她还敢不敢这么横!要不是你这个小贱人,温宁早就嫁过来了,哪儿还有这么多事?” 王老夫人恨恨的瞪着温婉,“悔婚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不把我们王家放在眼里啊!我看你今天还怎么横,把她给我绑结实了,喂点药灌进去!” 比起温家,王老娘更恨温婉。 他们王家不缺温家用掉的几个彩礼钱,但是却丢不起被人悔婚的脸! 要不是这温婉千方百计的撺掇温宁,光温宁那没见过世面的丫头,有那么大胆子敢悔婚? 现在即便是把温宁这丫头强娶了回来,他们王家的脸面还是被折煞了,这都是温婉的功劳! “哼!你不是没有男人不行吗?还没说亲就偷人,得了个便宜相公还要耐不住寂寞,勾搭这个勾搭那个,那我就让你今天在这好好快活一番,我这个护院管事忠心耿耿多年,我没什么好奖赏给他的,干脆就把你送给他好了,今天就来个双喜临门!” 王老夫人说着,后面的婆子就端了碗东西朝她走过来,其中一个壮汉看着她的眼神露骨又猥琐。 徐福贵大惊,“你们敢!” 王老夫人压根不理会他,“给我灌!” 【129】这个人是谁? 屋里,温宁眼里希冀的光彻底被绝望吞噬了。 姐姐都救不了她了。 还把她自己给赔了进来! 是她害了姐姐,本来姐姐可以过上自由自在的幸福日子的…… 她就怎么总是不听姐姐的话呢?总是被温家的人利用,全都怪她!全都怪她… “娘子,现在你信了吧,今天不管是谁来,都救不了你,还是乖乖从了我吧。” 王有财嘿嘿笑着,在他眼里,温宁仿佛是一顿山珍海味,只能任他细细品尝。 一把扯开她的里衣,王有财看着那肚兜下雪白的肌肤,全身的血气蹭地全往下边冒去。 “小娘子,你真美啊!” 温宁流不出眼泪了,原本充斥着灵气的眼睛满是麻木,黑漆漆的看不见一丝光,好似没有生气的布娃娃。 眼底的不甘、悔痛,渐渐被绝望的黑暗所吞噬。 门外,温婉到底不能力敌,被三个壮汉抓住,掰着脑袋往嘴里灌药。 王老夫人给温婉准备的药,可不是温宁那种让身体没力气的药,而是动情的春药,若喝了这碗下去,不知道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快住手!住手啊!”孟氏急得眼睛都红了,奈何被人抓着。 徐福贵则被两个壮汉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看见温婉据力挣扎,他大声喊道,“你们这么做,就不怕人报官吗?来人呐!” “哼?报官,好啊!喊啊!看官差来了是抓谁,我们大喜之日办喜宴,欢欢喜喜的事,你们却冲进来捣乱,还要抢我王家的新娘子,告到官老爷那儿,首先就打你们的板子!”王老夫人根本不惧。 县老太爷收过他们那么多好处,谁告他们王家谁遭殃。 温婉紧咬着牙关疯狂摇着脑袋,为首的护院管事便大力捏住她下巴,使劲往里灌,一边还说着猥琐的话语,“小娘子,我劝你乖乖喝了,不然没有药性助阵,我怕你受不住我的恩爱。” “你们这些坏人!不准欺负我娘亲!放开我娘亲……你们这群坏蛋!我要打你们!” 小玉儿急得大哭大叫,冲上去抓着一个壮汉摇晃,但他那小身板能起到什么作用,壮汉一手提起他,直接就掐住他脖子,“小兔崽子,你找死!” 温婉瞳孔陡然紧缩,血气直冲脑门。 张嘴咬住那个护院管事的手,直接就咬掉了一截手指骨,疼得护卫管事尖声嚎叫,一脚踹到温婉肚子,“你个天杀的臭娘们,我现在就办了你!” 正当护院管事撕扯着温婉的衣服的时候,突然一道冷喝声乍起。 “住手!” 声音从院墙上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只瞥见两个人影从墙上一跃而下。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嗷嗷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在人群中飞舞。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众人再定睛一看,地上横七竖八的躺倒着几个人,不是抱着头就是捂着肚子,脸上一块红一块青,个个凄惨的哀嚎着。 而这些人中间,站着三个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正中间的白衣男子。 刀削般的轮廓,俊美的五官,剑眉下,一双深邃眸子如鹰隼般锐利,浓墨的黑发束着根白色发带,一身素布白衣穿在他身上,却尊贵犹如仙临,他就站在好里,什么也不做,强大的气场却叫任何人都不敢忽视他的存在。 他旁边,还一左一右地站着两个人,吴簇拥之势围着他。 一身黑衣的男子健硕威武,脸上一道狰狞的疤痕,令人心生畏惧,而白衣男子长得眉目清朗,手中一把折扇,翩翩公子,令人为之侧目。 温婉来不及诧异为什么楚亦会出现在这里,张口便道,“快去救温宁!” 陈秋迅速往里面冲去。 “站住!不许他去!你们快拦住啊!”王老夫人急忙忙的喊道。 陈秋压根没看她一眼,一身寒气往前冲,护院壮汉们全都倒了地,那些丫环婆子的一个个都不敢上前阻拦,只得由他一脚踹开了结实的房门。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敢在我们王家撒野!”王老夫人故作镇定的喝道。 朝行上前把温婉扶起,然后抱起小玉儿。 看到小玉儿脖子上的掐痕,和温婉脸上的青紫与地上的碎碗,楚亦眼中的温度骤然下降,冰冷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然后落在王老夫人身上。 朝行立刻会意,朝行立时展开折扇一挥。 “撒野?呵,我看你们是找死!” 众人只看到朝行折扇一挥,王老夫人连叫都没叫一声,一下被掀翻在地,磕得重重一声响,便不省人事了。 “啊!”旁边的温老太吓得尖叫。 丫环婆子们全都不敢动弹,温雨和刘氏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她们几时见过这等架势啊! 一直只觉得楚亦神秘,可想破脑袋,她们也想不到这儿来,简直跟戏文里的侠客一样,挥手就要人命啊! “那个,楚公子,我们都是温婉的亲人呐,你可千万手下留情啊!”刘氏扯着僵硬的脸笑着,生怕楚亦一个不快,那位拿扇子的公子也给她来那么一下。 没一会儿,温宁被陈秋抱了出来。 陈秋细心的把她的身子用被子包裹着,因为他踹开门的时候,那王有财已经把温宁的衣服脱得只剩下肚兜。 温宁看见温婉,眼泪又刷刷的流出来,痛哭出声。 “姐姐……” 压下心底翻滚都怒气,温婉连忙上前抱住了她,温声安慰:“没事了,姐姐在,不用怕,没事了。” 温宁的头埋在温婉胸前,头大都是湿的,眼泪没一会儿便把温婉的衣襟也给弄湿了。 “贱人!又是你坏了我的好事!” 王有财突然冲出来,恶狠狠地朝温婉冲过来,“敢抢我王有财的新娘子,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刚喊完,王有财才发现面前的不对劲,怎么护院全倒下了? 面前这两个俊公子又是谁? 温婉看着他衣衫未整的样子,压下的愤怒涌上来,她冲上去,一脚朝着王有财裤裆里踹过去。 “啊!”杀猪般的声音顿时响起,听得人头皮发麻。 躺地上的护院们吓得瞳孔一缩,就连陈秋和朝行,都下意识夹紧了自己的下面。 【130】中药后的温婉。 楚亦原本阴沉的脸,因为温婉这一脚,而瞠目结舌。 所有人都像看到了怪物一样看着温婉,温宁哭到一半的脸也瞬间僵硬。 唯有小玉儿从朝行怀里下来,“娘亲最棒了!坏人就该打!” 静默几秒后,温家马上又炸开了锅,温老太爷和一大家子人赶过来哭天喊地,刘氏温雨和温老太急着跑路,重新站起来的护院们围着楚亦等人,装腔作势的喊着要召集更多的人。 陈秋本来还想要再出手,楚亦却喝住了他们。 “夫人不对劲。”朝行小声提醒陈秋。 踹完王有财,温婉像遇到后座力一样往后踉跄几步,差点跌倒在地上。 楚亦伸手扶住她,可低头一看,她面色潮红,身体发烫,眼神时而迷离,时而痛苦,一会又狠狠甩着头,像是要将脑袋里的什么东西甩出去一样。 “好热……” 楚亦心中一沉。 温婉刚刚被几个护院强行灌了春药,虽然没有全部喝下,但是灌的过程中,怎么也让她喝进了些许,这会儿,药效开始发作了。 楚亦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沉声命令,“去寻辆马车来!” 朝行很快找来一辆马车,温婉感觉到浑身涌上来的燥热,心里自然也明白自已是怎么回事,暗暗咬着牙保持着清醒,艰难的出声,“带我去醉香居……” 出口的声音呢喃一般,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楚亦的脖颈弯。 他手上的劲不禁重了几分。 下颚咬得紧紧,他钻进马车,“去醉香居!” 徐福贵和孟氏都是过来人,看着温婉这样子,猜也猜得到温婉是什么个情况了,这样子肯定拖不到回家了,当务之急,必须让温婉镇定下来。 只是,看着楚亦抱着温婉上车,一行人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这进去还是不进去呢? 其他人走路也就算了,可温宁这厢衣裳也没穿,就裹着个被单,总不能让陈秋抱着她在大街上走吧。 可进去马车里吧,温婉正被楚亦抱着。 名正言顺的小两口,还有情药助兴,指不定没过一会就上演活春宫了,到时候他们再逼得下车,就更尴尬了。 这时,却听到马车里面突然响起“啊”的一声痛呼声。 众人面面相觑,这么快就开始了? 而里面,楚亦瞳孔紧缩,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温婉,确切的说,是看着她扎进大腿里的簪子。 廉价的木簪子,直接被温婉抓着插进了大腿里。 刹那间,血流如柱。 温婉疼得牙齿打颤,可神智却一下清醒了,看到眼前的楚亦,她虚弱的推攘着他,“把我放下来,放一边……你,坐远点……” 楚亦怔愣着没有动作。 温婉痛苦又艰难的嘶叫,“快啊!放……快放开我……” 这种时候还让她紧贴着她,她不确定自已能不能控制得住,这药当真是厉害,她只不过挣扎的时候喝进了一小口,就这么强的药效。 楚亦没把她放开,只是朝着帘子外沉声大吼,“驾车!” 朝行没敢再耽搁,驾着马车飞快的往醉香居跑。 温婉腿上的疼痛很快又被药效腐蚀,眼前楚亦的轮廓又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这个男人还没把她放开,温婉有些生气的想推开他,结果伸出的手却灵蛇一般爬上了楚亦的脖子。 “楚亦……” 身体也情不自禁的朝着她往上贴,小脸埋在他的肩颈弯里,嘴唇隔着衣料摩挲着他的脖颈。 似乎嫌衣服碍事,她开始拉扯着他的衣襟。 但意识模糊下怎么也扯不开,她迷蒙着眼,似不耐烦又似痛苦,委屈得哭起来,“好难受……你帮帮我,快帮帮我……我好热……” “别动!”楚亦按压住她不安分的手,眼睛有些发沉。 他知道这时候应该放开她,药下得不重,不是非要行事才能解决,只要把温婉打晕,或者把她绑起来扔到角落里,让她忍一忍,等到家了,或许她药就自动解了。 可是抱着她的手却迟迟没有松开。 不知道是不忍看她这么痛苦,还是怎么,他抓住她的那只手松了开,转而,拉开了自已的衣襟。 温婉像闻到了腥的小猫一样,立马贴了上去。 很快又退了回来,“不,楚亦,你……你快放开我……” 她时而清醒,时而迷蒙,一会难受得哭泣,一会咬牙抵抗。 楚亦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迷离水润的眼,似娇似嗔的看着他,透着股子委屈,红润的嘴唇一张一合,像在乞求。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俯下头,欲贴上她求索的红唇。 温婉的眸底却突然变得清明,清醒的那一刹那,她抓住大腿间的木簪子,猛的抽出来,又扎进另一处。 “噗!”血喷涌的声音。 闷哼一声,巨大尖锐的疼痛,让温婉彻底又清醒过来,她把楚亦推开,往后一退跌到地上。 楚亦惊惧地赶紧按住她伤口,低声厉喝,“你干什么?!” 这一瞬间,楚亦脑中闪过无数个以前温婉爱慕他时的片段,他做梦都想不到,她中了情药后,还会用这样的手段来保持清醒。 温婉不顾伤口的血流如柱,连连后退,“你给我下车!给我下车!” 楚亦一把将她抓进怀里,咬牙低喝,“听着温婉!你是我楚亦的妻子!同床共枕再正常不过,没有谁要你忍!现在给我把你该死的理智放下,不准伤害自已,听到没有!” 没有等她药效再起,他大掌按住她后脑勺,欺身覆上了她的唇。 正在这时,马车停下了。 帘子外,朝行的声音急响起,“表哥表嫂,到了!” 这里正是醉香居的后门,朝行先行下去清场,确保没有人会看到。 “快……送我下去……” 腿上巨大的疼痛,让温婉渐渐开始趋于清醒,药效似乎也开始有所缓解了,眼底清明了许多。 楚亦就势松开她,只是抬起的脸,黑沉得不像话。 朝行以为这是主子心情不好而已,没多想。 可当楚亦抱着温婉下车时,淡淡朝他瞥来的一眼,感受到那一眼袭来的煞气,朝行刹时脸色一白。 他刚做错了什么? 再一看到温婉大腿处染得鲜红的一块血迹,和腿上那根醒目的木簪子,他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眸,仿佛从来不认识温婉似的。 这,这…… 我的个乖乖!这是何等的意志力啊! 下一秒,朝行觉得自已明白主子为何脸黑如锅底了。 这不是明摆的讽刺吗?以主子俊美无双的魅力,加上催情药效,居然都没有发生点什么####…… …… 大概十五号上架。 【131】魅力值跌破天际。 陈秋把温宁和小玉儿直接先送回了村子里,温婉和楚亦则在醉香居治伤。 房间里,孙大夫正给温婉处理伤口,楚亦和徐福贵被屏退在了门外。 徐福贵让人倒了茶给楚亦,等候的时间里,他时不时的瞄瞄楚亦。 眼光中透露着好奇,但却是不敢多问什么,明明是自己的酒楼,可坐到楚亦旁边,徐福贵下意识的有些拘谨,尤其是这会楚亦的脸色十分阴沉,这让徐福贵觉得压抑得很。 实在坐不住,他找了个理由下了楼。 没一会儿,朝行回来了。 查清楚了来龙去脉。 “宁姑娘是被骗到家里绑上花轿的,王家一开始就是打算强娶。”朝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完后,问楚亦道。 “主子,王家怎么处置?” 本来是王家和温家针对温宁的一个阴谋,结果温婉救妹心切,把自己给卷了进去,连小玉儿都差点出意外,这显然触碰到了楚亦的底线。 当时他们急着带走人,并没有下重手,但不代表就这么算了。 楚亦的脸色比在王家时还要黑沉,本来只是有惊无险一番,温婉和小玉儿都没什么重伤,但现在,温婉大腿上却两个血窟窿。 “不留痕迹。” 楚亦只说了四个字,朝行立马会了意,“是!” 傍晚时候,温婉的伤包扎好了,孙大夫把内外兼服的药包一一分类好交给楚亦,细心的嘱咐了一堆,可谓是尽心尽力,温婉道了谢,这才离开。 楚亦抱着温婉坐进马车里,脸色仍然没有半点缓解。 温婉没察觉,看着他坐下还抱着她不放,推了推,“你把我放下来吧。” 楚亦没动,“你受伤了。” “只不过是些皮肉伤,这车里垫了这么多毯子,不用怕颠的,马车这么大,又不是坐不下,你何必费这个力。”温婉满不在乎。 要不是她这会失血过多脸色有点苍白,光看她这精神头和神色,还真看不出她受伤了,王家那一场惊吓好像也没让她受惊,这会没事人一样的,挪着屁股往旁边移。 楚亦心中一股无名火窜起,手上一个用劲,又把她拽了回来。 “啊……嘶!” 见温婉扯到了伤口,楚亦手上放轻了力道,本就不好的脸色更难看了,“只不过是些皮肉伤而已?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明明娇弱得不堪一击,受伤了还逞强! “你拉我我才扯到的。”温婉控诉。 “好好的谁让你动了?”楚亦冷哼。 温婉终于开始发觉楚亦有些不对劲,好像一路都阴沉着个脸。 她突然想到,楚亦帮了自己这么大忙,好像她都没有正式向他道个谢。 楚亦本来是要出门有事的来着,也不知道怎么就折了回来,但费了这么翻力把她和温宁救出来,还又把她送回家,肯定耽误了他外面的事,结果她却一句道谢的话也没。 “那个,今天的事,谢谢你。”她出声道。 楚亦声音降了个温度,“你说什么?”他救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需要谢? 温婉这就不明白了,怎么感觉他好像更生气了? “你到底怎么了?你气什么?” 楚亦盯着她,敛去眼底的恼意,半响,他语气冷硬的道,“你没发觉自己的失责吗?把自己卷进去也就算了,还让扶辰也陷入险境,你就是这么当娘的?” “那时我根本没想那么多,晚一步,温宁就可能……” “这就是你不顾后果的理由?晚一步温宁出事,早一步,你们三个人全出事。若不是我赶到,你只能眼睁睁看着扶辰被人掐死在当场,而你也将面临被人糟践的下场,你救人之前,不用脑子想一想处境,不衡算一下的吗?” 楚亦的星眸里全是怒气,一翻诘问冷冰冰地朝着温婉浇下来。 温婉呆滞的瞪着眼,一下被噎住了。 这是她记忆里,楚亦第一次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居然是为了小玉儿。 她没想到,楚亦把小玉儿看得这么重,难怪当时在王家,他脸色那么阴沉,她这个当亲娘的,被个养父责问不顾儿子安危,光这一点就着实是她失责了。 “……是我莽撞了,我保证,以后再急的事,我也会冷静的找万全之策,不会这再样冲动了。”温婉认真的道。 这下换楚亦愣住了。 她语气诚恳虚心受教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敷衍,不像以前,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只会顺从的答应,但那不过是她习惯且盲目性的顺从他,却不是这种谦逊诚恳。 但看她认错这样快,他的脸色稍稍好转了些。 温婉也没再挣扎了,失血过多又折腾这么会,她有些困,干脆靠在楚亦怀里睡了过去。 楚亦微微垂头,抿唇盯着她的睡颜。 他一直知道温婉漂亮,但有姿色的女人他见过太多,这是头一次,他觉得她也很美。 那些相貌好的女人,无不胭脂水粉珠钗环佩,生怕浪费了自己的姿色。 此时她素衣布衫,不施粉黛,简单的发髻不过一根木簪,紧闭着双眼的脸娇柔秀丽,从未有过的动人。 小玉儿在家里等着爹爹娘亲,受了惊吓,加上听说娘亲受伤了,心情一直很低落,陈秋也不懂得怎么安慰,只得由他趴在窗边可怜巴巴。 看到马车停在家门口,他连忙冲了上去。 几个邻居和盖房的工人好奇的往这边看,只见楚亦抱着温婉从马车出来,都有些咋舌。 都相传这楚亦收留温婉,不过是看她可怜,实际感情不咋的好,可这样看来,很是恩爱嘛! “爹爹,娘亲怎么了?”小玉儿紧张问道。 “你娘亲睡着了,别吵她。”楚亦温声将温婉抱进屋里,朝行在一旁看着,总觉得主子好像变得温柔了许多。 望着温宁那边紧闭的房门,里面隐隐传来哭声,楚亦问道。 “她怎么样了?” “温宁姑娘回来后就在里面洗澡,洗了一下午了。”陈秋非常耿直的回答道。 温宁洗了一下午,哭了一下午。 身上每一处肌肤都被擦得通红,好些地方见了血丝,可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洗干净。闭上眼,就是王有财那恶心的手和嘴,身上留着那些恶心的记印,洗不掉了,怎样洗也洗不掉了!她已经不干净了####… 今天星期六,下午加更一章。 【132】这事只能问他。 温有文和温身前帮着设计温宁之前,温老太答应免了他们要还的彩礼钱,同意分家,一家四口从此单过。 这是这段时间里,温青山梦寐以求的事。 今天如愿了,但家里气氛一点也不如想像的其乐融融。 “你们真是糊涂啊!这是作孽知不知道!”孟氏气得抹了一天的泪。 她亲眼在王家看见温婉被打被抓,看着温宁被带出门时包裹在被单里心如死灰的样子,心里最直观的感受到,这两姐妹这次受到的打击有多大。 一想到这事就是自己男人和儿子做的,她就无地自容。 “你嚎什么嚎?现在温宁不是没事嘛!”温有文烦躁的骂了句,“我还没怪你呢!本来两家人的事,你看看闹多大,现在全村人都晓得了!王家丢这么大脸,会放过咱们?!” 本来,温宁和王有财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为了清白她也得当着这王家的媳妇,这亲事一成,再多的不愉快,也都两家门关起来商量,不会闹出来。 可现在好了,这婆娘居然去通知温婉,王家强娶温宁本来就是想补回当初的脸面,结果这下反倒脸丢得更大了,哪会就这么算了! 孟氏做小伏低惯了,听得温有文一高声,就软下了气势。 “我那不是想救温宁嘛,她不想嫁王有财你们又不是不晓得。” “什么想嫁不想嫁?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你就由得她去挑?她也不看看自己,没爹没娘,一个长姐名声败得不像样,她不委屈点,还能嫁给谁?” “咱这是为她好,等到事成了,她想通了,总有一天会感谢咱们!现在好了!叫你这么一通瞎搅和,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逼良为娼,整个村子都在骂咱们,你让咱娘还怎么做人?!” 温有文越骂越气,又不敢找温婉和楚亦去撒气,只有骂自家婆娘了。 “你就想着奶怎么做人?那你想过温宁姐以后怎么做人吗?她被裹着从王有财喜房里抱出来,那么多眼睛看见,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温青山实在看不下去了。 正是因为他和娘受着两个姐姐的恩惠,赚到了钱,才能让家里有这个底气喊分家。 结果他老爹和大哥为了分家,把温宁就这么给卖了! 现在居然还推卸责任,怪到阿娘头上来! 温有文见自己儿子顶撞,更是来气,“臭小子!你奶重要还是你姐重要?” “那这事是你们做的,还是温宁姐做的?”温青山虎惯了,才不怕自己老爹。 “你们自己干的龌龊事,败露了就想着自己要受罪了,就没想过事要真成了,你拿着钱大鱼大肉的快活,而温宁姐就在王家被欺负成什么样!她是你亲侄女啊!”温青山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青山,不许这么跟爹说话!” 温向前道,“温宁是二伯的女儿,所以,我们会补偿她!爹这么做也都是为了这个家,你和娘不是一直想分家了咱们自己过吗?现在温宁既然也没事,咱们也分了家,这些事就不要再拿来提了,咱们以后赚钱过日子,再也不参与奶和二房的事。” “赚个屁的钱!咱们的钱是哪来的?是温宁姐给的!”温青山怒了。 “那也是你们干了活应得的!”温向前皱眉。 他极不喜欢这种说法,阿娘的工钱虽然是温宁发的,却不是她们施舍的,去别的地方干活,一样能拿到工钱。 “亏你们还是读书人,书都读到屁眼里去了!王家跟温家是有仇,结个这样的亲,你是想温宁姐以后死在他们手里吗?王有财是个什么人,镇上随便抓个人都知道,到时候温宁姐被他玩腻了,说不定卖到窑子里都有可能,到时候你怎么补偿?到她坟头烧柱香吗?” 温青山看着温有文和温向前的眼里,充满了讽刺。 “温宁姐是我堂姐,也是爹你的亲侄女,是咱们一家人,你们居然可以为了自己过好日子,就把侄女卖了,这样的好日子,你们能过得心安理得吗?” 温向前噎住,温青山眼里的光刺得他生疼。 他看到了轻蔑,瞧不起。 这让温向前喉咙里像卡了一根刺。 他是他大哥,饱读读书,满腔热血,为了自己的理想努力争取机会,他一个大字不识,还顽劣不肯上进的小屁孩!凭什么瞧不起他! “你以为你一辈子能心安理得吗?你才几岁,家里的压力没让你担过,你也没资格说这种风凉话!有些事情必须得有牺牲,温宁不嫁王家,王家始终不会善罢甘休,没有我们,王家一样会找到别人帮忙,你不先强大自己,能保护得了谁?等以后我考取了功名,封个官,就能把王家当蝼蚁一般碾死,到时候温宁才能真正得到保障,你懂吗?” “少给我讲这些什么大道理!反正靠吃亲人的肉撑饱肚子的事,我干不出!”温青山梗着脖子,眼泪控制不住的刷刷流出来。 一想到温宁姐和温婉姐受的伤害和委屈,他都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她们,他们怎么说得出这种话的,难道所有的读书人都这么冷情冷血的吗? 孟氏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但是什么也没有生计重要,她还是得厚着脸皮去温婉那儿。 本以为温婉会不要她干了,可是过去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生。 除了李山红用嗤笑的目光看她,一切都照常,温婉并没有骂她,温宁进进出出,也没有说要换掉她,这让孟氏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更加愧疚了。 “宁姨,吃点木耳吧,娘亲说,要多吃点木耳好。” 饭桌上,小玉儿小胳膊夹着木耳送到温宁的碗里,即使没人跟他解释什么,小小的他也看得出,宁姨受到了伤害,于是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起她。 “谢谢玉儿。”温宁接过,微微扯了个笑。 温婉知道,温宁是怕她担忧,才这样故作坚强,以现在女人们的封建传统,经历这么大的事,哪能这么快想得开的。 不过……有件事情她得确定一下。 饭后,温婉找到楚亦,“能让你那位穿黑衣的朋友过来一趟吗?我找他有点事想问一问。” 楚亦淡淡道,“有什么事问我就行。” 温婉踌躇了下,“这事,只能问他。” 【133】伟大的教育。 楚亦疑惑抬眉,看了她半响,转身出了去。 没一会儿,陈秋过来了,温婉四下看了看,觉得家里不适合问,得找个安静点的环境,于是在楚亦盯着盯着的目光中,把陈秋拉着拉着,走到了楚亦和陈秋经常见面的小竹林里面去了。 楚亦的眸光有些沉,脸上的线条冷硬冷硬的。 没过多久,两人出了竹林,走在前面的温婉面色轻松,走在后面的陈秋却满脸通红。 楚亦的目光更沉了。 晚上,陈秋汇报新查到的消息,有关于温婉生意上的事。 “……没有蹊跷之处,来往的都是正经人。她先是在山里发现一种新作物能吃,然后研究出了它的吃法,可能就是因此,她从此爱上了厨艺,研究出了很多种菜式,利用这点跟酒楼掌柜合作,巧妙的要到了酒楼四成的分红。掌柜徐福贵是个正经人,家里以前做了点生意,有点小积蓄,父母过后,他就拿着钱开了这家酒楼,但生意一直不理想,有关门之势,正是因为夫人的新鲜菜式,才扭转了这一局面,让醉香居有了现在的红火。” “夫人买地和盖房子的银子,是他从徐福贵那里预支的分红。” 陈秋简短的述说他查到的消息,言语之中,对温婉生出了一分敬佩,不知不觉,连称呼也都直接改了“夫人”。 楚亦轻轻颔首,消化着这些信息,望向天边。 下午下了一场雨,此时雨停,西方惊现一弯彩虹。 他眸光微闪,经历风雨后的她,就犹如这一弯靓丽的彩虹,是那么的夺目。 陈秋汇报完,正准备告退离开,楚亦喊住他。 “主子还有何吩咐?” “今天她在竹林里,问了你些什么?”楚亦看着他。 陈秋严肃的神色一下窘迫了起来,脸上又开始臊红一片,略有些尴尬的斟酌着语言。 “夫人她……是问温宁姑娘有没有被王有财糟蹋。” 楚亦眯起眼,“怎么问的?” “就……就是这么问的。” 陈秋不擅长对着楚亦撒谎,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如实回答,天知道他当时听到温婉非常详细的问他,王有财和温宁到了哪一步的时候,他有多么的震惊。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子! 此时,房间里,婉坐到温宁的床边,“宁儿,姐姐问你个事,你先别急着伤心难受,更别难为情不敢说实话,这事很重要,你一定要如实回答,好吗?” 温宁怔怔点头,“姐姐你要问什么,我都说。” “好,姐姐问你,昨天你被押进喜房,王有财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 温宁瞳孔一缩,才强行压下的痛苦与羞愤,又全部了喷涌上来,那些不堪的记忆瞬间又回笼,似乎飘浮在眼前。 眼泪瞬间涌出,“他、他把我侮辱了……” “不是不是,你先别哭,我是指,具体的,他对你做了哪些动作,有没有……嗯,褪下亵裤?有没有对你……冲撞?然后,留什么东西给你……” 温宁眨眨带泪的眼,“裤子没有……但是里衣脱了,都看见肚兜了……留下好多口水……”温宁说着,下意识搓着自已的手臂,心中又泛起一股恶心和肮脏感。 温婉彻底的松了一口气,“看来你对被侮辱的理解和我的不一样。” 之前她怕温宁表述不清楚,毕竟这事对一个女孩来说太羞以启齿,更别说这事对温宁造成的阴影,所以她特地先问了陈秋,当时就是陈秋冲进房间救出的温宁,肯定看到了当时的情况。 虽然两个人回答得都吞吞吐吐,半句不满的,但至少能确定,温宁没有丢掉清白。 温宁抬起泪眼,“姐姐的意思是……?” “姐姐的意思是,你只是被王有财占了点便宜,吃了点豆腐,没有丢掉清白,也没有被侮辱,你还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所以,别伤心了。”温婉道。 “可是他都看了我的身子……”温宁显然无法信服。 谁都知道,姑娘家的身子是只能给自已夫君看的,给别的男人看了,就是没清白了,不会有人要了的。 “看了身子就怎么了,又不会怀上孩子,不过这些没见识的人乱规定而已。有些地方的女人从小到大都戴着面纱,哪个男人揭开了她的面纱,看见了她的脸,就得娶她,那谁规定揭了姑娘面纱就是侮辱她了?”温婉找了个说法。 “看了脸就要嫁给人家?” “对啊!你觉得不可思议,是因为你从小听的跟他们不一样,但在有些人的眼里,你觉得被人看了身子就是被侮辱了,别人也不赞同的。” “真有这样的人?是哪个地方?”温宁觉得很神奇。 “我也不清楚,娘亲以前告诉我的,她见过,那里就是这样的习俗。但实际上,不过是他们心中给自已定的规矩而已,就跟你现在乱想的的一样。”温婉随手扯出个挡箭牌。 “这不是乱想,我都洞房了……”温宁又眨起了泪眼。 “傻瓜,你和王有财都没有圆房,怎么能叫洞房了呢!” 温婉真感慨这个时代的性教育,“傻姑娘,你的清白还在,一个女人一辈子只能圆房一次房,而你以后还能和你真正的夫君圆房,所以,你其实跟王有财什么也没发生,他只是占了你一点便宜,没有改变你什么,知道吗?” 温宁似懂非懂,一会点头,一会又摇头,“真的吗?” “这么大的事,姐姐怎么能骗你,你千万不能糊里糊涂的,以为自已没了清白,如果连你自已都这么认为,这么放弃自已,那谁也救不了你了。” 温婉生怕这事对她造成一辈子的心理阴影,无论如何也要将她说通,不然,这丫头就真毁了。 “你看姐姐,姐姐确确实实的被人侮辱了,不仅丢了清白,还怀上了孩子,小玉儿都生下来了,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可是姐姐照样把日子过下来了,还过得越来越好,这说明什么?说明再困难的事,再大的打击,只要你自已不当回事,别人才没那闲心天天看你笑话,而当你把心思用在正途上,有本事了,有能力了,还能给别人带来好处了,别人就会仰望你,才不会管你缺条腿还是胳膊,亦或是没了清白。” 【134】为夫为你宽衣解带。 “而你,远没到姐姐这境地,你什么都没有失去。” “所以,不要害怕面对,因为你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无辜被人害的,不是做坏事的人,为什么不敢回想?不敢回想的,不敢面对的,应该是那些昧着良心去害你的人。” 温宁的眼里渐渐的没有了眼泪,“真的这样吗?” 温婉见她动摇了,又猛加一把料,“当然了,你想,不然你姐夫为什么会瞧上我?” “嗯,为什么呢?” “就是因为他看到了我内心的坚强与无畏啊!别人看我,是水性杨花,他却能看到我闪闪发光的内心,充满了正义、善良与勇敢!所以才被我深深的吸引,以至于我声名狼藉,还愿意与我共结连理,更是将小玉儿视为已出,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放弃自已!” 为了能扭转温宁的思想,温婉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温宁跟着温婉的话,早已忘记了伤心难过,“不放弃自已?” 温婉四十五度角望着天空,做出一副感慨的样子,“对,不放弃自已。其实当初我也很绝望,我在想,为什么要让我遭受这样的对待?我做错了什么?我从小一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没想害过任何一个人,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但后来,我明白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于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不是老天在惩罚我,而是它在考验我,他将要赋予我一个很大的责任,所以要考验我能不能担得起。如果我当时放弃了,那么老天肯定也会放弃我。” 温宁张大眼睛听着,那什么降大任于斯的苦其心志的她没听懂,可即便这样半懂不懂的,也足够让她震撼了。 原来姐姐就是因为这样的信念支撑过来的! 原来这些苦难,都是老天给他们的考验! “那,老天爷考验我,又是赋予了我什么样的责任呢?”温宁已经完全信服了。 “没有来临之前,谁也不知道。你看姐姐发现了辣椒,喜欢上做菜,给永河镇带来了口福,或许,你会比姐姐更厉害,以后造福更多的人!” 温婉回过头微笑看着她,“只要你能挺过去所有的困难。” 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温宁看到,温婉的脸庞似乎在发光。 “姐姐,我一定不会放弃自已的!” 她要学姐姐一样,不管老天爷是不是给了她大任,她都要坚强,不能被这些小事打败! 道理加歪理,终于把这丫头洗脑成功,温婉了解了一桩心事。 出了房门,本以为楚亦和小玉儿都睡了,却发现房间里还亮着烛火。 小玉儿在练字,而楚亦还在看书,两爷俩都一副等她来睡的架势。 见她探头看过来,楚亦放下书。 “谈完了?”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温婉敏感的听出,他语气里有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再一看,楚亦眼角微微勾起,眼底也沁着一丝调侃。 她一下恍然。 “你又偷听我们说话!” 明明她们都放小音量了!居然还让他听到了! 小玉儿抬起头,认真道,“娘亲,爹爹一直在陪着玉儿看书,没有起过身,更没有偷听娘亲说话,玉儿可以做证的!” 楚亦挑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温婉看了看两房之间的隔墙,垒得厚实,在她们刻意放小音量的情况下,人在这里根本听不到,不然小玉儿不会这么说。 她猜,估计是楚亦会武功,所以耳力特别好,能听到很远的人说的话。 看来以后说秘密都得提防着点了。 楚亦看着她,“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于,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你从哪学的这段话?” “我娘说的。”温婉习惯性推出她的金牌导师,“我娘是大地方出来的人,博学多才!” 楚亦果然作罢,不再追问什么。 却是点点头,睨她一眼,“难怪你这么闪闪发光。” 噗! 温婉差点一口口水给喷出来。 “呃……我那是不想让宁儿被影响得太厉害,就说得夸张了点,你别放在心上。”回想起刚刚胡乱瞎编的那些话,温婉有点脸红。 回回吹牛让人听见了,再厚的脸皮也是会不好意思的,尤其她刚刚还提到了楚亦,真的很出糗的说。 楚亦不说话,只隐隐见得嘴角边还有着忍不住的笑意。 温婉挤眉弄眼的抒发着自已的尴尬,突然看到楚亦走到她跟前,伸手就解她衣带,她惊道,“你干什么?” “你有伤在身,自然得为夫帮你宽衣解带。”他的表情自然。 一下替她解开了腰带,又要脱下她的外衣。 “不不用……我自已来,我伤的是腿,不影响的。”温婉有些慌乱的推拒着他,一茬接一茬的脸红,脑子还有些傻不隆冬的把他解开的衣服又系好。 楚亦干脆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放到了床上,大掌压住她的手。 “乖乖的别动!” 温婉瞪着眼睛,力气没人家大拧不过,呜呜呜呜…… 她转头,儿子,快救救你娘! “太好了!终于又可以和娘亲爹爹一起睡了!” 小玉儿搁下笔,欢快的上了床,高兴得眼睛都笑弯了,在床上又蹦又跳的。 过一会突然又道,“爹爹,扶辰只再和爹爹娘亲睡一个月好不好?因为爹爹很少回来,所以扶辰很想跟爹爹娘亲一起睡,再过一个月以后,扶辰就自已一个人睡,保证再也不跟爹爹娘亲挤了。” “没关系,多睡两年……” “新房子落成了就一个人睡,过完年就五岁了。”楚亦淡淡地定下了这事。 “唔,那好吧。”小玉儿还有点儿小失落。 但当被楚亦赶到最里边睡的时候,他好像突然开窍了。 爹爹和娘亲肯定是想做羞羞的事! 乖乖在边上躺好,可睡下半天后,也没听到两人有什么动静。 小玉儿急了,“娘亲,爹爹睡在外面会不会掉下去啊,你抱着爹爹睡好不好?” 温婉装睡,没动静。 “爹爹,你要是怕你掉下去,就抱着娘亲睡好不好?摔伤了就不好了。” “好。你快睡。” 温婉感觉腰上一重,下一秒,脸就碰到了结实的胸膛,腰上的力道收得紧紧的勒着她,生怕她要跑一样。 啊啊啊!个死楚亦,占她的便宜####…… 两天都加更了,有票票打赏吗? 【135】嫁接荔枝。 晚上又接着下了一夜的雨,这几天的雨水有点多,时不时的就下会雨,盖房的进程也因此耽误了几天。 不过温婉也不急,反正赵怀那边家具还没打好,落成了也不能马上住进去。 她急的,却是昨天从醉香居带回来的荔枝苗和枝芽。 恨不得现在就拿到地里去找颗树嫁接了,可是这天还在下雨,而且她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全。 第二天天气放晴,楚亦要出门。 之前他和朝行就要出去有事,被温宁这事耽误了两天,现在还是得出去办。 等他们一走,温婉欣喜的拿着几颗荔枝幼苗去了山脚下。 腿伤虽然还没有好全,但经过两天什么也不做的修养,也已经在愈合了,只要不是剧烈运动,影响不了什么,无非是动腿时难受点。 温宁和小玉儿劝了许久,生怕温婉又扯动伤口。 “娘亲,爹爹走之前嘱咐过,要让娘亲好好养伤的。”小玉儿道。 “放心,敷了药了,肯定会养好的,但是娘亲现在做的事啊,比养伤重要多了!”温婉对嫁接的热情,已经完全盖过了这点小痛小病。 以前有试验课题的时候,为了不拖团队进度,甭管什么病痛,只要站得起来,眯着眼睛都得把课题完成了,经常是几个日夜不合眼,靠的,就是她们对专业的热情。 两人劝不过,只好由着温婉,温宁去山上采草药,小玉儿则跟在温婉身边好奇的看着。 温婉没有把苗儿带过来,她必须得先找到砧木才能嫁接,这不是一次就能成的事。 嫁接,便是把一株植物的枝芽,嫁接到另一株植物的根茎上边,让这枝芽吸收这根茎土里的营养,从而生长、开花、结果。 一般是因为土壤和气候问题,导致一些作物长不好,而需要进行嫁接。 大祁国的地理位置和气候问题,是长不出荔枝的,就算有人尝试过什么办法,但是长出来的荔枝树,结不出果肉来。 现今的农业技术,还没有嫁接这学科,交通也不发达,等大胤国的荔枝运到大祁国来,起码都七八天了。 所以,大祁国人一般吃不到荔枝。 就算进贡给皇族的,也保存不到多新鲜了。 温婉以前在试验室的时候,就做过好几种常见果木的嫁接,荔枝就是其中一种。 嫁接果木需要最基本的两样东西,想嫁接的果木枝芽,和在土里的砧木。 现在荔枝的枝芽和幼苗有了,就只要找到适合与荔枝嫁接的砧木根茎了。 随便找颗树是不行的,这要求同属同科,毕竟一家的还是比较有亲和力,如果是其他果木,例如核桃、樱花等,这倒是还比较容易嫁接,毕竟这些果木同科的还是挺多的。 偏偏荔枝是无患子科,属常绿乔木,想要找到适合它的砧木不太容易。 就算有技术,嫁接是个不断试验的过程。 在现代,荔枝嫁接到龙眼上很简单,但在这里可没有龙眼,根本不用考虑这一点了。只能先找找与荔枝同属同科的砧木。 温婉沿着山脚的路,一路按照叶子、根茎、花蕊等分辨果木的属科。 好在九峰山资源丰富,找了一早上,温婉找到了三种无患子科的砧木,有一种是常青乔木,另外两种她都没见过,从古代到现代,像这种不起眼的物种,灭绝的不知道有多少。 温婉没急着动手,而是先做好了标记。 一回到家,温婉也不休息,迫不及待地便先做了鱼鳔胶。 在现代,枝芽和砧木嫁接在一起后,需要用塑料薄膜包住接口,防止风吹进接口处。 嫁接这东西,每一个细节都马虎不得,一步错步步错,最后就什么都白忙活了。 但现在还没有塑料制品的,温婉想的是,用布条把接口处包裹起来,不过捆绑起来显然不够保险,最好还是用胶水紧紧包裹住布条,不让半点风能穿进接口。 而这个时代同样没有现成的胶水,鱼鳔胶便是这个时候自制的胶水了,几乎是原始时代,鱼鳔胶就被发明出来了,用鱼鳔熬煮,煮久之后会渐渐变成一团粘稠物,粘度非常之大,堪比现代的502胶水。 好在昨天温婉就做好了准备,让卫向东到卖鱼的摊子买了斤多鱼泡回来。 小玉儿在一旁看着温婉煮胶,觉得好玩得不得了,趁温婉不注意,搅了一点到手上咯吱咯吱的跑开了。 没过一会儿,就哭着回来了。 “娘亲!玉儿的手打不开了!” “啊?” 看着小玉儿小小的四根手指握成拳,怎么也伸展不开,用力用得脸都憋红了的样子,温婉差点笑岔气了。 “哈哈哈哈哈!”傻儿子能不能再可爱一点啊! “谁叫你趁娘亲不注意偷玩的,娘亲弄的可是高科技,轻易碰不得的。”温婉倒了半瓶醋让小玉儿泡了一会儿,才弄开他的手,小玉儿挂着两行泪,看着那些鱼鳔胶,再也不敢碰了。 煮好胶,吃过午饭,温婉把包裹着土的荔枝枝苗带去了山脚,找到她上午标记的几处地方。 嫁接方法有许多种,可以顶芽粘接、套皮接、交合接,还有其他,但温婉打算用的是交合接。 从荔枝枝芽上取了接穗处,温婉削好接穗和砧木的马耳面,再分别在这两个削面顶端三分之一处切下一刀,接着把砧木和接穗在切出的叉开部位交合,再用布条捆起来,用鱼鳔胶固定。 这样来回,温婉把交合的三种砧木分别种进了田地里,三种砧木她各种了五株,一共有十五株,就是不知道存活率怎么样了。 或许会全部失败,但说不准也会有一株是成功的。 温婉倒是不抱太多期许,毕竟就尝试了这么几样,没成功也没事,多试一些,说不准就有那么一株是有用的。 求的就是那一株的存活。 做完准备回去的时候,温婉瞥到前边树林处有个人影,走上前几步一看,是温青山。 温青山半弯着腰,在寻草药摘。 转了一圈,扭身发现温婉,他顿时站了起来,表情有些扭捏,但还是唤了句,“温婉姐。” “在找草药?”温婉问。 【136】要不要说出真相? “嗯。”温青山点头。 “才学了十天不到,就能自己认得所有草药,不用师父带了?” “不不是的。”温青山慌忙道,“我就认得了几种而已,只是……只是……”只是他没有勇气再找温宁教他了,爹和大哥把温宁姐害得差点叫王有财糟蹋,他哪还好意思找她帮忙? 看着他那扭捏的样子,温婉也猜到他心里想什么了。 温有文和温向前把温宁当货一样卖了,温青山见到温宁,肯定要无地自容的。 温宁把自己刚从她这儿学到的知识,手把手教会温青山,对这个堂弟,温宁可谓是恩义有加了。 可关键时刻,温宁遇到危险麻烦,他却半点忙也帮不上,温婉若说不气是不可能的。 但是那天发生的事,她后来也打听清楚了,大房一家被全体支开,孟氏和温青山也被蒙在鼓里,跟着温有文和温向前一起担了这罪名,着实也冤枉。 她没有多言,只道了一句,“你温宁姐是什么人,你应该了解。” 温青山愣愣的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心里边像被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什么滋味。 “哎,看呐,就是他大哥温向前把温宁给骗上花轿的!” “这事我知道,他们四房前段闹着要分家呢,温老太不答应,要他们帮忙把温宁嫁到王家。” “真是不要脸!温宁对他们那么好,还给孟氏那么好的差事,他们能分家,就靠着孟氏这些天领得那么高的工钱!” “可是听说好像不关孟氏和温青山的事……” 这几天里,村民们到处议论着温宁被温家骗了绑上花轿的事,温老太和刘氏现在是门都不敢出了,不仅是怕被骂,最重要的是,王家喜宴上被抢了新娘子,脸丢得比上回还大,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一家子提心吊胆的,上回王有财老娘敢往温雨嘴里塞臭泥巴,这次闹这么磊,也不知道王家会做出些什么来。 可是,等了三天也没什么动静。 温老太不敢上镇,托卫向东去打听打听,下午,卫向东带回了消息。 王家跨了! “啥意思?” “他们家的布庄半夜起火,东西全烧个干净不说,还把隔壁两边的铺子都给烧了,又有人告他们使下作手段,强娶温家姑娘,事一出来,以前那些被王有财糟蹋过的姑娘人家全告到了县老太爷那儿,甚至还有杀人灭口的状,县老太爷一怒,就把王有财和王老夫人押进了牢里……现在整个王家都散了,疯得疯,跑得跑。”卫向东道。 众人哗然,“果然恶人有恶报啊!” 温家一下松了口大气,哎呀!真是老天保佑啊! 温宁在人群中看着面露轻松的温向前和温老太,眼中闪过一道讽刺而冰冷的光。 热闹的街道上,气派的府邸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陈秋坐在车驾上,眼睛盯着门口一眨不眨。 朝行坐在后面百无聊赖的剥着橘子吃,见陈秋跟个雕塑一样,踢了他一脚,“哎,闷块头,你知道主子让我怎么处置王家的不?” 陈秋拍拍被他踢脏的衣服,“总之不会杀人。” 主子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做这些引人注目的事,这一年,岂南郡的势力变动太大,那位恐怕有所关注了,这时候主子高调,难保不会留下些蛛丝马迹让那人察觉。 朝行无聊的撇嘴,“无趣的木头,我当然知道不会杀人,但是王家现在没了你知道吗?按主子以往的风格,可不会做这事。” 陈秋回过头来瞥一眼他,耿直的眼神仿佛在问,所以呢? 朝行无语的道,“所以你不觉得,主子这是在为红颜一怒吗?说不定主子会想纳了温婉以后带在身边。” “主子肯定会对她负责啊!而且她是小主子的生母,主子怒很正常。”陈秋看白痴一样翻了个白眼,仍然不觉得这是个值得八卦的问题。 “可是你不觉得,主子对她跟以前不一样了吗?”朝行抓狂道。 陈秋想了想,“她对主子更不一样了。” 朝行叫道,“对对对!就是这样!你说,会不会是主子以前对她太冷淡了,所以她才对主子死了心,然后看上村里那木匠了?或者是那个姓梁的酸秀才?” 一听他这话,陈秋的忠心病发作,“不行!” “光说不行有屁用!”朝行翻个白眼,又道,“你说,我们要不要把真相告诉温婉,不然她一直以为主子只是好心收留她,连爱慕自己相公都不敢了,反而死心转投他人怀抱,这对主子来说也太亏了!” 陈秋又道,“不行!” 主子这些年一直不告诉温婉真相,自有他的原因,倘若有人盯上了主子,若查到他有妻有儿,难保不让她们两母女陷入危险。 而像现在,就算有人查到,也只会当作是主子收留的孤儿寡母,不会打什么主意。 “不行你个屁啊!”朝行真想一脚把他踢下车。 “我看你是怕到时候不好交待吧?”朝行突然抱着扇子幸灾乐祸起来,“毕竟当初把人打昏的可是你!想想你那一举害得她多惨。” 陈秋面色有所动容,“我那是为了救主子,不得已。” “所以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你怕。”朝行哼一声。 “我怎么想不重要,主子若是想告诉她了,就会告诉她,主子若是不想说,就必然有他的原因,我们谁也不能擅自做决定!”陈秋道。 朝行也不说话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温青山看着篓子里的药草发愁。 这三天都是他自己一个人采的,以往,每隔个两三天,草药就要带上镇去卖,因为他们不会处理,药馆要新鲜的。 可想到温宁,他还是没勇气去拜托她。 一边扛着药篓子往卫向东家里走,一边纠结着,走到半路,他突然停下脚步。 前面,他大哥温向前碰到了温宁,两人站在路边说话。 “找我有什么事?” 温宁本来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可在看到温向前后,突然就面色冷了下来。 【137】成长的催化剂。 以前在家里,她最听四叔和这个二堂哥的话,因为他们念过书,凡事讲道理,遇到什么想不通的事,温向前只要给她说上两句,她就会听。 可是这一次,她彻底的看清了这个二堂哥的真面目。 若不是还有这么一层血缘关系在,若不是念及十多年的亲情,她真恨不得……恨不得像诅咒王有财一样,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宁妹,我知道你现在恨我,但这件事情,我虽然是为了奶妥协让我们分家才做的,但是,也的的确确是为了你好,你想,你都悔过婚的人,一旦与人说亲,对方都会晓得,你还怎么嫁人?” 温向前还要再继续说,温宁已经被气笑了。 “所以,你还想让我感谢你吗?” 温向前道,“我知道这事对你造成了伤害,不管你理不理解我,我想说的是,我会补偿的,等我以后金榜题名,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知道你的地方,挑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把你嫁出去!” “够了!你这些大道理,我听得够多了!”温宁讽刺的打断他。 “真佩服你们这些读书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明明就是自私自利,还要说得处处为别人好的样子,你们连二伯娘都不如!至少,她心有多丑,嘴脸就有多丑,不像你!做了坏事,还要使劲标榜自己是个好人!” 温宁的心中充满了悲哀。 虽然已经那么失望了,但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以为温向前是来给她道歉,是来忏悔,是要来求她原谅他的。 结果,他还想着要说服她! 把她伤害成这样,还想要在她心中留个好哥哥的印象吗?! 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们不是亲人吗?为什么可以自私到这个样子! “补偿?我才不稀罕你的补偿!从今以后,我温宁没有你这种大哥,也没有你们这些亲人!就你这种伪君子,如果考上功名当了官,那简直就是百姓们的灾难!” “你!我看你真的是跟温婉呆得脑子都坏了!是非不分!” 温向前一下恼羞成怒。 原本对温宁心里还有愧疚的,如果温宁不计较,他真的会兑现那翻话,等他金榜题名,首先就是给温宁准备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可是她居然这样说他! 他努力刻苦的读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让这一大家子人过上好日子! 她自己糊涂跑去跟温婉学些歪门斜道,好好一桩亲事自己给毁坏了,他们想帮着挽回,又被温婉给搅坏,若是她顺势嫁给王有财,清白给了自己相公,哪有这么多事! 现在名声受了损,没人家要了,她就全部都怪到他头上来! “你不稀罕,行!记着你说的话,以后别来求我!” 温向前恼恨的说完这话就转身走人,回头看到温青山,正用着一种鄙夷厌恶的目光看着他,心里头的恨意更是止不住。 他咬牙暗想,等着吧!等他这回乡试考个秀才回来!再一路举人进士! 到时,他要锦衣红袍,坐在轿子里看着这些不相信他的人,全都给他下跪低头! 温向前一走,温宁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刷刷流下,伤心得蹲到地上。 “为什么……” 王家伤他,她只是纯粹的恨,可这是血亲,相依相伴十多年的亲人,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她的心从温热变得冰冷,这过程,真的很疼,很疼。 温青山看着她这样,忙跑过去,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温宁姐,别生气了,对不起,对不起……” 温青山也跟着哭了出来,大哥那副嘴脸,看得他更心痛,那个伪善心狠的人,是他自己的亲大哥! 两姐弟抱一起越哭越大声,半响了,温宁抹掉眼泪,缓缓站起身来。 “这会是我最后一次为他们留眼泪,从今往后,我温宁没有四叔和二堂哥,没有奶奶,更没有二婶和堂姐。我温宁的这些亲人,已经死了。” 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姐姐当年的心痛。 可是姐姐站起来了,她也不能被打败! 既然是些没良心的亲人,不要就不要了,以后,这些人是富是贫,都跟她温宁没有任何关系。 温青山眨着泪眼看着她,“那,我还能叫你温宁姐吗?” 温宁挺直了脊背,抬起脸,斜睨着他,“我是你师父!” 温青山一下咧开了嘴,“师父!” 温宁这也不是瞎豪气,既然当人一声师父,肯定得有点本事。 光会做饭这可不算什么本事。 看了看家里仅有的几本兵书和药理书籍,温宁不是很满意,她要学会更多的东西才行。 温青山没吃饭,家里这几天气氛不好,孟氏也没心情精心做饭,他也没有胃口,温宁便让他和工地上的工人们一起吃,煮了一锅粥,弄了些凉拌菜和皮蛋来做配菜,炒了几颗鸡蛋。 温青山看到这粥便咽了咽口水,“你们竟然用大米煮粥当饭吃?” 米香很醇,闻起来香又甜,温青山吃了一口,顿时感觉到了满足。 虽然现在他们条件比以前好了点,可也没到能经常吃到大米的程度,温宁这儿,居然给工人的大锅饭,都用大米来煮粥! 工人们笑,“这些天咱还吃过更好的呢!这是我们见过最好的东家!” “可不是呢嘛,不光工钱高,还吃得这么好,以前没答应接这活的邻居们都眼红得要命在旦夕!” 温宁只笑笑不说话,卫向东告诉过她,盖的房子好些明明可以马虎的地方,这些工人都尽力做到了最仔细,省了以后不少的麻烦,就因为感恩她们的大方。 “你在这儿慢慢吃,我得准备去镇上了。” 温宁说着,站起身准备把药草放到自己的箩筐里,现在要负责一个工地的饭菜,隔个两三天就得上次镇采办些食材回来,草药也要卖掉,温婉这几天忙活着她的嫁接,温宁便打算自己上镇。 “去镇上?我也想去!可以吗?”温青山有些紧张地问。 除了过年的时候,他几乎都没能有机会去镇上。 【138】不敢置信的梁子沐。 温宁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帮忙干活。” “要做什么?” 温宁指了指箩筐,“帮忙把辣椒酱背到镇上。” 温青山还以为多大点事,闻言毫不犹豫地就点了头,“没问题!” 温青山知道她们做的辣椒酱是要拿镇上卖的,本以为温宁这次是要去摆摊卖掉这些辣椒酱,结果跟着一路到了醉香居。 他有些疑惑,“怎么来酒楼?咱们该不会是要在这儿吃饭吧?” 温青山不禁有些紧张兴奋,这是他第一次来酒楼。 听说酒楼一道素菜都要五文钱以上,他也就跟小伙伴们玩的时候,吹牛说以后绝对来大酒楼吃上一顿,实际上,想都没想过。 这个月,村里都有人谈论这醉香居,听说做的菜特别好吃。 难道温宁姐要带他来这儿吃饭? 温宁被逗笑了,“吃什么饭?来这儿卖酱的。” “酱就卖这儿的?”温青山看了一眼这酒楼的人,多得让他几乎挤不进来,心里有些惊叹,镇上的人都这么有钱吗?一个个都来酒楼吃饭。 “宁姑娘来了。”徐掌柜笑眯眯地唤了一句,迎了两人进去。 温宁刚把箩筐放下,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徐掌柜,我预订的酥油辣椒酱到了吗?” 温宁和温青山抬头看去,一眼便认出了这人,竟然是梁子沐。 梁子沐看见两人在里边,也是一愣。 “这就要问宁姑娘了。”徐福贵转头看向温宁,“今天可有带酥油辣椒酱酱过来?”这酥油辣椒酱是新产品,上两次都没带,梁子沐是见酒楼做的一道青汤萝卜蘸酱好吃,才问徐掌柜预定了一瓶。 “带了。”温宁说着,从箩筐里找出了一瓶酥油辣椒酱,递给了梁子沐。 梁子沐有些惊讶的从她手里接过这一罐小巧的酱,“这酱,是你们做的?” 温宁嘴角的笑冷淡,“是我姐姐做的。” “那那些豆鼓酱、辣妹子酱和豆瓣酱,也是你姐姐做的?” “自然了!这每一个陶罐上边的字,还都是我姐姐写的呢。”温宁得意的道。 梁子沐低头看了一眼,这字他不陌生了,上回他就仔细端详过,总觉得像小荷写的字,但比小荷的要好,他一直猜想是不是徐掌柜请的哪个大家学士写的,每回都会细细欣赏一番。 现在温宁却告诉他,这字,是温婉写的? 温婉她居然能写出这么好的字? 梁子沐不禁看向徐掌柜,温宁有可能说谎,但徐掌柜不会。 徐掌柜呵呵笑道,“宁姑娘说的没错,不仅是这些辣椒酱,还有那皮蛋,凉拌菜,酒楼里新鲜的菜式,美味的糕点,全都是温婉姑娘做的,我这酒楼生意能重新火爆起来,可都是温她的功劳。” 梁子沐瞳孔越睁越大,心中的撞击一下比一下猛。 这完全不像他认识的温婉。 他印象里的那个女人,仗着自己长得招人稀罕,在家里什么也不做,下地种了田,在家做不出饭,还嚣张跋扈,粗蛮无礼,除了那张脸皮,没有一点有一个贤惠女子的特点,简直是集万恶于一身。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她其实写得一手好字,还能做得这么多新鲜美味的佳肴。 女人会做菜是再普通不过的事,可能做菜好到这种地步,那就不普通了。 见梁子沐呆愣在原地,温宁问道:“梁公子还买不买了?” 梁子沐拉加神,有些促狭,难道说这辣椒酱是温婉做的,他便不吃了?这样感觉他也太小家子气了。 甭管温婉人品如何,但她做的这酱确实是好吃,读书人,可不应该这般计较。 他数出钱来,“当然买,不管如何,这辣椒酱的确美味。” 温宁看着梁子沐离开的背影,撇撇嘴,“说的什么话?还不管如何,我姐怎么他了?”要不是姐姐教她做生意不论亲仇,她卖都不卖给他! 温青山弱弱的提醒:“温婉姐不是弄砸了婚事嘛……” “你还真以为我姐偷人了?我姐那是在地里被登徒子欺辱了,她根本就是无辜的!”温宁气得把真相脱口而出。 “啊?” 温宁没好气,“你看我姐像桂婶那种人吗?全都是夏荷那个心眼鬼,特意编排她,当年我姐把她当好朋友,这事都告诉了她,她不帮着解释,反而后脚就嫁给梁子沐,简直是阴险!” “这么说,当时温婉姐是被冤枉的了?”温青山有些消化不过来这突如其来的消息。 “可不是!幸好遇到我姐夫,你说,我姐要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姐夫那种妙人,会与她一起过日子?还把小玉儿视如己出?那正是因为我姐夫火眼金睛,看得出我姐的善良与坚强!” 温宁不解气的哼哼,温婉那翻瞎掰的话,温宁却当信仰一般。 温青山被温宁那种神圣的表情感染到了,温婉的形象一下在他心中拔了一个高度。 其实即便不知道真相,温婉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在这段时间里,不知不觉的改了观。 “没有娶到温婉姐,是他梁子沐没福分!”温青山笑道。 “那是!以后后悔死他!”温宁的神情充满的骄傲。 等徐掌柜把带来的辣椒酱清点完毕,时间接近了饭点,酒楼门口陆续进来了人,温青山络绎不绝的人,忍不住问:“温婉姐卖的菜这么好吗?这么多人?” “你不是吃过吗?好不好吃心里没数?” “可那是温婉姐亲手做的,酒楼里的厨子,能做出温婉姐的味道吗?”温青山道。 “那你尝尝呗,顺便点评下,厨师肯定会虚心受教的。” “贵吗?”温青山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不贵,咱们点两三个家常菜,应该不超过五十文。” “啊?”温青山瞪大了眼睛,随即摆摆手,“我不吃了,我们还是在路边买两个馒头吧。” 温宁当即被逗笑了。 徐福贵也忍不住笑了,对温青山道:“相对价值来说,咱们卖的不算贵了,而且,你吃也不要钱。” “为啥啊?” 温青山听得云里雾里的,为什么他吃就不要钱? 温宁忍着笑:“因为你温婉姐是这里的二掌柜。” 二……掌柜? 温青山这回是直接傻掉了。 【139】娘亲肯定会听爹爹的。 天呐!一个酒楼的二掌柜! 那不是,这酒楼赚的钱,有她的一半啊! 这醉香居生意这么火爆,一天得挣多少钱啊? 温青山觉得,自己一直都小看了这个堂姐,本以为,她只是自学了点药理而已,没想到,她居然不声不响的,当了镇上酒楼的二掌柜! 没让温青山点,徐福贵自发的给两人上了好几样招牌菜,凉拌皮蛋、菊花鱼、蘑菇炖鸡、剁椒鱼头、莴笋木耳肉丝……整整上满了一桌子。 美名其曰,他们两个都是经常吃温婉亲手做的菜的人,最是有资格当这评委。 温青山敞开肚皮吃得走不动路,竖起大拇指赞道。 “得了我温婉姐的真传!难怪这么多人买。” 徐福贵咧开嘴,“有你们这话,我就更放心了!” 等温青山消化了些,两人去济世药馆卖了药草,温青山自己摘的不多,有一样还看错了摘成了草,孙大夫也没说什么,给了十六文钱。 温青山再三道谢感激,心想没有师父带就是不行,看来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两人买完东西,温宁驻足在一个卖书的店里。 “大爷,你这儿都有什么书?有没有些关于学功夫的书?”温宁低声问道。 温青山一听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是想做女侠吗?” “闭嘴!对你师父尊敬点!”温宁羞恼地瞪了他一眼。 温青山立马站直身子,“是,师父!” 卖书的大爷也忍不住笑了,摇头,“我这儿没有什么学功夫的书,就有一些闲杂话本,也有些什么江湖趣事,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给你找出来。” 温宁闻言,有些失望。 想了想,还是道,“那大爷你给我找出来看一看吧。” “好嘞。” 大爷应着,还真给温宁找出了两本闲谈趣事。 温宁翻看了一下,觉得还挺有意思,便买下了。 温青山在一旁看着,突然想起一个事,“你什么时候认识字了?” 温宁斜睨一眼他,“不然我怎么是你师父呢,没点本事我敢收徒?你既然认了我做师父,以后我会的本事,全都会教给你!” “也教读书认字吗?” “当然了!” “不要啊……”温青山一下苦了脸。 他最讨厌读书了!从小他爹和大哥就总爱逼着他认字,看那些无聊的书,他大哥总是能读得津津有味,可他一拿着就能看得睡着。 “什么不要!要多看书识字,懂的东西才会更多!” 以前不认字没看过书,温宁没感觉,但自从跟着温婉学了字看了些书后,她才认识到自己的无知,好多时候连小玉儿都懂的道理,她却不懂。 梁子沐回到家,夏荷正坐在窗前看书。 是上一次在济世药馆借的医书。 夏荷已经不满足只会写写字绣绣花了,她要学会更多的东西,才能不会让子沐有厌弃她的一天。 突然看到梁子沐回来,还出神的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忙走过去,“相公你怎么会突然回来了?不是和吴公子出去走走的吗?” 梁子沐回过神来,“哦,他突然有事,把书给了我就走了,我就去醉香居买了罐酥油辣酱,你不是说想学那个蘸酱的萝卜汤吗?我就给买回来了。” 提到这酱,梁子沐心情又有些复杂,“小荷,你知不知道,温婉她会识字?” 夏荷心突然提了起来,“相公,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啊?” 梁子沐举起那罐辣椒酱,“小荷,你还记得这上面的字吗,你觉得,这上面的字是温婉写的吗?” 夏荷心下一咯噔。 子沐怎么会有这样的猜测?他难道又去了温婉家?还看到了温婉写的字? “相公,你怎么突然这么问?难道……这个字是小婉写的?” 梁子沐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我听说,这个酱就是她做的。” 夏荷失声,“怎么可能!” 随即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这酱竟然是小婉做的?太不可思议了吧!她可一直都是不愿意进厨房的,会不会是赵怀做的?为了帮她,所以才说成是她做的?而她的堂哥温向前也进了学堂,他的字似乎写得也不错……” 梁子沐没听出来夏荷语气里的虚心,想想,倒是觉得有这个可能。 那温婉别的本事没有,让男人为她神魂颠倒的本事倒是厉害。 其实确切的说,是梁子沐打心底里就不愿意去相信,温婉会有这么厉害。 见梁子沐没再为这个事情纠结了,夏荷才松了口气,但垂下的眸子里,却划过一道冷光。 这个温婉!真的是不能留了! 温婉这两天都在山脚忙着嫁接。 荔枝枝芽和树苗不多,温婉怕这几种都接不活,又翻了座山,终于找到了三种同属同科的植物,于是又忙着煮胶,削片,嫁接。 看着温婉忙得有时候饭都赶不上点回来吃,温宁和小玉儿都有些发愁。 “要是爹爹在这儿就好了!娘亲肯定会听爹爹的。”小玉儿印象里,娘亲一直很听爹爹的话。 刚这么想,远远的听到有脚步声,他冲出篱笆院子,一看,结果是赵怀来了。 赵怀是来送家具的,一脸的喜色,他还有个好消息想跟温婉分享。 “先打好了三张床,其它的我会加快点速度……”赵怀说了几句,发现小屋里没有人走出来,这才问小玉儿,“玉儿,你娘不在家吗?” “娘亲不在,她去山脚种树了。” “种树?” “是啊!娘亲身上的伤都没有好,就去爬山挖土的,我和宁姨劝都劝不住,昨天晚上还把伤口扯得又出了血,好吓人,赵叔叔,你帮我劝劝娘亲好不好?”小玉儿瘪着小嘴巴道。 赵怀刚要准备说话,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谁伤口扯出了血?” “朝行叔叔!”听得这熟悉的声音,小玉儿顿时眼睛一亮,“是不是爹爹回来了?爹爹!” 赵怀转头,就看到篱笆院门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两个白衣公子。 楚亦和朝行均是一身白衣,墨发一根白色丝带扎着,面容深邃,剑眉下一双眸子深不见底,素白色的衣裳干净整洁。 看着简单,细看却谁都感受到那种高高在上的气质。 就连他身后跟着的人,都是难得一见的翩翩公子,俊朗飘逸。 【140】生气的楚亦。 楚公子。” 赵怀拘谨的打了个招呼。 他往温婉这儿搬东西这么多回,还是头一次和楚亦正面相见。 明明楚亦看起来温润如玉,也从来没有对谁严厉大声的说话,但他就往那儿一站,周身便仿佛萦绕着尊贵的气息,令人看一眼都觉得自惭形秽,甚至多看几眼都感觉是亵渎。 听到赵怀同他打招呼,楚亦微微颔首。 然后目光移到赵怀的脚上,他对赵怀病痛的脚还有点印象。 被楚亦淡淡地盯着,赵怀不自觉地有些紧张,莫名地还有些心虚感,这会看他视线移到自已脚上,心中更是冒出一股自卑来。 “我我是来送家具的,三张床先打好了,你看先放哪儿?” 楚亦皱眉,三张床? 小玉儿却拍起了手,“还有一张肯定是给玉儿的吧?” “应该是吧。”赵怀也没多想,当时温婉只跟他说要三张床,他还奇怪过,看来,是小玉儿打算自已一个人睡了。 楚亦闻言,舒展了眉头,道,“先放这里吧,谢谢。” 然后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后面的朝行便拿出二两银子出来,递给了赵怀。 赵怀忙摆手推开,“这不用这么多的!你这太多了!就是所有的家具加起来也不值这么多。” 楚亦道,“这些年里,多谢赵兄帮忙照拂内人和犬子,这是赵兄应得的,不必推辞。” 赵怀本想说,这都是他自愿的。 但想到这话说出来怕惹人不快,只好换了语句,“这没什么,都是邻里乡亲的,谁困难了,就帮忙拉把手。” 楚亦点点头,“听说内人在为赵兄治脚,实不相瞒,内人对药理医术涉猎尚浅,此举着实冒险,不过,我这表弟对医术倒是略有功底,所以,往后就由朝行负责给赵兄治脚了,这也算是楚某对这些年赵兄照拂妻儿的些许心意,还望赵兄不要推辞。” “啊?” 赵怀有些没反应过来。 突然,他想到今天来找温婉分享的好消息。 “可是温婉的药很好的,我今天就是想来告诉她,我的脚,今天不痛了!” 平时每到阴雨天他就腿疼得要命,前几天总是下雨,前面还是疼得钻心,可到后面两天,下雨时他的疼痛减轻了不少,而今天,阴天里下着小雨,可是他的脚却不痛了! 这说明温婉的药效果好啊!温婉是懂医术的! 楚亦却淡淡道,“治病救人半点马虎不得,你认为的缓解,不一定是真正的有效,而且内人这段时间也忙,新房落成,我们要着手搬家,她也没时间顾得上这些小事,还是让朝行替你治更好。” 楚亦的话听起来像在打商量,语气淡淡,却透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气势,让人根本无从违抗。 赵怀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接着那些碎银子回了家。 “扶辰,你刚说,你娘亲去哪了?” 等赵怀一走,楚亦转身问小玉儿,眼睛微虚,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意味。 小玉儿早就等着告状呢,“娘亲不听话,她带着伤去爬山种树,忙得饭都赶不回来吃,爹爹你跟娘亲说,让她不要这样辛苦好不好?” 楚亦浓眉瞬间夹得紧紧,还没说话,篱笆门被推开。 温婉回来了。 温婉站在门口,无语的望着这个卖娘的儿子。 楚亦和朝行都回过头来看她,只见温婉衣衫下摆全沾满了泥,脸上也有手抹的泥印,甚至头上还沾着些白色的鱼膘胶,怀中抱着一布包的土,双手更是脏得看不出样儿来。 楚亦视线下移,到温婉大腿受伤的地方。 那里,果然衣裙外面渗出一丝血迹来。 他的眸色一下就冷了。 温婉忙解释道,“没有玉儿说的那么夸张,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朝行给的药效果很好,第二天就结痂了,这不是过是我自已手痒给揭了小块伤疤弄出来的血,没大碍。” 温婉觉得这真不算什么事,她自已的身体自已是最清楚的了。 楚亦皱眉,“有什么比养伤还重要?我不是给你留了银子?非要急着赚这点钱?” 温婉一听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他以为她只是下辣椒地里忙活,以为她是为了收成急着卖钱。 “我不缺钱用,下地劳作也不是为了赚钱。” 他走的那天,她就在桌上发现了他留下的钱袋子了,一袋银子,有十多两,但她当时没想过会是他留给她用的,以为只是他落在家里的。 不过,就算知道,她也不会拿。 她现在并不缺钱用,嫁接荔枝,也不单纯的只是为了以后靠卖荔枝赚钱。 而是做为一个科研人员,对专业最纯粹的热情与执着。 这些荔枝枝芽和幼苗,都是从大胤国带过来的,路上就折腾了七八天,虽然带着土,可是这也不是冰箱,枝芽可等不了那么久,要是晚几天再到,她或许会安安静静在家里养伤,等伤彻底好了再去忙。 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得来不易的枝苗就这么坏掉。 楚亦盯着她,“那是为了什么?” 朝行看着两人隐隐有要吵上一番的架势,忙出来和稀泥,“好了好了,表嫂别站门口啊,进去说话,你刚说伤口已经结痂了是吧,那最后再内服几次药,两天后应该就能落疤好全了。” 温婉洗干净手,回房间把脏了的衣裳给换了。 楚亦突然推门进来,拿着个青花小瓶子,“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温婉正脱得只剩下肚兜,被他吓一跳,忙扯过床上的被单挡着自已,“你等会,我换完衣裳先。”蓦地又想到自已的伤口在大腿上,也不能给他看,“朝行都说了,伤口已经结痂了,就不用外敷药了,等会喝两碗煎的药就成。” 楚亦好像没听见一样,径直往前,大掌一伸,便扯掉了她的被单。 “结痂了还会渗出血来?躺床上!” 根本就不容反驳的气势。 温婉被这强大的气场震得差点都乖乖照做了。 猛的回过神,她扯回被单,“那我自已来就行,这种小事就不劳烦你了,玉儿这几天想念得你紧呢,你去陪陪他吧,我很快就好……”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就被他一把拧着栽到了床上。#####…… 下午加更一章。 【141】超级豪华大别墅。 “啊!” 她下意识惊呼一声,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他大掌抓着她两手合一起扣起,另一只手剐起她的裤腿,她白皙的大腿就露了出来。 看着她伤口外围一圈,本来最快结痂都要好了的地方,因为血痂强行脱落而又渗出的血迹,他面色更难看了。 “明天不许下地了,有什么就喊朝行去做。” “不行……” 话刚出口,楚亦突然欺身压了下来,俊脸直接抵到她眼前,“我看你真是长年没人管,野惯了,是不是非要我拿出点手段,你才会乖乖听话?” 温婉被唬愣住,“什么啊…” 楚亦的脸压到了她的眼前,如此近的距离,他目光范围里只看到温婉的红唇,刚才被她洗过,此刻水润丰满,一张一合的说着话… 看他眼神有点不对,温婉一巴掌按住他的脸,推开了他,“我我我身上伤还没好呢……” 他冷哼一声,顺势起了身,“现在知道伤没好了?明天不许下地,听到没有?” 转过身的脸色,却是有些黑沉。 她似乎总在躲着他。 以往若他表现得一点儿温柔,她都要紧张娇羞不已,可她刚刚那样,哪有一点的娇羞,完全将他当毒蛇猛兽了。 不由的,他想起了朝行说的那番话。 脸色更加难看了。 温婉其实只是不想随便失身,这就跟现代的朋友一样,不管心里怎么想,只要规规矩矩的不过线,就一直可以当朋友,要是逾矩了,那就朋友也当不成了。 她和楚亦一样的,假夫妻就应该有假夫妻的规矩,她纵然有现代女性的开放,在这古代,也得入乡随俗,这一生就只认一个男人。 在她没选择下半辈子跟谁过之前,自然不能失身于任何人。 不过,第二天,温婉还是老实了一天。 不是被楚亦吓着了,而是今天她没什么好忙活的,所有的枝芽和幼苗都已经嫁接完了,剩下的,就只有等了。 难得这样窝在家里什么也不做,温婉便寻思起了新的菜式。 几天雨下来,天气转凉了不少,入了冬,天气一冷,很多菜式就不怎么受欢迎了,人们也不喜欢跑出来,若是没有新的亮点,酒楼生意肯定会有影响。 是时候重点推出火锅了。 之前她教了张厨一个火锅做法,但看最近的生意,显然他们没有重视这道菜。 温婉于是又写下了十几道不同的火锅菜式,把配料和份量,做法步骤,火候和注意事项等全写下来,手都酸了,这毛笔字记事还真是效率低。 刚写完,院子外有了动静。 温婉走出来一看,是个面生的邻居,提着一篓子什么东西。 “温婉啊!我这里是我自己地种的辣椒,这几天结了头批辣椒,都红了,你说过能收的吧?”那妇人有些紧张的道,生怕温婉反悔不要,那她就亏惨了。 辣椒是个收成很快的作物,种得方法得当,一星期发芽,半个月长高,二十多天就能结出头批辣椒来,算算时间,离那个时候他们散出消息,也是有段时间了。 温婉一看,好家伙,半篓子的辣椒,这是拿了多少地来种? “当然收。” 温婉自然是乐意的,孟氏和李山红都快没活做了,山里现成的辣椒始终有限,就算新结的一批出来,也不像以前那样天天能收到了。而酒楼那边的销量却只有涨的,这东西是来越多越好! “姐,我来吧,你坐着休息。”温宁从厨房出来,忙抢过活。 那妇人收了十多文钱,乐呵呵的走了,温宁盘算着,村里有蛮多人家都种上了辣椒,这第一批结的出来了,别家的估计也要陆续过来了。 院子外,孟氏和李山红听到这消息,也开心不已。 只有不断能收到辣椒,她们才能每天有活干,才有工钱领啊。 “姐,以后辣椒可能会越来越多,两个人估计都干不过来了,再雇的话,那小棚子都不够遮风挡雨的了,咱们干脆就把旧房子做成一个小作坊吧?屋里堆东西,工人就在院子里干活。”温宁提议道。 原先孟氏和李山红做事的地方,就是沿着温婉篱笆院,给临时搭的一个小草棚,看着随时都能被风吹走,一到下雨天就得停工。 温婉想也没想,“你觉得行就成,这事归你管。” 耗费了半个多月,温婉的新房子终于落成了,她还没去验收,好奇的村民们就已经替她看了几遍了。 “啧啧,真好看!” “好气派啊!一点也不像村里的房子。” 占地六百多平的房子,这要在现代,就是个超级豪华大别墅! 当然,即使在都是四合院居多的农村,这也能算个小豪宅了。 别家一个二十多口的大家族,一般也就三百平大小,而且结构相当简单,就是三个屋子围成一个院子。 而温婉的,则是正宗的两进四合院结构。 有围墙和如意式的拱门,分前院和后院,堂厅、主房、厢房和杂物房加起来共六间,屋顶可不是铺的茅草,而是青砖瓦,庭院里面更是闲情的做了雕梁游廊,假山水池。 不知道的走进来,还会以为是县老太爷家的府邸。 就是永河镇上,院子建得这么气派的,也只有数得清的几家乡绅富豪了。 “姐姐!咱们的新房子真好看!” 温宁很是开心,不仅是开心有新房子住了,更是因为这一段时间,她负责着工人们的伙食,又时不时的帮忙监督视察着进度,有一种成就感,这个新家,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呢! 小玉儿也高兴得手舞足蹈,撒开腿丫子一个人钻里面看去了。 没一会,赵怀送来了家具。 这回是桌子和柜子,给温宁用的书案,衣柜,还有温婉要的梳妆台,镶着铜镜,温婉看了看,都很是满意。 “对了,赵大哥,这些钱你先拿着。” 虽然家具还没有全打完,但是考虑到赵怀要买材料,也需要钱,她又没有先付定金的,这样先结一部分款,也让赵怀有个空间周转。 谁知赵怀却表情奇怪的推了回来,“哪有给这么多的道理,楚公子给的那二两银子,打完所有的家具都够了。” “二两银子?” 温婉怔愣了下,随即就猜到怎么回事了,估计是楚亦接那三张床时就一次性付清了。 【142】终于有房有车了。 她也没多想,收起了钱,楚亦若给了他二两银子,那的确只多不少了,没必要让赵受太多的施舍。 “对了,这段总是阴雨天,你的脚有没有什么感觉?要不要今天再拿包药过去?” 赵怀又表情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难道这些,楚公子都没有跟温婉说的吗?怎么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不,不用了……” 赵怀有点不知道怎么回这话,想到楚亦那天的神情,男人的直觉告诉他,楚亦并不乐意看到温婉和他来往。 “就在前天,我突然发现脚不痛了,我本想跟你说的,不过那天你不在……我也是急了,忘记你身上有伤,哪能还劳烦你。不过楚公子的表弟很懂医术,简直比大夫还厉害,不仅能治我的脚,还给我爹的陈年老病都能治好!” 赵怀的喜色里夹着些落寞,刚说完,发现楚亦就朝这边走过来了。 看到赵怀,楚亦还轻轻颔首,与他打了个招呼。 “赵兄来了。” “楚公子。东西送来了,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其他活要干。” 看到楚怀淡淡投在他身上的目光,赵怀越发的窘迫,当即有些不敢多待,总隐隐感觉有一股子压迫感朝着自己身上压,让他有些呼不过气。 温婉皱眉看着楚亦,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楚亦神色自在,吩咐跟过来的陈秋,“把这些搬进去。” “爹爹!”小玉儿这时候玩了一圈跑出来,嘴里直嚷着,“爹爹,我们的新房子好漂亮啊!赵叔叔做的床也好大,以后扶辰再和娘亲爹爹睡觉,就不用怕挤了!” “说了新房落成就一个人睡。”楚亦淡淡道。 温婉脸色一黑,拉着温宁走人。 楚亦望着她略显仓惶窘迫的背影,又看看背影落寞的赵怀,眸中闪过一道暗光。 小玉儿找到了新鲜玩具一般,一个人在新房子里玩了一下午,温青山听到消息也溜过来看看,见着温宁和温婉,他也跟着瞎乐呵。 “你们什么时候搬家?到时候我来帮忙!” “等家具全打完了再入住,也没多少要搬的,除了小玉儿的书案,也就些衣物要收拾,其它的,到时候都换新的。”温婉好心情的道,“不过肯定有事情做,你要是来帮忙,给你管饭!” “那你们干脆弄个席面呗!庆贺新房落成,搬新家,邻居们都吃顿喜庆饭,随份份子钱。”温青山道。 温婉知道这种席面,即便在现代九十年代的农村,也还是有这种习俗,叫贺新屋,办个宴席,收份子钱。 她刚想回绝,觉得这种事太繁琐劳累,她现在不缺这点钱。 但突然间,她看到地上的辣椒,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立马改了主意。 “可以啊!到时候把橘子村的工人们也请过来,我们要好好喜庆喜庆!” “是吧!我娘说,这是能带来喜庆的事!邻里乡亲的,可以沾沾喜气!”温青山还以为自已的提议被温婉肯定了,心里一下高兴得紧。 新房子很大,可温婉一家子还真没有什么东西,那么大一个院子,东西太少了没人烟气,于是温婉带着温宁又上了趟镇,打算来个大采购! 楚亦这回没阻止,经过这几天的休养,温婉的伤已经完全没事了。 刚来到醉香居,徐福贵便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对温婉道:“你来得正好!之前你不是让我帮忙打听哪儿有卖马的?现在我这儿有一友人帮忙找到了一匹马,身强体壮,走得也快,已经牵到后边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温婉当即眼睛一亮,点了头,“当然要看!” 以前是没这条件,只能坐牛车,今天来镇上这一趟,凉风吹着灌进衣领里灌了一路,这要是冬天,不得冻僵了,要是换辆马车就好多了。 徐福贵立即带着温婉去了后院看马,温婉不懂得看巴,徐福贵说这是拉过车的,但也不是老马,再拉个几年不成问题。 “我这朋友本身也不急着卖,看我面子才出了一两银子的低价。” 温婉觉得值,一两银子买一匹马,在这个时候确实是很值当了,如果再有战争,就算花十倍,都不一定能买得到一匹瘦马。 温婉也干脆地答应了下来,“谢谢徐掌柜了,先记我分红账上吧!” 这些日子温婉也没从徐福贵这儿再要钱,但徐福贵也实诚,把每天的账记得清清楚楚,包括温婉的该有多少,他也都记下了,每回温婉来,他都要给她看一回。 “没问题!你上回又预支的五两银子,也快赚回来了,估计到过年,你还能分到几十两的分红!”徐福贵一提到这个就开心。 “是吗!” 温婉有些乐,终于有房有车了。 但都是贷款买的。 好在贷款快要还清,正式进入有存款阶段了。 “对了!”温婉拿出一叠纸来,“这是我的新菜式,都是火锅系列的,趁天还暖和,得尽快让厨师们掌柜这些吃法,小二也多推销这些火锅,一旦入冬,保证受欢迎!” 徐掌柜接过,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配方步骤得看他眼晕,不过温婉这以可吩咐,他还是很看重的,“放心!” 温婉点头,“马车厢呢?” “我之前托人去做了,现在估摸着也已经做好了,不过这些日子太忙了,我都忘记让人去取了,一会儿我让人过去拿吧?” 温婉怕酒楼里走不开,想了想,摇头,“不必了,你跟我说地方,我们一会儿直接牵着马过去,正好让他帮我们装上。” 徐福贵闻言也没拒绝,报了个位置及名字,怕她不知道,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梁秀才家旁边,他们家你就算不晓得,问问其余人也能知道了。” 梁子沐一家在镇上还算是有名的。 温婉自然知道梁家在哪儿,以前她来找夏荷的时候,可没少去。 一路上,温婉牵着马,温宁不断转着圈打量着马儿,雀跃的道,“姐!以后再上镇,我给你赶马车吧!” “哪有姑娘家赶车的!”温婉笑道。 “那你买了马车,总得有个车把式吧?”温宁歪着脑袋,“要不,干脆请卫大哥当车把式吧,他反正要每天上镇送辣椒酱和腊肉。” “这倒是不错!” 以后干脆请卫向东当车夫好了,运送辣椒酱就用马车往返。 几人来到了做马车的店里,这店倒是很大,就在梁家斜对面,站在门口可以看到梁家的大门。 【143】夏荷的大礼。 三个人站在门口,好奇地看着里面的匠人,把车厢套到马身上,在马头那边拍了几下,也不知道跟马儿说了些什么,那马儿乖顺得很。 不远处,梁家传来了嘎吱地开门声,梁子沐从家里出来。 温婉不经意一扭头,便与他的视线恰巧对了上。 梁子沐眉头微微一皱,在家门口看到温婉,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也没多注意温宁她们在看什么,他走上前就问温婉,“你怎么又来了?” 温婉莫名其妙,“咋了?我踩你家地了?” 梁子沐噎了下,气道,“你是不是又想来找我家小荷要银子?” 神经病! 温婉一天的好心情,一下就被搅坏了。 “梁子沐,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人,我又不是你们俩生的,世界里不是你就是你家小荷。你家门口每天路过这么多人,你怎么不每个都问问?” 梁子沐被她一番直白刻薄的话,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温婉,你能不能有个妇道人家样?别人又没上门讹我家小荷的银子,我为什么要问他们?”他就不明白,好好一个娇美娘子,说话怎的那么粗鲁。 讹他们家小荷的银子? 温婉气笑了,“你家夏荷是传销组织老大转世吗?瞧把这你这洗脑的,洗了也不记得把水倒出来,你这样,读进去的书都会被泡化的。” 梁子沐一句也没听懂,但感觉得出不是什么好话,不想再与她吵,只是听她讲到读书,他蓦地问道。 “温婉,我问你,你是不是会读书识字?醉香居的辣椒酱上面的字,真的是你写的?” 温婉本来不想搭理他,可抬眼,却看到梁子沐身后,夏荷也从门口走出来。 她突然就笑起来,“梁子沐,你只知道,你家的好娘子会认字,会写字,会刺绣。那你知不知道,她那一身本事,全都是跟我温婉学的?” 没道理总让夏荷抹黑她,她还一直不还手是不? 果然,赶过来的夏荷听到她这话,面色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温婉继续道,“我猜,你家里挂着不少的字,都是我的作品,当然了,你一直都以为那是你家小荷的作品。肯定被你们摸来摸去的,我也不打算要回了。” “你说什么?小荷是跟你学的?”梁子沐不信。 “相公!” 夏荷跑过来拉住梁子沐的手,“相公,小婉在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也当真?” “不过,小婉说的也没错,当初她娘留给她的那些书籍,她一本都不喜欢看,时常跟我抱怨,我听着羡慕极了,所以才跟你借了书看,这才认得了字,说是小婉教我的,也没错。” 夏荷温温柔柔的说着,梁子沐一下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惊叹夏荷这学习力,“原来,小荷你都是自学成才的!” 温婉简直受不了他们两个了,温宁这时候站出来,“你这个虚伪的女人,少一副跟我姐姐多好的鬼样子,离我姐远一些!” 温宁怎么看夏荷怎么不顺眼,一到男人面前就装娴淑!恶心死了! “宁儿也在啊!”夏荷神情委屈道:“我知道你们对我有误解,但能不能听我好好解释?说起来我们三个已经好久没有聚在一块儿了,要不你们一块儿来我家,我亲手烧几道菜给你们吃,相公,你也别和婉儿置气了……”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误会。而且我们姐妹口味比较刁,怕是梁夫人招待不起!”温宁冷嗤一声。 梁子沐和夏荷双双愣住,这是瞧不起他们梁家的意思?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道喊声,“温姑娘,你们的马车弄好了!可以牵走了!” 马车? 夏荷又怔住。 下一秒,便看见门口一辆马车缓缓走出来,温婉对小玉儿柔声道:“上车吧,玉儿。” 小玉儿顿时扒拉着架子,爬上了车子,钻进了车厢里。 这车厢看起来很稳当,帘子也挺漂亮,总体来说,温婉还是挺满意的。 夏荷惊疑不定的看着这马车,“小婉,你这……你租这马车是要做什么?” “梁夫人说错了,我这儿可不租马车,只卖马车,这马车是温姑娘买的。”旁边的匠人帮着解释完,便坐上车沿,打算帮着把温婉送回去。 夏荷惊愕的瞪大眼。 怎么可能? 一辆马车得多少钱啊?光是买匹马,就得二三两银子去了,还要做车厢和轱辘,下来不得四五辆银子去了,买了马儿还得天天喂粮喂草,若不是特别有钱的人家,哪个敢这样挥霍? 夏荷不知道多少次想要一辆马车,但想到自家的财力,却是没敢提。 她嫉妒得心里都发狂了。 为什么温婉一个残花败柳,还可以过得这么好? 那个楚亦是瞎了眼吗?居然会要一个失了贞的女人,养着不是自已的种,居然还对他们这么好!盖房子还不够,居然还给银子给她买马车! “没其他事的话,就让让路。”温婉瞥了夏荷一眼,声音淡漠。 梁子沐才从惊愕中回过神,就靠卖那些辣椒酱,能赚这么多钱?那些字,真的是温婉写的吗? 夏荷转头就看到梁子沐这副神情,眼底划过一道冷光。 哼!温婉你别得意! 回去等着吧,她的大礼很快就到了,到时候,她要让她永远翻不了身! “车把式,到集市上停下就行了。” 温宁让那人把马车停在了一处地方,系好后,三人先去集市买了一些食材,接着去了布庄。 这是永河镇唯一一家有现成衣裳卖的店。 温婉现在手上不缺钱,也没必要再亏待自己,买了两件现成的衣服,还都是缎布做的,这出手阔绰得让掌柜的有些惊愕。 温宁没要现成的衣服,而是又挑选了一匹布,她喜欢自已做。 温婉弯身看着小玉儿,问道:“玉儿想要哪件衣服吗?娘亲给你买。” 小玉儿黑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想要哪件都可以吗?” “当然。” 小玉儿一听到这话,立即指了指一件白色衣袍,蓝色的腰带都是缎布做的,上边还绣了些白色花纹,看起来简约又好看。 温婉看了一眼,抿唇一笑,“傻玉儿,这是大人的衣服。” 掌柜的连忙道:“也有孩童的,一个样式。” 温婉刚想说拿出来看看,小玉儿就扯了扯温婉的袖子,对温婉低声道:“玉儿就想要这么大。” 温婉看着他乞求的眼神,顿时有了猜测,“你是想买给你爹吧?” 【144】这是娘亲的名字。 被温婉看穿了心思,小玉儿也点了点头,“爹爹也好久没有新衣裳穿了,娘亲,玉儿想给爹爹买一件衣裳,玉儿就不要了,我有新衣服的。” 温婉一时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 她儿子孝顺,自然是值得高兴的。 但小玉儿处处都想着楚亦,这点让她心里很复杂。 不过她没表现出来,也做欢喜的笑道,“那就给你爹爹买一件回去。” 估计了一下楚亦的尺码,温婉也懒得挑选其他的,就要了小玉儿说的这一件,小玉儿眼光也还不错,这件衣服确实挺适合楚亦。 “给你爹爹买了,玉儿自己也挑一件吧。” 温婉这话说完,小玉儿便眼睛晶亮地答道:“那玉儿也要跟爹爹一样的!” 温婉感觉有些脑壳疼,这是得有多喜欢他爹! 然后三人又逛了些姑娘家的店,绢花手帕珠钗什么的,胭脂水粉也买了些,厨房里的调料更是不少,逛了一圈下来,车厢里可谓是大丰收了,若是其余人看见,估计会被这奢侈用度给吓到。 几十斤大米,还有各种肉类的食物,甚至连蔬菜都有买。 温婉这是为几天后为宴席做准备,到时候,她要来个大动作! 车把式把温婉的马车送回村,路上,碰到卫向东的牛车也载着村人回村。 村人好奇的议论,“这谁又租了马车?” “这天就快冷了,咱们以后要是能坐马车上镇该有多好啊!”有人感慨。 结果这时,小玉儿掀开马车里面的窗帘子,探头往外面喊着,“卫叔叔!” 卫向东诧异的看着随后露脸的温婉,“这是你买的马车?” 上回他就听温婉提过要买马车来着,没想到还真买了,可真是舍得啊! 村民们一听,全都眼睛瞪直了,我的个乖乖! 这不是租的,是买的啊! 刚刚盖完新房子,打了一屋的新家具,这回又买马车,这温婉到底是多有钱啊!就卖个辣椒酱,有这么赚钱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镇上好多人家都有买温婉的辣椒酱!都说好吃!” “她卖多少钱一罐?” “有好几种,有的八文,有的十文。” 人群中,有几个人眼神闪烁,仿佛看到了发财的富就在眼前,温婉的辣椒酱她们买着吃过,怎么作的,她们更是看着孟氏和李山红天天做。 温婉能卖,她们自然也能卖! 马车一路驾着到温婉家门口,自是惹得不少人围观议论,九峰村不是没见过马车,但租的马车,和买的马车不是一回事,这一整天,几乎整个村子都是在议论温婉家,新房新车,着实让人羡慕。 卫向东帮忙把温婉马车里买来的东西都搬进她的新房,温青山也在一边帮忙,门口很是热闹。 小玉儿则抱着装着一包新衣裳,冲进了家里,声音很是激动。 “爹爹!” 他跑得有些急,走到楚亦面前的时候还喘着气,“爹爹!这是娘亲给你买的新衣裳,你快看看!” 楚亦注视着桌上地图的目光,移到了小玉儿手里的包裹上。 “你娘亲买的?”语气有些意外。 似乎也没想到,温婉会记得给他买衣裳。 小玉儿连连点头,三两下把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衣裳,“爹爹你看看!” 楚亦眉梢微扬,眸子也温润了些许。 “爹爹,好看吗?”小玉儿却看不出楚亦有什么情绪变化,心里有些着急,害怕楚亦不喜欢,毕竟,这可是他要求要的呢。 楚亦略微颔首,“不错。” 简单素净,沉稳内敛,比较符合他一贯的风格,想来温婉也知晓他不喜花哨。 得到肯定,小玉儿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娘亲也给我买了一件和爹爹一模一样的衣裳呢。” “是吗?”楚亦面上反应很淡,心里却是微微舒心。 既然买了给他和小玉儿一模一样的衣裳,她心里至少应该是认可了他这当小玉儿的爹,日后若真知晓了真相,也不至于太难以接受。 温婉此时在新厨房,赵怀又把橱柜送了过来。 按温婉的设计要求打的碗橱,有抽届,有格栅,能放很多食材。 不过现在家里做饭基本是温宁在负责了,厨房成了她的地盘,温婉便由温宁整理着怎么摆放,做完这些杂事,她迫不及待的去了山脚下,看看自己的嫁接成果。 一共做了标记的地方有二十四处,也就是二十四颗嫁接树。 可一连看了二十处,都没有一个好结果。 接穗全部皱了。 接融性太低,两处根本没有长到一起的趋势,枝苗吸取不到砧木的营养,很快就会干死。 “难道真的不行吗?” 温婉忍着失望,继续看剩下的最后四处。 第二十一株,仍然死了。 就在温婉以为没有希望了的时候,第二十二株的接穗还活着! 温婉欣喜的蹲下观察,发现接穗和砧木有融合到一起的趋势,她马上记下这种砧木和一些特征信息,以便之后做可行性参考。 本以为也就这一株成功,结果最后的一株似乎也活了。 温婉一看,跟第二十二株是同一种砧木。 先前的二十株不是没有这种砧木,但是,地理位置和密林排布等特征,似乎这两株更有相同之处。 “真是太好了!” 温婉欣喜得想跳起来,二十四株存活两株,这概率算不错的了。 不过,这还只是个开始,后期它们的存活还有着太多的困难,不一定能顺利。 好在这种砧木山上不少,再弄些枝芽和荔枝苗回来,吸取这次的经验,下一批,存活的机率又要高上很多了! 小玉儿迫不及待的换上了新的衣裳,在外面逛了一圈,回来后,看到楚亦在写字。 他道,“爹爹,赵叔叔又给咱们家送东西了,是一个好大好大的柜子呢,宁姨说那叫碗橱,是娘亲画的样儿呢!” 楚亦顿了顿,眼眸几分深幽,提笔在纸上继续写字。 语气轻描淡写:“他经常过来?” 小玉儿点头,“以前我和娘亲没有东西吃的时候,赵叔叔还会过来给咱们送些东西吃,还给娘亲钱,而且有坏人欺负我和娘亲,赵叔叔也会帮娘亲的。” 楚亦把笔放下,垂眸看着纸上的字,没有说话。 白纸上的两个字,下笔有些重。 笔锋凌厉,饱含气势。 小玉儿探头看了一眼,“咦”了一声,“这是娘亲的名字!” 【145】厂家直销加一件代发。 赵怀来得越来越勤快,知道了温婉要办宴席后,他加快手脚,把所有家具全做了出来。 桌子、椅子、柜子、小几、屏风,一堆全摆在新房门口,早就围在外面的乡亲们一边喝彩着把东西抬进屋里,好不热闹。 农村没有大酒楼,办席面都是自己做饭做菜,原先的小屋里,温宁、孟氏、汤氏和李山红几人,就在厨房忙活着席面上的饭菜。 温宁没特地弄多大场面,就按家里平时的伙食水平上的。 可等菜一盘盘上上来,乡亲们的眼睛都看直了。 “哇!有肉!” “这鱼做得好漂亮啊!” “连素菜都有油,有肉还有鸡,闻着都香,这份子钱随的值了!”有人惊喜道。 卫向东特地买了鞭炮来贺喜,炮竹一响,乡亲们大声鼓掌喝彩,哄闹着。 温婉本意只是想借这次人多,实施一个计划,但现在看着这淳朴的热闹和欢笑,突然想起了儿时生活的地方。 记忆里的小村庄,那些邻居亲人们,也有着这样淳朴的笑,没有城市里的复杂,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简单单,一辈子图的,就是每天能快快乐乐的过完,睡个舒心觉。 温婉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很美好。 可这份美好,很快被打断了。 看着突如其来出现的两道身影,温婉神色一冷,“你们来干什么?” “小婉,你贺新屋这种大喜事也不告诉我一声,这不,我还是听我娘说才知道。”说着,夏荷拿出来十文钱,“这段时间实在拮拘,不然,以我们俩的情分,我怎么也应该上三十文礼钱的。” 邻居乡亲们随的份子钱,五文钱到二十文的都有。 今天喜庆,温婉当然不能赶人,只是讽刺的呵呵一笑,“下回我也学你这么说话,什么也不用做,上下嘴皮一合的事,就能给人留个好印象。” 夏荷顿时脸色一僵。 旁边梁子沐眉头皱起,“算了小荷,咱们不跟她计较!” 要他说,今天他们根本就不该来,可小荷无论如何也要过来,拿出一大堆理由,无非就是她和温婉是多好的姐妹,这么大的事她不能没个影儿。 一气之下,梁子沐打算随了份子钱就走人的。 可意外看到正一盘盘端上桌的菜和糕点,他蓦地停下脚步。 夏荷也愣住了,“那不都是醉香居的菜式吗?” 别的人没在醉香居吃过,他们可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盘木耳肉丝,那一碗碗的香菇炖鸡,那飘着酸菜的鱼汤,还有那各式各样的红豆绿豆糕点…… “难道,小婉不会做菜,就直接从醉香居给买来的?这也太浪费了。” 这样的猜测是最说得通的,往常,夏荷这么一说,梁子沐肯定就相信了。 可这回,他却没有反应。 他想到了徐掌柜说的那些话。 当初听着还怀疑是徐掌柜说错了,可现在如如实实的看到,那个小屋里,油烟味那么冲,确实是有人在里面炒菜做饭,走几步还能看到里面是温宁。 “相公……” “我们找个地方坐吧。”梁子沐改变了主意。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温婉说的那些,会不会也是真的? 相比这边的热闹,温家那边就冷清了,尤其分家了的四房,孟氏和温青山都去温婉那儿帮忙了,屋里只剩下温有文和温向前爷俩。 “向前,你看,咱们要不要也随一份?” 温向前想也没想的答道,“不用。咱们是她们的血亲,这么大喜事,她们都没想到来请我们,我们为什么要去?” 将衣物和书本收拾好,温向前把包袱往身上一挎,“爹,我走了,今年的乡试,我一定会给您中个秀才回来。” 温有文听了这话,也不愁了,“好!爹等着你的好消息!”干脆把那准备当礼钱的十文钱,塞进了温向前的包袱里。 温向前背着包袱,经过温婉家。 热闹的人影穿梭,一桌桌丰盛的菜肴排成长排摆在门口,菜香飘进鼻尖,温向前忍住吞口水的冲动。 望着气派的温家大门,他紧了紧手中的包袱。 总有一天,他会俯视这一切! 喜宴快要结束前,温宁给每桌发来了礼品。 每人一罐辣椒酱。 “哇!这不是温婉卖的辣椒酱吗?听说很好吃的啊!” “我还听说,她卖十文钱一罐呢,咱们的份子钱也才随了十文呐,还赚了一顿饭!”人群里都是赞叹的声音。 这怕是唯一一次,村里人家办席面,不赚钱反而亏钱的了。 “乡亲们,今天给大家说个好消息!”温婉这时候站到了最前面。 “什么好消息?”人群一下安静了下来。 坐在角落低调了一整天的楚亦,也把目光投了过来,她又想做什么?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在卖这辣椒酱,我想说的好消息就是,有钱大家一起赚!如果你们谁能帮我卖出一罐酱,我就奖励一文钱!卖出两罐,就奖励两文钱,三罐就三文钱……以此类推。” 众人听得不是很明白,怎么感觉不算啥好消息呢? 温婉笑了笑,“我说的帮我卖,不是来我这儿做工干活,也不是自己买很多回去囤起来卖。而是你们做自己的事,偶尔跟你们的朋友亲人,推荐推荐这酱,如果对方愿意买,你就过来我这拿货,成交一罐,你们才来拿一罐。卖出一罐,奖励一文钱,而你们,不用囤一文钱的货。” 这么一解释,众人就听明白了。 “意思就是动动嘴呗,也不用自己进货,卖了就来拿。” “那这很划算啊!” “那要这样,我一天吹牛卖掉五罐,不就能白赚五罐钱了?”有人不是很敢相信这么好的事会掉头上来,还一掉掉这么多人。 温婉道,“没错,只要你能让人家愿意买,那就是你的本事!” 这些人还从来没有听过,有种赚钱模式叫双赢,那她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就从代理商开始! 昨天她让温宁数了数,现在村里种辣椒的人家竟然有十来户,有家竟然学她,用了一亩地栽种辣椒,真是对她相当的信任啊! 按这趋势,以后收到的辣椒可能会越来越多,辣椒酱再放徐福贵那儿代卖就不合适了,而她又没有铺面,要想不让货物囤积,就得找新途径。 而这种模式,上辈子无数的淘宝卖家们帮她验证过其可行性。 这就是,厂家直销加一件代发。 【146】小玉儿的亲爹? 村民们一时间难算清这个数,楚亦却是瞬间得出了惊人的结果。 这些人只想到了他们能不费成本的白得一文钱,却没算过,一旦这个模式发展起来,温婉能躺在家里赚成富豪。 是她经历生死,突然变聪明了? 还是原本就如此聪慧,只是这些年被世俗名声所累,拘着自己没有放飞自我? 楚亦眉心轻拧,她这般聪慧是件好事,可眼下她这般做法,却不知是好是坏。 正当人群里热闹的议论着温婉的这个“有钱大家一起赚”时,突然有个男人朝着宴席这边走了过来。 没人认识这人,有不少人好奇的瞥一眼过来,却看得直啧啧。 只怪那男人长得太渗人了。 一张脸坑坑巴巴的,比橘子村的丑橘子皮还要难看,走路也一拐一拐的,比赵怀下雨天时瘸得还要厉害。 “这人谁啊?” 村民们好奇的看到,男人冲着温婉走了过去。 “小婉!我终于找到你了!”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那男人冲上前就一把抱住温婉,像分别很久的夫妻再重逢似的,呼喊的声音里,透着疯狂的喜悦。 角落里的楚亦瞬时眯起双眼,眼里寒气外泄。 温婉一脸懵逼的把人推开。 “你是谁啊?” 什么情况?她失散多年的兄弟?可这基因,看着不像啊! “小婉,你不认得我了吗?” 那男人见温婉这副表情,表情痛心的道,“我是连青啊,五年前,我第一次来九峰村,我和小婉你一眼定情,相定终生,可是后来,你却被逼嫁给梁家,你我都痛心不已,你不忍离开我,于是我们在山林里鱼水交合……” 听到这里,在场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 当年温婉藏着掖着的那个男人,居然就是这么个人? 温婉当时是瞎了眼吗?这么个男人她也看得上? 有些人表示不信,光是温婉这相貌,当初跟了梁子沐不算高攀,现在跟着楚亦也配得上,怎么也不可能看上这么个人吧? 这是看温婉有钱了,来骗吃喝的吧? 可男人接下来的话,又让人惊讶连连。 那男人坑巴的脸上露出低落伤心的神情,“也是,我顶着这样一副尊容,你肯定是没认出来我吧,当年的我,是那么的俊美非凡,与小婉你天生一对,然而如今却……在找寻你的路上,一场大火中,我的容貌毁了,变成了这样。” 村民们顿时露出恍然的神情,原来是这样! 有人不禁好奇起来,这人当年到底有多么的俊美,让温婉觉得嫁给梁家都委屈了,偏要跟着他。 “爹爹?这个人是谁?”小玉儿跑到角落里拉着楚亦,不爽的问道。 楚亦松开被捏断的筷子,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朝温婉走过去。 那男人还在自顾自的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当年听说你怀了孩子,被人赶出了九峰村,我找遍了周围几个村落,没想到,原来你还在这里,小婉,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我们的孩子呢?” 温婉彻底傻眼了。 他们的孩子? 这就是当年在地里打昏她,辱了她清白的登徒子?这什么情况? “小婉,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嫌弃我现在的相貌了?还是你在恨我?恨我当初没有回来找你,可是你知道吗,当时……” “等等等!打住!你打住!” 温婉终于理清思绪,“你叫…连青?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天啊,小婉,你真的忘记我了吗?”连青连退两步,一副不敢置信,又痛心疾首的样子,好像受到了一万吨伤害似的。 温婉凉凉道,“我当年的事,几乎谁都知道,随便编几句话,就说是我儿子的亲生父亲,这未免也太不把我智商放眼里了吧??” 谁辱的她清白她的确不知道,但是她可以确定,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么号人物。 “怎么会呢?小婉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连青看向走过来的小玉儿,“儿子?…他就是我们的孩子吗?他是不是有四岁了?这些年,你带着他一定过得很苦吧,所以小婉你就恨我,不想认我了是不是?” 梁子沐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 其实当年的事,他一直心里有个谜。 温婉既与他说了亲,为什么会弃他去跟一个不知所几的男人苟且? 他怀疑过,那个男人是不是楚亦,不然,温婉有什么理由放弃他梁家大公子? 那时候的他,虽然没考上秀才,但也是镇上教书先生的大公子,前程似锦不说,他的相貌在永河镇也是排得上号的俊公子,若不是对方有堪比他的条件,温婉怎么可能那么蠢! 可是现在,看着这个脸皮堪比橘子皮的丑陋男人,梁子沐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感觉。 温婉靠着楚亦住新房买马车,过上好日子,可是小玉儿的亲生父亲出来了,楚亦再怎么愿意对她好,也得让位给正主了。 不管这连青当年有多俊美,可如今,他变成这副模样,温婉也只能享受他这副尊容了。 他心里突然有种报复了似的快感。 这就是温婉当年作的孽,这四年她运气好,没报在身上,现在,报应来了。 小玉儿先前没听懂,这会怎么也懂了。 他愤怒的冲着连青喊,“我才你不是你的儿子!你不是我爹爹!我爹爹在这里,你这个坏蛋乱骗人,我让我爹爹打你!” “你爹爹?” 连青望着小玉儿身后的楚亦,眼中光芒闪烁。 楚亦今天穿着温婉买的那件新衣裳,素白色的衣袍,冰蓝色的腰带点缀,像雪山之巅走下来的冰雪公子一般,风光霁月,清隽绝艳。 而小玉儿和他穿着同样的衣裳,白衣蓝腰带,头发束起,俊秀可爱的脸,像极了一个缩小版的楚亦。 楚亦盯着连青。 看着眼神淡淡,却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连青心下一抖。 但还是壮起了胆,道。 “我这一路上听说过你,你是个好人,在小碗最为困难的时候,收留了她,更是把我们的孩子视为已出,你的恩情我连青记下了。不过,恩情归恩情,你毕竟不是小玉儿的亲爹,现在我来接小婉,希望你不要为难。” 【147】跟哪个夫君走? 昨天本想说一句如无意外今天上架,还好没说,意外来了。编辑突然通知,月底29号上架。别打我_(?`」 ∠)__ ………………… “我自是不会为难,她不会跟你走。” 楚亦的声音也温温淡淡,一如他平时和乡亲们说话一般,但连青却莫名的一抖,全身神经紧崩起。 空气中的杀气,别人感觉不出来,他这个见惯了场面的人,却是十分敏感。 这强大的气场,不会是普通老百姓有的。 “这位公子的意思,是不想放手了?你这是威胁我?”连青硬着头皮道。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小玉儿是你的儿子?”温婉突然道。 她绝对不认识这个人,但当年的登徒子一直没出现过,她也不敢确定,这家伙会不会恰巧真是小玉儿的亲爹。 毕竟,她当年被人打昏在地里,人影都没见着,不能觉得小玉儿长得可爱,就规定他爹也必须是美男。 且不说以后日子跟谁过,但她觉得有必要弄清楚小玉儿的爹到底是谁,如果真的有个机会的话。 “这……小婉,我要是证明,岂不是让人看你的笑话。”连青看了看这么多人的,表情为难的道。 “你只管说。”温婉道。 “我与你有过鱼水之欢,对你的身子自是了解的,你的大腿内侧……有一大一小两颗痣。” 众人哗然,这女人家的身子肯定只有夫君看,况且是那么私密的地方,莫不是真的? 温婉倏的瞪大眼,这他都知道?! 旁边,楚亦刹时紧握起了双拳,周身温度瞬间降低了几度。 五年前的交合,他中了药,行事只为救命,没心思观察温婉身子如何,但是,这回温婉拿簪子扎自已大腿,他帮她处理伤口时,清晰的看到,她的大腿内侧,有一大一小两颗黑痣。 “你找死!” 楚亦突然伸手扼住连青的脖子,提起他狠狠一甩,扔垃圾一样,抛到了地上。 连青连翻滚了好几下才停下来,可见这力道有多猛。 “天呐!可别闹出人命啊!” 原本只是看个热闹,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众人一看楚亦,那脸色黑沉得不像话,眼底闪烁着他们从来没在他身上见过的煞气,像要杀人! 温婉赶紧冲上去查看连青。 “你没事吧?” 楚亦看温婉还去关心连青的伤势,神情更是冰冷至极。 她竟是真的信了? 难道她还真相信那个编得拙劣的故事?这么多年,她就从未怀疑过,小玉儿的亲爹会是他? 还是在他之前,他们就真的认识? 连青按着巨痛的后背缓缓站起身,“你打我也是没用的,都说血亲血亲,血浓于水!我自已的儿子,肯定身上留着跟我一样的血,你不信,就让孩子跟我滴血认亲看看!” 温婉定定看着他,半响,斩钉截铁的道,“好!你若真是小玉儿的亲生父亲,无论你相貌如何,我也不会嫌弃。” 楚亦双手紧扣成拳。 心里升起一股冲动,想现在就告诉她,当年要了她清白的人是他! 但随即,他强迫自已冷静了下来。 他这个正牌亲爹在这里,这个人还敢滴血验亲? 温宁端来一碗水,温婉把小玉儿的手指腹划破一点,鲜血流出来,滴落在碗里,连青也跟着咬破自已手指,滴落一滴血进去,随即,不着痕迹的拿出一枝芦苇杆出来,顺便就往碗里搅了几下。 没人觉得有什么异常,搅几下之后,就能看得出有没有融合到一起了。 芦苇杆把血水搅成一个小漩涡,收起后,漩涡慢慢变浅,水面恢复平静,如果不是可以相融的血,便会慢慢分离开来。 但几人等了很久,血水也没有分离开来,而是完全的融合在了一起。 楚亦瞳孔陡然紧缩。 温婉不动声色,“所以,你真是小玉儿的亲爹?” “我没骗你吧,小婉,不管你为什么会忘记我,但我相信,只要我从今以后陪伴着你,你一定会想起来我们美好的曾经的!”连青突然间拥有了底气。 众人再一次哗然,没想到啊没想到,小玉儿的亲爹,竟然是这么号人物。 “娘亲,玉儿的爹爹不是他!玉儿一直就有爹爹!他是个坏蛋,是来骗娘亲的银子的,娘亲不要相信他!呜呜,玉儿不要这个人抱娘亲!” 玉儿抱着楚亦的腿,小手指着连青,伤心的大哭起来。 温宁也眼神呆滞,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楚亦这个姐夫实在是太好了,不管是表面的还是里子的,都好得让人羡慕,这让温宁下意识的,根本就没有期待过真正的姐夫归来。 更别说,姐姐说过,当年那个男人是把她打晕了侮辱她的! 姐姐最难过的四年他没见,等姐姐日子过好出来了,他却跑过来,这算什么? 温婉赶紧抱起玉儿,“玉儿乖,别哭了,娘亲回头跟你解释好吗?” 瞥了眼喜不胜收的连青,她心里暗道。 对不起,玉儿,得暂时委屈你几天了。 宴席慢慢散了,离开的人无不议论着这场闹剧。不禁猜测,温婉会拿这两个夫君怎么办。 “温婉肯定不会跟着连青啊!” “就是,要是他有以前的相貌还能跟楚公子有一争之力,可现在…啧啧!” “可他毕竟是小玉儿亲爹啊,怎么能这样嫌弃?再说,人家都说了,会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找人温婉。” “那又咋样!他有钱吗?不是楚公子,温婉和小玉儿早饿死了,没有楚公子,温婉能有本钱做生意?她脑子坏了,才会离开楚公子,跟着那男人去过苦日子!” “小荷,别看了,我们回去吧。” 梁子沐失望的拉过夏荷,想了想,道,“小荷,我不求你别的,但这次求你件事,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跟温婉再来往了?” 亏他还抱了几分希望,怕以前可能误会了温婉,结果根本不冤枉! 以前耐不住寂寞,没出阁就跟人瓜田李下,现在人回来了,又嫌弃人家毁容,果然是个虚荣的女人! 夏荷嘴角弯出愉悦的弧度,“相公既然这么说,那我自然只能听了。” 人散尽。 看着温婉就这么把连青往屋里带,小玉儿在后面抱着呆滞的温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楚亦幽深的眼底一片阴霾。 【148】给楚亦找个娘子? “查到了没有?速度快点!” 楚亦的脸色很差,差到了极点。 朝行淹没在一堆书中,感受到主子的怒气,他额间尽是冷汗,楚亦这个样子,只差一根点火线,随时会爆炸。 朝行也不敢相信,温婉居然真的信了那个什么连青的话。 不过,也可以理解。 没有什么见识的山野村民们,都对滴血认亲信服得不得了,都以为只要是血液融合到了一块,就真的是父子了。 “找到了!就是我说的那个!” 朝行惊喜的翻出一本书来,“这上面记载了,用赭石加生地黄,和炙黄芪磨粉熬制再用烫石蒸干,出来的粉末结晶,只用加上一点,就可以让两种不相融的血液融合在一起……” 楚亦漆黑的眸中划过一抹冷厉。 他没有忽略掉,连青拿出来搅拌血液的那只芦苇杆。 芦苇杆是空心的,里面要想塞点粉末很正常,温婉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她可不知道那里面加了些什么料。 但是,温婉也不需要知道。 若是连青什么也不说的上来就滴血认亲,她说不定还真信了。 但是,他前面编造的那翻连篇鬼话,足以让她知道,这是有人在给她设的一个局。 把连青留下来,一来是想顺藤摸瓜,看看幕后人到底图谋什么。 二来,这可能会是她摆脱楚亦最好的一个机会。 就楚亦的人品来说,温婉是不讨厌他的,但这并不妨碍她立场上对楚亦的敌视。 这是现代女性对上封建男性来自骨子里的敌视。 其实,这段时间感觉到楚亦对她有那么点儿意思,温婉心里不是没有涟漪的,可是,楚亦的强势,拉回了她的理智。 根本不需要多费力,温婉就能感觉得到这个男人的掌控欲。 对小玉儿,对她,一旦打上他所有物的标签,他们就必须按他的规矩来。 他对小玉儿的视如已出,对小玉儿的栽培之心,她很感激,但是,她的儿子,不需要那么多言不能高声,笑不能露齿的规矩。 小玉儿这种没有童年式的懂事,一是穷出来的,二是被楚亦这种严格教育下压出来的。 也许楚亦认为他管教的特别好? 但不好意思,在她看来,这并不是健康科学的教育。 然而她不可能跟楚亦去谈论这些,也许她一张口,楚亦就会觉得她离经叛道。 更遑论,她以后还想嫁接荔枝,想种果园,想研究水稻…… 她没办法去说服一个封建男人,还是一个特别有主见,特别有掌控欲的男人,去接受她的前卫新思想,但是,她可以离开。 好在,她和楚亦的人情,还算得清。 “你这个坏蛋,不准进我家!玉儿的爹爹叫楚亦,才不是你!” 听到小玉儿的哭声,温婉打死不会承认,其实看不顺眼楚亦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自已亲生的儿子,跟她这个亲娘,还比不上这个养父亲! 连青被小玉儿又是打又是骂的,也不恼,蹲下身,他放温和语气。 “玉儿,我知道你一时难接受,爹爹有愧于你……” 看着连青一下就上演起慈父的角色,温婉冷眼在一旁看戏,小玉儿不依不饶的哭着跑了出去,连青只好转战温婉。 “小婉……” “连青,你不必说了,我信你。” 温婉微垂着脸,面露娇羞之态,随即,又做出苦恼的样子,“我也不知我为何记不起来你,但小玉儿和你血浓于水,我自是信你是小玉儿的亲爹,可是,你却着实难倒我了。” “怎么了?” “你也应当知道,我这几年被楚公子收留,纵然我和他无夫妻之实,但在旁人眼中,我早已是他的人,而且,这些年里,楚公子对我和小玉儿是真如妻儿般关切周到,你和他,一个是小玉儿的亲爹,一个是小玉儿的养父,但我也不能一女侍二夫,这事可如何解是好?” 温婉将这“难题”抛给了连青。 幕后黑手花这么大的功夫,绝对不会只是想败她一下名声而已,要知道,她温婉的名声,在九峰村已经没有什么热度了,找到让血液融合的偏方,这手笔可不小。 连她大腿有颗痣这种事都挖出来,温婉有些能猜到是谁了。 连青心中谨记着自已的目的,可是听到温婉说到和楚亦无夫妻之实时,他不禁被惊住。 这么个漂亮娘子,那姓楚的和她同床四年,居然没有碰过她? 那这温婉,岂不是除了几年前地里被人打昏侮辱那一次,还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 瞅着温婉那含羞的眉眼,白皙娇嫩的肌肤,连青突然心动起来。 楚亦和朝行走到门口,正好听到温婉这番话,朝行注意到,楚亦的脸色直逼乌云。 “楚公子的确是个好人,我欠他一个天大的恩情,但是,这个恩情不能让小婉你来还,儿子让给他没关系,但我的妻子不能让。小婉,你跟我离开九峰村吧,到一个没有人知道楚亦的地方,去那里,你会是我连青的妻子,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往,也不用担心名声的问题。”连青诚恳的提议道。 温婉瞅着他,“那咱们怎么还楚公子的恩情呢?” 没等他想好,温婉又道,“你把我带走,等于是抢了他的娘子,要不这样,你就还楚公子一个娘子,你看看你家中,有没有妹妹或者侄女的,年纪适合的,给楚公子牵个线?等人跟楚公子拜了堂,我们就离开,你看可好?” 门外,朝行一口气差点把自已呛着。 还真是个懂得感恩的女子啊! 朝行偷偷瞄自家主子的脸色,突然有点幸灾乐祸,谁叫你当清高和尚的,自个儿的娘子,四年里都不碰一下,现在好了,让人钻空子了吧! 楚亦本就乌云般的脸色,更是有雷电欲起之势,周身的温度刷刷直降,朝行站在他旁边,冷得鸡皮疙瘩冒了起来。 “呃……”连青也傻眼了。 还要给楚亦娶了媳妇了再离开? 就算他能随便找个人来冒充,雇主也没耐心等啊! 姓楚的连温婉这种姿色的都只是好心收留,碰都不碰一下,他随便弄个歪瓜裂枣来,姓楚的能跟人家拜堂? 【149】神反转。 “楚公子非一般人物,我那些妹妹们,哪里能高攀得上。这个恩情,咱们记在心里,有朝一日楚公子用得着我的时候,我定义不容辞就是了,眼下,咱们付些报酬给楚公子吧,只是这番我前来,盘缠用光了,小婉你这边能拿得出多少银两?咱们全数给了楚公子吧,不够的话,你先同我回了老家,我再派人送来给楚公子。” 温婉冷笑,还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用她的钱来还债,然后让她身无分文跟他去狼窟虎穴? 不过…… 楚亦这几年同床共枕都没碰过她,保留着她清白,想必也是在等某一天,小玉儿的亲爹回来,放她回到真正的归宿。 既如此,若制造个她同连青离开的假象,他说不定也会走了。 没了她和小玉儿这个责任与包袱,他往后也没必要再回九峰村,放心去闯荡他的江湖。 等到时候,她再又回来。 嘿嘿…… 温婉脸上浮起了对幸福生活向往的笑容,“也成,那明日我们就启程吧,留在这儿多一天,徒增人看闲话。” 连青心里的算盘打得好,温婉心里的算盘打得更好。 当晚,温婉就把连青安排到新房子里睡了。 这样的安排的,楚亦和小玉儿一间房,连青一间房,她和温宁一间房。 晚上,温婉就在床上推测着,连青无论如何都想带她离开九峰村的目的,一边想着万无一失的应对计策,既摆脱掉楚亦,又反杀掉幕后黑手。 为了自由的幸福生活,面前就算有个狼窟,也得闯啊! 结果第二天一起来。 温婉没在新房间里看到连青。 正疑惑着呢,就听到大门外,有十分热闹的声音。 “哎哟!这是咋的了?” “被赶出来了?打了一架?” “楚亦做的?” “不像啊!没见楚亦出来,而且他这也没受伤,就一个人一直跪在那儿,跪了一大早了,问他也不说话,只朝着温婉家大门喊‘我错了’,喊十声就磕个头。” 隔着大门,村民们好奇的议论声传入温婉的耳朵里。 她疑惑的推开门,围观的人群立马静了静。 温婉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门槛上。 只见大门口,连青赤条着上身,背上背着一捆柴,朝着她的大门口正跪着,嘴里一声声喊着“我错了!我错了!” 喊几下后,就朝着大门一个响头磕下。 大清早的秋雾下,光着膀子,大男人也冷得直哆嗦。 温婉一见这是朝着她磕头呢,赶紧跳开。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啊!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村民们更好奇呢,他们大清早起来准备下地的呢,就看见温婉家门口这景象,一个个好奇的都扛着锄头镰刀不走了,留在这看热闹。 连青听到她出声,冻红的眼一下亮了,像看到了救星。 “我错了!楚娘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诬蔑你了!求……求求你,求求你大发慈悲!放我走吧!呜呜呜呜……” 连青忙连磕数头,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哭了起来。 天知道他这一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温宁和小玉儿也被热闹声引出来,见到这一幕,先是惊讶了一下,马上就乐了。 果然是个骗子! 伤心委屈了一晚上的小玉儿大笑道。 “哈哈!骗人的坏蛋被老天爷收拾了!” “诬蔑我?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诬蔑我的?”温婉顺势问道。 “是的!实在上,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是受了人的指使,有人雇我假装你的情郎,冒充小玉儿的亲爹,要把你带离九峰村,等离开后,就……就把你糟蹋掉给卖到窑子里,让你回不来。血之所以会融在一起,是因为我的芦苇杆里加了特制的药粉,它能让任何两个人的血融在一起,你身上的痣也是雇主透露的消息,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只是拿人钱财,更加没想过谋财害命,完成任务我就会离开……” 没让温婉一句句的问,连青就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那迫不及待的样儿,生怕他说慢了,或者少说了几句,就会被处以极刑一样。 “天!这也太不像话了吧!” “谁这么狠毒啊?”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这反转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除了大门口徐徐迈出脚步出来,却一脸冰冷淡定的楚亦。 温宁愤怒的冲过来,朝着连青就是一脚。 “你这个做恶多端的家伙!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却没想到,你居然还想把我姐卖掉,看不我打死你!”温宁气得脸都狰狞了,一脚又一拳的往连青身上招呼。 小玉儿也气愤的在旁边喊起加油,奶凶奶凶的喊着这样的人要把他打死。 连青也不敢还手,温宁使出要命的劲儿,没一会把人打得见了血,小玉儿也不怕,眯着大眼睛,一副终于解气了的模样。 温婉没拉着他们,心里那郁闷简直不知道怎么描述。 那种感觉,就像被关在牢里多年,好不容易从地下挖了一条地道,马上就要挖通,明天就可以逃出去了,结果第二天一早,却被狱卒给换了个牢房关…… “那你告诉我,指使你这么做的人是谁?”温婉看着连青。 既然计划泡汤了,总得捞点别的好处吧,这么狠毒的算计,她总得先讨回点利息。 “我没见过雇主,她是通过别人找到的我。”连青摇头,回答得老实也隐晦。 通过别人找到的,意思就是,有专门做这种生意的地方,而且还已成一定的规模,为了防止泄露,所以让雇主和雇佣的人见不到面,以确保他们的安全。 温婉脸色顿时一沉。 “那我留你还有什么用?给我滚!” 咬牙切齿的在连青的脸上狠狠踩了个脚底板印,计划泡汤了不说,还连个幕后黑手都揪不出来! 就算心里已经猜到了害她的人是谁,但她无凭无据说出来,不会有人信她。 一点好处没捞到,白浪费她一天表情,能不气才怪! 连青瞟了一眼人群后方的楚亦,见他没有别的意思,便屁滚尿流的跑开了,也没空想为什么温婉变脸这么快。 妈呀!以后再也不接这种活了!百两银子也不接了! 朝行看着温婉喘着粗气回屋,解读着她脸上的表情,和眼里的郁闷之气,总觉得有点怪异。 这不像是被骗了后的正常反应啊####…… 下午加更一章。 【150】楚亦,我们散伙吧。 “主子,要不要去查查幕后的人?” 朝行看着终于脸色好转的楚亦,提议道。 他们只是逼出来了连青的目的,和他所知道的一切,但真正要害温婉的人,还躲在幕后。 这样的算计,不可谓不狠。 一旦温婉今天真的跟着连青走了,她的下场,简直让人想想就不寒而栗。 以温婉简单的生活,何以会招惹到这样的仇恨?是什么人,居然要置她于这样的死地? “你去查清楚这件事,让陈秋以后呆在这里。” 楚亦颔首,好转的脸色,眼底又浮上了一层幽暗之色。 “是!”朝行自然会意,夫人惹上了这样的仇家,必须要注意防范了,陈秋呆在暗处,也好保护着夫人和小主子。 一转身,朝行顿了住。 “表嫂!你是找表哥有事吗?” 楚亦转头,就见院角一处,温婉站在那儿一眨不眨盯着他们,不过这个距离,应当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然而温婉走过来,第一句话就是看着楚亦问。 “你怎么知道,他是冒充的?” 温婉要是还看不出早上那一幕,是楚亦的功劳,那她真是白活了。 虽然她不知道楚亦是用了什么方法,让连青什么都招供出来,但是,楚亦的身份不简单,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有点手段是很正常的。 只是她特别好奇。 楚亦为什么会怀疑连青? 连青显然是个专业接这种生意的,那演技很不错,要不是有那个一眼定情的故事做败笔,她都差点信了。 可楚亦不知道啊! 楚亦是在她怀上小玉儿之后出现的,就连她自已都不知道小玉儿的亲爹是谁,只要出现个男的都有一丝概率,更何况,不管是腿上的痣,还是融合的血液,都是铁得不能再铁的证据,楚亦为什么一下笃定连青是个冒牌货? 朝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有些没想到温婉居然能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下就猜到是他们做的,倒是有几分心思。 楚亦却似乎早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上次陈秋和朝行在王家出手,她回来也没问过一字半句,这几年,她对自己的身份俨然已有猜测。 他答:“他手上沾过血,有血腥气。” 温婉:“……” 好吧,好高级的原因。 感觉赛看着温婉似乎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样子,楚亦漆黑的眸底划过丝幽暗,“一个无缘无故闯进来的陌生人,就让你这般期待?” 难道和他在一起很不舒坦? 感觉到主子的不爽,朝行没敢再呆,转身脚底抹油。 呃…… 温婉被噎住,也察觉到自已表现得过于急切了。 忙解释道,“他若真是小玉儿的亲爹,就不算是陌生人,女人期待自已的归宿不是很正常吗?” “你是在暗指,我不是你的好归宿?” 楚亦眸中冷气嗖嗖,这个女人,居然面不改色的让他退位让贤,换个归宿?这几年名声狼藉受的欺压,倒是锻炼出了她一身好胆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温婉感觉到他的怒意,猜测自已这样说的确是太伤人了,好歹人家算养了自已几年呢,又不是真夫妻,做到这样,真的没处可挑了。 可是事情既然被提到了这一步,她觉得,有些事也到了说清楚的时候。 “我只是觉得,这的确是一个不能忽视的问题,你毕竟不是小玉儿的亲爹,就算没有连青,也可能有张青宋青,那个人只要活在世上,也许就有一天会找到我和玉儿,届时,一女怎可共侍二夫?” 温婉说得含蓄,但足够楚亦听懂了。 意思,趁着两人现在还没有到那一步,早些分道扬镳,她不至于被他禁锢,他也不至于被她拖累。 但楚亦却盯着她,“所以,你想怎样?” 温婉深吸口气,干脆决定就此摊牌。 “楚亦,我们……散伙吧。” “你说什么?” 楚亦眼睛一眯,幽暗的眸底迸射出一股危险的气息来。 这个样子的他让温婉有点儿惶惶,但为了把事情一次性解决,她硬着头皮道,“我知道我这话颇有些不识好歹了,为了保全我的清誉,你牺牲掉自已的名声,这几年,对我照顾至周不说,还将小玉儿视如已出,费心栽培,这些恩情,不是轻易报答得完的。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这般拖累你,你应有更好的前程,更好的姻缘,我温婉何德何能,以一副残花败柳的身子委屈你呢。” 温婉微垂着脸,模拟着原主的心理,一副忧愁的样子。 她总不能说,她其实是嫌弃你管得太宽,不管找没找到亲爹,本姑娘当个单身贵族,也比让你圈养舒坦得多! 要真这么说,楚亦恐怕都得怀疑自已是不是换毕芯子了。毕竟,原主对楚亦的爱慕可是很明显的,变心也不能变成这样。 不过,温婉自已也觉得自已挺没良心的。 就算楚亦对她没有感情,好歹这几年,他对她和玉儿做到了仁义尽致,自已说不定被这耽误的都没娶妻,明明这么大个包袱累赘,四年里却从没想过要抛弃她们母子。 结果现在,她不依靠他过活了,就一脚把人家踢开。 想想,还真是有点过河拆桥的意味呢。 楚亦错愕的愣在原地。 他没想到,温婉心里是这么想的。 她竟是觉得自已破了身子配不上他,所以才想要离开?连青的出现,竟然让她对那个不存在的第三者,生出了归宿的希望。 其实,楚亦不应该多惊讶的。 很早之前,他就做过这样的准备的。 一直隐瞒她真相,这几年也未曾碰过她,心底里,他是做过这个打算的。 他的世界她承受不了,迫不得已害得她丢了清白,他不能再害她卷入水深火热中,随时性命堪忧。 他给不了她希望,只能给她弥补。 或许早几个月前她提出来,他真的就答应了。 若她委屈了,难受了,想离开了,他就把她带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给她一个新的身份,挑选一个普通但可靠的男人,以兄长之名,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风光的把她嫁出去,保她余生有依。 【151】要被吃干抹净了? 也许仍然有愧,但他以为他能淡然的做到。 可现在,听到这些话是从她嘴中说出来,想到他要把她交给另一个男人,想到她披着嫁衣,被另一个男人牵进洞房,只消想到那些画面,心里就翻腾着止不住的怒意。 见楚亦久久不说话,温婉也有些拿不准他心思了。 “楚亦,我真的没有任何抱怨你的意思,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不能因为你是个好人,就这样忘恩负义一直耽误你。你也放心,就算找不到小玉儿的亲爹,我也会过得很好……” “好了,不用再说了。” 楚亦打断她的一番臆想,“没有人说你忘恩负义,你是我楚亦的妻子,名副其实的妻子,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这些话。” 说罢,他转身就走,不想让她看出他的恼怒。 温婉一下急了,“怎么就名副其实呢?这几年,你与我同床共枕不曾逾矩一步,不也是想着,有朝一日能找到我真正的夫君……啊!” 后面的话,被温婉一声惊呼打断。 楚亦突然搂住她的腰,猛的贴向自已,力度之大,差点把她拦腰折断。 他一手紧紧环着她的腰,一手狠狠捏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压迫着她的小脸,“我竟是理解错了你的意思,原来,你是在气我从未碰过你,让你四年独守空房,寂寞难耐?所以才这般控诉?” 温婉瞪大眼睛,“不不是……” “那还当真是为夫的错,让娘子清寡多年,不如,让为夫现在就解解娘子的气。”楚亦将她打横一抱,就大步往屋里走。 温婉挣扎,“哎你干什么!楚亦,你快放我下来!我没有生气,我说的是认真的!” 楚亦不予理会,直接抱着她穿过大堂进了房间。 “姐姐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堂屋里的温宁疑惑的看着楚亦抱着温婉的动作,听到楚亦进房后一脚踹得关上的门,还以为两人是不是又吵架了。 没一会儿,房门又打开。 一脸懵逼的小玉儿被揉成一团扔了出来,房门再度关上。 “朝行叔叔……” 小玉儿揉着被摔疼的小屁屁,很是委屈,他感觉刚刚爹爹看他的那一眼,带着深深的嫌弃。 温宁正要问什么,却被突然用轻功飞进来的朝行一把给抓了出去。 隐隐听到房间里温婉抓狂的尖叫声,温宁担忧的问道,“姐姐没事吧?” “没事!走走走,咱们今天去醉香居好好吃一顿!” 楚亦将温婉扔到宽大柔软的新床上,温婉几乎是立马翻身跳起,左手一个枕头,右手顺手操起一本书。 “别过来啊,我告诉你,我也是学了功夫的!” 楚亦不费吹灰之力夺掉她的枕头和书,几下将她按倒在床上,压得她动弹不得,神色不明的道,“这时候,娘子应该乖一点,否则……抗拒从严。” 楚亦放大的俊脸压在她头顶,老实说,这张脸真经看,温婉不是没对楚亦抱过幻想,毕竟是个大帅哥。 但想像是一回事,真到了眼前,对上他幽深染着情欲的眼眸,心里却一片恐慌。 她想要的是循序渐进的发展,可不是这样的强买强卖啊! “你你不能这样,青天白日的……” 温婉很没出息的吓成了纸老虎,不过,脑子还是在转的,聪明的女生都要学会守住底线。 “所以,娘子是怕羞了?” 楚亦盯着她的双眼,那眼神,似乎要钻进去探索她内心深处到底是什么,害羞没感觉着,却是看到了害怕。 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算计。 跟着她的目光,他看向身后敞开的窗子。 那灼灼的眼神,很是期待着他起身去关窗? 然后好逃么? 如她期待,他抽开了身。 然后,顺手在她双肩快速的点了两下,温婉刚要欣喜,就感觉身体彻底的动弹不得了。 连手指都不能动了! 我屮艸芔茻的! 楚亦你个天杀的混蛋!居然点她的穴! 楚亦将窗子关上,还拉上了厚厚的窗帘,这是温婉设计的,楚亦觉得这设计非常好,拉上帘子,青天白日也能昏暗无光。 “这下娘子可满意了?” 见他身体压上来,温婉惊恐的尖叫,“啊啊啊!楚亦你个混蛋,你给我把穴道解开!我要告你强抢民女!” 楚亦解开她的穴道,嗯哼一声欺身压上了她,“强抢民女?我们是夫妻,为夫常年不归,此时床笫之间安抚娇妻,谁有意见?嗯?” 他鼻尖抵着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耳后,低沉暗哑的声音像麻药,从毛孔钻入她的四肢百骸,激得她浑身一个颤栗。 “我我我我有意见!” 温婉使劲推着他,企图找回理智,“是不是夫妻你心里有数,四年苦等,我早对你死心了!而且现在心有所属,我也不要你负什么责任,咱们和平分手,你找你的美娇娘,我过我的小日子,咱们保持距离,以后还是朋友,我让小玉儿认你当干爹,但你要是动了我,我就跟你势不两立!” 楚亦的眸色渐冷,深不见底的眸子定定盯住她。 心有所属? 温婉被盯得发毛,声音渐弱,“楚亦,你是个正人君子,应当有成人之美……” “不好意思,当年没跟你说清楚,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冷冷说完,欺身一压,狠狠吻上她的唇。 没有温柔的等待她准备好,带着怒意与惩罚,他捏住她下巴,翘开她牙关便长驱直入,引得温婉疯狂的挣扎。 她的掐打抓捶伤不到什么,但是她剧烈的抗拒,却让他怒意袭卷而上,他另一手狠狠将她挣扎的两手倒扣在头顶,禁锢住她的脑袋。 她名是他的妻,实是他的人,竟然敢在他不在时肖想别的男人,还胆大包天跟他说什么散伙分手! 他狠狠吸住她的丁香卷入他嘴中,加重着力度啃咬,疼得温婉一下眼泪出来。 “放开…呜呜……” 温婉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他半分,既委屈又气愤,意识到自己挣脱无望,心里更有一种恐慌。 张嘴,她狠狠咬在他嘴唇上,直接就见了血。 “嘶!”楚亦松开了她。 【152】被赶出去睡的楚亦。 温婉一口怒气上来,咬牙切齿大骂出声,“混蛋!枉我对你一片感激!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否则四年同床共枕,你怎么可能碰都不碰我一下,凭什么让我为一个虚名守身如玉?贴个标签就让我为你守活寡,现在就为了你的大男人主义,毫无感情的强行占有,你把我当什么了?窑子里的女人吗?你收留了我了不起啊,就得卖身给你了?” 说到气处,温婉从床垫下摸出一把剪子,朝他猛划拉一下。 楚亦措手不及,手臂就被她划开一道血口子。 他轻皱眉头,眼中有着不可置信。 “你……” 她竟抗拒他至此?! 温婉一双眼睛瞪得猩红,“我什么我?欺负一个女人你很骄傲是不是?行,我是打不过你,但我话摞这儿了,有本事你干完了事直接杀了我,否则,只要我一口气在,下了床我让你断子绝孙!” 温婉很气,也很怕。 她对楚亦有的那么丁点好感,在楚亦点她穴的那一瞬,全数化成为恐慌。 那一瞬,她才清晰的意识到,在男人脑袋发热的时候,平时可依靠的道德、信任、同情等种种种种根本就没有屁用。 如果没有办法让他冷静下来,自己这亏一吃了,就是一辈子。 楚亦看着她哭得梨花带泪缩到角落里,娇小的身躯缩成一团,握着剪子的手也在颤抖,明明害怕得不行,却一脸狞色,眼底露着凶狠,透着股同归于尽的气势。 他心脏仿佛被什么重重的击打了一下。 往日的柔弱表皮下,她竟有一颗如此刚烈的心。 他名义上已是他的夫君,她冠着他的姓,只因为她觉得他未曾动情,就誓死不愿承欢于他,即便在她心中,自己已非处子之身,也将贞洁看得如此之重。 他看着她,轻轻的道,“对不起。” 他的确有错,既然当了她的夫君,这样的枷锁锁着她,却又四年未曾碰过她,对她的落花有意视若无睹。 可实际上,同床共枕,他怎可心如止水? 但他向来自制,且下了决定有朝一日还她平淡生活,不想让她心里觉得自己承欢于几个男人,背负着自己水性杨花的心理枷锁,所以他一开始就对她封闭了情意欲念。 他以为以自己的自制力,可以一直这样保持。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生起了把她留在身边的想法,做他名正言顺的女人,以至于听到她那些话,会控制不住的动怒。 温婉挂着泪的脸怔愣住。 她只是想先吓退他,却没想到他居然会给她道歉。 “你当真,心有所属?” 楚亦深深吸了口气问道,若她真心有所属,他应该放她离开。 本就欠她,再这样逼迫她,岂不是债上累债? 温婉忙点头,“有!” “谁?” 本以为做好了准备,可听到她如此笃定的答案,楚亦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知的紧握起。 曾经那么多次,他都错过了,好不容易待他动情,她却心系他人。 是赵怀,还是那个梁子沐? 楚亦皱眉,赵怀性子老实,可太没主见,配不上她,梁子沐太自以为是,虚荣浮华,更配不上她! 这两个都不行! “是…是你不认识的。”温婉讨厌随便拿人当挡箭牌,只好这样说。 楚亦这会都想着帮她把关了,“那就带过来见我,认识认识。” 温婉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神经病啊你!你这一副要干架的样子,谁敢领到你面前来啊!再说了,她也没人领啊! 见她半天接不上话了,楚亦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还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有所属?温婉,你在骗我。”他盯着她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有没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你死心了!所以,咱们散伙!”温婉干脆挑明了说。 楚亦眉头一挑,果然是骗他。 刚刚用上理智和道德好不容易压住的那份占有欲,再度冒了出来。 不过,这次他没恼。 反倒眸底的阴霾一扫而光。 他轻轻勾起薄唇,“没关系,我这次不急着出门,有的是时间让你的心,死灰复燃。” 楚亦春风满面的走出房间,及时的在身后一个枕头扔过来时,关上了门。 “朝行。” 叫了一声,不知道藏在暗处哪个地方的朝行立马跑了出来。 看到楚亦手臂上划开的血口子,朝行大吃一惊。 “发生了什么事?” 随即,他又听到温婉的房间里传出抓狂的尖叫声,和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隔着门,都能感觉到里面的人气急败坏的心情。 和楚亦春风如意的神色,呈鲜明的对比。 此时再看看楚亦手上的伤口,朝行心中一抖,我的个乖乖! 温婉一天都心情不好,沉着脸,弄得温宁和小玉儿说话做事都小心谨慎。 晚上,小玉儿乖乖的一个人跑到自己的房间睡下,楚亦则正常走回主房。 刚进门,就被一把剪子抵着退了出来。 “出去!” 温婉拿着剪子比在他胸前,一步步把他逼退出去。 楚亦低头看着剪子,抬头慢条斯理的看着她,“小婉,天色不早了,为夫该回房歇息了。” “你去跟小玉儿睡!这是我的房间!” 温婉秀丽的脸上一片凶狠,漂亮的杏眸眯成危险的弧度,仿佛只要楚亦朝前踏进一步,她就会一剪刀刺进他的胸膛。 楚亦盯着她的手,她拿着剪刀的手,握得青筋爆跳。 看得出她全身都崩得紧紧,从里到外的防备着他。 看来今天那一冲动,真把她吓着了。 楚亦没再刺激她,“那你好好歇息,剪子太利,别放在床垫下。” 看着温婉无动于衷,眼底甚至闪过“你以为我傻吗”的一丝嘲讽,他无奈,又加了句,“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 看着他真挚诚恳的眼神不似作假,温婉松动些许。 “那你以后都跟小玉儿睡,没我的允许,不准睡在我床上!” “……好。” 反正是他的妻,楚亦还是有这个自信的。 小玉儿把自己脱下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码在床边,刚躺下,就见房门被推开,楚亦走过来,脱下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码在床边。 他黑溜溜的大眼睛瞅着楚亦,“爹爹,玉儿不怕黑的,不用人陪,爹爹去跟娘亲睡吧。” 楚亦盯着他,“不,你怕。” 【153】也该还手了。 温婉这两天心情很不好。 被人设了一局,本想反杀一波,结果差点把自已赔了进去,坐在院子里,温婉荡着秋千,脸上却一片阴霾。 “表嫂早啊!” 朝行拿着两包晒好的药走进院子,准备去厨房煎药,一包是给赵怀治脚的,一包是给赵老爹治陈年老病的,按楚亦的吩咐,欠赵怀的人情,这次一并给还了。 “朝行。” 温婉喊住他,“知道陈秋去哪了吗?” 朝行回道,“陈秋一早就出去了,表嫂有事找他?” 温婉嘴角勾起微笑,从秋千吊椅上下来,“没事,找你也是一样的。” “哦?什么事?” “既然你们有办法让连青供出他所知道的一切,自然也同样有办法,查到他接生意的当儿,是吧?” 楚亦逼得连青供出了他想听的,却没逼出她想听的。 虽然心里早已笃定是谁做的,但这种事,握点证据在手里更踏实,没道理她就这么乖乖的让人摆一道,好脾气的不还手是不? 朝行愣了一瞬,便明白了温婉想干什么。 “表嫂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找表哥就行的,只要他发话,我和陈秋随时听候差遣。”朝行笑嘻嘻的,话里暗示他只听楚亦的话,温婉直接找上他是没用的。 “这种小事,就不用经过他了。”温婉不理会他的拒绝,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你直接去帮我查查就好了,这么大一个阴谋,我连谁害我的都不知道,我怕我心情一个不好,总拿着剪子走来走去的,伤了你,或者是伤了我自已,都不太好,你说是吧?” 朝行脸色瞬时一变。 卧槽! 被威胁了! 夏荷这两天心情很好。 想到温婉将要面临的处境,她想着都能笑出声来。 若是温婉不要连青,选择跟楚亦在一起,那她就是爱慕虚荣的女人,肯定人人唾弃,子沐定要更瞧不起她,要是她选择连青而离开楚亦,那她这身子,一共承欢三个男人,就是人尽可夫了。 等到那个连青把温婉带出村子,狠狠糟践一番后,再卖入窑子,看她还怎么翻身! “相公,我回娘家一趟,你要一起吗?” 温婉的消息传到镇上要好几天,夏荷迫不及待的想去九峰村看看,现在温婉被骂成什么样了,又或者,是已经被连青糟蹋得不成人样了? 她可是特地多花了一辆银子,选的一个精力旺盛的男人呢! 梁子沐皱眉,“我就不去了,留点时间看书,明年开春就要考试了。” 夏荷也不勉强,虽然有些失望子沐看不到温婉出丑,但是,就让温婉这么消失在子沐的视线里,也不错。 然而到了九峰村,夏荷却见到好模好样的温婉。 “小婉……你怎么?” 夏荷错愕的看着她,想找寻点什么可疑的痕迹。 温婉今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直裾长裙,头上一根雕成梨花的木簪,素面无妆,没有多花枝招展,却有一种她怎么也模仿不来的清丽脱俗,最重要的是,她面色好得很,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 怎么看,也不像是强撑的体面。 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这么好看是吗?”温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一反往常的见人就赶,温婉把门拉开,让开身子请夏荷进门,“快进屋来,今天一早起来就听到只喜鹊在我屋檐下叫,我还期待是什么好事呢,原来是你要来。” 夏荷警惕的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那天贺新屋你也没进来看看,来,我带你参观参观我的新房子,这可是两进两出的院子呢,一下从小屋搬到这么大的房子,突然觉得空荡荡的,这下,我就昨天请了几个护院家丁和丫环婆子。” 温婉带着夏荷逛着她的新院子,一路高兴的介绍着这是什么,那是什么,这个花了多少银两,那样花了多少工夫,哪样材料多么难寻等等。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在跟自己的好姐妹,分享自己的幸福生活。 夏荷的目光死死盯在她脸上,指甲掐着掌心。 “小婉。”夏荷打断她,“小玉儿的爹爹,连青呢?他不在吗?” 肯定是温婉没有选择连青! 这个女人,装得一副多纯情的样子,原来也不过贪图楚亦的外表和钱财罢了,竟然连孩子的亲爹都能不要!真是不要脸! “嗯?你竟不知道吗?”温婉回头看着她。 “知道什么?是你没有选择跟连青走吗?难道是因为他的模样,你觉得委屈了吗?小婉,你这样怎么可行,他是小玉儿的亲生父亲,你怎能因容貌嫌弃他,况且他也说了,他是因为寻你,才在一场大火中烧得毁容……” “你倒是记得挺清楚啊!”温婉看着她。 “我还以为,一心记挂着我的消息的你,早已经听到了风声呢,那个叫连青的骗子前天就灰溜溜的走了,走之前,什么都供出来了,现在九峰村人人都知道,我的好姐妹,不声不响的策划了这么一起阴谋,要害得我身败名裂呢。” 夏荷顿时吓得脸上血色全无。 怎么可能! 她可是一共花了二两银子,才请到的专门做这种生意的人,中间还有人替她保密,那个连青根本都没见过她,怎么可能会供出她来! 她肯定是在乱说! 刚刚她上九峰村,根本就没有人骂她,也没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她,温婉肯定是在吓唬她!不对,连青既然不知道她,温婉又怎么可能知道的? 庆幸自己的头脑清醒,夏荷很快镇定下来。 “小婉你在说什么呢?你的好姐妹不是小宁吗?她怎么可能害你呢?那连青怎么又成骗子了?” 肯定是温婉为了摆脱自己被骂,才出了个计策,欺骗了大家! 温婉看着她这么快就恢复了镇定,倒是有些佩服她。 她也不接她的茬,定定看着她,嘴角勾起诡异的一笑。 “夏荷,你看我这院子,比梁家大多了吧,假山水池廊亭水榭,我想你肯定 【154】惊恐的夏荷。 努力强装着镇定,“是……是漂亮呢,可是我今天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小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改天,改天一定来住一住。” “改天?改哪天有今天好?” 温婉拦住她往回走的脚步,嘴角扬起的笑容,映在夏荷瞳孔里,诡异阴森。 她脸色一变,“温婉!你想干什么?” “哟!还挺上道啊嘛,一下就看出来了。看来,平时这种事你也做得不少啊。” 温婉笑着一步步逼近她,然后朝着空中击了两下掌,只见院子里走出两个护院装扮的壮汉,朝着夏荷这边走了过来。 夏荷吓得后退几步,“你干什么?温婉你敢动我?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指使人行凶?村里也是有王法的!” 温婉示意那两个护院,“把她嘴捂上,绑起来,关到柴房里。” 夏荷眼底瞬时漫上恐慌,“救命!救命啊!” 护院一团破布塞进她嘴里,轻而易举把她绑了起来,架着朝柴房走去,夏荷嘴里咬着破布“呜呜呜”的叫,吊在空中的双腿使劲乱蹬。 她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到温婉的手里。 过了一会儿,温宁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过来,“姐姐,药好了。” 温婉看了看,接过药碗,走到绑着的夏荷面前,抽掉她嘴里的破布,让护院捏开她的嘴,就把一碗药汁倒进她嘴里。 夏荷疯狂的挣扎起来。 院子里的假山后,朝行的身影半露出来,望着柴房里的一幕,他转头问一旁的楚亦,“主子?夫人她会怎么做?” “你查到了些什么?”楚亦不答反问。 “通过青菀坊找到连青的那个雇主,正是夏荷。青菀坊是永河镇的老行当了,办事谨慎,向来不让雇主和接活的见面,所以他们互相不知道身份。”朝行把他这两天查到的消息报告出来,其实,就算温婉不说,朝行也是会去查的。 “告诉她了吗?” “……还没有。”朝行老实摇头,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不敢说。 “那她何以笃定是夏荷所为?”楚亦问。 “属下细察才知,在九峰村这些人眼里,夏荷一直是夫人的好朋友好姐妹,感情甚过温宁姑娘。但实际上,这夏荷满腹心计,表面对夫人嘘寒问暖,却是一直在利用夫人接近梁子沐,嫁进梁家后,却还担心夫人觊觎梁子沐,散播谣言,诬蔑夫人名声,而夫人四年未察,直至……” 说到这儿,朝行有些犹豫。 “继续说。” “是!”朝行恭敬点头,继续道,“直至几月前,夫人去梁家要借放在夏荷那里的银两,被夏荷吞掉银两不说,还诬蔑一翻,被梁家赶出门后,回到家遇到同村的人找借口殴打她。” “夫人和小主子被打成重伤,差点致命,养好伤后,夫人与夏荷就保持了距离,也是从那时后,夫人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朝行说罢,有些内疚的低下头。 若不是为了这件事去查到以前的事,他都不知道,温婉和小主子曾经差点双双踏进阎王殿,回想起,那段时间恰好他和陈秋都不在,也亏得温婉自已一朝醒悟,用自已的能力坚强的挺了过来。 否则,等他们回来,怕是只能给他们娘俩收尸了。 听到重伤差点致命,楚亦倏地手扣成拳。 难怪她会性情大变。 多年来,乡亲们的谩骂唾弃,亲人的抛弃,再遭遇好友的算计与背叛,还要面对落井下石的小人,与不怀好意的欺凌,确实能将柔弱的她置之死地。 死而后生,番然醒悟。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她。 夏荷被绑得死死的,再怎么挣扎,那一大碗药汁,也一大半进了肚。 “你给我喝的什么,你给我喝的什么!” 她抓狂的抠着嗓子眼干呕,一会又去挠嗓子,活像喝了什么毒药砒霜,没一会,她挣扎几下,就没力气了,软绵绵的滑倒在地上,只瞪大眼睛,惊恐怨恨的瞪着温婉。 温婉笑着走上前,伸手给她解开绑在身上的绳子。 “放心,不是什么毒药,就是一点让人没力气挣扎没力气大声叫喊的药汁而已,不然你太吵了,而我又不想你咬着个破布完全说不了话。” 说完,她又加了一句,“这才刚开始呢,我怎么舍得让你一命呜呼?” “你,你想怎么样?” 药效发作,夏荷只说出一句话,就累得额头沁出一层细汗,心里的惊惶消耗着大半的体力。 她惊恐起来,可怜的道,“小婉,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这样对待我?我们是好姐妹呀!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你冷静点好不好?” “哼!少装了!别人被你骗得团团转,我们可不会不知道你真面目!骗我姐的书,骗我姐的手帕,还骗我姐的银两,最后还诬蔑我姐坏她名声,这次居然还要请人来把我姐卖到窑子里!夏荷,今天落到我们手里,你求爹喊娘也没用!” 温宁狠狠的踢了一脚夏荷,每次看到她这装可怜的样子,就恶心得想弄死她! 夏荷既震惊又害怕,温婉居然真的知道了! “想干什么?你要不要猜猜?”温婉可不像温宁那么气愤,她悠闲的像在玩个游戏,“宁儿,知道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 温宁冷冷看着夏荷,竟然出奇的给了个标准答案。 “毁掉她最重要的东西!” 孺子可教! 温婉挺欣喜,“那你觉得,她最在意的东西是什么?” 这时候还挺有闲心的拿夏荷来当教学例子,夏荷想扑过去,想一刀扎死这个贱人,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不知道喝的那是什么药,她除了心里一把怨恨的怒火疯狂的烧着,手脚却提不上半点力气,只能用狠毒的眼神死死瞪着她们。 温宁觉得这根本就不需要猜,“肯定是她夫君梁子沐了!” 哟!温婉诧异了下,这妮子一段时间没仔细观察,进步了不少啊!看来,温家老太把她送到王有财洞房的教训,她消化出来了。 夏荷眼睛狠狠一缩,心脏一下提了起来。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现在告诉你多没意思,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温婉可不会那么傻,即使夏荷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她也不会这么掉以轻心,成功的让夏荷提心吊胆起来,吩咐了个家丁专门看着她,便带着温宁出了去。 【155】送给梁子沐的信。 出了柴房,温宁问温婉,“姐姐,你打算怎么对付梁子沐?” 温宁也很好奇,怎么样摧毁掉夏荷最重要的东西,难道要把梁子沐给抓起来?打一顿还是怎么样?总不能把人给……杀了吧? 一想到这,温宁有些惊恐的瞪着温婉。 “你怎么知道他最在乎的就是梁子沐?”温婉想知道这丫头是怎么开窍的。 “哪个女人不看重自己的丈夫?那是她最重要的人啊!是她所有的希望,是她的一切!”温宁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猜的。 晕死… 温婉白高兴一场,还以为这丫头是开窍了呢。 这句话再一次提醒温婉,她身处在一个封建社会,她不禁有些萧索起来,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 温宁心里有些郁闷,她感觉姐姐又嫌弃她了,还有些失望,可又不好意思问,只是在心里使劲儿想,自己又是哪儿犯蠢了,姐姐会不会再也不愿意教她了? 永河镇这一带的秋天,是没有正宗的秋天的,秋高气爽的日子两个巴掌数得过来,天气一阵热一阵凉的循环一段,然后彻底变冷,秋天就会这么过了。 温婉到卫家东的时候,他正准备把熏好的腊肉野鸡搬上牛车,看到温婉,还以为她也要上镇,卫向东奇怪,她不是有马车了吗? 温婉笑盈盈的拿着小半吊钱过来。 “卫大哥,有个事跟你打个商量。” 温婉的马车是有了,可她没驾照呢,得请个司机,卫向东是最好的人选了。 反正现在每隔几天就要到镇上送辣椒 孙氏激动得不行,他们现在天天都得上镇,坐自家牛车还需要割草喂牛,坐马车不但不要钱,还能拿工钱!这种好事居然落到他们身上了! 虽然赶车也不能坐到马车里边去,可是有车厢挡住一面的风,比坐牛车上让四面八方的寒风一路刀子似的刮要暖和多了。 卫向东知道温婉这是照顾他们呢,感激的话也不多说,心里记着这情。 “对了,魏大哥,去镇上的时候,帮忙我把这封信带到梁家,送给梁子沐。小荷在我这边做客,这几天就不回去了。”温婉拿出一封信来。 “好。”魏向东接过,看到上面写的相公亲启,他就没有多想了。 而且虽然这几个月夏河和温婉走得没那么近了,但是村里人都知道,夏河和温婉是好朋友好姐妹,梁家之所以放过了温婉,就是因为夏荷替她嫁了过去。 夏荷很害怕,不只是怕眼下的处境。 温婉突然的变化,让她有种不受掌控的恐慌。 她不知道温婉到底知道了些什么,会打算怎么对付她,她很想求救,但是每隔两个时辰她就会被灌那个药汁,喝完之后她连说句话都很费力气,更别说大喊大叫了,温婉家的新房子高墙大院,一般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子沐……” 她躺在地上,心里乞求着,子沐会因为她没回去而过来找她。 但是她又担心梁子沐过来,万一温婉把真相告诉他了怎么办? 她很想问问温婉她做了些什么,但是温婉一天都没有来过这个柴房,只有那个送饭的丫头,到了点就给她灌药汁,一句话也不跟她说。 温婉把信送到镇上就没想管过夏荷,此时的她,一个人在荔枝地里忙活。 之前嫁接的20多株荔枝,现在一共也才活了四桌,结果,这两天天气有点冷,有一株又死了。 温婉有些郁闷的同时,对另外的三株,照料得更加谨慎了。 好在另外的三株势头不错,接穗处都长一起了,基本上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了,温婉又做了一些其他的处理,确保每一个要保护的地方,都做到万无一失。 这三株荔枝苗承载着她在这个时代的科研希望。 卫向东赶着马车回来,村里的很多人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孙氏把这好消息传变整个村,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温婉请了她家男人给当车把式,这可是个体面的正经工作。 卫向东回来的时候,又给温婉带了一包的荔枝枝苗,是商贩给温婉再带回来的,直接送到醉香居,这次的有点多,温婉很是欣喜的接过,顺便问道。 “信送到了吗?” “送到了,梁公子亲自打开的。”卫向东没敢马虎。 “他当着你的面看的信吗?可有说什么?” “他表情有点古怪,展开信的时候,他还问我这真是夏氏写的?我说是,他好像就很开心,但是又有点疑惑的样子,最后又好像很欣慰,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跟我说知道了。”卫向东答到。 温婉笑了笑,“好,谢谢魏大哥了,明天需要再上镇一趟,帮我运一些辣椒到醉香居。” 说起这个,卫向东的婆娘孙氏有个事要说。 “前天用牛车送辣椒酱时,路上有个人听我说这酱好吃,就直接从牛车上买了一罐……” 后面的话她没说了,那个卖一罐子奖一文钱的话,自说出后,还没有人真正拿到过奖励,而他们这第一罐子,又是帮温婉送货的时候卖出去的,那么到底算谁的? “是吗?那你可是第一个得到奖励的人!” 温婉面露开怀之色,毫不犹豫拿了一个铜板出来递给孙氏。 孙氏激动了,虽然只是一个铜板,但这意义却非同凡响,真的是卖一罐子奖一文钱呐! 居然真有不要本钱的生意! 这消息一下传了开来,几天里没有人来温婉这儿拿货领奖,基本都是在观望,这种便宜太不真实了,让他们都不敢真正去相信,怕到时候卖了拿不着钱,还让人看笑话。 可孙氏这第一罐子和第一文钱一出来,九峰村立马就热闹了起来。 当天就来了两个人来拿货领奖,温宁也乐呵起来。 温青山看着却是思索了起来,得知卫向东帮忙温婉赶车是有工钱的,他不禁替温婉算起了账。 算出来的结果,令他很是担忧。 温青山算计辣椒酱才十文钱一罐,收辣椒给一文钱一斤,剁辣椒装辣椒酱要给工钱,请人打理辣椒地还要工钱,罐子要一两文钱一个,雇卫向东送到镇上卖要给工钱,让人代卖还给人奖一文钱。 这样下来钱全部给别人赚了,这样还能赚几个钱? 【156】哄女人的意识。 温宁道:“不是还有三四文钱赚头嘛。” “可辛辛苦苦,一罐子才赚到四文钱,也太亏了吧!” “辛辛苦苦吗?我姐不是天天睡觉吃饭,然后折腾她的新玩意去了?辛苦的是下面的人,咱们赚的是轻松钱。每一罐子有四文纯头赚,要是一个月卖一千罐,就纯利四两银子!你躺家里能赚这么多钱?” 温青山瞠目结舌,恍然大悟。 “是啊……” …… “她给梁子沐写信?” 楚亦听了朝行的汇报,下意识的眯起眼睛。 就算从来没有刻意打听,他也知道,温婉一开始属意的人是梁子沐。 “不是表嫂写的,是她以夏荷的身份写的。”朝行用的人前的称呼,现在他和陈秋都跟着住进了新院子里,偶尔这样谈话,虽然跟前没人,但朝行还是谨慎的用表哥表嫂这个称呼。 “她模仿夏荷的字迹?”楚亦一下猜到了。 “不,她不用模仿,梁子沐也会认为那是夏荷写给他的信。”朝行从怀中掏出几封纸张,摊开来,上面有大大小小排版不一的字。 是夏荷平时练习的字。 楚亦看了一会儿,便明了了。 他见过温婉的字,再看夏荷的字,就不难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 朝行觉得颇有意思,“这夏荷,不仅只是字迹模仿表嫂的,连刺绣都模仿着她的风格,表嫂以前学会的东西,这夏荷几乎全学了到肚子里,只是,却样样没学出风骨来。” 这些年,朝行只负责一只眼睛盯着温婉和小玉儿,主子希望小主子体验底层农民的疾苦,只要不是威胁到性命,他们绝不插手,自然的,对温婉的生活也并没有过多的关注。 他们一直认为,当年的事只有他们心里门儿清,是主子害得温婉丢了婚事。 但现在看来,这里面,还有其他人的推波助澜。 “这夏荷一届农女,城府却颇深。早早的就瞄上了梁子沐,恐怕,就算没有表哥,表嫂也是进不了梁家的。” 朝行一边陈述事实,都要顺带着顺个虎毛。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却看得清楚,楚亦每天都遣散了下人才睡觉,没人看见他是进的小玉儿的房间,白天,温婉也不与楚亦说话,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敌意与防备。 朝行替温婉捏一把汗,不管是什么事,这节骨眼上,主子外边一堆的事要烦心,她却敢在这时候造作。 不过,又有些佩服温婉,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娘子把丈夫赶出房睡觉的。 更是第一次看见敢拿剪子伤自已丈夫的,太胆大包天了! 楚亦并没说什么。 那天的确是他把人吓着了,想着她的那句“枉我这么信任你”的话,不由的,也比平时多了点耐心,包容她这次的小脾气。 从来没有人敢跟他声讨委屈,亲近如朝行与陈秋,一起长大,但身份有别,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永远只听得到好话,即便是忠言,也经过了他们斟字酌句的粉饰。 头一次,有人跟他闹别扭,骂他,还伤他。 本想把当年的真相告诉她的,可现在看来,她不知道他的身份,倒是件好事。 只要她过一段时间不闹了,倒也无伤大雅。 楚亦从心底里还是自信的,身与名,温婉都是他的,反正逃不了,朝夕相处,心总还会回到他身上来。 楚亦理所当然的认为,多在温婉面前晃悠就行了。 以前叫她心冷,是因为他常年不归。 于是,温婉做饭,他负手在旁边看着,温婉写字,他在旁边看着,温婉去地里折腾荔枝,他也跟过去看着,他尽可能的实现着“陪伴”。 印象里,母亲不管做什么,只要有父亲陪在旁边,她就无比的幸福。 温婉背着他翻白眼,不管他,自已做自已的。 卫向东从醉香居带了第二批荔枝苗回来,这回,她有了经验,专门找存活下来的砧木来嫁接。 楚亦看着看着,就看不懂了。 温婉穿梭在密林中,像找藏宝图机关一样的,找到一个地方,就蹲下悉悉索索一阵,把一颗好好的树砍掉,再到另一个地方,又钻进树丛中悉悉索索一阵,过一会,把树砍掉。 “小婉,别闹了,家里若需要柴火,可以让家丁来做。” 温婉没理他,继续砍。 楚亦的耐心,在看到温婉砍倒第六颗树时,成功的用光了。 他抓住她的手摊开,树不大,但砍掉六颗下来,她的手心也有了些摩擦出的血丝,他不由的拧眉。 “你到底想做什么,若是生气,直接说出来,不想见到我,也可以说出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现在出嫁从夫,没有我的允许,你没有资格虐待自已。” 楚亦心里的愧疚,容许得了她的小性子,但不能任由她胡来。 温婉抽回手,“看不惯就散伙。” 楚亦眸色顿时冷下来。 但想到她那天的话,硬生生忍下了用强的冲动。 深吸一口气,他手掌一挥,将一颗碗口大的树拦腰轰断,“要砍多少?” 温婉被吓了一大跳,哇!内功还可以这样用? 行啊!看你能有多大耐性。 “一百颗。” 楚亦沉了沉眸,转身,一会消失在了树林中。 温婉不屑的切了一声,还以为他多有诚意呢,还有功夫呢,一百颗就吓跑了,心底同时也有些失望,封建男人的字典里,没有“哄女人”这三个字。 还是老老实实靠自已吧,趁着还没入冬,赶紧把这批给嫁接了。 看着天色,今天应该能完成这六株,把冷掉的鱼膘胶重新煮化,温婉开始细心的切口、接穗,绑条、做标记,做着做着,她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些什么声音。 抬头,就看到茂密的林中,不远处的树一颗颗的倒下。 那速度,跟开了自动电锯机一样,只听得咔咔声不断响起,不一会儿,就朝她这边清空过来了。 然后,她就看到,倒了一地的树的那边,陈秋在那卖力的挥动着手里的大刀。 朝行则在后面拿着长剑,把倒了的树削掉树枝,切成一截一截的,把大小不一的树杆树枝再捆起来,像捆柴一样。 而旁边,楚亦在那儿淡然的数数,“八十六,速度快点。” 【157】献殷勤的温宁。 温婉张着能塞下鸡蛋的嘴,瞪大眼看着,光头强都没你们快啊! 随即她猛地想起来什么,大叫道。 “停!停停停!” 她看到她刚刚嫁接完的地方,原本一堆小树遮挡着的砧木,此时暴露在了地面,四周砍出了一片空地。 原本,那些小树能很好的散掉一部分太阳直射,遮挡掉一部分狂风骤雨,给了嫁接苗一个温和的融合环境。 现在,没有了为它遮风挡雨的小树,一旦入冬的雨猛浇下来,接穗处没长合在一起的话,绝对会死! 见温婉气得抓狂,朝行和陈秋都停下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楚亦这时才注意到,温婉先前砍的小树,树桩上,都接了一个新苗。 他疑惑的走过去,仔细看了那接口处,可以确定这绝对是人接上去的,他再看脚下,十多枝的幼苗和枝芽摆在一边。他拈起来仔细看那枝叶,又闻了闻。 “荔枝苗?你从何得来的?”他眼露诧异。 “你怎么知道?” 温婉的诧异比他还浓,不是说荔枝在大祁国是贡品式的存在吗?等闲达官显贵都见不到,只有皇宫里的主子才能吃到。 而大胤国并非大祁国陵属国,不用每年上贡,只是在邦交之时才会进献一些,就算是皇帝皇后们,也不是每年都能吃得到的,可见荔枝在大祁国的稀有程度。 楚亦的来头不会这么大吧? “这是我在酒楼时,让路过两国的商贩带回来的,你怎么这么熟悉,难道,你是大胤国的人?”温婉试探着问道。 楚亦没回答这问题,饶有兴致的看着小树桩上嫁接的荔枝苗。 “你想种荔枝?” 虽然奇怪了点,但楚亦不难看出,这应该是在种植荔枝。 “不可以吗?”温婉谨慎了起来,想好了才慢慢说,“老听那些路过的商贩说荔枝多么好吃,我也想尝尝味道,可是大胤国的荔枝产量有限,有钱也买不到,我就只好买点苗回来自已种了。” 这么一说,楚亦眼底的那丝探究消了下去。 朝行和陈秋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表嫂,这荔枝既然是大胤国的特产,大祁国种不出来是有它的原因的,像你这样尝试种荔枝的人不在少数,但还从没听过,大祁国哪儿有种出了荔枝来的。” 在他们看来,温婉种荔枝也是妇人见识,纯属于无聊找乐子,也不想打击她,所以,朝行这话还算说得委婉的。 “反正也就试着玩。”温婉耸耸肩,她要的就是这效果。 楚亦和朝行不像九峰村里的农村汉,不管她折腾出什么来,只要能给大家带来好处,他们就会欢呼雀跃,没人会多想。 但楚亦却会探究,她为什么能折腾出来这些东西。 既然只是随便试试,就不能表现得太过执着,温婉只好放弃了那一株没了保护的嫁接苗。 但心里止不住的郁闷。 于是,回去的路上,朝行和陈秋两人背着几大捆的柴,压得头都要弯地上了。 温宁看着两个时辰不见,就多出这么多柴禾来,很是惊奇,听得温婉描述陈秋拿刀砍树,挥胳膊就是一颗的那威武劲儿,眼睛晶晶亮,直嚷道下回砍柴她一定要跟过去看。 永河镇的书店温宁问遍了也没有一本武功秘籍,这让她又起了小心思。 温婉的宅子里现在很热闹了,温婉一共请了一个丫环,一个小厮,一个管事婆子,两个护院,每天都有人穿梭忙碌,两进两出的大宅子,这么多间屋子,光是打扫起卫生来就是个大工程,不请点人会乱成垃圾场的。 但准备饭食还是被温宁包了做。 她不让下人做,吃了丫环做的一顿饭后,她就勒令下人不准下厨了。 温婉时不时的就会发明一个新菜式,温宁说她要多练习,把这些都学到肚子里,她就像一块海绵,温婉露出点什么,她就学什么。 于是乎,朝行和陈秋干脆常住在宅子里了。 两人自动的提着钱袋子给温婉温宁,交房租,交伙食费。温婉狮子大开口的让他们一人交五两银子,想把他们吓走,结果两人宁愿欠着债也要住下来。 因为温宁的菜太好吃了! 早上的豆浆、油条、皮蛋粥、木耳肉丝面,主餐的鱼块、糖醋排骨、剁椒鱼头、香菇炖鸡……饭后还有美味的红豆糕、绿豆糕、马蹄糕,以前在王府都没吃得这么好过! 今天早上,除了有粥和肉包子,温婉又给陈秋专门下了一碗木耳肉丝面。 饱满水灵的木耳切成丝炒肉做成绍子,下一大碗面条,撒上蒜苗,比御厨做出来的都香!陈秋最喜欢吃这个。 不顾形象的吃完一大碗,陈秋觉得幸福的生活不过如此了。 出去办事的时候,朝行捅着他嘀咕,“你没觉得,温宁姑娘对你有点偏心吗?” “没觉得。”陈秋耿直的回答,他没看出来。 “我也喜欢吃木耳肉丝面。”朝行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那明天你让温宁姑娘帮你下一碗不就是了。”陈秋继续耿直。 朝行瞥他一眼,“那为什么每回你都不用开口,她就帮你下了,却没我的?”他有点怀疑当初主子把这家伙捡回来,其实是可怜他的智商太感人。 “好像是啊……” 陈秋回想着眨眨他细长的眼,眼角上狰狞的疤牵的一动一动的,吓人。 朝行阴暗心理浮现,“所以你最好小心点,一个女人突然对你好,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代表什么?” “她可能……看上你了。” 朝行的目光在陈秋狰狞粗矿的外貌上打量一圈,脸色有些愤愤不平,这副尊容都有姑娘爱慕,还有天理没? 陈秋一下僵住了脸。 “怎么可能!” 温宁是个心思淳朴的小姑娘而已,才不会有这么多心思! 看着陈秋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朝行大笑出声,“闷块头,你不会是在害羞吧?” 陈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已被耍了,朝着朝行屁股就是一脚,朝行像后脑勺长了眼睛,脚还没到,他就躲了开,大笑着飞远了。 【158】这么快就被山寨了? 陶罐又用完了,温宁带着温青山去橘子村的陶匠那里拿陶罐。 路上,温青山问温宁,“师父啊,楚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他的两个表弟都好厉害!你不是想学功夫吗?可以跟他们学啊!” 温宁斜着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想学功夫?” 温青山得意的笑,“我当然知道了,你每次上镇就去书店翻来翻去,找武功秘籍,不就是想学功夫吗?” 温宁的眼眸垂下。 王有财那事过去有一段时间了,别人渐渐淡忘掉了,可她没有。 当时,眼睁睁看着自己要被人脱光衣服辱了清白,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那种绝望,她到死也记得。 姐姐说的没错,她太习惯依赖了。 在温家,她依赖那个大家庭,依赖着他们去拿主意,发财致富。 结果温家要把她卖了发财致富。 到了姐姐这儿,她又依赖姐姐。 被绑进洞房,她还幻想着姐姐去救她,姐姐是去了,可差点把自己和小玉儿也搭上。 姐姐也不是万能的。 如果学不会靠自己,以后,这种麻烦和危险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若是没让她看见陈秋和朝行也就罢了,可是叫她看见了,那些戏文里说的飞檐走壁的功夫是真的有,不用刀剑,就能打得流氓恶贼屁滚尿流。 两人一路说着话,回到九峰村的时候,有人拦住了他们。 是村头家的张老汉他婆娘,陈爱花,村子里心眼最多的人,干活最会偷懒,也是张家一坨毒一样的人物,以前总爱跟温雨娘刘氏走一块儿,温宁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温宁啊,你们这油盐罐子挺好看,这么多,能卖几个给我不?”陈爱花盯着那罐子道。 “不卖,你要买自己上镇买去。”温宁越过她就走。 这是姐姐装辣椒酱的特制陶罐,不作别用的,更不可能卖给别人,要是别人也自己做辣椒,装在这罐子里卖怎么办? 没想到温宁还真猜对了。 陈爱花此时家里剁了十多斤的辣椒,都是山里的辣椒树又结的她给采了回来。 温婉能靠山里的辣椒赚到钱,她为什么就不能? 她已经在温婉的小作坊外面观察了三天,温婉其中有一种辣妹子酱,就是只用剁碎了,加了点盐装罐子里就行了,蠢得要死的孟氏和李山红天天帮她剁辣椒都没想过自己做这个卖。 当工人能有当老板赚钱? 见温宁不卖,陈爱花眼珠一转,折去了橘子村,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陶罐匠人家住哪儿。 陶罐匠人正在做温婉定的罐子,这一段时间,他几乎天天都有事情做,温婉下的订单一单接一单,陈爱花看到他旁边有几个做成的罐子,正是温婉装辣椒酱的,大喜过望。 陶罐匠人却告知她,这个不卖,这是别人定的。 “那我也订做几个这样的罐子,多少钱一个?”陈爱花问道。 “十个以下四文。” “什么!一个油盐罐子四文钱,你怎么不去抢?” 陈爱花气得要死,她的辣椒才剁了十多斤,刚开始不需要那么多罐子,辣椒是山里白采的,卖不出去也没多少钱,但罐子要是堆积起来,她可没有那么多积蓄压着。 “随便你要不要!”陶罐匠人有了温婉这位大客户,现在也气粗了,十个八个的他还真不稀罕。 “这位大哥,我给你说,我现在在做生意,先试试看你这儿罐子好不好,你给我算便宜点,要是东西好,以后上百个的都有。” 陶罐匠人没把话说死,“百个可以两文钱给你,十个只能四文。” “行吧,四文就四文。你给我做她这个一模一样的。” 陈爱花咬咬牙,前面这些就少赚点钱了,只要卖开了,后面就好说。 温宁回家后,顺口跟温婉说了陈爱花要买罐子的事,说完,她突然起了警惕心。 “姐,她不会是想抢咱们的生意吧?” “没事儿,她抢不走的。”温婉没当回事的道。 “那陈爱花心眼最多了,她要是弄了跟咱们一样的罐子,自己去山里采点辣椒,假装是咱们的酱,借着咱们的名号卖出去,不就抢走了?” 自从有人拿到了一罐一文钱的奖励,九峰村的人都热情的卖起了辣椒酱,有些隔得远的,就自己买十多罐子回去屯着,陈爱花混在这里面,别人不也会把她当做屯了她们的货? “不错,有远见!” 温婉欣慰温宁现在脑子活泛了,居然能预计出事情的发展了。 没错,如果她没有准备的话,这个一件代发的计划,就会让她的生意在这儿彻底做死,一个人鱼目混珠成功后,就会有无数人钻进来。 “不过呢,这生意可不是嘴皮子一张一合就能做起来的,收辣椒,做罐子,兜售出去,每一个环节都很关键,一个环节卡住了,就做不成,不要以为我们做得顺,别人也能做得顺。不信,你且看看她能做到哪一步。” 从做辣妹子酱起,她就预料到了以后会有人眼红,早就做好了初一十五,可不会这么容易让人钻了空子去。 温宁还真猜对了,陈爱花指定就要跟温婉一模一样的罐子,打算混水摸鱼。 却没想,陶罐匠人一听要一样的罐子,马上摇头。 “不能做她一模一样的,你得换样子做。” “什么?不跟她一样的,我还出四文钱一个!你怕不是穷疯了!” 陈爱花气得大叫,她就是要跟温婉一样的罐子,装上辣椒,谁能知道是她做的还是温婉做的,温婉那一文钱的奖励她才不稀罕,卖一罐子出去,就是自己全赚! 陶罐匠人坚决不同意,温婉这个样式,他是跟她签了保证书的,温婉特地强调过,她的样式不能给其他人做,一旦别人手里出现了同样的包装,她就不会再让他做了。 没有谁的订单能大得过温婉,现在她都是几百上千个的订了。 为了一单不定说得成的生意,丢失个这么大的客户,他脑子犯抽了还差不多。 【159】梁子沐VS楚亦? 陈爱花一路骂骂咧咧回了去,她的辣椒都剁好了,不赶紧装罐就会烂掉。 气归气,心里又盘算起了别的计划。 她就不信除了橘子村一家陶罐匠人,就没有别家做陶罐的了,只要这十几罐能卖出去,以后她也能下个几十上百个的单子,就不信别人也会推掉这发财的机会。 好不容易打听到橘子村还有一家陶罐匠人,陈爱花等着十个罐子做了出来,抱着欣喜的回到家,却听得家里汉子唉声叹气。 “咋的了?” “山里的辣椒又没了,都让别人采了,我悄悄跟张家刘家和李家的人放话说咱们收辣椒,可是却没一个人肯卖给咱们。” “为啥?” “他们怕让温婉两姐妹晓得了,以后再送去的辣椒温宁不收。”张老汉道。 “她们不收咱们收啊!你跟她们说,我们以后一直都收啊!” “可是她们不信咱们能做得下去,怕没几天咱们就不收了,叫她们得罪了温婉两姐妹,以后有辣椒都没处卖。”张老汉苦着一张脸。 陈爱花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花了四十文钱买了十个罐子了! 张老汉吓了一跳,“这么贵?!” “才十个,能给咱便宜到哪去?” 陈爱花气得要死,她还想着,以后他们也百八十个的订货,就便宜得多,可现在收不到辣椒,光靠着这十几罐子,能赚到几个钱? “那咱办?”张老汉问道。 陈爱花一咬牙,“收不到,咱们就自己种辣椒!” 温婉的辣妹子酱是卖八文钱,现在她罐子都花了四文,要想赚到钱,还得靠后面卖开了量大了减掉本钱。 这些温婉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多担心。 她既然敢公开了这些,就不怕被人山寨,她的模式不是这么好复制的,想着容易,做起来就会发现,每一步都艰难。 她没管,把这一批荔枝苗都嫁接完后,她来看夏荷。 “她怎么样了?”温婉问。 丫环恭敬的回答,“还没有醒,赵婆婆在刮痧。” 温婉推开柴房的门,管事的赵婆子端着碗和刮痧片出来,夏荷还是躺在原来的地方,衣衫穿戴整齐,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温婉走过去,扯开她的衣衫看了看。 赵婆婆的手法老道,红色的印记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不错!” 温婉夸赞道。 赵婆婆不敢接这话,心里边因为这事,对温婉这个新主子不敢看轻了。 她佩服这个主子,居然想得出这种办法来对付人。 说她恶毒吧?又算不上,对仇人,她还能留着底线,这是对女人的尊重。 但是总觉得一个女人家做出这样的事,也太大胆了点,一般人家的女子,可想不出这样的办法来。 总之,这主子是个有手段的。 夏荷被温婉两个巴掌给抽醒的,脸颊边一边一个手掌印,火辣辣的疼,让她一下忘记了昨晚是怎么睡沉过去的。 看到温婉站在面前,她眼泪涔涔的哀求。 “小婉,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真的不认识那个叫连青的,你误会我了。” 被关的这三天里,夏荷足够明白自己是什么处境了。 她不能叫嚣,也不能承认,无论温婉怎样做,她都要装委屈无辜,只要能活着出去,她在这受的屈辱,以后有的是机会加倍还回来! 现在,她要做的事,就是让温婉心软放了她。 温婉冷笑一声,“哼!你运气好,我还没对你怎么样呢,梁子沐就来要人了。” 说罢,她转头对赵婆婆吩咐,“带她去梳洗一番,装扮得体面点,别让人以为我把她怎么样了,更不要让梁子沐瞧出异样。” 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夏荷大喜过望,子沐来接她了? 哈哈哈!真是个蠢女人! 以为随便掩盖下证据,她就奈何不了她了吗? 就算她真是在这好吃好喝了三天,也有办法让子沐相信她受尽了温婉的欺辱虐待! 赵婆婆也不解,就这样把人放了? 关这三天,除了让夏荷不能动弹,然后做了这一身的假印记,温婉根本就没做什么。 如果两个巴掌就算虐待,那么温婉对仇人也太温柔了点。 然而,她探究的目光在温婉脸上停留许久,也没从她眼中看出点什么来。 梁子沐的确来接夏荷来了。 他没进温家的院子,让开门的小厮传了话后,就站在院门外候着。 即便夏荷的信上把温婉夸得多好多好,这几天多么的宾客尽欢,他也不想进温家。 他不想看见温婉,那个女人,是他高洁一生中唯一的耻辱。 等了一会儿,楚亦先出来了。 梁子沐以为他是出来招待自已的,虽然有点不想和楚亦正面对话,还是斯文的施了一礼,问道。 “楚公子,我家娘子何时出来?” 楚亦冷漠的眸子,向他瞥来莫名其妙的一眼。 微微侧头看向朝行,身后的朝行立刻会意,对梁子沐道,“这是内院锁事,你可以直接找管家问。” 说罢,朝行就落在楚亦后面,跟着他径直越过梁子沐走了出去。 他们是出门办事的,家里来什么客,那些内院锁事有女主人管,几时要问到男主人了? 梁子沐顿时脸色难堪一片。 他咬着牙,看着楚亦远去的沉稳俊逸的背影。 他不想看到楚亦,非常的不想。 人们谈及他梁子沐,都是一脸的羡慕,都看出他前程似锦,不知道多少人想把女儿或妹妹嫁给他,他是永河镇后生里面最优秀的人,没有之一。 而谈及楚亦,那些人则会一脸的崇拜向往,很多女人觊觎他,却没有人敢真正到他面前说亲,怕自已不配。 楚亦什么身份也没有,却让人下意识的想仰望,那种一眼就能看出人中龙凤的高贵气质,太显眼了。 让梁子沐感觉,他在永河镇所有受到的赞誉和加持在身上的光环,都比不上楚亦一片衣角。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却捡了他不要的女人。 还是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这让梁子沐非常的不想见到楚亦,比不想见到温婉还强烈。 可是,他不想见到是一回事,楚亦见到他,一句招呼不打,对话都假于他人,那种连表情到眼神,身姿到背影都对他充斥着不屑一顾的感觉,让他胸腔胀满了不甘。 他梁子沐,何时让人这般无视过? 【160】到底谁在说谎。 梁子沐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光是站在这里,他就感觉自已低了一等,哪怕楚亦已经走远,也消不了这种感觉。 看到夏荷被丫环搀扶着走出来,他整拾好脸色,快步走上前牵过她的手。 “小荷,我们回家吧。” 转头,他保持着做为一个秀才的礼仪,“替我多谢你们家主人的款待……” 话还没说完,夏荷猛的扎进他怀里,抱着他放声大哭起来。 梁子沐不解的推开她,“怎么了,小荷?” 夏荷不说话,只哭,一声哭得比一声大,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弄得路过的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们俩。 梁子沐又急又慌,看到温婉携着家丁出来,不禁问。 “怎么回事?你们把小荷怎么了?” 温婉无声嗤笑一声,不搭理她。 见围过来的人差不多了,夏荷才终于停止了大哭,梨花带泪的抽泣着。 “相公你怎么才来!我在这里被关得像囚犯一样,三日米粒未尽,受尽屈辱虐待,昏天暗地的祈求着相公来救我,为什么你过了这么久才来?你可知道,你再晚点来,小荷就没命见你了!” 夏荷说着又开始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却还保持了哭得极为漂亮的表情,也真佩服她。 一句话燃起了围观人的八卦之心,众人竖着耳朵走近,近距离的看热闹。 “温婉把夏荷给关起来了?她们以前感情那么好,就因为一个梁子沐反目成仇了?” “楚公子难道比不上梁子沐?” “她现在有钱了,胆子越发的大了!”有人酸道。 夏荷低垂着的眸子里划过一道恶毒的光,温婉,看我这回整不死你! “我根本没想到,小婉会变成这样,她说我抢了她的位置,把我关起来,不给我吃食,找人虐打我,我脸上还有她的手掌印,今天她甚至还找人想要侮辱我清白,若不是相公你恰好来了,再晚上一刻,小荷怕是只能闭着眼见你了!” 夏荷说得声泪俱下,别人听得胆战心惊,梁子沐却一脸的问号。 “小荷,你到底在说什么,明明你信上告诉我你一切都好的?” “什、什么?” 夏荷的哭声戛然而止,“我给你写的什么信?” 她几时给子沐写了信的?她怎么不知道? 梁子沐不敢置信的道,“不是你在信上说,温婉的新家落成,你来参观,她以丰盛佳肴招待你,你们宾客尽欢,所以你一时贪欢,不想归家的吗?怎的会被关起来?” 这三天,他每天都有收到一封信。 卫向东拿给他的信,虽然没说是谁写的,但信封面上的字迹,他一看就认定是夏荷给他的信。 里面的字迹也十分的像,只是刚刚展开的时候,他有些疑惑。 总觉得,信中的字,比平时小荷在家练的字要写得更好,更有一种平日难见的风骨,他当时很是欣慰小荷的字迹进步了。 信中,小荷说是温婉新家落成,做为好姐妹,她打算看一看,观赏观赏,也算是回个礼节。 温婉的院子很漂亮,她逛得来了兴致,温婉又做了丰盛的饭菜招待她,她感念好姐妹终于与她重归于好,于是彻夜谈心,第二日又在院子里游玩荡秋千,吃温婉做的糕点…… 三封信满满当当的叙述一天的日常。 总之,全都是好话,字里行间他感受到了夏荷的愉悦,即便对温婉有成见,但为了不扫夏荷的兴,也由着她了。 心里还想着,也许温婉的日子过好了,也就不嫉妒小荷了,所以重归于好了?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难道那些信都是假的? “不是的!信不是我写的!我从进这院门,就被温婉关在柴房里,时时有人盯着我,还喂药给我,让我动弹不得,连拿纸笔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写信给相公你!” 夏荷恨得咬牙切齿,从来只有她算计温婉,没有温婉算计过她! 一时血气冲脑,也没想别的,脱口就道,“肯定是她冒充我给你写的信!” “可是,那分明是你的字迹啊!”梁子沐大感不解。 夏荷顿时僵住,天呐!她刚刚说了什么! “那……那肯定是她找人写的,她堂哥温向前读过那么多书,肯定是她找温向前写的!就是为了骗你不来找我,她想要害我声败名裂啊!”她大叫道。 梁子沐眼神怪异起来。 围观的声音,也开始指向夏荷了。 “她这是在乱说些啥?” 夏荷不明,只听得梁子沐轻轻的出声,“小荷,温向前十天前就参加秋闱的乡试去了。” 温向前不在,整个九峰村,根本就没有能写出这些信的人。 而且那字迹明显就是女人的字迹,连风韵都可现,娟秀,淡雅,清高自洁,一个男人根本模仿不出这种风骨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信不是我写的,肯定也不是温婉写的,她真的打了我……” 夏荷抱住头痛苦的呓语,白眼一翻,就虚脱了过去。 梁子沐惊慌的接过她。 “小荷,小荷,你醒醒!” “人家好不容易把自已整晕过去,你非把她叫醒过来丢脸,也太不体贴了吧?”这时,温婉悠悠的声音插了进来,“又或者,是你太笨了,连自已妻子的心意都不懂。” “你在胡说些什么?”梁子沐怒道。 既然信不是小荷写的,那么他以为的宾客尽欢都是假的,这个女人,居然虐待小荷! 身后,温宁嗤笑着道,“说你家好娘子,装可怜装不下去了,就只好装晕咯!她不是说我姐姐不会写字吗?那信不是她自已写的,到底是谁写的呢?编不下去了,就只有晕了。” 围观的人面面相视,梁子沐也陷入纠结中。 “脸上没有什么手掌印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还擦了胭脂,怎么看也不像个被虐待的嘛!”有人开始站队了。 “我看她才像说谎。” “就是,她嫁了梁子沐,温婉嫁了楚公子,还住上了大院子,谁嫉妒谁还说不定,凭啥是温婉诬赖她,而不是她诬赖温婉?”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温婉但凡与夏荷对峙,全数人相信夏荷对温婉百般好。 现在,但凡有一丝的理朝着温婉偏,人们就站到了她这边。 夏荷是九峰村公人的好姑娘,但好人,永远比不上带给人好处的人。 【161】她自己会承认的。 梁子沐一时脸色难堪到极点,看到怀中夏荷气得颤动的眼皮,明显没有晕过去。 顾不上质问温婉什么,他不想再成为笑话,匆匆带着夏荷离开了九峰村。 温宁不甘心就这样放走了夏荷。 只是让她受了两个巴掌,气得无地自容,就行了?夏荷害得姐姐那样,好不容易抓到手里,就这样放过她? 梁子沐那个脑子,无论夏荷说什么都听的,会因为这么一点点事,就跟夏荷心生嫌隙? 赵婆婆却是看得明白。 久经人事的她,早就知道,重点不在这儿,只是她没想到,温婉会将这些前戏搭得这般恰到好处,她几乎能预料到,梁子沐和夏荷回去后会发生什么。 不由的,她深深看了眼温婉云淡风轻的背影。 遇到这样一个有原则又有手段的主子,只要自已一直忠心耿耿不生二心,这一辈子,也算是有所依了。 温宁发着牢骚,总嘟嚷着温婉太好心了。 温婉才懒得跟她解释那么多,她有很多种办法报复夏荷,但不能太明显,不是怕让别人知晓,只是想绕过楚亦的眼皮而已。 原主是典型的善男信女,对夏荷是狠不下心的。 应该说,农村里的人,有的是无赖,却没有什么阴谋。 她不知道楚亦有没有怀疑过她,但是过多的展现这种原主不可能有的智慧,她怕他起疑,这一段时间,楚亦简直就跟长了四双眼睛似的盯着她。 回到家,夏荷感觉到身边没有外人的声音了,才“悠悠转醒”,从梁子沐怀里睁开眼,就看到他拿着几封信在看。 梁子沐想不明白,信肯定不是小荷写的,那会是谁写的? 也许别人不在意这小小的事,但他在意。 他一向相信,写什么字可以看出是什么人,这一手簪花小楷,字里行间都透着风骨,遣词造句也涵意优美,一段再普通不过的日常闲话,都让她写得幽默风趣,非文人学士写不出来,甚至,他觉得温向前也写不出来。 当时看到这信上这娟秀清雅的字迹,他对夏荷心里的欣赏和欢喜,拔到了从所未有的高度! 他以为,是小荷进步了。 以至于他沉浸在那种欣喜里,甚至都没有让劝小荷不要呆在温婉家。 见夏荷醒来,梁子沐就问。 “小荷,这信真的是温婉写的吗?她冒充你迷惑我,就是为了要报虐于你,她为何要这么做?你对她那般好,她为什么要害你?” 夏荷的心突然沉到海底。 一下明白温婉算计到她哪里了。 她要么承认,信是温婉写的,她冒充她要害她,如果说信是自已写的,就等于承认刚刚在温婉家院门口她是诬蔑温婉。 她都不用看那信,就知道是温婉的笔记。 她模仿温婉的字迹都能学个七成像,现在温婉反过来模仿她的,不是容更易得很? 子沐最爱她有才学,尤其爱她一手字写得好,他对谁都清高,唯独对文人墨客会亲近与高看一眼,所以她说什么,他都不曾有过疑问,根本不觉得她会骗人。 往常,她一说温婉欺负她,他哪有半句疑问?根本不需要理由,直接就信了。 现在,只因为怀疑这字是温婉写的,他就问温婉为何要这么做? 温婉欺负她,他居然需要理由了! 夏荷心里徒然升起一阵恐慌,不行!她两样都不能承认! “相公,这信难道比我的安危还重要吗?我这三天,被温婉关在柴房里,不给吃喝,还时不时的虐打我,更是找人想要玷污我,就是为了要拆散你我,要不是我誓死相逼,又逢上相公你今天去得及时,我此时已是一具死尸。” 夏荷哭得梨花带雨的,伸手就揽住梁子沐的脖子,往他胸口贴。 梁子沐一听就心软下来,环手抱住了夏荷,“对不起小荷,我竟是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苦。” 夏荷哭着哭着,两人就腻歪到了一起,梁子沐把她抱上床,怜惜的吻上她的唇,她的眉眼,夏荷很卖力的取悦他,梁子沐一下就忘情得奔放起来。 扯开她的衣衫,他正迷情间,却看见夏荷肩胫处,大片的绯红印记。 他蓦地推开她,满腹的情欲瞬间泄了个干净。 “小荷!” 震怒的声音让夏荷吓了一跳,“怎么了?子沐?” 夏荷以为梁子沐还在怀疑信件的事,暗恼自已功夫不好,居然都到了这步上,还让他分神想到这些。 她借用坐起来的功夫,在被子下把衣裳彻底扯开,用床被捂住身子,半露半显的露出香肩酥胸,含羞带怯的垂着眉眼,“相公,你别这样吓荷儿,有什么事,等会再说不好吗?难道,是荷儿没伺候得相公舒服?” 梁子沐眼睛瞪得更大,眼里的怒火也更盛了。 他看到夏荷露出来的身上,到处都遍布着欢爱的印迹,不只一片,到处都是!那些他最爱的部位,只允许他一人触碰的地方,如今,烙着不知道何人的印记! “子沐,你别吓荷儿,你怎么了?”夏荷发觉梁子沐的神色不对了。 “你不是说,温婉找人玷污你,你抵死不从吗?”梁子沐的眼睛瞪得充血。 他还想着她受了惊吓,连信的事情都抛到一边安慰她,可是,这就是她的抵死不从?! “相公,这是不信荷儿吗?”夏荷又挂出了泪,“温婉她一直嫉恨我抢走了你,即便我这些年对她再好,她仍然怀狠在心……” “我没问你温婉!你告诉我,你身上的这些东西是谁留的?”梁子沐突地大吼一声。 夏荷跑到铜镜前一看,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夏荷只觉得脑袋嗡嗡炸响,一阵天旋地转。 她只是借机抹黑一下温婉而已,温婉根本没找人毁她清白的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被她说成了真的! 梁子沐的怒容已经没了,取代的是一片冰凉与冷漠。 看到梁子沐目无表情的穿上衣离开,夏荷连跑带爬的冲过去抱住他。 “不要走!子沐!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不是的子沐,我说错了,温婉她没有找人侮辱我,我是干净的啊!我自始至终都是属于你的啊!” 【162】温婉的答案。 夏荷慌了,前所未有的慌。 就算是被逼的,也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已的女人曾在别人身下承欢,是非都没有了意义,子沐怪不怪她更没有意义,因为,他会将她抛弃。 梁子沐木然道,“你不是说,她给你喂了药,既然想害你,为何不会让你昏迷了后再行事……” “不是的!她没有!温婉根本没有虐打我,也没有关我,信里面说的是真的!信是我写的!我只是嫉妒她,才那样说的,她什么都没做,我怕子沐你再喜欢上她,子沐你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啊!”夏荷哭得撕心裂肺。 “是这样吗?” 梁子沐看了她一眼。 眼里是夏荷读不懂的情绪。 她使劲点头,“是的!真的是这样的!” 夏荷到这种时候都是脑子清醒的,她非常清楚的知道,在女人的清白与品性之间,绝对前者更重要!再说了,她嫉妒温婉也是有原因的,她只是吃醋而已,是可以被原谅的! 梁子沐暂且信了夏荷。 夏荷自已提议去九峰村找温婉对质,不断说温婉好生的招待了她三天,真的没有做过半点欺辱她的事。 夏荷这点还是有把握的。 温婉好歹还有颗脑子,好不容易能扳回她在子沐心中的印象,肯定会顺着她的话接下,只要能让子沐相信她是清白的,以后,她有的是办法再整治温婉。 这个贱人,胆子真是大了,居然敢算计她! 夏荷眼里划过一丝阴狠的光。 赵婆婆打开门,就看到梁子沐带着夏荷等在门外。 梁子沐眼睛里泛着血丝,似乎是一夜没睡,而夏荷则眼皮肿起老高,看着像哭了一夜似的。 实际上,她只是昨晚在睡之前喝了几大碗水而已,这是从孙大夫那儿借的医书上学来的。 梁子沐果然露出一丝疼惜来。 但马上,他的神色又矛盾起来,他是真心喜欢夏荷,他希望今天听到的答案,是温婉并没有对夏荷做什么,真的如信上所说,宾客尽欢。 可若真是这样,那他岂不是冤枉了温婉? “相公,我们进去吧,既是来道歉的,怎能不登门呢?”夏荷可不想等温婉出来,温婉这院子门口人来人往的,她绝对不允许别人看她的笑话。 赵婆婆要领着两人进去,夏荷遣开了她。 她在九峰村的风评一向好,可不能因为接下来的话坏了印象。 两人穿过游廊进到里面的院子,看到温婉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夏荷迫不及待的就上前拉住温婉的手。 “小婉!我对不起你!” 说着,她膝盖一弯,就朝温婉跪了下去,泣不成声。 梁子沐看在眼里,心头滋味难明,往常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无论小荷做错什么,温婉都没理由受着她一跪。 “你对不起我什么?”温婉无辜又茫然的看着她。 “小婉你这三日好吃好喝待我,给我丰盛的饭菜,带我玩乐,你根本没有关我,也没有找人玷污我,我却因一时嫉妒编排你的不是,强加罪名给你,小荷自知过错深重,不求你原谅我,只希望小婉你不要因此牵怒于我家相公……” 夏荷哭得声声俱泪,好像真的忏悔不已。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本来安静无一人的院子里,突然走出来一批人。 李山红、孟氏、卫向东和孙氏、汤氏、橘子村的张家父子,十多个乡亲邻居们从温婉的后院子里涌出来,瞠目结舌的望着夏荷。 夏荷脸色一下僵住,挂在脸上的泪仿佛都不流了。 她特地进门来,就是不想这翻话还有第四个人听到,只要子沐看到她忏悔的样子,只要他听到温婉说出来,她并没有被人玷污就行了! 可是,怎么会突然跑出这么多人出来?! 夏荷再聪明,也猜到不到,温婉早在昨天就做好了她今天会再度登门的准备,特地让温宁找了个由头通知这些人过来。 现在热闹看到了,人自然也就可以走了。 温婉转身,对身后那群人道,“大伙儿,今天就到这里吧,想要囤货的,就跟温宁去作坊拿货,半个月之后,有业绩的再来领取第二次奖励。” 一群人的目光复杂难明。 在场的人中都算是跟温婉关系不错的了,可即便如此,温婉在他们心中的印象,仍然没有彻底的改观。 而这里面,就有一半的原因,是来源于她和夏荷之间发生的事。 夏荷在九峰村的风评是很好的,从小就懂事,做什么都勤快,还好学,见了谁都叔叔伯伯的喊一声,长得虽然没有温婉漂亮,但那甜甜的笑容招人稀罕得紧。 尤其是,她代替温婉嫁给梁子沐,平了梁家的丑闻这一事,获得了全村人的好评,同时,温婉也就落得了个无数个骂名。 这也是为什么,温婉重生之前,没有一个人会相信她的话了。 夏荷这样的好孩子,怎么会害人呢? 她嫁给梁子沐,所有人都觉得登对极了,温婉嫉妒她,才会想要抹黑她,温婉想要让梁子沐纳她为妾,所有人都信了。 可现在,她们听到了什么? 是夏荷嫉妒温婉,不是温婉嫉妒夏荷! 昨天她在人家门口哭得像被人强奸了一样,当着那么多人说温婉虐打她,找男人要侮辱她清白,结果,原来是她为了嫉妒温婉,而抹黑她的! 有人想找抱不平的帮温婉些什么,她们觉得温婉现在让他们走,是想保护夏荷不让她名声有损,你看她昨天在家门口,也没有反驳解释吧,原来他们都冤枉了温婉,其实温婉才把夏荷当成了好姐妹,结果反过来被夏荷抹黑。 可温婉已经不需要围观者了。 人散了,梁子沐无地自容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了过来。 “温婉,请你告诉我,小婉说的话,是真的吗?”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仿佛无比艰难。 温婉笑了,现在没有别人了,只有他们三个。 “不好意思,你说的是她哪句话?她说的真话可不多。” 夏荷心紧紧一提,温婉这贱人,她什么意思! 【163】是报复又怎样? 梁子沐深吸一口气,“她刚刚说的话。” “真佩服你的智商,这也需要问?”温婉又笑了,“她以前利用我,抹黑过我那么多次,我名声败坏至此,有一半就是她的功劳,好不容易她不请自来,我会轻易放过她?我既冒充她写信给你,阻止你上来救她,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呢?” “那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做了些,足以让她身败名裂的事。”温婉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却没有丝毫笑意。 “你说谎!” 夏荷歇斯底里的扯住温婉,发出尖锐疯狂的声音,“你在说谎!啊啊啊温婉你这个贱人!你就是见不得我好!相公你不要信她,她是在借机诬蔑我!她嫉妒我,想要拆散我们!” 夏荷失去了理智,尖税的嚎叫从温家大宅传出,听得人瘆的慌。 “是啊,既然这样,我傻了才会好吃好喝的招待你。” 这话一说,夏荷一下就跟疯了一样,扑上来就打温婉,失去理智下,她的劲道大得很,把没防备得周全的温婉肩膀上给狠狠挠了一下,衣服没破,温婉却觉得衣服下的肉火辣辣的疼。 忙退得远远的,而夏荷就像发疯似的,追着温婉喊打喊杀。 突然一只修长而又胫骨分明的手,抓住发狂的夏荷,轻轻一提,把她甩到了几米开外,同时揽住温婉的腰,将她护到怀中。 “护院都是干什么的?” 楚亦拧眉,院子里陡然出现一股威压。 站在岗位上的护院吓成苦瓜脸奔过来,赶紧把夏荷架开。 怪不得他们啊,他们早就得了女主人的命令,今天不管这院子里发生什么事都不用管,不然,这么大动静,他们早就冲过去了啊! 梁子沐接过夏荷,“……我很抱歉。” 梁子沐说得很艰难,仿佛现在说什么都令他十分痛苦。 温婉给夏荷设计的空子,让她的话上句真,下句必假,下句真,上句必假,而无论哪句是假的,真相都让梁子沐无法承受。 他眼睛充血的盯着温婉,紧紧的咬着牙。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温婉心中冷笑,赵婆婆的手法果真妙,梁子沐这反应,超出了她预计的效果呢,当初她看着那刮痧出来的痕迹,只觉得第一眼看过去,像极了种的草莓,但经不住细看。 看来,梁子沐根本就没有那勇气去细看。 男人果然都是这样,不管爱与不爱,只要触及到了那片特殊的领地,平时再好的理智也会丢失全无,没有哪个男人被绿后能云淡风轻的。 更何况,这梁子沐对夏荷还宝贝得紧。 “为什么?” 温婉呵呵一声笑,顺势从楚亦怀中钻出来,“我刚不是说了吗?我名声败坏至此,有一半都是你家娘子的功劳!枉我把她当最值得信任的人,教她写字,教她女红,就连音律,我自已刚学个启蒙后脚就全数教会给她,我视她为姐妹,她却背地里给我捅了一刀又一刀!” “我当年是怎么被登徒子侮辱清白的真相,在我被当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之时,她烂在肚子里,不曾帮我澄清半句!” “我带着小玉儿艰难过活,她却讹了我救命的银两,转头还一脸无辜的颠倒黑白!现在看我过上好日子,又不想我安生,雇人冒充小玉儿亲爹来糟蹋我,还想把我卖到窑子!” “哈哈哈!我当了一辈子的好人,到临死都被人骂,可这个阴险恶毒的女人却活得人见人爱,可笑的世人!” “自我温婉死而后生,我便发誓不再当好人!如今她夏荷落到我手里,我会好吃好喝招待她?做梦!” 温婉一口气吼了一长串,眼睛通红,眼眶里蓄着晶莹的泪水,却死死瞪着眼睛不让它滴落下来。 这样的坚强,让梁子沐心中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望着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楚亦听得眉头直拧,伸手将她再度揽回怀中,轻轻一碰她的脸颊,眼泪便簌簌落下,那一瞬,她的泪容映在他瞳孔里,直接刻进心底,心一阵揪疼。 他拿出一方帕子,沉默着替她拭去泪。 她的冤屈,有他的一份。 温婉收起所有的哀伤,抬起了下巴。 “我不是以前那个好欺负的温婉了,梁子沐,你的好娘子见不得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现在,只是她,你要是敢惹我,接下来,我会让你后悔终生!”温婉恨恨说完,便踩着步子离开。 “不!不可能……不可能!” 夏荷接受不了自已真的被玷污的事实,白眼一翻,整个人就晕倒在地上。 人就倒在梁子沐脚下,他没扶。 望着温婉透着沉冤得雪般的背影,他目光呆滞了许久,半响,他才抬起头,盯着楚亦,终于找到了开口的勇气。 “楚公子,可否求救一事?” 楚亦冰冷的目光掠过他,不加理会,就要随着温婉离开。 他若不是看出温婉不想他插手,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她都没有为他哭过,却为一个梁子沐伤心愤恨至此。 “读书人不做龌龊之事,楚公子更是人中龙凤。”梁子沐急急把怀里的信拿出来展开,“敢问,信上的字,是否是楚公子执笔?” 温婉戏演得再好,听了一天谎言的梁子沐,也不敢就这么信了她。 那可是推翻他四年里所有对夏荷与温婉认知的东西,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已是个被女人玩得团团转的傻逼。 更别说,温婉的目的是在报复。 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楚亦在帮着温婉报复。 然而楚亦瞟了一眼,冷漠道,“这是婉儿的笔迹。” “你这帕子?” 梁子沐又盯着楚亦手上那方帕子。 那是将才楚亦拿出来给温婉拭了眼泪的,他刚刚没心思问,现在细看,上面是一朵兰花,绣得栩栩如生,针脚、绣法,透着让他梦寐般的熟悉。 跟他贴身带了四年的那方荷花帕子,如出一人之手。 “这是夫人绣给我的贴身之物,怎么?”楚亦眼中没有一点温度的盯着他,压迫感瞬间袭来。 梁子沐手中的信纸掉了下去。 这四年堆彻出来的一切,轰然倒塌。 【164】老狐狸楚亦。 看着梁子沐失魂落魄的离开,全程躲在假山后看的温宁,啧啧称奇的走出来。 她都没有听明白,怎么夏荷就一副无法翻身的样子,直接给气晕过去了? “姐姐,姐姐,你对夏荷到底是做了什么啊?”温宁追到房里。 “现在跟你说也不懂。”温婉道,“对了,宁儿,你有没有看到我前几天绣的帕子,我放在房间里的,怎么不见了?” 她回房想擦掉眼泪,结果发现前些天绣的帕子不见了,而脸上的眼泪早就被擦掉了。 本是想演场戏,向楚亦展示一个理由。 一个她蜕变的理由。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性情大变,以前的她善良愚蠢,为什么现在的她却精明带刺? 她得直观的让楚亦知道,她历经了死亡与重生后,心里的变化。 可明明只是演戏,在那一刻,心中却仿佛真的有滔天恨意,那些话几乎是不加思索的就吼了出来,心里那一刻的恨意是如此的真实,仿佛那些冤屈就一直隐藏在她心底,就像是她自已的真情实意一般。 而就在刚刚回来后,身体里像是突然一轻,有什么飘走了一样。 温婉有些怔愣,是原主的灵魂吗? 原来她一直没走,因为心里一直压着这些冤屈与恨意,直到死,都没有诉讼出来的机会。 或许,让原来的温婉再醒过来,死而后生的她,也会有所变化吧。 晚上,温婉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望着夜空发呆。 微风在耳边刮过,慢慢的,随着秋千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吹在脸上的风冷了起来,初冬的夜风是很凉的,温婉扶住秋千想要停下来。 咦?谁在推? 温婉一转头,就看到站在身后的楚亦收回手。 月光下,男人一身白衫,眉目清朗,皎洁得像天上的月亮,墨玉般的眸子盯着她,闪着星辰般的光,温婉一时有些看呆了。 “看得这么入迷么?” 楚亦薄唇微微勾起,挺享受她这花痴一般的目光。 “咳咳,我看你身后的花。”温婉立马回神,“这么晚不睡你跑出来干嘛?” “今夜会有雨。” 楚亦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温婉问号脸,“然后呢?”等雨出来,然后畅快的淋一场? 她怎么没看出来,他还有这样的雅兴? “今日,我看到我的房顶有好个孔隙。”在温婉继续问号脸之中,楚亦慢条斯理的,“所以,今夜我房间里会漏雨。” “啊?那你把床移开没有?”温婉想到她新做的床。 楚亦的慢条斯理僵一了下,她的关注点为什么这么奇怪? 人还没有床重要吗? 好在,“我让朝行移开了,于是,他也发现他的房顶也有孔隙,陈秋也是,再一问温宁,她的也有。我看这房子盖得不好,就是不知,娘子的房顶可还结实,以防半夜漏雨,最好早些检查一下。” “玉儿的房间呢?” 温婉一听急了,赶紧往房间里走。 楚亦走在后面,没让温婉看到他上翘的唇角,“扶辰的倒是没有,我让温宁先跟他睡了。” “那朝行和陈秋睡哪儿?” “他们睡柴房去了。” “怎么睡柴房呢?咱们没有多余的厢房了吗?”温婉问。 “没有,其它的护院和丫环们睡了,咱们的厢房就他们的两间,所幸柴房不漏雨。”楚亦道。 “不漏雨也不行啊!怎么能睡柴房呢,里面杂物放得满满当当,床又放不下,怎么能睡人呢?”温婉皱眉。 “无碍,他们都不介意。” 屋顶上刚捅完孔,准备偷偷下来的朝行,听得眼角嘴角直抽搐。 他们非常介意好吗! 什么房子造得不好,明明就是某人让他们偷偷捅了一房顶的眼!还逼着他们睡柴房,现在居然用这么云淡风轻的口气说出来,真的好么!好么! 你被赶出正房睡,跟他们有毛钱的关系啊!为什么牺牲的总是他们! “得了吧,你应该庆幸柴房没让你桶,不然咱们还得淋雨。”还是陈秋识时务。 温婉先去了陈秋和朝行的房间里看了看,果真看到好几个地方都有孔,仰着能看到天空明亮的月光。 这造的什么房顶? “这房子地基墙壁都行,唯独盖顶马虎了点。”楚亦在一旁挑眉,她果然会来检查。 温婉在心里大骂橘子村的工人,花了那么大价钱,居然还给盖了个豆腐工程! 大晚上的,橘子村的匠人们喷嚏陆续的响,揉了揉鼻子,不知道有人往他们背上架了口很大的黑锅。 “赵婆婆他们,丫环护院的房间会不会也漏?”温婉顺便问了句。 楚亦拧眉,他不理解她怎么会对下人都关心到这一步,“不过是些奴才而已,他们会不会淋到雨,还不需要主人来操心。” “奴才也是人啊!能避免就避免。” “……” 楚亦眉头拧得更深了,怎么她的反应总这么奇怪? 下人难道有主人重要? 不让她再跑偏话题了,他拉回她的注意力,“先去检查一下你的房间要紧。” 温婉也不想跟个古代人争什么人权,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回到自已房间里再看了一圈,确认每个角落都结结实实,没有一个孔隙,才庆幸的出声,“还好,还算有个地方睡。” “这便好,只要你能睡好就行。”楚亦露出放心的神色。 温婉见他只站在门口不踏进一步,定是记着那天她拿剪子逼他答应的话,心里有些不忍了,若是半夜下起雨,总不能叫他淋着雨睡觉吧。 “那个,要不……你就在这睡一晚吧。”温婉扭捏着。 “你不用为难自已。”楚亦看着她。 “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别动什么歪心思,我就不为难,否则,我剪子可还在床垫下呢。”温婉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来,“一人一床被子。” “好。” 楚亦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的上翘起。 床没有做特别大,温婉当初就没按双人床的标准来,一人裹一床厚被子睡着有些挤,翻身起来不舒畅得很,温婉一边防备着,很晚才睡沉过去。 听着她均匀深沉的呼吸声,楚亦翻了个身,头就凑到了她的脸颊边。 “小婉?” 【165】智商掉线的温婉。 第二天清早醒来,温婉第一时间摸了摸身上,还好,衣服还在。 睁开眼也没有近距离看到什么胸膛,没有出现她在某人怀里醒来的情况,更没有将口水流到人胸膛上这种狗血的事发生。 转头,她看到楚亦很君子的睡在床内侧,没有过三八线,被子还是一人一床,规规矩矩,一如睡下时的样子。 还好还好,看来什么也没发生。 温婉很是欣慰,她的睡姿还是很好的嘛,睡一晚居然都没挪一寸地儿。 “晨安!”她心情不错的对着楚亦道了句。 “晨安。”楚亦也回了她一句,眼底透着愉悦。 昨晚果真下了雨,到早上的时候,雨势还渐渐大了,马车一早就被卫向东赶上镇送辣椒去了,温婉想派人去接橘子村的工匠翻修屋顶,也只得等卫向东回来再说。 她让家丁捡了牛毛毡先盖屋顶上,好歹能让漏进房里的雨变小点,主院的房间她都是铺了木地板的,可别淋坏了。 结果卫向东到了下午申时才回来。 卫向东迟回来的原因很让人生气,“也不知道是哪个醉鬼犯混,趁我停在醉香居搬辣椒的时候,把马车的马给放跑了,回头找了几个时辰才找到,下次让我碰到那混球,非揍他不可!” 淋了一身雨刚换了衣服的朝行,面无表情盯着卫向东。 你才是混球,你全家都是混球! “算了,没冲撞到人就好,明天你不用上镇了,帮我去橘子村叫那些工人过来,把屋顶给翻修下,问问他们怎么办的事,我工钱待遇样样不差,怎的给我屋顶盖成这样?”温婉心疼她的木地板。 而且这样的话,今晚不又得让楚亦继续跟她挤了? 晚饭的时候,不见了朝行。 温宁奇怪地问陈秋,“陈秋大哥,朝行大哥去哪了?怎么不回来吃饭?” 陈秋埋着头吃饭,“他有点事要出去办。” “哦。”温宁点点头,“陈秋大哥我给你盛碗饭吧,你喜欢吃这道鱼啊?那明天我多做点。” 陈秋看着温宁漂亮的眼睛冲着他笑盈盈的,心里有些打鼓,这些天,衣裳破了,温宁就抢着给他补,知道他们昨晚睡的柴房,今早又给熬了姜汤。 心里不禁想起了朝行那天跟他说的话,顿时一个机灵。 “不不用麻烦你了,我来就行。” 温宁先一把将碗抢过,“不麻烦,就盛个饭而已。” 温宁双手捧着饭碗送到陈秋手中时,陈秋黝黑的脸泛起可疑的绯红,只是过于黑的脸色让人轻易瞧不出来。 温婉在一旁看着,这丫头对陈秋是不是殷勤了些? 晚上温婉在澡房里洗澡,温宁跑过来,笑嘻嘻说要帮她搓背,还采了一篮子的花瓣洒进桶里,温婉看着她这狗腿样儿,顺便就把晚饭时的疑问问了出来。 “你不会是喜欢上陈秋了吧?” “啊?不是啊!”温宁无辜道。 “真的吗?这些天,又是盛饭,又是缝衣的,早餐也特别关照他,你别怕羞,这种事情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姐姐想告诉你,你若真对他有意,主动一次两次让他明白就行了,但别次次都是你主动。如果可以,姐姐希望你嫁个,你什么也不做都喜欢你的男人,而不是因为你对他多好多温柔而被你感动的男人。” 温宁笑,“姐姐说的有理,可是我不是因为喜欢他啊!” “那是因为什么?” “姐姐不是说,聪明的人,都是先做人情,才容易得好处吗?”温宁露出古灵精怪的笑容。 “你这丫头,几时这么精明了。”温婉好奇了,“那你打他什么主意?” “唔……我想让陈秋大哥教我学功夫。” “学功夫?”温婉愣了愣。 随即,她想到了什么,王有财那一事肯定让她留下了阴影。 想像一下,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在现代也就是读初中,这么小的女孩子,差点遭人强暴,没点心理阴影才怪,虽然她的开导有点作用,但在温宁心里,总会留下点什么。 至少,她学会了依靠自己。 两人都心照不宣,温婉跳过这个沉重的话题,“你这丫头,学得倒是挺快,那你现在又是打你姐什么主意呢?” 这丫头,还是头一次说要给她搓背呢。 温宁笑嘻嘻的,“陈秋大哥人实在,但他只听姐夫的话,所以姐姐你帮我跟姐夫说一说嘛,让他开口叫陈秋大哥教我学功夫。” “那你应该讨好你姐夫啊!找我干什么?” “姐夫性子太冷了,我怕跟他说话,但是你说就不一样了,我看姐夫是真的喜爱姐姐。”温宁不好意思的笑。 其实温宁挺喜欢这个姐夫的,但是也同样怕。 说不上来为什么怕,楚亦其实从来没有给她摆过脸色,相反,如果她问他什么,他都是和和气气的回答,好像从来不会生气一样,但那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给人一种很大的压迫感,有时候光被他盯着都能头皮发麻。 就算他再和气,也让人觉得压力大,以至于温宁没事根本不敢跟楚亦说话。 “行,回头我跟你姐夫提一下,希望他别小气。” 温婉其实也不想欠楚亦人情,但温宁难得有这么一个愿望,她也不想因为自己一点小私心而拒绝她。 “姐夫对姐姐才不小气呢。”温宁开心的笑起来,舀了瓢水往温婉身上淋下。 “咦?这是什么?姐姐你长痱子了吗?” 温宁拂开温婉身上的花瓣,看着她脖胫后面两坨红色的印迹问道,总觉得这印记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都冬天了怎么会有痱子,可能不小心弄伤的吧。”温婉没当回事。 “也是,那痛吗?”温宁按了按。 “不痛。好了,出去吧,我更衣了。”温婉洗好了赶人,虽然只是个小丫头,她也还是不喜欢在除自己以外的人面前光裸着。 温宁出去走远了,才突然想起来。 “那不就是赵婆婆那天给夏荷刮痧的那种印记嘛!” 原来是赵婆婆给姐姐刮痧了呀,瞎紧张了。 【166】何为腹黑?楚亦也。 雨变小了,但漏雨的房子还是不能睡人,卫向东一大早就赶了马车去橘子村。 结果扑了个空。 “你找这家的匠人啊?他们出远门了,赶大早出去的,九峰山后面的村子有人请他们建房子,大房子,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要找他们,半个月后再来吧!”邻居的人好心道。 不远的一条路上,张家的匠人们背着装着工具的包袱,在冷风里行进着。 年纪小的学徒苦哈哈的问,“爹,咱们为啥要这么早就赶路啊,榆林村又不多远,半天就到了,今天咱们只用到了就行了嘛,难道还急着开工啊!” “你小子咧咧啥,这次咱又遇到大贵人,多出了二两银子的价,没别的要求,只让咱们清早抹黑的就出发,昨晚就来给了定金,咱钱都收了,咋能因为点小瞌睡就不守约定。”老人训斥道。 卫向东失望而归。 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当初这些工匠还是他和赵怀介绍的,他提出再去找别的匠人来翻修,心里打算自已掏钱。 温婉正要考虑,却听得身后楚亦的声音。 “不必了,让朝行和陈秋做吧。” “他们会吗?”温婉诧异回头。 “不会就学,这点小事,总比挥刀舞枪的容易。”楚亦说得是云淡风轻。 朝行听得想撞墙,前几天让他捅一屋顶的眼,现在又让他补上?他昨天晚饭都没顾得上吃,一路赶到橘子村办事,现在又要学着盖房子?! “我已经知道主子的险恶用心了。”朝行生气的哼哼。 陈秋对楚亦的话一向无条件服从,“我们打架厉害,可盖房子是要技术的,术业有专攻,肯定没有这么容易短短几天就学会,主子就是想拖延时间让房顶晚点修好。” “咱们偏偏就快点,干不干?”朝行红着眼。 “那分工合作,讨打也是你一个人的事。”陈秋说罢,就开始装出一副思考的苦瓜脸样子,他也的确在思考,要多少天修好才既让楚亦满意,又不让温婉发现端倪。 看着朝行一脸轻松,而陈秋满脸的艰难,温婉有些过意不去。 “雨小了,看天色下午就能放晴,只要在下次下雨前修好就行,我看朝行一个人应该就够了吧,我想让陈秋帮忙做件别的事,可以吗?”温婉问楚亦。 “你说。” 楚亦直视着她眼睛,低沉的声音透着丝温柔,只两个字,就听得人酥麻不已。 温婉听得腿都要软了,控制自已无视他的撩拨。 “宁儿很崇拜陈秋,她想学功夫。” “那让陈秋教她便是。”楚亦倒是认真思索了下,“不过,对学武来说,温宁的年纪有些大了,学学普通的防身招式还可以,若要想成大功,得下不少苦。” 温宁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我不怕吃苦!只要陈秋大哥愿意教,我一定努力学努力练!” 陈秋领命走了,朝行站一边目瞪口呆。 我靠!这也行?我也不轻松好吗?这活很难的!捅眼容易补眼难好吗! 楚亦淡淡朝他瞥过去一眼,朝行立马老实了,看着温婉端从游廊的台阶上走下来,他眼珠一转,捡起一颗小石子,加上内力掷出去。 温婉膝盖突然一弯,就朝着楚亦扑了过来。 楚亦轻轻伸手,就接住将她抱个满怀,“怎么了?我在这。” 晕!他以为她是特地扑上来求抱抱的啊? 温婉赶紧从他怀中抬起头解释,“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刚被绊到了,差点摔倒才……” “摔得这么恰到好处。”楚亦的嘴角勾着意味深长的弧度。 “我真的被绊倒了!”温婉加大声音。 楚亦转头,眼睛看向她刚刚走过的地方,什么也没有。 温婉懊恼道,“可我刚刚真的是被什么撞到了,才没站稳的!腿关节现在还在痛呢!不信你看上面肯定有红印子。”她才不是投怀送抱! “真的?” 楚亦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温婉惊得大叫,“你干什么!” “回房,看看撞到哪了,我给你上点药揉一揉。”楚亦接着她上面那句话,却是一本正经的语气,让温婉张着嘴都无从反驳。 朝行看着楚亦老狐狸般的轻快背影,心里嘿嘿笑,记了一功! 的确有红印子,但这所谓的“伤”的程度,轻得温婉回了房就感觉不到疼了,可楚亦坚持拿出药膏给她抹上,轻轻的揉着红印处,粗粝带茧的指腹在她白嫩的腿上揉着,他低着头的模样,却很认真,很虔诚。 温婉突然心里猫爪挠一样的,乱了。 她不是傻子,这些天楚亦对她的好,对她的温柔,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甚至,她都感觉得到,为了怕吓到她,他都在顺着她的意思来,不敢唐突。 任谁被这么一个大美男追求都不会无动于衷,除非杀父仇人。 别的方面,温婉都能强势有主见,因为她有资本有底气,唯独感情方面,她其实就是个纸老虎,教起温宁来一套一套的,到了自已身上,那些道理就全成了一团乱麻,只怪自己前世忙着科研都没时间找个男人恋爱一下。 现在被这么一个男人发起攻势,温婉感觉脑子都有点浆糊了。 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男人主义,人人奉行男尊女卑,他却肯屈着身子为她揉腿,而且这几晚上他都遵守着约定,睡得规规矩矩的没有碰她。 又喜欢她,又能同床都不碰她,好像前世的人说,这绝对就是真爱啊! 这么完美的男人,她到底在挑剔什么呢? “楚亦。” “嗯?” “你到底是什么人?能告诉我吗?” 温婉觉得,她心底里唯一害怕的,就是他神秘的身份了,若太危险了,她还是要衡量衡量的,这时候的人命,可不像后世受法律保护。 楚亦顿了顿,抬头看向她,双眸锁着她的眼。 “小婉,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向你保证,不会将你置于危险之中,你是我的妻,无论什么境地,保护你是为夫的职责,不容有失。”他说得很慎重,也很理所当然。 温婉却听出了自已不想听的味道来。 她感觉到,那是他与生俱来坚守的,不是因为眼前人是谁。 可她要的不是把她看作责任。 楚亦猜了半天,也猜不到温婉眼里突然熄灭的火是为了什么。 猜不透,也就不猜了。 他去找了朝行,扔了一袋银锭子过去,奖励他白天的助攻。 “拿去交你的房租。”然后又道,“会不会刮痧。” “什么?” 【167】就这么被吃干抹净了? 连续几晚和楚亦睡在一张床上都没出事,温婉渐渐放下了防备的心。 结果这天睁开眼,她感觉眼前的视线被什么阻挡了。 伸手推,发现推不动,铜墙铁壁似的沉,可这触感又不像铜铁,这是肉啊! 她猛地吸气,仰头一看。 一个精致的下巴出现在视线里,离她的眼睛只有十厘米不到! 再往下看,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衣裳半敞,他大掌穿过衣服搂着她的腰,她右腿缠在他腿上,回忆刚刚手上的触感,分明也是抱着人家睡的,被子是盖的楚亦的,而她的那床,早就掉到了地上。 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温婉猛一把将楚亦推开,“你对我做了什么?!” 懈怠了懈怠了!前几天起来还庆幸自己没干出什么狗血事,结果今天就在人家怀里醒过来。 楚亦刚醒,睁开眼一脸的无辜,“怎么了娘子?” “不准叫娘子!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楚亦你个伪君子!我就知道你这几天的老实都是装出来的!先是骗得跟我一起睡,假装老实让我放下戒心,现在又对我图谋不轨!”温婉气得伸手指着他大叫。 楚亦看着指到自己眼睛前的手指,这要是换成别人,他伸手就给扳断了。 可这是他妻子。 还是个正在炸毛的妻子。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的脾气也可以这么大,张牙舞爪的一点也不顾及形象,更不知道她这些话的底气是哪来的,他是她的夫君,两同榻而卧,相拥而眠,再正常不过,她居然像骂登徒子一样指着他骂。 但他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莫名觉得可爱。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指,移开。 “小婉,你应该问自己,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然后,就见楚亦掀开被子,露出他半敞的胸膛,健硕有力的胸肌,色泽与线条都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完美得像一樽雕塑。 换平时,这绝对是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美景。 然而此时,温婉盯着那上面刺目的红印,只觉得眼睛辣得生疼。 楚亦的脖子、肩头、胸膛上,好几颗暧昧的草莓印,如此刺目,倒映进她的瞳孔里,就算没有实战过,温婉也认得这是什么东西,前几天她还让赵婆婆给夏荷做了一身的假印。 眼睛疼,脸也疼,啪啪打脸了。 不!!! 怎么可能!!! 本姑娘才不是这种人!!! “你骗我,我睡觉一直都很老实的,睡一觉醒来地都不挪,才不会这样!” 温婉说得其实很没有底气,一人一床被子,其实不只是防着楚亦,也是防着自己,就怕自己半夜做春梦,主动扑上去,做为心理年龄二十多的女人,这种情况不是没可能的。 “小婉,我是怕你接受不了。其实,前几晚你也是这样的,只是我前几天都醒得比你早,帮你穿好了衣服摆正了姿势。你没觉得,这些印记,有些深,有些浅吗?”楚亦指着胸膛上某一处。 温婉双手捂住脸,“不可能!那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楚亦发出低笑声,“我是你的夫君,能与我抵死缠绵的,不是你,还能有谁?” “谁知道你外面有没有彩旗飘飘!”温婉死不承认,“昨天上午不是出去了一趟来着,在村子里你都能招蜂引蝶的,出去了还得了,你长这么好看,多少姑娘看了你都不知道矜持为何物,谁知道是不是哪个女人向你投怀送抱了!” 温婉这人有个毛病,平时只放肚子里的话,一急,就全部飙出来。 楚亦愣了愣,他不懂彩旗飘飘是什么,但懂她意思。 “所以,娘子这是在吃醋吗?” 他反手抓着她将她重新按倒在床上,一个翻身,钢铁般的身躯就朝她压了过来,大掌握着她的双手,十指交叉将她钉在床上。 这姿势让温婉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瞪大眼睛看着近在眼睛的男人,她完全忘记了他前一句话说的些什么,张着嘴,想说什么,自己也忘记了。 两人半敞着衣裳,楚亦一压下来,上半身无一丝阻碍的紧贴在一起,对方坚硬的胸膛,炙热的温度,强劲而有力的心跳,透过皮肤钻进她的心里,淡淡的龙涎香钻进她鼻尖,带动着她心跳的节奏,急速而紊乱。 电影看过千百遍也不抵用,真到了眼前,温婉还是吓得不知所措。 楚亦看着她顿时羞红的小脸,心头被取悦了。 差点被她骗了,床下脾气大得很,动不动就威胁人,把自己武装得浑身带刺,一到床上,压身下就成了纸老虎。 终于,这张娇媚的脸,露出了惊慌羞怯不知所措的表情。 没再给她拒绝的机会,楚亦俯身吻住她的嘤唇。 错过了最佳反抗期,被他一沾身,温婉浑身酥麻,瘫软得一塌糊涂,别提奋力反抗了,现在脑子里全是糨糊,连要反抗这事都给忘记了。 楚亦显然不是浅尝辄止。 尤其是察觉到温婉全身酥软无力反抗后,攻势就越加猛烈了。 温婉整个人都是天旋地转,直到他炙热的唇移到她的脖颈,再移到肩窝,她才回笼了那么一丝理智。 刚下意识的要推开,身体却猛然一颤,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嘤咛。 “嗯……” 楚亦含住了她的耳垂,鼻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后,那是温婉最为敏感的地方,此时被楚亦啃咬含弄着,她全身像被电流窜过,激起她一阵颤栗。 这一声嘤咛,让楚亦心中的欲火腾的一下翻卷起。 不再克制隐忍,他也已经没有了耐心,气息狂乱急促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陈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彰显着主人的急切。 温婉就像是梦游的人被现实中的人推了一下,瞬间拉回了神智。 第一反应就是猛的推开楚亦,然后迅速的穿起衣服,瞪大着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刚刚自己竟然差点就这样被吃干抹净! 虽然没到最后一步,但温婉还是想哭。 美色误人呜呜呜…… 【168】突然的消息。 上章已修改最关键的内容,女主没有被吃掉!女主没有被吃掉!女主没有被吃!如果有看过的小天使,回头重新下载一下再看下新章哦。 温婉是无比的庆幸临门一脚刹住了车。 然而楚亦就不好受了,额上青筋暴跳,眼底有着拼命压抑的痛苦,眼眶发红的盯着温婉,似乎理智与欲望在碰撞,挣扎着要不要不理会门外的人,把她再度压倒拆吃入腹。 温婉被他这眼神吓得连跌带滚的跑下床。 咚咚咚的敲门声越敲越急,越来越响,楚亦铁青着脸色,咬牙出声。 “谁?” 该死的!最好是有急事! 冷冷的声音仿佛带着寒气,穿透了门板,让外面敲门的人停滞了一下。 随即,温宁焦急且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姐姐!姐夫!大事不好了!你们快出来!” 温婉急忙拉开门,“发生了什么事?” 温宁急急道,“我早上起来就跟着陈秋大哥去树林里面学功夫了,回来的时候没见着小玉儿,本来以为他只是出去玩了,可是很久了也没见回来,赵婆婆找了一圈没找着人,问了好多人家也没看到,我就急了!” 温宁眼眶都急红了,要不是大事,她也不会来打搅温婉和楚亦。 温婉脸色大变,楚亦原本铁青的面色立即变得凝重,两人同时夺门而出,楚亦边走边问,“朝行和陈秋呢?他们怎么看着的!” “那时朝行大哥当时在修屋顶,陈秋大哥在教我功夫……”温宁小心翼翼的答道。 “赵婆婆他们呢?”温婉问。 “都出去找小玉儿去了,朝行大哥和陈秋大哥也去找去了。” 刚出门,就是找了一圈的陈秋回来复命,“村东头没看到人,也没人见过小玉儿,朝行在西头找,其他人去了岭下一排。” 温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转头看向楚亦,“是不是你的仇家?” 他昨天那些话,已然是在坦白他的身份不简单,若他到九峰村来真是为了躲避仇家,那他那些什么保证有什么用?他没有八个眼睛,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把她们母子绑在身上,若出了事,靠那些诺言挽得回吗? “小婉,你先冷静点,找到小玉儿要紧。你想想,他平时喜欢去哪里,有没有跟哪家关系比较好的?” 楚亦也担心,但没温婉这么担心得理智全无,他知道这时候保持冷静最重要,“陈秋,你叫他们在明处问,你和朝行暗查,关注下村民们的异动,同时侧面敲击有没有陌生人物进到村子,留意路边有没有痕迹。” 看到楚亦条理分明的吩咐着,温婉也稍稍冷静了些许。 想了想,她道,“有没有去找过温家?” 陈秋点头,“找了,温家没人在家,一家人都下了地,只有温雨在周家串门,但我盘问过,她什么也不知道,可以肯定不是她。就连温老太爷的房间都没人。” “老太爷房间里也没有人?” 温婉狐疑的倾眉,“那老太爷他自已呢?” 陈秋张了张嘴,“他……他也没有在房里。” 这下,所有人都面色怪异起来。 温老太爷这些年在温家就如同个隐形人一样,因为他常年卧病在床,生活不能自理,吃喝拉撒都是温老太把手,一副随时要咽气的样子,这也是为什么温宁上次能被骗了。 这种情况下,家里没人他根本下不了床,怎么可能房间里没人呢?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得一个妇人大喊大叫的跑了过来,“温家的!温婉!温宁!你们家老太爷回光返照了!你们家老太爷回光返照了!” “你说什么?” 几人一看,一个妇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是村尾的人家,住得很偏僻。 妇人喘了口气,才道,“我刚在地里干活,看到你们家温老太爷,带着你们家小玉儿,往村尾北边的林子里走了,我瞅了老半天,也没看到后面跟着你们谁,想想也没听你们谁家说起温家老太爷病好了的消息啊,这几年都下不来地,突然间就能走路了,那不就是回光返照吗?” 温婉提起的心一下松了回去。 只要不是她想像的那样,碰到楚亦的什么仇家就好。村子里这些人,她还是不那么担心的,就算是温老太或者温家二房作妖,也不会让小玉儿悄无声息的没了,最坏,他们也顶多拿他做些威胁罢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几人赶到北边树林,这是一座山的山脚,坡度很低,但树林茂密,进来的人也少,加上这里面还有很多座坟,更是人迹罕至,连鸟叫声都少。 楚亦让大家安静屏息一阵,就确定了一个方向。 没多远就在一处坟边见到了小玉儿。 他站在一座坟边上,注视着某个地方,可周围却不见温老太爷。 “玉儿!” 温婉冲上去将他抱在怀里,担忧的心才彻彻底底的落回了肚子里。 同时,她也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刚刚被坟包挡住,走到小玉儿身边,她这才看到,正是温老太爷。 他像睡觉一样,躺倒在地上,双手自然垂在两侧,脸色安详得有些诡异。 温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玉儿,你姥爷他怎么了?” “姥爷说他死了。”小玉儿脸色平静,带着丝茫然。 没人去纠正小玉儿话里的语病,死了的人是不会开口说自已死了的,但是,看着温老太爷安详的躺在地上,还是躺在埋温家祖辈的坟边上,看着他没有一丝起伏的胸膛,众人并不怀疑小玉儿的话。 陈秋过去探了探鼻息,摇头。 温宁瞬间跪了下来,哭喊出声,“爷爷!” 温婉对老太爷没有什么感情,既无情份,也不憎恨,重生过来她与老太爷几乎没有过交集,原主的记忆里,没病的他,对原主不算多好也不算太差,但亲眼见人化作死尸躺在跟前,她多少有点儿触动。 只是,更多的却是没消化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等温宁宣泄完了,温婉才问道,“玉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169】老太爷的遗嘱。 “姥爷带我来的。” 玉儿解释着,虽然条理不是很清晰,但不妨碍大家听懂。 原来是小玉儿一个人在田地里玩,追着条小狗跑远了,正要回来,在田坎上碰到了温老太爷。 那位妇人猜得果真没错,温老太爷这是典型的回光返照,只是不知道,他回光返照为什么不去找温老太,不去找他家老大老三老四,也不找他孙子温青山,却跑到田地里找到小玉儿这个重外孙? 而且还一路把小玉儿带到了温家的祖坟地里,温婉看了看,他躺的这个地方,是块小空地,按着坟包位置排,他的穴位就应该是在这里。 “姥爷跟我说,他要死了,让我们把他埋在这里,然后,还给了我这个。” 小玉儿向温婉摊开小手,他的掌心中,放着一个金属样的东西。 温婉奇怪的拿起,这是一块深金色的铁片,形状说不上多奇特,但却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小半截手指长的圆柱条竖着,更短半截的扁长条横着,形成一个l形状的铁条,横的扁长条尾处打了个卷,侧面有几个无规则的小齿,再也没有其它。 “这是个什么东西?” 楚亦拿起来细看了看,“这里面掺了金,纯度不低。”又研究了会,他又道,“这应该不是一个整体,只是一半,可能还有另外一半。” 说着,他将那东西竖着倒放到温婉面前。 温婉这才发现那圆柱条顶上一个细细的孔道,只有一根针大小,但很深,就像是圆柱条里面抽出了一根针后空了心。 朝行和陈秋轮流拿着研究了会,也都没看出它和另外一半能组成个什么东西。 “玉儿,姥爷为什么给你这个,他有没有说这是什么?”温婉问。 小玉儿摇头,“姥爷也不知道,他只说,这是宁姨的东西,现在还给她。” 温宁一听,惊讶的接过,“是我的?” 她盯着那东西看,使劲儿回想,却只是找到一些非常模糊的记忆,想要再回想得清楚点,却又被思绪混乱了。 “可能是小时候喜欢的东西?有点儿印象,但想不起来是什么。”温宁苦恼道。 “没事,也不急着这会想。” 温婉觉得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温老太爷临死前交的东西,会只是一个小孩的玩具?而且这东西可是掺金的。 只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有空了再琢磨。 “玉儿,姥爷还对你说了什么?” 玉儿挠起脑袋来,大概是这一段话有点深奥难懂,但他记性好,还是给背了出来,“姥爷说,他的后事娘亲不要花钱给他办,他欠了很多债了,想轻轻松松的走,不想到了下面还背很多。” 温婉大概能推测出来是老太爷为什么会找上小玉儿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温老太爷说自已欠了太多债。 欠的什么债?亲情债,就是温婉和温宁的。 当年还不是老太太当家时,就是温老太爷做主,把温婉赶出了温家。 恐怕一开始,这老头就清楚温婉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但为了怕拖累温家,不管温婉跪在他面前怎么求,他都没有尝试过去帮温婉澄清,甚至连暗中揪出那个登徒子也没有想过,而是选了最干净利落的办法。 断绝关系,去除族谱。 在这个时代,在这样的农村,这是何等灭顶般的灾难? 美名其曰,舍不得让她浸猪笼,然而,倘若不是温婉运气好遇到了楚亦,背着这样的罪名,还没有家族的庇护,恐怕早已是一尸两命,总之一死,又有何区别? 别人看不到,但事实是温婉已经死了。 这是温老太爷造的孽。 他没有脸面见她和温宁,就找上单纯的小玉儿传话,他已经还不了这些债,只能靠这一丝善念让自已走得轻松一点。 “那就遵他的遗愿吧。” 至于他是怎么找到的小玉儿,又怎么知道自已什么时候要咽气,回光返照这事本就神奇得很。 没多久,温家的人就找来了。 除了出门考科的温向前,全家出动,想必是听到那大嗓门妇人的消息了。 温老太见到温老太爷的尸首,吓得一个哆嗦,接着就是一顿大哭,所有人跪在旁边哭,听着一水的爹啊爷啊,虽然有那么一两个装模作样,但也多少感染出几分哀意来,刚哭完一番的温宁又红了眼睛。 温婉拍拍她的背,“先回去吧,咱们来安葬爷爷。” “你们给我站住!” 温老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不是你们两个毒死的你爷爷?为什么他好端端的,会突然死在这坟山地里?这还有没有天理了,简直丧尽天良啊!连亲爷爷都下这毒手……” 熟悉的嚎哭声喊天骂地的开始了。 温婉头都没回,冷嗤一声,便不再理会,径直走了。 温宁同样没回头,不同于温婉的冷漠,俏脸上,她眼底的冷意带着冰冷的寒气,没有释放出来,却是自已压进了心里,渗进了骨血之中。 没过一个时辰,温老太就找到了温婉家。 她来问温婉要钱。 “你爷病了这么多年,没个人样儿,如今走了,给他风光大葬送他走是要的吧!” 这是温老太认为最名正言顺,也最有把握的一个理由了。 爷爷死了,做孙女的,办丧事总不能不给钱吧?除了祖籍也还是爷爷,在农村里,没什么能大过死人,乡亲邻居间再大的恩怨,一方做古了,两家子也就一笔勾销了。 温婉既然说了遵从老太爷的遗愿,就自然不会出。 倘若给老太爷风风光光的下葬,恐怕他九泉之下知道,还要更觉得罪孽。 她那些冤屈,总不至于要从一个死人身上讨回,活的人这么多,谁欠了她的,还还想着惦记她的,一个个儿来。 而且,她还不知道温老太心里装的什么鬼? 温老太爷病了这么多年,不说少了个大劳动力,光是前两年吃药就耗得温家穷底儿掉,温老太赔了钱,还要把屎把尿,早想让他死了,没亲自毒死他还算她是个人。 什么风光大葬,不就是想借机落点钱财? 为了一个死人花钱?那些农村人淳朴的信仰,在温老太婆那儿全是借口。 【170】立威 温老太为了这个事,在温婉院子门口大闹了一个下午。 骂她不孝,骂她黑良心,一会说她毒死了老太爷,一会儿说她见死不救,又骂温宁,等会又说温婉是天降的妖孽,连带着骂到了她娘身上,老太太伙同二房刘氏,哭天喊地撒泼打滚的,骂得口水都要干了。 结果,温婉没出来,倒是被几个护院家丁给拿棍子使劲赶。 温老太气得真哭了。 为了讨这个钱,她挤眼泪挤了一下午,却没讨到一分! 她还是错估了温婉的脸皮,居然能不顾死人为大,连办葬事的钱都不舍得出,天杀的不肖子,总有一天会让老天收拾了的! 在温老太的骂骂咧咧中,温家老太爷的葬事在她手中草草的办了,没花多少钱,倒是收回不少白喜事份子钱。 温婉参加完丧礼就回来了,没说什么。 温宁却是望着温老太拧着眼泪的脸,冷冷嗤笑。 她可以想像到,温老太心中笑得有多欢实,死人也能换来钱,恨不得家里多死几个吧。 无知真的好可怕,她以前居然就将这样一个人当作精神依靠。 温老太没人温婉这儿榨到钱,流言便飞也似的传了开来。 听到说温婉没拿一分钱,就现了下丧事场,饭都没吃一口,村里的人听得直啧啧出声,不少有微词的,但碍于现在拥挤温婉的人多了,也只敢在背地里说说。 温婉自然一句没听到,但就算听到了她也不会在乎。 院子里,赵婆婆、丫环小晴、两个护院及打杂的小厮跪成一排,头全部伏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等候着温婉的发落。 小玉儿失踪,虽然是有惊无险,但却不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温婉很清楚自己现在有点树大招风,发财了总有人妒忌,近有温家,远有夏荷,甚至可能还有一些在暗处眼红她不知道算计着什么的人。 倘若这次被一个有心人在田地里带走小玉儿,后果不可想象! “你们应该知道,我这院子里用不着这么多人,请你们请个,就是帮我多长几双眼睛耳朵。注意我看不到的地方,留意我听不到的动静!小玉儿平时在院子里玩,跑出去时,你们就要多留个心眼,不说别的,外面随便一个水塘都能要了他的命,一个多时辰没有回来,你们还要温宁回来提醒才想到去找,你们倒是说说,你们当时都在干什么?” 温婉清脆的嗓音也喊出了威严,淡淡的带着俯视的目光,在众人头顶上掠过。 丫环小晴最先受不住,哭着道,“我我当时在二院剪花,以为前院有王一看着,就没有管,真的不是我的错。” 年纪最小的她,很怕被主人家惩罚,连忙撇清自己的责任。 小厮王一吓得赶紧嗑头,“小的……小的打了个瞌睡,是小的的错,是小的的错,是小的的错……”王一的声音里有了哭腔。 护院两个汉子不喜欢辩驳,只认错的低下头不做声,也是他们看管不力。 赵婆婆恭恭敬敬的把额头贴着地面,“都是老奴的错,王一昨晚受了凉,今早起来畏冷又犯困,老奴没有及时察觉,还嘱咐他看着小少爷,是老奴安排得不得当,王一还在病中,夫人要罚,就请罚老奴吧!” 温婉不做声的打量着每个人的反应,请的这几个人,当时虽然已经是经过了挑选的,但到底不知根不知底。 现在发生了点事,就试出来了。 结果还是令温婉挺满意的。 除了丫环小晴显得不懂人情世故,但这也情有可原,她比温宁还小一岁。 其他人,两个护院都是干实事不说多话的人,小厮王一也是个老实小伙子,赵婆婆精明,却显然懂得如何做人做事。 温婉并没叫她管着整个院子,大家是分工合作的,偶尔会让她安排些事,也是有意在锻炼她,现在这堆人里面没分出个头头来,她现在给自己揽上一顿处罚,但也同时能奠定她大管家的地位,以后,几人的荣辱都有她的一份。 “确定是这样?那赵婆婆就去领罚。” 温婉这话一出,护院两个和王一齐声嗑起了头,三人红着脸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这段时间,赵婆婆对他们都不错,这里就她年纪最大,一个老婆婆还要领罚,几个汉子觉得脸都没地儿搁了。而且,这事也算不上赵婆婆的错。 “没得情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谈规矩就不讲情分。” 温婉的声音严肃,“赵婆婆失察,导致小少爷失踪,虽有惊无险,但事态严重,罚扣半年的例钱。”顿了顿,她又道,“但赵婆婆也有功劳,这段时间,她主动带领大家将各院各处打理得井井有条,管理有方,今后,赵婆婆便担任管家,每月例钱加一半。” 温婉大概猜到,他们以为的惩罚是打板子之类的? 实际,她此举可不是为了罚谁,而是立威,让他们更加清楚的知道,他们的主家夫人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平时他们的小举动,她也看在眼里,不然,就算是再老实的人,若没有正确的管理,也会至其懒散无度。 不过,就这次的反应,温婉很酒意,徐福贵给她的挑的人,倒是挺走心。 温老太给温婉制造的流言没打击到她半点,就像昙花一现的新闻一样,没几天热度就下去了,当一个人发现要说个谁坏话都找不着人说后,也就没兴趣说了。 温婉的拥护者越来越多了。 因为越来越多的人,靠着温婉能一月吃上四五顿肉了。 九峰村的人现在到镇上赶集,每个人都带上几瓶辣椒酱,一般都是给上回预定的客人带的,以前觉得靠嘴皮子空手套白狼赚钱那是骗子,可现在,她们不骗不抢的动动嘴皮子就能赚到钱了。 张老汉婆娘陈爱花越加眼红了。 她的辣椒酱全部装罐了,足足十六罐,陈爱花打算,这些卖完了,来年开春他们也种辣椒。 可是,在温婉的地盘,要想抢她生意,不得卖得比她便宜? 可偏偏她成本又更高,这样算下来,她们辛辛苦苦,一罐子才能赚几个钱?算了,前面的就当不赚钱了,做开了再说。 【171】招蜂引蝶的不只我一个 “哎,老马,出工呢?你买辣椒酱吗?”陈爱花逮着人就问。 “你要买吗?我给你带啊!”马老汉不要,反向她推销。 “我干啥要你带?我要我自已不会买啊!”陈爱花没好气。 “这不是我离温婉家比较近嘛!”马老汉笑嘻嘻的,为了自已的销量,老马脸皮都没要了,上回开会,温婉就跟他们说,这种靠嘴皮子赚钱的活,就得不要脸皮。 陈爱花兜售了三天,卖出去了一罐,还没来得及欣喜,立马被人打趴到了地上。 “糊弄鬼呢嘛你!当我没吃过老干妈啊!是这个味儿吗?你这不是造假呢嘛,前些天就听你家老汉说要收辣椒,你是拿自已做的破玩意儿充数呢!”那人指着陈爱花的鼻子骂。 陈爱花委屈极了,“这不是老干妈,是辣妹子酱。” 老干妈太复杂了,料多,步骤也推算出来,她只能学学做辣妹子酱。 那人又怒道,“辣妹子酱也不是这个味儿啊!” 陈爱花当然不知道自已差在哪里,任她想死了也想不出来,温婉的辣妹子酱里面加了酒,还得是高浓度的烈酒。百分之九十让人看得到,百分之十藏了起来,那百分之十,才是精髓。 不过陈爱花挺有小强的潜质,在九峰村卖不成,她就托自已妹妹带到妹夫村子里去卖。 就算没有温婉的好吃,但也是挺不错的一味调料了不?咱不叫辣妹子酱了行吧,就叫剁椒酱好了,别的村子才不像九峰村见识过这么多好东西,总有人稀罕! 赵怀的脚好了。 连续三次,四个阴雨天,他的脚都没疼过了。 这两个月里,朝行每天都会煎好药给赵怀送过去,不仅是他的,还有赵老爹的,赵老爹的病太久,一段时间里起的效果不明显,但赵怀的病还只有几年,温婉先前开的药方很好,朝行在她的方子基本上加强了点药效,几个疗程下来,效果显著。 “真好了?”赵老爹都不敢相信。 “朝行公子说,现在可以说是好了,外药不用敷了,但要想彻底根治以后不复发,还得再吃上两个月的内服汤药。”赵怀喜不胜收道。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赵老爹开心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爹!我就说过,温婉的药是有效的!”赵怀高兴的道,“朝行公子还答应要把您的腰痛和膝盖治好,我的能好,您的肯定也能好!往后再莫说随时进棺材的话了,等病治好了,您还能活上三十年肯定!” 赵老爹嘴都合不拢了,心里终于感激起了温婉。 当时他还道她是仗着他家儿信任她,拿着他儿的治胡闹,却没想到,居然真让她给治好了! 只是看到儿子那泛着晶亮光芒的双眼,他又叹息。 那楚公子的表弟,跟他们一不亲二不熟的,却尽心尽力给他们爷俩诊病煎药,而却再没有见过温婉的身影,这怕是楚公子想清掉他们和温婉的情份。 赵老爹有些悔愧。 当初他一个劲让儿子远离温婉,怕她怀了自已儿子的名声。 现在他们想感谢下温婉,都找不着见面的机会,那楚公子怕是都不稀罕他们的感谢吧,楚公子想让温婉远离他家儿子,可是人家却用施恩的方法,断掉与他们赵家的情分,就连嫌弃他们,都做得让人没得挑。 相比起来,之前他的做法未免太小心眼了。 “爹,我们得好好感谢温婉!” 老怀到底比赵老爹少吃几十年饭,还以为楚亦让朝行来接手治病,只是为了让温婉避嫌,却没往深了想。 赵老爹看着儿子晶亮的眼,再也说不出之前的话来。 “是啊,受了人家的恩,是要好好感谢的……要好好感谢。” 当年又怎么想得到,人人喊打的温婉,会有这么一天,全村人的生活水平,因为她一个人而提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而他们家和卫向东家,就是受益最大的。 儿子那个吊椅在镇上卖出十多架了,温婉那种带抽屉的书桌,和改良的拔步床也很受欢迎,连邻镇的人都有大老远跑过来让他做木工的,家里现在的存银,已经到了以前认为半辈子才能存到的数字。 更何况,现在他们爷俩的病都好了,以后做事更得力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温婉而改变的。 若是抛开当年的那个事不说,温婉真的是个得求神拜佛才能求得来的媳妇。 赵老爹突然转念一想,不对啊! 人家楚亦那么一表人才,非同凡响,可也没纠结温婉那个问题啊,喜当爹也能把小玉儿视为已出,跟温婉恩爱不已。 可惜啊可惜!当年若是把温婉领回家的人是怀儿,现在赵家又是怎样的光景呢? 赵老爹琢磨着,要好好准备些厚礼上门拜谢一下。 送啥好呢?他使劲想着温婉喜欢些啥,女人家的银簪子? 结果赵怀自己敲定了,他全数买了给小玉儿的礼物。 “怎么能给温婉送这些女人家的东西呢?人楚公子在家里,咱们给他娘子送东西,让人怎么想?要谢温婉和楚公子,礼物自然得给小玉儿了,咱不能破坏人家两夫妻的感情。”赵怀严肃的道,脸上看不出一点儿落寞。 赵老爹讷讷的看着儿子,这才突然觉得,儿子有些不一样了。 赵怀为了避嫌,还叫上了卫向东,两家都提着大堆给小玉儿的礼物送过去,温婉宴请了一顿,宾客尽欢,赵怀给自己倒了杯浑酒,敬完楚亦,敬温婉。 “我想谢谢你,这些年你带我的一切。” 越怀的眼里,比以前看温婉时少了点什么,却又多了点别的。 温婉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些变化,她看向他的眼底深处,很清明,她便读懂了他藏在话里,没说出来的深意。 他在向过去的执念告别,迎接新生。 “我以茶代酒,也谢谢你,赵大哥。”她坦然一笑,一杯茶进肚。 众人欢笑,散席后,小玉儿欢喜的抱着自己的礼物进了房间。 温婉在回房的路上,被楚亦挡在了廊道里。 “看来招蜂引蝶的不只我一个,娘子的花香也传遍四方呢。” 【172】要吃兔子肉,顺着兔子来。 温婉被双大掌扳转过身,楚亦温热的身躯就直接将她抵到了墙边。 “你……你干什么?” 温婉有些不自然的撇开眼,这几天她本就有点躲着楚亦。 那天的事让她一想起就后悔羞愤不已,那天她绝对是脑子抽了,偏偏现在楚亦接着那天的话来说,存心让她丢脸嘛! 楚亦紧紧抵着她,把她夹在墙和自己之间,不留一丝缝隙,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娘子已是有夫之妇,还叫人惦记这么多年,可见,娘子的魅力比为夫还要大,这让为夫很是担心,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楚亦的眼睛很深邃,漆黑犹如一汪深潭,双目对视,温婉感觉整个人都被他吸进去了。 “娘子怎么不说话了?那天指控我的时候,不是很理直气壮吗?嗯?”楚亦搂住她的腰,将她从墙边贴向自己。 伏在她耳边的一声“嗯”,让温婉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所幸有楚亦搂着她,楚亦感受到她整个人的重量突然失去支撑,压在自己手上,不禁低低的笑出声来,温婉大感羞愤,双手挤到胸前来阻碍着他的触碰。 “你快放手!赵怀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今天说那话就是他已经放下了的意思,人家都没意思了,你还揪着不放,再说了,我哪有你招得多!”温婉怕死了楚亦去找赵怀说什么,那她可就难堪了。 她感觉得出,赵怀已经放下了,没有了对她的执念,多了几分自信。 想必是腿脚恢复正常,加上现在家境殷实了不少,让他重拾了丢失已久的信心,人的资本不一样了,所追求的自然也就会不一样了,这样虽然有贬低自己的意思,但对温婉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哦?他说句谢谢,你就看出这般深意,你对他的了解是不是过多了?现在你看着我的眼睛,能否看懂其深意?” 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蛊惑,让温婉下意识看向他的双眼。 结果,她在那双漆黑瞳孔里看到了,她微微张着的红唇,在她露出恍然之色,正要恼怒发作时,楚亦已经俯身覆上她的柔软。 “唔……” 温婉使劲儿推他,却怎会是他的对手,楚亦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紧紧搂住她的纤腰,紧紧的桎梏着她,满足的含着她的柔软,啃咬吸吮。 温婉哪受得住这等攻势,没一会便浑身酥软得不像话,根本没有站稳的力气,整个身子挂在他身上。而楚亦就像沙漠里渴了很久的旅客见到了水,尽情的索取着,忘记了一切。 “唔唔……唔!唔唔唔!” 直到温婉被他吻得快要窒息,使劲锤打他的肩膀,他才想起来,恋恋不舍的松开,禁欲四年只需静心,可一旦碰了,食髓知味,再也放不了手。 “对不起,差点忘记了你……” 说罢,他再度俯身,准备由深吻改成浅啄,这样能让她呼吸。 温婉用双手抵着他,阻止他再靠近,没说话,此时她正大口喘着气,眼里委屈羞恼得要命,她的小嘴被他吻得肿胀红润,大张着喘气的模样,看得楚亦下腹一热。 “爹爹!娘亲!赵叔叔送的这个是什么东西啊?好漂亮!” 小玉儿拿着一个木制的东西欢快的跑出来,黑溜溜的大眼睛闪闪的发着光。 温婉刷的一下把楚亦推开,垂着脑袋不让玉儿看到她通红的脸,“什么东西?来,娘亲看看。” 温婉感觉到耳朵根红得发热。 楚亦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看着小玉儿,看着,看着… “爹爹?” 小玉儿哆嗦了一下,爹爹这样好凶! “娘亲,不用看了,玉儿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你和爹爹玩吧,玉儿要去找小伙伴玩啦!”小玉儿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知道了,爹爹是不想他抢走娘亲,爹爹要和娘亲一起玩。 就像隔壁的二狗一样,每回他一过去,小花姐姐就会不跟二狗玩了而跟他玩,然后二狗就会很生气,拿眼睛瞪他,跟爹爹刚刚瞪他时差不多。 温婉:“……” 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 楚亦又被赶回房睡了,温婉也不管朝行什么时候修好屋顶了,反正这几天没雨下,进点风冷不死人。 “好。” 楚亦又变成了正人君子。 要一口吃掉兔子,得快准狠。 要每天都能吃到兔子肉,就得顺着兔子来。 为了不再出现同在屋檐下,总是被堵住的情况,温婉开始给自己找事做,白天能出去就出去,尽量不跟楚亦面碰面,正好荔枝嫁接苗要去看看了。 第二批苗活下来了大部分,只有三株没反应,其它的已经发了新芽。 只是第二批嫁接得有点晚,虽然是活了,但还是新芽的它们还很脆弱,刚刚适应新环境,天气就冷了下来,若不做些保护措施,很可能会冻死一批。 这种情况,最好就是用温室处理法。 后世很常见,冬天的大棚蔬菜,温室花苗,就是这么培育出来的。 这里没有薄膜,自然是做不到后世的那么细节,但温婉也不是想不到办法。 用厚木板做成一个四方围墙罩着,顶上用透光的纸封紧,既保持光合作用,又能阻挡住寒冷。 如果有更好的条件,用薄钢板也可以,不仅防风,还能吸收光和热,为植株提供点热量,可现在金属太贵了,农村家里,除了必要的铁锅,其它用具尽量用木代替,而钢还不知道有没有出世。 这样又得找赵怀来做木板。 不能随意插四块木板将荔枝苗围起来就行了的,因为要保护密封性,不只是不透风,而是要不渗入冷空气,只能定做密封性很好的木罩子。 温婉不想又惹得楚亦乱吃飞醋,就画好图样,准备让温宁去传话。 结果楚亦自告奉勇的接过图纸,“温宁最近忙着学功夫,我去找他就行。” 楚亦拿着图样,认真的打量起这个东西,猜测着它的作用。 现在他不认为温婉种荔枝是在玩了,为了几株植物,还花钱定做东西,光是想这办法,都肯定费了不少功夫,显然不是只为了试试而已。 他感觉,温婉是确定这些荔枝能活的。 但她会用什么方法? 他很好奇。 【173】徐福贵的疑问。 天气冷得很快,已经正式进入冬天了。 温宁当初说学功夫,答应得干脆,结果现在每天叫苦不迭。 功夫跟她想像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本以为会学习到漂亮好看的招式,像戏文里的一样耍花枪行侠仗义。 结果,陈秋让她每天在林子里蹲马步,摇竹竿,拿手肘跟回弹的竹子相撞,等等她根本不明白有什么用的动作,每天重复着做这些,枯燥无味不说,手脚腰腿全身都疼得厉害。 “温宁姐,按你说,学功夫这么难,干嘛还要学?”温青山问道。 “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学什么不难?什么都不学最容易了,但总有一天会被欺负死!”温宁斜着眼瞪他,苦归苦,她可没打算放弃。 心里总想到姐姐那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隐隐有些期待,这么难的本事,肯定很少有姑娘家学吧,若是让她学会了,她就跟别人不一样了! 温青山不说话了,他有点怕温宁学会了后,就要让他也学。 每一个男人从小都个武侠梦?温青山以为自已也有,可是当听到说陈秋和朝行会功夫,能飞檐走壁的时候,他眼睛里的光,还没有温宁的盛。 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一下,惊叹一下,过后就没感觉了。 他感觉自已对铜板更感兴趣。 “温青山,会认多少字了?会不会算数?”突然,温婉问了一句。 “啊?”温青山挠头,“会认一些了,也不知道算多少,会算简单的数吧。”温青山老实答道。 温婉听言,颔了下首,然后就兀自思索起来,没有再说话了。温青山觉得莫名其妙,却又不敢多问什么。 对温宁,他觉得亲切,虽然叫声师父,但是两人没什么距离感。 但对温婉,温青山更多的是崇拜和畏惧。 赵婆婆敲了下门走进来,“夫人,外面有人找。” “是谁?” “醉香居的徐掌柜。”赵婆婆恭敬答道,她来到温婉家来当差,还是徐福贵亲自挑选出来的,自然是认识他的。 温婉有些意外的迎接了徐掌柜。 “什么事这么急,不能让卫大哥传话回来?非要劳烦你亲自跑这一趟?” 这是徐福贵第一次上门,这会进来,也不急着说事了,一边往里走,不由的参观起这新房子来,早那时天还热温婉跟他借银子买地盖房子,他当时还觉得她数目支得有点儿大了,却没想过,温婉是要造个这样的房子。 先不说这青砖青瓦,和院子里的景致,两进两出这样的院子,就算有些人建得起,也住不起,哪一样坏了修起来不是钱?要打扫得像模像样,不得请一两个婆子丫环的?那么大,不得多弄几个厢房?每个厢房再照着主房的规格添置家具,这笔钱加起来,都能再盖个院子了。 一进门,徐福贵就感觉暖和得不行,外面的寒风刮不进来似的,舒服得浑身放松了下来。 “你还做了地龙?” 徐福贵相对有点见识,不像村里的人,第一次感觉到温婉房里的暖意,还惊奇得很。 其实,就是盖房子打地基时,在地下面挖几条蜿蜒在每个房间下的通道,一头烧火,热浪全部往通道里涌,地面热烘烘的,房间也就暖和了。 所以这也叫地暖,一般是特别富庶的人家才会设计这个。 “你这哪叫房子,这简直叫府门宅院啊!咱们镇里这种院子也一双手数得过来。” 徐福贵啧啧出声,温婉带了他到会客厅坐,着丫环小青上了茶水,又端了些温宁做的糕点和花生干果上来。 “徐掌柜亲自跑一趟过来,不会只是来参观我的新房子的吧?”温婉笑道。 徐福贵喝了口茶,笑道,“也没多大的事,只是我盼了你好久没见你上去,想着你可能忙着,也不好耽误你时间,算算你房子应该建好一些时日了,这么久都没登门拜访过,也该上来看一看。” 顿了顿,见温婉只笑着喝茶吃点心,也不接话,他有些讪讪。 心里也明白,在温婉面前讲这些虚的客套话没什么意义,只好道明来意。 “自从上月起,店里的辣椒酱开始卖得没以前好了,我刚开始也没注意,以为正常的起伏,可一个月后,销量一阶一阶的往下跌,我就有些急了,尝了尝新做的酱味道也没不对,怎么就卖不出去了呢?难道是永河镇的人都买到辣椒酱,不需要买了?所以特地来请教你,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徐福贵话是这么说,可语气里却没有焦急的意思。 当初,温婉让出酒楼一成的分红,让徐福贵帮忙代卖辣椒酱,到现在,还只是她一个人的生意。 前段时间卖得好的时候,他想合作入股分红,温婉却总岔开话题,这让他心里多少有点不满,他酒楼的分成可没坑温婉,结果她有了好项目只想着一个人占。 没想到不过短短两三个月,生意就跨得这么突然,又这么的快。 徐福贵心里一下平衡了,也多少有点儿看好戏的意思,他倒是想看看,对这些一切都预料得准的温婉,这回,是不是还能料事如神。 听得他说完,温婉没什么表情,倒是旁边温宁和温青山乐了。 “这有什么难的,我都能指教你!”温青山忍不住嘴炮。 徐福贵睨他一眼,见他一个小毛孩,也没发作,“哦?那你倒是指教指教。” “因为不只你一家在卖辣椒酱了呗,咱们九峰村十家有六家都在卖辣椒酱,他们这些人加起来一天能卖出的酱,恐怕比你酒楼里卖出的都多。”温青山乐道。 徐福贵当他是毛孩子胡言。 但半天也没听到谁笑,也没听到温婉呵斥他,不由看向温婉。 “他说的可当真?” 温婉放下茶杯,“没错。酒楼里辣椒酱的销量变少了,不代表我们的总销量变少,反而,自上月起,我们的总销量比上个月增加了一倍,正是因为,我们九峰村的很多乡亲邻居们都在帮忙代卖辣椒酱。” 【174】夫人跟主子学坏了。 十家有六家卖是夸张了,一个月过去,打消了很多人的激情。 但也同时显露出了那些有天赋的人才。 比起腼腆老实的大部分人,他们似乎天生就有靠嘴皮子过活的天赋,平时油脸油皮的,说起歪理来没人能说得过他们,偏偏平时又会捡漂亮话说着听,让人又爱又嫌。 但温婉的辣椒酱代卖,将他们这项天赋一下发挥出了价值。 大部分的人三天能卖出一罐不错了,少部分的人一天能卖三罐,而那个别的几个有天赋的,会花上两文钱租着卫向东不要的牛车,带上了车的酱,到镇上挨家挨户的兜售。 一天能卖出几十罐! 现在,温婉已经发现了三个这样的人,九峰村两个,橘子村一个。 若其他人都是照着温婉一件代发的路子在走,那么这三个人,自发的铺开了代理商的市场,以后的镇代理商,郡代理商,可见雏形。 “你们九峰村的人几时开了这么多家店?”徐福贵瞪大眼。 “为什么一定要开店呢,只要有货,只要有人买,生意就能做。他们不用囤货在家里,预定一个,就来我这拿一罐子送给客人,卖一个就拿一罐子,他们卖十文钱的,我九文钱给他们,一文钱的差价不算多,但没有成本的生意,多的是人愿意做。”温婉慢悠悠的给自已倒了一杯茶。 徐福贵听得目瞪口呆,半天没消化过来。 这不空手套白狼么? 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那些人没坑人,温婉也没坑人,但客人变多了。 “同样十文钱一罐的老干妈豆鼓酱,酒楼的客人要自已跑过去买,而代卖的这些人则是亲自送到客人手里,久而久之,酒楼的销量下降,是必然的。”温婉浅笑。 徐福贵终于弄明白这个理儿了,其实挺简单一个理儿,可自已怎么就没想到呢? 只可惜,他酒楼的饭菜不适用这一套,不然,他都想学了去。 “那你就只用管生产了吗?”徐福贵忍不住问了句。 “生产温宁在管理,我连现在作坊有几个工人都不是很清楚了。”温婉笑了笑。 旁边的温宁趁此汇报,“现在有五个人了,村里有好几家的辣椒都熟了,就李山红和四婶忙不过来,前段放烂了一些,所以我就再雇了三个人。” 徐福贵沉默了下来,心里却是极度的不平静。 这不就是说,温婉是躺在家里赚钱呗! 而他呢,每天都要算着要采购多少食材,盯着进出账,有上二楼的贵客好多都得自已招待招待,还只能赚个六成,相比起他在酒楼里累死累活,温婉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我觉着吧,你这方法很不错,不过,一直把货堆你这也不是办法,往后,说不定还有镇上的人也想帮忙代卖呢?卖一瓶就到九峰村找你拿?一来一回,时间都要半天,还要路费,那你这么好的点子,就局限在一个九峰村里了?我觉得啊,你得在永河镇开家铺子。” 温婉拿茶盖轻轻掠过茶叶,低着头微微勾唇。 “镇上的铺子,那得多少钱?” “镇上的铺子有点贵!不过,我那就正好有一间小铺面闲置着,你要的话,折合成分红给我就行。我也不要多了,就四成,可以吧?”徐福贵满有信心的说道。 他可是已经让步了。 要知道,三个月前他还想着占大头呢,现在降到四成,怎么着她也应该欣喜若狂了。 然而温婉却是一笑,“我也就是随便问一问,没有这个打算。” 徐福贵立马急了,温婉没等他开口,“我让别人想开铺子就行了,我的作坊就是以前住的房子,好歹也有三间房,堆几百上千罐辣椒酱还是不成问题,那些代卖得好的,现在都开始一次性拿十罐几十罐的了,而我给了他们授予了向下一层代卖的权利。” “啥……啥意思?” “把代卖做起来了的,可以称做为批发代理商。当他们一次性拿货达到一定数量,我会给他们再降价,他们也就能多一点利润空间,良性循环,他们赚得钱多了,自然会考虑扩大规模,要么租铺子零售,要么再发展下一级的代卖员,他们都有差价赚了,我这市场,也就稳定了。介时,我还要什么铺子?我这里,是厂家。” 徐福贵手里的茶杯狠狠一抖,茶水都晃了出来。 这样的批发商多来几个,就能点亮一个乡镇,再朝外发展下去,县郡乃至整个大胤国,都能遍布过去了!这么发展下去,那还得了? 这么算下去,那温婉得赚成啥样? 最重要的是,她啥也不用做! “可你自已要是弄个铺子,不是锦上添花嘛,那刚开始代卖的,总不会就一次性拿十罐几十罐的嘛,你在镇上弄个铺子,不零卖也没关系啊,专门给镇上的代卖员和以后发展起来的代理商供货嘛!这样可以让市场打开得更快。” 徐福贵竭力说服着温婉要下他的铺子,这样的巨富点子,他若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摆在眼前,他若不努力争取下,这辈子还能不能吃嘛嘛香了? 温婉心下道,她就是这么想的! 但不能由她说出来,她说出来就掉筹码了。 只是没想到,这徐福贵说得是句句在点子上,莫非是这段时间受她影响脑子也开化了,以前咋听不到他提出这么有预见性的点子呢? “姐,徐掌柜说得有也有理,咱们先去看看呗?”温宁突然插嘴道。 温青山也在旁边起哄,“对啊!对啊!反正不是空着吗?先看看,说不定很好呢!”要是真能在镇上开间铺子,那多有面子啊! 徐福贵忙赔起笑脸,“没错,买不买没关系,先看看铺子啥样嘛。” 徐福贵好像一天之内点亮了多个技能,不仅脑子灵光了,脸皮也开始厚起来了,要一直能保持这样的推销精神,绝对是温婉的头号批发商,以后能发展郡代理的级别。 “行吧,那就去看看?”温婉抬眼。 “去看看!”温宁温青山齐齐点头。 徐福贵急不可耐的起身,“就现在一道去吧?马车里反正暖和。” 等几人一起走了,隔壁的陈秋和朝行,看看楚亦偷听得不过瘾的表情,相视一眼走出去。 “有没有觉得,夫人好像跟着主子学坏了?”那厚黑劲儿,都是坑人坑得不动声色! 【175】被坑得甘之如饴。 徐福贵的铺面位置不好,不在赶集的集市一带,而是在西北方向一条冷清的街道上,往这个方向走,是通往邻镇的路,那个镇比永河镇还要穷,来往的人消费水平也不高。 “你这不卖零散的啊,地段儿就不那么重要了,铺子大就行,你看这,三间合一起,这一块就我这铺子最大。”徐福贵像个殷勤的销售,尽捡好的说。 实际上,当初他盘下这铺子,就是因为太大了,做什么都不好做。 可温婉却恰好瞧中这点,徐福贵脑子这时候真的是灵光,句句说到点子上,她不做零售,就当是镇上的一个档口,也就不需要挑多好的地段,铺子大,能多囤点货就行,代卖员和代理商们拿货才不会在意什么地段。 “话是这么说,但徐掌柜想拿这铺子换四成分红,就有点玩笑了。”温婉当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那语气里的不屑,让徐福贵心里一个咯噔,生怕温婉掉头就走,忙道,“那你说能给多少吧?” “一成还差不多。” 一成?! 徐福贵差点气吐血!他酒楼给她四成,她却只给他一成赚? 温婉好像猜到他的心思,“要知道,我现在不需要扶持也不需要帮忙,找合伙人完全就是来分钱的,要不是看在和徐掌柜有过合作交情,我是断不会考虑让别人入股的。” 徐福贵一下表情讪讪,温婉说得没错。 当初温婉入股酒楼,是酒楼差点要跨,因为她才起死回生。跟他现在想来分一杯羹完全不是一个性质。 “可这一成也太少了吧?好歹,我这几个月也帮你卖了不少辣椒酱,说到底,这市场还是由我给你打开的呢。”徐福贵讲起价来。 “徐掌柜是忘记了?你帮我代卖辣椒酱,是我让出酒楼一成分红换来的,那你要这样算,酒楼不得还我那一成?”温婉道。 “那酒楼还你一成,你这边给我二成?” 徐福贵不加思索的道,怕温婉觉得亏,又加了句,“先前帮你雇的那管账先生,我来发例钱。” “一个管账先生我还请得起,铺面一成,少说也得换酒楼二成。”温婉可不傻,谁发工资谁是老板,会计这么重要的人可不能让他收买了。 徐掌柜感觉一口血到了喉咙里,可一想到铺面将来的发展不可估量,谁家没几个闲置的店面?要是温婉找了别人合作,到时候他哭都哭不过来。 一狠心,答应了下来。 “那酒楼你六我四,你都成大掌柜了,得多管管事。”一下从大掌柜变成二掌柜,徐福贵有点委屈。 “难道那些大方向的决定,不是我拍的板?”温婉挑眉道,“雇的人都算我的,酒楼你要甩手也行,我请个掌柜就行,而铺面你只占分成躺着拿钱就好。” “那现在到底怎么定?”徐福贵怕自已理解错。 “酒楼我六你四,铺面我九你一,不管以后开几家,都这么定下,没有异议的话,顺着这次就把合约也签了。” “好!就这么说定。” 徐福贵虽然被坑得心滴血,还是甘之如饴的答应了下来。 谁叫那生意好得让人眼红呢。醉香居的生意再好也有个封顶线,然而辣椒酱的铺面收益,却望不到顶。想到以后可能辣椒酱卖遍全国,喜不胜收的着人立好了字据合约。他却是没想过,温婉为什么会愿意让出这么一大块蛋糕给他啃。 要真是的请人来分钱,温婉可不会干。 卖辣椒酱是纯用来赚钱,可醉香居带来的好处,却更多元。 当然,现在看不大出来,只有做大了才会显现出来,而她有信心能将醉香居做大。 离开铺子后,温宁和温青山简直对温婉佩服得五体投地。 用辣椒酱的十分之一,坑掉一间那么大的铺子,还坑掉徐掌柜醉香居的十分之二! 一下从醉香居的二掌柜,变成了大掌柜。 难怪温婉能想出让人不囤货不开店光靠动动嘴皮卖辣椒酱的办法,原来自已就是嘴皮子厉害的。 温婉动作快,当即抓壮丁,让卫向东和温青山把铺子打扫好,自已则和温宁去挑选铺子的陈设货架等一应物品。 天快擦黑时,整洁有序的一间铺子就出来了。 只是没有货,没有人。 “明天卫大哥把作坊里的货搬点过来,温宁则把这儿有铺面的消息放出去。”温婉道。 温青山走到温婉旁边,毛遂自荐道:“温婉姐,这个店铺开张之后,我可不可以来做长工?我今年窜个儿老快了,力气也大,搬货什么的一手提俩。” “一手提两罐子你也好意思说?要不咱俩来扳个手劲?”温宁斜他一眼。 “不用了不用了。”温青山立马赔笑。 温宁学了功夫的,谁知道有没有学到什么扳手劲的秘密啥的。 看店的人温婉还没想好,现在的人,也就暂时还在酒楼帮忙的那位管账先生,算算,卫向东只能负责运货,店里的确需要一个伙计帮忙看店。 与其找不认识的人,不如找熟人来得方便,温青山皮了点,但另一方面来讲,脑子机灵才适合做这一行。 “可是看我这店,不识字不会算数,是做不好的。” “我识字了!师父教了我字呢,算数我也会了些。”温青山喜道,突然很感激温宁教自已认字,不然机会摆眼前他都胜任不了。 “既然如此,明天你就过来先打杂吧,温宁作坊如果不忙,就来带带他。” 温婉现在对温宁的能力是放心的,就算自已什么都不说,她也能管理好一个新铺面了,自已只需要在大方向上拿个决策就好。 这丫头的可塑造性,非常之强! 温婉这话让温青山登时高兴得跳了起来,“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赵怀的东西做好了,三十多个木板罩,上面用透光的油纸封好。楚亦让朝行带到地里,顺便看看温婉的苗怎么样了。 看到三十多株的苗,居然都长了牙,插在一起的接口长合了起来,朝行很是惊奇。 “不同的植株挨着,就能长一起?以后会长成荔枝树?” 【176】楚亦送的礼物。 看着温婉把一个株株植物罩起来,朝行不解的问楚亦,“表嫂这是做什么?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 楚亦全神贯注盯着温婉的动作,半响后,他给出答案。 “她在模拟大胤国的天气。” “什么?” 天气也能模拟的? “大雪能冻死人和植物,人住进房子里得以生存,植物如果有房子,也许,就能抵抗住严寒。”楚亦当起了温婉的解说员。 “盖上木罩,冷风就吹不进去了,顶上用油纸密封,却还能见光。”朝行啧啧称奇,“但那土里的根呢?人是站地面上,可植物的根在地下面,土还是冷的怎么办?” 楚亦看了他一眼,“下面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植标,荔枝是她接到上面长的。” 朝行拍了下脑袋,都这给忘记了。既然是土生土长的,又哪会怕这里的土冻? 楚亦表面平静,心里却翻卷着波澜。 大胤国偏南,冬日也比大祁田暖和上很多,荔枝在大祁国种不活,很可能就是因为抗不过寒冷的冬天,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又能否成功,光是能想出这一点,就已经让人称奇了。 她是怎么想到这儿来的? 楚亦惊讶,温婉那边已经惊讶的嘴巴都张大了! 这些要在现代才会出现的科研,她一句话没说,他就仅凭着她几个动作,居然猜测出了真相! 原本,温婉一直有着来自现代的优越感,生活中的各种不便,让她不由的轻视起这个时代的所谓发明,这也是为什么,不管九峰村的人对她什么看法,她都不在意了,下意识的,她就站在高他们一等的位置上。 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 唯有对楚亦有所防备,知道他不好糊弄,好些事都是转三四个弯才敢到他面前。 可现在却发现,她还是低估了他。 她以为的这些专业知识,连解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却用如此简单易懂的话,廖廖几句就诠释出了原理。 古人的智慧,果然不能小觑!这可是一群带动文明发展的老祖宗啊!是后世那幢宏伟高楼大厦下,最坚固的地基! 一想到这,温婉脸上不禁臊热难挡,科研最忌骄傲,她竟然如此轻视别人。 当把三十多个木罩都放好,温婉纠结起一个问题来。 这三十多株荔枝苗,不像辣椒一样全部集中在一块地里,分散得很开,遍布一半片山,从第一株树摸到第三十株,得花上整整一天的时间。只因为能与荔枝苗共生的这种砧木是野生树,而且是长在树林里。 这里不算地,属于九峰山岭的范围,村里没有把这些树林分成农地。 若是不把这山买下来,她这样擅自开发,现在没见出什么名堂来可能别人还只是笑笑,不会说什么,但若等以后结了荔枝,那可就是无主的东西,谁见了都会抢! 可若是买下来,那不得买下半座山?那得多少钱? 现在温婉属于刚刚还完房贷车贷,不多的存款全部囤了辣椒酱,可没有多余的钱置办别的了,再去找徐福贵预支就不太好了,现在她跟徐福贵的关系变化,已经不适合她再这么做了。 这么苦恼着纠结了许久,快睡的时候,温婉的房门被敲响了。 她衣裳都脱了,刚躺下,谁找她啊? 披上衣裳,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是楚亦,月光由廊道的窗柩洒到他背后,将他的面容收在阴影里,却勾勒出轮廓,梦幻般的吸引人。 “什么事?” 楚亦注意到她紧紧揪着衣领的手,带着羞恼的防备。 他低低笑出声来,“这么怕我?” “你到底干什么?不说我要睡觉了。”温婉直接关门,生怕他就胡皮赖脸的要闯进来跟她睡。 楚亦轻松的抬手抵住门,没再挑战她的耐心,伸手递过一个盒子。 “送你的。” “什么啊?”温婉狐疑的接过,心里暗恼自已又多凝多怪了。 盒子很普通,打开一看,里面一张纸,写着字,再展开一看上面写的两行字,和下面那章印和手印,她渐渐瞪大眼,惊喜道。 “这是那座山头的地契?!” 她白天还在苦恼着要拿那些荔枝苗怎么办,他居然就先一步给她把地买回来了! 温婉一下什么防备都忘记了,笑得像个得了蛋糕的孩子。 “谢谢!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楚亦垂脸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魇,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自然,她笑得半点不矜持,可是倒映在他的眼里,以前她矜持着笑而不露齿的完美笑脸,都没有这张来得明媚动人。 是因为他以前没送她礼物么? “喜欢就好,早点睡。” 温婉的最后一丝提防也多余了,楚亦并没有趁她开心而图谋什么小九九,微笑回了句,便很君子的回了房。 图谋吃肉这事,不能在对方紧张戒备的时候进行。 镇子上的铺面开张了,徐掌柜、温婉温宁都到了场,现在店里的伙计就是温青山,一个管账先生。 各种辣椒酱已经堆满了货架,管账先生在算着什么,温青山在将辣椒酱分类放好。 “姐姐,要开始在镇上这里发展代卖员吗?”温宁问道。 温婉上次是怎么做的,那些听得人惊叹不已的演讲词,温宁都写成稿子背了很多遍了,有信心自已学着做时,也能让人瞪大眼睛听得不敢置信啧啧称奇。 “不急,第一步跟第二步是不一样的。” 温婉拿来纸笔,“第一步以发展开为目的,可以简单做,但现在赚钱了,眼红的人多了,就要注意很多的规则漏洞,别让人钻了空子。” “姐姐的意思是,需要制定规则?”温宁一点就通了。 “没错,现在市场已经有了,可以慢慢来,再招的代卖员,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了,需要设置门槛。不是所有人想来卖就卖的,今天卖一罐,一个月不见成绩,一月后再拿一罐,谁知道她是拿着批发价自已吃呢,还是真卖了?” “我懂了!现在不愁没人帮咱卖货,咱们就得拿点调子出来,挑选最好的人才!” 【177】永河镇第二个秀才。 “没错,另外,你们要把每个有资格的代卖员姓名都记录上,给他们弄个授权了的证明,倘若以后有人伪造我们的辣椒酱,客人找过来,咱们也有个凭证。至于具体怎么管理,你和温青山再慢慢琢磨。”温婉道。 温宁仔细听着,不明白涵义的,记下来回头琢磨出涵义。 徐福贵侧耳听着,心里暗道,难怪得温婉做嘛嘛好,她想得的确是深远又周到。 “对了,酒楼这几个月的生意一直挺稳定的,冬天来了后,有一小段生意萧条了不少,但火锅推出后,又拉了回来,现在咱们醉香居的招牌也算是稳了,你看什么时候咱们到虹城开分店啊?”徐福贵问道。 “先过了这个冬天再看看吧,开春后,我去一趟虹城考察考察。” 温婉想了想,又道,“你把酒楼开张以来,所遇到的任何难题、麻烦、或者纠纷,以及最终的解决办法写下来,到时候交给我。” “哎!好勒!”徐福贵干劲十足。 现在只要温婉一有动作,他就开心,再也不担心温婉会胡来了。 不知不觉,徐福贵从一开始对温婉一个妇道人家的轻视,到后面的平视,渐渐到了现在的仰视,不过徐福贵不是书生,生意人最能适应变化,他很快调整到了一切听从温婉指挥的下属心态。 经过多次验证,徐福贵可以拿项上人头保证,跟着温婉混,有钱途! 回村的时候,温婉的马车遇到了同路的一架滑竿。 一架华丽的盖顶滑竿,从镇上的大路,拐了个弯,跟在温婉后面进了去九峰村的小路。 温青山坐在马车里扒开轿帘,远远看着觉得滑竿上的人有点眼熟。 八人抬的滑竿轿,头顶一个飘摇的正红色盖顶,两个穿着习服的小厮一左一右的在边上敲锣打鼓,走几步就高喊一声。 “恭贺温家公子进秀才咯!” 温青山揉揉眼睛再细看,那不是他大哥吗? 仔细一看,滑竿上坐着的人,可不就是出门考科的温向前? 此时,他面露喜色正襟坐在上面,目光带着睥睨俯瞰的味道,仿佛下面有千人恭贺,万人朝拜。 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九峰村还是哗的一下热闹开了。 九峰村出第一个秀才了!也是永河镇第二个秀才!温家终于熬出头了! “在哪?我的秀才孙在哪?” 温老太太大老远听到锣鼓声,奔着像年轻人一样的步子跑出来,那一脸的喜色都要接近癫狂了。 温家族谱几十代都是地地道道的庄嫁汉,到了她这代,居然供出来了个秀才! 跑着跑着,温老太觉得这样像个傻子似的跑着去接不对。 她可是秀才的奶奶,以后,镇上的人见了她,也要尊她一声温老夫人了,可不再是以前借着王家的光,而是靠自已孙子给自已争的光,那一声老夫人可就有份量了。 她怎么能这个样子去接向前? 不行,得换套衣服,上回王家那些彩礼,二房用来讨好她做的那身新衣裳不错,也只有它,才能配得上今天这日子了! 温老太又赶忙折了回去。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锦装,拄着个龙头拐杖,旁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温雨,温顺的搀扶着老太太一只手,两人踱着贵族大家的夫人千金一样的步伐,慢悠悠的去村头迎接温向前。 路过温婉家的宅院时,老太太笑了下。 “有些人啊,黑心得没药救,为了贪那么些个钱财,六亲不认,连亲爷爷死在面前都能狠下心不管不顾,还把她一干长辈给呼来喝去的当狗使,所幸老天有眼,没让温家败在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手里。” 温雨不屑的笑出声,“奶,您何必跟两个败坏名声的人过不去,您现在是什么身份,她们也值得让您惦记着?” 两人收回眼神,仿佛温婉气派的大宅院,一下在她们眼里变得无比渺小寒酸起来。 温老太觉着温雨说的话有理,她以后要惦记的人,那得是些什么人? 得是镇上的先生,有名气的大夫,家财万贯的乡绅富豪,县衙里的同知、县丞,税曹这些,两个不要脸皮败坏了名声的贱蹄子,有什么值得她惦记的! 温向前很是享受温老太太这种盛装打扮来迎接的方式。 滑竿停下,他缓缓地起身,迈着步子走下来,印象里,考场上那些考官们也是这么走下轿子的,气派威风。 温向前感觉身上有如披着万丈神光,所有人都在仰着脖子看他。 他是这个偏远乡村的第一个秀才! 将来,还可能是第一个举人,第一个贡士! “恭喜贺喜!恭喜贺喜!” “温老太,恭喜恭喜啊!你们温家出了个好后生!可以光宗耀祖了!” 村民们当然是羡慕的,这种羡慕却没有像对温婉那样的嫉妒,只有敬仰。 延续了多个朝代的重文轻武意识,深深的植入人们的阶级观念里,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是要高人一等的,平时走在路上,遇到富商都可以无视,但是遇到秀才却有很多人施礼。 梁子沐一直很清高,因为知识这个东西,在偏远的乡镇是很匮乏的,书本特别贵,一般人买不起,学堂上学更贵,一般人上不起,所以,一个乡镇出个秀才是非常不容易的。 梁子沐生在读书人的家庭,自已年纪轻轻就考上秀才,成了很多人嘴上心中都挂着的“第一”。起点比很多普通人要高出一大截,他有清高的资本。 而且别人也不觉得他的清高有什么错,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知识人的地位,也是那些无知的人捧出来的。 因为得不到知识,所以更向往。 这也是为什么温向前会那么拼命,甚至不顾廉耻的卖了温宁,都要得了那几两银子的入学钱,因为一旦考上功名,以前的所有污点,都会在这圣光之下,洗涤得干干净净。 “奶,爹,娘,我回来了!” 他回来了,不再是以前让人瞧不起的温向前,而是叫所有人都对他敬仰万分的温向前,他带着九峰村第一个秀才的荣誉回来了。 【178】善恶谁来报? “青山,这件锦袍怎么样?” 温向前试了一身衣裳出来,天青色的锦缎材质,领口绣着暗底云纹,华贵非常。 这是昨天永河镇上的余家,余老太太来窜门送过来的。 余家就是做布匹生意的,镇上的乡绅富豪里,余家的家业排行前三,消息自然就灵通,温向前才刚进镇时,他们就得了消息了,两天时间就把衣服赶做了出来,用的仅次于绸缎的上好面料。 结交的意思很明显。 再万贯家财,也还是个民,比不上官。 而考上秀才就进入了仕途,以后说不准就是个官老爷了,还很可能是到本县任职,乡绅和县官,那是免不了有些交道的,早早的做好友情投资,以后称兄道弟的也就顺其自然了。 余老太太说是冬天来了,在镇上看温向前考试回来路过时,都没个厚衣裳穿,看着着实心疼,就把她儿子的衣裳送了件过来。 在场的人心照不宣,那尺寸,分明就是给温向前特地订做的。 这两天时间,温家的门槛都要踏破了,小到村头的鳏寡老汉,大到镇上的乡绅富豪,都来窜门,这词真是用得好,窜门,听起来多熟稔,以前怎么没见温家这么多亲朋好友的? “不好看,乌漆麻黑。” 温向前看到他眼里的那种憎恶与讽刺,心中莫名的恼怒,“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最应该懂的。” 温青山扬着嘴角,却没有笑意。 他看不惯这衣裳,看不惯这人,看不惯这其乐融融的气氛,那些人笑得文质彬彬,他却觉得他们嘴脸丑恶无比。 两个月前,温老太太被四房要分家的举动气到了,住到了二房。 现在,抱着铺盖卷住回了四房。 二房也好像忘记了两个月前的嫌隙,帮着招呼客人,其乐融融一家子,温雨在隔壁旁间清点着这两天收到的礼物,有村里邻居送的豆菜鱼肉,布匹鞋子衣裳,有镇上人送的新奇玩意。 秀才的光环下,利益的引诱下,没有人在乎温向前是什么为人,什么品性。 然而温青山死死记得,他当时怎么卖妹求荣的,一辈子不会忘掉。 秀才的圣光是洗干净了别人眼中的记忆,不是洗干净了温向前,在温青山这儿,每每看着这个大哥,都是一身黑色的污点。 一辈子洗不掉。 他曾经以这个大哥为耻,绝不会因为他考上个什么秀才,就改观引以为荣。 温青山觉得呆在这个家里透不过气来,他跑出去,寒风凛冽,吸进鼻子,鼻尖都凉了,可他觉得这里的空气才是新鲜的,没被污染过的。 “你在干嘛呢?” 清冽好听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温青山回头,温婉一身素衫,撑着油纸伞,踏着雨中泥泞款款而来,淡然、凉薄、清宁,像雨中的仙子。 他像个迷途的羔羊,喃声问,“温婉姐,这世上的事,真的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 他不是希望温向前能遭到什么恶报,只是,一个作过恶有过愧的人,反而得到了善报,他接受不了。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像忘记了温向前以前做的事,忘记了温家那些丑闻,忘记了他们在利益面前一副什么嘴脸,一个个的来巴结,恭维,送这送那。 若是以后大哥考上举人,说不定还能当官,整个温家跟着水涨船高,也许还能变成什么名门望族,享尽一辈子荣华富贵,还有很多的人对温向前这个人物,歌功颂德。 如果当初温宁姐真的被王家糟蹋了,她为了清白自尽了。 会改变大哥考上仕途的结果吗? 如果不会,那老天在干什么? 温青山突然觉得活着好没意思,一定要做让自已都觉得恶心的事,才能获得荣华富贵吗? 温婉看了看温家的方向,幽幽的道,“善良的人,善良本身就是老天给你最好的奖赏,而邪恶的人,邪恶本身就是老天给他最重的惩罚。” “怎么奖的?怎么罚的?”温青山有种世道错乱的迷茫与彷徨。 “善良的人,就算被人骂,也可以理直气壮脊背挺直,因为深知自已没错,因为善良,所以睡觉睡得安稳,吃饭吃得香。” “而心里有恶的人,纵然用一身的光鲜亮丽来武装自已,可别人一个嘲讽看穿的眼神,就能让他们恼怒到跳脚,因为那一刻,他们感觉到了自已的肮脏,自已行恶时的感觉,留在他们心底深处,那是再漂亮的武装也盖不住的。别人以为他们过得春风得意,其实,他们睡睡不安稳,吃吃不顺畅,光是这份折磨,不需要老天做什么,他们就注定没有善良的人幸福,所以,恶人又何须老天来报?” 温青山讷讷的看着她,呆滞涣散的眼里重新聚集起光采。 “真的吗?” “真的。” 温青山又像活了过来,不管是不是真的,他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只有这样,做好人才有了意义。 温宁姐一辈子没做过恶,连凶个人都没凶过,她不应该一辈子受尽磨难才对,虽然村里人都说温宁姐许不了人家了,可温宁姐看起来半点不在意,她过得很开心,她还上进的学了很多很多本事,还要教他。 温宁姐肯定每晚睡得安稳,吃嘛嘛香。 天气放晴后,楚亦和朝行出去办事了,陈秋留了下来,他还要教温宁功夫。 温宁其实很刻苦,只是嘴里总要大声的喊疼,跟个撒娇的小姑娘一样。 “啊啊啊!这样好疼!” 温宁的腿被陈秋拉开成一个字马在一颗砍倒的树上,刚好跟她腿一样粗,掉下来就得挨罚,温宁已经好几次能坚持下来了,可每次都要喊上几句,好像这样能让痛苦减轻似的。 每次一听到她这么叫,陈秋就会红着脸走开,耳不听为净。 这叫声好生让人误会。 陈秋有点难为情,温宁还是对他像之前一样,早上给他下一大碗他爱吃的木耳肉丝面条,抢着碗帮他盛饭,衣服破了帮他缝补,总是笑嘻嘻的对着他。 可是,不是朝行说的那样。 她是把他当师父看待的,起初是想求他教她功夫,现在是感激他教她功夫。 她是个好女孩,可惜,还不懂情为何物。 【179】夏荷的阴谋。 温青山不想回家,看到提着礼物上门的人就烦,干脆留到了温婉家,但这样还是让他心情好不到哪儿去。 温宁提议道,“你可以去跟那些人推销辣椒酱。” 温婉乐了,“我觉得可行,他们个个都是舍得出钱的,你又是温向前的弟弟,那些人肯定卖你面子,当他们成为了你的潜在客户,你再看他们,只会觉得他们的笑脸无比可爱。” 这个点子是真好!把自己讨厌的人,变成可以给自己带来利益的人,这是价值的最高体现啊! 温青山本来觉得这个是压抑且沉重的话题,结果被她们这么一说,想想都乐了,真屁颠屁颠拿着辣椒酱去推销去。 这可是除工钱以外赚的外快,他可以自己攒起来。 今天天气放晴,来的客更是多,梁子沐也来了,永河镇唯二的两个秀才在场,很是热闹,来的人不走,听到的人赶紧来,温老太见状,干脆办了个宴席,很多邻居去看热闹。 温婉对这热闹没什么看头,但有意思的是,夏荷也跟着梁子沐来了。 这倒是让温婉挺好奇的,她以为,那一次已经让夏荷没有战斗力了的。 按她想像的发展,梁子沐做为一个男人,一旦看到夏荷身上的那些印记,是如何也淡定不了的,第二天就上门来求证这一点已经能说明了。 她安排得天衣无缝的陷阱下,夏荷每句话都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梁子沐显然中了招,按理来说,夏荷就算不被休,也绝对失了梁子沐的信任,梁子沐断然不会带着她出来才是。 就连赵婆婆看到夏荷路过门口,也都有些奇怪。 她随即就跟过去温家看了下热闹,自家夫人去就太刻意了,但夫人明显是好奇的,赵婆婆到底服侍过几任主子的老人了,这些眼力劲足得很。 还没走出几步呢,就打听到消息了。 外面的人议论着,“那梁夫人夏氏是怀上了?总觉得她走路怪怪的。” “上回在温婉家看着还没动静的,这才半个月不见,肚子也没见大,难道是去看了大夫?”有人猜测着。 赵婆婆亲眼去看了下,才回来禀报给温婉。 “肚子没起来,只是走路的姿势有点像护着胎,有夫人家上前问了她,她回答是说自己有了。听说梁公子与夏氏成婚近四年,还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现在肯定心底喜悦,冲散了先前的怒气。” 温婉试探着问道,“可有说多久了?” “镇上仁和医馆的徐大夫也来了,听说就是他诊的脉,说是应当有三月之久了,只是肚子还未显,还吩咐夏氏让她好生注意着,这个时月的最是容易动胎气流产。”赵婆婆道。 温婉听着,不知道为何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 仁和医馆就是当初她卖药草不收的那家,徐大夫她也记得。 当时就看出他与梁子沐有交好的意味,才会拒绝她,现在永河镇上又出了个秀才,他来温向前面前混个脸熟也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总觉得这么奇怪呢? “夫人可是担心什么?”赵婆婆问。 “哦?你觉得我在担心什么?”温婉把问题抛给她。 “老奴觉得,夏氏这喜信出现得太过巧合了点。倘若没有这喜信,夏氏恐怕是没有机会再抛头露面的,家丑不可外扬,梁公子为保全自己的颜面,应当不会休弃夏氏,却会从此冷落她。”赵婆婆直言不讳。 身边有个精明的人服侍就是好,一些不适合说的话,她会给你说出来。 “赵婆婆见过的世面比我大,既然有如此猜测,我便不能不放在心上,夏荷与我针锋相对不是一时两天了,倘若她真的是用的伎俩,光有喜讯,到时候肚里没孩子生出来,怕是肯定要想后招。” 温婉顿了顿,“我看啊,这后招八成是要算计到我这儿来,你去让温宁和小玉儿都小心着点,别在温家附近晃悠,见到夏荷就绕道走。” 就算她小人之心,踱的也不是君子腹。 夏荷肚里的孩子若是假的,会怎么做?后世的电视小说里太多案例了。尤其是,夏荷还恰恰好的还带个大夫上来,还是与梁家交好的大夫,这不得不让她多疑。 温婉这边刚嘱咐完赵婆婆,门外就传来了温青山的急呼声。 “温婉姐,不好了!” “怎么了?”温婉正神经敏感着,腾的站起身来。 “小玉儿把梁秀才的夫人撞倒了!他们都说夏氏怀了孩子,这一撞,怕是孩子要没了,夏氏在那儿哎哟哎哟的哭,他们还带了大夫来!” 夏荷捂着肚子喊声疼,心里等的就是这一刻。 那天回去后,子沐就跟她分房而睡了。 他没有说休了她,也没有诘骂她,却是再也没有碰过她了,有天她在主房淋浴,穿着亵衣出来,可是不仅没勾得子沐情动,反而从他眼里看到了厌恶的神情。 她感觉自己完了。 直到当晚着凉肚子疼,婆婆随口提了句会不会有了孩子,她才灵光一闪。 没错!只要有了孩子,她就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她于是找到仁和医馆的徐大夫,求他帮忙把了个喜脉,还把时日说成三四月之久,这样,就可以避开那晚被人玷污留种的嫌疑。 子沐果然对她温柔了许多,虽然还是不愿与她亲热,但好歹不再对她不闻不问了。成亲快四年,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也让子沐忧心了好几次,她知道,子沐早就盼着个儿子了。 有了儿子,子沐就不会再冷落她了。 可是她很快又急起来。 假的始终是假的,就算能把肚子变大,但到时候孩子怎么出来? 本来还打算到时候暗中请人抱个孩子来偷梁换柱,直到刚刚,她在热闹人的群外面,看到了和一群小孩玩闹的小玉儿。 那一刻,她的委屈与怒意全部涌了上来。 是温婉害得她这样的!温婉那个贱人,居然让人给她下药迷奸她!她幸福美满的生活,全都毁在了温婉手里,那就别怪她报复到她儿子身上####…… 更晚了非常抱歉,今天有点忙,不知道能不能五更,但四更是会保证的,明天争取看能不能补上。 【180】遇到麻烦了。 温婉到的时候,夏荷已经被温老太请到房间里诊断去了。 帘子隔了下来,只听得里间的夏荷边喊疼,边伤心伤意的哭,外面乱哄哄的一团。 难怪会是温青山回去报信,温宁护着小玉儿在人群中间,好几个人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们,小玉儿只迈了下腿,就有个妇人将他扯回原地。 那意思很明显,不让他走。 “放开他!” 温婉冷喝一声上前,手中已经捏起了拳头。 她才刚刚想着要防,夏荷就已经动了,竟然还是对小玉儿下手! “你还敢横?温婉,看看你好儿子做了什么?” 梁子沐还没说话,温雨就当起了主人,大声的指着温婉一顿训斥,“梁秀才的夫人怀了身子,娇贵得很,谁都帮她小心着,别家小孩就算玩闹,也都懂事的绕开她,就你儿子,我都告诫过了,他还非要往前面冲!” 温婉根本不理会她,推开挡在前面的人,抱起小玉儿,问温宁,“怎么回事?” 温宁说不出来,她也是听到这里的吵闹声,提及到小玉儿的名声才赶了过来,温青山也才能抽身去报信。 “玉儿,跟娘亲说,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娘亲,是她骗人!是她跟我说,荷姨骂我娘亲和爹爹,玉儿才过去的,我只是问她为什么要骂我们,她是自己摔倒的,玉儿没有撞人!” “谁?”温婉问。 “她!”小玉儿的手指向温雨。 “她什么她,没教养!我是你小姨都不会喊!”温雨瞪着小玉儿。 “你才不是我小姨,我姨才不会害我,你以前总欺负我和我娘亲!”小玉儿记死了这点。 “我看你更没有教养!亲侄子在你面前,你一口一个你儿子,哪点当得起他一声小姨?”温婉冷冷道。 “这就是你们说的温婉?还真是蛮横,亏得一个名声都败干净的女人,都能将你们压成这样,连对着亲堂妹都这么冷言厉语,你们九峰村的人也太好欺负了。”一个装扮华贵的妇人出声道。 余家是镇上的老家族了,家业在镇上排第三,仅次于王家,余老夫人自认见过大世面,温婉那靠卖辣椒酱堆积出来的一点小家小业,她还没放在眼里。 “对啊!简直是不知礼数!” “哪只是不知礼数啊!根本就是不知廉耻!我看呐,就是她唆使她儿子过来故意撞的!听说梁夫子夏氏与她早有嫌隙,半年前她还跑到梁家哀求夏氏让梁子沐纳她为妾来着。” 温婉在九峰村的人情与名声,在永河镇上还不管用,镇上的人听到温婉这个名字,更多的只会想起四年前那个传遍大街小巷的丑闻,对闯了祸事的小玉儿自然不会多客气,对她更是没什么好话蹦出来。 更别说,这还是一群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团结起来,连县老太爷来了也不怕。 温雨得意极了。 现在她大哥考上了秀才,温家今时不同往日了,看看这一堂坐着的宾客,哪个不是珠玉锦锻,丫环小姐的,这么多人在这,看温婉还敢不敢在他们这儿撒野! 是她做的又怎么样,反正没有一个人听到,一个小孩子的话谁会信? 怪就怪温婉和夏荷两个贱人都招人恨! 温婉就不说了,她早就想狠狠整她一回了,那个夏荷,不过就是怀个孩子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怀了一肚子金子呢,在她面前炫耀了一番又一番,明明知道她快十六了还没说好亲,却一遍遍跟她说什么成了亲后有多好多好! 偏偏那女人又蠢,看不出自己对她恨之入骨了吗? 居然还把弱点暴露出来,在那说什么,哎呀,这么多小孩玩闹,要是撞到她了可怎么办,后悔今天来人这么多的地方呀! 温雨当时就想,来个小孩把她撞流产得了,嘴贱! 正好,又叫她在人群里看到了温婉这小兔崽子! 温雨当然不知道她成了夏荷手中的枪,夏荷要的就是勾起她的恨。 现在梁子沐对她信任大打折扣,在这关节眼上,她若直接陷害温婉,没准儿温婉那嘴皮子一翻就让人嗅出了端倪,现在有了温雨在中间使坏,就算被查出来了,也是她温雨去背锅。 而她,无论怎样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温宁见不得这场面,温婉抱着小玉儿,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的让人污蔑辱骂,这让她想起了那四年里,无数次姐姐这样无助的时候,不禁眼眶就红了。 “温雨!你少在这里乱说,你什么人,我姐什么人,九峰村里的人个个明镜儿似的,现在你仗着人多,联合夏荷起来欺负我姐是吧,那你就做好梗着脖子硬到最后的准备吧,我会把你们做的阴损事,全都一样样的把证据找出来!” “你……你去找啊!我没做就是没做,怕你不成!”温雨壮着胆。 “温婉,你害得我小荷一次不够,还要害她第二次吗?” 突然一声痛苦的嘶吼,梁子沐红着眼眶,腥红的眼瞪着温婉,像要吃人。 “就算当年你是被迫害的,我又有错在哪?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小荷就算之前做错了什么,你找人害得她那样,还不足够吗?现在还要这么狠心,朝我的儿子下手!” 梁子沐气得人都打颤,温婉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那次是得知真相一时接受不过来,回去后几天没有理小荷,他知道小荷想挽回,他也知道,错不在小荷,小荷也是被害的,是温婉害的她,当看到她半隐半露着躺在床上时,他不受控制的想到中了药的她,是不是也在别人的男人身下媚叫承欢? 一想到,他就控制不住的觉得恶心愤怒。 他知道这样不对,他也想回到以前,但是他控制不住,直到大夫说小荷有喜了,他要当爹了,他终于脱离了那样的折磨。 就算没有情爱,他们也是结发夫妻,如今小荷有了他的孩子,他怎么能不对她好? 可现在,全被温婉给毁了! 梁子沐恨不得现在就要温婉一命赔一命!赔他的儿子! 【181】会护妻的楚亦才是好相公。 温宁听到梁子沐这样说,气不打一处来,“梁子沐,你凭什么给我姐乱泼脏水!我姐害她夏荷什么了?倒是她,请恶人冒充我亲姐夫,还要他把我姐糟蹋了卖窑子里!你家娘子什么人,上次回去你就应该清楚得很了,她说过的话,有几句是真的?看到你不信她了,就突然怀上了孩子,我看这孩子是真是假还不好说呢?要不然怎么就这么巧,肚子都还没起来呢,就被人撞倒要没了!” “宁儿,别说了……” 温婉都没拉得住温宁,她刚学了点功夫,心有点飘飘然,不怕事,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站了出来。 “哪来的刁丫头!” “果真是横,我们这么多人站这里,还敢诬蔑梁夫人和温雨姑娘!当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余老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剑拔弩张起来,这些人都想向梁子沐和温向前卖个好,反正就是出个声下个威而已,顺手做个人情的事,两个臭名昭著的女人,好好收拾一下就老实了! 温向前在人群里看着,不做声。 其实,只要他一句话,就能解决掉这件事。 不管夏荷的孩子保不保得住,小玉儿始终是个孩子,只要他是不小心推的,谁也不好强加罪名给他。 可若是故意的,温婉今天可就说不清了。 但故意还是不故意,温婉现在说的,谁会信? 温雨和小玉儿,一个是他的堂妹,一个是他的堂侄,无论他偏一边,都不需要理由。 同样的,他偏向哪一边,这些人就会信哪一边。 他微微的勾起唇,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温婉求他,他要让温婉明白,现在的他,有着她以前无法想像的力量。 温婉皱眉,现在形势对她们不利。 刚听到温雨开口,她就知道,夏荷这次的段数使得不低。 这群人可不是九峰村的庄嫁汉,永河镇上的乡绅富商,家业能做到这么大,手里可能都沾过不少人命的,而且基本都受乡官县官的庇护,要是真在这儿做点什么,不声不响都是可能的。 一个两个的她不怕,但十多个的力量加起来,也容不得她不小心。 “我看,你们是找着由头要找我们姐妹的茬罢了,若真想要个公道,不妨把我们村里邻居都喊来,看看是我温婉伤风败俗,还是她温雨败德辱行。至于夏荷与我的嫌隙,我奉劲你们,不知情的就别放话了,别的以后真相出来了,脸上不好看。梁公子,应该对此深有体会,是么?” 温婉只能先言语惑众一番,平息一部分人云亦云的话。 众人见梁子沐撇开脸,的确像有什么内情,起哄的声音果然平熄下来。 梁子沐过了一会,红着眼睛看着温婉,一字一句的道,“温婉,先前的事,你有你的原因,我不与你论什么是非,但如果小荷的孩子掉了,我一定会让你们母子一命抵一命!” 小玉儿吓得一哆嗦,终于察觉到有些危险的处境,紧紧的抱着温婉。 “哟嘿,这么热闹呢!” 就在气氛无比紧张的时候,突然一阵清朗的笑声,从人群外响起。 众人转头一看,院门外,一个白衣男子踏着凌云般的脚步朝这边走来,顷长的身形,俊美的脸孔,清贵绝伦的气质,让人下意识的屏住呼吸。 男子身后,并肩站着一黑一白的两位男子,穿黑衣的壮汉面容凶煞,穿白衣的也面容俊逸,手拿一把折扇,嘴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出声的正是他。 一屋子人瞬间安静下来。 随着楚亦走进来,那些站着的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楚亦径直走到温婉这边,大掌一伸,无比自然的将温婉揽在怀里。 “我将才好像听谁说,要让我的妻儿一命抵一命?” 低沉缓慢的声音,很好听,却带着让人心头一震的威严,朝着众人压过去,一瞬间,众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无人敢与楚亦对视。 楚亦一手揽着温婉,一手牵着小玉儿,温宁站在旁边,身后一左一右立着朝行和陈秋。 就多了三个人,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那些本来看温婉两个女人一个小孩就好欺负的人,一下被压得缩了头。 九峰村的人只觉得楚亦好看,再形容,就是好看得不像山里人,像在户人家的人,然而屋里这些大户人家有见识的,却一眼看得出楚亦的不凡。 好看的男人他们见过,但这种一个眼神仪态,都让人觉得有压迫感的人,他们还只想像过,能想像得出来,无非是他们见过一些有有威严的人。 县令,同知,曹税,那些个当官的,都有几分官威。 然而,这个男人,比他们见过的所有有官威的人,威压还要大! 这到底是谁?九峰村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大人物? 温婉先前没觉得多委屈,甚至也没被眼前的麻烦吓到,心里边相信,只要多想办法,再难的境地也能冲出重围。 但此时被楚亦搂在怀里,不知道为什么,鼻子莫名的有点酸。 感觉浑身紧崩的神经,一下就彻底放松了下来。 就好像前世,一个人在外面拼搏,从来不觉得多苦,可当见到父母的时候,却觉得自已在外面受尽了苦楚委屈,只想一头扎进老爸老妈的怀抱一样。 因为有了依靠,人就会软下来。 温雨一边心里紧张无比,一边兴奋得想要跳起来,只觉得这样带着煞气的楚亦好看得要命,让她心脏都要噗通噗通的跳出来了! “楚公子!你怎么过来了?” 她娇羞的往楚亦身边移,却被陈秋抬手挡住,凶神恶煞的瞪着她,眼角狰狞的疤痕把温雨吓了一跳。 梁子沐在这威压之下,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半响,他才找到属于自已的台词,“楚公子,这事你来也不占理。” 楚亦冷淡的脸,微微挑了挑眉,“原来你们是要说理?在院外的时候,我听着这里的动静,还以为是梁兄趁我不在,想要强行扣押我的妻儿。看来是误会一场,既然你们改说理了,我自然也不会动粗。” 【182】假戏成了真。 楚亦话说得淡淡的,像在聊家常一样,面上也和煦如春,看不出一丝不悦。 但没人觉得放松。 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的竖起来。 这个人,竟然是温婉的夫君!那个四年前收留了温婉的便宜相公? 怎么没人说过他居然是个这样让人惊艳的人物?这样的人,怎么会收留一个臭名昭著的女人?老天瞎了眼吗? “姐夫你来得正好!小玉儿都说了,是温雨骗得他到夏荷面前的,他也没有推人,小玉儿从不说谎!”温宁看到楚亦和陈秋都来了,心里一下有了底气。 “他一个小孩说的话也能轻信?”有人说道。 “那么这是个很好解决的问题。就随意喊十位乡亲来说说,他们是从温雨姑娘的嘴里听到的真话多,还是从扶辰的嘴里听到的谎话多。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就找路过门口的十个人,如何?” 温雨脸色涨得通红,“楚公子!你难道就这样看我的吗?” 她感觉心里痛得厉害,楚公子居然这样说她! 十个人很容易找,这几天为了看热闹听热闹,而特意路过温家门口的人多的是,由余老夫人的丫环出去随手选的十个人进来。 第一位是个鳏夫,看到一屋子穿得光彩夺目的夫人,又看看温向前,连忙赔着笑,“温雨姑娘是个好姑娘,哪会说谎呢!” 人群中有细细的冷笑,用这个办法简直是自讨苦吃。 温雨一下就挺直了腰板,算这人有眼力劲!心里也有了信心,那些人看到一屋镇上的权贵,谁还敢站在温婉那边? 楚亦脸色始终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急切与担忧。 第二个人是个年轻小伙子,望着一屋的贵人,心里也有些发怵。 楚亦在村里一直神秘,但神秘归神秘,可没有实际身份。但要是得罪了镇上这些大户人家,就麻烦了,以后他可还想娶镇上的姑娘呢。 心里如是想着,可是在楚亦淡淡的凝视下,鬼使神差的,却说出了心里话。 “温雨十句有九句是假的,小玉儿从来不说谎。” 有了这一个,后面的人就像有人起了头一样。 “我从没听过小玉儿说过谎,但温雨的假话却是听过不少。” “温雨根本没资格说温婉,她以前不是抢温婉的东西,就是偷温宁的饭菜,还打过小玉儿,村里最德行败坏的就是她!她的话不能信!” “小玉儿是个好孩子,从来不说谎,我家的囡囡很喜欢他。” “温雨才爱说谎……” “……” 除了第一个人,后面全都是站在温婉小玉儿这边。 有六个人是因为受了温婉的惠利,或多或少的在代卖辣椒酱,或者是种了辣椒给温婉收,因为温婉,他们几家的生活水平好了不少,现在一个月都能吃上两顿肉,温婉可是他们的活菩萨。 镇上的权贵再大,却也遥远,他们一介庄稼汉,没事会求到这些贵人。 相比之下,温婉的用处大多了,得罪了温婉,他们的日子又得倒退回去,况且,温雨本来就讨厌,小玉儿多可爱! 另外的三个人,或是遵从心里的真实想法,或是从众心理,向多数人偏,当然,都还离不开一个原因,不管当时心里想什么,对上楚亦那双深不见底的直视着他们的眼,会下意识的不敢说假话。 温雨睚眦欲裂,这些人居然敢说她的坏话! 这反转让看热闹的人脸色难看起来,他们竟是小看了这温婉! 温宁得意的冲温雨笑,“公道自在人心,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只贪图荣华富贵,平时恶事做多了,再怎么装得好看,也总会露出真面目的!” 小玉儿很开心,以前村里的小孩都不喜欢跟他玩,大人也见了他绕开走,现在大人都喜欢他了,小伙伴也喜欢跟他玩。 都是娘亲变得厉害了,大家才喜欢他的。 梁子沐有些恍惚,即便这段时间里,他看到了温婉的很多变化,但始终还固执得保持着以前对她的印象,可不知不觉中,她从以前的人人厌恶鄙夷,变得让人热情拥护。 如果真的是个不仁不义不孝之辈,会有这么多人对她好吗? 温向前脸色沉郁,他打算得好好的!只要温婉或温宁开口求他,他就会帮她们。 比起温雨的巴结恭维,他更希望从温婉和温宁的眼里看到崇拜。 结果却被楚亦给破坏了! 楚亦望了望怀里的温婉,发现她注意力居然不在这边。 “怎么了?”他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 温婉看了眼他,“梁夫人里面不是有大夫在诊治吗?怎的这么久都没点动静?” 所有人被这么一提醒,才觉得不对来。 他们光顾着在外面争吵了,都忘记问夏荷的情况,孩子到底保住没?怎么半天也不见大夫出来呢? 此时,帘子后面,徐大夫急出了一头的冷汗。 梁子沐意识到时间太久了,忍不住掀帘进来问,“徐大夫,胎儿可还安稳?” 徐大夫用衣袖擦擦额头的汗水,“这……梁公子先莫急,待老夫再切脉看看。” 夏荷也有些急了,还用再诊什么呀? 徐大夫进来后,本来和她商议得好好的,就说胎滑了,且就是摔这一跤滑的,最好再加上一些对她身体的伤害,然后顺便给掐个脉。 结果,这一掐,徐大夫就再也没声音了。 一会皱眉,一会挠头,一会瞪眼,现在额头都一头汗水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这顺便一掐,还诊出了她有什么疾病? 一想到这样,夏荷也有点慌了,顺着这把情绪落下两行泪来,“徐大夫,我的孩子,真的不在了吗? 梁子沐看着夏荷捂着肚子哭得十分伤心,心下更是痛苦万分。 徐大夫现在慌得不行。 他刚顺便帮夏荷掐一下脉,结果诊出来个喜脉。 货真价实的喜脉! 不是假的,而且胎好好的还在,没有滑胎。 这本是个好事,夏荷做假就是为了想要个孩子,成了桩美事,夏荷也会记着他这个人情,而且这孩子成真了,他也不怕以后事捅涌出来。 可问题就出在,这时日不对啊! 【183】这就是王霸之气! 这胎儿估计也就刚怀上一个月不到,脉象还很微弱,他掐了好几次才准。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会皱眉一会挠头一会瞪眼的了,怕自己搞错,他反复切了好几次,终于确认下来,夏荷肚子里有个胎儿。 可是之前,也不知道夏荷是出于什么原因,非让他说成胎儿已有三四月之久。 现在胎儿却变成了一个月,这叫他怎么改得了这个口? 一会说三四月,一会说一两月,他的一世医名,不得葬送在这里? 可若不说,以后生孩子时也会知道。 梁子沐见徐大夫久久不说话,脸色一下就白了,“莫非,胎儿真不在了?” 徐大夫暗自咬牙,心想干脆就顺着说滑胎了算了! 回去后,他给夏荷开点药滑了她也察觉不到。 刚要开口,夏荷突然紧紧抓着他的手, “徐大夫,我的孩子还在对不对?他在我的肚子里对不对?你告诉我!告诉我是不是?只要他在,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生下来!” 夏荷的眼定定的盯着徐大夫,发出癫狂一般的笑声。, 徐大夫低头看,手被她捏得发疼。 “夫人别激动,你的孩子……还在。”他只好硬着头皮道。 全屋人松了一口气。 夏荷得到计划以外的答案,没有慌乱,反而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来,这下是真的了!她的肚子里真的有个孩子! 梁子沐也由忧转喜,上前扶起夏荷,“小荷别怕,咱们的孩子还在。徐大夫,胎儿怎么样?可还康健?” “梁公子放心,胎儿稳健得很。”徐大夫回道。 温婉却觉得奇怪,若真是这么皆大欢喜的事儿,怎么刚才大夫的神色那么怪异? “这孩子摔了一跤没出半点事,说明是梁夫了身子骨好,好生养呢,不过啊,梁也得是梁公子平日舍得宠!” “是啊是啊!既然孩子没事,别的事也就不必追究了,今天是个欢喜的日子,咱们聊些欢乐的事。” 有惊无险一出,有人出来和稀泥了。 既然胎儿没事,自然是不用生事非了,两个秀才不能得罪,这楚公子瞧着也气宇不凡,没事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温婉本以为,这事除非她抓到理站住脚,要么就暴力收场。 她在九峰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在这些人跟前,一分面子都没有,在他们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想了点旁门左道刚刚脱贫的小村妇。 可是楚亦也什么身份都没有,他凭的什么让人忌惮他? 温婉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王霸之气了,总有些人的力量不需要身份加持,即便再低调,也挡不住慑人的威严与气势。 果然,猫跳得再高也只是猫,虎趴着也还是虎。 “梁公子,是不是还欠我家玉儿一句道歉?” 一起出门的时候,温婉看着正搀扶着夏荷的梁子沐,眼中冷意袭袭。 梁子沐一怔,随即反驳道,“我又没说你们什么,事情真相我也不清楚,但也没说一定是你家玉儿做的,为何要道歉?” 让他一介秀才跟一个孩童道歉?亏她想得出来! “呵,那梁公子意思,得要那些其他说了什么的人来给我家玉儿道歉了?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我儿子恶意害人,还把他押在这里,不让他走动一步,一个五岁的孩童,让你们如此对待,现在真相出来了,你们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有一句交待,是欺负我们人少吗?别人也就算了,梁公子读圣贤书无数,就是这般为人处世的?” 温婉憋着的气,到现在才敢仗着楚亦发出来。 既然是不该受的委屈,她们凭什么要受着!他们有后台,她也有依仗! 本以为事情已经结束了的一屋人,又因为温婉这一番话,惊得是脸色各异,恼羞不已。 这是将他们全骂了啊! 这人怎么就不会顺坡下驴呢!居然还要他们道歉? 正有人要发怒,楚亦冷冷淡淡的声音已经先一步响起。 “楚某还以为,诸位先前要讲理的架势的话是真的,楚某费心一翻,难道是十位乡亲说的答案没有用?真相已然大白,为何我无辜的妻儿,连一句道歉都如此艰难?” 楚亦顿了顿,漆黑如墨玉般的眸子掠过众人一眼。 “那看来,诸位是想换个方式解决问题了。” 话落,陈秋背上的剑唰的一抽,剑鞘与剑身划出刺耳的声,朝行的折扇唰的抖开,原本只是充当门神的两人,突然神色凌厉,煞气四溢。 “嘶!” 有人的茶杯被吓得抖到了地上。 离得最近的夏荷吓得腿一弯,梁子沐手快的接住她,眼睛却惊疑不定瞪着楚亦。 压抑了几年的好奇心又冒了出来,楚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朝行瞥了他一眼,“梁夫人若现在被吓出什么好歹来,我们可就不担这个责了,本来,事情可以很简单解决的。” 说罢,朝行手中折扇一抖,一枚钢针从扇中飞射而出。 在人群中笔直飞射向前,却精准的掠过散乱的人群,擦过温雨的耳尖,摸过温向前的面门,一头扎进温家主堂的主位椅子上,颤动的尾尖发出“叮”的回响声,好一会才息下声。 众人一看,细细的钢针没入木椅三成。 这是有会功夫的高手啊! 寻常人哪里能隔这么远将一根针插进椅子里,就连棉被里都插不进啊!更别说,还不是用手掷的,只是扇那么一抖而已! 一屋的妇孺哪里见过这场面,就算收过人命,也是假他人之手,几时见过真刀真剑晃眼? 余老夫人吓得脸色都白了,想到先前说话最多的就是她,吓得。 “对对对不起,是我错怪了温氏,也错怪了你们家儿子。” “对不起,是我们错怪了。” “对不起……” 余老夫人都失守了,其他人也跟着相继道歉,一个个逼得脸胀得通红。 而梁子沐心中更是羞愧恼怒交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还是受不住楚亦一直凝视着他带来的压迫感,咬着牙扔了句对不起,就拉着夏荷,逃也似的走了。 【184】邀功是必须的! 梁子沐感觉前所未有的狼狈,浓浓的不甘充斥在他胸腔。 夏荷没注意梁子沐怎么样,她还沉浸在喜悦中,这次没有害到温婉,都不减她半分的喜悦。 陷害温婉只是她出的个下下策,没想到,老天给她掉了个上上策! 她起初很奇怪,徐大夫反应为什么那么奇怪,但后来她猜到了。 只有她的肚子里真的有了一个胎儿,徐大夫才会出现那般怪异的神色,因为他担心胎儿的时间不一样,当时作假的时候他都没有帮她诊出来这喜脉,说明真胎的时间还很短,他怕在这么多权贵面前毁了他的名声。 但是她才不管那么多! 她做假都想求个孩子,如今有了真的,哪有让它滑了的道理? 子沐那么想要个孩子,只要她能给子沐生个儿子,再大的嫌隙,他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至于温婉,只要自己的地位保住了,她有的是办法收拾她,温婉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她会加倍的讨回来! 现在她不急,温婉的仇人多着呢,她可是得罪了永河镇一票权贵。 回了家,梁子沐把夏荷安顿在房间休息,便出了门。 他感觉自己要透透气,胸腔里闷得他呼吸不过来,出门的时候,邻居看到他,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梁秀才这是要去哪呢?” 他望着那人,神情有些恍惚。 所有人都对他尊敬有加,尊敬他是个读书人,胸怀大志,前途无量,楚亦凭什么能那样高高在上的蔑视他? 最接受不了的,是当时那一刻,自己的心中升起的惧怕。 读书人不畏强权,他楚亦还什么也不是,不过摆了个架势,他却吓到腿软! 梁子沐久久无法从这种情绪中自拔,一个人恍惚的走在街道上,耳边的叫卖声嘈杂声仿佛是他冥想的背景,直到突然有人高喊。 “犯人游街啦!县太爷抓到作奸犯科的恶人,下令游街啦!” 梁子沐本来没多注意,只是被人挤到了街道一边,大路被人让开来,两匹马拉着好几辆关犯人的囚车穿街而过,有人在大声的书责犯人的罪行。 而梁子沐看到了中间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 想了一会,他才想起来。 这不就是先前说是小玉儿亲爹的那个连青吗? 此时,连青和另外几辆囚车里的人一样,穿着囚服,戴着刑具麻烦呆滞的站在囚车里,街道两边的百姓们拿着手中的菜叶子和臭鸡蛋往他们身上扔,嘴里骂着充满乡音的脏话。 梁子沐不禁好奇问旁边的人,“请问,这些人是犯了什么事?为何要这么对待他们?” “梁公子,你这种好人不知道这世上有的人坏起来,真的黑良心啊!这些人,他们专收黑心钱,做些强暴良家妇女谋财害命的事,还请了一堆人专门接这个生意,做这种丧尽天良的营生呐!” “就那个脸上坑坑洼洼的,听说他前段时间他就去九峰村冒充谁家相公,就是有人请了他,要把那家娘子给骗出来,糟蹋了后卖到窑子里去!真的是丧尽天良呐!” 梁子沐愣愣地跟着看过去,那人指的正是连青。 九峰村,冒充人相公。 他这才真正想起来温婉说过的话,他们指责小荷请人冒充小玉儿的亲爹,说要把她卖到窑子里。 温婉说过,温宁也说过。 他当时觉得他们完全就是诬蔑。 那明明就是温婉自己嫌贫爱富的借口,嫌弃连青毁容,又没有家业,所以不愿意跟他走,还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他就这么消失了。 没有当场让她们道歉,没有把她们大骂一顿,那是他读书人肚量大,他深以为然。 可是现在,连青已经成了十恶不赦的犯人。 县太爷总不会抓错人。 “可不是嘛,听说,县太爷都说这事儿犯得大,要移交到郡上处理,这囚车就是往郡上去的,估计到时候得拉去砍头咯!” “照我说啊,他们做得起这些营生,也是因为咱们这镇上有阴损人,那好好的娘子,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人要去卖她卖窑子里,还冒充她相公,那娘子只要不是傻的,能轻易让人冒充了去,肯定得有熟人做内应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梁子沐听得心开始下沉。 难道温婉说得是真的?真的是小荷请的人? 当时那连青为了取信于人,还说出温婉腿间有一大一小两颗痣的隐私来。 连青既然是骗子,那这隐秘他是如何得知的? 这种隐私,不是亲密的人,谁能看得到? 楚亦是不可能会做这种事的,除他之外,与温婉最亲密的,除了她亲妹妹温宁,那不就只是一直把温婉当姐妹一样看的小荷了?然而实际上,温婉却从没把小荷当过姐妹。这又是为什么? 温婉如果真的那般差劲恶劣,小荷为什么还要嫉妒她?甚至嫉妒到,要在他面前去抹黑温婉的形象? 梁子沐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他走到房间,拿出夏荷在家练字的作品来看。 又拿出怀中那几封信,小荷说是温婉冒充她写的,楚亦也说那是温婉写的,他真的不想相信。 他把信纸展开,拿着夏荷的作品一个个字,一笔一划的对比。 终于,手中的信颓然掉落在地。 难怪温婉不把他掉落的帕子还给她,那其实是她绣的,小荷连刺绣的手法都在学温婉。 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囚车穿街上郡,镇里的百姓都热议了一天,卫向东送货回来,自然把这新鲜事说给了温婉听,说到连青,连卫向东不爱议人是非的都唾得句。 “这种人,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居然还有一个专门做这种营生的?”温婉啧啧。 “那些人怎么就没供出夏荷来,比阴损,她可不比那些人差,要不是有她去花钱,别人也不会接这种生意!”温宁一想到这个,就恨不得亲手弄死夏荷。 “既然是那么专业的组织,那他们怎么就被揪出来了?” 温婉狐疑的看向楚亦,之前连青就是被他们逼得跪在门前唱征服,后来她让朝行去查,朝行也没给她个准话,而恰好昨天他们出去办事了,办完事,连青就进了囚车,老巢就抄了。 楚亦喝了口茶杯,轻描淡写道,“这等为祸百姓的鼠辈,既然发现了,自然不能任其肆虐乡邻。” 口气说得像做好事不留名,可朝行看他那时不时瞟向温婉的眼神,怎么像在邀功呢? 【185】残酷的浪漫。 难得连续放晴两天,这大冷的天里出个太阳,照在人身上暖和得紧,得闲的人都出来走动晒太阳,永河镇上的集市就变得格外热闹,人来人往的在街道两旁的小摊边驻足。 温婉牵着小玉儿,在一个小摊前拿着这个又看看那个。 “这个簪子挺漂亮的!这个耳坠也不错,咦?还有拔浪鼓!玉儿喜欢吗?” “娘亲,只有两岁的小孩才玩拨浪鼓,玉儿马上就要五岁了。”小玉儿抗议,他感觉自己长大了很多,怎么在娘亲眼里还是一个小孩。 “那就要这个簪子和耳坠好了!当家的给钱!” 温婉把东西给了摊贩,就拉着小玉儿转身移至了下一个摊面。 摊贩包好东西发现人不见了,正奇怪呢,就见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出现在眼前,拿出几颗碎银子递了过来。 摊贩呆愣愣的接过碎银,把东西给他。 拿到簪子和耳坠,楚亦手中的纸包已经提了满满的两手了。 他都快要记不清温婉买了多少根簪子步摇了,木的、铜的、银的、玉的,别的耳坠、手链、绢花也装了好多盒,大包小包的垒一起用麻绳串着,温婉一个没拿,全让身后的楚亦提着。 这是第一次一家三口出来逛街,温婉倒是毫无负担,楚亦全程成了提包的。 楚亦有些不明白。 温婉一直打扮得很素净,他除了见她戴过一支木簪,她的头上就没出现过一朵绢花,往往是青丝素面,他还以为她不喜欢这些花哨的东西。 那为什么要买这么多?难道是以前舍不得买? 楚亦不懂后世有那么一种女人,都有收藏癖,温婉觉得那些打造精致的簪子头钗什么的,放在古朴的黑木匣子里美极了,但是戴在头上似乎又不好搭配。 单看漂亮,一上身就不好看了,那怎么办呢? 答案就是买回去,放着! 心情不好了,拿出来看看,闪闪亮的光芒看得心情会好上许多;闲得无聊宅家里,拿出十副八副的耳环出来轮流换,然后等到要出门了,又拿回平时最素净的那套换上,但心情会好上很多,那才是属于女孩儿的财产。 这种单纯为了购物而购物的女人,对男人来说,是一种可怕的生物。 不过楚亦没觉得害怕。 随便温婉怎么买,他都付得起。 看着她疯狂买东西时绽开的笑脸,他莫名觉得挺可爱的。 只是……看着手里已经快要提不起的大包小包,楚亦有些后悔,出门的时候为什么要赶走死皮赖脸想跟着出来的朝行,让他提东西不也好? “娘亲,那里是干什么啊?好多人!” 小玉儿指着街尾一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围着几十个人,哄哄闹闹的,好像在看什么热闹。 “去看看就知道了。” 温婉拉着小玉儿往那边走,那里有个像戏台又像阁楼一样的建筑,下面是一大块空旷的场地,温婉猜,可能是镇上偶尔也有娱乐节目的时候,就在这举行的。 此时,阁楼上一个女子站在正中央。 下面所有的人都在看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女子长得挺秀丽,看着约摸十四五岁,梳着少女发髻,头插一朵绯红色绢花,着一身嫣红色的曲襟长裙,站在阁楼上面望着下面的人,眉心轻拧着,眼神透着哀伤与忧虑。 温婉打量了下,觉得这女子长得挺漂亮的,除开自己和温宁,这姑娘的姿色算得上永河镇数一数二的了。 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下面围近的人越来越多。 “这位小哥,请问一下这是在做什么?那个姑娘怎么了?”温婉问旁边的人。 “你不知道你来凑什么热闹啊,阁楼上那个姑娘,是咱们镇上张老汉的独生女,今天在这里抛绣球呢,谁接到,谁就拿十两银子下聘娶她回家!”那小哥兴奋的道。 “哈哈!这儿全是大老爷们等着接绣球呢,你一个姑娘家来这凑什么热闹?” “抛绣球?” 电视里的经典戏呢,也让她遇到了?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这种事多着呢!咱们也就看个热闹,这绣球可接不起。” “就是,往常别家女儿都是三五两就行了,张老汉也特贪心了,居然要十两!” “张老汉就是看他家闺女长得招人稀罕,以前程家那女儿,也就一般般,可还不是换了六两银子!” 经过几人的七嘴八舌,温婉心里对这事的美好印象全数毁了。 电视里只说谁接到绣球,姑娘就会嫁给谁,但没说,还得那人拿得出多少银子当聘礼。 原来,抛绣球,其实就是卖身的另一种方式。 只不过是没有跪在街边,写一句卖身救父来得直接暴力。 谁家穷得揭不开锅了,或者父母长辈病了没钱医,但又觉得自家女儿跪街道太掉价了,就姑娘打扮一番,展示下自已过人的姿色,贴个告示,标上价码,姑娘站阁楼上准备抛绣球让人竞争。 看得上姑娘的,又觉得自已承受得起价格的,就来抢一抢绣球。 看不上或出不起钱的,绣球抛到面前时,就一拳打到人群中给别人抢,这也是为什么,电视里的绣球总是被人笑着抛来抛去,却就是半天没人接的缘故了,大部分人是来凑热闹的。 这么残酷的事儿,也能叫他们弄出这么雅致浪漫的形式来。 这也算是这个时代的一种苦中作乐吧。 姑娘们之所以站到高处抛,不仅是要方便抛球,更是方便她将人群一览无余,寻找到人群中的高富帅。 要是绣球能让一个俊儿郎接到,那就不叫卖身了,而是一段美满姻缘。 温婉想到这里,突然猛觉糟糕。 楚亦很快跟上来了。 即便两手提着大包小包,他也能把步子走得翩然惊鸿,正在拥挤的见了他都会不自觉的让一让。 温婉抬头,果然,阁楼上的少女朝这个方向看来。 少女眼中突然浮出的一抹惊艳与期待,足以证明,她的火眼金睛,看到了楚亦这位高富帅。 【186】被矮富帅接到了! “楚亦!你站住!” 温婉突地大叫一声,楚亦停住脚步,“嗯?” “你你出去,退远点!”温婉指着他脚下,大有一副他踏足了禁地的感觉。 楚亦愣了下,然后,似有所感的抬头望至阁楼的方向,便对上了一束殷切的目光。 绣球抛下来了。 果然,是朝着楚亦这个方向。 “喔喔喔!来了来了!” “这边这边!” 人群立马骚乱起来,温婉想出去已经晚了,后面围上来的人都往中间挤,他们像被包在饺子皮里的馅,只能挤才能出去了,可显然不好挤,温婉怕人会踩踏到小玉儿,只好跟着人潮顺着方向跑。 心里暗恼,看什么热闹嘛! 不过,少女的力度似乎不够,绣球没有抛到她想到的地方,离楚亦还差着两丈多的距离,落的地方只有一群络腮胡的中年男子。 “砰!”一个中年男子一拳将绣球打远,他可抢不起这绣球。 绣球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人群中有有人喊着“给我给我给我!”,好心人就笑哈哈的朝着那声音的方向抛,但被中间的人又拍偏了,温婉刚松一口气,就听到周围有几道声音响起来,“这边来这边来!” “这儿有个俊公子!” “快快快!这边这边!” 呼声高了,其他人也看过来,一下看到人鹤立鸡群的楚亦,瞬间开始偏向这个气宇不凡的白衣公子,漂亮的姑娘,嫁给这么俊的公子那就有看头啦!那头长得跟肥猪一样的柳公子根本不配! 于是热心的群众都开始默契的往这边传球。 即便看到了被楚亦护在一边的温婉和小玉儿也不减热情,气质这么尊贵的公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有正妻了不也能纳妾嘛,有钱人家,三妻四妾的算什么! 温婉气炸了,什么鬼!你们难道都是来凑热闹的吗?这么漂亮的姑娘你们都甩给别人!活该你们单身! 被这么多人努力撮合,绣球就跟磁铁吸引的小铁球一样不断往这边落。 没落准,就会有一双手出来抛一下,控制着力道往楚亦身上落。 温婉睚眦欲裂的伸手,挥得远远的,却马上又被人抛了回来,还有人笑她,“哈哈哈!俊公子的美娇娘不高兴了!” “妒妇可要不得哦!抛回来抛回来!” 阁楼上的少女看得心一会提一会落的,手中的帕子紧紧铰在胸前,很是紧张,她很欣喜有很多人在帮她,但看那位白衣公子始终脸色冷淡,又有些担忧,他会不会不想接她的绣球? 绣球终于没再被抛了,精准的落在了楚亦的身上。 可是,不是手上。 楚亦双手提着大包小包呢,于是,绣球砸到他的肩上后,滚动一圈,落到了下面。 一双小手张开抱住。 “爹爹!玉儿接到了球了!”小玉儿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温婉心中的气愤在那一刹那化成了啊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 绣球砸她家高富帅身上,被她家的矮富帅接到了! 全场静默了一秒。 “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狂拍地的猪叫声替温婉笑了出来,正是柳家那个胖公子。 柳胖公子不是来凑热闹的,他是真想来抢绣球娶了张老汉女儿的。 柳家有钱,做为柳家长孙的他,纳的妾都有两房了,可不管正妻还是小妾,都没有张老汉这女儿漂亮,十两银子对柳家来说不算什么,柳胖公子还特地请了家丁混在人群里为他传球,本以为势在必得。 结果半路杀出个黑马。 不仅全场帮忙,家丁都跟着倒戈,把他气死了! 自已看中的女人得不到就算了,最看不得还要嫁给比他好看比他厉害的人! 现在看到绣球落在一四五岁的孩童身上,柳胖公子疯狂的拍地大笑,哎哟不行,他要笑屎了! 其他的人也有憋不住笑意的,往年的绣球有落到肥头大耳的王有财身上的,有落到出不起钱的酸书生身上的,最后书生卖了书换成钱娶了媳妇,但哪一次,都至少落到了个正常人身上,姑娘再不愿意,也得嫁。 可现在,张姑娘少说也有十四,怎么能嫁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张绢儿差点在阁楼上晕倒摔下来,她的绣球,没让那位白衣公子接到,反叫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接到了! 可过了一会儿,她看到了温婉。 看到了温婉和楚亦与小玉儿在说着什么。 她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 提着裙子往阁楼下跑,人群自动给她让开路,都想看看这事儿怎么收场,是不是还要再重新抛一场呢? 张娟儿跑到楚亦面前,小喘着气,心悸的看着楚亦。 又看看紧挨着楚亦的温婉和小玉儿。 “娟儿冒昧,敢问这位公子,接到我绣球的这位孩童,是否乃公子所出?” 她铰着帕子,有些紧张,看这一家子叫人惊艳的相貌,这位小公子定然是白衣公子的孩子,可是,公子身边这位美娇娘,却叫她心生自卑。 温婉今天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纱质直襟长裙,头上一支梨黄色的木簪子,素净,却又不沉闷,反显得气质淡雅,配上她此刻清冷绝艳的脸,站在楚亦旁边,更是美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一点不似乡村间的人。 张娟儿一直以为,在这永河镇,自已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姿色了,白衣公子应该对她也不至于多嫌弃。 可没想到,他身边随便站着的人,就是个姿色比她还要过人的女子。 当真是她困在这小村镇里,没见过世面。 楚亦挑眉,却不是对着张娟儿。 而是侧眼看着温婉,温婉心中收了笑,抢过楚亦的话。 “非常抱歉,小孩不懂事,以为绣球是什么玩具,坏了姑娘你的正事,这里是我和夫君一点小小心意,当是我们的赔礼,姑娘年纪还轻,大可以好好在家陪一年爹娘再寻良人,抛绣球定亲虽有雅意,却始终轻贱了自已。” 温婉拿出一个钱袋,不用掂量,看那鼓包的形状,都能猜到里面是碎银而不是铜板。 温婉大方的给拿了二两。 没弄出糟心的结果,温婉就好说话。 除了赔礼,她也有意让张娟儿逃离被卖身的命运,二两银子,都够人买几个丫环婆子了,病得再重,家里再揭不开锅,也不需要再拿她来换钱过活了吧。 【187】妒妇温婉。 谁知听了这话,姑娘慌忙推却。 “这个娟儿断然不能要,还请姐姐收回!不要将娟儿置于不义之处。” “啊?” 她一番好意,怎么就置她于不义了? 又听得张娟儿道,“娟儿抛头露面寻良人,此话已出,现在绣球有主了,娟儿又怎么能反悔,还要姐姐的银钱?” 温婉瞪眼,什么意思,难道她要嫁给小玉儿? “姑娘,我知道说话算数是美德,可是也得看情况是不,你少说也有十四了,我儿子五岁还没过,总不能现在把你娶回家吧?难道是,你愿意等她十年?” 张娟儿表情有些怪异,像在奇怪温婉怎么弄不懂她的意思。 她没法,只好自己说出来。 “姐姐说得极是,小公子这般年纪自然是不能娶娟儿过门,但若等到小公子风华正茂,娟儿又人老珠黄,定是配不上了,而且小公子怕也是看着父亲手中提着货物,不便伸手,才帮忙接住的。娟儿的绣球既然被接住了就不能儿戏,所以……娟儿只能跟着这位公子了。” 张娟儿垂着眼脸,羞涩的看着楚亦说道。 她本是偏远村庄的一介农女,因为生得可人,从小便讨人喜欢,从八岁起就有媒婆上门,村里人人见了她都说她不应该是被困在山村里的命,应该嫁到大郡县去,住进大宅院里,过上有丫环婆子伺候的生活。 为了应验这句话,爹爹偷偷拿攒的钱给她买绣布彩线,说大户人家的千金,绣出来的帕子比外面卖的还好看,让她也学着女红。 可惜好景不长,爹爹在田地里伤割了脚筋,从此不能下地不说,还一直卧病在床,本就不殷实的家,短短几年就连锅都揭不开,如今,二弟已经到了上学堂的年纪,爹爹急得鬓发都白了。 无奈之下,只有让她放弃了嫁进大户人家的奢望。 只祈祷着,接到绣球的人家底子能丰厚些,让她嫁过去不至于太吃苦。 她万万没想到,会碰到这么一个俊朗清贵的公子,绣球虽然没有被他亲手接到,但被公子的孩子接了,那她自然得跟着公子了。 温婉被她歪楼的理论惊到了,“你说什么?” “我知公子有了姐姐,娟儿不敢多求,自愿做妾,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说罢,张娟儿福了个礼,仍是垂着眼,不敢直视楚亦,脸上有着羞色,却似乎没担忧过会被拒绝。 她这等姿色,还自愿当妾,理当没人会拒绝,这位姐姐虽然比她更貌美,可多几个貌美的妻妾,谁不愿意呢? 看着她那含羞带怯的样子,温婉心中的恻隐之心瞬间消失了。 她真想来句脏话。 本来她还挺可怜这小丫头的,小玉儿接到绣球虽然是无心吧,但的确是破坏了她的事,三两的赔礼,有一半的怜悯。 因为一开始看到了她眼底的彷徨与哀伤。 同为女人,她希望至少能尽自已一点力量,帮她脱离苦海。 可没想到,人家居然还看不上。 温婉真想呵呵了,你抛绣球卖身不就是为了换钱嘛?她赔的钱都可以让你不用卖身了,你居然还要缠上来? 什么做不得儿戏,要是楚亦是个肥头大耳的络腮胡看看? 不就是看到了更大的,小的就没意思了呗。 谁瞧着楚亦不是觉得他尊贵无比,有钱都是附带的了,说不准还是个大权贵家族呢,三两银子哪比得上当府门大院里的姨娘好风光舒坦啊! 温婉往前走了一步,“娟儿是吧?如果你非要嫁过来,别当我没提醒你,我呢,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这生平看不惯的一件事,就是男人三妻四妾,始乱终弃。而对那些想魅惑勾引我夫君的狐媚子更是不会客气!如果你真要进我家宅子也行,那要每日对我晨昏定省,日日端茶倒水、盛饭布菜,闲时帮忙丫环婆子打扫院落厢房,帮伙夫到厨房择菜洗碗,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得反嘴,最重要的一条,不得媚上争宠,倘若忘记一条规矩,我便家法伺候!惹是引诱得我夫君宠你一分,我下手便重一分,倘若哪天夫君宠你多过于我,你就小心着你的命!” 张娟儿被温婉那阴森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抖,瞪大着双眼,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天呐!这个女人怎的这么可怕? 周围的人听得目瞪口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妒妇? 别看村镇地带大多是两口子过到老,可在有钱人家,那些少爷公子的,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这个貌美又温柔,那个体贴又身段好,今天这个烦了,换一个恩爱,过几天,看烦的人又来了新鲜感,要不是穷人没钱养不起那么多姨娘,哪个男人不想娶一屋子的美貌小妾回去? 这妒妇,居然敢说她就看不得男人三妻四妾,还说什么始乱终弃? 而且,这男人找小妾那不就是用来宠的?她却要拿小妾当丫环使,丫环都没这么苦的,不能争宠侍寝,那还当什么小妾?只要把男人伺候舒坦了,家里的妻妾哪个不是相处得和和美美的?要娶个这样的妒妇回去,家里不得鸡飞狗跳啊! 嫉妒成性成这样,长得再漂亮也不能要啊! 可惜了这俊公子,本以为娶了个美娇娘,结果是给家里招了个祸害! 顿时,那些羡慕楚亦的人,眼神一下变成了同情,这张姑娘怕也是要吓跑,有个这样嫉妒成性的正妻,过去做妾不得吞得骨头都不剩啊! 听到人群里议论纷纷,温婉冷哼一声,“话我已经提醒过你了,你自已好好想想吧,能让你脱身的赔礼你都不稀罕,我也就不必要可怜你了,好自为之!” 说罢,温婉牵着小玉儿就走,也不管楚亦了。 楚亦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到现在,脸上的淡然也叫人窥测不出半点情绪。 张娟儿见温婉走了,才敢抬起噙着泪的眼跟楚亦说话。 “公子,我知道姐姐是在吓唬我。娟儿能从姐姐的眼底看到不悦,猜想她对娟儿是有不喜,但是娟儿能理解,娟儿可以做小伏低,守规矩,不惹姐姐厌烦,只求公子别嫌弃娟儿。” 【188】一生一世一双人? 吓只是当时,张娟儿不相信温婉真能把她剐了皮。 就算是个妒妇,哪个夫君能容许妻妾在后院嚣张到如此程度?若真是她说的那样善妒,恐怕哪个男人也受不了,就是长成天仙一样,也迟早要要失了宠爱。 张娟儿倒有些希望,温婉的话是真的了。 楚亦抿着唇,将手中的大包小包放下,从腰间扯下一个锦囊袋递给张娟儿,“这里有十两,无论如何,足够赔付今日幼子给姑娘造成的损失了,就此别过。” “什……什么意思?” 张娟儿的反应比将才被温婉吓得还要大,直往后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楚亦不说话,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张娟儿不接,含泪摇头,“公子为何叫娟儿如此难堪?难道,是娟儿不够姐姐貌美吗?”她张大着眼睛,急切的道。 “姑娘珍重。” 楚亦把钱袋放地上,提好东西,转身就走。 无关姿色,即便来一个国色天香,他也断然不会在这时纳娶妾室。 温婉许久没见楚亦跟上来,心里有些发闷,有种想再回头把他拉回来的冲动。 楚亦当年可以因为一个恻隐之心就收留她,现在也不是没可能再动恻隐之心。 “娘亲,怎么不走了?我们是等爹爹吗?”小玉儿晃晃温婉的手。 “没事,我们走吧。”温婉呼出口气,不想了,她又不是没男人活不了。 楚亦赶上两人的时候,温婉已经平复了心情,又逛了起来,温婉挑了匹布,转头看到他,注意到身后没人跟上,嘴角微微上翘。 楚亦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更没有要解释的觉悟,只问道,“当真那般讨厌她,要把人吓唬成那样?” 楚亦自然认为温婉是在吓唬张娟儿,她对付夏荷的手段他看在眼里,即便那么恨夏荷,她的报复也有原则。 怕是张娟儿的贪心让她恼了。 但温婉显然不满意他这样的解读。 “我可不是在吓唬她。” 楚亦挑眉。 温婉扔掉手中的锦缎,“我句句都是实话。也许所有人都认为三妻四妾正常,但我就是不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我的男人,我所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不是男女把女人当成生养孩子的容器的责任关系,更不是把女人当成厌烦了就换一个恩爱,冷一段时间再来找新鲜感的玩物。” 顿了顿,她看向楚亦,“如果天底下的男人全是这样,我宁愿一个人一辈子。” 温婉清楚的知道,这是个怎样男尊女卑的时代。 但也不会因为这个而妥协自已心中的坚持。 她本来过得好好的,来到这个时代,为了活下去,为了小玉儿,她忍受了漏雨的屋子,忍受了一屋的极品,忍受了电没有网络的娱乐生活,她甚至将来还要忍受见了很多人都要下跪,人命说不保就不保的命运。 有些她可以改变,有些她必须接受。 唯独这点,她若无法改变,也不必去接受。 她不需要男人养,爱情是生活的调剂品,没有味道合适的,她宁愿不要。 楚亦微怔。 对上温婉那双似负气,又似失望的眼神,他失笑。 “你可知,现在仍然是战乱时代,隔不了几年就有仗要打,沙场上不会有女兵,战死的都是男儿,哪个国家都是女多男少,不让一些男人三妻四妾,若都一人一个伴侣,那些剩下的女人怎么过活?”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辈子一个伴侣的人很多,孤独终老都娶不到妻的也很多,全是因为没有条件的低层老百姓,娶不起,养不起,三妻四妾是所有男人理想的常态,只有可望不可及,绝对没人唾弃。 妻妾们偶尔会争风吃醋,但为了继续过上有人养的日子,最终都会息事宁人。 所有男人的都乐见其成,女人们争风吃醋也是能让人愉悦的。 不过,楚亦发现,那好像都是男人的心声。 这似乎他第一次听到女人的心声。 因为当时看到她吃醋的拍开绣球,用很不爽的语气威胁吓唬那个张娟儿的时候,他心里也很开心。 但她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听完楚亦这话,温婉瞬时哑口。 是她妇人短见了。 之所以男尊女卑,是因为男人多女人少,男女人口比例失调,创造力与生产力全在男人手中,地位可见高下。 没有女人想着靠自已,因为男尊女卑的恶性循环下,没有女人能单独养活自已。 不是所有人都能靠着捡蘑菇脱贫致富,更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学习药理,她们首先需要识字,那就需要有钱买书,还得力排众议,无视流言蜚语。 因为,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理念灌输下,没有几个女人识字。 没有知识,致富之前,会被毒蘑菇毒死。 她在这纠结爱情的至高境界,人家却在博爱天下。 是啊!那么多的人穷得娶不到老婆,他们这些有钱有权有能力的男人,不多娶几房妾室养着,剩下的可怜女人怎么活? 一瞬间,温婉满心的悲凉。 不知道是为了自已,还是为了那些可怜的女人。 天气越发冷了,渐渐的开始飘雪,楚亦蹙眉的频率越来越高。 朝行出去一趟,带回来的消息并不怎么好,好几个郡县的势力渗透都做得很好,他们的行动一直很隐秘,可这次,总觉走漏了风声,有些人的反应很奇怪。 当然,让楚亦皱眉的不仅是这个。 温婉已经好几天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了。 自从那天从镇上回来起,她就没再与他说过一句话,连偶尔看着他的眼神,都冷漠得像在看一个遥远的人,就像母妃那次明明没错却被禁足三月,出来后,她看向父皇的眼神一样。 丫环说,自那之后,母妃再也没有主动争取过侍寝。 这这让他有些烦躁。 温婉也很烦躁,她这些天都陷入纠结与挣扎中,但却不知道自已到底在纠结与挣扎些什么。 楚亦始终没有带张娟儿回来,这么些天过去,张娟儿也没有打听着找过来,她的男人还是她一个人的。 她在纠结些什么,难道也想着兼济天下? 她能拿钱救一个女人,却不能救全天下剩下的女人。 去给那些女人灌输独立自主的思想?没有时代的顺应,再正确的思想也不合理。 【189】被骂惨的楚亦。 好在,温婉有自已排忧解压的方式。 以前是一头扎进实验室,现在就是一头冲进山脚下去看荔枝苗。 很庆幸,木板罩起到了些防寒效果,现在荔枝苗都长了一大截。 就是有一个不好,全密封的防护罩不能透气,树苗也跟人一样,需要呼吸,只不过人家呼的是氧气,吸的是二氧化碳,但也得透气才能排气吸气。 所以,每天都得来提一提防护罩,让空气流通一下。 有那两株不经冻的,就提防护罩放进来的这点冷气,把它们给冻得焉焉的不长了。 气得温婉大骂。 “就你们俩娇气!都盖房子了还不努力长,撑不过去我可不救你们!” “当你们是小公主呢,你们就焉吧,到了春天,你们的同伴们都长出新芽来,欢欢喜喜的晒太阳,你们就在地里化成花肥!我坟都不会给你们立一个!” 楚亦刚走过来,就听到温婉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怎么不知道她还有这癖好? 听到笑声,温婉转过身来,看到是楚亦,那噘着嘴发脾气的模样一下退了去,脸色冷淡下来,只给了楚亦一眼,便转回了身,继续折腾她的小公主们了。 楚亦刚刚愉悦了一下的心情,又跌了回去。 也有些烦了。 她到底在发哪门子脾气? “你养出来的,多少也要沾点你的脾气,改改自已,说不定它们也就不折腾了。”楚亦跟上来道。 温婉动作顿了顿,听出他的意有所指,没理。 她已经做到了最大的让步,他们时代造就的苦难,根深蒂固的思想,她改不了,也不要求谁改,但她可以选择自已格格不入。 楚亦的眸色微冷。 之前在她这儿碰壁,他还觉得有趣,但屡次下来,他也有些不悦了。 “温婉,不许做了。” 他第一次这样叫她,连名带姓。 语气里也透着淡淡的不悦与严肃,不容忽视。 但温婉忽视了。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是帅哥,我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屁!本姑娘现在心情不好。 楚亦大步走上前,抓住她的手,“听到我的话没有?不许做了,跟我回去。” “你干什么?” 温婉一把甩开他,“你要回去就回去好了,拉着我干嘛?没看出我心情不好吗?上来找骂你欠啊!” 楚亦眼睛都瞪直了,长这么大,绝对是第一次被人骂。 这这么直接的说他找骂! 从小到大灌输的尊卑观念,即便是落魄多年,也不曾磨灭,楚亦的眼里出现一丝冷意,“我再说一次,跟我回去,否则,我不介意把它们全部化成花肥。” “你敢!” 温婉眯起眼,咬着牙,眼神阴狠。 那一瞬间,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敌人,像被触及了底线一般生冷无情。 “楚亦,别以为你隐姓埋名的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你敢动我一根苗,我明天就一人发一两银子,让人把你这几年的行踪全部散播出去!” 楚亦的瞳孔陡然紧缩,扣着她手的力道突的加重。 “你到底是什么人?” 温婉被握疼了,挣扎不开,皱眉狠狠踢他一脚,“给我放开!还什么人,把人当傻子呢!不是为了躲仇家,你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贵少爷会跑到这么远的小山村来,还捡个未婚先孕人人喊打的弃妇娶了过日子?我告诉你楚亦,你没娶我,我更没嫁给你,我早就跟你说过散伙,是你自已要留下的,现在忍不了你就滚!滚得远远的!找你的三妻四妾过你左拥右抱的好日子!” 这比上句骂得还要狠。 楚亦原本阴沉的脸色,给她直接骂愣了。 他松了手,温婉气得像喝醉了洒一样气得挥手蹬脚的,“你以为你算什么,除了长了张好脸皮,能暖个床,你什么用都没有!我自已能赚钱,能养儿子,我儿子都有了,单身贵族还有后,给个神仙也不换,你有钱能找三妻四妾,我有钱也能找个比你还好看的牛郎,这个厌了换一个……” 话越说越离谱了,很多楚亦听不懂的词冒出来。 看着温婉骂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眼神涣散,楚亦终于觉得不对起来。 “温婉……” “打什么岔!我告诉你楚亦,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就为所欲为了,还威胁我!你敢动我科研成果,信不信我一脚让你断子绝孙,等儿子长大了我不让他叫你爹,气死你……哎你干嘛?想打架啊?” 楚亦伸手将挥舞着双手双脚的温婉给拉进怀里,手背贴上她的额头。 滚烫的温度,高烧! 楚亦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她几时受的风寒?生病了还出来吹冷风,烧成这样她都不回去,不要命了!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怎么总是这样,力气嘛……滚蛋都不……信不信我咬你!咬!” 温婉完全烧糊涂了,嘴里开始说起胡话来。心里的怨气却清晰的很,挥舞着双手双脚都挣扎不开,扭头,一口朝楚亦的臂膀狠狠咬下,疼得楚亦嘶的一声。 这力度,怕是直接咬出血了。 楚亦看也不看,也不顾还是大白天了,脚下运功,直接跃着一路的树尖飞回家。 朝行看到楚亦打横抱着温婉用轻功落回院子里,脸色铁青焦急得不行,猜到什么,赶紧就去拿药箱。 及时的给温婉开了内服药,降了温,看到温婉终于睡了过去,朝行才松口气。 “上午看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会烧成这样?” 天知道,刚刚他看到温婉闭着眼睛挥舞着双手双脚的样子,吓得有多厉害,因为她嘴里说的胡话,三个字就有两个字在骂楚亦。 还是骂得很难听的那种。 亏得主子不是以前的主子了,不然,这表嫂怕是得没了。 楚亦脸上的焦急没有了,就只剩下了铁青了,崩着脸不说话。 不知道在气温婉,还是气自已。 她自已受了风寒还不知道,还要在冷风地里折腾些树苗,那些树苗就那么重要?毁她一株,她居然要他断子绝孙? 【190】变成了个宝宝。 温婉虽然是发烧说的胡话,说不准明天一觉醒来就忘了。 但楚亦一句也忘不了。 从一开始单纯的出于愧疚与责任,到后来想要弥补,封闭着心门,隐瞒真相等待有一天能把她交付给另一个她想托付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已的心门已悄然打开,里面住着一个她。 但把她放到了心上,他以为,能挽回她冷却的心意。 他以为自已运筹帷幄,结果,她告诉他,她是色令智昏! 从来只有男人对女人色令智昏,好男儿心系天下,断不能叫儿女情长误了大志,皇帝三宫六院也只是调剂品,结果到了她这儿,他才成了她的调剂品了?她的荔枝事业比他还重要!什么时候大祁国的女子独立奋起到这个地步了? 楚亦隐隐感觉,自已在温婉心中的位置,远没有他想的那么高, 反而可能在最底端的位置。 上面依次还压着辣椒酱、荔枝、温宁、小玉儿。 这次的伤寒挺严重,温婉昏睡了很久,朝行说不能让她这么一直睡下去,抵抗病痛消耗的能量很大,必须得进食,楚亦摸摸她的额头,温度降了点下来。 “小婉?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粥?” 温婉迷糊的嘟嚷摇头,不想吃东西,难受得很。 “乖,你得吃点东西,不然会更难受。”楚亦把端来的清粥搁桌子上,人坐到床头,把她扶起来靠在身上。 朝行看了眼楚亦,主子最近越发柔情了,上午还被温婉那么骂,这会儿居然还哄她。 温婉虚弱又迷糊,眼睛半瞌着,连撑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像面条一样软绵绵的,感觉戳一下就能倒。 楚亦将她环在臂弯里,端着粥用勺子舀了喂到她嘴边。 温婉闭着嘴不张,楚亦给她吹凉了些,“不吃的话,就只能用嘴喂了。” 过了会儿,嘴张开了条缝。 楚亦满意了,开始一勺一勺的喂。 吃了一半,温婉终于有了点力气,扭头,瞅了眼抱着她的人是楚亦,又转回去,勺子到了嘴边就张开条缝,等着楚亦倒进去,像等待进食的宝宝。 这时候的温婉就像个乖娃娃,不跳不闹,不怒不叫,安静乖巧的很,抱着她爱怎么怎么。 楚并不喜欢她这样的乖。 一边喂一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庞,明明是这般的羸弱之躯,为何里面装着的心那么要强?是以前被人欺负得太厉害了? “你若是今晚能好起来,没发完的气可以往我身上招呼。”他倒宁愿她像在地里那样指着鼻子骂他,踢他。 温婉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软绵绵的在他手上拍了一下。 算是打他了。 但就跟摸了下似的。 不过好歹有力气生气了,楚亦轻拧的眉心松了些许。 小玉儿和温宁来看过几次,温婉都睡得迷迷糊糊的,大约记得小玉儿把小手伸到被窝里,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但她一句也不记得。 睡到晚上时,温婉清醒了许多,能自已撑着坐起来了。 朝行便给她端来一碗药,看着那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汁,温婉感觉头更疼了。 “不吃这个。”她哼叽。 以前给赵怀配药熬药的时候自已没觉得,现在觉得中药好吓人,吃西药习惯了的舌头,完全无法忍受中药怎么办? 楚亦接过药,挥挥手示意朝行出去。 “乖,把药喝了。”楚亦温柔的哄。 “你喝啊!那么苦。”温婉撅嘴巴,娇气又无理取闹,但好歹有了点生气,不再焉焉的了,说明正在好转。 楚亦不与她争,倒是这话让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我喝了,你就会喝?” “我又不傻,你喝了我也……唔唔唔!”温婉的话还没完,嘴就被堵了住,一股苦涩且浓的药汁被渡进了嘴里,苦得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楚亦你又欺负我!” 见她又开始张牙舞爪的闹了,明明没什么力气,还想扑上来挠他,楚亦失笑,“剩下的自已喝?其实我不介意这么喂。” “我自已喝。”温婉接过碗,“叫他们给我寻点甜枣来。” 楚亦不知道还可以这样的,他伺候人还是头一回,自己吃药从没怕过苦。 差丫环小晴拿了一小包甜枣来,就见温婉捧着碗,猛一口灌了下去,然后使劲往嘴里塞甜枣,那脸皱得,就是个天仙也丑成婆婆了。 第一次见到生个病还能折腾出这么多花样的。 楚亦不明白,她长得秀丽端庄,怎么总爱做些不雅的表情。 要命的是,他好像还看上瘾了。 晚上,小玉儿搬着小枕头过来要陪温婉睡,说是娘亲病了,半夜醒来喝水什么的他可以照顾。 最近,小玉儿总想着证明自已是个大人,能做大人的事了。 结果在门口就被楚亦挡回去了。 “你娘生病了喜欢发脾气,又打又骂的,你受不住。只有爹爹才能受得住,照顾得好她。” “……娘亲从来不发脾气的。”小玉儿弱弱的反驳。 “扶辰现在长大了,变了,你娘亲也会。”不过她是变小了,变成了个宝宝。 “……好吧。”小玉儿感觉听不大懂爹爹说的什么。 温婉也不管楚亦抹黑她,喝了药,裹在被子里开始出汗了,身上有些黏腻腻的,不舒服,楚亦又给她压了床被子,让她必须把汗捂出来。 温婉也懂这医理,这是把寒气逼出来。 又迷糊糊糊的睡了一觉起来,全身就都黏湿得不行了。 “不行,我要沐浴……”这根本没法睡。 “好。”楚掀开被子,将她一把抱起,温婉刚想惊叫,就看到屏风后的浴桶里冒着热气,旁边叠着整齐的衣裳。 原来她睡的这会,他去给她准备沐浴的东西了。 心里刹时觉得暖暖的,也许是生病的缘故,加重了这种感动,温婉软软的瘫在楚亦怀里,任由他拨弄着。 楚亦把温婉抱到浴房的榻上,吩咐外面候着的丫环小晴。 “进来给夫人宽衣。” “我自已来就行了,不用人伺候。”她不喜欢洗个澡还要让人看。 “不行,你还病着,必须有人伺候,你若不让她来,我就留在这里。”楚亦怕她等会洗着洗着就睡着了,淹死在浴桶里了,别人干不出这事,她嘛,有可能。 “啊你怎么老这样!” 【191】这是惩罚。 楚亦的担忧的确很有预见性,温婉差点真睡着在了浴桶里。 泡在热水里的感觉太舒服了,沐浴完,浑身轻了许多,温婉感觉病也袪了一大半。 洗完出来,看到楚亦还坐在桌案边等她。 “那个,我感觉好多了,不用人照顾了,你回去睡吧。” “是好多了,还是好全了?”楚亦放下书。 “好全了!”温婉赶紧点头。 “好,那就来算算账。”楚亦站起身,大步朝她走过来。 “什么账?” 温婉见他这脸色就觉得不妙。 脑子里瞬间闪过发烧时在地里的情景,好像她一直在指着他骂来着,骂得还很难听,居然还说了自己去找牛郎的话!也不知道楚亦是听懂了没听懂。 不过看着他此时一副秋后算账的表情,温婉有点怕了,“喂,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家暴我可是会控告你的!” 楚亦差点被她气笑,她以为他想干什么? 想打她? “只动口不动手怎么行,我可是伪君子,这是娘子自己说的,难道这就忘记了?嗯?”他勾出一记销魂的尾音。 温婉一下明白他的算账是什么意思了,直往后退,“我我我还在生病呢!” “刚刚不是还说好全了,既然好了,就要接受惩罚。”楚亦一步步朝他逼近。 “什么鬼?你凭什么惩罚我?”温婉后退的路被堵了住,是一片屏风,后面是隔出来的浴间。 楚亦已经欺了上来,“凭你自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得让人帮你长长记性。” 不管她是负气用生病来报复他,还是只顾着生气连自己生病都没发觉,都让他非常的生气。 如果不是当时他正好去了那里,她一个人呆在那么远的山脚下,就那么昏倒在地里让冷风吹,半天没人发现,会是什么后果? 心中一股气无处可发,现在看到她这样,只想把她压在身下狠狠地要一翻,让她哭着求饶,长长记性! “我只是不知道会这么严重而已……” 温婉气势有些弱,当时她已经有点感觉了,的确是没怎么当回事,就一个感冒着凉而已,以前带着病做试验也不过如此,做科研的,早都习惯了实验胜过一切,没点科研精神,哪里能做得好科研? “而已?” 楚亦看着她这心虚样,心里更来气。 就为了那些不知道能不能活的荔枝苗,她居然连身体都不顾了,心里真有种冲动,想把那些苗全部毁了,可又不忍看到她不开心。 看到楚亦眼神变得危险,大掌伸过来搂她,温婉吓得又往后退,结果屏风被挤倒了,她仰躺着跟着就往后倒了下去。 “哎哎哎!” 温婉下意识的就扯住楚亦。 然后只听得砰得一声,屏风倒地。 温婉躺在屏风上,楚亦压在温婉身上,位置刚刚好,温婉疼得叫出声的一声“啊”,被堵到了楚亦嘴里。 四目相对。 一双泪眼连连。 一双欲火丛生。 她就穿着一身轻薄的亵衣,楚亦胸膛抵着她,嘴唇感受到温婉合上贝齿的小动作,情欲不可控制的喷发。 这时,门外的丫环小晴惊慌的推门冲进来,“夫人!” 小晴以为发生什么事了,结果房间里的一幕叫她看得目瞪口呆,这也太激烈了吧! 楚亦抽开身,将疼得泪眼连连的温婉抱起,冷喝道,“出去!” 小晴被楚亦铁青的面色吓得赶紧退出去,顺便帮他们把门拉上,也不敢蹲在门前守着了,赶紧隔远着点,显然,小姑娘也知道里面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温婉又何尝不知道,她现在已经被某人压到床上了。 “混蛋!我还在疼着呢!” 温婉气得要死,她摔得屁股都还在疼,突然后悔为什么当初还要把木屏风做成镂空的去镶画,结果一堆的格子眼,铬得她骨头都疼了! 他倒是舒服,直接压她身上。 “楚亦你个混蛋,明知道我着凉了还脱我衣服!说什么惩罚,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关心我的身体!我明明还没好全,头还是昏的,你就想着欺负我!”温婉委屈得使劲锤他。 楚亦从她颈窝里抬头,伸手就把被子勾了上来。 “等会就不冷了。” 雪白娇嫩的脖颈处,两颗被吸吮得泛红的草莓印,透着暧昧又销魂的美。 楚亦满意的换块地继续刻印,这是他第一次正大光明的留下属于他的印记,这是他的领地。 温婉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没见过真章,被楚亦几番撩拨,一下就显出了真面目,完全就是一个青涩的小白兔。 没多久,她的抗议渐渐夹杂起情难自已的轻吟。以为上次就已经破了戒,加上病中格外脆弱的心,让温婉没再死守底线,抗拒的动作在楚亦越加熟练的攻势下,没几下就完全招架不住。 “小婉……” 楚亦将她的呢喃尽数吞没,一番浅啄深吻后,他移至她的颈窝,啃咬着她的耳垂,俨然知道这里是她的敏感之处,牙齿轻咬着,舌头舔弄着,引得她呢喃回应,“嗯……楚亦……” 被窝里的温度很快变得火热。 温婉很快被他撩拨得情难自已,残存的理智,在他热烈的攻势下燃烧得一分一不剩,只能跟着身体的本能走,没一会就在他身下瘫软得如一摊泥。 都已经做好了与他相融的准备,可他却只是亲吻撩拨,就是不要她。 明明都感受到他的情动,可他就是不再进一步,手上却还不断引得她颤粟不已,这让温婉挠心般的难受,像渴了许久,见到了水却不给喝的可怜孩子。 “楚亦!”她恼怒的挠他。 “嗯?怎么?” 上翘的尾音压抑着笑意,明显,他是故意的。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惩罚。 她迷乱的哭了起来,用手锤他,“混蛋!……臭楚亦,你个混蛋,你欺负我……”她委屈极了,可手上的劲也软绵绵的,打在楚亦肩上,跟挠痒一样。 她没睁开眼睛看,其实楚亦满头的汗水。 他忍得十分辛苦。 她的娇媚轻吟,她的羞恼啼哭,都像烧在他欲火上的油,疯狂燃烧着他,像要将他焚烧殆尽一般。 他用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在她耳边命令。 “求我。” 【192】卑鄙无耻王八蛋! “嗯……不……”本能的羞耻心拉扯着温婉的理智。 “求我,小婉。”他气息粗重,已然快要坚持不住。 他都想不到,自己会对她这么没有把持力,一秒的等待都致命的难熬。 温婉败下阵来,迷离痛苦的哀求出声,“求你……楚亦……求求你……” 楚亦的毅力到了尽头,终于迎来曙光。 窗外寒风呼啸,却吹不冷屋内的热度。 翌日,温婉睡到了中午饭过。 醒来后,她就坐床上把身边所有的东西都丢干净了,除了身上的衣服,连被子都往楚亦身上扔了过去。 “骗子!楚亦你个大骗子!混蛋!卑鄙无耻的王八蛋!” 温婉气得咬牙切齿,光是扔这些东西,都拉扯得她下身酸疼不已,身上的骨头就跟散架了似的,她根本记不得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昏迷后醒过来一次,楚亦都还在动,现在那处受到一点摩擦就疼得要命! 最重要的还不是这点! 而是上一次,她从楚亦怀里醒来时,根本没有这种感受! 那次身体什么异样都没有,一不痛二不氧的,结果因为他身上几颗草莓印,她就信了他的连天鬼话,以为自已把初夜交出去了! 妈蛋,气死她了! 这可是她真正的第一次啊啊啊啊! 要不是以为早就破了戒,她才不会那么早就弃械投降! 楚亦穿着素白飘逸的衣衫,看起来清贵绝伦,忽略掉他脸上魇足的笑意,任谁看了,都想像不出他昨晚那禽兽的模样,四年没开过的荤,一晚上好歹补了点回来。 温婉都想不明白,明明他疯狗一样撞了一晚上,怎么精神头那么好。 看着他笑得满足的样子就来气,坐在床上大骂,骂得狠了,就扯得身上痛,惹得她哼叽哼叽的哭。 楚亦从柜子里再拿出一套新的被子枕头,温柔的哄她,“娘子现在需要多休息,还是别骂了。” 这生龙活虎的样子,伤寒是彻底好了。 看来还得多运动,多出汗。 “你过来让我挠几下,不然我睡不着!”温婉瘪着嘴瞪着他。 她现在连下床走动的力气都没有,天知道刚醒来那会,她天真的下床想沐浴,结果一迈腿,差点酸软得直接跪地上,气得她那一刻想杀了楚亦的心都有。 可是一摸床边,剪子被没收了。 再摸床头,匕首也被没收了。 楚亦来这房里不过几回,却把她的暗器摸了个门儿清。 楚亦给她把被子盖好,伸出手到她嘴边,温婉拿着就当啃鸡腿一样咬下去,够狠,直接就见血了。 楚亦淡定的收回手,“好好睡一会,晚饭了我叫你。” 妈蛋!下午了还困得直想睡觉,温婉气得又一个枕头飞过去。 楚亦不惹她了,出了门把小晴喊过来,“夫人的床单和枕头掉地上了,给夫人拿个新枕头过去。” “是!” 小晴遵命进了房,看到扔得满地的被子床单和枕头,瞠目结舌。 默默的从柜子里再给温婉套了个枕头,然后把地上的这些捡起来拿去洗晒了。 没有谁奇怪温婉怎么不起床,都以为她还在病中,需要多休息。 小晴却不跟大家一样想,但这次她没有多做声。 朝行拿着药箱,替楚亦手臂上的伤口上药,前后两天,一共咬出两截牙印,还有指甲挠出的伤痕无数,细细密密的,有深有浅。 楚亦却一脸的如沐春风,没点内情才怪了。 朝行忍不住好奇心,“是表嫂挠的吧?” 楚亦淡淡瞥他一眼,朝行的笑脸实在是贱,他凉凉的开口,“你明年的房租交了吗?” 朝行就急了,“今年还有两个月呢,怎么就要明年的了?” 天知道温婉的房租收得贼贵,上次他助功换来的赏银,刚刚够交了今年的房租和饭食钱,明年的还没着落呢,最近又忙,招兵买马的,只有花钱的项,没有收钱的项,他们连油水都捞不到点。 楚亦穿好衣,“你表嫂最近缺钱,让你们都预付半年的租金。” 朝行仰天长啸,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们能不能住半年还不知道,房租本来就这么贵了,还要预付半年! “住不起就卷铺盖走,镇上又不是没地方住。”楚亦说着风凉话。 朝行才不走呢!温宁的饭食钱好歹收得不贵,比醉香居便宜,还更好吃,菜更新鲜,花样也更多,尤其现在的干笋火锅,从卫猎户那儿割点腊鸡腊肉,架火灶上炖一锅,下点白菜萝卜,打一斤洒,他能和陈秋从响午吃到晚上。 再说了,住在这里环境多好,时不时能听到主房里传出骂楚亦的声音。 什么伪君子、大骗子、混蛋、王八蛋、卑鄙、无耻、下流、禽兽、不要脸……那些他们平时不敢出言控诉的,全都在这听得到。 多悦耳啊! 【193】温宁的第一块阴影。 楚亦没敢毁温婉的荔枝苗,但却不准温婉往地里跑了,规定她最多三天去看一次。 “不定时提下防护罩流通空气,它们会闷死的!”温婉抗议。 “那就让朝行去提。”楚亦道。 “他又不是我请的下人,怎么能什么都让他去做。” 朝行医术高明,还会制药制毒,又使得一手好暗器,显然是个高手,让他帮忙一次两次就算了,总让他做这些下人们的事,温婉觉得有点欺负人。 “他说他没钱付明年的房租,想找个差事抵债。”楚亦道。 “这样么?”温婉觉得这样的话,还是可以接受的,“那行吧,就每隔三天去让它们通通气就行,反正都长起来了,只要不冻死,明年春天就能再发新芽了。” 楚亦看了看她笃定的神情,似乎对荔枝能活下来半点不怀疑。 “你没去过大胤国,怎么知道大胤国的气候?” “听人说的啊!醉香居时不时就有从大胤国来的商贩,他们都说大胤国的天气要暖和很多,十年不见一场雪,冬天我们穿袄子,他们还在穿薄衫,一年到头也就冷个十多天。”温婉道。 她看过楚亦带回来的地图,庆幸就是华夏版图的基调,不过更大。 她没办法从疆域的变动看出来是哪个时代,只能看到,大胤国是这片大陆上最南方的国家,有几个郡是靠着海的,大抵到了后世,就是沿海地区一带。 而大祁国则像华中地带,而他们现在呆的永河镇,隶属岂南郡,紧挨着大胤国,就像是后世的湖南地区,虽然疆域线有些不同,但是气候差不多了,所以,温婉也就不难猜测到大胤国是个什么气候。 这样的理由也是说得过去的,可楚亦只盯着她不说话,温婉心里暗暗狐疑。 “你看着我干什么?”他不会又猜出什么了吧? 楚亦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简单的发髻,还是插着之前的木簪子,“你上次买的白玉簪呢?配这身衣裳理应很好看。” 上次逛街的时候,他见她买什么都喜欢,可回来后,一样也不见她戴。 谁知道温婉白他一眼,“那我为什么戴?我买它不是为了配衬我衣裳好看的,是为了衬的我人好看!” 楚亦疑惑,“这有什么区别吗?” 温婉继续白他,“当然有区别了!你看衣裳还是看我!看衣裳去衣架那慢慢看去,看到它干!” 第一次感受到女人的无理取闹,楚亦有些怔愣。 半响,才终于明白,这时候的温婉那是不能与她争的,乖乖让她骂一通不还嘴,摸摸鼻子走了。 温家最近很热闹。 温向前的秀才热,随着天气冷却了下来,大房那边又迎来了喜事。 原来是大堂哥温青田的婚事将近。 温青田算是被温婉连累得最为无辜的一个了。 不像二房四房那么多事儿精,温家大房全是些憨厚老实的,温青田继承了大伯温有实的本份和能干,从来没与温婉温宁交过恶,温宁吃苦的那几年里,还是他偶尔帮衬着。 原本在村里,这种人是最招人稀罕的,可惜因为温婉的连累,到了十七也没能说 到个姑娘,汤氏以前心里也埋怨过温婉,但到底因为性子软,与人红不起眼,从来没挂嘴边过。 汤氏庆幸自已这吃得起亏的性格,不然,都等不到今天。 因为温婉,他们才能拿得出这算阔绰的彩礼。 虽然,对方家里是因为温向前和温婉现在的影响力而拍的板,但是,姑娘是个老实本份的姑娘。 温青田终于算是盼到了良缘,喜帖自然也给温婉递了。 流水席上,温向前才像个主角,敬他酒的比敬温青田的还要多。 温婉和温宁没凑过去,与温青田说了恭喜,便坐在角落淡漠的看着这场欢乐剧,楚亦陪在一边,更为冷淡。 温向前刚从一众人的恭维中离开,端着酒杯朝温婉和温宁走来。 却是将酒杯对着楚亦。 “一直不知道楚兄是何方人士,多年也未见你家人,向前看楚兄也正值年轻,可否有入学考取功名的打算?” 楚亦来九峰村五年了,却没有人把他当过这个村子里的人。 他格格不入的贵气,即便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什么身份,也都对他敬畏三分,即便他捡了一个声名狼藉的温婉,也丝毫没掉他一丝身价。 温向前嫉妒死了这点。 凭什么他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能得到人的尊敬? 他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大的劲,牺牲了多少,才能到今天这样! 可即便是这样,即使他成了人人羡慕的秀才,却连自已的亲弟弟的尊敬也得不到,就连温婉和温宁,也都用一种嫌恶得眼神看他。 她们凭什么那么看他? 就凭赚了点银子,住着大宅子,满身铜臭,她们居然也敢轻视他一个秀才书生! 温婉觉得有些好笑,这温向前是因为自已一直没对他考取秀才露出过崇拜羡慕的眼光,特地来炫耀一番吗? 就连温宁,似乎也都从他这一句话里,读出了他什么心理,更加瞧不起他。 楚亦笑得很温和,“楚某不像阁下有这般大志,九峰村挺好,如若可以,我倒是希望,能和妻儿一直在这过平淡日子。” “我姐夫不需要考取功名证明自已。不像有些人,必须要披身光环,才能盖得住一身的污点。”温宁冷笑一声。 她看向温向前的眼神冷飘飘的,沁着一抹轻蔑。 在温婉面前,温婉始终都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但当对面着温家人的时候,她浑身的刺就会乍起来,变得冷漠而充满敌意。 温家,是温宁白纸一般的心里,第一块黑色的阴影。 见温向前脸色十分难看的回来,温老太瞪着温宁和温婉离去的方向,厉声道。 “是不是那两个贱蹄子说了你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别去她们跟前晃!” 温老太现在特别不想看到这两姐妹,大孙子成了秀才,以后还可能考举人当官,以前做的那些事,能埋多深,就埋多深,她绝不允许被那两个践蹄子给传扬出去。 温向前看着小家子气的温老太,心里半点没受到安慰。 要想洗干净黑暗,不是靠掩盖,而是靠光芒万丈! 【194】魏且容。 每一次看到温向前的丑恶嘴脸,温宁都会被刺激得更发奋。 她看不过温向前眼里的光,活像他以后要当皇帝一样,等着她以后俯首叩拜,读了点书就了不起了,她也能读书,就算不能科考,她也要比他厉害! 现在温宁上镇早已不用温婉陪着了,而是她带着温青山上去,每次都会到镇上的纸铺子里挑上本书回来看。 温婉鼓励她什么样的都可以看看,但刚开始不要挑太枯燥生涩的学说书,可以挑选稍微有趣味性的,没有什么压力一定要温宁学会读书,如果刚开始就让她失去了兴趣,就没什么能拉回她了。 铺子老板起初还心里嗤笑,一个姑娘家家的看得懂什么。 可后来,每回温宁都要挑选上几本书,翻起来还能讲得头头是道,渐渐的,也收起了轻视的心理,现在一见到她,就会搭个嘴聊上几句,读书人遇到知音一般的亲切。 回村的时候,温宁遇到一个姑娘朝她问路。 “请问,从这到九峰村还有多远?” 温宁看到,姑娘约莫十六七了,相貌生得端庄秀丽,声音也好听,与她姐姐有得一拼,只是,看着像过了嫁人的年纪了,她却还是梳着姑娘家的发髻。 在村子里,这么大姑娘还没嫁人的,就只有一个温雨。 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没嫁出去,别不会也是个皮相好看,一肚子坏水的主吧? 温宁冷淡的答了句,“不远,走路两个时辰就能到了。” 两个时辰还不远? 魏且容不再理会温宁,越过她,走向她身后的马车,对着正在整理缰绳的卫向东道,“这位大哥,你能用马车载我去一趟九峰村吗?” 卫向东回头,愣了愣,“我们就是回九峰村,姑娘你去九峰村做什么?” 村子一共那么大,卫向东经常载人,村里的人都熟悉无比了,却从没见过这个面生的姑娘。 “我找人。” 魏且容微微一笑,刚想说句麻烦了,准备上马车,身后就响起一道声音。 “同道可以,上马车要交车钱。” 温宁抱着书,越过魏且容径直走向了马车,卫向东听她这语气,也不知道温宁是不乐意搭,还是不想白搭人,也只好不做声了。 魏且容这才知道,原来这马车是温宁的,“车钱很贵吗?” 温宁也不好意思太刻薄,“三文钱。” 魏且容有些发愣,她难道看起来像个交不起马车钱的人? 魏且容看了看自已这一身,好吧,为了不太引人注目,她头上的珠钗拔了,最喜欢海棠暗纹锦衣也换成了布衣素衫,连脸上的淡妆也都去了,朝行以前说过,主子呆的这个地方,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随便一点出众都很引人注目。 所以,这就让人以为,她是个连马车都坐不起的穷丫头了吗? 等魏且容坐上马车,温宁的好奇心就盖过了先前先入为主导致的冷淡,她毫不遮掩的打量着魏且容。 “你不是本地人吧?九峰村的姑娘我都认识,却没见过你。” 九峰村地方大,但房屋都隔得远,到隔壁邻居家窜门也都要走小会路,所以只有不到两百来户人口,人是很好认的。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魏且容微笑着回了一句,就把窗帘掀开看着窗外去了,显然没有多说的意思。 奈何温宁人情世故懂得不多,丝毫没有闭嘴的觉悟,“哦?找亲戚吗?是哪家?我就是九峰村的人,哪家我都熟,说不准我还听过你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魏且容回过头来看了温宁一眼,疏离的笑了笑,没接话。 温宁也终于觉出味了,撇撇嘴,不再自讨没趣,而是拿出一本书看起来,没多久就看得入了神,还被书中的故事引得发出细细的笑声。 这倒是引得魏且容狐疑的多看了一眼。 这小丫头好像还真看得懂的样子。 朝行不是说,这地方,读书人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么?怎么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也认得字了,还看整版整版的戏文。 “你上过学堂?” 魏且容好奇出声,对读书人,她也多一分尊重。 温宁得意的道,“没有啊,不过我姐姐教了我认字,有我姐姐教我,我根本就不用上学堂,也能学到很多学识。”她没说她都教了徒弟了呢。 “那是你姐姐上过学堂?”魏且容问。 “我姐也没上过学堂,但是她从小跟我娘亲学了字,她写的字很好看,还学了刺绣,我姐姐厉害着呢,她会做菜,会赚钱,会很多别人不会的东西,我姐姐姐夫是村里最了不起的人!” 温宁一提到姐姐,就停不下来的得意,恨不得向全天下炫耀她有个好姐姐。 魏且容觉得这小丫头也挺有意思的,“那你姐夫又是怎么个了不起法?” “我姐夫啊……” 温宁想了想,似乎也说不出楚亦到底是了不起在哪里,没见过他人的人,听她说也听不明白的,于是,想了半天,她给出一个答案,“我姐夫长得帅!还宠我姐!” 帅? 就是好看的意思吧?这里的家乡话还真奇怪。 魏且容微微笑了起来,“那你姐姐肯定是一位温柔美丽的女子。” 一个很好看的男人,会宠爱的,必定也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看这小丫头的脸胚子,也猜得到她姐姐相貌属上等。 这样贫瘠的村子里,也能养出两个貌美的姑娘来。 等等…… 魏且容突然脑中闪过一丝什么。 好像,朝行说,主子收留的那个女子,小主子的亲娘,就是一个相貌上等的女子。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进九峰村一趟,都会认识我姐姐,我姐姐叫温婉!”温宁得意道。 魏且容的脸色微微一变,“那你姐夫呢?” 温宁狐疑看着她,“你问这么多干吗?” “没什么。”魏且容笑得不自然,“你刚说,你姐夫很宠爱你姐?” “对啊!怎么了?你不会是来找我姐夫的吧?”温宁的眼神越来越狐疑。 不想没觉得,这么一联想,再细看魏且容,生得秀美无双,素衣布衫也掩盖不了她大家闺秀一般的娴静气质,跟楚亦平时一身素布白衣,却如何也掩盖不了一身尊贵非凡的气质如出一格! 【195】家里的新客人。 马车回了村不久,天空中就飘起了雪花,细碎的雪花被大风刮得四处飞舞,坐在屋子里,能看到院子里的花草被吹得瑟瑟摇晃,听着呼啸的声音就感觉得到外面有多冷。 屋里却是暖烘烘得像春天。 温婉设计的地龙墙龙,这几天都烧着火,脚踩在地上,隔着靴都能感觉得到热度。 顿时一阵冷风扑鼻,门被打了开,楚亦和朝行携着风雪进屋。 魏且容赶忙站起身,向楚亦行了个礼。 “主子!” 她眼里露着欣喜,半年没见,她却觉得就是昨天还见了一般,他没有一丝变化,冷峻的面容,冷漠的眸子,都在她眼中熠熠生辉,即便现在是站在寒风呼啸中,她也不会觉得冷的。 楚亦抬手打断她,冷淡道,“在这里不用行礼。” 朝行在一旁笑着解释,“在这里,我和陈秋都是主子的表弟,只有表哥和表嫂,没有主子夫人。切记莫再叫错了。” 夫人? 魏且容愕然,怎么就成了夫人了? 她转头看楚亦,却发现他脸色并无异样,似乎没有不赞同的意思。 见楚亦坐下,魏且容习惯性的给他倒茶,却被楚亦抬手制止了。 “云安城那边怎么样了?” 魏且容回答得有些迟疑,“云安城一切都好,司公子近日联络各方势力都顺利,只是,且容记挂着主子,半年没有会过面,也不见朝行和陈秋过去,猜想定是事情多,太忙,所以……所以就想来看看,有没有且容能帮上忙的。” 朝行退到一边不再吱声,主子没责问魏且容为什么擅自过来找他,不代表他什么事也没有。 按照他们的计划,云安城现在应该是事情最多的时候,魏且容这两年都要协助司修白坐镇那里,若是出了什么大事,也会有信使快马加鞭赶过来,怎么也不用魏且容出动。 主子这是想听听她拿得出什么理由。 楚亦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才缓缓出了声。 “哦?猜想?” 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叫魏且容心中微凛。 看着楚亦淡淡的面容,换别人或许什么也看不出来,可熟悉他的魏且容看得出来,主子这是对她失望了。 心中一酸,不由的冒出一股委屈来。 “我只是想见……” “好了,朝行带她下去吧。” 楚亦打断了她还没说完的话,脸上自始至终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语气也平淡,却着不容反驳的威严,魏且容还想再说什么,看到他这样,也不敢这时出声了。 温宁在厨房准备饭菜,温婉在一边帮着打下手,倒也不是帮忙,而是温宁想找她唠嗑。 今天宅子里来了个客人,还是来找楚亦的。 说到魏且容,温宁的语气值得考究,“姐,你看她多大了?怎么着也有十六了吧,长得跟姐姐你有得一比,那么漂亮居然还没嫁人,你说这是为什么呀?” 温宁走得最远的地方就是永河镇,见过的人不过几百,在她的认知里,姑娘家十三岁就得说亲,及笄了就嫁人,条件差的,拖个一年还没嫁,那也最晚十五,到了十六七还没嫁的姑娘,要么丑得没人要,要么就是品德败坏声名狼藉,别人不敢娶。 可这个魏且容不丑,相反,她相貌绝对是千人中难得一见的好看。 这就让温宁有点好奇了,她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人跟温雨夏荷一样,长得好看,心生得坏。 “怎么能这么背后论人是非,你这样是中伤人家。”温婉数落温宁。 温宁吐吐舌头,“我没说人坏话的意思,就是觉得好奇。” 温婉忍不住教育起温宁来,“谁说女子就非要十四五岁就嫁人,你要不是经历这些事,再过两年到十五岁你又多懂了些什么?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就嫁人生子,你以为相夫教子就只是每天做饭打扫房子给小孩洗尿布吗?肚子里没点有价值的东西,怎么持家育儿?自己什么也不会,凭什么指望你生出来的孩子以后成龙?繁衍后代是为了生存,教育是为了发展,难道你希望你的儿孙后代,世世代代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累死累活?” 温宁听得直点头,她都不知道姐姐哪儿懂来的这些道理,她都没听人说过。 不过,听起来的确是很有理。 “或许她是觉得有更重要的事值得她去努力,晚点再嫁人呢,你都看到她长得好看了,你没见刚刚好几家邻居来打听她消息?看他们那眼神,可有谁嫌弃她年龄太大?”温婉道。 这话比上句话容易听进去多了。 温宁不禁想,她也长得漂亮,还会做菜,会认字读书,以后也是读书人了咧,现在还了功夫,再多学点本事,往后,也会有大把的人求着来要她的生辰八字。 “对了姐姐,姐夫到底是什么人啊?朝行大哥和陈秋大哥真是他表弟吗?” 温宁奇怪,为什么楚亦身边的人,都一个个的这么出众不凡。 那个魏且容也是,虽然换了一身粗布麻衣,但她也看得出她身上那种大家闺秀的派头,虽然温宁其实从来没见过什么大家闺秀,但看到魏且容的时候,就是有这种感觉。 温婉垂了垂眸,“我也不知道,你要好奇就去问他呗。” 她何尝没好奇过,但楚亦明显不想告诉她,虽然她也知道,人都会有自已的秘密,但一想到这点,还是挺让她不爽的。 “你们原来在这儿。”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好听的声音,夜莺一般婉转轻柔,光是听着这声音,就让人觉得,出声的女子定然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 温婉侧头,就见魏且容站在门口,大中午的太阳光线直照在她背后,让她整个人融在阴影里,看不清脸,只有一个端庄静雅的身姿轮廓。 走近了,温婉才看清她的脸。 温婉其实还没有见过魏且容长什么样。 温宁带着魏且容回来的时候,她和楚亦去了荔枝地里,回来的时候,只看到去往堂厅的一个背影,温宁说,那人叫魏且容,是来找楚亦的。 她没有跟过去,楚亦也没有开口让她跟着。 【196】隆重的介绍。 魏且容的貌美,跟温婉是不同种的。 魏且容生得秀丽,五官标致,从小良好的培养,让她眉眼间透着一抹端庄雅致,崩管什么装扮,往那儿一站,就自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质,让人不敢轻易亵渎。 而温婉的美,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婉约柔媚。 好看的鹅蛋脸,眉眼一垂一扬间,都自带一股柔弱的味道,任何人看的第一眼,就下意识觉得这种人娇气,男人会下意识想要保护。 其实温婉有着当白莲花最好的外形条件。 通俗的说,温婉长着一张小三的脸。 若是换个背景,换个场地,她也许能成为一方祸水。 只可惜,未婚先孕的污点,让她声名狼藉,在这种前科加持下,再看她这张脸,只会觉得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一个。 如若她和魏且容站一起让人猜正室和妾室,她必定被人猜是妾室。 收回自已的胡思乱想,温婉放下手中的活,“魏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你是客,厨房油烟多,还是不要进了,若是饿了,我让小晴给你端些糕点去。” 魏且容轻轻摇头,微微一笑,“我就是来看看,辛苦你们了。” 她就是有点好奇,几个月前还是朝行口中“那个女子”的人,是使出了什么抖擞,让朝行就改口成了“夫人”? 朝行和陈秋的一言一行,往往都代表了楚亦。 楚亦若心里不承认,他们断然不敢随便喊。 而且,她也没忘记,同行回来马车里温宁说的她姐夫特别宠她姐姐的话。 不说主子现在非常时刻,娶妻纳妾之事根本不会考虑,光是主子的身份,就注定了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得了他的眼。 光是凭着美貌就得到他的肯定?她不信。 她想看看,这个温婉,到底有着什么出众之处。 魏且容一无所获,厨房里跟着呆了半柱香时间,她就被油烟呛得受不了,温婉也没有多搭理她的意思,只专心至极的和温宁做着她们的饭菜,好像那东西比待客还要重要似的。 不过一想也是,毕竟也只是农村人,吃食就是她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事了。 丫环婆子把饭上了桌,开筷之前,楚亦给温婉介绍了下魏且容。 “小婉,这是魏且容。” 虽然简短,但已经是楚亦正式又隆重的介绍了。 放哪家,男人的事,都是没必要跟后院女人报备的,但可能是这段时间,楚亦受到温婉很多新观念的影响,忽然觉得有必要跟她介绍一下。 温婉说过,跟亲人介绍自已的客人朋友,是一种礼貌。 不过这样的“隆重”介绍,显然不能打发温婉。 “哦,又一个表妹?” 楚亦眨了眨眼看着她,似乎在认真考虑,要不要也给魏且容安个这样的身份。 现在,除了没有告知温婉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实际上,他隐姓埋名的事,已经是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了,明面上怎么说,也不过一个说法而已。 魏且容抢过话,“我们不是亲戚,不过,我和楚亦哥哥相识多年,同甘共苦,在且容心里,情分不差于兄妹。”她不想跟着朝行他们一样,喊温婉做表嫂。 这话就有遐想空间的很了,相识多年,同甘共苦,情分不差于兄妹。 在这时代,情侣没发展到明面关系之前,都是兄妹相称的。 温婉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 楚亦皱了皱眉,有些不满意魏且容的这自我介绍。 但最终也没纠正什么,很多事情,他现在不宜跟温婉过多透露,看得温婉脸上也没有生气的表现,心里便也没多在意。 朝行却很会察言观色的补充了句,“表嫂,温宁姑娘,且容算是我们的世家小妹,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这次,是来找我们有点事商量,可能需要在这儿下榻几天,得麻烦温宁姑娘安排一下了。”末了,加上一句,“房租我和陈秋付。” 魏且容一下有些懵。 这宅院难道不是主子的?她住这儿,还要交房租? 还有,她怎么跟朝行和陈秋成世家兄妹了?小时候见过几面,也谈得上一起长大? 温婉表情不甚在意,“是吗?那温宁安排下吧,这可是咱们宅子里的第一位客人,别招待不周了。” 第一位客人?朝行挑挑眉,有些受宠若惊。 夫人终于把他和陈秋当成自已人了! 魏且容本来还想夸一夸这饭菜做得不错,可到后面,都吃不出什么滋味了,总觉得饭桌上这些对话怪怪的。 多了一个客人,厢房不够了,温宁也不好意思清杂物房给一个姑娘家住,只有让朝行和陈秋挤一间了。 朝行为此特别不满,“好好的呆在云安城不就是了,非跑来跟我抢房子住。” 魏且容是个美女,给美女让行一般男人都会心甘情愿,但朝行没有一点要让着人姑娘家的风度,一边收拾着衣物,一边嘀咕抱怨。 “司公子那里要人,她这么跑过来,主子也不会留她太久。”陈秋觉得这算安慰了。 “那不也得个三五天的!一天也是呆,非害我跟人挤一间房,最讨厌跟人挤了,尤其是你,睡觉鼾声跟雷似的!这叫我怎么睡。”朝行一边嫌弃,一边拎着衣裳找地盘。 陈秋面色就黑了,“总比你睡觉尽放屁得好。” “你胡说!明明是你脚臭!” “老子脚臭?行!到时候我把你踹醒,自己闻闻看!”陈秋也火大了,安慰他呢,还不识好歹,以为他稀罕跟他睡? 朝行看着墙边一个跟小玉儿一样款式的多功能书桌,带柜子带抽屉,能放书放纸,看书写字的方便得很,朝行奇怪着他的房间里怎么没这东西。 把衣裳物什抱过来,横扫下一大片地儿,“这个桌案给我了,你用那个。” 他指着床边一个小几。那是温婉设计的床头柜。 “给老子滚!” 陈秋一脚朝他踹过去,床头柜两个抽屉也能放不少东西,但他为什么要让? 很快,房间里就噼里啪啦起来,没一会儿就打到了院子里,陈秋力气大拳脚功夫扎实,是近战高手,朝行擅长暗器与轻功,出招招招偷袭,只见暗器不见人影,打得陈秋十分不过瘾,一边打一边骂。 温青山听到动静,赶紧让小厮王一在院子里架好桌子,铺上纸笔,就开始算计损失。 “打碎花盆两个,三文;假山石块削落三块,十文;切掉三株兰花,六文;青石板踏裂一块,十五文;栏杆撞断三根,十文……总共五十六文,两人战斗力持平,需要平均分摊责任,一人二十八文。” 声音落,打斗声也熄了下来。 “不打了,没钱。” 【197】夫人不能乱喊。 “容姨好。” 小玉儿记得朝行,认得陈秋,然而看着魏且容的眼里,却一片陌生。 听着他软软的叫着容姨,眼里却茫然疏离,魏且容有些伤心。 “扶辰不记得容姨了吗?两年前,容姨还抱过你的。” 魏且容是真的有点难过,那时候,她和朝行还有陈秋那都在主子身边,主子回九峰村时,他们都会暗地里随行,主子也会偷偷带着小玉儿出来玩一趟,认认人。 那时她见着香香软软的小玉儿,爱得不得了。 从来没有当过娘的她,把小玉儿照顾得极好,他小小个个的一团,被抱在她怀里,从不哭闹,每回出门见到她,都会主动张开小短手要她抱。 一转眼,小团子都要五岁了。 可她只不过在这一年里没见到他,他就把她忘了。 小玉儿使劲想了想,也想不起来。 “……对不起。”他觉得自已把人弄得难过了,是他的错。 “没关系的,那时候你还小嘛,不记得很正常。”魏且容也没多较真,小孩的记忆本来就浅,四五岁才开始记得人,“不过,以后扶辰要记得容姨哦,你看,容姨给你带了礼物呢。” 魏且容显然知道怎么逗小孩开心,她拿出一个绳编的小麻雀,也不知道怎么编的,扯扯尾巴,麻雀的头就会低头一下一下的啄。 “啊!它会动!” 小玉儿看得眼睛一亮,玩兴大发,欢快的谢过,便拿着玩去了。 温婉注意到,魏且容看着小玉儿背影的眼底,流露的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心里对她也多了一分好感。 “谢谢。”她对魏且容道。 魏且容回头看温婉,脸上笑容保持着,但却不达眼底了,“婉姐姐客气了,扶辰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他不记得我了,我对他的喜爱却是半分不会少的。” 看着长大? 温婉愣住,是她们对“看着长大”的理解不一样吗? 她确信,记忆里从来没出现过这张面孔,小玉儿自打被生下来,一直在她身边,怎么就被她看着长大了? 魏且容看出她的疑惑,做出一副恍然状。 “原来……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温婉看着她。 “啊……这……” 魏且容一下变得温吞起来,很是迟疑的道,“既然楚亦哥哥没有跟婉姐姐提起过,且容实不该多嘴,还请婉姐姐原谅且容的冒失。” 温婉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这话听起来这么有故事呢? 难道不是那几年楚亦一回来,就背着她,把小玉儿偷偷抱出去玩,所以他才早早就骑过马,认识她从没见过面的朝行与陈秋,估计,也是见过魏且容的,只是后来等到小玉儿记事的时候,又没见过她了,才把她给忘了。 难道是她猜错了? 魏且容又道,“婉姐姐的事,且容也听说过些许,这些年,真是委屈辛苦婉姐姐了,楚亦哥哥志在四方,鲜少顾及到姐姐,可姐姐也无一丝埋怨。” 温婉不着痕迹的皱眉,为什么这人的话全都怪怪的呢? 这种毫无营养的聊天温婉真的想一走了之。 不过,表面的礼貌还是得维持住的,“魏姑娘说笑了,相公在我最落魄艰难的时候收留我,予我吃穿,庇护我们母子,我理当感激,哪能有埋怨的道理?” 听得她这话,魏且容眼中迅速的闪过一抹光。 原来,她还不知道当年的真相。 “也是啊!楚亦哥哥向来是心善的。” 温婉明显的感觉到,魏且容说这话的时候,心情愉悦了不少,这奇怪的感觉让她有点摸不着头脑,所以,她到底是想跟她聊什么? 魏且容显然没有为温婉解惑的意思。 看到温婉疑惑的表情,她的心情不由自主的会好上一些。 因为这说明,楚亦什么都没有跟温婉说起。 魏且容觉得朝行的规矩都学歪了,昨天居然管温婉叫“夫人。” 一个穷乡僻壤的村妇而已,怎么可能因为生养了小主子,就成为王爷的正妻,若是王爷有意要娶了这女子,怎么可能连当年的真相都一直不告诉她? 只是,看主子这态度,估计是想纳了她做妾。 虽然身份差了点,但好歹这相貌不算辱没了王爷。 但也断不可能在这时候得个“夫人”的称呼。 王爷的夫人,那可是王妃! 第二天,朝行和陈秋在院子里叮叮梆梆的修栏杆、砌地砖。 温宁就直接在院子里练功,陈秋一边敲钉子,一边指点她,丫环和护院小厮们穿行而过,都视若无睹,表情一点也不惊讶,似乎对这现象习以为常了。 小玉儿在赵怀家,看着赵怀做木工,看得津津有味。 温婉坐在屋子里捧着热茶吃着糕点,一闲,她就惦记起了她的荔枝苗。 今天是第三天了,可现在朝行也没了空,也不知道三天没提防护罩的那些家伙们,透得过气来不? 一看旁边,楚亦看书看得正入迷。 她没打扰他,换上件厚实点的袄子,拉开门出了去。 门一开,灌进的冷风把楚亦吹得拔回神,抬头,就看到温婉穿着袄子往外走。 他皱眉,她这是打算去地里? “等等。” 温婉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到楚亦的声音。 她顿时有些心虚,只顿了一会儿,她加快脚步就往外走,一副要逃的样子。 没几步就让楚亦给追上了。 “我就出去散个步……”转头刚要狡辩,肩上一沉,身上多了件厚披风。 温婉一愣,楚亦正给她系好了带子,不容置喙的道,“我陪你去。” 魏且容从前院的回廊走过来,就看到这一幕。 楚亦给温婉披上衣裳,还居然亲手给她系上带子! 她眼睛都瞪大了。 向来只有女子给自已的夫君加衣添羹,端茶倒水,相夫教子,持家安内,这是做为人妻的本份,哪有男人反过来伺候妻妾的? 更何况,主子是什么身份!怎么可以伺候别人! 魏且容跟到了地里。 她不放心。 她感觉事情全都朝着怪异的方向发展着。 虽然她以前没来过九峰村,但是这里的情况她一清二楚! 当年逃亡的路上,主子误中了霸道的媚药,差点就是丢命的危险,幸得在九峰村遇到地里一位劳作的农村女子,为了救主子,陈秋只好把人打昏。 主子得救,也是感激那女子的。稳定了处境后,就派陈秋过来准备给那小女子一笔银两,结果发现那位女子怀了主子的孩子。 【198】嫌脾气大就别哄! 皇室血脉不容有差,主子是为了孩子,才收留了那女子的。 小主子不能生下来就没有娘,主子也不能在自已最脆弱危险的时候,暴露自已唯一的子嗣,只有以陌生人的身份,将那女子收留在身边。 这四年里,魏且容对温婉的名字几乎没有印象,朝行和陈秋提到温婉时,都是用的“那个女子”来代替。 楚亦虽然从来不提,但魏且容从他们的态度中看得出来,楚亦没有将温婉带走的打算。 年初离开岂南郡时,这边的情况,还停留在这样的阶段。 只不过十月的光景,怎么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难道,一开始她的想像就错了? 魏且容跟着两人到了山脚,看到温婉跑到一个木盒子边,把木盒子提起来,里面是一个树桩,树桩上面一根新枝发了芽,她很奇怪的看到温婉欢喜的蹲下身去看,好像那不是一根树苗,而是她的孩子一样。 “你看,它们长大了!”温婉欣喜的道。 只不过几天不见,这些苗就长得老快,有一株的新枝都长得碰到防护罩顶了,新发的枝芽在防护罩的保护下,长得嫩绿油亮。 “嗯。春天要到了。”楚亦表情平淡,但眼中却露出精芒。 一开始他没把这些东西当回事,可随着这过程中,他陪同着温婉做防护罩,偶尔来看望,亲眼看着两株不同种的植物长合在一起,长出新枝,发出新芽,心里的触动,一点也不比温婉低。 这些苗,很可能会结出大祁国的第一颗荔枝! 风卷着可枯枝腐叶在空中翻飞,刮在脸上像刀在削,魏且容冻得有些受不了,抬头一看,原来有雪花飘落下来了。 她忙把带来的纸伞撑起,举到楚亦头顶。 轻轻的道,“主子,天这么冷,不如先回去吧。” 这时温婉回头喊道,“楚亦,快过来帮忙!” 楚亦拿着伞走过去,原来是一株苗的防护罩被冰冻起了,镶在了地里,温婉提了半天拔不起来,还把手冻得通红。 他抽过温婉头上的一支玉簪子,在冰冻住的地方划开一条缝,然后看向温婉,“怎么变笨了?” 温婉一把抢过簪子,“你有没有搞错,这么贵的玉簪,你拿来划冰!” 她虽然小有薄财,但这种玉饰品她还买不大起,而且镇上卖玉饰的店一共才一家,款式也有限,好不容易她看上这支玉簪,宝贝得很,平时都舍不得戴出来。 楚亦把她冻得通红的小手握进掌心,心想着下次给她多买几支。 即便在雪地里站了这么久,他掌心也热和得很,把她的手搓暖和了,他把伞递给到她手里,“伞拿着,你们先回去,剩下的我去提。” 温婉看了看天空中飘的雪花:“我给你撑伞吧。” 楚亦面上的线条柔软下来,“好。” 对温婉来说,男人做重的,女人做轻的,这样的分配她习以为常,但看在魏且容眼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婉姐姐,什么事这么重要,非要这大雪天的做,你冷,楚亦哥哥的身体也不是铁打的,哪经得住吹这么一天的风雪,这要是感染了风寒,你如何担待得起!” 魏且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就没见过这么不知轻重的女人。 这么冷的天,居然要到这么荒凉的山林中来看树!还要拉得自己相公来一起看,她可以理解楚亦对她这么言听计从,他也是男人,一时兴于美色再正常不过,以后也是得有宠妾的,偶尔哄美妾开心也无可厚非。 但宠妾也不能如此恃宠而娇! 主子宠她是她的荣幸,她居然如此不知轻重,让主子给她做这种下等活! 温婉回头,莫名其妙看着她。 “我相公病了,我担待不起?那你就可以担待起了么?” “我不会明知会生病的前提下,还让楚亦哥哥做这种事。”魏且容觉得她保持了很好的修养才没有骂温婉,她把王爷当什么了!这种下人干的活,她居然让王爷来做! 温婉好好的心情,一下糟糕透顶。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她不禁来了火气,“如果是我,就不会让人强迫做我做不喜欢做的事。外面冷你不是不知道,怕冷可以不出来,楚亦要是冷,他自己会回去,是我绑着你们过来的吗?” 这是她和楚亦夫妻之间的事,她看得出来楚亦也对荔枝苗有了期盼,这是他们两人的乐趣,魏且容跟在后面过来当电灯泡她没说什么,她却还对她指手划脚起来,是在教她怎么做人吗? “你怎可如此说?难道你就不担心……” “且容,你逾矩了。”一声低喝打断魏且容还想说的话,楚亦看着她的脸色微沉。 魏且容脸色刹时一白。 逾矩? 主子这是什么意思?他真的要把这个村妇,当成正妻来对待吗? 楚亦没等她再说什么,淡淡的道,“这里没你的事,回去。” 魏且容咬着唇,一副委屈的样子,走到楚亦身边,把伞举着给他,竟是自己不要。 楚亦直接转身,“你拿着回去。” 魏且容眼里一下就泛起了泪花,好像楚亦不接她的伞,比喝斥她还要让她更难过一般,连转身的背影都尽是委屈伤心。 等她走远了,温婉狐疑的看着楚亦,脸色明显不开心。 “她真的是来找朝行的?” “不是。”楚亦没有隐瞒。 “哦。”温婉只哦了一声,可那表情,明显是在等着楚亦解释。 大雪天里这么冷,一个姑娘家却连伞都不要,也要让给楚亦,这会是普普通通的关系? 楚亦看出她不开心,温声哄道,“她只会呆几天,过几天就要去云安城。” 温婉等半天就这么句话,气得要死,推开他就走,“走开!我自己来!” 楚亦一把抓过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 “脾气怎么这么大?” 他还真是头一回看见这么爱使性子的,怜惜她前几年太苦,他实在对她好,很多以前不能忍的事,他都顺着她来了,她怎么半点不知足? “嫌脾气大就别哄!” 温婉听不得他说这话,猛的推他。 结果楚亦也没抱多紧,她一推就松了开,弄得温婉身形往后一倒,结果身后就是山坡,她脚一崴,人就往后倒了下去。 楚亦眼疾手快又重新搂住她,结果是两人一起轱辘辘滚了下去。 树根边一条蛇被惊到,跳起来就是一口,咬在温婉的肩窝处。 【199】要野战的节奏? 人倒霉起来喝水都能塞牙缝,大冬天也能被蛇咬。 温婉觉得这些荔枝有点克自已,每回来地里都要闹点事出来,被一条本应该冬眠的蛇跑出来咬到不要紧,关键是,这好像还是条毒蛇。 楚亦没能在第一时间报复得了那条蛇,温婉被咬了后,两人还抱在一起骨碌碌的往下滚,时不时的有砖头木桩搁得温婉生疼。 等楚亦听到温婉一声尖叫,发觉她被咬了,拿着她的簪子将跑远的蛇钉到了地上后,才发现温婉有点怪异。 “楚亦……这蛇毒、好……” 最后一个“快”字还没说得出来,温婉就舌头发麻,说不出话了。 楚亦吓得瞳孔一缩,扒开她衣领就要给她吸毒。 不要! 温婉伸手推他,结果还没开始用上力,双手就迅速的开始麻木,很快,连双脚也麻木起来,四脚动弹不得了。 她只有眼珠使劲转,这蛇毒好生奇怪,居然是让人乏力的! 不知道有没有附带别的毒素,但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致命了。 一旦楚亦帮她吮毒不谨,自已也中招,他们两个这样动弹不得,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在这里给冻死。 魏且容一边抹泪一边走,满腹的委屈,走出一半远了,她突然顿住。 天呐!她居然把主子就那样留在风雪地里! 万一真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魏且容掉回头又往回走,也没有去想,就算她回头了又能帮上忙?一心只记挂着楚亦在风雪地里替温婉做那那些无聊下等的事。 想到这儿,她又很生气! 他们无比尊贵的王爷,居然让温婉当成下人般使唤,可恨的是,王爷居然还听她的! 温婉担忧的事情没发生,楚亦帮她把毒素吸了很多出来吐掉,也没有出现异样,仍然能动能说,这让她大松了一口气。 要是就这么挂了,那也太冤了。 毒素传得快,清得却慢,温婉能说话了,四肢却还办法使上力。 “感觉怎么样了?” “能、能说话了,可是手脚还麻,动不了,而且,你吸得我好疼啊!呜呜……”温婉泪眼连连的,她才知道,电视里看来那么简单的吸蛇毒,被使劲吸出来的时候,主人公是很疼的,她真的很想摸摸颈窝处,那里是不是已经肿了起来。 结果,她也没注意自已最后一句话多么有歧义。 导致楚亦的眸色一下暗沉了下来。 “吸得很疼么……” 他扳开她的衣领,伤口在颈窝处,此时,蛇咬的伤口,被周围一圈吸出的通红给盖了住,不细看,挺像他动情时刻在她身上的草莓印记,只是特别显眼,都吸得红肿了起来。 他用粗砺的指腹摩挲着那里,眸色渐深。 自从那晚要了她,她这些天再没让他碰过,白天也别扭娇羞,一到没人的时候就绕开他走,好像生怕他又把她堵在回廊里似的。 他抬抬她的手臂,发现她确实软绵绵的任他揉捏,像个任人摆弄的布娃娃躺倒在他怀里,脸庞上还露着一副委屈娇嗔的神色。 “现在还不能动?” 不由的,他眸色深了深,眼角挑出一抹暧昧又戏谑的意味来。 温婉还没有会过意来,楚亦的头就重新埋进了她的颈窝,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给她吸出毒素了。 温热湿软的舌,又在一处白皙上吸吮了起来。 温婉措不及防的一个机灵,“啊……你干嘛!臭楚亦,这可是野外啊!又不是家里,大冷天的,你发什么神经啊!”男人都是这么精虫上脑的吗?她只不过说拐了句话,也能让他兽性大发! 她想推他,奈何四肢的力气还没恢复,只能任他揉捏搓弄。 楚亦抬头,看着她一片惊惶的神色,忍住笑,“所以娘子的意思是,野外不适合,回家了就可以了,是么?” 他本就是吓她一下,他发现他就喜欢看她这副模样。 也只有这时候,才能看到她怕的样子。 魏且容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好不容易才在一处山坡上看到掉落在地的两把纸伞,她扶着树,拿开纸伞欣喜道。 “你们原来在这里……” 纸伞拿开,她就看到坡下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楚亦靠坐在树边,把温婉横抱在腿上,一手搂着她,一手在她衣领处探索,而温婉眼泛晶泪,神情似娇嗔似惊惶,扯开的衣领处,被吸吮得通红的一枚印记,醒目的映入魏且容的视线里。 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 回去的路上,楚亦面色铁青。 温婉被他抱在怀里,倒是不受影响,心里也明白他是发的哪门子火。 楚亦没想要真在这大冷天的野外要了温婉,只是想吓一吓她,可是两人耳腮鬓磨时被人打搅到,也是很扫兴的,这会儿,真的对魏且容有了对电灯泡的怒气了。 “折回来有何事?” 他强迫自已等听到了她的回答再表态,若她有个重要的理由,他还是分得清公私的。 魏且容战战兢兢跟在两人身后。 她被吓到了,也被震惊到了,更觉得委屈。 她印象里的楚亦,从小到大,都只有两副面孔,要么冷淡疏离,要么冷漠冰寒,心情好,冷冷淡淡,心情不好,冷冷冰冰,大怒时则寒气森森,她没有见过他发自内心的笑容,即便是看到他笑,也是不达眼底的。 可是刚刚那样的楚亦,刷新了她的印象。 她从来没见过楚亦露出那副柔情又风流的样子。 她以为,他就算喜欢一个女子,也是节制的,冷静自持的,内敛的。 她等他的这些年,甚至都没有想过以后要争宠的问题,因为在她的想像里,他会雨露均沾,恩宠均匀,不是谁想争取就争取得来的。 “怎么回事?”半响没听到她回话,楚亦停住,看着她。 魏且容这才拔回神,“啊?我……我……” 能为了什么事,她就是记挂着他的身体,我我你你的温吞了半天,也没说出个理由来,看着被抱在怀里的温婉,她眼眶突的就红了,咬着唇不做声。 楚亦转回身,“天气放晴就回云安城。” 魏且容眼中的泪簌簌就落了下来。 【200】太作了还是自已吃亏。 看到楚亦抱着温婉回来,魏且容又面色难看的跟后面,宅子里的人都担忧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答案果然令所有人诧异,“冬天会有蛇?” 温婉把脑袋一直埋楚亦胸前,冬天被蛇咬,她会不会是千古第一人? 总觉得这么回答会让人想歪似的,魏且容看到他们时的表情,肯定以为他们是准备野战?也不知道那条蛇是什么品种,不用冬眠不说,大冷天的居然那么灵活,怼起来就一口咬到个好地方。 魏且容脸色更难看了,真是拙劣的谎言,大冬天的会有蛇? 虽然觉得稀罕,温宁却并没有怀疑姐姐的话,还不准许有个例外了?却是担忧起来,“难道是毒蛇?姐姐不能走路了吗?”。 朝行更担心楚亦,“表哥给表嫂吸出了毒?没事吧?” 他怕楚亦也因为帮温婉吸出毒而受到毒素感染,以楚亦这一段时间对温婉的态度,朝行觉得他不会放着温婉不闻不问。 温婉埋在楚亦胸前的脸微微动容,当楚亦不管不顾的替她吸出毒素的那一刻,她心里是感动的。 她那时候已经麻了舌头说不出话来,他连蛇毒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就毅然决定给她吸毒,难道他没想过,一旦他受到感染,他也可能出现危险? 是对她异常的在乎?还是视她为不能轻易抛弃的责任? 听得他们七嘴八舌的问,魏且容就像被重新揭了伤疤,心隐隐做痛。 温婉其实半路上就能动了,只是挺享受被楚亦公主抱的感觉,他没喊累,她就乐得不下来,朝行听楚亦描述了当时的情形,还是不放心的给两人把了把脉,又熬了两碗袪毒的药给二人喝下。 喝完药,见朝行走了,温婉假装不经意的问楚亦。 “楚亦,你为什么会替我吸毒?” 女人似乎总爱纠结这种问题,温婉还是单身狗的时候,对这种又作又纠结的女生是极为鄙视的,可一放到自已身上,一边鄙视自已也想要个答案。 就好像女人总爱问男人,你到底爱我哪一点,很多时候听到的答案还没有自已想像的好,可偏偏总爱问。 楚亦偏过头看她一会儿,好像在思考这个问题。 半响了,他才道,“你是不是该对我换个称呼了?” “啊?” “我与你既夫妻之名,又有夫妻之实,你不觉得到现在还连名带姓的唤我,有些不妥?” 楚亦一把搂起她的腰,姿势有些霸道的将她贴向自已,狭长的眼眸微眯,似乎不要个答案就不打算放过她。 温婉被问得愣住。 好像她是从来没有叫过楚亦相公夫君啊什么的。 以前是原主对他望而却步,因为自卑而深藏着情意不敢表露,根本不敢这么喊,有事直接掠过称呼说话的,她也就跟着习惯了,毕竟都是同一张嘴,陌生的称呼喊出口还是要点儿勇气的。 尤其还这么肉麻的称呼。 每次听到他说“为夫”“娘子”的时候,都是要对她上下其手吃豆腐了,搞得她现在听到他这么说话就脸红,在心里都将这类称呼划做床上呢称了,他居然要让她平时拿来叫! 才不要,听着感觉好羞耻! “你的名字好听啊,我喜欢叫你的名字不行么?” 她手指调皮的点着他的胸膛,卖萌地嘟嘴眨眼睛,声音都软绵绵的。 楚亦见过女人优雅的,矜持的,娇羞的,没见过这种卖萌的。 完全没招架得住。 结果就是,把温婉嘟着嘴卖萌的脸,捧到眼前一阵猛亲。 “以后不许对别人露出这种表情,听到没有?”亲完第一句话,就是严肃的警告,他的眼神真的很严肃,已经不像是简单吃醋的级别了。 就算没在新世纪呆过,感受到大街小巷的卖萌群体杀伤力有多大,仅凭着直觉,楚亦都觉得,温婉刚才那样的表情太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甚至都没有说是男人,而是别人! 显然,女人都包含在列了。 “那不能保证!” 温婉被他的表情取悦了,感受到他对自已身与心的双重需要和重视,心里还是有点小骄傲的。 哼!本姑娘是那么好吃干抹净的? 封建男人又怎么样,本姑娘也要把你给调教成新世纪妻奴! “你说什么?”楚亦的眼神危险起来。 “你要哪天对别的女人柔情似水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对别的男人撒娇卖萌?”说完,她突然觉得不对,“哎,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尽……唔……唔唔……” 调皮可以,但不能太作了,作过分了还是自已吃亏。 温婉像个被摧残过度的娃娃,一动不不敢动的躺在床上,望着房梁顶累牛满面。 呜呜…… 好疼,到处都疼。 楚亦则吃饱魇足的搂着她睡得香沉。 第二天早上,朝行顶着两个黑眼圈,忍不住吐槽陈秋这操蛋的隔音。 “你房间隔他们这么近,晚上怎么睡的觉?” 功夫高耳力好有时候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昨晚主房里传来的低吼呻吟声,他压根就一晚没睡得着。 尤其后面温婉求饶的啜泣声,听着就想像得出主子是如何的兽性大发。 他以前的房间在一进的前院,睡那儿好歹没听得这么真切,折磨得他想了一晚上燕来楼的青儿姑娘。 “谁叫你那么晚睡,睡着了不就听不见了。” 陈秋却精神好足得很,压根没有一点黑眼圈,既然是老房客了,能没点经验? “我靠!你怎么不提醒我!” 难怪昨晚这混蛋吃过晚饭就躺床上睡觉! 陈秋不理他,“你昨天晚上又放屁了。” 没理会在后面大喊大叫死不承认的朝行,陈秋教了温宁的功夫后,看到温婉起来了,他走过去,站离温婉三丈之外,微微垂首,恭敬规矩的抱手行礼。 “夫人!” “啊?陈秋?你找我有事吗?” 温婉正扶着墙走路,猛然看到陈秋过来,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总觉得别人都能从她这走路姿势,知道她昨晚经历了些什么。 陈秋没有抬头,“陈秋想请教夫人,能否做出一种织物,能装空气?” “装空气的织物?” 亲,你这是跟我要塑料袋吗? 【201】亲自下厨。 陈秋平时话说得少,但事看得多。 这个宅院里,有很多他在皇宫里都没见过的新奇东西,每天温宁花样百出的菜式,各种口味的辣椒酱,形状奇特却非常方便实用的家具,还有功能特殊的器物…… 尤其听到朝行说,温婉插别的植物上的荔枝苗全活了后,陈秋不知不觉在心里对温婉多了一份钦佩与敬重。 下意识的,也认为温婉对新奇器物更为在行。 都没有找楚亦,而是直接找上了温婉。 温婉问清了陈秋想要发挥出什么样的作用后,沉思了一会儿,拿来一截织得细蜜的锦缎布料,缝成一个小布袋子,然后把煮得浓稠的鱼膘胶稀释进水里,煮制一个时辰后,把小布袋子放进去泡着。 一柱香后提上来,晒干水,再一捏布袋,就有种胶软状的感觉。 手感不好,粘重了许多,但朝里面吹满气,捏紧布袋挤压,半天也没见瘪下去。 陈秋面色惊喜,“真的能装空气!” 虽然给温婉贴了个爱捣鼓新奇玩意的标签,但他并没抱太大希望,毕竟,他光是理论上想想,都觉得无法完成。 没想到温婉试验品都没坏几个,仅一次就给做出来了。 温婉挺喜欢陈秋眼里那种崇拜,不是享受这种虚荣的骄傲,是因为,陈秋眼中的光芒,是对知识的崇拜。 不管是哪个时代的人,都追逐着知识与力量。 时代会因为他们的努力而进步! 天气越加冷了,但温婉心情却不错,偶尔看到魏且容一脸复杂的看着她,也没影响她的好心情,走进厨房,丫环小晴在帮着温宁打下手,温婉看了看今天采买回来的食材,看到木桶里两条大黑鱼,她笑了。 “今天我来下厨。” 温宁一听,就把丫环小晴给撵出去了,兴奋的要自己在旁边打下手。 自从她学会了姐姐教的大半菜式后,姐姐就许久不自己掌勺了,只要她说亲自下厨,肯定是又有新鲜花样出来,那她得学会。 黑鱼又叫乌鱼,学名鳢鱼,别称很多,在温婉的老家,管它们叫财鱼,用吃货的角度看,它的最大特点就是没刺,只有几根大骨刺,鱼肉里面没有细刺。 最适合切片下火锅,这个季节吃味道尤其美! 从尾部切开,熟练得剔除脊骨与大刺,出来的两半鱼身便没了一根刺。 软滑的鱼肉横切成片,温婉的刀工水平半点没退步,切出来的鱼肉薄而均匀,片片透亮晶莹,拿来一个鱼形状的白瓷盘,晶莹的鱼肉渐层叠摆在盘子里,温宁十分上道的从院子里摘来一朵花,点缀在鱼头部分,大厨即视感立刻尽显。 财鱼下片火锅,自家里吃,汤底和蘸酱更重要。 上大饭店吃,鱼片刀工更重要。 温婉的美食,向来要色香味俱全,鱼片汤底和酱料哪一样都是精心制作。 连摆鱼肉的盘子,都是她画着图样,托人到大郡县的瓷窑定制烧出来的白瓷,花样百出,一度看得温宁想放房间里当摆饰品。 洗了点波棱菜和白菜,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财鱼下片端上桌。 “鳢鱼火锅下青菜。”温宁把摆好盘的几盘鱼肉端上来,那精致新颖的卖相,一下就吸引了几人的目光,小玉儿趴在桌沿上叫道,“哇!玉做的鱼!” “这是鱼肉?” “这菜也太好看了吧!” 即便见识不浅,也见过不少温婉折腾的新奇花样,几人还是被惊讶到了。 鱼身形状的盘子就挺稀奇了,里面像玉片似的鱼肉叠压渐层,摆满了整个盘子,就像一条白色的鱼,长了一身玉色的鳞片,漂亮得让人舍不得吃。 都不用尝味道,光看着这精致的卖相,都让人不禁期待起来。 楚亦挑眉看向温婉,“今天是你下的厨?” 温宁虽然把温婉的掌勺功夫学了个八九成,但刀工却是一时间到不了这个程度的。 “本姑娘今天心情好!”温婉得意的哼哼。 她当然不会承认是因为心里感动楚亦救她,所以想给他做点好吃的。 楚亦脸上冷淡的线条变得异常柔和,温婉不说,他却能猜到。 朝行和陈秋闻言更期待了,只要是温婉亲自下厨,定然是好东西!小玉儿也开心的拍着手掌,好久没有吃过娘亲做的菜了,肯定美味! 魏且容还是第一次碰到温婉下厨,看着这比皇宫御厨做得还精致的菜品,心中也微微惊异,又看了眼温婉,怎么以前从未听朝行说起过她这般会做菜? “这个怎么吃?”楚亦握着她的手坐下。 “喏,生鱼片先蘸点这酱入味,再往锅里下。”温婉递给他一小碟子蘸酱。 每人一小碟子调好的蘸酱,细盐酱油香葱料酒辣椒沫,光闻着都带香。 薄薄的生鱼片在酱料里过一下,就沾上了味道,下进翻滚着的锅里,一会就能入味,不能煮太久,几个呼吸后就熟得刚刚好,从腾腾的热气中夹出来,鲜嫩软滑有弹性,看着就食欲大振。 楚亦虽然能将就,但还是更喜欢讲究,温婉的示范,让他觉得赏心悦目。 她平时不喜像别的女子一般时刻矜持端庄,但精致认真起来,那种虔诚,是谁也比不上的美。 温婉夹起这第一块鱼肉,送到楚亦嘴跟前,“尝尝看?” 魏且容顿时瞪大眼,似乎不敢相信温婉居然会做出这种不识体统的事来。 主子是什么身份?放以前,用膳都不能有旁人同桌,现在没讲那些规矩了,不代表就如此随便轻浮了,她一个农妇用过的筷子,居然也敢往主子嘴里送! 朝行和陈秋也微显尴尬,倒不是觉得温婉失礼。 而是夫妻间这些恩爱的举止,当着别人面做,是不是有点儿不厚道了?而且还是温婉主动的,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奔放的女子。 “婉姐姐,你自己夹的菜食怎可进他人嘴里,这也太有失体……” 魏且容话没说完,楚亦已经张嘴,将温婉筷子上夹的鱼肉吃进了嘴里,神色温柔一片。 鱼肉十分鲜美,煮得很活,又嫩又滑,酱料和汤底的双重调味使得香辣十足,但可能因为是温婉亲手喂进嘴里的,楚亦感觉比任何一次都好吃。 “不愧是你做的,美味极了!” 楚亦丝毫不吝啬他的赞扬,温婉顿时眉开眼笑,又夹了片煮好的送到他碗里,“那多吃点!” 恩爱的一幕落在小玉儿的眼里,就像是美丽的种子在心底里生根发芽,他小脸上的笑容幸福欢快极了。 以后他也要跟二蛋炫耀,他爹爹最爱娘亲了####…… …… 补昨天的。 【202】魏且容受伤。 楚亦的记忆里,只有小时候母妃这样喂过他。 宫里的规矩太多,皇帝皇后皇子们用餐,都是没有旁人上桌的,都是一个人吃饭,太监宫女给自己布菜,却没有人像温婉一样,给他夹到嘴边。 他突然觉得这样很好,一家人坐在一起,有人给你夹菜盛到碗里。 从他学着夹一块鱼肉给温婉起,温婉吃了第一块,第二块夹给了小玉儿,于是小玉儿也笑着一人夹一块给了温婉和楚亦,吃着吃着,就变成一家三口子相亲相爱了。 朝行决定扔掉这碗狗粮,吃火锅。吃着吃着,就保持不了优雅吃相了。 真心太好吃了啊! 而且即便温婉和楚亦可恶的在撒狗粮,一家人围在一起,暖烘烘热闹闹的感觉真的太爽了!大冬天里外面风雪呼啸,屋里暖烘烘,再围着吃个热气腾腾的火锅,给个神仙都不换啊! “咳咳!” 魏且容又被辣椒的味道呛到了。 她感觉自已与这温馨欢快的气氛格格不入。 她不喜欢吃那个辣椒,呛得她难受极了,前两天还有点别的不辣的菜,今天就一个火锅,不管是汤底还是蘸酱,全是辣的,弄得她几乎全程拧着眉在吃。 就算没有镜子,她也知道自已呛得咳嗽的样子很难看。往常生病了咳嗽都要拿帕子掩着,这会吃着饭突然被呛得咳嗽,她感觉自已狼狈极了。 但似乎没有人在意她这个客人吃得好不好。 温婉时不时和温宁说着什么,又回答句小玉儿的话,她连食不言寝不语都不知道! 可楚亦不喝斥她不说,还神色温柔的听着,朝行和陈秋还偶尔附和上一句。 魏且容明明跟他们坐在一桌,却突然觉得自已离他们很遥远,他们身边就像下了结界一样,把她摒弃在外。 “楚亦哥哥,我人不太舒服,没有胃口,你们慢用吧。”她突然道。 “哎呀,都忘记你不能吃辣了,也没炒一两个清淡点的菜。”温婉转头吩咐道,“小晴,去给魏姑娘炒两个青菜。” “不用了。” 魏且容已经起身,低头跟楚亦请示,“且容先告退了。” “嗯。”楚亦只点点头表示知道,并无多说,又继续吃起了菜,朝行和陈秋更是头也没抬的在埋头大吃,魏且容看他们竟是没一人有半点在意,心里一阵发堵,咬着唇走了。 温婉自然看出来了魏且容的别扭,虽然是客,却她没心思去关照她的情绪。 考虑到她只会呆上几天就要走,温婉才没有小心眼的去计较她时不时投来的令人不爽的目光,哪有心思还去照顾她的心情? 魏且容走出去,看到外面渐渐歇了雪的天空,有些发愣。 往常这样的天气,再过一天就可能放晴。 天一放晴她就得走了。 难道她就要这么走了么? 一年未见主子,她不奢望主子见到她会像她这样开心,但至少,他可以准许她在跟前伺候,端茶倒水穿衣铺榻。 却没想到,主子竟然拒绝她近身伺候,说是有小婉。 小婉小婉,一介农妇哪里做得好这些事情? “叮!” 脚下突然踢到什么东西,魏且容低头一看,是一块碎了的瓷片。 夜色渐黑,但也看得清是块白色的瓷片,就是厨房用来盛菜的那种碗碟上的,定是那个笨拙的丫环端菜时给打碎了,没打扫得干净,遗留了一块在地上。 瓷烧得很好,比瓦片坚硬锋利得多,远处的灯火映在上面,寒光闪闪。 她目光突然一顿。 回头看,他们还全都在用餐,欢快的身影被烛火映在窗子上,丫环婆子们也都去偏厅吃饭去了。 院子里只有她一人。 她盯着那块碎瓷片,眼底划过一道光。 …… 第二天天气果然变好了,阴了一个早晨,吃早饭时就已经见得一丝阳光了。 温婉没看到魏且容出来吃早饭,问楚亦:“魏姑娘已经走了吗?” 楚亦不知,魏且容要走不至于不跟他打个招呼。 正想着,赵婆婆神色忐忑的过来告知温婉,魏姑娘的脚受了伤,不便下床。 脚受了伤? 温婉惊住,几人忙移去魏且容的房间。 魏且容果然躺在床上,朝行已经在给她上药包扎了,包布上面浸染着大片的血迹,赵婆婆手中拿着一片带血的白瓷片进来。 温婉看得大为疑惑,昨晚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受了伤? 见到楚亦和温婉进来,魏且容起了身。 “且容笨拙,今早晨起如厕时没看清脚下,被块碎瓷片割到脚,且容本欲今日离开,却弄得成这样,又要叨扰大家一段时间了。”魏且容话是说得“大家”眼睛却只看着楚亦一人。 楚亦没看她,只垂着眸看着她脚上的伤口处,问朝行。 “伤得可重?” “伤了肌理,短期内不能足部过于用力,至少七日内不宜下地走路,须待到伤口愈合,要想不留一丝病患完全痊愈,愈合伤口后,也要静养半月余,这期间,都不要有让足部肌理负担太多压力。”朝行说道。 温婉也懂些医理,魏且容这是割伤了肌肉,脚不能用力了。 要躺上几天让伤口愈合,之后就算下了地,走路也得让人扶着,不能跑,不能跳,走远路也是不行的,自然今天是不能走了。 别说今天,在这儿受的伤,哪有赶出去到别地儿养的道理? 温婉转头看向赵婆婆,“魏姑娘房门外为何会有碎瓷片?” 小晴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吓得连连磕头,只哭,却不吱声。 赵婆婆神色忐忑回禀,“回夫人,是老奴不察,昨晚小晴端菜时打碎了一个白瓷碗碟,又没有打扫干净,才让魏姑娘受了伤。请夫人处罚!” 小晴跪着不敢抬头,心里有些奇怪。 明明她昨晚打碎瓷片是在后院的回廊里,没打扫干净的那一片肯定是很隐蔽她才没看到,而魏姑娘的房间在前院,她如厕是出门往右边走,怎么会踩到后院回廊的碎片呢? 可是打碎了夫人心爱的陶瓷,还没打扫干净,不管怎么都是有错,心里有惑也不敢多说。 【203】她知道了? “夫人慈悲,这天气冷,小晴手上长了冻疮,一时不小心才出错,若是老奴检查得好,也不会出这事,老奴自愿罚一年的例银,还请夫人不要重罚于小晴。” 赵婆婆对小晴像看自己女儿一样,维护是自然的。 只是,赵婆婆其实记得昨晚落灯前她巡视了一遍院子里的。 魏且容是客,对她房间里外更是谨慎,一块白瓷片不比黑乌乌的瓦片看不见,月光一反就显眼得很,按理她不至于没看见。 宅子里有小公子,这种利器,她但凡眼角瞥到一点,也定然会捡了扔掉的。 可事实如此,客人都已经伤了脚,她再狡辩只会让夫人不喜。 “谁的处罚都少不了,你们先给魏姑娘道歉。” 惩罚的形式是得有的,不然以后个个都这么松懈,让小玉儿也伤到就麻烦了,温婉不会因为他们认错得快,就丝毫不追究了。 只是,瞥了眼床上的魏且容,温婉对这两人的错提不起什么怒气来。 赵婆婆和丫环跟魏且容告了罪,弓着身子退出,温婉也没什么热闹可看的,带着温宁和小玉儿出去了。 楚亦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没发现她有什么不悦的神色。 等人都散了,他把温婉送回房间,又一个人单独出来,敲开了魏且容的房门。 魏且容慌忙要起身,他抬手制止,也不说话,手中扔过一片瓷片到地上,然后在魏且容有些不妙的目光中,用脚踩了上去。 冬天的厚靴子踩上去,没丝毫异样。 再用力踩,只听得细小的“咔擦”声,瓷片碎成了小块。 瓷片虽利,可死硬的摆在地上,是如何也不可能划破靴底割到脚的,大冬天的总没谁赤脚下地。 漏洞百出,却没人提出质疑。 丫环婆子想不出魏且容自残有什么好处,总不会是为了陷害两个下人。为了不给主家留下做错事没担当的坏印象,他们不敢多问一句。 而陈秋和朝行看破也不会多嘴。 温婉一时没想到,可能是因为她晚上都会换鞋。 她洗浴完,就会换成自己制作的露出后脚跟的兔毛拖鞋,她说那样更舒服,给温宁和他都做了,穿习惯了,她估计都忘记了,别的女子晚上起夜还是穿靴子的。 魏且容没想能骗得过楚亦 。 甚至,她就是想楚亦知道,她不想走。 她本以为楚亦会来质问她为什么。 她等着告诉他为什么。 可她万万没想到,楚亦会用这样的方式,用这种沉默的方式来对待她。 仿佛在鄙夷她的城府心机,还嘲笑她拙劣的谎言。 魏且容一下就眼泪出来了。 前所未有的委屈。 “我是故意的!难道就不允许我有所贪图吗?我不想走,我就是不想走,我跋山涉水跑来,不是只为了看你一眼就走!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君奕哥哥……” 她疯狂的落泪,委屈控诉的望着他。 楚亦撇开脸,清冷道,“我今日会给司修白传信一封,着他安排个人顶替你,这些年随我四处奔累,晃眼你已十七,但凡良家女子,这个年龄都已嫁人生子,是这些事务耽误了你,复的是我的仇,不理耽误你。趁着养伤,你拾整拾整心情,好好寻个如意朗君,我会为你准备好嫁妆。” 突然的一番话,听得魏且容脸色煞白。 “不!” 她惊慌的瞪大着眼睛,连滚带爬从床上跌下来,紧紧拽着楚亦的衣裳。 “且容知道错了!且容知道错了!求求你别赶我走!别让我嫁人!我还能做的,我不怕累,我明天就走!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嫁给别人!求求你!” 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楚亦无奈蹲下身,把她扶起来坐到床上。 她顺势一把抱住他的腰,哭着呢喃,“求求你不要抛弃容儿。” 楚亦皱眉,无情扳开她的手,站离三丈远。 “君奕哥哥……” “注意你的称呼!” 楚亦骤然厉喝,神情瞬间冰冷得吓人。 魏且容这次没被他吓到,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我未曾有一刻忘记你是谁,但就不能准许我现在只把你当成我的君奕哥哥吗?我等了你六年,但我不在乎多等。容儿不介意你拥有多少个宠妾,只求君奕哥哥心里有容儿一个位置就行。” 她近乎祈求。 她已经十七了,走到哪里,都有人好奇她怎么还梳着姑娘的发髻。 这些她不怕。 她只怕他不愿意要她。 楚亦心中深叹,魏且容的心思他自是清楚,但他对她无半点儿女私情。 一开始,他对她糅合了感激、内疚与怜惜,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将她视为妹妹一般爱护有加,却没想到,她会属意于他。 她等了他六年,他劝了她六年。 他以为凭她的聪慧,终有一日会想通,可没想到,时间反而成就了她的执念。 “你可知,你父亲临终前托付我的话是什么?” 整个魏家因为他一人而亡,魏远河没有半句怪罪,只有一句话。 莫让他的女儿再入皇家。 魏远河忠心耿耿一辈子,最后为了一个义,毁了一世的忠。 他不想让魏且容以后再陷入忠义不能两全的境地,就只有一辈子不再踏入皇家,不卷入皇室的纠纷。 所以临终前,他都没有流露一点悲愤与不甘。 他知道那一刻,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会在女儿心里刻上一辈子,他不想的死在女儿心里发酵成仇恨,与皇家为仇,一世不得安宁。 魏且容显然知道那句遗言是什么。 她像不想听下去一样,截住了楚亦再欲说的话。 “那只是父亲的想法,可他已经走了,怎可左右我?” 楚亦皱眉,不再与她说无用的话,负手出了房门,回到房间,发觉烛火还亮着,温婉没睡。 她坐在绣架旁,在认真缝制着什么。 他走近一看,是个鞋样。 灰白相间的兔毛。 与她脚上的兔毛拖鞋一个样。 温婉冲他笑了笑,“魏姑娘的脚受了伤,就算下了地也不能脚用力,穿靴子肯定不舒服,包着布也不好塞进去,我给她也做双我这个拖鞋,就会方便得多,也舒适得多了,你觉得呢?” 楚亦眼神一顿。 她知道了? 【204】求生欲望哪家强? 温婉只笑了笑,没有等他接话的意思,又埋头缝制去了。 那么漏洞百出的谎言,她能看不出? 就算没有,她也都觉得怪。 才说好今天要走,就伤了脚。 别的伤还不影响出行,但伤了脚却是不能走路,冬天的伤口愈合得又慢,随便一养就是个来月好玩似的。 魏且容有不想离开的原因吗? 温婉觉得有。 她虽然不清楚魏且容和楚亦到底什么关系,以前又有什么故事,但每每从魏且容看楚亦的眼神,她就能知道答案了。 温婉以为她都暗示这么明显了,楚亦会跟她解释个一两句的,好歹也说说,他刚刚一个人折回去又干了些什么。 可是楚亦半句话也没说。 温婉就不高兴了。 她放下针线,看着楚亦,“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楚亦眉心舒展不开,明显心里烦愁,可对上温婉迫切的目光,薄唇却紧抿着,眼中闪过繁复的情绪,却最终没有一句温婉想听的答案。 半响,他道,“夜色浓了,鞋别做了,早些睡吧。” 真的是半点求生欲望都没有啊! 温婉决定要好好调教下这个男人,她绽放出一个微笑,拉开房门。 “行,那你去睡吧,晚安。” 见温婉推着他就往外走,楚亦微愣。 猜到温婉不高兴,但没猜到她这么直接,好不容易温存几天,又要把他赶回房睡? 魏且容床上躺了三天,温婉就没理楚亦三天。 楚亦知道她不高兴,但不明白如此小的一件事,她为何能闹这么严重? 从没听过谁家家老婆为大的例子,生而来的养尊处优,楚亦不知道低头为何物。 但接连而来的冷遇,让他无师自通的产生了丝求生欲望。 “爹爹,这个字怎么念?扶辰不会读。”小玉儿抱着一本书过来。 楚亦看了看不远处的温婉,“这个字,你可以问问你娘亲,然后,把这个送给她。” 他从一盆搬移到室内的盆栽上,摘下一朵红艳艳的花,递到小玉儿手里。 小玉儿先是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乐意,娘亲这几天好像心情不好。 看到楚亦摘的花了,才转为欣喜,对哦!小英小霞她们都喜欢漂亮的花朵,娘亲肯定也会喜欢。 “谢谢爹爹!”小玉儿接过花,就屁颠屁颠的跑去温婉那里。 谢谢他?楚亦皱眉回味着儿子奇怪的话。 “娘亲,你能教玉儿念这个字吗?玉儿给您送朵花花。” 小玉儿将花和书同时递到温婉手里,小心的注意着娘亲的反应。 温婉再是心情不好也不会牵怒于别人,看到小玉儿软萌的笑脸,还知道给她送花,这小模样谁瞧了都心情好,收下花便在他脸上香了一口,“乖儿子!来,娘亲教你念。” 小玉儿一下开心的窝到温婉怀里,半句没提花是爹爹摘的。 反应过来被儿子坑了的楚亦,顿时脸色黑如锅底。 晚上的时候,楚亦出现在小玉儿房间里。 把准备入睡的他揪起来坐到书案前。 “爹爹教你写几个字。” 楚亦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借花献佛。 扔下笔,“写五十遍了再睡觉。” 玉儿无辜的把脱了的衣裳又穿好,乖乖坐起来照着写。 昨天化雪冷了一天后,天气放了晴,大太阳出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温婉坐在院子里,茶水糕点摆着,一边和朝行与小玉儿聊天讲故事,温宁提着一把剑跑过来,说要给温婉表演下耍剑。 朝行拍手称好,温婉很是期待,三人排排坐吃着果果等看表演。 结果,刀光剑影差点闪瞎了三双眼。 温宁一会儿削了自己发丝,一会儿削了假山,常青树的叶子削落一地,最后,剑还朝着无名的方向飞了出去,吓得路过的小晴一声尖叫跪在地上。 温婉忙把小玉儿抱到身后。 陈秋十分尴尬的剑捡回来,问温宁,“我不是昨天才教你学的剑?” “是啊!”温宁点头准备接剑,“谢谢师父!” 陈秋收起剑,严肃道,“以后这剑,只能在练习的时候用,不能示于人前。” 温宁瘪瘪嘴,半点没有自己把人吓坏的觉悟,跑到小玉儿跟前,“玉儿,宁姨耍的剑好看不好看?” 小玉儿抬着小脸望着她,笑得有点点不好意思。 “嗯……宁姨很好看。” 小小年纪就八面玲珑了,还不正面回答,温婉和朝行哈哈大笑。 楚亦孤零零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玩闹得开心,莫名一股求生欲涌上来。 他负着手,踱着步子缓缓走过去,“今天天气不错。” 没人搭理他。 他又围着桌子踱了一圈,“这种天气挺适合出游。” 没人搭理他。 他问小玉儿,“扶辰,想学骑马吗?” 小玉儿认真回答,“爹爹,玉儿还小,腿踩不到马蹬。” 楚亦神色僵硬了一下,突然发现,这个儿子似乎是来克他的。 不是突然失踪打断爹娘亲热,就是拿着玩具打断爹娘亲热,还抢他爹的花给自己谋福利,从头到尾,就没做过一件好事! 看着爹爹面无表情望着自己,小玉儿莫名涌起一股求生欲。 智商迅速拔高至十岁。 “娘亲,你想学骑马吗?” 温婉咬了一口糕点,百无聊赖,“没人教。” 楚亦登时抱紧救生圈,“我来教你。永河镇南郊的风景很好,附近也有马厩,去吗?” “听起来还不错,去吧!”温婉拍拍手起身。 有台阶下,自然得顺着下,女人可以作,但不能往死了作。 调教不仅得有皮鞭,还得有糖。 抽一鞭再给一颗糖,教训才记得深,甜蜜也记得深。 看着楚亦阴郁多日的脸色,因为这么件事就多云转晴了,朝行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等人走远了,他才转头对陈秋道,“我感觉有点儿不妙,你呢?” 还有点不敢置信。 他感觉,主子好像被温婉吃死了。 陈秋目视前方,“我感觉,以后会更不妙。”他感觉这只是个开始。 朝行一愣,想到自残也要留下来的魏且容,有些赞同陈秋的话了。 想到魏且容,朝行就想到他被占了的房间,还得再跟陈秋挤,“我昨晚差点被你的呼噜声吵死!你能小点声吗?” 陈秋手一抽,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个锦缎袋。 朝行见过锦囊,但没见过这么大的锦缎布袋。 “这是什么?” 他戳了戳被封得鼓鼓的布袋,新奇的手感让他有些好奇,“咦?咋戳不漏气的?里面装的什么?” 陈秋把袋子给他,示意让他看。 朝行狐疑接过,解开袋绳,低下头往里面头一探。 一股销魂的气味直冲鼻腔,差点把他熏得背过眼过。 “我靠!” 朝行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大吼,“你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陈秋淡定捡起布袋,“你的屁。” 【205】要你何用? 天气好,都想出来晒晒太阳,楚亦一家三口去逛街,魏且容也出了房门。 朝行说她不能走路,却没说不能下地。 温婉让赵怀做了个滑竿,两个护院便将魏且容抬到院子里,赵婆婆再和小晴扶着她坐下,茶水糕点摆上,好好晒晒太阳。 而她长长的裙裾下,脚上穿的是温婉给她做的兔毛拖鞋。 起初,魏且容对把半只脚露在外面一事大为震惊。 可试了下后,她受伤的脚放进这拖鞋里,真的舒适极了,柔软的绒毛贴着脚,伸进去就暖和了,大冷天在寝房里穿确实方便又舒服。 “这绒毛短鞋,是楚亦哥哥让你们做的?”魏且容问丫环小晴道。 虽然楚亦这几天都没有来看望她,但却不减她的开心,至少,他还是让她留了下来。虽然每回他对她说话都清清冷冷,但却从来不舍得让她受大委屈,在他心底里,还真是真正关心着她的。 小晴摇头,“不是我们做的,是夫人给魏姑娘做的。” 魏且容刚刚袭上心头的一丝甜意,又降了下去。 温婉做的? 是楚亦哥哥让她做的?还是她自己要给她做的? 两种都有可能,魏且容至少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看到过温婉对她的敌意,温婉对她的热情周到在她眼里也变得正常无比,在这些穷人面前,魏且容有着甚高的优越感。 她不知道,温婉只不过是不想失了待客之道。 她对魏且容的醋意,都只有楚亦都感觉得到,敌意再深,也不会让她做出什么怠慢或者算计魏且容的事情来。 她也不喜欢凡事只想糟心的部分,魏且容留下便留下吧,楚亦要是对她没想法,她也没必要瞎想那么多,楚亦要是有想法,那就是她跟楚亦的事情,怎么也不至于她把功用在魏且容身上。 窝家里半个多月,终于出了门,温婉很是高兴。 永河镇南边全是一水的农庄,地方大,房子稀,因为大都是农庄,养的家畜多,农庄后面有一片很大的绿草地,应该是平时给家畜们觅食的。 冬天的草地都变黄变枯了,没有春天嫩绿嫩绿的养眼,但也长得整齐的一大片,远看着金黄金黄的,这样的好天气,嫩的枯的都看着舒服。 “这里的马还是租的吗?” 看到真的有马厩,楚亦用碎银子租了一匹小棕马过来,温婉挺好奇的。 楚亦拍了拍马头,解释道,“永河镇买得起马的人不多,但需要用马的也不少,自然租用就是最适合的,商户收高昂的租金,比卖还划算。” 温婉随口道,“你对这一带怎么这么了解?比我这个土生土长的还熟。” 不仅知道这偏僻的农庄草地,每回一提到永河镇这些人文经济地理什么的,简直就跟读了当地地志似的,温婉严重怀疑,楚亦这四年里一年半载的离家,有大半时间其实就在附近转悠。 楚亦当然不会被这种问题问倒,“听得多而已。” “快,教我骑马!” 温婉看着眼前温顺的小棕马,有些兴奋的摸了摸马耳朵。 后世她没摸到过活的马,虽然马这物种不稀罕,但现实中她还真没碰到过。 那些电视里写真里的美女骑在马背上既漂亮又写意,自己还向往过,什么时候去北方的大草原上去看看,现在眼前虽然不是大草原,但一片大草地也足够了。 楚亦看着她摩拳擦掌的样子,看呆了。 他没见过别的女子这样过,不知道是只有她这样才这么吸引人,还是别的女子这样也会这么吸引人。 不那么端庄优雅,不那么矜持规矩,可她笑得弯眼露牙的样子,很可爱。 “快快快,快带我上去!” 温婉沉浸在当马背侠女的幻想中,兴奋得不得了,看在楚亦眼里,就像一个发现了食物的兔子,撒欢儿的蹦啊跳。 小玉儿似乎受到了感染,也跟着蹦跳着跑过来。 “我也要我也要!” “你带来的书看完了吗?” 楚亦无情的浇上一盆冷水,一点助攻都给不到还尽搞破坏的儿子,要来何用! 小玉儿委屈巴巴的退到一边,把背来的兵书翻开,感觉天空都阴沉了一些,想不明白,明明出门前爹爹是问他要不要学骑马的。 关键是,娘亲还幸灾乐祸的冲着他哈哈大笑。 温婉觉得儿子实在是太可爱了!真的好想跟着欺负一把啊! 没过多久,温婉就乐极生悲了。 小棕马很温顺,楚亦坐上面教她怎么走,她也学得很快,她兴奋的把楚亦赶下马,要自己坐着小棕马走,走了一圈她大呼自己天才,飘飘然的就让小马慢跑起来。 刚开始还没什么,快意得很。 可跑不到半圈,她就眼泪叽叽的了。 屁股好疼! 马一跑人就会晃动,屁股擦得疼得很,她赶忙喊停。 可在她想停的时候,马儿不想停了,好像进入了状态一样,撒着欢的跑,她倒是没给甩掉下来,但剧烈的摩擦,让她屁股就跟在搓衣板上面溜似的。 “停停停!” 不行不行!艾玛,皮都磨没了! 马儿听不懂什么叫停停停,也不知道误会成什么了,更兴奋了,越跑越快,撒丫子的跑,那重见天日的快活劲儿,就像被关了好多年似的,温婉手中的缰绳越来越不受控制。 温婉吓到了,怕疼又怕摔下去,扯着绳子哭喊。 “楚亦!楚亦救命啊!我要死了啊!” 楚亦轻功一跃,就落在了马背上,双手环住她,缰绳拉扯了几下就把马儿制伏了,还没说什么,温婉一脸泪水的转过身来就扑他怀里。 “呜呜呜……” 楚亦顺手就把她整个人抬得朝马头反坐着,面对自己,“怎么了?刚不是还好好的,你学得也挺快,这匹马也很温顺。”而且他也在一边看着,怎么也不至于让她被甩下来的。 温婉糊了他一身的眼泪后,抬起头。 “屁屁痛……” “……” 楚亦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谁骑马嫌腚痛的,这是不可避免的,就只有习惯,而他因为常年骑马,习惯久了根本不觉得疼,姑娘家骑马也差不多。 她怎么就这么娇气呢? 不过,听到温婉大哭着说自己腚皮都磨破了时,他突然觉得,娇气也挺好的。 “乖,别哭,回去了我给你上药。” 语气里是不可察觉的荡漾。 【206】解锁新姿势。 “嘶!你轻点……我疼。” “啊……你、你别碰那里啊!你出去……” 醉香居的阁楼里,时不时的传出阵阵娇吟声,刚端着饭食上楼来的徐福贵,听到门内的声音,赶紧又退回去。 “来!小玉儿,别呆这儿,跟伯伯下去玩。” 徐福贵赶紧把门外的小玉儿牵了走,这门外能呆吗? 不过,不是说温婉受了伤回来上药的吗?怎么一下就春色无边了? 肯定是楚公子没把持住! 温婉趴在床上,抽抽嗒嗒的喊,“呜呜我不要你抹了,知道我那里最疼,皮都磨破了你还不放轻点,你出去!我自己来!” 温婉郁闷死了,高高兴兴骑个马,没想把屁股给磨得通红,来醉香居的路上,又因为坐马车里,又给磨得加重了,一处都磨破了皮。 这药膏也不像想像中的一抹上就清凉什么的,刺得疼,破皮的地方抹上那个疼啊! 而且楚亦别看着平时养眼得很,做这种事就跟个毛孩子似的,抹个药能疼得她眼泪出来。 “伤到这里,你自己怎么来?” 楚亦无奈,抹药膏的动作又放轻了点。 向来只有人伺候他,没有他伺候人,给女子私处上药他更是头一回。 虽然知道女子娇弱,这却是楚亦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女子有多娇弱,是所有的女子都如此,还是就她格外的娇气? 就骑了一小会马,能把皮给磨破了。 “之前拿药膏时,不是你要选见效快的?孙大夫提醒过有刺激性,起初会更疼,待到片刻过后即能缓解,明日便会好。” 楚亦本来还维持着坐怀不乱的定性,告诉自己这是在帮她上药,她伤了。 可这动作一放柔下来,手指在她白嫩的雪臀上轻轻拂动,定性就有点破功了,再听着她这娇吟轻泣,身子微微僵硬起来。 偏偏温婉还在哭,“我不知道会这么疼嘛,谁叫你不轻点,那么用力!” 楚亦深吸一口气,“不准哭了!” 手上控制不住的一个用力,重重按了下去。 “啊!”温婉一声尖叫出喉。 楚亦一股邪火自下腹窜上来,扔下药膏,他俯身伏到她背上,手捏着她的下马,将她脸后转过来,恶狠狠的道,“再叫下去,后果你就自己承担。到时候,你怎么哭都没用,我只会更用力!” 最后两个字,他说咬牙切齿。 幽深的眸子一片漆黑,其中仿佛有两团火焰在跳动,气息粗重。 他已经很努力的告诉自己,她受了伤,不能碰,可她再这么叫下去,他真的无法保证自己还有这定力。 温婉被他这样子吓住了,张大着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敢流出来,头被他掰得生疼,却也只敢小声呜咽,再是不敢叫了。 这霸王硬上弓的姿势,再配上她这惊慌又屈辱般的表情。 楚亦眼中的火非但没熄下去,反而更盛了。 半刻钟后…… 楚亦给温婉解锁了一种新姿势,让她叫了个够。 看着楚亦那满脸的神清气爽,温婉气得使劲挠他,“混蛋!王八蛋!明明知道我受了伤!居然还这样对我!禽兽!” 楚亦吃饱了心情自然好,“不是没弄疼那里?” 为了不弄疼她的伤处,他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温婉气得抓狂,是没弄着她的伤,可是另一个地方又被他弄伤了好吗! “你个禽兽!除了那些你脑子里就没别的了吗?” “这可不能怪为夫,我警告过你了。” “可我也没叫了啊!”温婉羞得捂住脸,也反应过来先前的叫声容易引人误会,“明明是你说话不算数!” 楚亦挑挑眉不说了。 她是没叫了,可当时她那眼眶含泪茫然又惊慌的神情…… “啊啊啊啊啊啊!楚亦我要跟你绝交!” 楚亦不明白,夫妻之间,行夫妻之事再正常不过,若是两人恩爱更是水到渠成,怎么她每次就像上了次刑场似的,一下来就跟他没完。 但看着她副炸毛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更好了。 “你现在还坐不了马车,今晚就不回村子了,在这里宿一晚,我让卫向东带了话回去。”楚亦道。 徐福贵自从上次温婉中药,就给安排了个房间给她,好歹她也是大掌柜了。 考虑到还有楚亦,阁楼清净,正适合他们住,楼下的徐福贵还在想幸亏自己机智,今天倒是很好的派上了用场。 “你不准睡我床上!”温婉气哼哼的。 “没关系。”楚亦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语气暧昧:“没有床,我们也可以睡。” “流氓!” 冬天的白昼短,晚饭还没到,天色就黑了。 魏且容迟迟没听到院门口有马车停的声音,直到屋里烛火亮起,丫环过来请她去吃饭,“魏姑娘,用饭了。” 魏且容回头,“楚亦哥哥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丫环垂着头,“先前卫猎户带了话回来,说夫人出去效游时受了伤,不便乘坐马车,今日便歇在镇上,明日回来。” 受了伤? 怎么这么巧? 她前脚受伤留了下来,她后脚就有样学样了? 魏且容没再多问,任由护院抬着她回房,丫环再给把她饭菜端进房间来。 赵婆婆不在。 她看了看一直低着头的丫环,“你叫小晴是吗?” 小晴惶惑抬头,“是的。” 魏且容温和的道,“其实我脚受伤并不怪你,我也不是起夜如厕,而是心中烦闷睡不着,想出来走走,走到了后院才踩到碎片。没想到会连累得你被罚,温……你们夫人,她没罚你多重吧?你还好吗?” 见小晴不说话,魏脸容握住她的手。 “你是因为我被罚的,这是我一点小小心意,你别推辞,否则我心难安。” 小晴感觉到手心里被塞了什么。 摊开一看,是两颗碎银。 她立即就瞪大了眼睛。 魏且容满意的勾唇,笼络人心的学问,她小时候还在府里就学得炉火纯青了。即便是小人物,有时候也能帮大忙,对这些没见过钱的山村丫头,两颗碎银就是大钱了。 【207】不长你怎么舒服? 今天的早餐是豆浆油条加流沙包。 包子魏且容吃过各种各样的,但没听过什么叫流沙包,以为是什么特产。 掰开包子,里面的陷还真像流沙一样滑了下来,她赶忙接住,慢慢的咬上一口,软软的,甜甜的,一股豆味青香,好像是红豆的味道? 把红豆弄成泥放进包子里当陷,这主意倒不错。 “这是去哪买的?” 魏且容觉得大早上去镇上酒楼买几个包子回来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换别人,问都不敢这么问,所以丫环小晴回答的脸色都有些怪异。 “这不是买的,主家和客人们的饭食都是温宁姑娘做的。”小晴道。 “你们仆役不做饭食的?” 魏且容诧异,哪有请这么多仆人却自已准备饭食的? 换成她,日子过好的第一标准就是不用进油腻的厨房灶屋。 魏且容是客,确实没注意每日几三餐厨房里忙活的人是谁,看着那精致得堪比皇宫御厨的菜品,还一 度以为是楚亦带过来的大厨。 她就没想过民间能有这么厉害的厨子。 说起这个,小晴也觉得有趣,“不是咱们不愿意做,是夫人和温宁姑娘不让咱们,咱们做的饭菜,抵不上温宁姑娘一半的美味。”更别说跟夫人的相比。 见小晴说得脸上来了笑意,魏且容还以为是她昨天的碎银子起了效。 又套问了不少的事,小晴全部倒豆子似的实话实说。 结果把魏且容听得笑容一点点的没了。 她竟然全部想错了! 从一进这个宅子的门,她都没有惊讶过一分。 在别人看来这个村子里最气派的宅院,在她眼里寒酸得很,她以为,这只是楚亦为了让温婉母子俩过得好一点,而给她找人盖的。 不过是主子暂住的一个地方,又不是家里,稍微寒酸点也可以理解。 她以为,旁边的那个旧屋小作坊,是楚亦为了怕温婉以后受到欺压,而给她找人做的,甚至还教会了她一门做调味酱的营生。 不需要多上得台面,一门手艺,够让那温婉过上半辈子好日子了。 可结果,这个充满着新意有格调的小宅院,不是王爷修建的,而是温婉自已画了图样请人盖出来的,赵婆婆和丫环护院小厮们,也全都是温婉自已花钱请的! 那些叫“老干妈”“辣妹子”的一瓶瓶的调味酱,王爷根本没有插手。 温宁那让她都为之称赞的厨艺,是温婉手把手教出来的! 所有的这一切,全都是温婉自已捣鼓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一个村妇,她怎么可能懂得这么多?她怎么可以! 魏且容再抬头看这气派的院子,回想朝行和朝行赞不绝口的辣椒酱和火锅,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 最初,她为楚亦居然为了一个宠婢这么费心,心里还泛醋意。 可当得知这一切跟楚亦无关时,她却半点开心不起来了。 这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把戏,王爷岂是如此没见过世面之人? 但内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害怕的直觉冲击着她,这个女人,跟她想像的无知村妇根本不一样! 今早她还觉得昨晚收买小晴小题大作了,现在却十分庆幸。 更庆幸这丫头心思还单纯,对她压根不设防。 以后有的是用得上的地方。 等护院把魏且容抬回房,小晴赶紧去找了赵婆婆。 “婆婆,她果然问了我好多事!” “别慌,问了哪些,你一样样告诉婆婆。”赵婆婆并无动容。 小晴想到昨晚收的碎银子,脸上有些发热,她还是第一次出来做工伺候人,笨手笨脚倒是其次,最重要的很多为人处世看主子眼色的经验不够,更是没有体验过被人收买人心的场景。 昨晚魏且容那一下,把她直接给吓傻了。 拿了回来,只觉得烫手,赶紧交给了赵婆婆,事情也一并说了。 赵婆婆于是吩咐她不用慌,今后,魏姑娘问到了什么就如实回答,只不过把魏姑娘问的问题一一记下来告诉她。 将对话一丝不遗漏的禀报完,也没见赵婆婆脸上有什么异色。 小晴放心不少,“婆婆……那银子,要怎么处理?” 银子昨晚已经给赵婆婆了,但她想知道,赵婆婆会怎么处理这些事,她感觉自已得好好学学,以后伺候人了千万别被这些心思深沉的客人们给绕晕头。 赵婆婆道,“不用担心,银子已经处理了,你做你的就 好。” 夫人老早就嘱咐过,若是魏姑娘打听她和楚公子的事情,问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有一丝的隐瞒与忌讳。 至于收买人心的东西,原样还回去。 魏且容被抬回房,就看到了搁在她床头木柜上的几颗碎银。 瞳孔一缩。 隔着几里,她却感觉听到了温婉在她耳边说着话——“我知道你做了什么” 温婉还在镇上,屁屁还没好。 昨晚趴着睡了一天,楚亦很“贴心”的问她床会不会太硬,于是,把她架着趴到了他身上,环手抱着她睡了一晚,两团小白兔抵着胸膛,睡得心满意足。 第二天早上醒来,楚亦捧着她的脸,一脸的如沐春风。 “昨晚睡得可还舒服?” “舒服个鬼啊!你比床还硬!” 温婉表示一点也不舒服,他胸膛跟个铁似的,铬得她脸都扁了,她好几次想下来睡,偏偏被他双手锢得紧紧的,动都动不了。 楚亦挑挑眉,朝她吐气,“不硬,你怎么舒服?” “啊!你个死流氓!” 有什么从窗外飞了出去,伴随着楚亦低低的笑声。 看着温婉撑着腰走路,徐福贵暗道自已机智,昨晚把小玉儿喊到自已账房睡下了,不然小玉儿能睡得着吗? 好在屁屁疼不影响走路,温婉便把楚亦拖去逛集市,她要准备年货了。 跟温婉想法一样的人特别多,所以集市上的人也特别多,多得有点挤,过年这节日的受重视程度,几千年都是一样的,趁着天气好,又今天正好赶集,街道上全是办年货的。 各种平时见不到的糖果冒出来了,还有一些她还没见过的坚果,问了才知道,原来是附近村镇的特产,温婉试探的问了下。 “有瓜子吗?” “有!” 温婉惊喜,瓜子原来这时候就有了! 不过似乎就过年这期间才有见得卖,可能是平时没人会花大把钱买个吃一千颗也不饱肚的零食吧,花生倒是没见,但看着楚亦没一会儿就提得满满的大包小包,也满意了。 【208】夏荷的护身符。 看到弹棉被的铺子,温婉定了两床厚棉絮,做完让送到醉香居再明天由卫向东带回去,看着老板筐子里的棉花,温婉道。 “老板,能单独卖点棉花给我吗?我想做几个枕头。” “用棉花做枕头?”弹棉被的老板愣了下,随即应下来,“好勒!你要多少?” “我要十斤!”温婉欣喜的让楚亦给钱。 “为何要自已做?你不喜欢硬枕?”楚亦不解,旁边就是枕头店。。 “嗯,太硬了,睡得脖子疼。”温婉道。 楚亦想起来,家里温婉睡的枕头都是软枕,动不动就从她手中飞出去。 其实隔壁就有个专门卖枕头的店,现代都少有专门卖枕头的店,现在却多。 因为这时候的枕头大都是硬枕,款式多样,材质多样,穷人家的睡藤编枕、竹编枕,有钱人家就睡瓷枕,王侯贵族就睡玉枕。 但不管怎么变化,都是一样的又高又硬,睡软枕的少之又少。 温婉一个也不喜欢。 刚穿来时,家里就是睡的空心的藤编枕,像鼓一样,虽然有点儿弹性,但是太高了。睡几晚下来,她脖子差点断了。 永河镇附近一带又不产棉花,她也没见过卖棉花的,于是只好把被子里的棉絮掏出来做棉花枕,拆了一床的棉絮做了几个软枕备用,但那些棉絮是弹好了被子的,偏硬饼状,不柔软,到底不是做枕头的最好材料。 平时可见不到弹棉被的,估计是因为过年,好些平时没见过的商贩小摊都来赶集了。 “你是不是睡不习惯软枕?” 温婉想起楚亦房间里就是睡的硬枕,显得有些纠结,一张床上摆两种枕头不美观不说,睡觉翻身的时候,她要是一下磕到他枕边上,怕是能磕出血来。 “无碍,就用软枕吧。” 楚亦睡不习惯软枕,但也大概猜到温婉纠结之处。 本来他还想给温婉买一对玉枕的,听到她这么说,便熄了心思,还是多买点玉簪金钗的给她好了。 听出楚亦顺着她,温婉很高兴。 楚亦还是挺大男人主义的,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同样根植在他内心,但是,这段时间里,她感觉得出楚亦的变化,对她的迁就、包容,已然偏离了他原先的行事做风。 温婉对自已的调教之术越来越有信心了! “爹爹!娘亲!” 小玉儿突然往温婉这边躲,温婉循着他目光,看到了人群中的夏荷。 小玉儿一双大眼睛死死盯着她,眼神带着防备。 他记死了这个女人害过他。上次他只是问她为什么要骂他爹爹和娘亲,她就自已摔倒在他面前,然后,一屋子人说他推倒了她,要把他抓起来。 纵然还不懂什么叫陷害,小玉儿却有了警惕心。 夏荷也看见了小玉儿,顺着就看到了温婉和楚亦。 温婉今天穿着鹅黄色的直裾长裙,襟口印着暗花,衬得她肤色白皙,不施粉黛,却明媚动人,眼里神采熠熠,明明已为人妇,却娇美得像未出阁的姑娘家。 楚亦走到哪儿都频频有人回望,但看到他身边的温婉,却没人惋惜嫉妒。 温婉逛得两手空空,楚亦却在后面提得大包小包。 小玉儿咬着个糖人牵着温婉的手。 一家三口,恩爱得紧。 夏荷的嫉妒一下冒了出来。 以前,她出来逛集市子沐都会赔着她,知道她喜欢吃醉香居的糕点,每回去了会给她带,会给她买漂亮的刺绣丝线,买纸笔的时候,也会给她买一支适合写小楷的狼毫…… 以前的子沐是那么的宠她! 可现在…… 总是到学堂下学很久了他才赶着夜色回来,不再与她同房,饭桌上也不再与她讲学堂的趣事,休沐时也不再呆在家里,除了偶尔会问问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几乎不跟她说别的话。 连对她露出一个笑容都那么艰难了。 这一切,全都是温婉害的!是这个女人害她失去了一切! 温婉看到了夏荷眼中的恨意,杏眸微眯,这个女人,怕是学不会死心啊!她目光下移,看了看夏荷挺起来的肚子,似乎有五六月的样子。 怀着孩子,还想对她做手脚么? 她杏眸里射出危险的光芒,有那么一瞬间,温婉真想直接掐死她! 这个女人一再算计陷害她,还胆敢动到她儿子头上来!这种包裹着毒液的定时炸弹,按温婉的脾气,到现在无论如何也得拔除了,以绝后患! 可盯着她挺着的肚子,温婉不敢堵,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关键时刻怀上,有一大半的可能是夏荷为了博回梁子的关注,这种事,夏荷完全有可能做得出来。 可若是真的,她这一下手,就会有一条小生命死在她手中。 夏荷虽恶,但肚子里的生命是无辜的, 迎着夏荷嫉恨的目光,温婉朝她走过去,附身在她耳边。 “你应该庆幸,你肚里有个孩子,好生注意着,别失去他了,否则……” 你若好好生养孩子当个好母亲,也便罢了,若还来打她的主意,她不介意为了自已的安全,除掉一个祸害! 夏荷心中一凛,立时收敛起了目光中跳动的怒火。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慌忙退开,离得温婉远远的。 换平时,夏荷才不会怕。 但现在,她不能跟温婉正面碰撞。 她肚里有孩子,万一温婉反过来要害她的孩子怎么办? 孩子是现在子沐和她唯一的牵系了,没了孩子,子沐就再也不会看她一眼了!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伤她的孩子。 只要她能把孩子生下来,子沐就会再重新接受她,就算不接受,为了孩子,他也不会冷落她的。 她现在不动温婉,等到以后孩子生下来,她重新稳住了地位,这失去的一切,她会连本带利向温婉讨回来! 夏荷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仁和医馆。 “徐大夫!” “梁夫人来了。”掌柜徐大夫看到夏荷,就默默起身,把她带到了内院,看了看院子里没别人,才两人进了一间房。 关上房门后,夏荷手伸到衣裳里,从肚子那里拿下来一个圆筛箕。 肚子一下瘪了不少。 不再是五六月的大小,而是两三月刚刚微隆起的样子。 【209】会要她好看! “徐大夫,你帮我把把脉,我的孩儿可还康健?” 夏何对肚子里的孩子很是看重,谁不对自己的孩子看重呢?更何况,这个孩子如此之重要。 先前为了挽回子沐,她硬是求徐大夫给他诊了个假喜脉。 子沐听到喜讯后,果然对她好多了。 他会给她去买酸梅,会陪她去逛集市,会贴着她的肚皮,听她肚里是否有孩儿的动静,虽然他还是不碰她,但那也可能是因为她怀了孩子才不碰她。 她欢喜,可却清楚的知道,那不是长久之计。 十月怀胎,若到时候生不出孩子,子沐绝对会休弃了她。 她本来想,等到时机差不多了,就去找温婉,她只要与温婉吵上一架,对峙一番,只要做出被温婉推到,摔到地上的假象,然后徐大夫诊断说滑胎了,就能圆了这个谎,顺便嫁祸温婉一把。 可谁知还没等她找上去呢,就遇到了一个那么好的时机。 一玩起来,就横冲直撞的小孩子,有谁比他更合适? 温婉既然恨他入骨,教自己的儿子来害他,完全说得通。 而利用本就看不顺眼温婉的温雨,就算子沐也不会想到,这后面还有她在推波助澜。 虽然那次并没有陷害到温婉。但是她并不难过。 假胎没有滑成,还发现她怀了个真胎! 她欣喜若狂。 只要她能给子沐生下个儿子,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梁夫人的地位就不可撼动! 但是问题很快也来了。 之前的假诊,为了不让子沐怀疑是她被玷污时留了别人的种,他特地让徐大夫一诊出,就说孩子已有两三月,而真胎,却是刚刚才出现脉象。 晚了有两月之久! 现在,在别人眼里,她怀上孩子已经有四五个月了,早应该挺起了大肚子。 一直这么塞衣裳,垫筛子也不是个事,时间一到,什么都会显形,天底下就没有谁的孩子是怀胎十一个月才生的。 不过,夏荷今天不是来难过发愁的,她是来想办法的。 “徐大夫,我之前看过一本医书,书里有提到,有种法子可以给孕妇催生,让怀了七月的胎儿就生下来,可是当真?” “没错。” 徐大夫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甚至,心里有些大松一口气。 夏荷担心,他又何尝不担心? 给夏荷假诊的事,如果被发现,他的名声将会毁于一旦。 自从那次之后,他都在后悔,当时为什么要被夏荷几句空口白话给蛊惑了,要知道,夏荷既然要用假胎来保住自己的地位,说明她本身在梁子沐心中的分量,就出现了动摇。 他何以相信,她真有飞黄腾达之日? 诊出真胎,他既松一口气,又吊了一口气。 现在他和夏荷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夏荷露陷,他同样也麻烦。 要知道,他讨好夏荷,完全是间接绑住梁子沐,若是反因此得罪了梁子沐,他就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要是夏荷没有开口,他可能还要纠结一番,现在夏荷既然开口了,他自然是不会劝阻。 不仅不能劝阻,还要排队她的一切担忧。 “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夏荷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催生的法子,古往今来都有,一般民间用得少,皇宫后院最是用得多,其中缘由,梁夫了应该同有体会。要说风险,也就只担心胎儿在娘胎里呆得时日不长,身体不够健壮,但是这点,可以在怀孕期间,多吃点受补的东西,就可以弥补上。” 徐大夫尽可能避重就轻。 这风险,往小的说,就只是胎儿生下来营养不良,不够别的小孩那么能抗。可能动不动着凉发烧。可要往大了说,早产儿,一尸两命都有可能。 但那些就不在他忧虑的范围了,若真早产母子丧命,也是死无对证。 总好过让梁子沐发现他假诊。 “徐大夫的意思,你有把握?” 夏荷的眼里,闪现出莹莹光亮。 这个孩子是她的筹码,但也可能是她的污点。 刚刚好,她被侮辱不过一月,便被诊出脉像,她绝对不能让他正常生产! 徐大夫老脸上现出微微笑意,“夫人大可放心,只要这期间不让梁公子察觉出异样便可,另外,我给你开些补胎的方子,你照着吃,可保胎儿生产后有足月之象。” 若是能不引人起疑的安全生产下来,那也是皆大欢喜的事。 夏荷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婆子给做好了晚饭,是梁子请来的,为了照顾老夫人和有身孕的夏荷。 礼教孝义,梁子沐一向做得好。 但饭桌上并没有梁子沐,他还没有回来。 “怎的子沐这段这么忙?” 老夫人不知道两人的事情,念叨道。 天色全黑了下来时,梁子沐才回了家,主房里的烛火亮着,他推开了门。 夏荷听到脚步声,欣喜的要跳起来。 “子沐!” 这两个月,梁子沐从未有一晚踏足这间房,平时他都歇在书房。 梁子沐站在门口,没进去。 “明天我就要出远门了,你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已和母亲。” 夏荷心顿时一凉。 “你要去哪儿?” “春闱要开始了,我去郡城赶考。” 梁子沐回答的很简短,语气也很淡。 这一段时间,他与夏荷说话基本这样。 那天他很担心,担心自己第一个孩子就那样没有了,甚至在等待大夫确诊的时间里,煎熬焦虑得想让温婉一命赔一命。 可后来知道孩子安稳,他心中却并没有什么失而复得的喜悦感。 他死死记得连青站在囚车里的场景。 脑海里回荡着温婉和温宁控诉的话,浮现着信上那娟秀淡雅的簪花小楷字迹,浮现着被他嫌弃憎恶了这么多年的温婉,每每见她时,她挺直脊背的模样…… 他再端详起夏荷这张清秀的脸。 却觉得模糊一片,似乎怎么看,都看不清。 他不再看她,“我走了,你在家里好好养着身体,不要让孩子再出事。” 最后的语气有些冰冷,竟有一丝责怪和威胁的意味。 夏荷心中突然发冷,她感觉,如果还让胎儿出了事,梁子沐会要她好看。 【210】变化与成长。 温婉和楚亦还是在镇上歇息了两晚,采办了一天的年货,又放肆的玩了一天,温婉的伤彻底好了,才回了村。 回去的路上,温婉突然道。 “楚亦,帮我个忙。” “帮?”楚亦转过头来,咀嚼着她的话,似有不满,“我为你做什么事,需要用得上‘帮’这个词?” “给我找个人,盯着夏荷。”温婉换了个说法。 玩归玩,她可不会忘记那天夏荷看她的眼神。 几次交道下来,温婉也明白了,这个女人的恶毒,根本不是九峰村那群刁蛮村妇的级别,她会因为夏荷肚子里的胎儿暂时放过她,可夏荷却不会这么有良知,这个不安分的主,谁知道会再用什么手段对付她? 她这厢放了她,是为原则。 绝不能因此疏忽,而着了她的道,再让她算计。 被动一次两次就够了,再放任人家算计,那就是傻! 楚亦把她搂过来,抬到他腿上坐着,双手圈着她,下巴抵到她耳后摩挲着,“好。” 见他答应得漫不经心,温婉掐他,“你正经点!” 小玉儿还在呢!他就这么动手动脚的,像不像话! 耳畔的低笑沁着醉人的味道,“是你说的,让孩子看到爹娘恩爱,有益于孩子的身心健康。” “嘻嘻,爹爹说得对!” 小玉儿听得咯吱吱的笑,小眉毛一扬一扬的,颇有赞同的意思。 温婉也终于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早就找人盯着了?” 不然,他不可能把她这话不当回事儿。 楚亦也不答,只笑,“这些事有我,不应让你操心。你的心思,应该多放在家里,可以研究你的荔枝,你的铺面,也可以绣花,写字,或者为我做件衣裳,绣张手帕如何?” 嘴上一本正经,却在小玉儿看不到的角度对她上下其手。 “楚亦!”温婉瞪着眼睛。 “嗯。”仍然上下其手。 温婉伸出食指,戳他的腰,“听不听话!” 楚亦不疼,却被她逗笑了,放了她下去,她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他突然有种把她画下来的冲动。 魏且容听到消息的时候,楚亦和温婉已经回了屋,在让小厮搬东西。 温婉买了很多东西,枕头棉絮、衣裳布匹、鞭炮火烛、瓜果零食,都是年货,一家子包括丫环婆子都看得喜气洋洋,搬得都更攒劲了。 魏且容嫌弃的皱眉,不懂为什么就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能让他们这么欢喜。 往常王府过年,府里张灯结彩,那种气派,是他们一辈子也见不到的。 可看朝行与陈秋,也都一副没见过好东西的样子,乐呵呵的。 再看楚亦,他也陪着温婉在给清点东西,分糖果给小玉儿和隔壁家馋嘴围上来的小孩,脸上那温和到了眼底的笑容,竟是像极了邻家清润如玉的贵公子,与她印象中,那个惊才绝艳杀伐果断的七王爷,判若两人。 魏且容突然觉得眼前所有人的笑容,是那么的刺眼。 温婉转回头,对上了魏且容怅然失魂的目光。 四目相接,两人紧抿着唇,掠过一眼,各自撇开。 魏且容心情极为不好的回了房,她那眼神什么意思?挑衅? 那个女人,仗着主子宠她,真把自已当个人物了! 温婉转头看了眼楚亦,发现他没一点余光落在魏且容身上,这才心满意足的勾唇,温婉带着温宁,把家里的一些用口摆饰换了批新的,过年就是一个氛围,一定要喜气洋洋的。 晚上,楚亦看到床上的枕头变了。 不是硬枕,也不是绵花软枕。 “这里面是什么?”摸着像装了一袋子茶叶。 “决明子,你不睡不惯软绵绵的枕头吗?这样就没那么软了,怎么样?枕下看看?书上说,这对颈部还有药性好处的呢。”后世好多这种辅疗的枕头都是里面装这些东西的。 楚亦枕上去试了试,发现的确比软绵绵的枕头舒适多了。 翻身还有着淡淡的药香,闻着也舒服,让人放松。 “不错。” 他嘴角微勾,显然对她能记住他的喜好这一点,越来越满意。 温婉也躺下来,“那以后就给你用这种枕头睡好了,真想不明白,你们有钱人怎么就爱遭那罪,那么高那么硬的东西当枕头,脖子不累吗?而且,动一下就磕磕碰碰的多不方便啊?” “没错,床上偶尔要动动,是不方便。”楚亦接话道。 温婉转过头看他,她怎么感觉这话听着有点儿污? 果然,楚亦翻过身来搂住她,“为了验证它的方便性,我们试一试如何?” “我伤还没好呢!” “前天的姿势就没有伤到你……” …… 温家,四房,温向前与温有文一番长谈后,收拾起了东西。 “爹,我走了。这次春闱,我一定考个举人回来!” 温向前挎上布包袱,像上一次离开一样,充满了斗志,路过温婉的宅院门口时,温宁正好端着东西走出来。 看到他,她顿了顿脚步。 目光随着他移动,温向前嘴角浮现了笑意。 她们瞧不起秀才,难道还能瞧不起举人?他能考上秀才,也会考上举人,以后还会做官,老天注定要让他光耀温家,从此,他便跟这些人,不再属于同一个世界。 温青山不知道这消息,温宁上了次镇去告诉他。 “向前哥如果真做了官,你还会跟着我们看铺子吗?”她问他。 他们的生意刚刚起色,现在镇上的代发员多了,代理批发商也有五家了,今年的铺面只不过开了三个月,就赚了几十两银子,温宁都能预见得出,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来年,他们的生意会做得有多大。 但是,再大的豪绅比不上官。 学习锻炼半年,温宁能足够的意识到,如果温向前当了官,跟着他走,与跟她们走,不是一个层次的。 温宁培养温青山,就像温婉培养她一样,花了心血,也寄予了厚望。 “他做官跟我有什么关系?”温青山从账本里抬头。 “他是你亲哥。” “他也是你堂哥,他当官,你愿意沾光吗?”温青山反问温宁。 “不愿意。”温宁道。 “我也不愿意。”温青山撇嘴。 两人似乎都因为同一个人而变得成熟,温青山看不起这个大哥,不会因为他以后当了官就有所改变,相反,想到世人今后可能被他一身锦衣高帽蒙蔽,心里就更觉得恶心,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自已没有这样的兄长。 【211】融入了这个乡村。 一场大雪落地,迎来了小年。 村里热闹喜庆了起来,家家户户都办了年货,平日里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这过年怎么也得大手脚一回。 而今年,九峰村村民们办的年货,更是比往年丰富得多。 像赵怀,卫向东,在作坊做工的李山红家、温家四房,大房,简直比一些镇上人还要舍得买。 白米细面,猪肉鸡鸭,衣裳床被,糖果零嘴,炮竹香蜡,哪一样都是挑的上好的货。 还有坡上的柳家,他们家媳妇儿嘴特能说,每到赶集,她都会担着几十罐子辣椒酱到镇上摆摊叫卖,自从温婉的一件代发开始,到现在,从她手里卖出的辣椒酱,已经有几百多罐了,现在俨然成了温婉的代理批发商,听说明年他们打算到镇上去盘铺子了。 没有柳家这么厉害的,也要比往年多了几斤肉,多了几身衣裳。 这一年,整个九峰村都因为温婉而过上了好日子,于是来温家窜门的人也特别多,都会把自家买的瓜果糖封送点过来表谢意,基本上都是让小玉儿一个人揣兜里了,然后他出去玩的时候,又会分给跟他玩得好的小萝卜头们。 温婉在房间里给楚亦绣帕子。 绣了一半,楚亦问她是什么花,只看见肥厚的绿叶子,还不见花。 “水仙花。” “哦?”楚亦认真看着,似乎在想有什么寓意,这帕子是绣给他的。 温婉猜着他想,“别想了,没那么多深意,我喜欢水仙,就觉得它好看,干干净净的,自已开自已的,不抢人风头。” 做为一只科研狗,温婉可没那么多艺术细胞,还是继承了原主一些才情和审美,才能理解得这么细腻,不然,让以前的她来评价,就两个字。 “好看啊!” “不,这寓意很好。” 楚亦很满意,拿本书坐在她身边,时而看书,时而看她。 她绣得很认真,微垂着头,时不时拂开耳边的轻丝,眉眼如画。 他把书放下,走到桌案边,铺开一张熟宣,醮上墨,轻轻落笔,一笔一画,将她如画的侧颜跃然于纸上。 画到一半,小玉儿捧着个雪团子回来了。 “娘亲!我们一起堆雪人好不好?” 臭儿子又坏事,楚亦朝他放冷气:“自已玩去,或者喊你宁姨小舅陪你。” 小玉儿欢喜着呢,半点不受影响,“宁姨和小舅舅已经在堆了,娘亲和爹爹也来好不好?雪好大呢,我们可以堆好多个雪人。” 温婉听得童心大起,“好!楚亦,要不要一起?” “好。”楚亦无奈,还好脸画完了,剩下的可以随意补上。 雪再冷,也阻挡不住小孩子对它的喜爱,外面白茫茫一片,却有好多小萝卜头们在玩雪,时不时响起银铃般的笑声。 有些大人不让,怕他们冻伤了,温婉却不拘着小玉儿,早早就给小玉儿做了双小手套,袄子也穿得厚,他更是不怕冷了,圆滚滚的一团直往雪地里冲。 “娘亲,我们和宁姨还有小舅舅他们比赛好不好?” 小玉儿看着温宁和温青山合力堆的一个雪娃娃,嚷着就开始滚雪球,温婉一下像变回了少年,玩心大起,拿来几个红辣椒,黑炭和绿叶,当真要帮小玉儿堆雪人。 楚亦看她手冻得通红,把雪球抢过来,“怎么不给自已给做副手套?” “没事儿,冻一会儿就不冻了。” 她可是有经验的,小时候直接光手玩,刚开始会冻得不行,但冻到临界点了,就感觉不到更冷了,动动手反而还发热,不然小孩子们哪能玩得了这么久。 魏且容的脚已经好了,只要不剧烈用力,能自已走路了。 她穿着厚厚保暖的袄子,素雅好看,温婉这女人虽然有些侍宠而娇,但却知道好生招待她这个客人,衣食住行样样顾得细心周到,没敢怠慢一丝。 走出大门,白茫茫的色彩让她心情大好。 窝了半月,总算是能自已走路了。 魏且容喜欢雪,喜欢它将大地银装素裹,喜欢它的圣洁无瑕,就像欣赏一首诗,一幅副,她喜欢雪,却只会远远观赏,不会去踩脏,不会去破坏它的洁白无瑕。 所以,当看到大片蓬松的雪被一群人踩脏,她皱起了眉。 结果,她从那人群里看到了楚亦。 他正和温婉还有小玉儿在堆雪人,看起来,好像还和旁边的温宁温青山在比赛谁堆得雪人更好看,魏且容连想都没想过,楚亦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旁边朝行和陈秋也都变得幼稚了。 还在旁边打雪仗。 这种小孩才会做的事,居然能让他们玩得笑哈哈。 她一直感觉自已与这个破旧的乡村格格不入,她认为这是好事。 可现在,她看楚亦,看朝行和陈秋,越看越觉得,他们就像是归隐山庄的人,渐渐成了这小乡村的一份子。 雪人被堆成三个人挨在一起的样子,木炭点了眼睛,辣椒做鼻子,三人都不是技术党,漂亮不到哪儿去,也就个人样,却看得出,是一家三口。 小玉儿指着那三个人,“这是爹爹,这是娘亲,这是玉儿!” 温婉指着光头的那樽,“哈哈哈!楚亦你好丑!” 魏且容听得不爽,走上前,“姐姐,你怎么能说……” “啪叽!” 一团雪球朝她飞来,直接砸到了脸上。 魏且容懵了。 一下给冻得眼都睁不开,雪球慢慢散成粉从她脸上落下来,她哆嗦着睁开眼,看到对面,温宁正举着手,一脸歉意的看着她。 “哎呀,对不起!扔偏了!” 温宁吐吐舌头,她本来是要扔魏且容身后的朝行的,次次没扔中,结果一偏,正正砸到人魏且容脸上,她忙走过来,“你没事吧,赶紧进屋擦擦脸,别让雪落衣领里了。” 已经落衣领里了! 魏且容只觉得胸前跟贴了冰似的,既冷,又狼狈,可温宁居然还在笑,半点没当回事,心中一股无名火涌上来。 “走开!”一把推开温宁,她咬着牙跑回屋里。 “怎么了她?”温宁被推得一屁股跌进蓬松的雪地里,几尺深的雪,半个身子便埋了下去,她好玩似的把自已下半身给埋起来,哈哈大笑,捏起一团雪球向朝行扔过去,然后迅速躺倒进雪地里把自已藏起来。 魏且容听着他们很快又响起的笑声,只觉得闷得透不过气来了。 【212】你这是梦到了什么? 回屋的时候,温婉才看到楚亦给她画的画。 “你还会做画?” 她惊喜的看着画上的人,竟然看得出像她! 温婉以前总觉得古代的人物画落后得很,衙门画罪犯的画像,别人换个衣裳造型就不像了,那些工笔画仕女图,几乎每个美人都长的一个模样,根本就没有辨识度。 可现在看着楚亦的画,细看,眉眼看不出是谁,可拿远一看,俨然是她没错,细腻的线条,寥寥几笔,不过一个墨色,便将她的神韵跃然于纸上。 “好像我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形却有神? 这画工也太厉害了! 楚亦不觉得有什么,他会这些,不是因为喜欢,而是身为皇子,从小就得培养才情武艺,大家都会的东西,没什么稀奇。 但是温婉眼里的崇拜,让他这一刻突然有种,这么多年的努力,都是值得的骄傲感。 似乎,他的小娇妻还不知道他有多厉害。 “你的夫君会的还很多,喜欢的话,以后再给你画幅丹青。”他唇瓣染着喜悦。 “第一次就把我画得这么像,是因为你功底太好呢?还是因为,我在你心里不同于别人?”温婉扬起无辜的脸。 嗯?陷阱的味道。 楚亦非常之迅速的意识到,这话不能这么接。不然今天可能被赶出主房睡。 “你觉得呢?”他挑着眼角看她,嗓音低沉,勾出暧昧的味道。 三个多月来与温婉相处的经验,楚亦不仅有了求生欲望,还熟练掌握了救生技能,已经不会因为频繁的犯错而被屡次打入冷宫了。 “我猜,两样都有,你觉得是不是?”温婉狡黠一笑。 楚亦低低的笑了起来,把她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额头,胸腔里都是笑,“娘子说的什么都对。” “花言巧语!”温婉粉拳迎上,十分满意他这样的觉悟。 庆幸自己后世各种小说电视攻略看得多,魏姐驯龙那一套果然有用,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不调教不行。 温婉是真喜欢楚亦给她画的画作,但是对选了个自己在低着头做事的姿势不满意,于是挑选了个晴天,换了身仙气飘飘的白衣,让楚亦把桌案搬到院子里,她坐在秋千椅上摆个pose让他画。 “你对着我坐,别正对着,偏一点,画75度侧脸,就画我坐秋千上荡起来的样子。” 温婉觉得院子里的景色真真儿好看,自己的脸也是真真儿好看,合一起,那就是一副美景啊! 娇艳美人坐在缠满藤蔓的秋千吊椅上,飘然悠荡,冬日的暖阳洒在身上,微风拂过发丝,多么有意境啊! 放后世,这样景致的宅院,只有富豪才能住得起,豪宅陪美女,她也想炫耀,好多时候她都惋惜没有照相机。 现在好了,有个画工了得的大师给她作画,也是不输的,更有意境。 “不行,这个角度不好看,往右点。” “这后面对着柴房,不行不行,往左点。” “还是过来点,这样肯定会显得我脖子短。” “算了,还是再过去一点……” 楚亦被她折腾了好久,才终于让她选定了个角度,小厮搬桌案都搬得手软了,按温婉的说法,这个角度画坐秋千上的她,会美得冒泡。 楚亦无语扶额。 还是头一次碰到作个画还能这么能折腾的,特意摆出来的姿势,哪有不经意间露出的美来的自然? 不过,看到她认真又期待的眼神,心里竟是觉得自己被无比看重了,生出一丝谨慎来,不想辜负她这信任与期待。 温婉幻想着自已仙气飘飘的写真画,欢快的在秋千上荡呀荡,笑得银铃一般,太阳照身上暖烘烘的,晃着晃着,脑袋靠在缠满绿叶的藤绳上,就睡着了。 她闭目沉睡的时候,静谧美好。 柳眉杏目,肤如凝脂,美人当如是也。 可手中的笔细腻婉转,纸上渐渐浮现的,却是刚刚那个迎着暖阳,笑得明媚动人的女子,耳边还萦绕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半个多时辰后,楚亦画完收笔。 抬头却看到,温婉睡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诡异是因为,她嘴角还挂着一丝可疑的液体。 楚亦挑着眉尖走上前,手指拂过那晶亮的液体,确定那的确是她流的口水。 温婉醒过来,“咦?我睡着了?” 楚亦饶有兴致的问,“梦到什么了?” 怕又是什么好吃的,难道她的美食菜谱,都是从梦里学到的? “美男啊!”温婉不假思索。 “嗯?”楚亦眼眸微眯。 “啊……你不就是美男嘛。”温婉这才真正醒了过来。 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把情意表达得这么轻佻的,楚亦心中怪怪的,感觉自已在她心中好像一下变轻了,“你就喜欢我这张皮囊?” “你难道不是?”温婉眨眼。 温婉无比庆幸自已有这张好脸皮,不过分艳丽,不过分张扬,柔得恰到好处,垂着眼让人怜惜,勾起嘴角让人明媚,展颜一笑让人心情欢愉,偶尔对着镜子做个娇羞的表情,美得冒泡。 虽然还没到颜值即正义的时代,但长得好看无疑是有好处的。 “你以为,我是沉迷于你的美色?” 楚亦的黑眸幽深,像要看进她心里。 她以为让他动情的,是她的美貌?为一张皮囊? 美色他见过何其多,若是倾心于她的姿色,他就不会清心寡欲得住这四年。 但因为这句话,他也审视起了自已的内心。 他是从什么时候把她放在心上的? 他的生活,从出生开始,就像是一个个规律的结构,什么都是被安排好的,未来也都规划得一清二楚,不是荣登帝位,就是沙场效力,别人的童年是什么样的不清楚,但他没有童年,从不懂事起,他就陷入一堂一堂的课程,一项项的礼仪中。 他也奢望过人生里,会降来一抹别样的精彩。 结果迎来了那场动荡。 那场打破他这串规律的最大意外,让他失去了所有。 从此,人生拐了个弯,他背负着仇恨与沉重的使命,可即便未来充满惊险,却仍然都是在规划中行进,从小严格的培养,让他习惯了每一步都走在掌控之中。 【213】拿她跟温婉比。 温婉是他的意外。 但他处理得很好。 不告诉她真相,不让她与他有更深的牵扯,不碰她,让她以为自已只承欢过一个男人,以后就算再嫁,心里的负担也会更小一点,然后等他稍微安稳点后,给她别谋归宿。 这个意外,他用从小养成的掌控力,掌控得很好。 每一步都在他的规划之中。 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脱离了她的掌控,又重新变回了他的意外。 她只不过是与别人不同了一点。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偏偏要去看书,学了这样学那样;女子都矜持含蓄,她偏偏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大声说出来,还承认自已是个妒妇;别人爱慕名利贪图富贵都要冠以美名,她却毫不遮掩自已的贪财图利;别人一生都想美名行天下,她却非爱别人给她冠个凶名,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她嚣张;别的女子从不与夫君争执,以夫为天,她却伶牙俐齿,事事要计较不说,还脾气大得很,动不动将他赶出房。 她说她历经生死,看破世间太多悲哀与阴暗,再睁眼就是重生,要活出不一样的精彩。 她可能真精彩了,欢快得很吧。 就像一条从水塘里跳入大湖的鱼,没了束缚,无比的自在畅快,爱怎么游怎么游,要怎么跳怎么跳。 楚亦以前并不觉得自已的生活不好,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学规矩的,要读书,要学艺,要有才其它的皇子也是这样长大的,他们有钱财有权利,有人伺候,冬天冷不到他们,夏天热不到他们,这样的日子,是别人梦寐以求的。 可是直到温婉这条爱跳爱闹的鱼闯进他这片湖中,不断掀起浪花,他才恍然发觉,以前的人生,太沉静了。以前的生活,太沉闷了。 温婉的闯入,让他这片湖,鲜活了起来。 那些所有以前觉得不过如此的事,都变得有温度起来。 精致的三餐,是她教着妹妹手把手做出来的,丰盛的菜肴吃进嘴里,每一种味道都记得清,床上她亲手做的枕头,绣的水仙帕子,在她嘴里仿若有娇气孩子的荔枝苗们,都让他的心跳鲜活起来。 魏且容想不通,一个卑贱的村妇,如何能把王爷给迷得神魂颠倒的? 小晴那儿套的话,已经没有了意义。 她直接去找了朝行。 陈秋又不在,抽了空就去教温宁功夫去了,这让魏且容大为火光。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来归隐山庄的,别忘了你们身上的责任与使命!眼看着那个人的位置越来越稳固,你们不加紧着帮主子壮大势力,却终日窝在这小山村玩过家家,你们是中了那温婉的迷魂汤了吗?” 魏且容一想到自已和其他人为了楚亦四处奔走,鞠躬尽碎,他却在这儿贪欢女色,带着朝行和陈秋胡来,浪费时光,就愤怒委屈得不行。 朝行皱眉,“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在胡说些什么!你莫不是忘了你们什么身份,主子沉迷于女色你们非但不劝阻提醒,反而还拾人牙慧,成日与一些卑贱农女们厮混!我难道说错了吗?” 朝行脾气不算差的,对女人一向有风度,可此时也风度不起来。 “魏姑娘,看在同僚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口中的温婉,是主子心里在意的人,就算你不愿意与我们一起尊称她一声夫人,也最好收起你的不敬,主子做什么自有他的主张,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现在各方的势力趋于稳定,只剩下岂南一带,他们虽然住在村子里,可有空就没闲着,经常外出处理一些事情,主子的意思他们不清楚,但猜也知道,主子在等那边的消息,在等一个契机。 他们做什么,只管听主子差遣就好,几昨轮到属下来管他了? “夫人!呵,她为了主子做过什么,你们也不想想她什么身份,主子什么人没见过,能贪图她什么,一个农妇也值得让主子在意?”魏且容冷眼,嫉妒让她这一刻的容颜变得刻薄。 朝行觉得这话就有侮辱人之嫌了。 挑了句最毒的回呛,“她生养了小主子,功不可没。” 果然,魏且容一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谁都看得出她钟情于楚亦,可是,几年的等待,都没有换来他一句温言软语,而那个农妇,纵然卑贱,却已成主子的枕边人,为主子生儿育女。 朝行还不够,还要刺激她。 “你认为什么也不是的农女,也是个人,因为主子,她莫名丢了清白,坏了名誉,被家族驱逐,一个人拉扯大小主子,面对乡村霸凌,流言攻击,差点和小主子一起双双步入鬼门关,经历生死,她从人人欺压的小村妇,变成让人敬仰的豪商,也许在你眼里,这些成就算不上什么,但她蜕变的过程,无疑吸引到了主子。你的身份是比她高贵,可你能成长到什么样?” 朝行这话不可谓不毒。 温婉一介农妇不错,但也说明她站的起点是如此之低。 她脱贫,致富,在村子里建立威望,收获名声,帮助妹妹弟弟脱离苦海,教导他们成才,一步一步,都是主子眼中靓丽的色彩。 换做魏且容,她怎能为一点小名小利弯腰? 做为大将军之女,她站的起点那么高,有多大的空间,能让她画出炫丽的色彩?难道还能冲到朝堂去?还能帮主子打仗?连做点协助司修白的事,都能做得让主子动怒。 除了高贵的身份,她有什么能跟温婉比? “你说什么?什么历经生死?她死过一回?”魏且容问道。 “嗯哼!”朝行脸色不自然。 那次也算是他的疏忽,差点还让小主子都丧命,想想都有些后怕,所以,在心底里,他对温婉是带了些感激和佩服的,不是她自已撑过那一劫,后果无法想像。 不过,这不妨碍他刺激魏且容,“人家历经生死,是变得更聪慧,更讨人喜欢,你历经生死,却变得更固执,啧啧……” 然而听了他的话,魏且容却没顾得上愤怒,她的关注点全在一句话上去了。 “你的意思是,她死过一回后,整个人就变了?” 【214】机会来了。 魏且容终于解开了多日以来的疑问。 以前她虽然没见过温婉,但不是对她一无所知。 不,或许真是一无所知。 楚亦从来没带温婉出现在人前,朝行和陈秋也只称呼她为“那个女子”,除了知道她貌美,四年里,她甚至没听过温婉这个名字。 但正因为如此,她才能确定这个人在楚亦的心中毫无分量! 如果这个人一开始就这么聪明心计,擅这擅那,又怎会这么多年过去,她所知道的仅仅就是一个貌美?那是因为,她全身上下就这一点特殊。 这些城府心计,这些各种花样,都是她之后展现出来的! 什么历经生死,涅槃重生,才导致的性格大变,她才不信会有这么玄的事!偏偏就在朝行和陈秋没看到的时候,就差点进阎王殿, 只有一个解释。 那个女人,得知了王爷的身份! “亏你们自诩英明,却连一个农妇的城府都看不清,她分明就是知道了王爷和你们的身份,不禁使出浑身抖擞,也要魅惑到王爷。让人窥破身份都没发现,你们却还在这为她的精彩表演鼓掌喝彩,真是荒唐可笑!” 魏且容负气而走,再次看这院子,只觉得这是温婉费尽千方百计讨好王爷的小把戏。 没见识的女人,这样的院子,还有那些什么辣椒酱腊肉火锅的,也就在吃不饱穿不暖的农村里稀罕,王爷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朝行被无故骂了一通,很是不爽的同时,对魏且容的话也有一丝思量。 温婉的变化的确大,他们以前虽然没与她打过交道,却暗中关注着她的生活,回想那个时候她的柔弱,遇到任何问题都无能为力,相比现在,简直是判若两人。 历经生死,有所开悟,性格大变是可以理解。 但那一手精湛的厨艺,光靠开悟却不能做到,难道是主子没回来的这半年里,她天天都在折腾吃食练出来的? 还有平时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看着就像是她曾经到过某个地方一样。 她的的确确,不像一个见识浅薄的乡村农妇。 难道,真的是因为知道了王爷的身份,这一切,都是为了荣华富贵? 朝行摇摇头,他不觉得。 朝行也算阅人不少了,心怀鬼胎的小辈,不说一眼看穿,但日日相处,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绝对逃不过他的眼。 温婉爱财,可是她爱得坦荡,爱得正当。 那种自骨子里散发出的真挚而淳朴的品性,是如何也遮掩不了的。 就像魏且容,虽然人讨厌了点,目中无人了点,但他看得出,她对主子,不求别的,忠心效力也不贪图什么,只为一个情字。 “你能再挡久点吗?” 粗矿的声音拉回朝行的思绪,一看,陈秋一脸不爽的站在面前。 “谁惹你了?”朝行奇怪,刚说完,发现自已好像站在门口,双手撑着半开的两扇门,将陈秋结结实实堵在门外。 撇撇嘴让开,朝行道,“闷块头,你觉得,夫人有没有可能成为主子的正妻?” 正妻?那不就是王妃?若是……他们成功了,还可能是那个位置上,大祁国最尊贵的女人。 陈秋看他一眼,“这怎么是我们能妄加揣测的!” 陈秋对温婉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但是,印象归印象,他又不是主子。 而且,让一介农妇坐到那个位置上,未免太荒唐了,天下人都会嗤笑的,看得出主子的确很宠爱温婉,但正妻的位置,是不能依感情来决定的。 朝行没拿这些事去烦楚亦,快过年了,好歹,也让主子过个好年。 除夕夜的村里很热闹,这时候的人特别信老祖宗的规矩,再困也都会守岁,为了撑住困意,都会准备些家庭小节目,小孩子们会用一年攒下来的几文钱买鞭炮,有烟花放的小玉儿就受欢迎了。 很多家里学温婉的做了火锅,打算一顿饭吃到明年。 寓意往年有余,来年能顿顿吃到饱。 温婉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丫环婆子和护院小厮们自已找到了乐子,温婉准许他们今晚不用伺候,还顺便给他们也架了个火锅,吃得他们幸福得冒泡。 自已这边,更是三个火锅一起,炒了一桌子菜,热气腾腾的,点心茶水瓜果都准备得十足,还搬出了两坛酒。 都是永河镇能买得到的最好的酒了。 朝行和陈秋兴致大起,连温宁也在旁边摩拳擦掌,这段时间跟着陈秋学功夫,她人性格都往豪爽侠义方向发展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居然同男人同桌喝酒。 好吧,温婉也不是多矜持,扳着酒坛就要往自已杯里倒。 “你要喝酒?” 楚亦抢过她的杯子。 温婉冲他撒娇,“就喝点点,大年三十,大家尽个兴嘛,有你在旁边,醉倒了也不怕被别人捡尸。” 魏且容看得眼里喷火,很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心里边不敢这时候扫楚亦的兴。 楚亦最扛不住温婉的卖萌撒娇,松开手,先倒了杯自已试试。 “就喝一点点。”这酒有点烈。 “一点点!”温婉把头猛点。 结果,温婉和温宁发了一晚上的酒疯。 楚亦的酒量很好,但也只克制的只小饮了三杯,朝行的酒量更是千杯不醉,而陈秋酒品好,即便喝醉了也只往床上一躺,呼呼大睡。 但是这三个酒场高手,把温婉和温宁的兴致带到了高潮。 一喝下去就劝不住了,于是,午时过后,整座宅院里飘满了温婉咚次打次的歌声,温宁一边傻笑跟着附和,竟也跟上了节奏。 魏且容瞧着温婉那摇摇晃晃的步子,心中暗道,机会来了。 她瞟了眼台阶上的楚亦,做出微熏的样子去扶温婉,“姐姐,你慢点儿。” “哎,你别拉我,我还要唱呢!” “姐姐,你唱的歌真好听,只是且容从没听过。你做的菜也很好吃,好多连且容都没见过,是不是从哪个大师那里学的菜品呢?且容还一直以为,山村是贫瘠的,还从来没有见过像姐姐这样的妙人,简直比郡县大户人家的千金还要有过之,姐姐是怎么这么厉害的?” 我就不信你喝成这样了,还能不把你的秘密说出来! 【215】新年flag。 温婉歪着脖子看着她,看了半响,突地发笑。 “嘻嘻,你是不是以为我醉傻了呀?我就是喝醉了也听得出你这话有陷阱,我才不回答你呢!” 温婉觉得自已清醒着呢,自已也不是没醉过,有经验了她才敢喝。 怀着那么大的秘密,她才不会放任自已喝得醉成死猪的,现在这样的微熏,她还是有理智的。 温婉摇晃着身体,傻兮兮的笑,“我跟你说,我现在清醒着呢,我都分辨得出自已在做什么,只是……只是有点控制不住罢了。” 平时会顾虑的,这会儿都懒得顾虑了,反正都知道她在发酒疯呢。 这魏且容总做些让她不爽的事,她才不想忍气吞声呢! “说,你是不是又在图谋什么了?你趁我不在时偷偷打听我的事我都知道了,收买丫环的银子也还给你了,你也真是不识趣,居然还想从我嘴里头套话呢,真是不乖……嗝~” 楚亦微眯着眼看向魏且容。 魏且容瞬时僵住了脸色。 “楚亦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想解释,楚亦最是讨厌有人背着他做小动作。 “下去。”楚亦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过温婉。 “哎你别插手,我们还要好好谈一谈呢,情敌见……见面,分外眼红,人家都开战了,我怎么能不接招呢!”温婉拍拍楚亦,“唔你走开!” 楚亦无奈,这样还说没醉? 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温婉也不扑腾了,像个小孩一样蹭了蹭楚亦的胸膛,“好吧,不战了,我家夫君还是向着我的……嗝~” 一股酒气直冲而上,楚亦撇开脸,他真没见过这么不顾形象的女子。 心里觉得自己应该是嫌弃的,然而看着她像个小猫一样蹭自己胸膛,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勾起弧度。 魏且容在原地气得咬牙切齿,这个女人,是装醉引她入瓮的吧!阴险! 楚亦算是见识到了温婉的酒品,不算特别差,但是,怎么说呢? 她拉了楚亦说了一个晚上的话。 而且还不准他睡,必须听,听了还得回答她的话。 比如,“你真没睡啊?那好,你说说我刚说了些什么,听得懂意思不?” 这倒还好,楚亦记性好,“你刚刚说,你娘亲若在,你会是个公主?” “嗯?我这么说的吗?呵呵呵,好吧,也差不多啦……”嘟嚷了几句话,温婉终于停歇下来,呼吸越渐均匀,终是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隔天中午。 大年初一能起这么晚的,大约也只有温婉了。 走到窗前一看,外面出了大太阳。 “天气真好啊!”她伸了个懒腰。 小晴端着水进来伺候完洗漱,楚亦就进房来了,温婉笑得眉眼弯弯,“新年快乐!有没有红包啊?” 楚亦低头看她伸过来的手,“什么红包?” 呃……好吧,习惯了。 “压岁钱啊!” “压岁钱不是我们给扶辰?”楚亦挑起眉。 温婉鼓着嘴收回手,“分那么清干嘛,压岁钱就是让人高兴高兴的。” 楚亦失笑,从小晴手里端过一碗清茶递给她,“头疼不疼?” 温婉抿了一口,“还好,我没喝太多啊!睡一觉就好了。” 楚亦盯着她表情看了看,估计她是完全记不起昨晚干了些什么了。 “没喝太多?那你记得昨晚说了什么话吗?” “什么话?” 温婉心道一声糟,不说这茬她都差点忘记了,昨晚她好像喝醉了! 没捅出什么秘密吧? 使劲的回想,温婉渐渐想起来,昨晚似乎和魏且容针尖对麦芒的对起来了?魏且容好像被她气到了,然后,好像楚亦把她扛回房里了。 他不会趁此机会做了坏事吧? 不过,好像身体没有骨头散架的疼痛感呃。 好像楚亦一直在陪着她聊天来着,天南地北的胡扯了一大堆,感觉聊了好久,这大猪蹄子,平时老爱欺负她,居然没有趁她醉酒做坏事,倒还算君子。 “我昨晚说的话有点多,你说哪一句?” 她得确定自己没捅漏些什么自己是穿越而来的秘密,虽然她觉得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醉酒说出来的就不更不能取信了。 “关于你身世的那句。”楚亦道。 “我身世?” 温婉惊讶的瞪大眼,她身世有什么文章吗? 楚亦认真的点头,“你当时提到你娘亲,又说你是个公主,只是你娘亲走得早,是不是你娘临走前跟你说了什么?” 啊? 温婉使劲回想也没想起来这一句,“我原话说的什么?” “……谁还不是小公主了?只可惜我娘不在了……” 楚亦原版复述,只是自动把她醉酒后口齿不清的“小公举”,给纠正了过来。 “噗!” 温婉差点一口水喷到楚亦脸上。 妈呀!笑死咧!这种搞笑段子,麻烦你别用你那帅得人神共愤的脸,用这么认真又凝重的表情说出来好吗? 看到温婉明显在憋着笑,楚亦疑惑挑眉。 “为何发笑?” “好笑啊!这话你也信,我喝醉了说的话,能当真么?我那肯定是对自己一出身就身为底层人民的不甘而发出的呼吁,幻想自己是个公主。而且如果我娘亲在,我肯定也是她的小公主,她肯定会很宠爱我,不会舍得我吃苦,可能是这意思,不过,反正是醉话,不用放心上啦!” 反正温婉是如何也不可能如实解释的。 楚亦闻言点了点头,但眉宇间似乎还有疑惑。 这时,小玉儿敲开了房门,大年初一,他穿上了新衣裳,喜庆的一团,进门就说了一大堆恭喜贺喜的话,这是民间的传统,温婉赶紧从丫环的盘子里拿了些喜果给他,“乖儿子!新的一年了,有没有什么目标啊?” “嗯……今年玉儿要长高很多!”玉儿立下志向。 “不错,有前途!” “那娘亲有没有什么目标啊?娘亲和爹爹给玉儿生个妹妹好不好啊?” 玉儿笑眯眯的,村里人家的小孩都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就他没有,要是爹娘给他生个妹妹该有多好啊,他会把所有好吃的都给妹妹留着。 楚亦挑挑眉,“这个提议不错。” 【216】她凭什么? 赵怀做的火箱送过来了。 温婉直到前几天才想起,比墙龙地龙更暖和,也更有氛围的一种烤火方式,于是忙让赵怀帮着做了个几个烤火箱。 “这是做何用的?”楚亦问温婉。 “烤火用的,王一去把烧好的那两盆炭火端进来。”温婉乐呵呵道。 按着后世的样子,长形木框,上面架着镂空木板用来搁脚,下面搁一盆烧好的炭火,脚伸上去,盖上被子,吃着瓜子和糖果,聊些家常,能舒服得眯眼睛。 温婉还分了男用和女用,盖的被子也分了。 “我和宁儿烤这个,你们爷俩烤那个。” 但为了有氛围,温婉把两个火箱推到一起挨着,温宁研究了一会,学着温婉的样儿脱下靴子把脚伸到搁板上去,盖子盖上,热气捂在里面,一会便暖了整个身子。 “这东西真好!” 温婉又把木制的瓜果盘架中间,拿了几本有趣味性的书扔给温宁和小玉儿一人一本,楚亦本身就在看书,而她就拿着绣棚绣帕子。 温青山提着贺礼一来,就看到一家子坐在火箱上,看书的看书,绣花的绣花,嗑着瓜子聊着天,那种暖和看得看得到。 “你们,这是在烤火吗?” 过年都只能在自家过,但到了初一就能走亲戚窜门了,各家提着贺礼去窜门,温青山放下贺礼,看到这烤火箱,打决定赖这儿不走了。 “姐夫,我能不能坐进来?” 温青山期待的看着楚亦,他现在不那么怕温婉了,但却怕楚亦。 总觉得楚亦这样的人,把脚伸他脚边上一起取暖是件很冒犯的事儿,没看朝行与陈秋都没坐上来,也亏得温青山脸皮厚,但还是有点儿紧张。 楚亦淡淡看了他一眼,看得温青山好生紧张了一把,才点头。 “坐到我这边。” “谢谢姐夫!” 温青山马上像得了圣旨一样,乐癫癫的脱了靴子把脚伸进来,盖上被火烤得暖烘烘的火被,一阵热气袭上身。 “还是这儿舒服!” 软榻屏风,地龙墙龙,还有一盆炭火烤着,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小玉儿笑嘻嘻抓了把自己的糖果给他吃,“小舅舅吃糖!新年好!” “哎哟!谢谢玉儿!新年好新年好!” 温青山咧开嘴就剥糖纸,却见小玉儿还朝他伸着手掌,眨着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嗯?怎么了?” 温婉乐了,“哈哈!玉儿在问你要压岁钱呢!” 这小家伙,一早上收了她和楚亦两份压岁钱,温宁和朝行陈秋都送了一份,连魏且容都给了,居然还不放过温青山。 “啊?” 温青山果然愣了。 往年都是他收长辈压岁钱的,还没向人发过压岁钱,小玉儿以前不在温家,他也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小侄子。 这回乐了,忙给小玉儿送上一份大的,这段时间他赚的不少。 帮温婉看铺子,工钱不低不说,多发展一个代卖员或批发商,他都会有抽成,才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赚了好几两银子了,放一年前,整个温家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 看到小玉儿欢喜的笑容,温青山突然找到一点自己长大成人的自豪感。 往后,他也是要准备压岁钱的人了! 朝行和魏且容突然进来,温婉注意到朝行的眼神有异,果然,楚亦与他对视几秒后,就从火箱上起了身,跟温婉说了句就去了书房。 魏且容嫌弃的瞥了眼那烤火箱。 被子盖了看不到下面分了隔板,只看到几人把脚伸一起,她眉心狠狠的皱起。 这成何体统! 王爷都被他们给带坏了! 没一会儿,楚亦过来告诉温婉,他有点事,需要出去一趟,看他们神色,温婉猜到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事,可大年初一的出去,也让她失落,这过年的气氛刚暖烘上。 “多久回来?”她问。 “放心,会赶回来吃晚饭。”终于从温婉眼里看到一丝不舍,楚亦嘴角微勾。 温婉失落的脸色好转,“你们三个一起吗?那回来的再称点瓜子回来,上次称的快吃完了。” “好。还要吃什么?” “唔……你看着喜庆好吃的都买点回来吧。”温婉道,她平时不爱吃零食,但过年的氛围很能刺激人的食欲,坐烤火箱上和亲人聊天看书绣花的,嘴里总喜欢嚼着东西。 “好,等我回来。”楚亦温柔的道。 因为温婉的不舍,短暂的道别,也在他心里有了牵挂的感觉。 魏且容看着两人这你浓我浓,心里堵得慌,温宁问她一句:“魏姑娘,你要不要坐过来一起烤火?”她冷冷嗤笑,“我不做这么不成体统的事。” “这怎么不成体统了?”温宁无辜。 “魏姑娘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以后还要择夫婿的,比不得我们这成了家的,自然得注意些。”温婉笑意浅淡的看着魏且容。 温宁奇怪,“我不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吗?难道也不行?” “无妨,以我们宁儿的资质条件,还不用靠在意这些小细节来留什么印象,以后定然会有个好男子看中我们家宁儿的。”温婉笑了笑。 魏且容气得瞪大眼睛,她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嘲笑她以后会没人要吗? 温婉又转过头来,对魏且容道,“魏姑娘别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魏姑娘的标准定然要比我们乡村女子要高,自然的,各方面也就都要更注意些,相貌条件,道德品性,仪态修养,才情个性,都要注意着才能择到更好的夫婿。” 魏且容提到喉咙里的一口气,被她这番话压了回去。 这要是与她吵了起来,不就是在说自己仪态修养有失? 罢了,她一届朝臣之女,官宦千金,怎可自降身份与一个乡野村妇吵架拌嘴,成何体统? “姐姐说笑了,妹妹自幼读书学理,怎会与姐姐轻易计较。” 反讽刺温婉一通,不等她反嘴,魏且容便转身出门回了房。 路上却是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愤怒,自己什么身份,那温婉什么身份,她有什么资格欺负到她头上来?她凭什么?! 脚步顿了顿。 她凭的,不就是王爷的宠爱么? 她衣袖下的手紧紧绞住帕子,若是王爷的宠爱没了呢? 【217】你只不过是他的一枚解药! 温婉才绣完一朵水仙,发现彩线不够了,正想要叫小玉儿替她去房间拿彩线,抬头却发现他偎着火被睡着了,脸蛋儿红扑扑的。 炭火烤得容易上身,捂着被子,人暖和得昏昏欲睡,温青山已经响起了细小的呼噜声,温宁也扔开了书,抱着个软枕睡着了。 温婉无奈笑笑,起了身自己去拿。 走到回廊里,就看到魏且容好整以暇站在她房门口,像是在等着她来。 温婉只顿了顿,嘴角勾起浅淡的弧度,越过她推开门。 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裳,换上舒适的毛绒软拖鞋,收整着桌案上的些东西,然后拿本书,坐到桌前看,好像对在门口的魏且容视而不见。 魏且容皱眉,她都这么明显了,她这是不接招? 刚想着,就听到温婉不疾不徐的声音,“魏姑娘若是想站在外面说,也可以开口了,再晚点,楚亦可就回来了。” 魏且容气结,她本以为温婉看到她,怎么也要请她进了屋再谈,结果她却对她视而不见,现在好了,她进去又落人下乘,不进去又失了气势。 “姐姐说笑了,且容又不是趁楚亦哥哥不在,来找姐姐什么麻烦。” “哦?那魏姑娘有何贵干?”温婉漫不经心的语调,这气势就占了上风。 魏且容深吸一口气,双手平放腹前,迈步进了房,这一刻,她属于官家千金大家闺秀的端庄气质尽显。 “且容只是看今天姐姐对楚亦哥哥出行依恋不舍,想要提醒姐姐几句话。” 根本没有等温婉回应的意思,她径直又道,“料想姐姐也看得出,楚亦哥哥与乡村里的蛮汉不同,他有宏远大志,胸怀天下,不可能时时日日呆在这小山村里,也不可能只面对柴米油盐,姐姐纵然胸有点墨,但也没到能帮上楚亦哥哥的程度。”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配不上他,劝我离开他?”温婉看着她。 “姐姐误会了,我怎会劝你离开?” “楚亦哥哥在外面辛苦劳累奔波,回来了,当然得有人安排饭菜衣裳,有人伺候服侍,依且容看,姐姐这方面做得极好,也深得楚亦哥哥欢心,且容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希望姐姐,别用儿女私情,拘着楚亦哥哥,让他失了方寸,今日他们要去办的事,按理不到明天是回不来的……” 却因为温婉一句话,几个眼神,就答应她一定今晚回来。 想到楚亦为了能早些回来,可能于人谈判时要让步,甚至低头,她就恨得满心难受。 有意思了。 温婉心中冷笑,她这话里,真是句句拆开都是话啊。 她一个妻子,被她硬生生说成了高级保姆……好吧,可能这时候的女人都是这么定义自己在自己男人面前的意义的。 但是,“我把自己的夫君伺候得好与不好,魏姑娘有何可高兴的?” 她把自己男人调教得更宠爱她,与旁人何干? “姐姐……” “你倒不如直说了,你今年已有十七,至今还梳着未出阁姑娘家的发髻,就是因为对我家夫君情有独钟,非君不嫁,这我可以理解,毕竟我家夫君有让人心动的魅力,但是,我从未听楚亦提起过对你有意,所以,魏姑娘如果想流水不负落花情,就应该在我夫君身上下功夫,而不是找我来说些奇怪的话,更没有资格对我指手划脚。” “还是,诱惑不到我夫君了,就想劝退我来顶上位置?” 又不是谈生意,温婉不喜欢绕一大堆弯子,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 这样说,倒不是她对自已多有信心,这时候三妻四妾乃常事,她自认为,暂时还没有魅力让楚亦对她溺水三千只取一瓢。 但是,这个女人跟在楚亦身边这么久,都没有让楚亦收了她,肯定是有原因的。 “你胡说些什么!” 魏且容声音尖利的叫道,她感觉自已的内心就这么被剖开了。 血淋淋的摆在温婉面前。 “你以为你是谁?敢跟我这么说话!楚亦哥哥与我青梅竹马,我魏家豁出全家人的性命救下他,要不是因为他还有仇背负在身,他早就娶我了!你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意外而已!” 魏且容突然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像要与温婉拼了的样子。 温婉漫不经心的淡笑,“不管我们的相遇有多糟糕,我现在才是他的结发妻子,而你,是外人。” “哈哈!不管你们的相遇有多糟糕?你还真以为你在他心目中有多重要了?你只不过是楚亦哥哥救命的一味解药而已!要不是看在你生了小主子的份上,你以为你凭什么受得起我一声姐姐?楚亦哥哥什么身份,你也配当他的妻子?一通房丫头都会比你高贵!” 她以为她是谁了! 真是不要脸!一个乡野农村的贱妇,居然敢自称王爷的结发妻子! 温婉皱眉,“你说什么?解药?” “呵!当初王爷逃亡的路上中了霸道的媚药,陈秋又在地里看到里你,打昏你解救了王爷,你是幸运,怀上了小玉儿,如若不然,楚亦哥哥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你还当是自已姿色过人呢,都被人人喊打了他还要收留你,楚亦哥哥不过是需要给小玉儿找一个最好的乳娘!你还当自已是个人物了,还敢恃宠而娇?” 魏且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这些话,往日堆砌的形象全无,但是,出了这口郁气,她只觉得畅快无比,根本就阻止不了说出口的冲动。 尤其,她看到了温婉脸上的表情。 温婉正用一种很危险的目光看着魏且容,面无表情。 但先前那些漫不经心,那些不疾不徐,全都没有了,她敛着眼,一个个字的问。 “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等他回来了,你大可以当面问他。”魏且容挺直了脊背,淡淡冷笑。 “他还是个王爷?” 半响的沉默后,温婉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魏且容错愕的瞪大眼,她刚刚一时口快叫了王爷吗? 这个女人难道并不知道王爷的身份? 【218】楚亦,我看不起你! 楚亦在晚饭前赶了回来,但是朝行和陈秋没有跟着一起。 楚亦隐去眉宇间的凝重,拿出买回来的东西解开,“给你买的瓜子。” 瓜子和一堆糖果里面,还有一个黑色的木匣子。 打开,精致的木匣里躺着一支白玉簪子,上好的羊脂白玉,油润光泽,一看就知道,比之前温婉自已在镇上小店里挑的好了十倍不止,绝对是永河镇这种小地方买不到的货。 “给你的新年礼。” 楚亦把温婉头上原来那支青玉簪换下来,把新的簪子插到她发髻间,捧起她的脸给他看,却发现温婉双目呆滞的望着前方。 “怎么了?” “没什么,先吃饭吧。”温婉拉回焦距,别开眼起了身。 温青山和小玉儿已经坐上了桌,兴奋的对着一桌可口的佳肴流口水了,楚亦没多想,牵着温婉坐了下来。 温婉指尖微缩。 她并不想就这么信了魏且容的话,魏且容本就居心不良,一番片面之词,自然不会拣好听的给她讲,楚亦对她的情意,她感觉得出来不会假,无论如何,她也应该听楚亦亲口告诉她。 可是即便这样警告提醒自已,那些话还是像毒液一样,渗透着她的内心。 魏且容这次再没像之前那样娇柔造作,低头吃饭,安静得不行。 温青山和小玉儿吃得很欢快,饭桌上有说有笑,小玉儿坐楚亦旁边,时不时的给爹爹夹点自已爱吃的菜,分享给他吃,楚亦眉目间都温和了许多。 温婉的目光不自觉的就移到了他们两父俩子脸上。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大半年,小玉儿以前面黄肌瘦的脸,逐渐圆润,漂亮的大眼睛偏向了狭长,眉宇间渐渐有了几分楚亦的影子,以前温婉不是没觉得他们像过,但她以为,那只是养而亲的相共生,长得像养父母的人不在少数,所以没多想。 但实际上,除了这几个月的相伴,楚亦以往几年除了扔点钱就走,四年里养过小玉儿什么?哪来的共生相! 此时细看这轮廓、眉眼、唇瓣,吃东西的时候,抿唇的小动作都是那么的整齐,挑起眉尖的神态亦是那么的相似。 不是亲生骨肉,哪来的如此神似? 吃过饭,温婉还没来得及问什么,走回房,却看到楚亦站在门外犹豫着不进门。 她回身,疑惑看他。 “晚上我还有些事,可能会忙得有点晚,就歇在那边好了,你早点歇息。”大年初一就让她一个人冷冷清清,楚亦也不舍得。 但是事情刻不容缓,晚上他还得再出去一趟,白天的事办得并不顺利,只是不想温婉担心,晚饭他及时赶了回来。但朝行和陈秋还没有回来,他必须得再出去一趟。 本以为温婉会撅着小嘴巴娇嗔一通,却发现她并不难过。 “好。” “怎么了,人不舒服?”他担忧的看着她。 “没什么,很累,我睡了。”温婉合上门,吱呀一声,把他的脸从视野里去除。 楚亦皱眉,总感觉她有些不对劲。但随即想到还要做的事,便回了自已房间,换上一身夜行衣,趁着夜未全黑,出了村。 一夜惊险奔波,当楚亦赶在晨曦前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好衣服,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小婉?” 见到温婉,楚亦忙把手负到身后,遮挡住手臂上的伤口。 他没想到她会起这么早,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身上这身夜行衣,怕聪慧的她会看出什么,毕竟,往常他都是极力想赖进主房跟她一起睡,昨晚的举动已是反常,她对她的身份亦有所猜测。 心里紧张,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温婉憔悴的面容和眼下的黑眼圈。 温婉一夜未眠,魏且容那些话就如穿脑的魔音,不断的回荡在她脑海,她感觉自已再不来问清楚,就会被折磨得疯掉。 但此时看到他一身夜行衣,她突然就冷静了。 “王爷这是去哪了?” 楚亦瞳孔一缩,这才注意到温婉眼中的不对劲来,她的眼神有着冷意,还有着距离他很远的陌生,这让楚亦莫名的有些慌,感觉有什么预料不到的事要发生。 “小婉,你从何得知的?” “不过是一个身份而已,你紧张什么?还是,你隐瞒我的,根本不只是一个身份这么简单,比如,你曾经对我做过什么。”她的声音飘渺得像是从冰冻的湖中响起,寻不着源头。 楚亦的心脏瞬间一紧。 她知道了? 温婉盯着他,“不要给我来沉默这一套!你给我一个个字的说,五年前,是不是你在岭下的地里打昏我,侮辱了我的清白!是不是?” 楚亦刚到嘴边的解释,全数化成了一句,“是。” “对不起,小婉。”楚亦紧握着拳。 除了这么一句话,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他的确伤害了她。 “对不起?就一句对不起?哈哈哈哈!”温婉笑了,癫狂的笑出声,“你侮辱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坏了她的婚事,毁了她的名誉,毁了她的生活,毁了她的世界!你哪来的脸做出这么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就因为你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而她是个山野贱民,就该任你践踏?任你玩弄?” “不是这样,小婉……”楚亦慌了。 “你亲眼看到我被温家赶出来,亲眼看着我倒在地上被人扔菜叶子,然后用一种仙人施舍蝼蚁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在面前,收留我,看着我被全村人嘲笑欺辱了四年,你都不说出真相,居心何在?” “哪怕是你高高在上的告诉我,你是个尊贵的王爷,而我只是你逃亡路上的一剂解药,贱民的身份配不止你,然后袖手旁观我被驱逐,被欺凌,被辱骂,我也看得起你一点。至少,你没有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她狠狠的唾骂出声。 一个王爷,肩负使命,身中媚药,逃亡路上遇到清白女子,打昏拖至强暴,美名其曰:救命。 然而女子的清白等同于命,毁了清白就毁了一条生命。 拿别人的命救自已的命,他居然可以理所应当的享受着她的仰慕与感激####…… …… 容我存点稿子。 【219】你不走是吧?好,我走! 楚亦的心一分分下沉。 这些年不告诉她真相,是因为一开始他并不想让她进入他的生活,不想两人有太多的交集,让她卷入危险,除了收留她,他把两人的世界隔离得互不相干。 后来发觉自已的心里住进了她,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放不了手了。 他更不敢说出真相了。 他的使命没有完成,敌人还在虎视眈眈,他不敢把她带进无尽的危险中,只有她自已都不知道真相,敌人才不会察觉真相,她的重要性低一点,就会更安全一点。 但无论什么理由,他都没有想过,当她知道真相的一刻,会这般的令他心慌。 他本以为,若她知道真相,生气是会有,但可能更多的会是释然。 释然自已自始至终只有过他一个男人,也更欢喜小玉儿是他和她两人的亲生骨肉,他一直以为,这在她心中,会是个喜怒参半的真相。 但此时看到她不断冲刷的泪眼,癫狂的笑声,冰冷的目光。 他的心一分分的下沉。 想解释的话,被她的抢白堵回到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婉,不要这样说。”楚亦心痛的揪起,他怎么会是要耍弄她! “那我应该怎样说?呵!就因为你那英雄救美的天姿,我喜欢了你四年!但是你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活像我真的是个脏物!而你犹如仙临一样的人,让我自觉配不上你!在我即将死心的时候,却又不断来撩拨,燃起我的热情,然后当我再度把一颗心交给你,现在你却告诉我,其实当年玷污我的那个人就是你,把我打落泥潭的那个人就是你!却还要装作神圣的模样,让我心存感激!楚亦,你比夏荷和温向前之流还要恶心!” 温婉咬牙切齿,布满泪水的脸因恨意而狰狞。 她可以忍受清白被毁,被赶出家族,可以忍受因此遭遇的一切,因为她不会去恨一个没抱过希望的陌生人,这世上本来不缺恶徒。 她只会发誓,有朝一日碰到这个恶徒,定然举起手中尖刀,狠狠恶惩。 但偏偏这个恶徒,披起件高贵圣洁的外衣,遮蔽了自己卑劣的内心,用高高在上的姿态收容她、呵护她,道貌岸然的换取她的感激与仰慕,用卑鄙的手段击溃她的防备,成为她心中最重要的人,让要让她以为自己爱上的是个君子! 她已然分不清,是在为那个逝去的灵魂而悲哀,还是为自己痛恨。 那个傻傻的女孩,把他当成泥潭里见到的一抹曙光,把他当成救赎去迷恋,直到死,都不知道是这抹曙光将她打落的泥潭。 而她,又比原主又聪明了多少? 原主栽的坑,她照样跌了进来,照样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她感激他,经过自以为是的多重考验,钦佩他、甚至……爱上他。 如若不是魏且容失口,她可能也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可笑!可恨! 楚亦心神俱震,从来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面色,在她的控诉下,惨白一片。 温婉眼中的恨意让他心如刀绞。 为什么他会如此粗心?竟没有想过,他弥补罪孽的所作所为,会因为他的隐瞒,让她心里滋生出自卑与对他的仰望。他从来就不是她的救赎,为什么他就从来没察觉出她内心里的感激? “对不起,小婉……” 他心痛的将她揽进怀中,痛苦低喃,“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平时谈判起来令人畏惧的巧舌,在这一刻完全发挥不出一点作用,肚子里千百句话,全哽在喉咙里。 “够了!” 温婉狠狠的推开他,“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道歉,也不想再看见你!你给我滚!”顿了顿,她抹掉眼泪,冷冷道,“儿子我是不会给你的!别以为你撒的种就是你的了,要是胆敢跟我抢儿子,我绝对会让你后悔!”她咬着牙,神情就像是诅咒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楚亦的心瞬间像被浇了一桶冰。 冻得他心脏无法跳动。 见他不动,温婉冲上来推他,“你给我走!滚出去!带着你的青梅竹马,滚出我的世界!别让我以后再看到你!” “小婉,不要这样,这是我的错,你骂我,打我也好,别说这样的话,求你……” “你不走是吧?” 温婉抬起脸,“行!我打不过你,你不要脸皮我也赶不走你!你不走,我可以走!我温婉有手有脚有脑子,不怕没地方住没饭吃,这地方你爱呆就呆!当是还这四年你给的扶养费好了!” 她狠狠唾了一句,转身就去收拾衣服行李,抓着包袱的手气得颤抖。 心亦在颤抖。 楚亦慌了,追上就一把抱住她,“小婉,你冷静点,我们是夫妻,是扶辰的爹娘,扶辰还这么小,不能只有娘亲没有父亲,你不能离开。”他一时说不出别的,只有将儿子抬出来。 “你给我放开!狗屁的夫妻!一没下聘二没拜堂!全永河镇的人都知道我温婉一介残花败柳的身子得你收容,儿子也跟你半文钱关系没有,挂名的夫妻,过不了就散伙,我爱走就走!”温婉的挣扎前所未有的激烈,将他掐得满手是伤。 “我不许你这么说,你是我名副其实的妻子,今生今世,你都不能离开我!” 楚亦丝毫不顾,将她狠狠圈在怀里,亲吻着她的嘴唇,亲吻着她脸颊,将她的咸泪一颗颗吞下,滚烫的泪水灼得他喉咙生疼。 是她将他沉闷的生活点亮,是她将他沉寂的内心唤醒,她已经然扎根在他心底,成为他内心里的火种,给他阳光,让他绚烂。 纵然内疚,他却怎么能放得开她? 我可以拿我整个余生来解释,但请你不要离开。 殊不知,他这话却将温婉激怒得更狠,狠狠咬了他一口,又抽出头上的簪子,在他胸口狠狠划下一道。 “我告诉你楚亦!我已经为贞节死过一次了,你别以为我还将那狗屁东西看得多重,我可以有一个第一个男人,也可以有第二个男人,更可以没有男人!别说我们没拜过堂,就算我被全村人见证嫁给了你,我照样可以想离开就离开,曾经没有你就过不下去的那个温婉,早已经死了。” 她趁着说话之际,拉开桌案的抽屉,迅速将里面一包药粉散开。 捂着嘴,挥向了楚亦。 楚亦措闪不及,被药粉呛得咳嗽两下,便捂着胸口,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220】离家出走的理由。 争执声停歇,温婉怔愣的看着手中的药粉包。 强效的麻药粉,不伤人,不至昏,却能叫人一个时辰动弹不得。 当时让朝行给她做这东西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过,有一天,这用来对付敌人的武器,会用在楚亦的身上。 “小……婉……” 药效很强,楚亦麻得舌头都动不了,喊出温婉的名字都很艰难,想咬紧牙关撑点力都做不到,费劲的想站起来,然而只能狼狈的颤动着身体,像极了疼得全身抽搐。 背负仇恨逃亡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如此狼狈、如此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因为不设防,所以才中了招。 这个时候若温婉要杀了他,都是轻而易举。 温婉撇开眼不再看他,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颤抖的身体平复下来。 楚亦眼睁睁看着温婉收拾着衣裳行李,动弹不了一丝,药效越渐越强,直看到温婉清完行李,越过他走出房门,他也没有移动半点。 “小……”婉字已经喊不出来。 “吱呀”一声,温婉回身无情将房门关上。 院墙外,公鸡打鸣声响起,英峻的面容像裂开的雕塑,恍若秋风扫落的枯叶,被树干抛弃,不甘的打着回旋,却最终都回不到树上。 温婉走到外边,深吸了好几口湿冷的空气,才让内心稍稍得以冷静下来。 她有什么好不冷静的,不过就是被个渣男骗了嘛! 小晴打着哈欠准备给夫人烧水洗漱,却看到温婉比她还起得早,还提着个包袱,她忙问,“夫人,您起这么早,是要出门吗?” 走近了,她才看到温婉在抹泪,“夫人您怎么哭了?” 温婉一怔,“……是,是要准备出趟远门,所以有点舍不得家里。” 小晴恍然,离开家里出远门,那是挺叫人不舍的,她上回离开家里出来找活干,也是拉着母亲的手,哭得不行。 温婉紧了紧身上的包袱,“你去我房间外候着,不要让人进去打搅。” 小晴忙应“是”,心想可能是夫人不想让公子太伤心,所以趁着公子还没醒来就出发?夫人和公子真是恩爱。 温婉又喊来小厮王一,让他去通知卫向东把马车驾过来,折身去把温宁和小玉儿叫醒。 小晴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有个很好的理由。 不过却没这时候说出来,只是让温宁陪她上镇一趟。 “大年初二就上镇啊?” 温宁刚醒,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不然换平时,她一定会奇怪,明明家里没有什么要采购的,唯一还缺的一些零嘴,也让姐夫昨晚带回来了。 小玉儿迷迷蒙蒙的开心着,过年的镇上肯定更热闹。 为了不让两人起疑,温婉没给小玉儿收拾衣裳行李,几乎是一秒都不想耽搁的把温宁和小玉儿拽出了宅院。 好在温宁和小玉儿刚起床都没察觉到什么。 丫环婆子就更察觉不到什么了,院子里还静悄悄的,魏且容没起来,朝行和陈秋没回来。 没人知道温婉的离开意味着什么。 卫向东倒是有些奇怪,温婉干嘛大年初二的这么早去镇上,有什么东西要带,喊他不就是了?虽然过年的镇上会热闹些,但正月初几里,不走亲戚的话,谁逛什么集市啊? 等车离开了九峰村,温婉才说出了先前想到的理由。 “去虹城?” 三人都惊讶了。 刚刚不是只说上镇的吗?怎么就变成出远门了? “嗯,去虹城开一家醉香居分店,之前跟徐掌柜商量好了,他抽不开空,我就先去看看,考察一下那边市场。”温婉道。 很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温宁有些消化不过来。 总觉得这决定哪儿怪怪的,可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只问,“我们都去吗?” “不,你留在家里。”温婉看着她,“稍后我要交待你和青山一些事,和徐掌柜那里,也有些事要和你交接,我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你要在家里主持好大局。”温婉且先这么说着,她也不知道,这一离开今后会是怎么样。 小玉儿也彻底清醒了,仰着脑袋问,“玉儿也跟娘亲一起去吗?” “玉儿自然跟娘亲一起了。”温婉摸摸他的头。 “那爹爹呢?” “你爹爹有他的事要忙,不能去。”温婉压下纷涌而上的伤感,努力表现得与平时无异。 没再说这个,温婉让卫向东驾快点。 药效只有一个时辰,上镇就要花掉大半个时辰,而楚亦有轻功。 卫向东奇怪,就算去虹城,也不用这么赶吧?不过习惯性的没多问。 谁也想不到这时候温婉会和楚亦吵架,这段时日里,两人的恩爱是洒满了整个宅院,昨天都还你浓我浓来着 ,即便都觉得大年初二出远门的决定,着实怪异,可也没人往小两口吵架的方面去猜。 马车到醉香居时,也过去了半个时辰。 听到温婉要去虹城的消息,徐福贵还挺意外的,温婉是和他说过年后开春了,两人中去一个人看看情况,但也没说大年初几就动身啊? “时机到了,就要及时出击,生意场上一天一个样。”温婉找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 徐福贵心中顿时萧然起敬。 做大事的人,果然是不一样!挨苦受冻也要抓住每一个机会,大年初二都可以放弃与家人和乐团圆,孤身一人赴他乡。 “怎么个计划?”徐福贵觉得自已也要更发奋些了,“我需要做什么?” 自从目睹了辣椒酱的铺面生意后,徐福贵对温婉的态度,已经从一开始的平起平坐,变成了现在的盲目听从,温婉指哪他打哪。 “你把去年的分红算出来,此番我过去,归期不定,若是那边情况好,说不定就直接把分店开好了再回来,盘缠不能少了。”温婉道。 “已经算出来了!”徐福贵拿来账本。 一年的时间,盈利全在后面小半年,弥补掉前面的亏损和重新开业的成本,按最新分配的分红,温婉得了六十两。 包好银两,温婉把徐福贵和温宁叫到一起,嘱咐了些交接的事,让温宁特地注意下地里的荔枝,现在嫁接的事全部做完了,剩下的就是好好照料的事了。 “每过一段时间,你们两人就要写封信给我,总结这里的情况。” 温婉特地交待温宁,“每一封我给你的信,都只能你亲自打开,不能交由任何人代为查看。即便是你姐夫,记住了吗?” 实际上,她要防的,也只有一个楚亦。 温宁没有多问,“记住了!” 【221】她比他还冷静。 温婉又去了辣椒酱铺面,让温青山把铺子里能调动的钱都拿给她。 六十两银子恐怕不够,若是在那儿直接盘下个酒楼,或者是看中块地段自已建,以虹城的消费水平,一套下来,怕是这些钱安不定。 辣椒酱赚的多,但铺子怎么也才开不到两个月,还是现在冬天没有辣椒收了,这两个月花不到多少成本,温青山好歹数了四十两出来。 温婉又交待了温青山一番,无非是让他多学习,听温宁的话。 温宁在一边听得压力大,她总感觉自已一个人做不好。 最后,温婉对温宁道,“宁儿,姐姐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了。相信自已,这几个月你做得很好,以后你还会做得更好!” 庆幸,那时候她为了培养温宁,这些生意是全部交到她手里了,从上到下,温宁全都打理过,除了她自已心里的一点不自信,完全没有问题。 “我会的……”温宁哽咽得有些说不出话。 太突然了,她从来没有离开姐姐这么远过,虹城虽然不是远在千里,但她长这么大都没出过永河镇,总感觉这一别,姐姐就远离了她,心里边一下没了依靠。 既伤怀,又慌不知所措。 “别哭了,想姐姐了就写信,别忘记了照料那些荔枝苗,没结果前,别传扬。”嘱咐了最后一句话,温婉让卫向东把她送到镇口。 心里默算了下时间,药效估计还有两柱香的时间。 魏且容睡得不多好,心里有些心虚,但又有些期待,期待昨晚温婉和楚亦发生些什么,早餐没看到楚亦和温婉起来吃,那种期待就变成了一分都不能等的煎熬。 “楚亦哥哥和婉姐姐呢,怎么没见出来吃饭?” 小晴道,“夫人出远门了,楚公子还在房里,好像还没醒,我敲门没人应。” “出远门?”敲门没人应? 魏且容丢下碗筷急急的去了主房,先敲了敲门,“楚亦哥哥?你在吗?” 没人应,她急了,“楚亦哥哥?楚亦哥哥?” 细微的声音传出,魏且容心慌的推开门,登时大惊失色。 楚亦倒在了地上,正艰难的从地上撑起来,衣裳和发丝被蹭得狼狈凌乱,胸前还有血渍,魏且容看到他手臂颤抖着,像是想起来却又起不来,面上十分痛苦,手上撑得青筋暴跳。 “楚亦哥哥!” 她慌忙把他扶起来,惊道,“怎么会这样,你怎么受伤了?” 看到地上摔成两段的玉簪,魏且容顾不上那么多,拉开他的衣裳,胸膛上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从左划到右。 她眼泪一下飙出来,“这是谁做的?是不是温婉!” 楚亦粗喘着气推开她,魏且容转身想去找药箱,楚亦就从她手里抢过那两截玉簪,狂风一般出了门。 魏且容喊了一声再追出去,院子里就已经没了人影。 院子外忙活的小厮王一被楚亦的模样吓了一跳,楚亦顾不得形象,也顾不得村子里会有人看到,直接就运功往村外追。 还没出村,就碰到朝行和陈秋。 两人急匆匆赶来,神色焦急,猛地看到楚亦这幅狼狈的样子,和胸前的血迹,两人心里瞬间一提。 “主子!” “发生什么事了?有人刺杀?难道是那些人?”陈秋皱眉。 朝行神色一转:“不可能!就算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主子的藏身之所,我们已经是快马加鞭赶回来,他们就算知道,又怎么会比我们还快?” “什么?”楚亦听着他们的话,从痛苦中拔回了神。 魏且容哭喊着追上来,“楚亦哥哥!你要去哪?你还要去追她吗?她将你伤成这样!那么狠心的女人,你怎么还想着她!” “发生了什么事?”朝行混乱了,追谁? 难道主子的伤,不是那些人伤的?那个女人,怎么感觉他们在说温婉? “早上……” 魏且容刚欲说,就被楚亦阻止,他看着朝行,“继续说下去。” 朝行犹豫了下,才道,“我们昨晚潜入张桥夫家,与宫里过来的人汇合了,沐清说,那个人怀疑主子你还活着。我们撤走的时候被他们察觉,两相结合,他们的怀疑更深了,可能很快就会在永河镇一带搜查。”陈秋低下头。 “此地,恐怕不宜久留。”陈秋道。 朝行看向楚亦,“那,表嫂和扶辰也一起走吗?” 换地方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只是这一次,朝行不知道楚亦会不会想带上温婉和小玉儿一起。主子对温婉的态度,已经不像以前了。 楚亦的心一阵阵的发凉。 他刚刚才在心中暗暗起誓,一定要将她追回来。 “为什么要带她?她比那些人还要危险可怕,博取了主子的信任后又狠狠将他伤害,一个心机如此深的女人,主子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魏且容流着眼泪,看着那些血,她难受得心都痛了,恨不得将温婉掴上十掌! 朝行和陈秋都有些怔愣。 温婉伤害主子?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吗? 楚亦阴郁的脸缓缓转过来,眼睛眯起,“是你告诉她的?” 魏且容脸色一白,“我……容儿只是一时失言,让她知道了主子的身份。” “主子,先上药吧,事不宜迟,我们得尽早做打算。”朝行提醒道,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最紧要的是主子的安全。 刚上好药,温宁回来了。 楚亦腾的站起身,那时虽不能动弹,但也却清晰听得到温婉吩咐丫环看住房门的话,也知道温婉将温宁和小玉儿带走了。 可温宁回来了,却没看到温婉和小玉儿。 “宁儿,你姐呢?” “啊?姐姐没跟你说吗?她去虹城了呀,去年她就说要去虹城开一家醉香居的分店,和徐掌柜商量了后,她决定自己先去打探一下那边的情况,所以一早就带着小玉儿去虹城了。”温宁疑惑道。 “可有提何时归?” 温宁摇头,“姐姐说归期不定。” 魏且容的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她果然没说错!那个狠毒的女人根本就不是真心爱王爷的,她将王爷伤成这样,居然就这样一走了之,还惦记着去做生意!她的心是铁做的吗? 【222】没有平等,谈何说爱? 楚亦松了一口气,心却揪得更紧了。 如此心绪杂乱,她却还能冷静的交待好一切,离家出走的理由也如此天衣无缝,是她早就做好了准备,还是,他在她心中本就没什么份量? 想到她临行前说的话,楚亦倏得紧扣成拳头。 不…… 她可以没有男人,但绝对不能有第二个男人! “收拾一下,我们离开。” 温宁还没有从姐姐离开的失落中恢复过来,就听到姐夫也要走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本来姐姐走了,有什么事情她扛不住的解决不过来的,还可以依靠这个本事的姐夫,还有朝行和陈秋大哥,可姐夫也走了,遇到什么事,她找谁去啊? 而且,这才大年初二的,昨天还欢欢喜喜热热闹闹,一下就成她一个人了。 呜呜呜,好冷清。 楚亦不得不走,一旦他的踪迹暴露,这里会跟着遭殃。 当年他逃到岂南郡这样一个偏远地带,那个人都还是半点不松懈的追,要不是那场大火中他的假死计策,让那个人以为他已经身亡而停止追杀,这些年,他不可能这么轻松,更不可能发展起几个郡的势力。 他不是没做过准备,暗中招兵买马,收买朝臣,当势力越来越大,动静也会越来越大,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 也迟早有一天,会叫那个人怀疑到他的头上来。 一旦那个人起了疑,他的很多事不好开展不说,还随时可能面临被暴露的危险。 若再过一年的时间,他相信,再过一年,他会足够可观的势力与那人一战,到时候,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但是现在,他还不能从暗走到明。 在势力还不足以与他正面对上时,他不能暴露自己的弱点。 他自己要蛰伏起来容易,哪怕是现在让那个人起疑了,全城派兵搜查,他也有的是办法来去自如。 但是,他不能拿小婉和扶辰赌。 要让她们母子俩安全,他只能远离,必须远离。 朝行清拾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楚亦像站不稳一样撑着桌沿,指尖捏得根根发白,可面上,却是看不出他一丝的情绪。 熟悉他的朝行却是清楚,此时主子的内心极不平静。 今早到底发生了什么? …… “这位小娘子,你总是挑帘子看外面干甚呢?这黄土道上,除了来送行的人,什么东西都没有,有甚么好看的?” 马车里,一位同行的商人看着温婉笑道,这才上车半个时辰,这位小娘子就不停的挑起车帘子往外面看,就算有送行的人,也早都看不见影了啊。 更何况,他将才与这小娘子一起上马车,可没见她有送行的人。 “娘亲,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虹城啊?”小玉儿有些不适应与一车陌生人坐一起。 “晚饭前就能到了。”温婉摸了摸玉儿的头。 “爹爹为什么不来送我们呢?” 小玉儿记得刚才上车的时候,别家远行的人,都有亲人相送,唯独她和娘亲,只有卫叔叔在那头远远挥手,爹爹知道他和娘亲出远门,为什么不来送送呢? “因为爹爹来送肯定会舍不得,所以娘亲没让他来送。” 温婉不想回答得太敷衍,觉得至少要有个合理的回答,才可以让小玉儿信服。 但说完,却是怔住了。 为什么她会认为,楚亦舍不得她? 冲冠一怒的时候过了,两个时辰,足够温婉冷静下来,脑海再浮现这段时日与楚亦的种种,心里不知道怎样一番滋味。 她知道,也感受得到,楚亦是在乎她的。 但心里就是过不了那一关。 她知道,是自已那属于现代人的男女平等的思想在作祟。 她接受不了楚亦隐瞒真相的原因。 因为无论怎么解读,那都是一种不平等的对待。 或许在他心里,自已做为一个王爷,就算落魄了,也不知多少个女子愿意投怀送抱,就因为无意间要了她的清白,收容她,对她百般呵护,世间少有男子能做到如此了,他可能还引以为傲。 他是王爷,高高在上已成习惯,要她清白并非恶意蓄谋,回头收容她,给她庇护,便觉得已经弥补了罪孽。 他忙着逃避敌人的追查,忙着复仇大计,何来的闲心想到要来解读一下这个可怜女子的内心? 所以他从来都没觉得自已有错。 潜意识里,他就觉得自已行得正坐得稳。 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温婉对他的爱慕,享受着她的小心翼翼,甚至享受着她在她面前的自卑垂首,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让他漠视她,都逃不了他心底里其实有男尊女卑的思想驱使,有贵族与贱民云泥之别的思想渗透。 在他潜意识里,他就是要高于她。 所以,她的自卑是正常的,她的小心翼翼是正常的,她的爱慕也是正常的,她的仰望更是正常的。 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哪又升得上愧疚? 他的所有愧疚,不过只是单纯的毁了她清白这件事而已。 所以,他的反应多惊愕啊! 从来没见过这么小题大作的女人吧,不过是被自已的丈夫曾经强奸过,现在皆大欢喜,名分上是夫妻,还很恩爱,多好的事啊,怎么会有女人想不开呢? 但是,温婉接受不了这种俯视的情感。 没有平等,谈何说爱? 那不叫爱情,不过是看到漂亮女人时,荷尔蒙分泌过多并发产生的占有欲而已,不附带一丝尊重与怜惜的爱情,只不过是将你当成生理需求的解药,对你上瘾也不过是你味道独特新鲜,一时无法罢口。 等过一段时间,腻味了,你就什么也不是了。 “娘亲,虹城好玩吗?比永河镇要好玩些吗?” 温婉飘远的思绪被小玉儿的问话拉回,小孩子就是没心没肺,前一刻还惦记想念着爹爹,下一刻就惦记着玩了。 温婉微笑摸摸他的头,“好玩,虹城热闹着呢,比永河镇好玩多了!” 望着窗外掠过的黄沙荒地,温婉却心中迷茫。 当初坚定自已孑然一身也能幸福快乐,可为什么,只不过是转了个弯后,又回到一个人的生活,心里却会空落落的呢? 【223】难道有小偷? 虹城,也叫虹镇,它只是一个小镇。 但同样是镇,岂南群却只有它一个镇,能称之为“城”,比它大的镇多,但却是没有哪个能与它相提并论的。 如果说永河镇是小溪,那虹镇就是河流。 因为是通往大胤国和大祁国的必经之地,这里显得繁荣得多。街道两旁的店铺肆意林立,二三层高的客栈酒楼鳞次节比,繁华的街道都有好几条,马车拐了个弯是吆喝声,再拐个弯还是叫卖声,光是看脚下这条几马车宽的大路,就知道这个城镇在这国家的份量不轻。 只一眼便可得知,这里的气息与永河镇的大不相同。 放在现代而言,大抵是一个四五线城市,和一个一线城市的区别。 它没有天子脚下的恢宏庄严大气,却有着凝聚各方人物的活力与新鲜。 这是个关口。 即使再不发达的朝代,它也有着不可忽视的政治色彩,不管是从邦交政治上,还是商业经济上,它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这个城镇的发展,绝不会止于此。 “到了!到了!虹城到了!” 车里的人都是坐到虹城来的,听到声音都忙起身下马车,带着欢呼与期待,温婉把睡着的玉儿喊醒,给了点碎银子,便牵着他下了马车。 清晨出发,到时已经傍晚。 天边的彩霞红彤彤的,很漂亮。 温婉下意识的回身,长长的大马路,连接着彩霞的那头,有许多与她同样驾着车马长途跋涉而来的人,里面却独独没有那抹白色身影。 “娘亲,你在看什么?”小玉儿仰起脸。 温婉回过头,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扯扯嘴角,“没什么,走吧。” 镇上很热闹,行走间,前方是各种各样的小贩们在沿街叫卖,有多见的蔬果菜肉,衣裳布匹,还有不少胭脂水粉和稀奇玩意的小店,待比永河镇的长,店比永河镇的多。 玉儿被吸引了目光,总要往那些稀奇玩意的小店多瞟几眼。 温婉知道他小孩玩心起了,但没让他多逛,找客栈先下榻要紧,身上带着这么多银两,逛久了让小偷瞄上就麻烦。 之前在马车里,她已经打听过了,虹城最好的一家客栈在哪里,下车时,好心的同行人也告诉了她路线,往繁华的地段没走多久,就找着了那家他们口中最好的客栈。 据说是客栈和酒楼一起的,既能住店,也能吃饭。 门口人来人往,看着就知道生意很好,温婉抬头看看牌匾—— 虹城客栈。 以地名为名,听着还真有点官方权威的味道,倒是会拿捏过客心理。 温婉带着小玉儿进去,忙有小二迎了上来,见两母子一身虽素雅但质地上等的衣裳着装,热情地开始询问是否要住店。 温婉打量了客栈里头一圈,让小二给她一间房。 小二爽快地道:“好勒!请问客人是要上等房,中等房,还是普通房呢?” 温婉思虑了一下,“中等吧。” “行,这是你们房间的牌子,拿着顺着这里走进后院,按着上面的数字找就可以了。”小二边说边俯下身子在柜子里摸索些什么,温婉其实没有听得太清,但见掌柜后头递了一个牌子,上面写了个十二。 她收起木牌,“这里的招牌吃食是什么?” 小二很热情地请温婉坐到一边,向她介绍客栈里的招牌菜,“美味香酥鸡,美味香酥鸭,美味香酥鹅……” 温婉听着听着忍不住眼角抽搐,敢情这儿所有食物都是这样的名字?小玉儿都被逗乐了。 “玉儿,你可有什么想吃的?” 小玉儿摇摇头:“娘亲喜欢便可。” 这乖巧懂事的模样,让温婉的心软乎乎的,最后她点了两素一肉,好歹也是虹城最好的酒楼,且看看这饭食的味道,比起她的或者宁儿的怎么样。 小玉儿似乎也有这么个计较,上一道菜,他就盯好一会儿,才下筷子。 温婉笑了,“怎么样?” “没有娘亲做的好吃。”玉儿失望的摇头。 “那比起宁姨的呢?”温婉又问。 “也没有。”玉儿换向另一道菜,吃了几口,还是摇头,“这里的东西不怎么好吃,那些人还吃得满嘴流油。” 温婉觉得好笑,突然间,一股飘然的清香钻入了她的鼻子里。 很淡,但却难以忽视,不是饭菜的香气,她微微侧头,便瞥见了一席红色的身影,抬头一看,却只看到一个背影,等那人经过了,那清香也渐渐飘远了,温婉收回目光,继续吃。 虽然没有温婉和温宁的好吃,但好歹也是酒楼的饭食,也差不到哪去,小玉儿的胃口即便在此前被养刁了,但也是有认真听教,没有挑食,温婉很是欣慰。 吃过饭,温婉就牵着小玉儿去楼上找房间。 这客栈有三层,房间不少,温婉拿着木牌看了看,“十二号厢房。” 小玉儿立马就对着门上的牌号找到了,“娘亲,是这间!” 温婉推开门打量了一圈,房间挺大,采光很不错,摆设也尚是清雅干净,心里还算是满意,便迈了步子进去,看着面前陈设着一方雕刻着山水画的屏风,挺是有意境。 渐婉还没好生琢磨,便先被那潺潺的水流声吸引了。 什么声音? 没有点灯,房间有些昏暗,温婉定睛一看,才发现屏风后似乎有隐约的热气冒出,雾腾腾的。 她心里一惊,这里有人? 难道有小偷埋伏在房间里? 温婉皱紧眉头,给小玉儿悄声打了个手势,让她去下面叫小二过来。 等小玉儿领会了轻手轻脚退出去,温婉又把包袱藏在门后的柜子边,找了半天没找到什么武器,只好抽下头上的发簪,慢慢朝屏风那边走过去。 不怪温婉这么紧张,初到异乡,人生地不熟,紧张与惶恐的心情是避免不了的,尤其身上带着一百两银子,谁多看她一眼,她都要紧张别人是不是盯上她了。 毕竟,若真被人盯上,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个小孩可打不过。 流水声又响起。 温婉蹑手蹑脚的越过屏风,决定如果是小偷藏在那里,首先就给他划拉一道。 结果,入目的景象,把她看得瞬陷入呆滞。 【224】坑货二人组。 温婉感觉脑袋哐当一下,手中的簪子都差点掉地上。 因为在她眼前,上映了一幅美人沐浴,不,是美人出浴秀。 只见那三千青丝,潮湿了几缕,黏在美人额角,雾气萦绕四周,缠绕在美人的肌肤上,能隐约看见那肌理,结实而有力…… 呃?好像不对啊! 温婉还没细想,那边的人许是听到了声响,竟缓缓转过了头。 像是昙花现,温婉就这么跌进了一双桃花眼,黑沉沉又亮晶晶的,像是黎明,又像是夜空,即而,这双眼睛向上挑了挑。 “嗯?”低沉而有力的音节,自美人喉间发出。 温婉下巴一掉,僵在了原地。 居然是男的! 两秒后。 “啊!色狼!” 温婉扯下屏风上一个什么就砸过去,结果是件衣服。 美男恰时接过,一个炫丽的动作,只见得水花四射,光裸的身躯就于水面上被一件红衣包裹。 温婉捂着眼睛的手慢慢放开,被眼前的男子看得有些呆。 红衣缥缈,步伐轻盈,一眼过去,气宇非凡。 只是那气质非硬朗,而是更偏向妖娆。 用妖娆形容一个男子,一般而言是贬义词,但于他身上,却是完美地贴合了他的形象。 雌雄莫辨的五官,轮廓却可见男子的棱角分明。一袭红衣上面用黑色的细线勾勒出了不知名的花的形状,浮夸和暗沉的碰撞,青丝随意地披着。 他狭长的眸子微微挑起眼角看着温婉,鼻子高挺,殷红的薄唇向上勾着,似乎饶有兴致。 温婉被他那笑意弄得恼怒了。 脑子一热,眼前有什么就朝人扔过去,“你你你给我出去!” 什么鬼!再漂亮也是个男的,跑到别人房间里沐浴,是要勾引良家妇女吗? 美男眸子大睁,闪过一丝错愕。 他挥舞几下,便将温婉扔过来的东西全部挥开,轻拧起略微秀才的长眉,“这位小娘子,何故做出这种失礼之举?” 哟!还是个讲道理的流氓呢! 温婉冷哼一声,“你这个色狼,擅闯民居还敢吹胡子瞪眼了?这儿可是我的房间,你在一个女人房间里沐浴是有何居心?” 美男愣了愣,但随即,他就笑了。 “哦?这原来是你的房间,那看轼某是幸运了,居然等到一个如此漂亮的小娘子。”男子殷红的唇勾起一丝弧度,语气轻佻,朝着温婉走过来。 温婉一慌,从窗边操起根撑窗棍,就哇呀呀的胡乱开打。 “你敢过来!我打死你个色狼!” 温婉另一手准备着腰带间的麻药粉,暗想如果人真冲上来她就撒出去。 美男慵懒的站在温婉面前,撑着下巴,笑看着她。 突然,他身形一闪,便到了温婉身后,按住她正欲拿暗器的手腕。 “不但漂亮,还是个聪明的小娘子呢!” 下巴将将贴着温婉的后脑勺,轻微地呼了一口气,惹得温婉打了一个激灵。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男子好像还闻了一下。 她挣了挣手腕,纹丝不动不说,一挣就疼得很,他动作看着无害,却捏着他的腕骨,一转动就疼得钻心。 温婉狠厉地侧头,“你最好放开我!” 听言,美男嗤地一声笑了,他收紧了手,身体也只是与她保持了危险的距离,温婉甚至能感受到来自他灼热的气息和体温。 他语气暧昧的道,“美人既闯我的房间,又投怀送抱,怎么能轻易放开?” “你的房间?” 蓦然间,门口响起了小玉儿奶凶的声音,“小偷就在里面!” 小二的声音从远到近传来,“哎哟,发生什么事了?” 温婉顺势往后踢了下,结果踢了个空,男子顺势握着她手腕将她甩了开。她歪歪扭扭几步,堪堪站稳。 “小二,这房间到底是谁的?” 温婉首先想搞清楚这个问题,小二这神色可不像是看到了小偷。 “这位客人,可否再给你的门牌子给我一看。”小二对温婉道。 温婉把那张刻了个“十二”的木牌扔给他,小二细看了几眼,有些犹豫地看了后头那男子两眼,温婉也看了过去,只见美男用他那双桃花眼,饶有兴致地望着温婉。 她看着那双眸子,没来由的心跳加速了几许。 这男的长得真妖孽!。 温婉唾弃了自己一声,不就个美男嘛,搞得自已好像没见过似的。家里那个刚刚丢了不要的也是个美男!而且还是个硬汉,一点不娘娘腔! “这……恐怕是客人你走错了房间。”小二硬着头皮将门牌递给了温婉。 温婉真没想到,自已居然也有出这么大乌龙的时候。 感觉好丢脸,她居然把“二十”读成了“十二”! 刚拿到木牌,她习惯性代入了现代的酒店,从左到右看,看成了“十二”,结果一时忘记了,古代的文字全都是从右往左读的。 而小玉儿就因为听到她念了个十二,于是对着门牌号,找到了十二号房。 坑死你娘了,儿子! 好吧自已才是个大坑货。 温婉不禁嘟囔,“客栈不都应该标什么天字房地字房,或者是诗情画意的什么阁什么楼的厢房名吗?你们怎么弄个数字?” 小二眼神怪异极了,哪知道温婉是被电视剧荼毒了,客栈里接待的都是平民百姓,哪有那么多人识得那么多字,数字多简单,贩夫走卒都能认得。 温婉扭捏了一会,走到美男面前,浅浅鞠了一躬。 “抱歉,刚刚是我冲动了,事情未明便先动手。” 嘴上虽是端庄有礼的道歉,那犀利的眼神,却直视着美男。 仿佛在说,虽然我动手再先,但你事手调戏之举,也非君子,既然我道了歉,你也应该道歉。 美男由始至终都是半倚着,双手抱在胸前,姿态慵懒,对上温婉这眼神,似笑非笑的道,“是轼某抱歉才是,小娘子礼让了。”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带着一丝的轻佻暧昧,一点也不诚心。 但又没过分到让人指责的地步,叫温婉想发作却又找不出理。 “哼!”轻哼一声,温婉不再看他,提起包袱牵着小玉儿错身而过。 【225】新的一天,新的启程。 小二怕温婉再找错厢房,这番亲自带她进了房间,才退下。 整理了一番行李后,温婉才长呼了一口气,今天可真真是磨难的一天。 小玉儿乖巧地将自己的行李拿出,放好,他问:“娘亲,刚刚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们进错房间,为什么那个红衣叔叔还跟娘亲道歉呢?” 温婉捏了捏眼角,摇头,“小纠纷罢了。玉儿洗漱一下,躺会儿休息。” 小玉儿听了,也很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哈欠,他闷闷地应了声好,便脱了鞋,爬上了床。温婉为他盖好了被子,看着他白嫩的脸,疼惜的心情更加浓郁了。 她要尽快在这安顿下来,不能让小玉儿舟车劳顿的。 待玉儿睡下后,她唤人送来了热水,放到隔间里,脱下衣裳,踏了进去。 水不是太热,她仰着头,靠在浴盆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水,看着如镜子般的水漾起了层层的涟漪,仿若她的心,平静的底下似乎是惊涛和骇浪。 她淡淡地叹了口气,慢慢的放松紧崩了一天的心。 一阵微风伴随着凉气吹进了隔间,屏风没能阻挡全部,有一丝渗透到了温婉的周遭,屋内灯光摇曳着,房间里寂静得过分,让人莫名的容易伤感。 一天过去了,楚亦并没有追上来。 白天那些自我安慰自我坚强的想法,在此时显得那么自作多情。 她没带温宁走,更没有让温宁对她的行踪守口如瓶,他只需稍加询问,便能知道她在哪。 虹城比永河镇大得了多少,她初来乍到,肯定是歇在客栈,若是有心,这么久的时间,又怎会找不到? 口口声声不让她走,好像多深情的样子。 实际上,转过身就将她抛到了九霄云外了吧?哪怕落魄了也是个王爷,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不过是一个奇怪了点的女人而已,能有多重视? 温婉自嘲起来,她在这里挑剔人家,人家却是转首就将她当成了过去式。 而她呢,表面一身刺,实际根本就没有想像的坚强。 终究是输了。 鼻子酸涩,眼角湿润,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模糊,温婉闭紧了双眸,深吸了一口气,下蹲沉入了水底,让水流拂过她的脸颊,拂过她的眼睛。 一夜悄然过去。 从不同的地方醒来,晨曦的光都似有不同。 楼下的街道四处飘着叫卖声,可以想像到那热闹的景象,温婉伸了伸懒腰,看着窗外明媚的晨光,心情一下变好了,昨天一天的那些伤感愁绪,跑了一大半。 和小玉儿起了个早,很利索地洗漱完毕便下了楼,打算在客栈这儿吃个早点。 刚点了几个馒头和两碗米粥,身后响起了小二的吆喝声。 “来囖来囖!客官,你们的肉汤面。” 温婉侧头,看到小二又端着两碗面条放到她桌上。 她怎么记着自己只点了馒头和稀饭的? “小二,我就点了这么些,怎的会有这么多?”她问小二,小二放下早点,挠了挠头,笑着说:“是那公子点的。” 温婉朝着小二指着的方向看去,看清那人是谁后,她的眉角抑制不住地跳了跳,眉心也不觉地蹙起了。 是昨日与她闹了乌龙的男子。 仍旧是一身的红衣,依然是一身妖气,邪魅得很,撞见温婉的视线后,他不慌不忙地端起茶杯,眉毛一挑,对着温婉淡淡一笑。 “小娘子出门在外,吃得这么清淡怎么行?” 温婉有些受不了的打了个哆嗦,男人生这么美干嘛! 但她没理解这人送个早点是几个意思,毕竟昨天的事,她认为已经了了。 她没点面条不是吃不起,早点根本就不需要那么油腻好嘛,馒头稀饭是很健康营养的,而且,这儿的面条她看着就没食欲,比宁儿的木耳肉丝面差多了。 但温婉也没拒绝,只是唤来了小二,“帮我上这几样招牌早点,送给那位公子。” 不得罪人,但也不欠人。 红衣男子挑挑眉,似乎对温婉的举动有些意外。 随即,嘴角勾起一丝兴味的笑来。 送完早饭,温婉便没再理,吃过东西,小玉儿牵了牵她的衣角,“娘亲,我们出去逛一逛好不好?” 温婉知道他是忍不住想玩了,新鲜的地方,总有新鲜感。 “好,今天咱们逛一天的街。” 她今天本就准备好了要好好逛逛的,了解一下她的竞争对手们。 虹城客栈在最繁华的地段上,一出门便是热闹的街道,早晨的太阳光洒在红砖上,倾泻在鲜艳的楼阁上,给这清晨增添了几分活力。 这里早晨的道路没有傍晚时的拥挤,马车那些也尚未出没,温婉记得昨天来时,街上有不少的马车来往,这若是换做永河镇,一辆马车通行,便能引得人频频回头观望了。 小玉儿对永河镇已经是逛腻味了,但虹城的街道比永河镇的集市繁华热闹得多,从街上往来的人的服饰看,镇子里的许多人该是来自五湖四海,各有不同,所售卖的商品玩意儿也是各种各样,集齐各地的特色。 小玉儿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一会儿指着这,一会儿指着那。 比如,他发现摊位上卖的水果,好几样都是永河镇上没见过的。 小玉儿指着一只红彤彤又有些泛白的果子问温婉:“娘亲,这是什么啊,我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温婉看了眼,惊喜道,“这是苹果!” 她已然许久没吃过苹果了,这幅身躯的味蕾估摸着也没尝过苹果的酸甜,于是她也甚是兴奋。 “这位娘子有见识!这正是从西部郡省带过来的苹果。”小贩笑眯眯的道:“这苹果不仅个儿长得漂亮,味道也酸酸甜甜,好吃极了,小公子喜欢的话,让你娘亲给你多带几个回家吃,能放好几天呢!” 温婉见小玉儿嘴馋的模样,爽快了挑拣了几个,结了钱,小贩机灵的拿出一个又大又胖的苹果,在旁边的木桶里洗了干净,拿刀切开成两边,递给小玉儿和温婉一人一半现吃。 “谢谢!”温婉笑着道谢。 【226】她就那么好吗? 临行前,楚亦和朝行与陈秋讨论起眼下的形势,决定往哪个方向走。 陈秋觉得应该远离岂南郡,朝行提议先去虹城,虹城人流动性大,跟着商队去往哪个方向都可以。 “虹城那么小,万一那个人倾力派兵出来搜查,很容易就被搜查到了。” 魏且容第一个反对,面色不虞的看着朝行,她感觉朝行提议去虹城就是故意的,想带着王爷去找温婉吧! 陈秋很客观的站在魏且容这边,虹城并不安全。 几人说了半天,发现楚亦没声了。 一看,他面无表情在走神。 朝行和陈秋面面相觑,主子恐怕又在想温婉了。 魏且容袖子下的手狠狠的绞紧手帕,那个女人就那般好吗?值得他这样惦记! 但是转念一想,温婉已经走了,而他们也要离开这里了,虽然王爷偶尔会想念她,但是至少没有去找她,一切都是好的转机,不是么? 王爷也只不过是一时新鲜感罢了,只要没在一起天天受温婉的迷惑,过段时间,王爷自然就会淡忘掉她,像以前一样。 “主子?”陈秋喊道。 楚亦突然出声:“陈秋,你留在这。” 陈秋愣了愣,随即就明白,楚亦是要他留在九峰村。 他有些欲言又止,但他也明白主子的命令不可违抗,最好也只好颔首称是。 朝行了然,主子这是不放心温宁的安全。 她可是温婉最宝贝的妹妹,他们全走了,留她一个小姑娘在家里,怕出点什么事,以后不好像温婉交待。 而陈秋和他虽然都和主子一起行事,但平时一般是他在明处,陈秋在暗处,见过他的人都不算多,而且与他们分开行事,也不容易引起注意。 况且陈秋也可以继续教导温宁功夫。 “使不得啊主子!”魏且容激动出声,“主子你还有更重要的事,现在正是关键时刻,需要用人的时候,陈秋呆在你身边也可以帮到你啊。” 楚亦淡淡地睨了魏且容一眼。 面容冷峻,暗沉的眼神,让魏且容一缩,不敢再言了。 只是眼神黯然,表情显得委屈极了。 陈秋和朝行都有些尴尬,按理主子的私事他们都是不能随意搅和的。 若是以前,就算不喜欢魏且容,朝行也不得不否认,魏且容可能是最适合当主子正妻的,她虽然小心思多,性格不讨人喜欢,但对主子一往情深,忠心耿耿,家世背景也匹配。 但现在,朝行私心里偏向了温婉这一边。 主子那隐忍的悲伤,说明温婉在他心里的确很重要。 他不管那么多,只知道主子放在心上的人,就是他需要关心的人。 “主子,九峰村要留人,虹城更要留人。那里繁华,但也鱼龙混杂的,远没有九峰村来的太平,就算没有那个人的威胁,也可能会有不少的麻烦危险,夫人虽然机灵,但是身在异乡,孤身带着小主子,没点防身功夫,若是遇到强权豪绅,难免容易受到欺凌。” 顿了顿,他留意到楚亦的神情确实在缓和,接着到,“我们如果要离开,最好安排些人暗中保护他们,不用安排我们的人,可以去青龙阁下任务,这样既可以瞒过夫人,亦可以不留下任何线索。” 跟随楚亦这么多年,朝行对他再清楚不过。 主子是成大事之人,身上背负着重大的仇恨与使命,即便心里再难受,他也不想承认自己被儿女私情迷惑,更不允许自己牺牲大局去任性。 这时候,他做为随从,就得做王爷不能做的事,说王爷不能说的话。 果然,楚亦眸底变得明亮,淡淡嗯了一声,“去做吧。” 魏且容差点把嘴唇咬出了血,指甲狠狠的扣进掌心。 温婉,你何德何能?! 楚亦的东西没让魏且容帮着收拾,他要自已来。 站在房间里,他打量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眼神变得恍惚。 就这样过了许久,他才走向前,将屋子里的所有物品都一一摆放整齐,遇到脏了的地方,他还耐心地将灰尘擦拭了去,摆到最后一样饰品,正是他那晚送给温婉的那支玉簪,被她摔断了。 他捏在手心里看了好一会儿,没有放回柜子,而是塞到了自己的包袱里。 最后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房间就变成初初搬进来的模样,整齐,干净,只是少了几分人气,少了那人的或柔和,或不着调子但可爱至极的笑脸。 “楚亦哥哥,时辰到了,是时候出发了。” 魏且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看到楚亦正在打包的行囊,里面没一件衣裳,只不过一幅画,一方帕子,一支断成两截的玉簪。 魏且容扶着门框,手指的关节都泛起了白。 “她就那般好吗?” 魏且容从来没见过楚亦这样。 她只见过沉稳的他,内敛的他,点尘不惊的他,什么事都云淡风轻,没有什么能扰乱得了他的心。 若他一直这样,她甘愿一直站在他的身后,仰望着这道沉静的风景。 但是,这个她一直以为不会为人笑为人哭的男子,却突然为了一个女人笑,为了一个女人哭。 那个女人不是她。 不是她也就算了,至少也应该是全天下最美好的女子,才匹配得起他如此的宠爱。可偏偏是个低贱卑微的农妇!她凭什么可以得到王爷的倾心?折寿都赔不上! 楚亦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他的眼睛黑且无光,看起来没有一丝的温度。 “她若真有那般好 ,之前的四年,为何就不见王爷惦记她?为何且容从未从朝行或陈秋的嘴中听说她的出众之处?偏偏这次一见,她就那么的与众不同了起来?我看她根本就是事先得知了王爷你的身份,为了攀上枝头,使出浑身抖擞也要俘获王爷的心!”魏且容泫然欲泣。 “注意你的身份!”他骤然低喝。 “王爷还知道身份,那女子不过一介农妇,三生有幸才得能成为王爷的枕边人,这么些年,楚亦哥哥对她的收容已然足够好了,可她却不知感激,知道王爷即将面临危险,就急着撇清关系,这样贪慕名利贪图生死的女子,有甚么好的?” 魏且容心中的酸涩快要将她胀满,再也忍不住的哭吼出声。 【227】任重而道远啊! 房间里陷入片刻的安静。 楚亦缓缓的抬起眼皮,冷峻的面容上,萦绕起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 只听得他冰冷的声音。 “你与她,说了些什么?” 魏且容心里咯噔一下,那股压迫的气势,叫她止不住的睫毛颤抖。 “我……我是与她发生了些口角,她言语间太嚣张了!我失言道了出楚亦哥哥你的身份,但她也不见得多惊讶,明显是早就知道。而后又问及为何你大年初一还要出去办事,我想着我不说楚亦哥哥也不会瞒她多久,便将咱们眼下的局势说了,她当时就神色忧愁,但我以为,她只是关心楚亦哥哥你。可现在看来,她分明是担心咱们会将她卷入危险之中。” 被楚亦直视,魏且容不敢全部撒谎,这样的半真半假却能混淆视听。 看似是坦白,实则是在暗示温婉这次出走,是将当年的事当做一个愤怒的借口,真正离开的原因,是因为惧怕楚亦的身份带来的未知麻烦和危险。 楚亦的眼神慢悠悠地凝到了魏且容的身上,目光似寒冰,却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烧穿。 魏且容只觉得头皮发麻,喉咙发紧。 就在受不了准备干脆和盘托出的时候,楚亦收回了视线,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顿时也消散开去。 他撇开了脸,声音冷淡,“收拾好东西,走吧。” 魏且容大松一口气,扶着门框,腿有些软的迈着步子出了去。 楚亦漠然看着她踉跄的背影,执起一只杯子,半垂着眼睑,五指一拢,那杯子瞬间就在他掌心里化为了一坯齑粉。 温宁送走楚亦后,望着高墙大院,突然觉得家里好空旷。 再望向天空中高高悬挂的太阳,倾洒的阳光为整个九峰村镀上了一层金灿灿,她心中渐渐升起一股使命感,只觉得任重而道远。 “放心,还有我在。” 陈秋怕她伤怀无助,难得的安慰出声。 温宁刚刚还坚强的心,被他这么一安慰,嘴巴就瘪了起来,“呜呜,师父……” “咳咳……”陈秋面色有些不自然,他极少与女孩子走这么近,更没有女孩子对着他撒过娇,对这个唯一的女徒弟,陈秋这个师父没有哪一天当得自然的。 温宁还是振作了起来。 辣椒酱的囤货越来越少了。 冬天是没有辣椒的,辣椒树也会直接油尽灯枯的死掉,来年开春才能再种。现在冬天还没有彻底过去,起码还要两个月才能再收到辣椒。 生意好的同时,囤货也在减少,没有产出,赚回来的资金无处可用,循环不起来,一旦囤货用完,火爆的生意便会戛然停止。 温宁和温青山都表示接受不了。 习惯了每个月都有大把的进账,两人已经无法接受没有进账的日子。 可是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呢?绝对不能放任这样下去,温宁现在深深的理解到了时间就是金钱的概念。 他们有铺面,有代卖员,两个月的时间不进账,这简直就是一种浪费嘛! “要是温婉姐在就好了,师父,温婉姐什么时候回来?” 温青山皱着眉,眉宇间有丝丝愁绪,显然,他也没想了办法来。 温宁微微出神,她因着这番话想起了姐姐离去时对她的嘱咐,于是回答道:“姐姐此番离去,必是有她自己的想法,指不定哪天她回来之后,又想出了什么点子了呢!” 温青山见温宁的表情尚算轻松,于是也颇受感染,点了点头,心里也突然迸发了一种冲劲,温婉姐不在,这里就剩下温宁和他管着,他必须要多努力些才行。 温宁抿着唇,嘴角微微下沉,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姐姐走了,姐夫也走了,即便只是一时的,但这段时间里,偌大的家业是实实在在地压在了她的脊背上,她要提早兑现诺言,变得更加强大和独立,才可以在姐姐回来那一刻,以完美的温宁面对姐姐。 “之前姐姐让徐掌柜代卖的,除了辣椒酱,好像还有皮蛋吧?” 温宁突然想起来这个事,这事怕是温婉都给漏了,徐掌柜答应温婉第二方案时,温婉就托了徐掌柜代卖她的辣椒酱和皮蛋。 当时天气还热和,皮蛋销得很不错,可后来,天气凉了下来,皮蛋这种凉菜就没那么受欢迎了,辣椒酱却是迎来了暴涨。 再后来,连醉香居的皮蛋都没什么人点了,所以大家也都忽略了它。 因为冬天太冷了,没谁吃凉菜,但温宁不会忘记,暖和天吃到凉拌皮蛋时的那种舒爽,她相信,只要等天气回暖,它又会重新成为醉香居的宠儿。 同样的,皮蛋单卖的销量也会涨起来。 “就这样,我们囤皮蛋!现在先腌制,等到辣椒酱的存货卖完,天气也差不多暖和了,腌制的皮蛋也可以吃了,正好可以补上辣椒酱的空窗期!” 温青山眼睛一亮,“行!就做皮蛋!” “温宁,你要的货架已经做好了,都给你送来了。”铺子门口处传来了洪亮的声音,温宁出去,便见到了赵怀抱着一个木柜子,正朝着铺子里走来。 “赵怀大哥,怎的就只有你一个人,我也来帮你吧。”她上前搭了一把手,赵怀灵巧地往右边侧了侧,没让她碰着柜子,“有男人在,不能让女子干粗活,况且现在我腿脚利索了,这点事情还难不倒我。” 温宁也没拦着了,走到一边指挥着赵怀将柜子放在一处。 赵怀放好柜子后,用粗布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朝着店里张望。 温宁瞅着瞅着,了然了,“姐姐不在店里。” 赵怀神色有些不自然,疑惑道,“我昨日寻她的时候,发现她并不在家,如今也不再铺子里,那是去了哪儿?” “她是去虹城了,有些事情要去办。”温宁没提是去开分店的,太张扬了。 “虹城?” 赵怀微张着嘴,有些惊讶。 虹城那可是个大地方啊!除了温向前,九峰村怕是还没有人走出这个镇子。 赵怀心里有些闷闷的,说不上难过,但是心里突然少了一份干劲。不知道是温婉这个第一个真正赏识他技艺的人不在了,还是他也不甘于一直呆在这么个小村子里了。 【228】一言难尽的房价。 温婉现在不在虹城客栈里吃饭了,而是每一顿换一个酒楼或馆子吃。 三天时间,尝了七家店,倒是对这些竞争对手的水平有了初步的了解。 光从味口上看,只有一家小馆子的做得最好吃,卖得还很实惠,但店不大,档次也上不去,属于苍蝇馆子的那种,吸引的都是些贪图便宜的平头百姓。 有一家酒楼的很不错,他们只做酒楼不做客栈,专精于吃,档次,价格,口味综合都不错,听说是家十年的老店了,以前从小摊面做起的。 还有一家也是只有酒楼没有客栈,但是只有几个招牌菜可以,剩下的家常菜都有点凑数的嫌疑。而另外几家又做客栈又做酒楼的,口味着实不怎么样。 总结下来,温婉觉得醉香居开在这儿还是有竞争力的。 不过,做生意没有那么绝对的事,市场因素千变万化,有时候,光是好吃还不行,天时地利人和都很重要。 再逛了一天下来,温婉发现,她挑地段这回事简直是多余的。 因为她挑中的地段,根本没有对外发售或出租的空铺子,也没有什么做不下去的旧店等着她来收购,想买空地自建酒楼吧,空地都被当地的官老爷严格控制着,价钱贵得要命,就连她想买个宅院住,都难找到。 发租的温婉又不想住,她还想在这儿设个基地呢,租的怎么行? 可镇上临街地带的房子,基本就没有发卖的,早已经让人占光了。 温婉傻眼了。 虽然她带了足够的钱,可一直这么住客栈也不是个事,得买个自已的房子住才行,她又不是失恋了来散心的,而是来启动她的连锁大业的。 跟一个酒楼的老板打听了半天消息后,温婉泄气了。 “难道整个虹城都没有房子卖吗?” “那倒不是,小娘子若是想要住宅,何必在镇上找,镇上大多都是铺子。我郊外有间农舍,小四院,收拾得也干净,旁边有土地,住宅过日子是很适合的,小娘子不妨看看?” 被问话的是一家客栈的掌柜,一个老大爷,看温婉是诚心想买,又见她这外地口音,想来也没多少人住,便推荐了自家的一间农舍。 “农舍?” 温婉不是很想要郊外的,但眼下也只有降低要求了,找了辆马车,牵着小玉儿和老大爷坐了上去。 路上,老大爷跟温婉解释为何虹城的房子紧俏。 因为是连通两国要道的城镇,很多商贩做生意都喜欢在虹城落脚,想把生意做久的,就都想有个落脚地,甚至周边乡镇的一些商贩,也会瞄中这里想捞一把金,于是,当看到越多人买这里的房子,房子自然而然的就紧俏了。 温婉听得咋舌,这么早就有买房的觉悟了,果然有聪明人带发,谁都不蠢。 虹城大概有一个半的永河镇那么大,繁华的只是镇上那一带,旁边的地带也都还是乡村,被他们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郊外。 有点像后世的市区和郊区。 繁华的只是镇上那一小块,郊外的房屋很稀散,地多人少,在温婉眼里山清水秀的好风景,在这些人眼里,就是落后的不毛之地,很多人都瞧不上。 老大爷让马车停到一处农庄前,下了马车后,他指着前面不远处一间农舍。 “就是那间了,不远。” 温婉放眼望去,眼前是一大片地与农舍,都是破旧的茅草屋。 唯有东南方向伫立着一处大宅院,比她在九峰村建的要小一半,但在一堆老旧的农舍间,很是显眼。 然而老大爷指的那间农舍,却只是那一片破旧茅草屋中的一间。 温婉眼角抽抽,敢情这老大爷在路上跟她说那么多镇上房子多不好买,不如住乡下的话,全都是为了兜售这间破房子啊! 刚想喊住老大爷说不用了,却见旁边农舍门外正在晃悠的人,见到他们过来,瞬间神色紧张,赶回到自家门前做事,喂鸡鸭的喂鸡鸭,收菜的收菜,一晃眼,将才悠闲的人,没有一个闲着了。 温婉不禁奇怪。 却见老大爷朝那些人冷冷哼了一声,“这群死懒鬼!做事的时候不好好做,交租子的时候就哭爹喊娘!” 见温婉奇怪,老大爷解释道,“不瞒小娘子,这是我家的农庄,不过,这些人是咱农庄上的佃农租户,要做事抵租子的,跟小娘子你不一样,你出了钱,这农舍就会归你,划的地也归你,农庄不会向你要租子的。” “你是这个农庄的庄主?” 温婉放眼望去,这个农庄很大。 有后世四五个高中学校那么大,除了东南方向一处大宅院,还遍布着几十户小农舍,有大片的耕种地,远远还可以看到有人在赶着鸡鸭。 温婉想起来以前楚亦跟她说过,农庄主,就是靠压榨佃农的劳力赚钱的。 有点文革时期地主的雏形,但也不全像。 农庄主买下大片的地,让佃农们给自己种地,养家畜。却是没有工钱的。 佃农们收成的粮食,要农庄主规定的量上缴,种田的一年缴多少斤粮食,养鸡的一年交多少只肥鸡,一月交多少只鸡蛋,交完了规定的量,剩余的才能自己吃。 而上缴的这些粮食,就是所谓的租子。 这里的农庄主,大都是祖上传下来的,佃农们,也很多是祖上好些代传下来的佃农,或者是些没田地没住所的外来人口。现在不叫佃农了,叫农户,听起来好听些,不那么欺负人。 所以,对将才的现象,温婉有些疑惑。 “既是你的农庄,好好的,为何要把农舍卖了?” 按温婉的想像,大片的耕地和成群的家畜,这简直就是后世的农场啊!多赚钱的项目啊!谁会傻得一间间农舍给卖掉? “哎!没办法,现在这些农户们,不像以前了。” 以前的佃农们一般要求不高,能有个地方住,有口吃的就行了,干活能活下去,他就使劲干,但是,经过几十年的变化,虹城由贫瘠变得繁华,眼看着镇上的人日子过好,这些农户们的标准也高了。 【229】这混乱的物价。 老庄主一番诉苦,温婉过滤了他那些夸大其词的话,大概也明白了。 因为虹城的经济发展,镇上发展起来了,铺子酒楼林立,做专卖的多了,活计也就多了,找活干的人也更好找了。 以前是有活干就抢着上,现在,他们还能挑来挑去的选活干了。 而老庄主,继承了祖辈一带的传统精神——抠! 小气做不成大事。 农户们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农庄主的怜悯,反而一年一年抬高租子,累死累活一年到头,所剩的粮食根本不够来年吃,还要经常受农庄主的打骂,这本就是不是大业之计。 又恰逢赶上时代变化,大胤国和大祁国的相接之壤通了好几条路,接壤的小山村,因为来往的商贩多,发展起了经济,变成了城镇。 日子越过越好的人们,要求也越来越高了。 有心思活络的人不想再过这种奴隶般的日子,于是离开了农庄。 镇上有大把的活干呢!铺子里收伙计,客栈要杂工,酒楼要伙夫,高墙大院里的大户人家收的杂役丫环,全年穿着细布衣裳,一年的工钱有大二两! 农庄主少了农户,收成下降,没想着拢络人心,反而越发抬高租子,以获得跟往年一样的收益。农户们苦不堪言,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离开了他的庄子。 农户越来越少,农庄的收益逐年下降,于是庄主就瞄向了其它的生意。如今在是镇上开了家客栈,客栈这几年赚的不错,也就不稀罕农庄的钱了。 于是寻思着把接近废弃的农庄卖了变现。 可没人接手这么一个没收益的农庄,干脆就一间间的农舍和土地分开卖。 这农庄主自己作得一手好死,拖跨了家业,亏得他还能一副可怜相,全部怪到农户身上,听他那语气,半点就没把农户们当成人看,人家佃农又没签卖身契的! “哎不说这个了。”农庄主走进那间农舍,“这间农舍的人家走了半年,房子还紧好的,我也派人打扫过,小四院,房间多,要土有土,你要划多少都行,种菜养鸡都可以,我这农庄的菜土,可比其它地方的肥沃多了。我看小娘子也是有见识的,房子一贯半,土地,一亩一贯,算是公道价了。” “什么?土地一亩一贯钱?”温婉语调怪异的叫道。 农庄主以为她在嫌贵,于是各种夸自己的房舍好,讲了一大通。 温婉愣了愣,然后果真露出嫌弃的表情,“不是吧?你这一个土坯房,墙都开裂了,下雨指不定还漏雨,你看旁边的牛毛砧都被风掀下来了,这也能卖一贯半的钱?还有这土地,要不是地里的作物收成不好,农户们会交不上租子而离开?还肥沃呢!” 温婉同样吧啦了一堆,在农庄主以为遇到了奇葩买主的时候,她却口峰一转。 “不如你把这农庄卖给我好了,我看,这整个农庄,也就庄主家的房子还能住人。” 农庄主气笑了,“你知道这一个农庄要多少钱吗?” 虽然农庄收益逐年下降,但是好歹也是一个农庄,上百亩的地! 现在还有十多户农户在给他种地,好歹一年也还是能收到些粮食的,要不是他现在没精力打理这边了,趁着还有点人气,没变成别人嘴中“废弃的农庄”,赶紧卖掉些农舍换钱,他才不会定这么低的价呢! “要多少钱?” 温婉做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心脏兴奋的提紧着。 她感觉会听到一个了不得的数字。 先前听到说一贯钱一亩地,她就惊讶得不行了。 一贯钱是一千二百文,现在的汇率,一两银子是一千文,也就是说,一贯钱等于一两银子加二百钱,在九峰村都只能买三分之一亩的地,在经济发达的虹城,反倒可以买一亩! 那这整个农庄,是不是也会比想像的要便宜得多? 果然,老庄主在温婉的期待中,狠狠的比了一根手指,“起码一百两!” 温婉差点跳起来了! 上百亩地的农庄,一百两就可以买到?这什么混乱的物价?但是她爱死这混乱了! 温婉使劲平复着内心的激动与兴奋,然后做出个惋惜的表情。 “噢,那还真是挺不少,我盘缠一共才带了八十两,还以为够了的呢,不然也可以买个农庄玩玩了,既然你的庄主宅院不卖,那就算了,这农舍我是不要的,根本就不能住人!” 温婉说完,小玉儿也嫌弃的加了句,“就是,我们家的院子比这漂亮一百倍!” 八十两盘缠,买个农庄玩玩? 农庄主深吸一口气,眨眨眼,再细细打量一遍温婉。 脸庞标致娇媚,脸色红润白皙,头上这支玉簪就不普通人家戴得起的,这小公子亦是一身锦衣缎布,那针脚,一看就是好裁缝做出来的,虹城像这样打扮的有钱人不少,但出门拿八十两银子当盘缠的,怕是两个巴掌数得过来。 这怕不是个大户人家的少夫人和小公子? “等等!小娘子别急,这万事好商量嘛……” 显然,温婉的着装打扮、身姿气质,以及这八十两盘缠的数字,和这副拿钱不当钱的架势,震住了农庄主。 农庄子虽然是一时性急,报了个最低价。 但是,若真有爽快的买主,少赚点也不是不可能,那可就是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一次性卖了,也省得他每回一间间农舍的分开卖,过手续都要跑几十趟。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全卖得出去,再放几年,农户们全走了,这农庄就彻底废了。 两方各讨价还价一番,最终,以九十两银子成交。 温婉赶紧让农庄主立了字据,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她简直都不敢相信,虹城比永河镇繁华这么多,地却居然更便宜!她在九峰村买桂婶的耕种地,一亩多点点,就花了大几两银子,九十两银子,在九峰村三十亩都买不到。 农庄主立了两份字据,一份给温婉,“过户手续没这么快,估计要三四天,不过立了字据,这事就定下了,要出面时我再来通知夫人?” “可以。”温婉敛住内心的欣喜。 【230】万一是个寡妇呢? “那今后,这庄子就是夫人的了,农户们也归夫人安置,刚好新年,去年的粮食我已经收了,来年的收成,都归夫人了,祝夫人财源广进!” 老庄主终于露出精明的笑意,财源广进什么的也是随口一说,亏得碰上这么个没见识的夫人,买个农庄来玩?当农庄是好玩的呢? 怕是不到半年就得哭了。 不过到那时候,跟他是没半文钱的关系了。 “好。小娘子也在此祝贺庄主新的一年,酒楼生意兴隆。”还是个同行呢,希望以后别哭到她面前来。 “对了,要不要把农户们都喊来,认认脸?”老庄主尽到最后一丝诚意。 “不用了,等过完户拿到地契后再认不迟。” 初来乍到,温婉还什么都不了解,暂时不适合高调出场,先摸清些情况再说。 送走农庄主,温婉去看了一眼农庄主的宅院,而是先去了农庄外面打听情况,刚才她也是想赶紧拿下这笔交易,急了点,实际,多打听一下还是更稳妥。 一番打听下来,温婉确定是她捡了漏。 老庄主虽然抠了点,但没说假话,这农庄的确是他经营不善才做成这样的。 而且如果温婉晚点来,农庄里面的农舍可能就卖了一部分了,附近一带有三个农庄,就老庄主的做的最差,农户都快跑完了。 另外两个农庄的就没他这么糟糕,从大胤国那边传过来的一些新的种植蔬菜,他们种得不错,往其它城镇批发着卖,还能维持着现状。 并不是虹城的地比永河镇的便宜。 虹城的地还是贵的,贵得吓人。便宜的只是郊外的地。 这么一想,温婉也大概猜到了,因为九峰村是山村,就算是永河镇,不赶集的时候,集市也只有萧条的一条街而已,大部分人还是靠农耕收成吃饭,所以但凡能种菜的土地,哪怕是乡下的地,都不便宜。 而虹城因为经济发达了,繁华了,更多的人是靠着做生意赚钱。 所有人崇尚这种靠转动脑子赚钱的方法,对于种田这原始的生存方法,开始看不上了。所以做生意的铺位非常贵,郊外的耕种地却一年一年便宜。 得知温婉买了这个农庄,那些人用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她。 呵,要是农庄这么好赚钱,还轮得到她一个妇道人家? 温婉微笑不语,农庄到了她手里,当然不会是他们这样做。 庄主的宅院半年多没人住过,杂物不少,五六间厢房,温婉收拾不过来,挑了主厢房打扫干净,将就着睡了一晚后,隔日就带着小玉儿去了镇上。 等温婉和小玉儿离开农庄,农舍外做着事的人放下手上的活,围到一起讨论起来。 “刚刚那个,真是新来的农庄主?” “绝对没错!我昨天都听到了,老庄主本来想卖一间农舍给她,她看不上,说只有庄主家的院子才能住人,庄主就把整个农庄卖给了她。” “都住进去了,不会错。” “一娘们儿带着一小娃娃当农庄主?我听都没听过。” “肯定家里有男人呗!娘们儿会晓得算账?会晓得一年咱们交多少租子还有得剩?”一老大爷撇着嘴说完,全部的人都静了静。 “万一,她是个寡妇呢?有男人怎么会一个人带着孩子?” 万一没有男人,农庄真的交到这么个女人手里,啥也不懂,连他们一年产得出多少粮食都算不清,往死里要他们多交,那怎么办?岂不是要么累死要么饿死! “要不咱们也走吧?反正没签卖身契。” “听说镇上有活计是带住的。” “还是再看看吧,兴许她家里有男人呢!穿得那么好,还戴玉簪,不像是没钱的样子。” “上一个农庄主难道没钱?越是有钱的人,越爱吸咱们的血!” “妇道人家心肠总要软些吧……” 温婉不知道,农庄里的农户们全都因为她的到来,而惴惴不安了起来,此时的她,正在一个专门买卖下人的场所挑选下人。 虹城有专门买卖下人的人伢子,也有正规的场所。 人伢子看到温婉和小玉儿气质不俗,热情的把所有的下人都喊了出来,有半大的孩子,有经验老道的几十岁婆子,像电视里面一样排列成队让温婉挑选。 买卖人口在这时代是被允许的,但若不是活不下去了,没谁愿意卖身给人为奴为婢。 可是温婉瞧着这些神采奕奕的面孔,半点不像是讨活口的,更换像是在等待被临幸。 温婉瞧了一圈,从队伍中点了四个年纪最小的,两个男孩,两个女孩。 四个人,四两银子,就这么买下了一辈子。 真是廉价。 不过,四个人看着温婉的眼神都带着兴奋与期待,而其它的人则面露失望之色。 好像等待他们的不是被人奴役,而是被人伺候。 待温婉去拿卖身契的时候,四个人凑到一起兴奋的耳语。 “应该是个有钱的人家!看她头上戴的是玉簪呢。” “只有大户人家的夫人才会有这般美!” “看起来脾气也好。” “但是有小孩。要是小孩蛮横捣乱,还喜欢乱告状,我们可就不好过了。” 温婉今天特地选的一身贵气的衣裳穿着,头上戴的玉簪也是质地上乘的,锦衣玉簪,是以防路上被人冲撞。毕竟异地他乡的,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惹不起事。 而有钱人,总容易让人忌惮几分。 四个人深信,这是位大户人家的年轻夫人。 听说,虹城的有钱人多呢!镇上那些高墙大院里的小姐,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就算是买回去的丫环杂役,都是穿细布衣裳,吃的饭食油水也足,一月能吃上两顿肉!平日里就帮夫人小姐端茶倒水,洗洗衣裳被褥,扫扫地,热天扇风,冷天烧炭。 要是运气好,遇到个脾气好的主家,那就能过上半个小姐的日子了。 结果,从马车上一下来,四人没看到什么高墙大院,只有一片菜土农舍。 跟着温婉沿路走进农庄,没有丫环婆子来迎接少夫人和小公子,只有一排排穿得破烂的农户们,用揣揣不安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一股浓烈的失望,袭卷上四人的心头。 【231】没钱了。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回了庄主宅院,温婉问他们。 “我叫叶子。”十二岁的小丫头。 “我叫阿慧。”十岁的小丫头。 “我叫平江。”十一岁的男孩。 “我是秋树。”十三岁的男孩。 四人回答的很利索,没有瑟瑟缩缩,人伢子说教过些许规矩看来没假。 只是,四人眼中的神采,已不如上马车之前那么期待,唯有奸险上叫秋树的男孩,漆黑的眼亮晶晶的盯着温婉,似在等待些什么。 温婉没读懂,也没兴趣研究,“行,你们分头把院子打扫干净。” 没有多说什么,温婉习惯先了解足够多的信息再做计划,特意挑选几个年纪小的,忠诚这东西,年纪越小,越好培养,只是,能不能做得了事,得先用一用看。 秋树本以为,温婉问完名字下一句就是“会写你们的名字吗?” 结果她没问。 他会写自已的名字。 失望再一次涌上心头。 这个主家不仅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还不像是个会掌家的,他就算很用心的伺候得很好,她怕也是看不到的。 做事的时候,两个小丫头偷偷溜出宅院,去就近的几家农户那里打听了消息,打听到的消息让他们很是不安。 这个农庄,竟是这一片做得最差的农庄。 因为原庄主人太抠,对农户不好,人少事多,租子又贵,要不是没有其它出路,剩下的那些农户也早走了,是被贱卖给新庄主的。 她们以后不会要整天帮着地里割草翻土吧? 那还不如回家里下地干活呢!至少不会动不动就责罚,辛苦还有爹娘哥姐的心疼。 可是卖身契都到人家手里了,可不是她们反悔得了的。 两小丫头眼泪吧嗒就下来了,对自已的未来深深的担忧了起来。 本来一天能打扫完的院子,到了傍晚,才整拾出四间屋子,温婉把他们的消极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 回房,她提笔写了封信给温宁。没钱了。 太阳升起,西下,就是一天。 有时候感觉一日很漫长,需要做好些事才过去,有时候又感觉几日就是眨眼之间,没做什么便也过去了。 姐姐走了七天了。 温宁扳着指头数,温婉不在的日子里,她每一日过得辛苦又充实。 有时候觉得压力很大,有时候又干劲满满。 这日,卫向东从铺子里给温宁带回了一封书信。 “肯定是姐姐!” 除了姐姐,不会有人写信给她。 看到信笺,温宁的双眸都在发亮。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看到姐姐那清秀有力的字体,她的鼻腔变得有些酸涩,吸了吸鼻子,她开始细细研读。 还好学会了认字啊,不然姐姐写信都会要请人来读。 看到上面的内容,她笑得眉眼弯弯的,看完后,她皱巴起了脸。 “九十两银子买了个农庄?” 温婉在信里报了平安,关心了一番温宁之后,说她没钱了。 带过去的一百两银子,买农庄花了九十两,四两买了四个下人,添置了些用具后,只剩下了五两银子。 活下去没什么问题,但是要开展别的计划是显然不够的。 温宁也知道姐姐过去不是去玩的,需要用钱,而且看准了机会就得下手。 可是…… 现在她也没钱呐! 先前才和温青山说起天气回暖,正是做皮蛋的好时候,立即着手把钱都用在了囤皮蛋上,现今铺面上已经没有多少可以流动的钱了。 皮蛋刚腌制,还不能吃,更不可能卖钱。 思来想去,只能先找徐富贵帮忙,先预支一点醉香居的分红了。 温宁捏着书信,正要出门的时候,被刚巧回到家的陈秋截住了。 “为何一脸愁容,发生何事了?” 温宁蹙着眉心,将书信的内容简单说明了一番。 陈秋闷声听完了,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要将此事转告于主子。 他习惯了沉默做事,原本不打算回应的,但看温宁心急如焚的小脸蛋,他的胸腔变得沉沉的,于是鬼使神差地出声道:“别急,没多大事,交给我好了,钱明天就能过去。” “啊?怎么能用师父你的钱呢。”温宁摇头。 “不会,我的意思,我会跟表哥说。”陈秋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信上不用提及是他拿的钱,别让表嫂知道现在生意不佳,为这里的事操心。” “对哦!差点忘记还有姐夫了!” 温宁突然觉得有了个依靠,姐夫可是很厉害的,就算隔这么远,也能帮到她,顿时觉得接下来的路也不是那么的艰难,“那行,谢谢师父了!” 看到她绽放的笑颜,陈秋也不由自主微笑起来。 冬日的夜,最是漫长,寒风透过半敞的窗柩,将寂寞也一并吹进房里。 跳跃的烛火,将影子在墙壁上映出各种各样的阴影。 但那个人坐在那里。 垂首盯着手里的一方帕子。 楚亦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方柔软的帕子,仿佛能从中感受到温婉指尖的温度。 这是小婉为他绣的,尚未绣完全。 帕子上只有数片肥厚的叶子,和一朵半开的水仙花。 他拇指摩挲着那仅有的一朵花。 白色的花蕾外裹着一层浅薄的膜,似一层轻纱,白若凝脂,宛若仙子,也正如她。 思绪沉浸在那娇小的水仙花里,好似只有眼前的花儿是彩色的,外界的一切皆为黑白。 “主子。” 朝行的声音响起,楚亦默然收起了帕子,眼神锐利而黑沉。 “何事?” “魏且容已离开去往云安城。” “她自已走的? “我让人送的她一程,她不肯走,上马车时哭喊了许久,很是绝望伤心。”朝行本不想多说,魏且容尚且是自作孽,但她毕竟是跟随主子多年,最后她嘶吼着离去之时,他也是觉得有些唏嘘的。 楚亦识得魏且容的小心机,不过是想让他可怜她一番,进而起恻隐之心让她留下,但此番,他并不想退让。 没有其它的处罚,只让她回云安城,已是他念在旧情,最大程度的包容了。 楚亦话锋一转:“你先前办的事如何了?” 【232】论忠仆的调教。 朝行知晓他是指的打青龙阁的人保护温婉和小玉儿的事,于是颔首道:“已到青龙阁下达了任务,挑选了这当中最为顶尖也最为沉默的人,一旦接了,期间绝不让保主受到一丝的伤害。这么些年来,他们从未失败过一次。” “属下是蒙着面纱去的,他们也承诺对雇主的信息保密。”朝行又补充道。 这青龙阁与镖局有些许的类似,但比镖局神秘得多,是一个大胤国的组织,世间形容他用得最多的一个词语便是神秘。 杀伐,救赎,保护,偷抢,情报,这些看似相互违背,惊心动魄的事情都是青龙阁底下的任务。这些年头,也不知是否换了一个上位者,组织开始往大祁国扩张。 也多亏了此,青龙阁的人才能接温婉所在的虹镇的任务。 楚亦的表情淡淡,无所动容,也不知道事情办得满不满意。 朝行瞟了瞟他神色,“对了,属下还加了项任务,让他们将夫人和小主子的日常活动记下来,定时汇报给我们。” 楚亦的神情渐有好转,不再是冷冷淡淡的。 朝行心道一句果然如此,主子担心温婉母子俩安危是有,但既然派了人过去盯着,就不会只是想保护他们,夜夜思念,自然会想知道他们每日都做了些什么,就算不能与之相见,但消息却不能断绝。 果然,楚亦的唇角勾起,“不错,继续跟进。” 就在朝行刚想后撤之时,一只飞鸽从窗子外进来,它几步走到桌台上,黑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楚亦的方向。 朝行走向前,拿走了绑在它腿上的信件。 “是陈秋的书信。” 楚亦接过信展开,眼睑微动。 片刻后,他收起了书信,脸色一扫先前的沉寂,变得目光灼灼。 思忖片刻,他对朝行吩咐道:“准备百两银子,托青龙阁的人送往虹镇。” “送给夫人?” 难道是温婉缺钱了?朝行有些讶异。 他犹记得她可是带了百两银子出去的,这才几日?便用完了? 看出朝行的诧异,楚亦好心情的解释,“她哪有安分的时候,到了新的地方,定是要折腾些新鲜玩意的。” 但无碍,只要他在一日,她便可尽情折腾。 朝行恍然,温婉这次吵架离家出走,表面用的理由是去开醉香居的分店来着,哪有不折腾的。 沉吟了一下,楚亦又道,“以温宁的名义。” 朝行应了声是,便退出了门外。 带上门的时候,他仍能看见楚亦微微弯起的唇角,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自那事儿发生之后,主子的神情总是淡漠至极,与之前那段时日相比,多了冷情,少了灵魂,这回碰上了夫人的事情,他才恢复了些许的光彩。 看来此番夫人真真是碰到主子的心窝子了。 楚亦抬眉,直视那副挂在房间的画,画上的女子笑脸明媚,眼波流转,一眸一笑间皆是风情。他的嘴角带着不深不浅的笑意,眼神柔情缱绻。 院墙角下,小厮平江刚把院子里打扫得整洁干净,小玉儿拿着个小锄头过来,一锄头朝着墙角下去。 平江心里一抖。 “小少爷,你这是要干嘛呢?” “我想种花。”小玉儿提起他从农田边挖来的小花苗。 换了新的地方,小玉儿一个人也不认识,农户家里那些小孩也不跟他玩,都忙着做事,他只有一个人玩。好在农庄大,有草有花有鸡有鸭的,一个人也能找到乐子。 惨了,种花。这么小他会种花吗? 刚扫完就翻出这么多泥土,他怎么扫得完?到时候被责骂了还不能说,搞不好人家还要先告状,小孩子都是不讲理的,他最讨厌小孩了,总是捣乱。 小玉儿敏感的察觉到平江眼里的不喜,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小孩的敏锐性是很高的,他能感觉得出来,娘亲买的这几个下人,没有九峰村老家宅院里的听话,而且好像都不是很喜欢他。 连小玉儿都感觉得到,温婉又怎么感觉不出来。 她不能像在九峰村一样,随便揪一件事情出来训斥他们立立威,女子在这时代没有什么话语权,哪怕她买下了这个农庄,在别人对她不了解的情况下,她的怒火是没有威严的。 但她既然买了他们回来,就自有办法调教。 下午,温婉收到了温宁托人送来的银子。 居然有一百两!温婉有些诧异,铺子里的钱大部分都用来做流转了,哪来的这么多银子?是跟徐福贵借了吧? 没管,她解开另一个包袱,里面装的正是她之前点名了要的几罐子辣椒酱,一包干木耳,一包干辣椒,以及她在山里采了自制的桂皮香料。 温婉当即就上镇,又采办了些东西回来。 大部分是厨房里的,碗碟用具,米粮佐料,虹城的物资更丰富,温婉差不多买满了一个碗柜,加上温宁送过来的这些,合起来竟比九峰村的厨房还要齐全。 晚饭的时候,温婉挥退了准备做饭的叶子,亲自掌勺,做了一顿丰盛可口的饭菜。 简单的一荤一素一汤,温婉掌勺做出来的,又加了辣椒酱和自己做的香料,光是闻着空气中飘出的香味,就让人垂涎三尺了。 两个小丫环站在一边,不断的吞口水。 这菜也太香了!而且装盘子里咋那么好看呢! 看着温婉两母子小口小口的吃着,那优雅斯文的吃相看得人着急,恨不得替他们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反过来心里又期盼,再小口点吃吧,最好这些菜吃不完,剩下的赏给她们吃! 然而没能她们的如愿,温婉做的份量刚刚好够她和小玉儿吃的,习惯了不浪费,三个盘子里没有一点剩下的。 丫环撤走碗筷后,温婉又进了厨房。 一柱香后,又一桌丰盛的饭菜出锅。 木耳莴笋肉丝,冬瓜骨头汤,小炒白菜芯,荠菜煎蛋。 之前温婉和小玉儿吃的菜式,又被摆上了一桌,份量比先前要多了一倍,把本就饿了的四人看得馋涎欲滴,只听得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 “你们四个,坐下吃饭,这顿是赏你们的。” 温婉的声音轻柔,却在四人心里砸下了一颗石头,咚得的一下让他们瞪大了双眼。 【233】建立威严的第一步。 啥情况? 四人面面相觑,根本不敢上前。 他们是买来的仆役,天生下人一等,只有仆役伺候主家吃饭,从没听说过哪家的主家给仆役做饭吃的。 夫人不会是见他们做事不勤快,要下毒毒死他们吧? “冷了就不好吃了,吃完我还有话要讲,赶紧的。”温婉催促出声。 听到等会还有话要讲,四人稍稍松一口气,那应该不是要毒死他们,硬着头皮坐下,几人眼底还是沁着忐忑与惶恐。 盘子里的菜很诱人,但四个人捧着饭碗,不知道怎么下筷。 这可是的一碗的白米饭! 就算是去了大户人家的那些丫环杂役,也没有吃得到白米饭的,夫人无缘无故的对他们这么了,到底是想干什么? 见他们不动筷子,小玉儿眨眨眼,“你们怎么不吃啊?这是我娘做的菜,比酒楼的都还好吃呢!你们快吃呀!” 几人实在受不住这香味的诱惑,顾不得胡思乱想了,夹起一筷子肉丝往嘴里送,他们好几年都没尝过肉的滋味了。 才吃上一筷子,四人就陶醉得瞪大眼,天呐!这也太好吃了! 这么好吃的饭菜给他们这种下等人吃,这夫人未免也太好了吧!舌尖的幸福,瞬间让他们倒戈,吃着吃着,几人夹菜的速度加快,要不是有温婉还在一旁看着,几人怕是要会抢起来。 几盘子菜,不知不觉的被夹完,最后碗里剩的油底,都被平江抹了饭吃了个干净。 太好吃了!要是每天能吃到这样的饭菜,那该多好啊! 吃完,几个人抢着去洗碗筷,吃人嘴软是再小的孩子都有的天性,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伺候人的。 收拾好了,四个人站在堂屋里站成一排。 看着温婉严肃的神情,心里那份忐忑又重新浮上来了。 温婉的目光淡淡在他们几人脸上扫过,盯了他们小半响,才缓缓开口。 “你们应该知道,这饭菜是我做的,手艺怎么样,相信你们心里有数了,现在,我要在你们四人中挑选一个人,继承我的厨艺,你们谁愿意学?” 温婉说得不多,现在就看谁会想,又想得多了。 话落音没几秒,丫环叶子膝盖一屈就跪了下去,“我愿意!夫人我愿意学!” “哦?你为什么想学?”温婉问她。 叶子噎了一下,“我……我要是学会了,以后我自己也能给自己做好吃的饭食了!” 为什么想学?这多简单啊! 她要是学会了,不仅以后能让自己也有口福,以后就算被主家厌弃了,也不怕断了生路,要是学得好,做得出像夫人这样可口的饭菜,她都可以去酒楼饭馆的厨房帮工,甚至以后能掌勺都说不定! 后面的话叶子虽然没说出来,但十二岁的小丫头又能藏得住什么心事?温婉轻易看出她的想法。 “光为这个怕是学不好?你得知道,这门手艺要是学会了,就是多了一项本事,比起其他没本事的下人,主家会更喜欢你,就算以后惹恼了主家,被赶出来,没了依靠,也还有身活命的本事。学会了这手厨艺,能保你再困窘也不会饿死街头。” 温婉笑得意味深长的,把她心里的想法解读出来。 她就是要让她知道,她既愿意教她,这些她处她比谁都更清楚。 叶子一愣,小心思被点明,有些窘迫,“夫人,叶子一定会好好学的!学会后,只会尽心的伺候夫人,就算哪天夫人厌弃了叶子,叶子也要陪在夫人的身边!” 温婉满意的勾勾唇,这丫头倒是生得心思玲珑,人情世故,比之前的小晴要圆滑多了。 这样的脑子,如果能再配上颗赤诚的忠心,倒是可以好好培养培养。 秋树察觉到了温婉眼里的那种光芒,他说不出是什么意思,但他有种预感,一旦叶子真的跟着夫人学厨艺,今后,她的地位绝对会高于他们。 心里也说不上是不是有些后悔。 刚刚温婉说完,他第一反应就觉得厨房里忙活是女人的事,他听过些读书人的理,君子远刨厨,有出息的男子汉,应该做些更体面的工活。 “夫人,小的也想学本事,我会认字。”秋树试探的出声。 “你会认字?”温婉讶异道,“认得多少?” “嗯……认得……”秋树开始扳着手指头数,然后加上脚指头,大概两分钟后,他终于算了出来,“小的认识三十字有加。” 温婉:“……” 三十多个字你也好意思说。 不过想到现在知识的传播之困难,普通人家尚且没几个人能认字,他一个卖身的杂役,能认得三十几个字,也很难得了。 顺便,她问了下秋树的家里情况,以为可能是他们族里有上学考科的,他跟着耳濡目染学会的。 结果不是,而是秋树以前的老家住在一边学堂边,没钱读得起书,但他得闲就会爬墙跑到学堂里,偷偷趴在墙角边,听先生讲学,被发现了好几次,后来那些交了银两读书的公子哥儿把他揍了好几顿,不许他再去,他才没敢去了。 温婉点点头,“没关系,怎么样学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多想学。” “我很想学!”秋树猛点着头表决心。 “好,等会你把你会认会写的字全写下来给我看看。”温婉得清楚他的底先。 昨天还是四个人平等的,结果一顿饭功夫,其中两个就得了夫人的青睐,要教他们本事?就连十岁的阿慧和平江都感觉得出来,这两人已经和他们有了区别。 于是,丫环阿慧也出声了,“夫人,我想学女红,可以吗?” “你会刺绣?”温婉问她。 “我……我不会,但是我很想学!”阿慧也拿出决心来。 “若是你本来不会。那应该要学一项对夫人我有用的本事,而不是对你有用,你是我买来的丫环,不是我的学生。明白吗?”温婉看着她。 阿慧的激动一下降了下来,“是,夫人。” 平江比阿慧大一岁,到这儿,他多少是看明白了。 夫人愿意教他们本事,那是因为学了对夫人有用,要想学本事,必须是要学了能伺候得好夫人的本事。但是他想半天也想不出来,伺候好夫人需要些什么本事。 做饭被叶子学了,认字写信这些被秋树学了,他还能干什么呢? 他吃得多,力气大算本事吗?难道去学打架不成?可别丢脸了,夫人难不成愿意每顿多给他点饭食? 【234】让小少爷跟你一起去。 秋树没有纸,直接拿树枝在泥地上写下了自己所有会的字,兴奋的喊了温婉过来看。 喊完又挠头了,夫人一个妇道人家,会认得字吗? 结果小玉儿跑过来,指着他写的字,“你这个字写错啦!” “啊?哪错了?” “左边这里还要多一点!” 小玉儿也拿起树枝,在他字旁边写下一个正确的字,即便是树枝划的,字体也漂亮好看,明显是经常练习过的。 秋树的眼睛里闪烁起光芒,五岁的小孩居然都识字! 温婉看笑了,秋树写出来的字都有四十多个,他算数却说是只会三十多。 他会的数字只有十个数字,然后就是‘爹’‘娘’‘哥’‘姐’‘你’‘我’这些常用的称呼字,和自己的名字。 秋树说,他还会这十个数字以内的加减,因为学了数字后,他就会在平日里用到,家里数铜板称粮食的,都会喊他来算,用多了,就熟练了。 这基础实在是寒碜,不过温婉也不会要求太高。 她是想把这几个孩子长期培养的,而且眼下她也急需要几个忠仆,现在她连出门上镇,都不敢把小玉儿一人放到家里。而想要快速换得这四个人的忠诚,就得用利益诱之。 向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从长远发展,教他们知识手艺,比多赏几个铜板碎银,更容易获得他们的感激。 “其实,数字的基础就是这十个,会了一到十,就能学会一到百,你看,十一就是这个加上这个合一起,十二,就是十加上二合一起,十三照样的……其实,你一到九十九早就会写了,只是不会拼而已,你要学的,只是一个‘百’字。” 温婉当即便教起他来,很是耐心。 秋树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对知识的强烈渴望,让他听得十分认真,温婉教了他半个时辰,他便能将百以内的数字随意组合出来,还能够做出二十以内的加减法,只是发现,一旦超过了二十,自己手指加脚趾都不够算的时候,就急得不行。 温婉失笑,难怪他刚刚会把四十多算成三十多。 “你可以削些细木枝做算筹,等到熟练些了,我再教你用算盘。” “用算盘?!”秋树惊喜的瞪大眼。 温婉庆幸自己还记得算盘的用法,在后世落后的快没人用的东西,在这里是高档工具。 在九峰村,她还只见过用木棍做的算筹,算盘都是专业人士才会备用的工具,拿着个算盘的人,说明你不仅识数还会算数,别人都要高看你几分,到客栈或酒楼当收钱当伙计,月钱都要比别人高些。 可想而知,秋树听到温婉要教他用算盘,心里有多欣喜若狂。 为了让秋树更快的熟练,温婉决定让他多学以致用,“交给你个任务,明天,你帮我清点一下这农庄里有多少户人家,一共多少人口,每个人叫什么名字,谁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和特别喜欢做的事,都记录下来,统计之后交给我。” “可是,我还不会写那么多字……” 秋树犯难,这任务里包含的字太多了,光是每个人的名字,他就有太多不会写的。 “所以,让小少爷陪你一起去。”温婉缓缓的又加了一句,“记住,每到一户人家,你都问一下他们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秋树不明白为什么要问,肯定都不会写啊,但还是记在了心里。 农户们很好奇,这新庄主都来了三天了,怎么也不出来巡视一下训训话什么的,这今年的地应该怎么种,粮食种多少,菜种多少,鸡鸭养多少,又要收多少租子,全都没个声儿,开春了他们咋做事啊? “我看是寡妇没错了,要有男人,早出来喊咱们训话了。” “明天要还没动静,我真走了,这样迟早会饿死的。” 第二天一早,秋树和小玉儿一人拿一本账本,敲开了第一家农户的门。 门不用敲,门口几个人在做事,即便是大年初几里,他们也有事要做,养了一年的鸡鸭,这时候得杀了清干净,庄主会拿出去卖,就算卖了庄主,这些事情也得做。 最先看见秋树的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踏着一双破了洞的大人的鞋子,看到陌生的人走近,她呆滞无神的眼露出怯色,见了人也不知道说什么话,还是后头赶来的中年男人开口问道。 “你们找谁?” “我是庄主夫人院子里的,这位是咱们农庄的小少爷。来清点农庄的农户们。”秋树道。 听言,做事的人都放下了手头的活,眼神复杂的望着秋树。 秋树也压下心里的紧张,按着昨晚背了无数遍的台词问,“你们这一户有几口人?” 中年男人应该是主家的了,他想了想,“五口。” “都叫什么名字?” “我叫刘天,婆娘李氏,大丫头翠花,二丫头红花,小崽阿贵。”中年男人疑惑答,问名字干啥,干活不都是一家家的分么? “都会写自己的名字吗?”秋树记着温婉特地交待的这句话。 听得这么一问,中年人窘迫的摇头,“……不会。” 他们都是农户,一年到头天天埋头干活,连吃饱穿暖都成问题,哪有条件读书认字啊。 秋树于是拿起账本,写上一个笔数刚好的“正”,小玉儿也提笔,写下中年男人报上的名字,农家取的名字都简单,堪堪好的,这几个字他都会写。 一家五口看看秋树,又盯着小玉儿的账本瞧,好奇极了。 这小孩看起来才四五岁啊,居然会写字了!还能写这么多的字! “你们谁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平时又喜欢干哪种样的活?”秋树又问。 中年男人看起来配合些了,“没啥本事,我喜欢翻土,我婆娘喜欢摘菜种菜,两丫头喜欢掰麦粒,阿贵……阿贵没有喜欢干的。”小儿子阿贵才四岁,没有小孩喜欢干活,他们还不知道今年干活攒的粮食,就是他们来年的命。 秋树看着小玉儿又在每人名字后面记上‘土’和‘菜’,‘麦’字大概不会写,画了三颗椭圆的麦粒。 秋树羡慕得紧,干脆现场学,把简单的模仿得来的字也写了上去。 【235】专业要对口。 到第十家时,秋树的账本上已经记下了十多个‘正’。 “会写自已的名字吗?”秋树例行问话。 同样的,他已经注意到,每当他问到这句话的时候,那些看起来神色不好的人,都会神情变得窘迫,而当看到了他和小少爷在账本上写字后,再看他们时,眼底都会多出一份恭敬来。 在这种眼神中,他心底里的紧张感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突然意识到,自已做为夫人跟前伺候的人,即使是买来的仆役,也比这些目不识丁的农户们要高贵多了。 农户们炸开了锅,都在讨论今天夫人派人来清点记录人口的事,谈论的最多的,还是夫人派来的这两个孩子,都能识字写字。 五岁的小少爷,居然把他们名字都写下来了! 第二天,老庄主带着地契来了。 手续已经过完,农庄正式的成为了温婉名下的财产,也该让这些农户们认认脸了。 温婉让秋树通知所有农户开会。 一共只剩下十三户人,连八十的老翁和一岁的婴孩一起算上,共五十二口人。 所有人站成几排,一个个点名喊到,从来没有见过这这阵仗的农户们,被这严肃的气氛,紧张得都伸直了弯曲的脊背。 所有的眼神,都带着期待看着温婉,又掺杂着别的。 怕再遇到一个厉害的主。 他们这些没有离开农庄的,大多都是走不起的,上有老下有小,一个人兴许能在镇上找着活计,但一家子人不可能都找着好活计,留在农庄,好歹能勉强活下去。 “从今天起,这农庄就是我负责了,坦白告诉你们,我后面没有什么大家族,就我和我五岁的儿子,我也没有开过农庄,如果对你的未来担忧,你们现在可以选择去留,只有这一次机会,现在离开,我不会有一丝的怪罪,但若是现在选择留了下来,日后就没那么容易想走就走了。” 温婉说完,排成队的农户们响起了一片的窃窃私语声,表情有惊异,有失望。 片刻后,有三个人站了出来。 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其中有一个是在家人的哭爹喊娘一番拉扯出中列的。 这两人都是有家室的,但是显然,离开的决心盖过了他的责任与亲情,让他抛弃了年迈的老爹娘和孱弱的妻室。 另外两个是两兄弟,爹娘在年前冻死了,他们两兄弟也没有了牵绊,只要都能在外面谋得一份活干,没屋子住睡路面也能活下来。 两兄弟都坚信,只有去镇上谋活计,日子才可能慢慢过好,在农庄,年轻人只能保证不饿死,但到老了就不能保证了。 还有很多人也都想走,但是一家的牵绊让他们走不了。 也有人把儿子推出去的,“你也走吧,不要为了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在这儿受累了。” 儿子哭着拉着老母亲的手,“不走!要苦咱一起苦,断没得理由俺一个人出去过好日子,把你们二老留在这里受罪。” 家里没有了劳动力,老爹娘撑不过一年就会被高昂的租子逼死的。 哭泣声诀别声响了好一会儿,片刻后,队伍渐渐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出列。 温婉当即就让平江带着那三人收拾行囊出了农庄,让秋树把簿上三人的名字划掉。 看着剩下的四十九个人,温婉勾勾唇,朗声道,“很好,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决定留下来,今后,你们就是我温婉的自家人,你们忠心为我耕种畜牧,我就会让你们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温婉没有许太大的诺,对这些人,能日日吃饱穿暖,就是很大的奔头了。 毕竟,那些有能力去镇上谋活计的,大部分都走光了,淘汰下来的,更多的是些老弱妇孺。 下面的眼神暗藏着希冀,希望这个会读书认字的夫人,能不多苛刻他们就好。 “那么现在,我给你们分发今年的工作。” 温婉拿着簿子点名,“李小翠,唐小河,赵青风,你们三个走上前来。” 人群中,三张面孔茫然又惶恐,怎么会先点她们的名?难道干重活要他们十三四岁的姑娘们来做了吗? 三个小姑娘战战兢兢的站出来。 温婉问,“你们三个喜欢养鸡鸭?为什么?” 三人都有些发愣,年纪大点的李小翠道,“俺一直就是养鸡鸭的,养得好。” 唐小河跟着点头,“俺也养得好,它们听我的话。” 只有赵青风怯怯的道,“俺……俺喜欢小鸡和小鸭,毛茸茸的很乖。” “那你讨厌狗吗?”温婉问。 赵青风愣了愣,摇头,小狗狗也很可爱,可惜农庄没养过,养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孩来。 “好,李小翠和唐小河负责养今年的鸡鸭。赵青风负责养狗。” 以前的农庄没有狗,温婉不知道老庄主怎么想的,狗能做得很好的事,非让让人去做,浪费人力。 鸡鸭养得再好也是要杀来吃的,看门防贼的狗狗却能活到寿终正寝,赵青风对小动物的爱心不会因此而崩裂。 三个人得了这样的任务,瞬间高兴得眼睛都笑弯了起来。 养鸡鸭是相对轻松的活,一般都是老人干的,她们平时都要去地里帮忙干活,轻松点也是掰麦粒的活。 “刘天,赵德,宋明,钱多多,林福……”温婉按着簿子上写着喜欢翻土种地的几个人名,“你们十个上前来。” 看到果然走出的是十个最年轻力壮的劳动力,温婉直接道,“今年田地里松土除草的任务交给你们。” 又念了几个爱摘菜种菜的人名,基本是妇女,男人耕,她们种。 最后,又念到两个人名,“柳叶,白玉。” 又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上前。 温婉问,“你们两个喜欢种花种树?同样是种,为什么不喜欢种菜插秧?” 白玉:“树可以长很大,有的还可以结果子,菜长不了。” 柳叶:“花能开出漂亮的花儿来,菜丑丑的。” 温婉很欣慰,她的荔枝树会有人喜欢照料了,“很好,开春了我会引进一种树苗给你种,柳叶你负责把庄子里最漂亮的花挖种起来,种进小盆里,要种得漂亮,明白吗?” 两姑娘欣喜的跳了起来。 所有人都很开心,他们从来不知道,干活还可以选自已喜欢的活干。 温婉暗笑,以前的农庄主哪想得到这问题,要想要产量和效果,首先要专业对口####…… …… 还是更得少时留言多,所以应该恢复一天一更? 【236】夜晚的黑影。 没高兴多久,农户们就发现了问题。 往常都是一家子一家子分一块土地这样做事的,这样好一家家定上缴的粮食,现在换成这样,租子咋交呢? 跟别家的人合伙干,那不谁都会想着偷懒? 而且,年迈的老人们还没有分配活干。 温婉听到他们的疑惑,微微笑道,“老人们年纪大了,应该是要享福的,为家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可以了。” 农户们面面相觑,有些没懂。 “那今年的租子咋交?” 这其实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农庄的产量一年不如一年,现在又走了三个劳动力,事情只会变得更多,老人们就算不分配活,不也得帮忙家里人拼命干? 而如果租子不降还反加,他们没饿死前就先累死了。 “以前我不知道你们租子是怎么交的,从今天起,往后每年的租子,你们只需要上缴百分之六十,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就是你们的存粮。”温婉道。 百分之六十?百分之四十? 啥玩意儿? 农户们又面面相觑,没一个听得懂是指的多少。 “也就是,每年的粮食蔬菜,鸡鸭和蛋,我收六成,你们存四成。” 温婉招手让秋树拿来一杆秤,用瓜瓢舀了一瓢白米,“比如,这是今年所有收成的粮食。” 然后在左边秤盘上抖进六两,“这边,是你们要交的租子。” 再在右边的秤盘上抖进四两,“这边,是你们剩下的粮食。” 数字对农户们太深奥,但眼睛直观看到的就好理解多了。 这个场景他们看得多了,往年的老庄主,都是抖得自已租子那边落到底,而他们剩下的那些会在秤上翘得高高的,每一年都要饿死几个人。 然而现在的,秤只是稍稍往六两的租子那边倾斜了下去。 交租子的那边只比他们的存粮多了一点点! “这……这是真的吗?” “咱们以后就只用交这么多租子?”欣喜不敢置信的声音。 连秋树和叶子平江阿慧四人,也都震惊的望着温婉。 从没听过这么大方农庄主! 农庄是庄主的,田地是庄主的,房屋也是庄主的,菜苗种子、锄头农具、鸡鸭小崽都得庄主买,这些佃农们什么也没有,给了房子他们住,有活给他们干,能吃上饭就不错了,还能得这么多粮食? 再加一成,都跟庄主一人一半了! 平江吞了吞口水,他也想种地了摘菜了…… “没错,以后的租子都按这样交。”温婉微笑,“水灾旱灾蝗灾这些都可能影响收成,我不会给你们定什么数字,不管你们做得如何,我只要你们总产量的这么多。” 顿了顿,她道,“所以,总产量多,我收得多,你们存的也更多。总产量少,我收得少,你们也要挨饿。” 这下,所有人都能看得明白了。 片刻的安静之后,队伍爆发出兴奋的吼声,亲人们相拥而泣,简直难以相信。 只要他们勤快点,多耕几亩地,多种粮食,多除草,让麦子长得高高的,把鸡鸭照看得好好的,不管刮风下雨,鸡蛋一个都不漏捡掉,就算人少了,他们也要干出人多时干出的活来! “来年一定能能吃饱饱的!” 老人们抹掉泪水,布满沟壑的脸上绽放开笑容。 担惊受怕了好几天的农户们,迎来突然的惊喜,欢笑与泪洒满了整个农庄。 夜幕降临,虹镇喧闹的声响渐渐隐去,换而代之的是家家户户橙色灯火一盏盏地亮起,欢笑声都留存在了屋子里,遗留下寂静的街道。 农庄里已是静悄悄的,相信不少人能睡个好觉。 屏风后,丝丝缕缕的烟雾顺着女子的肌肤向上蔓延,尔后消失,在雾气腾飞当中,她的一双眸子如同黑夜中的繁星一般,透过白雾,闪着亮光。 仔细一看,其实那光里面,又什么都没有,只有闪回的记忆。 许是这水温让人舒适,安逸又安静的状态下,温婉的思绪是翻涌的。 总是不由自主的记起那些曾经的片段,与楚亦的点点滴滴,这让她有些泄气,怎的明明说好不见不想不念,如今这身体和脑子却自作主张起来了。 果然是深夜的时候容易想东想西的,加上泡澡更甚了。 她从水里伸出了湿漉漉的手,水滴顺着她的指尖滑落,或是沉到水下,没有泛起涟漪,或是沿着她的手腕,与其余的水滴汇集。 算了算,这都好几日,五只手指已经算不下了。 他没有追上来。 以楚亦那扎眼的气质,即便混迹在这繁杂的虹镇里,他有意隐藏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只能是他根本没有跟着她来到附近。 那段时日,他待她的温柔,原来竟是假的么? 她生气之下所说的那些刺痛的话语,原只是为了让自己变得麻木,如今,却都成真的了么?她真的只是他一味解药而已,新鲜,所以他贪恋一时,走了,他也懒得花功夫再想了吧。 毕竟,那可是个王爷,心中装着家国天下,有仇恨有使命,哪有那么多闲情顾着儿女私情? 太阳穴忽然有隐隐约约的生疼,她甩甩头,起身来不泡了。 夜更深了,农庄大部分的亮光已熄灭,除了守夜的小厮,所有人都进入了沉甸甸的梦乡。 月亮挂在半高的空中,皎洁的月光穿过窗户,倾洒了一地的碎玉。 寂静的农庄里,突然出现一抹黑影。 蒙着脸叫人看不清面容,但光是那宽肩窄腰的身形,就猜得是个伟岸的男子。 他熟练的找到庄主的宅院,像是来过好几遍一样,轻巧的躲开守夜的小厮。 很快,温婉的窗纸前,出现了一道偌大的黑影。 在外面停留了片刻后,黑影进来了房间。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悄然走近到床边,然后看到了床上的两个人影。 一大一小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小萝卜头的小短腿短手紧紧抱着娘亲,脑袋靠娘亲怀里,睡得极是香。 黑影皱了皱眉。 不是说过五岁了就分开睡的? 走上前,手伸进被窝,将小家伙缠在温婉腰上的手脚扒拉下来,一点不怜惜的拽到一边,中间隔出一段距离来。 【237】我的花被牛吃了! 无声的动静没有惊醒床上的人儿。 枕上人半点未察觉,正酣然入睡,樱唇微张,纵使在黑夜当中,肌肤也显得莹白如瓷。 他静默无声地站在一旁,暗沉的眸子留恋地盯着她的脸庞。 周遭只有风的声音,如此沉静,黑色的眸底流露出渴望,指尖怀念起了她身上的温度,他缓缓的,朝她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红润的脸颊,将她的温热由指尖传到了心里。 “小婉……” “嗯……”温婉不适的动了动脸,翻了个身。 他触电般收回手,很是不舍的再盯了一会儿,从床边坐起身,又看了眼边上的一团,发现一会儿功夫,他又朝着温婉这边滚过来了。 他走过去,手伸进被窝,再次把他扒拉下来,拽到一边。 然后站在房中看了一会,确定小崽子没再往他娘亲怀里滚,才轻悄的从窗户外飞了出去。 落下地,刚要离开,脚步顿了住。 不远处,田埂边上一簇漂亮的小花,闯入了他眼角的余光。 洁白的花朵,她最喜爱了。 他走过去,弯腰俯身,将那花一朵一朵的折了下来,扎在手里合成一束,然后折身复返,将那束飘着清香花放到温婉的枕边。 这样,她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了。 满意的勾了勾唇瓣,他才重新跃出窗外,黑色的衣裳,像是将他融化进了黑夜里。 第一缕晨曦投入房间的时候,温婉便渐渐转醒了。 她睁开眼,迷糊的视线里,旁边早已没了小玉儿的人影。 这些天,来到新的地方,小玉儿非但没有不适应,反而在农庄里找到了不少的乐子,每天起得比她还早。 鼻间似乎嗅到一股独特的清香,她一下子清醒了。 半坐起身,侧头便看见了安静躺在她枕边的白色花束。 她小心地执起花儿,略略看了眼,晨曦下,洁白的花朵很是清新漂亮。 “小玉儿送的?” 这两天,小玉儿迷上了种花,这宅院不像九峰村的做了游廊假山水池,院子里空空的,于是小玉儿也想学着九峰村的院子里一样摆满花。 也是因为此,温婉才想到让农户家的赵青风小姑娘专门种花。 估摸着是小玉儿将其采摘来向她显摆了,温婉轻轻摇头,抿唇笑了,起身弄来个粗口的陶罐,把花儿插进去摆在妆台上。 农庄里鸟儿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小玉儿扛着他的小锄头走到农田里。 昨天他找到了好几簇野花,有些开得多漂亮的,冬天都能开的花,真厉害!他要把它挖到院子里去种了,这样以后每日便能看到了。 结果到了熟悉的地点,他只看到被折断的花茎。 小玉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谁把我的花摘了!” 嘴巴一瘪,奶凶奶凶的把小锄头扔出老远,停留在树枝上的鸟儿被惊飞一片。 秋树起了个大早,夫人昨晚给了本书他看,虽然大部分的字他都不认识,但丝毫没减退他的热情,正看得津津有味,他瞅见小少爷提着他的小锄头,垂头丧气的进来了。 他一愣,“小少爷,你怎么了?不是去种花了吗?” 秋树对小玉儿的态度是很恭敬的,从看到小玉儿写出很多他不认识的字起,他就没把小玉儿看成是个五岁的孩子了。 小玉儿委屈的抬起小脸,“我想种的花,被哞哞吃了。” 农庄里有两头耕地的牛,小玉儿给其中一只取了名叫哞哞,昨天他就特地跟以后负责养花的赵青风说了,那簇花他要挖回来院子里种的,别挖走了,赵青风就肯定不会碰了的。 所以,那就只可能被牛吃了。 “哞哞是不是太饿了,所以才吃花?”小玉儿问。 “可能是的……”秋树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转移话题,“对了小少爷,我不知道这几个字怎么读,你能教我吗?” 秋树半点不觉得对一个五岁的小孩,问得这么客气有什么不对的。 有本事你也能这么小就写出百来个生字来,他能对你更客气! 小玉儿显然喜欢被这样当成大人的对待,“当然可以!” 拿过书,他挺有师长风范的点着上面的字,“你认识几个?” 秋树不好意思的挠头,“呃……这一页认得三个。” 小玉儿默,这一页有五六十个字。 有点不太明白,他进来之前,秋树举着书看得那么认真的样,是在看什么? “这是一个龟兔赛跑的故事……” 温婉给秋树的这本书,是之前在九峰村,她给小玉儿写的童话故事手抄本,小玉儿虽然还有很多不会写,但是基本都会认了,尤其前面几个故事,已经读得滚瓜烂熟了。 秋树第一次触碰到了后世的教育。 这比学堂里教书先生讲的之乎者也要有意思多了,既能学到字,还能听到有趣的故事!心中对知识的渴望再度疯涨。 小玉儿奶声奶气的声音讲得抑扬顿挫,秋树听得津津有味,宅院外,四处寻着漂亮花朵的赵青风,被这声音吸引得停住了脚步,蹲着身子躲到墙角,眼睛瞪得大大的听着。 本来在厨房忙活的叶子,也都听得慢慢走了过来,忘记了干活。 直到小玉儿读完,嗅觉都被一股焦的味道侵占,小鼻子一耸一耸的。 “这是什么味道?” 叶子一听,“哎呀”一声,慌忙地奔回厨房里,因为太过着急,她甚至差点被自己绊倒了。 小玉儿和秋树跟着跑过去,“你在做什么呀?” “对不起小少爷……我不小心将菜烧焦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叶子窘迫的挠了挠头,熏黑也遮不住脸蛋上的红晕,在小玉儿面前做错事,心里既窘迫,又有些慌张,毕竟是浪费了夫人的食材。 小玉儿凑近一看,铁锅里黑黑的一坨,让他对这东西产生了迷茫。 想到娘亲对待他这样的失误不会责骂,于是他也鼓励道:“这鸡蛋是有点难做的,以前我宁姨刚开始做鸡蛋的时候,也是经常会这样的。” 叶子的脸更加红了,她讷讷地说:“这是青菜……” 小玉儿笑脸一僵,然后,又挤出一口白牙来,“没事的,我宁姨以前也是这样的,但是后来,她做的菜都很好吃的,多练习就会好的!” 鼓励得很有小少爷的风范。 “真的吗?”叶子有些受宠若惊。 小玉儿老成在在地点头,心里对莫名躺枪的温宁默念对不起。 远在九峰村的温宁,明明穿了许多,却打起了喷嚏,她显得一脸困惑。 【238】冻死是常见现象。 热闹的街道上,两个身穿白衣戴着斗笠的男子穿梭其中。 “永河镇果真有人在查,不过咱们在市井露出太少,他们暂时没有收获……”拿着折扇的男子跟另一位正说着话。 路边小贩在一旁吆喝叫卖:“胭脂水粉啦!景如镇产出的胭脂水粉啦!用了皮肤更水润,用了便可赛西施了喂!” 折扇男子还在说着什么,白衣男子却脚步一转,停在了摊位前。 “怎么卖的?” 隐在斗笠后的眼神凉薄,让那小贩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激灵。 但来者是客,他急忙开启了话痨模式:“客官,这可是景如镇制作出来的胭脂水粉,都知道那儿是女人的天堂,所有大家闺秀,官府里的大小姐都用的那里的胭脂水粉,这效果也是顶好的,许多男客官买回去送给妻妾,那都是获赞一片啊!” 楚亦半信半疑地瞥了那些胭脂水粉一眼,而朝行则是看着楚亦咋舌。 他竟然看到主子面对一堆胭脂水粉蠢蠢欲动的姿态?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很猛烈,应该不是幻觉。 小贩仍在热情地推销,楚亦却有些恍神,他从没买过这些玩意,以前没想法,后来……他虽然也给温婉买过些小礼物,但大都是她自已挑了,他跟在后头付钱提包。 而且,以前小婉不怎么用这些,兴许是村里的人用得少。 如今他生起了这心思,却无从选起,他甚至不知道,哪个是擦脸上的,哪个是涂嘴上的。 他侧头问朝行:“你可会选?” 朝行上前一步,看着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一个头两个大。 “我从没买过,所以也不晓得怎么选。” 楚亦微微蹙眉,竟是陷入了纠结当中,眼前是连盒子都花里花哨的胭脂水粉,脑海里似乎映出了温婉涂上这些的场景。 对着镜子,红唇微微抿了抿那红纸。 温婉将自已打扮得有气色点,打算去安排农户们一些事。 小玉儿和赵青风两人一起折腾起了农庄里的野花儿,秋树抽着空在读书,叶子还在厨房捣鼓她昨天教的那道菜,转悠了一圈,温婉让比较有空些的平江随她去。 再冷一段时间,就要开春了,是时候规划下今年的耕种了。 以前的农庄,大部分是种主粮,收成了拿去卖,其次就是蔬菜地瓜这些,供农庄主和农户自吃用,鸡鸭鹅可以帮忙吃菜虫,下的蛋可以用来卖。 温婉打算只用十亩地来种主粮,够农庄吃的就行,不卖,其余的,二十亩用来种辣椒,既然她牵到这儿来了,辣椒酱作坊也在这里开一个,再规划三十亩留来种荔枝树,春天要来了,又是嫁接的好时机。 余下的地,之后看着再做打算。 这般盘算着,温婉的心情很不错,把温宁托送过来的一包辣椒仔,给了负责种菜的几个妇人,“这些种子你们且保存好了,等地耕好了,你们就把它洒到土里……它将决定着你们今年的收成。” 几位妇人听得如此,赶紧把种子收好了。 “这段天不好,还不适合耕种,过段我们就忙活起来。”一位妇人向温婉解释道,生怕温婉觉得她们现在窝在家里是在偷懒。 “不急,种植作物,拖不得,但也急不得,到了时间种才最好。”温婉道。 “哎!是!”那妇人不禁多瞟了几眼温婉,这夫人生得好看,脾气一点也不刁恶,比以前的老庄主好接近多了。 温婉看着窝在床上还冻得嘴唇发白的老人,皱眉。 “她是不是生病了?” 妇人眼里压抑着泪光,“身子骨受了风邪。” 说得很简单,但看他们神色就知道,不只是风寒感冒这么回事。 “御寒的衣裳和被褥太花钱了,每年冬天的乡下,都会冻死好多人……” 平江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冻成这样的人他见过,他们家就是穷得织不起被褥衣裳了,他才卖身出来的,当时,他的小妹就冻成了这样,邻居都说再过一天还不暖和起来就会死掉。 每年的冬天都是他的噩梦。 这个冬天,他只过了半个噩梦。 跟着夫人的这十多天,他像到了天堂。 吃得饱穿得暖,还没多少活干,小少爷根本不淘气,夫人脾气也好,宅院里不熟悉的几个人,一天天的多出了笑声。 陡然再看到可怜的老人,他一下想起了远在老家的爹娘和小妹。 温婉温婉目光凝重了下来,显然明白了,这就是人要被活活冻死的前兆。 现在不像后世全球变暖,哪怕接近南方的大胤国了,冬天随便一个天气就是零下十几度,今天虽然有太阳,但这温度估摸着零下四五度有。 温婉倒是穿得暖和,但是这些农户,年年所剩的存粮只够全家吃口饭不饿死,哪里有存银织得起衣裳鞋袜,被褥瞧着都不知道睡了多少年了,软棉花都睡成硬板板了。 温婉能猜到被窝里肯定也冰凉一片,老人的血液已经没动力循环了,如果再不让她暖和起来,离死就不远了。 温婉摇头,快步走出了屋子。 妇人的眼神彻底熄掉了光亮,将死的人,夫人怕也嫌弃吧。 温婉看到农舍外面有柴火,当即就找了个陶盆架屋里点了起来,对平江道,“你去找点麦秆渣和谷壳过来。” 没一会儿,平江就抱来一盆麦秆渣和谷壳。 刘氏愣愣的看着,她当然也知道,烧点炭火就能让婆婆暖和起来。 但是去年他们交完租子后剩下的柴火,烧饭都不够了,要是用来烤火,过完冬天,全家就只能吃冷食了,老人两天前就感觉到自已挨不过这个冬天了,也已经认命了。 她不能为了一个老人,就把全家的性命豁出去。 温婉猜出她所想,“这些等于是你们向我借的,除了柴火,其它的粮食布匹等也一样,没有的,可以先跟我借,找秋树记上账,等到收成了,再用劳动成果抵还给我。” 刘氏傻了似的,半天才消化过来温婉的话。 “哎!哎!好!谢谢……谢谢夫人!”说话都不利索了,连忙去外面搬柴火。 【239】是谁在暗戳戳送东西? 温里的温度上升了,但不集中。 温婉又道,“平江,你去找些木条来,做成一个对敞口的箱子。” 平江又按着温婉的吩咐,拾了不少木块来,放在一处,他人有些笨拙,但手却是有些灵巧的,温婉也不需要多整齐,只要能架得住就行,平江很快便按她描述的样子,拼拼凑凑钉了一个火箱来。 他很疑惑,这箱子能做些什么? 陶盆里的火烧得只剩下炭时,温婉让刘氏把秆渣和谷壳铺上面,这样可以让只剩下的炭的火能闷着烧上一晚上,火盆移到床边,火箱盖下去,把老人扶坐起来把脚伸进火箱里,被子拉过来盖腿上。 没多会,老人发白的嘴唇就恢复了血色。 刘氏喜笑颜开,“太谢谢夫人了!” 一屋的小孩子们也凑上来,搬着椅子把脚也伸进去烤,“好暖和啊!” 刘氏和平江稀奇的看着这火箱,没想到这箱子是这样用的!一家人都能坐在一起烤,脚暖和了,身上也都暖和了。 夫人不仅知书达理,而且还有头脑,真真是太厉害了! 回宅院的时候,温婉的心情有些沉重。 昨天才信誓旦旦让他们吃饱穿暖,却忽略了这些人根本还没有从心底里依靠起她这个庄主,有什么事,宁愿自已默默看着亲人死在眼前,都没想过向她来求救。 若不是这次来看一看,明天,是不是那个小屋里就多出一具尸体? “秋树,你和平江一起去巡视一下,哪家急缺什么都记上,农庄先借给他们,以后收成了用成果换。” 当即,温婉带着阿慧去了镇上,买了两马车的被褥和棉衣和木炭回来。 这些农户们自已没把自已看多重,然而温婉心里,昨天起,就已经把他们规划成了这个根据地的主力军,以后辣椒地,辣椒酱作坊,荔枝园,可都得他们转起来。 天空泛起金灿灿之时,温婉半敛眼睑,总觉得还缺些什么。 如果赵怀在这,或许能帮上好些忙,冬天虽然快过了,冷天却还有许久未结束,火箱还是能用蛮长一段时间的。 这样一想,她立刻提起笔,写了一封信给温宁。 宅院外,此起彼伏的响起“谢谢夫人”的高喊声。 得到了棉袄被褥的农户们,受尽千疮百孔的心,慢慢的,开始找着了依靠。 温婉会心的笑了。 晚上,小玉儿说他今晚不与温婉睡了。 “怎么呢?”温婉奇怪。 “爹爹说过扶辰五岁了要自已一个人睡,锻炼男子汉的胆子!”小玉儿一本正经,他当然不会说,昨晚他感觉娘亲好像踢他了。 还踢了几次,他迷糊醒来,发现自已睡床边上,差点就掉下去了。 温婉无所谓,她都不介意,“那行,小玉儿一个人睡。” 晚上,温婉总觉得自已处于半梦半醒的态度,迷糊间好像瞥见了一抹黑影,又似乎听到一个什么声音,好像是说什么“算他有眼色。” 不过一醒来时,就全忘光了。 看了看窗外,温婉慵懒地伸了腰,扶着床边起身,她顺势走到妆台上,端起昨天那盆鲜花到鼻前嗅了嗅,真香! 突然,视线下移。 “咦?哪来的盒子?” 昨晚还空空的桌面上,摆放着一排整齐的小盒子。 精致的黑色小盒,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东西,打开盒子一看,果然都是些胭脂水粉,什么红的白的粉的,各色各样都有,还有一股清淡的花香扑鼻而来,想必也不是什么廉价的货。 谁放在这儿的? 昨日的花还以为是小玉儿,但他送花就罢了,肯定不会送这些,而且昨天她也没带小玉儿上镇。 会不会是哪个丫鬟小厮的小心机,趁着守夜送过来的? 难不成是平江或是阿慧?想跟叶子和秋树一样学本事?用以讨好她的? 温婉拿起了其中一盒暗紫色的唇脂,嫌弃地撇嘴,这闪闪发光并散发着迷之颜色的,莫不就是现代的死亡芭比紫?这时候就这么潮了?有这种颜色? 也不知是谁的眼光,“这么好”! 她抽出那束花,又将那死亡芭比紫拿着,走了出去。 见着平江,温婉拿出那盒子,看着他问道:“平江,你觉着这盒子如何?” 平江觉得夫人的问题有些奇怪,皱着眉看了好几眼,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回夫人,这盒子相当精致。” 看这反应就知道不是他了。 又去寻了阿慧问了,阿慧莫名了下,随即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夫人,阿慧觉得这盒子挺别致的,与夫人极其相称。” 温婉收了起来,没人会羡慕自己送出的东西。 而且若是他们送的,看到她这架势,也应该会心虚。 恰时小玉儿走进来,看到温婉手中的花束,扑了上来,“原来是娘亲把花给摘了!我还以为被哞哞给吃了呢。” 温婉眨眨眼,手指摩挲着下巴,到底是谁在暗戳戳给她送东西? 似乎……有点像某个人的风格呢。 望着手里的盒子和花束,温婉的心情有点儿不平静了。 嗅嗅那花的清香,竟有些期待夜晚早些到来。 这里的夜晚,不仅安静,更是黑得出奇,温婉目所能及的不过是挂在日空中的月亮,那浅淡的光,总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摇曳着,她的思绪也不仅飘荡开来。 真的会是他吗? 在黑暗中蹲伏了许久的人,见到房间的灯光暗了良久,才朝着那窗户飞跃而去。 依旧的轻盈无声。 他走到床边,静静地立在一旁,如同雕塑,宛若与周遭的环境都融在了一起,不动不言不语。 若不是那微弱的气息,若不是微风将男子的阳刚气息卷入到她的鼻间,温婉都未必能察觉,竟有这样一个人闯进了她的房间。 温婉没害怕。 仍然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熟悉的气息,叫她不用睁眼也能猜到来人是谁。 哼!果然是登徒子!半夜还偷偷闯入女子闺阁! 还不知道前两晚有没有被他非礼呢! 心里恨恨的想着,紧抿的粉唇,却是不自知的勾起了细小的弧度。 没一会儿,温婉又皱眉了。 这臭男人怎么半天了都没动静?大老远偷偷来看她,就这么傻子一样的站那儿一直看吗?难道连一点想念她的话都不会说的吗? 【240】好气啊!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温婉也没等到一句声音。 要不是先前听到他移动了下脚步,她都快要怀疑,房间里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来,一切都是自已的幻觉。 实在憋不住了,她睁开眼坐起身。 却见他转过了身准备走。 楚亦只是来看一看她,看她睡得香沉,想必白日无甚烦忧,也就放心了,但心里又有些闷闷的,她离开时,伤心崩溃,可离开后,却过得潇洒不已,有他无他,她的日子照样精彩。 正欲像前几次那样悄无声息的离开,刚转身,后脑勺被个东西猛的砸了下。 他愕然回身。 一只软枕弹开掉在地上。 再一看床上,温婉不知何时半坐起了身,一双眸子喷火似的盯着他,纵然是夜晚,也叫他看清了她眼底的怒气。 楚亦还没来得及惊喜,身子一下僵在了原地。 她竟是还没有消了怒火,如此不想看到他吗? 一时,竟是不知做何反应。 温婉看不清他的脸,他背着光,她也看不清他眼底有什么,但这沉默,让她原本还些期待的心,渐渐冷却了下来。 “半夜三更擅闯女子闺阁,尊贵的王爷,难道不觉得有失身份么?” 一出声,她就像个仙人掌,话里话外都是刺儿。 纵然楚亦早有准备,但仍是被她这句讽刺的“王爷”给戳得心肺皆疼。 他张了张嘴,一肚子的话,却因为看到她充满冷然怒意的脸庞,到嘴边全都散乱不成言语,似乎无论说什么,都那么苍白。 她是不是还在恨他?余生都不想见到他? “哑巴了你!” 她又甩过去一个枕头,软棉棉的枕头砸在他脸上,又弹开,掉到地上。 “小婉,别这样……” 他不喜欢听到她用那样的语气叫他“王爷”,那让他感觉,自已利用这个身份对她做了十恶不赦的混账事。 或许……是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他厌恶的,是他的的确确对她做了那样的事,在他自认为很正常的不知不觉中,其实,他将她伤害得那样深。 “我这样怎么了!” 温婉瞪着那枕头,打一下还来气了? 她下床捡起枕头就朝他身上一顿猛砸,“半夜三更的偷偷跑进女子香闺,还不让人说话是不是?你以为你是王爷就了不起了?就可以半夜偷偷摸摸的看女孩子睡觉了?我打你怎么了?这是我的地盘我告诉你,你有本事打我啊!” 楚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她打,不让,也不还手。 等她打完了,看着她拿着枕头喘着粗气,翘着嘴狠狠的瞪着他,他忐忑不安的心,有一半放回了原处。 伸手,他把她脑袋摁进他宽厚的怀里。 还好,她还在气他,没有彻底忘了他,没有要将他从心里剔除。 只要不是不理他就好,哪怕是恨,只要他还在她心里就好。 怀里的温香软玉让他舒服得喟叹出声,明明只有十多日,他却觉得很久很久未曾抱过她了,手指摩挲着她柔软的发丝,他深嗅一口来自她的清香。 “小婉,我想你了。” 低沉的音节,像从他胸腔里发出来,震动着温婉的隔膜,像鼓点般敲打着她的心脏,击得她心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察觉到她身体放软,他欣喜的捧起她的脸,俯首覆上她的柔软。 轻轻一触,便勾起他销魂的回忆,勾起他深埋多日的欲望,他气息渐疾,正要加深这个吻,突然脸上挨了清脆的一巴掌。 “神经病啊你!” 突然,温婉猛一把推开他。 “你想谁关我什么事,当我是什么人了?想非礼就非礼?” 温婉捡起地上另外一个枕头,狠狠朝他砸过去,“你给我出去!出去出去出去!登徒子!” 温婉恨恨的咬着牙,心里恼怒得要命。 明明那么气那么气,恨不得想把他打个半死!可就被他抱了那么一下,甜言蜜语一番……不对,甜言蜜语一句!就一句!她差点就这么弃械投降了!还差点又要被他拆吃入腹! 啊啊啊她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气死了气死了! 楚亦只懵逼了一瞬,虽然委屈又意外,但身体已经习惯这样的遭遇。 “小婉……”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滚滚滚!再不走我剁了你信不信!”温婉指着窗外,眼神有些危险了,一字一句,“快点给我从这里飞出去!” 看她气得胸起伏得厉害,楚亦也听出她不是在说气话,是来真格的了。 耷拉着脑袋,他委屈的看了她一眼,听话的走到窗边,轻轻一跃,消失在了黑夜里。 温婉心里的郁气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减少。 心里仿佛有一头狂躁的狮子在不断地吼叫,捏紧被褥,她咬牙发誓,下次再见到,绝对不能这么没出息! 她才不是认输,单纯的被美色所惑而已! 哼!赶明儿她就去再找个长得帅的,锻炼下“美男”抵抗力! 这晚上有些没睡好,温婉第二天眼睛下的黛青都快垂到地面了,破天荒地用了些胭脂水粉帮补脸色,但还是明显,主要是她一脸的郁色太明显了,所有人,就连小玉儿都感觉出她敏感多变的心情,做事都小心了些。 “平江。” 平江的身子轻轻地抖了抖,他转过身子,微微垂头,“夫人。” “吩咐你做的事,如何了?” “夫人的信已经送到驿站了,算算时日,应该是到永河镇了,想必很快便会有回应的。”平江因为送信,知道了温婉的亲人在永河镇的九峰村,这其实让他挺讶异的。 永河镇他们听过,这地方,可比不上虹城。 那样偏的小山村,居然能养育出夫人这样有才学的人来。 信温宁已经收到了,徐掌柜知道温宁重视她姐姐的信,每次一有温婉的信,第一时间就派人送到村里,半点不敢耽搁。 看完信的温宁,第一时间去看了赵怀。 因为姐姐这次的信,提到了赵怀。 赵老爹在门口做削木棍,见着温宁来,看着像是有事的样子,连忙起身把她请进屋。 “找赵怀是吧,他在屋里,最近总在研究着新的工艺,都没怎得出门。” 【241】不丢脸。 赵怀的家,从外面看还是以前的样子,进了门,才能看出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半年,不只温婉致了富,赵怀也脱了贫。 以前赵怀都舍不得给自己的家具用好木材,现在,屋里的床柜桌椅都是他精心选材打造的,崭新崭新,床单被褥衣裳鞋袜,还厨房里囤的白米油盐,一看就知道是用的好的。 温宁进门拜了个年,赵老爹喜色满满的迎上来,顺手抓了把桌案上的瓜果。 温宁谢过,问,“赵伯,赵大哥在家吗?” “在里头呢,那小子这些天一直在钻研新工艺,大过年的也闲不下来。”赵老爹虽是这么说,但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要不是赵怀勤快,日子可不会这么好。 当然,赵老爹也知道,这里边离不开温婉温宁的帮衬,自然的,对温宁态度比别人好上不少。 赵怀应该是听到了动静,放下活走了过来,大冷天的,他却累得满身是汗,伸出臂膀用麻衣擦了擦快要滴到额角的汗,笑着贺了声新年好,才问道。 “你找我有事?”他看出来温宁眉目中的正色。 温宁也没有避开赵老爹的意思,“赵大哥,姐姐来信了,她问你想不想去虹城。” 赵怀有些惊讶,“去虹城?” “姐姐说,你去的话能帮上她不少的忙。” 温宁转述温婉的话,心里却是知道,姐姐肯定不是只图赵大哥去帮忙的,而是她这样说,赵怀答应的可能性才会更大。 但听在赵老爹耳里就有点不是滋味了。 “去帮个忙还是可以的,是这就出发吗?大概要多久回来?”赵老爹问道。 “姐姐说,可能不会这么快回来,或许会留在那边继续做生意。” 温宁知道温婉在那里买了一个农庄,大得很,可以做很多事,姐姐有很多想法,她心里觉得姐姐想做什么肯定都是能成功的,赵大哥去了只有好处没坏处,但是,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她也不好多说。 赵怀一听,面色露喜,他有些心动了。 他扫了眼周围,如今家里的装潢比起以前好上了不少,家具都是全新的,老爹和他已经不需要再为温饱担心了。 老爹或许觉得是他努力得来的,但他却清楚,这里面最关键的,其实是温婉的提点和帮衬。 不说是温婉找他帮忙,他不可能拒绝,就说是眼前有一个机会去更大的镇子见见世面,他也不想错过。 以前或许只是幻想一下,但现在,看到温婉一个女人家都出去闯荡了,他一个赤血男儿,总是窝在一个小村子里有什么奔头。 “这敢情是好,我也正想……” “咳!”赵老爹重重的咳一声打断赵怀,眼睛鼓鼓的瞪着。 臭小子,都不过问他的意见就这么猴急着应下! 温宁看出赵老爹的不乐意,也有几分眼见力,看得出来这两父子还需要时间商讨,便撂下一句让赵怀多考虑一下的话便离开了。 赵老爹气得不轻,等温宁一走,他就发作了。 “你这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看看你,想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是不是我刚刚不这么一下,你就要一口答应下去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了?”赵老爹气急败坏地指着赵怀。 “爹,我没要一口答应,本就想着和你商量的。” “商量个啥!去帮个忙就行了,我们爷俩这下子生活安定了不止,日子还渐渐有滋有味的,而且村里头有好几个姑娘家对你也有点意思,眼看着你的婚事都有点眉目了,你这下子又想怎么着的?”赵老爹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 他知道是应该感谢温婉,这半年,温婉对他们的帮衬,比以前赵怀帮衬她的要多得多,又让人治好了儿子的腿,治好了他的顽疾。 可这不是一码事儿,帮忙是帮忙,出去闯荡又不一样了。 “爹,我觉得,温婉看事情挺准的,跟着她闯荡,我不怕。” 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赵怀是相信温婉不会害他的。这半年,他从温婉身上看到了太多本来不可能的事,可以说,是温婉打开了他的心界,让他有了出外闯荡的野心。 一个女人家都能够做到这样,他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这般不思进取? 温婉不是时常说么,世界这么大,要出去看看,大祁国不知道多少个像永河镇这样的镇子,更不知道多少个九峰村这样的村子,人这一辈子就这么些年头,指不定哪天就生老病死了,若是一辈子呆在这种小山村,这该多不划算啊。 “说的什么混账话!一个男人家跟着女人家闯荡!”赵老爹气死了,一个七尺男儿,跟个妇道人家混,这要是传开了去,他们赵家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赵怀皱眉,温婉不是普通的妇道人家,跟着温婉他可以学到很多,他半点不觉得丢脸,但是他嘴笨,也不知道怎么说服老爹,只有沉默下来。 但这沉默,说说明了他不肯妥协的态度。 赵老爹见他这样,叹气,“你咋就这么倔呢!” “爹,我是真想去看看,要不你先留在这,等我在那边顺利了,我再接你过去。” 赵老爹崩着一张脸,“说的什么话!什么日子咱爷俩都得拧一块,我还没见着你娶妻生子,一个老家伙在这有个啥意思,又怎的能安下心来?” 赵怀听着这话,也瞅见了老爷子鬓角苍白的发,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赵老爹也知晓是拗不过这小子了,但有一件事他却有些耿耿于怀。 “你老实告诉我,你想去是因为温婉还是真要是闯荡?要是你对温婉还存了那心思,我就是死也要拦着你!” 赵怀哭笑不得,“爹,我早都断了那心思了,您怎么还记着。我们有今天,都是温婉提点过的功劳,若是我能走出这小城镇,在外面混出名堂了,说不定更多姑娘看上我了呢,外面是个什么样,您就不想去看看吗?” 这是赵怀的肺腑之言,其实他也不清楚,心里的那份执念是什么时候消散的。 但现在,他想起温婉,只有满满的佩服,再无其它。 【242】又来大乌龙? 后半句倒是为了宽慰自己老爹的,现在他没什么心思想儿女情事,就想学点本事,他总觉得自己这木工工艺,还可以做出很多名堂来,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总感觉自己会的东西太少了。 大镇上的能人多,他去见识见识,总是没坏处的。 赵老爹看他脸上的神色再没了别扭之态,暗自欣喜,看来这小子不仅真正放下过去了,还有底气了许多! 他笑骂了一句:“臭小子!要去一起去,收拾东西!” 得知赵怀同意过去,温宁先在信里告知了温婉,又安排了卫向东到时候送他们一程,看着赵怀爷俩收拾起家当,温宁突然有些寞落。 现在连赵大哥都要走了,她也好想去虹城啊! 可是想到这里还有作坊,有铺面,有醉香居,她又放心不下,而且姐姐的荔枝树得有人照料,那些接的苗都开始在长大了,四十七颗荔枝苗,长大了怕是会撑出一个荔枝园来。 荔枝,她还只听过,没见过呢。 姐夫说,荔枝的果实晶莹剔透,像玉一样漂亮,像仙果一样的美味,连皇宫的皇帝妃嫔,一年都难吃到几颗。 姐夫还说,这些小苗儿,可能是大祁国结出第一批荔枝的荔枝树! 温宁有些期待,等到三年后,这些树全部结出了荔枝来,会多么的震撼人心! 陈秋也期待起这些树苗快快长大,随着它们越来越茁壮,他也越来越重视起这四十七颗荔枝树,他听从楚亦走之前的吩咐,又专门买了四个会照料树苗的果农杂役,现在正把楚亦买下的这块山头给圈起来。 这可是大祁国唯一的一片荔枝园,不早点做好防范,等到以后结果了,得疯! 得知赵怀答应搬家过来,温婉的心情开朗不少,想着他们把家搬过来,怕是有一堆的东西,她早早起来,准备到镇上租两辆马车去接赵怀。 没有带谁,小玉儿跟赵青风种花种得开心,她便也没叫他。 郊外的人少,不是时时刻刻都有马车穿梭的,想坐马车上镇,还得走一段路到郊外与镇口连接的一个驿站去坐,有时候有马车还不会立刻走,车把式还要等一会,碰碰看有没有其他人也上镇,一趟多拉几个人,好赚得多点钱。 温婉每次出行都有种要在坐公交的感觉,不仅得自己跑站里等车,还得等人,心想着,要不今天干脆再买一辆马车回来,总是这样太麻烦了。 正走着,温婉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 “站住!” 她还以为是在叫她,转身,一个红衣男子跑得飞快的朝这边过来了。 红衣男子身后,一个女子提着衣裙拼命的追赶,边跑,边很是急切的喊道,“别跑!你站住!” 那男子半点没停,反而加快了脚步,神色惊慌,那心虚样,看着就像是做了坏事被人抓到落荒而逃。 咦,好像在哪见过? 那一身妖艳的红衣实在是太晃眼了,而那张比女人还要好看的脸,也瞬间让温婉记起来了这人是谁。 客栈妖孽男! 也不知道是不是也认出了温婉,妖孽男在被追赶的同时,还对着停顿的她展颜一笑,他那双桃花眼即便只有一瞬,也仿佛像是会说话一般,轻易能勾走旁人的魂魄。 登徒子一个! 温婉又看了眼追赶着的女子,那女子模样长得娇俏,算得上是小美人一个了,此时她脸上挂着泪,神情委屈悲愤,温婉瞬间想到,这女子怕是叫这登徒子给非礼了! 眼看红衣男子要越过温婉了,那女子大喊。 “站住!你别跑!帮我抓住他!快帮我抓住他!” 温婉眼疾手快,看准时间,一把揪住了妖孽男的衣摆。 “站住!再跑我撕了你的衣裳!” 那妖孽男愕然停下,“什么?小美人你光天化日下竟然要撕碎我的衣裳?天!你想对我做什么?!”他双手抱着胸,一副小白兔被大灰狼逮到了的受惊样。 明明漂亮极致的脸,偏偏露出色气满满的神色。 温婉瞪大眼,尼玛,个死流氓! 难怪那天就怎么看这人都不顺眼,原来就是个流氓! 上次虽然是她走错房间了,但是这男的明明知道她误会,却不直说,反而还顺着她的话调戏她,这厢又在大路上非礼人家小姑娘,分明就是仗着自己一张好脸皮,到处调戏良家妇女! “你个登徒子!真以为没人能收你了是吧?” 温婉拽着他,一脚朝着他下面踹过去,看她不给你点教训! 妖孽男显然有身手的,灵巧的躲了开,但却有些愣。 “你……”他指着温婉。 显然有些吓到了,就没见过这么生猛的女子,居然敢朝男人的裤裆下踹! “怎么?”温婉狠狠咬着牙,叫他乱调戏姑娘。 此时,追赶的女子已经追了上来,哭得眼睛都红了,看着着实可怜。 温婉本以为,她今天得帮着女子讨回个公道了,却见那姑娘哭哭啼啼的出声。 “轼郞,为什么你看见云儿要跑,你可知,这几月里,云儿想你想得都瘦了,爹爹要将我许配给张家的二公子,你怎的也不来看我,还见到云儿就跑,轼郞明知云儿一颗心寄于你身上,怎么可以这样伤云儿的心……呜呜……” 女子手绢抹着眼泪,那伤心样儿,真个是楚楚可怜。 温婉却听得下巴掉到地上。 什么情况? 说好的登徒子调戏良家妇女呢?又来个大乌龙? 温婉还没从傻眼中反应过来,那妖孽顺着她拽着的手,凑近上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温婉只觉得一股花香扑面而来,明明该是淡薄的,但此刻却无比强势,她整个脑子的思绪都被占据了。 “这位姑娘,当着我娘子的面,你这样坏我名声就不对了,轼某虽然救过姑娘一命,但绝不是挟恩以报之人,姑娘的婚配之事与轼某何干?现在害得我娘子生气了,我可有得哄了。” 然后,妖孽男低头对着温婉道,“娘子你别信她的,我在外面什么也没干。” 那神情要多温柔有多温柔,配上那一双桃花眼,看着都要滴水了。 【243】你夫君我叫轼君千。 温婉怒目圆睁,“你神经病啊!谁是你娘子……” “看吧,我娘子都气得要不认我这个夫君了。”妖孽男做出委屈难受的神色,然而身后的手,却将温婉的挣扎紧紧箍着,只是一只手,便叫她动弹不得。 温婉瞬间意识到,这不是个普通人。 看出她的松动,他微微俯身,几乎要贴着她的耳畔,“帮我一个小忙,当我欠你个人情了。” 温婉被这灼热的气息一下子弄得有些懵,身子僵硬,脸颊也有些滚烫。 纵然是个现代人,她也不习惯与陌生男人如此亲密接触。 “我为何要答应?” 妖孽男看她这反应,眼神更加意味深长了,他似笑非笑,“我的承诺,很值钱。” 温婉不说话了,但也没反抗了。 这人看着纨绔,但不是个简单角色,若她占理就算了,但现在是她冤枉了人,再把人惹怒了就不好了,而且怎么说也是自已给人惹出来的麻烦,也有义务帮人家解决掉麻烦。 那女子显然是不信,“她刚刚还骂你了,怎么可能是你的娘子?” 妖孽男眼睑微敛,他勾唇一笑,俊逸非凡,勾得那女子神情都要呆滞了,温婉被人抱着,虽然刻意拉开着距离,还抵不过他越发搂紧的手,她只能见到妖孽分明的喉结上下滚动,以及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膛的颤动。 “你这样追着我不放,我娘子自然会吃醋了,骂我还是轻的,你是不知晓,我娘子是这一片出了名的嚣张,绝不允许我纳妾,若不然,我便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女子脸色狐疑,盯着温婉的脸左瞧右瞧,似乎有些信了。 渐渐的,那打量的眼神中泄露些许敌意来。 妖孽男乘胜追击:“不仅是我,姑娘若是对我不死心,再让我娘子看到,那可得小心了,我娘子对于觊觎我美色的人,可是半点不留情的,所以我奉劝姑娘,还是别想着我了,咱们不过萍水相逢,无甚交情,为了我把命丢了可就不值了。” 以后再也不乱救人了,动不动就以身相许的女人真烦! 被他说得这么严重,女子的脸色直接刷的一下变白,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婉。 “怎……怎么可能?”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的妒妇?她还没开口说让轼朗娶她当正妻呢! 温婉只觉得天雷滚滚,尼玛你是不是在永河镇偷听过我说话?!这妖孽没跟踪过她吧?当时她就是这样吓唬那抛绣球的姑娘来着。 “娘子,为夫说得对不对?” 妖孽男见怀里的女子不是很安分,更像是个毛躁的宠物一般蹭来蹭去的,柔和的小脸也表情丰富,似乎惊讶,又似乎在生气,像根羽毛似的,让他莫名有点被蹭得痒似的感觉。 温婉扯出一个极怪异的笑容。 “他说的话,句句真话,无一是假。” 女子咬了咬牙,不服气地说:“我……我才不怕你!我可是镇上柳家二小姐!” 柳云儿觉得她是真心喜欢轼朗的,当初是因为与爹娘闹气,离家出走时差点叫坏人辱了清白,要不是轼朗救了她,她也早就贞洁不保魂归西天了,这几个月里,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轼朗救她时,那俊美若天神下凡一般的模样。 好不容易又碰到了轼朗,她才不能被这么吓走! 温婉也不急躁,她敛了笑容,轻缓地揉了揉手腕,“我这也有好些日子,没动过手,怕是都有些生疏了,你觉得呢?” 她轻轻眯眼,阴恻恻地盯着柳云儿。 没当过演员也看过不少电视剧,温婉那样子,还真像个干过不少坏事的。 “上回妄图勾引他的那小贱人,也不知身上的伤好全了没,哦,听说她脑子坏了,有点儿犯痴傻呢,前几天还有人说看见她在捡剩菜吃……”温婉故意压低了声音,尾音上挑,听起来满是轻佻和威胁。 柳云儿果真后退了一步,面色不自然了起来。 她想起了刚刚温婉朝轼朗下边踹的那一脚。 寻常人家的女子,就是脾气再也不好,也没有敢这么狠的,要是刚刚那一脚给踹中了…… 柳云儿有些不敢想下去,前一刻心中的豪言壮语,立马被自已吞了。 温室里成长的大家闺秀,哪禁得住温婉这言语神情间的恐吓折磨,看着温婉朝她一步步逼近,直把她逼退到路边,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啊啊大叫着狼狈的跑了。 女子一走,温婉立刻推开了妖孽男。 “这样可以了吧?” “娘子说可以,当然就可以了。” 妖孽男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一边打量,眼底闪烁起的看到了喜欢的猎物一样的光芒,让温婉十分不喜。 “我看我没冤枉你,你就是个登徒子!” “登徒子?”妖孽男摩挲着下巴,“这就是娘子为我取的小名?从娘子的嘴里叫出来就是好听,不过,为夫的名字你还得知道的。” 妖孽男拉起温婉的手,不顾她的挣扎,手指在她掌心写划下三个字。 “记住了,你夫君我叫……轼君千。” “你!” 迅速躲开温婉挥来的一拳头,他哈哈大笑几声,红色身影迅速远去,几下便隐进了路边的从林里,只留下逐渐远去的一串声音,“娘子可千万别忘记了,为夫有空了就会来看你的……” “神经病!” 温婉呸了一口,她今天这是碰的什么事儿啊! 她决定以后还是少管点闲事的好,还好只是碰到个神经病流氓,要是碰到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指不准直接押回去当山寨夫人了。 赵怀和赵老爹坐了一天的马车,才到了虹城。 下了马车,两人也不敢多走,远远的看到大路进去是几条繁华的街道,纵然是两个大老爷们,看到那紧密的铺子,鼎沸的人声,仍不免觉得新奇。 “这就是虹城呐!难怪管叫城,就是不一样。”赵老爹咋舌。 “人真多,真热闹。” 赵怀望着远处的繁华,只觉得是那么的漂亮,那么的吸引人,他终于从那座大山里走出来了! 【244】跟想像的有点不一样啊。 “赵大哥!赵叔!” 不多时,身后传来一道泉水般清澈又柔和的声音,赵怀欣喜地转过身子,便看到了温婉。她像是一路走过来的,额头上沁着汗,还有点喘气。 “让你们久等了,实在抱歉。” “哪的话,你这是来接我们,我们也没到多久,刚巧顺带看几眼大城镇。” 赵怀眨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在九峰村的那底气并未消磨,只是刚踏入这寸光鲜亮丽的土地,难免会有几分拘谨。 比起赵怀的热络,赵老爹相对沉默,他似乎存着些小心思,在打量温婉。 温婉的着装依旧素雅,他一个大老爷们不了解布帛,但也看得出来她这一身也是上好的料子,这样想来,虽不清楚她在这里过得如何,至少不会比以前差便是了。但见她的面色憔悴,赵老爹心里也有点没底。 即便在九峰村,他也听说过太多打肿脸充胖子的例子。 温婉提议先去农庄。 赵怀应了一声好勒,就要帮赵老爹背起行囊出发。 见赵怀直来直去的,温婉无奈地喊住了他,“莫急,去农庄的路不近,你们的行囊亦多,坐马车方便得多。” 两父子过来,也不能真把家搬过来,只把自已做工木活的一套工具带了,然后是些衣裳,生活用具是全省了,但那些工具都不是细小的家伙,这么搬着走是走不动几步的。 温婉租了一辆上好的马车,价钱比九峰村的马车高上好几倍,就赵怀和赵老爹现在的生活水平,也够他们俩吃上半月的粮食了,但见温婉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的,那态度跟买了个小糖人似的。 赵老爹瞥了眼,心思琢磨起了来。 赵怀坐在中间,三人聊起这虹城与永河镇的不同,一路上的气氛尚是欢喜。 到镇上时,两父子掀起窗帘,看向外面的时候,都有些惊叹。 刚下马车的时候,只远远看着,便觉得这地可热闹了。现在置身在这虹镇正忠心的街道上,看着大大小小的铺子,卖着形形色色的玩意儿,琳琅满目的东西,好些玩意都未曾在永河镇出现过,他们才真真切切感觉到这里的繁华,这里的与众不同。 赵怀的心有些砰砰直跳,他感受到了心脏的血液在沸腾,压过了他内心里的紧张。 赵老爹却有些担忧,这镇子这么繁华,能人多,他们这点小本事怕是不够看了。 没多久,三人就到了。 镇子中心有多繁华,农庄这儿通过对比就有多幽静。 赵老爹从一路的疑惑,到下马车时,心有些不安定了。 “这里,还是虹城吗?”这么荒凉,这跟九峰村有啥区别? 温婉莫不是就在这里面租了一房子来住?看着不至于破烂,但也没好到哪去啊,还说是在虹城做生意? 温婉没在意赵老爹什么神情,带他们走进农庄,指着里面最显眼的庄主宅院, “那屋子是我目前的住所。” 赵老爹委婉地出声:“看着还不错,只是怎的租在农庄里,不去镇子上呢?看着有些荒凉呀,难不成,你要在这里种辣椒?” 他觉得有这可能,温婉可能是想把辣椒卖到虹城来。 按九峰村和永河镇的那势头,倒也不是做不起,可心里还是有些失望。 温婉笑道,“镇子大的铺子不多,住宅又不够我要求,我就盘下了这农庄,刚盘下没多久,宅院农舍还没来得及修葺,显得有些破旧,不过没关系,你们可以先下榻到庄主宅院里,等空了,你们可以自已挑间农舍,或者画块地自已盖,地是不用买了。” “这……意思是,这整个农庄都是你的?” 赵老爹显然吃了一惊,不是一间农舍,而是一个农庄? 这么大的农庄,居然被温婉买下了? 先前嫌弃这农庄荒凉,那是以为温婉住农舍,现在赵老爹得知,温婉是这片农庄的主人,再看这农庄就不一样了。 虽然这样看过去农庄里只有土和老房子,但也是一个农庄啊,这怕不是上百亩的地!这么多地如果全部种粮食,那一年得收成多少啊! 见三人走近,有农户看到,立马跑过来帮忙给赵怀和赵老爹搬行李。 虽然不认识赵老爹和赵怀,但他们不用管这些,人知道是庄主带进来的,就当贵客一样待,年纪小的孩子们,都扬着笑脸地朝温婉打招呼。 这几天里,每家每户都分到了物资,温婉缺衣的给衣,缺粮的给粮,虽然不至于让所有人都顿顿有白米饭,件件是棉袄,但确保让他们脱离了有上顿没下顿,姐姐弟弟共一双鞋的艰辛日子。 即便不是施舍,全都是赊借给他们,但是温婉这举动,还是让他们暖到了心窝里,同时也看到了希望。 自然的,对待温婉就无比恭敬了。 在众多“庄主好!”“庄主给我来搬吧!”的声音中,赵老爹有些拘束起来。 似乎有些不适应,温婉半个多月不见,就变成了一个农庄主。 纵然在此之前,他见识过温婉跟其他人的不同,但他真真没想到一个女子竟有如此大的魄力,一口气买下一整个农庄。 才因为改善了生活而有了点底气的赵老爹,那丝底气又没了。 赵怀一路不断地张望着,嘴上咧开了一个笑容压根没有下去过。 还没开春,他看到有些人已经在地里做事了,听温婉说,这些人全都是属于他的农户,不需要雇佣就会为她做事,看着这么多的地,想着温婉光是种辣椒拿出去卖,也能在这虹城发展下去了。 赵怀只觉得自己当真没有来错。 农庄边缘一处,有一正在劳作的农工,自打温婉进来,时不时的瞄向这边,目光落在赵怀和赵老爹身上,等几人进了宅院,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左右张望后,悄然退出了农庄。 温婉先将赵老爹和赵怀都安置在了宅院,房间是早早收拾好的,还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小玉儿见到家乡的熟人,很高兴,不过温婉见两父子神色疲惫,没拉着他们说太多,白天舟车劳顿的,两人都有些累。 【245】又来了? “娘亲晚安。”时辰差不多,小玉儿也走向自己的房间,打算睡去了,却听得温婉问:“玉儿今晚要不要和娘亲睡?” 小玉儿眼睛一亮,刚想点头,却又想起什么,皱巴着脸,有些沮丧地说:“但玉儿今年五岁了,应该要独立。” 温婉说:“偶有一两回,不碍事。” 小玉儿这下心里欣喜极了,连忙说好,然后转身进房间抱枕头了。 灯光下,温婉的嘴唇勾起了玩味的弧度。 夜里,农庄的人也都进入了梦乡,肖想着美妙的事情。 夜空的月亮十分皎洁,月下,一道黑影再次降落到了农庄。 月亮洒下的白光,在地面映照出顷长的影子,窗户被风吹拂,有些微微的动静。 楚亦熟门熟路地走到床边,其实进来之前,他心里还在想着,温婉是否会突然变出一把扫帚,将他扫地出门? 上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好像又生气了。 凑近一看,他的脸就黑了。 怎的这小崽子又在这儿? 看着小家伙紧贴着温婉睡得香甜,他有种嫉妒的不爽。 蹙了蹙眉,这小兔崽子一定是忘记了他的教导,又粘着娘亲睡觉了,正想朝他衣领伸手的时候,睡得正熟的温婉,蓦地睁开了眸子。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好一会儿。 楚亦一时像忘了自己身处何方,只有些愣地望着她。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只是带着些狡黠的光芒。 楚亦看到她一副挑衅的姿态,便了然了。 他的小妻子这是变着法子在惩罚他呢,上次打了他一顿,这次让扶辰来坐镇,再下次估摸着真要拿起扫帚将他扫地出门了。 楚亦在心里暗地里叹了口气,面子上却没什么表情。 他的视力极好,只见温婉张合了嘴唇,朝他做了一个口型。 出去。 好像很不想看到他似的,又在使小性子了。 若是平常,楚亦只会任由着她,但是,想起今日探子传给他的汇报,他心里也不平静。 也或许是对她的思念从中作梗,也许是吃醋,楚亦眉头轻挑,表情似笑非笑,仿佛有一团火,在他的双眼中,燃烧着。 温婉没留意瞅了他的眸子一眼,便一下子忘记移开视线了。 她好像变成了鱼儿,要溺死在他眼里的深海中。 不对不对,温婉在心里吐槽了自己一番,上次才刚决定以后绝对不会被他美色诱惑了的,这怎么人家稍微深邃一些就受不住了? 下一瞬,静默的楚亦蓦地揪住了小玉儿的衣领,既轻巧又柔和地将他“挪到”了一边,温婉只觉得身边的暖宝宝突然没了,肚子感觉有些凉飕飕的。 下一刻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她的头朝着地下,一阵颠簸后她猛地发现自己竟然被楚亦像货物一样扛在肩上了! 唉唉唉!什么情况? 她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小玉儿,后者正躺在床上,睡得可香了。 温婉气得牙痒痒,这小崽子被人揪住了衣领直接拔萝卜一样拎开了也能睡得这么熟? 知道小玉儿帮不了她了,温婉毫不留情地拍打着楚亦的背,阴沉沉地说:“给我放开!”这话颇有点咬牙切齿。 楚亦斜斜地睨了她一眼,脚步不仅没有慢下来,还加快了,任她如何像麻花一样扭动,他也无动于衷,还说了一句:“吵醒了客人就不好了。” 想到赵怀他们就在宅院里,要是看到她这样被架着,多丢脸啊。 温婉被噎了一下,只能冷哼了一声,愤恨地又击打了楚亦几下,却发现这相当于在自虐,因为楚亦看着清瘦,实则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他的那些肌肉结实得很,打那么几下,他的背不疼,她的手可疼了。 楚亦架着一个人,跟架着一袋米没甚区别,仍旧是轻盈地飞出了窗户,带着温婉来到了屋子旁边一块幽静的地方。 “你要带我去哪儿!你这什么毛病,一个尊贵的王爷,有富贵生活不过,有美女在身旁不顾,非要夜半三更来我这荒凉的农庄作甚?” 温婉气急,好似要将上次没发泄完的气恼都一个劲地发泄出来。 温婉还没骂完,又感觉眼前的场景换了一个方向,楚亦将她放下了,动作很快,惹得她发出了一声轻呼,为了稳住将跌未跌的身子,还搭住了楚亦的肩膀,他也顺势扶住了她的腰。 两人的距离因此很近,近到楚亦可以清晰地听到眼前人的气息,清楚地感受到怀里人的温度。 他垂眸,看到她因充血变得满脸通红的面颊,看到她有些湿漉漉的眸子,看到她因为受惊而微张的红唇,他抿着唇,放在她腰上的手不着痕迹地收紧了。 片刻,温婉缓了过来,看见自己的手还挂在楚亦的肩上,她像是碰到了沸水一般,一下子缩了回去,并且反射性地后退了几步,却发现自己的腰被一只猪手控制了,退不得。 “把你的咸猪手缩回去,你这是强抢良家妇女!” 她气呼呼的,就像是一种毛茸茸的小动物,而此时,正炸毛。 楚亦如愿松开了她的腰,但却开始解开了自己的外袍。 “你想干什么?别以为……” 他迅速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并且将那外袍披在她的身上。 温婉被他有力的臂膀拥着,被带着他体温的衣袍包裹着,才惊醒这农庄的夜里有些冷,她穿得不多,手都是冰凉的。 “别着凉了。” 楚亦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还特意压低了,温婉被这一句婉儿,直接震得心脏都酥酥麻麻的。 但是他这委屈的语气是几个意思,分明是这个人带自己出来,才让她冷的! 她恨恨的一把推开他。 楚亦怕伤着她,任她推开。 “我着凉关王爷你什么事?我与你早已两清了,王爷这三五不时就来打扰女子的闺房,莫不是王爷当真是一个有这种恶趣味的登徒子?” 温婉冷着脸,在他没来的时候,她满腹的思念,可一看到他总是一幅云淡风轻根本不知改过的的样子,她就来气,控制不住的作。 冷嘲热讽的语气,每一句话都带着一个王爷,每一句话都含着一根刺,听得楚亦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可怜巴巴地盯着她,仿佛这样就能让她软化似的。 【246】谁比谁骄傲。 楚亦知道她是气话,抿着唇,有些沉默。 他蓦地朝她走近了一步,温婉冷着脸后退了一步,他没给她后退的机会,步步紧逼,她也只能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眼见着就要撞到背后的树时,楚亦将手放在了她的背后,温婉的背刚好压着他的手,没碰到粗糙的树干。 在这紧张的气氛里,温婉为了保持住输人不输阵的气势,忽略了这细节。 楚亦单手撑在温婉的头顶,身子向前倾,眼皮半阖,“楚亦比王爷好听得多,我还是喜欢你唤我为楚亦。” 温婉仰着头,她完全踏入了楚亦的领地,气息有些许的混乱。 怕自已又要失守,她强装镇定,带上冷冻面具,“你确实是王爷,民女之前不识好歹,才直接唤了王爷的真名,现今民女只想安然过自己的小生活,自然该放聪明些。” 望着她咄咄逼人的脸,他蓦地俯身,吻住她的两片柔软。 呼吸瞬间被夺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缱绻,这次的吻霸道而又强势,大手将她的腰勒得紧紧,狠狠扣着她的后脑勺,舌头在她唇齿间凶猛的掠夺,不给她一丝喘息,仿佛不将她吻到窒息不罢休。 就像在证明宣誓她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温婉起初的心悸已经没了,她被紧箍得难受,很明显的感觉到这种猛烈并非情不自禁,动作间都带着惩罚的意味。 不明白他突然间发什么疯,温婉狠狠咬了下他的舌头。 推开后,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神经病啊!我打死你!登徒子登徒子登徒子!王八蛋!” 他这算什么意思,莫名其妙闯来,又莫名其妙离开,一句解释也没有,就只会占她便宜!只会掠夺的混蛋,他凭什么惩罚她! 温婉很气,胸腔也因此不断地大幅度起伏,她看起来恶狠狠的,但是楚亦还是看到了她眼底的委屈与心伤。 然而她似乎在拼命压抑,眼眶红了,她撇开脸不让他瞧见,嘴里凶巴巴的骂着他。 楚亦没去管流出嘴角的血,他心里此刻很不平静。 他本以为,她会看出他不开心的,会看出他是吃醋了。 为什么她离开他这么久,一点不想他,反而把赵怀喊了过来。 她给温宁的信里几行字都在描述她有多需要赵怀,可从来没提过他一个字。 平时在赵怀面前高高在上的他,现在却惶惶不安的对他起了敌意。 他总感觉,他在她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她不像别的女子那样,嫁了人就以夫为天,终日记挂的不是夫君就是孩子,但是她不一样,她喜爱的惦记的太多了,做完这样爱那样。 他真的不知道,她放在他身上的心思,到底占了多少。 但此刻,看到她明明心伤心堵,却偏偏装成凶狠的样子,他却突然有些欣喜。 原来,她并没有不在乎他。 只是她也如同他一般,太骄傲,不愿意承认自己输给了对方。 本还想就赵怀进农庄的事情兴师问罪,现在却只想将她抱进怀里狠狠疼爱一番。 温婉见楚亦上前了一步,看穿了他的心思,很绝情地举起了手,挡住了他,她还摆着个冷脸,看着很绝情冷淡。 但却突然吸了吸鼻子,一听就像是在哭。 温婉登时恼怒,什么鬼,她根本就没有要哭! “别哭。”楚亦的声音,与他的神情一样温柔。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我是要骂你!” 她更加凶,像只炸毛的猫,嘴里这么说,可楚亦看着,分明是一脸“我很生气,你不哄我我就更生气”的模样,萌死了,楚亦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是,小婉没哭,小婉最乖了。” 楚亦越来越习惯被求生欲支配的日子,顺着温婉也顺得越发的自然。 这话听着像是哄小孩的,却该死的顺耳。温婉很没出息的不那么气了,傲娇的冷哼一声,推开楚亦,“我要回去了,等会玉儿该醒了。” 转身的时候,她悄咪咪朝背后睨了楚亦一眼,以为他会追上来。 但是好一会儿,后边都没传来声响,寂静无声。 她暗自捏了捏衣角,心里又下了一个决定——她再也不会给机会楚亦进来这个农庄,武功再强又如何,当心她设下无数个陷阱! 一阵风吹过,身后的树叶簌簌地响,仍披在身上的衣服也随着风飘扬,温婉的双眼倏地被温暖的掌心覆盖着,她陷入了短暂的昏暗中。 五感一旦失去了其中之一,余下的就会更加灵敏。 她听见楚亦在她耳畔说:“不要与其他男子走得太近,我会不开心。” 温婉眨眨眼,有些明白了。 这家伙,终于承认自己吃醋了。 一阵天旋地转,楚亦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轻盈几跃,便带她回到了房间,温婉双手攀着他的脖颈,柔顺了不少。 小玉儿像个小猪崽一样睡得香甜,楚亦笑了笑,轻柔的将温婉放回床上,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俯身,他在她的额间落下了一个轻柔无比的吻,温婉沉溺的闭上眼,听到耳畔他缱绻的声音。 “小婉,要记得想我。” 细微的声响,温婉睁开眼,房里已然没了那人的身影,温婉眨眨眼,嘴角勾起,带着微笑睡了过去。 翌日早晨。 小玉儿睡得很香,醒后坐起身,揉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娘亲晨安。 半响,小玉儿才注意到昨晚分明是是抱着娘亲睡得,一早起来却离娘亲十万八千里,一个在床头,一个在床尾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还以为是自己的睡姿太过不安分了。 温婉却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说了一句:“最近的书背得如何了?等会晨读准备一下抽查。” 小玉儿生生打了一个激灵,刚刚迷迷糊糊的小表情现在是完全清醒了。 要知道他近来都在和赵清风折腾着小花小草,虽是没落下背书,但那效果肯定没有以前那么好呀。 担忧之余,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娘亲突然变得这么严厉。 殊不知温婉是因为着昨晚小玉儿被人生生拽走,都仍旧睡得像小猪一样,心里气着呢。 【247】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一方面有些不安和心虚,一方面怕怕地察觉到娘亲的不悦心情,小玉儿不用温婉帮忙,乖乖换好衣服,跑到厨房准备自己打水洗脸。 “小少爷我来吧。”叶子早早起来,正在和面。 平江现在每天没有具体任务,今天这里打打杂,明天那里拔拔草。为了方便大家用水,他每天早晚都从井里面打一桶水,放在厨房备用。 水桶几乎和小玉儿一样高,水瓢的柄和小玉儿的手腕一样宽。 叶子看他吃力的模样,又是担心又是好笑——哪一家的少爷像这样,有下人在旁边不使唤,反而自己动手的? 不过他不使唤,叶子也不可能听之任之。温婉再怎么和善,孩子出问题自己还是会被责罚吧…… 叶子把手拍了拍,在围裙上把残留的面粉擦掉,朝小玉儿走来:“可是要洗漱?” 小玉儿舀了半瓢水,颤颤巍巍地举离水面:“不用叶子姐姐帮忙。娘亲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话音未落,就听哗啦一声。 那高高举过头顶的水瓢一个失衡,水从小玉儿头顶倾泻而下,原本白白嫩嫩的包子脸瞬间化为落汤鸡。 叶子一声轻呼:“小少爷!” 刚进厨房准备打水的温婉:“……” 大冬天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淋下,别说小孩子了,就算成人都不一定受得了。 只是所幸,小玉儿原本就身体健康,平时也四处活动、锻炼了身体,不是一般孩子可比。 温婉把小玉儿抱进屋,放在火箱上暖着。 “叶子,你有没有事?” 阿慧和叶子两个小丫头紧张地等在门外。 “不知道。” 叶子脸色苍白。 天气这么冷,小少爷会不会出事? 她是知道的,很多人家里儿子就是母亲的命,那些个大户人家没照顾好孩子的下人,发卖都是轻的。 “我不要被发卖。”叶子低垂着头,被自己想象出来的凄惨场景吓得不轻,“做错事被主人卖出去的下人,是没有好人家会要的。” 一室温暖,温婉对门外的忐忑丝毫未觉。 她先是用布巾把小玉儿的头包裹着,把湿掉的棉外套脱下,换上一件蓝色短袄。 棉量充足又蓬松的小袄子把小玉儿包成小熊。 温婉用布仔仔细细地擦小玉儿的头发。 小玉儿真是难得一次捅娄子,她不光没有不耐,反而有些新奇。 “娘亲,小玉儿下次一定不给你惹麻烦了。”小玉儿圆碌碌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温婉失笑,看他小鹿般清澈的眼神,整个人都融化了,哪里还有昨晚的别扭在。 “娘亲?”脸被捏着,嘴角微微豁开,小玉儿含混不清地疑惑道。 “娘亲不怕小玉儿惹麻烦,娘亲怕的是小玉儿太不惹麻烦。” 小玉儿眨眨眼,没听懂这绕口令一样的话。 “我是你娘亲,你还小,遇到事不找娘亲,还能找谁呢?”温婉刮了下小玉儿的鼻头,又伸手探他的脑门。 温温的,没有任何异常。 “还可以找爹地!”小玉儿掷地有声。 温婉顿了顿,想到昨晚那个混蛋…… “娘,你脸怎么红了?” “火箱烤热的。”温婉把脑海中那道身影强行抛开,“小玉儿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小玉儿摇头。 “那今天我们去镇上逛,买只小狗。” 小狗? 那不是九峰村里那些瘦骨嶙峋又凶恶的动物吗? 小玉儿清楚地记得,它们和他一样高,龇牙咧嘴的可让人害怕了!娘亲为什么要买那种东西? 不过,既然是娘亲的决定,他就一定会支持! “好!” 而且,这样他又可以去镇上买好吃的糖果了! 温婉牵着小玉儿的手,一出门就见叶子跪在地上,小慧站在旁边一脸不安。 温婉看这情形有一丝了悟,刚要开口。 “主子,叶子没有照顾好小少爷,请您责罚!但还请您不要赶叶子走!” 叶子跪在地上,给温婉磕了个头,脸埋在地不起来。 温婉有些诧异,一件小事竟然让她这么紧张。 对小玉儿的重视是件好事,但太过重视以至于战战兢兢,不是她想要的。 温婉沉吟片刻,道:“你先起来。我们一会儿要去城里采买,你去找柳叶,吃完早饭一起出发。” 叶子闻言,脸色更是苍白。 果然,是要把她卖掉吗? “叶子。”小慧担心地轻声叫道。 温婉看了看两人,没有多做停留,重新回到厨房。 “小玉儿早上想吃什么?” “什么都吃!” 温婉忍不住笑。 小玉儿是真的太懂事了。 “很快我们就要出门,娘亲简单做个烙饼吧。” 只是刚把面粉拿出来,揭开锅,温婉就发现锅里有十张饼。 热腾腾的,显然刚做好。 用锅铲翻了翻。 饼有些不平整,鸡蛋没有搅匀,饼子一些地方黄一点、一些地方淡一点。 油的分布倒是比较匀称,但或许是节省惯了,没有放足。 门外叶子已经不见踪影,显然是去找柳叶了。 温婉重新生火,给锅底铺上一层油。 不一会儿,伴随着滋滋的声音,一阵油香伴着葱香飘出。 温婉打开柜门,拿出之前教叶子练习时切的肉片,往锅里倒去。 肥瘦相间的薄薄肉片慢慢卷曲。 小玉儿拍着手:“好香,娘亲手艺还是这么棒!” 同样是饼,娘亲把叶子的饼翻了翻,就上了好几个层次!闻着味道就流口水!太厉害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小玉儿夸赞,温婉还是很开心。 她把饼子夹起来,肉片从上到下放在饼子中间。饼子酥脆,卷起来的时候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 叶子和柳叶一起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瞬间就咽了咽唾沫。 “庄主。”柳叶捂着嘴,怯怯地换了一声。 “来得正好,没吃早饭吧,把这个吃了。”温婉找了一片树叶,在水里洗了洗,把饼子包起来递过去。 “小心烫。叶子你也吃。” 两人受宠若惊地接过。 不说已经许久没沾荤腥的柳叶狼吞虎咽、完全顾不上烫。 叶子只觉这饼子重若千钧。 她说她要跟着主子学习厨艺,这几天自觉学得不错,刚刚紧赶慢赶地做一顿饼,想让主子觉得自己有用。 可是…… 叶子一口咬上。 香,酥,脆。 口舌生津。 【248】这画得过分了啊! 别说手艺好到让主子把她留下来,自己刚才做的饼子的味道,还不及主子的万分之一! 叶子几乎是怀着“吃断头饭”的心情把饼子吃完。 平江回到厨房时,被温婉塞了一张饼,就看到叶子神色羡艳地看了他一眼。 平江一头雾水。 一起被买下的小伙伴,多多少少都开始干活了。 叶子做饭,阿慧在打扫房间,秋树拿着主子给的书册、跟在小少爷后面学字。 只有他什么都干不了,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说去服侍小少爷吧,小少爷手脚麻利不说,整天和主子在一起,有主子照顾。 说去服侍主子…… 他虽然从村里出来,没读过书见识少,但男女有别,哪里有男仆贴身伺候女主人的道理? 为了刷自己存在感,他干了许许多多力所能及的力气活。 昨天温婉去接赵怀,他就一个人收拾了一间厢房出来。 结果等赵怀到的时候,那些个农户争相去温婉面前露脸,倒把他这个主力挤到一边去了。 想到这,平江就觉得憋闷。 “平江,今天我们去城里,你也一起。” 平江嘴里吃得鼓鼓的,闻言连忙点头。 “还有,昨天收拾屋子辛苦了。过一阵子赵怀大哥不住那里,你就搬去住吧。” 平江闻言眼睛一亮。 原来他做的,主子知道! “是!” 叶子握住饼子的手紧了紧。 平江看着不来事儿,却能得到主子的称赞和信任,而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赵怀大哥,早啊。”温婉一出门,就看到赵怀摸着脑袋,一脸憨厚地左右四顾,“这里做好了手抓饼,你和赵老爹一起来尝尝吧。” 赵怀道了声谢,笑呵呵地接过。 “第一天来,夜里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 赵怀把饼子递给走出来的赵老爹。 赵怀没好意思说,第一次出远门,看到虹城的繁华景象,他兴奋得迟迟无法入睡。这还没睡到两个时辰,天就大亮了。 ——要知道起早贪黑忙活大半辈子的他,是很少睡到艳阳高照。 “只是温婉,我们父子俩住你的宅院……”赵怀话没说完停住了,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温婉明白。 这也是她正在考虑的事情。 “赵大哥,昨天晚上是我怠慢了,我也是才买下这片农场不久,农庄缺人才,没人懂得修建房子。” “没有没有。”赵怀连连挥手。 温婉指着远处的那一片片农舍,冬风吹过,那一个个破败的茅草屋几乎就要被卷走一层皮一般。 “我不懂修缮事宜,之前在九峰村也是赵大哥你和卫大哥一起组织修的院子,所以这里要麻烦赵大哥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哥自己选一处位置满意的农舍,修来自己住了,若是没有瞧得上的,也可以选块地盖个新的。” 农庄的农户只有十多家了,但是农舍却有三十多间,一眼看去一片一片的,但有些因为农户跑了,房子空了一两年,就有些破烂。 她千里迢迢把赵怀请来,自然不可能让他住茅草屋。 这整片农庄的地都是温婉的,在这里面修盖房子,也不用买地了。 赵怀也没再跟温婉客气,“好,那有时间了我去趟镇上,问问工匠和木材这些。” “今天就去!咱们一道。” 温婉早计划好买辆马车,眼下春天到了,农庄百废待兴,需要采办不少种子菜。 喊了叶子、柳叶和平江,温婉牵着小玉儿,和赵怀一起上镇。 马车到镇上,经过一家茶楼,拐了个弯停下。 茶楼里,装潢精致的温暖阁楼上,一身红衣的妖孽男斜躺在榻上,不惧寒一般任胸前的衣襟敞开,露出光洁的胸肌。 要是温婉此时在这里,怕是要惊叹一句“穿衣显瘦、脱了有肉”。 男子悠闲的品着香茗,神情慵懒。 “最近,阁里可有甚奇闻趣事?” “凛阁主,前些日子,阁中接到一个有些新奇的任务。” 男子漫不经心地玩弄着白玉茶盏的杯沿:“说说看。” “任务只是保护一个妇人,但是,出价非常高昂。”下属用手指比了个数字,神情中显然透着还未消的惊讶。 这价钱,都能买到一个朝臣的命了。 男子闲闲地“嗯”了一声,连下巴都不曾抬一下“哪家夫人?” 这个世道看起来平静,实则混乱。 每时每刻都有人家生离死别、妻离子散,也有人一不注意惹上仇家,可能转眼间都已经忘了惹上仇恨的事,却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拿钱买命的人多,拿钱保命的人亦不少。 作为青龙阁的阁主,在这一场场厮杀之中早已见怪不怪。 “回禀阁主,要保护的人不是身份尊贵的夫人,而是一个普通的农妇。” 男子闻言手上微顿,来了兴趣:“农妇?” “是。”那属下显然也很是不解。 “她闺名唤为温婉,是永河镇一个叫九峰村里出来的农妇,年有二十,育有一子,除了有些姿色,如何看都普普通通,五天前从来到虹城,在城外买有一处百亩农场。” 温婉? 那日在客栈闯进他屋内,又在路边把他当成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臭骂一通,最后还朝他裤裆踹了一脚的那个女人,好像也是叫温婉? 年二十,育有一子,有些姿色。 难道就是她? “随委托附上来的还有一幅画像。”下属又道。 “拿来看看。” 男子手一挥,从属下手里抽走画像,展开。 一个温婉的女子跃然纸上。 她有着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身穿紫色葫芦纹单罗纱立领中衣,蜜腊黄底纹裙逶迤拖地,身披黛色提花烟纱云锦。乌黑浓密的长发绕成别致回鹘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花叶象牙钿花,七分俏皮,三分妩媚,巧笑倩兮,明媚动人得很,瞧着还真是赏心悦目。 这画得过分了啊! 轼君千啧啧摇头,脑海里浮现那个张牙舞爪敢踢男人下裆的女子,她有这么漂亮吗? 这画得是美化了多少啊! 想到什么,轼君千一转眼,道:“是何人放的这个任务?” 下属:“一个蒙面人,身份未知。” 青龙阁之所以那么受达官权贵的欢迎,就是因为他们守规矩,不管是杀人的任务还是保人的任务,从不打听雇主的身份消息,就算知道,也会绝对保密。 轼君千摸摸光滑的下巴,淡漠疏离的眼里闪现流光阵阵。 【249】城镇人的优越感。 画这幅画的人,一定和温婉关系匪浅。 轼君千手指摩挲着画上的人物。 如果只是画工极好的画匠,能像这样抓住温婉的形态特点,画个九分像,那再正常不过。 可是这画里分明有温婉的“神”在。 那举手投足间的低眉狡黠,温文中隐藏的坚韧自信,甚至于别在耳后的一缕风情,全部活灵活现地展现在纸上。 明明只是一个人的画像,却偏偏依稀看到两个人的故事,画里画外都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往人嘴里强势塞一把狗粮。 “现在这任务谁在接?” “回阁主,这个任务是夜星和阿榛在接。”下属回答道。 “把他们调回来,换个人来接。” “啊?换谁?”下属疑惑。 轼君千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我。” “阁主?!” 温婉并不知道有人给她画了幅这样的画像。 画像上的一身装扮,是温婉购买欲旺盛时,买来放着但没穿过的一身。 不过她倒不是只想看不想穿,而是那样在九峰村太打眼,这种“争奇斗艳”和她的处事原则不符。 楚亦就是看到她在屋内试过,把那个画面印在了脑海,画了出来。 过了元宵,天气还有些冷,但春天近了,正午的太阳照得人暖暖的,让人心情舒畅。 温婉先带着几人下馆子,吃饱喝足后闲闲地往街上走去。 不像是采买,倒像是散步晒太阳。 温婉先带着他们去了买车行。 每次上镇,都要从农庄走上几里路到驿站才能坐上马车,有时车夫还要等多点客了再一起走,一次两次没什么,多了就浪费时间了,反正她现在手头不缺钱,自然还是买辆马车方便。开个农庄,多的是要用车的地方。 马车行里人不是很多,毕竟能买得起马车但还没买的人,不占多数。 叶子和平江稀奇的左看看右看看,他们还是第一次被带上镇,看什么都新鲜,恨不得什么都要上去摸一摸。 “小兄弟,你们这里有没有可以装得下八人左右的马车?”温婉问道。 那小伙计原本正趴在柜台上闭目养神,闻言抬眸。 先是打量了几眼面前的人,温婉的姿色让伙计多看了几眼,但看到一行人寒酸的穿着,和平江与叶子那土包子一样的神情,片刻后伙计就耸拉下脑袋,不耐烦道:“马车不便宜,这里不租车。哎,别乱摸,摸坏了你赔不起!” 那不屑的神色太明显。 温婉今天带了不少银锭子,没打算高调,穿得也简单朴素,平江几人更是不可能穿多好,伙计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一眼看得出这些人不是镇上本地的。 那穷酸样儿。 温婉还没什么反应,平江就怒了:“你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 “平江。”温婉拉住他,目光平静。 平江一顿,有种自己被看穿的窘迫:“主,主子……” 他一直没能在温婉面前出头,这次好不容易被主子点名带出来,他可不能堕了主人的威风,一定要维护主人! 顺便在主人面前刷刷存在感…… 这几天和叶子、秋树的对比,让他有些慌。 “我要什么态度?”那伙计嗤笑一声,“我这儿的马车只卖不租,你们买不起马车,就不算我的客人,我还要笑着哄你走呢?” 温婉没理会伙计,只看了看外面。 虹城繁华,连卖马车的店都有两三家,对面,也是一家马车行。 “走吧,我们去下家。” 那伙计看着他们一行人朝着对面走,心里嗤笑,他们这几家可都是只卖不租,去下家他们也租不到,伙计哼笑一声,也不睡了,看着对面想看这行人的笑话。 平江很是不愤,走到对面,进门就喊道,“老板,买马车!” “来了来了!” 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发福男人,带着帽子,从室内匆匆而来。 “几位买哪种马车啊?”男人也打量了几眼温婉,但脸色未变。 看着老板热情的脸,温婉笑了笑:“有现成的吧?” 住在九峰村的时候,买得起马车的人少之又少,温婉去永和镇买马车是需要提前定制的,而现在,虹城自然远远不是永和镇可比。需求量大些,成品也就多些。 只是这个马车行生意不怎么样,温婉不太放心,才有此一问。 “有的有的!” 老板搓搓手,知道温婉是做主的人,连忙把人往里面引。 温婉不会选马,只能通过马的体格、肌肉、毛色,找出健壮的马。 但同样是健壮,有的马是“青年”,有的马是“壮年”,就像人二十岁和四十岁的区别,看起来力气都那么回事,但使用时间肯定是不一样的。 温婉不确定自己要在虹城停留多久,所以更偏向于选择年龄小一些的马。 毕竟她买马车只适用于代步,而不是要专门做拉客或者拉货使用,能满足庄子的日常需求就行。 从马车行外面的大厅进去,里面是一片广大的露天马场。 一共二三十匹马在马圈里吃草,姿态各异。 “还问夫人买马车,是作何使用啊?”老板专业的询问起来,知道了客人的需求,才能更好的推销,这态度,比起刚刚那家的伙计要敬业得多了。 温婉也不隐瞒,和老板一一聊起来,从马场的最右边开始,往左边依次看马。 这一看就是半个时辰,回头的时候小玉儿已经不在身边。 远远地,只见在马场的中央,小玉儿正和平江一起看一条狗。 温婉道:“难怪是养马的老板,连狗都养得如此壮硕。” 那条狗比小玉儿要高很多,大概到温婉胯骨的位置。 这个世界的人喂狗,和现代不一样。 他们都觉得,狗是看家护院的“贱物”,不给吃喝让他们到外面四处溜达就可以活着。 很多狗确实是活着,但却瘦骨嶙峋,而且由于长期的捕猎和抢食,他们凶恶得像和现代的温室狗不是一个物种。 小玉儿看的那条狗,却十分健壮。 老板闻言,却是叹了口气。 柳叶看着那“狗”,犹豫了片刻,小声提醒道:“庄主,那不是狗,是匹马。” “……马?” 【250】捉狗。 小玉儿感受到温婉的目光,抬起头来见温婉在招手。 他立马起身跑来:“娘亲!” 阳光下,小玉儿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皮肤白得像玉,小短腿轮着圈,蹦蹦跳跳像个圆润的小精灵。 “娘亲!我们买下这匹马好不好?”小玉儿冲过来,抱住温婉的大腿。 温婉抬手,擦掉小玉儿额角的薄汗,大冬天都能热成这样,果然是爱跑爱跳的小孩子啊。 平江也跟着跑过来。 然而让人诧异的是,那条“狗”也跑了过来。 远处时温婉看不清,这走进了才发现,竟然真的是一匹马! 不过这个马很奇怪。 看起来是小马的个子,体型上却有青年马的线条。 肌肉没有那么明显和夸张,但能看出不是幼年马。 “第一次见小马的时候,看它很可爱,便把它买下了。”老板脸上带着一丝苦笑,“本以为就算不能长成千里马,也可以变成观赏马。” 那马儿低着脑袋噌小玉儿的脖子,马鬃垂下搔到小玉儿颈窝,把他痒得咯咯直笑。 “谁知这马竟然长不大一般,别的马都高高的可以干活了,它还是小小的一个。” 仿佛为了应和老板的话,马儿朝老板喷了一口气。 马是白色的,但马鬃却是黑色。 可以想象如果它长得和正常马一样高,那是何等的俊俏。现在倒是像现代西方那种长不大的矮种马。 温婉笑道:“老板是个好心人,卖不出去还是好吃好喝地喂着她。” 然而老板却连连摆手:“养不起了养不起了!我这马车行生意不好,喂马却是用的上好的草料。那一买就几两银子几两银子的黑豆,我都没给他们落下。” 温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头继续看马。 “要不然,夫人你就买这匹马?” 老板看着小玉儿真心喜欢,也想给它找个好主人,便提议道。 温婉只当他在开玩笑,正要摇头拒绝,却见小玉儿眼睛一亮。 “好喂好喂!” 温婉:“……” 走出马车行时,小玉儿可以用兴高采烈来形容。他不要别人帮忙,自己牵着矮种马从正面出来。 而旁边,赵怀从侧门牵着一辆正常的马车走到了前门。 原本只买一辆马车,就这样变成一辆马车加观赏马。 “小黑白,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养成一匹最大的马。” 被取名为小黑白矮种马:“呼呼。” 一行人进门时空着手,出门时一辆马车加一匹马,对面的伙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等人都走了,他跑到这家马车行。 “老弟,你家的马车不是只卖不租吗?” “对啊!怎么了?” “那刚刚那几个人他们是买的?”伙计指着走远的温婉一行人。 “不然呢?” 伙计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刮子,心里大为后悔,十几两银子的生意,就被他一时嘴贱,就这么给推掉了! 有了马车,几人逛起集市来就方便多了,买多了往马车里一放。 温婉计划着,农庄要开始耕种了,除了种子菜苗,还可以养些鸡鸭,不需要怎么喂食,农庄有菜有草有虫子,完全可以利用起来,虽然不用靠卖鸡鸭赚钱,但是也得保够农庄的需求,米粒主粮要自给自足,蔬菜和肉也要自给自足。 这样一来,农庄里就需要有足够数量的狗来看家护院,四处巡视。 卖动物有专门的集市,温婉很快找到地方,买下两百只小鸭,三百只小鸡。 一听说温婉要买五百只,掌柜十分热情,连忙道,“数量多的话算您一文钱一只,另外加十文,我明天就亲自把鸡鸭送进您农场,绝对出不了差错!” 说完掌柜好奇问了一句,“您这是,买到郊外农庄里去的吧?”不然没有人会买这么多小鸡仔回去。 温婉笑笑不语,小玉儿骄傲的道,“我娘亲就是庄主!” 掌柜也笑了笑,显然不信。 在镇上的人看来,农庄主也就比农户高贵点,比不得他们镇里人,就算也有钱,那也是乡下人。 但即便这样,一个农庄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掌柜还从来没有听过一个妇道人家家掌管一个农庄的,尤其还如此的年轻漂亮。 小玉儿也没管掌柜信不信,他捂住鼻子,“娘亲身上臭臭。” 温婉也有些嫌弃:“你等会儿。” 动物集市自然有各种味道,温婉不想小玉儿被熏着,便让大家在外面等着,只她和平江进去。 太阳渐渐西斜,虹城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温婉找了个茶肆,接一碗白水,把手帕在水里浸得半湿后,拿起来擦自己的衣裙。 小玉儿见状跑过来,争着帮温婉擦。 “小玉儿不是嫌娘亲臭臭吗?”温婉逗他,故作不悦道。 “但娘亲永远是小玉儿心里的香香!” “噗嗤!” “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闻言都笑起来,叶子看着温馨的母子俩,他不知道以前被买出去的丫鬟跟了什么样的主家,但是,她不想离开这个主子。 平江打了碗水,学着温婉的样子把衣服上的味道稀释。 “主子,现在我们去哪儿呢?”平江问道,“刚才集市里没有卖狗的,问了也说这附近好似没有。” 温婉点头。 这事跟她想的不一样。 虹城有卖鸡的卖鸭的,但是没有卖狗的店,在老百姓眼中,狗所产生的作用,远没有鸡鸭大,鸡鸭除了下蛋还能杀来吃,而狗却没有什么刚需上的用处,还要吃掉家里的饭,穷人家根本就不会需要狗来看家。 而附近到处都有乱生仔的野狗或放养狗,谁要养都可以去捡条回来,根本就不需要买,自然的也就没有人卖。 “想要狗,恐怕只能自己去捉。”温婉道。 小玉儿微微一瑟缩。 他不喜欢狗。 狗好凶好可怕的! 众人正思考着,就见前面一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狗带着小奶狗走近一条小巷子。 “庄主,你别去,让我去吧。”见温婉要动身,柳叶怯怯地道。 母狗护仔,要捉它的小奶狗恐怕有危险。 然而柳叶轻轻走过去,蹲在母狗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又似乎说了些什么。 ——然后没遇到任何阻碍,驾轻就熟地抱走了狗崽子。 看得小玉儿一愣一愣的。 狗狗原来这么好说话? “小少爷怎么了?” 小玉儿抱住小黑白的马腿,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柳叶,你有仙术吗?” 【251】思想在辐射。 柳叶自己也不清楚,她只是按她心里所想的,跟母狗说了几句好话而已,就像她对人一样,想从别人那里得到好处,就要态度好好的。 她当然不会懂得,狗狗也是能从她眼睛里看懂情绪的,她给了狗像对人一样的“尊重”。 温婉只是惊讶了下,但并不意外。 当初这个小丫头眼里闪亮着光,说她想养鸡鸭,是因为喜欢它们毛茸茸的,就猜到她也会喜欢狗,真心喜欢狗狗的人,狗狗是不会对她抱敌意的。 把小狗放在马车上,几人又逛了逛大小集市。 锅碗瓢盆,水桶浴桶,衣衫布匹,棉絮被褥。不光要把赵怀的住处充实起来,还要把温婉、小玉儿,以及叶子死人的东西都准备好。 一来二去,玉儿走累了。 温婉把马车停在一处宽阔的树荫下。 “柳叶,平江,你们搭伙去城里找刚出生没多久的流浪狗,把他们带回来。”温婉把小玉儿抱在手臂上,“一只狗一文钱,得到的钱你们平分。” 听到一文钱,两个人都是眼睛一亮! 柳叶从出生起就在农庄里,一年到头地里产出东西不算多。大头交给庄主后,剩下的一家子几口人紧巴巴的过着。 别说把粮食拿去换钱了,就连自己能不能吃饱都是一个问题! 现在新庄主竟然说可以给钱! 柳叶捂住砰砰直跳的胸口,激动地点头:“好!” 也是在这时,小小的她在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再看似不起眼的能力,也是可以换钱的! 赵怀看着两个小孩走远,自己原地转了转,道:“刚刚看到一个卖木材的行当,你们先休息着,我去打听情况。” 温婉自然应下。 三人一走,余下温婉母子和叶子坐在马车外闲聊。 远远地,一处酒楼雅间里,明眸善睐的女子瞪大了眼,从窗户探出头去。 “咦,那不是?”她揉揉眼睛,怕自己看错,冤枉了好人。 “那不是轼君千的妻子吗?怎么带着孩子丫鬟,和一个野男人在一起!?” 小玉儿毕竟是小孩,休息一会后又精力充沛地去找小黑白玩,一时顾不上和温婉说话。 没有小玉儿说话,叶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马车旁,空气一时陷入沉默。 一缕松掉的发丝垂在温婉额头,她一伸手把头发别在耳后。 “溪流绵延向下,总有一天会流入江河湖海。那时面对艰难险阻的,是他自己。”温婉道。 叶子肩膀一抖,转头,只见温婉笑盈盈地看着她。 “主……主子说的是。” 虽然她完全听不懂,不明白主子突然说这些干嘛。 “小玉儿还小,现在需要保护。但无论是我,还是他的亲朋下属,都不可能一直保驾护航。他的路需要他自己走。” 叶子懵懂地点头。 “我作为小玉儿的娘亲,最重要的任务是陪伴他成长、保护他的安全。” 叶子心间一颤。 果然来了! 她害小少爷差点着凉,主人不会轻饶她! 然而,温婉的下一番话却让叶子呆住。 “但我的职责,不能成为限制他独立意志的理由。每个人都有探索的权力,他希望独立地做某件事,我就会全力以赴支持他。” “即使这件事很小,只是对‘舀水’的尝试。” “他可以学走路跌倒,因为跌倒了可以站起来,并且下一步走得更踏实。而我要做的,不是不让他走,而是不让他在跌近刀山火海。” 温婉一直在尝试着用现代的教育来教小玉儿,但是她不希望在她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被这群思想传统的下人,把小玉儿捧成一个高高在上蔑视人权的少爷。 她请这么多人,只是为了保护小玉儿的安全,而不是把他养成一个从小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品性有缺的纨绔祸害。 叶子呆呆地,还在回味着温婉的话,就见温婉突然起身从马车上跳下。 ——接住没翻上马背跌倒在地的小玉儿。 “娘亲!”小玉儿有些惊魂未定,把温婉抱住。 一边的小黑白也侧过头,一脸无辜地蹭小玉儿的脸。小马粗气喷在小玉儿脸上。小玉儿缓过神来,破涕为笑。 “娘亲,我以后会长很高很高!长得和爹地一样高!” 温婉拍拍他身上的灰:“不!小玉儿会比爹地还高!” 阳光下,母子抱在一起,笑作一团。 叶子心间发热,有一丝了悟。 虽然不能像温婉一样说出那么些大道理,但她知道,自己这一整天的担忧,全部是自己吓自己。 温婉是个好母亲,也会是个好主子。 突然,埋在温婉胸前的小玉儿抬起头,指着前面:“娘亲,那个人好凶,是来找我们的吗?” 只见一个鹅蛋脸的女子踏着小碎步,气势汹汹地跑来。 白皙的脸上由于急切的运动,出现了两块红晕,一身黛绿色缕金对襟袄,即使在厚重的冬日也显出了几分活泼的富贵。 “有点眼熟。”温婉皱眉暗忖。 “轼夫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人!”那女子走到温婉跟前,指着温婉鼻子大骂,“亏我还说你一个泼妇降得住轼公子,也算你本事。没想到你竟是个水性杨花的狐媚子!” 轼夫人?轼公子? 脑子一转,温婉恍然。 是之前和轼君千那家伙扯上关系的柳小姐柳云! “轼公子哪里不好,你竟然光天化日下偷汉子!” 大街上这么一个帽子扣下,换做别人怕是会一头热汗吓懵逼。 但温婉是谁? 她可是经历过整个村唾弃、差点被浸猪笼的“荡妇”! “你对不起轼公子,也对不起我!既然你不要他,为何还要成为他的羁绊!” 柳云说着话,竟差点要垂泪。 温婉暴汗! 不用多说,这个姑娘绝对就是一个钻进画本子的大家闺秀,说话都文绉绉、带着一股不切实际的中二气息。 “柳小姐,你这是看到谁了?”温婉关顾四周,她现在身边就小玉儿和叶子。 “你还想狡辩!我刚刚都看到了!”柳云大喊,“你和一个……嗯……这么高的方脸男人。” 柳云比划着赵怀的身形和相貌。 “一起从那头走过来,他还帮你抱了一会儿孩子!” 【252】那是个抛妻弃子的渣男! 小玉儿看着不知所谓的柳云,抱着温婉大腿躲到温婉身后。 谁知,小玉儿这一动引起柳云注意。 她一躬身,细细观察他的模样,突然“啊”了一声。 “这是轼公子的孩子吧!你这个贱女人,竟然自己勾搭男人不说,还要把和轼公子的孩子送给那野男人吗!” 她的孩子怎么变成轼君千的孩子了? 难道长得俊的,都是那混蛋的孩子? “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太过分了!”柳云一声惊叫,“我要告诉轼公子,不能再让他被你骗!” 不不不,一直被骗的都是你一人而已! 眼看着柳云越描越黑,根本不给解释的时间,温婉索性不解释了。 她抱起小玉儿后退两步,淡淡地看着柳云抓狂并发散思维编故事。 直到旁边不了解状况的叶子都听不下去的时候,温婉才道:“是啊,你说得对,我确实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柳云顿了顿,更是起劲,“哼!算你还知晓些廉耻!” 被她这么说温婉也不气,之前她还觉得这女人太不矜持,可现在看来,这女子也不过是太单纯,说话虽然难听,但直来直去的,倒不是特别坏心眼。 温婉故作一声叹息:“说来话长,柳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回头看了下小玉儿,温婉不顾柳云的纠结,轻轻拽住柳云的袖子,把她牵到不远的一个拐角处。 忽然,余光处一摸红影一闪而过。 温婉看过去。 拐角一颗光秃秃的歪脖子树扭曲站立,树下空无一人,没有异常。 “你干嘛!”柳云把袖子抽出,不悦道,“干嘛这么鬼鬼祟祟?” 说着,她瞪大眼:“难道你要我保守秘密?” 温婉悲戚地摇摇头:“其实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那轼君千就是个骗子。” 隐在暗处的某人一顿。 “我是个带着独子的寡妇,那轼君千花言巧语,骗我与他成亲,说要花花照顾我们母子。我虽身家深厚,家有百亩良田,但女子立世不易,有个丈夫帮扶,终归会好很多。” “而且……”温婉有些羞涩地低头,“轼君千相貌也确实英俊不凡,我倾心于他,在他求亲后愿意把家产与他共享。” 说完,温婉顿了顿,音调抬高有些激动地道:“谁知,他竟是个骗婚的!” “什么?”柳云不敢置信。 “他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贪图我的家产,看我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便趁势而入。” “等等,你说他骗婚?什么意思?昨天你不还是他的妻子吗?” 温婉又是凄凄惨惨的一叹:“原本是这样,可今天一个老乡来访,带来了隔壁镇子的消息,说轼君千原来是有过妻子的!他有个童养媳,在家里已经成亲。但随着他长大,颜色愈发俊俏,心也更加不安现状。他抛弃糟糠之妻来到洪城,假装自己是单身汉……” 柳云见温婉掩面垂泪,几不能言,心下大震。原本不相信的目光不知何时变成惊悚。 那么一个相貌堂堂仗义出手的郎君,竟然抛弃妻子? 不过,毕竟是看过很多话本子的,那些抛弃妻子的渣男,无一不是看着正经,实则衣冠禽兽。 想到轼君千的模样……还真有可能。 “今天知道实情后,我立马就和那个混蛋说清楚,并到虹城来和离。”温婉顺嘴就为自己的出行找了个理由,“不过这一切都是背着小孩子的。他是璞玉,不该被乱七八糟的东西污染。他平日就很黏我,今天非要跟来,不得已,我就让我的老乡一起,在我办和离的时候,带他四处逛逛。” 小玉儿在远处和小黑白玩耍,一片天真,看起来真的对自己的未来一无所觉。 柳云有些同情了。 “那……之前那个方脸男人就是你的老乡?”柳云疑问。 “正是。” 柳云搅着袖子。 是她误会了温婉? “那轼君千现在在哪里?” “你要去找他?”温婉诧异。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这个女子竟还不放弃。 难道这就是渣男的吸引力? “当然!你这一说我更要去寻找他!” 温婉正哭笑不得,就听她继续道,“不找到他,怎么规劝他浪子回头!你说,他现在在哪里!” 躲在拐角墙内的轼君千:“……” 他来保护她,本想站在明处保护,一边给自己找乐子一边完成任务。谁知还没走到跟前,就看到这阴魂不散的柳二小姐。 当时他只是路过柳家后院的巷子,看到这姑娘被醉汉调戏,为了耍个帅,顺便出手路见不平了一把,结果耍帅过头,这女子非要以身相许,缠着他不放。 本打算等她们聊完再出现,就见温婉面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把他塑造成了个抛妻弃子的臭男人? 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有意思。 得知温婉与轼君千与和离,还放言“从此不再相见”、分道扬镳,柳云也不啰嗦,直接告辞要去捉人。 “他不可能这么快出虹城!只要在虹城里,我就可能找到他!” 柳叶和平江回来了,身后跟着一群小狗。 黑的、白的、黄的、黑的,长毛、短毛、直毛、卷毛,各种各样,形态各异。 本以为两个人能捉到五六只就不错,现在一数,竟然有十七只! 温婉也不含糊,把十七文钱拿出来,给两个孩子分。 十七文钱,只能一个拿八文、一个拿九文。 关于谁多拿一个铜板,两人相持不下地争了一番。那一直胆小不爱说话的柳叶,为了一文钱也是尽力争取。 确实,对于没有钱的小孩子来说,一文钱意义重大,不是能大方的。而两个人都还小,没有要在主人面前留好印象的意识,争起来谁都不让。 然而,温婉并不想多给一文。 不是舍不得钱,而是想看两个孩子会怎么解决。 两人还在僵持,却见叶子上前一步,道:“你们二人别吵,那一文钱用来买面粉,一人一半不就好了?” 两人抬头看她,思索一会儿后同时点头。 “叶子,你真聪明。”柳叶由衷地道。 温婉淡笑看着她们,并未说话。 【253】欣欣向荣。 离冬天的过去还早,但转眼正月下旬,农庄开始劳作起来。 一百亩的土地,很多在之前已经长了荒草。冬季枯死一片,但依旧有许多生命力顽强的杂草,还在拼命吸食土地的养分。 温婉吩咐下去的第一件事,就是除草。 怕众人冻着,温婉跟着记忆中手套的规格,把手套画下来,送去镇上裁缝铺定制了一双。 反复调整修改,最后做成刚刚好的样子,拿到农场里,请那些年老的婆子来看。 和婆子们聊了一番,温婉准备好粗线,请会做的婆子留下来做手套,确保农场里人手一双。 三天做完后,温婉让平江分发下去。 即使这个寒冷的天气,一双手套也不能完全隔离那种寒冷,但至少,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庄主的温情和暖意。 要是以前,老庄主让你做事就做了,谁还管你死活! 更何况,这手套做出来是发给农户的,但粗线是温婉提供不说,做事的婆子,每人还有十文钱的工钱! 几天就十文钱,那些婆子和家里人看着钱,带着手套,别提心里有多熨帖! 而那之后,农户们才在地上工作一天,温婉就发现很多锄具都老了锈了,里面购置一批新的锄头铁锹给众人送去。 平江戴着手套,跟一群青壮年男人在地里除草。 “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感叹着,很是激动。 平江抬头看去,就见他一副激动的要哭的模样。 那人见平江看他,很是不好意思,抹了把眼睛边上的水雾。 平江有印象,他听人说过,他叫孙小壮。当初主人询问众人的意见,说他们要走的可以走,不会阻拦。 这个叫孙小壮的男人被一家人推了出来。 对他的家人来说,这农庄就是个苟延残喘的火坑,为了自己的孩子好,能走一个是一个。 但孙小壮极有孝心,不想抛下自己的父母,强行回到队伍里,留了下来。 而之前给农户织手套的婆子里,有一个就是她的母亲庞氏。 “小壮哥,别哭了,再哭眼睛就要结冰渣了!”平江笑道。 “呸!老子没冷到这个程度!” 手套是粗线,可以增加拔草时的摩擦力。 但是为了不磨坏皮肤,里面加了一层棉布,又保暖又温柔。 基本锄好地后,众人又开始翻土。 翻土比除草更费事,不光是把土翻出来,还要把那些个碎石和去年作物的根茎拔出来,板结不能用的土地,也需要人来活动。 相比于那些壮汉的忙碌,温婉则要清闲多了。 她每天会例行在农场四处逛一圈,一方面表示重视,一方面锻炼身体。 小玉儿带着小黑白,跟着温婉四处溜达。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小胳膊小腿竟然可以骑到马背上。 这整个大祁,怕是没有孩子能够四五岁就独立骑马的,也亏得小玉儿遇到这么匹小个子马。 马也俊,人也俏,一人一马合二为一,整一个幼年骑士。 “庄主,小少爷!” “平江哥哥!” 小玉儿下了马,跑过去和平江玩,温婉则逛到一个农舍里。 赵怀正在指挥工匠砌墙,听到声音忙回身打招呼。 赵怀和赵老爹选好地方,开始修葺房屋。 “结构搭好了,还要五天就能完工。”赵怀见温婉过来,便说起修葺进度。 温婉不多打扰,寻小玉儿继续前行,是以没听到赵怀和赵老爹的对话。 “这半个月了,温婉说让你来帮忙,现在事没开始做,倒让你自己搭钱修房子。” 赵老爹很是不满:“要我说,她叫你来,这些事就应该备好,没备好就得出钱,现在这算个怎么回事?你在这了修了房子,难道要一辈子住这儿?不住这儿,修了又干嘛来着?地契又不在你手里。” 赵老爹的声音不算小,四周做工的工匠都闻言看过来。 赵怀心下难堪,忙沉声叫了一声“爹”,把他拉到一边:“之前温婉出修房钱,我拒绝的时候你不是处同意了?现在又说什么闲话?” 赵老爹可不觉得自己是闲话。 “那只是客套,谁知道你这么实诚,真的不要了?要我说,这钱还得拿回来!” 赵怀自然不应。 “你小子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在乎你爹的死活是不是?” “爹你在说什么?” “诶,也罢……” 赵老爹看着他不争气的样子,摇着头走了出去。 “你不去要,你老爹帮你要。”赵老爹暗道。 忽然,一个人在暗处朝赵老爹招了招手。 天气终于没那么寒冷的时候,农庄土地的准备程序终于完成。 温婉把每一户的妇人都召集到一起,把一麻袋的辣椒籽打开,摊在众人面前。 “之前给你们瞧过,这就是我们农场要种的植物,辣椒。” 妇人们围上来,每个人都抓了一把在手上观察。 只见那种子奇怪得紧,每一个都是很小很薄的淡黄色扁圆片,还没有小麦的一小半大,如此“孱弱”,从来没见过。 一时间,大伙都好奇极了。 “种出来是个什么?也是这个样子吗?可以当主食吃吗?” “产量高吗?能卖钱吗?” “这个和种小麦的方法差不多?” 见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温婉极有耐性地一一解答。只是说到作用,大家都不理解“辣”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而且,这不能当主食的东西,种来有什么用?大家都吃米面,没人吃这听都没听说过的辣椒啊。 面对大家的不安和质疑,温婉没有多话。 因为她知道,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就算说这辣椒有多么重大的作用,他们只怕也不会相信,画商业大饼也是天方夜谭。 ——连饭都填不饱,还谈什么未来?他们现在的粮食和一应物件,可都是庄主“借”给他们的! 于是,温婉道:“这百亩田地,五十亩用来种辣椒,四十亩暂时空置,剩下十亩用来种粮食。” 温婉顿了顿:“十亩里面产出的东西,全部归我们一起所有。” 众人闻言都呆了呆。 什么叫一起所有? “十亩地合理规划,种上五谷杂粮、各种蔬菜,种出来的东西不分彼此,自产自销。” 大家都不太明白“自产自销”,但这不影响他们读懂温婉的意思。 【254】礼物。 “我们不必上交?” 还是有人不放心,战战兢兢地确认道。 温婉认出了这个人,是庞氏。 “不必上交。”温婉肯定地道,“并且还会给你们工钱。” “我之前说过,这个庄子里面的东西,六成归我,四成归你们。百亩土地用十亩来种地,相当于划分了一成给你们。剩下三成,则会通过计算市场价的方式,把这十亩地一年种出的粮食换算成银钱,并以三倍的价格作为你们一年的工钱。” 见众人果然不甚清楚,温婉还要说话,一边的秋树忙道:“也就是说,这十亩地的东西,是大伙儿一起吃,保管吃饱不说,还会给三倍于产粮的银子给大家!” 秋树和小玉儿学习了这么些天,最为自得的,便是自己提升了一大截的算数! 这一下,众人都坐不住了! 一百亩地,四十九口人,为什么会挨饿?就是因为种出来的粮食,自己能拿的,十不存一!每年他们能吃的,大概就只有半成! 现在变成一成了不说,还提出要给工钱!? 天哪!那个庄子上能有这样的好事! 谁家农户不是跟庄主的奴隶一样,工钱,那真是听都没听说过! “这是辣椒的种子,大家先拿下去。” 温婉又指挥着阿慧拿出另一个袋子。 这个口袋比前面装辣椒的口袋小上许多,但一打开,里面的品类倒是真不少。 有各种五谷杂粮的主食种子,也有如莴笋、白菜、折耳根之类的蔬菜种子。 一年都头喝稀粥的众人,看着这琳琅满目的东西,眼睛都直了。 “十亩地的东西,够我们所有人吃。但若是不够也没关系,我会从它处购买食物,所用银两从你们的工钱里扣除。另外,既然给了工钱,这辣椒树的培育,你们也必须上心,如果……” 还没说如果如何,以庞氏为首的夫人立刻跳起来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会让温婉心爱的树受到伤害! “树?” 温婉有些哭笑不得。 合着之前介绍辣椒用了那么久,他们只以为是她的个人爱好?像喜欢什么十里桃林一样喜欢……辣椒树? 众人散去后,温婉让秋树去寄一封信。 “还是寄到九峰村。” 秋树应下,把信封收进怀里。 然而,秋树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另一封信。 “路上看到来农庄的信差,便把信一起带过来了。” 信封非常厚,比起说是信封,不如说是一个信“盒”。信封用的上好的洛南镇纸,纸张厚实硬挺,在这个时代极为罕见。 信封上只有收信人,却没有送信人落款。 没来由的,温婉心里若有所感,让众人都退下。 天色已经变暗,昏黄的夕阳下,几只迟到的归鸟悠悠归巢。 温婉点亮烛灯,拉开凳子在桌旁正襟危坐,心底生出紧张的波澜。 这么珍而重之地给她送信的,是他吧? 他送过她很多礼物,有偷偷送的,有堂而皇之送的,有送到心间里的,但他自己挑选的东西,更多是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审美物件。 而这所有的礼物里面,唯独没有信。 这会是他写的信吗? 如果是他,现在是什么内容? 她的气还没消,这里会是哄人的东西吗? 信封很厚,还很重,里面应该是用上好的纸写了不少吧? 想到这里,温婉耳尖微微泛红。 拿出一把薄薄的裁纸刀,她可以说得上小心翼翼地把信封划开。 一道黄白色的反光从信封里透出来,温婉微微一愣。 不是信,而是…… 一面小镜子?! 温婉把镜子拿出来,心中震惊异常。 这个时代的镜子,是那种不太清晰的铜镜。温婉之前和楚亦一起逛街的时候,曾经嫌弃过铜镜。 “还不如拿盆水照。” 当时她是如此评价铜镜。 不过她本来不爱照镜子,当时也不过随口一说。 现在信封里的镜子,明显和粗糙的铜镜不是一回事。 它外表光洁,镜面平直柔和,虽然还做不到现代那样清晰,但在现有技术下已经极为难得! 银质雕花镜框十分精美,小巧的芍药图案在温暖的烛光下散发着静谧的光泽。 温婉看着这来之不易的东西,心脏有些砰砰地跳。 没想随口一句话,就被他放在了心上。 她把镜子轻轻地放在桌面,想了一会,实在舍不得,索性放在床头。 入夜,她就这样看着镜框不知不觉陷入沉睡。 一夜好梦。 温宁收到信的时候正在厨房里调辣椒酱。 年关一过,窝在家热热闹闹过完节的众人,又开始出来四处活动。 而几种辣椒酱的口碑在九峰村、永河镇以及附近几个村落都有打开,不少人甚至把辣椒酱买来当年礼送人。 这一来二去,辣椒酱需求量又一次攀升。 很多人模仿辣椒酱的制法,但都是西施效颦。 院子里做工的人又增加了两个,但掌握核心配比的人只有温宁一个,这样一来,别人的工作量还没有怎么提升,她却累了不少,连和陈秋练武的机会都少了。 徐福贵见她忙成这样子,又爱又酸。 ——爱的是源源不断的供货和销量,酸的是这些销量并没有全部属于他。 “姐姐又来信了?”温宁急忙把手洗净擦干,跑出来把信接过。 徐福贵摸着自己有些圆滚凸起的肚子,道:“温婉每次想着给你写信,倒是对醉香居不上心,从来都不给我写信。” 温宁失笑:“那是姐姐知道徐掌柜的本事,这也才去半个月,一切都还未定呢。” 请徐福贵用了个午饭,把人送走。 温宁开始抽出信来看。 “把重心放在荔枝园上……辣椒酱可以微微放手?姐姐这是,觉得荔枝更重要吗?” 陈秋在一旁听着,暗叹温婉的远见。 荔枝现在长势良好,如果继续下去,或许不久的将来,大祁国就会出现第一颗本地种出来的荔枝,那会是这片土地的奇迹! 而这个奇迹创造出来的价值……是无限的! “荔枝的确意义重大。”陈秋言简意赅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温宁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点头。 姐姐让她做的,她一定会做好! 【255】这事有点怪。 太阳当空,时间尚早。温宁当即作出决定,去买几条看家狗。 温宁请来的果农时不时在荔枝园里走动着查看状况,她不动果树的事情,不能操心果树,那就必须操心对果树的保护。 她先是请了人,去山上扯那些质地坚硬的荆棘。 短的不要,软的不行,刺少换掉。 总而言之一定要拿打人最疼的那种荆棘。 考虑到这种荆棘可能会刺破人的手,温宁的工钱开得非常高,一斤十文起步,质量好的可以给到十二文。 找好足够多的荆棘,温宁又拜托卫向东,用荆棘来做栅栏。 先是打木桩,把木桩打得很深,又用支架把木桩固定,确保稳固。 荆棘一头插在地上,身上和木桩绑在一起。 只五天,一个坚不可摧的栅栏便出现在荔枝园的四周。 五条大黑狗在好吃好喝养了几天后,终于认了家。荔枝园的四面都常驻一条狗,附近放了一个防雨的木质狗窝。而五条狗里最大最凶悍的一条则驻守在栅栏的门口。 别说路过的想来看热闹的村民,就连进进出出的果农,有时也被这几条狗吓得不行。 后来有人不不信邪,还是对那些个奇形怪状的树很感兴趣,硬是要来闯,结果生生被狗咬下一块肉不说,温宁还软硬不吃地拒绝赔偿,把所有村民都镇住了。 当然,这是后话。 洛南城,一处清雅的客栈小舍。 朝行一身天蓝色广陵袄子,腰间绑着佛头青龙凤纹金带,扇子一摇一摇的,好不潇洒。 当然,若不是扇骨上若有似无的血迹,他的气势会更加潇洒。 “你大冬天也不嫌冷。”楚亦淡淡憋他一眼,丢下一句话成功让朝行顿住。 “啪”的一声,朝行讪讪合上扇子。 楚亦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扔向朝行。 “这里安全,安心养伤。” 朝行接住药,却是缓缓收起笑容。 “主子,属下无能。”朝行站直,垂下脑袋,“岂南郡的据点被拔个七七八八,属下没除掉奸细不说,还让受伤需要主子保护。请主子责罚。” 说着朝行便要跪下。 “虽然万幸,几个据点的人都及时撤离。但你的确有疏忽。”楚亦冷面,“需罚你每日吃药,十日内必须好起来。” 朝行正要感动。 主子和夫人交心后,愈发有人情味了!居然会用这种方式关心他了。 “再不好,耽误工夫,我赶去虹城看她的日子又要延后。” 朝行:“……是。” 楚亦揉着鼻梁。 这几天的奔袭和厮杀,让他也有些支撑不住。 “我记得洛南的一种鱼很好吃,这次寄东西,要不要寄鱼?” 朝行:“……”主子你开心就好。 秋树识得的字,已经从四十个涨到一百五十。 虽然他自觉还是很少。 ——毕竟小玉儿一个不到五岁的娃娃都识得好几百个,他这才勉勉强强一百多个,实在还差得远。 不过就温婉看来,二十天多认一百多个,已经算不错。 接近晚饭时间。 “主子,九峰村的信。” 秋树最近除了学写字,在温婉忙起来时照看小玉儿,最重要的就是在温婉的授意下,定期用笔记录农户的工作状态,算是个小小监工。 此外和庄外的一些联络,也是他在学着做。 这不是,来往的信差已经在几次交往中和秋树相熟,送来庄子的信便交给秋树来接。 看着信上的内容,温婉心里冒出一句话:温家有女初长成。 离开了她,温宁没有颓靡下去,短短时间愈发干练和利落了。荔枝园交给她,利用有限的人手和资源,就可以进行最大程度的保护。 比起那个跟在她身后依赖她的女孩,如今的她,已经开始独当一面。 秋树安安静静地等候在一旁,忽然眼睛往门外瞟了瞟,轻声道:“主子,外面赵老师傅好像要找您。” 温婉一看,果然见人在哪里。 今天的风有些大,赵老爹花白的头发被吹散几缕。她神情有些异样。 温婉交代秋树自行安排后,往外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什么,回身找出一个微沉的布口袋便快步走了出去。 “温婉,有个事情要和你商量。”赵老爹道,“这里不方便说,你过来一下。” 温婉心下好奇,有什么事是不方便说的? 想着赵怀早就到了成亲的年龄,却还一直没有成家,心想着或许是那回事,便把布袋子提了提,打算一会儿再说钱的事。 赵怀大哥修房子,她给银子赵怀没要,赵老爹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谁知。 “温婉,前几天有个农户找到我,说要见你。”赵老爹明显有些压抑的不悦,“但你一直避而不见,我就想着,什么事得说开才好。” 有农户要见她? 温婉心下疑惑,停下脚步。 现在已经是黄昏,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太阳就要落坡了。农场平坦矿大,赵老爹却带着她走到一间破败的农舍旁,遮挡了那些农户的视线。 “赵老爹,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吧。天快黑了,我要回去用晚饭。”心里觉得怪异,温婉说话也直接起来。 “我听说,那个农户说……”赵老爹显得有些难以启齿,“你们有了男女之欢,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在别人眼里,行了这事,那就是要搭伙过日子的,可那人说,你再也不见他了,只有求我帮忙跟你要个说法……。” 风凛冽地刮着,温婉的一颗心像从彻骨的雪水中滤过一般,冷得以激灵。 “赵老爹,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这话又从何说起?” 赵老爹张嘴正要说话,一个人影突然从破败的农舍里钻出。 那人身型高大,面相有几分俊朗,温婉一眼认出,这是她农庄里的一个农户,叫张力,因为长相颇为俊俏,在农庄挺受姑娘们的关注。 此时,张力俊俏的面容上露出几分伤心,“庄主,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你说什么?” 温婉完全没反应过来。 赵老爹一副主持公道的语气,“既然见面了,你们就好好谈谈吧,温婉,我奉劝你一句,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看重……咳,不看重名声贞洁,就算张力不是个姑娘家,但也是个未成家的小伙子,有些事哪能随便?” 【256】又陷入贞洁陷阱? 温婉眯起眼,心下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连忙后撤,谁知后面有个提前摆放好的木桶,卡住了她的去路。膝下一弯,她避无可避地跌了下去。 “庄主!” 张力见状连忙扶住她,看似关心的要把她拉起来,温婉下意识挣脱,却发现他手上的劲道大得吓人。 根本就是不想放她走! 再一看这张力,却见他笑容淫邪,目光猥琐,温婉一瞬间知道自己中计了。 身子被强行拉起,“庄主你没事吧?是不是伤了脚?”张力拽着温婉往屋里走。 温婉心道不好,张嘴正要大喊救命,张力手一下伸过来,捂住她的嘴。 “呜呜!” 赵老爹那角度看不到,也并没多想。 换别人他可能不会信,但温婉可是有前科的,从梁子沐到楚亦,再到张力,来到新环境,和一个相貌颇俊的男人有私情,也是顺理成章的。 尤其,他和赵怀一来这农庄,就没见到过楚亦,农庄里的人也似乎根本不知道温婉是有丈夫的。 这更加让赵老爹觉得,温婉和张力的确有私情。 看着两人当着他面就这般,他不禁皱眉,“你们这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就算你们有些什么,也好歹注意一下!” 温婉已经被拉近门内,但她一伸手,直接把门框扣住,死死不松手。 听到赵老爹说话,温婉气绝。 这人还真是老糊涂了!听信一个生人的一面之词不说,她这么不乐意,竟还以为是情趣不成? 荒谬! “赵老师傅,我这是扶庄主进来看看她的伤呢?”张力脸上笑得温和,手上却使劲了去扳温婉的手指。 温婉趁此机会,大喊出声。 “救命!” 然而,这日子就像是掐好的一样,凛冽寒风呜呜刮过,声音还没传远就被风吹散。 门外的赵老爹听到,终于觉得不对,上前几步走到门口:“张力,你们这是干什么……” “赵老师傅。”张力一边把温婉压在地上,一边抬头看他,“以后我就也是这个农庄的庄主,我会记得你今天的恩情,现在你且回去吧。” 两人这姿势,怎么看起来温婉正在被被强迫? 赵老爹有些懵。 温婉开始剧烈挣扎,此时此刻,她才真的感受到,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那绝对性的力量和体重压制。 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生活变好以后,她一直有注意锻炼和保持体能。而前世现代学的搏击术,她也有在练。 然而现在,两人都穿得极为厚重,她完全抓不住这农户的关节,再怎么挣扎都跟挠痒痒差不多。 终于,张力失去耐性,直接起身,提起温婉的双脚往床上一扔。 “温婉!”赵老爹心头一颤。 那动作,绝对不是情人和情郎之间的互动! 他,许是想错了? 赵老爹几步要走近,却被起身的张力一把推开,坐倒在地。 “赵老爹,快去叫人!”温婉大喊。 “呵呵,赵师傅,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张力抬脚,脚掌毫不犹豫地落在赵老爹的腰背上,直接把他踢了出去,“我当上庄主后,绝对不会像这个妇人一样,光让你干活不给你工钱。你就放心吧!” 赵老爹终于明白过来。 他是被骗了! 赵老爹撑着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你这个畜生!给我把人放开……” “滚吧!” 张力狠狠一脚踹在赵老爹腰上,赵老爹一大把年纪,哪里经得住这么下,直接被踹飞出门外,哎哟一下,如何也起不来了。 张力把房门一关,俯在温婉耳边,“别反抗了。成全我,也成全你自己!”张力架着温婉往床上扔,“过了今晚,明天我们就成亲!这个农庄你一个妇道人家肯定搞不定吧!就让我来一边疼爱你,一边帮你!” 温婉心头微凛。 这张力,虽是佃农出身,却有着不俗的相貌,看来是不甘愿一辈子为下等人,才对她有所肖想。 只是,他未免也太天真了。 这个世道,女人的贞洁就是一切,如果遭遇强奸,被强迫失去贞洁,大家不会心痛这个无辜女子在身心上遭受的屈辱,反而会嘲笑她“烂货”。 什么牛鬼蛇神都可以钻出来,趾高气昂地骂上一句,最后活生生把受玷污的女子,逼向了强奸犯! 因为除了强奸犯,没人会“要”她。 很明显,这叫张力的渣滓就是打这样的主意! 但是,她会是那么好拿捏的? “我可不会跟我不爱的男人成亲,这般粗暴蛮横,还想得到我的心?” 温婉干脆停止挣扎,语气也变得妥协许多,此时她头发披散,暗淡的微光下,标志白皙的脸多了一丝迷离而极致的美。 张力愣了愣,顿时有些欣喜的松开了桎梏。 庄主这意思,他温柔点,就会心属于他了? “庄主,我是真的喜欢你,自从看见你第一天起,我每晚都特别想你!我早已对你情根深种!为了你,即使背负挖墙脚的污名,我也在所不惜!我只是……只是太激动了。” 张力真的激动,这个庄主真的是太美了!只要他们成亲,不仅拥有了一个农庄,还有个这样的美娇娘!真是捡到宝了! 手上力道一松开,温婉迅速抽出头上的发簪,末端尖锐的银质发簪泛着幽冷的光。 就在张力再次俯身下来的时候,倏地一下,温婉刺出她的银簪,直怼他脖颈裸露的皮肤。 也在那一刹那,“嘭”的一声响起! 巨大的声音让她失了准度! 一个不速之客破门而入,逆着光站在门口。 他红衣飘飘,长发及腰,一束黑发高束在头顶,在逆光中带着摄人心魄的威势。 尘土飞扬中,那人双眼一睁,视线直锁张力。 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找到猎物的刹那,就是猎物殒命的瞬间。 只一眨眼,没人看到他是怎么活动的,回过神就见他突然出现在张力身后。 修长又骨节分明地大手一张,扼住张力的喉咙。 那看起来并不粗壮的手臂用力一甩,一百五十斤的男人如同轻盈的布偶一般被扔了出去! 后背撞上破烂的窗户,呲啦一声,掉到窗外。 【257】好恐怖的庄主! 这边的巨大动静终于引起农户们的注意。 农场太大,陆陆续续有人聚集过来的时候,就只见空旷的天地里,一个风姿绰约的男人正单方面殴打着一个农户。 “那不是张力吗?” “这怎么回事,惹上仇家了?” “天哪,好恐怖!那个红衣男人会功夫!” “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谁快去阻止一下!” 田坎上,不明所以的众人焦急地看着。 他们觉得出于平日的情谊,应该去帮忙。可他们这只会劳作的身板,肯定和那红衣男不是一级! 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拿着锄头铁锹,焦急地原地打转。忽然,一个人眼尖地发现茅草屋里出来的温婉,瞬间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跑过去。 “庄主!” 这阵子下来,这个待他们和善温和、又会读书写字的庄主已经成为他们的下意识依赖的对象。 “张力被人打了!我们怎么办?” 温婉已经收拾好了狼狈的一身,平静地抬头。 虽然不知道轼君千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很明显,他是来救她的。 轼君千显然有些狂躁,从下手到现在,一炷香的时间,温婉都把头发衣服理好了,那人还在外面单方面殴打张力。 “庄主?” 见温婉“无动于衷”,众人忍不住催促。 还是这时孙小壮忍不住道:“你们一群男人,本应该保护庄主的!现在碰到有人找茬,竟然问庄主怎么办?” 他离得有点远,刚刚才到:“怎么办怎么办?你们这些是要庄主去打架吗?” 一行枯叶从众人头顶飘过。 是哦! 他们怎么能问庄主? 打架的事不都是下人去处理吗? “那,那我们一起上,把那男的制住?”有人提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估摸着衣服够厚,皮也够结实,“哦哦”地应下。 温婉上前一步伸手一拦,淡淡地道:“不必了。” “庄主?” “你们都在这儿看着便好。” 温婉躬身,用一个布巾把袖口和裤脚缠上,扎一个结实的结,再一看,一身罗裙俨然变成一副江湖侠女的装扮。 众人不禁诧异,难道庄主也会功夫? 他们的庄主,原来这么厉害? 轼君千又一次把张力狠狠地砸在地上,明显他可以一招让张力毙命,但是他就像只发狂的怒兽,不急着咬死敌人,而是泄愤般,一下一下让敌人结结实实的感受到痛苦。 张力承受不住,肿成猪头的脸再次喷出一口血雾。 “这,这位公子……我……我求求你,饶了我吧!”张力喉头一圈指印,声带受损,说话都说不太清了。 “饶你?” 轼君千一直闷头打人,张力见他开尊口,以为事情出现转机,忙道:“是是是!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我当牛做马都愿意!我,我再也不打庄主主意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轼君千冷笑。 他突然单膝半蹲下来,抓起张力的头发,把他脑袋提起。 脸微微凑近,轼君千邪恣一笑:“一年没出任务,刚开始热手,保护的人就在我眼皮子地下被拖走了。” 轼君千一字一句咬得极重,不给人什么反应的机会,再次把张力的头往地上狠狠砸去。 “我现在,很生气。” 轼君千鼻孔看他,眼神仿佛是看着一个死人,“我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了!” 头顶破开一条口,血流如注。 张力早已顾不上愤恨,他被自己的血吓到不行!这样下去,真的会死! 远远的,张力看到庄主朝自己走来,心下一阵激动,“庄主,求求你…” 庄主是个好人,是大善人!这几天他都看在眼里了!这样的庄主是见不得她的农户被人打成死的吧! 轼君千余光里自然也看到温婉过来。 但他正为自己的疏忽失职生气,别扭的埋着头不看她。 “庄主真过去了!” “庄主能打赢那个红衣男子吗?那个人看起来好厉害!”平江担忧的想上去帮忙。 温婉径直把张力从轼君千的身下拖出,讲重伤的张力放平,并牵了牵他褶皱的衣服。 “庄主,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张力欣喜的想拉住温婉的手。 结果,就见温婉突然抬起脚…… 猛烈地朝着他踩下去! 杀猪般的尖叫响彻农场! 众人静了静。 却见还没完。 温婉一脚又一脚,直往张力的子孙根踩去!慢慢的,张力叫得没力气了,最后声音嘶哑,晕了过去。 而他两腿间的那一处,早已血肉模糊。 “呼……”温婉长舒一口气,擦擦额角的汗,发现头发还有点乱,还从怀里掏出一把梳子,给自己梳了梳头。 轼君千:“……” 农户们:“……???!!!” 温婉往田坎上一看,所有人都下意识呼吸一滞,全部傻眼得瞪着温婉,男人都双腿夹紧。 只有平江跑过来:“主子,要帮忙吗?” 温婉点头:“把张力丢出去,以后不许他进农场。如果条件允许,还可以见一次打一次。” 平江毫不犹豫地点头。 自从跟了主子,他日子越来越好,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平江和叶子四个,经常会在一起开碰头会。大家都过得很开心。 但他嘴笨,不像平江和叶子那样,可以说出个一二三四五,他只知道,跟着主子总没错! 这叫个农户为什么一个陌生人打得半死,又为什么让主子废掉,他不知道,其实也不太关心。 反正主子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就是了! 温婉看了看一众震惊的脸,“张力刚才意图轻薄我,幸得被这位公子及时阻止。以后,他不会再是我这个农场的人。” 众人愣愣点头,谁才是坏人,什么原因的已经不重要了,无他,那种暴力的场面冲击实在太有压迫感! 温婉那几脚给人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谁会知道一个美娇娘可以分分钟让人不能人道!每一脚都不带迟疑的! “你们说庄主会不会太过了?张力轻薄她,不是没成功吗?”有人可怜张力那么好一张皮相,却不能传宗接代了。 这人刚起话头,就被旁边人一巴掌呼后脑上。 “你四十好几,是活回去了?要是以前的老庄主遇到这种事,张力命都没了好吗!”庄主可是个女子,让人轻薄那就是要她命啊! 众人又陷入沉默。 想到那个红衣男子,应该是庄主的朋友吧?又或者是丈夫?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庄主人是好,但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好惹。 一些本来还藏有小心思的人,彻底的收敛了。 【258】乡试结果出来了。 温婉之所以没阻止轼君千,就是借他的势震慑一把。哪怕她对这些人仁慈,也总有人好了还想好,看不清哪些是自己该得的,哪些是多得的。 想要让这些人彻底的忠心于她,仁慈和威慑都不可缺少,管理下属,温婉自有一套。 但是处理一个癞皮狗式恩人,温婉则毫无头绪。 温婉吃着菜,看着前面星星眼的男人,有些头疼。 “轼君千,今天谢谢你。” 温婉真诚地道,“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出现在我的农庄里,但就这件事,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想要什么报答,随时告诉我。” 轼君千端起小酒杯,薄薄的红唇在杯上轻啄一口。 “没有。” 温婉浑身不自在。 她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这种看起来别有所图,但又一口无欲无求的人。 温婉想了想,决定冒着承受“想太多”的讥讽言语表态。 “我已经有丈夫了。” 所以大晚上的,你赖在我屋里不合适。并且你也不要因为对我产生兴趣,就缠着我。 “嗯,我知道。”轼君千淡淡地道,“所以呢?” 温婉一噎。 对于没有道德感的人,活得潇洒肆意的同时,也意味着和他说的话,很多会变成耳旁风。 但是轼君千也没多停留,缠着温婉吃了顿晚饭便走了。 而他走了之后,伺候在旁边的阿慧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此时的温婉并不知道,轼君千做了一个决定。 洛南城,雅舍内。 楚亦看着被塞到手里的银票,脸色难看。 “你说什么?” 朝行也不敢大意,仔仔细细确认着信上的内容,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无奈道:“青龙阁亲自退回银两,说……他们折服于夫人的魅力,决定不收银两,免费保护夫人,直到规定期限结束……” 当然,信上的原话更加挑衅。 什么直到期限结束,真要是对夫人产生了那种心思,结不结束,不都是一个样吗? “青龙阁。” 楚亦手上用力,把银票揉成一团。 朝行见势不好,强笑道:“但是至少,青龙阁重视的话,夫人的安全是绝对有保障的,毕竟这些年来,青龙阁从未失手过,也从未出现接单退单的情况。一定不是因为觉得任务太难,才退钱的。” 语毕,朝行看到楚亦的脸更黑了。 楚亦一身玄色深衣在夜风下起伏不定,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小时候母妃极爱慕父皇,可随着父皇不常到她宫殿,几年下来,母妃的心也冷了,再也热不起来。 陪伴才能维持感情。 但是他现在抽身不开,如果不弄点别的在小婉心里留点念想,过不了多久,小婉怕也能把他忘了。 之前送的那些礼物,也不知道小婉喜不喜欢。 朝行看着楚亦的脸色,暗暗撇嘴,要在半年前,他是绝对想不到,主子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明天,你去逛青楼。” 朝行:“啊?” “你招女人喜欢,去那里问问女人一般喜欢什么,给我列个清单回来。”楚亦道。 朝行一缩脖子。 作为老光棍,朝行不是没去过红尘之地,但一想到那些女人看到他,一个个像母鸡护崽一样扑上来,他就害怕! 那次从青楼逃窜而出的时候,他恍惚间有种错觉:不是他去寻花问柳,而是姑娘们找她寻欢作乐! 主人明明知道的,竟然让他去? “我不去,主子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朝行难得的硬气一回。 然而,楚亦只是转头,凉凉地道:“我有妻子,你没有。” 朝行:qaq! 转眼间,温婉离开九峰村已有两月余。温婉和温宁虽隔着两地,信息却并不闭塞。 那书信已经来来回回好多次。 荔枝园在温宁的管理下,没有出任何差错,每次看信,温婉都能通过字里行间看到温宁的自信和成就感。 只是今天这信,倒是有点不同。 温宁在信里八卦了些新鲜事,前阵子乡试的结果出来了,永和镇参考的只有两位秀才,但关注乡试结果的人却不少。 梁子沐和温向前作为九峰村和永和镇的秀才,向来都是当地人眼里的骄傲。 乡试一结束,很多人谈论。 这如果考上,可就是举人了! 温向前回到温家,就是信心百倍的模样,告诉温家人“坐着等好消息”。 那几日,整个温家人都喜气洋洋,见着谁都是鼻子朝上,还没出结果呢,就已经全然高高在上的模样。 温青山看着这一家子的做派,极为心累,几次跟温宁央求,问可不可以住在温宁这里。 但是温宁拒绝了。 “我和温家脱离了关系,才在外面单独住。你可没犯什么错,也没和家里闹出什么大事,家里人又都宠你,平白出来投奔我,别人指不定怎么说你!” 温青山也很是苦恼。 温婉温宁两个人,当初是遭受到很大的伤害,逼不得已才脱离了温家。 他呢?作为温家最小的孩子,又是个男孩,几乎是从小宠到大的。他想离开温家,怎么离?理由是什么?看不惯自己的父亲和兄长? 这种大逆不道的理由,说不得要被村里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你们家里盖了间新屋,你和你哥分开住,平日里谁也不见着谁,自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没什么可郁闷的。” 温婉拍一把温青山的肩,把他拍得身子一沉。 “好吧师父,我听你的。”温青山苦笑。 其实温宁不知道,温青山现在在家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得宠。 他和温有文发生几次正面冲突后,温有文就认定温青山是个白眼狼,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你父兄都是读书人,就你整日和温宁那臭丫头瞎混!你说说,你除了得几个铜板,还有什么用?” 温有文训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是最下等!你看看你,书不会读,种地也不会,以后就算真和温宁把生意做起来,那也就是个低贱的从商的!到时候家里的门面、你自己的面子,不还是要我和你哥哥来撑!” 温青山听着那些话,简直要笑出声来。 一个吃饱饭都成问题的人,跟他说“士农工商”? 还真当自己儿子要做上大官了,可以随便瞧不起人了? 【259】落榜。 “爹说的有道理,你要多听爹的教诲。”温向前跟着温有文训话,“咱们是一家人,以后大哥高举做官,你也会跟着扬眉吐气。” 若是之前,温青山肯定要死命辩驳,但吵过那么多次,温青山放弃了沟通,准备扒两口饭就下桌。 谁知他刚要走,温有文又叫住他。 “你现在不小,已经要十四了。既然在外面做工,那就把工钱都交上来,一个家要有一个家的样子。你现在吃的米面,还是家里出的。” 听着这意思,是要他交生活费? 温青山也没意见,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三十文钱放在桌上。 “这是这个月的,下个月的我下个月再交。” “等等,三十文?” “怎么?不够?” 温青山每天中午都在温宁那里吃,吃得特别丰盛,有时候早晚饭也会在温宁那里做事的时候吃,一个月下来,在家吃的顿数小半都不到。 九峰村那些条件不好的,三十文都够一家三口子吃了。 温有文不悦道:“我是说,要你把工钱全都交出来。” 温青山头一歪,张大嘴很是恼火地吼道:“全部给你?凭什么?” 温有文沉声:“就凭我是你爹!就凭我生你养你十几年!” 温青山一梗,反应过来指着温向前:“我不到十四岁,他可是有十八了!不找他拿钱,先找小的拿,哪有这个道理?” “胡搅蛮缠!你哥是读书人,现在读书正值费钱的时候!难道你要你哥放弃学业,去干农活铺贴家用?” 温青山冷哼:“说什么补贴家用了,我们难道不是一家人把钱全拿去给他交学费了?要我说,他一个最基本的道德廉耻都不懂的人,还读什么圣贤书?先学怎么做人再学读书吧!” “你!”温有文气结,温向前也好不到哪去。 他确实缺钱了。 这里交完束脩考完试,买好笔墨纸砚,之前温宁嫁妆得来的钱已经剩的不多。 孟氏虽然在温宁那里做工,每天都有个几文钱,但和他读书的消费比起来,还是差很多。就这样,温有文和温向前才打起这小儿子的主意。 “只有三十文,多的没有!” 温青山气呼呼地回到自己卧房,把门重重一摔。 “就他那那德性,别说考不考得上了,就算考上也不是什么好官!” 他想了想,把柜子打开。里面有个格子专门存放银钱。他把今天得到的银钱都放进去,顺便也记录下自己的小金库有多少。 谁知就在这时,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温向前刚一踏进门,就看到温青山那一箱子钱,眼睛都直了。 温青山心下恼火,把盒子“砰”地一关,藏在身后。 “读书人,进来不知道敲门?” 温向前被他这防贼一样的行动刺痛了眼。但想到自己的目的,他又心下一定。 “青山,刚才饭桌上,爹说话有些直,你不要往心里去。” 温青山撇嘴:“我说话也直,你扪心自问你往不往心里去?” 这小子,越大越不听话!就会掰扯些胡七八糟的! 温向前捺住性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脸:“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犯不着为小事伤和气。我知道你现在有自个主意了,很多话听不惯。但你要知道我们都是为你好,懂这点就足够了。” 见温青山露出不耐的神色,温向前直接抛出来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你爱做生意,当哥哥的支持你。你在温宁那里做了这么久,辣椒酱的手艺应该都学到了吧?哥哥认为凭你的聪明和悟性,可以自己单干,自己做辣椒酱来卖,你觉得……哎!你干什么?” 这一晚,温青山把温向前打了出去。 他对比着温青山的行为,和温宁对他的好,愈发觉得在温家时时刻刻都是煎熬。这忍不住和温宁嘟囔脱籍的事。 只是各种细节实在难以启齿,苦楚只能吞下去自己咽。 到了揭榜这天,温家一大家子都穿戴整齐,聚到温有文的小院子里。 温青山却躲进一条巷子里,蹲在一个看不到的角落。 他真的很不想听到温向前中举的消息。一旦中举,那父子趾高气昂的气势怕是要更上一层楼。 但理性上…… 再怎么也是他哥哥,说不希望他中举,好像又太过自私和冷漠。 他不想做个自私的人,那样不就和卖妹读书的温向前没什么两样了? 所以他偷偷的躲在这里,向来坦荡直率的心纠结到一起。 报信的郎君来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匆匆走掉。 温青山心脏砰砰直跳,注意着温家人的动向。 但是,静悄悄的。 直到好一阵子才终于听到有围观的村民讨论。 温向前落榜了。 温青山也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飞快跑去给温宁报信。 温宁听了哈哈大笑。 他以为她是为这落榜的结果高兴,却听她道: “徒弟,跟我这么久你怎么还不懂啊!别人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你就图个乐,不好笑的你就抛在一边不管它!” “你的日子是你自己过的,为别人纠结成这样,出息呢?” 在温宁的笑声和话语中,温青山身上的枷锁,突然就松开了。 是啊,那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还要跟着温宁姐学做辣椒酱,学基本的阅读和写字,学那些可以卖到钱的常见药草。 要学好多好多东西呢,哪有那么多闲心操心别人? 温青山没去幸灾乐祸,温向前消沉的模样,他看着并没有什么快感,想到底,这始终是他亲哥,本想安慰一句,结果却听温向前道。 “爹,明年我一定会中的!” 温向前不相信他比梁子沐差多少,不是谁都能顺利的连年考上,今年不中,还有来年!心中的那股意志,让他坚信自己就是当官的命。 “爹相信你!” 温有文和孟氏虽然失望,但还是很快被说服,有孟氏的工钱和温青山的“生活费”,再供温向前一年没太大难度。 只要明年中了举人,以后当上官,这点不算什么,温青山看着母亲沧桑的面容,和自己手上的粗茧,眼里的温度渐渐降低。 温向前看不得那目光。 他捏起双拳,等着吧!现在你们一副施舍的态度,等以后他考取功名回来,他会记得你们现在的样子! 【260】中举。 相比温家的压抑,梁子沐家可以说是热闹至极,沸反盈天。 那些个熟的、不熟的亲朋好友,凡是沾亲带故的,全都不请自来地拜访梁家。 无他,梁子沐中举了。 并且一举拔得头筹,拿下解元!成为整个岂南郡的乡试第一! 永和镇和九峰村比起来,确实是个还不错的热闹镇子,但和整个广大的岂南郡比起来,那就完全不够看。 在那些大镇大县的人眼里,说永和镇是穷乡僻壤的山旮旮都不为过。 可这么一个地方,却出了个全郡第一! 如果不是天赋绝佳、惊才绝艳,怎么可能取得如此成就! 单纯中举,永和镇高兴就算了。 这解元一拿,整个岂南郡都为这无名学子骚动起来。 ——毕竟这解元根基浅薄,趁他还未发家之时拉拢,以后必成助力! 而那些平日看来高不可攀的顶尖书院,都纷纷递来邀请,免除束脩不说,还明里暗里开出各种诱惑人心的条件。 每天门庭若市,梁父整个人都有点飘忽,当了半辈子的教书先生,教出的最满意的学生,竟是自己的孩子! 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吗? 倒是梁子沐,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待人处事依旧温文尔雅,遇到那陌生学子来讨教学问,也并无不耐。 淡然不是装的,一切在意料之中。 他没有理由考不上。 父亲是镇上的教书先生,从小他就被诗书耳濡目染,别家孩子蹒跚学步时,他已经学着拿笔认字,别家孩子捡柴挑水时,他在写字背书,别家孩子下地种田时,他已经能作诗成画…… 父亲囊相授,永和镇能买到的书他几乎都翻阅过,昼披霜,夜挑灯,他夜以继日的发奋苦读,目标可不是一个解元。 岂南郡第一很厉害? 永和镇很多人没出国岂南郡,甚至都没出过永和镇,他们以为一个岂南郡就是世界了。 然而,大祁国有九个郡,岂南郡最小。 他有很多人羡慕的天资,有很多人嫉妒的条件,区区一个最小郡省的解元,怎可止步? 梁子沐的淡然,间接反射出心中的自信与骄傲,这让一些访客更加觉得,这学子前途无量。 “不知梁公子可曾婚配?”一个锦衣访者问道。 这关头问这话,用意很明显了。 梁子沐现已二十有一,虚岁二十二,一表人才又满腹诗书,怎可能没有妻室?只不过是为了纳妾而牵个话头而已。 一旁端茶招待的夏荷却汗毛直立,危机感顿起。 先前两人的谈话她都听在耳里,这锦衣贵人特地提起他家里两个待嫁闺中的女儿,现在又问这话,摆明了是想跟梁家结个亲了。 梁子沐已经娶了她,别人嫁来也只能做妾。 可是,这贵人家底丰厚,女儿又读过诗书,倘若真嫁个女儿过来,她一个出身贫寒的农家女,如何与个大家闺秀争宠? 宠妾灭妻还是好的,最怕就是,子沐屈于对方家势,以后把那妾抬为平妻! 她紧紧盯着梁子沐,紧了紧自己刚绣好准备送给梁子沐的手帕,心里七上八下。 梁子沐没有怎么犹豫,就道,“多谢大人关怀,子沐娶妻已有四年,只是,这些年苦于读书,冷落了娘子,往后,子沐若还欲往高处走,娘子还要如此苦寂下去,实在是子沐的失责,好在,小荷已经怀上我骨肉,不日就能添子,不然,家父都要为我担忧了。” 梁子沐回得很委婉,为了读书,一个妻子都没时间恩爱,再纳个妾,要么荒废这钱途,要么就晾着妻妾独守空房。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贵人有些遗憾,他看重的就是梁子沐这前途,也不愿意自己女儿委屈了。 但是,梁子沐不高攀名门,贫穷富贵都不抛弃妻子的品格,也让他高看一眼。 “梁公子果然如传言般高洁,此次中举,梁夫人也功不可没,梁公子埋头诗书,家中上上下下多亏夫人照顾,家有贤妻丈夫不遭横事,梁公子梁夫人实乃良缘!”贵人看了看夏荷道。 夏荷心下松了一口气。 客套回了几句话,找了个借口去了厨房,脸色并不好。 梁子沐拒绝了,可是,她心里仍然不安。 她不觉得是子沐太爱她才拒绝。 这些时日,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子沐对她的态度温和了不少,但还是透着疏离,总是借着孕期不适,避开与她亲热,连手都难碰她一下。 若只是出身与学识的差距,她不怕。 可是,那件事,那样的隔阂,却让她心底生出的无力感如藤蔓般纠缠攀升,把心口牢牢锁住。 若不是温婉,她怎会变成这样! “夫人,你怎么了?” 张婆子像被吓到了,刚刚夏荷的脸色着实有些吓人,捏着拳,阴冷着一双眼,像要吃人。 “哦,没什么,刚肚子有点疼。” “夫人,您小心身子,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尽管和我说就是。”张婆子关切地问道。 梁家节俭,但自从得知夏荷怀孕的消息后,梁家就请了个煮饭婆子,每日三餐都不由夏荷操劳。 纵然梁子沐对夏荷心有隔阂,这一点也做得无可挑剔。 夏荷收起多余的神色,微微笑道,“许久没有下厨,今天看相公忙于交际,太过劳累,便想做一碗银耳莲子汤,给相公分忧。” 张婆子:“夫人有心。可是老夫人千叮万嘱说,要您注意身子,现在已经六个月……” “我知道。”夏荷烦躁地打断。 是的,名义上她已经怀孕六月,再过三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但实际上,她只有四个月的身孕。 三月后,腹中婴儿才七个月大,若要这个谎言圆满过去,她必须让徐大夫为她催生! 夏荷抓着手帕的手,十分用力,指节泛白,看得张婆子有些担忧,这孕妇果然是容易暴躁。 “夫人?您没事吧?” 夏荷一颤,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没事。你先下去吧,厨房交给我就行。” 厨房里没了人,给梁子沐熬莲子汤的同时,夏荷把徐大夫给她的药拿出来熬。 徐大夫说,催生有一定风险,容易小产,需要生产前大补。 【261】那人又来了。 等莲子羹熬好,药也好了,喝完,她收拾干净药渣药碗,才端着莲子羹去了书房。 遥遥的,她听到又有另外的客人在里面,悄悄走过去。 “梁公子要去白鹤书院?那可是在虹城啊!你若要去,不得举家搬迁?这又是何必,我们书院也有很好的老师…” 梁子沐恭敬地拱手:“谢先生抬爱,子沐已经决定了。” 永和镇只是个小地方,父亲的毕生学问都已经教给了他,镇上的书籍他大都翻阅过,整个镇上的学士屈指可数,没有学术交流,无法进步。 想要更进一步,想要来年春闱的会试考上贡士,他必须要有更好的老师,选择更好的书院,与更多优秀的同窗交流学术。 这都需要到更大的城镇才能实现。 等人走了,夏荷把银耳莲子汤端了进去。 梁子沐没有接:“辛苦你。但现在已是晚饭时间,汤且后面再说吧。张婆子做的晚饭呢?” 夏荷微微愣了愣,下午她在厨房熬药,不好让人看到,便命令张婆子不许进厨房。 现在时间到了,婆子没机会做饭。 夏荷稳住心神,道:“今天没见着张婆子,我想为相公熬汤,请她帮忙都不见人影,许是在哪里偷懒吧。不如相公把她打发了,换个人来厨房做事?” 梁子沐“嗯”一声,也没深究。 后宅之事交给梁母和夏荷,他不需要操心这些。 寒风渐收,当农场井水的冰层终于开始变薄的时候,撒了辣椒籽的地里,以惊人的长势开始露出绿油油的小苗。 每棵小苗有两片小叶,形如柳叶,瑟瑟而立,农户们看着密密麻麻的苗儿,不想不出这么柔弱的树,能长出什么东西来。 温婉看着这苗,觉得差不多可以分苗了。 因为是撒籽种的,苗并不均匀,长得十分紧密,任其这样挤着长大是不行的,必须要分苗重新栽种。 在不伤根茎的情况下,让辣椒苗分布均匀,每一颗都可以有充分的土地供它吸收营养。 平江和阿慧听完,很积极的想要参与。 当第四次看到平江粗鲁地将小苗拔地而起,拎着叶子把根上的土抖下来,温婉终于忍不出把他赶开,亲自示范。 “小苗根茎很脆弱,必须先挖出,再轻轻把多余土块抠出来。”温婉眉头皱起,说话也带着几分严厉。 平江羞愧地低头。 他现在才十一岁,但力气比很多成年人都大,做事也大手大脚的。锄地翻土还行,小心保护这么小一个小苗,还真有点张飞穿针,大眼对小眼。 “也罢,分苗的事你不要做了,去带小狗绕农场跑一圈。” “是!” 小狗是平江和柳叶一起带回来的,庄子里除了经常给狗子们喂肉当零食的温婉和小玉儿,它们最认的就是平江和柳叶。 柳叶本就对动物有种亲和力,平时喂饭又是她在主持,狗子们自然就把柳叶妈妈一般,有事没事就跟在柳叶身边转。 至于平江,那是长期撒丫子跑,可以和狗子一起疯的人,许是被狗子当做同类了,见着他跑,一群狗子就会跟着跑。 这倒是农庄里的一道奇景,不少人以此为乐。 温婉看出他旺盛的体力和经历,每天给他吃饱喝足后,就让他做和那些壮年农户一样重的农活。 做了之后还有余力,那就带着狗跑。 一边是遛狗,一边也是锻炼他的体能。 平江咧嘴笑着应下,旁边的阿慧却指着远处田坎上那道骚包的身影。 “主子,他又来了。” 一身红衣地轼君千遥遥挥手,抬起脚大踏步朝温婉走来。 顺便踩倒一片刚从土里挖出来的辣椒苗。 温婉:“……” “我美丽又惠外秀中的庄主,我又来看你了!”轼君千俯身凑上脸,“有没有想我?” 要不是温婉是现代人,怕是要被这俊到发指的脸闪花眼。 可惜,就算她承认他很帅,她也是对各种小鲜肉老鲜肉有免疫力的。 “没有。”温婉把他的脸推开,顺便把他的头转向他来的方向,冷哼,“一片幼苗,怎么赔?” 轼君千睫毛微闪,桃花眼里星光点点。 他邪唇一勾:“做牛做马,或者以身相许?” 离上次张力事件,已经过去十多天,她对轼君千的厚颜已经有清醒的认知,这家伙根本就不要脸皮的,只能无视。 “傍晚,秋树会来验收大家分苗质量,根据大家干活做事的程度,给与今天的工钱。如果没做好,甚至毁坏了一定比例的小苗,”温婉看了眼正在学狗叫,呼唤狗子的平江,“不光没有工钱,还会记账从全年的工钱里扣除。” “是!” 习惯了温婉的赏罚分明,所有人都干劲十足。 见温婉说完话就要走,轼君千赶紧跟上,“上次看你好像喜欢照镜子,我寻来了虹城最好的铜镜,你看看?” 温婉疑惑地抬头。 她不喜欢镜子,只是看到它就因为其他原因有一丝欢喜,一闲下来无事,她就会在屋里把玩它。 只有那么一次,轼君千来找她,她带着残留的感恩之心出门迎接,忘了把镜子放下。 怎么就让他给惦记上了? 见温婉果然感兴趣,轼君千急忙从长袖里掏出一个盒子。 盒子小巧精致,打开后,里面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铜镜,这个时代的工艺受科技限制,越是小巧的玩意儿越是难得。 可这个小铜镜,也没什么特殊之处。镜面也很普通,倒是镜框用玄铁打造,低调沉厚的气息浓郁,古朴中带着一丝杀伐。 温婉并不想收他什么礼物,镜子她有一个了,而且这个时代,男女之间私相授受代表着什么她也清楚。 轼君千看出了她的冷淡,把镜子拿起来放到她手上,温婉立马就要放回去,手指的地方却摸到一处凸起。 下意识一按。 几不可闻的破风声响起,一根银针擦着温婉的耳际飞掠而过。 “啊!” 温婉吓一跳,手一抖险些把镜子扔出去。 轼君千笑得得意:“厉害吧!这是我给你量身定做的武器!只要你在里面装上针,就可以往后射出暗器!” 【262】你真是糊涂啊! 温婉惊魂未定,“暗器都是往前发,谁会往后啊?” 说完,却突然灵光一闪。 镜面很普通,甚至可以用粗糙来形容,但正是这样,反光才不明显。她可以借助镜子,最大程度地观察身后状况、同时尽量避免被发现。 而如果碰巧身后有偷袭的情况,她则能顺势按动开关,打那歹徒一个措手不及。 温婉忍不住把那日张力的行为套上。 她年纪不像温宁,筋骨成型,学不了功夫,就算平时锻炼得再好,力气也比不过男人,近身状况下,若是有个暗器,也好防身。 张力那种情况,绝不能再有! 温婉的眼睛微亮,轼君千见状,桃花眼里兴趣盎然。 温婉没把镜子放回去了,而是道,“你等我一会。” 回到屋里,温婉拿出一张银票。 现在的农庄还没有开始盈利,是温宁陆续寄来的银两在维持农庄目前的运转。 她拿出仅剩的一百两银票,双手递给轼君千。 “上次你救我一次,这次又送我一个防身之物,无功不受禄,这报酬还请轼公子收下。” 轼君千伸出修长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哦?” 温婉把银票又往前送了送。 轼君千眼睛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食指中指把银票一挑,拿过来。 “一百两?” “轼公子可是嫌少?抱歉,现在这是我的全部积蓄了。”温婉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神情极为真挚。 如果一定要用银钱来衡量自己的贞洁尊严,一百两是完全不够的,那次如果没有轼君千,让张力得逞了的话,饶是她一个现代人也难以承受其后果。 轼君千摸着银票上的数字,一脸兴味。 这个女人,越来越有趣了。 她,还有那个委托青龙阁保护她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关系? 如果是情人甚至夫妻,为什么没有互通信息? 他可是把那巨大的数额退给了下任务的人,而眼前的女人珍而重之地拿出的全部家财……却不及那人一个零头。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轼君千把银票放进怀里,点头:“那等庄主发家后,可别忘了我。” “自然。” 赵怀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先是把自己和赵老爹要住的农舍修葺成房屋,之前在九峰村温婉盖房屋院子时他学着做了个工,现在就能独自完成一个工程量了。 修完自家的,还没怎么歇口气,就接到了农户们的请求。 农庄很多农舍漏风的问题严重,冬天过去,冷天却还没过完,温婉来了之后,吃穿都借了不少给农户,有钱之后,修房子倒成了首要需求。 农庄里的农户们因为在温婉手下干活,干得多干得好的,手里都多了些银钱。 一个人手里的银钱不多,但几户人为了抱团取暖,就一起凑了钱,决定找赵怀先修一户人的农舍,然后挤在这户人家里,把冷天挨过。 赵怀自然不会拒绝。 今天修这家,明天修那家,不知不觉温婉发给农户们的工钱,一时半会儿都流到赵怀手上。 刚把农户们的委托做完,赵怀又忙着去虹城里全面调查工匠和建材行情,有好的就留一下来,为温婉之后的计划做准备。 这时候的他,对张力的事毫不知情,只隐隐听说有个农户被温婉赶了出去,也没太放在心里。 等他终于摸清虹城形势、给温婉大致介绍有了主意之后,他才发现赵老爹的异样。 似乎是腰伤发了,他无意间发现赵老爹一脸忍痛的模样,结果掀开衣服一看。 腰上一大片淤青! 严重的程度超乎想象!整个腰上一圈都青肿交加,赵怀当下就红了眼眶。 “爹!这是谁打你了?” 赵老爹支支吾吾地不说,赵怀只以为是被什么恶劣粗鄙的农户欺负了,想找温婉打听情况。 赵老爹连忙把他拉住。 一番拉扯下,赵老爹才终于交代了那天的事。 “我,我真的是不知道啊!”赵老爹满是皱纹的脸上,全是懊悔。 “那张力和我说,是温婉看重他相貌俊朗,在一个晚上情难自禁,忍不住就……后来温婉许诺他,会和他成亲。但第二天起来她就翻脸不认人,把一切当成是误会和错误。” “张力求我,说他已经爱温婉爱得狠,非她不可,求我找温婉去和他谈谈,结果……谁知……” 赵怀闻言,瘫坐在地上,久不能言。 “我发现自己错了,想去阻止张力,结果直接被张力狠狠踢了一脚。”赵老爹把摸了摸自己肿胀疼痛不堪的腰,痛苦地道,“我完全没办法,就眼睁睁看着温婉被拖走。直到那轼公子来了,才把温婉救下来。” 虽然当时没有在场,赵怀也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听赵老爹一说他就能想象当时的场景。 那是何等的无助和无力啊! 信任的老乡误会她、侮辱她、欺骗她。自己庇护的农户一肚子坏水,鄙视她、轻薄她、伤害她。 自己的丈夫远在天边,忠心的下人和农户相隔甚远。 陪伴她的、承受煎熬的,只有她自己的! “爹,你真是糊涂啊……” 赵怀一脸羞愧和悲愤,想破口大骂,但终究是把自己抚养成人的父亲,怎么都骂不出口。 “怀儿,我对不起你,让你难做了!”赵老爹捶胸顿足。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温婉!”赵怀气得大吼。 经历了这么多,温婉怕他难做,愣是一点口风没透露他,平时和他相处也是一如既往地和善又公私分明。 而他拿着委婉的雇佣费,心安理得地帮他跑虹城、了解行情。 温婉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和他说话的呢? 她会原谅赵老爹,又会原谅他吗? 如果当初他一狠心,直接一个人来虹城,花钱拜托乡里乡亲在赵老爹需要帮助的时候帮一把,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样了? “怀儿,你去哪儿?” 赵怀开门往外跑:“当然是给温婉谢罪!” “可是温婉不告诉你这件事,不就是不想让你难做吗?错是我犯下的,我会想办法弥补!儿啊,你就当没发生,继续跟着温婉干活就好!” 赵怀闻言转头,脸上的赵老爹看不懂的神情。 “爹。”赵怀沉声道,“你还是我记忆里,那个知道自己责任的爹吗?” 赵老爹愣住。 【263】你可愿意追随于我? 赵怀没再看他,直接跑到温婉的院子里,敲开温婉的门。 阿慧打开门。 门内温婉正在吃晚饭,一边的平江三个热热闹闹的,正在争执些什么。 “叶子,你,你强词夺理!”秋树憋红了脸,“龟兔赛跑里面,明明就是乌龟更胜一筹!” 叶子眼睛一横:“要不是兔子睡觉,乌龟能跑到前面去?说到底,是兔子让了乌龟,乌龟才赢的!” 平江在一边看戏傻乐。 这是温婉给他们讲的故事,几个人关于乌龟和兔子谁更厉害吵成一团。 平江是首先挑事的。 他看秋树一脸崇敬地描述乌龟的坚毅,就忍不住怼。 只是他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哪比得过学文的秋树? 那秋树一阵乱绕,把他绕晕了差点出不来,叶子却下场参与了和秋树的辩论。 和秋树的正经比起来,叶子说的全是各种诡辩,让人觉得好像不太对,但又找不到差错。 赵怀被这热闹的景象弄的一愣。 阿慧见是赵怀,便把门拉得全开,看向温婉等她示意。 冷风从门口灌进室内,激得小玉儿一缩脖子,把衣服拢了拢。 “赵怀大哥?”温婉打了声招呼,把人请进来,关上门道,“现在过来,有什么事吗?还没用饭吧?我们边吃边聊。阿慧。” 阿慧会意,忙去添了一碗饭,给赵怀满上。 明明是来道歉的,不知怎么就和温婉一行人吃起来。 白白的米饭安静地躺在碗里,赵怀思绪飘忽。 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做饭可以不用精打细算,而是想吃米就吃米、想吃面就吃面了呢? 就算不能顿顿吃肉,那一顿饭就一碗稀粥的日子,已经悄然离去了。 赵怀像不会用筷子一般,僵硬地夹了一口饭,放进嘴里。 米饭带着淡淡的甜香,在嘴里化开。 几个来自各种家庭的孩子正闹得厉害,温婉并不阻止,反而笑盈盈地看着,时不时插上一两句,把众人吊得神色各异。 然后欢闹得更厉害了。 是什么时候,生活开始改变的? 赵怀看着面前巧笑嫣兮的女子,突然起身,朝她重重跪下。 “赵怀大哥?” 温婉一惊,连忙起身。 “温婉,我对不起你!” 赵怀跪在地:“我现在的一切都和你的帮助密不可分,而我却害了你!” 那边几个孩子也不闹了,纷纷瞪大眼看过来,这是怎么了? 温婉明了,把赵怀扶起来,让其他人先出去。 “你知道那天的事了。”温婉肯定地道,“我相信你不知情,这事和你无关,不用觉得对不住我。” 赵怀心里哽得难受,温婉对他们两父子那么好,父亲却差点错手毁了她。 他抹了一把眼睛,眼眶发红。 “温婉妹子,你放心,我这就送我父亲回九峰村!我会留在这里好好帮你做事,在这里努力做工挣钱,以后请乡亲照顾父亲,替我尽孝。温婉妹子,我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你!” 赵怀没文化,翻来覆去把“对不起”三个字反复说,可再怎么说似乎都显得苍白乏力。 温婉注意到,他裸露在外的手很是粗糙,指节和掌心更是有大大小小好些裂口以及擦伤。 他的脸也由于寒冷和干燥起皮,远远看着是个身强体壮的壮汉,细看却见许许多多生活不易的痕迹。 温婉看他红着的眼眶,一时有些怅然,她想非常大气地和他说“把这事忘了,我们乡里乡亲的别为这些伤了情谊”。 但她做不到。 她不是圣人,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家女。如果不是轼君千出现,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么云淡风轻。 如果因为自己的幸运,就忘记当时的危险,从而用仁慈的态度宽容待人,她做不到。 她能做的只是不把事情挑明,不伤明面上的和气,这事跟赵怀没关系,她不会迁怒于他。 而对赵老爹,心里不怪罪是不可能的,不可能不计较,但也没必要去追究。 沉默半响,她道:“如果是你坚持要回去我不干涉,但是你既然愿意留下来,却要送赵老爹回去,我并不太赞成。他毕竟年纪大了。” 看得出赵怀其实也不想,老爹一大把年纪了,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他混出息后娶妻生子,他已经任性的离开祖宅立于他乡,再抛弃老爹一个人在家清清冷冷,他着实不舍。 可是心里的愧疚太浓,险些酿成大错,不做些什么他心难安。 温婉猜出他所想,便道,“赵大哥你若真要想弥补,有的是机会。温宁那边又送来了银两,我打算开始建立醉香居,正需要你的帮助。” 赵怀忙道,“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再苦再累我也不怕!不管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他双拳紧握,激动地表达着自己的决心,心里决定,以后不管温婉需要他做什么,他都绝不推辞! 温婉眯起眼睛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气势突然出现变化,脸上神情严肃起来。 “可是我要的,不只是你的力气,我还需要你掌握更多的技能,学会更多的本事,汲取更多的智慧,可能会更苦更累,你可愿意从此追随我?” “追随?” 赵怀有些不太明白这词的含义,但是,看到温婉突然转变的气势,他心里莫名的有些沸腾。 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我愿意!” “既如此,那好。”温婉看了他许久,才缓缓出声。 没有别的话语,可就这么几个字,却让赵怀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做了很大的决定,从此以后,会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你要再开一个醉香居酒楼?在虹城开吗?我要怎么做?”赵怀问道。 温婉走到窗前,面对着虹城的方向,负手交叠于身后,淡然而立。 “没错,我要建立一个能在虹城掀起热潮的,新的醉香居。” 赵怀望着她的背影,临窗负手而立,这本是男子才会有的姿势,可是她做出来半点不觉得怪异,反而有种莫名的魅力,让人不禁折服于这样的气势,让人忘记这是个柔弱的女子。 【264】需要噱头。 虹城的经济比永河镇发达,但是也更饱和,镇上繁华的街道店铺,大都已有主,从来都不缺过往富商把店铺以高价据为己有,温婉很难竞争。 而且由于虹城内各种势力盘根错节、错综复杂,就算温婉一直紧盯机会,一见到有人出售店铺就以高价盘下,也不一定能顺利运转。 正所谓强龙压不倒地头蛇,更何况她还不是强龙,只是没名没姓的醉香居大掌柜。 所以,温婉决定直接把醉香居建在农庄边上。 一来,这里的地就是她自己的,不需要另行购买,要建楼随时可以直接开工。 二来,运送食材货物方便,也可以根据需求量及时调整她做的辣椒酱的数量。 三来,在没有足够有能力的、可以信任的手下时,她能够农场、醉香居两头顾,同时监管,确保不出纰漏。 只是,弊端同样明显。 “农庄这么偏,虹城的人要怎么注意到城外的醉香居呢?”赵怀道。 镇上的酒楼馆子好几家,有些店都还不好做,醉香居在虹城又不是啥出名的老店,谁会出城来专门吃一个新店的东西? 温婉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道:“所以,一开始一定要做好食客稀少的打算。这次醉香居开业,我们的第一目标群体,不是食客,而是旅客。” 醉香居不再局限于做菜,还要做客栈的生意。 农庄位于虹城以南,确实离虹城镇上有一定距离,但也不是特别遥远。骑马的一刻钟便能到,马车慢悠悠地前行,顶满天一个时辰也能到了。 而农庄位置,恰好处在虹城南方的必经之路旁。如果人们看到这里有食宿一体的还不错的地方,进城的可以在这里稍作停留,整顿干净再往虹城去。毕竟大家风尘仆仆的,谁不想做个体面人。 同时温婉也观察到,虹城来来往往许多人,好些为了表示心意,会送友人出城送很远的距离。这种情况下,农庄的位置也可以作为一个吃“散伙饭”的据点。 赵怀点头,客栈起码还能留点顾客,但心里还是没底得很,这里太偏了。 温婉没有一次性说太多,知道赵怀累了,让他休息几日,她则利用这几天,绘制起醉香居的草稿图样。 占地一定要大,客栈和酒楼的建筑既要连接,又要分割。 连接可以大建筑,看着更醒目,分割是隔开休息区域和用餐区域,现在的建筑材料隔音没那么好,不分割开,住店的客人被用饭的喧闹吵到休息,也是不愉快的事。 店选择在农庄边上,有自身的优势,但就市场的角度,这是最大的劣势。 她有实力,但是酒香也怕巷子深,靠自然而然的累积起这个口碑,恐怕要几年。 要想快速抢占市场,除了实力,还需要噱头! 建筑、装潢、服务、菜式……在还没有营销意识的时代,温婉有太多的细节可以使力。 温婉不停写写画画,又时不时完善修改,进入工作状态的她如同一个工作狂人,眼里只有图样和计划,再无其他。 却不知,这可让农户们犯了难。 “平江,要不你进去看看,帮我们说说?”孙小壮拐了拐平江的肩膀。 平江却不听,梗着脖子跟门神一样杵在门口:“主子说了,这几天的事情很紧急,不要打扰她。” 孙小壮无奈,后面几个农户也面露难色。 “要不然你们晚上再来?”平江提议。 “昨天夜里我们来了两次,一次庄主还在忙,一次她已经睡下了。”孙小壮道,“现在事情有些多,还是得庄主哪个注意呀。” 平江有些犹豫。 突然,他余光里看见一道青灰色的身影,眼睛一亮,大踏步走去。 “秋树!”平江从背后跑过去,用力一拍那人的肩膀,把他拍得一沉。 秋树:“……” 他嫌弃地把平江的狗爪子拍走:“粗鲁,能不能轻手轻脚文雅一点,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壮。” 平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习惯了,我下次注意。” 农户们见平江左手里拿着书册,一时都把声音放小了。 秋树比平江大两岁,现在识字越来越多,人也认真沉稳。温婉指派他的日常任务,就是在田间走动,每天至少记录一次众人的劳动成果,然后和第二天的作对比。 农户对于会读书算数的人有本能地敬畏,虽然他年纪小,大家也不敢看轻了他。 不仅如此,“小管家”的绰号也在农户间私底下悄悄流传,有些个脑子活泛的,时不时会拿出些家里的烙饼鸡蛋送给他,想在他那里存份人情。 不过都被秋树拒绝。 不是秋树高风亮节“不收贿赂”,而是烙饼没温婉和叶子做得好吃,鸡蛋被温婉规定每天吃一个,他从一开始的欣喜变得快吃腻了,他知道庄主是为他好,所以一直在吃。 只是这样一来,他根本不稀罕农户送的这点东西。而且他的身子日益壮实,那些个农户还是瘦瘦的竹签模样,他实在收不下那些吃的。 就这样阴差阳错的,想走捷径的都息了心思。 秋树把册子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另一只提着包裹的手紧了紧:“怎么了?什么事。” 平江如此这般地把问题说了。 原来,那张力虽然是个烂人,但平日里还是有管那一部分地。虽说做得马马虎虎,但也算一个壮年劳动力。 现在一走,那块地空了出来,众人的任务瞬间繁重不少。 前几天分苗的时候,大家分担着做张力那块地,由于时间紧迫就差点出差错。现在每块地每天要继续照顾不说,那用于种米粟的十亩地,也到了耕种时候,大家却都腾不出手了。 “人手不够,再耽误几天怕是要误了春耕。”孙小壮道,“我们找庄主,可是她很忙,平江也不允许我们打扰。” 秋树懂了:“我这就去通知主子。” “等等,这样没事吗?”平江还在犹豫,“主子为了不让人打扰,特意让我在门边守着呢。” 秋树摇着头:“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怕是要主子拿主意。”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温婉走出门来。 只见她一身玉色月季亮缎通袖袄,微微泛白的小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倦色。 【265】主子竟然有丈夫?! “主子。”平江和秋树赶紧迎上去。 “秋树说得不错,要紧事要灵活处理。”温婉显然听到众人的讨论,也不含糊,直接拿定主意,“秋树,你把张力管的那块辣椒地平均划分成十四份,给十四个壮年农户分下去。我现在忙完,平江你暂时不用守我,去帮忙耕种麦田。后面我会尽快雇人。” 两人自然应下。 农户们见一下有了解决办法,便也都打了个招呼散了。 人走完,秋树把手里的包裹双手递上,耳尖有丝可疑的红晕:“主子,今天信差又送来一个包裹,没有署名。还是我来查看吗?” 温婉一眼飘过去,看着包裹上“温婉启”的字迹,脸上不自觉带了笑,看得秋树呆了呆,连忙低下头。 温婉没让秋树开,自己把东西拿了过来:“你先去忙,一会儿分完辣椒地,叫上赵怀大哥和庞氏,我们去趟城里。” 这已经是楚亦第五次送礼物过来。每次都只有收件人,没有落款。 之前被张力坑害过一次,温婉行事便谨慎了许多,出入会时刻留意周围坏境,尽量避免独自去偏僻的地方。如果要专心做事,外面需要人守着。 前几天她告诉平江不要让人打扰她,其实更多的是,她心无旁骛地做事,不要有心怀不轨的人靠近。 而见识了轼君千送她的暗器后,有人寄包裹过来,她也慎重地让秋树来开。 上一次,秋树远远地用一根树枝把包裹挑开,小心翼翼打开盒子,却发现里面竟然是红梅带! 红梅带,也就是现代的姨妈巾。 一个柔软亲肤的长条布袋子,一端闭口,一端开口。随之一起寄来的,还有上等的颗粒极细的草木灰。 秋树不懂,正要把红梅带拿出,就见温婉跑过来,“砰”的一声把盒子关上。 当时秋树还想,主子是不是动得太急,脸上有些红红的。 结果等回头问了叶子,秋树才知道那是何物,一时也闹了个满脸通红,第二天都不敢看温婉。 “不知道这次又会是什么。”温婉拿着包裹,暗自嘟囔,嘴角轻盈地上扬。 还是和往常一样,包裹里面有个精致的盒子。礼物都在盒子里。 温婉把盒子一打开,里面躺着个玉环。 这是一个羊脂白玉环,油光水亮,洁白莹润,握入手中,仿佛揉着一块油脂,滑腻的感觉像要溢出来,一看就是极品。 男子玉佩,女子玉环。 这呆子,终于送了件正常点的礼物了。 温婉嘴角止不住的轻翘,拿着玉环戴上,再看,盒子里再无其他,她嘀咕了句,“这人,只会送东西,就没有一句话吗?” 难道他就不关心她过得怎么样吗?也不说说他现在在哪,在干些什么,一年到头神神秘秘的。 刚嘀咕完,秋树就带着赵怀和庞氏来了。 小玉儿听说要去镇上,想跟着,温婉不同意。 “娘亲这次是干正事,你在家里乖乖的,让叶子姐姐带你去平江那里,不要乱跑小心坏人。”温婉看着小玉儿一脸失落,心下也很是过意不去,半蹲下来摸着小玉儿的头,“等娘亲这阵子忙完了,再带你出去玩,好吗?” 小玉儿焉嗒嗒地应下,看着温婉几人出门。 “小少爷,我们去找平江吧。”叶子撑着膝盖,俯身问道。 小玉儿有些郁闷地嘟着嘴,咧滋咧滋地慢慢往外挪,不经意的看到桌上一个崭新的盒子。 他走过去,看到了盒子边上的信封。 熟悉的字迹。 小玉儿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少爷?你怎么了?” 叶子奇怪,怎么感觉一会儿的功夫,小少爷就心情低落了很多呢? 小玉儿撅起小嘴巴,委屈巴巴的,一副郁闷相,“娘亲不带我,爹地也只想着娘亲不想我,玉儿是不是不讨人喜欢了?” “啊?”爹爹? 叶子瞪大眼,主子竟然有丈夫?! 难道,这阵子送来的礼物也都是主子的丈夫送的? 不说别的,就上次秋树来问的红梅带就能看出,那个人一定是极为细致贴心的人,当时他们几个还在猜测,是不是主子的老娘亲或者长辈送的。 天底下都没听过有丈夫送妻子这种东西的,那得是多好一个人啊! 没想到,那竟是主子的丈夫! 叶子梳理思绪,蹲了下来道:“小少爷,主子多疼你呀,这是不想你去街上累着,才不带你呢。你看平江哥哥多好,他会带着你玩,还会用稻草给你编小蚱蜢呢!” 小玉儿瘪着嘴:“可是我爹不喜欢我了。以前他每次有机会都会带我出去玩,也会送我好多好多书。现在他送礼物只会送娘亲,已经把我忘了。” 叶子眼睛一转,声音轻柔地道:“怎么会呢?天下哪有父亲会忘记自己儿子的呢?再说,能有主子这么贤惠的妻子、和小少爷这么可爱的孩子,想来小少爷的父亲也是个温暖贴心的人吧?” 小玉儿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被套话,一本正经地道:“我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叶子八卦心顿起,索性也不走了。 她轻轻地把门关上,升起火箱,把小玉儿放在上面,自己也脱了鞋袜坐上去,顺便掏出一把瓜子给小玉儿剥着。 “说起来,还没听主子和小少爷提过……温相公呢。” 这个时代,男主外女主内,已婚妇人一般都以姓氏作为对外的称呼。 以叶子看来,按照一般情况,温婉应该介绍自己叫“温氏”或者“楚夫人”。可她一直让旁人叫她温婉,他们这些下人和农户,也都叫她庄主和主子。 这时候不仅仅是她叶子,农庄里所有人都以为温婉要么是寡妇,要么已经和丈夫和离了。 大家知道小玉儿姓楚,但赵怀来了之后,众人也没去打听和温婉有关系的某位“楚郎君”的情况。 他们以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和那位“楚郎君”产生联系。 谁知,“楚郎君”竟是温婉的现任! 叶子动了个小心思,她没有用“楚郎君”去称呼小玉儿的父亲,而是以温婉为主体,叫那位“温相公”,试探小玉儿有何反应。 【266】贵客就是那寡妇? 小孩子的反应是和父母态度直接挂钩的。如果小玉儿对这个称呼很反对,那说明“楚郎君”地位远远高于温婉。如果小玉儿习以为常,那说明“楚郎君”就是个吃软饭的。 谁知,小玉儿对这个名字很是新奇。 “温相公?是说我爹吗?原来我爹还可以叫做温相公?”小玉儿也不哭了,眼睛睁得圆圆的。 叶子:“呃不是,我是说……” “温相公!”小玉儿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似是觉得十分好玩,从没人用娘亲的姓氏去叫过爹爹! “这个称呼好好听!以后要是你们见到我爹,都叫我爹温相公吧!” 叶子:“……” 叶子迷糊了。 这是个什么状况?主子家里到底谁听的? 叶子把剥好的一碗瓜子推到小玉儿面前,决定换个方式打听:“小少爷,主子一个人带我们这么多人,挺不容易的,温相公怎么没见来帮忙呢?” “爹地很忙,经常不在家里。”小玉儿说着,怕叶子误会爹地是抛弃妻子的混蛋,忙又补充一句,“他会给我和娘亲银子,不是不管我们!” 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爹地可是一直在留银子呢! 后来生活变好了,爹地给没给,他就不清楚了。 叶子“懂了”。 难怪主子能够随随便便买下一块农场,原来是有钱的丈夫在后面撑腰呢。 赚了银子,那是皆大欢喜。要是亏了,也不重要,反正可能一百两的农庄,也不过楚郎君随手洒下的一点毛毛雨罢了。 “找个好郎君,可真赚啊。”叶子暗叹,心里边升出些许羡慕。 这个冬天许多人家里都受了点不严重的灾。不是气候较往年更冷,而是风大了许多。 冬季干燥,有不够结实的墙壁开裂,那强风一刮,直接把墙壁给“撕”出一个口子。 人住的房子倒是没塌多少,那些个牛圈、鸡圈、猪圈,很多都不能用了。 接连几天升温,大家已经确定春天快到了,这都纷纷出动,去寻那城里好的工匠行给自己修缮。 然而李氏匠铺的李老大,却在见了一行人后闭门不出了。 李氏匠铺是虹城第三大工匠行,建房修缮质量高,价格却比前两大工匠行实惠不少。 是以不管是虹城内还是虹城郊外的人,都爱到李氏匠铺来寻找工匠。 “各位,我们李老大有贵客要见,大家可以和我们匠铺里其他师傅聊聊,万一就找到合适的师傅了呢?大家要相信我们李氏匠铺里面的师傅。” 一个伙计无奈地再次大声传话道。 这已经是今天第十次说,然而并没有人听。 “知道你们其他师傅也可以,但我家要那又好又快的师傅,肯定只有你们李老大可以!” “我们都是老顾客,以往来找你们,都找的李老大,凭什么这次就不行了?” “又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我就在旁边这条街,离这里几步路!你们老大来看一眼,回头画个图纸交给其他师傅做,不是一样吗?以往都是这样!” “就是!我们就等着李老大看一眼!马车是现成的、备好的!” 伙计无奈,喝了口清茶润润冒烟的嗓子,继续大声道:“大伙的情况我都了解,不过说实话,既然以往都是我们老大看的,现在要重新修,拿出以前的图纸给我们其他师傅看,大家都可以帮你们修好的!” 伙计说完,忍不住小声嘟囔:“那些个鸡舍鸭舍,懂点的都会啊……” 不过这话,倒是没敢让人听到。 这李氏匠铺里,李老大就和那经验丰富的老中医一样,旁人有个病痛,即使只是手上擦破点皮,都觉得老中医来看比年轻大夫来看要好得快。 可是“病人”很多,“老中医”却只有一个。 把李老大拆成两半,也只能去两家啊。 “我家牲畜的房子倒了一半,现在全都挤在另一半里,臭不可闻不说,还成天打架!这不是没法子,才天气一暖就过来了吗!” 那伙计忍住翻滚的火气,继续好言好语相劝。 渐渐的,又过了半个时辰。 一些明事理的已经联系其他工匠回去查看干活了,剩下的一些固执的老顾客还等着。 而他们不想等的时候,却发现李氏匠铺的其他工匠,已经被人约完了。 “诶,那个岔我们队伍、在李老大那里坐了两个时辰的是谁啊?” “不认识。说是客人不像客人,说是贵人,那一身打扮就不是那么回事。” “看他们那马车,绝对不是富贵人家的。” 众人不由得,都纷纷去看那马车。 这一看,竟就见到一个婆子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马车旁。 她唤了一声,就见马车里出来一个清秀的充满书生气的少年郎,帮着婆子把东西搬上了马车。 庞氏擦了把虚汗:“庄主和赵师傅还没出来呢?” “还没有。”秋树小声地道,“庞姨你先上来。” “怎面了……额……” 她一边说,一边玩那李氏匠铺里看去,突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她,吓了一跳,不明所以间赶紧跳上了马车。 两人一男一女,单独坐在马车上终归不合适。秋树把背对李氏匠铺的车窗开了透气。 两人忐忑的时候却不知,有人比他们更忐忑。 “邓合,怎么?那两人你认识?” 邓合一惊,见自家夫人已经发现自己的异样,冷汗涔涔地低下头:“我……若是没看错,应该是认识的……” 只是,那庞氏怎么穿上了崭新的上袄? 他们一家穷成什么样,他很清楚!当时那庞氏还想把儿子孙小壮推出来,让他和他们三个一起离开呢! 一个冬天过去,怎么不见颓废,反而精神又有钱了不少? 邓合忍不住,把自己破了一个洞的鞋,往后藏了藏。 “是谁?”那夫人继续发问。 邓合喉头紧了紧,道:“那个婆子,是我上一个东家那里,和我一起干活的农户。男的不认识。” 夫人诧异:“是他们?那在里面占着李老大的客人,就是那农场新来的寡妇?” 【267】九层楼的计划! “回夫人,应该是。” 夫人不屑地冷哼:“呵呵,还贵客,我当是谁?人丑多作怪,整什么幺蛾子呢!” 邓合压下心中的不安,连忙应和着。 终于等了又等,众人都想要离开的时候,就见李老大会客的门,终于开了。 李老大今年四十有余,由于长期干活,背有些驼,但身体硬朗,身形魁梧,一打开门,众人就见李老大满面堆笑,简直笑成一朵花。 “李老大,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温婉也是神采奕奕,显然谈得十分愉快,“明天我们就来接您过去。” 李老大一听,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现在就去看!趁天还没黑,我可以去量量地势。” 温婉很是惊喜,自无不应。 一边的赵怀也很开心:“李师傅,我们马车就在外面。” “好好!如此甚好!” 李老大和温婉、赵怀三人,谈话是在二楼,一边说着一边下楼,兴致勃勃间竟没发现许多客人正翘首而盼,神情各异。 那伙计见势不妙,正要上去提醒,一行人却比他先一步上前。 不是别人,正是邓合和他家的主人和夫人。 李老大被人拦住,抬头一看,有些木讷地挠挠脑袋:“杨庄主?是来找我修东西的吗?抱歉啊,我这几天可能都没空。我给你推荐我的一个徒弟吧,他……” “李老大。”这个杨庄主,一张国字脸,一对八字眉,说话间不怒自威,“我杨文从一大早就来,当时排在两个人后面,怎么后面突然岔个人进来,就放我们鸽子了?” 杨文,虹城郊外五大农场主之首,拥有足足三百亩的农庄,是所有农庄里做得最好的一个。 而他旁边的夫人,名叫王姿,人如其名,三十多岁风韵正盛,即使冬天穿得厚重,她依旧是所有人里面最风姿绰约的一个。 不过现在,这所有人里,温婉除外。 从温婉出现的刹那,王姿就不由自主把视线锁定在她身上。 明明只是最最普通的墨绿底立领小锦衣和散花棉裙,偏偏被她穿出轻盈和灵动。 那头发更是跟男人似的,用一条白色叶纹发带草草一束,简单到不成体统,偏偏更显出利落不羁的自信。 肤若凝脂,眼若桃花,一颦一笑都摄人心魄,哪里是那该死的邓合说的、苦大仇深的丑寡妇? 她王姿自诩是美人,也极为注重保养,竟就这么没有防备地被比了下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老大显然不善交际,“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杨某人的庄子不重要?” “不是不是……” 其他人见杨文和李老大杠上了,也纷纷起来,一人一句地指指点点。 “李老大不仗义啊!就我们那里看一下怎么了?你让一个不知哪里的家伙把我们这些熟客排挤了,合适吗?” 剩下的人,有的是郊外的,有的是城里的。 虽然这城里城外有隔阂,城里的总看不起城外的,觉得就算离得近,那也是乡下,离他们差远了。 可这不影响他们现在和这庄主一起找李老大的麻烦。 李老大连连摆手,想为自己解释,偏偏又解释不通的模样。 “李老大,我们等你一天了,太阳都快下坡了!要不,你现在我们家看看?” “还有我家!” 李老大脸上冷汗留下来,完全无法应付。 “诸位诸位,大家听我说!” 之前那伙计赶紧寄过来解围:“现在天色不早,大家留下各自的地址,先去用晚饭如何?夜里我和李老大会按照顺序,挨家挨户给大家看的!请大家稍安勿躁!” “顺子?”李老大大惊。 那叫顺子的伙计不听,依旧拿这话又说了两遍,总算把众人打发走。 等人都走了,匠铺里冷清下来,顺子才垮下肩膀:“你继续这个样子,我们这匠铺还做不做了啊,爹?” 原来这伙计,竟是李老大的儿子! 李老大擦着冷汗,道:“你那么承诺他们,真到了晚上怎么办?” “晚上你就别想去这位娘子那里了。”顺子哼声,“我和你一起一家一家地走个过场,明天让人师兄师弟门把以往的图纸拿上,就说是你确定了没问题的,挨家挨户去解决问题。” 温婉见父子俩的互动,觉着有趣,但也有些惭愧,道:“李老大,这次让您某受损失,我愿意补偿。” “不用!” 其他地方优柔寡断的李老大,现在却一口回绝,眼睛发亮地道,“只要能让那醉香居的柱子上,有我李氏匠铺的名字,我李氏匠铺除了成本费,分文不取。” 顺子瞪大眼:“老爹,你疯了?” 和李老大的合作如此顺利,是意外之喜,但也在情理之中。 虹城建立以来,工匠行就有许多人才。 但里面最著名的就属为虹城修建了城楼和瞭望塔的向氏匠铺。 城楼之厚,比城内所有的房屋都结实。瞭望塔之高,一眼可以望遍整个虹城。 当然,很多人以为,这个城墙和瞭望塔和很多其他大城的一样,只是向氏匠铺令人瞩目的成就之一。 实际上,只有官府富商以及知道瞭望塔结构的工匠行知道,那瞭望塔不是单纯的只有最顶上一层,而是从最底下到最顶上,足足八层! 要知道,在大祁国,做个两层楼已经要废很多心思了。 那两层楼花的价钱和精力,不如买同一个地段的两块地皮! 三四层楼,那就算是顶尖工艺。 一些大郡县的酒楼客栈,为了彰显自己的贵气,会花天价把楼修得很高,以让自己显得气派,让足够多的贵人可以买单。 虹城里,最高的楼,就是向氏匠铺修的四层楼。 而那瞭望塔的八层,几乎可以象征整个大祁国的顶尖建筑工艺! 瞭望塔,就是向氏匠铺最大的招牌! 李老大从小就仰望着瞭望塔,希望自己能也做一个八层楼的建筑,让自己名垂青史。 可是,从建立李氏匠铺开始,他空有一身理论知识,却没有实践的机会。 ——所有二层楼以上的建房机会,全部交给了向氏匠铺。 李老大等了又等,自己用小木头搭的八层楼模型拆了又拆。梦里都是自己站在第八层楼,在最顶上的一片房梁上,刻下李氏匠铺的名字。 可是醒来…… 他还是那个给大家建着小平房、画着鸡舍、鸭舍图纸的,众人眼里的李老大。 现在机会来了。 温婉把一个图纸给了他。 一座九层楼的计划! 【268】郊外建酒楼,看她怎么死! 正是因为比,李老大推了所有上门的生意,比起温婉这计划来,那些小生意就不够看了。 温婉受李老大影响,心脏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是真的不知道,原来这个时代造高楼那么难。 “只是,真的能做到吗?”赵怀有些担心。 温婉自信地一笑:“能。” 她作为农学博士,当然不可能只学了种种地。 早在本科期间,物理学、应力学等等课程,就是属于专业基础的必修课。读研读博期间,这些知识也屡屡用到。 她做不到特别精细的计算,但这里建房的榫卯结构,本身也不是过分复杂。她沉下心算过了,理论上绝对可行! 而那李老大显然也是个潜心于此的行家,他搭的“积木”她也看了,堪称完美! 两相结合,互为补充,不会有问题!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靠近。 “温庄主,刚才不小心听到,你说你要建楼?”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温婉正打算上马车的脚步一顿。 转头,温婉疑惑地道:“你是?” “我是农庄主杨文的夫人,王氏。”王姿自我介绍道。 温婉侧头看她,和自己打听到的情况对上号,有个大概印象。 她听说王姿不好相处,是以讹传讹还是确有其事? 温婉笑了笑:“杨夫人好。” 王姿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笑道:“温庄主不必客气。还请问你那建楼是作何用啊?” “酒楼。”温婉并不隐瞒。 温婉静静地打量着。 王姿一身贵气,她身后坐在马车上等候她的男子,也是穿着不凡,可见不愧是经营得最好的农场。 温婉客气道:“小妹初来乍到,没有提前拜访,是小妹失礼了。” 王姿没有推辞,受了这一礼,故作惊讶地道:“酒楼?在虹城外?刚才和李老大讨论许久,可就是为这事?” 见温婉点头,王姿垂眸间,两眼中闪过一丝不虞。 她的农庄,前两个月陆陆续续裂了好多地方,原本富丽堂皇的家,里面虽还是好好的,外面却破破烂烂的,跟农户住的没什么两样。 好不容易等到变暖,来找了李老大,本想着依照往常的人情,他们定会请到他,今天就设计好东西,明天把问题解决了。 现在倒好!她什么都没有!被这莫名其妙的人捷足先登了! 王姿暗暗给自己顺口气,和温婉奉承了几句后,便转身回了自己马车。 等温婉几人走了,王姿把躲在马车后的邓合叫了出来。 “你说,她是寡妇是吧?” “千真万确。”邓合肯定地道,“她就带着一个孩子来买的农庄,没有男人做主,定是寡妇。” 王姿想到温婉那张脸,捏紧手帕。 “哼,一个寡妇,打扮这么漂亮做什么!丈夫死了不一条白绫了此生也就算了,竟然还花枝招展地出来乱逛!那李老大看着是个老实的,想不到竟被一个小狐狸精勾了魂去!实在是可笑!” 邓合狗腿地点头:“就是,太不像话!所以我才受不了那娘们,跑出来不在她手下干!” 邓合垂首,做出悲伤地姿态,道:“我实在舍不得家里的父母和老人,本想接他们一起出来,但他们腿脚不方便,出来也没地方找活干,只能呆在里面。为了不连累我,还非要让我走不要管他们……诶……我早知道,就应该把他们都带出来的!” 王姿眼睛一转。 即使邓合给她递送的信息出了差错,让她见到温婉的第一时间有一丝自卑,但这不是她的错,都是温婉的问题! 一个寡妇没有寡妇的样子!真该浸猪笼! 不过看他现在的模样,想来也不是故意的,怕是真就认为,她王姿比温婉好看多了。 毕竟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是不一样的。 或许她就是男人最欣赏的那种女人。 想到这里,王姿心情舒爽地一撩头发,看邓合也看得顺眼了:“我且不追究你。你也不用担心你家人。那寡妇不知好歹,买块地不知经营,还贪心不足蛇吞象,要办酒楼。” 说到这儿,王姿又是一声嗤笑:“郊外办酒楼,亏她想得出来!” “到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看她是怎么死的!等她农庄和酒楼无法运转的时候,我和夫君再低价把她的地、她的房全部买下来!看她怎么哭!” 见邓合点头点得跟只摇尾巴的狗似的,王姿更是满意。 “你的家人也没事,只要熬到温婉倒灶,到时候他们就是我的农户。你只要忠心耿耿,我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王姿摸着下巴:“只是,看你这么瘦,你家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吧?不如你去给你家人带个信儿,让他们坚持个半年……哦不,四个月,或者三个月,到时候他们成了我的农户,好日子可就来了!” “是!夫人真是好人!”邓合喜道。 杨文庄主在一边听着,眼里也是一片精光。 不过,他还有些其他想法。 这温婉,长得可真是水灵,要是到时候,他能给她雪中送炭,解她燃眉之急给她银两,再纳她为贵妾。 一个倒灶的寡妇,当他这足足四百亩农场的庄主的贵妾,她还不能感恩戴德、一辈子伺候他? 想到这里,杨文就身下一紧,恨不得现在就把那可人压在身下好好疼爱。 “走吧。”杨文回身进到马车。 按理说,温婉一行人回到农场时,应该在傍晚。 但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 因为路上,他们遇到了一个饿晕在地上的流浪汉。 温婉检查他的情况,见他有手有脚的,都能把自己饿晕过去,一时间觉得这种傻蛋倒霉也不值得同情,便让赵怀把马车绕过,准备从旁边过去。 谁知,赵怀赶马车不够熟练,绕的位置不够远,那流浪汉昏昏沉沉间想向人求助,一个转身。 ——直接滚到了车轮下。 “咔嚓”一声。 一声急促又戛然而止的惨叫。 温婉吓出一头冷汗。 她急忙跳下车去。 流浪汉被压到的手臂已经高高肿起,并且有种别扭的畸形。很明显,他骨折了! 【269】某人在作怪(二更) 他本身就虚弱,现在受伤竟也只是清醒了一瞬又昏过去了。 温婉用一个布条把他的手臂和一个路边捡的板子绑在一起,避免在移动中进一步错位、产生二次伤害。 “温婉,你先回去,我这就送他去虹城看大夫。”赵怀把流浪汉背起来,没发现流浪汉微微睁开的清明的双眼。 “我和你一起去。”温婉也急了。 她虽然觉得,一个壮汉明明靠体力就能为生,偏偏这么副惨样,实在没用。 但这不代表她能伤到他之后,不管他死活就一走了之! 赵怀便也点头。 马车回头往虹城,还没走到半里,就见对面一个骑驴的老者背着药箱,老神在在地经过。 温婉几人还没反应,庞氏却眼睛一亮。 “大夫!那是个大夫!” 赵怀忙拉停马车,看过去。 “庞姨,你认得她?”温婉道。 “他是我们这块比较出名的郎中!经常在虹城内外游走!我家小壮小时候顽皮,摔骨折了,就是他给接好的!” 赵怀把那流浪汉背下车,请郎中看病,温婉远远看了郎中佝偻的背,便移开目光。 赵怀回来说,这郎中有些怪癖,要让众人都离开一段距离才开始医治。 温婉只道郎中的医治手法保密,不想被人学了去,没有多想地走开。 那郎中见温婉走远,才朝流浪汉走近,蹲下身。 流浪汉睁眼,一双星目哪里是要死的样子。 “朝行,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流浪汉看着郎中眼里的戏谑,冷声中藏着怒意,“装可怜根本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郎中无辜地眨眨眼:“是啊,不然我为什么给你另外一个方案的提示。” 流浪汉眯了眯眼。 “唉唉唉,你可别怪我。为了给你保驾护航,我这不是内伤还没好完就跟你一块儿来,给你兜底儿了吗?” 朝行从包裹里取出干净的木板和布条,“不过你也不愧是你,一瞬间把内力聚集到手臂的地方,多一份则伤痕不显,少一分则伤筋动骨。” 朝行给他上了药,又装模作样地把手臂绑好,吊在脖子上。 “内力虽不及主人,但这把控力,着实让我嫉妒。” 流浪汉冷笑:“这就是你明知行不通、却不阻止我这个计划的理由?” 朝行嘿嘿一笑。 流浪汉冷冷一笑,“还有,你是内伤没好完,还是找个理由暂时离开主子,避免被逼着上青楼?” 朝行义正辞严:“我就是没好完,不想成为主子的拖累!” 说完,朝行顿了顿,面色微沉:“主子现在还很危险,有我在反而碍手碍脚。我很难受,你懂吗。” “懂。所以请你继续难受吧。” 温婉带着昏迷的流浪汉,披星戴月回到庄上,让阿慧来照顾他,便洗漱后抱着小玉儿早早睡了。 小玉儿听着温婉规律的呼吸声,依依不舍地悄悄爬起来。 他从房间角落里拿出一封信,找到还在忙碌的秋树,把信递给他。 秋树很喜欢小玉儿,对他来说,小玉儿年纪小,却是他的老师。 他跪坐下来,双手接过信封,轻声道:“小少爷,有什么吩咐吗?” 小玉儿不喜欢看他跪,跟个小大人一样眉头一皱:“娘亲说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随意跪的!” 秋树哭笑不得,心下也有些感动。 他由跪变成半蹲,仰视着小玉儿道:“小少爷不让我跪,我就不跪。” 但小少爷总会长大。主子也会远变越强,不可能只是一辈子的庄主。 他不像平江那样,对温婉有着近乎崇拜的盲信。但他知道,庄主也好,小少爷也好,绝对不会止步于此。 他觉得,自己一定会有被命令跪下的一天。 但这天到来之前,此时此刻,他看着面前的小少爷,只有最纯粹的温暖和尊敬。 小玉儿看着信封,眼睛亮了亮:“你把这封信寄给我爹吧!你知道怎么寄信对不对?” 秋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其实他并不知道。 因为每次收到的楚郎君的包裹,都是一个信差自己送到庄上的。并且每次都是那一个信差,还不知道那人是从哪一个驿站来的。 而且因为没有落款,他甚至不知道回寄往什么方向。 不过,他不想看小少爷失望。 那个送信的男子说过,如果要回信的话,在农场以西的第三个路碑处放三个石头。 他当时觉得奇怪,没放在心上。 现在为了小主人,他愿意试试。 果然,小玉儿非常开心:“谢谢秋树哥哥!我去睡觉啦,晚安!” 秋树点头,被小玉儿感染一般,笑得很开心:“晚安,小少爷。” 农场里面几个庄主的院子已经全部清理出来,温婉住一间,小玉儿单独有一间,其他四个厢房则是秋树四人一人一个。 秋树洗漱完,把自己打理好要回房间的时候,见平江屋里的灯竟还亮着,心下诧异。 而一推开自己的房门,却见平江已经把他的床占了,正呼呼大睡。 秋树:“……” 他忍住把平江踢起来的冲动,把他推到床的里面半边,自己在床沿的位置睡下。 “他应该是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流浪汉,不脏了女孩子的闺房,让阿慧在那里照顾。” 秋树暗暗分析,微微一叹。 忽然就觉得现在的日子已经很不错了。 主子和小少爷对他很好,几个小伙伴也互相帮助。连平江这个五大三粗的也知道体贴别人。 如果所有人都维持现状就好了。 只是,一个氛围让人感到融洽,除了可能是真的融洽外,还有可能是有的人的心思都掩藏在水面下。 平江的房间里,阿慧被猫手猫脚突然进来的叶子吓了一跳。 “你还不去睡吗?” 叶子把门关上,搬了个矮凳坐在床边,不答反问:“还忙着呢?” 阿慧点头:“他身上太脏,皮肤上的泥擦了许久都擦不干净。” 阿慧从被子里拉出流浪汉的手臂,只见上面果然还是黑黢黢的一团。 叶子嫌弃地“噫”了一声:“你就这么给他擦了一个时辰?” 阿慧点头,把流浪汉的手又放了回去。 【270】教育(三更) 流浪汉听着两个小姑娘的话,心下苦笑。 他肤色正常,为了营造一种“脏”的感觉,用了朝行调的药水,把皮肤染黑。 结果这叫阿慧的丫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他皮都快擦破一层——硬是把不会脱落的药水擦掉了一些。 肤色深深浅浅的,看起来就更脏了! 他在犹豫自己要不要“醒过来”。 所幸小丫头也是没力气了,没再折腾他,饶过他一命。 “他睡着了吗?”叶子问道。 “不是睡着,是昏迷没醒来过。”阿慧纠正。 叶子伸手在流浪汉眼前晃了晃,又掐了掐他的胳膊。 流浪汉:“……” “看来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呢。” 阿慧“嗯”了一声,打了个呵欠:“过会儿外面烧的热水凉一点儿了,我再给他清理一下头发,就可以睡觉了。” “别睡别睡,现在还早呢!我们两个说会儿话!”叶子用手肘拐了拐阿慧,“一会儿我帮你一起给他理头发。” 阿慧不在意地点点头,出去把热水端了进来。 她伸手探了探,水温刚刚好。 两人合力把流浪汉的脑袋移到床沿,用毛巾浸湿热水,擦洗流浪汉头发上的脏东西。 “他头竟然比身子要干净。”阿慧诧异。 久久等不到叶子回话,阿慧抬头,却见她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目光有点像卖她的婆子。 阿慧下意识一个瑟缩。 “阿慧,今天我听到一个消息,原来主子是有丈夫的。”叶子看着她,“听小少爷说的时候,我太震惊了!” 阿慧眼睛睁得圆圆的。 她也第一次听说! “主子不是时不时会收到一些礼物吗?那都是楚郎君给的!我还听说,主子买庄子的钱、现在这个庄子所用的花销,都是楚郎君出的!” 流浪汉耳朵微不可见地一动,内心疑惑。 农场是夫人自己买的,农场里购置东西的钱,是主人以温宁姑娘的名义送给夫人的。 这一切都瞒得死死的,怎么会被小丫头知道了去? 阿慧懵懵懂懂地点头。 叶子见状也不急,面上现出羡慕之色:“我还以为,主子手里的钱都是主子以前挣的,没想到还是靠丈夫啊!嫁一个好男人真好!” 流浪汉对这话倒是认同。 即使朝行说夫人是靠自己努力狠狠迈出了一大截,但流浪汉只信了一半。 夫人是有些本事,可没有自家主子的帮助,不也是那九峰村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野村妇吗? 她单纯靠自己,或许最多也就从一月几十分钱,涨到一月几百文钱的程度,不值一提。 阿慧只是点头:“主子幸福就好。” 叶子见她不开窍,低声笑了笑,道:“阿慧,你这么漂亮,以后的丈夫一定也要找那能干的吧?” “叶子你说什么呀!”阿慧微微红了脸,“我才十岁!怎么说这些!” “十岁怎么了,那也用不了几年!”叶子轻柔地抬手,把阿慧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阿慧现在漂亮,以后是个大美人,肯定能嫁得好呢!” 阿慧和叶子比起来,确实有种不谙世事的木讷呆萌,小小的鹅蛋脸带着可人的婴儿肥,鼻梁虽不够挺翘,鼻尖却小巧可爱得紧。 每次她才洗完脸、没有干活的时候,小脸怎么看怎么可爱,是很多人都想亲近的类型。 相比起来,叶子就要差些。要是没了那股子机灵劲儿,那就是扔在人群里看不出来的那种。 叶子从小就知道,自己要过更好的日子,靠不了脸,只能多动脑。 阿慧把手从叶子手里抽出来,有些不开心地扭过头:“我不知道以后的事,我现在能每天把院子打扫干净就不错了!” “你就不想嫁个如意郎君?” 阿慧瞪她一眼:“我们是主子买来的,想着给主子办好事就好,哪有其他那些想法!” 叶子噎住。 她还打算给这小妮子编造一个成亲梦,然后惋惜地点醒,“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能成家,只能跟在主子身边”。 两相对比,阿慧定会产生落差,然后希冀更多。 ——比如嫁不了贵人,就争取去当楚郎君的小妾,一辈子衣食无忧什么的。 等阿慧有了这个想法,以后等见到楚郎君,她叶子就会有办法撺掇她去试探主子和楚郎君的状况。 如果两人都对阿慧的小心思恶语相向,那她便也不想那些。 如果那楚郎君就是个三妻四妾的,主子对楚郎君的感情也淡,不干涉楚郎君的选择…… 那她就可以考虑考虑,自己能否更进一步! 可是现在,叶子看着阿慧的反应,只有种无力感。 叶子再怎么早熟,毕竟也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终于是沉不住气,大声道:“那你要干嘛?难道跟着主子一辈子,然后被主子随便配个家丁?” 叶子食指朝下,用力一指:“就嫁个平江这样的?” 阿慧:“……” 流浪汉:“……” 隔壁由于声音太大听到质问的秋树:“???” 秋树转头看了看在一旁睡成死猪的傻小子,坐起身还要在听,那边声音却小了下来。 他读了书,书上是不允许偷听的。 那不是君子所为。 只是那边好像再说平江坏话? 秋树纠结着,最后还是起身,悄悄走过去,贴着墙壁偷听起来。 却听到阿慧明显有些气急的声音:“你怎么能这么说?平江每天帮你那么多,你怎么可以嫌弃他?” 叶子显然也有些气,冷哼道:“他帮我什么了?提桶水就算帮我了?阿慧,你知道女人在这个世道的出事原则是什么吗?” 阿慧被“女人”两个字震了震。 叶子说话怎么那么像管教她的婆子? “那就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阿慧听不懂:“什,什么长短……” “用自己的长处,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秋树说的!” 秋树:“……”我不是我没有!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小少爷听到该骂我没学好了! “你告诉我,阿慧,我们女孩子能提起一桶水吗?” 阿慧:“能。”虽然有点吃力。 【271】再建醉香居(四更) “那我们能像赵师傅那样,扛起一块块大木头去修房子吗?” 阿慧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力气,有些虚弱地道:“我可以,你不行。” 叶子:“……” 床上的流浪汉忍笑,险些憋出内伤。 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可以通过蛮力把朝行的药水擦掉,再过个十年,说她可以和男人一样干体力活,他还真的相信。 叶子一叉腰:“那你可以一个人推一车石块,跟着那些壮汉开路吗?” 阿慧嘟起嘴,垂下头:“那应该不行……我,我真没用……” “那就对了!”叶子一拍手,“你就是没用!我们女孩子很多都没用!” 阿慧很是失落地低下头。 “但是,”叶子又一拍阿慧的肩,“男人能生孩子吗?” 阿慧抬头,张大嘴。 “不能。”叶子替她回答,“所以男人也没用!这个世界太多人都没用!所以才要物尽其用!” 阿慧:“雾……什么用?” “因为体力不够强,所以我们要学会动脑子,用脑子做事的同时,把体力活扔给平江那样没脑子的男人干!” 秋树被叶子的气势吓得一抖。 “而男人不会生孩子,所以就要努力给女人好处,让女人心甘情愿为自己生孩子!” 叶子义正辞严:“你要时刻保持清醒,不要动不动就把谁谁谁的好处记一辈子!你要记的应该是对自己有用的!” 阿慧被叶子镇到,说不话。 她觉得叶子想法很自私,但她嘴笨,不知道怎么反驳,只道:“平江和秋树都很好,你不要瞧不上他们……” 叶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不嫁他们和瞧不上他们,是一回事吗? 不过她也懒得争,反正这次的目的是达不成了。 要让阿慧生出攀附的心思,怕是比登天还难。 “赶紧把这个脑袋处理完,睡觉!”叶子拿起帕子,在流浪汉的头上搓。 第二天一早,温婉起来后神清气爽,却发现叶子、阿慧、秋树三个都顶着熊猫眼。 温婉有些奇怪,问却问不出个所以然,便也就抛在一边。 流浪汉已经收拾干净。看起来手长腿长,眉目硬朗,倒是个好儿郎的模样。 他的故事,温婉也听他说了。 原来,他不是本地人,而是从北边一个受雪灾的地方逃难过来的。 本以为南方会暖和一些,结果温度确实高点,但依旧是时时刻刻结冰下雪的程度。 而且这风刮得大,他染了风寒,不敢马虎,把身上除了衣服以外所有的东西都拿去换了草药。 草药喝下去,病是好了,吃饭的钱却没了。 就这样,他还没走进虹城讨生活,就饿晕在路上。 温婉原本就心怀愧疚,听他这么一说,更道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有失偏颇。 他和温婉一样,也是二十岁,看起来是可以当家了。 但要放在那些生活环境优渥的家里,二十岁可还在读书,不懂人间疾苦呢。突遭大难,出门在外没家人帮助,自己也没有经验,这才把身体拖垮了。 温婉想了想,道:“你可以在我这里住到养好伤为止,我也会给你补偿。但你若是想要在这讨生活,我还是要观察观察。农庄里很忙,现在也确实差一个人。但尽管如此,我也不会养闲人。” 流浪汉忙拜倒在地:“请庄主给阿离一个机会!我家里人都在雪灾里死的死、散的散,我走了一个冬了,现在只想好好安顿下来,有口饭吃就行! 温婉忙把他扶起,让他先跟着平江和孙小壮熟悉农场里的活,养好伤再说后话。 交代完,温婉便带上小玉儿,和秋树、赵怀去了城里。 天已经大亮,李氏匠铺却关着门,挂上“今日修整”的牌子。 见到温婉几人过来,顺子连忙出来,把几人从侧门请了进去。 温婉和李老大互相问候了几句便直入主题。 “三个月内修完?”李老大摇头。 温婉请教道:“时间不够吗?那大概需要多久?” 九峰村,人力物力和材料都有限,很多零件甚至需要现场制作。 虹城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虽然这个楼的难度很大,但毕竟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用大量的人力来提高效率,想来不会要太久。 温婉这才大胆地估了一个“三个月”的期限。 见李老大摇头,温婉有些失望。 然而这时,却见李老大咧嘴一笑,伸出五根手指。 “五个月吗?”温婉尽可能不动声色,但言语中还是透露了些焦急。 “不,五月份。五月之前楼就可以修好,只有你愿意,五月份这醉香楼就可以开张!” 现在是二月底三月初,五月之前…… 那就是两个月! 温婉惊喜:“不愧是李老大,若果真如此迅速,那就帮大忙了!” 李老大摸着肚子,乐呵呵地笑着,昨夜挨家挨户去检查客人的问题、忙活一晚上的疲惫,也终于烟消云散。 温婉还是有些不放心,道:“虽然您做快一点对我很有帮助,但我们也不是特别急,一切以稳为重。” 如果楼高却不稳,后面出了问题可就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李老大摇头:“我们李氏匠铺稳了几十年,这种时候不用温庄主说,我们也万万不会出差错。” 老李大面上有丝苦笑,但又带着憧憬。 仿佛为了应证他的话,二楼的一处门内突然传来阵阵响动。 门一开,一群女男老少鱼贯而出。 同时,二楼的其他房间也都开了门。 看着突然多出的一百来号人,温婉知道,这些都是除了在外干活的、剩下的全部骨干。 虽然里面,小的只有十四五岁,年老的已到耳顺之年。他们的身型相貌衣着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 他们眼里带着奕奕神采,对即将开始的项目充满憧憬! 这天的虹城十分躁动。 李氏匠铺倾巢而出,雇了十五辆马车马车,浩浩荡荡地往郊外而去。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跑来看热闹。 所有人都是从小浸淫在工匠行并喜爱这项工作的人。 原本李老大说,他可以不要工钱,其他师傅都要。结果他连夜把消息一传达,所有人都宁愿不要工钱,也要加班加点地把这座楼完成。 【272】权势的世界(五更) 一来,当初向氏匠铺耗时三个月建成瞭望塔,要全面超越它,就需要在更短的时间完成建楼。 二来,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建高楼,想去向氏匠铺发展的却都被人一脸鄙夷地赶出来。向氏匠铺自成闭环,完全不需要外人、也不把外人放在眼里的事情由来已久。 三来,他们都道温婉是个“寡妇”,有此魄力做大事,但并不是家财万贯的财主。 真家财万贯,那肯定就叫向家匠铺去了,怎么还会叫他们?但既然叫了,那就是一种信任,同时也是主动承担一种建楼不成功的风险。他们不要工钱,也是为了展现共担风险的意愿。 材料成本由温庄主支付,一日三餐也由温庄主提供,他们只干活,没有工钱也乐意! 他们不差钱,只差为自己正名! 温婉见有这么多人围观这一行马车,心里一动,定了一个主意。 马车跑得很快,三刻钟便跑到了农场旁。 不用温婉招呼,所有人都动起来,勘察地形的勘察地形,搬运木材的搬木材。 木材并不多,但是很轻便。 温婉在一旁看着,就见不一会儿,众人就划出一块区域,开始搭建临时木棚。 温婉讶异:“大伙儿这是……” “年轻力壮的小伙,晚上可以住在这里。”李老大极为自然地道,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既然要赶工时,自然要抓紧时间。” 搭好坚毅木棚,众人又取出防水挡风的巨幕,套在木棚四周、扎稳。 温婉没有外行人指导内行人的习惯,和秋树吩咐了几句,便站在一旁,时不时递个小物件帮忙。 秋树离开后,召集农户里那些闲散的婆子,和叶子一起做饭。 一百多人的口粮是个大工程,叶子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也顾不上和婆子客气,整理好思绪后深吸一口气,让婆子把农庄里所有的锅和灶全部搬到一个避风的空地上,统一生火烹饪。 整个农庄都高速运转起来。 农庄外,一辆宽敞的马车从永河镇的方向悠悠驶过。 车帘一掀,身穿鹅黄立领上袄的妙龄女子探出头来。 她看着这一片忙碌,很是感叹:“不愧是虹城,还没到城里就开始热闹了。” 马车里,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也十分好奇:“小荷,他们在做什么?” 妙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夏荷。 和她一起的,也正是岂南郡声名鹊起的解元梁子沐,以及梁子沐的母亲贺氏。 夏荷哪懂这些,只随口道:“许是建什么牛圈猪圈吧。”路上她听车把式提起,这是虹城的郊外,都是些种地养鸡鸭的农庄。 梁子沐坐在车上,正闭目养神。 自从中了解元,许多书院都递来了邀请。 梁子沐考量了地势、实力、氛围、位置,最终选择了虹城里首屈一指的白鹤书院。 毫无疑问,岂南郡里还有许多更顶尖的书院,但只有白鹤书院可以接触到大祁以外的国家——南胤。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绝不是空口白话。如果只是为了在秋天的会试中考得好名次,却没有借此机会接触更多的文化和习惯,了解更多形势,那绝对是本末倒置。 其实在这一个月来,他已经发现自己最亲的父母,在心态上出现了偏差。他想走得更远,也希望父母的格局能跟上,陪他一起远行。 这样,他才提出举家搬往虹城。 知道梁子沐要过来,虹城县令屈广箴特意派人送去一辆阔气的马车。 只是父亲毕竟是很多人的先生夫子,根基在永河镇,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梁父留在永河镇,夏荷与贺氏一起坐在马车上跟了过来。 刚看到虹城的城墙,还没进城门,就有几个眼尖的穿着庄重的下人迎了过来。 “可是梁公子到了?” 赶马车的是屈县令的人,见状显然是认了出来:“里面正是梁公子,你可是寇高珍寇掌柜的手下?” 那人一喜,把自己襟口一个圆圆的标志牵出来,给车夫看了看。 “正是!一路有劳师傅了!” 寇高珍,虹城数一数二的富商,生意长期往来于大祁和南胤,免不了与朝廷各路打交道,对朝廷动向也极为重视。 而他,也是众多愿意与梁子沐结交的人之一。 寇高珍为人圆滑、精通事故又毫不摆架子,让梁子沐一家一下子便产生了好感。 他很忙,但依旧亲自来梁家做客、与梁父结交,只两天就哄得梁父答应,要去虹城定会到寇家“做客”,让他全了地主之谊。 当然,“做客”住的院子,便也当成人情,送给了梁父。 为这事,梁子沐还罕见地面对父亲露出不虞的神色。 “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未来能走到哪里都不可期,父亲现在就收下人家的礼,以后要如何还?” 梁父无法,要把那地契退回去。可是寇高珍已经走了,显然铁了心不会把东西收回。 梁子沐虽觉梁父有些拎不清,但寇高珍的好意还是让他心存感激,现在见了寇高珍的手下,也是十分客气。 “梁公子,小的名唤王强,梁公子叫我阿强便好。” 阿强扶着梁子沐跳下马车,便蹲在地上给后面的夏荷和贺氏当人梯。 梁子沐皱眉,正要阻止,就见夏荷昂着脑袋,虽不习惯却也探出脚,踩在了阿强背上。 只是在马车上坐了那么久,第一次踩人梯又有些陌生紧张,脚下一偏,险些从阿强背上掉下来。 梁子沐上前把夏荷扶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阿强爽朗地赔笑道:“小的该打!背应该撑直一些,让夏夫人好落脚!夏夫人没摔着吧?” 夏荷有些怔愣。 这就是权势的世界吗? 她按捺下心中涌上来的澎湃,轻轻摇头:“没有,还好有夫君在。” 夏荷说着,抬头看梁子沐。 却见他脸色不好,嘴唇抿着不说话。 那边贺氏也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阿强这个人梯,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能下来!” 说着,贺氏扶着车门,从另一边跳了下来。 周围人来人往,不少人都转头看这一家子。 【273】我是解元夫人! 夏荷面色微沉,要不是贺氏是丈夫的母亲,她绝对不要和这种人走在一起! 现在到了城里,她们也是堂堂解元的家室,有的架子是必须要拿的!贺氏倒好,还是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这不让人看笑话吗! 之前子沐说,让他们学一些城里待人处事的规矩,果然是有用的,就是防止像贺氏这样的出来丢人! 和夏荷相对的,梁子沐却是颜色好看了许多。 他没理会夏荷,走到贺氏身边扶住,关心了几句。 屈县令的车夫只负责把梁子沐接到虹城,现在还要回去复命。 他目送强子把三人送上寇家更为富贵的马车,便先行离开了。 夏荷看着马车里上好的织锦窗帘,宽大袖袍遮盖下的手,轻轻抚摸座椅上的软垫。 马车极宽,前面两匹马并驾齐驱,占了虹城宽大街道的一半。而可以容纳至少十人的车厢里,只放了四个位置,显然只给尊贵的人铺陈。 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无一不精致。 夏荷自诩为了配得上解元夫人的位置,十分努力地把自己的言行举止控制成贵妇,并且为了不被城里人看轻,她学着辨认了很多富贵的料子。 现在坐在车上,她却发现除了窗帘,其他的她一概叫不出名字。 夏荷慢慢握紧了手,心情既紧张又兴奋。 “我现在不是普通人。”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脸上维持一个好看又自然地笑容。 她不再是九峰村的村丫头,也不是永河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妇人,而是一个解元老爷的夫人! 想到刚才阿强对她的称呼,以及心甘情愿给她当人梯的行为,夏荷内心涌起极大地满足感。 她是解元夫人,以后还会是状元夫人,官夫人,甚至诰命! 夏荷低垂着眼眸,掩饰内心的躁动,那时候,所有女人都比不过她!所有都比不过! 马车平稳行驶,很快到了目的地。 本以为,以寇高珍的风格,他会把几人安排在城中心最繁华热闹的阶段,却不想,竟是一处幽静的地方。 仿佛看出了梁子沐的疑惑,强子道:“这里是我家掌柜特意寻的一处宅院。出门拐一个弯上另一条街道,就是虹城最热闹的地方。白鹤书院也在那附近,离这院子不过一刻钟的脚程。而这里四面八方,住的都是书香门第,对学问极为看重,梁公子在此地不用担心被白丁所扰。” 强子说着,又放低了声音道:“我家寇掌柜想买这院子,本是买不到的。因为这一片只卖给清贵的读书人。我家掌柜说,是买来送给梁公子您,这才把院子买到手。” 梁子沐懂了。 这里或许就是根据身份和阶级划分的区域。 被认可的人聚集于此,不被允许的,任凭你有家财万贯,那也只是士农工商的最下品。 “谢过王兄为梁某解惑。”梁子沐客气地一行礼,“这周围的人家和关系,还望王兄有空,为梁某再介绍一二。” 王强只是个下人,哪里受得起一个解元的礼,连忙避过,口称不敢当,心里却暗自赞叹。 难怪自家掌柜对他如此看重! 其他的暂且不说,就看着沉稳的气度和高尚的品性,就绝不是那些个凡夫俗子能比的! 那边夏荷和梁母正在四处张望。 这个院子是何等的气派! 光是门,就有一间屋那么宽! 里面的装潢和永河镇见到的最好的院子,都是天壤之别! 亭台楼阁,小榭轩窗,雕梁画栋,移步换景。 两人被院子吸引着,情不自禁地走进去,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接下来会住的地方! 不由得,心里被巨大的惊喜填满。 梁母终归是年长,心下赞叹后,还是沉下心,听着强子介绍。 夏荷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眼前白得来的一切,唤醒了她内心虚荣的种子。 夏荷把手轻轻放在一块石山上。 以后,她就是夏夫人,而不是夏荷了。不会有人对她大呼小叫,温婉那样的女人,她更是看都看不到了! 梁子沐和梁母一起走着,突然发现夏荷没在旁边。 一回头,只见她在转角处摸着一块石头,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笑容。 梁子沐下意识的紧了紧眉心。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当初夏荷找到他,主动说希望嫁给他的那一天。 他一直很努力,无论读书还是生活,他对自己的要求都极为严格。写错一个字,他会为了节约纸张,在沙地上反复地划。做错一件事,不管对象是谁,他都会及其诚恳地道歉。 他不允许自己的生活出现污点。 一次偶然,他来到九峰村,看到了正在窗边刺绣的温婉,那种专注和生活磋磨下的郁结,在她脸上共存。 他心中一跳,一痛。 到了父母准备为他说亲的时候,他提了“温婉”这个名字。 她不属于那里,他要把她接出来。 当时的他没想到,这个决定会成为他严丝合缝的纯白生活里,最大的镂空点。 心情灰败的他,不想再做主自己的婚事。 他觉得谁都一样,父母为他物色谁都可以。却没想到一晃两年,他依旧是很多人眼里的笑柄,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一个这么完美的男人,还会让未婚妻子琵琶别抱,怕不是是有什么暗疾?” 大家如此说道。 只有夏荷站了出来。 她说她理解他,知道他是无辜的。一切的错都是温婉造成,与他无关。 而作为温婉最好的朋友,她愿意为她赎罪,一辈子照顾他。 梁子沐想到这里,脚步不由得停下。 那时的她,双眼无比澄澈。 她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看到富贵和奉承,就花了眼? 又或者,从一开始他就看错了她? 就像上次,她在温婉家做客,却为了败坏温婉的名声,在温婉门前当着众人的面污蔑她一样? 梁子沐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他好像谁都看不清了。 “梁公子?” 强子小心翼翼地唤道,“可是舟车劳顿,已经累了?” 【274】酒楼能做起来吗? 梁子沐回身,面色略带灰败地摇头。 强子却自觉不妥,主动把梁子沐几人带到厢房。 房间里所有东西一应俱全,连笔墨纸砚都有。 梁子沐觉得自己精神不大好,便从善如流的上床小憩。 梁母毕竟掌家许多年,知道强子虽然客客气气地把他们带进来,但毕竟不是梁家的下人,严格来说还是梁家的客。 于是她张罗着,把马车里的行礼搬家屋子,又把客厅安顿成自己习惯的模样,这才松口气。 “梁夫人,这周围有那卖丫头仆人的行当,寇老板怕请来的您用不习惯,便没有自作主张。您看这屋子需要多少丫头婆子服侍?” 梁母面露难色。 梁家不是富贵之家,一直靠梁父当夫子,收束脩维持生活。 那些钱在永河镇足够,但在虹城如何,就不知道了,她还需要好好规划、打听一番再做决定。 “谢过告知,暂时不用了。”梁母温和地道。 强子会意:“行,一切听梁夫人的。不过那伢子和我家寇掌柜关系匪浅,寇掌柜已经打过招呼了,只要您去,丫鬟会免费送您!” 梁母正要婉拒,夏荷却走了过来。 她双手合在身前,脚下踏着碎步,背挺得笔直:“那就谢过寇掌柜了。母亲现在累了,需要歇息,劳烦你带我去吧。” 现在可不比以前,子沐堂堂一个解元,诺大一个家,怎么能所有事还靠她们亲力亲为? 不说累不累,出门也没个脸面啊! 见梁母张嘴要说什么,夏荷继续道:“母亲要说什么,一会儿回来再说吧。我们这么大一个院子,没有丫鬟可不行呢。” 嫁入梁家,夏荷这也管家两年了,梁母没那精神气操心太多,只好由得她去,自己一个人整理起行囊,把东西归类。 夏荷见状,眼里闪过一丝埋得很深的不屑。 都说了要买丫鬟了,还自己做。果然是个天生劳累命!难怪身体不好,这还不到四十就要她伺候了! 两人去伢子那里逛了许久,最后选了一个丫鬟一个男仆。 果然如强子所说,伢子很乐意卖寇掌柜和梁子沐一个人情,直接把卖身契给了夏荷,把人送她了。 夏荷想四处逛逛,便让强子带着四处走动。 她手里有些银两,但一看中什么强子便直接给她买下包上,让夏荷很是满意。 到最后,强子的钱都用完了,夏荷还看着他靠刷脸继续为她购置着。 一行下来,夏荷终于走累了要回马车,这才发现原本宽敞的马车,竟已经堆了一大半才买的东西! 夏荷有一瞬间不自在。 一回头,却见强子依旧笑得热情,她便也明白了,这是那寇老爷在给他们卖好呢。 这种手里头没有钱,但是却有人舍得为他们花钱的感觉,让夏荷的心情舒爽无比。 在永和镇,子沐一个秀才就有不少人恭维拉拢,现在子沐已然是解元,以后巴结着他们的人多着呢! 强子赶着马车,载着夏荷和两个刚买的下人,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 夏荷心情颇好,帘子也没掀,随口问道:“怎么了?” 强子也有些好奇。 这天色已经快黑了,竟然有十几个车队压着时间回城。 而马车上还用红纸横幅写着几个大字。 隐隐约约看着,像什么“醉香居”。 “回夏夫人,许是城里又有新的店铺要开张,正租了马车在城里游走呢。” 夏荷的目光凝实起来。 有些惊喜。 醉香居?这不是永和镇的酒楼吗? 这马车里面运的什么,怎么运到虹城来了?难道那醉香居的生意,也做到虹城来了? 夏荷一瞬间想到的就是,醉香居的菜和糕点特别好吃!要是真的在洪城开起了分店,那以后她可有口福了。 她还记得,那家掌柜也很想攀附上她家相公的。 李氏匠铺众人终于在天黑前回到工匠行,他们一身疲惫,但也十分兴奋。 “要我说,那温庄主还真是聪明,竟然想到用这个法子提前给自己扬名!” “为了这,也为了我们,她还一口气把十五辆马车直接买下了,果真大气。” “可不是,十几个马车,规模也是不小了。每个马车上定个‘醉香居’的纸条,两个月下来,大家想不知道都难!” “可是,那位置那么偏僻,咱们建的九层楼,真的能让很多人都知道,都看到吗?”也有人不看好。 那地方实在太偏了,又不是通往北方的主干路,每天经过农庄那一片的客商数的过来,没有客人,建那么高的楼,坐得满吗? 如果酒楼做不起,他们的九层楼也就没有了意义,到时候同行还会笑话他们。 “也是啊,那地儿实在太偏了。” “温庄主一个女人,她能把酒楼的名气传开来吗?客人都没有几个…” 众人有些低迷,李老大最怕就是这样,赶紧振鼓士气:“等我们把楼建成,那就是最好的宣传!到时候光来看楼的人就会不少,肯定会有客的!” 冷天终于过去,春风一吹,田里的辣椒涨势喜人。 所有人都看着那从未见过的小苗慢慢窜高,初步长出形状。 温婉忙里偷闲,带着小玉儿来地里头逛。 小黑白被小玉儿命令着不准跟来,只得在田坎上望眼欲穿地干等着。 “娘亲!辣椒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吃啊?我想吃娘亲的老干妈酱!” 九峰村的辣椒还没销到虹城来,小玉儿已经很久没吃过辣了,嘴里不禁怀念那爽辣的味道。 温婉看着小玉儿,失笑。 许是生活变好了,原本跟个小大人一样的小玉儿,慢慢开始本能地撒娇,也会给自己提要求了。 那些压抑的小孩子本性被慢慢打开,脸上肉变多了,笑容也变多了。 温婉躬身,把小玉儿抱起来:“很快的。这辣椒就和小玉儿一样,天暖和起来就长得快。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些陆陆续续成熟了。” 到时候,等辣椒成熟,做出一批辣椒酱出来,酒楼也快建好了,正好开张的时候,有足够的辣椒备用。 小玉儿抱住温婉的脖子,“咯咯”地笑着:“那我下个月就可以吃到辣的东西了!” 【275】女孩读书是不应该的吧? 温婉和小玉儿一边笑一边走,突然见着前面地里有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看什么。 辣椒树现在长势良好,每天就施施肥、除除草,别的什么也不用管。 那些农户一大早就把活干完了,现在正在工地上给工匠帮忙。 ——在工地上干活的农户,会根据那边师傅们反应的完成情况,得到相应报酬。 现在怎么还有人蹲在地里? 温婉抱着小玉儿走过去,一看,竟然是赵青风。 农庄里所有的女孩儿,当初都被赋予了各种各样的任务,其中赵青风喜欢花,便被叫去养花。 她自己打理了一块小花圃,把农庄内外收集到的各种小花种在里面,一个冬天过去,不少原本枯萎的花朵上,绽放了新的小花。 春天里小花儿门见风长,现在已经有好些露出了花骨朵,十分可爱。 “赵青风,你在这里做什么?”小玉儿睁着圆圆的眼睛道。 赵青风一吓,跌坐在地,这才发现庄主和小少爷都到面前了。 赵青风当下便红了脸:“我……我在看这个辣椒树。” 小玉儿不解,从温婉身上下来,嘚嘚嘚迈着小步子也跑过去看:“辣椒树怎么了?” 赵青风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太清。 温婉见她有点怕小玉儿,心下好奇,把小玉儿又拉到身边,轻声道:“是觉得辣椒树好看吗?” 小玉儿不解的看着温婉。 为什么娘亲说辣椒树好看呢?哪里好看了? 果然,赵青风摇摇头。 她见小玉儿走开一点儿了,心里松口气,好一会儿才道:“我是觉得,这辣椒树的形状,有点像我在山上看到的一种树。” 温婉一愣。 虹城郊外地势相对平坦,但往远一点走,还是有山的。 赵青风喜欢小花小树,最近也做的不错。她说的“像”,肯定不是平江那种“指鹿为马”的像,绝对是有根据的。 “不过它比这种树高。”赵青风挠挠脑袋,“像一个小树苗一样。我不知道它是不是辣椒。” 辣椒树有高有低,矮的只到膝盖,高的可以赵青风这么高。 温婉也不太确定。 不过左右今天得空,可以带小玉儿出来玩,去看看也无妨。 小玉儿现在已经会骑马了,他不坐马车,横竖爬到小黑白身上去,要和小黑白一起走。 温婉有些担心,余光里见到平江又在遛狗,便让赵青风过去,把他叫了过来。 “主子!”平江撒腿跑过来,后面跟着一串狗,把小玉儿吓得不轻。 平江见状,赶紧吆喝着要把狗子赶跑。 但向来和平江疯惯了的狗子哪里会走。不光不走,还以为平江和它们闹着玩,一个个“汪汪”叫着,越发起劲。 小玉儿趴在小黑白的马背上,脸都吓白了。 他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拿出肉干。 狗子们闻到味道,突然就停下,齐刷刷地朝小玉儿看来。 不过它们没有冲过来,反而把身子朝另一个方向转去。 小玉儿把一把肉干掏出,小手臂抡圆了,猛地往远处扔去。 肉干四散开来,狗子们奔着自己的目标便去了。 “娘亲!小玉儿在前面等你!”小玉儿一牵马绳,小黑白踏着小碎步一溜烟走远。 温婉正要嘱咐他慢点,让平江跟上,就见平江不用她招呼就自己跑了过去。 那跑的速度竟比小黑白还快,转眼就追上了。 温婉:“……” 不是第一次见识平江的体力,为什么她还是会被惊到。 温婉回头,见赵青风怯怯地站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温婉心里一软,把赵青风的手牵起来。 赵青风下意识要缩。 她的手刚刚才挖了土,还没擦干净呢,怎么能把庄主的手弄脏了? 温婉见她不自在,便掏出一块手帕,把她的小手擦干净,重新握在手里。 赵青风的手很冰,温婉的手却很暖。 她看着走在旁边的牵着她的庄主,心下茫然,但又有些说不出的亲切。 走了走,见温婉似乎是个很好的大姐姐,赵青风终于忍不住道:“庄主,你……你认得许多字吗?” 温婉低头,见她带着一脸懵懂的好奇,笑了笑:“不能说每个字都认得,但大多数都认识。怎么了?” 赵青风眼睛又睁大了一点,道:“女孩子可以读书吗?” “当然可以。”温婉拉着赵青风的手紧了一下。 感受到温婉的鼓励,赵青风胆子又大了一分:“那……我可以和秋树哥哥一起,跟着小少爷学习吗?” 温婉看她的模样,想到她惧怕小玉儿的模样,心里有了猜想:“你之前就偷偷找小少爷学过,是吗?” 赵青风以为温婉在责难她,连忙摇头:“没有的!我是不小心听到小少爷教秋树哥哥写字的,不是故意的!” 赵青风眼眶红红地低下头:“我爹说,读书只有男孩子才可以,女孩子除非像庄主这样家中富庶的可以学着玩,其他人都不可以学。” 温婉蹲下,见赵青风嘟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就是不掉下来。 “我,我不是故意要听小少爷教书的。”赵青风又强调了一遍,把头埋得更低了。 温婉失笑。 心下有些感慨,这些可怜的孩子。 他们好像把学识也当成了一个人的财产,总觉得自己未经允许、又没交束脩,那旁听学来的东西就叫做偷。 温婉牵着她,继续往前走着。 小玉儿和平江已经在前面等着了,温婉歪头冲小玉儿道:“你教秋树识字的时候,小姑娘在一边学到了哦。” 她想让小玉儿有点成就感,学习的同时,还教会了别人,这段时间,因为楸树是不是的请教,小玉儿的求知欲比以前更强烈了。 结果听在赵青风耳朵里,却吓得身上一抖,惊恐地抬起头。 庄主果然也不喜欢女孩子看书的! 庄主给小少爷告状! 小玉儿骑在马上,牵着马绳要让小黑白掉个头。小黑白不听,甩着脑袋在路边吃草。 小玉儿无法,便把头扭过来,有些费力的看向赵青风:“你在旁边吗?我和秋树一块儿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 赵青风脸色苍白,嗫嚅道:“我……我只是偶然听到的,没有故意想来偷听。” 【276】你怎么也不劝劝她? 赵清风觉得自己“偷”了小少爷的东西,便见着小少爷就害怕。只是每次听到小少爷“讲课”,她还是忍不住听。 次次这么循环着,她满腹的罪恶感。 “偷听?” 小玉儿歪着脑袋,好像在消化这个词的意思,“偷听确实不好,不是君子所为。” 小玉儿丝毫没意识到赵青风因自己的话脸色更苍白了,道:“你想听我和秋树讲故事的话,随时都可以来呀。” 一阵清风吹过,小姑娘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实我没有教秋树,但是你们好像都以为我在教……” 小玉儿玩着马鬃毫不在意地道,“要像我爹教我那样,才叫教,我和秋树那样,不就是交流而已吗?秋树问我一个字怎么读,和我问你一朵花叫什么名字,不是一个道理吗?” 小玉儿虽然穷,但是才刚学会说话就被楚亦拿着书教,在他的认知里,生来而认字读书,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 而在九峰村,没有太多小孩与他玩,他并不知道别家小孩过的日子,跟他有什么不同。 所以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席话,对一个小女孩儿而言有什么意义。 温婉看小玉儿骑在马背上不愿下来,便也随了他去,招呼着平江和赵青风,准备出发了。 和温婉几人说了会儿话,赵青风胆子也大了一点:“庄主,你不坐马车吗?” 温婉:“庄子里忙,有力气能动的,都去工地帮忙了,没有多余的汉子帮我们赶马车。” 赵青风睁圆了眼:“那可以叫柳叶的娘亲来赶马吗?” 张氏? 温婉有点印象。 柳叶的娘亲张氏,在农庄里是出了名的彪悍,和丈夫闹脾气了,可以提着擀面杖追着他打,在农庄里也算独一份。 “她没有去做饭吗?” 工地上人多,所有婆子都跟着叶子做饭去了。 这些超过农活范围的活计,温婉每天都是会他们额外发工钱的。 “没有哦。”赵青风摇头,“张姨不喜欢做饭,家里做饭也是勉勉强强做熟能吃的程度。她喜欢和柳叶一起养狗。” 赵青风想了想,补充道:“还喜欢养马。庄主给李氏匠铺买的马车,是她帮着工匠们一起打理的。” 温婉意外,这她倒是不知。 那马车是送给李氏匠铺的,温婉只让人每天把草料送过去,其他便没干涉。 现在想来,马毕竟是大型动物,吃喝拉撒需要人照料,这还是要费不少功夫。她疏忽了没想到这些,那张氏竟主动帮她做了,而且也没有来邀功、拿工钱。 “她会赶马车吗?”温婉道。 “不知道会不会,但是马儿很听她的!” “原来和柳叶一样,和动物有缘吗?”温婉暗道,“不愧是母女。” 农庄通往山丘的路上,温婉和赵青风坐在马车里,张氏在外赶马,旁边小黑白驮着小玉儿悠悠地走,平江跟在小玉儿后面大步走着,护着他的安全。 张氏身形壮硕,牵着马绳的手很有力道。 由于马车走得慢,张氏也没怎么拽马,只在拐弯的时候和马儿说两句,牵一牵马头,马便直接转向了。 温婉啧啧称奇。 张氏是个爽朗的性子,不爱那厨房的事,最近钱也没其他农户挣得多。现在庄主突然让她来赶马车,她也开心得紧。 “庄主,你找我是找对了。”张氏咧嘴一笑,“我们张家人,不知道为什么,天生就和动物亲近!我爹、我叔叔伯伯,好多都在帮人照顾马啊牛啊什么的!帮人赶牛车的也有!从来没出过纰漏!只是女人嘛,找不到这些活干,我和我那些姊妹们才不得不继续种田耕地什么的……” 温婉笑着:“张姨,我可以捏捏你的肩膀吗?” “啊?干啥?”张姨一甩脑袋,“庄主你随意!” 伸手一捏。 即使隔着重重衣衫,那下面结实紧致的肌肉依旧让温婉捏到了。 张姨又笑:“庄主,你身子骨瘦弱,怕是很少见我们这种壮婆子吧?呵呵呵,还是瘦弱些好,看着就漂亮!” “强壮可以保护自己。谁要对不起你,你可以提擀面杖打嘛。”温婉笑道。 张氏知道这在调笑自己丈夫的事情,便也笑出声。 “而且,强壮就意味着,你可以做很很多男人一样活。”温婉坐进马车,“如果你可以胜任赶马车的工作,以后庄上这辆马车,就归你管,每月三百文工钱。” 张氏惊喜,连连谢过。 一行人欢笑着离开,赵怀在家门口的院子里做着木工活,听着他们的笑声洒了一路,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这里,真好。 赵老爹端着盆水从农舍走出来,看到赵怀,突然问了句。 “温婉她要建酒楼?” 赵老爹这几天没怎么出门,但听得农庄里的人说起,也知道这回事。 他像是不赞同一般,皱起眉道,“我听说她要建个九层的楼,你咋的也不劝劝她,这里虽然是虹镇,但却是郊外,这片除了几个农庄,连户正经的人家,一条集市街道都没,在这儿建个酒楼,不是闹笑话嘛!” 赵老爹承认温婉有几分本事,但还是觉得她有些托大。 酒楼的生意要那么好做,一个永河镇怎么就只有一家酒楼? 只是,他前段时间闹了那么个事,自觉没脸见温婉,都不敢搁温婉面前晃悠,哪好意思去劝她这些,只能心里干着急,毕竟,现在他们算是在投奔温婉,温婉要是跨了,他们又得流离了。 “我劝什么,她有她自已的主张。” 赵怀垂头回去干活,实话说,他不是没担忧过。 都看得到的问题,这地太偏僻了,农庄门口的路只是一条虹镇通往永河镇的小公路而已,除了这两个镇往返的人,几乎没有别的旅人了,出郡省的人都走的背面那条大道。 如果没有马车,用脚走的,从虹镇镇口子走到这儿,要走一个半时辰,差不多一个上午的时间。 这生意,想想都难做。 可是,担忧归担忧,赵怀也没有劝过温婉一句话。 当初,再难的处境,温婉不也挺过来了,还精彩十足! 他相信温婉,她肯定有办法! 【277】灯笼椒。 一个时辰后,温婉几人终于到了赵青山指的那个山坡。 温婉让张氏守着马车和小黑白,自己带着小玉儿和秋树,跟着赵青风就上了山去。 蜿蜒小路绵延向上,起初的路还比较宽阔,拐了几条弯后,明显来的人少了,路上杂草也变得多起来。 等终于看到辣椒树的时候,温婉反应有点奇怪了。 “不,不是吗……” 赵青风不安地捏着袖子,她其实也不太确定,这个植物的果实,跟农庄里的辣椒不一样,大大个的,灯笼一样,味道她试过,也没有那种辣味。 但是中间有一颗农庄里的辣椒树,她才想,它们会不会有点关系。 温婉看着那大片小灯笼一样的果实,兴奋的喉头微动。 “我这运气!” 她加快步子走过去,在那一堆高耸的树木下,有成片的辣椒树。 重点是,一片辣椒树里,只有一颗是和农庄里的辣椒树是一个品种,剩下的全是另外一种椒。 那是灯笼椒! 灯笼椒顾名思义,长得胖胖圆圆的,皮肥肉厚,吃起来甜甜的没有辣味,不像红辣椒那样作为调味吃,而是作为一种菜肴! 温婉心里一喜,不再关注那颗红辣椒树,而是把灯笼椒采集起来。 灯笼椒的果实时间很短,只有二十天。二十天不摘下来就会坏掉,而摘下来后,能放的时间也不长。 小玉儿虽然不知道温婉拿这有什么用,但也懂事地开始帮她摘。 “娘亲,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到山里摘东西了。”小玉儿有些开心,“我们以后还会回九峰村吗?” 温婉穿越到这里,好像已经很久了。但细细想来,也还不到一年。她身上已经发生了这许许多多的事情,想来不胜唏嘘。 “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温婉抽出手,摸了摸小玉儿的头。 说起来,她没有经历生孩子的痛苦,按理说没有那个过程,看到一个突然叫她“娘”的孩子,应该就和捡来的一样,谁知这么一晃眼大半年,她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隔阂。 或许这就是血脉相连。 几人出发时,手里都带了布口袋,但数量有限,现在一个个装得鼓鼓囊囊的,还是有很多灯笼椒依旧挂在树上。 赵青风给布袋子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庄主,今天我们摘灯笼椒,就不摘红辣椒了吗?” 温婉看着那孤零零的辣椒树:“不用了,这一棵数量太少,没什么好摘的。” 赵青风眨眨眼:“不少呀,前面还有一大片呢。” 温婉一愣。 “本来目的地还在更前面一点,我看到庄主喜欢这,还没来得及说。” 赵青风带着几人又往前几步,上了一条又长又陡坡,这才看到,在山坡另外一边,一片红彤彤的辣椒树,茂盛得耀眼。 温婉眼睛亮了。 如果顺利的话,醉香居四月底竣工,五月初开张。 那么在这之前,她就需要教出足够多的厨子出来。 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作为核心竞争力的辣椒,现在还没有结果。 温婉对温宁那边的情况有大致概念,知道她给自己提供资金的帮助已经到极限了,如果再从她那里调集一匹辣椒来给厨子们折腾,恐怕会影响那边的经营。 所以她一直没给温宁说。 她和小玉儿这两个月,都没吃辣了。 现在一片现成的辣椒树出现在面前,别的不说,绝对足以支撑她调教一批合格的厨子出来! “我们现在就回去。” 赵青风:“啊?” “把庄子里剩下的所有没干活的人都叫上,天黑之前把这里的辣椒摘完!摘完了根据斤数计算,一斤一文钱!” 马车飞快地回去。 与此同时,农庄里的邓家却多出来一个不速之客。 向来隐忍的杨氏正拿着扫把,要把那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赶出去。 “娘!你干嘛!我好不容易回来看你!”邓合被撵得上蹿下跳,连连喊道。。 “别叫我娘!我没你这种狼心狗肺的儿子!”杨氏大骂。 叫邓合的青年男子,就是当初温婉接手农庄时,主动要离开农庄,另谋出路的一个。 当时有三个人,都是不看好温婉一个寡妇,温婉当时一提出想走的就可以走时,邓合立马就站了出来。 另外两个都是孤家寡人,只有邓合是抛弃家人出列,为了过好日子,连父母都能抛弃,杨氏当时又气又伤心,可怎么也没能挽留到他。 这会看到邓合回来,直觉得气血上涌。 屋里的邓屠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他脸色黑沉地看着面前的儿子,也冷冷道:“既然选择出去,就不要回来。怎么,你还想榨干老子最后一点油水不成!” 邓屠年过五十,原本是庄子里的屠夫,杀猪杀牛都是一把好手。 但随着农庄的条件越来越差,已经没有猪牛让他杀。他打算为庄主把庄上最后一头老牛杀了后,就全心全意去耕种。 谁知杀了几十年的猪牛没出问题,这最后一次竟被奋力挣扎的牛挣脱控制,顶着他的大腿把他顶翻在地。 这一下,伤的不仅是他的腿,还有他的子孙根。 从那以后,邓屠瘸了,身体也日益消瘦,脾气也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下变得极为暴躁,对杨氏和邓合也是动辄打骂。 邓合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有次索性和邓屠对打起来。 邓屠哪里是他的对手! 那一次被打倒后,他便不再找邓合的麻烦,而是一次又一次把怒气撒在无辜的杨氏身上。 杨氏恨他,也很邓合。 邓屠那是嫁都嫁了,无可奈何。邓合却是自己十月怀胎生的。谁知生的不是传宗接代的好儿子,而是讨债的狼祖宗! 邓合既然要在新庄主来的时候,不顾反对要抛下她,那她也不要再见到他! “娘!你听我说!我这次来是要给你带好消息的!” 邓合终是忍不住,把杨氏高高举起的笤帚握住,大声吼道:“你们只要再坚持三个月!三个月后这篇农庄就会由我现在的东家接手!” 杨氏现在看着邓合就气,听着这无凭无据地话也直接当唬人的,抽过笤帚就要继续打。 【278】相信我,跟着温氏没前途。 “你个婆娘给我住手!” 邓屠把那拐杖往地上狠狠一剁。 杨氏可以打邓合,毕竟邓合是自己的孩子,她要教训也是占理。但对上邓屠,她是一句话不敢吭。 邓屠一瘸一拐地走着:“进屋说。” 几人围坐在桌上。 邓合几月没回来,打量着家里的装潢。 还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的模样。 看来,那天庞氏穿得崭新,应该只是个充门面的例外。 邓合心上稍定,便把自己现在的东家杨文介绍给了家里。 “温氏毕竟一个妇道人家,庄子垮在她手里是早晚的事。别看她现在跳得欢、挥霍着银子又是建楼又是种地的,也就这几天!杨庄主说了,不出三月,这温氏就该倒灶了,到时候温氏把地卖给杨庄主,这地可不就是杨庄主的了?” 邓合拍着自己的胸膛一脸自信:“我现在是在杨庄主和王夫人面前做事的,他们答应过我,到时候绝对不会亏待你们!只要你们熬过这三个月就行!” “你…你咋说话的呢!” 杨氏心里气得很,这鬼话,他也说得出! 她是不懂这些,但是温庄主人那么好!对他们这些农户,是谁也比不上的好,就算是倒灶了,她也还要跟着她! 这两个月下来,冬天也好好地熬过了,春天眼看着粮食种上也要开始有收成了。 她帮着温庄主,织手套、做手工,还和其他人一起做饭,比往年做得轻松,可是就这些活儿,温庄主,给了她近百文的工钱! 这么好的庄主,却被儿子诅咒,杨氏气得不行。 杨氏不信邓合,邓屠却是眉头微微蹙起,很是认真地思索片刻,道:“你新东家,会看在你的面上,即使不做事也会给我一口吃的?” 杨氏心下嗤笑。 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就是温庄主这么好,也不养不做事的闲人。 邓合却不以为然:“这是自然,你能吃个多少?” 邓合理所当然地道:“杨庄主可是这虹城外做得最好的农场主,要是连一个人都养不起,哪还称得上第一庄主呢!” 邓屠听着觉得是这么个理,看来儿子在杨庄主那儿混得不错,眼里露出喜色来。 他搓了搓手:“孩子,那……诶看我这记性!你还没吃晚饭吧?现在就在这儿吃了别走了。老婆子,快去做饭!” 杨氏闻言肩膀一抖,梗着头不情不愿地道:“你不会信了你儿子的话吧?他可是宁愿抛下我们两个也要去过好日子的!怎么可能去和杨庄主说道,要收留你?而且他那天抛下我,就不是我的儿子!现在还要我给他做饭?” 杨氏哼了一声:“门儿都没有。” “你个死婆子,就见不得我好!?欠收拾是吧?”邓屠举起拐杖就往杨氏身上抽过去。 杨氏一吓,被逼得没法,只得起身往厨房走。 然而这刚出门,外面就有人喊她去帮忙。 工地上的人要开饭了,她们要准备吃食。 杨氏一喜:“来了!” 说着不看后面父子俩的神色,脚底抹油跑了。 邓屠气得把拐杖扔了出去。 只是杨氏已经跑远,哪里打得到。 邓合见状,有些讪讪,知道自己今天蹭饭是蹭不成了。 但话已经带到。只要让老头子老太婆记下自己的好,别三个月后在东家那里乱说坏话就行。 邓合走了,邓屠在桌上休息了一会儿,刚想站起来就发现拐杖已经被扔了。 “老婆子!”邓屠下意识大喊。 然而,没人回应。 邓屠呸了一声。 这该死的新庄主来了之后,唯一的儿子走了,老婆也整天在外跑不听话!挣了几文钱就硬气了! 哼,等以后温庄主来了,看她还哪里挣钱去!狗娘养的老婆子! 门外传来一片脚步声。 有人来敲门,抬头一看,是隔壁的红花。 “邓老伯,庄主让我们去山上摘辣椒,你要去吗?” “不去不去,没见我腿脚不好吗!还去什么山上?你来了正好,给我把拐杖捡过来!外面要是看到我那丑婆子,把她叫回来给老子做饭!” 红花见他如此,便把“辣椒五文钱一斤”的话吞了回去。 第二天,温婉叫来叶子,了解各个婆子做饭的状况后,把她们召集起来,当着他们的面做了一道辣子鸡丁。 农庄里,除了叶子和阿慧他们,尝过辣椒的味道,农户们还不知道,“辣”是一种什么味道。 被油炒的酥黄的鸡肉鲜嫩肥妹,那种闻所未闻第一次感受到的名叫“辣”的痛味,实在是勾人得紧! 舌尖炸开的味蕾明明让人很不适应,却偏偏想吃更多下去。 等众人一人一块收不住地把辣子鸡丁吃完的时候,这才发现一行人里面,有的已经“痛”得眼睛泛红、眼泪在眼眶打转。 温婉并不想手把手把所有的婆子都教会。只有那心思端正、并且有一定悟性的才能留下,要是以为什么东西只要做熟了就可以的,自然是要淘汰。 她站在旁边,把做法说了一遍,就看着众人在那儿捣鼓,最后选了两个婆子作为厨子备选。 不过这显然不够。 温婉便让叶子和秋树一起去城里走一趟,看有没有可以招厨子或者学徒的地方。 若是放在现代,讯息发达,什么东西在网上放个招聘信息就可以了。现在没有这么多组织可以收集信息,什么都得靠口耳相传。 温婉不是本地人,自然不知道这些东西,便把事情交给叶子和秋树两人。 秋树一脸茫然地跟在叶子后面,和她一起坐了那定点搭人的马车。 叶子很严肃,甚至带着一种暗暗的杀气。 秋树把脖子往后缩了缩。 两人一路无话。 等下了马车,叶子才终于开口道:“我要去找卓子叔,你是和我一起还是自己行动?” 秋树忙道:“我当然和你一起。” 叶子叉腰:“我说,你干嘛这么理所当然?我们是连体婴儿吗?主子说要我们去找厨子,分开走效率更高呀!笨!亏你还是读书的呢!” 秋树连连摇头:“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应该主子的意思。她让我们结伴出来,不就是要我保护你吗?” 叶子一愣:“是这样?” 【279】我家主子是解元夫人。 “当然。”秋树有些难为情地道,“我对出来找厨子的事,一点头绪都没有,主子肯定也知道,所以让我们一起,绝对只是让我保护你……诶哟,你怎么打我!” 四个孩子里,秋树最大,有十三岁,比叶子大一岁。 可每次站在叶子面前,他就莫名觉得自己是个弟弟。 “你说的有道理,但主人肯定是让你来算账和写字的。”叶子伸手,毫不客气地捏住他的婴儿肥的脸,往两边扯,“你还没我高呢!我保护你还差不多!走了,去找卓子叔!” 秋树挣脱魔抓,把自己的脸拍回原位:“你找卓子叔做什么? 当初几人还在伢子那里的时候,卓子叔是负责教他们规矩的。 “咱们啥也不懂,可卓子叔老江湖,懂得事情多,找他帮忙最省事儿。主子说,事成给我们一百文的钱,那我们就给卓子叔五十文,让他给我们找人!” 秋树只呆了一下,就被叶子迈着大步甩开一大截。 他赶紧跟上:“那,卓子叔帮我们找到人的话,不就相当于我们什么也没做,就得到了剩下的五十文?这样会不会不道义……诶!你怎么又打我!” “再说傻话我还打!” 秋树噤声,半晌后嘟囔道:“那,下次别打我头,打笨了就不好了。你可以打我的背。” 叶子这机灵劲儿,秋树望尘莫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来到伢行。 卓子叔还是那副老样子,看起来笑眯眯的特别和善,其实一肚子歪门邪道。 当然,这是叶子的认知。 秋树只觉得卓子叔人很好,谈拢招人的事情便聊起了家常。倒是叶子像山大王巡视地盘一样,在伢行里四处转起来。 突然,一阵脚步声靠近。 “叶子,是你吗?” 叶子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暖花色褙子的丫头,正摇着手和她猛招手。 叶子一喜:“冬柒?” “是我是我!”那叫冬柒的丫头应道。 叶子更是开心,跑过去和冬柒抱作一团。 “叶子,你怎么在这里?不是比我先被买走吗?” 叶子反问:“听你这么说,你也被买走了?” 冬柒有些无奈:“你还是这么聪明,我还没来得及先和你说呢!” 叶子这才重新打量起冬柒的穿着。 褙子是夹棉的,看起来薄其实挺保暖的,里面一件上袄也不是农庄里那大家穿的很厚重的那种,也是薄薄的,质地也不错。 冬天还没过去,大家都穿得臃肿。而冬柒几件夹棉的衣裳穿在身上,看起来又轻盈又好看。 “说说看,你跟的主子咋样?”叶子试探着问。 她们这些卖到伢行的丫鬟杂役们,每天努力的学规矩,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被个好点的主子选走。 看冬柒这样,估计是跟了富贵主子。 一提到自家主子,冬柒脸上的笑藏也藏不住,“你知道岂南郡乡试的解元来我们虹城读书了吗?” 她一脸自豪,“我就是被解元夫人买去的,现在在他们家里干活呢!” “解元?” 叶子觉得这个词离她很是遥远,“那以后可是要当官的?” 冬柒不了解,只道:“整个岂南郡考试的第一名,应该是会做官吧?” 叶子点点头,不无羡艳地道:“那确实好!你跟着他们,只要不犯错儿,绝对差不到哪儿去。” “何止不差!”冬柒看着叶子,笑得贼兮兮的,“还好得很呢!我一直都比不过你,现在却比你好多了!” 叶子看着自己身上新作的棉衣,虽然穿着很保暖,但毕竟不如冬柒的精致好看。 她和冬柒是好朋友,性格在某方面也有些恶劣地相似。 两人从一开始认识之后就会互相攀比,而且是赤裸裸毫不遮掩的那种。 今天我规矩学的比你好,明天我做事做得比你快,都要较劲一番。 叶子经常都是赢家,但也有输的时候。每次没比过她都会不开心。 可是现在,她却有种奇异的感觉。 “你的衣裳确实很漂亮。” 叶子的称赞把冬柒吓一跳。 西边出太阳了?叶子夸人了? 叶子毫无所觉地继续道:“是你自己买的吗?还是你家主子送的?” “主子为什么送我这个?他可是解元大人,后院的事才不管呢。这是夫人送我的!” 冬柒理所当然地把梁子沐当成主子,道:“之前不是听姐妹说,官家夫人规矩大吗?夏夫人真的对我特别好!一点儿都没脾气!给我吃好的穿好的,干的活也不重,别提多和善了!” 叶子又跟着赞了几句。这倒是让冬柒觉得没意思,也不炫耀自己新主人家有多好,反而真心实意地叹道:“倒是你,在一个农庄里做事,委屈了吧?” 叶子没说话。 按理说,她以为自己会觉得不甘和委屈,比不过冬柒的事情,她也会觉得挫败。 可是很奇怪的,她很平静。 叶子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主子让她在厨房做事,给她的工钱是四个一起买去的人里面最高的——虽然按理说,她已经把她买下来了,让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自己条件不好的情况下,丫鬟给点吃的就行,哪还要拿工钱呢? 而且,主子还捣鼓了一种软软的白膏出来,送给他们。以往到了冬天就会干裂的脸和手,擦了白膏之后就没有出现过问题。 她本来会因为干活而变得更粗糙的手,现在竟然变细腻变好看了。 她以前在伢行,是规矩学得最好的一个,经常被夸。可现在仔细想想,好像到了农庄之后,她经常没大没小地大呼小叫,忙起来见到温婉,叫一声就算打招呼了…… “叶子,我们朋友一场,你要是觉得委屈,我可以帮你。”冬柒看叶子沉默,以为她有点难过,忙道,“我是夏夫人买的第一个丫鬟,只要我好好服侍夫人,以后肯定就是大丫鬟!等我能在夫人面前说上话了,我就求她把你赎过来!” 叶子突然抬头。 “冬柒,你的主子叫夏夫人是吗?夏夫人面前,是不是需要随时行礼啊?” “当然,我们以前不都学过吗?就这样。”冬柒手上比划了一个姿势,“你不会忘了吧?” 【280】要签合约的? “没忘。”叶子摇头,“那你家夫人一个月给你多少月银啊?” “月银?” 冬柒挠挠脑袋:“咱们是主家子来的丫环,又不是家生子,而且他们也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丫鬟下人是没有月银的……” 普通人家是没有月银这说法的,本来就是花钱买来的丫环,卖身契在主家手里,他们一辈子都是奴,过得苦也好甜也好,都得受着。 家境稍微好点的,不错的主子会打赏丫环点小玩意儿。 只有那种大富大贵,或者是官宦之家的丫环小厮们,才有月银。 那是那些有钱有权的人家,想彰显气派和面子,落个好名声,要不然,怎么会大把的人想被权贵人家给挑回去当差呢。 “不过,府里时常有贵人往来,会送很多礼物。夏夫人随手打赏几个,我们都可以拿出来卖钱呢。” 叶子忽略掉她“府里”的称呼,好奇问:“能卖多少?” “我也才去几天,这前前后后加起来,就卖了十七文呢!” 冬柒笑得很开心,这还只是她刚进去呢,以后若是在夫人面前得宠了,说不定会更多!这让她十分得意,和叶子比了那么久,这最重要的一次,她比赢了。 叶子下意识想说,她打赏的不算,月银折算下来一天就有十文。 但张张嘴,还是吞了下去。 她也有些明白,为什么穿得没有冬柒好,她却奇怪地没觉得低落。 因为她手里有钱,如果喜欢好看的衣服,可以自己买。而且冬柒这一身小碎花的衣服,虽在挺惹人眼,却不是她喜欢的。 跟着夫人后,她也喜欢上了素雅点的。 “冬柒,谢谢你了。不过既然我们都在虹城附近,以后多多联系。” “好!”冬柒看了看天色,道,“我先走了!夫人叫我出来买东西,我趁着还有时间偷摸着回这里拿东西的,现在回去啦,下次见面我给你带礼物啊!” 两人互相留了个地址便分开了。 秋树也终于和卓子叔聊完,走出来唤了声叶子:“卓子叔说今天就可以找到人,让我们等两个时辰。” 叶子点头,抓起秋树的手腕往外走去。 “叶子?” “陪我逛街。” 叶子晃了晃自己的袖子,里面的铜钱叮铃作响。 “给了卓子叔,你还有钱吗?”秋树惊讶道,“主子不是要等我们找到人后再给钱吗?” 叶子得意一笑:“你以为我是你啊?我可有钱了!” 叶子在秋树战战兢兢的目光下去了成衣铺,买了一身黑色勾金线的夹袄深衣,买了一件面绣白鹤的银灰色夹棉圆领袍,买了两双厚底短靴,又买了两个小巧锋利的匕首,插进自己的短靴里。 秋树帮叶子拎着东西,看叶子陆陆续续又买了许多,毫不客气地往外掏钱。 回到伢行的时候,他已经快提不动了。 卓子叔做事果然很靠谱,一共找来了六个人,三个是老师傅,三个是有点经验的小学徒。 “你们,都做两个自己拿手的菜给我看看。” 叶子按照出门前,温婉教的法子,先让他们各个露一手,她自己跟主子学了几个月做菜,好歹也能看出点门道了。 几人见是这么一个小妮子要考核他们,心里不太安逸。 但是,卓子说过,这是东家派来的人,脸上还是把不开心收了起来。 几人做完菜,叶子看了看,试了试味道,立马有了个判断。 心里还挺惊讶的,她竟然连三个老师傅的菜都能挑得到不足之处,这间接说明,她自己的厨艺大幅度的精进了。 又按照温婉事先告诉她的台词,看似随意的问了些问题,就套出不了不少话,有两个厨子提出的条件,连叶子都觉得咋舌,就这水平,也好意思开这口? 最后,她直接做主拒绝了两个明显心大的师傅,留下了一个老实能干的师父,和三个学徒。 “你们都跟我回去吧!” 叫上几人一起回了农庄,叶子把他们引荐给了温婉。 温婉显得很是相信叶子,她说了不错,温婉便也没再考验,这让叶子心里又多了一种被肯定的欣喜。 叶子叫秋树把买的东西搬家她房间里,秋树自无不应。 谁知他一进门,后面叶子便把门关了,叫他脱衣服。 秋树一声怪叫,红了脸,指着叶子说不出话。 叶子不理,径直把包裹里刚买的深衣扔给他:“作为你帮忙的礼物,试试是不是刚好大两圈?” 秋树把圆领袍拿起:“送我的?” 叶子故作冷淡地哼一声,嘴角却不自觉勾起:“别谢我,我可不是送你。主子以后怕是要经常让我们出去办事。你穿好点,才不会给主子丢脸。” 温婉让阿慧叫来两个婆子,又当着师傅和三学徒的面,拿出几份合约书。 “合约期间,你们从我这儿所学习运用到的菜式,不得泄露。如果不在醉香居当差了,三年之内,不得把这些菜式配方带到其他酒楼。如果违反约定,就要支付我一定的违约金。” 温婉必须要保证自己有足够的成长期,三年是她的保守估计,一年的时间,只要她站住了这连锁的第二站,连锁店的线一旦开启,她将不会再惧于菜式泄露的威胁。 违约金? 几人都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有些发愣。 两个婆子还好,都是温婉农庄里的人,得过好处也受过调教的,愣了会就连忙表示一定遵守约定。 那新师傅和三个学徒却是有些犹豫,这到一个新地儿,学到的本事就是自己的,哪还有不准用在下一份差事上的? 但接下来,在温婉又拿出一份他们工钱待遇方面的协议后,几人默不作声画了押。 这工钱,有够高的啊! 如此,温婉便定下了厨房的人员,一个有经验的老师傅,三个年轻的学徒,两个农庄里出来的有能干有悟性的婆子。 全部画了押后,温婉当即就把他们带到农庄的厨院,准备培训。 知道温婉要建酒楼招厨子时,赵怀就给修葺了一间空的农舍,给温婉做成了一个厨院,整个五间房环绕的屋子,全用来做饭。 几人一进去,就被那高配制的厨房用具给震慑到了。 新师傅随便看过去,好几样佐料他就不认识,心里对温婉这新东家,也高看起一眼来。 【281】 哎,这不懂浪漫的男人。 “接下来,我做的几个菜,你们看好了,我只做一次。” 温婉为了方便他们更快的记住,先把秋树手抄的菜式步骤单子,给他们一人一份,然后开始动起手来。 酸菜鱼、菊花鱼、芋头扣肉、糖醋排骨、香菇炖鸡。 辣子鸡丁、芹菜炒肉、鱼香肉丝、蒜泥莴笋尖。 一个个闻所未闻的菜式呈在众人面前,看的人垂涎欲滴。 “你们把这些吃了,记住它们的味道。大家都不是新手,应该也懂,做菜学很简单,难的是练出高水准。在酒楼开业之前,我需要你们把我教的菜,练到八成以上的水准。” 一道道菜品味下来,老师傅陶醉又欣喜。 心里不禁庆幸,还好刚说签合约时,没走掉。 “老朽一定尽力!” 这样的菜式,他一定要学会!不为什么,就为一个厨师的梦想,也要学会! 接下来的日子里,几人陷入疯狂的练习中,叶子时不时的来检阅成果,每天都要耗费掉大把的食材,刚开始,他们都有些不忍,但温婉供应食材半点不手软,他们渐渐也知道了温婉有多重视“八成以上的水准”,更是拼了命的练。 六人里面,老师傅齐兴业学的最快,毕竟是做了多年的老师傅了。 让温婉有些意外的是,庞氏竟也学的相当快。 有些精细的菜式,她动作手法不娴熟,但调料把控极好,只做了两次就做出了大厨的味道。 其他四个人都要差些,于是在叶子的调配下,他们配合齐师傅和庞氏打下手。 看着他们慢慢形成一个团队,温婉很是满意。 醉香居的九层楼正在慢慢拔高,工地上是热火朝天,偶尔有几个路过的商队旅客,看到这尘土飞扬的场景,不禁好奇。 “这是建啥呢,这么大阵仗?” “这边上是个农庄吧?” “没错,听说是在建酒楼和客栈。就这个农庄建的。”有听说过的人开口道。 “啥?这儿建酒楼?”旅人前后左右望了望这偏得不行的大片农地,“那农庄主没毛病吧?” “听说,这农庄主是要建两座九层的楼呢!” “切!九层楼?做酒楼没生意十层楼也没用,这农庄主是钱多了花不完吧,郊外建座空楼给人玩?花不完了可以买咱们的布匹啊!” “哈哈哈!就是!这不糟蹋钱呢嘛!” 马车队伍远去,里面讲笑话一般的声音也渐渐远去,本来在做工的李老大,呐呐的望着马车的背影。 这已经是第几波了? 这些日子里,过往的商人都会这么议论一番,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话。 他崇高的理想,在别人眼里只是个笑话。 望着渐渐拔高的楼层,他不禁有些怀疑,之前做的决定是对的吗? “师父,你怎么了?”旁边的工人推着一板车木块来。 “噢……没事,继续干活吧。”李老大收回愁绪,不管了,他只好负责建好这两座九层的楼,只要能建出来,他李氏匠铺的名声也算响亮了! 九层楼不只一座,而是两座。 温婉起初只是打算建一座九层的楼,下面吃饭,上面歇息,后来考虑到现代建材的隔间效果并不好,同一层的话,楼下太吵有点影响休息。 想起她刚到虹城时,住在虹城客栈里,二楼的位置,下面吃饭的吵闹声大得很,晚上还好,白天想小睡一会儿根本不行。 所以,她跟李老大确认了技术可行性后,就干脆决定建两座楼。 一座酒楼,全部用来吃饭,一座客栈,只住人。 李老大这几天旁敲侧击的问她,两座这么高的楼,她有些什么点子,能不能确保生意做起来。 她没回答,只笑笑说,“到时候你且看。” 这么大空间这么多位置,温婉当然不会建来空着,自然得每一寸都发挥出作用来。 楼里要布置的东西,温婉构想了许多图纸。 她找到赵怀,请她带头招一批人定制各式各样的家具。 从基本的床榻、桌椅、书案、衣柜,到装饰的吊椅、个性的小几、琴托、茶盘,图纸一共有上百张。有普普通通的基本款,也有如新颖猎奇的创意款,既保留了这时代人的审美,又融合了新颖前卫的现代元素。 还好赵怀早就接触过温婉这些创意,不然,那些木匠师傅们,还真难以做出来。 幸好是在农庄,那空着的四十亩地里,有大量地盘让他们随意摆弄,不然,温婉还真没法放开了建这两座楼。 小玉儿看着一天天热闹起来的农庄,很是高兴。 “娘亲,酒楼要多久建好啊?建好了后,是不是爹爹就会回来了?” 在小玉儿的印象里,爹爹总是出去几个月就会回来一趟的,他和娘亲到虹城也有两个月了,等到酒楼建好了,应该爹爹就会回来了吧? 温婉被小玉儿这话,弄得思绪飘散开来。 一大早醒来,就拿着楚亦送的镜子发呆。 之前床边只有镜子,现在又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既上次那发带一样的头绳后,楚亦又寄来了可以遮雨的兜帽斗篷——虽然比斗笠好看,但重得要死! 做成“书签”的死蝴蝶——这蝴蝶能不能选个主干肉少的?内脏都挤出来了他是要她做噩梦吗?——这个书签没放在床边,被她埋了。 一个有许多暗格的首饰盒子——这个倒是实用,可以藏很多小东西。但关键你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做了暗格位置的标记,她是一下就发现了,那些正儿八经要偷东西要害她的,不也一下就看到了? 还有一个暖水袋。 她本来以为这是所有东西里面最没有槽点的,烧了热水往里面倒,开开心心地给自己和小玉儿暖手。 谁知水冷之后倒出来,水竟然变成了血红色! 温婉晚上换水的时候差点被吓得崩溃! 后来她发现,这个暖水袋里面应该有什么特殊的东西,遇到热水就会发生反应,让水变红。 再后来在清洗暖水袋上的保护隔离袋时,温婉才发现这个袋子装反了,里面才是它的正面。 布袋上有个不起眼的留言,三个字是熟悉的遒劲字迹: “装死袋”。 温婉:“……” 【282】楚亦,你是不是哑巴了? 一瞬间她就脑补了一个场景。 战场上所有人都在奋力冲锋,她拿着“装死袋”把水往身上一倒,倒在路边。一旦赢了,她就从失血过多的昏迷中“醒来”。一旦输了,那就继续装死。 温婉把那个布袋换下,另外做了一个套上去。 已经不奢望他能送什么浪漫的东西了,现在还是武系社会,直男的天下啊!没送把刀长矛或者战马蹄兽牙的,已经是不错了,这家伙能想到时不时的送点东西来刷存在感,算很大的进步了。 但望着这么多寄来的东西,却没有一封信,温婉又郁闷了。 “这家伙就不会吱个声的吗?一封信也没有,谁知道是不是这样些东西没处儿堆了才打发到我这来的!” 越想越气,突然蹭起来,点起烛灯开始写字。 一时间下笔写信的内容就挑剔得更狠了。 她把所有的礼物都数落一遍,更把装死袋写成了他图谋不轨谋财害命。 然而写了之后,她又觉得这样写不好。 其实她也清楚,自己是在为醉香居的设计而烦躁,虽说心里有一连串的计划,但还是有点没底的,毕竟,地方偏远是个太大的挑战。 现在写信完全是心情烦闷而迁怒,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实在忍不住想要一吐为快,可是觉得把气撒到楚亦身上,又太无理取闹了点。 感觉好幼稚啊! 索性,她把这一团足足值一文钱的纸捏成一团,扔了。 天开始蒙蒙亮,温婉回到床上睡回笼觉。 睡一觉醒来,烦闷的心情去了不少。 于是,她重新拿起笔,没那么挑刺的评价了那些个礼物,最后勉为其难地写了句“谢谢”。 然后加了一句,“你下次寄东西,附送一封信会死吗?” 写完后,才总算是精神了。 她今天不打算继续冥思苦想,而是带小玉儿出去玩,散散心。 流浪汉阿离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正在农庄里各处帮忙,现在见温婉要出门逛,身边又没跟那四个丫环小厮,便自告奋勇地要当她小厮,给她拎东西。 现在平江任务有点多,种地、遛狗、修醉香居,除了晚上回房时偶尔会看到,白天几乎都在各处忙,没怎么见人影。 秋树则被温婉叫去送信了。 给楚亦寄信的方式很奇怪,楚亦有安排专门的人来往收发信件,而秋树要找到这个人,需要在他上次指定的地方放个标志,才能在几个时辰内等到人来。 所以秋树这一放标志,就要在庄园里等着,不好外出。 叶子自是不必多说,做饭的时候忙得脚不沾地,没做饭的时候就监督六个厨子学习,自己也和他们一起探讨练习。 阿慧看起来没有具体工作,但温婉的宅院,里里外外都是她打扫。 叶子几人太忙,屋子乱成一团,也是她在帮忙清理。有时候外面谁要请她帮忙,那也是叫一声就去了,跟个田螺姑娘一样,看得温婉都替她累。 温婉让厨房做了什么好吃的都给小姑娘留着,让她想吃的时候就吃。 结果所有人都累瘦的时候,她倒是吃胖了,鹅蛋脸肉眼可见地圆起来。 叶子告诉阿慧,要注意体型,阿慧就拿主子的“强壮是美”理论怼回去。 叶子见她即使胖了,也是个美美的白胖子,心道“嫁得出去”,便也随她去了。 秋树寄完信,刚放好标志,回来见阿慧扫地,从温婉的屋里扫出一个纸团。 他一惊,以为是掉落的信件,急忙捡起来抚平。 叶子回宅院给几人送饭,见他们一脸严肃,便也凑过去看。不过她没学过字,平时也就偶尔看秋树和小玉儿写字,认得几个。 “你们干嘛呢?怎么偷看主子信件?”叶子皱眉。 阿慧懵懂地摇头:“不是的,这是地上扫出来的。” 秋树有些着急:“许是从桌上掉下来,被阿慧当成垃圾扫走了。主子今天让我寄信,这可能是信上的东西!” 叶子:“主子给谁寄信?” “温相公!” 叶子眼睛一亮,她把纸张扯过来。 痕迹很皱,不像是阿慧用笤帚扫的。 若真是一张崭新平整的纸掉在地上,阿慧再迟钝,也会知道这是之前的纸张,乱扔不得。所以只有可能,这就是主子不要的。 叶子的八卦之心燃起,有些激动。 这是第一次离主子和楚郎君这么近! 也是第一次,她觉得秋树学字简直太方便了! “要不这样吧。”叶子严肃地道,“秋树你把这封信重新写下来,到时候寄过去。” 秋树摇头:“还是等主子回来和她说明,如果主子让我写我就写。” “也是。”叶子点头,“这么多字,要写不少时间呢。但我觉得,一会儿信差来了,主子还没回来拿主意的话,人家不就白跑一趟了?” 秋树也觉得不大好。 阿慧自责道:“都怪我。” “没有,到时候主子回来,就说是我不小心搞丢的。”秋树给阿慧一个宽慰的眼神,“我是男孩子,犯点错没什么。” 叶子偷偷翻个白眼。 这傻子是没看到阿慧和平江同时犯错,平江罚得重很多吗? 还男孩子犯错没什么,什么自信? “你们也别纠结了。秋树,你识字,先看看信里面写的什么,如果是要紧的,你就先腾下来以防万一。若是不要紧,许就是主子的废稿。” “不行,这样不好……偷看人信件是不义之事……” 秋树已经把自己定义为读书人了,读书人可是要品格高尚的。 叶子可就不讲究那么多:“主子写封信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机密,她既然随手放在桌上被风吹跑,就肯定不是多要紧了,而且你没看这有一封封死的信吗,这肯定是废稿。” 见他还在犹豫,叶子继续道:“你就不想多了解温相公?那可是我们以后的男主人!主子对待他的态度,就决定了我们的态度。要是主子不喜欢温相公,我们也就不能太热情,懂吗?” 秋树纠结着,最后开始耐不住叶子的劝说,自己心里也着实好奇,便把纸团展开,看了起来。 叶子好奇催促着秋树,“你念给我们听听。” “楚……亦……” 秋树边看边念,有些结巴吗,“你……是不是……哑巴了……?” 房间里陷入静默。 叶子:“啥?” 【283】这还了得! 秋树呆了,这……跟丈夫说话,可以这样的么? 那么善良亲和的主子,和温相公说话竟是如此……如此…… 秋树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总觉得像主子那样美丽婉约的女子,应该是个相夫教子的贤妻,他没见过谁家娘子这么跟自己丈夫说话的。 那个温相公,得多好的脾气? 叶子也惊了,原来用丈夫的钱也可以用得这么硬气!而且这么硬气还能让丈夫持续送钱!难怪小少爷准许他们叫温相公呢,原来当家的是主子。 阿慧则面露羡慕,不愧是主子,做什么都霸气! 等几人散了,叶子把阿慧拉到一旁,道:“你以后也要找个温相公这样的相公!” “啊?” “但是千万不要对温相公动心思,知道吗!” 阿慧头摇成拨浪鼓,她从没有如此做想。 叶子点点头,也庆幸自己没做啥小动作,不管主子和温相公谁有钱谁没钱,温相公肯定对主子很好就是了,她还是别肖想了。 温婉和小玉儿走在路上,不知道叶子几人的心路历程,就算知道也不关心。 因为前面突然出没的轼君千,把她的路挡住了。 隆冬季节见轼君千,他就是一副“老子不怕冷”的模样。 冬去春来,大家还在穿夹袄,他已经有“袒胸露乳”的迹象,看得温婉都打寒颤。 “温婉?温庄主?”轼君千一身红衣,颇为风流倜傥地飘到温婉身边,“这是去哪儿?” 温婉头疼:“闲来无事,带我儿子出来逛逛。轼公子怎么也逛到这里来了?” 这地方,好像除了她的农庄,没什么可逛的吧? 轼君千抿着薄唇一笑:“掐指一算,今日在这儿可以遇到美人,这不就来了?结果果然遇到美人,我这算卦还真神。” 温婉眼角抽抽。 上次给了轼君千银两后,她有几天没怎么见到他,以为他消停了。 谁知后来他还是时不时来农庄上晃悠,摧残些花草,气得农户们敢怒不敢言。 虽然他是单纯目中无人惯了,糟蹋耕地也不是故意的,后面知道造成损失,还赔了温婉银两,但是…… 这赔得也太多了! 每次赔上十两银子,多来几趟就把她之前送他的银两给赔完了! 温婉后来死活不收,他却以一种“不收就是看不起我、陷我于不义”的态度堵回来,把“赔金”扔桌上就闪人,温婉第一次遇到跟钱过不去的,不收白不收。 但这么看着他在前面晃悠,即使不想理,温婉也说不出赶人的话。 “温庄主这是要逛去哪儿,轼某可否同行?” 温婉抱了抱小玉儿,决定把他推出来当挡箭牌:“小孩子出来逛,玩的东西和轼公子不一样,只怕同行会让轼公子话不投机。” 轼君千“哦”一声,看看小玉儿,又看看温婉:“他要玩什么?” 废话,小孩子还能玩什么? “玩泥巴。” 温婉随口答道,谁知轼君千还没说话,小玉儿就嘟着嘴不依了:“娘亲我都多大了!我不喜欢玩泥巴!” 温婉:“……” 这孩子什么时候开始学拆台了? 轼君千把这互动看在眼里,邪魅一笑:“温庄主这娘亲做得可不合格。要我说,懂男人想玩什么的,还得是男人。” 轼君千说到“男人”的时候挺了挺胸,松松垮垮的衣襟里敞出一片胸肌。 不得不承认,轼君千看着妖艳如绝色女子,其实身材真心不错。 胸肌一块一块的,那腹肌看不到,想来也不会太差。 被众人遗忘在一旁的阿离见温婉盯着人胸看,一时天雷滚滚。 主子让他来保护夫人,但好像没说要帮夫人挡桃花? 这哪里来的妖孽到底要不要管? 夫人怎么看起来对他有意思? “你叫小玉儿是吧?来,小玉儿,你看这是什么。”轼君千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弹弓。”小玉儿神色淡淡。 “你以前玩过吗?”轼君千问。 这样的弹弓可不是随便能拿出来的,这东西造价可不菲,弹弓上有弹性的那根绳子,没见个人见过,做暗器太掉档,当小孩玩具又太费钱。 普通的小孩,可玩不到这样的玩具。 “玩过。”小玉儿点头,爹地给他的玩具里面,就有很好的弹弓。 轼君千把手上这把弹弓给他,“你试试叔叔这个。” 小玉儿接过来,首先就先拉了拉弹筋,一把弹弓好不好,就看这绳,轼君千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这小屁孩,见识不少的样子啊! 小玉儿只拉了一下,便十分惊喜:“它弹性真好!可以拉好远!” “那是自然,这弹绳,可是用上好的牛蹄筋熬制,还要经过数十种复杂的工艺制作而成的,能弹射五十步远。”轼君千见小玉儿终于有了兴趣,无不得意,拿起弹弓,捡了颗石子,便朝远处农庄里一只寻食的公鸡弹去。 瞬间,公鸡毙命倒地。 小玉儿从没见过可以弹这么远的弹弓,一时间兴奋不已。 而那边正在喂鸡群的李小翠惊叫一声,把已经死掉的公鸡抱起来,眼泪汪汪地怒视而来。 一见竟是那红阎王,甚至还有小少爷,一下子转头溜没影儿了。 温婉:“……” 她看着轼君千又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给小玉儿,惹得一阵惊呼连连。 这让温婉有些郁闷,小玉儿居然这么没戒心,几个玩具就被俘虏了。 可转念一想,这人吃饱喝足了,就会想着怎么给自己找其他事情做,否则就会空虚。小玉儿还在一个一边寻找快乐、一边学习生活技能的阶段,她是不是陪他太少了? 而且,她好像也确实不懂,男孩子会喜欢玩什么。 轼君千和小玉儿边走边闹,最后来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旁。 轼君千一撩车帘:“今日虹城西边的千波湖,有个游湖祭,温庄主、小玉儿,要一起吗?” 小玉儿早已被轼君千的玩具收买了,拉着温婉便上了马车,顺便还吩咐阿离帮忙赶车。 阿离把苦涩全部埋在心里:“是,夫人!” 这可如何是好,主子的情敌不光看上了夫人,还把小少爷唬住了! 上马车时,轼君千侧身过来浅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回了马车内。 【284】灵感划过的感觉。 就这样,原本只是四处逛逛,最后变成去城西游湖。 所谓游湖祭,是那些有钱的贵人们在每年天气变暖后,搞出来的活动。 而那湖上的画舫,更是一个冬天没怎么动过,湖上冰一融化,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去试试画舫“坏没坏”。 温婉一下马车,就看到一片富丽又热闹的景象。 虹城虽不大,可位于两国交界的地方,生意往来,经济繁华,有钱的人可不少,连官员都要比永河镇多出好些来。 同样是画舫游湖,但很明显,官家画舫和商家画舫,是分成了两块,明面上区分了阶级各玩各的。 温婉几人在轼君千的带领下,往官家画舫和商家画舫中间一块过渡地段走去。 本以为,想温婉和小玉儿这样穿着普通、与贵人格格不入的庶民会遭受白眼,却不想,许多人见他们是往中间走去,竟露出一丝畏惧。 有种敬他们而远之的感觉。 而到了中间的湖堤,温婉也才发现,这里几处画舫来往的人,穿着各有不同,可谓是三教九流。 那些衣服,有比轼君千还华丽的,也有农户更破旧的。 可无一例外,只要到了这一片,四周就没人敢小瞧。 温婉内心纳闷,没看到身后的阿离惊讶的瞪大了眼。 这一块位置,是属于所谓“江湖中人”的。 行走在这里的,即使看似再普通,那都是各个深藏武功绝学的江湖人士,与商与官都不同,只要不是造反的情况下,没谁愿意惹这些人。 之前就听主子说,夫人被青龙阁的人盯上了,难道这红衣男人就是青龙阁的人? 阿离正看着轼君千,就见他转过头来,眯起眼,冲他勾唇一笑。 三分邪魅,五分冷凝,两分……杀气!? 他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阿离却读了出来。 “你家主子,收到退还银两了吧?” 一股冷气从脚底直冲心头。 习武之人,举手投足间都自带威势。 他一直隐藏自己的实力和内力,装成一个普通人保护夫人。 为了收敛,也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走路的稳健,他刻意在右脚下垫了脚垫。 这样两腿一边高一边低,他相信任凭再厉害的高手都怀疑不上他。 可现在,那个男人第一次见他,精力还都放在夫人和小少爷身上,竟都识破了他的伪装,还一下判断出,他是主子的手下! 这是何等敏锐的直觉和判断? 不行,这次回去,他一定要禀报主子,这个人不可小觑! 温婉没有阿离知道得多,但看周围人有些怪异的反应,她直觉有些警惕,把小玉儿捞起来抱在怀里。之前轼君千送她的暗器,也被她暗暗放在袖子里方便拿到的地方。 轼君千见着这小动作,勾了勾唇角。 果然是只警惕的猫。 几人上了一条比较大的画舫,在侍者恭敬的引领下,来到了画舫二层的一个雅间。 温婉看着这房间的装饰,心里忍不住赞叹。 这比她之前想方设法设计的醉香居,要好看。 几个精致的花架,窗边清脆的风铃,头顶上轻柔的帷幔,墙上恰到好处的字画。 风雅中不失惬意,轻盈中不失庄重。 小玉儿坐了没一会儿,便又拿出轼君千送的小弹弓到处比划,时不时思索着什么,不吵不闹。 轼君千见温婉在看风铃,突然一屁股坐在窗户上,一张俊脸探在温婉和风铃之间:“风铃好看还是我好看?” 温婉被他吓一跳,无语道,“我又不是来看你的。” 不想聊这种幼稚话题,她看着外面道,“这个画舫倒是挺漂亮的。” 轼君千从窗台上跳下来,自得意满地道:“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手笔。” “这是……你弄的?” 轼君千得意地点头,嘴角的笑有些臭屁。 “你会设计房屋布局?” “我不是画师,也不是工匠,谈不上设计。”轼君千撩了一把风铃,“没学过什么东西,就不要去精准的分析它。想把它做好,随心而为便是的。” 轼君千拨弄着风铃,贝壳做的风铃,叮咚地响着,很是悦耳。 “我想要有风的声音,便弄来了风铃。想要看云的颜色,便把窗户开大点。想要房间更充实,便挂上许多纱帐,想要和欣赏的女子一起赏花,便弄来了花。至于弄来之后怎么摆放……” 轼君千耸耸肩:“那就是下面的人的事了。” 温婉怔怔盯着他指尖的风铃,看着这一窗江湖云阳,只觉灵感倏得划过脑海,心中豁然开朗。 她在这里已经好几个月了,她的身边,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有小玉儿,有温宁,有阿慧平江四个,有赵怀,有李氏匠铺的众人,有不知道死到那儿去了的楚亦,还有前面这个不知底细的朋友,还有正在永河镇经营醉香居的徐福贵。 她不是九峰村那个还需要自己摘野菜维生的小村妇,而是一个引领整个项目的指导者、监督者。 农庄这么大,项目这么多,她不可能还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做为一个决策者,她应该适时的放手培养人才了。 设计不是技术活,非要术业专攻,众人拾柴火焰高,集思广益,多人的灵感碰撞出来的,绝对只会更多,更好! 温婉走过去,趴在窗户往外看。 开阔的湖面上万千画舫,尽头的飞鸟在空中惊动回旋,风过云散又聚拢,人声悠扬绵长。 温婉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轼君千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思索的脸庞,眸光越渐深邃。 阿离晚一步送出的飞鸽传书,比温婉早些送出的信还要快一步。 看完阿离的汇报后,楚亦面无表情的脸,瞬间黑沉下来。 “青龙阁!” 他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手中的信被碾成齑粉。 朝行一进来,就看到楚亦一脸风雨欲来的怒气,什么都不知情,但身体已经做出了条件反射,三步并作两步将手中的信封递了过去。 “主子!夫人的信!” 楚亦暴涨的怒气顿时一泄。 小婉的信? 她居然回了信给他?! 这是第一次,楚亦送过去的礼物有了回应。 他几乎是从朝行手中野蛮的抢过去那封信,一展开,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娟秀中透着随意与张力,果然是她的字迹! 【285】众人拾柴火焰高。 看到将才还要暴走的人,转脸就如沐春风,朝行心中暗道,果然夫人是主子的良药啊。 转念,又有些担忧起来。 主子还深负着重任,以后的路途艰险万分,现在越发对夫人上心,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到信末尾那句,楚亦不由的嘴角上弯。 看来朝行的点子有用,这些礼物没白买,小婉终于盼着自己的信了,次次只有礼物没留字,她定是也想念他了。 楚亦自我感觉很好的提起笔,写完信后,他折好交给朝行。 “再寄二百两银票过去。”顿了顿,又加上一句,“不用再以温宁的名义,附信中即可。” “啊?夫人又没钱用了?”朝行疑惑,不是两个月前才寄了一百两来着? “她要在农庄里建客栈和酒楼,上次的一百两定然不够用。” “主子之前不是还不赞同夫人这么折腾的吗?” 大概是不喜欢夫人一旦建了酒楼,就会不想念他了之类的吧,虽然他也阻止不了夫人,但反正看得出主子是有些郁闷的。 但这么回,怎么又支持了? 楚亦淡淡瞥他一眼,仿佛在说“需要向你汇报吗?” 朝行一噎,他怎么感觉,主子自从对夫人上心后,心思都古怪些了。 朝行哪知道,楚亦是被阿离信中汇报的:“神秘男人”给刺激到了。 他突然觉得,其实小婉多点事情做也好,省得被些心怀不轨之人缠上,而她对她做的事业向来上心,脑子里点子又多,只要有钱给她挥霍,她定能折腾些事情出来。 这不,她要建的是两座九层高的楼。 大祁国第一高楼,必须得花大心思的工程。 只要她心思花在酒楼上,也就不会理会那些凑上来的阿猫阿狗了。 温婉回到农庄,叫了秋树、叶子、阿慧和平江四人,又点了些农庄里心思活络的人过来,召集在一起开会。 她说了自己的构想,酒楼和客栈的室内设计,需要大家集广思益。 大家不懂什么叫室内设计,温婉便换个说法,“就想像一下,你们如果有钱了,希望你们住的房间和吃饭的地方,是个什么样?” 哦!不就是弄得像富贵人家的房间一样嘛! 没过过有钱人生活,还不准憧憬下了?他们脑子里一堆的画面幻想着呢。 “房间里有屏风。绣着很漂亮的画的那种。”阿慧眼里闪着光。 “墙上挂点字画可以吗?”秋树提议。 “可以!”温婉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有,富贵人家也好,书生学子也好,无不爱诗词字画这些,附庸风雅也好,真会欣赏也好,这些东西是提高档次的必备品。 “还有什么?大胆设想。”温婉鼓励道。 “我觉着要方便点,能在房间里洗浴就好了。”农妇们年纪大些,就比较关注实用的这方面。 不过她们这辈子都没住过客栈,也不知道客栈房间是个什么样。 温婉却是知道的,一些普通的客栈,或者就算是好点的客栈,一些下等房,的确是没有浴桶的,就一张床一套桌椅,住一晚还行,住多几晚,都不能洗个澡 这点确实要考虑进去。 住客栈,漂亮好看是其次,方便实用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叶子提议道,“我觉得咱们可以跟别人的不一样,把赵木匠给庄主打造的那些家具弄进去,书柜桌案一起的那种,还有院子里的吊椅也好看。”叶子算是最有想法的了,人机灵,受温婉的思维影响,想得也就更深。 温婉点头,“对,这个可以。” 这点是她计划之中的,她让赵怀设计的那些新家具,很受欢迎,说明是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的,到时候,不管是酒楼还是客栈,都可以加入这些元素。 “能……能摆点花吗?” 赵青风看着门外,眼神透着期待,“我觉得……吊椅上缠上花,会很漂亮。” 温婉顺着她目光看过去,门外的院子里,差不多被赵青风和小玉儿种出了个花园。 赵青风本就喜欢花,而现在,温婉把种花变成了她的差事,这两个月里,她移花种花,修枝剪叶,插花摆花,把农庄里每一颗野花都当成宝贝一样的养,长得好看的,就挖了种回到温婉的庄主院子里,花开得漂亮的,就剪几枝插进温婉房间的瓶子里,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心灵手巧的小花匠。 现在,院子里傲然成了一个小花园,正值春天,阳光斜照在花朵上,简直美不胜收。 温婉会心一笑,“能!这个提议非常好!” 当初让赵青风专门摆弄花,她就是坐了这个打算的。 不说后世的花草园艺已经成了设计师的心头好,就说现在的皇宫后院和官家府邸,懂得风雅的人,无不喜欢在住所摆些花花草草。 这将会是她酒楼客栈不可或缺的一种元素。 而且,她发现这赵青风,在艺术和浪漫上有着不浅的天赋,不管是院子里土栽和盆栽,还是她房间里插的那些花枝,修剪摆弄得,是越来越有艺术感了。 听到温婉答应,赵青风开心极了,有种梦想被人肯定的欣喜。 虽然赵青风种花也能从中找到快乐,但是,在人人都关注着吃饱穿暖的情况下,这样不实用的差事,没人当回事。 相比秋树学字能读书做账,叶子学的厨艺能做出美味的菜肴,赵青风的工作显然没有什么实用价值。 这让赵青风一度羡慕秋树和叶子,农庄里的赵师傅,就光靠给农户们修房子打家具,就赚得盆满钵满,农户们请秋树帮忙核算自家账目,也会给一两文钱的报酬,而叶子有时候被农户们请过去做一顿菜,也能有报酬。 庄主鼓励大家用自己的本事和手艺赚钱,可是她种的花,却没有人一个用钱买过。 农庄里,除了庄主,没有哪家农户有这个闲心和雅性去欣赏什么花。 在农户们的眼里,她的花养得再漂亮,也还是路边的野草。 是一种如果长在了菜土里,就得拔出来扔掉的废草。 赵青风不仅是眼红那些报酬,最重要的是,她希望,有一天,自己养出来的花,除了小少爷之外,还能有别的人喜欢。 得到温婉的肯定,赵青风低迷了数天的士气,一下又回来了。 她一定要养出更多漂亮的花,放到醉香居的酒楼和客栈里! 【286】造反了。 这一个会开下来,温婉当真收集了许多惊艳的点子,有些是她都没想到的。 她根据点子的惊艳程度,给了提供点子的人高低不同的赏钱,这行为,再一次刷新了“以劳力得报酬”的农户们的思想。 怎么感觉,动动脑子,钱更好赚? 温婉考虑了这些点子的可行性后,立马就开始做出计划,怎么样弄出特色,哪儿摆花,哪儿挂字画,哪层用什么桌椅,房间什么布局,是个巨大且得细心的工程。 温婉挑灯夜战画了数张图纸,只睡了两个时辰,第二天又在李氏匠铺众师傅用早饭的时间,抓紧时间一样样问了他们的意见。 结合了建筑布局后,温婉继续修改。 碰到轼君千来串门,她顺手就抓着他问意见和感受。 毕竟酒楼要吸引的不只是普通平民消费者,两座九层楼的噱头和造价,必然也要吸引中层和上层消费群体的。 而截止到所有人里面,轼君千是她接触到的所有阶层最高的人。 就那天看来,他出入的大场合绝对不少,他的审美和鉴赏,能一定程度代表贵人阶级。 当然,还有一个楚亦。 不过,温婉下意识把楚亦这个抛在了一边。 这个男人别的看着都优秀,可是一到情趣浪漫这方面,就有点不靠谱了。 毕竟送个礼物都那么奇形怪状,她不指望他能给她什么惊艳的点子了。 温婉其实对设计并不专业,但是,比起身边所有人,她已经是最专业的一个,只有她更努力,才能够做到更好。 于是连续好几天,温婉都沉浸在这上面,晚上画图纸,白天指导农妇们把新发现的灯笼椒栽种好,一边要查看建房情况随时准备后勤材料,一边和赵怀商量新构想出的家具和装饰,还要教厨子师傅们新的菜式。 如此循环五天后,温婉带着黑眼圈正给叶子、庞涓和齐兴业讲团队合作的时候,突然就晕了过去。 眼皮瞌上时,她只看到了一张张惊慌的脸。 半个时辰的兵荒马乱,在大夫告知温婉只是疲劳过度,连续熬夜所致,只需要多休息几天就行,并没有什么危险后。 叶子和秋树终于松下口气。 “怎么办?”秋树有些担忧。 “大夫说了,主子需要休息,咱们……得管起事儿来。”叶子握紧了手。 眼下农庄的事不少,酒楼客栈正在施工,还有主子说的什么作坊,多的是事,主子这么倒下,事情还是得做,没人盯着可不行。 于是,秋树和叶子商量了一番,开始主持起大局来。 两人都有些斟酌再三,没办法,虽然这几个月里他们都学了些东西,但是一直以来有温婉这依靠,他们还没有独立处理大事的经验,又生怕把温婉的事搞砸了,小心翼翼的也不敢多做主张。 最终只能决定—— “阿慧,平江,你们过来。” 温婉这一觉,整整睡了一天一夜,等她悠悠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的宅院“造反”了。 向来指哪儿打哪儿老实得不行的阿慧,把她“压”在院里不准出门,要出门就必须让她背。 让个十岁的小姑娘背二十岁的她,即使小姑娘再背得动,她老脸也放不下! 平江也突然从田地里解放出来,强势地叫阿离去顶替他的活,他就守在温婉身边,找赵师傅也好,找李老大也好,有什么传话的绝不让温婉自己去跑。 秋树则是在这一天,把农庄正在种植的庄稼——主粮、蔬菜、辣椒树,等长势和辣椒收获情况,以及新品种灯笼椒的种植情况,还有新一批产的鸡鸭蛋数量,包括赵青风可以提供到酒楼的花有多少盆……这些农庄里的收支情况,都做了个统计,一一汇报给温婉。 “主子,有什么需要吩咐的,您说就是。” 他还夺了温婉的笔墨纸砚,就这样守着纸笔随叫随到,还说,关于设计方面,温婉只要一有思路就可以叫他,她说,他画,绝不让她自己动手。 叶子则是指挥厨子师傅们,把温婉教过的菜式,一样样做出来,摆满了整整一大桌子。 “主子,这是我和齐师傅还有庞姨一起做的,他们几个打下手,咱们三个掌的勺,虽然不是每个人都学会了,但是咱们三个人加一起,您教的菜式都已经没问题了,厨房另外四个人交给我们,醉香楼开业之前肯定调教好。您就别操心了!” 虽然他们做不了决策,但是,跑腿的事他们可以做嘛。 叶子这话可以说是有些逾矩的了,哪有丫环对主子这么说话的,几人小心翼翼地打量温婉的神色,却见她苦笑中带着一丝感动。 “我现在不饿,我出去看看……” 叶子、阿慧、平江、秋树:“不行!” 温婉:“……我是说,我要出去看看小玉儿,昨天突然昏过去,他有没有被吓到?” “没有没有。”秋树忙道,“小少爷不光没吓到,还吩咐我去城里找大夫呢。大夫说主子只是太过劳累,昏睡了过去,醒来便好。之后少爷就一直和赵青风一起呢。” 温婉一愣。 虽然她不需要小玉儿担心,但是,他遇到这种情况还只顾着玩吗? 阿慧把饭端到温婉面前。 温婉把叶子的每一碗菜都尝了一遍,味道着实不错。如果可以把另外四个人都教会,那确实在开业的时候是够用了。 温婉一边想着,一边让自己吃饱,不去想小玉儿的事情。 只是这动了一圈筷子,她却怎么也吃不下了。 叶子见状,有些忐忑,“主子?难道这些菜做得不过关吗?” “不是,挺好的。”温婉放下筷子,有些心不在焉。 原来,自己关心的人不关心自己,是会这么难受的。 温婉黯然地想道。 其实她一直以来,都没有太过让她纠结的亲情。 前世她的家庭特别普通,她长大后离开家,读本科、读研、读博、做研究,其实已经离开家乡独自在外很多年了,但她并没有太思念家里过。 可能每个当儿女的都有点没心没肺,自己过得开心就好了,天天想的是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朋友,没事儿给老人打了个视频电话保平安,就觉得自己算有心尽孝了,从来没有去想过,家里的老父母,有多么想念自己,有伤病时,又有多想儿女能陪在身边。 【287】应该放权了。 以前她只能理解,却体会不到。 但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 虽然没有切身体会过生小玉儿时的产痛,但是,却也是从她这具身体里掉下来的骨肉,只有有了孩子当了娘,才能体会到为人父母的心情。 “主子不多吃点吗?”平江见温婉罢筷,忙道,“饭菜都有很多的,不用省着吃。” 秋树真想把平江扔出去。 他以为主子是怕吃穷在节约吗? 那可是主子,不是他们这些下里巴人! 果然,温婉摇头:“只是有点没胃口。” 外面传来一些喧闹声。 温婉抬头,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娘亲!” 见是小玉儿,温婉刚要整理精神唤他,却又停下。 那小玉儿原本干干净净的身上,竟到处是泥,脸上手上也满是灰尘。 温婉一见便愣了。 “娘亲!”小玉儿冲过来,要抱温婉,但看着自己一身脏脏的,又把手收了回去。 “你在外面做什么呢?”温婉拿出一张手帕给小玉儿擦脸。 “我听说娘亲是因为想弄好看的花架出来,才累病了,所以就和青风姐姐一起弄了花架出来!”小玉儿担心地看着温婉,“娘亲,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花架那些你不用担心,交给玉儿吧!玉儿已经长大了!” 温婉听着他还奶声奶气的话,眼眶微湿。 胸腔顿时涨满了一种酸酸的幸福感,原来她的乖儿子心里惦记着她呢。 “玉儿真乖,娘亲没什么,睡一觉就全好了。” 温婉要把小玉儿抱起来,小玉儿却不让,说会把她累着。 温婉让小玉儿和秋树四个坐下,又把外面的赵青风叫进来,把这桌饭一起吃了,然后,温婉反复保证自己今天休息不会干活,众人这才让温婉出了房门。 一出去,温婉看到小玉儿和赵青风一起做的“花架”。 那是一根长长的藤蔓,从木桩的顶上一直垂到最下面。 藤蔓是由许多根结成的很粗的一根,每过一段距离便套了一个小小的花盆、吊在藤蔓上。 风一吹,那小小的花盆微微晃动,花盆上的小花更是迎风招展。 “娘亲,你看好看吗!”小玉儿睁大亮晶晶的双眼。赵青风也一脸期待。 温婉被这天然而纯粹的花架迷了眼,按住鬓角有些蓬松的发丝,许久后呼出一口气,笑得轻松惬意。 “很好看!” 农庄远处的一棵树下,一身红衣的男人倚着树干看着温婉,也笑了。 “真是没有比守护美人更幸福的事了。”轼君千遥遥看着温婉的笑魇,舌尖舔了舔唇下的血迹,眼角挑起一抹邪气。 “你说呢?” 他低头对着眼前的人道。 身下,一名身穿褐色短打的男子,正被轼君千捏住了脑袋。 褐衣男子面皮发红,双颊微抖,遍布血色的眼球微微凸起。 褐衣男子想要挣扎,但是显然他的身手弱于对方太多,从头顶传下来的内力源源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无法控制身体,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思考。 “让我想想,我是饶你一条狗命让你给我带话呢?还是让你早点升天。”轼君千歪着脖子,好似在极为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褐衣男子正感到一线生机,就听他继续道。 “算了,你应该是那个姓楚的仇家,才找到这里,又还没看清楚状况的。”轼君千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情,“还是把你做掉,更靠谱。” 说着手掌一捏。 比石头还坚硬的头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半晌后,褐衣男子停止了挣扎。 轼君千松开手,浑身上下充满着血腥的杀伐之气。 从怀里抽出一张手帕,把手指擦了擦。 “你看够了,就来处理尸体。表演能力差劲,反追踪能力差劲,如果连收拾尸体都不会,我看你家主子根本就没有留你的必要。” 轼君千把手帕随手一扔,一转身消失不见。 树后面的庄稼从里,阿离浑身僵硬地走出来。 他,又一次被轼君千完全碾压。 而且是全方面的! 夫人生病,他通过内部通道给主子递消息,回来的时候,快到农庄了他才发现被人追踪。等他终于甩拖褐衣男子的时候,褐衣男子却转了目标,直接找到夫人。 他心中大惊,伺机而动,还没来得及出手,那人却被轼君千截获。 一招便将那人制服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审问一番。 青龙阁的红阎罗,果然恐怖,怕是只有主子是他的对手…… 秋树叶子阿慧和平江四人,加外小玉儿,一起勒令温婉这几天都不能劳累,必须在房间里休息,有什么事,只用指挥,他们去做。 温婉有了思路,秋树就在旁边记下来,要跟建楼师傅商量的,就把李老大喊过来,要跟木工师傅商量的,就把赵怀喊过来,新的灯笼辣椒要怎么打理,就把负责种植的婆子们唤过来,要测试厨子师傅的水平,便做了菜端上来试吃…… 于是,温婉过上了只能动动嘴的生活。 在所有人齐心合力下,又过了五天,醉香居双子星的设计,大致上已经出来了全部轮廓。 秋树整理了新的家具样式图纸,和需要的数量,给赵怀拿去。赵怀则把这些图纸分析拆解成一个个零件,分给众多工匠去做,保证保密性。 等到楼建好时,这些东西估计也差不多就打好了。 还有一些不好做的道具饰物,可以到集市慢慢买回来。 看到他们几个虽然很吃力,但还是把事情打理得井然有序,温婉也终于意识到,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是有限的,既然出点子的时候能集广思益,那做事的时候,不也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吗? 就连小玉儿都能帮上不小的忙,她或许真的应该放点权下来了。 这几个小家伙,都有着极强的可塑性,品行也都不错,尤其叶子,厨艺到了水平,人也机灵,学习力又强,悟性还高;而秋树很有读书的天赋,到时候酒楼客栈少不了一些统计账目的事需要他来做,阿慧勤劳体贴,平江憨厚,力气大舍得吃苦。 等到醉香居双子星建成,完全可以让他们担任一岗职位。 【288】叶子这是跟了个什么破主子! 农庄里年初买的小鸡小鸭,有的买时年纪就大点的,终于开始下蛋了。 温婉便再也坐不住了。 “休息了五天足够了,这件事,必须要我来才行。”温婉终于被允许出了房门,召集了厨师团队,“这次,我要教你们一样新的菜。” 温婉让叶子拿来第一批下的几个鸡蛋和鸭蛋。 “盐水泡的这个是咸鸭蛋,茶叶灰包的这个是皮蛋。” 她把两种不同的蛋腌制的方式演示了几遍,然后把这些蛋放进早先准备好的大瓦罐里,“一个月后便可以打开来吃了。” 众人看着灰扑扑包成石头一样的蛋,心中充满了好奇,第二天,新捡到的蛋,温婉就让叶子和庞涓照着她昨天的做法,学着做了一次,也一起放进大瓦罐里。 不过,看到一天才捡到十多颗蛋,温婉觉着,不能只靠农庄的鸡鸭,还得去集市买点蛋回来才行,不然,到了酒楼开业的时候,怕是不够用。 温婉也不拗着,带上叶子和赶马的张氏,便去城里买鸡鸭蛋去了。 刚进城下马车没两步,温婉看到叶子朝一个小摊面前张望着,顺着目光看过去,她看到人群中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和另外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丫鬟和主子恰好转过身,便看到了叶子和温婉。 “冬柒?果然是你!”叶子惊喜的打招呼,“好巧!你也来买东西吗?” “嗯,我随我家家夫人来的,夫人,这是我在……咦?夫人?” 冬柒欣喜的想和夏荷介绍下,自己在伢行的这个小伙伴,转头,却看到夏荷瞪大眼睛看着前方,很是震惊的样子,那黑沉的脸色,就跟见到了仇人似的。 “你怎么在这里?” 夏荷瞪着面前的温婉,很是激动的咬牙切齿。 这里不是九峰村那个破地方,也不是永河镇,这可是虹城!为什么这个贱人会出现在这里? 相比夏荷的激动,温婉却是十分淡定。 “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夏荷不知道她在虹城,她却是清楚夏荷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温宁在信中时常会八卦些村里和镇上的新闻,梁子沐中了解元,又带着妻母搬家至了虹城,还进了什么出名的学府,一堆人巴结什么的,她都时有听温宁八卦过。 温婉上下打量着夏荷,她肚子上那一圈,又更大一些了。 但是,却并不怎么影响她的形象,一身水清色的夹袄深衣,外面一条芍药花纹的腰带,轻轻地系在腰上,都是上好的锦锻,头上珠钗点点,许是为了让身形显得好看些,她并没有穿特别厚重的衣服,所以耳朵冻得有些发红。 不过,看起来整体气质的确比去年显得好上了许多,倒是有几分贵妇的派头。 温婉又看了眼冬柒,对叶子问道:“这个小姑娘是你朋友吗?” 叶子眼睛一转,直觉主子和面前这位夏夫人,恐怕不大对付。 “这位是冬柒,之前一起在牙子那里学规矩的,相处过一段时间。”叶子顿了顿,“也不算特别熟悉。” 冬柒一愣,半响也明白过来。 叶子应该是故意这么说的吧?估计是想和她划分关系。 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有些奇怪。 叶子这主子虽然看着漂亮,但是,叶子说过,她只是一个农庄主而已。 郊外的农庄主,也就是比农户们高一级而已,一样是天天跟些鸡鸭什么的混一起,做的都是些粗鄙的脏活,一点也不体面,并不是一个多么好的去处。 就她看来,叶子早晚都会离开的。 可现在,为什么叶子要和她划分关系呢? 如果两边主子真的不对付的话,她表明点自己的态度,给她家夫人一个投名状,更能打动夫人去赎她啊? 还是说,温庄主这人非常恶劣。一旦发现叶子和自己不喜欢的人有关系,不仅不会赶她走,反而会拿捏她虐待她? 想到这里,冬柒便跟着道:“确实不是特别熟悉。” 夏荷盯着温婉,皮笑肉不笑, “许久不见,上次见你,不是在九峰村里采蘑菇种什么辣椒的。现在不在村里继续做自己的酱料,怎么跑虹城来了?怎么,九峰村不欢迎你了?” 夏荷这几个月为了养胎,暂时没去打温婉的主意,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了九峰村,怎么就跑到虹城来了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混得怎么样。 但是,她已经不用再怕她了。 温婉哪里听不出她的旁敲侧击,不咸不淡的随口道:“天下之大,四海为家。九峰村呆的久了点,便来洪虹来看看。” 夏荷神色狐疑, “可是,我记得你在九峰村才盖了院子,怕是把积蓄都用完了吧?这虹城可不比九峰村,城里每一寸土,都金贵得不行,虽然你之前对我有诸多鲁莽的举动,但我可以不计前嫌,看在曾是朋友的份上帮你一把。有什么困难和需要,你都可以告诉我。” 虹城可不比九峰村,这里有钱人一大把,像温婉那样靠种菜赚了点小钱的人多的是,走在大街上都不够人看的,她温婉来到这里,可别想再像在九峰村一样横着走。 而她,却已经是解元夫人,虹城不知道多少的官员豪绅巴结他们。 那种突然一副高高在上施舍的表情,差点逗笑了温婉。 “困难倒是没有,不过,有时候忙累了,想找点什么消遣的都没有,下次想看戏的时候,来找你可好,你的演技可精湛了!”温婉回她一个笑脸。 “你!”夏荷怒目而视。 转而,她想到什么,又笑起来,“你还是这么牙尖嘴利,希望你能这在虹里多呆一段时日,别早早的就混不下去,被逼回到小山窝里去,那我就要失望了。” 她决定,还是不要让这贱人这么快就死了,慢慢折磨她来得好。 “会如你所愿的。” 温婉不再与她多说,带着叶子转头便走。 冬柒连连皱眉。 叶子这跟的到底是一个什么粗俗农妇?见到解元夫人都这么无礼! 夏荷目送温婉走远了,才问道。 “你与那丫头认识?那可知道些她主子的情况?” 【289】她还敢跟我嚣张! 冬柒自是知无不言:“我与那丫鬟叶子是在伢行认识的好朋友,叶子在我之前,被那姓温的庄主买了去,听她说,温庄主是年初才来虹城的,她不懂行道,把城外最贫瘠的一百亩地买了下来。” 夏荷“哦”一声:“农庄?也就是说她现在住在城外?” “正是。”冬柒拉着脸道,“但是那个农庄经营得很差,农户都快跑没了,没有人帮她种菜了,估计买了叶子回去,每天就是帮她挑粪种菜。” “是吗?” 夏荷冷笑了下,还当是混出了什么名堂呢?原来到了虹城,也还是种地。 “他们那儿离虹城多远?” “走路一个多时辰,坐马车快点儿也要半个时辰。” 这么偏,说在虹城混都是抬举她了,那位置,恐怕离永河镇更近吧? 她嘴角噙起冷笑,那个小贱人,还当这儿是九峰村呢,还敢跟她这么嚣张! “冬柒。”夏荷拿出三文钱来,“你再去跟你那朋友打听下,温氏那个农庄,做些什么营生,有哪些合作的人,又是怎么合作的,一一给我打探清楚。” “是,夫人!”冬柒开心的接过钱。 夏荷说着,自己上了马车,守着马车的柱子从车上跳了下来。显然,她是要在里面等着回复了。 叶子和他们能在这里碰头,说明他们也是去集市里采买。 冬柒想到这里,便寻了个侧门往集市里去。 集市里人山人海,摩肩擦踵。冬柒在里面转了许久才看到叶子和温婉的身影。 恰巧温婉让叶子和她分开行走,冬柒抓住机会给过去拍了拍叶子肩膀。 “我有话跟你说。”冬柒拉住叶子的手外,往前拐了个弯,在温婉看不到的死角蹲了下来。 冬柒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道:“我家夫人好像和你家庄主不是很合,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叶子摇了摇头。 “那这么一来,以后我们是不是不能见面了?”冬柒忧心地道,“得避嫌吧?” “或许吧。”叶子不置可否。 她转头看了看温婉的位置,“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在办差事,得先帮主子把鸡蛋买好。我先走了,下次见面再细说。” “哎,你等等!” 冬柒把叶子叫住,伸手在怀里掏了陶,拿出夏荷给她的三文钱,挑出一枚铜钱出来,放到叶子手上,“这是我家夫人赏给我的,我分你一文,可以买个包子吃了。” 然后顿了顿,才说,“对了,你家庄主现在农庄里做些什么营生啊?你过得好不好啊?” 叶子狐疑的看了下,没接,“谢谢,你问这做什么?” “我就是关心一下你嘛,怎么?不能说吗?你家庄主难道做的见不得人的营生?” “开玩笑,我家主子盘的是农庄,种菜养鸡鸭再正当不过的营生了!”叶子有点生气。 “就这些?种菜养鸡鸭,那么多地,有人帮她种吗?”冬柒道,“你不会每天就被她逼着赶鸡喂食捡蛋什么的吧?” 叶子见冬柒是真关心她,语气也好了点,“哪有,我主子对我好着呢。” …… 没多久,冬柒就回来了,她钻进马车里兴奋道。 “夫人,打听到了!” “说说。” “叶子说,农庄都是种菜和粮食卖,但是她们庄主只种了十亩地的主粮,然后种了很多的新作物,然后就是,她们正在那农庄外建一座酒楼,好像叫什么醉香居。不过那位置实在偏僻,估计就算建好了,也没有客人来往。” “醉香居?”夏荷眯眼。 难道,温婉真的与永河镇的醉香居掌柜,有什么关系? 夏荷想了想,当时她们从永河镇来虹城的路上,经过一处农庄,也看到有人在建什么,会不会就是温婉的农庄? 那地方,的确是偏。 但就算如此,她也不会掉以轻心。 夏荷掀开马车帘子,对面停着的,正是温婉的马车。 很明显,这不是温婉在九峰村的那辆马车了,而且,和九峰村的比起来,现在这一辆马车要大了许多,也精致了许多。 马车上有个做工复杂的折叠车门。车门外有一层车帘,帘子颜色素雅,风一吹,微微抖动,看起来比较保暖厚重。车厢是上好的柏木做的,整体简洁,细节拐角处雕刻有细小的图案,颇有几分雅致。 以前没有过马车,夏荷不懂这些。前两天别人送了一辆马车,夏荷便渐渐地看懂了些马车构造。 和她的马车比起来,温婉的马车在车轮处有一个减震的小装置,十分不起眼。但就这么一个小东西,就必须要手艺极好的人来完成。那些个马车行如果要加这个,是会加许多银两的。 夏荷捏着手帕的手,渐渐握紧。 那个小贱人,难怪这么嚣张!不过,她可不是永河镇那个无依无靠的夏荷了。 建酒楼就要用到建材,就要工匠,夏荷当即让柱子随便一打听,就打听到了与温婉合作的商铺。 “夫人,我问到了。那建楼的是李氏匠铺。而那卖建材的,叫张宏发,是一个来往于南胤和大祁的大富商。” 夏荷眼睛微睁:“张宏发?” 那不是前几天还来拜访过子沐,想和他们交好的一个商人吗? 他的确是提过,他是卖建材的,家业做的不错,在虹城也算排得上号的富庶人家了,看来没弄错人。 温婉啊温婉,你这就叫撞到枪口上! 你不是有本事吗?现在就看看,是你本事大,还是我地位高。 本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现在居然又送到我嘴里? 你曾经毁了我的一切,现在,轮到我把你苦心经营的一切,一点一点的拆散、毁掉! “冬柒,张宏发上次留的地址可是被你收好了?” “收好的,夫人。” “回去就给我寄个帖子,就说我明日要代替相公拜访他。” “啊?”冬柒一时怔愣。 递拜贴这种事情,不一向是家里老爷做主的吗? 夫人虽然是梁公子的正妻,但这又不是内宅之事,对外的事情,女眷都没有做主的权利,哪怕是解元夫人,也不能擅自做主的呀。 【290】人狠话不多的总裁范! 之前夫人就做主收下了人家送的马车,解元老爷为了这事还训斥了夫人,让她把马车还回去。是因为夫人身怀骨肉,称自己出入不方便。而头一回来这虹城,又时常忍不住想出去逛一逛。 夫人又是恳求又是哭诉。 解元老爷是君子,看着夫人的可怜模样,又眼瞅着再过一个月就要生了,又怕她伤心动了胎气,才由了她去。 只是自那以后,家里接待客人,他再也没让夫人插手过了。 这才刚吃了教训,夫人又以老爷的名义去拜访别人,会不会又让老爷生气呢? “冬柒?还愣着干什么?” 见夏荷催促,冬柒也不敢违抗,只好赶紧应声,和柱子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是可以装下两人的马车,但是夏荷不想和冬柒一起,便让冬柒坐在外面和柱子一起。柱子是和她一起被梁夫人买下的奴才。赶马车也好,院子里的粗活也好,都是他在做。 冬柒心下不安,想和柱子说会儿话,但柱子是个老实木讷的,也不知有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有什么不妥。 温婉这边,回农庄的路上,叶子把冬柒找她的事告诉了温婉。 她也是跟冬柒聊完后,突然觉得冬柒有种在打听消息的感觉,想到主子和那个夏夫人的对话,总觉得不妥。 “她打听咱们的消息?” 温婉倒是不意外这点,想了想,现在夏荷的身份不同以往,而她在虹城又还没有彻底站住脚跟,不能忽视。 回去后,她便让赵怀和李老大都注意着点,尤其是买来的建材,质量一定要检查好,夏荷若是打主意,怕首当其冲就是这酒楼。 赵怀和李老大应下,注意了几天,倒也没什么异常。 却是收到了楚亦的来信,这回终于只是信封不是包裹了,没了别样的礼物,温婉拆开一看,上面几个苍劲有力的字。 “钱可还够用?” 温婉:“……” 就……就一句话? 再看信封里,还夹着两张纸,抽出来,是两张明晃晃的银票。 哇!二百两! 好吧,原谅他了,她就喜欢这种人狠话不多的总裁范儿! 刚好解她燃眉之急,酒楼接下来的投入不少,就算李老大他们不要工钱,可这建材要钱呐,室内装潢更是要烧钱,而温宁那边,因为冬天辣椒的休眠,她的收入还只能维持她自已那边的运转,没有多少能寄过来的。 许是时节到了,地里的灯笼椒长出了苗儿,知道温婉珍惜,负责的婆子当宝贝似的看护着。 这天,温婉照常来巡视时,赵怀却一脸急匆匆的跑来。 “温婉,出事了!” “什么事?”温婉腾的站起。 “前几日还好好的,但今日我去城里买木材,却没人卖给我!”赵怀看起来有些焦急,“以往每一次都没有出差错,我便没有囤积木材的习惯,需要的时候再去采购。结果这次。为我们供货的张家木材铺突然不卖了。我们去城里其他商铺找了,但都告诉我没有货了。” 温婉皱眉,没有货了?这么巧? 虹城周围其实是有许多山的,但因为经济发达,一些山头都被建材商给包了,没主的山头,野生长的树都不是特大颗特别适合做房子的树,要么长得有些歪不平直,要么很细,不够粗壮。 能够用来建房、建家具的整块木料,都是有主的,要么就得去别的城镇运过来,但是这样一来,运输产生的费用会是一大笔钱。 “李老大知道吗?”温婉道。 赵怀一下就反应过来,如果真的是木材短缺,那么建房的影响会很大。 两人想到这里,便急匆匆地往工地那边去了。 工地上师傅们还在紧锣密鼓地建房,李老大正在一边,和两个四五十岁的老师傅说着什么。 温婉看他的神色,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李老大见道温婉,连忙招呼了一声便直接道:“温庄主你也听说了吗?城里的木材不卖给我们了。” 温婉心里一紧,细细打听,这才知道哪里是木材没有了,而是城里合起伙来排挤他们,不再把木材卖给农庄。 李老大显然也有些措手不及:“我们李氏匠铺在虹城里也有这么多年了,从没被谁针对过,信誉也是数一数二的。但这次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我们去了好几家木材铺子,都是说不卖了。连那有几十年交情的木材铺子都说不敢卖。庄主,这可怎生是好?” 温婉眯着眼,半晌才道:“不卖的店家可有出什么价格?” 李老大没有理解,一脸茫然:“他们说不卖,我便没有去问价格。” 温婉摇了摇头。 这显然是有人针对他们。 她刚来虹城,还没得罪过什么人,这估计,是夏荷出手了。 这几天她一直注意着,本以为夏荷会在建材的质量中做手脚,却没想到,她却是直接让人断了他们的货! 就算是一个解元夫人,也不过主内宅的虚名而已,刚来虹城,她哪来的能力请动这么多人?怕是狐假虎威,动用了梁子沐的人脉关系吧。 这女人,几个月没交手,倒是比在永河镇时要高出一个段位了。 不过现在没空想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解决目前的困境。 现在建房用的最多的就是木材,虹城的木材行近十家,这么多人统一口径来对付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庄主,会不会太大动干戈? 又或者,不仅仅是对付她? “所以……”温婉道,“应该是有某一家带头,不卖给我们,然后往各个将铺行里面提议,要把价格提高,坐地起价。以往卖十两银子的木材,我们花二十两银子甚至更多才能买到。” 温婉说的极为肯定,李老大却不太相信。 “那木材行当里面有我们许多年的兄弟,大家不会这么不顾情谊的坐地起价。一定是木材行里有某位大佬把他们威胁了。这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困境。” 温婉摸着光滑的下巴,不置可否。 半晌道:“李老大,这里现成的木材还能用多少天?” “顶多用到四月初五。”李老大说到这里更是焦急不安。 现在是三月二十,也就是说再过半个月,这木材就没有了。 【291】断货危机。 “如果要让人去最近的地方取货,来回大约要多久?”温婉又道。 离老大叹气:“最近的也得去邻镇了,可运送木材不比其他,需要有专门的大板车拖运。如果要赶时间,那马就需要精心挑选那十分健壮的,很多普通商户为了节省马力,有的是用牛来运输大量的木材,我们一时半会儿没有这么多工具和牲畜,光准备都需要十天。而这一来一回路上的功夫就需要半个月。到了目的地去那里调查木材行、找到靠谱合适的木材来源,至少需要五天,一来二去的就是……一个月。” 可这样一来,造价就贵了,得不偿失。 而且如果按照计划,一个多月后,这醉香居双子楼就要完工了,若真是在规定的时期内完工,那绝对是整个大齐国建筑上的一个标杆。而延期完工,会打乱很多的计划。 明明有近的地,却要曲中求远,想想都憋屈。 而如果花高价到镇上买木材…… 虽然楚亦才给她送了二百两,咬咬牙也买得起,但是,双子星后期的投入不小,还要开启辣椒酱作坊,支持这么大的消耗,几百个人的口粮,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而且,那群人既然有意针对她们,喊价可能不止两倍,面对别人的针对而这样低头妥协,谁都不甘心。 “怎么办啊?温庄主?”李老大面露忧色。 “你们先继续建,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相信我!” 说是这样说,但温婉一时半会哪有什么办法,只是,她现在急需要冷静一下头脑,这时候切忌慌了阵脚,只好先安抚众人。 夏荷这次出手,的确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不是大意了,也不是没防备。 准确的说,其实是她轻敌了。 是她太自命不凡了点,总是带着现代人的优越感,下意识的对这土著们居高临下。 然而,她却有着摆脱不了的劣势,那就是身份。 夏荷正是利用了这点,压根就不与她正面交锋,直接用人脉关系当武器。 和农庄里李氏匠铺的担忧焦急相比,虹城里,向氏匠铺则一片欢声笑语。 向氏匠铺的正楼,是一座四层的高楼,向家家主正坐在四楼宴请宾客。 张宏发坐在向家家主的右下侧,正在和桌上十八九个人一一敬酒。 “张老板,你也不用这么客气。”向家主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眯眯的道,“这帮你呢,不也是帮我们自己吗?那些人不自量力,竟想在两个月内修好九层高的楼,真是痴心妄想!与其耗费这么多木材让他建了再倒塌,不如趁机给木材提价,好好赚上一笔。” “向家主说的是,估计过两天那边就会哭着来求咱们把木材让下去。到时候我们也不要喊价喊的太狠,提个五倍就差不多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山胡子狡诈地笑着,说话也是尖酸刻薄。 “是是是,就提个五倍,看他能如何?现在说好了啊,我们这次卖出去多挣的钱,大家一起分,谁都别想独吞!” “正是如此,来!大家一起再敬一杯!” “先干为敬!” 张宏发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把酒一口饮尽。 他做为岂南郡的大木材商,已经是很富有了,但钱嘛,谁嫌多,于是,这几年,他把生意扩张到了关外,也就是大胤国。 可是,这城门关税收得太重,几乎把他来往一年的利润给扣掉一半。 于是,他就想跟个朝廷官员牵上线,但是,那些个原封地的官员们,因为任职多年,早被别的巨商喂肥了,养叼了胃口。 牵上他们,还没得点好处呢,就送礼送到手软了,可把张宏发气得。 他转而又瞄着新晋的官员,但这两年虹城没有新晋的官员,不过,这一瞄,却是让他发现了一个有潜力的苗子。 岂南郡今年的解元,梁子沐。 虽然他人还在读书,没有入仕,但他拔得岂南郡的乡试头筹,就算之后的会试考不上贡士,就解元也能当个地方官了。 而若是他考上了贡士,那更是不得了,很可能就是郡官。再往上走,说不定考个状元也不是没可能,那就是去天子城当官了。 总之,绝对是一个可以投资的好苗子! 而且据他所知,这梁子沐出生贫寒,家里为了供他读书,一直拮据着,不管是现在读书,还是以后在官场上打点,少不了他们这些富商的支持,还不是本镇人,隔壁镇来的,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正是需要人扶持的时候。 攀上了他,以后说不定生意还能做到天子城去! 张宏发想到梁子沐和夏夫人之间的恩爱和相敬如宾,又想到梁子沐如今已是解元,却依旧只有夏夫人一个夫人,没有其他花花肠子,便觉得和夏夫人谈拢,那就是十拿九稳了。 下次再去拜访,让夏夫人给吹吹枕头风,这线也就搭上了。 宴席完毕,张宏发和向家主一起把人送到最后一个。 等所有人都走了,张宏发悄悄拿出一叠银票,塞进向家主的手里。 “一点意思不成敬意。”张宏发笑眯眯地道。 向家主见他如此有脸眼色,满意地把钱收进怀里:“下次有机会,还和张老板这样的明白人做生意。” 张宏发做出惊喜的样子:“若真是如此,那就是我张某人的幸运。”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几天,李氏匠铺众人可以说是水生火热。 他们的工程量很大,每天干的活特别多。但之前并没有觉得太辛苦,只是因为有一个极大的荣誉等着他们。 他们知道只要坚持下来,自己能取得的成绩就是绝对的。 可是现在,他们的木材快要用完了。 温庄主说她会在用完之前把新的木材送到,可这些天,他们并没有看到运送木材出入。 难不成还能凭空变出来? 倒是第二天,有人看到温婉带着十多辆马车,在护城河周边四处跑动,马车上拉了许多遮着布的东西。 本来他们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听到隔壁的杨庄主来说话,才知道温婉竟然是到各个地方,去把那不要的木屑给收集了起来。 【292】温婉的办法。 “收集木屑干什么?”有人十分不解。 “不知道,温庄主把我们的木屑拉去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拿去存着冬天取暖呢。还心想冬天都快过完了,现在存个东西,那得放多久?要是没有处理好,下个冬天拿出来只怕都发霉了,现在看来收集那么多,难道还有其他用处?” “哎!那些废料能有什么用处?现在都火烧眉毛了,温庄主还有闲心来做这些?过两天木材没有了,我们可就什么都没了!”李氏匠铺的人忧心得不行。 “要我说,还是出高价把城里的木材买回来吧!这温庄主什么大手笔都拿的出来,花个几倍的价格去买木材,又能怎么样呢?” “就是,这样拖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完工?” 建楼的工人你一言我一语,显然都对温婉有些不满了。 他们建屋盖楼的,都是一个个工的接活,这个活要是延期完工,不说会会打乱他们后面预约的活的计划,就说这个九层楼,当时为了三个月内完工,造就“最短时间打造最高楼”的神话,他们前面不知道下了多少苦工。 而且,为了能打出名气,他们这整个工程,连一分工钱都没要! 可到头来,他们攒劲儿干,却因为东家买不到材料,害得他们功亏一篑,如何能甘心嘛! 那隔壁农庄的杨文和王姿夫妇俩来看热闹,也看得极为高兴。 “一个妇道人家,要把这里带好,想来还是不可能吧……哎,这一下子完蛋了,什么家产都没了。她那么漂亮还可以再嫁,可他那儿子可怎么活哟。谁会养一个跟别人姓的孩子呢?”王姿面上倒是做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心里却是好不得意。 这温寡妇可使劲儿折腾吧,再折腾一阵子,这里的一切就该归我了。 王姿这么说,本以为会引起众人的附和嘲笑,没想到大家却是静了一静。 好像是在认真思考她说的话似的。 “温庄主的儿子看着也是个好的,长得可爱,人又聪明,要真拿给我当儿子我还愿意呢!”有人苦笑出声,“说真的,和我自己那儿子比起来,我真恨不得小少爷是我亲生的,真到了那一步,不是亲生的我也愿意养。” 话音一落,众人都开始一阵调笑。 王姿鄙夷的耻笑出声,她倒看不出来,这些人还喜欢养别人的儿子呢?! 叶子听到他们非议温婉,上前骂道,“你们在胡说什么!李老大,管住你们工人,少跟着别个长舌妇搭话,再乱嚼舌根,今天午饭没肉了!” 叶子气死了,这几天,主子为了木材的事操碎了心,每天饭都吃不下,偏偏他们又帮不上忙,只能看着干着急,现在还要听这些人闲言碎语。 工人们一脸不满,却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后,不做声了。 他们接过很多待遇不错的活,但是,这是唯一一家菜做得最好吃的,一想到每天三顿丰盛的饭食,可以压下一切不满。 “哟,哪来的蛮横丫头……”王姿正要怼回去,却看到温婉从远处赶着马车行了过来,她一脸风尘仆仆,头发也有些散乱顾不上整理。 王姿见状便一脸夸张地冲了过去:“哎呀,大妹子,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这么不注重形象呢?” 温完没空理她,赶着马车从她旁边路过。 王姿只当她太过狼狈,害怕与自己直视,便又追了几步:“大妹子,我们刚刚还在说呢,你那儿子要是养不起,我们就抱过来养呢!” 这话说完,温婉终于有了反应。 她停下马车转身看她:“你是发烧了吗?” “你才发烧了呢?”王姿一瞪眼,被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温婉抬手便是一鞭子。 鞭子擦过王姿的耳际,发出一阵尖锐的破风声。 温婉冷冷看着王姿:“有病就回去躺着,我现在没心情听你的胡话,再说我就直接往脸上招呼!” 温婉这几天都处于疲惫却又高度紧张中,正是不能惹的时候。 王姿向来嚣张惯了,哪里受过这些恐吓,一时又是惊又是气:“怎么着?要倒灶了心情不好,别人好心说两句都当驴肝肺了?你说说你儿子还这么小,以后跟着你没吃没穿的……” “王姿,你有闲心说瞎话,不如和你家那位多生几个,省得惦记别家的。”温婉打断,手上的马鞭又挥了挥,“还有,我怎么样,也不劳你费心,我这是施工地,闲人别在这挡道。” 温婉说完话,便转头赶着马车继续走,把人晾在后面。 王姿脸上青红交加。 这温婉平时脾气好都是装的不成?还是说现在中邪了? 他们好歹也是同行,农庄也离得不远,说是邻居都可以,现在竟敢当着这么多面叫她下不来台? “哼,本来还想着,你要穷得买地的时候,我给你一个好价钱,既然这样。”王姿冷笑,“你能在我手上卖出五十两都算我输!” 言语之中,竟是势在必得,仿佛温婉的未来只有把地卖给她这一个下场。 温婉没管王姿和一旁工匠会如何做想,她是真的很忙。 这个时代建房,要么是用石砖和着石灰一起垒“土房子”,要么是用整块整块的木材以榫卯结构为基础,搭建木制建筑。 温婉在现代看过一个科学纪录片,一个外国学者对中国的建筑感兴趣,搭建了中国宫殿的模型并在实验室里模仿地震,结果中国古老建筑竟然能抗住六级地震而屹立不倒,足以说明中国古代建筑,看似古老实则蕴含着精妙内涵。 温婉一直对古人的建筑工艺怀着敬意。 但这些里面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建筑对木材的要求极为严格。 换句话说,就是非常浪费! 因为环境好,树多得没人要,所以只好是富人家建楼,必须要选好树,选参天大树,久了,平民家都学了这风气,建屋就砍大树。 而那些个参天大树,需要长很多年。 所以,这也导致,李老大给她的醉香居双子星设计的九层楼,都必须要大木板才能完成。 那些山上无主的小树根本不行。 温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才想到个办法。 【293】当然是去找回场子! 和同期的中国建筑相比,西方建筑以石块为主,他们的石块却不是看起来那样,一整块一整块从山上搬下来的,而是运用粘合技术黏在一起。 温婉原本就是农学博士,对许多橡胶树胶一类的制作、了解颇深。 所以,她就想到了这个后世的中西结合工艺。 ——制作刨花板。 刨花板,由木材的碎料施加胶粘剂后,在热力和压力作用下胶合成的人造板,又称碎料板。 西方的粘合技术,连石块都能粘合在一起,她便也可以把木屑、木块粘合在一起。 于是这两天,她自己带着阿离和赵怀,在周边购买收集了大量木屑。 她做实验,提取橡胶、树胶,也用尝试周围可以买到的混合石灰建房的明矾、白芨、糯米、桐油、血料,反复和各类木屑融合,并施加高温加速粘合速度。 十天里,她一直重复这个工作,失败品堆得比她人都高。 但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今天,一块类似于现代刨花板的材料终于成型。 她要去拿给一个会夯土的师傅那里,试着能不能把木板夯实。 虽然已经过去十天,但一旦这个刨花板制作顺利,她便可以立马大批量生产刨花板,补上醉香居需要的木板空隙不说,还可以…… 温婉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那些人要不仁,就不要怪她不义。 阿离赶着马车和温婉会和,并把温婉引到那夯土的师傅家里去。 这几天,最能感受到温婉变化的,便是阿离。 其实他对温婉建楼的状况一点也不担心,这什么醉香居双子星,在阿离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做好了是一桩美谈,没做好也没什么大不了,左右都有主子来兜底,即使工期延后了,等主子这段关键时期度过了,一回来,就什么也不是事了。 只不过,夫人从头至尾没想着依靠主子,明明每天殚精竭虑,觉都睡不着,却一点没想着请求主子帮忙。 而且这几日,她虽然十分紧张,但每一条指令都有条不紊。 这份毅力,倒是让阿离十分佩服。 温婉见阿离跑得快,便让他四处打听民间可以夯土的师傅,昨天刚联络上,见了一面,温婉与那师傅聊了下,感觉可行,今天就运着已经粘合好的看起来初具形状的木材过来。 “吴师傅,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温婉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我不懂夯土,就在旁边等着,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吩咐我。” 吴师傅是个豪爽的,给这周围田间路上夯了一辈子的土,第一次知道还能“夯”木材,也是新奇不已,叫的价格也还算公道。 阿离在一边算了算这几天的支出。 若真是做出来了,不说没花费多的钱,反而,那成本比原本在镇上买的木材还要低!实在是不得了! 温婉心里焦急,但面上一直严肃又安然地等待着。 吴师傅外面有一块大场地,一个石头做的圆柱形的巨大滚轮正放在一边。 他把温婉拿来的“木材”平铺在地,叫来几个伙计把木材垂实过后,便赶着牛,把那石滚轮牵引着,滚上了木材…… 温婉的眼睛逐渐睁大,惊喜之色怎么都藏不住。 “老大,这些木材只够用一天的了,怎么办啊?”农庄门口的施工地上,一个工人问李老大道。 这几天,李氏匠铺的工人渐渐没了之前的稳重,望着越来越少的木材,温婉却根本没有现身给个说法,就连赵怀也都跟着躲了起来,他们再也无法沉下心继续建了,都心情焦躁起来。 “是啊!老大,明天用完,木材就没了,楼却还差三层,怎么办啊?” 他们拼着不要工钱接这活,是想建出大祁国第一座九层楼,而不是这样给人家耍着玩的,建一半又不建了,白白浪费他们的心血! “哎……” 李老大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我与她去说说……” 话还没落音,远处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和车轮的轱辘声,跑得很快,烟尘缭绕过后,众人才看清那一列马车队中,下来的熟悉人影。 “李老大,我送木材来了!” 温婉清脆的声音响起,她身后,十多个人下来,把盖在车上的布揭开来。 众人震惊的瞪大眼,只见那后面是十六辆的马车,而马车上,带着整整十六车的木材! “这……这……这是打哪来的?” 李老大激动的走过去,不是山上小树割的小木材板,而是他要的大块木材! 再一细看,那木材虽然磨得光滑,但那横切面,却不是木纹,而是星星点点,像是一堆木屑给挤在了一起一样。 “咦?这是什么树种?” 李老大还以为这是一种他没见过的树砍出来的木材。 温婉笑了笑,“这不是什么新树种,而是一种我自创的木材板,名为刨花木。” 众工人都好奇的围了上去,又看又摸,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还用锯子锯了锯,却惊喜地发现,这叫“刨花板”的木板,跟他们原本的木材一样结实! 一时间,全场哗然。 “温庄主,这木材真的是你做的?还可以再继续产?”李老大问。 温婉点头,“李老大,你接下来还要多少木材,尺寸几何,都一一写下来交给阿离,后面几天,他会负责把你需要的全部送到。” “太好了,有了这些木材,咱们就可以把楼建完了!”工人们顿时叫道。 李老大更是十分激动,连忙点头。 还想问问温婉怎么做出来的,却见温婉突地面色一沉凝,又回到了马车。 “温庄主,你这是……” 明明已经解决了一个最大的问题,为何还要一副面对强敌的样子? 温婉上了马车,回身侧过脸来。 “问题解决了,我当然要去找回场子。” 她一个农学院的博士,捣鼓各种胶质粘合剂,有在各个木屑里钻来钻去,硬是在十几天做了个粗糙结实版的木板出来。 这赶鸭子上架,赶得她比当初做毕业设计还紧张百倍。 这亏得她脑中储存着这些知识,不然,换个人来,这九层楼的计划,还真就功亏一篑了。 她既以嚣张出名,哪有诸事低声下气的道理。 自然要让那些人付出点代价。 【294】免费送木材? 温婉只给李老大留了两天的木材的量,然后叫上十多个农户,把剩下的好几百斤木材,全部拉去了镇上。 “拉去城里干嘛?”阿离疑惑。 “稍后,你们把这些木材,拉去镇上的木材铺子门前,一人一车木材,免费送给要买的顾客们。”温婉吩咐道。 “啊?”农户们不解。 这好不容易做出来的木材,建楼都还不够用呢,却要送给别人? 还免费送? “照我说的去做就行。”温婉只道。 虹城和两个邻镇加起来,一共十几家木材行,都是这次联盟抬高价不卖给温婉的,温婉安排了十几个农户,堵在这几家木材铺子门前吆喝。 “来看看啦!咱们醉香居出的木材,不要钱免费送喽!” “为庆祝醉香居双子星的九层楼大工程,咱们的木材不要钱,各位乡亲父老,都可以来瞧一瞧喽!” 农户们按着温婉教的卖力吆喝着,很快就吸引到了注意力。 原本在木材行挑木材的客人,听到声音立马走了出来。 不要钱的? 有这么几个字,即使心里再觉得奇怪,也想来看看。 “你们这木材,真的不要钱送人呐?” “那还有假?大娘,现在你就可以拿走。”孙小壮拿出两块大木材板递给大娘道。 “这么好的事?你们这木材不会不结实吧?咋长这样呢?” “大娘你看好了!这是咱们夫人的新工艺木材!”孙小壮拿出锯子当着众人的面便锯了起来,“别看它虽然粗糙了点,家里能做事的男主人或者男丁,随便磨一磨就光滑了!咱们醉香居双子星的九层楼都是用它建的,你们平房还怕用不好?” 众人一看,还真是!锯子锯老一会了这木才断,不比那些大木材板来得差。 众人哗然,围观的人很快越来越多。 这在木材行门口逛的人,大都是来挑选木材的,有些是买了回去建新屋,有些是修缮冬日里那些个破碎的墙面,有些是买回去打床铺桌椅等家具。 木材做为房屋修建和装修的主建材,需求量可不小。 反复确认真的是免费送之后,乡亲们便抱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想法,也不去木材铺子里买了,直接把那木材搬了回去。 只是这板子刚刚拿起来,就发现每块板子的一个不算起眼的角落里,都用毛笔写了几个字。 他们不识字、也不懂书法,但那字明显飞舞灵动,一横一撇一顿,看起来规整但有很有画一般的美感。 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这木材重了起来。 那些抱着木材的人,眼神都变了。 他们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哥,这上面是什么呢?” “哦,这上面……” “醉香居。” 一个温润的声音突然响起,代替孙小壮答道。 孙小壮转头,便见到位一身玉色长袍的温润男子长身而立,许是因为他这读书人的气质太浓,人群因为他的走近,而自动的让开一条道来。 “正是醉香居。”孙小壮见是读书人,也很是恭敬起来。 旁边有人眼尖的,惊喜道:“咦?这不是咱们岂南郡的解元吗!” “哦对对!前几天在那边白鹤书院见过!正是解元梁子沐!” “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读书人的地位本就高,一个郡的解元,更是让人心生向往,而且,梁子沐还长得颇会斯文俊俏,众人看着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闪着崇拜的光亮。 梁子沐也已然习惯了这样的注视。 他抬手要拿起一块木板,旁边已经有路人抢先递到梁子沐面前给他看。 “梁公子请!” 梁子沐点点头接过,伸出手轻轻拂过那木板上的墨迹。 那路人暗喜,果然,这梁公子是对那字迹感兴趣,他作为一个小老百姓,现在也是和解元接触过的人了! 梁子沐面色复杂,久久才道:“这,是你家夫人写的?” 孙小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温婉,忙道:“正是我们庄主写的!庄主说了,醉香居四月底便会建好,五月就能开张。城里的乡亲们都是咱们以后的客人,现在就好好好相处!” 孙小壮看着板子上“醉香居”几个字,傻乐道:“这不,就给大家送木材来了。这木材质量好,还平整。只是由于人手不够,还没来得及打磨,这就得劳大家自己动手。这个字呢,也就是表示个意思,大家喜欢的,可以留下来,当个纪念,不喜欢的回家切了便是!” 周围围的人很多,有那不明所以的问道:“所以,这到底是你家夫人写的,还是什么庄主写的?” “庄主就是我家夫人呐!”孙小壮解释道。 “什么?庄主是个女人?而且还会写字?” 孙小壮见有人问,十分自豪地道:“我们庄主不仅会写字、会读书,还会刺绣,也懂种地、会造木材、会揍人……呃不是,会一点功夫!总之就没有什么是她不会的!咱们庄主可厉害了!” 这下,即使本来不需要木材的,都拿了写小巧的木板在手上,看着上面的字议论纷纷。 有的欣赏,有的羡慕,有的不信,有的还是很好奇。 “你们庄主可有成亲?” 孙小壮想着,小玉儿都这么大了,便道“当然成亲了”。 那人又问:“夫人是庄主,那你们庄主的丈夫是……?” “小少爷说过,让我们叫庄主的丈夫为,温相公。” 众人一阵愕然,眼里都露出八卦的神色,还有这样称呼的? 难道,那个温相公,是个吃软饭的? 小玉儿绝对不知道,自己单纯觉得好听、让农户们叫出的名字,竟然让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爹地是个吃软饭、入赘的。 不要钱的魅力果然大,温婉带去的木材,不到半天就送完了。 那些听着大家传开而晚到的,后悔得要命,却又听到孙小壮道,“没领到的没关系,明儿个咱们还来送!先到先得!” “你们真是太好了!”众人传出欢呼声! 只有那木材行的掌柜,望着人手一块木材板欢喜回去的背影,和今天寥寥无几的进账,十分郁闷。 【295】虱子再小,咬一口也疼。 第二天,温婉给李老大留了几车木材后,就把剩余的又全部拉到镇上。 一大早,各个木材行门口堆了一堆的人,掌柜一开门还高兴得很,结果却发现,这些人全部都不进来,一副在等什么的样子。 等到温家农庄的车子又拉来一堆木材,这些人欢呼着围了上去。 掌柜的一下面色铁青。 送一天也就行了!天天送,这是到门口来砸饭碗啊! 有几个店家沉不住气,叫人来砸温婉这些农户的马车,结果店家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等着领木材的乡亲们赶走了。 “你们做你们的生意,温庄主送温庄主的礼,碍着你什么事了?”路人把店家和伙计推开。 “怎么不碍着?这不是抢咱木材行生意吗!”伙计怒道。 “诶?话可不是这么说,我们可没偷没抢,这是是奉庄主之命,给咱们即将开张的酒楼和客栈做宣传,要不,你看不惯,你也把店铺里的木材送一送?”孙小壮机灵的回道。 “就是,他们都没要钱,怎么叫抢生意呢!这是做好事!” “你们就试试,要是赶走了他们,以后我们谢家一辈子都不到你们木材行买木材了!” 围观群众都帮起腔,这等好事叫人赶走了,他们非跟人急不可。 那掌柜气得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说不出话来。 不敢得罪客人,忍了一天两天,本以为也就送个新鲜,结果发现,温家农庄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天天都在送! 大家都是老铺子了,知道每年这个时候,大概会有多少人需要多少木材。 由于这个冬天的风比较大,有的房子干冷开裂比较严重,他们估摸着今年的生意会比往年好。 可是就这短短五天,温婉送出去的木材,几乎把往了年他们这个月卖出去的木材全部囊括了! 也就是说,就算温婉现在就收手,他们这一个月也卖不出去木料了! 第六天,每个掌柜打开门第一件事,就是看门口有没有人。 结果……还在送! 掌柜们吐血三升,这要还不知道温婉是在报复他们,就可以回炉重造了,不得已之下,虹城里的木材行老板全部聚在一起开会。 “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们再送,我们下个月的木材都卖不出去了!” “该死,她是疯狗吗?这么往外送钱?几天下来,得有上百两了!” “他们建个楼的成本都才百两吧!” 是的,按理来说,他们建楼需要从木材行买东西,需要再买个五十两的木材。 但是他们约定坐地起价,想把五十两的东西卖个二百五十两的价,谁知那温婉不知怎么搞到了一批木材,还把木材到处送人,两败俱伤般地断了他们百两的生意! “这娘们是在报复我们呢!” “真是可恨!” “不用慌,咱们不过就是十天半个月的生意,而她却要直接花钱买木材送,论损失,她比我们每一个人都大得多。”也有乐观派,“我估计,她也就能坚持一两天了。” 这话倒是有理,他们不过是生意变差了点,但温婉却是花的实打实的钱,她要再这么送下去,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这样来算的话,应该是温婉自己更急才是。 但还是有人坐不住,“那个娘们就是想不通要报复咱们,没有理智可言了,她要真会算这笔账,就不会一连送了六天,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之前要砸马车被路人拦住的山羊胡子,重重一拍桌,“哼!我就不信她有那么丰厚的家底,可以一直这么败下去!我倒要去查查,她的木材是哪里来的,我就不信,她能一直这么源源不断地送不成?” 众人附和的点头,心里不禁觉得,这女人疯起来,还真是什么都不顾。 于是,这一过,又是两天。 众多老板聚在一起焦头烂额,等到的却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你说什么?那木材是她自己变出来的?!” 山羊胡子面色灰白,点点头。 “我不相信!你具体说说!” 山羊胡子这便把自己跟踪温婉一行人,看到的内容和他们细说。他就见着温婉庄子里的人把山上砍下来的歪脖子树,推成木屑,又把木屑运到隔壁镇子的一处院子里。 除了马车出入,院子都是大门紧闭,里面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但等到那些人出来的时候,木屑已经变成了整块整块的木板。 山羊胡子耸拉着肩膀。 “这……怎么可能?” 不约而同地,众人都眼神凝重了起来。 本以为,那温氏只是一个没脑子的妇人,受了委屈,就发了疯的要报复他们,任性又天真的把商场当办家家,这样的人,他们其实根本不用放在眼里。 无非就是被虱子咬了一口。 但现在的情况,却似乎不是是这样啊。 那温氏,居然有着变废为宝的神奇本事? 这样的话,那她岂不是想要送到多久,就送到多久? 一时间,众木材行的老板们,终于坐不住了。 温婉这几天心情不错。 让叶子给她泡了壶荷,她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喝茶晒太阳。 茶叶是楚亦寄的,闻着一股清香,她虽不是很懂品茶,也知道这茶叶定是上等的好茶,这段时间,这男人不知道给她寄了多少样东西了。 而自那次她回了信后,也跟学乖了,知道寄信了。 虽然信中总只有寥寥数字。 最近怎么样?礼物喜欢吗?可否还缺银两?有无烦忧之事?酒楼进展是否顺利?半句没提起自己在外面忙些什么。 温婉每次看得气闷,有时候都不想理她了。 于是回得也简单。 还好,还可以,还行,无甚,都好。 既然他什么都不与她说,她也不与他说,反正人又不在身边,说了也没用,温婉心想,要是再过半年时间还不回来,就甩了他! 一直异地恋有什么好玩的。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不悦,前两天,再收到他的来信,楚亦告诉她,他要回来了。 似乎是从“特殊渠道”知道了她这次的断货危机,信中还安慰让她不要着急,等他回来。 不过,她可不需要他帮忙。 【296】这是算账的来了? 温婉又喝了一口茶,一边的小玉儿奶声奶气地道:“娘亲,你在笑什么?想到开心的事了吗?” 温婉“嗯”一声,摸了摸小玉儿的头:“现在功课学得怎么样?” 小玉儿信心十足地道:“娘亲上次教我的‘狼来了’,里面的字我已经全部会写了!” “玉儿就是厉害。”温婉夸道。 小玉儿现在已经会写很多字了,她把自己买的小孩子看的画本子给他看,怕他看着无趣,又自己写了一些故事,给他认字。 那些摘自现代的故事生动有趣,每每小玉儿一学,农庄里的小孩都喜欢围上来,听他讲故事。 现在,秋树和赵青风都能背出不少的故事了。 “娘亲,我和赵青风还又搭了五个花架出来。”小玉儿搂住温婉的手,“娘亲要不要来看看!” 温婉正要答应,那边叶子几个却敏感地抬起头看过来。 阿慧开始捞起袖子,那架势,似乎是要准备背她。 “不用了,过几天再看吧,娘心相信小玉儿一定把花架做的很漂亮!” “嗯!”小玉儿也不失落,道,“娘亲确实要好好休息,别像上次那样又昏过去了!” 这时,阿离从门外进来道:“庄主,明日要运去虹城的木材已经备好了。” 温婉“嗯”了一声:“辛苦你了。” 阿离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昨天找秋树对了一下账目,和城里的木材行杠起来、投入很大,但和原本会要去镇上买木材的钱比起来……居然两相平衡。 这刨花板的造价,节省了大量成本。 也就是说,只要温婉愿意,她完全可以耗到醉香居双子星完工! 不过,阿离还是有些犹疑,这么多钱给扔出去不求回报,反而还得罪这么多人,会不会引人报复? 若是缺银两,主子随手一挥就能解决,可若是惹出来别的麻烦,就不好搞了,主子现在是关键时刻,处处得低调行事,引人注目可不是好事。 想着,阿离也起了劝服的心思。 在他看来,温婉这个做法,纯粹是为了报复那些人,这种半点委屈都受不得的女子,他还是头一次见。 “庄主,咱们……没有必要送到那个时候吧?” “当然没必要。”温婉理所当然地道,“明天或许就是最后一天。” 恰时,她余光里看到秋树从远处跑来,行迹很是匆忙。 温婉笑了:“看起来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你准备好的木材,拿来当存货吧。” “啊?”阿离一愣。 却见秋树跑进屋,向来温墩的脸上有几分雀跃、惊奇和不安:“主子,城里木材行的十几个老板过来了,说要拜访您!” 阿离顿时皱眉,这是上门来算账的来了? 可一看温婉,她却是半点不慌,斜倚在座位上,很是悠闲的道:“搬几把椅子出来,请他们到院子里坐坐。” 秋树跑到农庄外,看了看面前这些人手中提的东西。 “我家庄主请各位进去坐坐。” 一行十三人跟着秋树走进农庄,眼睛不住的四处打量着周围。 入口的地方是十亩主粮农田和辣椒树,农户们穿梭忙碌着,众人瞧着,那些个劳作的农户们,着装体面,衣衫崭新,满面红光,神采熠熠。 咋半点没有别人传的那样一身补丁,邋里邋遢的样子呢? 半刻钟后,众人才来到中央的庄主院子。 这院子修得普通,但一进去,便看到满院的花草树木,土栽的,盆栽的,牵藤的,阳光下,开得姹紫嫣红,极为好看。 而那花围下,一个极为清丽的美娇娘,坐在一个椅子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那椅子跟个秋千似的,上面有顶,前后摇晃,旁边一座小桌,一个包子样的小孩儿正在摘着一朵漂亮的小花,把它放进一个小茶杯里,做成一个小花瓶的样子,送给摇椅上的女子。 女子笑盈盈地接过来,这一幕看着极是温馨悦目。 “夫人,人带到了。”秋树行了个礼后退到一边。 “嗯,坐吧。” 温婉淡淡的应声,身形慵懒,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一行人对视一眼,原先心中的轻视不禁收起了些,这女子,看起来不似市井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无知妇人,不会早猜到他们会来吧? “温庄主,初次见面,一点薄礼,还请收下。” 一个个子比较矮、脸又白又圆看起来很是和善的老板走过来,送上了一个精致的礼盒。 这是他们十三人商量出的结果,温氏左右不过一个妇人,这回做得这么狠,估计就是性子娇气,受了委屈,就要出气。 他们赔个礼道个歉,说几句好听话,她心里好受了,自然也就会罢手了。 温婉让秋树代为收下,也不打开看,片刻后突然道。 “一百两。” 那老板楞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们是生意人,我却不全是。”温婉稍微直起身来,“我喜欢直来直去,各位今天的来意,你我心知肚明,既然看着都不顺眼,也就别绕什么弯子,敞开天窗说亮话。你们给我一百两,我便马上叫人从虹城里撤出来,不再送木材。” 众人都呆住。 他们才损失了一百两的生意,现在竟还要给一百两的赔偿!? “你这是抢钱吧!” 那山羊胡子顿时气得跳起来,“你这莫名其妙的挡人财路,还有脸了?” 阿离下意识站出来,挡在温婉前面。 温婉身子往后一靠:“既然如此,秋树,送客。” 秋树短暂的无措后,连忙站出来:“各位,不留。” “温氏!你这臭娘们别给脸不要脸!”山羊胡子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哪里还管那木材“神迹”不“神迹”,见状推开秋树便冲了出来。 阿离手腕一动,正要把人拿下,一个飞快的身影如同野狗一般猛地窜出,速度之快让阿离的眼睛都花了花。 山羊胡子一声惨叫,肚子被平江的脑袋顶个正着,一下子坐倒在地。 平江趁势坐在山羊胡子身上,一拳下去直接把一颗牙齿从山羊胡子的嘴里打了出来,血花四溅。 平江抓着山羊胡子的衣襟,一脸凶悍:“你!吼谁呢!” 【297】这村妇不简单。 秋树从没和人起过正面冲突,从小环境不好,身体条件也不允许,他遇到谁凶他,从来都是躲。 现在见平江恶斗的模样,突然想起——平江一直是个不怕事儿的! 平江被卖到伢行之前是什么样子,秋树不清楚,但在伢行里,明明闹事会被挨揍,他还是和人打架,算是伢行的浑人。不过他只打那些招惹他的,秋树也只是听说他打人很疼,并没有碰巧看到过。 现在一看,竟有些和平日里的那个“只是力气大点的傻小子”联系不到一起。 平江举起拳头又是一拳下去。 众人抖了抖。 他们都是生意人,只会斯文的耍计谋,哪会这样冲上去直接干架的? 可是温婉并没有阻止,反而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这群人让走不走,那可就是登门闹事、入室抢劫了。对待这种恶劣的行为,就应该给他们个教训。” 这言下之意,只要不出人意,随便打了? 一群人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娘们有这么大胆子! 平江原本还冲动得停不下来的,闻言,倒是顿了。 他在这里过得很好,所以不喜欢这些混蛋对主子有所不敬,也不想看他们欺负自己的小伙伴。 但是真要是把人打出个好歹,会不会给主子惹上麻烦? 主子怕是现在有些不冷静了,竟然让他继续…… 但是他可要冷静下来! 于是,平江重重一脚踢下去,趁他没有还手之力,把他的后领拎着,拖出宅院,像丢一块烂肉一样把他丢在门外。 平江一叉腰,冲院子里诸人道:“我不打人,我也没有打人,我只是让把有些激动的人赶出去,你们不激动,就自己走吧。我们这里不欢迎。” 那领头的白胖子,见状一吓。 他真是想不到,一个小孩子能这么浑! 周围已经有农户聚集过来,看着他们。 白胖子心里暗叹那人冲动误事,把一个还可以好好聊的局面谈崩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和他一起来! 只是现在后悔也晚了,他们又不能和那失了智的人一起用强,但又不能就这么走了。 温婉送木材的马车在他们门口摆一天,他们的收益就会减少好多两银子! 今天被赶走了,明天要来不是更难堪? 想到这里,白胖子硬着头皮,挤出一个和善的笑:“误会,这都是误会。” 温婉见状,道:“诸位老板要来和我谈,那就好好谈谈,但若不服气,就别往我院子里面引,不然,就算表面和解了,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又出什么纰漏……比如被人怀恨在心、叫人暗杀什么的。” 几人闻言连忙“怎敢怎敢”的应声。 他们又不是江湖中人,都是本本分分总生意的,就算有想法——那也是在醉香楼建好以后来找茬啊。 而且…… 白胖子瞥了一眼其他人,每个人都陪着笑脸,眼中却心思各异,估计,都跟他想一起去了。 这温氏能变废为宝,把不要的木屑做成大木板子,而这些天,她能一直往镇上免费送木材送个不停,很可能,是那新工艺的木材板造价很低,给她节省了大量成本! 若真如此,那新工艺…… 可就是个宝了! 就是不知道,真相是否如他们所想。 温婉有些疲惫,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只是是衣摆一抖,众人听到一个极其细微的破风声,回过神来,便见白胖子脚前一寸的地方有一根针! 针在太阳底下反射着寒光,一时大家都头皮一紧。 “咦,不小心失手了,好像有根绣花针掉了出去。” 温婉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起身,一边的叶子已经急忙跑过去,帮温婉把针捡起来,还给温婉。 “抱歉,我这几天累得紧,没休息好,竟然连针都没精力去管,让各位老板受惊了。后面我一定好好休息,不让这些针乱来。” 在众人惊惧莫名的神情下,温婉神态自若地道:“毕竟这些针很不听话,老喜欢挑那不喜欢的人,见见血呢!” 所有人都僵住。 不期然地,有人想到那些个送木材的农户说过:“我家庄主什么都会!还会功夫呢!特别厉害!” 当时大家都没放在心上,现在一看,竟是真的!? 原本心里还有些不信的,一下子坚定了不少,这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村妇,看来真不是想象中的简单。 那变废为宝的新工艺,绝对不假! 而且她敢和一个虹城的木材行正面碰撞,身后只怕也有自己的势力撑腰。 老板们脸色有些白,显然都想到这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既有忌惮,又有惊喜。 这样得人,得罪不如交好。 而且…… 众人又瞧了瞧门外一个明明只有十岁出头、却把成年男子打倒的小厮,又看到温婉身前还没动手、但身长腿长神情端凝的大哥子,心里打了个突。 他们还人在屋檐下呢。 “温庄主好说,一百两就一百两!” 白胖子直接代替众人把温婉的条件应下。 而且他甚至没有犹豫,从怀里掏了掏,当即就拿出五十两的银票,双手递给温婉:“剩下五十两,我们后面在给温庄主送来,可好?” 显然,这五十两是他们事先准备好的,准备和温婉谈妥的价码。 现在却变成了一百两。 温婉眯起眼,笑得人畜无害:“自然甚好,这位……是祝飞浩祝掌柜是吧?” 白胖子祝飞浩神情一凛。 他还没有自我介绍,这温婉就直接点出他的名字,显然是做足了功课。 “正是祝某。”祝飞浩圆圆的脸上露出一个尽可能善意的笑。 “我这就让人先从你们那里撤了。祝掌柜是个好人,回头醉香居开张,我一定第一个邀请您免费品尝,到时候可要赏脸啊!” 温婉招了招手,让阿慧从门内拿出一张红丝的纸。 纸是上好的洛南纸,非常硬挺。 秋树见状推了一张桌子过来。 这桌子,众人倒是没见到过。 只见它的四条桌腿下带有四个四个轮子,可以随意挪动。但移到温婉跟前时,那小厮又蹲身,把在轮子那儿扣了扣,把一个小小的卡片放了下来,桌子瞬间固定。 秋树又跑回去拿了一套笔墨,开始砚墨。 温婉坐直,站了起来,把毛笔在砚台里调了调,摆正洛南纸,提笔便写。 众人看着,见温婉身形挺得笔直,手法熟练不说,竟还是悬腕执笔,而不是初学者那般枕腕执笔,显然是长期练就、而不是端起学来唬人的! 【298】全部策反。 笔下行云流水,正是那木材行往众人看到的“醉香居”三个字的字迹。 当然,也和最近频繁来往于农庄和李氏匠铺的马车队伍上的“醉香居”字迹一致。 温婉笔下不停,当即写出一个请柬,递给祝飞浩。 “今日且做约定,具体时间会另外递请柬,祝掌柜一定要赏脸啊。” 看着温婉笑意盈盈的模样,祝飞浩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绣花针留下的针孔还留在地上呢,她就习以为常、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不过现在很显然,温婉在邀请他,也是在表示和解和示好。既然已经知道面前这人不简单,那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温婉和众位老板又聊了些缓和气氛的话,看了看天色,她道。 “既然各位有此诚意,今日不如我做东,宴请各位,咱们也当是不打不相识了。”邀请众老板吃个午饭,温婉无时无刻不在做着她的宣传。 然而众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情。 他们这会,心里头最想弄清楚的事,是温婉那个新工艺是怎么样的,造价是否真的如他们想象的便宜。 这决定了他们以后对温婉的态度,是诚意交好,还是暗地里报复回来——毕竟刚刚出了血。 温婉对众人的心思仿若未觉,依旧一脸微笑地招待。 待人坐下,饭端上,一筷子东西夹进嘴里…… 众人都瞪大了眼。 “好痛!嘶!这这这…好像也不能说痛,但是这味道……” “太奇怪了!这是什么东西!”有人已经被痛出眼泪,一边暗想温婉是不是下毒,一边又忍不住又是一筷子。 温婉抿嘴笑了。 旁边叶子断了几碗汤给众人呈上:“这不叫痛,叫辣。各位这可是尝着鲜了,现在我们农庄产的辣椒还不多,只能做这么一桌,其他的得等开张才有了。” 虽然知道,温婉这是要和他们“和解”,也是要借他们的口宣传,但这味道…… “真是太好吃了!”祝飞浩惊叹! 他已经辣得合不拢嘴,但一脸笑意挡都挡不住! 其实看他的体型就知道,他这半辈子,就好一口吃,山珍海味他尝过不少,但却第一次吃这奇异的东西,怎么都停不下来! “祝掌柜别急。”温婉笑道,“以后酒楼开张了,各种菜色多的是,只要您来捧场,到时候敞开肚子吃!” 这话说完,其他人都有些蠢蠢欲动。 只是祝飞浩是几人领头的,才得了邀请,那他们…… “掌柜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到时候谁光顾,我温婉都会夹道欢迎。” 温婉举起汤,做出干杯的样子。 大家伙都是用酒干杯,用茶水敬茶,哪里见过用汤的? 不过这汤也是美味,大家便都热热闹闹的,隔着桌子在周围的碗上碰了一下,喝了下去。 怎一个身心舒畅。 食色性也,所有人都吃得开心,一时间都忘了外面还在地上躺尸的山羊胡子。 等宾主尽欢往外走,看到山羊胡子时,原本心情愉悦的众人,心头又是一凛。 这温庄主,有毒吧? 明明是众人吃了瘪上来送银子,还有同伴被打了,怎么刚刚还吃的那么开心? 几人扶着山羊胡子往农庄外走。山羊胡子见到温婉,又要开骂,却被一行人捂住嘴拖走了。 等人走了,秋树和叶子崇拜的看着温婉。 “主子,你真厉害!” 在两人看来,他们送木材的事,既不利已又损人,这些老板个个都是虹城的老奸商,农业人脉都强压温婉一大截,何以吃了这么个哑巴亏后,还集体上门来赔礼道歉呢? 还赔了一百两,都各个笑脸相陪的走了。 二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奥义。 温婉见他们琢磨得倒是认真,也愿意提点,“生意人,没什么真正的恩怨,只有利益。我送木材又不收钱,他们只能看着生意凄凉而拿着没法,我撤了人回来,他们至少能恢复以前的生意。” “而且,他们各个都是人精,我连送好几天的木材没断货,哪来的这么多钱挥霍?他们哪会不算上一算?又不调查调查,怕是所有人都惦记着这新工艺呢。” “啊?怎么惦记?”秋树问道。 “笨!当然是想知道主子的新木材是怎么做出来的了,成本少了那么多,要是他们学会了,得多赚多少钱啊?那些人不动心才有鬼呢!”叶子被温婉那么一点,一下就想透了。 那群人,是想从主子这儿捞好处呢。 果然,当天晚上,农庄门口就悄悄停了辆马车,很有避人耳目的感觉。 第一个来的是祝飞浩,带了份礼物来的。 一番套近乎后,才问及温婉的新工艺,温婉打开了他的礼物看了看,满意了,才说话,她必须得让祝飞浩知道,她不是个好糊弄的。 “祝掌柜有心了,这门手艺,能节省的成本之多,绝对能令整个木材行业轰动,按理说,这样的技艺我应该不外传的,但是,祝掌柜如此有诚意,我也不好指了祝掌柜的面子。” 在商言商,温婉自然要挑好听的说。 实际上,这手艺烂在她手里并没有多大好处。 她又不做木材这一行,涉及一个行业不是那么轻松的,虹城木材这一行业的行业链都出来了,她一没客源,又没人脉,是难插足的。 反而,卖给这些木材行老板,一卖就是一个大人情。 第二天,镇上就没有了送木材的身影,十三位老板终于放下了心,这温婉好歹是言而有信了,于是当天,又有几人陆续悄悄的前来农庄,无一不是为了那“新工艺”而来。 温婉收礼收到手软,还在每个人身上挂了个大大的人情。 “温庄主果真是大义之人,这等技艺,就要发扬光大才是!”某老板恭维。 “温庄主可真是一妙女子啊,不嫌弃的话,今后,温庄主就是我唐某的朋友了,到了虹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以来找我!”某老板结交。 原先全部“温氏温氏”叫着的人,不知觉改成了“温庄主”。 【299】一箭双雕。 当祝飞浩用温婉给的秘方,制作出来第一块刨花板后,大为兴奋。 对温婉的态度比先前要真诚多了。 在他看来,温婉能答应撤走人,又愿意把秘方教给他,这是与他交好的意思,这多少让他有些欣慰。 这女子有本事,有魄力,还有点小性子……不好按常理度之。 最关键的是,她还会功夫! 万一不小心哪里得罪了,非要发脾气整他们一顿,他们还真不好防。 所以,他暗自决定,这个奇女子,能当朋友就绝对不当敌人。 实际上,温婉送木材,又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发脾气找回个场子这么简单? 这些人,大概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营销”。 送出去的每一块木材板上,全都写了“醉香居”的名号。 酒楼建在城外农庄,要按正常的传播速度,就是菜特别好吃,起码也得开业一年后才在城里传出点名声。 但现在,楼还在建,醉香居这名字,却有意无意地在众人谈话间流转提及了。 九层楼、免费送木材…… 还没开始营业,就已经有了话题。 梁子沐在白鹤书院里,第四次听到人提起醉香居。 “梁兄,等醉香居建起,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何?” “……好。” 梁子沐神色复杂,他正准备去看一看的。 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想,但又觉得不敢置信,只有亲自去看一看,才能解了他的疑惑,见他们都有兴趣,更是不会拂了他们好意了。 “不过那地方也太远了,走都不好走。”和梁子沐说话的人抱怨道,“赶马车过去,加上用饭,一去一来怕是得两个时辰。” 他们都是奔着秋天的会试去的,虽然看起来还有半年,但学习任务十分紧张。而且同窗如此优秀,都是岂南郡的佼佼者。他们每个人看起来不错,互相比较却是不相上下。 大祁国一共九个郡,由于紧邻南胤国,两国商业来往密切,经济相比其它郡,要发达不少。 但从地盘上来讲,只是九个郡里面最小的。其他那些广袤的土地上,还有多少优秀的人,尚未可知。 一想到要和他们竞争,所有人都卯足了劲。 “要不然,还是不去了吧。”也有人犹豫,觉得没什么稀奇的,“左右只是吃个饭而已,虹城好吃的酒楼那么多。” “诶,到时候再说吧,现在还是学业要紧。” 梁子沐回到家里,又看到书桌旁那块不甚光滑的木板。 上面的墨迹随着时间越浸越深。 很熟悉的一手簪花小楷。 他从抽屉拿一封信纸来,正是当初在九峰村时,温婉假冒夏荷之名给他写的信。 字迹一模一样,娟秀却有力,飞舞灵动。 梁子沐忍不住回想着以前夏荷给他的书法字画,眼里晦涩难明。 “相公,你在里面吗?” 夏荷在书房门口敲了敲,梁子沐赶紧收起那封信,听到有动静,夏荷走了进来,托盘里装着茶壶和茶杯,放在梁子沐书桌上。 “刚沏好的茶,夫君尝一尝?” 梁子沐没看她,淡淡地接过茶盏,语气疏离冷漠,“有劳了。” 夏荷也有些习惯,讨好的笑着:“只要能为夫君解乏,小荷做什么都可以。” 梁子沐“嗯”一声:“产期是下个月?好生养着,这些就交给丫鬟做就好。” 夏荷垂头,羞赧地道了声“是”,便转身出去了。 只是,一个转角回到自己屋里,夏荷那乖巧羞赧的神色,迅速冰冷了下来。 梁子沐竟然还在看那块木板子! 这几日经常见他盯着板子出神,不就是“醉香居”三个字吗?就算跟温婉有什么联系,他用得着这么神思? 他不是最恶心温婉的吗?有什么好看的? 虽是这么想,夏荷却没来由的不安起来,把袖子狠狠地捏成一团。 “温婉,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她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听见丫鬟的脚步声传来,才一下子变脸似的恢复如常。 “夫人,外面张宏发求见。”冬柒低着头,掩藏自己神色中的不安。 夏荷皱眉。 这人现在来做什么?难道办事办砸了还想来邀功? “请他进来。”夏荷顿了顿,补充道,“从侧门悄悄进来。” “是。” 张宏发年逾四十,精神矍铄,但这次过来显然有些憔悴。 “梁夫人,你让我断了醉香居的木材来源,我让人去做了,但那温氏不知找了个什么法子,自己造了一种木材出来,解了困局不说,还让我的木材铺子卖不出东西,这个月的收益是完全损失了。” 和虹城其他那些以木材铺子为生,把这里当成大本营的铺子不同,张宏发是个大商人,木材只是他经营的其中一个营生,损失个十来两银子不算什么,没了就没了。 但和夏荷谈妥的事情,他怕有变数,这便见木材的事情再无转机,来找夏荷聊聊。 夏荷眼神微沉,“自己造出来?” 她有些不信,木材还能自己造出来?这是编的什么谎? 可直觉上,她却又隐隐觉得,温婉很可能有些什么奇招,那贱人,自从去年开始,就变得精明了许多,再也不像以前那般,叫她一眼看透了。 “是的,听唐掌柜说,她发明了一种新的制木工艺。” 张宏发说完,见夏茶还没什么表示,只得点明:“梁夫人,这事,我已经办了,那我们之前说好的引见……” “自然做不得数。”夏荷理所当然地道。 张宏发顿时有些急了:“夫人,你之前吩咐我,说的是让我阻止她从虹城买到木材,现在我阻止也阻止了,事情算是做到位了,至于温庄主想的什么个法子,那是她的办法,最后她还是没有从虹城里买到木材,我这已是算做到了你的要求啊!” 夏荷内心不悦,面上也没有太多好神色:“我是要让她楼建不成,你居然遇到点困难就推脱说已经完成了承诺。张老板,商人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诚信,你这个样子可不行。” 张宏发一噎。 他这真的是无可奈何,不知道怎么说。 【300】必须把她踩下去! “不如,张老板再想想办法?”夏荷试探道。 张宏发摇头:“梁夫人不知,那温氏到处送木材,害得各大木材行损失了生意,我作为一开始提议的人,现在已经让人不满了,现在那温氏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办法,还让那些掌柜们与她交好,我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眼下我木材行的处境艰难,要是再继续掺和,这虹城的木材行,怕是再难有我立足之地啊!” 一个小小的农妇就让他没有立足之地了?他开什么玩笑? 夏荷本就阴沉的内心,更是乌云密布了。 造出木材也就算了,还让十三个木材行老板与她交好? 那个贱人,是用了狐媚之术,勾引人到了她床上交好吧! 就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下贱妇人,也能他们如临大敌? 夏荷气死了,冷冷的侧过脸:“既然张老板无法,那我们的约定就做不得数了!连一个农妇都解决不了,我相信你也不会给我夫君带来什么助益!冬柒,送客!” “你!”张宏发怒极。 最后,张宏发还是被夏荷送了出去。 他简直是怒不可遏,一个小小的妇人竟也敢玩弄于他?竟说他连农妇都解决不了? 他是个利益至上的商人,又不是玩弄权术的官宦!难道和一个生意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明明已经劣势了还要冲上去正面对上?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想看好梁子沐的潜力,要和梁子沐通通气,现在一点苗头都看不到,就要付出那么多? 哼!他张宏发可不止一个小小的木材行,还怕攀不上个人物? 张宏发气得不行,走出院子之时,狠狠一甩袖子:“无知妇人!我倒要看看,你这般做法,能得到什么人相助,以后梁公子迟早毁在你手上!” 张宏发声音不小,正在院子里喂锦鲤的梁母听到,连忙闻声过来,却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气冲冲从门口出去。 梁母不解,这是哪里来的客人,和夏荷发生冲突了? 手里的鱼食还没喂完,梁母看了看夏荷的房门,又折了回去,决定一会儿再去和夏荷问问情况。 夏荷让冬柒下去熬安胎药,自己关着房门,闷闷地坐在床上。 她的身子已经有些大了,但是显然不是即将要生产的样子,为了伪装得更像,她在肚子里一直放了一个很厚的枕头,这天气开始暖和了,闷着这枕头,随便走动几下就热得不行。 不过为了能顺利生产下胎儿,她忍忍也无妨。 看着临盆在即,梁子沐对她态度渐渐好起来,她的心情也好上不少。 可这好心情,随着与温婉这一番交手,让她跌落一大截! 那个贱人,开什么酒楼,弄什么客栈,她就只配缩在山沟沟里,就算在虹城,她也应该只玩着她的破农庄,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喂猪! 她可是解元夫人,她温婉拿什么跟她比! 她必须把她踩到脚下! 夏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想,身子越来越热,索性掀开上袄,把绑在肚皮上的枕头揭了下来。 谁知就在这时,虚掩的门被推开。 梁母喂完锦鲤走进来,正好就看到自家媳妇把肚子上解下来的东西往床上扔的一幕。 夏荷以为是丫鬟没经允许就闯了进来,转头正欲呵斥,一看竟是梁母。 这下手上一顿,扔出去的枕头却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 夏荷僵在原地,就见梁母疾步走过来,看看枕头又看看夏荷的肚子,很是怀疑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 夏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梁母疾步走过去,伸手小心地贴上夏荷的肚皮,发现确实是鼓起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自己儿媳是假怀孕呢。 不过她还是把眉头皱得紧紧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干嘛把自己的肚子弄成这样子?” 梁母虽和梁父成亲几十年,和和美美,但梁母不识字,在家里也只是勤勤恳恳地做家务,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即使已经不年轻了,心思依旧是端方单纯,见夏荷竟把怀孕一事瞒了些什么,便很是不悦。 “我……母亲,我这是给肚子保暖呢。” 夏荷扯出一个牵强的理由,果然没有唬住梁母。 “你衣服穿得窄窄的,里面又塞这么大一块枕头,哪里还要保什么暖?”梁母的眉头皱在一起,“不光没保暖,还把我的小孙子挤着了!” 夏荷慌张之下,又要编一些理由,却听梁母道:“别说为什么把枕头放在腰上,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肚子没这么大,为什么要隐藏月份?” 梁母虽然温厚老实,但毕竟不是个傻的,她看着夏荷的肚子,眉头越皱越紧。 “你给我说实话,这怎么回事?” 夏荷眼珠一转,便找了个理由,说是徐大夫当初看错了,把月份多看了两月,但是为了不影响他的声誉,他请求夏荷给他瞒下来。 夏荷把一切推到徐大夫身上,好说歹说把这事坐实了。 梁母看起来倒是信了,但却道:“既然这样,那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说开便好。你这藏着掖着的,到时候生不出来,不也一样露馅?行了,现在也不用绑那东西,我们去和沐儿说清楚。” 夏荷一听,顿时急了。 这日子对于梁母来说没问题,但对于梁子沐来说,可就是大大的问题! 因为那段日子,她被温婉绑架、身上留了暧昧的痕迹! 梁母不知道,梁子沐却是知道的,万一因为如此,他怀疑这不是他的骨肉,一切都完了。 她现在已经失去了梁子沐的宠爱,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和梁子沐相敬如宾,只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 这表面的和睦,往好了走,是她将儿子培养成子沐期望的那样,那子沐可能会感怀她的付出,没了情爱,也有至亲的情分。 但若往坏了走,那就不好说了。 “母亲,现在先别去!” 夏荷连忙拉住梁母,眼底黑芒流转,“我已经知错了,其实一直也想跟母亲和夫君说,但这么久了,越来越无法开口。” 【301】你怎么能乱花楚公子的钱? 梁母见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有些可怜,但依旧道:“现在不说,迟早也会知道的。” “母亲给我点时间,我准备一下吧。”夏荷可怜兮兮地恳求道,“我最是在乎夫君的想法,不想他以为我是一个满口谎言之人。” 夏荷说了一通,好歹是让梁母心软了,决定给她时间做心理准备。 夏荷松下了这口气,心情却是更差了。 她苦苦忍了这么久,眼看就临盆在即,只要她能顺利生下孩子,这秘密就烂在她和徐大夫的肚子里,再也不会有人发现了。 可偏偏在这时候让婆婆知道了! 夏荷望着梁母布满皱纹的侧脸,突然问,“母亲,您可认识字?” “我哪认识什么字?女子无才便是德,有你公公识字就行了,他在外教书,我就得主内务家,我不识字,沐儿还不是被教得这般好。”梁母有些不悦的道,她觉得夏荷有点笑话她。 夏荷顿时就微笑起来,“荷儿没别的意思。这些日子我看您也没怎么走动,不如过几天,儿媳陪您坐马车去城外逛逛吧?” 梁母看着夏荷的肚子,叹气,只道夏荷是想她给自己鼓劲,路上可以一边散心一边聊聊,没怎么多想便应下了。 “其实隐瞒月份,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也是你太善良,”梁母和善地摸摸夏荷的头,“那大夫误诊,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的日子毕竟是你自己过的。” 夏荷羞愧地低头:“母亲说得对。” 就是说的太对了,大夫误诊当然和她没关系,但要紧的是,这是她让徐大夫“误诊”的。 这个孩子,必须要在下个月出生! 梁母不过一个粗鲁妇人,大字不识就想指手画脚。 既然要碍事,那就和那个该死的贱人一起处理掉! “不过母亲,我答应了徐大夫,那便得言而有信,现在要公开,还是得和徐大夫说一声,让他也有个准备。正好我这里的安胎药也吃完了,现在就给徐大夫写封信告知,顺便让他寄点补药过来。” 梁母本身性格便软和,虽然听到说还要和徐大夫打交道不太高兴,但也没有多言。 梁母自然不会知道,夏荷要的,可不是补药。 时间已经慢慢到了四月下旬。 或许是前面经历了风波,李氏匠铺所有人都卯足了劲一定要做给别人看看,原本月底昨晚的醉香居双子星,竟然提前五天就竣工了。 温婉组织农户,在田里收了春天以来的第一波辣椒,红油油的一片,看着就喜人。 这边竣工,正在做最后的打磨清扫工作,那边温婉和农户们加班加点地分工合作,把辣椒酱给做了一批出来。 先是做好了辣妹子酱,请所有的工匠师父都吃了一顿,引得一致好评,然后做了老干妈酱发给众人。 所有吃过的,都竖起了大拇指。 赵怀带人做的家具也已经全套齐全,温婉指挥着,让人把各式各样的家具都放了进去。 而也是在这时,那些个忙了两个月的李氏匠铺众师傅才发现,这些家具如此别致,有的甚至见都没见过,不知道怎么用! 做了一辈子木活,对这各式各样的家具好奇得紧,不顾温婉的劝阻非要帮忙把家具搬进楼,然后看看那是些什么玩意儿。 温婉:“你们要看,随时都可以来看。辛苦了这么久,我怎么还好劳烦你们?” “不劳烦不劳烦!”李老大扛起一个书桌书架一体的木具就往楼上搬,“做事做全套嘛,反正耗不了什么功夫。” 醉香居双子星分成左右两栋,下面两个大厅连为一体,往上则是完全分开隔离。 这木具,很多是要搬上四楼以上的,靠两只腿去走,温婉不搬东西,上九楼都觉得有些气喘,这些搬着东西的壮汉,就更是吃力了。 “让一让!” 平江健步如飞地从温婉和李老大身边路过,身上扛着一块巨大的屏风。 温婉:“……” 好吧,吃力的人,平江除外。 等到了四月的最后一天,醉香居双子星终于在大体上全部布置完了。 还剩细节上的装饰需要很多人来布置调整。 温婉给众人道了辛苦,让叶子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犒劳所有人,饭后便请人赶了马车,把累了一宿的众人送回虹城。 温婉叫上小玉儿和赵青风,要把所有的花花草草按照他们之前设计的那样,放在花架上,弄完这些后,温婉巡视了下,确定所有的东西都布置齐全了,酒楼和客栈都可以运转起来了。 不过,以防有所疏漏,温婉打算先试营业几天。 如果有什么没完善的细节,正好试营业中慢慢的发现并改正。 试营业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定在五月初五端午节那天正式开张。 巧的是,试营业的第一天,一大早的就来了客。 但却是一个不速之客。 “咦?这不是温婉吗?”一个声音疑惑中带着一丝欢喜。 温婉转头。 一辆马车停在醉香居门口,下来的,正是夏荷。 夏荷像第一次在虹城见到温婉一般,很是惊奇:“温婉,你怎么在这里?这座楼,是你建的?” 温婉皱眉,夏荷这阴阳怪气的明知故问,让她心生烦躁。 这客人没盼到,倒是盼到个仇人。 和夏荷一起的,还有梁母。 夏荷打扮得十分富贵有派头,而梁母却穿得普普通通,她出身布衣,虽然梁子沐现在身价上涨,但她却没像夏荷那么讲究。 梁母看着眼前这人,温婉她自然是认识的。 正是因为认识,看到眼前这座高高的楼房,她才惊疑不定。 “你不是在九峰村吗?怎么到这里来了?你的丈夫呢?”梁母问道,“这楼是你的?你哪儿来的钱?又是楚公子给的?” 温婉正要回答,那梁母却又机关炮一样继续提问:“你建这来做什么?你和你孩子两个人能住这么大、这么高的房子?你就这么败你丈夫的钱?小玉儿终究不是楚公子的孩子,你怎么心安理得地这么糟蹋人家的银钱?” 梁母没怎么出过门,她印象中,温婉还是当年那个人人唾弃的荡妇。 【302】不速之客也是客。 温婉正在擦花架的手一顿,那边的小玉儿已经大叫起来:“你胡说!你才不是你爹的亲生孩子!我就是我爹的孩子!” 小玉儿平时从不轻易发脾气,但这是他最敏感的地方,在九峰村时,幼小的心灵,就被这句话伤过无数次。 他把手上的小花盆往地上一放,嘚嘚嘚地跑过去,就要把梁母往外赶:“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小玉儿这翻年就进五岁了,力气不大,但还是有一点儿的,远远地冲过来,把梁母带得一趔趄。 梁母本就心有不虞,见此更是眉头紧皱:“温婉,就算这是野种,他好歹也是你孩子,怎么也应当好好教导!你看他现在的样子,成什么了?” 野种两个字更是刺激到小玉儿,他使出了更大的劲,大眼睛里也飘起了水雾。 “你这个坏人!你出去!” 梁母掐住小玉儿的手臂要往外推,但毕竟是个从来不动粗、身子也不好的上了年纪的人,一时间也拉不开。 温婉浅浅吸一口气:“玉儿,回来。” “娘亲?”小玉儿有些委屈地回头,“娘亲我不是野孩子,对不对?” 温婉走过去,把小玉儿抱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当然不是。小玉儿是娘亲和爹地最喜欢、最疼爱的宝宝,不是所有人说的话你都要当真的,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分是非辨黑白。” 小玉儿原本有些委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回来。 梁老夫人却是闻言脸色沉下来,这温婉这是什么意思? 温婉安抚好小玉儿,看着梁母神色冷的发寒:“梁老夫人,我敬您是长辈,不与您计较,但我的家事、我的房子,不劳烦闲杂人等费心,我这儿是做生意的光儿,没事就请出去,别在这挡道!” 温婉压抑着心里的怒气。 这要是在九峰村,她早已经出手了! 但她也清楚,换了个地方,她和梁家都变了,她的地位没有了九峰村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反观梁家,却是解元老爷的府门。 这时代,读书人的地位之高,是她赚一万两也买不到的。 更别说,现在她刚刚在虹城找到立足之地,还没有得罪梁家的资本。 此次木材断货一事,夏荷为了不影响梁子沐的声誉,就躲在暗中推波助澜借刀杀人,而她,可以曲折婉转的还手,怎么狠怎么还。 但明面上,她万不可开罪梁家。 夏荷显然是拿捏到了这一点,才敢前来挑衅她。 梁母正要说话,夏荷上来打断道:“我在外面看到牌匾了,你是要办醉香居吧?既然是酒楼,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我和娘亲看着着房子漂亮,见门开着就进来转转,没想到你在里面。既然如此有缘,你们的第一门生意,就让我们来吧,早早做一单,也图个吉利不是?” 夏荷看了看清冷无一人的门口,抿嘴低头一笑:“毕竟这位置这么偏,到后面得多久才能有生意,还不知道呢。” 一句话说得,厅里叶子几个人脸色都变了。 这人好生恶心! 一副和他们主子感情很好的样子,却说的话句句不中听,这分明是来看他们笑话来的! 叶子欲上前理论,被温婉拦下。 “你说,你要在我这酒楼吃饭?” 夏荷极为大度地道:“虽然你当初抛弃了未婚夫,和男人苟合,品性败坏,早已经不把我当朋友了,但这么几年,我都是一直念着你的。就算你污蔑我偷你银子,我也始终把你看做小时候那个单纯善良没长大的好姐妹。现在隔了这么远,又重新聚在一起,吃个饭照顾下你,也是应该的。” 说着,她又温顺贴心地看了梁母一眼:“而且,今天母亲也来了,你当初可是差点成为母亲的家里人。现在既然碰上,和母亲叙叙旧,道个歉,不也是情理之中的吗?” 果然,夏荷说到梁母的心坎里去了,梁母因为小玉儿的“无礼”而黑沉的脸色稍霁。 对她来说,温婉不只是儿子的污点,也是她,是整个梁家的污点。 当初儿子看走眼也就罢了,她竟然也看走眼,以为温婉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后来梁子沐和温婉的婚事告吹,温婉过得有多糟糕,梁母心里也是有数的。 以她来看,这是温婉的罪有应得。 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过成什么样都活该。 只是在后来,这个女人的日子又重新变好了,在九峰村过得风生水起。 她作为永河镇教书先生的妻子,本不应该计较这些。但一想到如此品性的人,竟也可以骗得自己的便宜丈夫出钱,让自己过上好日子,梁母就有说不出的难受。 作恶的人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一辈子活在痛苦里吗?怎么能越来越顺心? 现在这个楼这么高,一看就造价不菲。 这样的房子,让一个便宜夫君一下子就出钱给坏女人修了,梁母怎么看怎么觉得膈应! 不过夏荷说的也很是在理,这温婉确实欠她和他们梁家一句道歉。 梁母摸了摸自己的袖袋,想了想带出来的银两,便道:“我们就在这里吃。温婉,这对待客人的态度,你可必须得拿出来。至于道歉一事,你要不要道歉,自己掂量。人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正好,她也想看看,这温婉拿着楚公子的钱乱挥霍,到底折腾得出点名堂来不? 要是酒楼做得不像样,她可是会去镇里说道说道的,别让与儿子交好的那些富商学子们,在这乱花了钱还受尽怠慢。 叶子不明白主子和这两婆媳有什么过节,听起来似乎也有很多不得了的事。 但这些并不能阻止她对那边两个人的敌视。 “主子,要不,我们不做他们的生意!看他们那副自己会拿钱就了不起的样子……” 谁知温婉摇头,“他们要吃,那就是客,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咱们店里,可没有规定品行不端者不能入店。” 叶子顿时道:“好!” 梁母自然听出温婉在骂她们,“你说什么!” 果然是个刁蛮粗妇!半点没他们家荷儿上得了台面。 温婉却不接招,“你们要吃什么样规格的?我们这里吃饭,可是划等级的。” 【303】各有思量。 梁母皱眉,什么等级? 夏荷道,“今日是我请母亲吃饭,自然是要最好的了,拿出你们最高的规格来,希望别让我失望。” 最高规格? 温婉嘴角翘起,“好!招待贵客,上菜!” 叶子和阿慧等人一听,顿时眼睛一亮。 他们醉香居双子星的菜式多着呢,那消费可是有好几个等级的,便宜的,二十文钱点两个素菜也能吃到一顿饭,但点一顿最高规格的,二十两银子都吃得出! 不必和钱过不去,他们喜欢送钱,就让他们狠狠地送! 温婉按最高规格的拟好一个菜单,交给叶子,“九楼就不必上了,只做菜单的最高规格就行。” 醉香居酒楼真正的最高规格,是上九楼吃。 但温婉可不会随便把九楼这么开放了,夏荷今天不管吃到了什么,回到虹城,都不会帮她说好话,只会抹黑她,往坏了宣传。 既如此,坑她一把,又不露出底牌,还更好。 解元夫人说的话,定然多的是人凑上耳朵听的。 然而酒楼不可能一直不来人,只要来了一个人,以后发现酒楼跟夏荷说的不一样,这样的反差,反而能给醉香居带来话题。 交待完,温婉又补上句,“菜交给齐师傅做就行了,你去盯着点夏荷。” “好的主子!” 叶子拿过菜单,带着庞娟和齐师傅几人进了厨房。 阿慧则认认真真地把崭新的桌子擦好,碗筷都摆上,做完,又能去一边的零食小仓库里找了找,端上一叠花生和凉拌菜。 她想了想,又把旁边已经准备好、还没来得及放上桌的花瓶拿了上来,放在桌子一个角上。 花瓶很普通,是木制的,花也就是路边比较常见的紫色马兰花。 青灰色的地板,简洁的浅木色方桌,点缀一点淡淡的花色,明明没有多精贵,都是最常见的摆设,偏偏就有那么一丝风雅。 梁母坐着坐着,本来不虞的心情,竟慢慢祥和起来。 这种返璞归真的风格,自成一体,看其简单,实则需要细细去对比安排。 温婉之前为这酒楼的装扮费心良久,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个时代的建筑颜色,普遍偏深,自带厚重感,即使挂上细软的纱帐,也轻盈不起来。 所以温婉地面找的砖石也好,桌椅和四周的木材也好,寻的都是那颜色浅的。 淡淡的阳光从门窗铺射进来,整个酒楼都显得清新而敞亮,和其他酒楼大大地区分开。 而且,由于木色比较淡,温婉为了吸睛,调了一种红漆出来,在楼的外侧根据不同层次刷上了红色,远远看来相得益彰,再加上楼本身就高,过往马车行人,想不注意醉香居都难。 浓浓的香味从厨房里传出,梁母和夏荷都忍不住滚了滚喉头。 阿慧先端出来一份辣子鸡丁。 单闻着那味道,在场的几人都忍不住要流口水。 夹一口肉吞进肚子,带着油香的鸡肉,软软的又不失嚼劲。一些鸡皮被炒得微微焦黄,那淡淡的酥脆更是让人欲罢不能。 只端上来一个菜,梁母就已经不停下筷,快把自己给吃饱了。 夏荷见状连忙阻止,十分贴心地道:“母亲,后面还有菜呢,现在吃饱了,可就少了口福了。” 看到几人围着她们看,夏荷对一边阿慧道:“你们没有水吗?拿来给我们倒上。” 阿慧连忙去拿。 只是水壶端来、还没来得及倒上,夏荷便把水壶夺了过去。 “慢手慢脚的,没见我母亲被辣着了吗?”夏荷轻柔地抱怨,“我来吧。” “哎,果然是个孝顺的。”梁母十分欣慰,“子沐娶你,也是他的福分了。” 夏荷羞赧,微微侧身:“娘亲你说什么呢,都这么多年了,彼此扶持,哪来什么福分不福分的呢?” 梁母见她害羞,也忍不住笑起来。 叶子和阿慧嫌弃的撇开脸,什么孝顺,根本就是狗眼看人低呢! 想到主子说要盯着夏荷,叶子又把视线移了回来,刚好看到夏荷给梁母倒水时,袖子抖了抖,她心生警惕,以为她要动什么手脚,往菜里放苍蝇什么的。 却只看到她倒完水,端到梁母面前。 “娘亲,来,喝口水。” 梁母欣慰的接过,只是喝了口水后,她砸巴了下:“这水怎么有股涩味?” 夏荷顿时就瞪大眼:“啊?涩味?该不是这个水放了很久,坏了吧?” 梁母脸色微变。 “你们怎么做事的?快去换一壶才打出来的井水!” 阿慧也脸色微变,怎么可能坏了呢? 不管是主子和他们四个,还是李氏匠铺的众多工匠,还是跟着赵怀做事的众多师傅,喝的水都是每天从井里面打出来的新鲜水。 很多人家里面没有条件的,井水干净就直接喝井水,但温婉怕不卫生,都是让她们烧开了喝。这里的水更是一早就烧好的,怎么可能就坏掉了? 叶子一听就气了,果然是来找茬的! “怎么可能坏?我们也是喝的这水,怎么就没事?” 一边的秋树推了推叶子,示意她别起冲突,眼神示意平江,让他再去打一桶井水。 井水打来后,还没来得及烧,那梁母应该是被辣到了,不等几人烧开水,便直接拿来喝。 冰冰凉凉的井水下肚,带着一丝甘甜,把辣味带走冲淡,梁母眉头微微舒展。 “果然是刚才的水有问题,现在的井水不挺好的?” 叶子哼了一声,几人都脸色不是很好,在一旁默不作声。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母的喉咙越吃辣,越吃越烧,后来竟被辣到说不出话来,就像感染了风寒咽喉发炎发痛一般。 梁母在永河镇也是吃过辣椒的,去年九峰村的人发现这个新作物,很快就风靡了永河镇,梁子沐买过好几种辣酱回去,梁母还挺喜欢吃这味的。 她知道偶尔吃太多辣,也会出现这种症状,没放心上。 她只道这辣有所不同,更加够劲道,忍着,毕竟这味道是真好! 梁母又要来了井水,几口下肚,喉咙的痛感有所减轻,梁母这才轻松了许多。 【304】一百文不用找了。 不一会儿,厨房又端上了菊花鱼、香菇炖鸡、三鲜汤、鱼香肉丝、炝炒芹菜等等,还有摆盘。 最高规格的菜,厨房半点不敢敷衍,严格按照温婉的要求,色香味俱全,那漂亮的萝卜雕刻,菊花鱼的造型,那或辣或鲜的味道,吃得梁母和夏荷欲罢不能。 虽然这个女人是正经背叛过自己儿子的人,梁母也不得不承认,这酒楼的菜倒是做得好。 这厨子是哪请的?回头要不让子沐也找一个回去? 夏荷则是一边忍不住一口一口吃着,一边心里又充满愤恨和担忧。 温婉这个人,不管是在九峰村,还是在这虹城外的农庄,都有本事让人在吃上面,忘掉她低贱的出生和地位。 这个味道,要是真的让人吃到了,这酒楼,绝对会做起来的! 夏荷端起架子,让阿慧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埋首汤碗下的唇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可惜,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我绝对会让你在开张没多久,就身败名裂! 两人吃完,休息了一阵,夏荷拿出一百文钱放在桌上。 “不用找了。” 说完,她便扶着梁母准备出门。 叶子急忙把两人拦住:“什么叫不找了?这钱还不够呢!” 梁母微微一愣,转过头来。 不够?一百文钱,够那些小门小户的吃个把月了。 夏荷作为温婉曾经的朋友,给她一百文,那是给她面子,现在竟然说不够? 叶子一眼看出来这两人的土帽,还以为跟家里炒个菜一样呐,也不看看他们上的什么菜,菊花鱼、雕刻、摆盘……要真有见识,这么一桌菜,会只拿一百文出来? 她冷笑道,“抱歉,我们醉香居是大酒楼,按照最高规格置办的饭菜,之前不是夏夫人说,把最好的端上来吗?” 夏荷道,“那你们要多少钱?我来虹城,怎么也是跟着夫君吃过不少大豪绅宴席的人,山珍海味也是尝过不少的。” 见她竟然拿自己的吃过的宴席来压,叶子小小翻了个白眼:“你吃的什么味道,自已心里有数,今天我们醉香居做的这一桌菜,二十两银子!” “什么?二十两?!” 这下夏荷和梁母都不淡定了。 他们现在的确是解元的家属没错,但解元毕竟还只是个学子,还不是那些个朝中大官,每个月的开销,最主要的还是从梁父那里来。 学院当初为了让梁子沐来他们这里读书,也给出了优厚的条件,不需要他交束脩不说,每个月看给了不少的奖钱,作为对优秀学子的奖励和资助。 但这些并不足以维持他们动辄二十两银子的大额开销! 夏荷面色极是难看,心里却一时没了底,僵硬地维持着大家贵妇的模样,看向走过来的温婉,“温婉,就算你缺钱,想钱想疯了,也不应该杀熟。就算你不把我当朋友,我们至少还是同乡吧……” “停一停。”温婉神色淡淡,“我和你不熟。” “你!” 梁母在一边也气得不行,不过她的喉咙很痛,现在说活很累,几近失声,所以只能在一边干瞪着。 叶子嘲讽道:“既然你们吃不起我们酒楼最好的东西,刚才直接说不就好了?我们这里什么价位的都有。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下次来,可千万不要上二楼以上。到时候要吃霸王餐被人从头上扔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夏荷作为读书人的妻子,走到哪里不是被人尊敬的,现在被温婉怼得下不来台,连随随便便一给小丫鬟都给自己脸子,一时间脸色一片黑沉。 温婉可不打算做好人。 “还真是我不对,早知道你们不够钱,我怎么能答应给你们上最高规格呢?看在我们也算相识一场,准许你们赊回账,我看,解元夫人以后来我们醉香居,也就在一楼吃个热闹好了。” 温婉手一伸,把夏荷留在桌上的一百文拿过来。 由于一百文是个整数,是被一条线串在一起的,温婉把线上的结解开。 铜钱在桌上平坦开,温婉随手拨弄了一下,草草分成四等份,叫来一边的叶子四个,“叶子,你们四人分了。” 当场就把铜钱给打赏了下去。 那淡然不屑的样子,仿佛就在说:“你这点钱,我根本不看在眼里。那都是我随随便便拿给丫鬟的赏钱。” “谢过主子!”平江欢天喜地地接过。 秋树几人也压不住喜色,把钱收下连连谢赏。 梁母脸色那是一个五彩缤纷。 明明是他们居高临下地给他们施恩,现在竟然变成了温婉不和他们计较? 温婉毫不客气的挑唇笑起,就准许她们梁家人来恶心她,不准她给她们添点堵?最好,这两人回去就给她宣传宣传“醉香居是如何坑他们钱的”。 夏荷深吸一口气,强行正了脸色,扶起梁母的手便往门外走去。 “母亲,我们犯不着和这种人置气。他们许是后面没生意了,现在趁机捞点本。我们知道她是如此品性,以后还是不来这里,远离为好。” 梁母脸上也满是尴尬和狼狈之色,闻言急忙点头。 果然,不管这个女人什么厨艺、什么审美,到头来都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奸诈小人。 “我们快些回去。”梁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声音嘶哑地道,“我喉咙辣得很不舒服,得回去喝一些蜜水。到时候又要辛苦你帮我热水了。” 夏荷忙道一声“不辛苦”,垂下的脸里,闪过一丝阴霾。 继夏荷走后,晚间又来了一波客人,看起来是路过的商旅,急匆匆赶路的样子,随便点了两个小菜吃了就走了,却是没什么大反响。 试营业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叶子和秋树几人心里多少是有些失望的。 叶子阴谋论的怀疑,是不是那夏荷又动了什么手脚,他们酒楼菜做这么好吃,怎么可能没人呢! 温婉反过来安慰他们,“没事,才试营业呢,没做开张宣传没人很正常。” 【305】划等级式消费。 “开张宣传是什么?”秋树问。 “到时候,会让你们知道的。”温婉挑唇一笑。 试营业没有通知一个熟人,完全是悄无声息开门,但也来了六波客人,等到了正式开张,再来一波宣传,不怕没人上门。 一年两年的太慢。但是,一两个月的发展期,她还是有耐心的。 三天试营业结束后,温婉总结了些许问题,再次调整了下醉香居的布置,然后把消费等级做了明确的划分。 醉香居双子星,所谓“双子”,便是“酒楼”用饭和“客栈”打尖住宿两个部分。 两边从二楼往上都是分开独立出来的,一楼大厅则是连在一起。 和现代的酒店大厅一样,一楼的空间很高,窗户看的很大,特别敞亮。再加上墙面地板和各种大件装饰,都以浅色调为主,中间插入一些常见的深色调作为摆设,整体看起来开阔又清新。 酒楼这边,一楼和二楼,都是普通人随时都能来吃的地方,位置安排也较为密集。 这都是针对大众消费群体的需求,吃个实在。 三楼开始收座位费,相对应的,装修就要雅致一些,座位要稀疏许多,桌椅数量只有一楼的一半,款式也从前面的极简风脱离,变得更加精致。 远了看,能看到桌面上雕刻的清雅花纹,近了会发现,每张桌子连桌腿上都有独特的设计,窗台和墙角都有些大大小小的花,都是农庄里的花,被赵青风挖出来盆栽养着,虽然不名贵,但养得很好看。 上三楼来吃饭的人,就不只是吃饭了,还是吃份心情,吃个品位。 不过座位费也不贵,属于普通人家加点小钱就出得起的。 四楼则是在三楼基础上,用屏风隔开了一个个的雅座,墙上挂着字画。普通人上来,那得咬咬牙舍得一把。 而五楼,那就不是屏风了,而是直接分割出数个小房间,做成厢房,内里装修得十分雅致,隔音也比屏风要好得多。 到了六楼,则是一个分界线,是一个普通人与有钱人的分界线。 六楼的包厢,脱离了五层的统一样式,每个包厢的装修都不一样。 温婉为了这些包厢,很是费了一番劲儿。 ——即使他们并不是最贵的顶层。 她想要在六楼的不同房间,都设定不同的主题,算是创意,也算是她自己的一个趣味。 先是保证有一半以上的房间是正常风格,清新的,淡雅的,浑厚的,庄严的,正经的,轻松地。然后再拿一些房间“猎奇”,阴暗如山顶盘丝洞,妖冶如青楼头牌闺房,杀气腾腾如百战将军战营,色彩缤纷如小孩儿乐园…… 十多个主题包厢,每一间都是不同的感觉。 这算是非常前卫的设计了,估计也是大祁国独一份,正经风格的那些还好,那些猎奇的房间,温婉也做好了没人要的准备。 不过没关系,没人要,她就自己要! 以后带着小玉儿来玩,每天换一间,怎么都呆都不腻! 七楼的房间开始变少,相对的,每间房的空间变大了许多。 没有了那些猎奇的风格,但却是极尽奢侈,温婉采用了视觉科学,大到楼层高度,小到每一处角落的小摆件,哪个地方放哪种盆栽,都做了精密的设计安排。 字画、檀香、绿植…… 最大的一个个亮点,便是吊椅。 现在的吊椅,早已不只是九峰村那一个老款式了。 赵怀在九峰村第一次做吊椅后,他便经常琢磨吊椅的形状样式。 来了虹城后,温婉给了他许多图样,大抵都是参照后世某宝上的网红款。 有藤编的月球状单人吊椅,有纯木制的公园式双人座吊椅,四人座四人座的,还升级了可以躺的吊床,直的,弯的,圆的,什么样的款式都有。 虽由于材料和工艺限制,和现代的款式还有一定距离,但也很不错了,对于那些没见过吊椅的人,样样都是新鲜东西。 小玉儿和赵青风一起捣鼓出来的花架也一并摆上,花架书架相映成趣,把一个雅间隔出些不同的层次。 赵青风的花艺给加了不少的风,那些个垂吊的花藤和贝壳做的风铃,也成了一种无法不提的乐趣,整个房间像在恰到好处的花海里。 普通人,基本是没那个家底上来六七楼的,有钱人来吃都要勒紧下裤腰带。 至于八九楼,那就一般的有钱人都吃不起了。 这可是真正的贵族领地,座位费开始高得吓人,到这楼层以上用饭的,那就不只是吃心情和品位了,还是吃个面子。 八楼只有六个房间,九楼则只有四个房间。 集合了前面所有的精致和特色于一身,一个房间能容纳二三十多人,可不仅只是吃饭了,还能歇息,能娱乐,有书籍字画、有古琴竹笛、有笔墨纸砚,有专人抚琴奏笛、唱曲吟诗。 几乎是吃饭娱乐休息一条龙服务。 最重要的是,这个高度,是大祁国独一份。 一推开窗,远远地,整个农庄,甚至是小半个虹城都跃然眼底,那种空前绝后的视觉,一览众山小的畅快感,是无可比拟的。 温婉为了把这体验发挥到极致,把九楼的空间做得很高,和下面的楼层比起来,窗户开得极大,太阳初升,天光东来之时,那毫无遮拦的暖意从东方往屋内铺设,整个房间都陷入一种暖黄的梦幻之中,绚丽之至。 客栈那边,也是从一楼到九楼,从实用到享受,越往上越精致,整体感官越惊人。 叶子秋树和阿慧平江几人,做为双子星的工作人员,即使一天一天看着酒楼客栈成形,自己也亲手参与了布置,也仍然被这些奇景给震撼到了。 “好美啊!” “好想在这里吃饭!” “可是也好贵啊!有生之年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攒到这么多银子。”阿慧眼里透着憧憬。 “那有什么,咱们不能在这吃饭,但却要在这端饭端菜,别人想看九楼的风景得花大把的钱,咱们却是随时就能看到,照我说,咱们比他们还幸运呢!”叶子却道。 众人一听,还真是这么个理。 秋树发自内心的感慨,“是跟着主子,咱们才这么幸运!” 【306】黑夜中最耀眼的灯火。 确定可以正常营业后,温婉定在了五月初五,也就是端午节那天开张。 开业前,温婉做了一种“优惠券” ——用赵怀做的竹签,温婉亲笔题上字,写着八折优惠等字样。 “你们几个,把它们扩散到镇上去,看着面善的、大腹便便的、还有牵着马坐着马车的那些人就发。”又指了指旁边一桌子的糕点,“对了,一根竹签上绑一小包这个。” 这差不多是当街发传单了,为了防止别人不接,或者接了当棍子扔掉,温婉让每一根竹签上绑上一小包糕点送出去,都是她让叶子做的红豆糕、红豆糕和马蹄糕这些。 免费的东西总是能引起关注,更何况还美味。 平江和阿慧便组织起农庄里的小孩子,穿得体体面面的,拿着一大波“宣传单”向虹城袭去。 “这位大爷,咱们醉香居于端午节开业大酬宾,给您一支打折签。”孙小壮给一位商旅装扮的人递了根签过去。 “打折签,啥玩意儿?” “就是能便宜的凭证。拿着这个到咱们醉香居吃饭住店,能便宜两成的钱!” 八折这说法一般人听不懂,孙小壮便化为自己的语言。 “醉香居?”商旅想了想,没听过。 “没错,就在郊外三十里外的温家农庄,两座九层高的楼,没走近就能看到!” “九层?是不是啊?”那商人倒没想着远,只是有些不信。 大祁国几时有九层高的楼了?却不在天子城,而在个小镇的郊外? 孙小壮笑了,“这九层的高度可是做不得假的,是不是,您去看看便知。对了,这一包小糕点是送您的,是咱们醉香居的手艺,您可以尝尝,去不去没关系,糕点觉得好吃也帮忙宣扬宣扬。” 那商旅看了看竹签上的糕点,又看看孙小壮。 “你是酒楼的伙计?” “大爷说笑了,我只是咱们庄子里的农户,一不认字又不会算数的,哪能当酒楼的伙计啊!” 在孙小壮眼里,能被选进双子星里当差的,那都是跟着秋树和叶子他们一样,学了本事的,而他空有一身力气,啥本事也不会,顶多只能在外面跑个腿。 他却是不知道,跑腿的这段日子里,跟在温婉和叶子秋树他们后面,说话行事,多少沾染了点他们的习性,落在商旅眼里,一个农户说话能这么斯文有礼的,已经能让人高看一眼了。 这都还不够格当伙计?那醉香居的伙计得是什么样的? 等孙小壮去发下一个了,商旅打开那小包糕点,颇有戒心的先闻了闻。 顿时一股红豆的清香散开,钻入鼻尖,两块晶莹剔透的糕点,做成花瓣形,诱人的色泽,让人有种,包在油纸里面委屈了它们的感觉,应该把它们盛在漂亮的盘子里,给最尊贵的人吃。 商旅哪还忍得住,张嘴就往里送了。 就两块试用的,商旅一口吃完了,有些不过瘾。 “不要钱的东西,都居然这么好吃!妈蛋,那酒楼哪个土豪开的?老子今儿个不走了,端午节去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家酒楼!” 差不多的声音,在虹城四处此起彼伏的响起。 “太好吃了!” “不行,我得去尝尝,哎,刚那根竹签呢?我刚扔哪了?” “醉香居”这名字,继送木材之热后,再一次又进入大家的耳朵,虽然不少人还是感慨三十里路太远了,但是,被扔在地上的打折签,却越来越少。 听着那些赞叹的声音,平江和阿慧很是开心,主子真是厉害,从来没有听说过,还能这样宣传的。 隔着三十里远,还没开业,他们就把名字传到了虹城。 这样,开张那天就不会冷冷清清了吧。 三天很快过去,在整个农庄的期待中,终于迎来了醉香居双子星的开张,这一天,农庄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早早起来的。 温婉没有像很多店铺那样,敲锣打鼓放鞭炮吸引目光,而是从寅时起,天还没一丝光亮,就把酒楼和客栈挂的灯笼全部点亮,又把九层楼室内的烛火全部点亮,刹时灯火通明。 一座恢宏的灯塔于黑暗中拔起。 点亮了近方圆一里的路。 尚是黎明,周围农庄的农户们都已起来准备干活,虹城里做早点生意的也已经开始忙碌,天空中没有半点星光,但他们早已习惯这样的黑暗。 金二推开门院门,刚摸索出油灯来准备点亮,突然发现远处有光闪耀。 “咦?哪来的光?才初五也没月亮啊!” 一抬头,他远远看到黑夜中两座高耸的灯塔,绚烂得像海市蜃楼,那一片灯火通明仿佛直通天际,他登时愣了住,揉揉眼睛。 “快看,那是什么?”同时,其他人也看到了。 “好漂亮啊!” “那个位置,好像是郊外,听说有个叫醉香居的酒楼建在那,有九层之高!难道,那就是那座酒楼?” “可那是两座啊!” “就是两座,醉香居双子星,一座酒楼,一座客栈,温家农庄建的,就是今天开张,我还收到了他们的打折签呢,这就是九层楼的高度啊,太好看了!” 古代可没有什么不夜城,灯笼得靠烛火点,除了衙门,没人敢彻夜亮着,一是烛火不便宜,二是容易走火招灾,所以,白天再热闹的小镇,到了晚上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而九层楼的通火通明,在这黎明,即便遥远,也如此的耀眼。 “那老板是谁?这几天镇上到处都是那醉香居的人在吆喝,说什么开业大酬宾,八折优惠,免费送的那糕点倒是真好吃,或许,有空可以去尝一尝?” “好是好吃,可就是太远了点。” 三十多里路,总不能走过去就为吃顿饭,可坐马车吧,路费都划不来,除非是有钱人,他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可挥霍不起。 温婉让叶子领着厨子们做了很多早点和棕子。 早点做得很丰富,豆浆、油条、肉包、灌汤包、馒头、炊饼、馍馍、油炸桧、白米粥,吃的喝的,干的软的,应有尽有。 “阿慧,你和平江带几个人,把早点推到附近的驿站去。” 【307】兵分两路。 第一天开张,一大清早的,也不可能人几个人上门,要来也是中午或晚上来吃正餐。 不过,把早餐推到驿站去,重点也不是为了卖早餐。 还是为了推广。 什么样的宣传力度,都比不上东西吃到嘴里来得记忆深刻。 温婉安排了两波人马,分兵两路。 阿慧和平江,带着赵青风和农庄里的几个孩子,把早餐放进赵怀做的推车里,推到附近的驿站,驿站好歹是十多年的老驿站了,就算只是个搭车的地方,好歹也会有些人流。 果然,驿站里有好几个赶早路去镇上的人,坐在棚子里等车把式来。 平江推着装满了各种早餐的小推车,赶路的人们见了有些好奇。 “你们这是?”有人问道。 “大娘,咱们这是卖早点呢?要来点不?”阿慧笑道,平江把推车停好。 “卖早点?” 这破地方也有卖早点的了?能做得起生意吗?东西会用心做吗?大娘有些不当回事,这时,阿慧揭开一个蒸格,小笼包和蒸饺的香味瞬间扑面而来,带着肉香,一下钻进众人的鼻尖。 那些原本吃了干馍馍上路不觉得饿的人,肚子纷纷叫了起来。 “你们这包子多少钱一个啊?”有人忍不住问了。 “咱包子饺子都是肉馅儿的,所以比城里稍微贵一些,要两文钱。” “不贵啊!有肉的东西,起步都是三文钱,你这才两文,太便宜了才是!给我来一个!”大娘本是吃了馍馍的,但一听说只要两文钱一个肉包子,还是买了个。 阿慧不懂,便一边把这记下,一边道:“我们这是第一天开张,大家吃得开心便好。” “哦?你们店在哪呢?” “就在一里远的温家农庄门口,那两座九层高的楼就是了。” “啥?”大娘差点把上好的肉陷给喷出来了。 阿慧笑了,她就知道这些人是这反应,驿站的人开始变多,要上镇的人,都会在这时辰里聚集在驿站,然后等车把式过来,一车一车装到镇上去。 于是,今天的驿站格外热闹。 没多过久,镇上也开始热闹起来。 虹城里的人正在讨论早上看到的醉香居双子星,那一片灯火,好多人都看到了,心里都对那修了两个月的酒楼十分好奇。 说着说着,那贴着“醉香居”几个字的马车又重新出现在视线里。 “咦?醉香居?他们又来了?” “是送打折签?还是又是送木材?我要不要通知家里人来拿?” “嘿嘿,这下城里的木材行又要哭了。” 之前送木材的事情实在是火热,现在虹城里即使是不识字的,见着那字样形状,便开始一传十十传百地,把这个消息传开了。 祝飞浩一听说,几乎是第一时间汗毛直立! 第一时间开始想,又是哪个浑蛋去惹了这位姑奶奶? 祝飞浩坐立不安,索性直接找了过去。 还没走近,就闻到一股子香味。 祝飞浩好奇,从簇拥在醉香居马车旁的人群中挤过去,却见温婉和叶子竟然在发粽子! 眼睛在温婉身后的马车里溜了一圈,发现确认没有东西木材后,这才松口气,白白胖胖的脸上笑成一朵菊花,走过去和温婉打招呼。 “端午节快乐啊,祝掌柜。”温婉笑起来则轻柔好看多了。 她把一个粽子和一张用油纸包好的馍馍递给祝飞浩:“醉香居已经开张了,祝掌柜可要来捧场?” 祝飞浩鼻子微动,笑眯眯地接过:“那是自然!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温庄主酒楼开张呢,等会中午,我一定带着全家老小过去尝尝美味!” 他急不可耐地把馍馍取出来,他可已经闻出来了,这馍馍里面有辣椒呢! 一咬,果然!是辣椒做出来的某种酱料! 想死他了,自从那天在温家农庄尝了辣椒的味道后,就一直想念,可惜这作物似乎别人不知道,别的酒楼饭馆里面,辣椒是什么他们都没听过。 终于等到醉香居开张了,以后有辣椒吃了。 周围领到馍馍的本想拿回去慢慢吃,见祝飞浩吃得香,也忍不住当场吃。 这一下嘴不得了!又香又痛! 一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馍馍,竟出其地好吃! “温庄主!这是什么做的啊!神了!我可以再领一份吗?” 温婉把馍馍递给新来的人,抽空道:“这叫老干妈酱,醉香居开张,送的食物数量有限,每人一份是点心意,散个吉利,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那人也没恶意,闻言笑笑:“没送的那我买可以吗?温庄主,你出个价把这车全卖我好了!” 温婉回道, “这辣椒是我农庄独有的新作物,而这制作出来的辣酱也是我农庄的产品,若真要买的话,可以去温家农庄提货。今儿个,我只是来送礼的。” “温庄主真是豪气啊!” 听出那人的调笑之意,温婉总算是抬眼,朝他看去,回以一笑:“千金难买我高兴,今天能发些小礼物让大家伙开心,我就开心了。” 周围一片叫好,领馍馍领得更是热闹了。 只是没多久,他们就见温婉关上马车,要去换个地方继续发。 “这只是些开胃菜,咱们醉香居厨子的手艺可不仅于此,大家若是喜欢,可以到咱们酒楼坐坐啊!”叶子笑着招呼。 “一定一定!” “温庄主人美心善,我们肯定来!” “不等明天了,我中午就去!”这是刚才放豪言要把一马车馍馍买下的那位。 “就是,我也今天去!坐马车也快,半个时辰就到了!去了正好吃午饭!大家说是不是!”一位长相挺是俊逸的男子道。 “主子,这些客人是被您迷倒了呢。” 叶子兴奋不已,还真以为这些人是因为迷恋温婉的美貌,才冲动得立下豪言壮语。 温婉笑着摇头,“傻丫头,这全是之前送木材和糕点积累起来的声望。” 木材送到每一个人手里虽然不多,但这“乐善好施”的行为,却能引人称赞,打折签同样一个道理,别人家宣传就一句话,他们家宣传还附着小礼物,今天又来这送粽子,自然更给人好感。 做生意很多人看的是良心诚信,先拉点好感度,生意才更好做。 【308】出乎意料的生意。 旁边听着的祝飞浩恍然大悟,之前温婉送木材,他以为是为了报复他们出口气,没想到,居然还有一层这样的深意。 顿时对温婉的智慧大为佩服,这女子,可真不可小觑。 “温庄主,此计甚妙!” 虽说这送出的东西烧钱,但就看目前起到的宣传作用,定然是能回本的。 “祝掌柜过奖了。” 温婉深知自己的劣势在哪,偏远是酒楼的硬伤。 所以,她才从那么早就开始宣传,积累声望,不求能像永河镇的醉香居一样一炮打响,只希望,这么多的噱头加一起,其吸引力,能消除一部分地方偏远带来的阻碍力。 温婉和叶子与阿离一边赶马车一边送礼,等马车慢慢悠悠地走完虹城一条主干路的中心时,那一车的几千个粽子和馍馍已经送完了。 还有人慕名而来,温婉却只能把原本要留下在自己吃的部分送了出去。 怕有人再来,温婉便让阿离快些赶马车,匆匆出城。 和她一起的还有祝飞浩。 祝飞浩也赶了辆马车,带着自家妻儿老小,跟在温婉马车后面前往温家农庄。 温婉心想,虽然没有让叶子准备太多中午的吃食材料,但祝掌柜一家还是吃不垮,应该不用特地再买食材了。 结果到了农庄,一下马车,几人傻眼了。 原本应该冷冷清清的醉香居,竟然有着络绎不绝的客人。 温婉带着疑惑,从门口往里走去,却见一楼广阔的大厅已经坐满了一半人。 温婉又带着祝掌柜一家上了二楼,竟也坐了一半人。 叶子见状,赶紧冲进了厨房。 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客人的? 她今天做好了粽子和早点,就跟着温婉去镇上了,厨房有齐师傅和庞娟,再加上两个打下手的,她觉得五个人定然没问题,大厅又有秋树和阿慧平江,怎么也应该够了。 却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 而且大都是满桌满桌的坐,一桌就点上七八个菜,估计厨房要忙得够呛。 温婉也都有些诧异,按她的算法,今天开张,十桌应该没问题,送木材送打折签加送粽子,再加上九层楼的噱头,多少应该有点吸引力的。 但估计最多不超过十五桌,再怎么卖力宣传,毕竟这么远啊! 可现在,却是有近三十桌了! 再去看三楼,就见阿慧正在三楼主持着忙上忙下。 “还有客人要上三楼吗?”阿慧看着一边的红花,“问他几个人,喜欢什么菜式,清淡的还是重味的,我这边忙不过来,你先去招呼着。” 红花是农庄里农户刘天的小女儿,一直是在农庄里干活的,醉香居的事她没做过,听指令打打杂还可以,一听要招呼客人,便慌了神:“我……我不会招呼客人,我不行的!” 阿慧挠挠头,沉着地丢下句“等我”便走到一桌客人面前,和他们说了些什么后,匆匆忙忙地出来,往楼下赶。 这一下看到温婉,仿佛看到救星一般。 “主子你回来了!我们现在有好多客人,但是人手不够了!” 客人数量超出了预期,温婉和叶子都不在家,秋树要算账收钱,光她和平江根本忙不过来,只好从农庄里叫人,这都急懵了。 这么一紧张,发挥得还没有试营业时练习的好。 温婉张张嘴。 她想问哪儿来这么多人,但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忙道:“就按之前和你说的那样做,不要慌,现在菜式不多,一共就十来种,你先给客人介绍两种招牌菜,两种日常菜,再根据他们的要求继续推荐。回头就去和叶子说,厨房已经有她全全安排,你可以放心。” “可……可是我一个人记不住他们每一桌点的什么。” 阿慧面色慌乱,若只是一桌两桌的还好,可同时给这么多桌的客人要点菜,她怕记混了。刚刚和红花说话的镇定,也是强行装出来的。 没看到温婉就算了,见到了温婉,她就没那勇气了。 “我很笨,我记不住这么多。” 温婉微微躬身,捧住阿慧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不笨,你只是还小,有的东西记不住是正常的,多几次就会熟悉了,实在记不住,那就和客人确认一下,只要你态度好,客人不会怪罪的。阿离!” “我在!”阿离走了过来。 “你会写字是吧?” 被点名的阿离一愣,夫人怎么知道他会写字的? 不过他想了想,也没有否认:“是。” “那好,你拿上册子和笔,跟在阿慧身边记录,同时把对应桌号写清。”温婉表情淡淡,对他会写字丝毫没表现出意外。 “是!” 温婉又喊住正忙碌穿梭的秋树,“这里不用你了,你到楼下柜台,坐在那里,负责记账和会账就行。” 原本她给秋树安排的就这活,只是因为太忙,他也给出来帮忙了。 祝飞浩知道温婉有些忙不过来,忙让她去做自己的事情,不用陪他。温婉笑着说这顿她请客,要把店里有的菜都给他上了,便匆匆离去。 下到二楼和一楼,果然是人手不够。 说到底,温婉手下能挑起事儿的,只有秋树四个。 那些平日里经常和她一起做事的农户的孩子,全都是今天被临时拉来帮忙的, 说是帮忙,他们本身并不了解菜式,不知道怎么报菜,也不知道怎么帮客人点单,更不清楚招呼客人等等。 不会写字,让这个很简单的事,在他们这儿变得十分困难。 他们能做的,只有厨房把菜端出来了,他们听阿慧命令,把菜端到某张桌上,仅此而已。 温婉扶额,这次算岔了。 竟然以为一开始生意不多,就阿慧几个人就够。 却是没想到,阿慧平时的能干,仅限于面对农庄里的熟人,突然面对这么多陌生的客人,光是紧张,就形成了不小的困难了,更何况,根本忙不过来。 温婉也没办法端老板架子了,眼下人手不够,她也得帮忙才行。 她先进了厨房去看,要是厨房忙不过来,半天上不出菜,可是很致命的。 【309】闹事的来了。 让她诧异的是,原本可能因为食材不够多,最为焦头烂额的厨房,竟然条理清晰,井然有序。 叶子上下指挥,齐兴业和庞涓主厨,李梅花和三个学徒打下手,平江在叶子的要求下进进出出地从农庄搬运各种食材。 由于实在太忙,叶子都顾上和温婉打招呼。 “平江,打一桶水放到庞姨那里,那里要用!”叶子正在调一碗酸辣土豆丝的佐料,“再外面再搬一筐韭菜和鸡蛋进来。” 平江忙得一头汗:“韭菜和鸡蛋是吧?马上马上!” “还有,唐小河的鸡应该杀好了,拿进来!” “好好好!” 好在这酒楼不是开在镇上,不要,食材不够会是个大麻烦。 运气好还能在集市菜摊上买到,运气不好,下午或晚上,集市早都散了,就只能跑到郊外的农庄去买了。 而他们可以直接从农庄里运,建在农庄边上的优势在这里倒是体现出来了。 “面粉用完了!”叶子瞟了一眼李梅花那里,“先去我房间了把我的面粉拿出来垫着!莴笋也没了,去地里摘!猪肉我记得仓库了还有十斤,快点拿过来!” 平江急忙往外跑:“韭菜、鸡肉和猪肉是吧!我这就去!” 叶子肉眼可见地面皮一紧,一转头几乎杀气腾腾地咬牙切齿:“你是猪吗?!韭菜、鸡蛋、鸡、面粉、莴笋、猪肉!一共六种!怎么就变成三种了!你给我重复一遍!” 平江吓得跳起来,磕磕绊绊地道:“韭……韭菜,鸡蛋、鸡、面粉……莴笋、猪肉!” “快去!别拿掉了!” “是是是!” 叶子把酸辣土豆丝拌好,脚踩风火轮一般冲了出去,塞进在厨房门口晃悠的红花手里:“五号桌。” 红花见叶子又要回厨房,忙道:“五……五号桌在哪里?” 叶子正要爆炸,那边赵青风飞奔过来,把土豆丝接过:“我去!” 叶子这才把即将出口的吼声吞了回去。 只是这还没多久,平江回来了。 叶子:“……这就是你给我拿来的鸡?” “是……是啊。”平江不安。 “你拿只活鸡过来是要我现场给你杀吗!”叶子瞪着鲜活的公鸡,整个人在崩溃边缘徘徊,“我!是!说!找唐小河杀好的鸡!” “呜呜呜叶子你别凶我了,我马上就去。”平江急忙开溜,似是生怕叶子追上来。 温婉见状,虽然不是时候,但还是忍俊不禁。 不过,叶子虽然凶,但的的确确把厨房这块儿把握得非常好,现在要紧的是外面,就她回来这会儿功夫,又进来了两桌客人。 温婉深吸一口气,赶紧走出去招呼客人。 “小二小二,我要他们桌上那种汤!你给我们也上一碗!” “这种咸肉粽子给我来一盘呀!今天端午,这能送吗?” “辣子鸡丁?那是什么菜?菊花鱼?到底是菊花还是鱼?行了行了,别介绍了,都给上一盘吧。对了,再给上一盘你们之前送打折签时一起的那个糕点,要红豆味的!” 大厅里热闹得不行,不断有叫喊声此起彼伏。 不过,有了温婉的把持,阿慧压力轻了不少,又有阿离在帮忙记录,三下两下,把所有不清楚的东西全都记下了。 之前已经吃过的客人,吃了哪些,也全部记录好了。 如此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他们的菜才上得差不多,只有偶尔几桌加菜的要补的了。 平时饭馆酒楼里吃饭,一般两刻钟就吃完走人了,但今天,这些客人们吃完了,却是没有几个人走,都还坐在座位上议论纷纷。 有人赞叹着这既好吃还好看的菜式,有些做得都舍不得下口。 有人打听着这吃到嘴里有“痛感”的佐料。 有人好奇着不知道这楼上是什么光景。 听说上三楼吃饭居然要收座位费?也不知道上九楼要多少文钱? 除了零星几个恰好路过的客人,其他大部分人,都是虹城内外,早就听说了醉香居的人,不少人都是好奇这九层楼的光景,猜想着这楼踏实不踏实。 本是冲着楼来的,结果全在赞叹菜好吃。 “刚问了他们小二,这菜里面放了一种叫做辣椒的作物,是种菜,也可以当佐料,听说是他们农庄独有的作物。” “我感觉,就是因为这东西才道道菜好吃!” 客人们正热闹的讨论着,就在这时,门口一阵喧闹,三个人急匆匆地跑到醉香居门口。 “没良心的醉香居,吃死前婆婆啦!” 声音尖锐高昂,瞬间让众人抬起了头。 这一看,只见一个十二岁左右的丫头,扶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站在门口大喊出声:“醉香居的掌柜,你好狠的心,为什么要给我们家老夫人下毒!” 宾客哗然,纷纷放下自己的筷子,惊疑不定。 那老妇人的面色十分痛苦,确实看起来很是不舒服。 “怎么回事?这醉香居是个黑店不成?” “还是说,这是来闹事的?” “不不,我觉得,是家务事,你没听那丫头说,这妇人是酒楼掌柜的前婆婆吗?婆媳之间有什么冲突在正常不过了。” “等等,我记得,酒楼掌柜是个寡妇来着?” “瞎说!温庄主有丈夫的!没听那些农户说,温庄主有个温相公吗?不过那是个吃软饭的,但也是丈夫嘛!”有人把小道消息搬出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一开始还担心自己吃的菜有没有问题,不知怎么就歪道了温婉的八卦上。 都说女人八卦,其实男人八卦的也不在少数,很多还让自己的媳妇帮自己八卦呢。 现在可好,这八卦的对象是最近在虹城颇有风头的醉香居的掌柜,一个自己管理农庄的小娇娘,本来就是个容易惹是非的,谁不想听些个什么艳闻? “喊话的是谁?” 温婉从二楼下来,眉头微不可见地一挑。 冬柒见她下来,激动地伸手,指着温婉的鼻子道:“好你个温氏!我家夫人不就是对你背叛梁公子的事情有所不满吗?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要给我家老夫人下毒!” 【310】肯定是辣椒有毒! 梁老夫人? 众人朝梁母看去,又看了看跟在两人后面,脸色难看的儒衫公子。 突然有人“嘶”了一声,大吸一口冷气。 “那不是我们岂南郡的解元,梁子沐梁公子吗!?” 这人还不是很肯定,有那看热闹在书院门口见过梁子沐的,此时定睛一看。 “是他!正是他!他现在穿的衣服,还是上前天我在白鹤书院看到的那件呢!” 一个人认错,两个人认错,但陆陆续续又有许多人应和,那总不可能出错吧! 而且,他们讨论的时候没有收声,绝对让那公子听到了。 听到却还没有反应,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就是梁公子本人! “天哪,这可真是巧了!解元梁公子和温庄主曾经是准夫妻?但是温庄主背叛了梁公子?” “结果两人纠缠着,到了这虹城还继续斗?” 这信息量就大了,梁子沐也好,温婉也好,正是当下虹城热议的人物,可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此时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众人看看温婉,又看看梁子沐,发现还真是郎才女貌,颇为登对。 只是此时,梁子沐的脸色十分难看,瞪着温婉的眼里,是一片复杂的愤色。 温婉半丝不受影响,扫了一眼,没有看到夏荷。 她扶着楼梯扶手走下来,举手投足间带着风雅的气度。 “老夫人这是做什么?不过几天不见,你们就又想来蹭吃蹭喝了?”温婉走到柜台,随手抄过一叠瓜子递了过去,“今日端午,又逢小店开张,来者皆客,这瓜子,就算赠予你们了。”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冬柒气急败坏地把碟子推开。 那天她没有和夫人一起来醉香居,不知道具体,但夫人回去就把事情经过给她说了,她实在没想到,这温婉看着漂亮贤惠,其实是个毒心毒舌的!把夫人羞辱了不说,连老夫人都不放过! 叶子怎么跟了个这样的主子! “就是上次在你这里吃了东西,我们老夫人喉咙便坏了,现在大夫来看,说没得治,一辈子都没法开口说话了!温氏,你必须给个说法!” 温婉挑眉:“说法?说是我做的,有什么证据?一个人每天吃的东西那么多,你怎么确定就是我那顿饭造成的?那我还说是梁老夫人对你不满,想把你打发了。你为了不被赶走,这才把梁夫人毒哑了呢。” 冬柒张张嘴,似乎是不敢相信,这女人嘴这么利。 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温婉冷笑一声,“但就这件事本身,有那么多可能性,你没有证据却就到这里来大吵大嚷,那不是栽赃陷害、无中生有吗?” 冬柒被温婉一堵,正要想说辞,温婉却继续道:“再说,你们当时来我们这里吃饭,是我的客人。哪个心存报复的,明明已经费心费力去买了毒药了,偏偏这么蠢地把药放在明面上,当场把梁老夫人毒哑,把嫌疑往自己身上引?是个人都不会这么做。” 别说围观群众了,就连冬柒和梁老夫人自己都有些被这个说法说服。 冬柒摇摇脑袋定住心神,回想夏荷对她说的那句话。 “温婉不一定是故意毒哑,而是她的菜本身有问题。她那里有一种名叫辣椒的东西,吃了之后很痛。有的人能够承受,有的人不能承受,就会变成母亲这样。” 冬柒深吸一口气,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对!不一定是毒药,温婉没有这么笨。 所以,肯定是她自己的菜有问题!就算让老夫人变成这样只是意外,那她也应该为此负责! “是辣椒的问题!辣椒吃了很痛,所以老夫人的喉咙才被毁了!一定是这样!” 客人们大惊。 阿慧把辣味菜当招牌菜推荐,今天来醉香居吃饭的,十桌有九桌点了辣,还有不少觉得好吃还加了菜。原本以为只是看别人的八卦,结果还牵扯到了自已身上。 这要是能吃坏喉咙,那还得了? 温婉眯了眯眼。 看来,陷阱是在这儿。 他们来这么一出,是想坏自己的生意。 不管在什么时候,一个酒楼最重要的都是吃食的安全,无论是古今中外,食物中毒都是绝对禁区。 要是梁老夫人被辣椒辣得变成哑巴,这件事坐实了,她的醉香居、甚至辣椒酱,都无法在虹城内外续存下去。 她会被大家视为害人精,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那种类型。 夏荷虽然没来,但温婉能肯定,这必是她的手笔。 客人们已经在交头接耳,原本只是八卦别人的事,却没想到,还牵扯到他们身上来了? 果然什么时代,人们都容易被舆论左右。 温婉暗自摇头,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她的辣椒可不是经不住考验之物,正欲说什么,却听二楼传来一个声音。 “那不是痛,是辣!很香的一种食物,没毒!” 温婉抬头,发现又是之前那个调侃说买下一车馍馍的那人。 那人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白白净净的,有些清瘦,青布衫草草穿在身上十分低调。 他一屁股坐在扶手上,手一撑一送,直接从上面滑了下来,轻巧落地。 “我乐正容仓保证,这辣椒绝对没毒!” “什么,那人竟然是乐正家的?”人群中有人吃惊道,“乐正家各个衣着富贵,这人看不出来啊?难道不是虹城乐正家?” “不管什么地方的乐正家,都很有钱的好吗?” “等等,我想起来了,乐正家不是有一个爱银子不爱乐器的怪人吗!听说他十分爱屯银子,连好看的衣服都舍不得买,明明是乐正家小辈里面最会赚钱最有钱的,看起来却最是寒酸。” 乐正容仓走到温婉身边,拍着自己胸脯保证:“我上午就吃过了那辣味馍馍,很好吃。一起吃的还有很多,大家都没事。” 说着他一转头:“大家说是吧?” “对啊,我们的确没什么,梁老夫人可能搞错了吧?” 【311】辣椒也是中药。 冬柒见众人不光没有站在她们受害者一边,反而帮着温婉说话,一时间脸涨得通红:“那……那是你们吃得不够多!我家夫人和老夫人,那天可吃了整整十两银子的东西呢!” 十两?那得点多少菜啊? 众人吃惊的看着梁子沐,梁家这么有钱吗?不是听说梁家只是个布衣之家吗?怎么花钱这么大手脚,来个酒楼一顿饭吃掉十两! 这都够他们普通人家吃个几年的了。 梁子沐顿时脸色一变,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有些羞恼的垂下头来。 冬柒赶紧道,“那是他们酒楼乱收钱,我们夫人只不过点了十多个菜,吃都没吃完,他们居然就要十两!他们本来就是家黑心店!” 什么? 十多个菜就要收十两银子? 不少人看向自已桌上的菜,他们不会被坑惨吧? 有些人倒是不慌张,他们是问了价钱再点的菜,这里的菜,大部分家常菜和镇上其他酒楼都差不多的价,有些从来没见过没吃过的,就要贵一些,这个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真是黑心的要收他们几两十两的,那他们也不怕!直接报官! 叶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是是是!明明吃了十两银子,却只给一百文就走人了!现在钱还没填上呢,还好意思说!” “叶子!你怎么回事?怎么向着温婉说话!” 叶子看着这昔日好友,摆不出好脸色:“不帮主子说话,帮你这傻子说话?要是辣椒吃了会出事,主子能拿出来办酒楼?” “叶子!” 温婉秀眉一蹙,喝止住叶子,淡淡的目光瞥了眼冬柒,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柜台边上,扫视了一眼在座的众人,才朗声道。 “我想,在座诸位一定想要一个交待,我温婉就在这一一解答你们心中的疑问。” “首先,梁老夫人那天,的确是吃了十两银子。虽然事后只出一百文就走了,但他们点的菜,确确实实要收十两银子。” 话音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都吸了一口气。 温婉没等他们发言,又道,“不过诸位放心,我这不是什么黑心乱收费,我们醉香居的消费,是划等级的。二楼往上,自三楼起就要收座位费,一层比一层高,上到九楼,光是座位费就要五十两!酒菜同样,普通的家常菜,素菜有素菜的价格,荤菜有荤菜的价格,特色菜招牌菜自然就要更贵,有些本身就造价不菲对厨师技艺考究的菜,更是贵得吓人。” “但是,我们的小二不会胡乱推荐大家点价格承受不起的菜,今天在座的各位,都没有点出超二两银子的酒菜,一二楼的客人,最高也只点出了六百多文。” “而那天,夏氏说要请她婆婆吃一顿最好的,于是点了咱们酒楼最高规格的一桌,样样精品,尽是雕花摆盘,光是做那一桌饭,厨房五个人就花了近一个时辰才上完菜。我收十两,是按价收费,断无有失公允。” 这么一解释下来,众人顿时放了心。 放心之余,还勾起了好奇之心 。 酒楼有便宜的也有贵的,这很好理解,别的酒楼不也是这样,有些菜,他们就只听过,从来不敢点。 不过,吃个饭还收座位费,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这菜都没点,就要收这么大一笔钱,会有人上那三楼吗吗? 不过 转念一想,这醉香居建了九层楼,怕是不少人想去那九层上看看,估计,还真能蒙个冤大头呢,虹城的有钱人可也不少。 一个月只要能蒙到一个人,那都不亏了! “第二点,关于辣椒是否有毒。” 温婉接着道,“这东西的确是我发现的,想必整个虹城,也只有我温家农庄才有。它对诸位是新鲜玩意,但早在去年,小女子于九峰村发现它后,不仅被镇上大夫列于药单中,九峰村和永河镇周边的不少村民,都已经食用近一年之久,可从来没有什么吃出病痛的情况。” “没错!”一道附和的声音再度响起,乐正容仓笑着走来。 “我就是在年前经过永河镇时,在永河镇的醉香居酒楼吃到过这味菜,当时便为之惊艳!我当时闻所未闻,但那永河镇的镇民,却几乎家家户户都吃这东西,原因,就是这辣椒,乃九峰村所产。” 哦?这东西,是永河镇那边的特产? 难怪虹城没听过,就这一家酒楼有。 乐正容仓之所以今天来捧场醉香居,正是因为永河镇那家有辣椒的酒楼,也叫醉香居,而他又打听到,这酒楼老板来自于永河镇,所以才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还真是有关系,很可能,这就是同一家老板。 冬柒一看局势一下反转过来,顿时急了,“我说了,那只是因为数量不够!只要吃多了,多少都会出事的!你们不都说了吗,那辣椒吃了很痛,你们只吃了一点就痛得哈气了,要是像我家老夫人一样吃那么多,肯定也会中毒的!” 冬柒和虹城很多人一样,之前都是没吃过辣椒的,所以想象中“辣”就是痛,那就是有问题。 她没尝试过,也不能理解什么样的痛可以无害。 叶子冷笑,还要再说,却见温婉抬手阻止。 “我刚说了,它早在去年,就已被镇上大夫列于药单中。小女子不才,读过些医书,略通些药理。这辣椒,不光是食材,更是一味中药,具有温中菜寒、下气消食的功效,主治胃寒气滞,脘腹胀痛,唠嗑,泻痢,风湿痛和冻疮。它不仅无毒,还有益于身体。” 哇!众人一片哗然。 连叶子和秋树也都眼睛大亮,这新作物还是中药呢!居然能治这么多病! 主子真是厉害,居然还懂得药理! 梁子沐抬眼直视住温婉,她居然……还懂得药理? 冬柒却不信,“谁……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又不是大夫,谁见过你治过人还是怎么滴,你说是药就是药了?大家想想,她温氏不过九峰村的一介农妇,哪来的条件学医啊?我家夫人才是通药理,家里在都摆着不少的医书呢,从永河镇她就开始学了,她能不懂辣椒是毒是药吗?我看你根本就是狡辩!” “再说了,我们梁家犯得着来找你一个小小农妇的茬吗?” 【312】谁在欺负我家夫人? 众人一听也是,这是不是药,可不是谁都能说了算的,万一是这温庄主为了推销她发现的新作物,而欺骗大家呢,她不也说了嘛,这东西只有她的农庄有。 要是卖得好,独一份的供货,那可是大赚啊! 众人看看温婉,又看看面色痛苦的梁老夫人,以及老夫人身后一直沉着脸不说话的梁子沐。 一届解元,会心胸狭小到陷害一个妇人吗?不至于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不安起来。 冬柒趁势道,“要想证明你的东西吃了没事,你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吃下那一罐子辣椒!如果你吃一罐子没事,那我们就不再找你麻烦!” 哼!夫人可是说了,这辣椒吃少了没事,要是一罐子下去,非得喉咙坏了不可!就算老夫人治不好了,她也要这温婉跟着遭殃! 温婉冷笑一声,一个买来的丫头也懂这么多? 看来又倒是教得好。 那夏荷学了些药理她是知道的,孙大夫估计是把辣椒的功效,也跟她说过,这辣椒虽然能入药,但是,吃多了的确会对身体有所损失。 辛辣的东西吃多了会上火,这么一大罐子辣椒吃下去,绝对能让喉咙辣得半个月不能说话。 在这些人看来,可不就是中毒吗? 但是,上次梁老夫人来她这吃的几个菜,远远达不到吃坏喉咙的地步,这个锅,她的辣椒可不背。 但是,众人或许是被冬柒说动了,目光灼灼的望着温婉,好像还真的在等她把这一罐子辣椒吃下去以证清白。 只有乐正容仓有点变了脸色。 这辣椒虽然好,但他是知道厉害的,吃一罐子下去绝对出事。 “你愣着干什么,想证明清白,你就吃啊!怎么?不敢了?心虚了吧?我看你根本就是故意骗我家夫人点那么多的辣椒菜,骗夫人的银两,还要害老夫人!你这个歹毒的女人!”冬柒指着温婉大骂。 梁子沐蹙眉,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口。 他不希望事情是冬柒说的那样,但母亲的喉咙坏了是事实,来的路上他也问过母亲了,是不是在这儿吃了饭才出的事,母亲都是点头。 夏荷可能没说实话,但母亲犯不着冤枉温婉。 就在大家都不知道该信谁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凉风。 两个身形颀长的男子,一前一后从门外进来。 为前的男子一身月白色长袍,面如冠玉,长身玉立,后面的男子亦是一身白衣,手执一纸折扇,桃花眼沁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两人均是气宇不凡,出场便吸引人众的视线。 站在门口的人不知觉的让开路,让他们走进。 还以为这又是哪个富家公子,却听得前面的男子道,“这里好生热闹,我倒是要看看,何人把我夫人逼到这种地步?” 低沉磁性的声音自男子口中而出,嗓音极为好听,纵然一副师问罪的神情,也让在场的女子们听得心驰神往。 好俊美的男子啊!好迷人的嗓音啊! 温婉听到声音,惊讶地抬起头。 “楚亦?” 来人正是楚亦和朝行。 两人一前一后,楚亦一身鸦青直裰,白色飞鹤在下摆处随着脚步摆动,腰带上两个玉佩碰撞,发出君子之声,行走间满是温润贵气。 人前的他,收敛了几分高高在上的锐气,可那通身不凡的气质却是如何也掩盖不住,再加上此时面色不虞,显得不怒而威。 叫人不敢忽视。 梁子沐本就不好看的面色,更加的沉了,不知为何,每次看到楚亦他都会心情极差,就好像抢过他东西的人一样,让他莫名的愤恨。 楚亦快步走来,看似不经意地把乐正容仓挤开,看着温婉。 “小婉,对不起,我来晚了。” 楚亦盯着温婉的脸,几月没见,看着这日思夜想、心尖上的人,他恨不得立马就把她揉进怀里。 但现在,不是时候。 差一点,小婉就被这些人逼得海吞辣椒,被这么多人当众问罪。 若他再晚一步回来,看到的,会不会就是小婉因吞辣而说不出话的样子? 他目光冰冷的转向梁子沐,“阁下不愧是岂南郡的解元,连家中丫环亦如此伶牙俐齿,是跟着你喝了不少墨水吧?那阁下为何又不告诉她,这世上之药,皆有三分毒,均不可多食,倘若你母亲吃多了人参,虚不受补而累,你也敢叫别人吃上一罐子人参来证明人参无毒吗?” 梁子沐顿时面色一变。 这楚亦,是故意在针对他吗? 那些话只是冬柒自作主张说的,他并未有打算为难温婉,只是想要一个说法,想弄清楚母亲变哑的真相,这楚亦一句话就针对到他头上来! “楚兄未免太咄咄逼人,我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梁子沐看不惯楚亦总比他高人一等的态度,令他有种被轻蔑的恼怒感。 冬柒着实看不得自家老爷被外人欺负,“你胡说!天下的食物不能多吃?那米饭不就能多吃了吗?除非是吃撑,否则再怎么吃也没问题!” 温婉正要说话,楚亦拍拍她的手,示意他来。 “若你家解元老爷可以一口气吃下一罐盐,我就代我家夫人,吃完这一罐子辣椒,如何?”楚亦那语气是温和客气,但却让人不寒而栗。 温婉瞥了眼他,总感觉他突然有点杠精附体呢。 吃盐?太侮辱人智商了吧! 果然,梁子沐一脸便秘的表情,脸色气得铁青。 然而冬柒却是兴奋得心跳两下。 盐巴那是比较贵的佐料,她印象中,家里做饭经常吃不起盐,伢行里也好不到哪去,偶尔吃到的盐也是极淡的,也就在梁家,才能每顿的菜里放进足够的盐,放足味盐的菜,好吃得多! 她只觉得盐很奢侈,很好吃。 这相公竟要他们吃一罐盐,这不是平白让她赚了吗? “我代我家老爷吃,你自己说的哦!要说到做到!” 梁子沐有些不敢置信,这盐能和辣椒比吗? 叶子很快弄来了盐,看着冬柒的目光有些失望,也有些怜悯,但她没有多说,只是把盐往冬柒的面前一推:“你的盐巴。” 【313】为妻出头的楚亦。 “冬柒!” 梁子沐喝出声,然而冬柒完全听不进劝了,眼里放光,也不用勺子,直接把盖子打开,把盐往嘴里倒。 阿慧见此,微微缩了缩肩膀。 看来冬柒在梁家过得并不怎么样啊,连重盐的感觉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有段时间以为盐越多越好吃,温婉不拘着她,她便由此吃饭的时候自己去厨房加了一勺盐,那股咸齁的味道一下子成了她的阴影,那之后好几天,她都吃清汤白水,不敢沾盐。 现在这冬柒竟然…… 在场的人也用一种忍俊不禁的表情看着冬柒,想必,从穷到富,不少人都像叶子一样,有过大把吃盐的经历。 而大天朝出生的温婉是完全无法想像,居然有人愿意吞盐? 不出所料,冬柒吐了。 当着众人的面吐的很惨,赵青风在一边见状,赶紧拿了托帕笤帚,把地面清洗了,结果刚清洁完,冬柒又吐了。 客人们都纷纷掩鼻,侧目而视。 赵青风无奈,只得继续清扫。 冬柒只感觉自己就像吃了毒药一般,渴得要命,那些盐好像吸干了她身体里的所有水份,不只是喉咙里干渴,全身都觉得干瘪了似的。 “水……水!我要水!” 有好心人将手里正端的一壶水给她,她直接就着壶往嘴里倒,那样子,像在沙漠里行走了很多天而看到一壶水的急切样子。 半壶水顺着喉咙流下去,把堵在喉咙没化的盐全部冲进肚,她一下觉得肚子里火烧似的。 “救我,啊!救我!” 冬柒把手伸进嘴里使劲抠,倒在地上一边干呕,一边哀嚎,脸都扭曲了,把梁老夫人和梁子沐看得睚眦欲裂。 叶子看到她这样,也有些心疼,在座的人也都看得于心不忍。 楚亦却勾出一丝冷笑, “才吃不到一半,还有半罐,还要继续吗?等你吃完了,我就吃那半罐辣椒。”他眼中是无尽的冰冷,没有半点怜悯之色。 天知道他一进来,看到的是这一幕有多生气!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梁子沐气得脸色通红。 “我们欺人太甚?” 楚亦笑了,“是我逼她吃的吗?这天底下所有的食物,包括药物,暴食都易引起身体不适,因饮食不当而引起病痛的例子比比皆是,其他人不知也就罢了,梁公子饱读诗书也不明白吗?” “还是故意装作不知,好借诸位的手,砸我夫人的场子?” 或许是楚亦的气场更强,自带说服力,此话一出,在场之人全噤了声。 是啊!很多食物是不能随便多吃的,肥肉是好东西,吃多了也会难受,盐是个好东西,就是常年吃过咸的菜也都会生病,就算是人人奉为宝的人参,也没有人敢拿着一棵全吞下去啊! 楚亦放出了明显的威压,梁子沐顿时脸色一青。 “我!我只是忧心母亲病情,一时不察而已……” “逼我吃辣椒的时候就理所当然,轮到你们吃盐的时候,我们就欺人太甚了,莫不是,解元老爷家里的人就金贵些,同是掉一滴眼泪,你们家的就值钱些?”温婉打断他的辩解。 她既早以嚣张出名,惯没有让人欺负不出声的道理。 这话说得,梁子沐的脸色极为精彩,一阵青一阵白的。 终于,他败下阵来。 “抱歉,我们……没有证据,给温庄主添乱了,我们这就回去。”梁子沐扶着梁老夫人,带着还在干呕的冬柒,逃也似的出了大门。 等人离开了,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楚亦的身上。 “他刚说他是谁?温庄主的相公?” “我早说了,温庄主有相公的,原来这就是温相公!好俊的公子!不愧是温庄主看上的,的确般配。” 难怪是吃软饭的,确实有那个资本! 楚亦微微一愣,旁边随行的朝行险些笑喷。 这都什么跟什么?温相公? 主子什么时候随了妻姓? 朝行本以为楚亦会生气的,他再宠爱温婉,也容不得这般丢了颜面。 然而一看楚亦,他却在笑,眼睛亮晶晶的:“小婉,你让他们这么称呼我的吗?” 呃…… 温婉有些尴尬,正要摇头。 “没关系,这个称呼挺好。” 温婉:“……” 楚亦嘴边沁着笑,“原来你已经和大家这样介绍我了,那以后,我就是你的‘温相公’了。” 温婉无力抚额:“没有,你听我说,是玉儿……” “没事,有什么我们晚上悄悄说。”楚亦在桌子下,轻轻握住温婉的手。 温婉手中一暖,楚亦指尖的温度传过来,好像传进了他心里。 许久不见,楚亦瘦了,手上的茧子也变厚了。 虽然一直要强,什么事都习惯了自己处理不求人,但不得不承认,刚才看到楚亦来的一瞬间,她突然变得轻松许多,什么也不用做,麻烦事交给自家男人的感觉,的确很爽! 朝行瞪大眼睛,仿佛不认识楚亦了似的。 主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过转念一想,朝行却有些明白了。 不只是主子宠不宠夫人的问题,主子这些年本来就在隐姓埋名,以前的楚亦只是化名,但姓还在,然而温相公这个称呼,连主子的姓都抹去了,完全是用另一个身份在示人。 这样,也不至于轻易被人口耳相传至暴露。 经这么一闹,午饭时间早已过去,未时将过,都近申时了,酒楼却还没空。 今天开张来吃饭的,多数都是与温婉,或者温家农庄有过接触的,要么收过农庄送的木材,要么接过糕点,要么接过粽子,多少都是听过“温庄主”大名的。 是以,对温婉有点儿好奇,毕竟这么一个美娇娘。 现在看到楚亦出来,就变成对两人的好奇了,看了这么大一热闹还不过瘾,一个个的跑温婉跟前搭个讪,女的则是眼睛粘楚亦身上,都想套出点什么别的八卦。 阿慧和平江借着收盘子,想送客。 结果这群人却笑哈哈的说今天不走了,干脆晚饭继续在这吃。 都是客人,他们要这样温婉也没办法,而且第一天开张,想方设法都要留住客人,让他们耍一次贫也损失不了什么,只是累一点而已。 【314】吃软饭还这么拽? 听着人群中不断传出的“温相公”“梁子沐”等八卦,温婉只好走过去引导话题,让他们把重点转移到醉香居上面来。 “第一天开张,也不知招待得是否满意,口味又如何?还望大家多提意见。” 众人便纷纷评价起来,几乎是一致好评,好些菜品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最主要的是,那“辣椒”是个好东西。 而若不经今天这一闹,他们都不知道,今天上的菜里那辣味佐料,居然只有醉香居独一份。 “说起也真有意思,那辣椒明明吃着痛,却偏偏让人回味无穷。” “温庄主,这辣椒是怎么结的?长地下面呢还是地上面?是树还是苗啊?好不好种啊?我能否也买点回去试试?” 温婉淡淡一笑:“是长地面的小苗结出来的果实,不过我这些可不能卖,自用还不够呢?你们想种也得到秋天了,现在不好盘活了。不过也没关系啊,大家伙要是喜欢吃辣,就常来醉香居坐坐喽。” 别说现在夏天不能种新苗,就是能种,温婉也不会这么快流出。 就算要把辣椒推广开来,也要等她醉香居在虹城站稳脚跟后才行,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同行,不一小心就给自己弄出竞争对手来也不好说。 一席话引得大家笑开了:“你可真狡猾,变着法儿诱我们来呢!我来,我来还不行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十分热闹,叶子很机灵的给拿了一些骰子之类的玩物,气氛更是好了,不少人就着这么玩起来。 那乐正容仓许是来了兴致,变戏法一般拿出个埙来吹。 悠扬清远的曲调漂流而出,把所有人的震了震。 即便不是专家,一听也知道这就是专业,悠扬的曲调从指尖流出,音符轻轻灵灵的在发尾心间跳跃,玩耍的人都放轻了动作,热闹声息下声来,认真品着乐正容仓吹埙。 今天来这吃饭还真是赚到了,不仅吃了,还玩了。 一曲完毕,乐正容仓爽朗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还行吧?没给我乐正家丢脸吧?” 温婉看得十分羡慕,“乐正公子谦虚了,曲子非常好听,你们家族都是从事音律方面的吗?” 许是看到了温婉眼中的向往与渴望,乐正容仓问道。 “温庄主也想来一曲?” “啊?”看着递过来的埙,温婉迟疑的摇头,“可是我不会。” “没关系,试试看。”乐正容仓鼓励她。 温婉不好推却,正要接过,一只修长的手拦住了他。 楚亦面色有些臭,他好不容易把在岂南郡巡视的人骗过,让人误以为找到的“叛逆”只是人数不多的先帝旧部。 风声一过,他赶了一夜的路,马不停蹄回到温婉身边。可这么久过去,她就当他不存在似的,一会儿跟这人聊两句,一会儿和那人说两声,他主动和她说话,她才应声,其他时候完全没主动搭理他。 这本就让他有些憋闷,现在竟又接一个男人吹过的埙! 楚亦变戏法一样拿出一支笛子来,给温婉,“要吹吹这个。” 温婉接都没接,“那个我吹都吹不响。” 乐正容仓看楚亦的脸色,顿时有些怪异,因为楚亦拿的那支笛子,通红莹白,俨然是支玉笛,而且还是上等玉,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莫不是用的温庄主的钱买的? 楚亦看也不看乐正容仓,道:“乐正家族,或者说整个大祁国所有姓乐正的人,都是前朝的乐师。朝代更迭,他们早就转行经商了。” 感受到楚亦话里的不悦,乐正容仓挑眉。 随即,他笑得更灿烂了:“没错,所以更擅长经商的我,已经成为虹城乐正家族里面,最有钱的人!和吃软饭的某些人可不一样。” 乐正容仓打量着楚亦。 他身形修长,肩宽腰窄,五官英挺,疏朗周正的眉目中带着淡漠,明明是个大男人,被晒成淡淡小麦色的脸却女人似的光滑细腻。 以温庄主的姿色,一般男人她估计也看不上,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确有着吃软饭的资本,和温婉站在一起,不知情的,看着还挺登对。 不过,靠着女人过活,却还这么挥霍…… 乐正目光中的不屑,落进楚亦眼里。 楚亦淡淡憋他一眼,“温相公、吃软饭”这事,阿离早就给他汇报过,不过是些无知者的臆想,他本不想理会。 只是…… 他才离开多久,赵怀过来了不说,多了一个青龙阁的红阎王不说,又来了些什么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人? 温婉也是看出了,不是乐正容仓爱惹事,而是楚亦“吃软饭”的印象,让男人下意识的瞧不起他,而楚亦习惯了被恭恭敬敬对待,行事说话难以克制的带着股王霸之气。 自然的,别人也就会看得不爽。 不过,楚亦都没表示反对,温婉也懒得解释,也不好解释,反正,她可没刻意散播过这些话,是他儿子给他的外号。 “乐正家的顶尖,就只是你这样的程度,看来乐正家的确没落。”楚亦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地道,“你有雅兴请自便,我和夫人还有事,失陪!” 乐正容仓一僵。 一个吃软饭的竟然这么居高临下? 不过乐正容仓也不是没分寸之人,温庄主是有夫之妇,她相公吃软饭跟他也没关系,他当着温婉的面和她相公起冲突,就有失教养了。 没再说什么,乐正容仓笑着告辞离开,一副不跟楚亦计较的神色。 另一边,回家的路上,梁子沐安慰着梁母。 “娘,我们先回去吧。我们再找找大夫,以后有机会去京城,我们还可以继续找。喉咙虽然出了问题,但不放弃就有可能恢复的。” 见梁母耷拉着脑袋,他又道,“而且,小荷要生了,我们这几天先守着小荷要紧。” 听到这话,梁母像想起什么,突然激动起来。 她张着嘴却只发出呜呜的声音,只有比划着手势,可比划半天,梁子沐也一片茫然,她额头汗都急出来了。 【315】有一对不吵会死夫妇。 梁子沐以为,她想继续呆在这里要说法,又或者去外面找大夫、暂时不管夏荷,便有些面色为难地摇头,“娘,我知道您难受,但小荷就这两天了,您也想看到您孙子平安健康的生下来吧,这期间,我会让柱子给您找大夫的。” 梁母却是更加激动了,又是比划肚子又是狂摇头。 然而马车到门口停下,刚下马车,梁子沐便听到院子里传来的痛叫。 “梁公子,老夫人,你们可算回来了!”一边邻居家守门的下人,忙跑过来热心肠地道,“夫人临盆了!刚看到柱子正四处找产婆呢!” “什么!?” 这么巧,偏偏就是今天! 一下子,梁母也顾不上比划,面色苍白地往夏荷的房间里跑去。 柱子叫的产婆也到了,直闻着声音往夏荷床上去。 梁子沐心里紧张,也想进去,却被产婆挡在外面。 “这见血的东西,男人不能看!在那儿也是乱手乱脚的!” 两个时辰里,梁子沐焦急地在门外走来走去,度日如年。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而他短时间内都要把所有心神放在后面的科举考试中,不会有心力纳妾,也没有那个冲动想要和夏荷和好如初。 所以,这也会是他短时间内唯一一个孩子。 如果是个男孩儿,他们梁家可就有后了,他也不用不时想着传宗接代的事。 终于,在阵阵惨叫声中,一声细弱的婴儿啼哭,终于传了出来。 梁子沐眼睛一亮。 “生了生了!” 产婆欢喜地大呼着,房门内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门吱呀一声打开。 冬柒满头大汗地端出一盆血水,因为围观生孩子而有些紧张的脸上,有掩不住的喜色:“梁公子!是个男孩!恭喜您生了个小少爷!” 梁子沐笑了起来,松了口气。 初为人父的喜悦之情,扫干净了这几个月里的郁气,他忘记问夏荷的情况,吩咐产婆把孩子抱出来瞧瞧。 这可是他的儿子! “怎么如此瘦小?”梁子沐皱眉。 襁褓里的孩子瘦的有些不像话,看得让人担心他能不能活下去。 “回公子的话。”产婆也有些不解,但依旧满脸堆笑地安慰道,“小少爷是小了点,但我接生那么多个,还有比这更小的呢,不必太过担心,后面给夫人吃好点,保证有足够多的母乳,再在其它吃食上多补充些好的,以后准保长成个大胖小子。” 梁子沐摸了摸孩子温热的皱巴巴的脸,只得点头。 他也不知道正常小婴孩多大,或许不到一半手臂长……也是正常? “虽然看起来很小,但应该是个懂事知礼的吧。”梁子沐收回手,“没怎么哭。” 看了看天色,梁子沐没再逗留,把孩子交给梁母和产品,自己便回了书房、继续读功课。 产婆忧心忡忡。 异常瘦小还不哭,她心里有些不安。 刚出生的孩子,哪有不哭的呢?这声音越小,说明体质越差,刚刚在产房里,她好不容易才把小孩子拍哭、通了气,现在这么快就闭嘴了…… 实在让人担心。 不过产婆的任务,只是把孩子接出来,只要孩子没在接生过程中出了岔子就行,之后有什么病痛都跟她没关系了。 酒楼里欢声笑语,温婉却被楚亦强拉着回了农庄,她有些不满的瞪他。 “你干嘛呀,那里还那么多客人在!” “客人自有下人们去伺候,你是掌柜,怎么能处处你来劳累。”楚亦不管,牵着她往主院走,客什么客,没见那些人眼睛都粘她身上移不开了吗? 看到温婉被楚亦牵着走,地里干活的农户们眼睛都瞪掉了。 那拉着庄主的俊美男子是谁? 庄主怎么没有打他? “这劳累是有意义的!今天刚开张,掌柜当然要出面了,这生意也是人情买卖,混个脸熟了,以后他们就可能常来,刚刚多好的气氛啊,难得能和客人打成一片,这都是以后的人脉!”温婉义正辞严的道。 “而且今天客人太多了,酒楼里人手不够,丫环们有点慌手脚,必须得我去镇着场子才行……哎呀,你放手,我真得回去。” 楚亦脚步一顿,脸色阴郁的转过来。 “他们比我还重要吗?” “这……怎么能这么比啊!”温婉皱眉。 楚亦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凉,“今天是端午,团圆的日子,我好不容易回来,你却要去陪不相干的男人?” “什么叫不相干的男人?你少阴阳怪气的,那是我酒楼的客人!” 看到他眼里真正的不悦,温婉也有些不爽了。 这个男人发什么疯? 凭什么他回来了就得排第一?他不在的时候,有想过她去找谁玩?连封信都盼不到,还要催!就想她跟那些个以夫为天的女人一样,眼里就只有丈夫,一颗心扑他身上? 凭什么?她不靠男人过活,她有自已的寄托! 他知道她为了这座酒楼花了多少心血吗?几个月的积攒,就为了今天!他凭什么干涉她,就因为刚刚帮她挡了下口水?他以为她稀罕啊!没他她也能解决! “我不管你理不理解,你不在我身边我也过得好好的,我从不干涉你的生活,不管你离开多久,不管你去哪儿,干了些什么,什么时候回来,你不说我从来不过问,那么请你,也别想着干涉我,我想干什么,是我的自由,你要是接受不了,可以不回来。” 他就只把自已当个人物,却从没想过,她是他的妻子。如果他的事她一星半点都不知道,不知道他过的什么生活,与些什么人在一起,对他的情况一片空白,光是他对她的关心又有什么意义? 这种她是他附属品的模式,她接受不了。 去年离家出走的心情全被一起带了出来,温婉直接甩开他的手。 “小婉!” 楚亦拉住她,不由分说将她揽进怀里,“对不起,小婉,是我不好,我只是……我只是太想你了。” 他知道她很 【316】这颜值还可以再作一点(二更) 但知道和看到是两回事。 当他看到她重视酒楼多过于他,看到她与那些男人说说笑笑的样子,心里的酸意怎么也止不住,好像自已可有可无一般。 “小婉,我们分别这么久,你难道就不想我吗?” 温婉还气着呢,反嘴就是一句话,“想你当初是怎么害我被九峰村唾弃的?”她恨恨推开他。 不提不打紧,一想到是这个臭男人把她害得身败名裂,温婉能记仇一辈子。 眼看着她隐隐有翻旧账的趋势,楚亦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脸贴到眼前,冰凉的唇噙住她又欲张开的小嘴。 “唔……” 温婉瞪大眼,疯狂的锤打他。 这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呢!他神经啊! 楚亦似乎也突然想到了,还没尝到滋味便被迫松开,路边地里收辣椒的婆子们、翻土捉虫的农汉们,全都望向这边,一双双八卦的眼睛,瞪得铜铃似的溜圆。 好……好刺激! “你不要脸!” 温婉恨恨一跺脚,踩在楚亦脚背上,捂着通红的脸,往主院跑回去了,楚亦半点不觉得疼,薄唇缓缓勾起,一扫先前的郁气。 小玉儿正牵着小黑白吃草,见到温婉飞一样跑过来,停也没停。 娘亲这是怎么了?他好奇的刚要问,又见到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来,俊美的脸上沁着笑意。 “爹爹!” 他惊喜的松开小黑白就要冲上去。 却被楚亦一把挡在了半米开外,无情的指着他,“站这里,玩你的,一个时辰后才可以进去,明白没有?” 小玉儿愣了好一会,才点头,“扶辰明白了……” 委屈巴巴的看着楚亦走进主院也不敢追上去,小玉儿抬起脸四十五度角望着天空。 他可能……真的不是爹爹的孩子。 温婉一口气跑进房间里,呯的一声把门关上。 被那么多人看到她被楚亦这个家伙强吻,丢脸死了!啊啊啊!她高贵冷艳的庄主形象崩了! 温婉坐在梳妆台前,心情来得快也去得快,这么一闹下来,倒是不气了。 她其实也知道自已其实是在矫情,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的时候画风都还好好的,一看到楚亦,全身的细胞都想作,不拎着楚亦骂几句就不舒服。 不经意间,她看到镜中自已脸颊烧得通红,气呼呼的表情。 ……有点萌。 她怔了下,不由打量起这张脸来。 自已,是真的很漂亮啊! 有句话说,女孩子作的程度要和颜值成正比,温婉摸着自已娇美欲滴的脸蛋,觉得自已还可以再作一点。 楚亦一进门,就看到温婉坐在镜子前,双手捧着自已的脸颊左右看。 那模样,一下戳到他心里。 他走过去,手掌覆到她的手上,捧住她的脸,“很美,不用照了。” “哼!你过来干嘛?” 温婉抽出只手,拍蚊子一样在他手上拍的一下,“爪子放开!” 楚亦反手就将她小手捉到了掌心,怕她又抽身离开似的,把手紧紧握住,看到梳妆桌上放着一面小镜子,正是他送的。 “礼物,还喜欢吗?” “信上不是回你了?”温婉微微嘟嘴,“礼物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虽然不太喜欢,但是马马虎虎吧。” 楚亦从来没迎合过女孩子的心思,也拿不准温婉到底喜不喜欢,恰时,他眼尖的看到梳妆台另一边,还搁着另一面铜镜。 这是……不满意又自已买了把? 他伸手拿起,想看看她喜欢的镜子是长什么样的,结果刚拿到手里,就觉得手指下有异样的触感。 眉头一动,他手指按了下去。 “别按!” 温婉惊叫一声,同时,暗器面朝着楚亦激射而出,所幸楚亦的身手非比常人,情急之下他迅速侧开手,便堪堪躲过那几根细小的银针。 他紧张的看着她,“你遇到过危险?” 楚亦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温婉遇到过刺杀之类的危险,所以才会想打造这么个暗器来防身,青龙阁那些人是吃屎的吗? “没有啊。”温婉见他一下要动怒,连忙摇头,“这只是一个朋友给我防身用的。” “男的女的?”他狐疑。 温婉噎了一下,抢过镜子,“这世上除了男的就是女的。” 楚亦脸色顿时臭了下来,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这是有蠢才会这样设计,暗器朝着自已射,要是小玉儿拿着把玩出了事怎么办?把它扔了,我给你打一个更好的!”楚亦手一缩,镜子没给她抢到,直接没收。 这醋坛子翻得,啧啧。 不过温婉表示她爱吃酸,就不跟他计较了。 “这可是我拿一百两从人手里买过来的,你拿走我的,那赔我一百两!”温婉向她摊开手,也算是解释了,花钱买的,跟接受男人的礼物可不是一个性质。 楚亦脸色顿时好转,握住她的小手,“好,反正我的钱都是夫人的。” 温婉坐到床边,揉了揉有点发酸的肩,一边道:“你现在事情办完了吗?” 楚亦点头,“结束了,后面我会陪在你身边。” 温婉找到重点,侧头:“一直陪着?你不是什么王爷、还有什么仇家吗?” 其实楚亦没跟她提过,这只是温婉之前随口一说,见他没否认才这么猜测。温婉其实想不明白,一个王爷不应该权势滔天吗?怎么会有将他逼到躲到小山村的仇家? 不过她还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或者说,你已经把仇家解决了、现在只用过闲散日子就行?” 楚亦默然。 哪天仇家被他解决了,全天下人都会知道。 自然她也会知晓一切的,但现在,他不能跟她说,这些沉重的枷锁,他一个人背着就行了,她只需要这样快快乐乐的,折腾自已喜欢做的事。 温婉没听见声音,又道:“那你在外面的营生是什么?不需要自己打理吗?” 想到楚亦在九峰村一出手就是买个山头,几百两银子拿出来眉头都不带皱的,肯定是在外面有什么营生在给他赚钱。 “不需要。”对这个问题,楚亦答得很快,“有属下专门负责,朝行也会随时联系走动,及时掌握情况。” 【317】数月存粮理当一起上缴(三更) 温婉皱眉,确认道:“所以,你可以一直待在这里?” 听出她语气里一丝希冀,他愉悦的勾唇,“至少一年内没有变动。” 他还需要招兵买马,继续壮大自己、经营势力。但是齿轮开始转动后,他不需要亲自去推动,而这齿轮的发条,至少可以转一年。 这一年里,他只需要以“温相公”的身份,陪在她身边。 “这一年,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让我去做,不用自己辛苦。” 楚亦看着她不停揉自已肩膀,下意识走过去帮她揉了两下。 只是这一动,他突然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都是妻子给丈夫洗衣做饭、揉肩捶腿,没见丈夫给妻子这么做的,他也从来给任何一名女子揉过肩,可为什么动作如此娴熟? 温婉本来还不满的嘟嚷着他这只有一年的期限,可楚亦放在她肩上的手,让她一下身体舒展开来,由于劳作和衣服的捆绑而僵硬的肩膀,顿时得以放松。 楚亦长期的习武,楚亦知道胫骨的位置、虽然没有做过这事,也知道每个需要拿捏的位置的力度。 他的手掌比她的大,也更有力,揉捏起来带丝丝痛感,但同时又很舒服,令温婉眯起眼睛,舒爽的哼出声来。 偶尔他过于用力了一点,她又会疼得“嘶”一声,他放松力道,她又会发出舒服的呻吟声。 楚亦揉着揉着,有点不淡定了。 这妮子到底知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个多大的诱惑? 分别数月,他不知道多隐忍,才克制住没有在刚见面时就把她抱回房间,她居然敢这么玩火? 然而温婉浑然未觉,心里还在想着,以后还要太作了,多哄哄这男人,让他给她多揉揉肩,真的好舒服啊!骨头都软了。 可突然,肩膀上没了动静。 她迷蒙着睁开眼,转过来仰起脸看着他,“怎么不揉了?” 微嘟起的嘴和皱着的眉,好像在控诉他“才揉这么一会就累了?”满脸都是本宝宝还没过瘾的怨念。 楚亦深吸一口气,凑近脸到她耳边,哑声道。 “为夫想到还有一种能让你放松又舒服的运动,不如换一换?” 话毕,他已经扳转了她的肩,把她按到床上,没等温婉反应过来,他高大的身躯已经俯身下来,转瞬就摄住了她的唇,将她正出口的话吞进了嘴里。 温婉没反抗多久,就被他吻得意乱情迷。 本来就是数月没见,彼此都对对方想念至极,动了情,温婉也不矫情了,双手环上他的脖颈,热烈的回应起来。 她的主动让楚亦极为欢喜,情动的唤着她的名字,带着她一起飞向云端。 不知几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试探的童音。 “爹爹,扶辰可以进来了吗?” 楚亦心中暗骂,这儿子真是生来克他的。 “不可以!不是让你呆一个时辰!” “马上就快一个时辰了。”小玉儿已经牵着小黑白又逛了两圈了。 “再出去玩半个时辰,没我命令不准进来!” “好吧……”小玉儿委屈巴巴的走出院子。 “喂喂喂,你对我儿子温柔点!”温婉粉拳锤他一拳,这家伙对儿子也太凶了吧!明明是他亲生的。 楚亦回过头来看着她,“以后长大了自会有人对他温柔,而我只需要对你温柔。” “你好意思说,你刚那也叫温柔?” 温婉正想推开他起来,可是却看到他看向她的目光,灼灼得像要烧出一团火来…… 她有些惊恐的看着他,他俯首在她耳边,轻咬着她的耳垂,声音暗哑,“算算多久没见到你了,便知我给你留了多少存货,既然都开始上缴了,哪有不缴完的道理?”他语气暧昧至极。 “你个流氓!”温婉狠狠锤他一拳。 “为夫还可以更流氓。”他低笑声像从胸腔里传出。 小半个时辰后,温婉已经没有了声音。 “小婉?”他轻轻的唤她。 “嗯……”温婉已经气若游丝,似乎连张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楚亦见她连生气的样子都做不出来,才确定她确实是累坏了。 “暂且放过你。” 他吃饱魇足的看着她,拔开她被香汗浸湿沾在脸上的发丝,缱绻的盯着她的脸打量了好一阵,才抚了抚她绯红一片的脸颊,“睡吧。” 温婉眼皮一瞌,便沉沉的睡去。 楚亦推开门走出院子,一道声音便朝这么过来。 “爹爹,娘亲!” 小玉儿放下小黑白,迈着小短腿飞奔着朝楚亦扑了过来,抱住他的大腿,“爹爹!你果然回来了!” 楚亦吃饱了,再看儿子就顺眼了。 “小声点,你娘亲累了在睡觉。” 小玉儿也没好奇为什么,放小了声音,但一双眼还是亮晶晶的,“爹爹!我好想你!”兴奋激动的模样,完全也不记得刚刚楚亦是怎么无情把他赶出去的了。 楚亦狭长的眸子里盛满着怜爱,大掌摸了摸小玉儿的脑袋。 “扶辰长高了。” 虽然没有听到爹爹也说“想他”,但也不减小玉儿的开心,“对啊!娘亲天天给扶辰做好吃的,说很快玉儿就会长得跟爹爹一样高了。” 楚亦笑着把他抱起来:“读书如何?” “爹爹不在的时候,扶辰也有很认真地读书,而且,还教会了农庄里其他的人学字呢,扶辰是不是很厉害?”小玉儿很是骄傲的道。 “哦?还当上老师了?” 楚亦故作惊讶的挑挑眉,实际,小玉儿教农庄里其他孩子读书认字的事,阿离早就跟他汇报过了。 温婉看重知识,也不拘泥陈规,那些穷苦人家的姑娘学字,她也愿意让小玉儿教,起初听到的时候,他还挺惊讶的。 只不过,既然他们母子俩都教得开心,就由着他们吧。 楚亦点头:“既然都当老师了,总得比学生厉害才行,爹爹再给你一些深奥的书,扶辰可要认真的思考其中的道理,否则,你若理解错了,就会误人子弟,明白吗?” 楚亦的语气带着丝丝严肃,小玉儿顿时像被受予了大任一般士气满满。 “扶辰一定好好学!” 【318】作业做完了吗?(四更) “好,爹爹现在便教你些。”楚亦去行李中拿出几本书来。 春天的花开得茂盛,窗外的花架在小玉儿的拨弄下,正好对着温婉的窗沿。 父子俩坐在窗台边的石凳上,太阳西斜,暖黄的霞光铺满窗台,在父子俩的侧脸洒下温柔的绒光,朗朗的书声,充斥起整个院子。 温婉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有点擦黑了。 “糟糕,都到晚饭时间了!” 温婉一下就想到酒楼那边,也不知道晚上会有多少客人,中午的那些客人是不是真的没走?叶子他们忙不忙得过来。 她有些不放心,可刚想起床,却觉得自已浑身酸痛得很。 双腿下地,试了好几次人才站稳。 “楚亦你个王八蛋!” 她骂了句,看到院中已经没了楚亦和小玉儿的身影,便推开房门,试着走了几步,好歹让人瞧不出异样了,她才出了院子,往酒楼那边赶。 远远的就听到酒楼里的欢声笑语。 听声音,不少是中午的那些客人,还真没走。 叶子在后厨忙着,见温婉进来,忙道:“主子,你怎么来了?温相公都说你累坏了需要休息,您赶紧回去躺着休息吧!这里不需要帮忙的。” 什么叫她累坏了需要休息? 温婉咬牙切齿,这混蛋是存心的吧? 叶子却没联想到哪去,“主子,你已经忙了一中午了,就别操心这里了,这边有温相公指挥,我们可以的!别累坏了身子。” “他在指挥?” 温婉诧异,跑到堂厅一看,果然楚亦站在那儿,给秋树阿离和阿慧平江几人分工,倒是指挥得有条不紊,而秋树等人知道他是温婉的夫君,也对他言听计从。 算这男人还有点良心! 看来大厅的确是不需要她了。 她回头又问叶子,“厨房的事忙得过来吗?” “还行,中午是事出突然才有些慌乱,下午我们已经把该准备的食材都准备好了。”因为中午那上结客人都没走,叶子便早早的组织厨房备好了食材,要洗的洗净,要杀的杀了,要腌制的腌制,一些点得多的菜甚至都切好了几盘。 楚亦眼尖的看到厨房里晃动的温婉,忙走过去。 “怎么跑这来了,不再多睡一会儿?” 他皱起眉看她撑着台面而站,想像她今天下午承受的,此时双腿理当酸软无力,她却还撑着走到这儿来,有些无奈。 楚亦当即就把她打横抱起。 吓得正要端菜出去的婆子一个趔趄,差点翻了一盘子佳肴。 “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温婉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这儿虽然不是大厅,可厨房里有好几个人在呢!在她这些下人面前,他也不注意些,居然当众把她这样抱起。 楚亦抱着她往后门走,“回去,这里他们能应付了。” 齐兴业和庞娟都是过来人了,一看就明白,只会心一笑,叶子和年纪小的三个帮厨却是极少见到这样的情况,不禁有些促狭。 “稍后给庄主和温相公准备些饭菜过去吧。” 齐兴业笑呵呵的道了声,叶子想了想也是,点头道,“好,那等会我找人送过去。” 楚亦把温婉一路抱着到院子里,地里收工的农户们看得纷纷驻足。 所幸温婉头埋楚亦臂弯里了,不然得丢死脸不可。 “哎?那被抱着的是庄主没错吧?” “那男子生得好俊,莫不是咱庄主的相公?听说庄主是有个吃软饭的相公来着。” “快闭嘴吧你,庄主的相公也是你能嚼舌根的?” “就是,没看庄主和温相公这么恩爱呢嘛!” 温婉不想再躺床上,天都黑了,还躺晚上可就睡不着了,她看到楚亦把自已的行李拎进来,行礼不多,只一些换洗衣衫、几本书册、一些银票、两个防身备用的匕首。 还没放下,温婉拎起又扔他怀里,“你住隔壁去。” 楚亦顺着温婉的目光看去。 “那是小玉儿的房间。” “小玉儿很想你,这么久没见,你做为父亲,好歹也陪他睡一晚嘛!” 温婉胡乱找了个理由,其实她只是有点怕今晚楚亦和她睡的话,再动手动脚的,下午床都差点散架了,这男人一精虫上脑就跟野兽似的,她可经不住他再来一波了。 楚亦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把包袱放下,环住她的腰。 “放心,今天已经吃饱了,饿一晚还经得住。” 温婉顿时脸色通红:“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说了,你去隔壁!”她才不会轻易上当,男人就会在这时候哄人,一到床上就不记得自已说过什么了。 楚亦却是赖上了一般:“小玉儿大了,要独立。” 小玉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见爹地和娘亲似乎因为自己有所争执,他睁大懵懵懂懂的眼睛:“玉儿的确想和爹地娘亲一起睡,但是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所以爹地可以不用管我。” 温婉:“……” 儿砸!看我的眼神  ̄ ̄ “扶辰乖!”楚亦眼带笑意,把东西整理好,放进温婉的衣柜。 温婉的衣柜是赵怀才做的,现在还很空,只占了温婉的柜子一半不到,楚亦合上柜门,牵过温婉的手:“今天是端午,今晚虹城会很热闹,我带你和扶辰去游玩可好?” “唔……你和小玉儿去就行了,我明天再去,反正夜坊会热闹三天。” 温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到了晚上,客栈那边也要有生意了,阿慧他们在酒楼忙一天,晚上还要忙客栈的生意,她怕他们应付不好,今天 第一天开张,她想力求事事做到更好,能少出点岔子就少出点岔子。 “好呀!好呀!那就玉儿和爹爹去!” 小玉儿习惯了温婉忙,不去也没关系,只要爹爹带着他出去玩就行,他都好久没跟爹爹出去过了。 楚亦皮笑肉不笑一声,拿出几本书来,“去什么去,今天作业做完了吗!” 作业这词还是温婉教的,本来只是让小玉儿养成每天学功课的好习惯,结果到了楚亦这里,就成了他对付小玉儿的一大杀器。 小玉儿委屈巴巴的接过书,刚刚不是还说他乖的吗? 【319】忙碌而充实的一天(五更) “阿离,客栈那边来了客人打尖,你去招呼下吧。”秋树又喊住拉来帮忙的青风,“青风,你顶替阿离记下客人们点的菜。” 夜黑了下来,醉香居酒楼和客栈都陆续开始进客,比白天多一座楼的任务,抽调了阿离和平江过去后,人手又不够了,秋树只好把赵青风拉来点菜。 赵青风是听着小玉儿和秋树读书时,偷学了点儿,会写十多个数字和少许几个人名,现在负责点菜,颇有点赶鸭子上架。 但她不想推辞这么好的锻炼机会。 “好的!” “青风……”赵青风磕磕绊绊点完一桌菜,手里拿着菜单,正要往厨房里走,却被端盘出来的红花拉着袖子,“青风,叶子叫我去十三号桌送菜,可是……可是十三号桌在哪里、我又忘了!怎么办?” 红花没学过字,也是临时拉来帮忙跑腿。 见状,赵青风指了指一个方向:“十三号桌在那里,戴兜帽的那座客人。” 红花红着脸道谢,忙去送菜。 赵青风始终觉得这样不是个办法,便道:“你可以数数,庄主的编号都是按照位置依次排的,你看从窗户那里开始,是一号桌,旁边是二号、三号……那里是六号,拐个弯七号……” 赵青风给红花说着,还没说完,里面叶子又开始叫人端菜。赵青风给了红花一个肯定的眼神,自己往厨房去了。 红花却是满脸通红。 她不会数数,数到十后面就会错乱。 但她这么简单的东西,她实在不好继续问赵青风,明明都是一个农庄出来的,彼此知根知底,赵青风以前也什么都不会做,只会拔草捉虫,现在却能认得字了。 她急急忙忙把菜端上,余光里偷偷看正在强撑着招呼客人的阿慧,心里更是挫败。 “阿慧姐姐也好厉害,他们都背得出桌位。” 人越来越多,后来的人都是有闲钱可以在端午游玩的,相对条件不错,一进楼就发现酒楼生意极为热闹,闻着味道也十分特别,便交了银钱去了二楼的位置,更有条件一些的去了三楼。 加上中午没走的客人,晚上客人的数量,明显开始超过中午。 秋树见状,又从农庄叫来一批灵活点的孩子来帮忙,好在农庄人多,除了有点不专业,点菜传菜时有点磕磕绊绊,但好歹人多手多,上菜的速度不慢,客人也没多少怨言。 在别的酒楼,可没有小二必须认字的要求。 勉强高速运转下的醉香居,把客人点的菜式全部送上饭桌。即便是那么忙,叶子还是组织厨房做了一批粽子和夹酱馍馍出来,送给用餐的食客和前来打尖的客人。 在众多惊叹称赞下,醉香居热闹了近两个时辰,送走了纯食客,给留下来的客人安排了房间,又接待了后来打尖的客人。 等一切都安顿下来,夜已经深了。 平江又带着几个力气好的孩子把两座楼每层的灯笼点亮挂起。 阿慧堆着笑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终于垮了下来,随便坐在一个椅子上,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 平江帮叶子把所有的碗筷收拾进厨房后,就跑出来戳着阿慧的胳膊,道:“你怎么了?很累吗?” 阿慧伸手拍拍自己已经笑僵的脸:“我……干的活不算重,但是我重来没应付过这么多人……以前和人打交道,我嘴笨,不会说话,特别怕说错被人责怪。” 阿慧比一般女孩力气大,今天她是心累,压力大。 她出身在这个农庄,从来没跟农庄以外的人打过交道,平时都是埋头干活,顶多就是收工和了邻居隔壁的小伙伴一起玩玩,长这么大见过的人就只有农庄这些熟人。 突然间整这么多人出来,还有好多是锦衣玉冠坐马车的富贵子弟,她紧张得不行,生怕给庄主丢脸,坏了醉香居的印象。 平江咧嘴傻笑:“你今天已经做得很好了,没人会骂你的,倒是我,被叶子骂了个半死!” 正在收拾厨房的叶子,闻言翻了个白眼。 “叶子那是自家人,说了也就说了,也不会把你怎么样。”阿慧泄气地弓着背,“我宁愿被叶子骂,也不想在客人面前出差错呀。” 说着她微微抬头,一张可爱白净的脸皱成一团:“要不然我们和主子说说,换一换?厨房的粗活我可以干的。” 平江觉得什么都好,正要无所谓地点点头,却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一看,楚亦和温婉并肩走了过来。 “庄主,温相公,这么晚你们怎么没睡,还来这么儿呢?” 温婉下午睡了一觉,还精神着,这会儿腿有些力气了,就让楚亦陪她来看看,也不只是记挂着生意,她也担心这群小家伙们累到了。 看到他们一个个没骨头一样躺凳子上,她也有些心疼。 但依旧道:“你们暂时不能换,待客方面平江不如你。” “平江,你去把昨天在醉香居帮忙的孩子全都叫来。” 平江“啊”一声,有些懵逼:“我,我不记得今天外面有哪些人。”当时人太多了,太忙他们根本没空注意。 温婉看向站在门口的叶子。 叶子摇头:“我在厨房,外面很多东西没注意。” 也是,叶子不会写字,记菜名和对应桌号,靠的都是脑子,没有出差错已经是极好。 秋树还在埋头算今天的账,听温婉唤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只记得赵青风、和刘天家的三个孩子,其他的还有几个,是谁我有些忘了。” 最后还是阿慧说自己记得,可以去把他们叫来。 “没事,不急。”温婉看她这么累,便道,“你先休息会再去。” 阿慧有些感动,累了一天也值 了。和平江说了人名,不一会儿人便喊到了。 一共有七人。 赵青风是和温婉、小玉儿呆惯了,遇到事自然而然地站了出来。 刘天家的三个孩子翠花、红花、阿贵,都是在父母的授意下,再加上自己本身也想来温婉跟前晃一晃,主动忙活。 【320】对学习蠢蠢欲动的孩子们(六更) 另外三个则没这么活跃,只是秋树在路上随意逮到叫过来的。 他们只是单纯的觉得,帮庄主做事,或许能讨点赏,就来了。 但毕竟是小孩子,提前没说好的东西,即使父母说去帮忙会有好处,他们看不到,便也不太信,是以昨天表现没有红花三个那么努力。 温婉让秋树拿出一贯钱,解开绳子打散。 她取出二十一文,发给三个帮忙但表现一般的孩子,真诚地道:“今天我没有料想到人这么多,所以,谢谢你们的帮助。” 温婉客气的话语让他们受宠若惊,他们既然是农庄里的孩子,其实为庄主做什么也都是应该的,却没想到,庄主还会说出感谢的话来。 可是看到温婉手里的钱,眼睛瞬间亮了。 这一天,只是端端盘子比起以前在农田里干活要轻松多了,竟然就有七文钱得! 他们爹娘忙活一天,加起来还不到七文呢! 他们惊喜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铜钱,还没高兴多久,便见温婉又拿出四十五文钱来,给红花四个每人十五文。 “你们很棒!”温婉揉了揉红花的丸子头,“你才八岁吧?昨天跑来跑去肯定很辛苦,把钱收好,这是你应得的。” 农庄里很多户人家的孩子并不多,因为很多生了也养不活,而刘天家里能养三个,在农庄里也已经算多的。 红花有记忆一来,家里就过得紧巴巴的,父母脸上也全是愁苦之色,可其他有的人家开始卖儿卖女的时候,他们还是勒紧裤腰带把几个孩子带大了。 所以红花几个都特别懂事,总是各种帮着家里干活。 自从换了新庄主后,家里明显变好了,他们心里感激,就想像回报爹娘那样,回报温婉,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没想到这一做,竟然还有赏钱拿! 红花偷偷看了另外几人手里的七文钱,心里一突。 是因为她们更勤快,所以得的钱越多吗? 翠花是红花的姐姐,她的性格却比红花要木讷些,见温婉竟然给工钱,直接就红着脸要退回去:“庄主,我们是帮忙的。帮忙是不能收钱的。” 阿贵比翠花小一点,怯怯地站在翠花身后,明明很是舍不得,却还是和姐姐一起,把钱推了回去。 温婉心下暗暗点头,虽然他们过得不好,但没有因穷而影响品性。 她把钱重新塞进姐弟二人手里:“酒楼的活不是你们份内的差事,你们帮忙我做事,是一定有报酬的,你们若是不收下,就是坏了我的行事原则了。” 一听原则不原则的,两人有些慌张。 红花看着手上的钱,又看着桌上还堆着的一对铜钱,连忙跪在地上:“谢谢庄主的赏赐!后面……后面还需要干活的话,继续使唤我们吧!” 温婉笑道,“这不是打赏,这是你应得的报酬。” 这性质可不一样。 红花头埋在地上,明明脸红成一片,眼泪也由于难为情和激动在眼眶里打转:“我……我一定会好好记桌号,好好上菜的!” 温婉微微诧异。 这红花,挺聪明啊! 聪明又不乏善良和忠心,若是培养起来,定是个不错的。 农庄里的这些孩子,某些意义上来说,就是她的人,这么小的孩子,机灵活活泛,扔在农田里拔草捉虫的也太浪费了,现在双子星急需要人,以后辣椒作坊好了,也要开档口发展批发代理,需要的人手不少。 好好从农庄里的孩子挑选培养几个人才出来,确实可行。 到了赵青风,温婉则拿出二十五文,竟是比红花三个还要多十文。 赵青风自觉从小少爷那里学字,没有交束脩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现在怎么能还要收钱呢,连忙推辞。 由于和温婉比较熟了,赵青风胆子也大些,说不要就不要,比翠花阿贵强硬坚决许多。 叶子之前看翠花阿贵推辞,就有些心烦,现在见赵青风也这么“不懂事”,直接把钱抢过来包好,跟个女流氓一样,拉过赵青风的衣襟,扔进了她衣服里面。 “让你收你就收!”叶子无视赵青风的手忙脚乱,“就算不好意思也收着,把恩情记下,少说话多做事,别在这儿矫情。” 赵青风:“……” 恩情?叶子你对庄主的态度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哪个懂恩情的丫鬟会在主子面前这么凶啊! 温婉并没有说什么,叶子是这里最机灵的,小心眼不少,但好在她有分寸。 又拨弄了一下,温婉取出四十文给平江,五十文给阿慧和秋树,六十文给叶子,叶子几人和农庄里的孩子不一样,他们是卖身契在她这儿的,按理说,伺候她这个主子是没有工钱一说的,但是温婉不想用那些传统的规矩。 她就要让他们知道,只要努力学,努力做,都会有回报! 虽然数额不小,但几人平时都懂温婉的风格,赏钱得惯了的,拿在手里千恩万谢,却没有推拒。 几人不知,这种坦然看在只拿七文钱的几人眼里,真是惊涛骇浪。 他们以为自己够多了,结果庄主宅院里几个丫头小子,是他们的好多倍!明明他们是买来的丫环小厮啊! 可转念想到,不管秋树、叶子、平江还是阿慧,都是跟着庄主学了本事的,尤其秋树和叶子,一个会对账,一个会厨艺,这些他们可做不来。 几人心思一转,都有些明白过来。 看来新庄主喜欢有本事的下人,只要学了本事,就能被庄主看重,提到身边当更好的差。 一时间,几人都摩拳擦掌起来。 心中想着,我要不要明天也起早一点,去偷听小少爷读早课? 楚亦在一旁,将这些孩子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不禁赞叹温婉的智慧。 要知道,这些农庄里的孩子处于社会最底层,是完全没有被教化的,受父母和环境的影响,眼里一般只有吃饭和劳作,连“上进”的概念都没有,要想调动他们对学习的积极性,可不容易。 而她此时这样的引导,却是非常有效。 【321】急训(七更) “今天只是第一天,明天的情况或许和今天差不多,报酬也和今天给你们的一样,你们愿意继续做的,就在秋树这儿报个名,稍后我给你们做些培训。” 刚得了钱,一想到明天做完还可以得这么多,而且被庄主亲自培训,肯定能学到东西,哪里还有不应的,自然是连连点头。 “秋树,你忙完了去把农庄剩下的孩子们都叫来。” 既然都是培训,人少也要培训,人多也要培训,温婉决定不如一次多教点人,正好人多点,她的选择也多点。 农户的孩子们不多,一共十个女孩,七个男孩,除去被温婉指派养小鸡小鸭等有特定任务的,其他的还剩下五个女孩、五个男孩。 被叫来的时候,一群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听邓家老伯说,庄主这庄子经营不善、会被杨庄主给盘下来,现在难道要先把我们打发了吗?”一个男孩小声道。 “有…有可能,可是今天酒楼生意好像不错,真的是要打发我们吗?” “我听说温相公来了,要立什么新规矩?” “庄子不是温庄主做主吗?温相公不能立规矩吧?而且就算立,也不用找我们吧?” 小声的议论,温婉并没有全部听清,但大致也能猜到有些什么言论。 回头看了看坐在远处的楚亦,见她看过来,楚亦只是冲她似笑非笑的眉毛一挑,楚亦虽不计较,温婉还是冷了冷脸。 “咳咳!” 虽然这种议论对她和楚亦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但她也得让他们知道规矩。 几人看到温婉严厉的眼神,顿时神色一凛,垂下脑袋不敢看她。 温婉没浪费多的口水,直奔主题:“今天有几个事情要宣布下,一个是,我需要一个丫鬟,代替阿慧每天做院子的清理扫撒工作,你们有谁愿意做且觉得自已做得好的,可以自我推荐,也可以举荐他人。” 阿慧闻言一惊,心里忐忑不安。 代替她?那她要做什么呢? 叶子把阿慧拉了拉,给她一个安抚中带着嫌弃的眼神。 阿慧心里一定,这才反应过来——主子是不要她干粗活了,而是要好好地负责醉香居的接待! 虽然阿慧想要近身伺候主子,但她也看得出来,眼下酒楼更需要人,而且今天一天的事情下来,虽然累,虽然紧张,但她隐隐感觉得出来,这个很锻炼她,能学到不少东西。 主子这是给她机会重用她呢! 温婉又道,“不用卖身契,我只是雇佣你,提供吃住,另每月有六十文的工钱。” 庄子里,每户人家的收入来源很清楚,十亩地产粮价值的三倍,就是工钱。而家里有余力的,给温婉干别的活,那又是另外的差事,像平日照顾辣椒树、收辣椒,做得好的就有另外的报酬。 相对于以往的单一,温婉现在给的赚营生的途径,可以说是多了很多,但小孩子人小体格轻,能做的很少,安排不了这么多事。 一听自己可以跟着庄主吃好吃的,还可以有工钱,马上就有人心动了。 不过很快,温婉又说了另一个“职位”。 “另一个,就是来醉香居双子星帮忙,管三餐,每月工钱九十文,如果遇上人多、生意繁忙的日子,会根本各人表现,当天酌情奖励赏钱,不过这个工作比在我宅院里做扫撒要复杂。” 几人一阵交头接耳,这两个差事都让人动心。 可他们也有些担心自已做不好。 看秋树和赵青风就知道了,跟在庄主身边做事的,都是有本事的。 不过最终都抵搞不过一月几十文钱的诱惑,只有一个叫做宋小巧的女孩儿由于年纪比红花还小,不敢在醉香居做事,选择了在宅院做丫鬟,其他人全部统一加入了醉香居服务团队的阵营中。 “在我的预计里,正式开张时我们会来个十桌八桌人,醉香居里秋树、阿慧、叶子、平江四个都是之前训练过能顶事的,可以照顾过来。” 温婉垂眸,面上不显,心里为自己的失策感到些微懊恼,“但是没想到,第一天会来这么多人。” 见红花几个孩子都有些不明所以的忐忑拘束,温婉一笑:“当然,客人多,这绝对是好事。你们能在醉香居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选择来帮忙,我也很欣慰。但每个酒楼客栈都得有自己的章程,不是人人都能来做事。所以现在,我趁着酒楼里没有客人,要给你们做个急训。若你们表现不过关,后面是会被辞退的。” 又是急训又是辞退,农户家的孩子哪里经历过这些,闻言都有些慌乱。 他们看着温庄主的笑,也分辨不出来是安抚还是别有心思,一时间都把精神绷紧了。 原本以为十拿九稳只是来混混的几个孩子,全都重视起来。 温婉把急训分为三个段。 由于这些农户的孩子都没有学过字,别说不认得桌号了,连数数都数不清。 温婉就让秋树教他们,怎么把数从个位十位地往上数。 等几人会了,又教他们认菜报菜。 一些家学菜还好,像什么芹菜炒蛋,炝炒白菜,基本说两遍就记住了,但是温婉的菜单上,有太多这些人听没听过见过见过的菜,什么酸辣土豆丝啦,菊花鱼啦,龙凤飞舞摆盘啦,有些根本不是按食材来取的名,而是弄得十分雅致,具有诗意。 像赵青风、红花这些今天帮了天忙的多少有点耳闻了,那些第一次接触的,学得是极为吃力,好些个菜名要背上十多二十遍。 阿慧在一旁看着,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受。 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以前的自己。 主子教她,她觉得自己怎么也学不会。可昨天赶鸭子上架一般忙活一番,她神经紧绷极度疲惫,现在却明显觉得,主子说的话,很容易理解了。 而他们呀呀学舌般说着的迎客句子,对她来说,已经可以张口就来了。 平江在一边看热闹,突然道:“阿慧,你在笑吗?学起来很好玩吗?” 阿慧赶紧收起自已的“失态”,道:“我没笑,你看错了。” 平江挠挠脑袋,也跟着秋树开始转大厅熟悉桌位,一时间,整个大堂里充斥着伢伢学语的声音。 【322】能不虐狗吗?(八更) 温婉看着他们有的学得快,有的学得慢,心中开始根据各自的表现分管楼层。 既然是划等级消费,那么六七楼的客人跟一楼的客人肯定得有待遇区别。 酒楼装修硬件这些提升了档次,服务的小二自然也要提升档次,她的目标是,三楼以上的小二全都要会认字,六楼以上的要会写字,还要懂得品诗词字画,得有点才情,才配得上六楼以上那“贵族领地”。 眼下没有谁达到这么高的标准,不过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来。 这些新来的孩子们目前负责一二楼还行,但上到上面就不够格了。 叶子需要负责厨房,秋树要管帐,平江负责客栈那边,剩下得力的,就只有阿慧了。 阿慧的样貌、说话方式也非常亲和、很是讨喜,又长期跟着秋树和小玉儿混,虽然不会写字,但数数和报菜名这些都较为熟练,和秋树一起管理整个接待体系的同时,目前,六楼以上的都得她亲自去跑。 红花翠花今天跟着忙活一天,好歹也算有点经验了,可以跟着阿慧打辅助。 三四五楼则暂时由赵青风来跑动,赵青风识点字,然后由阿贵来打辅助。 一二楼由于人比较多,秋树在柜台记账的同时,可以和叶子偶尔招呼着。 那些个没有经验的农户家孩子,则根据各自的性格、能力、相貌,安排了各种位置。 机灵的来回跑堂,温和的负责接引,口齿伶俐的负责报菜叫菜,腿脚麻利的负责端菜送菜。 分工下来,每个人只管好自已面前的事,压力就小了许多。 一遍遍的背着桌位号和菜名,差不多一个时辰后,秋树见他们都记得差不多了,才放他们回去睡觉。 然而每个人脸上看不到疲惫,倒是兴奋得双眼发亮,似乎都在期待着明天早些到来。 等秋树和叶子检查了遍,确定没遗漏什么事后,温婉才彻底松了口气,让叶子关上酒楼大门,慢腾腾的往农庄里挪。 只是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楚亦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哎……” 秋树和叶子平江几人还没有散去,温婉脸一红,下意识就要推拒。 不过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楚亦就预料到温婉的不自在,脚尖点地,一个旋身腾空而起,温婉低声惊呼一声,人就在空中了。 楚亦提气,几个起落,两边的花草树木屋舍迅速往后退去。 “哇!” 秋树几人盯着已经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有些回不过神。 平江猛地转头,“秋树!那就是轻功吧?” 秋树听出平江的声音有些激动,“应该是吧,你很喜欢功夫吗?” 秋树虽然会惊叹,但他不羡慕,他更羡慕的是像他们岂南郡解元梁子沐一样的人,饱读诗书,考取功名,有朝一日,名扬天下。 不过平江力气大,兴许羡慕吧? 平江咧开嘴,没说话,只傻笑。 阿慧转过头来看他,发现他眼睛晶亮晶亮的,透着向往与憧憬,他侧着脸,酒楼明亮的烛光倒映在他瞳孔里,像夜空中的星辰,亮得耀眼。 温婉只觉呼呼的清风吹在自己脸上,把一天的疲惫带走了七七八八,等被放下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会功夫真好!”温婉忍不住表示羡慕,相飞就飞。 楚亦不自觉地扬起唇,为什么以往听朝行夸的时候,就没这么高兴呢? 温婉悄悄推开小玉儿的房间,只见小玉儿推开房间,乖乖睡在床上睡得正香。 温婉安心地退出来。 本来打算忙完就洗漱睡觉,但刚才被楚亦带着也当了一回侠客,她也不困了,就洗把脸在屋子前的台阶上坐下了。 银勾似的上弦月挂在高空,一地白银流泻。 楚亦一展衣袍坐在温婉旁边,温婉觉得身边一暖,不自觉地靠了上去。 “好美的月色啊!” 楚亦看她有赏景的兴致,从腰上取下那支玉笛来,指尖微动,轻悠的曲调便回荡在整个农庄的夜色下。 “咦?你还会吹笛?”温婉惊喜抬头。 “好听吗?”楚亦莫名的很想听到她的夸赞,虽然从小到大,夸赞他的人已经多如牛毛了,但他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一个人的夸赞。 “好听!不过……我喜欢听埙的声音。”温婉仰着脑袋。 “你喜欢吹埙?”磁性的声音在温婉耳边打了个转,“是本来就喜欢埙,还是见别人吹得好?” 他可记得,今天那乐正容仓吹埙的时候,她一脸的崇拜。 比刚刚他吹笛子时眼睛还要晶亮。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温婉嗔怪的翻他白眼,“我是本来就喜欢埙,所以看到会吹埙的人就觉得厉害而已嘛!真的是!” 她就是觉得埙的声音更浑厚点,有沧桑感,更有韵味。 楚亦低声笑了笑,“那我教你。” 楚亦看向不远处探头探脑的朝行,招了招手,朝行一吓,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要被罚,却突然收到传音。 “拿个埙过来。” 朝行:“……”这么晚了,能不虐狗吗? 朝行把埙递上后,很自觉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就听到轻灵悠扬的曲调在外轻柔的飘荡,弄得他睡不着了。 温婉静静听着,渐渐的闭上了眼,似乎走进了曲中一一般,脸色陶醉。 一曲毕,温婉才睁开眼。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什么都会!” 温婉表示羡慕嫉妒恨,她连个笛子都吹不响,他却样样精通,又是画画又是乐器的,楚亦听着,只觉得这话是那么的悦耳。他低着头,眼眸中满满的全是情愫。 手指又跳动起来,又一首意境全然不同的曲子,如有灵魂一般在四周舞蹈。 温婉靠着楚亦的肩,不知不觉就滑下来枕在他腿上。 楚亦的下颌线条硬朗,仔细看,有那刚刚冒点头的小胡茬,让楚亦多了一点沧桑的魅力。 吹着曲子,他的喉头上下起伏,喉结微动,从下面这样看着,说不出的性感。 温婉欣赏着面前人,听着美妙的埙音,慢慢合上了眼。 “如果能这样,两个人一直这么安逸下去,岁月静好……” 不过,这个想法在温婉第二天醒来就抛在脑后了。 安逸什么的,哪有赚钱重要! 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等着她养呢! 【323】楚亦的向往。(九更) 经过昨天一天高强度的磨砺,阿慧和秋树在厅上招呼客人娴熟了许多。 红花的表现也好了些,甚至还带着新来的继续做事。 温婉在一旁看着,人多了好些个,虽然还是有些乱,但好歹忙得过来了。 可温婉觉得光靠这些人还不够,必须得有几个老手来镇场,她总不能天天盯着这里。 而且最大的问题,秋树平江也好,红花赵青风也好,都只是孩子。 生意场所,三教九流什么人都会遇到,总有些事是孩子处理不了的。 想了想,温婉决定给徐福贵写封信。 在管理酒楼这方面,徐福贵还是更有经验,永河镇马上找一些有经验的、能说会道的小二出来把场面撑起来。 有时候,专业比不上经验,现在是刚开张,没出现什么奇怪事,久了,什么样的奇葩客人都能遇到,面对那样的客人,没有一定的经验是很难处理好的。 眼下的情况,阿慧和赵青风跟了她许久,适应能力尚且还行,其他几个就昨晚临时抱了个佛脚,勉强能跑个腿,离她心中的标准还差得远。 温婉微微叹气。 “是我失策了,希望这几天不会出差错。” 写完信,也不让忙里忙外的秋树去送,温婉自己去。 楚亦在温婉起来的时候便已经醒了,此时见温婉不声不响地要走,几个大步走出来,“又去酒楼?” “不是,我去驿站送信。” “让朝行去吧。”楚亦接过他的信。 温婉还想犹豫,楚亦就道,“就让他去吧,你也带我看看你这农庄啊。” 温婉一想也是,而且现在农庄的模样也是她费心打理出来的成果,心里也想跟楚亦分享分享,于是果断答应下来,“好!那我带你转转。” 她喊了小玉儿一起,小玉儿照常牵着他的小黑白出来。 楚亦昨天就看见了,“那是匹马?” 温婉笑道,“这是匹杂交的马种,生来个子矮,起初还以为是条大狗呢,长也长不大,玉儿挺喜欢他,因为只有小黑白他才能自已骑得上去,每天牵着它溜圈儿。” 温婉带着楚亦逛了一圈,楚亦知道她对农庄投入了不少心血,也不敷衍,而是认真的问道,“你这农庄这般大,为何只拿一成地出来种主粮?” “我不打算做卖粮食的营生,主粮就没必要种那么多了,只要农庄和酒楼够用就行,主要还是辣椒,永河镇的辣椒作坊虽然稳定了,但是传播度不大,虹城都没多少人买过辣椒酱。”温婉道。 “那也是辣椒吗?” 楚亦指着一亩地里的作物问道。 温婉顺着看过去,“对啊,那是新品种,灯笼椒,个大,但是没有辣味,而且肉很厚,不适合佐菜,却适合直接当主料炒菜吃。” 楚亦看了看她,目光里带着些许探究,怎么她总能发现这些东西。 “可我见你这辣椒也只种了五成的地,还有四成的地是荒着的?”楚亦又问。 “嗯……想秋天了再嫁接点荔枝,或者别的什么果树也行啊!”温婉也不隐瞒,反正嫁接出的荔枝树他都已经看到过了。 楚亦点点头,竟是有些向往这样平静的生活来。 不用打打杀杀,不用招兵买马,不会风云四起,只有安静的农庄,辛勤的农户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狗吠叫,鸡鸭成群,她折腾着她的辣椒果树,他教儿子读书认字,闲了骑马围着农庄跑一圈,望着天边彩霞吟诗,对着银月抚琴奏笛…… 瞳孔里的向往只短短的凝聚了几秒,便散了开。 可惜,他不是街巷中的市井小民,他身上流着皇家血脉,背负着血洗深仇,承载着前人的希望,肩负着重大的使命。 背负着这些东西,他早已无法自我。 望着张开双臂迎风而笑的温婉,看着她明媚动人的脸,他心绪繁杂难静。 温婉并没有察觉到楚亦的异样,地里的农户们一脸精神,招呼了庄主外,纷纷“温相公”“温相公”地叫着。 楚亦既没回应,也没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始终神色清冷。 等三人走过,农户们很是新奇。 “果然是吃软饭的诶!” “而且一看就很服我们庄主的管教!” “要我说,就算是吃软饭,能和我们这么厉害的温庄主在一起,也是三生有幸了!我可听人说了,这么九楼高的房子,在整个大祁国可是独一份!” 话说到这儿,有人担忧起来。 “可是,这个地方这么远,就算这几天端午有人来,后面还会有人吗?” 农户们没什么见识,但基本的地理位置还是清楚的。 只有人们空闲的时候,酒楼才有机会迎来许多客人,如果是平时,大家都忙活,谁来酒楼照顾生意? 他们的担忧并没有什么错,今天酒楼的客人已经没有昨天的多了。 原因很简单,外出游玩踏青的,一大早出门,此时已经到目的地了。这农庄周围都是些种地的土地,没人会选择在这里过节,昨天是开张,好些人冲着温婉的面子来捧场,过了开张,再来吃饭的也都是走走停停碰巧路过、看热闹的,自然不多。 这个问题,连楚亦都想过。 此时,他正带着朝行参观起了醉香居双子星。 温婉去忙了,他也不好一直缠着她,正好也来看看这酒楼什么样。 本来两人是冲着九层楼来的,农庄里很多人不知道九层楼代表着什么,楚亦和朝行却是清楚,大祁国最高的楼是一座八层的观赏灯塔,九楼的建筑,只要确定构架牢固,能住人走动,那将会是大祁国的新标志。 结果这么高难度的建设,他的小娇妻居然拿来盖了酒楼和客栈。 这天高皇帝远,没有朝廷的宣传,几时才会让天下人知道这偏远的农郊,矗立着两九层高的楼? 朝行也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大祁国第一高楼呃,不是什么接待使臣的国馆,也不是什么皇族观赏大楼,却只是一个小镇农效的酒楼。 只是这种心理,在两人一层楼一层楼向上攀登的途中,慢慢的被惊叹取代了。 两人随着往上走,脸上的淡然消失无存,均是瞪大了眼。 【324】我要上九楼!(十更) “这……这什么房间啊?” 楚亦和朝行此时站的是六楼,正是那些画风奇特的主题房间, 两人逛完这一层,看到了种满盆栽竹子的雅韵竹林,看到了用棉花吊成一朵朵白云的孩童乐园,看到了轻纱粉帐犹如怡红院的女子闺房,更有摆满了兵器盔甲的军中营帐…… 而此时,两人停在一个山洞一般的房间门口。 那假山石砌起的山洞,洞中的石桌石凳,石墙上点的烛火晦暗晦明,角落里居然还用蚕丝牵出的蜘蛛网,外面的清风吹进来,也变成了阴风阵阵,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自已到了哪个藏有妖精的山洞呢。 朝行张着的嘴都合不拢了,实在找不到准确的词来形容。 简直太有意思了! “夫人是怎么想到的啊?这布置得也太像了!” 主要是,她怎么想到要把房间这样弄的?真是见所未见。 楚亦也是一脸的震撼,他真不明白,他的小娇妻脑子里装的些什么,怎么总是能把普通的东西玩出这么多花样? 他走南闯北,什么样的客栈酒楼甚至国公馆也去过,好的,贵的,猎奇的也有,可从来没有做到她这样的,的确是让人眼前一亮。 到了七楼,一阵花香袭来。 闻着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的花香,心里说不出的舒爽。 “这花真香,咦,这不是路边的野花啊,怎么夫人就种得这般好看。” “这吊椅又比九峰村那个好看多了,还可以四个人坐啊!这像月亮一样的床是哪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 “哎?这蜡烛怎么是兔子形状?原来蜡烛也可以做出这么好看的形状,我还第一次见!” “还有这个石鱼缸!这种观赏鱼我也不是没见过,但第一次觉得,里面放了这些个水草、可以漂亮成这样!” “这个屏风也很有意思!我第一次发现荷粉色也不算俗气!” 朝行乍乍乎乎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狍子,等上到九楼的时候,朝行已经嘴都说干了,此时早已忘记在一楼时他不以为然的心理。 四层以上都没人,九楼更别说,楚亦站在九楼的窗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片土地,突然就理解了,温婉为什么会投入如此巨大的精力在这栋楼上。 男人喜欢挑战、喜欢一览众山小。 而他楚亦的夫人,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呢? 如果她满心困于内帷,那还是自己喜欢的她吗? 与此同时,虹城外的主干上,十辆拉着沉重货物的马车正行驶在路上,二十个身形健壮的大汉正骑在马上,护卫马车队的两边。 领头的马车,小厮在马车外赶着车,突然发现离官道十多里开外的地方有个高耸的楼。 “没走错路吧,这不是虹镇的农郊吗?什么时候修了个这个?” 小厮忍不住惊叹,“好高!秦老大您看看,我们这么多年,好像没见着这么高的楼吧!” 秦广坐在马车里,正闭目养神,闻言睁眼。 他一脸络腮胡,脖子手腕甚至腰上都缠着大金链子,连脚腕的地方帮着的护甲,也是镶金的,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土豪气息。 “什么楼?”他随手撩起车帘:“……嚯!” 平平无奇一望无际的农庄,竟然有两个一看就极为好看的楼! 酒楼建成塔状,外墙颜色特别浅,淡黄色的木板,和一直以来看到的漆深红木的楼房完全不一样,而楼上面深深浅浅点缀的红漆,在正午阳光下极为绚丽夺目,红白相间,煞是好看。 最主要的是,妈蛋!这两座楼好高!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嚯!九层楼高啊! “虹镇这是换个班官底子吗?居然修了个九层楼!” 秦广哈哈大笑一声,“走走走!去看看!” 主仆两人坐着马车,紧赶慢赶走了两刻钟的时间,这才弯弯绕地到了酒楼下。 秦广掀开车帘,让人原地修真,自己带着小厮风风火火地下了车,还没进门就大声吼道:“小二,给老子安排个楼顶的位置,老子要上去看看!” 娘的!头一回见到个九层高的楼,不上去看看咋行! 阿慧见一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走进来,下意识一抖,暗暗给自己打气后,走了过去:“这位客官,可是要去我们九楼用饭?” 秦广见是一个小妮子接待,语调放轻了一点,但嗓门依旧大:“这儿是吃饭的?那好,那好,给老子备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老子要吃个痛快!” 秦广目光转了一圈,找到上楼的楼梯,大踏步就要往上走。 谁知阿慧跟过来,道:“客官,我们三楼以上的位置都要座位费,九楼一个房间要五十两银子,菜品不算。您若要上九楼,麻烦先交座位费,这边立马给您安排点菜。” 秦广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卡壳片刻,牛眼瞪圆。 “五十两!?你们抢钱啊?” 一楼正在用饭的一些客人听到,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来吃饭的,基本都想过要上九楼看看,但没想到,只是想走到三楼,就被告知一个座位要十文钱,往上还得更高。 他们都是普通人,十文钱可以买好些东西了。 虽然很想去更高的地方看看,但毕竟第一次来,家里不富裕,也没准备计划外的银两,不少人都止步于二楼就不上去了。 城里有二楼的酒楼不多,有那菜式也很贵,现在能坐二楼已经算享福了。 就他们看来,三楼往上到顶楼,最多也就几百文、几两银子,却没想到,竟然要五十两! 秦广本就是个暴脾气,也顾不上要和女孩子好好说话,脚重重一跺:“座位费是什么玩意儿?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去的好的酒楼不知凡几,你当我是傻的呢!菜还没点,就要交五十两!你也喊得出?” 阿慧有些害怕,余光里见平江跑了过来,才心下一定。 “客官,我们这里就是这个价,毕竟咱们这不是什么二三层高的普通酒楼,咱们这九层楼,可是整个大祁国的独一家呢!既然您是走南闯北的,那想必应该知道,您去哪儿也找不到这么高的楼!” 【325】我是来找茬的!(一更) 秦广虽然知道阿慧说的是事实,但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五十两的高价。 “我在京城吃那五楼高的酒楼,一间屋子也才一两呢!你这穷乡僻壤的,可比得上那京城一半?就算你怎么机缘巧合把房子修到了九楼,那最多也不过京城的两倍,算你二两银子吧!二两就顶满天了!得心黑成什么样才能定价五十两!” 旁边的客人听到,纷纷点头,看阿慧几人的眼神也是有些不悦甚至仇视。 平江已经跑了过来,他站在阿慧身边,把她微微护在身后。 “这位客官,有话好好说。” 阿慧见状,心力更定,说话也更加有底气了:“客官,您要是想去五楼的话,我们确实不及京城的一半,我们只要三百文。我们做的菜都是上好的,不管在五楼还是九楼,送到您面前的都是我们醉香居的拿手好菜,绝对不会怠慢。您想去五楼,我现在就给您安排位置。” 秦广闻言,眉头皱成一团,极为不耐地吼道:“老子说的是,老子要去九楼,你扯什么五楼!” “您说和京城的做对比,小的才有此一说。” 阿慧微微躬身致意,语气却是不卑不亢,“五楼的视野和九楼的视野,是完全不一样的,在九楼上吃饭,那就跟在空中一样,能和地上的感觉一样吗?我们庄主定下的价格就是如此,客官若是觉得不值,可以选着值的地方来。” 阿慧开始从三楼说起每一层楼的价格。 三楼只要十文,是普通人咬咬牙就能上去的价格,四楼一百文,五楼三百文,六楼一两,七楼五两,八楼十两,九楼五十两。 不是叠加上去的,而是以几何形式增加。 因为每高一层楼,所带来的震撼感,也绝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您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和您所能承受的价格,选择相应楼层座位。” 秦广这是明白了,不管自己怎么说,这叫什么醉香居的酒楼就是咬死了要五十两才能上去顶楼! 而且那句“能承受的价格”让他听着十分不爽! 他秦广岂是没钱的穷鬼?但花也要花得值! “行!我秦某人走南闯北二十年,吃过的酒楼,比你这小娃娃见过的房子还多!你们咬死了这个价格,那就得值这个价,我今儿个就要看看,你这儿是不是把酒楼修成了皇宫!若是把我秦某人当冤大头……” 秦广一声冷哼:“我要你们好看!” 秦广说着,大手一挥,身后的小厮急急忙忙出去,从马车里搬出一个重重的袋子,咣当一声放在桌上。 秋树赶紧从柜台里出来,解开包裹。 五十两,那就是五斤重! 秋树清点了,整整五斤白花花的银子,全部堆在桌上,闪了好多人的眼! “有钱人啊!” “果然是土豪!我可能大半辈子都存不了五十两,他吃顿饭一挥手就是五十两,啧啧啧!” “不知道是做什么生意的,羡慕!” “不过这种有钱有势的大商人,要找茬只怕有麻烦。”说这话的人,有些幸灾乐祸。 秋树在背后核实了数目,朝阿慧示意,阿慧便规规矩矩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把秦广主仆请了上去。 二楼和一楼一样是不收座位费的,但好歹是个二楼,也稍做了些布置。 “你们这也不怎么样嘛。”秦广嫌弃地看着二楼窗台,“不要跟我说,你们卖这么贵,就因为多了几朵花!” 阿慧客气地应付了几句,带着几人继续往上走。 三楼十文钱的座位费,座位就比二楼要稀疏得多,没那么挤了,桌椅也都用的更好的木材打造的,赵怀在上面雕刻了精致的花纹,漆着好看的漆色,每个桌位的墙边上,都挂着幅字画。 秦广想要继续挑错,但一个大老粗看着别致精致的桌椅,一集墙上挂着的清雅字画,一个字也不认识,一时说不出什么,只重重地冷哼一声。 到了四楼,几十个精致屏风隔出一个个雅座,清幽的氛围中环绕着淡淡茶香,墙上字画更加的龙飞凤舞、充满张力,和三楼比起来有明显区别。 而五楼不再是整体式的了,是一个个包间把楼层切割,独立的空间,从隔音上就与四楼有着极大的区别,很是适合一些商谈饭局。 秦广终于明白,这座楼按层加收座位费,不只是图个高度了。 这装修上,也是一层比一层好嘛! 他不禁有些好奇的迈向了六楼,六楼做为主题房间,自然也是独一个个独立的,楼梯间挨得最近的,便是那个轻纱粉帐,有着女子闺房即视感的房间。 秦广主仆瞪大了眼。 怎么回事? 这是进了燕来楼了吗? “客官,这一层是主题房间,每个房间的布置都不一样。”阿慧及时的解说。 主题房间?每个房间不一样? 秦广还是头一次听到,那其他的房间得布置成什么样?他带着仆从一间间房的走过,两主仆的牛眼瞪得老大,脸上一会这个表情,一会那个表情的,精彩得紧。 “这这这这!房间还能这么做的!” 秦广指着先前楚亦和朝行停留的那个山顶洞房间,目瞪口呆。 阿慧客气一笑:“客官可想订下这间?” 秦广喉头微动,差点答应下来! 他商人出身,家里世世代代经商了好多年,他子承父业并发扬光大的路途上,有了特殊癖好——那就是住山上洞穴。 小时候和家里大人外出,有赶路赶不到镇上的情况,就会选择一个山洞住一晚。很多大人或许会觉得,山洞又湿又冷,完全没一处好的可以说。 但那却是秦广最鲜活的童年回忆。 在山洞里,他可以听到山顶水滴掉下来的滴答声,遇到路过的奇奇怪怪的动物,和有害的虫蛇斗智斗勇,越战越勇! 山顶洞简直是他的一个小宝库!即使到了现在,他很多时候已经没必要住山洞了,他还是会每次经过山洞的时候,住上一会儿。 “客官?”阿慧提醒。 秦广回神:“没……我我我不订这里。” 【326】这茬找不到啊!(二更) 秦广压抑住内心的冲动,十分理性地道:“我说了要去九楼,就是要去九楼。带路!” “是。” “我可是来找茬的!要是停在六楼,只给便宜的一两银钱,岂不是不能检阅上面的高价楼层?我可不能落入陷阱!”秦广暗自告诫自己,实际,主宰他的早已是内心压抑不住的好奇与期待了。 上到七楼,他原本就大的牛眼,睁得更大了! “这……这是什么?这是椅子?这个座位怎么还可以摇晃的?!” 秦广忍不住去做了一把摇摇椅,这摸摸那看看,看着那些花架,一个没有艺术感官的粗糙大汉,也都被视觉征服。 碧绿的花藤纠缠向上,开出极小的花朵来,明明是女人才喜欢这些花的!现在他们怎么能摆得这么好看! 天上吊着的花盆又是什么东西!还垂下来些肥肥肉肉的枝叶。 各式各样的花,明明都不同,可摆在一起这么和谐、又不显得冗杂,与那些摇晃的座椅相映成趣,这怕是姑娘家的天堂了。 秦广沉醉、震惊着,放轻了步子,仿佛把自己的跺一跺脚,眼前这美轮美奂的场景就要消失不见了。 再也顾不上找茬了,自从到了六楼起,这里的东西,他有大半见都没见过。 这七楼都能这么精彩了,九楼得是什么个光景啊? 不知不觉,秦广的心理已经从不屑变化到了期待与兴奋,他隐隐感觉今天这一趟没白来。 阿慧等秦广新奇够了,又带秦广上了八楼。 整个八楼只切割出六个房间,空间大大的增加,每个房间集齐了下面楼层优点设计于一身,不仅有桌位,有琴,有字画,还有书案,书案上还有书籍和笔墨纸砚,客人来了,可以吃饭,可以吟诗做画,可以抚琴奏笛…… 见桌位旁边,也摆着一个极为别致的半圆形吊椅,他即使觉得这是女人和小孩儿玩的,也忍不住坐上去晃悠了两下。 碰巧外面一直飞鸟经过,秦广抬头望窗外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 八楼的位置,他还从没有上过这么高的楼层,这看着外面,没有了树影屋顶,只有蓝天白云,仿佛有种到了空中楼阁的错觉。 秦广已经完全忘记自己的初衷,东看看西摸摸,强制压着激动的心情,最后登上了九楼。 楚亦和朝行听到楼梯处的声响,猜是来了客人,也不再留连。 下楼时正遇秦广上楼,秦广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这上面就只有他一个人呢,原来九楼早就来过客人了? 他下意识打量起楚亦,俊美无双的相貌,清冷的神态,月白长袍绣着银丝暗纹,腰间王佩一看就价值不菲,最重要的是那种只可意会的不凡气质,绝非等闲人可有! 哪怕是他后面仆从一样的公子,也都风流倜傥。 默默一对比,对方与他便高下立现。 秦广没有不爽,反而更开心了。 这说明,来这九楼的客人,都是这等贵人啊!那他秦广也跟着提升了品位了! 阿慧也不知道秦广误会了什么,只默默朝温相公点了下头,便带着秦广走进九楼的房间。 九楼只有四个房间,每间都开了个大大的窗户,东南西北各一个朝向。 阿慧特地给他选了一个面朝虹城的房间,一进屋,大大的窗户外是整个虹城的图景! 热闹、繁华、巨大又渺小。 从来没有想像过,站在这样的高度看他所走过的城镇,会是什么样一种感觉,如今,他看到了!他感觉这一刻的自已立于泰山,俯瞰天下! 秦广丢了魂似的站在床边,望着窗外久久不能言。 最后还是仆从回过神,提醒秦广点菜,秦广这才一拍额头:“来来来!把你们最好的酒菜全部上上来!今天我不走了!” 仆从吃惊:“秦老大,不是要赶在端午时节把货都送到吗?” “滚滚滚!谁管那些!”秦广轻轻拉开桌子,怕把桌椅碰坏一般坐下去,“今天先吃了再说!” “好的!客官您稍等!”阿慧连忙退下。 从楼梯上一路往一楼狂奔,阿慧心跳的很快。 五十两!一下子五十两就有了! 把九楼专门配套的菜式都跟上,那又是二十两的银子,加起来就是七十两! 她有听秋树算过账,这七十两一到,别的不说,即使后面没有客人来了,这也够他们上上下下用大半年! 阿慧跳最后一步台阶的时候,由于太急,险些摔倒。 一直在一边看着的平江急忙把人接住。 “怎么样?”平江问。 一二楼能看到阿慧的客人们,全部转头看过来,也都好奇着。 阿慧重新站直,而带喜色:“那位贵客说,把店里最好的菜品全部上一桌,好酒也全部倒上!” 平江一听,面上难掩喜色:“他没找茬?行!我这就去找叶子!” 一时间,全场哗然。 那个暴脾气的老爷们儿,他们可全都看着呢! 怎么说没事就没事了? 而且还要照顾生意、把最好的菜都上一遍? “难道,这九楼的光景真有如此迷幻?”大伙的心里不约而同地想到。 没多久,厨房就陆续端出来九楼贵客点的菜品,有人好奇伸长脖子看了看,嚯!那是什么菜?盘子里居然都是晶莹剔透的花朵! 这些人自然没见过摆盘,随便一个萝卜雕花都是稀罕玩意儿。 这时,一股香味从厨房远远传开,外面的库房里有搬出一坛酒香浓厚的酒,一开坛,那香味直往大堂里飘。 “这不是虹城最有名的范氏酒庄最有名的十五年女儿红吗!” “是这个气味!我围观县令家宴的时候,在外面闻到过!” “我的天,我以为醉香居里面只有那些个米酒一般的普通酒,原来这些好货都备着呢!” 有那些个好酒的,摸摸自己的钱袋,把阿慧唤了过去:“诶嘿嘿,小姑娘,你看……” 他掏出半贯钱,道:“我没钱买一坛,但你看看,我可以不可讨一碗来喝?” 阿慧想也没想,客客气气地拒绝了:“您懂酒的话应该知道的,范氏酒庄女儿红有价无市,我们庄主能千方百计买下来的,也就几坛,只有六楼以上的客人才有机会点。” 【327】骚包的轼君千。(三更) 那人遗憾的“啊”了一声,最后摇着头,无法,也只得作罢。 虽然没机会喝好酒,但知道这醉香居连不容易买的范氏酒庄的酒都买到了,便开始询问起其他酒。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发现,虹城里有的酒,这里大半都有! 要知道,这可是极为难得的! 城里好些饭店酒楼,酒是自己酿造的,而很多的有名的酒,则分布在各个酒庄。有的酒楼和酒庄谈妥了价钱,把某一种酒给垄断了,要喝只能去那个酒楼喝。 而有的酒,则是只卖给达官贵人,彰显他们的尊贵,一半人很难喝到。 可是醉香居这里,却把许许多多的酒给集合了! 好酒的,一次性就能喝许许多多种酒!价格不便宜,但以此为乐的哪里会错过这种机会!? 一时之间,酒香、油香、辣香充斥着整个醉香居,好不热闹。 温婉却是没看到这一幕,此时她已离开了农庄,和楚亦小玉儿一起,去了镇上。 楚亦是铁了心要把她忽悠出去。 “前阵子扶辰五岁生日我都没有陪在他身边,现在节日,得好好补偿回来,不是吗?” 小玉儿很兴奋,见温婉犹豫,拉着温婉的袖子可怜巴巴地道:“如果娘亲不想小玉儿去的话,小玉儿就不去了。” 他知道,是没什么可能让爹爹只带自已出去玩的了,他不想做作业了。 不管是小玉儿是真的贴心还是以退为进,温婉都受不住他的软言攻击,最后稀里糊涂地便被拉上了马车。 实际上,她也是打算今天好好陪陪他们的,楚亦好不容易回来,她也不能一直只盯着醉香居,而且端午节这几天镇上的确比平时热闹,她也有心想去游玩一番。 端午节,自然离不开龙舟。 朝行在外赶马,带着温婉进了虹城,一路向西,最后来到城西的千波湖。 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这里依旧是热闹非凡。 大的节日里,各方势力为了造势、各种花里胡哨地展示自己实力,一个个龙舟不管跑的快不快,那都是极为好看的。 即使温婉以现代的挑剔眼光来看,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古色古香又带着红色澎湃的韵味,有十足的感染力。 不过这些龙舟虽然好看,却不占道,把湖面正中心让了出来,那些个规整的柳叶形的细长龙舟,正排了一排,准备着下午的比试。 楚亦一手抱着小玉儿,一手牵着温婉的手,走在岸边。 “爹爹,龙舟这么小,人怎么这么多呢?前面和后面怎么又两个人单出来了?”小玉儿好奇的看着坐满船的人。 楚亦:“人多速度快,两头的人是鼓手和舵手……” 楚亦讲解着龙舟,娓娓道来,侧头看温婉时,却见她一脸好奇地盯着某一个方向目不转睛。 楚亦顺着看过去,就看到一艘最为骚包的龙舟上,一个衣袂翩翩的红衣男正在船尾装模作样地挽袖子。 袖子轻盈宽大,稍微一抬手就露出白练似的胳膊,极为惹眼。 “爹爹?”小玉儿奇怪地看着突然停下的楚亦。 楚亦不理,只装作无意地对温婉道:“那是你朋友?” “嗯……算吧。”温婉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轼君千。 而一直以来风流翩翩的轼君千,竟然会坐在船尾当舵手? 那不是威武雄壮的汉子喜欢的运动吗?怎么也和他的气质不符吧? 那边的轼君千似是察觉到温婉的视线,转头冲着温婉就是邪魅一笑。 温婉:“……” 轼君千比了比嘴型。 许是前世学农业、对生物研究颇深也有爱好的缘故,温婉没有特意去学,却无师自通地靠自己观察,懂一点唇语。 不百分百精准,但边看边猜还是能猜到他在说什么。 “温庄主,等我给你拿头筹。” 温婉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比起头筹,她倒是真的有些好奇,轼君千会怎么划龙舟。 划龙舟,舵手可以说是核心人物,方向掌握好了,龙舟以笔直的线冲刺不说,风的影响也可以降到最低。 温婉并没有疑惑多久。 那开始的口令一下,轼君千就躺在船板上,一只手拿着小酒壶,一只手正起身子,轻松惬意地喝酒。两腿搭在两只船桨的交叉点上,腿微微一动,就有一边的船桨触及水面,修正航向。 原本就风流的人,在一众肌肉虬结的蛮子堆里,显得更加潇洒惬意。 而他龙舟里的人,显然都是有内力的,和其他龙舟的人相比,有不少优势,开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轼君千的龙舟就和第二名拉出了好几个船位的距离。 楚亦原本不太在意,现在却逐渐凝重。 那个男人,内力不俗,结合他极吸引眼球的相貌,楚亦瞬间想到了前几个月查到的青龙阁红阎罗的信息,他莫不是…… “轼君千?” 温婉疑惑抬头:“咦?你们之前认识的?” 楚亦微微抿唇,似笑非笑,“差不多。” 毕竟他可是把自己下任务的雇佣金给退了,想到这儿,楚亦的眼眸微眯。 轼君千毫无悬念地拿了第一,拿到之后,他一到时间便跑到温婉跟前,一脸臭屁地炫耀:“怎么样,我厉害吧?!” 楚亦在身边,温婉没有多热络,很官方地称赞了几句。 “这位想必就是楚公子吧?”轼君千侧头,看着面色很沉的楚亦,“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个清俊无双啊,跟本公子有得一拼!” 楚亦勾唇,“江湖传言青龙阁首红阎罗风流倜傥,常年游刃于花丛,却片叶不沾身,倒是无误。” 楚亦开口就点出轼君千的身份,他就是要让小婉知道,面前这人不是什么普通的人。 青龙阁专门接江湖上各种各样的任务,刺杀救人卖机密,只要出得起钱,什么样的生意都接,毫无原则,这种亦正亦邪的组织,最容易拉仇恨,而轼君千做为青龙阁首,仇家定然不少,纵然身份隐密,也总有些人认得出他。 小婉跟他沾上,容易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328】楚亦你有点幼稚哦!(四更) 轼君千脸色瞬时一僵,点出身份就点出身份,居然还说他游刃于花丛!不是存心要败坏他在美人心中的印象? 他眯起眼睛看着楚亦,楚亦也毫不相让与他直视。 四目相对,一道桀骜恣意,一道清冷冰寒,两束目光在空中相撞,仿佛能听到噼里啪啦的火星乍响。 温婉狐疑的看着楚亦,这感觉,不像是旧识啊? 小玉儿惊喜地道:“千叔叔!又见到你了!” “哟,小玉儿,上次的弹弓玩得如何?” 他蹲下身来,平起平坐与小玉儿讲话,小孩子最喜欢种把他们当大人一样尊重的人,是故,明明才见轼君千几面,却对他颇为亲呢。 楚亦手一捞抱起小玉儿,神色淡淡地打断道:“轼公子,我家夫人提过你,你的暗器有心了,不过我夫人觉得设计得不太好,下次若我们需要,会去照顾你生意,不用你强买强卖。” 他昨天问了阿离,那镜子暗器,果然是轼君千送的。 “强买强卖?” 轼君千勾唇,“那是我对温庄主的心意,谈何买卖?” “原来轼公子是觉得夫人价格出低了,没关系,即便是个劣制品,几百两”楚某还是付得起的。”说罢,楚亦便从怀中拿出两张百两的银票,往轼君千旁边的属下手中一拍。 那属下一愣,也不知道该不该接着。 轼君千面色抽搐了一下,随即对着属下笑道,“无妨,我的心意温庄主又不是不清楚,就当给楚公子一个面子,先收下,改天了,咱们想办法还给温庄主就行,就像以前一样。” 温婉抚额,这轼君千是想搞事情的节奏啊! 虽然那暗器她是付了一百两给他,就是为了划清关系。但后面轼君千时不时的跑来农庄晃悠,总是“不小心”踩到她的农作物,然后非要赔银两给他。 今天踩死她几株高粱,明天踩死她几颗辣椒苗,后天又踩碎她几颗大白菜…… 几文钱的东西,他非陆陆续续赔了百多两。 虽然在她心里是划得清清楚楚的,奈何这惹事精不这样想啊,非要给他们两个绑上点交情。 温婉知道轼君千的尿性,毕竟从认识第一天起,她就见识过轼君千的顽劣,为了躲避一朵桃花的追击,竟然随随便便就把她说成他的娘子。 温婉可不想这会当着楚亦的面,又闹出什么乌龙。 她上前一步,微微挡在两人中间。 “轼公子就爱开玩笑,这一码归一码,如果轼公子下次再到我农庄踩坏作物,就算你赔上几百两,我也不会再让你进了。今日这镇上热闹,我和夫君还要四处逛逛,轼公子可要一起?” 温婉只是客套一下,是个人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出游都不会傻得跑进来碍事。 谁知轼君千却眼睛一亮:“如此甚好!温庄主请!” 温婉:“……” 她为什么要以常理来判断轼君千可能有的做法! 这家伙的脸皮堪比城墙厚,别说一家三口了,恐怕就是她和楚亦两个人卿卿我我的,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跟着! 其实,她也不是对轼君千有意见,只是楚亦明显已经打翻醋坛子了,幼稚得都跟人家抬杠,他要是不高兴,晚上倒霉的可是她! 楚亦回头,淡淡看了轼君千一眼,藏着只有两人才懂的深意。 轼君千摸着红软的薄唇,桃花眼里满是得意。 温婉扶额,强笑:“我们去买些艾叶菖蒲。” 艾叶菖蒲都说是节日里驱邪除腐的,温婉并不迷信,只是入乡随俗,随意买了一束凑个热闹,楚亦很自然地接了过去、帮温婉拿着。 楚亦找着话题跟温婉聊天,不让轼君千插话进来,当着轼君千的面,把他青龙阁的情况透了个底儿掉,全部告知了温婉。 温婉早猜出轼君千不简单,却没想到这么不简单。 一边聊着,温婉看到前面有一个药堂,想着农庄里也要备一些常用的草药,以防农庄里的人有个突发状况,便走了过去。 谁知一到门口,竟然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等人转过身来一看,竟永和镇仁和医馆的徐大夫。 他怎么在这儿? 跑来永河镇谋生活了? 这也太巧了吧,她来了虹城,夏荷来了虹城,连徐大夫也来了虹城。 徐大夫没有发现温婉,只是一口气买了好些药包起来,大大小小都有,规规整整地一个个放进包裹里。 不是在这药馆里做事? 温婉心下疑惑了。 永和镇离虹城算不上远,但也要紧赶慢赶好几天,什么药永河镇没有,非得跑到虹城来买? 这也不对啊,他作为一个开了这么多年医馆的老大夫,不可能没有专门的进药材的渠道,他自己专门进的药材,可比这药堂里的便宜不知多少去了! 就算真的是,这种跑腿的事,他完全可以让个药童做的啊! 见徐大夫买好东西要出来,温婉赶紧拉着楚亦和小玉儿,往角落里躲了躲。 “怎么,”轼君千见要躲的人走远,问道,“仇人?” 温婉摇头:“不是。” 她捏起下巴低头沉思,余光里看到小玉儿好奇睁大的眼睛,忽然脑中闪过丝什么。 她听人说了,就在梁子沐、梁母和冬柒来她的醉香居闹事的那天,夏荷临盆了。 当初夏荷被诊出怀孕的时候,是徐大夫来诊的,现在夏荷生完孩子,徐大夫也出现在这里,难道一切只是巧合? 温婉觉得可能没这么简单,这徐大夫,早在去年,就有与梁家交好的意思。 “轼公子,请问下,要在你青龙阁发布任务,是怎样一个流程?我能不能下个任务,调查一个人。” “温庄主托我,是我的荣幸,不需要流程,要调查谁直接和我说就行……”其实阁里这种小事根本不可能经他的手,而且也得到分布的据点去登记,但雇主是温婉,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轼君千话没说完,楚亦淡淡地截断:“小婉,这种事何需外人插手。” 温婉转头,果见楚亦一脸不高兴,一副备受冷落的模样。 【329】被偷听到了?(五更) 温婉心里一乐! 突然间觉得这家伙吃醋吃到犯幼稚病,也挺可爱的! 算了,有个能干的夫君,找点事给他做也好,省得一天到晚对她搂搂抱抱的。 “那还是不劳烦轼公子了。”温婉不好意思地笑笑,转头对楚亦道,“我想查一下夏荷,你见过的,永河镇的梁夫人。” “不是徐大夫?” 温婉摇头:“只查夏荷。” 如果徐大夫的行动和夏荷无关,那多半也和她温婉无关,无需放在心上。 若是夏荷,那才值得留意。 此时的夏荷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已经被温婉注意到。 算算时间,今天这个时候徐大夫得过来了,她便找了个由头遣开了冬柒,撑着坐月子的身子,下床出了房间,见左右无人,便把门口等待的徐大夫接了进来。 所幸内院一共就一个煮饭婆子和冬柒,方便她行事。 徐大夫看她亲自下床来,犹豫了下,坐月子晨若是落下什么病根,可是很难好的,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也不想两人的事被第三个人知晓。 现在夏荷已经为梁子沐生下了儿子,事情抹过去了,地位也稳了,剩下的,就看他能不能抱紧这条大腿了。 他很是小心地跟着夏荷进了她的闺房,迅速拿出包裹里的药包。 “这些药,可以把你早产过虚的身体调理回来。” 夏荷看了看这大包的草药,有些头疼,“为何当初徐大夫不提醒我,催生早产会会母体造成人伤害,还这么痛!” 夏荷也顾不上徐大夫是外人,直接躺回床上,脸色苍白地捂着肚子,“那小崽子出生,要我半条命!” “难道你当时有得选吗?”徐大夫脸色也不好:“别忘了是你让我给你诊的脉,选择了这条路,就得这么走下去,好歹现在事情已经过了,孩子生了下来,谁也不知道那是个早产儿,你只要把之前伤掉的身子补起来就好。” “那孩子呢?” 夏荷怕那孩子出什么岔子,听说早产儿很些都不好养,要是动不动这里病那里痛的,她怕梁子沐怀疑,现在,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这孩子了。 徐大夫顿了顿:“孩子……更需要大补。” 早产的婴儿月份不足,自然的,在母体里吸收的养价也就不足,所以得靠药物来补充,但刚生下的婴儿,很多药是用不了的,能用的药,多吃了也有可能会产生一些影响。 所以,就算是用药,早产儿也比不上足月的婴儿,一不小心,还可以养死。 但徐大夫没有解释,夏荷不懂,他也省得给自已找事。 “这是给孩子的药,这是给你的药,这个需要用清水先泡……” 徐大夫说着熬药吃药的注意事项,事关自已和孩子的身体,夏荷认真听着。 此时两人都没发现,之前已经关好的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隙。 “什么?吃药的时候还有点疼?”夏荷有些急,“这是让我早点好,还是让我早点死啊!” “是药三分毒,要好得快,就要下猛药,要下猛药,不就得有副作用?”徐大夫不耐烦地一挥手,“你放心,这几副药吃下去,你催产留下的病根一定会治愈。” 夏荷不满地哼了一声。 “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诊假脉!”徐大夫把药堆在桌子上,“折腾你自己,连我也要跑来跑去的,千里迢迢来虹城!” 夏荷当然不会说她的理由,但总归这事自已有把柄在人手里,便压下火气软了声音:“确实麻烦你当初陪我演戏,辛苦了。” 说着,从自己的小金库里取了半两的碎银,“有劳徐大夫了。” 两人还要再说,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夏荷吓得心脏一缩,抬眼看去,竟然是梁母! 看她那惊怒交加的神情,显然,刚刚她和徐大夫的对话,被她听了句。 梁母又气又怒,一把冲上去抓住夏荷的衣襟。 “你不是答应我正常生产吗!为什么要催产?” “你说这是徐大夫误诊,结果是你自己的主张?你为什么要假诊?为什么要催生害我孙儿早产?” “我梁家哪里对不起你,要你这样欺瞒!” 梁母冒出许多的质问,奈何心里已经声嘶力竭,出口却只是沙哑难听的“呜呜”声,她啊啊叫了半响,才似乎意识到,自已已经哑了,说不了话了。 夏荷也从一开始的惊慌,慢慢镇定了下来。 吓她一跳,差点忘记这老婆子已经哑了。 徐大夫左右看了看院子里没人,才上去把梁母拉开,梁母哪里挣得过徐大夫,只眼睁睁看着夏荷好整以暇、露出几分残酷的笑容。 “我当是谁,原来是母亲。” 夏荷看着她,眼里全是讥讽和得意,“母亲何必这么激动呢?早产儿是差了点儿,但怎么着也是我为你梁家生的儿子,你得了个孙儿,应该高兴才是,这么生气做什么?别气坏了身子呀!” 梁母气得发抖,梁母气得发抖,说不了话,只有冲上去打夏荷。 徐大夫眼疾手快地拦下来:“梁老夫人,我劝你还是消停会儿,现在孩子也生了,说什么都没用,你就认了吧。有我在,好歹能帮忙给您媳妇孙儿调理着。” 梁母哪里肯罢休! 梁子沐没见过刚出生的婴儿,不觉得小孩子有什么问题。 但她可是生过梁子沐的!那是一个多么白白胖胖的小子啊!哪里像现在的孙子,干巴巴的,看着就让人揪心! 而这一切本来可以不用发生! 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梁母怕是已经在夏荷身上戳了好几个窟窿! 徐大夫不想夹在中间做坏人,他做这事本来是想讨个好,可不想在老夫人面前败了印象,又怕等会梁子沐回来看到。 于是,拉开了梁母后,他就借口有别的事,道了声告辞便赶紧溜了。 他一走,梁母就又冲上来,恶狠狠的想甩她一巴掌,却被夏荷一把推出老远。 “老不死的,你瞪什么瞪!还想打我?我为了给你添个孙儿,拼了自已可能小产的命把他生了下来!如今我身体严重受损,需要不断喝药才能调理好,尚在月子里,你却要打我?” 夏荷突然大骂出声,从温婉和梁子沐那儿憋了几个月的气,转为怒火尽数喷涌了出来。 【330】纸也能包住火。(六更) “你以为我想让孩子早产吗?那是我的儿子!” “想找人报仇?那你就去找温婉!要怪就怪她,甚至是你的好儿子!”夏荷眼眶发红的瞪着梁母,好像自已才受了天大的委屈。 梁母怔怔的爬起来,用手比划着嘴里呜呜啊啊的想表达什么。 她不懂,怎么又和温婉与子沐扯上关系了? 夏荷虚弱地靠回床上,“是她温婉陷害我,把我虏过去,找人奸污我!害得子沐再也不与我同房,这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我怀上了骨肉,可诊出来的时间,却是温婉虏我那时间怀上的!是温婉!是她把我的骨肉,变成了别人的种!” 夏荷眼底是完全不加掩饰的恨嫉与阴毒。 “你说!这是我的错吗?是她温婉害的我!我为了保全你们梁家的名声,才隐瞒胎儿的月份!我是被逼无奈才选择的早产,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你还怪我?” 夏荷说得歇斯底里,梁母却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 她才没管夏荷是不是受害者,她满脑子只回荡着一句话。 夏荷被人奸污了!奸污了! 而孩子是那个时候怀上的!那岂不等于说,这孩子很可能不是梁家的种! 梁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怎么会这样?那可是她唯一的孙儿啊! 夏荷骂完了,本以为梁母会来同情安抚她,可当看到梁母眼中比她还深的绝望,她一下猜到她的心理,顿时怒从心头起。 “你个老不死的,我就知道你是个狠心的!只想着孩子是不是你梁家的种,完全不管我的死活!我这些年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夫君,还一心一意服侍你,被人陷害你不想着帮我出头,还想挑拨我跟夫君之间的感情!” 梁母摇着头,抓住夏荷的手臂晃动着,嘴一张一合,谁也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 夏荷欣赏着这有趣的一幕,脸上慢慢阴转晴般露出笑意:“母亲要说什么?我听不清呢。不如母亲把字写下来?” 梁母原本安静了一些的情绪,再次激动。 不过这次,她没抓住夏荷,被她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 “母亲可是解元的娘,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怎么如此粗俗无礼?”夏荷往床里面靠了靠,“哦,是我忘了,你不会写字啊。” 夏荷下巴微微扬起,眼底的冷意完全不加掩饰。 “既然这样,那也没办法了,你要说什么我不清楚,我要说什么,你又看不惯,那就先出去吧,我和您的孙子还需要休息呢……您要是对早产的事情不满,就怪温婉去!是她污蔑我在先,我迫不得已让儿子受了苦,我是无辜的!” 夏荷笑得肆无忌惮,就算老婆子知道了又如何?难不成已经哑掉的嘴,还能说三道四? 梁母似也是想到了这点,失魂落魄,浑浑噩噩地坐下来,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看到夏荷那丑恶的嘴脸,她心里打了个突。 从前这媳妇人前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连她都以为她本性善良,却没想到,会联合徐大夫做出隐瞒一家上下的举动! 而且,对她的态度也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变化,半点没有了以前那乖巧贴心的模样。 突然,她想起了那日在醉香居,温婉对冬柒说的话。 “你说你老夫人的喉咙是我害的,那我还说是梁老夫人对你不满,你为了自己把她毒哑了呢!” 梁母没有对冬柒不满,倒是之前发现了夏荷的秘密、对夏荷不满呢! 难道…… 梁母只觉得浑身冷汗冒了出来。 她用余光看着夏荷,只觉得这个女人突然间变得十分可怕。 万一她的喉咙真的是夏荷动的手脚,这个女人得多狠的心肠啊!如此歹毒的人,待在子沐身边,不就是一个暗藏的祸害? 她不希望自己的喉咙是夏荷做的,或者说,是不想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只是,不愿意接受的事情,并不代表它没有发生,讳疾忌医,病痛也一直在暗处萌芽,不会平白无故消失。 夏荷才不管这老婆子有什么猜想,反正她也说不出去。 之前她失去了梁子沐的宠爱,或许在家里的地位有所不稳,但现在她已经生下梁子沐的嫡长子,就算梁子沐以后发达了,纳了小妾进屋,那也无法动摇她的根基! 就算梁母也不行! 不过就是一个被毒哑的老妇人,不会写字不能说话,什么东西都吞在肚子了,还不是任她拿捏! 梁母惴惴不安地走出门,好久才从刚才的事情中回神,她走到书房,看到梁子沐站在小榻边上,手中拿着一块木板正在发呆,她敲了敲敞开的门。 听到声音,梁子沐目光从木板上移开:“母亲?” 梁母走进去,看着书房一室的书。 丈夫、儿子、儿媳都会写字,唯独她不识字。 但她好歹也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现在学字,应该还来得及!她必须要学会、然后通过写字,把自己想说的话写下来! 梁母想到这里,委顿的神情收了收,拿起梁子沐桌上的笔,极不标准地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然后指指他,又指指自己。 梁子沐不解:“母亲是要我写信吗?我确实有几日没给父亲写信了。” 梁母摇头,见桌上有本书,急忙拿了出来准备做演示。 谁知梁子沐把书抽过去,仔仔细细地放回了原位。 他有些不悦:“母亲,这是夫子借我的书,为世间绝版,大祁国仅此一册,不能随意取用。” 梁母有些着急,指了指梁子沐的书柜,要去拿书,再次被梁子沐阻止。 “母亲,这些书您拿了也看不懂。您到底是有何事?” 察觉到梁子沐言语间的微微严厉,梁母很是揪心。 儿子从小孝顺,一言一行都极为贴心,但是,他的清高,不允许不识字的人进他的书房、动他的书,连各方来往密切的亲戚都不可以,书房是他最珍视的地方。 梁母依着他,平时不去打扰,进书房也只是为梁子沐做清洁。 只是她竟没想到,她作为梁子沐的生母,竟也不能动他的书。 这条界限,竟是谁都不能碰吗? 【331】百里昊焱。(七更) 梁母无法,焦急的在书房里看了看,目光所及,写着醉香居的那块木板又出现在视野里。 看着“醉香居”三个字,梁母走过去,指着木板,又比划着自己写字的姿势。 她要学字,学认字,还要学写字! 梁母做了许多,梁子沐却没有跟哑者打交道的经验,想了想,猜测出声:“您是要去醉香居吗?” 没等梁母再比划,梁子沐皱起眉道,“母亲,您嗓子的问题,上次温……温庄主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辣椒虽然吃多了会上火,但是您吃的那份量不足以至此。可能是误食了别的东西,我已经请人打听医术高超的大夫,您放心,总有一天会医治好的。” 梁子沐也有些心疼愧疚,但是,他不想再去找温婉要说法了。 梁母使劲摇头,她不是要去找温婉的麻烦。 她继续比划着,但不管怎么比划,梁子沐都猜不到她要做什么。 最后,梁母满头大汗也没能让梁子沐明白,垂头丧气,梁子沐也没有了耐心,只得好言好语地把她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恰巧这时有客人来访,来人是梁子沐同在白鹤书院的同窗马玉安,柱子认得,于是赶紧把人请了进来,和梁子沐通报。 梁子沐正好借此让梁母好好休息,他要去会客。 两人都是同一个书院的同窗,一番寒暄,马玉安得知梁子沐喜添一子,便笑道,“恭喜梁兄了,听闻嫂嫂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定然可以把小侄儿教好,以后必定继承梁兄的意志,书海行舟!” 提到儿子,梁子沐脸上也有藏不住的喜意。 两人又聊了两句,才切入正题:“梁兄,虽然你想陪着夫人,但我才接到一个消息,还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马兄请讲。” “夫子在洛南城的远方外甥,要来洛南城游学了。” 梁子沐好奇:“远方外甥?能让你特意亲自与我说的,应该不是普通人。” 马玉安点头一笑:“不愧是梁兄,这你可说对了,那远方外甥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年风头正盛的名人,名叫百里昊焱。” 梁子沐眼睛亮了亮,惊喜道:“百里昊焱?可是三年前惊才绝艳考上进士、为官半年后却辞官一心云游的百里昊焱?” “正是!名极一时的《岂南赋》也是他所作。” 梁子沐自然也听说过,连连点头:“他现在要来虹城?可是来寻夫子的?” “说是也不是,听夫子说,他向来自由散漫,这次来虹城,在何处下榻还尚未可知。” 一听到这么个闻名已久的同辈要来虹城,梁子沐也坐不住了。 他生平最是崇拜有才学之人,而这百里昊焱虽然和他们同辈,却因为傲人的才学,年纪轻轻便名扬天下,虽是同辈,梁子沐却是当前辈一样崇敬的。 “马兄可是要去拜访?” “不是,是夫子托我迎接百里兄,带着百里兄来虹城四处逛逛。本来行程上昨天要到的,不知怎么耽误到今天,梁兄可要和我一起?” 如此美事,梁子沐求之不得,自然一口应下! 去了不光可以见到大才子百里昊焱,还可以……去醉香居逛逛。 这段时日,他总是莫名的想起那道纤瘦的身影,明明看起来那么娇弱,但她从来不像夏荷一样,以眼泪博取怜惜,即便是差点被诬蔑,她也临危不乱,有理有据,脊背挺直。 母亲的哑病还没结果,但是,内心深处,他已经不相信是温婉所为。 就算是吃多了辣椒引起的,那也不是她有意为之。 梁子沐让柱子跟母亲打了个招呼,便跟着马玉安出去了,完全忘记了在后院坐月子的夏荷。 夏荷等了一天也没等到梁子沐来探望一下她,招来冬柒一问,得知他和同窗出去了,虽然气闷,但也不好说什么。 可接着,她又听到冬柒道,“听他们说,好像是会要去醉香居看看……” 夏荷顿时就炸了,她简直不敢想念,“我刚为他生了儿子,还在坐月子,他竟然转头就去找那个贱人!” 冬柒有些心疼,把刚熬好的药端上来。 夏荷本就烦躁,闻到这么一股苦味,哪里忍得住,手一掀,直接砸了碗,吓得冬柒肩膀一耸。 梁子沐、马玉安本以为要去郊外接人,却没想,还没到镇口,就看到了百里昊焱。 只见他一身黑底金边蟒袍,骑着一匹马过了城门飞驰而来,广袖翩翩中,牵引马绳的手修长有力,明明人来人往,他却带马转步,却一个人都没碰到,飞快来到约定好的虹羽楼。 马绳一牵,骏马长吁一声,高高抬起前蹄,停了下来。 百里昊焱身手矫捷地跳下马,马绳随手一扔,交给了匆匆跑出门的小儿。 梁子沐和马玉安坐在二楼,见此极为诧异。 这怎么不似读书人,反而像武夫? 两人匆匆上前,把人迎了上来,互相介绍了一番。 然而百里昊焱没跟他们来什么官方寒暄,目光搜寻着附近的酒楼,许是饿了,看到一家“虹羽楼”的酒楼后,便问道,“哎,这酒楼味道如何?” “百里兄可是饿了,那大可放心,这虹羽楼可是虹城的十年老店了,厨子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师傅,很多拿手菜!”马玉安介绍道。 梁子沐站在一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慢慢和传言中中了进士却辞官不做的形象合二为一。 真真是个潇洒又俊俏的少年郎! 百里家是洛南城有名的豪族,这百里昊焱说不干就不干,听说也是把家里气的够呛。但毕竟是豪族,养一个不做事的纨绔还是养得起。更何况百里昊焱的岂南赋如此有名,也算是给家里吸引来了不少敬仰的目光,诞生的商机也不在少数,这便也由得百里昊焱四处浪。 一听是十年老店,百里昊焱直接走了进去,随便找了个座位就招来小二。 “来来来!给我来一份香菇炖鸡!” 香菇?那是什么?听都没听说过…… 小二摸不着头脑,可他是在虹羽楼做了很多年的旧人,一看这公子浑身气度,就知道是家境优渥、从小无忧无虑养出来的,丝毫不敢怠慢。 于是低着头歉声道:“对不起,这位公子,我们店里没有这道菜,您看要不要换个……” 【332】城内还比不上城外。(八更) “行吧,那就木耳红椒肉丝!” 百里昊焱无谓的挥挥手,端起一碗茶水给自己润口。 小二犯了难:“这……这道我们也没有……” “嗯?” 百里昊焱俊雅的脸上,眉头微微挑起,有些不耐,“那酸辣土豆丝呢?” 小二冷汗:“还是没有……” 天呐!这都是些什么菜啊,怎么尽是些他没听过的?难道这是外地人吗? 连点三个菜都没有,百里昊焱不爽了,茶杯重重放回桌上:“这没有那没有!你们不是虹城的十年老店吗?!怎么这些基本的东西都没有?” 小二急忙道歉,一边的马玉安也有些懵。 这些菜,别说小二了,连自诩去过虹城每一处酒楼的他,也没听过啊! 倒是梁子沐微微皱起了眉,这些菜,他在永河镇的醉香居酒楼听过,他还点过一盘木耳红椒肉丝。 “你就说说,你们这里有什么?!” 听贵客终于问了正常的东西,小二赶紧道:“有白菜炖鱼、清蒸猪肉、油炒莴笋……” 百里昊焱撑着脑袋,听着菜名越来越无趣。 怎么一个想要的菜都没有? 之前吃的那家可好吃了! 现在这些东西,不和其它地方一样吗? “行吧行吧,拿手的都上几个。”百里昊焱看向梁子沐和马玉安,后知后觉地道,“你们点了?” 马玉安、梁子沐:“……” 难怪这人在官场混不下去!情商也太低了! 不过情商低,并不影响学识高,讨论起四书五经和各类策论,百里昊焱那是滔滔不绝。 三人都是学识好的,一说起来眼里异彩连连,只是在菜上上来之后,百里昊焱尝了几筷子,又开始不满了。 “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也太清淡了吧!” 马玉安尝了尝味道,其实很是很不错的,“百里兄喜欢是咸点的口味吗?” 百里昊焱连连摇头:“不是咸,是辣!这酒楼到底怎么回事?行不行啊。” 马玉安有些尴尬,他前脚刚介绍这是家百年老店,就算不符合他的口味,好歹也给他点面子吧。 不过他还是连忙道:“这里是虹城最好的酒楼之一,不过也可能口味与百里史的不符,百里兄不满意的话,我们换个地方?” “最好的酒楼都这个样子?” 百里昊焱瘪嘴,“你们这儿到奇怪,城里最好吃的,竟还比不上城外。” “城外?” “对啊,就是城外农庄边上的一个酒楼,我本来昨天要到,结果见那什么醉香居挺高的,便过去看了看,住了一晚,不管吃还是住,那是相当的特别!” 百里昊焱说着这个,眼睛都亮了:“那楼有九层之高,我想着虹城这几年怎么繁华得如此之快,连城外都建了个九层高的楼了,我当时没那么多银两,便只去了四楼。但仅仅是四楼,风景就已经极好。那菜更是稀奇古怪,痛舌头,但特别好吃!还以为城内这种酒楼多如牛毛呢,结果……哎!” 百里昊焱最后一声“哎”叹尽了他的失望。 马玉安:“痛?” “哦不,是辣!”百里昊焱摸摸自己的嘴唇,“辣得我跳脚,但还是忍不住吃!不光是辣的东西,那喝的汤也特别好,鲜美浓厚,叫香菇的东西软软糯糯的,不要太好吃!” 百里昊焱原本就长得好看,说得兴致勃勃也感染了马玉安两个。 连一边的小二都听得喉头微动,馋了起来,很是好奇。 回忆完昨天,又看着现在面前的清汤寡水,百里昊焱肩膀耸拉下来:“还以为这些是虹镇的特产,家家都有呢!不要跟我说,只要城外才有?” 一时间,马玉安和小二都答不上来。 只有梁子沐顿了顿,道:“这附近,或许确实只有醉香居有。” “对!那个店就叫醉香居,酒楼客栈一起的,两栋楼并一起,被称之为醉香居双子星!”百里昊焱说完,又是失望又是好奇:“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只在那么偏僻的地方才有?这些镇上的商人都干嘛去了,还不引进?” 梁子沐心里苦笑。 这百里公子怕是不知道,在离虹城更远的地方,一个他很可能没听说过的偏远小镇上,也有一个醉香居,已经家喻户晓。 马玉安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昨天听到的传言。 自己这同门在昨天,就去了醉香居一趟,只是因为嫂子要生了这才回来。 而据说,那醉香居的掌柜,是梁子沐的……前未婚妻!? 他以为这只是传言,没当回事,可若不是这样,梁子沐刚来虹城,一心埋于书中钻研学识,何以对城外一个遥远的酒楼知晓甚多? 难道传言是真的?! 马玉安顿时有些好奇起来,但毕竟是圆滑之人,面上不显一分。 梁兄提到醉香居,并没有明显不悦,可能这婚事由于某种原因没有结成,但两人的情谊还在? 马玉安暗自猜测着,笑着提议:“你们都尝过那醉香居的味道,我却是不知道呢,左右也不过半个时辰的车程,要不,然我们出城去醉香居看看?” 马玉安打量着梁子沐的神色,道:“只是,梁兄可觉着远、要浪费许多时间?” 梁子沐表情有些复杂,看起来淡定,扣着茶碗的手却微紧,倒是显出几分紧张之意。 “果然还有纠葛。”马玉安暗道,心里起了八卦之心。 但毕竟是好兄弟,又触及隐私,他也不逼他,提议说了,台阶也给了,去或者不去,都是他的选择。 百里昊焱却没注意到这么多,直接道:“走走走!今天就去!” 他摸了摸自己的钱袋,看着一桌子菜:“现在用完午饭,我去钱庄换钱!等我取了五十两现银,带你们上九楼!” 心脏微微一跳。 梁子沐想起自己的之前看到的醉香居,九楼,那是什么样的光景? 想到什么,梁子沐又有些不安,昨天他带着母亲去找温婉,却不知道昨日是她酒楼刚开张,闹出的动静不小,怕是影响了她不少生意。 今日这又去,她不会把他当成闹事的,给赶出来吧? 【333】有人在打如意算盘。(九更) 温婉逛了一路,楚亦和轼君千就打了一路的嘴仗,最后还是楚亦胜出,用他的新觉醒的技能——毒舌,把轼君千赶走了,温婉也是通过这一次才知道,看起来高贵清冷的王爷,说话也可以这么刁钻,居然连脸皮城墙厚的轼君千都招架不住。 直到轼君千走了,楚亦才多云转晴,整个人都如沐春风了。 回去了得让手下给青龙阁找点麻烦才行,不然,有些人实在是太闲了,楚亦摩挲着下巴,找些什么样的麻烦,才能劳驾得红阎罗出手呢? “楚亦……楚亦?” “嗯?怎么了?”楚亦回神。 “你在想什么呢?一副算计人的样子,还这么出神。”温婉狐疑的看着他。 “我怎么会算计人?我只是在想,要给扶辰补个什么样的生辰礼物而已。”楚亦接得十分自然,“不如,给他买个玉笄吧?” “也是哦,玉儿的头发再长点,就得束起来了。”温婉点头。 小玉儿闻言十分欣喜,虽然楚亦买的时候敷衍得很,什么款式也没看,随便挑了个就付了钱,但他并不挑剔,只要是爹爹和娘亲买给他的礼物,都是最好的! 轮到温婉挑几样玉簪玉环时,楚亦帮着掌眼,给认真的挑了好几样,都是上好的玉,温婉顿时逛出了兴致,又逛了好几家成衣店,买了几套新衣裳,然后鞋、布匹、家什摆设,一口气买了一大堆。 比之前上镇出手阔绰多了,全挑的好的。 反正有人掏钱,还有人提包。 楚亦对双手提得满满的大包小包,本身是抗拒的,但是看到前面温婉买得兴高采烈的明媚笑容,突然就乐呵呵的接受了。 好像给夫人提包也不错的样子。 温婉让楚亦先把东西全部放进马车里,再又折身,云拜访了城里的几个酒庄。 楚亦见这些酒庄都满脸堆笑地和温婉说话,心里诧异。 按理说,醉香居名气不响,要从这些酒庄拿酒,应该极为困难,说要求着酒庄也不为过。 可现在,怎么倒像是酒庄求温婉一般。 楚亦安静地跟在一边,好一会儿才看明白。 原来,酒庄做的酒,很多都独家供给给某一处酒楼。 虽然价格很高,但由于好酒被酒楼定价定得更高,近乎是进价的十几倍!这样一来,酒卖的不是很多,他们的收益也就被酒楼限制了,想更上一层几乎不可能。 而经此一事,他们也知道了,之前那些看起来对酒庄有用的条款,其实处处是陷阱。 结果温婉过来,说酒的配方可以把一些东西用类似的替代,形成味道相差不多、但可以重新命名的酒。 反正酒楼买断的,只是那一种配方,改了,就不是合约范围里的酒了! 这样,温婉可以长期买他们的“新”酒给他们带来收益不说,他们也找了赚新钱的出路,那些个慕名而来的,要买都可以出高价来买! 搞明白这些,楚亦失笑,暗道一声“聪明”。 走了几个酒庄后,温婉又到李氏匠铺拜访,李氏匠铺前段好像是接了个新活,是以,她酒楼开张,他们也没空派人过去捧场,温婉过来,只是想分享一下好消息。 谁知这一去,竟然遇上有人找茬李氏匠铺。 “李老大,要我说像你这么糊涂的,还真不多见,呵呵呵。”一个比李老大胖了许多、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正挨着李老大并肩坐在主座上,笑里藏刀地挤兑着,“那不知哪里来的木材,你竟然敢用?这万一要是塌了、出了人命,你李家这辈子可就完了。” 李老大向来乐呵呵的,此时却罕见地黑了脸:“果然,之前买不到木材就是你搞的鬼!向老板,人在做天在看,你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原来,找茬的不是别人,正是虹城第一匠铺行的向氏匠铺的老板! 和向老板一起来的,还有六个精壮的汉子,气势汹汹,一副“要打架虽然人数少了点,我们却不虚”的样子。 一边李氏匠铺中人,都在二楼一楼各个地方虎视眈眈。 向老板听见这话,笑了:“李老大,我可是生意人。跟生意人说良心?你没听过一个词语,叫无商不奸吗?” 旁边几个汉子也跟着向老板笑起来。 “别说那莫名其妙的木板结不结实,就算结实,你一个只修过二楼的人,以为九楼的房子跟二楼一样轻轻松松、叠上去就好?” “我的楼绝对没问题!”李老大一拍桌,大声道。 “呵呵呵,也不知道你这‘没问题’,能保证几个月?”向老板一脸不屑地笑了。 “当然,可能没到楼垮,这醉香居就开不下去。毕竟那么偏,谁闲的发慌要去?你说,到时候你这九楼的房子确实让很多人看到了,但看到的都说李氏匠铺修的东西不旺财、把人小娘子的酒楼都给搞晦气、倒灶了,谁还会继续来你这儿做生意?” 做生意的,最图吉利。 若一个匠铺行建造好的最出色的楼,不光没有吸睛,反而让人生意做垮了,那不管倒灶的原因是什么,他们都会尽量避着这匠铺行。 说起来没道理,但你这家不行,人还可以找别家,为什么非要冒着“风险”来你家呢? 向老板感叹着:“这行当做了这么多年,最近也想了一下,我们做事的收价确实太高了,很多人都付不起。但人终究是要互帮互助的不是?那些个普通人家,时不时也要修个东西不是?” 顿了顿,他又道,“李老大,我今儿来呢,也是想给你一个台阶。与其等那酒楼办不下去、拖累你李氏匠铺的名声,不如把你们李氏匠铺卖给我。” “什么?” 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惊了,连门外听热闹的温婉都愣了一下。 “说起来,在你们这里做的师傅,很多在我们向氏匠铺也做过客吧?” 李老大面色黑如锅底。 这里的做客,当然不是字面意思,而是说,想去向氏匠铺找活干。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学了本事不想去最好的地方试试? 【334】夫人又要出招了。(十更) 向老板说得没错,李氏匠铺里有几乎一半的人都去向氏匠铺试过,只是被向家极为高傲地赶了出来,这才来了李氏匠铺。 向老板把李老大的神情收在眼里,笑呵呵地道:“现在呢,我出这个数,把你们李氏匠铺盘下来。” 向老板伸出一个巴掌,比了个五的数字。 “而你们这里所有师傅,包括李老大你,都可以继续在这里干活,工钱嘛,只有高的没有低的,说到底只是换了个名字,其他并无差错。” 话音一落,李氏匠铺的所有人都静了静。 这向老板果然是生意人。 温婉暗叹。 短短几句话,抓住李氏匠铺的软肋,打了七寸。 用现代来比喻的话,那就是阿里巴巴给路边摊做生意的你伸出了橄榄枝,你很难不心动。 不过,向氏匠铺不是阿里巴巴,李氏匠铺也不是路边摊。 李老大不善言辞,只黑着脸说了几句“不劳你费心”、便要送客。 谁知向老板却没有走的意思。 “李老大,你可考虑清楚了,那什么醉香居的情况,你猜也猜得到,就算它是有九层楼,隔这么远,又不修在郡县主干路上,猴年马月才做得起来,有没有戏,你心里应该明镜似的。劝你还是早做考虑,别等后面名声败了,没人愿意接纳你们,耽误了这几十位好师傅!” 众人听言,一时无声了。 他们知道醉香居就是这两天开张,但他们都没去,也不知道开张时效果如何。 但是,路程摆在这儿,猜也猜得出来不怎么样。 出了镇口,那一段路都荒凉得不行,仅有的人家,就是农庄上的农户,可哪里的农户能吃得起酒楼呢? 九楼可能是能吸引些人去,可是,一个酒楼或客栈做不做得起来,最主要的还是核心问题,酒楼要饭菜好吃,客栈要住得舒服,还要跟同行比谁更便宜,光靠一个九层高的噱头,是撑不住的。 而如果温婉的生意做不起,他们九层楼的名声也传不出去。 说到底,他们和温婉的成就是相辅相成的。 在一片静默中,门口突然响起“叩叩”的声音。 所有人都往门边看去,一时间都愣了住。 身型窈窕、脊背挺直的妙龄女子,清风拂过带起清雅的暗香。 颀长挺拔、淡漠疏离的玄衣男子,丰神俊秀器宇不凡,明明近在眼前却觉高不可攀。 只是男子一手提着大包小包许多东西,一手抱着一个玉一般的小娃娃,硬生生把他生人勿进的气场拉下神坛,仿若就是一个冷淡一点的邻家公子哥。 一行几人都极为养眼,出现的一瞬间就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李老大,几天不见了,近来可好?” 温婉笑了笑,和李老大见礼后,当先一步走了进去,楚亦则收敛一身气息,牵着小玉儿在后面当背景板,眼神有些期待。 他家小娇妻,似乎又要出招了。 温婉环视一眼在场的人,目光落到向老板身上,“刚才不巧听到,这位向老板,说我家酒楼办不下去,要买李氏匠铺?” 向老板被温婉的脸迷了眼,一时嘿嘿笑着,搓了搓手:“原来是温庄主,久仰久仰!” 温婉和李老大客气,却不会和向老板客气。 刚才听他们说起来,建楼时买不到木材,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向老板,你们向氏匠铺是虹城最好的匠铺行。第一的位置做了这么久,竟然没有看别人好的底气,自己不思进取、也没有被人反超的觉悟,实在是让人唏嘘。” 向老板原本还色眯眯的眼睛,立即被温婉几句话说得清醒过来。 被人捧着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的他,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挤兑了? “温庄主何出此言?”向老板极为不懈地看着温婉。 “向老板说,比起匠人,自己更是生意人。但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好心把钱砸在你口中注定会被名声所累的李氏匠铺身上?你如此笃定醉香居的下场,为何不等上几个月、有了风向和结果,再和李氏匠铺谈判?到时候,不是可以出更低的条件就能达到目的了吗?” “这自然是对同行的爱护……” “向老板,你自己不也说……”温婉一字一顿,“无商不奸吗?你要是喜欢做善事,还会卡我的木材?” 向老板又要说话,温婉却不给机会:“向氏匠铺和李氏匠铺在虹城共存,却少有竞争关系。原因无它。你们做的是有钱人的生意,李氏匠铺做的普通人的实惠买卖。目标群体没有冲突,自然也就相安无事。” 温婉一抬手,往窗外指了指。 “而李氏匠铺现在把醉香居做成了,速度比你快,样式比你新,高度比你高。明明只是个二流匠铺行,竟把你们全面碾压了。向老板,别说你了,就我看着都替你感到有危机感。” 被说中心事,向老板脸色微变。 而一边原本差点被向老板带偏的人,都清醒过来。 是啊!现在的他们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们! 他们磨砺技艺,屈居向氏匠铺之下,得到建高楼的机会,两个月里夜以继日的忙碌、设计、赶工,为确保楼房的万无一失,不停爬上爬下,每过几天就会一不小心留下点什么擦伤。 他们做出的不是普通建筑,而是足以留名的虹城、乃至大祁第一高的建筑! “我想,向老板恐怕也没有去过醉香居吧?” 向老板沉着脸。 他一个大人物,怎么会事事都亲自去跑?他让自己的伙计去醉香居看了,确实极为不得了,漂亮壮观。 虽然没能上得了高层,但以那老伙计毒辣的眼光来看,这楼,绝对不是劣质的随随便便就要垮了的那种! 稳固,坚实,明亮,通透,真真是难得一见、世上罕见的好楼! 白日里远远地还不太起眼,但到了夜里、或者早上天没亮的时候,一片漆黑的夜色中,远处九楼的建筑从上到下散发着温暖的烛光,温馨又绚丽夺目,看得人心生向往。 向老板昨夜看了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决定把李氏匠铺盘下。 这样,这座高楼冠的就是他们向氏匠铺的名了! 【335】新的灵感。(一更) 只是,想法很美好,却被人打断了。 “温庄主,你提到醉香居,难道认为认为这么远的酒楼,可以吸引到客人?或者说,你以为平日里大家都跟端午一样,有闲心往你那偏远郊区跑?” 温婉笑了笑:“这么高的楼,即使没有醉香居,也会有天香居、地香居、水香居,不管是做酒楼、客栈,还是做豪族富商宴请宾客的庄园据点,它都会极受欢迎。难道你以为,我做不下去,这楼就要一把火烧了不成?” 向老板一噎,周围人也都转过来瞪视他。 是啊,就算温庄主不做了,这么好的一座楼,那肯定很多人人买啊!怎么可能因为温庄主一个人,就给拖垮了? “况且,我能做的如何,向老板且看着。”温婉毫不刻意的自信流露出来,极具感染力,“现在妄图下定论、动摇人心,为时尚早!” 一席话下来,李氏匠铺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坚定了不少。 不管醉香居能不能做起来,九层高的楼他们建出来了是事实,他们吹得起这牛皮,不怕人去验证!只要他们有这本事,就能接到活儿! 向老板自知这次劝说是无望了,气呼呼地站起来,拂袖而去。 “哼!那我且看着过了端午,还有几人去你那醉香居!” 等向老板走了,李老大才有些激动得上前:“温庄主,还是你口才了得!很多道理我都明白,但说不出来,差点叫人动摇了信心!” 见着一边的楚亦,李老大试探着问了一句,知果然是温相公,这便一起客客气气地迎接过来。 “师傅们这两个月辛苦,我本来是想看看大家休息得怎么样。”温婉笑着,和楚亦几个一起坐下,“李老大,你胳膊上的伤好了吗?” “没事没事!”李老大见温婉竟还记得自己那不起眼的小擦伤,十分感动,举起胳膊抡了好几个圈,“完全好了!” 温婉放下心来,又问了其他几个师傅。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极为熨帖。 倒是原本漫不经心的楚亦有些吃味。 明明他为了赶着来见她,大腿内侧已经在马上磨出了伤痕。她不心疼他,反而把这些路人的伤情记得这么清楚…… “温庄主,倒是另外有一事,要和您商量。” “您说。” 李老大摸摸自己的脑袋,讷讷地,有些不好意思:“您之前送李氏匠铺的马车,我们现在用不着,可以还你吗?” 听着着这语气,似乎是带来了些麻烦? 果然,李老大道:“之前干活的时候,马车和马都堆在我们后院的空地上,家里的媳妇时不时来照料一下。但现在回来后,我们用不上马车,地儿又被占着,就有些无福消受。” 温婉懂了。 有马车是好,但管理马车也需要经历。 李氏匠铺的口碑向来很好,大家见识到李氏匠铺的醉香居后,对他们也更加敬重了。远一点的地方要让他们去看修缮事宜,都会雇马车来请。 所以现在,马车对李氏匠铺,不是必要的。 而从个人来说,匠铺里的师傅,家里有足够大的空地、又能养得起马的,其实不多。 温婉很是歉意:“是我失策了。” 李老大连忙摇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温婉:“我知道李老大你的意思,不如这样吧,马车我拿走,对应的钱我会留下。您和师傅们辛苦这么久,不留下一些东西我实在过意不去。” 李老大很是坚决:“钱不要你的!你们这才开张,还没什么收益呢!怎么能乱花!真要过意不去,就把醉香居做到最好最大,然后告诉整个大祁国的人,这座高楼是我虹城李氏匠铺修的!” 李老大声如洪钟,一席话说得热血沸腾。 其他师傅也都是豪爽性子,这几个月也和温婉相处得不错,一时间也都鼓起劲来。 温婉看着大家的呼喝,感动地把这一幕刻在心里。 “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望。” 最后,温婉还是看情况,给李氏匠铺家里需要马车的几个师傅,把部分马车留了下来,剩下的十辆约定明天来带走。 城外路边野地,草长莺飞。 温婉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耳边是马蹄声阵阵。 小玉儿正在玩楚亦给他带回来的机关盒子,却发现有个小格子怎么都抠不开了。 “爹爹……” 小玉儿抬头要求教,却见楚亦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落在温婉脸上的神情专注又柔和。 小玉儿立马噤声,懂事地点点头,把盒子递给楚亦。 楚亦帮小玉儿把格子顶出来后,还给了他。 只是这边安静了,外面却传来几个打马路过的交谈声。 “喂你看,那边是什么傻子,在那么远的地方开了个酒楼?” “还真好笑,不过挺高的。” “高也没用啊。这么高,每层楼维护都需要多少时间啊。这后面做生意,每天最多十个客人,怕是连每天开销都抵不上。” “十个?哈哈哈哈,我猜最多五个!” “好了别看了,继续赶路!” 即使只是路过,和温婉这慢悠悠的马车相比,那打马而过的马就要快很多,一下就超到了前面去。 好巧不巧,这么片刻功夫,两人的议论就传进温婉耳朵里。 温婉睁开眼。 她知道关于醉香居,大家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说法。 “不用在意。”楚亦安慰她。 “不,他们突然提醒我了!”温婉挑开车帘,看向窗外,“距离远,但我们不是有马车吗?来去匆匆的客人,我们自是不用管,但走得不疾不徐的,其实可以半路截过来试试。” 醉香居的位置不在主道上,但醉香居去主道,其实有个捷径。 只是这个捷径走的人很少,毕竟大伙要去都去城里,直接往虹城走就好,不没有太多时候要去主干上。 想到这里,温婉回到醉香居后便没有下车,直接让朝行赶马,走那条捷径。 马车走得很慢,到主干的位置用了大约两刻钟。 回程时温婉让朝行加速,速度快了不止一倍,不到一刻钟便回了醉香居。 温婉眼睛一亮:“垂直距离大约在五里,速度快的话,来回也就一刻钟。如果有马车等候在这里,随时招揽接待客人……可行。” 【336】你承认你是王妃了?(二更) 楚亦扶温婉下了马车。 此时已是黄昏,正是用晚饭的时候,如温婉所料,城外各处郊游活动的百姓纷纷往回走,路过醉香居的时候,都纷纷走来看了看。 比起中午,现在客人少了些。 但是这会儿客栈那边也有些生意了,除了阿离和平江还抽调了两个人过去,酒楼这边就有点忙不过来了。阿慧几个招呼起客人来越渐熟练,但新来的几个仍然显得慌乱。 温婉摇头,只希望徐福贵收到信,快点派人过来帮忙。 楚亦知道温婉又要忙了,也不烦她了,只挑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温婉进去账台,代替秋树结账收钱,把秋树腾出来招待客人。 接待客人,报菜名,跑厨房,上菜,结账,一切都乱中有序地进行。 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三个年轻人,一个豪爽潇洒,一个气质儒雅,一个温和敦厚,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 一时间许多人悄悄打量。 温婉一抬头,见其中一人竟然是梁子沐。 难道昨天没还闹够,今天重新来? 温婉双眸微眯,眼中精光乍见,心中盘算着梁子沐今天又会找什么理由,她又要如何接招。 梁子沐和马玉安、百里昊焱一进来,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温婉。 她还是这么精神干练,昨天的事情似乎对她没有一点影响。 可是,她看自已的眼神,似乎不怎么好。 梁子沐下意识的有些羞愧,昨天他不是故意要来闹事的,他真的不知道她昨天开张,可是,心底的骄傲让他开不了这个口向她解释什么。 只是挺直了脊背,露出一种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气势。 阿慧也看到了梁子沐,一下子紧绷了神经。 “几位客官,是来用饭吗?”阿慧连忙把手里的菜交给边上的阿贵去送,无视梁子沐,看着领头的百里昊焱,绽出可爱的笑脸迎了过去,“里边请,我们这里四楼有上好的雅座,五楼有安静独立的厢房,分别收取一百文和三百文的座位费,客官要去几楼?” 座位费这事,百里昊焱已经不陌生了。 他一身江湖气,手一挥,一个重重的大包裹直接朝阿慧扔过去。 然而才扔了一半,百里昊焱就发现,迎客的不是那些五大三粗的男子,二十个娇俏的小姑娘,心里一惊,收手已经来不及,灵机一动眼疾手快地把钱袋往斜后方另一个小二砸去。 “哎哟!”正往厨房送货的平江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这谁啊!怎么拿石头砸我!”平江大叫,拿起那包“石头”找着罪魁祸首。 谁知包裹一松,白花花的银子散落一地。 平江立马傻眼了。 百里昊焱一眼都不看平江,只捧着后脑勺给阿慧道歉,“要我说你们老板也真是,怎么让这么小个女娃娃出来招呼客人,万一不小心伤到怎么办!” 阿慧确实有点吓到,现在见他这副模样,加上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来找茬的,登时就怒目而视:“故意的就故意的,还假惺惺地做什么!你是来砸场子的话,现在就出去!我们不欢迎你们!” 跟梁子沐在一起的,果然不是好人! 阿慧自以为表情凶狠,却不是在百里昊焱眼里就跟个炸毛的小猫似的,毫无威胁力,他眨巴眼,正要说两句,后面却有人过来招呼了。 “这位公子。”秋树不知何时已经跑到平江身边,他对梁子沐的偏见没那么深,而且一眼看出这三人身上的书卷气,顿时亲切许多。 把地上银子捡起来,他道,“一共五十两,请问公子可是要去九楼包厢?” 阿慧这才注意到包裹里的银子。 什么人,砸场子竟然用这么多银子来砸?! “是。”百里昊焱很快把阿慧抛在脑后,兴冲冲地道,“之前没那么多现银,现在取了钱,带几个朋友上九楼参观参观,快带路快带路!” 百里昊焱兴致冲冲,转了一圈,看到楼梯便大踏步往上去了。 马玉安和梁子沐见状也快步跟了上去。 梁子沐走之前,深深看了温婉一眼。 温婉眉头重重拧成一团。 如果真是要去九楼搞小动作,她可不放心让下面的人去应付。 温婉正要跟上,却被一只修长带着薄茧的手拉住。 “让阿离和阿慧一起去吧。” 楚亦面带冷然的盯着梁子沐上楼的背影,他可没错过,刚梁子沐看温婉的眼神,根本不是以前梁子沐在九峰村对温婉厌恶的那种神情。 温婉看了楚亦一眼:“你总算是承认,阿离是你的人了?” 楚亦微微愕然。 他只是想现在紧急关头,让阿离由暗转明也没什么。 但听她的意思,竟然早就知道? “阿离藏得很好,但我也不是谁都可以放进农庄的。我观察他考察他人品的时候,就发现了端倪。最典型的就是,整个农庄的人提到你都叫你温相公,只有他叫你楚公子。” 楚亦见她又有了小性子,但原本僵硬的手臂软了一些,心里莫名就有些欢喜:“你不喜欢他这么叫?那以后,不光阿离,我所有部下都叫你庄主,叫我温相公,好不好?” 温婉瞪他,压低声音骂道:“别忘了你是是王爷!哪有王爷跟王妃姓的!” 这个楚亦,越活越回去了,说的些什么话! 然而,楚亦却抓住重点。 “你……承认你是王妃了?”他的声音里有着突如其来的欣喜。 温婉微微一怔。 她刚才说王妃了? 王妃……一个多么遥远的词,她怎么突然就说到了王妃? 楚亦心跳的很快,比昨晚和她亲热的时候还快。 温婉耳尖微红,连忙把楚亦的手甩开。 “我,我只是举个例子。”她捂着慢慢发烫的脸,用冰冷的手给脸部酒降温,恼羞成怒地道,“我什么意思都没有!谁稀罕什么王妃不王妃的!” 已经好久了,没见过她羞窘成这个样子。 原来一句调笑,就可以让她有如此反应吗? 虽然说让部下叫“温相公”只是开玩笑,但如果以后能日日见她如此模样,这个称呼…… 也许不错? 此时的楚亦没意识到,两人间阴差阳错的交流,已经让他在妻奴的路上又迈出了一大步。 【337】梁子沐的懊悔。(三更) 阿离先搁下客栈那边的事,和阿慧一起,带着梁子沐三人上楼。 九楼毕竟很高,百里昊焱兴致冲冲地往上冲着,梁子沐和马玉安是读书人,整天都不干活,连从家里到书院都是坐的马车,现在勉强跟在百里昊焱身后,跑到五楼的时候就有些跑不动了。 “百里……百里兄等等……”马玉安比梁子沐还娇生惯养,终于是受不了了,“你四处游历,我们的精力比不得你!” “没事,你们慢慢来,我去九楼等你们!” “百里兄!” 马玉安抬手,然而人家哪里还理他,已经一个箭步消失不见。 阿慧赶紧跟上:“我去招呼他,阿离,你带这两位慢慢走。” 梁子沐擦着额头的薄汗,赶不上了,他索性也不再追赶,倚着扶手休息。 过道的风铃声响起,梁子沐侧头一看,就见窗外白茫茫的,什么遮挡物都没有。 移步过去,清风吹拂,梁子沐抬手遮眼,再往外看的时候—— 苍茫天地间,是一望无际、生机勃勃的农田,成熟的五谷和蔬菜瓜果迎风招展,小狗与鸡鸭追逐嬉戏,几只飞雀小黑点似的在低空翻飞。 高高低低、稀疏排布的树木成了农田的一个个标志,人们在田间地头忙碌了一天,正扛着锄头往回走。时不时仰头擦汗,脸上带着笑意。 梁子沐微微呆了呆。 这种清新自由又开阔的视野,真的从未有过! 他爬过山顶,但山顶看到的依旧是一座座高山、一个个茂密的树林,却无人烟。 这是第一次,他在一处高处,看到近在咫尺的人烟,以俯视的角度看归家人的百种姿态。 “马兄,休息好了,我们继续往上走吧。” “诶?”马玉安意外,但还是温和地笑道,“行吧,只我们俩就慢些走,不与百里兄比速度。” 本想一口气走上去,但到了六楼,两人都有些挪不动步子。 不是因为走不动,而是看到了那些敞开的大门里的光景。 同上来看过的所有人一样,梁子沐同样被吓了一跳。 第一眼看到正对着楼梯门口的房间,竟是一个垂着纱帘的女子闺房!他大惊,走过去正想质问阿慧,为何酒楼会有如此低俗的装饰,可当看到所有的房间后,他惊得一时失了语。 都说大家要做清朗君子,除了风月场所,不管哪里的建筑、装饰,都显得规整方正,然而六楼这一个个隔开的厢房里,却完全打破了常规。 “这,怎么每一个房间都不一样?” “这叫主题房间,每一个房间都是不同的主题,布置自然不一样。”阿慧道。 “这都是温婉设计的吗?”梁子沐摸着黑漆漆的墙壁,问道。 “自然了,这里所有的布置,都是我们庄主设计的。”阿慧颇为得意,在她看来,庄主比这些只为之乎者也的酸书生厉害多了! 梁子沐原本就有些波动的内心,又掀起一阵阵涟漪。 一间间房看过来,每一处设计巧思,都让他叹服。 他从不知道,她竟有如此才情! 可为何当初,她不说出来呢?若是知她如此,当初他定不会…… 温婉在下面等了许久,见阿慧已经重新下楼,去厨房包报菜,便有些奇怪地道:“他们没有找事吗?” “没有。”阿慧道,“听他们谈话,那领头的百里昊焱似乎昨天在咱们客栈住了一晚,吃饭都是叫到屋子里的,我们对他没什么印象,他却印象挺好的。今天去虹城发现城里没有我们这些吃的,便取了钱回来吃饭。” 温婉松口气,不是闹事的就好,虽然她不怕,但也烦。 “……说起来,你有没有跟他说,我们这里接银票的,不一定非要现银。” “有,他说下次知道了。至于那梁子沐,是因为他受人委托,陪着那百里公子来玩的。”阿慧判断道,“看那样子,他们的确只是来吃饭的。” 夜色漫漫,拉下帷幕。 镇上的人用完饭都赶了回去,有些路过的商旅,则听了阿慧他们的建议,直接在隔壁的客栈住下,酒楼挨着客栈,倒是方便。 “不过,这里的菜都不便宜,房间应该挺贵的吧?”有人暗暗猜测。 然而这一问价格,却是上大吃一惊。 “什么?竟然只要二十文?”一对穿着青布衫的夫妻惊讶道。 “是的,我们一二楼的房间只要二十文。”阿慧解释,“来我们这里的,长途跋涉,大家都比较辛苦,为了体贴大家,我们不敢也不能把价格定的太高呀。” 这不是不高,而是很低了好吗? 要知道城里像这种又高又气派的客栈酒楼,动辄就是五六十文,好一点的房间要上百文,而这里竟然只要二十? “难道这里布置得不好、环境会差一些?”后面已经有人开始暗暗嘀咕。 阿慧也不解释,一边的秋树已经开始记账:“这位一号房,请跟着我们的侍者从右边往里走。” 后面的人见状也没有说什么,开始给自己定房间。 今天吃的这么好,头一次尝鲜,他们已经很满意了,现在如果房间不太好,那也没什么,反正只要二十文在城里,那可是相当于便宜了一半呀。 只是这诸多人怀着这样那样的猜测,推开房门,却是愣住了。 ——崭新干净的书桌,规整平滑的椅子,温暖厚实的被褥,结实牢固的床,简洁明朗的窗户。 推开窗,还可以看到天上的月光,视野宽阔,视线所至,没有半点阻挡之物,不像镇上,到处是高高低低的楼阁房屋。 这哪里是想象中陈旧狭窄的小房间,虽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等住进房间没多久,又有小二挨着挨着敲开门,问大家有没有需要洗澡的。有的话立马烧水送过来。 “你们这洗热水澡要多少钱呀?” “客官,只要一文钱。”阿贵有些害羞地道。 “什么?这么便宜?” 阿贵对钱没有概念,连连点头。 不过他怕客人误解,连忙道:“是一桶水一文钱哦,如果你们两个人需要用两桶水,那就是两文钱。” 【338】夫妻同心。(四更) 那客人被阿贵的样子逗笑,忙说自己知道,并且当即拿拿了两文钱,让阿贵去打水。 “这一桶水光是柴火就要不少。他们这么做生意不会吃亏吗?”一人道。 “唉,那是他们店家的事,我们就不管了,而且说是一桶,还不知道是多大的桶。如果很小很小的一个,那也用不了多少柴。” 谁知他们的猜测再次被推翻,浴桶不大不小刚好合适,一个人坐在里面还有一些宽敞。 水温比较高,是洗热水正正好好的温度。 这个晚上不只是这一家,阿贵跑的每一家几乎都提出要洗热水澡。 其实烧热水澡,洗的人越多,越不废柴。因为他们可以集中起来一下子烧一大锅,均摊后成本也就低了。 有些有银钱去了三楼的人,由于房间相对来说一二楼贵了一些,洗热水澡是不要钱的,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仿佛得了意外之喜一般,洗的香香的,欢欢喜喜睡了一个安稳觉。 他们睡觉了,温婉几个却不能睡。 温婉把所有人都叫到了一起,站成一排。 叶子四个知道温婉要训话,都严肃了脸,没有嘻哈打笑。 其他几个农户家的孩子见状都有些紧张,他们怯怯的看着地板,仿佛下一刻就会挨训,他们对比得出,跟阿慧姐比起来,自已做得并不好。 当然他们猜的并没有错。 “青风,在门口迎客的时候,你要把客人往最容易看到的地方引,我们对客人的安排向来是先在显眼的地方,再去角落的地方。如果客人有特殊需求,那是另说,没有的话,必须要第一时间营造我们人很多的热闹场景。” 赵清风连连点头。 阿慧会见她只是应下,却似懂非懂,便道:“主子的意思是,客人都喜欢热闹的地方,越是热闹,越会觉得这个店做的很好。这两天由于是节日,我们的客人很多,所以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明天后天客人变少之后一定要注意。” 赵清风忙答应下来。 “红花,你今天接待客人的时候有二十二次没有说敬语。” “敬语?”红花不懂,这是第一次听说这么文邹邹的词。 “就是我清早和你们说的规矩。迎接客人要弯腰说‘请’。送客人说‘走好’。上菜要说‘您慢用’……你有许多次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红花红了脸,赶紧应下道歉。 “阿贵你忙前后跑的时候,一共有十五次冲撞到了客人,但是只有十次道了歉。其他五次都匆匆忙忙的做其他事,没有给客人一个交代。客人是看在你年纪才小才没有和你计较。” 阿贵惊了,完全没想到忙了这么久,自己做了什么、犯了哪些错误,竟然全被温婉看在眼里记得清清楚楚! 阿贵战战兢兢地弯腰:“阿贵知道了!阿贵下次一定注意,不会再冲撞客人!” 温婉一个一个点评着,并没有给予太多的鼓励,只是板着脸一个又一个的点出问题。 她手上并没有拿什么记录册子,而是把什么都看在眼里,记在脑海中。 等温婉把每一个人都训完的时候,所有人都特别震惊。 “没想到庄主不光会挣钱。还这么聪明、记忆这么好。”翠花红着脸,暗暗羡慕。 “你们的问题还有很多,现在不一而足。我要说的东西今天且就这些。明天一定注意。秋树。” 秋树见自己被点名,精神一振连忙上前一步。 “主子。” “明天你就像我刚才那样,把每个人的表现都记录下来。所有没有按照规矩的,都会在一天结束后进行评和反省。” 说这话的时候温婉面色很严肃,和平日里那个温和的庄主一点都不一样。温婉需要给他们一开始就定好规矩,免得以后随意习惯了就改不过来了。 九层楼的噱头足够大,客人的期望也就会大。 目前,她的菜品是经得住考验了,唯有服务水平得赶紧提升,好歹,也得配得起这大祁国第一楼。 “好,我一定记下来。” 温婉又看向阿慧:“秋树你的行为,则由阿慧来记录。” “是。” 夜色当空。已经是非常晚了。温婉也不在留大家,把众人解散后,也带着一身疲惫准备撤离。 一转身温婉才发现,楚亦竟然还等候在一边。 见温婉散了会,他便走过去,和她并肩回宅院,看得叶子一阵羡慕。 两人拉着手,一起去小玉儿的房间里看了看,见他正乖巧的睡得正熟,便放心回到了自己厢房。 宋小巧给温婉和楚亦烧好了热水端了进来。 两人洗漱完毕,楚亦脱好外套坐在床边,却见温婉并没有入睡的意思,反而点起了桌上的烛灯,铺开纸,给自己砚墨,开始写些什么东西。 楚亦起身走过来,“还不睡吗?” “有一些安排需要计划一下。”温婉揉了揉眉心,“一开始我只觉得,开张的时候能有零星几个人来就差不多了。而我要做的,主要是客栈那边的生意,要把路过的旅人留下来。却没有想到前期的宣传效果很好,场面竟然不是我和阿慧四个就能够轻松应对的,是我失策了。” 楚亦看着她这样很是心疼,顺手的帮她揉起肩来,也给她出主意。 “我白日观察,你这些下人,只是买来的那四个比较熟练,但是年纪还小,有些事也担不起来,至于从农庄里找的那几个,基础太差,几乎不知道怎么招呼客人,对顾客的甄别,也丝毫没有眼力可言。” 楚亦今天不只一次看到,他们把只穿着粗布衣裳的人,往四楼上引,推荐些菊花鱼、雕花摆盘的菜,弄得客人十分尴尬,反而,穿素色丝绸衣裳的客人,他们却尽是推荐家常菜,还放走了一个明显是远方而来需要打尖的客人。 在楚亦看来,这些人完全不合格。 酒楼的小二,必须要养就一双能辨穷富的眼睛,知道哪些客人有钱,哪些客人没钱,穿什么样的是商旅,什么样的是书生,什么样的是贵族,什么样的是商户。 然后精准的向客人推荐对应他们身份的服务。 【339】你今天嘴怎么这么甜?(五更) 但农庄那些孩子,有些长这么大都没出过农庄,打过交道的人可能不出百个,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世界非常单纯,同样的,眼界十分受限。 他们根本看不出来,粗布衣裳和细布衣裳有什么区别,绫罗锦缎和丝绸又有什么区别,甚至都没想过要去猜测一下客人的身份,更遑论去察言观色。 “那些孩子只能暂时应急,若要培养合格,恐需一段时间的积累,且还需要人带,若做长远打算,必须增加些有经验的老资格才行,光靠一些孩子,难撑得住。”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不过,你做事向来看得远,应当有备一手吧?” 温婉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你今天嘴怎么这么甜?” “你怎么知道?你今日又没尝过。”楚亦挑眉。 温婉一噎,他接得倒是快! “别贫嘴!”温婉瞪他一眼:“你说的有理。我也不是备了一手,这次真是算差了,不过,我已经休书给徐福贵了,让他给我派些有经验的老资格给我送过来,到时候就好多了。” “需不需要我给你安排几个人?”楚亦问道。 “不用了,你的人都是些大能,杀鸡焉用屠龙刀?能把阿离留给我就行了。” 温婉从来没打过楚亦的主意,看朝行和陈秋就知道,他身边的人个个不是等闲,都是要来做大用的,怎么能让他们在这儿屈才。 “不是牛刀吗?怎么变成屠龙刀了?那是什么刀?”楚亦问。 “宝刀屠龙,武林至尊,号令江湖,莫敢不从!” “江湖上的东西?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楚亦眯了眯眼,莫不是红阎罗轼君千告诉她的? “噗!你还真信了?小人书上的故事而已。” 楚亦将信将疑,看她笑得花枝乱颤,才相信她的确是在逗趣,他惩罚似的,俯身轻啄了下她的嘴唇,把她吓了一大跳。 才抽身开来,道,“阿离可以留给你,你要用的话随时拿去用。他是我的一个得力手下,书写算账还是当护卫,都完全没有问题。” 温婉点点头,“好好好,别闹了啊!我整理一下思路就睡了。” 转过头,她集中精力,开始自顾自地写起来。楚亦便也不再打搅她。 “节日过后,醉香居应该会有一段短暂的空窗期,来的人会相对比较少。但如果所料不错的话,经过大概七天的时间,又会有不少人会在朋友的推荐下来看看热闹。” “我要赶在那之前,先找到一个账房先生,秋树不能一直忙着算账,他要做的是和阿慧一起,把醉香居整体控制下来。” 温婉在纸上写下“会计”两个自已能看懂的字。 “还需要找几个车夫。”温婉写到“车夫”两个字,却又突然灵光一闪,把车夫给划掉。 “算了,顾不过来,接送客人可以外包。” 温婉拿着毛笔,在砚台上又蘸了蘸墨。 “还有辣椒酱的销售,之前叶子做的,估计在明天会一下子卖掉一大半。叶子最近太忙起来,还需要物色一个可靠的人代替叶子监督厨房。叶子要慢慢转移到辣椒作坊这边。” 温婉觉自己幸运,在外面买的四个丫鬟小厮,个个都很有潜力,跟着她被调教了这几个月,都找到了自已适合发展的方向,担大梁指日可待。 这样倒是舍不得把他们轻易地用出去,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温婉凝眉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写。 等到她第四次揉眼睛的时候,楚亦终于是走过来,不容置喙地把温婉的眼睛遮住。 “不许再写了。” “好吧。”温婉妥协,但想到什么,她有些不放心的道,“我今天有点累,你不能动手动脚哦。”她可真怕了他一动就停不下来。 “那动嘴可行?” “滚!” ……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天色亮的也早。 打尖的客人们都睡到自然醒,起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有热腾腾的各类早点。 常见的包子,馄饨,不太常见的油条豆浆,还有那些个没见过的油炸团子。 一时间一出卧房,就觉香味扑鼻,原本平日里只吃两个包子的,吃了忍不住又买其他东西。 叶子正忙活着,却听有人抱怨起来。 “你们这个馍馍怎么和包子一样贵?”短袄的妇人有些不满的道,“没有肉的东西怎么能和有肉的一样比呢?” “这位客官,我们这馍馍可不单纯是馍馍。您看见里面一些红红的东西了吗?那是我们特产自制的老干妈豆鼓酱。” 一边已经有人听到两人的对话,赶紧插了一嘴:“原来这个叫老干妈酱?” 那妇人听到有人接话,侧过头问道:“什么是老干妈酱?” “原来你昨天没吃到?”说话的人有些得意,“老干妈酱就是夹在馍馍里面吃,让馍馍有股辣子的味道。但又不是特别干,带了一点油油的水。” 说着说着,他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嘴巴:“昨天温庄主在城里发了粽子和这带辣椒酱的馍馍,那可真是回味无穷,一个没有肉的馍馍,竟然比夹了肉的粽子还要好吃。” “竟有这等事?”那妇人显然不信。 “真的真的,我干嘛要唬你?” 那人不高兴,为了证明自己当即掏钱买了两张馍馍,当着妇人的面就吃了起来。 只一口下去,那脆脆酥酥的口感一下就把人的胃口给吊了起来。 香味慢慢的向外飘出,和昨天用饭似曾相识的辣味,又带着独属于馍馍的香脆和微甜,把所有人都勾了起来。 “明明都是面粉做的馍馍,相差竟然这么大。”昨天没有吃到温婉发的馍馍的人,也很是惊叹,一时间都不去买那肉包子,全部聚到馍馍旁边,纷纷表示要买馍馍。 叶子客客气气的跟每个人都包上。只是一埋首间露出了一点奸诈的笑容。 “不好意思。”叶子有些为难地卖出了最后一个夹着辣椒酱的馍馍,“大家看到了,今天这种馍馍已经卖完。” 【340】这家具是哪个匠铺打的?(一更) “啊,怎么这样?我刚刚吃了一个,现在还想买呢。” “是啊是啊,我觉得不错,还想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尝尝,你们做得也太少了吧!” “他们都是买了,我还没有买呢。”有人在人群后招招手,有些委屈地喊道,“这都排了一会儿队了,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实在是非常抱歉。”叶子鞠了一躬表示歉意,十分不好意思地拿出了另外一盆馍馍,“这里是没有辣椒酱的,价格也很便宜,大家如果实在想吃的话就买这个吧。” “谁要买你这个呀?”人们听到很是不满。 “这不和外面那些做的一样吗?” 叶子又是道歉,只是她突然一顿,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诶呦,看我这笨脑子,把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大家想要吃的话,可以买这个馍馍,然后买我们这个酱呀。” 叶子手一伸,指着放置在门口的货架,上面整整齐齐的摆着许多罐子,每个罐子上面都写了四个字。 “那是我们醉香居的老干妈酱。”叶子招了招手,示意阿慧拿一罐过来。 叶子当着众人的面把小罐子打开,浓郁的辣香扑面而来,让众人眼睛都亮了。 叶子从盆子里拿出一个馍馍,当着众人的面,从馍馍的侧面把馍馍撕成左右两半。没有完全撕开,底端依旧连在一起。只是到可以到摊开的程度。 叶子用勺子把老干妈酱舀起来,涂在馍馍的内侧,然后把馍馍的两半合在一起。 “大家看,就是这样。”叶子笑着把馍馍递给阿慧。 阿慧有些尴尬的接过来,当着众人的面一口咬下去。 本来吃东西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是想到叶子一大早对她说的话…… “你长得可爱,吃东西也会让人更有食欲。晚点儿买早点,我把东西做好后给你,你就一副吃的很香的样子就好。” 阿慧实在不擅长干这种演戏的事情,但是所有人都看着,她只得硬着头皮,笑着把馍馍吃下去。 只是吃了两口,一开始的不自然,便慢慢变成享受。 他们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东西都是吃过的。但是吃过东西和最后还能再吃是两回事。阿慧绘本就爱吃也能吃,吃下一个后竟然看着叶子还想再拿一个。 看起来真的很香啊! “大家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像我们这样把老干妈酱要买去,然后夹着馍馍吃哦。吃不完的可以带回家下,什么东西都好吃。” 叶子又从旁边拿过一个白白胖胖的馒头,和馍馍差不多从中间分开,然后把老干妈酱给夹了进去。 这次她倒是没给阿慧,因为她看着阿慧的样子,自己也有些饿。 “诶,你们这个辣妹子酱怎么卖呀?” “不贵哦,十文钱一罐。” “什么?要十文钱?”有人不依了,“不就是个酱吗?怎么要十文钱?” “这位大叔,一看您就是远庖厨的。”叶子笑了笑,把罐子拿起来摇了摇,“这一罐看着不大,可是能把这一整框馍馍全部塞满的哦。” 叶子拍了拍装馍馍的盆子,发出嘭嘭的两声脆响。 “而且虹城里可是仅此一家,其他地方都买不到的!它是用我们温家农庄栽种的新作物,用独家秘方做出来的酱料!” 如果是外地人,可能还有些不信,但这里大多数都是城里出来过节放松的,自然知道城里是什么状况,别说没吃过了,就连听都没听过。 而且又估计了一下这个份量,和自己家里能够夹着老干妈酱一起吃的东西,一时间觉得这价格还挺合理的。 “那给我来一罐试试。” “我也要一罐,好的话下次再来。” “那……那我也要。” 有人带头,要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后来几乎所有的客人都人手一罐。 有一个客人脑子转弯快,买完一罐后,突然又掏出二十文来,“再来两罐吧,这东西镇上买不到,下回还得跑这儿来,干脆一次多买几罐,也省了出城的路费了。” 叶子欣喜的给他又拿了两罐,突然,有些明白主子要在酒楼卖这个的用意了。 辣椒酱只有农庄有卖的,那这些辣椒酱一旦传到了镇上去,想吃的人就会跑过来买,那不就是给醉香居带生意嘛! “这位客官,您需要些什么?” 叶子看到一个人围着用饭的桌椅转悠,不知道要干什么,不禁问道。 那人抬头,笑呵呵的问道,“小姑娘,你们客栈房间里头那些带柜子的书案,还有酒楼这些桌椅,是打哪儿买的?” “哦这些啊,不是买的,是做的。”叶子道。 “哦,那是请哪家匠铺做的?可否告知,我也想打点这样的家具。” 这人昨日在客栈住了一晚,他见这客栈和酒楼里的一些家具款式都别出心裁,既美观又实用,而且,有好些他都从来都没见过。 对比了虹城有名的向氏匠铺和李氏匠铺的风格,觉着都不像,也不知虹城哪家匠铺,做得出如此别样的家具,他竟是没听过。 “不是什么匠铺,就咱们农庄里赵师傅打的,咱们酒楼和客栈所有的木制家具都是他爷俩打的。你要也想打的话,我让人带你进去找他吧。”叶子笑道。 “是吗?那有劳了。” 叶子于是招来一个小丫头,引着人去了赵怀的房子那儿。 赵怀在院子里才刚刚醒,洗好脸,正在磨一个小零件,听见敲门,还以为是温婉,一打开竟然是不认识的。 “请问,你就是负责给醉香居做各种器具的赵师傅吗?” 赵怀打量着面前的人,这人穿着儒衫,上了些年纪,身上有股子书生气,举止仪态斯文有礼,显然是读过书的。 又看到是农庄的人引起来的,赵怀便赶紧把人请了进去。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昨晚睡在这客栈,住的是三楼,里面有一个带柜的桌子,实在是深得我心。” 他伸手比划着:“就这么高,这么宽,在这个位置有一个抽屉拉出来可以放东西,右边这一块角落安了一个定好的书架,书架旁边还有一个设计好的笔筒。” 他说着看向赵怀:“赵师傅,你应该是个读书人吧?这柜子也好,抽屉也好,还是笔筒也罢,摆放的位置都极为考究,正好在我坐上去十分顺手的地方。” “一开始还没觉得怎样,等我来了兴致开始写画的时候,发现这设计的实在是妙,不知道要从赵师傅这里订一张这样的桌子,需要多少银两?” 【341】赵老爹的羞愧与庆幸。(二更) 赵怀微微一愣。 他说的桌子,他自然是知道的,当时温婉把图纸给他的时候,还特意叮嘱说,一定要按照某一个位置摆好。 他当时不理解,照做后也没觉得有什么特点,只以为是从温婉审美上觉得比较好看,没想到竟有这奇妙的用处。 赵怀不敢邀功,忙说是温婉设计的。 说实话,赵怀还没想过怎么来划这个价格,思考片刻,便伸出手指。 比了个二。 这个桌子二十文应该差不多吧?赵怀暗暗想道。 “两百文吗?竟然这么便宜?” 那人显得有些惊喜,“那我现在就订三个,我自己要一个,我两个孩子各要一个!” 赵怀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 “怎么了?可是说少了?”那儒衫男子看着赵怀,以及他微微弯曲的无名指,试探道,“难道是上三百文?” 赵还吓了一跳,不过这一次他有了定力,出来这么久,他也不是曾经九峰村那个木讷的他了,怎么都多少学到了交流技巧。 于是他只是道:“这个桌子是庄主设计出来让我来做的,具体价格其实我还没有想不过。看先生你诚心想要,就给个一百文吧,也算是我们的缘分。” 赵怀也突然想到,以前在九峰村做家具,木材都是他自已在山上砍的,不要钱,只收人家个工费。 可虹城没那么荒蛮,各样物品都得要钱买,温婉农庄里的树不多,要把木材的费用算上,加上工费,二十文还真是自已报少了。 不过,如果用上温婉的新技术刨花板,也用不到两百文这么多。 “那怎么行?”儒衫男子也是个实诚的,“这么好的东西,绝对不只一百文这样吧!我也不算是那富贵人家,赵师傅你人善心善的,我便也厚着脸皮给价格压低一点,一百五十文,你看怎么样?” 两个人都是诚诚恳恳为人处世的,别人讨价还价,都是卖家想往高了卖,买家想往抵了买。 他们俩却反了过来,看得一边的赵老爹十分心急。 他急忙走了出来:“哎哎哎,你们别争了,依我看就一百四十文吧。这桌子的款式本来也新鲜,材料也是上好的,做出来绝对很好看,卖给老先生呢,一来是缘分,二来,应该也是城里的头一件了,老先生一买买三个。每个一百四十文,依我看刚刚合适。” 赵怀见自家爹发话了,也就不在继续犹豫,就这样把价格敲定下来。 之前在九峰村的时候,赵怀卖那些个吊椅,做得最精巧的也就卖个三十文。 现在来到虹城,除了温婉给他任务、拜托他做事拿的工钱,其他赚的外快也都是农户,那么几文、十几文的,和现在一来就一百四十文,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赵怀突然道,“爹,我觉得,温婉之前让我们做的那些,咱们不应该收工钱。做家具的是咱们,然而画设计图纸的是温婉,她有图纸,给谁不是做,却偏偏给了咱们。” “呃……” 赵老爹显然是知道赵怀什么意思,显得有些尴尬。 这段时间里,他看着温婉平起拔起两座高楼,说不震撼是假的。 尤其,这里面还有他和儿子的参与。 其实当初,他也像许多人一样,怀疑过温婉根本做不起来这生意,甚至后悔让赵怀过来虹城,觉得温婉太托大了,在九峰村混得出名堂,不代表虹城也能混得好。 以至于,酒楼建设时,温婉请赵怀为她打家具,他都没给个熟人价,就是想着,如果温婉要倒灶了,他们好歹也要存上一笔钱,回乡时也能得个体面。 现在,他不知道是庆幸还是羞愧。 温婉的楼眼看有望,连带的,他们打的家具都有人求上门来,若当时温婉心胸狭隘点,这些好处,可就没他们的了。 赵怀看老爹脸色,也知他想明白了这一点。 这是一个互利互惠的合作,一旦温婉把这个酒楼发展壮大起来,就像能够为李氏匠铺扬名一样,也可以为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赵怀给扬名。 想到这里,赵怀有些忍不住,往温婉的宅院跑去了。 然而去了没有找着人。 赵怀又到了醉香居,依旧没见着,最后是阿慧对他道:“主子现在去了城里,要谈一些生意。” 赵怀暗暗有些遗憾,心里怀着一种纠结的感激回去了。 虹城。 “诶,你们知道吗?我昨天去了醉香居,那里的饭菜可好吃了,不管是谁吃上一次,诶呦,那都是头一遭呢!欲生欲死的!” “怎么可能,哪有那么夸张?你别不是昨天去外面玩,没发现什么好事儿,就拿些个凑数的来唬我们吧。知道你是个要面子的,但这种事情,实在没什么好说。” “就是就是。这虹城,我们几个,哪家饭店没有去吃过?连那十年老字号的虹羽楼,我们都去了。难道会有比虹羽楼还好吃的?是吧,董老板?” 一个小的茶肆里,几个略微富态的人正围在一张桌上磕瓜子。 几人都上了些年纪,头发有些花白。闲来无事干,便围在一起喝茶。而他们说的董老板,则是隔壁马车行的老板。此时他正靠在门口,总笑盈盈地望着街头。像是在迎客,又像是在沉浸于自己世界里发呆。 董老板听到有人叫他,便转过头来,很是温和地笑开了:“我只是个坐马车生意的,哪里懂这些东西。既然有人说,觉得好吃。那便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有可能这个菜碰巧合了他的胃口,其他人去吃了会觉得没有如此惊艳的味道,这个味道是独属于他的呢。” 董老板打着太极,说话不痛不痒。见几人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 董老板又转回头,暗暗想道,“温庄主也算是我的老顾客了。之前在我这儿给她自己买了马车,本来用不着的小黑白也买去了。上次给李氏匠铺,一买十几辆马车,又是在我这里买的,要不过几天我也去醉香居吃一顿好了。” 董老板摸了摸自己的钱袋,以及自己鼓起来的肚子,苦笑。 他这马车行生意不景气,最近城里做这些东西的似乎已经饱和了,而他花钱又大手大脚,现在每月竟然都入不敷出。 “得想个办法谋条出路。”董老板暗暗忖度。 【342】必须得忽悠一把。(三更) “诶,你们看那里过来一个小娘子,看着挺漂亮的。”那边茶肆里几个人忽然来了精神。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那身段确实是很好!咱们虹城什么时候出来的这么一位美人!” 几人讨论着,目光都围在来者身上。 见人越来越近,之前吹嘘醉醉香居味道的人,突然惊呼:“那不是温庄主吗?” 什么? 其他几人见状不敢置信。 慢慢的,人越走越近,吃过醉香居的那人走出来,冲温婉招了招手:“温庄主!你怎么来城里了?” 温婉身着一件淡黄色齐胸襦裙,外面套着浅绿色褙子,走在路上,轻盈中带着一丝仙气。 “这位掌柜好!”温婉大气的回声招呼道,“敢问董老板在吗?” 董老板诧异,还没来开始说话,脸上便堆满了笑:“看来温庄主是发财了,又来惠顾董某的生意了,快请进。” 董老板的马车行还是之前见到的那样。宽阔的马场,每一匹马都膘肥体壮,形状极好。现成的马车在隔离出来的一个单独的地方,一个个摆放整齐,马车的表面显然每天都有仔细擦拭。 即使现在温婉突然到来,也看不到一丝灰尘。 “董老板,这次寻你谈生意呢,倒不是买马车了,而是想和您合作一下。不知道董老板有没有兴趣做客人的接送。”温婉开门见山。 董老板不解其意:“接送客人?温庄主,您是说像城外那些把远远的住户一个个接进城里,然后收费那种吗?” “类似吧。” “温庄主,我说实话,我自己经营马车,要去做接送这生意,也不是没有想过。但做这接送的行当,已经满员了,去再多那就是虎口夺食,跟人抢生意的。我这好好的做着马车行,虽然不算景气,但也勉勉强强了,我年纪一大把,要是和城外他们争,老骨头可是经受不起。” 温婉点点头:“那您就不跟他们抢,换个没主的地盘揽活不就好?” “什么意思?” “您知道的,我们醉香居一开张就已经人满为患。” 温婉稍微的用了点夸张手法,笑着道,“那些个客人一来二去的,远远看到醉香居就好奇之下到我们那里吃住,这两天的热闹程度,甚至远超我的想象。想必您常常站在路边揽客,多多少少也有听过。” 董老板有些懂了:“您是说……” “没错,我想请董老板,专门为我醉香居接送客人,董老板,这里有笔和纸吗?” 温婉借着笔纸,把醉香居的地图画了大致画了出来。 醉香居的位置实在不太好。和虹城距离比较远,也不在虹城外的主干上。那些个赶路的,如果时间紧迫,是绝对不会特意绕道去醉香居走一遭。 温婉在醉香居四周画了几条路。 一条是常规的来往于虹城的路,其他几条则是温婉住的这几个月知道的几条路。 这些路面有大有小,温婉指着其中的一条相对捷径的地方:“这里的小路走的人很少,但我昨天试了一下,这条路上如果让马儿以最快的速度跑,两刻钟就能和主干跑个往返。” 温婉笑道:“您的马车行,在车辕的地方做的减震装置,非常出色,我的马车坐了这许久都没有出任何问题。如果您去我们醉香居做接送,那么第一笔生意就是给所有的马车装上减震,而这笔钱由我来出。” 董老板心动了。 他是个实在人,做马车,他图的就是舒服方便,所以倒腾出了这个减震装置。 但其他方面,他的马车做得没别人漂亮,没办法第一时间吸引到眼球,所以失去了竞争力,一开始就吸引不到人,又有几个人愿意来试他马车颠不颠簸呢? 而且,减震装置说起来只是小小的一块儿,但要安上,有时候能值得上半个马车,所以,他的马车普遍比别的贵,导致很多人还不知道原因,就被价格吓退了。 “这些减震就当是我在您这里买了。至于马车,我们那里有上次从您这里买的十辆马车,可以全权交给您经营。是否要追加马车、追加多少,那由您自己去策划。而我和您合作,会给您雇佣费,需要您做的,是给客人免费提供接送。” “至于部分不缺银钱、要求比较高的客人,董老板若提供您自已做的更好的马车,那额外的收入,就是您的了,您看这怎么样?” 温婉提了一笔数字,董老板也不藏着掖着,当即就拿出算盘算了一下。 其实那个银钱,和他现在马车行的生意比起来,不到三成。 但是就像温婉所说,这只是一个最最基础的收入,如果说醉香居的生意特别火爆,来来往往的客人多了,她的十辆马车不够用,又或者,那些个有些多余银钱的,肯定不想和人挤,宁愿多拿一些钱坐更好的马车,又快又平稳地赶路。 只是问题是,这多余的收益,能补偿相比而言少掉的那七成收益吗? 仿佛是看出了董老板的疑虑,温婉道:“董老板,您在虹城里的马车行,可以全部搬迁到我们农庄去。您知道的,我的农庄是一百亩,除了种地的六十亩地,其他的还有大量的空地,要圈出一块让您来养马,那是随随便便绰绰有余的。只要你想,我就可以为您圈地,马上给您修马圈,也给您腾地方做马车。而把马车行搬到我的农庄后,您在虹城的这块地皮,要租出去的话,那可能租不少的钱呢。” 再怎么着,董老板的底盘也是在虹城里,说是寸土寸金都不为过。 哪里有出售的铺子,几乎会立马就有人盯上。 而即使不出售,只是租出去,也不用焦虑有没有人要。 董老板又用算盘算了算。这样一来,他又多了一成的收益。加起来也便是原本的四成。 只是董老板依旧有些犹豫,剩下的六成,值不值得他冒险。 他认为有待考察,于是道:“温庄主的信任,董某了解了。等过几日,董某定会亲自来醉香居拜访,和温庄主商谈。” 所谓拜访,其实就是查看醉香居的情况。 【343】迎来了第一次低谷。(四更) 一般来说这样做是没错,但却不是温婉想达到的效果。 她要的可不是谁谁谁确保万无一失了再来帮忙,而是要让人来合作帮忙后,促成后面生意的万无一失,达到双赢。 在温婉的预测里,这几天会有一个空窗期。 如果,董老板铁了心要这几天去考察,那么考察结果一定不怎么样。 温婉当然可以等后面客人重新多了再让他去看,可这样又浪费准备的时间,意识到问题却平白流失客人,不是她的风格。 她需要做的,是趁着空窗期,把该布置的东西布置完,为之后的生意做准备。 于是温婉故作不悦道:“董老板这是不信任我呢。我有了生意想法,想着和董老板的交易十分愉快,其他马车行想都没想,马上就来找到了你。现在您却不相信我,竟然还要过几日。我这忙着做生意的事情,可是等不得的。如果您实在不想去的话那便罢了,我去其他马车行在物色。” 温婉把董老板之前倒的茶一饮而尽,放在桌上,便起身要告辞。 温婉一边走,一边还有些气愤地喃喃道:“我的话不相信,外面那么多人口口相传也不相信,唉,难怪这个马车行会清冷至此。” 她看似自言自语,其实所有话都恰到好处地传进董老板的耳里,几乎是第一时间戳中了他的软肋。 他知道自己有很多地方不足,祖辈留下的马车行,在他这里没有得到进一步发展,得过且过的,反而衰弱了不少。 他不是没有实干的能力,他对马匹有巨大的付出,对马车也有极为深刻的研究,但他在做生意上,却总是有所欠缺。 他也知道笑脸迎人,也知道温和讨好,可就是没有那根筋,可以把人吊住、只在他这里卖。 生意渐渐不好,我却也还是舍不得马儿们出差错,尽是买最贵的草料给他们吃。 可这又能怎么样呢? 他还是只能无力地看着自己的马车行缓慢衰败。 就像温婉说的,他太过绵和,太过没有决断力! 温婉的人品,他看在眼里,她酒楼生意好,一定不可能是骗他的! 而且,他确实也在外面听到了别人对醉香居的赞美。 这种情况,如果是其他马车行接到这样的橄榄枝,也会踌躇满志地大干一场把! “温庄主留步!”董老板急忙追了出去,明明已经年纪一大把,脸上却红彤彤地充满了童真的斗志,“我去!我,我现在就收拾!” “现在?”温婉意外。 “对,就现在!” 董老板的动作从没这么迅速过。 他一下子就叫起了自己所有的伙计,当下做好了许多马车,把家里的东西,不管三七二一全部放进车厢里。 那些的昂贵的草料也没有拉下,全部装车。 董老板动作之迅速,让温婉都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她让董老板先忙着,自己在城里还有其他事,便先行离开。 等快到傍晚的时候,她重新来找董老板,他已经大致上把一切都准备妥帖,脸上写满的决绝……以及终于干了大事的畅快。 温婉的小愧疚又深了一分,感觉像是玩弄了一个中年大叔残存的童心和信念。 这种愧疚在和董老板一起来到醉香居、看到只有三三两两个客人的醉香居的时候,得到了进一步放大。 董老板:“……” 他是不是被忽悠了……! 温婉不敢直视董老板,只收拾了干净的房舍出来让众人先安顿,再亲手进到厨房,准备款待他们。 董老大向来注重外在仪表,作为商人,随时随地给人留下好印象是必须的。 但此刻,他只是有气无力地耸拉着肩膀,仿佛下一刻就会背气一般。 温婉第一次做这种事,本以为只是策略,轻轻松松,但现在看来,她实在低估了“道义”在自己心里的价值,连忙把菜做好,端了上去。 菜都是招牌菜,温婉亲手做的,比醉香居里面的厨子更为醇熟。 董老大心里憋闷,但又不是那种会发火的人,只得劝自己平心静气,把一切视作浮云。 然而,刚把一晚长相奇怪的红色的面条吃进嘴里的时候,震感的味蕾在唇齿间炸开。 就那一刹那,仿佛有股妖火在口腔里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把他整个人的精神全部提拉到舌尖。 那种痛感伴随着奇异的力道,将他牢牢锁住。 “这是……”董老板瞪大了眼,心里呐喊,“何等的美味!” 温婉见状会意,松口气:“董老板喜欢就好。” “何只是喜欢!”董老板被辣得眼泪汪汪,“温庄主的厨艺简直是让董某五体投地!” 温婉笑了:“您客气了。” 等董老板和伙计们把一桌子菜席卷一空,温婉笑盈盈的看着他,“董老板觉得,我这醉香居,有九层高的噱头,还有这做得美味佳肴的实力,生意火爆之景,是不是指日可待?” 董老板一愣,原来一桌好菜是在这等着他呢。 不过,能吃到这样的菜,实在惊喜。 虽然醉香居生意眼下不好,但也许是刚开张,口碑还没传出去呢?后面随着时间推移,应当差不到哪儿去。 董老板如是想着,也收了心,准备既来之则安之。 温婉很庆幸自已先一步把董老板忽悠过来了,因为,到端午过后第三天,醉香居就如同她想的那样,进入到了低谷期。 不管吃饭的还是住宿的,人都少得可怜了。 最少的一次,连一楼十桌客都坐不满,二楼以上干脆没人,而打尖的一晚只有两三个人了。 不过,在温婉看来,这都是正常的的起伏。 她这毕竟不是在镇上,即便是镇上开酒楼,开张之后,也不可能立马就一天接一天的火爆,必然会有一段开张后的低谷期。 因为刚开始有人尝新鲜,过了后,人们的新鲜感淡了。 而下一阶段,就是靠吃过醉香居的人回去宣传吹嘘,也就是口碑开始形成,这效果的展现,必须需要一段时间,即便是醉香居的噱头够多,菜品多么好吃,也不可能短短几天就见效。 叶子阿慧们不懂这些,都有些焦虑忧心。 【344】仅为夫人破例。(五更) 平江找到温婉,“我听客人们说,咱们客栈的房钱比镇上的便宜不少,会不会就是太便宜了,这些人以为咱们的条件不好?所以就不来了?” 温婉笑着摇头,“或许有些人的确会这么想,但并不足以影响大局势。” “客栈和生意和酒楼的生意,其实性质不一样,客人赶路到这儿,天黑了,必须找地方住宿,所以客栈打尖,是引流性消费。咱们把价格放低,可以让犹豫不决的人选择住咱们客栈,而不是去镇上住。” “引流性消费是什么?”秋树在一旁虚心请教。 温婉不急着回答他,只接着道,“而酒楼吃饭,是刺激性消费。住在客栈的客人,觉得住得舒服又便宜,自然就会想吃饭也在这儿一并解决了,但是,咱们的菜品,便宜的有三五文一盘的,贵的有三五两一盘的,他或许本来只想点十文钱的菜,然而周围飘散的香味扑鼻,你觉得,有几个人能忍住呢?”温婉笑了笑。 全部听完,秋树顿时恍然大悟。 看到平江还在抓耳挠腮,便说出自已的领悟,“主子的意思是说,用价钱吸引客人来打尖,再用美味的菜品,来刺激客人的欲望,让他们冲动的掏钱吃更好的!” 平江这下搞懂了,顿时为之兴奋,“这样一来,客栈少赚的钱,都在酒楼这边赚回来了!” “正是如此!” 温婉赞许的点点头,钱财方面,秋树的悟性还是不错的。 “那怎么生意越来越少了呢?”平江又问。 这段时间里,他们对醉香居有了极其强烈的归属感,醉香居的生意好,他们累也高兴,生意不好,他们闲着玩都玩不开心。 “不用着急,正好,这段空窗期可以拿来好好沉淀。” 温婉交给秋树两个手订小本子,一本总结了这段时间每个人的不足,一本写了个很系统的“业务训练”。 除了最基础的“员工职责”,还包含了楚亦提过的,如何辨别客人身份,如果观察客人喜好等,让他们自行按照条例条规,对比自已的不足与优势,没有客人的时候,就做训练。 最后,再让秋树带领大家一起学字,争取以后都能到六楼以上服务。 于是,孩子们在秋树的提点、以及叶子的压迫下,快速成长。 ——虽然叶子并不承认她压迫了谁,她自认为很温和。 秋树和叶子两人,农庄的孩子们比不起。 但赵青风同样是农庄里出来的孩子,看到她短短两月时间,就摇身一变,从以前怯懦的胆小鬼,一下变成醉香居的花艺师,还每每能受到客人的夸赞,这群家伙们,不知不觉有了“上进”的概念。 如果说,一开始在很多孩子的认知里面,一辈子就是种地的观念。渐渐的,他们隐隐能意识到了,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懂得多、有本领的,不说做到秋树那样,做到赵青风的程度,工钱就是普通人的两倍! 不光是读书,在其他很多方面,他们只要愿意都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与人打交道也好,打整室内装饰也好,要学的东西不要太多! 原本,大家都是在一条起跑线上,现在赵青风已经走在他们前面,他们自认为不比赵青风差,一个个都卯足了劲! 当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早已经烙印在众人的脑海里,他们学得最起劲的,还是读书习字。 这几天从外面看,醉香居生意清冷,但私底下所有人都打了鸡血似的,几乎一有空就围在秋树和小玉儿身边,请教问题,秋树和小玉儿俨然成了农庄里的小夫子,一些得闲的大人看到,也都会偷偷过去听课。 有时候醉香居里没客人,温婉从旁边路过,都可以听到孩子五在磕磕绊绊地背《弟子规》和狼来了。 温婉心里有些宽慰和踏实,脸上也带了笑。 本来想看到温婉惨状,而刻意过来看笑话的杨文、王姿夫妇,看得十分古怪。 这温婉没毛病吧?花这么多钱建两座楼,就这么零星五六个人吃饭住店,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这是人傻钱多,还是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啊? 又或许,是看他们来了,咬着牙关撑面子呢?呵,生意好不好,他们又不是看不到。 “我说温婉妹子,现在局势已定,你还逞什么强呢?趁我还没有反悔,赶紧把这地儿卖给我,我开的钱可是不低呢!”王姿一开口就打温婉农庄的主意。 五十两,买一百亩地,那叫不低? 左右现在也没有几个客人,温婉懒得做表面功夫,直接和新来的账房谈事儿去了。 王姿见自己被忽略得彻底,气得鼻子都歪了:“温婉,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温婉指着账本上的一处:“这里的标识,是我教给秋树的调换标志,是这个意思……嗯,你要是觉得还行,可以继续用它。” 王姿从小就姿色过人,现在不是小姑娘了,却依旧风韵犹存,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的,哪里有现在的遭遇。 “温婉!”王姿站起来,怒气冲冲地往温婉走去,抬手就要向温婉挥去。 然而,手还没靠近她一尺远,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握住。 王姿怒视手的主人,呆了呆。 这是,何等清贵的美男子啊! 楚亦身穿青色劲装,腰间绑着石青色龙纹绅带,顷长的身形,一头飘逸纯黑的发丝下,是一双狭长的眼眸,冷淡而又神秘。 王姿失神地看着他,但只一弹指,手上一空,没见那人又什么动作,自己就像遭到重击一般,被狠狠地推了出去,摔在地上。 温婉这才抬头,有些诧异地看着楚亦:“原来你会对女人动手啊?” 楚亦淡淡地看着温婉,“仅为夫人破例。” 温婉忍不住扬起了唇,这家伙,越来越会哄女孩子了! 而那边的王姿见状简直都要气炸了。 突然冲出来一个颇为俊俏的小郎君,二话不说、一点风度都没有的把她打飞,现在完全当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进又转回头去和温婉调情?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345】不如我们打个赌?(一更) 即使现在见到的小郎君,是她这小半辈子见过的人里面最俊俏,那也抵不住她被殴打一瞬间升腾的怒火。 “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见过你吗?和你有仇还是怎么的?”王姿指着楚亦怒道。 楚亦并没有看她,只是帮温婉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梢。 “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王姿气冲冲地从地上爬起来,怒目而视。 只是这站起来,两人的身高差巨大,王姿矮了半个头,气势凭空就消散了一半。 于是她一转头把炮火再次对准温婉:“哦,我知道了,这又是你在哪里勾引来的小白脸吧,真是不要脸的贱人!自己的丈夫死了,没有找根绳子吊死,就已经够对不起你的丈夫了,现在竟然还勾三搭四!成何体统?要我说你这种女人就该去浸猪笼,还开什么酒楼啊?” 这话音一落,几乎所有的人都朝她看过来。 刘天家的红花更是气红了脸:“你这个人也太恶毒了!怎么咒人死呢?别人都敬重你怎么也是一个庄主夫人,没想到你居然骂的这么,这么……” 红花家里虽然都是农户,但父母一直教她们要老实本分、与人宽厚、独立自强,一时间竟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而且她又还是个小孩,论骂人,是怎么也比不上活了几十年的王姿的。 王姿冷哼,还要再说,却见那一直神色淡淡的清贵公子,竟然开了尊口。 不过他不是对王姿说话,而是转头对温婉道:“我竟不知道,原来我死了?嗯?” 那一声“嗯”让一旁的王姿听得骨头一酥。 温婉也都有些招架不住,窘迫得红了脸,“没有,我从来没和外人说过。” 楚亦闻言眼睛眯了眯:“嗯,从来都没提过我,所以世人都以为我死了。” 感受到这话里的危险,温婉咳嗽两声,连忙哄着眼前的男人:“我的夫君什么情况,我需要跟这种人汇报吗?什么人的话你也放心上,真的是!” 哄人温婉也是有一套的,楚亦顿时就舒爽了。 王姿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正要开骂。 可是仔细一想两人的对话,眼睛陡然瞪大:“什么?这个男人是你的……夫君?” 她后面的话没说,只是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人。 “怎么,很难承认吗?没关系,是我的夫君,不是你的。” 王姿倒吸一口气,怒目而视,温婉戳到她心窝上了。 她就是不想相信,本以为是寡妇的温婉,却有个如此相貌出众的夫君!凭什么她就能最好的!她王姿也姿色一等一,这么俊美的相公,为什么不是她的! “既然你有相公,为何还自称自己是温婉,竟不以夫姓为尊!又为何之前,农庄和醉香居都是自己一手操办做的?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难道没有你相公,你就自己就做主了家里的大事?不懂规矩!”王姿嫉恨的骂道。 温婉眉头都没皱一下:“我的事情原本就是我自己做主,你愚蠢,我不怪你。但一边蠢一边好为人师指指点点,没人说过这种臭嘴最遭人厌弃?” 王姿愣了。 她实在没想到温婉这张嘴竟然能这么厉害! 她咽不下这口气,还想骂回来,但四周仇视的眼光让她有些怕了。 而一边的杨文庄主见已经闹得差不多了,便上前几步,把王姿拽了回来。 杨文笑眯眯的道:“温庄主,别介意,我夫人说话直了点,有所冒犯,在下先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杨文假装正经的行了一礼。 温婉暗自翻了白眼。 直了点?意思就是全都说对了,就是不够委婉了?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看起来是王姿气昏了头,跟个泼妇一样上下打骂,其实杨文也是希望王姿来做这些事情,他自己出面面上过不去,让王姿来打探。 无论是这压价的事情,还是看看她温婉是不是好欺负,都放任王姿来扮黑脸。 现在一看,计划落空,便出来装好人,所有的脏水都往夫人身上泼。 这个环境下,很多人总是经常说,女人更加冲动易怒,其实在争取一个家的利益的时候,很多妻子的行为,都是丈夫拿来当枪使的一种手段,两人狼狈为奸,其实都差不多。 “好了,我这是做生意的当儿,不用饭就请离开,别惹得我脾气来了,到时候动起粗来,杨庄主脸上不好看,你说是不是啊?” 温婉目光犀利的看着杨庄主,不让他有打马虎眼的机会。 杨庄主看了一眼旁边威风凛凛的楚亦,只有赔笑,“不不,不打扰温庄主做生意了。” 正想着,买地的事要不要回去再商量一下,这时王姿却冲了上去。 只是这次她没有冲到温婉面前,楚亦在旁边侧移一步、挡在了温婉身前。 王姿看他防贼一样防着自己,心里暗骂,嘴上却有终究所收敛,说道。 “温婉,你不识好人心,好好跟你谈生意,你不要,以后就等着吃亏吧!到时候你求着我,我都不会要你这片地!” 温婉看着自己的思路又被打断,抬头看着她,眼睛微眯。 这人是笃定她的醉香居办不下去啊。 她忽而一笑:“那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王姿冷哼一声,“赌你会不会倒灶?” 温婉摇头:“倒灶?这种事的结果等还要等很久,我们不说那些虚的,就说能够立马见到结果的。” 温婉手一挥,指了指自己身后,空无一人的一楼大堂:“就赌在七日后,我这醉香居一层能不能坐满六成的人。” 王姿两只眼睛微微睁大:“你是想钱想疯了吧?还六成?能坐一层都不错了,你还妄想着六成?你说说我们赌什么?” 王姿真心觉得温婉傻了,她到底会不会算账? 这楼九层高,一楼有近二十多个桌位,二楼二十个,三楼散开点也有十多个,四楼五楼……坐满六成,她知道得有多少人吗? “如果我输了,那么我把整个农庄加上醉香居,全送给你。但若你输了,你就得把你的农庄给我。” 温婉淡淡地看着她:“怎么样,杨庄主杨夫人,赌不赌?” 【346】一场豪赌!(二更) 王姿喉头微动,没想到温婉竟然来这么一出! “你这倒是好买卖!你的农庄才一百亩地,而我家的有三百亩地,凭什么!” 旁边的杨庄主顿时就紧张和把王姿拉了下。 温婉见状,又一副又失了兴致的样子:“罢了,我也是说着玩,谅你也是个没胆量的,除了放狠话,能做些什么主?” 王姿哪受得住这么一激,眼睛一瞪:“你说谁没胆量了?赌就赌!但是,你要是输了,这酒楼和客栈也要给我!” 温婉垂眸一笑,“你这算盘打得更是好,我这两座楼可是大祁国独一份,兴许比你那多余的两百亩地还值钱。不过你要真赌,行,输了一并给你。” 她居然还真答应了! 王姿心里飞速的开始算计,一百亩,整整一百亩土地! 还有这两座九层高的楼!! 只要做赌,七天后,这些可全是她的了! 不说农庄多一亩地怎么样,就这醉香居双子星,两座大祁国第一高的楼,就算办不下去,凭这名头要租卖给什么贵人,那都是能得一大笔钱的! 不过她转眼一想,温婉人是贱了点,一看就妖妖娆娆不是个好东西,但她也是个正常人,但凡只要脑子正常一点,都不会这么好说话。 王姿有所警惕,留了个心眼。 “坐六成人,那一张桌子只坐一个,那到时候没有这么多客人,你花钱雇人假装客人,那不是很轻易的就能占六成?我怎么判断那些是不是你请来坐着给我看的?” 温婉漫不经心地道:“那你要如何?” “还要再加上一个条件,必须要在那一天赚到一百两!” 这话一说,不光是在门外围观的几个农户,连她的夫君杨文都微微倒吸一口冷气,即使作为庄主,一百两都不是一个小数目,要在一天之内赚到,怎么可能? 不光是他一人这么想,外面看着的农户都很是担忧。 “庄主不要答应他!”孙小壮在门外有些焦急的大声道,“庄主,我们都相信你,你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对呀对呀,我们相信庄主!” 温婉见外面的几个农户,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这些天这些农户并不是完全没有焦虑的,他们不说和她相比,就和醉香居做事的众人相比,都要焦虑许多,现在却为了让他安心,一个个给她鼓劲。 温婉内心感怀,却还是摇摇头,坚定的道:“不用替我担心,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七日后便可见分晓了。” 王姿看她竟然真的答应,心里暗骂蠢货,忍不住乐开了花。 想到自己即将什么都不付出,就平白得一个一百亩的农庄,心里就乐开了花。 王姿恨不得立马答应下来! 但这个家毕竟是杨文做主,这种大事得杨文拍板。 王姿看向杨文,只见他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王姿立马迫不及待地道:“我们马上立字据。” 温婉拿出纸笔,当下写了约定内容。 王姿识得几个字,但认得不全,便把那字据交给了杨文。 杨文识字,也觉得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在确认没什么差错后,让王姿签字画押,正式完成了一场豪赌。 王姿笑得胜券在握,此时的王姿,如果没有做出这个错误的决定,而是先留下来吃顿饭,或许对自己的这场赌博式是否正确,一定会产生怀疑。 然而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这个农庄。 “马上,就等七天,这个农庄就是我的了!” 原本要上马车回自己农庄的杨文夫妇,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说要和杨文一起是四处走走,一副提前巡查自己的农庄的样子,看得其他人又憋又气。 有农户不依,上来要将两人“请”出去。 就在这时,一个瘸着脚、杵着拐杖的人,把那些农户呵斥了开。 不是别人,正是邓屠。 邓屠嬉皮笑脸、点头哈腰地给两人打招呼:“杨庄主好,杨夫人好,我是邓屠,我儿子邓合在你们那里办差事,不知道您可有印象?” 王姿了然:“原来是你。” 邓屠笑起来,心道自己儿子果然是在两位面前的红人,忙道:“是我,是我。杨庄主和杨夫人可要去哪里逛逛?要不要我给您带路?” 杨氏大气一笑:“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走吧,我就看看你们这里耕种的东西怎么样。地里那小小的树是什么?我还没有见过。” 邓屠十分不屑的模样:“上不了台面的,是我们温庄主倒腾的东西。又不能直接吃,只是佐料而已,卖都卖不出去,没什么用。” 邓屠一只是自己一个人窝在房里,吃食都是妻子杨氏在做。杨氏在醉香居吃过辣味东西,邓屠却没吃过,并不把辣椒当回事。 听邓屠如此说,杨文夫妇脸上便也带了一些不屑:“果然是妇道人家,什么东西都拿来这么折腾。” “杨夫人若想看正儿八经种的地的话,我可以带您去另外那十亩正常种地的地方看看。我们这的地啊,只是没有正常种东西而已,乱七八糟的看起来有些揪心。但其实每个地都是好的,等您二位来了,把地翻一翻种一种,过几个月,那粮食蔬菜就蹭蹭蹭的长,差不了!” 王姿不用他说,也已经看到了那十亩种菜和五谷杂粮的地,以及四面八方各种跑动的小鸡小鸭,十分满意。 等一行人走了两刻钟,王姿觉得有些累了,要回转的时候,邓屠才道:“杨夫人、杨庄主,我其实对两位大人,心下早就已经有了投奔之心。只是一直没机会开口。当初,这温婉来的时候,我那儿子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农庄绝对混不下去,便早早的离开去投奔了你们。他这一走啊,我这心里就想念得紧。而且您也看到了,我这腿干不了什么事儿。您看能不能让我去您的农庄住?我其他什么都不求,只求让我儿子能在跟前尽孝就行。” 这一路上,王姿被他奉承得很开心,之前在醉香居受到的屈辱,都已经抚平了许多。现在见他提出要求要去自己农庄,想了想,又看了看杨文的神情。 【347】你!给我写个休书!(三更) 见杨文点头,她便不再犹豫,直接答应下来:“来吧。随时都可以来。你的儿子有一间单独的房间,住在一起有个照应也好,不然留你孤零零的在这里,也不是个好玩的。” 王姿此时只是想着,他过去了也是他儿子照顾他,和她没什么关系。 然而在邓屠的想象中,这种答应便是儿子邓和曾经给自己承诺的那样,自己可以过去白吃白喝,免费享清福了。 邓屠点头哈腰,十分欣喜:“谢过杨庄主,谢过杨夫人!那我现在就随你们一起去。” 王姿有些意外:“你不用带什么东西吗?” 邓屠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这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去了您的庄上那不什么都有了吗,这些破烂货哪有什么好带的。” 王姿下意识皱眉,直觉他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但也没做多想,道:“那一起走吧。” 然而,几人即将走出庄子的时候,一个女人却突然间急切地冲了上来:“老邓,你干什么呢?” 邓屠一看,竟然是自己那婆娘。 他冷冷哼道:“干什么?你没看到吗?我要跟着杨庄主去他们庄上享清福了。” 杨氏大惊失色:“你要去杨庄主那里?你疯了不成?” 王姿听到这话,登时就十分不悦。 邓屠见状,毫不留情一耳光便向杨氏打去:“你个臭婆娘!什么都不懂的玩意儿,在这儿胡言乱语些什么呢?杨庄主杨夫人是世上最好的东家,老子心里清楚着呢?” 杨氏捂着通红的脸,但完全顾不上疼痛,只是慌张道:“你走了,那我怎么办?” “你现在想着怎么办呢,之前整天偷懒不伺候老子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这些?我告诉你!我跟着杨庄主走,那是因着我儿子。我儿子答应了我,我过去了,便可以好吃好喝。你可就不一样了,那天我儿子来看呢,你什么态度?别想让我儿子伺候你!” 杨氏摇着头,抓手里死死抓住邓屠的袖子,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大声道:“你不能走。我们是拜过堂、成过亲的,怎么能分开?!你不能走!” “给我滚开!”邓屠早就厌了这杨氏。 自从不能人道后,他对女人也不怎么感兴趣了。但能有个婆子,跟个奴仆一样没日没夜的伺候,心甘情愿的屁都不敢放个,他便也对杨氏偶尔没头没脑地样子容忍下来。 只是后来温婉来了之后,把自己唯一的儿子给逼走不说,还让杨氏整日整日的不着家,每天在醉香居忙些,不知道忙些什么东西。回来后和他说话也没有以前的那种唯他是从的恭敬。农庄里、酒楼上,有什么事情让人在外叫她一声,她便立马顾不上自己,飞奔去做干活了,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好了,他要去杨庄主那里享清福、好吃好喝,有儿子伺候他。这么个婆娘,又不能放倒在床上干,没用了就是没用了,最好别在跟前碍眼! 杨氏是完全不想和邓屠分开,手忙脚乱的把他拉住不让他走。 两人还在这儿拉扯,杨文和王姿已经有些不耐烦,道:“什么时候解决好?” “马上马上!”邓屠立马赔笑着,转头对杨氏怒呵斥,“行了,你也别在这儿跟我瞎扯。再不放手我就把你休了。” 杨氏只觉得晴天霹雳。 而这一愣神的功夫,邓屠便从她手上抽回手,几步跑远了。 但是邓屠毕竟是个又老又跛的人,自然跑不过杨氏,再次被杨氏抓住。 杨氏一声怪叫,眼泪止不住地掉:“我犯了什么罪名,你要休了我?” 休妻,那是要犯七出才能休的,但邓屠只是一个小老百姓,哪里讲究这些。 对他来说,婆娘只是一个拿来操、用来给他生孩子的工具。要休个妻子,哪里还有这许多规矩?直接一张休书休了便是。 只是有个问题,他不会写休书。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他看着越来越不耐烦的杨文和杨夫人,使劲把杨氏推开,脑袋四处转着想办法。 就在他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他看到了正拿着册子、在记录农庄状况的秋树。 他迅速跑了过去:“喂!你!给我写个休书!” 秋树一愣,见是杨氏和邓屠,心里有了几分了解。 只是这休妻…… 邓屠见他犹豫,便伸手在身上扒拉,从怀里掏出一个铜板,给邱树扔了过去。 “帮我写,现在就写!我马上就盖手印儿。” 铜板砸在秋树身上,掉在地上。 秋树表情沉了沉。 说起来,若是以前谁给了他一个铜板,他一定要忙不跌地去捡起来,哪里管的上是不是受到了屈辱。但现在由于他识字,又在温婉和小月的教导下迅速成长,在众人眼里,那是半个读书人的存在。 醉香居和农庄里很多人都把他当管事看待。 这已经好久,没有碰到今天这样的情况了。 秋树原本就不喜这只吃不做、整天见不着人的邓屠,听他如此说,没有犹豫便道:“可以,我现在就为你二人写和离书。你要出农庄,我也很高兴。农庄没有你这没用的大拖累在,会发展得更好。” 邓屠惊诧不已。 没想到这么个看着斯斯文文的小东西,竟然能说出如此不近人情的话。 “你胡说八道,竟然说老子没用!老子以前在杀猪宰羊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秋树冷静到几乎冷酷:“所以呢,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到现在你只是一个蛀虫而已。” “你!”邓屠愤怒地指着他,气得嘴唇发抖,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另一边的杨氏,却有种奇异怔然的平静。 她没有哭闹,没有大喊,只安安静静地看着面前面皮涨红的邓屠,以及那个对谁都温和儒雅的小管事。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她,夫妻,那就是一辈子绑在一起的。 丈夫是天,一切都以夫为天。夫君要打要骂,甚至是冲动下让妻子头破血流、痛晕过去,女人都必须忍着。 【348】思想辐射无处不在。(四更) 夫君不能人道后,即使她经常在晚上感到强烈的需求和欲望,她都会死死压抑着,不让自己露出任何端倪。 在她从小到大被洗脑的认知里面,男人可以有欲望,女人不能有,有的话那就是一种耻辱。 他不能做事,也不愿意出门做一些手工活,嘴里说着“编织什么背篓筲箕,或是摘菜洗衣服,那都是你们女人做的事情,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做!” 杨氏全都忍了,认了。她觉得这一切虽然无可奈何,但都是应该的,旁人也没有一个说这样不值得,反而全都夸她是个好媳妇。 可是自从温婉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女人好像并不是必须活得跟自己一样窝囊,没有男人在身旁,女人自己也可以撑起一片天地! 小管事说话确实有些不客气,但这些日子,每天看着温庄主,她对女人的定义已经有所改变。 而自己夫君,就像小管事说的,只是一个无用的人。 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在无用的人面前做牛做马呢? 因为他挣钱养她了? 没有,即使之前他脚没坏、挣的银子比她多的时候,他都把钱全拿去自己享用了,没给她、甚至没给邓合分毫。 因为夫妻之间的爱? 没有,也不可能有。每次被他重重打骂的时候,她都害怕得直哆嗦。 因为责任? 为什么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她却要为他付出自己所有的力气和尊严?生的孩子随他姓,养孩子是她来做,做饭做菜洗衣收拾屋子,日复一日弓着身子劳累,没有得到任何回报不说,没做好又是一顿毒打。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说丈夫是天? 这么一个没用又恶劣的人,凭什么可以当天?!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温庄主一样,靠自己也能活得好好的?! “我看你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老子现在就替你娘来教训你!”邓屠说不过,实在气极,举起拐杖就要打。 谁知他的拐杖才刚刚举起,一边就有两个早就见势不对的农户过来把他拦住,一人抱住他的腰,一人直接夺过他的拐杖扔到一边。 “邓屠!你疯了是不是?” “大家见你可怜,平时都没怎么埋汰你!现在你竟然要伤害我们管事?!” “你自己要走就赶紧走,有多远滚多远!平时顾忌着大家一起做事,没说你。现在你要走,我们欢迎都还来不及!那十亩地是大家吃的东西,你不干活,吃得又多,还以为谁都要惯跪着求你吗?” “就是,赶紧滚!” 看着眼前闹剧,秋树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开始在自己撕下来的那一夜纸上写什么东西。 等写完后,他把那张纸递给的邓屠:“这是和离书。签字画押,你马上就可以走人。” 邓屠已经在和众人的拉扯下变得很是狼狈,此时却也顾不上其他,直接把那和离书夺过来。 他会写自己名字的,在和离书上胡七八遭地写了一通,然后怕杨氏和秋树再生变动,又赶紧把和离书拿着,跑到秋树平时办公的地方,掏出印泥,当即印下一个手印。 “贱婆娘,你也快来盖手印!不盖的话,老子继续打你!”邓屠举起拳头威胁道。 杨氏听着他的话,这次没再崩溃大叫,而是安安静静的看着那张纸上俊秀的几行字。 “你看啥!难道还看得懂嘛?!”邓屠面带不屑地催促道。 “看得懂。”杨氏笑得有些空洞,“不就是写的‘和离’两个字吗?” 邓屠“呵呵”两声:“这是两个字?一看就有好多个好吗?蠢婆娘!别废话了,赶紧签!” 杨氏微微颤抖着,却没有再说什么,在纸上十分不熟练的签了字。她拿笔的姿势特别扭曲,神情却十分坚定。盖手印的时候,杨氏也没有一丝犹豫。 邓屠十分满意地把那和离书收起来。 本来转身要走,杨氏却突然到:“你拿走了,我这里不就没有凭证了。小管事,能麻烦你再写一份吗?” 邓屠有些纳闷,刚刚还呼天抢地的死婆子,怎么突然转性了? 秋树自然应下,重新写了一份,两人再次签字画押。 一人一份,邓屠和杨氏正式分道扬镳。 秋树把这事告诉温婉后,温婉还有些诧异,看不出来,这杨氏居然这么有魄力。 以前看着她永远的任劳任怨,以夫为天,温婉觉得这种人的思想根本难以转变,曾经生过的想劝的心思都歇了,没想到,她居然会同意和离。 温婉不知道,虽然她没亲口劝过杨氏,但是,她的生活态度,无形中给了杨氏信仰的温度,让她知道,不靠男人的女人,一样可以过得更好! 醉香居。 温婉和账房说了许久,把很多事情交接理清了。那边秋树也来汇报庄子里各种作物的生长状况。新来的伙计上上下下,跑遍了酒楼的每一个角落,带着红花几个学好了规矩,全部来温婉这里汇报。 等汇报完,温婉便放了众人回到各自岗位,自己则坐下来,倒了一杯茶,看那赌约。 “三百亩农庄。”温婉啧啧两声,她比王姿更开心。 楚亦见她一直无意识地抚弄一个茶盏,一伸手把茶盏抽出来,把自己的手递过去,一副“要玩就玩我”的模样。 温婉:“……” 楚亦也不和她闹,顺手牵过温婉的手,捏了捏。 “需不需要我帮忙找些人……” “不用!”温婉抽回手,瞪他一眼一口回绝,“你作弊了还能有什么意思!要赢就得赢得光鲜亮丽!而且那杨文估计也会派人暗中盯着,我有能力赢,为什么要作弊?” 说着,温婉笑起来:“还不如想想,得了这三百亩地用来干什么。” 那王姿也是个傻的,以为普通酒楼赚一百两难,她就更难了。 也不打探下她醉香居的情况,只要九楼的房间能订出两个,一百两就到手了! 即便这几天还在持续冷清中,温婉也绝对有信心能在那天赚到一百两,根本就不需要找什么托儿! 【349】嘤,调教失败。(五更) 温婉抱住楚亦的胳膊,望着门外的天空,畅想起来:“她地里肯定有很多庄家,等收获之后,我就把地全翻了!” “宁儿说,九峰山的荔枝长势不错,我可以试着在这里种植一片荔枝林!再试着做点别的水果品种的嫁接。” “我的灯笼椒也很好,菜品推出来大家一定会喜欢!那也要多种种!” “还有花,赵青风天赋不错,可以给她开一块更大的花圃、批量种植,说不定以后也会流行养花呢,这流行趋势说变就变的,到时候卖出去又是好多好多钱!” 温婉说着,楚亦听着,看起来是一个人在热闹,但却有独属于两人的默契在两人之间传递。 “你就那么有信心?若是输了,你的心血就全是别人的了。”楚亦逗她。 实际他并没担心,输了也不惧,他可以给她再买回来。 温婉也不怕,不过她底气是源自于有把握,“我不打无准备之仗,既然跟她赌,我必然有稳赢的法子!” “哦?什么法子?”楚亦极为捧场的当她的观众。 他就喜欢她这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模样,每当这种时候,她眼里就会闪烁起星光,一频一笑都那么明媚动人,灿烂又耀眼。 “说起来,正好需要你的人帮个忙。”温婉也想让楚亦有点参与感,“你让人把今天打赌的事给分散传到镇上,带头炒起话题。” “话题?” “嗯,就是炒个气氛,让人围在一起就聊起这个事。” 楚亦虚起眼眸思索了半响,大概猜出来了温婉的用意,笑着道,“好。” 等楚亦去嘱咐朝行,温婉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便去厨房生火,围上围裙,开始做饭。 楚亦一个转身回来,看到温婉在厨房忙活,皱眉道。 “叫丫鬟来做这些。” 楚亦这么说也是心疼她,温婉却没领情:“你没看阿慧在醉香居忙得团团转?” 以前院子里四个人做事,什么都能事无巨细,可现在他们个个都到醉香居挑大梁去了,温婉又舍不得把他们唤回来,只好自已亲手做。 “不是有个叫宋小巧的新丫环?” “她才做几天,打打杂还行,我又没时间教她厨艺,做出来的饭估计只能吃。你想勤快点吃好吃的,还是等着别人做只能吃的?”温婉可不愿意,做自已一家三口的饭又累不死。 “那我让朝行来。” “朝行做的饭很好吃吗?”她不信。 楚亦沉默,不好吃。 温婉道,“要是心疼我,就来帮忙呗,喊完这个喊那个的,没点诚意。” 楚亦被她说得脸色有些不自然,踌躇半响,竟是真的蹲了下来,捡起一根根柴火放进灶里。 温婉偷偷用余光看他,嘴角扬起窃喜的弧度。 看来调教有望,没用什么君子远刨厨那一套。 朝行安排了人去散播消息,回来找楚亦汇报,没看到人,听到厨房里传出声音,他走过去,一眼看到蹲在灶前添柴的楚亦,吓了一大跳。 主子那是在……生火吗? 天呐!主子长这么大都没踏进过厨房一步,怎么可能会生火的? 再一看,温婉正在炒菜。朝行赶紧冲上去。 “主子!我来吧!您从来没做过这些……” “不必,去做你的事。”楚亦挥手。 朝行只好走开,心中隐隐有种感觉,主子正在朝一条不归路,快速的前进…… 听到楚亦从来没做过这些事,温婉心中有些甜蜜,不过,这种甜蜜没有持续多久。 当锅里没了响动,而灶口不断冒出青烟的时候,温婉脸上的笑容没有了。 “楚亦,你会不会烧火啊?火都被你扑灭了!” “我什么都没动,只是添了些柴。”楚亦无辜脸。 “你一个劲添柴,不给它们秀气,火都被捂死了!”温婉骂道。 “哦?原是添太勤了?”楚亦表示自已悟性挺好,然后把烧出青烟的柴一根根又挑出来。 于是,满屋子都是青烟了。 最后,楚亦被赶了出去。 吃完饭,温婉让楚亦再不准进她的厨房,她为什么会傻得让一王爷来给她烧火,没把厨房烧掉已经是不错了。 嘤,调教失败。 翌日,醉香居的生意有回暖的趋势,人比昨天多了些。 一个极为洒脱肆意的身影再次走进楼内。 抬眼扫视一圈,看到温婉在,那人几个健步走过去,把一张银票放在温婉面前:“温庄主,这是今天去九楼的房费。” 温婉收下,并让账房记了一笔,笑道:“百里公子果然阔绰。” 然而听了这话,向来潇洒不羁的百里昊焱一屁股坐在温婉了温碗的对面,苦笑:“温庄主,我再阔绰也经不起每天五十两啊!今天再去一次九楼,明天就住不起啦,庄主看在我在醉香居呆了几天的份上,能不能便宜一点?” 温婉笑着摇头:“那可不行,规矩不能坏。” “温庄主还是这么不近人情。”百里昊焱撑着脑袋,开始嘟囔,“我只是家里的纨绔,再找家里讨钱,怕是要挨批了。” 温婉被百里昊焱逗笑:“醉香居永远欢迎百里公子呀,百里公子去不了九楼可以去我们其他几楼。” 百里昊焱瘪嘴:“没钱当然只能去其他楼层,但看惯了九楼的风景,哪里还看得上其它。”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叩叩”,被人极为礼貌地敲响了两声。 温婉抬头一看,竟然又是梁子沐。 说起来,温婉想起她查夏荷的事,也不知道查到了些什么没有。 梁老夫人得哑病这事,这梁子沐对她的态度有点谜,也不知道是真拿不出证据就罢手了,还是在蓄谋着找她什么把柄。 这梁子沐因为夏荷的挑拔,对自已一直有所偏见,说不定还有所怨恨, 以前在永河镇,温婉还可以不理会他怎么看。 可现在梁子沐成了举人,在虹城受不少人的维护,虽然人不怎么样,读书却是刻苦,要是以后真入了仕途,成了朝廷命官,那身份可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温婉讨厌归讨厌,但不想无端得罪一个这样的人。 是她的,她受着,不是她的,她可不背锅! 【350】这套路得措不及防。(一更) 梁子沐不经意瞟一眼温婉,却发现她一直在盯着他,不由有些怔。 她为何……这般盯着他看? 他突然有些心跳加快,抿了抿唇,出声道,“温……” “梁兄?你这是跟着我来的?” 被百里昊焱这么一打断,梁子沐瞬时收起了翻飞的情绪,他走进去,和百里昊焱行了一礼:“百里公子,梁某不请自来,有些疑问想像您请教。” 百里昊焱恹恹地挥手:“何事啊?” 梁子沐这几天,几乎是每天来一下,现在这是第三次。 “这次想请教的,是关于风景、人文和礼仪的关联。” 梁子沐直接拿出了百里昊焱写的《岂南赋》:“第一次见公子写的《岂南赋》,就十分惊艳。短短五十行,竟把启南的风貌概括了七七八八。辞赋的整个意境阔达豪放,实在让梁某自愧不如。” 梁子沐十分恭敬:“而这篇写地貌的辞赋里面,却又提到了忠义孝悌,两相结合,浑然天成、毫无违和,且成为了整篇辞赋的的点睛之笔。……” 梁子沐还没有说完,百里昊焱便打断道:“你说那个啊。那是我为了恭迎朝廷随便乱写的。什么环境和义理皇帝想起喜欢听,我就借着歌颂岂南郡,给皇帝看,即使辞官了也不会追究我在朝时的过失。你以后要为官的话,也要注意这一点。皇帝想看什么你就写什么,错不了。” 梁子沐:“……” 为什么百里公子的说法又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温婉“噗”的一声笑出来。 《岂南赋》她也是看过的,意境、押韵、辞藻等等,都做得极好,灵气十足。 虽然在她看来,有点拍马屁之嫌。 但这篇赋流传极广,拥有无数赞誉,作者的知名度想来也特别高,抛掉政治角度所代表的价值,都是极为出色的。 可做为作者的百里昊焱,自已却说这果然是拍马屁做出来的? “等等,”温婉突然反应过来,“百里公子,《岂南赋》是你做的?” 百里昊焱抬眸淡淡,混不在意地道:“是我啊!原来温庄主你也知道《岂南赋》啊!” 说罢,他多看了温婉几眼,女子看过这书的,可不多,没想到她倒有些才学。 难怪这能设计出这么一个妙不可言的醉香居。 温婉也忍不住睁大了眼看他:“眼拙了!这么多天,竟然实在没把你和大文豪联系在一起。” 温婉眼里的惊艳微微刺了一下一边的楚亦,他一伸手,在桌子下把温婉的手拉过来,捏在手里。 温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楚亦面无表情的道:“给你暖手。” 一边的朝行嘴角抽了抽,这是暖手吗?只是单纯刷存在感啊! 温婉并没有多想,回头调侃起来:“既然你拍马屁拍的这么好,那为何不在京城继续拍下去呢?那样不用你做什么,只是说几句话,钱就源源不断的来了吧。” 百里昊焱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不用继续拍马屁,我家里也很有钱呐!” 温婉:“……” “就我来说,很多事情我都可以去做,但并不代表我乐意做。现在辞官。家里虽然对我有诸多看法,但这云游四方的几年里,我实在是开心的不得了,哪里还想回官场呢。不过这只是我的想法。梁兄,你对官场感兴趣,就要学着这些东西,不管你喜不喜欢,也不管你真实的想法是什么,要往上走,得到人的赏识,就要知道他们想看什么。” 百里昊焱忽然发现自己坐姿有些不端正一般,正了正身子:“当然也不是让你迂腐的一味迎合,你还要保持自己的独立,才能吸引一定注意。” 百里昊焱说着自己的道,看的梁子沐一愣一愣的。 他的三观再次被刷新了,甚至有种信仰隐隐破灭的冲击,即使知道百里昊焱是推心置腹为他好…… 整顿精神,梁子沐又开始请教起其它问题。 以往几天他们都是在包厢里面自己谈,现在碰巧在一楼相遇,左右除了温婉和醉香居的伙计,没有外人,百里昊焱也没有避讳,直接和梁子沐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温婉在一边听着,越听越是惊讶。 没想到,这百里昊焱竟是如此个厉害人物! 于是当梁子沐离开后,温婉转了转眼珠,笑道:“百里公子,我收回我之前说的话,如果是你的话,我现在可以让您免费在醉香居的客栈酒楼六天。” 百里昊焱眼睛一亮:“果真?” 这客栈的顶层,可比这酒楼顶层要贵上不少,是以他银钱不充足的情况下,为了多逗留几次,只能白天去酒楼的顶层,一到晚上则规规矩矩的回客栈住普通包房 温婉点头:“不仅这六天,以后只要您来我们这醉香居的价格都会为您特别打折,若是你要住六楼以下的房间,我承诺给你免费住。”说是这么说,住惯了九楼的人,哪里看得上六楼以下的风景? 百里昊焱笑了:“原来庄主的规矩是可以随时改的呀!” 温婉也笑:“谁让您是大文豪、过阵子要给醉香居做一篇醉香赋呢。” 百里昊焱:“……” 他这是被套路了吗? 楚亦在一旁,忍俊不禁的抽了抽眼角。 百里昊焱哀叹一声,得!又要出卖自己的灵魂了!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拍这醉香居的马屁,总比拍皇室的马屁来得心甘情愿些。毕竟这醉香居确实有着让他流连忘返的魅力。 虽然知道自已被算计了,但百里昊焱并恼。 相反,却因此更欣赏温婉起来。 “温庄主好算计啊!我这几日也在九楼做了不少辞赋,原本是不打算展示流传的,但既然你给我开这么个特例,我便让醉香居名扬四海!” 百里昊焱语气狂妄,但一旁的楚亦却没笑话他。 他确实有这个本钱和资格,小婉真是会把握机会,这百里昊焱的大名可不只是响于虹城,而是整个大祁国的学子都听说过,若得这人一篇辞赋,醉香居的名声,就能迅速在文豪圈中传开。 【351】一座醒目的地标。(二更) 温婉此举,也间接表示了对百里昊焱的推崇,百里昊焱很是受用,来了兴致,当即回自己住的房间,把辞赋拿给温婉看。 温婉不太精通,但也看得不明觉厉。 一边的楚亦心里又有些泛起酸来,但看着这惊艳的辞赋,到底没有失风度,也不吝赞赏了几句。 “果然精彩,楚某也都十分期待百里公子的醉香赋了!” 百里昊焱有些诧异的抬眼看了看楚亦,他知道这是温婉的丈夫,时常跟在温婉身边,虽然不轻易开口,但存在感却极强,只是对外人疏离得很,即便再热闹的气氛,他也只跟温婉说说话,从不理会旁人。 百里昊焱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与自已交谈,不禁细细打量起他。 这一看,他突然有些吃惊:“温相公,我们是不是见过?看着有些眼熟。” 楚亦摇头,“不曾。” 百里昊焱却眯着眼,又看了看。 这个人怎么有点像那老皇帝? “算了。”百里昊焱挥挥手,把杂七杂八的念头抛开。 他现在只是一个闲散纨绔,管那些东西做什么? 楚亦不再说话,垂下敛着的眸中,划过一道暗光。 “温庄主,你说我这六天都可以住九楼。”百里昊焱不客气地收回了他之前交给温婉的五十两银票,“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温婉眯眼笑着。 等百里昊焱兴高采烈地走上九楼之后,一直在一旁看着的叶子这才笑道:“有了这百里公子,七天后,那王姿要看到的一百两银票,可就完全不用愁了!” 叶子是看不懂那辞赋的,但她相信主子和温相公看中的人,肯定不差! 温婉垂眸,笑得狡黠:“而且到了那天,就算酒楼的人没那么多,我相信光是点菜的人都可以把我们赌注里面的一百两给占满,毕竟我们可是又有了新的杀手锏。” 叶子想到温婉新发明的点菜“标本”,连忙点头:“那可不是!现在只等平江把那些东西给运回来,到时候我们全部做好,每楼都摆上!绝对让那些客人,忍不住把菜全部都点一遍!” 温婉的运筹帷幄,让醉香居上下士气满满,即便是客人还不是很多,但是他们相信,过不了几天,人就会越来越多! 只是,这士气却没传到马车行来。 董老板的马车行,冷清得可以。 要不是温婉给了他基本的雇佣费,又让他免费在醉香居吃一日三餐,他这上上下下二几十个伙计怕靠他自己发钱,怕是要养不活。 “董老板,我是来告辞的。” 一个带着头巾的青年,摸着脑袋有些难为情地道,“谢谢您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我、让我在你们这里吃住,但我现在还是得走。我得挣更多的钱、当以后的老婆本……” 董老板有些错愕,有些怅然。 这几天陆陆续续走了五六个了,这再走几个,马车行就只有十多个伙计了。 不过他也很理解,没说什么挽留的话,给了一笔抚恤。 “谢过老板,真的感激不尽!” 董老板苦笑,感激有什么用的,熬日子还不是得靠他自己。 不是不想挽留,只是他也拿不出挽留的底气。 这几天的生意怎么说呢,没接到几个来醉香的客人,愿意来往于醉香居和大路的人很少,但董老板却阴差阳错地买了好几匹马出去。 路过的人没想吃饭,却看上了他养的膘肥体壮的马,真也算是意外之喜。 他打算上马儿们交配育种,以后继续好好养,挣点外快。 只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他来钱的主要的业务,还是为了接送客人,要买马车,更多的人会愿意到镇上的马车行买。 天色渐渐暗了,又是没什么生意的一天。 “爹,我们要不回去了吧?”顺子坐在马车外,打了个哈欠,“这么晚了,肯定没人了。” “温庄主说要守到戎时,因为可能有赶夜路的。” 顺子撇嘴:“哪个有点经验常识的会赶夜路啊,前几天晚上不都没接到过吗?” “也有那没经验的人嘛!”董老板好脾气地笑了笑,却难掩忧色和倦色。 不过很快,他不安的心又开始归于平静。 因为每到天黑,醉香居的灯笼都会亮起、挂在每层楼的房檐下,直到翌日天明。 两座楼犹如灯塔一般,照亮着郊外的黑夜,为夜路迷途的人点亮前路,每到夜晚,这双子星楼就成了郊外的一座醒目的地标。 四周农场的人忙碌一天结束后,看到黑夜中那一楼暖黄,觉得夜都不那么凉了。 有那醉酒的闲人,抬头的恍惚间,以为自己到了人间仙境。 这时,还恰好响起一段悠扬的乐声。 这一段时日,每到这时候,温家农庄便会飘起两段乐声。 一段是埙声,是温婉吹的。 温婉喜欢埙,简简单单又小巧精致,拿在手里不大不小,最重要的是,她喜欢埙的声音。 比起笛的明亮干脆,和箫的缠绵悠长,埙好似结合了二者的特点,但又有所不同。 埙之为器,立秋之音也。平底六孔,水之数也。中虚上锐,火之形也。埙以水火相和而后成器,亦以水火相和而后成声。故大者声合黄钟大吕,小者声合太簇夹钟,要皆中声之和而已。 温婉第一次听到埙曲,是小时候,她去参观一个古都的半坡遗迹,整个园内环绕着以埙为主的背景音乐,苍凉、雄浑、悠远,仿佛把人拉回了万年之前的亘古洪荒,让她见到了远古的文明一般,那段乐声,一直伴着那个画面,深深映在她的脑海,即便跨越了一个时空,她也仍然记得。 “埙音远,凄楚寒,幽情漫漫,咫尺天涯怨。祈佳境好梦难圆,万事依然,往昔堪回转。 柳微绿,篱皆染,小院忧虑,春风永停守。遗憾将去纵思展,天数难搏,又落相思雨。” 一曲罢,温婉回味着余音。 她才跟楚亦学了一段时间,只学了这么一首简短的曲子,但这乐器的音色,即便是简短的曲调,生疏如她,吹出来也煞是好听。 【352】赶夜路的客人。(三更) 夜色渐如墨。 一个背着书兜的书生正在赶夜路。 书生本来以为自已傍晚能到虹镇的,结果因为估错了自已体力,天黑了还没见到镇口的影子,看这周围的田野轮廓,似乎是虹城的郊外。 郊外的夜晚格外的寂静,塔塔的脚步声如此的清晰。 书生走着走着,有点害怕起来。 “真想有户人家可以借宿啊!” 可是,他左望右望,瞪大了眼睛也没有看到附近有人家。 一边崩着神经,一边加快速度走着,只希望能早点遇上户人家,好歹也让他睡一个时辰。 突然,书生听到一抹悠远的乐声。 是埙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就像不知从何处跳出来的精灵,踩着音符误入人间,闯入疲惫的人们心头,刹那间,忧虑与疲惫被轻轻拂走。 也带走了书生心头的惧怕。 他寻着声音的方向加快脚步,没一会儿,便看到远处一片灯火,光亮照出一里之远,那耸立的高楼,在黑夜中是如此的耀眼。 书生心下一颤,微微呆愣。 转瞬,他惊喜出声。 “这里有人家!” 他加快步子往前走,却突然看见路边有有几辆马车,吓了一大跳,顿时警惕地护住自己的书兜,那书呆子的模样,把正在等客人的顺子看得嘴角直抽。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书生有些怕怕地道。 这荒郊野岭的,这么晚,怎么还有人坐在马车停在路边,而且坐马车外面,做出一副等人的架势? 第一次外出求学,书生就被路上遇到的人给骗了。 虽然他及时止损,把盘缠保下了,但那些对他来说比盘缠还重要的书,却被抢了个干净。 董老板终于等到了个客人,和善的笑着走了出来。 “这位公子,我们是醉香居专门负责免费接送客人的。” 董老板指了指那在黄昏中熠熠生辉的酒楼:“那就是我们的醉香居,有客栈也有酒楼,可以打尖,可以吃饭。现在天色晚了,公子徒步去虹城,怕是赶不及关闭城门、要被关在城外哦。” 书生握着背带的手紧了紧,知道董老板所言不差。 只是…… 他把自己袖子上的补丁藏了藏,试探道:“那,你们这儿打尖多少钱?我,我不用饭,我自己带有馍馍。” “很便宜的,只要二十文。” 书生意外,瞪大了眼:“这么便宜?” “嗯,毕竟城外嘛!”董老板和蔼地笑着,“公子要不要来我们醉香居宿一晚?住的话,咱们这车你可以免费坐。” 书生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 马车送到客栈的时候,叶子和秋树几人正在用晚饭,因为用饭时间他们要招呼客人,所以他们都吃得更晚些,浓烈的饭菜香,一下子就把书生的喂给勾住了。 怎么会有这么香的味道?! 我不吃饭我不吃饭我不吃饭。 书生干脆屏住呼吸,闭着眼睛给自己默念。 阿贵接待打尖的客人已经熟练了,不用人说便把人迎了过去。 见他是书生,便推荐了三楼一个书香雅间。 “一看您就是读书人,那么三楼的雅间肯定适合您。” 书生没去想三楼有什么不对,短短一段路,在美食诱惑下,他像进行了一场修行般十分沉重,最后进屋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出声了。 “我想请问,你们这里吃食是什么价格,最便宜的那种。” “您若是指便宜饱腹的话,小的推荐辣酱馒头和辣酱馍馍,以及我们这里免费的热汤。” 书生眨眨眼,似是有些不能理解:“什么叫免费的热汤?” “就是一些蔬菜煮出来的一大锅汤,一碗汤里面可能看不到几片蔬菜,但它有那么一股青菜和盐的味道,会比白开水好喝一些,公子若是想喝的话,小的这便给公子呈上来。” 书生喉头微动,实在没想到客栈里竟然还有免费的吃食。 只是他也还有些馋着外面香香的食物,道:“你刚才说的馍馍和馒头多少钱?” “也就两文钱,公子要看的话可以稍等一会儿,我去把菜名和标价给您拿过来。” 这个时代很多人不识字,是以这菜单和标价都是温婉给醉香居的伙计们自已看的,偶尔遇到识字的读书人,才会对外展示。 书生站在在门口等着,见阿贵从柜台的位置拿来了一个纸牌子,指着其中辣酱馍馍的名字道:“您看价格在这里,我们都是明码标价。” 书生见他精准的指着辣酱馍馍,有些吃惊。 “这位小友你也认识字吗?” 阿贵窘迫地摇头,有些害羞地道:“比不得您,我只认得一些简单的。我们庄主说了,在给大家介绍菜的时候,至少菜名要认识,所以我们几个都学了菜名,其他字认不得几个,但这板子上面所有的字还是都认得的。” 说到这里,其实阿贵心里很高兴,认识字和不认识字,那可是代表两个阶层。 这天底下,就没有哪个地方可以让人交钱读书的,他们温庄主却完全不在意,非常自然的就把这些学识教给了他们,虽然学的过程很痛苦,但总算是认识了不少字了。 现站在书生面前,虽然还是有些自卑,但是能被读书人看在眼里、正眼说话,也是高兴的。 眼下学会了菜名,以后,他还能学习更多! 书生真心实意地赞叹:“真的很厉害!我家父亲也是在外面客栈里给人做工,但是做了几十年,也只认得自己的名字。” 书生看了看价格,点了一些自己可以承受的吃食,把单子还了过去,转身进屋。 只是这门一推开,脚刚踏进去,书生就惊了。 原本以为二十文钱的房间就只有一张床、一套桌椅而已,没想到里面竟然如那上等的房间一般,还有许多字画挂在墙上。 他走过去细细的看,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写的抑扬顿挫,十分灵气,潇洒张扬中,又带着无法掩饰的自信和野心。 而他又往里面走了几步,看到房间里还有一个造型奇特的桌子。 看起来像书案,可是也有柜子,不过书生的注意力不在这儿。 那书案书柜一体的书架上,竟然放了两行书! 【353】最美的夜景。(四更) 书生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他的书都被偷了,本来打算这后面的盘缠分一半出来买书,所以刚开始都犹豫着不想住店,结果没成想,竟然能够在客栈的房间里看到别的书! 书是多么宝贵的财物,现在竟然这样毫无保留保留的分享给了他! 要是天底下的客栈都跟这个一样,该有多好啊! 他有些激动,伸手摸了摸书皮,想把一本一看就极为精良的书从架上拿下来。 只是刚刚一碰到书册,书生的手就下意识一抖。 “万一这些书的阅读是要付银钱的呢?”书生有些失落和谨慎,把自己没有书的书兜放下来,拿出自己的钱袋。 摇了摇,数了数里面的钱,书生面带苦涩:“若真是要钱,我大概付不起。” 于是实诚的书生完全没想着自己可以瞧瞧看不被人发现,就这样坐在桌上什么也没动,端端正正的跟个乖宝宝似的等着。 阿贵把新鲜做好的热腾腾的辣酱馍馍端给他,正要走却被叫住。 书生捏着钱袋的手再次紧了紧。 作为读书人,他还是忍不住书的诱惑,试探地问道:“请问你们这里房间内,哪些东西是要额外给予银钱的?” “咱们这里用的油灯是免费的,烛灯的第一根蜡烛免费,后面的需要收费。房间里的笔墨纸砚也是会根据用的程度收取银两。”阿贵十分耐心的道,“我们收得都不贵,和很多地方差不多,基本上只收个成本。” 书生点点头,指了指书本:“那书是怎么收费的呢?” 阿贵顿时就笑了,“看书不收费的呀!公子有所不知,像我们这种房间都是专门留给读书人的,像您这样的读书人来看书,可以随意的想看就看,不会收取任何费用!” 书生眼睛亮了起来:“当真?” “骗不了您!放心看吧!” 阿贵再三确认,书生这才几乎有些颤抖着,把那书本给拿了下来。 书架上什么书都有,从严肃的经义,到记录各方水土的游志,从正统的历史,到各种野史故事,可以说什么类型都有。 书生原本打定主意只是看一看,但看着看着,就有了些感悟,不自觉的就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纸张,同时开始给自己磨墨,把自己的感想以及书上写的一些道理给记了下来。 夜色渐晚,烛灯慢慢烧完后,黑夜中只有油灯扑闪着,自是不如烛灯敞亮。书生看着书十分吃力。 若是平时的他,为了节约定是会坚持下去,但现在他一心扑在字里行间,无知无觉的就把后面的烛火给点亮了。 之前停下的埙音又重新响起,与之相伴的还有更加熟练悠扬的笛声。 两个曲调,相得益彰,互为辅助, 笛声轻悠,埙音绵长,在这夜色中徜徉飘荡,却并不扰人,反而,叫人听着能抚去烦忧,书生只觉得原本因疲惫混沌的脑子,一下清明了起来,心中也越加宁静开阔,连已经开始酸胀的手腕都没那么磨人了。 农庄的院子里,花藤架下,两道身影并排而坐。 一人拿埙,一人吹笛,情意缠绵。 一旁的吊床上,小玉儿睡在上边晃晃悠悠,也不知是做了什么香甜美梦,时不时咯咯笑出声来,一院的柔软祥和。 夜,静谧如兰。 醉香居的灯笼点了一夜,整个农庄被笼罩在温暖的光亮中,方圆一里,没有真正的黑夜。 清晨,早起干活的农户们,一抬头就看到头顶的高楼,那暖黄的烛光,像个指路的灯塔,心中一股暖意升起,就像漂浮了许久的灵魂,得以安放,也有了方向,这是他们的家。 想到是为家而奋斗,新的一天,都充满了活力与干劲。 当天开始蒙蒙亮的时候,赶早的商旅已经开始走动,见到远处那暖黄高楼的人,便更多了。 平江和阿慧推着一车的早餐往驿站走,看到前方有人,正要吆喝,被阿慧阻止。 见平江不解,阿慧道:“你不觉得,现在整个氛围都很安静吗?” 平江一愣。 大早上起来忙活,现在还有些晕头转向,再加上他本身没有艺术细胞,也没有那些疲惫旅人的心境,此时自然理解不了。 有的人为了生计奔波,来去匆匆,有的人希望希望野心和梦想早一天实现,一刻也不肯停下脚步。 但谁不是希望,自己也能稍微缓一缓,让自己不那么辛苦吗? 昏暗的路上,孤独赶路,辛苦劳作,见到这么一片暖光,心中肯定是万千感慨,这种感觉无法言喻。 但如果平江不知风雅地去嚎上一嗓子,多煞风景啊! 平江不明所以,挠着脑袋傻笑:“阿慧,你怎么变聪明了。” 阿慧微微噘嘴。这跟聪明不聪明没关系,不是一个感觉好吗? 是平江太笨了,这都不懂! 书生是被熟悉的公鸡打鸣声叫醒的,就像回到了老家,家里那只公鸡每天会叫他起床。 此时天还没亮,但他感觉窗外却并黑暗,农庄里笼罩在烛光之中,他伸出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两座楼的灯笼一直亮着。 突然,他想到什么,大叫一声不好。 他战战兢兢地数了自己迷糊中用掉的笔墨、纸张已经烛灯,心里顿时慌成一团。 “怎么……怎么一不小心用了那么多东西!”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慌慌张张地把自己拾掇好,打开门见阿贵在外面忙,便急忙说自己要退房结账。 阿贵应下,清点了房间的东西,到账房的地方合计了价钱。 “客官,一共二十五文。” “什么!?只要二十五文!?”书生惊讶得瞪大眼。 “没错。”阿贵确认了一下,肯定地点头。 书生简直不敢信,自己折腾了一晚上,只多了五文钱吗? 怎么觉得比他自己买笔和纸更便宜呢!书生二话不说,当即拿出了自己的银钱把昨晚的账目结清。 他回头看着桌上自己还没誊抄完的书,突然改变了主意。 “请问我可以继续住吗?” “非常欢迎!” 【354】查到了夏荷的消息。(五更) 书生低着头开始计算,既然这里有书看,他就不用买书了,把看书写下的心得记下来也一样的,而按这种价格,剩下的银两,他还可以住上好几天呢! 如果他白天晚上都待在屋子里研习,那他能这几天把书架里十几本书全都吃下来! 相比他以前的藏书,现在看到的书好多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现在错过,以后还不知道买不买得起、买不买的到。 就这样,他又回到自己的屋子,一头栽进了书本里。 正好有一位打尖的客人晨起,把这一幕看在眼里,暗自计较起来。 温婉正在厨房里炒菜。 朝行一走进院子就闻到浓浓的香气,喉头微动直接往厨房去了。 “好香,夫人手艺还是这么棒!”朝向赞叹,“这是做的什么?” “菊花鱼,以及一些新研制的菜式。”温婉把菜一个个摆放在一边,已经排了十几个菜,锅里却还在炒。 “今天有什么宴会吗?” “没有,是其他用处。” 等温婉又做出一份糖醋排骨的时候,之前做好的菜已经冷了个七七八八,看的朝行十分可惜,心疼的道:“夫人,你是对之前的菜不满意吗?不满意可以给我呀!” 温婉不着痕迹的笑了笑:“今天做的东西可不是用来吃的,就是让它完全冷下来。” 另一边叶子推着一个小推车来到了厨房。 朝行探头一看,竟然是一车的蜡。朝行不解其意,跟着叶子进走过去,不过一刻钟,厨房里就传出一阵低呼。 “这是?”朝行只觉得看到了神迹一般。 温婉神秘一笑:“是不是觉得他们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好吃?” 朝行连忙点头。 小玉儿被香味吸引进来,知道温婉在厨房便寻了过来,一踏进门,就见到面前奇异的一幕。 只见灶台旁的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排菜,从简单的炒菜到复杂的菊花鱼都有,明明都是时常见到的菜样,但看起来又很不一样。 小玉儿嘚嘚嘚地跑过去,好奇宝宝一样趴在桌边看,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 “娘亲!这是什么呀!” 原来,这每一样菜上面,都镀了一层膜般、透明如冰的东西,看起来亮晶晶的,将每一道菜覆盖着,就像被冰冻住了一般,明明散发着菜香,偏偏又像制作精美、鬼斧神工的雕刻。 一道道菜,该挺起来的地方挺起来了,该瘪下去的地方也瘪了下去。 红的地方愈发红,绿的地方愈发绿,连油光都得到了扩大! 更甚至,像那种底层有酱料浸泡的地方,竟然都维持着有细微波纹的形状,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溢出一般。 小玉儿眼睛越睁越大,伸出手去碰这“菜”,温婉来不及阻止,他就成功摸上了桂花鱼的鱼皮,一戳,戳出一个坑。 温婉:“……” 温婉有些无奈地看着小玉儿:“这个不能碰,容易变形。” 她端起那碗有些塌陷的桂花鱼,拨弄了一下,发现没法复原,便放在一边、打算重新做一盘。 小玉儿自觉做了错事,低头道歉得到谅解后,还是忍不住,把那已经变形的菊花鱼又拿了起来:“娘亲,它怎么像被冻住了?这是什么新的装饰吗?” “小少爷,这个不叫装饰,而叫样品,是展示给客人看的。”叶子解释道。 叶子这几天跟着温婉一起帮忙打下手,看到现在的成品,没有人比她更震撼了! 本来,叶子只是跟温婉抱怨一句,好些个特别美味的菜品,就因为菜名客人没听过,就不点,要是能让他们看一眼菜做出来什么样就好了。 温婉却因此受到启发。 她想到了后世一些大饭店里,用“标本”点菜的方法。 在进门的位置,一大块区域,摆满了几十盘做好的菜品,鱼、肉、蔬菜,都是做好了的样子,上面一层透明凝胶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塑料做的假菜,还是真的炒好了用了某种技术将它们密封了起来。 客人可以简单明了看到哪个菜是什么样,里面有什么可吃的。 温婉没有后世的条件,但是,只要有心,总能找到办法。 好歹是个农学博士!即便是条件有限,温婉还是从这个时代现有的资源中,研究出了配方,怎么提炼蜡,怎么让蜡变得更透明、从而将菜的颜色最高度还原,她配制了好几种方案,研究了几天后,终于出来了。 昨天试了几个菜,确定可行,加上今天再做好的这几个菜,说不定明天再做些,就能把醉香居的所有菜品全部摆齐。 到时候,就可以摆上醉香居供大家选择! 叶子一想到,主子这奇思妙想,就是源于她的一句话,心中就不可抑制的兴奋,朝行和小玉儿在一旁听着也是异彩连连。 真要是把所有菜都做出来,一层楼摆上那么一排,绝对新奇吸睛! 不过朝行现在赶回来,这么一打岔倒也没忘了正事。 “夫人,我已经查到夏荷的事。” “哦?说说看。” 朝行道,“我从她和徐大夫的接触入手,发现徐大夫是夏荷趁家里没人的时候,特意去叫来的。” 温婉想了想,就对上了。 夏荷生产那天,梁子沐、梁母和冬柒一起来醉香居闹事了,说醉香居把梁母毒哑。 “后面就是您知道的,梁子沐一行回去,就发现夏荷生产。这期间,是徐大夫对夏荷做了催产。” “为何催产?她的孩子不是足月了吗?” “不,她的胎只怀了七个月。一开始,她向人宣布的月份,就是假的。”朝行道。 温婉眼睛一眯,七个月? 那夏荷真正怀上孩子的时间,岂不是正好是被她扣在九峰村的时候! 夏荷一直以为她真的找人奸污了她,肯定是怕自已生出个野种来,所以才伙同徐大夫,诊了个假脉。 难怪那次夏荷假装摔倒,明明是要陷害小玉儿,最终胎却没滑。 朝行点头道:“除了这件事外,我在驿站打听过,半月前徐大夫给夏荷寄过药,那之后,贺氏便哑了。” 【355】轮到她出手了!(一更) 贺氏,也就是梁母。 温婉皱眉,毒哑梁母只是为了嫁祸给她吗? 等等……催产,毒哑梁母,嫁祸?! 温婉原本就反应快,一听朝行如此说,所有的线索都连成一条线。 忍不住的,温婉冷笑出声。 一旁的叶子却听得云里雾里的:“难道贺氏的事和夏荷也有关?” “不光有关,”温婉嘴角勾起,带着一丝冰寒,“恐怕,是精心设计后的结果。” 叶子还是不明白,温婉也不卖关子,说起自己的推测:“夏荷为什么催产暂且不说,但贺氏变哑,我们都知道肯定不是辣椒所至,夏荷若真是为了嫁祸于我,当初就不会找个这么牵强的理由。如果猜得不错,应该是梁母知道她计划催产的事情,夏荷为了封口,才要毒哑她,只是顺便,祸水东引拉我来背锅罢了。” 叶子一怔,微微抽气。 “这人也太可怕了!”叶子握紧拳头,“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婉一边和几人说话,一边做好了一道菜,撞进一边的盘子里,“很多人的想法是我们无法理解的,有时候也不需要理解。” 温婉把锅铲放回锅里,发出“砰”的一声。 “只需要知道,当断手的断手,当断脚的断脚,谁害你,你就整回来!” 更何况,夏荷已经不是初犯。 这么多年来一次又一次触犯她的底线,温婉还想着,上次给点教训,这次她就安静了,念在她肚里孩子的份上,不与她计较,谁知道果然是本性难移,恶人不会停止作恶,只会发现在不痛不痒的受挫后,愈发面目狰狞、露出獠牙。 现在夏荷孩子也生了,该还的,得还了! 当天晚上,温婉很晚了都没睡,把叶子叫道厢房里,谁也不知道他们主仆说了些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温婉就带着叶子,坐马车去了虹城。 “分头行事吧。”温婉说罢,便和叶子分开来,她去采办东西,叶子则穿过繁华的街道,走到一处布庄旁的巷子里,转个弯,便看到了等在巷子尽头的冬柒。 “叶子!你来了!” “冬柒,你有什么事找我吗?”叶子不冷不淡的道,看不出什么表情。 “还能是什么事儿。我问你,咱们老夫人的哑病,真不是你家主子干的?我跟你说叶子,你可想清楚了,梁公子可是举人,岂南郡的解元,前途不可限量,那么多人都巴结着他,你家主子这般得罪梁家,以后迟早会出事的,你跟着她也要倒霉,还不如早早为自已做打算。” 冬柒上次被盐成那样,倒是没气上叶子,只是恨上了温婉。 满脑子都想着把叶子挖过来,跟她一起服侍夏荷。 叶子做出不爽的表情,把话题往主子吩咐的方向引导,“不用了,你家老夫人的病跟我主子没关系,之前已经解释得够清楚了,你居然还问得出这种问题?冬柒,我劝你有空就读点书,学点东西,做丫环也走得远些。” “一个丫环要读什么书!” 冬柒皱眉,叶子这是看不起她吗? 再说了,都知道她们是丫鬟了,哪个主子会让丫环读书认字的,就算夫人自已有学识,那也不是轻易学来的,怎么可能会教给自已的丫鬟,这可都是无价之宝! “叶子你野心不要那么大,你以为,你家庄主会教你认字读书吗?” “会啊!我已经认得字了啊。” “……啥?” “不仅是我,阿慧和平江都认识字了,秋树更是早几个月就学字读书了,都是庄主教的,现在,我们农庄里的所有孩子都认字,连吃饭的客人都要高看一眼,有些打尖的学士还会与秋树探讨一二呢。” 他们四个都是从伢行出来的,冬柒自然也认得秋树几人。 她震惊的瞪大眼,连农庄里农户们的孩子都教,那温庄主是个傻的吧,她不知道学识有多富贵嘛,那些书院私塾学堂,哪家不用交束脩可以入学的? “你……你真的会认字?”冬柒有些不信。 “我还会写呢!” 叶子捡了根树枝,在泥地上划起来,先下了自已和冬柒的名字,叶子才一脸不敢置信的捂住嘴,“你们这也太好了吧。” “你要是为主子效力,她也会教你写字的。”叶子笑道。 “真的假的?可是……我是夫人买的丫环,卖身契都在她那儿,我不能背叛夫人的。”冬柒那眼睛里透露着渴望与无奈。 “没关系,效力不一定就要在身边服侍,你只要在主子需要的时候,做到她吩咐的事就行了,比如,盯着你家夫人……” 冬柒垂下眼脸,“这……不好吧?要是被发现了我就惨了。” “你要是觉得为难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叶子说罢就要转身走人。 换别人,或许打动不了,因为别人根本就不敢想。 但冬柒的野心有多大,叶子能不清楚? “哎你别急呀!” 果然,冬柒拉住了她,“我,我有一个办法,你能不能先让你主子教我写字,我要是会写字了,就可以跟你传信,不用露面了呀。不然,我要是轻易暴露了,对谁都不好是不?” 叶子不用看冬柒的神情,都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 冬柒肯定不会轻易背叛夏荷,或者说,是背叛梁家。她这不过是看上好处了,想先稳住她,捞点好处呢,等到真学会写字了,哪会乖乖听他们摆布? 只怕,丫环都不安份做了,尽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梦了。 毕竟,这样的想法,她同样有过。 只不过,见识到了温婉的魅力后,她觉得自已永远也不可能超越她,更是妄想插足得了温婉和楚亦之间的感情。 叶子转回头,“你说的也是道理,行吧,那我先教教你看,若是你资质不错,我回去禀告主子,让她亲自教你,让你学得更快。” “真的?太好了!谢谢你叶子!”冬柒兴奋得要跳起来。 叶子没浪费一分时间,当即就在地上写写划划教起冬柒来,主子说过,这事得尽快,必须要让冬柒最快的时间内学到更多的字。 【356】一下高 大上了。(二更) 一个时辰后,叶子与温婉汇合。 “怎么样?” “我看有用!冬柒的天赋比我还高,学起字来非常快,我才教她一个时辰,她把我会写的字全都认全了,照着写像模像样的,最后不看我的,都能默写出自已的名字了。”叶子说道。 “很好,那就加快进度。” “好,那我明天就把她接来农庄学!” 两人正要坐上马车回镇,路过一个茶肆时,看到那里十分热闹,一堆人围在一起,温婉听到了人群中传来的“开盘”“下注”“醉香居”等字眼。 温婉驻足,在门外听了听,竟然是一群人在赌她温婉和王姿谁输谁赢。 “楚亦动手还是挺快的嘛……” 前天才拜托他散播消息,今天就有人为了这事开盘做赌了! 围着下注的人有的是冲着温婉来的,“听说温庄主是个美娇娘,我赌温庄主赢!” “美就能赢了?一个娘们能干得了什么大事,我赌杨家农庄赢!” “我吃醉香居的菜,那美味,我觉着一定能赢!” “我看不见得,菜再好吃,十多二十文一盘,一百两得卖多少盘?有这么好赚?”有人理性分析。 温婉做为虹城新晋的话题人物,醉香居的口碑好歹慢慢在传开,有不少人是站她这边的。 而杨文的杨家农庄是世代传下来的农庄,三百亩的地,种的粮食大把,大都是卖给虹城的酒楼和富商们,合作的人不少,是以,更多的人站他这边。 也有一部分是保持中立的,纯属看个热闹。 “我就不下注了,不过,到了那天,到是可以去醉香居看看,看看是谁输谁赢。” “那别说,那天肯定热闹!” “不行,去了不是给温家农庄增加胜算吗?我不去,我就在镇上等结果!” “傻的,咱们就在外面看热闹,不进去吃不就行了!” 叶子听到这里“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去吧,到时候站门口,闻到菜香,看他们能不能忍得住不进去吃!”叶子对自已出手的菜品可是很有信心的。 温婉掏出十两银子,递给叶子:“帮我去下个注。” 不用问,叶子也知道肯定是赌自家赢了,她机灵的先进去打听了情况,确认是个靠谱的庄家后,这才拿出了温婉的十两银子。 突然,她眼珠转了转,又在自己怀里摸了摸,七凑八凑的,凑出一两银子的碎钱,加进了十两的赌注里——这可是她这几月来存的积蓄,要是拿出来让冬柒看到,绝对会惊掉她下巴。 “一共十一两银子,赌温家农庄赢!” 叶子在众人看傻子一般的眼神里扬长而去。 一想到过几天,自己的银子就会翻成二两,三两,甚至四五两,简直走路带风。 另一边,回了梁家的冬柒也十分兴奋。 之前夫人可没谱 ,那温庄主居然这么傻,这么宝贵的东西,她居然随意教人,也不考验一下她的忠诚,居然就让叶子直接教她。 叶子说她学得比她还快,果然,自已就不是丫鬟命。 只让她学会了读书写字,说不定以后就能被派到梁公子身边近身伺候,梁公子可是最喜欢有才情的女子了,到时候,就是夏荷手里有她的卖身契,她也都不怕了! 冬柒想着,有些应付的伺候着夏荷,忙活完后,迫不及待的找了个安静的地儿,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写起刚刚叶子教她的字来。 膨胀的野心,以及对机会来之不易的珍惜,让冬柒无比的勤奋刻苦。 由于事情多,温婉和叶子没多逗留,赶在午饭前回到醉香居。 一回来,就听到楼上十分热闹。 温婉上去一看,好些个读书人正围着一张纸赞叹不已,时不时咏上几句。 这些读书人,有的是这几天陆陆续续来虹城,半道被董老板“劫”过来的,有的是马玉安之类跟随百里昊焱而来的,此时凑在一起,兴致勃勃,看起来熟络得紧。 温婉正好奇,秋树压抑着开心雀跃,给温婉讲述原委。 原来,是百里昊焱的“醉香赋”出来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些在酒楼吃饭的人迫不及待的拿来传阅,于是,楼里一下就传得火热。 温婉暗道百里昊焱义气!知道她想用这醉香赋造势,这么快就给写了出来。 想看的人太多,除了读书人,一些附庸风雅的商人也想见一见这以后很可能会传颂天下的辞赋,导致根本就不够看,一堆人饭都不吃了,挤在一起。 “你现在先别忙其他的,去把醉香赋誊抄几遍,给吃饭住店的客人们都发一份。” 秋树连忙应下。 他抄得开心,结账时,不管别人看不看得懂,都赠送一份醉香赋,说是做个纪念。 “醉香居有心了!” “嚯!这小伙计,看着年纪轻轻,居然会写字!”那些不懂的人直赞叹。 至于那些二楼以上的文人学士,温婉就没让秋树抄,秋树才学几个月,字体不是多漂亮,于是温婉拉了阿离和朝行,加上自已,誊写出几十份字体也漂亮的,给那些文珍学士。 门面还是得有的。 此举不但博得客人好感,还能让醉香赋快速的传开。 百里昊焱见不过是一天时间,醉香赋就变得人手一份,不禁为温婉的妙计言赞,这怕是他传得最快的手首辞赋了。 虹城的书院就有三个,文人学士不少,之前即便听说醉香居,但享乐之地,大部学子不怎么感冒,可百里昊焱的《醉香赋》一出,醉香居在这些人心中的形象,顿时就高大上了起来。 第二天,就有很多因为《醉香赋》慕名而来。 能进得书院的人家境一般不太差,上个三四楼是没问题,看到这醉香居的布置,以及墙上那些苍劲有力的字画,不禁纷纷赞叹。 也不知道是不是加持了心理作用,这些人读了醉香辞赋后,再吃这醉香居的饭菜,吃过之后奉为天上美食,左一句诗,又一句词,简直是夸得上了天。 那些有钱的会挑楼层高的住,相对次一点的也都在四五楼流连忘返。 一时间,一楼看起来可能还看不出什么,上到四五楼就会发现楼间特别热闹。各种吟诗作对、吃喝玩乐、无拘无束,大话天南地北,生机勃勃。 【357】赌约之期到了。(三更) 王姿派来盯着醉香居的小厮,看到酒楼里的人越来越多,有些着急起来。 “红椒木耳肉丝二十文,青炒莴笋八文,蒸蛋十文……” 小厮算了会账,发现即便是这些所有的客人加起来点一千个菜,也离百两银子远得很,便才重新放心下来。 只是小厮从来不知道,他盯着的一楼,有些菜品从来就没人点过。 即便很忙,下午温婉还是让人去接了冬柒过来,这回,是温婉亲自教她。 “主子,您何必亲自教,让秋树来不就行了。” 叶子才学了短短半月多,会写的大多都菜名,教不了冬柒多久,但是她觉得让主子亲自教,也太抬举冬柒了,秋树都没能得主子亲自教多少呢。 “我自有用意。”温婉没解释太多。 “我听叶子说,那夏荷待你不好,你有心投诚,且对学字极有天赋,既如此,我便亲自教你,待你学会了,早日为我效力。”温婉拿着笔墨纸砚进来。 冬柒本来有些紧张,怕温婉其实是想把她骗过来害她。 可听到这话,她顿时不紧张了。 这温庄主还真是傻得厉害,她随便说几句她就信了? “是的,我听叶子说温庄主待人仁厚,又懂学识,冬柒非常崇拜您!” 温婉假装没看到她闪烁的眼,“好,那便开始吧,为了让你能更快的派上用场,你可得学快点,我也没那么多时间一直教下去。” 冬柒连连道是,这个她明白。 梁母望着坐在书房的梁子沐,脸色哀痛,这几天,因为她不断的想尝试让梁子沐教她认字,但是梁子沐一次也没懂她的意思,反而被弄得十分烦躁。 他认为母亲是因为哑了心中接受不了,而精神崩溃,干脆不让她进书房了。 梁子沐品读完醉香赋,觉得实在是妙。 顿时就想去醉香居找百里昊焱请教一番,等他出去了后,梁母看了看书房,她悄悄走进去,拿出一本书打开。 可是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她一个也不认识,又看看梁子沐写在桌案上的文章,也是一个字也不认识。 没有人教,拿着书她也学不了。 梁母伤心绝望的伏头痛哭。 …… 第七日,也就是温婉与王姿实现赌约的这一天到来了。 按温婉的预估,之前开张之后冷清的人流,会在这个时间点重新涌入。 果然,今天坐在一二楼的客人比平时多了很多。 这些都是为酒楼本身而来,听之前的客人说起这醉香居的菜特别好吃,风景好看,布置特别有意思,觉得必须得过来吃一顿才能回去吹嘘。 也有之前来过的回头客,大多是吃到了更好的,虹城那些酒楼就吃下惯了。 这两天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往返,一来二去,就有人传开醉香居有专门的马车,从虹城和醉香居来回免费接送。虽然挤了点,但确实是免费的。 于是,许多人纷纷来到城门,坐上马车直接到了醉香居。 马车跑得快,路途有些颠簸,但免费坐马车的事情,谁还会介意这些呢? 有的是因为《醉香赋》追随百里昊焱而来,这些人大都是文人学士,占据在四五楼以上的位置。 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那流传开来的赌局而来。 不管是站醉香居这边的,还是站杨家农庄那边的,亦或是中立者,都挤来看现场热闹,不管是温婉把农庄和醉香居双子星输给杨文,还是杨文把三百亩的农庄输给温婉,都将会是轰动虹城的大新闻话题。 不来看个现场,回头岂不是遗憾? 而今天,大家又发现醉香居多了一个新玩意儿。 每一楼都有一个特定的位置,放着一个展示柜,柜子上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像雕塑、却又不是雕塑的东西,那晶莹透明的东西下,一个个菜式做得栩栩如生,跟真的一样!一看就特别有胃口! “小二,这是什么?我走南闯北这几十年还从没见过这新奇玩意儿!”一个十分精神的壮汉大声道。 秋树正在柜台的位置和账房说话,闻言抬起头笑道:“客官,这是我们独家的展示架。” 一个展示台有四层高的架子,架子上每一层上都摆了一行菜。 只是这个菜,人人都能看出那不是可以吃进嘴里的东西。 他们亮晶晶的,泛着光,被固定在那里,就像一个天然的塑像,立成一个永恒的姿态。 可什么样的塑像能够有如此鲜艳而逼真的色彩呢? 之前问话的大汉抬起手想去触碰,被一旁眼疾手快的红花给拦了下来。 “客官,我们的展示样品是不能碰的,很容易碎。” 那壮汉闻言,讪讪的收回手,但还是不泄气的道:“你卖多少钱?老子要来买下来。” 这么精美的塑像,实在是世间难得。 不光是他,一时间很多人都开始询问。 这时温婉走了过来:“大家喜欢,那是我们醉香居的荣幸,但这不是卖的,而是做为“标本”点菜的。” “标本?怎么点菜?” “这个展示架上面所有的菜式,都是我们醉香居有的菜,哪个菜用了哪些食材,份量几何,厨房做出来的菜,都跟这标本里的差不多了多少。大家看见这旁边的签子了吗?” 每个菜品旁边,有一个竹筒,里面插着很多的签子。 温婉随手抽出一个竹签,上面写着文字。 “大伙儿爱吃什么菜,就把对应菜的签子取出来,交给小二。” 温婉走了几步,交给明显匆忙路过、没看到温婉从哪里拿签子的翠花。 “你来看看,这是什么菜。” 翠花接过,读了出来,“这是三鲜汤。” 温婉又挑了根,“这个呢? “这是酸菜鱼。” 温婉满意地点头:“大家都可以用这种简单的方法,放心点菜,我们的侍者都不会搞错的。” 这里大多数人都是不识字的,见温婉随手抽出一个,旁边随便一个小二都能说出这菜的名字,一时间都惊了。 温婉继续道:“想吃什么就拿签子,非常简单明了。” 【358】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四更) 众人一个二个都沉浸在这新鲜的跟艺术品似的玩意儿上,全部赞温婉好想法。 大家围着展示台讨论,只是讨论着讨论着,不知怎么回事,每一个菜的竹签都抽了一根出来,最后回到座位的时候,竟然抓了一大把的菜要上。 不过来这里的很多都是走南闯北的,既然来也是为了要吃个新鲜,图个开心敞开了吃,也不会舍不得这几个钱。而且旁边桌子上的人吃的那么香,他们早就忍不住了! 侍者们十分开心的收着签子并拿去厨房。 “你们每一个人都识字吗?”这时又有一个人,抓着阿贵悄悄问道。 阿贵挠挠脑袋:“这些菜名是都认得的,其他的字就认得不太多。”因为时间短,他们为了更快的认全菜名,所以认的字大都是关于菜的。 阿贵说的实话,但在客人眼里却是一种谦虚。 等阿贵走了,他们纷纷议论起来。 “这醉香居可真是厉害呀,看着普普通通的小二都能识字!我有生以来从来都没想过识字的人会给我这种大老粗服务!” “就是,这可真是荣幸啊!” “夫人,这东西为什么不卖呢?”阿离一直在旁边看着,见状很很是不解。 “把专门熬制的蜡,涂在菜式上面,虽然能维持表面上的光鲜,现在看着漂亮,但实际支撑不了多久,做得好的,可以支撑五天,做的不够完善的,一天后就会或败色或垮塌,那这种东西去卖,只能砸我们的招牌。” 毕竟条件有限,能实现技术就不错了。 不过温婉算过,即便是三五天做一次,也不过是耗费些食材和工时,比起所带来的效应,不值一提。 温婉往外看了看,那王姿和杨文居然还没过来。 这是对自已多有信心? 此时,杨文和王姿还慢悠悠的在来的路上。 今天王姿换了盛装,脸上也上了妆,面泛红光,心情十分的好。 今天一过,温婉的农庄以及那两座高高的楼,就要全归她了! 一想到这里,王姿就开心得不得了。 倒是杨文有些不安,道:“早上让你带的契约,你带了吗?” 王姿冷哼:“我还需要那玩意儿?横竖这约定在这儿,温婉又跑不了!” 这个赌约,王姿毫不怀疑,认为明显是他赢了。 现在的行情,再怎么夸张,以醉香居的状态也不可能一天就赚到一百两。 “夫君,你就看着吧。一会儿我们只等着把这农庄的地契给收收走就行了。” “也是。”杨文点头点头。 他也有做酒楼生意的朋友,了解过酒楼每天的大致收益,其实,就算酒楼做得好,每天的收成也不过大几两银子,偶尔遇到些贵客包店,那可能能得个十多二十两。 一天能有十两的利润,都是出名的大酒楼了。 一天收一百两的,那是一年都难遇一次,再好的酒楼也不可能随时碰到。 现在这么个偏僻的地方要赚到一百两,按理说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提到契约,其实也是想着万一有什么不对,可以在契约上搞些小动作……至少找点纰漏也好。 可是,心里明明觉得是理,但却没来由的眼皮子直跳。 “会不会,温婉有了什么其他办法?”杨文皱眉猜测道,“或许他们不光可以让人假扮食客,还可以让人假装吃了一百两的菜式,这样一口气就达到约定数额了。” “她怎么敢!”王姿大声惊叫,“一顿饭吃一百两,要是传出去了那可是抢钱呢!别人知道了,她以后还混不混了!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赌约,她只要真赚到了,谁都会觉得是假的呀!” 杨文转眼一想也是,便把心里的嘀咕都放了回去。 到了醉香居,看到一二楼坐满了人,杨文和王姿一惊。 “怎么这么多人?”再一看客栈,也不不少人在走动。杨文皱着眉头暗自忖度,“都已经有人在这里打尖了,只是不知道这里打尖是多少钱。” 他抓了一个小二来问,小二也没乱说话,实诚地道:“二十文一晚。” “二十文?!” 杨文不敢置信地惊呼。 “怎么这么便宜?” 一边王姿听到这边的对话,不屑的冷笑:“还能是为什么,生意少呗。不靠这种方式吸引人来打尖,还能怎么办?” 在她看来,酒楼能一二楼坐满人,也是因为温婉把价格压低了。 “她以为靠便宜吸引人,就能赚得了百两银子?做梦!” 王姿从来没想过关照温婉的生意,以至于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二楼以上就要收座位费,更是不知道,二楼以上的菜品,跟一二楼完全不一样。 小二知道这杨文和王姿夫妇和自家温庄主不对付,只是他们这些人昨天就得了温婉的吩咐,让他们不要起冲突,必须给所有其他客人留下好印象。 这边小二把升腾的怒火给压了下去,随他们怎么想,王姿把这种容忍看见在眼里,便觉得是默认、无话可说,心里更是得意了。 “菜就不说了,这一二楼,算百个人,每人点一桌三十文的钱,也才三千文,不到三两银子,打尖的住一间房二十文,五十个人打尖才一两银子,现在要凑够一百两,那可要……” 王姿心里算了算,却有些算不出来。 “五千个人。”一个淡淡的女声接话道。 王姿转头一看,竟发现是个身形臃肿的小娘子,像是刚生产完不久的产妇。 夏荷看着有些虚弱,背却挺得笔直,脸色有些苍白,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五官不算惊艳,但浑身架势一端,就知道不是普通老百姓。 王姿上上下下打量着,最后得出“这人不如自己好看”的结论,便放下了戒心,看着她道:“对,就是五千个人,你算的没错,你也是来吃饭?” 那女子沉吟了下,才点点头,面色苍白中有些阴沉。 王姿点头,转过头继续嘲讽道:“五千个人来打尖,简直是痴心妄想!我看我今天也不用等到晚上再看结果了,现在就可以让温婉写地契转让书!” 【359】哪冒出来的脑残?(一更) 王姿这么想着,也懒得进去了,干脆和杨文去逛农庄,在她看来,过了今天,这就是她的领地了,要多熟悉一下,看看怎么规划。 这边,见阿慧一个人照顾着六楼以上跑不过来,温婉则去帮忙镇场。 有几个回头客,之前第一天开张的乐正容仓,温婉见他带了好些个朋友来,便让厨房多送了些糕点。 “多谢乐正公子帮忙照顾生意,今天人多,伙伴们有些忙不过来,若是有所怠慢,还请见谅。” “诶,忙不过来,那就温庄主陪我们好了!” 一位面相风流的男子调笑出声,那些个公子哥均是笑盈盈的看着温婉,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掌柜,美人美景,美味佳肴,这醉香居果然是个好地方! 温婉闻言也没恼,只是淡淡笑着,透着客气与疏离。 她是掌柜,不是赔客,对客人礼貌是一回事,但不容别人随意招之则来,挥之即去,即便这些人看起来身份不凡。 乐正容仓怕弄出误解来,赶紧解围,“你们可别乱调侃,温庄主可是有相公的。”虽然那个温相公是吃软饭的,但他们不能有失君子之风。 温婉点点头,“几位先慢用,失赔了。” 那些公子哥本就是开玩笑,但见温婉这般分寸有礼,倒是高看她一眼。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身份可都不普通,好些人都找着由头跟他们攀上交情呢,他们刚刚也是试探一下,看看这掌柜,是不是真如乐正容仓所说的那般妙。 “果然是个妙人。” 于是,这些人反而跟乐正容仓打听起来温婉的情况。 然而这一幕落在另一个房间的人眼里,却看出别样的味道来。 温婉下了楼,回到掌柜房间里,刚踏进房间,准备关上房门,这时,房门被挤开,突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温婉,你对乐正容仓使的什么手段,最好全部收回来!” 回头,温婉见一个身穿黄衣的清秀女子,一脸的不善的瞪着她。 “姑娘对我和乐正公子又什么疑惑的话,可以去问他,我不太清楚姑娘您说的什么。” 温婉说的十分坦然,看在方浅眼里,却成了脸皮厚的象征。 “你什么意思?勾引了乐正公子,以为我没看到吗!” 这种未经世事、喜欢理所当然的小女孩,温婉是没看在眼里,也不怎么当回事的,她应该还是她的客人,所以温婉不想把关系闹僵。 客气的道:“我和乐正公子只是合作关系。” 客人与掌柜的金钱合作关系。 “什么合作需要女人出马!你家男人是死了吗!”方浅说话不经过思考,想啥说啥地骂道。 温婉当即脸色一沉。 不要以为年纪小,就可以满嘴喷粪的骂人! “我家男人活得好好的,倒是姑娘你,是不是家父已不在世?才以至没人教养,又或者,你家父从来都只把你当个野丫头,不曾教过你出门在外要怎样讲话。” “你说什么?”方浅极为恼怒的大叫。 “我说你没有教养!” 温婉冷冷看着她,伸手一指自己的房间:“这是我办事的地方,你一个客人,有你用饭的地方,不经允许闯进掌柜的账房,张口便是辱骂,但凡有教养的人,都做不出来!” 方浅闻言一噎。 这确是她私闯民宅了。 不过她向来我行我素惯了,哪里听得进这些,梗着脖子蛮横道:“就算我进来了,那又如何?你可知我爹是谁!” 温婉笑了,最他妈见不得这种仗着爹娘横行霸道的脑残! “好啊,你告诉你爹是谁,信不信我大吼一声,让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你爹是谁,然后看看他的女儿在做些什么有失教养的事啊!” 我管你是谁!嚣张跋扈也得讲技术,大庭广众有凭有据的,天皇老子也不敢这么败自已形象! “……你!” 方浅到了喉咙的报名,被一口气憋了回去。 她爹可是虹城的县丞,本来想说出来吓唬温婉,却反被温婉给吓唬住了。 若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爹是县丞,而她私闯别人领地,还张口骂人,怕不是一个时辰不到,就会传到爹爹耳中,到时候回去,爹爹可不会帮她,只会骂她! “算你狠!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方浅恨恨的说完,狠狠一把推开门退了出去,出去时还要唾骂一句,“这里的饭难听死了!什么鬼辣椒,我嘴巴到现在还痛!” 方浅讨厌那个辣椒! 温婉懒得理会这样的脑残,虽说做服务就要包容所有的客人,但她不是圣人,天底下什么奇葩都有,她赚钱是图乐趣,不是给自已找气受。 不过,让她郁闷的是,酒楼一到热闹的日子,总会遇上一两件糟心事。 上次开张是夏荷闹事,这次又来一脑残。 今天那夏荷不会又来吧? 毕竟,镇上有不少人都知道,今天是验证她温家农庄和杨家农庄的赌约之日,好多人都来看热闹,按那女人的作风,这种日子会不来搞事情? 就像验证温婉所想似的,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温婉探头一看,只见本来应该在厨房的叶子,拿着一根擀面杖,气势汹汹的把冬柒堵在墙边上,又指着人群座位中的夏荷。 “你们上次来闹了不够,这次还要来闹吗?” 冬柒被叶子的气势吓得愣住,心里既委屈又窝火。 她本来是陪着夏荷过来,夏荷说要找梁子沐,她也没多想,结果,夏荷却是来找麻烦的,说是梁子沐就在这酒楼里却怎么也看不到,她要见温婉,问温婉把人藏哪了。 逮到一个小二就问,小二们都忙得不行,哪有空理她。 于是,夏荷就让她去找叶子。 冬柒当时就觉得,叶子听到这些话肯定会生气,不过想在这些天她们达成了共识,叶子要气也不至于对她撒气。 结果叶子却毫不客气,把她当敌人一样对待。 简直气死她了! 叶子更气,今天这么多客人,她负责厨房忙得脚不沾地,偏偏这时候冬柒跑来跟她说,梁子沐是不是在这儿,她家夫人要见人,但是找不着,让温婉给把人带出来。 【360】又来带节奏。(二更) “叶子你干嘛?我只是转述夫人的话而已!”冬柒也生气了。 夏荷似乎料到会这样,虚弱的撑起身,惊慌愤怒地出声:“你们……你们怎可殴打客人?”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她了?你做了混帐事,还不让人骂几句了?你家男人不见了,自已找去,凭什么找我们庄主!我家主子是你们家丫头吗?你喊给你把人找来就把人找来?上次咱们开张你们来闹事,这次又来闹事,你们这是仗着解元老爷的头衔,欺负我们温家农庄没人是不是!” 叶子凶巴巴的对着夏荷的方向。 这张嘴也是练出来了,噼里啪啦的一长串出来,冬柒都给骂懵了。 本来说的就不是人话嘛,今天醉香居来的客人一堆男人,难道谁家男人不见了都要来找他们庄主么? 虽然冬柒是转述夏荷的话,也把叶子气得个不轻,当然,最主要的是,温婉早吩咐过她,以后再有这种事,她们就要给夏荷一个下马威。 夏荷她动不了,凶一把冬柒还是可以的。 至于冬柒会不会恨上她,她才不管呢!恨上更好,她就会加快速度学字,早点为他们办好事。 主子之前就告诉过她,一般,都不要在酒楼里和客人发生冲突,因为不管做酒楼生意的人有错没错,客人看到了都会以客人的角度先入为主,认为酒楼不对。 那夏荷如果来闹事,就会仗着这点。 主子说,如果有人针对,与其被动叫她陷害,还不如先发制人。 主子果然料事如神,这夏荷还真又来了。 这时候听两人吵架的众人,也都把消息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而有开张那天就来过的客,一眼认出冬柒,惊呼道:“这不是解元家的丫鬟吗?上次他们来找茬说醉香居的辣椒有毒,今天又是来找什么茬了?” 其他人见有人知道情况,连忙八卦起来。 “诶诶!那是什么情况啊?” “怎么还和梁解元有关了?!” “你们不知道吧,之前醉香居开业那天,就是这丫鬟,带着梁老夫人过来,说是吃了他家的辣椒被毒哑了,结果证明是无稽之谈,梁公子都说没有凭据的事了,都没再要什么说法,没曾想今天,这解元夫人又一次来闹事。” 这话说完,客人们都开始不忿。 “什么玩意儿啊?已经过去的事,非要一次又一次的来闹吗?” “竟然还闹到厨房去,这么明明是解元家,竟然会这么不懂规矩吗?谁不知道厨房里那都是要进嘴的东西的,你进去万一心怀不轨,要给谁下毒,别人可不是哭都哭不出来!”有人脑洞大开。 “就是就是!” 这些人一听是啊,纷纷揣测道:“要真是在里面下毒,一毒毒倒一片,最后官府追究下来还查不出人的话,那我们会遭罪,这个酒楼也会毁于一旦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本来只是猜测着,说一些虚无缥缈的话,结果这一发散的多了,竟直接就觉得,这丫头和梁夫人简直就是谋财害命、罪大恶极。 “赶出去赶出去!” “不懂规矩的人不要在这里和我们一起!” “还读书人的家里呢,都不如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懂礼!” “真是给梁公子丢脸!” 冬柒被骂得脸色胀红,一边委屈,一边惊讶。 为什么这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不是说不让在酒楼里面闹事,因为食客大多都会站在客人这一边,指责酒楼吗? 不过,她也不想过于得罪温婉,干脆也不说话,本来她也是替夏荷遭的罪。 比起被吓唬住的冬柒,夏荷要镇定得多。 她一副柔弱的样子,不疾不徐地道:“你们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和我的丫头这次来确实只是单纯用饭,没有要为难谁的意思。” 说着,为了自证清白,夏荷让冬柒把兜里、袖口、怀里的东西全部都掏出来给众人看,都是一些碎银子、小红绳之类的小物件,并没有什么药粉或者意义不明的东西。 夏荷叹气:“想不到,你们最醉香居如此敏感,这样轻易的就误以为我们会对你们有所不利。” 叶子冷笑:“一个屁跟鼻子说太敏感,你不觉得可笑吗?” 夏荷噎住,就算听不懂什么意思,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关键是,现在客人都站到了温婉那边。 她暗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信,那我便不说了,只是人在做天在看,纵然你温婉再爱慕我夫君,但你与他都已经各自成家,此生本应再无交集,还请这位厨娘帮我带话,让温婉不要再招惹我家夫君了!我便也不会再来。”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这话的意思,温庄主竟然勾引梁子沐?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之前就听说,我们岂南郡今年的解元梁公子,是这醉香居掌柜的前未婚夫!他们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没有成的了亲,反而结了怨!” “那难怪上次来闹呢?这么说起来,温掌柜是有可能毒害老夫人啊!” “可是听说温庄主有相公啊!” “有是有,我见过,但那就是个吃软饭的。”有人小声道。 坐一二楼的基本都是普通过路客,没有几个真正了解温婉情况的,听得这么一说,众人一个二个都一副兴致勃勃看八卦的模样, 梁子沐年纪轻轻已是举人,且又仪表堂堂,是个好郎君。 而现在的温相公在他们看来,虽然长得极为清隽,但却只是个吃软饭的,两相对比,谁好谁不好一目了然。 要说两人的渊源,这没有成亲的男女两个,有些暧昧也无可厚非,反正男人三妻四妾,大不了娶回去便是。 但既然已经各自有了家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哪还要这紧密的联系呢? “梁公子今年得中举人,前途无量,按理,不会做这种自毁前途的事。”也有人不信。 夏荷瞥了眼那个人,一脸伤心的道,“可也敌不住红颜祸水,她温婉姿色如此,又从不顾忌世俗眼光,夫君考上举人搬至虹城,她便从永河镇跟到虹城,趁我怀着身子,就见缝插针,如今,我儿生下还未足月,她就让我夫君日日不得家归……” 【361】清脆响亮的一巴掌。(三更) 夏荷说得黯然泪下,那柔弱的样子,博了一大把同情。 这一下,众人看向温婉的眼神就变了。 “还真别说,这农庄好像不是姓温呐?” “的确,这农庄是以前一位姓陈的老佃农家的,是年后才卖给了她,这么说,还真是看着梁公子过来了,就追过来的?” 夏荷听着众人的讨论,心里暗笑。 流言这种东西,捕风捉影就行,根本不需要有什么具体的证据。 夏荷继续道:“不少人知道我前些日子才生产,为了顺利生下儿子,我的身体受损严重,这是我最虚弱的几天,我知夫君有课业,也不期望他日日陪我,谁知,这时温婉却在这时候,以醉香居开张需要人帮忙为由,把我夫君叫了过去。我夫君虽不想与温婉再有什么关系,终究是顾着同乡之谊来帮忙了。” “谁知这一来二去,温婉想着各种方法让我的夫君抽不开身、让他每天来在这里陪着她,大家可说说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现在,本来应该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坐月子,现在却没办法,只得亲自来这里告诫温婉,要守妇道。可是还没等到人,这位厨娘就先行发难了……” 大家一听,纷纷震惊了! “没想到温庄主是这样的人!” “亏我还觉得作为一个女子,能撑起一个酒楼非常不容易呢!没想到竟然是个勾三搭四的!难怪能盘下个农庄建酒楼呢,怕就是骗的男人的钱!” “不管是女人也好,男人也好,再有本事啊,这品性恶劣,那都是要不得的!要拿去浸猪笼的!” “要真是这样,今天这饭我也不吃了。”有人开始罢碗。 这下可乐坏了门口的杨文王姿夫妇,没想他们一会儿功夫没注意,就闹出这等事来。 “闹吧,就这样继续闹!”王姿擦着冷汗,暗暗给夏荷鼓劲,“把所有人都闹走,我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等着晚上的地契了。” 夏荷伤心欲绝,几滴眼泪渲染下来,嘴中的故事就有血有肉起来。 她却不知道此时,有一个人站在醉香居的楼梯口,整个人都如坠冰窟! 不是别人,正是夏荷的丈夫梁子沐。 梁子沐今天先是在学院里学功课,突然遇到问题,和夫子请了假,提前马不停蹄的来醉香居寻找百里昊焱。 可谁知,这一到门口进就见自己的妻子和家里的丫头一起闹将起来。 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听到夏荷这么一番话。 这简直是无中生有! 纵然温婉对他放不下,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过逾矩之行,温婉是不是追着他而来虹城他不清楚,但他来醉香居只是为了探讨学问,几时变成温婉骗他来的了? 可夏荷却说什么,温婉勾引他?还说他日日不归家? 怎生荒唐! 她这是在向外人告他梁子沐冷落她的罪状吗? 他脸色僵硬的站在原地,只觉得森森冷气把他全身都包裹住,连血液都冻住了。 他数月未碰自已的妻子,只是心里的疙瘩还没有去除,他怪的不是她。 在他心中,她仍然是那样才情兼备、温柔贤淑,即便那些字是学的温婉的,刺绣也是学的温婉的,但那是因为她爱他, 但此时,他却像不认识人群中那个女人了似的。 这还是那个才情兼备温柔贤淑的她吧?这种无中生有的话,她为什么编得如此自然,声泪俱下演得那么像! 平日里的他,就活在她这样的面具下吗? 温婉从房间走出来,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一动不动的梁子沐。 梁子沐眼睛无神地转头看向温婉,凑巧,温婉也在看他。 “温……” 梁子沐张嘴,原本想叫住温婉。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发现,温婉的眼神冰冷得让他心里发慌。 温婉面无表情,讥讽的冷笑一声,“梁公子与贵夫人导演得一出好戏啊!为了砸我这醉香居的招牌,你们也是不遗余力了。” 梁子沐顿时脸色一僵。 他想走出去阻止夏荷说话,但又觉得脚上如绑了千钧重的铅球一般,一步也挪不动。 不怪温婉认为是梁子沐和夏荷联手,夏荷连他都诬蔑上了,梁子沐还不动,她一出门就碰到梁子沐,这不显然是要人抓个现场,合伙毁她清誉吗! 看到温婉下楼,好些人开始叫嚷起来,让她给个说法。 若是六楼以上那些人,还不会这么轻信一面之词,但一二楼这些人都是些普通人,谣言止于智者对他们来说半点不适用。 夏荷看到温婉下来,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 “小婉,我们曾经是最好的姐妹,我对你如何你心里清楚。” 温婉差点笑出来:“确实清楚的很!” 那些阴谋算计,她可是历历在目。 “当初你和子沐有婚约在身,却和其他男人苟合,怀了身子,败坏自已的名誉不说,还连累到梁家的名声,我替你赎罪嫁给子沐。楚公子又看你可怜收留与你,我们都是在帮你,你却如此不知珍惜……” 老生常谈的污蔑,却如闷雷般炸响。 许多人都愣住了。 信息量好大! 只是夏荷还没有开口说完,突然温婉一挥手。 “啪!” 清脆响亮的一巴掌,将她打得摔倒在地。 楼内一片寂静。 那清亮的声音仿佛在楼内回荡,让人脸皮一紧。 夏荷被打懵了,完全没想到温婉这时候不赶紧挽回形象,还敢打她?! 她可是个刚生产完的产妇!她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啊啊啊啊!夏荷捂着疼得没了知觉的脸颊,恨不得上前掐死温婉。 所有人都看呆了,张大嘴巴看着,也没人想起去扶夏荷一把。冬柒隔得远远的都吓得一哆嗦,刚那一巴掌,听声音,脸都能打毁容! “你怎可如此嚣张!”有人指责起温婉。 “你这个坏女人!”突然,一个矮小的身影迅速冲进来,扑到夏荷跟前大声的哭喊,“又是你!你这个坏女人,每次都骂我娘亲!我明明就是我爹爹亲生的孩子!玉儿不是野种!” 一道冷风袭来,高大的身影随之而至。 楚亦几步迈上二楼,浑身气场大开,森森寒气把所有人都冻得一哆嗦。 他目光森冷的看着夏荷,眼底泄露出丝丝杀气。 这个女人,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362】分明就是亲父子啊!(四更) 这是曾经九峰村的人攻击小婉的武器,也是他永远无法弥补的对温婉造成的伤害。 哪怕现在小婉再没提起,但楚亦也知道,那些伤害深深的烙在她的心底,无论他如何弥补,永远也不可能让它彻底痊愈。 好不容易,他让她忘记那些伤痛,开心了起来。 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竟再次把这血淋淋的曾经捅破! “这……就是温相公 ?”良久,才有人敢出声。 顿时,见过楚亦的和没见过楚亦的,所有人都齐唰唰的看向小玉儿,目光在楚亦和小玉儿的脸上转换。 “这……这分明就是亲父子啊!” “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能不是亲生的?” “哪来的与野男人苟合?这孩子的眉眼跟楚公子如此之像,这个女人根本就是在胡乱编造!” “是啊!她怎么可以这样诬蔑!” 夏荷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这些人就反转过来了,她捂着脸看向小玉儿,只见小玉儿正眼睛含泪的怒视着她,面前的小孩,与她印象中的小玉儿有那么点点的变化,长大了些,长开了些。 但是……变化也不大啊,怎么就像楚亦了? 夏荷想不明白,是因为她几乎是看小玉儿长大的,又一直以为他是温婉跟野男人生的,从来就没往楚亦身上想过。 跟九峰村的村民一样,从小就看着小玉儿,一天天看他长大,没觉着有什么变化,然而小玉儿如今五岁多,五官都长开了不少,父母的影子早已镌刻在眉眼中,一直看着不觉得什么,但换个不认识的突然乍一看。 那轮廓眉眼,无不像极了楚亦! 两人今天还穿着一身同样式的冰蓝色长衫,头束着玉笄,站在一起,乍一看,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所有的构陷,比不上这两张一样的脸有说服力。 一时间,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起来,之前加诸在温婉身上的目光,此时全都加倍的投到了夏荷的身上。 夏荷疯狂的摇头,怎么可能? 小玉儿怎么可能是楚亦的孩子?! 难道当初要了温婉清白的人,其实就是楚亦?!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没等夏荷消化过来,楚亦眼里翻滚着杀气走近。 “夏氏。” 黑色长靴一步步走到夏荷跟前,冷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男人居高临下,“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话,是因为我在乎小婉,不想连累她背负罪名,否则,你以为,你的命很长吗?” 夏荷对上楚亦那摄人又森寒的眼神,心中陡然一惊。 前面的人分明没有动作,她却觉得自己像被无形的利爪扼住了喉咙。 男人负手而立,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有本能的畏惧。 不光是夏荷,之前还闹哄哄的大堂,不知何时都安静下来,全部仰望着这个男人,眼神畏惧,身形微勾、无意识做出臣服状。 楚亦高大的身躯挡在温婉身前,神情之冷如九尺寒冰:“又或者,你以为你收受各种贿赂的事,梁子沐不知,官府不知,以后会试的考官不知?” 夏荷心间一缩。 猛地抬头看向楚亦,心如鼓跳。 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梁子沐以前和她说过,不要轻易收东西。 夏荷只以为,这是因为梁子沐为人磊落,不想欠人情,这才要求十分严格,但是人情这种东西,也就是口头上说一说,等梁子沐去了京城,当了京官,不管这些人又如何? 在这遥远南方的虹城发生了什么事,谁还知道呢? 难道还会有人专门来统计,梁家收了多少钱、又干了哪些事? 夏荷认为不可能。 想结交梁子沐的人,发现梁子沐不收礼,便全部去找了夏荷。 夏荷来者不拒,收的越来越多,十分开心。有人提要求,她就随口应付下去,反正说几句话又不值钱。 可是现在,楚亦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收礼真的有影响? 夏荷按住自己心口,微咬舌尖,让自己回神。 不,他只是吓唬我!这个人已经被温婉完全勾住了!他说的话不必在意! 楚亦却看出她所想一般,声音淡淡地道:“今年的会试,主考是御史台的杨玖城,最恨污秽腐败,别说名不见经传的考生,连丞相受贿被发现,都会严查上报。” 言下之意,若是知道一个岂南郡的解元,竟然还没当官就如此不检点,那最后的结果…… 夏荷心里终于开始后怕,却不知外面的梁子沐更加震惊。 主考官是谁,只有他们这些学子才能从夫子那里打听到,一般百姓不到考试的时间,是完全不清楚的。 而知道了是谁,岂南郡也没有对京官特别了解的人。梁子沐和百里昊焱混在一起,才知道和杨玖城有关的信息。 这些来得极为不易的讯息,楚亦竟然张口就来? 他到底是什么人…… 楚亦向来话少,和一个根本没有看在眼里的人说这许多,已经是极限。 本以为夏荷会反思,回去想想自己的事、不找麻烦,谁知她却并没有就此作罢。 “楚公子,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夏荷笑着,决定装傻把这一茬跳过,“您对我有什么误会,那是其他事,现在的关键,是您要管好您的妻子,不要让她再勾引我家相公……” “你家相公是谁啊?” 这时,从二楼的位置突然浩浩荡荡走下来一群人。 一个个鲜衣怒马、风流倜傥、放荡不羁,一看就是城里那些有身份有才学的公子哥。 夏荷一看,心里一惊。 这里竟然还有这等人! 她还以为全是一楼这个看不上眼的三教九流! 不光是她,杨文王姿夫妇也大吃一惊。 在他们眼里,这醉香居的段位,就只是一个不入流的荒郊野外的小店,再怎么高,这短短十天半月的,没一点人气,那些有钱人才看不上眼! 城里那些有钱人,是何等尊贵! 他们这有三百亩农庄的庄主,都不会被他们看在眼里,一个建在农庄边上的酒楼而已,凭什么吸引到这些人? 【363】颜面无存。(五更) 上姿上过二楼,觉得不怎么样,三楼也没想看下去的欲望了。 温婉这没眼力见的农妇眼光,能做出个什么好看的东西来!别说留住这些公子哥了,让这些千里迢迢来的贵人失望大骂都有可能! 然而现在,大家竟然都一副开开心心、逛完楼上来一楼逛逛的模样,别说失望了,看到有八卦还显得兴致勃勃,半点没有因为八卦内容,而对温婉有厌恶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 王姿意识到事情有什么地方不是自己预料和可控的,一时缩了缩脑袋,把自己藏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梁子沐?”有多事的人看到楼梯口的梁子沐,出声道。 梁子沐停在原地,久久没有从这不断反转的一幕中回过神来。 他死死盯着小玉儿和楚亦那两张极为相似的脸。 任何的话语都那么苍白,这绝对是亲生的两父子!当年让温婉未婚先孕的人,就是楚亦! 小婉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他! 是楚亦,是楚亦策划了这一切,抢走了小婉! 梁子沐睚眦欲裂的握着双拳。 旁边的人看到他这模样,出声道,“梁兄看来是全都看到了?”显然,那几个人都认识梁子沐,“怎么说?” 夏荷一看,梁子沐果然是在这儿,顿时眼泪掉下来。 “温婉和我夫君,果然……” “抱歉,我不是指温庄主和梁兄。”那人头一歪,面带嘲讽,“我是说,你作为梁兄的妻子,却德行有失,损了梁兄的颜面,这该怎么说。” 夏荷震惊:“什么意思?” “梁兄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有人比我们更清楚。”那公子说着,从人群的后面把懒散的百里昊焱给拉了出来,“我们可都是慕名而来,拜访百里公子的,怎么在你口中,竟变成和温庄主不清不楚了?” 说着,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般,嬉笑道:“我倒是想和温庄主不清不楚一下,奈何即便我如此潇洒风流,温庄主也看不上我们,又怎么可能会觊觎一个有妇之夫呢?温庄主,您说是不是?” 温婉无语的眼神:“……” 楚亦杀人的眼神:“……?” 这些人当他死了? 见楚亦又开始往外冒冷气,温婉赶紧把她拉住,眼下先解决了这坨毒再说,可别跑偏话题了。 只是,这一拉,惹来楚亦不满甚至有些……委屈的目光? 如果说,之前是温婉和楚亦自己辩驳,说的话还不可全信的话,现在一群一看就不普通的人为温婉背书,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些虹城的贵人,难道会为了一个品行败坏的城外人,得罪梁子沐吗? 况且,温庄主的孩子分明是楚公子所生,这是谁都看得到的事实,夏氏诬蔑这一点,就能诬蔑更多。 “这个……谁?”赵公子摇头晃脑地想了一下,“夏氏,是吧?别别人叫你夏氏,你自己就跟着低三下四,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啊,梁兄这人我还是知道的,虽然有些无趣,但为人还算正直,怎么着也算能走得远的,只是有你这么个正室,以后怕是难啊!” 出声的赵景明并没有因为顾忌梁子沐而说话委婉点,反而看梁子沐在这听了半天,却始终没有担当的躲在上面不见人,而故意说得更加刺耳。 梁子沐被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众目睽睽之下,梁子沐再是觉得脸面无存,也得给众人一个交待。 “对不起,我家夫人因为产子伤了身体,神智有些不清,梁某给诸位赔罪了,希望温……庄主别放在心上,改日,梁某再登门道歉!” 梁子沐硬着头皮,一把拽过夏荷的手,拉扯着她快速往外走。 他梁子沐的颜面,今日已然无存! “呵呵,别放在心上?这么大闹一出,就一个神智不清打发了。”叶子恶心的啧啧,解元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伪君子! “解元夫人,真是配不上这个位置!”围观的人倒是不敢说梁子沐,“梁公子的名声真是毁在她手里了!” “走了好!温庄主,以后你们醉香居再不要放她进来了!” “就是,平白坏了大家心情!我们都为你不值呢!” 温婉甩甩刚刚拍疼的手,这坐月子的人还真是不经打,她还没打过瘾呢! 活该她找打,坐个月子还不安分! 夏荷被梁子沐拉着往门外走,见梁子沐一身冰冷的气息,也不敢再说什么,但那狼狈低垂着的脸上,是一片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阴毒。 她知道梁子沐来了醉香居,至于听说的,梁子沐是来拜访一个厉害人物的事,她一点没放在心上! 厉害人物怎么可能住穷乡僻壤! 绝对有问题! 现在竟然告诉她,真的是来拜访他人的。 这些人,压根就是跟温婉串通一伙的!温婉那个贱人,勾引了一个又一个,一个人尽可夫的贱妇!居然敢打她! 冬柒扶着夏荷,把她神情都看在眼里,心里十分震惊。 一直以来温和知礼的夫人,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表情? 不期然地,冬柒想起刚才叶子对自己毫不掩饰的怒火,心下漏了一拍。 是不是,她真的错了? 错信了自家夫人,所以一次又一次第做出了伤害叶子和温婉的事情?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却从后面传来。 “哎,你们等等!” 夏荷身形一顿,回头,竟是有人追了出来。 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身穿淡红底云纹褙子,身披茜素青色薄烟纱,手是从没干过活的白嫩,脸上还是稚气未脱的婴儿肥,一看就是从小没过过苦日子的大小姐。 她原本就攥得紧紧的手,几乎要掐进掌心。 什么意思?这是要追出来羞辱她吗? 夏荷深吸一口气,却听那人道:“梁夫人!我支持你讨回公道!” 夏荷:“……?” 梁子沐皱眉,心情极差的他不打算理会,拉着夏荷就要走。 方浅喊住,“梁公子,你也太过分了吧!你夫人可是才生产完,正在月中,身体最是虚弱,刚刚还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你做为她的相公,非但不帮忙,还还这般粗鲁对待她,未免太有失君子之风了吧?” 方浅瞪着梁子沐的眼睛里,是一副打抱不平的愤愤之色。 【364】输赢见晓的时刻来了。(一更) 夏荷眸光微闪,这人,居然真的是来帮她的? “姑娘,你不用如此,是我的错。子沐没有说错,我生下儿子后,身体受损厉害,以至神智不清,几日不见夫君出现,又听闻丫环说他天天来这醉香居,一时冲动,让嫉妒昏了头,都怪我太在乎相公……” “住口!” 梁子沐厉声打断,看到她一副委屈自怜、自做坚强的样子,他突然反感至极。 方浅看到夏荷不敢言的样子,更是气愤了。 “你真是太过分了!你难道还明白吗?你夫人这是在乎你,你有事来醉香居就不会跟你夫人说一声吗?非要让她一个人在那猜疑不定,而且梁夫人也没说错,那个温婉本来就身形不正,不然,一个这么偏远的酒楼,凭什么能吸引到这么多俊俏公子来!” 在方浅看来,那些人帮温婉说话,一定是被那小贱人的美色迷惑了! 她的容仓哥哥,时不时就往这醉香居跑,甚至许久没碰的乐器,都破戒了! 她几番打听才知道,容仓哥哥就是因为给温婉吹曲才破戒的! 她还以为引得容仓哥哥仰慕的,是个什么妙人呢,要是个美丽又才情的女子,也就罢了,结果今天特意来看,才发现那温婉只是个嚣张跋扈粗鄙农妇! 一瞬间,她就认定夏荷和她一样,都是受害者,喜欢的人都被温婉那贱人勾得魂都没有了! 顺带着,她觉得夏荷就跟她一样,可怜极了。 “梁公子,你不要被一些用心险恶的人给蒙骗了!你夫人为你生了儿子,伤了身体你不关心,天天跑来这醉香居,到底是求学问还是其他,你最好是自无愧于心!” 梁子沐狠狠的皱眉,“这是梁某的家事,不劳姑娘操心!” 他的心情已然阴沉无比,不再让方浅说下去,拉着夏荷上了马车。 “哎!你听我把话说完啊!太过分了!”方浅在后面跺着脚。 另一边,醉香居没了闹事的人,真相又得以大白,尴尬的气氛被缓和后,又是一派热闹祥和。 “温庄主,看在我刚才帮你说话的份上,今天的厢房费用,给我少点呗。”赵景明,没骨头一样趴在温婉面前的柜台上,像只撒娇的狮子狗,“我好穷啊,我穷死了。” 温婉心里还记挂着夏荷的事,有些没心情。 不过还是豪爽一笑:“好,今天赵公子的房费,免了!” “真的!?开心!” “但是明天还请继续照顾生意。”温婉笑道。 赵明景也不是真的差这几个钱,就是没事找事儿地,想和温婉调笑几句,刚才温婉那一巴掌,够嚣张!够味! 这样的女子,绝对不是什么庸脂俗粉。 他还要说话,突然觉得后颈皮一凉。 转头,只见楚亦正把玩着一个杯盏,深邃黝黑的眸子,像是在看他,又像没看他,只是周身的温度突然降低了一般,有些冷。 赵景明下意识的紧张,人也不自主地站直了。 温婉手上一暖,楚亦握住她的手,退到了掌柜房间里。 “那个女人太烦了。” 他突然出声,但只说了前半句,温婉看着他的眼睛,从里面看到了对不加掩饰的杀意,这是第一次,温婉看到楚亦如此冷酷的一面。 “不用,别为这种人脏了手,你不是还在隐姓埋名什么的。我有办法。” 温婉摇头,说出来的是一个理由,最主要的,害了她一次二次的敌人,怎么有交给别人解决呢,她要亲手,将她打入地狱! 教冬柒学的字,得加快速度了。 酒楼里又恢复了热闹,六楼的几个公子哥,拿着一袋袋银两出来提出换房间:“上次五楼那个鬼怪房间,我们还要重新去一次!小二,劳烦!” 阿慧忙跑过来应下,一边的账房便开始收钱。 王姿和杨文一直注意这里的动静,看到公子哥们掏钱,简直心惊肉跳! 他们……他们好有钱! 房费?酒楼的房间还要收房费?不可能这么贵吧,一定会找补对吧! 然而,没有。 阿慧收下后准备补些铜钱,都被公子哥们推了回去,只说是打赏给她的,阿慧人长得可爱,也挺招人喜欢的。 那边账房在算账,这边王姿两个也在算。 当银钱积累到八十两没有再往上涨的时候,两人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到一百两。” 他们看着周围原本就在一楼用饭的人,暗道,“虽然一楼已经坐了六成人、满足了条件,但这些人没这么有钱,每个吃个几十文,绝对吃不到二十两……” 话音未落,百里昊焱拿出了一张银票往阿慧手里一塞。 “六天时间已经过了吧?不占你便宜了,五十两,我带几个朋友去九楼。” 阿慧眯眼一笑:“百里公子请!” 杨文、王姿:“!!?” 仿佛是为了照应百里昊焱的话是的,这时又有一个膀大腰圆的小厮跑下来,扔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明天的九楼,还是这个房间,我家秦老大继续定!” “好嘞!”阿慧笑嘻嘻地应下,接下银票。 完了,这下全完了! “怎么办!”杨文脸色煞白,冷汗直流,“夫人,我们……我们回去?” 杨文看起来是个能顶事儿的,其实遇到紧急情况,比王姿还不如。 可是王姿也已经慌了,哪顾得有些其他什么考量,只连连点头,拉着杨文便要走。 一张契约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温婉把契约拍到桌上,“杨庄主和杨夫人都是大人物,签字画押的东西,不会以为还跑得掉吧?”阿慧把合约晃了晃,气呼呼地道。 温婉抬头,闲闲看过去,唇角勾笑,却瞧得杨文夫妇全身发毛。 最后还是王姿梗着脖子道:“谁说我们要跑了?这才中午,晚上还没到,说不定等会就有人觉得不满意,要把房钱退回来呢!说不定你们菜出个什么问题,像上次吃哑了人什么的,怕是百两银子也要赔光!” “你!”阿慧气得脸色通红。 “没关系,午饭刚过,杨庄主和杨夫人也要歇息了不是,阿慧,放他们走。”温婉勾着唇角笑着道,话很客气,那语气却让杨文觉得十分不好对付。 【365】有这么豪气的托儿吗?(二更) 看到这边的动静,楼里又开始骚动起来,都望着这边。 不少人可是冲着这赌约来看凑热闹的。 “看到没?那就是杨家农庄的人了,听说杨夫人赌了他们农庄三百亩地,而温庄主赌了她农庄一百亩地和这醉香居两座楼,今天就是见证结果的日子,这下可精彩了!” “天呐!赌这么大,这是拼命啊!” “都贪呗!” “那赌什么呀?”不知情的人问道。 “据说是赌今天醉香居能不能坐满六成的客人,同时赚到一百两!” “那温庄主不是输定了?” 那人算计着,六成的客人看起来是差不多了,可这一百两哪能赚到,他这顿点了六个菜,才一百二十文钱。 好多人都默默算计着,都是如此认为。 “扯淡!你以为这楼里的客人都跟咱们一样?咱们坐这二楼是免费上的,但你上三楼试试?那是要座位费的!越往越高!”有人道。 “啊?座位费?多少钱?” “三楼还好,只要十文,四楼一百文,五楼三百文,六楼一两,七楼五两,八楼十两,九楼要五十两!不包括点菜,光是人坐到上面,就要这么多钱,怎么样,一百两还难赚吗?” “今天上楼的那么多,你们没看那杨文夫妇脸都白了!” 笑着说的,是在镇上下了注赌醉香居赢的,看到醉香居生意这么好,他们也开心。 “这也太吓人了吧,五十两银子,我一辈子都摸不到这么多钱啊!” “不是吧?我可是赌的杨家农庄赢啊!” “这是家黑店吧?收这么高?”那些赌杨文赢的,都有些接受不了。 “放屁吧你?谁强拉你上去了?你没钱坐你的一二楼吃就行了,你特么今天还不是六十文吃了一桌子菜,这菜不好吃还是咋滴!想找茬啊?” 看到几方人差点有打起来的趋势,阿离顿时往中间一站,气势一开,沾过血的煞气涌动,吓得那些人全部缩了回去。 说黑店的那人被那么一说,也觉得理亏,人家不是还有个免座位费的一二楼吗。 只不过,不少人开始想,那楼上面得是什么样的景致,才敢这么收钱,还没招人骂的? 王姿和杨文被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敢溜了,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座位费?你莫不是趁此让我们上不去做什么小动作吧,不行,我们要检查检查,楼上的人要是你请来的托儿怎么办!要是你敢作弊,这赌约就不算数!” 想到自已三百亩的农庄要输掉,杨文和王姿就浑身冷汗直冒。 温婉好心情的道,“没问题,我亲自带你们上楼。”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用出座位费就能通到九楼参观,倒是羡煞了不少人。 杨文夫妇本来只是来检查一下客人的真假,结果两人被这楼上的景致给惊得一愣一愣的,那些个新鲜花样,他们别说没见过了,打这么大听都没听过。 尤其是六楼的主题房间,更是把从没出过虹城的杨文夫妇看得瞪大双眼。 六楼是最热闹的一层,集中在此的,大都是些公子哥儿。 这些个贵公子,有钱又有品味,书上看的,走南闯北见到的,新鲜玩意见得多了,三四五楼那些没什么劲,七楼以上过于贵了点,只有这六楼最是好玩,一两银子的座位费对他们来说着实便宜,一层十多个不同的房间,一天一个房间换着来,够他们玩半个月的。 “怎么样?王夫人,这些人像是我请来的托儿吗?”温婉笑意盈盈的道。 “这……这……” 王姿嗫嚅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杨文也一脸的煞白,他们好歹也跟有钱人打过交道,那些个公子哥儿,个个锦衣玉冠的,穿的戴的,没有哪样普通人家买得起,而且一看这些贵公子形成的圈子,定然都是一群有身份的人。 这样的人,就连他们都请不到一个,温婉能请得来这么多? “这人是多,可你这不是才一两人银子的座位费嘛,也不到那么多,我要看看九楼!”王姿努力维持着镇定。 “行,奉陪到底。” 两人心里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这不是还没到晚上嘛,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说不定等会还有人来闹事呢,才开业十多天就被闹了两次了,肯定是有问题的,最好是等会那些高楼上的客人吃坏了人什么的。 那一百两银子,靠的就是九楼的房费,只要有两个人不满意要退钱,他们就有赢的希望! 结果,正是因为两人上了九楼,把九楼的气氛一下搞炸了。 百里昊焱请了好些个朋友在九楼观景,几人一边探讨学问,一边美酒添羹,结果温婉突然带上来两个人,说他们要验证她的客人是不是托儿。 什么?他们会是托儿? 于是一下,所有人都不爽了。 这不只是怀疑温庄主了,这还是诬蔑他们! “我们哪个看起来像一点好处就能收买来当托的人?”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让你看看有没有咱们这么豪气的托儿!” 百里昊焱大手一挥,拿出一袋子银锭子来,“阿慧!晚上给我点一百份糖醋排骨,一百份菊花鱼,给酒楼所有桌子都端上一份,今日我百里昊焱高兴,请大家吃!” 温婉:“……” 孩子你怎么这么冲动?不过我喜欢! 阿慧亦是喜笑颜开,忙接了银子去传话让厨房备菜。 楼下一听到这个消息,顿时轰闹起来,“百里公子威武,百里公子霸气!”刚吃饱的人都扬言晚上不走了,要留下来吃高级的贵族菜。 王姿和杨文吓得脸色一白。 怎么……怎么变这样了? 乐正容仓原本在六楼玩,听见外面动静实在太大,忍不住也参和进来。 他的参和可不是普通人可比,当即就呼唤了族中子弟带上各自趁手的乐器来醉香居赴约,在一楼各个地方坐下,即兴弹奏。 一时间古筝长箫竖笛箜篌,还有许多温婉不熟悉的乐器纷纷上阵,公子哥儿们拿着酒杯和书卷,载歌载舞地从九楼闹到了一楼,并且还是即兴诗会。 已经有懂事的书童,开始记录诗会上若干莫名其妙的诗。 那些下了注的连赌约的事都忘记了,跟着一起热闹。 【366】换个文明的方式耍赖。(三更) 就这样,因为王姿一句话,这群人在醉香居开了一场别开生面毫无章法的盛会。 温婉虽然觉得太吵了点,但也不想拂了兴致,直接上了土豆炸块这种好做好吃又便宜的东西,又送上糕点和甜汤若干,那些公子哥儿们嚎叫累了,歇下来喝口热水吃吃点心。 这样的热闹从下午持续到了晚上,直到晚饭间。 刚歇过一阵的气氛,又因为厨房那一百份的糖醋排骨和一百份的菊花鱼,而再次达到了高潮,一二楼那些点不起这菜的,吃得是满嘴流香,甚至有些一份都不够,尤其那菊花鱼,一盘才五朵,好些人吃上了瘾,纷纷忍不住自己再点一份。 杨文夫妇看着着一辈子都看不到的诗会,听着这乱中有序的器乐盛宴,心脏砰砰直跳。 而厨房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菜香,以及公子们点开开封的酒香,全部加载在一起,极度的畅快自由于富足,即使不懂乐器不识字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带着兴奋起来。 要不是后来百里昊焱突然回神,明明定了一天酒楼,居然在一楼浪了一下午、不划算,这又带着朋友们轰轰烈烈上了九楼,下面还不知道要闹到多久呢。 这一天所有人都记住了这场狂欢。 也记住了醉香居这个充满生机和诗情画意的地方。 当然,记得最深刻的,还是杨文和王姿夫妇。 因为马上,他们就要面临输掉整个农庄的惨境。 看着温婉数出来一张张的银票,杨文整个人跟抽了魂似的。 “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咱们不可能输的,她怎么能赢,怎么能赢呢……” 王姿跟疯了似的,指着温婉大喊大叫,“你作弊!你就是作弊!这么个穷乡僻壤,凭什么半个月的时间就有这么多客人来,你这是黑店,座位费就要收五十两,我要报官,我要告你坑人钱财!” 温婉像看小丑一样看着她冷笑。 有些人就是这样,放狠话的时候,从来就不想想自已输了能不能承受,只想着赢了能有多少好处。 若是有这么个底气也就算了,都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可在她的地盘上做赌,这么多天的时间,他们两夫妇都没有来这里认认真真的打听一下酒楼什么情况,或者上高楼看一看,点一顿饭菜吃吃。 就凭自已狭隘的臆想,也敢放狠话跟她赌个农庄? 真是不知死活! “杨夫人,别想着赖账了,比起我这收费高的问题,你签字画了押的东西,想抵赖,我更是有理由把你告到官府去,不信,咱们这就走一遭?” 王姿本来就是慌不择言,一听温婉这话,立马就怂了。 好多客人关注赌约的都没有走,纵然早在中午,就知道今天是温婉赢定了,他们也要看看最后会怎么样,想想都挺激动的。 那些跟下注赌杨文赢的,本来还挺难受的,可一想到自已只是输个几百文钱,而杨文却要输掉几百亩的农庄,比自已惨得多,顿时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有人则想到温婉仅凭一个赌,就赢到个三百亩的农庄,不禁有些眼红。 不过看起来,这杨庄主好像是想赖账的样子? “杨庄主,别装傻了,拿地契出来吧!” 被叶子这么一喊,杨文才堪堪回了魂,看到一屋子人在看着他,他浑身僵硬,只觉得天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突然,他双腿一屈,朝着温婉就是一跪。 “温庄主!” 围观的人被他吓了一跳,温婉倒是巍然不动,面无表情看着他。 杨文把头一低,伏了下去,“温庄主,求您高抬贵手吧!这三百亩农庄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可是拼死都得守着的啊,都怪我这死婆娘!啥都不懂,也敢跟温庄主您下什么赌约,她一个妇人,哪里见过什么世面啊!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咱们吧!” 王姿顿时就冲了上去,“好你个死鬼,当初不是你要……” “啪!” 杨文重重一巴掌朝王姿脸上下去,眼睛都要鼓凸出来,“臭婆娘,今天这农庄要是没有了,我就带着你一起跳河,跟我家老祖宗去赔罪!” 王姿被打了一巴掌,也不敢嚎了,顿时呜呜咽咽哭起来,好不可怜。 温婉冷眼看着,这种把戏,已经不新鲜了。 杨文打完又开始伏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 “温庄主,我杨家农庄农户们那都是世代的佃农,他们早就习惯跟着咱老杨家,这要是突然没了,他们的天就塌了!若真没了农城,我只有带着婆娘一死了啊!” 王姿这时才终于知道了丈夫的用意,跟着朝温婉跪下去,一个个的响头开始磕。 “温庄主,你你是个善良的,就别跟我这个粗鄙妇人计较了吧,你看你都有一百亩农庄了,还有这么赚钱的两座楼,我这三百亩农庄抵得上什么呀,可是它是我们的命啊!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跟您面前碍眼了,你就大发慈悲吧……” 没一会儿就额头磕出血来,那伤心乞怜的模样,叫人看得十分不忍。 有些容易心软的妇人,开始劝起温婉来。 叶子听得生气,一叉腰,“你们就会当好人!横竖赢了也跟你们没关系,说放过就放过,要是做赌的是你们,你们会有这么好说话?” “哎,你这孩子咋说的呢,她说得也没错啊,你们都有一百亩地了,还有这么两座楼,一天进账百多两,少赚点也没关系嘛!” 男人们则是不作声,默默想着,要真换做他们,一垄土都不能给少! 那些公子哥儿们都只是静静的看着,注意着温婉的反应。 这杨文夫妇不管再可怜,也只不过是换了个文明点的方式耍赖罢了,但是,这一招却是非常有用的,一旦博取到了众人的同情,温庄主可就不好应付了。 温婉又哪有看不明白的,说到底就是想赖账嘛! 但她可不是圣母,他们有苦楚有难处,为什么不早点想到?放大话的时候,脑子跑哪去了! 【367】是个狠角色。(四更) “杨庄主,你家农庄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你不会是今天才知道吧?早在做赌之时,你为何没想过没有农庄了你怎么办?既然当初敢放豪言壮语,就要承受得起代价!” “我为了这个赌约,用尽所有办法,损失利益也要吸引人来,你一句要死要活,就让我赌约作废,叫我的努力与汗水白费,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温婉才不管他们怎么看,别看现在这些人一副心善的菩萨样,若今天她在利益当前心软了,以后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用同样的方法欺到她头上来。 反正她素来以嚣张出名,正好让他们知道,她温婉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 温婉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旁边还站着气场大开的楚亦。 顿时,那些想当老好人规劝的人,也不敢做声了,只是眼神中多少有些斥责,觉得温婉他们得理不饶人,他们少这三百亩地生意一样做得好,而杨庄主没了农庄,家都没有了。 这温庄主一介妇人,也太不近人情了。 “温庄主!温庄主!我求你了!赌输咱们认了,但是,三百亩农庄您好歹给我留一百亩,也算是全了我的一份孝心吧,不然,我杨文就是到了地下,也没法给老祖宗一个交待啊!” 杨文爬到温婉腿前扯着她的裙摆,到现在,他们已经到了末路,什么颜面什么自尊,都顾不上了,无论如何,他们不能无家可归。 只要留一百亩地给他,他还可以东山再起,这次他们是吃了教训,以后,他定然要学聪明,总有一天,他会把失去的一切拿回来! 呵,留一百亩地给他们翻身,好来跟她做对么? 从赌约成立的那一刻起,不管谁输谁赢,他们注定得结个死仇,这时候心软,只会给自已埋下祸患! “别磕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看你们演戏,赶紧滚回去拿地契!”温婉冷眼看着,丝毫不为所动。 王姿和杨文见装可怜也没用,最后的希望都被剥夺,摸着额头磕出来的血印,一时心头恨起,顿时指着温婉的鼻子尖声骂起来。 “温婉你别做得太绝!非要害得我们无家可归,你就不担心报复吗?” “温婉我要跟你拼了!” 王姿睚眦欲裂的冲上去要掐她,却被楚亦一个挥手,推出几米远,脑袋撞到椅子腿上,顿时磕出血来,好身狼狈凄惨。 然而森寒的气势压制下,没有一人敢去拉。 “你个贱妇,这么歹毒,总有一天你不得好死!”王姿大骂,两个人什么都不顾了,什么难听的话全部吼出来,摔打着桌椅碗筷,俨然有些神智不清了。 温婉转身,不再听他们废话,再可怜,也都是他们自找的! 两人软的硬的、威胁的、乞求的全都用到了,温婉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松动。最后,楚亦听得不耐烦了,让朝行阿离一人提着一个架了出去,在两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中,架到了杨家农庄,把地契给取了过来。 做法也干脆利落,地契一到手,直接让朝行将两人丢到了荒郊野外。 连屋都没留一个。 叶子和秋树还担心,这样会不会让人戳脊梁骨。 温婉却道,“还没得罪他们时,他们尚且不断打我们的主意,可不是什么感恩之人。既然都得罪死了,就坏人做到底,你多施舍一点仁慈,他们可不会记在心上,还不如让他们永无翻身之地,杜绝掉祸患。” 叶子听完,深觉是理。 秋树虽然心里觉得过不去,但道理上而言,他也知道这样是最好的。 热闹算是看完了,酒楼终于开始安静下来。 没钱的都散了回城,传播起今天这爆炸性的话题,而那些个公子哥儿则转战至客栈,三三两两的聊起别的话题,但是内心里,都深记着将才的一幕。 这小娘子看着长得副柔弱样,倒是个狠角色! 而那温相公,也并不似传言那般吃软饭的样子,那等气势,绝非等闲之人可有,恐怕身份也不简单。 可他竟默许旁人以“温相公”相称,也不知是宠妻如命,还是另有隐情? 梁家。 醉香居热闹了多久,梁家就冷清了多久。 确切的说,是整个梁家笼罩在一片阴霾中。 梁子沐的愤怒涨满了胸腔,却不知从何处是问? 今日在醉香居,那公开处刑一般的难堪与压抑将他整个人折磨得快疯了! 他为人端直磊落,从来不做对不起良心正义的事情,自以为娶的妻子贤良淑德,却没想到,她竟如此不明是非,简单几句话,就把他这些年积攒的尊严与名声,全部打落地里!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 梁子沐想不通,为什么好好的妻子,会变成这样,她明明是那样的善解人意,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她和温婉不是好姐妹吗,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相公,我真的以为是温婉把你叫走的,冬柒是这么跟我说的啊!”夏荷在梁子沐看不到的角度,威胁的狠狠瞪着冬柒,“冬柒!你说是不是?是不是你跟我说,温婉把相公叫走的!你为什么要骗我!” 冬柒只觉得心透凉透凉。 夫人……居然拉她顶罪?! 梁子沐眼睛一眯,盯着冬柒,“是你?” 冬柒真的很想当场反驳出来,但是她咬紧牙关,跪到了地上。 “公子,冬柒知错了!” 梁子沐也知信没信,转头看向夏荷,“那你为什么要收礼?谁让你收礼的?” 楚亦说的那些话,他清晰的记在脑中,若是真有人告状上去,他的仕途很可能会受到影响! “是……是母亲。” 夏荷委屈的哭诉,“母亲说,相公你走到这一步,就必须要融进圈子里,不管哪一行都少不了走动,这就是人脉,如果咱们不接受礼物,别人会觉得咱们瞧不上他们,恐对相公生意见,母亲见说不通你,就让我做主收了,对不起,相公……” 反正那老不死的婆子也说不出话来,求证也求证不了了。 【368】郁闷的方浅。(五更) 梁子沐像全身力气被抽干了一样,佝偻着背,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若是母亲还能说话,或许他真的会问一句,但想到母亲最近神经兮兮的举动…… 一时间,他只觉得好凄凉。 最后,梁子沐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是离开后院的时候,一拂袖。 “以后,你不得再以我的名义收任何的礼物,家里也不用你来打理,一切都由我自己来安排,冬柒。” 冬柒还跪在地上:“在!” “以后,家里各种采买由你去办,用的银两的状况,由你把记录,交给我审核拨钱,家里的收支,夏荷不得再管!” 夏荷不敢置信:“夫君?!” 这是……他刚刚根本就没有相信她说的话么? 梁子沐看着她,眼里一片苍凉:“你不说,那我也不需要你再说。现在,你只需要好好带孩子,把孩子平安带大,至于其他,你不用想了。” 梁子沐说完,完全不给夏荷再说话的机会,直接拂袖而去。 冬柒讷讷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啪”的一声,头被打偏到一边去。 冬柒一声痛呼,捂着火辣辣的脸连连后退,却只见夏荷瞪着一双充血赤红的眼睛,宛如看着仇人一般看着冬柒。 “夫……夫人……” 以前温婉的夫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试一个看起来充满恨意、狭隘可怕的妇人。 冬柒突然想起,她在醉香居以极为鄙薄的口吻说温婉是村妇。 可是面前知书达理的夏氏,好像比温婉这村妇差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贱人!是不是你勾引了相公!” 不然,为什么刚刚她把责任推到冬柒身上,他却一句质问都没有,反而还把家中掌管的大权,交给这个小贱人手里! “没有,我没有啊夫人!”冬柒捂着脸躲到一边。 “你还敢狡辩!”夏荷冲过去抓着她的头发,往桌上按,“小贱人,我告诉你,你休想想爬上相公的床,你要是敢有半点逾矩,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桌上有瓷碗碎渣,冬柒刚好磕在上面,头上留下一行血迹。 她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道:“我,真的没有……” “呵呵呵呵……我管你想没想过!”夏荷一下又把冬柒的头提起来,头发猛烈扯动下,冬柒面皮发紧,在临界边缘的眼泪一下子止不住地流下来。 “你想过也没用!”冬柒还没看清夏荷手上拿的什么,就觉得额角一痛。 等鲜血顺着额角流进眼睛遮挡视线的时候,冬柒失声惨叫。 夏荷突然一抵冬柒的下巴,把她的嘴合在一起。 她面色极淡,居高临下,双眼没有一丝感情地看着她:“一会儿他们来看,你知道怎么说,要是不会说话,你明天当的可就不是管家,而是卖身不卖艺的窑姐了!” 冬柒垂着头,没让夏荷看到她眼里的怨毒。 她得忍!现在夏荷还是夫人,她只是个丫鬟!她必须得忍! 没过两天,醉香居那天的文人盛事,就在虹城传开了。 又是解元夫人闹事,又是几百亩地的赌约,还有原本就有了一定知名度的《醉香赋》,一下又传得更远了! 由于醉香赋文笔大气又不失工整,还有好些学子把醉香赋拿来作为晨间读物,朗朗书声中把这偏院的醉香居传了一遍又一遍! 只两天时间,醉香居又迎来了一波文人学士捧场的高潮。 人来人往中,大家对醉香居是赞不绝口,温婉尚且淡定,阿慧秋树,还有上上下下许多伙计和农户,都与有荣焉、笑得合不拢嘴! 原本一个离镇中心几十里地的荒郊酒楼,势不可挡的变成了城中人民热议的话题之所。 走到镇上,动不动就听到有人提到醉香居三个字。 “哎,李四,你今天去郊外了?醉香居有什么新闻没?” “哎哥,咱每天这么辛苦,中秋了能不能带我去醉香居吃顿好的呀!” “行啊!你多攒点儿劲干,五楼以下随你挑!” “小倩,我稀罕你,你就跟我好呗,跟我好,我天天带你上虹羽楼吃饭。”一个虹羽楼的厨子对着自已的意中人表白。 “虹羽楼算什么呀,有本事,天天带我到醉香居去吃饭,那我就跟你好!” 本来还有些人听着醉香居离镇上有三十里远,很是瞧不上,说那荒郊野外的,能做出什么好酒楼出来,但立马就有人喷口水到他脸上了。 “你知道个屁!听过醉香赋吗?那是大名鼎鼎的百里公子专门为醉香居写的,不知道多少读书人推崇,那些有学问的人都赞叹不已,你说不好就不好了,你算老几啊!” 方浅不过是逛个街,从街头走到街尾,就听到三四波人聊起醉香居,还个个推崇得不得了,本来好好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郁闷不已。 “哼!都是些人云亦云的俗夫!那醉香居哪有那么好!不过就是那温婉略施七技,弄了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来夺人眼球罢了!完全就是青楼女子的作风!亏得那些人一肚子墨水也被骗得团团转!” “那什么百里昊焱也是,拍马屁都拍到女人身上来了!” 方浅开开心心地出门,却郁躁地回家,边走边低声咒骂,气死她了,那温婉也不知道给人逛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的围着她转! “浅儿,不是逛街去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可是有谁欺负你了?” 方志平走出书房,就看到女儿一副臭臭的脸色,顿时笑道。 方志平年四十有五,因为一直醉心于仕途,年轻时冷淡了房事,导致这把年纪了,膝下却只女儿一个,妻子身子骨不好,大夫说怕是再难生产,于是,方浅这个独生女,就被方志平宝贝得不行。 “爹,确是有人欺负我了,您会为女儿做主吗?”方浅撅起嘴撒娇。 方志平五官看着端正,眼睛却有为官已久的浑浊和狠厉:“当真是有人欺负你了,是谁?为父马上去教训他!” 方志平不说还好,一说,方浅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爹!都是那温婉不好!”方浅一下扑进方志平的怀里,“一个已婚妇人,整天不安分守己,抛头露面地做酒楼不说,还把那九楼布置得跟青楼一样,把我的容仓哥哥都给勾引走了!你说,她是不是很狐狸精!” 【369】冬柒的野心。(一更) 方志平一头雾水,“温婉?是谁?” 女儿平日里交际的朋友里,没有这号人物吧? “就是那个醉香居的掌柜,一个女人不在家相夫教子,不守妇道,成天勾引男子到她的酒楼挥霍银两,我说她两句,她还威胁我!我不管,爹爹要帮我教训她!”方浅恨恨的道。 方志平眉头皱起。 他知道自家女儿喜欢乐正家的公子,也想过乐正容仓虽然不是士人,但原本是宫廷乐师家族,也算是有头有脸了,现在转而经商,家底颇为雄厚,把他考虑招为入赘女婿,也未尝不可。 现在听起来,是被人夺走了? “醉香居?我好像在哪听过?” 方志平想了想,突然有了印象,“最近些天,白鹤书院的夫子说,他的学子不少人都往虹外一家叫醉香居的客栈跑,说是那里风景别致,晚间在那里读书,有助于学习。还约我什么时候去看看,难道,你说的就是那个醉香居?” 方浅控诉地道,“什么风景别致,分明就是那温婉心色迷惑人,整个虹城的学子都被她迷惑了,现在一个个整天不学习,都往那醉香居跑呢!” “哦?” 可听夫子说起来,不像是这样? 方志平捋着胡须,眯起眼睛,“无妨,等爹爹抽个空,去看看那醉香居,到底是有真材实料,还是打着以色侍人的幌子,败坏我虹城学士的风气!” 方浅这才脸色多云转晴,“那爹爹下次一定要带我哦!对了爹爹,你知道咱们岂南郡的解元,梁子沐家里住哪吧?” 方浅突然想到夏荷,那夏荷听说是温婉的同乡,肯定了解她! 方志平听到女儿是要和解元夫人交好,心中顿感欣慰,便把印象中的住所告知了女儿。 “冬柒,老夫人的精神好点没?” 梁子沐这几天都没有去过后院,不管是梁母,还是夏荷,都让他心力交瘁得很,最近夫子布置的题目越发的重,他也没那么多心思操劳太多。 “夫人还是那样,茶饭不思。”冬柒答道。 梁子沐叹气,这时,院外的柱子突然进来报,“老爷,外面有一位姑娘求见,她说她乃方县丞的千金,特地来拜访夫人。” 方县丞的千金? 待人进来,梁子沐才知道,原来就是那天追出醉香居对他大加训斥的人。 “夫人最近病重,恐过了病气到方姑娘身上,还请方……” “我就是来探望梁夫人病情的,做为相公你不关心自已夫人,我还关心我的朋友呢!”方浅丝毫不客气,对着冬柒道,“你带我过去看看你家夫人。” 梁子沐眉头皱得紧紧,夏荷几时与方县丞的千金交好了? 夏荷对方浅的到来,是既意外又惊喜。 现在的她,差不多是被梁子沐软禁了,管不了事也不准外出,方浅来看她,不只是解她的闷这么简单。 没几句话,她就听出,这个女孩对温婉的敌意。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夏荷顺着方浅的话,挑着她最戳心窝子的话说,没几句,方浅一下就推心置腹起来,说的越来越多,对自已的身份更是没有隐瞒之意。 得知这女子竟然是县丞方志平的女儿,夏荷眼睛一亮。 “你跟温婉是同乡,那你跟我说说她,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方浅拉了拉夏荷的袖子。 夏荷闻言抬眸,面带苦涩:“方浅妹妹怕也是被流言所误,她也不过一个女人家,得了男人的庇荫,又巧用心思弄了点花样,便被人夸大其实,这倒无所谓,只希望,不要再有人被她所蒙骗才好。” “我就说嘛,她一个乡下农妇,能一个人打造出醉香居?” 夏荷又叹息:“她是我昔日好友,这般论她是非也不好,只是,我也替她担忧,这醉香居阴差阳错因一个赌约被人所知,她是高兴了,可这名气越大,这世道的纲常都要被她打乱了。” “怎么说?”方浅道。 “自古以来,谁不是男主外女主内?这样一种基本秩序才维护了我们老百姓生生不息的向前繁衍,一旦女子失了本分,不在家相夫教子,那要谁来照顾孩子呢?没人照顾孩子,那以后可怎么指望这些孩子为大家做出贡献呢?”夏荷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神色。 “对啊!可她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别人见着不知所以,还真以为醉香居是她给精心打造出来的,要是别家的女人也效仿她,那怎么得了!” 方浅眼带赞赏的看着她,“小荷,你不愧是解元夫人,懂得好多啊!” 冬柒站在一旁奉茶,若是以前,遇到这样的贵人,她定要在一旁加捧夏荷一句“我家夫人就是知书达理”之类的话。 但现在,她低垂着的眼里,是一片怨恨。 夏荷看了眼木头一样的冬柒,觉得这丫环越发没眼色了,挥退了她,“你下去吧!” 冬柒巴不得不用她伺候,一转身,她怨毒的目光便露了出来。 退下后,她就直接转到柴房边,拿起扫帚扫出一片干净平整的泥面出来,然后折了根细树枝,在地上开始写起字来, 她现在也是识字的人了! 不识字,那是普通人,识字的,那可就是读书人了! 哼!那夏荷把她当什么了?自己做了错事,就拿她撒气? 她凭什么!不就是仗着自已解元夫人的身份么?以为丫环就不是人了! 卖身契在她身上又怎么样?她冬柒长得也不差,现在又学了字,等着吧,等到温庄主教会她更多的字,她也要去买书看,学着吟诗作画! 说不定哪天入了公子的眼,到时,又岂是她这个失宠的旧人能奈何的?! 人就是受不得对比。 如果一开始,夏荷就是一个爱打骂下人的,冬柒现在必定不会有什么触动。但一直以来夏荷都扮好人,这一下的反差,就实在让她无法接受! 埋藏的野心,随着手中的一笔一划,迅速的膨胀着。 沙沙—— 冬柒投入在自已的学习当中,院子里很是安静,只有细微的“扫地”的声音。 她写得十分认真,一笔一画都很用力。 突然,肩膀被拍了下,她吓得几乎跳起来,还以为被夏荷发现了。 【370】狗是人类最忠实的伙伴。(二更) 转身一看,却是梁母贺氏。 “老……老夫人……”她结结巴巴,有些惊魂未定。 梁母自从哑了之后,一直郁郁寡欢,不喜出门走动,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也是焉嗒嗒的满脸焦虑,走到柴房时,听到隔壁的劈柴地传来什么声音,走过来一看,却发现,冬柒在地上写写划划。 再一细看,那不就是儿子梁子沐书上的字吗? 梁母指着地上的字,很是激动的比划着,冬柒听不懂,只以为是老夫人是责问她,心虚,期期艾艾的不知怎么解释。 “老老夫人,我……我的活已经干完了,这会儿夫人让我休息,我只是来划着玩的,我马上把它们扫干净……” 冬柒说着,脚下就朝着那字拂了过去。 梁母更加激动了,忙拉扯住冬柒,指着地上的字“呜呜”地说个不停。 冬柒很是紧张地看着她,心想,老夫人肯定知道这是字吧,骗不了她估计,“老夫人,这……是我一个朋友教我的,我不会影响干活的……” 梁母急忙摇头,手也摆着。 冬柒看着梁母眼中的善意,终于明白老夫人好像并不是怪她,“老夫人,您想说什么?” 索性,梁母蹲下来,指着地上的一个字,渴求地看向冬柒。 冬柒眨巴眼:“您是问这个字吗?这是我的名字,冬。” 梁母急切地点头,又指向下一个字。 “这是柒。”冬柒也蹲下来,认真地道。 梁母急急点头,带着肯定和赞赏,伸出手指,在地上模仿着“冬柒”的字样,在旁边的地上划着。 只是,没学过字的人,写不像字形,歪歪扭扭的,梁母写着写着就乱了,她看向冬柒,一脸的急迫。 冬柒狐疑的试探道:“您是要写这两个字吗?” 梁母赶紧点头,又摇头,她不是要写这两个字,她要写更多的字! 冬柒把自己会写的字写了一行,梁母蹲在地上一个个点过去,一个个的比划,比划不像,她又看向冬柒,眼神中透着强烈的渴望。 “难道……您是想学写字?” 梁母眼睛猛的一亮,惊喜得狠狠点头,眼眶都忍不住有些湿润。 终于有人能理解她的意思了! 冬柒有些不敢置信,解元的母亲要跟自已一个小丫头学字? “老夫人,您学字,怎么不找公子呢?他是举人,学识哪是我一个小丫头比得上的?”冬柒想不明白。 梁母一听,苦着脸摇头,眼神十分哀伤。 这些日子里,她不知道试过多少次了,可自从那次进了子沐的书房后,子沐好像认定她得了失心疯一样,虽然耐着性子对她好方好语的安慰着,但从来没有想过要解读一下她的想法。 冬柒没看懂老夫人比划的什么,但至少,她明白了老夫人坚定要跟她学字的想法。 确定了这一点,她心里十分高兴。 要想让公子看上,只靠她自己,恐怕有些困难,但如果还可以依靠老夫人,那就大不一样! 老夫人可是公子的亲娘啊!讨得老夫人欢心,自己离公子不一下就近了吗! 一个迫切的想学,一个迫切的想教,冬柒把自己从温婉那里学到的字,全部写了出来,一笔一划地教起老夫人,丝毫没有藏私。 同时,她对明天要去温婉那里学新的字,充满了期待。 一个多时辰后,温婉就听到朝行告知的消息。 “夫人,梁老夫人今天已经跟冬柒学字了。” “很好!不用盯了,人撤回来吧。”温婉勾起唇角。 “好的夫人。” 朝行刚退下,小玉儿跑了过来。 “娘,刚刚我听柳叶他们说,我们庄里面又多了四只狗。” 温婉用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闻言有些惊讶:“多了几只狗?哪儿来的?野狗在这边定居了吗?” 小玉儿有些闷闷不乐的摇头:“不是,好像说说是有一只母狗生了小宝宝。” 温婉“哦”了一声,见小玉儿别扭又郁闷的样子,轻声询问道:“你不喜欢它们吗?” 小玉儿连连摇头:“不喜欢,狗都好凶的。” 温婉一愣,没想到小玉儿怕狗。 她可是超喜欢汪星人的,这么萌的生物,不是都应该招小孩喜欢的吗? “那些没有人管教的野狗确实很凶,他们为了要生存下去,必须要和别人抢吃的,不得已下,还会在野外捕猎打一些小鸡,小鸟什么的,他们确实很可怕。小玉儿以后看到这样的穷凶极恶的狗,一定要避着走。” 小玉儿不能更赞同的点头,以前在九峰村,就有很多这样的狗。 王小胖往他身上扔了点东西吃,那狗就直接追上来咬他。 “但是呢,像这种家养的,从小好好喂到大的狗就不用担心了。他们不饿,也没有为了生存压力而和别人生死打斗过,就像在温室里长大的小花一样,只会对着好人笑,而不会轻易地攻击你。” 小玉儿眨巴着眼,心中的阴影让他对狗产生不了一丝亲切感。 “狗狗是人类最忠实的伙伴,它们对人类比任何一种动物都要忠心,就算你只是心血来潮喂它一碗饭,它能一辈子记得你的恩情,只要认了你为主,就会一辈子对你不离不弃,哪怕你打它们,骂它们,最后要抛弃它们,它们也只记得你的好,从来不记仇。狗狗是这个世上真正能做到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动物,哪怕,在它们的世界里,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但是,无论你长到多大,变化多大,它们都能认出你来!” 小玉儿听得十分震惊,感觉温婉说的,跟他所认识的狗完全不一样。 他歪着脑袋问,“娘亲说的真的吗?” “当然了,不信,咱们就去看一看狗宝宝!”温婉牵着小玉儿的手。 农庄西面,一处农舍被改建成了狗棚,里面的狗,都是当初温婉带柳叶他们去镇上捉的。 农庄的粮食够,有些酒楼的剩饭和肉骨头这些,当初瘦骨嶙峋的小狗们,个头直窜,且都长出了一身膘,也被柳叶训练得机灵十足,每天夜里都会到农庄边界上巡视。 听说前段日子还有个贼过来偷粮食,结果刚翻过栅栏,就被几声浑厚响亮的狗吠声吓跑了。 小玉儿听到这些,更觉得狗凶,所以对农庄里的狗也是敬而远之。 【371】来自女朋友的约会!(三更) 棚子里面,一个狗妈妈正在自己的窝里喂刚出生的小奶狗。 温婉几个怕惊扰到狗妈妈,也没有靠的太近,只远远的蹲下身子看过去。 柳叶蹲在更近的地方,这些狗捉回农庄后一直在她在照料,那些狗都认她为主,即使生小狗,柳叶蹲在旁边,它们没有现出半点攻击之意。 小玉儿看着那肉肉的、小小的几团在地上滚动,心里惊奇不已。 “娘亲,那就是狗狗才出生的样子吗?怎么没有毛?” “小玉儿刚生下的时候,也是这样没有头发呀,刚生的宝宝都是这样的,脆弱娇小,你看是不是很可爱呢?小玉儿当时也很可爱的呢!” 温婉的比喻,让小玉儿觉得亲切了不少,他眨巴着眼靠近了一步。 四只小狗还没有睁开眼,全都卧在地上,腿站不直,匍匐着吸吮狗妈妈的奶水,看着又是脆弱,又是顽强。 “他们比其他狗狗小好多,比一开始我们捡狗狗的样子还要小。” 小玉儿心下好奇,一步一步地靠近。 温婉担心的拉了拉小玉儿,看向一边的柳叶,却见柳叶点点头,轻声对她道:“庄主不用担心,那只母狗很亲人的,而且小少爷是个孩子,母狗一般不会小孩子有攻击之意的。” 温婉还不敢轻易放下心,仔细的观察,只要狗妈妈一有护崽的攻击性,她就会把小玉儿带走。 然而这样的担心并没有发生,母狗只是瞥了靠近的小玉儿一眼,许是觉得是个小孩,不会伤害她的孩子们,主人又在身边,又低下头用嘴去拱小崽子了。 小玉儿胆子渐渐大了不少,都走到了狗窝门口,甚至都伸出手去摸了摸小宝宝,那母狗动了动,柳叶顿时朝它打了个下压的手势,母狗就又躺回去了。 小狗们看不到东西,只觉得有什么在触碰,呜呜地蹭了蹭小玉儿的手。 小玉儿吓了一跳,把手伸回,却见母狗似乎没有恶意,又转头试探着,去摸母狗的脑袋。 热乎乎,毛茸茸,软绵绵的脑袋,十分柔顺干净,和小黑白差不多。 母狗也感受到了小玉儿的善意,伸出舌头,亲切舔了舔小玉儿的手心,又是呜呜两声。 “它饿了!”旁边的柳叶解释道,“在向小少爷讨吃的呢!” 小玉儿突然恍然大悟,惊呼道,“以前狗狗们经常对我呜呜的叫,我以为是威胁我呢,原来它们是想找我讨吃的!” 温婉笑着,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只要你用心去和动物交流,你是会读懂它们意思的。” 小玉儿嘚嘚嘚地跑去厨房,拿了几条小肉干,跑回来把小肉干喂给母狗。 看着母狗肚皮下面的几个肉球,他忍不住再次去摸了摸。 肉球们十分乖顺,不管小玉儿如何动作,他们都像没感觉似的,继续吮吸狗妈妈的奶水,小玉儿就这样看着小狗狗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圆滚滚的模样更是可爱了。 小玉儿咯咯地笑了起来:“娘亲,我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柳叶听得直笑,“小少爷你现在也还是小时候啊!” 小玉儿好像觉得从那群小肉球们身上看到了自已,对狗的恐惧被化解的一干二净,陪着看了一个下午狗狗们吃奶,直到晚上才走开。 期间他给母狗喂了两次小肉干,母狗记住了这个给他喂吃的小主人的气息。 经过赌约一事后,醉香居的客流量持续上升,且一片赞叹声,不少人听闻了八卦,来醉香居后都想见一见温婉,见了后又想聊上几句,毕竟,这么一个美丽的小娘子,又有才有趣,都想搭个话。 弄得楚亦十分郁闷,他的妻子又不是陪客。 温婉想了想,干脆弄来几套男装,每回到酒楼就做男儿装扮。 虽然相熟的人还是认得出她,但是好歹淡化了些女儿家抛头露面的感觉,不会觉得她以色魅人了。 楚亦看着一身男装后显得俊俏的温婉,觉得新鲜得很。 “走,陪我去九楼。”温婉笑拉着他。 “怎么?需要我帮忙?” 楚亦还以为是生意忙不过来了,不过,找他过去?是给他添赌呢,还是不怕把他那群男人给轰走呢? 温婉娇嗔的看他一眼,“请你吃顿饭不行啊!” 楚亦回来也这么久了,她一直忙来忙去的,现在醉香居的生意算是稳定下来了,她也要缓下节奏,来享受一下自已给自已打造的乐园啊! 其实,这也算是她给两人制造的一个小约会,顺便,心中有个按捺不住的小恶魔,想在楚亦面前嘚瑟! 大祁国第一楼哦!能看到大半个虹城那种!别人上来一次要一百两那种! 那么好的风景,光是给别人看去了,她还没有和楚亦来体验一下呢! 楚亦微愣了愣。随即欢欣起来,握住她的手,“好。” 九楼楚亦上来参观过的,但一个人看和有娇妻作伴,那完全是不同的体验。温婉选了个窗户对着农庄开的房间。 雅致的装扮,檀香袅袅,字画成趣,植物点缀出丝丝绿意,一二楼的嘈杂人声完全被隔绝在下面,空气中只有轻盈的风铃声,以及美妙的曲调。 一位琴姬,正在一个过道一个角落里抚琴。 这是温婉让乐正容仓牵线帮她找来的琴姬,八九楼这么贵的座位费,自然不能只是一些装扮更高级而已,每个房间,都安排有一位乐姬。 阳光洒进窗内,琴声清幽,婉转动听。 那琴姬见温婉和楚亦走过去,眼眸微亮,脸色也更有神了些。 楚亦并没多看,牵着温婉的手走到窗边,窗外,整个农庄的景色尽收眼底,成排的高粱,水灵的青菜,劳作的农户们擦着汗水,鸡鸭成群的在地里走过,虫子便一片片被消灭,院子外,小玉儿与几只半大的小狗玩闹嬉戏,银铃般的笑声洒满了一路。 看到他眼中的清冷暖化,温婉笑着问道:“这里的风景怎么样?” 楚亦转过头来,见她一脸傲娇,哪里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嘴角轻轻勾起:“不怎么样。” 温婉:(▼皿▼#) 楚亦伸手替她将鬓边的发丝撩到耳后,含情的看着她,“景色虽美,却不及你万一。” 温婉被撩得脸上一红:“好好说话!” 【372】到底谁的情敌?(四更) 楚亦低声笑起来,薄唇勾出叫人心悸的弧度,阳光洒在他的侧脸,用光与阴影勾勒出他鬼斧神工般的轮廓。 温婉一时看得有些怔。 抚琴的琴姬余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嘴唇轻抿,似想插话,却又不敢打扰。 温婉似是察觉到第三人的目光,有些促狭的别过头,指着窗外,“看那边,那就是我们的新农庄,三百亩地呢,你说,咱们拿来做什么?” 赢的那三百亩新农庄,与温婉的农庄只隔着一条小河,那边的地更好,种的大部分是主粮,蔬菜少数,鸡鸭不少,还有两个猪圈,三十多户农户耕种。 几百年的老农庄,很具规模,农耕饲养,农户们一直按着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分工合作,比温婉庄的农庄成熟得多。 若要改动,不是一时半刻动得了的。 这也是为什么温婉赢下来农庄好些天了,却还没有动作的原因。 “你觉得应该做什么?” 楚亦显然知道这是一个不需要他回答的问题,从下赌那天起,新农庄的规划,她的脑子里怕就有了想法,根本不会需要他提什么意见,他只需要在这时候捧她个场就行了。 果然,一提到自己的领域,温婉整个眼睛都亮了。 “我打算,那边暂时先不动,不过,既然多了这么多地,这边的一百亩就可以重新规划了,先前打算留一片地种荔枝,现在嘛,干脆全部种上辣椒,我要把新品种灯笼椒都种过去!以前只想着供应农庄内部和醉香居就可以,现在,我打算还是种点辣椒卖出去。然后留一小片地给董老板做马场。 ” “灯笼椒也是辣椒一种吗?” 楚亦安静地听着,把温婉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在耳边。 也不知她怎么就发现得了这些东西的,长在山上,明明谁都能摘到,但她来之前,偏偏就没有谁知道那作物可以吃。 “嗯,虽然它们长得完全不一样,但都是一个科属,也不知道,把它们挨一起种,会不会串串花粉,产生什么基因变异形成新品种……” 说到后面,温婉有点自言自语了。 作为农学博士,温婉对这些实验是好奇得紧。 虽然理论上不太可能,除非是用基因序列导入,要产生新的品种是不容易的,后世那么多品种的辣椒,会不会就是一两种给基因变异培育出来的呢? 楚亦听不懂她说的什么基因,想象中许是农业上自己不懂的知识,不禁心里也有些赞许,把种地种到专业的地步,那就不只是种地这么简单了。 他也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眸光温柔。 不经意的转头,他看到角落里抚琴的琴姬望着他这边。 楚亦原本没在意,但琴姬的视线太过火热,那目光中的崇拜和仰慕不加掩饰,楚亦想起了朝行以前跟他说过的一句话。 “再贤淑的女人,都不喜欢自已男人和其他女子亲热,您若是要讨夫人欢心……哦不是,您若想征服夫人,让夫人迷恋您,那一定要注意这点。” 楚亦不知道,完成了他的使命后,能不能做不到朝行所说隔壁天下所有女子。 不过现在,他至少能和一个小小琴姬保持距离。 他冷漠疏离的扫一眼琴姬,“小婉,我们换个房间逛逛。” 温婉也没在意,“好啊!去南边的吧,站窗边可以看到远处的虹城。” 谁知,等两人经过的时候,那琴姬停下琴声,站起来走了过来。 难道要投怀送抱? 楚亦觉得麻烦,他现在可不想惹得小婉生气,正要开口挥退琴姬。 却见那琴姬欣喜冲过来,然后,停到了温婉面前。 “小女子见过温庄主!” 琴姬眼睛亮晶晶地,冲温婉行了一礼,“小女子上月听说您的所作所为,就一直心悦您!乐正大人给了小女子一个机会,小女子便立马动身来到此处!只是前几日,是秋树小管事安排我,我不曾见到您,现在终于见到了,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琴姬说着,低下了头。 被这么一个小美女请求,温婉自然不会不应,连忙道:“请说。” “小女子,能求一张庄主的手帕吗?” 琴姬说着,竟然红了脸,一副羞涩的模样。 “手帕?” 温婉有些好笑,只以为她喜欢自己的刺绣,便大气一笑,“只是一张手帕的话,我现在就给你。” 说着她在怀里掏出一张白色的手帕,上面用绿色绣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极为雅致精细。 琴姬眼睛更亮了,伸手便欲接过。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插入,直接把手帕给夺了回去。 楚亦看向一身轻男装的温婉,画着一双剑眉的她,青春秀丽中带着利落英气,不似男人粗糙,又没有女子的娇柔造作,爽朗中透着精致,乍一看,确有些雌雄莫辨。 “你可知,我是她的什么人?”楚亦看着琴姬。 即便温婉这身男装掩不住她的秀丽,酒楼的客人一看都知道是谁,但说不定就有眼神不好的,把她当成男人也不好说。 琴姬一愣,有些不忿地抬头。 见是楚亦,她张张嘴,不甘心地把自己要出口的质问憋了回去,行了一个粗糙地礼,朝楚亦伸出手:“小女子自是知道,但,楚公子可否把手帕还我?” 楚亦:“……” 很好,竟然叫他楚公子,而不是温相公,这是不承认他的身份? 楚亦目光变冷,反手握住温婉的手,不再理睬琴姬,把她带进另一个房间里。 “温庄主!” “砰”的一声,琴姬的声音被隔离在门外。 温婉看着郁闷不已的楚亦,笑道:“你需要手帕的话,我可以帮你再绣一个,何必为难一个琴姬。” 楚亦却避而不答,只道:“以后还是换回来,穿女子的襦裙。” 神经,男装也是他要求的,刚穿上瘾,又叫她换女装。 “你不会是,以为人家琴姬喜欢我吧?” 温婉笑得贼贼的,突然觉得这种狗血的剧情发生在自已身上挺好玩的。 【373】这就有点尴尬了。(五更) 每间房都有乐姬,楚亦和温婉走进朝南的房间,里面的乐姬正跪在地上弹竖琴,见两人进来,乐姬抬头,愣了愣。 温婉招人的时候就要求乐姬不能穿着太暴露,不能一副风尘女子相。 是以,这位乐姬装扮规规矩矩,白皙小脸,眉目清秀,看着清纯可人。 楚亦刚经过那边一个,正警惕着,看到这位琴姬那一愣时眼中异样的光亮,顿时敏感的皱起了眉。 他把温婉拉到自已身后。 那乐姬的目光果然还在看着这边。 虽然没有先前那位琴姬的直接,可那清秀的小脸上,也泛着惊艳的亮光,还时不时的偷瞄一下,发现楚亦在看她,顿时垂下头去,一副紧张又羞涩的模样。 楚亦狠狠的夹紧眉。 他看向另外两个房间,可里面隐隐传出声音,明显是有客人。 而且四个房间都安排了乐姬,要是都盯着小婉看,不还是给自已添堵? “你神经兮兮的干嘛呢?” 温婉从他身后挣开来,顺着楚亦的目光看向那乐姬。 乐姬被两人同时盯着,顿时一阵心虚,紧张得不像样,手中的琴抚错好几个调,勉强才能维持住心绪。 头顶的目光半点没有移开的迹象,她鼓起勇气抬头。 “不知,庄主与公子有何吩咐?” 倒是知道他们的身份,看来没把她当男人。 乐姬微抬的眼看着的温婉,可余光却时不时的飘向楚亦,一副小鹿乱撞的模样。 温婉狐疑的看着她,半响,她走近,近距离盯着那乐姬。 “你不是在看我,对吧?” “庄主!” 乐姬一副受惊的样子,赶紧垂下头去,“柳儿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只是柳儿从未见过像楚公子这样惊为天人的男子,心下仰慕,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柳儿绝对没有逾矩的想法,还请庄主勿要误会……” 温婉回头,拉长了脸看向楚亦。 搞错了,原来是我情敌。 楚亦登时一愣。 北厢房的琴姬想扑倒温婉,南厢房的乐姬直盯着楚亦看。 温婉表示:这就有点尴尬了。 楚亦表示:我也觉得。 “我们还是回院子看风景吧?” “好。” 那乐姬也看到两人要走,大概明白是自已让两人为难了,忙站起身,“庄主和公子若是觉着琴音扰人,想要清净些,柳儿可以先行退下。” 这女孩倒是个心思玲珑的,温婉笑了笑,“那行,我需要时再叫你。” 等乐姬出去了,楚亦看着温婉还在那笑,“不生气?” “干嘛要生气啊?” 那小姑娘挺有眼色的,犯花痴而已,眼里的确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楚亦看她这么淡然,反倒不淡定了,“你就不吃醋。” “不吃,我也有仰慕者。” 温婉用手指着北厢房的方向,嘻嘻的笑起来。 楚亦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搂到跟前,声音带着独特的温柔磁性。 “但我吃醋。” 温婉眼睛微睁得大了大。 熹微阳光下,楚亦光滑的小麦色的脸上,线条十分硬朗,眼眶深邃、鼻头英挺,薄唇抿得直直,狭长的眸子,深邃的目光锁着她的双眼,像要摄走她的魂魄一般。 热度和心跳声通过胸膛传到温婉心里,结实流畅的肌肉在上下鼓动,充满力量和生机。 “你说什么?” 温婉突然就想再听楚亦说那几个字。 这男人平时大男人主义的得,明明仇视着她身边的所有异性,却偏偏就是不承认他是在吃醋,好像说出来,就会低了她一等似的,这回居然承认了? 楚亦似乎对自已刚说的话有点后悔。 捧着她的脸贴近他,唇边嗌出一句重重的音。 “小婉,你是我的。” 冰凉的唇覆上她的柔软,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按住她的后脑,他占有的摄取着专属于他的甜美,到她全身瘫软在他怀中,也都不肯罢手。 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在地上投影出两个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阿慧本来想端点糕点进来,刚推开房门,就看到窗边羞红脸的一幕,吓得赶紧一缩手,慌张了一好一会儿,发现没人注意到她的动静,她又轻手轻脚的把门合上,无声退了下去。 晚间的时候,所有人都干完活准备回去睡时,叶子问阿慧。 “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还脸红红的,有心上人了?” 阿慧被她大胆的言语吓了一跳,“你胡说些什么,我天天在酒楼干活,农庄都没出过一步,哪来的心上人啊!”她想都没想过这茬。 叶子不以为意,“农庄里就没人了?平江不总帮你干活,难道你就没点意思?” “什么呀!那秋树也经常帮你呢,你是不是也喜欢秋树啊!” 阿慧也就那么一说,能言善辩的叶子却被噎住了似的,过了会 儿,她才怼回来,“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书呆子!” “秋树不呆啊?他已经是我们之中最聪明的了!”阿慧道。 “他哪里聪明了?那只能说是最有学问,但读得书多不代表就聪明,他那脑子,都比不上我呢!”叶子反驳道。 “不是一个意思吗?”阿慧不懂咬文嚼字。 “当然不是一个意思了,我不读书也比他聪明!”叶子再次反驳。 第二天早上,叶子起得很早,昨晚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突然就心悸的醒来了,醒来时脸红得发烫,回想了许久,她也想不起梦到了什么。 现在她起来要开始组织准备客人们的早点,正在院子里宅院厨房里收拾东西。 她准备好一出来,就看到楚亦抱着温婉,踏着晨露回来。 温婉靠在楚亦身上,睡得正香甜。 叶子想起来,阿慧说昨天庄主和温相公是睡在客栈酒楼的,怕打扰到两人,她立马放轻脚步,对两人一躬身,轻轻走了。 走到酒楼,发现秋树起得更早。 不过许是起得太早了,现在又没人,此时他两眼青黑的趴在柜台上打盹儿,显然没睡够。 叶子走过去,从自己的橱柜里拿出一条毯子,轻轻盖在秋树身上。 看着秋树的侧脸,叶子忍不住发起呆来。 【374】美好的萌芽。(一更) 她们四个都是一个伢行出来的,以前各自都没什么交集,那时候的他们仅仅只是有口粮吃,个个长得瘦不拉叽,没一个好看的。 而且,她也不怎么瞧得上这个呆呆的傻小子。 谁知道,这傻小子原来认得字。 更没想到,他运气居然这么好,偏生就遇到了一个会读书认字还讲道理的主子,愿意教他认字,还如此的重用他。 而且主子又是个体恤下人的,给他们好吃好睡,还时不时的打赏奖励。 他们虽是丫环小厮,却各个养出了少爷小姐似的相貌。 看着面前这张脸,叶子几乎回想不起在伢行的那个傻小子长什么样。 面前的傻小子,在叶子看来,他自是没有楚亦那样为之惊艳的俊美,但看着却很舒服,清秀的五官,挺直的鼻梁,眼睛不是特别深邃,但是看起来很真挚,呆呆的,却让人觉得可靠。 想到刚才温婉和楚亦的相处,叶子看着秋树,心里就不知怎么动了动。 叶子一直以来都很早熟,知道自己长相普通,不像主子那样漂亮,也不像阿慧那么可爱,更比不上冬柒那样眉清目秀的清纯。 她就是最最普通的、扔在人群里找不出来的那种。 她很清楚,但她没有自卑,她只知道自已长相不讨喜,为了让更好的主子挑到,她脑子无时无刻不在转,察言观色,抓住机会,她总是比任何一个同龄人学得更快。 在其他同龄的小女孩多多少少对情爱有所期待的时候,她都一直觉得这只是可有可无的调剂品,是不重要、而且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 她也不羡慕。 比起所谓的爱,她觉得银子和地位更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她甚至妄想过去接近楚亦,对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产生非分之想,她看重的,只有“地位”二字。 但或许是生活过好了,她反倒野心没以前那么大了。 突然就向往起以前不屑一顾的东西来,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叶子第一次有了懵懵懂懂的羡慕。 “主子和温相公是真心相爱的吧。” 叶子趴在柜台上看着秋树的侧脸,自言自语喃喃道。 “可是什么是喜欢呢?”叶子顿了一下,“我会喜欢你吗?” 她想了想,使劲挖掘着自已心底里对秋树的情绪,好像又没什么,半响也没闹不明白。 最后得出结论:喜欢这种东西果然和她无缘,还是好好赚银子吧。 叶子理清思绪,利落地站起来,挽起袖子就往厨房去了,却没发现身后刚刚还一副睡得正沉的样子的秋树,此时正耳尖通红,后来连整张脸都烧了一般。 听到又有人靠近,秋树把身上的毯子拉了拉,想遮住自己的脸。 只是这一下子,原本就不太平静的心跳动得更加厉害。 他闻到毯子上那股清爽的干净的皂角味道,以及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产生的一丝幽香。 他觉得自己脸更红了。 “小管事这么早?”账房老程走过来,一看秋树脸色,担心问道,“咦?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可是感染了风寒或者发烧了?” 现在风寒可是一种极大的病,一不小心也是会丧命的。 程谷香虽然才来几天,但对秋树这个年纪不大却十分踏实好学的小管事,还是十分喜欢的,不由的关心起来。 “要不要让人去叫个大夫?” 秋树赶紧蹭起来捂着自己红彤彤的脸:“没事没事,我就是……就是有点热。” 程谷香看看他身上的薄毯,“那会不会是中暑了?我看你还是去请大夫吧,虽然会花些钱,但总是稳妥些。即使你现在没有多少钱,你主子也肯定会帮你。温庄主多喜欢你们几个呀,绝对不会舍不得请大夫的钱。” 程谷香说着就想去找人。 秋树忙拉住他:“叔,我真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程谷香还在狐疑,里面的叶子听到话走了出来,瞪着他,道:“你真没事儿?” 秋树心虚的低头:“没事儿,你忙自己的,不要担心我。” 叶子却不太放心,过来在秋树的脑袋上探了探,发现他确实体温正常,这才放下心来,吩咐他喝点热汤,这便回到厨房继续忙碌。 而那边,秋树的脸更红了。 “对了,小管事,你这身衣服是在哪儿买的呀?看起来质量不错,样式也合适。你眼光可真好,下次我也去那家店里看看。” 秋树低头看,这件衣服是之前和叶子一起去城里办事的时候,叶子买给他的。 不知不觉竟也穿了这么许久,而且洗了多少次竟也没怎么败色。 想到这里,秋树有些怔愣。 “小管事?” “哦没事,下次我带程叔去看。”秋树回神连忙道。 天渐渐亮了,出来吃早点的人也起来了,叶子进了厨房就没再出来。 这时候一个文雅的书生来到柜台,要退房门钥匙,让程谷香给他结算。 秋树一看这个书生的记录,心下有些诧异。 这个人,竟然已经在这里住了八九天,但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显然,这个人是整天都宅在自己的屋子里没出来透过气的。 等他看到书生那书兜里那许许多多、写满字迹的崭新纸张的时候,秋树明白过来。 这人是忙着在房间里抄书写记录呢! 看来是个诚恳求学的人。 “这位客官,一共两百七十文。” 即使已经做好很便宜的心理准备,书生还是忍不住面露诧异,他自已也粗略算过一遍,总觉得不止这么多才是,但既然店家愿意便宜,他当然不会多嘴。 赶紧把钱掏了出来。 这么点钱,别说买书了,连借那么多都书去抄都不一定能办到。 书生兴高采烈的,又花了几文钱去买了最便宜的早点,坐在桌边吃起来。 而这时候,另一个大膀子壮汉胡走了过来,也是要退房。 程谷香看了下,发现他也在这住了八天,房间里的东西用得也不少,拔拉几下算盘,程谷香道。 “这位客官,加上房费,您一共是六百二十文。” 【375】区别对待的理由。(二更) “什么?六百二十文?” 那人一脸络腮胡,闻言瞪大的牛眼,“你什么意思?敲我竹杠啊?” “客官,您一共住了八天,每天二十文的房费,加起来是一百六十文。而您在此期间,每日的蜡烛都用了二十根以上。而其他的,诸如茶叶以及瓜果花生之类的零嘴,还有各种消耗,加起来一共确实是六百二十文。” 程谷香说着,把账单拿给她看。 络腮胡就是个大老粗,哪里懂得这些,不光没有消气,反而更生气了:“给我看这个,是要讽刺我吗” “客官息怒,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给您过目一下。你若是看不明白,我也可以解释给您听。” 程谷香好脾气的把刚才说过的账目,更详细的说了一遍。 可是络腮胡却不耐烦听,“别跟我扯这些有用没用的,就算蜡烛很贵、其他的那些小东小西也要点钱,但我用的这些,能比得上那小子用的那些什么笔墨纸章,还有书本吗?凭啥他的才两百多文,我的却要六百多?” 络腮胡一抬手,指向规规矩矩坐着吃馒头的书生。 书生无辜的开抬头看了过来:“怎么了?是我的账目有问题吗?” 书生说着有些紧张,他的银钱真的不多,来虹城的路上还被人抢了盘缠,在醉香居用的这两百七十文,已经是他剩下的大部分银钱。 他兜里现在只有六十多文,能让他今天走到虹城,并在学院里安顿下来。 现在如果说他的账目算错了,要像那个男人一样要用到六七百文,那他今天可就走不了了。 “这位客官,那位公子的价格并没有算错,只是我们温庄主特意吩咐,只要是读书人来我们醉香居打尖,一律提供有笔墨纸砚以及各类书籍的房间。并且一应费用减半。” 书生一愣! 完全没料到,自己这么便宜竟然是这个原因! 他还以为,是虹城的纸张很便宜呢! “喂,你开玩笑吗?这喊的价格还会因人而异啊?同样都是人,凭什么他拿钱拿的比我少,还能住那更好的地方?老子就不配看书吗?瞧不上我们粗人是不是?”那络腮胡一下就火了,被歧视区别对待,谁都不好受。 旁边已经有客人纷纷看来。 叶子在厨房听到这边的动静,赶紧跑出来,生怕又让人闹起来。 程谷香想到他刚刚连账本上几个数字都不认识,竟然还说要看书,心里也有些不屑,不过面上倒是没什么表现。 “客官,您误会了,不是瞧不上谁。自古寒窗苦读不易,更遑论远赴他乡求学,咱们醉香居只是对这些苦苦求学的学士们表示支持。您看他也不容易。” “我也不容易呢!我的钱不是起早贪黑的赚来的?” 程谷香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虽然年纪大,但只是会对些账,算不得是个读书人,讲起道理来,嘴皮子到底是没那么厉害。 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您起早贪黑,赚的是钱。读书人昼夜苦读,却是学的知识,还要花掉钱。他们抛弃掉赚钱的机会,背井离乡,苦苦求学,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将所学到的学识作用于国家、成为国家栋梁,为大祁国的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而劳心劳力。他们一生为此而努力,怎么就不能区别对待?” 秋树朗声道,“他们现在学的,是可以记录言行文化的文字;他们现在领悟的,是可以齐家治国的大道理。他们就代表着大祁国的未来,现在的他们看起来,力量还很弱小,但是以后,却可能为我大祁国的百姓创造无数种可能性。” “自古以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们醉香居没有滔天富贵,多的帮不了,一些小事能帮的,那便可以帮。有多少才华横溢的学子,由于银钱不够或能看到的书不多,而禁锢了自己的步伐,让自己只能困于一隅?如果我们这里的小事,可以推那善良又努力的读书人一把,又何乐而不为?” 秋树说话没有慷慨激昂,但是言谈中的自信以及大气,都让人为之震撼。 这些话若是一个大人说出来的,那也就罢了,但现在说话的可是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孩儿呀! 有人开始鼓掌,“小伙子,高义啊!” “温庄主大气!” “这么一点小小的事情都可以为了我们大祁国着想,醉香居实在是让人钦佩!”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着,络腮胡也不好再说什么,况且,这小哥说得的确有理,读书人走到哪儿都被人高看一眼,也是因为这些原因。 本来吃着饭的书生,被秋树这一番话感动得眼眶发红。 想不到,他一个小地方来虹城求学的名不见经传的学子,竟然可以在这样一个地方,受到优待和鼓舞! 他站起来,郑重其事地朝着秋树鞠了一躬。 秋树下意识要避过,但又让自己强行站直。 他现在代表的不是他,而是醉香居,是庄主。 “小生曹鹏飞,谢过这位小哥,也请帮我谢过温庄主!未来一段时间,我都在虹城的白鹤书院求学,倘若醉香居以后有我曹鹏飞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一定通知我!必当义不容辞!” 秋树摇头:“我们不求回报,只求心安,希望您一路上顺利安健。” 说起来,白鹤书院,那不是和梁子沐一个书院的? 解元读的书院,应该是这虹城最好的书院吧? 想不到书生竟然挺厉害的! 秋树心里有些惊讶,面上不显,努力学着温婉平日里与人交谈时的模样,淡淡勾着唇角,一片淡然高深。 只听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秋树心里一动,侧头,果见叶子站在厨房门口,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笑话他。 一下,秋树就端不住了,促狭的红了脸,咳嗽几声,赶紧低头干正事。 等众人都纷纷回到虹城,各自干活的时候,对醉香居的菜式、装潢、雕塑赞不绝口的同时,也对醉香居的“大义”记忆深刻。 【376】董老板的庆幸。(三更) 曹鹏飞还在感慨中,没想到世俗铜臭之所,也能如此高义。 他暗自决定,以后有了时间,家底宽裕些后,还到醉香居去看书,也要给同门多宣传宣传。 不只是便宜,那醉香居别致的风景,的确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只是来到白鹤书院刚办好各类手续,确认了舍友,他就惊讶地发现,偏远的醉香居,在同门中竟然名头不小。 “醉香赋?”曹鹏飞疑惑的道,“写醉香居的辞赋?” “你刚来,应该没听说过吧?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百里昊焱新做的辞赋!刚做完就在城里传开了!听说在最高的九楼,能看到半个虹城呢!”说话的学子心生向往,“那得是何等壮观的景色!” 曹鹏飞懵懵懂懂地点头,又疑惑道:“虹城里没有九楼以上的楼吗?” “当然没有!醉香居的九楼,可是我们整个大祁国的独一份!不是谁都可以建成的!而且那里的菜也很好吃,能把百里公子给迷住,绝对不一般!真想去看看!” 曹鹏飞从小地方出来的,哪里知道外面的形势如何,现在闻言有些讶异,但心里也生出一丝自豪。 他们没去过,他却去了!而且住了好多天呢! “只是那种地方一定很贵……” 那人说完有些丧气,“我们这种穷书生,只怕门都进不了。” 住学院多人寝房的,大多都是从远方而来、没钱住单独宅院的、条件相对普通的学子,盘缠都要紧着先花在学习上,可没得多少能去享乐。 “不贵的!”曹鹏飞急忙道,“住一晚上,用他们的笔墨纸砚和蜡烛,只要二十五文左右!” “啊?” “哦,不过只是三楼的位置,高楼就不一样了,听说九楼的房费有大几十两。”曹鹏飞又补充一句道。 “三楼的房间,用他们笔墨纸砚和蜡烛,只要二十五文?” 然而在同窗眼中,二十文一晚的客栈住过不少,但三楼的客栈,他们长这么大都还没住过呢!如今有个客栈,三楼的房间,有文房四宝用,还只要二十五文?! “我想去住一晚了!”有人心动起来。 二十五文,也不算多挥霍吧,也当是一个体验啊! “可以的,我住了八天呢,那房间里有很多书看,我自已的书被偷了,这不,在那抄了不少出来,比花二百多文钱去买书值!”曹鹏飞笑着又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 “真的吗?还有书?”对书生来说,最大的便宜就是有免费的书看了。 “这家店良心啊!还给书生打折。” “真的,而且,醉香居在镇口还有马车,可以免费接送呢。”曹鹏飞笑得很开心。 从来都是坐牛车、驴车的他,竟然坐了一次马车! “想去的话,走到城门就可以坐马车直接到啦!” 这话一说,众人哪里坐得住,纷纷就收拾银钱,要去瞧个热闹。 “曹兄一起吗?” 曹鹏飞摇头,拿出自己在醉香居抄的书、记的笔记,道:“我才从那边过来,现在身上没有多少银钱了,只能一边读书,一边买字写信赚些伙食费,几位且自去吧。” 城门醉香居的马车十分显眼,因为它的车棚上贴了“醉香居”三个大字。 两人过去一看,却发现已经满员,正要出发。 那个伙计有些抱歉地躬身:“公子且稍等,大约在两刻钟后,下一个免费马车便要改过来。公子若是急的话,也可坐我们的另一种马车。” 伙计伸手往旁边一指。 那里也有一个马车,样式和这里大致相同,却要小巧精致些。马车上写着“董醉香居”的字样。 “那辆马车可以坐四位,一个位置五文钱,您若是想立马走,那把剩下空的位置的钱一起付了,便可以马上出发。若是不急,便只付五文钱,等人齐了便走。” 五文钱坐马车,挺便宜的! 两人这点钱还是付得出来!当是从住客栈的里面省了。 “不过,若是要等,一直等不到坐马车的人,该怎么办?”一人好奇道。 “若是一刻钟还没齐,那一定会及时出发,不另外收取费用。” 两人懂了。 他们合计了一下,估计去醉香居的人不多,他们有些迫不及待,多出点钱也是愿意的,于是一人掏出十文,准备去买位置。 谁知这么一耽误的功夫,竟然有一个三人一起的,提前一步上了马车,并把马车包了下来。 两个书生:“……” 不过,没等多久,又一个“董醉香居”马车跑了过来。 两人不再犹豫,直接上车。 后面很快有人把位置填满,都没给他们包车的时间和机会。 两人心里惊奇:“去醉香居的人,竟然这么多了?” 还以为只有那些清闲贵人去呢! 车夫收了钱,心里乐开了花,郁闷了许久的心,雨过天晴! 董老板在自己的厢房听闻来回车夫报道的消息,也是忍不住乐得眯起眼。 他真庆幸当初没走,或者说,应该是庆幸被温婉选中邀过来。 以前,他的马车行卖马车,一辆马车看起来能赚好几百文,好点儿的能上一两,但实际上,有钱买马车的人一共就那么些,他们许久才能卖出一辆,来钱很慢。 而现在,拉一趟“董醉香居”是二十文,十趟就是两百文,饭点之前客人们花钱回虹城的,就已经走了二十三趟,现在刚到饭点,竟然就又有了九趟! 这才几个时辰,就已经赚了六百四十文! 现在还有很多人源源不断地过来! 来了,肯定是要回去的嘛! 在醉香居敞开了肚皮吃,回去肯定不会委屈自己,多半也会坐座位宽敞精致一些的付钱的马车! 说不定,还会有人坐那更加舒服的、每个座位四十文的马车! “你们把上好的草料给马儿们准备好!它们可是大功臣,绝对不能饿着!” “嗯!我马上就去!”一个伙计兴奋地应下,又嘿嘿笑了两声,“还是董老板您高瞻远瞩,把这些都下想到了!我们这些大老粗本来都不看好!现在想来,果然您是老板,我们才是伙计啊!” 【377】如沐春风的某混蛋。(四更) 【344】 董老板老脸一红。 他哪里有什么高瞻远瞩,他是被温婉忽悠来的。 但这种事怎么能说! 他干咳两声,摸着圆圆的发福的肚皮,笑道:“好好干活,赚了银子,还跟着我的你们,都有赏钱!” “是!老板大气!” 董老板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到了一壶茶,想让自己静一静。 可这板凳像太热了一般,董老板有些坐不住。 十多天前,这醉香居还冷得跟什么一样,温婉说让他等七天,七天后便有分晓。他还不怎么信,结果自从那天后,这生意一下就起了来。”董老板一边搓手,一边在屋里转圈,“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他走出房门,看向不远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醉香居,心里感慨。 “又是辣椒,又是酱料,又是第一次听说的菜式,又是新颖直观的点菜方法,又是绝佳的装扮安排,又是首屈一指的高楼。” 这样的酒楼,做起来是迟早的吧,可温婉偏偏选择了他。 董老板仰望着醉香居的顶层,不禁庆幸认识了温婉。 此时,两个书生已经到了醉香居,也了解到确实如曹鹏飞所示,学子来着醉香居,无论住房还是三楼四楼的座位,都只要一半的价格,一时间,两人都极为兴奋,掏出所有的钱数了数,一咬牙,每人花五十文去了三楼。 “你们这儿菜什么价位?”一人有些忐忑。 即使曹鹏飞说,这里的菜他们能吃得起,还是有些不安。 “公子您看,在那边呢。” 带着两人来了四楼,小儿指着一个展示台:“那里是我们醉香居的菜式,每个菜式旁边都有写了菜名和价格的竹签,公子一看便知。” 两人看过去,瞪大了眼。 这…… “像!太像了!跟真的一样!” 一个个菜式,有哪些菜一目了然!肉、蔬菜、佐料、拌菜、一目了然! 书生看着这“雕塑”似乎连油光都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们走过去,很知趣地没有碰菜,只是拿出旁边的签子。 “你们认识这里的字吗?” 小二点头,心里忍不住自豪:“认得!” 学子闻言,发出和曹鹏飞一样的感慨:“醉香居真厉害!” 四楼是一个个由屏风隔开的雅座,屏风图案秀丽大气,墙上挂着各种字画,不是那些珍品孤品,年代也不久远,似乎是才写的,但笔风鲜明,顿挫都极为熟练。 “小二,这字是在哪里买的?” “回公子,这字不是买的,而是我们的温庄主和温相公自己写的!”小儿不自觉地挺起胸脯,比承认自己认得字还自豪。 “对!我怎么忘了!温庄主可是才女啊!这些字哪里还用假他人之手!”两个书生相视而笑,满眼都是欣赏,“温庄主现在可在醉香居?我们可否求见?” 这样一个奇女子,既然来了,不亲眼见一见,似乎有些可惜。 然而,小二却有些窘迫,只道温婉有事在身,不太方便。 小管事们特地嘱咐过,温相公不喜他们庄主陪客人,尤其是男性客人。不然,温相公发起脾气来可是很吓人的。 说起来,大家都说温相公是吃软饭的,但是,看久了,他们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没人知道温相公是干什么的,但是就算不知道他什么身份,他什么都不用做,只往那儿一站,就让人不敢忽视。 此时,在小二口中“有事在身”的温婉,还躺在床上没有起来。 不是她赖床,是她根本下不来床。 昨晚这个家伙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狂风暴雨似的要了她好几回,她都不记得昨晚是怎么结束的了。 醒来是已经日上三竿,一动,全身酸疼得要命,双腿没有半点力气。 “楚亦你个混蛋!” “嗯。”某混蛋坦然承认,“骂得都没有力气,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让人给你煮了点粥。” 楚亦将温婉扶起来,看着她这虚弱得唇色泛白的样子,他也有些心疼。 每每都告诉自己要克制些,可是每次看到她在自己身下婉转娇吟的模样,他平日引以为傲的理智就所剩无几了。 “吃你个大头鬼!不准碰我!” “嗯,那就不吃,喝点粥。” 楚亦拿着拧干的帕子给温婉擦拭着脸,动作温柔,专注的神情里沁着心疼与自责。 叶子端着粥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她窘迫的站在原地,也不知是该进去还是先退出来再说。觉得自己有些打扰的罪过。 “主子…” “端进来吧。”楚亦道。 叶子低着头放下食盘,余光瞟到温婉撅着嘴气鼓鼓的瞪着楚亦,看起来好像是在生气,可是对上楚亦满脸的宠溺,又觉得那么有爱呢? 不期然的,叶子离开的时候,觉得自己心里有些怪怪的。 有什么未知的东西正在萌芽。 “叶子,这边有人点辣子鸡丁。”一楼柜台旁,秋树埋在记录册上,没抬头就感觉到叶子过来了,立马道。 叶子看着他,盯了好一会儿,没说话,直接去了厨房。 秋树奇怪地抬头。 谁惹她生气了吗? 秋树赶紧把自己刚记录的东西吩咐下去,然后跑去厨房,小心的问。 “叶子,你没事吧?” 见叶子似乎没听到,秋树提高声音又唤了一声,“叶子?你没事吧?” “你很闲吗?”叶子抬头,瞪他。 秋树松口气:“没有没有,你没事就好,我以为你被什么客人为难了呢。” 此时阿慧刚指挥人推了一车菜出去,闻言有些奇怪:“叶子在厨房忙,别人要为难也是为难我们两个啊,怎么会惹到叶子身上去。” 秋树闻言,挠挠头:“也是。” 叶子翻了个白眼,书呆子就是呆,顿时,已经把心里怪怪的憧憬抛到一边。 她弯腰,从一张桌子下面拖出一个箱子,雷厉风行地道:“红花懂事儿,会说话些,人也小,别人的宽容度比较大。让她把这些老干妈酱拿去卖,十文钱一罐,卖出一罐自己得一文钱。” 阿慧应下,马上叫来平江把箱子拖出去。 【378】心凉的温青山。(五更) 现在酒楼里人手不够,要做老干妈酱的宣传,只能抽出一个人去。 阿慧道:“你可以拿出一罐,每到一桌,就送一碟出去,帮人拌好、给人品尝,然后开始卖这酱料。” 阿慧看红花似懂非懂,就按照温婉教她的告诉她:“一罐十文,为了卖更多,你可以说,客人买三罐的话,可以少一文。” 红花迷茫:“为什么要少一文呢?那样我的银钱不就少了?” “你想,一般来说,一个客人只会买一罐回去试试,这样你一个客人只能赚一文。可你说买三罐可以少一文,那不买到三罐,可不就跟亏了似的?一旦他们买了三罐,你看起来少了一文,但赚到的却是两文,一天下来,你算算要多多少?” 红花眼睛一亮:“我明白了!谢谢阿慧姐!” 阿慧点头,放她去忙,一边的平江一脸惊奇:“阿慧!你真的变聪明了!” “是你太笨啦!跟着主子做事这么久,还不开窍呢!” 她是真的佩服主子,什么事到了主子那里都不成难事,看起来普通的事,主子一做,就是比别人做得漂亮。 就比如卖这辣椒酱,主子教的“薄利多销”法,明明看起来他们赚的更少了,可是最后秋树一算账,发现卖得更多了,跟着,每一天赚到的钱也更多了! 这方法很快被红花等人学会,于是,屯得并不多的辣椒酱,以很快的速度被卖掉。 温婉看着供不应求的辣椒酱作坊,发起愁来。 叶子刚学会炒辣椒酱,就要忙酒楼厨房,现在又是她自己在炒,可农庄的事也不少,她顾上这头顾不上那头。 心里想着,要是宁儿在就好了。 永河镇那边的情况好像稳定下来了,听温宁信里的话,温青山这几个月很得力,还学会了算账,现在他已经会自发的读书了,进步赶得上当时的温宁。 此时的九峰村。 温青山顶着月色,穿着薄薄的衣服,面色苍白地走在路上。 山中的夜晚有些凉,他身上有些发抖。 但这些都抵不上他心上的冷。 跟着温宁干活已经有半年,比起原本在家里只吃不干的日子,这半年里,他吃了很多苦,人晒黑了,手上脚上也起了一些茧子。 不过,这些都抵不过他心头上的欢喜。因为就这么短短半年,他学会了了自己的本事。有自己的活干,能够挣到以前无法想象的银子并且存下来,自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自己虽然辛苦了许多,但整个人都变壮实了,并且体格子也健壮了不少,和一开始那瘦瘦、得有些清俊的小少年不同,他很明显的长大了。 而且他的个子原本比温宁矮一点,这一往上冲,居然就比温宁高了!温宁气得咬牙! 在温青山看来,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天有不遂人愿,今天他回去竟然发现家里遭了贼,所有的街坊邻居都围着温家唉声叹气,指责贼竟然对九峰村唯一一个秀才下手,这是何等的可恶! 原本温青山的心里也很紧张,但是他想了想自己藏钱的位置,那是在一个外人都不知道的暗格里。就算家里来了小偷,怕是也找不到他藏东西的地方。 只是回到自己屋里,他发现自己想错了,而且是错的离谱。 他的屋子被翻得很乱,但放在明面上的东西很多都没丢。 一个小抽屉里,那值得上四五十文的一把刚买来防身用的匕首,没有被带走。 那散落在匕首旁边的一些、买来准备送温宁的小玩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值得上几十文的东西,也没有被拿走。 也就是说这些地方虽然被翻得很乱,但是值几个钱的他们一个都没拿走。 而他来到自己的床脚的位置,一弯腰、拉开暗格,心里一瞬间就坠入地底。 暗格里面的小金库没了! 一种猜测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再次在屋里检查了一下,发现真的除了他手上拿着的小暗格,其他地方都没有遗失东西。 温青山原本就聪明,跟着温宁做了许久,已经是越来越灵活,这一分析哪里不知道,不是来了外小偷、而是出了内贼!几乎不用想他就知道是谁干的! 温青山直接冲到温向前的书房,把温向前桌子狠狠一拍:“你把我的钱偷哪去了?” 温向前吓了一跳,然后瞪大眼:“胡说什么呢?谁偷你银子?你没见是来了贼吗?我这里都少了好多东西,你怎么冤枉起我来了?” 见温向前装傻,温青山更是怒不可遏。 他一脚把温向前的书桌给踢翻了:“我看你还读什么书!?当小偷不是挺有前途的嘛!” 这里闹了开来,旁边房间的温有文和孟氏,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温有文面色黑沉:“你闹够了没有?” 温青山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那么些银子,就这么没了,又看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罪名都推给那莫须有的贼身上,只觉得又气又怒、浑身发抖。 他到底怎么样才会摊上这么一家子人? 自诩所谓的读书人,没有半点品德修养,做戏倒是一等一的! “怎么,你难道不相信?” 听温有文这么说,温青山差点冷笑出声:“相信你还是相信温向前?你们一个个吸人血的,连把姐姐卖出去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要偷东西不也是情理之中的嘛……只是我终究看错了你们,没想到最后你们连我都不放过!” 温青山一步步往后退着,最后退出了温向前的书房:“你们是觉得我的钱都是捡来的吗,自己放那儿没地方用,所以你们可以理所当然的拿去?我告诉你们,最后一个时辰之内把头的银两都给我拿回,否则我明天就去报官!” 温向前微惊,温有文却有些不信。 都是一个家里的,现在再怎么火大,那也是父子、兄弟,哪有什么隔夜仇的? 而且要报官,那可不只是他们两个的丑事,而是整个温家的丑事! 不光是温有文,他温青山一样会被人戳脊梁骨骂的、受人白眼! 【379】失望。 而且就算报官,衙门要怎么判断这银钱是被他和温青山偷的呢?普天之下,除了官家和那些富贵人家,所有人用的银钱都长一个模样,就算衙门在温向前的房里搜出那么几两银子,那又如何?作为一家之主,他温有文难道还没有个几两银子在手? 温有文那是一点也不担心。 温有文有恃无恐的看着自己的二儿子:“好了,这事就这么结束了。我们温家不幸,来了小偷,偷了一些不怎么值钱的东西。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温青山气笑了,一股戾气冲上胸口,他只觉得浑身都有一种狠劲。 “我明天就去报官,不光和官府说我还要和街坊邻里,咱们九峰村每一个人都说个遍!你们不怕关是吧?那我就看看这些丑闻能不能威胁到你们的地位!” 这下子温向前有些坐不住了。 几步上前,把温青山拦了下来:“二弟,我……” “可别叫的这么恶心,我没你这种哥哥。”温青山立马打断道,“你都给我滚!好狗不挡道!我现在就要去里正那里,明天一早就赶镇上的衙门!” 温青山的声音很大,似是在和他说,也像是在和仍然摇摆不定的自己说。 温青山绕开温向前跑远了。 温向前还要继续追,却被温有文叫住:“你回来,没事的。他个小屁孩儿能做什么?而且……” 话还没说完,温氏就追了出去。 温青山大踏步前行,孟氏追了好几步才把温青山拉住。 “娘。”看着孟氏,温青山忍不住有些委屈。 从小到大,奶奶疼他,娘亲也十分疼他,现在被爹和兄长联起手来欺负我,看到孟氏追过来,他下意识便像小时候一样撒娇了。 “娘亲一定会疼我、为我说话的吧。”温青山忍不住暗暗想道。 谁知…… “青山,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孟氏头上已经有了华发,神色间也满是岁月留下的沧桑。 她看着温青山有些怜惜,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妥协和规劝。 “他们是你的父兄,总是再不对,也是你这一辈子的家人。不可以扔下他们不管,也不能陷他们于不义啊。” 温青山睁大眼,不敢置信。 “娘?” 孟氏又是一声叹息:“这件事确实是他们做的不对。不过我们家里人自己处理就好,如果等闹开了,向前仕途可就有了污点,这一辈子就毁了!” 孟氏不认识字,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学子在学院里面学的些什么东西。但名声这种东西有多重要,她十分的清楚。 “娘!”温青山忍不住大声道,“你难道认为像温向前这个德性,也可以当个好官吗?他可是连妹妹都会卖、连弟弟的钱都会偷的人!” 孟氏有些惭愧地侧过头。 她知道,温有文做得不对,但既没有办法改变,也没有办法规劝,就只能想方设法掩饰太平。 而现在她一直以来疼爱的小儿子,也要被这样掩饰下去了。 “青山。” 孟氏想像以前一样伸出手摸摸他的头,温青山却直接避过。 孟氏回过头正眼看他,被他眼里的眸光吓得一惊。 那是怎样的失望、难过和愤怒! 孟氏从来没想过,一直以来嘻嘻哈哈、轻浮爱玩的小儿子竟然可以有如此多层次的神情! “娘,你刚才说的都是认真的吗?”温青山死死的看着她,仿佛要从她的嘴里确认一些什么。 “青山……” “娘,你是真的觉得温向前那样的人做官无所谓,而我这样被平白无故拿走的钱,也都是我自己活该吗?” “不,娘亲不是这个意思!”孟氏连忙解释,“他们是不对,但这不是没办法吗?” 哪里是没办法,而是助纣为虐! 温青山扭过头,拼命的往前跑去。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只是想竭尽全力离开这个地方。 “青山!”孟氏连忙追在后面。 只是她哪里追得上温青山这样的少年人,眼见着温青山就要从她的视线尽头消失的时候,孟氏只得大喊道:“你不会去找里正,也不会去衙门报官的,对吧?!” 温青山脚步一顿。 他举起手,速度非常缓慢,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动一动手指。 他很慢很慢的,摇了摇手。 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往前狂奔。 他不要再待在这里,和一直以来所谓疼爱她的娘亲说话了。 这个温家,已经完完全全烂掉。 “咦?这不是孟大娘吗?天都要黑了,怎么还在外面呢?”一个村民从窗口探出脑袋,好奇的问道。 孟氏强笑:“没,我……我这马上就回去呢。” 温青山离开温家,也无处可去。 他像一个没有精气漂泊在路上的孤魂野鬼一般,在路上飘荡着。 晚归的人见着他,和他打招呼,他也没力气回应。 别人只道他有什么贵重的东西被偷了,还是小孩子心性,心里不畅快,便也没往心里去,随口安慰几句便罢了。 温青山这一走,就是足足两个时辰。 直到夜色已深,月亮西落,温青山才发现,这已经是自己第三次无意识间路过温宁的院子了。 他抬起头,看下面前这崭新而又气魄的院墙,忍不住像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贴着墙壁坐了下去。 还没坐多久,院墙里竟然传来一阵幽幽的笑声。 温青山像被人踩着尾巴了一样,惊得一跃而起。 “鬼!?” “……” 院墙内的笑声一顿。 紧接着院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 不是别人,正是温宁。 “青山?你怎么在这儿?” 温青山大松一口气,摸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膛:“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鬼呢……” “你大晚上贴着墙壁才更像鬼好吗?” 温宁显然还没睡觉,此时穿着的还是白日里的衣服。她外面披着一件好看的斗篷,算是夜里防风的。 温青山走过去,试探道:“我睡不着,可以进去坐一会儿吗?” 温宁也不啰嗦,直接拉过文青山的手就把他拽了进去。 大门重新落锁。 【380】洗脑是温家优良传统。(二更) 温宁一边走一边上下打量他:“又和家里吵架了。”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温青山低着头不说话。 “看来,这次吵架比以往都要严重。”温宁淡淡地道。 随即看到自己手上的信件,又重新笑起来。 温青山眨巴眼,转移心中的注意力:“是温婉姐姐又来信了?” 温宁嘿嘿笑着,把自己手里的信纸抖了抖:“嗯!说是现在醉香居的情况很不错呢!那边还有很多厉害的文人,给醉香居写词作赋呢?” 温宁带着温青山,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她撑着脑,望着天上的弯月:“真好啊……” 不过想到这里,她更是犯愁。 “之前徐福贵收到温婉要伙计的信,就亲自去虹城,估摸着都要到了。我也想去,可是这里的作坊和荔枝园子不能不管。” 她眼睛一转,看到旁边垂头丧气的温青山,眼睛一亮。 要是把这里的活甩给温青山去做,他不就可以追随姐姐,去虹城了吗? 这几个月,温青山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 温宁明里暗里考验过他,也交了一些做辣妹子酱的方法给他。 结果非常好,不管是他的聪明程度,又或者对作坊和荔枝园的秘密保守程度,那都是一等一的,完全没有出任何差错。 有能力,可以信任,或许这次回信的时候,就可以问问姐姐的意见? 想到这里,温宁突然就有点蔫坏地想道:“温青山和他家里的关系越差越好,这样不会被他父兄带偏,说不定还会一门心思逆着来成为一个大大的好人呢!” 正在一边垂头丧气发呆的温青山,突然感受到一阵脊背发凉。 他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暗道晚上果然是降温了。 “师父,以后我的工钱就放你这里好不好?”温青山试探着道,“我想你可能听说了,我们家里遭了贼,我一时半会儿觉得不安全,还是放你这里比较稳妥。白天这里人多,谁都可以看到这里的情况,晚上师父你住在这里,院子里又有其他几个婆子小厮,完全可以不用担心。” 温宁心里有了主意要让温青山理事,现在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自然不会不应。 “要我说你们那里不安全的话,你要不要直接搬过来?” “我记得以前我想住过来的时候,你说这对我影响不好?”温向前一听就心动了,但还是有些疑虑,“现在怎么改变想法了?” “这……此一时彼一时!” 温宁梗着脖子,“温向前之前不是没考上吗?现在不是回来拿盘缠,要找更好的夫子?家里忙着照顾他,肯定顾不上再照顾你。你就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把自己那间房让给温向前,然后住在工作地点,刻苦干活,别人见了肯定会对你竖大拇指!” 温宁话一说完,自己都把自己说服了,脑子里搜索着最近看的书,摇头晃脑地就开始时洗脑。 “上古神话里,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世人都赞他一心为天下!你若住在我这里,白天上活早,晚上下活晚,绝对是所有人眼里的劳模!” 温青山眼睛亮了亮。 “不愧是师父!那么师父我要住在哪里?” “这里的空房子,你想住哪里都行。”温宁豪气万千地一挥手。 就这样,原本还很是失落的温青山,开始兴致勃勃地给自己收拾起了房间。 温宁原本要帮着温青山一起收拾,但陈秋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状况,自然而然地就揽过了这活、让温宁去休息。 一些房间虽然没人住,但小斯都会定期打扫。 大晚上不好麻烦小厮出来干活,温青山和陈秋也不麻烦他们,麻溜地找到被褥、床单、枕头铺上。 等他们把房间布置好的时候,月亮已经到了看不到的地方。 温青山告谢陈秋后,索性也不睡了,回到家温家,把自己屋子里东西全部打包,放进一个巨大的推箱里面。 他推着箱子走了几步,声音巨大把睡梦中的温有文吵醒了。 温有文只以为是孟氏早起做饭干活,扰了清梦,张口骂了一句什么,又转身继续睡了。 温青山神色更冷。 其实想起来自己的娘亲也十分不容易,并且怎么算都很不划算。 和温有文成亲的这几十年里,她做了家里的一切家务。 而他和温向前两个人都是她一手带大的,温有文只会高高在上的说几句故作高深的话。 种地耕田没本事,很多时候是孟氏打主力、累出一身病。 读书习字没本事,这么一把年纪了,连一封完整的信都写不出来,还不如他在温宁那里短短半年学的多。 打架斗殴没本事,家里遇到什么状况,他也好孟氏也好,和外人有了什么冲突,他从来不会帮着他们说话,只会一味指责他们给自己丢脸了。 温有文把箱子扛在肩上。 箱子很重,压得他背一弯,又重新直起来。 “说到底,最丢脸、最没本事的,就是你这个不配当爹的人!” 温青山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小小的窄窄的卧房,以及旁边独属于温青山的两个大房间。 “那三两银子,我不要了,就当是还你们的情谊。以后再要从我这里拿东西可就没这么容易了。”温青山告诉自己。 第二天,温宁起晚了,一觉睡到中午,才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门。 陈秋正在院子里练武,见她出门,眉眼间不自觉收戾气、带了丝温柔:“早。” 温宁耳尖微红,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这都太阳晒屁股了还早呢? “昨天收到姐姐的信,有点兴奋。”明明不需要说多,温宁还是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她偷眼看陈秋,见他没有取笑或不喜的意思,心里松了一口气,也笑了:“陈秋大哥,你大晚上起来忙活,现在不用补眠吗?” 陈秋微微摇头,神色柔和。 以前跟着主子的时候,晚上做事是常有的事,现在在九峰村,已经安逸了很久了。 温宁和陈秋聊了两句,惊讶地发现,温青山竟然已经干了很久的活,辣妹子酱都已经做好整整一箱了。 【381】震撼的徐富贵。(三更) 又有人来提货,温青山轻车熟路的把之前就做好的老干妈酱给拿了出去,谁来采购,采购了多少,花了多少银两,全都清清楚楚的记录着。 “你昨晚没睡?”温宁好奇的瞪大了眼,“现在不困吗?” 温青山下也有些青黑,但整个人精神头都很足。 他见很多人来提货,便故作洒脱地朗声道:“哥哥读书辛苦,家里要放很多书册。我想来想去,决定把自己的屋子让给哥哥拿去堆杂物,这就连夜舔着脸搬到这里来了。一想到我为哥哥做了一件这么好的事,就兴奋的睡不着觉,现在也干劲十足呢!” 昨天那番话,让温青山明白了,有些想法是不需要让别人知道的,就算所有人知道真相,也没人会为他做什么,别人根本不关心他被人怎样欺负。 但却会关心他做了什么好事。 给自己的行为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一招,也是跟温向前学的。 这样一来,别人会觉得他懂事,高看他几分,温宁姐说,名声和威望,就是这么来的。 拿酱的村民纷纷大赞温青山高义,回去后一边卖酱料,一边把温青山的义举传了出去。 不提温有文温向前听了眼色怪异,孟氏在温宁这里干活,都觉着有些无颜面对自己的小儿子了。 “我这个当母亲的实在有些不合格。”孟氏黯然神伤,“向前说自己没有立业之前先不能成家,要不然先给青山娶个媳妇,弥补一下?” 此时的孟氏不知道,自己愧疚下的一个起意,会再次被毫无节操与良知的温有文温向前父子利用起来,成为攻击温青山的又一武器。 和温宁估计的差不多,收到温婉信件,选好伙计立马出发的徐福贵,在六月上旬来到了醉香居。 太阳很大,徐富贵却不觉得刺眼一般,站在楼下仰望着顶楼,维持这个动作已经足足有一刻钟。 徐福贵没说话,温婉却替他觉得脖子疼。 “徐掌柜,你要是喜欢九楼,这就上去看。”温婉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可别舟车劳顿这么久,路上身体没事儿,到了反而出事儿了。” 徐福贵僵硬的低下头,脖子似乎传出了喀吱咔吱的声音。 他有些僵硬的捏着自己的脖子,向来精明的他竟然有几份脑子转不过来,一般的呆萌。 “这是醉香居?” “醉香居三个字你不是应该很熟悉吗?” 徐福贵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茫然,他细小的眼睛此时瞪大了一倍:“熟悉是熟悉,但你怎么把它做的这么高的?” 徐富贵的内心太震撼了! 认识温婉之前,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醉香居还能在别的镇开个分店,更是没想到,这第二个店,就拔到了大祁国第一楼的高度! 这还是他认识的“醉香居”吗? 温婉觉得这么大太阳下站着不是道理,便带着徐福贵和众多伙计,先进了楼,并且往酒楼走去。 一边走,一边和徐富贵细说这酒楼的建造过程。 在伙计们都被这酒楼内部的装潢吸引走了全部精力的时候,徐福贵突然抓住一个重点。 “若是现在有了九楼的技术,那别人岂不是可以复制出更高的楼?” 以及,更好的醉香居。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但温婉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徐福贵看着他,潜意识里希望温婉可以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然而温婉只是淡淡的道:“是啊,谁知道呢。” 原本建筑一事,如果没有攻克难关,又没有十足的把握,那或许穷尽一个匠人一辈子的时间,也不能把前人没有建成的高楼给建好。 而之前在整个大祁国,八楼就已经是顶尖的水平。 现在在李氏匠铺和温婉的共同努力下,完成了九楼的壮举,这就意味着“九楼”这个难关已经被攻克了。 且不说李师匠铺会不会用同样的技术给别人建造高楼,就说其它的匠人,花钱来这醉香居每一层楼仔仔细细看一看,学习观察它的结构,也许都会有所收获,最后建成一个酒楼甚至更高的楼。 关于这点,温婉没有办法给徐福贵一个他想要的答案。 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温婉觉得有整个社会有一个技术的提升,从大局上来说是一件相当不错的事情。 她不会为其它的高度而焦虑,反而会有些淡淡的自豪,因为这种技术的腾飞离不开她的构思和帮助。 只是这种话说起来格局过大,温婉并不喜欢在这些方面博人眼球,也只是心里暗自想想。 “那要是真的有人复制了我们醉香居,那我们这里可就没什么优势了……”徐福贵有些忧虑的道。 他才沉浸在大祁国第一楼的喜悦中,可不想又看到另一座九层楼出来。 “所谓复制也好,抄袭也罢,既然要做领头羊,那就一定要做好别人会跟风的觉悟。”温婉领先一步,带着徐富贵上到九楼。 “比起那些忧虑,更重要的是,要把我们醉香居做到无可替代。他们后续建楼,再怎么快也需要三四个月。别人再怎么样和我们没关系。” 温婉推开窗,负手而立,“我们只要抢在这几个月之前,把咱们的名声打入每个人心中,那便足够了。” 第二第三,始终是比不过第一的。 徐富贵看着温婉翻飞的衣袍,一时被她强大的野心和自信镇住。 徐福贵和伙计们在厢房里用了饭,原本打算再去其他几个香坊转转,却被温婉拦住了。 “另外三个房间都有人了。” 徐福贵诧异,“我记得你定的价格是……五十两吧?三个房间都有人了?” 得到温婉肯定的答复,徐福贵眼里异彩连连:“那也就是说这一天就有一百五十两!?” “就用饭的九楼这边的话,本来应该是两百两。”温婉笑道,“只是因为估摸着你们今天会到,这才把房间空了出来。” 徐富贵一时之间,只觉得面前有一座金山银山飘过,这下怎么都淡定不起来。 【382】特殊的客人。(四更) 立马转身对着伙计们道:“赶紧的给我去各个楼层观摩!哪一个门号叫什么名字、东南西北哪个房间怎么走、菜式要怎么端,立刻像这里原本的伙计请教,一个时辰后全部给我汇报过来,统一安排后明天就干活!” “是!” 伙计们应得十分整齐。 温婉暗道,这才是专业的,她的那些奇思妙想,到底只适合锦上添花,红花阿慧她们,都还得让徐福贵来培训下。 新来的伙计们都是上了二十的小伙子,经验很足,阅历也足,很有次序的开始行动起来。 毕竟都看到了醉香居现在的经营状况,早一日开始干活,那便可能早一日拿到各种赏钱! 听说这里原本人手不多,都是非常疲惫的,一个人要管两三楼。等他们适应好了,多的不说,怎么也能管一层楼,当个层管! 以后再招伙计,那可都是他们的手下,要听他们的! 比起之前在永和镇那么个小地方当一辈子伙计,现在这里怎么看都更有干头! 温婉和徐福贵一起在每层楼走来走去,亲自给他介绍醉香居四面八方的情况和景色。 从九楼一层一层往下,逛到一楼的时候,温婉突然被匆匆而来的秋树叫住。 “主子,一楼来了一个客人,点名说要见您。” “点名见我?” 叶子正好端着菜路过,听到这话便数落起秋树来,“都说现在主子不见客了,要每个人点名见主子,那主子不得累死,有什么需要叫阿慧就传达就好了嘛!” 这段时间,因为醉香居的事迹传开,不少人一来就求见温婉,叶子机敏的发现楚亦不开心,就和几人商量以后就把这些没意义的求见给推了。省得破坏主子和温相公的感情。 秋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次他表情严肃:“那个客人看起来……有些特殊。不像是普通老百姓和学士。” “那像什么人?” 温婉知道,不是特殊的客人,秋树现在也不会来找她。 “看起来…像官老爷。” 秋树自己不太确定,只是一种直觉。 对于老百姓来说,即使是九品芝麻官,那也是他们的“父母官”,都是大人物,而大人物的身上,总有一些不可言喻的气势。 就像温相公……咦? 他怎么想到温相公去了? 温婉闻言有些谨慎,安排了其他人带徐福贵继续逛,又让人通知了楚亦,自己则去跟着秋树,去会见那客人。 那客人在六楼一个主题房间里。 从房间的风格就大体知道一个人什么喜好,这是个正常风格的房间,字画,书籍,摆设十分典雅端庄,透着一股正气。 在一堆猎奇房间堆里,这样正经风格的房间,一般,上了年纪的人会更喜欢。 果然,温婉进去看到一个有些年纪的中年人,他身穿黑袍,背挺得笔直,没有说话却已经不怒自威,坐在那里自然而然地就端起了架子,一看,就是平时习惯了这样一种由上对下的姿态。 再看他旁边坐着的一位姑娘,好像有些眼熟? 温婉心里有了计较,走过去客气地道:“两位客官,我们醉香居的酒菜可还满意?若有怠慢之处,小女子在这给两位赔罪了。” “你就是温婉?”那人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打量着她。 温婉此时并为着男装,但一身浅色三重衣,大方婉约,十分规矩,面貌虽妖娆娇媚,但眉眼间并无轻佻之色。 “倒是比我想的像样子。” 方志平暗自忖度,嘴上道:“听闻醉香居大名,今日得空来看,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中年男人暂时没表现出什么好恶,但他旁边,那姑娘的不爽甚至愤恨,全写在脸上。 温婉顿时想了起来,这不正是赌约之期那天,闯进她房里,说她勾引乐正容仓的那个女子吗? 她想起上次这姑娘就一副我爸是李刚的架势,所以现在,是找了家长来要说法的吗? 不过,温婉并没有按臆想而失礼,“客人能喜欢,是醉香居的荣幸。” 方志平点点头,这态度还不错。 今天来,原本是想看看这这醉香居是不是如女儿所说的一样,目前,从一楼参观到六楼,这醉香居的确是奇思妙想。 酒楼装潢清雅,小二客气周到,吃食新颖开胃,虽说有些或许卖弄,博取眼球,但和女儿说的风尘低俗还是搭不上边。 不过,年轻人似乎很买账,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这座楼肯定会名声大噪。 “这里修成这样,确实是有心。”方志平说话间带着淡淡的居高临下的赞许,“我看着楼上还有许多字画,那都是你写的?” 温婉淡淡地点头,“是我和我夫君以及些朋友写的。” 方志平见状,又满意了几分。 “虹城现在到处传得沸沸扬扬的醉香赋,你可知道?” “略有过目。” “那你觉得,你醉香居可担得起这如此之高赞美?” 温婉微微笑道:“当得起当不起,那都是学士们对我的肯定,我不想妄自菲薄,但也自知不想学士们歌颂的那般完美,以后还需更上一层。” “温掌柜到是有信心。” 过了一会,他又问道,“我听闻,你与那杨家农庄的庄主打赌,赢了他的三百亩农庄?” “是有此事。” “温掌柜以你这醉香居的生意优劣做赌,这赌约,注定只能你往你的赢面使力,杨家农庄却只能干看着。他们若要往自己的赢面使力,只能做小人行径,届时便成了卑鄙无耻之徒。温掌柜不觉得,有失公允吗?” 听出他话里的诘问之意,温婉的笑容失了几分温度。 “确实不公平。” “那你为何还要赌?”方志平一副愤愤不平之色。 温婉再没了耐心,直接冷笑,“我是生意人,你情我愿的事,又何须谈公平?我只管于我有利就行,至于对别人公不公平,那是别人该考虑的事。” 这人可真有意思! 一上来就点名要见她,见面没有自我介绍,直接就领导考察一样不停问东问西,目空一切的质询,还一副要站在正义制高点替人打抱不平的架势,真是够了! 【383】这人前世是键盘侠吧?(五更) “爹,我就说了这人品行不端!为了钱财,什么都干得出来,根本就不择手段!”旁边的方浅顿时就道。 方向平也听出温婉语气里的不悦,不由的皱眉。 这温婉,一届女子,派头倒是不小。 他看向温婉,语气越渐冷硬起来,“温掌柜,你可知,你赢下了这三百亩的农庄,却害得别人家破人亡?你觉得,这还只是一个简单的输赢游戏吗?” 温婉心中呵呵,嘴上重新拾起不失礼貌的笑容。 “抱歉,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这位客人,有什么指教请直说,否则,恕我没有这么多时间陪您打哑谜。” “哼!我看你分明就是装傻!”方浅冷哼。 “温姑娘,做人要仁厚。打赌赢来的钱财,本就取之不义,这种心思不正得来的东西,破坏风气、也会遭报应,我看你最好把那三百亩的农庄还回去,否则,那杨姓夫妇若是因无家可归而身缠疾病,或是遭受意外,到时候被闹到官府,你莫要后悔!” 方志平也没了先前的温和,在他看来,这温婉颇有些不识好歹。 温婉听着这人越来越离谱的发言,脸色已经完全冷了。 这是一派清高装圣人、想让她立牌坊当道德模范呢? “笑话!他们出事就要告我?难道这赌坊里赌输了钱的人,出了病痛不治而死,也要怪到赢钱的人身上?无论交易还是做赌,那都是明码标价你情我愿,这赌约也是他人心甘情愿立下字据得来,我不曾强迫与蒙骗,如果对方聪明点,他就不会轻易接这样的赌,若是他没脑子,我非他父母,岂能算我的错?” 温婉最烦这种无脑同情弱者的了,天底下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他咋都不去管管,还拿钱上她这六楼来挥霍! 这人前世是键盘侠吧?喷起人来,真是不带脑子的! “岂有此理,土地乃神圣之物,怎可是你一个赌约就轻易易主的!你这是对我国国土的一种亵渎!赌博向来是三教九楼最下作、最不务正业的人的行径,沾了就没好下场,你倒好,还大肆宣扬,惹人效仿!我好生规劝,你还不知悔改!” “抱歉,我不需要你的劝。”温婉讥讽一笑。 “你!”方志平一拍桌站起来,指着温婉说不出话。 一个区区庶民,竟然敢这么和他说话?! “你可知我是谁!” 温婉讥讽的笑,这时候抬身份,难道还想她自打脸来赔笑不成? “无论这位客官你是谁,道理与身份无关,你的大义与我的赌约无关,若您没有其他事,我先告退。” 说罢,也不管他如何作答,温婉转身离开了房间。 方志平气得瞪大双眼,仿佛不敢置信,居然有人在明明知道他可能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的时候,还能这样跟他叫板! 她就不怕踢到铁板吗? “爹,你看!”方浅也气得不行,“我就说吧,这姓温的就是这种人!一身铜臭味、德性败坏!这种人经常和我们虹城的学士待在一起,会带坏整个虹城风气!” 方志平目光阴沉,重重哼了一声。 想发作,却又觉得今天既是穿便服出来,不好发官威,可让他像个平头百姓一样,把这口气咽下去,他实在做不到。 深呼吸好几次,也没能平静下来。 索性,饭也不吃了,一拂袖往门外走去。 温婉出了那房间,就转身进了斜对门的另一间房,里面,楚亦坐在桌前,旋转着手里的茶盏。 温婉还没说话,楚亦便解答了她的疑问。 “那是虹城的县丞方志平。” 仿制品? 这么有水平的名字,真是亲爹取的? 不过温婉这时候没时间调笑,“县丞官大吗?” 原谅她对现在的官制不太了解。 朝行在一旁解释,听了后,温婉才知道,这个时代的官阶,一共分为九品。 八品听起来是不高,但却是一个地方上最大的官之一。除了县令以及皇帝派来巡视的京城大官,就属这八品的县丞最大。 县丞辅佐县令管理城里的粮马、巡捕等等事务,有时候县令做不了主的事情,县丞可以起极大的作用。 甚至在一些地方,如果县令是朝廷从外地命下来的,县丞却是他们本地的地头蛇的话,那县丞几乎就可以算得上他们那里的头号人物了,比县令还大。 像梁子沐这样一些学子,现在来说,虽然是整个岂南郡的解元,但他毕竟还没有考中进士,还没有任官的资格。 如果考不进的话,这些学子现在再怎么意气风发,那都是抵不过这么一个九品芝麻官的,但如果一旦考上了,并且排名不错,那便会被任命在各个地方去当官,一下子就从普通老百姓变成了大家所崇拜的人。 难怪上次那个女孩儿那么硬气,家里确实是很不错了。 虹城地方官里,除了县令,就是县丞最大了,官八品,虽然在朝臣中,只是个食物链底端的存在。 但在虹镇这天高皇帝远的边界小镇,那就是地头蛇般的存在。 温婉扣着下巴,微微皱眉。 看她一脸担忧的样子,楚亦伸手抚平她的双眉,“怎么了?” 温婉的眉毛在楚亦手掌中又皱起,“这下我得罪个大人物了。” 她心下懊恼,刚应该克制着脾气的,却是有点意气用事了,听着那人键盘侠似的话,心里的怒气蹭蹭的涨,只顾着逞口舌之风去了。 也不知道这方志平官品怎么样,若是因为这么一席话,就记恨上她,看不惯她,要给她穿小鞋,那无论从税收、道路还是食盐方面,都可以从中作梗。 楚亦眼皮抬了抬,朝一边的朝行看了一眼,不用说话,朝行顿时会意,这是要他去查下方志平,点头便往外走。 楚亦再次抚平她的眉,“没关系,你有我这个比他更大的人物。” 温婉被他逗笑了,“对哦,你还是个王爷呢!” “你不信?” “不是不信,而是你连名字都要藏着掖着不让人宣扬,躲仇家躲到这份上,这么落魄的王爷,拿头衔出来吓人,也没什么用吧?”温婉把玩着自已的头发,神色不置可否。 【384】醉香居有对手了?(一更) 其实温婉也好奇过,楚亦的仇家是什么人? 能让一个王爷东躲西藏,那至少也得是个王爷或地位往上的大人物吧,要么就是别国的皇室,要么就是当朝的皇室。 可是这地方天高皇帝远,皇室秘辛这种八卦流不到这儿来,她也没处打听。 楚亦看向她的眼眸闪了闪,心里有些发堵。 他在她眼里,竟是这般? 难怪,得知他的身份,她没有过任何表示,不曾有过疑问,也不曾想过依靠。 农庄也好,酒楼客栈也好,若不是他主动寄那些银两,她宁可跟温宁要,也从不跟他开口。无论人力,财力,物力,她遇到困难险阻时,从来都是自已一人扛下所有,从来没有想过身后还有一个他。 是不是,在她心里,他的肩膀根本不足以做她安心的依靠? 她的幸福生活,只能靠自已的双手拼搏出来? “怎么?说到你痛处了?” 温婉看楚亦的表情不可明状,咬着下唇看他反应。 楚亦看她这娇俏的模样,刚还发堵的心情,一下柔软起来,“我要拿头衔吓他做什么?要动他也不必明目张胆,你不用担心,做自已想做的便可,得罪了就得罪了,有我在,没人敢动你。” 那方志平若是忘了今天这事还好,若是敢借机下阴招,他定叫他悔不此生! 他现在低调归低调,但这些年积累的势力在这儿,即便岂南一带还有些地方势力不尽在掌握,但这虹城,他若要动一个人,谁也拦不住。 虽说楚亦的话让温婉很是高兴,但是她还是没有松懈。 她吩咐秋树,这段日子都注意着些,接人待客,吃食安全卫生都谨慎对待,别让人抓着了小把柄,秋树大概想,或许跟见主子的那个“官老爷”有关,也不敢敷衍,认真的吩咐了下去。 几天过去,倒是没什么意外。 倒是秋树在经过一桌客人的时候,听到了些让他心惊的消息。 好像是什么“虹城里的醉香居”?他于是凑耳上去听。 “……看起来也要做九楼呢,要是也像醉香居做的这么好,以后我们也不用跑这么远来吃醉香居了。” “可不是,每次来来回回的,也要许多时间呢!城里有可就方便多了!” 秋树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原本就有些不安的心,更是慌乱了。 镇上也有人想要建九层高的酒楼?! 这还了得! 索性他也不继续呆在醉香居,快速把手里要交代的事项交代下去,立马就坐了辆马车,往城里出发。 一番打听,秋树惊了。 那要建九楼建筑的,不是别家,正是虹城第一匠铺行,向氏匠铺! 早在之前,向氏匠铺就和李氏匠铺以及醉香居有所盯对,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甚至要威逼利诱李氏匠铺把自己卖给向氏匠铺。 还是温婉碰巧去李氏匠铺听到了这席话,才开始提醒众人,让众人清醒、没有被向氏匠铺牵着鼻子走。 现在李氏匠铺修的高楼在城外高高立起,城内人几乎抬头就看得到! 醉香居没有扬名的时候,许多人就看到了李氏匠铺的壮举。 慢慢的醉香居的名头传开后,李氏匠铺的名气更是蹭蹭地直往上涨,地位直逼向氏匠铺,甚至有超越之相,现在,他们的预约已经排到明年年初去了。 如果向氏匠铺不尽快采取措施,被超过几乎是必然的! 而这时候,城里正好有位金主,想找匠铺打造一个像醉香居一样的九层楼! 显然,那肯定是个上过醉香居高楼的人,见识到过醉香居生意有多么好,所以才起了有样学样的心思,想跟风呢! 本来他们是要找李氏匠铺的,毕竟醉香居的楼可是李氏匠铺建的,可奈何李氏匠铺的预约都排满了,正当他们想着要不要加重金让李氏匠铺为他们抽时间的时候,这消息不知道怎么就让向氏匠铺知道了。 向氏匠铺联系了虹城的木材行龙头张宏发。 张宠发之前没斗得过温婉,吃了个闷亏,木材行被排挤得生意变差,两方正是低谷时期,且都是拜温婉所赐,于是都想扳回一场,来发大的。 两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这单生意给截了去。 一个是大哥级匠铺行,一个是做木材生意的,还是有威信的。 几乎是今天刚接到活儿,便连夜在向氏匠铺做的八层瞭望塔的基础上,完善了图纸,第二天直接开始施工。 秋树去的时候,就看到了正在打地基、忙得热火朝天的向氏匠铺众人。 等秋树转了一整天,把所有情况都摸清整理完后,回到醉香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秋树急匆匆地和温婉说了情况,却看到温婉没有半点忧色,反而还继续和楚亦下棋,下得不亦乐乎。 而且,还趁楚亦“不注意”,偷偷把楚亦的棋子拿掉几颗。 秋树:“……” 温婉似乎觉得自己这么明目张胆作弊不太好,连忙干咳两声,在楚亦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转向秋树。 “他们的想法不错,很多表面的东西确实能复制。” 内容很严重,可温婉面上却一片淡然,显然对这样的情况有所预感。 这让秋树有些不安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主子可是有什么办法吗?” “不是我有什么办法,而是他们不一定能学到我的方法。不说我比他们提前两个月完成并开张营业,我这醉香居,可也不是全靠一个九层楼的噱头在赚钱。至少目前,虹城的辣椒货源,还垄断在我手里。” 她之前给温宁的信里吩咐过,这几个月她要稳定醉香居的地位,让温宁不要把辣椒货源向虹城开放,所以现在流过来的,都是些散户。 “可是……这些也迟早能学到。”楚亦在一边加了一句。 “没关系,他们学初一时,我已经做十五了,无论如何,我都会领先他们。” 温婉落下一颗黑籽,“时间差不多到了,你从账上拨五十两出去,告诉赵怀,可以和李氏匠铺接洽了。” 秋树有些云里雾里的没听明白,不过也没有多问,直接照办了。 楚亦看向温婉,“你又要折腾什么好点子了?” 【385】招商引资!(二更) 温婉夹着一颗黑籽找位置,“镇上如果真出现一个九层的酒楼,不管他们的劣势是什么,但我们的劣势就会对比得很明显。” 楚亦接道,“距离。” “没错,相隔三十里地,时间、财力、精力的消耗,都足以消磨人的积极性,一旦醉香居失去了唯一性,这些劣势就会被对比得更加明显。镇上多好啊,吃了饭,逛个街,看热闹买东西,然后回到客栈歇息。” 温婉神秘的一笑,“所以,我要把醉香居所在的地方,也变成一条街。” 把郊外变成一条街? 楚亦好奇起来,想了想,这些天似乎有见到温婉带着人,在农庄外面的道路边上测量什么,“你想在农庄外面建一片屋舍?” 温婉眼睛一亮,明明她还什么都没动,他猜得可真准。 也是,楚亦好歹是个王爷,见识之广,格局比她大得多,不一定要看到什么,光是她这一句话,都能够联想得到了。 没错,温婉的初期计划,就是在农庄外面靠路的边上,建一排房子。 她让秋树给她记录的“客人的心声”本子上,看到好些人抱怨这里太偏僻,下雨了出门上镇,连把油纸伞都买不到,这里的马车只能接不能送。 还有人觉得这里单调,客栈酒楼再好看的景致,看久了也没甚意思,出门只有一片荒野,农庄又不能给外人进。 诸如此类的声音不少,大多都是觉得这里不太方便。 醉香居目前的生意在持续上升中,是因为它的独一无二,但是,面临着被复制的危机,如果还不思进取,安以为乐的话,这样的火爆持续不了多久,不到一年半载,就会出现下滑,然后慢慢沦为最初的样子。 那些花艺布置摆设,不管多好的创意,只要呈现在了表面,同样可以被复制过去;久了,菜的味道也能被人分析出配方;辣椒的市场要打开,她不可能一辈子卡着货源。 就算复制出来的没有她这么精致,但有了身在城中的优势,吸引力也不可小觑。 温婉所有的劣势,就只有一个。 从一开始就很明显,那就是偏远。 偏是绝对的,远却是相对的,当偏僻的地方,不再荒凉,而是一条充满生机与繁华的集市街道,当它的吸引力足以和城中比肩,那不过就是从一个好玩的地方换到另一个好玩的地方,谁还会在乎远不远呢? 没错,温婉要开发这一片区域。 从醉香居的周围开始辐射,她要在道路两边建一排的屋舍。 然后,招商引资! 和之前与李氏匠铺的合作相比,这次温婉下的血本可就大多了。 哪怕土地不要钱,但这数量庞大的屋舍,建起来,光是材料,也得不少钱。 而且,李氏匠铺跟随醉香居一起名声鹊起,价格涨了不少,几乎是原本的两倍。虽然,现在还是没有向氏匠铺价格高,但对比以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而之前建醉香居双子星的工程,李老大为了扬名,并没有收取工费。 温婉上次等于是免费征用了众人的劳动力,即使每天好吃好喝的、还买了马车接送,但她心里对李氏匠铺一直怀着愧疚。 就仿佛是自己亏欠了很多。 而这种亏欠夹杂着人情,怎么都还不完的模样,温婉便借着这次盖房子,要把之前的账给弥补回来。 李氏匠铺众人也没推辞,十分喜庆的接下了温婉的提议。 毕竟,李老大也算是温婉的半个内部成员,知道温婉九楼的房间情况,那可是动不动就两三百两的收入! 可以这么说,但就九楼一天的纯利润,就可以买李氏匠铺所有人工作好久。 李老大也不是那个只有梦想,却视金钱为粪土的清高人士,把温婉的善意全部接了下来,只有这样互不相欠,他们的合作关系才能更稳固。 只是,得知温婉这次的工程计划后,李老大再次被吓到了。 “你可想清楚了?真要建这么多?” “就建这么多。” 温婉很肯定的道。 招商引资想要成功,实力、前景、名声、噱头,缺一不可。 眼下,醉香居的风头正盛,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又赢了三百亩农庄,对这一带的把控力谁都看得到,再把噱头弄起来,让人看到前景,四点齐全。 李老大看到温婉的决心,也不再多问。 “那行,那我们明日就开工,这数量虽然多,但每个屋舍的样式简单又统一,没有酒楼那样复杂,建起来,估计比醉香居还要快一点。” 这就是最简单的方形屋舍,一排排着,内部装潢他们不用管,只建个构架,根本没什么难度。 “还请李老大尽快!” “我争取五十天内完工。”当初醉香居是两个月完工的。 没人知道,李氏匠铺排到明年的预约,就是因为是就接了温婉的大工程,待看到李氏匠铺的马车队浩浩荡荡又往城外走,不少人好奇的打听。 这一打听,哟!不得了,那醉香居的掌柜又要搞事情了! “温庄主,你在这儿沿路修房子,是住,是租,还是卖?” 六楼的几个公子哥儿,正坐在桌边,叫住碰巧路过的温婉。 温婉见是之前在夏荷闹事时,帮她说过话的赵景明赵公子,礼貌客气地行了个礼,却卖关子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赵公子觉得,这些屋子能做些什么呢?” 她想看看,她的举动会不会有人提前猜到。 赵景明原本是看个热闹,他实在想不到这些地皮和房屋能做什么,但见温婉应对自如,毫无慌张之色,就暗道自己多虑。 温庄主本就是一个奇女子,怎么可以用常识来判断。 “难道,温庄主想把这道路沿途建好,招新的人进来住?” 不得不说,赵公子所想有几分接近,房地产商自古就有,建房子来卖的也不是新鲜事了,但这建在郊外来卖,还一建就建成群的,倒是少见。 温婉摇摇头,心中暗笑。 大概这些人还从来没听过,什么叫“商业街开发”。 “赵公子若是有兴趣,那且看看吧,以李氏匠铺的速度,用不了多久这沿路的房子便会全部建好。” 【386】世上最不缺智障。(三更) 辞了赵公子,温婉就准备下楼。 自从徐福贵来了之后,温婉到醉香居的次数就直线下降。 徐福贵带来的伙计很快学会了新的规矩,有基础的他们,适应得比农庄的孩子快多了,甚至连秋树几人都很快被比了下去,六楼以上每楼一个负责人,阿慧已经被空出来了,几人压力骤减。 温婉看着,再过一段时间,叶子四人应该又能回到她身边伺候了。 她觉得这样更好,这四人,她本来就不是打算放醉香居的。 有人带,农庄们的孩子也学得更快了,有徐福贵的把控,温婉完全不必忧心。 反而她在的时候容易出差错,因为就有那么些闲的发慌的公子哥,老喜欢蹲着温婉,一见她出现,就东问西问的缠着他说话。 这不刚刚才来,竟直接就被眼尖的赵景明给捉住了。 这么想着,她觉得今天还是不要来了,可刚准备下楼,转身看到百里昊焱站在房间的门口,见到人过来,极为夸张的道:“温庄主!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温婉:“……” 百里昊焱见她没有反应,这便心虚又有些尴尬地收了声。 沉默了片刻,他才道:“我是替人来传个话,梁兄他想见你一面。” 他手指了指另一个房间,示意梁子沐就在里面。 温婉皱眉,神色冷淡下来。 “怎么?梁夫人又想到了什么新把戏?想让我捧个场?” “不是,你误会了,梁兄一个人来的,没带夏氏。”百里昊炎也有些尴尬,他本来就只是传个话,却好像被误会他和梁子沐,甚至与夏氏成一伙的了? 早知道,就不答应梁子沐传这个话了。 只有梁子沐? 温婉心情也没轻松多少。 面对夏荷,她还可以毫不留情的以牙还牙,面对梁子沐,这种明明蠢得要命,还一副清高圣洁的样子,温婉只觉得厌烦至极。 “抱歉,我没有……” 温婉正要推脱掉,厢房门被打开,梁子沐站在门内,那一双眼睛直视着温婉,好似含着千百种情感,像要溢出来一般。 梁子沐看温婉明显是要走,不打算见他,眼神黯淡下来。 “温庄主,我此番,是为道歉而来。” 温婉无奈吸口气,“道什么歉?” “之前小荷来找你麻烦,盖因我而起。她在没有调查清楚状况的情况下……”顿了顿,梁子沐修正了自己的说法,“她在罔顾事实的情况下,因为个人的私欲而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十分抱歉。” 温婉歪着头:“然后呢?” 梁子沐一愣。 然后什么? 温婉伸出手:“你所谓的道歉,不会只是动动嘴皮子,却不赔礼吧。” 这说得梁子沐恍然,又有些脸红。 他确实没有带东西过来。 似乎带了东西就落入了俗套,人只要带着诚意就够了。 尤其是对温婉这样明明还喜爱着他,却不得不与他分开,并投入了别人的庇护下。 是的,梁子沐现在就是莫名坚定的认为,温婉还爱着他,之前的一切都是被逼无奈之下的选择。 “温婉……”梁子沐上前一步,竟是要握住温婉的手的模样,“我已经把一切都弄清楚了,当初并不是你背叛了我,而是你身遭不幸,遇到了有心人的玷污,我不怪你……” 有心人? 好吧,事实还真没说错,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恶心呢? “这意思听着,我应该感谢你不怪我是吗?你且说说,你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怪我?真真是可笑!” 梁子沐一怔,不知怎么说。 “当时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的所做所为,让我梁家的名声也跟着受损这是事实,我不怪你,不是让你感激,我只是想说,我已经清楚了,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温婉简直要笑出声。 这种人是有多么的不要脸呐! 不,或许应该说,这个时代的男性群体,大多都在自以为是、自私自利的方面,无师自通。 温婉大笑,“你的亲人朋友受到了伤害,你说你不怪她?” 梁子沐皱眉,没能理解温婉说的什么。 “一个恶徒拿着刀,把你给砍伤了,这时你的朋友走过去,冠冕堂皇的说,你被砍伤这件事让我丢脸了,我不怪你,你是不是也会感激他不怪你啊?” “荒谬。” 梁子沐皱着眉头,想也不想地答道,“如果是朋友的话,看到我受伤应该出手帮我一把,或者即使帮不了我,也不应该出言嘲讽。” “呵,你刚才自以为是的发言,和你自己所说的嘲讽,有什么两样吗?” 温碗已经没有了怒气,她像看智障一样看着梁子沐,一字一句道。 “梁子沐,看在我此生都不会跟你有关系的份上,我这一巴掌,才从来没打到你脸上去,但别拿你的愚蠢来挑战我的耐心,否则,别怪我失了礼。” 温婉冷冷说罢,抚袖一转身,便走了出去。 百里昊焱的脸上有些精彩。 “梁兄,原本我不太理解,为何虹城的诸位会对温庄主这么有兴趣,现在我倒是有些懂了,温庄主的确是个妙人。不说你,我听了她刚才那一席话,都颇有些醍醐灌顶。” 百里昊焱又说了一些什么,却发现梁子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望着桌面发呆,根本没有听他说了些什么。 百里昊焱觉得有趣,洒然一笑,给自己斟了一壶酒。 却听得梁子沐突然朝门外疾步走去,“温婉!” 梁子沐三步并作两步地跑着,学子儒生的优雅姿态全无,从六楼追到了三楼,才将温婉叫住。 温婉皱眉,看了眼三楼的客人,冷冷回头,“梁公子还有何事?” “我……”梁子沐上气不接下气,狠狠的喘了一口,“我相信你!” 温婉一脸莫名。 梁子沐缓过气,直起身,郑重其事的道:“我相信你以前说的话!” 他早就相信了,夏荷的本事是从她这里学的,夏荷送他的手帕是她绣的,夏荷给他写的字都是模仿的她的字。 她从来没有对不起他! 不光没有对不起他,直到现在还心心念念的给他解释呢! 不是爱慕、在乎他,还会是因为什么? 【387】这就有意思了!(四更) 说到激动处,他情不自禁的抓住了温婉的手,“小婉,我都明白了,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可好,我愿意……” “放肆!” 温婉反手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刚刚才说的话,便破了,“我警告过你的!别用你的愚蠢挑战我的耐心!” 梁子沐却半点不在意,“对不起小婉……” 他只认为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两人还有家室身份之嫌,他一时的激动会害得她名声难堪,自动忽略了温婉凶狠的像要做掉他的眼神。 温婉忍了不知道多大的气,才平静的让自已说完最后一句话。 “梁子沐!回去多读点书,脑子是个好东西!” 温婉其实心里最想飙粗话,妈的!这种智障!以后拉入醉香居黑名单! 梁子沐还要跟上去,手上突然一重。 梁子沐转头:“赵兄?你有何事?”他有些急,还想着去追温婉。 “哦,找梁兄有点事,走,我们楼上说!” 赵公子看着温婉离开的身影,心道,我都不能随意接触到他,自然不会让你跟跟屁虫似的跟上,便揽着梁子沐的肩,把他稀里糊涂的拉上了楼。 三楼的人不如一二楼多,但是也几乎坐了八成,见到梁子沐和温婉不在少数。 就第二天,两人的对话便被脑补得面目全非的传入了夏荷的耳朵。 “啪!”茶盏被摔碎在地。 “贱人!还说不是勾引我相公!” 夏荷歇斯底里的大叫,桌上的东西全被她掀翻在地! 要不是因为温婉,她这段时间就不会过得这么惨! 明明是刚为梁家添了子的产妇,是功臣!她却只能像个下人一样,吃饭穿衣都不能随心所欲,用银钱都要一样样说清用途才给到手里,若不是她自已早就存了钱,连想买份糕点零嘴,都要找梁子沐汇报。 而此般苦楚,连一个可倾诉的人都没有,只能对着不能说话的婴儿哭诉。 更可恨的是,这些日子里,梁子沐从来没有来过后院看她! 他不来看他自已的结发妻子,却跑去醉香居看那个贱人!还当众你侬我侬,这是不要他梁家的脸面了吗? “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温婉,我与你不共戴天!” 夏荷气得尖声厉叫,狰狞的面孔,早没了人前的和善可亲,面容扭曲,腥红的双眼,满脸尽是恶毒。 温婉!我当初就不该留你!啊啊啊啊啊! 冬柒看着这样的夏荷,只觉得这个女人好恐怖,她以前居然以为跟了个好主子。 所幸,夏荷的歹毒只是针对温庄主,不是针对她…… “啪!” 一个耳光打断了冬柒的想法,“你看什么看!还不快捡起来扫拾干净!” 夏荷一双腥红的眼恶狠狠的盯着她,她现在动不到温婉,还打不了一个下人了? 冬柒压住心中的恨意,连忙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碎片,夏荷看着她可怜的模样,顿时有些快感。 忽然,她眼睛眯起,恶毒的算计从眼底深处一闪而过。 等冬柒把碎片扔出去了回到房间,却发现没有了夏荷的身影。 夏荷此时已经出了院子,既然她按照梁子沐的乖乖做也得不到他半点怜惜,她又何需听他的禁什么足! 她记得以前听说过,虹城里有个叫青龙阁的地方,可以做些别人不敢做的买卖。 温婉,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翻身! 最近轼君千有些郁闷,自从端午节过后,他就变得特别忙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好像道上不怎么太平,青龙阁好几单生意出了些麻烦,手下们处理不来,最后还是轼君千亲自出场才搞定。 害得他都没时间去温家农庄了,明明决定好要自已去保护温婉的,结果连她的醉香居开张,他都没时间去捧场。 这让轼君千极度不爽。 他总感觉,好像有人在针对青龙阁,或者说,是针对他。 正在汇报新情况的手下,有些忐忑的道:“阁主,这里还有个需要你亲自……” “推了!”轼君千大手一挥,好看的眉毛挑起不耐烦的弧度,“已经几天没见到我的小美人了,再不去她眼里就只有那个野男人了!” 手下心里狂汗。 野男人?那是人家正儿八经的丈夫! “阁主,可是……” 手下还要再挣扎一下,回应他的却是轼君千甩手出门的背影。 他等不及,现在就要去温婉面前溜溜,然而刚下楼,就听到楼下一道女子的声音。 “我叫温婉。” 陌生的声音。 轼君千挑眉,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看起来知书达理的夫人,正一脸和善的跟接待的伙计说话。 伙计道了句,“我们不需要登记雇主信息的。只需要确认您的目标。” 夏荷道了声“没事儿”,又写下一张纸条递过去,“你们帮我取这个人的性命。” 那伙计接过只看了一眼,“这人可不只这个价。” “那要多少?” “身份特殊,至少五十两!” 夏荷也没多意外,把之前替梁子沐收的礼物变卖的钱拿出来,但却补充了一句,“她只是个柔弱女子,不需要派身手太厉害的人,只需要一个壮年男子,便可轻易制住她,而且我也会给你们制造机会。” 负责记录的伙计以为夏荷只是舍不得钱,没当一回事。 实际上,他们接的每一单,都会在事前查清楚目标人物的身份等,有些人,可并不像表面一样简单。这一单的目标人物一看就身份特殊,纵然是个弱女子,他们也不可能掉以轻心。断然不可能按夏荷所说的做。 伙计又和夏荷核对了一下信息,确认无误后,便正式成单。 轼君千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妖艳的红唇微微勾起。 有意思! 待夏荷走了,轼君千走下来,朝着那伙计道,“刚接的那单,目标人物信息拿来看下。” “是!阁主!”伙计将东西递过去。 轼君千看了看,顿时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这一单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那伙计心中一咯噔。 这目标人物,不会是阁主新看上的姑娘吧? 可是,不是听说阁主最近还心心念念着那醉香居的掌柜温姑娘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388】温婉的引流方案。(五更) 那边夏荷的举动,温婉毫不知情。 这几天她正专注着忙她的郊区开发计划。 温婉照搬了后世地产开发商的运营方案,工程没建完,就先做宣传。 再有把握的方案,也得忽悠忽悠,先画张大饼,吸引些胆大的前来冒险,后面才会有人跟风。 楚亦也很有默契,知道她这又是需要扩散消息了,便安排了手下的人去虹城,甚至是周边几个镇和村的人散播消息。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醉香居的掌柜,正在找人过去她酒楼旁边摆摊!” “醉香居不是离镇三十里地吗?去那摆摊,没毛病吧!” 消息很快被淹没,听到的人对此嗤之以鼻。 然而过了两天,那消息又变了。 “我听说,温庄主找李氏匠铺挨着她的醉香居,在路边建了一排的房子,专门给店家卖货用的!” “她可真能折腾啊!建一排房子,她不怕打水漂啊?” “房子建成了吗?” “正在建,昨儿我听温庄主说,等房子建好了,去卖货的店家,可以免费住她的房子做买卖!”那人开心的道。 “什么?免费?不要钱给住她的房?”顿时有人凑了过来。 “就是免费,我昨儿个路过,亲口听温庄主说的,她说只要去报个名登记一下就可以了!不收钱,赚多赚少是我们自个儿的事,她只是为了让去醉香居打尖吃饭的客人,出门能有个地方逛逛,买点东西。温庄主果然是高义啊!我今儿个跟我婆娘商量过了,让她从店里分一批货过去卖,不用出铺子钱,要是卖得好,我就定那儿卖好了!” “真的假的?听起来很不错啊!” “切!那儿那么偏,人家要买东西,镇上这么多店,货比三家能挑到好货,你一个店杵那儿,能有生意吗?不要铺子钱,跑那么远不累啊?” “哎,也是!” 听人这么一说,更多的人还是不看好。 为啥这些年虹镇上的铺子翘得很?即便铺子钱贵到吓人,还是一堆的人愿意租? 还不就是人都喜欢往人多热闹的地方跑! 哪个傻逼会因为省摊位费,跑去郊外摆摊的? 听到传回来的消息,秋树和李老大顿时有些黯然,温婉说先放消息出去,就是要让人先闻风而动,可这明显不乐观啊! 温婉却是不慌,“不着急,房子还在建,慢慢来。” 这是意料之中,她也没想一步到位,事关利益,那些人考虑周到是正常的事,这样,更能说明,虹城的人并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土孢子,而是懂得权衡利弊,只向利益靠齐的精明人。 这样,以后闻到了银子的味道,他们才会更加的趋之若鹜。 温婉将一封拟好的拿出来,递给阿离。 “帮我差人,送到永河镇济世药堂孙大夫的手中。” 徐福贵猜出温婉的用意,“你想让孙大夫把药铺开到这儿来?” “没错,他在永河镇受到仁和医馆的排挤,收不到药材,生意难做,来到这儿,我罩着他,这一片,就他一个药堂。” 招商引资也是有考究的,招些什么样的商铺来能吸引到人流量,有些商品类目,是自带吸流效果的。 就像现代的医院、学校和工厂。 这三样类目,分别对应着病人、学生和工人,一个新地段的开发,如果有这三样,必然就能迅速带起一个地段的人流。 她暂时还没这么大影响力,能一下引得这么多大“品牌”的入住,但先招来一个药堂,也是有些作用的。 温婉又叫人喊来赵怀,“我知道你们这段辛苦了,打的家具还得挑到镇上卖。我让李老大给你留了个大两倍的铺面,以后,你们爷俩在农庄里打的家具,就可以放铺面上卖。” 赵怀顿时爬满喜色,“那敢情好!我之前也想着,挑镇上太远了,要不要干脆在醉香居门口摆个摊好了,没想到我还没说呢,你都开始建铺面儿了!” 相比镇上的商家,赵怀就不那么担心没客上门。 这段时间,已经有三波客人客人直接找上门来订做了,都是因为看醉香居的家具样式好看,跟小二们打听来的。 有醉香居的宣传,迟早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他们“赵家木匠”! 温婉点点头,又向李老大道,“李老大,紧挨着醉香居酒楼右边的那间铺面,之前让你单独先盖顶,把它建完的,进度怎么样了?” “庄主,昨日刚建好。”李老大道。 “好!徐掌柜!” 温婉唤来徐掌柜,“你今日就着手安排,抽调些人手,专门负责辣椒酱的销售,按照永河镇的代理分销模式,把这个铺面做成档口形式。注意,档口开张之日,虹城的辣椒酱零售生意就此停止!任何想单独散买的,只能通过代理商,档口拒绝零售。” 徐福贵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顿时觉得此计甚妙! 这些日子,酒楼里红花她们已经零卖了不少的辣椒酱,这酱料的美味,渐渐在虹城流传开了,光是这短短一月时间,就有不少的人回头来买。 若是零售停止,虽然会造成一些人不满,但档口却会以最快的速度,迎来一波分销代理商。 也就是说,这建好的一排铺面,不管进驻得了几个商家,不管别的店有没有生意,但这辣椒酱的档口,却会不断的有代理和分销商加入。 因为,醉香居停止零售,就代表零售市场重归空白。 会有大把聪明的人,想着迅速抢占零售市场。 看着温婉雷厉风行的,就弄到了三个非常吸引客流的类目,众人先前的担忧,也消去了大半。 “有庄主运筹帷幄,我真不应该担心。”李老大笑道。 心中有了希望,干劲更是十足了,铺面的建设如火如荼,而温婉这边,地里的辣椒也长得很快,在之前扯了一波后,它们竟然又再次冒起来一波! 与此同时,移植栽种的灯笼椒也长了起来,势头良好。 一个细雨绵绵的黑夜之后,灯笼椒竟然已经开始成熟了! 【389】夏荷葫芦里的药。(一更) 雨水淋过后的灯笼椒,嫩绿水灵,泛着光泽,喜人得很。 温婉差人将成熟的摘下来,当即摩拳擦掌,做了个灯笼椒炒肉。 虽然都叫辣椒,但灯笼椒不同于以往的小辣椒,灯笼椒个大,肥厚有肉,咬起来很脆,几乎没有辣味,完全可以当成一种亲型的蔬菜。 不适合当佐料,却是一味口感非常好的主食材。 既然是菜,那不经过特殊的处理存储,那周期便是十分的短。 而这灯笼椒的周期尤其短,成熟后,若十天之内不吃,便会烂掉。 也因此,灯笼椒也显得有些贵重,出来后,温婉忍着心疼,用蜡油把一碗灯笼胶封住,做出一个灯笼椒的模型雕塑,摆上了四楼以上的展示台。 物以稀为贵,灯笼椒试探着定价,搭配不同的肉类或炒或煎,价格两百文到四百文不等。 就普通人来说,这种价格简直是天价。 以前的温婉自己,大概也是不能想象的。 可是现在,温婉不光想的出来,还直接去做。 喜欢猎奇的有钱人,一听说这是新作物,整个虹城独一份,根本不在乎这么几百文钱,纷纷拿钱图个开心,吃上了灯笼椒。 “这东西也叫辣椒?” 这是怎样一种特殊的食物?有独特的水果一样的甜味,又有蔬菜一般的柔韧,但同时又兼具着肉类的酥软,口感奇特,让人回味无穷。 关键是,它并不辣啊! 那些吃不了辣的人,终于有口福了! 只是,灯笼椒种的数量有限,新品种的热度还没过完,产量就跟不上供应了,让人很是可惜。 温婉见推广成功,便盘算着灯笼椒得再多种一些。 另外,温婉看到徐福贵管理之下,酒楼和客栈的小二团们业务能力飞速精进,她便将叶子和秋树给先撤了回来,农庄的一些账目等事情,都得秋树去做,而叶子,辣椒酱的档口正在筹备开张,那就必须要屯足够多的货,也就需要人来炒料。 叶子才学会炒料不久,手法还不怎么醇熟,得赶紧练,不然以后温婉丢不了手,温宁又不在这儿。 今天接冬柒来学字时,冬柒顺便交给了她一张请柬。 她诧异地看着落款处的“夏荷”两个字。 “请我参加三日后的满月宴?梁家还挺有排场的嘛!” “跟梁公子无关,这是夏氏做主的,这段日子她被禁足在家里,心烦气闷,正好小公子满月,她就想邀请些有身份的夫人小姐们去聚一聚,不过是找个由头罢了。”冬柒解释道。 温婉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不用想也知道夏荷绝对不怀好意。 冬柒嗫嚅着嘴唇,似还想说些什么,温婉看着她,“怎么?” 她犹豫了半响,才道,“庄主,我看夏氏的意思,请柬只是一个幌子,她似乎猜到你不会去。” “哦?所以她的目标,是想让我不去?”温婉道。 “可能……是这样的。” 冬柒其实也不确定,因为她拿着请柬时,嘀咕了句,温庄主可能不会来吧这样的话,结果夏荷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只管送过去就行了,来不来随便她。” 听冬柒这么一说,温婉也信了几分。 她和夏荷的都闹到了这一步,夏荷随意递个请柬过来,她就过去,那才有鬼了,夏荷再蠢,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所以,递这封请柬过来,她怕是压根就没有做她会应邀的打算。 既然这样,她是不是应该反其道而行? 楚亦在一边看着,微微抬眸:“想去?” 温婉无意识地敲了敲桌子,嘴角露出一个笑,“去,当然要去,说不定能看到一出好戏呢。” 楚亦也不拦着,道:“想玩就去玩,阿离会暗中保护你。” 天已经很热了,温婉的马车里已经放上了少许的冰虽,然管不了多久,但聊胜于无。 马车慢悠悠地停在梁子沐院门口时,看到院子里已经有不少的马车停着。 冬柒出来接见客人,把温婉引到内院去。 温婉抬眼一看,有不少是常去醉香居的、有些眼熟的人。 池塘旁的凉亭坐满了女眷,有眼尖的一下就看到温婉,立马起来到招呼:“咦?这不是温庄主吗!我是城中俞家染坊的阿莲啊,之前在醉香居和你聊过几句的,你还记得吗?” 温婉看着前面活泼的少女,心里有些印象,善意地笑了笑:“俞家二小姐天生丽质,又活泼洒脱,叫人不记得都难啊!” 那叫阿莲的少女被温婉两句话夸得眉开眼笑。 “温婉?你怎么会在来这里!?” 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把温婉打断。 方浅一身山茶黄底交领薄衫,旁边一青一白两个丫鬟簇拥着她,像只孔雀一样,她昂着下巴,冷哼出声:“今日是梁夫人的满月宴,梁公子和梁夫人那都是满腹才情的人,宴请的也都是要么有身份,要么有学识的人,你这一身铜臭的农妇,先前还陷小荷于不义,哪来的脸来参加这宴会的?” 夏荷听到动静,忙和后面众多女眷踏着小碎步跑过来。 看到温婉,她心中一阵疑惑。 温婉怎么过来了? 她递个请柬,她就真过来了?她脑子有病?就不怕她下毒吗? 不过,来了也没什么用,来了也阻挡不了任何。 “陷她于不义?方小姐是指什么?”温婉清浅的笑着,在方浅看来颇有些有恃无恐。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醉香居那次……” “浅儿妹妹!”夏荷及时把方浅拉住,一脸温柔地劝慰道,“那都是之前的事,现在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和小婉毕竟是同乡好友,这次叫她来,也是想与她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夏荷说着,“善意”地看向温婉:“小婉,你既然应邀,也是这么想的吧?” 温婉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她倒要看,夏荷要耍什么花招,她人过来,好像她也没怎么惊慌。 方浅重重地哼了一声,拉过夏荷就往旁边走去,一副不和温婉为伍的模样:“小荷你就是太善良守礼了!心胸宽广也不是对她,那种人根本不晓得什么叫感激!” 夏荷笑笑,“没关系的,浅儿妹妹就别为我生气了。” 【390】是温婉雇我杀人!(二更) 其他的那些小姐夫人们见状,哪里还有不懂的。 在所有女子都以姓氏为称的时候,“温婉”这个名字,却是冲破了人们的世俗观念。既不冠以夫姓称“某夫人”,也不被人称“温氏”,而是直接以闺名,短短几月时间,在虹城获得了不小的知名度。 很多人都知道虹城效外出了这么一个奇女子,不仅自已盘了个农庄,还让人建立了两座大祁国最高的楼,拿来开做酒楼客栈。 那醉香居的名字,这些时日不知道多少人在谈论。 很多人都对温婉非常好奇,听到那些赞叹的话,心里也有些计好感,是以看到温婉过来,她们有些新奇。 温婉与梁夫人的过节,虽然不知具体,但他们也有所耳闻。 夏氏邀请温婉,温婉也应邀过来,她们还以为这二人明面上要和好了呢。 不过现在看来,不管温婉和夏氏二人怎么样,他们都不可能和温婉套近乎。 在座应邀而来的,不是哪个布庄的少夫人,就是哪家的千金,都是虹城这地上非富即贵的夫人小姐们,靠圈子人脉过活的,哪个没点儿眼色。 方姑娘乃是县丞的千金,是这里身份最尊贵的人了。 不管她和温婉有什么过节,但她既明摆着看不惯温婉,她们去示好,不就是打方大小姐的脸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跟着方浅和方浅和夏荷去了,留下温婉一个人冷冷清清地掉在后面,只有之前和温婉打招呼的阿莲,凑她耳边小声提醒了句让她注意些,然后有些抱歉地看了温婉一眼,也拉开了距离。 温婉理解,这些都在情理之中,她今天来也不是炫什么的。 有阿离在暗中跟着,温婉倒是不担心安全,她暗暗注意着夏荷,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一行人闲逛了一会儿,有说有笑,开始落座,在院子里开席。 这时候,院墙外突然翻出一个精壮的蒙面男,手持着剑,直冲人群而去。 方浅挽着夏荷走在最前面,看着蒙面男直接朝她冲来,瞬间失了血色。 “啊!”一声惊呼后,她丢下夏荷就往一边跑。 但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女子,哪里是刺客的对手!只一下,方浅的手臂就被划出一道大口子。 蒙面男乘胜追击,手起刀落、刀尖直冲方浅心口而去。 两个丫环也吓慌了,想挡,但面对着那明晃晃的刀尖,吓得根本不敢上前,一时间所有人都惊恐不已,尖叫着四散逃开,也没一个人想要去搭救一把,场面一片混乱,没有人看到夏荷稳当退后,朝暗中比划手势。 夏荷很是欣喜,那青龙阁果然按照她说的,只派了一个人来。 就在方浅绝望的时候,几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住手!” 刺客吓得一愣。 只见原本空荡的院子,突然冒出来几个护院打扮的壮汉,呜啦啦地一拥而上,那刺客好像吓慌了,被几个护院连连逼退,还没来得及逃出去,就被制服了。 “大家不用慌,刺客被制伏了。”护院们道。 好一会儿,这些小姐夫人们才缓过神来,纷纷围到方浅身边查看情况。 方浅差点吓傻,手臂上还被划了口子,虽然不深,但也见了血,一个娇弱姑娘家哪里受得住,狼狈的脸上,惨白一片没有丝毫血色。 此时,前院会客的梁子沐听到动静,匆匆过来查看情况。 看到狼狈的现场,梁子沐也吓出一身冷汗。 虽然不是很待见方浅,但这人是县丞的千金,在他家里受伤,他怎么交待? 这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刺客混进来! 还好夏荷之前坚持要请几个护院来以防万一,不然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 方浅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缓和过来,想要大骂,奈何稍微一动,胳膊上剧烈的痛楚就让她痛呼出声。 “柱子,去请大夫!”梁子沐忙道。 方浅冷汗涔涔,眼泪糊了一脸,她尖声大喊:“杀了那个人!杀了那个刺客!把他给我千刀万剐!” 几个护院闻言,见夏荷微不可见地点头,没有动手,只是把地上的刺客抬起了头,掐住他的脖子开始审问。 温婉站在人群后面远远看着,刺杀时,她就在队伍最后,离得远,刺客显然不是冲着她来的,阿离都没有现身。 但是她也一直警惕着,刺客刺杀的不是她,但她总觉得会跟她有关! 不然,会这么巧? 那刺客咬着牙,被逼问了几句,就耐不住拷问似的大喊:“我是受人指使的!不要折磨我了!” 温婉嘴角抽搐,你哪根神经感觉到有人折磨你了? 派这样的杀手来刺杀,真的不是把大家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吗? “谁指使你的?你不说我们现在就把你扭送官府!” 护院死命地压着刺客,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死死按在地上,蒙面布下,也没人看得出刺客到底是有多痛苦,反正只见来回了几次后,刺客终于“承受不住”,大喊出声。 “是一个叫温婉的!是她给了我五十两,雇佣我杀一个叫方浅的!” 院子静了静,随后全场哗然! “竟然是温婉!?” “不会吧,她为什么要买凶杀方小姐啊!” “难道,就因为浅儿妹妹上次和小婉有些龃龉,她就如此痛下杀手!?”夏荷面色苍白的摇头,“不会的,他一定是弄错了!” 方浅一听,顿时瞪大了眼,“什么弄错!虹城里跟我有过节的,还能第二个温婉不成!”后怕感全部化为了愤怒。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雇杀手刺杀我!” “天呐!真的是她?这也太狠了!” “她不要命了吗?她知不知道方小姐是虹城县丞的千金?” 梁子沐不敢置信的看向温婉,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前院的男宾客们有些也是认识温婉的,此时却一句话不敢说,铁证如山,他们就是再觉得不可能,但受害者是方县丞的千金,他们也不敢乱说话啊!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温婉现在怕是已经全身都是血窟窿。 【391】你有初一,我有十五。(三更) 温婉终于明白夏荷唱的这出戏了,还是老调重弹的嫁祸。 这一场,却是高明了不少。 所幸她今天是到场了,不然,坐在家中祸从天降,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可这计高明就高明在,她就算到场了,就算发现诸多纰漏,可这受害者是方县丞的千金,她会有那个耐心,给她时间去找足证据澄清? 而且,就算事后澄清了,只要她今天被送进官府,消息肯定会很快传开,普通老百性都怕进衙门,她一个做生意的,这一进去,甭管事后还不还得了清白,这期间,醉香居的名声必然要受到冲击。 一个伙计朝温婉走过去:“方小姐,要不要现在就把她扭送官府?” “没错!这种人就得交给官府处理!” “她应该抓到牢里去!” 看到温婉被众人唾骂而孤立无援,夏荷在没人注意的角度,露出一个阴险的笑。 温婉啊温婉,这下谁都救不了你! 方浅的父亲可是县丞,伤了县丞的宝贝女儿,你不死也是坐牢的命运了! 然而,伙计举起手还没抓住温婉,那刺客却一手挣脱一个护院的控制,极为激动地指着夏荷:“对!就是温婉雇我杀人!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去找她!” 场面诡异地静了静。 大家看看刺客,看看温婉,又看看夏荷。 刺客以为大家不信,急切地指向夏荷:“就是她!她五天前来我这里下单,自称温婉,要我刺杀方浅!” 夏荷身形一晃,只觉得全身发凉:“你,你胡说什么!” 刺客把蒙面的黑布扯下来,夏荷见到这张脸时,就心中猛的一个咯噔。 这刺客,居然就是那天她下任务时,接待她的那位伙计! 什么青龙阁,是没人了吗? 她出五十两,居然就派个伙计过来刺杀! 那伙计拿出一张字条来,“我没有胡说,这上面的字也是你写的,你不承认,难道要我给你背锅吗!” 刺客一副慌乱的样子,连当时夏荷去买凶时,穿的什么衣服都一句一句描述。 那描绘出的人,听起来的确能和夏荷对上号。 夏荷感受到众人怀疑的表情,连连摇头朝后面退去,她勉强压住慌乱心虚,辩解道:“不!那不是我!他……他肯定是温婉的人,现在被抓住没办法了就陷害我!这和我没关系!” 梁子沐脸色难看,其他人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信谁。 温婉也愣了。 她发誓,她什么都没做! 那刺客趁人不注意、手在地上一撑,挣脱控制一跃而起,直接翻墙而出。 梁子沐忙道:“快追!抓住他!” 几人连忙吆喝着急忙往外追,这时候柱子叫的大夫也到了,急忙把方浅扶到边上,开始处理伤口。 剩下的人还在消化刺客的话。 夏荷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看起来不是那种心狠的人,说不定真的就是温婉,毕竟,她的嚣张不好对付,可是随着醉香居的名气一起传开了的。 夏荷稍一解释,众人慢慢的从有一开始的犹疑,变得偏向夏荷。 夏荷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这时,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转头看去,惊讶的看到梁母手中拿着纸张和笔,疯了一般拨开众人,朝夏荷温婉的地方跑过来。 梁子沐只觉得青筋直跳。 欢欢喜喜地给儿子做一个满月宴,莫名出来一个刺客,县丞的女儿受伤,宾客人心惶惶,现在母亲又冲出来捣乱。 现在人多耳杂,梁子沐也不好强硬,只有耐着性子过去扶梁母。 “娘,现在这里有事情要处理。您先回屋子休息吧,来纸和笔先给我,别划脏了客人的衣裳。” 梁母连连躲开,不让梁子沐抓她。 她摇头看着梁子沐,眼里是梁子沐看不懂的悲伤与急切。 梁子沐对这样的神情看到过太多次了,在无数次解读错母亲的想法后,他对此早已麻木,现在他只想让母亲赶紧回去,好让他把眼下这一摊事给处理了。 众人也都知道梁老夫人哑了的事,见她这样,也都以为是她受不得刺激,把自已给生生弄疯了,只有温婉却是眼睛一亮,唇角微勾。 好戏全让她赶上了! 梁母把自己抓出来的纸,直接在地上铺开,手中的笔便开始写画起来。 梁子沐微微叹气。 罢了,随她去吧,顶多也就是折腾一些纸张,废了便废了,只是那狼毫笔比较名贵,只要笔不坏就行。 “老夫人这是要写字吗?” 温婉适时的出声,众人顿时都看向了梁老夫人的笔下。 梁子沐一愣,突然发现,母亲并不是突然受了刺激发疯,而是在…… 写字!? 母亲竟然会写字?! 很显然,梁母用笔还不是很熟练,跪坐在地上写字不方便,写出来的字体更是歪歪扭扭。 但这足以让人看出她写的什么。 “我儿,勿收纸笔。”旁边有人看着这些字,念道,“我学字,说真相。” 梁母暂时会写的字不多,写的内容极为精简,甚至有些不流畅,但众人都理会得意思,“老夫人这是有话要说?让梁公子别收了纸笔。” 梁子沐此时早已惊愕在原地。 他突然间明白了这段时间母亲要向他传达的意思。 母亲是要跟着他学写字啊! 她说不了话,就只有学着写字才能和自已说话,和别人交流啊!这么简单的事,他为何从来没想到,还一次次解读错母亲的意思,屡屡将她拦在书房门外。 可既是如此,母亲又是如何学会了写字的? 夏荷看着贺氏一笔一画写出来的东西,脸色惨白一片,满心的惊恐。 贺氏不是连字都不认得一个吗!现在怎么会写字?是谁教的她?她这是要干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要干什么? “娘……” 夏荷冲上去前正欲阻拦,却被温婉上前一步卡住她的位置。 夏荷侧身,恶狠狠的瞪向温婉。 “温婉!你给我让开!” 温婉勾起唇角,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今天来,你以为只有你有计划吗?” 夏荷睁大眼,强自粉饰太平的镇定,开始破碎:“你什么意思?” 【392】真相大白。(四更) 温婉垂眸轻笑:“什么意思,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见她让开,夏荷冲上前就要去抢贺氏的笔,“娘,你干什么呀!今天是璋儿的百里宴,您别捣乱……” 手还没碰到,梁子沐拉住她,一字一句的道。 “让她写下去。” 夏荷慌了,不能让贺氏写下去! 贺氏可能早想到夏荷会想方设法阻拦,一个个的废话也没有,写下的字直戳真相。 “喉咙,是夏荷下药致哑。她做了亏心事,被我发现,便毒哑我。” 一行字下去,梁子沐如遭雷霹。 他万分震惊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夏荷。 夏荷慌乱摇头:“夫君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我怎么可能要毒害母亲呢!肯定是温婉,是温婉要陷害于我,先是刺杀,又是母亲写字,你想,母亲怎么会写字呢,肯定是温婉她在后面捣的鬼啊!” 夏荷慌不择言,所说的话完全没有了逻辑。 一旦梁子沐相信了,她就真的完了!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要知道,这段时间,夏荷心情不好、时常发脾气,因着梁母已经成了哑巴,夏荷偶尔见到她,也毫不收敛,自己继续骂天骂地不说,连着梁母也一起骂,要不是打了会留下痕迹,就差没打到她身上了。 这是连冬柒都是不知道的,她以为这些事情会永远不见天日。 可谁知,自己觉得一辈子都捅不出来的东西,竟然被这样赤裸裸地曝光在众人眼底,尤其,还让梁子沐看到了! “她假诊喜胎,让孙儿早产,被我发现,为了瞒你,她毒哑我,嫁祸温婉。” “之前,九峰村,自称楚玉生父的男子,也是夏荷所雇,夏荷意图让人玷污温婉,再卖入窑子,这些年,她人前贤良淑德,人后阴狠险恶,做过许多你我都不知情的恶事!” 一波接一波,梁子沐死死地看着自己母亲写的字,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颤抖着,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梁母伤心的哀嚎出声,发泄这连日里的悲痛,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仿佛哭不尽这些日里的伤痛与苦楚。 终于,终于把她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了! 她这些日子受到的伤害和屈辱,终于公之于众! “娘亲,这是真的吗?您告诉我,您不是在写故事……”梁子沐的声音几近卑微,他如何承受这样的事实?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愿望而有所改变。 梁母抬起头来,满是沟壑的脸上尽是沉冤得雪的泪水,重重的写下一行字。 “我儿,娘亲所书,字字是真!若有假,天打雷劈!” 梁子沐身形一个踉跄,几乎要站不稳。 男男女女几十位宾客望着,院子里却鸦雀无声。 看到梁子沐绝望愤恨的眼神,夏荷只觉得天边乌云压顶,她的天,要塌了。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认输!她还有儿子,子沐也需要给璋儿一个娘亲,她不能就这么输了! 什么礼义脸面,那些全都不重要! 最重要是让梁子沐相信她! 这个家如果梁子沐不要她,她就什么都没了!连儿子都会没了! 夏荷慌忙抓住梁子沐的袖子,一脸祈求:“夫君你听我说!娘前几天精神就有些不正常,我不想打扰你才没和你说!她现在说的是糊涂话,夫君你要相信我啊!我嫁进梁家五年,是怎么对你和母亲的,你都看在眼里啊,我怎么可能害她?是温婉,是温婉她趁机控制了母亲,她就是想彻底将我置于死地而陷害的我啊!你要明察啊!” 梁子沐木然的看着她,所有人都一脸复杂的看着她。 或许之前,大家在温婉和夏荷之间,还更倾向于相信夏荷。 但梁老夫人的话难道会有假? 她亲手在众人面前写出来的字,那伤心痛嚎的眼泪,能做得了假? 谁会用自己的嗓子开玩笑?谁又莫名其妙要让自己儿媳身败名裂?如果不是实在可恶、无法容忍,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些话! 一个神智不清的人,会写得出字来?这明显就是因为哑了而学的字! 夏荷感受着四面八方的敌意,看着梁母恨不得把她撕了的表情,连连摇头,反复说着“我不是”“我没有”“我们有什么误会”。 但是,没一个人相信了。 反而是一个小厮跑过来,二话不说把夏荷给抓住。 众人认出来,这不就是和方浅一起来的仆人吗? “你干什么!”夏荷挣扎,但抓住她的那只手像铁爪一样,死死地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夫君,我夫君还在这儿呢!” 方浅一脸怨毒,扶着已经缠好伤口的手臂,死死瞪着她。 “夫君?喊天喊地都没用!现在我就把你抓取官府,让父亲给我做主!” 方浅气炸了,亏她先前还觉得这夏荷心地善良,知书达礼,将她以姐妹相待。结果这个贱人对她的好全是装出来的,居然还找人刺杀她,就为了利用她来对付温婉! 她堂堂一个县丞千金,居然让一个普通妇人给当傻子耍了! 此仇不报,她方浅就不姓方! 夏荷看到方浅眼中的狠然,吓得连连后退。 县丞方志平对方浅的宠爱,几乎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她只要去了官府,绝对不可能有好下场!就算明面上坐牢,这方浅肯定也会在牢里害死她的! 夏荷哭了,这下是毫不作假的大哭:“我不去!夫君,你救救我!” 她疯狂的东拉西扯,扯住梁子沐的下摆,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夫君,你会救我的对不对?我是你结发的妻子呀,我才刚为你生了儿子,璋儿不能没有娘亲啊!” 提到这个,梁母的眼睛更是闪出一丝厌恶,只是看了看周围这么多人,她忍住了没有再写什么。 梁子沐垂下眼眸看着夏荷。 愤怒,失望,厌恶,恶心,恨意…… 唯独没有不舍和怜惜。 他很轻松地挣脱夏荷,深吸一口气,“母亲,把纸笔给我。” 夏荷有不好的预感:“夫君?” 梁子沐把梁母的纸拿起来,直接铺到宴席桌上,写下几行字来。 夏荷预感到了什么,疯狂的摇着头,直往后退。 “不要,我不要……” 【393】那小插曲有点怪啊?(五更) 梁子沐才不管她接不接,写罢,他将那纸往夏荷身上一扔。 他原就比夏荷高半个头,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带一丝感情。 “夏氏,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妻,从今往后,你和我梁家再无干系。今日我且让你交待了刺客之事,即便方小姐今日饶了你,我也会在之后追究你对我母亲造成的伤害!” 纸张轻飘飘落在身上,“休书”两个字,像要将夏荷的眼刺瞎。 力气一下被抽干,夏荷脱力地坐倒在地。 “给我把她带回去!” 方浅包扎好伤口,伤口却是还痛着,心里的怒气,让她现在只想把夏荷这贱人给重打五十大板! 敢耍她,还敢让刺客伤她!她要一百倍的在她身上还回来! 没有人一个人去拉夏荷,任由她被人拖着出了梁家。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不说毒害婆婆的事令人发指,就今天的刺杀,什么温婉陷害她?分明是她一手策划好了要陷害温婉的! 为了陷害温婉,她竟然敢利用县丞的千金。 可见,她是有多么恶毒!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长得妖娆,性格张扬乖戾的温婉,屡次被人陷害,而总是一副眉目良善贤良淑德的夏荷,却私底下做出这么多恶毒的事。 要不是这两件事撞在一起发生,他们还真可能因此冤枉了温婉。 一想到这,宾客们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尤其那几个狠狠骂过温婉,声讨着要将她扭送到官府的人,更是低着头不敢看她。 男宾客倒是爽朗些,走上前对温婉道。 “实在抱歉,温庄主,秦某被有心人误导,一时不察,误会了温庄主,虽没有出言斥责,但也是无声的将温庄主置于千夫所指的境地,实在于心有愧。” 这人倒是坦荡,没把责任全部归到夏荷身上,也不求温婉原谅什么。 有人带头,那些女宾客也扭扭捏捏的移着碎步子过来。 “对不起温姑娘,先前误会你了。” “是啊!其实我们也是被那个夏氏愚弄了了,连梁公子跟她同床共枕这么多年都没发觉她的嘴脸,我们一时又哪能分得清,冤枉了温庄主你,还望见谅啊!” 那出声的人也是想撇开自已责任,不想平白得罪这醉香居的掌柜,可这话却戳得梁子沐一个穿心透肺。 看着自始至终神色淡淡立在院中的温婉。 梁子沐只觉心在滴血。 他居然为了那样一个毒妇,丢了这么一个瑰宝!小婉本来是属于他的啊! 温婉坦然接受众人的道歉,这些人都是虹城有些身份的人物,以后说不准就可能合作的,而且,他们也的确是被夏荷愚弄了,她没必要得理不饶人。 不过,每个人的反应她都记在了心上。 哪些人心口不一,哪些人是墙头草,哪些人对她抱着善意,哪些人坦荡敢做敢当,她心里都有了本账。 梁子沐最后一个上前走到温婉面前,每一步,都有如千斤重。 他看着温婉,眼中一片深深的复杂,几近含泪。 “小婉,我对不住……” 最后一个“你”字还没说完,温婉朝众人客气的拂了个礼,“诸位,今日的宴席想必也无法办下去了,我家中还有事,既然真相大白,温婉这厢便先失赔了,谢过梁公子的款待。” 梁子沐错愕的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心中如刀绞一般作痛。 她,定然是恨惨他了吧? 闹剧结束,众人也没了兴致再看笑话,纷纷找了借口告辞离去。 温婉回到醉香居,心里一阵痛快。 虽然有些小插曲,但终于如她所愿,将蹦跶了这么久的夏荷,给了她应有的报应。 只是,那小插曲似乎有怪呢? 梁家那些有身手的护院肯定是临时请的,应该就是为了及时的抓住刺客,夏荷没想真杀了方浅,伤她一剑,让刺客供出雇主是她温婉,应该就是夏荷的目的了。 目的就是拉到方浅的仇恨值,把罪名坐实。 买凶杀害县丞千金,可能不到死罪,但肯定是要收监入狱的了。 一旦进了牢房,方浅那儿的仇恨值 就能发挥出作用了,身为县丞千金的她,能有一百种方法让她在牢里“畏罪自杀”。 只是,夏荷请的刺客,为什么轻易就把夏荷坑了? 听起来,夏荷就是在那杀手手中下的单,所以那个人才能认出了“温婉”是谁。 可是,五十两的价钱,足够找个很强大的组织了,怎么那杀手组织才这么点人么?还是经费欠缺,下单的人居然直接充当起杀手。 这感觉,就像是要买了炸弹要与仇人同归于尽时,却发现炸弹是山寨货。 有点狗血啊! 温婉将存疑说了一遍给楚亦听,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夏荷倒霉,但总觉得怪怪的。 楚亦眉头微蹙。 他知道的比温婉要多一些,因为温婉和他聊的同时,阿离已经把那个刺客的信息查到。 ——是青龙阁的杀手。 青龙阁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被抓、又这么轻易地透露雇主的名字?他们可是一向以保密性高而取信于人,任务失败,就算是死,也不会透露雇主的任何信息,更不可能做出当场指证的事来。 而且,派出刺杀一个县丞千金的杀手,其功夫,根本不可能被几个临时请来的护院就制伏。 他们没有疑惑太久。 没一会儿,温婉就看到轼君千一副人逢喜事的模样,得意洋洋一脸邀功的跑到她面前。 “怎么样?今天看戏可是看爽了?” “那个刺客是你安排的?”温婉顿时明白了。 如果轼君千有条狗尾巴,现在怕是已经摇开了。 他昂着头、扬着下巴:“怎么样,帮你度过难关,要不要以身相许啊!” 楚亦脸一下就黑了,眼眸中射出危险的光来。 作为青龙阁的阁主,这么没皮没脸!? “谢谢你啊!”温婉还是很感谢的,直接忽略他最后一句话,看向楚亦,“夫君?楚阁主帮了我,我们也要表示下感谢吧?” 一声夫君,喊得楚亦心花怒放。 见温婉这么卖力的和轼君千保持距离,楚亦顿时心情好转。 【394】不够格成为他的情敌。(一更) 【394】 他淡淡地道:“虽然不用轼阁主帮忙,小婉也有反转之法,但轼阁主好歹出了些力,这个情还是得逞的,既然轼阁主喜欢以身相许,明日,我让人物色不错的人送去青龙阁。” 轼君千邪魅上挑的唇角一僵。 温婉抿嘴偷笑,这轼君千的厚脸皮,她拿着是没法的。 还得以毒攻毒,让楚亦出手。 楚亦一手搂住温婉的腰往宅院走去,一边走一边冲旁边的阿离吩咐道:“问问轼阁主,想要什么样的人,明天就去找。” “诶……” 温婉愣了愣,走出好一段低声道,“你还来真的啊?要是他真把人姑娘给……” “青龙阁有许多任务,也需要人才。”楚亦揽住温婉的腰的手紧了紧,“我让他开条件送人给他,会是最合适的回报。” 温婉恍然。 原来楚亦说的送人,不是说送姑娘过去,而是送人才。 另一边,梁子沐还没有从悲伤中走出来,梁母又告诉他一件大事。 “什么?孩子只怀了七个月?” 梁子沐几乎是瞬间,就得算出了夏荷怀上孩子的真正时间,那岂不就是,在温婉那里,夏荷昏迷被人轮奸的那段时间?! 梁子沐差点眼前一黑,又看到梁母写的一行字。 “但是我滴血验过了,璋儿是咱们梁家的种。” 梁母当初得知这事,就偷偷趁夏荷不注意,取了孩子的血与梁子沐的滴血验证过,要不是他们梁家的种,就算没学会写字,她也不会容忍梁家替人养这野孩子! 梁子沐好歹没有被一连串的事气昏过去。 抱在襁褓里尚一月的儿子,他终于才知道,原来他这般瘦弱,是因为早产! 夏荷那可恶的毒妇! 梁子沐愤怒难消,看到梁母神情更是伤心,他低下头,“对不起,娘,是孩子儿不孝,您屡次来找我想学字,我都没弄对您的意思,这段时日,让您受苦了。 梁母无声的笑,摇头,反正现在已经公诸于众了,母亲哪会怪儿子呢。 梁子沐问道,“对了,您何时学会的习字?我没有教您,您是怎么学会的?” 梁母执笔,写下两个字。 “冬柒。” “冬柒教的您,她会写字?”梁子沐很是讶异。 梁母笑着点头,这段时间里,冬柒教梁母写字可谓是不遗余力,无论她有多笨拙,她也保持着十足的耐心。夏荷的恶毒,对比出冬柒的善良,让梁母对冬柒是越看越顺眼。 梁子沐去找冬柒求证,他觉得这事有疑点。 冬柒不过一个丫环,恰巧认得几个字也就罢了,可她却能写出那么多字来,还教会一个哑了的老人学会写字。 如果没有心怀不轨的话,这样的人才,当个后院丫环也太屈才了。 “我记得你刚来时并不会认字,谁教的你?” 冬柒有些紧张,她一方面又想让梁子沐知道她跟普通丫环不一样,但又怕被追根溯源,她投靠温婉,对梁家来说就是背叛。 灵机一动,她道,“是……是夫人写字时,我在旁边看着,偷偷学的,怕被夫人不喜,所以就一直悄悄的学,有空就在地上自已练。” 夏荷会写一手不错的字,现在人又走了,冬柒这么说最没破绽。 梁子沐听了这样的答案,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些空。 有些失望的感觉。 他以为,会跟他想的一样。 不过一天,夏荷迫害婆婆、买凶刺杀县丞千金、陷害醉香居掌柜温婉,而被扭送官府的事,就传得沸沸扬扬。 鄙夷者有之,嫌弃者有之,唏嘘者有之。 “梁公子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恶毒女人!” “听说与梁公子当年有婚约的是醉香居的温掌柜,就是因为这夏氏给暗中破坏的!为了不让梁公子对温婉再生旧情,她多次陷害她!败她名声!” “难怪能做出毒害婆婆的事来!” “她居然还敢雇人刺杀县丞的千金,就是想嫁祸给温婉呢!这要是没有识破,那送到官府的就是温婉了,想想都冤枉,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不只呢!我刚听说,昨天方小姐抓着夏氏扭送去衙门的路上,夏氏跳河了。” “哟!自杀了?” “现在官府正在河里打捞,好像还没个结果,估计已经被河水冲走了吧?”打听回来的人道。 一听这样,反正是恶人有恶报了,众人也没什么反应,倒是更关注这牵扯出来的八卦。 “听说梁公子已经休了她,是打算把温庄主娶回来吗?” “怎么可能,温庄主有夫婿的,长得可俊了,比梁公子还好看!” “但听说是吃软饭,能不俊吗?” “一个吃软饭的,不养了便是,跟着解元公子多有前途,什么农庄、酒楼,都不用操心了,以后等着做官夫人!” “我倒觉得,自已弄个农庄忙活,也挺有意思的。” 传言虽是在镇上,但多少有些通过客流传到了温婉耳朵里,本以为楚亦又要拉长脸了,却见他云淡风轻的,并没什么反应。 不同于赵怀和轼君千,楚亦从来就没有把梁子沐当成情敌看过。 无关乎身份地位。 因为他知道,即便有朝一日梁子沐高中状元,小婉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温婉对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也没放在心上,不过夏荷跳河,尸体却没有打捞到,这事情倒是让她心中惦记了几分。 不过也没深想,因为辣椒酱档口迎来了开张之日。 同样的,另一件事情也来了。 “三天前我们就通知了客人,说档口一开张,醉香居就不再零卖辣椒酱,那些想买酱料买不到的客人,就闹起来了。”徐福贵说道。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好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批发代理商,这些闹起来的人,是最有可能成为虹城第一批批发代理商的。” 以前,辣椒酱是醉香居特产,没人想过打什么主意,也打不了主意。 现在,醉香居给他们一个打主意的机会,把零售市场让出。 一旦他们知道了什么是“批发”和“代理”,这些先很多人一步吃过辣椒酱美味的人,会比别人更容易明白这其中的商机。 【395】去皇城的商客。(二更) 徐福贵招集到那些闹事的客人在档口门前。 大门打开,里面的货架上摆满了一瓶瓶的酱料。 “一瓶老干妈豆鼓酱,我们零卖是十文钱,但你们若是从这个档口里面拿,代为销售,每卖出一瓶,我们就奖励你们一文钱。等于是,你们拿货去卖,就只用九文钱一瓶。那一文钱,就是你们倒手赚的差价。” 徐福贵用尽可能易懂的说法,像众人解释。 “醉香居停止零卖,这是咱们庄主把市场让给大家,而这档口呢,则是给大家批发拿货的,也不零卖,所以从今天起,镇上的人要买辣椒酱,只能从大伙儿手里头买了!” 这些人还是比永河镇的人见过多世面,大致是听明白了。 “是不是让咱们批发啊?那要多少起罐起批啊?” “一瓶即可!” 徐福贵伸出食指,“你可以跟人谈成交易了,再到我们这档口来拿货,所以不用担心囤货问题,只要登记成为了咱们的代理商,一罐便可拿到代理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敢相信。 天上竟然有这等掉馅饼的事情,即使不用付出成本、也可以转到银钱? 徐福贵又道,“但若是有条件有能力囤货的,一次性拿货五十瓶以上,拿货价降到八文,两百瓶以上七文,六百瓶以上六文。” 哇!听到这话,那些人个个惊喜的瞪大了眼。 显然,全都看到了商机! 先前还不满要闹事的,这会却是觉得还闹什么呀! 买来吃和买来赚钱,当然选买来赚钱了! 醉香居不零卖了,这档口又才刚开张,也就是说,他们会是第一批零卖的商家! 趁着现在虹城还没有传开,他们赶紧把货拿到虹镇上卖,省了人的路费,那肯定能卖开啊! “那一千瓶呢?五文?”有个人问道。 想得美哦! 徐福贵摇头笑道,“六文是最低价了,不过,如果这位老板一次性拿一千瓶的话,我再送二十瓶给您!” 问话的曾禾不好意思的嘿嘿直笑,他只是问一下而已,六百瓶六文,已经很诱惑人了,四文钱的差价,要是六百瓶全部卖出,那就有二百四十文的钱赚啊!想想都喜人! 只可惜,曾禾没那条件囤六百罐。 他算算身上的钱,“那个,我先要……两罐吧?” “切!”众人一片鄙夷的笑声。 “我这是先试一下好不好卖嘛,好卖了我再来拿,以后总有一天能成为一次性拿六百罐的大代理店家!”曾禾道。 弄懂了后,这些人纷纷开始围在档口前要拿货。 徐福贵顺便补充成为代理商的条件,必须得一个月内拿货不少于十瓶的量,否则,便取消代理商资格,不然,谁知道你是不是用代理价买回来自已吃呢?不帮忙赚钱,干嘛给你代理价? 这样一来,就淘汰了一批想混水摸鱼的。 不过,有心想做这生意的,也不少。 这种无本买卖,即使对做生意没有兴趣的人,都忍不住想去尝试一下,毕竟,一罐一到四文钱的差价,真的很诱人,这东西他们吃过,好不好卖心里也有数。 第一天,拿货的人就有九位。 其中有一个胆大的,一次性拿了五十罐,眼中隐隐看得出其野心。 很快,当镇上的人开始兜售辣椒酱料,不过三四天,这样一种经营模式便被许多人知晓。 越来越多的人在亲朋好友的推荐下,知道了这样一种辣椒酱,也越来越多的人进行采买,并发现了这种经营模式。 第三天的时候,一个马车商队下来一人,登记了代理商资格后,张口就要拿五百罐的酱料。 徐福贵吓了一跳,他从永河镇做起,就没见过这么大的批发商。 仔细打量之下,那人也不隐瞒,他们是来往于两国间的商队。 这次是从大胤国带了货,要回到大祁国皇城去卖的,这次沿路在醉香居歇息了一晚,吃了两顿饭,对这人人称之为“辣椒”的佐料很感兴趣,又试了几种辣酱后,决定当“外邦货”带回皇城高价卖。 他们感觉,这东西会很走翘。 “抱歉,因为才刚开张,囤的货还不够多,其他人也要拿,五百罐的话,要等几天才行。” “几天?” “需要三天的样子。”徐福贵算了算道。 那人回去商队,可能是跟大伙商量了下,回来后对着徐福贵道,“行,那我们就再等三天,三天后,五百罐酱料必须到位。” 他拿出钱袋来,先把钱先付了,生怕到时候没货给他的样子。 徐福贵赶紧把这事告知了温婉。 “你得辛苦三天了,那队商客是要去皇城的,这五百罐一带去,咱们的辣椒酱,说不准都能进宫里呢!”徐福贵兴奋得不行。 温婉算计了下存货,还的确得加班加点的炒料才行,不然赶不出来。 这时候,温婉不禁想,要是宁儿在这里就好了。 刚这么想着,门外秋树送来了信。 温宁写来的。 温婉把信拿回院子里,才打开来看。 楚亦正在一旁教小玉儿写字,余光里见着温婉开心的模样,又见她手中拿着信,便知道是温宁来信了。 “那边可有什么状况?” “宁儿在九峰村里待不住了,想要跟过来这边看看。”温婉笑着道。 “倒是可以让她过来。我听陈秋说,这几个月她把那边的事处理得很好,宁儿有野心,应该让她闯荡闯荡,等她来了,你可以把农庄交给她打理,你也好多些时间陪陪扶辰。” 楚亦说得一本正经,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在认真的给参考。 温婉却一听就知道他是借口,哪里是陪玉儿,分明就是要她把所有事都扔了来赔他嘛! 不过,她也的确想让宁儿过来见见世面。 一个永河镇到底太小了。 温婉走到楚亦和小玉儿的书桌旁,提起毛笔直接用他们磨好的墨,当即写了回信。 “……我支持你过来,不过,九峰村是咱们的基地,辣椒档口事小,九峰山上的荔枝园须好生照料,且成熟前切莫传出消息。你若要甩手,需得一个可信任的得力助手接替你。” 【396】温青山要成亲了。(三更) 温宁收到信的时候,当即就想,可以信任的得力助手,温青山不就是么! 她那时还没没有“培养”的概念,只是用姐姐对她的方法,照葫芦画瓢用在温青山身上,现在温青山也能独挡一面了,辣椒酱的档口他完全可以一个人负责。 只是荔枝园的一些事,需要好生交待一番。 然后就是技术上的处理了,温宁把温婉给她的信件中,有关于怎么处理荔枝树常见各种问题的解决方案,都给整理出来,到时候交给温青山就行了。 只是当温宁决定去找温青山说这事时,却听到了一个消息。 温青山要成亲了! 温有文和温向前父子,给温青山找了个媳妇! 说是八字很合,媒婆也找了,聘礼也备齐了,就等寻个良辰吉日让他拜堂成亲呢! “你见过对方姑娘了吗?”温宁问。 “没。” 成亲前没见过人的多着呢,温青山对没见过媳妇这回事,倒是没什么看法,其他的事他不让家里插手,但婚姻大事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说之言,除了一开始得知消息有点惊讶之外,倒是没说什么。 反而,想着想着,对对方还有点儿好奇。 “姑娘哪儿的啊?”温宁又问。 温青山只知道那个人是隔壁村的,父母在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跟着自家叔叔婶婶长到了现在,和温家也有些几代往上的不带血缘关系的沾亲带故,算得上远房亲戚。 “那,他们聘礼要多少有没有说?”温宁不放心的细细盘问。 “三两银子。”温青山如实说道。 温宁微微一愣,她倒不是觉得温青山成亲不该拿出三两银子,只是这个价在村里面,已经算是挺高的了。 她还以为一个小孤女,聘礼会比较少呢。 “怎么了?师父?” 温青山这里倒是没想多,自已娶媳妇,聘礼多一点,也是自个儿的面子,哪个男儿攒劲干活,不是为了将来娶妻时,能多下点聘礼有面子。 温宁也说不上来,只是皱眉:“你刚满十四,现在会不会还太早了点?” 温青山有些懵懂的傻乐:“早吗?其实还好吧……” 温宁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好笑的一戳他的脑袋:“怎么,就这么急着娶媳妇啊?” 温青山挠挠头:“娶妻不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吗?大家都这么说,我也挺高兴的。” 温青山又坐在石阶上,摇头晃脑了一会儿,没听见温宁说话,他有些奇怪的转过身去看:“怎么了师父?” 温宁神色有些严肃,低着头,似乎在想些什么。 “师父,”温青山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觉着我成亲不好吗?” 说到这里,温青山突然有些醒然。 他整天师父师父的叫着,好像真的把温宁当做长辈了一般。 但温宁只是他姐姐,且年龄只比他大一岁,在很多人眼里也是一个孩子呢,没有她经常表现出来的那样胸有成竹、老成持重。 而她之前因为和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的娶嫁事件,怕是很长时间都不想考虑婚配、也找不到合适伴侣。 而他倒好,一个比她小的,有还是弟弟,竟然要先她一步成亲? 温青山自己想着,都觉得饿温宁心里会有些疙瘩。 温青山确实完全想错了。 温宁只是阴谋心理发作了,“你说,你们家里为了让温向前读书,都不惜演出戏把你银子偷了,现在会突然好心,要花三两银子帮你娶媳妇吗?” 温青山眨眨眼,“钱我自已出啊!”他没打算让家里出。 “对啊!钱你出,谁得呢?” 温青山这下脑子转得快了,马上就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们是又变着法要从我这里拿银子!” 见他想到了,温宁默默地点点头,没再多言。 如果要娶媳妇,就九峰村的行情来看,一个无父无母、谈不上嫁妆的孤女,和普通村民婚配,根本不会要到三两银子这么多,可能一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但是温有文和温向前,却说要三两。 温青山眯起眼。 这里就太可疑了! 婚配一般都是家里的母亲负责,这次怎么是爹在和他说聘礼?! 当时他只顾着被突如其来的“媳妇”冲昏头脑,现在想来,完全不对。 若是让他拿出三两银子,给未来媳妇或者媳妇的娘家,他绝对二话不说好好努力,凑齐了钱就去! 但如果要让钱进入那血缘上的父兄的口袋,他是一百个不愿意! 再者说,那媳妇来了,当然不大可能住温婉温宁这个院子,这实在会比较不像话。 所以她,很大程度上会住在温家。 一个女孩子出嫁,丈夫不在家,自己要和丈夫自己都觉得头疼的一家人周旋,那也太惨了! 而且,温青山不愿回温家的话,他自然得把媳妇的那一部分生活费拿了——即使农村的媳妇,很多人干的活不比男的轻。 这一来二去的,自己未来媳妇不一定过得怎么样不说,自己还得不停地给温家拿钱! 渐渐地,那股欢喜而热情冷却下来。 “我还是先不娶妻了。”温青山有些气闷的道。 “改主意了?” “嗯。” 温宁轻松地一笑。 温青山摸不着头脑:“师父笑什么?” “笑你傻!你只要搞清楚,这件事是你父兄针对你的设计,然后避开父兄控制就行。但成亲本身,还是一件喜庆事的。” 温青山眨巴着眼。 “当然,前提是那姑娘得合你眼缘。” 温宁拍拍手,站起来,雷厉风行:“来,我们现在就去看看你未来媳妇。” 见温宁不似开玩笑,直接往马车的地方去了,温青山急忙跟上:“现在去?她可是在邻村啊……” “那又怎么样?”温宁有些受不了温青山这畏手畏脚的模样,“难道你就不想在成亲前,看看你媳妇长什么样儿?” 温青山红了脸。 他突然就为自己之前对温宁的揣测而羞愧。 为了不给那姑娘带去不好的影响,两人是自己赶的马车,没有让小厮跟过来。 等他们去邻村去了一趟,发现那姑娘竟然在家里绝食的时候,都惊了。 原来,那孤女竟然是个烈性的,宁愿死也不想被家里安排着和别人捆绑在一起。 温宁心里一动,只觉得这种逼迫似曾相识。 【397】这姑娘有个性!(四更) 他们靠近那姑娘的家里,争吵声更清晰了。 “难道你和谁有了私情?” “有没有私情,我都不想再被你们摆布!” “说什么摆布,如果不是我,你这臭丫头早就死了!”那个粗鲁的男声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那要是没有我爹娘打拼下来的家产,你们这家子连房子都住不起呢!” 温宁和温青山在门外听了许久,总算是听明白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姑娘的父母确实是早亡了,但死之前却应该是给姑娘留下了不少东西。而姑娘这叔叔婶婶就借着抚养她的名义,把她父母留下的财产全部霸占了。 而现在,姑娘长大了,为了霸占得更加彻底,以及趁机拿到一笔聘礼,他们和温有文益一拍集合,三下两下就把婚事定了下来。 只是这姑娘哪里肯依,嘴里说着以后就算出嫁也不会把聘礼拿给他们,而且走的时候还要把父母留给他她的东西,以嫁妆带过去、自己管理。 就这样听着里面吵着,温青山和温婉已经对里面的姑娘有一个大致认识。 姑娘虽然年纪小,但是声音还比较粗,想来不是一个特别秀气的人,估摸着不符合普遍的审美。 但温青山却不是很在乎这些,反而心下有些喜欢。 温宁在一旁见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伸手在他背上一推,转身回自己的买车了。 温青山有些依依不舍。 “我们不是还没见着面吗?” “我想应该不用见了。”温宁知道温青山的心思,却还是故意逗他,道,“人家姑娘不愿意嫁你,你总不会还强迫她吧。” 温青山张张嘴,有些哑口无言。 强迫自然是不能强迫的,但是受温宁和温婉影响,他现在见着这种很多人不太喜欢的强势的姑娘,心里都先有了几分好感。 现在让他放弃一个接触姑娘的机会,他有些犹豫和忸怩。 “怎么,还舍不得走?”温宁故作不经意地的道,“天色也不晚了,回去正好赶着晚上休息呢。” 温青山不情不愿的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停下来,央求道:“师父,姐,我们来都来了就在这多待一会儿吧,万一能见着人家呢?” 温宁心里好笑,也不逗他了,应了下来。 不过他们左右走了走,正打算寻一处僻静但视线好的地方坐下来的时候,却见一个姑娘从门那匆匆跑了出来。 “你去哪儿?给老子回来!” 门内追出来一个大汉,气得耳红脖子粗的喊着。 “我去找里正做公证,把该属于我的东西全部讨回来!”那姑娘铿锵有力的道。 一听这声音,温青山就知道这个姑娘正是和他谈亲的人。 他不由得细细打量。 或许是因为长期在外跑动作农活,姑娘的皮肤有些黝黑。 她身量和同龄人相比比较高,以温青山目测,甚至比温宁还要高一点点。 她手长脚长,看起来活泼有力,五官一般,但却有一股带着野性的开阔自然,一看就十分爽朗轻快。 见她朝这边看过来,温青山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躲到温宁身后去了。 温宁:“……”没出息! 那姑娘原本只是看一眼就打算离开,可是没几步,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然转过身来。 温青山看着她一步步靠近,只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难道是认出我了?” 温青山暗暗揣测,明明是个聪慧机灵的小儿郎,偏偏跟个害羞的小媳妇似的,拽着自己的袖子,紧张的一直扯。 肯定是我长得还可以。 温青山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开始不疾不徐地数自己的优点。 现在跟着姐姐,识得字、会算账、能赚银子,除了没有田产、房产,其他都还算不错,这在九峰村里是人人都羡慕的。 想到这里,温青山就微微直了背。 是的,不用紧张,他还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子汉! 他回忆着记忆里温婉的模样,大方,自信,端庄,淡然又温和的看着走过来的何月:“何……” “这不是九峰村的温宁温姐姐吗!”何月看着温宁,眼睛发亮。 温宁余光里看到温青山涨红的脸,心里乐的不行,嘴上一本正经的道:“是我,原来你认识我吗?” “我经常在你们那里拿货,不过每次都是其他人和我对接,远远看到过您,但是没有亲自接触过。”何月原本因为和家里吵闹而不开心脸,竟然慢慢呈现出一种见到偶像般的激动,“您今天怎么到这来了?” “我弟弟……” “师父!”见温宁直接就要把他卖了,温青山激动的直接出口阻止。 这一下,一直把视线放在温宁身上的何月,终于转头看向鸵鸟了许久的温青山。 就在温青山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何月忽然道:“这不是您院子里的伙计吗?” 何月回忆了一下,道:“是您的徒弟。” 温宁点头,“原来你也记得他啊。” “既然都带着徒弟来了,应该是谈什么生意吧?” 温青山紧张的看着温宁,生怕他一个不小心说出不得了的东西。 然而一直爱捉弄温青山的温宁,却十分体贴的没有多说,只是笑道:“我们院子里还要招伙计,你愿意来吗?” “我?”何月愣住。 “就是你。”温宁发现自己越来越能随口胡诌了,“你在我们那里做老干妈豆鼓酱的买卖,做的十分不错,我早就已经记住你了。现在我们那里缺人,你愿意去吗?” 见何月有些犹疑,温宁眯着眼睛笑道:“管吃住的那种哦。” “真的吗?我去!”何月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 她早就想学着做生意了,之前卖酱还总被叔婶找各种借口拦着,说是什么空手套白狼要败名声的。 若是她去到温家档口里当伙计,那就不一样了。 那可是有正经差事的了! 何月生怕温宁抒发一样,没有含糊,当即就回屋拿了些银两出来,去到村里一个会写字的人家里,立马写了合约。 果断,稳妥,机巧,随机应变。 【398】让醉香居成为地标建筑!(五更) 温青山看着她眉眼和笑容,越看越满意。 温宁看着她行事爽朗利索,也是越看越满意。 何月简单收拾了东西,就要跟着温宁的马车一起走,她的叔婶忙不丁的跟出来,面色焦急:“你都要嫁人了,这是要去哪儿?” 何月根本不理,只是道:“当初爹娘去世的时候留下了哪些东西,全都在里正那里登过册子。现在我也不要求把那些全部讨回,爹娘留下的几十两银子,你们拿去就拿去吧,就当我这么几年的抚养费。但是剩下的房屋以及农地,你们最好在一个月之内还给我。” 何月说着顿了顿:“不然,我是不介意去官府卖个惨的。” 就这样,原本是两家心思不正、为了限制各自孩子的亲事,最后却无疾而终不说,两人还都以温宁手下的身份,在温宁的院子里住的开开心心,谁也没那个由头要求他们回去。 温宁原本还没想这么快就甩手去虹城的。 辣椒酱档口在镇上,荔枝园在村里,他一个人有点顾不过来,所以她打算也培养一下小晴和王一等几个院子里的小厮丫环们,让他们帮点忙。 却没想到,这出门一趟,就多了一个可靠的助力。 这何月是个能干的,不是那种娇滴滴只窝在闺房的小姑娘,又性子爽朗,帮着温青山打理档口铺子,最最合适了。 温宁想,她大着胆子去虹城,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这么一想,温婉更是迫不及待起来,行动迅速,当即就带着温青山来到荔枝园,反复声明荔枝园的重要性后,告诉他荔枝园的打理事项,把温婉相关的信件全部给了他,让他以后多对着参考。 温宁心情一下子就欢脱起来,赶紧写信给温婉。 “姐姐!我终于可以来找你了!” 温婉也诧异温宁能这么快就脱手,得知温青山的事,既有些欣慰,也有些感慨,这时候的人成亲真的太早了,才十四岁,感觉去年还是个熊孩子,过两年就可能要当爹了。 不过,温婉回信时,交给了温宁一个任务。 她把沿着醉香居建两排铺子的计划说了,让温宁在来之前,一是确认下孙大夫的意向,二是游说几个商家过来入驻。 并且还列了类目:卖油纸伞的、衣裳鞋袜的,绢花手帕、折扇摇扇、簪子步摇、玉环玉佩、种子菜苗、瓶罐碗壶……全都可以。 总之,一条街上能逛到的铺子小摊,她都收! 送完信,楚亦在一旁道,“其实,你只需要吸引几个老牌大店过来,这些卖小物件的,自然会跟风而来。” “我倒是想啊,可是有哪些老牌大店愿意过来啊?”温婉道。 楚亦说的老牌大店,就是温婉心中“自带流量”的类目了。 学校、医院、银行、工厂。 学堂、药馆、钱庄、大作坊。 可是,作坊她不需要雇佣外面的工人,药馆她就认识一个孙大夫,至于学堂,她总不能开个私塾,引进个学堂更不现实,学堂可不像普通的商铺,想开一个就开一个的。 别说没资源,就算有认识的,又有几个大店愿意来冒险? “典当行。” “什么?” “乐正家做的生意,便是典当行。”楚亦道。 温婉愣了愣,她都没想到典当行这个类目来,都是用现代思维,都没想起这时候有这样一种店,大点的郡县,一般都会有典当行。 有些人急需钱财时,把自已舍不得卖掉的东西典当掉,如果觉得有能力赎回来,可以让当铺老板存一段时间别卖了,以后再买回来,这算得上一个能引流的大店了。 她只听说乐正容仓家的生意做得不错,却不知原来是干这行的? “那你还知不知道,其他的那些人,他们有没有谁家也是做生意的?”温婉看着楚亦,眼睛泛着晶亮的光。 “知道。” “快说,哪些哪些?” 被小娇妻重视的感觉不要太好,楚亦终于有了自已派上用场的感觉。 不禁嘴角带笑,“跟男人谈生意,还得男人出面,你且安心等着,为夫帮你搞定。” 楚亦觉得,温婉当初又是打折又是助兴陪客,让那些家伙们吃得高兴玩得高兴,却让他在家独守空房,现在,那些家伙们也得回报回报了。 他上到醉香居六楼以上,一个个的找。 不到两个时辰,谈下了四家大商家的入驻。 一家玉器行,一家绸缎庄,一家兵器行,一家纸行。 都是那群公子哥的亲戚们开的,不是舅舅姨妈,就是叔伯远亲戚,都是在别的郡规模做大了的,也不知道楚亦到底用的什么办法,居然把一群人给忽悠了过来。 温婉好奇,“你怎么做到的?” 楚亦挑着眼角看她,狭长的双眸里,墨玉般的瞳仁反射着太阳绚丽的光芒,“秘密。” 温婉第二天逮到了乐正容仓。 不需要做什么,乐正容仓自已站在窗边远眺时,看到醉香居左右两边沿路建设的工程,直接就好奇的跑下来问温婉了。 “温庄主,你在这儿建房?” “准确的说,是建铺面。乐正公子有兴趣入驻吗?” 温婉想忽悠他来开典当行,便主动介绍起来,“镇上的人不都说我醉香居偏远吗?别人做生意选地儿,是哪儿热闹钉哪儿,我做生意呢,就喜欢把一块地段带热闹起来,所以,我要把这里开发成一条商业街道,而我的醉香居,要打造一个专门能带动发展的地标建筑!” 像后世的万达、碧桂园,品牌的力量影响之下,有它们插眼的地方,即便是一块荒地,只要他们钉在了那里,其它商家就会闻风而动朝他们靠拢,那块地段,就会很快迎来升值。 她的目标,就是要让醉香居成为这种带动经济的地标建筑! 它们扎哪儿,哪儿就会因它们而开始繁华! 乐正容仓被温婉这番豪气的话语怔愣住。 一个农庄,两座楼,已经是让人叹为观止了,他以为,他见识到了她的巅峰。 却没想,她的野心并不止于此。 她居然还想在这一块荒凉郊外之地,开发出一条媲美城镇中的街道! 【399】第三座九层楼。(一更) 像是要映证温婉的野心能否实现一样,这时,门外有个人探脑进来。 “请问……这里是温庄主的住所吗?” 一个看起来稍微有些腼腆的三十出头的妇人,站在院子门口怯怯的道。 “是我,您有什么事吗?” 那妇人背着一个长条条的包裹,走进来把它放在温暖的面前,轻柔的解开。 里面是一把十分漂亮的花伞。 “温庄主,我是醉香居西边那个镇上的陈寡妇,一直有做伞的手艺。这几天都在驿站旁边摆摊卖花伞,一直无缘来和您打招呼,现在打扰您、送您一把伞,不贵重,只是我的一个心意。” 见温婉收下,陈寡妇面露喜色。 “温庄主,请问您醉香居旁,这一排新修的屋舍可以卖吗?” 温婉摇头。 看着成寡妇失望的眼神,温婉笑道:“不可以卖,但是可以租。” “真的?怎么租?” “现在报名登记入驻,是免租金的,只需要邀纳二十文的保证金即可,合约期两个月。” 寡妇的眼中光芒大亮,“免租金?真的吗?” “免租只是暂时,两个月后会视情况收租,到时候,您可以看生意好不好,再决定还续不续租,如果退出,保证金会分文不少的退给您。”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温庄主!” “不用客气,您去那边找管事的人登记吧。” 对温婉来说,这也是瞌睡来了枕头,纸伞虽是小买卖,可是却不可忽视。 好些过路的客人只是停下来吃顿饭就走,可能上午还是晴天,吃完饭就飘雨了,想买把伞都没地儿买。 寡妇千恩万谢的报名去了,她常年在驿站卖伞,一个月碰到的人,还没有醉香居这两座楼一天的客人多,之前她就想把小摊移到这旁边来,没成想,这地段一下被建成了屋。 都报名登记了,这么大场伙,肯定不只她一个人来,到时候,这一片要是很多的小摊小店,岂不是客人会更多? 连一个卖伞的寡妇都能想到的问题,乐正容仓哪能想不明白。 有些地方没有路,但不代表一直会没路,很多人只是被挡在前面的荆棘吓退了,只要有第一个人斩荆披棘踩过去,后面就会有人跟着踩,踩的人多了,路也就出来了。 而温婉,显然是这披荆斩棘踩下第一个脚印的人。 乐正容仓忍不住又跑回他在醉香居订的六楼厢房,朝远处遥遥望去。 他隐隐觉得,这个虹城,会因为这个女子,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乐正容仓嗅觉敏锐,既然都看明白了,哪有落后于人的道理? 趁大部分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当即选了这一条路上最好的一个位置,直接盘了两家店下来。 温婉顺利和乐正容仓签了合约,约定在房子完全做好之后就进来布置。 “另外一家小铺面,乐正公子打算做什么?” “卖乐器怎么样?这一带风景别致,一上到四五楼便诗情画意起来,到时候,弄点长笛箜篌,肯定有人附庸风雅。”乐正容仓道。 “不错,这方面乐正公子在行!” 虽然前两个月也同样免租金,但温婉可不心疼。 一个典当行过来开分店,除非完全没生意,否则,岂会因为一点铺面费就撤回去?费的力气都比那些钱值当了! “温庄主,我可真佩服你!一个女子,居然敢为大丈夫先。” 乐正容仓是真的对温婉佩服欣赏不已,他还沉浸在她那番豪气的话中,或许,不久的将来,醉香居,真的能成为一个让人争相攀拢的地标建筑! “乐正公子过奖了。”温婉浅笑。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突然一道声音插进来,两人转头,便看到楼梯拐角处,一身黄衫的方浅,对着两人怒目圆瞪。 方浅因为上次刺杀一次,误会了温婉,心里有些疙瘩。 她不喜欠人什么,伤好了便想着来醉香居照顾照顾生意,算是补偿了。 谁知一来,就看到温婉和乐正容仓,勾勾搭搭有说有笑! 一时间,愧疚什么都完全不存在了,她揪着手帕,一脸的嫉恨。 “温婉,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总抛头露面的!你不是请了这么多小二,客人已经不需要你招呼了,你还跑这六楼来,是看这儿俊公子多,方便你勾搭吗?” 说罢,她转头又换上一副俏皮的笑脸,“乐正哥哥!” 乐正容仓脸色难看,想给温婉道歉,又觉得他和方浅也没那么熟,干嘛替她道歉? 温婉不想理方浅,也懒得怼回去,脑残的话何必放心里去。 没见旁边的那些公子哥儿,一脸微妙的避开她么。 方浅见温婉话都不回她一句,就直接甩手走人,气得在原地跺脚大骂,回头哭诉,“乐正哥哥,你看她多嚣张……” 一回头,发现早已不见了乐正容仓的身影。 转眼已经到了七月下旬,天气非常炎热,太阳每天炙烤着大地,人们是出门也热,家里也热,而醉香居四楼以上的位置,以惊人的量挤爆。 原因无他,高楼凉快啊! 那山间田野的风吹过来,浑身都舒爽了! 搭配着醉香居特有的凉拌菜,什么凉拌皮蛋、凉面、凉拌竹笋、黄瓜丝儿,再来一碗冰镇酸梅汤,一口下去,清凉舒爽,皇宫都不知道有没有这舒服。 在镇上听着醉香居爆满的生意,不少人眼红羡慕。 其中,就有正在建楼的向氏匠铺。 众人全部穿起了短打,在太阳下汗流浃背。 向氏匠铺的工匠们由于在向氏匠铺这块招牌下,被庇护了许久,已经很久没有在天热的时候出来高强度的干过活了。 一般这么热的天,向氏匠铺不会接活儿的。 但是,现在他们在建的,也是一座九层楼。 虹城的第三座九层楼,也是他们向氏匠铺的第一座九层楼,它有着特殊的意义。 所以,只要听到一丝抱怨声,都会被向老板给压了下来。 “李氏匠铺妄想把名头冲到我们前面,你们难道就咽得下这口气?” 其实这话说的有些保守,离醉香居建成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李氏匠铺的名头已经在虹城的有钱人圈子里,完全打开了名号,现在说已经超过向氏匠铺、都不为过。 【400】向老板的妙计。(二更) 可是向老板哪里肯承认这一点? 嘴上依旧一副瞧不起李氏匠铺的模样,严厉的要求下面的众工匠。 李氏匠铺建醉香居,只花了两个月修了一座连体楼,向老大铁了心的想做第一,时间已经落后了,只把速度提到比李氏匠铺还快。 只要在九月初把这座楼建好,建得更漂亮,他们的名气就能重新回来。 向老大给一众工匠打气。 “李氏匠铺也是个蠢的,放着这楼不建,非要去给醉香居旁边建一排平房,这可是天赐的良机,连对手都把机会让给了我们,我们哪能不尽心?只要这座楼修好了!以后,咱们向氏匠铺也是修过九层楼的了!” 他半路截了李氏匠铺这个活计,就是想挽回些颜面。 要是虹城里的九层楼全是李氏匠铺建的,那他们向氏匠铺十多年积累的老牌口碑,可就得这么消没了。 可是,这种打气的话,工匠们听过不只十遍八遍了。 对九层楼的热情,也在这一个月里的汗水里消磨得差不多了,为了提快速度,向老大恨不得把他们每一份力气都压榨干,这一个月里,他们早上天没亮就开始动工,晚上天黑了还在干,每天就睡那么四五个小时。 他们这是体力活,不休息够,哪有力气苦干。 再这么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 “天这么热,我们肯定没办法在两个月之内把九楼修好吧。” 之前工匠至少明面上不抱怨,只暗地里犯嘀咕,可现在,都纷纷受不了的出声了。 “就是,而且这是九楼诶!当初我们修那八楼的瞭望塔都用了两个月,现在修这么大一栋楼,不可能比那时候快吧!” “而且,我们都是些手艺精进、重质量不重速度的,现在要我们赶速度,当然敢不过那群蛮子。”这人抱怨,又怕向老板骂,话语间都不忘拍个马屁,踩下李氏匠铺。 “咱们这九楼是在镇上,好歹修好后比那醉香居生意好吧,光是这样,咱们的知名度就能超过他们了,何必非要跟他们比速度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闹情绪,手上的活也停了。 向老板看着有些着急了,他知道这段时间是有些辛苦,但是他没心思顾忌这些了,他更急的是不能如他预期的完工。 干了一辈子的工匠行,他对自家工匠的速度和进度是再熟悉不过。 这样下去时间肯定赶不上。 一旦这时间没有赶上,不光不会给自己挽回颜面,反而正式宣告了一个事实:他们向氏匠铺就是不如李氏匠铺! 速度比不上,规模比不上——他们酒楼和客栈是一起的、一栋楼。 质量比不比得上,最后还有待考量。 综合下来,结果实在令人堪忧。 不是没有人给过向老板提议,让他给工匠们加工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巨大的利益引诱下,不怕他们不使劲,这别人逼得和自已心甘情愿,那效果肯定不一样。 可是向老板为了接下这个活,已经在金主那儿让了不少的银两了。 那金主本来是选定李氏匠铺建的,他截胡下来,不让点利益,哪里包得到这活?当初谈下来的包工价,降到了最低,比以往任何一个工活都要低。 向老板一想到就心里生疼!哪里还舍得给加工钱。 仿佛那给的不是钱,而是从他身上挖下来的一块儿肉。 这时,有个人提议道,“向老板,你把木材的钱节约下来、奖励工匠们,如何?” 说这个建议的,是他手下一个脑子极为活泛的伙计。 向老板没好气:“木材的钱,还能怎么节约?” 他从张宏发这里拿的木材,两人都是老合作了,他拿的价,是在整个虹城能够拿到的最为实惠的木材,不可能有比它更实惠的。 伙计听了,暗暗摇头。 向老板果然是老了,高高在上的思维僵化太久,竟然连虹城最近天翻地覆的变化都不知道。 “您还记不记得,当初温婉建立醉香居的时候,不是凭空变出了一批木材吗?不少人还以为这是什么神迹来着!” 向老板点头。 这件事他自然是印象深刻。 “但是,神迹哪有可能这么容易的出现呢?”伙计摇头晃脑的道,“那是那温婉找到了一个方法,能变废为宝,把那一些个木屑做成板子!” “这我知道!” 向老板神情有些不愉:“难道你要说,让我去找温婉买那刨花板吗?” 温婉跟李氏匠铺一伙儿的,他跟温婉去买木材,那不是打他的脸吗? 伙计急忙摇头:“不是找温婉,而是找城里一些木材行!那温婉是个机灵的,她自己没想经营木材这方面,就把这制造刨花板的方法,卖给了城里的木材行!现在很多木材铺子,都开始做了刨花板在卖呢!” 向老板一听这话,连忙道:“果真?那这刨花板的价格,比起我在张宏发这里买的木材,如何?” “一样结实,但价格不过五成!” 向老板心动了,只犹豫一个时辰便去城里木材铺子里看了看,果然都是些结实又便宜的板子! 一下子,向老板心花怒放,二话不说就购入一大批刨花板,并派人和张宏发说,之后的板子都不要了。 张宏发为了和向老板合作,提供足够的木材,几乎每天都从外面源源不断的引进木材。 可这下,之后几天的木材都已经买下了还在路上,向老板竟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张宏发又气又怒,拂袖而去。 “早知道当初就不听夏荷那无知妇人的撺掇、要去对付温婉了!现在和梁子沐的线没搭上,得罪了城里所有的木材行,还平白无故被人爽约又损失了一大笔银子!” 张宏发脸色阴沉,几乎要吐血。 他做生意这么多年,在虹城原本蒸蒸日上的木材生意,怕是要彻底断了。 向老板一下子节省了这么多钱,欣喜之下,终于肯花大价钱,鼓励工匠们干活了。 他声称,只要在九月初把这酒楼盖完,余出来的钱全奖励给众人! 金钱的诱惑足够大,众人从一开始的抱怨,变得十分欣喜,速度瞬间拉快。 【401】这些店名好像都听过啊?(三更) 果然别人逼的和自已心甘情愿的效果就是不一样,第二天天没亮,工匠们不用喊,一个个都起来拿着工具开始干活,而且一改之前疲惫不堪的样子,个个精神抖擞。 向老板很是满意,忍不住想到李氏匠铺面前晃悠几圈,得瑟一下。 他倒是想看看,李老大给醉香居建那一排房,到底是拿来做什么用,居然把第二个九层楼的工程都推掉,不知道如果李老大看到他,也在两个月内建好一座九层楼,会不会气得吐血! 这时候,李老大的屋子,已经砌到后面了,前面三十多个铺面都出了来。 向老板一过去,就看到一个铺面前,用一块大木板竖了个牌子。 “招商登记处。” 三三两两的人在里面询问,一个伙计在写写划划的登记什么。 “这就是那些人传的,那温婉要招商家来开店的事吧?建这么多铺子,这是想弄条街道出来呢!哈哈,想得可真美!等咱们的九层楼建起,她醉香居的生意能不能保得住还不好说呢!” 向老板还是承认,这温婉还是有点儿想法的。 可有想法的人多了去了,能实现的人却少之又少,要这么容易就心想事成,哪来这么多穷人!从荒凉地开出一条街道,有这么容易起来? 要是招了一两个月,都没招到几个人,空落落的街道,有几个人会逛? 没有客人,没有生意,那几个零星散店又能坚持多久? 到最后,还不是回到原样。 到时候,这两排屋子,恐怕只能拿来当猪圈鸡鸭圈了!哈哈哈! “老板,哪间是咱们的啊?” “是不是这个?这个铺面最大!肯定是咱们的!” 一辆豪华精致的马车停到路中间,下来两个穿灰袍的小厮,两人兴奋的在一排建好的铺面间挑来选去,然后选了个最大的,就要把东西往那边搬。 “欸……不好意思,这间铺面是我的。” 赵怀扛着柜子过来,就见两个伙计样的人,兴奋的对着他的铺面品头论足,似有要占了这铺面的架势。 “不是我们的?我们鸿兴典当行可是皇城都有名的老招呼,他们居然不给我们个最大的铺面?”一伙计不满的嘟囔。 赵怀怔了怔,他的铺面是要卖家具的,东西大个,场面自然不能小了。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间铺面是他早就跟温婉说好定下来了的。 这时,马车中传出一道清朗好听的声音。 “蠢货!那是别人的,我们的在右边,有阁楼的那间。” 只见帘子掀开,一位穿天青色锦袍的男子跳下车来,显然是那两个小厮的主人。 “有阁楼的?” 两小厮转回头一看,赵怀这间最大的铺面是左边最大,但醉香居右手边,还有一个带阁楼的铺面,虽然面积没这个大,但是唯一一个两层的。 “这还差不多!这才够得上咱们鸿兴典当行的排场嘛!” “那咱们的乐器店呢?” “挨着典当行就行了。”乐正容仓道。 向老板看得发愣,典当行?虹城这么大,也才一个小当铺,还没有那规模称得上典当行,哪个典当行,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鸿兴典当?好像在哪儿听过?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又有两辆马车朝这边驶过来,到了这里车夫开始放慢速度,车前的马背上陆续下来几个壮汉,最后,一个长相俊秀的年轻男子从马车上下来。 看到乐正容仓,那人一愣。 “乐正公子什么时候也入驻过来了?你该不会是……把你家的典当行开了个分店过来吧?”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 乐正容仓看到赵景明,其实心里也惊讶着,他还以为自已是最早跟温婉谈合作的,结果一过来,醉香居旁边已经有了一个卖辣椒酱的档口不说,最大的那间铺面被一个木匠占了不说,赵明景也谈了个铺面! “你们家不是做玉器的吗,难道也来这开分店?” 赵家的玉器行,在岂南郡一带算是龙头老大了,搬店过来是不可能的,最可能就是在这儿开一家分店。可这开分店可讲究了,生意做不起来,那可是会影响招牌人气的。 赵景明哼哼,“你们鸿兴典当都敢来开分店了,我们衡青玉器为什么不能来?告诉你啊,权胤也回去说服他舅舅把他们的绸缎庄开过来,还有柳家老三,一直说要将齐郡镇纸引进来,本来是要在镇上选个铺面的,最后也打算扎这儿了,咱们与其担心会没有生意,不如想想,怎么不让他们压过了风头。” 乐正容仓瞪着眼,好家伙,居然这么多人背着他盘了地。 本来他还有些担心那天的决定会不会太冲动了,毕竟,典当行不是卖生活必需的商品,不像卖衣裳布匹的,或许,可能生意还比不上那个卖油纸伞的寡妇,因为那些,每个人都需要。 典当行并不太适合刚起步的商圈,只适合繁华的城镇。 他也是抱着赌一把的心理,事后,其实内心也是有些忐忑的,可听到赵景明这么一说,他顿时心里有了底气。 有这么多大店入驻,这条街做起来,指日可待! 两人就站在大路中间朗声说话,向老板一个字不漏的听到了。 衡青玉器?好像也听过来着? 醉香居进出的客人看到马路中间的车队,有些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都好奇驻足,开始议论纷纷。 “你们不说这屋租不出去的吗?这两位公子把他们家的生意都弄来了!” “赵家可是开玉器行的啊!” “可不只呢,刚听他们说,还有好些个有名的大店,也都要过来开分店呢。” “他们为什么愿意来啊?不怕生意做不起来吗?” 之前散播的消息,大多人都知道了醉香居旁边这两排屋舍是要做铺面,不少人都观望着,想看笑话的居多。 醉香居菜好吃,跟这铺面租不出租得出去,根本不是一回事。 可眼下看来,似乎跟想像的不太一样呢? 【402】一座城镇亦可拔地而起。(四更) 正在这时,客栈里走出来一队人,看穿着打扮,像是来往于两国之间的商队旅客。 几人看也没看别处,径直走向酒楼边上一个铺面。 铺面并不是很大,檐下甚至都没有牌匾,但橱窗右边却钉了几个木牌,上面写着“辣妹子酱,老干妈豆鼓酱,豆瓣酱,皮蛋,咸鸭蛋”几行字。而左边的木牌上写着,“批发代理,概不零售”几个字。 “皮蛋也可以单卖了?”有人惊喜道,“我也去买几个回去吃。” “傻蛋!都写了不零卖,只能批发没看懂啊?” 那商队为首的一位青衣男子,走到档口橱窗下,“请问,我们的辣椒酱可以取货了吗?” “是柳公子啊!你们的货好了,刚到呢。” 里面的伙计立马一挥手,只见侧面的门打开,里面几个壮汉搬着里面的辣椒酱,轮流一摞一摞的往商队的马车上搬。 三个壮汉,搬了几十趟,足足五百罐。 众人眼睛都瞪直了。 刚出声想买几个皮蛋的人,结巴着道,“就……就只能这么买,才才行吗?” 顿时就有知情的人,科普起醉香居定的“批发代理”模式起来,更有一些已经登记成为了代理商的人,把刚拿到的货,跑到男人面前来兜售。 “你要买几罐?我这卖给你也可以啊!你是看到了的,货都是他们家的。” 经过那些知情人的讲解,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于是,有嚷着要做皮蛋代卖的,有议论着这条街是不是真的会做起来的,尤其听到前两个月还免租金,都蠢蠢欲动的想着,要不要让姨娘的弟弟的小舅子把店开到这里来…… 没多久,招商登记处就堆满了人,一个个抢着报名登记入驻。 向老板都不记得自已是怎么回去的了。 他感觉很不好。 不过,这个消息得压住,绝对不能让那个金主知道了。 说到底,温婉的醉香居火爆也好,街道做起来也好,最直接冲击到的不是他,而是这个同样建九层楼的金主。 若是他知道了,突然决定这楼不建了,那他们可就赔惨了。 这个活计根本不赚钱,他可是在拿钱换向氏匠铺的名声! 镇上,紧挨着衙门不远的一处清幽院子里,房门外,一位年老的管事躬身对着紧闭的门。 “老爷,赵家、乐正家、柳家和权家都入驻了虹河路的商铺。” 虹河路,永河镇到虹城的路,并不是虹城通往其他大镇和郡城的道路,向来只有两个镇之间往返的人才会走这里。 但自从温家农庄建了个醉香居,这两个月里,那条路开始热闹起来。 一个醉香居,单靠猎奇心理,让人新鲜一段,一旦镇上出现了同样的甚至更大的九层高楼,它的新鲜感便会慢慢磨掉。 但那前提是,那一块保持着原来的荒凉。 可现在,那条荒凉无人的路段,很可能会被开发成一条集市街道。 起先他们还可以嗤笑一声痴人说梦。 可是,当乐正家的典当行,赵家的玉器行,权家的绸缎庄,柳家的宣纸,这几大家族的生意都入驻进去,那就不一样了。 有钱点的读书人,写字的纸只用柳家的,去年还竞争过皇商,虽然落选于京城一家更大的品牌,但是这名声拿到虹城来,那也是响当当的! 另外几家也都是世家老店了,自带客户群。 那些小店,还不得都跟风过去?五十个铺子不用全部招满,就满一半,那条街可能做起来,一旦真的形成了一条集市街道,难保不会有别的大胆者,跟风再造出这么一条街道…… 这么扩散下去,还得了! “老爷,咱们要不要……”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只管建楼,醉香居做得好,你就效仿过来,它一个醉香居也做不完整个虹城人的生意。” 房间里面传出一道威严的声音,似有些不悦。 老管事微一弯腰,“老奴多嘴了。” 没人听到两人的对话,然而此时,坐在醉香居九楼看风景的楚亦,透过窗外望着底下收尾的建筑,以及排队报名入驻的商贩,却是冒出一个与那老管事不谋而合的想法。 一块地,几户人家,长长的荒路,是村。 一块地,多户人家,长长的街道,是镇。 以前这里是村,现在,有了一条即将成型的街道。 等这条短短的街道繁华起来,再沿着街道尾处,又建一条,再接着又建一条…… 一直这么通下去,一座城镇亦可拔地而起。 他的小婉,很可能会将这小小一方虹城,划出历史性的一笔。 温婉可不知道,她本来只是给醉香居加分的一个项目,却引得各方涌动。 温婉暂时真没想得那么远,她只是想弥补一些醉香居的劣势而已。 好歹,能让那些打尖的客人出门下 雨时能买到把伞,赶路磨破了鞋的客人,能换一双更舒适的鞋子,睡一晚起来遇到寒风,能在这儿添件衣裳,快归家的游子,能顺便在摊前选到一样送给母亲的礼物…… 她只单纯的想让来醉香居打尖吃饭的客人,得到最周到的服务。 温婉盘算着现在登记入驻的商贩,一共有哪些类目,孙大夫同意过来了,药堂就有了,打家具的有赵怀父子,其它大的店有那几个公子哥支援也稳了,卖伞的,卖鞋的,卖衣裳的也都有了,还剩下好些间铺子,可以卖些什么呢? “庄主,我能进来吗?” 温婉想着,院子外,赵青风清脆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青风,找我有事?”温婉走出来。 “嗯,我想请求庄主一件事。” 赵青风犹豫着,鼓起勇气道,“庄主,我能不能……也要一个商铺?” “你也想入驻?” “我就想卖我种的花,不过,我卖的钱会交给庄主的,花都是庄主的,我也不要工钱,我只是想有人买我种的花。”赵青风不知道什么流程,她就是单纯的想有个地方能卖花。 温婉还挺诧异的。 这姑娘这是把种花当成本命行业在发展吗? 【403】不开花就修成一朵花。(五更) 其实,按工作量来算,赵青风大抵是整个农庄最闲的。 温婉从来没要求赵青风每天要弄多少花出来,就笼统的让她种花,没有什么任务,她其实每天可以很闲。 但是,这姑娘愣是把温婉一句话当圣旨给奉行了下去。 愣是把花种出了别人想不到的样子。 温婉从来没吩咐过醉香居里的花要怎么样,她却每天打烊后,都会把每一层楼的花都检查一遍,浇水施肥,甚至抹掉叶子上的灰尘,哪些花喜阳,哪些花喜阴,她隔几天就会换一下位置摆放。 六楼以上,花艺带来的视觉享受给加了不少分。 虽然有温婉的调教在里头,但不可否认,赵青风是真的用心了。 “你的想法很不错。” 温婉首先鼓励,这种向上的态度她就喜欢,“我也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但花摆酒楼里和摆店里可是不一样的,你要做好可能没有生意的心理准备。” 赵青风种的花,都是农庄里挖出来的野花,没有什么名贵品种。 “你要知道,这些山里都能采到的野花,光靠养得漂亮,还不够吸引人。花看着漂亮,别人赞一句美很简单,但要花钱去买,就是两回事了。” 这毕竟不是后世,各个时代的审美文化是有差异的。 这个时代,花的观赏性远没有后世的那么五花八门,除了开花有得看,平时就当草一样。 当然,也有可能跟没有人开发这一块的美有关。 花养出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顶多就是盆栽了往院子里一放,开花了弄个赏花会,就看开花那一会的艳丽,爱花的人还会修剪些腐枝枯叶,但要谈修剪工艺,却是……空白一片。 更别提什么,牵引、绑枝、架藤这些五花八门的园艺技巧了。 赵青风没有想那么远,“没关系,只要有一个人喜欢,就是有用的!” 赵青风喜欢她的花,不只是花开的时候,在她眼里,每一片叶子都像她的孩子,都值得她去认真对待,即便是一盆最常见的野花,她也要把它们养得更茂盛,开花时颜色更艳丽! 温婉想了想,“你选个店吧,不过,我觉得你的手艺还需要再精进,只有让人无法取代你的手艺,你的花,才会吸引到人。” 温婉拿不准园艺会不会有市场,但既然有个人愿意为之而努力,她就要朝着最好的做。 让温婉惊讶的是,看到赵青风“私藏”的花后,她发现了一株不一样的花。 “这是你修的?” 温婉指着那株明显有修剪痕迹的月季,温婉这么看过去,这朵花有点像个月亮。 赵青风挠头,“之前它被火烧掉一半,我只好把那一半掏空剪了。柳叶说剪得像个月亮,更好看了,只希望它不要死,一直这样就好了。” 赵青风没有学过任何有关植物的专业知识,全都是凭自已这段时日折腾出来的经验,她甚至也不知道这样剪下去,这盆月季还会不会活。 温婉却是找到了最合适的契机。 “它们不会因为剪枝而死的,你可以给它们修剪更多的这种形状出来。” 温婉在农庄里找到一种常青树,选了一簇叶子最茂盛的,拿着剪刀,先剪了一个最简单的造型。 “哇!好漂亮!” 看着原本杂乱无序生长的叶子,被温婉剪成一个茂密的绿色圆球,赵青风眼睛都忘记眨了,她从没想过,从来不开花的野树,也能变得这么好看! 温婉看着她,“你来一个?” 赵青风有些犹豫,“我……我也可以吗?” 她以为这不是一种人人都会的“特技”,庄主会是庄主厉害,她怎么能行呢? 温婉道,“我也是第一次剪,也有点不圆,你看了一次,再剪一次,应该能更圆。” 赵青风许是受了这句话的鼓舞,小半个时辰后,果真修出来一个比温婉更零下的圆球出来。 她自已都不敢相信,“居然,真的剪出来了。” 温婉拍拍她的肩,“既然能剪圆的,什么形状都应该能剪出来,你可以多试试,反正它们不开花,把它们修成一朵花也是挺好看的。” 修剪的手艺,靠的就是敢想和多练习。 温婉又找出一小簇紫色的牵牛花,“这种牵藤的,你也试过引导它们顺着木架牵藤,有没有想过,如果搭建个木房子,这儿有个拱门,它们全部爬上拱门和房顶,会不会长成一个花房子出来?” 赵青风被温婉的想像力折服了,“是哦!它们是喜欢顺着东西爬着长的。” “其实不只是它们,那些粗状的树也是可以牵引的,树都跟人一样,不牵引着,随时都可能长歪,而有方向的引导,则可以让它们长成你想要的形状。” 温婉也在有意的引导着赵青风的想像力。 “粗壮的树,怎么牵引呢?” 牵藤的只要把藤像布条一样挽到木架上就可以了,可那么粗的树枝怎么挽呢? “用比它们更硬的东西绑着。比如铁丝。” 温婉没有说太多,她也不过是后世见得多罢了,也不是搞园艺的,具体怎么操作,她也没亲自试验过,只能提点到这儿。 最终弄不弄得出来,就得靠赵青风自个儿琢磨了。 她能做的,就是给她准备些工具,“回头,去打铁铺给你做一把更大的剪刀,专门修剪枝桠的,再弄一套小号的锄头和铁铲,打点细铁丝,你琢磨着来。” “谢谢庄主!” 赵青风兴奋不已,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花还可以这么种! 温婉不知道,一代园艺大师,就这么被她给无心插柳的带上了康庄大道。 赵青风都等不及大剪刀打出来,这两天成天拿着剪子找那些不开花的常青树修剪。 圆球修得没意思了,她就修其它形状,起初修方形,后来看到什么就修什么。前面有人经过,她余光中看到两条腿,居然把一棵树修出了两条柱子的模样。 有一回都差点走火入魔把一颗辣椒树给剪了。 小玉儿牵着小黑白走过来,好奇的看了半天。 “青风,你能不能修一匹马儿出来?” 【404】艾玛!这是颗多肉啊!(一更) “啊?修匹马儿?” 赵青风从没想过这么高难度的形状,技术限制了她的想像力。 不过,被小玉儿这么一说,她却是幻想起来,如果真的能修出一匹马的形状出来,那该多壮观啊! 可是,想想都不可能吧,也没有这么大的树啊。 长成这么大的树,底下都没叶子了,哪儿好修?只有这种常青树最好修了,可惜它们都太小个儿了点,而且也不是整个长成一大簇的,有时候里边缺失一角没叶子,就会影响整体形状。 要是长成一排就好了,前面马头还得高一点儿…… 看到温婉朝这边走过来,赵青风仰着头,“庄主,咱们能把树修一匹马儿出来吗?” 她怕自已太天马行空了,小少爷毕竟还小,跟着他的想会不会被人说幼稚? 温婉愣了愣,看了看旁边在吃草的小黑白。 “我不会,但是我觉得你能行!” “我……我能行?” “要相信自已,现在你才是专业!”温婉理所当然的表情。 赵青风瞬间受到了鼓舞,盯着吃草的小黑白,她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与可能。 小玉儿从地上扯了把什么草,递到小黑白嘴边,“小黑白,吃这个。” “玉儿,你平时给小黑白吃的什么?” 温婉疑惑的看着这匹马,怎么这么久了还一点个子都没长?小玉儿都长高了不少,它还是老样子,这到底什么品种? “等等,小玉儿你手里拿的什么?” 温婉感觉刚刚被塞进小黑白嘴中的草,有点眼熟? “就是这种草啊,这草汁水多,小黑白最爱吃了!” 小玉儿摊开手掌心,上面是一颗个头很小,却叶片肥厚饱满的植物,叶片肥得都撑成圆粒状了,嫩绿带黄的颜色,晶莹剔透的。 艾码!这是一颗多肉啊! 萌物多肉啊! 赵青风也看过来,“呀!这是花还是草?怎么长得肉嘟嘟的,好漂亮!” 小玉儿到底是个男孩,对这些漂亮东西没有女孩子那么感冒,又跑到一处地方扯了一把回来,淡定的继续扔给小黑白吃,“对呀,肉嘟嘟的,小黑白最爱吃这个了!” 温婉一脸的心疼,快别喂了哎! 赵青风比温婉先一步,“小少爷,你能不能把这些草留给我?我想拿来种着。” 这么漂亮的草,感觉就算不开花,也好漂亮啊!拿来喂马好浪费啊! 小玉儿好像还有些纠结,因为小黑白最喜欢吃这种草了,可是看到赵青风那舍不得的样子,还是让了出来。 温婉让小玉儿把长着多肉的地方都指出来,一番找下来,居然有几十簇,都是贴着地面而长,隐在高高的草丛中,好些是长在水井边。有十多种不同样的。 不是这次发现,温婉从来不知道她农庄里居然有这么多多肉! 她也渐渐想起来,多肉植物其实是华夏的本土植物,如景天属、伽兰菜属的一些品种,很喜欢长在农村的屋顶上,山野中也时有野生的块根种类。 只不过,华夏人不太重视这些没用的植物种类。 一不能入药,又不能当菜。 不能吃,对华夏人来说,真的没什么用的。 直到后世不知道哪个时候,被其他国家开发成了观赏性商品,培育出各种萌态可掬的模样,销往世界各地,这种本土植物,才被突然间重视了起来,由野生,进入人工培植状态。 如果不是温婉和赵青风,这些植物也同样会泯灭在历史长河中,丝毫不起眼。 “庄主,你认识这个吗?”赵青风养成了不懂就问庄主的好习惯。 “这个……可以统称叫珍珠草。” 温婉换了一个比较贴切的名字,引导赵青风,“你把它们种到小小的花盆里,不管什么种类挨一起种着,它们就会挤一堆长着,很可爱的。” 现在这些植物因为野生在地里,营养足得很,不是后世那种花盆中娇滴滴的模样,个头相对有些大,沾的泥灰也多,还没有什么卖相,要不是温婉认识这是什么,估计一脚踩死了也不心疼。 要把它变成让人掏钱的商品,那得还得精心培育才行。 不过在赵青风眼里,它们现在就已经很特殊了。 为了对得起“珍珠草”这个名字,赵青风琢磨着,要怎么样让它们种得像珍珠一样的晶莹漂亮。 温婉把小玉儿喊来,让他帮忙捏一些小陶盆。 小玉儿表示有点尴尬,“娘,扶辰快六岁了,早不玩泥巴了,爹爹看到要笑我的。” “这不是玩泥巴,是做器皿,要捏来给青风当花盆的。” 温婉拿了块陶泥演示了几个,都只捏了手掌大小。 底下戳几个排水孔,圆形的,方形的,还捏了个手掌形状的,有个带耳朵,有些上边戳个孔,温婉示意,有孔的可以用麻绳串一串吊起来,专门给赵青风种“珍珠草”。 在温婉眼里,赵青风要卖花,靠这个也许还行得通。 小玉儿一听是拿来用的,也没那么排斥了,瞧着各种形状被捏出来,渐渐来了兴致,“可以了娘亲,剩下的我来。” 温婉洗洗手,看小玉儿捏得认真,便走开没管了。 这段时间她的事太多,没办法一直盯着哪一块。 温婉回了院子,心里想着新的三百亩农庄到底怎么规划。 以前杨文这个农庄,是虹城郊区十多个农庄里做得最好的一个,他们和别的农庄不一样,经营模式有点像温婉的。 所有的地都几乎用来种主粮,只有少许的蔬菜,鸡鸭也只养了十多只,专门供杨文一家吃的。 完全就只是做主粮生意,专一行。 现在农庄虽然转过来了,那些农户们照样还是在地里忙活着。 倒是没慌,因为杨文压榨得他们也厉害,早就听闻温庄主对农户们好,庄子移到温婉手里了,他们还更有盼头了。 “温庄主,我又给醉香居写了一首诗!” 百里昊焱辣的嘴皮发红,说话都有些大舌头,“能不能……” “能啊,百里公子的诗,换我们厢房的七天半价,那是我们醉香居的荣幸。”百里昊焱话还没说完,温婉就意会到了,洒然一笑。 百里昊焱开心,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我现在越来越 【405】出发,去更大的天地。(二更) 温婉:“……百里公子这是和谁学的?赵公子吗?还是乐正公子?” 百里昊焱仰头一笑:“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不吐不快!哪需要学?” 此时的温婉中正坐在一片树荫下的摇椅上,一下一下晃着,手里拿着团扇眯着眼给自己扇扇子,看起来好不安逸。 百里昊焱忍不住靠近两步。 只是还没等走近,就见楚亦一身寒气的往前面一站,眼神淡淡看着百里昊焱,把他看得后皮一紧。 “真小气!” 百里昊焱只得又重新退后。 楚亦就坐在温婉旁边,大掌自然的搂在她腰处,左手握着温婉的小手捏着。 百里昊炎赌气似的就不走,正好看到温婉桌一幅画,他歪头一看,却发现好像是画的房子,图上一个非常大的宅院。 “温庄主,你这是又要盖什么?” 温婉眯着眼睛笑,“盖庄主院啊。现在的这个宅院,或许是由于太过普通,许多像百里公子一样的人,都以为这是我办公的地方呢,但其实我只是想有个地方好好休息而已。” 这话太过意有所指,百里昊焱掩饰性的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许多在醉香居想蹲温婉的人蹲不到,远远在楼上看到温婉在这里晒太阳,便直接下来,跑到院子里来说话。 这些公子哥都成了醉香居的常客,农庄里的人也不好拦他们。 如果是做正事的还好,偏偏有那么多人只是想过来和她瞎扯淡。 温婉本就觉得现在这个庄主宅院有点小,给秋树他们分了四个房间,楚亦和小玉儿一人一间,朝行一间,到时候温宁过来,就有点不够住了。 而且,这里离门口的醉香居也太近。 于是温婉跟李老大说好,农庄外的铺面建好,就在挨近新农庄的位置,盖个更大的院子当庄主院。 不只是大,规制也要规正多,是正经的三进三出如意院,放在城里,那可是高门大户才有的气派,得让人一看就知道,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主人家的房子,有护院看门,谁要再冒冒失失的跑进跑出,是会被拦下的。 “那岂不是很快就要看不到你了。”百里昊焱依依不舍。 “百里公子若是愿意多做几首诗,还是可以经常看到啊。”温婉指着醉香居九楼的位置,狡黠一笑,“不过是在那儿看。” 百里昊焱被一笑迷了眼,楚亦抬头一眼,又把他盯着后退一步。 百里昊焱还要扯什么,楚亦直接把温婉打横抱起,大踏步回了厢房。 门砰的一声被关了过来,阻挡百里昊焱追逐的视线。 楚亦把温婉放在床上,人也压下去,两手撑在她的两边。 温婉知道他这是醋意又犯了,也不刺激他,“好了好了,我这不是都准备盖新房子避开他们了吗,这还是白天呢,你要做什么?” 楚亦也没多恼,就是想动手动脚:“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要不,咱们睡午觉?我们小憩一下?” 楚亦却没有想放过她,肃了脸:“小婉,你是我的妻。” 温婉沾着床就有些困,翻个身,没翻动,“嗯,所以你应该陪我睡午觉啊。” 楚亦实在是被她漫不经心的模样,气得没辙,狠狠的压下去,在她脸上落下一个惩罚性的吻。 温婉在他结束后,主动将唇凑上去亲他一下,当是哄了。 楚亦愣了愣,欣喜若狂的,在她即将抽离时,噙住她的唇,本是玩闹一下,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楚亦也不想去克制,缠绵的吻细密的落在她脖子上。 阳光透过窗檐斜射进房间内,慢慢又推移消失不见,只剩一室的旖旎。 …… 本就热的天气,马车出了九峰山,温度又高了几度,温宁坐在马车里给自己扇扇子,扇得手都酸了。 陈秋在外赶马车,见状把半开的车帘完全拉起来,在车篷的角上打了个结。 马车加快速度,车厢里的风变大一些,温宁这才有几分舒爽。 “谢谢陈秋大哥。”温宁耳尖带了一点绯红。 陈秋微不可见地点头。 就在前几天,温宁把九峰村的事情,算是彻底的交给了温青山和何月。 何月不知道温宁心里打的鬼主意,只以为被温宁当成了接班人,一上任就“临危受命”,几乎是被天天压榨着学这学那,却也不亦乐乎。 “陈秋大哥,咱们到镇上得停一停。”温宁道。 “你要买东西吗?”陈秋问。 “不是,姐姐说,她在她农庄外面修了两排房子,要做成铺面,需要招商贩过去把铺子填满,让我在永河镇看看,能不能带几个人过去。” 温宁在镇上开档口,代理批发商都一堆,早已经是镇上的名人了。 她把事情一说,提到温婉在虹城开了个比这大得多的醉香居,这些铺面就是挨着醉香居建的一条街,有意识的没提那一片目前还很荒凉。 姐姐说,有时候,再好的东西也得先忽悠一把。 那些商贩一听说有正规的铺子,头两个月还不要铺位费,就有些心动了。 “温宁妹子,你姐那边要酿酒的吗?” 挺着大肚子的冉须老头走过来,拍拍身边年轻的小伙子,“我小侄孙跟我学了几年酿酒,手艺也到家了,咱们永河镇这小地方没什么闯头,不如去虹城看看?” 温宁眼睛一亮,“可以啊!正好那边还没有卖酒的呢!” 或许有人带了头,或许是温宁这一年里在永河镇的名声够好,不少在集市摆摊的小摊贩们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反正都是邻村的人,每隔三天到永河镇来摆集市,累得要命也赚不到几个钱,租个铺子吧,又怕赔本儿,而且永河镇也只有这么点大,想赚大钱,还得去人多的镇子。 温宁这两姐妹是会做生意的,都做到虹城去了,跟着他们准没错。 于是,都围着温宁纷纷问起情况,然后准备回去张罗着挪地儿。 一个时辰后,温宁就得了几个商贩的准信儿,说过两天就过去,温宁答应一一接应他们。 其中有一个谨慎点的,提出这次就跟着温宁去虹城先看看情况。 温宁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这人看起来有股机灵劲儿,聪明人的眼光总比普通人远一些,说不定不是坏事。 【406】再遇王有财。(三更) 把人带上车,看到好多人目送她,温宁感觉完成了一个大的使命,马车驶过永河镇的镇口,风景迅速在窗外倒退。 温宁趴在窗外,一时内心豪情万丈。 她终于走出永河镇了! 她终于要去虹城见姐姐了,更大的天地在那里等着她! “温姑娘。”旁边的人说话了,“醉香居原来是你们家的吗?你姐姐温婉,真的建了一座九层的楼?可我听说,大祁国都没有九层的楼。” 温宁打量起这人来。 这是个不大的青年,二十出头的样子,脸相很普通,但那双眼睛有一股子精明劲儿,一看就很来事的那种人。 听他这么问话,也知道,这是个谨慎的人,没有被温宁几句话鼓吹就信了。 “不信你到了去看呗,我骗你做什么。” “也是。”那青年笑笑。 “对了,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青年捧着和善的笑脸,“我就卖点儿小吃。” 温宁一听遭了。 姐姐那一排铺子,可是紧挨着醉香居建的,信中其它什么商贩都要,却唯独没提卖吃的,那么大一个醉香居,饭菜、甜汤、糕点都有,他一个小吃店摆那儿,能有生意吗? 别过去看了觉得不好,回去尽传坏消息啊! 没容温宁多想,马车拐过一个弯,前面的驿站传来人声。 这是永河镇镇口的驿站,出镇想坐马车去其它镇的,就到这儿来看看能不能等到运人的马车,所以这儿也会有些人。 人不多,人声也不大,所以,人群中传出女子的惊呼声特别打耳。 马车颠簸一下,陈秋见一个身形狼狈的女子扑了过来,轻“吁”一声扭转马头,险险避过,这才将将没有撞上那女子。 女子看起来十五六岁,身形瘦小,脸颊凹陷,但即使风尘仆仆下也能看出她白嫩的皮肤底子以及水盈盈的大眼睛。 她看着陈秋驾的马车精致,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直接跪倒在地。 “两位贵人!求两位救救我!” 温宁和陈秋都愣了愣。 驿站里的人却只是把目光投过来,没人敢上前来掺和,显然,是知道这什么情况的。 温宁从马车跳下,刚准备把女子扶起,后面就传来一阵呼喝。 “姓杨的!你准备死哪儿去!” 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带着一帮手下,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见女子躲在别人马车旁,一副寻求庇护的模样,顿时大怒。 “杨柳!老子买你不是为了让你跑的!” 炎炎夏日下树影摇晃,男子还在远处的时候,温宁看不分明,没一会儿他到了跟前,温宁歪着脑袋看他。 半响,漂亮的杏眸一眯。 垂在身侧的双手,倏的紧握成拳。 “王有财!” 男子显然也看到了温宁,愣了一会儿,不敢置信地试探道:“温宁?” 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和温宁有过“婚约”的王有财! 一年的时间,温宁从当初的小姑娘,成长到了如今的大姑娘,改变的,不只是外表,最大的变化,是她的内心。 这其中少不了温婉的调教,但促使她快速成长起来的,却是心中的恨。 第一恨,是温家对她罔顾亲情,送羊入虎口。 第二恨,便是王有财畜牲行径,逼婚侮辱! 那段经历,是她想要抹去却无论如何也抹不去的阴影,它们藏在她活泼的外表之下,埋在心底深处,每释放出来一丝,她的天真与单纯便少一丝。 曾经单纯无知的心,因为消化这团毒瘤一样的阴影,而日渐成熟。 温宁秀脸露出丝冷笑:“王有财,你还没死呢?” 她记得,当初她被逼婚后没几天,王家就遭了难,具体是什么个情况,当时她心神崩溃没关注那么多,但事后,整个永河镇都没有了王家的身影,还是后来陈秋告诉她,王家入狱了。 这王有财怎么又冒出来了的? 温宁心里讶异,王有财心里的震惊也不小。 当初把温宁掳去的时候,这小丫头虽然看着水灵,但也不算特别亮眼。 只不过一年没见,她却是长开了不少,白白嫩嫩的,浑身气质也和当初完全不一样,她穿着淡黄色的半臂儒裙,眉目间透着一股大家闺秀才有的自信,和一丝山涧精灵般的灵动,亭亭玉立。 她只站在那儿,就如此耀眼夺目。 王有财越看越惊艳,眼里淫邪之气毫不掩饰,但表情也有些阴狠。 “好久不见啊,小美人,我没找你,你倒自己撞上来了。”王有财桀桀地笑着,“怎么?没人娶你,现在又巴望着我来接盘不是?” 温宁看看旁边的陈秋,用眼神询问。 陈秋也不避讳王有财在,直接道,“王家在永河镇称霸多年,多少有点儿势力,许是把他保下来了。”毕竟是王家的独苗,当时主子只动了王家,他们有几族亲戚却是没去管,要保一个人的能力应该还是有的。 温宁看看王有财,又看着前面战战兢兢的女子,一张俏脸尽是冷色。 显然,这王有财被人从牢里捞出来,非但没有痛改前非,反而继续为非作歹、逼良为娼了。 “王有财,坏事做多了,总会遭报应的。” “怎么?小美人现在长本事了,还想着路见不平呢?” 王有财亦是一脸的狞色,他盯着温宁这张越发秀丽的脸蛋,色心交织着心底的恨意,疯狂的发酵起来。 他绝对不会忘记,当初温婉给他的那一脚。 那个贱女人,居然踹他的命根子,大夫刚刚诊治,他就被抓进了牢里,是全家人牺牲了所有的希望把他救了出来!现在虽然伤治好了,但总有些异样,不像以前那般正常了,玩女人的时候,总是不得劲儿。 他发过誓,那一脚的耻辱,一定要讨回来! 只是,当初他们一家都入了狱,他不敢在永河镇多露脸,没敢找上九峰村。 本想着,什么时候势力壮大点了,带人晚上去温婉家烧杀抢虐,把那两个小贱人都给掳回来,却没想到,他还没开始计划呢,这小贱人就撞到面前来了! 【407】这姑娘好帅!(四更) “哈哈哈!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王有财哈哈大笑出声,他也不看杨柳了,冲着温宁大手一挥:“看到没,这是我媳妇,不听话一个人跑出来,给我捉回去,重重有赏!” 几个下人呜啦啦一下冲上来。 青年吓了一跳,拉着温宁就往马车那边跑,一边喊道,“你们想干什么?青天白日的,你们想干什么?” “青天白日又怎么了?我抓自已媳妇回去,怕什么?” 王有财狞笑一声,盯着温宁的眼中,糅杂出淫靡与怨恨。 上次没有得逞,这次,他要把这个小贱人压在身上,狠狠的蹂躏、折磨!要让她求饶,让她生不如死! 温宁抽开青年的手,“你先回马车里去。” 青年一愣,“他们这么多人,还有刀,你不要命啦?” 青年只是个老老实实的生意人,从没见过这种场面,脸色都吓白了,完全无法理解温宁一个比他还小的姑娘家,为什么可以这么淡定。 驿站的人看得心惊,赶紧避得远远的,没有谁敢路见不平,那王有财一看就不好惹,纵然他们看不惯他强抢民女,也没那胆子管闲事。 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也吓得往旁边缩,心中一片绝望。 在她看来,温宁不但救不了她,也将要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了。 转头,却见陈秋拿出长剑,冲进人群与下人们交起手来。 以陈秋的功夫,这几条杂鱼哪里是对手? 剑都不用出鞘,只是剑柄,就几招将人打得哀嚎连连。 王有财一见温宁身边居然还有这等厉害的人物,心下一惊,也不看戏了,一个箭步冲到温宁面前。 他要在那人将手下打趴之前,把这小娘们给拿下! “快跑!” 青年拉着温宁想往后躲,却被温宁顺手推了开。 迎着王有财阴狠狰狞的脸,温宁不躲不闪,埋藏在精灵般外表下的戾气,瞬间冲破封印。 少女唇角勾出一丝冷笑。 在王有财冲过来的一瞬间,纤手一抬,扣住王有财的手腕,侧身,拉着他往后边一甩,再手肘用力,朝着他便是一个背摔。 “砰”的一声,王有财肥大的身躯砸在地上,扬起一地的尘土。 陈秋把那边的人全部撂倒,回头想来帮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青年惊得张大嘴巴,尘土盖了满脸,扬得嘴里都是,也忘记了吐,拉长着下巴,一脸呆滞的望着温宁。 好……好厉害! 旁观的人也都惊呆了,那个高大男子打架厉害也就算了,这么一个水灵白嫩的姑娘,居然一出手,就将这肥头大耳快两百斤的男人给摔到了地上! 还还一脚踩别人胸膛上,这么生猛! 王有财懵逼的望着天,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直到前胸后背火辣辣的疼袭来,他才仿佛知道自已身处哪里。 王有财不敢置信的瞪着头顶的俏脸。 身上很疼,却不及他心中的惊愕。 这人还是温宁吗?还是那个胆小的只会哭喊的丫头片子吗? 见王有财挣扎着想起来,温宁一脚踩上他的胸口,脚下用力,轻易将他死死压在地面。 王有财瞪着双眼,手指着温宁,“你……” “我怎么?以为我还那么好欺负吗?”温宁勾出冰冷的弧度,“王有财,我说过,恶事做多了,是会遭报应的!既然你克制不住,那我就帮你好了!” 温宁在王有财惊慌的视线中,缓缓挪开脚。 陈秋十分默契的将手中的剑递过来。 温宁诡异的笑着,在众人惊惧又好奇的目光中,脚拨开王有财的两条腿,在王有财惊恐的目光中。 长剑出鞘。 金属摩擦的声音刺耳,剑上映着少女冰冷的脸容。 少女手一挥,唰的一下,血肉飞溅的声音。 “啊————————” 安静的驿站,响起一声杀猪般惨烈的尖叫,直冲云宵。 “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个贱人!啊——!”王有财怨毒的声音夹杂在嚎叫声中,听着都感受得到他的疼痛。 现场诡异的安静,只剩下这凄厉的嚎叫,一辈子没见过大场面的村民们,被这一幕给惊得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少女收剑回鞘,转身回到马车,紧咬着的下颚终于放松下来。 她终于报了仇。 报了属于自已的仇。 那些耻辱,也应该随之消亡。 不知过了多久,青年用两手扳着下巴合上,“好……好帅!” 杨柳躲在马车边,见让自己家破人亡的恶棍,竟就这样被前面两个贵人处理了,一时不知是喜是泣。 终于死了!她终于得救了! “谢谢两位贵人!谢谢你们!” 杨柳跪着爬出来,抓住正欲上车的温宁的衣摆,“贵人……” 温宁收敛住那一身戾气,转身,已是那个双目灵动的姑娘,她看着杨柳,看着她蜷缩颤抖的身子。 当时,她也如这个女子一样吧,差点落入虎口。 不过她们是幸运的,她有姐姐救拼了命救她,她有人收拾掉坏人。 但愿这个世界,不再有这般可怜的女子。 “你家在哪里,要我送你回去吗?”她问 道。 杨柳闻言,双目黯然下去,王有财这的解脱,让她陷入茫然与彷徨。 “我没有家了……” 原来,这杨柳家里原本就是附近村子的一个农户。 只是最近几年收成不好,家里吃不起饭,生的孩子要不起,死的死,卖的卖,送的送。 杨柳则是被卖给王有财的。 王有财子孙根受损,虽然治好了也雄风不复。 心理已经开始扭曲,越是如此,他越是需要更多女人来满足他的虚荣心,在杨柳之前,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良家妇妇遭殃了,比入狱前更加嚣张。 杨柳当时就已经绝望了,但为了父母,她还有忍下去的理由。 可就在那时候,父母却出了意外。 一次干农活的时候,旁边小路上拉车的牛突然失控,把杨柳的父母撞倒在地。 牛角直冲老夫妻俩的肚皮而去,当场就出了人命。 杨柳呼天抢地,却怎么也挽救不回父母的命。 她哭得很凶,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这样她就不用被卖给王有财了……吧? 【408】姐妹相会。(五更) 她想的是,父母死了,不能给自己做主。那些纳妾给的银子,退回去就好。 她这样的好模样,过了这守孝的几年,怎么也可以在镇上找个不错的男子,过正常日子。 可是王有财哪里是那讲理的人,知道杨柳家里有了丧事,不光没让杨柳守孝,反而更加欢天喜地,立马就要纳她! 甚至给她的五两纳礼都已经收回!嘴上说什么“反正你是你父母的孩子,这钱他们没福用,你拿了就好。而你的东西就是我的,现在也算物归原主”。 杨柳又怒又怕,逃似的往路上奔,这就出现了现在遇上温宁的一幕。 “两位贵人!我求求你,能不能把我带上?我我会干活,会种地,会做饭扫地,我会做很多事,我不要钱,只要吃口饭就行了……” 杨柳乞求着温宁和陈秋,“求求你们带上我吧,哪怕做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现在如果让我一个人留下,我无家可归,王有财肯定会再次找上我的!” 陈秋看到她这样,就像看到当初的温宁。 他侧头看向温宁,“带上她吧?” 温宁对待王有财的冷酷,是因为心中的阴影,对待同病相怜的女子,她又变成了那个心善良的小姑娘,见杨柳如此凄惨,心中十分不忍。 她想了想,姐姐的农庄有很多农户,四百亩的地,事儿肯定不少,到时候安排在姐姐农庄里,就算干不了体力活,做些细节活也是可以有口饭吃的。 杨柳看出青年不是做主的,对着温宁和陈秋千恩万谢。 温宁望着窗外一直不说话,刚刚那一剑下去得干净利索,是因为她心中一直积攒的恨。 但说到底,这是她第一次,拿剑伤人。 即便这几个月一直跟着陈秋学功夫,但是,从来都只是切磋,试练,还没有打过架,第一次出手,便是切了仇人的命根子。 虽然不是杀人,但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来说,还是件难以消化的事。 陈秋是过来人了,自然知道她这会肯定平静不了,于是一边驾车,一边和杨柳和青年找着话聊,拉开温宁的注意力。 青年聊得热情,他想跟温宁搭话,刚刚那一幕,让他对温宁一下充满了好奇。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杨柳茫然彷徨的心,有了丝落地的感觉。 马车不紧不慢的往虹城赶,到达虹城西郊时,天已经黑得快看不见了。 本以为会要赶一段黑路的,却拐了个弯后,就看到远处两座并排的高楼,那一片璀璨的灯火,差点晃了几人的眼。 “快看,那里有灯塔!”青年指着那方惊呼。 “这儿肯定有人家吧?”杨柳道。 温宁掀着帘子,嘴角轻勾,“那不是灯塔,那是醉香居双子星。” “醉香居?那就是温婉姑娘开的醉香居?”青年立马数着那一层一层的灯火,“居然真的是九层!真的有九层呐!” 青年兴奋得不行,只差手舞足蹈了,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好消息。 温婉和陈秋也会心的咧嘴微笑,四人眼睛里,都倒映着那一片越来越近的灯火。 当马车停到楼下,温宁站在楼底下望着头顶的高楼。 即便在信中设想过无数次,没有亲眼看见一次来得震惊。 那么高那么漂亮的楼,真的是自己姐姐的吗!? 阿贵伏在客栈柜台边,听到外面的动静,赶紧出来招呼。 “几位是打尖吗?” 跟出来的阿离却认出了陈秋,忙道,“不用,他们是自已人!” 听阿离和陈秋一番介绍,阿贵赶紧去传话告诉温婉。 姐妹相见,很是欣喜,温宁一把抱住温婉,差点要跳起来。 “姐姐!我终于来了!” 温婉拉着温宁的手,寒暄了一番,看了看温宁身后的青年和杨柳。 “怎么这么晚才到,路上耽搁了?” 温宁把杨柳的事简单说了一下,避重就轻的将切了王有财命根子的事,说成惩治了他,心里下意识的不想让姐姐知道她那么狠的一面。 温婉看看杨柳,“既然你已无家可归,那便把这儿当成你的新家吧。” 说罢,让阿贵带她下去找个房间住着,明天再安顿。 温宁那个青年,“这位公子他说要来看看这边铺面的情况,考察考察。” 温婉打量起他,青年倒是有些不卑不亢,“我叫楚德,温姑娘叫我阿德就行了!” 温婉点点头,温宁说楚德打算过来开小吃店的,想着会不会弄巧成拙搞砸事。 温婉却摇头,“谁说酒楼边上开小吃店就没生意了?醉香居就算是做三餐,也不能垄断了这条街的吃食生意,相反,在酒楼旁边开小吃店,可能生意会更好。” 楚德笑了笑,“温姑娘果然是大事的人,就是有高见!” 看到他尽是把握之色,温婉倒多看了他一眼。 温宁却不乐意了,“嘿!你这话意思,就是我肤浅短见了?”这人怎么说话的,亏她一路带他过来。 “不会不会,温姑娘息怒,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啊?” “我我崇拜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你短见呢,温姑娘两姐妹都是女中豪杰,永河镇那等小地方出来两位这种惊艳的人,我与有荣焉呢。” 楚德看来是读过些书的,说起话来有些卖弄,但看温宁的眼中,是真诚的仰慕,温宁一时也发作不起来了。 几人赶了一天路,累了也饿了,温婉让人做了一桌菜。 温宁趁机在醉香居里逛了一圈,借着灯笼的光,参观着酒楼内的景致,又围着农庄外围的铺面看了一圈,心里兴奋得很。 温宁来从来没有离开过温婉这么长时间,一时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而醉香居和农庄的新奇东西又太多,明明信上温婉已经介绍过很多,温宁还是想听温婉仔细说。 “好可惜啊!那么多精彩的事,都没有看到。” “你听故事当然精彩了,当时你姐我可是水深火热呢!”温婉点着她的鼻子。 “嘿嘿,什么样的困难,我相信姐姐都能解决的啦!”温宁撒娇的抱着温婉的胳膊,“对了,那夏荷是死了还是逃了?” 【409】新的地方,新的视野。(一更) “不清楚,官府当天没有打捞到尸体,至于后面有没有捞到,就没有消息传出来了。”温婉摇头。 “别不是逃了吧?” 温婉道,“防是要防着点,只不过,她若没死,便是她在暗我们在明了。” 饭菜好了,阿贵把杨柳和青年都喊过来,和温宁陈秋一起吃了顿饭。 杨柳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加上一天又累又饿,忍了再忍,也还是吃得狼吞虎咽,楚德也好不到哪儿去。 温宁却是一筷子一筷子夹着,边吃还边品头论足。 “茄肉过硬,火候差了点……这个醋味比糖味多了点,过酸。” 叶子在一边听得脸都红了,她也学了大半年的菜了,即便水平比不上温婉,但自从醉香居开起来,还没有人说过她做的菜不好吃。 不过想到这是主子的妹妹,胃口肯定以前被主子养刁了吧。 温婉笑了笑:“看来你的厨艺又有所精进,正好,这里大把的人给你教,今天晚了,明后几天我带你去虹城转转,珍惜下这几天的清闲,后面事情可不少。” “我要先逛逛农庄和醉香居。”温宁可不怕,期待着呢。 许是累了一天,又经历些波折,这一晚温宁睡得舒坦极了,直到农庄里的公鸡打鸣了还没起来。 陈秋一出门,就看到一个漂亮女子站在外面,一看到他,连忙上前。 “陈爷。” 陈秋后退一步,认识他的? 女子一身淡紫色襦裙,青丝披肩,不施粉黛的脸略显苍白,五官却是精致,与温宁活泼灵动不同,她透着一种文静柔弱的美。 陈秋看得有些呆,打量一圈才找到熟悉感。 “杨姑娘?” 杨柳点点头,“是小女子,陈爷不认得了么?” 杨柳本就生得美,才让那王有财瞧上,昨天因为逃跑而弄得狼狈不堪,今天收拾一番,完全变了个样,差点没让陈秋认出来。 “杨姑娘找我有事?” “我……我不知道该干什么。”杨柳苦恼的道。 这庄子看着宁静,对于以后在这里生活,杨柳挺喜欢的。但是初来乍到,她人生地不熟,一起来就看到农户们各司其职的忙碌着,想上去帮忙人做些什么,那些农户却不让她轻易插手。 杨柳只认得得陈秋和温宁,就想着来等他们出来,奈何温宁还没起来,她就只有找到陈秋了,想让陈秋给她安排一下。 陈秋又哪知道? 他也是刚来,这边的情况,他都是从温宁的信中得知,只知个大概,具体的事情他也插不上手。 不过,他知道找谁去安排这些事。 “你跟我来吧。” 朝行最近都很清闲,到温家农庄的这一段时间里,是他过得最惬意的,每天起来到农庄溜达一圈,看见小狗和小狗玩一下,看见小鸡追一下鸡,看见马儿就骑会马,有花赏就赏花,有酒喝喝酒,就差没有美人儿了。 于是当看到陈秋往他面前领来一个小美人儿时,他一个翻身从马背上坐起。 “哟!不愧是兄弟,我昨晚还道你不讲义气,到了都不跟我打个招呼,没想到,是去给我准备礼物去了,啧啧,是我的口味!” 陈秋一脚朝他踹过去,“少放屁!吓着人家姑娘,这是昨天宁儿救下的个小姑娘,无家可归了,你看看,能不能给安排到农庄弄个活计差事。” 朝行收拾起表情,正经起来,“原来如此,冒犯姑娘了,别介意。” 杨柳似是有些吓到了,低着头不敢说话,还是紧紧挨着陈秋。 朝行本想把人推荐到醉香居去做事,只需要跟徐福贵说一声就行,但听了陈秋讲述的故事,得知杨柳是被人迫害过,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家去招呼客人,机灵点还好,这样儿的,只会惹得客人动手动脚。 “姑娘可有什么手艺?” “我我都会,打扫、做饭、缝补、洗晒……”杨柳紧张得道。 “那行。” 这种小事不需要请示温婉,朝行直接带着人到辣椒作坊里面,让坊主给安排了一个摘辣椒的活儿。 杨柳一看就知道,这是个轻松的活儿。 对着陈秋千恩万谢,弄得朝行十分郁闷。 “明明是我给她选的好差事,怎么不谢我,你做了什么?” “我和宁儿救了她。” “哟!宁儿?这么亲呢。”朝行贼贼的笑。 “她跟我学功夫,就是我徒弟,我叫宁儿怎么了?”陈秋没好气。 “陈秋大哥,朝行大哥,你们在那干嘛呀?” 一片辣椒后面,温宁在那边招手,晨曦从她背后射过来,看不清她眉眼,只看得到她晃动的衣袖,风吹舞着她的裙摆,勾勒出她灵动的身影。 这小丫头,半年不见,就像个大姑娘了。 朝行看了一会儿,扭头,“你徒弟?咋不见叫你师父?” “滚!” 陈秋转身朝小路走去。 温宁以前是叫过他师父的,但没多久,她又改了称呼叫他陈秋大哥,而且,这一改,就再也没有叫过他师父。 他想问过来着,却又觉得这么问太唐突了。 实际上,她没有拜他为师,他也算不得个正经的师父。 温宁是牵着小玉儿来的,昨晚小玉儿睡得早,都不知道来了客,一起来就看到温宁,缠着逛了一圈,这会见到陈秋,他欢喜的扑上去,“陈秋叔叔!” “哎!扶辰又长高了!” 陈秋把他抱起来,憨厚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小玉儿特别兴奋,一股脑的跟陈秋和温宁介绍着农庄里的一切。 哪块地的苗是种的什么啦,哪个屋舍里面住的是小狗啦,哪群鸡鸭是他看着孵出来的啦,还有哪盆漂亮的花是她和赵青风一起种的啦,他又教会了哪个农户们的孩子学会了认字啦…… 被抱在陈秋怀里,小嘴巴吧啦个没完。 即便是小孩的童言童语,温宁也听得新奇极了。 在山里长大的她,都不知道农庄是什么,这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地方,绿油油的蔬菜地,折了腰的高粱,农户们在地里忙碌,成群的鸡鸭,撒欢的小狗,还有悠闲吃草的马儿…… 要是以前,她想都不敢想,这些居然都是姐姐的。 【410】吾家有妹初长成。(二更) 温宁在农庄里逛了两天,在温婉的陪同上去虹镇逛了一圈。 虹镇很热闹,但温宁却没有土孢子出山的新奇,反而,面对着繁华的街道,她都用着无比挑剔的眼光,心中不知道品头论足着什么。 每个摊前看一看,问一问,还要跟摊贩店主唠嗑上几句,没几句话,就套得人家三大姑八大姨都出来了。 当然,最后也顺手买了些小物件。 有姑娘家用的,有男孩儿用的,甚至还有老人用的,温婉都看不懂她是想干什么了,问她,她只笑。 待回了农庄,温宁把那些顺手买的小礼物,一样样的发下去。 秋树、平江、叶子和阿慧,醉香居里帮忙的赵青风、红花、阿贵等,甚至还有厨房里齐师傅和庞娟的。 “初次见面,给大家的小礼物,不值钱,就一个心意。” “谢谢温姑娘!” 看着温宁用这些一共不到一两银子的东西,一下收买了大片人的笑容和称赞,温婉都给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错啊,把姐姐都给唬住了。” “姐姐说笑了,这不是跟你学的吗,要树立威严,先得给点好处,以后很多事情就好办了。”温宁笑道。 温宁性格好,活泼爱笑,由于昨天那些礼物,很快就和农庄里的人打成一片。 虽是庄主的妹妹,但她丝毫不端主人架子,下地翻地不输劳动力,下厨做得一手好菜,勤快能干,人又好。 本就是农村里出来的一姑娘,去年还胆小的被人欺负来着,今年锻炼出来,人大方利落了,嘴巴甜了,也会来事儿,没几天,所有庄主院的丫环小厮,醉香居楼里的伙计,包括农户,都对她称赞有加。 尤其平江得知温宁会功夫,看着她的眼睛都放光了。 “宁姑娘,你昨天早上耍的剑真好看!” 温宁看了看平江,脸还稚嫩着,身形却是十分高大壮硕了,皮肤晒得黝黑黝黑,一看平时就是干体力活的。 那眼中晶亮的光芒,温宁一看就直击他的渴望。 “你想学功夫?” “想!”平江用力的点头。 “有理想,好样儿的!不过我这水平可教不了你。”温宁指着远处,“喏,看到那个人没?” “看到了,那是温相公。”平江愣愣的点头。 “温相公?这什么鬼称呼?你们平时就这么叫的吗?没人打断你们的腿吗?”温宁皱眉。 “……没有啊。”平江不明白为什么要被打断腿。 别人都是这么叫的呀,而且温相公还听得很开心的样子,谁这么叫他都回的。 “……好吧。”温宁也懒得纠结了,“你想学功夫,这里有好些人都很厉害的,但是他们只听我姐夫一个人的话,你要是想学功夫呢,就得让我姐夫点头,才会有人教你。所以,你就得去讨好我姐夫,知道吗?” 平江挠头,“怎么讨好啊?” “投其所好知道吗?” “知道,小少爷教过,就是迎合别人的喜好。” “聪明,那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喜欢主子。” 大实话!很聪明啊小子! 平江没觉得他聪明,这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温相公没什么喜好,就喜欢天天粘着主子,主子到哪他到哪,从不跟别人说话,只跟主子说话,对着别人冷冰冰的,对着主子他才会笑。 “那他还喜欢什么呢?” 平江挠了挠头,“……喜欢主子喜欢他?” 小子你很有前途,温宁心底里给平江竖了个大拇指。 “那你觉得,你可以做些什么事,能让你主子喜欢他呢?”温宁循循善诱,完全就是当初温婉忽悠她的模样。 温婉走过来,温宁立马站直身子,笑得灿烂。 “姐!” “楚德回去了?”温婉也没注意他们在聊什么。 “嗯,看他样子挺满意,回去应该能散播点好消息。”温宁道。 “那就好,怎么样?这几天?” “挺好的!我看醉香居已经有徐叔了,现在人手足,不用帮忙。你的四个丫头小子也都挺能干,一人主得一方,辣椒酱作坊里,你也提了个管事,我看他管得很好,就是炒料的人手不足。” “农庄的播种和收成秋树管理得不错,账目也做得清清楚楚,目前要忙的事,就是铺面的招商开业,和新庄主院的修建吧?” “我觉得眼下当务之急,得培养新的师傅炒料,不然,现在每天还得姐姐你亲自上前线。但我看你这边的档口才开没多久,照这势头,就算我也加进来,咱们三人一起,不出三个月也会供不上货了。我觉得得多培养几个师傅,不只是代替你,你那小叶子机灵劲儿足,扔到作坊里成天炒料太可惜了。” 温婉只问了一句话,温宁却说出了一长串见解。 显然,这几天,她在农庄里逛了好几圈,跟那些农户下人有说有笑,都不是在玩闹。 温婉莫名有些感动,也很欣慰。 去年她刚过来,这小妮子还是个柔柔弱弱的小丫头,被人欺负得不像话,还包子一样对欺负的人都舍不得还手。 半年的调教,她自信了些,活泼了些。 但每天在她身边看着,总觉得小丫头还是那个小丫头,遇到困难还是总习惯问姐姐,总觉得她还经不起风雨。 然而这次,她却是真真切切感觉到,妹妹长大了。 果然人没有依靠,就是最好的锻炼。 温婉心里升起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没错。这也是我预估的一个失误,忽略了这一点,要是早点多培养几个师傅,现在也不会这样窘迫了。” 温婉大方承认自已的失误,这段时间,要顾的事情多,发生的事情也多,她一个脑子多少顾不周全,好在还有楚亦偶尔会在旁边提点。 “有人选了吗?我来教,姐姐你空出去规划铺面的事儿。”温宁道。 “怎么?觉着铺面难?” “也不是,我想在姐姐旁边看着学嘛!”或许在温婉眼里,温宁长大了,但就温宁自已来看,她觉得自已离姐姐还太远,需要学的还太多。 “你前两天看了遍的,有什么看法没?”温婉想听听温宁还有什么见解。 【411】来了个官老爷。(三更) “看法倒是没有,就是在想,铺面会不会太少了?要不要再扩建一个工程啊?” “少?” “是啊,我听说,有好几个租位都是些岂南郡有名的老店,有他们带动,肯定能做起来生意的,现在到这一步,很多人都已经能看得出来了。我看这几天登记处的人一天比一天多,我都怕到时候永河镇的人上来,都没位置了呢。” 温宁昨天把每一个入驻的商贩情况都打听了一遍,算算类目,很齐全,卖纸伞的,衣裳鞋袜的,胭脂水粉的,娟花发簪,茶水棚,打家具的,甚至还有卖花的,今天还有一个说书先生登记。小吃摊也不只楚德一家。 一圈唠嗑下来,六成成以上的商贩都挺有信心。 这就是一个圈儿,人多了,大家就信心做得起来,然后更多的人想凑过来,人就更多了。 按温宁的想法,这还只是个开始呢,要是生意做起来了,不得更多人想凑上来?到时候却没铺面了。 温婉还是挺意外的,温宁的想法有点大胆了。 “你说的这个姐姐也想过,不过,你应该知道,前两个月不收租子,这大大降低了他们的风险,就算两个月内赚不到多少,回了工本成本就也不算亏。到底哪些是真有远见,哪些是贪便宜,现在还未可知,到时候两个月一过,租金一收,又会迎来一波动荡。” 温婉的想法相对保守些。 她的大胆,一般是建立在很有把握的情况下。 但温宁的这个建议,她还没有大的把握,就算到时候真做成一条街了,也不能保证每个铺子的生意都好。 如果人真的多到温宁说的情况,是好事,到时候淘汰掉的人,后面正好被人补上,这种饥渴式争抢,也会让人下意识抬高铺位的价值。 若是铺子一次性建多了,却怎么也招不满,反而给人一种前景无力的错觉。 温宁听了温婉的说法,想了想觉得有理。 但是,她总觉得会发展到她说的那个样子的。 五十多个铺面招满可以成为一条街,如果再来一条街,那整个虹城西郊,说不定会慢慢的演变成城镇呢!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温宁就热血沸腾。 而姐姐的保守做法,虽然更稳妥,但也容易错失良机。 温宁自已也没察觉,她的野心,正以赶超温婉的速度滋长起来,走出永河镇那一刻起,她好像距从前的那个自已迈出了一大步。 这天,李老大来汇报铺面进程,耗时一个半月,所有铺面已经全部完成了。 一边建的过程中,有二十多家店铺已经自已做好了内部装饰,都搬了货进去开起店了,好几家还做了几笔生意了,卖油纸伞的寡妇还在一个雨天卖出了十多把伞。 刚好是竣工的这一天,所有的铺面被人登记走。 而这时,永河镇那边的人来了。 好几辆马车停到这里,孙大夫,带着好几个以前在永河镇集市摆摊的小贩,又是背又是抱的,拿着货来定铺位的来了。 满心欢喜,结果发现,没有铺位了。 除了孙大夫的药堂是早就内定好了的,另外的那六个人,都是温宁游说过来的,但他们做的准备时间有点长,现在近十天过去,铺位早被别人定了。 楚德整拾着自已的铺位,暗道幸好自已果断。 温宁看看温婉,秀眉挑了挑,做了个调皮的表情,好似在说,“我说的对吧?” 温婉没法,虽说也不是她的责任,但人家近百里的路赶过来,总不能打发回去吧,只有先把人给安顿好,之后再想办法。 那几个人一定要温婉当场给个准信儿,温婉只好答应他们,明天给扩建几个铺位出来。 “既然都要扩建了,干脆多建些吧?”温宁咬着颗苹果。 还没容温婉多想,农庄外传来一阵骚动。 秋树神色匆匆的跑过来,“主子,外面来了个官老爷!” 温婉温宁忙往农庄外走,远远的,就看到好大的排场。 只见新修好铺面的路中间,十多个人朝这边过来,好几个衙役打前,两人顶着个撑盆,撑盆底下的一片清凉之中,就站着个身穿圆领官袍,头戴乌纱帽的中年男人。 温婉见过的,方志平。 楚亦说过,他是虹城的县丞。 今天方志平旁边没有方浅,排场又这么大,明显不同于上次的便服私访。 这是有公事来了。 什么公事跟她有关?温婉揣测着这人的来意是善是恶。 路面上一下清空,看出官老爷是朝着温家农庄来的,醉香居酒楼里欢闹的客人都安静下来,农庄里的人也停下了手中的活,有些战战兢兢。 他们一辈子在农庄长大,好些连镇上都没去,哪里见过官老爷? 突然听说官老爷驾临,都紧张得不知道手脚怎么摆放了。 秋树也紧张,不过他更多的是担忧,他见过这个官老爷,有些事情他也听说过,一想到,就觉得来者不善。心里下意识的排斥,让他的紧张感都缓冲了不少。 “方县丞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温婉被几个丫环小厮簇拥着上前,竟也不输场面。 那些农户们听了,心里还在想,瞧他们庄主,就是有见识!见着官老爷也不怕,平平淡淡的,说的话也有场面儿得很。 方志平今天有了威仪加持,端着架子,倒的确显得威风。 不过,见着温婉后,他就露出和善可亲的笑脸来。 “温庄主客气了,本官今天只是来坐坐,诸位都不用紧张,散了吧。”说罢,他手轻轻一挥,负手往农庄里面走去,围观的人这才放松的慢慢走开。 酒楼的客人们顿时就议论纷纷起来,这温庄主居然还有官府的关系! 难怪这么厉害呢!开个酒楼,酒楼就火爆起来,想开一条街,就真做出来一条街! 方志平径直走到温婉的院子里,也没人敢拦他。 进了院子,除了方志平身边的小厮,其他人全部留在外面没进去,温婉便也会意,示意秋树遣散众人离去。 于是,院子里只剩下了温宁和那小厮。 【412】官府要征收这片地?(四更) 方志平以为温宁是个端茶倒水的丫环,没在意。 看着温婉一个窄小的院子,走进来却是花香扑鼻,虽没有亭台水榭,可那姿色各异的花草,围着吊椅吊床,倒也挺清幽。 “早闻温庄主是个有才情的,连个小院子,都布置得诗情画意,别有一番意境。” 方志平好像忘了上一次跟温婉的不愉快一样,找了个座位自已坐下。 “方县丞过奖了。” 温婉不浅不淡的回着,摸不准他什么意思,她也不露半丝喜恶。 方县丞呵呵笑了一声,“今日本官来这里,是有事相商,不过,在这之前,我要为小女向温庄主道歉。” “哦?”温婉明知故问。 “前段日子,小女与温庄主受邀参加梁家小公子的满月宴,小女被突然冒出来的刺客所伤,又被奸人设计误导,一时误会了温庄主,所幸及时查明了真相,没有让温庄主蒙受不白之冤,但小女误会温庄主是事实,本官代替小女给温庄主赔个不是,还望温庄主不要介怀。” 温婉听得越发觉得有鬼。 县丞虽然是个小官,但在虹城这一亩三分地上,却是个地头蛇一般的存在,根本无需对谁这般客气礼让。 温婉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但当时那件事,她没有被送到官府,真相即时大白的情况下,方浅的冤枉,也上升不到多严重的地步。 怎么也犯不着让他一个县丞穿着官服来道歉。 但他神色看起来很是诚恳,温婉也不好挑茬子,“县丞言重了,方小姐正是因为单纯,才被有心人利用,小女子并未放在心上。” 方县丞满意的点头,“温庄主果然是心胸宽广之人呐!” 温婉把“心胸宽广”立时划了重点。 这是要东西来了啊! 果然,下一秒就听得方县丞笑呵呵的声音,“本官听说有人在虹河路建了一排房子,就挨着醉香居,说是打算招商贩来开一排铺面,当时本官就想,是谁这般巧?官府正打算要征收这片地,就是计划把这一段荒凉地开发出来。却没想,有人动作比官府还要快,原来是温庄主,想来也就不奇怪了。” 温婉嘴角边的笑容渐渐凝固。 旁边的温宁面色不虞起来,这人什么意思? “来的路上,我原是想与温庄主谈谈,把这地当卖给官府,按正常的农地征收价,能得一两银子一亩,这条建铺面的路纵向占了一亩有余,加上修房的钱,一共算三十两吧。” 三十两?! 温宁当场就想骂娘了! 就连不识字的农户们,都看得到这片地现在有多值钱! 这房子是姐姐建的,租出去,就算这两个月不要租金,不代表以后不要,光是这些租子,五十多间铺子,一年都不只收这么点。 他居然想三十两,就把这路两边的地和房子一起给买了! 他怎么不去抢呢! 温婉余光看到温宁气得胸口起伏,道,“宁儿,茶凉了,去端壶热茶上来。” 温宁也知道这是官老爷,可不是她们得罪得起的人,好歹压下了怒火,出了院子,就狠狠的跺脚。 第一次见到官老爷的紧张,全数被这怒火,冲得一丝不剩。 温婉心里又如何能不气,她气炸了! 先不说她态度强硬也占不了好处,官府要是征收你的地,可不管你这地面上原来盖的是什么,做的什么生意。 自古往今,有关这条的律例都是一样的。 但是相比起后世拆迁的赔偿款,这时候的征地赔偿真特么让人想骂娘! 而且,面前的人好歹是个县丞,不能这样得罪,今天方志平穿着官服来,意思就很明显了,由不得她像上一次一样,“不知者无罪”跟一个县丞摆脸色了。 温婉忍着心中操蛋的怒火,脸上露着微笑,听着他接下来的话。 “不过本官又想,官府征收这地也是打算开发这条路,既然温庄主也是同样的打算,而且已经建出了房坯,不如来个双赢合作。” “哦?怎么个双赢法?”温婉挑了挑眼角。 “我看这地,你也不用卖给官府了,直接以分红制,在你的地范围内纵向开辟的街道,和官府二八分红。这片地也不用你打理,有了官府的支持,这条街道是必然会繁华起来的,到时候,第一个受到好处的,就是你的醉香居了。” 放屁! 温婉想破口大骂,心中冷笑。 她建得好好的铺面,她出的地,她出的财和力,一句征收,就变成只有她二成的分红了?真是搞笑! 什么分红制,当她一届农妇好欺负么? 从来就没听说过这种合作法! 她看,这老家伙根本就是打着官府的名义,想给自已谋私利! 那八成的分红,恐怕最后进的是他的腰包吧! “这……不瞒方县丞,这些事情,民女不甚知悉,还做不得主,需得等民女夫君回来,与他商榷商榷。”温婉也不与他撕破面皮,或许是她想错了,但总之先周旋着。 方志平顿时脸色一拉,先前还和善可亲的神色,立马冷下来。 “温庄主说笑了!虹城谁人不知你一届女子,却是敢比大丈夫!先是盘了这农庄,又是开了醉香居双子星,现在又开发街道,样样办得红火,堪称女子中的能人,才艺兼备,温庄主这么说,就有糊弄之嫌了!” 方志平没有隐藏的意思,温婉懂得这其中章法更好谈。 哪个商人生意做大了,不寻求官府庇护的?又有哪个官员想往上走,不找几个富商支持的? 这都是看似秘密,实则都心知肚明的事。 一般都是富商想办法巴结着官员,想尽办法攀上交情,绑上一条船,像他这种屈尊降贵给人送梯子的,换别人,早就阿谀奉承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这民妇却如此不识好歹!居然拒绝! 温婉呵呵笑着,“方县丞哪的话,小女子就是再能,与官府合作这么大的事,又怎可轻易做定夺,我也得些时间琢磨琢磨,哪个方案更划算是不是?” 方志平想了想,温婉那个相公,似乎都传言是个长相俊美而吃软饭的男子,怕是也顶不了事。 “既如此,那我便等温庄主的消息了。” 方志平气归气,可没彻底谈崩,也得维持着表面风度。 【413】方志平的好算盘。(一更) 楚亦回来后,温婉把这事跟他说了。 “我不确定到底是确有其事,官府腐败,还是他借官府名义,想一人中饱私囊。只找了个由头拖着,他觉得我颇不识好歹呢。” “就算是真的,这也太强抢豪夺了吧?凭什么啊!” 温宁下意识觉得,这事应该是有商量余地的。 朝行插了一句,算是解答温宁的话,“若是真的上报了朝廷的规划,官府真要征收这片地,那还真是做什么都没用的。” “啊?” 温宁对官府征地没有概念,就在这之前,官老爷在她心中的印象,还是“父母官”,为苍生,为百姓而鞠躬尽瘁的一群人。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官府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不是等于说姐姐什么都白做了! 朝行又笑了笑,“不过,据我们所知,朝廷户部并没有审批这个规划的记录,虹城离皇城距离遥远,天令达之过慢,可是因为和大胤国接邻,这几年高速发展,渐有失控之势,吏部正在对这边做官员调整,这两年都不会做开发型的规划。” 一堆的官用语,温宁听得头晕。 温婉也是咀嚼消化了一下,才转换过来。 大抵就是,虹城离这个国家的行政中心是最远的一个城市,天高皇帝远,但因为和外国相邻,两国来往带动经济发展得过于快,事儿多,机会多,商机多,变化更多。 而中央有什么政策下达,却要传好久,都可能跟不上虹城的变化。 自然,可钻的空子就多了。 所以虹城渐渐有点儿不受朝廷掌控。 于是掌管官吏调动的吏部,今年在着重调整这边的官员任度,不会在这期间搞什么经济开发的事儿。 当然,重点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官府征地这事儿! “所以,那什么官府征地的说法,根本就是方志平中饱私囊的掩护?” “没错。”楚亦点头。 温婉不会怀疑楚亦消息的准确性,只要确定了这个,她就心里有谱多了。 “假的?就为了骗钱进自已腰包?他们可是百姓的父母官呐,怎么可以压榨百姓的钱!他头上还有县令大人呢,难道县令大人就不管吗?” 温宁气得皱起一张小脸,那样子,似乎觉得方志平就应该千刀万剐! 这姑娘,大抵还不知道官员腐败是常态。 楚亦失笑摇头,“县令?他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这事县令也有份?”温婉问。 朝行解释,“那倒不是,这事县令何亲源没有参与。但是他却知道方志平是什么人。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已的‘收入来源’,不清楚对方找的什么路子,互不干涉,也互不掺和。这差不多是他们之间公开的秘密。” 还可以这样的?! 温宁听得十分震惊。 官老爷在她心里积累了十多年的“父母官”形象,这一天全都被“贪污腐败”这个标签所替代。 温婉懂了,“一丘之貉,官官相护。” 而且还发展到官商相护,而且是极其腐败的程度了。 从刚刚方志平那明目张胆的态度,就知道,这种事在这儿,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甚至没有人觉得奇怪,更是别谈抗拒了。 如果她让了这些利益,方志平肯定也会在伸到手的范围给她方便。 温婉有想过绑定一个大佬的想法,但不是用这种方式,而是于她、于官府、于百姓三方都有利的合作共赢。 方志平口中的“双赢”,第一步就坑她。 但由此可以见得,到时候他给的方便之门,也不会是什么正经手段,不是坑百姓就是坑朝廷。 抛开道德束缚不说,这也是给自已埋定时炸弹。 只要踏进去了,想出来就难了,只会一直同流合污下去。 就算侥幸脱身,那些曾经做过的事,任凭如何掩盖,也逃不过有心人的调查。 就像现在,不管方志平还是何亲源,做这些事肯定是有掩护的,但还不是让楚亦查了个底儿掉。 “那何亲源又是哪些路子捞钱?他又坑了哪些人?”亦或者,哪些人愿意被他坑?从那么多商家争相交好梁子沐,就看得出来,很多的商家,是宁愿让点利益,都想要攀上官员。 “镇上正在建的霓虹楼可知晓?”楚亦抛出个炸弹。 “就是那个跟风醉香居的九层楼?”温婉瞪大眼,“那个楼是他建的?” “他是幕后之人。出面的是他一个小妾的姑丈,成梁,成家本就是经商,建座酒楼再正常不过。” 小妾的姑丈,扯得够远的啊! 谁没事会往那方面想? 这手段就比方志平的高明些了。 到少这样看起来没有坑谁,少一个人知道,少一份暴露的风险,他完全可以自已给自已开方便之门,比如商用地改民用地这些,光是不缴商税,就是一大笔钱了。 就算不知道真正的老板是县令,但成梁和县令攀亲,那些供应商们也会愿意让点利卖个好吧? 听说,那个金主本来是要预约李氏匠铺建的,却被向氏匠铺截了胡。 向氏匠铺为了不让李氏匠铺赶超,肯定是想方设法的拿下这个工程,让利肯定不少。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温婉只需要确定,这事不是朝廷委命就行,若真有这回事,温婉再忍痛也不会跟律例做对,但不代表她就要无条件顺从官府。 是他们徇私枉法,她凭什么要让他们坑? 如果方志平敢玩阴的,她温婉也不好欺负的茬儿! 方志平回去的路上在算,那么一条街,五十多间铺子,租子如果五百文钱一月,一年就是三十多两,等过两个月那边做起来了,就让温婉把租子提高,再扩建,把整个郊外的路都建成铺面,还得翻好几倍的涨。 一想到这些,被温婉不识好歹受的气,一下就消了。 他就安心等几天消息,不管温婉是选择卖地给“官府”,还是二八分红,他都是躺着等收钱。 至于到时候要不要给她一点方便? 哼!那民妇既然那么牛气,到时候等她求他的时候,就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为什么民不敢与官斗! 【414】温家堡!(二更) 温婉把方志平的话当屁,照样忙她的去了。 昨天从永河镇来的那六位商贩,温婉答应了给他们再盖六间铺子。 于是,拉着楚亦、温宁一起商量了下后,最终决定,干脆建个二期工程,沿着最后一个铺面,再扩建五十间铺子,把这条街做长。 不过,这个工程没让李氏匠铺接了。 李氏匠铺只预约了一期的工程,和温婉的庄主院,现在转移阵地盖庄主院去了。而二期的工程,温婉消息往镇上一放,就有好几家小匠铺闻风而来。 现在一期看着看着热闹起来,肉眼可见的成功率。 那几家小匠铺为了争取到活,拼命压低自已的价格,倒是给温婉省了大笔钱。 “姐姐,庄主院就建三层楼的吗?” 温宁自从看到了九层的醉香居双子星,突然有些瞧不上九楼以下的房子了。 她觉得庄主院是个很重要的地方,应该要更隆重庄严才对。 “这么大的院子,主楼三层,再加个阁楼,就是四层了,一百个你都够住了,还要多大?”温婉把图纸伸到她眼前。 她当初就是考虑到,能站在院子里看到两边农庄的情况,所以才选了多层楼的设计,试验过后,四层楼就足够了。 而院子很大,大到中间包含了那条分隔两个农庄的河。 温婉设计了两座小拱桥连起来。 这样,院子里小桥流水都有了,天然的河,比那些假山水池强多了,又是两农庄正中央的位置,站到四楼的小阁楼里,既能看到新农庄的边界,也能看到醉香居这边。 温宁看不太懂温婉那种立体式图画,不过听着描述,越发觉得不错了。 听着就很大,家里有条河呢! “那之前的庄主院怎么办?”温宁问。 “拿来当个待客的别院吧。”温婉道,“虽不多大,但也清幽雅致。” 主要是有赵青风和小玉儿种的那些花,给那小院子增添了不少意境。 “新农庄也有个庄主院,也做别院吗?” “那个……待定吧。”温婉想着,要不要把那座院子弄成员工宿舍什么的,让一些比较有能力,受到了特殊委任的手下们,住在那里。 提高下待遇,下面的人会更努力。 “主院、别院都有了。”温宁觉得这规模听着有点大呢,“咱们能不能不要叫温家农庄了?换个气派点的名字呗?” 有了前面的醉香居双子星,有了虹河街,对比起来,温宁突然觉得“温家农庄”这名字瞬间被比下去了,有点儿土孢子的感觉。 “可咱们就是农庄啊?要怎么改?”温婉失笑。 “你又没打算做正经的农庄生意,这改一顿,又是辣椒又是荔枝树,还建酒楼,门口又有了街道,也不像个农庄了呀!”温宁道。 温婉听着,觉得好像也是。 新农庄那边只是暂时没动,等过了秋收,她还是想重新规划的,在她看来,三百亩地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全部拿来种粮食,有点儿浪费。到时候估计是重点开发果树,太多水果大祁国都吃不到。 这么一顿改下来,的确不像个正经农庄了。 “那你觉得叫什么好?” “我也不知道,想个气派点的名字呗。”温宁撑着下巴想,看到楚亦和朝行带着小玉儿过来,招招手。 “玉儿,快过来。” “宁姨!” “你帮宁姨想想,咱们要把农庄改个名字,不叫温家农庄了,换个气派恢宏点的名字,要改个什么好?” “温家城堡!” 小玉儿几乎是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 温婉差点笑出声来,她就不应该在小儿故事中加城堡这种元素。 温宁皱眉,城堡是什么鬼?他们这又不打仗,不过,去掉“城”字,还挺好听的样子。 “要不,叫温家堡吧?” “噗!” 温婉这下直接被口水呛到了,“咳咳……” 楚亦忙走过去轻拍她的背,温婉摆手示意没事。 不带这么恶搞的,咱们要尊重领导人。这么念起来真的有点怪怪的啊。 “温家堡?”楚亦却咀嚼着这名字,似乎觉得不错。 “对!温家堡,比温家农庄好听多了吧?”温宁觉得自已取了个好名字。 温婉看向楚亦,“你也觉得这名字好?” “名字是个好名字,只是,这名字不能随便取。”朝行插声道。 “为什么?” “堡,有家和城相融的意思,喻意,家有城一样的坚固强大,它的规模就不是一般府邸可以及的。所以当今天下,也就一家敢当这个名字。” “谁家?”温婉没想到,这名字居然还有喻意。 “乃是当朝秦家,他们为大祁皇室养战马,建了一个牧场,既是战马,必然要严格饲养,为免人动手脚,牧场边缘修建了高高的围墙,于是先皇赐名‘秦家堡’。自此之后,再无人以堡为名喻家。”朝行道。 “先皇赐名?” 居然这么厉害,温婉瞬间觉得这名字高大上了,结果不能随便取?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说,因为第一个以‘堡 ’为名的是先皇赐名,是先皇开创的先例,所以,虽然没有名令禁止不能这样取名,但是也没有人敢轻易尝试。对吗?” 朝行想了想,“没错。” 这种事情说不好的,没有律例禁止,但是总之跟天子挂钩,弄得好了,说不定是佳话,弄得不好,说不定龙颜一怒,十个八个治罪的理由都找得出来的。 “可我们这不是天高皇帝远吗?皇帝还能跑一个农庄来?” 温宁觉得不用担心,她长这么大,昨天才见了一个官,还是个芝麻小官,皇帝朝廷什么的,对她来说还太远了。 “先皇……?” 温婉看向楚亦,用眼神询问他什么关系。 楚亦用口型回答,“我父皇。” “那能取吗?” “你很喜欢这名字?” “的确挺气派的。” “那便叫温家堡。”楚亦勾唇,“宁儿说得对,天高皇帝远。” 有了楚亦的话温婉便放心了,宣布新名字时,倒是没引起什么反应,可能主要懂得这些的也不多。 农户们只觉得“啊!高大上!” 百里昊焱和乐正容仓等人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只夸温婉这名字取得好,百里昊焱差点又要读性大发,给写篇温家堡序了,温婉吓得赶紧按住他。 【415】轼君千送人。(三更) 到八月中旬,天气越加热了,来醉香居的人更多。 铺面如众人预想和期待的那样做了起来,虹河街,形成了! 打兵器的,打家具的,酒肆,布庄,绸缎庄,补鞋的,卖玉器的,典当行,绢花发簪,面馆,小吃摊,高档的,接地气的,都一应俱全,来打尖的客人,吃完饭了,还可以逛一逛,再回去客栈高楼赏美景,快哉得很。 新庄主院得如火如荼,二期工程正在扩建。 温宁揽了不少事,一边炒料,还有精神处理这里处理那里,温婉好像一下子就闲下来了。 这天一起床,就看到梳妆台上插着几朵鲜花。 温婉以为是楚亦送的,毕竟他干过这种事,凑上前闻了闻。 “好香啊!” 女人爱花是天性,看看花,又看着外面的晨光,心情都更好了。 中午很热,温婉正想喝点什么的时候,平江端来一碗冰镇的银耳莲子汤。 “平江?怎么是你?阿慧呢?” 温婉还在想,叶子阿慧都在作坊帮忙,平江一个男孩子怎么也这么贴心起来。 平江却道,“主子,是温相公吩咐的。” 楚亦刚好进院子,就听到平江说的话。 他有一瞬间的懵逼。 随即温婉朝他看过来,开心的笑,“今天怎么这么好啊?早上的花也很漂亮,谢谢你啊!” 早上的花? 楚亦多看了平江一眼,正好对上平江偷偷观察他的眼神,然后,面不改色的接受了温婉的谢意,“喜欢就多喝点。” 心里决定,明天要亲自去厨房吩咐他们熬点甜汤。 平江走了后,很是紧张,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要是温相公不喜欢这样,把他惹恼了怎么办? 没过多久,楚亦就找来了。 “想要什么?” “啊、啊?”平江没想到他一来就这么直白,结巴了半天,“我……我想学功夫。” 楚亦一眼就知道平江有事相求,学功夫,倒也不意外。 朝行还提过一句,他练剑的时候,这小子经常偷看,眼睛晶亮。 楚亦虽然平时不多话,但农庄里的人,他都看在眼里。 平江这小子性子也老实,话不多,很实干,有点像陈秋。 最主要的是,温婉很信任他。 看得出,小婉对他们四个都很是信任,个个教他们本事。 小婉不像温宁,她已经二十了,又生过孩子,身体已经不适合学武了,身边也需要个有点身手的,以防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出个万一。 难得平江渴望学武,倒是个苗子。 楚亦没给他答复,反而先问道,“你先告诉我,今天这法子,是谁教你的?” 借讨好小婉,来讨好他,这小子的脑子,憨笨得跟陈秋似的,如果不是有人教,根本玩不出这么多花样。 楚亦其实猜也猜得到是谁,明知故问,他释放了一点威压。 平江突然一阵紧张,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下意识的就想说出来。 但是,他想到温宁好心指点她,他怎么能出声她呢,他错做事被罚一顿也就算了,宁姑娘是温相公的妻妹,坏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好了。 “没……没人教,是我自已琢磨的。”他硬着头皮,回答得艰难。 半响,盯在头顶的锋芒好才消散不见。 “明天去找陈秋,让他教你。”楚亦说完,已经转身走开。 平江只觉得人一下轻松,等人走远了,他拍拍胸口。 “吓死我了。” 平江以前只觉得温相公人清冷不多话,今天却觉得,他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好恐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你,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坐立不安。 这样的人,才不会是一个吃软饭的呢! 女人的心情很容易变差,也很容易变好,就早到闻到一束鲜花,中午一碗冰镇甜汤,温婉开心了几天,对楚亦的动手动脚容忍度都高多了。 楚亦美滋滋了两天,结果,就来了个人给他添堵。 轼君千今天带着两个属下风骚十足的过来了。 他听说温婉在醉香居边上修了排铺面,本来想帮温婉撑撑门面,结果,铺面的火爆程度超出预想,一期的名额都没赶上。 于是,他说要搬个青龙阁的分部过来,争取二期的名额。 温婉嘴角抽抽,“不招你这个类目。” 青龙阁杀人放火什么任务都接,在这条街上开个分堂,也太生猛了。 “什么类目?”轼君千没听懂。 “就是不需要你。”楚亦很无情的拒绝,“名额满了。” 又名额满了?这么火爆? “好吧,没关系。”轼君千本来就是想捧温婉的场,来不来都不是事。 没人与轼君千搭话,轼君千也不觉得不受欢迎,自顾自的说这说那,“最近天气太热了,小美人,帮我订个九楼的厢房,预定一个月!听说睡在这九楼,晚风能吹得人盖棉被,我要来避避暑。” 他拿出一沓银票出来,装模作样的数一数。 “哟!还差十两。” 他把银票往桌上一搁,“这样吧小美人,我带来的这两个人,这段时间就呆在这里,随你使唤,抵那十两。” “阿良,阿佑。” 说着,轼君千一招手,身后站着的两个青年上前。 “这一个月,你们就呆在这农庄里,温庄主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知道吗?若是他不使唤,你们就主动点,帮着那些伙计农记们做事,捉捉虫,翻翻土也可以,明白吗?” “明白。”两青年应声。 温婉看着两个斯文俊秀的青年,眼角抽搐,什么差十两? 分明就是一早准备好了,要给她塞两个人过来。 或许真的是想帮她,但温婉总心里阴暗的觉得,这家伙其实是想借人跟她拉近点关系,好有点纠葛。 这两个青年,怕不是什么等闲。 温婉看向楚亦,楚亦黑着脸,却是目光锐利的打量了两个青年好一会,才道,“既然轼阁主说得明白,是用劳力来抵债,自然得使唤。” 送回去,或者搁这儿不用,都显得他太小气。 楚亦想着,不觉得自已要防轼君千什么。 他对小婉也有信心。 那家伙根本不可能入得了小婉的眼。 没错!就是这样! 此时的楚亦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为会今天的举动后悔莫及。 【416】胥伯良。 “你叫什么名字?”温婉对着其中一个问道。 青年微微躬身,垂着头回答,“小的叫阿佑。” “哦,那你是叫阿良吧?”温婉想起刚刚轼君千叫过,又问另一个。 “是的。” 另一个却是直接抬头看着温婉回答,声音听着也没有低人一等卑微的意思。 温婉微微愕然,这还是个孩子啊! 叫阿良的少年,长得斯文俊秀,很干净的感觉,他的身高和温婉差不多,平视着温婉,眼中有着无法叫人一眼看透的东西。 “阿良?” “没错,我叫胥伯良。”少年又答了句。 温婉点点头,这名字听着,爹娘取得还挺认真的,可不像她下面的叶子阿慧阿贵红花什么的。 轼君千特意送来的人,肯定是有些什么本事的,这个这么年轻的少年,就很有本事的话,那就不简单了,难道这么不卑不亢的样子。 “你会做什么?”温婉问阿良。 “庄主想让我做什么?” 哟!口气不小。 温婉却只笑了笑,似乎想了想,才道,“你们先去农庄里帮忙翻土吧。” 看着农地里一片光着赤膀的壮汉,胥伯良生无可恋。 他感觉自己越混越回去了,以前在青龙阁,虽然只是一个分部打杂的小厮,但好歹那是青龙阁,接触的无不是些有本事的人,来来往往间,听到别人闲聊几句八卦,都能学到不少东西。 那是离江湖最近的地方,也是离他向往的最近的地方。 三个月时间,他好不容易从一群杂役里脱颖而出,一层一层往上爬,才刚让阁主注意到他,还以为,终于可以被委以重任了。 结果,却居然被派来种地! 种地啊! 他虽然也会种,但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身边都是些没教化过的农户,他就是把种出花儿来,也没人会多看一眼呐! 看着脚下的泥土和那一撮撮要种的苗儿,胥伯良一脸的生无可恋。 “阿良,看什么啊?赶紧做事了,这里真好!” “也就你觉得好。” 胥伯良没好气嘀咕了一句,他跟阿佑不一样。 阿佑在阁中的地位也不高,但他平日里的工作,是给阁中的杀手们善后,也就是毁尸灭迹那种活儿,经常要对着血腥的画面,处理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 虽然这活他做得很熟练,但他由衷的不喜欢。 现在跑到农庄里来,哪怕面对着绿油油的菜地,也都觉得好。 他又哪跟他一样? 胥伯良想不明白,自已明明都那样说了,为什么那女主庄没有接着他的话,安排个高难度点的活儿让他做,他也好大展身手嘛。 果然一个妇道人家,就别希望她太聪明。 这样就没意思了,不是伯乐,哪里识得千里马? 温婉不知道胥伯良的想法,她对这个少年的印象其实还挺不错的,但她用人先看的不是本事,而是品行。 现在也不缺这么两个人,不知根不知底的,她自然不会贸贸然委以重任。 傍晚温婉去看的时候,她在后面,就远远听到少年拿着锄头哀叹。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温婉乐了,种地可是最有意义的基础劳动了,她这是农庄,又不是皇宫,不种地还能干什么? 方志平在家里等消息,数着时间,三天都过去了,温婉还没有上门。 心里头就有点不爽了。 “那刁妇是怎么回事?” 上次是他主动谈合作,他亲自上了门,那是给了她多大的荣耀,她考虑出结果,应该赶紧的登门来未见呐! 难不成还想他亲自过去? 他是官,她是商,这点规矩都不懂? “无知妇人!” 方志平着实郁闷,想了想,让方浅带着人过去打探下消息,他要再亲自过去,那不成求着温婉合作了? 方浅带着传话的小厮,趾高气昂的来到醉香居。 “你们掌柜呢?” 徐福贵迎着笑脸上来,“这位姑娘,有何吩咐?” 方浅瞥了眼他,“我要见你们温掌柜。” “姑娘,鄙人徐福贵,正是这醉香居双子星的掌柜,您说的人,可是我们堡主?” “我不认识什么堡主,我要见温婉!” “那便是了,堡主不在这里,您若要见她,我让人引您进去。”徐福贵一看就知道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让阿贵带路。 “什么掌柜堡主的,不就是她一个人嘛!” 方浅莫名的不爽,这温婉,居然还给自已抬起身价来了! 专门请个掌柜,还自已连庄主都不叫了,叫什么堡主?什么鬼东西?一个种菜养猪的农庄,搞这么多花样! 走进里面,远远的看到温婉坐在院中石桌上,头顶的花架给她遮了一片清凉。 微风拂过,鲜花摇曳,她衣摆轻飘,好不悠闲惬意。 反观方浅顶着毒日头的大太阳,热得要命。 方浅不爽了。 她一个县丞千金登门,她居然都不迎接下她?都看到她来了,还坐在椅子上不起身,这个温婉,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等等!”方浅喊住阿贵,“你去给我拿把纸伞来。” 阿贵一愣,“姑娘不是要……” “让你拿就拿!” 阿贵不知对方底细,看她这趾高气昂的样子,也不敢多怠慢,只好折回去拿伞。 方浅站在原地不走了,看了看,又叫住一个正在翻地的少年。 “哎!你!锄土那个穿蓝褂子的!” 胥伯良停下来,抹了把汗,“姑娘,是在叫我吗?” 方浅嫌弃的一瞪眼,“不叫你还能叫谁?你!去给我通报,告诉你们庄主,就说方县丞的千金来了,让她出来迎接。” 方县丞的千金?方浅? 胥伯良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方浅,前段时间,这个名字在阁里被谈论了许久,县丞的千金,却被人当棋子利用来对付别人,还被仇人当猴一样耍。 本觉得她只是投身官家太倒霉。 现在看来,原来是蠢的。 “好的,姑娘,请稍等。” 胥伯良微笑,小跑着去跟温婉通报,很积极,像是生怕方浅热久了。 方浅看着他这狗腿样儿,终于心里舒爽了一小块。 【417】敢下方县丞的脸子! “温庄主,外面的姑娘自称是县丞的千金,似乎找您有事,说要您出院去迎接。” 胥伯良走到温婉近跟前,可以瞧见她石桌前的一幅字。 娟秀的小楷字,挺是好看,没练个三五年,肯定写不出。 阁里的弟兄们说这温婉是个农妇,不知道阁主为什么对她这么上心,现在看着,这女子应该是有点才情的。 不过胥伯良觉得,主要还是长得漂亮。 温婉收了字,抬眼看了下胥伯良,“怎的是你在传话?” “引路传话的人,被方小姐喊去找伞了,便让我过来传话,许是天太热了,方小姐可能心情有点郁燥。” 这是提醒温婉,那姑娘来势没汹汹,又是拿伞又是要迎接的,有挑衅之意。 温婉微笑了下,起身,“好,你先退下吧。” 温婉院子里有个丫环在洒扫,她没喊丫环,也没喊胥伯良,径直进了屋,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过了半响,人终于出来了。 却是换了套衣裳,手中也拿了一把纸伞。 胥伯良顿时乐了。 哟!这小娘子也不是个好惹的哩。 方浅等到伞后,让仆从撑着伞,站在原地等温婉来迎接,肉眼看得到身影的距离,能有多远?几句话的功夫就能走到,可是她等了一盏茶时间,才看到温婉出院子。 看着温婉撑着纸伞,慢悠悠的走过来,方浅气不打一处来。 “温婉!你什么意思?” 这么大的太阳,她就是打着纸伞也阴凉不到哪去,明知她在这里等,她却还这么慢吞吞!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温婉一脸的无辜和茫然:“不是方小姐说要民妇出来迎接吗?方小姐乃县丞千金,金贵之躯,民妇接见,自然得换身衣裳体面着出来啊。” “你!” 方浅咬牙切齿,这贱人,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温婉还了一牙,也不再刁难,把人带进院中,备好茶水招待着。 “不知方小姐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方浅今天只是来施压的,具体什么事情她也不清楚。 旁边一位上了年纪的仆从站出来,“我家小姐只是来参观温庄主的田园风光。是小的受老爷之命,来问问温庄主,可有何消息?” 呵呵,这是等不及了吧? 温婉微微一笑,“原是为此事,那劳烦小哥回去禀报一声,多谢方县丞一片好心,但民妇愚昧,我觉着方县丞的提议太过繁杂,咀嚼了半天,也折腾不明白,所以想,还是等到时候朝廷文书下来了,官府说要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呃,这……” 传话的老仆从一个个字认真听着,他并不知道方志平和温婉之间是谈过些什么,但是,经常跟在县丞身边伺候的人,哪能没点儿脑子。 温婉的回答一听就觉得怪怪的。 老爷的提议太过繁杂?这明显带着拒绝之意啊! “都说温庄主才情过人,又怎可参不明白我们老爷的提议?温庄主怕是说笑了吧,要不,您再考虑考虑,小的在这等您想明白了再带话回去。” 好家伙,一个仆从都是人精! 方浅皱眉,老仆从这话让她也大概摸到了些什么,隐隐觉得温婉的答案,可能不是父亲想听到的。 “温婉,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别决定得这么快,以后吃了亏,再来后悔。” 施压已经很明显了,换别人,都要再仔细考量一番,再拒绝下去,就明显是要得罪人了。 但温婉还是没改变的意思,“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方小姐就放心带话回去吧。” 方浅看着温婉面色都未变,还保持着不变的笑容,半点心虚样都没有,心想莫不是自已猜错了? 可又不好多问,暴露自已不知道什么事,就闹笑话了。 只好记着温婉的话,回去告知了方志平。 “你说什么!她当真如此说?” 听方浅复述完温婉的原话,方志平登时面露怒色,显然是被气到了。 “她就是这么说的,我和德叔听着有异,让她再考虑,暗示得已经很明显了,可看她半点不心虚,还让我放心回来传话,我就以为……” “大胆刁妇!” 方志平“啪”的一下,将桌子震得茶碗都跳起来。 方浅也咬牙切齿起来,“她就是存心耍我!我去的时候她也存心怠慢!这个贱妇!” 方浅心中之前因为刺杀一事冤枉温婉的别扭,如今一分不剩,只剩下了怨恨! 她一个县丞千金,如此尊贵,却接二连三被两个小地方出来的农妇给利用愚弄!叫她如何不气! 夏荷跑了,她温婉可跑不掉! “爹,你跟她谈的什么?她居然敢拒绝您,这么不知好歹,还耍弄于我,这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她就是仗着自已漂亮,一堆男人围着她,就如此目中无人,您干什么还对她那么客气!拿出您的威严来,让她在咱们面前跪地求饶!” 方志平也气着呢,他堂堂一个县丞,虹城的二把手,但凡虹城的子民,不管是教书先生,还是富商豪绅,哪个不是对他明面恭恭敬敬,暗地巴结奉承。 她温婉一个低等农妇,得他一个县丞的青睐,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却如此不如好歹!下他方志平的脸子!还敢愚弄他的掌上明珠!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可是,“她真说了,要等朝廷文书下来的话?” 怕女儿气头上不客观,方志平又问跟过去的德叔:“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什么表情?” “她还是挺客气的,表情,很诚恳。”德叔道。 “哦?” 方志平有些不确定,温婉提这句话,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若是表情有恃无恐,那说明她肯定是知道官府征地的事是假的。 可是表情很诚恳? 难道还真是字面意思?觉得太复杂,干脆等文书下来,怎么讲就怎么办? “女儿,别气,那个温婉就是无知刁妇,没见识过官威,不知道王法的厉害,等着吧,爹会让她知晓,有些人是她得罪不起的!”方志平狠狠的道。 不管温婉是知不知道,拒绝他的提议,这都是下他脸子! “就是!她敢不给爹爹面子,就要让她好看!” 【418】一句“卧槽”。 “阿良,你有没有觉得,那些人有点不对啊?” 阿佑贼兮兮的跑到胥伯良身边,指着不远处晃动劳作的人影。 胥伯良点点头,他也发现了,今天起,就多出来好些人在农庄里走动,虽然也穿得跟农户样,分散在地里做事,但个个眼里透着精干,一看就不是农户,也不像普通人。 倒是像他们阁里的杀手,浑身透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煞气。 这个农庄,有点儿不简单啊。 胥伯良想起第一天来时,那个坐在温庄主身边的男人。 农户们管他叫“温相公”,说他是吃温庄主的软饭的,这两天,胥伯良远远的看到过他几次,他感觉那样的人,不像是吃软饭的。 可是他也听到有人当着那人的面叫“温相公”,那人都应了。 好像并没有什么不悦。 “你知不知道,前断时间,有个女的在咱们阁里下任务,取县丞千金的命,冒充这庄主的名讳,想利用县丞千金来除掉她。结果,被咱们阁主给碰巧撞上了,救了她一命。她就是咱们阁主上心的那个小娘子,都有夫君的。” 青龙阁的每一个成员,都习惯性爱观察,爱收集消息。 呆在这里几天,胥伯良和阿佑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农庄里做事的农户们一天没什么娱乐,就喜欢聊这些聊那些,能听到很多八卦。 比如,温庄主和岂南郡的解元梁子沐以前有过婚约,以及梁子沐的正室怎么谋害温庄主。 醉香居六楼以上的公子哥儿,哪个对温庄主有意思,还有农庄里的,温庄主的妹妹会功夫,外面开吃食铺子的楚德很崇拜她,隔三差五的向她献殷勤,送吃的给她,却总是被一个刀疤脸护卫给截住,还教训过一顿…… 阿佑还在说,“我还听说,这温庄主得罪了县丞。现在这阵仗,估计是防那县丞治她了。别看这农庄主长得娇滴滴的,做起事来,有手段得很!” 阿佑他们在青龙阁接触的,都是和平盛世下,最阴暗的一面,一点八卦,很容易就联想得到事情表面下的真相。 他们猜得还的确不同错。 温婉将方浅来的事告诉楚亦,自知这次是将方志平得罪死了,这两父女,也不知道会怎么来对付她,多少得防着点。 楚亦想了想,便招回来好几个下属,分布在农庄四处盯着。 是以,农庄里才会多出这么些人来。 阿佑问道,“而且,你有没有觉得,这农庄看着安静,实际风云涌动啊?” 胥伯良笑,“咱们阁主都被温庄主吸引,肯定有不简单之处呗。” “说得也是,听说这辣椒就是她发明的。” “什么发明,这叫发现,辣椒是农作物,地里长出来的,谁能发明?顶多就是她比别人先发现这东西能吃!”胥伯良纠正他。 “都一个意思嘛,你知道我读书少,就别跟我咬文嚼字了。” 说起辣椒,阿佑道,“我说阿良,咱们换着做吧?你来摘辣椒,我去捡沙石块,这辣椒我真是碰不了,我都没吃它,它还辣我手欸!” 他把那半篮子辣椒递给胥伯良,“我手辣得火烧一样,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手感觉好点啊?” “有啊!” “什么办法?” “你揉几下眼睛。”胥伯良道。 “真的?”阿佑一边揉一边问,手还没放下来,他就叫起来,“哎呀我的眼睛!辣到我眼睛上来了!哎哟,好疼!疼疼疼疼疼!” 胥伯良认真的问道,“手感觉好点了吧?” “滚!你这什么办法啊?” “对比法啊!” 趁胥伯良提着篮子一溜烟跑远了,冲过高粱地出来,差点撞到端着碗的楚德。 “哎!小心小心!”楚德险险避开。 “你没事吧?” “没事,你走路当心着点。”楚德宝贝着手中的碗。 胥伯良伸伸脖子,看到他里面是一碗河虾肉,白色的虾米,红色的壳,诱人得紧。 胥伯良吞了吞口水,这小子炒的菜倒是挺有食欲的样子。 “又送吃的给宁姑娘啊?”胥伯良调笑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 楚德疑惑,他都不认识这些人,怎么什么人都知道他拿着碗进来,就是送吃的给温宁姑娘的? 还没转身走开呢,身后罩下一片阴影,楚德一转头,看到了陈秋。 陈秋板着脸严肃起来的时候,眼角的刀疤显得有点狰狞,不熟的人看着,都有点吓。 “陈……陈大哥。” “送给谁的?”陈秋看着碗里的东西,“不知道庄子里没有通报不能进来吗?” 这小子,也不知道审美哪点不对,就因为上次看到温宁阉了王有财,居然被她的风姿迷倒,时不时的就凑到温宁面前晃悠,现在更是每天送殷勤起来。 陈秋表示,觊觎他小徒弟的都是坏蛋! 楚德上次已经被陈秋教训过一顿了,下手可不轻,到现在,腿还有点疼呢。 而且,他是用吃的收买的阿贵,都是外面铺位的商贩,只要没有危险意图,一般进农庄时阿贵他们都是意思着拦一下,楚德给点好处,自然就放进来了。 但如果敢这么告诉陈秋,阿贵都会被揍一顿。 楚德对着陈秋凶神恶煞的脸,很没出息的把碗一抬,然后—— 放到了旁边胥伯良的手里。 “我……我给我兄弟送一点吃的,这就走,这就走。” 陈秋看着楚德走出庄子大门了,才走开,仿佛怕楚德转身就又把东西送去给温宁似的。 胥伯良和阿佑躲在高粱地里,分吃着那碗虾米,吃得冒椒火辣时,胥伯良表示他多了一个兄弟。 “这小子别的不说,就这手艺,也是能追到姑娘的!” “真好吃!”阿佑嘴巴不停的塞。 “卧槽!你特么给我留点啊!” “懂不懂礼貌,对哥要让着点!”阿佑抢过碗,把最后一点倒进嘴里。 温婉从新农庄那边过来,经过高粱地时,听到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突然停了下来,看向四周。 刚是谁在骂‘卧槽’? 她是什么时候骂过这句话,让人学到了吗? 【419】ABCDEFG。 赵青风的店开好了,温婉让她自已看店,反正现在农庄和酒楼的人手都够了,就让她专门去折腾自已的花店了。 弄一个新店出来,赵青风也累得够呛。 整拾完出来,赵青风发现店里的花不够,之前她种的花,要么放进了温婉的院子里,要么送进了醉香居,能拿来卖的没多少。 赵青风于是去农庄挖宝。 结果真让她挖出来一堆宝。 好神奇,她居然在一个地方找到了一堆的珍珠草,不是长地里的那种,而是被人挖出来了放在一堆儿放着,超级多! “会不会是小少爷帮我挖的?” 赵青风欣喜若狂的要把它们全部带回去,回头再来谢谢小少爷。 把肉嘟嘟的植物全部装进大陶盆,都还有点儿不够抱,赵青风把它们环在怀里,往庄外走。 “哎!前面那位小姐姐!”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赵青风回头。 看到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俊秀少年,有点儿面生,他长得很干净,一看就不是农庄里的人,但他穿着农户们的蓝褂子,手里拿着锄头,显然是在地里做事。 “你……叫我吗?”赵青风指着自已。 “对啊,那个……” 胥伯良看到是一个漂亮小姑娘,看着比他还要小,出口的话就有点儿打忑了,“呃,你抱着的那个……那是我的东西。” 他指着赵青风怀里抱着的一盆子植物。 “啊?是你挖的?” “对啊!我挖来准备回去种的。”胥伯良挠头。 胥伯良除了喜欢吃,另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肉嘟嘟的小植物了,这两天他在垄土的时候,发现不少这些,就把它们小心翼翼挖出来堆一起,打算回头了带回去盆栽起来的,结果转身就被人抱走了。 赵青风一听对方也是挖来种,顿时觉得找到了知音。 “你也喜欢种花?” “我只喜欢这种花。”胥伯良又指了指,示意赵青风还给他。 “我不能全还给你,这是农庄里的植物,按理你不能拿走的,我要种了拿去卖的。”赵青风分给他一点。 胥伯良也没想全要回来,反正这东西取片叶子就能插活一株。 “你卖花啊?” 小姑娘有点前卫啊,新行业哩。 赵青风笑道,“对呀!我喜欢种花,看到醉香居里面的花了吗?都是我种的!很多人都说很漂亮,我就想试试,能不能卖花,要是有人愿意买,那我的花肯定是真的种的好!” “想法不错,你知道怎么种它吗?” “知道,把它们放小小的花盆里,挤在一起养,养得肉嘟嘟的,看起来特别可爱。对了,它们有名字的,叫珍珠草。” “珍珠草?”胥伯良咀嚼后点了点头,“嗯,也挺贴切的。” “什么叫也?它们本来就是这名字。”赵青风不乐意了。 “不,它们叫多肉植物。” “胡说!我们庄主说的,它就叫珍珠草!” 你们庄主才是胡说!那个女人肯定又以为自已第一个发现这东西,然后乱取的名字,以后总有人会给你们更名的,生物书上绝对不会记载什么珍珠草! 转回身,胥伯良人一凛。 身后,隔着一片辣椒的坎上,温婉站在那里,静静看着他。 胥伯良使劲儿回想,他刚刚没有把话说出来吧?好像也没骂她? “庄主!”赵青风看到温婉,欢快的奔了过去,“那个人是谁啊?他叫我小姐姐,还说珍珠草不叫珍珠草,叫什么多肉!” “别信他的,就叫珍珠草。” “就是,他一个小毛孩儿,哪有庄主懂得多!” 两人走远,风将两人的对话传进胥伯良耳朵里,他撇撇嘴,你们懂个屁!劳资名校大学生,读的书比你们多多了! 第二天,胥伯良被调到了新农庄那边——搬砖。 没错,就是搬砖! 新庄主院在修建,这房子不是木房,而是上等的青砖房。 看着头顶毒死人的太阳,和面前一个个打着赤脯的泥工队伍,胥伯良再次回想,难道是昨天他不小心把哪句心里话说了出来,骂了那个女庄主? 没有啊!真的没有啊! 生活为什么要对他这只小可怜下手? 生无可恋了一刻钟后,胥伯良认命的抱起一摞砖。 “尼玛真重!” 弯腰的时候,胥伯良看到砖下面压着一张纸片,上面似乎写着什么,看不清,嘿咻一声把砖抱起来,字就全部露出来了。 “啪啦啪啦!” 砖全倒了,砸在胥伯良脚尖上。 本应该疼得钻心,他却半点反应也没有,反而急急的捡起地上的纸片,用袖子擦掉上面的泥土,不可置信似的,眼睛瞪得牛大。 半响过后,施工地里一声大吼。 “卧!槽!” 胥伯良拿着纸片的手指颤抖,表情十分激动,眼底迸出兴奋到极致的光芒。 纸片上,一些奇怪的字符杂乱无序的填满了整张纸,草地的露水将字体晕染了开,有些模糊不清。 但胥伯良一眼就能看得出,这是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abcdefg!就算是古象形文字,也没有哪个土著能写出这个样来! 啊啊啊啊啊!这儿有个现代人! 胥伯良激动得跳起来,原地蹦了好几个圈,差点崴了脚才安静下来。 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也都没冷静不下来。 尼玛,跨越时空的老乡啊! 天知道,穿越来的这三个月,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没有电,没有空调,没有手机也就算了,忍一忍,苦两个月也就习惯了。可吓人的是,特喵的他这个朝代没有人权! 别人穿越都是王爷世子,尼玛他穿越过来却是个奴隶啊! 见人就要下跪的那种啊! 老天对他这只小可怜,好狠的心……算了不骂了,好歹给他送来了个老乡。 胥伯良拿着纸条,激动得左右张望,搜寻着这张纸片最可能的主人。 纸片落在这里,主人肯定离这里不远。 最近的就是这座新庄主院,但是还在修建中,住不了人,更不可能有人在这里写字,排除掉。 另外的,就是这农庄里的农户了,三十多家,远的近的都有可能。 毕竟纸片这么轻,风随便大点,就能吹跑出老远。 【420】找呀找呀找老乡。 目标范围有点大,这里的人太多了,还有不少是流动的。 胥伯良首先锁定的就是醉香居双子星里的客人,这些人是最有可能消费得起纸笔的,而且,他们流动性大,如果不及时去找,他怕人就走了。 但是,他还没进去,就打听到醉香居三楼以上要收座位费。 他就算不点菜,只要上楼,就得先交钱。 胥伯良也不是没钱,三个月的时间,他还是有小手段存了点积蓄,可是,放醉香居就有点不够看了。 五楼的三百文他还去得起,六楼却居然要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放现代,差不多一千块啊!就只能交一个场费? 结果再一问,往上还要高,九楼要五十两!客栈那边还要喊得贵,六楼都不是一两了,住一晚上五两,九楼住一晚就是八十两! “卧槽!这么坑!” 胥伯良吓死了,尼玛那温庄主真特么能敛财! 万恶的资本家! “谁坑你了?觉得贵就坐下面呗!” 被问话的红花不乐意了,说醉香居不好,就是说他们庄主不好!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红花儿你别生气。”胥伯良变魔术一样拿出一朵花来,哄了几句,又求情说了一堆的好话,少年干净的脸挺容易获得人好感,再三保证他只是找人,不会逗留太久,才让红花同意他上楼。 胥伯良问过了,只有七楼以上才有笔墨纸砚,他直奔七楼。 结果,第一个房间推开门,就对上四道目光。 温婉和楚亦盯着胥伯良,不说话。 “对……对不起,我送菜,走错了。” 胥伯良一身冷汗的退出房间,顺手把门关上。 卧槽,那个温相公什么情况,那眼神,是想做掉他吗? 楚亦认得胥伯良是轼君千带来的人,这么突然闯进来,第一个就联想到轼君千,那眼神能不吓人才怪。 “你安排他来酒楼做事了?”楚亦问温婉。 “是呢,不过明天还是调走好了,在这里,不太合适。”温婉喝了口汤,殷红的嘴角勾起一丝丝耐人寻味的笑来。 胥伯良这么一吓,也不敢上八九楼了,等会被问及怎么上楼的,红花也要被罚,人家小姑娘好心给他开个绿色通道,他不能害了人家。 等晚上,客栈的客人都回房间歇息时,胥伯良又上了客栈,一间间敲开门。 “干嘛?”客人打开门。 “hello!客官,要热水吗?”胥伯良提着两桶热水。 “要钱吗?”客官自动省略前一句听不懂的。 “no!免费送的。” “那快进来吧!”客人热情的让开路。 “客官用好,goodnight!” 胥伯良一晚上提了二十多桶水,烧水的伙计最后问他要钱,一文钱一桶,他苦着脸自掏自已腰包替上,沮丧的垂着头。 他敲遍了每一个有人住的房间,没有一个人回应他的暗号。 他真的很怕那个人已经走了,毕竟,只有少数人才会在连续多天投宿客栈,更多的人只住一天就走了。 要是那个人走了,茫茫人海,他要从哪里去找? 出了客栈,已经是深夜了,双子星的灯笼点得通亮,灯火笼罩着小半个农庄,夜色下,胥伯良听到有小孩读书的声音。 似乎是从农舍那边传来的。 他猛一拍脑袋。 对呀!谁说老乡就一定得是用得起纸笔的人? 他都能穿成一个人权都没有的奴隶了,凭什么老乡就不能穿成一个农户?或者是农户家的小孩呢? 说不定他就是个光膀子的农户,又或者是那温庄主身边的丫鬟,也可能那个气势强大的温相公,还有可能是醉香居的厨子,还或许是小孩子也说不定…… 谁都有可能。 于是第二天,温婉看到胥伯良就像中了邪一样,在农庄里跑来跑去,看到一个人,就来一句“哈喽和拜拜”,甚至对着着农庄里的狗和小黑白,都会这样来一句。 还跑到醉香居的厨房里问齐师傅,“你上过新东方吗?” 齐师傅一脸懵逼,“新的东方?在哪里?” “学厨师,就到新东方啊!还有蓝翔挖掘机!” 胥伯良不死心,他觉得齐兴业有很大的特征。 他还没吃过酒楼,但从平时阁里的伙食水平,就能知道,这个时代的厨艺,并不是很先进,然而醉香居里的菜,那些搭配很像后世的配法。 “还有更好的学厨艺的地方?”齐师傅眼睛亮了。 “哎这谁啊?哪来的偷师贼?” 叶子提起胥伯良的后衣襟,把他提个转身,“是你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知道这里不能随便进来吗?马上给我出去!” 叶子凶巴巴的,这些菜的配方,可不能叫外人学去了。 胥伯良灰溜溜的走了,有些失望,显然厨房里的人都不是。 叶子回头就把这事告诉了温婉,“主子,那个红阎王派来的人,是不是来偷学咱们菜的秘方的?那小子今天溜进了厨房重地!还想挖走齐师傅。” “他说什么了?” “他说有个叫新东方的地方学厨艺更好!”叶子义愤填膺。 温婉没忍住笑出声来,几乎可以脑补得出那小子傻逼似的,见着人就来一句网络流行语和红段子的画面。 “放心吧,他不是来偷师的。” 温婉说着,又问叶子,“他这几天可有跟你打过交道?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那天听到到胥伯良跟赵青风的对话,温婉内心是不平静的。 刚过来的那一段,温婉做过好几次梦,梦见自已回去了,只是,当时的生存难题,逼得她没时间想东想西,适应下来后,她也认命了。 偶尔会望着夜空,想想那个时空的父母亲人。 但温婉从来没有妄想过,在这异时空里,会遇到一个同样穿越来的人。 她怕自已猜错。 为了确定,她写了好些张纸片散落在胥伯良活动的范围。 当看到他接下来的行为,温婉内心的激动,丝毫不比胥伯良的少。 但或许是他在明她在暗,知道了有个老乡,而且就在自已掌控的范围内,她反倒不急着露面了。 【421】那高亢嘹亮的歌声。 穿越而来的秘密,是她的底牌,也同样是她的致命点。 她连楚亦和温宁都没说,就是因为,一旦这个秘密被人知晓,风险是非常大的。 放到掌权者手里,易魂之主,那就是妖孽! 现在人人高看她一眼的智慧与魅力,但真相一白,这些反过来就会是坐实她妖孽的罪名。 多智而近妖。 同是穿越者又怎么样?千年之后的现在,人心一样难测。 老乡见老乡,是两眼泪汪汪,还是背后来一枪? 过了一开始的激动,都要回归各自的生活,他们有着不同的身份,便可能会有不同的立场,这世间,为了利益残害亲友的人不知多少,更何况只是个有点特殊的老乡。 那是个什么人她都不知道,贸贸然相认,暴露出自已的底牌。 不说他哪天刀锋相向,就轻而易举,就说他稍微嘴巴不牢一点,跟别人也吐露这个秘密,哪天害了自已,也害了她,岂不是太冤! 毕竟,那少年才十四五岁,心智不成熟很有可能。 她除了知道他是轼君千带的人,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自然得观察观察。 “他跟我打交道倒不多,但这个小子啊,才来几天,却跟农庄很多人都熟似的,老的少的,跟谁都说得上几句话,明明总爱偷懒,但那些人就是喜欢他。我看啊,他就是喜欢花言巧语哄人,这种人,鬼主意特多了。” 叶子自已也属于这种鬼主意多的,更喜欢像阿慧秋树他们这样的老实人,对这种太能说会道的男孩子没什么好感,也有可能,是觉得胥伯良是红阎罗送过来的人,肯定没打好主意,下意识的看不惯。 轼君千不知道去哪转了,傍晚的时候,才回到客栈歇息。 温婉向他打听胥伯良的消息。 当然,她是阿佑和阿良两个人的消息一起问的,没有表现出对谁更看重,只说他们看着机灵,又问轼君千,他们各有什么本事。 轼君千没多想,温婉能问他们情况,说明是想用他们,他还挺高兴。 阿良的身世很简单,小山村里头出来的人,很小的时候,在街上卖身葬父到了青龙阁,是个能吃苦的孩子,之前在青龙阁当伙夫,人看着勤快,就被提到了虹城分部来当杂役。 具体什么本事他轼君千也不知道。 小子入他的眼,也是因为这几个月里,手下都夸这家伙来事儿,勤快,肯干,喜欢学东西,人也机灵,鬼主意特别多,总是能想到些出其不意的招。 很普通的事情,能让他玩出很新鲜的花样。 “跟你有点像。” 轼君千给了一句这样的评价,他之所以会选了胥伯良送过来,就是觉得他有点像温婉。 说不上来哪儿像,但轼君千看他说话做事,总容易联想到温婉身上来。 温婉抿抿唇角,没接他的话,道了声谢走了。 农户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除了醉香居那一边还有些人声,农庄里,天一黑,便静了下来。 温婉在院子里歇凉,安静的农庄,突然飘出嘹亮的歌声。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温暖我的心窝,悠悠的唱着最炫民族风!是整片天空最美的云彩!” “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 嘹亮高亢的声音,一首接一首,横跨七八九零四个年代的曲种,伴着夜风,整个农庄都听得见。 平江和秋树打着水进院子,听得有点摇头晃脑的,“谁唱的歌,还挺好听。” 温婉:“……” 胥伯良生怕老乡以前是个不上网的,或者是个老干部,又或是艺术家,他什么样的歌都选一种最流行的唱,最后还是保险的加了一首国歌。 只要那老乡在这里,绝对能从其中一首歌听到他的暗示。 他找不到人,就让人来找他嘛!这办法真好! 没一会儿,农舍的木栅栏院门被推开了。 听到“吱呀”一声,胥伯良弹的一下跳起来,肯定是老乡听到他的歌声找过来了!哎玛呀,鸡冻鸡冻! 让他来看看,老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结果跑出来一看,温婉面无表情的走进来。 “你在干什么?” 胥伯良的激动,犹如一盆冷水浇下来,整个人都焉儿了。 老乡没招来,却把这女人给招过来了。 “呃……我今天生辰,有点儿高兴,我一高兴就想唱唱曲儿,助助兴嘛!大家每天在地里这么辛苦,收工了也要点娱乐嘛!” “你那叫唱曲儿?”温婉崩着脸才没让自已笑出来。 “对呀!这是我们家乡才有的曲,怎么样?好听吧?”胥伯良嬉皮笑脸起来。 温婉终于明白叶子说的,为什么这家伙尽是偷懒,农户们都喜欢他了,这就是个算来熟,加上他长相斯文干净,笑起来人畜无害,这面相就讨人喜欢。 “你爱唱一个人听见就行了,不准再这么大声,听到没有?” 农庄里的人都睡得早,主要是他那声音,客栈里的人都听得见。 “好嘛!”胥伯良瘪着嘴,做出委屈的表情。 胥伯良不是怕温婉,但这小娘子是他们阁主的心上人,要是回头她告他一状,回去他就麻烦了,阁主的手段,暂时他还领教不起。 温婉看着他,挺有意思的个小弟弟。 “明天不用进地里了,你和阿佑都到我院里伺候。” “谢庄主!”胥伯良做出感恩戴德的表情,等温婉一走,他撇撇嘴,“小气吧啦,唱个歌都不让,还把我拎身边看着。” 要是之前,胥伯良会想跟在温婉身边伺候,但现在,他觉得烦。 在那女人眼皮子底下,他还怎么找老乡? 胥伯良现在没什么心情做别的,伺候也不怎么得劲儿,整个人都陷于寻找出老乡的执念中。 不是他心大,不懂得人心险恶。 而是他处于期待感爆满的时刻,满心只想快点找出这个人。 三个月的时间,他对自身的处境只能谈得上适应,并没有一点归属感。 【422】老乡啊,你怎么比我还惨啊! 没有人听得懂他的玩笑,开心伤心,没有人听得懂他的吐槽。 就像现代身在异国的学子,碰到一个祖国老乡时,哪里还会顾得上对方会不会是坏人,先凑上去好哥们一番,发泄发泄身在异乡的思乡之苦先。 胥伯良一想到这儿有个老乡,浑身都是劲儿。 但是老乡好难找到啊! 他觉得老乡可能跑远了,不然昨天晚上他唱那么多首歌,总有一首能让老乡听出来的。 人肯定不在这儿了,得去镇上找,说不定再过两天,人都出镇了。 胥伯良很急,原本在农庄里做事,没人看着,还能溜个号跑出去逛一圈都没事,可现在被温婉提到她院子里伺候,出院子都是个事儿。 明明都有四个人伺候了,还把他拎过来,不过一个农庄主,搞这么大派头! 胥伯良怨念深深。 好不容易等温婉带着秋树出了门,趁院子里没人看着,胥伯良悄悄溜了出去。 他不走农庄正门,找个地方翻个栅栏就能出去了。 前面一个成排的农舍,里面有好些农户在里面做事,他听人说过,那里面是个做辣椒的作坊,胥伯良避开进进的人,正要绕到旁边的小坎路上走,忽然听到里面似乎飘出熟悉的词儿。 “……辣妹子够了……这样,那里,好了给我吧……” 胥伯良顿时停住溜号的脚步,太远了有点听不清,他怕自已听错了,又悄悄走回来,蹲在窗户下,仔细的听。 “快点吧,老干妈豆鼓酱还要加三十罐。” 老干妈没错了! 胥伯良猛地站起来。 农庄里有个做辣椒酱的作坊,他是知道的,但他一开始没往这边想过,他又不是读历史生物系的,也不知道辣椒是哪个朝代开始被发现能吃的,更不晓得被做成酱又是什么时候。 他当时还特么以为自已见证了一段民间历史。 可是,他绝对知道老干妈不是这时候能出现的词儿! 就算凑巧是个人名,那也不会跟辣椒酱连起来念,而且前面不是还听到个辣妹子? 这老乡肯定是农庄里的人! 可让胥伯良再次失望的是,他转到作坊里溜了一圈,跟每一个人都说了话,声音提到最大,说了无数种的暗号,都没有人回应他。 “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胥伯良沮丧的走出作坊,迎面被一个小孩堵上。 小孩五六岁的模样,穿着干净漂亮的衣裳,长得粉雕玉琢的,胥伯良认识,这是温庄主的儿子,农庄的小少爷。 “你不是在院子里伺候的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小玉儿仰头看着阿良,小大人一样背着手,还没等胥伯良回答,他就恍然的道,“噢,我知道,你肯定又偷懒了!这作坊里面没什么好看的,跟我回去吧!我要做功课了,你帮我研墨。” 叶子姐说过,这个叫阿良的,最喜欢偷懒了。 偷懒的人,就要惩罚! 胥伯良斜着眼盯他,你个狐假虎威的小屁孩! 小玉儿每天到了这个时候就要做功课,他挺喜欢背书写字,但最不喜欢研磨了,很费时间,还经常弄得手上到处都是,要洗半天。 胥伯良很郁闷的给小玉儿磨墨,顺便看看,这庄主的儿子,学些什么。 “空城计?三十六计?” 这个朝代就有了三十六计吗? 小玉儿见他盯得瞪大眼睛,问他,“你认识字吗?” 胥伯良看着小玉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小心翼翼的,“小少爷,我考你个题呗。” “你说。”小玉儿点点脑袋。 “小明的爹有三个儿子,老大叫大宝,老二叫二宝,老三叫什么?” “小明啊!” 小玉儿一脸你侮辱我智商的表情,这么简单的问题,农庄里的孩子都被他教会了,还来考他。 “那你知道,白雪公主和黑马王子结婚,生下来的女儿叫什么吗?” 小玉儿想了想,“灰姑娘?” 白的加黑的,生出来的是灰色的吧? 胥伯良扔了墨条,扑上去就抱住小玉儿,“老乡啊!” 小玉儿愣了住,“你怎么了?” “老乡啊!我是你的老乡啊!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老乡啊!我这些天找你找你找得好苦啊!我还以为你走了,再也找不到你了!”胥伯良抱着小玉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乡啊!你怎么比我还惨啊!我二十一岁的大帅哥穿成个十五岁的小奶狗,好歹生活还能自理,可你怎么穿成个五岁的小孩子了!!” 胥伯良哭得太伤心了,小玉儿都差点要跟着他一起哭了。 他拍拍他的背,等他哭诉完了,才奶声奶气的出声安慰。 “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这不是激动的嘛!”胥伯良抹抹眼泪松开他,“话说,我昨晚上唱歌那么大声,你怎么不来找我啊!害我以为你都不在这里了。” “玉儿没听见有人唱歌啊?”小玉儿歪着脑袋。 “你平时几点睡啊?” “很早。” “哦也是,你才这么个小不点儿,肯定得早睡早起的。”胥伯良太开心了,“多亏了你把我拉你书房里来,不然我都不知道你是我老乡。” “老乡?你也是九峰村的吗?”小玉儿瞪大眼。 “九峰村?那是哪个省?我魔都的。” “魔都?” 是永河镇旁边的村子吗?小玉儿表示没听过,不过他觉得还是不要说出来了,这个人看起来好可怜,把他错认成了家乡的人,他就装作是他家乡的人吧。 “你的父母呢?”小玉儿关切的问。 “我这边的父母?我穿过来时就死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青龙阁一个分部当伙夫,就是地位最低的那种。对了,我过来三个月了,你呢,来到这个世界多久了?” 来到这个世界?就是生下来的意思吧? 小玉儿算算,“有五年多了。” 胥伯良一愣,“那你是在这儿生下来的啊?” “当然了!” “哇,那你不等于是这里半个土著啊!”胥伯良又问,“那你刚生下来时,会不会讲话?” “不会。”小玉儿摇头。 “那不是很难受?什么都知道,但却讲不出来。” “……”小玉儿接不上了,难受吗?刚生下来时什么样,他不记得了呀! 【423】老乡好像神智有点问题欸? “欸,那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你的事?比如你的那俩父母?对了,你穿过来之前是多大啊?男的女的?性别没变吧?” 小玉儿越来越糊涂了,他一句也接不上了。 这个阿良会不会是太思念家乡,想得脑袋出问题了? 胥伯良没注意到小玉儿的迷惑,他还沉浸在激动中,吧啦吧啦个没停。 “我本来以为我够惨的了,穿过来是个没人权的奴隶,跟货品一样叫人卖来卖去。没想到你却更惨,穿成这么个小不点,想做什么也做不了,表现得聪明点又容易被人盯上。哎,这五年你怎么过来的啊?不过还好,你好歹是个农庄主的儿子,没人会随意欺负你。” 小玉儿自动忽略掉前面所有的,回答最后一句。 “以前也有很多人欺负玉儿。我和娘亲以前也没有饭吃,爹爹又常年不在家中……”小玉儿讲起以前,也有点儿眼眶红红的。 “哎好歹都过去了,以后哥罩着你!你这身份挺方便,隐藏着些,有啥想法,让哥给你做,咱们两个加起来,定能闯出一片天!” “我爹爹回来了!” 小玉儿突然正襟危坐,拿着笔认真伏头写字,胥伯良也闭上嘴。 远处的脚步声到了门外,楚亦来看看小玉儿有没有准时做功课。 扫了眼,看到他认认真真写着字,旁边还有小厮研墨,但纸上字不多,许是刚开始写,盯着他写了一会儿,没道什么,便又走了。 等楚亦走了,胥伯良又想开始说话,小玉儿制止住他。 “你先别说了,我要做完功课,才能做别的。你要是无趣,可以看些书。” “好。” 嗯,这兄弟还挺自律,是应该这样,男儿要成大事,就得养成好习惯。 胥伯良见墨磨得差不多了,便停下来,走到书架边,看着这很现代化的书架,他在想是不是小兄弟叫人这样做的,不过他没出声打扰。 抽了几本书出来,他倒是看得懂,这三个月他早已经习惯了繁体字。 只是这些书,大部分是兵书史书什么的,内容过于晦涩了点,又没注解,他一个大学生看着都能睡着。 小兄弟穿来之前的身份估计是个学霸。 他又抽出一本手抄本出来,发现上面居然写了很多育儿故事。 什么狼来了,龟兔赛跑,格林童话也有,白雪公主灰姑娘这些,不过,都换成了现在的文言文叙述,字也是写的繁体字。 小兄弟的字也好看,就是秀气了点,跟个女孩子写的似的。 嗯?这字体,怎么好像有点眼熟呢? 一个时辰后,小玉儿收起笔。 “我做完功课了。” 胥伯良又恢复到激动模式,巴拉巴拉起来,“欸,老乡,你那个便宜老爹气场很强呃,说说你的事呗,感觉你家挺有故事的,你别不是还有什么隐藏的身份啊?” 小玉儿眨眨眼看着他,挑了自已听得懂的消化。 “只因我爹爹常年在外行走,我娘亲为了我……” “哎,你别说话措词都这么文绉绉的嘛,爹就爹,娘就娘嘛,在我面前,不用戴小孩面具,怪不习惯的,对了,你还说你穿来之前是什么人呢,别不是什么文学家吧?” “面具?” 小玉儿越发感觉吃力,但是面前这个人太可怜了,他还是尽力的好好跟他聊,“玉儿本来就是小孩呀,不用戴面具,还有你说的穿什么,文学家又是什么?” “就是你穿越来之前的身份啊!” 胥伯良微瞪大眼,“你别不是在这里生活了五年,就完全忘记了吧?” “忘记什么?” “就是你前世的事啊!”胥伯良有点慌了。 “前世?我不太懂你说的……”小玉儿饶头,“是不是平时没有人跟你玩?你要是觉得无趣,以后你都可以来找我,倘若有人欺负你,你就找我娘亲。” “什么情况?这不是很好懂的吗?你都会写灰姑娘了……” 胥伯良一顿,他突然瞪大双眼。 这个老乡,他不会穿越来之前,本来就是个小孩吧! 就刚学会白雪公主和狼来了的那种二三年纪的小学生?不然,又怎么会写得出那些故事,却就是听不懂他说的什么。 一个小学生,学过再多,对穿越一事,也没那么有概念吧。 再加上一过来就直接从婴儿开始,又不能讲话,怕更是弄不清自已什么情部了,被这些土著们浇灌五年,才慢慢的恢复些以前的记忆? 胥伯良抓狂了。 要真是这样,那这老乡顶什么用啊! 无论前世今生,都是个熊孩子,他难道要当他奶爸吗? 欸不对啊! 如果是个小孩子智商,他怎么能给辣椒酱取名的?别人又怎么会信服他? 难道,就因为他是庄主的儿子? 温婉回来看到小玉儿和胥伯良在一起,连瞄了他好几眼。 小玉儿主动道,“是我让阿良来帮我研墨的,娘亲,能不能让阿良住到院子里来?他很可怜的。” 温婉看到书桌上被翻开的手抄本,瞬间猜到了什么。 “你要是喜欢,就让他跟着你吧。” 玉儿虽然心地良善,但不是谁都能骗到他,小孩的感觉最准,什么人,他们能直穿过表相看出本质来。 胥伯良眼珠转转,趁机向温婉套话。 “庄主,我看小少爷天资聪颖,他小时候,是不是就跟别的小孩不一样啊?” “是挺不一样的。你以后跟在他身边,自然会慢慢发现。” 胥伯良心下安了几分,看来人是没找错。 只是,小兄弟可能对前世的记忆上面,神智出了些什么问题,没关系,也好歹是他的老乡,这么一想着,即使是对着一张小娃娃的脸,他也觉得亲切许多。 接下来几天,楚亦看到小玉儿身边总跟着胥伯良,不解。 “你让阿良当扶辰的伴读?” 那个阿佑还在地里做事,这阿良却不知道调了多少回了,一做这又做那的,这在楚亦看来,是温婉准备重用他的表现。 “玉儿喜欢他,跟一段时间看看吧。” “嗯。” 楚亦也没反对,这两个人的情况他查过了,并不是轼君千多看重的人,无非是人机灵了些,他才送来的,没什么特殊。 【424】胥伯良的点子。 天气越发热,人都跟着烦躁不少。 好在,越热,来醉香居高楼之上避暑的人越多,醉香居就靠高楼的消费赚钱,这段日子,银子是大把的进。 连着,也带动着那些铺面的生意。 所有人都觉得好。 但温婉瞧着瞧着,就发现不美之处。 虹河路虹河路,这是条虹城到永河镇的路。 离虹城镇口三十里地,那么来到这里的人,是哪些? 要么是虹城的人去永河镇的,要么是永河镇到虹城的,一个小小的永河镇不过也就万把户人口,流动的才多少人? 就算两个镇的流动人口加起来,以月算,怕还不到一百。 眼下,醉香居的生意,还是靠的虹城里那些听说醉香居美名,前来尝鲜的,可当久了,两镇的原地居民几乎每个人都来吃过了,之后的生意做谁的? 这些人失去新鲜感了,怎么维持火爆? 一年两年后,瓶颈就会出现。 温婉费这么大功夫,可不只是打算做一年两年的。 要想冲破这个瓶颈,就需要新鲜血液。 可新鲜血液从哪儿来? 温婉想了很久,没有给出自已最想要的答案。 她把胥伯良喊来,想碰碰运气。 把眼下情况跟胥伯良描述了一番,温婉道,“轼阁主说你主意多,凡事总能玩出不同的花样来,那你说说看,我这醉香居,要怎么,才能持续有这样火爆的生意?” 胥伯良有些好奇,这种问题怎么会想到问他的? 不过他也没深究,一说到正经事,他还是十分认真的咀嚼着温婉的话。 每一个能证明自已的机会,他都会把握。 既然她问要怎样才能保持这样的生意,也就是说,她认为,不变的经营环境下,醉香居维持不了多久的火爆。 要想解决问题,得先找出这症结之所在。 “庄主,可否让小生上九楼看看?” 胥伯良对这里的地形不了解,他需要站在高处看下,从高处俯瞰,视野越大,看得就会更全面。 温婉准许了,胥伯良到四个房间的窗户边上都看了看。 “敢问庄主,这条路,是通往哪里?” 见他指着虹河路尽头看不见的地方,温婉感觉有料,这小子说不定能给出点什么好提议来。 “这条路,从虹城通向邻镇永河镇。” “没有岔道通向其它地方了?穿过永河镇可否到达其它郡县?” “往下两里处有一条岔道,但也只是一条小路,通向永河镇的另一个村落,永河镇虽然在虹镇的西北面,但要前往西北更深入,却没人会穿过永河镇走。因为它北边全是山,很难开辟出路,若有人想去皇城,都是绕虹城一圈,再从天戈郡往北走。”温婉讲得很细。 胥伯良拿起桌案上的纸笔,开始勾勒温婉描述的地形与线路。 三个点,永河镇、虹镇、皇城。 把它们连起来,就像一个“v”的形状。 虹城在对勾的底端,也就是最南边。 永河镇在对勾起笔的那一端,皇城在对勾收笔的那一端,它们明明离得更近,但是,却因为没有路,所以只能往南走到虹城,再往北边走。 而虹河路,就是对勾起笔的下来那一小段。 这条路上,除了往返两个镇的人,再无其它。 要不是醉香居的噱头太多,在这里开店,绝对死路一条。 眼下虽然火爆,但人流量不大,且没有良好的流通性,顶多维持个一年半载,生意就会清冷下来,赔本谈不上,但这条现在看起来极有前景的铺面街道,却会在到时候成为经济泡沫下的产物,以悲剧收场。 温婉看着胥伯良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会沉思一会儿恍然,不禁好奇了。 “你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庄主,小生得出了症结所在,也有了答案,但未必是个好主意。”胥伯良半响后放下笔。 “什么答案,你先说说看。” 胥伯良慢慢的道出两个字,“修路。” 温婉愣了愣,“从永河镇开山修条去北方的路?” 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温婉还是懂的,可是,不说古代的路跟现代的路是两回事,要真从永河镇开始修路,扯得也太远了。 还真不是什么好主意。 胥伯良摇头,指着他刚画的地图,“不是从永河镇开山,是从虹河路选节点,修一条通往虹城去北边大路的分支干线。” 路线出来,就像是在“v”中间加一条横线,变成个倒“a”形。 “如果修出了这条路来,永河镇去北方的人,就不用经过虹镇镇上,可以直接从虹河路横过去,进入朝北的主干道,直达皇城。而虹镇的人想去北方,也多了一条路可以走。” 随着胥伯良的讲解,温婉眼睛越来越亮。 这样修,离她就不是那么遥远了,或许,她还真可以想上一想。 “如果这节点就选在醉香居附近……”温婉开始设想。 “可是,暂时也只是理论可行,实践起来,可行性太低。”胥伯良掐灭她的幻想。 修一条这样的路,岂是一个商人说修就修的,那中间要全都是温婉的地也就算了,她自已爱怎么弄怎么弄。 可这中间起码会有几十里的地,弯弯绕绕下来,五六十里路少不了,温婉的农庄可大不到那儿去,其中除了荒郊,还有人家,还有乡镇,没有官府的文书,谁敢妄动? 再有钱也是白搭。 而且温婉怕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这酒楼虽然收益好,但拿来修路,那点小钱就不够看了,就算是官府来修,都是不小的成本。 所以,这些都是说说而已。 至于只是一个说说而已的事,胥伯良为什么要说这么细,自然是要展现下自已的能力了。 可行性是一回事,起码得有个好脑子,才能想到这些。 如果能被这女庄主看重,也是个不错的事。 这一段时间在这农庄呆下来,胥伯良觉得,这里的环境,其实比青龙阁好。 青龙阁那个地方,离江湖最近,但也同样危险。 之前是迫不得已没得选择,他刚到这个世界也不适应环境,人小、地位低、份量轻,说话做事都要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他不想成天打打杀杀的,随时惦记着自已的小命。 【425】出大事了。 而这农庄就不一样了,宁静祥和,没有那么多的阴谋与血腥。 最主要的是,他在这儿感受到了一种难得的“人权”感。 虽然这里的人同样划分阶级,但却只体现在话语权这方面,没有那么血腥残酷。 不会动不动就因为你是个卖身而来的下人,就随便想处死就处死,想残害就残害,也不会因为农户们地位低下,就想怎么压榨就怎么压榨,同样也没有因为地位之差,就遏止住小人物们的梦想。 那个种花卖花的小姑娘。 她也是个农户,但她却能争取到实现自已梦想的机会。 他想,或许是因为这里是最淳朴的农民吧,所以没有那么多残害和压迫,在这没有人权概念的王朝,这里是一方净土。 虽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力活很累,但是,在这里,他的智慧不用藏着掖着,可以尽情的展示出来。 有人喝彩,有人欣赏。 不会因为残酷的阶级划分,让他的理想轻易夭折。 他想在这个时代大展身手,就先得站稳脚根,而这里,是个非常不错的基石地。 胥伯良看温婉陷入沉思,心想他的建议果然在这群土著面前,就是要新颖些,格局也更大吧? 就算不能实现,也能让人惊艳得思来想去。 他不知道,温婉已经在考虑可行性了。 同是现代人,胥伯良的话她很好理解,这点子也让她觉得醍醐灌顶,她认为,在虹河路选节点修路,是可以幻想一下的,虽然,想想都很困难,但还没到她遥不可及的地步。 这时,门外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门还没开,话就先传了进来。 “主子!虹城里出大事了!” 是秋树的声音。 秋树是个沉稳的性子,很少说什么事情是大事。 推开门,秋树的表情一副凝重的样子,温婉下意识皱眉,“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那方志平朝她动手了? 秋树急忙道:“城里向氏匠铺盖的酒楼塌了!还死伤了不少人!” “那个九层的楼?” 听到死人,温婉心里多少有点儿不平静,不过,“这楼出什么事和我们有何关系?难道,有人将这事栽赃陷害到我们头上?” 毕竟,那楼如果建好了,就是他们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 秋树摇头,“不是栽赃,他们说,是因为刨花板的质量问题,才让楼倒塌的!” “向氏匠铺盖楼,也用的刨花板?” “没错,他们向木材行买的,城里好几家木材行都在卖刨花板了,现在他们一群人正气势汹汹的往我们醉香居这里来呢!” 温婉和胥伯良走到窗边,往虹城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乌央乌央的一大片人朝醉香居走来。 有的人气急败坏,有的人却有些落后虚弱,还有的人甚至吊着胳膊,头上打着绷带,显然是受了伤。 “主子!这可如何是好?” 温婉眯着眼细细看过去:“木材行的老板可又在其中?” “有!”秋树信息抓的很准确,“祝掌柜就在,而且被打伤了!” 温婉深吸一口气,“他们过来还有些时间,你先细细说说其中经过。” 原来,向氏匠铺为了赶在九月初完工,怕工匠们跟不上,所以就弃用了张宏发的木材,改用了刨花板,以把节省下来的钱,分一部分奖励工匠们,大家也都是干劲十足,纷纷抄着自己的工具,紧锣密鼓的干着。 眼看着都要收尾了,酒楼已经搭到了第九楼了,框架按照图纸一步一步做完。 就在今天,等最后一根主梁搭好的时候,众人一一阵欢呼。 可是就这么突然的,三楼的一个承重横梁突然发出“咔嚓”一声,断裂了。 工匠师傅们,从一楼到九楼全都有人。 楼下的师傅率先发现不对,连忙跑出来大喊,让大家快走,但楼层高的听不清,还以为是下面的人跟着他们一起在欢呼呢,一个个都没当回事儿。 四楼的人却是听清楚了,他们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为了保险快速往下跑着。 这样一来,原本只是有些裂痕的横梁,在众人的跑动下,咔嚓一声,完全断掉。 跑出来的人自觉劫后余生,那没跑出来的在众人的合力解救下,伤亡惨重。 没有亲眼看到这些,但仅仅只是听秋树的描述,温婉就能够想象那一幕有多惨。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穿越过来,温婉其实都没有亲身经历过天灾人祸,无论是地震还是山体滑坡,大自然不可抗力的摧毁下,人类显得渺小而又不可一击。 每每听到新闻上的那些惨状,每一次都心情沉重。 但像这种亲身经历的,想必更加让人难受。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是原本在大家想象来说可以避免的灾难,现在却残酷无情地展现在众人眼里。 “主子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拦住他们不让他们过来?” 温婉摇头,“拦不住的。今日拦得住他们人,明日拦得住众口铄金吗?该来的总会来,现在若是遮遮掩掩,反而被人以为这见不得光。” “那怎么办?温相公又不在庄子里。”秋树有点儿习惯楚亦镇场了。 那么多人气势汹汹的来讨说法,庄主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女子,要是他们闹起来,打人怎么办?要是温相公在,肯定没人敢动手的。 “秋树,叫上农庄里所有的成人现在到醉香居门口集合。” “是。”秋树不解,但没有任何质疑,直接应下。 “一会儿通知平江,今天如果有客人不买单就走,也不要拦,让他们走便是。” 秋树有些难受:“是。” “农庄八岁以下的小孩,让他们全部在自己的家里藏好,不管醉香居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出来。” “是。” 温婉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接连下达命令。 秋树一一应下,等温婉吩咐完了便立马去干。 等两人下了楼,胥伯良站在原地挠头,“刨花板?这时候就有刨花板了?” 怎么别人家建楼用刨花板倒塌了,会找到温婉的头上来?难道是从她这儿买的木材? 【426】给我砸! 胥伯良带着疑惑跟下楼,走到七楼时,他突然停下来。 他望着楼梯边拐角处,那里有几排展示架,前几天他上来过一次,但急着找人没在意,现在才看到,那展示架上面的东西,却不是什么展示品,而是成排的碗碟,还装着什么。 他走过去。 看到了碗里的东西,那是菜。 做好的菜,炒的、煎的、拌的,生动诱人。 但它们却被什么封了起来,像倒了一层水晶蜡在上面,晶莹剔透。 如果放在后世,胥伯良会毫不犹豫的认为,这是塑料做的仿真菜,不少的饭店都喜欢这样让客人点菜,方便省时。但胥伯良知道,在这里,不可能有这样的是材料和技术。 可神奇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偏偏就出现在他眼前。 他伸出手去摸。 结果,轻轻一碰,那晶莹剔透的一层东西瞬间就碎了。 像冰裂一样,小小一个洞,很快让整个碗里的薄层都出现了裂纹,原本晶莹剔透的,一下变成了白色,下面的菜色,再也看不清。 胥伯良有些震憾,那些土著们肯定只觉得这东西新奇,却没人知道,这需要什么样的技术才能达到! 他抬起头,开始环视这九层高的酒楼来。 这楼的建筑、装潢,摆饰,一眼看着似乎是跟随大流,细看才发现不同。 不管联排建筑,室内结构,还是原色木板,包括那些花艺摆设,都隐隐可见后世的特色,尤其是六楼那些主题风格的房间。 这可不是一个五岁小孩子能弄得出来的。 胥伯良眼睛微眯。 秋树很快召集了醉香居的伙计,还喊了不少的农户们来壮胆,平江搬了一把椅子出来给温婉坐下,这么多人突然围在一楼大堂,吃饭的人都不禁好奇。 “温庄主怎么坐在中间?是有什么要宣布吗?” “我刚刚看她的一个管事有些匆忙,难道一会儿要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来砸场子吗?” “什么情况……感觉很不对啊…………” 众人的议论声不小,然而温婉却全部当没听见,只是神色淡淡地坐在门口,望着门外的方向。 众人没有等多久,向氏匠铺的人杀气腾腾的来了。 向越首当其冲,祝飞浩祝掌柜在众人的“挟持”中,显得尤为可怜。 他左脸青了一块,右边额头有个擦伤,血迹顺着额角向下,流到颧骨和耳朵之间,看到温婉,他求助的想跑过来,却被向越一把拉住。 “姓温的!你赔我兄弟们命来!” 向越一声吼,原本就关注着门口的众人,看到这一幕,惊诧不已。 这什么情况?温庄主这又是惹上谁了? 来的人很多,粗略估计有四五十人,这么多人一踏进门,自带一股凶气,胆小的客人们扔下饭碗往楼上跑,胆大的就挤在楼梯处看热闹,农户们见状,一伙人围到温婉两边。 甭管什么事,这气势就不能输! 温婉就坐在人群中央,明明体态娇弱,但她双眼中的清冷,让人瞧着不敢轻举妄动。 “向老板,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带这么多人来吓着我的客人就算了,张口就是诬蔑,这是要见官府的节奏吗?” “臭娘们!老子可不是来跟你讲什么道理的!废话少说,我死伤十多个兄弟,你拿什么来赔!” 向越正处于暴走中,马上就要收尾的九层楼倒塌了,钱没了,名声没了,还要背上人命,他能不发疯才怪。 不仅死伤几个兄弟,还砸死几个老百姓,这么多条人命,他背得起? 向越眼眶都是红的,挥手大喝一声。 “给我砸!” 这个姓温的,他看不惯很久了。 女人没个女人样子,整天勾引男人,骗了这个骗那个,想要全天下围着自己转呢!也就李氏匠铺那群蠢货给她做嫁衣,把她养肥了,不然以她一个农妇,凭什么对他大呼小叫! 那些工匠们个个眼眶发红,刚刚面临一场灾难,亲眼看着兄弟们死在自已眼前,此时只想把心中的悲伤与愤怒发泄出来。 他们个个手中提着建筑工具,向越一声令下,操上家伙就全部冲了上来,照着桌椅就是一阵猛锤。 “啊!” “快逃!”站楼梯口的人都吓得往后退了上去,门口虽然堵住了,所幸可以往楼上跑。 农户们一下子捏紧拳头就冲了上去! 温庄主来这半年,是他们一辈子过得最好的半年,这个醉香居,也是他们看着一点一点修起来的! 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一个人冲得最凶,跑过去抬起拳头就要往下砸。 “孙小壮!” 那人拳头一顿,不甘心地朝温婉看过来,红着眼睛道:“庄主!让我教训他们,我不怕!” 温婉眼睛也不眨:“回来。” 孙小壮不得已,只得退回。 向越面露嘲讽,正要说话,却听温婉朗声道:“一张桌子三两,一张椅子一两,一个碟子五百文,一个碗两百文,秋树,你都记好了吗?” 秋树拿着册子,竟然真的开始记录。 向氏匠铺的人听得更加怒火直冒,他们急需要发泄心中的恐惧与悲痛,红着眼睛,变本加厉的砸! 高楼的客人听到动静,纷纷跑下来看怎么回事,看到所有人都挤在二楼,面喜惊恐之色,那些公子哥们瞬间想到了温婉,不禁担心的往下走,这些人不少都是有身份的,没那么怕事。 “出什么事了?温庄主?”百里昊焱关切的看着人群中的温婉。 胥伯良不顾危险,从楼上冲到温婉身边,做出护卫之势,看着变本加厉砸东西的人,客人们惊恐过后,怒火也点燃了,纷纷讨伐骂出声。 “这是向氏匠铺的人吧?他们没王法了吗?” “他们这么远来醉香居砸场子,自己的酒楼不要了吗?” “实在是难以理解,居然一个个这么野蛮,冲上来就是砸!咱们要赶紧报官!” “我看是嫉妒李氏匠铺可以修这么好的楼,心里扭曲去了!” 那些工匠们一听,原本只是砸没人坐的位置,现在立马调转,瞪着泛血丝的眼,往刚刚楼梯口的人砸去。 “啊!”那些人惊得直往楼梯上跑。 【427】我们的楼塌了,醉香居也会塌! “阿离!” 一道身影闪过。 远远的,只见那些要动手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道看不真实的人影踢翻在地。 随即又是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加入,陈秋直接用拳头招呼,朝向在人群中飞舞,折扇一张一合,动作没陈秋那么大,但所到之处必见血。 血,那可是比打在身上的拳脚更刺激人视觉的东西! 而且,等那边摸到自己血、尖叫声四起的时候,旁人才发现,朝行伤的,全是人的喉咙! 少一分不见血、多一分则割喉! 几乎就一眨眼的功夫,原本还炸炸呼呼的向氏匠铺众人瞬间哑火。 工匠们瞬间从暴走模式冷静下来,再也没有人上前,都后怕的摸着脖子,生怕被要了小命。 他们都是平头老百姓,打架操的家伙不是桌椅就是锤子榔头的,哪有拿剑出来的?这儿不过是个农庄,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江湖人士? 连农户们都有些呆,他们都还没冲上去呢。这温相公身边的人,居然都是武林高手! 朝行有些怨念的朝温婉看过来:“表嫂,要打架的事,你怎么不叫我呢,竟然只叫了阿离。” 温婉瞥了他一眼,默默收回自己的暗器,顺便,将保护在她前面的胥伯良往后推进人群中。 “向越,我不管你们今天是死了兄弟还是死了谁,天底下的惨事儿多了去了,你自已造的孽,跑到我这儿来撒野,还想殴打我的客人,是不想竖着出去了吗?” 温婉这么一说,那些工匠们都退了退,望着朝行陈秋与阿离三人,不由的害怕。 真的还要继续闹事吗? 温婉有江湖人做靠山,兄弟们本来就有受了伤,再这么闹下去,会不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这个疑惑只在向越的脑海里出现过一弹指,他没想到温婉还有江湖路子,但是他不能退! 因为,他的楼垮了,他现在没有任何退路! 其实在现场初步查看,他就已经确认,这个楼房不是因为板材的问题,而是处在其他问题上。 有可能是某个工匠在哪里疏忽了,也有可能……是他设计的图纸有问题。 但不管怎么样,他必须要把问题推在木材上! 后面两种可能性,不管是哪种,对向氏匠铺来说都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堂堂向氏匠铺,工匠粗心到楼都会垮,那谁还敢再叫他们? 他向越作为向氏匠铺的老板,设计的图纸都有问题的话,那不是代表着整个向氏匠铺,就没有可以设计九楼建筑的工匠? 而且,这事一认,就得背上好几条性命! 他绝对不可以让这种可能性被大家知道!所以,他要来这里闹事!闹得越大越好! “温婉,事到如今,你还想说什么漂亮话吗!?”向越声音很大,恨不得整栋楼都能听到一般,“我们盖楼盖得好好的,就是因为用了你的劣质木材,楼才会塌,才会害死我的兄弟们!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就是罪魁祸首!” 楼梯口窃窃私语声四起,“难怪来砸楼,不过,温庄主什么时候还做木材生意了。” “他们胡说!我们庄主才没卖过木材!是咱们醉香居建造时,这些人把全城的木材抬价不卖给我们,我们庄主聪明,自已造了一种木材,造价便宜,物美价廉,就被城里各大木材行推广开来,他们是自已上去买的,出了事,凭什么找我们庄主!” 秋树急得大吼,脖子都红了。 胥伯良听着,终于是弄明白了情况,目光颇有深意的看向人前的温婉。 秋树这一说,皮球就踢到祝飞浩那里了,向越后来的木材,是在祝飞浩这里买的。 祝掌柜一脸的煞白,“温庄主,你不能这样啊……” 难道这人命,得他来背吗? 可是他也没有偷工减料啊,都是按照温婉的做法,售卖之前,他都做过试验了的,绝对是结实的! “祝掌柜,稍安勿躁,出事的原因有很多种可能,还不知道是不是木材的问题呢!”温婉制止住他,往前轻轻踱一步,神色冷然,“向越,你建的酒楼垮了,你不急着清理街道安置伤员,反而先想着找替死鬼,当我好欺负是不是?” 向越一噎,没想到温婉竟然如此能说,而且明明是个瘦弱的女人,声音可以那么清脆响亮,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盖过! “放屁!就是你的刨花板有问题!” 向越咬牙,继续道,“我连八楼都能修,这个九楼怎么可能会垮?!你的木材根本没法承重,只是想做出来拉拢各大木材行,觉得木材反正不是你卖出去的,出了事你也不用负责吧?大家想想,什么样的木材,能便宜到只有原来的二成成本?这就是劣质木材,她把这方法弄出来,让木材行老板赚大家的血汗钱,还坑害百姓,这种奸商,就应该送到官府!” 向越把避重就轻,强调木材质量问题,又强行跟温婉扯上关系。 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有些人眼神都变了。 向越见状,趁热打铁,不等温婉接招,他又大声扔出一个炸弹。 “我们用了你的刨花板,辛苦苦建的九层楼楼都塌了,你的醉香居,也迟早要塌!” 说着,他往旁边走一步,来到一个桌子旁,猛地拍下去:“大家看,他这里用的就是刨花板!为了赚钱,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上个楼还定什么座位费也就算了,居然用这种劣质的木材建楼,罔顾客人们的安全!” 众人一看,那桌子还真是用的刨花板,横切面清晰可见。 抽气声此起彼伏,显然不少人信了向越的话。 “我今天不来砸你的店,不让大家知道,谁知道什么时候,这醉香居也要塌下来,到时候,砸死砸伤,说什么都晚了!” 向越一连串飙了一大堆,都不给人插话的空隙,就是想混淆视听给温婉扣上这帽子,这样,闹到官府那里,为他说话的人就多了。 客人们的神色各异,有的坚定的相信温婉,但大部分的人并不懂木材。 只想到,什么样的木材,才能用到原来二成的成本?那不是劣质木材是什么呀! 亏他们还觉得这醉香居建出了大祁国第一高楼多了不起。 结果,是用劣质木搭出来的! 这么高的楼,要是塌了,得砸死多少人啊! 【428】直接定罪。 “我……我要出去,你们让让!” “我也要出去,你们别拦着我!等会楼塌了!” 不少胆小的老百姓们都被向越说吓到了,纷纷嚷着要出去。 农户们气不过,想堵着,见温婉摇头,又只好让开路。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插进来道。 “这位老板,你是不是对建楼有什么误解?” 胥伯良从温婉身后站出来,并不强壮的身板,挺得笔直。 少年的声音清朗利落。 “他们管你叫老大,你们建楼,不需要先设计,规模结构的吗?先不说刨花板是不是能承重,就说设计图纸本身,难道不是建立在建材的各种条件下进行规划的吗?只要你的设计够细心,轻巧的板子也可以作为建材使用!” 在现代,像日本这样的地震多发地带,建材一直都比较轻,就是为了防止地震的时候房屋倒塌、造成重大人员伤亡。 所以,并不是只有最结实的木材才能用来建房,而是最巧妙的设计构思和材料搭配,才能做出合适的建筑。 “还有,醉香居五楼以下用的木材都是实木,只有六楼往上几层才是用的刨花板,且横纵梁也都被挑出来用的实木,也就是说,承重的梁全都是实本。就是因为我们庄主清楚刨花板的特性,知道它能拿来做何用处。像这些桌椅家具,用刨花板上漆,好看便行了,又不要睡人,刨花板成本便宜,木材行的老板们也降价出售了,何来的坑害百姓钱财之说?” “反而,你一个木匠师,看到一种新木材,只不管不顾的想要节省钱,也不试验它的特性,算计出它的承重,就敢胆拿去当大梁,你的楼跨了,完全是你自已专业水平太差,怎么反而怪起了别人?” 百多人围着,少年尚稚嫩的脸庞却不显慌,一字一句,通俗讲解,即便是不懂的老百姓,也都听懂了些许。 温婉有些诧异,这会儿她早把胥伯良给忘记了。 她不是建筑专业,但这个楼的结构并不复杂,以她本硕博学到的工程知识,完全能推算出醉香居结构的合理性。 而李氏匠铺的大伙儿,都是勤勤恳恳踏实能干的,李老大钻研了几十年,用各种方法做自己想象中的高楼模型,对建筑结构那是烂熟于心,她也是自已把了关,做过试验的。 向氏匠铺的酒楼,可能因为种种原因塌了,但她的醉香居,绝对没问题! 可是她认为的没问题,并不代表别人也会觉得没问题。 这些领域里的学说,她不是专业,也不知如何表达,听得胥伯良这么一说,却是觉得得了最好的答案。 向越果然被噎住。 工匠们面色心虚起来,做为最能听懂的人,他们似乎也想到了关键问题所在。 向越哪能让事态这么发展下去,只能装作没有这回事,大声道:“你这都是借口!” 他当然不能说,他用的梁都没用刨花板,虽然这能证明他的水平,但是,同样也是在给温婉脱罪,唯今之计,就算名声不保,他也不能背上这些人命案子。 许是老板听到了向越的祈祷,在他想说辞的时候,醉香居大门外,又传来了骚动。 众人隐隐约约听到了“官老爷”“官府来人了”“方县丞”之类的字眼。 下一刻,就看到方志平带着一行官差踏进大门。 方志平那嘴角勾着冷笑的表情,似乎就是来给温婉治罪的。 温婉皱眉。 居然赶得这么巧? 这次的排场比上一次还要大,而且,严肃凝重的气氛,和似乎要抓人的架势,让这些平头老百姓心中有些打鼓。 “见过县丞老爷!” 有人下跪,带了头,一众老百姓们呼啦啦全都朝着方志平跪下。 胥伯良瞟了眼温婉,看到她躬身,也跟着一起蹲了下去。 “温氏!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罪?” 方志平没有多话,指着温婉就发起了官威。 “敢问民妇何罪之有?”温婉跪着,但脊背挺直。 “何罪之有?哼!县令大人已查出,天星楼倒塌一事,乃是你暗中指计叫人将劣质木材卖给向氏匠铺,使其不慎坍塌!就因为天星楼与你醉香居一样是建九层楼,你为了打击同行,竟使出如此卑劣手段,残忍坑害对手,不惜伤害百姓,如此之歹毒!” 方志平冷笑着,看向温婉的眼神里,暗藏着奸计得逞的得意, 这个不知好歹的无知刁妇!他说过,总有一天会让她知晓,有些人,是她得罪不起的! 胥伯良有些不明白,怎么连百姓都想得明白的问题,这个当官的却弄不明白? 向氏匠铺的说法根本就站不住脚,吵吵架打打嘴炮也就算了,这方志平堂堂一个县丞,也是朝廷命官,不作调查,不听辩解,居然就这么直接给温婉当众定罪? 难道,她真的得罪了县丞? 温婉原本还存疑的内心,也因为方志平的话,终于想明白了关键点。 那九层楼,是县令何亲源建的! 方志平这段时间一直没什么动静,不可能不做什么,这次向氏匠铺刚找来,还不到一个时辰,他就得了风,显然是在盯着她。 县令太人私底下建的楼塌了,还死了人,按常理他肯定是唯向氏匠钱是问。 但向氏匠铺为了甩锅,找上了她。 方志平肯定也看中了这次机会,他清楚天星楼的幕后人是县令大人,八成在县令耳边说了她不少的坏话,拿着刨花板一事,将祸水引到她身上来。 毕竟,天星楼建好就会是醉香居的对手,她还真有动机这样做。 县令大人的楼是私底下建的,两人都不会公开来,只有挟私报复,给她扣上罪名。 这是铁了心要弄她了。 温婉甚至怀疑,天星楼坍塌一事,有可能是方志平动了手脚。 毕竟,向氏匠铺也不是浪得虚名,就像他说的,八楼他都建过,多一层,就算难点,也不至于会犯这么在的错误,他就算省钱将木材换成了刨花板,也不至于把梁都给换了。 这时代又没监控,偷偷做什么事,只要没人看见,就神不知鬼不觉。 方志平能动手脚的地机会,太多了。 【429】居然敢跟官府叫板? 温宁一直在农庄炒辣椒酱,辣椒酱作坊隔得远,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就听得方志平下令抓人的声音。 “大胆民妇!为了打击同行,不惜残害百姓,带回去收押审问!” 方志平根本就不给温婉辩解的机会,一甩衣袍,就要带人走,而旁边的向氏匠铺,他却是没有看一眼。 明眼人都能看明白了,这方县丞,是摆明了要针对温婉。 百里昊焱等人都眯起了眼睛,各自思量。 衙役们一拥而上,就要抓住温婉。 “我看谁敢!” 温宁抽出一把剑,气势汹汹的冲开人群,“谁也不准抓我姐!” 与此同时,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瞬时挡在温婉面前,朝行折扇一开,目中寒光如炬,陈秋面带煞气,布着刀疤的黑脸,让人瞧着生畏。 两人在前,阿离与温宁在后,肃杀的气氛扑面而来。 十多个衙役惊愕的停下动作,犹豫着不敢上前。 围观的百姓们更是个个僵硬着,大气不敢出,既怕被误伤,又觉着震惊精彩,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和官府叫板! 这温庄主,怕是背后真有什么神秘的关系,想想她做的事情,件件引人热议,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不然,能把一个离镇三十里外的酒楼开得这么火爆? 此时,那些人只觉得站在人群中的温婉,自带光芒,纤瘦的身躯如雪山般,不可轻易撼动。 尤其是那些农户们,对温婉更是多了一层敬畏与仰慕,而向越看向温婉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丝忌惮。 “温婉!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抗官差!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方志平简直不敢置信,一个农妇,居然敢公然对抗官差,这当真是不把他把放在眼里啊! 其实方志平可就冤枉温婉了,这可不是她的意思。 是朝行陈秋和阿离早就得了楚亦的命令,他不在家时,必须全力保护夫人的安全。 而温宁又是个不经激的,她在农庄里做事做得好好的,突然听说有人来闹事。 一出来,就看到有官差要抓温婉,她能不急才怪。 学了功夫是干什么的? 当然是保护自已和姐姐的了! 这时候还不拔剑,功夫不是白学了! 听得方志平的话,她上前一步,娇俏的脸上闪过一丝凌厉,“你们凭什么抓人?我姐呆在农庄好好的,什么也没做,你们三言两语就想给我们扣屎盆子,我们凭什么不能反抗!” “宁儿!” 温婉低声拉开温宁。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方志平已经气得咆哮出声:“给我全部拿下!” 方志平气炸了,这已经不是要治温婉的问题了,今天要是带不回去人,他堂堂一个县丞的脸还哪儿搁! 官差一动,阿离和温宁冲得最快,当即便撂倒一人,温宁用用剑划伤了一个衙役的手。 所有人倒吸着冷气往后退,他们真敢伤人! 站旁边的胥伯良赶紧按住温宁,“别伤人!” 百里昊焱和那些公子哥们也冲进来,“大家不要冲动!” 他们看得明白,方县丞抬身份公事公办的来压人,这些人这样的保护,非但起不到作用,反而还容易坐实温婉的罪名。 官差审案没有明查是一回事,他们拒捕又是一回事,公然反抗官差,这是目无王法,罔视朝廷,事情可比官府不明察秋毫要严重多了,一旦伤了人,就会让温婉罪加一等! 朝廷的脸面,岂能是这样损的? 温婉也意识到,再这么下去,局势会更加严重。 方志平如果这厢吃了亏,后头一定会变本加厉的讨回来。 而且,现在方志平是以权谋私,后头只要查出来,她就能澄清。但如果众目睽睽之下,她拒捕还让人伤了衙役,那罪名就板上钉钉了! “朝行,你带大家退下。” “表嫂,恐怕不行,表哥嘱咐过我的,一定要保护好你!” 朝行和陈秋他们可不顾这些。 主子再三叮嘱过他们,凡事以夫人的安全为重,一旦夫人的手段压不下对方,无论对面什么人,只要来硬的,就直接拔剑!老百姓怕官府,怕朝廷,他们不怕! 温婉气急,楚亦又不在现场,哪知事情如何!话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好好想想!这样有用吗?宁儿,把剑收回去!” 温宁咬着唇不听劝,一想到姐姐要被带进官府,整个人都是爆的,哪里冷静得下! 这以后就算出来了,不也让人指指点点? 这狗官明明就是公报私仇,为什么他们要让?! 胥伯良小声在温宁耳边道,“宁姑娘,真正想保护庄主,是找到正大光明的方法,把她清清白白的带回来!让她以后没有任何把柄在人手上,你们这样,只会害了她。” “你们当然没事了!她又不是你姐!”温宁气得甩得他。 胥伯良:“……” 这话怎么说的?他非常担心的好不好! 朝行和陈秋都是经过事的人,心里也明白,只是主子的话尤在耳边,他们担心方志平把温婉带回去后就来阴的,后面的事自有后面的办法,眼下,让他们眼睁睁看着温婉带走? 百里昊炎等人见状,也在旁边开劝,言语之中,大都透露出他们会帮忙动用关系想办法的意思。 最后还是温婉主动站出来随着方志平走了。 温宁又气又恨,拿着向氏匠铺的人撒气,向越成功的甩了锅,也没有再嚷嚷什么,温宁的剑朝她一指,就吓得屁滚尿流带人回去了。 朝行马上就去找楚亦,胥伯良也用青龙阁的方法通知了轼君千。 百里昊焱和几个公子哥对视一点,均是点了点头,而后散去。 方志平终于将温婉带回了衙门,心中十分快意。 这一趟的事,让方平对温婉从一开始的恼怒,变成了恼恨。 当着他的面拒捕伤人,这是折他方志平的面子! “押下去,先关起来!” 衙役对方志平的态度明白得很,将温婉带进牢房。 牢管见这么个漂亮的小娘子被关起来,顺口问这是谁,犯了什么事。 【430】多方施压。 推人进去的衙役冷笑道,“老秦,别小看了人家,天星楼怎么塌的知道不?就是她暗中使计在木材上动的手脚,还当着咱们县丞老爷的面拒捕呢,让人伤了咱们一个兄弟!横着呢!老爷说搁先这儿关着,过几天再审,务必好好照顾,明白了吗?” 老秦牢管做了那么多年,都是老油条了,哪还有不明白的。 “放心,一定好好照顾!” 等人走了,老秦着人关进重刑牢。 这么大胆子,拒捕还伤人,明摆着将县丞老爷得罪了个彻底啊! 那这“好好照顾”,肯定得是最高级的了。 老秦拿来铁链给温婉绑上,“哟,小娘子看着细皮嫩肉的,没想到这挺横的啊!还敢伤人,县丞老爷面前也敢耍横,你胆子不小啊,看我干什么?告诉你,到了这儿,甭管你是谁,什么身份,都得给咱老实起来,否则,这些刑具,可不是摆着玩儿的!” 温婉抬眼扫视着昏暗的牢房,她进的这间很大,里面摆放着多的刑具。 有些她根本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的,但光看着那些恐怖的形状,就让人心惊胆颤。 醉香居停业了。 整个温家堡都陷入一片阴霾当中。 直到楚亦回来,那些农户们的担忧才稍微缓解了些,虽然没人知道温相公是干什么的,但是莫名的看到他就安心了许多。 结果楚亦带回的冷气压,更让他们手脚都僵硬。 楚亦仍然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但谁都感觉得出他的怒气,他站在那里,连背影都让人感觉得到森寒之气。 不管谁对上他的视线,都觉得全身发寒。 总有种他们为什么这么没用让庄主被抓走了的心虚感。 大堂内,陈秋、阿离、朝行和温宁四人站在下面,面对着盛怒的楚亦,都不敢出声。 “为什么,没有拦住?” 楚亦背着他们,仿似冰封万里的声音钻进几人的耳朵,冻得人心打寒颤。 朝行忍着头皮发麻的冰冷,上前一步,“主……表哥,咱们应当以大局为重。” 他看了眼温宁,没有说太直白。 但除了温宁,都理会的朝行的双重意思。 一是为了温婉的大局,这次拦住了方志平抓人,后患无穷,温婉的声望也会受到质疑。 二是为了楚亦的大局,过于明目张胆的和官府对抗,容易招人窥探,官府不是一个人,它是朝廷的武器,一旦他们失了理,方志平就可以利用起朝廷的力量,硬碰硬,对他们即将成功的大业会十分不利。 楚亦沉默了。 压抑的大堂,响起了温宁抽泣的声音。 她恨自已没有用。当年她不能保护自已,要不是姐姐,她现在恐怕是一坯黄土了。 现在学了功夫,她却保护不了姐姐。 温宁头一次无力的意识到,有些麻烦,是靠拳头解决不了的。 “今夜东西收集齐了吗?” 半响,楚亦的声音再度响起。 朝行立马会了意,“齐了。” “好,把它们送到谢广才的府里去。” 楚亦转过身来,声音没有了先前的冰寒,只有波澜无惊的平静。 所有的担忧与盛怒都在脸上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双深邃的眼,漆黑望不到底。 然而熟悉他的朝行和陈秋都知道,这个时候的主子,是最危险的。 方浅得知了消息,十分开心的跑去了衙门。 方浅只觉得心中十分畅快,这段时间以来,从温婉那儿和从夏荷那儿所受的憋屈,全部扬眉吐气了回来。 “爹爹,那个贱妇真的被抓了?” 方浅的声音在门外就嚷了起来,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了乐正容仓和赵景明。 “乐正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呀?” “方小姐。” 乐正容仓不冷不淡的打了个招呼。他和赵景明,都是为了温婉的事来的。 可刚刚方浅进门的那声,他们听得清清楚楚,都眼眸微敛。 方小姐与温庄主不和。 两人似乎找到了温婉得罪方县丞的原因了。 “两位请回吧,我说过,等查到了温氏犯事的罪证,自会开审,是黑是白,官府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方志平很是不悦的拂袖转身。 “百姓都夸方县丞是青天老爷,还望县丞大人明察秋毫,切莫因一已之私,公报私仇。” 乐正容仓和赵景明都只是个商人家族的公子哥儿,没那么大的能力让方志平放人,但拿家族的名头施施压是可以的,暗示方志平,有他们几双眼睛盯着这事,他休想蒙混过关。 方浅顿时就明白了。 他们是来为温婉求说法的! “乐正哥哥,你怎么……”方浅气得娇脸皱起,眼眶微红。 乐正容仓微微拱手,“方小姐,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见他都不搭理自已一句,方浅气得当场摔东西,“温婉你个贱人!” 方志平皱眉,也有些不悦乐正容仓为温婉来说法,他女儿中间乐正容仓许久,乐正容仓也是心知肚明。他女儿姿色上等,还是县丞千金,这么一个黄花大闺女他看不上,居然被一个有夫之妇给迷惑至此! “带路,带我去见那个贱妇!” 方浅咬牙切齿的冷哼,她今日就要让那贱妇知道,得罪县丞千金是什么下场! 方志平忙提醒道,“浅儿,不要乱用私刑。” 方志平清楚自已女儿的脾气,这厢受了气,难保不会先在温婉身上发泄一番。 他原本的计划,是要将温婉屈打成招。 只要她对暗中动手脚让天星楼倒塌一事签字画押,罪名就板上钉钉了。 但是刚把温婉带来半个时辰,就有人两波人来上门说法了。 第一波是百里昊焱,刚刚又是乐正容仓和赵景明。 他们虽然都不敢直接跟他叫板,但是人多了,盯着这事的眼睛也就多了,他得小心些才是。 他琢磨着,等会要让狱卒弄些不会留下痕迹的刑具才好。 方志平正想着陪着方浅去,这时候,门口又进来一人。 竟是梁子沐。 梁子沐得到消息不难。 天星楼倒塌造成伤亡一事,本就惹人关注,紧连着就扯出来事情与醉香居有关,向氏匠铺砸楼,方县丞逮人,温婉拒捕,一下就在镇中传得沸沸扬扬。 方志平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梁子沐居然也是为了温婉而来。 他还以为,这两人成了死对头。 【431】你们刻进了我的骨子里。 “方大人,既然还没有查到铁证,又何以将人关押?难道不应该是县令大人开堂审案,定罪之后再收押入狱吗?方县丞这样做,未免有点徇私了吧?” 冬柒看着手上青筋暴跳的梁子沐,心中不知何想法。 夏荷走了,她如愿以偿的成了梁子沐的贴身丫环,但是,梁子沐对她的暗中撩拨却半点不为所动。 她没想到,梁子沐心中记挂的居然是温婉! 听到温婉被抓的消息,他就急急赶过来,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向来以礼待人的他,居然敢对着方县丞如此说话! 这大不敬的言语,让方志平恼怒十分。 “梁公子,这是在质问本官吗?” “不敢,只是,小生听闻温庄主并不承认她犯过何事,县丞并没有开堂审案,就直接定罪收押,难道不是弄错了什么?”梁子沐缓了缓语气,但仍是咄咄相逼。 他很担心,他从冬柒的嘴里得知,温婉其实是因为得罪了方浅,才遭方县丞记恨。 公事公办他还不怕,就怕他们在牢里动私刑。 自古以来,屈打成招的例子可不少。 他还没有跟温婉道歉,没有跟她表明心迹,还没有…… 她怎可就这样出事? 方志平不怕百里昊焱和乐正容仓,但对很有可能入仕途的梁子沐,还是多了一份谨慎的。 虽然仍有不悦,但也缓了缓语气,“梁公子哪的话,这温氏犯的事可不小,天星楼倒塌死伤无数,县令大人早已查到就是她暗中所为,为了服众,才要去取得铁证。这期间,为了虹城百姓的安全,自然得先将人关押起来,否则,你们也不是不晓得这刁妇的手段,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去毁灭证据了。” “梁某可否探视?”梁子沐看着他。 “不可。”方志平丝毫不让。 浅儿还在牢里看温婉,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他的话,倘若对她用了私刑,恰巧让梁子沐看到,岂不麻烦? 梁子沐狠狠的捏起身侧的拳头,方志平这哪有给他面子! 解元公子的头衔,看似不少人巴结奉承,但真正遇到事,他能拿出的力量,却是无几。 这样的他,又怎能保护小婉? “希望县丞大人公正无私,开堂之日,梁某会前来观审。”扔下这么一句话,梁子沐带着满心的不甘与担忧走了。 方志平还没从气头中平静下来,紧接着,大门被一片阴影笼罩。 一抬头,十三个人站门口。 祝飞浩对温婉是既感激又愧疚,他只是希望人命别背到自已身上,但是,背到温婉身上,这明眼人都知道有多冤,木材是温婉发明的,他们从中受了益,如今出了事,却是温婉背锅。 这让祝飞浩心中十分过意不去,便请了十二家木材行,联名来说情。 他们的影响力没有百里昊焱那么大,地位也没有赵家和乐正家那么高,面子更没有梁子沐那么大。 但是,却成了压跨方志平的最后一根稻草。 将人轰走,方志平气得砸了东西。 “兴风作浪!兴风作浪!” 一个农妇,居然引得如此多的人来说情! 这事他根本没有经过何亲源,本想将屈打成招后,随便自已审一审做做样子定罪处斩的,只要表面流程到家了,老百姓们才不会关心是不是冤案,这年头,冤案还少了? 又有哪个人敢跟官府叫板来伸冤的?伸冤了又有几个能翻案的? 可是,这一波接一波的人,哪瞒得住?! 忙跑到牢里,结果远远的就听到温婉的惨叫声。 方志平猜得不错,方浅本就想来看温婉的笑话,结果进门就被乐正容仓气到,哪里可能不对温婉做些什么。 “哼!叫你勾引我乐正哥哥!说,你还敢不敢了?” “啊!” 温婉根本说不出话,甚至根本没有听到方浅的话,巨痛让她五感失灵,只能凭本能的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此时,她双手被人抓着,狱卒拿着细小的钢针,刺进她指尖里。 看似小小的刑,但十指连心,疼得温婉全身颤抖,神智全无。 温婉不是什么受过训练的特工,从小生活在和平盛世之下,即便穿越过来,也不过受点生存压迫之苦,刀子不小心划在身上,都会疼得直不起身,“酷刑”这样的词,她连想像一下,都要觉得疼。 从来没有想像过,有一天,这样的酷刑会落在她身上。 十根指甲缝里同时被插进尖锐的钢针,身心除了痛,只余痛。 灵魂似乎已经抽出身体,除了痛,感受不到这世间的任何一切。 那一刻,她真的觉得,生不如死。 “浅儿!你在干什么?”方志平的声音传来,“快住手!” 狱卒一惊,忙放下刑具,被松开桎梏,温婉跌倒在地上。 她面容惨白,血色全无,汗水打湿的头发粘在脸上,像没了灵魂。 “浅儿,不是让你不要乱动私刑的!” “爹爹,你放心,我用的是钢针,不会留下痕迹的!”方浅知道自已爹爹担心什么。 方志平走近温婉身边看了看,发现的确没有明显的痕迹,才把训斥的话收了回去。 女儿还是个聪明的。 看着屈腿躺在地上要死不活的温婉,方志平心中想,明天就用这个刑,让她招供好了,看她这样子,显然受不住这刑。这便好!等明天她招了,画了押,那些人说什么都没用了。 温婉只能隐约听到两人的对话,即便是残余的痛感,也让她五感迟钝。 如果方浅再来久一点,如果她真是来让她招供的。 她想,她真的会被屈打成招。 没有经历过,真的想像不到,它有多疼! 也是第一次,她如此的佩服那些电视和书中,经受得住酷刑死不松口的人。 那需要何等的意志!! 方浅不知道骂了些什么,才跟着方志平走了,等人都走远了,许久许久,那痛感才缓缓的消失。 温婉的理智也慢慢的回笼。 她撑着身子爬起来,牢床上的稻草不小心刺到指尖上,疼得她“嘶”的一声抽气,全身疼得崩紧,半天没敢动。 方志平。 方浅。 今天,你们的名字,刻进了我的骨子里。 【432】先学会对自已狠。 痛则反省。 温婉在牢中反省了自已。 她不该如此轻狂,后世的灌输,让她以为有钱足以行天下。 然而现实打了她的脸。 先有夏荷,后有方浅,她早应该深刻的意识到,钱对抗不了权与势。 随着她社会地位的提升,觊觎的对手也不再是夏荷那样的段位,身边的局势也早已不是当初的小打小闹,她若不提升自已的防御力,迟早会被当蝼蚁一般碾死,更甚,她不应该只是能防守,还要能出击。 这个世界并没有女人当自强的路,她要开辟出一条路,有太多的障碍。 一个小小的县丞,便将她置于这般田地。 她必须要手握更大的能量。 大到当权者,也不能轻易动她! 就在温婉痛定思痛的时候,她余光瞥见守着牢房的狱卒—— 倒下了。 她惊疑不定的看过去,却发现远近站着的好几个狱卒都一个个接着倒下。 然后,一团火红落在了她的面前。 男子一身火红色衣裳,就像他瞳仁中映着的跳动的烈焰,牢壁上的火光,将他苍白的脸衬得妖艳邪魅如罂粟,就像从地狱走来的邪恶修罗,在人沉醉在他绝色容颜之中时,轻悄的夺走你的魂魄。 “小美人,我没来晚吧?” 轼君千蹲下身,挑着眉角看她,似乎很满意自已英雄救美的帅气一刻。 其他人都是去找方志平施压,轼君千不会,他青龙阁在官府面前臭名昭著,之前还派人刺杀他千金,他若出面施压,温婉会更惨。 不过没关系,那本就不是他作风。 劫狱才是。 温婉唇角一抽,劫个狱,他不穿黑色夜行衣,还将自已弄得一身通红,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么这里? “那个狗官有没对你用私刑?” 轼君千看了看温婉,她坐在铺满稻草的牢床上,身上看不出什么伤口,但这世间龌龊事他见得太多,越是这些正义之师,不留痕迹行凶的法子多的是。 温婉摇头,没说话。 轼君千拉了拉牢门上的铁链,“不用怕小美人,我这就救你出去。” 温婉起身,沉默的按住他准备砍链子的剑。 “怎么了?小美人?不用担心,这链子我砍得断。” “不用。我不走。”温婉想了一会,才道。 “什么?” 轼君千愕然。 温婉收回手,“身上有刀吗?借我。” 她不相信楚亦不会做些什么,现在外面应该是夜晚了吧,这么久的时间还没有动静,只能说明他在图谋更大的。 “你疯了?!” 轼君千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温婉拿着他的剑当刀用,在自已身上划开一道道血痕。 自残有多疼? 温婉过了中二的年纪,没有失恋,没有失去亲人,哪来的意志忍受这些疼? 可她划完一道又一道。 比起刚刚受的刑,这点痛,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至少,刀划在身上,他还听得清轼君千在宾门外的咆哮,余光看得到他震怒的神色。 “快停下!温婉!你要干什么?!”他急得唤她名字。 十多道伤口,手臂上、腿上、肩膀上、腰上、甚至额头上,血流如柱,触目惊心,刀子割开肉的声音如此细微,但在这安静的牢里,却如雷鼓一般刺激着轼君千的耳朵。 他震惊又后悔,他为什么要把剑借给她?! 温婉咬着牙关,缓缓抬起脸,忍着疼痛的眼眶泛着腥红,像索命的冤魂。 “我要方志平,死。” 温婉不想说方志平是不是个狗官,她不是什么圣人,真的做不到别人要置她于死地了,还要去客观的分析他是好是坏,是否有所原由。 当一个人把刀架到了你脖子上,还用生不如死的酷刑折磨你的时候。 道德的力量,就已经束缚不了你的仇恨了。 对自已狠得下手了!对敌人,也就不会心慈手软了。 轼君千走的时候,还在发愣。 温婉不跟他走,她让他给她止了血,然后她就任伤口敞在那儿。 他想不出一个女子何以承受得了这样的痛楚,换别人,他直接打晕就带走了,可是温婉的眼神,让他不敢动手,不敢让她的计划成空,不敢让她的疼白白忍受。 方志平,必须死! 方志平原本还想着第二天就着人用刑,让温婉招供画押。 结果一大早,居然看到知县何亲源,和郡太守谢广才登门造访。 “不知大守大人大驾,有失远迎!” 方志平心里惊疑不定,有些惶恐,郡太守怎么会突然造访?怎么又还带着县令大人? 他用眼神访问何亲源,何亲源也回他一个不知情的眼神。 他是真的不知道。 今天一早就遇到谢大人造访,还没问清楚来意,就看到门口聚集了不少百姓,好像都是温家农庄的农户与一些客人们,声讨着为何没有审案就抓人之类的话语。 恰巧被太守大人看到这一幕,于是,就跟着他到衙门来了。 “方志平,天星楼倒塌的案子,是怎么一回事?”何亲源故作不知的问道。 实际上,何亲源是不怎么清楚。 但是,这种不清楚,也是何亲源授意的结果。 天星楼是他建的,但他只是幕后之人,坍塌一事,他并不需要去担什么责任。 但是,他辛苦建造天星楼,就是为了敛财。 结果楼建到快收尾时,人力出了,财力出了,精力也出了,楼塌了,还死了人,何亲源自然是震怒的。 本来他第一个就要找到向氏匠铺。 可向氏匠铺事发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温婉那儿去了,而方志平又在这时,谏言说是温婉暗中动的手脚。 其实是谁所为,何亲源根本不在乎,这时候,他需要的是有一个人出来顶罪,承受他的怒气。 方志平推出了温婉。 何亲源多少能从此举猜到,这温婉定是得罪了方志平。 他于是也卖方志平一个面子,比起追究本来就受了伤亡的向氏匠铺,还是从温氏这个地主婆手中压榨点好处出来更划算,毕竟,人们都容易同情弱者,温婉有动机对天星楼使坏,只要定了罪,戴上了作恶伤人的名头,就没有人会有说辞。 【433】开堂! 于是,他就放心的把这事交给方志平。 县丞本就是是辅佐县令管理城里的粮马、巡捕等事务,有时候县令太忙,或者拿不定主意的事,县丞都可以代劳。 方志平出方志平的气,而他则只管收好处。 结果,怎么弄得人尽皆知? 他在路上访问谢太守的来意,然而谢广才却不提,只道先让他把手中事情处理了,再谈别的不迟。 这意思,不等于是要盯着他审案么? 谢广才是岂南郡才调任过来的太守,百姓称知府大人,岂南郡涵盖七个县、三个直隶城镇,其中就包括虹城,虹城的县令、县丞、主簿,自然也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也就是说,谢广才乃是何亲源和方志平的顶头上司。 上司盯着你做事,你能不紧张? 更何况,自已还做了小动作。 方志平哪还敢着人屈打成招? 不过,想到他做的那些证据,心底稍安。 只要有铁证能证明天星楼坍塌一事是温婉所为,她招不招供,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方志平心底琢磨着要怎么样才不出破绽,却是没一分想过,谢广才就是为了温婉这案子而来。 昨晚谢广才回府,在书房看到一沓文书,翻开一看,上面全部记录着方志平为官上任以来所有见不得光的事。 举着朝廷的旗帜,坑害百姓豪绅的钱财,多番利用职权之便以公谋私、挟私报复,一年之内,他手中就判了四起冤案,有三起就是被人收买,这是明显的滥用职权,为了钱财,令无辜的百姓含冤而死! 谢广才大怒,为了谨慎,着人连夜去查证。 他则一早来亲自看看,那个文书中的“又一起冤案”,到底是如何个情况。 “谢大人,我这些日子忙于其它,这案子本是方县丞经的手……”何亲源首先就撇开责任,如果审得有什么谢广才不满意的,那也可能是他对案情不甚了解。 谢广才颔首,“无妨,这还有时间可以让你好好了解了解。” 何亲源顿时心中打鼓,这架势,有点来意不善啊,何亲源使劲的想,自已有没有哪儿出了纰漏,别的因为这么一个小案子,引发了谢大人的怒气就不值当了。 何亲源也同样没想过,堂堂一个郡太守,会因为一个民妇而来。 因为谢广才的到来,温婉也不可能被押三天之后了,何亲源只好当天就提出来审。 但也不知道怎么的,这消息一下就给传出去了。 还没开堂,公堂外就围上来好些人看热闹。 百里昊炎、乐正容仓、赵景明,梁子沐和十三家木材行老板,都是生意都放着不做了,要来这看着方志平如何提审,几人正惊讶着,陆续又来了温家堡里的农户们,楚亦、温宁、胥伯良等人隐在其中。 知道他们都是因为温婉而来,何亲源虽有不虞,但也没多惊讶。 方志平也本以为,这就是温婉的伎俩了。 结果开堂的时候。 岂南郡同知卢槐、节度使程元士、郡都尉卫淾、总兵头王子夫一齐踏进公堂,好几顶乌纱帽齐聚一堂,何亲源与方志平跪了又跪,战战兢兢访问来意。 个个都道是赶巧,见着这边有事,顺便就来听堂,看何亲源提审犯人。 何亲源赶紧赐座。 四人坐下,朝门外人群中瞥去一眼,对上楚亦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点点头,又淡淡收了回来。 谢广才有些讶异,这些人怎么也来了? 同知卢槐别看是谢广才的僚属,但卢槐是本地官员,任职已有十多年,上一任知府因为贪赃枉法被废后,谢广才被调任上来,新上司和旧下属,关系一直微妙着。 而另外几位,节度使程元士、郡都尉卫淾、总兵头王子夫,几人都是一个派系,跟他虽然没有明争,但暗斗少不了。 看来,这个案子牵扯到的人,不简单呐。 堂外,百姓好几十围观,堂内,五位郡官与驻扎官员亲临,上司、上司的僚属,没有一个比何亲源官小的,肃穆的公堂,匾额上“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第一次给人如此庄严肃穆的感觉,何亲源坐在主位上,手有点抖。 到这时,他终于开始怀疑,这些人其实就是为了这案子来的了。 可是他想不明白,纵然是一桩冤案,也犯不着把这几位给惊动下来啊! 而且,谢广才和这几位,都不是同一条船上的,怎么今天同气连枝起来了? 那温婉不是个农妇而已吗? 方志平直接都抹汗了,他以为是百里昊焱或者梁子沐还是谁去上边告了状,毕竟这两位,一位是为过官退下来的,一位是佼佼学子很可能走上仕途的,要真跟他来狠的,还是有点儿份量的。 可是,他不明白,请动一个谢太守也就罢了,怎么那些军营的官都来了? 围观的百姓们之中,也有些是单纯路过驻足看热闹的。 没想到一个不小心,看了个这么大的热闹。 方志平眼珠转转,改变了主意,这次还是把温婉给放了好了。 那温婉的嘴皮子利索,等会公堂上辩个几句,就混淆了视听,这么多大人看着,如果因为一个小纰漏,叫人盯出缝来,那他就得不偿失了。 待大人们走了,事后……哼! 若之前方志平只是想整治一下温婉,这回,却是动了杀心。 堂外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这么多平时只闻其威名,不见其人的官员,多壮观呐!简直三生有幸才能看到这么多的官老爷啊! 公堂之上保持肃穆,其他官员并没有多言。 “开堂吧。”谢广才道了一句。 “是!” 虽坐在下首,但何亲源早已没了平时的气魄,光看谢广才的脸色行事。 “开堂!” 惊堂木一拍,下面衙差同时用衙棍敲击着地板,发出阵阵有节奏的响声,并口喊:“威……武……” 气氛一下肃穆凝重起来,上百双眼睛盯着堂内。 “传犯人,温婉!” 直接道姓称名,谢广才还以为是个男子,却没想,从衙道上抬出来的人是个女儿身,且是梳的妇人发髻。 怎的竟不以夫君姓氏为称? 何亲源没给谢广才解惑,他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愣住了。 心中一个咯噔。 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狗日的方志平,是不是不要命了! 【434】史上最乱公堂。 温婉一被带出来,公堂之上立马就炸开了锅,尤其是围观的人群,直接就嚷嚷开来。 “天呐!怎么满身血污?” “夫人脸上那是什么弄的?” “天呐!他们对庄主用了重刑!衣裳都红了呀!” 只见被带出来的温婉身形狼狈,浸染着一身的血色,手臂上、腿上、肩膀上、腰上,衣裳一块块的染着黑红的血迹,衙役拖着她时,袖子褪到上臂,裸露出她布满数道伤痕的手臂,几条一指长的刀伤,黑红色的血渍凝固在伤口边,她的头发衣裳看着整齐,但人却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衙差可没管那么多,松手就要将温婉跪在堂前。 楚亦瞳孔陡然紧缩。 “小婉!” 一阵旋风刮过,众人只觉一道黑色残影闪过,楚亦瞬间从人群中奔出,接住了温婉软绵下跌的身躯。 楚亦捧着温婉,入目的就是她额头上一刀触目惊心的刀痕。 他的手颤抖,心脏好似瞬间缩皱起来,绞得他生疼。 “姐!” “夫人!” 温宁、朝行、陈秋和阿离四人同一时刻冲上去,温婉还没来得及给楚亦做暗示,楚亦便将她松手交到朝行手中,携裹着满身煞气直冲方志平而去。 方志平还没从前一幕的惊吓中反应过来,眼前黑影一闪,脖子就被人扼住了。 楚亦眼中瞬间凝聚起杀气,掐住方志平喉咙的手青筋暴跳。 “你找死!” 低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带着森然寒意,自他指尖传入方志平的四肢百骸。 方志平像被吓傻了,面前这人与平日里那个总是一身月色长衫,平淡疏离的温相公,完全判若两人。 纵然不少人都觉得楚亦没表面的简单,可也没料到如此一幕。 男子一身玄色衣袍,长发因他极快的动作飞舞在脸颊边,俊美无双的脸上早没了往日的平和,那双总是透着淡漠疏离的眼睛,此时盛满着绞碎人的煞气,仿似能索命夺魂,被他余光所触及,都浑身僵硬。 好听的嗓音在这一刻也如魔音一般,携裹着煞气直击人心头。 尊贵、凛然、恐怖。 他站在那里,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审判着肆意作恶的生灵。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忘记了动弹,甚至屏住了呼吸。 “大、大胆……咳!咳咳!来人……” 直到方志平脸色胀红,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众人才拉回神——县丞老爷要被掐死了。 “快!快救人,快救方县丞!” 何亲源吓得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为官多年不是没见过有人在公堂上闹,但第一次看到这么威慑力的。 衙差刚冲上前,就被后面的陈秋阿离与温宁三人拦住。 虽然没出刀剑,但三人练家子的身手,几招便将衙差打趴在地上,温宁还一边打一边骂,那生猛的架势,把一群人看得刺激得不要不要的。 眼看就要失控了,何亲源慌乱往桌下躲,谢广才也惊得站起身,怕被波及。 他们都是文官,再有官威,哪敌得了这种阵仗? 不经意转眼间,谢广才却发现卢槐、程元士、卫淾、王子夫四人还好好端坐在位椅子上,只是面露惊愕,却不显半丝慌乱,表情颇有些微妙。 谢广才颇觉失了脸面,忙又坐回去。 在他喊住手前,也在方志平感觉自已真要死了的前一秒,楚亦松了手中的力道。 提着方志平,像甩垃圾一样狠狠往边上一甩。 “砰” 方志平砸在墙上滚落下来,狼狈至极的捂着喉咙猛喘气。 “爹!”人群中,方浅尖叫着冲进来,“爹爹!” “反了!你们这群逆贼,居然敢谋杀朝廷命官!”方浅指着楚亦温宁一行,狰狞哭喊,“给我把他们全部拿下!” 没人动,衙差们已经从身上的疼痛,得知了今天面对的不是什么善茬。 况且,方浅不过是县丞千金,又不是县丞本人,平时狐假虎威驱使他们做些事就算了,这时候,众目睽睽,他们哪还能听她的?没看见这里这么多比她爹都大的官么? “啪!” 温宁顺手一个巴掌就甩到了方浅脸上。 “就反了怎么!我们反也是你们这些狗官给逼反的!你自已看看,你们对我姐做了什么?!” 温宁娇俏的脸上一片狞色,双目睲红,看着温婉一身被鲜血染红的衣裳,她这一刻真的很想杀人! 大闹公堂又怎么样,掌掴县丞千金又怎么样?反正已经得罪到这个程度了,还怕这一点? 她倒要看看,这么多大官在这儿,是给他们无辜的老百姓做主,还是当着这么多老百姓的面,以官欺人,再给她也定一个罪,一起关进去! “就是!案子还在候审,根本没有定罪,你们就滥用私刑,这是想屈打成招!” “你们这是官逼民反!” “就凭你们几句话就抓人,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先用刑,还有没有天理了?” “难道官府就只会胡乱抓人,胡乱用刑吗?朝廷派你们镇守在这儿,就是欺压百姓的吗?” 跟着温宁的话,唾骂声开始从人群中传出,农户们早受了秋树和温宁他们的示意,又有楚亦在后面兜底儿,哪怕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官老爷,也没怕事儿。 方浅不敢置信的捂着脸,眼睛都快要瞪凸出来。 那神情,像是自已被只狗给奸了一样。 然而此时却没人为她做主,谁还顾得上她?公堂已经乱作一团了,唾骂的口水都快飙到官员身上来了。 看热闹的百姓也跟着开始了起哄。 看到这么多官老爷在场,县丞都被人打成这样也没被罚,有人带起了头,个个都胆儿肥了起来。 何亲源和方志平暗地里阴损事做过不少,想报复却逮不着机会的百姓,这会总算也能口气了。 就算是最底层的百姓,也是知道借势的。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案子会弄出这么多官员出来听审,也没想过为什么有人大闹公堂却没被抓,但是都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就算他们都只是只跳蚤,这次也要一齐蹦起来咬疼这些无良官一口。 场面十分壮观,肃穆威严的公堂,充斥着骂声和乱飙的口水。 【435】乌纱帽连同脑袋一起摘。 被百姓青天白日的指到鼻头上骂,这还是第一次,偏偏这么多人,发官威都不敢。 谢广才好不容易才让公演重新肃静下来。 “何县令,这怎么回事?!” 何亲源愣了愣,然后一拍惊堂木,“方县丞,这怎么回事?!案件还没开审,谁让你滥用私刑的?!” 方志平才刚缓过来些,又被吓得一跪。 “冤枉啊!” 方志平都想哭了,他好歹一个县丞,公堂之上叫平民袭击殴打,自已发不了威、没有人为他做主也就算了,居然顶头上司第一个质问的是他! “大人,小的没有滥用私刑啊!这、这分明就是她自已弄的!” “方志平!” 谢广才大怒,当着诸多百姓的面这样狡辩,让他这个郡太守听着都觉得丢官府的脸! 方志平不敢出声了,可是他真的冤枉啊! 浅儿是对温婉用了私刑,可是那只是拿钢针刺进指尖,疼归疼,但是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血出来,温婉这身上分明是刀伤,他就算把她折磨到死,也不会用这么显露痕迹的刑具,更不可能划到脸上去啊! 这绝对是温婉故意的,她就是为了嫁祸给他! 王子夫和卫淾都怒斥:“听听这说的什么?这还有百姓父母官的样子吗?滥用私刑,居然还推卸责任到犯人身上,哪个人会狠得下手在自已身上割出这么多刀来?” “哼!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也敢如此嚣张,背地里不知猖狂成什么样!” 方浅捂着脸大喊出声,“不是的!我爹是冤枉的!是她!是这个女人,她自已拿刀在自已身上割了,故意栽赃给我爹!这个女人她向来诡计多端,你们这么多双眼睛,难道都瞎了吗……” “放肆!公堂之上,谁准许你胡乱言语!”同知卢槐一拍桌案怒斥。 其他几人,包括谢广才和何亲源,都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衙役有眼色的连忙把人架起,方浅登时大喊,“凭什么!他们可以公堂上打人,我凭什么不能说话!你们放开我……唔……唔唔!” 这方浅也是傻了,都没听听自已嘴里吐出来的什么,一句话把所有官差都给骂了,不被塞进嘴才怪。 场面发展得有些诡异。 温婉这个犯人被人抱在怀中,方志平这个原本应该辅助审案的,却跪在下首中央。 如此犯乱,却没有一人出面阻止。 老天似乎都想让这出戏接着唱下去,这时,谢广才派去查证的人回来了。 递给了他不少的文书证据。 昨夜书房那些方志平的迹罪,全部属实! 而且,天星楼倒塌一事也是他动的手脚,为的就是给这温婉扣个罪名,他还着人去做了假证,此次显然是打算置人于死地。 “大胆方志平!” 谢广才将那一沓纸狠狠往方志平脸上一砸。 若是没有这些东西,他还真可能要再审问一番,但事到如今,还用审什么?绝对是方志平滥用私刑、想将人屈打成招! 方志平被磺了一脸,心跟着一紧,战战兢兢,“谢大人……” “什么东西呢?” 王子夫把那沓纸捡起来翻看,漫不经心的,将上面记录的一桩桩事件念了出来。 每念一桩,百姓们的脸色就精彩一分,方志平的脸色也更苍白一分。 念完了,王子夫冷笑,“胆子不小啊,贪污受贿,坑害百姓钱财,设计谋害百姓,挟私报复,还暗中做伪证嫁祸于人,如今又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方志平,光是致命天星楼倒塌一条,害得死伤数十条人命,你这乌纱帽,今天就戴到头了吧?” …… 三天后。 方志平被处斩。 当时城门口围满了人,除了拍手叫好的,更多的人在讨论着三天前公堂上那令人回味的一幕。 “你们是没见到,当时那温相公就冲上去了!” “吓死个人咧,掐着方县丞的脖子说他找死,旁边那些个郡官也都被吓死了。” “温庄主的妹妹还扇了方小姐一巴掌,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这也得是温庄主啊,当时好多人为她讨说法,换我们小老百姓,哪有这能耐啊,同样屈打成招,根本不会让你说一句话的,就定罪处斩了。” 要说起来,方志平这也是命到了这儿,平时作威作福,更阴狠的事不知做过多少,却没哪回有这么倒霉的。 案子都还没开审,温庄主一身血衣,就要了他的命。 朝廷本来就打算对岂南郡一带的官员做整顿,不管是方志平还是何亲源,多少都有些劣迹,本就经不起查,方志平好死不死的赶在这当头犯事,谢广才不杀鸡儆猴才怪。 换平时可能罚个俸禄就过了的事儿,这么一闹,愣是被闹得摘掉了乌纱帽,还连脑袋一起摘了。 “我猜那温相公是个能耐人,说不定就是他去知府大人那儿告了状。” “去了哪些官啊?” “同知卢大人,有都尉,节度使,还有总兵,好几个!都是郡官呐,比何县令还大!当时好多百姓们骂狗官狗官,他们脸都憋紫了,但人多,也没敢责罚谁,连那闹公堂的温相公和温宁姑娘都没事儿,最后反倒是把方县丞给摘了乌纱帽,嘿嘿,那场面!” “可不是,官老爷大多还是好的,方志平坏事做多,总有一天遭报应!这不来了!” “总之,拔了一颗毒瘤!大快人心咯!” 看热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些单纯觉得畅快,有些回味着那天的精彩一幕,有些人思索着那温庄主不简单。 此时的温家堡,并未如人想像的一片欢喜。 因为温婉还躺在床上养伤。 所以呢?所以温相公心情很不好,温家堡的气温很低。 当天出了衙门,温婉便悄声告诉了楚亦和温宁,她身上的伤得自已弄的。 但楚亦非但没有心情舒松,反而眉头拧得更深了,脾气更暴躁了。 温婉只有安抚他,“我伤都快要好了,方志平都处斩了,咱们算是大获得胜了,这是个好事儿。”温婉觉得他们两个多有默契啊,一个内一个外,双重打击,一举将方志平置之死地。 【436】没有下次了。 楚亦呼吸都是颤着的,“为什么不等我?” 她明知道,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 他着最快的速度,将方志平的罪证呈到谢广才眼前,是有把握让方志平再无翻身之地的,可能是没这么快,没这么猛烈,但当务之急是先救出她。 可是,她为什么就没有尝试依靠他一点,在里面等待他的营救。 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对待自已? 伤口割在她身上,疼是她受,血是她流,这跟被用重刑又有什么区别? 温婉眨巴着眼,“我这不是想和你来个里应外合,好把那方志平一举歼灭嘛。” 温宁在旁边吧嗒吧嗒掉眼泪,“姐夫本就自责得要命了,你还把自已弄得一身伤,那个狗官,姐夫都有的是办法对付的嘛,反正会叫他好看的,再怎么样,也不用姐姐弄成这样呀?” 那一刀刀的伤,是怎么割得下去手的呀! 温宁一想到,哭得更伤心了。 温婉自知理亏,让他们担心了,那时她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么多。 巨大的疼痛吞噬了她的理智,放大了她的仇恨,那一刻,她满心只想要让方志平得到报应,一次根拔得干净!她不想再有第二次,也再承受不起第二次。 温婉低头看了眼自已的双手,十根手指,每每回想,都还记得那钻心之痛的滋味,她在牢中发了誓,从今以后,再不让自已任人宰割! 而仇人,当然要自已手刃! 她相信楚亦会有所动作,但她不想光依靠他。 她就要亲眼看着方志平在审判她的公堂上,因为她,而万劫不复。 结果超出了她的预料,她以为能摘掉方志平的乌纱帽就行了,或许流放,却是没想到,楚亦居然这么给力,直接连着脑袋一起摘了。 一闪而过的凌厉划过,温婉的目光回到楚亦身上,温和了下来。 看他还是一副心堵的样子,她动了动,食指勾着他的手,等他目光看了过来,她眨眨眼卖萌。 “你别生气嘛,下次我一定等你来救。” 楚亦抿着嘴,他哪是生她的气,他是生自已的气。 既气自已没保护好她,又气自已连让她依靠都做不到。 这会她越是说得这么爽快,他却知道,如果再遇到危险,她绝对不会乖乖等他来救。 虽然从理智上来讲,她有能力有手段保护自已是件好事,可是,做为夫君,妻子都不发自内心的依靠他,他在她心中,是多么不可靠? 他顺势把她的手握进掌心里,“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不会再这么低调隐忍下去了。 就算会暴露,他也绝不许有人再伤害她一分! 天知道,当他看到她一身血裳,奄奄一息从衙差手中滑落在地时,心跳都差点停止了,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已失去了所有。 楚亦握着她的手,紧紧攥着,又呢喃了一句,“不会再有下次了。” 温婉怔了怔。 她躺着的角度,就算他敛着眼,也看得见他发红的眼眶。 叶子端着汤药和药膏,正要进院子,被胥伯良走过来截了住。 “让我进去吧。” “你?”叶子不善的看着他,“近身伺候主子的事,也是你想做就做的?” 叶子觉得这胥伯良野心比她还大,短短十多天时间,就让庄主把他派到了小少爷身边,现在逮着每个机会就想凑到主子跟前,难不成是图谋不轨? “叶子姐姐多虑了,里面有楚公子,就是你进去,他也不会让你给庄主上药的。我只是看你们这几天都太辛苦了,昨晚你守了庄主半宿,应该多休息会。”胥伯良咧了咧嘴,露出他人畜无害的笑容。 叶子听他那一声姐姐,就乐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还是个笑起来好看的人。 想着自已也的确累了,便把东西交给了他。 胥伯良看着黑乎乎泛着苦味的中药汤,回身,没有先去主房,而是到小厨房摸索了会,出来时,盘子边搁了几颗甜枣。 “庄主,该换药了。” 胥伯良敲开门,看到楚亦坐在床边,他直接将东西搁到小几上,便退到一边,没擅自动手。 温婉瞟他一眼,怎么是他来? “你去把阿慧叫过来帮我换药。” 楚亦却道,“不用了,我来就行。” 看到楚亦端起一碗汤药,温婉脸顿时皱了起来,什么鬼,她才不要他换药。 楚亦以为她怕苦,“不怕,这有甜枣,喝一口就吃个枣,就不苦了。” 他拿起旁边的甜枣,哄小孩一样在她面前晃了晃。 温婉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胥伯良,叶子这丫头可没有这么细心,还知道要给她备些甜枣。 胥伯良对上她掠过的视线,咧开一口白牙笑。 下一秒,对上楚亦面无表情的目光,他立马收住嘴,垂下头道,“庄主,没干什么事,我先下去了。” 这你浓我浓的气氛,再不走就会被削了。 “下去吧。” 等人走了,楚亦皱眉,“你怎么把他提身边了?”他不会忘记,这可是轼君千的人。 温婉当然不会说,她并没有调他来身边,如果说了,楚亦肯定以为胥伯良是有心接近她,虽然实际情况也没差,但现在她不必要给胥伯良拉这个仇恨。 胥伯良当然是有心接近温婉的了。 但他并没有鲁莽开口。 这一次温婉被抓,让他发现了不少端倪。 许多人被接连不断的刺激震撼到了心神,谈起这事,关注点大都放在方志平被处斩的事上去了,却没人细想过,这事情歧视蹊跷得很。 那天公堂外面围着的人,有梁子沐百里昊焱这些公子哥们,还有农户们,这些都是因为温婉而去不错。 但这都是百姓,人再多,其影响力也不足以施压至那么多官员。 那天大闹公堂,首先冲进去的就是楚亦。 不管他当时气场多么吓人,多么令人心神凛然,但他掐着的是县丞! 众目睽睽之下,还当着县令,还有知府大人、同知大人、节度使、都尉和总兵这么多官老爷的面,公堂之上伤害朝廷命官,还有朝行和陈秋与温宁几人殴打衙役,扇县丞千金的耳光,大声说“反了又怎样”的话。 这要换成任何一个人,不管来多少个,当场就可以直接定罪收押了。 【437】何亲源的试探。 那么多四五品的朝廷命官,会因为对方上来的人多身手好,就怂了?一个衙门就那么几个衙差?打趴下了便不敢上了? 开什么玩笑! 朝廷的面子,这么好折的吗? 绝对不只是天时地利的解释,就能让他们相安无事的。 至于人和嘛…… 胥伯良摸摸光洁的下巴,看来这楚亦,比他之前想的不简单,还要不简单呐! 胥伯良能想到的事,何亲源做为一个县令,谢广才做为郡太守,又哪会没有察觉? 只是谢广才眼下没时间去深究这个事,方志平砍了头,他得跟朝廷补上文书,让吏部安排一个县丞过来,事情太多,他也不顾不上这些没露头的事儿。 何亲源却是不敢忽视。 当天那场面太诡异了,纵然方志平滥用私刑,也不至于直接砍脑袋呀! 而且,当时呈到谢太守手里的那些东西是怎么回事?谢太守明显是有备而来,包括另外四位,全都专门冲着这个案子而来。 一个农妇,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还是那个温相公? 当天他是那般的威风凛然,那气质,一看就不凡,但平日里,他却让人叫他温相公,连名字都不显露于人。 这般低调,会不会……那个人就是他? 何亲源有些拿不准,但至少可以确定,那温婉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了。 这让他有些忐忑,这个案子他虽然没有直接做出损害温婉的行为来,但间接的纵容,如果细查,他们会不会也发现他的态度?方志平被拔了,他们会不会下一个目标就是他? 何亲源想了想,还是备了份厚礼,亲自去了温家堡。 以官府这次失查为由头,何亲源做为县令,来道歉赔礼加探视伤情,也能落个好名声。 不过,楚亦和温婉又怎会看不出何亲源这是想试探他们的态度? 温婉不咸不淡的,“让县令大人亲自过来赔罪,真是折煞民妇了,方县丞对民妇不公,民妇是心生冤屈,咱们虽然只是平民百姓,但也都是爹生娘养的,哪能随意叫人欺辱了去,这不,上苍就报应了嘛,只要这以后的日子过得安安乐乐的,没有人欺压,我也没什么怨言。” 何亲源心中一凛,这……这是威胁吗? 这意思,如果他以后对她打什么主意,她也会给他“报应”吧? 他侧头看了看静静站在一边的楚亦,与那天煞神一般的形象不一样,他一身月色长袍,风姿玉立,神情也冷淡疏离,像个清冷的贵公子,好像对眼前的谈话半点兴趣也没有。 可这也掩盖不了,那天公堂之上他对何亲源造成的视觉冲击。 何亲源没试探出什么来,有点惴惴不安。 这温婉一点不像她的长相和名字那样,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把自已抬这么高,受不得半点欺辱,要是查出来天星楼的幕后人是他,认为是他和方志平联手对付她,会不会对他下手? 等人走了,温婉问楚亦,“那天公堂上那些……都是你的人?” 楚亦点头,“嗯。” 温婉倒是不惊讶,也早猜到了些。 她只是有些担心,“这次的事,明眼人都察觉得出蹊跷之处,稍加寻思,怕就会想到你身上来,这样,你会不会暴露?” 她一直不知道楚亦在做什么,想做什么,但是她看楚亦的作风,就不是一个温和的人,从刚过来之时,与楚亦短短相处一月,从细节上就看得出他骨子里的那种高高在上,这种人,真正的性格绝对不是表露出来的这样。 只能说明,他一直在低调隐忍。 目的也显然,肯定是为了不暴露自已,不然也不会特意淡化自已的姓名了。 楚亦摇头,“没事,不用担心。” 看出温婉有所好奇,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解释什么,“我帮你上药吧。” 朝行开的药方,内服完,身上的伤口还要定时换药膏,几天下来伤口都结痂了,温婉动弹已经没问题了,都能下床来,现在抹的药膏,朝行说是去疤痕的。 “我来就行。” “你总有抹不到的地方。”楚亦脱她衣裳,不给她机会。 “伤都是我自已割的,能割到我还能抹不到?” 温婉怕他脱了衣裳又想动手动脚,想抢回,却发现楚亦僵在了那里。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已话没说对味。 正在这时,门来传来胥伯良通报的声音。 “庄主,公子,有人上门求见。” 胥伯良自从猜到楚亦不简单之后,就再像别人一样忽视他了,而是给予了正常的尊重感。但又猜到楚亦并不想暴露太多,所以他抹去姓,直喊公子。 他觉得,无论如何,被人以妻子的角度称温相公,以一个男人的心理,多少听着不那么如意的。 即便这个人再爱他的妻子,也不能混为一谈,这可是男人的面子。 楚亦隔着门瞟了眼胥伯良所在的位置,沉声问。 “来人是谁?” “梁子沐。” 梁子沐带着冬柒,在正门外等候,他的心情紧张激动,十分复杂。 上次他就想来找温婉的,但是他怕温婉恼他,不想见他。 这些年,他被夏荷那个狠毒的女人骗得太惨了,一想到曾经因为夏荷的蛊惑,而对温婉做的那些事情,说的那些话,他就懊悔不已。 他觉得没脸来见她。 可这次,她被抓,看到她被衙差带出来时奄奄一息的模样,他的心那一刻好疼。 他想冲去接住她,抱着她,他恨不得杀了方志平,让所有欺负她的人都死! 可是,楚亦先冲了过去,他抢了他的位置。 他抱住了她,他掐住了方志平。 看着温婉虚弱但眼睛泛着光亮的盯着楚亦的身影,那幸福的神情,刺痛了他的眼。 从一开始,就是这个男人抢了他的位置。 远远的看到有人出来,却不是温婉,也不是通报的小厮,而是楚亦,梁子沐的神情顿时阴郁下来。 楚亦仍是一袭素白长衫,甚至不及梁子沐身上的衣裳贵重,但穿在他的身上,更显得他清贵绝伦,眼波流转,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质,就压下了梁子沐一大头。 “我家夫人尚在养伤,不喜见外人。” 懒得客气,楚亦冷淡疏离的用最简短的话打发梁子沐。 【438】没羞没臊的。 梁子沐气难平,但奈何这农庄的人显然听楚亦的,他也不想再给温婉留下不好的印象而硬闯。 只是说出来的话,颇有些针锋相对。 “我只是来探望下,见一见她,不会多加打扰,楚兄不会连我探个病都要多加阻拦吧?别人看得,我却看不得么?还是楚兄在防我?怕我过多的出现,让小婉改变心意?毕竟,你得到她,用的不是什么正当手段。”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如果可以,他真想将眼前这个伪君子狠狠揍一顿! 如果不是他龌龊的算计,小婉根本就不会与他阴差阳错。 楚亦不接他的茬,“来看过的只有何县令,怎么,梁解元觉得自已可以和何县令平起平坐了吗?让我家夫人不顾伤痛,起身来迎接你这位解元大人?” 梁子沐当即面色大变,“你不要胡说八道!” 楚亦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拂袖转身离开,梁子沐抬腿想要跟上,守门的人拦住。 “梁公子,温家堡不可随意擅闯,还请回吧。” 自从温婉被抓后,温家堡的农户们都有了防守意识,只要被主子们卡在大门外面的不带进来的,守门的就会拦住一律不让进。 梁子沐气得不行,他想不通,楚亦凭什么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明明是个卑鄙小人,偏偏所有人都被他这副皮相所迷惑,以为他是个什么优雅尊贵的公子。 他也还真把自已当回事了,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公堂之上也敢鲁莽,要不是这次他运气好,赶上知府大人想要杀鸡儆猴,不然,他早就收押进牢里了,还连着小婉都一起连累! 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小婉! 冬柒看了看梁子沐难看的脸色,细声安慰道,“公子,温庄主许是伤还没好,不便下床见客,而男女有别,她卧床又怎好见您呢,下回,等气氛融洽些了再来吧?” 梁子沐呆呆的望着不远处的院子,目光中,是无尽的懊悔。 “你觉得,她是不是恨我?” 冬柒愣了愣,又想了想,琢磨了小半响才回答,“奴婢觉得,温庄主大抵是恨的。” 自从老夫人揭穿夏荷的事情过后,温婉便没有派人接她来农庄学字了,她也是从那时才恍然明白,温婉是在利用她。 冬柒说不上对温婉什么感觉,之前那些坏印象,随着直相大白,她也看清了。 可能有那么点感激,毕竟,就算温婉是利用她,她也是实打实的教了她认字写字,或许于温婉,这只是举手之劳,但于她,却能改变她的命运。 可是,在她准备好好报答一下温婉的时候。 她却发现,梁子沐心心念念的,都是温婉了。 梁子沐不知道冬柒什么想法,这答案,却是让他心里好受了些。 对,她肯定是恨的。 她不见他,肯定是恨他当年委屈了她,恨他这些年因为被夏荷蒙蔽,多次误会责怪她。 梁子沐掀开马车帘,望着屹立在天底的高楼,眼底燃烧着野心与动力。 她早已不再是个普通的农妇,她比夏荷有真才实学多了,她端庄秀丽,集才情美貌于一身,那么多优秀的人围在她身边,那么多双眼睛觊觎着她,等闲之人,还怎能入得了她的眼? 一个解元的虚衔,又怎能配得上她? 回到家,梁子沐一头扎进书房中。 温婉休养了十多日,终于可以出门了。 朝行的药效果很好,不仅伤口全部愈合,现在伤痂已经全部脱落,额头上那一道,只剩下了一条淡淡的疤印,只需要再抹一段时间的药膏,疤印就会彻底消失。 其实要说痊愈,早就痊愈了,是楚亦不让她出门,非要按着她多躺几天。 要不是温婉开始用起手段来,楚亦还想继续关着她。 出了门,他也要在一边陪着,生怕她碰着磕着。 那天公堂之上她奄奄一息的样子,让楚亦心里阴影不轻。 不过,温婉下了床便一改病床上的死气沉沉,一会伸懒腰感叹好天气,一会揪着院子里开的花来闻,一会跟路过的小狗们闹一闹,一会跑到菜地里对着水灵灵的大白菜满意欢笑,这活蹦乱跳的样子,才让楚亦真正放下了心。 “对了,玉儿呢?”温婉眨着眼睛问。 “他在练功房学功夫。” 温婉被抬回来的时候,楚亦特地没让小玉儿看见她那一身血衣,前两天没让他探视,直到小家伙自已从一些人口中听说温婉受伤了,哇呜哇呜的哭着跑去看温婉。 温婉因为失血过多,那几天脸色都苍白得吓人,当时正在睡觉,脸色苍白闭着眼的样子,把这小家伙吓到了。 他抽嗒着问楚亦,娘亲是怎么回事。 楚亦没有隐瞒一丝,如实的把事情告知了小玉儿。 小玉儿稀里哗啦哭了一顿后,握着小拳头,奶凶奶凶的说,他要学功夫! 于是,他现在每天都会和平江温宁一起,跟着陈秋学一个时辰的功夫,小玉儿一学,农户的孩子们就开始好奇的趴上来了,楚亦就干脆给他们弄了些屋舍做练功房,农户们的孩子他不负责教,却是准许他们在旁边看着学。 于是每天一到点,那些小孩子们就都会凑过去咿呀咿呀的学。 温婉去看的时候,练功房外面站了十多个小萝卜头,小玉儿站在前面,正在扎马步。 可能是扎了蛮久了,他额头上的汗水直流,身形都有点晃了。 温婉看得心疼,“这么小就学功夫?会不会受不住?” 她担心学功夫太辛苦了,小玉儿平时的课业不轻,楚亦都在安排给他请夫子了,到时候课业更重,好不容易空点时间还要学功夫,还这么小就压榨,还让不让她儿子有点童年了? 当父亲的,总关心孩子飞得高不高。 当母亲的,总关心孩子飞得累不累, “他想以后长大了保护他的娘亲,当父亲的岂有不支持的道理?”楚亦道。 “干嘛要他保护?我不是有你吗?” 楚亦登时就笑了。 乐得跟什么似的,把她搂在怀里就是一顿狂亲,“没错,你有我,不需要儿子保护,以后他可以去保护他的娘子。” 温婉打他,“哎呀,你怎么没羞没臊的!” 旁边路过一个扛锄头的农户笑眯眯的走过,看到温婉害臊的目光扫过来,忙撇过头装没看见。 【439】不准叫小姐姐! 下午小玉儿有课业,胥伯良在旁边给他磨墨。 磨完墨,他便会在小玉儿的书架上抽出一两本书来看。 青龙阁的书也不少,而且不藏着掖着,不管是地位再低下的杂役,想看就能看,但是小厮们没见个认字的,他当时渐渐受到阁中大佬们的重视,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每天都会在书阁看一个时辰的书。 三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渐渐习惯了繁华字。 但是,乡音还是更亲切。 小玉儿这里有不少温婉的手抄本,都是小学一二年纪教材上的课文,胥伯良却怎么也翻不腻。 温婉去的时候,胥伯良就拿着一本《寓言故事》的手抄本,看得津津有味。 看到温婉过来,胥伯良站直身形,下意识往她身后瞄。 没有看到楚亦。 他微敛的神情又放松开来,星眸里闪着盈盈笑意,“庄主。” 温婉瞟了眼他手中的书,“好看吗?” “小姐姐写的字好看。” 温婉拿过书,敲了他一脑瓜,“没个正形,谁准你这么叫的!” “哎哟!”胥伯良装模作样的呼痛,露出一口白牙,“这么叫亲切啊,叫庄主多生份。而且你本来就是小姐姐嘛,放咱们那儿,这年纪还是个妙龄少女呢,况且还这么漂亮。” 别看温婉儿子都五岁了,但年龄不过二十一,放后世,还是个没出社会的少女呢。 加上这高颜值,绝对是追求者排长队的那种,正宗的漂亮小姐姐。 “但我现在是辣妈了!”温婉又赏他一脑袋瓜,“也比你大七岁,都能算你长辈了,没大没小的!” “哎哟喂,你终于肯承认了!” 胥伯良揉着脑袋怪叫,“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认我这个老乡呢!” 温婉也不意外他的反应,农庄里到处传播着她辐射的新时代思想,还有不少产物结晶,寻着蛛丝马迹,他总有一天能找到,在他猜到小玉儿身上时,离真相也就不远了。 “这不是看你玩得挺有意思吗?” “还说呢!真没良心,试探出我来了就躲在暗处不出声,看着我沙雕似的跟狗说话跟马说话,我唱歌你也不理我,还装作听不懂训人。” 搞得他认错人,跟小玉儿鸡同鸭讲了好久,好在小玉儿弄不懂,不然真是糗到家了。 一想到这坎坷的过程,胥伯良就想抱住可怜的寄已,这个老乡也忒坏了。 “噗哈哈哈……” 温婉看着他那样子,忍不住大笑出声,捧着肚子笑。 小玉儿写到一半停下来。 他感觉娘亲从来没有笑得这样过,有点儿……傻,但是看起来好开心的样子,是因为伤好了吗? 其实之前认错人,一番折腾下来,胥伯良找老乡的热情也冷却了不少,纵然后来猜到了,也不敢随便跟温婉相认,毕竟温婉的身份跟小玉儿又不一样,尤其是经过了方志平被砍头一事后,他更谨慎了。 他甚至还担心过,温婉会不会一直不与他相认。 倒是没想到,温婉会主动来找上他。 九月的天,白日还有些许未褪去的燥热,待到傍晚时,就凉风习习了。 温婉牵着小玉儿,带着胥伯良在逛温家堡外的街道。 “叫阿姨是不可能的,虽然我现这皮囊只有十四岁,但里面装着二十岁的成年灵魂,正宗的男子汉大丈夫,而且,搞不好你穿来前比我还小呢?那不是占我便宜了。”胥伯良表示,他是不可能把温婉当长辈的。 温婉睨他一眼,“还是比你大。” “我大二了!” “我研博后期。”温婉淡淡道。 “哇!学霸!”胥伯良瞪大眼,“学霸姐姐你哪个专业的?那后来是留校了还是出国了?” “农业专业,读博时进了袁老师团队实验室。” “啥……啥?袁大神团队?!卧槽!真学霸啊!” 穿到了专业对口的身份,难怪能短短一年时间,就混得这么风生水起了。 小玉儿歪着脑袋听两人的对话,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听不懂,干脆松开温婉的手,跑到前面卖糖人的摊子去玩了。 胥伯良这下是真服了,不管年纪还是资历,温婉都绝对当得起他一声响亮的姐了,可不是他能打得起主意的软妹子了。 温婉才不管胥伯良心里打什么小九九,直接道,“那些都过去了,我们回不去了,就只有在这里好好生活。看在老乡的份上,我会给你多些机会,但是,你也得拿出些本事来,不然,还是叫轼君千提走你吧。” 一句话奠定了两人的地位之差,胥伯良倒是没觉得不适。 他前世也好,这世也好,都比温婉小上六七岁,社会阅历肯定不是一个层次的。 前世他是个技术宅,除了啃课本和室友聊天打屁,生活交际这些完全是挂科级,也就能保证生活自理,还是穿越过来的这几个月,才让他在困苦的环境中成熟了不少。 但肯定也比不了开始步入社会的温婉。 而眼下,他只是一个卖身契都在别人手上的奴隶,还有求生存的阶段。 而温婉却已经有了社会地位,处于谋发展的阶段。 不论以后怎么样,眼下,他抱上这个大腿是最明智的选择,好歹,脑袋不用天天挂裤腰带上了。 “放心吧,我也勉强算是个学霸,有啥要出主意的随时喊……卧槽!那女人不对劲!” 胥伯良好好的说着话,突然脸色一变。 “快让!” 胥伯良拉着她往后退。 温婉顺着他的目光转身,只见她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一个身穿黄衣的蒙面女子,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过来。 蒙着纱巾的脸上,那双眼睛喷着毒火,直朝温婉而来。 等他们看清,蒙面女子已经冲到了跟前。 “贱妇!拿命来!” 蒙面女子突然抽出一把短剑,捅向温婉。 温婉好歹也经历过些事了,除了一开始惊了下后,并没有慌,赶紧随着胥伯良往后退开。 “快来人!”胥伯良大喊。 “有刺客!保护堡主!”旁边立马有发现了的小摊贩冲出来,见只是一个女子,他们也不怕事,一个壮汉一脚踹在女子身上,便将她踹出两米远,滚落在卖糖人的小摊边。 女子哀嚎一声,吃痛爬起,却抬头看到手里抓着两个糖人的小玉儿。 【440】狠辣的温堡主。 “玉儿!” 温婉顿感不妙,大喊一声冲上去。 女子眼疾手快,一把就扯过了小玉儿,匕首抵在他脖子处。 温婉硬生生刹住车,“方浅,你别乱来!” 没错,这女子就是方浅,被踹一脚,她蒙在面上的纱巾也滑落下来,露出充斥着恨意而狰狞的脸。 “哼!贱妇!你也终于有怕的时候了?不是很狠的吗?都舍得拿刀在自已身上割,陷害我爹爹,害他被处斩,你个阴险小人!要不是你,我爹爹根本就不会被治罪!” 方志平的罪并不怎么重,处斩已经是重治了,并没有株连族人。 但是这对方浅来说,她的天已经塌了。 一夕之间,她从高高在上的县丞千金,变成了罪臣之女,她想去找县令,以往衙门里衙差们都哄着她,现在看到她却拿着棍子像赶叫花子一样赶她,爹爹为官数年,开罪的人不少,看到她就打就骂。 这几天,她连面都不敢露,犹如丧家犬一般四处逃窜。 一想到这些全都是因为温婉这个贱人,她就恨不得杀了她!杀了她! “我方浅杀不了你,就要了你儿子的狗命,让你也体会失去最亲的人的滋味!” 方浅恨恨的拿着匕首,贴近小玉儿脖颈,她阴毒狰狞的样子,几近崩溃的边缘,穷途末路的人根本没有什么理智可言,这时候一个刺激,就可能让她发狂。 温婉哪有闲功夫跟她理论,这就是个脑残开启了疯子模式!极度的危险。 小玉儿从一开始的懵逼反应过来,有些害怕,但看着娘亲就在眼前,他没有慌掉,只是有些惶恐的喊着,“娘亲……阿良……” “玉儿,别动!千万别动!”温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小玉儿乱动,自已撞到刀尖上。 “小少爷,别怕,你看着我,看着我就不怕了。” 胥伯良盯着小玉儿,待小玉儿目光移到他身上,双手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抬起,嘴上一边对着方浅说道。 “我说姑娘,你脑袋是叫人摔了吧?要不是你爹为祸四方,朝廷能仅仅因为一个冤案就治他的罪?就准你们不把人当人,别人对付你们,就成阴险小人了?你这思想,你爹这次不出事,下次也要出事啊!还有,这欺负人呢,招子也要放亮点,不然,迟早会被人戳瞎的!” 说着,他还做出个手势,两手食指中指屈着向前,好像是配合着“招子”的意思。 小玉儿望着胥伯良,头歪了歪。 方浅哪知道这动作什么含义,她咬牙切齿道,“你胡说!分明就是这个贱妇,是他勾引那些男人,让他们动了手脚,才会引来那么多朝廷命官听审,要不是……啊!” 一声尖锐的惨叫响起。 “我的眼睛!” 只见方浅双手捂着眼睛,吃痛的哀嚎出声,手中的匕首也掉了。 再看慌忙跑开的小玉儿,两只小手食指中指向前屈起,向前戳的那样子,跟胥伯良手中那姿势,不是一模一样? 方浅的哀嚎,正是小玉儿用手指戳到了她眼睛。 虽然小孩子的手下不了大力,但措不及防的这么一下,也是很痛的。 等方浅缓过来时,人质早已不在手。 没了威胁,惊动出来的护院们几下便将方浅制伏。 “娘亲!玉儿打到坏人了!” 小玉儿抱着温婉,劫后余生,没有后怕,反是一脸得意的笑,好像自已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温婉摸摸他的脑袋,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堡主,这人怎么办?”护卫们看向温婉。 望着还在徒劳挣扎着叫骂的方浅,温婉目光变得阴沉,一股狠厉从眼底划过。 “方小姐因父亲处斩以至精神失常、性情暴虐,毁坏公物、残害孩童,这种人怎么能放任到镇上去祸害百姓?恰好我这温家堡有良医,就请方小姐于我堡中做客,有生之年若将方小姐治好了,再让其回归吧。” 方浅闻言脸色大变,拼命的挣扎起来。 “不要!我不要!” “乐正哥哥,救救我!这个女人一定会折磨死我的……”方浅对着人群中的乐正容仓喊道。 乐正容仓一脸的漠然,他跟方家并无甚私交,只不过是官与商的正常来往,得知方浅爱慕他,他有意疏远,就因看不上这女人的刁蛮残忍。 没人觉得乐正容仓不怜香惜玉什么的。 方志平的事情轰动虹城,前因后果什么的,早被人拿来说烂了,方家与温婉的恩怨,可以说谁都清楚。 不说没人相信温婉自已割自已,就算知道方志平是被温婉给阴了,也都觉得方志平活该,方浅还想拿人家小孩子出气,就算当场一命呜呼,这街道的人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有人会拍手叫好! 可眼下看来,温堡主这是不打算立马要了方浅的命呢? 胥伯良隐晦的看了温婉一眼,有些好奇,温婉当时在牢中,到底经历了什么? 温婉冷哼一声,一挥衣袖,“带下去!” “是!”护卫押着人往农堡里走。 “啊啊啊温婉你个贱人!我要你不得好死!你全家都不得好死!”方浅大声咒骂。 “打死她!堡主好心搭救她,她还敢骂堡主!” “就是!以前仗着你爹,坏事做尽!还踩断过我女儿一根手指,你还我女儿手指来!” “臭娘们!吃个臭鸡蛋吧!贪官生的没一个好种!” 街道两边的小商贩们,愤愤不平的拿着菜叶子和臭鸡蛋往方浅身上扔,看护卫们没反应,有些甚至捡着路边的小石子往她身上砸,血迹顺着额头往下流,没一会儿方浅的咒骂声就变成了嚎哭声,本就狼狈的身上变得污迹斑斑,哪还看得出昔日官家千金的风姿? 护卫一半是楚亦的人,一半是温婉的农户,温婉对外的话虽是那么说,但他们都理会得意思,哪会真给方浅治什么病? 温家堡没有关人的牢房,护卫于是将方浅绑起来,先扔到了猪圈里。 猪啰们闻到方浅身上的臭鸡蛋和菜叶味,都围了上来,大嘴巴直接就在她身上拱了起来。 【441】替她甩锅。 处置了这事,确认小玉儿没有因此而受惊,温婉才想起来问。 “玉儿,你怎么会想到去戳人眼睛的?” 今天真把她吓到了,心里有那么一瞬间咬牙切齿的想,方浅但凡伤了小玉儿一丁点,她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当时那种情况,正常的小孩早都慌了,玉儿却居然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样,也不怕刀子割到自已,居然去戳人家眼睛! 虽然他是救了自已一命,但温婉得知道,他这是临危的超常发挥,还是平时就养成了戳人眼睛的习惯。 若是换在平时也喜欢这样做,温婉就要揪出这教坏他的混蛋了! “是阿良教我的,厉害吧?”小玉儿道。 温婉看向胥伯良,她登时想起来,当时他嘴上跟方浅在说话,手中做着亮招子的手势,原来,那是给小玉儿在暗示? 温婉这下倒不担心了,她好奇道,“你什么时候教他这些的?” “就这些天啊,小少爷学功夫不就是为了保护自已,保护他娘亲你嘛,可那些高深的功夫哪能一日学成?你们眼下就有敌人虎视眈眈了,要是出点什么意外,他一个小孩能打倒谁呀?还不得靠点特殊招数来救命。” 胥伯良之前被温婉派到小玉儿身边,猜到温婉是他老乡后,对小玉儿也更上心了。 看到这小家伙因为想保护娘亲而学功夫,他顺便就想到教他几招保命招数。 虽然阴损,但能救命,还管他那些做什么。 要正人君子,等功夫学到家了,人大了点再去当呗,什么能有命重要? “教了几招?” “嘿嘿,也不多,就两招,还有一招你们女人最爱对男人使的。”胥伯良一边说,不自觉的夹紧了裤裆。 “你倒是点子多。注意着分寸啊,把我儿子教歪了我饶不了你!” 温婉不是什么迂腐陈规之人,相反她跟胥伯良的想法一样,必要的时候,为了维护重要的东西,她也会不择手段,才不会因为什么虚名而丢了实在。 不过,灌输给小玉儿时候,还是不能这么直接的。 九月的夜晚有些凉了,深夜的风直接刮在人身上,也冷得进骨。 方浅还被绑着睡在猪圈里,旁边的猪都睡得鼾声如雷,她移动着身子朝几头猪旁边挤,好取点暖。 她尝试着能不能解开身上的绳子,可是试了半个时辰,连结都摸不到,嘴里塞的布被猪舔了无数回,散发着鼾臭味,令人作呕。 突然,风涌动了一下。 一道人影悄无声息落在了方浅面前。 她吓了一跳,眼前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位红衣美男子。 一身红衣似火,精致妖娆的脸庞,丹凤眼上挑着眼角,半眯着眼的模样,十分魅惑,月光照在他身上,仿佛有一身华光,因为他站在这里,身后的猪圈都仿佛都变成了冽滟的华殿,整个画面都唯美了起来。 方浅看呆了。 轼君千轻笑了笑,走上前,拔了她嘴中的布。 “小美人,想逃出去吗?” 方浅瞪大眼睛,欣喜若狂,她就知道,上天不会让她就这样遭人毒手,居然派这样的美男子来救她! 护卫们看到了轼君千,和他打了起来。 方浅趁此抓紧的逃,跑得远远的。 天一亮,这事情就传开了,温婉一起来,就听到街道上的人都在说,方浅逃了,有人救走了她。 有人骂,有人恨,有人担忧。 温婉问护卫,“你们交了手?对方是什么人?” “他身穿红衣,身手非凡,轻功尤其厉害,交手时隐隐得见他脸相,似乎像是……青龙阁阁主。”护卫岳晟说道,他是楚亦带过来的人,对轼君千多少有点儿印象。 温婉愣了,轼君千救方浅?这打开方式不对啊! 胥伯良挑眉,他有了一种预感。 还没说出来,外面又传来了新的消息。 找到方浅了。 但人死了。 死的有点儿……难以启齿。 “就在虹城镇口子的路边上发现的,她许是想逃回镇上,跑了三十里地,饿得没力气倒地上,结果被条发情的公狗逮着了。” “被路过的乡亲们发现时,几只发了情的公狗还在兴奋的围着她拱,走过去一看,人已经口吐白沫了,身上的衣裳都被撕碎了,身子被狗抓出好多伤,腿也被咬得稀烂,惨不忍睹,不堪入目……” “活该呀!谁让她逃!” 后面的温婉没听下去的必要了。 她就说,轼君千再怎么无聊,也不至于非要在她头上动土,明知她对方浅恨之入骨。 遣散了人,她问胥伯良,“你应当更了解你们阁主的行事作风,你觉得轼君千这是什么意思?” 单纯的想替她出口气? 方浅都已经落在她手上了,岂不是多此一举? 胥伯良没直接回答,他望着大门外的方向,“这会儿,恐怕整个虹镇的人都传开了这事,但都会骂方浅是活该,因为温堡主你放出的话,是要给神智失常的方小姐治好病,结果她不知好歹的逃了,那么不管遭遇什么,都是她活该。反而温堡主,则会被人称赞一声高义,不计前仇,不牵怒无辜。” 温婉眯起眼,“你认为,他是在替我甩锅?” 胥伯良点点头,又道,“若没有这一出,方浅以后香消玉殒在这温家堡里,无论什么原因,都容易遭人非议。平日里,聪明人都不会拿这事来说道开罪你,但若非常时期,难保不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 这事情,正有正的说法,反有反的说法。 温婉走到这个位置,有意无意,总会得罪些人。 方志平被处斩一事,聪明人这下都知道了温婉不好惹,就算有心人也潜水了。 但若以后温婉哪天势微了,难保不会有一两个冒头的,随便编排一下,迁怒无辜的标签是逃不了的。 胥伯良对这一套不算老油条,但他看电视都看那么多了,好歹也知道,往上走的路,表面保持一个好名声,尤其重要。 哪个高位者,不是把血雨腥风藏在暗处的? 就算全世界都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定律,那些人也都只会摆功,不敢摆过。 “而且,也替你解气了不?”胥伯良说到最后笑了笑。 【442】剁个辣椒也能这么有气势。 “你倒是很会替你主子说话。” 不知何时,楚亦走了过来。 他面色不怎么好,一身鸦青色长袍,让他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有些冷冽。 楚亦有些懊恼,他怎么就运气那么差,上次是温婉出事,这会是儿子出事。 虽然这回是有惊无险,也让他着实不悦。 而且,这么好表现的机会,却叫别的男人给抢先了,叫他如何能心情好? 胥伯良不想惹这个男人,退到一边当背景板。 奈何楚亦不放过他,“去告诉你主子,他的一月之期到了,是时候滚回去了,温家堡的事情,不劳他插手。” 说罢,又转头跟温婉说,“我看温家堡的守卫力量还得加强,不能让有些人仗着武功高强高随意擅闯。” 楚亦认真的考虑起,要不要从云安城提两个高手来,如果再抓到那家伙偷偷摸摸进来,非把他打成花肥不可! 如胥伯良所说,方浅的死,很快传得人尽皆知。 大都没什么好话。 同时也对温婉要救治方浅的事,大为赞扬。 只有少数的人看明白了,虹城又多了位不可轻易招惹的人物。 何亲源有些忐忑,他对温婉的狠辣手段又有了新的认识。 温婉却已没再管外面那些,只要她的农庄好好的,酒楼的生意好好的,没人欺到她头上,她没那兴趣去镇上作威作福。 天气开始转凉了,轼君千避完暑,来向温婉告辞。 温婉想着他这一走,胥伯良也得走了,正想说话,轼君千递来一个木盒子。 “对了,多住了几天,这是补上的银两。” 温婉以为是银票,还想着一张银票也包装得这么骚包,打开来看,却发现是张卖身契。 她微微惊愕,抬头,轼君千已经转身离开了。 等温婉追出了院子,只看到跟在轼君千身后的阿佑,却是没见胥伯良的身影。 “看到胥伯良了吗?”她问洒扫完路过的平江。 “阿良啊!昨天看到他在作坊里面剁辣椒来着。”平江道。 “作坊?谁让他去的?” “呃……是温相公派他过去的,说是那边很忙,缺人手。”平江犹豫了下才道。 温婉眼角抽抽,作坊缺不缺人手,她能不清楚?他几时对她农庄的繁琐事务也感兴趣了?八成是因为轼君千的原因,对胥伯良看不过眼。 幼稚! 温婉还没进作坊呢,就听到里面传出欢闹的歌声。 还是合唱版的。 “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男声。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风风火火闯九州哇!”——大妈声。 “嘿依呀唉儿呀!嘿唉嘿依儿呀!”——男声。 “嘿依呀唉儿呀!嘿唉嘿依儿呀!”——大妈声。 温婉进去,就看到剁椒房里,一排的大妈坐在矮凳上,对着一木盆的辣椒,伴随着歌声,非常有节奏感的舞动着菜刀。 胥伯良就坐在中间,他唱一句,大妈合一句。 手中刀起刀落,辣椒瞬间成泥,动作非常整齐,刀剁在砧板上的声音跟鼓点一样,节奏感十足,不看着,光听声音,还以为千军万马奔来,气势惊人,旁边灌辣椒的伙计们不自主的开始抖腿了。 剁个辣椒也能剁出万军出征的气势来,温婉也是见识了。 她怀疑,再让胥伯良在这里呆上几天,整个作坊的伙计都会觉醒抖腿技能。 温婉拉走胥伯良的时候,剁辣椒的大娘们十分不舍。 还嚷道,“阿良,有空了记得回来教大娘们唱别的歌啊!” “好勒!张大娘!” “你到是什么地方都能混得开啊!怎么也不找我?” 温婉挺佩服这家伙的,看着他一身被汗水浸浊的衣衫,也知道这活儿一直干也并不轻松。 明知道楚亦这是整他,他也没来找她。 却是苦中做乐,剁个辣椒都找到了乐趣。 而且才来两天,整个作坊的人都认识了他不说,还博得了那些人十足的好感。 不管是天生乐观,还是关于隐忍,这世上的难事,最怕的就是这种人了。 什么都压不倒他,无论多困窘的环境多苦的事,他都能找到其中的乐趣,并因此而感染周围的人,以此建立起自已良好的人缘。 胥伯良扯着粘在身上的衣衫抖进些风,“我咋能走后门呢!况且那些大娘们也挺可爱的。” “这样吗?那不如以后你就一直在这儿剁辣椒吧?” “哎别别别!”胥伯良立马求饶的模样,“姐姐,虽然这活儿不是多苦,但好歹咱也是装了一肚子墨水的高材生,你就舍得扔这种地方发霉吗?堡里这么多事儿,难道你就不缺个出主意的么?” 温婉也就逗逗他,当然不会把这么好一个人,扔来天天干这种没技术含量的活。 “你剁辣椒系块布干嘛?” 温婉指了指他剐到头顶上的白布条,刚他剁的时候,眼睛蒙着布条,一副自嗨的样子。 胥伯良恍然一声,“对了,你可以让他们裁点这个白粗布,剁辣椒的时候就把眼睛蒙上,可以挡住碎辣椒,不然,剁猛了,那辣椒汁容易溅眼睛里,昨天把我辣得,眼睛都揉肿了,手又辣,越揉越辣。” “就你们这么个剁法才溅吧,我又不是没剁过,除了手辣没别的。” 温婉对辣手这个没办法,现在可没有塑胶手套,但是即便辣手还是有大把人愿意做,因为剁辣椒的工钱比灌辣椒和摘辣椒的都高。 不过,说是这么说,温婉觉得,胥伯良这点子也是有点用的。 一天不停的剁,总有不小心的时候,辣到眼睛里,可比辣手难受多了,而且手一直是辣的又不能揉,要是一天不停的辣到眼睛,也做不了几个事。 白粗布不遮光,能看得见东西,蒙眼睛上也不影响视物,反正一块粗布又值不当什么钱。 楚亦现在给小玉儿找了夫子,又亲自监督他练功,温婉想着,便提了个建议。 “一个人学习难免枯燥了点,何不从农堡里挑几个资质不错的孩子,当玉儿的书童,多几个人学的效果是不一样的。”人多才会有对比,人类的攀比心理,用在这一方面是最有价值的。 【443】农业与旅游业结合。 楚亦点点头,只要不涉及到他原则上的决定,温婉说的,他基本都没意见。 温婉又道,“这么一弄下来,农堡里得开个内设的私塾呢,干脆多请几个夫子,让农堡所有的孩子都进学吧?” 楚亦又点头,“可以。” “可是我最近实在有太多事要忙了,操持不过来。”温婉眨巴着眼睛瞄了瞄他,“你最近有事吗?” “什么事比得上夫人的事重要?你放心去忙你的,私塾的事我来就行了。” 楚亦哪会推脱?温婉终于有需要他的时候,他开心都来不及,捧着她的脸轻啄了啄,他在她耳边低语,“以后忙不过来了,有什么要做的都直接跟我说,知不知道?嗯?” 楚亦开心得很,哪知道温婉是看他闲得天天吃醋,想给他找点事儿做。 不过,她最近很忙的话倒是不假。 醉香居双子星现在有徐福贵负责,辣椒酱的批发代理他也看着,温宁在教更多的人炒料,兼管着街道商铺的事宜,农庄的收成和活计分工有秋树安排,温婉已经不用插手了。 但即便这样,还是有好多事得温婉自已来。 新庄主院建好了,有不少杂事儿要忙,她托人从大胤国带的荔枝苗也运回来了,趁着这秋天,又可以嫁接一波。 另外,新农庄那边的粮食马上面临秋收,秋收过后,怎么规划,她得尽快确定一个方案下来。 胥伯良觉得自已终于能体现价值了,出主意的事,他在行啊! 不过,他得先了解温婉是个什么想法。 “三百亩地,都不打算种粮食?那你想弄成什么样?” “总觉得这么大片地,就拿来种粮食太浪费了。就想弄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虹镇上的人特别有优越感,看不上郊外的一切,地也好,人也好,就是因为这些年,郊外各个农庄的收成都好,农贸产品供过于求,都是农庄主们赔着笑脸求着人卖货,还廉价得很,自然的,各农庄之间的竞争也大。 这也是上个农庄主,为什么做不下去的主要因素。 然而温婉现在已经脱离了求生存的阶段,有醉香居,她并不需要靠这些农贸产品来赚钱。 这样一来,农堡里根本没必要种那么多粮食,就算这边种了十亩的粮食,都够农堡内部供应了,另外的三百亩地,完全可以开发出别的项目来。 都改名叫温家堡了,也的确不适合还按农庄的模式来发展。 胥伯良摸着下巴,“那你这是房地产大亨了啊!这么大块地,要开发点什么项目,用不用跟官府申请什么的啊?” “这倒不用,我建醉香居也没打招呼。”现在对这方面的管控制度并不严。 “那就有大把的方向啊!”胥伯良有些兴奋起来,“工业,农业,旅游业,你比较倾向哪个?” “工业就别想了,我是农业专业,工业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而且技术壁垒太多,根本行不通,农业还是我的主方向,我原本是打算,把这块当我的研究基地的,嫁接些大祁国没有的果树,培育一些新的作物。不过你刚刚说的旅游业……”温婉歪了歪头,“这时代有旅游业吗?” “有啊!哪个时代都少不了旅游啊!” 胥伯良道,“古代那么多文人学士就喜欢写游记,去哪里游玩了,就留下篇诗词,什么登金陵凤凰台啊,登鹳雀楼,兰亭序啊,登池上楼啊,为啥烟花三月下扬州呢?还不是因为三月天气好,更适合游玩。没有电视手机,有钱人靠什么娱乐啊,不就是这些!” 温婉想了想,“你说的是旅游这个行为,但旅游这个行业的开发还没有吧?” “姐姐,有需求就有市场啊,没开发咱们就当龙头呗!” 这个道理温婉当然知道,只是她觉得,当一个行业的始祖哪这么容易。 “现在哪个景点玩要钱的啊?要收费,必须要有足够吸引人,三百亩的地,做别的很富裕,开发旅游景点就不够看了。”温婉觉得没什么搞头。 “咱们不搞门票,但可以搞周边啊!他们要吃吧,要住吧?”胥伯良很是激动。 “那首先还是得保证景点吸引人。”温婉指出核心问题。 “核心问题,这个可以慢慢想…… ”胥伯良激动稍减,开始认真的思考起来。 温婉突然问道,“你是什么专业的?” “土木工程。” “你说你才大二,那掌握些什么课程了?”温婉又问。 “虽然我才大二,但我也算个学霸,土力学、地基基础、工程造价与计价原理、建筑设备、水力学,结构力学、高层建筑设计、建筑结构抗震设计、房屋建筑学这些都有很牢的基础,所以放心,不管这块地建什么都不怕!” 胥伯良卖力的推销自已,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再建一个十层楼创下大祁国新记录时,温婉却转移了话题。 “不管那边做什么,我原本嫁接果树和培育新作物的计划不会变,实验基地的话,这边剩下的四十亩就能用,但一旦培育成功,我需要一块地做为新作物的首批种植地,首先就要给荔枝腾一块地,这个已经嫁接成功了……” 胥伯良突然灵光一闪,“那咱们把农业和旅游业结合怎么样?” “结合?” “没错!你都说要嫁接大祁国没有的果树,和这时代没有出来的作物,那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它们跟醉香居一样,也是大祁国的第一啊!就算它们只是颗树,也有看头啊!更何况它还要开花、结果!” 那些富贵人家的千金公子哥们,连去看个杏花、桃花,都要成群结伴,还要吟诗做赋。 想像一下,如果他们知道大祁国有了荔枝树,得有多激动啊! 光是开个花,估计都能吸引到一大片人来了吧! 毕竟其它地方可看不到,要看得出国。 温婉的思维也顺着这方面开始散发,越想越觉得可行,“没错!相比起第一高的楼,一种新的作物,它的价值,观赏性才是最小的,实用性才是大头。” “所以它的实用性决定噱头啊!这就间接提高了观赏性!” 【444】堪比国宝级的特产。 胥伯良越说越激动,“你多培育几种,除了荔枝,什么龙眼啊,葡萄、香蕉啊,反正就是大祁国没有的那些,要是能做出这个大陆没有的就更牛逼了!到时候啊,北漠、南胤、西启、东芜的人都跑来看,啧啧,那这地儿,就成黄金地了!” “往观赏方面走,就不一定非得要样样都是新作物,梨树、杏树、桃树、枇杷都可以种点,就做成一个大果园。”温婉道。 “对对对!然后一样品种划一块地,把它们分开围成一个院子,让那赵青风给你配些花种着,弄漂亮点,然后按树种取名,分梨园、荔枝园、杏园,香蕉园、葡萄园……每个园里,就建几座供观赏的小阁楼,能住人的那种,那些文人雅士最特么爱这些了!”胥伯良补充道。 两人一人一句,在不断的补充中,想法越加趋于完善。 “那就不只是水果能卖钱了,进园可以不收钱,但住小阁楼要钱。” “对!噱头这么大,咱们还可以弄出不少花样,比如哪个园的果实成熟之时,那座园的阁楼就拍卖,价高者入住,果园就赠送他当年首批第一盘果子!吃到第一盘啊,够他们吹一年的牛逼了!”胥伯良乐呵呵的道。 “嗯,这个不错,有钱人最喜欢为‘第一’而一掷千金。”温婉点点头。 她起初嫁接培育荔枝树,除了对研究方面的爱好,一直想的方向,就是产出来的果实奇货可居,靠荔枝卖出高价,却是从没想到过,它们也可以凭着其特殊性,而提升观赏性。 这样一来,回报率就大了。 也是将这三百亩地发挥出了最大的价值。 看胥伯良还在思索,温婉问,“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我是在想,等果园弄好了,很大程度能给虹河街道的商铺带来生意,做好了,它们能相得益彰,但是……你外面那条街道的商铺,未必能撑到那个时候。” 温婉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没错,而如果一年半年后,商铺走下坡路,最终冷清收场。那么就算等到果园做起来,街道再去招商,可有了前车之鉴,怕也是难招起来了。” 胥伯良无不惋惜,街道商铺和果园,本是能互相作用的,可是时间却对不上。 街道现在的人流正是巅峰时期,果园却还没开始。 这真的很遗憾。 “如果能修路就好了……” 解决这个遗憾的良药不是没有,就是修路。 只要能在虹河路打通一条去北边的路,以醉香居的噱头,现在的人流量不会是巅峰,而是开始! “既然方向如此明确,那还有什么好愁的?” “你有办法?”胥伯良惊喜道。 “没办法,咱们可以找办法。”温婉的眼中绽放出光芒。 修路的问题,之前两人就浅谈过,他们面对的最大难题,就是如何获得官府的支持,没有官府的批准,就是再多的钱都没办法做到的。 之前温婉没想到楚亦身上来,但经过方志平这事,她也看到了楚亦的一些能力。 既然能把郡太守请来,想必他在岂南郡的能量不小。 不过,越是要借楚亦的人脉,温婉就越谨慎。 她不想因为自已某个疏忽而坑害了对方。 郡太守再厉害,修路也是需要向朝廷呈文书上奏的,没有合理的理由,不一定能准奏。 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暂时只存在于理论上,若是做不好出了差错,于她只是赚钱和亏钱的事,但于对方,却是政绩和笑话的区别,或是劳民伤财出了什么意外,就更麻烦了。 温婉把搬家的事也一并交给了楚亦,先投入到了嫁接当中。 嫁接要么春天要么秋天,错过了就得等来年了。 然后温婉也从各方面的打听中,统计出了个作物产地表。 现在中洲大陆本土包括被传入的水果种类有不少,梨、橙子、苹果、苌楚、石榴、无花果、樱桃、枇杷、桃子、杏子、荔枝、龙眼、枣、葡萄和甘蕉。 甘蕉和香蕉类似,苌楚就是改良前的猕猴桃。 其中,橙子、西瓜、桔子、苹果、枇杷、桃子、杏子、石榴和苌楚的产地,集中在中部地区,也就是以大祁国辐射的周围,在各国都有分布,产地并不偏,产量也大,所以这些是平民水果。 但有些贵族水果,产地只限于一方。 比如葡萄和梨只在北漠国有,樱桃产地只在西启国,甘蕉在东芜国,荔枝和龙眼产地在大胤国。 这些都是属于各国的特色水果,若无邦交,又不相邻的国家,基本连块皮都看不到。 有些的产量还很低,本国的人吃着都少了,非进贡,根本不流入他国。 而即便是盛产,每个国家都懂得保护特产,流入他国,那价格也非平民消费得起的。 像大胤国的荔枝,听说前段时间,虹镇上有过一队来往的商旅卖,五两银子一斤!还是最盛产的时间段,多得泛滥的时候。 嫌贵? 他不怕你不买,还就怕你买。 因为人家好不容易从大胤国带来的特产,是想带回皇城给那些真正的贵族们吃的,到了那里,十两银子一斤都卖得起,才不想浪费在这途中,有多的,才会好心卖给你们一点,但凡讲价,立马收了筐子走人。 别看后世这些水果到处都有,随便一样种门前就能活,但那好多都是改良后的苗。 现在的苗种对风水土地要求十分苛刻,原产地在哪里,只要改变了环境,就很难存活,有些只挑土质,有些还挑水质,有些还要挑气候。 史书《三辅黄图》中,说汉武帝试图在长安种荔枝,无一存活,武帝杀了所有匠人陪葬。 就可以看出,现在的农业技术很难实现南树北栽。 后世那些小孩吃不完就扔掉的水果,在这里,是可以让文武百官都为之瞩目的高大上玩意儿。 不然,一骑红尘妃子笑咋来的? 没有发达的农业技术,特产,就是国宝一样的东西。 尤其还是好吃的特产! 温家堡现在的位置,是大祁国偏南,比九峰村更靠近大胤国了。 九峰村的荔枝能嫁接成功,多少有点儿气候相近的缘故,如果再往西北方向过几个郡,就不一定能成活了,相对应的,温家堡的气候,就没更没什么问题了。 但无论怎样,这里始终是大祁国的地,只要在大祁国种出了荔枝,绝对轰动不小。 【445】不种粮食了他们怎么办? 温婉这次还带了龙眼的枝芽小苗,数量有点多,不过这次不是她一个人做了。 阿慧分苗整理枝芽,平江削切口,叶子帮忙煮鱼漂胶,赵青风也凑了过来帮忙。 带技术的他们都学不大会,不过对胥伯良来说简单得多,温婉只说了一遍,他就知道了怎么插枝绑枝。 流水线似的做法,拿着枝芽和小苗或斜插、或直绑在树桩上,胥伯良表示比自已想像的简单多了。 “还以为很难呢,原来这么简单?随便什么树都能接的?” “谁跟你说这些树很随便了?” 温婉一脸你好天真的表情,“你以为这是以前呢?做什么都那么便利?哪些果树有哪些亲近的科属,嫁接匹配率最高的又有哪些,电脑一查就知道了,然后就直接套上直接用?” “啊?” “别以为农业就没有技术壁垒了,现在条件这么差,连塑料膜这些小东西都没有,最重要的是没有数据库,做什么都得当第一个,要嫁接一种新的果树,完全得自已去找同科属的树一种种的试,这些灌木乔叶是我春天时就种下的,都是经过去年嫁接过一次后,挑出来的与荔枝科属最契合的老桩。”温婉补充道。 胥伯良看了看地里种成排的老桩,讪笑,他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要是其它的,也得一样样的试?那得多久才能出来啊?”这么弄出来,那果园不会要等到猴年马月吧? “龙眼和荔枝可以同一种,其它的得一种种试。” 温婉点头,这是必不可少的过程,研究在哪个时代都是不能马虎急躁的事。 叶子把鱼膘胶拿来,两人的对话她是一句没听懂,这让她心里颇不是滋味。 她就知道阿良这臭小子心眼儿多,这才多久啊,就让主子对她另眼相看。 赵青风认真盯着温婉和胥伯良的动作,几个月对花草的研究,让她看出地上的老桩和新苗不是同一种树,支着耳朵听了半天两人的对话,似乎摸到了点边边。 “庄主,这荔枝的枝芽,插到这树桩上,就能活吗?” “这叫嫁接,严格按照这个方法来,荔枝就能在这片本来不适合它生存的土地上成长。”温婉并不吝啬讲解。 赵青风的眼睛瞪大了,她觉得好神奇。 “那,花草也能这样……嫁接吗?” 温婉和胥伯良均是侧头看了她一眼,胥伯良道了一句,“嘿,这姑娘挺有灵性啊!” 温婉笑了笑,“花草也是植物,自然也是能嫁接的,不过,要嫁接成功并非你现在看到的这么简单。树也跟人一样,也是有家族的,越是近亲越能合得来,要想嫁接,你就得先从万千树木中找到这颗树的亲戚。” “啊?树也有亲戚?” 赵青风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怎么给它们找亲戚呢?” 温婉摇头失笑,“这个就有点难了,要找到某种植物的亲戚,首先得清楚它是什么分类的,再首先还得清楚树木有多少种大分类,这些前提知识太多了,不是一时半会学得会的。” 现在可没有植物检索表,没有植物图鉴,靠什么来分辨植物的属种? 要么从小就开始摸索,懂得从根、茎、叶、花、果实和种子上来分析总结植物特征,然后归类、记录,要么就是有个已经摸索出不少经验的师父来教,因为好奇心而半路探索的,根本无从着手。 但赵青风好像就认真上了。 这之后,只要温婉是在地里忙活,她都会过来求教。 她很机灵,似乎也知道自已没办法从零学起,干脆把一盆盆的盆栽搬到温婉面前。 “庄主,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种植物是什么家族的?它有什么近亲呀?” 这是把温婉当成书了,知道自已学不会,干脆问温婉,她还拿了个手抄本过来,似乎要做记录的样子。 “这是月季,是常绿、半常绿低矮灌木,它们属于蔷薇科,蔷薇科这个家族的植物,都是双子叶植物,草本、灌木或小乔木,有时有刺,有时无刺,时而攀援状;叶片互生,常常会见到有托叶;花朵雄蕊和雌蕊两性共生,颜色有多种……” “那这个菊花呢?” “菊花都是菊科,也双子叶植物纲,为草本植物,叶常互生,没有托叶,花朵外形由一至多层苞片组成的总苞,花有两性,单性或中性,还有极少的雌雄异株……” 不管赵青风是否全部听得懂,温婉还是给她解说得很清楚,赵青风显然消化不了,于是一个个的记下。 现在农堡里到处能看到会背书写字的孩子,已经让人不再惊讶了。 温婉是真的喜爱这种爱求学的。 赵青风记录上后,才一句句的匀咀嚼,读不懂了,就单独拿一个个的词来问温婉,比如什么是两性花,雄蕊和雌蕊又怎么分辨之类的,温婉也耐心的教。 这些东西于别人来说过于枯燥,但赵青风却学得不亦乐乎。 植物也分公和母,这让她越发感觉花草树木的神奇,对这些大自然的产物,也多心底多了一份敬畏。 有了前次的经验,又有这么多人供差遣,温婉不到五天就把荔枝和龙眼苗全部嫁接完了。 河那边的新农庄秋收进行得如火如荼。 这时,农户们却突然听说,今年过后,来年就不种粮食了,三百亩地,收完粮食全部拔根翻土。 “为啥不让种了?” “这么多地,不种粮食种啥?” “会不会也要建什么酒楼街道啊?” “那怎么行?咱们都只会种地种菜,不会建楼啊,这要是不让种了,咱们去哪儿啊?” “温堡主的醉香居那么赚钱,不缺咱们这些粮食卖的钱吧?她原来的农庄都只用了十亩地种粮食,其余的都是那些辣椒什么的,鸡鸭也养得不多。” 河那边的农户们慌了,他们不是河这边的农户,不是一开始就跟着温婉的,农庄从杨文输到温婉手里,他们没慌,是因为他们一早就听说了温婉对农户们很好,租子收得比别的农庄都低。 这几个月,他们也的确尝到了温婉的仁慈。 但是,如果都没粮食给他们种收了,温婉还能对他们多好? 会不会全部遣散了他们,让他们到外面去自生自灭? 【446】温家堡有大动作了! 温婉没去管农户们的人心惶惶,把荔枝和龙眼苗嫁接好了,就着手研究别的果树了。 葡萄和梨只在北漠国有,樱桃产地只在西启国,甘蕉在东芜国,他们这里离南胤国和东芜国更近,甘蕉的苗还好带,葡萄、梨树和樱桃都需要找专门的商旅去带。 温婉下了重金,分别托了三个商队给她带枝苗和种子。 等的时间里,温婉就折腾起桃树苗和杏树苗。 这是从隔壁一些县镇带回来,这两样都是大祁国的本土水果,既然是果园,自然得品种多些。 温婉也是征集了一些人的意见,因这两种树的花好看、果实好吃、名字也更富诗意而胜出,成功列入温婉的果园名单中。 苗带回来温婉才得知,现在的桃品种非常少。 都是以皮球桃、油桃和血桃三种为主。 胥伯良立马在旁边怂恿温婉,“把桃树多培育出几个品种吧?” 后世的桃树品种没几百种啊,什么毛桃、油桃、甜桃、酸桃……还有让人口水生津的水蜜桃和黄桃,这辈子要是吃不到,那是一大遗憾! 温婉点点头,改良新品种,这也是个方向。 听温婉说她早在去年就已经嫁接活了一批苗,胥伯良没亲眼见过,但还是保持相信。 其实这相信有点盲目。 但直到十天后的一天,一场秋雨下过,胥伯良早上起来,发现嫁接在砧木上焉耷耷的枝苗们,半数以上都站了起来。 瞬间,这相信立马添加上了崇拜属性,像那些苗一样,鲜活了过来。 “活了!活了活了!” 接口处,一枝枝翠绿的枝芽小苗,载着滴滴雨水,顽强的挺立。 它们离开亲妈与家乡,历经十多天的“颠沛流离”和“寄人篱下”,消沉伤心一段时间,终于在后妈的滋养下,找到了新的希望,毅然的挺立于天地,决心做个不一样的自已。 第一次看到的叶子、秋树、阿慧、平江和赵青风几人十分震撼。 温宁骄傲的道,“我就说不用担心,咱们九峰村里,我姐去年在山下嫁接的三十多颗荔枝树都长老大了!” 叶子憧憬的道,“它们也会结出荔枝来吗?” “会的!” 河那边的秋收这时已经到了尾声,温婉于是吩咐下去,先把收完的地拔根翻土,确定能存活,就可以开始大批量的种植了。 农户们怀着忐忑的心收完粮食,哀叹着等待命运的降临。 “来消息了来消息了!” “堡主不建酒楼街道,她要种树!种果树!” “那她不遣散咱们了吧?种果树这个容易啊,跟咱们种菜差不多,咱肯定能种好!换别人还种不好咧!”农户们给自已争取生存筹码。 小道消息传过去,温婉的吩咐后脚就到了。 让收完粮食的所有农户们,都到附近的山头寻找一种树。 就是荔枝和龙眼苗的“后妈”。 温婉给这砧木取了个名字,叫梓杨树。 让农户们分成几个小队,每队拿着一株梓杨树的样品去山头找,找到了就把树砍了,只留个桩挖回来。 数量越多越好,三百亩地,温婉给荔枝规划得最多,足足三十亩都种荔枝,再加上龙眼的十亩,就需要上千个梓杨树桩。 农户们听到这数量都惊了,随即又喜。 堡主这是打算种个果园出来吗? 不过…… “这是啥果树?结啥果子?你们见过没?” 拿着梓杨树的样品,农户队长左右翻看,正是秋天,要结果实也结出来了呀?可这树半颗果实都不见,甚至连苞芽都没有,看着跟颗不结果的长青树倒是像。 “堡主管这叫梓杨树,可俺都没听过。” “看这样儿都不像能结果的树啊!” “会不会是还不够大?” 农户们心存疑惑,但也没人质疑什么,堡主的决定,哪轮得到他们说三道四?只要不赶他们走,有活儿给他们干就行。 梓杨树是这一带常见的一种乔木,对于常年和植株打交道的农户,拿着样品还是很好找的,一天下来,先出去的十人队伍就砍回来三十多个大桩。 温婉惊叹这效率的同时,也庆幸当初盘了这农庄。 要不然,就算她买到了这么大一片地,又哪儿找到这么多的劳力? 想想九峰村那些荔枝树,才三十多株,就费了她多少精力?后面就算有温宁和温青山看着,都还请了好几个专人照料。 不说三百亩地,就说眼下这荔枝和龙眼的四十亩地,千多颗树的面积,要翻土,要砍桩,要种树,然后嫁接得批量削切口,批量绑苗插枝,鱼漂胶都要煮几十锅,要浇水施肥,冬天还得做保温处理…… 这么大的工程量,不是有这么多农户,温婉都不知道怎么弄得出来。 去买人来当劳力? 且不说买这么多人要多少钱,就说伢行里那些以伺候富贵主子为奋斗目标的丫头小子们,哪个有种了多年粮食蔬菜的农户们熟悉种树? 三百亩地拔跟翻土,每天农户们出门,拖着几十个树桩回来,地里总围着不少的人,不是农户,而是温家堡的那些丫环管事们。 这动静多少引起了些人的注意。 酒楼和客栈本就是消息传得最快的地方,没几天,醉香居里就有议论起此事。 “听说温庄主把杨氏农庄的地全翻了,打算种果树?可是有这一回事?温家农庄以后要改做果园了吗?” “还温庄主呢,这里都不叫温家农庄了,改叫温家堡了!” “温家堡?” “还挺气派!不过‘堡’这个字,能随便用吗?”有些人咀嚼着这名字。 更多的人好奇温婉又想折腾什么花样,难道真的弄个果园出来?这倒是也不错。 过了些天,消息又加进了猛料。 “你们知道温堡主种的是什么果树吗?她居然要种荔枝和桂圆!” “什么?荔枝桂圆不是南胤国才有的吗?” “她难道不知道,荔枝和桂圆在咱们大祁国是种不活的吗?”有人瞪大眼。 “她想吃荔枝想疯了吗?以为没人试过?” “对啊!可这温堡主异想天开,她把荔枝和桂圆的苗儿插在别的树桩上绑着种,我还听说,她之前就先试了一批的,都活了呢!” “真的假的?!” 【447】紧锣密鼓。 不是没人想要过在大祁国种荔枝,但一般听到的人都是笑笑就过了,历史败例太多了,没有谁还会相信。 然而温婉种荔枝,却是引起了一把热议。 无它,只因人不一样。 温婉自从到虹城起,百两银子便盘下个百亩地的农庄;建个酒楼客栈,没花一分工钱,连木材都是自已发明新的,以最低的成本打造了两座大祁国最高的九层楼。 别人都嘲笑只能当摆设的酒楼客栈,她硬是弄出了无数花样,把生意撑得火爆了起来。 后面又是在郊外建商铺,也是别人都不看好,结果她却做得有声有色,吸引了各大老牌商铺的入驻。 别说她还发现了“辣椒”这个新作物,制作出皮蛋、咸鸭蛋这种美食,现在她的辣椒酱和皮蛋远销各大州郡。 “那温婉虽是一介女流,但城府颇深,非那等深闺妇人可比,会做出如此徒增笑话的事儿?” “温堡主出身农家,看她发现的辣椒,和做出的辣酱与皮蛋就知道,她对农作物破有研究,或许,真是她找到了什么方法?” 当一个人折腾什么都做成功了,就算她去玩泥巴,也会让人觉得她别有深意。 当然,也有人觉得这跟以前的不能混为一谈。 “辣椒酱和皮蛋再美味,也不过是一种新鲜的菜式而已,和种荔枝树可不一样,大祁皇城里难道没有果农匠师?先皇就曾派人去大胤国学取那荔枝的种植之术,回来却无一种活,她难道还能比御用的匠师们还厉害?” “就是!那温婉虽有些头脑,但种活荔枝树,岂是城府深可以办到的?” 更多的人不相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说到底,是心里不想承认一个农妇有这么强,能不断做出他们大丈夫都做不到的事。 有些人则是无所谓信与不信,话题扯着扯着,就有些偏题了。 “我还真是佩服那温相公,由得自已女人想做什么做什么,也不怕她闹笑话。” “就是,要是换我,才不会让我婆娘瞎折腾。” “所以你们的婆娘折腾不出名堂,只能在家里当黄脸婆啊,你也不看看人温堡主是一般人不,那脸蛋,那一身才学,能找个将她吃死的男人?没听说温相公只是个吃软饭的吗?” “没错,要是我家那口子有温堡主那样的才情,我也准许她抛头露面!” “做梦吧你!你家那位要是有这么厉害,还能找了你?不也得找个温相公那样俊美好看的?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吃软饭的?” 议论声被传到守门的人耳朵里,农户们听着没感觉,楚亦的属下们却都听得愤愤不平,夸他们夫人就夸嘛,这些人居然敢说他们主子是吃软饭的! 楚亦听了只是淡淡地笑。 别人不知温婉折腾荔枝是真有把握还是心血来潮。 他却实实在在的知晓,她种得出来。 这一年里,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他因为她的耀眼而想把她藏起来。 藏在深闺之中,让她的所有都只属于他一人。 但他又庆幸自已没有那么做,她有一双渴望翱翔的翅膀,他若折了她的翅,她又怎还有这等惊人的光芒? 纵然那光芒会吸引到太多的飞鸟虫蝶,他也还是想看到她灿若阳光的明媚笑颜。 秋收正式结了尾,所有农户们都投入到了温婉的嫁接流水线中。 挖桩、种树、削切口、插苗、绑枝、煮胶、裹布……整个河那边的新农庄,都忙得如火如荼。 楚亦给温婉加强了果园的防护,开始在果园西侧和北侧围上荆棘栅栏。 刚围上的当天,就有人偷摸着进了果园。 结果还没进来,就被守在堡中的狗给吓得四处逃窜,反倒跑进了荆棘丛中,被划了一身的伤。 当晚农户们全部起来了。 查出是山那边石浦农庄的人,果然是冲着荔枝树来的,想偷回去栽种,倒是挺相信温婉。 农户们叫嚷着,一定不能放他回去,亲眼看到实验田里荔枝苗站起来的农户们,觉得这是堡里最大的秘密,绝对不能让外人偷了一星半点的东西出去。 温宁也十分紧张。 温婉却摇头,“放他走吧。” 做为科研人员,她从没想把这技术藏着掖着,一直带到棺材里,科研的意义就是推动生产力的发展,每一个科研员都有一个造福苍生的梦想。 若是有人想学,温婉会毫不吝啬的倾囊相授,她希望以后大祁国有很多很多的人种荔枝和桂圆,不仅仅是她一个。 而做为商人自私的一面,温婉也不怕利益被冲击。 没亲眼看到她的树活过来并且结出荔枝,就算有人打主意,也只会偷偷去种一株两株去试一试。 哪个傻子会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东西,花那么多精力去种几十亩地的树? 就算对方是个农庄,也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险。 等到她的荔枝结出第一批果子后,就算全虹城都种上了荔枝,她这个占了先机的人,也总是不会吃亏的。 三年开花四年结果,早的这四年,足够保障她的利益了。 人多的力量是巨大的,半个多月的时间,四十亩地种了上千颗梓杨树桩,百多名农户,用流水线的做法,把上千颗树完成了嫁接。 紧接着,培育的新桃树品种也开始种苗插枝了。 这期间,东芜国的甘蕉,和西启与南漠带的葡萄、梨和樱桃苗都陆续带回来了。 温婉又紧锣密鼓的投入到了这几样的研究当中。 不是所有的都必须要嫁接。 有些是土质问题,有些是水质问题,有些是气候问题。 温婉开始建立数据库,让胥伯良观察情况记录数据,有了些经验,又有大量的劳力,温婉的效率非常之高。 这个秋天,温婉的实验田里,除了荔枝和龙眼,梨树苗与樱桃苗都顺利的长活了过来。 甘蕉却失败了。 温婉试了很多次,也没找到培育它的方法。 而葡萄,温婉选用了大胆的方法,但暂时入土的苗还焉耷耷的,如果入冬之前没有反应的话,可能就活不了了。 【448】说走就走的旅行? 果园带来了好消息,但街道和醉香居的生意却降了下来。 无它,入冬了。 天气冷起来,多大的诱惑,也没几个人愿意顶着风出来,除非必要的采买织办,一般都不出门,窝在家里。 与此同时,赵怀的火箱开始热销,这东西让富贵人家大爱。 辣椒这个作物,也在岂南郡一带迅速的传开了。 虹城里的人也会种几排辣椒树在门前门后,郊外的农庄在这个秋天直接大批量的种植起来。 他们算了,温家堡里种的辣椒,只够他们做辣椒酱的,剩下的都进酒楼做菜了,就没有一筐子挑上镇卖的,那些想吃辣椒的人,都得拖人到醉香居来求掌柜卖给他们。 对温家堡没看上这个生意,另外几个农庄是庆幸得不要不要的。 但是,辣椒酱却没人染指。 因为温婉的代理分销模式太严谨了,几乎没有什么漏洞可钻。 山寨货做不出那个味道,也降不下低于温婉的成本,最主要的是,没有哪个人有信心做得出温婉这样的规模。 短短一年时间,几百个代理商,几十个批发商。 档口才开几个月,辣椒酱和皮蛋就成功的通过虹城里来往各地的商旅们,传到了各个州郡。 尤其辣椒酱,听说皇城犹为追捧,只因那里挨近北漠国,天气更冷,冬天要吃些辛辣的东西能暖和身子,富贵人家可以喝酒,没钱的人家,吃点辣椒酱辣出身汗也不错。 时常有来往两国间的商旅拉着镇上的人问,“请问哪儿有老干妈豆鼓酱卖?” 虹城人民表示很开心,现在外地人一提到辣椒,就知道要往虹城走。 倒是它的发源地——永河镇九峰村,反倒是被人忽略掉了。 形势看着一片大好。 不少人对着冬天的低迷报着乐观心态,虹城街上的生意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是,也有些看得远的。 如鸿兴典当的乐正家和衡青玉器的赵家等,窥见了趋势后,一起找上了温婉。 “咱们几个老牌能带起一条街,但若要维持住,光靠我们的力量是不行的,或者说,改变不了既定的趋势,依我看,生意很可能会随着这个冬天的低迷,而呈现下降趋势,就算明年开春有所回暖,也难恢复到巅峰之时了,后面,只会越加冷清。”乐正建德捋着胡子说道。 几人围着火炉,看着地图上虹河路的标记点分析道。 经过粗略的统计,醉香居到现在,已经接待过上千名客人,回头客的比例占了百分之四十。 但即便如此高的回头率,也抵不过虹镇的人民只有几万户。 只要醉香居失了色,这条依靠它存在的街道,虽然不至于直接死掉,但是他们都是老字号了,要的不是苟延馋喘,而是大火大爆。 “当初咱们与温堡主是做了约定的,若是不能保证这条街持续八年的火爆客流量,就要对我们做出相应的补偿。” 权家家主权笠仲精明的老眼盯着温婉,拿着当初立的字据来。 乐正家、赵家、权家、柳家都是老牌字号,不是什么愣头青,当初因为家中小辈的建议,才对温婉这项目有所关注,但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被蒙蔽了。 以他们老辣的目光,一眼就能看出这的位置不好。 但温婉好不容易牵上线,不把人忽悠过来怎么行,所以也为此付出了些代价。 若保证不了这虹河路八年的火爆客流量,她要对他们每一家做出天价的赔偿,这风险其实是挺大的。 温婉当初心里想的是,先把人忽悠过来再想办法。 所幸现在,她心中也有了法子。 “诸位说的没错,生意要做活,人流就得活。虹城的流动人口是多,但咱们没站在流动带上,如果不做出变动,随着时间越长,这条街道只会成为一潭发臭发烂的死水。” 看到温婉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权笠仲周围布满皱纹的眼虚了虚,“温堡主可是有什么法子?” 温婉颔首微笑。 “修路。” 两天后,温婉在一个稍微暖和的天气,背上包袱,准备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好吧,其实是吹了个大牛皮,被逼得要去实现了。 那天,为了安稳四位家主躁动的心,温婉把自已对修路的把握吹得是信心十足。 牛皮吹出去了,必须得赶紧实施计划,修路本就要时间,若是还拖到这个冬天过了再动,怕是虹河路的生意就抢救不了了。 温婉也没资格在温暖的房子里享受烤火嗑瓜子的待遇了。 修路不是她势在必行就一定会修的事,这横跨两个镇的路,她得去找郡官,要说服他,就算有楚亦的关系,温婉也不能让人给她无理由的开绿灯,她必须要有足够的筹码。 谨慎起见,温婉需要绕虹镇一圈,亲眼看看这里的地形条件。 于是,才有了这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温婉让胥伯良跟她一起。 胥伯良懂得看土质,什么样的土适合修路,他需要从土质上选节点确定怎么修,对这些掌握得更全面,他们成功的可能性才越大。 本来定得好好的,出发前,楚亦蹭上了马车。 “你去干嘛?你要帮我镇守着农堡啊!” “比起农堡,我更不放心你。” 楚亦深邃的眼看着温婉,余光落在胥伯良的脸上。 轼君千早就离开了温家堡,他带来的阿佑带走了,但把这个人留下了。 楚亦本以为胥伯良是帮轼君千盯着温婉,但渐渐的他觉得有些奇怪,这几个月里,温婉与胥伯良走得越发近,什么事温婉都要带上胥伯良,比带温宁还要勤,两人话语间十分熟稔,根本无主仆之分,说话做事的默契,比与他还有甚之。 直到前段时间,楚亦在温婉的柜子里看到了胥伯良的卖身契。 他才发现,他防错了方向。 这次说什么,他也是不可能让温婉带着胥伯良出行的。 “堡里现在一切都井井有条,各处都有专人负责,孩子们也有夫子教导,有宁儿看着,她现在已经能担大任,我让陈秋和朝行与阿离辅助她,出不了事。”楚亦不由分说拿着自已的行李塞进马车。 【449】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 楚亦其实还有个办法 ,就是借口要用人留下胥伯良。 但是比起这个,他更喜欢和温婉一起出行。 当然,不管哪个主意,他都没有暴露出自已对胥伯良的“不怀好意”。 温婉也没察觉到这点,只当是楚亦真的不放心她出远门,看他这铁了心的样子,也劝不住了,只好妥协。 结果两口子达成一致,小玉儿又不乐意了。 听说两人要出远门,扒着马车轮哇哇的哭。 爹爹和娘亲一起出去,却不带上他,小玉儿感觉自已被抛弃了,哭得十分伤心。 温婉无奈,她又哪想丢开儿子? 但她这次出去真不是为了玩,大冬天的出远门其实遭罪得很,他们这一转可能就是半个月,马车颠簸,加上风雪无常,大人还没什么,但小孩肯定会受不住,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不好及时就医。 温婉正要下去温声劝哄,就见楚亦掀开帘子朝小玉儿看了一眼。 下面的哭声就没了。 小玉儿站直小身板,瞬间变得巨乖,和温婉挥手,“爹爹娘亲,玉儿等你们回来!你们要注意安全!” “乖。”楚亦满意的点头。 温婉侧过头狐疑看他,楚亦脸不红心不跳,“扶辰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 一边的胥伯良眼角抽抽,这男人厉害,对着儿子都能那么凶! 随行伺候的丫环,温婉带上了阿慧一个和胥伯良,其他人都没带。 楚亦走了,看守温家堡的重任,就交给了温宁。 温婉拉着她,“果园那些水果,南方的切记要做好保温,别冻死苗儿了,另外,葡萄的苗若是长高了,就在它旁边插跟竿……”温婉细致的叮嘱,只是离开半个月,却连几个月的事都嘱咐好了。 温宁可是比温婉还要看重这些果树,每一条都认真记着。 “姐姐你就放心吧,我会把农堡照看好的!有陈大哥帮我呢!” 温宁信心十足,还有些摩拳擦掌的小兴奋,有种大展身手的感觉。 农堡里能做的事可多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就爱上了这种统管着很多人的感觉,总想着要做出点什么来,浑身都是劲儿。 陈秋在一边点点头,“夫人放心。” 温婉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内务方面有秋树和叶子帮忙打理,安全方面有陈秋和朝行,而且最近几个月她埋头地里忙于研究时,也是温宁帮着在处理各种大大小小的事,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胥伯良坐在车夫旁边,看着跟温婉道别的温宁。 摩挲着下巴眼里闪着亮光。 这小姑娘真是越发水灵了,这么漂亮的妹子,可不多见啊! 等出发了,他下意识对比了下两人年龄,好像正好比他小了两个月? 胥伯良只在外面坐了一个时辰,外面起风时,温婉就让他进来了车厢里。 “好暖和啊!” 胥伯良哈哈气,座位上厚厚的软垫,让他冻硬的屁股渐渐感受到了温度。 环视车厢内部,空间挺大,感觉能坐下十个人,一看就不是常规配置,小型多功能柜子,折叠桌,软榻、火箱、小几、茶水、糕点、暖炉,一应俱全,车窗帘都有两重,一重轻纱勾起,一重厚厚的帷幕将窗外的冷空气隔绝在外。 一双平底鞋递到跟前。 “换上。” 马车里面铺设了地毯,进来就得换鞋。 软榻下面是很多格子,空间足够放二十套衣衫鞋袜,细小的用物,多功能柜子里也备得齐全。 马车不是为这次出行准备的,早在入秋之前,温婉就让董老板给她做了这辆高配置的马车,就是为了以后出远门准备,闲置了几个月,这次才将将用上。 胥伯良也不客气,“居然还备了鞋袜,这马车可真够豪华的,哇,兔毛绒的,暖乎!” 楚亦一身锦衣坐在温婉身边,淡淡的视线从温婉手中的鞋,移到胥伯良身上。 淡淡的盯着胥伯良的动作。 胥伯良低头穿着鞋,感觉头皮有点发麻。 抬头,果然对上楚亦的视线。 那视线没有移开的意思,楚亦就这么面无表情看着他,瞧着平平淡淡的目光,却看得胥伯良浑身的汗毛都不安分。 实在受不了了,他对温婉谦恭的低垂下头。 “谢主子!” 在别人眼里,胥伯良只是温婉跟前得宠的下人,再得宠,那也是主仆,该守的规矩得守。 温婉也瞬间意识到这点,端了端表情,“嗯,坐着吧。” 胥伯良神情拘谨的靠在一边,和温婉与楚亦拉开着最远的距离。 楚亦的目光才收了回来。 胥伯良不着痕迹的抹了抹额头。 尼玛,这男人好恐怖!简直跟他们阁主轼君千有得一拼! 冬天是万物休养生息的时间,寒冷的风让出行的人都减少了,各个农庄都沉寂了下来,只有温家堡里还忙得热火朝天。 忙着给发了新芽的果树苗们遮风挡雨。 几千颗树苗的保温处理,把整个农庄两百多位农户们忙得不可开交,大冬天的都能忙出一身汗。 没有人有怨言。 想想如果这些树以后如果开花结果,都有他们照看的功劳,那将是多么大的荣誉啊! 温宁正想着要折腾点什么,要不要给果轩砌个围墙,这么大片果园容易遭人惦记啊,要是进来把他们的苗儿偷了怎么办? 这时,秋树过来通报。 “二小姐,朱县丞来了。” 朱县丞,朱世恩,继方志平后,吏部新委任过来的虹城县丞。 楚亦一早就把这人底细摸了个透,去年的进士,殿试落选后,被派到个小县任县令同知,任职一年,就被调到了虹城来,无派无系,是个新嫩。 这刚上任两个月,跟温家堡毫无来往,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 不会又是个来搞事情的吧? 温宁心里开始敲响警钟。 自从出了个方志平,温宁对这些小县官的印象,和对他们官威的畏惧感大大的降低了。 “他是一个人还是带着衙役来的?穿官服还是私服?” 温宁问秋树,温婉跟她说过不少跟官差打交道的套路,首先就是揣摩他们的用意。 如果对方是一个人穿着私服而来,就说明事情没有被摆上台面,只要不把人得罪就行了,如果是穿官服带着衙差,那就是要上岗上线的,明里暗里都得做到位,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450】就因为好奇? 秋树回想了下,“他就带了一个随从,穿着私服。” 温宁让秋树先把人接进来,这大冷的天让人站外面一直吹冷风不好,又看看身上的劳作服,她跑回庄主院,问陈秋。 “朱县丞来了,我是不是应该换身衣衫?” “是要。”陈秋点点头,现在温婉不在,温宁就代表着温家堡的形象,会客也要拿出点派头来。 温宁翻着柜子里的衣服,换了身自以为富贵华丽的衣裳出来又问陈秋,“这样穿行不?” 陈秋盯着她,黝黑的面容难看清神情。 温宁换的一身绸缎,嫩黄淡绿相间的直裾显得清新淡雅,头上梳着两个俏皮的发髻,浅绿色的发带系在上面,丝丝缕缕的,顺着黑发垂在肩上,即使她使劲让自已显露端庄之态,也藏不住她出水芙蓉般的娇俏。 她还扯着裙裾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又问,“怎么样?不失礼吧?” 陈秋眼睛都没眨一下,“很……很好!” 俏皮不失雅致,端庄有礼的同时,也没隐去她活泼的性格特色。 秋树去请朱县丞进堡,旁边的随从见只有他一人,顿时发怒,“你们这么大个农庄,没有当家的人了吗?县丞来访,通报了都没个人出来迎接,还是你们生意做大了,嫌咱们县丞的官小,不配登门不成?” 秋树垂下头,“大人误会,咱们堡主前日远出,现今是二小姐管事,但二小姐并非有意怠慢,只因天冷风大,忧心大人等待过久以至冻伤身体,所以先请大人到寒舍喝碗热茶,二小姐收拾体面一番即出来迎客。” “她走出来能有几步路的时间?”随从揪着不放。 “回大人,堡主院离大门十二引有余。”秋树道。 随从一噎,有这么远? 朱世恩抬手示意随从闭嘴,抬脚跟随秋树进堡。 冬天的地里作物基本都冻死了,呈现出一片荒芜,更显得空旷,也没有半个人影,只有些农舍,弄得随从莫名有些紧张。 走了好半响,直到看到一条横在面前的河,再看,河在中间断了。 一座气派的大院将河拦住了。 三米高的院墙,均三层高的楼,还有一个到四层的小阁楼。 这就是堡主大院,三进三出的院子不是特别大,但这么大片却建得三层高的楼可不多见,在随从看来,光是这三层,就老爷现住的小府邸都要气派得多。 恐怕连郡官的府邸,都敌不上这个院子。 温宁在三人离堡主院还有十多米远处,迎了上来。 随从目光有些愤愤,总感觉对方是故意在怠慢。 温宁学着温婉的派头,拿着副官腔打了招呼,什么有失远迎的,第一次讲也不磕巴。 等走近看清了温宁的样子,随从明显愣了下,没想到现在当家的居然是个这么漂亮的姑娘,愤愤之色立马淡了不少。 几人一进院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满目的花。 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园栽的、盆栽的、牵藤的、爬墙的,不全是名贵品种,大部分都是常见的花种,可却养得姿态喜人,即便冬天,也绿得盎然,有好些都还开着绚烂的花朵,看得出被精心栽种,有些似乎还做了修剪。 经过一颗常青树时,朱世恩和随从都停了停,目光不禁落在上面,露出惊讶好奇之色。 第一次,有人如此仔细的打量一颗不起眼的常青树。 只因赵青风把它修剪成了圆形。 温宁笑了笑,“这是我们农堡的一个小丫头做的园艺,她喜欢种花。” 堡主院没有什么廊亭水榭,倒是有一条农业河从院中穿插而过,小桥流水,配上这半角的花园,带着丝烟火气,有种说不出的宁静。 毕竟只是一个农堡里的院子,温婉其实不过是个农庄主,设计时便没想弄得多富贵华丽,这种意境,既合她意,也符合这院子的定位,她没想彰显什么。 朱世恩目露欣赏,“早闻温庄主颇负才情,虽未见人,也窥见到了几分,果然是情趣之人。” 温宁转转眼珠,问道,“这大冷天的,普通人都不想往外跑,朱大人不窝在家里烤火,怎么顶着寒风跑咱们这犄角旮旯来了?” 将人带进花厅坐下,叶子端上热茶水和糕点,温宁注意着朱世恩的神情,心下提防着。 只是那张没长开的脸,叫人一眼瞧出透出的那股子稚嫩,刻意板起脸的样子,没学来温婉的清冷威严,倒是显出几分飒爽英气。 好在朱世恩也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为官才一年,就算身在大染缸里,也还没染黑,没那么老谋深算。 没有绕什么弯子,朱世恩直接说明了来意。 原来,朱世恩在另个镇任职时,就看到过有人售卖辣椒这种作物,也吃到过旅人带过去的辣椒酱,打听出来以为是虹城的特产,等到了虹城才发现,它最先是产于温家农庄。 然后最近又听说,温家农庄尝试种植南胤国的荔枝和桂圆树,听说还种活了,所以好奇想来看看。 温宁听完有点懵。 就因为好奇? “本官将才在院外,看到你们农庄的农户们全在地里忙,可是忙着照料果树?” 朱世恩提出想去看看果园,温宁有些不乐意的,但陈秋在旁边摇头示意她别乱说话,只好带人前往。 果园里,农户们忙得不可开交。 但朱世恩却没看出个名堂。 他看到地里杵着一个个像盖子一样的木箱,快有千多个,农户们就在地里把那木箱子提起、放下,然后到下一个木箱子前,提起,往里面看看,又放下,不停的重复,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用意,这都是我姐姐要求的,现在我姐姐出门了,农户们只是按她意思照做。” 温宁才不想透露出他们的技术,即便是官老爷,也别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种活荔枝树的! 但朱世恩却从她这遮掩的态度,和这阵仗中确定,温家农庄对种活荔枝树的信心,绝对不像传言里那样儿戏。 【451】难道是造反? 朱世恩真的只是来看看的。 看看温家农庄的辣椒和辣椒酱作坊,看看他们的果园,再看看温婉。 他想看看那个让前任县丞掉了脑袋的女人,是怎样一个人。 他刚调过来时,周围人对前任县丞的相关避口不言,加上他新上任,僚属下手都不熟,只有一边熟悉事务,一边暗中打听。 直到一个月前,才得知方志平是因为得罪了温家农庄的温庄主,才遭了殃。 当然,那也是夜路走多了,终于湿了鞋。 只不过,能让走了这么多年夜路不湿鞋的方志平突然栽进去,也可见这温庄主不一般。 结果朱世恩什么也没看到,辣椒地里的作物冻死了,得明年开春再播种,辣椒酱作坊也跟着停工了,果园也看不出名堂,温宁防朱世恩跟防贼似的,什么都不让他看真切了。 朱世恩感觉得到整个农庄的不热情。 甚至是有些排斥。 这种排斥,是需要底气的,普通老百姓对官员再畏惧,也不敢这么明摆着不待见。 走的时候,朱世恩突然问温宁。 “听说你们农庄改名叫了温家堡?”他意味深长,“这名字,会不会不太妥当?” 温宁功夫不到家的脸色变了变,“朱大人这么说,可是觉得我们对先皇不敬?” 关于‘温家堡’这名字的含义,她早就听朝行和陈秋说过了,会拿这个来做文章的人,都可能是想盯缝的人。 即便朱世恩从头到尾都很和善,年轻的面孔透着份儒雅,没有方志平久经官场的精诈,但也没有在温宁心中落个好印象,她深知自已的智能,没有那种洞穿人心的眼力劲儿,就只有谁都不相信。 当初姐姐身上那一身血色,是最好的教训。 温宁看了眼陈秋,见他不着痕迹的点头,才道,“朱大人想岔了,我们取这名字,正是因为对先皇表示崇敬,所以想效仿,像那秦家堡一样,争取为咱们大祁国出一份力。” 那随从盯着温宁,眼中略有惊艳,这小姑娘不仅漂亮,还懂得挺多。 朱世恩抿着唇,不像是被温宁的解释说动的样子,“温庄主一介女子,好抱负。希望温家农庄能如温姑娘所言,百亩良田,也为国分忧。” 别人可以乱叫温家堡,朱世恩却不会改口。 没有得到皇室恩准,这个名字,他绝不能随着他们胡乱叫。 看着朱世恩和他随从的背影彻底淡出视线,温宁一直崩紧的神经才放松下来,顿时就觉得有些冷了。 陈秋立时给她披上一件厚厚的披风,“进去吧,外面冷。” “陈大哥,你觉得,这个姓朱的会不会对付咱们?” 温宁总觉得一个当官的不会吃饱了撑着为了个辣椒过来看一下就走,这大冷天的,没个非行不可的事,谁愿意出门? 陈秋看到温宁脸上明显有着倦色,显然,这种强撑出一副假面的样子让她有些吃力。 但是,她还是在努力的想要担好这个责任。 陈秋心中有些酸涩,不知是欣慰来得多,还是心疼来得多。 眼前的女孩儿,一年多前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每日所想的只有怎么吃饱穿暖,世界是那么简单,她以为亲人就应该相互依靠,姊妹就应该相亲相爱。 然而老天却偏让她经历亲人的背叛与抛弃,直击人性的阴暗与龌龊。 痛苦让她成长得如此之快。 一年多的时间,她的懵懂不再,单纯的世界开始渗进阴谋算计,不再是闭眼就能睡得香,还要提防着某些外界的不怀好意。 陈秋庆幸的是,经历过这些,她还是能保持一份活泼与天真。 “陈大哥?你怎么了?” 清脆的声音打断陈秋飘远的思绪,他拉回神,“或许是来打探虚实,他定然是知道了方志平的事,想来探探底细。” 朱世恩的确是来打探虚实的,毕竟他是接的方志平的脚,方志平是栽在温婉手里,不清楚底细,他多少得赔上分小心。 他自认为自已与方志平最大的区别,是他为官以来,所做的事,出发点都是为国为民。 但是,官场有它的脉络,一年的时间他也明白,水至清则无鱼。 清官一定是好官,但好官不一定非是清官,要想顾全大局,必有所牺牲。 他不希望他在顾全大局的过程中,本就牺牲掉的珍贵的东西,还被某些人拿来以做要挟。 是以,他得去看看,这温婉到底是个什么人。 到底是跟方志平有着私怨,还是单纯的对“县官”这个位置的针对。 然而今天一行朱世恩却无甚收获。 不,这可能也算是一种收获。 朱世恩去找了何亲源。 何亲源一听朱世恩去了温家堡,惊道,“你去找了那温婉?” 朱世恩摇摇头,“我本是想去见见她,但没见着,她出了远门,现今是那温宁姑娘在主事。” 何亲源很是意外,“这大冬天的出远门?所为何事?” “没问出来。”朱世恩一副惭愧的表情,“下官也弄不清,是那温宁姑娘年轻不知事,还是温婉授意,我想看看她们农庄里的事务,她一样不肯,问什么也是含糊其词。” 最主要的是,温宁那种不待见,隐隐有种嚣张的感觉在里头,对方没把他放在眼里。 何亲源突然高深莫测起来,“朱老弟啊!我劝你以后还是别去探人家的虚实了,咱们小小一个县官,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存在,对于某些人,也是蝼蚁一只。要想安安稳稳的,不该惹的,千万别去惹。只是你这一番,怕是已经叫他们察觉了……” 何亲源将当初审案时,五位郡官同时到场听审的事情说了出来。 朱世恩听得大惊。 一个民案,惊动五个郡官?那温婉背后到底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势力? 可为何他先前去查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查到? 转瞬,朱世恩觉得自已一开始就想岔了。 方志平的下场摆在那儿,温婉朝中有人是不假了,再联想到“温家堡”这个名字,他隐隐有种了不得的猜想。 不是所有的势力都得在明面上的。 还有一种就是……造反?! 【452】终于能让他装回逼了。 中洲大陆的人多,道路四通八达,但是,道路延伸的范围和规整性却十分落后。 温婉的马车行得很慢,无它,路太难走了。 虹城往北的方向,要先经过青阳镇,绕个弯到观音镇后,继续往北,才会有一条官道。 而温婉不是走的绕青阳镇的路,他们出来就是考究修路情况的,马车是按照他们想修的路的方向前进的,是一条不算路的荒地,连一条牛踩过的痕迹都没有。 所幸马车的减震效果做得好,董老板这门手艺其实大有前途啊! 满是草的荒地,马车不敢走快了,也没机会走快,没一会儿,三人就会下车看看周围的地形和泥土。 来之前,温婉就征得过楚亦的意见了,他站的角度高,哪个地带适不适合修路,从民需与国需、经济与政治上的考虑,没有人比他更全面周到。 现在要看的,就是好不好修的问题。 当权者都清楚,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 但这个时代,修路的条件条技术十分落后,以至于成本非常高。 因为这个时代所理解的“修路”,就是铺设砖石,规模非常之大,成本也非常之大。 电视剧上那种脚下都是青砖石的路,大部分集中在天下脚下的皇城。 整个岂南郡,一共就只有两条铺了砖石的官道,各个县镇内都没有很完善的大路,尤其郊外,多是一些人踩牛踏出来的小路,镇内,无论大路还是小路,几乎都没有路面硬化和排水设施。 “无雨三尺土,有雨一身泥”说的就是现在的路面情况。 要修路的地方太多了,修也是先以皇城为中心辐射开来,岂南郡这种偏远地方,除非被划为重点州郡,不然都是自生自灭型。 亏得虹城这地方占得好,自发的带动了经济。 即使有楚亦的人情在,也不能保证此行一定顺利,温婉做好了自已出资修路的打算,只求官府一纸文书。 这边挨近南方的气候,冬天都是湿冷的,但这几天天气不错,虽然冷风刮起来削得脸疼,但是一没下雨又没下雪,路面上干干的,没有影响土质的观察。 看到胥伯良手里撵着一钵土,还弯着腰左看右看,然后朝马车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到快看不清人影时,温婉追了上去。 楚亦眉头动了动,迈开大步,跟在后面。 胥伯良在一个草堆中扒拉,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个小铲,这会在那铲土,然后用手挫一挫,又对比着手里之前那钵土。 温婉好奇问道,“你在找什么?土吗?” “嗯,砂质垆坶,是一种用来铺路面的土。” “铺路面的土?修路的土有什么讲究吗?” 温婉其实很早就好奇过这个问题了,九峰村也好,虹城也好,她只见过泥路。 她不是这个专业,完全不清楚,没有水泥和沥青的技术下,修路得是个怎么修法?不都是泥? “当然有了!” 胥伯良终于有了在温婉面前装逼的机会,不由的浑身舒畅,脊背都更直了,开始了详细的讲解。 “土壤按颗粒大小可分为粘土、砂土和粉砂土,自然界的土壤一般都是三者的混合体,按其含量的不同,又可细分成九种,各有其不同的特性。不是所有的土都能用来修路的,像农堡里种菜的土,浅表层都是水稻土或者其他富含腐殖质的土壤,它适合种植物,却不能用来修路。而修路的土又分两种,筑路基的土和铺路面的土,路还好,对土质要求没那么高,路面就不能那么随便了,必须得考究。” 温婉才没在意他装不装逼,或者说,装逼她也乐意受着。 她此时关注点只在一个,“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不铺设砖石,光靠利用合适的土质,就能修出一条当官道的泥路?” “没错!” 水泥才发明才多久?但以前的路也必须得有人走。 每个世纪都会对筑路做出技术上的改善,胥伯良没办法拿出二十一世纪的技术,但是,却有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办法。 十七世纪时,筑路先驱们就总结了经验,如道路必需在地下水的水平面之上;道路两侧需要有排水设施;用砾石修筑较为坚固的路基,再用碎石和砂浆混合铺设在上层做路面,会更加的牢固,而且比砖石路面的成本小太多太多。 胥伯良的话让楚亦都为之动容。 据他所知,在修路方面,中洲大陆没有哪个国家掌握到了额外前沿的方法,所有的“修路”,都离不开砖石。 “那路基得用什么土,路面又用什么土?”不由的,楚亦问出了声。 胥伯良平时是有点畏楚亦的,但一说到专业的时候,专业带来的自信,让他自然而然的就忘了这些。 “路基最适合用粘土和沙性土,如果是沿河区填路,可以用粘土和砂性土交替分层铺设,泥土每填高半尺,就碾一遍,慢慢填高,这样路基就会牢实,但是咱们这里是丘陵地带,刚才我看了,这条线的土质本身就符合筑路基的条件。所以,咱们只需要找路面的土。” 温婉指着他手中的土,“就是你手中这种吗?” 胥伯良摇头,“这个不行,这种土几乎都是沙粒,粘性太小了,干的时候松散不成型,潮湿的时候也捏塑不起来,拿这个土铺设出来的路面,晴天干燥的时候行车很容易形成深车辙。一下雨就会容易冲散,久了,路不成路。” 他又抬起左手上捧着的那一钵土,“而这种土,它的粘性又太高,含沙率极低,可塑性非常强,又细腻,但若用它来筑路面,路太过于平滑,不管行车还是行人,只要下雨,就跟走在冰面上似的,能滑出几米远。” 温婉叹息,难怪修路历史发展得如此之慢,要找到合适的土,还真不容易。 胥伯良忽然勾起唇,左手和右手合在一起。 “但是,这两种土混合在一起,却能中和它们的优点,即有一定的粘性,又含有比较多的细砂。如果实在找不到砂质垆坶,将这两种土调配混合,也是能筑路面的。” 【453】我们不一样。 自然界的土壤就那么几种,但只要混合调配得当,可以开发出成百上千种的作用。 楚亦走过来,捏了捏胥伯良手中混合在一起的土壤,“所以,筑路面的土,就是这种粘土和砂土混合的土壤?” 温婉大为欣喜,“那这意思是,这片地是可以修路了?” 寒风刮在脸上削得疼,但三人站寒风中这么久,却半点不觉得难受。 “理论说法是这样,但实际又没这么简单,而且这两种壤中和也是要调配比例的,哪方多一点,都会千万不同的特性,要必须达到经过压实后能保持一定的密实性,不易松散,行车时不会尘土飞扬,雨天不粘车轮,雨后干得快,维护起来容易保持路面的平坦。并没有理论上说的这么容易。” 胥伯良回答完楚亦的话,用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动作收回了地上的铲子,再回温婉的话。 “适不适合修,得再看看周围这两种土壤多不多,要是太少,不够修一条路,就得再想其它办法。” 温婉看着他那装逼的动作,好歹还是捧了个场,竖起大拇指夸赞。 “不愧是专业的!” 楚亦看向胥伯良的眼神也终于有所不同。 再看待温婉对胥伯良格外看重这点,心里也平衡了不少。 看来,是小婉早知这人的才能,才跟轼君千要了他留在身边。 心里还为温婉的机智点赞,这样的人才,想方设法也要扣在身边。 再上车时,胥伯良明显感觉到压在自已身上的气压没有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温婉时不时的问几句关于修路的话,“做好咱们自已出资修路的准备,如果长度达二十公里,你预算得要多少财力人力?” “那还得看。你总不会想要铺砖石的,那样的路你修不起。即便是泥路,可能也要耗费巨资,咱们最好还是争取让官府出资,如果能直接找到我说的砂质垆坶就好了,如果量多,又近,运输成本能省不少。” 胥伯良说着瞄了眼楚亦,他知道这次找官府,是借的楚亦的关系。 结果一看,楚亦已经闭上了眼在睡觉。 楚亦是在闭目养神,两人对话中再没有他为之惊艳的话,就磕上了眼。 胥伯良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指着他,悄声用口型说道,“让你家这位出面啊!” 温婉看了眼,没点头也没摇头,自从她知道这时候的修路都是铺大块的砖石后,就不报希望让朝廷出资了。 别说楚亦现在“王爷”的身份似乎有些尴尬见不得光,就算他是当朝皇帝,也不能自已一个妃子说想修条路就修条路的,这可不是小工程,要动国库的。 不过,胥伯良的技术也让她看到了希望。 “你的技术,是保持在理论上,还是有可行性?没有碾路机,铺设的路基怎么碾实?” “当然是有可行性的了!” 胥伯良还真不是照本宣科,穿来之前,他就在他们家乡帮忙修过一条路。 农村老家,不是政府出资,所以也不是水泥路。 是乡亲们一起出钱修的,就只是用泥土做了路面铺设,因为他是村里唯一这个专业的大学生,还跟着出了不少主意,后来还跟着施工队,看着修完了整条路。 所以,他可是有实践经验的。 “碾路机是可以代替的。用大块的青石板,几个劳动力用木架抬着,一步一步的压过去,也能压实,能达到目的就行。” 胥伯良也没有盲目的用二十一世纪的技术做设想,而是站在这时代的条件基础上,降低一标准,当然,也帮温婉考虑到了成本问题。 温婉点点头,这方面她得听胥伯良的,没有专业的知识,的确会限制想像。 楚亦似乎已经睡着了。 两人的谈话开始随意了起来。 “如果没有找到我,相信你也迟早会出人头地。”温婉由衷的夸赞。 “嗯哼,这个可不好说。” 胥伯良并没有接下这个夸奖,不是不自信,不是苟同温婉的设想。 “在现代,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定律,源于人人平等。但在这里,我是个奴隶。一不小心,露多头了就可能招来麻烦和危险,更何况,我一来就在青龙阁,是个杀人跟吃饭一样平常的地方。” 这个时代太没人权了,天才都不知道夭折了多少,随便一点不注意,就被人当蝼蚁碾死了。 投生在富贵人家,只要优秀一点,就能出人头地,名声远扬。 但投身在最底层,做为一个奴隶,太蠢了吧,没有价值,就只有被人欺凌,被人随意杀剐; 而若表现得聪明过头了,一个不注意,就容易遭人惦记上,同样也是被人要杀就杀,要剐就剐。 “这个时代,运气真的是构成命运最重要的因素。你投身到普通农家,虽然生存条件艰苦,但周围环境简单质朴,没有那么多阴谋算计与杀戮,差点,只不过是饭吃不饱衣穿不暖,表现得出格点,也有一堆的迷信故事能给你加持出光芒,身边的人跟你都是一样的起点,你可以如离弦之箭一样往前奔,不用害怕比你强大的人一下撵死你。” 温婉沉默下来,想说她也没有那么顺利。 但是,间接的也能说明胥伯良的生存环境有多艰险。 农村虽然是最没有教化的人群,但也是最没战斗力的人群,这里不会轻易有杀戮,她无论怎么样,惹来的只是麻烦,谈不上危险。 胥伯良语气有那么一丝无可奈何,和任何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难以体会到的沧桑。 “我从来没有为老天把这种万亿分之一的机会给我而开心过,从睁开眼的那一刻,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自已的小命。” 这点温婉感同身受,她也从没为自已穿越这一点而兴奋过,离开自已的亲人与家乡,到一个陌生的时空,所有的人与物都不不再熟悉,不是件值得欢喜的事。 她没有怨天尤人,是她的环境不算太绝望。 可以想像,眼前的少年在当时是如何的提心吊胆,是如何步步为营。 【454】从今以后,你的起点和别人一样。 “苦中作乐时,我想给过要不要给自已写本书,无论我走上什么样的路,也注定是个有故事的人了。可是,我没写……” 默了许久,他又道,“我怕自已随时会挂,我不喜欢太监。” 即便没有一个读者,他也不喜欢写不能完结的故事。 胥伯良做为一个肥宅,从没想过当一个受天命的人,也不羡慕那些受天命的人。 那些天降大任的大人物,无不是饮痛过来的,乱世英雄刚开始都不是多想当英雄,只是想摆脱身上的痛苦,过得更好而已,过得更好后,又被一步步逼得让别人也过得更好。 他庆幸自已生在太平盛世,不用做乱世英雄。 他自认为自已的小身板受不住那样的倾轧,他只想做个快乐的肥宅,好好的把书读好,就对得起父母老师和国家了。 可能是上天惩罚他太没有志气了。 偏偏要送他一场造化。 造化这玩意儿,就跟穿越是一样的,放别人身上,你当故事看会看得津津有味。 放自已身上,那会让你瑟瑟发抖。 谁的命都只有一条。 温婉没有说话,他知道胥伯良不是要聊天,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倾泄这半年多以来,积压在心中的忐忑与苦楚。 待胥伯良说到没有说了,沉默了下来,她从一个多功能柜中摸出一个黑色的木盒子。 递到胥伯良面前。 “给,你完整的命。” 胥伯良看向远方的涣散目光,瞬间有了焦距,集中在那古朴的黑色盒子上。 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张对折的纸,隐隐约约透着他熟悉的内容。 卖身契! “真的假的?” 他激动得将纸张展开,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展开的,是他脆弱的命运。 低垂着头,他将那张只有几十字的卖身契看了许久,直到眼中晶莹的水珠被他努力眨了回去,没有一滴漏出来,直到眼眶不再发红,直到鼻腔不再发酸,直到表情能控制自如,他才抬起了头。 咧开嘴,他露出一口白牙。 “谢谢你啊!老乡!” “从今以后,你的起点就和周围的人一样了。”温婉满不在乎的轻松一笑。 “不一样不一样。”胥伯良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用手比了比温婉和楚亦,做叹息状,“你看,我还是站在食物链最底端啊!” 六天后,走走停停的马车终于到达了观音镇,找到了郡同知卢槐。 三人顶着一身的风雪,温婉报了名着人通报,没一会儿,卢槐就率着一堆家眷出来了,诚惶诚恐。 “不知温堡主来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卢槐是岂南知府大人的同知,属于行政上的二把手,一个省的二把手,可谓是掌管万民,哪能对一个小小的农庄主这么恭敬?整个岂南郡,能让他“有失远迎”的人可没几个。 就是他的上司知府大人谢广才来了,他也不用这般的紧张。 温婉心知肚明,这其实是借着她在映射楚亦的地位呢。 卢槐恭恭敬敬的亲自把人带到了别院,细心的备好了衣裳,站在门外等三人换了,又风风火火的着人备好茶水和暖炉,屋内升起了炭火盆,暖气很快弥漫开来。 卢槐并没有看楚亦,而是对着温婉问道。 “不知温堡主来访,是为何要事?” 不是要事,这雨雪天,断然不会从虹城跑到这儿来。 不知道的看到这一幕,还真以为温婉是个什么厉害人物呢。 胥伯良心中暗凛,这楚亦,怕是大有来头啊! 看楚亦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显然,他们的关系只能摆在暗处,自已人知道就行了,不便太过于暴露,温婉也就没绕弯子,直接说明了来意。 卢槐当即就惊了。 “修路?” “这几天,我们考察过了地形,找到一条最合适的路线。”温婉展开地图,给他划出来路线。 路线跟刚开始温婉的计划有所偏差,因为,原计划的路线上,后半断的周围都没有了粘土,然而胥伯良在转角三十度的另一条路线上找到了他要的砂质垆坶,而且量很多,预估足够修上七八十公里都没问题。 所以现在的路线,是从温家堡门前的虹河路,大概离醉香居三公里处开个路口,直接往北,穿过青阳镇,直接插到观音镇的镇口,连接上岂南郡其中一条官道。 “这……” 卢槐有些迟疑,他当然知道,这条路一通,对温家堡和醉香居的好处太大了。 但站卢槐的角度来说,这条路线划得十分鸡肋。 从南到北,从北到南,有虹城到青阳镇的大路,北方来的人,通过这条大路就能去到虹城,有什么必要再开另一条路呢? 而且,这事情可不是他能做主的。 要修一条长达近四十公里的路,郡官是不能擅自做主的,必须上报朝廷,由工部核查审批,工程大点可能还要惊动中书省,还要皇上拨款下来。 他只能得了批准后,安排人员施工,他能伸到手的范围,只能是朝廷批准后施工的范围。 这也是为什么,楚亦没有直接向卢槐下令的原因,因为这不是他能只手完成的事。 温婉也清楚为什么楚亦从头到尾没开口,有楚亦在,他们才能这么顺利被卢槐接见,但到了眼下这一步,楚亦已经帮不上忙了,这事只能公事公办了,想要成,他们必须要足够有说服力的筹码。 温婉微微一笑,“卢大人,我给您看一样东西。” 车夫抬进来一个木箱。 木箱揭开,露出装在木盆中一株奇怪的树。 与其说树,不如说是一个树桩,但也不是没有一片叶子,最粗的一根树枝被切开了口,中间插着一支细小的枝芽,仔细看,树桩和枝芽竟不是同一种植株,但神奇的是,那枝芽长得精神抖擞。 “这是?”卢槐好奇的问。 “这树桩,是本土随处可见的一种常青树,这枝芽,是荔枝树的枝芽。”温婉微微一笑,“荔枝树生于南方,喜阳畏冷,移于北方不服土质,畏其气候。于是,我用此嫁接法,让本土树木代替荔枝吸收土质的营养,面上再做适当的保温处理,它一样能在大祁国生长。” 【455】身价蹭蹭的涨。 卢槐眼睛一下瞪大了。 “这样能活?” “现在,我的农堡里嫁接了三十多亩这样的荔枝树,十亩的桂圆树,二十亩的葡萄藤,二十亩的梨树,以及二十亩的樱桃,在我们出发前,它们都已经存活。这只是从我农堡里随意挖的一株荔枝树。”温婉道。 “你是想弄个奇异果园?” 卢槐弄懂了嫁接的意思,荔枝、桂圆、葡萄、梨、樱桃,这都是大祁国没有的树啊! 这要是真的都能活,这果园还得了! “没错,不过暂时只育活了这些品种,东芜的甘蕉就没有成功,剩余的地,也插了一些大祁国的杏树和桃树。不然品种太少也构不成果园。”温婉如实说道。 卢槐有些不敢置信,荔枝树也好,樱桃树也好,不知道多少前人尝试栽种过,留名的不留名的,全都以失败告终。 然而温婉却一人,找到多种外邦果树的栽种之法? 这多少有些匪夷所思了。 温婉又道,“其实,早在去年秋,我就在永河镇的九峰村嫁接了三十二颗荔枝树,现在,它们已经长到人高了,明年开春即会开花,卢大人若是想确定,可以前去看一看。” 有楚亦在,卢槐不会不相信温婉的话,她甚至都没让楚亦开一句口,显然也没有让他为难的意思。 只是…… “你确定它们能结果吗?”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万一,这些树活了,最终结出来的果子却不行呢? “这一点,我无法给你明确的答复,您且就当看一场赌博,赢了,这条路的价值就出来了。” 外行人会这样担忧是很正常的,温婉却敢保证,存活下来的品种,都能结出正常的果子。 当然,她也不一定全是靠的专业眼光,更有一部分历史参考在里面。 虽然这朝代没有和二十一世纪的历史接轨,但这片土地,却是华夏疆土无疑,哪些品种不能南树北栽,哪些品种可以,后世有着人人可见的数据。 她动员卢槐修路,其筹码,就是这些果子成熟后,都是要运到皇城的。 就算她不想做皇城的生意,但是做为大祁国培育出来的第一批别国的果树,结了果子,能不自觉给皇室进贡? 而从虹城运到皇城,马车行路要七八天路程,快马加鞭都要四五天。 而温家堡的位置在虹城以北,却偏要往南绕三十里路先到虹城,再又走那些一下雨就坑坑洼洼又湿又滑的路面绕回北方,也就是说,因为温家堡这里没有直接通北方的路,得多走上一天。 平时它不显得什么,但一旦和进贡挂上钩,多走一天,就值得重视了! 春秋熟还好,像荔枝是六七月熟,最热的天气,得用多少冰,得耗多少人力财力,才能让皇帝吃到味道尚可的荔枝? 也许就因为多走一天,荔枝就坏了,吃不了了。 “您现在不修,等到果子熟了,多的是人想捞这个功绩抢着修,到时候,谁第一个谏言,谁就是功臣。” 卢槐有些心动了。 换别人来说,他没有这么容易轻信。 但楚亦坐在这儿,他既然来了,即便没有开口,也说明了他的支持。 如果王妃对这件事没把握,王爷是不会让她胡来的吧? 卢槐一万个也没想过,楚亦会跟过来是因为太宠妻。 温婉折腾的东西,他就没有反对过哪一样,的确有一部分是源于对温婉的看好,但更多的还是他想由着她折腾。 卢槐是他的人,但也同样是在朝官员,明面上所忠诚的还是龙椅上那位。 如果因为给他妻子一份薄面,一个不慎重把自已赔进去了,他就折损了一名大将。 若是换成另外一个人,拿着果树来当筹码修路,以楚亦严谨的作风,一定会等上四年,等到果树全部结果了,一样样试吃了,没有任何问题了才会表示支持。 温婉见卢槐动心,便趁热亮出杀手锏。 “哦,忘了提了,我所说的修路,并非是要铺设大块砖石的路,而是泥路。” “啊?泥路?” 卢槐一时没转过来。 泥路需要修吗?草踩没了不就是泥路了吗? 温婉适时的推荐了胥伯良,“我的这位远房表弟,精通土木建筑之理,过来的一路上,我们就着规划的路线观察地形土质,终于在路线的附近,找到了非常适合用来铺路的泥土。” 说着,递了个眼神给胥伯良,示意到了你装逼的时候了。 胥伯良还有些没从那声“表弟”中反应过来,温婉这随意一个称呼,可不便宜啊! 就算不知道楚亦什么身份,但看这同知大人的态度,也知道这一声“表弟”,就代表着他的身价蹭蹭上涨了。 楚亦的视线也扫了过来,似乎在揣测温婉的用意。 王妃的表弟,关系一拉,往后卢槐见了胥伯良,也得给他三分薄面了。 好在“远房”二字让其有了弹性,若胥伯良是大用之才,卢槐敬他几分倒不亏,若是碌碌庸才,还仗着这层身份在他们面前张扬跋扈,那就剁了再跟温婉先斩后奏。 不用言语,这两口子的默契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了。 温婉的的确确有给胥伯良抬身价的意思,但没有把退路堵死,若是胥伯良开始得意忘形,那也说明了她看错了人。 “小生胥伯良,见过卢大人。” 胥伯良上前一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多少有些紧张,不会太多场面上的话,报了姓名,便直接进入话题。 “小生对土木建筑颇有研究,之前在家乡监工修过一条泥路,识得几种适合修路的土壤……” 胥伯良把之前跟温婉讲解的那些知识,用卢槐能听懂的语言,又简单讲解了一番。 说着,他从身后拿出几个盒子,打开,里面装着路上采集过来的各种各样的泥土。 “像这种粘土,和这种砂土,用填充法交替铺设多层做路基,用石板碾实后,就非常牢固。” 胥伯良给其中两种泥土掺上水,开始模拟修路时的操作,拿个长条木方框罩着,一层一层铺设在桌上,用东西一遍遍压实后,然后开始在上面添加另外一种土。 【456】比一堆金子还值钱! “这种是砂质垆坶,最适合用来铺路面,它的粘性强,又富含有细沙砾,以这样的比例调配出来,铺出来的路面就会很紧密,只要成型,雨天也不容易出车辙,干了也不会有很多尘土……” 结合着手中的工程模拟,不只是卢槐,就连温婉和楚亦,也都看得目不转睛。 卢槐听懂了后,更是惊奇连连,原来连土,也都分这么多种! 半个时辰后,等细致的讲解完,胥伯良把方框拿开,那铺设到了两寸厚的泥土已经开始凝固了,胥伯良移到火盆边烤了几许,再端到众人面前。 “试试看。” “怎么试?” 卢槐没懂试什么,就先用手戳了戳。 硬的,戳不动。 “模拟各种出现在路上的状况。”胥伯良道。 卢槐想了想路上的状况,又拿个白瓷笔筒上去压了下,模拟着滚轮车路过,泥条没反应。 他又拿了支毛笔垂直在上面戳,戳出一个个泥子,但没坑,然后又拿了个烟斗上去敲打两下,泥土方条整条有些震动,但却没有出现局部松散,边缘只抖落些细细的沙砾。 卢槐想到了下雨天,于是倒了点水在一端,水很快被吸收了。 再用毛笔顶端在上面划线,有浅浅的印痕出现,但并没有出现深辙。 最后,卢槐左看看右看看,顺手从桌上拿了个一尺高的螺钿漆器食盒,高高举起,朝着泥条拍了下去。 “啪!” 土条四分五裂了开来。 终于弄出了反应,卢槐颇有成就感了,拨弄起裂开的土条一个个看。 碎裂的多是下层的路基部分,上层的路面部分碎开的块比较小,许是胥伯良说的粘性较强的缘故,而下层路基的部分,砂土多是松散,粘土则是整块的碎开,而浇湿的部分,吸收了水的一整块粘土都在一起。 “大人您刚刚的模拟,是天塌了下来。”胥伯良道。 卢槐被他的幽默逗笑了一下,再看胥伯良时,眼中已经亮光闪闪,仿佛在看一堆黄金。 不,一堆黄金都没这么值钱! 要是他真能修出一条做官道的泥路,那这技术,将会是带领大祁国走向繁荣的一张无上天梯! 果园的吸引力,加上修路技术的创新改革,若是让皇上知道,估计会迫不及待的想要修出一条这样的路来! 卢槐激动坏了,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好消息上达天听,告知朝野。 无论服侍于哪个主子,这等得国得民的好事,都值得欣喜! 这下都不用温婉催,卢槐了拿出最快的速度请书,派人加急加密送上皇城,比温婉和胥伯良还要着急,恨不得一声喊,就能让中书省和工部快点派人过来考察。 温婉和胥伯良对视一眼,就卢槐这反应,估计是稳了。 难怪路上楚亦后面总是睡觉,半点没有操心的意思了,他恐怕早就料到了。 见外面雪下大了,卢槐要留着三人多呆几天,说要好好招待招待,杨夫人还亲自熬了一锅汤,一家人也不知道书房里发生了什么,却都跟着卢槐,对着楚亦温婉和胥伯良三人都毕恭毕敬的。 弄得胥伯良受宠若惊的开始冒鸡皮疙瘩。 回头了又叹气,穷人的命啊!被个官大人尊敬一下就受不了了! 只睡了一个晚上,楚亦和温婉就决定出发,卢槐招待得再好,两人也归心似箭。 卢槐也没说什么让胥伯良和温婉一定保密的话,楚亦比他更能清楚,这技术一旦流露到其它国家,将是多大的损失! 虹城挨近南方,没有北方那么冷得不能出门,但一个冬天还是能见到几个飘雪天的,这两天的雪下得十分大,一大早的,整个农庄就绵延的一片银装素裹。 温宁照顾自已人,吩咐醉香居留守几个岗位值班,其余的全部放假。 家家户户都窝在家里烤着火,农户们穿着厚厚的袄子准备年货,裁红纸贴对联,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捧着书本,围在一起看字写得好的哥哥姐姐们给邻居们写对联,一张张红润的笑脸,再没有了去年那冻伤的青紫。 “写个年年有余!” “对对!” 年年有余,这是以前每年过年时家家户户的愿望啊,但从来没有实现过。 现在,看着家里墙上挂着的腊肉腊鸡,杂房里堆着的一框框粮食,再看对联上那句“年年有余”,这时候,谁都要叹上一句,“老天保佑,才让我们遇到了堡主啊!” “就是,咱们堡主可是比父母官还要好!” 一年的时间,他们就实现了吃饱穿暖住舒服,办完年货,家里还有余粮,这一切,都是得靠他们堡主! 听着某处屋舍前传来的零星鞭炮声,小玉儿问温宁道。 “宁姨,都快过年了,娘亲和爹爹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小玉儿着披风站在屋檐下,望着外面的鹅毛般飘飞的大雪,心里格外的想念。 天气好的时候,玉儿有太多可玩的东西,几天不见爹爹娘亲都可以没心没肺,一到冬天,他就特别想窝在娘亲怀里。 想一家人窝在烤火箱上,被子下的脚和脚搭在一起,暖烘烘的,上面摆着瓜子糖果,爹爹和娘亲说着话,一边给他喂糖果。 “过年那天,我想吃娘亲做的鱼片火锅。” 玉儿怀念起去年一家三口热气腾腾的团圆饭。 温宁也不清楚温婉要什么时候回,她只知道姐姐和姐夫出去是考察修路的问题,只知道如果他们没办法说服官大人修路,醉香居和虹河路街道的生意,明年就会慢慢的淡下去,最多维持三四年,就会萧瑟如一年前。 不知道姐姐姐夫这次出去,能不能带好消息回来。 她喜欢温家堡,喜欢醉香居,也喜欢虹河路外面的街道,她不想让它们冷静了,消失了。 她伸手到外面接了几片雪,“玉儿,我们去堆雪人吧,说不定你娘亲和爹爹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一进院子就能看见你的雪人儿。” “好!”玉儿一想到都不怕冷了。 温宁刚从房间出来,穿得少,见她就要这么往雪里冲,陈秋忙抓住她,“加些衣裳,这样会着凉。” 【457】凉快不? “没事的,忙起来就热和了。”温宁浑不在意。 陈秋轻叹一声,回到自已房间,从衣柜中拿出一件叠得整齐的毛领皮裘出来,米白色的皮裘,领口一排细密厚实的白毛,缝制得十分漂亮,陈秋犹豫了下,才拿了出来,给温宁披上。 温宁和小玉儿滚了四个大雪球,合在一起,放到院门口的草丛边,就算是两个雪人了。 小玉儿指着说,“这是爹爹和娘亲,再堆一个玉儿的。” 他们要像去年一样,一家三口相亲相爱。 温宁看着着实不像,不过也跟着小玉儿,给“温婉”用树枝在头上插了个珠钗,又用花瓣点缀了朵绢花,“好,再堆一个玉儿。” 两人疯玩了一个时辰,冻得手通红才散工,等回了屋,温宁才注意到身上的毛领皮裘。 拧起拍掉上面的雪花,温宁好奇问,“咦?陈秋大哥你这披风哪买的?好漂亮啊!” 陈秋黝黑的脸有些不自然,过了会儿才回答,“不是买的,是杨姑娘给缝的。” “哪个杨姑娘?” “就是之前在路上救的的那个杨姑娘,她针线活做得好。”陈秋道。 “哦,杨柳啊!” 温宁记起来了,杨柳就是她从九峰村过来时,路上遇到被王有财强买强卖的女子。 当时她见着可怜,就顺手把她带回了农庄,听说被陈秋安排在辣椒酱作坊里做事,温宁还特地去看过一次,看她过得挺好,没有消沉,挺是积极,后来就没过问了。 温宁唯一的印象,就是杨柳收拾打扮出来,挺漂亮的。 于是她顺口问了句,“对了,她有没有嫁人啊?” “啊?” 陈秋没跟上温宁的思维,“不……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好像每次他去她院里的时候,杨柳都是一个人在家。 温宁猜想,应该是杨柳感谢她救了她,所以才给她缝制了件皮裘,心道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一边嘀咕着,“杨柳模样儿长得好,肯定会挑一些,不过咱们农庄里也有些不错的男子汉,会认字的都有几个了,以后还会有更多优秀的,她就在咱们农庄安家落户也不亏。” 陈秋也不知道温宁怎么就想到这儿来了,皮裘是他让杨柳帮他缝制的,但他不是想要聊杨柳。 张张嘴,却也不知道到底自已想要说什么。 温宁拍掉雪,抬头,见陈秋目光有些傻傻的盯着自已看,“陈秋大哥,你怎么了?盯着我干做什么?” 陈秋立刻收敛神情,“没,就是想问问你,下午还练剑不?” 黝黑的脸,在雪光映衬下,有些泛红。 “哦,练啊!” 温宁说完,瞧着陈秋略微不自然的神色,觉出来些什么,登时就有点脸红了。 跟着陈秋走到一半,突然调头,“呃……陈秋大哥,我想起来还有点事,今天就不练剑了。” 陈秋转身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无措得不知所以。 身后鬼魅一般出现个人影,朝行大冬天的也执着把折扇,看着已经跑不见人影的长廊,他拿折扇敲敲陈秋的肩膀。 “呆子,你这样是追不到姑娘的。” 陈秋登时没有了腼腆模样,眼珠一斜,挤出一个表情包,不理会朝行,他转身便走。 朝行抬脚跟上,“哎,我跟你说,这种事真不是你什么性格就怎么来的,凡事得讲究方法和技巧,宁姑娘单纯,又脸皮薄,不管发现没发现,你总不能让她主动开口吧?你等她说,不得光棍一辈子啊!” 陈秋停了下来。 转身,他朝朝行伸出手。 “扇子给我。” “干嘛?” 朝行把扇子递过去,以为他这时听进了自已的话,还想到了什么办法。 结果陈秋把扇子抖开,对着朝行面门猛扇了几下。 尼玛! 下着雪的天,冷风由上往下直往朝行衣领里钻,他瞬间脸就冻麻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凉快吧?”陈秋把扇子扔还给他,“哪边凉快呆哪去!”转身走了人。 “闷块头,信不信我红烧了你!” …… 马车外面的风雪很大,马车里面却是暖融融的。 任务已经完成,回去就不用原路返回了,也不用走走停停,直接走的青阳镇的大路,虽然下雪天路滑不好走,但慢一点也只用两天就能回到温家堡。 卢槐没有留住楚亦和温婉多住几晚,于是着人送了不少吃食。 几十样东西,一尺多高的薄螺钿漆器装着,温婉观察了好一会它外面用贝壳镶嵌的花纹,直赞叹工匠的艺术造诣之高。 古时候,明明生产力低下,然而这些艺术品与艺术手法却层出不穷。 不知道应该赞叹工匠们的匠心独运,还是应该感慨权术的淫威下,人的潜力无穷。 “喜欢这个?” 楚亦见温婉扒拉着食盒半天,不打开吃东西,反而研究起上面的花纹,以为她喜欢,“回头我让人从颠城给你带一个更好的,这个不精细。” 这还不精细!真奢侈! “好!”不过温婉没拒绝。 不要拒绝自已男人送她的东西,送什么都要收下。 收到后好不好先押着,先夸奖一个,刺激他继续送的欲望,回头了再挑刺,刺激他下次往更好了送的欲望。 温婉将食盒一层层旋转开来,露出里面几十样的吃食。 香菇炖鸡,牛肉冬笋,萝卜烧鸭,炒菜芯,居然有道红椒木耳肉丝,糖醋排骨,剁椒鱼,许是知道温婉对吃讲究,好几道都是学着醉香居的菜式,旁边贝壳形状的小碟中,还有盐、酱油和醋等酱料与葱花。 左边几层,有六七种各色各样的糕点,还有几盅雪耳参汤。 因为最下面有层炭火,马车里的温度又高,吃食搁了一上午,端出来还是热的。 快一米长的折叠桌,全部拿出来快摆满了一桌。 “哇!这是什么神仙饭盒?” 胥伯良口水都出来了,第一次见到功能这么强大的食盒。 温婉递给他一双筷子,奈何楚亦在场,他不敢太随意,只得等温婉和楚亦先动筷。 【458】螳螂在前,后有黄雀。 温婉刚得了一个口头礼物,表扬似的夹了一筷子腌冬笋送到楚亦嘴里。 “好不好吃?” 楚亦嚼了嚼,“还可以,没有你做的好吃。” 然后也夹了一筷子牛肉送到温婉嘴里,“牛肉倒是新鲜。” 温婉吃了一口点头,“估计是现宰的,卢大人也太客气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生怕我们吃不好睡不好的,一个撇嘴,都要以为我嫌弃他哪儿怠慢了。” “第一次带你上门,他自然得体贴周到些。”楚亦倒不以为然,又给温婉嘴中送了一筷子木耳。 “泡发的木耳没有新鲜的好吃。”温婉一边吃一边品头论足,楚亦就在旁边附和。 两人你送一筷子到我嘴里,我夹一筷子到你嘴里,恩爱秀得旁若无人。 胥伯良看着温婉推到他面前的糕点。 眼睛一花,看成了狗粮。 默默的推开,突然没有了食欲。 “倏!” 一道破空声打破了温馨的气氛。 突然,马车的车身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小桌板上的碗碟震颤几下,车子停了下来。 外面的车夫纵身一跃,飞下马车,抽出身上配剑。 “什么人!速速出来现身!” 温婉下意识要去揭窗帘,“发生了什么事?” 楚亦按下她的手,“我出去看看,你们呆在里面别动,也别出声。”低沉的嗓音沉稳有力,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温婉点点头,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 楚亦站在马车外,只见大路两边的草丛中冒出五十几位持刀的髯须莽汉,大冬天的光着膀子,目露精光,一看就来者不善。 “你们是什么人?”车夫警惕的问道。 然而持刀大汉们根本就没有理会车夫的喊话,也没有任何要先讲一通的意思,连个“此山是我开”的话都没有,直接就抽出大刀冲了上来。 车夫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同一时间,不可察觉的角落冲出了十个身着黑衣的人。 瞬间,就响起了兵刃相接的声音。 都是楚亦的人。 为防万一,出门时,楚亦派了十个暗卫,让他们暗中跟随保护。 这些人的穿着打扮,极有可能是这一带的山贼。 这里是青阳镇的一处山丘,一边是高山,一边是峡谷,地势险要,最是一些山贼爱出没的地方。 只要看到豪华的马车和商队经过,不由分说上来劫道。 但是他们不会劫到朝廷官员,因为他们消息通达,一有官员路过,就都会撤得远远的,但凡没有来头,又阵容豪华的,都是他们的劫掠对象。 温婉他们一行加上车夫也才四个人,阵容不怎么,但是那马车,即便做得再低调,一看那木质就知道,价值不菲。 可能是欺负楚亦这边人少,持刀大汉们的架势,似乎打算把人杀光了再处理战利品。 看到一群黑衣暗卫出来,均是一愣。 明显没想到猎物居然还有备一手。 这些人都是楚亦的近身暗卫,训练多年,身手了得,十个人对付五十多个山贼,不消一刻,对方便惨叫着倒下了十多人,暗卫却无一人受伤。 战圈被控制在外围,站在车头的楚亦和马车都无一波及。 楚亦心下稍安,正要转身回马车,突然看到了钉在马车厢上的一支箭矢。 他瞳孔陡然紧缩。 不对! 这箭矢是谁射的? 环视眼前倒下的贼寇们,个个都是手持刀剑,无一人拿弓箭,那刚刚射到马车上的箭矢哪来的? 楚亦的目光瞬间锁中了西北边的树林与草丛,挨着山,树林里的草丛半人多高,里面的光线却暗,最是埋伏的好地方。 “小心!” 就在楚亦喊出声的同一秒,数支箭矢从树林中射过来。 没有射中楚亦,却是有支穿扯过马车窗厚厚的绒布窗帘,连同着窗帘都扯了下来,钉在马车内的木沿上。 离胥伯良的脑袋不过几公分。 卧槽! 胥伯良瞪大眼。 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又是“倏”的一声,第二根箭矢射了过来,这下他倒是眼疾手快,迅速冲到温婉身边,抱着她伏下身,箭矢钉在了小桌板上,一个精致的碗碟碎裂成两半,汤汁泼洒在地毯上。 箭羽颤动的声音,让本来以为只是小事的两人,瞬间吓白了脸。 温婉稍稍反应过来后,大喊。 “把窗上的横板放下!” 马车的两面窗户上,有一块窗口同等大的折叠木板。 胥伯良照着她的动作,打开窗户上两边的木栓扣,一块和窗口同等大小的木板便落下来将窗口盖了住,温婉再用下面的栓扣扣上,窗户便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是温婉设计马车时就做好的,为的就是防出意外,箭矢的劲道再大,穿透力也不足以穿过这么厚的木板。 箭矢无差别的射向交手中的暗卫和山贼,一名髯须大汉中箭倒下。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山贼们慌乱起来,全然没想过会是一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看着越来越多的自已人倒下,山贼们急了,不知道是先对付远方的箭矢还是眼前的黑衣人。 战圈迅速缩小,暗卫们要保护楚亦和马车里的人。 楚亦再站到车头就当靶子了,他跳下马车,落地那一刹那,一支箭矢朝着他射过来,他快速挥剑,锋利的剑将细小的箭矢劈开成两半。 “青一青二,去把人揪出来!” 楚亦令下,立时有两个暗卫顶着箭雨朝西北边的树林冲去。 楚亦身上绝杀的气势陡然大开,长剑一挥,周围四个靠过来的贼寇瞬间倒下,鲜血溅到玄色的长袍上,瞬间被吸收进去,不见了半分血色。 “嘶——” 一支箭射中了马背,马儿倔起双腿痛苦嘶鸣起来。 温婉一惊,脑中瞬间想到马儿发狂,拖着马车胡乱狂奔的画面来。 “快出马车!” 两人的速度没有马快,楚亦转身,见马开始发狂拖着车厢跑,利落一挥剑,斩断了马与车厢的拉绳。 马儿嘶鸣着,如离弦之箭狂奔出去。 车厢拖拽几步停了下来,温婉和胥伯良得救,又退回来缩进车厢,胥伯良把桌上的碗碟都扔出去,拿着折叠小桌板抵住门帘出口。 这车厢的木用得上好的木材,十分厚实,箭矢射满了也不一定能射穿,只要楚亦能赢,他们不出去添乱,就不会有事。 然而下一秒,楚亦再次瞳孔紧缩。 一支带着火焰的箭矢射了过来。 “笃”的一声钉到马车厢上。 【459】这样分别,很可能就见不着了。 青一青二的逼近,把那些人逼出了狠招。 紧接着,数枚带火的箭头急射而来,如急雨雨,密密麻麻的钉在马车上。 贼寇们的身手没有暗卫好,这一会儿功夫死伤过半,也顾不上劫车了,拖着剩余的十多人狼狈的撤离了开。 楚亦和暗卫们也看出来,山贼和埋伏的是两拨人。 但是他们却无法撤。 “小婉快出来!” 楚亦一剑砍向车厢头,绑了油布的箭头,很快将马车点燃,火舌被风一吹,马车瞬间被包裹在一片烈焰中,火光将地上的雪映得通红。 温婉和胥伯良狼狈的爬出来,又被烟呛得不行。 “楚亦!” 楚亦飞到温婉身边,快速挥舞着手中长剑,阻挡不断射来的箭矢,将她护在身后。 温婉拉着胥伯良小心的伏在地上,尽量不给楚亦拖后腿。 “主子!快撤!” 前面的树丛中,青一青二突然大吼一声。 楚亦眸子一凝,只见草丛一阵晃动,暗卫们瞪大眼睛看到里面出来的人,竟有百多个! 三排人,最前一排持剑的人,此时围攻着青一青二,第二三排是弓箭手,一排普通箭头,一排火焰箭头。 百多个着装一体,排列有序,一看就是训练有素有组织的,颇像是官兵。 但身手比官兵要好太多! 青一青二的身手不低于朝行陈秋,然而此时,十多人的围殴就让他们无处可退,还逼得向楚亦发出撤退的消息。 显然,形势险峻,他们判断出赢的希望不大。 第一排持剑的人已经冲了上来,近前有刀剑,远方有箭雨,剩下的八个暗卫渐渐不敌,带火的箭头闪着刺眼的火光,让暗卫们瞧不清空中射过来的普通箭头和对手的剑影。 “啊!” 有人被刺伤,有人中了箭。 “撤!”楚亦立时下令。 他伸手一把捞住温婉,旁边一个暗卫提起胥伯良,几人便动用轻功飞离战圈。 没有马车的累赘,楚亦和暗卫们要脱身也没那么难。 只是楚亦没料到,敌人的阵容会这么强大,居然派出一百多人来围剿他们四个人。 这不像先前那拨山贼是看马车劫人,这百多人训练有素,一早就埋伏在这里,还会借山贼之势,让他们掉以轻心,明显就是预谋策划已久,而且是针对他们的。 刚刚若不是楚亦手快,温婉和胥伯良就可能被发狂的马带着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说不定掉下山崖都有可能。 可能是针对的楚亦,也可能是针对的温婉。 但不管针对谁,对方出动这么多人,显然是想一网打尽,不留一点后患。 做得如此之绝,绝对不只是得罪了谁这么简单。 对方,是怕留下祸患! 楚亦一边迅速的分析着,带着温婉飞离了战圈,后面青一青二断后,但对方人太多,还没有飞高几尺,就陆续中了箭。 混乱中,楚亦听到身后艰难的吼声。 “箭有毒!” 楚亦心中一惊,恰时,一支箭射中了他的腿。 对方再一次的让他们掉了轻心,两种箭头,他们下意识的都会躲避更危险的火焰箭头,然而,普通箭头上,却有毒! 温婉看到楚亦身后的箭,惊叫出声:“楚亦!” “没事,我带了解毒药。”楚亦闷哼一声,飞过两颗树后,将温婉扔到地面,“快走!” 楚亦的神情,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松,显然已经做不得最好的打算了。 对方这是下了死手。 温婉惶乱的摇头,她如何看不出这次的凶险,这一走,楚亦还回不回得来都不好说。 胥伯良一个翻滚落地,也不墨迹,拉住温婉就跑,“别拖他们后腿了,我们先走!他们要是没事,自然会赶上我们的,他们要是不敌,我们更帮不上什么!” 胥伯良只会一点三脚猫功夫,来一个山贼还不知道能不能打过,更别说这些神仙级的高手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温婉自然懂,可是发生在自已身上,就不是一回事了。 强忍着不去担心,温婉跟着胥伯良往前跑。 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两人跑在浅浅的雪中,身后的刀光剑影渐渐远去,本以为至少他们安全了。 却在这时,前方的草丛中突然冒出来几个人。 正是先前的髯须大汉! 原来之前撤走的山贼没有走远,本就是劫道的,财没劫到,结果还伤了自已数十人,山贼们哪想得通?好歹也要埋伏在前面,等这两方人马找完了,他们再坐收点渔翁之利! “就剩下了这两个人?” “他娘的居然还没打完!再等下去马车都烧完了!” 大汉们晦气的骂道,领头的髯须大汉突地盯着温婉,即便狼狈不堪,脸上呛着烟灰,也轻易看得出她的上等姿色。 温婉心道一声不好。 果然,那大汉一抹下巴,狞笑出声:“马车烧了就算了,别冲回去送死,赶紧的把这娘们给老子扛回去!今儿个就因为你们老子折损了三十多位兄弟,臭娘们就给我回去当压寨夫人!这小子也给我押回去!” 剩下的大汉们也还有十多个,都是刀剑在手,戾气横生,硬碰不了。 “好,我跟你们去,那你们要保护我!” 温婉一副惊慌的样子,径直朝着人走过去,胥伯良想拉都没拉得住。 那大汉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这么主动,先前的戾气顿时收了回去。长这么大,大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美人对他这么主动,一时招架不住,整个人都开始飘了。 “小、小美人,我一定保护好你……” “喔喔喔!” 后面的大汉们开始起哄,温婉毫无阻碍的走近,唇角微勾,迅速出手,将一把粉末挥过去,立时呛得那些人咳嗽起来。 “操他娘的臭娘们!阴老子!” 大汉骂完,很快就感觉到身体不对劲,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来。 温婉转身就跑,胥伯良趁机抢过大汉手中的刀。 几个中药不深的大汉赶紧追上去。 胥伯良回身拿着刀胡乱挥舞,那大汉感觉身体的力气开始跟不上了,举起大刀,用力朝温婉的背影掷了过去。 “让开!” 胥伯良大叫着冲上前一把推开温婉。 大刀扎到了别处。 而温婉被这么一推,跌到了一处雪地上。 那里的雪被踩出凌乱的脚步,雪被踩紧的地面就成了冰,很滑,温婉踉跄着跌到这边,本是想站稳的一脚,却猛地朝着低处一滑,整个人就朝低处滚了过去。 而那一边,是山崖。 【460】鲜红色的雪地。 胥伯良放大瞳孔,“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看着温婉朝崖边一个劲滑,停都停不住,胥伯良的心脏直线上升到快要跳出来。 温婉极度恐慌的双手左右乱抓,终于在最后关头,抓到了崖边的一个枯树桩,刹住了车。 但是,滑冲的惯性让她身体往前一甩,垂挂到了山崖边上。 温婉低头。 下面是个近百米深的峡谷,垂直下去的地方,是一条河流。 这么一看,眼晕得她差点就掉下去。 “老乡撑住,我来拉你!” 柳暗花明,胥伯良惊喜咧开嘴高喊。 温婉垂挂在树桩上,整个人的力量靠手劲支撑着,树桩上面落了一层雪,身上沾到的雪水也开始往衣裳里面渗,峡谷中的冷风吹在身上,冻得直哆嗦,听到胥伯良的话也回不出声来。 胥伯良朝另一边雪没被踩的地方走,但崖边的地势低,一个不好也会滑下去。 而身后,几个中药不深的大汉还在追赶。 胥伯良捡起刚刚大汉扎过来的大刀,手中两把大刀,对方三个人也是两把大刀,看着他们越来越近,他心中越发的急,脚下小心翼翼,每走一步就刀扎在地上稳住。 所幸大汉的药效也在发作,追起来的速度并不快。 等他们追到小坡的时候,胥伯良已经扎着刀走到山崖边缘上了。 大汉们面面相视,都有些犹豫不前。 他们对这边的地形再了解不过,山崖边缘的地势低,就算走没人踩过的雪地,也不能确保雪地下面的路况,一个不小心,滑下去,指不定还没那女人好运气,就直接就峡谷里去了。 但是,刚刚才阴了他们的娘们,看着运气这么好得救又心有不甘。 身体里的力气越来越小,要是让这娘们救回来了,说不定把他们给杀了。 胥伯良颤颤巍巍两手扎着刀走,脚下小心翼翼,心中焦灼,生怕温婉会撑不住随时掉下去。 “老乡我来了!千万要撑住啊!” 胥伯良强迫自已不去看峡谷深处,小心的蹲下身,往树桩那边靠。 温婉已经冻得快没了知觉,树桩上的雪被手的温度化成了水,不紧不慢的开始结冰,温婉感觉力气在一分分的消逝,狠狠一咬牙,嘴唇渗出血来,意志力回归,暖流冲上双手,她紧紧的抓着。 “快……” 说出来的话已经不成了音。 胥伯良眼看着就要抓着温婉的手时,突然腿上传来一阵巨痛。 “啊!” 他惨叫着转身。 小腿处被扎进一把大刀,后面的大汉冲他得意的狞笑。 冷天会扩大疼痛,腿上的巨痛让胥伯良疼得哆嗦,止不住的哀嚎出声,突然,他一个猛甩,手中一把大刀朝着那大汉掷过去,竟是出奇的精准,直中大汉胸口。 大汉倒地。 另外一个高瘦个的大汉瞬间反击,举起大刀朝胥伯良掷过来,“去死吧!” 大刀扎进了胥伯良腹部。 他已经哀嚎不出来,闷哼一声,一手捂着肚子。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左手的刀子奋力往前一扔,竟是扎中了高瘦大汉的脖子,切了一边掉落到后面,大汉脖子被切了一边,鲜血如喷泉瞬间溅出,捂着脖子,不到几秒,便倒进了雪地中。 两把刀直中两个人,死亡威胁爆发出的潜力,惊住了最后一个大汉。 他简直不敢相信,两个弱鸡居然折损了这么多兄弟! “啊!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他双眼暴突,捡起切掉兄弟脖子的大刀,不管不顾的朝着胥伯良冲过去。 “不……” 胥伯良惊恐的瞪大眼,他手中没有了武器,身体艰难的移动着。 温婉又一下咬牙,上下嘴唇已经咬得稀烂血红,用尽最后的力气,她大喊。 “楚亦——!” 同时,冲过来的大汉脚下一跪,整个人扑倒在地,顺着低坡翻滚而下,直接撞上了温婉抓住树桩的手。 “嘭!” 手松了开。 纤瘦的身体终于掉落了下去。 胥伯良一口血水从嘴里喷出,尖泣声在峡谷回荡,“不要啊!” 紧接着,空中一道黑影划过,紧跟着温婉跳落下崖,玄色的黑袍被风吹起,露出男子插在背后的几枚箭矢。 “楚亦!!!” 胥伯良趴在悬崖边上,看着两人的身影迅速变成黑点,泣血咆哮,“啊啊啊啊啊啊!” 他红着眼眶,用没受伤的腿凶猛的朝大汉踹过去,一点不控制力道,用同归于尽的架势,将大汉也踹落下了山崖。 快要失去温度的身体被狂怒之火点燃,胥伯良捂着肚子,带着身上的两刀,一瘸一拐的爬上山坡,脚步比之前还要快,捡起地上染血的刀,腥红的双眼,朝着后面中药倒下的几位大汉露出狰狞戾色。 大汉们药效未除,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见状连忙求饶。 胥伯良恍若未闻,从未没有杀过人的手,大刀劈得毫不迟疑。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鲜红的,粘稠的,温热的血,飞溅在空中,将少年的瞳仁映出一片血红。 不知道过了多久,树林那边的战火才结束。 十个暗卫对上百多弓箭手,最后,只剩下两个人影还没有倒下。 青一和青二从一地的尸体中和焦痕中踉跄找到这边,没有看到楚亦,没有看到温婉,只看到扎着刀跪在雪地中的少年,身边的雪,是红色的。 得知楚亦和温婉掉下了山崖,青一青二大惊。 也顾不上身上的伤了,随意包扎了下,又给了胥伯良几颗凝血愈伤的药,就要扔下他去找下峡谷的路。 “等等!” 胥伯良撑着刀站起身,吞下药,把身上的刀一拔。 以前想都不想像的痛,在这一刻做起来,竟是不需要什么勇气,心似乎都被冻麻木了,没有了痛觉。 鲜血喷涌而出,青一青二忙帮他止住血。 心中暗道这小子也是个狠人,这么拔刀,弄不好就要没命的。 丹药都是朝行专门给配的,药效奇好,暗卫身上都有,所以毒箭并没有发挥到多大作用,否则,就算身手再高,十个暗卫也早就死光了,哪能拼到现在。 【461】怎么会是她?! 但一场恶战下来,青一青二身上到处是伤,脸都被血糊得看不清了,但暗卫无一不是能隐忍之人,记挂着主子,他们一刻也不能耽搁。 胥伯良本以为自已会死的,他都已经在等死了。 却被这几颗丹药拉回了一条命。 只是流了不少血的身体非常虚弱,但胥伯良没有选择养伤,而是跟着青一青二一起下去救人。 天不绝我。 你们也不会有事的…… 峡谷下面,所幸雪下得不久,河流的表面只结了薄薄一层冰,温婉掉下去时直接破开了冰面,而不是砸到上面,不然早已内伤而死。 不过现在也好不到哪去,温婉会游泳,但就在楚亦把她捞出来时,她昏迷了过去。 “小婉!小婉!” 楚亦抱起她,发现她是冻昏了。 冬天结冰的河水,沾一下手指都是凉的,两人却在水中游了数息之久才浮出水面。 出了水,峡谷中的冷风往湿漉漉的身上一吹,冻入骨髓! 摸了摸身上,丹药没有了,生火石也不见了。 没有火堆,如果一刻钟内无法得救的话,别说楚亦背后中的三箭能让他支撑多久,光是叫这冷风吹上一刻钟,就会让他们直接结冰成两个冰人。 楚亦也不确定暗卫们是否会生还,百米深的峡谷,寒风凌冽,根本听不到上面的声音。 不知道之后会下来找他的人,是自已人,还是敌人。 不能在此久留! 他给自已点了两下穴道止住血,咬着牙,尝试着运功,却没有成功。 双脚几近麻木,根本用不了轻功。 他只有机械的迈动着脚步。 “小婉……坚持住……我会带你出去的……” 每说几个字,呼出的气就被冷风吹走,他把温婉搂紧,贴在自已胸前,那里还有着仅剩的温热。 峡谷右方是顶上的山,楚亦看到中间有个洞,走近了,才发现不是个小山洞,走进去,能看到蜿蜒的尽头之处透着微弱的亮光,应当是个连通着山体另一边的穿洞。 所幸,进洞之后的寒风没有那么凌冽了。 楚亦加快起脚步,没走多久便到了尽头,看到了山洞外另一边的一片森林。 楚亦依稀记得地图上的标记,这里应该是青阳镇尽头的一片森林,青阳镇有山上和山下两处,头顶上这条山路往虹城的方向回走两里,就会渐渐从山上下坡到山脚。 也就是说,他只要连着山边上的路往前走,也能到达青阳镇的山脚。 楚亦暂且不去想能不能到,只管迈脚往前走。 走动带起的血液流动让他恢复了些温度,但半刻钟后,他感觉到了紧贴着身上的衣裳渐渐硬了起来。 衣服开始结冰了。 意识也逐渐模糊,脚步开始晃荡不稳。 他咬牙拔下头上的玉笄,猛往胳膊上扎进去。 “嘶!” 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又迅速点了两边的穴道止住血,再次加快双脚迈动的速度。 忽然,他瞥见远方树林中的积雪抖落,似有人影晃动,而且像是在追赶,没一会儿,草丛不再晃动,追逐的脚步停了。 楚亦停住脚步。 他放下温婉,弯腰,右手伸到中箭的后腿处,神色坚毅。 “噗!” 血肉开绽的声音,随着一声闷哼,三角形的箭头被楚亦拔了出来,还带出来一丝翻出的血肉。 狠狠的抽气两下,他撑着站起身来。 将全身所有的力气集中到拿箭的手上,用力一掷,箭矢嗖的飞进了树林。 “笃!” 一道声响在空中响起。 寒风呼啸的森林里,正常人都听不到这样的声音。 但正在捡猎物的冬老头却耳朵一竖。 那是箭矢钉进树木中的声音,来回颤动的尾羽还发出细小的嗡鸣回响。 他打猎二十年都是靠的一手好箭法,常年一把弓箭背在身上,对于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甚至,他还能通过这声音寻找到声源。 没一会儿,他就在一颗树上看到了一支箭矢。 一个跳跃抽出来,冬老头看到了箭头上的血迹,还有一丝血肉。 有经验的他一看就知道,这是从人身体内拔出来的箭。 中箭不痛拔箭痛,三角形的箭头,不是大夫出手,谁人有勇气自已从身上拔出来? 小一会后,冬老头在树林外找到了楚亦和温婉。 楚亦已经倒下了。 他侧倒在地,臂弯里抱着温婉,身上的袍子盖到了她身上,脸色苍白的闭上了眼。 那背上的两支箭看得冬老头胆颤。 “造孽哟!” 箭肯定是这人拔出来的了。 难怪狠得下手,原来都已经命悬一线了。 冬老头性子朴实,做为猎户又没有普通老百姓怕东怕西,而且看着眼前的男子伤成这样,还要将自已的女人护在怀里,明明自已都没几口气了,却不惜拔箭来吸引人注意,恻隐之心更是浓。 但他一人带不走两个伤者,也没多想,冬老头探了探两人鼻息,先把温婉架到了背上,快速往树林中跑。 整个树林,只有冬老头一家,只有身为猎户的他才敢住在森林里。 茅草搭建的院子外,一位妇人在雪地里挖野菜,冬老头背着温婉,远远的就开始冲妇人大喊。 “冬柒她娘!快!快进屋!给我准备口缸,再弄点雪水进来!哎呀放下你那东西,要救命呐!” 妇人懵了会,忙扔下手中的篮子。 这时,茅草屋的小门被拉了开,身着缎布绣花袄子的女子,惊诧的望着急匆匆奔进屋的冬老头。 “这是谁啊爹?” “甭管谁不谁的,赶紧救人!应该是冻着了,你给帮忙把人衣服脱了,弄浴桶里坐着,你阿娘去拿雪了,你待会就拿雪在她身上使劲搓!搓到她的皮肤发红了为止,懂没?” 冬老头住森林里,每年都要见雪,这么大岁数遇到冻伤的路人也不是一回了,颇有经验。 “来,先搭把手。” 冬老头屈下膝盖,让闺女给他把人卸下去。 冬柒懵懵的接过人,和冬老头一起帮忙扛进浴桶里,然后等老爹转身走开,就俯身进去给人脱衣裳。 结果一俯身,才看清里面的人长啥样。 她瞳孔一缩。 呆住了。 怎么会是她?! 【462】你根本不配拥有他! “发生什么事了?冬柒?” 梁子沐在房间里读书,骤然听到喊救人的声音,推开隔间的门,看到屏风后冬柒呆住的样子,好奇的走过去。 冬柒转过头,大惊失色的拦住他。 “公子不可!” “怎么了?是谁受伤了?” “那……那里面是位女子,冻昏了,要宽衣搓雪,此事男子不便,我和阿娘来就是了,公子去读书吧,不必操心这些。”冬柒收敛住神色把他推出去。 梁子沐一听是女子,也不好再进去看了,没察觉出冬柒的异样。 他读了一上午书,有些头昏,就想出去走走。 冬老头看他出来,忙拉住他,“你出来了!没事的话帮我去抬人吧,受伤的那女子旁边还有一个男人,中了三箭,人昏迷过去了,我一个抬个大男人抬不动,你看能不能帮把手?” 冬老头对着梁子沐说话,赔着几分客气。 闺女这次回来带了这公子回来。 身份不得了! 家中老父亲是教书先生,他不仅是个读书人,还是个举人,更是去年乡试他们岂南郡的解元郎! 说是在虹城的大书院进学,有富贵人送府院,官员和乡绅富豪都争相恭维巴结,与那些个大县郡的富家公子哥儿都有交情,那可是虹城有名儿的人物! 然而这个人物,要纳他们冬柒为妾! 冬老头一个猎户,虽然比普通村民多一项手艺,但也不过是平头小老百姓,从来没奢望过自已女儿能嫁个什么大户人家。 做妾都没想过。 此次听说一个解元郎要纳他女儿做妾,还陪同着过来,要接他们老两口到城里过日子,开兴得不得了。 虽然说也算是个岳丈,但冬老头没那底气把梁子沐当个纯晚辈看,说话都是赔着客气的。 所幸梁子沐也不是什么爱拿乔的人。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抓紧去!” 冬老头走在路上一边念叨,也不知道男人还撑不撑得住他们去救,冻成那样,还中了箭。 冬柒望着浴桶里的温婉,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把她甩了吧? 梁子沐还没有看到她,只要说她死了,再赶紧埋了,只不过死了一个救不回的陌生人而已。 “冬柒你愣着干啥呢,赶紧帮忙搓啊!” 妇人的喊声拉回了冬柒的万千念想,冬柒蠕了蠕唇,“阿……阿娘,她会不会已经死了,嘴唇都紫了,冻成这样,咱们也救不回了吧?” “说啥话呢!她还有气儿,人命关天,咋能这样见死不救呢!”冬母想也不想的道,手上用力搓着雪。 “咱这不是见死不救,都抬回来了,只是可能救不活……” “所以要想办法救啊!都抬回来了还要看着她死?你小时候也冬天落过一回水,要不是路过的村民扛着风雪救了你,你早都没了!咱们这都是一报还一报的,多做点儿好事,以后遇着事儿了,总有人会帮你!”冬母道,“赶紧搓,你看皮肤红了!” 冬柒突然有些脸热。 她脑海中浮现出温婉拿着书教她认字,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的样子。 梁子沐时常道言,恩师之情,如同再造。 虽然温婉那是在利用她,但是,她的的确确是她的启蒙之师,没有从温婉那里学到字,她不可能被老夫人看重。 老夫人也不会让梁子沐纳她为妾,更不会同意她把她爹娘接过去的请求。 冬柒眨眨泛起水雾的眼睛,俯身抓了把雪。 梁子沐和冬老头是一路跑过去的,果然见雪地上躺着个人,梁子沐加快脚步跑在前面,突然他眼睛一眯,他看清了男人侧躺着的脸。 楚亦?! 他脚下一顿,以为看花了眼,又跑近几步再看。 没看错,确确实实就是楚亦的脸! “等等!” 他忙拉住冬老头,“你之前救的那个女子,是跟他一起的?” “肯定是跟他一起的,我发现他们时,那女子被他圈在怀里,他中了三箭,居然自已拔出一支箭来射到树林里,估计是看到树林里的响动了,危急时刻顾的不是自已而是妻子,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啊!” “那个女子长什么样,是不是异常貌美?” “啊?”冬老头茫然,不明白梁子沐突然问这干嘛,不过还是想了想,回答道,“我没细盯着她脸看,但就那么瞧着也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夫人,那比我家冬柒好看得多!” “那女子伤得重吗?”梁子沐紧张问道。 “我看那女子身上没见血,估计只是冻晕了,冬柒和她娘正给她搓雪,这法子忒管用,只要没彻底咽气儿,都能救得回来!” 冬老头说完,快跑着往楚亦那边奔。 梁子沐又拉住他。 冬老头疑惑道,“咋了?咱们快点儿吧,慢了怕是救不回了。” “您先别过去,我先去看看,他身上有箭,这不是普通的受伤,兴许被什么人追杀,万一有什么情况,您别犯险。” “哦哦,那行。”冬老头听得梁子沐原来是担心他,心里挺是熨帖。 梁子走过去。 他心中冒出无数个疑问。 为什么楚亦和温婉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遭遇了什么? 楚亦为什么会带着小婉弄进如此境地?他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他不是很厉害吗? 小婉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看着楚亦苍白的脸,梁子沐心中非但没有半丝恻隐之心,却是翻卷起了怒火,以及……一丝快意。 是你没有好好珍惜她,让她被你连累流落至此! 你要本就不配拥有她! 梁子沐狠狠的深吸一口气,蹲下身,用手摸了摸楚亦冰冷的皮肤,而后,又探了探他的鼻息。 放了很久,才感觉得到微弱得几不可察的暖气流转在指尖。 站起身。 梁子沐摇头,“他已经死了。” “啊?”冬老头眼微睁,表情惋惜又伤怀,“终是晚了一步吗?” “他身上这么多伤,又浸了水,就算不怕流血而死,也会冻死,能撑到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梁子沐垂下眸子,让人瞧不见他眼里的情绪。 “哎,好歹一条人命,咱们把他就地做个坟吧。”冬老头颇为唏嘘的走过去。 梁子沐拉住他,“等天气好了再来吧,咱们先回去救那位女子要紧,等救活了她,再让她亲自来埋好了。” 【463】老天的旨意。 梁子沐进入树林的时候,看了看天空中的雪。 似乎下大了。 飘落在他们的脚印上,一层一层盖在上面,痕迹开始模糊起来。 青一青二带着胥伯良,绕了很大个弯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下峡谷的路,没有在原地看到楚亦。 但却看到了被冰在河面上的虬须大汉。 “主子应该是带着夫人离开了。” 如果死了,也会像那大汉一样飘起来,再被冰在河面上,而且他们觉得,以主子的身手,不至于出不了水面。 总之,没看到尸体就代表着有好消息,三人松了一口气。 “那里有个山洞!” 透着光的山洞连通着另一边,青一在洞里找到了滴落的血迹,确认楚亦走过这里,寻着血迹找出去,三人走了一会后,终于看到了倒在雪地中的人。 雪将楚亦盖得只露出一半,幸好是侧躺着,一身玄色的长袍够显眼。若再晚来半个时辰,恐怕路过这儿都看不到人了。 青一青二忙把人拖出来,青一探了探楚亦的脉搏,面色大惊。 二话不说,先给楚亦输口真气。 胥伯良拂开楚亦身边的雪,以为温婉在里面,扫开一边的雪却没有看到人。 “温婉呢?还有温婉呢?” 胥伯良又去刨开周围的雪,青二见状,也帮忙拿着刀铲掉周围的雪,怕温婉是被埋在了雪里面。 然而两人将近十平米的地都刨见了泥,也没有看到一片衣角。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他难道没有救到她吗?”胥伯良慌张又焦急的拿着刀再往周围铲。 “不可能的!主子既然会跟着跳下来,就不可能弃夫人于不顾,就算夫人当时就……不管怎么样,主子一定会把夫人带出来的!绝对不可能抛弃她!”青二笃定的道。 他们是跟随在楚亦身边的暗卫,平时别人看不见他们,他们却看到了许多。 楚亦对温婉的深情,他们兴许比温婉本人都更清楚。 正是因为知道夫人在主子心中的份量,今天遇劫时,他们才没有直接带着主子撤,而是第一时间保护马车。不然,以他们和主子的身手,就算再来百个人,也休想留得住他们。 “那人呢?为什么她不见人!” 胥伯良的情绪有些失控,脖子上青筋暴跳。 提心吊胆了一路,看到楚亦的那一刻,他满以为他们都得救了,结果就在他沉浸在希望的曙光之中时,一盆冰水浇了下来。 但是他没资格怪楚亦,要不是他没用,温婉不会掉下峡谷。 “我觉得很可能是被人救了。” 青二看了看四周,想找出有没有脚印,但是大雪掩盖了任何痕迹,他环顾四周,目光从右边的树林移到前方,那里白茫茫一片看不见,但青二记得地图上那是什么地方。 “那前面就是青阳镇下的一个村庄,兴许是有人路过,把夫人救走了。” 青一从楚亦背上收回手,语气紧张道,“先救主子!青二,我把主子移到山洞去,你先去升堆火,快!” 楚亦伤得太厉害了,先是中了箭,又入了水,被寒风吹上这么久,看这雪盖的痕迹,他都倒下多时了。 他们从他跳下来到找到这里,足足过去了小半个时辰,换正常人,此时早就是一具硬梆梆的尸体了。 楚亦先吃了朝行配的丹药,好歹没有失血过多,但冻这么久,也有些悬。 青一心里没底,楚亦的脉搏已经若隐若现了,他输了好一会真气都没见变化。 将人扛进山洞,青二已经生好了火,且脱了身上的衣服铺在火堆边上给楚亦垫。 青一也脱下自已的衣裳换到楚亦身上,扶着他靠火坐着,然后两人一前一后给楚亦输运真气,以驱除他渗入脏腑的寒气。 两人的真气加上火堆,好歹让四周的温度提升上了来,慢慢的,感觉到楚亦的脉搏有力些了,两人才大松一口气。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青二虚弱的喘了几口气,看了看旁边,“那小子呢?怎么不进来?” “他不肯进来。” “他还在刨雪?快把他拉回来!不然他会死的!”青二皱眉,“这小子,他以为他跟我们一样?” 青一青二都忧心温婉的下落,但是救人也要自已先保住命。 胥伯良本就身受重伤,拉回一条命也是徘徊在死亡边缘,找到楚亦时他都走不动路了,此番还在雪地里双手刨雪,铁打的都受不住,更何况,胥伯良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半大孩子,不像他们从小就训练出来的身体。 青二再跑出去时,胥伯良还在刨雪,百多平米的雪地让他刨了个底朝天,双手已经冻淤了血。 他嘶喊着,像个失去了亲人的孩子。 青二把他打晕了拖进来的。 和青一用同样的方法给他输了几口真气,确定他不会死后,将他放在了火边。 “真他玛倔!等主子醒过来,问他不就好了。” “这小子跟夫人什么关系?以前也没见过他啊!”青一问道。 以前他们也怀疑过这小子对温婉有所企图,但先前他在山上杀红眼,和将将那撕心裂肺的样子,真不是装得出来的,纵然是自责内疚,也做不到如此。 青二摇头,“我听他有次管夫人叫老乡,或许是有什么渊源吧。我去拾点能用的柴,你盯着点主子。” 说完,青二光着膀子出了山洞。 树林里,冬老头一家气氛有些沉闷。 梁子沐和冬柒神色都有些怪异,但冬老头没有察觉到这些,他现在注意力全放在温婉身上了。 “为什么就是不醒呢?都有心跳了啊!” 冬柒娘给温婉搓了半小时的雪,搓到每一处肌肤都通红,摸着都有心跳了才给塞进棉被里,又将熬好的姜汤喂她喝下了。 按理,应该醒了才是。 可他们都坐床边等好一会儿了,也没见她有半点反应。 冬老头掐了人中也都没掐醒。 冬柒望着如何也醒不过来的温婉,心中缓缓的松了口气。 她已经尽力了。 救不活,那是老天的旨意。 【464】推测。 青一青二身上都带了干粮的,削了节竹筒,就着雪水煮了点粥,给楚亦和胥伯良喂了下去。 胃里有了暖食,没一会,胥伯良就醒了。 刚坐起,就要出去找人。 好像世界里只剩下这么个事儿了。 结果站起来就咣的一声倒了回去,青二接住他,没好气的把他又放回火堆边。 “你这么找只会把自已搭进去,你伤成这样,能走几步路?先养会伤,等主子醒来了,自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青一指着他肚子,“看看你的伤,到时候晕半路上,还不是我们把你捡回来!搞不好,最后主子和夫人都没事,你却死了。” 胥伯良低头看看肚子上的伤,血肉模糊的一片,比先前更严重了。 就算吃了愈伤凝血的丹药,也只不过止住了血,那么大的伤口,静静躺着养都要十来天,刚刚一番折腾,反而更是加重了,看看他躺的地方,血又流了不少。 “那……你们能不能先去找?”胥伯良虚弱的哀求。 青一青二叹口气,看了看楚亦的衣服已经烘干了,就给他换了上,两人穿上自已的衣服,正想安排一人留在这里,一人出去找,这时却看到楚亦手指动了动。 “主子!”青一惊喜道,“主子醒了!” …… 树林里,望着床上醒不过来的温婉,和沉默了许久的梁子沐,冬柒试探的出声问。 “公子,我们……还回虹城吗?” 冬柒已经两年没回过娘家了,这次回来,是老人把她许给了梁子沐做妾,她才回来探望爹娘报喜。 她顺便向老夫人求了个情,想着老爹娘在山下的树林里日子艰苦,求老夫人恩准让她将爹娘接上虹城,老夫人念她一片孝心,不但答应了下来,还让梁子沐陪着她一起过来。 冬柒本以为,这个冬天是她过得最快乐的一个冬天了。 她一天都没觉得冷。 可是,她打破脑袋都没想到,会在这地方遇到温婉! 在这虹城百十公里,青阳镇的山下,隔着村庄那么远的森林,这里只有他们一户人家。 这么人迹罕至的地方,都让她遇到了温婉! 好在,温婉没有醒来。 梁子沐突然站起身来,像经历了一阵颓靡又突然振作起来了的样子。 “回!当然要回!冬叔冬婶,东西都收好了吗?” 冬老头和冬柒娘被梁子沐这称呼,弄得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哎!快了,就差点腊味了,我马上整!” 冬柒虽然是嫁给了梁子沐,但却是做妾,妾室都是不入族谱的,半主半奴。 他们一个妾室的爹娘,都算不得是梁家的正经亲戚的,在别的大户人家,那些官人们对自已小妾的爹娘,都是和外人一样的态度,直呼名字的,从不看长辈看。 梁子沐虽然没称呼爹娘,但这一声叔婶,足够让冬老头两口子人飘起来了。 看样子,这梁公子是很宠爱他们闺女呀! “那这姑娘怎么办?”冬柒娘指着床上的温婉。 “带回去,我们先落一落青阳镇,找大夫给她看看。”梁子沐想也没想的道,透着一丝迫不及待的焦灼。 冬柒刚刚才受宠若惊的喜色,顿时凝固。 “行!我抓紧着。” 冬老头面露欣喜,他这也是这么想的。 这姑娘醒不过来,但也没死,他们这一走,把人扔这儿说不定就真死定了,既然都救到这一步了,找个大夫给看看也好。 本来还以为要跟梁子沐好好说情,没想到梁子沐自已就开口了。 到底是读书人啊!品德就是好! 冬老头压根没注意到闺女难看的脸色,欢喜的去收拾猎物了。 今早冬柒就告诉他们了,一听两人是来接他们上虹城的,都乐呵得紧,冬柒娘一早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冬老头会去打猎,是想着一到虹城了就没这么好打猎了,于是想去猎点山鸡野兔做熏了做腊味带上去,省得到了镇上去买别人家的。 倒是没想到,能让他碰巧救了个人回来。 想到自已女儿,冬老头再次觉得,做好事还是有好报的。 把猎物清了毛破膛除掉脏东西,洗了下又烤干表面,装进麻布袋,冬柒娘已经手脚麻利的把其它东西都收拾好了。 梁子沐扫了扫房间里的东西,把给温婉换下来的衣裳,湿漉漉的一把就全部装进个布包里,确认没有遗漏一样和温婉有关的东西后,才背起温婉,往马车里走。 “哎,我来我来!” 冬老头连忙抢过,梁子沐却摇头,“没事,您身上东西够多了。” 冬老头把部分行李都挂在了腰上,看着挺是沉重,听梁子沐这么一说,他心中又是一阵熨帖,却没注意旁边冬柒的脸色十分苦涩。 冬柒娘最后检查了一遍房子,把门落好锁,才上了马车。 马车轮转起,在白茫茫的雪中轧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几里之外的山洞里。 青一青二围着刚醒的楚亦,听他讲述之前的情况。 “您救回夫人的时候,她就昏过去了?那这样一来,就排除她离开去搬救兵的可能了。” “我们到的时候,旁边没有看到任何脚印,什么痕迹都被雪盖完了,所以不管是她离开,还是被人带走,都肯定有些时候了,如果是被好心人带走,肯定及时得救了。”青二分析道。 胥伯良道,“这里地形偏僻,如果被人带走,最可能是居住在附近的村民。” 楚亦摇头,“不一定,当时我是看到那边的树林有动静,似乎是有人在追赶,于是掷了根箭过去,只是拔完箭没一会我就昏过去了,没能看到带走小婉的人。”顿了顿,“我们先去树林里看看。” 楚亦站起身,他的体力恢复了许多,除了拔了箭的腿一动就扯得痛,其他都没了大碍。 倒是胥伯良,腹部那一刀让他流血过多。 但看着他走一步都摇晃的身形,楚亦却没有劝什么让他留在这里的话。 雪下得越发大了,几人身上都带伤,青一青二输了不少真气,此时都没办法运功,一深一浅的走进树林,开始分头找。 没一会,青一传出哨声。 他看到了一只被箭射杀的猎物,被埋了一半在雪地里。 已经硬梆梆的了,但从血色上看得出,这应该是今天才死的。 【465】找人。 青一提起来,上面还有一支箭。 冬天的动物都跑得慢,猎人既然都射中了,不至于找不到猎物。 什么原因,会让大冷天出来猎人把射中的猎物扔在这里? “有脚印。” 因为树林茂密,枝叶挡住了不少的雪,同等的时间,外面一尺厚的石头都埋完了,这里面半尺厚的猎物都只盖了薄薄一层雪, 于是,他们也发现了散布在四周的一些浅淡的脚印。 有些凌乱。 像是走了好几个方向,不断转来转去。 “你们看!” 胥伯良指着一条最深的脚印,“这尺码跟刚刚那些鞋印都是一样大的,但是,只有这条路线是踩最深的!” 楚亦面露欣色,“因为他身上带了个人。” 几人不到一刻钟便找到了树林中的茅草屋。 胥伯良眼睛一亮,要不是有那组脚印,谁能想到这森林深处会有一户人家?幸好他们听了楚亦的话先来了树林。 青一推开栅栏院门,看到了木门上落了的大锁。 象征性敲了几下。 “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 敲了好几声没有人应,青一直接抽剑将锁劈开,进去后直接就将每个房间都转了一圈。 “人出去了。” 几人走进房间细细的检查,觉得有些奇怪。 这森林里一共就这么户人家,如果真是被这家人救了,按理应该是把人带回家了才是,怎么会人不在? 难道这家人还会好心到把人送到镇上去看大夫? 大冬天的,出门走几步都冷,为一个陌生人做到这一步,楚亦不是很能理解。 但是,心里的愿望让他更想相信是这样的。 没一会儿,几人从院子里的一口石缸后面,找到了一些羽毛和洒在雪地里的血。 “是野鸡,绒毛都还是干的,肯定才清理不久。”要是昨天弄的,下一天的雪,什么都埋掉了,哪还会露出干绒毛来。 “看来是刚走不久。” 几人连忙跑到外面一看,几段脚印后,就看到了两道深深的车辙,和中间的马蹄印。 看车辙印被雪埋的程度,估算才走不到一个时辰! 除了这些,四人再没有找到其它的线索,不确定温婉到底有没有被人带过来,也有可能只是这猎户出门去集市换年货了而已,但这也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楚亦还是决定跟着车辙寻过去。 人走起来肯定是没马车快的,楚亦几人沿着车辙找到前方的村庄时,已经是夜晚,村民们都关上门了。 一路走来,几人冻得手脚僵硬,顾不上别的,四人分开一人一家的敲开门问。 “请问,你们认识村庄后面树林里的那户人家吗?应该是个猎户。” “后面森林里的猎户?我也只知道里面有个猎户,但俺不认识。” 也有人说见过,但也只是见过,连名字都说不出来,“他有时候会跟咱们一起上镇上的集市换东西,都管他叫猎户,不知道他到底叫啥名儿。” 这样偏僻的村庄,名字真没那么重要。 胥伯良正想问,能不能说说那人的长相,他想根据这人的描述画下来,结果却发现没有纸笔。小村庄里哪用得起这么高级的东西。 “你们今日可有见马车路过?”楚亦想了想,又补上句,“那人家是不是有儿女在外面做工?” 那车辙前面的蹄印,是马蹄,那是一辆马车。 如此偏僻的山村,村民们就算需要交通工具,往好了也只是辆牛车,哪能轻易买得起马车? 除非是儿女们在大镇县上做工,有点家底子。 “下午是有一辆马车从这儿去到了镇上,可也没瞧出是什么人,那猎户倒是说过,他有几个女儿,但早年都卖了,至于卖去了哪里,做了啥,他就没说过了,回没回来过咱也不知道,住得太远了,不常打交道。”村民看着楚亦那气势,回答得十分详细。 等于说是没打探到什么消息,车辙印经过村庄后,就被踩不见了。 到了镇上,就更难找了。 纵然楚亦有赶夜路的想法,但四个都已经非常疲惫了,这样的雪天,若晕倒在外面,明早就成尸体了。 几人找了这好心的村民借宿一晚,那村民惧于几人身上的气势,不敢拒绝,看他们也没露出恶意,虽然担心着,倒也没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与此同时,梁子沐的马车到了青阳镇。 天色已经很黑了,即便是镇上,也都只有零星灯火,不过好在,客栈酒楼和医馆这样的店,都打烊得晚一些。 梁子沐让车夫先停到最近的药堂或医馆,再让他将冬柒一家送到附近的客栈,回头再来接他。 冬老汉看着梁子沐那忧心亲人般的神色,心中再次觉得这是个好人。 冬柒脸色一路阴霾。 心不在焉的定了几个房间,车夫要再返程去接梁子沐时,她又跟了回去。 心里,不希望温婉被救活。 她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一步,从一个卖身奴,变成大户人家的妾室。 她是家里的幺儿,上头五个姐姐,从她懂事起,就开始看着姐姐一个接一个的被卖,即便爹爹是猎户,也养不起这么多张嘴,而且爹爹想求个儿子,想留点积蓄给没出生的儿子。 冬柒没等冬老汉做主,自已先把自已卖出去了。 即便从小那么苦,冬柒从来就不认命。 她不甘心在这山脚下的树林里当个村姑,也不甘心一辈子做个人人踩的下人。 站在山脚下,她始终望的是山顶。 所以,在伢行时,她就喜欢跟叶子争。 她和叶子是伢行里最机敏的两个人,但她觉得自已比叶子强,叶子长得平平无奇,而她,除了有头脑,还有张清秀可人的脸皮。 她努力的学规矩,奔着到大户人家当丫环的目标,学习能学习到的一切。 目标实现得比她想像的快多了。 她以为起码也要个三五年的,毕竟机会这种东西太难得了,而且她的筹码也太少了。 庆幸那夏荷 【466】为什么蒙面巾? 夏荷走了,儿子还在,轩儿急需要一个娘。 那么一个位置腾出来,却没人盯。 一切都是那么难得,却又那么顺理成章,整个梁家只有她一个年轻丫鬟,老夫人对她心存感激,梁子沐也因为她识字而对她高看一眼,准许她进入书房,为她研磨拿书,让她近身伺候。 机会也来得如此之快。 温婉的事让梁子沐消沉了一段,趁着他醉酒,冬柒利用近身伺候之便,一切都水到渠成。 有老夫人做主,梁子沐又是负责任的人,要了她清白,便纳她为妾。 短短一年,她从一个洒扫丫鬟,变成了半个主子。 虽然现在还只是小门小户,但只要梁子沐读书一路走下去,以后考试再及第,梁家,终会成为人人儆仰的大门大户。 虽然现在还只是个小妾,但没有正房的妾室,加上老夫人的疼爱,家中后院还不是她说了算? 而且以梁子沐的清高,绝不会随随便便娶个姑娘来当正室,寻常姑娘他看不上眼,他惦记的温婉早已是他人妇。 她只要守好本分,将家中事务处理好,若再生个自已的儿子,以后转为正室,是迟早的事。 冬柒没觉得自已是痴心妄想。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事情是会朝着她所推算的方向走的。 只是,偏偏那个意外出现了。 路上她已经听到阿爹说了,带着温婉求救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到死都要把温婉护在怀里的男人,除了楚亦,还能是谁? 楚亦死了,温婉可就成了寡妇。 梁子沐正愁没有机会弥补当年对温婉的歉疚,他恨死了她被楚亦抢去,若不是他读了圣贤书,深深以礼德约束自已,恐怕都想把温婉给抢过来了。 而现在,温婉落到梁子沐手里,他会放过这次大好的机会吗? 马车停了。 冬柒进到医馆,走到里间的门外,她听到大夫和梁子沐的对话。 “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多少钱我都愿意治!” “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实在是这病症,老朽我从来没见过。” “这不是病,是伤,她是冻昏的!”梁子沐激动道。 “是伤也好是病也罢,都十分离奇。她的脉搏和心跳都时有时无,若隐若现,按理说,人要是停了脉搏和心跳,是必死无疑的,可按公子所说,她这症状已有大半天了,可却没有半分已死亡的症状,外表都保持着活人的样子,既死不死,要活不活,如无魂之体。”大夫也很是唏嘘感慨。 “无魂之体?这到底是什么病?大夫您再帮忙想想办法吧?” 大夫的言论听得梁子沐内心十分焦灼。 不是冻伤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在这之前,小婉还受过其它的什么伤?亦若是她体内潜藏着什么怪病,因为这次受了伤才引发出来? 大夫叹息的摇头,“那只是老夫的一种猜测,实际上,老朽我行医三十多年,也不曾见过如此离奇的病人,不敢妄下断论,也实在是拿不出法子,还请公子另请高明吧!” 梁子沐的心情无比沉重。 冬柒从那沉默的气氛中,都感觉到了梁子沐的愁苦与担忧。 梁子沐出来时,冬柒讶异的看到他脸上蒙了块布巾,温婉的脸上也系了块丝巾,像怕被人认出来一样。 冬柒好奇,但没敢多问。 冬柒很清楚,梁子沐对她好,不是有多宠爱她,而是源于对老夫人一事的感激,源于儿子的需要,是源于责任,源于礼法道德。 只要责任以内的事,他都做得很好,好到比人有过之无不及。 比如会对她嘘寒问暖,比如这次陪着她来接她爹娘上虹城,比如他管她爹娘以长辈之礼相称…… 以前对夏荷如此,现在对她亦如此。 原因,不过是因为她是他的女人。 不是因为他有多爱她。 原本,她还有机会慢慢等待,慢慢培养,但是,天降一个温婉,如果温婉醒来了,冬柒都不确定,这一辈子,梁子沐会不会有爱上她的一天。 “大夫怎么说?”冬柒只敢问这些问题。 “这大夫医术不到家,明日,我们回虹城,青阳镇只是个小镇,医馆还没有虹城的一个药堂大,大夫的医术定然也不可比拟,回到虹城,我再找妙春堂的霍大夫看看。”梁子沐脸上没了先前的哀愁,像在给自已打气,“人没死,那就一定会醒的!” 冬柒堵得心口发疼。 她以前看梁子沐对夏荷都不曾做到如此。 这温婉,到底有什么魔力? 第二天清早,楚亦和胥伯良四人就出发,用银两跟村民买了辆牛车,到青阳镇时,也已经日上三竿了。 “分头行动,医馆和药堂,马车行和客栈都看看。” 假设那猎户真的救了温婉,为了她上镇,肯定是要进医馆药堂找大夫的,也有很大机率会留宿客栈,至于马车行,楚亦保留猎户的马车是之前在镇上租用的可能,总之,不能漏掉任何可能的线索。 青阳镇很小,四人分头行动,也不过一个时辰后就汇合了。 “马车行没有线索。” “客栈伙计说昨晚有家人是坐马车来寄宿的,但是没有伤者,只有一家三口,且今天清早就退房了。” “药堂和医馆我问了,医馆说昨天落夜时分,有个年轻男子带着一女子看过病,大夫说那病情离奇,但是年轻男子坚称女子只是受了伤,且是冻伤!”青一倒有所收获。 “相貌可符合?”楚亦问。 “大夫说,那男子和女子面上都蒙了纱巾,他也没留意过相貌。”青一惋惜的道。 没有想像中的顺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能的,却掩盖了相貌。 “为什么蒙上纱巾?是怕被认出来吗?好心救个受伤的陌生人,为什么怕被认出来?”胥伯良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线索。 “也可能,是那人救人时,看到了主子身上的伤,觉得事情不简单,普通老百姓怕事,担心被卷入什么仇杀,这也正常。”青一觉得这很好理解,他们在外走动,就经常会戴面巾。 【467】去云安城。 “既然都买得起马车,又有这魄力为一个陌生人大冬天上镇求医,多少是有点本事的吧?要是担心,当初就不会救人了,而且刚好是冻伤!” 胥伯良还是相信自已的推测,而且,如果往这个方向分析话,那救人的还有点儿猫腻。 楚亦抛出个疑问,“那猎户不是有好几个女儿?怎会是个年轻男子?” 胥伯良一时答不上来了。 青二思索着,“或许,是他儿子呢?正好说明马车的事……哦不对,他没儿子,女婿?哎女婿也不对,女儿都卖了,哪来的女婿。” 这么一细推敲下来,线索反倒有些乱了。 谁也不会想到,一个猎户被卖的女儿,正好攀到了个读书人,这读书人又总爱用礼仪道德标榜自已,总喜欢做些让人歌功颂德的事,娶个奴籍的小妾,居然也放得下身段亲自去接小妾的爹娘。 “可能不是那蒙面人?这大雪天的,上医馆的不少都是冻伤的。” “说不定有什么我们没想到的巧合,再回头去问问,说不定是漏了什么消息呢?”胥伯良不想线索就这么断了。 楚亦点头赞同,好不容易遇到如此贴合的线索,不能这么轻易放过。 四人交叉打探,问过医馆的去问马车行,问过马车行的去问客栈。 楚亦走进客栈,正准备问伙计时,正好听到伙计一边结账,一边跟柜台外一个胖少年的谈话,“小胖,昨晚谢谢你帮我看店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晚饭吃坏了肚子,拉了一晚上。” “没啥,你平时不也经常帮我呢嘛,再说昨晚也没人,就很晚的时候进来三个人,也没让我招呼,就直接上楼了。” “哦,那种可能是定好了房间的,出门有事再回来的。” 楚亦心神一动,走上前问道,“请问,昨晚进来的那三个人,是长什么样?” 胖少年看到楚亦拿出来的碎银子,眼睛瞪大,像接到了天上掉下的馅饼一样,咧开嘴,无比详细的回答楚亦的问题。 “准确来说是四个人,一个车夫,但他没进楼。马车里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还抱着个病人,男人也带着面巾。” 楚亦问,“病人是男是女?” “女的!” 胖少年眼巴巴盯着那几颗碎银,楚亦却没松开手,又转头问伙计,“你说他们可能是之前定了房间的,是在你的手里?你可有印象?” 伙计很激动,和小胖两人对了一下他们共同知道的信息,确认下来小胖说的那几个人,就是之前在他手中定了三个房间的人。 “只不过,他们在我手中定房间的时候,没有看到戴面巾的男人和女病人,只有那个穿缎布袄子的年轻女人,和两个老人,听他们说话,那两个老人是女人的爹娘。早上他们退房的时候,我还听到他们提到什么这里的大夫不行,要去大镇县看看什么的。” 楚亦把两人所知道的全部榨了出来,无一遗漏,然后才把那几颗碎银推到两人面前,两人怎么分就不关他的事了。 线索再次刷新,指向了胥伯良的推测。 蒙面的女病人很有可能就是温婉。 两位老人才是猎户,年轻女人是女儿,蒙面人可能女婿,但更有可能是女儿的护卫之类的人。 “女儿若是卖到了大户人家当丫鬟,若是有几分姿色,也可能当个通房小妾,回家探亲,坐马车带护卫,也说得过去。”青一也开始认同了。 胥伯良揪着那猫腻,“可他为什么怕认出来?” 楚亦的关注点在另一点上,“如果那是小婉,被大夫判为离奇病症是又为何?” 其实他最担心的就是这点,如果温婉真的得救了,正常情况下早已经醒来了,她身上只有冻伤,醒来后第一件事就应该会是寻找他才对。 除非是一直没有醒。 一个冻伤,怎么就会被判为离奇之症了? 楚亦暂且先把这问题搁置,四人商量一番,决定还是先回去搬救兵。 现在,他们可能还在被追杀中。 那幕后之人派出百多个弓箭手,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任何一个人活着回去,青一青二说当时对方也逃了几个人,应该是回去报信的。 他们四个人这么找,很容易再把自已陷入险境中。 所幸银两够,青一买了辆马车,又雇佣了个车夫,问楚亦道,“回温家堡吗?” “不。” 楚亦摇头,“去云安城。” 既然敌人回去通风报信了,很有可能在他们回去的路上再设伏。 但是楚亦的地盘,可不只有家堡。 这两年攻克岂南郡,早就有据点云安城了,那里有司修白坐镇,附近一带官员都是自已人,可以说,只要楚亦踏进云安城的城门,就安全了。 而且,在那里也更好散播寻找温婉的消息,人手多,找起来也更容易。 “他们说要去大镇县找医术高明的大夫,说不定也会去云安城!”青一乐观的道。 青阳镇是个小镇,但朝着东北方向走有个云安城,是两个郡和东芜国的交界之处;往南走有个虹城,是与南胤国交界之处。 以城命令的镇县,都算得上是大地方了,但相比起来,云安城还是要比虹城更大,也更繁华。 所以青一的猜测是有道理的,距离差不多的情况下,更多的人会选择去云安城。 梁子沐没有选择云安城。 他是来陪冬柒接她爹娘去虹城的,心里再火急火燎,他也不能半路抛弃他们。 这无关对方什么身份,冬柒对他很尽心,他做为丈夫,把自已的女人和她父母抛弃在半路,实在有违道德之礼。 而且云安城他也不熟悉,在虹城,好歹还有几个买他三分面子的人,做什么自然更方便些。 楚亦的马车出发往北时,梁子沐往南的马车已经停到了家门前。 安顿好冬柒她爹娘,梁子沐花重金请了妙春堂的霍大夫上门。 他没敢带温婉出去,温婉在虹城太有名了,又长得如此有辨识度,不少人都认识她,即便是请人上门,他也没揭开温婉脸上的面纱。 霍大夫进门被他这操作吓了一跳。 “莫非病人得了天花?” “不是不是。”梁子沐忙解释道,“只是病人不便示容,如非必要,还请霍大夫勿要揭开面纱。” 【468】你们就看着他为个女人跳崖? 马车进入云安城时,雪终于停了。 云安城是天戈郡最繁华的一个城镇,它的地理位置比虹城还要特殊,往北是天戈郡,往南是岂南郡,往东则临近东芜国,不过,能通东芜国的镇不只它一个,但这也无法阻挡它迈向繁华的脚步。 连下两天的雪,青阳镇上十分萧瑟,云安城里却闹声依旧。 雪一停,开了天,更是热闹了起来,一路走过去,时不时能听到鞭炮声。 “再有两天就是除夕夜了。”青二喃了句。 青一用手肘捅了捅青二,瞪他一眼,不提谁还不知道是的?这时候说这些,不是惹得主子伤怀嘛! 云安城的据点是最热闹的白定街道上的一家大商行。 利民商行,听着就知道是做生意的。 明面儿上,商行里有十几个商旅队,专门在各个州郡和各个国家之间游走,沿途带些当地的特产,再到其它地方高价贩卖出去,赚取这里面的差价。 不仅揽钱快,还能跟各地一些大铺坊合作,帮忙他们带了些稀奇罕见的高级货,所以人脉十分广。 而实际上,成立这些商队,都是为了方便收集各式各样的消息,回来汇报给据点。 五年的发展,利民商行云安城有了不低的地位。这是明面上。 而暗地里,整个云安城可以说是掌控在商行手中的。 下到小小的县丞同知,上到驻扎在地方的中央官员节度使,都是楚亦的人。 因为没有提前通风报信,马车到了商行门口,还被拦了住。 青一掀开马车帘探出头,正好看到准备外出的魏且容。 “魏姑娘!” 看到青一,魏且容愣了住。 青一是楚亦不离身的暗卫头领,从不单独出现,现身就代表着,楚亦在附近! 魏且容用寻问的眼神看向马车,眼中沁着惊喜。 青一点点头,示意主子就在马车里。 “快进来!” 魏且容忙让守卫放了行,不同于楚亦,只有一些高层的人才认识他,魏且容在商行是人人都认得的。 猜到楚亦应该是不想在外面露脸,魏且容直接让马车驾进了商行里面,再着人通报了司修白。 没有人在意一辆马车的进出,商行很大,平时好些马车都是直接进到里面去的,有些是商行的远行队伍,有些是一些神秘贵客,守卫们都不会好奇。 大后天就是过年,楚亦这个时候来商行,魏且容和赶紧出来接人的司修白都很高兴。 笑容刚到嘴边,结果看到楚亦苍白得吓人的脸色。 “主子受伤了?” 青一扶着楚亦下来,胥伯良被青二打横抱着,马车自进门起,他就昏睡了过去。 胥伯良的伤是最重的,又不像楚亦和青一青二自小习武,一路既要防着追杀,又忧心着温婉的下落,完全是强撑着吊着一口气,一安全了下来,紧崩的神经放松,他就彻底昏了过去。 青一青二的身上也挂伤,脸上好几道剑痕,一看就没有认真处理。 “我去找林医师过来!” 魏且容花容失色,赶紧过去找人。 司修白扶住楚亦往里面走,心情瞬时沉重,“发生了什么事?” 青一青二可是楚亦身边身手最高的暗卫,普通肖小在他们手上根本走不过一招,厉害点的对手他们也能以一敌十,怎得会受这么重的伤?还让王爷也都受了伤? 林医师也是楚亦的人,是商行的专用医师,有暗地里的任务,时常会有人带着伤回来。 几人的伤都没有经过正经处理,暴露在外的伤口都出现了感染。 “怎么不再晚回来几天,正好一个都活不了!” 林医师没好脸色的道,他的脾气一向不好,即便面对楚亦,这时候他也是把他当成自已的病人来看的,气他们不爱惜自已身体,受了这么重的伤,第一时间就应该处理好伤口。 楚亦睁了睁眼,又闭了上,也昏睡了过去,折腾这么久,他已经虚弱得不行了。 青一苦笑道,“我们遇袭了,能回来就不错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一和青二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听到还折了八个暗卫,司修白和魏且容都是心中一惊,所幸楚亦回来了。 “可是,夫人却还下落不明。”青一忧心的叹息。 “夫人?”司修白愣了愣,“就是那个……叫温婉的女子?” 司修白没有见过温婉,但一直知道楚亦有个女人,小玉儿的娘亲,是永河镇一个村落里的村妇。 只是,来往通了几年的消息,却没有人告诉他,那个村妇晋升成了暗卫们口中的“夫人?” 青一点点头,继续说道,“当时太乱了,前有贼寇后有追兵。夫人掉到了崖下,主子就跟着跳了下去,阿良又受了重伤,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下崖的路,却只看到了冻昏在雪地里的主子,夫人却不见了踪影。” 说起来,青一青二都心有余悸。 司修白却听得瞳孔瞪大。 楚亦跟着跳了下去?! 他居然为了那个女人,不顾自已的性命?! 司修白不太敢相信,“王爷身负大业,你们就看着他为了一个女人跳崖?你们就没想过,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会有什么后果!” 他语气里的责备,不仅仅只是争对青一和青二,更像是在责怪楚亦,怪让楚亦丧失理智的温婉。 青一青二埋着头不出声了。 当时那情况,隔得远,又被人缠住,他们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事后,他们又何尝没有后怕过? 主子身上扛着这么大的使命,他们的大业未完成,几年的蛰伏,眼看着就要到最后一步了,如果这时候主子出事,几年的心血付之一炬不说,没有了主心骨,他们这些人,都不知道何去何从。 “是我们没有,没有保护好主子和夫人。” 司修白深吸一口气,知道说他们也没用,青一青二对楚亦的忠心毋庸置疑,肯定是形势险峻才没救得了。 只是“主子和夫人”这样并排着的称法,让司修白心中有些不虞。 他侧头,看了看旁边脸色不甚好的魏且容。 突然回想起,去年冬天刚过完年,大雪天里,魏且容一个人回到云安城,满是伤心委屈的模样。 他当时还以为跟往常一样,是因为楚亦的冷漠,让她心里委屈。 现在看来,她隐瞒了太多。 【469】没团圆的团圆饭。 楚亦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全力寻找温婉。 他给画了一张温婉的画像,让画师誊抄多份,给找人的队伍带身上比对着找。 “很有可能她被戴了面纱,格外注意蒙面巾的年轻男子和戴面纱的女病人一家三口坐马车的,或者一家三口和蒙面男子与面女病人一起的,自称是猎户的这些人。找到人,不论对方是谁,善意或恶意,先把人带回来。” 年轻男子蒙面求医,让楚亦不得不做多想。 当时他们后面还可能有着追兵,不是没可能被敌人找到了,然后想拿温婉来要挟他。 “另外,查清楚那些埋伏的人,是何方势力。” 楚亦拿出一个箭头来,铁箭头上,刻印着陌生的图案印记。 最后,楚亦写了两封信送回温家堡。 一封是带给温宁看的,一封是给朝行和陈秋的。 他们出来也有近十天了,再不回去怕是会令人起疑,给温宁和小玉儿看的信,楚亦自然不会说实情。 信中他随便编了个理由,说修路的事,官员这边没有容易搞定,他们三人需要在这边多呆一段时间,反正温宁从来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为免长途跋涉,今年就不回去过年了,直接呆到事情结果为止。 楚亦选择不回温家堡也有这一点原因,看不到温婉,虽然这会让温宁和玉儿失望,但总比让他们知道真相来的好。 而陈秋和朝行收到的密函,楚亦则把该交待的都交待全了。 第一,秘密搜寻温婉的下落。 第二,加强温家堡的防卫力量,保护好温宁和小玉儿。 第三,暗中查探这次幕后之人是谁,极大的可能是他的敌人,也有可能是温婉得罪过的人。 最后一点,就是守好秘密,不要让温宁和小玉儿知道了。 朝行和陈秋看完,又把信给另外几人过目一遍,都是楚亦派到温家堡的几个属下,属于楚亦的人都需要知情,看完信,所有人都脸色凝重。 “难道是那位知道了主子还活着?”一人猜测道。 “不像。”朝行思索着摇头。 按楚亦在信中的描述,纵然一百个弓箭手的阵容够吓人,可最终的结果给还不是让他们逃出来了? 而如果真是那位动的手,想想当年的残忍追杀,又怎会是这样的小手笔? “我也觉得不像,以楚玄臻的生性多疑,要真是知道了王爷的存在,定会先查清楚了再动手。对上王爷的势力,恐怕派一千精兵都不够,绝不可能就弄一百多弓箭手来送死。” 王爷总共才带十个暗卫,而若不是为了保护夫人,都不用折损这么多人,百多个弓箭手能干屁? “这可就难办了,也不知道夫人是落入那些人手里了,还是被好心人救走了。” 正讨论着,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众人连忙闭嘴。 温宁推开门,看到这么多人正襟危坐,“陈秋大哥,你们在开会吗?” 做为温家堡的防守力量,时不时被陈秋召集过来开会是正常的,温宁都见过几次,也见怪不怪了,虽然不知道楚亦的身份,但她也知道姐夫不是小人物。 “嗯,不过已经开完了,有什么事吗?”陈秋站起身,其他人也都站起身,陆续散了去。 “今天过年,陈秋大哥,还有朝行大哥和阿离大哥,你们跟我们一起吃团圆饭吧,我做了很多菜呢。” 温宁欢快的语气里有丝丝遗憾,她做了很丰盛的饭菜,本以为姐姐和姐夫应该会赶在团圆饭之前回来的,结果等回来的只是一封信。 小玉儿更是伤心,听到说爹爹娘亲不回来过年,圆润的脸都委屈皱了。 “好啊!” 陈秋和朝行暂时先收起心中的担忧,拾起笑容,免得让温宁察觉到什么。 另一边,魏且容却是挺高兴的,温婉如何她都不在意,找人归找人,过年还是得过的。 寻找温婉的消息一发,首先就是传到每个官员手里,不管是找人,还是查清楚幕后之人,从他们这儿出力是最有效果的,有这么多官员,相信用不了多久都能解决。 魏且容暂且不去想温婉找回来之后的事,眼下,能和楚亦一起过年,就足够她开心了。 雪都化了,天气也晴朗了,老天都在为过年庆贺似的。 魏且容选了件浅粉色的狐毛对襟袄子穿上,衫得她的肌肤白如雪,她对着铜镜仔细的描了眉,涂了胭脂,也染了唇红,出门,看到外面温暖的阳光,只觉得空气都泛着甜味。 先去花厅看了看楚亦,林医师在给他换药,她便退了出来。 转身云了厨房。 今天的团圆饭,她得把好关。 “英娘,这几个菜,都多放些辣椒。” 魏且容不爱吃辣,但是楚亦爱吃,哪怕不知道楚亦会过来,魏且容也都早就买过各种各样的辣椒和酱料,新鲜的辣椒一直放在冰窖里冰着,期盼着有没有可能楚亦什么时候来一趟。 现在,这些东西全派上用场了。 魏且容庆幸没让司修白之前吃掉,司修白也喜欢吃辣。 非常丰盛的一桌菜端上,魏且容却迟迟没见楚亦过来,看青一青二和胥伯良低落的情绪,也都知道为什么。 楚亦这两天都茶不思饭不想的,连躺在床上养伤都躺不住,成天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等消息,仿佛温婉没有回来,他就吃不下饭,魏且容看着一边心疼,一边心酸。 “君奕哥哥,过去吃点东西吧。”魏且容神色关切。 楚亦跟没听见似的,继续在屋子里踱步,他在思考,思考幕后之人,思考救温婉的人。 魏且容面色一黯,换平时她这么叫,楚亦都会神色冰冷的警告她,每次她都会对上那冰冷的眼神而委屈伤心。 但现在,她宁愿看到他冰冷的眼神。 至少,他的注意力在她身上。 而不是这样既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 正要再上前,一只修长洁白的手搭在她肩上。 “我来吧。” 司修白的眼神中透着安抚,语气中却透着无奈。 魏且容对楚亦什么感情,他们谁都看在眼里,不管是哪一方面,司修白都认为,魏且容是配得上楚亦的,也认为楚亦将来是会娶她的。不管楚亦因为什么原因对小玉儿的娘这么好,也不能这样冷落且容。 但是,楚亦是王爷,是他的主子。 另一个角度上,楚亦心尖上的事,也是他们的第一事。 【470】她哪里好? 看到司修白,楚亦从沉思中抽回了神,第一句话就是。 “可有消息?” “暂时还没有。”司修白摇头,“不用这么担心,只要他真的落过云安城,就一定会找出来。今天是过年,你好歹也要吃些东西保重身体啊!若到时候她人回来了,却看到你伤没好又病跨了,你们难道要轮流换着伤心不成?” 司修白心中有些怪异,这是他亲眼看到楚亦对一个人在乎到这种程度。 然而那个人不是且容。 却是一个村妇。 楚亦听进去了司修白的话,坐到了饭桌前。 用餐的花厅布置得很喜庆,灯笼高挂,有楚亦在,更是讲究,端菜的丫环鱼贯而入,气派的大堂,精致的桌椅,身后站着成排的侍卫和丫环,丰盛精美的菜点,很是隆重。 到处的喜庆红,加上院子里的鞭炮声,让魏且容重新展开了笑颜。 “这些菜是且容亲自盯着厨房为你做的,她说你爱吃辣椒,秋天时她就托人从虹城买来很多辣椒,怕坏掉,一直冰在冰窖中,就为了盼你能来一次,我被馋得不行,都没让我动过一点。” 司修白给楚亦夹了一筷子红椒木耳肉丝。 这些带辣椒的菜,是魏且容专门找了个厨子去学的醉香居的菜式。 虽然这是另一种承认温婉厨艺的做法,但魏且容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计较,只要楚亦能喜欢,她愿意屈尊。 “有心了。” 楚亦吃了一口。 只是,如果看都心不在焉,像没吃出味道一样,表情无甚变化。 胥伯良看着一桌仿醉香居的菜式,不争气的眼睛眨红。 有次在温家堡,他调侃温婉是个大老板,能不能给他个vip,让他到醉香居吃饭打点折,结果温婉那天亲自做了一桌菜,一家人吃饭,她把他叫上了。 那天顶着楚亦面无表情的脸,他吃得盘子都快舔干净了。 夹起一筷子木耳肉丝放进嘴里。 熟悉的菜式,却不是熟悉的味道,他眼中划过失望。 沉浸在回忆里而晶亮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布置精致讲究又隆重的团圆饭,却没有去年在九峰村的那顿财鱼火锅好吃,因为没有热气腾腾的雾气中的那张笑靥。 一桌菜几乎没怎么动,楚亦说他吃饱了,胥伯良也跟着回了房。 喜庆的花厅,瞬间清冷得不像话。 魏且容坐在桌前,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一张帕巾递到眼前。 “想哭就哭吧。” 司修白想伸手替她拭去泪,但她眼眶瞪得大大的,不让蓄满的泪水掉下一颗来,他不忍的撇开眼。 再睁开眼,魏且容眼中已经没有了晶亮的液体。 她扯开嘴角,笑了笑,“我哭什么?王爷路上遇袭,受了这么重的伤,折了八个暗卫,还弄丢了人,自然心情不会太好,我们与其在这替他伤怀,还不如想想怎么分忧呢。” 司修白心中发堵,除了在楚亦面前,她从来不肯对任何人暴露她的脆弱。 回到房间,司修白看到画师又呈上来了十张画。 他摊开一张。 画上的女子眉若柳,唇若樱,娇媚动人,灿若桃花,即便是临摹出来的,也没丢失女子的明艳。 司修白看看一旁的魏且容,再看看画,目光中透着挑剔。 他承认温婉很漂亮。 但这种漂亮过于皮相了,妖娆娇媚,及不了“美”的高度。 在司修白看来,真正的美应是魏且容这样,婉约大气,端庄娴淑,高贵优雅,食不言,寝不语,轻莲碎步,一颦一笑中透着大家千金的气度与修养,这些刻印在骨子里的高贵气质,是通身的,不限于那一张皮相,哪怕别人倾城之姿,也学不来。 司修白不明白,以楚亦的眼光,连魏且容都没有心动,怎会对这样一个女子在意至此? “你见过她了吧?”他出声问魏且容,“她有哪里好?” 魏且容深吸口气,“她做的菜很好吃,那些菜,我都是找厨子照着她的菜式做的,辣椒酱料是她做出来的,皮蛋是她做出来的,她还会做软软的平底毛拖鞋,王爷都喜欢。” 魏且容使劲找着温嫁会做她却不会做的事。 然而在司修白听得眼睛瞪大了。 就这些? “这都是丫环做的事啊!除了皇宫里,民间不知多少厨师有自已发明的独门菜式!王爷若想要,我可以派百八十个人去学!”会做菜,会做鞋?这算什么?又不是竞争当厨娘丫环,一个王妃,最主要的是有能匹配得起王爷的智慧与气度! 司修白为她声讨的语气,让魏且容更是堵得难受。 那女人就会做些丫环做的事,可是王爷偏偏就是喜欢她啊! 看到魏且容这样,司修白也知道这不是个好话题,收了画,他传人发下去,便去了楚亦那边。 无论私心里怎么想,楚亦要做的事,他都需毫无质疑的执行下去。 楚亦得到了些消息。 那箭头,是州兵专用的箭头,军用作坊做出来的东西,除了军队,是不允许私自外流的。 也有人猜测到了龙椅上那位的可能。 但立马被楚亦否定了。 跟朝行陈秋他们想的一样,很简单的道理,楚玄臻的手段他早就领教过了,若真发现他还活着,绝对会调查清楚他的一切势力,然后做好万无一失的计划,给他来个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可若不是那位的话,百多个弓箭手,也不是小手笔了。会是谁?” “有可能是我的敌人,也有可能是小婉得罪过的人。”楚亦道。 “夫人得罪的人,不都是些老百姓?顶多就做生意的,谁能弄出这么大动静?我看更可能是主子明面上得罪过的人,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是觉得他不简单。”青二出声。 胥伯良突然道,“或许,你说的都是。” 什么意思? 青二一时没理会得过来。 “阿良说得没错,有几个人,同时被我和小婉都得罪过。比如,方志平,还有县令何亲源。”楚亦眼眸微眯。 首先能肯定一点,对方肯定是不知道楚亦真正的身份,不然要做的不会是埋伏袭击,而是直接将之上达天听,让楚玄臻来围剿。 【471】要么顺从,要么碾死! “会不会是方志平的家人报复?”胥伯良觉得最有可能。 楚亦垂眸,似乎在思索这个可能性,想了会儿又觉得不太可能。 方志平的情况他早就查清楚过,家眷只有些老弱妇孺,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不说,那天的袭击也不像是报复行为,如果是方志平的亲人报复,更可能是会针对小婉和扶辰下手。 这个出手的人,有点像是忌惮着他,却就是因为这种忌惮,才想把他置之死地的感觉。 “查一查何亲源,和那新上任的县丞看看。” 朝廷官员的力量,往往都不是按个体来论的,只要是官员,就可能有官官相护、党羽结派的现象,很多时候,得罪一个,可能就得罪了一群,因为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很可能就扯动了一条船的人的利益。 但其实据他所查过的,新上任的朱世恩刚入职一年,并未被哪方吸纳,也没有站队。 而方志平,他和何亲源并没有多友好的合作关系,砍了方志平,或许何亲源会有所忌惮,但应该不至于为他出头才是,一个小小县令,从哪调来一百多身手厉害的州兵? ……不对! 忌惮? 楚亦突然脑中闪过丝什么,一团乱麻的线索,顿时清明起来。 “修白,传下去,全力盯着何亲源!” 与此同时,何亲源在一处宅邸的书房里,他毕恭毕敬的站着,而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方正的脸上一双鹰眸如炬,一身青灰锦袍,端坐在案边,英武不凡,气势威严。 但此时,两人皆是面色不佳。 准确来说,是一方怒不可遏,一方战战兢兢。 “没有找到尸体!他们说看着人跳下了山崖,可是事后他们下去找,却没找到人。” “没有找到尸体?他们还没有死?”何亲源瞪大眼,“为什么不追呢?” 中年男人看何亲源只顾着人有没有杀死,顿时就怒了,“还追?就因为你的失误,我派出的一百名州兵,折了八十多个!一百州兵,火箭毒箭齐上,却被十多个人杀得只剩下十二个,这不是什么花钱就能买来的山贼,这是州兵!突然折损八十多个州兵,你让我如何跟都尉交待!” “只回来了十多个?怎……怎么可能?” 何亲源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他打探到的消息,温婉这次出门带的人,加上车夫一共也才四个人呐!那楚亦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至于这般吧! “蠢货!你既说他能搬得动五个郡官,岂会如此简单?他身边带了十个暗卫!就是那十个暗卫,个个以一敌十,若不是我深谋远虑安排了火箭和毒箭,恐怕要落个全车覆没的下场!” 中年男人气死了! 甚至有些后悔,自已招惹了个不得了的人物。 这本来不关他的事。 原本,他只是想吸纳何亲源和方志平成为自已的党羽,从这两人犹豫不决,他就知道,做为没有站队的这两个人,在虹城这块天子手都难伸过来的地界,能赚到的肥水少不了。 他更加有心想拢络两人,只是没想到方志平突然折了。 他正意外着,何亲源来找到他。 当时何亲源跪在中年男人面前,“大人,方志平落了乌纱帽,下官亦危矣。” 何亲源当时的表现有些夸张,但心里是真的对楚亦和温婉生出了忌惮。 想到开堂那天突然出现的五个郡官,何亲源想想就觉得提心吊胆。 虽然一切都是怀疑,但何亲源觉得他的怀疑不会错。 他不知道那楚亦是什么人,他去查了他的消息,可是什么也查不到,他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人,没有身份,没有亲人,没有过往,除了和温婉的关系,他好像就没有自已的身份背景似的。 而这样一个人,却能调动起他都调动不了的力量。 这样一个人物在虹城,何亲源感觉自已从掌管一城百姓的一把手,变成了一个受制于人的傀儡。 要么顺从,要么被碾死。 何亲源也考虑过投诚,抱住温婉这条大腿。 但是他不放心,虽然他没有像方志平那样得罪死温婉,但是当时方志平对温婉做的事,就是因为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凑上去还好,若是凑上去让温婉想起来了,非要跟人计较呢? 而且,他也不甘心。 受制于人,自已的利益又哪能像以前一样? 况且,他连楚亦是什么人都不清楚,他好歹也是一个官员,凭什么无缘无故向个草民投诚?或许,那楚亦只是个想造反的头子呢!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不能顺从,就只有拔除这个威胁! 于是何亲源就想到了面前的人,他做不到的事,总有人能做到!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明明他已经用最大想像来揣测温婉和楚亦的能力了,居然派出一百州兵,都没有把人歼灭不说,还折损了这么多人!而对方却只是出动了十个暗卫而已! “十个暗卫,居然就有这么厉害?这……大人息怒,下官实在是不知他竟有如此能耐,只以为他是自已暗中培养了些势力,断然不可能是什么大人物!”如果楚亦真是个什么大人物,岂会看得上一个村妇? 何亲源现下是两头都没落到好,还埋了个炸弹,那楚亦要是回头查到他头上可怎么办? 也不敢追问楚亦和温婉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死了这么多州兵,恐怕对大人来说也是个大麻烦,可是把他推出来顶罪就惨了。 “让大人烦忧,下官实在该死,无论此次成败,大人肯出手,此等恩情下官谨记在心,没齿难忘!今后,大人有何吩咐,下官定然为您分忧!” 何亲源谄媚的暗示自已的投靠之意,中年男人才面色缓和了些。 “放心,他们虽然逃了,也重创不轻。只要你好好按照吩咐做事,成为了本官的手足,本官是不会任人欺到他头上的。此次大意,下次必定策划周全。” 实际上,调得动兵的他,折损几十个兵算什么? 随便一个外出剿山贼的理由就行了,那地方不是正好死了几十个山贼嘛! 成功的将何亲源绑到了一条船上,中年男人有些开心,但随即,想到那个令他折兵损将的人,他不禁眯起了眼。 楚亦? 是个何人物? 【472】离奇的病症。 温宁察觉到了不对。 自从温婉走后,农堡就是她在管着的,大大小小的事温宁都要操心起来,熟练之后,整个农堡的事情她都了熟于心了,有种所有事情都被掌控在了手里的感觉。 然而这几天,她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说不上来是什么,就像是,有些什么突然不在掌控了的感觉。 她发现了农堡的防卫人员又多了些,白天陈秋安排人在农堡的边界围栅栏,晚上,一整夜都有人站岗巡视。 温宁问过陈秋,陈秋说,楚亦和温婉都不在这儿,怕出什么事温宁一个人招架不住,所以要多加小心。 这样解释没什么毛病,但温宁就是觉得不对劲,可也想不出又什么不对的。 “姐姐他们还要多久才回来啊?” 温宁却是没想过怀疑楚亦信里的内容。 天气放晴了,院子里小玉儿和温宁推的雪人,已经化得只剩下了一小坨。 小玉儿想再堆一个,却没雪了,就顶着寒风坐到廊檐下望着外面,这几天,他整个人都焉了吧叽的,书也读不进。 “玉儿,我们到农庄外面走走吧,去买些新鲜玩意儿回来。”温宁想给玉儿找点乐趣。 陈秋顿时出声,“不可!” “为何不可?” “天气太冷了,小玉儿身子薄弱,本就吹了冷风,再到外面,容易感染风寒。”陈秋脑子也转得快,迅速找了个理由。 绝对不能让温宁和小玉儿出农庄! 温宁想想也是,看了看被风吹皱了脸的小玉儿,把他团成一团,抱进了屋。 陈秋看着他们都进去了,才出了院子,去了农堡东边的旧议事厅。 之前的庄主院子,给改成了一个招待客人的院子,厢房宿客,中间的大堂屋,就做成了待客的花厅,现在温家堡没有客人,于是,陈秋这些防卫人员就把这宁成了开会议事的场所。 “怎么样?”陈秋问。 “没有消息,反倒是惹了不少人跟过来。”一个护卫说道。 这几天,他们出动了好几队人,拿着画着温婉的画卷在虹城以及周围的乡镇到处问,结果,半点线索没找到,反倒是引起了一堆人的关注。 “什么?你们堡主丢了?” “温堡主出什么事了?” 虹城里太多人听过温婉的大名,不少都还是见过她人的,有些人是真的关切,有些人则是看热闹。 总之,这两天,不断的有人前来拜访,但都被陈秋悄无声息的找借口轰走了。 消息自然的就传到了温家堡外面的商贩耳中,商铺隔农堡这么近,要传点消息进温家堡太方便了,就算陈秋他们做了隔绝,也不可能全都挡住,何况,还有一个赵怀和赵青风都在商铺中开着店呢! 这样下去,迟早会瞒不住。 陈秋和朝行商量了一番后,回了封信给楚亦。 楚亦拆信时,心中有那么一丝期待,希望看到个好消息,但拆开信,却什么也没有。 魏且容不禁出声,“都已经十多天了,婉姐姐身上有什么伤也都应该好了吧?为什么她不自已回去?换做是我,找不到人,就应该先回家啊,这样,才不会让大家漫无方向的乱找。” 以温婉的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点? 胥伯良脸色沉了下去,“所以,救她的人,可能是敌人。”她逃不了。 楚亦仍然敛着眸子,谁也看不清他的情绪,半响了,他才出声,“让林谨成过来。” 林谨成一听楚亦传,以为他伤情恶化了还是怎么,忙提着药箱跑过来,“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这货每次换药时都嘴巴不停的骂楚亦,但实际,比谁都关注他的伤。 楚亦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看向林谨成。 “冻伤,有没有可能引发什么病症?比如一直昏迷,或者……” 楚亦回忆着在青阳镇那大夫那里打听到的原话,“你有没有听过有种病症,脉搏和心跳都时有时无,若隐若现,不见半分已死亡的症状,可人却无论如何也不醒。躯体和机能都保持着活人的样子,既死不死,要活不活,如无魂之体。” 胥伯良突然抬起眼皮。 林谨成没想到楚亦找他来就为问这个,不过,他还是回答道,“你说的冻伤,是有可能引发病症的,如果冻得太狠了,比如冻得肌理坏死或血脉不通,那种情况下,可能是要截断坏死的局部,而不是医术高超的大夫和医师,一个没处理好,就可能在截肢过程中导致感染,而引起恶化。但是,这些都不会导致一直昏迷,而后面你说的这个……我没听过。” 林谨成对学术问题是很认真的,可是他认真的搜索着生平看过的每一本医书,也没听过这种病例。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病人,他倒是想见一见。 另一处,亲眼见到了这种奇怪病症的霍大夫,却是一边头疼一边兴奋着。 这些天,他给开了不知道多少个方子,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都拿出来了,可是,床上的病人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一不恶化,又不好转,仍然是那样,要死不死,要活不活。 “霍大夫,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梁公子,不怕你恼,老夫行医三十多年,从未见过此种罕见病例,亦闻所未闻,遇上这种有挑战的病人,老夫也甚至是有些兴奋的 ,但你也看到了,试了这么多法子无一丝反应,这样的病,要想治好决非易事。老夫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只能承诺,如果梁公子愿意相信老夫,把病人交给我,老夫一定苦心钻研,找到确治之法。” 霍大夫被激起了挑战的心理,越是医术高超的人,越是不喜欢轻易为小病小痛出手。 但是,眼前这个病症也太罕见了,高度一下子拔到了顶极。 霍大夫其实是想治的,但他看出梁子沐还有其它的担忧。 梁子沐的确有所犹豫。 转头,他喊道,“冬柒。”喊了一声,发现没回应。 “冬柒?” 还是没有人,倒是新请的老管家走了进来,“冬柒姑娘方才出门了。” “她去哪了?” “她没说,但她是坐马车出去的,看那方向,是往西北边去了。”管家恭身道。 西北边?那不就是郊外的方向吗? 梁子沐心中突的一咯噔。 “去把她追回来!” 【473】可不可以,请你醒过来? 梁子沐没有追到冬柒,看到冬柒的时候,她已经在返道回来的路上了。 “冬柒!你去哪了?” 梁子沐紧张警惕之色完全显露于脸上。 他不知道楚亦到底有没有死,现在城里到处都有人在拿着温婉的画在找她,幸得他一路防范,掩盖住了线索,才让这么久都没人知道温婉在他手中。 但若是冬柒去告密呢? 冬柒从马车上下来,带着笑意的脸上透着丝茫然和小心,“我,我去虹河街上逛了逛,买了些醉香居的糕点,又看到一些盆栽花草挺漂亮就买了回来,听说是温家堡里种出来的,那看店的小姑娘说这是她们堡主发现的新植株,叫珍珠草,公子你看,喜欢吗?” 看到冬柒当真拿出了几盒香喷喷的糕点,还有马车里放的几盆花草,梁子沐紧崩的脸色缓和了些许。 注意力也因冬柒的话,移到了那几盆形状怪异的花草上。 “珍珠草?” 那是几个小小的陶罐盆,里面种的植物没有长长的叶子和娇美的花朵,一堆奇怪的矮小胖的东西在里面,晶莹剔透的,红的白的绿的,肉嘟嘟的挤在一小盆里,像是一堆早上滴在叶片上的露水蹲在一起玩。 这样有趣的植株,这样有趣的名字,当真是她的风格。 梁子沐笑了笑,又恢复到了平时那副温文儒雅的样子,“花不错。” 冬柒也笑,“那卖花姑娘说,这珍珠草可以直接放到屋子里养,也不需要多浇水,我给公子摆到书案上吧,写累字了,也可以看看逗个趣儿。” “好。” 梁子沐的心情顿时好了些。 梁子沐不喜欢被叫“老爷”,听起来就像他是个三妻四妾只顾贪图美色的官僚似的,冬柒很机敏的察觉到这点,即便已经被纳为了妾室,也不曾管梁子沐叫声“老爷”,而是一直称“公子”。 赢不到梁子沐的心,那她就必须要比夏荷更聪明。 所以,当梁子沐提出过几天就要北上去皇城备考,且要带她一起上路时,冬柒一句话也没多问,只管点头应声。 “至于家里,有裘伯管着,趁这两天,你再物色两个丫环,一个帮着奶娘照顾轩儿和母亲。另一个留给你爹娘,他们年纪大了,出门采布做衣的活,别让他们去操劳了。” 冬柒听得后背沁出冷汗。 她感觉到了梁子沐浓浓的警告意味! 他要带她去皇城,就是想把她支开吧?那么阿爹阿娘就是这镇上唯一知道温婉行踪的人了。 一句“不让他们操劳”,恐怕,其实是会将他们牢牢看管在院子里,不让出门吧? 冬柒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连忙跪谢,“谢谢公子体贴!” 她不禁庆幸之前做了两手准备,本来她真的是打算去找叶子告密的,不管楚亦死没死,温家堡的所有人,都不会希望看到温婉躺在梁了沐的床上的。结果,她连温家堡的大门都没有接近,就被打发了回来。 夏荷怕是从来不知道,这个看似温文儒雅的男子,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吧。 不!或许……是遇到温婉之后,他才变成了这样。 满虹城的人都在打听和被打听有关于温婉的消息,梁子沐将戴着面纱的温婉抱进马车,带着冬柒,缓缓驶向了北上的路。 “虹城的大夫还是不行,皇城……有御医。”他说。 冬柒那一刻突然就从梁子沐眼中看到了他的野心,如果有朝一日他能考上状元,也许,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天子求医。 冬柒觉得疯狂。 梁子沐也觉得自已魔怔了。 他垂头看着怀中的人,这么多天了,她还是没有变化。 手指轻抚着她的面颊,指尖感受得到不高的温度,她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 他打量起她,从未有过的认真。 她名温婉,长得却不是温温婉婉的样子,反是妖妖娆娆的,她生了张令人疼惜的脸,但却从不见她楚楚可怜,明明娇媚的脸,眉宇间最多看到的反而是一股坚毅。 那时他不喜。 女儿家不就应该楚楚可怜,引人疼惜么? 他却从不见她对他那般,即便她落魄到苟延馋喘的地步,也不愿向他乞求一丝,还总是骂他。 他不想相信也不愿意承认一个女子可以坚强到如此,他坚定的以为她在堕落,以为她在报复,然后一步步将她远远推了开,推到再也回不来。 一想到这些年他对她的误会,对她的冷漠与厌恶,梁子沐觉得呼吸都是痛的。 抚在温婉脸上的手指轻轻颤动,梁子沐浑然无觉脸上挂着泪,没看见冬柒呆滞的目光。 他还有那么多话都没来得及对她说,他没有郑重的道一个歉,没有告诉她自已有多后悔,没有表明自已的心迹,他还没有努力过,上苍怎么能就把结果给掐了…… 可不可以,请你醒过来? 温婉动了动手指。 眼球颤动着,艰难的推动着眼皮,想要睁开眼。 她感觉身体很重很重,像被什么压住了,灵魂飘出来,寻找着什么,却在一片混沌中游离了许久,久了,意识模糊起来,渐渐忘记了自已是谁,是在哪儿,在干什么。 突然远方有了光线,她寻了过去。 到尽头的时候,睫羽颤动,她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 迷蒙的适应着视线刚刚打开时的刺激感,脑中还维持着混沌的空白,过了一会,才慢慢聚集了焦点。 于是,她看到了塞进她视野中的一张俊脸。 “咦?醒了啊?” 俊脸的主人咧开嘴,“我还正想掀开你眼皮看看的呢,怎么一个劳累过度能昏睡这么久,差点都要送你去医院了。” “啊?” 温婉撑着坐起身,微眯着眼睛,眼前的一片白色看得她晕乎乎的。 好一会儿才适应这片白,她扫视过去,洁白的墙壁,洁白的床单,发着强光的白炽灯,还有面前熟悉又陌生得仿佛很久没见过的玻璃瓶,倒挂的瓶子里,透明的液体缓慢的流进下面的透明软管中,再顺着软管一端——插在她手背上的针管,注射进她的血管里…… 什么鬼?! 温婉瞬间意识回笼。 猛地抬眼看向眼前的人,“阿楠?!” 长着一张比男生还要俊的脸的女生阿楠,被温婉这反应吓了一大跳,“学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还有问题?要不还是去医院吧!刘医生说你只是劳累过度,都以为在医务室打打点滴就会好了的。” 【474】半年后。 温婉看着手机上的日历,沉默了不知道多久。 她记不大清穿越那天是什么日子了,但是实验室的人却知道她是哪天昏倒在实验田里的。 “校医说你劳累过度,估摸着睡一觉就好了,没想到你这一睡就睡了四天,中途医生来看说,说你没事,但还是给你注了点葡萄糖,好在你醒来了。” “四天?” 她在大祁国过了两个冬天,怎么可能才四天? 还是根本就没有什么穿越?那一切,都只是她昏睡时作的一个冗长的梦? 可是,那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晰啊,清晰到眼前的一切反而那么模糊,如果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为何她还没办法回归现实? “学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睡了这么久,你肯定也饿了,我去给你买点粥?” “不用了。” 温婉不觉得想吃东西。 看她有力无力的靠着床头,脸色灰败,眼泪空洞,阿楠不禁急了。 “学姐,我看你……还是不太舒服啊,我看,我还是去找校医过来再看看吧?”说着阿楠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温婉望着天花板出神。 怎么可能是梦呢?会有这么清晰的梦吗? 她还记得在楚亦怀中的温度,记得小玉儿抱在她手上的重量,记得她做的那些菜的味道,记得醉香居每张桌椅上的雕花纹路,记得农庄里每一块土地上的作物,也记得方志平给她用私刑时那生不如死的痛,更记得知道自已有个老乡时的激动心情……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真切切,那么刻骨铭心。 那不会是梦的吧?肯定是她在那个世界死了,所以魂魄回来了。 是冻死的吗?她还记得意识模糊前那一刻的感受,冰水从四面八方拥挤上来。 她是会游泳的,可是水太冰了,仿佛一下被冰渣刺入了骨髓,她几乎只是滑动了几下,就没了力气。 不对,意识模糊前,她记得面前出现了一熟悉的黑影,在水流中流向她,然后,一双大手将她抱了起来,熟悉的安全感袭来…… 是楚亦! 楚亦跟着她跳下峡谷了?难道他也死了? 温婉一下子心揪了起来。 楚亦和她若都死了,小玉儿怎么办?宁儿怎么办? …… 太阳炙烤着大地,六月的天就像一个火炉,劳作的农户们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地里没有一个人影,农堡里安静得只有蝉鸣。 温宁带着小玉儿在房间里午睡。 小玉儿现在不管白天晚上,都是让温宁带着睡的,自从楚亦回来没有带回温婉,小玉儿就没有回过自已的房间,也没有踏进过楚亦的房间。 楚亦当时回来跟温宁说的是,温婉和他吵架,然后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小玉儿当时就哭了。 他把楚亦拳打脚踢了好一通,然后半个月都没有理楚亦。 于是楚亦只呆了半个月就离开了温家堡,去找温婉,到现在,半年了,两个人都没有回来。 温宁睡得很浅,听到丫环小晴急急走进来的脚步声,这时候闯进来,势必是有要事通报。 温宁一下弹坐了起来,“可是有姐姐的消息了?” 小晴愣了下,“不是的二小姐。” 温宁眼中的光芒瞬间黯了下去。 这半年里,一遇到这样的通报,温宁都是这句话,问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二小姐不用担心,夫人如果消气了,肯定会回来的,但是现在天天毒日头,就算夫人想回来,也肯定会等天气好点再动身的。”小晴安慰道。 温宁轻轻摇头。 她每回问的是可有姐姐的消息,而不是姐姐回来没有。 也只有这些下人们才相信温婉是离家出走了。 若是以前的温宁,估计也会傻傻的相信楚亦说的话,但是经历了这么多,她不可能还像以前那么天真了。 楚亦在外面拖了整整一个月才回来,本来就挺奇怪的了,结果回来却不见了温婉。 哪有吵架离家出走后,半年都不回来的? 就算是真闹到绝裂,要离家出走的人也应该是楚亦才是,姐姐怎么可能抛下小玉儿? 即便楚亦已经做了掩饰,但是,那种深到骨子里的哀伤,隔得近的人是感受得出来的。 而且,过年的时候,温宁就觉得农堡里有些不对劲了,这半年时间里,温家堡那群守卫暗地里的动作,她又岂会感觉不到? 纸包不住火,农堡的一层围栏,不可能将这消息挡得住半年。 温宁好几次想冲到楚亦面前质问他,质问他为什么会把姐姐弄丢! 但她还是阻止了自已。 如果姐姐真的出了什么事,姐夫肯定比她更难受,却还要强颜欢笑瞒着她和小玉儿。 现在到处都有人拿着姐姐的画像在找她,如果连楚亦都没了办法,她去找他要说法,骂他打他,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揭开大家的伤疤,让所有人都流血疼痛而已。 “不是姐姐的消息,那是什么事?”温宁敛下惆怅。 “哦对了,是外面来了几位官老爷,说是来安排修路的,要找温相公呢,可是温相公不在。” 小晴也是没办法,端了碗冰镇的甜汤给温宁醒醒神,又递上套衣裳,示意温宁换上,见官老爷得穿体面些。 小晴是最早在九峰村被温婉买来的丫环,温婉来到虹城后,一直是在温宁跟前伺候着,又是在温婉失踪后,才被温宁接了过来,是以对温宁的感情比对温婉的更深。 “修路的位置不是离咱们这儿有两里多吗?到咱们这儿来干嘛?” 温宁并不是很乐意,天气燥热,她一点也没有招待客人的兴趣。 以前温婉只派个小事给她,她都做得不亦乐乎,但温婉失踪后,温宁做什么都提不上多大的劲儿。 农堡里的人倒并不影响士气,他们都不清楚事情真相,还真以为温婉只是闹了个小脾气离家出走了,而他们痴情的温相公不仅出去满世界找了,还画了很多画像让别人帮忙找,为此,那些农户们还津津乐道。 “我也不甚清楚,现在胥少爷在老院子里接见他们。”小晴道。 【475】新的线索。 现在,温家堡里的人管胥伯良叫表少爷或者胥少爷。 因为温相公听说他是堡主的远房表弟。 本来胥伯良之前也是突然出现在温家堡,以前也没人见过,众人的印象就是胥伯良一开始就被温婉提到身边重用,现在楚亦又亲口承认,自然没有人起疑。 只有温宁清楚,她和姐姐才没有什么表弟! 楚亦回来没有带回温婉,温宁本就难受,见他反而把一个小厮给护得好好的,还给他抬出个“表少爷”身份出来,温宁再看胥伯良,就各种不顺眼了。 只是她知道,能让楚亦亲口给他安个身份,定然是有原由的。 加上这半年里,胥伯良为温家堡为楚亦做了不少事,温宁才没有任性去动他。 温宁去到老院子时,胥伯良在和进来的官员有说有笑的聊着,本就抑郁的心情更加不好了,他倒是好心情! 看到温宁,那官员面上的笑容敛起了些,没有了对着胥伯良那样亲和。 来的人正是同知卢槐,他是见过胥伯良的。 能被楚亦亲自带到府中,又承认是王妃的表弟,在卢槐的认知里,胥伯良应该也算是楚亦的自已人了,态度自然跟对普通人不一样。 “卢大人,现在堡中主事的是我们二小姐,温宁姑娘。” 胥伯良又给温宁介绍了卢槐,和他带来的一从僚从,简单说了下他们今天来所为的事。 就是修路的事情,卢槐早前上报了朝廷,朝廷果然对胥伯良的土路建大道法有兴趣,于是下达了文书,工部派人来勘测了一通,因为就在两里处那里晃悠,温家堡的人都有注意到,只是大都没那个心情关注太多。 这次卢槐带来的消息是,两个月前,朝廷用胥公子的识土法修建了一条土路以做测验,结果令百朝文武甚悦。 “虹河路近温家堡两里处开的节点,直修到穿过青阳镇和观音镇,与观音镇北上至皇城的官道汇聚,命名,青云路,寓有青云直上的美意。” 卢槐道了声恭喜,又说明了他的来意。这次他过来,是来做开工前的巡视的,另外,是给这段时间负责修路的官要和督兵们寻个暂时驻扎地,卢槐想定在温家堡。 温家堡是施工地最近的住所了,而且官兵若来驻扎,定能为醉香居带来更大的噱头与人气。 这是个大好的消息,温宁早已知道,这条路修成,对温家堡的意义有多大。 但是,一想到姐姐不在,喜悦又淡了下去。 心不在焉的答应下来,温宁觉得,如果姐姐回不来,这一切其实都没有意义。 卢槐没在意温宁的冷淡,知道温家堡现在最关注的问题在哪儿,他也没想多交谈的意思。 “既然堡主和楚……温相公都不在,本官也不多打扰了。”走的时修,他在胥伯良面前停了下,“那件事,就劳烦胥公子代为转达了,切记!此事尤为重要!” “这我自然清楚,谢谢卢大人。”胥伯良点头。 卢槐一走,胥伯良后脚就要出去,神形都带着丝迫不及待。 “等等!” 温宁拦住他,漂亮的杏眸紧紧盯着他,“他刚刚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你们之前说了什么?” 温宁的洞穿力虽然没有楚亦他们那样的敏锐,但这一年多的锻炼,她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不差的。 卢槐一个郡官,面对胥伯良,丝毫不摆官威,面对她时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胥伯良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词,“哦,过年时我们拜访的就是卢大人,我给他示范过我的土路建道法,所以卢大人想请我做技术督兵的参谋,刚说的是关于修路的一些重要的事。” “是吗?”温宁狐疑的瞧着他。 “当然是了!我骗你干嘛呀?除了这些你不懂的,温家堡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事也是你做主呀,哪还能让你不知道。” “你也知道最重要的事情得让我知道?那你告诉我,我姐怎么了?”温宁眯了眯眼。 “这你就难为我了,表姐跟姐夫吵架离家出走了,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呢?”胥伯良笑得无奈又无辜。 “你当我是傻子吗?”温宁火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姐是失踪了!没揭穿你们,是我不想吵些没用的架,但是我告诉你,那是我姐!而你算什么?我们根本就没你这么个表弟!你凭什么瞒着我,我姐失踪了,有什么消息,你们第一个就应该告诉我!我没兴趣管用了什么手段跟我姐攀上亲带上故,但我姐的事,你必须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胥伯良被温宁发飙的样子吓了一跳。 这还是第一次,他看见温宁发这么大的火。 看到她气得喘着粗气,纤细的脖子哽得青筋暴跳,胥伯良慢慢敛去了面上的笑,撕掉了那层笑容面容,掩盖在没心没肺表皮之下的沉重弥漫了上来。 “你知道了,不过是徒增痛苦罢了……” 他不知道多久才从颓靡中走出来,还是因为需要他表现得一副事情一切如常的模样,来瞒住所有人。 “你什么意思?”温宁慌了,“我姐她……没了?” “我话还没说完呢,我的意思是,在婉姐姐没找回来之前,告诉你,也不过是徒增你的痛苦。当时表姐昏迷中被人救了,但是无论我们怎么找,也没有她一丝音讯。” 胥伯良说着,一边快步往外走,“不过眼下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得先去找陈秋,让他飞鸽传书给姐夫。” 既然被人叫表少爷,胥伯良对温婉和楚亦的称呼自然也得跟着来。 温宁顿了一会,反应了过来,“是不是有姐姐的消息了?” 胥伯良谨慎道,“也别高兴太早,只是一点线索。” 半年的时间了无音讯,胥伯良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好在,楚亦的网撒得够广。 云安城,楚亦接到陈秋飞鸽传书后,阴沉了数月的脸色,终于得见一丝明光。 “有线索了?”司修白在一旁问道。 楚亦点头,“即刻准备出发,去皇城!” 卢槐去温家堡,明面上是给施工的兵队们找驻扎地,实际上,是去找楚亦报告他打探到的线索。 就在十天前,他手下在观音镇,看到了两个可疑的人。 男子戴斗笠,抱着一位蒙面纱的女病人。 探子跟了一路,后面跟丢了,但是却打听到了,他们是要去皇城。 【476】不再是以前的梁子沐了。 虹城最近没发生什么大事。 时不时的还有人拿着半年前温堡主离家出走,温相公痴情苦寻的话题来重新炒, 然而最近几天里,夹杂了些新闻。 “听说梁解元在皇城考上贡士了!前段时间回来了一趟,直接搬家去皇城了!” “是吗?难怪没见着他们家丫环出来买菜了。” 皇城的消息传到虹城太慢,今年春闱的会试,梁子沐拔得头筹,从众多贡士中摘获进士头衔,梁子沐的前程,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虹城的能给得了的了。 于是十天前,梁子沐回来了虹城一趟。 将梁老夫人和原本在永河镇教书的梁老夫子一起接去了皇城。 冬柒提议她来接就行了,梁子沐不言,直接驳回了她的意见,他不会给冬柒回来告密的机会,也没有留下冬柒一个人在皇城。 他甚至都没有把昏迷的温婉留在皇城,他不放心。 于是,梁子沐是带着冬柒和昏迷的温婉,回来来接的梁老夫人和梁老夫子。 往返两趟路,数十天的停留落宿,在满城都有人找温婉的一路上,只短短暴露出一次线索,梁子沐的防范,不可谓不严实。 从过年时虹城到处拿着画像寻找温婉起,梁子沐就猜测到,楚亦很可能没有死。 而一路发现虹城、青阳镇、观音镇,甚至出了岂南郡,都还有人在寻找温婉时,梁子沐就意识到,楚亦不简单。 以前被夏荷几句话耍得团团转的那个梁子沐,不知何时,也变得运筹帷幄起来。 至少在冬柒看来是这样的,从一开始,他的第一步就十分谨慎,在她爹娘的屋子里,他就抹掉了所有和温婉有关的痕迹,求医时也未雨绸缪戴上面纱,赶路时从不与人搭话,要不然,不会半年了楚亦还没有找到他身上来。 为了留住温婉,梁子沐拿出了生平所有的智慧与算计。 现在,他以前程为名,举家搬迁到皇城来,甚至连冬柒爹娘都一起接了过来,抹掉了最后一丝可能暴露的线索。 “见过公子!” 冬柒照例替温婉擦拭着身子,院子里响起丫环的声音,她加快手脚,等梁子沐叩门进来时,她给温婉换上了衣裳。 “公子回来了?” 冬柒今天穿得十分清雅,薄荷的颜色,在这燥热的天里,看着都生出一丝凉爽。 她站起身,微笑转身间,竟是透出几分气质来。 半年多的时间,对于有心人,能改变不少了。 冬柒本就有几分姿色,这半年的时间里,冬柒学到了夏荷理会的一切精髓,读书练字、刺绣种花、弹琴下棋,加上梁子三个月前得中贡士,地位又上升一个层次,接触到的人也一不一样了,冬柒跟着他,也锻炼出一股书卷味来。 更重要的是,吸取夏荷的教训,冬柒努力的剔除着夏荷身上的糟粕。 不妄想着掌控,不自作聪明,审时度势,时刻告诫着自已是什么身份,在梁子沐能接受的范围内,一步步累积自已的筹码与资本。 即便是个妾,冬柒蹭蹭长的学习力,以及识大体,让梁子沐对她虽然没有情爱,却是在其它方面给予了最大的信任。 不少以前都未带夏荷出过面的应酬,他都会带着冬柒。 只是冬柒不知道,自已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没遇到过前,她真的无法想像,世间会有这样憋屈的事。 “她怎么样?可有不同?” 梁子沐扫了眼冬柒,目光就移到了床上的人身上。 半年了,床上的人一点变化都没有,指尖触到的肌肤,自她身体传出的温度比常人要低,却也不若尸体的那种冰凉,除了苍白的脸颊不见血色,她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按照大夫吩咐的用药,可还是老样子。”冬柒垂着眸。 “你会是在装睡吗?因为想让人叫醒你,所以你装睡,是不是?可是,我已经叫了你很多次了啊。”梁子沐坐到床边,手指抚在温婉的脸上摩挲着,像在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石,眼中的深情,看进去能溺死在其中。 冬柒心中的嫉妒冒上来,她狠狠掐了掐自已,撇开眼。 梁子沐又道,“明天不要给她用之前的药了。我打听到了一位民间圣手,听说他曾经治好过皇亲,相传他的医术比御医高明多了,只是他更热衷于救济贫民而非权贵,当时先皇赏他进宫当御医,他拒绝了,这些年一直云游四方,颇负圣名。” “既然云游四方,那公子何处寻他?” “恰巧,一位同窗认识那位圣手,得知他近日会回皇城。”梁子沐抿出希望的笑来,十分坚定,“过几日,我便带小婉去求见。” 冬柒一时无言,半年多的时间,他居然还没有放弃。 待梁子走走了,冬柒看着温婉紧闭着双眸的脸颊,不知情绪的低喃。 “不过一具无魂之体,便让他如此癫狂,你若醒来……”冬柒顿了顿,“你倒是醒来啊。” 冬柒突然希望温婉能早点醒来,她终于有些理解夏荷,这种日日夜夜被嫉妒冲刷的日子,真的能将人折磨疯。 但是,如果温婉醒来,发现她的处境,面对她新的身份,会当如何?在这一片梁子沐的地盘,她还能变回曾经的温婉吗? 现在的梁子沐,早不像一年前那样糊涂了。 …… “学姐,吃点东西吧,你昏睡好几天,光靠注射的葡萄糖撑不住的。” “……好。” 温婉端起了碗,一勺一勺将碗里的粥塞进嘴里。 并没有吃出什么味,她纯粹是不想耳边总有个声音在吵,她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 秒钟的滴答声仿佛被放慢了一样,温婉数得清自已呼吸了多少次,这期间又过了几秒,时间在她这儿,从未有过的拉长。 阿楠看温婉终于肯吃东西了,才去了隔壁,一会儿后,响起她接电话的声音。 “学长有什么事吗?……石头?什么石头?实验地里的那颗?有血迹?学姐的?不会呀!学姐是撞到石头上面才昏倒的吗?可她没有伤口啊!医生说她是疲劳过度才晕倒的,应该不是她的吧。” 温婉眼皮动了动。 阿楠看了眼温婉,“真的,学姐已经醒过来了,我给她买了点粥,她正在吃东西呢……哎!” 手机被一只手夺过,温婉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那颗石头在哪?留在原地,不要动它!” 【477】寻到皇城。 “学姐,你……你到底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阿楠看着温婉抱着那颗西瓜大的石头往自已脑袋上磕,语气怪异又小心翼翼,像是怕刺激到了温婉似的。 温婉额头磕出了点血,流到了石头上面,她静静呆在原地闭着眼感受。 身体有些晕,有些摇晃。 她欣喜,两分钟后睁开眼看四周。 还是一样的情景,转头,旁边阿楠用一副看“我学姐好像得了精神病”的眼神,小心的看着她。 “学姐,咱们还是不玩石头了,石头太利了,你看都出血了,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阿楠像哄孩子一样笑得轻轻柔柔的,把石头拿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不给温婉碰了,学姐自昏睡醒来后就各种不对劲儿。 温婉没去抢石头,她不解。 她其实并不记得,当时让她穿越过去的那一会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但这块石头是从实验田里挖出来的,上面还有血迹,温婉不禁往某玄幻的方面想,本身她穿越就是一件玄幻的事,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才让她穿越的。 可是,如果真是这颗石头让她到的大祁,那要怎么才能再触发? 阿楠摸出手机,准备通知老师,让他们给找个心理医生,学姐这样,看起来病得不轻,真是可惜了,实验室又少了一个顶梁柱,他们这次的项目只怕得加班加点才能完成了。 这时,另外一个男生走过来,交给阿楠一张纸。 “化验出来了,那不是学姐的血迹。” “我就说啊,学姐根本就没有外伤口。”阿楠道。 “我也是听说学姐昏睡了四天,所以想是不是这个原因,好在是担心过头了。” 温婉怔怔的望着来人,所以,她的穿越,跟这石头没有关系? 那男生看到阿楠抱着石头,严肃道,“你别这么抱着它!这石头不普通,里面有种特殊成分,如果在上面划伤磕伤的话,碰到它会迅速感染伤口,引起血液兴奋,而且这种感染不好阻绝,弄不好就会没命的。” 阿楠缓缓转头,指着温婉额头上的血,“学姐她……刚刚在上面磕出了伤口。” “学姐!” 二人惊叫着接住温婉缓缓倒下的身体。 …… …… 大祁国好几个人流量大的繁华城镇,其中就有虹城和云安城,但也远不能和皇城相比。 炙热的太阳挂在高空,七月的正午,热得吸进的空气都是滚烫的。 人们恨不得能睡到水里,这个时候,别的城镇都静悄悄的无一个人,只有皇城,每条街上都依然可见攒动的人影,街边小摊贩的吆喝声丝毫不减热情。 皇城,这座离天子最的近的城,它并不大,却是人人向往之地。 三道戴着斗笠的身影,没入郊外一家农院中。 里面有人恭敬的将人请进屋,小厮关上了门,三人才将斗笠掀开,灌了几口冷茶,心中的躁意褪去了些。 “月姨的泡茶的功夫越来越好了,连冷茶都一股清香。” “就你嘴贫,这天气,难不成你还想喝热茶。” 接待的妇人给三人又倒了一杯冷茶,魏且容笑看着她,回到这个院子,让她有种回家了的亲切感。 被叫月姨的妇人,约莫四十多岁,是皇城这据点的接头人。 她是楚亦的乳母,当年是她护着楚亦一路逃亡到了魏家,救得魏远秘密收留,然而魏家却因此引来大祸,全家被杀,只剩下躲在灶坑中的魏且容,这之后,魏且容便被楚亦带到了身边,那几年,就是月姨照顾的她,感情虽然越不过楚亦,但却也不浅。 楚亦这次带的人,只有司修白和魏且容。 朝行和阿离他们都是楚亦在皇宫时就近身伺候的人,在这里长大,贸然出现在皇城,容易叫人认出来。 司修白却是他在云安城认识的,皇城没有熟人,而魏且容,魏家被灭时,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离开皇城这么久,六年多过去大变样,走在街上也不怕被认出来。 三人寒暄了一番,楚亦就吩咐寻人。 虽然只是带了司修白和魏且容,但皇城这里楚亦也是有人的。 皇城是敏感地,在楚玄臻的眼皮底下行事没有其它州郡那么容易,但这也是关键的位置,楚亦不可能放过。 这些年,小心翼翼还是暗中发展出了一支势力,这个不起眼的庄子,里面正在地里干活的农夫们,各个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 对于楚亦有个女人的事月姨是知道的,只是没见过,具体的事情也不清楚。 听到说楚亦找了温婉半年了,心中不禁有些诧异。 去吩咐那些人时,她顺便打开司修白带过来的画像看了看。 “倒是个有姿色的,能迷住奕儿,想必也有些本事。” 不过她有些担心,在皇城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会不会弄出事来,让那位发现了就不好了。 “画像都发下去了,奕儿你就别出去了,要外出的事就交给容儿和司公子好了。” 月姨让丫环给三人拿上一套清爽些的衣裳,虽然月姨只是个妇人,但做为楚亦的乳母,她在楚亦心中的份量不轻,这些年为了大局之事贡献也不小,楚亦并没有反驳她的提议。 月姨又笑了笑,“这会太热了,先吃点东西,歇息半个时辰吧,等日头没这么毒了再出去。” 楚亦想想又点点头。 饭后,几人商量着路线,皇城不像其它城镇,没头苍蝇一样在街上到处乱问容易引起过多关注,别人没找到还损了大局。 半年没有一点消息,说明要么温婉被控制住不能自由行动,逃不出来,要么,就是那个离奇之症,让她还没有醒来。 如果是落到何亲源和邓安手中,要威胁也早威胁了。 而若不是他们救的温婉,陌生人或者熟人,都没有必要将她控制住。 所以大概确定一个方向。 求医。 “半年都治不好的离奇之症,小医馆和小药堂的可能性比较小,多找找一些有名气的医师大夫。”司修白推理着。 【478】我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去了。 楚亦点点头,写下一个名单。 他对皇城很熟悉,宫中、民间,有哪些颇负盛名的医师,他见过的听过的都不少。 “这位姓符的大夫,我亦不知他全名是什么,人称符圣手,有得一双回春妙手,是个江湖人,以前是制毒的,后来不知为何从医,专爱研究疑难杂症,民间传说好几例罕见的病症都被他治好过。但他性格古怪,不喜为权贵所迫,治病救人不收诊金,只看眼缘,喜提条件,不够眼缘又达不到他条件的,他宁可见死不救。” 司修白咦了声,“符圣手?我在云安城也听过他的大名,但从未见过,听说他居无定所,终年云游,没人能轻易找到他。” 楚亦微微勾唇,又写画了处地址。 “可以派个人,到这个地方等他,他若来了皇城,必会回那里。” 梁子沐打听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皇城本地的同窗那儿,获得了一个地址。 “希望这个符圣手,真的名不虚传。” 梁子沐拿着地图道,冬柒扶着温婉不言不语,按着地图上画的地址,马车行到了一处安静的山林间,梁子沐回忆着地图,这里似乎是两个县的边界,翻过前方的一座小山,就出了皇城了。 山脚下的树不多,挨着一条河流的大块草野处,有一个竹屋。 梁子沐欣喜的看到,竹屋里有若隐若现的人影。 马车在河岸这边,到不了对岸,梁子沐看了看,河很浅,马车过不了,人要走还是能想办法的。 他让车夫从四周找了几块大石头,铺在浅浅的河中,抱着温婉,踏着石头晃悠悠地走了过去。 上岸就看到竹屋被推开,一个十七八岁姿容端庄的姑娘走出来。 梁子沐愣了下,才出声问道,“请问,此处可是符圣手的住所?” 魏且容的目光落在梁子沐戴着斗笠的下的脸上,然后移到他怀中蒙着白纱的人身上。 这种热天气,很多出门的人都开始戴起斗笠,但是,一男一女都蒙纱戴笠,女的还被抱着,可不多见。 而且,梁子沐怀中的人,不像别人系面纱还会露出眼睛,他却把人整张脸都给蒙住了,不知道的一看这架势,恐怕都会以为这女人得了传染病,路人见到了都会躲避吧。 “你们,是来求医的吗?” 魏且容目光紧盯着梁子沐怀中抱着的人,“先进来吧。” “多谢姑娘。”梁子沐抱着温婉进了屋,冬柒跟在后面。 魏且容看起来才十七八岁,断然不可能是他们要找的人,但梁子沐打量了屋内一圈,也没有看到其他人,不禁问道,“符圣手不在吗?敢问姑娘是符圣手的何人?” 魏且容将探究的目光收回,“哦,我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去了,这里只有我。” 符圣手长什么样,魏且容不知道,她到这里已经三天了,也没有见这竹屋回来什么人。 不过,没等到符圣手,眼下,却似乎是让她等到了他们真正要找的人。 梁子沐看魏且容熟悉的给他们倒了两杯茶,没有怀疑。 “原来是符圣手的高徒,失礼了。” “你的这位朋友病了吗?我很小就跟我师父学医,也曾跟着他老人家云游,见过不少疑难杂症,或许能帮上你。”魏且容看着梁子沐抱在怀中的人,蒙得这么彻底,就算是熟人也难认出来。 “姑娘怎知,我这朋友就是疑难杂症?”梁子沐疑惑。 “皇城医术高明者多不胜数,而却偏偏来我师父这求医,不是罕见的疑难杂症能是什么?” 魏且容回答的很从容自然,梁子沐听着也觉得是有理,虽然没有见到符圣手,但是见到了她的徒弟,好歹算是牵上这条线了,不禁心中也欣喜。 “那……劳请姑娘帮我这朋友看看。” 冬柒帮忙,将温婉放到竹屋里间的床榻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一边庆幸终于可能治好了,一边又不安。 “她在年前的冬天冻昏了,这之后,就一直没醒过来,像睡着了一样,脉搏微弱,心跳微弱,但我肯定她没有死,之前我也请过不少有名的大夫,可他们都从未见过如此病症,不敢下手,不知姑娘可否见过?”梁子沐描述着病情。 魏且容心中一噔。 温婉不就是冬天出的事吗?也是冻伤! 她好奇的去揭床上人的面纱,却听得梁子沐突然喝道,“你做什么!” 魏且容被他一副踩到尾巴的紧张样吓到了,“有何不妥吗?” 就连旁边的冬柒也被吓了一跳,心中对梁子对温婉的重视程度,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如此小心,不给任何人找到她的机会,他是真的想一辈子圈着温婉! 梁子沐也意识到自已失态了,面色缓下来,“姑娘看看情况,不是只需把脉吗?为何先看脸?” “你既已说了病症,我自然就不需要先切脉了,疑难杂症又非喜脉风寒类的小病小痛,又怎可光靠切脉就能开出方子来?望闻问切一样少不了,病人的面色、瞳孔、舌头,都是能反应病症的,我倒是不知道,面对疑难杂症,哪个庸医光靠诊脉就能判断出来。” 魏且容没学过医,不过,经常跟林谨成这个医师打交道,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懂些浅薄的理论,唬唬外行人,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梁子沐犹豫了起来。 之前的那些大夫,都是切了脉后,就表示这症状离奇,不待看脸,就表示自已无能为力。 除了虹城的霍大夫没有退却,想治好这个病,那样的话,势必是要揭开面纱的,梁子沐看他也并不把握,只是挑战自已的学术本事,最终还是拒绝了。 “我描述的可能并不准确,或许,姑娘先帮忙切个脉看看,若是觉得有把握,再看看面色可好?” 魏且容也不表示什么好奇,点头说好,像模像样的搭上脉搏,好一会儿放下手,做出思索状,“我似乎见过此类的病症,但应该是我小的时候,我师父治过……不过我记不太准确是不是这个,还是得再多看看。” 【479】那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梁子沐一听见过,顿时欣喜起来。 “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他也没有被欣喜冲昏头脑,而是谨慎起见道,“不过,我这朋友身份特殊,希望姑娘看过后,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她的相貌,如果以后有人拿着画像寻问到这儿来,还请姑娘勿要提及,可否?” 他那样子,似乎魏且容不答应的话,宁愿不治。 “我和师父不问俗事,公子大可放心。” 见魏且容答应下来,梁子沐松了一口气,“那就有劳姑娘了,感激不尽!” 魏且容倾身,手指捏着面纱一角,缓缓揭开。 意料之中的熟悉面孔。 还真是她! 魏且容不禁有些好奇这男子的身份来。 听他言语中的关切与担忧,绝对不像是对待敌人或陌生人的态度,像是熟人。 可若是熟人,为什么不把人送回去?还遮遮掩掩东躲西藏的? 隔着斗笠黑纱,魏且容瞧不出梁子沐的神色,但她侧头时,视线掠过冬柒的脸,却从她眼中看到一抹熟悉的嫉妒! 魏且容隐隐有些恍然。 再看梁子沐,仿佛能透过那层黑纱,看清男子期盼深情的目光。 原来……是这样! 一刻钟后,梁子沐面色轻松的抱着温婉出了竹屋,冬柒则提着一袋药包跟在后面。 这是魏且容自已切了脉后给抓的一些药,不是针对病情的,而是滋补温婉昏迷半年以来虚弱的身体。 但药不是魏且容自已配的,实际上,在她来时,隔壁的药房里就有这些药包了,且都标明着功效,这只是简单的滋养病人身体的补药。 梁子沐过河时,余光看到远处一个翩翩公子走来。 他不禁掩了掩温婉面上的纱,脚下加快了速度。 司修白远远的看到梁子沐的斗笠,和他怀中蒙面纱的女人,这特征,像极了他们线索中的那一男一女,而且见梁子沐有些急切的样子,更加怀疑了。 正要喊住人追上前,就看到魏且容跟着走出竹屋,对那人道别。 “司大哥,你怎么来了?”魏且容诧异的看着来人。 司修白没回,眼看着梁子沐的马车就要走了,他急急跟上,却被魏且容一把拉住,“白大哥不要去!” 司修白疑惑的回头,“且容?那两个人……” 魏且容冲他摇摇头,“他们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不是?” 等梁子沐的马车走远了,魏且容才道,“他们的确是线索中的那一男一女,为离奇之症而来求医,我冒充符圣手的徒弟,借诊脉之便看了那女子容貌,只是个年轻的姑娘,不是婉姐姐。” 司修白噢了一声,接着又道,“不是便不是吧,不过刚才你怎么如此激动?” 他的目光移到自已手上,现在,魏且容还拉着他呢。 魏且容赶紧松开,垂下眼脸,“我……我是怕你踩偏掉入河中,河流这么湍急,那石头又是刚放的,也不知稳不稳,我见那公子走得摇摇晃晃的,看着心惊。” 河流湍急个鬼,梁子沐一文弱书生抱着个人都能过。 不过,司修白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容儿,你……是在关心我?” 魏且容抬眼,对上一丝欣喜灼热的目光,忙撇开了脸。 她笑了笑,语气却疏离了几分,“白大哥这些年为君奕哥哥鞠躬尽粹、操劳奔波,我当然要关心关心你啊!毕竟,我可是当白大哥一声妹妹的,被当哥哥的照顾这么多年,哪能看着大哥犯险呢!” 司修白眼中的光逐渐黯淡下去,半响,努力扬起个轻松的笑容。 “傻妹妹,忘了哥会轻功了?” 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能紧张到忘记他会轻功,至少,容儿对他的关心是真心实意的,即便,方向不是他想要的。 魏且容不再接话,转移了个话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不是负责朱雀街的吗?那儿可有消息?” “没有,我来看看你,天气这么热,怕你一个人在这儿等得无聊。” 马车从偏僻的山野回到繁华的街道,进了马车,梁子沐就摘下了斗笠,抑郁的脸色,终于染上了几分轻松的笑意。 冬柒不禁道,“公子,这病真的能治好吗?” “魏姑娘没把握,但她说她师父可能接触过,只要等到她师父符圣手回来,咱们就有希望了!” 梁子沐显然是信了魏且容,而且他打听到的符圣手的名号,可不像之前那些所谓的名医,追逐名利的人,多少有些名不副实,而这位符圣手拒绝皇室招揽,只爱救治贫民,必定名不虚传! “可是,魏姑娘说她师父要半年多后才回来啊!” “没关系,我再等等。” 梁子沐垂下头,看着温婉的脸,目光温柔。 他已经没有以前那么急切了,或许,他已经习惯了,或许他也不敢确定,如果温婉真的醒来了,还能不能属于他。 冬柒突然觉得心烦。 到底还要拖多久! 冬柒觉得心很累很累,她原来怕温婉会醒,怕她醒来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夺走自已费尽苦心得来的一切,一想到会有那一刻,她日夜提着颗心,结果,她提了这么久的心,就一直没有放下过。 就像是一把刀悬在头顶,就快要落下来,却又一直没有落下来。 要么就干脆落下来吧,温婉就快点醒来吧,让她别提着心了。 结果,好不容易见到点希望,结果还要等半年才能有断论? 如果到时候,那符圣手也治不好呢? 还会有几个半年? 你要么就醒来,要么就直接死了好了,为什么要折磨我呢? 冬柒歪着脑袋,看着被梁子沐抱在怀中的人,瞳仁漆黑无光,马车转弯,光线从她背后照进来,令她整张脸陷入一片黑暗中,看不出表情。 司修白当天就和楚亦说了这事。 “那一男一女并非是我们要找的人,线索算是断了。我看,我们还是离开皇城吧,回云安城再做打算。” “你看到了那两人的面容?”楚亦问道。 司修白顿了顿,“且容亲眼看到的,那女子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楚亦侧头看魏且容。 魏且容神色并无异常,她直视着楚亦,面露忧色,似乎是在赞同司修白的话。 【480】终于醒来了! 魏且容不用提什么建议,司修白会把她的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 某方面,司修白的确是挺了解魏且容的,他觉得自已清楚她在担心什么,她肯定是希望大家早些离开,如果没有必要的事,他们最好不要呆在皇城,容易将楚亦暴露。 他知道她一直以来,就将楚亦放在第一位。 只要她想的,他就愿意支持。 更何况,保护楚亦,顾全大局,这本来也是他的职责。 楚亦敛着眼,一阵很长的沉默后。 “回云安城吧。” 他率先站起身,顷长的身影走入刺眼的太阳光下,在屋内投下长长的阴影。 燥热的天,他却感觉到了凉意。 抬头,他直视着天空,刺目的光线让他没有坚持两秒就留下眼泪来。 小婉。 你在哪儿? 魏且容开的药方,梁子沐到医院检查了一番,确定只是些滋补身体,不会有副作用的药后,梁子沐让冬柒给温婉煎服了,他则应夫子的应召去了书院。 冬柒半年以来都很本分,梁子沐对她似乎越加信任了。 望着丫环端来的药,冬柒盯着它看了好久。 当冬柒终于下定了决心,往那碗药中掺了点东西,准备让温婉一了百了时。 温婉的手指动了。 “啊!” 冬柒吓得药碗砸碎在地。 温婉感觉自已的生命力在流失,她还记得是怎么回事。 那颗她以为导致她穿越的奇怪石头,结果只是一块毒石,她额头上磕出的伤口,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像附上了病毒一样,在血管中流窜。 等她被送到医院时,她的意识就模糊不清了。 医院里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 她感觉自已像被人用铁箱封住扔进了海里,在一片漆黑中,身体逐渐下沉,似乎要沉到地底深处。 奇怪,为什么她还没死呢? 模糊的意识疑惑着这个问题。 突然间,一声惊呼在耳边响起,夹杂着瓷片破碎的声音。 身体迅速上升,铁箱破开,海水褪去,黑暗散尽。 她坐了起来,睁开眼,刺目的光线涌进眼帘。 “唔!” 她不适的狠狠闭上眼睛,手遮挡住眼皮外的强光,慢慢眨着眼睛,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后,她把手放下。 眼前,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孔,正目瞪口呆望着她。 古色古香的景致,回笼了温婉久违的意识。 “……冬、冬柒?” 温婉捂着嘴,眼泪流进指缝,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 “你……真的醒了?” 冬柒不敢置信,呆了好久,才清晰的意识到,温婉是真的醒了!昏迷了半年,她终于醒来了! 温婉激动得掀开被子下床,却还没走一步,就摔倒在地。 “嘶!” 撑在地上的手掌,压着块瓷片。 翻开手掌,上面划出一道小血口子,鲜血沾在瓷片上。 疼倒是不多疼,温婉觉得奇怪,怎么好像手脚都不灵活了?僵硬笨拙得不像自已的。 冬柒忙扶起她来,“没事吧?你昏迷了半年多,一直躺着手脚都没动过,肯定没办法直接走的。” 看到她手掌划伤,冬柒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可是先前她把后院所有的丫鬟婆子都遣走了,这会也叫不到人,她有些慌乱的想去找药,温婉却拉住她。 “等等!你说清楚,我昏迷了半年?发生了什么事?” 顿了顿,她又问,“还有,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冬柒是夏荷的丫环,夏荷走了她不管是跟着夏荷还是留在梁家,如何也跟她扯不上关系,怎么会伺候在她的床边? 温婉抬头重新打量起屋内的摆设,并不是熟悉的景致。 这不是她的房间! 也不是温家堡任何一个房间。 “这是哪里?” 温婉回忆起她之前的变故,她掉下了山崖,楚亦跟着跳下去,把她捞上来了,但她冻昏了! “楚亦呢?玉儿和宁儿呢?” 温婉激动得起身往外走,走不了一步又摔一下。 冬柒轻易拉住她,“这里是梁家!没有楚亦,也没有小玉儿。你着急也没用,你现在连路都走不稳。” “哪个梁家?” “梁子沐。” 温婉眯起眼,慢慢冷静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冬柒略微思量,就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温婉,当然,只是讲到是梁子沐和她救了温婉,又带着她四处求医,至于特地躲避着找她的人这些冬柒没说。 梁子沐从来就没有说过他在躲避,即便看得清清楚楚他是想把温婉藏起来,但这些属于他内心的秘密,冬柒心里知道就行了。 温婉趁着冬柒说话的期间,裙摆下的脚不停踩动着,活动着全身的血液。 “原来是你们救了我。还真是上天安排,那么偏远的地方,居然能遇到你们。那楚亦呢?他怎么样了?” “我不确定,他可能已经死了。我爹和公子重新回去看的时候,说躺在那里的人已经断了气,这半年来,我也没听到过他的消息。” “什么?!” 温婉浑身血液直冲头顶,“怎么会……” “我爹是救了你再回去救他的,他比你冻得久,身上还有三处箭伤。”顿了顿,她又道,“但是,我也是听公子说的,我并没有看见。” 冬柒是没再见过楚亦的,温家堡那段时间紧张成那样,估计也是因为楚亦和温婉双双遇难。 但是后来,虹城街上拿着画像找人,冬柒一开始还觉得,那是温宁派人寻的,可后来,不管是到青阳镇,还是观音镇,亦或是这几天出现在皇城朱雀街上找人的队伍,冬柒就觉得奇怪了。 温宁也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能搞得出这么大阵仗吗? 温婉眯了眯眼,“梁子沐说的?” 冬柒没说话了,温婉也不再提这个,感觉脚下恢复了力气后,她试着迈出了一步,冬柒跟着扶上来。 温婉奇怪的望了她一眼,总觉得她的态度过于奇怪了点。 走出房门,温婉看了看外面刺眼的太阳,心中再次想起冬柒的话,她居然,昏迷了半年? 楚亦若是没事,为什么没有来找她,任她被梁子家带着四处求医? 突然,温婉眼睛眯了眯。 不对,梁家的院子,不是这样的! 之前夏荷邀请她赴宴,她到过梁家的后院,根本不是这样的,没有这么大,也没有这么精致,景致完全不同,改建也不可能变这样! 【481】你是梁夫人。 “你别扶我了,我自已活动活动手脚。” 半年没动过四肢,温婉的手脚不灵活,是需要多走动来锻炼锻炼。 冬柒松开手,但也没走开,寸步不离的跟在她后面。 像一个合格的监视者。 院子里有水池,里面养着些锦鲤,温婉慢慢走到水池边,扶水逗弄那些锦鲤,看起来像真的只是活动手脚,没有其它想法。 “梁子沐呢?在前院?我能去找他吗?” “公子去书院了。自从摘获进士头衔,他变得更刻苦了,要为了明年的殿试做准备,从来只拔头筹的他,接受不了榜眼和探花,他只能允许自已高中状元,然后……” 说到这儿,冬柒停顿了下,“寻求宫中御医为你诊治。” 温婉能从这句话中,清晰的感受到冬柒的嫉妒。 “他考上了贡士?” 温婉着实惊讶了一把,这梁子沐别的不说,读书倒是一把好手,举人拔得解元头筹,贡士又拔得进士头衔,年年第一! 她不动声色,“那他还在以前的那个学院吗?今天什么时候会回来?” “公子一般快到酉时才会回来。”冬柒忽略了温婉的第一个问题,“但如果他知道你醒来了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回来的。” “那你派人告诉他了吗?” 温婉说这句话时的目光,让冬柒有些不舒服,她在期待梁子沐回来吗?醒来后,她期待的是与梁子沐的重逢? “何必搅了公子的心境,他回来不就能见到人了。”冬柒语气冷了些。 温婉勾勾唇,也不再多问了,慢慢的在院子里逛,一会折枝花,一会抠抠假山上的石头,恬静得好像这就是她自已的家里。 她走到哪儿,冬柒就跟到哪儿。 温婉往前面走。 大门都是在前院的,走到一排厢房侧,温婉看到了前院忙碌穿梭的丫环小厮们,能看到的就有五个,她慢慢迈动着步子,四肢的协调性回来了,力气也回来了。 抬眼望处,不远处,不到百米远,大门敞开着。 “你要去哪里?” 冬柒略有些警惕的问道。 温婉转头,看向一侧的屋子,“那是他的书房吗?” 那神采熠熠的表情,像极了在看自已心爱之人的住所时的样子,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冬柒突然有些发怔。 传言,梁子沐和温婉本就是定了婚的,因为当时温婉爆出丑闻,婚事才给吹了,但后来听梁子沐的口气,似乎那是一个误会,而夏荷恰巧在那时用了手段嫁给梁子沐,才让他们两个从此错过。 冬柒觉得,温婉应当是恨梁子沐的。 但或许,这恨中,未必没有爱。 冬柒突然觉得天空都灰暗起来,如果温婉对梁子沐亦有情,那她,还能得到什么? 突然,冬柒觉得眼前一晃。 一道身影快速的从她眼前掠过,朝着大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温婉!” “夫人逃了!快来人呐!” 冬柒反应过来时,温婉已经跑到前院去了,但是那几个穿梭的丫环,却反应机敏得紧,好像随时做好着准备逮人一样,丝毫都没带发愣的,就朝温婉冲了过去。 “快!抓住夫人,别让她跑了!” “阿七!拦门!夫人要逃!” 然后,温婉就惊奇的看到,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扔下了手中的活,全部来追赶她,整个院子一下就跟炸了锅似的,鸡飞狗跳起来。 用尽力气推开了一个试图横截她的十四五岁的丫环,温婉直朝着大门跑。 这里不是梁家原来的院子,甚至可能不是虹城! 眼看着大门就在眼前了,温婉奋力朝外冲,却被门外突然出现的两个人拦了个结实。 两个护卫打扮的人,将温婉抓住后,行了个礼。 “夫人!得罪了。” 然后,两人就架着温婉,押到了后院,送进温婉先前醒来的那间房里。其他的丫环小厮陆续跟上来,全部围在门口,眼睛紧紧盯着温婉,像在防范着她再做出什么过激行为,随时准备上来制住她一样。 一阵冷意袭上心头。 温婉看着众人让开路缓缓走过来的冬柒,咬牙切齿。 “你给我说清楚,夫人是叫谁?” “夫人,自然是叫你了。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咱们梁夫人,因离奇之症昏睡半年有余,而公子痴情不离不弃,还四处奔波带你求医,有谁能见得好不容易醒来的夫人乱跑出去,让公子伤心难受呢?” 冬柒不知道自已用何种语气说出来这句话。 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温婉真的能冲出那张门。 “什么意思?他还给我安了个身份了?”温婉都要被气笑了。 “我有些好奇,你怎么猜到你的处境的。” 冬柒没接她的话,反问出自已的疑问,她醒来仅仅和自已说了几句话,她告诉她的明明很保守,她何以会想到要逃跑? 温婉冷哼,“呵!昏睡半年,就算我醒来见到的人不是我的亲人,他们也必定会在我的周围,绝对不会把我扔在别人家里,一睁开什么也不知道。” 就算楚亦死了,宁儿也不可能不找她。 唯一的可能,就是梁子沐从救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就隐藏起了她。 说得难听点,根本就是圈禁她! “是了,难怪公子会如此安排,他早知你的聪慧过人。” 冬柒指了指三米多高的院墙,“这座院子,是公子为了你而特地挑选的,就算出了大门,门外,百米无人家。” 她又指着门口七八个下人,“根本不必要的这么多的下人,是公子特地为了你而买的。” 这些下人被买进来梁家后,梁子沐给他们说得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躺在花阁的夫人如果哪天醒来了,可能会因为昏睡太久而脑子失常,一定要严密照看,只要她有过激的行为,都要强制阻止,尤其是往外跑! 不管夫人如何反抗,都不能有任何心软。 如果纠缠的期间误伤了她,只要人还在,活着,一切都不追究。 谁拦住了夫人往外跑,还有重赏。 没有谁怀疑温婉“梁夫人的身份”,这里的人,没有人认识她。 而在这样的命令下,丫环小厮们没事就祈祷着“夫人”能早些醒来,最好还要发会疯,让他们有表现的机会。 在这样一群人看管的院子里,温婉插翅难飞。 【482】对待情敌,不能手软! 温婉深吸口气,“这是哪里?” “皇城。” 冬柒说罢,又加了句,“别费功夫了,你逃不了的。” 她的语气里,有自已都无可奈何的叹息,像在叹息温婉,又像在叹息自已。 明明是自已不愿意见到的结局,她却没有任何办法。 她不敢帮忙,梁子沐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夏荷耍得团团转的傻书生了,这么严密的防守,还让温婉逃出去了,梁子沐会第一个唯她是问。 这半年,梁子沐看似对她信任,但却从没放任。 她的心思,全在他掌控中。 温婉定定的盯了冬柒半分钟,将她的每一丝表情变幻,每一丝眸光流转,都迅速在脑中分析、总结,从中寻找可用的筹码。 冬柒不再管温婉,她蹲下身,捡拾起她打碎的瓷片。 温婉倏地就朝冬柒扑过去,快速捡起地上一片瓷片,架在了冬柒的脖子上。 “啊!” 冬柒吓了一跳。 温婉拖着她站起来,瓷片紧紧贴在她细嫩的脖颈上,“带我出去,否则,我就杀了你。” 丫环小厮们均是一惊,想上前,但又怕一不小心把冬柒弄死了。 伤到人和死了人的概念可不是一样的,梁公子难保不追究。 “你……你敢!我可是梁府的姨娘。” 温婉冷笑,“哦,一个妾室而已。相信我,在梁子沐心里,你根本不能与我相提并论,如果我把你杀了,你猜他回来,是先关心躺着的你,还是欣喜站着的我?” 冬柒猛然一惊,对于梁子沐,她的死和温婉的苏醒,孰轻孰重很明显。 若得知温婉醒来,他整个人都会沉浸在欣喜中的,而对她的尸体,恐怕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罢。 冬柒着实被吓到了,刀架脖子上的事,她只听过,自已哪遇到过? 她就算有心想演个戏帮助温婉逃了算了,可她这时根本不知道温婉还接受不接受她的好意,也不确定这些丫环们能否以她的性命为重,若是温婉逃不出真的把气撒到她头上怎么办? 她这时完全都忘了,温婉的目的是想逃,又哪会轻易杀她? 温婉拖着冬柒往前走了两步,将门外的丫环小厮们也逼退了两步。 “我劝你们最好都让开!否则,我先杀了她,若是还走不了,让我留了下来,那以后,我一日便杖毙一人,很简单,我有一百种嫁祸陷害你们的办法。你们都没听过我温婉的凶名吧?没关系,我可以让你们好好见识。” 所有人瞪大眼,面面相觑。 “夫人,我们是为您好啊,您先冷静下来……” “我很冷静,冷静得可以记住你们哪个人没有退步让路,你!绿衣服那个,我记住你了!” 温婉点出一个丫环来,所有人中,就她没有被温婉吓到,反而眼珠转溜得飞快,脑中恐怕就在想怎么抓住温婉,公子说只要制住了夫人逃跑,必须重赏! 然而被温婉这么一点出来,那丫环吓了一跳。 “就是你,明天,只要明天我还能在这里看到你,我会让你在我门前,顶着烈日,从早跪到晚!” 那丫环听得心惊肉跳,这样的天,跪两个时辰都得中暑了!这夫人,到底是脑子不正常还是怎么的啊? “还不让开!” 温婉骤然厉喝,那气势太凌厉,下人们不由自主的后退开。 温婉望着渐渐西斜的太阳,心中盘算着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只要在梁子沐没回来前逃出去就行,这些下人,她连唬带诈,不成什么问题。 这冬柒估计也不希望她上面有个“梁夫人”,只是不敢做得太明显罢了。 现在她给了机会,她就算不明着帮忙,但至少不会反抗就是了。 看这惊慌得乖乖跟着她往前走的样子就知道了。 就在温婉逼着一群下人们快到了前院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口,一袭烟青长衫,手中抱着书的男子掀开了车帘。 梁子沐走进门,就远远的看到了屋侧围成一个圈的情形。 “发生什么事了?” 不待护卫说什么,听到声音的下人们赶紧让开,将被瓷片比着的冬柒,和一身戾气的温婉露出来。 梁子沐手中的书“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小、小婉?” 冬柒认命的闭上眼,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滑下。 天不佑她。 温婉一身力气泄了个干净,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手中瓷片掉落,身体一软,倒在了众多双手上。 傍晚十分,三匹快马聚在城门之下。 前面出城的百姓在例行检查过城,司修白和魏且容排在后面等,楚亦透过斗笠垂着的黑纱,望着城墙上龙飞凤舞的“皇城”,目光不明。 “我说你真要追出去啊?不就是一张帕子嘛,至于这样吗?” “什么叫就一张帕子?一个女儿家自已绣的手帕,男人一直留在身上,这叫没关系?他们本来就一起长大,当年能没点山盟海誓的!可我不管那么多,张朗是我的未婚夫,她这就是勾引!” 排队等检查的百姓之中,有两个衣着鲜丽的姑娘像在争执,其中那个头插珠花的女人一脸的酸容。 “那你想怎样?追上去骂她一顿?” “哼!骂一顿怎么能解气,我要要她一顿,对待情敌,就是不能手软!要不然,迟早让她把我踹下去坐到我位置上!” 楚亦看着那姑娘面色恨恨,咬牙切齿的模样,狭长的眼眸微眯。 本就不平展的眉锋,缓缓的皱了起来。 他立时驱着马到前面,“修白,你们先过去,我回去一趟!” “什么东西漏了吗?让青六给你带就好了。” 司修白诧异的问,魏且容也转过头来,“是啊!都到城门口了,你再回去,往返又要耽误半天的路程,咱们还要急着回去商量去哪找婉姐姐呢。” 魏且容将温婉抬出来,楚亦也没动容。 他坚定摇头,“是件很重要的东西,必须我亲自去。” 说罢,也不等两人再说什么,他就掉转马头,骑尘而去。 魏且容呆呆的望着,她仿佛听出刚刚楚亦的话里,加重着“重要”二字,总有种意味深长的感觉,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483】那楚亦又凭什么? 楚亦没有回据点,而是直接驱马去了符圣手的竹屋。 按照司修白说的,他在竹屋门前的浅河中,看到了搁在河中的一排石头。 走过去,楚亦找到了草丛被碾压的痕迹。 一天多的时间,没有下雨,痕迹基本不会被覆盖,而这地方又人迹罕至,不至于混乱,这里仅仅两条车痕,很有可能就是之前来求医的那一男一女的马车碾出来的。 顺着那两条车痕,楚亦慢慢的往前走。 最后,车痕在上了泥路后没了踪迹,楚亦抬头望去,这条泥路往前走半里,通向两条街道。 一条,是朱雀街,朱雀街就在天子城墙下,整个皇城最为繁华热闹的一条街道。 而另一条,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老街,皇城有名的榕树街。 那里的榕树很多,几乎每家院中都有一颗榕树,在街道的尽头,还有一颗树干十人才能合抱的大榕树,这条街的屋子稀疏,不算多冷清,但比起其他街道的繁华,算是整个皇城中心最宁静的一条街了。 街上拿着画像找的人昨天已经撤了,楚亦这次也没人打算再出动大批手下。 半年大张旗鼓的找却无一丝音讯,或许,应该换一个方式了。 入夜,正值万家灯火之时,楚亦换上了一套夜行衣,身形闪入了其中一条街道,几个起落,便停在了某个府院的屋顶上。 透过星点烛火,聆听夜半轻语,或许,有人在等着他。 蜿蜒曲折的榕树街,最偏僻的一处院子里。 温婉屈膝抱着脚坐在床上。 床边,梁子沐正费力解释着。 “小婉,我真的不是要藏着你,你们遇到了追杀,我找到楚亦时他已经咽气了,温家堡被人围了起来,街上到处有人拿着你的画像找你,我不确定那些是不是追杀你们的仇人,你人又一直昏迷不醒,我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有先保护好你。” 温婉抱着膝盖,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都不用猜,梁子沐这番话肯定真假掺半,他不敢全部说假话。 但无论怎样,她只认一个事实,她昏睡这么久,宁儿和玉儿根本就不知道她的消息!那是她的亲人! 不管什么原因,都不是梁子沐向他们隐瞒的理由! 温婉垂着眼眸,“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也会铭记。现在我醒来了,也该回去了,半年没见我,我妹妹一定担心。” 即使看不到温婉的神情,梁子沐也听得出她的敷衍。 她感激他吗? 无所谓,他要的也不是感激。 “小婉,楚亦他已经不在了,我们……” “他不在了,也是我的夫君,我是楚夫人,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冠上第二个姓氏。”温婉冷冷盯着他。 从冬柒那里得知了梁子沐这半年多来的做法后,温婉心中只觉得恶心。 这梁子沐以前爱夏荷爱得死去活来,对她嫌弃厌恶的死,结果夏荷一走,突然间对她起了兴趣,呵! “小婉,当年的事……是个误会,我不知道会是那样。” 梁子沐神色哀伤,“其实一直以来,我心属的就是你,发生那样的事,我痛苦无比,结果让夏荷钻了空子,她模仿你,她学你的字,偷你的书画,偷你的刺绣,还总是言语之间编排你……我把她,当成了你。如果我知道真相是那样,我一定,一定不会放弃你的!” “我知道你一直为此而恨着我,我也很后悔,如果当初我坚定的娶了你,我们之间不会错过这么多。” 梁子沐恨,他恨楚亦! 如果不是楚亦的卑鄙之行,温婉早就是他的新娘。 他恨夏荷! 那个无耻的女人,学温婉也就算了,居然将她的作品占为己有,每次在他发觉她的实力和那些惊艳的作品不符时,她总会编出各种各样的谎言蒙蔽他。 最可恶的是!她还要在他耳边诋毁温婉,从一开始,她就在引导他厌恶温婉! 他恨这些拦路的人,不是他们,根本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但是他不会当着温婉的面说的,他不能让温婉觉得,他是一个出了事就喜欢往别人身上推卸责任的人。而且,在他给她的世界里,楚亦已经死了,对死者置评过多,会更显得他心胸狭窄的。 楚亦眼中的光芒越加盛,像是看到了未来的蓝图,属于他和温婉的未来。 “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温婉冷冷的将他拉回现实。 原本,她对梁子沐谈不上恨。 是别人在他人生中做梗,不知真相,他没有道理坚定的站在她这边。 她不怪他。 甚至,他厌恶她,温婉觉得这是他们两个最好的距离。 “救赎我的人不是你梁子沐,让我发光的人亦不是你梁子沐,你凭什么在我走出阴霾,洗去污名,发出光芒之后,就接手我的人生?就因为曾经你有机会得到?可你为我做过什么呢?” 而且还是用这么变态的做法!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清誉那么重要,他将她当什么了? “那楚亦呢!害你被赶出温家、全村咒骂的人是他!你的冤屈与苦痛就是他造成的!他救赎你了吗?明明是罪魁祸首,他还伪装成君子,让你对他感恩戴德,这样的人,他又凭什么可以拥有你?”梁子沐突然站起身咆哮。 温婉抬着头,平静看着他。 看了半分钟有余,她道,“那是我和他的事。” “人是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无论对错,选了什么路,都是不能回头的。” 温婉说得太平静,梁子沐望着她毫无波澜的眼底,心脏像被针在扎。 道理是谁都懂的,但是,她对他,难道就没有一点想要冲破世俗束缚的情意吗? 她知道,他这种情意有多浓吗? 浓到他想不顾一切的占有她! 皇城没有认识她和楚亦的人,在这里,她就是梁夫人,在她昏迷的半年多时间里,他给了她新的身份,给了她一个全新的世界,哪天她醒来,只需要接受就好了,什么也不需要操心。 梁子沐深深吸气,不再争论。 “好吧,你先休息,我明天派人传消息回温家堡。” 【484】卑微的狗,骄傲的猫。 这是……答应放她走了? 这么简单就说通了? 望着梁子沐平静离开的背影,温婉眉间的皱褶却平不下来,心中半点没有快达目的的轻松。 晨曦时分,楚亦回到农庄据点,昨晚他在朱雀街蹲了一晚上,探查了三十多户人家,但还是没有找到一丝线索。 换掉夜行衣,洗浴完后,走出来就看到花厅中两名属下等候在那里。 “查出来了?” “是的,都查到了,一共有二百多户。”其中一名身形壮实的属下呈上一卷罄竹。 昨天楚亦找到马车痕迹折回据点后,就下令让人查一查那两条街道,每一家每一院的户主和亲眷名单。 一个无缘无故的陌生人,没有理由将温婉藏得这么紧。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围绕着温婉在找。 现在换个方向,从带着她的人身份下手,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楚亦没多久,便从那密密麻麻的名单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梁、子、沐?” 他一个个字地念出来,像在怀疑自己认错了字。 于是他确认的道,“榕树街十七户的户主,确定是叫梁子沐?没誊错?” 梁子沐不是住在虹城的吗? 他几时来了皇城? 这半年多忙着找温婉,楚亦压根没关注过外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没有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心情。 然而突然把“梁子沐”三个字放到眼前,他陡然联想到寻人路上的一切异常。 这个人,一下变得不无关紧要了。 “回禀主子,没有誊错,这位户主是年春搬过来的,乃当朝贡士学子,据说今年会试拔得头筹,前途元量,所以带着家眷全部搬迁了过来。”另一名身材高瘦的下属道,知道楚亦查这些是为了什么,除了名单,他们还会查一些户主相关的消息。 楚亦再看家眷名单。 一正室,夏氏,一妾室冬氏…… 夏氏?夏荷?她不是在去年就被梁子沐休了吗? “这夏氏是何人?” 探查消息的下属道,“这位……属下未能探查到多的消息,据说这夏氏常年卧病,不宜外出,是以,自来皇城起,邻居街坊都没人见过她……” 说着说着,下属的声音渐渐没了,大约是觉得跟什么有点熟悉。 气氛突然一下沉凝。 倏的,楚亦站直身,大步往外走,“去榕树街!” 榕树街不是直的,蜿蜒的街道两边,树比房子要多。 梁子沐特地选的这个宅子,是整个榕树待最偏的一户,三棵大榕树,让百米开外都无人家,院子里面有什么动静,邻居街坊也听不以,对于梁府卧病的“正室夫人”,大都没人怀疑过什么隐情。 冬柒一大早就来看温婉。 看到她坐在锦鲤池边,拂着水戏弄锦鲤,不知是喜是愁。 “你倒是淡然。” 冬柒很想挖出温婉脑子里的想法来。 温婉赞同的点头,“有什么好不淡然的,那么离奇的事都挺过来了,现在吃得睡得好,一群人伺候。” 冬柒盯着她,想从她眼神中找些相反的意思来,但温婉那双眼睛太平静了,她窥不出一丝情绪来。 “你怎么做到的?” “嗯?” “你怎么做到,什么也不做,就让他视若珍宝的?”冬柒道。 温婉被她逗笑了,“这种问题,你不是应该问梁子沐吗?你觉得我会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吗?” “我觉得你知道。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眼下很需要知道的事情。”冬柒有了自己拿到筹码的底气。 温婉扯扯嘴角,似乎想笑,最后还是收了回来,眼睛下意识的微微眯起,琢磨了一会,她道。 “我不知道他的想法,我只知道一条定律。” “什么定律?” “你捡了一条流浪狗,你拯救了它的生活,于是,它将视你为它的整个世界。你招之则来,挥之即去,你一点微薄的怜爱,它就一辈子铭记你的好,不离不弃,你伤心时,它会抚慰你,你需要它时,它永远都在身边,你从不需要担心它会背叛你,会离奇你。” “后来有一天,你邂逅到一只漂亮的猫,你把它带回家,但这只猫它只爱自己。它心情好的时候,就对着你撒撒娇,哄到了它想要的美味后,就把你抛在脑后。它心情不好时,你想摸摸它柔顺的毛发,它都不给,挥起一爪子拍得你脸红皮辣,你对它深情呼唤,它对你爱理不理。它想玩了,就在你的屋子里跳来跳去,摔碎你的花瓶,弄坏你的书画。你气得牙痒痒,但是想到它漂亮柔顺的毛发,想到它偶尔跟你撒娇时那可爱的模样,你又打不下手。” “你想抱时抱不到,想摸时摸不到,反是不经意间,它会突然跳进你的怀抱叫得乖巧迷人。渐渐的,你就开始观察它什么时候才会乖巧,你会想着哄着它,会想着顺着它。” “后来,那条忠心的狗,冬天为你在河边破冰抓鱼给猫吃,夏天为你表演翻滚跳跃逗猫笑。” 温婉说完了,冬柒许久无声。 两行清泪自眼中滑落。 这简短的故事是那样的鲜活生动,她仿佛看到了那只骄傲如公主的猫,亦看到了那只忠心的、却毫无存在感的狗。 它的忠心,它的付出,它的不离不弃,主人一清二楚,然而,主人不仅没有回报同样的付出,反而将索取成了习惯,以至他理所当然的,将它当成苦力来讨好他的掌上珍宝! “我懂了。” 温婉是那只只爱自己的猫。 而她,就是那只忠心的狗。 她想笑,可实际却是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可是,懂了又有什么用呢?狗不忠心,主人会扔,猫再骄傲,没有这个主人,总会有下一个主人。” 这个故事,只不过让她更加直面的看到自己的症结所在,让自己死个明白罢了。 “你为什么就非要成为那只狗,不选成为那只猫呢?” 看到冬柒脸上的疑惑,温婉摇头叹息,“我说的不是狗和猫的故事,是卑微和骄傲的故事,你选择卑微,才会变成狗,反之,你选择骄傲,才会变成猫。” 冬柒瞪了瞪眼。 温婉又道,“你是奴籍出身又如何?别忘了,我亦是农妇出身。” 【485】下人们的惊恐。 “所以……你的意思,选猫选狗,只在一念一间?” “但这只是钥匙,变成猫或变成狗,骄傲立于天地或卑微垂首天地,取决于你的底气。”而底气来源于自信,自信来自资本的累积。 看到冬终于柒豁然开朗,温婉勾勾唇,她解释得这么详细,也有一半是看在冬柒比夏荷更聪明的份儿上。 不是那种小聪明的聪明,这是一种生于内心的智慧。 从冬柒现在的处境就看得出来。 总有些人,稍加点拨,即能生智。 “好了,我解决了你的问题,你要告诉我的事,可以说了吧?” “哦对了。”冬柒这才想起还有这回事,忙擦掉眼泪,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才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公子昨晚没让我服侍,一个人卧在了书房,天还没亮就出了门,也没让一个人跟,不知道出去办什么事,但是我敢确定,他肯定不是去给温家堡寄送什么信件,他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放你离开的。” 要是温婉几句就能让他放手,这半年他又怎么可能这么疯狂。 意外之中的结论,温婉昨天就心有异感了,梁子沐表现得太平静了,可是,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冬柒又看了看四周,“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离开的,除了这院子里的人,谁也不知道‘梁夫人’长什么样,公子也从未碰过你,只要出了这张门,你就能做回你的楚夫人。” 冬柒表示出她的诚意,她是真的希望温婉能找到办法逃走,只要不是把她拉下水的办法,她不着痕迹的配合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没碰过我?”温婉眨眨眼睛。 “公子清高,你应该懂他。” 冬柒只说到这儿就收了话,两人却都是心照不宣。 梁子沐这人特爱标榜自己,不仅仅只是面对别人,哪怕是面对自己,他都喜欢给自己做人设,认为自己饱读圣贤书,要胸怀天下,要有修养气度,要博爱谦逊,要有文人的清高,做任何事都不想留人话柄,哪怕只是面对一个路人甲,也要留下他最高尚的形象…… 好像恨不得把全天下所有人的优点都集中到一个人身上。 他到底高尚不高尚别人不知道,但这样的标榜久了,那不是也成是的了。 温婉突然沉默,她昏睡时跑不了,梁子沐没有急着占有她,现在她醒来了,执意要走,他若想要留住她,会怎样做? 冬柒也猛的吸气,两人同时抬头,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猜测。 “你……最好今天不要吃下人给的东西,水都不要喝!”冬柒不冷静的道。 这时,两人听到前院有往这边来的脚步声,还有丫环问安的声音,似乎是梁子沐回来了。 冬柒吓得忙要走开,温婉却喊住她。 “梁子沐说拦住我逃跑的下人们有重赏,那些人赏了吗?” “赏了。公子想激励他们,这几天都看着些你,昨晚就兑现了。”冬柒道。 所以,这几天盯着温婉的眼睛多着呢,她有心也不敢帮,即便配合,都得小心翼翼。 先过来的是个丫环,给温婉清拾着房间。 后脚就见梁子沐走了过来,看到冬柒和温婉走得如此近,他眼中有暗光闪过,待走近了,他嘴角已经带起了笑容,眼中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们在聊什么?” 温婉从锦鲤池边上站起来,好整以瑕,“我在跟她找一个人。” 冬柒愣了愣,完全不知道温婉这是准备演哪出,自己又该怎么接。 “今天早上,我在房间里听到外面两个丫环提起我,有意思的是,她们似乎并不巴望我好。” “什么意思?”梁子沐疑惑。 “什么意思我得问你了,我听得她们说的是,希望‘夫人’今天又疯上几次,最好是扯了疯的往外跑,早上疯一次,下午疯一次,晚上再疯一次,这样,她们就可以有很多赏钱了。” 温婉脸色不虞的盯着梁子沐,似要是一个交待。 梁子沐登时大怒。 “冬柒!把所有下人叫过来!” 没一会儿,宅院里的所有下人,除了丫鬟,包括护卫小厮都被冬柒带了过来,看到梁子沐压抑着怒气的面容,下人们都战战兢兢。 “你可还认得是谁?”梁子沐问温婉的时候,眼睛里的怒火一下变得柔软起来。 温婉状似认人地打量着一个个丫环,然后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一个丫环。 “是她。” 那丫环慌乱又惶恐,“夫人……” 她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又做了什么惹得这位夫人不快了。 温婉嘴角勾出冷厉的笑,“不是你说,希望我每天能疯上好几回,早上疯一次,下午疯一次,晚上疯一次,好让你赚够钱买珠花首饰的吗?怎么,自己做过什么,忘记了?” “我没有啊!夫人!您一定是认错了,我没有说这样的话啊!”丫环惶恐的极力辩解着。 “拉下去!杖责二十大板!” 梁子沐不给丫环解释的机会,他根本就不在意温婉有没有认错人。 他怒的是,这些人居然把他吩咐的话弄得温婉知道了!这不是变相的承认他的确是在圈禁她吗! 丫环只觉得冤枉至极,哭喊着求饶。 “慢着!” 温婉叫住准备上前的护卫,对梁子沐道,“仗二十板也太重了,让她好好反省就是了。” 梁子沐道,“那小婉说怎么罚她?不罚是不行的!” 那丫环以为事情有转机了,当即就跪下准备感谢,却听得温婉道,“就罚她……跪在我的房门前,跪到太阳落山再起来吧,这样,也能反省她自个儿了。” 丫环只觉得一个猛雷劈下。 同一瞬,所有的下人都惊恐的瞪大了眼。 他们记起了昨天温婉给他们的威胁。 温婉说,如果他们拦着她跑出去,让她留在了这里,她就一日杖毙一人。 眼前被罚跪的丫环,不正是之前被温婉点名的那个绿衣服的丫环? 她还说过,如果今天还在这里看到了这丫环,就叫她跪在她的房门前,顶着毒日头,从早跪到晚! 她说的是真的! 做为梁公子视若珍宝的“梁夫人”,她真的有一百种嫁祸陷害他们的办法! 【486】这是你逼我的! 长跪一日必然中暑,但比起可能皮开肉绽的二十大板,还是要好些的,梁子沐深觉感觉到了温婉骨子里的良善。 “好!小婉说怎样便怎样。” 他微笑着,心中暗想,回头要再召集这些人,警告他们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温婉勾勾唇,带着点“正室夫人”威严的目光扫视一圈所有的人。 下人们瞬间脊背发凉。 仿佛从她的笑容中,看到了今天只是个“开胃菜”,明天起,一日便杖毙一人的正餐就要来了。 恐慌的种子迅速的生根发芽。 好几个人开始在琢磨着怎么帮忙温婉逃出去了。 公子发起脾气来不会轻饶,但也残忍不到哪儿去,就算被赶出去,也好过留在这里被陷害等死吧? 冬柒愣愣的看着惶恐散去的下人们,看着有人已经开始苦恼思索的样子,心中再次被温婉的智慧震撼。 这样聪明的人,才有资格当骄傲的猫吧? 看到温婉似乎消了气,梁子沐很高兴。 “外面热,回屋吧,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冰镇甜汤。” 屋子里阴凉多了,没一会儿,丫环端来一碗冰镇莲子汤,温婉目光落在上面,没有伸手接过。 “怎么了?” “你不是说要帮我通知温家堡吗?”温婉道,“那给我拿纸笔来,我得写封信啊!” “好。”梁子沐毫无犹豫招来小厮去他书房拿笔墨纸砚,回头,他把食盒中的莲子汤端出来,“不急,先喝点汤吧,热天喝点冰的舒服些。” 冬柒刚刚的话还在耳边,梁子沐反常的平静不得不让温婉怀疑,这汤里是不是掺了什么东西。 她突然道,“热天吃冰的不好。” “嗯?” “身体内外的温度都太高了,贸然吃冰的,对肠胃不好,没听大夫说过吗?” 梁子沐愣了愣,头一次听到这说法,大夏天的能吃到冰的都是奢侈,居然还有人嫌弃? 不过,转念又觉得正常,她总是这样不是吗?总有些超乎常理的喜好和理念,正是这样,才让她有着别人学不来的特殊魅力。 “公子,温……姐姐她昏睡才醒不久,身子骨虚弱着,贸然吃冰的怕真对身体不好,还是小心些吧。” 冬柒也担心这汤里掺杂了什么。 万一是媚药这种就惨了。 如果梁子沐用计将生米煮成熟饭,没了清白,温婉还会想着逃走吗?她会不会就此死心塌地呆在梁府了?这么聪明的人,她可不想与之成为对手。 梁子沐回头看到跟进来的冬柒,略微不愉的皱眉,似乎不耐烦她跟进来。 “撤下去吧,都退下。” 见他遣散了人,连冬柒都离开了,温婉不给两人独自的机会,“你也出去吧,我乏了,想歇息。” 梁子沐却微笑,“正好我也乏了,就在你这儿歇一歇吧。” 温婉瞬间进入防备状态,紧紧盯着他,想喝斥他出去,又怕话说重了,惹得他狗急跳墙。 她现在没必要惹他,只需要安静的等上一两天,只要梁子沐晚上睡着,或者出门,总有被吓唬到的下人可以帮到她,只要出了这张门,她就有的是办法回虹城。 让温婉松口气的是,梁子沐并没有要睡到她的床上,屏风外面有张软榻,他和衣躺在了上面。 温婉也装作平静的侧躺到床上,本身是有些困的,却是没敢眯眼。 好一会儿,屏风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反是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似乎是睡着了? 真的这么心宽?是又用正人君子标榜自己,不强迫,不算计,等着她自愿? 那温婉倒是庆幸,即便楚亦真的可能不在了,她也不可能再委身于任何人……楚亦,真的死了吗? 温婉不禁思绪飘飞,一会想到梁子沐的话不可信,谁也没见过楚亦的尸体,一会又担心着温家堡,她半年多不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劫杀他们的人会不会去动温家堡?一会又想到她了无音讯,小玉儿和温宁会不会以为她死了,该是何等的伤心…… 燥热的天气,即便房间里点着助眠安神的熏香,也让人觉得燥热难忍。 热得温婉想脱掉衣服睡觉。 然后,她真的做了。 鬼使神差的解开一条衣带,正欲再解,陡然看到出现在了屏风前面的梁子沐,她猛的弹坐起。 “你干什么?” 看到手中的动作,温婉惊悚的甩甩脑袋,感觉刚刚就像是理智突然掉线了似的,她居然会在睡有梁子沐的房间里脱衣服! “热吗?小婉,我也很热,热就把衣服脱了吧。” 梁子沐的神色不像平日里正人君子的模样,看着有些迷蒙,带着不遮掩的情欲。 温婉猛然觉得不对,赶紧着系衣带的手指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拉扯了半天没系上,倒是想彻底把衣裳脱了。 “你做了什么?!” 这感觉太熟悉了! 跟前年她前年在永河镇中药的感觉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什么都没吃吗? 突然,鼻尖嗅到蜿蜒流过的熏香,顿时瞪大了眼,“熏香!你在香里做了手脚!” 她这才想起来,每晚的香都是到清晨就会燃尽,丫环拾整房间时就会换上新的熏香,刚刚梁子沐过来的同时,一个丫环进了她的房间收拾东西,就是那个时候! 深深的恐慌让温婉神智清晰了不少。 控制着体内涌出的欲望,快速系好衣带,她冲下床。 梁子沐先一步冲上前将她抱住,“小婉,别走!所有的好我都已经做尽了,为什么你还是想走?楚亦他已经死了!你难道宁愿妙龄时期就守寡吗?这里是皇城,离虹城几百里远,没有人认识你,只要你愿意,等我高中状元,你就是皇城最风光的新娘!你可以把小玉儿接过来,我会像疼爱亲生儿子一样疼爱他!还有温宁…… ” “放开!梁子沐!你是个正人君子!下药强迫,你就不怕天下人嗤笑吗?你就不怕你的状元帽上满是污点吗?” 温婉使劲挣扎,可毕竟男女体力悬殊,即便梁子沐只是一个文弱书生,眼下同样中了药,欲望的支配下,他的力气大得惊人。 梁子沐将她紧紧抱住,炙热的气息洒在她后颈:“正人君子?正人君子有什么好?我做了这么久的正人君子你也不曾看我一眼,这是你逼我的,楚亦他是正人君子吗?他占有了你,你就心属于他了。所以,只有当伪君子,才能让你死心塌地……” 【487】院门之外。 “梁子沐你疯了!” 温婉的声音有些变了,身体的变化让她越发的恐慌。 她目光落在桌案上一把剪刀上,吃力的想要过去拿,但梁子沐的力道越来越重。 “咚咚咚!” 突然,一阵大力的敲门声响起。 门外,冬柒哭喊般的声音传进来,“公子,公子不好了!轩儿出事了!” 还没待梁子沐反应,孩童的啼哭声,和梁老夫人沙哑嘶叫的声音一也同响起,还有冬柒爹娘与乳娘焦急无措的声音。 梁子沐犹如一盆冰水浇下。 不只是担心自己儿子,更多的是,外面听起来像乱成了一锅粥的嘈杂声,让他不得不开门见人。 可是…… 即便拉回一丝理智,身体里疯狂窜涌出的欲望,让他抱着温婉的手几乎松不开。 温婉刚欲坠落的理智也上升了回来。 轩儿? 那不是梁子沐和夏荷的儿子吗? 趁机,她低头狠咬住梁子沐的手,梁子沐吃痛松开,也顾不上温婉了,咬了咬舌尖,冲到前厅把门打开。 “怎么回事?” 欲望折磨得他的身形有些摇晃,发怒的神情,在他一片潮红的脸上扭曲出怪异的味道。 冬柒愣了愣,“是,是小少爷,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全身起红诊子,我只是抱了过来看看,就跟着感染上了,身上又痒又麻,轩儿她还这么小,怎么受得了呀,娘都急哭了……” 冬柒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慌乱和无措,一边不着痕迹的瞄向里间。 她怕梁子沐要对温婉用强,才想到了这个办法,这院子里有种草有微毒,一次她不小心摘到,结果手背上全起了红疹子,又痒又麻,正要去找大夫,红疹就慢慢开始自己消了,前后不过半个多时辰。 所以她才敢在轩儿身上试。 为了避免梁子沐怀疑她从中作梗和牵怒,冬柒在自己身上也涂了点。 但是她千想万想没想到,梁子沐不只是用强,他给温婉下了药的同时,自己也被下了药,这是药效还没全部发作,也没进行到最后一步,不然,就是他儿子死在面前,估计都难停下来。 难耐的欲望差点折磨疯梁子沐,他将舌尖咬出了血。 “那还快去找大夫!赶紧给我滚!” 他忍不住咆哮出声,梁老夫人和冬柒爹娘不禁有些吓到,从没见过梁子沐这样,以为这是为他们没有照顾好轩儿而发怒,登时都安静下来,正要去备马车。 下一秒,只见房门被猛地拉开,一道身影踉跄着冲了出来,顺手,从冬柒手中抢过了孩子。 梁老夫人和冬柒的爹娘都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 听到梁子沐暴喝一声,“抓住她!” 转眼一看看,孩子不见了,乳娘惊得大喊,“来人呐!快抓住她!抓住她!不许她跑了!” 可是听到他们的喊声,庭院里好几个下人,都只是傻愣愣的呆在原地,面面相视,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装傻充愣的没一人上前。 梁子沐追着温婉就冲了出去,却被温婉一回身,一把金晃晃的剪子比着怀中的孩子。 “梁子沐,你敢过来!我就杀了你儿子!” 梁子沐刹住脚步,震惊的望着她。 院子里陡然安静,冬柒爹娘望着温婉,诧异万分,“怎么是你?!” 这不是他们年前救回来的那个女人吗? 梁老夫人也瞪大了老眼,若不是不能说话,她也想吼一句,怎么是你?! 怎么是温婉?!这个猖妇,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半年多以来,梁子沐藏着温婉的事,梁老夫人从来不知道。 老夫人到底只是个后院女眷,梁子沐在外的很多交际都不让她管,她也过问不了,在虹城时,梁子沐就一直把温婉偷放在他书房,到了皇城,特地选了这这座大宅邸,三个院子,完美的将梁老夫人、冬柒爹娘、和温婉与冬柒分隔开。 老夫人说不了话,也没人跟她聊天,大多时间一个人在自己院子里摆弄花草,而下人们早被勒令过不许声张。 就连冬柒爹娘,都不知道年前他们捡的那个女人,还在这院子里。 因为当时梁子沐跟他们说的是,对方的亲人找过来了,于是就送还回去了。 陡然看到温婉这么冲出来,他们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嗷啊啊嗷嗷——”梁老夫人激动得指着温婉嘶叫。 她的孙子!谁也不准动她的孙子! 她指着冬柒,意让冬柒去抢回孩子,冬柒哪有空理她,两只手在身上狂抓,嘴里喊着痒死了,痒死了,冬柒爹娘不好干看着,想上前帮忙,可又怕温婉发狂把孩子弄伤了。 温婉感觉意识逐渐在模糊,理智被欲望引导着,她直觉不能再留了,抱着孩子就往外跑。 “今天谁要是把人给我放走了,全部沉河!” 梁子沐边追边咆哮出声,脸色几欲狰狞,下人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没敢再装傻充愣,都追了上去。 可是几番耽误下来,拉开了他们与温婉的距离。 温婉已经看到了大门。 但是,两个门卫显然听到了梁子沐的话,正做出守株待兔的姿势堵在大门口。 温婉半点没犹豫,直直朝着大门冲过去,就要到近跟前的时候,她举着怀中的孩子,朝左边的方向一扔,“接住!” “啊!” “小少爷!” “轩儿!” 好几声惊叫混杂着孩子的啼哭声,两个护卫哪还顾得上其它,拦人哪有小少爷的命重要! 两人连飞带滚,险险在孩子落地前,先落地当了个肉垫,四双手好歹接住了孩子。梁夫人和冬柒连忙扑上来,两人摔了个结实,不过看到小少爷没事,大松一口气。 可等两人起身想起来一看,温婉早已经跑了出去。 “给我追!冬柒带轩儿去医院!” 梁子沐咬出了一口的血,这宅邸外百米无人家,温婉中了药,他们追得上! 然而等梁子沐带着家丁护卫冲出大门,一拐弯,就看到前面的榕树下,一队人马排列得整整齐齐,二十多匹马背上,身着劲装的二十多个精壮男子面带煞气,表情肃杀。 而最中间为首的一匹棕马上,一位戴斗笠的男子打横抱着温婉。 斗笠揭下,露出楚亦那张俊美无双,却阴沉无比的脸。 【488】重逢,尽解相思之苦。 正要准备坐马车带孙子去医馆的梁老夫人,和冬柒爹娘等一干人,被这突然出现的一队人马吓了一大跳。 “楚公子!” 冬柒欣喜的瞪大了眼,楚亦没有死! 梁子沐嘴里的血险些喷出来,一双眼睛瞪得通红,狰狞的脸咬牙切齿,“楚亦!又是你!” 楚亦压抑着暴怒,挥手。 “杀!” 话音落,“唰!”二十七把利剑整齐出鞘,二十七道凶光聚焦于梁子沐身上。 若刚刚只是肃杀的气势,现在,就是杀气直接袭卷过来,二十多七位护卫踏动马蹄朝梁子沐冲来,明晃晃的长剑泛着冷光。 乳娘直接白眼一翻,就晕倒了,梁老夫人和冬柒爹娘等人是直接吓跪了地。 家丁护卫们只不过会些三脚猫,哪敢跟这样的阵仗对抗,手中一块石子都赶紧丢了开,心里直叹真倒霉,不是夫人要杀他们,就是主家要杀他们,要么就是主家的仇人要杀他们。 眼看着马就要踏过来,下人们慌忙后退,顿时做鸟兽散。 “你……你们!你们竟敢!” 梁子沐不敢相信,光天化日之下,楚亦竟然敢当街行凶! 回应他的,是一把削来的利剑。 “啊!” 梁子沐左肩被刺一剑,前所未有的尖锐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痛嚎出声。 他左右张望,却发现近百米开外根本无人,榕树待本就安静,这样的天气出来的人更是少,他就是大喊,别人也未必听得见。 冬柒吓得大叫,“楚公子,是我们救了温堡主啊,你怎可不分青红皂白,如此忘恩负义!” 冬柒希望温婉帮忙解释一句,可温婉已经虚弱不堪。 被抱在楚亦怀里,男人的体温更叫她难耐,她抓紧着楚亦的袖子,声如细蚊。 “楚亦,我……中了药……带……我走……” 楚亦脸色一变,抱紧温婉,一个纵身,夺了冬柒身后本来欲出门的马车。 扔出一句“全部抓起来!”便抱着温婉驾着马车飞快离去。 楚亦没有朝据点走,而是在最近的一处安静的地方把马车停下了。 掀开帘子进去,温婉躺在马车中央难受得左右翻滚,感受到他的接近,她贴了上来,“楚亦……” 楚亦心疼得要命,万万没想到,半年多的寻找之旅,会是以这样的情景再度相逢。 天知道,看当到她狼狈又紧张的拿着把剪子,踉跄着咬尽牙关逃跑到他面前时,他的心,颤抖得有多厉害。 捧着她的脸,他吻尽她因隐忍而流出的泪水。 “别担心,婉儿,我来了。” 不需要半点前奏,半年多的思念,半年多的担忧,尽数化为一腔温柔,与她相融在这火热的天气里。 马车静立于榕树之下,蝉在树上鸣叫,有和煦的风悠悠扬扬的吹过来,和着风中婉转的细吟声,奏出一曲旖旎美妙的乐曲。 …… 太阳从头顶慢慢倾斜,快要落山时,两人一身清爽的从溪边回来。 楚亦用一个时辰发泄了他半年多的缱绻思念,先是温婉有药效加持挺得住,后面药效尽除了楚亦还越战越勇,直到温婉无力求饶了,他恋恋不舍的罢休。 这之后,他紧紧拥着她,拥了许久许久。 直到两人闷热得实在受不了了,温婉恢复了些体力后,一脚把他踹出了马车,楚亦才大笑着,将马车驾到了之前那处山野间的竹屋附近,找了条小溪洗了个清爽的澡,又腻歪了一阵。 直到看到太阳快落山了,才一起笑笑闹闹回了竹屋。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一会交叠在一起,一会手牵着手,一会转着圈,傍晚的风卷起银铃般的声音送到远处。 “啊,我没劲了,楚亦你背我。” 温婉恢复的体力在这一番嬉闹中又耗尽了,双腿再也迈不动。 楚亦似是想到了什么,薄薄的唇角勾着笑,“好,不过抱着更舒服。”一把将她打横抱进了怀里。 “笑什么笑!都怪你!混蛋!一个多时辰,你是要要了我的命吗!”温婉嗔道。 楚亦低沉磁性的嗓音像从胸腔里传出,“小婉,我们有近八个月没有见面,算算如果一日一次,一月三十天,咱们积累了二百四十次,平时一次就半个时辰……这样算算,一个多时辰,还只是个开胃菜呢。” “一日一次?你个精虫上脑的流氓!”温婉狠狠锤他,这个男人,越来越荤了! “好,那两日一次。” “也不行!” “那一日两次。” “这还差不……楚亦!!你给我再说一遍!”温婉直起身子来揪他的耳朵。 “哈哈……哈哈哈!” 楚亦手换到她腋下,把她举起来在草地上转圈,畅快的笑声撒满山野。 温婉被转得忘记了揪人,风快速的在耳边擦过,她张开双手,拂着风,笑得犹如银铃。 两人转得脑子发晕,笑着倒在地上。 安静下来,楚亦伸手将她的脑袋揽到自己胸膛上,抓着她的手送到唇边,珍宝般轻轻碰了一下。 “小婉,我差点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近八个月的时间,一个活人了无音讯,失踪得无影无踪,有太多声音在告诉他,她肯定是离开了,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死死守着蒙面男子和蒙面女病人这条线索,其实并没有什么推断,他只是不想去相信,不愿意相信她就这样抛弃了她,他不断告诉自己,肯定是别人的原因,她如果活着,绝对不会躲藏着他。 却是没想到,这条线索是真的。 他不知道有多庆幸。 温婉挪了挪身体,蜷进他怀里,“这半年多,你一直在找我吗?” 楚亦点头,声音难掩愧疚,“若是我早点查一查梁子沐,不会拖到这么久。” 他又想到了什么,突然坐起来,检查起温婉,“不过,我们打听到的那一男一女,应该就是梁子沐和你没错了,得知是你得了离奇之症,他带着你四处求医,这才留下些线索,你怎么了?是不是摔到了脑袋……” “你才摔到脑袋呢!” 温婉嗔了下,笑道,“我没事儿,你放心。不过,我的确是最近几天才醒来的,你找不到我,是因为我一直在昏迷中。” 楚亦吁出口气,“果然和我所料不错。不过,你这到底是何病症?” 【489】夫人和魏姑娘谁更好看? 楚亦担忧她体内潜藏着什么病根,以后若再犯就麻烦了。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感觉……应该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 温婉摇头,冬柒跟她说过,她的身上没有伤口,冻伤也早就好了,所有大夫都诊断不出来是什么情况,都道离奇。 她猜,可能不是什么病。 她总结不出什么理论的东西,但是,她当时的意识有一种感受,就好像是灵魂从一个“家”挪到另一个“家”,而之所以会挪动,似乎就是这个“家”遇到了严重的危机,然后,就被那个“家”给吸过去了。 感觉就像是一种自我保护。 “昏迷的时候,我回到了我的家乡,然后我以为,我那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猜,如果不是那边的身体出了问题,她应该是不会在这边醒来了。 现代的那具身体,因为她的一时犯逗,导致出现生命机,才被这边的身体给吸了过来,现在,那具身体怕是已经死了。 “你的家乡?九峰村?”楚亦问道。 温婉摇头,“是一个你到不了,我也走不出的地方。它和这个世界不是相通的,能回来,实属天运。” 现在想想,都觉得玄之又玄,不过,她来到这个世界本就玄幻。 现在,这种自我保护系统应该算是破裂了吧?所以,她应该再也没有可能再回到现代了,如果以后再出事,就不是什么昏睡了,而是直接死翘翘了。 再也回不去,有些遗憾,但温婉也松了一口气。 她可不想这种不受控制的时空转换,她受不了好不容易铭记的,又必须忘记,好不容易淡忘的,又重新进入生活的那种崩溃感。 一个家,已经足够她牵肠挂肚了,她背负不起两个世界的情感。 “你的家乡,这么神奇?”楚亦有些没懂。 温婉蠕动着唇,似乎在组织着语言,但半响也没想到怎么开头,楚亦越加觉得奇怪,他看着她的眼睛,“怎么了,小婉?” “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你说。” 楚亦看到她眼中闪过的犹豫和挣扎,意识到她刚刚的话不是开玩笑。 他等了一会儿,仍旧没见她决定开口。 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没关系,那就等你想好了再说,不用着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感觉得出,经过这次,温婉对他的依赖更深了,两颗心之间的距离在拉近,这足够让他欣喜了。 有雨滴落下,温婉伸出手,“回去吧,下雨了。” “好。” 马车慢悠悠,天快黑时,两人才回到郊外的据点。 透过夜幕,温婉能看到几个院子后面,大片的农作物长得稀稀疏疏的,她看了看,“你这儿……是个农庄吗?” 楚亦点头,“是我们在皇城的落脚点。没你的大,只有不到五十亩。” 皇城的地比虹城贵得多,这两年,农效的地陆陆续续被建为城街,有五十亩地的庄子,是非常稀少的了。 “五十亩不小,能种不少东西了。” “好,以后如果你想住过来了,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楚亦失笑,他弄这个农庄只是表面做个掩饰,毕竟几十个手下,常年集中在一起出入容易引起注意,所以弄个农庄让他们种地,完全是做样子的,当然不可能像温婉一样认真搞。 院子里灯火通明。 都在等楚亦回来,找到夫人了的消息早已经传开。 温婉下了马车,收到不少克制着好奇的视线,那些个气势冷厉的汉子们排成队,一个个摆着严肃的脸,眼珠好奇的往温婉身上瞟。 先前白天温婉一身太狼狈了,护卫们也没顾着看,这会温婉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刚被情意滋润过,在灯火下,脸蛋映衬得娇媚无比,略带着些难为情,煞是迷人。 这就是夫人啊? 果然是个美人儿,比画像上还好看! 据说主子很宠爱她,瞧那拉得紧紧的小手,啧啧。 等人一进去,护卫们顿时散开来,然后三五成群围起,开始八卦调侃。 “这时候才回来,猜猜主子这雄风振了几个时辰?” 温婉中了药,二十七个护卫都看得清楚,当时楚亦什么都顾不上带走温婉,肯定是去解药去了。 像这种主子们的风流韵事,就是他们打打杀杀的生活中的一点小乐趣,只要没让主子听到,他们编出个话本子来都行。 “看姓梁的那样,药效也不是很霸道,夫人如果身体好,一个时辰应该没问题。” “那肯定不行,夫人昏迷了半年呢,身子骨能好哪儿去,我猜半个时辰!” “我猜肯定有一个时辰,不然能到现在才回来吗?”一个眉毛特别粗的护卫龇牙笑道,反正没女人,一群大汉平时围在一起,张口就是浑段子习惯了。 “打赌!” “赌就赌!怎么赌?” 一个声音弱弱的道,“赌是好赌啊,可是……押完注了,谁负责去问主子答案?” 众人顿时脸色一僵,不说话了。 “算算算……算了算了!说着玩呢。”说打赌的嘿嘿一笑,也知道自己犯傻了,换了个话题,“欸,你们说,是夫人好看,还是魏姑娘好看?” “当然是魏姑娘了,名门淑女,才情俱佳。”有人觉得端庄优雅的大家闺秀做派更好。 “我觉得夫人比她漂亮多了,小鸟依人,那勾人的眼睛,看一眼简直受不了,难怪主子也不把持不住,居然这时候才回来。” 更多人喜欢这种妖妖娆娆的类型,楚楚可怜小女子,媚骨生香勾人魂,对一米八九的大汉子们来说,这种类型的小女人,更容易激起他们的保护欲,而魏且容那种,太矜持太端着了。 “我以前觉得魏姑娘已经很美了,今天看到夫人,才觉得更胜一筹,也不知道,以后主子会让她们谁做大。” “肯定是夫人了,夫人都叫上了,魏姑娘还没音讯呢。” “哪是这么算的?夫人是什么出身你知道不?主子再宠她,也不能让她来当王妃的!说不定大业成了后,还得……再上一阶,那个位置,一个农妇坐得稳吗?开玩笑!” “可是我看魏姑娘都没戏了……” 说这话的人刚落,院门口奔进两匹马。 魏且容和司修白吁吁将马喊停,下了马,扔下牵绳给一人,“主子呢?” 【490】我看到的,确实不是婉姐姐。 “司公子,魏姑娘,你们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护卫疑惑道。 “我问你主子在哪?”魏且容严肃道。 “……在正厅里屋。” 那护卫撇撇嘴,心想着,刚刚魏且容应该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吧? 楚亦折返的表现太不寻常了,出了城,魏且容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回来看看,司修白反正是听她的,就跟着回来了。 两人刚一进正厅,就听到独属于女人的笑声。 她步子猛的一顿。 司修白倒是有些惊喜的加快了步子,“难不成人找到了?” 楚亦和温婉在吃晚餐,两个人折腾一天,粒米未进,也着实饿了。 饭菜比较清淡,楚亦解释道,“饭菜是月姨做的,她是我的乳娘,从小陪我的时间比我母妃还多。她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都是按着我的喜好来的。但是,她不知道这两年我的食谱偏辛辣了。”楚亦微微笑着给温婉夹了一筷子菜。 “我们空腹一天,吃点清淡的更好。” 温婉表示不嫌弃,尝了下楚亦夹的菜,她惊喜点头:“手艺很不错啊!这些菜和汤都是养生的,讲究着呢!也只有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考虑到这么周到。” 刚进门的月姨听到这句话,不由的笑了起来,眼角的鱼尾纹上扬,“你们喜欢就好。” 哪种是客气,哪种是真夸,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看到温婉夹菜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她不由的对这位初见面的女子,有了一份好感。 “咦?”月姨看向门口,“容儿怎么又回来了?” 温婉抬头,只见院中翩然走来一男一女,她恍然了一下,才从那张挤着笑意的脸想起来魏且容这个人,旁边那位翩翩男子又是谁? 魏且容面上已经挂上了恰到好处的笑容,“婉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可找得我们好苦啊!” “你们怎么回来了?”楚亦皱眉。 司修白摇头看着楚亦,略带哀怨,“你明明有线索了,为什么不叫我们一起?还让我们傻傻的担心。” 想到他当时折回去时的表情,说有重要的东西落下了,肯定是那会就有线索了? 为何要瞒着他们? 楚亦不签,转头跟温婉介绍,“这是司修白,一直在云安城,这次随我来找你。且容就不用介绍了吧,你应该还记得。” “我难道还能忘了魏姑娘不成?” 温婉笑了笑,朝他们都打了招呼,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劳你们奔波担忧了。” 魏且容微微拧起秀眉,总觉得温婉这话里有话似的,但看看楚亦和月姨等人,都脸色不变,她暗吸口气,但愿是她多想了吧。 司修白打量起温婉,画像他看得多,真人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美人儿。 画师们一张张誊下去的画像,远没有了真人的风姿。 不过,这种偏妖娆娇媚的风姿,司修白并不是很感冒,楚楚可怜的类型,大都喜欢搞事情,小小的争风吃醋都能搞得鸡飞狗跳,实在有些想不通,以楚亦的高傲自矜,为何会陷落于这样一个女人。 温婉也不在意司修白眼中划过的轻视,这样的眼神她看过太多。 她一直知道,自己具有一张欺骗性的脸,是别人眼中最适合当宠姬的类型。 但是,她从来没有用这张脸当过武器,跟她在一起久了的人,都不会以貌取她,被她折服的人,也没有一个人是看在她的脸蛋。 “你们这去而复返的,饭也没吃吧,坐下一起吃吧,不讲那么多规矩了。” 月姨直接让下人给加了椅子,添上两副碗筷,虽然她牢记着楚亦是王爷,但已经出宫这么多年了,她本身也更喜欢这种一家人的亲切感。是的,在月姨看来,他们这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司修白好奇问道,“是怎么找到的?看来之前你的线索很明确。” 楚亦不答,反看向魏且容,“你们之前在竹屋遇到的一男一女,确定不是他们吗?” 司修白疑惑的轻拧眉峰,他是没有看见,但是且容亲眼看见了,她既说不是就自然不会有假,她有什么理由说谎不成? 魏且容的面容有些僵硬,楚亦的目光太锐利了。 “我……看到的那一男一女,确实不是婉姐姐。” 温婉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她昏迷着不知道那些,不过说起这事,她突然想起梁子沐来。 “对了,梁子沐一家你怎么处置的?” 当时梁子沐可是也中了药!没闹出什么有毁三观的事出来吧? 楚亦抬眼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确认她眼中有没有什么关心的情绪,结果看到她一副脑补过头的表情,失笑,“全抓起来了,护卫看出梁子沐的不对,当场将他打晕了。” 那就好,护卫倒还是挺有眼色…… 温婉不是为梁子沐担忧,只是单纯觉得,这种有毁城容的事,还是要阻止得好。 魏且容却听得心中猛一个咯噔。 那蒙面男子被抓起来了?! 端在手中的茶杯一落,“叮”的掉落在地,厚厚的瓷杯摔缺了一个角。 “怎么了?” “没……没什么,茶水有点烫……” 司修白要起身帮她捡杯子,魏且容抓住他,力气大得惊人,“我来就好。” 她蹲下身,恰好的掩饰住自己有些发白的脸色。 将细细的碎片捡起,她道了声吃饱了,便匆忙退了桌。 楚亦凝视的目光落在她背影上,许久了,才转回过头来。 等人都散了,楚亦带着温婉进了房,才问及她在梁家宅邸的遭遇。 “他们救了我是实在的,据冬柒所说,当时第一个发现我和你的就是她父亲。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一直被藏在梁家,梁子沐存了私心,冬柒又不敢言,将那些下人洗脑,外传都是将我视为梁家的正室夫人。” “梁子沐跟我说,他看到你时你已经死了……还好你没事。” 温婉说不恨是假的,即便梁子沐救都不救都是本份,但他救了她,却对楚亦见死不救,差点让他们阴阳两隔,站在自己的角度,真的做不到去感激,尤其,他还报着那种变态的心思。 【491】居然逃了! “难怪一开始,你的痕迹就被抹得干干净净。” 原来是梁子沐一早就看到了他,他完全没想到过这里来,毕竟,那样的山野树林中,碰到熟人的机率实在是小。 温婉说完自己的遭遇,又问及楚亦的,还有胥伯良现在如何了。 那么险峻的形势,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发现弄丢了她,又是如何的伤心。 分开半年多,楚亦也很想倾诉当时他当时的心情,他双手环着她,从他被青一青二救活,胥伯良在雪地里刨她刨到冻僵,带着胥伯良四个人在风雪里寻找,这半年多以来他采用过多少方法,追踪了多少条线索,一直说到今天清晨,他发现梁子沐这条线索。 温婉唏嘘也震撼,如果不是他坚持这么找下来,不会有今天的重逢,或许,这一辈子能不能见面都不好说。 回想冲出大门,就看到他在马背上,那一刻,曙光照耀的感觉。 若是没有遇到他的话,今天她不一定能顺利逃脱,而一旦被梁子沐再抓回去,不说他会防范得她根本逃不出,就当时中的药,她真的不敢想像,往后的日子。 “现在温家堡如何了?玉儿和宁儿知道我的消息吗?” “我瞒着他们的,不过,阿良说,温宁已经猜到了,但她并没有找我、骂我,她长大了,担事情了,即便心里担心着你,也没有放任自己颓靡堕落,而是把温家堡操持得很好。”楚亦道。 这消息让温婉十分欣慰,她就怕他们因此而崩溃,绝望。 “对了,那劫杀我们的人是谁?” 这次差点阴阳相隔,梁子沐只是个搅局的,布局的人这是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吗? 楚亦的神色变得凝重,“查出来了,是何亲源。” “何亲源?” 温婉有些诧异,何亲源跟他们没打过什么交道啊,难道,就因为方志平栽在她手上? “他跟方志平关系很好吗?” “并无。”楚亦摇头,讲解道,“不是每个攻击都得怀抱目的,有时候,觉得对方的威胁太大,导致了恐慌,也是可能先下手的。” 他起初也没想明白,调查了一番才知道,何亲源纯粹是被方志平的下场吓到了,又妄加揣测他们的野心,所以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温婉听懂了,大概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心理。 就像一个人走在路上遇到一条蛇,因为太过恐慌,根本就不等蛇掉转头走开,拿着棍子就将它一顿猛打猛砸。 一旦威胁过大,人们都会首选做恶意揣测。 所以,原来他们这么倒霉的吗? “那这次我们安然无恙的回去,何亲源岂不是又会想着对付我们?” “既然已经知道是他,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的。何亲源一个小小县令调动不了那么多州兵,其中还牵涉到了几个官要,事情没那么简单,之前我怕节外生枝影响你的踪迹,没动他们,等回去后,该跟他算算账了。” 温婉点点头,这些事情,楚亦会做好,她不需要操心太多。 歇了一阵的雨点,在晚上加大了,哗啦啦的下。 温婉有些睡不着,想着怎么处理梁子沐这一家人。 事实上,梁子沐和冬柒的确是救了她,而且老人和稚子无辜,直接杀了,她觉得自己做不到。 但就这么放了,她又怕给自己和楚亦埋祸患。 梁子沐显然是恨上楚亦了的。 温婉尚未纠结出个好办法,结果第二天早上醒来,就看到楚亦阴沉的脸色,整个庄子一片低气压。 问了才知道,梁子沐逃了。 “全都逃了?” “不是,就他一个人。”护卫道。 温婉茫然又诧异,她还以为,楚亦这些手下看起来那么精干,又搞得这么神秘,应当是很牛逼的一群人呐,结果连个普通人都关不住? 护卫们被她这眼神看得羞愧难当。 “是属下们失职了。” 就因为是普通人,所以他们并没有将之关入地牢。 这里表面只是个农庄,如果不是必杀之人,关进地牢反倒会暴露他们,所以只是暂时关在了几间农舍里。 加上昨晚雨势加大,后半夜天气凉爽了不少,守卫的人舒服得打了个盹,结果梁子沐就趁那会逃了。 可是,就算他们随便关着,也没那么好逃。 其实守卫的人到现在都还奇怪,梁子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就轻易逃走了的。 温婉去看楚亦的时候,司修白和魏且容在和楚亦谈话。 “他那些妻眷老小咱们杀了也泄不了什么恨,反而得罪了那梁子沐,他是当朝贡士,听说很得扶摇学院的夫子器重,近半年来在皇城的青年才俊中颇有几分名气,他要是闹出点动静,很容易引人瞩目。” 听起来,司修白这是想让楚亦放了梁子沐的家人,不追究这事了。 魏且容也附和道,“他既然逃出去了,势必会利用他自己的力量向咱们要人,到时候闹大了,反对咱们不利。” 在魏且容看来,梁子沐包括他这一家,跟他们根本没有大仇,犯不着为了杀这么个人,而暴露了他们的势力。 但是她知道,这话说出来楚亦肯定不会爱听。 司修白也不是什么愚笨之辈,知道楚亦这会心里在意什么,要想劝得楚亦消了怒气,打消他非要追杀梁子沐的念头,就得从大局观着手。 楚亦认真思索的样子,好像听进了两人的话。 可他抬头,却是问道,“梁子沐被绑了手脚,农舍门和窗都是外锁,他是如何逃出去的?昨晚守夜的人是黑字队伍,平时为了任务,他们可以蛰伏在树林里一动不动十个时辰,如今会因为一场雨下得舒服,就轻易的睡着?” 一切都在说明,梁子沐的逃走,太过巧合了点。 司修白不清楚这些,听得楚亦这么一说,也思索起来。 正当这时,温婉款步走进来,楚亦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温婉点了点头,道,“你们聊你们的。” 目光扫到魏且容时,似乎看到她脸色十分僵硬。 像什么事出现了纰漏一样。 可只一瞬,她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快得让温婉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492】终于等到消息了。 “我觉得,他既然能将婉姐姐在咱们眼皮底下藏半年多之久,也不是没几分本事,或许他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呢?若这里是其他地方也就罢了,可这儿是皇城,咱们,不宜动静过大。”魏且容找了个好理由,看了看温婉,“眼下婉姐姐也回来了,咱们还是先回去要紧,温家堡的人肯定都担心坏了。” 司修白顿时觉得这样也有理,说不定梁子沐也认识个把人物,把他救走了。 现在温婉安然无恙,他们眼下真没必要究着,梁子沐就算是一只虱子,但眼下咬他们一口,也是会疼的。 魏且容抬出温婉来,楚亦的面容有了一丝松动。 他抬眼看了看温婉,似在征求她的意见。 温婉听也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能跑出来,也有冬柒的帮忙,老人和稚子无辜,既然皇城不宜久留,就别节外生枝了吧。” 梁子沐若还在她倒要纠结纠结,逃了,也就罢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回温家堡。 况且,他们都劝到这份上了,她若再不懂事,非追究这事,一旦出点意外搅了他们的大计,折损一两个人,估计会成为他们的“罪人”,指不定会让某些人念几年的,她可不想担这样的责任。 楚亦心中纵然有怒气没发泄完,但是温婉这么说了,他自然允诺。 没有拖,考虑到温婉的归心似箭,没有等梁子沐过来要人,楚亦就直接将人给放了,和抓来时一样,都是蒙着布送出去的。 或许是自知理亏,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对抗不了,梁子沐并没有表现出不善罢甘休的样子。 解决完,几人就开始收拾行李出发,温婉注意到,魏且容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皇城对他们就这么危险吗? 纵然温婉归以似箭,皇城离虹城,也有着七八天的马车程。 大暑过去,雨水变多,时不时的就来一场雨,温度渐渐有低走的趋势。 “快要立秋了。” 秋树接着屋檐下的雨水,身着长衫,单手背在身后的样子,像个悲春伤秋的诗人。 叶子看着他的背影,跟着就伤感起来,“就要立秋了,再就是白露,八个月了,主子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温婉从未离开过这么久,八个多月的日子,煎熬得让叶子觉得,主子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以相比起主意儿特多的叶子和多愁善感的秋树,阿慧和平江这两个,就显得心态好多了,“会不会姑爷已经找到主子了,却在外面玩呢?这么热的天,说不定他们正在哪个地方避暑,等天气凉了或许就回来了!” “嗤~” 叶子都懒得跟这两个没脑子的说话。 游玩避暑什么的,一两个月还差不多,主子是那种为了游玩会半年多不回家的人吗? 没看见小少爷都想娘亲想得瘦了一圈儿了,主子一个当娘的会不想儿子? 如果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主子会狠得下心这么久不回来? 叶子倒是没想到真相那儿去,只是怕温婉当初跟楚亦吵架,负气离开后,遇到了什么危险或者麻烦,毕竟主子长得那么漂亮,一个人身上他乡,很容易就糟到些意外什么的。 晚上的时候,叶子实在忍不住问了温宁。 宁姑娘是温婉最为亲近的人了,她肯定知道得要多一点吧。 “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能只巴望着姑爷,农庄这么多人,也得发动些人去找找才是。”叶子提议道。 温宁埋头练字的笔顿了顿。 这半年多时间里,她练字越来越频繁了。 因为烦躁压抑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 对姐姐的失踪,她连具体的事情都一知半解,终日担忧着,也没有个底,还要为了安抚别人稳定局势,而收敛愁容,强拾笑容,这样的压力,让她感觉呼吸越来越沉重。 但是,坐在温婉这个位置上,做为农堡的领导者,温宁不想表现自己的脆弱。 “放心吧,我自有安排,你们不用操心这些,做好自己的事,做好份内之事,如果有闲余就多学习,别的等我姐回来了,发现你们一个个的都没点儿长劲。”温宁认真起来,眉目间越发有着温婉的冷静沉着。 不是她听不进叶子的话,而是有这样想法的,叶子不是第一个。 早在两个月前,温宁从胥伯良那儿得知了姐姐失踪的真相后,这想法就冒出来了。 而一个月前,一支由她和胥伯良秘密组织的队伍,也从农庄里悄然出发了。 不是她不相信楚亦。 这一年多,温婉感觉得出这姐夫不简单,但是,过于的神秘,让她有种靠着都靠不踏实的感觉,至少,这件事情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她知道姐夫非常在乎姐姐,也知道他尽了最大的力去寻找了。 可是,她受够了这种遇到麻烦与困难,自己只能干看着,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 于是,她和胥伯良在镇上找了几个远行到过其它州郡的人,又挑选了几个农堡里的对温婉十分忠诚的农户,让胥伯良帮忙培养了一段时间,勉强组成了一支远行寻人的小队伍。 十多个人的队伍,兴许十分之一的力量都达不到。 但多一份力就多一份希望不是? 挥退了叶子后,没一会,有人过来求见,只听外面的小晴喊了声“表少爷”便直接放人进来了。 “有消息了?” 温宁一看到来人,卸去了伪装,回到了那个忧心姐姐的小女孩儿。 以前温宁有些看不惯胥伯良,但有关温婉失踪的具体事情,当天的情况,她只能问他,于是,这些日子里,胥伯良成了除陈秋之外,难得可以听她毫无顾忌倾诉的人,加上胥伯良帮忙她成立小队伍,温宁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 从胥伯良一进门就一脸喜色的表情,温宁有了好的预感。 果然,胥伯良咧开了一口白牙。 “有人看到,前两天在天临城看到凝似表姐和姐夫的人路过,似乎是在赶路。” “真的吗?是我们的小队伍看到的?”温宁不敢置信。 “呃……是的。” 大喜事面前,胥伯良撒个小谎没什么,他没有告诉过温宁,在他们成立小队伍之前,他很早就到青龙阁下过寻找温婉的任务。 连温宁都受不了干看着帮不上忙的感觉,他又怎么可能安然坐在这儿等别人的消息? 【493】怎么大家看我怪怪的? 即便成了自由身,胥伯良也有些怕阁主轼君千,但是这事不用直接找他,因为他知道,在青龙阁,只要有关温婉的任务,任何一个人接到了,都会上报给阁主。 这消息,是青龙阁的人传过来的。 说是凝似,后面的跟踪其实已经确定那就是温婉和楚亦了。 专门做情报机构的青龙阁,传消息的速度几乎是无甚能比的,就连楚亦的飞鸽传书,都是在深夜时分才到。 陈秋接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是来告诉温宁。 “……两天前他们出了皇城,这是两天前在天临城传的消息,算算时间,现在,他们应该快到天戈郡了,天气好的话,最多六日就能回来。” 结果说完,他发现温宁并不意外。 这才注意到,自打他进门起,温宁就已经一脸的喜色了。 “你早知道?” “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正准备告诉你的。”温婉欢喜的嘴都合不上。 “你从哪收到的消息?” 陈秋十分意外,他这才刚收到信呢,连朝行都还没来得及告知,就先到她这儿来了,谁告诉她的? “呃……一个多月前,我和阿良请了几个有经验的远行者,然后在温家堡里挑选了几个人,培养了一下,成立了一支十多人的小队伍,出去帮忙找人。我只是想多一些人多一份希望,没想到居然能歪打正着!” “十多人的小队伍?” 陈秋惊讶了,不是惊讶温宁会成立寻人队伍,而是惊讶这么一小队人,还夹着些非专业的农户,居然能找到人不说,消息传得比他们还快! “你和阿良一起找的人?”陈秋又问了句。 “嗯!他帮我做的培训。” 温宁不知道培训内容,但胥伯良跟她提过,远行需要有足够的体力,足够的防身手段,对地理路线熟悉,找人需要善于观察,打听时则需要口齿伶俐等等这些,当时听着没觉得,现在温宁一下觉得这些培训的内容顿时高大上了。 原来有胥伯良的参与,陈秋的惊讶减少了大半。 胥伯良是青龙阁出来的,纵然是现在换了个身份脱离了,但门路还在,肯定是那边下了功夫,也就把情报当生意做的青龙阁,才有堪比他们的传信速度。 不过,陈秋也没说穿,“你那支队伍,真厉害!” “真的吗?……那,回来好好嘉奖他们!” 温宁笑容更大了些,每一个徒弟都有得到师父的夸赞的执念。 陈秋的夸赞让她受到了很大的鼓舞,不禁认真思索起来,这群人回来后,或许可以重用一下,毕竟是经过了培训的。 以后若是再有姐姐离开她的情况,她必须得能独挡一面,也得需要点自己的属下了,遇到一些麻烦与困难时,得有人使,不只是这种,身边也得有一些忠诚能干的心腹才行。 在温家堡,好消息传得比坏消息要快。 因为闹脾气离家出走半年多的堡主,终于要被痴情的姑爷给劝回来了,这真是个有趣的事情! 五天后,载着楚亦和温婉的马车停在温家堡门口时,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围观。 温婉刚下马车的脚直接一崴,差点摔一跳。 神马情况? 那些人是什么表情?那一副戏谑又意味深长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她离开半年多,这些农户们都这么没规矩了,连她这个堡主的热闹都看? 突然一个团子往温婉怀中扑了过来,小玉儿激动的抱着温婉,“娘亲,你为什么才回来啊!”说着,就泪眼婆娑起来。 “对不起,玉儿,娘亲回来晚了。”温婉抹着他的脸,眼里止不住的蓄满雾气。 小玉儿一再告诉自己已经长大了,可还是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嘴一瘪,伏在温婉肩头,发泄起这半年多来的伤心与彷徨。 楚亦难得动情,伸手想要挽着温婉连同小玉儿。 转瞬看到小玉儿的鼻涕就要落到温婉肩上,一把抢过,将人抱进了自己怀里。 小玉儿伏到他肩头抽抽嗒嗒,憨着鼻音,“爹爹……” 楚亦顿了顿,拍拍他的肩,“是爹爹的错,爹爹以后再也不会把娘亲弄丢了。”算了,自己生的儿子。 一家人旁若无人的上演伤感重逢,弄得围观的农户们都鼻头泛酸、眼眶发红。 “哎,堡主这次也太任性了,看把小少爷想得。” “咱们堡主这方面还是小孩心性呢,也是姑爷宠得。” “这么宠女人的男人,我还真是头一回见,要换我婆娘这样,甭说八个月了,就八天,老子直接一封休书!”吹牛的人看到旁边人眼神不对,马上改口,“嘿嘿……当然了,我那是没遇上这么好的姑娘嘛,要是娶到个咱们堡主这样的,走八年我都找啊!” “马屁精!” 楚亦抱着小玉儿,牵着温婉在温宁和叶子几个的簇拥下回了堡主院。 和温宁与叶子几人等一番叙旧感慨后,温婉终于忍不住问,“我怎么感觉农户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呢,怎么感觉她好像只是出了趟远门散了个心再回来一样,只是好像是没有经过家长同意的那种出远门。 胥伯良和温宁对视一眼,遣退众人,然后把门关上。 “姐夫带着阿良一个人回来,跟我们说的是,你们在回来的路上吵架了,吵得厉害,然后姐姐你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然后姐夫就找人誊了几十张你的画像,拿着到处找你,这一片的人都夸他痴情呢。” 温宁说的时候,腮帮子鼓鼓的,有点儿生气。 无论怎样,是楚亦没保护到温婉。 以前是忧心大过气愤,念在楚亦同样难受的份上,温宁忍着没质问他,现在温婉回来了,心里那股子埋怨劲就上来了。 温婉哭笑不得,看着不言不语有些心虚摸鼻子的楚亦,双手一插腰。 “难怪他们一副看刁蛮小姐一样的眼神呢,好了!我现在成了不懂事的堡主了,这一年建立起来的威严消失殆尽了,以后下什么命令说不定都有人质疑我是不是又在闹脾气了,呐,你看怎么办吧?” 【494】活过来了的温家堡。 “对不起小婉。” 温婉身子一重,楚亦将将她揽进怀中,在她肩头呼出一口气,“我当时……真的没有心力再面对别的质问与疑惑了。” 她的失踪,让他心神俱伤,根本无力再去管外界,只有编个能让他们安静的谎言。 “我发誓,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他下巴摩挲着她的肩,没有像平时那样调皮,沉重而肃穆的语气,温婉背着身仿佛看到了他闭上眼许诺的样子,诺言的重量压得她肩头都仿佛一沉。 她怔了怔。 看了看同样张大眼睛不说话了的胥伯良和温宁,她转过身来,“楚亦,我是开玩笑的呢,我没生气。” 她真的没怪过他,他已经拼尽生命在救她了。 “我知道。” 楚亦轻轻的低喃,他知道,他只是在告诉自己而已。 胥伯良和温宁对视一眼,将小玉儿拉着,轻轻退了出去,将门关了上。 小玉儿有些郁闷的撅嘴,“我也要跟娘亲叙旧啊,爹爹都已经见过娘亲了,干嘛还要我把娘亲让给他!” “没事,你娘亲回来了,以后多的是时间给你们叙旧。”温宁摸了摸玉儿因为伤心而削瘦了些的脸蛋儿,笑道。 外面又飘起了雨,三个人站在屋檐下,一阵风携裹着雨丝卷进来,转了个圈才吹走,带走了一丝热量,也仿佛带走了积压许久的沉重。 三个人相视一眼,均是一笑,久违的轻松跃上心头。 立秋之后是白露,这天下了一场畅快的雨,夜晚的凉风给这个炎热的酷暑划上了结尾,懒洋洋了一个夏天的人们,在日渐清爽中重拾了活力,看起来,仿佛是温婉一回来,整个温家堡就活过来了的感觉。 河东边的粮食准备起了秋收,辣椒地里的人穿梭忙碌着,作坊里又开始响起了气势磅礴的广场舞曲调。 醉香居的生意送走低谷,迎来了爆满的忙碌,虹河街的人流也看着变多。 “两个月前,卢大人已经奉旨施工修路了,这个消息已经整个虹城和永河镇附近的村落都传遍了,就算是毒日头,都偶尔有人来看热闹,一凉快下来,肯定来的人更多。”温宁首先就说着这个好消息。 温婉不意外,随口问道,“节点选好了?要修多久?” “从咱们西边角算起,两里开外选取的节点,第一次尝试这种泥路,都比较谨慎,卢大人估算过,要四个月左右才能修好。” 监工的官要和施工小队们都驻扎在温家堡河西边,温家堡算是最接近这个工程的了,而胥伯良做为卢槐特请的“顾问”,时不时的就被叫过去商讨咨询些事,对工程进度了解得比其他人都更多。 温婉点点头,不过并没有去看施工地的想法,而是拉着楚亦去了果园。 “走,去看看我的果树!” 楚亦欣然接住她挽过来的手,他还记得当初嫁接时地里一片黑土,算算时间,居然就要一年了。 上个秋天才刚把树种下,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就入了冬,随之就是温婉和楚亦的离开,也不知道活下来了几成。 不多时,两人看到了那跟记忆中的大不一样的景色。 当初嫁接苗加上老桩也只有半个膝盖高的苗儿们,已经长得快一人高了,密密麻麻的枝叶,挂着昨晚的雨水,翠绿鲜嫩,如阳光下的姑娘们一样迎风招展。 “居然长这么高了!” 温婉有种自己儿子长大了的欣喜,只觉得那一片嫩绿,是那么的可爱。 楚亦的目光集中在最近的一片荔枝树上,当初九峰村的好些苗也是秋天种的,他走的时候,不过膝盖高,还不见形状。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大祁国的地界上,看到长到这么高的荔枝树。 “也死了些,不过不影响。之前的苗太紧密了,我们把死了苗的老桩拔了,一段时间后,这些存活下来的就长得更好了!” 胥伯良说着,不过以他对温婉的了解,她应该一开始就预料到了。 不可能所有的苗都会活下来,所以刚开始就栽种得很密,优胜劣汰后,正好给存活下来的苗,腾出地下的养分和地面上的空间。 温婉欣喜的转了一圈,发现存活下来的树苗数量,还有着可以“淘汰”的空间。 眼下这些活下来的树不一定就能顺利结出果,从一开始的存活,在走向开花到结果的过程中,必然还会有一些会在养分的争夺中,被淘汰,而最后剩下的一那些,才会是能顺利结出果子来的。 温婉这把这个跟温宁和胥伯良说了,提醒他们之后注意观察,及时砍掉那些渐渐“营养不良”的苗,以腾出更多的养分和空间。 “另外,可以开始打造奇异果园了!” 眼前的还只是一个品种较多的果园,要想按照最初温婉和胥伯良计划的那样,让它们发挥最大的价值,就得在这些果树们成熟结果之前,做一系列的“包装”! 温宁也听胥伯良提过这个,听到温婉的话,不禁兴奋起来。 看着三人干劲十足的样子,目光远眺,近处远处,劳作的农户们洋溢着笑脸,整个温家堡都活过来了的感觉。 心中一片柔软,属于家的温馨,这片土地也变得可爱亲切起来。 温婉的回来,让这大齿轮开始转动,第二天,得到任务的赵怀上镇,在祝浩飞的木材铺订了几板车木材。 温家堡的生意,祝浩飞半点没敢耽搁,当天下午亲自把木材送来,顺便也来看看“离家出走终于闹够脾气”的温婉。 听着祝浩飞一副意味深长的过来人教导,温婉黑沉着脸,把人赶走了。 卸下木材,温宁召集人,在农堡以内,果园的外面钉上木栅栏。 “不需要什么防护作用,主要是弄漂亮点。”这是温婉一再强调的重点。 整个温家农堡,已经被陈秋他们围了两米多高的荆棘栅栏,还在栅栏里面挖了条深沟,每隔五十米就有个狗棚,每只狗棚有两只狗守着,除了这些,还有陈秋安排的轮流值岗的守卫,除非来个顶尖高手,否则,普通会点轻功的人都难进来。 既然如此,果园的栅栏,就纯粹是起美观作用的。 【495】司修白的提醒。 魏且容和司修白在参观了两天的温家堡后,心中繁复,感慨万千。 魏且容有种深深的凄凉,王爷是那么的尊贵非凡,然而几年的蛰伏低调,居然让他习惯了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田园生活。 一个种庄嫁的农庄,他还投入这么多不必要的钱财,花这么多心思。 就算弄成大祁国最大最漂亮的农庄,那也还是个农庄啊! 不过,就算魏且容再看不下去,有司修白在,她也是不会去开口触楚亦霉头的。 她知道,司修白也看不下去。 司修白刚开始来还挺新鲜,觉得楚亦找了个好地方和“温相公”这么一个好的身份来隐藏自己。 但是,褪去了一开始的好奇和新鲜后,楚亦的悠然愉悦,让他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这两年,他总感觉楚亦有些变化,偶尔心不在焉,或者不按原计划行事,该蛰伏的时候,他却突然高调行事,这八个月寻找温婉他也不说了,去年夏天动用卢槐他们,他本来不知道为什么,原来,也都是为了温婉。 他们的大业是整个王国,而非这么一小片土地。 他的将来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的家,也不是这么一个女人一个儿子就能填充。 “我承认夫人和小少爷都很美好,但是,现在不是停止不前的时候,完成了大业,你可以拥有更多的小妾宠姬,有更多的儿子……” 司修白说得很委婉,但相信楚亦明白,他不是什么普通平民,一个女人一个儿子一个庄园,就可以沉迷于儿女私情,享受小家小户的生活乐趣,温婉再漂亮,小玉儿再可爱,这只是他众多宠姬和儿子中的其中之二,眼下最重要的是大业。 楚亦眉峰轻拧,“你逾越了。” 这是他的私生活,换成月姨多说几句也就罢了,司修白还远远管不到他头上来。 “我只是想提醒你,别忘了你承诺过我们什么,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了,不是你想反悔,就能放手的。” 司修白面色变了变,他是被楚亦拿八个月来找温婉的事刺激到了。 他一定要提醒他,提醒他记得压在他身上的仇恨与责任,这么多年,他们这些所有的人都在为了他的大业努力,为之挥洒血汗。 司修白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好了,小玉儿、温婉、农庄这三样会组成一个变数,这是可爱的儿子、喜爱的女人、简单又充满活力的家,他怕楚亦的那些仇恨,被这简单的田园生活给一丝一丝的磨灭干净。 然而经过将近七年的筹谋,这已经不是仇恨不仇恨的事了,也不再是楚亦一个人的事。 整个大祁国,各个州郡遍布着十数处他们的势力,数百个他们的人,楚亦也许是为了仇恨,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但他们这些跟随他的人,却是因为热血,因为理想。 随着大大小小的势力建立起来,野心在内心长成参天大树,实现的目标就在眼前,这是所有人的大业! 为了这大业,他们放弃了太多太多,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的意外! 司修白咬紧的下颚,让他脖子梗出青筋,楚亦从他眼中的担忧,看到了他深埋着的野心。 “你多虑了,我的生活如何,不会动摇我最初的意志。” “希望如此。”司修白盯着楚亦好一阵,而后放松下来,对自己的僭越主动请罚。 楚亦没有罚他,喝了口茶后,道,“云安城还需要你,现在天气也凉了,你带且容回去吧。” 司修白心中一凛,楚亦嘴上说不罚,但这明显是恼了他刚刚说的话啊! 他倒是无所谓,但是……且容肯定想多留在这儿。 不然,他们早就在路经天戈郡时就回云安城了。 “这……倒是不急。荆风协助我打理了几年,暂时主持没有什么问题。眼下,我们不是还有个人要好好处理吗?设计埋伏你和夫人的人早已经确定,现在夫人找了回来,没了后顾之忧,也不必再留他了。我和且容留在这儿,正好可以处理这件事。” 寻找温婉的一路,楚亦同时也查清了那次设伏的幕后之人。 虹城县令何亲源好处理,岂南郡驻地督军邓安一动,势必还牵扯到他的一些党羽。 当然,在岂南郡大部分官僚都是楚亦自己人的情况下,邓安没那么难对付,只是好歹一个州官,加上他的党羽,一举全灭,动静太大,容易惊动到朝廷,只要有一个漏网之鱼,就可能让皇城那位注意到岂南郡的异常。 若这事只是单纯的报复,还可以放了他们。 但经过这一次,不管是何亲源还是邓安,势必都察觉到了楚亦比想像中的还要不简单。 连当初何亲源认为楚亦小小的“不简单”,都会下狠手想把他这个威胁灭掉,这次楚亦十个暗卫就让邓安手中百个州兵被折,这样的威胁,恐怕不用何亲源再谗言什么,邓安也都会把他们列入威胁名单中。 不过…… 楚亦轻摇头,“这件事不必动劳你们两个,陈秋和朝行最近有的是时间,他们处理就行了。” 他说得不重,但有着不容质疑的气势,司修白还听出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警告他注意着身份,这样质疑他决定的行为,下不为例。 “……属下领命。” 司修白也明白今天失了规矩,没敢再说。 半个时辰后,马车驶出温家堡,魏且容在门口送行。 回来后,没在花厅看到楚亦,她找了一圈,在醉香居双子星的客栈九楼看到了楚亦和温婉。 低调奢雅的家具,极具艺术视觉的摆设,非常大的窗口敞着,凉风吹得纱质的窗帘翻飞,两人抱着坐在一张藤椅上摇晃,吹风赏景,闲聊打趣,亲呢悠然,把刚敲开门的魏且容看得失神了好外。 楚亦伏在温婉耳边说了句什么,把她逗得低低发笑,才松开她。 站起身,惬意的神色微敛,恢复到了平日里严肃的面容。 “为什么没有回云安城?” 反差之大,魏且容只觉得内心有什么在翻涌,莫大的委屈涌上来,眼眶酸涩。 她抬头瞪向楚亦,带着小女儿家的脾气:“为什么我要回去?我来这里,就是想多呆一段时间的!” 【496】他们之间的故事。 从未对楚亦这样表现过小女儿娇气,魏且容抛开了以往的矜持。 向来以名门淑女自居,从小到大的教养告诉她,姑娘家要矜持,要含蓄,要守礼,要婉转,她一直做得很好。 即便是含蓄守礼,所有人都能看明白她对楚亦的情意,她本以为,她只需要静静的等待就好了,保持着那份属于大家闺秀的矜持,等待着楚亦来主动,这是男人本应该做的。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她等来的只是空气。 楚亦就未曾对她主动过半分,却是对着温婉回应得那么热烈。 然而温婉完全没有姑娘家的矜持含蓄,她毫不遮掩,不管是对楚亦的热情,还是对她的冷淡,她从来就没见她含蓄过!她从她身上看不到一丝淑女的教养,时常对着楚亦旁若无人的撒娇、调情、耳鬓厮磨,也丝毫不隐藏她对自己的不友好。 可偏偏楚亦就是受用。 魏且容忍着别扭,挑战这新的尝试。 或许,君奕哥哥其实就喜欢这样热情奔放的? 魏且容注意着楚亦的表情,清晰的看到他在她这话后逐渐松缓下来的面容,似乎是拿她无法,语气也比将将的生硬柔和了不少。 “可我看你呆在这儿似乎并不舒坦,小婉的事太多,顾不上陪你,除了护卫,温家堡没有你熟悉的人,何不回云安?” 魏且容眨眨眼,这反应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本以为,他会斥责她的。 瞟了眼还在场的温婉,她努力忍下难为情的心理,暗暗给自己捏了把劲儿,殷红的嘴唇噘了噘,微垂着的眼里含情脉脉,“婉姐姐没空陪我,你有空陪我就行啊!我本来,就是想多看看你啊!” 魏且容难为情的闭了闭眼,自己被羞得脸热。 她不是温婉那种没有教养的农妇,这样的行径可以做得自然无比。 与楚亦你侬我侬的幻想,不是没有过。 但那仅限于两人独处时的画面,摇曳的烛火、朦胧的帷帐、昏暗的光线,在特定的亲密时间。 不是这样青天白日,当着另外一个人的面,这般女儿家的撒娇调情,这近乎浪荡的举止,极端的挑战着她这么多年来大家闺秀的教养。 可是,让魏且容欣喜的是,这个尝试取得了从未有过的结果。 楚亦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闪了闪,抿了抿崩得直直的薄唇,撇开了眼看了看温婉,似乎也顾及着温婉在这儿,而难为情不敢直视,出口的话,也斟酌了好一会儿。 “……我也没空陪你。” “没关系!我有空就行的,你只管忙你的,我可以在身边服侍你啊!以前,不也是我服侍的吗?” 魏且容这句接得相当快,经过第一二次,含羞带怯的眼神,微微嘟着的嘴也自然多了,刺眼的温婉,也似乎在逐渐变得透明,成为了背景。 浓烈的荷尔蒙刺激,本来还能轻松看风景的温婉,也淡定不下去了。 她狐疑又怪异的在魏且容身上扫了一眼。 然后目光落到楚亦脸上。 楚亦脸色变得极快,之前一层层放软的神色,一下冷然了回来,又微微调整了下,凝重中掺杂了些许兄长般的慈祥。 “以前你还小,不懂事,现在你已经十八岁了,怎可还不懂事?当嫁的年龄了,也不操心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本以为上次说的你都听进去了,未曾想,一年多未见你还是老样子。若你实在不知如何迈出第一步,我便帮你做了这个主,我看修白对你情深意重……” 魏且容还挂在脸上的娇羞定格住,错愕的望着楚亦。 她都没听到楚亦后面说了什么。 也不记得自己怎么下的楼。 她只记得楚亦瞬间变得不带柔情的眼神,和温婉憋着笑意瞪大眼的表情,她只觉得有一把火在燃烧她的脸,烧得她颜面无存。 “诶,这样对女孩子,不太绅士哦。” 温婉戏谑的打破沉默,魏且容一走,楚亦的冷然消失不见,凝重的脸色带着丝愁意。 温婉的好奇心再度泛起,她走过去,“看起来你没有刚刚表现的这么平静,呐,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这位一直想跟我抢位置的魏姑娘,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又有什么纠葛?不说出来的话,我会吃醋的哦。” 楚亦好看的眉毛挑了挑,伸手拉过她到怀里,“跟你抢位置?什么位置?” 温婉看着他,杏眸调皮的眨巴一下,伸出食指,抵在他胸膛之上。 “这个位置。” 楚亦低头,瞬间心花怒放。 大掌将她搂得贴向自己,薄唇厮磨着她的耳鬓,“放心,她抢不走你的位置。”他低低笑了一阵,问道,“绅士是什么?” 温婉被他弄得耳朵有点痒,往他怀中缩了缩,“绅士就是……面对对你一往情深的姑娘,拒绝也要委婉一点呐,她脸皮又薄,当着我的面,你这般直接,她怕是都不敢出门见人了。我以为,你有这风度的。” 即便她对这结果喜闻乐见,但就刚刚那一幕,她都有些愕然。 楚亦那些话放她一个现代人听着没什么,但在表白和拒绝都委婉得像吟诗一般的环境下长大的人,对那么含蓄矜持的姑娘,那些话就有些严重了。 尤其还当着她的面,这又有特殊的意义在里头。 以楚亦的风度,不至于将魏且容羞辱至此,看起来明明他们感情不一般来着。 楚亦松开她,微微叹气,“我一直当她是妹妹,奈何她误会得不深。” 他何尝没想过给魏且容留颜面。 可刚才,他都不知道魏且容受了什么刺激,都表现到那份上了,楚亦觉得自己不将自己态度表明,最终会害了她,正是因为以前他的拒绝都太委婉,无法让她死心,才让她误会了这么多年。 他希望这一次,魏且容可以死心。 “当成妹妹?” 这样的说辞很有甩锅的感觉啊! 楚亦目光划过窗外的风景,“八年前的一场变故,月姨带着我逃难到侯府魏家,魏侯好心收留了我,结果此举却将让魏家卷入那场争斗中,一场大火,整个魏家包括家丁七十六口,只剩下且容一个。那时候,她才十二岁。” “月姨十分自责,便让她跟着我,她照顾着,当时,我们都只剩下彼此了,加上月姨,我视她们为我的亲人。” 【497】她到底怎么了? 虽然楚亦模糊了一些前因后果,但也足够温婉弄明白了,没想到,这背后居然还有个这么沉重的故事。 一家七十六口人,等于是全部因为楚亦而死。 魏且容没恨上他都不错了。 他只说月姨自责,恐怕自己更觉得难心赎罪吧。 所以,他把魏且容当亲人,当妹妹,然后他以为,她也应当是把他当大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沉痛和自责中,加上自己的处境险峻,肯定没注意到慢慢长大的魏且空对他有什么异常的改变。 而偶尔发现时,又因为不够重视,以为在魏且容心里也只是个萌芽,拒绝得又不够明显。 依温婉看,魏且容心中那颗芽,怕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拔都拔不掉的。 站上帝视觉,把这当成别人的故事来看,温婉觉得,如果楚亦同时也对魏且容有情,这会是对他们两个心灵上很好的弥补,可以将一个悲剧演变成温馨的喜剧。 最怕就是这样,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温婉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没办法站上帝视觉。 本以为楚亦对魏且容没感觉,是她最大的倚仗,但好奇心满足之后,无尽胡乱的猜想和醋意袭来。 因为于情于理,楚亦都很难拒绝。 即便如此重的羞辱,怕也打退不了魏且容的决心。 十八岁,别的女孩早嫁了,她等了楚亦这么多年,如果楚亦不答应,这将会成为一个大麻烦。 为什么楚亦不答应?是因为太过愧疚而过不去那一坎儿?还是她这个意外突然出现,让本来郎情妾意的他们两个错过? “你就没有想过纳她为妾?” 她下意识想试探一下楚亦的态度,转念立马觉得不对。 楚亦是王爷!王爷的妻和妾,那可是正妃与侧妃的差别! 魏且容是官宦千金,就算没落了,也是个正经的大家闺秀,看她那高傲样,怎么会甘心自降身份将王妃的正位让给她一个农妇,那难道是……楚亦舍不得她做小,才不妥协? 楚亦看了看温婉试探的眼神,摇头的动作十分坚决。 “我不会纳她为妾。换成任何人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楚亦说得很坚决,还用安抚的眼神捧着温婉的脸啄了啄,“放心,没人能抢得走你的位置,无论以后变成什么样,即使形式上会有人高于你,那也只是形式,在这里,只有你是独一无二的。”他拿着她的手指着自己胸膛处的位置。 “形式?” 温婉歪着脑袋,眼睛不停的眨,像是没听明白,迷蒙的睁着,不停的眨。 “怎么了?小婉?” 温婉不答,不眨了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楚亦。 楚亦被盯得有些不安,“……小婉?”心中开始回想,刚刚莫不是有说错什么话? 温婉突然撇开了眼,没有沿着这句话问下去,心中有股会得到一些她不想听到的答案的预感。 她转过脸来:“为什么魏且容不行?” 楚亦有种她在换话题的感觉,但还是认真回答,“魏候因年轻时与我母亲有些纠葛,才收留我,他一生忠义,此举却让他忠义难两全,全家覆难,临终前,他将且容托付于我,让我切记莫叫她嫁入帝王家。” “哦,这样啊。” 温婉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楚亦奇怪的觉得,她没有了先前的好奇心,似乎对答案无所谓一样。 “小婉,你……生气了?” “没有。” 她这不是生气,生气比这好多了。 楚亦莫名觉得气氛好像一下沉闷起来,窗外的凉风不知何时没了,残余的炙热旋在屋子里吹不散,周围的空气变得燥郁,呼吸都有些粘稠。 温婉已经走到了门口,“我们回去吧,这里没风了。” 她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在生气,只是,楚亦轻松愉悦的心情不复了,像被什么压得一落千丈,却又找不到源头。 凉爽的几天好的,又热了起来,秋老虎的威力不是盖的,沉闷的天,燥热得人特别容易发脾气,楚亦有种憋了一肚子燥气的感觉。 魏且容没有走,只是两天没有出房门。 不过让楚亦燥郁的不是这个。而是温婉这两天怪异的态度。 不像以前那样不搭理他的生气,他找她,她会应,他与她说话,她会搭理,但却没有了以往的热情,她眉间隐隐染上的愁绪,让楚亦心里压抑得难受极了。 然后,楚亦将这些积郁尽数发泄到了某一处。 温家堡堡主温婉回来了的新闻热度正要降下来,虹城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县令何亲源死了。 怎么死的? 不清楚。 消息刚传出,就被封锁了起来。没办法,听了衙役报告赶过去的朱世恩,看到那一幕都想吐了。 何亲源死在自己的床上,满是皱褶的身躯下,压着一个青楼女子。 发现的时候,那女子陷入了昏迷,画面不堪入目,朱世恩立马封锁了消息,而后经仵作查证,何亲源可能是为了雄风持久,服用了某种市面上不通售卖的药物,所以导致那女子昏迷,而他自己也因为过度死在了上面。 朱世恩怕有蹊跷,找人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只好如实上报。 文书上报,自然是上报到知府谢广才和同知卢槐手上。 “何县令暴毙?!” 未加遮掩的死亡原因,让谢广才不禁升起一丝厌恶。 随即他拧眉,“虹城这两年是怎么回事?先是县丞方志平,又是县令何亲源,接二连三的出幺蛾子!” 一旁的卢槐恰时出声,“谢大人,这并不奇怪,虹城的特殊地理位置,经济繁荣的速度快于政令秩序完善的速度,皇上才上位八年时间,就算整治,也得先紧着中央地带,暂时没那么多手伸到这么远的虹城来,何亲源和方志平就是瞅着这空子,任位这些年,暗地里的恶行罄竹难书,百姓苦不堪言,从上次方志平砍头,万民欢呼即可见得。以为没有人治他们,越发嚣张,发生这样的事是迟早的。” 上次方志平的事,突然出现在谢广才书案上那封神秘的信件中,就有何亲源私底下的一些罪行。 卢槐这么说几句,谢广才也不会有什么怀疑的。 【498】那楚亦应该不敢动他。 谢广才这人不是何亲源、方志平那一路货色,可以说是个难得的好官,但是,保持着初衷,一心为国为民还能走到这个位置的好官,没点眼力和手段是不可能的,一点异常,就可能让他察觉。 所以,要何亲源的命很简单,后面的处理却需要小心谨慎些。 只要过了谢广才这一关,经过知府查证了的事,吏部是不会管一个小小县令为什么死的,看到文书,就会直接调人过来。 谢广才点点头,“这样吸百姓血的贪官,死了也好,但还是要查一查,怕有蹊跷。” 卢槐正要说什么,又听得谢广才道,“而且……吏部怕是顾不上来这边。” 这些年,皇上为了压制他如何夺位的传言,对皇城及周边州郡的整治太过用力,砍杀掉不少老臣,即使现在变更科举制度,把原本三年一次的殿试改成两年一次,两年一次的会试改成一年一次,通过科考的新人才,也跟不上吏部不断换人的速度。 这也是为什么,虹城位于这么一个紧要关口,地方官僚却腐败至此都没有整治的原因。 一是皇上的手伸过来要时间,二是吏部候选的官员不够用! 谢广才要对他的百姓负责,可不想吏部因为储备人才不够,随便弄个去年通过科考的新嫩扔过来。 虹城已经有一个新嫩县丞了,去年接替方志平的朱世恩,才二十出头,官场经验才一年,心性也不知稳不稳,若再来个新嫩搭伴,没个老人扶着,随时可能一起长歪了。 虹城那地方,繁华得太容易叫人迷眼。 而且,那边好像潜藏着一支未知的势力,没点段位的人,怕是招架不住。 卢槐庆幸谢广才自己给自己转移了一半注意力,“这事不难,下官再另书一封呈给甄尚书,详细告知他虹城的情况,让他帮忙挑一个能担当大任的人才过来。谢大人就不必操心了,前些天朝廷下来的新政令,谢大人您正值紧要关头,没必要为这等小事抽身。” 楚亦选在这时候处理何亲源,必然是做了计划的。 就是趁着前几天的新政令下来,谢广才忙于应对,没空顾及别的。 做为知府大人的同知,谢广才忙得抽不开身,卢槐自然就好接过手来处理了。 谢广才想想也是,朝廷下来的事要紧,“好,那这件事就交给卢大人处罢,虽然何亲源罪孽不少,死不足惜,但这事还是要先仔细侦查一番,不排除何亲源恶行太多,遭人暗算的可能,若是让虹城窝着这等敢谋害朝廷命官的逆贼,就是你我的失职!” “是!” 正要退下,却听得谢广才突然出声,“等等!” 卢槐低垂着的眼里,划过一道暗芒,转回身,“不知谢大人还有何吩咐?” “你还在负责青云路的监工,怕也没空吧?” 卢槐松了口气,“多谢大人体恤,青云路全程顺利,且工程已经进入尾声了,并无多少事务,反正也要去虹城,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过了谢广才这一关,卢槐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到了虹城,像模像样的查了一番,最后确定死因就是朱世恩见到的那样。 不过因为有损朝廷脸面,卢槐把消息做了二级封锁,对外宣称何亲源乃是暴毙而亡。 百姓们谈及,觉得虹城有点儿玄,“是不是咱们风水不好啊?怎么接连两年,不是死县丞就是死县令的?有点邪乎啊,莫不是得罪了河神大人?” “瞎说啥!那方县丞是犯了事被砍的头!苍天发怒,那也是他欺压百姓,让他罪有应得!” “那是他得罪了大人物才砍的头。”有自认为窥见真相的人神秘的道,“何县令才五十不到,好模好样的,突然就暴毙了,说不准也有啥隐情,只是瞒着咱们老百姓罢了。” 热闹的街道一头,树林荫庇的一座府院里,听到消息的邓安端着茶水的手有些轻微的抖。 “他果然动手了……” 他低喃着,手摩挲着杯檐,既在意料之中,还是让他惊讶。 连市井小民都能猜到的事,做为和何亲源“共谋”的邓安又哪可能猜不到? 当初何亲源说虹城出现一个大人物,他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哪个朝代,都不缺一些野心膨胀不甘于平凡的人,暗地里招群小弟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在当地横行造势,胆大点的还能欺到官员身上。 他以为,楚亦就是那种。 当百个州兵埋伏却折得只剩下几个人时,他才发现他们轻视了对方。 更可怕的是,最后清理现场,却没有找到楚亦和温婉的尸体,百个州兵埋伏,对在对方十个暗卫手中,差点灭了个全军覆没。 打草惊了蛇,要么继续追到打死为止,要么赶紧躲起来。 邓安尝试过查找楚亦和温婉的下落。 结果,过不了多久,他发现附近三个州郡都有举着画像寻找温婉的人,而且他却无论如何也查不到楚亦一丝踪迹,他终于意识到,这事情可能比他想像的要棘手得多。 这已经不是地头蛇这样的组织能办得到的了,对方的能量,他亦不可小觑。 于是,他果断放弃了对何亲源的拉拢。 希望的就是,当楚亦查到伏击一事,背后之人是何亲源时,通过深入的调查,发现何亲源并没有什么后台,唯一一个可能成为他后台的自己,已经明智的放弃了他,可以让他毫无顾忌的动手报这个仇。 于他是甩锅,于对方,这也算是他向那个人的示和了。 他知道,那个姓温的女人找回来了,何亲源的死,应该是代表那件事结束了吧。 毕竟他不像何亲源和方志平,一个县官和一个州官的份量,是不能比的。 对方能轻易杀了何亲源,不代表也这么容易就能动得了他,加上他暗中的示和,如果对方聪明,就应该见好就收,毕竟,他们应该也能查到,自己只是受了挑唆。与他们并无仇怨。 死了一个县令,够他泄气了。 邓安越想越觉得有理,觉得对方应该不敢动他。 枯老的手重新端起茶杯,不再抖动。 轻呷一口茶,终于品出清香。 【499】清秀的少年郞。 温家堡堡主院,楚亦的书房内,小几上温着一壶茶水,桌上摆着水晶糕点,卢槐神色恭敬的对坐在楚亦对面。 “王爷,线索已经埋下去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先让邓安几个好觉。过段时间,不是巡抚杨纪安要下虹城来巡视吗?等到人来了,看朱世恩查得怎么样,若是还没查出来,我们再帮他一把。” 楚亦抿了口茶,漫不经心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戾。 卢槐没敢一直直视楚亦的脸,也没察觉,“王爷英明,虹城接二连三出事,谢广才已经有所怀疑,只因抽不开空才交给下官处理,回头等他空闲了,说不准就会暗地里再查探一番,要是完全没有一点蹊跷,他恐怕还不会信。” 他们不是蠢蛋,岂南郡不是全都是己方阵营,夹杂了谢广才这个外人,他们做别的没什么,但动朝廷官员怎么会随便动。 卢槐受命这个任务,不是为了抹掉线索,而是埋下线索。 先是方志平,又是何亲源,连新县丞朱世恩都心觉蹊跷了,谢广才不可能没点怀疑。 等他们回过头来调查时,查到的,就是卢槐制造的蹊跷了。 到时候,就是送给邓安的一个“惊喜”。 走出堡主院,周围忙碌的农户们见到卢槐,都会异常恭敬又崇慕的叩喊一声卢大人,但对他出入堡主院,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这就是当初卢槐将“青云路”的修建工程,驻扎在温家堡的原因。 “卢大人。” 带着赵青风路过的胥伯良,看到卢槐也恭身招呼。 卢槐停住脚步,呵呵笑着回应,“是胥公子啊!” 即便胥伯良穿着一身随处可见的农户们穿的蓝色劳作服,卢槐的神色也没有半点对普通平民的轻视。 这几个月里,卢槐因为青云路的修建驻扎在温家堡,又请了胥伯良当“顾问”,偶尔靠胥伯良来传递与楚亦的信息,两人也算熟稔了,而且卢槐向来敬重人才,胥伯良在土路修建方面的专业,堪比国子监的一些大学士。 “胥公子这是提着什么?这是……花草吗?” 胥伯良和赵青风两人怀中都抱着一个木制抽屉,抽屉里,数个不到巴掌大的白瓷花盆,花盆里种着些矮矮小小的植物,叶片肥厚得仿佛包着一汪水,晶莹剔透的挤在小小的花盆里,莫名得可爱。 “这是多……珍珠草。”胥伯良本想加一句,这是人家小姑娘要拿来卖的。 “珍珠草?很贴切的名字。这品相和这种法倒是稀罕,我家那闺女就喜欢些稀奇玩意,这是你们谁的?可否送本官两盆?”卢槐目光和气的看着胥伯良和赵青风。 赵青风激动得咧开嘴,但想到什么,又看向胥伯良。 这些是她答应了要给胥伯良当“学费”的,已经算是胥伯良的东西了。 “承蒙大人喜欢。” 胥伯良嘴上答应得十分痛快,手上的动作却很犹豫,好像在选哪盆长得丑,不过最后,还是选了两盆品相不错的,递给了卢槐身后的侍从。 侍从暗中翻胥伯良的白眼,这人也太没眼色了! 卢槐却是被逗得发笑,胥伯良的抠,他早已经领略过了。 “你也太厉害了吧!” 赵青风也十分佩服,知道胥伯良抠,但抠到官老爷面前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两人将剩下的十多盆珍珠草带到白阳院,白阳院就是以前温婉住的庄主院,新的大堡主院建成后,这边空置着招待客人,当议事厅,可也没有什么客,东厢房也是一直空着。 温婉失踪的日子里,楚亦就让胥伯良以“表少爷”的身份住进了这里。 而温婉回来后,又给改名白阳院,区分开来两个庄主院。 那段时间里,楚亦将胥伯良当成了某种寄托,温婉失踪前认胥伯良当表弟,胥伯良还只是感动。 可在温婉护着他坠入山谷的那一刻,胥伯良心中真正将温婉当成了亲人。 第一次举起刀杀红眼的疯狂,后面拖着重伤在血地里用手指刨到差点冻死的执着……同样的惶恐和担忧,成了楚亦身边唯一一抹温度。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温婉,那么,保护她的“弟弟”,便了楚亦煎熬痛苦中一丝心灵上的寄托。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温婉失踪,楚亦也将胥伯良安排得好到受宠若惊的程度。 不过,白阳院仍然用以招待客人,只是,院子里有了胥伯良这个主人。 赵青风跟着胥伯良将一盆盆品相可人的珍珠草摆放在赵怀给他做的木架上,将本就绿意怏然的院子,点缀出一份别样的景致。 “不知道你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像姑娘家一样喜欢珍珠草,好了,学费都给你了,可以教我了吧。”赵青风嘀咕着道。 胥伯良不算浓密的眉头皱了皱,“更正一下,是男子汉。男人怎么就不能喜欢多肉了。” 凭什么萌萌哒的东西只能让女生喜欢。 赵青风看了看他斯文清秀的少年脸庞,耸肩,“我没说你是姑娘算好的了。” “嘿小丫头,怎么说话的呢?” “我看青风说得没错啊!你看你,一年过去了,青风都长个儿了,你还是老样子。” 院门外传来开怀的笑声,温婉和温宁穿着同样的一袭黄衫罗裙,一前一后走进来,温宁一脸坏笑的调侃着胥伯良。 胥伯良一年前刚来时就很瘦弱,以前卖身奴的日子让他严重营养不良,一年过去,身份地位带来的好日子让他养出了形,但也只是精神气了些,脸上长了肉,却是没长个。 而且那脸庞,比普通的俊秀少郞还要清秀上几分,这一度让身高开始渐渐超过他的温宁取笑。 胥伯良不服气,“你懂什么,男孩子都是十五岁之后发育的,而且我今年也有长,等着吧,你们女孩子也就长这一两年了,等过两年,我会蹭蹭蹭的超你们一截。” 温宁勒起自己一截袖子,又毫不顾忌的勒起胥伯良的袖子,露出两人并排的手腕,“看到没,你这就是副女孩子的骨架,长不高的,也长不壮。”温婉用手虚握出两人差不多的骨架大小。 胥伯良缩回手,扔下花盆回了屋,顺便把门关上。 被自己有点好感的姑娘取笑身高身形什么的,真的很郁闷。 院子里爆发出三道大笑声。 【500】逛街。 温婉和温宁与胥伯良他们约好去虹城逛街采买些东西。 楚亦看着他们笑呵呵的,心情看起来都不错,于是晃悠着就混进了队伍。 “表哥也去吗?” 胥伯良现在对楚亦少了些以前的畏惧,虽然平时不多闲聊,但也不像以前一样避着避着了。 “嗯,我也要采办些东西。”楚亦点头,和他们一起坐进马车。 温宁顺口接道,“怎么不让朝行大哥他们谁代劳呢?”她印象中,这种小事一般都是不需要楚亦亲自出门的,基本都是朝行或者阿离他们给做了。 胥伯良用手肘捅了捅温宁,示意她别把话说破了,没看见这几天楚亦和温婉有点不对劲儿吗? 顺便拉着温宁换了个方向坐到楚亦对面,把那一边的位置空出来。 温婉坐在车厢最里,正在整理着车厢里面的柜子,看到楚亦进来,目光不经意瞟过来一眼,没说什么。 楚亦把屁股朝着那边挪了挪。 温婉还在整理,似乎没注意到这边。 楚亦又挪了挪。 温宁像发现了有趣的事情一样,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胥伯良手伸过来,按住她脑袋,扳转着看向窗外。 “你看外面风景多好……”何必等着吃咸狗粮。 “嗯,虹河街越来越热闹了。”温宁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温婉的新马车,还是仿造之前遇袭被毁的那辆,外形的独特花纹是赵怀的手艺,他还在显眼的地方雕刻了一个双子星的图案,现在,虹城不少人都认识这是温家堡的马车了,看到这辆低调中透着奢华的马车穿行,百姓们都会互相告知,且下意识让开。 宁愿得罪官老爷,都不要得罪温家堡里的那位。 这是现在虹城百姓心中的教条。 因为方志平和何亲源的下场,暗中涌动的谣言,让从来没有横行霸道的温婉,在虹城的百姓眼中,成了土皇帝般的存在。 当然,温婉从没有欺行霸市过,反而美谈甚多,这让更多的人畏惧的同时,带着份发自内心的钦佩与尊敬。 路过县衙府时,发现门口挺是热闹,好几辆马车和软轿停在门口,陆续有穿着华丽富贵的乡绅商贾进出。 温婉将车窗掀得更高些,看了一会儿,转头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她身边的楚亦。 “这是……新的县令上任了?” 之前温婉就知道那次伏击的幕后之人是何亲源,自然能猜到这次是楚亦动的手,这方面的消息,她不需要多关注,好奇的话,只需要问楚亦就行。 楚亦微怔了怔,这几天以来,他若不凑上前找点话题,温婉都当没看见他的。 这是这些天以来,温婉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起话。 而且看起来也没有再生气了的样子。 一种受宠若惊的情绪在内心激荡,楚亦瞬间开心到飞起,面上克制着笑意的点头,“吏部调任过来的新县令,平秩,是三年前科考的探花。” “那朱县丞好像也是两年前科中第的人吧,虹城这么重要的关口城,两个这么年轻的官员……不会是故意的吧?” 最后一句话,温婉显然是怀疑楚亦做了什么手脚,想把虹城掌控在自己手里,而弄了两个傀儡过来。 楚亦无奈摇头,趁机,大掌无比自然的游走,握住了温婉搁在腿边上的柔荑,“朝廷也没办法,吏部这几年储备的人才库空了,恐怕找不到比平秩更稳妥的人了,他之前在靠近西启国的边陲小县任县令一职,为人沉稳,擅官场之道,短短两年也在吏部记录下不错的政绩,所以才将他调任过来,” 当然,这中间他还是做了手脚的。 平秩是他的人。 胥伯良上镇是来取铁丝的,前几天他到铁匠铺定做了很多细小的铁丝,用来做各种造型的花藤架的,就这新花样,他轻易骗了赵青风十多盆的多肉做学费。 至于铁丝的钱,当然是温家堡公账报销,因为这新花样,是用来做果园“包装”的。 见胥伯良拿了铁丝又要回马车,温婉拉住他。 “诶诶,这就准备窝车里了?陪姑娘逛街,怎么没点觉悟呢?” 胥伯良愣了愣,好一会才一拍脑袋的笑道,“行,你们逛,我在后面提包。” 楚亦默默跟在温婉身后不说话,终于不用他提东西了,心里暗自决定,以后出来逛街多带上阿良。 胥伯良第一次见识到女人逛街是个多恐怖的行为。 明明根本就不需要用的东西,就冲着一点颜值或稀奇古怪,温婉都会搜刮回去,浑身散发着一股非普通人能养得起的恐怖架势。 好在,不用胥伯良付钱。 两人看上什么,温婉点一下,然后楚亦上去付钱,胥伯良再上去提包。 温宁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买了什么东西,不用付钱不用提东西,只要说一声就行,感觉好得不要不要的。 “平时看着阿良嬉皮笑脸的,没想到有时候还挺好。” 温宁感叹道,至于楚亦在后面付钱,她知道这完全是沾温婉的光。 温婉笑了笑没说话,这无关于人好不好,是基本的绅士风度,后世男人和现在男人的区别。 “呐,以后如果有哪位公子想娶你,如果他都做不到阿良这样对你好的话,都不用考虑。”温婉用开玩笑的语气,让温宁习惯这种待遇,她怕温宁从小卑微习惯了,以后在感情上也那么卑微。 等胥伯良跑回去两趟将东西放进马车,空了手后,温婉拉住他往一家成衣铺子里走。 “走,你也去选几套衣裳换着穿穿。” 胥伯良胜在长得清秀,即便天天穿着农户们一样的劳作服也养眼,但现在好歹都是表少爷了,白向院的主人,好歹也要注意着点面子工程,得有几套正式些的衣裳才行。 温宁兴致很浓,拿着各种颜色的衣裳看来看去,又在胥伯良身上比比。 理工科男都是不注重形象的,胥伯良两辈子都不懂时尚,刚穿越过来时,他连这边的衣服都不会穿,任由得她们两人折腾。 楚亦趁温婉一个空档,走到她身边,状似无意的看着琳琅满目的衣裳。 “我也没有什么衣裳穿了。” 【501】这是准备搞事情了? 那模样,就像是小心翼翼地求亲亲抱抱举高高。 背对着他的温婉嘴角翘起,她猜楚亦就是那种典型的觉得自己错了,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的情况,所以一步步的试探她生气到什么程度。 “你衣裳一大堆,怎么就没得穿了?”转过身,温婉狐疑又没好气得瞪着他。 楚亦嫌弃的捏了捏身上的衣裳,“这件穿了很久了,你买的新衣裳件件那么漂亮,我总穿旧的,站在你旁边别人会说的。” “说什么?” “说你养不起我了。” “噗!”温婉差点被口水呛到,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行行行,给你买还不行吗?” 久违的笑容看得楚亦心花怒放:“谢谢娘子。” 铺子里有人小声的指点议论,“看,那就是温相公,真是会花言巧语,看把温堡主迷得,都找不着北了。” “让自己女人养,我要是他,都丢死脸咯。”有男人用鄙夷的眼神掩饰自己内心的嫉妒,如果真有一天温婉看上他们了,别说当“温相公”了,就是当众多男宠中的一个他们也愿意! 议论声很小,习武的楚亦轻易就能捕捉到,温婉却是听不清。 不过,看着那些人时不时瞟过来的眼神,也知道他们在议论自己了。 她冷冷扫一眼过去,刻意带着嚣张的气势,果然把那些人吓得闭住了嘴,纷纷低头,要么走出铺子,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可得罪不起温婉,而且偶尔还想去醉香居吃个饭打个尖。 正要收回目光时,温婉对上一道视线。 铺子门口,两个穿鹅黄色半臂短衫的少女十分显眼,她们长得一模一样,还长得很漂亮。 然而她们一副丫环打扮,两人一左一右的围着一个穿紫色纱衣的女人,替她挑选着衣衫,紫衣女人更显眼,一张大气明艳的脸,比普通女人要浓密的秀眉下,一对琥珀色瞳孔的眼睛,宝石一般折射着晶亮的光芒,让她本来明艳的脸,透着丝丝不需刻意的高傲与漠然。 女人慵懒的倚在衣架边任她们比划,那双琥珀色的眼,直直对上温婉的视线。 像在取笑温婉虚张声势的凶狠,待温婉看过来,她涂着唇红的嘴角轻轻往一边上翘,视线便移到了站在温婉身后的楚亦身上,流转的目光里,染着毫不掩饰的兴趣。 挑衅吗? 温婉脖颈一侧,看到楚亦毫无察觉的挑着衣裳。 她好笑摇头,收回视线,顺手从木衣架上取下件月色的长袍,“这件怎么样?” 等给楚亦选了两套衣裳后,温婉想起来再往那边看时,已经不见了紫衣女人的身影。 最后,温婉给胥伯良买了两套衣裳,给楚亦精心选了三套,又给他买了一双靴子,给玉儿买了些小玩意儿,没让楚亦付钱,温婉直接自己付了,成全那些人眼里她家男人是她养着的印象。 胥伯良看看楚亦,发现他半点不受影响,反而还隐隐有种新奇体验的愉悦。 难道是被自己老婆包养的感觉很好? 这么一对比,明显看出楚亦一扫前几天的哀怨与小心翼翼。 胥伯良猜,这便宜姐夫肯定是之前做错了什么事,或者说错了什么话,不过他真的有些佩服温婉,这么一个霸气侧漏的男人,生生给她调教成了个忠犬,男尊女卑的时代,几个男人能做到把老婆捧手心上的? 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度,楚亦手指穿过她指缝,十指相扣。 抬脸,看到楚亦在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好像手上的动作是下意识的一样。 温婉动了动,但没抽手。 没必要继续拿乔,相信这几天,楚亦已经感受了自己的态度。 能让以前那么大男人主义的他变得这样小心翼翼,已经是目前的极限了。 或者说,温婉自己也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这个时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谈连普通人都难做到,而楚亦还不是个普通人,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你突然跟他说不准他纳妾?更何况,她也能隐隐猜到一些他的野心与计划,以后还可能有变数。 现在挑明这话题,只会让两人心生疙瘩。 只能这样,隐隐让他觉得自己错了,却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的郁闷烦躁几回。 至于能潜移默化的影响到他什么程度,温婉也只能自己祈祷了。 回到温家堡的时候,大门口同时驶来另一辆马车,与温婉的马车一齐停下。 窗子掀开,露出一张圆圆的脸,一个丫环打扮的姑娘好奇的瞧了一圈眼前的景物,回头冲着马车里的人欢喜道,“姑姑,咱们到了,下车吧。”接着,就见一个同样一身下人打扮的管事婆子出来。 温婉疑惑的看到,两人下来后,马车厢再没了动静。 没有正主的? 看到守卫一点也不随意的农堡大门,婆子和丫环颇为惊讶,正愁怎么进去,就看到了刚下马车的楚亦。 “主……公子!” 丫环惊喜出声,没想到刚来就看到了王爷。 楚亦扫她们一眼,牵着温婉往里走,微拧起眉峰,“你们怎么来了?” “小姐没回云安城,我和姑姑都想她,又听司公子说小姐还会在这儿住一段时间,但怕这里事情太多,夫人太忙会顾不上她,就让我和姑姑来照顾小姐,也就不用麻烦夫人了。” 圆脸丫环瞟了眼被楚亦牵着手的温婉,看到她漂亮娇媚的脸蛋,心里就对上了号。 果然是有姿色,好在跟她家小姐不是一个类型的。 听了一路的对话,温婉才知道,原来两人是在云安城一直照顾魏且容的贴身丫环和婆子,司修白倒是关心魏且容,特地让人送了过来。 上次被楚亦羞辱一顿,魏且容没有马车走人,而是把自己关了几天没出门。 看来,这是在沉默中爆发了,准备搞事情呀! 圆脸丫环叫银杏,看起来和叶子一般大小,大眼睛骨碌碌转着,一看就是精明的,话也说得好听。 银杏管叫秀姑的婆子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长得不讨喜,颧骨突出,紧崩着一张脸,显得有些刻薄。 两人应该是跟了魏且容有蛮久了,见到她人后,秀姑将她打量一圈,眼泪就掉下来了。 “小姐,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几天没见,魏且容居然消瘦了一圈,苍白的脸色,一副病态。 【502】绿化带。 “姑姑。” 看到秀姑和银杏,魏且容内心的委屈一下涌了上来。 看到她眼角出了泪,两人脸色微沉,不过很快收敛了起来,魏且容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容易让人误会她故意为之,“我没有想到秀姑和银杏会来,一时激动,所以……希望姐姐不要误会。” 让温婉不要误会,却是对着楚亦解释的。 温婉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 楚亦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看她也没看温婉,似乎并不想出声。 魏且容眼神黯了黯,“我一个人也不需要太多人伺候,既然她们来了,就不劳婉姐姐再费神了。” 意思之前指派给伺候她的丫环,可以撤走了。 温婉当然没意见,之前不想落人话柄,她可是把阿慧临时调过去了。 没兴趣听魏且容主仆叙旧,等给银杏和秀姑安排了第一层的两间厢房,楚亦就起身把她拉走了。 三层的堡主院足够大,温婉和楚亦的房间在三楼,魏且容和温宁都在二楼,楼下除了东厢房有温婉另一个主房外,其余都是叶子、秋树、阿慧平江、宋晓巧和小晴这些下人们住,把她们划在一楼不算失礼了。 “小姐,那个夫人是不是对你不好?” 进了魏且容房间,银杏就问魏且容,圆圆的苹果脸上染着愤色。 憔悴的脸色,眼底的委屈,任谁看了都觉得魏且容在这过得并不好,但魏且容还没有到什么事都与丫环说的地步,她的骄傲,不容许她留下嚼人舌根的把柄。 “是我自己住不惯。” “住不惯为什么还要非住这儿?”银杏嘴快的道。 她做为贴身丫环跟了魏且容六年,主仆情谊不浅,魏且容对她和秀姑也都宽容,才敢这么大胆。 秀姑摇头瞪她一眼,银杏马上反应过来的吐吐舌头,“真是的,主公为什么一直窝在这个地方啊?我看也不怎么样啊,还没有云安城好。” 像银杏这些丫环们是不知道楚亦的真实身份的,但她心里认为自己伺候的主子只有魏且容一个,便如此称呼楚亦。 魏且容神色更为黯然,这是她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楚亦不仅把温婉给捧在手心上,连着对她农庄里的一切都爱屋及乌了,没有楚亦的财力投注,一个种地的农庄哪能弄出这些花样? 不过,几天闭门思过,足够魏且容改变一些想法了。 温婉在果园里忙活的时候,看到魏且容身后跟着秀姑和银杏走了过来。 她穿着淡蓝色的短襟袄裙,梳着略显俏丽的发髻,一支白玉玉簪配一朵淡蓝色绢花,几根素色发带在黑色发丝中飘舞,不似她平时的文静端庄,整个人带着些青春活泼的气息,很有精神头。 从红花绿叶中款款走来,犹如一朵悄然盛放的芍药。 正和赵青风说着话的胥伯良转头看过来,盾着她轻移莲步,眼睛里闪过一丝纯粹的惊艳。 啧啧,这种气质绝佳的大家闺秀,还真只有这个时代才能看得到。 赵青风停下手中的动作,魏且容身上那种气质,一看就是尊贵的千金小姐。 温婉看着来人笑了笑,“果然是先前丫环们伺候得不好,换了自己人,魏姑娘这气色一下就好了。” 魏且容看了看温婉,她只一身素色的交领襦裙,梳着简单的发髻,可能是为了方便劳作,她穿的窄袖,并不助于显现女子柔弱之美,袖边上还沾着些许泥点,两人站在一起,将农妇与贵族千金的形象对比得十分鲜明。 但看温婉似乎半点没有被比下去的感觉,魏且容眨了眨眼。 “姐姐可别误会,只是银杏和秀姑跟了我几年,到底对我了解些。姐姐这是在做什么?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她看了看温婉脚下这一片,堆着一堆的铁丝,几个陶盆,一些花苗和几盆月季,似乎是在种花? 温婉弄不懂她打的什么主意,精心打扮,不去楚亦面前晃悠,跑到她这地里来看稀奇? 不过她没兴趣猜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们在种花,这些花带刺,别伤了你的手,你要是无趣,可以让阿良带着你到农庄看看,或者到醉香居高楼上赏风景。” 寻找她的时候胥伯良在云安城住过一段,于魏且容也算是一个熟面孔了。 魏且容没走,选了个地方看着温婉忙,温婉也就随她了。 胥伯良时不时的瞄向这边,温宁拍一下打在他手上,“诶,青风在等着你呢,东张西望什么呢?” 有什么好看的!比这漂亮的人多了去了。温宁对魏且容的印象一点也不好。 胥伯良讪讪收回目光,赵青风正蹲在地上,两手扶着扎在地上弯曲着的铁丝,等着胥伯良过来接着缠,她没有责怪的意思,一直兴奋着。 “它们真的会顺着铁丝的形状长吗?” “当然了,平时不是到处能看到牵牛和月季挨着篱笆牵得老长老长么,稍微注意牵引,它们就能缠成想要的形状了,咱们扎成个拱门样,它们就会顺着慢慢缠上来,多种几簇,一年就能爬上去,等到果树结果的时候,它们就能缠满了。” 这就是赵青风花了十多盆多肉做学费从胥伯良这儿换来的“新技艺”,赵青风觉得不亏。 “这个叫拱门啊,咱们就拿来当门吗?”赵青风问。 “没错,荔枝园、梨园、杏园、桃园……咱们每个园都扎一个这个拱门,有些缠月季,有些缠凌霄花,然后沿着拱门的两边种一排不牵藤的灌木月季,外边再种不牵藤的矮牵牛、太阳花这些贴地长不高的花,颜色不能混,一样种一排,将果园分割开围成一个个圈。” 胥伯良仿造着后世绿化带的种法,这些都是目前有的花源,而且也不是什么名贵娇气的花,很好种。 他又补充道,“对了,还有你修剪的常青树也种点。” 赵青风对这些花都熟悉,胥伯良一说,她就能想像出那样的画面了,直觉得惊艳,“那得多美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温婉也露出惊喜之色,“我也都没想到呢。” 银杏和秀姑看得面面相视,不明白就种个花,她们瞎激动些啥。 【503】带来的消息。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喜欢种花的男生。” 温婉帮着扎铁丝,一边有些好奇的笑道,胥伯良又不像她是农业专业,怎么对种植这么有兴趣?而且,他教赵青风的一些种植技巧,一听就知道是资深花奴。 胥伯良笑了笑,“以前我家住在一个老小区里,七楼,顶楼就是一片近百平的平顶,于是被我妈开发成了一个漂亮的楼顶花园,我很小就拿着铲子给我妈当小苦力。” 不知不觉,他俊秀的脸表情柔和下来,带着怀念的笑,讲起来那个花园是眉飞色舞,葡萄架,蔷薇藤,石板路,错落有致的花簇,花桌上晶莹可爱的多肉,摆放在花间的手工陶样,不一不是他的回忆。 “后来我生病了,我妈就把房子卖了,因为那个花园还多卖了几万。” 他快速的掠过了这一段,继续道,“后来住的房子,就没有条件再弄什么花园了,好不容易有个阳台,也得先紧着储物柜洗衣机,城市里的高楼大厦就这点不好,种点花,泥巴要钱,花要钱,盆要钱。” 这也是为什么,花卉生意会迎来爆发式增长了,钢筋水泥的城市里,自然之色太罕见了。 温婉挑挑好看的秀眉,“所以种花成为你的执念了?” “对呀!”胥伯良拂去心头的思念,“有个农庄真好,这么大个果园,地不要钱,泥巴不要钱,花也不要钱,真是爱怎么发挥怎么发挥,这不知道是多少城市花奴们的梦想。”说到后面,他心情又飞扬起来。 反正已经回不去了,不如把眼前的生活过好,在这里,也同样找到了亲人不是? 四人合力,将并排三米多长的宽铁丝网拱门扎好,累出了一身汗,却都颇有成就感。 “以后花就会缠着这个长吗?”温宁对这样的种花花式觉得挺稀奇的。 “只要其牵藤的都可以。” “葡萄也可以吗?”温宁记得葡萄苗似乎也开始转着圈儿长了。 “能。对了,葡萄园那边的苗都长老高了,固定的木枝日晒雨淋都枯了,要不,我们也搭这样的铁网架吧,不过铁丝还得粗一点,到时候好挂葡萄,就是量有点大啊,三十亩得订多少铁丝?”胥伯良开始计算起来。 银杏和秀姑看了许久,大概从他们聊天中得知这个铁丝网是用来缠花的,不禁深吸一口气。 铁这样的金属本来就稀少了,平民一般除了打口锅,其他什么用具都不敢买铁具,有钱人家的铁锅破了也都补完再补的,打造成这么细小的铁丝起码得是高级的匠师才能做到,如此贵的东西,他们居然拿来缠花?而且还打算再架个三十亩地宽的出来? 魏且容却是没将注意力放在这边。 她跟着温婉几人转到了他们说的葡萄园,这个农庄,她并未认真逛过。 早先在九峰村,她就知道温婉尝试种过荔枝树,对这种异想天开的事,她几乎没放在心上过,前段时间听说温婉还弄了个果园,她以为只是种些大祁国的常见品种。 “婉姐姐,这是种的什么?” 拐过弯,魏且容指着面前一片半人高的翠绿树苗道,她发现并不认识。 胥伯良抢先出声回答,“这是龙眼……呃桂圆树!” 差点都忘了,这时候“龙眼”可不是普通人能随便喊的。 跟在后面的银杏和秀姑瞪大了眼,“桂圆树不是南胤国的特产吗?” 胥伯良好笑的看着她们,“不然怎么叫奇异果园呢,这里大部分都是各国的特产,诺,前面那些就是葡萄苗了,右边那是桃园,也是改良过的品种。” 在美女面前炫耀是男人的天性,然而,三人并没有被炫耀到了的感觉。 银杏和秀姑像看败家子一样看着温婉,光是到外邦弄这些苗回来,就是不少的人力财力啊,她就不怕结不出来果子吗?弄得这么人尽皆知的,要是到时候树只长叶子不开花不结果,她不怕丢脸,也要顾虑到主公啊! 魏且容也微微拧眉,不明白温婉是哪儿来的自信。 “温堡主好兴致啊!”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笑声。 卢槐穿着圆领直襟官袍,身后只跟着经常随他出入的侍从,这段时间入驻温家堡,他已经相当熟悉这里了,得和温婉和胥伯良在果园,没让人通报就自己直接寻来了。 看到魏且容,卢槐眼神顿了顿,互相点了点头。 “卢大人。” 众人简单行礼,寒暄一番后,卢槐说明了来意。 “皇上要见我?” 胥伯良张大嘴,看不出有什么惊喜之情,反倒像是受了惊吓。 卢槐不由的好笑,“也不一定,皇上是对大祁国第一条泥路官道颇有兴趣,但目前只是本官的猜测。不过,几日后巡抚杨大人会下来检查青云路的修建,并亲自试路,到时必然会带上你的,试路成功后,也要通行一段时间后分阶段观察,若能整体达到一开始你给的预期效果,奖赏是少不了的了。可能是本官代赏,也可能是你进宫面圣。” 青云路如果成功,胥伯良提供的知识技术,毫无疑问,就是国力走向强盛的关键钥匙。 想要经济繁荣,首先就得道路通达,然而自古往今,修建官道的成本太大了。 胥伯良嘴巴合上,只“哦”了一声,表情有些怪异的自顾自的想什么去了。 魏且容头一次把目光放在胥伯良身上认真打量,似乎有些讶异。 说完胥伯良的事,卢槐抬眼扫了一圈面前的果园,“另外,过段时间,本官想去一趟九峰村看看,还劳烦温堡主派个人带路。” 魏且容听得不明所以,卢槐去九峰村看什么,为何是温婉找人带路?主子哪个手下不能? 卢槐去九峰村自然是看看早这里先一年种下的荔枝园,这是公事公办,自然得走明面上的程序了。 “好,随时可以出发,就等卢大人通知了。我堂弟的来信上有说,今年春有部分树开了花,不过现在已经谢了,卢大人只能看到大颗点的树了。”温婉提醒他不要失望。 【504】中秋。 白阳院里,胥伯良和赵青风正筛着刚收的花种子。 这些事情是赵青风的,要帮忙也本可以喊农户帮忙做,但胥伯良更喜欢自己动手,种花对他来说是一种享受。 不过这不妨碍赵青风对他的感激与知遇的欢喜,也是因此,在胥伯良一跃成为“表少爷”后,所有丫环小厮都开始与胥伯良注意着身份差距,保持着距离,赵青风却反而跟胥伯良十分要好。 一边搓着干花蕊,赵青风时不时的偷瞄胥伯良,想要从他脸上找到兴奋紧张的神色。 “你到底在看什么?” 好几次后,胥伯良无奈的问。 赵青风嘻嘻咧开嘴,“表少爷,要进宫面见圣上,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呢?” “都说不一定了,而且这事都还远着呢,你在那瞎激动些啥。” “可卢大人说很有可能的嘛,多远也是事儿啊,要是真能面见圣上,那是多大的殊荣啊!” 这种事儿,能不激动吗? 平民百姓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皇上,每天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别说去皇城看看皇宫了,有些祖辈几代人都没走出过自己的县城。 皇上对他们来说,就是传说里的人物,嘴上到处有人挂,但就是没人见过。 要是哪次遇上皇上到自己家乡巡游出访,远远的在街角看着一片拥挤的人头,踮着脚尖也只能看到高高举起的依仗队伍,连皇上个背影都没见着,也都够他们回去吹嘘一辈子的了。 亲自被皇上召见这种事,哪怕就一丝丝的可能,也够遐想无限了。 “是,殊荣大着呢,万一哪句话没说对脑袋就没了。” 胥伯良撇嘴,这种事情,搁别人身上还可以看看热闹,搁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远远的见到皇上,和面圣不是一个概念,他又不是历史学家,又不玩政治,一辈子的智商都与课本知识斗智斗勇了,根本就没有那种说话要拐十八个弯的脑子,等会皇上说什么他都猜不懂意思,胡乱作答,一不小心就回不来了就糟糕了。 赵青风鼓瞪着眼睛,“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圣上可是个仁义爱民的好皇上!” 胥伯良耸肩,“我没说不是啊!” 这他还是知道注意的,在哪儿也不能非议天子。 看过太多历史的胥伯良表示,常伴君王左右的,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但不知道这些老百姓们是不是隔得皇城太远,历史上那些皇帝阴晴不定的心情、残忍冷酷的手段都没听到过,当然,也可能是选择性无视,只看到了荣耀的那部分,对能进宫这种事是向往得不得了,普通人家或有孩子或亲戚在皇宫当宫女太监的,能炫耀上一辈子。 八月十五,中秋。 天气非常好,秋高气爽,还未入夜,就已凉风习习。 醉香居的生意不减热闹。 去年的中秋可是突然冷清了一半的,毕竟是个团圆的节日,大部分人都是与家人一起过。 但经过一年多的话题宣传,醉香居的名声算是彻底打开到虹城家喻户晓了,且美誉度与声誉度齐高,所以今年,这些人想到了想法,干脆一家人都过来吃饭,体验体验高楼赏月。 而且听说醉香居的月饼特别好吃,今晚会免费送呢。 许久不在醉香居出现的温婉现身时,一楼大厅突然热闹起来。 “堡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徐福贵一猜就中,温婉现在基本上是没事不来醉香居的:“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多人,徐掌柜,你看今晚做个活动怎么样?” “这个您说,我照办就是!” 徐福贵笑呵呵的表示不需要跟他打什么商量,但凡温婉提的点子,就没哪样不成功的。 “今晚中秋,咱们弄个以文会友,以中秋为主题做诗吟词,做得好的,今晚的消费就免单,然后让阿离题字挂到墙上。”温婉道。 “这个不错!” 徐福贵立马能判断出效果。 习惯了温婉的“宣传”意识,徐福贵是半点不觉得免单会损失钱财什么的,而且也明白了“噱头”在宣传中的重要性。 醉香居不像其它酒楼,宾客大部分不识字,因为双子星楼富有文雅气息的装潢,加上百里昊焱的辞赋,吸引了不少文人学士,让人下意识将醉香居当成一个风雅之地。 不管是真满腹读书的,还是附庸风雅的,来了这儿,都喜欢卖弄几句文采。 所以丝毫不担心这样的活动会没人参与。 果然,徐掌柜让小厮一宣布完这个活动,楼上陆续下来人,连着酒楼和客栈的长长一楼大厅很快就哄闹了起来。 温婉没有盯着,这种事徐福贵做得好,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段,回到堡主院时,已经圆月高挂了。 喊上温宁和胥伯良,让宋晓巧端上茶水糕点,推开楼顶的栅格门,“去楼上赏月。” 小阁楼里已经有人了,楚亦和魏且容正在和小玉儿说着话。 看到温婉几人进来,楚亦自然的起身牵过她的手再重新坐下,小玉儿则一屁股坐到楚亦右边巴着他,让魏且容挨近不到楚亦。 温婉在楼上没找到人,就知道他们已经到了这儿,也不意外。 糕点摆上桌,一看那卖相极好的水晶月饼,楚亦问,“你亲自下的厨?这些可以让下人来的。” “没关系的,叶子她们酒楼忙不过来,再说了,吃东西本来就是种享受,吃自己做的东西更是一种享受,自己做的东西很好吃更是一种别样的享受,今天中秋,节日当然要有点不一样的了。平时有丫环服侍就行了,每次都假手于人就太没乐趣了。” 温婉拈了个月饼放进嘴里,吃得一脸的陶醉,“真好吃!” “玉儿要不要?” 她又拈了个递到小玉儿面前。 小玉儿欢喜的倾身准备咬,结果咬了个空,温婉手转了个圈又把月饼转到了自己面前,“啊”一口,自己吃了。 成功看到小玉儿包子脸上错愕的表情,温婉被逗得哈哈大笑。 有个儿子玩真是有太意思了! 温宁忍不住揉揉玉儿的包子脸,刚刚那小模样实在太可爱了耶! 胥伯良拍拍小玉儿的小肩膀,“习惯就好,偶尔也要把你娘当个宝宝。” 楚亦摇头失笑,大掌握着温婉的柔荑,满心的柔软,漆黑的眼中倒映着满天星光,深邃而迷人。 魏且容失神的望着那双眼,明明几个人都围着长椅,可是却走不进他们的其乐融融,她仿佛又回到了前年的冬天,被排斥在他们之外。 【505】盛曙澜。 没有人在意魏且容的格格不入,胥伯良和温宁玩起了猜灯谜游戏,温婉逗完小玉儿,复又把他搂到怀里。 “玉儿,娘亲给你讲个关于中秋的故事好不好?” “好!”小玉儿特别喜欢听温婉讲的故事,注意力很快被转移。 “从前啊,有个嫦娥仙子……” 小玉儿顿时精神起来,夜风中的声音娓娓动听,楚亦拿出一支长笛来,手指跳跃,优美的音符流窜而出。 温柔的话语,悠远的曲子,凉爽的夜风,明晃晃的月亮挂在正中央,楼下,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偶尔从草丛里冒出来,飞舞到阁楼上,小玉儿却没去追逐,窝在温婉的臂弯里,听得如痴如醉。 温婉也来了兴致,讲完故事,让丫环拿了埙过来,同楚亦和曲。 萤火虫在夜空中蜿蜒飞旋,像在应着曲子偏偏起舞。渐渐的,胥伯良和温宁的嬉笑声熄下了,小玉儿窝在温婉怀里睡着了。 夜微深时,秋树过来了,一下打破了宁静的气氛。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秋树,温婉下意识就以为又出麻烦了。 其他人也猛地坐直,一副做好准备的表情,实在是秋树每次来找,都不是什么好事。 秋树尴尬的摇头,“不是的主子,诗词会结束了,有位客官的诗词获得所有客官的一致赞赏,但是她不要免费,提出想要见一见主子您。” “对方何人?”楚亦问。 “我也没见过,不像是虹城人。”秋树回答道。 “男的女的?”胥伯良很直白的替楚亦问出他内心所想,若得楚亦瞥过来淡淡一眼。 秋树这才懂了,忙道:“是位年轻的姑娘,看着像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应该是外地人,听说咱们主子的事迹,有些兴趣,所以想要见上一见,不像有恶意的样子。” 温婉这才放心了下来,不过她转头看向楚亦。 楚亦起身拉住她的手,“去看看吧。” 只要不是觊觎小婉的那些男人,就无所谓。 两人抱着小玉儿下楼,胥伯良和温宁要跟着一起去,郁闷憋屈的魏且容犹豫了下,跟着他们的脚步,一起去往醉香居酒楼。 远远的就听到一楼大厅的喧闹声,看到温婉和楚亦等人过来,喧闹声自动安静下来。 温婉随便一扫,就看到一位女子朝他们走过来。 有些面熟。 女子有着比正常女子的身量,一身火红的长裙,将她本就大气明艳的五官衬得越发张扬,眉毛略显浓密,她的瞳孔是琥珀色的,望着人的时候,漠然而又迷离,尤其当她艳红的嘴唇往一边勾翘起的时候,透着股玩世不恭的感觉。 很惊艳的美人,也很有侵略性,让温婉想起了某位消失已久的妖孽。 她身后,两个长相清丽且长得一模一样的丫环,穿着同样款式同样颜色的衣裳,如此的打眼,温婉一下记起来这正是前几天逛街时,在成衣铺子里遇到的那个紫衣女人。 胥伯良“哇哦”的低呼,大美女啊!后面那一对双胞胎也好养眼啊! 温宁偏着头,夹起眉头像看他,“色狼!” “温堡主,久仰大名。” 女子的嗓音清朗又张扬,像个纨绔的少年。 招呼是跟温婉打的,目光却落在楚亦身上。 十分张扬的用目光勾勒着楚亦的长相,女子舌尖撩了撩唇角,果然是个极品美男! “这位盛姑娘,就是今晚诗词会的头筹。” 徐福贵一边介绍道,原本只是一个活动性的宣传,诗词做得好的都可以免单,不分谁最好,可被这些文人发烧友们闹着到后面,非要分个第一第二出来。 然后,这个女人凭借“特殊的实力”,获得了众多客人的认可,拔得头筹。 美人本就不多,如此惊艳的美人更是罕见,反正好处都让醉香居出了,捧一把美人又乐不为? “在众多文人学士面前拔得头筹,盛姑娘当真是才貌双绝。”温婉客气道。 “过奖!温堡主不也才貌俱佳。” 盛曙澜丝毫不谦虚的勾唇一笑,右手食指拇指摩挲着光洁的下巴,“既然我是头筹,奖励是不是也应该与别人不一样?温堡主如此才情艳艳,我真是好奇,此等奇女子,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驾驭得了?还不知,这位公子姓甚名谁?” 赤裸裸的目光,明目张胆的勾引,大庭广众之下,盛曙澜丝毫不遮掩。 魏且容当即就皱起了眉,这都是什么人! 徐福贵暗自抹汗,就不应该通知温婉,果然还是个搞事情的! “盛姑娘性格真是率直,你不如更直接点,想要什么奖励?” “好说!我想让这位公子带我夜游温家堡。” 大厅陡然一静,似乎没想到,这美人不但浪荡还这么大胆,当着温堡主的面让人相公做陪,这不是明晃晃的勾引和挑衅吗? “你放肆!” 魏且容秀咬着牙,第一次见到这种不知廉耻的人,她气得发抖。 楚亦还是第一次见到胆子大成这样的,对方露骨的视线让他下意识要出手,可旋即又忍了下来,微微偏头,侧目看温婉什么反应。 温婉嘴边的笑意不减,“姑娘,你是醉了,还是梦游呢?” “我意冒犯。”盛曙澜不顾形象的耸耸肩,没半点不好意思,“这样,咱们俩也来做个比试怎么样?若是我赢了,你就应允我的提议。” “什么比试?” “就诗词好了,能想出以主题诗词会友这种活动,温堡主肯定是自己也擅长,都说温堡主才情过人,我这也不算欺负人是不?而且,我也不能重复之前的作品了。”盛曙兰一副自己很公正的表情。 温婉低低笑出声来,“那若是你输了呢?” 盛曙澜摊手,“若是我输了……恩,就请今天醉香居所有的客人吃饭住店,怎么样?” 温婉目光闪了闪,徐福贵张大嘴,顿时看盛曙澜觉得顺眼多了。 大厅里“哗”的燃起了气氛,请客付账,这种热闹他们最爱看了,都说醉香居偶尔就会出现些有趣的热闹,果然没错! 【506】是时候开个挂了。 胥伯良突然涌起笑意,捂着嘴才没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跟一个浸淫课本十多年的高材生拼诗词,你怕是石乐智。 他往温婉身边挪了两步,打算如果等会温婉忘词什么的,他也好在一旁提醒。 见温婉居然答应了下来,魏且容不敢置信,也气得不行。 她把君奕哥哥当什么了! 楚亦这个“交易品”一言不发坐在烛光后,俊脸半隐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盛曙兰没多废话,张嘴,红艳的唇中吐出的是一个个清朗的音符。 她竟是唱出来的! “鲲鹏踏中秋,振翅广寒楼。今又中秋节,堂前垒土丘。”明明是美艳绝伦的女子,声音却清朗浑扬,似融入了诗词中,她唱得气势浩荡:“非是翅羽病,非是无人求,单想起炉灶,单骑耍风流!” 她的手跟着尾音一起上扬,挥洒得豪气十足,透着股子雅痞的味道。 大厅里静了静,文人学士们看着盛曙澜,目光微微诧异。 温婉暗自啧啧,这么豪气大咧的诗,居然是女子做出来的,还唱得这么气势昂扬的,这女人性格也着实奇葩了点。 紧接着,大片的掌声响起。 “没想到女子也会做得出这种诗!” “这唱法增色不少啊!” “这也是位奇女子啊!跟温堡主简直有得一拼!” 颠覆了人们对美人一贯的定义,没有柔弱婉转,没有扭捏娇羞,而是如男人一般的豪放。 温宁目光闪烁,眼底透着羡慕,她盯着女子腰间缠着的一根长鞭,惊喜道,“她肯定还会武功!” 一瞬间温宁变得有些崇拜了。 奇女子的标签,让盛曙澜好像头顶上加持了什么光环,再回头看她先前对楚亦的勾引,似乎也成了某种敢爱敢恨的个性标志了。 胥伯良兴致缺缺,不就是有点个性么,这种美女他见得不要太多了。 他还见过长得比男人还帅,胸比男人还平,找对象也是找女朋友的女生呢! 大厅里的欢呼声越发的大,有风雅的男子走上前来和盛曙澜,邀请她一起秉烛夜游,有她之前的热情奔放做铺垫,这也不算冒犯了。 盛曙澜遗憾摇头,“抱歉,我只喜欢美男。” 爱凑热闹的百里昊焱从楼梯上下来,“在下可还入盛姑娘的眼?” 盛曙澜毫不遮掩的打量了下他,带着欣赏的目光满意点头,“我喜欢!不过,你得轮到这位公子之后了。” 她徐福贵和秋树等人为温婉捏起了一把汗,盛曙澜的表现太惊艳了,这些文人雅士显然也很买账,难道堡主真要把温相公给让出去? 胥伯良悄悄拉了拉温婉衣袖,“明月几时有也可以唱。” 温婉笑得十分灿烂,“必须开挂啊!” 在所有人期待中,温婉缓缓开口,“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温婉没有玩个性,用咏叹调婉转细腻的唱出。 东坡先生虽然是豪放派诗人,但这首词却是婉约派。只是,这首词没有那么浓的悲愁与凄凉,表达思乡的情绪中,更多的是透着一种豁达与开阔。 安静下来的众人,目光中的惊叹越来越浓。 温婉的表现没有盛曙澜的抢眼,但是,这个比试拼的是诗词。 稍微有点墨水的人都听得出孰好孰坏,甚至差别不是一般的大,只是上半阙一出,就已高下立判!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真是……太美了!” 真正对文学的喜爱,让他们很快忘记了盛曙澜的表现,沉浸在温婉这首词中,有人反复念着,百里昊焱奔至柜台抢过纸笔开始记下,生怕忘了这首绝美的词,然后很多人开始拿出自己的纸笔,一时间,都没人顾着欢呼。 只在心中惊叹,温堡主总是能带给他们惊喜! “我输了,温堡主果然才学惊人!” 盛曙澜很洒脱的走上前,目光盯着楚亦俊美的脸,红唇一边勾翘而起,“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楚亦漠然以对,像没看见没听见一样。 温婉笑道,“盛姑娘亦是奇女子。”但是打她男人主意就欣赏不来了。 “盛姑娘,今晚在场所有宾客的花费一共是八百二十三两又八十六文钱,零头给您抹了,共八百两吧。”徐福贵捧着账本乐哈哈的走过来。 本来今晚入榜的诗词有十多首,而且好几位都是高层的客人作的,像百里昊焱这些,一免单下来就损失掉近二百两银子。 盛曙澜这么一个比试下来,他们全都不用免了,噱头与话题热度照样在。 他们堡主果然是有才啊! “什么?”盛曙澜转头,“你说多少?” 她身后的双胞胎丫环也愣住了,面面相视确定着是否自己听错。 “盛姑娘,八百两。” 徐福贵露出标准的八颗牙服务微笑,心中却道,这姑娘看着一副不差钱的样子,张口就是输了请所有的人吃饭住店,莫不是个吹牛皮的骗子吧? “我没见过这么贵的酒楼和客栈。” “那姑娘可有见过九层高的酒楼和客栈呢?”徐福贵不慌不忙的笑着解释,“咱们酒楼,不算菜点,九层的四个房间就是五十两一间的座位费,而客栈的九层是一百两银子住一晚,今晚因为诗词会的活动,客人增多,您若不信,可以看看今日的账本。” 盛曙澜点点头,她也是听说了这酒楼的奇特才来的,贵是必然。 “咱们还有多少钱?”她转头问双胞胎丫环。 “小姐,不够这么多了……” 她们一共才带了一千两银票出门,这一段时间就已经七七八八花了三百多两了。 “那你们怎么不早点出声?” “我们以为小姐您不会输的。”双胞胎丫环苦着脸,什么时候她们不是风风光光的啊?居然会有遇到付不出钱的时候,好丢脸啊! 【507】千篇一律中的例外。 没让尴尬持续多久,一位着长衫的书生上前道,“今晚我的诗还比不上盛姑娘,让盛姑娘帮忙付账就太过意不去了。” “陈兄说得没错,虽然温堡主更甚一筹,但盛姑娘也是力压群儒拔得头筹,断没理由让盛姑娘请客,应该我们请盛姑娘才是。” “对对对!” 陆续有人上前来解围,然而盛曙澜半点没觉得自己需要解围,大手一挥! “不用!温堡主,欠你的钱,我留在温家堡,用劳力价值抵换,我会功夫,会套马,会写字……”盛曙澜卖力的介绍着自己。 “不好意思,我们只缺一个刷碗的。” 胥伯良插完话,就憋着笑,看到这种女的,他就忍不住自己的恶趣味。 温宁狠狠瞪他一眼,转而惊喜道:“可以教我功夫诶!” 盛曙澜看看温宁,“好啊!” 看着她一脸的兴奋,温婉淡淡瞥过去一眼,“说笑了,只不过一个怡情的小比试,没必要这么严重。”想方设法要留在温家堡,指不定就是打楚亦的主意。 最后,温婉让盛曙澜付完仅有的钱,好说歹说将她打发走了,温宁为此还闷闷不乐。 “至于吗?什么人都不知道,就这么崇拜人家。”胥伯良撇撇嘴。温宁瞪他一眼,走开了。 温婉注意到楚亦的一言不发,回去的路上,她问他,“怎么了?不高兴?” “你就不怕自己输了?” 虽然也很惊艳她作的词,但是人外有人,那女人拔得今晚头筹,必然有些本事,她就这么有自信不会输? 跟在后面的魏且容也看她一眼,同样好奇,她为何总是能保持这样自信? 温婉耸肩,“输了大不了你就赔她一晚呗,大男人你还能吃亏了不成?” 楚亦错愕不及。 “你!”魏且容表情十分无语又不敢置信,这个女人! 楚亦十分郁闷,这无关他吃不吃亏的问题,他还以为,温婉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拿他来做交易,本以为她是有什么得胜的秘诀,这答案,洒脱得他不知做何反应,心里有些淡淡的失落。 余光瞟到他低落的面容,温婉不着痕迹的偷笑。 回了房,魏且容看到秀姑在等她,银杏从屏风后面出来,“小姐你回来了,热水我打好了,先沐浴吧?” 看魏且容心不在焉的让她宽衣,银杏圆圆的脸皱了下眉,“小姐,是不是主公又给你气受了?” 魏且容摇头,入了浴桶,她突然抬头。 “秀姑,我够好吗?” 银杏不解的抢先出声,“小姐你当然好了!你容貌出色,身段曼妙,知书达礼又才情满腹,端庄优雅,哪个见过你的不为之侧目,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呢!” 秀姑也点头,“银杏说得没错,小姐已经足够好了。” 魏且容的神色显然并没受用:“那你觉得,我够特别吗?” 特别? 要怎么特别? “当然特别了,小姐不管走到哪,都会有公子偷偷看你,就算小姐只是穿着粗布麻衣,也遮掩不了你的气质,只一眼,别人就瞧得出这乃是官宦千金!这还不算特别吗?”银杏嘴快的道。 魏且容摇头,“不是这样的特别。” 她这样的特别,是在人群看来的特别,老百姓,丫环下人,一眼看得出的高贵。 可是,在楚亦面前,甚至朝行和陈秋他们眼里,他们都只是普通的恭敬她,从来不会像在温婉面前一样。 以前只有温婉,她还找不到症结所在,因为她一直找不到温婉的吸引力在哪里。 直到今晚看到了盛曙澜,魏且容终于明白那种特别在哪里了。 “容貌出色,身段曼妙,知书达礼,才情满腹,端庄优雅,这是每个女子梦寐以求的样子,所以,所有的女人都在学习着成为这样的人,所以,所有的女子都……千篇一律,是吗?” 她低低的喃着,像是发现了什么般又不确定。 温婉和盛曙澜,除了姿色,她们身上无一点大家闺秀的气度与涵养,她们离经叛道,惊世骇俗。 可她们却更容易让人记住。 秀姑不明所以,她安抚道:“小姐,你不需要特别到哪儿去,不管你做什么,你都是你,每一个人都是特别的,天底下没有一模一样的女人。” “是吗?” 魏且容思绪缠成了乱麻。 醉香居双子星的客栈七楼,一个战场主题房间里,盛曙澜拿着兵器架上的道具一样样的看,不住的发出赞叹声。 虽然兵器是假的,但能在战场以外的地方看到这样一番场景,着实有意思。 “这温堡主的确是有才,我对她的兴趣快要浓过她那位吃软饭的相公了……唔,还是算了。”那女人跟她是同类人,看着风一吹就倒,实际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太强势的都不好玩儿。 放下武器,她走到窗边,两座楼的灯笼将附近照得灯火通明,静谧的农堡透着股神秘色彩。 盛曙澜食指和拇指摩挲着下巴,嘿嘿的笑道。 “鸽子,你说,我今晚夜探温家堡如何?” 正在检查床铺的双胞胎丫环有一个转过身来,“小姐,我们还欠着百多两银子呢,没被拉过去洗碗端食盘,还能住上七楼,是人家卖咱们这身行头的面子。好好的夜闯做什么?要是被抓住了多丢人啊!” 盛曙澜侧着脸,琥珀色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她。 “你不是燕子吗?” “啊?哦。” 燕子推了把和她容貌一模一样的丫环,“那鸽子你说。”小姐真厉害,总是能认出来她们俩。 埋头干活的丫环抬起头,语速极快的道:“哦。小姐我们还欠着百多两银子呢,没被拉过去洗碗端食盘,还能住上七楼,是人家卖咱们这身行头的面子。好好的夜闯做什么?要是被抓住了多丢人啊!” 盛曙澜无趣的转回头,“哎,你们就是不懂得生活的情趣。” 双胞胎丫环不再接话,燕子检查完,执起桌案上的笔写了封信,干了后卷成小小的圆筒,到窗边吹了声口哨,然后就见一只黑色的燕子飞了过来。 看着她把信绑上黑燕子的脚,盛曙澜疑惑,“写信给谁?” “写给世子爷啊!” “写给他干嘛?” “要钱啊!” 【508】孩子们的变化。 醉香居的灯笼熄灭不久,天边曙光亮起,将刚刚才陷入黑暗的温家堡重新照亮。 秋天的晨曦很漂亮,朦胧的光线像在天空洒下一层薄雾,农户们提起锄头含笑招呼,东边的矮院里开始飘出参差不齐的朗读声,静谧了一夜的温家堡,开始了朝气蓬勃的一天。 现在农堡没有以前那么忙碌了,地里的活少了,即便辣椒酱作坊再度扩大,果园护工开始增多,但合理分工后,到每个人手上也比以前清闲了一半不止。 所以孩子们已经不用每天干活了,只是偶尔做做家务,突然闲下来,忙习惯了的人还有些不习惯。 可是,想要寻点事做时,他们却发现都有些插不上手了。 不知不觉,他们感觉农堡里的活越来越专业化了。 自打除福贵自己带来一批人后,酒楼客栈的孩子们就刷下来个七七八八,除了温婉亲自教导过的秋树叶子阿慧和平江四人,其他偶尔才过去帮一下忙的,随着酒楼的服务体系成熟,对小二标准越来越高后,他们就都有些应付不来了。 辣椒酱作坊跑坊的伙计除了会认字,还得会算术,会拔算盘,果园里的活也没有了一开始的简单,每一样照料和护理的工序,都有了其专业性和系统性,不再是有点力气就能扛着锄头上的了,连拔根草,都得区分下那是花还是草。 就有人一不小心把赵青风和胥伯良种的花境给拔了一片的,被他们追了半个农堡,引得农堡里的狗子们兴奋得跟着追了好一阵。 做木匠的赵家父子俩,一年前还能看在邻里乡亲的份上帮修个屋顶垫个桌脚的,现在,有事只能找他徒弟了。 赵老爹要看店,赵怀则经常被人请上门去打家具。 光是醉香居的家具全是赵家出品,就足够让赵怀的生意好到不行了。 因为有些太大件不好带走,所以客人就直接将人请过去,工期除了给工钱,还供食宿,有时候是一些有钱又有权的大家族,每天见到的人都是权贵人士,见识到了更大的世界,赵怀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半年前,他就已经正式收徒了。 赵怀当时的门槛要求是必须会认字,然后挑了力气大的孙小壮。 现在,已经能独自做出一张多功能书桌来的孙小壮,庆幸当时的一点好奇心理跟在秋树和小少爷身后认了些字。 赵青风的花铺生意,也好到够她用赚来的钱请一个人帮忙看店了,她的多肉没有想像的市场,反倒是一年多前经过修剪的植物,在长出各种形状后,在虹城一带迎来了一阵风潮。 为了更好的创新,赵青风退居幕后,请人看店。 门槛要求是必须要会认字,会算术,还要做入职培训,学会熟悉照料各种各样的花。 柳叶的狗子们已经向虹城的富贵人家出售了好几批了,因为她的狗狗都特别听话,除了憨态可居,经过她训练出来的狗,都能听懂不少主人的指令,这渐渐让一直只有“看门狗”职位的狗子们,出现了晋升宠物狗的趋势。 现在她也在招徒弟,但目前还没招到符合要求的,她说光识字都不行。 被逼得无所事事的毛孩子们,最终都被爹娘拧进了农堡私塾。 去年年冬,楚亦为了让小玉儿有个更积极的学习环境,在温婉的提议下,在农堡里办了个私塾。 刚开始几个月,也只有秋树叶子阿慧平江赵青风他们几个“进修”。 即便束脩收得比外面的学院少,但从小在农庄长大的农户们,对知识的看重远低于对钱财的看重,仰望文人是一回事,自己拿钱去送早就半大了的孩子进学耽误功夫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时候正逢温婉“改革”,正是家里多出一份力,就能让家里多吃一石米的时候。 但是渐渐的,随着他们自己干的活要求越来越高,看到比自己机灵的,学识多那么哪怕一丁点的人,就能上岗更好的工位,得到更高的报酬,更能得到堡主的重视,而且这种现象在农堡里开始全范围普及后,他们终于有了改观。 现在,四岁到十四岁的孩子们,甭管有没有活干的,基本都进了农堡的私塾里学字读书。 然后他们一边痛苦的抱怨读书比下地干活还难,一边又骄傲自己开始脱离了没文化的蛮夷群体。 小半个时辰一堂课,然后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夫子拿着戒尺离开,课堂一下嬉闹起来。 “我终于知道那天苏进米拔的那种草叫什么了!”突然有个声音嚷道。 “什么?” “韭莲,百合目石蒜科葱莲属。这画的叶子细细的,跟韭菜一样,还有这花朵!花期三月至九月,喜阳性观赏植物,适合室内盆栽、室外做花带花坛花镜……另具有一定药效:全草及鳞茎入药,有散热解毒、活血凉血的功能;用于跌伤红肿、 毒蛇咬伤、吐血、血崩。书上还说,这是漠北那边带来的,北方管这叫风雨花,表少爷取名叫旱水仙,没错了!苏进米,这就是那天你拔错的那些花。” 黄雀激动的指着一本书,上面画着一株植物,下面是一长段的介绍。 闻声过来的苏进米拿起书仔细一看,还真是!他对这花印象可深了! “黄雀,你这罚抄也能抄出乐子来啊,《观赏植物纲目》这书哪儿来的?我怎么没见过?”苏进米不想重提糗事,转移话题道。 黄雀人如其名,平时就喜欢唧唧喳喳个不停,上课了也静不下来,已经十二岁了的孩子定性了,被夫子戒尺都打肿手也改不过来,可偏偏他挺有天赋,夫子点到什么题他都答得上来,“家庭作业”也做得很好,夫子干脆也不打了,听了温婉的提议后,开始罚抄。 “能让你见过?这是堡主和表少爷还有赵青风一起编写的,这些书里的花,赵青风的店里都有卖。”黄雀咧开嘴笑。 “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你自己看啊,里面有署名!” 【509】黑户王爷。 这本《观赏植物纲目》的确是集温婉、胥伯良和赵青风三人之力合编出来的。 以温婉教材性的记忆,资深花奴胥伯良对花草的了解,赵青风的实践观察和最终文本整理,记录下的赵青风所售卖的花草植物属性及一些生长习性。 原本赵青风只是偶尔询问一下后记录下来,方便她自己照料花草,慢慢的这些记录越来越多,她就干脆订成了一本书,温婉觉得不错,便出钱印刷了几十本,给醉香居摆设花艺较多的地方放上几本供兴致相投的人翻阅,然后一部分留给赵青风花铺的客人当纪念品。 最后剩余的几本,温婉想着也没什么大用,就给送到私塾里当课外书了。 然后今天,被夫子扔来给黄雀做罚抄课本。 “什么?赵青风写书了?!” 半个课堂的人都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置信。 在他们印象中,编写书籍那都是大文豪们才做的事,就像写《醉香赋》的百里昊焱这些。 可赵青风也才十五六的孩子,也是农庄出来的,他们互相看着长大的,也就比他们好些人大一两岁呢! 但是也不可能是骗人的吧?毕竟和堡主胥少爷一起编写呢,随便问下就知道了,而且赵青风最近一年多折腾花艺,的确是懂了不少他们不懂的知识,一些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想请她上门栽种修剪呢! 可这……不过就是比他们先学一年多而已,差距也太大了吧? “肯定她就只是帮忙整理,最后撰写文字,那些珍贵的内容都是堡主和表少爷贡献出来的。” “对,肯定是这样!” 谁也做不到承认这个跟他们一起长大的女孩子,只不过早一年多跟着堡主和表少爷混,就能这么出息! 但是,原本还在玩闹嬉笑的孩子们,全部都坐回了座位,拿出书本认真翻看,恨不得一瞬间把所有的知识学进脑海里。 一会后,随着挂在墙上的铁喇叭被敲得叮噹响,上课时间到,夫子夹着教义走进来,看到坐得整整齐齐安安静静翻书的学子们,愕然以为闯进了其他夫子的课堂。 “虹河路最近很热闹,听说咨询处每天都挤满了人,都是为了二期商铺来的?” 堡主院的阁楼上,微风和煦,温宁坐在对面拿着本子写写划划,温婉和端着瓷杯,有一下没一下的品着茗。 温宁从本子中抬头:“早就开始热闹起来了,自从修青云路起,一些有远见的商贩就来打听了,再看到咱们扩建了这么多商铺,哪还能没点想法?现在二期完工,青云路也迎来试路,很多来自各个地方的商贩就都想预订第二期的商铺。不过……” 前天,巡抚杨纪安下到了虹城,专为试青云路而来。 胥伯良被拉过去了,当地的官员豪绅现在基本都围在青云路段两边看热闹,这几天,光是路过虹河街的豪华马车就络绎不绝,看热闹的百姓更是多。 自然的,这必经之地上的一处街道,就十分的引人注目了。 “不过什么?你有什么好的主意了?” 温婉含笑看着兴致勃勃的温宁,这段时间,她专心巡视着果园,外面的事,大都是交给温宁在处理了。 温宁狡黠一笑,“虹河街升值了,商铺租子也得涨一涨了。” 虹河街的铺位刚开始是定的前两个月免租,后面温婉为了维持生意,续签的一年合约也只象征性收了每个铺位一月百文钱的租子。 也就是说,目前为止,虹河街的项目还在亏本中。 不过,那些商铺都赚得盆满钵满的,好些商铺每天进账都不好几两银子,每月百文钱的租金,连最小本生意的包子铺都不放在心上。 这也让温宁看到了涨租的希望。 等到青云路一通路,虹河路的人流就活了,而增加一倍的铺面后,虹河街的生意只会更好! 温婉呷口茶,会心的笑开,“是得涨了。准备什么时候招商?” “再等一等。先让他们躁动着,人越多越有噱头,等到青云路试路成功后就正式招商,我想弄个姐姐你说的那种招标,咱们得设门槛,不能什么人都让进。欺客的店不能要,也不能全部是小吃铺抢了醉香居生意,类目要更全点,重复的少点,所以得咱们指定类目,达到了什么要求才能入驻。至于租金,就按照商铺的大小定,具体怎么算我要再合计合计。” 温宁很是胸有成竹,这些是她早就在心里设想过无数次了的。 看她都已经不需要再和她商量什么,温婉十分欣慰的赞叹一句:“比我想像的还要周到!你现在是越来越能干了。” “那是!” 难得姐姐这么夸,温宁直想叉会腰得意一下,“我这就让秋树去写张贴,好让那些商贩们提前准备好。” 这两天楚亦没在温家堡出现,温婉知道他又去忙了,另外一则,应该也是避免巡抚杨纪安心血来潮到温家堡来,而认出他来。 温婉大概也猜测到,似乎他这个“王爷”,是并不被当今皇室与朝廷所承认的。 但他也相信楚亦不是什么自封的王爷,更不会是什么前朝血脉——大祁皇朝都几百年了,而且国姓就是楚,依楚亦这些年隐藏行踪,更可能是“本该消失了的人”。 “是个黑户王爷呢……” 温婉手指摩挲着手心,兀自低喃,封称王爷又暗中培养势力,她家男人是真的打算要造反呢。 那何亲源到死都想不到,他想拔除的威胁,是真正的造反头子吧。 何亲源是没想到,邓安却猜到了。 “是他!是他动的手!” 听完近侍的汇报,邓安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初惹了个多大的麻烦! 何亲源的死,他本以为是标志着那件事情的结束,没想到却是个针对他的开始! 虹城县丞朱世恩觉得何亲源死得蹊跷,郡太守谢广才也怀疑这其中暗藏阴谋,然而他们查出来的结果,却全都指向了他!事情平静的那一段时间,只不过是他们在暗中查探罢了! 可是,何亲源根本不是他杀的! 他跟他唯一的牵扯,就是猜得到他是因什么而死,是那个姓楚的给他设的陷井! 【510】不知不觉被养刁了。 “可是他们人证物证都有,我们中也有人被收买了,管家还供出了您前年秘密处死的那位……他供出何县令去年底来找过您,他还自己编排了谈话内容,说是您为了对付仇人,假借除寇之名调用百位州兵,结果造成了大损伤,所以您为了不被泄露,就杀害何亲源灭口!杨巡抚居然相信了这样的证词!” 高瘦个近侍的语气充斥着愤怒和惶恐,这次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好像一下子,所有的人都在对付大人。 他完全想不出,是什么人的手笔,可以让他印象中最忠心的管家都背叛大人。 “大人,您是被陷害的!我们去跟巡抚大人澄清!”矮个子近侍道。 “没用的,只是白费力气……” “可您是被冤枉的啊!难道就这样平白受冤,什么也不做吗?”矮个子近侍愤愤不平,“对方是什么人?” “能做到这一步……或许,我真的得罪了大人物。” 楚亦偏偏赶在巡抚杨大人下来时揭开在他面前,就做好了让自己无法翻身的准备,恐怕此时已经是铁证如山,从暗杀何亲源开始,他们就已经在给他设陷了。 只怪他被自以为的经验,和那一段时间的平静麻痹了自己。 能够设计他成这样,已经不是他能够抗衡得了的了。 更何况,这些年他做了什么,自己心理清楚,他不是无缝的鸡蛋。 邓安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他像突然间苍老了十多岁,“云杉,赶紧去通知夫人和少爷收拾东西,还有丽爱她们,我们去齐松,得尽快!” “大人?!” 两名近侍均是不敢置信,大人居然被逼得潜逃了吗? “可是这样一来,大人您就成畏罪潜逃了!罪情会加重的!”叫云杉的高个子近侍急急道。 “齐松镇是东芜国的地界,跨过了国界线,他们就拿我没办法了。”那里也是邓安爱妾云丽的家乡,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难道您就一辈子过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吗?您明明就是被陷害的!”矮个子姜选也劝道。 “去!” 邓安红着眼眶,居然要为这样的一个失误放弃所有,问他甘心吗?谁会甘心?! 但是,他赌输过一次,再也赌不起了。 方志平和何亲源两个县官的死,都像是投入大海里的石头,不仅没有掀起半点涟漪,还要将他给拖下去。 他连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远远的就被拉入泥潭,再挣扎,会不会像方志平和何亲源一样,越陷越深,到最后尸骨无存? 他还有出息的儿子,有漂亮的小妾,他不能就这么死了! 十个暗卫就击退百个州兵,两个县官死得不明不白,还能轻易算计得了州官,这样的能量,那个楚亦,怕不是真的在密谋造反! “是!大人!”云衫走的时候含着眼泪。 “姜选,你去为我做一件事。” 邓安坐到桌前,奋笔疾书,吹干后他将那封信交到矮个子近侍手里,“待我们走后,你寻个机会,将它交给知府谢大人或巡抚杨大人。在这之前,不要擅自打开看。” 看到大人无比郑重的态度,姜选明白,这上面有不得了的机密。 “属下定不辱命!”姜选铿锵的道。 看着姜选毅然远去的背影,邓安捋捋胡须,浑浊的眼微虚:“老夫一把年纪,还只有年少时被人欺辱至这般,但后来……”手上用劲,笔杆被啪一声的断,“他们全都死在了我手中。” 相比一个造反头子,他一个畏罪潜逃的官员算什么? 待走出邓府大门,矮个子近侍姜选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信纸拆开来。 “果然,潜逃只是个幌子罢了。” 他冷笑一声,回到“姜选”家中后,他将脸上的草木灰等易容药水洗下,铜镜之中,倒映出一张跟真正的姜选有五分相像的脸,而真正的姜选,早在半年前就死了。 矮个子对着天空吹一声哨,一只白色飞鸽扑扇着翅膀飞过来,他把自己写的纸条,连同那封信一起绑在了飞鸽脚上。 “主子,观音镇传回来的信。咦,有两封?” 朝行将纸条取下交给楚亦,楚亦将两封字迹不同的信拆开,先看了矮个子“姜选”的字条。 朝行则在楚亦默认的情况下,拿起另一封邓安写的信。 “邓安猜到我们的情况了。” 朝行将手中看完的信,与楚亦手中的做交换。 楚亦并不为所动,猜出他目的人不少,但都开不了口了,“所以,畏罪潜逃只是个幌子,他是想利用这个消息引蛇出洞。” 姜选如实的汇报中,有提到邓安并没有做任何补救的事情,就直接想着逃走,这让他觉得怪异。 而楚亦稍加分析就能得出,邓安在观音镇和青阳镇明明有着不少党羽,出这么大的事,他没动用党羽关系,就直接逃走,应该是已经怀疑府里还有内奸,所以想借着这个消息,将他们引出来,去刺杀他。 “邓安向来擅于隐忍,这次,恐怕也不会逃到什么齐松镇。” 一旦他的怀疑是正确的,楚亦必然不会放他逃走。 而邓安等的就是他们的半路截杀。 到时候,邓安会想办法让谢广才或者杨纪安目睹这一场刺杀,暴露出楚亦这个幕后黑手来。 “那我们要怎么做?” 朝行思忖着,到底是老奸巨猾之辈,没有方志平和何亲源他们那么好对付。 楚亦十分平静,“将计就计,该做的还是要做,多做的只是掩一下杨纪安和谢广才的耳目罢了。” 朝行明白了,该截杀的还是截杀,只要不让杨纪安和谢广才知道,邓安的畏罪潜逃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这对他们来说并不难,即便邓安有所准备。 楚亦轻轻颔首,和朝行并肩走出矮矮的院子,看着破败围墙下堆放的杂物,楚亦嫌弃的皱眉。 “墙角下可以种些花。” 等这事了了,他也就可以回温家堡了,还是家里的院子看着舒服。 朝行也深以为然,以前为了让据点看起来尽量像农家院一点,所以他们都没有往精致了挑,选的比较朴实的院子,但是农家院也可以弄得雅致一点嘛,像温家堡里的院子就既朴实又雅致。 正在扫洒的下人听得一愣,半响了才埋首领命:“是!” 【511】虹河一角。 “楚三叔的这虾,味道真是绝了!” 虹河街楚德的小吃铺里,胥伯良面前摆着一大碗红彤彤的河虾,紫苏蒜香扑鼻,胥伯良毫不客气的撕扯着进嘴。 坐他对面的是一老一少,楚德和他叔叔楚三,笑呵呵的看着胥伯良胡吃海喝。 楚德,就是温宁去年从永河镇过来时,顺路带过来的一个准备开吃食店的商贩。 就因为这小伙当时在路上见了温宁一剑斩了恶霸王有财的子孙根,这审美有问题的奇葩就对温宁迷恋不已,这一年多来,即便被陈秋揍了好几次,也都没放弃对温宁献殷勤。 结果没能入得了温宁的眼,反倒被胥伯良吃了不少的虾,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了。 可惜的是,温宁到现在都不知道楚德对她有意思,还挺佩服楚德的勇气的,敢在虹河街跟醉香居抢生意。 不过后来吃了楚德送的虾,也没再取笑他了。 现在,整条虹河街,除了醉香居,就属楚德的小吃铺生意最好了,哪怕最冷清的时候,他这儿都能有一两个客人。 他没别的诀窍,全靠当初胥伯良一句提议。 “你不要做别的,就专做河鲜,你虾这么好吃,就要多卖虾。” 胥伯良最爱吃这的虾,虽然醉香居也有虾,但术业怕专攻,楚德从小河边长大,很小就随着当厨子的叔叔做河鲜,在辣椒问世后,他们敏锐的第一时间将这味调料加入了进去,胥伯良吃到的时候,感觉就像吃到了后世大排档的夜宵。 相比醉香居那种酒店风格的,胥伯良表示更喜欢吃这个。 所以他建议楚德别学人家馆子啥生意都想赚,包子饺子炒菜蒸菜全都跟着卖,那样没特色。 一共就卖五样,虾、蟹、黄鳝、泥鳅、唆螺。 唆螺的做法是胥伯良提点的,但具体配方,还是楚三楚德叔侄俩琢磨出来的,胥伯良吃过就上瘾了。 所以隔三差五的,他就来蹭一顿。 楚德也不恼,只有欢迎的,要不是当初胥伯良给他铺子出主意,他的生意可不会这么好。 这么大一个醉香居在这儿,普通的小菜馆子很难抢到生意,毕竟这里不是人流量大的虹城中心,更多的人都是专门冲着醉香居来的,跟醉香居抢生意,还没有自己的特色,那就很难吸引到客人。 这也是为什么,虹河街的小吃店就只有两家的原因了。 另一家做饺子面条,也是有特色的,祖传的手艺,擀的面皮特别有嚼劲,价钱也便宜。 而且胥伯良做为温家堡的表少爷,完全可以在醉香居吃更好的,喜欢到他们这儿来,都是赏脸儿,证明他们这儿东西好吃。 “现在二期出来了,以后咱们这竞争就大喽,我半个月前听到有人想学着咱们的只卖河鲜,我还记着他的模样,绝不会让他进我店点菜。”楚德生怕让人偷师了过去。 “你傻啊!竞争大了,哈,人流量也多了呀!” 胥伯良被辣得舌头一哈一哈的,喝了口水才道:“而且你不用急,第二期的招商对类目是有要求的,不是涌上来多少人,就让他们选个店进驻的,为了保证醉香居的火爆,吃食类目的店不会超过这个数。” “真的?” 楚德欣喜的瞪大眼,听习惯了胥伯良特殊的措词,叔侄俩很容易就明白什么意思。 胥伯良现在是温家堡的表少爷,而且还是很受堡主重用,不少大事他都有参与,所以他透露出来的消息肯定不假! “反正再过几天就要准备招商了,到时候你们自己看就知道了。” 胥伯良透露这么点无关紧要的消息还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设了门槛后再进驻的店,竞争力也比之前的大了,三叔,我有个提议,如果你们做得好呢,兴许能再抢回虹河街吃食店的霸主地位。” “胥公子请说!” “醉香居的铁板烧肉不知道你们吃过没,我觉得你们可以借鉴一下,因为在我看来,烧肉完全是一个独立的菜系,但它却只有这么一个菜品,说不定可以开发出更多样式来呢。” 胥伯良没直接说烧烤,楚三叔是厨子出身,有些事情提点一下他就能琢磨出来。 当然,前提是胥伯良的提点很得这叔侄俩的看重。 “还真没吃过,晚上我就去尝尝!” 将事情记在心里后,楚三叔起身将胥伯良吃空的碗移到楚德面前,问道,“胥公子这番回来,可是代表青云路试路成功了?” 胥伯良被巡抚大人召见陪同试路,这是在温家堡已经被传遍了的美谈,在叔侄俩看来,这是莫大的殊荣。 胥伯良点点头,“问题是没有了,不过正式宣布应该得明天。” 本要收碗筷去洗的楚德又坐下来,“表少爷,这几天你都陪着那巡抚大人吗?他长什么样?威严不?听说这些天还有好多官员都去了,你是不是也都见着了?”楚德眼中透着满满的向往与幻想。 “威严,相当威严,官多着呢。” 胥伯良没那么多好奇,只有出发前一丝丝的紧张。 怕一不小心惹恼了官老爷,毕竟这时代,官员对百姓是直接握着生杀大权的。 但经过这回,不是同知就是巡抚的,而且这次巡抚身边还跟着好几个州官县官,看在他技术人才的面子上,那些人对他还算和蔼,一路跟着,好歹把胆子练出来,知道怎么说场官话儿了。 闲聊完,楚德照常端着一碗自己精心做的河虾米走进温家堡。 同行回去的胥伯良又看得垂涎欲滴,“给人家姑娘的都剥壳,卖给客人的就不剥,奸商!” “那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最后只不定谁吃到呢!”胥伯良这么一想心情又好起来,“我说都一年了,你怎么就还不死心!” “你这种小毛孩不懂!”楚亦哼哼几声,谈到这个,他就没那么顾着胥伯良的身份了。 走着,两人正好看到前方正走过来的温宁。 只不过,看起来温宁的面色并不好,气哼哼的,像是刚跟谁吵架了。 【512】想鱼翁得利的胥伯良。 温宁这两天心情都挺好的,直到将才碰到魏且容那个叫银杏的丫环。 那个圆脸丫环,温宁起初看着亲切可人,纵然对魏且容有偏见,对她也还算和善。 结果那丫环以为她是土孢子呢? 脸上笑嘻嘻的,却含沙射影她和她姐上不得台面,用各种隐喻说她姐俩的坏话,以为她听不懂呢? 可偏偏,她也就能听得懂,却说不出她们那些弯弯绕绕的话,真是气死她了! “都些什么人嘛,瞧不起咱们乡下人?以为她们城里人多金贵去了!” 温宁鼓着腮帮子,鹅蛋脸气成了苹果脸,还红扑扑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已经十五岁的温宁正值妙龄,许是先天基因好,她们两姐妹是一个塞一个的水灵,比起温婉的威严,温宁的活泼娇俏,更加倍发挥出她属于这个年龄的青春气息,正宗的软萌妹子,笑起来能晃花人的眼,连生起气来都是一幅美人画。 温宁抬起眼来,发现胥伯良和楚德都直愣愣盯着她。 “你们发什么呆呢,我跟你们说的听到没有啊?” 胥伯良忙回神:“这有什么好气的,你是主子,她是丫环,哪有丫环让主子受气的,看不过,责骂一顿,再不解气就处罚呗!” 温宁正值气头,压根没注意到两个男人看她的眼神有什么异样,“可她又不是我的丫环,要是怎么她了,回头她跟她主子告状,她主子又找我姐夫告状,别的还把我姐给带进去了。” “有这么复杂吗?”楚德挠挠头。 “当然有!”温宁抬高声,对胥伯良道,“那天你不也看到了,那魏姑娘多娇贵,见到她的秀姑和丫环就委屈得眼眶都红了,又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姐怎么欺负她了,我姐压根都没搭理过她。” 温宁还不是怕给温婉惹事,魏且容在这儿怎么着也是个客人。 胥伯良不说话了,心里直啧啧,这些女人可真不能看表面,看着端庄贤淑的,指不定私下里寻思些什么。 连温宁这种心思单纯的,都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了,果然这就是女人的天赋。 这女人一扎堆了,到哪都能看到那些宫斗剧里的情节,不过想想也是,这些女人天天闷在闺房里,一不用赚钱,也没什么娱乐,不就整天寻思着怎么斗来斗去么。 楚德很想安慰,但一到温宁面前就嘴笨了,挠头半天,也只是把碗一伸。 “宁姑娘,别……别气了,我给你做了碗虾米,趁趁热吃。” 胥伯良对这个一看见美女就说话结巴的二货十分嫌弃。 温宁接碗接得十分自然,这丫头到现在都不知道楚德存着什么心思,只当是人关心她,当然也是那虾的香味闻着就觉得好吃。 三个人到了胥伯良的白阳院,温宁边吃虾米,胥伯良陪着聊天,气还真顺了不少。 这时候,楚德放了个草编蝈蝈到温宁面前。 “宁姑娘,给你这个!” 看着他献宝似的表情,胥伯良刚要嫌弃,就见温宁新奇不已的将那蝈蝈放到掌心,很是喜欢:“楚德,没想到你还这么手巧啊,这蝈蝈编得跟真的似的,谢谢你啊!” 楚德腼腆的脸一下红了,“宁姑娘你喜欢的话,我还会编别的。” 这时,陈秋带着一个下人找了进来。 温宁看到他,转头拿起蝈蝈献宝似的递到陈秋面前,“陈秋大哥,你看这个蝈蝈可爱不?像不像真的?” 然后看到陈秋身后跟着的下人,她才猛的想起来往外奔:“哎呀,我还要去招商处有事的!不陪你们了,我先走了!” 胥伯良递给楚德一个眼神:你完了。 楚德跑得都没跑得赢,就被陈秋揪住了,“这东西怎么编的,编个给我看看。” 楚德机灵劲儿来了:“我在路边捡的!” 他追姑娘的手段,能让你学会了? 陈秋拳头扬起,楚德余光看到胥伯良还在,存着一丝底气的梗着脖子,“你打啊?打了回头我给宁姑娘看!让她看看她心里最敬重崇拜的师父,私底下是怎么对待自己看不惯的人的。” 陈秋本就黝黑的脸更黑了,放下拳头,他松开楚德。 “放弃吧,她不会喜欢你。” 恋人总是敏感的,陈秋感觉得出温宁也对他有意,只是两人未发展到自然而然说破的时候,他不想这小子过分的殷勤搞出意外。 待陈秋走了,楚德脸上扬起贱兮兮的笑。 “终于把他唬住了一回!” “你说他凭什么那么断定,我相信,总有一天能感动宁姑娘的!”楚德说完,突然疑惑道,“可是奇怪,我怎么感觉这么久了,宁姑娘都好像不知道我心意呢?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胥伯良摸摸鼻子没说话,当然是他的功劳呗。 陈秋和楚德一直互相防着对方,却没想过,一直有个胥伯良在旁边看着,想等他们两败俱伤了,坐收渔翁之利。 不过就在刚刚,胥伯良突然意识到,追女孩这种事情,或许不是打败了情敌就能上位的。 刚刚温宁好像很喜欢那个蝈蝈啊…… 没过一会,胥伯良就出现在赵青风的花店里。 赵青风当时选的花店不大,约摸着也就三十多平,但是被她和胥伯良设计一番,充足的利用空间,又做了花艺隔断,显得比实际空间要大不少,正值金秋,店里挂着摆着的花都开得很茂盛,在一排装修朴素的店面间,远远的看着就十分打眼。 “胥公子!您是找老板吗?” 迎出来的不是赵青风,是农堡里许家的大女儿,叫晚秋,半个月前她被赵青风招进来看店。 她管大自己一岁的赵青风叫老板,因为她的酬劳是赵青风付。 赵青风在里面摆弄花草,闻言走出来,“咦,表少爷你怎么来了?是堡主找我有事吗?” “没事儿,我就来买些花。” 胥伯良环视一圈店里,视线落在几盆植株很大的玫瑰上面:“这样,你给我把这些玫瑰花切下来,我不要盆栽,只要鲜切下来的花枝,切十一朵,再切些不开花的细草,用丝带绑起来……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513】可有名叫楚亦的皇亲? 温宁看着送到眼前的大捧花,有些反应不过来。 十朵火红的大红玫瑰包围着中间一朵雪白,旁边点缀着细细的绿草,花束用淡绿色的油纸包着,将花朵挤出整齐的圆形,束花的丝带扎成漂亮且繁复的蝴蝶结,玫瑰的清香扑鼻,花瓣上的水滴折射着太阳灿烂的光芒。 温宁有些懵:“这、这……送给我的?” 她没见过这样的花束,原来花朵可以扎得这么漂亮! 而且感觉,扎成这样送给她,有一种特别隆重的感觉呢,怪怪的。 “对啊,喜欢吗?” 胥伯良有些小紧张,他撩妹的技能仅仅来自上上辈子的校园初恋,也就能支撑到牵个小手的地步。 “喜欢是喜欢……”温宁歪歪脑袋,“可是,你干什么送花给我?” “……” 这个丫头脑袋怎么长的,无论送的什么,这时候的男女私相授受,不是都有特殊意义的吗?哪个姑娘家收到男人东西了会问你为什么送给我的话?重点不是应该考虑要不要收吗? 而且看她那一脸茫然又狐疑的表情,胥伯良就知道这丫头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问你呢,突然间送花给我干什么?”温宁还在不依不饶的追问。 “呃……是青风的花店,我给她出了个点子,增加这种鲜切花卖,就这样扎着,你看怎么样?” “很好看啊!”温宁恍然,“挺新鲜的,花本来就漂亮,这样更漂亮了,都让人移不开眼睛,就是切下来了放不了多久就得焉了吧。”温宁感慨了一句,“不过还是很好看,我觉得这生意可以做,你这点子不错!” “那就好……”胥伯良摸摸鼻子。 算了,慢慢来吧,至少花没有被退回来。 三日后,巡抚杨纪安正式宣布青云路试路成功后,回了皇城。 邓安已经处置完,畏罪潜逃的路途中,埋伏杨大人追拿的官差队伍,被谢广才和杨纪安下令不必活捉,擒倒即就地砍杀!连申辨一句的机会也没有,邓安就被射杀当场。 楚亦也终于回到了温家堡,温婉听了他简单提及事情经过,有些忧心,邓安一家直接覆没,看来他的身份绝对不能被泄露。 “皇城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吧?” “嗯?” “梁子沐。”温婉点明。 她一个失踪,各大州郡遍布着人寻她,无关人士都会好奇一下这幕后出力的是什么人吧,更何况与之交过手的梁子沐了。 楚亦怔了一下,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我派人盯着他了,暂时没有什么异动。” 他没有多说的意思,温婉毕竟是被梁子沐救的,不忍他对付他是有可能的,楚亦一边注意着温婉的眼睛,发现她只是单纯的担忧,并没有别的情绪,遂放心了不少。 楚亦和温婉离开皇城后,梁子沐消沉了一段时间。 不少人得知了情况,梁子沐的夫人过世了。 同窗好友们上门来安慰,对梁子沐的消沉,他们都表示理解。 他们早见识了梁子沐的痴情,即使那位夫人来皇城起就一直卧病在床,半年多的时间里,梁子沐并没有因此冷淡她,而是为她四处求医,每日为她牵肠挂肚。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更重要,染兄你要振作起来,明年就是殿试了。” 同窗安慰他,刚说完,又懊恼自己没安慰到人。 听说梁兄一心求学,就是想一举摘得状元,求皇上赐御医为他夫人诊治,可现在人都走了,梁兄的斗志怕也被带走了。 梁子沐却似乎听进去了,扯着嘴角点点头,“朱兄说得对,活着的人更重要。” 几人轮番慰问闲聊了些话,梁子沐好像没有那么消沉了,他问道,“对了朱兄,你是皇城本地人,可有结识些皇亲?” “皇亲?” 姓朱的书生诧异了下,看了看四周后,他压低声音道,“梁兄你打听皇亲做甚?” “别误会,我只是想找个人,但不是很能确定他的身份。” “结识谈不上,我们家只是个瓦匠世家,最大的荣誉不过是修过皇宫娘娘的宫殿。不过,只要是皇城本地人,皇亲国戚的名讳那不都是如数家珍!你且说说,你那打听的人叫什么?” 天子城脚下,随便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个皇亲国戚,从小长辈就会告诉他们,哪些人是不能惹的。 “他叫楚亦,长我一二岁,身量比我高这么点,长相俊美,不知皇亲里国戚里可有这个人?他不在皇城,在岂南郡一带。”梁子沐道。 大祁国的百姓都知道,楚,是国姓。 以前梁子沐疑惑过楚亦的神秘,但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直到这次。 楚亦若是个地道的虹城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组织一批人马在皇城撒野,但惊悚的是,他们一家被抓,关了一天一夜,回来后,整条街没有一个人好奇过当天这里发生过什么,甚至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外面有马匹踏过。 那种感觉让梁子沐涌起一阵阵的后怕。 那天如果不是冬柒开口及时,让楚亦住手,或许他在自家门口被当场杀害,都不会有一人知情。 九峰村的人都感觉得到楚亦的不简单,但梁子沐是第一次这么直白的领略到。 “楚亦?岂南一带?” 朱长云想了想,没从熟悉的名单里找到这个名字:“你确定他是皇亲吗?这个名字我没听过,皇上登基才九年多,最大的皇子也才十四岁,都还没有封王,更没有赐封地的郡王,皇亲大都集中在皇城一带。” 说着,朱长云倒是突然想到一个人来。 那人跟这名只差一个字。 只是,那个名字在皇城已经成了禁忌,九年前那件事后,就没有人敢再提了,据说曾经皇宫里有一个小太监不小心嘴快提到了,当天晚上,就被秘密赐死了。 梁子沐摇头:“我也不确定,既然没有就罢了吧。” 朱长云想想也是,那个人九年前就已经死了,怎么也不应该是梁兄嘴中打听的人才对。 【514】新奇的招标会。 送走客人,梁子沐消沉的模样不复,重燃的斗志于眼底浮现。 只要楚亦不是皇亲就行,两次将小婉从他身边抢走,楚亦靠的不就是他暗中的势力吗?无论他是什么人,他绝对会有超越他的一天! 看到梁子沐又要进书房,冬柒把粘在他身上的轩儿抱开,回到后院。 梁子沐是重视这个儿子的,但谈不上多喜欢,那会让他想到他母亲夏荷,顺而想到因为夏荷而错失的温婉。 不过今天,梁子沐心情似乎好了些。 他揽手将轩儿抱在怀里,牵着他学着走了几步路,逗了几句后,才将他送回到冬柒怀中。 “辛苦你了。” 难得这些天他从消沉中走出来,说这话的时候,嘴角都带上了体贴的微笑。 冬柒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受宠若惊了,也没说什么“不辛苦”的话,她只淡淡抿了抿唇,算是做了回应。 梁子沐的目光在冬柒脸上多划了一眼,“还有事吗?” “我爹娘……他们在皇城还是住不太惯,想回家乡。”冬柒简单说道。 这个提议,冬柒爹娘跟她提过好几次了,冬柒压到这时候才跟梁子沐提出。 之前要隐瞒温婉的行踪,梁子沐绝计是不会放人的,她没必要讨这个嫌,但现在温婉走了,他也没了必要再软禁他们,妾室父母不算亲戚,他将他们接来一起住已经是美谈,现在送回去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果然,梁子沐只沉吟了一会便应允了。 “谢谢公子。” 唇角勾着没有情意的弧度,冬柒目光不带一丝眷恋的抱着轩儿转身走开。 除了一部分是情意被克制着,另一部分,冬柒是真的没有以前那么动心了。 克制着的这段时间里,她看到了不一样的梁子沐,没有幻想中的那么风雅翩翩,没有那么不可亵渎的清高,他只不过是比较努力有点才华罢了,只不过一直以来,“得不到”的执念让他在她眼里附上了满身光芒。 就像梁子沐对温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梁公子这回怎么就应允了?” 冬柒父母还以为以前冬柒的回绝是梁子沐不让他们走,“难道是因为那位女子……” “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乱好奇,爹你冻坏了身子骨,以后不要打猎了,就在镇上做点生意,也存点积蓄。” “做什么生意?” 冬老头没有反驳,父女关系本谈不上多好,当年冬老头毕竟也想过卖了冬柒,只不过是自己爹娘,冬柒该尽的孝道还是尽,客气有余,亲呢不足,伴随着现在冬柒地位高了,两老对冬柒是言听计从。 冬柒想了想,执笔写了一封书信,干墨后折进信封,信封上写着:温婉亲启。 “你们带着这信,去温家堡。” 梁子沐,似乎还没有死心,她得让温婉提防着点。 此时的温家堡内,上下一片欢庆。 青云路试路成功的好消息足够让温家堡欢呼了,在这欢呼声中,迎来了虹河街二期商铺的招标会。 当天的虹河街十分热闹。 醉香居旁边的招商登记处,布置得隆重又富有文艺气息,左右两边摆放着花蓝,对门而摆的长桌中间也放着一大束扎得精致的鲜切花,桌后则坐着温宁、胥伯良和秋树。 这件事温婉没有参与,就温宁和胥伯良主持,现在的她,也在街道中看着热闹。 除了大门外面两张大贴纸,每进来一个人,胥伯良还会递上一张小份的“宣传单”。 “你们可以先逛一圈,选选自己满意的铺位,这上面有每个铺位的介绍以及要求和价格,投标的流程都有写在上面,看中了哪间,回头再来这边投标。” 胥伯良指了指桌旁边一个竹箱,上面开了一个细细的口子塞纸的,那是投标箱。 “啊?我不认识字啊!” “没关系,每个铺位都有一位认字的接待可以为你解读。”胥伯良微笑。 温宁采纳了胥伯良的新奇点子,将招标会弄成了自助式开放式的。 每一个铺位的门口,都贴着一张大字贴,标名了此间铺位的价格、类目要求、经营要求。 铺面位置不同,大小不同,价格自然也不同,而为了将街道的秩序和发展航向控制在手中,定下的类目和经营要求也是有深意的。 除了铺位门口的大字贴,手中的宣传单则列表了所有铺位的详情汇总,想入驻的商贩了解了铺位情况后,再根据自身的情况,选择自己满意的铺位,进行暗箱投标。 宣传单写得够详细,商贩们很快明白了这流程。 “招标会,我第一次听说,温家堡总是出新鲜玩意。” “真是够新奇的。刚那个店面不错,可是规定只能卖吃食,我想要卖靴子,看来只能看看另外的了。” “等等,这上面的意思是,如果同时好几个人都跟我一样看中了这间铺面,都投了标,但最后只能选一个?”有一个认字的商贩道。 “没错。所以,投标书上最好写明你们的优势。以前有没有开过分店,有多少年的经验了,货源来自哪里,这些优势……嗯或者是你觉得自己能不能做到所有的竞争者里最好的,都可以写上,最后,我们的招商员会选择出最好最适合的商贩入驻。” 负责解说的黄雀热情中带着丝兴奋的紧张,今天在铺位帮忙解说的接待员,大都是温家堡私塾里的学生。 第一次被指派任务,就是这样隆重的事情,新鲜兴奋之余,黄雀生怕搞砸了。 好在昨天大家互相扮演商贩,练习了几十次,才熟悉得没有说错词。 “还要筛选啊?” 铺面里,听到的几位商贩面面相视。 所有人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有竞争啊! 以前的传统方法也不是没有竞争,但不是这么竞争的,以前可能就是同时两个人看中一个店面,谁干脆,或者谁出价高,另一个犹犹豫豫舍不得的,就落后一步没得选了。 但这招标会的竞争,却给人一种,全方面都在被挤压的感觉。 不是你第一个出价,或愿意出更高的钱就能抢占先机的。 顿时,一股莫名的紧张感升上众人心头。 【515】未来的城中街,奠定了。 因为这新奇的招标会,虹河街持续热闹了好几天。 一直到宣布入选商贩的那天,这热闹又达到了一个峰值。 上百多个人围在招商办事处的门口,那里,刚刚张贴的大字贴上,列出了被选出的商家名单。 顿时,门口就跟烧开的水一样,哗啦啦的沸腾起来。 “怎么没有我?我的靴子做得那么好!镇上谁不知道?居然还不让我进!” “我卖米粮油烟的都不让进呢!怎么想的?这么多人,不用吃饭吗?” “卖米粮的一期那边有一家了。”有人嘀咕了句。 “那卖成衣店的一期也有一家,名单上还不是又入选了两家!这什么招商办事员,会办事吗?”落选的米店商贩气愤道。 “乱七八糟,乱七八糟!有个醉香居了,吃食店还居然选了五家!” “怎么还还有个染坊!染坊也来争?要不要脸!一个染坊得要多大地儿?” 入选的类目名单,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少部分的恭喜声,被更多的愤恨怒骂声掩埋在人群中,被淘汰刷出去的人,纷纷怒骂着平复自己内心的不甘与愤怒。 而鸿兴典当的二楼,屏风后面,赵景明、乐正容仓、权胤、柳三少四人围坐着,每人手上一份誊抄的入选商家名单。 今天各人代表的,是赵家的衡青玉器,乐正家的鸿兴典当,权家的绸缎庄,和柳家的齐郡镇纸。 虹河街一期的四个招牌大店。 想要不落自家招牌的名声,自然各个都会关注虹河街的发展,当初他们过来可是赌了一把的。 虹河街的生意能不能爆起来,能不能持久的爆下去,关系着他们当初的决定,会不会给家族丢脸子。 “怎么样?看出什么来没有?这么新奇的招标会,应当不会只是一个噱头,温堡主的后手绝对不会少。”柳三少呷了一口红茶问正在研究商家名单的乐正容仓,皱眉:“这茶叶坏了,茶水都变黑了。” 乐正容仓瞟他一眼,“这是黑茶,不会品红茶就说。给乐正公子泡壶碧螺春。” 赵景明嘿嘿笑了声,“听说这次的招标会温堡主没有插手,是宁姑娘和胥公子两人操持的。” 众人不说话了,都看向乐正容仓,他此时的表情,一脸的内容。 “这名单,有点讲究啊!” 乐正容仓亮了亮眼睛,“你们还记得二期的布局不?” 招手让管家拿来了一张二期的简化地图,看来为了关注二期的发展,他们准备得相当充分。 “你们看,吃食店全部在起始几家,刚好和一期的那家河鲜店挨到了一段,河鲜对面是饺子面馆,再过去,一家酿酒,一家包子粥,一家东芜国菜馆,一家南胤国特产,一家醪糟元宵。注意这家张记饺子馆,是一期的老店,原来在东边的,调过去了,虹河街一共七家吃食店,全排一起了。” 别人看不出,乐正容仓他们都是经商世家,很容易就发现这些小细节上的深意了。 “这些吃食店……倒是挺有代表性啊!居然有两个外邦特产店,即便有醉香居,也能吸引到特定的客人。” “弄这么多吃食店,还连在一起吸引客人,这分化了醉香居的生意啊!” “八号铺就更有意思了。”乐正容仓又道,“当初我还说,建个三层楼,得是什么店才适合,结果中了家染坊,我听说宁姑娘还特地在楼后面划了一块地给他们当作坊,染坊开到这儿来,这老板也聪明,这么大块地,温家堡开的价比虹城的便宜多了。” 街面上出来个作坊,就像一堆店里出来个工厂。 一个染坊的工人,少说也得二三十个,他们要吃,要住,要穿衣穿鞋,这自带流量性,足以带活周围一块地方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接下来,他们发现好几个招牌比他们还大的店。 皇城有名的,天戈郡有名的……甚至还来了一家钱庄,标中了最宽的一个两层楼铺面。 光是东芜国和南胤国的店铺就好几家,除了吃食,还有水果等特产,以及那边流行风格的成衣店,还有一家外邦国的说书茶楼,说书人周游过整片大陆,专门讲外邦国的历史。 而其它的小店,哪怕是只有两张床大小的店,也都要么是社会手艺人,要么是好几家分店了,要么是十多年的老匠人…… 光是这名单看着,就比第一期的规模要大得多! 两期工程加起来,大到钱庄典当行,小到打铁铺陶器铺,吃、穿、用、玩、劳作、学习、就医,几乎全都被涵盖,完整的产业链已经形成,住在这儿的人,几年不上镇,都可以买到日常生活所有需要的东西。 几人最后的担忧,也终于落下了。 “温堡主是早就计算好了的吗?她把醉香居当成虹河街引流的噱头了。”赵景明兴奋的道。 “早就很明显了不是吗?她的终点可不只是一个醉香居。” 乐正容仓放下名单,他想起温婉以前跟他说过的那句话。 她说,她要让醉香居成为地标建筑,以后它杵哪儿,哪儿就要被它带活起来,无论多贫瘠。 一块荒地都修出了一条路,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这之后,虹河街成了一潭有源源不断流入活水的大河了,以后,虹镇会有两个城中街了。 虹河街的热闹没停歇,因为不少被宣布准入的商家已经开始着手装修布置了。 精致考量的装修,让一期的一些随便搞搞的商铺有压力了。 妈蛋!二期的商铺各个牛逼,生意得让他们抢光去! 于是,一期很多店面也开始休整起来。 少数要求简单的,摆上些桌椅,东西备齐,两天搞定,第三天就开始开张经营了。 挨着楚德河鲜店的旁边,挂着“巷深酿酒铺”的烫金招牌,能中标下来,这是一家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老店。 为了和旁边还在叮叮梆梆装修的区分开,能把开张弄得打眼一点,想了想,酒铺老板跑到招商处。 “秋管事,你们这门口的花还要不?” 摆在门口的花篮,即便有些快凋谢了,远看着五颜六色的也还是很打眼。 招标会过了,花篮也没意义了,秋树摇头挥挥手,示意他要拿就拿,酒铺老板于是把这两樽花篮,蹲到了自家店门口。 【516】让她帮忙撮合? 效果立竿见影,来往的人很容易就看到了摆在门口的花,一堆泥土木材的装修中,它太打眼了。 顺而就走进去,出来时,都打了些酒走。 然后陆续装修好准备开张的店铺,也想学着这一套。 这段时间,虹河街正是人流量多的时候——去青云路看热闹的人多。 虹河街就一个花店,几个商贩都跑到赵青风的花店定制花篮,赵青风有些傻眼。 花篮?这个也有人买? 之前店里并没有卖过花篮,还是招标会前胥伯良自己做的,要用竹子编织,要选切鲜花,还要插花,既费时又费力,最重要的是,她当时只是在旁边看着,还不会做呢! 只好硬着头皮请胥伯良来帮忙,“回头我把这批最好的珍珠草送给你!” “不了,你包了我这两个月的鲜切花好了!”胥伯良咧开一嘴白牙。 “半年都行!” 赵青风痛快答应,月季玫瑰是她店里最多的花,而且农堡里温婉给她留了一块花圃,专门用来做花苗培育的,她的存货多的是。 见胥伯良动手,赵青风又把晚秋喊来:“晚秋,你也来帮忙,学着怎么做,以后说不定会有更多的人要。” “这个花篮你编几个就行了,不用屯太多,以后可以回收,也可以叫租用,等于你只是卖鲜花和工钱,以后镇上有这生意了,你可以派人去现场插花,花篮用完了回收回来,价钱也可以便宜下来,这生意就很好做开了。” “对哦!不然别人买过去用一次就扔,还得承担昂贵的价钱。” 赵青风觉得胥伯良的点子真心不错,“我找孙小壮给我做了个花台子,和一些陶盆,打算摆门外边,专门弄一个地方卖鲜花。” 她算过了,卖鲜花比卖盆栽赚钱得多,花季的时候不断有花开,切了卖出去,几天就又长出来了,这感觉,就跟钱在家里会自个儿长一样。 那商贩得知只要花篮能完好回收,价钱就会便宜很多时,眉开眼笑的答应不会损坏花篮。 当好几家新开张的店都开始摆上花篮,而且还学着不知道谁的开始搞什么开业活动,抢过去不少一期店铺老客的生意后,一期的商贩们都不淡定了。 妈蛋!二期那些店铺的幺蛾子太多了! 就像是一群随便搞搞的学渣,遇到了天赋好还肯努力上进的学霸,压力感扑面而来,再不进步,生意就会抢光了! “我觉得我这店面也可以再换个装潢,再买几盆漂亮的花挂着。” “以后我们改到颠城拿货!那里的薄螺钿漆器可是全国最好的!” “哼!我也要学着怎么认字写字,以后也弄点活动,弄块木板杵门口写上宣传贴,以为就他们会呢!” “瞧他们那客拉得,笑得跟个青楼姑娘似的,要不要脸?”一大汉转头跟自家婆娘说,“咱们明天也去徐掌柜那儿上上那露八颗牙的微笑服务课。”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原本只是随便入驻的一期商贩们,发现了自家的各种不足。 高压强的竞争之下,一期商贩们开始从各个方面开始卯劲儿了,有的换优质的货源,有的换更舒适的装修,有的想着做活动,有的开始着重提高服务水准…… “这样子,受益的就是客人了,客人觉着好了,才会更喜欢来咱们虹河街!” 温宁正跟温婉解说着那份名单的深意,从类目限定开始,他们就计划好了,要将一期商铺参差不齐的水准给提上来。 温婉全程看在眼里,很是欣慰:“看来你们摸到核心子。一开始我都疑惑你们要干什么,那些吃食店并一起,是要集中生意吗?” “没错,吃食的特色不能只有一个醉香居,那些吃食店我们都尝过,各有特色,尤其楚德家新尝试的烧烤,虽然还没有完善好推出来,但是我觉得那个肯定能卖座,阿良说,将他们集中在一起,也是将特色集中在一起,发展好了,以后说不定能打造出一条美食街,这是醉香居弄不出来的东西。” 烧烤?美食街? 温婉眨眨眼,虹河街这一块,胥伯良还真是用了心。 “换我来做,估计都没有这么周到,你们两个现在加起来有蛮厉害了啊!” 温婉毫不吝啬夸赞,这次真的有些超出她的预料,温宁的成长速度比她想像的快,胥伯良也弥补了她想不到的点子,有他们两个,以后她可以轻松好多了。 温宁刚刚还正经的表情一下变得孩子气,双手叉起腰,“那是,也不看我们是谁的姐弟!”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这时,胥伯良微笑着从大门走进来,手中捧着的一束花,吸引了两姐妹的目光。 粉白色的一簇玫瑰,饱满大红色的小朵微月在外面围一圈,间隙几根绿莹草做点缀,对比鲜明的颜色,淡粉色和深粉色的两重包装油纸都折成漂亮的形状,昂贵的粉色丝质纱绸系上蝴蝶结,美得令人炫目。 第一次看到的温婉眼珠子渐渐瞪大,没有女生不喜欢花的。 这么浪漫感满满的花束,他怎么弄出来的? “哇!好漂亮!又是送给我的吗?” 温宁惊喜的接过随着这句话被胥伯良递过来的捧花。 已经收到过两次花的温宁,在前两次理由都很正常没毛病的惯性下,已经理所当然的觉得这花就是给自己的,完全不再思考胥伯良为什么只把花送给她这个问题了。 两人的动作如此自然,温婉愣了愣,不明情况的盯了好一会儿。 这才注意到,胥伯良今天……不对,应该是这好几天,他都收拾得十分精致。 长发冠起,白玉笄插在发间,素白色的常服点缀着精致的烟青色衣襟和腰带,腰间系着淡青色流苏玉佩,不奢华又不寡淡,配上他中等的身量,与沉稳清秀的脸庞,显得翩然飘逸,端的是个翩跹公子。 恰缝胥伯良这时目光瞄了过来,好像在特别观察温婉的表情,似乎代表着通知和征求意见的目光中,透着一丝小紧张。 温婉眨眨眼。 这是……希望得她首肯,且帮忙撮合? 【517】内心慌得一匹。 到胥伯良第四次在赵青风的花店挑走一捧鲜花时,让楚德抓了个正着。 “好啊!我说我怎么就感动不了宁姑娘呢,原来是表少爷你截我的胡!” 温宁收到花从不遮掩,拿着到处晃,不是什么秘密,楚德有心,一下就打听到是谁送的了,这让他十分憋屈。 他可不会像温宁一样犯傻,一男子隔三差五的给姑娘送花,除了心存爱慕还能是啥,这半个多月里,他都看到胥伯良在赵青风店里拿走好几束花了,原本他还以为他又在折腾什么园艺,没想是拿来追求姑娘! “表少爷也特不厚道了,我可是把表少爷你当朋友了的!你就这么对朋友的?” 楚德一脸忍着愤怒的委屈样儿,在他看来,陈秋不算什么威胁,他打架虽然厉害,但嘴比自己还笨,一看就是没接触过姑娘的傻大个儿,他还有信心能争过他。 可是胥伯良不一样。 他皮相又好,斯文干净,嘴巴又会哄人,鬼点子主意特多,男女老少看着都不嫌,虹河街一带没哪个商贩不认识温家堡表少爷的。 而且他又和宁姑娘年纪相仿,最是容易聊得来了,两人还经常一起共事。 这种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让楚德压力瞬间增大,也觉得希望一下子渺茫了起来。 “诶我又没做什么,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事对不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不过我说实在的,你这么久也应该看明白了,温宁对你不感冒,没有我,指不定她知道你心思了,还不接你吃的了呢。” “果然是你在背后捣鬼!” 楚德这一会也没顾胥伯良身份了,扑上去就和他扭打到了一起。 胥伯良好歹会些三脚猫功夫,能让楚德一个普通人给挠了去?几下将楚德压制住,“别这么激动,好好说话。” “我能不激动吗?”楚德气炸了。 “明也好,暗也好,咱们都是公平竞争,在这种事上耍什么手段都是没用的,关键得看温宁她对谁更感冒是不?如果她中间你,我做什么也没用,反之,如果她对你提不起兴趣,你做什么也没用。” 胥伯良随便几句就将楚德哄得晕头转向的,他慢慢松开手:“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两人走进温家堡,远远的看到温宁从白阳院门口出来,好像是在找胥伯良,抬头看到两人,立刻走上前来。 看到胥伯良手中的鲜花,温宁已经习以为常了。 “咦?今天怎么不是玫瑰花了?” “换个造型嘛,天天玫瑰怕你看厌,我觉得这样扎也不错。” 今天胥伯良扎的是一把向日葵,控制了营养的花朵要小些,明黄的色彩十分艳丽,没有玫瑰那么浪漫,但在温宁前三次都没有品到浪漫的前提下,也没什么问题,她觉得好看就行。 看到温宁十分自然的就要伸手来接,楚德受到了打击。 “宁姑娘,你们难道……” 难道他们很早就互相坦白了吗?可那样的话,没道理表少爷不告诉他啊! “啊?怎么了?” “你们……”楚德张了张口,最后化为一道苦涩的祝福,“好吧,祝你和表少爷幸福,二小姐和表少爷,的确很般配。” “???” 温宁愣了愣,再看胥伯良,这次终于捕捉到她之前看到过无数次却没放在心上的那丝紧张。 温宁也不是迟钝,只是之前被胥伯良忽悠瘸了,这时候无论如何也明白了。 接到手中的花,猛的一下又塞回胥伯良手里。 “我不要了!” “诶……你别误会。”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送花给我?连他都这么说,你还让我别误会?还是我本来就没误会?说!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温宁噼里啪啦一串甩胥伯良脸上,板着一张俏脸,微微昂着下巴,半虚着眼睛,一副你竟敢打我主意的危险模样,成功掩饰住内心的满腔懵逼。 “这怎么能叫图谋不轨呢……” 胥伯良有些手慌脚乱起来,这反应,跟他预想的不符啊! 被挑明之后,姑娘家不是应该娇羞的红着脸颊,问他什么意思,然后等他顺势坦白,她再欲拒还羞的斥他几句,不答应也不拒绝,最后把花带走的么? 这才是完美的过渡啊!咋就不按套路来呢? “他就是图谋不轨!宁姑娘,他打从一开始预谋着呢!”楚德喜闻乐见的插嘴。 “没有,你别信他,他才是对你存了非分之想,这会得不到了想搞事情。” 胥伯良也开始卖队友,要挑明干脆两人一起,有了楚德做对比,更能对比出他的优势来,胥伯良对自己这张老少通杀的脸还是很有信心的。 一下蹦出两个追求者,可把温宁震惊坏了。 她眨眨眼,持续懵逼,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招人稀罕了? 她张大着眼睛不敢表现出自己慌得一匹的内心,然后,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她板着脸,打量一眼胥伯良,“你这么点高!” 又看看楚德,“你字都不认识!” 胥伯良:“……” 楚德:“……” 冲友军乱甩两发暴击后,温宁面无表情潇(僵)洒(硬)的转身走开,留下被双杀的两具尸体。 胥伯良生无可恋,书上的炮灰都不会被拒绝得这么血淋淋啊! 他哪就这么点高了? 不就是没有长成一米八的大壮汉吗?他这么瘦,中等身高也见得了人啊!再说他还会长的啊!!! 楚德捂着脸颊嘟囔:“我认识几个字了……” “你还说!”胥伯良将楚德拳打脚踢,“都是你个祸害精!” 楚德抱着头,看到胥伯良比他还难受的模样,他心里忽然平衡了很多,“这怪不到我啊,表少爷你不是说,这种事是使不动手段的么,要是宁姑娘中意你,今天应该会促成你们两个才对。很明显,你这也没什么希望呐,宁姑娘喜欢男子汉大丈夫,你显然不是……” “滚!”胥伯良将他揍了一顿后,立下豪言壮语,“哥就给你看看,哥有没有希望!” 那番话完全就是他唬楚德的,要真信那种宗旨,不知道会有多少单身狗!追女孩的事,能轻言放弃么? 【518】你这样是追不到姑娘的。 去果园的路上,经过一处小农院,看到一个在篱笆外晒干菜的娇美姑娘时,胥伯良脚步停了停。 这家雅致小院里住的是杨柳。 当初被温宁和陈秋从王有财手上救下的那位姑娘,因为生得漂亮,性格又内向怯弱,即便在农庄住了这么久,杨柳也不是很热衷跟那些农户们来往——农堡里太多的男人打她的主意。 反倒是跟陈秋和温宁他们打交道的多,偶尔帮缝补个衣裳鞋袜的,感念着他们当初救她。 胥伯良早就觉得有意思了。 你都在这里安居乐业了,还怕周围男人看上自己?难道不嫁人生子的? 除非心里有人呗,而且还不是“农户”阶层的人。 胥伯良有过猜测,今天顺便试探一下。 “胥公子。”看到胥伯良经过,杨柳微笑着打着招呼。 杨柳的姿色在整个温家堡可以数得上第四了,排第一二的温婉和魏且容是无法撼动,但或许换个人来,能挤过温宁排到第三,杨柳的美是婉约柔弱之美,相比活泼的温宁,更多一分女人的韵味,不然当初也不会让王有财觊觎了。、 不过胥伯良不是很喜欢这种类型的,还是温宁那种活泼点的妹子更软萌。 美人必然是爱美的,杨柳的小农院里,也栽种着不少艳丽的花花草草。 自从赵青风的花受欢迎后,农堡里但凡日子过舒坦了的,都开始学着用花草提升品味了。 “杨姑娘,你见着陈秋大哥没?” 胥伯良随口扯的话题有些突兀,没想杨柳顺着就接上了,“半个时辰前他去西边了,应该去堡主院了,我看他走得挺匆忙的。” 胥伯良也不知道是陈秋正好路过了他家门口,还是杨柳对关注的人眼睛看得远,他道了谢,然后像在自言自语的道,“最近陈秋大哥是挺忙的,我看他鞋都磨破了也没时间补……” 杨柳手上的动作缓了缓,目送胥伯良走后,美眸中眼波流转。 第二天,胥伯良又捧着一束鲜花“偶遇”了温宁。 “你怎么……我不是说过……” 温宁鼓着大眼睛瞪着他,似乎很费解,她难道拒绝得还不够明显吗? 但她哪知道胥伯良经过后世各种洗脑灌输,压根就没把温宁的拒绝当过一回事,被女生拒绝一次就放弃的话,那一辈子也就只能自己过双十一了,要追到妹子那必须得厚着脸皮。 “那是你的态度啊!”胥伯良举举捧花:“这是我的态度。” 温宁果断转身走人,胥伯良也不气馁,笑嘻嘻的抱着捧花跟在她屁股后面,还不停跟她搭话。 “你去哪呢?这几天不用忙什么了吧?” “你别走那么快,我又不吃人,其实你不用有那么大压力,这又不是手帕玉佩什么的,只是一盆鲜花,你就跟之前一样,拿回去插花瓶里,过段时间它就凋谢了,什么也不会留下……” 附近劳作的农户好奇瞟过来,不知道二小姐和表少爷这是闹哪出。 温宁尴尬得话都说不知道怎么说了,“哎呀你真是……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要不,我再直白点?我喜……” “不不不用了!” 温宁忙摆着手打断他,十五岁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她自认为该懂的都懂了,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架势。 她见过的听过的,无论男女,私相授受间接寄寓也好,言语坦明心迹也好,对待男女之情上都是含蓄又委婉的,就算听过话本上的痴情主角,也不过是远远望着对方背影终日相思,就没这么直白高调的。 胥伯良压根没考虑过小姑娘接不接受得了,捧着花一直跟着。 温宁加快步子,他也加快。 许是被缠得烦了,经过堡内的农业河时,走到桥上,温宁骤然回身,一脚踹向毫无准备的胥伯良,然后转身走人。 “噗通”一声,胥伯良一个倒栽葱摔进河里。 “噗!” 正在阁楼上和楚亦腻歪的温婉,一口茶水喷出来。 阁楼的视野好,楚亦和温婉的目光刚就远远的被这两人吸引了,正打算瞧个热闹,没想到就看到这么转折性的一幕。突然间这么生猛,这是咋了? 胥伯良吓死了,他不会游泳! 而且农业河也不深,他一脑袋插进泥里,差点把鼻子给堵了。 不过所幸也不深,拔出脑袋后他蹬蹬脚也能浮出水面,等将眼睛边的泥洗掉,浮出水面时,带着泥的头发散乱成一团,而且还呛了口水,咳得他脸通红,一边咳一边将头发上的泥洗掉,靠!这样子肯定超丢人! 抬头,胥伯良看到桥上站着的女子。 不是温宁。 阳光正从那人身后射过来,胥伯良只看到一个笔直的轮廓。 穿着一身江湖剑士装的女子,直直站在桥上,那姿势,应该是在看着他,且在笑。 “小姐,要救吗?” 清脆如莺鸣的声音从侧面传来,胥伯良看清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丫环,然后,桥上女子的身影急速朝着他俯冲过来,胥伯良配合的抬起手,结果发现那身影只是掠过湖面,转了个弯就空手走了。 压根没有救他的意思。 哦,也不是空手,浮在他面前的那捧花被捞走了。 盛曙澜姿势帅气的落回桥上,拿着那捧花看了又看,又闻了闻:“好香!花是顶好的,看来是人的问题。” 胥伯良:“……”mmp! 最后胥伯良是被双胞胎用树枝拉上来的,水被他搅得一团浑脏,两姑娘不愿意下水。 盛曙澜一点没体会胥伯良差点把小命乌龙掉的心有余悸,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圈胥伯良,摇头,沙绵略带低沉的声音染着笑意:“比姑娘还弱,果然是人的问题,你这样是追求不到姑娘的。” 此时胥伯良一身衣裳脏污污的,湿漉漉的长发全部散了下来,本就斯文清秀的脸咳得满脸通红,活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少年。 俩双胞胎丫环也憋着笑,显然,将才的一幕,她们主仆仨都在后头看到了。 “你谁啊你!” 胥伯良被那眼神戳中内心敏感点,很没风度的推开盛曙澜,甩她一脸的水。 【519】又洗个脑。 温宁这边,她是看也没看身后胥伯良咋样,逃也似的窜进堡主院后,就将大门猛一下关上。 回到正厅时,看到了从楼上下来的温婉。 “你们这是怎么了,阿良做了什么把你惹成这样?” 得知了胥伯良被人救了,温婉也没有出去看,显然温宁这边也需要安抚——她一脸的慌张不知所措。 温宁张张嘴,不知如何启齿似的,好半天了,才温温吞吞的把事情道来,慌张的脸上带上了委屈与害怕,说到后面,她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阿良他怎么这样子啊……” 温宁听完愣了许久,温宁这反应让她着实费解。 “阿良倾慕你追求你,这很正常的事啊……你是不喜欢他吗?” 其实,她也没想到,胥伯良居然会喜欢温宁,平时虽然看着他们俩打打闹闹的,但却是看一家人的感觉。 “不喜欢!” 温宁重重的说完,顿了顿又解释道:“我不是讨厌他的意思,可我把他当成亲人来着,他那么瘦弱,我平时都挺照顾他,他怎么能对我存那种心思呢,还缠着不放,弄得谁都看得见……指指点点……” 这丫头都直接哭出来了,又急又怕又慌的样子,温婉都给她弄懵了。 “别哭别哭,你这怎么就哭了呢?不喜欢就不理他好了,又没规定他追求你你就一定得嫁给她……” 温婉说着,脑中突然一闪,再看着温宁的泪眼,顿时明白了。 胥伯良这是把温宁的心理阴影给逼出来了。 当年温宁被打昏塞进花轿送上王有财的床,身中药不能动弹,眼看着自己即将被人糟蹋,哪能没点阴影? 哪怕温宁学了功夫,再遇王有财能干脆狠辣的割掉他命根子,她现在有能力保护自己了,但曾经,惊恐无助的那一幕,已经刻在了弱小的温宁心里,并未散去。 胥伯良的做法也没多极端,但是在这保守的环境下,的确出格了点。 哪怕是后世,也有不少这样的,一直当朋友的人,猛然发现对方对自己存着男女之情,心里多少有点别扭,也有甚至就因此朋友都做不了了,而胥伯良不放弃的坚持,在温宁这儿,就变成缠着不放了。 这偏强硬的态度,激出了温宁的过往阴影。 一边安抚着她,温婉心中想着招儿。 这样下去不行啊,温宁总得嫁人的,要是以后遇上个性格霸道点的追求者,不得被吓得一刀把对方捅了呀! “别怕,阿良他又不是坏人,他喜欢你,可能比你想像的还要喜欢,所以即便被你拒绝了,他也不轻易放弃。坚持自己所喜欢的,这不是一个美好的品质吗?但那是他的态度,不应该影响到你,除非,你也对他有好感,然后自己又弄不清……” “我没有!他那么瘦弱,我都当他是弟弟来的。”温宁忙打断。 温婉汗颜,两次鄙视身材了,看来温宁对胥伯良是真完全不来电。 她试探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怎么也要男子汉一点,高大威猛,阳刚血性,显得可靠,阿良他才跟我一样高呢,瘦得跟姑娘似的,脸也那么白……” 温婉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让胥伯良听到,估计会当场吐血,那家伙一度觉得他帅得老少通吃来着,没想着在温宁这儿,就是个小白脸儿。 估计在大部分姑娘眼里,胥伯良这样的,是那种公主的驸马人设,专门入赘的。 “高大威猛?像陈秋那样的?” 温宁脑袋垂到下巴可以点到胸了,摇晃着身子不回答,也不否认。 这样子,明显就是了嘛! 还真是陈秋啊! 温婉了然的点点头,是感觉这段时间里,这两人有点儿气氛微妙来着。 她一直没找着机会问,这丫头这方面还是特别含蓄的,害羞得很,这种性格,也难怪受不住胥伯良这一刺激了,反而陈秋那种慢热得急死人的,可能正合这丫头胃口。 感情问题温婉没想干涉太多,温宁喜欢谁有她的喜好,眼下最重要的是,这个阴影是个问题。 问题不在胥伯良,温宁自己内心的阴影不散,以后还会有类似的情况。 “既然你心有所属,那可以直接告诉阿良。” “我说了,我也说他长得不够高了,他还是追着我跑。”温宁眼眶又红了。 “别急别慌,你把阿良当亲人,他当然也是同样的尊重爱护你,你要相信他,他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也不会因为你拒绝他就迫害你。你不用受到影响,他坚持他的,你坚持你的。你若一直不变,他自会有死心的一天,你若哪天被他的坚持打动,这更是好事。这既可以考验他,也可以考验你自己。总之,无论如何这都不是一件值得害怕的事,知道吗?” “你长得漂亮,身姿又好,性子活泼,脑瓜机灵,还能文能武,这是你闪闪发光的地方,而别人喜欢你这些,这有什么好怕的?有人倾慕你,这直接说明了你的魅力,侧面证明了你的价值,你应该引以为自豪!而且,有个人争抢才能对比出更好的,对不对?” 习惯了男女平等思想的温婉,下意识希望温宁也能习惯这些。 从小苦到大的丫头,追求者,可能是除父母以外,唯一能将她捧在手心里哄着的人,而在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把女朋友当祖宗的胥伯良,更是难得能带给温宁这种体验的人。 被人疼习惯了的姑娘,才不会被男人一丁点温柔就轻易哄走。 温宁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姐姐说得对! 越是多的男子追求自己,越是赶都赶不走,说明自己魅力越大,她反正能保护自己了,不怕被人强迫,那还怕他干啥呢! 被温婉一番洗脑下来,本就对姐姐满心崇拜的丫头,没费多大的力,就接受了这新奇的观点。 往外走了几步,她又退回来。 “那我见着阿良……” “把人家推水里,还得道个歉。”温婉道:“然后把他揍一顿,把你吓哭了,可不得揍一顿!” 温宁顿时就笑出了个鼻涕泡,最后那点不知道怎么面对胥伯良的紧张别扭,也消失不见,压在心头许久的阴霾,也缓缓消散。 【520】你是我的唯一。 终于将人安抚好,楚亦这时从楼上下来,大概是猜到两姐妹之间可能在谈心,才这时候下来。 温宁有些促狭的垂下头,正要出去,却看见门口进来几个人。 穿着粉色衣裳的双胞胎丫环十分打眼,不过,中间的盛曙澜更吸睛,比正常女子都要高的身量,让她自带一种气势,今天她装的还是剑士装,明艳的脸庞也透出一股飒爽的英气,温宁目光里透着羡慕的停下了脚步。 “盛姑娘这是?” 温婉在阁楼就看到了盛曙澜,没惊讶,但也好奇她是来干嘛的,谁把她放进来的? 盛曙澜此时手中捧着胥伯良的那束鲜花,落在河里的鲜花没有脏,反倒是沾上些水珠,显得更好看了。 嗅了嗅,她将它轻举到温宁面前,“很香的花,不过是送给温二小姐的。” 温宁已然收拾好了表情,她摇摇头:“这花我并不想收。盛姑娘若是喜欢,可以自己留着。” 盛曙澜不在意的耸耸肩,将捧花扔给身后的丫环。 兴味的目光在楚亦脸上转了一圈,才对温婉爽朗一笑:“温堡主,我来还债的来了。” 说着,双胞胎丫环其中一个拿出两张银票出来,盛曙澜道:“上次还欠一百多两吧,温堡主又让我住了一晚七层楼的主题厢房,共算二百两吧。” 还有多的,温婉也不娇情,全数收下。 没多客套言语些其它的,温婉不想招待一个觊觎着她男人的客人。 然而盛曙澜却没有不被待见的觉悟,“听闻温家堡里有个奇异果园,栽种的都是一些大祁国没有的果树品种,可否参观参观?” 温婉再不乐意也不好太失礼,人家前脚还完债,立马赶人也不好,喊了个丫环带着她们主仆三人下去了。 看了楚亦一眼,他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温婉莫名的气闷,噘着嘴轻哼一声,一个人走了。 楚亦十分无辜,他哪儿做错了? 叹口气,最近他总感觉小婉对他若即若离的,难道是因为那个盛曙澜?但他什么也没有回应,她应该也不至于为这种小事生气才是。 追出去时,温婉已经不见影了。 赵青风最近心情很好,虹河街二期的铺面都陆续开张了,而几乎一半的店面都向她订了花篮,而还有两成,是想到鲜花会谢,干脆在她店里买了十多盆盆栽花回去搁店里。 这里面,包含了一些翻修店面后重新开张的一期铺面。 这是开了花店以来,生意最好的一段时间了,即使有晚秋帮着打杂,也把她累坏了。 傍晚时分,就在她累了一天,准备关店收摊的时候,店门口迎来一个人。 “姑爷?” 倾长的身形,俊美的面庞,素白色的常衣非但不显得寡淡,反衬出楚亦如皎月一般清冷内敛的气质,即便一贯低调,这气质还是吸引得不少逛街的人回眸打量。 赵青风不敢当着楚亦的面叫温相公,总觉得太失礼,干脆就跟着叶子他们喊姑爷了,所幸这个称呼并没有引起楚亦不悦。 楚亦环视一圈店内:“此时可还有鲜花?扎成一束的那种。” “鲜花?姑、姑爷您要买花?”赵青风有些没反应过来,“哦,有有的!还有的!可以现切的,姑爷您要哪种?” 鲜切好的花是没有的,赵青风将楚亦带到里面,让他从盆栽里选。 即便谁都认定姑爷是被堡主养着的小白脸,可当面对楚亦时,赵青风总会控制不住的紧张,不需要他多严肃,就算只是被他淡淡的看着,都还是紧张,像生怕怠慢了眼前人似的。 楚亦看了看满屋的娇艳,眼都晃花,他想了想。 “扎一束表少爷平时买的那种就行。” 赵青风心中哇了一声,猜测这应该是要送给堡主的,精心挑选了十一朵一束红色的玫瑰,用准备好的粉色油纸包得精精致致,满脸被塞满甜狗粮的羡慕。 楚亦拿着花左右端详了一阵,带着香气的娇美花朵,让他都心情好了些。 花还是好看的,胥伯良拿了没用,是他人的问题。 温婉是在农堡的大门口接到楚亦的花的,不见了楚亦,陈秋和朝行说没看到他,温婉当时心里就有点打鼓,那盛曙澜可还在农堡里转悠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这种她看得很开的事情,这段日子却总是紧张得很。 这让她莫名的焦躁。 但在收到一大束鲜花的时候,这些焦躁一下被冲散。 “你……怎么想到给我送花的?” 接着鲜花,温婉内心有些激荡,看着温宁的没感觉,送到自己手上就不一样了。 她以前也收到过楚亦送的花,但那是两三枝往瓶里插的野花,虽然也好看,但不是同样的感觉,这种在根深蒂固的思想里拥有着特殊意义的行为,让原本漂亮的花束,也带上了特殊的意义。 “你不是喜欢花吗?” 楚亦敏感的捕捉到温婉这一次的开心,有别于以前收到花的任何一次,果然这样的花看起来要隆重一些? 傍晚街上来往的人少了,也让这秀恩爱秀得旁若无人的两夫妇更打眼了。 “温相公果然会哄女人,就送束花还整得那么别出心裁!” “还别说,那花这样包着还真好看!” “温堡主和温相公是真的恩爱。” “那花是怎么包成这样子的,要是我家段朗也送一束这样的花给我就好了……” “天呐,他们不会是要做羞羞的事吧?我可是才十岁啊,啊阿爹你干嘛捂我眼睛?我要看!” 察觉到被围观,温婉咳嗽一声,拉着楚亦赶紧往大门里面走,难得再看到她红脸的楚亦心情十分愉悦的低低笑了起来。 进了农堡了,围观的人还是多,不过农户们的眼神要更淡定些,看,痴情的温相公又在讨堡主欢心了! 温婉克制着脸上的喜悦,数了数花朵。 “十一朵?这么巧,你知道十一朵玫瑰花代表什么吗?” “你是我的唯一。” 楚亦接得很快,温婉错愕转身,正好看到楚亦深邃的眸子里,清晰倒映着她灿烂的笑靥。 【521】她很了解男人需要什么。 “你怎么知道?” 温婉只是随口一问而已,十一朵玫瑰的花语正好就是“你是我的唯一”。 楚亦不答,只笑看着她,不顾远处还有农户来往,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瞳孔倒映的她的人影因他的凑近而放大,低声魅惑着她:“喜欢吗?” 温婉俏皮的上嘴角上翘,“喜欢!” 他不答她也猜到了,肯定是胥伯良那家伙出的主意,让赵青风记下这些花语,再告诉买花的人,以添情趣。 紧接着,她又昂了昂下巴,“不过我更喜欢下一束。” 楚亦无奈的发出低低的笑声,他喜欢死了她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好。” 接下来的几天,楚亦每天都会大清早出现在赵青风的花店前,每天扎一束不同样式的花束,好几次都是当着不少人的面送给温婉,两人旁若无人的恩爱样,让人真是羡慕得打紧。 同时,也在虹河街这一块,刮起了一道给意中人送花的风潮。 所有人都乐见其成,除了魏且容。 再不想承认,魏且容也不得不面对心里的酸楚,不甘心的滋味就像毒酒燃烧着五脏六腑,呼吸都是疼的。 别人如何能想像,一个她嗤之以鼻的人,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她费尽千辛万苦也得不到的东西那种痛苦。 她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她甚至放弃了自尊,学着温婉每天打扮得十分素净,穿梭在满是泥泞的园子里,看见谁都洒上灿烂的笑容,有时候她自己都催眠了自己,以为自己真的很开心。 她以为这样的改变,至少能吸引到一点点楚亦的目光。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做饭菜?套住他的胃口?不说有失体统,可也真是够班门弄斧的了,她还没信心跟温婉比伺候人之些。 做衣做鞋?这些年,她做给楚亦的衣裳,就没见他穿过一件。 “姑姑,我还能做什么?” 秀姑望着日渐削瘦的魏且容,很明白魏且容纠心于什么,叹气之余,还有些费解。 “小姐,你又何必与她相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温婉始终是农家出身,主公再宠爱她,走到尽头也不过一个宠姬,媚色侍人、花样百出是必须要学会的手段。而小姐你蕙质兰心、雍容大方,纵使落魄,贵族出身的你才能跟主公门当户对,即便你什么也不做,你的位置亦不可撼动,你和主公之间亦不需要那么多的轰轰烈烈。” “你们之间是正室与妾室的区别,你们无法代替彼此,不同的是,妾室可以有很多个,倘若有朝一日主公对她再无情意,她就什么也不是了,但还会有赵婉钱婉孙婉,而正室夫人,却只有你一个。” 秀姑多活了几十年,很多事情看得更为透彻,她来这里一段时间,就看清了这个问题。 道理魏且容也都懂,但她做不到这么淡然。 如果不曾见到楚亦如何对待温婉,或许,她也不会奢求与他轰轰烈烈。 她以为他本就是那般冷心冷情之人,所以她没贪婪太多,只求在他心里有个位置就可以,可是,那些她曾经连幻想都没敢奢侈过的爱,却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实现了。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的坐怀不乱,不是那么的清冷淡漠。 他胸膛里的那颗心,也会为一个女人欢快跳动。 可为什么那个人不是她! “我从小学的礼仪教条,培养出的才情满腹优雅端庄,不是为了给外人看的,妻子若没有丈夫的爱,何来的甘心付出?” 魏且容不懂,为什么妻与妾不可以替代?难道正室夫人就只是拿来当摆设的吗?谁规定男人只能宠爱妾室! 爹爹临死前的遗言,她猜也猜得到,定是希望她莫再入皇家。 但她不觉得楚亦是真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接受她,这些都是借口罢了! 最根本的,是他不爱。 倘若她能得他一丝嵌入骨子里的疼爱,那些种种都不会是阻碍,他还不是将温婉一个农女身份给抬成了“夫人”?甚至甘愿自降身份做“温相公”,而她呢,却轮到与温婉平起平坐的地位都岌岌可危了。 秀姑没想到魏且容的执念深到了这个地步。 她叹息着摇头,“小姐说得没错。妻子与宠妾都需要爱。可是,温婉她的确很了解男人想要什么。” 而小姐你……只了解自己想要什么。 后面的话秀姑自然没说出来。 她不是银杏,不会一股脑儿只觉得自家小姐就该得到最好的,活到这个年纪,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曾经嘶吼着的不甘,也在时间的课堂里学会了认命。 什么都妄想得到的人,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魏且容的不甘与痛苦,丝毫没有影响到温家堡,温婉和楚亦的恩爱代表着农堡的希望。 只有胥伯良郁闷了好几天,闷在白阳院里好几天没出来,怕撞见温宁,也怕被楚德取笑,那天狼狈落河让他觉得很是丢脸,追妹子不成反被踹进河里,说出来能糗一辈子。 不过,看温婉收花收得那么开心,胥伯良又重拾了信心。 花没问题,他也是没问题的,肯定能行! 在墙上自己刻的尺子上量了量身高,胥伯良自言自语道:“好像又长了几毫米,几毫米……怎么就长这么慢呢?我这时候不是应该几厘米几厘米的蹭蹭涨吗?” 不过随即他就没纠结的照起了镜子。 好在这张脸还挺帅。 放后世,这就是那种小鲜肉,穿什么都好看! 胥伯良丝毫没意识到不同时代的审美差异,更没有联想过,以楚亦的俊美,都能被人当成被女人养着的小白脸,他这瘦弱不经风的身板和俊秀过得过分的脸蛋,只会被温宁当成“弟弟”。 温宁正在堡主院的房间里算账,当突然一束花又塞进眼帘时,她眼皮猛的一跳。 随即她强迫自己先冷静,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排斥感,控制着语气尽量平淡些:“你怎么还来呀?我不是都说过了我不收……” “没关系,没一定要你收啊!” 胥伯良大概也摸到了点温宁的底线,他环视了一圈后,从边几上找来一个瓶子,把花束插进里面:“青风说,室内插束花能醒神明目,花香也容易让人心情好。你看,放这儿多好看!” 【522】谈心。 温宁怔了怔,似是没想到还可以这样来的。 这操作有点超纲了。 那她应该拒绝还是应该不理呢?姐姐可没说啊! 可是胥伯良没有给她什么犹豫的机会,连她上次道歉的话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转身走开了。 温宁望着那花,思索着要不要把它们扔出去,以表决自己坚定不可动摇的决心,可那样的话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点,而且阿良也不是外人,这样伤他自尊了点吧。 胥伯良躲在外面等了好一阵没看到花被扔出来,估摸着应该不会扔了,忙给自己打了个气。 “哈哈,就知道有用!” 看来还是要委婉点啊,到底不是二十一世纪那些开放的女生。 “表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呢?” 叶子端着一盆糕点从醉香居过来,看到胥伯良鬼鬼祟祟的身影不解道。 面对胥伯良时,叶子没对温婉和温宁那么拘谨,兴许也是因为这位表少爷不怎么爱拿捏做派的缘故,并没有因为身份变化就瞧不起下人,仍然会跟以前一样与他们打成一片,在叶子看来,胥伯良更像是他们一伙的小伙伴。 “哦,没什么,你这是端哪去的?” 胥伯良顺手从叶子端的盘子里捏起块糕点,叶子没什么反应,“哦,我做了几笼糕点,要给主子端去呢。” “嗯,真好吃!叶子你这手艺能当御厨了。表姐在三楼,我端上去吧,你去忙你的。” 叶子被夸得喜笑颜开的,胥伯良这张嘴甜,农堡里甭管男女老少,就没谁真正讨厌他的。 三楼一层只住了温婉和楚亦一家三口,胥伯良上去的时候,温婉在书房里练字,胥伯良看旁边堆起了厚厚的练完的字贴,可她眉宇间还是有着淡淡的躁意。 “什么烦心事啊?练这么多字都还静不下心。” 胥伯良把盘子放到桌上,拿起温婉练的字翻来看,“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怎么都是些悲春伤秋的?和姐夫吵架了?” 温婉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收了笔,面对胥伯良的调侃,扯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吵什么架,哪吵得起?” “嘿嘿,一般女人这么说,就代表事情更严重了。我倒是好奇了,你们不是天天秀恩爱来着?” 顿了顿,他又道:“其实我真的挺佩服你的,姐夫被调教得多好啊!在这个大环境下能做到这样,真的很不错了!” 楚亦一看就不是什么没脾气的懦弱性子,要相貌有相貌,要性格有性格,也有自己的成就,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是陈秋和朝行和温家堡那么多人的防卫队都听他差遣,肯定不会是什么无业游民。 一个这么本事的男人,应该是很能招桃花的,却没有妻妾成群,儿女环绕,二十好几了,身边居然没有一个除温婉之外的女人。 还成天把她捧在手心里,天天送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调教的? 胥伯良觉得温婉可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又耍小脾气了。 这表姐也是个有性格的。 “是啊!大环境如此,那你还觉得他真能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温婉承认自己的确是不知足了点,但是她也控制不住,以前潇洒是因为不在意,当在意了,就没办法那么潇洒了。 楚亦这段时间送花,她却有种虚幻的幸福,尤其是当他捧着十一朵鲜花说着“你是我的唯一”时,她心里一点也不踏实。 他只是在说一句花语,不是在说一个誓言。 他别的都满足了她。 唯有这一点让她哪些的不踏实。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她在二十一世纪就根深蒂固的思想,在这个大环境下,却是可笑的戏言,他不是穷到养不起小妾的老百姓,他是个王爷,纵然是个黑户王爷,他也有的是能力妻妾成群。 “你要相信你自己啊,你都能把他调教成这样了,有什么不可能的?”胥伯良安慰道。 “小把戏而已。”温婉意味深长看着他,“就算你这个一夫一妻思想浸淫许久的人,穿越过来,你难道就没想过日子过好点后娶个三妻四妾的?” 胥伯良摸摸鼻子,这种美事,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幻想一番的吧? 不过他还不会傻到当面承认,这关头他还在追温宁呢,让温婉知道了,非得从中掣肘不可。 “别这么说,只要想,办法总比麻烦多嘛。”他呵呵笑着干巴巴的安慰温婉,说完也觉得自己很废话,于是扯东扯西的想办法转移话题,最后还是温婉看不过去了,主动跳过这个话题。 “不聊这些了,说说你和温宁吧?” 她也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和胥伯良说这些,总觉得自己最近神经忒敏感了些。 一提到这个,胥伯良颓丧着脸:“还有什么好说的,不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都被拒绝好多次了。诶要不姐你帮我出出主意呗,温宁还喜欢什么?”认了个姐,胥伯良也尽职的当个好弟弟,偶尔还是要依赖下姐姐的。 “你真的那么喜欢她?”温婉看着他。 “那不是,你看啊,这男尊女卑的大环境下,换谁能对温宁这么好?不是谁都有你这么好的运气能碰到表姐夫这样的人吧?就说陈大哥吧,他人是好,可对待感情肯定不如咱们细腻吧。” 胥伯良自然也察觉到了温宁和陈秋之间的微妙之处。 其实他得感激陈秋在儿女之情上的木讷,他们这么慢热下去,他才有机会截胡。 “你不是更喜欢魏且容那种淑女吗?” “那只是单纯的一种欣赏,但相处起来,她们太沉闷了,找伴侣嘛,还是要找聊得来的嘛。”显然,比起来,温宁这种娇俏活泼又与他聊得来的,要有趣得多。 温婉突然就笑了,“你跟我说这些没用,重点是,宁儿她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你这么细腻的人,应该能发现吧?” 温婉决定她得说直白点,毕竟胥伯良好歹是自己人,长痛不如短痛。 别看这家伙动静大,不见得感情用得有多深。 【523】有喜了。 当然,最主要的就是她说的这点,温宁不喜欢胥伯良,她不希望他们纠缠出不可调和的矛盾。 “我这个类型哪不好了?难道不够帅吗?”胥伯良站起身自己看自己一圈。 “是是是,你很帅了。但审美差异是个不能忽视的问题。” 温婉也用调侃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他一圈,意思这不是颜值问题。 胥伯良长得太白净了,斯文不够沉稳,俊秀不够魅惑,这种小奶狗放二十一世纪说不定能被收获一群少女的迷恋,但在这里,大部分女人更喜欢的还是具有阳刚之气的男子汉大丈夫。 胥伯良明白了温婉的意思,顿时跟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 “我这不是骨架都没定型呢嘛,十五岁还在长的啊!再过个几年不也能顶天立地,怎么能纠着这一点不放呢。” “那你干脆等长得高大威猛了些后再追呗。” “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我只是单纯的告诉你一点战况,至于仗还要不要打,取决于你自己。”温婉神色正了正,“但是有点希望你能明白,宁儿虽然受我影响比别的姑娘活泼些,但骨子里还是个传统的女人,不可能跟你玩二十一世纪的男女朋友游戏,喜欢就随意撩拨,不喜欢了就分手。” 这时候男女都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如果让所有人都以为温宁和胥伯良有过什么,倘若以后再分道扬镳,受累的只会是温宁。 胥伯良怔了怔,随即慎重的道:“我是认真的。” “呕!” 温婉干呕一声。 胥伯良倍受打击,“诶不至于这样吧,我好歹也有百分之八十的认真成分啊!这不是还没追到嘛,要是她有一点倾向于我的苗头,我肯定就会负起责任……诶,你这是怎么了?表姐?” 说到后面,胥伯良发现不对,温婉已经起身,捂着胸口在椅子边一声声的干呕。 那脸色难看的样子,可不像是故意的。 温婉干呕了一阵后,好像顺气些了,摆摆手坐回,“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恶心……不是恶心你啊,不过好像把你真心话炸出来了,还有百分之二十是玩笑成分咯?试试看追个古代的姑娘是个什么感觉?” “诶哪能这么解读呢……” 胥伯良说到一半,就见温婉又脸色不对的迅速起身,接着又是一阵干呕声。 他忙去找了个痰盂盆给提过来,一边轻拍她的背:“没事吧姐?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也没呕出东西来啊。”温婉呕得一副要将肺都吐出来的样子,可是痰盂盆里什么也没有。 突然,胥伯良脑中一个机灵。 他飞速冲到栏杆边,俯着身子对楼下大喊:“阿慧,快去请大夫!快!” 楼下的阿慧和温宁都听到了声音,被这声音吓一跳,一个去外面请大夫,一个扔下笔就往楼上跑。 楚亦从外面回来,刚走到堡主院大门口,就看到胥伯良这架势,心中一紧,楼梯也没走,纵身一跃,直接就飞上了阁楼顶。 “怎么了小婉?” 身形一闪,他冲到温婉身边搂住她,惊魂未定的检查她。 干呕呕不出东西是很不舒服的,温婉的脸色有些苍白,也显得有些虚弱,楚亦被吓得不轻,黑眸盯着胥伯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小婉伤到哪了?” 胥伯良也没想自己一激动搞得动静这么大,略微讪讪:“姐她没伤哪儿。” “那她为什么会这样?!” “我怀疑她可能是怀孕了……” “你意思是,我姐她这是害喜了?”刚上来的温宁就听到了这句话,顿时欢喜的瞪大了眼。 楚亦亦是愣住,狭长的眸子也睁大了些许,忙看向怀中的温婉,眸底染上了激动与欣喜。 “我也不确定,但是表姐她刚刚总是干呕,我听说干呕是有喜的征兆。” 胥伯良这么一说,温婉也反应过来了,没生过小孩也看过别人怀孕,想想最近时不时的饭桌上有反胃感,吃东西胃口也没有了以前那么好,心里总想吃着味道重的,神经也敏感了许多,变得悲春伤秋的,反胃、喜酸、干呕、脾气无常,这些表现可就是怀孕的症状。 “但我也只是怀疑,兴许是吃坏了东西也说不定。” 胥伯良也属于没吃过猪肉只看过猪走路的,就凭这点,也不敢笃定。 措不及防一个这样的好消息打来,楚亦抱着温婉,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赶紧将温婉抱上床躺好,生怕自己没抱好压着了她:“小婉,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温婉做出虚弱的样子。 她现在比楚亦还紧张呢,毕竟只是一些电视小说得来的纸上谈兵的经验,做不得准的。 她使劲感受下,肚子也没有被踢的痛感,万一只是胀气呢? 可又不敢表露自己的懵懂。 好一会后,楼下打架似的声响开始由远及近,叶子和平江秋树几人全都紧张的跟了过来,阿慧在使劲催着大夫快些。 农堡里没有大夫,但虹河街有孙大夫,在永河镇就与温婉有过互相恩助的情谊,一听温婉有恙,孙大夫提着药箱风风火火就赶来了,但就这,阿慧还嫌慢,她还以为温婉出了啥大事呢。 事实证明的确是大事。 当孙大夫确诊出来是喜脉后,整个院子哗啦一下沸腾了。 “快快快,通告下去,堡主有喜了!” “又会有小少爷或小小姐了吗?真好!又可以热闹起来了。” “可不是呢,这可是咱们堡里的大喜事!可得好好筹备一番……” 魏且容那边得了点消息,不是很确定的来看看什么情况,刚走进大门,就被欢天喜地拍着手大声嚷嚷的小玉儿扑了个满怀。 “容姨容姨!娘亲怀宝宝了!娘亲又怀宝宝了,玉儿要有妹妹了!” 院子里的下人们欢喜得奔走相告,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喜色,院外没有见到楚亦的身影,想也知道此时肯定是陪在温婉身边了。 魏且容还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完,耳边,丫环银杏的声音响起。 “小姐!” 银杏拉着魏且容的袖子,眼睛定定看着她,压低声音:“小姐,你的机会来了!” 【524】近水楼台。 “胎儿约摸已有两月之久,但胎象不甚平稳,可能平日操持过多,未曾注意休息。接下来这几月最是关键,堡主切勿像平日一样操劳过多,安心养胎,保持轻松,等胎象稳定下来,再适当活动活动,饮食方面……” 孙大夫说着这些要注意的情况,旁边候着的一群人却得十分紧张。 之前因为温婉没有及时察觉的原因,做事自然无所顾忌,果园里的一些活也不是那么轻松的,她非要亲自做,结果差点把孩子给滑了,可真是凶险。 不过好在,听孙大夫的语气并不是多严重,只是多开了些温润滋补的药食方子。 但这不妨碍所有人都谨遵孙医生的嘱咐,不许温婉做一寸长的事儿。 “秋树,你再拨几个机灵点的人来伺候。” 楚亦觉着就阿慧和宋晓巧两个人伺候太少了,平时温婉不拘泥,但这时却要小心伺候。 小婉以前怀玉儿时身体有过亏损,这几年虽然滋补回来些,但还是不能大意,饮食运动都得注意着。 秋树虽然不是楚亦带出来的,但对他这样的命令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忙领命下去了,没一会便带了两个农堡里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来,都是在农堡私塾里读过些书的,也懂得规矩了,不是以前那种蛮干的性格。 楚亦还是不太放心,决心这一年他都不出去了,守在旁边自己盯着。 但是过几天要去西启国一趟…… 楚亦沉吟了一会,招来陈秋,“初十你和荆风出发去西启。” 陈秋黝黑的脸色微微愣了下,似乎有些犹豫,欲言又止的样子,楚亦挑挑眉:“有何不妥?” “没有。” 陈秋躬身领命,心里只盘算着,这一去要多久才能回。 最近楚德那小子安分了,可胥伯良那小子蹦哒得欢,陈秋可不敢像揍楚德那样揍他,心里隐隐有点担心温宁被胥伯良那些花招迷了眼,偏偏自己又没那勇气去跟她说些什么。 十月,天气转凉,温家堡的气氛却越加火热。 堡主有喜,这是一件多值得庆祝的事。 温宁欢喜得不行,当年玉儿出生那么坎坷,姐姐没有得到一个亲人的祝福,这让她这个当妹妹的心里十分遗憾,好不容易自己又添小侄子了,一定要让他热热闹闹的来到世上才行!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热闹呢?要不给醉香居来个活动热闹热闹?” 胥伯良照例捧着鲜花过来:“可以啊,半价大酬宾肯定热闹,不过,还是临盆了再热闹吧,眼下姐要安心养胎,就别太大阵仗了。” 看到胥伯良手中的花,温宁抿了抿嘴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真没想到他居然还在坚持,看到他已经自顾自的走到个小几边,把花插在了个宽口瓷瓶里,温宁冷淡的话到了嘴边都说不出去了。 都不知道这样算不算送花给她,这只是她白日里办公的书房,不是她的房间,这样也拒绝的话会不会太矫情了? 不知道怎么应对,索性她也就当没看见不理会了。 “为什么不能现在热闹?” “眼红咱们温家堡的人可不少,太高调了容易节外生枝,等宝宝出生了爱再好好热闹一番吧。” 胥伯良笑眯眯的,心中略微得意,只要温宁不拒绝就行,等她慢慢习惯了,这就会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想起被楚亦派到不知道哪个地方忙活的陈秋,他能时不时的和温宁商议事务,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只要陈秋再消失多一阵,他肯定能抱得美人归。 温宁没总纠结这个,胥伯良的建议很有道理,最终她还是放弃了所有想法,专心着人伺候着温婉。 堡主院一下多了好几个人,有宋晓巧,阿慧本来是兼顾着堡主院的洒扫,现在也什么都不做的伺候在温婉左右了,叶子也交接了醉香居厨房的活计,专门跑来为温婉一个人做汤做糕点,温宁和胥伯良最近事情少,也时不时的围着来看,楚亦更是寸步不离的看着。 温婉感觉自己突然成了个宝宝,就连小玉儿,都知道提醒她。 “娘亲,您别到栏杆边上去,当心摔着妹妹了!” “行行行,我就在这儿看看,不靠边。” 温婉突然好笑的道:“玉儿,你怎么知道娘亲肚子里会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看来扶辰想要个妹妹。”楚亦从阿慧手中接过披风,上前给温婉披上,“阁楼晚上风大,别站久了。” 小玉儿点头,两只小手交握在胸前:“玉儿喜欢妹妹。” 温婉摸摸还没有什么异样的肚子,“我也挺喜欢妹妹的,这样玉儿可以多疼妹妹一点了。”这时候的医术,应该看不出男孩女孩吧。 楚亦挑挑眉,“那要是个弟弟怎么办?” “弟弟的话……”玉儿认真想了想,小手挠着头笑:“娘亲还是给玉儿生个妹妹吧?” 小玉儿这两天幻想的,都是妹妹的样子。 香香软软的妹妹多可爱呀! 小家伙还以为生弟弟妹妹是大人想选什么就生什么的。 魏且容就住在二楼,即使是最西边的清雅房间,楼上楼下丫环小厮们穿梭忙碌的声音,还是毫不费力的传进她房中。 手中的帕子被她绞得紧紧。 温婉都怀第二个了,她这边八字还没写出一撇来! “吱呀!”门被打开,银杏端着一碗汤,脸上有些愤愤不平。 “真是的!不就怀个身子吗,连碗汤都不让匀出来点了,一个孕妇能喝完一锅不成?咱们可是客人,这吃食没让她们送过来已经够是大度了,我都亲自去领了,她们居然还要摆谱,把咱们当寄人篱下的了?” 圆圆的脸上,表情随着她的话语变幻得刻薄尖酸,完全不似最初见时的友好亲切。 秀姑瞪眼斥责她,魏且容纵然心里满满的不舒服,也还是摆出规矩来:“谁教你乱嚼舌根的!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 这楼里除了她们三个,全是温婉的人,万一叫人听了去告到温婉面前,楚亦会怎么想她? 银杏也知道自己的话其实说中了主子的心思,装模作样反省了后,又道。 “小姐,你得趁此把握这个机会。怀了身子后好几月不能行房,害喜的孕妇脾气又易暴躁,主公这样清高之人哪能日日夜夜跟她陪着小心?难免会心有不愉,这时候,身边不得有个善解人意的妙人儿?小姐上次在云安城错过了,这次你可是近水楼台啊。” 【525】胎教。 看到魏且容皱起眉,银杏就知道她的话又让她纠结了。 “小姐!这时候你不趁虚而入,光是这样等,得等到什么时候啊?你都十八了!” 她就不明白了,这种事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又没让她去害人,只不过是争取自己应得的东西而已。 小姐就是太善良了,什么事都要讲个情理道德,可那温婉就没跟她客气过,明明知道小姐处境尴尬,不帮着在主公面前规劝一下,让她早些入门,还霸占着主公不让他理小姐。 “十八”两个字,刺得魏且容脸色都白了一分。 手中的帕子绞得紧紧,她咬着唇看向秀姑,无助又挣扎:“姑姑……” 秀姑轻轻叹息:“银杏说话虽没遮拦了点,可却是话糙理不糙,小姐若想争取到想要的,就得抛却些陈规旧俗。” 秀姑是极了解魏且容的,看到她眉宇间的挣扎,也知道她早就动摇了,只是不满银杏把话说得太直白。 退出房间后,秀姑轻轻训斥银杏。 “你平日里嘴快也就算了,以后这种关头说话注意些,自古妻妾争宠就不是什么拿得上台面的美谈,你提点一二句就行了,什么趁虚而入这种词不要乱用!你不是不知道,小姐是官宦大家出身,家风极正,行事说话都惯爱守个礼法,将名声看得极重,以后不要再撺掇小姐做这些令人诟病的事!” 银杏撇撇嘴:“那大户人家的规矩也太多了吧!我明明很多次都说到小姐心坎儿里了。” 秀姑不再说话了,下人们的作用,不就是把主子心里想但却不能说的话说出来么。 但这里是温家堡,有些话还是得注意些说。 堡主院很热闹,但三楼和四楼很清静,穿梭的下人们到了楼上就会放轻脚步,放小嬉闹声,堡主养胎不怡太吵。 房间门外候着阿慧,里面,小玉儿坐在床边,倾着身子在温婉肚子上趴着。 “扶辰,不要压着你娘。” “我不是压着娘,我撑着手的。”玉儿用耳朵贴着温婉的肚皮,表情十分认真。 楚亦上前,大掌拎住他后衣领,提着他扔到墙角,刚松手,小家伙控诉:“爹爹,扶辰没压着娘,我刚刚都听到妹妹的声音了!” 楚亦眉毛挑了挑:“如何听?” 小玉儿又溜回到床边,继续趴在温婉肚子上,侧着耳朵贴上去,“就这样听,胥舅舅说,妹妹一个人在妈妈肚子里不好玩,有时候饿了或无聊了,可能会踢娘亲肚子的,我刚刚好像听到点点声音了。” “当真?”楚亦黑眸睁了睁,他从未听过这说法。 “胥舅舅从来没骗过扶辰。” 楚亦一脸天真的就要准备伏过来听,温婉噗嗤笑着把他们两个抽走,“别逗!宝宝现在都没成形,哪有力气踢,要听也要过几个月。”这个她还是知道的。 拉着楚亦的发带在手指上打了会卷,温婉就无聊得发闷了。 孙大夫嘱咐,胎象没稳之前让她多注意着点,到了楚亦这儿,就干脆不让她下三楼了,对于一点也不喜欢宅的温婉来说,这简直煎熬,好在两父子天天都在陪她。 “好闷呐,楚亦,你唱首歌来听听,轻悠点的那种,还可以做胎教。” “胎教是什么?”楚亦不明。 “宝宝的成长依赖于母亲,母亲的身体和心情对她的影响是很大的,轻柔的音乐能让我放松心情,宝宝也就会长得更健康啊!而且她也感受得到咱们的氛围的,咱们欢欢乐乐的,她以后也就会欢欢乐乐的。”温婉道。 楚亦觉得甚是有理,但是…… “那我给你吹首曲子?”他取下身上的长笛来。 “你是不会唱歌吧?”温婉轻易看出他的掩饰,“终于找到你不会的事了!” “娘亲,玉儿会唱。”小玉儿举手。 “你会唱些什么?” 玉儿用手打着拍子开口:“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陌生的旋律与节奏,听得楚亦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你从何处学来这歌谣?” 小玉儿觉得这应该是夸奖了,“胥舅舅教的!玉儿还会很多!” “这童谣挺适合宝宝听的,那玉儿你好好唱,娘和妹妹都听着呢。”温婉躺回床上靠着,她有些乏了,两副身子容易累。 玉儿放轻声音慢慢哼,软软糯糯的嗓音听着很舒服,没一会儿,跟着响起了笛声。 楚亦虽然不会唱歌,但音律造诣不差,听一遍就掌握了旋律,居然给小玉儿伴奏起来,软糯的童音交织悠扬的笛声,温婉很快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多了三个人。 魏且容打扮得秀丽端庄,站在楚亦面前说着什么,嘴角边挂着得体的关心笑容。 “听说以前姐姐生玉儿时亏损了身子,可是现在姐姐身边伺候的人都太小了,没个经事儿的,怕是伺候得不周到。” 她看了看身后的秀姑,“而姑姑以前照顾过产妇和孩子,这方面有经验,索性我在这儿也闲着,不需要多少人伺候,所以便想让姑姑过来照看姐姐一阵子。” 楚亦看了一眼床上的温婉,发现她正好醒来,在听着他们说话。 他走上前,扶着她坐靠起:“可听到了?你觉得如何?” 秀姑当初还是楚亦让人找来照顾魏且容的,以前什么底子他也清楚,而温家堡里的人温婉用得再放心,但农户出身的他们都不是专精于伺候人的。 不管魏且容有什么私心,她说的倒是没错。 不过,楚亦还是征求温婉的意见。 温婉翘翘嘴角,这男人,终于知道要防着魏且容了,她可不信这关头,魏且容会单纯的关心她。 “魏姑娘的好意心领了,不过不用这么麻烦,赵婆婆也是有生产方面知识的,跟了我两年,伺候也顺惯些。魏姑娘在温家堡是客,好不容易有两个能解闷的贴身之人,我怎么能抢走了。” 赵婆婆,还有丫环小晴和小厮王一,都是温婉在九峰村建宅的时候就买来的,温宁过来后都带了过来。 王一和小晴她指给了温宁,赵婆婆就负责管理所有下人,对温婉很是忠心。 【526】争吵。 第一回合就铩羽而归,魏且容心情差到极致。 不敢摔东西惹出太大声响,她把床幔给撕了,“他们当我是什么了!” 秀姑皱着眉不知怎安慰,主公也太护着那温婉了,这种小事居然先征求温婉的意见,若是把小姐当正室侯选,怎么能连送个人都不接下,还叫她如此难堪? 温婉可没管那么多,她把赵婆婆从醉香居调了过来伺候她。 第二天,魏且容又好脾气的出现在温婉房里。 魏且容住二楼,离三楼的温婉实在近,以关心探望的名义,一天出现在温婉房间里四五回,都不好挑什么。 前脚温婉拒绝了她送人,这时断没有理由再赶她走,只是休息时就捡起许久没看的医书重新学习起来。 她不需要学着治病救人,只需要多识些药理,防着不被人给阴到就行。 赵婆婆是个明眼人,不需要温婉吩咐,就私下吩咐每一个伺候温婉的下人们,一定要每关都亲自把手过关,切不可让外人碰了吃食药材。一旦堡主的胎出现任何意外,每个人都要落重罚。 叶子和阿慧顿时明白了什么,个个儿的瞪大了眼睛干活。 老来事的秀姑很快看得出这些人的防备,心中有些微嗤,这温婉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们这头都没想着叮呢,她就把网防得紧密严实了。 魏且容每回一上温婉房间来,就碰到楚亦在陪着温婉,他似乎真是打定主意这一年就要守在她身边了。 然而根本没有银杏说的什么厌烦,温婉怀了身子后,性格越发奇葩,当着她的面就扯着楚亦撒娇,要这要那的,她却没看见楚亦有半点厌烦之态,什么都依她。 甚至有回,她还看到温婉有次喝水拿了楚亦的杯子,楚亦非但没介意,还要接着被她喝过了的杯子继续喝。 魏且容眼疾手快夺过,“这杯被姐姐拿错了,我再给你们重新斟一杯吧。” 说着,她给两人重新倒了杯茶。 温婉仔细盯着她动作的手,却是没接。 旁边的阿慧见状,忙走上前收走所有杯和壶:“这茶水有些凉了,主子饮了不适,我去换一壶热的。” 温婉道了句:“这些是丫环做的事,怎么能辛苦魏姑娘。” 魏且容好半天了才反应过来,温婉这是防着她呢! 她居然以为她刚刚是要借此做什么手脚? 这个女人,把她想成什么人了! 魏且容一向高傲,哪受得住这种气,等楚亦一走,她忍不住向温婉发问。 “姐姐需要紧张至如此吗,难不成以为我要对你肚里的孩子做什么?” 她就是再不舒坦,也不至于向楚亦的骨肉动手!要是她真想做什么,玉儿又怎么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温婉浅浅一笑,“魏姑娘想多了,怀了身子谁不会注意些,以防万一罢了,总不能用我孩子的性命去赌一个人心性如何吧?” 魏且容气极冷笑,“我心性如何?我看是太好了才遭人欺负!你怕是没见过真正的恶人,行,你尽管嚣张吧!以后多的是人磨你!” 以为楚亦现在身边没别的人,就会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吗?她就没想地这为什么楚亦一个王爷不呆在京城受万民朝拜?天真的以为自己嫁了个闲散王爷吗? 哼!等楚亦大业完成,三宫六院的人争宠,就她这副嚣张德性,看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温婉窝在被子里的手一紧,垂着的眸子闪过道冷光。 最讨厌这种人了,一天到晚的往她房间里跑给她添堵,烦不烦!孕妇的心情可是直接能影响胎儿的! “魏姑娘还是顾好自己吧,奉劝你一句,还是别做徒劳之事了,虽说世上难事皆怕有心人,可是还有多少年能让你有心下去?你以为你是朵高岭之花,独向天上云彩,怕其实是花败无人赏了吧?” “你!”一句话就气得魏且容呼吸不稳。 “温姑娘,你这话未免有失涵养。” 秀姑不知道楚亦的真实身份,没听得懂魏且容的哑谜,自然也不明白温婉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尖锐,谁都知道年龄是魏且容最大的忌讳,这么说话也太过分了! 温婉骤然厉喝:“哪来的不懂规矩的奴才!主子们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这时门吱呀一声响,楚亦捧着束花回来了。 推开门,他就看到魏且容气得眼睛通红,咬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而温婉愠怒之色尽显于脸上。 “发生了何事?” 魏且容抽噎了几下,像很努力的在忍着,“是我不好,姐姐怀了身子,本就心绪起伏大,我还总是不识趣非要过来给她添堵,这才着了姐姐的恼……” “明明是……”秀姑的话还没插完,就被魏且容低喝着打断,“别说了姑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温婉纯粹看不过魏且容在她面前晃悠,就胡乱拿她出气了,再加上这恰到好处的打断,能让人瞬间脑补出两千字的吵架内容了,还全是她欺负她们主仆两个。 “且容先告退了,还是亦哥哥陪着姐姐吧。” 魏且容含着委屈也没要讨公道的意思,向楚亦拂了拂身,便红着眼睛退了出去。 但凡眼前的男人对她有一丝情愫,光是这等功力,他身边的女人,一个都会被她玩儿死。 这也是温婉控制不住情绪的原因,她不是什么宅斗达人,所有的智慧,都用在怎么经营和楚亦两人之间的情感了,再来一个第三者,她便会心力交瘁,招架不住。 谁知道他是真无情,还是在为承诺克制着。 或许是秉承着男人不管内宅事,又或许是“魏且容”对于楚亦本身就是一个不愿提的话题,楚亦并没有问。 他把手中的花束伸到温婉面前,“香不香?” 温婉想问他,他到底打算做什么,是不是真的瞄上了那九五之尊,可他什么也不说,温婉没了话顺着说下去,一口气憋在心里,喉咙里哽得难受。 她伸手拍走他的花:“香过头了,恶心。” “那放远些闻。” 楚亦没脾气的笑笑,把花插好在窗前书案上的瓶子里:“这样好些了吗?” 温婉深吐两口气,他这样,她要再咬着这话题问下去就没意思了。 【527】轼君千来了。 温婉的气憋到第二天。 对着端上来的午饭,她没有任何胃口,刚坐下就要起身。 “怎么了?不喜欢?”楚亦看了下菜品,有清淡的,有开胃的,是综合着大夫的吩咐和温婉的喜好搭配的。 “不饿。” “你两副身子,怎会不饿?多少喝些汤。” 楚亦说着,旁边小玉儿就给盛好一碗汤推到温婉面前,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候,这此事情就没让阿慧假手了。 温婉顿时呛声:“你就怕饿着你儿子了是吧?” 楚亦看了看小玉儿,才知道她说的是肚子里的那个,“不是说想要妹妹的吗?怎么又变成儿子了?” “不是你想要儿子吗?” “我何时有说?” “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你就是想要儿子,不喜欢女儿!”温婉抚着肚子,越说越恼。 她发现自己的情绪越来越难控制住了,只需要心里有一点不痛快,就总是能被放大,无论楚亦说什么,都能被她呛回去。 小玉儿看看温婉,又看看可怜巴巴的楚亦,小手扯扯他的衣袖,小声的道:“爹爹,大夫说,怀宝宝的孕妇易躁动,娘亲肯定不是故意要跟您吵架的,您依着点娘亲吧。” 楚亦了然的点点头。 但也不能什么都依,饭不能不吃。 最后,父子俩齐上阵,哄宝宝一样才哄得温婉喝了些汤。 吃过东西,温婉无聊的踱着步子望着窗外:“我想去果园看看。” “这一段时日风大雨大,外面泥泞,容易摔着。明日我让孙大夫给你看看胎象。”楚亦见她走动好一会了,扶她坐到床边,“乏了吧,睡一会儿。” 温婉知道这时候不能任性,忍着无聊躺回去,让小玉儿给她讲宝宝睡前故事,一边扯着楚亦的发带玩。 等她慢慢的听睡着了,楚亦给她盖上被子起身。 刚站起走一步,头皮忽得一痛。 “哎呀!”小玉儿一个趔趄滚倒在床榻边,把头顶扯着他的东西用力一拉,楚亦的头冠崩得就落了。 父子俩的发带不知道何时被缠了起来,还被系了个死结,小玉儿这一扯,把楚亦扯得披头散发。 小玉儿差点笑出了鼻涕泡,“肯定是娘亲系的,娘亲真调皮。” 楚亦解了半天没解开发带,团成一团塞小玉儿手里,“爹的这条也送给你了。” 晚时,温家堡来了两个客人,楚亦庆幸没惊动温婉。 一个是朱世恩朱县丞。 一个是许久不见的轼君千。 一官一匪是不可能结伴同行的,只是刚好撞到了一起上门。 朱世恩道是今天下了大雨,来看看青云路面有何表现,这是做为县丞的职事,顺道来虹河街看看,所以上门拜访一下。 温家堡现在是虹城的税收大户,一连串的产业为虹城向四面州郡打出知名度贡献不少,光是辣椒酱这一产业链,就养活了越来越多的虹城百姓,更别说他们掌握了一条虹河街的繁华,走到这个程度,少不了要与官府有些来往。 轼君千穿着一身妖艳红衣,把带来的礼物一放,就熟练的自己往堡主院走。 “听说小美人日月入怀,值得庆贺啊!” 守卫直接两杆长枪拦住他。 守卫都是认识轼君千的,就算楚亦不在,这些人也断不会让他这么进去。 秋树上前道:“轼公子,既知我们堡主身怀六甲,亦须知她需静养,不便见客,至于这礼物……”秋树看了看一箱子初生婴儿的玩物,斟酌着话应该怎么说,姑爷的表情明显是不会收的。 “许久不走动,就跟我这么生分了呢。礼物是给没出生的孩子的,谁都不能替他做主吧?” 轼君千抢在楚亦开口前堵住他拒绝的话,手指拨开快戳到他鼻子的枪尖,“今天大风大雨的,她也的确不便出门。行,那我看看您们温家堡的表少爷,这总没问题吧?” 守卫看看楚亦,楚亦挥挥手,秋树便着平江进去先通报,他带着轼君千往白阳院走。 看着轼君千潇洒的背影,一名守卫摇头,“真不知道这个红阎罗在搞什么鬼?夫人都两个孩子了,还来缠着,难不成他以为还能把人抢了去不成?听说夫人有喜,居然还能舔着笑脸来恭贺。” 阿离看一眼堂中的楚亦,拍着马屁:“这说明咱们夫人有魅力呗,也是咱们主子眼光好。” 楚亦盯着那箱子礼物,突然指着里面一个东西。 “阿离,可认得这是什么?” 阿离看了看:“回主子,这是鸟哨。” “是何玩物?” “是一种吹响可以发声的哨子,民间称鸟叫叫,有鸟哨、鱼哨、猪哨,一般小孩子二到五岁时间爱玩这些。”阿离回答道,心中暗想,好家伙,轼君千这一箱子礼物,拨浪鼓、香包、项圈、银环、草编蜻蜓、弹弓、毽子……稀罕的民间的,从初生婴儿到六七岁孩提的所有玩物,几乎是全了。 楚亦将那鸟哨捡起来,在手中摩挲着翻看。 他从小在宫廷长大,这些民间才有的玩意儿他没见过,也没玩过。 “阿离,照着这箱礼物,每样玩物都买件回来,没有的可以补充,民间的也可,送到堡主院。”楚亦吩咐道。 阿离愣了愣,“那这箱礼物?” “扔了。” 阿离懂了,这意思是不能送到温婉面前。 也叫那轼君千作怪,主子自己孩子的礼物,要他准备个什么劲,别人都是送一件两件,他一买还都买齐了。 不过扔了怪可惜的,阿离想了想,把礼物抬到农堡里,发给了有小孩的农户们,说是姑爷心情好,送给孩子们逗乐的,农户欣喜道谢,直夸他们姑爷是个好人! 轼君千并没有看到,他跟着秋树,远远看到胥伯良的住所居然是温婉以前住的院子。 “我记得阿良当年卖身葬父时,是在天戈郡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好像叫……厘石镇。难道,你们堡主的娘家是那边的?” 轼君千这一年多都在南胤,中间温婉失踪一事,胥伯良下单到青龙阁他亲自到南胤一带让人找过,后来的消息,就都是传回去的了,也不知道昔日他手下的小弟,如何就成了温家堡的表少爷。 秋树垂着脸,“抱歉,这我们并不清楚。” 【528】身份值得探究。 轼君千环视一圈白阳院,这院子可没有因为温婉这个堡主转移就破败了,反倒是越发气派,院子里的花草一看就是用心栽种了的,院子里有专门负责洒扫的小厮和丫环。 这表少爷的份量看来不轻。 难道他们还真是亲戚? 胥伯良是从青龙阁出来的,即便摆脱了奴籍,对轼君千也还有着最初就刻在心里的忌惮,自然不敢怠慢。 “轼阁主。” 轼君千眼前一亮,少年黑发高束,一身黑红相间的深衣,额前两缕发丝衬得他肤色白皙,胥伯良本就生得斯文,如今成了主子,身前身后有人伺候,更是白净了不少,收拾出来越显俊俏。 唯一没变的,是他那双眼睛,如同以前一般的清亮。 “哟,阿良,混得不错啊。” 一身红衣,似笑非笑,轼君子有着盛世的美颜,笑起来更是杀伤力十足,很多女人对他一见倾心,但胥伯良亲眼见过他杀人的样子,也深知他的喜怒无常。断不是他正在跟你笑着,就说明气氛很融洽的。 “还要多谢轼阁主当年把阿良送过来,还了阿良自由,才能与表姐相认。” 胥伯良礼很到位,跟以前的乖巧小弟一样。 “表姐?” 轼君千咀嚼着他这个词,尾音拉得长长的盯着胥伯良,但最后,他还是没刁难什么,“我听说年初你在青龙阁下了个单子,小美人失踪了?阁里的探子传回来些消息,但是不全,当时你在场的吧,发生了什么?” 胥伯良不知道轼君千有什么算计,垂着脑袋眼睛骨碌碌转,谨慎的道。 “我和表姐与姐夫从观音镇回来的路上,遭到了不明劫杀。” “那你可知是何人所为?” “表姐失踪后我们全力在寻找她,错过了时间查明幕后之人,不知是何人所为。”胥伯良摇头,面露忧色:“兴许是温家堡遭人眼红吧,一次没成,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来一次?” 轼君千盯了他许久,忽得勾唇一笑。 “阿良,没看出来啊,你野心不小啊!” 胥伯良不明所以的张大眼睛:“轼阁主说笑了,阿良生性胆小,这么多年在阁里也只学会了些三脚猫的功夫,这点本事,能有什么雄心抱负?能脱离奴籍变主子,过上有人伺候的日子,已经是梦寐以求了。” “哦?原来阿良喜欢种田啊?” “我是表少爷啊,平时都有人伺候,闲情来了,偶尔锄锄地种种花,这样的日子不挺好嘛。”胥伯良笑道。 “是吗?” 轼君千凑到他耳边,笑得意味深长:“那阿良你这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呢?随便就攀到这样一个姐夫。” 说罢,轼君千笑着拂袖转身离开,边走,边摇晃着像是自言自语的道:“这虹城的风水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去年砍了个方志平,今年横死了个何亲源,这风水都蔓延到了岂南郡了,连州官邓提督也莫名其妙的被砍头,这是要变天了呀……” 胥伯良望着他的背影沉思。 轼君千刚说的不是他攀到这样的亲戚,而是直接说的“姐夫”。 为什么说不知道运气是好还是坏? 楚亦的身份大有来头? 变天…… 这种说法,很像某些大事件的隐喻啊。 “你又来了啊。” 看到胥伯良又捧着束花走进来,温宁已经麻木了,都懒得去拒绝了,反正心中也没了一开始的别扭。 胥伯良笑着插好花束,闲聊了几句后,他道:“最近没见陈大哥,他去哪了?” “他啊,他好像是到北疆那边去帮姐夫做事去了吧。”温宁鼓鼓腮帮子,思绪跟着这句话而飘远,“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姐夫到底是做什么的啊?一直这么神秘。”胥伯良状似不经意问道。 “是啊,我也觉得。” “姐姐应该知道吧,可没听姐姐提起过。” “姐姐好像也不知道,男人在外面做什么那是外宅的事,内宅女子不应过问的。”温宁道。 “什么鬼?你说是表姐自己不想过问还差不多,自己男人做什么,怎么叫不应过问?” “本来就是这样啊,男内外,女主内,内宅之事男人也不过问啊。”温宁瞪眼。 “这什么规矩?男人的事业对一个家是非常重要的。且不说月给多少,有无前途,女人掌家也该有个底。最重要的是,男人在外面做什么,与什么人接触,易结仇还是结冤,会招财还是招祸,女人如果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怎么维护家的安稳?一个男人如果真爱他的妻子,肯定会如实相告,表姐又不是什么出了内宅就说啥也不懂的愚钝妇人,凭什么不能问?” 想都不用想,上次劫杀的人,绝对不可能是温婉的仇家。 温家堡再牛逼不过一个农庄,能得罪到什么人去? 轼君千那话,明显就是说方志平、何亲源、邓安的死跟楚亦有关,他也曾亲眼看到岂南郡的同知大人对楚亦毕恭毕敬,同知,相当于一个省的省长,除了顶头上司与皇亲贵胄,谁能让他们毕恭毕敬? 楚,是国姓…… 温婉就算真没问过,难道也没想到这儿来过吗? 胥伯良是想套话,一番话却把温宁听怔然。 “你说的是挺有道理的,但是……” “但是什么?” “就是听你说出来怪怪的,这话要是我姐对我说还正常,从来没有听到男人也会这么想的。” 温宁心里挺欣慰的,有时候,胥伯良给她的感觉挺像姐姐的,都有些奇怪的想法,但又觉得很有理。 而且,都打心底里的为她好,很亲切。 胥伯良登时乐了:“我跟那些人不一样呗!我才不学那些封建死顽固的一套,女孩子生下来可不是给人欺负的,想想你们生孩子多辛苦啊,当然要好好保护,多怜惜疼爱。所以让你跟我好吧?保管什么都依你的!”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胥伯良使劲儿开始推销自己来。 亏得胥伯良这段时间的死缠烂打,现在听到这样的话,温宁也都不臊脸了。 收花都收麻木了,她也发现了这种微妙关系的相处方法,原来,就算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也不是非得不能见面,还是可以当朋友的。 只要自己心无杂念,自然就不会心乱。 【529】奇怪的流言。 “得了吧,遇上事儿,指不定谁保护谁呢?” 她还能打趣上一句,胥伯良那三脚猫功夫,还打不过她。 胥伯良顿时颓丧:“不能这么说,这爱护妻子靠的不一定是武力,是那份心,况且咱们平民百姓的,哪有那么多话本子上的凶险坎坷啊,就算有又能遇到几次,你说人生里是平凡日子多,还是打架的日子多?像陈秋哥那种,平时很英雄,可过起日子来跟木头一样,哪懂得体贴你有什么用……” “哎哎哎!你说什么呢!” “别激动别激动,我没别的意思……” 最后胥伯良又自己作死一场,被温宁拿着鸡毛掸子撵出来了。 温婉沉闷养胎的日子,在接到一封信后,终于鲜活了些许。 冬柒写过来的信。 温婉还以为那女人是又遇上什么想不通的找她开导来了,心想那女人还真够心大的,还真把她当朋友了不成? 结果不是,冬柒是来跟她讨个合作的。 “她凭什么跟咱合作?”温宁对冬柒印象可好不到哪去。 “你姐夫在皇城也有个农庄……之前是冬柒救了我,按她的意思,她想让我在那农庄里种些辣椒,咱们合伙再做个做坊,就卖酱料和皮蛋。她出钱出人,咱们只提交配方,对半分红,她爹娘则会负责帮她销货。”温婉一边读着信:“哟,人都已经先来了,在镇上住着呢。” “谁?” “她爹娘。说是让人过来先学着怎么做,让我帮忙在档口安排个差事当学徒。看来还真是认真的啊。”温婉拿着信纸暗笑。 最后,冬柒在信中附了句话——你说,想要做骄傲的猫,就要有不依靠别人生存的底气。 看来,这是瞒着梁子沐的了? “就是这墨迹……怎么一深一浅的?”温婉虚起眼将信纸拿远,“咦?” 等楚亦上楼来,温婉当即跟楚亦提了这事。 “冬柒显然是把那个农庄当成是我的了,又或者是认为你的东西我能完全做主。” 温婉漫不经心的支着下巴,对这事并没多放心上,料想是成不了的,她知道楚亦那农庄只是当个幌子,而冬柒跟她不是什么多好的关系,帮忙是情份,不帮也是本分。 谁料楚亦却笑起来,“我的东西,你当然可以做主。” 他执起她另一只手,放在掌中轻轻的揉捏着,“那农庄本就种了庄嫁,这些年他们做表面功夫也都学成熟工了,种点辣椒也挺好,你想把生意做到天涯四海,皇城是个好纽带,醉香居也可以开过去,以后我们若到皇城定居,你也能吃到合胃口的菜肴。” 温婉的手蓦地抽了抽,但没抽出来,被楚亦捏住了。 “为什么我们要到皇城定居?” “……你若不喜欢皇城,那便不去,就呆在这边。”他仍是笑着。 “那你呢?” “你若想我,我自然会在你身边。” 觉摸着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温婉没好气的吹了下刘海,把那封信拿到楚亦面前。 “信里还有暗语,梁子沐在皇城打听你的身份。” 楚亦接过信纸,一深一浅的墨迹很容易就能识别出来,写得用力墨迹更深的字组合起来,就是暗语。 “好,我知道了。不过不用担心。” 楚亦又宽慰的捏了捏她的手,但脸上并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估计这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隔日,温婉便着人去镇上接了冬老头夫妇到档口里,不过合作方案她稍做了改动,自己派人过去,交配方给别人太不保险了,等她在皇城那边站稳了,这东西再泄密出去都行,现在只能给冬柒代理权。 经过整个堡主院上上下下的精心滋补调养,孙大夫再来把了次脉后,终于点头首肯让温婉出门了。 温婉整个人都鲜活过来了。 先是缠着楚亦上街,“我要给孩子准备些衣物玩具了。” 然后楚亦把一箩筐的婴孩物什抬她面前,伸手揽着她:“街上人多拥挤,万一挤着你了不好。” 温婉去翻那些东西,眼睛都瞪圆了,最后看向楚亦:“真是看不出来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了,居然连毽子都买了,这几年后才能用吧……” 楚亦得意的受着夸奖,只笑不语。 后面抬箩筐的侍卫努力憋着不开口,说出来会被主子打死的。 没一会儿楚亦被人叫走,温婉于是让赵婆婆搀着去果园逛逛,远远的,她就已经能看到果园花镜的月季开得极是鲜艳,香气扑鼻。 经过那座拱桥的时候,一颗正从坡上滑下的石子,让温婉脚下一滑,身形崴了下。 幅度不大,赵婆婆也力道很稳的扶住了她,温婉笑了笑,拂拂衣摆继续走。 楚亦被人叫走不是别的公事,而是魏且容差人来叫的。 他刚要皱眉,却见屋中摆着祭位,盛着香火,魏且容穿着一身素白转身。 “今日,是我族人的祭礼之日。” 往事刷的回到眼前,九年前的今日,血流成河,每一个刺目惊心的回忆画面提醒着楚亦,他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是魏家这么多条性命换来的。 无论魏且容心中多执拗,他亦不能在这样的日子说她什么。 他点点头,“我陪你祭拜。” 魏且容亦没多说,这样的日子,浮现在她脑海里的画面,让她无暇再思其它,楚亦陪着她祭拜完,她也没一点留他的意思,任他走了。 两天后。 温家堡突然就传出一些流言出来,在农户和下人们间肆意传播着。 “听说就是她动的手,堡主才刚出门,就摔倒了。” “早看出来她心怀不轨了,嫉妒咱们堡主呗,堡主好不容易又怀上个,才刚出来就着了她毒手。” “好在堡主这胎象养稳了,不然真滑了,可不得伤心死堡主啊!” “也真下得去手!以后她也是要怀孕生子的,就不怕报应吗?” “那些大家闺秀就会装排场,心思真龌龊!” 农堡就这么大,自然是没传多久就到了温婉耳朵里。 她怎么不知道,她哪时候摔了一跤了? 听着这些人传的时间,想了好久才记起是两天前她刚出门,到果园时在桥上轻轻崴的那一下。 这让她万分纳闷,就那么崴一下,头发丝都没伤着呢,怎么就说得一副她差点滑胎了似的? 最主要的是,怎么把罪魁祸首的帽子盖到魏且容头上了的? 【530】是谁的清白,就还给谁。 温婉正纳闷着呢,楚亦过来了。 “摔到哪了?” 他紧张的上下打量着她,显然也是听到了传言,温婉摇摇头:“我没事儿。” 看她确实不像有受伤的样子,楚亦放松下来的同时,神色复杂的看着温婉,“小婉,那天,是魏家的祭礼之日,且容一直在祭堂。” “啊?” 温婉茫然望着他。 楚亦又补充一句:“当时我也在上香祭拜。”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温婉愣了好一会儿,半响,她才想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啊?” 楚亦见她生气,宠溺的抬手将她鬓边的发丝捋到耳边:“我意思,若你不喜欢见到她,我寻个由头将她打发回去了便是,没必要为这事烦心,你不是说,孩子在肚子里也能感受到你情绪吗?” “哦。那她为什么还在这儿?” 温婉别过头嗤笑一声,“因为我没说,所以你不知道?” 楚亦一下明白自己被堵死了,麻溜的认错:“对不起,是我的错,别生气了好吗?你看发髻都散了,我来给你梳头?” 温婉拂开他的手:“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只要你对得起我,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可以为了一点不快而暗中构陷别人的龌龊之人?我怀孕了是会脾气变差,但不会心变黑!” “砰”的一声,楚亦被关到了门外。 温婉气死了! 什么意思嘛?还特地跑到她面前来说当时他跟魏且容在一块,亲眼见证了人家的无辜,所以,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就是她捣的鬼? 多么顺理成章啊,看不惯有人觊觎自己男人,就给人扣个罪名把人赶走。 在她自己的地盘,谁会怀孕到别人身上呢? 真是高明的手段。 楚亦是被推出来的,温婉的小脾气以往也发过不少,她生多大的气,他都感觉得出来。 但这次是最严重的。 他牙关渐紧,脸色沉了下来。 刚走出院门,魏且容带着秀姑和银杏哭哭啼啼的来了,楚亦还没问,她一脸委屈的开口了。 “……亦哥哥,且容前来辞行。” “辞行?” 银杏脸色愤愤的补充:“小姐向来与人为善,来这做客,从未拿捏过做派,也没有过坏心,为了让温堡主过得欢心些,连思念主公您的时候都忍着没打扰,可即便这样了,都还有人看不过眼,小姐什么都没做,却被人传得如今这般不堪!简直欺人……” “银杏!” 魏且容低喝打断丫环其实都已经说完了的话,眼中的泪水在打转:“温家堡是个好地方,可是,却容不下我。” 胥伯良和温宁路过,光飘进他耳朵里的这一句话,就让他猜到了事情大概。 那些流言,现在传得甚是厉害。 温宁就更别说了,她们正是为了这事去找温婉的,这会听到魏且容这含沙射影的话,直接就火气窜上头顶,冲过去就要与人吵一架就好。 胥伯良一把拉住了她,摇头示意她看看楚亦反应。 楚亦这时开了口:“是为了堡中流言一事?” 魏且容吸了吸鼻子,最后像是控住了泪水,“姐姐怀着身子,需要清静愉悦的养着,我继续留在这,容易遭她烦心。” 多懂事啊,自己的委屈还没平呢,却还顾着关心别人。 哪怕无一丝情意,是个人也都抗拒不了这份感动吧。 楚亦定定看着她,兀的笑了笑。 “的确,不过受了委屈也不能搁着,该谁的清白,必须得还。” 魏且容蓦地从那双漆黑如深潭的眼中品到一丝恐惧,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根本没有一丝笑意,她怔愣在原地,身后的秀姑和银杏两人更是吓得直接吸了一口气,三人措不及防。 “我……” “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走不迟。”楚亦已经甩袖越过了她。 主仆三人的脸色齐齐变白。 温宁的火气熄了回去,拉着胥伯良就往堡主院走,然后跟温婉八卦了这回事,她得意的哼哼。 “我就知道这事是那女人搞的鬼,姐姐就是再看不惯她,也不会平白诬陷人。这招可真是损,不了解姐姐秉性的还真可能骗了去,气得我都想直接揍她一顿,好在咱姐夫转过弯来了,知道姐姐平时为人如何,直接一句要彻查这事情,那魏且容当场就脸吓白了,后面那两个更是突的瞪圆了眼,哈哈太解气了!” 温婉听得温宁一番描述,心中的气渐渐消了大半。 她都这样了,如果他还没转过弯,那她不用赶他出房间了,直接将他赶出温家堡! 蠢到被女人耍得团团转的男人,不要也罢! 事情很快查明了,那些话最初是农户们小孩嘴里传出来的,而说那些话给他们的,却是秀姑和银杏。 不懂划分阵营的小孩们压根不知道这些话由这两人传出有什么不对的,只知有关堡主肚里的孩子,便一惊一乍的迅速传了开来。 魏且容做得没那么天衣无缝,在楚亦和温婉的地盘上,她再精心又怎能无迹可循?这事的关键只在楚亦相不相信。 信了,便不会查,若是不信,不用查魏且容也都输了。 然而楚亦偏偏还要彻底查清楚,把深一层的真相摆到众人面前,惹得一片哗然。 “这流言还是她自己传出来的啊!她干啥呢?” “没转过弯来吧?她这是把脏水往咱堡主头上引呢,堡主压根就没摔到哪,流言再继续传下去,不知道的还要以为咱们堡主自己设计的一场戏,就为了除掉她呢!” “这……这也太厉害了吧,谁能想到啊!” “所以这心机才深呢!” “太恶心了!这种人别呆在咱们温家堡!姑爷的朋友又怎样,这是离间!” “就是!滚出温家堡!” 迎接着所有农户下人们的鄙夷唾骂,魏且容两眼发黑,气昏过去之前,她终于知道,楚亦这是要用她的脸面,平温婉的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温婉!” 紧闭着门的房间里,她哑声撕扯掉所有的衣服,怒火焚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她却连发泄都不敢弄出声音,不敢摔东西,连尖叫都要压在嗓子里! 她魏且容,一辈子从未如此狼狈不堪! 她这些年受尽苦楚他从未安抚半句,可为了平那个女人一腔委屈,他居然让最卑贱粗鄙的农工们将她踩入泥潭! 温婉!你好狠的手段,竟然逼我到如此境地! 【531】你被那个妖女迷惑了心智! 楚亦竟然用这行动认错,都有点出乎温婉的预料。 这一耳光未免也把人打太狠了吧? 气自然消了个精光, 温宁大呼解气,“对嘛,就是要这样走,以后就没脸来了!” 要不是没理由,她早想直接赶人走了,哪怕魏且容总是看起来一副无害的样子,温宁却种有一种她随时会搞事情的不舒服感,因为温宁假装自己若是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表面若是好得无可挑剔,那就肯定是心里憋着什么。 胥伯良冷汗澿澿的啧啧:“女人真可怕。” 古代的女人果然没有表面看着的那么无害,表面柔柔弱弱,却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啊。 思想封建没有那么多独立自强,可是,不用工作养家的她们,呆在深闺宅院里无所事事,整天就琢磨着这些阴谋诡计了,不是套牢自己男人,就是怎么对付别的女人。 这一层埋一层,自导自演的,电视都没这么复杂的。 连他当时都有怀疑过是不是温婉设计的了。 而让他更觉得恐怖的是,温婉什么都没做,就把对手打得没法翻身了。 就发了个脾气,然后自己男人为了哄她开心,把事情全做了,还做得这么狠。 一个人直接被当场气晕过去,那魏且容大概到死都想不明白,温婉是怎么做到的吧? 他都想不明白啊,楚亦一个大男子主义那么强的人,脸面与行事做风理应高过一切啊,结果为了哄老婆开心,居然连风度都丢了,青梅竹马都砍。 “你这调教术……现在你让他不许纳妾,他绝对不会说啥了。”胥伯良给温婉伸大拇指。 温宁很羡慕的认同着,“姐夫对姐姐真是好呢!” 若是陈秋大哥的话,会为她做到如此吧?一生一世一双人,那肯定得很爱很爱吧! 温婉笑着的嘴角落了回来,“世间不会所有的好事都让人一占着的。” 胥伯良听出了温婉语气里的复杂,他试探的问道。 “姐夫一直这么神秘,但在表姐你这儿,应该没有什么秘密了吧?” “对哦,姐夫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温宁早已不是傻白甜,上回胥伯良的一翻话,足够让她联想到那次的劫杀了。这得是什么人才能遇到那样的凶险? 温婉敛着眼笑了下:“这个你们就别探究了。反正,光是我得罪的人就不少了,出门在外,你们都须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 胥伯良暗道,果然。 以温婉的脑子,不可能会察觉不到楚亦的身份大有来头,要是楚亦连这都瞒着她,他相信以温婉的性格,两人不可能走到现在。 而能把楚亦调教到这一步,没道理在纳妾这问题上她就不敢迈步了。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楚亦的身份让她发愁了。 什么人,是连自己内心都可以接受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却身份不能允许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楚亦这样的人,得多大的压力才能不允许他遵循自己的内心? “如果……我是说如果,姐夫以后真纳妾,你会怎么做?”胥伯良问温婉。 “和离呗!” “那如果是迫于客观压力,非自愿的呢?” “有什么区别吗?” “至少证明他没变心啊!”胥伯良道。 “这种事看结果就行了,论初衷没有意义。纳的妾是个人不是个东西,他多在乎我一点,和少在乎我一点,我的麻烦都不会少,只是对方玩的花样不一样罢了。”温婉目光跃到了窗外。 胥伯良怔了怔,他从她这语气里,听出一种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感觉。 这让他惊觉楚亦身份带来的问题,到了不可违逆的程度。 “可凡事不可能都是最理想的状态吧。” 他不由的劝服,因为他担心温婉这种心理洁癖,在这世道,会让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亲手毁去,楚亦已经是个很不错的人了。 “往满分努力才可能九十九。” 胥伯良愣了下,旋即又笑了,“有理。” 就说,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呢! 两人当着温宁的面打着哑谜,把这姑娘听得满脸懵逼,最后出了门,她问胥伯良“你们到底说的些什么呀?我怎么感觉姐姐好像有些悲伤的样子?” 胥伯良一脸的高深莫测加深情款款。 “我可能是这片大陆上,唯一一个有本事三妻四妾,也心甘情愿溺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好男人了,你确定不考虑我一下?” “滚!” 魏且容没脸出门,于是司修白过来接人的来了。 银杏哪能平白叫自家主子受了这委屈,主公被温婉那个狐媚子迷惑了,只有司公子才能帮他们了。 即便信中简单提过事情经过,但司修白还是被魏且容的样子吓到了,她伏在桌边痛哭得昏了过去,头发被自己扯得凌乱,衣衫和床幔撕扯得一地狼藉。 当看到她醒过来时睁开的那双带着血丝的眼,司修白惊怒交加。 “他们竟敢如此对你?!” 他冲到了楚亦面前,理智没能压得住他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对她那么狠心?!你难道不知道她对你什么心意!” “司公子!”旁边的阿离冷冷伸出手挡住要冲到楚亦脸前的司修白,提醒他注意分寸。 楚亦侧眼看他,面色不变:“来得正好,把她带走。” 一句解释都没有,无情得叫司修白气到心抽痛。 他挥开阿离,青筋暴跳的拽住的衣襟:“为了讨好一个媚宠,你亲手把她踩入泥潭!她因为你失去了所有,你这么做,对得起为你丧命的魏家几十条人命吗?我看你是被那妖女迷惑了心智,迟早有一天,她会毁了你的所有!” “只要杀了她,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司修白红着眼,俨然已经疯狂,转身刚走几步,温宁出鞘的剑抵在他喉咙之处。 俏生生的脸冷冷布着敌意:“哼!算计不过了就找帮手?有我在,谁也别想动我姐一根汗毛!” 小玉儿被胥伯良护着,稚嫩的脸上亦露出愤愤之色。 “我娘才不是妖女!” 望着这张与温婉相似度极高的脸,司修白轻蔑的眼底划过一抹狠然,一抬手,手中软剑绞着温宁的剑,灵蛇一般往她手掌袭去。 【532】你心里其实清楚的。 “卧槽!你还真敢啊!” 胥伯良正要冲上前去踢人,只见一道疾风扑来,银光一闪。 陈秋虎虎生风的一拳击在司修白背上,紧接着朝行凌空一剑划向他手臂,速度之快,温宁还没从惊吓中换招,司修白的剑已经脱了手,狼狈跌出十丈远。 楚亦走近,两人一左一右簇着他,冷然盯着发狂的司修白。 纵然几年并肩的情谊,但若此刻司修白要伤楚亦,他们会在那之前就绞灭他,贴身留在楚亦手下的人,忠诚是毋庸置疑的,哪怕是他们二人中的彼此任何一个背叛,另一个也会将之无情绞杀。 “陈秋大哥!” 温宁欣喜的跳到陈秋这边来,胥伯良看看陈秋此时威风的出场,再看看自己,气哼哼的撇嘴。 陈秋的面容在触及到温宁时软和了些许,伸手拦着她不让接近司修白,转头看向楚亦:“如何处置?” 这家伙在温家堡居然还敢伤温宁,真是神智不清了! 楚亦负手而立,看着狼狈的司修白:“哪来的回哪去,该带走的都带走,温家堡是个清净地。” 朝行和陈秋一听便明白,这意思,魏且容也要一起提走了。 “清净地?你跟我说这里是清净地?!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们什么了?你有资格清净吗?!” 沉默的司修白一下窜了起来,瞪着腥红的眼,但还没靠近楚亦,就被朝行迅速点了穴道,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他满腔的怒火发泄不得,脖子上的青筋暴突起。 楚亦看了司修白定格的动作,像是要上前来揪他的衣领,他直视着他的目光,走近一步。 “首先,你要记得你予我的承诺,可否记得,你已尊我为主?” 司修白眼神一滞。 朝行看在几年情谊分上提醒出声:“修白,你已经逾越多次了。魏姑娘和主子之间发生什么,不发生什么,都不是你能参合的,夫人与二小姐更不是你自以为可以随意动的人。” 这话叫司修白被定格住的身形都似乎轻颤了颤,不知想到什么,神色迅速的黯淡了下来。 刹那功夫,他白衣身影变得十分枯槁。 陈秋好不容易回来,温宁才与他打了个招呼,转眼,又要押着司修白和魏且容去云安城。 走的时候,司修白已经恢复了冷静,楚亦没想去送,魏且容却自己走了过来告别。 温婉正靠在塌上闭眼歇息,随着魏且容开门进来,走廊边透来的阳光跟着洒进来,她迎着阳光睁开眼,娇媚的嘴角微翘,而后欢快的笑开来。 魏且容明确的从她嘴角看到了一丝炫耀的得意。 她明眸瞪住,手帕一紧。 再一看,温婉已经转过脸去看窗外了,侧脸透出的笑容纯粹,什么也没有,好像刚刚那一幕只是幻觉。 魏且容忽的明白过来,瞬间,满脸的凄楚。 她执拗地看向楚亦,“若是没有她,你是不会对我这般绝情的,对吗?” 楚亦背对着她的身影转过来,清冷的眸光浸在阳光中也不见一丝缓和。 “你早应该听我的话。” 他早告诉过她的,他不会娶她。 两行清泪滑落,魏且容讽刺的笑,“那根本就不是原因,你心里是明白的。” 倘若有情,又哪会管那些陈规诺言?左右不过是心被其他人勾走,又被霸占得不溢出一丝了。 “那魏姑娘自己是否明白呢?” 温婉依在榻上,歪着脑袋微微带笑看着她。 魏且容气得一下脑袋充血,“温婉!你别得意!所有你隐藏的一面,终有一天会大白在这天日之下!没人会被蒙蔽一世!” 等人走了,温婉拈着头发丝娇笑,“哟!不容易呀,终于当着你的面放了句狠话了!” 阴阳怪气的语调,活像个气跑了正室的狐狸精。 楚亦疲倦叹气:“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倒是听出了她的心情。 “不是我不满意。而是你这魏姑娘很不满意,她这一走也不是一辈子与我老死不相往来,以后再碰头,怕是硝烟再起,届时,也不知道那迷雾中,会有什么等待着我呢。”温婉随手扯到楚亦脑后的发带。 楚亦被她扯得疼,只好坐下来,坐到她身边,“你想多了,她同样是我的下属,我下了命令,她便得听。” “哦,是吗?” 温婉红润饱满的唇突地勾起,揪着楚亦的头发,将两人的脸拉到极近,她凑到他耳根处:“那如果以后她对我做了什么,我都算在你的头上,她若恶我,我便恶你。” 耳边吐气如兰,楚亦被她这撩拨得不行。 “小婉,你这样不公平……” 温婉阻止住他蠢蠢欲动的双手,“怎么不公平了?她可是你惹的烂桃花。” 温婉还怀着身子,楚亦如何也不会碰她的,但被撩拨得一身火热,却连亲热一下的福利都没要到,最后还被赶出了房门,顶着月色,楚亦内心十分郁闷。 他明明都用行动道歉了,也帮她解气了。 楚亦干脆出去散散步,遇上正要回来的胥伯良,胥伯良冲他打了招呼。 他步子顿了顿,“你表姐心情不好,有空,可以去给她解解心。” 胥伯良怔了下,顿时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 “我解过了。” “那她可有甚心结?”他接的极快。 “姐夫你应该比我清楚啊。”胥伯良在作死边缘试探了一下,看到楚亦瞬时难看的脸色,赶紧正色道:“姐姐是这么说的,她说你应该清楚的,只是,不愿意正视罢了。” 他不知道楚亦是不是真的清楚,又道:“表姐是个善良的人,但也很刚烈,若违背她的原则,她不会把你绞得死紧,但可能会放手。放手她有经验。” 楚亦面色并无波澜,但胥伯良感受到他渗透在空气中的变化,离开时,他看了看他的背影。 夜色下,似乎喘不过气。 月色泛着腥红,农堡渐渐陷入安静,夜风刮到身上,冷到刺骨了。 突然眼前一片红影闪过。 楚亦下意识要拔剑,却看到快速移动中的红影,不是以为的轼君千,而是一张女人的面孔。 “这么晚了在外面晃荡?不会是被温堡主赶出房了吧?啧啧啧,真可怜……” 【533】吓死本姑娘了。 楚亦清冷看着眼前的女人,别人一身红衣是妖艳妩媚,她却穿出股子标枪一样的正气来,望着他时,眉宇间的猎艳之色,从未于女子身上看到过。 着实奇葩。 楚亦正燥郁着,没心情理她,拂袖越过。 奈何身后的声音不放过他,盛曙澜啧啧的追着他跑,“诶别走啊,心累就歇歇呗,你说你何苦在两个女人之间周旋,还不如跟我回去,我身家可不比温堡主的小,府门大院给你住着,伺候的下人成堆,你什么也不用管,只要在家把自己养得貌美如花就行了,怎么样?” 盛曙澜摆出一个自认很有魅力的姿势,双胞胎丫环听不下去的捂住耳朵。 她们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这心啊,比男人还要花还要色,遇见美男子就挪不开眼睛了,还每个都想拐回去。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长得美,既能随妻又不失君子之风的男子?要不是小姐武功高,早被砍死在街上了。 也是难得遇上一个楚公子,面相俊美又不失阳刚之气,气节度量也不似等闲伶倌一样的人儿,小姐喜欢也是能理解。 可是,虽相传这楚公子是个吃软饭的粉郎,但怎么也是个有主的了,人温堡主也不是什么什么大耳肥婆,把人楚公子榨得脸色发白脚步发虚,那可是正宗的结发夫妻,小两口瞧着多般配啊!男的俊女的媚,儿子都有了。 小姐这么做也太不厚道了,胡乱调戏人,真要把人撩动了心,让人温堡主怎么过啊! 盛曙澜可没想那么多,吧啦吧啦的说得十分起劲:“放心,你娘子那儿我搞定,我说了,你什么也不用管,怎么样?有没有心……” 最后一个“动”字,盛曙澜被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此时,眼前这个她认为被女人养着的小白脸儿,看着她的眼神,恐怖得如修罗。 脸还是那张俊美的脸,只是,今日这一身玄色衣裳、如墨的长发除了衬得他面容冠玉,更是衬得他狭长的眼深邃如黑潭,此时,盯着盛曙澜的眼底一片漆黑,叫人头皮发麻。 是杀气! 双胞胎丫环敏感的汗毛倒竖,却是在那眼神中,僵硬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立马蹦到盛曙澜面前一左一右护住她,手中剑拔出半截,眼神防备,“小姐!” 盛曙澜从最初的僵硬过去,愣了愣,旋即露出一个兴味的笑来。 笑容中没有了先前的猎艳之色,眼底浮上了忌惮和尊重:“看来是我误会了,抱歉,那些话就当我没说过,楚公子想来是做大事之人,心胸定然非一般的宽广,一些小事,就不用跟我一介女子计较了吧?” 直到楚亦转身离开,那可怖的眼神风暴撤离,盛曙澜拍拍胸脯,狠狠吁出一口气。 “他奶奶的吓死本姑娘了!”一点没有将才那轻描淡写的模样。 双胞胎丫环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去,不禁埋怨的瞪起两双大眼睛:“小姐!你看你!差点又惹祸上身了吧?幸得人家没计较,不然这气头上,还真指不定拿您泄愤呢!” 刚才那楚公子的眼神实在是太吓人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们以为他真的会杀了她们三个。 魏且容立马就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摩挲着下巴:“我就说嘛,哪有这么好的小白脸儿,果然藏着真面目呢,嘿嘿,也不知道这温堡主知不知情……”说着她又惋惜的摇头:“啧啧,可惜了,我的美人儿没了。” 就那么一眼的对峙,盛曙澜足够探出来,对方的实力在她之上,甚至能碾压她。 原先还以为是个“嫁妻随妻”的粉郎,没想是暗藏着野心,正常人就算有点实力,也不至于低调成这样,名誉都不要了,非把自己装成个小白脸儿。之前观他一言一行间透露出来的气质,她就有过些猜测,没成想这么一下就给试了出来。 看来是今晚哪句话踩到痛点了? 双胞胎丫环对视一眼,无奈叹气。 她们家小姐真是没救了,看男人第一眼永远只看面皮,但不管她有多喜欢那张面皮,一旦发现那男人强势有主见,就果断的不撩了。 按她的说法是“太有主见了不会随妻,养着没意思,我就喜欢小白脸儿。” 简直是他们东芜皇室的一朵大奇葩。 盛曙澜自然不敢多呆,第二天便退了房间离开,可在结账时却被小二告知房价翻倍。 原因是她们只付了三人的房费,却擅自夜闯进温家堡内,还与人动手,伤了他们姑爷,现在他们姑爷挂着一身的伤,这算是给姑爷的药钱,要不是堡主怀着身子不便出来,不然都要出来找她要公道了。 “什么?” 盛曙澜瞪大双眼,带这么搞她的吗?说好的心胸宽广呢? 楚亦现在的确是挂了一身的伤口,但却不是为了坑盛曙澜这点钱,他可没那个心去记挂着盛曙澜几句妄词,把伤口割出来后,摆好姿势往温婉门口一倒。 于是后半夜总算是能搂着美人睡了。 那个香。 温婉才不信在温家堡有层层防卫之下,楚亦一个身手高超的人能叫个做客的伤了。 可是看他几道血淋淋的伤口倒在门口,纵然知道他是装的,也狠不下心装做没看见,他都做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再矫情。 但温婉可不打算一下对他太好,早上起来,这男人就抱着她亲了又亲的,她将他踢到一边。 “边上去,一股血腥气,闻得我想吐。” 楚亦闻了闻身上,朝行送来的药,做做样子的伤口半个晚上已然要结痂,应该并无什么气味,也不知她是故意这样说还真是闻着难受:“我给你梳头可好?” 温婉哼哼两声走到梳妆台前,没拒绝。 楚亦于是乐呵呵的拿起木梳子,一边给她梳着,没话找话的道:“这梳子有些破了,明日我陪你上街,再给你买把新的。” “上什么街,不想动。梳子只有越梳越滑的,哪有越梳越破的!”温婉习惯性跟他抬杠。 楚亦手指用力,把梳子齿一掰,断了三根。 默默递到温婉面前,“有的。” 【534】敲掉他的大门牙! 不同于这边的打情骂俏,你作我笑,另一边,司修白和魏且容在去云安城的路上,马车里的气氛却是苦愤又压抑。 司修白没顾手臂上的伤口,他担忧地看着魏且容。 她保持这个靠着窗檐盯着窗外的姿势,已经几个时辰了。 “小姐,吃点东西吧,饿久了对身体不好。” 秀姑把还热着的食盒递到她面前,之前魏且容在客栈里就没有吃一点东西。 魏且容扭着脖子像没看到,好像也没听见,秀姑举了许久,她也不语不动,银杏在一边忧心的劝了好几句,全让她当风一样吹过,没半点反应。 司修白见状,从水壶倒出杯水给她:“没胃口的话,好歹也要喝点水。” “拿开!”魏且容不耐烦的推开,涣散的眼神始终没聚焦回来。 司修白浓密的眉拧到了一起:“你已经快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这样不吃不喝,你是想弄死自己吗?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 秀姑和银杏也出声,“是啊小姐,这样下去你身体会跨掉的。” “又有谁在意?” 魏且容讽刺的笑了,身体倚在窗边,失去了生气。 司修白手中的水杯重重一放,茶水被震出一条竖直的线冲出来:“除了他就没有人关心你了吗?你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了吗?他既不是你的良人,你这样的坚持又有什么意义?他要是对你有情早娶你了!会让你等到这时候,受尽指点?” 魏且容的头倏地转了过来。 她红着眼框狞色叫道:“你以为你妄想的就能得到吗?你也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 她的坚持是有意义的!这是她魏家用几十条人命给她换来的命运,她不可以轻易放弃!谁也不能让她放弃! 司修白又哪知道,在魏且容此时的眼中,自己是狼狈的,但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与同情,更不需要谁来劝她想开放弃。 魏且容一走,堡主院里上上下下都舒了一口气。 那个魏姑娘谁人都瞧得出心属他们姑爷,堡主怀着身子,放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总是叫人放不下心。富贵人家大宅院里的硝烟没少听,谁也不晓得哪个看起来贤淑大方的小姐或夫人,背后里做过些什么腌臜事。 温婉没就此彻底放松,但也不杞人忧天,魏且容被接去云安城,至少会清净好一段时间了。 天气越发转冷,大雪纷飞,温家堡一片银装素裹。 这个年,温家堡里里外外的热闹喜庆,楚亦陪着温婉,秋冬两个季节都没有出过远门,看着温婉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小玉儿搓着手,既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起来。 “爹爹,妹妹要多久才会生出来?” 小玉儿在知道爹娘也都跟他一样期待生个妹妹后,他就似乎笃定了娘亲肚子里的是个妹妹。 楚亦算着日子呢:“还有三个月。” “我们要不要给妹妹先买好衣裳?”小玉儿觉得自己做为哥哥,应该为即将到来的妹妹做点什么迎接准备。 “买了。” “那,再买些玩物吧?” “买了。” “都有些什么?” “玉暖、项锁、银镯、香囊、拨浪鼓、鸟哨、毽子、弹弓……何事?”楚亦停下来不明看着小玉儿。 小玉儿歪着脑袋问:“爹爹,您以前给扶辰也买过这些吗?” 楚亦:“……” 伸出手,大掌在他小脑袋上揉了揉,他柔声道:“现在买的,就是给你以后和妹妹一起玩的。” 青云路经过半年多的行路观察,效果如当初期憬的一样,朝廷上下大悦,不日,巡抚杨纪安带来一道圣旨。 召胥伯良进宫面圣。 “真要进宫啊?” 胥伯良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宣旨的杨纪安还以为他是激动过度,呵呵笑道:“胥公子身怀如此技艺,怎能一直埋没,自当为朝廷效力。” “卧槽!”这是要他去当官的意思啊! “什么草?” “没……没草。”胥伯良道:“这事儿不急吧?正月天的,杨大人过了元宵再走?” “胥公子这可说笑了,这天底下岂有人能让圣上等的?再说了,皇上日理万机,也就过年这段才有点时间,不然你以为,咱们大祁国的安定盛世是怎么治理出来的?” 杨纪安总算看出来胥伯良的不情愿了,他还从没见过这么没觉悟的人,这可是进宫面圣!三生有幸的事呐! 看旁边这些人,不就都个个双眼冒星星了! 秋树和叶子等人都是一脸的憧憬,温宁也捧着双手,羡慕得打紧:“皇宫啊!真想知道长什么样!我长这么大,都还没去过皇城呢,听说那儿遍地是官,逛个街都可能碰上个皇子!” “你想去啊?”胥伯良咧开一口白牙,“那你陪我一起呗!” “进宫哪能陪的?你庄严点对待!圣旨呢!”温宁瞪他。 “不能进宫,皇城还是随便你逛啊,跟巡抚大人一路,这么大的殊荣,过了这村,你上哪找这店去?” 这诱惑对温宁来说不小,压根就没想胥伯良这是在套路她,见杨纪安神色没不悦的意思,不加思索地就去找温婉说去了。 “想去就去吧,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挺好的。” 温婉看这妮子一脸的兴奋样儿,哪舍得拦她,虽然这一走就走了两个管事的,但温家堡的各项事物都已经流水化,担得住事儿的人也多了,不一定非得要胥伯良和温宁在这坐镇,再说,有机会见识更多的风景是好事。 温宁也跟陈秋说了,陈秋一听,黝黑的脸更黑了。 胥伯良那小子这明摆着打主意呢! 那厮鬼主意特多,谁知道会不会带着温宁在皇城玩上几个月的,两人异乡独处,最是能增进情谊,到时候…… “皇城虽繁华,但形势也复杂,在那边行走不像在家乡可以这般随意,我随行保护你们吧!” 温宁欣喜的刚要应好,朝行便折扇往这边一伸,眨着眼:“诶,你可是忘了什么事?” 胥伯良露出一口白牙:“哟,陈秋大哥有事儿要办啊?那你办正事要紧!我保证咱们不会惹事的。” 陈秋一凛,脸又黑了一层,他这个月月底要去边疆西启为王爷办事! 看着胥伯亮白的门牙,他真想敲掉一颗。 好气啊! 【535】误会。 陈秋没空,但随行保护的事不可能忽略的,不过胥伯良没让温婉操心,直接下了个单到青龙阁,让他们的人随行保护。 楚亦也觉得尚可,他的人在皇城一直保持低调许多年了,这关节眼,能不出面就不出面,上次大张旗鼓的找温婉是第一次破例。 青龙阁里,阿佑和另一个弟兄接着派下来的任务,咂咂嘴巴。 “难怪当时和阿良一起在温家堡的时候,我就感觉那堡主总盯着他呢,原来是亲戚。” 谁能想到以前让弟兄们呼来喝去的小伙夫,居然有朝一日成了他们要保护的雇主,一夜从下人变成主子。 温堡主的表弟?啧啧,以前他还道那小子真命苦,没成想其实投了个好胎。 陈秋想了想,临行前,拿着自己的剑去堡主院,打算把它留给温宁,路上,被杨柳软侬软语的往怀里塞了个包袱。 “杨姑娘,你这是……?” “奴家给温二小姐做了两双冬靴,麻烦陈大哥帮忙送过去了,另外那一双,我是照着陈大哥你的尺寸做的,还希望陈大哥不要嫌弃。” 杨柳低垂顺眼,声音细如蚊蝇,漂亮的脸蛋让她总是一副招人疼的样子,她在温家堡的人缘是很不错的,朴实的农户们都愿意帮助这位漂亮但老实的姑娘,追求的男子更是多,可是都不敢往杨柳跟前凑,谁都知道她跟二小姐和陈护卫的关系好。 许是一直记挂着两人当时出手相救之情,这一年多里,杨柳时常会给陈秋塞些衣裳鞋袜,都是她做给陈秋或者是温宁的。 陈秋这次本不想接,但却不想拒绝给温宁的那份。 杨柳的针线活确实好,比一些大绣坊的绣娘还厉害,上次给温宁做的披风就很精致,挺得温宁的喜爱,现在这双手里的冬靴皮毛极厚,看着就暖和。 皇城那边靠北方,冬天比虹城冷多了,温宁过去,是要备几双冬靴, “杨姑娘的手艺好,宁儿挺喜欢的,那我就代替她谢谢杨姑娘了。”陈秋最终还是一起收下了。 杨柳脸上的笑容也大了些,如小心盛放的紫薇花:“真的吗?那陈大哥可有喜欢?这鞋子还不知合不合脚呢,要不您先试一试,不合适我再改,争取在月底您出门前给您改好。” 话赶话到这儿了,陈秋也不好拂了意,当场就到杨柳的院子里脱下鞋试脚。 温宁收拾好东西从堡主院出来,她要去跟陈秋道个别。 离别的愁绪被新风景的诱惑给压盖了下去,她一路欢快的蹦跳着,想着到时候要在皇城给陈秋大哥买些什么稀罕玩意儿回来,又马上想到,陈秋经常远行,北方的州郡他去不知多少,稀罕玩意儿怕是比她见得多。 可是,他怎么就不知道买给送给她呢? 阿良都知道经常送花给她,陈秋大哥到底对她有没有意啊? 经过农户区时,她隐约听到陈秋的声音,环望一圈,她寻着声音找过去,便看到篱笆小院里,陈秋坐在凳子上试新鞋,穿着朴素却风姿绰约的杨柳站在他对面,她抚着鬓边的发丝,眼睛里带着幸福的笑。 “还合脚吗?” “挺合脚的!不用改了。”陈秋笑着站起身走了两步。 “那就好。”杨柳连眉梢都染上了笑,弯成月牙的眼星光点点,晨曦下的微风拂过她的发,画面娴静而美好。 温宁欢快的神色渐渐凝固下来,张着眼,心中错愕异常。 原来,她竟是一直想错了? 最后温宁还是没和陈秋道别,明日才走,陈秋也没觉着不对,稍晚些时候,他拿着两双冬靴去找温宁时,她却房门紧闭了。 伺候的丫环小晴站在门外恭敬道:“陈记卫,小姐已经歇下了。” 陈秋想了想,温宁明天要赶路,今日早些歇息也是正常,便将东西交给了小晴:“那你帮她把这两双鞋收拾进行李里,让她带着去皇城,就说是杨柳姑娘给她做的。” 第二日早上出发,胥伯良穿着鸦青色卷云纹的直襟深衣,披着件狐裘,贵族公子一样。 看到小晴正要往行李里面塞鞋,他道:“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吗?” “出远门你不带行李的吗?”温宁瞪他:“还有,大早上的谁准你进我房间的?我还在洗漱呢!” “就是因为出远门才不带行李啊,带钱不就行了!”胥伯良觉得这就是个穷病,既然是主子,就得习惯主子的排场,“北方比南方冷得多,冬靴那边卖的不比这边好?十多天的路程,上上下下的,拖那么多东西累不累啊你!” 温宁想了想,觉得还真是:“算了小晴,别收拾了,兴许带过去没一样能用得上的。” 小晴感受到了两位主子的嫌弃,想着这东西是个农女做的,本稀罕不到哪去,便也没提是谁送过来的。 “诶你怎么还站这儿,我梳着妆呢,你出去!”温宁赶着胥伯良。 “我这不是来给你看一看我这新衣裳,你看我今天帅不?”胥伯良在她面前转个圈。 “什么呀你!出去出去!” 胥伯良和温宁是随着巡抚杨纪安一起出发,走青云路取道观音镇,飘着小雪的天,温家堡大门外,一大堆人相送,新县令与新县丞打头,富豪乡绅们抢着机会在巡抚面前露脸,也有来抱温家堡大腿的,百姓们直议论着,他们虹城怕是要出大人物了。 “姐姐放心,我不会玩多久的,就陪阿良去壮壮胆!见识见识就回来。”温宁这是第一次出远门,望着温婉有些不舍。 “开玩笑,我哪用你壮胆!”胥伯良心道这姑娘瞎说什么大实话。 “不碍事,好玩就多玩一段,一年半载都不碍事。”温婉笑。 “那可不行,怎么着也要在你临盆前回来,亲眼看着我的侄儿出生!我要给他带很多很多的礼物!” 等两姐妹道完别,陈秋本想上前去送剑,小玉儿在一边抱着温宁不撒手,缠着让她带礼物,温宁笑嘻嘻的答应下来。 抬头,看到陈秋走过来,她转头便让胥伯良扶着上了马车,帘子落下。 望着车队出发,扬起的灰尘中,陈秋黝黑的脸有些失神。 她竟是一句话也没与他说。 【536】圣召攻略。 温婉被丫环们扶着回来后,楚亦给她卸下披风,小玉儿则拿过来一个暖炉贴到她肚子上,“不能冷着妹妹了。” 温婉佯装生气,“就只关心妹妹,不关心娘亲啦?” “当然关心了,娘亲也是宝宝!” 温婉被逗得咯咯笑,看小玉儿自己拿了本书去做功课后,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问楚亦:“昨晚你什么时辰回房的我都不知道,跟阿良聊些什么呢,搞那么久?” 昨晚胥伯良贼兮兮的过来,她本以为是找她的,结果是找楚亦。 两人出去也不知道做什么,半天没见楚亦回来,温婉等到很晚,都只有丫环来通报让她先睡,反正睡着前她都没见他回来,早上也没听他说起。 “他找我请教了些事。” 楚亦说起这个,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我原以为他会有些野心的。” “野心?”温婉想了想:“你说的是为朝廷效命?” 楚亦轻轻颔首:“我本想,他卖身葬父为奴,日夜与人卑躬屈膝,却还钻研出了这些偏门学问,定然是为了摆脱命运,博个前程。所以即便他是对你有意攀附,但依他的才华亦能理解。没成想,被皇帝召见,他不仅不喜,还惶恐至如此。” 温婉侧头盯住楚亦,她从这话里面听出了点别的信息。 “你查过他?” “小婉,轼君千送过来的人,没几天就让你重用,我能不查吗?”楚亦坦诚相告。 连农户们都能看出,胥伯良几乎是几天就成了温婉身边的大红人,就算是温婉慧眼发现了他什么才能,也难剔除他刻意表现的攀附之心,这么明显的有心接近,为了温婉的安全,楚亦自然会查。 “那你查到了些什么?”温婉也无芥蒂。 “你们多少有些扯得上,你母亲是南胤国的人,他生母亦是,但两人生前并无交集,也更非姐妹。”楚亦笑了笑。 温婉当初只是给胥伯良抬个身价,才随口喊个“表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亲人,这个楚亦也是明白的,这会笑着“揭穿”实际是两人都明白的秘密,楚亦后来放心胥伯良,最主要的其实还是看他对温婉并无利用伤害之意。 “啊?我母亲是南胤国的人?” 温婉眨眨眼,那不就是外邦人么?那怎么跑到九峰村一个旮旯角落里嫁人生子了? “你不知道?”楚亦奇怪:“你母亲在世时从未对你提过?” “没有啊。”温婉搜寻了一遍记忆,确认从没听母亲提过这个,只知道她是外乡人。 但是回想起来,从小到大,母亲倒的确是讲过不少关于南胤国那边的风俗,她会唱那边的童谣,会讲那边的故事,总是能不经意的聊起那边的事,只是她以前小,从未加以联想。 “你说……我会不会和宁儿不是亲生姐妹啊?”温婉突然问道。 “何以如此认为?” “你还记得,温老太爷离世前让小玉儿交给温宁一块东西?” “那块金属?”楚亦还有印象。 “没错,温老太爷临死前交附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东西吧?只有给温宁的,没有给我的,正好我母亲又是南胤国的人……”温婉开发着自己的脑洞:“我总觉得那东西背后有什么大故事,一般不都这样么?”按照这种套路,肯定她们的身世有问题,难怪母亲那么多年从未回过娘家。 “为何一般都这样?”楚亦没明白。 “哦没什么,那你能查到过我母亲的身世什么的不?”温婉道。 “南胤国非我势力范围,你母亲生前的事,细查下去,便无迹可寻了。”楚亦摇头,当初他听温婉醉酒自称“小公举”,就稍留意过她的身世的,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信息,他早就告诉她了,不会等到今天。 “宁儿那东西好像还戴在身上呢吧?”温婉嘀咕了句,“算了,应该是我联想太丰富了。” 世事哪那么多狗血?况且人都死了好多年了,若她和温宁真的非亲生,那还不如不知道真相。 她拉扯着楚亦的发带,把他扯到自己旁边坐下,头靠在他肩膀上。 “对了,阿良请教你什么事呢?他什么时候跟你这么熟了?” 提到这个,楚亦的表情略有些怪异,似乎斟酌了下话语:“请教一些,此行应该注意的事,态度十分谨慎。”他补充了最后一句。 温婉瞅着他:“难道谨慎到他怕记不住,还写下了?” 楚亦眉头微挑:“正是。” 马车外的冷风呼呼的刮,胥伯良拨开厚厚的窗帘,看了眼外面的风雪,感叹自己就没过过一个完整的好年,去年出远门,今年又出远门,但愿这次出去别搞出什么岔子,把脑袋弄丢在外面。 想着,他又展开手中的卷书看了看,照着上边的内容嘴里小声念读起来。 温宁望着窗外风景,乐不可支,好半天了,终于听到旁边有张嘴在碎碎念个不停。 “你在读什么呢?” 她伸手一把抢过胥伯良手中的卷文:“如何与圣上对话不触犯龙颜被砍头?首先,每答一句需自我贬称,对圣上用敬语,圣上做的决定或做的判析,都要奉承一句英明,对圣上提出的意见不如意不能以自我立场拒绝,要站在道义高点,为国为民的立场找理由拒绝……这、这什么啊?” 温宁念到后面都不敢说话了,下意识想把卷文扔出去,可又好奇的想看下去。 惊恐的左右环视,还拨开窗帘去看外面,确定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外面没有人听到她刚才的话后,才拍拍胸口松下气来。 “你,你这是什么东西啊?你从哪搞来的?”她捏着卷文压低声音。 一副手中的东西在亵渎神明,让人知道就会被砍了头似的。 “圣召攻略啊!” 胥伯良将东西扯过来,他可没少为这趟操心,哪怕在现代他也没那运气亲眼见过一任主席,到这儿来却居然要见皇上,阶级式皇朝了解一下,说错一句话可能就会掉脑袋的。 【537】楚亦,你还想要什么? “他把皇帝召见他的原因做了十个猜想,然后和你做情景模拟,再把你演练出来的话,一句句的抄了下来?”温婉忍俊不禁的问。 “没错。他称之为圣召攻略。” 楚亦也觉得好笑,他从未见过如此逗趣之人。 这性格,倒是真和温婉有些像。 “他这是真·爱惜自己的脑袋!” 温婉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通过楚亦的描述,她似乎能看到胥伯良一边听着他说话,一边奋笔疾书的样子。 楚亦的表情颇有些不明,温婉却是能理解的。 他们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人,对金銮殿龙椅位置的那个人物,没有土著们的莫名崇拜和敬畏,有的,只是历史车轮印子灌输在他们心中的“封建恐惧”。 平民百姓说话不那么讲究,可到了朝堂上,总不能土包子似的,你没文化也得学会拽着文。 而且胥伯良这情况还要麻烦,皇帝召见他,多半打着什么主意。 她估摸着胥伯良一点也不希望来个天子级别的上司,一辈子天天对着这么张脸强颜欢笑,伴君如伴虎不是瞎说的,哪怕是枕边人都有可能一件事没做好砍了头。 想到这儿,温婉斜睨了眼楚亦。 “这种事情,他为何就会想到找你呢?我可没跟他提过你什么情况。” 温婉说着,表情也耐人寻味起来:“我自己都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个情况呢。我读书少,没见识,还是第一次见到个没有封地,没有府邸,不被朝廷承认的王爷,我还真是好奇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楚亦执在手中准备喝水的杯子顿了顿。 “小婉……” “我们有家,有孩子,你还想要什么呢?”温婉打断了他。 楚亦的手悬在空中好几息,他终是把杯子放了下,似宽慰的扯出一丝笑来:“小婉,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的身份有何改变,你我之间亦不会变……” “会变。”温婉又截断他。 她的眸子定定的锁着他,暂定截铁的目光直击他的内心,莫名的,楚亦心刺痛了一下。 温婉又一次没要到自己的答案,她没坚持堵着楚亦,见小玉儿拿着书过来求问,她笑着给他讲解,脸颊笑若桃花,丝毫不显烦忧郁闷的痕迹。 楚亦莫名的惶然。 她的妥协,向来有代价。 温宁和胥伯良走了后,温婉到底是没有了之前那么清闲,有些事情还是得她巡视做决策,不过现在胎稳了,她也需要多走动走动。 皇城离虹城经三个郡省,风雪天里马车走得又慢,把胥伯良和温宁屁股都坐疼了,前几天还兴致勃勃,后面干脆都焉了。 “到了,胥公子!宁姑娘。” 马车终于在喧闹处停下,帘子被车夫掀开,旁边,杨纪安已经下了马车。 温宁透过帘子,瞥到外面的风景,抢先下了车。 涌上眼帘的首先是那宽阔的街道,比虹城的街道宽了一倍不止,到处停跑着马车也不显挤,放眼望去,街道两边随处可见两三层的酒楼茶楼,鳞次节比,挤密的小摊长龙一般通向看不到了的尽头,蜿蜒的街道望不到尾,马车跑动,叫声喧闹声不绝于耳。 “哇!这就是皇城啊!” 温宁一下又活蹦乱跳起来,冷得一哆嗦也没想着加衣,首先就扑到了一处琳琅满目的店中了。 胥伯良忙把她拉回来,找了家店给她买了件兔毛夹袄和狐裘披风。 “就说了来这儿买吧?北方盛产这些,价钱自然比南方便宜。”胥伯良对同样质量的披风便宜很多的价钱颇为自得。 “你个大男人还计较这些!”温宁酸他。 什么事经过温宁的眼,总能看到胥伯良小家子气的一面。 胥伯良撇嘴:“先别逛了,先给你找个落脚点,杨大人还在等呢。” 杨纪安是带着任务回来的,府邸都没敢回,让胥伯良把温宁安顿好了后,就带着他马不停蹄的进宫了。 温宁被一个人扔在客栈后才感觉到有些不适应,这是她一次出远门。 长这么大,她没有离家这么远过。 站在二楼的窗边往外看,热闹而陌生的街景,让她生出一丝感慨来。 想想以前的她,天天在灶房里灰头土脸的,脑子里除了想着下一顿能不能吃饱,就是想着什么时候能有件新衣,从未去想要走出虹城看一看,更何尝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踏上皇城的土地,还是跟着巡抚大人同行来。 那时候,都不知志向为何物。 “三年了呢。” 这三年,完全就是不同的人生。 南方的雪比冬天化得快多了,温家堡的春天来得也比皇城早得多。 园里的果树们发了一层的新芽,嫩绿的枝芽泛着油光,分派照料的果农把果园打理得很好,大点的树已经杯口粗,初春一过,好些树陆续开出了小花,有些疏有些密,整个温家堡都被果香环绕着,连虹河街都能闻到。 温婉巡查着枝叶的情况,满意的点点头:“看样子,今年会结一批初果,估计明年就能正式结出好果子了。” 新树初果一般数量不多,可能一株树就几个果子,且小个,味道也要生涩,温婉没把它算成真正进盘的果子,但旁边听到的果农们却是兴奋得直想跳起来。 这可是他们亲手照料着长大的果树啊! 外邦人才能种出来的果树啊,让他给种出来了,以后够出去吹几年的了! 这么振奋人心的消息哪藏得住,首先从醉香居里开始,客人们几乎是炸锅的传开,知情的不知情的个个都听起了稀奇。 “什么?这农庄里有荔枝树?” “什么农庄,这是农堡,温家堡!” “早就听说这温堡主研究着种外邦果树,真种出来了啊?” “真种出来了!我一个姨妈的表倒子昨儿个进去亲眼瞧见了,温家堡这果园全种的些奇花异果,北疆的葡萄、西启的殷桃,听说荔枝树和桂圆树都开花了!”有人得意的炫耀着。 “当真?!” 旁听的人无不生出羡慕来,长这么大没听过此等奇景,多国的特产果树,居然在同一片土地上种了出来。 【538】抱歉,这项链我不卖的。 “哇,这要真结出果子来,那温堡主可真是发达了!我就三年前去我舅舅家吃过几颗荔枝,那味儿!啧啧,真是人间美味,听说连皇宫里的妃子们都喜欢得紧!” “真想见见荔枝树长啥样的,那咱们可不可以进去瞧瞧啊!南胤国太远了,进这温家堡看看,也是了我一桩心愿了!” “嘿嘿,你怕是不知道吧?这温家堡如今可不是这么好进的,奇异果园更甭说,园子外隔一丈就有人把守着,要想参观呀,行!在醉香居花费五十两以上,就送一次参观机会。” “这……这也太会赚钱了吧!”有人不忿。0 可是更多的人,还是期待又羡慕得看着那些坐上八楼往上的贵客们,光是房费,他们就有进园参观的资格。 坐七楼的客人也不甘于下,房费不贵,饭钱来凑! 人生难得的奇景,不抢先看看,能对得起自己这身份? 沉寂了一个冬天的酒楼生意,因为徐福贵和温婉商量出的这条规则,又重新火爆了起来,八楼九楼的房间是天天满房,还有人下订金预约排队,就为了能获得一个进果园参观的机会。总有不少的有钱人不怕花银子,就怕找不着乐子。 “今儿个上城里采办,到处都听人说起咱们果园呢!” 叶子得意洋洋的跟秋树阿慧和平江他们分享着,满脸的红光。 现在她上虹城采办,那些个老板一听她是温家堡堡主的贴身丫环,都要高看她几分,都道她有福气! 秋树去到堡主院,转口将叶子的话转述给温婉。 末后递出一封信来,“这是二小姐的信。” 温宁和胥伯良走了快两个月了,温婉的肚子也隆得很明显了,两家伙还没回来。 中途倒是有寄了两封信过来,胥伯良暂时被扣在皇宫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这家伙正努力想办法逃出牢笼呢,温宁则在皇城等着他。 来的信又是报平安,以及温宁在皇城的一些见识和趣事,她担心自己太久没回来会让温婉事务变多,温婉笑着回信,让她敞开了玩,最后还让秋树又夹了几张银票放进去一起送走。 南方的春天已经快过完了,北方还时不时的能见着天飘雪。 温宁完全是靠着玩的新鲜感在支撑。 “怎么又下雪了,这鬼天气!” 哈了口气,温宁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点了两个热菜,裹紧厚实柔软的皮毛袄子和披风,无数次庆幸自己没生在这里。 这么冷的地方,要是再加上穷,怕是她都活不到这个岁数。 小二热情的端上菜时,还附送了一盘杂烩。 “温姑娘,您慢用。喏,又有您的信。” 连续一个多月住在客栈,还是天字号房,这等豪气客可不多见,小二自然记得深刻,对温宁都已经很熟稔了,得闲的时候还会跟她来闲唠嗑唠嗑,于是温宁的信就会托小二帮她收寄。 递了信,小二杵在旁边不离开,侧着头好奇瞟着温宁展开的信,虽然看不懂。 “又是宫里来的信呀?” 得知温宁的信是宫里传出来的后,小二对温宁更是存着几分敬意。 虽然这里是天子城脚下,偶尔能瞻仰到些个皇亲贵胄,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物,没有谁会让他们搭个讪抱个大腿的,还不如眼前这样的亲切。 送来的是胥伯良的信。 温宁看得十分欢乐,皇宫里的每件事对她来说都是新鲜有趣的,尤其是胥伯良用一副哀怨的口吻说出来,对温宁来说更有乐子。 这时候店里进来位带着丝威严的老头,看了看周围后,直直往温宁这儿来。 一屁股坐到温宁旁边:“姑娘,天儿冷,老朽与你拼个座可好?” 旁边的空座位多的是,但人家都说是天冷的缘故了,温宁也不介意,“您坐吧。” 老人跟小二点了菜,见温宁盯着信纸看得起劲,搭起话来:“姑娘识字啊?” 温宁嗯了一声继续看。 吃过饭后,那老头还没走,坐在温宁对面,眼睛盯着她。 见温宁目光看了过来,他布满沟壑的脸慈祥一笑,“姑娘,你脖颈上这项链挺是好看,请问是在哪儿买的?老朽也想买一副,我孙女儿不日生辰,她就喜欢这些古怪的花纹款式,这项链她肯定喜欢。” “啊?项链?” 温宁愣了愣,低头看向自己胸前。 那里只有一块铁片,那是在九峰村时,爷爷临终前托小玉儿交给她的,当时给她的样式就是绳子挂着的,她自然的就挂到了胸前,倒也可以算成一副项链。 “大爷,这项链不是我买的。”温宁道。 “哦?那是出自何处?” “是我爷爷临终前给我的。” “难怪看着像个古物,亲人临终交附,这玩意看来对姑娘实为重要了,老朽本还想姑娘是否肯割爱,价钱好谈呢!”老人遗憾的捋了一把胡子。 温宁尴尬的摇头,“抱歉,这个我不能卖的。” 没再跟老人多聊,温宁告了辞上楼,给胥伯良回了封信后便交给了小二送出去。 “胥公子,张大人来访。” 太监尖细的声音把胥伯良从浅睡中叫醒,外面的风很大,但房间里很暖和,碳炉点着,舒服得胥伯良成天跟个贵妃似的动不动就睡,这一个多月,他感觉自己都重了几斤。 “张大人,哪个张大人?”胥伯良起身。 “回胥公子,是工部侍郎中的主事,张元鹏大人。”太监知道胥伯良记不住,还给比划了一个手势。 张元鹏是个近四十的中年人,面相看着挺显老,让胥伯良记住他的是眼睛特别的小,小到几乎看不见眼珠,与他对话就是对着一条缝在讲。 胥伯良整了整衣冠出来迎接:“张大人,今天怎么换您来了,我不是与侍郎中探讨完了吗?” “是这样,那日下官听到胥公子与秦大人探讨时,提到什么滑轮轴承,下官不太明白,所以想请教胥公子一二。”张元棚可能睁大了眼睛,但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反正胥伯良是没法从他这表情里看出什么来的。 麻痹!又坑劳资!不让我回去! 胥伯良挠着头:“滑轮轴承?那是什么?是我说出来的吗?” 【539】说了可是要砍头的。 “说过的,那日胥公子和秦大人谈到识泥彻路与建楼时,就曾用一种名为‘滑轮轴承’的事物做过比喻,我寻思着那事物的意思,似乎是可以用极小的力气,发挥出成倍的力气?” 张元鹏的小眼睛笑得弯弯的,亲切和善,还透着股子执着的好学劲儿。 胥伯良脑壳大了起来,这群老古板们怎么就这么聪明,他就说漏嘴一个这样的词儿,都能让他们抓着。 自从一个多月前觐见了皇帝后,胥伯良就被扣在了皇宫里。 无他,皇帝坚持认为他身怀异技,要么留下为朝廷效力,要么把技术交出来,在胥伯良一番“技术性”的推诿后,皇帝于是将他派到了工部,让工部侍郎中秦大人来跟他偶尔“探讨探讨”。 胥伯良花了一个月时间,才大概知道他在朝廷百官心里留了个“不简单”的印象。 怪只怪他的“圣召攻略”太周到了。 当日觐见之时,他在朝堂之上的表现不算什么大放光彩,但却滴水不漏,而且成功拒绝了皇帝的招揽。 这要换个为官多年的老油条是很正常的,毕竟他们对皇帝的脾性非常了解了,而且上班这么多年,基础话术什么的早已经是家常便饭,对朝堂上的事更是闻风知动向,皇帝还没开口,他们可能就编好几十个版本的答案了。 可是,胥伯良不过一介草民,初次面圣,没激动得哆嗦都不错了。 他却一句一字都像斟酌过再三了的,回答得相当有水平,这些老家伙们还没有见过哪个初见圣颜的草民,能在不引起圣怒的前提下,拒绝皇上的招揽的,最后还让皇帝客气的留在宫里当客卿。 再说了,得圣上青睐,那可是祖上修来的福分,哪个傻的会拒绝? 所以这些人一致认为,胥伯良不是什么无知草民,而是心怀大智的学者。 只不过基于他的年龄,百官倾向于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尤其是侍郎中的主事张元鹏,这个眼睛小的男人,心眼可不小,一点没因为胥伯良的身份而瞧不起他,反倒因为他的才学对后者抱着十分的敬意,每次的探讨丝毫不摆架子,将“不耻下问”发挥到极致,可以说,为了学习新的学识,真是敬业得不得了。 而且不只是张元鹏,好些个文官都对他表示出欣赏友善之意。 胥伯良发觉,好像整个满朝文武都求才若渴。 一副“我们朝廷缺人”的即视感。 胥伯良哪还敢说下去,要是再透露出些什么,保不准皇帝就不会放他回去了,他再不通晓,现代的工程技术随便透露一个项都是先进了几百年的。 不是他没爱心,而是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以他现在的本事,还没办法让自己进军朝廷。 别谈发展了,自保都成问题。 那些皇子们现在都十四五六七的年纪了,眼看就是立太子的时候了,他可不想参与什么站队活动,站错了是个死,不站更是个死。 一通哈哈好不容易打发了张元鹏,胥伯良赶紧找了个地方躲清净。 第二日一大早,他就跟太监申报了声,得了块令牌,溜也似的出了宫。 “一个月才能出去一次,根本就是座牢笼嘛!” 出了宫,胥伯良大口呼吸着湿冷的空气。 虽然同在小小一座皇城里,但自打那次和温宁分别,中间两人才见过一次,不过,宫外有人等着的感觉还是极好的,他也有个地方可以诉诉苦。 “你在皇城里玩得倒是开心,我就被天天关笼子里。” 见到温宁欢乐的样子,胥伯良不禁羡慕,每几天一次的信里,这丫头玩得可开心了。 温宁鄙视他,“有那么大的笼子吗,宫里难道不好玩吗?能见到高贵的皇后和贵妃们,被太监伺候着,逛着御花园,这可是三生有幸呐,别人活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儿!快给我说说,皇后长什么样,美吗?” “我哪知道,你以为皇后和贵妃们能随便见啊,那可是后宫主位,连朝廷百官都不能踏足的地方,我哪能去?”胥伯良没好气。 “这样啊!”温宁小小失望了一下,旋即压低声音:“那皇上呢,皇上长什么样,威严吗?” “威严,相当威严。” “皇上想让你当什么官?你怎么拒绝的?你拒绝了皇上有没有罚你?”温宁倒豆子似的倒出一堆问题。 “想多了,以为为朝廷效力就是当官了?三省六部,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尚书省下就有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光是一个工部就有上百人,朝廷哪有那么多官衔颁发,我这样的,进去顶多算个技工。” “我就随便编个故事,说我的识泥彻路法是在家乡时,一位修路的老农工教我的,而那老农工死了好几年了,他临死前的遗愿就是希望我把这项技术贡献给大祁,为王朝效一份力,所以我才斗胆上谏的,并无朝野之心。皇上无迹可查,我话又说得诚恳,他自然没想罚我了。” 最主要的是,皇帝一直表现出求才若渴的态度,若是不答应就砍头责仗的,怎么服众? 温宁第一次被普及这些东西,新鲜得不行,油然一种长见识了的兴奋感。 “那皇上会把你留在皇宫呆多久?” “我算着,估计也差不多了吧。”该做的戏他也做到位了,相信不久后那些人就会对他改观的。 “皇上果然很仁慈!”温宁感叹道。 “仁慈了还怎么威严?”胥伯良逗她。 “哎呀,皇上肯定是威严的嘛!但是我听皇城的老百姓们都夸赞当今圣上很仁慈啊,查腐败,降赋税,改土地制,将科举改为两年一次,求贤若渴,对水利农工极为看重,让边境好些镇县的农民都过上了顿顿吃饱的日子……” 温宁说着她在皇城的一些见闻,百姓们都爱戴的皇帝,那肯定是个好皇帝,是个仁慈的皇帝。 胥伯良意味不明的哦了声:“这么得人心啊!这可跟我在宫中听到的秘闻不一样啊!” “什么秘闻?说来听听!” 胥伯良看了看四周,拐入人流稀少的熔树街,“这要是让人听到了,说的和听的,可都是要砍头的,你怕不怕?” “你声音放小点就是了!”好奇心让温宁胆子都变大了起来。 【540】卧槽!牵错手了。 胥伯良只稍做了犹豫,温宁也不小了,一直这么单纯容易遭人算计,一些世间的黑暗,听听也能长个心眼儿。 太监宫女们不敢在宫中大肆议论皇帝,但有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是无论如何也盖不住的,胥伯良在宫中呆了近两月,从一些八卦里也能拼凑出些信息了。 这个皇帝楚玄臻的皇位,是夺来的。 十年前的当今圣上,只是一位王爷,先皇的弟弟。 先皇仁慈,对他信任有加,谁知他却包藏祸心,暗中培养势力,在边境告犯之时,趁着先皇将几个骁勇善战的皇子派出去,他举兵入侵中宫刺杀了先皇,事后也没给一个皇子活路,血洗玄武宫才坐上的龙椅。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仁慈? “啊?” 温宁瞪大双眼,又捂住自己失声惊叫而张大的嘴。 她不敢置信:“真的假的?可是我听着,全城的百姓们,还有一些边境往来的商人,也都夸咱们圣上是个好皇帝呢,要不是圣上改了土地制,姐姐都买不到地,也就不会有温家堡了!” “嘿,这不好说,兴许我听到的是有偏差,但也可能你听到的是被修饰过的。史书都是给胜利者编的。” “你什么意思?圣上叫人封了口?粉饰真相?”温宁眼神有些不对味了。 原著民们似乎都对皇帝有着盲目的崇拜与敬畏,奉之为神不容亵渎,这丫头愤愤的不自觉提高声音:“那降赋税查腐败这些都是事实啊,能做假吗?我还说你听到的都是谣传呢!也不想想你脚下所走的每一寸地是谁所赐!” 胥伯良哭笑不得:“我没说什么啊!” “你这不明摆的说圣上是个不择手段之人嘛!” “这不冲突啊,就算是个好人也不会对谁都好啊,坏人也不会对谁都坏嘛!哎好好好!我听的都是人家瞎编排的,你的对你的对!走咱们逛街去,给你买新衣服!”眼看就要为这争执起来,胥伯良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带着温宁走进一家店。 “你这人真是!”温宁郁闷的嘟囔。 “诶,这件披风好看!这狐狸毛成色极好,工艺也精致!很是衬你肤色!来披上试试。” 胥伯良嘻嘻笑着给温宁挑选着,温宁哼了声,注意力最后还是被满目琳琅的衣裳给吸走了。 放眼看去,整个店里就没一个是男人陪着逛街的,好几个少妇与姑娘用羡慕的目光看着温宁,温宁知道那些人误会了,但脸上也不害臊,乐呵呵的试着胥伯良给挑选的一件件衣裳,胥伯良心里也美滋滋的。 最后,温宁穿着那件新披风出的门。 逛到快傍晚时,街上涌动的人更多了,天黑有些发暗,攒动的人群中,看温宁玩得开心,胥伯良起了些小心思。 追了这么久了,也能牵个小手了吧? 鼓了半天的勇气,他好不容易才把右手悄悄伸过去,柔软的触感,让他心砰砰直跳,也不敢转头去看温宁的反应,干脆用力一把握住,拉着就往前走。 旁边居然没反应。 隔了一会儿,他终于感觉到旁边的人没走了,停下了脚步,好似还在转头看着他。 他转头,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那姑娘也披着件和温宁同样的白色狐裘披风,标致的脸上,瞠目结舌的瞪着胥伯良,再低头看着两人拉着的手。 好半天了,那姑娘憋出来一句话:“公子这是……?” 胥伯良头猛的转向左边,只见温宁探着脑袋过来,一脸的怪异的看着他。 “你们,认识?” “卧槽!”胥伯良猛的一把将手甩开,往旁边蹦出一米远。 那姑娘看到温宁身上的衣裳后,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尴尬的胀红着脸,表情愠怒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估计是想打又觉得失礼,想骂又心里没词儿,最后只得愤愤瞪了胥伯良一眼,跺着脚跑开了。 半响,温宁爆发出一阵狂笑声。 在她笑了快半刻钟后,胥伯良憋着一张猪肝脸:“能不能别笑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还得再笑会,你也太迷糊了吧,认都不认识就上去牵人家,人一姑娘好端端的让你给这么轻薄了,回去指不定怎么想不通呢!”温宁笑得肚子都疼了。 “我那不以为是你嘛,好好的撞什么衫嘛!”胥伯良相当郁闷。 “嚎,原来你刚才是想占我便宜呢!”温宁叉起腰。 “哪的话,刚不是过去一辆马车嘛,我就是怕你被撞到,好心拉你一下。” 胥伯良有些头疼,这丫头似乎被他锻炼得都不晓得害臊了,以前的她多不经逗啊,送支花能把她吓得几天不见她,现在听到这种话,居然脸都不红一下,半点不像以前那样好玩儿了。 玩了一天,两人饿得肚子咕咕叫,回到客栈,首先点了顿店里的招牌菜。 “这没辣椒就是少了个味儿。”胥伯良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嫌弃着。 “肉也烧老了,火候不到位。”温宁也专业的点评着。 吃饱喝足,准备回房的时候,两人居然在楼梯上又碰见了白天那位姑娘,她还穿着跟温宁款式一样的那件披风,温宁瞧着她纤瘦的身形,还别说,侧着脸的时候跟自己还真有几分像。 那姑娘旁边还站着个男子,看相貌和两人神态来往,好似是兄长胞弟。 果然,那年轻男子看到温宁后就眯起眼,“姐,你说就是这个男人轻薄了你?” 本来事情都过去了,可那姑娘看到两人后,火气一下就又上来了,但应当是脾气好,再气也只是冲着胥伯良道:“你不与我道歉吗?” 胥伯良自知理亏,当是笑脸相对,看到二人所订的房间不过两间三等的玄字号房,客栈里又没了多余房间,胥伯良于是提出双方互换两个房间,把他们的两间天字号房换给对方。 皇城的客栈,天字号房和玄字号房环境是有相当大的差别的,这是很有诚意了。 所幸对方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之辈,念在胥伯良也不是故意,又诚心道歉,便也接受了。 温宁住了一个多月的宽敞房间要让出去,狠狠戳胥伯良的腰:“你搞出的乌龙,却害我住不好!” 夜深人静,客栈里发出一声尖叫。 没多久便响起泣血般的嚎哭声,正是白天那姑娘的弟弟的声音。 【541】事情不对! 温宁惊坐而起。 穿上衣走出房门,只见好些人都凑热闹的往楼上走,哭喊声还在持续,就是从上面传来的。 她跟着往上走,隐约听到什么“死人了”“好多血”议论声,心里一阵发懵,走过去,便看到一群人围在一间房门前,胥伯良也在人群里,满是受惊地瞪着里面的景象。 “这房间……” 温宁想说,这不是她原来住了快两个月的房间吗?现在里面住的不是白天那姑娘吗,难道…… 刚想着,她就看到了房间里躺在地上的人。 应该说是尸体。 沿着脖子开的伤口,满地的血将半个身子都染成了红色,是个人都看得出没救了。 旁边,白天温宁见过的那位少年抱着姑娘的尸体哭得快要接不上气,他颤抖着双手,嘴里不断喃着:“姐……姐……” 好几个年纪大的看得惊叫连连的退开,温宁极难适应的撇开头,呼吸有些不畅,她虽也拿了几年刀剑,打过人伤过人,可到底没真正见过死在刀剑下的尸体,那满地的鲜红看得她眼晕腿颤。 白天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眨眼成了一动不动的尸体。 “别站那了,先回房吧。” 胥伯良把她拉出来,他到底淡定些,血腥这东西,一旦自己手上沾过,就没那么怕了。 只是有些感慨,心中又庆幸,还好他们与那对姐弟交集不深,也不知道对方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事一出,连夜有好几人退房,老板直叹倒霉,胥伯良想了想,怂性发作,也给叫退了房,连夜带着温宁转到其他客栈订了两间房。 温宁还在余惊中,胥伯良将她送回房,给她倒了杯清水喝下,又安抚了她一会,见她情绪稳定下来了,才在一旁看着她入睡。 见她真就毫不设防的在他面前睡沉过去,胥伯良不禁摸索着下巴嘀咕。 “我就这么一点危险值都没有吗?孤男寡女的,居然睡这么沉!” 一通折腾下来,都要四更了,胥伯良最终也没回房,就在桌案前支着眯了会,他一个月出来时间只有一天,明早就得进宫,支了会醒来见快要天亮,给温宁留了张字条后就出了房。 本来很浓的睡意,被宫墙外面的寒风一吹,脑子没一会就清醒了。 突然,他脚步猛然一顿。 “不对!” 幸好还没进宫门,他拔腿往回跑。 温宁刚起庆洗漱完,就听得房门被呯的一声冲开,她吓一跳,只见胥伯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开口就问。 “你得罪什么人了?” “哈?” “你在皇城这两月,可有得罪什么人?”胥伯良喘着又问。 “没……没有得罪谁啊,干嘛这么问?”温宁丈二摸不着头脑:“你不是回宫了吗?怎么又折回来了?” “那个姑娘,白天那个姑娘,她是被她杀害的!” “看出来了,你想安葬她?” 胥伯良似急了,他关上房门,压低声音,脸色严肃的道:“她跟你昨天穿的同样的衣裳!背影也像极了!你记不记得!” “什、什么意思?” “那个房间她只睡了一晚,可是你原来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觉得是她得罪了什么人可能些,还是你得罪了人可能些?”胥伯良分析着:“她昨天又刚好与你同衫,或许,对方一时没认出来。” 温宁吞了口口水:“难道,是我惹来的仇人,害到了她?” “那姑娘看着也不像什么江湖侠士,两姐弟都平平凡凡,没那么大机率招惹什么大人物,可昨晚她却是被一剑锁喉。” 被胥伯良这么一说,温宁心中涌起一阵巨大的后怕感:“那……我岂不是逃哪也不安全?可是,可是我也没得罪什么人呐,就前几天轻轻教训了一下欺负乞丐的一个小孩子。” 她悚然道:“难道那是个皇子?” 胥伯良皱眉沉吟一会,道:“想不到,就只能去问了。” 两人快速回到之前的客栈,找到客栈小二寻问之前那对姐弟的下落,顺便打听了一下两姐弟的情况。 姐姐叫文倩,弟弟叫文觉,两姐弟不是皇城人,是隔壁县的,普通人家的儿女,得闲来皇城游玩游玩,在客栈里出了小两天了,小二有些印象,他还记着之前两姐弟是住玄字号房的,怎么在天字号房里被杀害了。 “那房间不是宁姑娘的吗?那是你们的朋友?”小二多嘴问了一句。 “他们人呢?”温宁没答。 “人还在房里呢,一直抱着尸体不肯撒手,受惊过度,跟他说啥都没反应。”小二晦气的道,这么一出事,弄得他们生意都黄了不少。 果然,两人上楼推开门,房间里还和昨晚上看到的那样。 少年抱着那具尸体一动不动,眼泪都哭干了,哑着嗓子低低喃着“姐……姐……” 温宁最见不得这凄惨模样,胥伯良环视屋里一圈,发现放在床边的衣物很是凌乱,抽屉有几只被抽开了,似乎都被翻动过。 这是找什么东西了。 钱财? 不像,这姑娘手上的镯子都是块廉价玉,两人的行头看得出并非富贵人家,身上最贵的怕是与温宁同衫的那件狐裘,真没什么可抢的。 再说,也没必要抢点钱财就杀人灭口。 温宁蹲下身,轻柔安慰出声:“文公子,你姐姐走了,节哀顺便吧。” 少年没动静,只是脸上的泪又汹涌冲刷了下来,胥伯良叹气,问道:“文兄,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姐姐被害的?进房的时候,你可有看到什么人影?她的衣物被翻动过,你们可是有意外得到什么珍宝?接下来你会不会也有危险?” 文觉这才转了转眼珠,好半响,他才转动自己僵了一晚上的脖子:“没……没有,没有……” “那你们可有得罪什么人?或者只是你姐姐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文觉的嗓子哭得说话有些失声:“我姐姐脾气极好,向来不擅口角,更不会与人交恶,怎么可能得罪什么人?没有什么珍宝!我们只是来皇城游玩的,身上盘缠总共不过几十两。” 胥伯良抬头和温宁对视一眼,彼此看到了对方的凝重。 看来,事情朝着最坏的可能发展了。 【542】哟!在这也能碰到熟人! 温宁和胥伯良帮着文觉一起安葬好了文倩,没来得及做别的,宫里就来人了。 胥伯良没有及时回宫,宫里太监自然要出来问责。 胥伯良虽然心里急得不行,但知道皇宫的规矩不是闹着玩儿的,老实交待了原委,所幸太监没有刁难他,没问他的罪,他也只好老老实实跟人回宫。 只是走之前跟温宁叮嘱了句:“小心些,让青龙阁的人跟紧你点。” 好在还有青龙阁的人暗中保护,不然胥伯良真安不下回这个宫。 温宁到现在都还有些懵,看了看一脸悲伤麻木的文觉,她想了想:“你那晚上,有没有见着害你姐姐的人?长什么样记得吗?” 文觉其实就跟胥伯良差不多的年纪,只是脸正经些显得大了几岁,还是个不经事的少年,他呆着身形晃了几下才好像听到温宁的话,悲伤又茫然的摇头:“我、我没有看到谁,我听到我姐的叫声,吓醒了,跑过去,就看到姐她……” 温宁又愁又怕。 她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呐? 这边胥伯良被迫回宫,却是心神不宁,无论温宁得罪了什么人,这次杀错人,对方肯定不会傻到不确认一下,她的危险并没有解除,而且还可能升级,对方出手不凡,定然是有脑子的,这回估计都能意识到自己打草惊蛇了,再要出击,恐怕就没这么容易好防的。 青龙阁这次才派了三个人,够不够啊? “刘公公,我总共就会这么点小聪明,这都在皇宫白吃了快两个月的饭了,又不能再拿出什么贡献来,继续留在这儿有点不合适吧,要不?您哪天在圣上跟前提一提,看是不是可以让我回家了?”胥伯良跟引路的太监道。 “胥公子说哪里话,圣上做什么决定,哪用得着咱家去提醒。”那太监细声细气的道,脸上笑呵呵的,倒是滴水不露。 “哎,胥公子往哪里走呢?那是去九霄殿的路,圣上可没空总召见你。” “不好意思,走错了走错了……” 胥伯良正要转弯,这时前面御花园的花丛中传来一串银铃笑声,随即就闪出两个打闹着的窈窕人影。 两个丫环打扮的女子,一身粉的一身黄,圆圆的脸长得一模一样,难分左右。 诶,这双胞胎好像很眼熟啊? 胥伯良还没有完全记起来,花丛后,一身锦衣华袍的女子就迈着气场十足的步子走了出来。 “哎呀呀,你看看你这冒失得……” 那太监受惊过度的碎声骂着胥伯良,弓着腰就要朝人跪下去请罪。 盛曙澜看到胥伯良,只是愣了下,马上挥手:“不碍事,刘公公无需多礼。” 刘公公惊疑不定的抬头望了望盛曙澜的脸色,在确认她是真的没有计较的意思,才安心直起身退后,嘴里还是告着罪:“这位是蒙受我们圣上召见的民间学士,不太懂宫中规矩,惊扰了……” “好了刘公公,这位民间学士我们小姐认识,你下去吧,我们叙叙旧。”双胞胎丫环打断刘公公的话。 刘公公露出十分惊诧的表情,看到盛曙澜点了点头,又看看胥伯良,注意到双胞胎丫环嘴中的“小姐”,也没再继续说下去,点点头躬身退往后退:“那老奴先行退下了。” 胥伯良的目瞪口呆直到刘公公退远了才恢复。 他打量着盛曙澜,一身尊贵的华服,可明艳之中也没掩下她的豪气潇洒,每个仪态都尽显她的不羁,在这人人步步为营的皇宫中,还能保持着自己秉性行事的可不多。 要么地位够高,要么是等着下集就死。 显然,盛曙澜属前者。 双胞胎丫环笑嘻嘻看着胥伯良:“走吧,胥公子。” 看着朝他走过来的盛曙澜,胥伯良脑中措着词:“我之前是不是……” “骂过我。”盛曙澜挑挑她略浓的长眉。 “怎么可能呢?嘿嘿,盛姑娘这么明艳潇洒,人见人爱,怎么可能会有人舍得骂你呢?”胥伯良一副受惊的样子。 妈的,女人真可怕,那么小的事情都计较,话说,他什么时候骂过她了?那天他掉河里的时候?当时他到底说了什么?妈卖匹? “民间学士,圣上召见,胥公子原来还是个国之栋梁啊!” 盛曙澜折返回御花园,找了个凉亭坐下,胥伯良见她没有真计较的意思,嘿嘿笑着跟在一边:“盛姑娘过奖了,我这人就爱研究些学识性的东西,这不把眼睛给弄拙了,在温家堡时识不得贵人,没想有朝一日能在这皇宫里碰上盛姑娘,幸得盛姑娘宽宏大量不计较我先前的无礼。” 马屁这东西,只要愿意拍,胥伯良也算得上一把好手。 而且他生得斯文俊秀的,一口白牙笑起来时,男女看着都不生厌,这也是他这两个月在宫里能安然无恙的缘故,多亏他生了这么张招人喜的脸。 盛曙澜似是没想到他这嘴巴还挺甜,挑眉笑笑,拈了块丫环鸽子递给过来的糕点。 “进宫得圣上召见不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事么,怎么你一副苦瓜脸?怎么,皇宫呆着不自在?” “盛姑娘说笑了,我哪敢啊!”胥伯良脑门冷汗直冒,这什么仙女呃,呆这皇宫里还什么话都直来直去的,他眼珠一转,“只是宫墙之外有事挂心,若人烦忧,昨日……” 胥伯良把昨天与温宁遇到的事说了,最后道:“不知盛姑娘是否能帮个忙,出宫的时候,捎在下一程。” 他也不知道盛曙澜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又愿不愿意帮他,毕竟不过只是几面之缘,也并没有什么愉快的记忆,还远不到帮这种忙的地步,但胥伯良心里实在有些担心温宁,怎么着也要争取一下。 盛曙澜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完后还咬着桂花糕回味了下。 “那位姑娘,可是你们温家堡的二小姐温宁?” 然后,她长眉又是一挑:“那小美人儿长得挺水灵的,你追到没?” 胥伯良:“……” 哪壶不开提哪壶可不是个招喜的行为。 “能当着你的面睡沉过去,你们两个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嘛!不过我看她更可能是把你当铁哥们来着。”盛曙澜说起这个就眉飞色舞的:“怎么样?要不要我教你怎么追求姑娘?保准你到手!” 【543】男大十八变。 盛曙澜这话刚摆出来,胥伯良就想顶回去。 开玩笑,他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什么样的撩妹手段没玩过……咳咳,就算没玩过,那些个言情电视剧总是见过的,还需要这个古代的大小姐来教他怎么泡妞?! 不过这句话还没到嘴边,他又赶紧咽了回去。 形势比人强,他现在是有求于这个大小姐,万一把她给惹恼了那又得不偿失了。 胥伯良露出一脸大喜的样子,“真的吗?”但是随后又换了一副落寞的表情,喃喃道:“算了,我现在被拘禁在皇宫之中,出都出不去,连宁儿身在危险之中都不能陪在左右保护,更不要提什么别的了。” 盛曙澜挑挑眉,倒是没问什么危险,直起身大咧咧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原来是想出宫啊?放心,有我盛曙澜在,这个皇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惊喜道,“那太好了盛姑娘,我们现在赶紧出宫吧。”说着就自顾自地去牵盛曙澜的袖子。 可是他还没挨到呢,就被飞来一掌给打得趴到地上了。 “登徒子,我家小姐也是你能碰的吗?” “我家小姐是你能碰的吗?登徒子!”双胞胎护在盛曙澜前面,一口一个登徒子骂着。 胥伯良一口血含在嘴里,心里要多冤就有多冤,十万字经典国骂在脑海里滚动播放。卧槽,他一时之间忘记了古代万恶的男女大防而已,而且也没想牵她手好吗?犯不着这样打他吧!再说了他喜欢的人又不是盛曙澜这样的,这两个丫头是疯了吗? “鸽子、燕子,你们真是太冲动了,这里可是皇宫,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就打人呢?现在还是大白天呢,都忘了在府里面嬷嬷是怎么教你们规矩的吗?”盛曙澜慢悠悠的斥责。 胥伯良原本憋着的一口血差点就这样喷出来。 这个盛曙澜到底有没有一点谱,这是在责备侍女吗?就算是责备,这个重点也明显错了吧? 什么叫做现在还是大白天,要是现在是晚上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他心里吐槽,手上却不含糊,撑着身体起来探探身上沾到的尘土,冲着已经被他打上没谱标签的主仆三人说道:“盛姑娘不碍事,我看天色不早了,想必你们也要出宫了,不如现在我就随你们一起出去?。” 盛曙澜把眼睛转回来瞄了他两眼,“谁说我们今天要出宫,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宫门马上就要落锁了,我们要是想出宫还会待到这个时辰?” 现在刚过酉时,也就是下午五点钟,宫门是在酉时一刻落锁的。 不过这也给胥伯良打了个提醒,虽然他不知道盛曙澜是什么身份,但是能被留宿在皇宫之中,想必身份一定不简单,没准这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大腿。 “盛姑娘说得对,是我唐突了,那我们明早再出宫去找宁儿好了,不知道明天我要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等你?” “就在御花园外的桥亭好了,明早辰正的时候你在这里候着,我们带你出宫。” “那就谢谢盛姑娘了。” 胥伯良心里急归急,但还是拧得清,这皇宫规矩可不是他说了算,盛曙澜也毕竟跟她只是见过几面,人家可没这义务把他的事当自己的事,能明天带自己出去就不错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带了几分沉重,盛曙澜摸摸下巴,嘟囔道:“这真是男大十八变啊。” 没头没脑的话,双胞胎却是很了然的接话,鸽子道:“就他那样,还没十八呢吧?” 燕子:“不过的确比之前看着像个样儿了。第一次见面时,这臭小子大言不惭让咱们小姐留下给他们刷碗。” 不过胥伯良是不会听到这些话了,毕竟他对古代人的印象都是温宁这种含羞和腼腆类型的,哪知道有盛曙澜这样的女人会在别人背后说出这样的话。 而被他挂在心上的温宁,现在也遭遇着人生中一次危机。 她和胥伯良分开之的时候时间就不早了,而文倩安葬的地方是在城外,皇城之内是有宵禁的所以也只能催着文觉先回城再说。 “文公子,我们先回去吧,再不走城门就关了。”温宁温声细语地劝道。 文觉捏着袖子胡乱擦了一把脸,“宁姑娘,今日多谢你和那位公子了,其实你大可不必管我,我自幼失去双亲,一直以来都是和姐姐相依为命的。” 他转头看着简陋的坟包,一泡眼泪又含在眼里,“如今姐姐也去了,我也没有什么好在意了。城门关了就关了吧,要是在荒郊野外能遇上点什么事,我还要感谢老天给我们姐弟团聚的机会。” 温宁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文觉竟然已经心存死志了。 看着他的年纪也没多大,不过是十二三岁的样子,和当初温青山在她身边转悠的时候年纪差不多大。只不过温青山还有她这个堂姐拉他一把,文觉却是什么亲人都没有了。 再想到他姐姐其实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替她送了性命,要是她温宁能放着这个少年不管,那她也就不是她了。 一番思绪滚过之后,温宁提了一句,“文公子看着年纪和我家中堂弟一般大小,要是你不嫌弃,以后就喊我一声姐姐,我们以后就当做姐弟吧。” 她这话说得有些慢,也有些轻,因为心中那份愧疚,她也没法说得太洒脱。 这个提议让文觉大为惊讶,他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温宁。 “认作姐弟?” 温宁忙不迭地点头说道:“正是,我瞧着你就想起了我的堂弟,他叫做青山,你要是不嫌弃你喊我一声宁姐姐就行了。” 文觉表情略带迟疑,不过最后还是喊了一句,“宁姐姐,我叫文觉。” 温宁扯开一笑,“欸,以后我喊你阿觉。” 她心里对着文觉默默道歉:对不起害死了你姐姐,不过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把你当成我亲弟弟一样看待的。 两个人把姐弟这件事给敲定下来之后,匆匆地收拾了一下就往城里面走,在酉时之前回到了皇城之中。 回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点吃的,毕竟这一天忙下来,他们两个人都没怎么吃东西,肚子早就连天叫了。不过考虑到文觉现在心情还没有平复,温宁也不想搞什么太花哨的东西吃,随便找了一个路边摊坐下来,叫了两碗面。 【544】遇险。 这个路边的小摊子生意不错,一堆人零零散散地把整个摊子坐满了。温宁和文觉坐的就是这个摊子上最后一个空位。 他们两个人连凳子都还没做热,旁边就有人插话。 “小娘子,我能坐这里吧?”温宁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到凳子被拉开的声音。 她抬眼看去,一个长得很对不起路人的男人露着一口黄牙,一脸淫笑的看着她。温宁当下就把一双柳叶眉给挤在了一起,凑了个山峰出来。 “不好意思,我们寻个清净,请你去别的位置坐吧。”她随意一指隔壁只坐了一个人的一桌。 那男人顺势就伸手,抓着温宁葱白细嫩的手指,在指尖摩挲道:“诶呀,小娘子我话也不多,不会打扰你的清净的。” 要不是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温宁肯定现在已经吐这个男人一脸东西了。 她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指,抬手往那个男人脸上招呼,一声脆响成功地让这个街道都安静了几分。 “臭不要脸,真当本姑娘的便宜那么好占?给我滚!” 和陈秋学了防身功夫之后,温宁已经意识到就不能给这些臭流氓好脸色,不然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她一个女子出门在外,要是气势弱了就只会被人欺负,面对这种调戏必须要反击。 那个男人被打了之后,单只手抚上脸颊,嘴里发出阴沉的笑声,“有个性!竟然敢打老子,在这个皇城里面你可算是第一个。” 他站起身来,拍拍手,人群之中瞬间就有十几个壮汉冒出来围在他身后。个个凶神恶煞。 那男人换上一副嚣张的表情,冲着温宁嚷嚷道:“知道老子是谁吗?在皇城这个地界敢打我的人可不多,今天要是不把你给办了老子以后还怎么混,给我抓住她!” 温宁皱眉,虽然她会点拳脚功夫了,但是毕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对付一两个男人还尚有余力,但是眼前可是有十几个人,她也难保自己能够平安无事脱身。 好在她也不是孤身一人好欺负。 温宁直接偏过头对文觉吩咐道:“阿觉你先回客栈等我,要是我脱身了就去找你。” 文觉原本想说他不走,但是看着这么多人他又有点胆怯了,撑起最后的勇气,点点头钻到人群里往客栈跑去。 见文觉消失于人群之中后,温宁才对着无人的角落高声喊话:“几位大哥,小人难缠,小妹需要你们出来震场了!” 话落,顿时有三个身着黑衣的人从天而降,面色肃杀,横在温宁和那群人中间。 那几个壮汉一愣,本以为自己这样一看就不好惹,没想到突然冒出来几个比他们还不好惹的人。 “温姑娘,这里交给我们吧。” 青龙阁的人低声对温宁说道,他们接了单子保护雇主,自然就要护人周全。 “那好,就拜托你们了。”温宁说罢,就走到一条小巷子里,不在场给青龙阁的人添乱。 她以为今天的风波就算过去了,可是不过刚刚钻进巷子走了百来步,她又被一群人给拦住了。 “没想到这个巷子里还有这样一个小美人,今天兄弟们有福了。” 温宁一看情况不妙就想原路退出去,但是一转身,就又有人围了过来,她进退两难,直接被困得死死的。 该死的!她刚刚怎么就往巷子里跑了! “你们想要干什么?” 今天事情一件接一件,搞得她现在心力俱疲,连这种斥责的话都软绵绵的,让那些人听着更是笑的猖狂。 “我们想要干什么你还不明白吗?小美人不要挣扎,免得受罪。” 温宁忍不住拔高声音,“难不成皇城内你们还敢乱来吗?” 那群人低声笑道:“就是皇城内做这些才有意思,小美人不知其中乐趣。”他们边说边靠近温宁,把她圈成一小个圈不让她脱身。 温宁心里顿时雷鼓大震,刚刚在那个小摊上面还能仗着有青龙阁的人庇护,可现在他们人都留那里了,一时半会哪赶得过来。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那些个不怀好意的人却不会就这样干等着她想到解决的办法,一群人越围越近几乎就要挨到她的衣角了。 温宁今天没带剑,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展颜凌厉一笑,扶扶自己的发髻,迅雷不及掩耳地将插在头上的玉簪给取了下来,反手捏成一个手里剑。 这个玉簪是陈秋特地给她做的,钗头镶玉,尾巴却是闪着银光的尖针。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要是敢碰我一下,回家仔细着你们的脑袋!” 她这架势倒是让这群人有了顾忌,看她长得俏丽非常,说是官宦千金是信的,一群人眼神对了一下,倒是一时没敢再上前。 “你们做什么!” 一声怒斥打断了这个巷子里的僵持。 温宁抬头寻向声源,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负手站在小巷不远处,怒视着这群把她围起来的人。 “呵,哪里来的小白脸,少管闲事快滚!”几个男人顿时大怒。 “皇城脚下,天子威严,你们这群败类却在这里欺辱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白衣男子的话听着温和,脚上却不慢,一句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众人的面前。 “要你管小白脸,兄弟们给我上!” 温宁担忧的心一下活络了过来,这人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高手,甚至武功应该不下于陈秋和朝行,这架势看来是路见不平救她的了。 果然,那人一出手,不过片刻功夫,原本嚣张的那些大汉就被打得诶呦诶呦的直叫唤。 大汉们急忙告饶:“大侠,大侠饶命!” “还不快滚。”白衣男子也没赶尽杀绝,丢下一个凌厉的眼神,就把那群人给逼走了。 温宁看到他们狼狈逃走的样子,紧握着簪子的手一松,脚一软就想往地上坐。 白衣男子见她如此,忙虚扶了她一把,“你没事吧?” 温宁感受扶在腰间的手,脸上升起一点羞红,赶紧站直身体后退一步。 “刚才多亏大侠的帮忙,真是谢谢你了!”她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抱拳。 陈秋说江湖之中行谢礼都是这样的,虽然她不是江湖人士但是这种礼仪她可不会做错。 只听对面先是轻笑,然后说道:“你真好笑,不会是戏文看多了以为会武功的就一定是江湖人士,江湖人士就一定是这样作感谢别人的吧。” 温宁收起拳头挠挠头,“这个我是跟别人学的,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救命之恩无以言谢还请恩公告诉我你的姓名。” “我叫霍阵,今天刚刚到皇城,救你也只是恰巧遇上无须挂齿。”白衣男子的声音很好听。 温宁摇摇头,“我姐姐说过,有恩必报。我叫温宁,要是恩公以后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必定尽我所能帮助恩公。” “那太好了!也用不着以后,我现在就有个忙想让你帮。” 【545】谢恩。 温宁傻眼,“恩公要我做什么?” “其实我刚来皇城,所以还不熟悉皇城的大路小道,刚刚走到这里也只是因为迷路了。若是温姑娘方便能不能告诉我同福客栈要怎么走?” 同福客栈?!那不正是她重新找的住处吗? “恩公真是太凑巧了,我也住在同福客栈,不知道恩公是什么时候入住的?”温宁看似笑笑地问着,心里却有自己的一点想法。 今天自己所遭遇的事情看着像是没有什么关联,但是一件件的串起来却有些蹊跷。 先是昨天文倩的被杀,她陪着文觉出城,结果回城的时候就遇到流氓了,还是两波流氓。 她在皇城待了一月有余,从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而恰巧,眼前的这个人就路过这个人迹罕至的小巷救了她,更凑巧的是,他竟然还和她住同一个客栈?! 世上要真是有这么巧的事也就罢了,怕就怕在这是有心人做的。 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要是不多提防这些巧事,那她也就白长一颗脑袋了。 “那真是巧了,我今天上午才到的皇城。原本是定了另一家客栈,还没入住的时候就听说客栈出了人命,被官府的差役拦下说要不给住人,所以我才改投同福客栈,顺便出来转转。没想到皇城竟然这么大,竟然让我迷路了。不愧是天子脚下啊。”霍阵表情自然,谈吐间没有露出一丝可疑的迹象。 温宁心下一松,“这样啊,那正好我和恩公一起回去吧。” “正有此意。”霍阵笑着和温宁一起出了巷子,往同福客栈的方向走。 温宁虽然觉得霍阵刚刚说的话也解释的通,但是还是留了一个心眼。故意在绕了一条街才围着同福客栈转了一圈,来观察霍阵的脸色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一路下来霍阵脸色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劲,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怎么觉得这里有点眼熟呢。”让温宁不好意思地不再绕圈子直接把人带回客栈之中。 刚迈进客栈,就听店小二热情地招呼上来。 “哟温姑娘您回来啦。诶霍公子我还想着您去哪里了,这您的东西我们已经给您送到您的房间之中了,您的房间在地字三号您可得记好了。” “好,有劳了。”霍阵坦荡的接过店小二递过来的钥匙。 温宁心里升起几分惭愧,原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她没把愧疚的话说出口,因为文觉出声叫住了她。 “宁姐姐,你平安无事了!”文觉几步跑下来,高兴地抓着她的手。 “我没事,多亏有这位恩公救了我。” 文觉起先没注意到温宁边上还站着一个人,等到她提醒了才把头转去看看她口中的恩公是谁。这一看让文觉感觉眼前这个白衣男人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不待他仔细辨认这份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温宁就出声道:“今天要不是恩公我就回不来了,正好现在也到了吃饭的时间,就让我点一桌酒菜请恩公吃个饭吧。” “我是顺手而为,温姑娘你就不必多客气了。” 温宁容不得他推辞,“恩公的顺手却是救了我的性命,大恩不言谢不过是一顿饭菜,怎么能抵得上你救命的恩情。” 温宁拉着文觉和霍阵坐在客栈的桌子上,点了几个招牌菜。不过考虑到文觉刚刚失去了姐姐,所以也没有点的太夸张。 不一会儿客栈的饭菜就上来了。 温宁举着茶杯敬了霍阵一杯,“感谢恩公,要不是恩公今天我估计就已经命丧黄泉了,我不会喝酒,所以以茶代酒敬恩公一杯。” 霍阵也坦荡喝下这杯茶,放下茶杯的时候状似无意的说起:“温姑娘今天的确惊险,不过我有一事很好奇,温姑娘是带着弟弟来皇城做什么呢?为什么就你们两个人?” “其实阿觉不是我的亲弟弟,至于我为什么来皇城呀,是因为我有个朋友进宫去了,我在这个客栈里等他被放出宫之后一起回家。” 霍阵也不追问这个朋友的事情,“哦,你的家人竟然放心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和朋友一起上皇城来?难道他们都不会担心吗?” 温宁想了想,“我姐姐没有不放心我,她说了要多见见外面的世界。我也觉得来了皇城之后我眼界开阔了不少,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这段经历我回去后会和我姐姐好好说道说道的。” 这一个多月在皇城的所见所闻让她知道,世界真的很大。 原来她把孩童时候成长的温家看做是全世界,后来姐姐把她从温家的世界救了出来。后来她把九峰村看成是全世界,但是姐姐告诉她还有虹城和温家堡。等到她觉得这两个地方已经很大的时候,她又来到了繁华热闹的皇城。 不知道以后,她会不会有一天走出大祁国啊! 她还能给玉儿和姐姐肚子里的孩子讲讲在皇城之中的见闻,心里这么想着就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霍阵见她脸上带着笑容,适时地问道:“你几次提起家人都是姐姐,你家中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 “当然……没有了,姐姐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至于温青山,他都算是自己的小徒弟了,也算不得什么亲人了。 霍阵暗自点头,又开口说道:“原来如此,看来你姐姐和你的关系一定很好。温姑娘一定很想你姐姐吧,思乡心切。”他语气顿了顿,“温姑娘家乡在哪?” “我家在南边呢,无名小镇说了恩公也不见得认识。”温宁嘻嘻一笑。 “那也说说看,没准我认得呢。别看我这样,在下也是跑过许多地方的。”霍阵没让温宁打马虎。 温宁笑容不减,“边陲小镇罢了,提多了我心里堵得慌,来吃菜吧,再不吃都凉了。” 霍阵这才不再多说,三个人坐在一起看似其乐融融地把一桌菜给吃了。 温宁心里却对霍阵又起了一点提防。 虽然她刚刚已经知道霍阵是真的凑巧救了她,但是这个凑巧究竟是人为还是天意还没有定论。 而刚才饭桌上的一番谈话,他几次把话题引向她家里的情况。 要说温宁自己,她肯定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惦记的,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万一眼前这个人是惦记上她的姐姐呢? 要知道之前温婉消失的八个月就是被仇敌追杀所致,现在再出一个仇敌通过她来了解温婉的情况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她把话保留了三分,就是不想告诉这个人关于温婉的任何消息,也不想告诉这个人关于她的家乡,还有温家堡的事情。 【546】舔狗一无所有。 用过饭之后三人就各自回了房间。 温宁本来想伸伸懒腰,却看到窗口站着三个人,不是青龙阁的还能是谁? “你们回来了?今天街上你们没事吧。” 青龙阁的人有些凝重地提醒温宁,“温姑娘,你是我们阁主特地吩咐过要照应的人,这里我们也和你透底。今天街上拦着你的人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有功夫在身,虽然没有特别厉害,但是若是只对付你却是绰绰有余了。” 温宁暗自点头,这和她想的差不多,“除了这批人,我在巷子里还遇到了另一伙人。我感觉这像是给我设下的局,他们似乎想要抓我?” 青龙阁的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形,“我们会把今天的事情如实禀告阁主,同时也通知皇城附近暂无任务的人,加派人手保护你。” “有劳了。”温宁坦然接受,能用钱买来的安全她向来是不会吝啬的。 打发走了青龙阁的人之后,天字一号房的灯也熄灭了,陷入了一片寂静,没一会儿平稳的呼吸就占据了整个房间。 皇宫的天似乎亮的格外早,胥伯良因为惦记着在宫外的温宁,早早地就爬起来用过早饭到昨天约定好的地方等着了。 他昨天晚上可是做了一夜的梦,全部都是关于温宁的。而且内容全都是文倩没有被杀,是温宁被杀了。这还不算,一大早起来,他的右眼皮就疯狂抽搐。 虽然他安慰着自己:“诶呀都是假的,我肌肉痉挛了,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连穿越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都能发生,他对右眼跳灾这个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嗤之以鼻了。 太阳从清冷变得火红,胥伯良等的双腿打颤还不见这里有半个人出现,不禁念叨道:“卧槽,我是不是被放鸽子了呀,那个什么盛曙澜该不会是逗我玩吧!” “放什么鸽子?皇宫之中不能随意放鸽子,抓到是要被拉去刑部拷问的。” 卧槽!胥伯良背后突然传来戏谑的声音,吓得他差点没坐到地上去。一回头看,可不就是盛曙澜带着她那两个刁蛮丫头站在他背后嘛。这人真是禁不起念叨呀。 “不不不,没有什么鸽子,盛小姐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赶紧出宫吧。”他着急着见他的温宁呢。 不过盛曙澜可不着急,今天她穿得一身红衣格外打眼,双手抱臂站在胥伯良面前,倒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样子。 不过随即她一开口,就嘿嘿笑了起来:“着什么急啊,这个追求姑娘家切忌心急。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温二小姐可是比豆腐还要嫩呢,你这着急的样子就是落了下乘知道吗?你越是表现得着急,人家就越矜持。”盛曙澜挑着眉,总结着自己的撩妹经典原则。 “就像那狗,它越喜欢骨头,人就越喜欢用骨头逗它。可是人不过是用骨头玩弄它罢了,最后还是不会给它的。” 胥伯良一怔,这人有毒。 这不就是现代惯称的“舔狗”?!而且她竟然还懂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道理。高手啊! 要不是眼下情形不对,胥伯良倒是不介意和盛曙澜深入交流下这方面,可现在不是时候。 “盛小姐谢谢你了,不过现在我想先出宫找阿宁,还请盛小姐行个方便。” 胥伯良都这么说了盛曙澜自然不好拖下去,她轻轻一个侧头,双胞胎中的一个就递给了他一套衣服。 他抖开一看,“这不是太监的衣服吗?” 盛曙澜仰着下巴说道:“不然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我要给你换宫女的衣服吗?”虽然她也脑补了下胥伯良穿女装的样子,可又觉得堂堂男子汉未必肯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盛小姐昨天不是说,皇城任我走吗?难道行走的方式就是穿着太监服?”这个和想象之中的也差太多了吧! “不高兴穿就算了,那你自己想办法出宫吧。” 说完双胞胎就要拿走那套衣服,胥伯良赶紧抱紧,“诶,有比没有强。我穿,我穿。” 为了见到温宁,他忍了。 等到胥伯良躲在树丛后面换好衣服出来,盛曙澜都已经不耐烦了。 胥伯良磨磨蹭蹭搞了好半响,拉扯着衣服,很是别扭的走出来,一脸的菜色。 “嘿!没想到你这换上太监服还挺适合的!眉清目秀,是个好看的小太监。” 盛曙澜眼中划过一抹惊艳,咧开嘴大笑的满意点头,觉得自己的评价很中肯。 胥伯良暗自腹诽,这个盛曙澜是不是脑子被驴踢过,好看的小太监是夸人的话吗?要不是看在自己有求于她的份上,现在他肯定已经翻脸了。 “我衣服都换好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盛曙澜咧牙一笑,“放心吧,我盛曙澜言出必行,马上带你出宫,皇城任你行!” 虽然扮作太监是一个损招,但是盛曙澜还真的没说错,她能带他出宫。一路上几乎没有人会过来询问他们是谁,去哪里。反而那些个寻宫守卫见到他们就直接换条路走,实在没路换的就掉头。 胥伯良心里默默吐槽那个掉头的,你这个是走路的速度吗,分明是小跑。 不过他也在思索,这个盛曙澜到底是什么来头,似乎宫里的人都很怕她。昨天的刘公公不敢拒绝她的要求,今天的守卫又恨不得躲开她,难不成她是什么公主?可是盛又不是国姓,国姓可是楚。 心里的疑虑没法消除,一群人就已经出了皇宫到同福客栈门前了。 同福客栈迎客早,两扇门大开,让人一眼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 而胥伯良的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栈里吃饭的温宁、文觉还有霍阵。 卧槽!不过是一夜功夫,他又多了个情敌了? 这个男的是谁!! 盛曙澜眼神也好使,同样见到了正在吃早饭的温宁,她提起手肘捅捅胥伯良,“诶,你的宁姑娘看来有很多追求者啊!” 胥伯良咬着牙说道:“我眼睛没瞎。” “不过也是,虽然她没有她姐姐长得那么好看,不过也算是美人一个,有些爱慕者也是正常的,你可得努力了,别怪我没提醒你。”盛曙澜揶揄一句。 胥伯良也不知道听见去没有,直接往客栈里面冲。 “阿宁,我来了。”胥伯良一声叫唤,成功地把客栈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的身上。 【547】你昨天去做太监了? 温宁听出是胥伯良的声音,她寻声看去,最先注意到的却是胥伯良今天的打扮。 这……这衣服的款式,有点眼熟啊! 温宁用手指着胥伯良,嘴巴打结道:“你……你昨天回宫去做了太监?!” 这衣服不就是昨天找上门来的太监穿的那种嘛,难不成昨天胥伯良被拉回皇宫之后,皇帝为了让他一辈子留在皇宫之中,干脆把他给变成了太监? 温宁想到这里眼睛就情不自禁地往下移去。 胥伯良瞬间觉得身体某个部位有点疼,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我这个是乔装打扮,是为了出宫找你才穿成这样的。放心吧我身体还很完整,什么都没缺。不信你问盛小姐。” 温宁这才注意到胥伯良身后还跟了三个人,而且这三个人极其眼熟。 “咦,你不就是那个,之前在我们店里住过的盛小姐吗?好巧啊竟然能在皇城遇到你。”温宁对她的印象挺深,毕竟像她这样的女子很是少见。 盛曙澜在温家堡的时候没有仔细瞧过温宁,现在因为胥伯良的原因倒是对她多了几分好奇,打量了温宁一圈,挑眉笑道。 “温二小姐一段时日不见,又增了几分姿色啊!” 温宁之前收到很多夸奖,但是谁也没有和盛曙澜一样这么亲昵,一下子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胥伯良看到她们这幅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卧槽,这个盛曙澜不会也对温宁感兴趣吧。她可是有调戏良家妇女的前科的! “对了阿宁,你还没和我说说这个人是谁呢。”胥伯良一把拉过盛曙澜,把她们两个分开,顺便把话题引向从一开始他就很在意的这个白衣服男人。 温宁这才想起这里还有陌生人在,“这是我恩公,叫霍阵。昨天我回城的时候遇到危险了,要不是他恰巧路过,我可能今天就不是站着和你们说话了。” “霍阵?”盛曙澜看向淡定坐着的霍阵,总觉得有些眼熟。 “什么霍阵,我还价实呢,阿宁,世道险恶,你可不能轻易相信别人。”不趁机上点眼药,他胥伯良三个字倒着写。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霍阵浅啜一口茶,“温姑娘还没给我介绍你的朋友呢,原来你朋友是在宫里当差啊,那估计是永远也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温家我想回就回,你知道个屁!”胥伯良咬牙。 “好大的口气,那你倒是说温姑娘家在何处,竟然能让你随意进出?”那霍阵好像也被激到了,竟是与胥伯良杠了起来。 胥伯良刚想把温家堡给报出来,后领却传来一股大力,把他硬生生地往后扯了几步。 “想知道温姑娘家在哪,先问问我再说!” 只听得盛曙澜一声娇喝,红影一闪,她狠狠一鞭子朝霍阵甩了过去。 霍阵一惊,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也只是愣了下神,还是险之又险的避开了那一鞭子。 胥伯良看得心里直爽,但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温宁更是莫名其妙,正要问,盛曙澜却没停下的意思,嘱咐一句胥伯良“躲好了”,就又冲上前,跟人交起手来。 两个人虽然只是过了几招,动静却大的吓人,桌椅饭菜全部掀翻,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邻座的客人尖声逃窜,原本客栈里面还有些零散的客人,都被吓得逃了出去。 两个人你来我往,出招的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楚他们的手脚位置。 缠斗了十几招,两人竟是有 些不分上下,最后霍阵不知道从哪里甩出了三枚暗镖,趁盛曙澜躲的时候,他才暂时拉开了后者鞭子的距离。 胥伯良和温宁虽然没有深厚的内力,但是平时看多了也懂一点武功路子,盛曙澜这鞭子耍得可不简单,一看就是练家子好手。 不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开始我就觉得你眼熟,哼,没想到果真是你!” 盛曙澜鞭子没收,挑着半边嘴角,这一刻的她没有了平时的慵懒,凌厉的目光浑身透着股子不好惹的气息。 胥伯良一听这话就不对劲,“什么意思?你们认识?” “你们可真是好运气,这可是东芜国的杀手,现在还在通缉榜上悬赏着呢。” 盛曙澜讽刺一笑,并没有多说,之前她曾数次和霍阵交手,虽然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是他的那双眼睛他却是格外有印象,所以才出手一试,果然,这个武功招式,即便他想否认身份也难。 温宁听完之后,脸上没有做什么表情,内心里却是一阵起伏。 昨晚经过青龙阁的人提醒之后,她心里虽然已经对霍阵的身份有所戒备,可也没想到他是个杀手!她原本还想着不过是因为对她钱财有所图谋的小人罢了,结果扯出来的身份这么不简单! 还好今天她留了个心眼,那霍阵总是时不时的将话题转到她脖子上的小铁针上,还对姐姐的事问来问去,她就存了些警惕了,故意说得朦朦胧胧,让他猜不着。 霍阵被揭穿身份,也没有太过惊慌。 他收好掌,气定神闲地说弹弹弄脏的衣服:“本来还想陪她再多玩一会儿,没想到被你们给打断好事了。这样也好,温姑娘你也该猜到我想从你身上得到点东西,不如你就乖乖交出来好了。” 这变脸的速度,虽然还是笑着,可却完全不是先前那个温和的模样了。 温宁呸了他一脸唾沫星子:“你想要什么都是白想!昨天那几个流氓也是你安排的吧,就是为了故意卖我一个好,然后接近我,你以为我真傻呢?”温宁索性把话挑开,“你睁大眼看看,我们人多。” “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霍阵痛快承认,脸上原本淡定的神情消失了,换成了有些阴沉又狰狞的表情,“不过你猜到又怎么样?人多有怎么样?实话告诉你,我早就给你下了毒,只要你乖乖把东西交给我,我就把解药给你,否则接下来的七天,你会痛的死去活来。七天之后穿肠烂肚毒发身亡。” 【548】毒发。 温宁脸色一变,一下子说不上话来,一颗心七上八下惊疑不定。 对霍阵的话不敢完全相信,可也不敢当做耳旁风。 盛曙澜可不管现在温宁是什么心情,她现在一心想的就是抓住眼前这个杀手,好押到东芜国交给她哥哥。 “鸽子燕子,抓人!” 盛曙澜一声令下,双胞胎立马抽出身上的软剑,主仆三人一起和霍阵缠斗在一起,客栈里的桌椅摆设都被打了个稀烂,盛曙澜对上霍阵,本来就不分上下,三人对一人,没几招,霍阵就开始落下风。 他也不恋战,甩出几枚飞镖,就从客栈的窗户翻了出去。 只留下一句话:“温宁的命要是你们还要,就去城外怪柳林找我,不然等着给她收尸!” 那轻功却是让主仆三人望尘莫及,只不过避个飞镖的时间,再一回身,人就已经隐入外面的人海中找不到影了。 盛曙澜狠狠地一甩鞭子,骂了一句,“又给他跑了!鸽子燕子,回去好好练功夫!” “是!”双胞胎委屈的应下。 “宁儿,你中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疼吗?想不想吐血?”胥伯良语无伦次,脑海里把以前在现代电视里看到的中毒反应都问了个遍。 温宁有些茫然的摇头,“我似乎没事,也许那个人他只是想吓吓我也不一定。毕竟早上的时候我吃的东西都是他先下过筷子的。” 要不是这样,今早的一桌菜她和文觉都不会下嘴的。 胥伯良听到温宁这么说心里顿时安稳了很多,“那就好,幸亏你谨慎,不然我们估计就要被那个霍阵得逞了。以后遇到陌生人一定不要和他们说话知道吗?尤其是陌生男人,危险得很。” 温宁乖巧应道:“我知道了。” 胥伯良和温宁在客栈里又说了几句话,盛曙澜就催着他们要回宫了。 “宁儿,那我明天再来看你。”胥伯良恋恋不舍地嘱咐。 “我知道了,你在皇宫里也自己小心点,不要到最后真的变成了一个公公,那我和姐姐可没法交待呀。”温宁揶揄道。 胥伯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放心,在娶到我心爱的姑娘之前,我一定不会变成公公的。” 温宁头一歪,“那你娶到姑娘之后再变公公不是让你心爱的人守活寡吗?你这想法可要不得。” “……”胥伯良无语。 盛曙澜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就差叫盘花生米坐着听他们说话了,不过双胞胎又提醒了一遍时间,她也只能打断这场趣味谈话。 “好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明天我还会带他出来的,温二小姐自己要多小心。” 温宁自然不敢把自己的安危拿来开玩笑,“我会的。” 等几人回了宫,温宁也准备回去休息,突然看到站在角落里一直没出声的文觉。 今天一整天文觉就没怎么说话,可能是被早上的事情给吓到了。 温宁心里有些愧疚,这也还是个孩子,就因为她的原因接二连三遇到这样的事情。 “阿觉,今天让你受惊了,你赶紧去休息吧。”温宁带着善意去喊他。 文觉被温宁吓一跳,那样子像是刚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突然被唤醒一样。 “宁姐姐,今天的人是冲着你来的吗?” “是呀,不过你别担心。现在他已经被赶跑了,我会尽快离开皇城,到时候你就不会遇到什么坏人了。现在让你担惊受怕真是不好意思。” 文觉眼神微动,僵着身体说道:“我知道了,你也累了去休息吧。等会儿我会上楼休息去的。” 温宁虽然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好,我先上去了。” 文觉看着温宁离去的背影,眼底全是泪光在涌动,最后化成一滴无声地泪水跌落在客栈的青石砖上,变成一团小小的水渍。 温宁上楼之后也确实累了,撑着精神把皇城这两天遇到的事情写成一封信给温婉送去,危险的事情她几笔带过,着重写了皇城内的见闻。 写完信之后她交给青龙阁的人,然后挨着枕头睡过去。 第二天大亮,整个皇城都已经从黎明中苏醒了,可是温宁的房间却一丝动静都没有。 胥伯良今天又扮做小太监从皇宫内溜出来,不过他吸取了昨天的教训,在快到客栈的时候换上了自己平时穿的衣服。 换装完毕才到同福客栈找人。 “温宁,温宁,太阳晒屁股了,怎么还不起床!” 胥伯良听小二说温宁一直没出房门,以为她还在房间里磨蹭,只好在门外敲门。 不过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 盛曙澜等不下去了,喊了一句:“让我来。” 然后抽刀直接挑开门闩,准备直接这样进去。 可这门都还没推开,就听房间里面传来一声惨叫,就是温宁的声音。 胥伯良心里一慌,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冲开门,“宁儿!宁儿你怎么了?” 盛曙澜跟着他也进了房间,一眼看到温宁抱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 她的脸色惨白,看不到一丝血色,一双嘴唇布满牙印有些还带着血迹,冷汗就和水一样,把她浑身弄个湿透,这一看就是已经在房间内痛了许久了。 “阿宁,你回答我,到底怎么了?” 胥伯良现在是关心则乱,而盛曙澜却还有几分清明,一下子想到问题的关键。 “会不会是昨天霍阵说的毒药?他说是今天开始痛七天,七天后毒发身……” 最后那个亡字她没说出口,但是在场的人又有谁猜不到。 “不会的,去请大夫,或许阿宁只是吃坏了肚子呢!”胥伯良不死心。 大夫也很快被请来了,皇城里面稍微有点名气的医馆大夫都被请了个遍,可他们都是摇着头出来,直说自己没见过温宁中的这种毒。 “可恶!老子一定要杀了那个霍阵!” 胥伯良这时候只能靠一两句怒吼,来宣泄心里的不安。 盛曙澜看他红着眼的样子,又见到温宁痛不欲生的低声呜咽,心里有些不太好意思。 【549】你根本就是个庸医! 昨天要不是她只想要抓住霍阵那个刺客,没准温宁能好好和那个刺客沟通,也许还会答应刺客的条件把他要的东西给他,然后给自己解毒。 要不是她只顾着自己,温宁说不定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鸽子燕子,要不你们去请御医吧,或许太医院会有办法。”盛曙澜不死心还想再努力一把。 “没用的,刚刚有个老大夫不就是太医院里出来的吗?他都说没见过这种毒,你觉得太医院里会有人见过吗?”胥伯良心灰意冷地打断盛曙澜,“除非现在有什么解毒圣手,不出世的高人,崖底的千年医药门派传人,才有可能救阿宁一命。” 不过这样的人,现在想遇到也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胥伯良的话不过是扯着现代狗血小说里的桥段说,但是却给盛曙澜一个提示。 她挑挑眉:“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什么?” “他是解毒圣手,也是不轻易出世的高人,虽然他的医药门派才传承了三百多年年份不太够,但是解毒对他来说不难!”盛曙澜也不怕话说得满,对于那个人,的确不怕夸。 胥伯良瞪大眼睛,卧槽!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难道那些狗血小说都是来自于生活吗? 盛曙澜没读懂他眼里的惊讶,着急催促着:“还等什么,你也是巧了,那人现在就在皇城郊外,我们快带着温姑娘去找他吧,早点解毒的话她也少受点罪。” 一群人风风火火叫了辆马车把温宁带出城,奔着目的地去。 马车驶出喧闹的街道,不久进入了一处安静的山野草地,远处,一处竹屋隐隐可见。 要是楚亦在这里,他肯定能认出这个地方,就是之前来过的符圣手住的竹屋。 不过上次楚亦来的时候正主不在,上次魏且容冒充骗过梁子沐,就是因为这竹屋常年空置,而现在,竹屋前的石桌坐着一个怪模怪样的老头。 那老头头发扎的一团糟,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没有比街边的乞丐好多少。 胥伯良刚想问这个长得和古三通一样的怪老头是谁的时候,盛曙澜已经率先喊了一句。 “符老头,救命!” 老人原本喝着茶,听到这声音差点没把手上的茶杯给扔出去,一口茶水憋没憋住,吞没吞好,把自己呛得咳嗽了老半响。 “这个,我才刚回来,你这丫头消息怎么就这么灵通啊?” 胥伯良腮帮子抽了两下,这个老头子真的靠谱吗? 盛曙澜可不管老头子话里的不欢迎之意,扯过着他到马车前说道:“稍后我们再叙旧吧,现在救人要紧!” “我跟你有旧可叙吗?” 符圣手掀开马车帘子,看到躺在里面面如金纸的温宁。 刚出客栈的时候她还能喊两句疼,半道上的时候应该是痛昏过去了,一点声响都没有。也是因为这样胥伯良把马车赶得飞快,没一会儿就到了这。 “这是谁呀?看起来不太好,你们送我这干什么,要做丧事就拉倒义庄。”符圣手念念有词。 “你胡说什么呢!她还活着,盛小姐说符圣手医术非凡,只要有口气就能把人救活。肯定是她说错了,你根本是个庸医,连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胥伯良又急,一时气上心头,差点骂出声了。 盛曙澜瞪圆一双眼,她什么时候把符老头夸成这个样子了? 而且符老头脾气古怪,这时候不说点好话让他救人,还骂人家庸医,他到底想不想救人了? 原本盛曙澜以为这事肯定吹了,结果事情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符圣手当下就气的胡子都炸了,“你说什么?我是庸医?好好,今天我要是不把这个小娘子给治好了,你真当我符圣手三个字是蒙来的,给我等着。”他回头冲着盛曙澜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想不想救人了?给我把这个姑娘搬到屋子里去。” 胥伯良自己反应过来,暗自松口气,看来得用激将法才行。 盛曙澜也是被搞懵了,这个符老头是不是傻,这么容易就被激将法给驱使了,换平时,这么一些小毒小病的,她怕是口水讲干都不一定能请得动他出手。不过因为是要救人,不管什么方法,好用就行了。 她喊双胞胎搭把手,直接抱起温宁送进屋子里面。 符圣手救人有个规矩,不喜欢别人在场,所以屋子里除了温宁和他本人,其他人都得在外面等着。 这世界上最难熬的事情就是等待,胥伯良围着这个竹屋前的小院子绕了快几十圈,盛曙澜终于看不下去了,桌子一拍上前扯着他的衣襟:“别转了!本姑娘眼睛都给你转晕了。” 这姿势让两个人挨得极近,胥伯良一时没提防住,差点整个人都向前扑去。 “你说话就说话,没事动手动脚干什么。” 盛曙澜哼了一声,“我这不是被你给转的心烦吗?你都把符老头框进去救人了,还着什么急呀。” “我担心阿宁。”胥伯良眼睛不住往竹屋的门飘去,期待有什么动静。 盛曙澜摆摆手,“放心吧,符老头愿意救的人,阎王老爷就不敢收。他虽是行医,可甚少有人知道,他原本是个制毒的高手,这天底下他没见过的毒还没出现过,要真出现了,也肯定是他自己研制出来的。” “说得不错。” 竹屋的门应声而开。 符圣手捋捋不存在的胡子,面色得意自在:“这天底下还没有我没见过的毒,那姑娘身上中的毒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不过是一个‘七日杀’就把你们吓成这样,真是没用。” 胥伯良一听,心里一块大石顿时落地:“符圣手不愧是神医妙手,刚刚在下多有得罪,还请您莫怪。” 符圣手龇牙一笑,“我不怪,老夫我向来是有仇当时就报了,一刻钟之后你会浑身红肿,痒痛难忍,这种过程大概要持续两个时辰,你好好忍着吧。” 卧槽! 胥伯良内心有一部三字经,不知该不该脱口而出。 “符老头别捉弄他了,温宁姑娘现在醒了没有?” “应该快了,不过还需要休息两天才能恢复过来。‘七日杀’虽然好解,但是毒性霸道,多多少少会让她不好受一阵子。” 【550】这人怕不是个百合? 盛曙澜戳了一下胥伯良,“听到没有,温宁姑娘快醒了,你还不赶紧进去守着,要是她第一个醒来见到你,肯定会对你好感大增。” 胥伯良顿时一脸喜滋滋地说道:“那我就先进去了,多谢盛小姐了!” 盛曙澜忍不住啧啧两声,“这是真心喜欢这温宁姑娘,只可惜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过了一个时辰,温宁悠悠转醒,胥伯良乘机在她面前卖好,又是端茶又是递水弄出很大阵仗,让屋外的人也知道她醒了,一群人都进来围着她的床站开。 温宁喝过水之后总算有了些力气,她先是打量了一下身处的房间,问道:“这是哪里呀?” 胥伯良有耐心地扶她坐靠在床上,给她垫了个枕头。 “这是在符圣手的住处,幸亏有他你的毒才能解了。但是他说你身上的毒挺霸道,还需要休息几天才能完全大好。” 温宁点点头谢过之后,沉吟了会道:“是我太大意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小心谨慎,什么中毒只是吓唬我的手段,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还好有你在,我才能平安无事。” 胥伯良被夸的心花怒放,诶呀!这可是温宁第一次用这种感激的又信任的眼神看着他,许多爱情的第一步都是来自于感动,没准他们之间真的能成事。 胥伯良在暗自窃喜,在他身后的盛曙澜却是看得直啧啧。 不过是得了一句夸奖,连怎么继续讨巧卖乖,讨女孩子欢心都不会了,真是个毛头小子。 她也不管胥伯良了,直接问温宁,“我有个问题很好奇,那个霍阵离去之前说要你交给他一样东西,那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毕竟以我对他的了解,要是没有用的玩意儿,他可不会浪费功夫对你下手。” 温宁下意识地把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摸到那个小铁针还在才松了一口气。 “我猜是为了这个东西吧。” 她举起那小铁针,若有所思:“之前他一直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围绕在这东西上面,我当初没在意,他又时不时提到我姐姐,我猜他既然要我交出来,肯定不是让我交出姐姐,而是这个铁针。只是我也不知道这个到底有什么用,这是我爷爷临死前托玉儿给我的,说是我娘的遗物。” 盛曙澜“哦”了一声,很是有兴趣的凑到温宁胸前,近距离观察这小铁针。 可是这个东西现在明显缺了另一半,也看不出原本是什么样子了。 本来盛曙澜只是为了看小铁针,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但是落在胥伯良的眼里,这个姿势怎么看都有些不对。 看个东西隔这么近干吗? 胥伯良忙不迭地把盛曙澜从温宁的床边拉走,然后一胳膊把后者圈在自己的身侧。 “嘿嘿,弄清楚目的就行了,我看时间也不早我们还得回宫呢,阿宁要不你和文觉现在就在符圣手这里住下,明天我再出宫看你。哎呦!” 这声哎呦是他被盛曙澜用肘子给袭击后发出的,他赶紧松开手,敢怒不敢言地盯着整理衣服的盛曙澜。 “没错,时间不早了,温二小姐既然脱了险,我们也该回宫了,明天再来探望温二小姐,你先好好休息吧。”盛曙澜说完率先出了竹屋,只是出门之后脸色诡异地攀红,一阵深呼吸之后才渐渐恢复正常的面色。 而胥伯良则怕盛曙澜不等他,也赶紧说了一两句保重之类的话,就出门追人去了。 出门一看,盛曙澜果然和双胞胎驾着马车缓缓离去。 “卧槽!等等我呀!” 他撒丫子往前追去,一路上卧槽卧槽地喊着,直到声音越来越远再也听不见。 温宁有点扶额的冲动,自己感觉的这个胥伯良靠谱呢,这下子就原形毕露了。 头疼过后,她看到房间里还剩两个人,一个是文觉,另一个是符圣手。 只听符圣手嘱咐了两句,“小姑娘,你的毒虽然解了,但是还需要调养下身体,你可别轻易下床。省的你到时候晕倒在地磕破脑袋,那可就坏了小老儿我的名声了,听见了没?” 看来有本事的人性格都有些奇怪。 温宁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了。” 符圣手满意地背起手出门去,把房间留给了文觉和温宁。 温宁看着文觉沉默地站在房间一角不说话,只当他被吓坏了。 她轻声道:“阿觉,真是对不起又让你害怕了,等这阵子事情结束了我就带你离开皇城,回去虹城,等到了温家堡,你就把那儿当自己的家,到时候一切就安妥了,现在你先委屈下。” 她心里想的是,毕竟文觉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普通人家的孩子没见过这么多危险,因为她的原因让他一再面对这些糟心事,是她的不对。 文觉淡淡的看她一眼,回了一个单字:“嗯。” 符圣手不愧是有真本事的,昨天温宁还下不来床,第二天就能自如的行走了,至少胥伯良到竹屋的时候,已经看到温宁坐在屋外的石桌上手里捏着一封信读了起来。 “宁儿!”胥伯良小跑到她身边,略带关心的问道:“你怎么出来了?身体不要紧了吧。” 温宁扬起一笑,“没大碍了。” 胥伯良点点头,他是知道温宁关键时刻不含糊,要是现在符圣手不让她下床,她也不会坐在这,自己是关心则乱。 随后他又想到刚刚温宁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于是问道:“你在看什么?是表姐的信吗?” 提到这个温宁脸上的笑意扩散了几分,“是呀,姐姐来信和我说再过一阵子荔枝就要熟了,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她为这个荔枝努力了这么久,就快要收获了,我肯定是要回去看看的。而且再过两个月姐姐就要临盆了,我得陪着。” 胥伯良一拍脑袋。 诶呀!这在皇城的一天天,他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荔枝可是在四五月就开始陆续长果子了,今年夏天说不准就能吃到了! 而且这可是温家堡的重点项目,他日子过得太悲催倒是没把这事挂在心上。 【551】这女人还挺靠谱的嘛! 不过他又有些丧气。 他也想回温家堡,亲眼见证大祁国第一颗荔枝成熟落盘,可是那个皇帝和工部的糟老头们老觉得他身上还有什么秘密没发掘完,非留着他不可,想走真是难如登天。 届时他也不好多留温宁,只能孤身一人留在这个皇城的深宫大院之中,一个人凄凄惨惨戚戚。 真是越想越悲惨,导致他回宫的时候兴致都不高。 今天他是一个人出城去的符圣手那,盛曙澜留在皇城内逛街了。两人约好时间在皇宫门口会合一起回宫。 盛曙澜老远看见胥伯良低着个头,眼睛盯着鞋尖在地上摩擦,一脸失落。 “怎么这么丧气?被你家温宁姑娘嫌弃了?”盛曙澜乐呵呵笑着上前。 胥伯良心里烦着呢,没空和她多计较:“去去去,别管我的事,赶紧回去吧。” 盛曙澜可不想就这么算了,娇哼一声,盯着他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十几遍,看得他心里都发毛了,颤巍巍的说了句:“干嘛,劫色的话我宁死不从!” 双胞胎顿时怒目而视,这人有没有眼力劲儿,她们小姐这姿色,会劫男人的色? ……呃。 这好像是小姐干得出来的事儿。 盛曙澜倒是不甚在意的摇头说道:“你这也太狗咬吕洞宾了,我好心帮你追求你的温宁姑娘,你却觉得我对你有所企图?就你这种的………我像轻易委屈自己的人吗?” 胥伯良一口气堵着,这话说的!什么叫做委屈自己,自己难道这么差? “看来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差?我告诉你,我们女子最懂女子的心了,温宁姑娘喜欢的肯定是那种高大威猛、阳刚豪气的男子汉大丈夫,而你嘛……” 盛曙澜从上到下的看了胥伯良一眼,用目光丈量着他比她还要矮的身高,笑道:“太娇小了点,也白净了点,好看是好看……” 她说到这,嘿嘿笑了下,“老实说,我觉得你要追到温宁姑娘,还得再过几年,这几年里,多吃点饭。” 她拍拍胥伯良瘦弱的肩,“所以你可千万别得罪我,要是得罪我你别说过几年,这辈子都不会得到温宁姑娘的芳心了。” 胥伯良原本想反驳,但是他脑海里突然蹦出了陈秋的样子。 好像陈秋就是那种高大威猛、阳刚豪气的男子汉大丈夫,更要命的是温宁还真的对他有好感!这每一点说的都好准啊! 胥伯良顿时守住嘴,这盛曙澜虽然性格奇葩了点,但好歹是个女人,女人最懂女人心,说不准还真能帮上他。 盛曙澜摸摸下巴,看他似乎捏着鼻子认同了她的说法,甚是得意。 她收住表情说道:“好了,赶紧回宫吧。万一皇帝找我或者找你,发现我们不在宫里就不好了。” 听她这么说胥伯良也只能收拾下心情回皇宫去了。 走在路上了盛曙澜说道:“诶呀,想起一件事,明天就是皇帝哪个爱妃的诞辰,我得去赴宴,可能没办法出宫了,只能等这个劳什子的爱妃诞辰过了,我们才有机会出宫。” 胥伯良眉角一挑,这不是意味着他明天就见不着温宁了? 要是早知道这样,他今天肯定会多留一会儿和温宁说说话的。这人…… 胥伯良原本心里暗自腹诽,突然灵光乍现。 不对呀!这个女人都能参加皇上爱妃的生辰宴,身份肯定不简单。而且她有办法把他搞出宫蹦跶了这么多天,肯定也有办法直接让他离开皇宫的。他打赌皇宫内肯定知道他这么多天溜出去了,每天晚上他回去的时候那个刘公公都和他撞个正着,要说他不知道他出去了,那他脑袋也只是为了长着好看。 胥伯良一想到这个,内心就一片火热。 干脆路也不赶了,直接站在原地喊住了盛曙澜。“盛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不知道该不该说就不要说。” 胥伯良“……”mmp! 暗地里翻个白眼,胥伯良无视她前一句话:“那我就说了,其实在下只是一个民间的方士而已,没什么大本事。偶然间得了一个铺路的法子自然是要献给朝廷的。不过也承蒙皇上厚爱,留我在皇宫之中许久,可我除了铺路也不会别的技能,干吃宫里的白饭也不好意思,所以……” “诶诶诶,你打住!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白饭了。放心吧,他们一定不会计较你吃白饭这件事的。”盛曙澜直接在这句话上堵死他。 这家伙自然不知道,这几年大祁朝廷都缺人,整个朝廷上到皇帝,下到九品芝麻官,都是求贤若渴,哪会在意他这么点花销。 胥伯良额头一跳,这是吃白饭的事吗?! 不过还不能跟这个姑奶奶翻脸,他忍了。 他立刻换上一副有些委屈,又可怜的表情,先是轻咬着下唇,然后长叹一声:“可是皇上留我,原本是想让我发挥自己的才能,为我大祁国的建设出力。我除了铺路这点小本领就一无是处,万一到时候被人发现了,难免受到指指点点。我被指指点点不要紧,别人会不会觉得我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到时候追究起来我会不会被文人笔墨喷死,被武将乱刀捅死,被太监们拉去净房阉了。到时候不说追阿宁,怕是在这个世界上我都是活不下去了……” 胥伯良越说越起劲,这演技飚的飞起。他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个赞,要是这段搬到大荧幕上,少说也去奥斯卡奖露个脸,提个名呀! 盛曙澜憋着笑看他,突然发现,这家伙演起戏来时的模样还甚是好看,唇红齿白的,都能赶上姑娘家了。 见他笑容都快谄媚起来,盛曙澜赶紧打住:“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你等我消息吧。” 胥伯良满意的收住了自己的表演,自认为这发挥自如的演技当真是炉火纯青。 隔天夜里,胥伯良就收到了刘公公亲自递过来的消息。 皇上恩准他明天可以离宫了。 喔呦! 没想到这个盛曙澜这么靠谱啊!这么轻松就解决了他的困境。那明天他不就可以出宫和温宁一起回去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都有点小激动了。 但是等到看到在宫门口等着他的盛曙澜主仆三人,他的激动又稍减了一些。 【552】我温宁又回来了! 他脸上捧起一笑,说道:“盛小姐这是要送行吗?不必客气,这几天承蒙你的照顾,多谢了多谢了。” 双胞胎相视一眼,同时做出个鄙视的表情。 盛曙澜挑挑修长的眉:“本姑娘随你同行去温家堡。” 胥伯良原本还做着和温宁烂漫归程的美梦,现在被她这么一句话,冷水从头泼到尾。 “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啊?” 那他的计划全泡汤了,这么大个电灯泡,她当得有自觉吗? 盛曙澜半点没自觉的点点头,“走吧。” 尽管二人世界的梦碎,但是能回家就已经是一件好事了,胥伯良还是欢喜的出城去接温宁。 温宁倒是很开心今天就能走,但是她想着要把文觉也给一并带上。 “阿觉以后就是我弟弟,他必须和我一起回温家堡。”她言语坚定,不容拒绝。 胥伯良望着在一旁默默无言的文觉,问道:“文觉小弟又是怎么想的?要和我们一同走吗?” 其实胥伯良对文觉并不放心,虽然说他身世可怜,但是这人打哪来的都不清楚,贸贸然的把他接到温家堡有点不妥,可温宁又这么坚持,他也只能随她去了。 文觉眼皮微抬,低声说了句:“我也想跟你们走。” 胥伯良肩膀一耸。得了,这下也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一行人匆匆收拾了行李,拜谢了符圣手。 临走之前温宁还对符圣手发出大力的邀请,让他去温家堡看看。不过符圣手当时没给一个肯定的回复,只说有空的时候会去看看。 来路很短,归程很长。等到了温家堡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温婉这几天已经收到温宁的信,得知近几日她就会到家,就派了人守在青云路的出入口盯着,一旦看到车马的影子就和她汇报。 这天温婉一直睡到快中午了爬起来。这怀孕越到后面她就越嗜睡,现在一觉醒来基本上天都已经大亮了。 下人又都被楚亦吩咐过不要打扰她休息,所以她睡得越发的没形。每天爬起来就围着院子里走走,再处理点商业街和酒楼报上来的事务。楚亦和玉儿倒是经常和她待在一块,但是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为了让她放松心情。 等她漱完口洗完脸之后,一个下人匆匆进来汇报。 “堡主二小姐和表少爷已经到门口了,现在应该已经过了一道门。” 温婉一听高兴地就想挺着肚子出门去迎接,要不是恰巧这时候楚亦带着玉儿进门拦住,她肯定已经跑到前面去了。 “娘亲,你快坐好。爹爹说了你现在不能乱走。”玉儿人小鬼大,一手扯住温婉的袖子。 打温婉怀孕七个月开始,楚亦就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教导,不要让她乱跑,不要让她劳累过度,不要让她晚睡……总之差不多快有十不准。 而向来听话的玉儿更是决心把这十不准给执行到底,每当她在院子里多走了一会儿,玉儿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逼着她回屋。 现在自己这门都没迈出去,这一大一小两个执行官就已经出现了,看来她也只能坐着等了。 “好好好,我不去了。我就坐在这里等你宁姨和胥舅舅。”她摸摸玉儿的头,同时无奈的看了一直不说话派儿子做代表的楚亦。 这人还惯会差遣人的,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手软。 楚亦接收到她的控诉假装没懂,吩咐下人准备吃的,等会儿端上来。 温婉也不过是坐了一会儿,就听到老远的地方传来温宁的叫声。 这丫头离开快两个月,还是那么活力四射,嗓门大的吓人,一口一个“姐姐,我回来了。” 温婉失笑,一直等到温宁进到屋里来。 “我温宁又回来啦!”一进门,温宁开心的嚷嚷一句。 温婉嘴角微微抽搐,这话有些别扭,一听就很有某些人的风格。 胥伯良踏进门收到温婉鄙视的眼神,龇牙一笑,厚着脸皮的冲着她傻乐,温婉心里埋汰一句,真是个二货! 温宁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有什么含义,不过在温家堡门口的时候胥伯良突然喊了这么一句,还喊得豪气万分,于是也现学现卖来了一句,全然不知道自己在温婉眼里闹了笑话。 温婉捂着嘴闷笑没说话,玉儿倒是很好奇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抬着脸问道:“宁姨为什么你要这么喊啊?” 温宁挠挠脑袋,“我也不知道,刚刚看到你伯良舅舅这么喊,我也学了一句。这样喊不觉得颇有几分豪迈,女中豪杰的感觉吗?” 玉儿憋着嘴沉思一会儿,然后诚实地摇摇头,“没觉得。” 温婉怕温宁尴尬,赶紧岔开话题,“好了,不要什么都和阿良学。一路赶回来辛苦吗?” 说道这个温宁就来劲了,“姐姐我在皇城可想你了,一路上都没怎么休息,就是为了早点回来看看你,还有我未出世的小外甥。”温宁难得撒娇,要不是在场人太多,她还可以挽着温婉的手好好亲昵一番。 不过她说的话,有人不爱听。 “宁姨,不是外甥,是外甥女。娘亲肚子里的是个妹妹。” 玉儿在这一点上丝毫不退让,平时堡里要是有谁说温婉怀的是儿子,他都会十分计较地去矫正。 温宁用手轻拍自己嘴巴,呸了两下,对着玉儿说道:“是是是,是我的小外甥女。姐姐一定会给玉儿生个妹妹的。” 温婉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耍宝,看来出去一趟虽然她长了些见识,但是本性还是那个爱笑爱闹的小姑娘。 “好了,你刚回来累不累,要不要吃饭?” 正好下人这时候把饭摆上来,楚亦扶起她想接她去坐在桌边。 温宁看到她起身之后露出来的肚子,惊呼一声:“姐姐,你这胎怀像好大,比怀玉儿的时候大多了。” 温婉一只手抚着肚子,脑海里回忆着当初怀玉儿时候的样子。 的确,那时候因为被温家赶出家门,连生存都变成了问题,哪里能安心养胎。所以怀玉儿一直到七个月,肚子只隆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等到生产时,玉儿也是瘦瘦小小的,双手就能捧住整个身子,叫人心疼。 【553】难道身世真有文章? 当初她刚穿越来的时候,玉儿长得可比一般的孩童都要瘦弱的多。 温婉樱唇微抿,“大概是吃得好,长得大了些。” 一旁的楚亦听到温婉这话,手上的力道微微收紧了些,惹得她打眼看过来他眼底来不及隐藏的愧疚。 他们之间共同有了默契,没在这个话题上深聊。 温婉坐到桌边,招呼大家陪着她坐下来。一桌子菜满满的显然一个人吃不完。 饭桌上温宁不断地说着在皇城遇到的趣事和见闻,温婉和楚亦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是玉儿听得聚精会神,一碗饭吃到一半都凉了,还兴致不减。 等到一餐吃完,温婉打发了玉儿出去散步,一屋子人才坐下来聊些小孩子不能听的话题。 比如——在皇城遇到的危险。 “宁儿,你之前来信说你在皇城遇到了危险,是怎么回事?” 温婉最关切的就是这个事情。温宁有功夫在身,出门在外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依仗,所以她说遇到的危险,肯定不是什么被欺负了一下这样的事。 温宁原本活泼的笑容也淡了下来,换上了些许凝重的表情,“在皇城前一个月我没遇到什么危险,是在离开前的几天。先是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女孩子被当成是我被杀了,之后还有一个刺客设计接近我,给我下毒……” 温宁说的简单,温婉却不得不深思。 个中的危险不必再多描述,最重要的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上你吗?” 温宁似有疑虑,然后点头道:“我猜是和这个小铁针有关系。”她从领口摸出小铁针,一个小小的玩意儿却让她几次遇险。 “为了这个?”温婉惊讶了下,“这不是爷爷给你的吗?说是娘亲的遗物。” 温宁附和了一个“嗯”字,“不过我觉得他似乎不仅仅是对这个东西感兴趣,还几次打探关于姐姐你的消息,他们会不会是之前……”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温婉领会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和之前要杀我的是同一批人?” 楚亦略一沉吟,否定了这个想法,“之前的敌人很复杂,但是我肯定的是他们要下手就会直接下手,不可能会设计接近你,更不会故意打探这个东西和温婉。” 这一点他还是很有自信的,毕竟上次下杀手要害温婉的人是那个人的人。 而且那些人才不会管温宁是谁,真正能威胁到他的,就只有他的妻儿,他们才是他的七寸。 听到不是上次要杀温婉的人之后,温宁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只要对方的目的不是姐姐就好。 温婉就不太乐观了,她看着这个小铁针说道:“这个是娘的遗物,为什么他们会对这个有兴趣?难道想杀你的人和娘认识吗?” 难道还真如她想的那样,这东西真有什么文章? 温婉搜索起脑中的记忆,她的娘亲有点神秘。 不仅是因为她娘亲和一般村妇不一样,会读书写字绣花,更重要的是她记得她身上有股气质,那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气质。即便她没真正的和她交流过,仅凭温婉原来的记忆她都觉得非普通农家妇人。 和温婉比起来,温宁对她娘的气质倒是没有什么大印象,毕竟她年幼的时候就痛失双亲,只记得爹娘都很慈爱。 温宁挠头说道:“我倒是不知道他认不认识娘,他给我下毒逼我用这个铁针交换解药,幸好有胥表哥和盛小姐把我送到神医那里,才能解毒。之后我们就匆匆收拾东西,回来了。” 温婉有些迟疑说道:“盛小姐?这姓氏有些耳熟。” “温堡主真伤人心,不过是小别数月,我的姓氏就变成有些耳熟而已了。” 温婉一怔,这声音比姓氏还让人耳熟,她没记错的话就是几个月前来过醉香居小住一阵子的盛曙澜。 盛曙澜一声干练红衣,扎着腰带束着袖口,依旧是梳着一个高马尾,显得有几分英气。 她的身后跟着双胞胎丫鬟,再后面跟着的就是面无表情眼睛,却在四下暗处打量的文觉。 打温婉见到文觉的第一眼,就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表情却失去了孩子应有的活力,她已经听温宁讲过文觉的事,有些理解,可就算是突逢变故导致性情大变,但也不应该是这样,现在他就像是在隐忍什么。 不过温婉没有说出口,也许只是她想多了。怀孕之后她脑洞是越开越大,有时候她自己也有点受不了。 盛曙澜走进来后注意到温婉的肚子,忍不住咋舌,“没想到不过数月,温堡主的肚子都这么大了,难怪温二小姐一路上归心似箭,看来是想赶着你生产之间归家啊。” 她说话就说话,还拿着那种亮晶晶的眼神盯着温婉来回扫射,那神色像极了男人看女人。 楚亦皱眉,微一迈步横在她们之间,隔断了盛曙澜的视线:“盛小姐,我夫人怀着身子,不宜与人过近。” “小气鬼,看两眼又不会怎么样。”盛曙澜暗自腹诽。 之前她真是眼瞎,居然把这么一头大尾巴狼错认成小绵羊,啧啧,白瞎了那么好的脸皮! 温婉失笑,楚亦的醋劲有时候挺奇怪的,一个女人而已还能吃起醋来。 温婉用手背轻飘飘地拨走横在身前的楚亦,对着盛曙澜说道:“盛小姐,宁儿多亏有你把她送到神医那才能解毒,我在这里谢谢你的恩情,以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必当助臂。” 盛曙澜大手一挥,“温堡主不必挂怀,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真正出了大力的是胥公子,温堡主若要说谢,应当谢谢他才是。” 她语落还偏过头,冲着胥伯良挑挑眉。 仿佛在用眼神说:怎么样?本小姐够义气吧! 胥伯良用眼神表示,卧槽!你可太优秀了,有了这一波来自温婉的好感度,追温宁岂不是事半功倍。 温宁在一旁,见这两人都能用眼神无障碍交流了,心里升起几分好奇。 这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培养出来的默契呀,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吗? 不过温宁不管这些,她打岔介绍起文觉:“姐姐,这就是我在皇城认的弟弟。” 【554】身份应该不简单。 文觉突然被点到名,有点吓一跳,不过随后又放松下来,走到温婉前面作揖。 “夫人安好,我叫文觉。” 干巴巴一句话说完,又一脸漠然地站直身体看着温婉了。 温婉按下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放柔了声音说道:“不必这么客气,阿宁认你作弟弟,你也喊我姐姐就行。” 文觉也没拒绝,他淡淡说道:“那……文觉见过婉姐姐,见过姐夫。” 简单的说过话之后,温宁顺势又把话题引到了荔枝上面,这可是温家堡今年的头等大事,温家堡能不能在大祁国扬名就看这些荔枝树了。 “姐姐之前你来信说荔枝树已经开始结果了,那现在是快熟了吗?” 温宁好奇地眨着眼,毕竟她也未见过荔枝的样子,按不住好奇心又问道:“熟了是什么样子?” 提起荔枝温婉倒是没有太过兴奋,温家堡栽下去的荔枝树今年的确实要结果了,过了正月之后,荔枝树就陆陆续续开花了,虽然比正常开花的时间早了近两个月,但这的确是结果的征兆。 不过照着她的预期,今年温家堡的荔枝树果实不会太大个,毕竟才养了这么短短两年的时间,这果树肥力不够,第一批基本都是涩果。 她心里寄予大希望的,是九峰村那三十二颗荔枝树,那些荔枝树已经重了三年有余,去年就结过一次花了。 去年温宁在那时正好候到虹城来,倒是没有人和她说荔枝树的情况。今年她去信吩咐了温青山,一旦荔枝树有什么动静一定要和她汇报。 不待温婉开口,盛曙澜倒是略微有些吃惊,她问道:“荔枝?什么时候大祁国也能种出荔枝来了,若我未曾记错,此物不是大胤的特产吗?” 荔枝之所以在其他国家如此贵重稀少的原因,就是出了大胤就无法成活了。因此如荔枝之类的水果,出了大胤就是紧俏品,大部分都会被当做贡品直接送入各国宫中,而且运输还极其麻烦。 盛曙澜忍不住又确认一遍,“你们说的荔枝可是甘甜可口,果肉莹白如玉,体表却鲜红似血的那种水果?” 温宁急忙接话道:“对呀,姐姐说就是这样子的。我们的荔枝树都引自大胤,结出来的果子自然也一样啦。” 温婉听盛曙澜提问之后,心中对她的身份有些猜测。 她的形容非常准确,听起来就像她亲眼见过,亲口尝过一样,可听她的口音却一点也不像大胤的人,难不成她去过大胤?又或者说她在非大胤的地界尝过荔枝? 要是前者温婉只会觉得她家势力非凡,毕竟这年头受路引文书等影响,想要出国旅游可不容易。 要是她是后者,那身份就更贵不可言了。 温婉收起心思,不管哪一种她只要做到不得罪就好,如果她不主动提那她也不必多问,左右现在看来,这人不像有意接近,也并无恶意,。 之后一屋子人随便聊了两句,温婉的精神头就走下坡了,眼皮不争气的耷拉几下,哈欠也跟着冒出来。 楚亦看她的样子心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催着其他人赶紧走,让温婉好好休息。 楚亦赶人的时候脸上很臭,一屋子人也没胆和他叫板,除了盛曙澜有些不情不愿之外,其他人都恨不得腿再长点走出去。 出了门,大伙儿都往果园方向走,刚才的谈话间既然已经提到了又这个东西,要是不亲眼见见这个大祁出产的荔枝那也太遗憾了。 荔枝林现在被保护起来,还没挨到荔枝树就已经遇到好几拨保护的人。 “看来温堡主的确很看重这些荔枝林,还专门派人守候在林子外面。”盛曙澜摸摸下巴,对荔枝林的兴趣又浓重了几分。 “那是自然了,”胥伯良斜了她一眼说道,“全大祁也就只有我表姐有荔枝林,你说她能不重视吗?你现在也就沾了我和宁儿的光才能来参观下,平常人靠近都不行。” 胥伯良不知怎的,对着盛曙澜就是客气不起来。 盛曙澜却是半点不在意,嘿嘿一笑,“这倒也是,那我真是多谢温宁姑娘,多亏有你才能让我得见荔枝树。”为了表达她的感激之情,她还双手牵起温宁的手,捧在手中眨巴着眼睛,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胥伯良本来和盛曙澜只是打打嘴炮,调侃一下而已,哪知道这个女人根本是个顺杆子往上爬还要乘机揩油的狠角色。 卧槽和男人抢女人也就算了,他还要和女人抢女人?!这还是古代吗! 胥伯良危机意识爆棚,一个箭步插到温宁和盛曙澜之间将两人分开,嚷着:“哎呀,天色不早了,要看荔枝你们赶快。” 温宁一脸茫然,被这一连串的操作弄懵。 这都什么事儿啊,还有盛姑娘怎么有点像唱戏的登徒子? 路上的小小插曲不影响一群人看荔枝的节奏,现在荔枝树上只是刚刚出来了一颗颗很小的球,看不出样子。 胥伯良对着荔枝树仔细观察了一番,虽然在现代他很喜欢植物,但是荔枝生长的过程他也没见过,只记得大概是夏天农历四五月份就有得吃了,什么时候开花也不知道,只想着之前错过了荔枝开花的时期,结果的时候可不能错过,这些资料他都是要牢牢记下,之后好写在书里的。 盛曙澜也看得仔细,她主要是想观察这被温婉称作荔枝的东西,是不是她记忆中的那种果实,可惜现在还未到成熟的时候,看不出什么。 温宁见这两人看得仔细也不去打扰,她随意的在荔枝林里转悠几下,忽然发现文觉对着这片荔枝林发呆,似乎在思索什么。 “阿觉,你在想什么?” 文觉抽回思绪,声音不带波澜地说道:“没有什么,没想到这里这么大,有这么多树。” 温宁眼含笑意,“这算什么,温家堡远比你看到的大,现在你只是在这块种荔枝的地上,这里还有好多种其他东西的地。”这是姐姐弄出来的,她说起这个的时候除了崇拜,更带了几分自豪的感觉。 【555】他受伤了。 文觉随意应了一声,忽视掉温宁的表情又问道:“这荔枝树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吧?” 刚刚在温婉房间的时候,一群人就情绪高涨谈论着荔枝,这定是十分金贵的东西。 温宁也不瞒着,直言道:“这东西不仅对我们重要,对温家堡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都很重要。毕竟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等到开花结果。而且这东西已经过了官府,在官老爷那里都排着号呢。” 文觉意味深长的看了这片荔枝林一眼,喃喃道:“那要是这样,别人可就无辜了……” 他说的声音低,温宁没听清,追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文觉摇摇头走开了。 天色擦黑时,秋树派人喊他们去用饭,顺便吩咐了一下住宿之类的事情。 盛曙澜和文觉在温家堡没有常住的地方,温婉让秋树直接安排他们住在了醉香居的双子楼,不用过多麻烦。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打心里不想安排文觉住到内宅里面,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要是这么做心里就不舒服。 温婉不是一个喜欢跟自己怄气的人,所以遵从本心做了这样的决定。 温宁对于住哪里并没有意见,毕竟在她看来醉香居和内宅也不过是几步的距离,算不得什么,她吩咐了文觉几句自己也回去休息了。只是在临睡之前,心里有件事堵着。 今天她回来,陈秋却没有出现。傍晚的时候,连楚德和赵清风知道她回来都过来送了好些东西。可陈秋就像消失了一样,连影子都看不到。 温宁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一阵烦闷的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冲着屋顶干嚎了好几嗓子。 隔天温婉见到温宁的时候,看到她眼底下面的一片乌青大吃一惊。 “宁儿,你昨晚做贼了吗?” 温宁揉揉眼睛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可能刚回来有点太高兴了,几乎整宿没睡。” 其实为什么没睡的原因她心里倒是很清楚,无非是昨晚睡前堵得慌,越堵越生气最后就失眠了。鸡鸣的时候她才意识模糊的睡了过去。 在一旁的玉儿抱臂说道,“宁姨这是认床了,她睡了一个多月皇城的床,和这里的床生分了。” 温婉憋着笑,“没准玉儿说的没错,你和你的床生分了。” 温宁尬笑两声,“可能是吧,对了姐夫呢?” “何事?”楚亦正好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朝行。 温婉淡笑道:“忙完了吗?” 楚亦微微颔首,温婉临产的日子一天一天的接近,他总要把所有事情安排好才能安心的陪在她的身边。 楚亦坐在温婉身侧执起她的手,柔声道:“肚里的孩子今日可有折腾你?” “没有,偶然踢了一两下而已,肚子里这个是个乖巧的。” 这一点温婉倒是很满意,可能是因为之前已经生过玉儿的原因,她怀孕倒不是什么苦差事。害喜的时候也不太难受,月份大了之后胎动也不强烈,只有饭点的时候才会踢踢她,提醒她要吃饭了。 “那便好,我在外面总担心着你,等我忙完了我定抽空陪着你。” 温婉脸上攀上一抹红晕,楚亦这人不说情话还好,一旦开始说情话就叫人脸红心跳。 朝行有些受不了的看着这两个人撒狗粮,主子能不能考虑下他这个没有对象的人的心情,少在他面前做这些事啊! 不仅朝行受不了,还有个人也是忍不住了。 温宁本来就够乱的心情,看到姐姐和姐夫这么恩爱,心里更堵了。 两个人选择集体出去,屋内这个空间还是交给他们两夫妻好了。 她叹口气,低声问朝行,“朝行大哥,怎么没看到……没看到陈秋大哥呀?” “陈秋呀——”朝行故意拉长声音,看着温宁略带紧张的表情卖关子道:“他呀,因为受伤了……” 朝行话没有说完,温宁急忙忙打断:“他受伤了?什么时候受伤的?严不严重?” 朝行一脸黯然回道:“唉,他受伤很严重,要不是表哥派他出去执行任务,估计一时半会儿走不出这伤痛。” 温宁被这个逻辑弄懵了,“受伤了还被派出去执行任务,那到底是严重还是不严重?” 朝行戳戳心口,正色道:“他呀是这里受伤,所以出去执行任务是没有关系的。过几天他就回来了,温宁姑娘可要好好慰问慰问他。” 慰问是肯定要慰问的,只是陈秋大哥都胸口受伤了还能出去执行任务吗?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会内力的人就是这样与众不同吗? 朝行心里暗爽。陈秋这个呆子,想要追求温宁姑娘却又不直截了当说出来,作为他的好兄弟他就只能帮帮忙了。 在外执行任务的陈秋打了一个喷嚏,差点暴露自己,赶紧藏匿在阴暗的地方。 过了三月天气就逐渐转暖了,原本青涩的荔枝球也逐渐长个变红,在枝头盈盈招风。等到三月一暖,荔枝已经完全成熟。 这就是温家堡最早出产的一批荔枝。 温婉捏在手心,仔细观察了一下,和自己预期的差不多,个头不大而且尝起来虽然有甜味,但酸涩感也很足。和现代的“妃子笑”、“黑叶荔枝”这些品种相比较而言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不过这批是最早一批成熟的荔枝,当初她以为从大胤得来的荔枝都是同一品种,可是看到成熟的时节竟然有早晚之后她就知道,这里的荔枝是有些不同的。 温婉让人给率先成熟结果的这批荔枝树都做了标记,并做了树牌写着“三月红”,这就是这批次荔枝的名字了。 住在温家堡的盛曙澜听闻这个时间就有荔枝成熟倒是有些吃惊,据她所知荔枝一般都是在夏天的时候成熟,这不过刚要入夏竟然已经有荔枝成熟了。 她按捺不住好奇心,等听说已经收了半筐荔枝之后直接找上了温婉。 温婉现在快临盆了,肚子鼓鼓的一眼看去会觉得有些吓人,好几个人揣测着她肚子里是不是双胞胎,就连楚亦都有些动摇了。 【556】三月红。 楚亦为了安全起见,请了几次孙大夫上门,就怕是月份浅没看出是双胎来。 虽然温婉觉得孙大夫医术不错,这种事是不会看错的,但架不住楚亦的心也就任他去了。 而孙大夫也一再保证,温婉这肚子里绝对只有一个孩子。至于为什么肚子这么大……嗯,那纯粹是她吃的太好了。 知道肚子里不是双胎之后楚亦也没放下心,在温婉刚八个月的时候就找了两个经验老道的稳婆,时时刻刻跟在她身后。 一方面是他担心温婉随时生产,另一方面是怕自己没时间,万一有看不住的时候温婉遇上什么事提前临盆了,他也有个准备。 在不久之后,楚亦无比庆幸自己的周全。 此刻的温婉正好端端的坐在屋内,身后有两个稳婆监视,不对,是保护安全。 盛曙澜进门一眼就看到了温婉手中的荔枝,不禁一喜:“竟真的是荔枝!着实神奇。” “盛小姐竟然认得此物,可曾尝过?”温婉笑盈盈接过话。 “有幸浅尝过,可惜我能得的也不多,至少没有半筐有余的荔枝摆在我面前过。”盛曙澜没心没肺的说道。 温婉暗自揣测,果然她身份不简单。 要是盛曙澜是去过大胤那肯定不会说自己没吃过那么多,所以她定然是吃到上贡的荔枝,或是一些走私贩足兜卖的。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有价无市,温婉心里又对她客气了几分。 “那请盛小姐尝尝,这个和你吃过的荔枝可有不同?” 盛曙澜接过温婉递来的荔枝,评道一番。 “个头比我吃过的要小许多,不足一半大,且端看这外壳较为厚重,和大胤拿来上贡的荔枝差距较大。” 温婉微微点头,盛曙澜说的全都对。 等到她剥开荔枝入口之后,又多看了几眼,才慢慢入口。 盛曙澜个性看着大大咧咧,跳脱无拘无束,可是行为举止颇为斯文。 等她吃完荔枝,慢慢地吐掉后,才缓缓开口道,“果肉微酸,也没有晶莹剔透的感觉。温堡主可是要把这批荔枝送到皇城当贡品吗?” 无怪她这样猜测,毕竟据她所知,大祁国第一条为了送荔枝修的路可就在温家堡前面呢。不过要是这样的荔枝拿去当贡品,她觉得有些不太乐观。 甚至朝堂可能因为这样,还落怪于温婉。 温婉失笑,“当然不是拿这种荔枝送做贡品,盛小姐几时见到这时节上贡荔枝的?!这是另一种荔枝品种,现在还不太成熟,估计要等一两年才能变得甘甜美味。” 盛曙澜啧啧两声,叹道:“温堡主你的意思是说你还有别的品种的荔枝,且要上贡吗?” 温婉点头,“那是自然,我不能让温家堡面前这条青云路拜拜修建。和盛小姐说实话,未来我温家堡定会扬名立万,且在大祁国一提起荔枝,便会想到这里!” 温婉说这话气势十足,让盛曙澜都不禁侧目。 “温堡主真是有魄力,那我就要看着了。而且你说的不尽然全对,若是温家堡能出产好荔枝,那何止在大祁扬名,便是在东芜国也会名声大噪。毕竟这两个国家可没尝过不是从大胤来的荔枝。” “那借盛小姐吉言。”温婉抿嘴一笑。 吃完荔枝之后盛曙澜也不打扰了,她在温家堡这么多天也不会经常到庄子里来,更多时候都是去醉香居前面那条街转悠,今天来走动已经是属于比较少见的情况了。 温婉也不留客,她也到了该出去散步走走的时间了。 从孙大夫说她肚子大是因为吃太多之后温婉大受打击,于是她给自己敲下了一个行程表,每天必须在庄子里走上一刻钟的时间。 两个稳婆也支持她这么做。她们经验老道,那些个生产顺利的产妇,在养胎的那段时间都会每日走走;而那些生产艰难的产妇则是娇滴滴的养着,可越养越差,甚至有些因为胎儿太大把命搭进去的也不在少数。 温婉日常的路线是这样的,先从院子出去,绕着赵清风专门给她弄得小花坛转一圈。再绕到玉儿的院子前面,看看他的功课。之后从温宁院子前路过再回到自己院中,形成一个圈。 温家堡内的多数人都知道,所以在温婉散步的这段期间他们也会避免出行,虽然担心堡主但是更怕因为人多撞到她。 温婉扶着腰慢悠悠地走着,赵清风最近插花的手艺是越来越精进了。不用说花篮,眼前这个花坛都错落有致,形成一个小小的花艺景观。 恰巧温婉来的这时候赵清风正围着花坛摆弄,移栽几株带着花苞的海棠。 赵清风看到温婉过来,赶紧放下手边的东西,紧张地说道:“堡主别过来,都是泥会很滑。” 温婉及时打住脚,“多谢提醒。不过这些泥都是干的,也不会打滑。”她看到花坛里已经立了几株海棠,接着说道:“这几株海棠过几日就会开花,现在放进去倒是不错。” 赵清风听到温婉的夸奖,两颊攀上一抹红晕,“我是瞧着这花坛这么高的植物没有,这才挖几株加进去。” 不过是一点小事竟然还能得到堡主的夸奖,赵清风有些不好意思。 温婉倒是不吝啬的又说了几句,就在两个稳婆的搀扶下去玉儿的院子了。 玉儿在温婉诊断出身孕之后就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每天上午到温婉房间的时候,都要先问她,“娘亲,今天妹妹有踢你吗?” 温婉有一次故意回答:“有,妹妹踢的娘亲肚子疼死了。”玉儿的小脸顿时变得紧张。 他抱着温婉的腿说道:“娘亲,我替妹妹道歉,她现在还不知道踢娘亲会疼,等她出来,玉儿会好好教导妹妹的。” 温婉顿时又好笑又好气。 难不成她还会和自己的孩子计较吗? 不过玉儿这么小就知道要护着妹妹,以后真的等孩子生下来,不知道会不会变成一个护妹狂魔。 温婉摸了摸圆圆的肚子,这要生出来不是个女孩,玉儿会不会失望啊? 【557】你倒是挺信任他。 抽回思绪,温婉已经走到玉儿院子的门口了,稚嫩的读书声透过院门传过来。 以前玉儿和温婉住在一个院子内,后来楚亦说他已经是大孩子了,除了要学会自己睡之外,还要住到自己的院子里。 温婉虽然心疼玉儿这么小,就要单独拎一个院子住着,但是楚亦的教育决定若是没有大错,她是完全不会反驳的。 毕竟楚亦现在是用一套属于贵族子弟的教育方式,虽然剥夺了玉儿一部分自由与孩童心性,但在这个时代,有些牺牲也是必要的,玉儿不可能像现代小孩一样无忧无虑到十多岁。 知道玉儿在读书之后她就没进去,直接去温宁办事的院子。 温宁从皇城回来之后胆识和魄力都增长许多,在醉香居和温家堡处理事务也更得心应手了。 她现在每天上午在醉香居对账,下午就回堡内处理下面报上来的各种情况,包括商业街现在的内容,一部分也都交到她手中,直到温婉生产过后再决定后面该如何安排。 温宁埋头做着账,余光扫到姐姐来了,赶紧起身。 “姐姐。” “就你一个人?在忙吗?” 温婉这么问也是有原因的。 文觉到温家堡开始几天,温婉建议温宁送他去学堂念书,毕竟都喊做弟弟要是丢在那不管也不太好。 温宁听了她的建议,也直接和文觉说了,可他的回答却令人意外。 “虽然我们称作姐弟,可若我真不知好歹也枉费我姐姐之前的教导了,我想在你身后做点事,哪怕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是好的。” 文觉说的很坚定,温宁又劝了几次也不见他改变想法,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所以现在文觉就跟在她身后,有什么杂事粗活跑腿就让他去,偶尔教导他多识几个字,温婉这会没见着他人,故而有此一问。 “阿觉刚刚说有东西落在醉香居了,现在回去拿点东西。”温宁没放在心上。 “嗯?他是这种丢三落四的个性吗?”温婉随意提道。 温宁怕她姐姐心里有什么误会,急忙解释,“他为人稳重,不过确实也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偶尔也会犯点糊涂。” 温婉不再追问,和她聊起了九峰村的事情。 “眼看入夏了,最多一个多月九峰村的荔枝树就要有动静了。这事你可要放在心上点。”温婉提点道。 她推算日子,荔枝成熟的时候她估计还在坐月子,所以这事还需要温宁多盯一会儿。 “姐姐放心吧,我早就给青山带了口信,而且一个多月后我想派人去九峰村,一有什么好消息就跑马过来和我们汇报。” 温宁知道这是大事,在心上一直搁着一刻也不敢忘。 “那你可有去的人选了?”她想了身边几个人,似乎都不太合适。 温宁嘻嘻一笑,“我觉得派阿觉去好了,正好让他和青山见见,同龄的孩子比较好说话。” 温婉看着她这么高兴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倒是很信任他。” 温宁咬咬唇,“其实他是个好孩子,而且他的遭遇多多少少也和我有关系,我不能就这样丢着他不管吧。” 同意将文觉留在身边,温宁有几分栽培的意思,正好她手下也需要人,温家堡的产业一天天壮大起来。 最主要的,还是自责,文倩虽然不是她杀的,可这个原因追究起来,也和她有关系,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所以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温宁心里还是很愧疚,总想找点什么地方弥补文觉。 温婉知道她又陷入自责的圈子了,她也开解了好几次,但是温宁始终走不出来,过于善良的个性让她总是比较敏感。 “你也别多想了,你为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或许是心硬了些吧,温婉不觉得温宁又什么值得歉疚的。 恻隐之心可有,但温宁不欠文觉什么。 若不是运气好,宁儿兴许也死了。 对方为什么想要她的命她都不清楚,都是受害者,她不比文倩无辜到哪去。 温宁扯出一笑,“我知道了,姐姐你也快到午憩的时间了,赶紧回去吧。” 温婉见她这样也不知道放在心上没,但孕后期她没太多精力说太多,也不多留,她的休息时间都是有规律的,这也是大夫的建议。 两个稳婆跟在她身后,一左一右陪着她回院子,一路上遇到的人都一脸高兴地盯着温婉的肚子,大声问好。 这也是他们表达自己对温婉喜欢的方式。 等到了那个花坛前面的时候,赵清风已经把海棠都移栽完了。温婉打眼看去,有了海棠花之后这个花坛是更加好看了。 稳婆催道:“夫人,该回去了。” 温婉应了一声,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意外突然出现了。 温婉刚准备往院子里走去,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向后仰去。 “啊!” 稳婆一脸惊恐地看到温婉要摔倒,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两人齐齐扑过去要接住温婉。三个人不过一臂的距离,其中一个稳婆稍微错步就扶到了温婉的腰上。 稳婆都是些身形略壮的婆子,下盘按理来说应当极稳。 可当扶住温婉那一刻,她竟然觉得脚底踩滑,这下她抱着温婉竟狠狠地摔倒了地上。 且不说稳婆闷哼一声,觉得自己摔的狠了。摔在稳婆身上的温婉也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感到从腹部传来的剧烈疼痛。 “啊——”她惊恐大叫。 疼,剧烈的疼,那种撕开肚皮感觉整个盆骨都要被打穿的疼痛占据了她全身的神经。 另一个慢一步的稳婆见到温婉脸色瞬间惨白,更要命的是她身下的襦裙竟然出现了殷殷血色。 “夫人,你感觉怎么样!”稳婆惊呼。 温婉这时候哪里听得到她说什么,她自然也感觉到下身有股热流再慢慢渗出,可是这也没法阻止她得疼痛,还多添了一些恐惧。 这幅身子虽然生过玉儿,但是现在面对要生孩子的灵魂已经完全变了,她甚至在记忆中已经找不到上次生玉儿是什么情形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自己最后的理智说道:“我肚子好痛……我好,好像要生了。” 这一句话,让整个温家堡都为之震动。 【558】不容乐观。 温婉起不了身,肚子的疼痛密密麻麻钻到骨肉之中,让她晕不过去。 “楚亦,楚亦——”温婉用力呼喊着这两个字。 她声音已经不复清脆,刚刚除了疼的乱叫,嘴巴里出现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楚亦的名字。 她好痛,痛得不能呼吸。 下身的热流和她逐渐冰冷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甚至有种自己在死亡边缘不断徘徊的感觉,要是这次她没能挺过来,可能就真的不会再有以后了。 半刻钟后温婉就被人手忙脚乱的送进院子里,稳婆吩咐下去赶紧烧水,准备接生。 温婉虽然还未足月,可这月份也不小了,算算都近九个月左右了。孩子现在生下来出意外的机会不大。不过等温婉被送到床上下身血流不止的时候,稳婆们又都迟疑了。 这,这血出的未免太多了点。一会儿工夫竟然把襦裙都浸透了。 稳婆倒吸一口凉气,像钝刀子割在喉咙口一样,失声说道:“不好,夫人怕是不对劲,快去请大夫过来。” 孙大夫在半个月前就算着温婉生产的日子,现在还不到时间,他还在外面的商业街坐镇医馆呢。 跑腿得了命令片刻不停的驾马去找孙大夫。 今日医馆人多,熙熙攘攘的全都在等孙大夫看诊。 跑腿的一看医馆这么多人,连下脚挤进去的余地都没有,没办法只能在医馆门口大喊道:“孙大夫,救命啊。我家堡主不小心摔倒了,现在就要生了。” 挤在医馆门口的人一听堡主竟然要生了,顿时讨论炸响开来。 他们一天天算着,一天天期盼着堡主生产,可是现在时间不对呀,而且听刚才这个跑腿小厮说堡主因为摔倒才要生,每个人心中都被揪紧了。 孙大夫原本坐在内堂摸诊,捣药童子跑进来把跑腿小厮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孙大夫顿时坐不住了。 他急忙忙卷起自己的医药箱子,对着坐在内堂的人说道:“不好意思,小兄弟不过是肝火虚妄,老夫现在不得空为你开方子,且让我去看看堡主之后再抽时间给你看诊。” 孙大夫一个胡子虚白年岁快到花甲的人,竟然不顾形象地坐在小厮的马背后面,在温家堡内扬蹄奔走,看呆了一群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小厮一对马镫不断夹动,一会儿工夫就在温婉院前停下。 孙大夫下马的时候脚有些软,可一看温婉院前那摊血迹之后,什么脚软都没了,直接往早就准备好的产房冲去。 孙大夫刚进门就稳到浓重的血腥味,那气味几乎要把房间里每个角落都给沾染上。 他顾不得其他,直奔温婉身边,检查她现在的情况。 温婉这时候眼睛发黑,来人是谁都不知道,只能呆呆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楚亦的名字。 孙大夫看了她的眼睛,又摸了她的脉象,表情凝重到胡子都不敢颤动一下。 孙大夫喊道:“快,有什么人参片,灵芝水之类的端上来,给她喝一口。” 得了吩咐的丫鬟不敢耽误,赶紧去找人参灵芝,这些东西幸好楚亦早有备下。 稳婆们经验老道,她们互相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恐惧。 这哪有还没生产就要喝这些大补的要命玩意儿的,如果真的这么说那只能证明现在温婉的情形很不容易乐观。 没一会儿产房的门再次被打开,温宁手里抓着两根人参冲进来交到孙大夫的手中。 她一张脸通红,眼眶也布满血丝,可就是还没哭。 她哑着嗓子说道:“孙大夫,这是百年老参,你且看着用。” 她自然眼睛也看到温婉了,可是这时候她不能哭,也不能叫。这时候她要稳住,不然姐姐流了这么多血,要是每个冷静的主事人,可就完了。 她憋下心里一口气,看着傻站在房间内的两个稳婆,疾斥:“还傻站在这干什么?要是我姐姐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你们陪葬。治你们一个看护不力之罪,我看谁敢给你们求情。” 稳婆心底一慌,温宁的气势也太强了些,不由人不信。 温婉对于房间内这一切都没有知觉,她的所有思绪都被肚子给抽走了,就连孙大夫给她塞了两片人参片都不知道,要紧牙关直接生吞了下去。 人参片生吞下肚之后的确有些微妙的作用,至少温婉觉得原先冰冷的身体又有些暖起来了。 本来已经偃旗息鼓的喉咙又可以发出一些声音了。 稳婆被温宁威胁过后自然不敢再束手旁观,她们急忙围上去,安慰温婉,“夫人不要喊了,现在喊这之后生孩子可就没力气了。” 温婉听不得劝,现在小声全是因为她真的已经没力气了。 稳婆见状转头问孙大夫:“请问夫人现在可以喝鸡汤吗?” 孙大夫点头,补充一句,“最好鸡汤里再吊点老参,堡主现在要大补。” 温宁一片下唇差点被磨出血,接过话道:“好,那我去吩咐厨房吊老参。”说罢冲出门去,抓到一个等在外面的下人,急冲冲地说道:“吩咐厨房弄碗鸡汤,里面要吊老参,要是厨房没老参就给我去库房里找,里面还有,快!” 下人被她吓得拔腿就去厨房执行命令。 温宁看眼产房的门,几次想进又往后退。她不敢再进去,她不敢看到姐姐惨白的脸色。上次姐姐生玉儿的时候她也在,可那时候姐姐只有生产时才流了一些血,不像刚才她进去的时候,已经把产床都整片染红了。 她怕看到她不想看到的画面,可是要是真的出了那样的事,她一定要守在姐姐的身边。 几个矛盾的刺激下,温宁冲着站在院子里的下人吼道:“都别给我站着,给我去把炉子搬过来,烧热水,多少点。水房现在有多少热水给我打过来,送进去。” 温家堡内现在乱做一锅粥,情形不妙的堡主和失控暴躁的二小姐,这若大的温家堡每个人都忙碌着。 楚亦今天接到一些关于皇城内部动作的消息,他和朝行不得不出去处理,本准备着在晚饭前就赶回来和温婉一起吃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天他的心就乱乱的。 甚至在刚才的时候他似乎听到温婉撕心裂肺的喊着他的名字。 【559】我的大业还是他们的大业? 现在这种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密集了,好像他要失去了什么,楚亦忍不住停下来扶着自己的胸口。 朝行跟在身后不解地问道:“主子,怎么了?” 楚亦抬头望向温家堡的方向,果断说道:“快回去!” 他眉心不由自主拧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迫切的想回去见到温婉。 朝行有些摸不着头脑,还以为楚亦这是在荒郊野外也能思念起夫人,两夫妻感情真是令人羡慕,遭人嫉妒,让他这个孤家寡人憎恶。 楚亦驾着马一路往温家堡冲,心里默默说着:小婉,我回来了。 此刻在温家堡的温婉似乎有所感应,她迷迷糊糊地低声呻吟,“楚亦,楚亦。” 孙大夫已经出了产房,稳婆们也把温婉脏了的衣服褪了垫上干净的棉布。 听见温婉有声音之后,她们面上一喜,连忙说道:“夫人,不要睡着,喝点鸡汤,已经开了六指了,等会儿要攒力气生孩子呀。” 幸好厨房今天一直炖着一锅鸡汤,得了前面孙大夫的吩咐之后,她们忙不迭地把老参给加进去,再炖个一刻钟就能起了。 温婉此刻任人摆布,她们说什么就做什么,一大碗鸡汤都没去油愣是直接喝了下去。 有着鸡汤打了底,下身的血也渐渐放缓了流出的趋势,虽然依旧是吓人,可好歹没有一开始那么可怖了。 等到温婉开八指的时候,楚亦这时候正好赶了回来。 一路上,温家堡的人瞟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担忧,让楚亦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挨到温婉的院子边,楚亦一眼看到那一滩殷红的血迹,刹那间,他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 小婉! 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再看那血迹,他不敢迟疑地冲进院子中,入眼的是满眼血丝的温宁,盯着院中的几个烧水炉子。 “温宁,你姐姐呢?” 温宁听到楚亦的声音,原本强忍的情绪一下子有了宣泄口。 她指着楚亦的鼻子说道:“都是你!你这个禽兽!要不是你,我姐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之前让她稀里糊涂生下玉儿,现在又要为你生孩子,现在生死不可知,你满意了吗?” 温宁平日里姐夫长姐夫短,可关系到温婉生命的时候,隐藏在内心最真实的情绪就爆发开来了。 她其实是责怪楚亦的,让温婉被九峰村的人欺负那么久,让她失踪八个月,让她怀孕,现在又让她遇到这种生死难关。 姐夫可以不一定是这个,但是姐姐可只有一个。 楚亦受着这些话没发火也没显怒,他只觉得头顶像是炸开一个晴天霹雳,把他心都炸飞了。 小婉果然出事了! 一个箭步他就要往温婉的产房去。 跟在他身后的朝行一把拦住楚亦的脚步:“主子!这可是产房,您进不得。” 楚亦冷声道:“让开。” 朝行怎么可能会让,他说道:“产房可是污秽之地,主子你大业未成不能沾染这些污秽东西。” 楚亦寒声拧眉:“让开!” 朝行从未违抗过楚亦的命令,这是他第一次硬着头皮,违背主子的意愿。 可是他也有他的坚持,要是给那些支持主子的人知道,他们的主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连如此大的忌讳都不管不顾了,肯定会大失所望,更进一步放弃主子也不一定。 这可是紧要关头,主子可以忘记,但身为忠臣,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旁边一直默默看着的孙大夫看着两个人对峙,打断道:“楚公子现在进去,不过是让堡主分心,她生产本就无力了,要是分出精神在你身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呀。” 孙大夫的话倒是楚亦稍微冷静了一下,他问道:“那现在小婉的情况怎么样?” 孙大夫嘴唇微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那为难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楚亦顿时有种心如朽木的感觉。 随后产房门一开,一盆红彤彤的血水被端了出来。 温婉微弱的呼喊声也顺势钻入了他的耳朵之中。 “小婉!” 楚亦身形一闪便冲近好几米。 朝行失声力竭的冲过去拦住,“主子!不可啊!” 楚亦一掌推开朝行,不由加上了内力:“让开!这时候别跟我谈什么忌讳,若我要成的大业就是绑住自己,那是为我成的大业,还是为了他们!” 说罢推开产房门奔了进去。 楚亦只知道妇人生产不易,可是进到产房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做生产不易。 温婉身下刚换上的棉布已经又布满血迹了,她面如白纸,小声的在那呻吟。 嘴里除了疼痛的叫声,就是被她嚼碎放在心里的两个字“楚亦——” 楚亦撇开稳婆,上前轻轻握住温婉的手。 “我在,我在这里。” 温婉都已经有些疼糊涂了,她侧目看着楚亦,喃喃道:“我傻了,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楚亦扣住她的手,让她触摸自己的脸庞,温柔的说道:“是我,我在这里,小婉,就是我。” 温婉喉间低低一笑,“是你,你竟然进来了,你疯了。” 她也疯了,现在这种生死关头的时刻,竟然满心都是感动。甚至有哪怕把命交待这里都值得的想法。这还是她吗? 楚亦吻着她冰凉的指尖,“是我,我疯了。所以你不能有事,如果你出事了我就完全疯了。” 温婉鼻间哼哼两声,“可是我好累。” 她觉得肚子似乎都没有那么疼了,身下流血的感觉也渐渐体会不到了,只剩下有些疲惫有些模糊的意识,要把她整个人卷走。 楚亦慌了手脚,高声失喊:“不准!你不能睡!你还有那么多事没做,你还没把温家堡给做到大祁的新地标,你的果园也还没弄完……还有玉儿,玉儿还没有长大,难道你不想看玉儿长大,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吗?” 温婉惨白着脸失笑,“我好多事还没做呢,我怎么什么都还没做完……我这样怎么能说累……”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低,眼皮也越来越重,几乎要睁不开了。 楚亦心里有种预感,要是温婉在这个时候闭上了眼睛,那她再也不会睁开了。 他这时候有千言万语想要喊出来,可是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急的想要抓狂。 就在这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摸向怀中,摸出一粒封腊的药丸,二话不说剥去蜡丸往温婉嘴巴里面塞。 【560】真的是个女儿啊。 这药丸,整个大祁也就这么一颗了。 这是楚家皇室代代流传下来的秘药,能生死人肉白骨,传闻是一位得道的楚家皇室成员留下的。 原本应该由大祁的皇帝保管,但是楚亦在离宫之前,他父皇担忧他,把这颗药丸放到他怀中。告诉他只要有一口气在就能救得回来。 虽然他对这个药的药效心有存疑,但是这个时候什么办法,任何东西都要试试。 温婉也不知道楚亦给自己吃的是什么,她只觉得那小小药丸入嘴之后就化开了,变成一口鲜甜的液体顺着嘴巴流入四肢百骸之中。 她渐渐有些活过来的感觉。 先是肚子那微微的疼痛感鲜明了起来,然后是指尖也有温热的触感了。 楚亦自然也感受到这一变化,他高兴地和温婉逐渐清明的眼神对上,喊道:“小婉!” 温婉扯出一笑,想要说自己没事,可肚子突然一疼,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下至上让她不由地叫出声。 稳婆看情形,这是夫人又有力气生产了,急忙催促楚亦出去。 “主子请出去吧,夫人马上就要生产了,这时候你可不能在这里扰乱夫人的心神。”稳婆的话和孙大夫的重合。 温婉也忍着痛说道:“你出去吧,我怕等会儿生孩子太丑,吓哭你了。” 楚亦见她现在还有心思开玩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那我就在外面,我能听到你的声音,我们一定要在一起。”楚亦开门之前还最后留恋一眼,然后才走了出来。 他出去之后温婉才敢放心大喊,“啊——” 我的老天爷,这个生孩子真是疼死了!! 温婉叫的这么大声反而让在院子里等候的人安心了一些,听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这是还有力气喊就证明没事。 温宁不懂这些,但是看到孙大夫放松了一些的脸色,心里的不安压下了一些。 楚亦走到院中,吩咐下人备下几张凳子,准备坐在院中等着温婉生产完。 下人依言搬来四张凳子,玉儿却在这时候跑来了。 小家伙平时学到的是男子汉教育,可是男子汉也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候。 一张哭花了的小脸带着鼻涕泡,衣服也脏兮兮的,甚至好几处都有摩擦的痕迹。他跌跌撞撞跑到院子里。 “娘亲——娘亲——!” “啊!” 回答他的是温婉凄惨的叫声。 玉儿泪水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钻到楚亦的换种,将鼻涕眼泪都沾到了楚亦的衣服上。 “爹,娘亲她叫得好痛,玉儿好害怕。” 楚亦难得没训斥玉儿软弱,他胡乱把玉儿的眼泪擦几下,说道:“不必担心,你娘亲现在没事。” 玉儿眼泪不停,抽抽噎噎说道:“可是,文觉舅舅说,娘亲就要死了。爹,我想进去看娘亲。” 楚亦神情还有些恍惚,好一会过去了才转头。 沉声道:“谁说你娘亲要死了?” 玉儿抬起头,“呜呜呜,是文觉舅舅跟扶辰说的,扶辰好害怕。” 在一旁的温宁也蹙眉,“阿觉?他竟然真的这么说?” 楚亦虚起眼,又问玉儿,“他何时和你说的?” 玉儿擦拭掉眼泪,“大概是半刻钟之前,玉儿在习字,文觉舅舅进来说的。扶辰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跑来了,可是扶辰腿短,跑不快。”他好怕见不到娘亲最后一面,一路上摔了几次也来不及在意,爬起来继续跑。 温宁把玉儿的话过了一下,顿时觉得奇怪。 刚才院子里进过谁她都清楚,出去的人确是没有。 姐姐的院子里又厨房也有水房,若不是她嫌弃水房是在院子角,她也不会赶这点时间在院子中间烧水。既然没有人出去也没有人进来,那文觉是怎么知道姐姐出事了的? 当时温家堡内说的可是姐姐摔倒要生产了,具体什么情况小厮们没乱说,也不可能乱说。 这事情不对劲。 温宁都能猜到,楚亦怎么可能不了解。 他一个眼神递给朝行,示意他去查清楚。 朝行点点头,从院子里出去,一个传音哨招来几个人和他一同消失在转角。 时间又流去了大半个时辰,温婉总算是开了十指,稳婆这时候开始一个劲的催着她使劲了。 之前没用完的参片也切成薄薄两片塞她嘴巴里,温婉这时候听着稳婆的吩咐,精确用力。 不过她越用力,心里越怀念现代的剖腹产。 要是有现代的生产技术就好了,这样她也不用受这样的罪。 可是这毕竟是想想而已,现实摆在她面前让她不得不面对。 温婉感觉有个东西迫不及待的要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看看这个奇妙的世界,那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此刻已经感受不到痛了,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使劲。 “夫人,已经看到头了,快出来了,快呀!”稳婆催促着。 不管之前的情形多么危险,至少现在还算顺利,她们脸上不禁带上几分喜气。 温婉听到都看到头了,牙关一咬一使劲,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中离开,一种名为舒服的感觉占据她的心窝。 稳婆大喜,利落的剪掉脐带。 也许是知道自己和母亲分离了,刚出生的小婴儿竟然还想抬手,然后大哭。 嘹亮的啼哭响彻温婉的院落,屋外等着的一干人心里松了一口气。 稳婆看了看婴儿,面上的笑意淡了些,包好之后报到温婉身前,还是讨喜的笑:“恭喜夫人,是个小千金。主子定会疼爱她如同疼爱夫人一般的。” 温婉胡乱点头,看到那张皱巴巴的脸,吐槽一句:“真丑。”然后就昏了过去。 稳婆见她昏去差点吓死,可听见她平稳的呼吸之后才心里一松。 甭管男孩女孩,好歹是平安生下来了,稳婆抱着孩子去院子里报喜。 楚亦在屋外等的心焦,孩子的哭声一直没断,但是他现在更想知道温婉的情形。 稳婆一出来,他就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道:“人没事吧?” 稳婆笑眯眯地说道:“回禀老爷,夫人累得睡着了,恭喜老爷得了一个小千金。” 听到温婉只是累的睡着了之后,楚亦一颗吊着的心总算落下,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才分出心移动视线到襁褓里的婴儿身上。 “真的是个女儿啊。”楚亦喃喃道。 稳婆喜色稍显勉强,毕竟人们向来都是喜儿不喜女的,她扯着笑脸:“女儿也是个好的,以后定能像夫人一样,貌美如花。” 【561】宁姨怎么比玉儿还吓得厉害? “辛苦了。” 他接过孩子,心情极好的对着稳婆道了声谢。 俊美的脸上浮起温柔的笑,差点晃花了稳婆的眼,稳婆受宠若惊的胡乱点着头,“不辛苦不辛苦,夫人才辛苦。” 这么好看的老爷,居然对她道谢! 楚亦四肢僵硬的折腾了好一会,才在稳婆的教点下学会了抱孩子,他看着襁褓里的小家伙,脸上的线条柔软到了极致。 玉儿几次说小婉肚子里的这个一定是妹妹,但是无论是他和小婉,都当做是孩子的胡闹话罢了,结果看到真的是个女儿,他心里某个地方有种痒痒的感觉。 眼前的孩子肯定不能说好看,皱巴巴红彤彤,脸上还沾了点白白的东西。 可是他知道,等这个孩子长大了一定是冰雪可爱,继承他和温婉的优秀样貌。 他甚至能幻想到几年之后,又一个伶俐乖巧的小温婉站在他面前,冲着他撒娇,嘴里喊着“爹爹”。 那肯定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玉儿听到自己的娘亲已经没事了,胡乱的揉揉眼睛,泪水挂在脸上扯出一抹笑,围到稳婆旁边喊着要看一眼妹妹。 不过稳婆觉得现在的天气还是冷的,小孩在在外面多半受不住,安抚玉儿道:“小少爷莫着急,我先带小姐进屋去擦下身子,等收拾完了再让小少爷看看小姐。” 稳婆把孩子抱走,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可就在这片安静之中,有一片细碎的呜咽声,在温宁的口中散出。 楚亦和玉儿一起转头看过去,刚刚还凶的和母老虎一样的温宁,现在竟然在哭?! 温宁起先还是小声地哭,可憋着憋着就再也憋不住了,干脆放开嗓子大哭。 “姐姐——呜呜呜,姐姐,没事太好了!”她边哭边喊,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 刚刚惊魂的那半日,她一直不敢哭,怕自己哭了这里就乱了,所有的不安,所有的委屈都要憋在心里,她害怕恐惧战胜一切理智,让她不能及时下达指令,耽误别人救姐姐。 现在知道姐姐没事了,她原本堆积在心头的情绪终于可以全部释放出来。 玉儿凑到温宁跟前,从怀中抽出一条帕子递给她。 “宁姨不要哭了,娘亲说大人不能随便哭。”玉儿心里其实有些奇怪,宁姨怎么会吓得比他还厉害。 温宁抽抽鼻子,泪水糊满整个眼眶,但还是接过玉儿递过来的小帕子,摸到上面绣的花样,一个没忍住又哭了起来。 “呜呜呜,姐姐没事太好了……玉儿,姐姐没事真的太好了……刚刚差一点,我们就要失去她了,我好怕啊。”温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泪水滚到玉儿手背,烫的他也有了泪意。 “嗯,娘亲,娘亲没事了。” 楚亦的大手盖在他的头顶,打住了玉儿要哭的趋势。 “扶辰,你娘亲没事,你要高兴。”楚亦淡淡的声音染着柔软。 温婉得女的消息,在傍晚的时候散播到温家堡每一个角落里。 知道堡主平安诞下一女之后,温家堡里的人都喜气洋洋的,那高兴的劲头比过年还喜庆。当天晚上就有好几个农户拎着礼品送到内院,说是给堡主的贺礼。 秋树几个人忙着记这些人都送了些什么,脚不沾地的,连茶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抱怨,一张张嘴咧到耳后,两排雪白的牙齿亮闪闪的迎人。 他们几个知道温婉平安生产别提多高兴了,这么点忙活怎么能喊累? 隔天温婉得女的消息就不在限制于温家堡内传播开了,醉香居、商业街、就连虹城里某些有心人都清楚的知道这一消息了。 当天下午一辆辆马车奔往温家堡,每辆车上都堆着高高的贺礼。 这些人也有规矩,留下了是谁送的贺礼之后便离开了,直言会参加新生婴儿的“洗三”。 再把这些名单列出来一看都有谁,摆在头两个的就是郡太守和县令。 这下让那些凑热闹看名单的人惊讶的差点合不上嘴巴。 堡主不愧是堡主,竟然让朝廷命官都要卖她面子,生孩子还随礼。要说这可是大祁头一份了吧。 不过这一切都和温婉无关,她一直昏睡到第二天傍晚才慢悠悠醒来。 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楚亦略带惊喜的神色。 “小婉。”楚亦放下手中的信纸,一个箭步踱到温婉床边。 温婉有些迷茫的看着楚亦,等到下身传来一阵撕裂的钝痛才有意识回笼的感觉。 “啊,好疼。” “小婉,你先忍忍,厨房的炉子上已经在煎了药。”楚亦先安抚她一声,喊下人去把药端过来。 喝药的时候温婉还直不起身,楚亦干脆在她身后垫了几个枕头让她半靠着,再一勺勺的喂她喝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和下药之后温婉感觉没那么痛了,身上也有了一些力气。就是现在有些饿,肚子滚得很响。 楚亦眼带笑意的盯着她看了眼,差点把她看的不好意思。 孕妇生产完之后肚子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有什么好看的! 没等温婉发飙,楚亦又喊人端饭食进来,自己又动手在床上架了个矮桌。 饭食是装在食盒内的,整个食盒通体温热,看起来像是温了很久。温婉摸到连餐具都是暖的时候略感诧异的望向楚亦。 楚亦知道她好奇什么,解释道:“怕你随时醒过来,我让厨房一直温着饭菜。而且孙大夫说你这次生产身子大亏,月子内要注意些,不过是顺便热一副碗筷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轻描淡写的话,让温婉虚弱的脸上浮起笑容。 她摸着碗筷,挺是感觉的随意夹了几口饭菜,现在她感觉肚子里好空。 结果吃下去的第一口,温婉就差点吐了,那菜卖相倒是不差,可味道却是淡得不行,干巴巴的什么味都没有,这些都是这个时代典型的月子饭,几乎是禁忌了一切温婉觉得好吃的味道。 “什么呀!太难吃了!” 温婉实在忍不住一脸嫌弃,想要推开这些饭菜。 楚亦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制止道:“不要任性,你现在需要忌口。”。 【562】花开堪折直须折。 温婉负气的鼓着脸颊质问,“什么任性?这些东西就是难吃的很,就算是月子饭也不能这么淡吧,还不如白粥呢。” 楚亦蹙眉:“什么月子饭?我已经备下了两个奶娘,孩子又不用你亲自喂养。” “既然不用我喂养为什么还要我吃这样的东西,楚亦你想折磨我。” 楚亦无奈的摇头,“莫要胡说,你这次生产九死一生,需要好好调养,辣椒是不能碰的,暂时不得法只能吃些清淡食物。温宁已经去问孙大夫之后的饮食安排,好给你做药膳。只是眼下还没好,味道差了些罢了。” 他难得这样温柔又耐心的解释,倒是让温婉的不讲理都有些继续不下去的意思了。 温婉闹不出什么结果,只得继续把筷子捏起来挑一些不是那么难以下咽的东西吃。 吃着吃着,温婉才猛然想起,她好像到现在还没问过自己孩子的事情。 心里汗颜三分。她这个当妈的也太不称职了。 不过她记得晕过去之前,稳婆好像是说过生了一个女儿,这下玉儿应该很高兴了吧,他说中了。 温婉停下筷子,想要转头问问楚亦孩子的情况,一偏头就撞入了他一汪柔情的眼底。 “你……你看着我干嘛……”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我看自己的娘子有什么好问的,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明明是调戏,可由他说出来愣是多了三分柔情。 这人,说情话怎么就跟呼吸一样畅快自由了? 温婉含羞带嗔的娇哼一声,随后才道:“对了,孩子呢?” 她看了眼这个房间,一个小床都没摆,有些担心楚亦把还在报到隔壁的房间去了。 虽然她知道已经备了奶娘负责孩子的喂养,可是自己的孩子要是一眼都看不见,她岂不是白白遭这份罪。 楚亦绕过拔床,掀开碧纱橱的帘子,一张婴儿吊篮挂在房间中间,温婉这个位置正好抬眼就能看到碧纱橱内的情景,这个产房是楚亦准备的,温婉也是今天刚刚看到。不过这个设计很合她的心意。 “她睡着了吗?”温婉没听到声音,也没见到奶娘在碧纱橱内。 楚亦点点头,“是个安静的性子,不吵不闹。” 除了饿得时候嚎两声,其他时候安安静静。 温婉提眉,“哦?我们竟然运气这么好?生两个都是乖乖的宝宝。” 楚亦放下帘子,坐在温婉床边轻声细语的呢喃着:“那要谢谢娘子,为我生了两个如此乖巧的孩子。” 温婉脸上有些发热,挪着屁股往后蹭蹭,直言道:“别靠这么近,矮桌要翻了。”她佯装咳嗽几声,然后问道:“居然真是女儿,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楚亦收起刚才因为她后退而产生的不满,意味深长的叹声。 “你这次生产,九死一生。十分凶险。” 这个温婉当然知道,她也没想到不过摔了一下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这事是有些古怪。不过这和孩子的名字有什么关系? 楚亦用手捋捋她的发:“当时你命悬一线,把我吓到了。” 那一瞬间,他明白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有他无能为力的时候。爱恨如此,生死如此,而人这一生除了追逐梦想,更重要的是关注逐梦路上那些人,莫要等人不在了才惊觉这天道的无情。 这一番话他没说,但温婉却感觉到了他汹涌复杂的心情。 刚刚还在调戏她,突然又这么正经深情,她不适的抿了抿嘴:“所以,女儿的名字你想取什么?”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就唤折枝吧。” 楚亦每说一个字都铿锵有力,砸的温婉心神跟着颤动,她使劲眨着眼睛。 折枝,这是说她吗? 这是他用女儿的名字,寄情于她吗? 楚亦,若你真的有这种折枝般的怜爱,那你为什么不能多给我一点承诺。 温婉的眼神闪烁,感动的同时散发着一股淡淡哀思。 良久她轻叹道:“好,折枝。” 熟睡在碧纱橱中的小宝宝,今天有了自己的名字——楚折枝。 隔天就是折枝的洗三,温婉现在不说起身,便是坐着都费劲,这洗三礼原有一些见客的机会,全部都给她推得一干二净。 楚亦说这次的洗三是温宁主办的,一切事情都被她安排的井井有条。顺便他还提了温宁在她生产当天的种种表现。 温婉听着温宁暴走到大哭,心里有种自家孩子被迫长大的感觉。 她面对这样的事情又成长了一些。面对大事你可以悲伤,你可以不安,但是你不能失了分寸,行为举止没了理智。 以前的温宁还太嫩,不知道这一点。但是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她也懂得什么时候该宣泄感情了,这样还不算太坏。 不过温婉很好奇,为什么温宁不肯到屋里来看她。要说她这么担心她,难道就不想亲眼见见她平安无事吗? 这个问题只有温宁本人知道了。 她完全是因为怕眼前这一切都是梦,更重要的是温婉那天浑身是血的样子吓到了她,她现在入睡前脑子里想着都是她的血染红一张床的画面。 她只能用给姐姐做药膳,再确认每一个从她房中递出来的碗来确定姐姐是不是平安。 再忍忍,等到姐姐能出门的时候,她就知道眼前这一切不是梦了。 没人猜得透她的心思,倒是温婉听楚亦说,温宁连用过药膳的碗都自己洗的时候才有几分隐约的感觉。 折枝洗三礼原本是准备低调的办一场,可是在洗三当天递过礼的县令和县丞的夫人都亲自上门坐礼了,素日里和温婉交好的那些个学子们更是写了好多首诗。 那些诗倒不会直接提到折枝,毕竟刚出生的孩子禁不得夸奖。那些通篇辞藻华丽的诗词歌赋全是夸赞温婉人美心善,福大命大的。 虽然楚亦知道这是事实,但是怎么就那么不舒服呢。感觉自己的娘子被一群人给盯上了的感觉。 洗三礼的宾客都很有分寸的不去打扰温婉,毕竟从一些小道消息听来,温婉这次生产不算特别顺利,现在见不得客人。 【563】要不是你,我姐不会死! 可是也有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就没有分寸的直接到温婉的房中,大放厥词。 “呀,温堡主福大命大,恭喜恭喜。”弑千君脸上笑嘻嘻的对着温婉说着。 房间内只有温婉一人,她斜靠着楚亦拍的躺枕,有气无力地冲着他甩了一个白眼,“你怎么能到这里来?” 弑千君潇洒的把头发一甩,充满自信的说道:“这天下还有我不能去的?” 温婉吐口浊气,“你小心楚亦回来,他可不是很喜欢你。” 弑千君摆摆手,“他不喜欢我是他的事,我又不在乎。我在意的从来都是你而已。” 温婉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她刚想骂两句,房门就被迅速推开又合上了。 再一看,楚亦满脸阴沉的从门外走进来,那紧握的拳头似乎有点泄露他此刻的心情。 看到楚亦进来的表情,温婉倒是有点担心起来。 这两个人男人,不会要在她面前打起来吧? 虽然她是不介意看看武打戏,可是现在她是一个坐月子的产妇而已啊,没有什么叫好制止的能力,担心他们收不住手。 温婉想要暗示弑千君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瘪犊子可快走吧,但是她又担心自己打眼神的时候被楚亦给误会了该怎么办。 不过最后这个事情都是她虚妄的想象了一场,楚亦愤怒的站在弑千君面前却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松开了拳头走到桌边到了一杯水给温婉递去。 “怪我不好,外面事情太多没顾得上你,一个人待在房中可无聊了?”楚亦这话语气自然,到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平时他也是用这样温和自省的态度对她的,尤其是生产后的这几天,态度更是越发的好了。 温婉接过水,小口的浸润自己的喉咙。 等到喉咙湿润之后才说道:“是很无聊,外头情况怎么样?” 楚亦一一对答。什么县令夫人松了白玉佛陀吊坠,县丞夫人则奉上一盒小金花,郡守夫人给了一对小金镯,世家的几个公子也都随了一些礼。 那些街上开店的人又是怎么欣喜的观察起折枝的样子,折枝很不客气的把头一偏不给看。 倒是住在醉香居的盛曙澜,不声不响的送了一把蓝田玉做的梨花枝,还大赞折枝以后一定是个美人,趁着她现在还小,先沾点便宜当等她长大的利息…… 温婉一一听着,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洗三礼的种种情形,但是听楚亦这么说也能想得出是一副怎么有趣的画面。 尤其是最后说道盛曙澜送的蓝田玉梨花枝,她心中最后一点猜测被点破了。 蓝田玉和梨花都是东芜国很贵重的象征,盛曙澜能掏出这个东西随手送人,那她的身份应该和楚亦差不多。不过楚亦是个黑户王爷,而据胥伯良所说,盛曙澜可是能自由出入大祁的皇宫的,所以这个皇亲国戚可是上了户口本,妥妥是真的呀! 弑千君坐在房间的椅子上,看着楚亦和温婉之间自然亲昵的对话,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容第三个人介入顿感无聊。 他手指抚上眉眼,歪头说道:“诶呀,温相公说的真是热闹,那我可要亲眼看看这个洗三礼才行,先走了不必多送。” 弑千君给自己铺好台阶,开了门就走。不过到底是去哪里了,也没人去计较。 等到弑千君走了,温婉才半嗔怪道:“你干嘛那样看他,人家给折枝送添盆来的。” 楚亦幽幽的看着她,说道:“他送了什么,我马上拿去扔掉。” 温婉忍俊不禁笑道:“犯得着吗,他又没有恶意。” “要是有恶意,他早就死了。” 温婉失笑摇头,不再掰弄这个问题。 温婉能下床是五日过后的事,这天她能慢慢地在房间内走两步,奶娘把吃饱了的折枝送到她面前,温婉慈爱一笑,轻轻地帮她拍背拍走饱嗝。 折枝则在温婉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伴随着温婉随便乱哼的小调缓缓入睡。 这边气氛宁和舒缓,温婉院子不远处的柴房却是一片修罗场。 酸臭味混合着血迹,在这个房间里挥散不去,令人作呕。 柴房中间地上趴着一个人,身上衣服凌乱堆成一团,手腕和脚脖子被腕粗的麻绳捆了好几圈磨出了许多血迹,他的嘴巴被一个看不出颜色的烂布条给塞住,布条已经从里面浸湿了,他努力地吞咽着,想要把布条吞下去。 他,想死。 他一心想求死,不过有人见不得他自戕。 楚亦一个眼神,朝行授意用剑把布条从他口中挑出,挑出的时候他故意手一抖用剑豁开了他的嘴,在他脸上留下长长一条血痕。伤口很薄,至少布条落地的时候血迹还没滚出,而是一息后才有血迹从他的脸上滚下来,可就算这样,他都没有喊一声疼。 因为已经吞了很多,所以在布条被抽离的瞬间,他干呕了几声。多亏了这么多天他除了喝几口水,什么都东西都没吃,所以任由他吐,又能吐出什么东西呢? 他痴痴笑出声,“你们为什么不杀我。” 楚亦寒声道:“死自然会死,可是要怎么死那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了。” 此刻柴房门恰好被推开,一个少女身披辉灿的日光,照亮这个柴房,让刚刚还求死的人觉得有些刺眼。 “姐夫。” 温宁毫无起伏的喊了一句,算是打了招呼。 楚亦也应了一声,他把目光锁定在地上的人,问道:“事情你都知道了,有什么想说的?” 温宁咬咬唇,把柴房门关起来。那一瞬间,阳光也被隔绝在了房门外。 温宁再转过来的时候,一双手微微颤动,让她的心疼藏也藏不住。 她看着脸上血流不止的文觉,忽然有种他好陌生的感觉。 她有几句话想说,又在脱口之前全都被打碎,揉回了肚子里,最后她发出了两个字,“阿觉。” 文觉听到这个,不顾脸上有伤笑了起来,“你别这么叫我,会让我想到我姐姐。” “你是说文倩?” 文觉本想吼叫,可实在没力气了,他喘着粗气说道:“你不配提她的名字,要不是你,我姐姐也不会死。” 温宁刹那间瞳孔微缩,颤抖着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564】魔怔的文觉。 文觉嘲弄看她一眼,“你真当我是不知事的孩童?猜不透这一切?不瞒你,在皇城看到那个和你搅和在一起的杀手时,我就猜到了。” 从皇城回来都快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文觉不声不响,一直寻找报仇的机会。 “那你为什么不当时就揭穿我,既然要为你姐姐报仇,你为什么不干脆点杀了我?” 她宁愿文觉当时就动手,她都不会觉得像现在这样心疼。 文觉摇头,啧啧道:“既然你已经体会过姐姐死了是什么感受,那你一定就很明白我的心情。我对我姐姐的心意,一点都不会比你对你姐姐的少。所以这么痛的感受,这么凄惨的事,我不能就让我一个人感受到。而且我也赚到了,一大一小都没了,哈哈哈哈哈……” 朝行嗤笑,打断文觉的笑声,“这么多天都只有哑仆给你送水,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夫人顺利生产,诞下了小姐。所以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就只存在你梦里吧。” 文觉原本灰败无趣的眼神听到这个突然瞪圆,他一道目光射向温宁。 “他说的是真的?” 温宁木然站着,什么话也没说。 文觉又问了一遍,到最竟然有些哀求的哭道:“他说的是真的吗?他说的是真的吗?怎么没死,她应该死了!那孩子也该死了!” 温宁觉得这一个房间,让人窒息,她快透不过气了。 文倩的死的确让人伤感,温宁和她也不过是见了一面,没有过多的了解她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 可无论她的人生过去是什么样的,至少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很爱她,甚至愿意为了她做下人性泯灭的事。 换个角度,若是有人害死了温婉,不管那人是直接原因或者间接原因,她也一定不会原谅那人的。 可是不原谅,不代表就这样会这样去伤害别人,更不会为了心中的仇恨,对一个孕妇和未出世的婴儿下手,那是生而为人的底线。 “阿觉,弟弟。我拿真心换你一声姐姐,可你给我的,就是这样的回报。”温宁一句话说的喉咙都烧痛了,也把心扎的生疼。 文觉痴缠在温婉平安生产的消息之中,对温宁说的话毫无反应。 他口中反复念叨着:“她要死,她必须死。姐姐死的那么惨,她凭什么不死。” 文觉现在的状态,有点像是丢了神智,这么多天没吃没喝,身体又受到创伤,这些他都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的是,为什么自己想杀的人没死,那他承受的这一切不就白费了吗? 朝行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出声询问:“这个人已经魔怔了,我们现在就解决了他吧?” 原本留着他的命也只是为了等着杀了他而已。之前温婉刚刚生产,经过九死一生所以不想在头几天沾上血腥。现在温婉生产都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有什么忌讳也都无所谓了。 “等等。” “我想问问他,是怎么害我姐姐的。”温宁的声音连续响起。 文觉竟然可以下这种手,温家堡内人来人往,做点小动作都会被人发现,他是怎么避开睽睽众目,实施他的计划的? 朝行给楚亦递了一个眼神,楚亦一双狭长的眼眸充满寒意,但是他还是应许了温宁这个要求。 温宁走到文觉跟前,此刻的他狼狈都不足以形容这一刻,他的嘴角肉已经翻开,血块在伤口最浅的地方已经有些凝固了,可随着他不断抖动下唇,伤口又被震碎开,新的血珠滚了出来。 温宁也不说话,她蹲下来先掏出自己的帕子,沿着文觉的脸颊轻轻拭去那些纵横的血迹。 文觉的念叨也停住了,他盯着温宁的手,顺着她的动作对上她的眼角,失言道:“姐姐。” 他眼前出现了文倩在面前的错觉。 温宁手慢了下来,“阿觉,失去姐姐的这种痛苦,我这一生经历过三次。” “三次?”文觉侧头? “第一次,我的姐姐被赶出家门后,被人懵骗欺负,甚至是被自家的堂妹弄得头破血流。虽然那次她未死但是我那时候第一次觉得我要失去我姐姐了。”那是温婉刚刚被赶出温家的时候了。 “第二次,我的姐姐跌落山崖,失踪了。整整八个月,其实我的内心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幸而我姐姐挺了过来,她回来了。那是我第二次觉得我要失去我姐姐了。”这件事发生的也不远,而作为当事人之一的楚亦也是心有余悸。 “第三次,我的姐姐本来可以顺利生产,但是那天她满身是血,甚至大夫几次告诉我她要挺不下去了……” 温宁把目光打向文觉,原本柔软的语气瞬间坠入寒潭,“不,应当说若不是最后我姐姐回来,我姐姐可能真的就这么走了。我不得不说你差点成功了。” 文觉摇头道:“没有真正得手,都不叫成功。” 温宁也不反驳,“你说的那种失去至亲姐姐的心痛,我相当理解!可是我知道就算我姐姐死了,她也不会要求我去害人。她会告诉我,报仇不要牵涉到无辜的人。” “无辜?你觉得你姐姐无辜吗?那我的姐姐又何其无辜?” 文觉的话似乎自带屏障,温宁也同样不在意他说了什么,自顾自的说道:“现在,我只要你说出,你是怎么害我姐姐的,还有我在这个事情中,又给你提供了什么便利,我就会决定到底是杀了你,还是给你一次机会。” 温宁竟然还想给文觉一个机会?朝行差点要骂她是不是疯了。 可是楚亦也没拦着她,任由她给予文觉宽容,朝行就不表态了。 不过想想也是,要是这小子肯如实的把话说出口,他到底做过什么,估计温宁会恨不得捅他个几十剑。 朝行本来以为文觉会装傻,或者就轻避重的把整件事带过。要不干脆就默不作声,干脆一心求死。 可事实并非如此,文觉非常自豪的把他所做的事情告诉了温宁。 他嘶哑着笑了几声,然后说道:“你姐姐摔倒,是因为那个地上有油。那些油是我一点一滴,从你书房里偷出来的。” 温宁弯眉微蹙,说道:“不可能,地上我都看了,没有油。” 温婉在生产的时候,温宁就保护起现场了,她禁止有人踩踏那一块地方,为的就是寻找她摔倒的原因。 【565】我自己动手。 文觉表情略显癫狂:“那些油可不是普通的油,洒在地上,你难道没看到从那个院子的前门一直到花坛都有泥尘吗?那些泥尘都是被我用灯油泡过三天,再洒在那个院子的入口的必经之地。” 温宁心里一跳,她一直以为文觉是个内敛,因为痛失亲人变得性格沉默的孩子而已。可是就是被她当做孩子的这个人,在她身边处心积虑的偷灯油,然后洒在地上企图害人。 难道她竟然会因为愧疚,而这么看不清楚一个人吗? 文觉还觉着抖出这些不足以给温宁冲击,他把自己的计划从头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一开始,你们想要送我走,去私塾念书我拒绝了。要是我同意了,我就没办法借着跟你学习的理由在后院走动了,这样多可惜呀。” 温宁眼底闪过受伤的神色,“我以为你是真心想要跟着我学习的。” “不过是一些脏污充满铜臭味的泥腿子,有什么值得我学习的。” 文觉冷哼,“我每日跟在你身边,就是为了在后院走动。摸清楚你姐姐的日常作息。当我知道她每天都会来你院子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计划。” “什么计划?” “除了这个油,还有我每天在你房间的香炉里加了点活血的东西,要不然怎么能让你姐姐流那么多血呢。” 他嘻嘻笑着,配上那道剑痕,狰狞又诡异,丝毫没有之前翩翩少年郎的出尘感。 原本楚亦一直坐在一旁,对文觉的事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可听到这里,他一把抽出朝行别在腰间的剑,朝着他的左腿射去。 “啊!” 血肉被穿透的声音和剑柄插入地面的吭鸣同时响起,一把剑的剑身还在那里来回晃动。 文觉的豆大的冷汗刹那间布满额头,他想要叫出声,朝行把一团破布条塞了进去,连让他叫的机会都没了。 温宁已经不想听了。 她漠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不知悲喜。 朝行挑声问道:“这个人已经疯魔了,竟然处心积虑设下这么一个局,差点害得表嫂出事,表哥,让我了结了他!” 楚亦冷淡的飘出一个字,“可。” “朝行大哥,等一下。” 温宁喊住,转身对着楚亦说道,“姐夫,让我动手吧。” 楚亦冷然的眸光划到温宁脸上:“你?” 温宁握了握拳,咬牙点点头,“这人是我带进来的,也是因为我才有机会害姐姐。现在让我结束这一切,也算是个有始有终。” 楚亦思索了片刻,便应允了这件事。 “那便交给你。” 说是这么说,但是他并未离开院子,而是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似乎温宁一旦打算放过,他们后脚就会杀了文觉。 温宁朝着文觉走去,不过两步的距离,她却走了七八息的时间。 等挨到文觉腿上的那把剑,她才知道楚亦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她一下子竟然没把剑拔出来。因为剑尖没入了地面。 难怪刚才文觉被剑射中之后都没有挣扎,原来是不能动弹。 温宁不知道为什么的扯出一笑,双手用力,剑噗的一声,拔了出来。 文觉发出比刚刚更凄厉的惨叫,身体也跟着一阵抽搐,一滩血迹顺着他的裤腿滴落在地面。 这一过程温宁一眼都没有看着文觉,只顾眼前这把剑,似乎这把剑就是她精神全部的依托。 温宁捏着手帕,把剑身上文觉的血迹缓缓擦去,说道:“你恨我害死你姐姐,虽然不是我杀了她,凶手也尚在人间。可毕竟她的死的确有我一部分原因。所以我亲自动手,取你性命。但是我不会直接把剑没入你的心脏,我会插偏一点,你若能活下来。我温宁随时欢迎你找我报仇。若是你死了……” 温宁提起剑,一只脚踹向文觉,踩住他的肩膀说道,“你要是死了,那你的仇就这样泯灭于世间,每年忌日的时候我还会给你烧点纸钱,好叫你在阴间路上走的顺利些。” 银光一闪,温宁手稳稳地落下。 “噗!” 剑入肉的声音,安静的在院子里响起。文觉不敢置信的看着胸上这把剑,眼中光彩越来越暗,最后闭上眼,一动不动了。 现场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又很快被温宁拔剑的声音给打破。 她背对着朝行和楚亦,肩膀有些连续不断的起伏,“请你们,把他扔到河里。他这样的人,不配入土为安。” 说完也不管后面怎么样,直接丢下剑打开柴房门跑了出去。 朝行有些犹豫的问楚亦,“主子,这……” “就按她说的办吧。” 朝行看了看就快成尸体的文觉,这一刺一拔,再扔下河,基本没有什么可能活了,要真出现什么奇迹,那也是温宁的一劫。 能做到这样,她已是有所成长了。 文觉的消失在温家堡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很多人只是有些好奇,那个一直跟着温宁的少年怎么从堡主生产到现在一直不见人影。 不过这个问题他们也没法问温宁,因为自从堡主生产后不久,温宁就把自己关在院子里,最后在一个无人见到的黎明只身一人驾着车离开了温家堡。 她给温婉留了信,说是担心九峰村的荔枝,所以回去盯着。 温婉在月子里不方便看信,还是楚亦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她听的。 温婉下意识的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追问楚亦发生了什么。 楚亦没瞒着她这件事,作为受害人,温婉有权力知道这一切。 楚亦坐在床边把文觉是如何想法温家堡内院,到他怎么巧构心思的设计害温婉都详细的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的时候,楚亦一双手环住温婉的肩膀,心有余悸的说道:“还好你没事,不然……” 他一定不会管温宁的要求,将文觉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温婉不着痕迹的把他的手臂松开了点,靠在迎枕上若有所思道:“之前我觉得他有些阴鸷,可也没料到他会做出这么偏激的事情。这些都是心理创伤,要是有心理医生给他疏导一下就好了。” “何为心里医生?” 温婉一拍额头,讪讪道:“不是心里医生,是心理,调解心绪的大夫。有时候心理疾病也是一种疾病,所以需要专门的大夫去开解。” 是她说顺嘴了,忘记这都不是现代,医学又不发达她还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 楚亦了然,“原来如此。” 【566】气死了。 温婉又把话题带到温宁身上,叹道:“阿宁这个丫头怕是这次打击不小,这么久连见都不见我就直接回九峰村了,我真是担心。” 虽然她觉得人这一生需要经历一些挫折才能成长,可挫折也分大小,此种挫折不知道给温宁的心理会产生什么影响。 等到荔枝成熟的时候,她也出了月子,她一定会找温宁好好谈谈。 “我派了人暗中保护她。” 楚亦的话总算有些宽慰到她,恰巧这时候折枝醒了,第一时间嘹开,那声音隔着碧纱橱都能清晰地闻见。 温婉推了楚亦一下,说道:“把折枝抱来。” 现在温婉差使起楚亦是越来越顺手,有时候还会不给一个好脸。 楚亦虽然觉得这样有点奇怪,但也没有深究什么导致了温婉这种态度,把一切都归咎为产妇刚刚生产之后性情是会有些变化这点上。 折枝刚刚睡醒之后觉得尿布湿了才哭,楚亦去到碧纱橱的时候,奶娘已经给她换好了了尿布。 楚亦轻轻接过自己的女儿,冲着她那漆黑的眼珠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送到温婉的床前。 哪怕温婉在现代见过那么多漂亮的孩子或者童模之类的,她都要说一句公道话。折枝这个小模样要是生在现代,那肯定就是全球社交媒体的宠儿。 白玉般的皮肤吹弹可破;一双眼睛又圆又黑,闪动着好奇的光芒端看这个世界。嘴巴小巧却颇具弧度,似两片朱砂瓣不偏不倚的落在她脸上;鼻子现在看着就有些眉峰若隐若现,不难猜测以后定是秀气挺拔的模样。 这个小丫头,尽把父母的有点给遗传了过去。 温婉一看到折枝心情就大好,这么漂亮的孩子竟然是自己亲生的,她真是偶而做梦也会笑醒。 折枝被温婉揽过,靠在娘亲的身上她脸上也露出了更舒适的表情。 楚亦不是一个会卖弄父子亲情的人,从他对待玉儿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他真真切切是一个严父。可是再硬的心肠,面对折枝也会缴械投降。 他一只手指拨动着折枝的小手,:“若有一日折枝长大嫁人……” 那皱眉的吓人模样,好像现在就有个男人要跟他抢女儿了似的。 温婉剜了他一眼,“这一天还要很久很久,你别等她长大那会儿就不喜欢她了。” “你为何会做此猜想?折枝可是我的女儿。” “谁知道呢。”温婉幽幽说着,“毕竟你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折枝也好,玉儿也好,你也不缺这两个。” 这倒不是温婉矫情,自她生产之后,楚亦也算贴心,不仅准备下了折枝的奶娘,还有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嬷嬷说是过来照顾她坐月子。 温婉原本不拒绝这份体贴,可折枝洗三过后的三天,她正在午睡,听到那个嬷嬷和楚亦在碧纱橱说着什么。 温婉本就睡得浅,有人说话更是没怎么完全睡过去了。 只听那个嬷嬷和楚亦说:“主子,恕老奴斗胆。虽然主子现在有小少爷和小小姐了,可这子嗣还是太少了些。” “以后我和夫人还会再生的,嬷嬷不必担心。” 温婉暗自吐槽,谁还要和你再生,大猪蹄子都不知道问问别人乐不乐意就擅自做决定。 “主子还要和这位夫人共孕子嗣?可这夫人此次生产伤了身子,若是想要再怀上怕要等上个三年五载。” 温婉心想,诶呦,这嬷嬷管的还挺宽,她要几年才能生和她有什么关系? “嬷嬷越矩了,这种话以后莫要再提。温婉为我生产不易。”楚亦这时候语气里已经有了几分不高兴。 不过他这话温婉挺受用。 还算是说了点人话,知道她生孩子不容易。 不过楚亦表现加分,嬷嬷这边就不得力了,她拔高了声音说道:“是老奴越矩了,但是作为看着主子长大的老人,老奴斗胆说一句,恳请主子早点多收用几个女子,好多得子嗣开枝散叶。” 而楚亦的回答是,“此事我自有考量,不过不是现在,嬷嬷你出去吧。” 温婉的心顿时堵得不行,这阳春三月,她感受到十二月的霜雪在她心里扎根,流通四肢百骸。 不过她也没有去质问楚亦,只是在第二天的时候淡淡的说,不太喜欢这个嬷嬷伺候月子,想把她送走。 从那天后那个嬷嬷也没有出现在这个温家堡中。 也是从那天起,温婉对待楚亦的态度变得阴晴不定,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有时候给几句好话,有时候又没个好脸。 让楚亦有些莫名其妙。 所以面对现在说着怪里怪气的话语的温婉,他只以为她的怪脾气又开始了,退让道:“扶辰和折枝是我的长子长女,以后不管我们会有多少孩子,他们在我心中的地位都是不一样的。” 温婉淡笑,未曾接话,兀自逗弄着怀中的折枝。 温宁离开后的不久,盛曙澜也走了。 这个大小姐走的时候也潇洒,送了一大堆谢礼,还给折枝留了个礼物,说是不能参加满月酒就提前把礼物给送了。 温婉摩挲着手中的璎珞。大小尺寸都刚好,吊坠部分是金镶玉,工艺精致复杂。 “盛小姐倒是很大方。” 这两次送的东西都不轻,若不是她不好出门,她肯定会当面谢绝这些礼品的。 负责递礼物的胥伯良一脸无聊的说道:“那个疯婆娘,除了钱拿这些东西砸向我们这种市井小民,还有什么手段。一点都不用心。” 温婉收好璎珞,笑道:“人家送礼就是有心,我都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就计较上了。” 胥伯良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他又不是真的计较她不用心,他是觉得好不容易他们两个算是混熟了,结果她走的时候也没和他说一声,就留了个小纸条。 最可笑的是那个小纸条上面还大言不惭的写着:等本姑娘回来,再帮你追求温宁姑娘。 胥伯良可觉得算了吧。自从皇城回来到现在,温宁和他见面的次数用指头都能掰得出来,还说什么追不追的。 再猛烈的追求,要是人家不给机会,那都是白费心思。 【567】房间里的对话。 那妮子,也就看着与他亲近,实际根本不给他机会。 盛曙澜天天在他耳边传道,好歹也混熟了,结果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温婉话中带着几分戏谑说道:“你这生气模样不太简单,说说你们的故事呗。” 胥伯良呵呵了一声,“我有故事,你有酒吗?就算你有,你能喝吗?” “你今天来就为了这礼物吗?”温婉不再开他玩笑了,问着正事。 胥伯良这人不是会随随便便麻烦别人的人,尤其是她现在还关在这个房间里坐月子呢。 虽然再过个十来天就出月子了,可也还没到时候呢。 胥伯良提起正事就认真多了,端正坐着说道:“年前我去皇城之前,我就拖了来往于各国的商贩,替我留意是否有别国有,大祁却没有的作物。今天呀那些商贩给我来了信,说是下个月就要回大祁,而且问我知不知道一个叫做阳桃的酸果子,还有他们也带了一些杨桃枝。” 温婉一听,差点没开心的从床上蹦起来。 “阳桃?都是阳桃?是猕猴桃吧,我曾听闻猕猴桃其实原产自华夏,不过没想到真的能发现,是在哪里发现的?” “对,应该是猕猴桃,有点酒味。另一个是杨桃,五角星那个。”胥伯良笑道。 “杨桃?这个不错!在哪里发现的?不过今年想要种出来肯定来不及了。真好!这下,奇异果园又要多两种植物了,我正愁那剩下的地种什么呢,荔枝葡萄虽好,咱也不能靠区区四五样番邦水果撑门面,既然叫奇异果园,那就得有个果园的规模。” 温婉说得眉飞色舞,这是她自己的老本行,说起来自然是停不下来。 这些作物能让温家堡的奇异果园更上一层楼。 胥伯良急忙安抚这位还在坐月子的产妇,“你可冷静点,要是你坐月子有什么闪失,姐夫要追杀我的。” 温婉听到这个才稍稍收敛,尴尬一笑。 胥伯良把她的问题一一来解答,“这个阳桃是在大祁和大胤的边界找到的,其实按理来说是大祁的地方,可一片深山之中也不见有人,所以觉得是一种没见过的野果。至于杨桃我还不太清楚,后续我会再查一下来源地。” 温婉满意点头,“又有值得期待的事了!” 胥伯良龇牙,“期待?刚生完女儿都没你这么高兴的,真没见过种田也能种得这么高兴的,还能在这儿做成这般规模。” 温婉耸肩,一脸无畏道:“谁让我人生中那么多年都和种田打交道呢,而且突然到这里能有现在这个景象,也多亏我的农业知识呀。” 胥伯良摇头,“喜欢归喜欢,可你有必要这么拼吗?” 他又看了看门外面,放小声音,“姐夫本事可不小吧?你要是想过人上人的生活,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温婉也不计较胥伯良是试探还是什么调侃,挑眉道:“你是这么想我的吗?这个时代,女子受到的限制很大,相信你看得到女人的地位如何,成为男人的附庸,依靠男人过活,即便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难道就真过得幸福吗?我若随波逐流,便只得和那些女人一样的命运。我不稀罕住在大宫殿里,几十上百的人伺候,还被人跪来跪去。人最宝贵的自由与信仰,只能靠自己争取。” “我种田下地,衣沾泥土,可我心是自由的。” 胥伯良表情呆愣的看着温婉说这话的时候的神情。 那是一种自信和洒脱,是一种现代魅力女性身上带有的闪光点。 他忽然觉得有些尴尬,竟然对着温婉说出了那些话,他明明是受过高等教育的,难道也被这个时代男尊女卑的观念影响了吗? “诶,对不住,是我说错话了。我其实挺敬佩你来着……” 恰巧走到门口将这袭话卷入耳中的楚亦,呼吸都听得一滞,心里顿时翻江倒海。 温婉的不同虽然他一直都有感觉,可没想到她竟是有此等决心。 其实仔细思索一番,温婉一路以来的成长,似乎都没有怎么依赖过他。 最大的依赖也不过是那几次给了些银两罢了。可是他相信,即便他不给她钱,她也依旧有办法弄得出来。不过是更加费事儿而已。 建立醉香居双子楼,弄起温家堡和奇异果园,开起那个虹镇外的繁华商业街……这些都不是她借着他的名头弄出来的,她当真是祁国的一位奇女子。 不,哪怕放在别的国家,小婉也绝对是女中翘楚。 这样一个女子,会甘心受困于绿墙红瓦的宫廷吗? 四月下旬,虹城已经有了一些初夏的感觉。 温婉沐浴完毕,擦干头发,穿上下人准备好挂在屏风上的衣服,坐到梳妆台前举着镜子仔细端看起来。 这一个月的月子坐下来,身材也渐渐的恢复过来了,毕竟不用下奶就不用吃那些油腻腻的东西。 而且她倒是没有什么疲态,喂孩子之类最难的活都已经有奶娘了,而她只要白天陪着折枝玩一玩就好了。 今天是折枝的满月酒。 也是温婉月子结束的日子,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水房备水,好好洗漱一番,一个月不准见风摸水的,天天关在房里,人都快发霉了,真的折磨人,再关下去她都要产后抑郁了。 今天算是一下如了她的愿,折枝的满月酒她可是要见客的。 洗三的时候温婉没有没有出门,可她生产艰难这件事已经传了出去,所以没见到温婉的那些个农户和曾经交好的客人都有些担心。 这次满月酒的时候,温婉亲自坐在堂中抱着折枝迎客,让那些原本担忧的人的心都安了下来。 毕竟外面的流言蜚语那么多,可若是正主都坐在这里了,那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挑了件好看的衣裳穿着,温婉满血复活的转圈照着镜子。 “虽然有点憔悴,但还是很美的呢。” 摸着自己的脸,温婉突然有些不敢相信,她真的生了一个孩子,真真实实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跟那个男人生下来的。 【568】会有人来代替你受她一声母亲。 这次满月酒温婉是交给叶子来全权操办。 经过在醉香居的那些历练,叶子秋树和阿慧都有了独当一面的实力。 至少这次折枝的满月酒,一切都是井井有条,没出纰漏。宾客也都还算尽兴。 满月酒的宾客一般都是洗三礼来过的客人,只有一人洗三那天没出现,满月这天却来了。 “司公子。” 温婉微微挑眉,司修白没有在宴会上,出现在这院子口,显然是在等着她。 司修白却是没说什么,嘴角扯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将手中的贺礼递到温婉的手上,“这是给小主子洗三的礼物。” 竟是连一句恭喜也没有。 温婉也不怕他,让丫环收下,以为他会再说些什么,可一抬头的功夫,身前的人影就已经不见了。 虚眼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好一会,温婉才作罢。 懒得去想。 时候已经差不多了,温婉吩咐叶子去打听前面男宾是不是要到齐了,可以准备起宴了。 男宾全坐在前堂,由楚亦和玉儿接待,想到玉儿温婉就觉得自家的儿子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今天一大早,温婉收拾完毕玉儿就跑过来了。 不过这个小家伙一个多月没有抱着她撒娇之后,今天到她房子竟然也不撒娇。反而表现出一副沉稳的模样,像模像样的给他请安。 温婉看着他小小身子努力的想把姿势做的标准就有些想发笑,问道:“玉儿今天怎么这么知礼呀,竟然和娘亲问安。” 玉儿板起脸说道:“娘亲,扶辰可是读书识字之人,还是折枝的长兄。知礼知节是最基本的,要为折枝树立一个好榜样。” 温婉憋着笑,说道:“玉儿你这么正经的样子,娘亲觉得有点陌生。” 小玉儿有些为难,“可,可爹爹说扶辰是男子汉了。还有娘亲要喊玉儿为扶辰,不然会被妹妹笑话的。” “喊扶辰娘亲就觉得和玉儿生分了,难道玉儿只为了折枝,不要娘亲了吗?” 玉儿更加为难了,小脑袋头一歪在权衡这个称呼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若是随了娘亲的心意喊玉儿,爹爹说不够威严,会让妹妹笑话。可娘亲说不喊玉儿就不亲热了,他还是很爱娘亲的呀,可喊玉儿…… 温婉噗嗤一笑,自己不过起了一个坏心眼逗逗自己可爱的儿子,这个儿子就这样为难。 “好了玉儿,折枝还小,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所以不会折损你作为哥哥的威严的,而且折枝以后也会有小名,没什么好羞怯的。”温婉安慰道。 “那妹妹的小名是什么?”玉儿歪头问道。 温婉两手一摊,“娘亲还没想到,要不玉儿你给想一个?” 之后玉儿就一直陷在给折枝取一个什么样的小名这个事情中无法自拔,要不是楚亦喊他去迎客,他还坐在桌前翻书题字找小名呢。 叶子在前面问过秋树的情形,得了信回报温婉。 “堡主,前面都已经齐了。” 温婉颔首,吩咐道:“那你接着安排后面的酒宴吧。” 叶子利落的应了一声,没多久前后堂就开了宴席。 宴会到中间的时候,秋树跑来送了几张纸,说这是几位学子给温家堡和折枝做的诗,请温婉过目拔个头筹。 温婉汗颜,这些人该不会是之前那个水调歌头把他们给唬住了,以为自己真的有什么创作诗词的惊世之才吧。 不过温婉也没有不接下这些东西。虽然她的确没有写诗的能力,可看看还是可以的,孰优孰劣还能分得清。 这些诗词都是很平淡的称赞温家堡,称赞醉香居的。 唯有一篇,写的是折枝本人。 温婉挑出那篇,回秋树道:“几位学子诗词都很不错,分不出伯仲,不过这一篇是我最喜欢的,所以此人今日回礼时,多送一副牡丹红瓷文房四宝。” 秋树得了消息,到了前堂又是一阵骚动。 觥筹交错后,客人也散的差不多了,温婉看着人都离去,却有一个人从一根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他扶手静立,不屑的目光在温婉脸上来回扫射,直率的目光把自己的情绪表露无疑。 温婉眉角一挑,这人怕不是找场子来了。 果然不等温婉开口,司修白就出声道:“下人们都退下吧。” 现在这个内堂的下人只剩下阿慧和叶子,立在温婉身边一左一右。 温婉哪里容得了别人做她的主,打住道:“司公子有话请直说,这里没有什么下人需要退下。” “你……” 司修白一个下马威没成,反倒让人反扳回了主场,顿时崩不住了:“你现在必定很得意吧,为主子又生下了一个孩子。” 温婉淡笑,“我和我相公生了个孩子又有什么好得意的,不知道司公子是从哪里猜出我竟然需要得意这种心情,来形容我的孩子。” 这个人上门就是为了挑衅,温婉真有些懒得理会。 “你也就这时候争争口齿之利了。不过你放心,你虽然把你的孩子视若珍宝当一回事,可是在我看来,你的孩子未必能笑到最后。以后会有别人将他们取而代之。” 温婉“哦”了一声,玩味的眼神似在挑衅。 司修白果然被刺激到了,“你不过是一个村妇,这样的身份怎么能站在主子身边和他一起接受众人的敬仰!以后会有别的人,成为他的结发妻子,让你的孩子喊她做母亲。” 温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窜上来的火气。 虽然她没把这个人放心上,但是该死的这些话听着太恶心了! 温婉脸上笑意却不减,加了几分嘲讽的语气问道:“哦?司公子这么确定,会有这么一个人?难不成你还认识?” “不管我是不是认识这个人,你只要知道你孩子能喊你作娘的次数不多了。”司修白脸上笑容微有些复杂,转而露出分外的自信。 温婉冷哼一声,抱起折枝冲着下人说道:“把姑爷请过来,当着他的面把这位先生的话好好说一遍。” 司修白嗤笑,“你请主子是为了告诉他我所说的话吗?你以为主子会因为你的事情跟我翻脸吗?” 温婉直接抱着折枝转身,走之前丢下一句:“他是不是这样的人,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569】这是吃醋了? 温婉一走,下人忙不迭地去找了楚亦。 前堂的酒宴也到了尾声,宾客都已经散尽。 楚亦牵着玉儿往内堂走。 下人没说是什么事,只说温婉喊他去内堂,楚亦心里想着她有事,也就没多问就来了。 可等到迈进门,楚亦才知道不是温婉找他,而是司修白。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未曾收到任何关于云安城有人来这里的消息,难不成有什么紧急消息? “我来是恭喜王爷,得了一位千金。” 司修白规规矩矩的行礼,目光瞟向一旁跟着的玉儿,没把话说明。 “有话直说。”楚亦却没想把自己太多的事情瞒着玉儿。 现在局势略微紧张,他也给白云城的人去了信,告诉他们不必为这件事抽离人手来这个地方,以免暴露自己。 现在司修白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可能只是吃个喜酒这么简单,或许是云安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属下还有一事想要劝谏主子。”司修白道。 “说。” 司修白作揖,“请小主子先离开,这是很重要的事。” 玉儿知道在说自己,有点疑惑道:“为什么要我离开?扶辰在这并不会打扰爹爹的。” 司修白牵扯出一笑,“这是大人的话题,小主子实在不是很方便听。” 玉儿还想再挣扎,楚亦沉吟了会,还是让他先下去了。 等玉儿不情不愿地出了门,楚亦再次看向司修白的眼神,却是锐利难当。 “你倒是说说,什么是扶辰不方便听的。” 司修白也一直看着玉儿消失了,才咬牙跪下说道:“主子,现在形势虽未明朗,可主子也需要考虑到之后的事情,为举事之后的一切做好万全的准备。” “你究竟想说什么?” “属下想要劝主子,考虑小主子生母的身份,是否适合大业成功之日和您共登大位,早日正式迎娶一位匹配您身份的女子才好。” 楚亦表情不变,眼中却是渗出冻人寒气:“那你觉得,那个女子要是什么样的身份才好?” 司修白压下心里若隐若现的痛楚,稳定了心神。 “属下以为,且容就很好。” 楚亦随意勾勒一笑,“且容?叫的这么亲热却舍得把她拱手让人?” 司修白急忙低头说道:“属下绝无此心。” “你有无此心,我有眼睛。再者,我内院之事,何时需要你的管教了?”后半句,楚亦厉目在司修白脸上扫过。 那目光像剐去了司修白一层血色,他知道自己这番举动也是冒失了,可是一想到半个月前白云城收到温婉产女的消息时,且容那伤心欲绝的样子,他就忍不住只身一人来到温家堡,忍不住想要质问楚亦。 “主子。”司修白壮壮胆子继续说,“属下越矩了,可是有一句话属下不得不说。主子身份贵重,农户女子着实不合主子身份,给个名分就已经是莫大恩荣了。而且且,魏姑娘她一片痴心付与主子多年,这份情值得珍重!” 楚亦冷笑,“如果你只有这么多话要说,你可以回去了。” 说罢也不顾司修白愈加难看的神色,直接抽身离开。 司修白不死心的追问:“你都不给且容带句话吗?” “我的答案,早已经给过她。” 楚亦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外,合上门,他就把躲在门外偷听的玉儿给揪了过来。 “爹爹。”玉儿尴尬一笑。 诶呀跑的太迟了,被爹爹抓了个正着。 楚亦卸去眉间的冷硬,戏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牵着他的手走了。 留下屋内的司修白神色莫测,最后化成一声叹息,消散于空气之中。 “爹爹,刚刚白衣叔叔说什么不配,是在说娘亲吗?”玉儿迈着一双小短腿跟在楚亦后面,他对司修白还不太熟悉。 楚亦站定,回头对玉儿告诫,“扶辰,这些话你不必说给你娘亲听。” 玉儿头一歪,“为何?扶辰觉得事关娘亲,应当让娘亲知道。” “有用的事自然是要让你娘亲知晓,不过这事完全没必要,根本不会成真。” 玉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什么爹爹玉儿还想问,那个叔叔说举事是什么事啊?” 楚亦瞳孔一缩,“这事,以后你就知晓了。” 温婉坐在折枝的碧纱橱中,果然没一会儿楚亦就回来了。 折枝今天被炫耀了一天,早就迷糊的睡过去,现在在摇篮里捏着小拳头,睡意酣然呢。 楚亦进门的时候温婉就小声嘘一下,然后才低着嗓子说道:“怎么没和司公子多说几句话吗?他可是说了,要给你举荐一个配得上你的女子呢。” 温婉半揶揄半吃醋,心里的不爽架在语气之上,难免有些酸。 楚亦眼中却是亮光闪过。 小婉这是吃醋了? 久违的感觉涌上来,楚亦心中泛起一阵欣喜,不过却是没敢表现在脸上,“那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温婉放在鼻子里哼了一声,笑得意味深长:“希望如此。” 这场满月酒的风波就这样轻轻地过去了。 温婉等折枝将近两个月大的时候又渐渐地把庄子上的事情给接了起来,各方面需要操劳思考。 尤其是这日子挨着五月一天天临近,她正在等一个消息。 在端午前一天,一封加急的书信从九峰村直接送到温婉手中。 她手中的信不厚,却让温婉的笑意挂在脸上停不下来。 楚亦挑眉问道:“莫不是九峰村传来什么好消息了?” “是好消息,”她又吩咐下人,“去请表少爷。” 温婉扯到胥伯良,楚亦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九峰村的荔枝,可是红了?” 楚亦自然明白温婉对那些荔枝树的上心程度。 前几天温家堡的果园也出了些荔枝,温婉去看了之后就格外注意来自九峰村的消息。 听她所说,连温家堡都出荔枝了,九峰村那些荔枝肯定熟了,而且个头会比温家堡的大很多。 楚亦倒是不关心这些荔枝到底什么时候熟,只不过这是温婉记挂的事,所以顺便记在了心上。 温婉含笑,对楚亦只是淡淡地回了“嗯”一声,并不多做回答。 【570】还追杀上门来了? 胥伯良几乎是用跑着过来的,他可是收到了九峰村来信的消息,心里对这次温婉叫他来要说没数,那他可太傻了。 还没进门就喊着:“诶呦喂,温婉表姐,我的亲姐姐,是不是九峰村的荔枝熟了?” 温婉翻了个白眼,“正经点说话。” “我这不是高兴吗!” 胥伯良嘿嘿一笑,忽然瞥见楚亦竟然也在,立马收住那犯二的架势,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姐夫。” 楚亦浅呷一口凉茶,不做回应。 温婉用余光睨他一眼,看他略带郁闷的表情心里暗自发笑。 “说正事,宁儿传信说九峰村的荔枝这几天已经有熟了的迹象,外壳透的很红。我在温家堡不好去看一眼具体情况,所以想让你去看看是不是真的熟了。你愿意吗?” 胥伯良一听竟然是派自己去九峰村,哪里还有什么不愿意呀! 不说他多馋那荔枝,九峰村可还有个温宁呢。 虽然温宁对他一直流水无情,但那肯定是她没看到过他男人起来的样子,盛曙澜说得对,追求姑娘,不能轻言放弃,有时候,人姑娘就是在考验你的品格,看你是否抱足了诚心。 胥伯良毫不犹豫地回道:“没问题,就交给我!我一定会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的!” “别贫嘴,不过这个荔枝摘下之后,你一定要用冰块冰住。”温婉吩咐的仔细。 胥伯良摸头问道,“那我要带几大筐冰块先走吗?” “几大筐就不用了,你带一筐走,还有生硝。” 胥伯良一拍脑袋,“诶呀,我把这个东西给忘记了。我明白了,这事我一定会办好的。” 胥伯良屁颠屁颠的走了,屋内又落下一片安静。 楚亦犹疑一会儿问道:“刚刚你说生硝,生硝还能制冰吗?”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冰块珍贵又稀少,因为这冰不能自己生产,只有冬天的时候等着湖面结冰,把冰块捞起来存到冰窖里才行。 可是冰窖存储始终有限,若是遇到天气较为炎热的年份,冰块根本存不住。 而且南方冬天结冰少,靠近九峰村一带的地方,冬天只会下几场小雪,冰块就更加稀少了。 正是因为这个,楚亦才会对温婉说的生硝和冰块有兴趣。 “生硝若是比例配好,是可以制冰。”温婉肯定地回复。 “只用加生硝就可以制冰了?” 温婉摇头,“并非如此简单,对水的温度也是有要求的。如同这热茶,即便加了硝石也无法制冰。只有温度本身就低的水,才能制冰。所以我让他先带一筐冰块先走。” “原来如此。” “不过你提醒我了,现在市面上冰块一定不多。而我可以用这个方法,在醉香居推出夏日沙冰。这样一定能让醉香居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温婉简直暗恨自己怎么现在才想道这个主意。 要是早点想道生硝制冰,醉香居双子楼现在的名声肯定早就冲破虹镇,传遍大祁了。 毕竟现在卖沙冰的酒楼还没问世呢! 温婉是说干就干,胥伯良车子都还没出温家堡就已经听闻她要做沙冰的消息了。 胥伯良虽然也很想尝一晚这古代的沙冰,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东西等着他呢。 胥伯良是晌午的时候出发,入夜的时候才到了永河镇 他想着半夜了,贸然的去九峰村找温宁不太妥当,所以找到镇子的客栈,准备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去找温宁。 更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九峰村在哪里,更不知道温宁家在哪。 镇上的客栈就一家,而且还不是很大,胥伯良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 店里的小二很是热情的招呼他,“客官,夜宿吗?” “没错,给小爷我来间上房,顺便给我弄点吃的。”这开夜车,他肚子都快饿扁了。 小二谄笑,“好好好,客官稍等我给您煮碗面条。” 胥伯良挑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等着小二去忙活。 不过他看着小二钻到厨房里一阵鼓捣才想拍拍额头,感情这家小二和厨子都是一个人啊? 没多久胥伯良就把小二端上来的面条给吃完了。 心里中肯的给了一个差评之后,就上楼朝小二说的房间走。 等他刚刚踏入房间,想关门的时候,略微有些耳熟的声音喊了一声:“小二!” 胥伯良顺着声音从门缝看那人的样子,心里一个大大的咯噔。卧槽!这他妈不是霍阵吗? 霍阵和胥伯良在皇城的时候见到的样子有些不同。 衣服也不再是白衣飘飘的了,脸上一副生人莫近的表情,关键眼角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不知道这几个月里是发生了什么事。 霍阵感觉有道目光在偷偷看他,眼睛朝着胥伯良的方向转过来。 胥伯良赶紧蹲到门板后面屏住呼吸。正好这房间也没点灯,还是一片漆黑。 霍阵看了几眼没发现异常,又对着小二说:“一间房,顺便问点事。” “客官请说。”小二笑得见牙不见眼。没想到这大半夜了还有两个住店的人来。 “你知道这方圆十里的村镇,可有一个叫做温宁的女子。” 卧槽! 胥伯良一颗小心脏都要冲破胸膛了。 这算怎么回事?这霍阵又找上温宁妹子? 胥伯良心里一个咯噔,他屏息不敢出声,静静听楼下的对话。 “温宁?客官见谅,我也是才来这个镇子的。实不相瞒这家店是我亲戚开的,我来投奔的他,今晚他休息了。明早您可以问问他是不是知道一个叫做温宁的人。” 霍阵有些失望,“行了,那就给我弄个房间。” 后面的事胥伯良不再关注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着怎么救温宁。 要说打架吧,他肯定是打不过霍阵的。 之前在皇城的时候还有盛曙澜和双胞胎丫鬟帮忙,在这个九峰村还能找谁?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趁夜到九峰村,通知温宁让她赶紧转移地方。 胥伯良一直等到霍阵上楼,听到房门关起来的声音才松开呼吸,冲下楼。 也不知道丢给了小二多少钱,问了句九峰村怎么走,得了消息之后就架着马车走了。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快点赶到村子,保护温宁。 【571】这下麻烦了。 胥伯良马不停蹄,借着深夜的功夫赶在天亮之前就赶到了九峰村。 此时村民大部分都醒过来了,九峰村没有什么好吃懒做的人家,黎明时分家家户户都已经升起了炊烟。 胥伯良一辆马车急匆匆的闯进村子自然是引起村民们的侧目。 “这谁呀天没亮就驾着马车进来?” “就是,而且这马车看起来不错,不像是镇子上的那种。倒像是……” 胥伯良吁住马车,问道:“老乡,打听个事。温宁住在哪里知道吗?” 两个唠嗑的村民对视一眼,暗道他们还真的猜对了。这马车一看就是温宁这次回来的时候驾驶的马车。 “温宁住村里最打眼的地方,这条路顺着下去就能看见。” 胥伯良谢过,催着马车又走了。 两个村民啧啧,“这个年轻人长得真不错,还来找温宁。该不会是相好的吧?” “谁知道呢,她们两姐妹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觉得奇怪,只是真不知耻这人都追上门了。呸!” “嘿,这谁这么酸呢?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吃着辣椒酱,半夜还蹲到人荔枝园外面瞅时机……” “诶你胡说些啥!” 胥伯良不知道随便一句话就让人吵了起来,知道了也不在意。 两村民说温宁住村里最打眼的地方,他就沿着路一直驾车观察,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和村子格格不入的小别墅。 卧槽,这一看就是温婉的手笔了! 不说这院子的构建方式,还有装修精致的感觉,处处透露着温婉的手笔。 最主要是,猜都猜得到,村里能建得上这么大房子的,肯定也就发家致富了的温婉了。 胥伯良把车一停,上去扣门。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打里面出来一个皮肤黢黑透着一股子洒脱劲的女孩子,正是何月。 “你谁呀?” “我找温宁,她在家吗?” “你找温宁姐姐?”她上下打量胥伯良,“你叫什么?我给温宁姐姐问问认不认识你。” 温宁姐姐这种有钱又漂亮的姑娘,青山说觊觎她的登徒子可多了,甚至还有些人会直接上门冒充和温宁姐姐有私情,然后骗婚。 她才不会让谁都打扰到温宁姐姐呢。 胥伯良着急跺脚,急速说道:“我是胥伯良,是温宁的表哥。找她有重要的事情。” 何月怀疑的多看了几眼,“表哥?我怎么没听青山说起过什么姓胥的表哥?” 温青山和温宁虽然平时师徒相称,但可是正经的堂姐弟,有表哥青山能不知道? 胥伯良本来就着急带走温宁,一点都不想和眼前这个人浪费时间。挤到台阶上想把她拨开直接闯进去。 何月一个闪身,拦住胥伯良的去路,高声叫道:“你这人干什么?” “你这人拦着我做什么,难道我像是什么坏人吗?” “什么像不像?本姑娘我虽然没见过坏人,可是我知道随随便便闯别人的家门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胥伯良:“……” 门口的吵闹终于把温宁给吵出来了,她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 “咦,是阿良吗?” 胥伯良眼睛一亮,“是我是我,阿宁是我呀。” 温宁手里抓着剑,帅气的挽了个剑花,看样子才刚刚做完晨练。 一段时间没见,温宁身量拔高了一些,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了一点,从一个小女孩的样子,渐渐地有了一个成熟少女的感觉。 要不是现在时机不对,胥伯良一定会夸几句“温宁妹子真乃大美人也。” 可现在要命的事情都悬在头上。 “阿宁,我有要事和你说!” 温宁收起惺忪的睡意,看着胥伯良凝重的表情,急忙招呼他进去。 到了屋内,温宁让何月先出去,问道:“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 胥伯良一脸紧张,看着天色渐渐变亮,担心镇子上的霍阵也要跟来了。 “阿宁,昨夜我在镇子上见到了霍阵,他在跟人打听你,我看他没好事,连夜赶来通知你。” 温宁声音微微发颤,“霍阵来了九峰村?” “还没到村子里,他在镇上的客栈打听你,这明显是从皇城追着过来的……”胥伯良急道。 说实话,那也就是昨晚霍阵不赶巧,遇到一个对这个镇上情况不熟悉的店小二,稍微了解点永河镇的人都知道温宁和温婉的名字,毕竟现在镇上鼎鼎有名的醉香居,还有各种辣椒酱就是出自温家两姐妹。 只要霍阵今早起床,随意找个熟悉镇上情况的人打听,立刻就会知道温宁的住处。 温宁也当然知道自己的武力值和霍阵是匹配不上的,要是她和霍阵对上,那就是鸡蛋碰石头。 而院子里以前楚亦留下来暗中保护的人,也早随着她到温家堡一起撤走了,如今,院子里也就几个会些三脚猫的家丁,但他们也和温宁差不多,对付普通登徒子绰绰有余,但对付霍阵那样专业的杀手,只有一剑丧命的份。 “胥表哥,我们躲进九峰山里去。”温宁考虑一下迅速说道。 “九峰山那么大,咱们进去后随便绕几圈,再找个口子就能出了永河镇。”何月也出主意道。 “好好好,那我们现在就走!”胥伯良抓起她的手腕想跑。 温宁却挣脱开来,“我得喊青山和何月,他们现在住在这里,要是霍阵找来我当心他会对他们不利。”温宁说罢旋身去找温青山和何月。 那两个人虽然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可是看温宁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自然是没有二话跟了出来。 大概知道有危险后,温青山直接就解散了所有的家丁和护卫,以免他们遭受连累被杀害。 “师父,我们要带行李吗?”转头,温青山问温宁。 温宁一掌呼向他脑袋,“带什么行李,逃命要紧。再说你说的什么行李也不过是几件衣服,这些东西以后都能买到。” 何月附言,“没错,我把工钱随身带着,行李什么的就扔着。” 温青山脸上攀起尴尬的红色,“阿月你真聪明,想得比我周到多了。那我们走吧。” 温宁:“……” 明明是自己先说的,怎么就变何月真周到了? 【572】温宁姑娘,好久不见。 不过这时候温宁也没空计较,出了门,看到胥伯良的马车还明晃晃的停着,温宁一咬牙。 “阿良,你把车厢卸了,这样霍阵一来准知道我们回家了。车里东西应当不打紧吧?” 胥伯良摇头,“不过一块冰和几个箩筐,比起命来都不重要了。” 温宁听到竟然还有冰块,心中不舍起来,“那我们先把马车赶到赵怀大哥那个没人住的院子里,然后再把马给放了。”这冰块定是姐姐让带来载荔枝的,这天气这么大的冰块来之不易。 “哎哟你这姑娘哟!”胥伯良无奈看了温宁一眼,见她眼色坚决,也不多话,招呼着他们上车,让温宁指路赶车。 等车厢卸完,温宁把马放到赵怀家边上的树林里,找了个树拴住之后,他们四人才跑去后山。 赵怀家在村东口子,去后山要去村北的羊肠小道,沿着小路往上走才行。因此这算是一段比较远的路。 去后山的路上,温宁嘱咐道:“等会儿要是看到村民,也尽量躲着走。” 村民性格淳朴,对外人提防心没那么重。 尤其是霍阵,长得还人模狗样的,看着不像是什么坏人。 就在温宁几个人跑到后山的功夫,霍阵已经在村子口了。 他的确如同胥伯良料想的一样,一大早找到一个镇上的人问。 这镇子上说别人家的小娘子或许那些人还说不清楚,说九峰村的温家姐妹那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霍阵一路轻功疾驰,也就在天微微亮起的时候到了村子口。 “知道温宁吗?”霍阵冷冰冰的问坐在村口的两个村民。 “咦,你也找温宁丫头啊?今天怎么那么多人找她,我就说她这次回来不正常,一定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事情,所以回来避难了。” “这也说不准,毕竟她家里……嘿嘿嘿。” 霍阵见这两人自顾自的开始聊起天有些不耐烦的喝道:“快说,温宁在哪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一股肃杀之气。这是长期作为职业杀手培养出来的特性。 他这股气势把村民们吓的差点没尿裤子,颤巍巍指着前边的路说道:“在,在前面。有个青砖盖的房子就是。” 霍阵立刻奔往温宁的房子。 不过迎接他的只有虚掩的大门,还有空无一人的房子。 霍阵暗骂一句,竟然先跑了。 他四下查看,发现门口有两道车辙,这车辙还很新,不可能是之前留下来的。 霍阵顺着车辙找,找到了赵怀家,看到车厢和紧锁的赵怀家家门。 “你是谁?” 霍阵还在伤脑筋该怎么继续追查温宁的下落时,旁边传来个故作娇柔的声音。 霍阵偏头一看,一个满脸羞红的村姑捏着帕子,含羞带怯的看着他。 “公子有什么事吗?赵怀大哥不在家。” “我找温宁。” 一听是找温宁的,温雨就把脸上的表情都收住了。 贱蹄子女人,招蜂引蝶。 “公子你来晚了,温宁他早上和一个漂亮的小郎君私奔了,你现在追来,人家怕是早就走远了。” 温雨气呼呼的丢下一句话,就想离开。 可霍阵一个轻身,顺势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说,有个漂亮的小郎君?你看到他们去哪里了吗?” 温雨被霍阵的功夫先是吓了一跳,又近距离的看到他那不善的表情,心里顿时高兴了起来。 该不会这个人,其实是温宁的相好。现在知道温宁竟然和别人跑了,准备去抓她然后关起来打死?若真是这样,那她可太爱看这样的戏了。这个人功夫这么好,温宁肯定没法还手。这下看她还倒不倒霉! 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张帕子在她手里攥的和腌菜一样。 “我知道,我看见了。她们去后山了,肯定是想越过后山,然后往南边跑。” 霍阵见她这么高兴,忍不住问道:“你和温宁是什么关系?” 温雨清咳,“我是温宁堂姐,不过她十分不孝,和她那个不知检点的姐姐一起脱离了我们温家,让我阿奶十分生气。对了还把我爷爷气死了,因此我看不过眼。” “她姐姐叫什么?你知道在哪里吗?”这是霍阵又一个目标了,解决完温宁,就要去找温宁的姐姐。 温雨听到这人竟然对温婉也感兴趣,恨不得现在叉着腰狂笑。 “她姐姐那就更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了,叫温婉。未婚先孕的破烂货,不过在哪里我不知道,应该是去了别的地方,很久没有回村子里了。” 霍阵略有失望,不过没再继续问,催着温雨带路。 温宁四个人摸到后山时就准备分开两路。 温宁和胥伯良一路,温青山和何月一路。 因为霍阵不认识温青山他们,因此只要分开他们就算是安全的。 温宁和胥伯良一路往上爬,这山上地形错综复杂,别说不熟悉的人,就是九峰村的村民也不见得全然了解这山上的情况。 两人爬了有一阵子,日头都快爬到天空正中央了。 胥伯良大口大口的喘气,喊住了温宁,“阿宁,我们可以歇歇吗?” 他本来就是一夜未睡赶夜车,早上到现在也没吃东西,现在让他再继续跑是跑不动了。 温宁看他一脸的倦色,也有些过意不去。 她观察了下周围,他们进来绕了很多圈了,九峰山随便一座都很大,深山老林的,其实只要进山时没被跟上,就不用太担心了。 “好吧,那我们先歇一下,我找点吃的给你。” “好,但是你要小心啊!”胥伯良整个人都瘫软在一棵树前,摆摆手目送着温宁离去。 “放心,毒蛇猛兽我还对付得来。” 太匆忙了,他们没带什么干粮,不过刚刚他们跑上山的时候,温宁就看到后面有几颗野果子树,她折返回去一段,摘了一包野果子,准备先让两人充充饥。 可就在温宁手下树的功夫,她听到了一句话,瞬间冻结了她的身体。 “温宁姑娘,好久不见。” 有些温和的嗓音,曾经在温宁危难关头救过她一次,可这次,却是来索命的。 温宁转过身,霍阵果然就站在她身后,而温雨则弯着腰气喘吁吁的用得意的表情看着她。 【573】告诉我它是什么,我就送给你。 “温雨,你竟然带他来找我?” 温雨直起身叉着腰说道:“呵,温宁你也真是,竟然做出这样不检点的事情和人私奔。我们温家怎么就出了你和你姐姐这样不要脸的人呢。现在人家公子都找上门了,你还不赶紧和他回去。” 温宁睚眦欲裂的瞪着温雨,“你都不知道眼前这人是好是坏你就带他来找我,你真是蠢笨如猪!” “你骂我是猪?温宁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位公子,你赶紧把她抓起来吧,好好管教。” 霍阵冷笑,一只手摸在腰间,“你说的对,我会把她抓起来好好管教,但是现在我还得先做一家是。” “什么事?”温雨傻傻的追问。 霍阵背对着温雨自然是没看见霍阵的动作,可是温宁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她也恼怒温雨拎不清轻重好坏,可她也不想温雨被霍阵杀了。 “那就是,先把无干人等给解决了,比如……你。”霍阵话落的瞬间就要拔剑,温宁飞扑过去,用自己的剑鞘打了一下霍阵。 她一双眼睛锁定着对方的动作,嘴里说道:“还不赶紧走,看不懂这人要杀了你吗?” 温雨不敢置信地看看霍阵握着剑的手,又看看温宁戒备的姿态,要是现在她还分不清谁好谁坏,那她就是白长一颗脑袋了。 “啊——!别杀我,我是无辜的,大侠你杀温宁吧,和我没关系,我走,我马上走。”温雨连滚带爬,往山下奔去。 霍阵嗤笑,“你看你,还是这么善良。” 温宁冷哼一声:“如果你还是要我那个项链,我只能告诉你不在我这里了。” 她脖子上已经空无一物,霍阵脸色开始狰狞。 “你把东西收哪里了?” 温宁冷笑,“去哪了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能知道的是,你肯定是拿不到了。” 这个东西既然能引来一个霍阵,也能引来第二个杀手,之前在温家堡的时候,温婉就让她收起。 温宁倒是没想过要把它扔在家里或者别的地方,毕竟爷爷说这是她娘的遗物,她贴身带着能留个念想,所以现在她把它收到腰间的香囊里,里面裹着一堆东西,看不出形状大小。 正常收起肯定不会收身上,只要她不露出破绽,对方估计也不会想到这儿去。 霍阵的脸色在听到温宁的回答之后就变得越加狰狞起来,一双眼睛怒视着温宁,看起来像是恨不得一口吃了她一样。 “你知道上次在大祁的皇城你从我手中溜走之后,我回去受到了什么样的惩罚吗?他们骂我没用,骂我愚蠢,还在我眼睛上划了一刀。差一点点,差一点点老子的眼睛就瞎了一只……” 霍阵陷入回忆,表情如同恶鬼,一步步逼近温宁。 “……好不容易,他们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把东西抢过来再把你带回去,可你呢,竟然敢跟老子耍花招?” 霍阵把温宁逼到没路可退,她用余光往身后看,那就是一个陡坡,滚下去不死也伤。 “给老子说实话,那东西在哪里!” 霍阵咬着牙,喘着粗气,一把剑横在胸前随时准备发力。 温宁毫不怀疑,要是她还是那个答案,那自己身上的某个部位就会尝到这把剑的滋味。 “我可真是好奇了,那东西是什么宝贝,值得你们这样?”温宁趁机套话,听起来,这霍阵后面还有同伙。 “你不知道?”霍阵愣了愣,转即又冷笑:“你既然不知道,那也肯了我们一点麻烦。” “呵呵,看来于你们真是什么宝贝,东西我的确没有放身上,我留在家里了,不如你告诉我它是什么,我就带你回家去取。”温宁装出一副被好奇心盛满的样子。 霍阵似乎也不想考量她话的真实性,“好,要是耍什么花样,你死定了。还有你姐姐,温婉。也一起死。” 温宁心里一片凉,果然还是叫霍阵知道了姐姐。 她故作淡定一笑,“怎么会,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再好的东西也比不上我的性命。” 温宁本来想慢慢走,在路上思考脱身的办法。 院子里的家丁被她遣散了,这会也召集不回来,就算回来,估计也是送命的节奏,指望着村子里有谁能救她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眼珠子转的飞快,脚下的步子自然就慢了。 这让霍阵看的很不满,干脆一把把她夹在腰间,往山下飞去。 “放我下来!”温宁两只手被死死地夹住,动弹不得。 “你太慢了,老子没有时间陪你散步!” 霍阵几个轻身的功夫就回到了九峰村,随着离家越来越近,温宁的心也抬得越来越高。 怎么办?陈秋大哥又不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救她了。 霍阵站在院子里,负手说道:“进去拿!只要你想逃跑,你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的。”霍阵显然信心十足,这么一座小院子,从哪个角落钻出来,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温宁强撑着维持表面的镇定,心里已经是砰砰直跳,头一种体会到这种大刀悬在头顶的感觉。 这不是儿戏了,随时会丧命。 兴许是危及性命,她脑子飞快的转着,忽然想到朝行的房间似乎应该有点药粉之类的,朝行研究药和毒,没准用那些奇奇怪怪的药粉能弄倒霍阵,就算放不到,能迷一会眼睛也都好。 她步履镇定,不着痕迹地偏到陈秋和朝行之前住的房间。 然后打开门,一个闪身迅速往门后靠,想要去摸房间里架子上那些药粉。 可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温宁吓得三魂不见七魄,以为自己这是又被谁给瞄上了,可是她忽然又稳到一股气味,令人熟悉且安心。 “陈秋大哥?” 温宁欣喜的出声,陈秋嘘了一声,夹在门缝里观察院子里的霍阵。 “这人是谁?”陈秋小声问道。 “是个杀手……” 陈秋还没待她说完,着急地打量起温宁,“那你被伤到了吗?” 温宁摇头,“暂时还没有。” 陈秋眼神变冷。 他把温宁拉倒房间边角,小声的安慰她:“你躲在这里别出来,我去对付他。” 陈秋就这么想出去,温宁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略带担心的说道:“陈秋大哥,小心点,他功夫不低,盛姑娘加上双胞胎丫环也抓不住他。” 陈秋心里一暖,“我会的。” 【574】每次都是别人英雄救美。 “温宁姑娘,取东西需要这么久吗?”霍阵在院子已经等得失去耐心了。 陈秋脸色微寒,旋身到门边。 霍阵步子声靠近,挨到门边的时候陈秋蓄势待发,一场恶战在拔剑的瞬间开始了。 陈秋一把剑扫出,霍阵反应也不慢,他那这手中剑一挡,轻身退回院子里。 陈秋顺势跟出去,不待他站定一把剑直直逼向他的要害。 霍阵下腰躲过,把剑舞得飞快。至少温宁躲着看的时候,都看不清两个人剑招,只能看见他们两个人迅速交缠在一起又飞快分开。 渐渐地陈秋的有隐隐占上风的架势,霍阵还手的已经有些吃力了。 最后在几个招式斗落的时候,霍阵被陈秋一剑挑飞了手中的剑,两手空空。 温宁刚想叫好,却见霍阵从袖中飞速射出两个武器。 陈秋反应虽然不慢,却也只能避开一个,左臂上被稳稳扎了一个飞镖。 霍阵趁机想要逃跑,陈秋顾不得伤势一把剑直接当成箭,射穿了他的喉咙,温宁想喊一句都没来得及。 霍阵的身子还往前跑了两步,最后才反应过来,直直倒下去。 温宁在房里看得清楚,看到霍阵死了她才跑出来,检查陈秋的伤势。 “陈秋大哥,你受伤了!” 温宁看他的左臂血留个不停,把藏青色的衣服都染成了暗红色。 陈秋低头看眼受伤的飞镖,咬着牙拔了收好,“没事的,扎的不深。” 他又去霍阵身上翻查了一下,找不到更多的东西之后才吩咐温宁。 “我们先把他的尸体给处理了,你回房间等我。” “死了吗?” 温宁喃喃的道,她还想拷问下对方,那铁片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还有他的同伙是谁都没问出来。 没多久,胥伯良和温青山与何月急喘喘的从山脚回来了,胥伯良在看到温宁好久没回就猜到出事了,忙从原路返回,在得知温宁的遭遇后,又惊又怕,看到陈秋身上的伤后,先是松了一口气,马上又郁闷起来。 妈蛋!每次都是看着别人英雄救美!这下好了,救的人还是她心心念念的陈秋。 陈秋处理完霍阵的尸体,胥伯良让温青山召集回家丁,从赵怀那里把马车给赶了回来,把里面的冰块搬到地窖里先存好。 温宁过了后怕感后,就开始找药给陈秋包扎上药。 现在看到死人,她已经没有第一次看到文倩死时的那种感觉了,只是心绪不宁了一会儿,上药的功夫,她就关心起陈秋为什么会恰好在这里了。 “我……我把事情做好了。回来的路上正好路过九峰村,我就想看看你。”陈秋说到后半段声音就小了下来。 温宁觉得嘴巴里有股甜滋滋的味道,像吃了蜜一样。可她又想起几个月前自己看到你的那一幕,又有种黄连如喉般的苦楚。 陈秋大哥可能只是顺便看看她,有什么好开心的。 “不管怎么说,谢谢陈秋大哥救我一命。” 陈秋见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又苦着脸,一时摸不清她的情绪,干脆撇开这件事把今天发生的这些好好说道说道。 陈秋从怀里“对了,这个刺客的武器,看起来像是来自南胤,为什么南胤的刺客会找上你呢?” 温宁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似乎对我身上的这个东西很感兴趣。” 温宁把项链从香囊里拿出来,递到陈秋手中。 陈秋摆在手心看了一会儿,“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是这个既然是刺客的主要目标,你可一定要收好。” “那是当然。”温宁把项链拿回来,塞回香囊里面。 胥伯良和温青山从门外进来,两个人已经把冰块放在地窖里面了,但是那冰块还是会融化的,所以现在胥伯良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过来看看温宁的情况,然后再去安排采摘荔枝。 “宁儿,你没事就太好了。”胥伯良扯过凳子坐到温宁边上,大献殷勤。 陈秋看着两个人挨得这么近,浓眉拧在一起,很是不爽。 “我没事,今天能躲过这一劫也要多谢阿良你,要不是你及时过来通风报信,我肯定已经被霍阵给杀死了。”温宁是真心道谢。 “跟我你还说什么谢,我和你是什么关系。”胥伯良嘿嘿笑道。 “也是。”温宁也觉得自己生疏了,“对了,阿良你这次来是为了荔枝的吧,我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胥伯良没想到温宁居然会顺着他的话来,欢喜道:“没错没错,我正是为了荔枝来的。听说这里的荔枝都已经熟了,所以表姐吩咐我赶路过来摘荔枝,还带了一筐冰块。” “荔枝都已经红了,可是熟不熟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摘过尝了,是很甜的味道的。” “所以这不是我来了嘛,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荔枝熟没熟。” “那太好了,其实昨天有些荔枝已经开始落果了,我捡了一些回来。”温宁起身到厨房把荔枝端出来。 陈秋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关系的确好得像胥伯良口中的那样,救命之恩都可不言谢了,心里顿时有些空落落的,想接句把话都插不进话题。 胥伯良第一眼看到这个荔枝的时候,就知道温婉的荔枝树成功了。 这一颗颗荔枝很饱满,看起来个头也足够大,和现代那些在市场上售卖的荔枝根本没有什么差别。 他拿起一颗剥掉,一口塞到嘴巴里面。 甜甜的滋味从舌头一直贯穿到胃里,简直是满分! “哇!人间美味!” 胥伯良陶醉了眯起眼睛,久违的味道啊,居然在这里吃到了荔枝,他已经可以想像,等到再过几个月,天气炎热的时候,吃上这么一盘冰镇的荔枝,那个销魂! “温家堡要名动天下了。”他真想大呼一声,温婉万岁! 温宁看到胥伯良这夸张样儿,喜笑颜开,“真的呀!那太好了,我总算为姐姐做了点有用的事情。” 胥伯良本来还沉浸在荔枝的美味之中,听到温宁这样说,心里不由地佩服起远在温家堡的温婉了。 【575】上贡。 这丫头,难怪躲在九峰村这么久,连折枝的满月都不回去。原来心里还在介意之前文觉的事情。 文觉的事也是他之后才听朝行说起的,他一直担心温宁会因为这件事一蹶不振。也找到温婉说起过要不要去开解温宁。 可是温婉却说:“阿宁是一个还在成长的孩子,她虽然涉世未深,但是心性还算是坚定,给她一段时间让她找点事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本来吧,他觉得温宁要是看得开就不会这么久都不回去了。可是现在听她这么说,才知道温婉说对了。 让温宁找点事做,做成功了,她也就看开了。 “你怎么叫为你姐姐做点有用的事呢?你一直都很有用。” 温宁嘻嘻一笑,不予置评。 知道荔枝熟了之后,在九峰村的这几个人休息一夜过后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因为陈秋受伤,温宁倒是没让他去摘荔枝,而是说好等之后荔枝采好了,由他送去温家堡。 胥伯良则一大早起来制冰。 荔枝没有冰块就失去了新鲜的口感,容易氧化。 他喊来温青山帮忙,把地窖的冰块拿出来,放在一个水缸里给水缸里的水降温。 等确定水缸的水已经彻骨寒冷之后再倒了配好比例的硝石进去。 温青山就看着这缸冰水被施了仙法一样,瞬间冻成了一缸冰块,惊讶的哇哇大叫。 “法术,这一定是法术!”温青山用手去摸,硬硬的冰面让他只打哆嗦。 胥伯良得意的说道:“这不叫法术,这叫学好数理化,身在古代也不怕。” 温青山歪头,“啥数理化?啥古代不怕?” 胥伯良故作神秘一笑,继续去敲冰块,做更多的冰。 采摘荔枝是温宁和何月亲自去的。经过温宁观察,这个何月胆大心细,做事情有主见有条理,一点都不像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孩子。 无论是管理辣椒酱的作坊,还是照顾荔枝树,都做的很好,让人挑不出不满意的地方。 温宁把枝头那些红的滴血的荔枝都给摘了下来,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摘了三大筐新鲜的荔枝,至于剩下的荔枝那是要留给温家堡的,倒是没有这么急。 她们急忙把荔枝弄回家,然后再让胥伯良在马车上拉几个筐子,里面塞了冰,把荔枝转移到筐子里。 胥伯良做完这一切拍拍手,笑道:“都弄好了,那拜托陈秋大哥先送去温家堡,我和宁儿在这继续采后面的荔枝。” 陈秋左臂还缠着绷带,他欲言又止的看着温宁,见她没有什么话要和他说的样子,只好失落的驾着马车赶去温家堡。 而等陈秋身影都看不见了,温宁才觉得喉咙有些堵。 荔枝的珍贵程度可以说是举足轻重。 大胤在大祁的南边,从大胤产荔枝的地方到大祁的皇城,需要四天的时间。这四天还必须不眠不休,人马皆乏日夜兼程的把荔枝送去皇城里。 可是即便是这样,等荔枝到了皇城皇宫内,一筐荔枝也仅剩数十颗保存尚好的了。 这数十颗也不能简单的就吃掉,从洗净到御膳房加工端到皇帝的面前,半天功夫又过去了。隔天这些荔枝就不能端到皇宫内各个贵人的面前们了,一方面是因为荔枝没了,另一方面是因为这荔枝已经开始出现腐坏的黄斑。 品相不好的自然不能呈现给皇宫里面的贵人们,因此荔枝在大祁是很珍贵的东西。因为就连皇宫里,一年也匀不出几颗。 而此刻温婉的面前,这种大祁国视若珍宝的水果,摆了满满的三大筐。 “叶子把长得好看的大颗嫣红的荔枝挑出来放在两个筐里,记得筐子底下要铺冰块。剩下的秋树你分出来,品相稍次和品相最低等的也分别装起来。” 叶子和秋树不敢耽搁,齐齐应道:“是。”然后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同知卢槐已经坐在一边急不可耐了,他频频望向秋树和叶子的动作,一副心焦难安的样子,丝毫没有平日里在人前的官威做派。 楚亦抬起手中的茶,缓缓呷口道:“急什么,等装完就会送去该送的地方。” 楚亦这会是淡定了,荔枝刚被下人送过来的时候,他就和温婉先尝了尝,不说荔枝本身就鲜美生津,那味道,更是唤起了他儿时在皇宫中的记忆,那时,母妃还在。 再捏起一颗剥开吃进嘴里,楚亦又觉得有些不同。 自然是不同的。 就算是贡品,以前他们能吃到嘴里的荔枝,也是从南胤国不远千里送来的,从摘下到他们吃到,少说也要五六天的时间,就算有冰镇着,那味道也不可能新鲜到哪儿去,以前,吃的不过是个新鲜。 然而现在,荔枝树就在他家里,摘下来直接吃,这多汁爽口的味道,儿时的岂能比? “主子莫怪,只是这东西关乎着虹城和青云路的命运,是下官失态了。”卢槐擦擦鬓角的汗,又说道:“要是荔枝能让皇城里那个人满意,对我们也是大有裨益的。” 楚亦语调微扬的问:“哦?” “下官听闻,那人很是喜爱这东西。在他式微的时候曾几次去大胤,听闻就是为了这口荔枝的甘甜。” 楚亦冷笑,“你若是现在还觉得,他是因为喜欢吃荔枝才去的大胤?” 卢槐眼睛一转,思考了一下回答:“是下官愚钝,竟然没想到当初那人举事大胤曾暗中助力,是下官愚钝。” 温婉看到秋树和叶子他们忙活的差不多了,转身告诉卢槐:“卢大人,这送入皇城内的荔枝已经准备好了,总共八十斤荔枝,都已经装箱。” 卢槐一听不顾身份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八十斤?” 前年六月,南胤国奉上荔枝做为贡品,快马加鞭七天送到皇城,烂掉一半有多,最后剩下的已经不超过十斤,皇帝朝宴分发给百官文武品尝,到手就只是一人一颗。 当年何曾没妄想过,有朝一日定远行至南胤,吃够这荔枝! 没想到现在还在大祁呢,居然有八十斤的荔枝摆到面前。 “卢大人就莫惊讶了,赶紧送回皇城吧,别让荔枝坏在路上了。” 【576】这生意要怎么做? 卢槐喜不胜收的点头去吩咐人,在接到温家堡的消息后,他就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这儿可是大祁国境内,平时慢悠悠的过来也不过六七日,快马加鞭下来,三四日便可达皇城,这天气还没热,便是没有寒冰,三四日也坏不到多少,到皇宫时六十斤还是能保下来的。 等温婉目送着卢槐和官差离开之后,她才有心情管剩下的这两筐次品。 楚亦起身走到她边上,陪她观察这两筐荔枝。 “为何要进贡?” 第一次收获的荔枝,就把品相最好的拿去献给当朝皇帝,怎么看都不像温婉的作风。 温婉侧头望着她:“你这是想考我不成?温家堡一个大祁第一九层楼的双子星,多少会有些耳风传到皇城,在大祁国的地界上种出荔枝这事,树还没开花就被人传得老远了,这么给大祁国争脸的事儿,百官文武会放过这种消息?皇宫会不知道?会没有人好奇我这温家堡?” 顿了顿,她又道:“种出大祁国第一批荔枝,我做为大祁子民,藏着自己吃不上贡,等着皇上到家门口敲门么?” 楚亦扯出笑点头,赞赏温婉的大局观,但眼角并没见到什么笑意,似有不爽。 “那也何须把最好的全送走,自己反而吃这次等品。” “我有这么大个荔枝园,还怕吃不到新鲜的?这不过是头一批罢了,九峰村没熟透挂在树上的多着呢。”温婉笑,也不去探究他和当朝皇帝到底存着什么仇怨, “那你准备拿这些荔枝做什么?”楚亦扶着她的腰,一只手把她搂入怀中。 房间内的几个孩子又觉得被喂了一嘴狗粮,纷纷告退。 温婉晃了两下肩膀,可惜没挣脱开。 这人最近知道自己不让他碰,干脆使用上蛮劲了。 “这些荔枝虽然品相没有那些送到皇城的好,但是也是大祁头一份荔枝不是?所以我准备拿来提升下我醉香居的名声。” “才刚出月子,又要开始折腾了。” “这是我的事业,我折腾得高兴,怎么滴?” 楚亦有些吃味的搂着让她不得动弹,但又实在喜欢她做这些事时,眉眼间散发的动人光彩,“那你有何妙计?” “荔枝这么稀少珍贵,若是不声不响就在我醉香居上市了,岂不是很可惜?所以我要广发邀请函,举办一个品荔宴。” 楚亦也开始参与进来,“品荔宴?!想法不错!最好再拉几个世家公子和学士名流,赋一两首关于在醉香居品荔枝的诗词,等到后面荔枝陆续过来的时候,大家只会蜂拥来抢。” 温婉侧目看他一眼,“我发现你真的很有商业头脑。”这份机敏没有去做营销真是可惜了。 “在夫人面前,为夫这是班门弄斧。” 温婉被撩得花枝乱颤,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是要举办品荔宴,所以你能不能放开我,我要去忙活了。” 楚亦有些委屈的松开自己的手,虽然他也不想让温婉离开,可是刚刚温婉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那面无表情的威胁,让他不得不这样做。 “自从有了折枝之后,你都许久没和我亲近了。”楚亦用一种控诉的眼神看着她。 温婉扶额,天呐,这个男人要是做起这种委屈的表情,一点不违和不说,甚至让她有种当场器械投降的想法。 难怪说反差萌反差萌,这种史诗级的反差,简直要把她萌死了。 不行,她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温婉甩甩头,“这和折枝有什么关系,我先去醉香居不麻烦你了。” 温婉提起裙角匆匆出门,留下楚亦在房间里摸不着头脑。 这和折枝是没关系,但是他的重点是小婉许久没有和他亲热了啊! 温婉带着叶子端着半盘荔枝去找徐掌柜。 徐掌柜现在在醉香居双子楼忙的快活。 自从青云路修好,醉香居乃至整个虹河街的人流都大了很多,醉香居双子星做为这里的地标,生意更是没得说,徐掌柜忙活的闲暇时光,就是细数上到七楼以上的客人,那能让他开心上好久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心里对温婉的敬佩也越来越重了。 现在醉香居的客人,远不只是虹城这块地方的人了,其它州郡、南胤国、东芜国的商贩,异域面孔越发的多。 听得那些过程的商旅说,早在皇城,就听到了醉香居的大名!都知道虹城有这么一个九层楼的地标建筑,所以慕名而来的不少。 徐福贵相信,醉香居会像温婉说的那样,迟早会遍布大祁国,乃至这片大陆。 这是一个很美丽的梦想,不过谁也没说这人不能有点梦想对不对? 所以怀揣着这个梦想,徐掌柜每天的算盘打得飞快,就指望着什么时候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呢,怎么着,醉香居这个名字还是起于他的手啊。 “徐掌柜。” 徐掌柜从算盘中抬起头,看到是温婉急忙迎上去。 “诶呀,夫人你怎么来了?” 温婉笑吟吟地走到柜台边,随意的翻看几下今日的账本,心里暗自肯定徐掌柜的本事。 不愧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徐掌柜在酒店管理这块真是她比不上的。 徐掌柜可不会以为温婉是专门来查他账本的,所以耐着心等温婉翻几下再找他说事。 温婉摆了两页之后带着徐掌柜和秋树几个人去了稍微清净的六楼。 上楼之后温婉有一说一地夸奖他:“徐掌柜做账目真是清清楚楚,令我心生佩服。若不是你,我这醉香居肯定已经乱作一团了。” “哈哈夫人你这客套话差点夸的我找不倒北了,这还不是夫人你给了我这么大个店。今天找我可是有何吩咐?” 温婉微微一笑,把荔枝从叶子手上拿过来,半盘荔枝散落在瓷盘上,红白交错格外艳丽。 别人看到的可能是一盘荔枝,徐掌柜看到的,那可都是钱啊! “这……这,这就是夫人种的荔枝吗?” 徐掌柜对温婉种荔枝这件事再清楚不过了,这荔枝条还是从他手里接过去的呢,但是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成熟的荔枝到底长啥样。 “没错,这就是我最早种下的荔枝,产自九峰村。不过今年的荔枝已经送了两筐到皇宫了,剩下的不会太多。大家自伙儿尝个鲜,剩下的……” 【577】八宝荔枝。 徐掌柜原本大亮的眼睛,现在几乎冒着金光,耳边全是银子滚到口袋里的声音。 “那,那我可发了……”徐掌柜喃喃道。 “徐掌柜别着急,你觉得这剩下的荔枝,生意应该怎么做?” 徐掌柜指着荔枝,激动地说道:“这还能怎么做,当然是卖掉。一颗荔枝一两,不,五两。我觉得五两都有人买的。” 一颗一五两,他倒是敢想。 不过温婉没有否认他的说法,反而鼓励道:“徐掌柜才思敏捷,荔枝的确是要卖掉,只是掌柜想到要怎么卖了吗?一颗五两,可不是虹城的人能够消费的起的。” 徐掌柜的热情被温婉一盆冷水从头到尾泼个干净。 说的也是呀,就算这个荔枝价值千金也要有人能买得起呀。虹城不是皇城那种富庶之地,也不是豫郡的郡城中心,大富大贵之人也没有想象中那样一抓一大把。 至少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过来花个百来两银子,专门吃一盘荔枝的。 徐掌柜这下什么眼睛里面的精光,还有耳边的银钱入袋的声音统统都消失了。 他讪讪道:“那,那就五两一盘,一盘放个十颗,我觉得还是有人愿意吃的。” 可这样那也失去了荔枝的价值感,第一年有人会吃个新鲜花五两吃,第二年就没人愿意花那么多钱了。 温婉看徐掌柜都蔫了,也不再藏着掖着,把话头又给挑了起来。 “徐掌柜何必气馁,这荔枝,正常卖法,五两一颗都要吓到人,但若换个方法,便是十两一颗,咱们醉香居也能卖得出去。” 十两一颗! 徐掌柜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说道:“夫人,十两在虹城,能买半个小宅子了。” 温婉反问:“徐掌柜觉得我是那种乱夸海口的人吗?” 温婉的为人徐掌柜自然是无比清楚,就是因为清楚他才觉得不敢置信。 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事?荔枝十两一颗也能卖出去? “荔枝本就不是穷人吃得起的,咱们做的也不是老百姓的生意,而是那些愿意花大把钱跑到醉香居六七楼往上挥霍的公子千金,对他们来说,钱,只要花得有价值,贵不是问题。”温婉笑了笑。 徐掌柜点点头,跟了温婉这么久,他也知道这么个理了。 “可是咱们要怎么做,才能把这些荔枝卖到五两一颗,甚至十两一颗呢?”徐掌柜真是好奇死了。 可是和他的着急不同,温婉淡定的就像是准备赚点小钱一样。 她捏起一颗荔枝,慢慢剥开递到徐掌柜手中。 “尝尝。” 徐掌柜有点懵的看着手中的荔枝,不敢置信的说道:“这,这荔枝也是我这种人能吃的吗?这,这可是贡品呀!” 荔枝的地位就像是那鲛人泪珠,束之高阁可遇不可求。 而温婉竟然就这样递给他,还叫他尝尝。 听听,这是他一个市井小民能吃到的东西吗? 温婉催促道:“徐掌柜有什么好迟疑的,之前的三月红你也吃过了,那也是荔枝啊。” 只不过那时候的三月红出产的不多,所以她只送了几颗给徐掌柜,也没见他诚惶诚恐的不敢吃呀。 不过温婉的话却吓到徐掌柜了。 他一嗓子尖到变声,“什么?!那个不是‘三月红’是什么水果吗?怎么就成荔枝了!” 要是知道那是荔枝,他哪里敢就那么直咧咧的吃掉?!肯定是要供起来拜拜,然后再沐浴焚香对着日月把它吃掉。 温婉差点没笑的背过气,徐掌柜惊讶到变声也算是奇景了。 她一只手捂着腰,强忍笑意道:“荔枝也不过是一种普通的果子,不必这样惊慌失措。徐掌柜先尝尝我再告诉你怎么把荔枝变成钱。” 一听到来钱,徐掌柜的理智就稍微扯回了一点,木讷的接过温婉递过来的荔枝,然后送入嘴边。 他越吃眼睛越亮。 好吃,甜甜的滋味不是那些个梨子苹果能比的上的。那种甘甜的口感就算是葡萄那也拍马莫及,很是特别。 而且他觉得这个荔枝的口感和温婉之前端来的三月红差得很多。 三月红味道也美味,可是完全不及这次这颗荔枝。 徐掌柜把荔枝细嚼慢咽后,一直到荔枝的甘味在嘴巴里消失殆尽才缓缓开口。 “人间美味,至臻珍品。” 短短八个字徐掌柜给了很高的评价。 温婉笑了笑,对这个没有什么水果品种的时代,荔枝真当得起人间美味了,不然哪来的一骑红尘妃子笑? “就是因为很多人没尝过荔枝的滋味,而且,这批荔枝直送皇宫,乃是贡品,皇上和妃子们吃的东西,你说,怎么能卖不到十两一颗?” 看到温婉自信的笑容,徐福贵贱兮兮的问:“夫人可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温婉挽了挽袖:“我自打生了折枝之后就没下厨,也不知道我这手艺会不会生疏了。” 温婉下厨,那真的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徐掌柜清楚的记得,当初她镇定自若的进入他的后厨,变出那几道让醉香居起死回生的美味佳肴。 而今这一景象得以重见,他激动地不能自已。 这个姑奶奶颠几下勺子,可每次都不得了啊。 半个时辰之后,温婉端出了八个菜盘,每一个菜盘之上的样式都不尽相同。 有做汤、有煮的,甚至还有一盘上面摆着一个完整的荔枝,根本看不出做了什么变化。 一盘盘荔枝摆在徐掌柜面前,让他看花了眼睛。 徐掌柜一脸迷茫的看着桌上的荔枝,“这是什么?” “八宝荔枝,徐掌柜趁热尝尝。” 徐掌柜还想多问几句,可是温婉已经把装着荔枝的盘子推到他面前了,干脆什么话都等到吃完这眼前的荔枝再说。 第一个端上来的,就是那个看不出什么变化的荔枝。 荔枝是倒放着的,尖端朝上。莹白的荔枝看不透里面的内核,只能隐约中观察出里面有点什么东西。 徐掌柜一筷子夹起荔枝,一口送入口中。 刚刚他已经吃过一颗荔枝了,所以料想着自己第一口下去会咬到荔枝那个很小的核,可是等到他上下牙齿都挨到了,都没吃到荔枝核在哪里。 反而荔枝中有股糯糯的口感,感觉就像是糯米。 【578】进宫了。 因为糯米的特性,很能锁住汁水的味道,因此整个荔枝外皮荔枝味最淡,越咬到里面荔枝香浓的口感越浓。 等整个荔枝都在嘴巴里瓦解的时候,无限的荔枝香味从喉间通道全身上下,浑身的毛孔都沾染了荔枝的香味,舒爽宜人。 “妙啊!”徐掌柜大叫一声。 他迫不及待的把第二盘荔枝给拉过尝尝。 第二盘荔枝和第一盘有一些不同,第二盘里装点了很多黄色的小东西,凑近闻闻有栗子的清香。 徐掌柜夹起来放到嘴里,同样这盘荔枝去了核。里面塞满了被捣碎的栗子泥,荔枝和栗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曼妙的感觉,把刚刚那个打开的毛孔多增加了几分浓郁的气息。 “妙啊,太妙了!” 后面的蜂蜜桂花荔枝,用枣泥做荔枝壳的红枣荔枝,滚了一层清淡香甜霜糖的荔枝,红薯荔枝球,还有一道竟然用荔枝和虾仁一起做,不过味道也是一绝。 最妙的是这些东西吃完,正觉得浑身舒饱有些腻味的时候,温婉那碗荔枝酒。里面加了点冰块让荔枝和酒的味道发挥到极致。 “妙妙妙!八宝荔枝,人间罕有!” 徐掌柜这是心悦诚服了,温婉这一桌的手艺再加上这么多颗荔枝,别说百两,五百两也换不回。 “人间美味保证了,这接下来,就是看我们怎么销了。”温婉勾唇一笑。 当天下午的时候,醉香居前面对挂起了红联,而虹城里数得上名字的人都受到了邀请,参与醉香居举办的“百人醉香荔枝宴”。 这个意思说的很明白,就是限定一百人品尝荔枝,多一个都没份。 除了虹城的地绅之外,温婉还邀请了那些平日里才名在外的学子。 当天下午经过温婉精心挑选的一百人一手请柬,说是凭借手中的请柬,能到醉香居占一个位置,并且只要作诗一首就能免费吃一份荔枝。 荔枝这个东西在普通人耳边传的少,在这些人耳朵里可是口口相传。 早就传闻温家堡的奇异果园里面产了荔枝,可是谁也没想到竟然这个荔枝宴来的这么突然,这么令他们喜出望外。 那些没拿到请柬却听到了风声的,当然也想要亲眼看看这个荔枝宴是怎么回事,因此找上那些拥有邀请函的,企图一窥究竟。 不过醉香居的邀请函上也写明了,邀请函仅限单人使用,要是多带一人那两人中只有一人能留下。 一时之间,醉香居的邀请函竟然成了虹城最热门的东西。许多没有拿到邀请函的人,在市面上直接叫价购买,一封邀请函从最开始的几十文起价,被炒到上十两,甚至隐隐约约听说城西的金员外一家花了五十两也只买到了两封。 温婉自然猜到这个情景了,所以秋树和她汇报的时候她一点也不意外,甚至也不想阻拦。 楚亦吃着温婉为他和玉儿特制的“八宝荔枝”,好吧,其实是温婉特意为玉儿做的,他是顺带的那一个。 温婉做的美味佳肴不少,还是头一次吃完后,楚亦评价为:“嚼疑天上味,嗅异世间香。人间至味。” “爹爹说的对,不过玉儿觉得这些荔枝像是一颗颗珍珠落入玉盘里面,好看又好吃。”玉儿也有模有样的摇头晃脑,评价一番。 温婉弯起手指弹了下玉儿的小脑门,“吃东西就吃东西,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玉儿拨开温婉的手,小脸颊气得鼓了起来。 “娘亲不要这样对待玉儿,玉儿本就是小小男子汉,是个小大人。” 温婉笑着把手收回,摸着下巴说道:“想要做大人,你还早十年呢。” 玉儿小粉拳捏紧,“不用十年,玉儿已经是大人了!” 楚亦看着自己儿子那张幼稚的脸,倒是很明白他心里想什么。 “扶辰若是想要成为大人,先改掉自称乳名的习惯。” 玉儿恍然大悟,正经的对温婉说道:“娘亲,以后你不要喊玉儿叫玉儿了,要喊扶辰。” “知道啦,玉……”温婉把声音拉长,看到玉儿紧张略显急促的脸庞,然后才改口道:“扶辰。” 玉儿这才把表情收住,淡定的继续吃荔枝了。 温婉挨着楚亦坐着,手忽然被他十指相扣,温婉撇过头看去,楚亦目视着玉儿不停鼓动的腮帮子恍若无事说道:“扶辰长大了。” 温婉拔了几下手拔不出来,干脆随他去。 “我知道他长大了,他日益成长,我着实欢喜的很。”温婉露出慈爱一笑。 很难想象当初那个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的小孩子,都已经变成这样进退有度,吃饭有礼有节的小小男子汉了。 楚亦附在她耳边说道:“我也欢喜的很,你能生下扶辰和折枝,是我这辈子最欢喜的事情。” 温婉望着他眼底的深情,许久没说话。 最后她淡笑着轻声说道:“别说这样的话,一辈子还很长,谁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你也不能肯定以后会不会遇到让你更欢喜的事情。” 她用力把手一抽,站起身来对着自己的儿子嘱咐了几句,就去了醉香居。 此时,不远千里的巍峨城门外,快马加鞭的车队正在落日之前进入了皇城街道。 半个时辰后,两箱冰冻着的荔枝,就送到了皇帝的寝殿。 楚玄臻将没批完的奏折放下,走到开了箱还在冰块中冒着冷气的红皮荔枝面前,略显苍老的脸,却是精神抖擞,如炬的双眼在那两箱荔枝上打量了许久,面上不露喜怒。 旁边的太监总管剥出一颗颗荔枝来往盘子里放,看着皇帝很淡定的吃进嘴,他肥胖的腰弯着,半响了,终于忍不住先出了声。 “万岁爷,您觉着,这荔枝味道如何?” “嗯。”楚玄臻点点头,“刚你说是从哪送来的?” “回万岁爷,是从虹城送来的。往年就算南胤国送荔枝来,也还没到时机,据卢大人所说,这是咱们大祁国自产的荔枝。” 太监的眼睛都泛着光,这么多的荔枝啊!往年哪年上贡也没有这么多的数量啊,而且一看这剥开的莹白果肉,就看得出,这些比往年的贡品都要新鲜好些许,他们大祁国,居然种出了自己的荔枝! 【579】与百官品尝。 “唔,大祁国产出来的荔枝。也是贡品。” 楚玄臻嘴里包着荔枝,感叹的话语也没多少的语气,叫人揣测不出圣意。 一颗接一颗,等皇帝吃了近十颗了,他才拍拍手:“李长寿,你来给我想个好法子,想得好,赏你几颗。” 李长寿在楚玄臻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伺候他了,几十年相伴,哪能不懂皇帝的意思。 这是想让他怎么处理这荔枝呢,这么贵重有意义的贡品,当然得放在刀刃上,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了。 “奴才愚笨,想不出太好的点子,往年送来的荔枝一路下来还能吃的极少,只能让大臣子们或者后宫妃子们品尝几颗,但是奴才看 着,这回的荔枝不仅果肉更新鲜,这数量也要多了许多,毕竟从虹城送来,比从南胤国送来,要短了好几日的路程呢。大祁国产出的荔枝,这意义又重大,不如,明日朝堂,也请文武百官品尝一番?” 李公公堆着肥厚的双下巴,挤出一副喜感的笑脸,好像真的只是提了个肤浅的建议。 然而,做为后宫的大总管,怎么可能真的愚笨? 现在朝堂正是用人之际,皇帝连续几个月颁发各种新政令,朝野上下忙得脚不沾地,难免有人暗中怨愤,朝堂上可还留着一批前朝老臣呢。 此时皇上把这鲜美的荔枝拿出来与百官分享,既能收拢人心,又能向百官预示祥瑞之意。 楚玄臻斜了他一眼,虚起的眼角带着笑意:“你倒是有心了。” 隔日早朝,百官启奏完后,李总管反常的没让退朝,而是拍拍手,便见到一长排的太监们端着一个盘子向他们走来。 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了荔枝送进宫的事,但大部分的人看到盘中剥好的莹白果肉,都忍不住的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何物?” “这可是那贡品荔枝?皇上这是要与微臣们分享吗?” “好像是!竟然全都发,还每人三颗!”有人受宠若惊:“那后宫的嫔妃娘娘们还有得品尝吗?” “诸位爱卿不必惊讶,今日请各位品尝之物正是荔枝。不过,却不同于往日,这盘中果肉,乃是我们大祁国自产的荔枝,于虹城一处农庄产出,昨夜送至皇宫。今日,我便和诸位爱卿共品这荔枝的甘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臣子们禁了声,心中却是各有深思。 皇帝捏着筷子,将御厨精心摆弄过的荔枝放入口中。 那熟悉的滋味勾起了皇帝曾经在大胤的回忆,甚至更加甜美,当下,他不像昨夜收敛情绪,龙心大悦的赞叹。 “好!” 臣子们看到皇上都吃了,才开始下筷,一入嘴,甭管什么心思,都被这甘甜美味给冲散开了。 “此等美味只应天上有啊!” “想不到我们大祁国真的能种出来跟南胤国味道一样的荔枝!”以前有幸品尝过贡品的老臣们欣喜非凡。 “早听闻荔枝犹如琼浆玉露,果然甘甜非凡,从今往后,我们大祁不再依靠南胤的进贡就能吃上这种美味,这是我大祁国富力饶的象征啊!”吃过之后,就有人开始拍马屁了。 “大祁皇朝三百年间,多是奇人异士曾栽种荔枝,无一人成功,却唯在皇上登基后被人栽种出来,这是上天之意啊!” “天佑大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到大半的脸孔上带着被冲击的喜悦,楚玄臻满意点头:“诸位爱卿,何人可知,这种出荔枝的地是在何处,又是何人所种啊?” 朝堂之上安静了几息,然后有人立谏站了出来。 “回皇上,微臣老家在南方,对此有所听闻。种出荔枝树的,乃是虹城郊野边上一处农庄,其庄主乃是一位奇女子,不知从何处得了这耕种之法,将好些个外邦的水果成功的种植在了她的农庄内。” 另一位大臣也站出来补充:“微臣对此也有所耳闻,据说那位奇女子,还建造了我大祁国第一高楼。” “青云路的修建成功,也是得力于那女子下面一位门生提出的泥路修建法。” 不断有人站出来补充,温家堡太多的事情都属于国家头条级别,哪能不引起官员们的关注。 朝堂之上充斥着“醉香居双子星”“虹河街”“九层楼”“辣椒”“新的佐料”“温家堡”“奇异果园”等字语。 然而没一会儿,画风开始转变。 “温家堡?” “启禀皇上,这温家农庄虽然举功数例,但亦可看出野心不小,竟擅自将一个种地养牲畜的农庄,更名为‘堡’,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话题一下被转进了阴谋论,很快,朝堂之上分为了两派,开始为这个争论起来。 皇帝高深莫测的望着下面的臣子们发言,嘴角似乎带着笑,但却又见不着什么笑意。 最后,大祁的右丞谏言道:“启禀皇上,不论如何,这荔枝出产的确乃我大祁国富民安的象征,堪称祥瑞,这等盛世佳景皇上应当亲眼见见才是啊,听说那温家农庄的奇异果园,明年果子就都能成熟了,皇上不妨明年南下巡视民情,以展示皇恩浩荡,体恤爱民。” 右丞相不愧是皇帝心腹,一通彩虹屁拍不着痕迹的拍出来,顺带还提了一个政治性建议。 既然不放心,那就亲自去看看,能见识到大祁国栽种出来的外邦树,一路还能游山玩水,一举多得啊! 大臣们先是窃窃私语,再用余光偷偷瞄皇帝的反应。 他们观察片刻皇帝的表情,见他虽然有些犹豫,但是没有不高兴的表情就知道,皇上怕是早就心里有计较了。 这位新皇上位的时间不长,可是出巡的次数却是不少。 南到大胤边界,东到东芜国的地盘,西边和北边也在他的出巡计划之内,可惜因为形势不太好,所以被诸多大臣连番劝阻,他才打消出巡的计划。 现在右丞相这个话茬递上去,皇上不心动才奇怪。 再说了,这个什么温家堡的奇异果园也着实吸引人,听说里面还有不少奇异的果实,正是结果子的好时候。 【580】南下巡视。 “王右丞说的有理,臣附议。” 这下在座的人惊了,说这话的竟然是和右丞相在朝堂上一直分庭抗礼唱反调的左丞相。 “臣等附议。”几个见风使舵的一品大员们赶紧抢着说。 皇帝见在座的差不多都喊着“附议”之类的,这才把高深莫测的表情撇掉,哈哈大笑。 “好!朕亦想亲眼见见这大祁第一高楼的风彩,看看这奇异果园究竟是什么样,踏一踏青云大路,具体的行程,就交由右丞相办理,最好沿着我大祁的边境一圈巡视一番我大祁近几年的变化。” 大臣带笑高呼三声万岁,心中却是因此举翻起了各不一样的浪花。 与此同时,虹城虹河街,今日热闹得堪比皇城。 “百人荔枝宴”举办的地方,就在醉香居双子楼前面的那片空地上。 依照温婉的吩咐,徐掌柜当天下午的时候搭了一个台子,还顺便停掉醉香居的生意让那些吃饭的旅人和客人都去商业街上用餐,为这百人荔枝宴做准备。 醉香居越是这样,越让那些没有收到请柬的人好奇,这个百人荔枝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那些在醉香居吃不上荔枝的人,也要堵在商业街,看看这个荔枝宴到底是个什么景况。 荔枝宴还没开始的时候,醉香居双子楼前面那片空地前已经是人头攒动,人群交流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时,整条虹河街的人流都达到了一个顶峰,大路上几乎连马车都通不过了。 温婉上台前,舞台旁边的鼓点被擂响,三声过后温婉和徐掌柜才不紧不慢地到台子中央主持这次百人荔枝宴。 百人荔枝宴是一人一席,桌子用的是边角镂空雕花渡金漆的台案,每张台案右上角都摆了一个数字,数字后面跟着一个荔枝的图案。配着这个台案的团蒲也很讲究。团蒲的面料光滑舒适,坐上去无声却很柔软,内里填充的东西肯定是上等佳品。团蒲边上的一圈也有荔枝的图案,不过这个图案面前跟着的却是“醉香居”这三个字。 台案是温婉在半个多月前吩咐赵怀做的。 这百人荔枝宴可不是她一时半会儿想出来的,荔枝成熟后的每一步,她已在脑中酝酿了一年。 每一样东西,都是她花了不少心思精细弄出来的,比如这个团蒲,她打了绣花样子,让阿慧照着样子绣了一百个。 这些台案和桌子,她并不担心这次荔枝宴过后就闲置,这些东西她以后还有安排,此时暂且不表。 那些参与荔枝宴的人看套这些案台和团蒲暗自点头,不愧是醉香居出手。整齐划一的案台和团蒲,让这个荔枝宴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各位醉香居尊贵的来宾们!”徐掌柜脸上带着笑意高声喊道:“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参与我们的荔枝宴,我们承诺,今晚收到醉香居邀请函的来宾,可以免费品尝我们的荔枝。” “哇!太好了!” 徐掌柜话落下面一群人叫好。 徐掌柜转头看向温婉,见她对他点点头就抬手示意那些叫好的人群噤声。 “各位来宾都知道,荔枝味美产自于大胤,在大祁未曾出产。可是今日,这一令人扼腕的事,在这个夏天结束了!因为我们大祁的温家堡,也有荔枝了!”温婉一身直襟深衣气场十足的宣布这一喜讯。 这下底下的人叫的更欢畅了,就连站在宴席外围的那些看客也都纷纷欢呼。 “且产自温家堡的第一批荔枝已经日夜兼程送往皇城,想必今日,荔枝应该已经端到了皇上的面前,今日的百人荔枝宴同样是第一批荔枝,意在和皇上共乐,普天同乐。”徐掌柜接着说,不过这消息也是温婉告诉他的。 温婉这话可不是瞎说,她估摸着此刻皇宫内的皇帝应该已经吃到荔枝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才敢大肆摆这个百人荔枝宴。 参加百人荔枝宴的人听到皇帝竟然和他们一样,吃的是同一批荔枝,底下的嗡嗡声瞬间放大了十几倍。 这是何等恩荣,才能有命和皇上吃上一样的荔枝,大家期待的情绪都要冲破这个空地了。 “今夜我们邀请到各位,特地为各位献上醉香居之后要推出的八宝荔枝,话不多说,各位请享用吧。” 徐掌柜拍拍手,十几个童男童女端着一个精美的瓷盘上来。 这些男孩女孩都是农庄里的孩子,今天温婉特意吩咐男童穿红色长褂系白色发带,女童穿白色长褂系红色发带。 整齐的色系和相近的服装款式,一下子就打开了那些人的眼睛。 这些孩子动作整齐划一,进退有度地穿梭在每张案台上,将瓷盘放下。 精美花纹的瓷盘上,只一颗荔枝摆在正中央。 没有一人嫌少。 没有人敢嫌弃要送进皇宫当贡品的水果发到每人手里只有一颗,能尝上一口都是幸福了。 晶莹剔透的莹白果肉,像美人的凝脂之肤,泛着诱人的光泽,好些人看着都舍不得吃了,虽然都迫不及待想品尝,却极少有人狼吞虎咽的一口吃下,像和百里昊焱一样的雅士,都是先用茶水去了嘴里的味道,再把荔枝夹起来,缓缓入喉。 温婉站在台上,叶子站在她身后也端着一份荔枝。 温婉夹起来和台下的人一起共同品尝。 徐掌柜见大家面前盘子都空了,唱道:“上第二盘!” 这八宝荔枝的出场顺序和温婉那天让他吃的顺序一样,没一会,就听到他的声音:“上第三盘!”“第四盘”“……” 一轮上一盘,一盘就一颗,却没有一个人表示不满。 反而都沉浸在这种品尝饕鬄之宴的隆重感,仿佛吃的是天上的蟠桃。 吃完了七颗不同做法不同味道的荔枝,徐福贵才唱道:“上荔枝酒!” 荔枝酒是用三月红酿的,小小一碗,清香的味道引得人垂涎三尺,不一会,那些才子佳人们就开始陶醉其中,惹得诗兴大发起来。 现场气氛正是热烈之时,徐福贵笑意盈盈地宣布。 “诸位来宾,今天这百人荔枝宴,至此结束了。” “什么?就没了?” 这个结束来得猝不及防。 这群尝荔枝的人还陶醉在荔枝香浓甘甜的味觉之中没有抽离出来,再加上微醺刺激的荔枝酒助兴。此刻正是他们兴致正高,醉意酣然上头时。 【581】这样才能卖得出高价。 “怎么就结束了,不够不够呀!” “人间美味,不能就这么结束了!我们买还不行吗?” “没错,我们以后还要吃荔枝!我出银两买!” 徐掌柜耳尖的把这些话都听了进去,心里美滋滋。 “诸位,这八宝荔枝在荔枝下市之前,醉香居每日会限量出售,只有前二十名预定的人,才能有机会吃到八宝荔枝。” 台下的客人一对眼,有些愣住了。 这醉香居竟然还搞限量销售?他们难道不想赚钱了吗? “徐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这是决定每天只有二十人能吃到荔枝吗?”那样也太坑了吧。 “二十个人可太少了,你成功的吊起我们的胃口,然后又不让我们吃个过瘾。” “就是就是。” 底下的人把醉香居恨的牙痒痒,就没见过这么坏的酒楼,这个掌柜坏滴很。 温婉见底下吵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制止,提着口气继续告知醉香居之后的营销政策。 “这个八宝荔枝各位也尝过了,当知无论是烹调的精致,别出心裁的创意,还有美轮美奂的视觉感受,都当得起佳品。若是我们醉香居的厨子每日都做这个八宝荔枝,我这个酒楼后厨怕是也做不了其他东西了。” 底下的人想想也是,这些菜看起来都是功夫菜,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弄好的。 “所以我们的八宝荔枝只接受预定,而且必须提前一天预定。一方面是为了保证时间上制作的充裕和人手的安排,第二就是为了保证采摘来的荔枝足够新鲜。” 温婉这么一说,底下的人就都不吵了。 听听,醉香居就是会来事儿! 在大祁,还没有哪个酒楼会为了保证食材新鲜,而拒绝别人的生意,敢这么做的,也就醉香居才有了。 不过也有人说:“那怎么成?这荔枝好不容易种出来了,却说不能吃,这样又有什么用呀?” “对呀,还以为温家堡有了我们就能吃上了,既然搞限量那不都一样吗?” 温婉任由他们嘀嘀咕咕的吵一阵,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才又开口。 “各位,我们刚刚说的是八宝荔枝限量出售,但是新鲜不用加工的荔枝我们是另售的,但是当日的荔枝也是卖完即止,销售的月份从即日起到次月中旬,过时不售。” 过了这个时间的荔枝就没那么好吃了。 底下又是一片热议,徐掌柜趁着这个时候又扔出一记重磅炸弹。 “各位来宾,在未来十天内,我们只接受预售荔枝,如果没有提前预定,无论是未加工的荔枝还是八宝荔枝都不能出售,荔枝的售价我们已经张贴在商业街外的红榜上。诸位来宾之后可以去观看,今天的荔枝宴到此散场了,谢谢诸位的莅临。” 台子下的大鼓又被擂响,徐掌柜先下去,这人的脚都还没挨到地呢,就被一群想要预定的人给团团围住。 温婉抿嘴一笑,靠近另一侧舞台打算悄悄退场。 她原想着跳下去,或者喊秋树搬张凳子让她踩着下去,结果等她走到那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已经立在那里了。 “娘亲,让扶辰扶你吧。” 小玉儿撒开腿想要跑过来,可惜有人捷足先登。 楚亦大步一跃上了台子,在温婉还一脸问号的时候,搂着她的腰带她飞下舞台,稳稳落地。 温婉站定之后抬头看向楚亦,他正一脸温情的注视着她,两人眼里一时只有彼此。 温婉唇角动动,最后还是从他怀中退了出来。 “谢谢。” 楚亦觉得怀中有些空空,略微失落:“和我道什么谢。” 玉儿一脸郁闷的说道:“爹爹真是太坏了,仗着自己长得高就任性妄为。” 楚亦轻飘飘睨了玉儿一眼,小玉儿瞬间把郁闷的表情给收了起来,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 玉儿心里暗道,爹爹的眼神比放狠话还可怕。 温婉没错过这对父子俩的暗涌,扯开话题道:“我们先回去吧,折枝就要醒了。” 一家子就这样牵着手离开了这个百人荔枝宴,留下徐掌柜一个人对着一群想要预购的人进退不得,最后徐掌柜喊道:“先赶到醉香居的客人可以先预购。” 这些人才松开徐掌柜,去醉香居订位置了。 徐掌柜擦擦自己鬓角的汗水,准备回酒楼里面,不过他面前却有一双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徐掌柜,不知道温堡主是不是有什么政策,可以多留一个八宝荔枝的名额给我们呀。”百里昊焱坦荡的笑道。 徐掌柜叹了一口气。 百里昊焱有些意外的问他,“难道我猜错了,温堡主请我们来这个荔枝宴真的只是为了吃荔枝?”这不符合她的个性呀。 徐掌柜摆摆手,“我是叹气,堡主真是聪明绝顶,她一早就告诉我,你们肯定会在荔枝宴结束之后找我来要额外的预定名额,并且已经把条件都准备好了。” 百里昊焱:“……” 他就知道温婉这顿荔枝宴请他们这些读书人是有目的性的,天下奸商一般黑,温婉那是黑中之黑。 徐掌柜简单的给百里昊焱和几个读书的才子,介绍了下获得八宝荔枝预订名额的方式。 共有三种方式,第一种就是百里昊焱最熟悉的写篇辞赋,写得好写得坏由虹城书院的先生判断,先生若认为是佳作便可免费吃八宝荔枝。 第二种就是作画,且这画要别出心裁,作画之后悬挂于醉香居大厅之中,每个来醉香居用餐的人都有一张票,能给心仪的画投票,获得一百票就可以免费吃八宝荔枝。 最后一种就是斗文,每日酉时时分于醉香居前举办文斗大赛,在酉正的时候选出大赛头甲,头甲可免费吃八宝荔枝。 百里昊焱皮笑肉不笑的冷笑几声,“真是温堡主的手笔啊,要么就无风,这刮风就起浪。一手算盘打的精妙绝伦,不说这字画和辞赋能吸引多少人,就是这个文斗也是厉害得很。徐掌柜这住宿的客房可得收拾好了,到时候人太多要住不下了。” 文斗这个噱头出来,不仅八宝荔枝会天下闻名,就是醉香居也会受到天下学子的瞩目。 徐掌柜回敬一个真挚的笑容,“那就借百里公子的吉言了。” “好说,只是徐掌柜明日要多替我准备几份八宝荔枝了,明日我就来讨教讨教。” 徐掌柜连忙说好,目送百里昊焱意气风发的离开。 真是每一件事都被温婉算准了呀! 【582】清心寡欲到快悟出佛了。 没过几日,皇帝明年要南巡的消息就在皇城之中流传开来。 街头巷尾纷纷议论这件事,而出巡的起因也被民众们挂在嘴边提起,那就是——温家堡。 “梁兄,你来的正好,听闻你就是来自虹城的,可知虹城一处名为温家堡的地方?” 梁子沐从外面进来,路过园子的时候被自己的同窗给喊住了。 他停住脚步,有些诧异地望向那个问自己的同窗。 “温家堡现在可是你们虹城的热门之地,梁兄难道不曾去过吗?”另一个姓白的同窗问道。 梁子沐轻轻摇头,“温家堡我不曾去过,不过温家堡前面的双子楼我是曾经慕名去过的。敢问这温家堡怎么了?” 梁子沐两个同窗哈哈笑道:“诶呀,梁兄你自从夫人去世之后就一心只读圣贤书,并未多多听闻这街头巷尾的小道消息呀,这温家堡怕是要一飞冲天,名扬天下了。” “就是就是,听闻那个温家堡里有一处奇异果园,栽出了荔枝让龙心大悦,皇上决定明年南巡,这最终目的地就是温家堡。” 梁子沐眼睛一黯,压抑着心中的震撼。 那么一个农庄,竟是在她手中做到了名扬天下,她果然非寻常女子。 可惜…… 一股莫名的情绪从梁子沐胸腹之中迅速冲起,冲破心房,击碎理智。 他垂下眼脸,人群中显得如此低调,光线在他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皇城的消息暂时也在皇城散布着,几天时间远传不到虹城这边来,但总有那么些人,暗中关注着皇城的一举一动。 朝行和陈秋板正身体立在楚亦身后,静静等楚亦把信看完。 “哼。” 楚亦轻蔑的冷哼,将信在蜡烛上烧毁。 “主子,信上说了什么?” “楚玄臻明年要南巡来温家堡。”楚亦面无表情地把信点燃烧毁。 皇帝出巡可是大事,百官都知晓,所以楚亦几乎是在次日就收到了来自皇城的密信。 朝行诧异道:“他有什么目的?难道是发现我们了?” “我认为不会。”陈秋率先否定,“如果发现我们了,就不会是楚玄臻自己南巡,而是派一支杀手队伍来这里了。”陈秋也跟着楚亦直呼皇帝名字,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错,他虽然没发现,但是怀疑。”楚亦颔首。 陈秋有些好奇地问:“怀疑什么?” “怀疑我还活着,而且就在南方。” 朝行略微思考便想明白:“没错,如果只是为了温家堡的奇异果园,楚玄臻完全可以直通通的过来,而不用大张旗鼓地南巡。他就是想要撩拨动南方这边的情形,好一探究竟主子是否在南方。这是伸棍打蛇,全看什么动静了!” 楚亦给了朝行一个带着欣赏的眼神,说道:“不错,这就是他的目的。” “主子,那我们应当如何行事?” 楚亦危险的眯起眼睛,回道:“既然他想来南方,那就让他好好游玩一番,不过,皇城也是时候迎接真正的主人了。” 朝行和陈秋对视一眼,彼此看到了对方眼中兴奋的神色。 他们压低嗓子激动喊道:“属下愿追随主子左右,为主子效劳!” “陈秋,你去通知云安城的人加紧安排,明年三月前,我们静待良机。” 陈秋眼中闪过犹疑,却又马上消失不见,作揖道:“属下遵命。” “朝行你去东郡和北郡转转,于年前集结好人手在皇城内,一举成事。” “是!” 朝行和陈秋动作果然快,晌午楚亦吩咐下去,一刻钟之后两人就策马奔赴自己要去的目的地。 楚亦摸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又望着北边的方向叹了口气。 他走到温婉的院子,听见了折枝的哭声。 “折枝乖,娘亲在这里呢。”温婉抱着女儿在房间里踱步。 “她怎么哭了?”楚亦推门进来,凑到温婉跟前,一只手揽上她的腰把母女二人抱了个满怀。 “可能是闹觉吧,小孩子都是这样子的。” “扶辰不曾如此。”楚亦蹙眉。 “玉儿都多大了,而且小时候玉儿吃了就睡很乖的。哪像你的女儿,一到睡觉的时候就爱哭。这点肯定随你,就是不爱睡觉。”温婉无情控诉。 折枝什么都好,就是闹觉厉害,而且每次闹觉还不让奶娘抱,就只喜欢温婉抱着,她严重怀疑吧,这点随爹。 楚亦眼神变黯,压着嗓子在温婉耳边呢喃:“一个人精力旺盛没地方发泄,怎么睡?” 温婉老脸一红,这扯着孩子的事情也能开起车?! “胡说八道!”纯情温婉虚张声势吼了一嗓子,可是这个耳根都止不住的红起来了。 楚亦眼神又沉了下去,现在已经不是压着嗓子,而是完全变成了一个行走的荷尔蒙磁铁。 “胡不胡说今晚试试不就知道了?” 温婉脸上飞起一片红霞。 她怀孕生子多久,楚亦就禁欲多久。也怪不得他忽然飙车。 房间里突然有一股气氛暗暗涌动,让紧靠着的两个人体温都攀升了。 “呜啊——” 一声嘹亮的啼哭,把整个房间的旖旎暧昧都击碎干净。 折枝感觉自己娘亲没有哄她睡觉,还停下来嘀嘀咕咕的,不高兴的哭了。 温婉的理智被牵扯了回来,扭了几下身体摆脱了楚亦的手。 她咳一声,“这个嘛,精力旺盛就多出去跑跑,实在不行找几个木桩打几下自然就发泄干净了,我呀还要带孩子。没空!” 楚亦脸黑的和锅底一样。 好不容易小婉表情都松动了,结果自己的女儿这么不给面子? 到嘴的鸭子都飞了,楚亦怎么能甘心。 “小婉,折枝还有奶娘,可我就只有你了。” 温婉不敢置信地回望楚亦,这男人这是在讲情话呢,还是在哭弱呢? 不过她温婉可不吃这一套,反而阴阳怪气的问道:“是吗?” “不然呢?要知道我想了都有一年了,清心寡欲到快悟出佛了。” 温婉上下打量他一眼,“出家人要是都和你一样动不动就说这些,那佛祖怕是都要气死了。” 说话的功夫折枝已经在温婉怀中睡着了,她抱着折枝去了碧纱橱将她放在摇篮中,楚亦紧跟在后面。 温婉手刚刚放下,楚亦就拦腰一把抱起她。 【583】圣旨,御赐。 “佛祖慈悲为怀,要是知道我这个信男在受这种苦一定不会责怪我的。” 楚亦几乎不给温婉思考的功夫,直奔温婉房中的拔步床。 被翻红浪,绫罗帐暖。 温婉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了,青青紫紫的印记遍布全身。 这禁欲了一年的和尚惹不得,即便是楚亦一再小心的动作,也架不住从下午荒唐到晚上呀。 她躺在那里直哼哼,楚亦递了一碗水过来,她抿了一口之后又哼了一声负气转过声。 楚亦讪讪地把碗放下,“莫生气了。” “什么莫生气了,你觉得我不该生气吗?”温婉本来想转过身来对峙的,可是这一动就浑身不舒服,只好背对着发表自己的不满。 “是我不好,可是你生气气坏自己我会心疼的。” 温婉:“哼!” 不要以为说一两句土味情话她就一笔揭过了。 “再说其实我是有原因的。” 当然有原因,你就是好色心起了。 “小婉,之后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过这一去大概就半年多的时间见不到你了。” 温婉一怔,放缓身体转过来对上楚亦充满温情的眼睛。 “你要出远门半年?” “不错,我要去一趟皇城,有些事必须我亲自去完成。” 温婉眼睛在眼眶里滚了几轮。 她倒是不稀奇楚亦要出门了,而是楚亦竟然出门了会和她说。 之前在九峰村的那几年,他无论做什么都是自己下决定,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温婉。 不过那也可能是因为当时楚亦和她缺少沟通的原因,可是这次楚亦不仅说了他要出门,还主动地把目的地也告诉了她。这其中的变化,让温婉不得不吃惊。 楚亦看到温婉的表情,趁机贴在她耳边,吹着气说道:“我一想到我要离开你这么久,还不得先提前吃个饱?” 温婉脸上一红。 这个男人有毒吧!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你去皇城,不会有危险吧。”温婉几经思虑,还是拗不过心里的担心问了出来。 楚亦的身份注定去这些地方会有危险,上次温婉被梁子沐囚禁在皇城的时候,也是遮遮掩掩的行动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现在竟然要去半年之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小婉,我有些东西留在皇城了,很重要。即便我知道危险重重,还是要去的。” 楚亦的表情很坚定,似乎毫无退让的空间,温婉这时候再说什么担忧的话也不过是给他添堵罢了,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你什么时候动身?” 楚亦眼神悠长,缓缓吐出两个字,“年后。” 年后?! 年后才发生的事情,你拿来做现在的借口?! 现在是什么时节,才刚刚入五月! 楚亦看到温婉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急忙从床边褪开,扯起散落在地上乱作一团的衣服胡乱的套起来。 不过是瞬息的功夫,温婉的怒气就像洪水一样漫开来。 “去死吧,大色狼!” 温婉抄起枕头往楚亦身上砸,可惜对方一个闪身巧妙地躲了过去。 “小婉,为夫先去看看扶辰有没有专心学习,你休息吧。”楚亦保持最后的风度,迅速打开房门旋身出去,关门的瞬间,放在床边的那个青瓷杯盏飞了出来。 楚亦闪到一侧,看着地上的杯盏,心里松了一口气。 温婉虽然生气楚亦借着要出门半年的事情忽悠她,但是打从知道楚亦年后要出门之后,温婉的态度也是改变了很多,至少楚亦觉得,温婉身上那种淡淡的疏离感少了一点。 有时忙完醉香居的事情后,还会坐下来和楚亦说一两句。 醉香居最近生意,简直可以用火爆来形容。 不说温婉的限量销售,就荔枝本身,一开始就成功的点燃了醉香居在学子圈的名声。 先是百里昊焱写了一篇《荔枝赋》把醉香居的荔枝捧到高处,后来大祁的国手,在百里昊焱的邀请下也来了醉香居,尝过荔枝之后画了一幅《红衣美人》。 本来吧,这两个东西若是全部说荔枝那就落了下乘,但是百里昊焱是个多鸡贼的人。 他写《荔枝赋》的时候顺带歌颂了一下大祁人杰地灵,聚天下奇珍,这个大祁皇帝治理有方,天下风调雨顺大太平…… 彩虹屁和不要钱的一样的浓缩在《荔枝赋》里面。 《红衣美人》妙处在于画荔枝却画的朦胧,有种隔着纱帐观看美女的意境,当国手画完之后,百里昊焱在画上亲自提了“红衣美人”四字,一下子就把这幅画的意境拉高了。 这两件作品一时之间在学子圈流传开来,甚至到了皇城中皇帝的手里。 楚玄臻看完百里昊焱的彩虹屁《荔枝赋》之后,龙颜大悦。 在御书房里面大笑三声:“好好好!” 次日,皇帝写了三幅牌匾送到虹城。 送牌匾的公公和官差相视一眼:“看来,这温家堡以后要让平县令照看着点了。” 两人都理会得皇帝的意思,大祁国正是定民心之时,温家堡这意外冒出来的什么农庄,算是撞到喜炮上了。 大祁国的地界上,种出了南胤国的贡品特产,这可是大祁王朝前面几个先皇都不曾有的荣誉! 到了虹城后,两人特地选择了酉时时候送来。 他们打听过了,酉时,可是醉香居举办文斗的时候。 牌匾送来时,醉香居的文斗已经办了四天,在周围早就打开了名气,不光是虹城的人来围观,岂南郡里挨着虹城不远的学子们也都来了,这是醉香居一天中围观人数最多的时候。 就是这种时候,皇宫里来人送来了御赐牌匾! 温婉和徐掌柜出来接这御赐牌匾,宣旨的公公也没捏着架子,直接念读皇帝楚玄臻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南郡温氏蕙质兰心,勤于农务育有奇异果园,栽得荔枝献于宫中。朕心甚悦,特亲赐牌匾一幅。闻温氏亦有九层双子楼一座,赐对联一对。珍珠一斛,黄金十两,以示嘉奖。钦此!” 哇! 圣旨啊!御赐啊! 下面跪安一片,安静的现场,却仿若听得到每个人心中雷鼓般的惊叹声。 【584】有大动作了? 温婉谢过恩,在一众学子的惊呼中扯开了那三个牌匾。 皇帝亲赐给奇异果园的牌匾,特别简单粗暴,就叫《奇异果园》。 给醉香居双子楼的对联是:玉露琼浆大醉云中客,异果奇珍飘香双子楼。 温婉对那些什么赏赐都不感兴趣,她真正感兴趣的就是那三块牌匾啊! 当夜温婉就把奇异果园的牌子还有醉香居门口的门联给换了下来,有了御赐的光环,醉香居瞬间就高大了不少。 这也导致次日的时候,醉香居来用餐围观的人更多了。 不管读不读书,这些个平民百姓都想看看这个御赐的东西长什么样啊! 以往那些个文人骚客在酒楼里吃吃喝喝等着酉时的文斗大赛。现在行程上又增加了一项,去奇异果园看看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值得嘉奖的地方。 之前的奇异果园也是允许那些宾客参观的,可是以往那些个客人行商怎么会有兴趣去看一个摘果子的园子呢?自然这奇异果园的美景他们也就没有那么关注。 现在御赐的牌匾下来之后,奇异果园的参观人数就没断过。 “这位客人,今日的参观名额已经满了,明日请早吧。”秋树带着几个农庄汉子守在果园门口,拦住又一批向来参观的人。 那些个人嘟嘟囔囔的,原本想说温家堡贼小气,一个园子都不让人参观。可透过秋树和农庄汉子的缝隙看到里面人头攒动样子,顿时把嘟囔给收起来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 有个客人按捺不住好奇,问道:“敢问小哥,这园子里现在有多少人?” 秋树苦笑,“守护秩序的有五十人,参观客百人,今日打理园子的还有十余人,实在是进不去了。” 而且这百余人参观客,从早晨开园进去一直要待到午正闭园的时候才出来。 “竟然如此多人?难不成这里面着实有奇景,亦或是异果奇珍琳琅满目?” “在下也不知如何形容,可能因为在下本就是温家堡的下人所以没什么感觉吧。”秋树的确说不上来,这奇异果园是他看着一点点变成这样的,他若是觉得好看也许有感情分在,算不得什么公正的评价。 不过他的话成功的引起了这些想参观的人的好奇心,对园子里的景色更加好奇了。 温婉抱着折枝坐在小楼中,遥遥看着奇异果园里面人群比肩接踵的样子,嘴角勾勒起满意的弧度。 楚亦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花茶,有些意味深长的道。 “温家堡越来越热闹了。” “自然是会热闹了。精心布置这么多,若是进了园子还留不住人,那就是我的方法有问题了。”温婉是比较满意自己的作品的。 奇异果园之所以能吸引到那么多人,除了荔枝本向与御赐牌匾的作用,还有里面处处透露着新意和精致的布置。 一开始建立这个果园,温婉就提过要做一个花型拱门,她把这件事交给了赵青风。 赵青风也的确不负她所望,不仅把拱门做的漂漂亮亮的,就连果园里面也是内有乾坤。 错落有致的葡萄架;安逸舒适的植物回廊;就连墙壁上也是爬墙虎攀附着一朵朵不知名的小花。 赵青风还迎着四季种了各个四季的花。五月初牡丹还留有余韵,石榴花也开得艳,姹紫嫣红掩藏在绿景之中,让那些文人墨客又是一阵骚动。 开园两天的功夫,温婉就收到了两幅丹青作品。 因为都是雅兴之作,温婉也就随性的把两幅作品挂在了奇异果园的门口。那些参观客进出的时候还会过去打量两眼。 “这园子一草一木都汇聚了很多人的心血,我觉得来再多人看都是应当的。”温婉有些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当中。 楚亦眸光微闪,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自是,光一个绿化带就惊奇了不少双眼睛,娘子是如何想到的?” 温婉脸上浮起一抹得意的神色,侃侃道:“那是因为他们没见过哪个农庄能把路边做的和江南园景一样美,这花高低远近都是有讲究的。” 现在温家堡里的绿化带不是现代那种灌木丛一堆就完事儿了,而是经过胥伯良建议,赵青风设计,温婉审核而创作的。 也无怪那些个参观客对绿化带好奇,谁也没想到花草树木的排列组合能创造出这么气势恢宏的一个路边奇景。 温家堡内的绿化带最外围都是用细细的矮种草铺了一丈距离,草后面紧跟着黄金菊。因为黄金菊花期长、恢复能力强所以温婉把它放在草后面,更因为黄金菊不高,正适合做递进。 排在第三个位置的是红色石楠,暗紫色的石楠断开了后面的虞美人和绣球花,造成视觉上的分割。绿化带的最后是美人蕉,过了肩膀高的美人蕉不开花的时候娴静婉月,开花的时候成为绿化带的焦点。 温婉和胥伯良望着最终成品的时候,着实有些扼腕。 赵青风要是生在现代,那肯定要么成为园艺大师,要么成为城市绿化大师。 不管哪一种,单纯把她局限在一间花店或是一个农庄里都是在浪费她的才华,这才有了温婉决定把青云路的绿化带也做起来的考虑。 她要温家堡不仅因为有奇珍异果而闻名,更要因为花草美景而令人流连忘返。 “温家堡,会因为娘子而名扬天下的。” 楚亦微微笑着,那笑容中似有骄傲,又暗含着些别的东西。 温家堡,怕是进入那个人的视线了。 这是当初他如何也想不到的事。 微微侧头,他看着温婉噙着笑意的脸,那容光焕发的模样,让他如何也不忍心劝阻什么。 温婉感觉到视线,转头过来对上他略微复杂的目光。 楚亦立时收敛了眸中的暗光,深情与她对视。 温婉不接招,盯着他:“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楚亦微微一愣,“娘子有何事想知道的?” “也没什么,就是想起来昨天接圣旨的时候,你好像一下就消失在温家堡了。想着你这个黑户王爷竟然连一道圣旨都不露面,那为什么还要执意年后去皇城,怎么,有大动作了?” 【585】九峰村的消息。 楚亦微怔了片刻,转即勾唇微笑。 “放心,无论怎样,我都会护你和孩儿周全,这些你不用操心。” 温婉一副听进去了似的点点头,不带任何情绪的说道:“只是我不能知道罢了。” “小婉。”楚亦放下茶盏,起身到她背后环住她和折枝,下巴抵在她的肩窝:“我不说,是因为现在还不到时候。” 温婉任由她搂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没事儿,反正我也不想知道。” 楚亦眸光一暗,他知道温婉说的是反话。 最近温婉的情绪总是这样,一会儿阴一会儿晴,似乎每到他想要和她亲近几分谈谈心的时候,就一副不想理会你的表情。 或许,这是胥伯良所说的产后容易心情抑郁? “小婉,有些事我来背负就好。” 温婉抿嘴:“好。” 皇帝亲赐牌匾的消息不径而走,岂南郡地界来往的旅商,几乎没有不知道温家堡的了。 一些本来没打算去虹城的客商们,也要改变路线来这里看看。 奇异果园的热度并没有随着时日一长而有所消减,尤其是最近还传出里面的桂圆开始抽出一颗颗芽孢,有果实挂枝头的意思,这是奇异果园又要栽种出大胤的特产了。 温婉命人守住桂圆,不要让游客随意的去触碰,以免桂圆还没结出果实就先掉了。 温婉对于栽种出桂圆倒是没什么兴奋的,因为这玩意儿她不喜欢吃。 不过刚从九峰村赶回来的胥伯良可就乐坏了。 他激动地搓着手,两眼放着星光望着奇异果园的方向说道:“天上地下我就好这口,这是口水刚流出来就告诉我能吃了,正是时候!” 温婉无奈地摇头笑道:“你真的是一个吃货。” 胥伯良眉角一挑,“开玩笑,我也不是什么都吃的,在现代我可挑着呢,那些催红素打出来的水果我可不吃的,到这儿就这个好,虽然物种稀少,但吃到嘴里的那都是纯天然,昨晚那荔枝,比记忆中的味道还要强!” 温婉被他逗得直乐呵:“好了好了,不耍贫嘴。你从九峰村回来,那边又只剩下阿宁了,她在那怎么样呢?” 温宁这一离开都快三个月了,温婉心里那股子担心一直松懈不了。 “别,那里剩下好多呢,陈秋给她安排了一大伙子人保护她,还有来你原先的一家子奇葩亲戚,还有温青山和他的小媳妇,我觉得温宁每天和他们斗智斗勇就已经高兴极了。” 温婉猛不丁的听到她在九峰村的奇葩亲戚,不禁出声:“哦?” 胥伯良抓起桌上一颗新鲜的荔枝拨开丢进嘴里嚼吧,边吃边说:“你这个亲戚一家子可真是奇葩得很,之前在九峰村温宁不让我和你说,我们呀,在九峰村又遇到那个刺客了。” 这事儿,陈秋还真的没说。 他原本是想说来着,可是等回道温家堡的时候,从怀里摸摸竟然摸到温宁写的纸条,上面写着:今事勿提。 陈秋略一思索就知道,这是温宁怕温婉担心,害怕温婉直接让她回温家堡。 在温宁和告状之间,陈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所以温婉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头一回听到胥伯良说这事顿时被吓了一跳。 “是之前刺杀过阿宁的那个刺客吗?” “就是那个,不过你放心那刺客已经死了,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其它阴谋,但陈秋已经派了人过去保护了。” 温宁出了霍阵那事儿,陈秋和胥伯良就这么离开,自然没有一个敢放心。 温宁又让胥伯良不要急着跟温婉说,考虑到温婉现在还在恢复身子,胥伯良也觉得不能让她操心太多,陈秋就暗中跟楚亦要了批高手护卫,派到九峰村去保护温宁,现在没了危险,胥伯良才敢提及。 得知温宁安全有了保障,温婉才松口气,心放下大半。 “那怎么和我那群便宜亲戚扯上关系的?” “全要谢谢你那个堂妹温雨呗,本来我和温宁逃到后山安全得很,那个温雨给霍阵带路找到我们,一把剑横在我们眼前。”胥伯良现在提起这件事都还有气。 温婉气到浑身发抖,一拍桌子怒喝:“她怎么敢?” 胥伯良安慰她,“你消消气,她也没什么好下场当时霍阵就要杀她,她吓得屁滚尿流跑了。后来我们把荔枝装完就去找她算账了,不过我没想到那群温家的人这么无耻。” 温婉扬声:“嗯?!” “不不不,我说的是那些温家的人,自然不是你。第二天我们还没去找温雨算账,你那个厉害的奶奶就跑过来说我们恐吓温雨,要给她赔偿。” 温婉毫不奇怪,“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然后吧温宁就说不给,你猜怎么着?你那奶奶就在你们家门外哭起来了。” 温婉笑道:“她一定是这样说的,天呐,没天理啊,有钱孙女欺负糟老婆子啦,不肖子孙啊~~~” 胥伯良连连点点头,“卧槽,你不会是就在现场观看吧,学的一模一样。然后你的堂哥就过来添油加醋,还和温青山倒打一耙说我们合伙欺负他们,可是呀温青山是和我们一起逃命的,哪里相信他的话。” “其实就算青山没有一起逃命,他也会相信阿宁的。” 胥伯良完全赞同,“就是这样,总之啊这两兄弟本来就有嫌隙,所以马上吵了起来,吵得特别凶。最后吵得不可开交,温向前就打了青山一巴掌骂他是畜生,青山也不孬直接喊过里正说是要么除族,要么分家。” 温婉啧啧,“温家人能同意?” “当然不同意,可是也不知道青山和里正说了什么,最后还把你们温氏的族长请了出来直接把青山从温氏族谱里扒拉出来了。” 温婉没想到温青山能有这份勇气,叹道:“出来也好,温家那种环境待久了迟早会把一个人的心给熏黑的。” 胥伯良嘻嘻一笑,“这算什么,这温青山一个半大小子除族第一件事就是和何月求亲。这两人放我们现代就是初中生的年纪,两个人就定下终生了。” 温婉眼睛瞪大:“真的?青山这么行动派?” “他们两个在躲到后山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所以呀早就有那么点意思了。温青山说之前是怕自己的家人为难何月,所以一直不想着成亲。可是现在既然都除族了也就无所顾忌了。” 【586】城市规划。 “这倒也是,不过这样一来,青山也不适合呆在九峰村了。不然温家那群吸血鬼不会放过他。” 胥伯良一脸哀怨的看着温婉,“你心里还记挂着那个都要娶媳妇的小鬼,可惜我一个长在红旗下的大好青年,在现代的时候就是个母胎单身,到了这里也被这些个初中年纪的小鬼赶超。” 温婉失笑,“你不是在努力追求小宁嘛。” 胥伯良眼神更加幽怨了,“还说呢,也要是那么好追,我现在还在这里和你聊天?” 他拨开一颗荔枝丢进嘴里,长叹道:“世界欠我一个甜甜的恋爱啊!” 喜欢的妹子追不到,漂亮的妹子更难追。 温婉嗤笑,“世界什么都不欠你的,别瞎想了。” “你懂什么。”胥伯良一个眼神甩过来,“你就比较幸运了,是老天分配的对象,一过来婚姻孩子全都包办好了,我怎么就遇不到这么好的事?” 胥伯良本来就是开开玩笑和温婉插科打诨,以为温婉能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可是他打眼一看,发现温婉一点笑意都没有。 “我的情况很复杂,没有什么好羡慕的。” 温婉说了一句,没再多聊,强行把话题转开,“你回来的正好,奇异果园和醉香居现在有一定名气了,尤其是还被皇帝赐了牌匾。我觉得在南郡这片市场算是敲开了大门,因此我想着要让醉香居和温家堡更上一层楼,用绿化带装点门面,吸引旅客行商的注意。” 胥伯良摸摸下巴,思索道:“绿化带倒是好弄,只是你想怎么借着这东西让名声更上一层楼?” “你记不得现代有一座城市,叫做花城。” 胥伯良嘻嘻一笑,“当然知道呀,临海那座城嘛。” “没错,那个城市除了经济和美食,更有名的是它的绿化,我想从温家堡开始辐射到四周的路,让人有种误入繁花之城的感觉,这可不是什么小工程了。” 温婉说的豪气,胥伯良掰掰手指头却觉得头大。 光是搞温家堡这么多地方,还有醉香居和商业街就已经有点费事了,竟然还要辐射到各个通往温家堡的路。 胥伯良吞了口口水,问道:“其实只要照顾到温家堡就好了嘛,你说辐射到周围的路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温婉摇头,“不夸张,你可知自从虹城的人知道青云路是专门为了送荔枝修建的之后,有多少人愿意经过青云路再去虹城吗?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是荔枝,我还要献上桂圆还有葡萄,青云路不再只是一条普通的路,它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样一说,胥伯良也认同的点点头,上贡什么的,就算他们不主动,也会被官府教育着上贡。 还不如抓着这个当机遇,给自己造势。 “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栽种什么植物肯定已经不用他想了,有赵青风这个天才在,犯不着他这种半吊子出来献丑。 温婉神秘一笑,淡定自若说道:“绿化带花镜的植物规划我会安排青风去做,至于你嘛——别浪费天赋,做城市规划吧。” 胥伯良可是学土木专业的,在现代即便自己没参加过城市规划,图纸肯定也见过不下百张,对于基础的论调肯定熟的不能再熟了。 “我就知道!你就只会压榨别人,非得把我身上最后这一点点干货榨干了才满意!奸商呀!”胥伯良仰天长叹。 没过几天,虹河街外的红榜突然出现了一张招工告示。 上面写着招工,一天给三十文的工钱,做五休二,两班倒,管两顿饭由醉香居直接配送。 原本一些还觉得工钱马马虎虎的人,什么做五休二,两班倒之类的他们看不懂也不在乎。但一看最后能吃到来自醉香居的两顿饭,顿时起了报名参加的心思。 不过这个招工也不是谁都能做的,泥水师傅只招有五年以上经验的、搬运工只招能一次性担起一筐砖的男子。 这一条件说起来严苛,可是能满足要求的人也很多,这些报名的人经过一番选拔之后,最后选出了二十人,组成了温家堡施工队。 施工队的队长就是胥伯良。 温家堡施工队兼道路规划总设计师胥伯良欲哭无泪,这还有天理吗?原本他以为做绿化带的规划就已经是在压榨他了,可是温婉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什么才叫真正的压榨! 温家堡施工队组建好之后,第一个弄的地方就是醉香居和虹河街这片。 跟着温婉的思路走,她想要在醉香居前面的小空地上搞个比较大的圆环形植物景观,最好来个大型的树木造型艺术。她想让这样的植物景观能成为一个具有装饰性和标志性的地方。 胥伯良给温婉划了一块地方,告诉赵青风结构布局和用色之后,又设计起虹河街的装饰。 虹河街现在算得上繁华了,如果用太多的落地空间就会让人流通行速度变慢,一旦流动速度变慢很容易造成拥堵,这样得不偿失。 因此胥伯良先是在每个商铺的窗户下打了一排花架,再在每个墙壁的立柱上修葺了一个碗口大一拳深的嵌墙花盆。 赵青风一听到这样的设计,主动提出用牵藤系的作物,把每个花盆装点起来。 这样的想法和胥伯良的不谋而合,他拍手笑道:“卧槽,要不是我肯定你是大祁人,我差点以为你去过我家乡呢。” 赵青风:“???” 商铺的花架作物由温家堡每季统一发放,力求美观。 为此温婉特意批了一小块地方给赵青风拿来当花房。赵青风满眼星星的看着温婉,那种比见了亲妈还兴奋的心情,完美诠释了她对这个花房有多么期待。 虹河街的设计空间有限,这也不是胥伯良开发的重点,他开始考虑那几条通往温家堡的路。 现在主要的道路有两条,一条是去虹城的,一条是青云路。 这两条路每日人来人往,设计上自然要花点心思, 胥伯良再考虑到成本和人工之后,决定出温家堡五十丈的地方用较高的,且会开花的桃树做高种树,矮的灌木丛和花环带也一一保留。出了五十丈的地方去掉树就好,这样从虹城一直到温家堡就有一条矮树丛和双花环带组成的绿化带,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感觉很有气势。 【587】向温堡主借个人。 青云路路程设计很长,所以自然不能整条路绿化带做下去。至少现在的温婉做不到,所以她只把这绿化带培植到两百米就作罢了。 温家堡的这一番动作自然是把那些吃瓜群众又吊起了胃口,大家纷纷猜测温家堡这是又要干点啥? 等到绿化带在众人瞩目下渐渐成型后,众人还来不及感叹几句,一个来自皇城的爆炸性新闻又把南郡的人给轰动了。 皇帝,明年要南下了! 这消息打从皇帝请众臣吃荔枝后就在皇城内传开了,可是南郡处在大祁最南,消息不像皇城,是天子脚下流通便利,等流到温家堡的时候,这时节都已经到了五月下旬了。 温婉坐在厅中接待一个重要人物,虹城县丞朱世恩。 朱世恩无事不登三宝殿,上次折枝的满月酒也只是派了自己的夫人来送礼,他本人没有到场。 温婉觉得他有些想要保持距离,却好像又知道什么对他们多几分客气的样子。 不过不管他怎么想的,温婉还是客客气气的说道:“民妇给大人请安,不知大人今日来寒舍有何要事?” 朱世恩不敢托大,虚受温婉半礼就止住。 “温堡主这里要称作寒舍,那虹城遍地都是破烂茅草屋了。” 他说的这么客气,温婉心里觉得这一定是有所求了。 “大人何须如此,虹城在诸位大人治理之下是人人安居乐业,别说茅草屋,现在就连露宿浪人都少了许多。” 不过就是戴戴高帽温婉拿捏不在话下。 朱世恩爽朗一笑,“我看今日若是温堡主和我互相称赞的话,怕是这天黑了我们都未必能说到话题上。” 温婉顺势接过话,“大人说的是,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民妇尽力的地方,就请直说吧。民妇力所能及之内,定当不推辞。” 朱世恩用指尖在茶几上轻轻叩动,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和温家堡借一个人。” “谁?” “赵青风。” 温婉一怔。借谁她都不意外,可为什么偏偏是赵青风。 “大人确定是赵青风?” 朱世恩不疑有他,笃定的回答:“没错。本官前两日去醉香居和友人解馋吃那荔枝,互见这温家堡和商业街都有了大变样,本官细细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温家堡内出了一个园林奇才,因为好奇,所以本官想借这个赵青风,让她也在虹城县衙内摆弄摆弄。” 温婉面上不显,内心的思绪早就转了千百遍。 朱世恩这话糊弄三岁小孩还行,糊弄她那也太看轻她了。什么把赵青风引到虹城,随意摆弄摆弄花草,她打死也不相信。 按照他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格,一定是必须用到赵青风了才来找她的。可是究竟是发生什么事,让这个县丞必须用到青风一个小小的花匠呢? 温婉脑子里灵光一闪而过,忽然想起最近听玉儿提起,商业街上的流言。 玉儿今天衣服乱乱的,帽子都歪了从外面回来,和温婉抱怨着。 “娘亲,外头人好多呀,大家都说是明年皇上要来温家堡参观参观。” 温婉当时以为是牌匾的原因,闹得民众脑补过多,可是现在看朱世恩这个态度,这个事情怕是真的了。 不过温婉也不傻,她知道皇帝出巡这种事情是张不得口随意问的,万一要是有心的歹徒想要在外面刺杀皇帝,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因此她理理思绪,故意对朱世恩推诿道:“大人要借青风,民妇自然不敢不应,可是青风不过是一个只会摆弄花草的丫头,种种花除除草还不错,但要论伺候人的细致活儿,那丫头笨手笨脚的,如何担待的起县衙内的差事?” “夫人误会了,本官看中的就是赵青风会摆弄花草,而且摆弄的还不错。她这个手艺就是本官眼下最需要的。” 做这个借人的决定,也的确如他所说,是看中了赵青风的花艺。 在他来醉香居吃荔枝的时候,看到这一路上布置的花坛花镜,还有虹河街每个街铺前的花架和嵌墙的小草,让他眼睛一亮。 更绝的是醉香居前面的圆环形绿化景观。 赵青风找了两颗树立中间,硬生生的把九层双子楼的形状给剪了出来,再加上周围的花草,着实很吸引人。 在商业街每个十字路口,都立了一匹马型树雕花坛,这一条街刚好五个十字路口,所以现在温家堡的人给虹河街改了个名字,叫五马街,很是形象。 朱世恩看到这里心已经痒痒的不行,这些造景要是搬到虹城中去,他还担心明年皇上南巡吗? 等后来进了温家堡去奇异果园的时候,那颗希望让赵青风去虹城县衙的心几乎要蹦出胸膛了! 气势足、气派大、气质雅! 朱世恩也是见过点世面的人,要他说这大祁上下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如温家堡一样的地方了。 这不是农庄,这简直像皇上的避暑山庄。 赵青风,必须借到! 朱世恩这样回答,也是还一个人情,告诉温婉皇帝明年要南下的事并非谣传。 这也算是在提醒温婉,赶紧拿出自己的本事,看能不能明年在皇上面前留个好印象,得个龙恩。 温婉没有拒绝的必要,自然答应放人,只是要明天了,赵青风现在还在胥伯良那儿忙活着呢。 “多谢温堡主割爱。” 朱世恩很是欣喜的道谢,人能借到就行了,今天和明天去没什么关系,毕竟皇上也是明年才来,今年开始弄只是想着先做个大概的样子,等明年再让赵青风稍微打理一下,这样就不费事了。 隔天温婉就让赵青风去了县衙帮忙,这一举动被现在分外关注温家堡动静的人收在眼底,他们这些人就是想看看温家堡的动作,猜测皇上南巡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之前吧温家堡弄了醉香居前面的双子楼景观和五马街,迎合着南巡的消息,就引得那些人遐想无限,现在看到温家堡和官府又合作上了,这南巡的事情肯定铁板钉钉了呀! 顿时虹城上下都轰动了。 没想到身处南郡偏隅的他们,也有机会得见龙颜了! 【588】用意。 外面都传温婉是提前得知了消息,才这么卖力,温婉无奈笑笑,也不做辩解。 她试探的又问楚亦:“这消息,应该不假吧?” 楚亦坐在房中陪着折枝玩,抱着折枝晃来晃去,想让她笑笑。 不过折枝很高冷,也可以说是乖巧,任由她爹晃,就是不笑也不哭,自个发自个的呆。 哄不笑她,他转头对视上温婉的目光:“没错。” 她望着窗外:“只知皇上南下,也不知什么时节来?” “应当在四月底就会到这里了,不然赶不上荔枝成熟。”楚亦轻飘飘给出一个时间。 温婉顺着他的话,轻笑着转开话题:“说的也对,应该就在这个时候,今年上贡荔枝就决定明年来这里,听阿良说当今圣上对民耕农种很是关心,也不知是真关心,还是遂自己口腹之欲。” “天子南巡非小事,岂会如此简单。”楚亦笑了笑,说得意味深长。 “那你没有什么打算?到时候等人来了,是继续躲着,还是亮身份?”温婉说不好奇是假的。 “届时我会离开。”说罢,他又温言添了一句:“别想太多,你做自己便好,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温婉却没有安心的感觉。 反而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袭来。 因为顾着说话,楚亦忘记晃动怀中的折枝了,惹得她哼哼了两声,他赶紧又开始动了起来。 楚亦对待女儿和儿子完全就是两个态度,本来温婉心中有些郁结的,看到他如此温柔小心的哄着女儿,心里又有些软化开。 “把折枝给我吧,她骨头还软,你这么晃她会不舒服的。” “为夫看她挺是喜欢这样的晃动。” “说了给我就给我,她脊柱都没发育完全,这样晃对她不好。”温婉嗔他一眼,还是接过孩子,“也不见你对玉儿这么上心,怎么一碰到折枝就各种花式玩起来。”温婉就担心哪天玉儿看到楚亦对折枝这么好,伤心怎么办? “扶辰是长子,未来要继承我的一切,自然是要严苛点。”楚亦不假思索的回答。 不过温婉却有些自嘲的笑笑,“那你对他真是抱着很大的期望呀!” 楚亦蹙眉偏头说道,“自然。” 温婉还没接上话,这刚刚还挂在夫妻两嘴边的孩子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娘亲,我给妹妹摘了花!” 玉儿捧着一大簇花朵,衣服袖扣上还沾着些泥巴一看就是亲自去采摘的。 “娘亲,扶辰亲自去选了一些花送给妹妹。”玉儿没看到楚亦,本来想要邀功,一转头看到楚亦一脸严肃的抱着折枝站在他身后,顿时被吓了一跳把花都藏到身后说道:“爹爹。” 楚亦没说话,眼神落在玉儿身上,然后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花。 “爹爹,扶辰知错了。”玉儿垂下头。 “错在何处?” “扶辰不该出去摘花,不过扶辰是今日功课做完之后才出去的,没耽误学习。”玉儿小心翼翼地解释。 之前玉儿也没这么怕楚亦,在他心中自己的爹爹还是好爹爹,可是从半个多月前开始,爹爹就变严厉了很多。 除了时不时的盯着他的功课,还请了一大堆老师教授他关于天下呀治国之类的学识。 他问过教授的老先生:“为什么要学习那些?” 那老先生摸着胡子说道:“时机已到,该学的不能落下了。宫中的皇子可是从四岁起就学习经世治国的东西了。” 虽然玉儿也不知道自己和宫中的那些什么皇子有什么关系,不过楚亦让他学他还是乖乖学了,毕竟自己一直都是听话的孩子。 今天他想念妹妹,所以早早把功课做完,趁着赵青风不在,跑到她之前培植的花圃摘了一堆花,想要送给全天下最可爱的妹妹。哪知道这么倒霉,竟然碰到爹爹在这里。 温婉有些扶额,这对父子之前还好好的,最近两个碰到一起就像老鼠碰到猫一样。完全没有玉儿小时候那样亲热了。 “好了,你爹爹只是想看看你摘的花,不过娘也很好奇,给娘看看吧。”温婉主动打破僵局。 玉儿把一只手上的花递给温婉:“这是给娘亲的,扶辰摘了两份呢。” 温婉一看,竟然是一束玫瑰。 “小玉儿怎么想起要送娘玫瑰?”温婉顺手把花接过,一脸欣喜。 “娘亲忘记了,我是扶辰不是小玉儿。我听说之前爹爹送了这个花给娘亲,娘亲很高兴,扶辰也想要娘亲高兴!” 温婉捏捏玉儿的鼻梁笑道:“你呀,送这个花哄女人高兴还早十年呢。” 玉儿沉吟道:“娘亲这样说,那我也不能送花给妹妹了?” 温婉看向玉儿手中另一束鲜花,里面都是小白菊之类的,很清淡素雅。 “这些哄妹妹高兴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你妹妹到底喜不喜欢。” 玉儿眼神一亮,“我来试试。” 他凑近楚亦身边,也不管爹爹是不是一脸严肃,把鲜花往折枝眼前一凑,期待他妹妹能施舍一个可爱的笑容。 可惜折枝淡淡的用眼角瞥一眼之后又收回了视线,把头一偏钻到楚亦的怀中去了。 温婉有些无耐地摇头,也不知道这个丫头到底喜欢什么,似乎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不过才三个月大的年纪,就已经练就了波澜不惊不苟言笑的表情。 这一点,一定随爹。温婉暗戳戳的给自己的女儿盖了章。 温婉本来以为玉儿经过这么一次失败之后,就会收起送礼物给折枝的心思。哪想到他完全是一个愈挫愈勇的性格,自打那天之后,玉儿一旦有空就去搜罗各种小玩意儿给自己的妹妹。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赵青风被朱世恩借走,天没亮的时候就从温家堡出发到虹城县衙,天擦黑才从县衙出来回去,一连好几天这样,虹城上下越看越觉得皇帝南巡这件事肯定是真的了。 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说这事,茶馆酒肆听到最多的对话就和这有关。 “圣上明年就要来虹城了,咱们是不是也要弄点啥明年好迎接皇上?” “你们怎么就知道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看那县衙府,温家堡那种花的丫头在带着人种花呢,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到县衙来种花?” “种个花跟皇上要来有啥关系?” 【589】发明个水车? “那赵姑娘种的花可不一般呢!你是没见过,那温家堡里面的花草树木,摆弄得跟天堂似的,不仅漂亮,还老气派了!” “可不是,县衙外面要是也种上那样的花,多气派呀!肯定是皇上明年来,县令和县丞大人在准备着迎接呢!” 这样的对话层出不穷,连带着说服了好些人,虹城上下都开始学着温家堡和醉香居前面的五马街开始做起了绿化。 商铺依样画葫芦做了花架,有院子的就学着温家堡内的绿化栽植弄花样。 要是缺了一两种温家堡那样的花,还会特地去五马街赵青风的花店买花。赵青风的店一时之间生意奇好,请来的伙计忙都忙不过来。 不过这栽种花草变多之后也带来了一些麻烦,家里绿植面积少点的还好,只要打水自己浇灌就行。 要是院子里稍微大一点的,那么多花草浇水打理就非常费劲了。 这不光是虹城内遇到的问题,也是温家堡现在面临的问题。 今天下人来请示温婉,是不是应该专门招十几二十个下人。 温婉有些疑惑问道:“现在堡内也没有扩充面积,果园的人手也还充盈,为何要招这么多人?” “夫人有所不知,因为搞了这个绿化带,再加上奇异果园。我们每日光打水就已经很忙了。弄绿化带之前,我们一日最多需要十车水。可是拥有绿化带之后,我们需要增设至四十车水。” “竟然要增加这么多?”温婉有些吃惊。 “正是,不只是用水增多了,就连洒水的地方也变多了。我们以前是每个下人负责一个院子的洒扫就行,现在是每个负责院子的洒扫丫头,要负责起路边绿化带的洒扫工作,从早到晚他们也忙不完呀。” 温婉听到这里有些头痛,是她忘记了这里是古代。 没有洒水车,也不会有自动灌溉系统的。这些花草的维护肯定都是要下人亲自去做。 不过一下子招这么多人温婉倒是没同意,她说道:“不必急着招人。先喊着农庄的人帮忙,一天给五文钱让他们自己找一处地方负责,早上洒水就行。”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政策,不可能以后每天喊二十个农庄的人给他们五文工钱让他们洒水。倒不是温婉心疼钱,主要这太费力了。 她想来想去,脑袋里突然萌生一个想法,派人去喊了胥伯良。 胥伯良急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一屁股坐下抓起茶壶就给自己到了一大杯,一口灌下去。 他连喝三杯之后才喘着粗气对温婉气呼呼的说道:“这周扒皮也知道一点点扒皮呢,你竟然一点喘息的余地都不给我。” 温婉莫名其妙的问道:“你这话从何说起?” “老子刚从外边回来,你就盯着我把我喊来了。我猜你一定是又要我干活了。” 温婉捂嘴偷笑,“我真不知道你刚从外面回来,不过是一个凑巧罢了。不过你刚刚说的话不错,我呀是想要你帮我点忙。” 胥伯良发出一声冷哼,“你每次说的一点小忙就是压榨我,说吧,这次又要干什么?” 温婉把刚刚下人汇报的事情简单概述了一下给胥伯良听。 “这么说来是要解决植物的灌溉问题。不仅是温家堡内的作物,还有道路边的绿化带,总不能天天指望着老天懂事的在植物缺水的时候下雨呀。” “没错。而且虹城气候并没有那么湿润潮湿,这问题要是不早点解决,那绿化带很快就会失去光彩的。” 温婉什么个性胥伯良是知道的,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轻松,一点担忧的感觉都没有,她心里肯定已经有什么好主意了。 “说吧,你想了什么妙计。” 温婉讪讪一笑,觉得自己被胥伯良完全给猜透了。 不过这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办法还是要讲出来的。 “我想造一个引水系统,从河道抽水,顺着绿化带搭建引水管道,然后只要想灌溉只需要在管道的出水口接水就可以了,这样无论是人力还是时间上都能减少很多麻烦。” 胥伯良一脸疑惑:“你说的引水系统我能理解,就是从河里面抽水嘛。流水道就是和自来水管的管道铺设一样吧,可是你想到要怎么抽水了吗?又用什么做引水管道呀?” 温婉一脸揶揄的看着他:“你一个学土木搞工程的,不知道最原始的管道建设是什么样的吗?” “你是说做水车?”胥伯良恍然大悟。 温婉点头道:“不错,正是水车。” 也许是时空不同的原因,在大祁温婉从未见到水车。水车可是古代人民智慧的结晶,是古代时期极其好用的水利灌溉系统。 温婉要做的就是在这个灌溉系统上做一些优化。 把原先的引水渠变成引水管。让原本游走在地上的灌溉系统能架在地面上,起到地被作物也能接收到灌溉的作用。 胥伯良拍手笑道:“你这一说我觉得可行。虽然以前我学习的水车都是拿来灌溉农田的,可是果园花草不比农田,吃不住那么多水,就应该用什么引水管做接引。” “我正是这么想的。可惜对水车我也只是一个外行,术业有专攻这方面你比我行,所以呀就要拜托你了。” 胥伯良大手一挥,“这算什么帮忙,不过你确定水车这东西发明出来能好吗?” “干嘛这么问?”这东西发明出来就能省时省力,怎么就不好? “你先想想那水车在古代是为了什么发明的,那可是为了灌溉农田利国利民的大事。你没有接触过大祁的皇帝和工部的那些个疯子,简直就是那苍蝇,见缝就叮。要是知道我能做出那个水车什么的,肯定把我直接五花大绑绑到皇城,我要是再想离开就没啥办法了。” “这倒也对,要是这些精妙绝伦的东西都发明自你,我怕你后半辈子就要交待在皇城了。” 温婉完全能理解胥伯良的不想为皇室效力,她想了想:“你可以把这个东西教给赵怀,告诉他不管谁问,都让他说这东西是自己设计的。” 【590】娘子拿什么换呢? 赵怀只是一个木匠,可是随着这两年在温家堡不断改良出各种新奇家具,以前还只是温婉指点,后来凭自己的悟性,也发明了不少稀奇又实用的东西。 现在“赵氏木匠”在虹城也算小有名气了。 要是他再设计出点什么奇怪的东西,别人也会觉得他是奇思妙想想到的,不会觉得是温婉和胥伯良有古怪。 而皇帝和工部也不会因为一个木匠偶尔有点奇思妙想就想把他给绑走,顶多派工部的人来和他学学罢了。 温婉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行,对胥伯良说道:“我觉得就这样做吧。赵怀这人老实忠厚,你吩咐他说什么,他一定不会乱讲的。” 胥伯良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完全附和他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生存法则,一拍桌子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胥伯良豪气地喊道:“那行,这事儿就交给我了,晚上我就去画图纸。” 在五马街上的赵怀打了个冷颤,惊疑不定的转头看看身后是不是有什么人。 “怎么了?”赵老爹关心道。 赵怀摇头,“没事儿,就觉得被人惦记上了一样,怪怪的。” 赵老爹私底下嘟囔一句:“谁会惦记上你呀,要真的有谁惦记着你倒好了。” 赵老爹天天盼着赵怀能找个媳妇,让他抱上孙子,本来在温家堡这两年里积累了不小名气,对他有意的姑娘家不少。 可惜赵怀这人就和他的工作一样,完全就是个木头,对谁都没啥回应,久而久之,那些姑娘家也都懒得惦记了。 赵怀虽然没听到赵老爹说了什么,但是看他嘀嘀咕咕一脸嫌弃的样子也大概猜到了。他深呼一口气继续忙活着手中的花架。 最近做花架的单子多了很多,要不是温婉早就派人提醒他让他做一些储备着,这会儿他都忙不过来。 可即便是存了五十个花架,那也是供不应求的。因为现在虹城内外都知道,想找最好看最耐用的木工,就得到温家堡的五马街找赵氏木匠。 再加上温婉建议赵怀,之后做木工在制作品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雕刻上自己的品牌,让别人不容易发现却又有迹可循这是赵怀做的。这个方法一实施之后,成功的让赵怀的家具名气又上了一层楼。 而且因为这个绝佳的主意,还让赵怀省去了一个麻烦。 当别人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模仿的粗制滥造的家具上门时候,赵怀根据品牌标识和产品编号,成功的揭穿那是个骗子。 从此之后赵怀不论做什么都不忘做个标志,就是为了以后好对峙和查证。 胥伯良从来都是行动派的,他说一晚上要把图纸画出来,果真用了一个晚上把水车的制作分解图给做好了,剩下的步骤就是去确定所需要的水车尺寸大小的问题。 毕竟河道的水力不同,水车汲水的速度也会不同,这是需要一定实地勘察和测量。 胥伯良在中午的时候顶着一双黑眼圈去找温婉,恰巧看到楚亦也在逗弄折枝。 “哟,表姐夫也在啊。”胥伯良没个正经,笑嘻嘻地打招呼。 “嗯。” 胥伯良耸了下肩,不理会这个高冷的男人了,抓着图纸送到温婉面前。 “水车的组件和原理大概就是这样了。” 温婉仔细地看着图纸,不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胥伯良画的真的很详细,甚至在一些组件的旁边都写明了尺寸设计的需要和组装原理。 不愧是学了土木工程的,这样子她就能省下很多事。 “挺好的,我也看不太明白,不过和我印象中的相差无几。” 胥伯良嘿嘿一笑,“那就行,接下来我们就要规划管道路线,再去实地考察下河流的流速,确定水车大小了。” “不着急,其实我还没想好,到底要选哪一条河作为引流的河道呢。” “你还没想好?!”胥伯良咋咋呼呼叫一声,惹得楚亦不悦的转过头来。 “折枝要睡觉了。” 胥伯良赶紧捂住嘴,讪讪道:“对不住对不住。” 温婉嗔怪的给了胥伯良一个白眼,确认了自己的女儿雷打不动的半睁半眯准备睡觉的时候才继续商量着:“主要是我现在知道的河道就那么几个,还都是小河道。地势也不高,做不成冲击流,这样一旦天公不作美,少下几滴雨这个河道就基本废了。” 胥伯良一摸下巴,嘟囔着:“你说的也是,这个地势图我们也不清楚,做起来是很费劲的。” “没错,如果我真的要做这么大的引水工程,肯定不能随随便便的找个河道就算了,不然还不如天天派人去打水呢。” 虹城周围是不缺水,但是这个水域怎么分布,水源尽头和起势是什么样的她都一无所知,如果随便选个地方那就是盲猜,根本没什么用。 “你们要了解南郡的地势水域分布?”楚亦毫无痕迹地插入他们的对话之中。 “没错呀,不知道这个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空想罢了。”胥伯良抓抓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温婉见他一脸疲惫的样子,知道他昨夜肯定没好好休息,现在办法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就先劝着他先回去了。 “阿良,这事我们之后再讨论,你先回去休息吧。” 温婉这一说,胥伯良的确感觉到一股困意,打了个哈欠后睡眼惺忪的说道:“那我先回去了。我看实在不行我们也只能自己派人跑南郡测绘地形了,不过这样呀明年能不能弄起这个水车都难说。” “我知道,你回去吧。”温婉笑着目送他边走边打瞌睡的出了院子。 等胥伯良走后,温婉问楚亦:“你是不是有南郡的地形水域分布图?” 要不然,楚亦不会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 楚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娘子是越来越了解为夫了。” “我情愿我没那么了解你,省的我还要多问你几句。” “这分布图我的确有,山地的,水域的,甚至全南郡的地形测绘我都有。可娘子,你要拿什么换呢?” 温婉心里警铃大作。 这人,这是又又又又要白日宣淫了?! 【591】寻找引水河流。 自从上次他骗她之后,温婉可是生了好久的气。到现在都没让他多碰一下,现在这个语气,她觉着吧似乎又要发生点什么了! “不行,决不能肉偿!”温婉义正言辞的拒绝。 她是个正经人,要拒绝这种不正当的交易。 楚亦收起笑容,双眸炙热的锁住她:“可我今天就想吃肉。” 温婉羞愤又气绝,这人是怎么做到一脸正经的说着这么禽兽的话。 “折枝还在呢!” 女儿就是她最后的底牌了,要是这样还不能唤醒楚亦的良知,她也只能作罢。 事实证明在吃肉和女儿面前,楚亦选择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那天温婉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楚亦拐到房间里的,只记得自己醒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骨头是踏实的。 楚亦还躺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腰。他的呼吸很浅,和她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有些旖旎。温婉原本有些气愤的心情,在这样的呼吸声中平复了下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观察楚亦了,谁能想象明明是两个关系最为亲近的人,她却有这种飘忽不定和不安的感觉呢。 温婉看了半晌,几乎都要把楚亦眼睛上几根睫毛都数清楚了,半边身子不受控制的有了麻麻的感觉,忍不住想要翻身起来。 温婉这动作刚有抬头的趋势,就被一双手有力的摁回了床榻之上。 “嗯?醒了?” “早醒了,不过娘子既然在观察为夫,那为夫只好闭着眼睛任由娘子细细欣赏了。” 温婉额角一跳,“谁观察你了,都怪你手太重了,我起不来。” “那都是为夫不好了。” 温婉不予理会,“行了,我肚子饿死了,快起来吧。” 她眼见着这会儿天还亮着,应该没过多久,不过这肚子倒是叫的很厉害。 “饿是正常的,昨天中午到现在你都没吃东西。” 什么?! 温婉怒视着楚亦,愤愤道:“你是说我竟然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我这是不知不觉就睡过了一夜?” 楚亦见她生气了,赶紧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叠厚厚的图纸。 “小婉,这就是你昨天要的图纸。” 温婉一股气冲到脑壳,就要迸发的时候又这样被压了回去。她哼的一声抢过图纸,心有不甘的说了一句:“楚亦这世上也只有你会这样操控我的情绪,真讨厌!” 等温婉收拾完吃过早饭之后她就派人喊胥伯良来。 胥伯良休息了一天,撇掉了那些疲惫姿态,精神奕奕的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快就找我了,难不成你找到办法解决地形的问题了?” 温婉眼神直指桌上那叠地形图,没好气的说道:“你看看这东西。” 胥伯良顺着眼神去翻看那叠地形图,越看越兴奋,脸上的表情完全亮了。 “这就是现在我们最需要的东西呀,你从哪里弄来的。” “楚亦给的。” 胥伯良本来想夸楚亦两句,可一看温婉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他有些好奇又有些八卦的采访她:“怎么了,你相公这么神通广大给你找来这种机密文件你都不开心?” “找来我要的东西我很高兴,不过过程没那么愉快就是了。”温婉有些忧郁的长叹。 “怎么不高兴,和我说说呀。”胥伯良脸上就差没写着“我在八卦”这四个字了。 温婉一把扯过地形图,转移话题说道:“别问这些和你不相干的事情,我们先看看地形图吧。” 胥伯良深知她的性子,这幅做派就是没得谈了,只能开始钻研起正事。 虽然温婉生着楚亦的气,可是她也必须承认楚亦给的这份地形测绘图真的很详细。画的精细程度,绝对是这个时代能做到最好的程度了。 丘陵山地画的十分精准,温婉心里隐隐猜测。 这种地形图肯定不是为了了解地貌的普通用途。而像是为了行军的时候,知道每一处地势所做的地图。 不过这也只是温婉的猜测,并不能当真,她抛开这些杂念和楚亦校对南郡这个地方的河流都有哪些。 南郡虽然是大祁最南端,但却并不是什么靠海的平原之类的地方。从地形图上看,南郡以丘陵为主,山地居多。而虹城这一带虽然地势平缓了一些,但是也并不完全是一整块平原。 南郡主要有两条流通水域。一条在南郡上边,起源在大祁的西北部,河水偏浑浊带有大量的泥沙。 一条自大祁中部贯穿整个南郡,注入到东海之中。这条水域有一条主河流,水势比较急,离虹城并不算太远,但是要从那条河引水到虹城就是一个极大的工程。 温婉看了半天有些失望的说道:“没想到这整个南郡竟然没有一条适用的大河流。” 胥伯良眼睛没从地图上离开,他又拿着山地高度测绘图看了半晌,忽然拍掌大笑着说:“大河流是没有,但是小河流就恰好给我们用了。” 温婉听他话里有话,赶紧追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我现在算是真的认同术业有专攻这道理了。或许种田我没有你在行,但是这种管道建设工作,你就远远不及我了。”胥伯良伸手往水域图上一指,接着说道:“你看这个水域,距离虹城有几千米远,如果从这里作为引水源头肯定不合适。” 温婉附和道:“这我知道,人工和时间都耗费太大,我们承担不起。” “你说的不错,可是其实除了这条主干道,还有一条支泉,尽头一直蔓延到距离虹城30丈,也就是差不多一百米的距离。” 温婉自然也注意到这条河了,可后来她看到这河道只能流这么远,一定不是那种理想的大河,所以歇了这个心思。 “那个河太小了,你在去皇城的路上肯定也见到过那个河。这地图上说河面才1丈宽,太小了。” 胥伯良啧啧,“这个尽头这么小,我们就不能想办法扩大点吗?毕竟和造一条一千五百米长的引水渠道相比,挖宽一个河的河面可来的容易的多。” 温婉有些迷糊道:“挖宽底层的河面有什么用?又不能增强水力,只能多加一些储蓄水罢了。” 【592】找个人背锅。 赵老爹一看这东西带不动水,觉得肯定是坏掉了,有些着急的说道:“这,这弄半天是不是不成啊,这店里的生意都停了一天,就为了搞这个东西呢。” “赵老爹不要急,是这个脸盆能带动的水力太小了,阿良你把双轮的换上去试试。” 胥伯良对赵老爹的话完全免疫,笑嘻嘻地继续说道:“行行行,看看我双轮的威力。” 双轮和单轮的水车不太一样,是由一大一小两个水车轮组成的,水车轮中间用木质链条带动。在小轮那里加了踏脚,要四个人才能带动。 不过双轮优点在于水斗汲水量大,稍微踩动就能带来丰富的水量。 胥伯良把水车放稳,然后拨动后面的踏脚,两个水车轮子就在众人面前缓缓滚动起来。 赵怀做的水车是成功的,不过片刻的功夫,一盆水一转眼已经去了一大半。 管道把水带到终点的空盆里,就像是一场魔术,把房间里的人没见过这东西的人都给唬住了。 赵老爹惊诧道:“这,这,这是仙术啊!” 赵怀喃喃:“我做出了个什么东西啊……” 胥伯良:“不愧是我!” 温婉虽然没说话,嘴角却噙着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楚亦看着温婉的侧脸,骄傲又满足。 他知道,她总能够轻易地实现一切她想要做的事情。 “我们可以把尽头和这条分支的起源加宽,缩短中间的河道宽度,人为的使流水通过量变小而增强流速。这样等到中游的水冲到尽头的时候,就有足够的水动力带动水车的运转了。” 温婉仔细一琢磨,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没错,是这个道理。而且还可以增加水闸蓄水,防止有时候因为流水太少而导致流速不够。” 到此这个河流选点的问题就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去实地考察的阶段。 温婉和胥伯良一致觉得,做到这一步之前,要先把赵怀给培训起来。 让他明白运作的原理,到时候三个人一起去考察,这样以后工部的人问起来水车和引水渠是谁的主意的时候,他们也能把功(大)劳(锅)全推给赵怀。 温婉和胥伯良相视一眼,没错过彼此眼中的狡黠,彼此露出会心的微笑。 五马街内赵氏木匠馆,赵怀猛不丁的又转过头看看。 赵老爹又问道:“你怎么了?” “爹,我觉得我真的好像被人惦记上了。”赵怀总觉得后颈肉发凉。 赵老爹抄起手就是一个爪子拍他肩上,吹着胡子说道:“要是有人惦记你,肯定是你爹我。我惦记着你什么时候给我生孙子呢!” 赵怀:“……” 敲定了带赵怀的这个事情之后,温婉和胥伯良就抓紧时间开始准备后续的事情。 他们先把赵怀请了过来,把水车的图纸给他看。 赵怀原本以为温婉给他看图纸只是为了做这么一个东西,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有什么用。 不过等赵怀盯着研究半晌,温婉突然说:“赵怀大哥,这个东西你看明白怎么做了吗?” “明白,这东西画的这么详细,看起来还是很简单的。只是这个要做多大?纸上也没有写明白啊。”赵怀仔仔细细确认每一个角落,就是没看到尺寸备注。 “尺寸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你既然看明白了这个就好办了,等下阿良会给你解释下这个东西是什么原理,你可要仔仔细细听明白了。” 温婉虽然带着笑,却有种不容拒绝的态度,惹得赵怀多看了她几眼。 总觉得今天的温婉怪怪的。 被点到名的胥伯良笑嘻嘻地出声,“赵大哥你可要仔细听我说,以后呀要是还有谁找你做这个玩意儿,那你就是创造这东西的人,跟我和温婉可没有任何关系。” “当不得,这东西虽然我看不明白,但是看起来挺厉害的,我怎么能说是自己想出来的呢。”赵怀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之前他的多功能书桌和吊篮椅子后来他都有和别人解释,是温家堡的堡主想的,他不过是会做这个东西而已。 温婉是知道赵怀的性格的,所以她也不着急,笑道:“赵大哥你别觉得这是你占了什么便宜,实际上这也是我拜托你的事。你知道我这人怕麻烦,要是这东西能成功的做出来,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人要跟着做的。我不爱那些琐碎的事情来烦我,所以啊说起来还是你帮了我大忙呢。” “可是……” 胥伯良见赵怀还有犹豫,急忙抢白道:“诶呀别想了,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时间紧迫我们先研究下这个图纸,我来告诉你其中的道理。” 赵怀虽然觉得还是有点怪怪的,但决定先把这件事放放,万一真的是什么了不得东西,他会酌情表达的。但如果是一些小玩意儿,赵怀担下来也没事儿。 水车的原理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赵怀和胥伯良对着图纸研究了半天,两个人还没说到一个点子上。 温婉坐在一边,看到两个人磕磕绊绊的聊着陷入了僵局,于是沉下心想了一个主意。 “要不赵怀大哥你做个模型吧,这样你就能理解了。千言万语不如亲身尝试。” 赵怀应下,“没错,胥少爷不如我们就做一个稍微小一点的试试看,让我观察下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弄得。” “也好,反正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楚,那我们就做一个试试看吧。” 决定好之后胥伯良就跟着赵怀回五马街的赵氏木匠馆开始打造小型的水车。 正常水车的大小直径都在十米甚至二十米,胥伯良要做的这个直径在50公分,用了十个饮水槽;不过胥伯良没打算只做一个,他还要求赵怀做了个两轮链带的,防止万一水动力不足的时候,水车不能运转。 他们两个人从早忙到晚,终于在第二天的时候把这个水车模型给弄完了。 赵怀和胥伯良一人抱着一座水车,兴冲冲地找温婉交差。 “这玩意儿总算做完了!”胥伯良把水车往桌上一摆,一脸得意。赵怀跟在后面走进来,他身后跟着赵老爹,手里捧着几根引水管道。 温婉眼底闪过惊喜:“这么快就把这个水车模型做好了?” “那是,也不看看小爷我是学什么的。做这个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胥伯良丝毫不谦虚说道。 “这都是人家赵大哥做的,和你有什么关系。赵大哥,赵老爹你们把东西放下吧。叶子让人打一桶水来,再拿两个脸盆和桶。”温婉淡定自若地把一切吩咐完。 “胥少爷说的对,要是没有他在一旁指点,这个东西我也做不出来。”赵怀很实诚。 水还有桶和脸盆很快就拿好了,和这些一起进来的,还有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楚亦。 “小婉,我回来了。” 楚亦旁若无人地坐到温婉的边上,对胥伯良还有赵氏父子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温婉嗯了一声就不理会他,对胥伯良说道:“可以开始了。” 和楚亦比起来,还是水车更加吸引他。 水车都已经做好了,因此只需要把管道架起来就行。 胥伯良先是把水车架在脸盆里,让叶轮没入水中。然后把引水管道调整到合适的位置,开始拨动水面,带动水车的运转。 不过因为脸盆的毕竟有限,单轮水车的效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593】它可利万民。 赵老爹一看这东西带不动水,觉得肯定是坏掉了,有些着急的说道:“这,这弄半天是不是不成啊,这店里的生意都停了一天,就为了搞这个东西呢。” “赵老爹不要急,是这个脸盆能带动的水力太小了,阿良你把双轮的换上去试试。” 胥伯良对赵老爹的话完全免疫,笑嘻嘻地继续说道:“行行行,看看我双轮的威力。” 双轮和单轮的水车不太一样,是由一大一小两个水车轮组成的,水车轮中间用木质链条带动。在小轮那里加了踏脚,要四个人才能带动。 不过双轮优点在于水斗汲水量大,稍微踩动就能带来丰富的水量。 胥伯良把水车放稳,然后拨动后面的踏脚,两个水车轮子就在众人面前缓缓滚动起来。 赵怀做的水车是成功的,不过片刻的功夫,一盆水一转眼已经去了一大半。 管道把水带到终点的空盆里,就像是一场魔术,把房间里的人没见过这东西的人都给唬住了。 赵老爹惊诧道:“这,这,这是仙术啊!” 赵怀喃喃:“我做出了个什么东西啊……” 胥伯良:“不愧是我!” 温婉虽然没说话,嘴角却噙着笑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楚亦看着温婉的侧脸,眸中闪动着骄傲又复杂的光芒。 他知道,她总能够实现一切她想要做的事情。 只是…… 这些都没有他的参与。 等到双轮水车把那盆水带的差不多,都快见底的时候胥伯良的手才停下来。 “哈哈哈,这是大获成功了!” 温婉也附和:“做的不错,赵大哥现在明白其中的原理了吗?” “现在是懂了,不过前面那个真的没有失败吗?要不我们都做双轮的?”赵怀有些不放心。 温婉摇头,“没必要,这盆里的水就是死水,无论我们怎么弄都活不起来,所以才会动不了。但是河里的水都是活水,水位虽然有深浅,但是不影响水车的运作。” 赵怀一知半解迎合:“你说的是,那我们,后面要干什么?” “接下来,就要干正事了,赵大哥回去收拾收拾,明日我们要动身出发去南郡运河,然后沿着运河的支流走一圈,是个辛苦活希望赵大哥今天能早点休息。” 赵怀没有拒绝,“好,那我先回去了。” 赵氏父子出去之后温婉和胥伯良又交待了一下明天的行程,也让他先走了。 温婉收回视线,投到楚亦的身上。 只见他盯着那水车观察许久,甚至自己动手到了半盆水,然后亲手拨动水车的踏板模型,观察这运水的原理。 温婉还没见过楚亦这么好玩的一面,两只手拖着下巴看着这个男人兀自研究。 楚亦这样反复弄了两次后,突然露出若有所得的表情。 “怎么这幅表情,难不成你都明白了?”温婉随意的问道。 “似乎明白了一点。” 温婉不由暗暗升起一丝敬佩,楚亦从不爱自夸,能这么说,肯定是真弄明白了设计原理和技术基础,这东西虽然不复杂,但是古代人没有经过机械化和现代科学的培训,竟然也能这么快理解其中的奥秘,真的是特别厉害了。 不过她没把赞叹的话说出来。 “小婉,这个东西你准备拿来浇花?” 那天在房间里,楚亦听到似乎这就是这个水车发明的初衷。 “没错,人工打理花草还要浇水实在是划不来,做水车就方便多了。” 楚亦沉吟,“有些可惜。” “哪里可惜了?不仅可以给花草浇水,也可以带水给我的果树浇水,多方便啊。”要不是这样,她才不会弄这个水车和引水渠呢。 楚亦解释道:“若是用在农桑也是很有用的。” 温婉微微怔了下。 她一直的印象里,楚亦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她觉得这个男人一定对农事一窍不通。可是今天不过是看了眼水车的运作,竟然把水车发明的初衷给说出来了。 这需要很强的关联性,而且楚亦应当很关心农事,不然怎么会把水车和农事串联在一起。 温婉收起遐想,说道:“你说的也对,这个水车的确可以用在农桑上。尤其是岂南郡这边地势,应该是特别适用才对。这样子我们可以扩大耕地面积,不再限制于只有水源的地方才能种田。” “我正是这个意思。” 温婉继续说:“而且借着水车我们可以开发新的耕地类型,原先山丘都种植果树或者草药,有了水车引水重点稻子或者其他的也不是不行。” “娘子真是聪慧绝伦,这种利万民的物件也能发明。” 楚亦说着还执起温婉的手,眉目沁着欣慰的喜意:“南郡百姓有你是福,于我亦是。” 天呐!楚亦竟然开始拍彩虹屁啦! 还拍的是她温婉的彩虹屁! 温婉要不是知道这就是楚亦本尊没错,不然会怀疑是不是有人偷偷易容成楚亦的样子接近她呢。 “这东西都是阿良和赵怀想的,要说真的造福万民也是他们才是。好了好了,我累了想要睡个午觉,明天我还要去运河看看呢。”温婉借口搪塞,想要把这段带有彩虹颜色的对话给糊弄过去,可楚亦接着就给她丢了一个重磅炸弹。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温婉一双眼睛在他脸上来回扫射,企图看看他这次是不是又带着什么目的。 可是看来看去,只看到他一脸坚定的样子,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你明日没事了吗?” “再大的事也不及你重要。” 温婉牙酸,又说道“可是明天去的人已经很多了。” “为夫会自己安排的。” “明天去的地方有些危险,也有点远。” “就是这样所以我更要去。” “你……既然你执意要去,那好吧。”温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妥协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根神经搭错了,只要温婉最近没露出生气的表情,楚亦就黏糊糊的。难不成是觉得要去皇城半年,想要多留存点记忆? 不过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最终温婉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温家堡,去往南郡大运河。 【594】楚亦,我们真的相知吗? 楚亦和温婉坐一辆马车,剩下的几个男人挤在一起,加上车夫这一行人有八人左右。 南郡两条水域最上面那个叫天河,贯穿南郡的那条就是南郡大运河,也成为南河。 自古文人墨客就爱描写天河是如何恢宏壮观的,赋予天河很多诗词歌赋。 而南河相对来说就低调很多,因为其水势并不湍急,也没有那种很明显的高低地势带来的截流,整体平和舒缓的水流节奏,让那些文人们提不起作诗的兴趣。 马车晃晃荡荡,终于在晌午的时候感到了南河边。 温婉和胥伯良显示确认了一下现在身处的位置,然后再去找那个河流的分支口。 分支口不远,处在两山的缝隙之间,南河的水就是不断地从这个山隙流向虹城。 楚亦扶着温婉走到分支口的山脚下,贴心的提醒她站好之后,就做个背景板一直护着温婉的安全。 胥伯良和赵怀跳下车,凑到温婉站的这个地方。 “阿良,应当就是这里了。难怪这个河流走不远,一切都出在源头上。” 胥伯良估算了一下两个山的距离,觉着顶多就只有三米多宽的距离,这个距离水流通过的速度和量就很有限,这才是在虹城那里就断流的原因。 “没错,我估计要至少加宽至3丈才行。” 赵怀不懂就问,“这种被山夹着的地方好加吗?” 温婉也在思索这个问题,她觉着要是通过抹平山脚的方式增加河面似乎工程量也很大。 一群人围着这个山口苦思冥想。 楚亦忽然说道:“为什么不能从这个较小的山脚处再开一条河道,然后在山背面和这条汇合呢?” 温婉侧头看了眼山头长度,脑子里盘算着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她还没想明白胥伯良已经反应过来了,“没错这样子绝对可行。” 胥伯良绕着山脚走了一圈之后,把大家都带到另一边观测新水河道的切入点。这个山脚的土质长期受到水流的浸泡,因此相对松软,可塑性也很强。 “我们现在这个地方,稍微比山后的地方高一点,作为河道的开口正合适,而且我看了下,这个山脚不大,如果从这里开河道到汇入点顶多就30丈距离,不远不近正正好。” 温婉欣喜道:“那太好了,阿良你把这个在地图上做个标记,我们坐车沿着河流往后再走。” “我已经做好了,”胥伯良又和赵怀解释,“赵大哥,我们现在要在这里多挖一条河道,借着这种增加源头水流流量的方式,加大中游和下游的水流量和速度。” 赵怀知道今天出来是要学习点什么的,忙不迭地把这个知识点给记在了心里。 看完了这个河道开口后,他们坐着马车沿着中游和下游走。 中游和下游的宽度差不多,因此后面的河水速度没有太大变化,不过越靠近虹城,这个河流的水也变得越来越少了,等这个河道快到尽头的时候他们又停下了马车。 胥伯良指着河道尽头,“这个河道比我们想象的还糟糕根本没有1丈的宽度,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个河面很小,看起来也就一两米的距离,温婉甚至觉得要是一个身手稍微矫健的人,轻轻一跃就能跃到对面。比起说这是一条,温婉更觉得这是个稍微深一点的小溪。 “看来是要多耗费一些时间,先测量下河水的深度吧,阿良你做好记录。” 他们这次带了两个水性比较好的农庄农民,为的就是测量水深。如果水位太浅,这个水车也没有建设的意义。 那两个熟悉水性的人下水一会儿才冒头上来,两个人破水而出,喘了口大气。 胥伯良上前问道:“怎么样,下面有多深?” “回表少爷,这下面约有二十尺深。” 二十尺也就是大约六七米深度。没想到这个河面看起来很窄,这蓄水的深度却不少。 记录了各项数据之后,就要确定水车摆放的位置和温婉之前说的水闸的位置。 胥伯良指着地图上一个地方说道:“我觉得这个水闸应该放在这里,就是那个山后两个河道的交汇处。这样从源头我们就能控制住水量,而且周围也没有什么农田或者农户我觉得拿来开闸刚刚好。” “那这个水车呢?” 胥伯良指着河面,“就这里这个河我们再往后挖个六七米。因为我们处在这里的地方是一个小坡地,这也是为什么河流到这里就截断的原因。因为地势太高了所以冲不下去。而我们往后挖就能形成一个地势冲击带,为水车加持水流动力。”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阿良那你和赵大哥先商量下这个引水管道的铺设,我去那边看卡。” 温婉往河边缘走,想观察下周围的情况。 她走到坡地的至高点,眺望周围,虹城的城墙清晰的映入眼帘之中。 “虹城挺大的。”楚亦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温婉一转头,不知道这个男人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就走到她身后了。 “是挺大的。毕竟是岂南郡边陲,过了虹城再往南走可就是山区了。”虹城也是大祁和大胤交界处最大的县城了。 “山区后就是九峰村。” 温婉噗嗤一笑,“我知道呀,你是在教我这个岂南郡的地图吗?” 楚亦上前环住温婉,“不,我是在怀念我们在九峰村的日子。” “有什么只得怀念的,对我来说,在九峰村和你可过得不怎么样。”虽然大部分的苦难都是原主温婉受的,但是她也不能唯心的说自己过得很快乐,毕竟离开九峰村的原因她可没有忘记掉。 楚亦紧了紧手中的力道,压低着嗓子说道:“你不怀念?可我却无法忘记。毕竟我们在那相识相知生子。” 温婉对上他有些暗沉的眼眸,语带嘲讽问着:“相知?楚亦,我们真的相知吗?” 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有秘密,彼此都是雾里看花,根本谈不上相知。 楚亦不知道她来自现代,拥有的是什么样子的过去。而她不知道他的身份秘密背后背负的是什么故事,也不想知道他对未来的规划中是不是有她。 相知,这两个字就是对他们之间关系最大的讽刺。 “小婉,我……” 【595】温河。 温婉在他眼中见到了受伤,从未见他情绪外露的这么明显,她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她想直接开门见山,把楚亦这段时间不正常的表现做个总结。 “楚亦,你以前都十天半月不见人影,现在却天天和我在一起,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多陪陪你。” 温婉凝神观察他的表情,丝毫不见虚伪的成分。 “多陪陪我?为什么?” 楚亦手中力道又加大了几分抱得温婉身体都有些疼了。她觉得楚亦大概恨不得两个人紧紧的靠在一起,没有丝毫缝隙。 “小婉,未来是什么样的我不能确定,但是眼下这段时间我想陪着你。” 眼下,就是指他离开温家堡前的这段时间吗? 难不成年后他去了就不会回来了? 温婉想要探究藏在他眼底的答案,可是只能看到一片黑色和不舍。 楚亦,你究竟在隐瞒什么? “半年,这半年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吗?”楚亦在她耳边嘶语。 温婉闭上眼眸,任由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奔跑。 半年,就半年的时间。这半年,我们彼此相守,但是半年后也许天各一方,也许形同陌路。楚亦,我不敢在奢求你的未来有我的参与。 因为爱你是一件快乐的事,但是和你相守不是。 河道的事情确定下来之后,温家堡施工队又马不停蹄地开工了。 在胥伯良幽怨的眼神之中,开挖河道的工作是一天天的都有了新的进展。 赵怀这边也没有落下,他先是依照着胥伯良的原图纸设计了虹城河道的水车尺寸。然后再跟着地势图画出了从虹城一直到温家堡的管道设计。 等到差不多之后再拿给温婉和胥伯良看。 胥伯良在施工队忙活了半天,还要看图纸,心底的愤怒简直快要收不住了。 只能咬着牙把图纸从头到尾审核一遍,一边审核一边念叨着:“温扒皮,温扒皮!” 赵怀:“……”胥少爷被刺激的不轻。 胥伯良虽然嘀咕温婉,但是对于赵怀的图纸却是比较满意的。赵怀这人虽然没经过什么管道学之类的现代系统培训,但是胆大心细很有灵性。画出的图纸虽然依旧有一些小毛病,但是大体方向没有丝毫问题。 胥伯良指了两个地方,给赵怀细细的解说。 赵怀也很上道,胥伯良指点之后马上回去改工,等胥伯良点头说可以之后马上开始动手做水车。 温家堡施工队效率高,办事强,半个多月的时间这个河道的改工问题就完成了。而河道的工作完成后,赵怀那边先把引水的管道交给施工队,让他们花了三天的功夫从河道口引到温家堡。等引水管道完成后赵怀就可以准备搭建水车了。 虹城的人只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外边那条平时没人用的河最近一直有人在忙活,可是当赵怀推着一车巨大的木头出城的时候,虹城的人都好奇极了。 “这是虹河街的赵氏木匠馆的赵怀师父啊,他推着这一大车的是什么东西,后面还有这么多车什么宝贝啊?” “不知道啊,奇形怪状的,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难不成是赵氏木匠馆里新推出来的什么好东西?” “真奇怪,诶这后面是温家堡的人吧?我在醉香居外面见过他们。” “难不成又是温家堡的手笔?不行我要跟去看看。” “会不会是为了明年皇帝南巡准备的?不行我要跟去看看。” “我也去。” 于是原本只是一场组装水车的工作,愣是引得全城出动围观。 温婉坐着马车,跟在人群的后头也是有点哭笑不得。 这是怎么一回事,装个水车就让这群居民这么好奇? 虹城的居民跟着赵怀的推车到了河边,发现这个河和他们印象中的河流有些不同。 以前这条河窄,还深。关键是要去这个河里取水需要爬个坡实在很不方便,但是现在这个河不仅变宽了,坡底下也有了河面,想要取水的话也不用那么麻烦了,这难道都是温家堡的人做的? “诶呀,这个河边竟然还有个碑?” 河边碑上写着两个大字:温河。 “温河?什么时候这个河叫这个名字了?” “以前这个河叫什么来着?” “没名字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河还想有啥名。” 这个河以前其实有名字,叫两峰河。因为是从两座山峰中间流出来的,所得了这个名字,但是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地方官员也没有强制给这条河命名所以虹城的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胥伯良把河道弄完之后他就和我温婉建议给这个河冠上自己的名字。 这件事温婉可不敢造次,大祁的地域命名权力都是掌握在官府手中,并不是温婉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所以她请了朱世恩,和他商量给这个河流命名的事情。 朱世恩这人很识趣,也可以说是很审时度势,他直接提议:“不如叫温家堡河。” “朱大人这未免也太……”温婉想说,这样也太明目张胆了,但是朱世恩却领悟到了另一层意思。 他急忙说道:“温堡主想的对,这样名字未免有些不合适,我看叫温河吧。” 温婉:“……”改叫温河又有什么差别吗? 但是朱世恩显然觉得这是一个好名字,隔天他就做了一块碑立在那个河边。温河这个名字就这样被定下来。 不过这种事虹城的县衙官府也不会大张旗鼓的宣扬给一条河命名的事,所以今天虹城的人才算知道这个河有名字,还叫温河。 赵怀他们把车推到温河的石碑处就开始卸掉推车上的东西。 这个推车上的组件有上百片。除了轮轴和水斗,还有一些推片。 而赵怀要做的,就是让温家堡施工队的人先把水车底座架在河里面,他在一边和赵老爹组搭水车轮。 施工队的人下水之后,找好之前定位的点,把木架子插入河道的泥沙之中。然后顺着木架子把水车底座的齿轮架好。 【596】引水成功。 忙活完这底座赵怀的水车已经搭建了一半。 他做的是单轮水车直径在二十米,光是轮轴的尺寸就有十二米。每个木斗深度在两尺以上,最大的木斗有四尺深。 这是胥伯良建议,考虑水车在汲水的过程中可能会让一部分水流回河里面,所以做深一些避免汲水太少的尴尬。 “这个是什么东西呀,这么大。” “不知道,看起来是要放在河里面的。” 虹城的人好奇的探究声赵怀充耳不闻,只管搭建水车。 最后在一片好奇和惊叹中赵氏父子终于把水车给搭完了。 “好了,可以把水车拉起来了。”赵怀高兴地大喊。 胥伯良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振臂一呼:“施工队的兄弟们,开始发力。” 二十米的木头轮子重量不轻,但是再大的重量也能被众人给克服,施工队的人先把轮子的边缘绑上十几根绳子,然后一人一根拉着绳子吆喝着背对轮子用力带起轮子。另一边没拉着绳子施工队成员把水车轮推起来。 这一个二十多米的庞然大物在温河的河边站起来了。 胥伯良派人弄了两根实际米长的的木棍,把木棍穿过轮子中间,让一部分人去河对岸准备。 他们先是把水车轮推到河里,然后抬着木棍架在水车底座上面。之后把木棍抽出水车的轮轴。 在河道的水势带动下,这个庞然大物缓缓地滚动起来。 第一斗水在所有的注视之下,被送进了温河旁的引水管道。水顺着管道往前奔赴,朝着虹城和温家堡不断前进。 温河里面的水一斗又一斗,不间断地倒入引水管道中。 虹城的百姓脸上的表情非常整齐,那就是震惊。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河里的水自己跑到一根根管子上了,这个管子又是做什么用的,怎么一直绵绵看不到尽头在哪里。 赵怀看着水在引水渠里面流窜的样子,兴奋的心情简直可以说是溢于言表。 “成功了,我真的把这个水车给弄成功了。” 他总算没有辜负温婉的期待和胥伯良的教导,这件事完成了! 不仅是赵怀心里这么想,温婉的想法也是如出一辙。她在现代的时候见过水车,只是那时候的水车都是作为观赏用品,失去了原本运输水的意义。现在在这个古代,凭借着他们这些来自后世的人,改变了一些事情,让这个时空因为她而变得更加精彩。 温河河畔的水车一直滚动着,温婉放下马车帘子,催促着车夫往前走。 车厢里的楚亦是明白她的心情的,他捏捏温婉的掌心给予她力量和肯定。 虹城的百姓也想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是作什么的,这个河水究竟是要流到哪里,所以他们也跟着这个引水管道走,想要一探究竟。 面对这个场景,温婉早就考虑到了。 她猜测到在温河水车落成的第一天,那些好奇的人肯定会想要知道这个庞然大物是什么,所以温婉的马车后面其实跟了几辆车。 只不过这后面的车可就没有像温婉的车一样这么舒服,还有车厢和车帘了。这些车就是为了让虹城的人坐上去直接观光用的。 “各位虹城的相亲父老,今日是我温河水车建成的第一天,这条引水渠道是温家堡堡主委托赵怀师父设计制作的。”秋树从观光马车上跳下,在众人面前朗声说道。 “这竟然是温家堡的手笔,温家堡的东西一向稀奇古怪却很有用。”这位虹城的老乡很是一针见血。 “诶,那温家堡这是什么意思呀?这水究竟为什么转起来了呀?要做什么啊?” “就是,怪有意思的,温家堡的小哥你和我们说说呗。” “没错没错。” 秋树不着急,他自信笑道:“各位乡亲对这个水车和引水渠道很好奇,我们温家堡自然不会吝啬给各位乡亲展示这个东西的妙用。我们温家堡给各位乡亲准备了几辆马车,乡亲们上车吧。” 有了观光马车,虹城的人可就更有耐心观看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 他们坐上车之后跟在温婉的马车后面,一路沿着引水渠道走,欣赏着大祁,乃至天下第一条引水渠道是一种什么奇妙的东西。 小小的水流在引水渠道的凹槽里不断前行,虽然也会因为是木质框架的原因,吸收掉一部分水,但是这不影响整体的完美。 坐在观光马车上的虹城人很快就发现这些引水的木架子就越来越低,然后他们就看到加了木塞活片的引水管道架在虹城和温家堡外的那条绿化带之上。 叶子和一群农庄的孩子早就等着温婉的马车带着虹城的人过来了。叶子眼尖,看温婉的马车一晃一晃从重重树影里冒出来的时候就对着农庄来帮忙的孩子下发行动指令。 “我数三声,我们一起拔掉木塞。一,二,三!” 叶子一声令下引水管道的木塞被孩子们给攥在了手里。 温婉前行的马车也停了下来,跟在后头的观光马车自然也没再前进,然后他们就发现从这个木架子的一边漏了很多水出来,浇在温家堡设立的绿化带上面,给绿化带那些观赏植物补充水分。 “这,竟然还有这等妙事!这水从哪里来的?” “笨呀,当然是从那个温河里面来的,没看这些水是从架子里流出来的吗?” “不可思议,温河的水自己跑到架子上,然后架子架在树根上就能浇水了,不可思议!” “温家堡就是厉害。” “太厉害了,不愧是岂南郡第一堡。” 等到人群议论的差不多,叶子又吩咐着把木塞活片给塞回去。 原本不断流下的水戛然而止,短短的时间就把这一条绿化带给浇水完毕了,而且完全不费力。 温婉还嫌这些刺激不够,她一路往前,从虹城到温家堡,一直到温家堡堡内的绿化景观,每一个被精心培植过的地方都架上了引水渠道,最后引水渠的尽头从青云路延展到永河镇外那条河里,不过等到把多余的河水送回永河镇河里的时候,引水渠道的水已经所剩无几了。 【597】可惜我不是楚亦。 就这样,在这一天之中虹城的人似乎经历了一场梦境一样。 就这么通过一个轮子,还有这么多木架管道,就把虹城三十丈外的河水给送到温家堡还有永河镇了?! 温家堡,会变仙法吧! 虹城的人围绕着这个水车展开激烈的讨论。 有的人说温家堡出手不凡,阔气十足。有的人说这些东西劳民伤财。有的人说担心太多的水注入永河镇的河道会让永河镇发生什么水患。 可是没有一个人说,这个引水灌溉浇水的方法是没用的,他们亲眼所见。 而温婉只要让他们意识到,这是一个有效有用的工程就可以了,剩下的问题不是她需要担心的。 当晚温家堡内院的院子中摆了一桌子。 这顿就是今天水车竣工的庆功宴,赵怀找老爹坐在席上,胥伯良和温婉不必多说自然是在席上稳稳坐着的。 让大家有些诧异的是楚亦竟然也在这里,以往这种宴席都是看不到他身影的。别说是宴席,就连温家堡里让他和这些人多说几句话,多喝一杯茶似乎都是一件难事。 面对大家诧异的目光楚亦倒是不在意,他右手边做着小玉儿。 温婉觉得最近小玉儿是越来越有小大人的样子了,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太忙,她没有分出太多心神关注玉儿的情况。不知道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在她面前收起了一副天真童趣的样子,反而经常板着脸,背负着手,和楚亦除了面貌的相似,现在连表情也有九成像了。 不过今晚儿子身心变化这件事并不是温婉要说的重点,她暂时把这件事放在一边,端起酒杯朝着众人敬酒。 “诸位,今日这个水车能成功,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的功劳。温家堡能够一天天壮大也都离不开诸位的努力,我温婉在这里谢谢诸位了。”她豪气的把酒往后一扬,一杯小酒已然下肚了。 楚亦有心拦她一拦,可是楚亦的心还没做出反应,温婉这边又把空杯续上了。 “这其中我最要感谢的是赵怀大哥,要不是你的手艺和精妙的构思,这个水车是不会成功的。” 赵怀背后浮起一层虚汗,急忙阻止温婉的敬酒。 “别这么说,这些东西是……”赵怀想着现在都是自己人在,说这东西是胥伯良弄出来的也没什么关系吧。 可是胥伯良却明白温婉今天这顿饭的含义,除了庆功这是要坐稳赵怀水车以及引水管道总设计师的身份呀。 他抢过话道:“诶,这些东西就是你设计的好,赵怀大哥心地善良,人又忠厚老实,真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呀。” 胥伯良给了温婉一个“我聪明吧”的眼神,喜滋滋的邀功。 “阿良说的不错,赵怀大哥心里有大才,以后呀肯定有很多人找你做这种东西。我看你现在收一个徒弟已经不够了,需要广收门徒才行。” 赵怀还想说什么,找老爹倒是看出门道来了。 温婉和胥伯良几次都说这个东西是赵怀设计的,可是自己儿子是什么水平他还能不知道?这是这两个人免费帮忙,给赵怀做名气呢。 找老爹心里对温婉和胥伯良马上多了些感激,他谢道:“大家都是老相识,不用这么客气的。不过温婉啊,我还是要谢谢你给我儿子这个机会,展示他的才华呀。” 温婉抿嘴微笑,“找老爹这种话以后可别再说了,赵大哥自己有本事,不管怎么样都会出名的。我先祝赵大哥以后前程似锦,找你做木匠活的人越来越多。” 赵怀还想说,被赵老爹一把扯住衣角,拽着他不让动。 温婉敲敲酒杯,示意众人碰个杯,然后大家就着夜色尽兴吃了起来。 夜深后温婉被楚亦扶着回到了房间里,此时的温堡主哪里还有平时的精明样子,一双脚恨不得在天上飘才行。 “楚亦,我真开心。” 楚亦替温婉把外衣褪了,又把她的鞋袜给除去。 有些无奈地佯嗔道:“高兴也不能这样喝酒吃饭。” 温婉把嘴巴撅起来,有些羞恼的反击:“高兴的时候还不能喝酒吃饭,那我得哭着才能吃吗?” 楚亦深深凝视温婉的表情,只见她双眼迷蒙,丝毫不见一丝丝理智存在的样子。平时总是似笑非笑的樱唇,撅得老高,变成一颗饱满又丰润的红色珠子。脖颈的地方攀上了一些粉色,原先更深一些,现在已经稍微褪去了一些。 温婉已经喝醉了。 楚亦下了结论,于是堂堂一个王爷,伺候自己的爱妻就更殷切了。 “你说呀,为什么我不能高兴地喝酒吃饭?” “只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楚亦怎么可能跟一个醉鬼争什么道理,尤其是这个醉鬼还是他的娘子。 温婉脑子里过了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艰难地理解了这是任由她胡作非为的意思后才露出灿烂又纯粹的一笑。她一双手环上楚亦的脖子,吹着气说:“我想要和你长相厮守也可以吗?” 楚亦手中整理的动作一顿,又重新审视她的醉意是不是真的如她想象的一样浓厚,可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小婉,如果我是楚亦,我也想和你长相厮守。” 可惜他不是,他是楚君奕。 温婉咂咂嘴,“你不是楚亦你还能是谁呢?” 说完之后她松开楚亦的脖子,往床里面顺势一滚,找到了一个好位置就沉沉睡了过去。 房间里想起一阵平稳有节奏的呼吸,和蜡烛灯芯烧掉爆裂的声音。 水车的效果很显著,至少对温家堡来说是这样的。打从水车和引水渠道正式运用之后,温家堡浇水就省去了很多功夫。 那些平时来温家堡参观的人看到这些引水渠道后,很心动。 因为虹城最近的搞绿化风气大盛,很多人都苦于每一天的打理之苦,看到这种水车之后,那些院子稍微大一点的人家就像是见到什么宝物一样兴奋。 这些人目标也很明确,直接找上了赵怀,直言需要赵怀给他们的院子也做水车,但是水车不需要特别大,小水车就行。 【598】她的宏图,有我也有你。 一开始这些人找上赵怀的时候,赵怀心里是没有底的。 毕竟之前那个大水车其实是胥伯良和温婉的想法,他只是一个一直在观察的角色。所以当第一个虹城的金员外家的管家找上来,说也想要在自己的院子中布置一个浇花的水车管道,赵怀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胥伯良。 胥伯良哪里会把这个已经甩开的锅再接过来,他委婉的表示这个事情他不会插手之后开始忽悠赵怀。 “赵怀大哥,我们之所以说你是水车的设计者,就是觉得你已经摸透了这些水车的弯弯道道,不管是之后要设计的什么尺寸,什么范围的你呀都有能力处理。” “我,我不行的。”赵怀犹豫道。 “赵怀大哥你就是这么看轻你自己的吗?你觉得要是你不行我和温婉会把这件事交给你吗?你这样否定自己对得起我那么多天陪着你一起探索这个水车的设计,对得起我们一起下水一起测量实地的辛苦,对得起我的信任吗?你对得起温婉的信任吗?”胥伯良完全就是开始灌输毒鸡汤,给赵怀来个心灵上的洗涤。 而赵怀原本对胥伯良前面的话都毫无触动,可那最后一句话就像是一个魔咒把他问得心跳的七上八下的。 他会辜负别人给他的信任吗?他会辜负温婉的信任吗? “你知道为什么做这个水车,我们一定要找上你吗?因为你是温婉的第一人选,你应该知道,她不会拘于虹城这么一个小地方,而她的宏图里,有阿宁,有我,也有你。” 赵怀愣住,心中狠狠的震颤了下。 他,已经到和胥少爷、温宁和温婉相提并论的高度了吗? 胥伯良纯粹为了甩锅忽悠赵怀,压根不知道自己满嘴跑火车的话,对赵怀将来的影响会有多么大。 没过多久,虹城内外都知道了水车真的很便利,即便是家里只有一个小池塘,赵氏木匠馆的师父也能给你整出一个水车引水渠道来。 许多人都跑到木匠馆,指着说要做水车。 赵老爹每天应对来登记的客人都忙个不停,更不要说赵怀又要去实地观测回来画图了,所以找徒弟这件事变得越来越着急。 面对赵怀现在缺人的困境,温婉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这件事起因都是因为她和胥伯良,要是现在不给赵怀解决人手的问题,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温婉在农庄里挑了五六个半大的孩子,再挑了两三个十几岁的少年,直接送到木匠馆里。 赵老爹忙得晕头转向,突然见一群孩子呼啦啦的跑进来,第一反应就是这些孩子是来捣乱的。 他刚想驱散这些黄毛小子,却在人群中看到了温婉现在面前的红人——秋树。 赵老爹赶紧收住冲到嘴边的话,和秋树打起招呼。 “秋树小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秋树察言观色,早就知道赵老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赵老爹别着急,这些孩子都是从农庄里选出来给赵怀大哥当下手的,我们堡主说了要是看得上可以直接选了当徒弟,我们堡主和他们父母都说好了的。要是看不上也没关系,先忙活完这一阵子,再慢慢挑人。” 赵老爹听闻巡视身后这些精神奕奕的少年们,一下子被唬住了。 “这么多人,我们这个木匠馆可怎么收的下啊。”赵老爹心想,别到时候一片好心帮了倒忙。 秋树失笑,“赵老爹虽然人很多,但是每个人会的东西却不一样。这叫田蒙,是跟着小少爷身后学字的,现在简单的记账认字没有问题。这是古华,他之前一直在虹城当店小二,本来想来醉香居的,可惜不识字所以没能进去。” 秋树介绍的是那两个比较大的少年,有十五岁上下的样子,这般大的少年过几年就要成家立业了。 秋树怕赵老爹不懂,特地又解释一下,“这是庄主选来给你们做账房先生和迎客伙计的。剩下那些小孩子,在里面挑些能用的当徒弟。” 赵老爹心底一软,没想到这个温婉做事情这么窝心,连这些大小细节都想好了。 他之前对她误会很深,人家还能这样一如既往的对待他,气量大不说,就是这份心都是好的。 赵老爹兀自陷入自我感动之中,秋树还以为他对温婉这安排不满意呢。 刚想出声提醒赵老爹,从屋里面出来的赵怀直接把这事敲定下来。 “替我谢谢你们堡主,这些孩子我都收下了。” 赵怀要从这些孩子里面收徒弟这件事就这样被敲定下来了,温婉收到秋树的回报之后也很满意。 “行,我知道。最近奇异果园的荔枝是不是都要收完了?” 现在已经快到六月了,荔枝的旺季很快就要过去,虽然九峰村的荔枝树才是妃子笑的主要来源地,但是奇异果园这些晚点种下去的荔枝在五月中旬也有了反应。 个头都要小于九峰村的,但是甜度却没有特别大的差异。 对于这些荔枝,温婉并没有对外销售。虽然她知道,即便她降价销售也能把这些荔枝给卖出去,但是这样做醉香居的招牌可就不像现在这样响亮,完美了。 所以温婉把这些荔枝收集起来,全部做成了荔枝清酒。 和八宝荔枝宴的荔枝酒不一样,这些荔枝酒从酿酒之初就有荔枝液的加入,所以荔枝酒味道更佳清香,甘甜。 “回主子,荔枝应该还有一茬可以收,现在已经能看到半大的荔枝了,不过现在在结果的荔枝树,后续没有新荔枝长出来。” 温婉笑道:“应该就是这样子了,昨天我去了桂圆树旁边,我看到桂圆已经差不多都要熟了。” 秋树知道荔枝是温家堡的栽培重点,桂圆同样也是。 “主子下一步要做什么?” “你替我回一趟九峰村,带封信给阿宁。” 温婉拿出一早准备好的信封递给秋树。 “是!主子!”秋树不敢耽搁,当天就让人驾着马车,片刻都不敢耽误的前往九峰村温婉的旧宅。 【599】该回来了。 秋树到九峰村的时候正是银霜落地,星灯明盛的时候,他小声地敲响温宁家大门,不惊扰这个村子中安眠的人。 秋树无声地回到了温婉旧宅,不过因为温宁已经睡着了,给他开门的是温青山,所以交信的事情他自然的放在了明早。 等第二天一早,温宁醒过来在院子里见到秋树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 “秋树?你怎么在这里?” “温宁小姐,主子让我给你送封信。”秋树从怀里掏出信递过。 温宁接过后扫了一眼,然后整个人就像被施了法术一样,愣在原地不动了。 她的眼底迅速地攀上两抹晶莹的水光,嘴巴微微颤动。 “温宁小姐,怎么了?”秋树好奇地问道。 “姐姐问我和青山想不想吃吃她做的饭。” 这,吃堡主做的饭有什么好哭的。 “我真的很想吃姐姐亲手做的饭,我好久没有吃到姐姐亲手做的饭了。” 秋树不懂温婉亲手做饭对温宁有什么意义,不过看着她的反应,似乎是松动准备回温家堡了。 “温宁小姐既然想吃堡主亲手做的饭,那我们今日就启程吧,你离开这么久了,堡主很是想你。” 温婉这封信就像是一个开关,打开了温宁思念的闸,现在去温家堡这件事占据了她的心头。 “好,那我们收拾下就跟你走。”她待得够久了,也该走了。 温宁喊上温青山还有何月,坐着秋树的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前往温家堡。 以前温宁总觉得那句诗词“近乡情更怯”是有些矫情的,可是当她越靠近温家堡的时候,越觉得自己的心态大概就是这种诗中所描绘的样子吧。 姐姐还好吗?小侄女可爱吗?玉儿长大了吗?姐姐会原谅她这一离开就是数月吗? 一大堆问题在马车驶入温家堡的时候,戛然而止。 温宁打眼看温家堡还都是老样子,却似乎也有一些变化。堡内的一草一木看得出都被精心打理过,那错落有致的一整条绿化带就知道这是赵清风雕琢的。 看来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赵清风手艺进步更大了,把姐姐一直念叨着的东西给弄出来了。 还有池塘上面那两个木轮子,可能就是姐姐之前写信说过的水车吧。 水车在池塘中缓缓滚动,带来一种静谧的美感,这是温家堡内的装饰水车,并不做灌溉用途,所以也没有加木质引水渠道。 温婉院子前面的那个花坛,已经不见了踪迹。 温宁心想,也许在姐姐生产过后,姐夫终于从欣喜中回过神来了,派人直接把花坛拆了也不一定。 温宁走到花坛原先的位置,回忆着之前那一幕幕,心跳的还是很疼。除了心疼姐姐,也痛惜自己曾经因为轻易相信别人,而对大家造成的伤害。 前尘旧事似一阵风,翻滚涌动,钻到她身体的每个角落,让温宁又有些退缩了。 “阿宁。”温柔的语调和记忆重叠,温宁的背忽然抽直僵硬住,她甚至连一个转身都变得费劲无比。 “阿宁,青山你们终于来了。”温婉抱着折枝,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就像那人间六月的红莲,美丽神圣,不容半分亵渎。 “姐姐。”温宁喃喃,然后忽然破涕为笑,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消散了。 “嗯,你这么大的人还又哭又笑的丢不丢人。”温婉和从前一样嗔中带笑,一点也没变。 温青山和何月站在边上,不知道这两姐妹之间的涌动是怎么回事,不过他看着气氛差不多了,硬着脑门和温婉打招呼。 “温婉姐。” 对于温青山和何月一起出现温婉并不惊讶,因为之前胥伯良说的话,她也有心喊他们过来。 九峰村那些东西她准备过几天让醉香居驻在永河镇的掌柜去接管。 “好久不见呀青山,没想到年纪小小却跑到阿宁的前面,连对象都找好了。我们先进去吧,小蝴蝶肚子好像饿了。” 温宁脑袋一歪,“小蝴蝶?” 这又是谁? 不过她没有当下问出来,而是跟着温婉进到屋子里面,观看她一系列的动作之后才确定,原来这个小蝴蝶就是温婉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女儿。 温婉喊来奶娘,“小蝴蝶一直哼哼,可能饿了。” “是,夫人。” 等奶娘抱着小蝴蝶去碧纱橱之后,温宁才好奇地问道:“姐姐,怎么取名小蝴蝶了?我原本记得叫做折枝呀。” 折枝这个名字温宁一直挂在心里,心里盼着什么时候能见到。怎么这次回来就叫小蝴蝶了。 “这件事呀,要从玉儿说起。” “娘亲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喊我扶辰。不然等以后妹妹知道了,会觉得扶辰不像哥哥的。”小玉儿一脸严肃地从门外进来,七岁大的年纪却负手做出谦谦君子的样子。 温婉打哈哈道:“诶呀,娘亲一时忘记了,对了你和宁姨解释下小蝴蝶这个名字的来历吧。” 玉儿不慌不忙先给温宁还有温青山这一对行了礼,接着说道:“宁姨,青山舅舅,九峰村一别许久未见,扶辰失礼未曾去九峰村探望你们,不过……” “哈哈哈哈。” 温宁直接笑出声,打断了小玉儿的发言。“小玉儿,你怎么说话变这样了?” “宁姨不要喊我小玉儿了,我大名楚陌玉,字扶辰。而且我都当哥哥了,当哥哥就不能一口一个小玉儿喊着了,这样小蝴蝶会不喜欢我这个哥哥的。”越说到后面小玉儿的表情就越凝重,似乎这件事俨然已经发生了一样。 “是谁告诉你喊小名你妹妹就会不喜欢你的?”、 “堡里面有对兄弟一个叫小猫儿,一个叫小虎子。以前小猫儿没说出自己的小名的时候,两兄弟关系都很好,可是自从被小虎子知道了自己的哥哥小名叫小猫儿之后他们就天天打架了。扶辰不希望以后妹妹和我天天打架。” 温宁笑得费劲,温婉也一脸无奈地摇头。 “好好好,那宁姨以后都喊你扶辰吧,你现在和我说说看为什么你妹妹叫做小蝴蝶?” 【600】温青山的选择题。 提到这个小名,小玉儿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他撩起唇角笑道:“这个呀,我妹妹很斯文腼腆,对于任何人任何东西都没有笑过。一开始奶娘说妹妹可能是个不爱笑的个性,和爹爹一样。但是妹妹那么可爱,怎么可能会和爹爹一样是个冰山嘛,所以我就想尽办法找东西逗妹妹开心。” 温宁摸摸下巴,附和道:“不错不错。” 玉儿难掩开心地问,“宁姨也觉得小玉儿做的不错?” “不,是你爹是块冰山这件事不错。” 房间里所有人,“……” 玉儿清咳一声接着说,“后来我摘花,摘草,做各种各样东西妹妹都不喜欢。有一天我让清风姨给我做了个小花篮,提到妹妹的面前。这个花篮上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一只蝴蝶,因为我没注意,所以举起花篮给妹妹看的时候,蝴蝶正好飞起来了,妹妹就笑的很开心。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妹妹笑,真是太可爱了。” 温宁若有所思的总结,“所以,因为折枝喜欢蝴蝶,你干脆给她起名小蝴蝶吗?” “是的!而且蝴蝶这样美丽的东西,才能配的上我妹妹的名字。我妹妹也很可爱,很美丽的。” 温婉扶额。自己有个女儿奴丈夫也就算了,自己的儿子也隐隐约约有朝着妹控的趋势发展,这父子俩真是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那宁姨以后也寒小蝴蝶吧,喊起来怪可爱的。”玉儿微微点头认同,不过温宁后面坏心眼的跟了一句,“就和小玉儿一样可爱。” 小玉儿顿时踉跄了一步,一脸幽怨地看着温宁说道:“宁姨坏。” 温宁哈哈大笑,一张明媚的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曾经的忧伤。 温婉坐在那看着这对活宝继续哼哼唧唧,脸上露出恬静一笑。这样挺好,整整齐齐的真好。 笑闹过后温婉准备了一桌子饭菜,她许久没下厨,不得不说这手艺还是有些生疏了。幸好阿慧今天给温婉打下手,一切东西都给她准备好了,这才不慌不忙的把一桌子菜给做完了。 吃饭的时候楚亦从外面回来,他也不意外温宁回来了,淡淡的点过头之后准备坐下来吃饭,吃到第一口菜之后把眉角一挑,加急了吃饭的速度。 虽然楚亦吃饭还是那么厮文,细嚼慢咽的,可是那提筷的频率明显高了很多。 温婉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男人又不是没吃过自己做的饭,怎么现在每吃到一次心情就好这么多,还要多吃点。 吃完饭后温婉安排起温青山之后的工作。 “青山,我这里有个东西还真的需要你管。你之前在九峰村表现的很不错,阿宁也一直夸你。不过辣椒酱作坊这个事情我准备迁移到温家堡里面做了,而且前一段时间人手已经全部都安排好了,现在你进去也只能做些琐事,所以我想让你去别的地方。” “温婉姐,我不在乎我做什么,只要能让我和阿月有口饭吃就行了。”温青山着急表态。 温婉失笑,“你就这么看待我呀,我不仅给你饭吃,还要你能赚钱。你从九峰村来的时候应该看到我这堡前面有条街。赵怀大哥的木匠馆就在这街上,那里缺了一个做木工的徒弟。还有我有个果园,非常大。里面出产的水果很可能就是明年贡品的主要来源。这两个地方都缺人,你可以自己选择去哪里。” 温青山有些迟疑,他在思索这两个地方的优缺点。 去果园的工作虽然不累,可是未必能学到什么真正的本事。虽然他也知道温婉姐心地善良,以后也会罩着他,可是他真的就一辈子躲在温婉姐和师父的保护下,过完这一辈子吗? “温婉姐,我想和赵大哥,学学手艺。”温青山咬咬牙,终究做出了决定。 这人不能一辈子仰仗别人生活,温婉姐的善良不是他成为废物的原因。 “好,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跟着赵怀捣鼓这木头,所以和赵大哥学手艺也不错。那你去木匠馆吧。” 温青山先是高兴,然后又迟疑的说道:“我去了木匠馆,那阿月她……” “她去果园,我给她安排一个管事的活。”温婉安抚下温青山的心。 这一对小情侣兴奋地互相一望,笑容中对未来充斥着美好的愿景。 温青山的事情都安排完之后,温婉先让他们回去收拾东西,安顿好自己。 温宁回去自己的院子,发现院子里面等着一个人。 “温宁姑娘。”杨柳抱着一堆东西,衣服鞋袜都有。 温宁都差点忘记杨柳这一茬了,也可以说是刻意没去想。上次她离开之前,杨柳没在她面前晃悠,陈秋也不在了。 等到再次见到陈秋,那都是在九峰村的事情了,也就没去管她去皇城前的事儿。 现在再次看到杨柳她脑子里又转悠到之前的事,看着她手中的衣服和鞋子,这记忆就越发清晰。 “杨姑娘啊,好久没见到你了,在这里还好吗?”温宁寒暄的有些不自然。 倒不是她不喜欢杨柳,只是心里有些难受。 杨柳抬手把耳边的碎发扣在耳后,温柔婉约一笑说道:“我在这里再好不过了,谢谢温宁姑娘记挂着我。” “你好就好,对了你找我有事吗?”言下之意就是没事你快走吧。 杨柳却似乎没听出话外之音一样,把自己怀中抱着的一堆东西递给她。嘴上还不忘唠叨着:“诶呀你看我记性太差了,这些衣服是陈秋大哥之前托我做的,我一直寻思着找个时候给你,今天我听到你要回来的时候就立刻把衣服拿来了。只是好像都过季了,现在都夏天了。” 杨柳表情很真挚,至少现在温宁看不出来,她到底是在炫耀她和陈秋的关系呢,还是真的就是为了送一堆衣服过来。 “没事儿,陈秋大哥还拜托你给我做衣服,他真是有心了。” 能让他拜托的人,关系一定是极其亲密了。 杨柳捂嘴笑道:“陈秋大哥就是这样的,他呀尽是和我提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既然衣服我已经送出去了,那我就先走了。” “嗯,谢谢你了。” 杨柳一步一摇的走出温宁的院子,直到消失不见为止。 【601】蒸蒸日上。 温宁摸着手里的冬衣,喉咙里堵得慌。 “我需要别人给我做衣服吗?洗衣烧饭做衣服,哪一样我不拿手?!”她气哼哼的推门而入,把衣服摔在桌上一脸不高兴。 温宁越想越气把随便提起衣服,指着针线自言自语的说道:“看看这个针脚,还没我一半好,要做衣服我不会自己来?真的是!” “是什么东西让你那么生气啊?”温婉笑着从外面走进来。 “姐姐,你怎么来了。”温宁赶紧放下衣服迎上去。 “我是想问问你,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温宁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当然好,我都好久没有和姐姐一起睡了。” 她们姐妹两人,出了九峰村之后,就没有这么亲密过了。 “那好,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吧。” 到了夜里,温婉拒绝了楚亦可怜兮兮的眼神,抱着枕头直接去了温宁的院子。 温宁则早就把床榻都收拾好了,一张脸红扑扑的难掩激动之色。 “姐姐,我们马上就睡觉吧。” 温婉无语的看着她急切的表情,要不是知道这丫头是个性取向和爱好都正常的,还以为她对她这个姐姐有什么非分之想呢。至于开心的像个吃到糖的孩子一样吗? “好好好,马上睡。” 温宁在床上躺好,温婉吹了灯借着窗外的月色摸到了床榻。刚躺上去就被温宁一把搂住了纤腰。 “姐姐,这样子真好。”温宁适时地打开话题。 温婉借着她的话瞬时说道:“现在我都躺在你身边了,还能喘气,身体还热。你总算能放下这一切了吧?” 一个小声的“嗯”,终于让曾经挥之不去的阴影彻底消散。 清浅月光洒落这一屋子的沉静,两道悠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在这个月色中升起,消散。 打从温宁回来了之后,温家堡的人就一个感受,那就是非常有活力。 温宁虽然性格和以前有些不一样,沉稳了许多,但是这做事情却一点都不含糊。厉雷风行的性格,果决的手段,逐渐都有了曾经温婉的影子。 就拿这两天要出产的桂圆来说吧。 温婉之前都是每天自己去一趟园子,再嘱咐监工什么时候浇水,除草之类的,等着桂圆成熟。 温宁回来的这个时候恰巧赶上桂圆落枝了。温婉最近一直等的就是这桂圆熟了可以收拾收拾,送一筐到皇城里的时候。 结果温宁回来的第二天中午,在温婉准备出发去奇异果园看看她的桂圆的时候,温宁就兴冲冲地举着一枝条桂圆回来。 “姐姐,桂圆熟了,都有滚条落枝的了。” 温婉接过温宁手中的桂圆,看着颜色和大小,满意的说道:“不错,终于是成熟了,等的就是这落枝的一天。要是不落枝不能采,现在终于可以收获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就来问问姐姐,是不是可以采摘了。刚才我已经吩咐了何月还有秋树,准备些剪刀和箩筐,现在姐姐你都觉得对,那我就安排下去先剪出一箩筐,剪完之后立刻让人送到皇城。”温宁说完又跑没影了。 温婉连喊都喊不住。 因为桂圆落枝熟了的原因,温青山去赵氏木匠馆的事情就顺便这么推迟了一天,毕竟鼓捣这些果实,温宁用他比较顺手。 而奇异果园下午送出桂圆的时候,虹河街包括虹河镇就收到了消息,要不是今天奇异果园参观的名额已经满了,下午的时候就会有一批人涌到温家堡来参观。 “诶,你听说了吗?这奇异果园又种出南胤特有的水果了。” “什么叫我听说了吗?我连水果名字都打听出来了,就是桂圆!已经送到皇城皇宫里了,没准明天就要在醉香居开始卖了。”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不知道这温堡主会不会又搞个百人桂圆宴,要是真的搞那我花钱也要搞到名额。” “花钱?你准备花多少?人家肯卖你吗?” “这……” 这种讨论声络绎不绝,现在整个虹河街和虹城的人都在观望醉香居是不是会搞这么一出呢。 就连徐掌柜也好奇的不行,现在就在温家堡里堵着温婉呢。 “这,夫人,我们不搞那个百人桂圆宴吗?” 温婉失笑,摇着头直接否决了,“虽然桂圆也是大胤的特产,可是并不稀有。因为桂圆不像荔枝,保存期只有几天。徐掌柜我想问,在我们自己种出荔枝之前,你可曾吃过荔枝?” 徐掌柜略一思索,还真没有。“荔枝那是金贵的东西,就算我们种出来了,我也没吃几次。” 毕竟自己吃了那变不成钱,不能变钱那就是亏了! 温婉知道徐掌柜这对人大方,对自己抠门的性格,也不去指摘什么。 她接着问道:“那在我们自己种出桂圆之前,你可曾吃过桂圆?” “这,我还真吃过。在永河镇的时候,有来往于大胤和大祁的商队,他们曾经卖过我一筐桂圆,价格也不贵。” 温婉点头道:“你想,既然商队都能大方卖你一筐,甚至让你觉得实惠,那我们还有必要把它搞得如此神秘吗?” 徐掌柜有些迟疑,“那你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去种这个桂圆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让大祁,还有天下人都知道,我奇异果园什么都能种,不管是哪里的作物,只要我们找得到,那我就能种的出。而且虽然我们种的桂圆不如荔枝金贵,但是也不是什么便宜货,毕竟整个大祁,可就我这个园子独一份,贡品桂圆。” 徐掌柜眼睛精光大盛,结结巴巴地说道:“对对对,对,就是贡品,贡品能和大胤来的一样吗?贡品桂圆,嘿嘿,这价格能低了吗?” 徐掌故手里现在恨不得捏着一个算盘,噼里啪啦算下,这贡品桂圆究竟能卖多少钱。 “不过这桂圆虽然不如荔枝贵,但是我们也要搞限量销售,因为我总共只有二十亩桂圆树,这一天出产多少都要定量,不然一下子摘完卖完,那销售期太短,不足以让来往的商旅都知道我们又种出桂圆的消息了。” 【602】戴斗笠的女子。 对于温婉说的话,徐掌柜完全赞同,他立刻拍板说道:“好!我这就回去写红纸,贴在街口的告示栏上。” “至于这多少量,就要徐掌柜自己算了。先计算客流和消费能力,再统计出一天可售量。最好呀你把每天能卖多少桂圆都摆在酒楼一楼中间,这样大家看着越来越少的桂圆,说不定就会赶紧下单点了。” 徐掌柜拍手叫好,“夫人的脑袋就是不一样,这眼睛一转就是一条买卖的妙招,这让我理一理数量我再告诉你。对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卖?” “后天,到时候贡品已经上交了,我们也可以做生意了。”就和荔枝一样,这皇帝都没吃,温婉哪里敢卖? 对于这个时间徐掌柜也是没有意见的,他又问了许多关于桂圆销售的问题,一直从天亮问到天黑,才总算把这桂圆销售大计给制定完了。 隔天虹河街的告示榜就贴着,明日限量出售桂圆——醉香居。 这告示一贴出来,人群迅速围了上来,纷纷议论着为啥没有品尝宴会之类的。 现在虹河街一半的游人差不多都围在这告示牌前嘀嘀咕咕呢,所以有一队穿着黑色衣服,行色匆匆看起来就不好惹的人到醉香居前面时,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小姐,我们今天就要住在这里吗?”这群人里面的一个老者毕恭毕敬的对着一个女人说道。 那女人带着斗笠,六月的天气却裹得很严实,一阵风吹过,她都有些冷。 “就是这里,我一定要在这里休息。” 那个老者迟疑了一下,“可是有什么理由?” “之后你就会知道了,先进去吧,外面太冷了。”那斗笠女子迫不及待的走进酒楼。 接待她的正是徐掌柜,要不说他怎么是一个地道的掌柜呢,徐掌柜压根没对戴斗笠的女子露出好奇的表情,而是依着她的吩咐给她弄了几个房间。 “都弄好了,姑娘。”徐掌柜递过房牌,让那女人接去。 在彼此手指触碰到的一刹那,徐掌柜觉得似乎碰到冰块一样。 这什么样的人会在六月有这样一双手啊? 好奇归好奇,徐掌柜没有问出为什么,而是目送着那群人出了醉香居的酒楼,进了对面住宿的那一栋楼。 不过徐掌柜总觉得这个姑娘在走之前,意有所指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毕竟这可是隔着斗笠的。 不过徐掌柜可没有时间再去思索那一群人是什么来头,因为现在门口不断地涌入刚刚看过告示牌的人,过来问他情况呢。 什么桂圆为什么没有品尝宴啦,定价到底多少啊,会有桂圆名菜吗? 徐掌柜笑着和大家打马虎眼道:“诶呀,我知道诸位对我们醉香居很关注,但是这一切消息,还请明日趁早来自己看看,介时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有解答了!” 这些人虽然不满意徐掌柜卖关子,可又想知道这醉香居到底搞什么名堂,所以抱着一肚子的好奇第二天一大早等在了醉香居的外面。 醉香居开门的那一刻,门口排起了一条长龙。从醉香居门口一直到虹河街一半的地方,全都是准备过来尝尝桂圆的人。 徐掌柜似乎一点都不见怪这种情况,他对众人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感谢各位今天在我们醉香居桂圆上市的第一天就过来给予我们支持。但是,因为桂圆数量有限,所以老规矩,我们先到先得。今天我们估计能为九十九张桌子准备桂圆,所以号码牌发到九十九,如果您是为了桂圆来的,请和小二说一声我们登记。今日排在五十后面的人,明天记得要趁早嘞。” 那些排在队伍前面的人听到之后,脸上喜不自禁。而排在队伍比较靠后的人则有些意兴阑珊。毕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自己这是没机会在第一天吃到桂圆了。 讲完了限量就要说说价格了,这也是排队的人们最关心的问题。这桂圆到底是多少钱一盘,价格会不会比荔枝还要贵呢? “众所周知,桂圆也是大胤的特产,在今日之前,我们大祁从未有哪里传出成功种植桂圆的消息。物虽然以稀为贵,但是我醉香居是良心买卖,自然是做不出来那种坐地起价的事情,经过和温堡主商量,结合市场,我们最终决定给桂圆售价定为生桂圆,二钱银子一盘,一盘二十颗。烹制的桂圆需要客官在点了生桂圆的基础上再加价,但是仅限五楼以上才能点这加工桂圆产品,加工费我们会根据菜品的难度而收取,一切费用都在我们特制的桂圆菜谱上写明了!” 徐掌柜要不怎么觉得温婉厉害呢,她这脑袋瓜子一转悠不仅带动了桂圆的销售,更是让五楼以上的客座率都变高了。 不过徐掌柜还是可惜这桂圆的价格,这个价格和外来商旅带桂圆的价格差不多,可以说是更低一点。外来商旅带来的桂圆大概是一两二十颗的样子,甚至有价无市。而且个头也没有温家堡出产的桂圆这么大。 可温婉说荔枝百钱,那是荔枝更加稀少,所以很多富贾贵胄愿意花钱吃,而桂圆产量本来就比荔枝大,再定价这么高,只怕会折损在手里面,秉持着薄利多销的概念,适当的调低桂圆的价格是合适的选择。 桂圆相当于一颗二十五文,可是一颗桂圆树的产量是荔枝的五倍有余,所以并不会吃亏。 就是因为温婉的这番话,徐掌柜才放手敲价的。 而那些排队的人听到桂圆竟然只要二钱银子就能吃到,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桂圆和荔枝差价竟然这么大。该不会这个桂圆其实不太好吃吧,不过很多吃过桂圆的人都说那可是很好吃的甜味水果,应该不会是说谎的。 这些人心里猜测纷纷,只等着自己亲口尝尝再下评论了。 徐掌柜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他看时间差不多了,手一挥说道:“好,各位乡亲可要想好,我们开始登记了。” 【603】杀了种荔枝的人不就好了。 排队登记的工作进行的很快,徐掌柜刚说完这门口的小二就依着顺序一个个记下来了,前面九十八个,一个个都说了要桂圆。 等到第九十九个的时候,小二头也没抬的问道:“客官可是要来吃桂圆的?” “什么?大祁竟然有桂圆?”对方似乎很吃惊。 那小二嗤笑,“嗨,这有什么稀奇的,我们大祁不仅有桂圆还有荔枝呢,客官您不是来吃桂圆的话,我就把这个名额撇掉,给后面的客官了成吗?” 原本排第一百的人没抱希望,现在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闪起希望的光芒。 “哦,不不不,麻烦给我们登记下,是要吃吃着桂圆是什么味道的。对了我们就住在这醉香居里,昨天来投宿的,也需要登记吗?” “自然是要登记的,昨天来住店的客人很多,有很多人就是为了排队才住在这里,你看排第一个的那位张老爷,他家就住在几里外的别院,可是为了早点排队他还是选择住宿,所以呀我们可不能因为客人住在醉香居就提供额外的便利。客官您住哪一房?” 那人似乎很是意外,然后报了几个房间的名字。 小二大笔一落,然后大声地宣布:“今天桂圆的名额已经满了!” 队伍后方传来哀嚎,“怎么这样?我天刚亮就从虹城过来排队了,这不是挖我心窝子吗?不行,我要吃点荔枝补偿下我没吃到桂圆的遗憾。” “我也是,我要点一份松鼠桂鱼还要配荔枝酒,太坑了!” 小二咧嘴一笑,有了这些话看来今天醉香居的生意也是红红火火的一天。 而那些拿到号码牌的人也准备进去一品桂圆甘醴的美味了,除了那第九十九人。 他拿着号码牌到醉香居双子楼的客房那,和收拾完毕准备下楼吃饭的人会面。 “我听到一件怪事,你们快随我一起去那对面的酒楼看看。” 那带着斗笠的女子轻飘飘的说道:“什么怪事在这都不算怪,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同行的老者也出声道:“不错,怎么到了这里你的性格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这样怎么能成大事?” 那个拿着牌子的人擦擦额角的汗,诚惶诚恐地作揖解释,“是我冒失了,可是大总管,这事的确很奇怪,你且随我来就知道了。” 因着这个人表情真诚,最终这行人没有给他过多的责怪,准备先去酒楼一探究竟再说。 到了醉香居酒楼门前,那个早上领到木牌的人把牌子给小二,小二看了眼牌子,确认是出自醉香居定制号码牌才给他们放行。 “客官,您准备坐几楼呀?” 那戴着斗笠的女子抬头看了眼那长长的楼梯,淡淡说道:“就二楼靠窗的位置,还有吗?” 小二笑道:“还真的有,最后一个位置,小的领客官们去。” 二楼靠窗的位置正对着虹河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这个清晨将整条街生动了起来。 小二引着他们坐到靠窗的位置之后,问询要来什么菜。 那个拿着号码牌的人吩咐店小二:“你们这有荔枝也有桂圆对吧,都给我上来吧。” 小二搓搓手,“嘿嘿,客官有眼力见,但是这荔枝今日只剩下十颗了,荔枝酒倒是还有一些。” “那就荔枝和荔枝酒酒都要好了。还有桂圆,再上一些适合做早点的糕点吧。” 店小二一句好嘞,然后就下楼弄东西去了。 “这店里卖桂圆?这时节,桂圆不是才刚刚熟吗?以最快时间运过来,也要个六七日吧。”那群人里的老者疑惑道。 “这里的荔枝和桂圆,不是从大胤国运过来的。” 戴斗笠的女子突然出声,拿号码牌的男子望了她一眼,也没去疑惑为什么她刚来就这么清楚,只点头道:“没错,这酒楼的荔枝和桂圆,是这农庄里种出来的。” “当真?青云路上老夫倒是有听闻这温家堡的农庄,因为弄出了不少稀奇东西而闻名,据说是弄了个什么奇异果园,难不成……” “没错,估计就是了,等下东西上来了,我们再看看吧。” “嗯,好。” 荔枝和桂圆还有一些现成的糕点被端上来之后,老者吩咐店小二暂时不用过来了。 老者把荔枝酒倒在杯中,一颗洁白如玉的荔枝顺势滚落下来,老者先是一愣,然后再拨开一颗荔枝,递给戴斗笠的女子。 “小姐请先尝尝。” 那带着斗笠的女人把斗笠脱下,一张苍白的脸暴露在这二楼的视野之中。 见那女人接过了,老者才给自己剥了一颗荔枝。 晶莹的果肉,即便没吃过的人,也都可能猜到这非一般的水果,更不用说吃过不少荔枝的老者。 果肉进嘴,甘甜可口的滋味,心里不仅震撼,更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肉饱满晶莹,丝毫不比大胤国的特产差,大祁国的地界上,居然种出了我们南胤的特产。” 这于大祁国,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好事,可于南胤国…… 说完,他看向脱下斗笠的女子:“小姐为何不吃?可是有心事?” 斗笠女子突然道:“既然如此,那便杀了这能种出来荔枝的人就好了。” 老人错愕非凡,“小姐,为何如此极端?如今我们的形势颇为严峻,眼下应该蓄力壮大我们的阵营才是。与大祁国国力的比拼,那是等您坐稳了那个位置,才需要考虑的事。” 斗笠女子:“不,只有杀了她,我才可能坐稳那个位置。” “为何?” “那种荔枝之人是个狡诈奸险之徒,为了勾引男人图谋钱财,几次想要置我于死地,不杀了她,她就会杀了我!”斗笠女子说道。 “此事当真?” “不然无缘无故的,我为何要害一个陌生人?” “小姐说的是,只是,这一路上老朽已有耳闻这温家堡在虹城的影响力,温家堡的守卫力量,以咱们这批人马,恐怕是进不去这堡内的,敢问小姐,那人为何如此对待您?可是与您有甚纠葛?” 【604】看到夏荷了? 老人的语气有些试探,在他看来,为了男人红眼不过是姑娘家的小恩怨罢了,小姐是身负大业之人,宏图远大,以后也不必要呆在大祁,没必要拘泥于如此小节,眼下他们并不适合高调现身,能不惹事还是不要惹事的好。 “哼!你什么意思?觉得我夸大其词吗?” 斗笠女子拔高声音,显然是怒了:“你知道她对我做过什么吗?如此让她知道我还活着,她势必会杀了我!” 老人惊愕:“当真如此严重?” “你要不要用我的命来赌一赌当不当真?” “不敢!老朽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小姐周全。只是眼下咱们形势严峻,当务之急是先回国召集旧人。这温堡主就算在虹城一手遮天,这手,也伸不到南胤国来,还请小姐放心,今日咱们不歇这醉香居了便是,虹城里也有的是客栈。” 老人嘴上诚惶诚恐,可实际并未被斗笠女子的话所左右。 斗笠女子显然气得不轻,但也并没有任性的继续要求下去,只是愤怒的甩话。 “记住你说的,要是到时候她的人来杀我,你就为我挡剑!” 老人没接话,安静的吃完饭,一拨人没敢久留,结了账便往外面走。 温宁今天要带着温青山去赵氏木匠馆,他们本来想要从温家堡大门走出去,穿过虹河街去赵氏木匠馆。可是因为桂圆的成熟,不仅让醉香居的生意火爆异常,更是让温家堡的观光人数又涨了一倍。 温宁见温家堡大门口排了一长队的人,干脆不走正门,改从醉香居走,穿过醉香居的正门,也可以到虹河街。 从温家堡都醉香居的这段路,温青山左看看右看看,心中被这繁华盛景给深深地震撼到了,好几次他都忘记继续往前走,要不是温宁时时的转头看看,温青山就被吓在了原地也不一定。 等从醉香居出来的时候,温青山却不见跟上来,温宁转头,“青山,走啊?怎么了?看傻了?” 温青山被眼前繁华的景象惊过不只一次了,这回他倒不是看傻,他转过头来,“我好像看到夏氏了。” “谁?” “梁举人的夫人啊夏荷啊。”温青山说。 “夏荷?怎么可能?她早都死了!而且梁子沐也不是举人了,而是贡士。”温宁嗤了一句道。 “啊?” 温青山挠头,这两年多里,温婉姐和温宁姐经历了多少事啊?不过刚才真的是夏荷吧,他应该是没有看错的。 他再往楼下往二楼望去,却见刚才那个位置已经空无一人了,似乎三人坐在那里的事情只是他的恍惚。 温青山甩甩脑袋,嘟囔一句:“怪事。” 温宁轻笑地拉着他往赵氏木匠馆走,嘴里不忘念叨:“你呀,别刚来这里就东想西想的,先去赵大哥那里打招呼吧。听姐姐说你来的正是时候,现在赵氏木匠馆肯定已经忙飞了。” 赵氏木匠馆何止是忙飞了,即便温婉给了赵怀一堆人,但是能帮上忙的就两个,一个是迎客的,一个是记账的。剩下的几个孩子倒是有一两个有天赋,可是现在也做不出来什么东西来,最终所有的东西都还是要赵怀从外边回来才能完成。 可现在要求做水车的人越来越多,赵怀已经陷入了甜蜜的痛苦之中。 温青山的到来正好缓解了赵怀的燃眉之急,因为温青山在九峰村的时候,就曾经玩闹的跟着赵怀做过一段时间的木工。当时温青山还小,赵怀就觉得他很有天分,可惜后来温家的人觉得这是不务正业不求上进,把温青山又给喊了回去。 赵怀二话没说就收下了温青山,并且当场拍定要把温青山带在自己身边教。 温青山听到之后直接双膝跪地,对着赵怀磕了两个响头,“以前我喊你赵大哥,但是从今往后我必须要喊你师父,师父请受我温青山一拜。” 这种师父和温宁那种喊着玩的可不一样了,这种手艺学下来,是可能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没人轻易外传。 温宁很有眼力见的端了一杯茶给温青山,让他当成敬师茶。 两人之间的师徒关系算是正式敲定下来了,温宁解决完心头大事,准备回温家堡理一下日常的事务。 在回去路过醉香居的时候,温宁想起温青山说的话。 虽然吧温青山平时的性格是很跳脱,但是他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人,今天早上他说看到夏荷,有可能是眼花,也有可能是真的。 温宁心里是不太相信夏荷还活着,可温青山都这么说了,她还是决定和徐掌柜求证一下。 徐掌柜也是见过夏荷的,毕竟永河镇梁秀才的娘子,当时还值点名气,再加上夏荷给徐掌柜可是留下过很深刻的印象,贤名在外最后翻车了,做出那些事,徐掌柜自然把她记在脑海里面。 所以温宁一提,徐掌柜就摇摇头否认,“不可能的,要是真的是那个梁秀才的夫人到我面前,我肯定能认出来,这生意人做熟最重要,我记人脸还是很有把握的。” 徐掌柜都这么说了,温宁自然是无话可说,只当这次就是温青山看花了眼。 “谢谢徐掌柜了,我也只是错眼所以来问问,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温宁清淡一笑,把这件事给揭过。 徐掌柜连声说道:“诶诶诶,小事,我这现在也忙活着,就不招待二小姐了,对了我有一封信是给你的,今早驿站的送来的,说是给胥公子亲启,麻烦您帮忙带过去。” 温宁有些好奇地接过信。 这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啊,这世道竟然还会有人给胥伯良写信了。 他之前一直嚷嚷着身世神秘,是温家的远房亲戚父母双亡,兄弟姐妹全部没有,唯一的一门亲戚就是温婉了,可现在就在温家堡,胥伯良还能收到别人给的信件。 不过好奇归好奇,温宁没有打开别人信封一窥究竟的想法,而是把信安全稳妥的带到了温家堡施工队队长胥伯良的院子中。 胥伯良挽着裤腿,坐在院子里的藤架下面喝茶。 【605】也有人给我写信? 这温扒皮温婉,把他支出去协助赵怀给虹城的官府做水车渠道,直通县衙里头。 因为这个事情很重要,所以胥伯良也不敢随便的丢下手不管,最终还是陷落在温婉的手里,出门干活去了,这一干就是半个多月。 “温扒皮真不是吹的,还好我胥白劳坚强,不然换个人肯定都撂挑子不干了。”胥伯良一个人嘀嘀咕咕。 “你在嘀咕什么呢?”温宁举着信从院外进来。 胥伯良不敢置信地擦擦自己的眼睛,“卧槽,我不会思念成疾出现温宁妹子的幻觉了吧?”可是他也很久没有想到温宁了呀,一开始是时间不允许,后来是一种选择性的遗忘了。 温宁噗嗤乐道:“什么幻觉,你怎么还是这么逗?” “不是幻觉?哎哟宁儿你回来了?”胥伯良乐出花来,这真是日思夜想,还真的把自己的心上人给盼来了。 “我早回来了,倒是你都没在温家堡里面见到你,我还以为你又去什么地方了呢。” 胥伯良有些幽怨地看着温宁控诉,“这还不都是拜你姐姐所赐,都是因为她我都好几天没睡好了。” “什么话,我姐不是你姐啊?姐姐肯定是有正事才让你忙活的,你就别埋怨她了。” 胥伯良叹口气,“要怪也没办法,现在我都已经上了她的贼船了,也只能认命的把船开到底。毕竟我们的目的是星辰大海啊。” 温宁挠挠脑袋一个字都没听明白,“你说的奇奇怪怪的,对了我是来给你送信的,徐掌柜说有一封你的信送到醉香居了。” “我的信?!” 别说温宁,就连胥伯良自己都奇怪,自己竟然有信。 她在古代举目无亲,至于一个扒皮姐姐,还有追而不得的妹子,谁还会给自己送信啊? 胥伯良接过信,“会不会有诈啊?” 心里暗想着最近可有得罪过什么人,会不会一打开里面是毒药,然后一下子把自己的眼睛都给毒瞎了吧? 还是其实这个温家堡里面有暗恋他的姑娘,但是碍于平时他俊朗不凡的身姿,羞于告白所以写了封情书郑重其事的送到驿站,希望自己亲手打开呢? 不得不说胥伯良内心戏非常丰富,不过再多的内心戏都有中场歇息的时候。 胥伯良掏出信,第一眼完全是好奇,然后看了开头又变成窃喜,最后竟然有些小生气的一把把信拍在桌子上,不过等他再扫一眼表情又有些期待。 温宁:“……”这人好多戏啊。 “原来是她写的信。”胥伯良嘟囔一声,珍重的把信折好收进怀中。 “是谁写的呀?” “盛曙澜,她说听闻我们的荔枝已经在岂南郡和大胤的边界引起轰动,还成为了贡品,所以这两天内会加急赶来,问问我们能不能给她弄点荔枝尝尝。” “原来是这样,那她可要快点过来了。不过好端端的她要吃荔枝,你怎么还生气了?” 胥伯良脸上表情略一停顿,结结巴巴道:“就是,就是,就是她说她想要,想吃荔枝不给钱,我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要收钱,必须得收!是不是?” 温宁狐疑的看着胥伯良,她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傻,这么明显的搪塞之词。 “人家要吃我们送点也不算什么,我的命还要多亏她救回来呢。” 胥伯良尴尬一笑,“好像是哦,那我们就送点给她吃好了。” 温宁走了之后,胥伯良又把信掏出来,仔细地从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下来。 上面写道: 胥伯良,一别数月,可有成功追到温宁姑娘? 我虽身处异地,心中却时常记挂此事,不过,依照温宁姑娘的个性,没有我的帮助,你的追爱之路怕是遥遥无期。 因此我决定,放下我手中之事,回来帮助你追求心仪之人,你的感激之情我先心领了,然求爱之事任重道远,故若有朝一日你可真抱得美人归,再谢不迟。 另听闻温家堡出产了能进贡的荔枝,在此先替我恭喜温堡主,我亦会快马加鞭赶来,品尝这人间美味。 盛曙澜书。 “卧槽!真不要脸!” 这女人,话说那么好听,真正目的明明就是为了这荔枝而来。 眼下这荔枝都快下市了,这女人能不能在下市之前起到温家堡还是一说呢? “难怪提前来信,这不就是怕下市了没得吃了,让我给她留着嘛!” 不过她的个性胥伯良也摸透了,懒得跟她计较。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着了温宁,心里总有一种雀跃期待的感觉。 事实证明,盛曙澜的行动还是很快的,在收到信的第三天,三骑快马从青云路直奔温家堡而来。 胥伯良刚巧从外头和赵怀还有温青山一起回来,三个人走到醉香居前面讨论着今天测量的一小段水车渠道要弄多高,才能在不影响虹城环境的情况下引入居民住所中。 一阵马蹄声把他们的讨论给打断了。 胥伯良感到背后一阵疾风,眼疾手快的把赵怀和温青山抓起来往后退几步,站稳之后惊魂未定的想回望到底是谁在这个大街上赶这么骑马。 “小爷倒要看看,是谁在这温家堡的地界放肆,不知道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骑马不规范,亲人两行泪啊!” “那你便好好看看本姑娘罢。” 语调微扬,声音清朗,少有的洒脱女声从胥伯良的背后传来。 胥伯良觉着这声音很耳熟,这高扬的语调也很耳熟,这种嚣张的感觉更加耳熟。 “盛曙澜!” 胥伯良头都还没转过去呢,这名字已经准确的说出来了。 “大胆,竟然敢喊我家小姐的名字!”双胞胎一左一右横着剑威胁。 “谁叫你在大街上驾马这么快?不知道虹河街以行人为主吗?”胥伯良继续挑刺,丝毫不在意双胞胎的怒气值已经越来越盛了。 “我驾得很快吗,这大街上的人都没有被吓到,只有你大惊小怪吧?”盛曙澜懒洋洋的,“你说你胆子这么小,怎么学别人追姑娘啊。虽然最近没见看起来是结实了点,俊朗了一点,好像也长高了点,但是光这样是不行的。” 【606】女中色狼。 盛曙澜一边说着,那双瑰丽的眼睛在胥伯良身上上下打量着。 好像真长高了,不过脸还是老样子,俊秀得跟个姑娘似的。 “开玩笑,我撩妹还要你教吗?你看你说帮我撩妹,成功了吗?” “撩妹?什么意思?”盛曙澜歪头问道。 胥伯良一噎。诶呀这话说的太上头,让自己把现代的话都给跑出来了。 “问那么多干什么,我追求温宁妹子那是大男人的事,不需要女人插手。”胥伯良后面又添了一句:“你不捣乱就不错了。0” “追求师父?胥表哥,你喜欢我师父啊?”温青山在一旁吃瓜,吃到熟悉的名字。 “咦,这又是哪里来的小哥?怎的以前从未见过。”盛曙澜拨开胥伯良,眼带笑意的询问温青山。 温青山挠挠头,“我是这温家堡堡主的堂弟,刚来这里不久。” 盛曙澜啧啧道:“不简单啊不简单,这温家祖先是该多么美啊,竟然后代子孙一个个长得都不错。” 温青山尴尬的笑了两声,心里怪道这女子怎么这么轻浮。 胥伯良则有些不舒服的一个箭步将温青山和赵怀拉走,嘴里嚷嚷着:“都被这人给打断我们的思路了,我们要继续说水车的事情,没空和她聊天,快走快走。” “你们说的水车,我甚感兴趣,能否和我也说说?”盛曙澜拦住两人的去路。 胥伯良想转头说,你有兴趣我就要教你吗? 可是转头对上盛曙澜那明亮的眼神,和清浅的笑意,嗯哼了一声,嘴边的话就变了。 “想听啊?也不是不行,你先安顿好吧,等会儿到温家堡里来我和你慢慢说。”胥伯良丢下一句话,推着两个小伙伴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匆匆离开醉香居的门前。 盛曙澜笑涔涔的看着他的背影,不进叹道:“这背影还是跟个姑娘似的啊!” 双胞胎对视一眼,眼里交换着彼此才懂的深意。 胥伯良到了赵氏木匠馆之后交待了一番,就带着温青山回温家堡急匆匆地找温宁了。 “阿宁,我们果园里,大个的荔枝还有吗?” 胥伯良几乎可以说是冲进温宁的房间,两只手压在温宁的案几上,把她正在拨弄的算盘都给压住了。 “有是有,不过也不多了,阿良可是有什么急用?” “盛曙澜来了,所以问问还有没有。没的话等两日再让她吃好了。” 温宁嘿嘿一笑,“你对盛小姐还是很挂心的嘛。” 胥伯良瞬间跟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什么鬼?我这种正经人,怎么会挂心那种女人,纯粹是因为她救过你,所以我感激她罢了。不说了,我去找人摘荔枝,再让阿慧做我们的八宝荔枝。” 这人来得快去的也快,丢下温宁坐在房间里看着他的背影窃笑。 “还说不挂心,都这么明显了。”温宁啧啧摇头:“还在这一个劲儿的追我,自己记挂谁都搞不清楚。” 胥伯良忙前忙外的准备这荔枝宴,甚至还把阿慧都借走了,温婉自然也知道盛曙澜又来了。 有客自远方来,温婉没有不接待的道理,她吩咐阿慧除了做八宝荔枝,还额外准备了一盘生鲜荔枝。再做点拿手菜,准备今晚来个正式宴客。 当天傍晚盛曙澜带着一些礼物,走进了温家堡的内院。 “温堡主好久没见,还是这么美。” 盛曙澜见到温婉,就去把她一双手捧在手中,两只大拇指还不安分的在温婉手背摩擦来摩擦去。 在一旁的楚亦一把夺过温婉的手,用右手和温婉的左手十指紧扣。然后一脸冷漠的说道:“进去吃饭。” 在温婉错愕的表情中,把她拉进厅堂内,在饭桌边坐下。 盛曙澜小声嘀咕:“小气鬼。” 胥伯良在一旁看的门清,忍不住开口,“明知道他是个醋坛子还使劲往边上靠。” “可是我好久没有见到像温堡主一样的美人了,自然是激动地不得了,牵牵小手怎么了?” 胥伯良有些头痛的扶着额角摇头道:“真是女中色狼,彻底没救了。” 盛曙澜嗤笑一声,“非也,这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饿了,去吃饭吧。”说罢带着双胞胎大摇大摆的走进厅堂。 胥伯良哼哼一声,也跟着走进去,这门都还没挨到,就听到里面又传出有些兴奋的声音喊着:“温宁姑娘,这数月不见,你真是越来越娇俏了,面若桃花,眸如星辰,风姿更迷人了。” 胥伯良:……。 这女人真是没完了。 不过这场晚宴开头虽然不羁,可是等到吃的时候却是非常的正经,尤其是桌上那一盘生鲜荔枝红艳艳的摆在桌上的时候,盛曙澜脸上略微轻浮的表情就不见了。 她捏起一颗荔枝摆在手心,眼神里透着内容:“极美,红衣美人也就如此了。温堡主果然把这贡品妃子笑给种了出来。” 温婉现在对于这些恭维已经免疫了,“算不得什么,只可惜盛小姐来的太晚了,这妃子笑已过了最佳的品尝时间。” 盛曙澜点点头,“俗事缠身,明年我肯定会很早来的,毕竟皇帝南巡也早。” 温婉心中一动,这盛曙澜要来便来,竟然还说是因为皇帝南巡也早,难不成到时候是和皇帝一起来的?不过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胥伯良说过他是在皇宫之中见到了盛曙澜。 “那盛小姐有口福了,这荔枝五月最好吃,现在都要下市了,因此口感上并不如五月的轻透。” 盛曙澜若有深意地说道:“可能对于温堡主来说不轻透,对我来说却是吃过最好吃的荔枝了。” “那你可要多吃点,再尝尝我们的八宝荔枝。”温婉没有追问。 她对盛曙澜的身份早有了猜测,但是她也不想知道的那么清楚,毕竟知道的越多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盛曙澜吃了几颗鲜荔枝之后,厨房那边也把八宝荔枝准备好了。 对于从未尝过八宝荔枝的盛曙澜来说,这又是一道道惊艳的美食。等到大家都停筷的时候,桌上三壶荔枝酒都已经见了底 【 607】调戏良家小公子。 温婉拍着脑门闷笑,“这两人还真是耍宝,招招是套路啊。” 楚亦也很好奇胥伯良刚刚说的事,沉吟道:“这世界上真的有能将海水变成能喝的水的办法吗?” “当然有的,海水也是水,只不过咸了点。只要把海水中的泥沙还有盐分都去掉就可以了。” “什么办法?” “蒸馏法啊,不过这种东西也很费劲,虽然能提取到纯度很高的饮用水,但按照现在的情况应该没法大面积推广开来。”毕竟沿海地区人口多,指望着蒸馏水解决所有问题是不现实的。 “虽然没办法大面积推广,但是遇上灾荒之年还是能够救活不少人的性命吧,要是能得此法也算是万民之福。” 温婉打眼看了楚亦一阵,见他脸上的确是有着一种幽思惆怅才把目光收回来。 “你说的也对,不过盛小姐能不能得到这种方法,就要看她能不能让阿良甘心跟着她走了。” 话绕到胥伯良,当天夜里算他跑得快,盛曙澜也没有不知礼节和分寸的追到他的院子里,和他纠缠。可是这天亮了之后,那就完全是另一种境况了。 胥伯良吃早饭带着温青山准备去虹河街找赵怀,今天虹城的那个管道问题必须得到解决,有了这个案例以后修弄相似地形,赵怀也就有了经验。 可他这一脚刚迈出去,一双纤纤玉手横在他身前,让他连温家堡的门都出不了。 胥伯良顺着手的方向望去,盛曙澜嘴角勾着一抹邪笑,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呢。这情景活像是性别倒转的恶霸少爷拦路良家小姑娘。 胥伯良俊秀的脸皱起:“喂喂喂,这是干什么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我就是在调戏良家小公子。” 胥伯良呸了一声,“就你会抢白啊,一大早拦着小爷我做什么?小爷我卖艺不卖身。” “啧啧啧。”盛曙澜绕着胥伯良一圈,将他全身都用眼神扫射了一个遍,“其实我现在还不知道你这艺怎么样,不过你这个身我觉得可行。肤白如雪,星眸皓齿,虽然看得出最近经常往外面跑,导致肤质没有那么完美了,可养两下就好了,本姑娘我不着急。” 胥伯良额角微微抽搐,“别闹,我今天有正经事。” 这个女人吧就不能给她脸面,给了她三分颜色,她能染满整个岂南郡。 胥伯良把话撂下就想走,不过他低估了盛曙澜想要拿下他的决心。 听到他要去做正事,她一脸兴奋的说道:“好呀,我跟着你一起去。” “我们是去虹城弄水车,你跟着干嘛,难不成还能给我们搬木头啊?” 盛曙澜展颜一笑,似那人间牡丹随风摇晃,扣入看客的心房撩拨起一阵失序的节奏。 “给你们搬木头又何妨,我就想跟着过去看看。” 胥伯良捂着胸口,白净的脸上莫名飞起一抹绯红,他嘀咕着:“要来就来,青山我们快点走,走得快才能长得高,走走走。” 说罢就像躲避什么一样,急匆匆地往前去了。 温青山一头雾水的跟了上。这个胥表哥,貌似是他比较高吧,到底这个走得快才能长得高是对谁说的啊? 赵怀已经在木匠馆里面等了一会儿,昨天分别的时候他和胥伯良就着设计方案已经有了点思路了,今天想着去实地再看看,然后回来弄个模拟实验。 实验这个概念还是胥伯良灌输的,他找了个盒子,上面铺满了沙土,然后每当遇到什么实际地形的时候,他就把盒子里的沙土也堆成一样的地形,务求准确。这个方法给赵怀倒是省了不少的力气,他只要按照实际的比例模拟出地形,就能把水车的位置和管道都弄好了,现在赵怀用这个东西都能自己处理很多水车的设计方案了。 就像是胥伯良说的一样,赵怀现在缺少的不是技术,而是经验。 “赵怀,收拾收拾我们走了。”胥伯良人未到声先至。 然后就是一阵凌乱的脚步跟在他后面,“胥表哥别着急啊,我东西还在馆里呢。”这是温青山的声音。 “胥公子慢着点,我让丫鬟们套马车去了,等会儿一起走。”盛曙澜的笑声也忙不迭的送出。 赵怀走到门口挠着头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三个人,总觉得热闹的不像话。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活力四射。 虽然胥伯良很抗拒,但是最后一行人还是乘着盛曙澜的马车去了虹城。 落到实地之后,胥伯良和赵怀就一改惬意的表情,两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沿着街道巡视了一圈,就连街道上一个泄水的窄沟都量了高低。 这还是盛曙澜第一次见到胥伯良这幅样子,专注的样子和斗嘴还有追求心仪姑娘时的轻浮有很大出入,看到这样的他,她才有些理解当初她和大祁的皇帝求着放走他的时候,那些工部的人这么不情不愿。 这架势看起来是很有些本事。 等着把一切数据都采集完了,胥伯良在回去的途中,和赵怀念叨着这个街道的设计要点,以后碰到相似的地形要怎么做,城市的引水渠道要怎么做。 赵怀默默地记下了,一同记着的还有温青山。 马车不知不觉已经在赵氏木匠馆门前停下,赵怀和温青山跳下车后胥伯良却没有跟着跳下去。 胥伯良出声打破车厢的沉寂,“怎么一路上都不说话,这可不像你啊。” 盛曙澜噗嗤一笑,“你以为我是那种别人讲正事的时候还会不知趣随意插话的人吗?” “那倒不是,只是很不习惯你安静的样子。” 盛曙澜咧嘴一笑,“那你对我还不了解,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是个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来着。” 胥伯良脸一沉,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叫你嘴贱,之前不都知道这个人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个性吗? 胥伯良一脸吃瘪跳下马车,进入赵氏木匠馆,督促着赵怀把今天的地形模拟沙盒给做出来。 今天测绘的数据按照一定的比例,在沙盒里面一一重现。赵怀再放入模拟水车和引水渠道,尽可能保护街道美观的情况下制造引水渠,并且还能导入有需求的居民家中。 【608】转眼一年。 这个工程是受了虹城官府委托,今年就要制造完成的,一看就是为了明年南巡做准备。而且胥伯良猜测着,这个虹城的县丞朱世恩是想在皇帝南巡前,把虹城弄得漂漂亮亮的,然后在皇帝面前长长眼,为以后的仕途打基础。 不过这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现在只是一个负责打下手的。 “这东西有意思,和行军的沙阵差不多。”盛曙澜从他身后钻出来,“这是你们做的?水车就是这样运作的吗?” “这样做比较方便。” 胥伯良现在没空理会盛曙澜,他头也不抬的把几个迷你的木管道架好,调整好支架的高低,让整条水渠呈现流畅自然的样子。 等到一切大工告成之后,胥伯良就收手直起身准备给自己伸个懒腰。不过现在木匠馆四下无声,看起来盛曙澜这个女人是已经走了。 胥伯良眼睛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人,突然就觉得有些无聊了,本来还以为有个人可以打打趣。 “你们做好了?我出去买了点吃的,你们要不要歇息一会儿坐下吃点东西?”盛曙澜带着双胞胎,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让双胞胎把东西摆在茶几上,自己跑到沙盒边观看水车的成品模型,从水车的滚轮设计到轨道如何对接,她都仔细的去观察着。 不过就和胥伯良曾说过的一样,这个东西如果不经过系统的学习,只能是雾里看花而已。 可盛曙澜并不失望,反而好奇地问:“这个东西看起来很奇妙,这样的东西要多久做好啊?” 赵怀对她印象不坏,热心的解释,“这个东西组装其实很快一两日内肯定都能弄完。慢的是制作的过程,不过我们现在也不用做很大的水车了,一个水车的覆盖范围是很大的,现在都是跟着有水车的点设计管道而已。要是遇到原有的水车兼顾不到的地方才需要重新弄水车。” 盛曙澜胡乱应了几声,不打扰他们继续忙活了。 一直到虹城的引水管道落成之前,盛曙澜每天就和一个沉默的小尾巴一样跟在赵怀身后。 胥伯良作为温家堡施工队的包工头,只有在引水渠安装的时候和她见了面,一直到引水渠水道落成前,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上。 胥伯良好几次看她一双眼跟着赵怀这个愣木头走,一动不动地,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这女人会不会看,明明就是他更懂好不好? 夜晚,月黑风高。 胥伯良睡的正香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一道黑影直直的投射在他的脸上,那灼热的视线把沉浸在美梦中的他给唤醒了。 胥伯良眼睛一睁开,看到一个背着月色站着的人,虽然脸都看不清,可是这身形他,一看就知道可不就是那个大小姐盛曙澜吗? “你想干嘛?”胥伯良下意识问道。 盛曙澜阴测测一笑,“不干嘛,就是请你出去转转。” 胥伯良刚想顶回去,这半夜还有什么好转悠的,忽然天旋地转,整个人被裹到被子之中。 之后他就感觉自己被抬着出了温家堡上了马车,还有一路没停下来的马鞭。 他,胥伯良,一个良家少男,在月黑风高夜被绑架了!!! 第二天温婉正在奇异果园里面鼓捣着盛曙澜的种子呢,温宁就举着一封留信进来。 “姐姐,盛小姐和胥表哥一声不吭地一起去东芜了,留了一张纸说归期未定。” 温婉这一掐时间,“不对呀,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现在也不过是早上,再怎么早也不会凌晨就走了吧。 “徐掌柜说昨天半夜盛小姐出了门就没再回来,大概是半夜就走了。” 温婉意味深长地往东方遥遥一望,“阿良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呀,这一去可至少要帮东芜的各种基建做完才能回来了。” 温宁摸摸脑袋,鸡箭? 东芜国喜欢用鸡毛做箭吗? 夏秋冬流转,三月报春来。 转眼到了次年的阳春三月,这一年对于整个岂南郡来说是特别的,对于虹城来说那更是意义非凡。 因为三月中旬,皇帝要一路南巡,目的地直指岂南郡虹城。 虽然最后目的是温家堡,可是这也不影响虹城人民的兴奋之情啊。 有生之年,终于可以得见圣颜了! 打从去年传出皇帝要南巡的风声后,虹城百姓就见着虹城的官府将洪城内外全都重新修葺了一遍。 原先虹城都是交错纵横的街道,现在街道上不再是简单的青砖黑瓦,每条街道都有了专属的植物。 这些植物都是根据温家堡的赵青风建议种植的,植物开放层次有节,一种花谢之后另一种就会跟着开放,整个街道都显得生机勃勃,花香四溢。 当然这些植物也缺不了照顾,这个照顾的事项官府都准备好了,就是水车引水工程。 每个绿化的花架都有水车悄悄经过,官府给每个花架都分了人家,到时间的时候,自己去把阻水的木片拔掉,浇完水之后再插回去就可以了。 当然也有那些粗心的,不过每天官府都组织了衙役寻街,把那些长得不好的花架都记了下来,然后找上对应的人家。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几次之后,虹城的百姓也就不敢再忘记了。 现在虹城里里外外都有绿化和鲜花,虹城百姓甚至想把虹城改成花城。不过这个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能否成功还有待商榷。 虹城都有如此变化,温家堡的变化只能说是更加天翻地覆。 首先就是温家堡里面,温婉没有改变现在的住房格局,她在奇异果园内修建了好几座院子阁楼,每种果园一座,比之前的那几个要精致,也要稍微大一些。 接着是温家堡外的醉香居,趁着过年的功夫,温婉给醉香居重新做了点装潢。 原先酒楼里面的八仙桌全部换成之前百人荔枝宴时用的那种桌子,还有一些扶手雕花也处处彰显有醉香居名称的细节。 再者是虹河街上的花架植物,温婉不像虹城一样,是兼顾所有季节种植。而是只种应季的花。换季的时候,原先花架上的鲜花也会被换掉。 【609】吾皇万岁。 这就是温婉做的最大的诚意了,因为温家堡本身就有专门的花房让赵青风鼓捣,所以这些事都不算难。 当然了要换花移植之类的事情,原先温家堡的人手就不够了,温婉又招了一批长工进入堡内,负责日常的维护事物。 三月廿三这一天,温家堡上下如常的不紧不慢做着一切事情的时候,朱世恩的一个消息打破了这平常的日子。 “承礼部尚书之意,温家堡上下于五月初二引接皇帝圣驾,务必提前做好准备。” 传达消息的是朱世恩,他诚惶诚恐的把这传递的书信给了温婉。 “谢谢朱大人,一切事项早已开始准备好了,接下来我会再继续安排下去,朱大人请放心。” “那本官就先走了。” 朱世恩倒不担心,温家堡内外他都盯着呢,隔三差五就来看看弄得如何,就担心圣驾来的时候上不得台面。不过开年之后见到温家堡河虹河街的样子,他就知道这些个担心都是多余的,温婉早已准备好一切,今天过来也只是过来传递时间而已。 而且这温婉,听说皇上要来温家堡,一点也不受宠若惊呢,比他还要淡定。 温婉把礼部尚书写的信收起来,喊来温宁和她商量一个半月后的接驾事宜。 温宁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步子虽然不疾不徐,却自有风度紧紧跟随。 这半年多的时间,这小姑娘和温家堡一样在悄然改变。原先的脸上遗存的一点点婴儿肥也全都不见了,五官变得更为精致立体。原先她和温婉有五成像,褪去这些肉之后像了七八成。温宁的个子也稍微拔长了一些,出落得凹凸有致。 这半年多温婉把温家堡的内务可以说是都交给了温宁,她则专注果园里培植的事情,还有教导折枝。得了这么长时间的历练,温宁行事说话更加有条理。 面对温宁的成长,温婉自然是喜闻乐见的,现在她也能把更多事情交给她去处理。譬如眼下的南巡安排。 “各个院子务必配到五准备两三个人随机调动。” “好,人手我已经统计过了,加上新招的那些长工,人手绰绰有余。” “这次南巡来多少人不知道,所以安排一个人时不时的去虹城县衙问问,看看是否有新的消息。” “姐姐放心这个事情我早就准备下了,本来今天都不需要朱大人跑这一趟,我的人是下午的时候才去的,朱大人也就比我安排的人早了一炷香的时间。” 温宁一件件事情,应对自若。温婉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心中有数,所以不再多嘴关于这些人的事情,转而提起四月底禁止外人进入奇异果园。 提到关于奇异果园打理的时候温宁顺嘴说了下之前盛曙澜带的种子已经没了,全都没有成活。 对于这个温婉心里已经有数了,盛曙澜带来的应该是哈密瓜,去年种下的第一批没成活,她又在不同湿度不同季节把种子又种了一遍。虽然抽条了,可惜也太晚了,哈密瓜对于生长环境的要求太高了,不是虹城这种地方的天然条件就能长出来的。 “没了就没了,没事。即便种出来了也不过是多一种水果,奇异果园的果类品种已经挺多了。” “好,姐姐我都记下了。对了姐夫真的在皇帝南巡之前回不来吗?都已经走了好几个月了,到底是去哪里需要这么久?他身边的人也都好久没出现了。” 陈秋打从去年见了那一面之后就没有再见到过,还有朝行也是时不时的行踪不定,最后整个人都消失了。 温婉眼眸微垂,将情绪隐藏在眼底不泄露出来。 “南巡前他肯定回不来了,不知道他以后还回得来回不来。” 温宁心里有些怅然,“如此那就这样吧。”她想见到的那个人,在南巡之前肯定也不会回来了。 两姐妹又说了几句温宁就离开了,把这一屋子的安静留给温婉独自一人。 楚亦走的时候刚过元宵节,临别前一晚,他郑重其事的把小玉儿喊到她跟前,告诉他娘亲和妹妹在他不在的时候要交给他保护。 小玉儿抬头拍胸保证,“爹爹放心吧,扶辰一定会把娘亲和妹妹照顾好的。” 温婉抱着折枝坐在桌边看着楚亦的面容,灯火起了烟气,熏得她有些糊了眼看不清楚了。 那晚楚亦说:“小婉,为夫此去一别,且长且短,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担心,一切有我。” 温婉记得她的手紧了紧,哑着嗓子问他,“非要走不可?” 回答她的是一屋子的寂静。 “我知道了,你走吧。” 然后就是她不记得的那种哀愁,充盈在楚亦走之后的那几天。 楚亦要做什么,会不会成功都已经不重要了。 有什么东西,在今年开春的时候随着风雪的消融而褪去了。 一出发,楚亦要忙的事情开始越发的多,忙到他都没有空去细细品味,临走时温婉那缱绻却又决绝的眼神。 皇帝南巡出发之后,虹城的人就一天天数着日子,盘算着什么时候圣驾能够到虹城。 前两日岂南郡的郡守已经通知虹城的人,圣驾已经从岂南郡的郡守府离开,往虹城去了。按照计划,今天大约中午的时候就能够进入虹城。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虹城城门口的酒肆饭馆是人满为患。稍微高一点的楼层位置是早就订没了,一楼里也是大家不管熟不熟认不认识都拼在一桌,就为了等着圣驾进入虹城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冲出去占个好位置。 大约刚刚午正的时候,虹城城门口出现了一队装束整齐鲜明的官兵,开始将虹城街道上的百姓都往两边疏散。 这就给虹城的百姓们传递了一个信号——皇帝的圣驾终于要来了。 果然没多久,城门口开始有一纵纵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划一的侍卫进入大家的视野,然后后面跟着一些穿着红红艳艳的人,一个个脸上都没有胡子擦脂抹粉的,百姓们心里揣测的这怕就是戏文里说的太监了吧。 侍卫和太监后头,本以为应该就是皇帝的车驾了,可太监后面跟着的是内侍官,男一列女一列,居高桀骜的表情看着就不好惹。内侍官后头才是被八匹马车拉着的皇帝的马车,飘扬着的旗帜猎猎作响。 百姓们自发的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610】温堡主认识朕? 朝拜的声音从街头响彻巷尾,他们趁着磕头的功夫,偷偷的抬眼看当今圣上到底长什么样。 虹城百姓能了解皇帝的途径就是话本戏文,上面老写着皇帝老儿,所以大部分虹城人都觉得皇帝应该是上了年纪的了。尽管他们听说今年皇帝也不过三十多的年纪,可三十多的正常人的样子和皇上能一样吗? 结果今天一看,皇上还很年轻嘛,模样也英俊。一些经常来往于温家堡和虹城的人还觉得皇上十分面善。 堡里的农工们激动得不行,皇上要住在温家堡,他们距离如此的近啊! 当年留在温家堡真是他们这辈子做得最明智的选择! 楚玄臻坐在马车之上,面带微笑的看着虹城的百姓,左右丞相在他的马车边上跟随。 看着虹城的花草树木,楚玄臻说道:“这虹城花繁锦簇,竟然比岂南郡的郡府还要气派。” 右丞相附言,“和皇城相比,除了整体规模小了点,建筑稍微矮了点小气了点,这虹城也算是不错了。” 左丞相立刻抬杠道:“这个虹城可是在大祁最南边的县城,拿县城和皇城相比,已经是这个县城赢了。” “你一天你不和我抬杠你就会憋得慌是吗?”右丞相胡子一吹瞪着左丞相。 左丞相用鼻子哼了一声,“事实如此而已。” 楚玄臻面对左右丞相连出巡都要吵架已经习惯了,他们是跟过先皇的老人,先皇在位的时候就政见不一,生活中大小琐事也抬杠吵架,不过他很是乐意见到这一场面。 “好了,两位爱卿这是在街上,百姓还看着呢。”楚玄臻提醒两位丞相。 两个丞相这才噤声,继续跟着皇帝的马车继续往前走。 从虹城的北门口到南门口路程很短,出了城门之后,就是连接着虹城和虹河街的那条长长的绿化带。因为时节的原因,现在正是落英缤纷的时候,从两边树丛飘下来的不知名的花儿随着微风四散开来。 哪怕是从皇宫里来的这些人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路啊! 花开的次第有节,颜色又搭配的好,知道的这是虹城到虹河街的路,不知道还以为是误入了什么仙境。 别说伴驾的那些人没见过这样的美景,就连皇帝楚玄臻也是暗暗吃了一惊。 岂南郡这个小小的虹城,竟然出了这样一个奇妙的地方。 别人的注意力可能都被这些植物给吸引住了,可是他看到的却是隐藏在植物后面那一条长长的木质管道,之前在虹城的时候也见到过。 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不急于知道,不过心里对于温家堡的好奇又更上一层楼了。 皇帝的队伍一路前行,脚不停歇地在酉时之前到了虹河街外面。 他们远远的就看到有两座高楼耸立,那种高度几乎可以媲美皇宫中的摘星楼。而且更厉害的是这种楼层竟然有两座,遥遥相望。难怪在皇城之中就已经流传去了岂南郡,如果不去看九层双子楼,那算是白去了这样的话。 此刻虹河街前面围了一大群人,有虹河街的商贩,有恰巧在此投宿的旅人商贩,当然还有温家堡的所有人。 温婉带着温宁站在人群最前面,静静地等待南巡队伍。 等传唱官唱道:“皇上驾到!” 温婉顺势带着所有人跪地,俯首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早有人描述过温家堡堡主的风姿绰约,人群中,一眼都能看得出谁是温婉。 楚玄臻带着些许打量的看着温婉,这就是将虹城郊区变成现在这种热闹景象的温家堡堡主? 还真是如传言般年轻貌美,不过,如果传言不假,这女子也颇有手段。 早在温婉种出荔枝的时候,她的名字就已经在皇帝那边挂上号了,后来决定南巡,关于温家堡的一切都被调查了个干净,包括堡主的名字,还有发家的历史。毕竟这可是关乎皇帝安危的大事。 楚玄臻收起心思,淡淡的说了句:“都平身吧。” 温婉这才敢带着所有人起来,她毕恭毕敬的对着队伍问话,“民妇乃温家堡堡主温婉,承蒙皇恩浩荡得殊荣迎接圣驾,已在温家堡内准备好一切恭迎皇上。” “那朕可得好好看看。” 楚玄臻的话落整个南巡的队伍才又开始动了,温婉一行人则跟在南巡队伍后面,随着队伍回到温家堡。 进了温家堡之后南巡的队伍瞬间就少了一大半,因为一些宫女太监,还有小官吏被安排着住到醉香居,这温家堡里面按照礼部的吩咐只安排了二十多尊贵的人居住,剩下的宫女太监则住在皇帝居所附近准备的十几个小房间里,大概能住得下四十多人。 侍卫按照皇帝吩咐是不住的,他们直接扎营守卫在虹河街和温家堡的四周。 不过即便是这样现在伴驾的人数也不少了,还好温家堡原本就很大,不然这么多人一股脑进来,换一个小农庄只怕这时候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了。 温婉作为堡主,自然肩负着接待引导的责任,一个小太监跑来她面前,让她到前面指路。 温婉不敢怠慢,只能迈着小步子往前走。 别看她脸上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内心其实已经在暗暗吐槽,封建制度祸害人,她太太太太难了! 温婉到了队伍的前头,楚玄臻负手站着欣赏周围的环境。刚刚接驾的时候她不敢看,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做了什么不合乎礼数的事情,给自己惹麻烦。可现在到了皇帝的身侧才看到楚玄臻的脸。 她心里虽然有所准备,可还是被他和楚亦那相似的面庞给震住了。 “温堡主似乎认识朕?” 楚玄臻有些好奇她的反应。 温婉抽回眼神,毕恭毕敬地说道:“民妇是因为狂喜于有生之年能得见圣颜。” 楚玄臻一双眼神将她扫射一遍,在温婉的期盼着跳过了这个话题,“朕从虹城一路走来,发现虹城郊外的路和温家堡都有这样次第有节的植物,这是为何?” 【611】这个皇上还挺接地气。 温婉心里一块大石着地,听到皇帝又问绿化带的事情,赶紧回复:“回皇上,这是花境绿化带,意在用植物起到装饰的作用,温家堡原本植被凋零都是田地。而民妇惯爱花花草草,就想着在温家堡内每到一处入眼都是花草树木,所以沿着路种下这些植物。见到效果不错之后,便想到在虹城和虹河街的路边也装点起来,增加景色,也能让更多人愿意到虹河街。” 听到这番回答楚玄臻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这跟他想的差不多,都是这个女人想的噱头。他更好奇的是那些引水渠道。 “这又是何物?” 楚玄臻指着引水渠道,上面还有缓缓流动的水再奔往向前。 “回皇上,这是引水渠道,我们虹河街有一位木匠,想出一个办法能从河里面将水带起,借着这些引水渠道输送到想送达的地方。”温婉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给拖出来,毕竟皇帝南巡发现水车这是肯定的事情,所以她早就和赵怀通了气,告诉他自己将会把水车的事情架在他身上。 楚玄臻意味深长的看着温婉,“这温家堡真是人杰地灵,朕记得之前提出修泥路的就是这里的人吧。” “回皇上,那人正是民妇的表弟,胥伯良。” “此人现在何在?” “民妇表弟生性不羁,喜欢四处游玩。去年六月外出游荡,至今未归。” 温婉自然是不可能将盛曙澜把胥伯良拐走了这件事给说出来的,她心想着虽然盛曙澜看起来和皇城很熟稔,但是不意味着大祁皇帝能允许东芜的人把这种人才给挖走。 胥伯良送回来的信上,封封都是骂盛曙澜如何如何,人却始终不回来,怕就是担忧今年皇帝南巡又打他主意。 楚玄臻似笑非笑的看着温婉说道:“不管此人在不在,朕都记得他的功绩。你们二人一人能种出奇异水果长我大祁的脸面,一人能修路,为我大祁百姓谋福祉,都是功臣。再加上赵怀,朕以为,这个虹城大抵是有一些灵气的。” 温婉不敢托大,这话皇帝说的出她却不能轻易应下。 “民妇不过是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当不得皇上的如此夸奖。” “皇上说受得就受得,温堡主这天色不早了,皇上还年轻体壮,我们这些老大臣却是饿的发昏了。”左丞相在一旁出声。 右丞相难得不抬杠,“臣附议,老臣也肚子饿的要肚中藏雷了。” 温婉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两个人竟然敢在皇帝面前这样随便开口,还说自己的肚子饿?!这个和封建礼教不相符合吧。 她本以为楚玄臻会生气,可是只听他轻轻一笑,指挥道:“那温堡主带路吧,朕的两位丞相都饿极了呢。” “是。” 温婉心里暗自思忖,这个皇帝看着跟电视剧里的还是有差别啊。 戏文里相传的东西她虽不会深信,但大祁能够在经历一系列的动乱之后,在皇帝手里,短短几年变得现在国泰民安,人民百姓安居乐业,至少这手段就不会低到哪儿去。 这次南巡的行程,皇帝出发后的十天,终于被敲定了。 皇帝想要看看荔枝成熟的样子,而今年奇异果园的荔枝大部分都成熟的晚,大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因此温婉安排皇帝和妃子们住的院子,往西边走一小会儿就能看到奇异果园。 今晚这顿饭就是安排在奇异果园里面吃的。 或许因为这是农庄,皇帝和随行妃子官员们也都抛开了在宫中的架子,接地气了些许,不仅没觉得温婉安排小气,反而对这别致的景称赞连连。 这可是他们大祁的能人,居然能种出来荔枝! 五月初三的时候,正是红衣荔枝挂枝头,各种水果争相成熟之时。现在奇异果园的空气之中,都带着一股水果的清香。再加上现在园中的爬壁鲜花,茶花蔷薇正在竞相盛放,整个园子就和王母的瑶池仙境一样。 至少现在第一次进入奇异果园的这些人是这么想的。 随行的妃子们盯着那景致,顿时颇嫌弃起御花园那死板的种法了,明明每株都是名贵花草,却还比不上一些野花野草种出来的景致。 四月的时候,温婉就停止让游客参观奇异果园,并且在果园之中修建了一个矮亭和一小块空地,目的就是为了准备皇帝来温家堡的这一宴。 现在矮亭和空地上早就摆好了桌子和酒菜,就等着这些贵客们就座。 楚玄臻的位置是在矮亭里面的,这个亭子总共放了两张桌子,一张是稍微高一点的,由太监们铺上黄色桌布,意味着这就是皇帝的位置了。另一张虽然稍微矮一点,但是也配了太师椅,紧挨着皇帝的右手边。 这是皇后的位置,虽然不清楚帝后的感情如何,但是礼部的人特意要求每次用餐时候,皇帝身边只摆一张桌子。 “恭请皇上皇后入席。”传唱太监站在矮亭边上唱道。 温婉眼见着一直跟在队伍后面的几个轿子悄无声息地落地,宫女们把轿帘掀开,一张端庄的面孔伴着优雅的身姿出现。 楚玄臻在那人出来的时候,就眼神不移地看着她,等到她走到队伍最前面,两个人双手交握踏进矮亭之中。 那稍矮的桌子果然是为了皇后准备的,帝后二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找寻到满意的神色之后微微一笑。 楚玄臻冲着所有人吩咐道:“都坐下吧。” “谢皇上。” 温婉坐定,给守在奇异果园门口的温宁打了个手势,这是她们之前约定好的信号,意味着今天这招待皇帝的盛宴可以开始了。 温宁看到信号之后马上挥挥手,两纵穿戴整齐,行动训练有素的婢女提着一个八层高的精美雕花食盒从门口出现。 温宁站在皇帝和官员们面前,屈膝作礼信声说道:“民女温宁叩见皇上皇后,今夜由民女献上温家堡准备的第一层美食,名为八宝荔枝。” 八宝荔枝这个名头很响,尤其是在这群人南巡动身之前,就有一些来自岂南郡的人在皇城散布消息说,荔枝成熟的季节,一定要温家堡醉香居吃八宝荔枝。 因为有这些人的煽动,所以这些打皇城来的官员们都对这个八宝荔枝很好奇。可惜等到了温家堡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个奇异果园中的荔枝竟然还要十来天才能成熟,这也让她们很失望。 结果这接风的第一顿晚宴,这温家堡竟然就准备出了八宝荔枝? 皇帝和皇后的两个食盒是最大最精致的,有两个太监接过。其他人的则是由温家堡的下人放在桌上。 八宝荔枝食盒一共八层,盒盖写着八宝荔枝四个字,每一层放着不同的荔枝菜品,底层是一杯荔枝清酒。 在场的人,有去年在皇宫中品尝过新鲜荔枝的,那时他们就已经觉得这种清甜的水果美味至极了。可今天在温家堡吃到做成菜品的荔枝之后,他们才知道去年那种生吃的做法,完全就是辜负了荔枝本身的美味。 就连坐在矮亭之中的楚玄臻,也忍不住说了一声:“好!” 温宁献完荔枝之后就下去了,等众人荔枝吃的差不多,甚至都眼睛在别的桌子上转悠看看有没有还没动的荔枝后,温宁才又领着婢女们出现。 现在端上来的都是醉香居的招牌菜,由温宁统筹大厨房,训练了一个多月才做到今天这种程度。色香味和精致程度,可以说是一应俱全,完全不属于御膳房的大厨。 就连坐在席上的温婉吃过之后也觉得今天的菜品完全是超常发挥了。 【612】这不是个太监。 席上的南巡队伍更是吃的不亦乐乎,一个个恨不得把舌头都给卷进去。 杯盏觥筹交错之后,桌上的菜盘都被撤了下去,温宁领着温家堡的婢女再次郑重其事地叩跪在众人面前。 “启禀皇上皇后,这是温家堡最后一道菜,也可说是点心,名为泱泱大国。” 这些人对于好吃的已经麻木了,可是这个菜名就有意思了,席上的丞相忍不住喝道:“胡闹,什么菜能承担的起泱泱大国这样的名字,不要不知王法,胡乱起名。” 温婉听到丞相这样,本想起身解围,可看温宁她不慌不忙的含笑解释,“民女此刻说再多皇上皇后以及诸位大臣都会觉得是我温家堡不知天高地厚,那么就让民女揭开这泱泱大国的面纱吧。” 温宁把捧在胸前的食盒打开,一个金边白瓷盘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水果,乍一看是水果拼盘,可是这水果摆成的图形分明是大祁的国土形状。 而皇城的位置特意点缀上了一颗鲜红色的樱桃。 在国土的其他地方,是温婉特意催熟的一批龙眼和杨桃以及葡萄,能在南巡的时候催熟这些水果着实费了她不少功夫和精力,好在催熟的并不多,温婉将单独催熟的都隔离起来,明年这些被催熟的就不好再生长了。 温宁抱着这幅由水果组成的大祁地图,不卑不亢的质疑的左丞相说道:“大人,此道菜可担得起泱泱大国之名?” 左丞相还没搭话,右丞相哈哈一笑出来夸赞,“诶呀,这道菜就该起名泱泱大国。想我大祁人才辈出,国富民安。拥有雄厚的实力能够轻易的弄出别国的特产,这也是我大祁国力象征,属于泱泱大国之范。再看这疆土,幅员辽阔,承接四国不断地向周围蔓延开,更是泱泱大国。” 左丞相自然不会把这种拍彩虹屁的高光时刻让给右丞相独秀,他瞬间反应过来,也夸道:“不错,这道泱泱大国,正是彰显我大祁日益强大之势。恭喜皇上,我大祁人杰地灵,以后定能集天下之灵粹于我大祁,扬我国威。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万岁。” 左丞相后面的高呼引来无数附和,温婉也不得不从流于其中。她在心里暗暗惊呼,古代的彩虹屁竟然拍的这么顺溜吗? 欢呼过后席上的人窃窃私语,这道菜用的心思还真的绝了,各种大祁本来没有的水果在上面也就罢了,还拼成一个大祁的形状。 楚玄臻一展笑颜,颇为高兴地说道:“好,这个泱泱大国不错,端上来给朕瞧瞧。” 楚玄臻仔细辨认这盘中的水果,桂圆龙眼他都认识,但是这紫色圆溜溜水果,五星形状的和红彤彤的果子又是什么他就不得而解了。 “温堡主这些盘中果实都是产自奇异果园吗?” “回皇上,没错。这些水果都来自奇异果园。红色的这个叫做樱桃,也唤作黄莺的莺桃,本是林间野果,但因为味美故民妇特意移植到果园之中。紫色的叫做葡萄,是一种很甜的水果,可生食亦可入酒,荔枝和桂圆相信皇上都已经见过了,五星形状的换做杨桃,原本食之无味,故在每片杨桃上裹上蜂蜜,因此看着有些微黄,其实本是绿色的。” 一连五种大祁少有的水果让楚玄臻心情很不错,吃的时候也都面带笑容。等到吃了几口之后,他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不错,这泱泱大国入口清香扑鼻,全是甘醴。” 爱抖机灵的右丞相立刻接过话,“这意味着我们大祁的百姓也生活甜蜜,日日过得如这盘中水果一样,甘甜味美。” 奇异果园内又开始高呼万岁。 好不容易这些水果在高涨的情绪之中分发完了,第一天的行程也就算了这么结束了。至少现在没有温婉和温宁两姐妹的发挥余地了。 温婉把这个果园交给这些没有近距离观察过这些水果的人,自己和温宁往住房走,边走边讨论今晚的事情。 温宁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些皇城里来的人好奇怪啊,为什么对一个果园子这么好奇,不过就是一些水果罢了,都已经吃到嘴里了,难不成看看还会有另一种感受?” 温婉呵呵一笑,“你知道农家乐吗?” 温宁挠头,“农家乐是什么?” “没什么。你今晚很不错,面对刁难都没有被吓到,以后我更放心让你独当一面了。” 温宁听到温婉这么夸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抱着她的手臂,倚在她肩上撒娇。“姐姐不要这么说嘛,我始终是那个需要你牵着手的阿宁,我们说好以后我们二人决不能轻易的放开对方。” 温婉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呀,夸你两句你就找不着北了。” 温宁嘻嘻一笑,“这都是姐姐调教得好。” 三年前,温宁如果听到皇上要来自己家,不得晕过去,可看现在,除了刚开始几天有些激动 外,现在心里已经没什么波澜了,甚至有时候还会暗地吐槽一下那些随行的官员妃子们。 温婉和温宁一路走,快走到温家堡的原先的院落时候,忽然看见路上有一个穿着太监衣服的人一直在原地打转,瞎绕。 温宁有些吃惊的说道:“这人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温婉也觉得惊疑,这些太监宫女现在应该都还没有安排任务吧,就算是安排了,也应该在皇帝居所一带活动才对。 “诶呀真是急死人,这个破农庄搞这么大干什么!”那个小太监忍不住大声抱怨一句。 温婉一听,这人肯定不是太监,这种女子的嗓音和娇气感觉太明显了。 如果不是太监,又穿着太监的衣服,还跟在南巡的队伍里,这不得不让人怀疑起这人的动机是什么。 “你是谁?”温婉喝道。 那个小太监先是浑身一僵,然后缓缓转过身,看到是两个女子紧张的情绪顿时卸下来了。她一只手不停地拍着胸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楚陌枫发现我了呢。” “姑娘你到底是谁?为何做此打扮,出现在我温家堡里?”温婉再次出声询问,同时一只手捏着温宁的掌心,暗自打着信号,一旦有不对就让温宁找侍卫去。 “我这个打扮怎么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的?” 温婉和温宁:“……” 拜托,本来光看背影还以为是一个小太监,可是这位姑娘你开口转身之后要再觉得还是小太监那就是她们眼瞎耳聋。哪有一个小太监是这种声音,还有这身前一对大胸。女扮男装也要把关键特征给遮掩一下啊。 【613】定南侯。 温婉觉得按照这个姑娘的智商,应该不是什么心怀不轨的人。要是真有什么心怀不轨的都是这个天然呆的样子,那根本不可能会发生什么坏事。 不过虽然这人看着不像是心怀不轨,但是行踪可疑这个帽子是扣定了。 “姑娘现在皇帝南巡的队伍正在温家堡内,不知道姑娘是否在南巡队伍之中,但是此处是温家堡的人休息的地方,姑娘是否来错地方了?” 那人急忙点头,“没错没错,我就是走错地方了,你能帮我带路吗?” 温婉面色不改,抓着温宁的手却猛地一重,然后又松开。温宁在她们之间流连了一下,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准备去找侍卫。 “姑娘既然你是南巡队伍中人,为什么你要穿着这身衣服呢?你不会本来就混在队伍之中吧?”温婉继续套话。 对面那个天然呆憨憨一笑,“是呀,不这样我就跟不过来了,本来想打扮成宫女的,但是这样就很快会被认出来的。” 温婉脑袋里转的飞快,继续套着她话:“那你又为什么要到这边来,没跟上队伍吗?” “不是不是,都是因为我不小心被发现了,然后我就着急跑,一直跑到这里来的。” “被发现了?被谁发现了?”温婉回忆着,今天的队伍没有出现什么大骚乱,要是被负责安全的侍卫发现了,肯定会引起一片骚动的。 所以这个女子是被熟人发现的。 这也说明了这个人至少和南巡队伍中的某一个人认识,可是这个人是谁,这个女子身份又是什么? “咕噜——”一声尴尬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那个天然呆抱着肚子,有些委屈的说道:“好饿呀,对了你有吃的吗?” 温婉:……。 这是什么情况,这个人铁定不是刺客杀手之类的吧。 “佐湘湘,我就知道是你!”就在温婉迟疑着要不要带着个这个天然呆先去找点吃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温婉转身看去,这人分明在刚刚的宴席上见过。 要是她没有记错,这个男人是坐在宴席比较前面的位置。那个位置不是坐着皇亲国戚,就是王公大臣,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温婉能惹的。 而这个男人身侧就是温宁,温婉还在揣测这男人的身份,温宁就过来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姐姐,这人是定南候,刚刚在路上的时候见我要找侍卫,问我发生什么我说了两嘴这里的情况,他就执意要我带他过来。” 定南候?温婉搜索了一下记忆,还真的有这么一号人物。 定南候是正经的皇室宗亲,祖父是先皇的弟弟,父亲是信王,他是信王次子,十三岁因为驱逐外敌有功,被封侯爷。 而且民间有传言,说这个侯爷骁勇善战,性格暴躁。对待自己的发妻动不动就发怒,虽然没有见到动手,但是很多人都觉得侯夫人在背着人的时候没少被欺负。 温婉想着刚刚那女人说有人发现她了,那种畏惧的样子,难不成就是指这个定南候? “候,侯爷。” 果然,温婉就听到她怯怯懦懦地开口。 定南候眉头紧锁,压着嗓子说道:“我就知道是你,不是叫你在守在府中不要轻易走动吗?难道你把我的话都当做耳旁风吗?” “不,不是的。我本来是想要守在府中的。”侯夫人一紧张说话就不利索,目光之中充斥着盈盈泪光,“可是我在你出发的前一天,做了一个噩梦,所以我必须要跟过来。” 定南候用一种咬牙切齿的状态问:“是什么样子的噩梦?” 侯夫人先是瘪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被定南候一个眼神的恐吓顿时也不敢再表现什么委屈了。 “我梦到你来到岂南郡之后,发现这里的东西很好吃,嫌弃皇城的吃食就再也不想回去了,还在这里找了最漂亮的女子成亲,十个月之后抱着一个孩子找到我面前要求把孩子给我养,你和那女人双宿双飞。三年报两个孩子给我,我就这样一辈子替你们带孩子,我太委屈了!” 所有人:……。 温婉感觉的天灵盖都要炸裂了。这个侯夫人的脑回路是有多清奇啊?做出来的梦都这样与众不同的吗? 梦离奇也就算了,就因为这样一个离奇的梦,所以要跟到岂南郡来? 温宁和温婉都觉得难以理解,但是定南候却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自己的夫人能说出这样的话。 “佐湘湘,你爹和你姐姐知道你跑来了吗?” “当然不知道,爹可是丞相,要是知道我不尊礼教混在太监堆里一定会气死的,还会把我绑起来直接拧送回皇城。”佐湘湘想到这里还拍拍胸脯,似乎已经见到自己被拧送的画面了。 定南候扯扯嘴角,“你也知道你爹是丞相,你还有没有想过你姐姐是太子妃,不怕给你姐姐丢脸吗?” 温婉在旁边听的咋舌,没想到这个天然呆的萌妹身份竟然这么贵重。当今左右丞相,左丞相姓佐,所以这人的爹肯定是左丞相了。姐姐还竟然是太子妃,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后,那这个侯夫人可以说是大祁除了太后皇后太子妃之外,身份最贵重的一个女子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女人,性格跳脱五行之外,完全找不出逻辑。 “我当然怕,所以南巡这一路来我都尽量低着头,摔倒也立刻爬起来。本来都平安无事的,谁知道到了这里你竟然发现我了。” 定南候听到她摔倒,紧张的上去抓着她的手,“摔倒了?摔伤了吗?严不严重?” 侯夫人抓抓脑袋,“诶呀,都过去半个多月了,就手心擦了点皮,现在都好了。” 温婉和温宁就站在边上,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秀恩爱。 这夫妻两打从说上话开始到现在,就把她们两姐妹当透明人一样,自顾自的说话,自顾自的秀恩爱,这样真的好吗? 温婉见这两人气氛都放缓下来了,应该是差不多可以关起门来两个人自己解决矛盾了,于是她清咳一声,缓缓地给定南候夫妇行礼。 “民妇温婉,见过侯爷,侯夫人。” 【614】平步青云? 温婉这么做之后温宁也跟着行半礼。 定南候这才想到,在这里似乎还有别人,而自己就这么和佐湘湘聊上了,尴尬之意顿时攀附于脸上。 “温堡主不必多礼,这是本候的夫人,刚才听令妹说要找侍卫,我看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难为他顶着红脸还不忘拉自己的妻子一把。 温婉又不傻,这种情况自然是不用再找侍卫了,她大方一笑,“刚才是我们唐突了,若是有冒犯到定南候夫人的地方,还望见谅。” 本来这就是一句客套话,可不按常理出牌的定南候夫人特别真挚地对着定南候说:“侯爷,这个温堡主特别美,刚才和我说话也特别有耐心,没有冒犯我的。你千万别怪她。” 温婉额角青筋一跳。这话没什么问题,怎么听起来就这么不舒服呢? 定南候显然也有同样感受,咬着牙冷声说道:“我知道了。” 外界传言定南候是个暴力狂,温婉心道传言果然误人,这定南候本身也不过二十左右的小年轻,有这样活泼的妻子,还要跟的上她发散性的思维,怕是时常被搞得头大,说话大声一点点也好像不是什么大事。 “多谢侯夫人体谅,刚刚听闻您饿了,此处离奇异果园稍远,不如去前头我的院子,那也有个厨房,应当可以做些吃的。” 定南候本想拒绝,可怀中的人先他一步,“好呀好呀,快走吧。” 定南候:……。 他现在在犹豫,要不自己先单独回皇城算了。 温氏两姐妹打着不得罪的念头,安安心心地做了顿饭给她吃。没想到就因为那天晚上的一顿饭,另这个定南候夫人对温家堡产生了莫大好感。 事情是这样的,温婉烧了挺多菜,本来想顺便给温宁和自己垫垫肚子。所以她把菜分开两份,给侯夫人端了上去。 五六盘菜,盘算着这个侯夫人怎么都吃的够够的了。 可是眨眼间,一阵狂风扫落叶般的速度,这些菜就只剩下一些配料摆在盘底了。 这样还不嫌够,这位打皇城来的年轻侯夫人还抬着头问温婉,“还有吗?” 温婉注意到,坐在她身边的定南候略微抽搐的嘴角,和不敢对视的那种尴尬眼神。 “是民妇考虑不周,厨房还有一份,稍等。” 当然这些后面端出来的菜,同样被以夸张的速度卷了个干净。 定南候这下真的觉得丢人丢到天边去了,他侧着身子已经频频往温婉院子外面张望,就等着定南候夫人把筷子放下,然后快点走人呢。 “嗝——好吃!”定南候夫人摸摸肚子打了个饱嗝。 温宁抿嘴一笑,“侯夫人吃饱就好,不过我见你吃的有点多,这里有一粒消食丸,可让随性太医看看,然后吃下去。不然这半夜积食就难受了。”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这定南候夫人也就头衔听着吓人,不过是一个十六七的娇女娃,这年纪的女孩子本就爱吃。她这里的美食是山珍海味吃惯了的皇帝妃子们都称赞的,一个侯夫人抵不住诱惑很正常。 定南候眼见温宁把药摆在桌上,匆忙收起放进袖袋里,起身对温氏两姐妹告辞:“今夜多谢温堡主,温二小姐了。本候先带夫人回去,此事希望两位莫要多提。” 这是要让她们管住嘴了?温婉回道:“侯爷放心,今夜无事发生。” 定南候点点头,扯着呆萌的佐湘湘要走。 定南候夫人临到院子口,一脚刹住去势,回头对着两姐妹说道:“东西很好吃,明天晚上我还会来的,宫中的御厨都没这手艺。” 然后定南候满脸通红的一把将这个丢人现眼的吃货搂进怀里,匆匆丢下一句“告辞”。带着落荒而逃的样子,离开这里。 温宁等他们走了之后才回神,“这定南候夫人……还挺有意思的。” 温婉笑着看他们离去的方向,然后抽身回厨房,准备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边走边说着:“谁说不是呢,看来南巡的这段时间,不会太无聊了。” 原本温婉还挺后悔把皇帝给招来的,这段时间弄得她浑身不自在,起初的新鲜感一过,心里就天天吐槽着,直想皇帝快走。 没想到还是有点意思的。 第二天温婉就听说有人乘着马车,从皇城来追南巡的队伍。 而这个从皇城追来的人就是定南候的夫人。 左丞相一脸阴沉的在温家堡的门口看着定南候夫人下马车,把她接入温家堡。 这事看来最后还是不能瞒过左丞相,而且定南候也下了大力气才做通了左丞相的思想工作。 这个定南候夫人上午的时候才假装从皇城来,下午的时候就带着两宫女出现在温婉的院子里面,问着:“晚上吃什么,能一起吃吗?有多少菜?这温家堡有没有手艺和温婉一样好的厨子可以转让。” 她提出的十几个话题,全部都围绕着吃的。 温婉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定南候夫人,估计天大地大吃东西最大。这么一想,那个什么噩梦似乎也站不住脚,可能就是听说岂南郡好吃的很多,想过来吃吃美味罢了。 定南候夫人吃饱之后就变得很好说话,和温婉聊各种话题。 从深宫的秘辛到前朝的政局,虽然她也是一知半解,但是听自己父亲和丈夫说多了,也能说出个一二来。 温婉坐在房间里抱着折枝,就像听故事一样,听着皇城的秘密。 譬如魏候府是如何在一夜之间被灭门,至今凶手未寻找到。再譬如先皇太子是如何神秘失踪,导致皇位悬空,皇上只能扛起国家重担登基继位的。 再就是说皇宫之中皇帝虽然有很多妃子,但是最喜欢的据说就是在登基之前娶的发妻,皇后。 这些小道消息温婉听在耳朵里,似乎真的只当成故事一样。 只不过这些故事听多了,在温婉面对皇上和皇后时候,显得更加尊重了一些。 皇后像第一天一样坐在皇帝的右手边,皇上则坐在上位问着温婉一些关于水车和绿化带的消息。 温婉一一解答,不过水车的部分还是把赵怀喊来,让他做戏做全的在皇帝面前阐述水车的原理。 赵怀跪在皇上面前,磕磕绊绊的把之前胥伯良教他的一切说给皇帝听。 “赵怀,你是说这水车必须要满足你说的这几个条件,才能转开?” 赵怀有些紧张地回答:“正是。不过我大祁大部分地方能这样做,只有稍微偏北一点的区域不成。” “很好。朕命你在朕回皇城时与队伍同行,任职于工部,必须教会工部匠工水车所有的东西。” 赵怀双眼不可置信的睁大,他刚才没听错的话,是要当官了? 一介木匠赵怀,将要平步青云? 【615】何故取名温家堡? 相较于赵怀的不敢置信,温婉倒是显得淡定很多。 她小声地提醒愣住的赵怀,“赵大哥,别高兴傻了,赶紧谢恩吧。” 赵怀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磕头谢恩。 “好了,这恩也不用谢了,回去收拾收拾,把在岂南郡的这些都给安排妥当了吧。”楚玄臻挥手让赵怀下去。 赵怀又谢过一遍,从这个房间内褪了出去。 温婉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静静等待着皇帝下一步的吩咐。 “温堡主也起身吧,今天要问的都问完了,也不必一直都跪着,毕竟这里可是温家堡。”皇帝没有什么吩咐,皇后倒是先让温婉缓缓。 楚玄臻顺着她的话说:“平身吧。” 温婉这才敢起来,起来的一瞬间,她的视线和皇后的有短暂的碰触。 探究,好奇,还有一丝善意。 不管是什么样的情绪,温婉都觉得很奇怪。这个皇后为什么对她会有种另眼相待的感觉呢? 温婉脑门头顶疑问,下一刻问题就得到了解答。 皇后对着皇帝说笑着说道:“皇上还记得我曾和你提过,臣妾幼年时候特别贪玩,一直闹着去大胤边陲游玩,谁知路上遇到危险,随从都被杀光了。幸好有一位好心的小姐救了我,这才让我活了下来,我看温堡主的面容和我救命恩人颇为相似。” 原来是这样?温婉在心里暗暗吃惊。 皇后还小的时候,那少说也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温婉应该都还没出生。 不过楚玄臻倒是有些高兴,乐呵呵地说道:“哦?温堡主的面容竟然肖似你的救命恩人?这也太巧了吧?” 皇后优雅的转过头,含笑道:“谁说不是呢,所以我初见温堡主之时就觉得有些亲切,敢问温堡主可知母族来自于哪里?” “民妇不知,民妇父母去世的早,未曾提过这种事。” 皇后有些惋惜,喃喃道:“可惜了,还以为能通过温堡主找到救命恩人的消息呢。” 楚玄臻见自己的发妻有些落寞,赶紧转移话题,他借着温家堡外面的商业街讨论起街道规划,询问为什么商业街每个转弯口都设置了引路牌,还有商铺编号。 这个年代还没有门牌号的概念,别人表示地名的时候,都是借着标志性建筑物来说明的。譬如在未曾编号的时候,别人要找赵氏木匠馆,只能告知在虹河街上第一道口子数过来第六家店铺,双头门面的就是。 这样表述一点也不方便,也不科学,所以温婉在考虑到开发二期商业街的时候,就设置了指路牌和商铺编号。 楚玄臻听得点点头,很是欣赏的样子,可开口,却是突然转了个话题。 “温堡主何故为你这农庄取名温家堡?你可知,这名字有何意义?” 不少人心里咯噔一声,“温家堡”这名字,起初他们听到的时候,都觉得大逆不道。 自古往今,就一个为大祁国饲养战马的秦家,被先皇赐名“秦家堡”,意欲希望秦家饲养战马,能像堡垒一般固若金汤。 这被先皇镇重赐予的名字,哪能随便叫人取着玩? 皇上这些天一直没问,绝对没人会当成是他忘记了,只是这温婉确实有些才计,如此一位妙女子因此获了罪,那也是太惋惜了。 识相点赶紧认罪改了名就好。 温婉察觉到堂内的气氛瞬间紧张,只好先跪下。 “回皇上,民妇知晓‘堡’字的意义,正是因为知晓,才取名如此。先皇赐予‘堡’字,定然是觉得好,既然是好的东西,咱们做为老百姓却无一人效仿,岂不是明里夸暗里贬?咱们温家堡的确是比不上为皇室饲养战马的秦家堡,但是,咱们也在努力的给大祁国做贡献,为一方百姓谋福祉,比如这奇异果园,如此珍稀之物,也当要守卫森严,故以‘堡’字为名,皇上若觉得不妥,请原谅民妇不知天高地厚,民妇这厢就改名。” 听到第一句话时,堂内都吸气声连连了,听完却是面面相觑。 这妇人,倒还长了张利嘴呢! 皇上也是愣了几息后,突然哈哈大笑,“说得没错!既然是好的,自然可以效仿!” 顿了顿,皇帝又道:“这岂南郡有荔枝或者水车,都不算是宝贝。有温堡主才是岂南郡最大的宝贝。” 旁边的官员妃子们附和着称赞,心中却是思量,皇上笑得这么开怀,怕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先皇被人折了威他开心罢。 这温婉总是能弄出些新奇玩意,但再厉害也不过一个豪绅,虽然有几分手段,但一个女人的野心和格局,又能大到哪儿去?把她捧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皇上正是收买人心之际,岂南郡这一带无亲信,培养个皇商出来也是一个眼梢。 但凡温婉飘一点,把楚玄臻的话放在百姓的口中遛一遛,那都是能炫耀上许久的了。 幸好温婉还是有理智的,“民妇何德何能,民妇所想的一切,不过是一些不上道的小东西罢了。” 楚玄臻眼中精光微闪,这个女人果然和调查过来的一样,脑子灵活,性子也沉稳。 室内的气氛正达到高潮的时候,外头跑来了一个小太监,向楚玄臻禀报。 “皇上,皇后娘娘,太子和太子妃,还有定南候夫妇正在外头求见。” 温婉竖着耳朵一听,唇角微微一扯,这是什么作孽的缘分,竟然选择这个时候来这里。 温婉刚想告退,就听楚玄臻拍了下桌子,冷哼一声,“让他们进来。” 小太监收到指令之后跑的飞快,温婉错过了一起撤场的最佳时机。 然后外面的传唱太监唱了一遍求见的名字之后,几个人就整整齐齐一字排开的从门外进来了。 “儿臣(臣)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了。”四个人整齐划一的跪下。 楚玄臻哼道:“怎么,做戏做到朕的面前了?” “儿臣不敢,今日儿臣带着定南候夫妇,还有太子妃,就是为了和父皇请罪。”说话的是太子。 【616】太子妃。 温婉从房间里出来之后,看见房门外面站着三个少年,太子的身影也在其中。 定南候夫人佐湘湘一脸兴奋地抓着定南候说着什么,当她的眼睛扫到温婉的时候,举着手臂想高兴地大喊,被定南候一把捂住了嘴巴。 虽是皇亲贵胄,但佐湘湘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正是天真浪漫时。 “不敢?外头都说定南候夫人从皇城追来,朕昨日让冯忠点了点侍从的数量,怎么忽然少了一个小太监。”楚玄臻心里门清。 温婉站在边上,将视线在皇上与太子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太子亦不过十八的年纪,比胥伯良大不了多少。 这皇帝和太子虽然一个跪着一个板着脸,但似乎气氛并不紧张。可见皇帝生气的不是定南候夫人假扮太监钻在南巡队伍里这件事,而应该是先斩后奏,做完了戏才找上他。 温婉掰掰手指头,这戏昨天做的,昨天你们这几个人竟然还不过来请罪,胆子倒是挺大的。 跪着的四个人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齐呼呼的磕头高喊:“儿臣(臣)知错了!” 还好这知错了喊得够及时,坐在上面的皇后始终是有些心疼儿子,劝着皇帝说道:“好了莫要生气了。他们也是想着湘湘这个孩子要是被发现了,对名声不好才出了这个歪主意,我倒觉得太子这些安排还不算太坏。至少现在没人知道,湘湘是一路跟着过来的。” 楚玄臻一腔怒火经由皇后这么一劝,顿时消散了大半。最后板着脸冷声道:“还不谢谢皇后给你们解围,没事你们都快点退下吧。” 那四个人一听高兴地又磕了个头,喊道:“谢皇后,谢皇上。”然后一起出了门。 全程围观吃瓜的温婉:……。 这现在她是跟走,还是不走啊。 温婉以为她都快成这个房间里的一朵蘑菇了,楚玄臻突然又喊着她:“温堡主也下去吧。” 温婉哪里有眷恋,赶紧欠了一个身从房中退出来。 不过她出来的时候就想明白了,看来那天晚上她见到定南候夫人的事情被知道了,不然怎么会什么都不问不说的就让她站在边上看呢。 皇帝不愧是皇帝,哪怕这里是温家堡,也能轻松掌握一切动向。 开玩笑,这可是皇上和皇后待的房间外面,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温婉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了,几个碎步就移到几人面前,行了半礼问道:“给太子妃,定南候,定南候夫人请安,不知道民妇可有能为几位效劳的地方。” 定南候有些尴尬,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温堡主那边吧。” 太子妃年纪比温婉小,气质娴静婉约,一颦一笑间带着大家风范。 她温柔一笑,率先迈着步子说道:“那就走吧。” 温婉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过等到了温婉的院子之后,一起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佐湘湘把定南候捂了一路的手从自己的嘴巴上扒下来,满脸激动的冲着温婉说道:“温堡主!我要吃好吃的!” 温婉扶着额角,就知道这个吃货找自己就只能吃找吃的,难怪定南候刚才脸上那么尴尬,估计他对她都羞于启齿。 现在这个定南候夫妇的目的清晰了,太子妃来又是做什么? 温婉有些疑惑地望着太子妃。 这太子妃长得不算绝色,但这么看着就觉得是个大美女。她不同于温婉,也不同于魏且容,她的美是骨子里的美,透着一股子学也学不来的书卷味,这是从小受到非常好的书香熏陶和读书锻造出来的气质。 这一对比下来,温婉顿时觉得自己漂亮只在皮相了。 太子妃樱唇缓缓勾出一个弧度,优雅淡定地说道:“湘湘说温堡主做的东西真的很好吃,本宫也想尝尝,不知温堡主可有雅意?” 得了,都是为了吃的,这样也算是好事吧。 温婉认命地去厨房鼓捣着,摆弄半天之后端出了一些简单又不失美味的家常菜,这些菜是最考验手艺的,想要做好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做到。 温婉让阿慧帮着把菜放在桌上,刚好也差不多到了中午该吃饭的时候,佐湘湘早就想要捏着筷子夹起来吃。 定南候眼疾手快的拦着佐湘湘的动作,对温婉说道:“温堡主见笑了,不如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 温婉抿嘴推辞道:“民妇一介布衣,不应当和诸位贵客一同吃。” “温堡主为我们辛苦准备这些吃的,一同吃也无妨,坐下吧。”太子妃丝毫不摆架子。 太子妃说话慢条斯理的,嗓音也柔柔软软,但是出口的话语却透着一股从容淡定,让人不敢轻易违抗。 “既然如此,民妇恭敬不如从命。”温婉没犟着,识时务的坐了下来。 在温婉落座的那一刻,佐湘湘小小的雀跃一下,“可以吃喽,我先开动啦!夹慢了就没得吃!” 不在皇宫和府里真好!没有了那么多规矩,吃饭都更香了! 佐湘湘吃货级别的战斗力温婉是已经领教过了,所以今天烧菜的时候特地都有多烧一点,就是怕出现不够吃的尴尬状况。 不过事实证明,吃货这种属性吧,它在一个家庭中不会是个体存在的,一定是共生的。 温婉一双眼看着太子妃的筷子动的飞快,夹起来放进嘴里,还能厮文秀气不慌乱的把菜吃完。 绝了,就连大吃大喝的时候,都还能保持优雅。 定南候一脸羞愧的低着头,不过这羞愧的功夫也没有把手上的筷子给怠慢了,夹菜的速度虽然比不上佐湘湘,但是也并不慢。 温婉有些麻木的喊了声阿慧,让她把剩下的那些饭菜也给端来。 最后这顿饭在佐湘湘一个满意的饱嗝之中结束了。结束之后,太子妃优雅的捏着汗巾一脚,蹭蹭嘴角那零星的油渍。等到嘴角干净之后,才又恢复优雅缓慢地速度对温婉笑道:“本宫许久没有吃到如此美味的家常菜了。温堡主果然是心灵手巧,做的饭菜特别好吃。难怪湘湘昨天看着御厨做的精美食物都下不了手,一心想着来温堡主这里呢。” 【617】太子的算计。 “可能是御厨做的山珍海味吃腻了,所以才对这些家常菜格外喜欢吧。” 佐湘湘没心没肺的把话题接过,“才不是呢,我不在姐姐的院子里吃饭除了不喜欢御厨做的以外,还有那个张良娣太讨人厌了,在我吃饭的时候老喜欢膈应我。不就是因为她爹是右丞相吗?至于抬杠抬到太子后院之中吗?” 这算是太子内务了,温婉可不好打听。 不仅不好打听,多听都可能惹麻烦。 她不落痕迹的转移话题:“民妇这里虽然比不得御厨,不过还算是清净。只要定南候夫人想来吃饭,都可以来吃。民妇院中的掌厨丫头阿慧做的饭菜也不错的。” 她只求自己这张通行门票放出来之后,这位姑奶奶能别在这么多人面前,抖出什么皇宫中的八卦消息了。 佐湘湘性格简单,温婉这话题一带,她立刻跟上笑道:“太好了,我一定会天天来的。就算是楚陌枫拦着我我也要来。” 温婉瞳孔微缩,重复一遍道:“楚陌枫?” 太子妃偏头投过来了一眼,紧接着听到佐湘湘毫不在意的道。 “就是侯爷的名字。” 温婉也顾不得自己直呼了侯爷的名字,心里滚起浪涌。 “楚陌枫”和她儿子楚陌玉的名字也太像了! 楚陌枫是皇帝侄孙,难不成小玉儿也是皇帝侄孙辈的?那换算来,就是楚亦其实应该喊皇帝叔叔? 在场的几个人见温婉微微失神,太子妃默了默,也没追究温婉的失礼。 这毕竟不是皇宫,老百姓们没训练过,有些规矩自是不懂。 “娘亲,玉儿回来了!” 小玉儿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温婉心中一个咯噔,真是念叨什么来什么,小玉儿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 这几天她都让小玉儿一大早去学堂里念书,过了晌午再回来。她就是想着别让小玉儿和这次南巡的人碰着。但是今天她们几人吃饭晚了些,又吃的久了点。导致忘记了小玉儿快要回来这件事。 小玉儿半年时间里长开了一点,和楚亦更加像了。 尤其是这孩子净学他爹穿玄色的衣服,要是不说话,这个孩子和楚亦有了八九分相似。 而楚亦和皇帝,长得极为相像。温婉担心小玉儿被认出来灵机一动把手往身后的盆栽里一抹,起身在院门口迎上玉儿。 小玉儿还没踏进院子里呢,就被自己的娘亲抹了一脸泥灰,他摸摸自己的脸有些费解的看着温婉。 温婉背着院内三人,呵斥道:“你看你,出去念书怎么还念的满脸是泥,是不是没有在学堂好好念书?” 说完这句话再给小玉儿一个眼神之后,她才牵着自己的儿子进去。 此刻小玉儿整张脸除了一双眼没有泥之外,其余地方深深浅浅,几乎都是泥。 当然刚才间隙的功夫,温婉顺便把他的衣服也给拍上了一点泥。毕竟佐湘湘可能简单了点,但是定南候和太子妃可不太简单。 太子妃和定南候夫妇打眼看去,就见一个脏扑扑的小孩子被温婉牵着进来。 这个孩子的五官被泥灰给盖住了长什么样看不出来,但是一双眼睛和温婉的极为相似。 温婉对着三个人尴尬一笑,“见笑了,这是我的孩子小玉儿,比较调皮捣蛋。每天从学堂回来都是一身灰。” 定南候笑道:“温堡主的孩子天性活泼自然,又是男孩子,皮一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犹记当初我少年时,也是整日在泥堆里面打滚。” “侯爷原来小时候这么皮吗?”佐湘湘歪头问。 定南候清咳一声,避而不谈。 “温堡主让且让他先去洗漱洗漱吧,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太子妃起身,恰好顺了温婉的意愿。 现在这个情况,温婉就担心他们仔细看小玉儿的脸,看出什么门道来。 所以温婉也不挽留,“好的,只要诸位想来,民妇这里随时欢迎。” 三人齐齐的往外走,走的时候佐湘湘还不断地念叨着,明天一定还来之类的。温婉笑着应下,送她们离开。 “娘亲,为什么要给扶辰抹上这么多灰?”小玉儿等那些人都走了才问。 温婉半蹲下身子,用手帕轻轻拭去他脸上的灰尘,柔声说道:“娘亲不是故意的,只怪你和你爹长得太像了,以前这不是一件好事,现在这个情况就更不妙了。你记着在皇帝南巡结束前,不要轻易地在他们面前露面。能躲在学堂里就躲在学堂里,我让秋树给你送饭菜。” 小玉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带着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说道:“扶辰知道,明日起扶辰一定会在学堂里先住着的。” 温婉抿嘴一笑,摸摸自己儿子的头,透过他的脸穿越时空一般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楚亦,你虽然不在,怎么这里却处处都和你牵扯上了呢? 而太子妃三人从温婉院子中出来之后,就立刻和定南候夫妇分开,到了太子的院子里面。太子已经在房间之中等着她了。 “怎么样,能确认她和那人有关系吗?” 太子妃坐定,摇着头说道:“臣妾并没有发现,这农堡里的人都管她叫堡主或夫人,管她相公叫姑爷,打听姓甚名谁,那些农夫都不知晓,言语之间听着,像是入赘到温家,可又不像。” 太子眼睛微微眯起,寒声说道:“她不是有孩子吗?那我们就顺着她的孩子往下查。” “今日我见过她的孩子,着实顽皮,半点无精致培养之态。” 太子妃有些迟疑地问道:“确定那个人,一定和温家堡有关系吗?我总觉得看这个温堡主日常的行事很磊落,不像是和那人一路的,咱们会不会弄错方向了?” 太子轻轻睨了她一眼,“这个岂南郡我都快翻遍了,只有温家堡这个地方似乎有他的身影出现过。” 太子妃欲言又止,最后化成一身叹息,“臣妾知道了。” 太子见太子妃脸上有些失落,出声提醒她,“太子妃不要因为吃了她一顿饭就忘记了要事,这件事是父皇的心头大事,要是没有做好被二弟捷足先登了,到时候我在父皇心里又会轻了几分。” 太子妃轻声叹息,最后低低呢喃一句:“臣妾知道了。” 【618】这个皇上很亲民。 接下来的几天里,温家堡似乎已经适应了皇帝南巡这一件事。虽然温家堡的下人见到皇亲贵胄还是会诚惶诚恐的,可是相比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了。 小玉儿打那天之后就躲在学堂之中,要不然就是错开了饭点,往返在温家堡内院和学堂里,尽量的避免和南巡的人有所接触,好在温家堡够大。 定南候夫妇时不时的过来蹭饭,温婉把阿慧留在院子里面,让她招待这对夫妇俩人。 温婉倒是没有特意避开他们的意思,而是这几天奇异果园里的果子就要熟了,她要好好准备。 今年的第一盘荔枝,肯定没有她什么事了,得进龙嘴。 原本的计划是温家堡的下人去采摘了,直接给南巡队伍呈上。 可是就在温婉着手安排采摘的前两日,太监总管冯忠找上门来,和她商量了点事情。 温婉捏着荔枝条,有些诧异说道:“你说皇上想要自己摘荔枝?” “不错。”冯忠脸上洋溢着笑意,对温婉到是客气。 温婉有些犹豫,说道:“荔枝树虽然不是什么参天大树,但是想要吃到好的荔枝,还是需要攀爬上去的,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这要是在温家堡出了什么事,不管是不是温婉的事,那都得怪在她头上。 冯忠知道她的担忧,劝慰道:“温堡主,我等都是奉命行事罢了,况且皇上文治武略都在上乘,大可不必担心。” 冯忠都这样说了,温婉自然也推脱不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民妇知晓了,民妇定会准备妥当的。” 看来这个农家乐的魅力也不是局限在现代那些受办公室荼毒的人嘛,就连古代的这些公务员也都很痴迷。 这些红瓦高墙里的贵人们,平时用脑过多,都没机会接触农桑,反觉得稀奇了。 别的不说,要是光皇帝一个人想农家乐,冯忠只需告诉她准备一副采摘的东西就行了,可是这一准备就是四五十个背篓和数十个梯子。再加上冯忠那跃跃欲试的表情,别说他不想参与其中,这样也太假了! 不过既然这吩咐都下来了,温婉就把温宁喊来,和她说道说道这接下来的采摘事宜。 “后天大约辰时,皇上要去奇异果园采摘荔枝,你负责好守卫力量,安排你熟悉果园的人在园子里守着,最好是一人配十来个人,防止贵人们在采摘的过程中出现什么不妥,一定要面面俱到。” “十来个人倒是不成问题,倒是有另外一件事要说说,今天御膳房的总管找到我,后天要跟我借二十多人,厨房配五个,剩下十多个要帮着在前头招待南巡的贵人。”温宁道。 温宁早就没了一开始的激动紧张,只想着把手上的事情安排好,别让圣上南巡一趟,在温家堡出现了岔子。 “是为了庆功宴吧?” 后天定是庆功宴。也是离开温家堡之前最后一顿宴席,势必要隆重些,厨房也是害怕人手不够罢了。 “安排几个机灵的借过去吧,这些事你来做主就好。” 温宁很是受用温婉的肯定,轻笑道:“我已经整理了一份名单,姐姐且看看这样合不合适。” 她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林林总总写了二十多人的名字。 名单很详细,把这些人的入堡时间,签的死契还是长工都写明了。还有些原本就是庄子上以前留下来的仆人,这些名字都能和温婉中记忆中的人对上号。 温婉看下来,别的都没有问题。 就是有一两个进来时间特别短的,怎么也能被选上? 温宁解释道:“其实我本来也不想选这些新来的。不过我们其他的人,面容并不如这些人突出,我担心唐突了这些人,所以包括上一次宴会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些人。” 温婉失笑,不管是什么年代,看来都是看脸的社会啊。 “这些人你都观察过了吗?手脚是否利索,可有没有一些攀龙附凤之意的人?” “我都观察了一阵子,这些都是再老实不过的,之前南巡队伍还没来的时候也没有躁动之态。” 温婉也知道温宁现在办事很妥帖,既然她说没有问题,也不指手画脚了。 等到了采摘荔枝的这一天,温婉早早起床,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去奇异果园那边等着。 辰时还差些许的时候皇帝就带着一票王公贵臣来了。 皇帝打扮的很朴实,没有穿着黄袍,只是换上了一件看起来做工不错却便于行动的衣服,身侧跟着做了农家打扮的皇后。 太子和太子妃也在这一票人之中,估计是为了响应皇帝农家乐的号召,打扮的很是亲民。 这些大领导都是这幅打扮,更不要说那些跟在领导后面的公务员了,左右丞相这两个年近五十的人都扎着裤腰带挽着裤腿。 此举引得外围的人群窃窃私语。 “咱们皇上是真的亲民呐!” “早听说皇上爱民,这回是见着真章了,连皇上都穿粗衣麻布,看以后那些个小芝麻官还敢不敢瞧不起咱?!” “就是,你看丞相他们这么穿着,多亲切啊!右丞相一定是个清廉的好官!” “有个关注农桑的圣上,咱们大祁国一定会年年丰登!” 听到农夫们越讲越大声的话,那些原本还不乐意这么爱穿的王公大臣们,暗自为皇上的旨意点赞,难怪皇上走到哪都能拉拢民心。 楚玄臻看起来是真的兴奋,虽然平时温婉看到他都是带笑的样子,但是今天眼神之中多了点期待的神采,并非做戏。 温婉看着这票人,突然觉得顺眼了好多。 “民妇温婉,给皇上皇后请安。” 楚玄臻不在意的挥挥手,说道:“平身吧,不拘这些虚礼,今日朕要在你这果园里捣乱了。”说完他还自嘲的笑了几声。 楚玄臻对温婉没拿捏派头,这段时间,随着了解整个虹城的演变,温家堡的变化,周围细节小物的便利,他越发惊讶于这个妇人的才情。 这种匠才,正是大祁国所需要的! 只是可惜,女子之身不能入朝为官。楚玄臻甚至考虑过女官的可能性,可祖宗礼法又不能不遵循,只能看看能给她安排个什么名正言顺的差事了。 【619】怎么不见温堡主的夫婿? 温婉却是不敢因为皇帝对她随和,就心里打漂得意忘形。 自古君王没有谁会叫人轻易看透,若皇帝真的这般温和,楚亦何至于躲藏?他和楚亦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是否真的是生死不见,或是不死不休?一个好的君主何至于容不下楚亦这个王爷? 可惜这些问题暂时得不到答案,她也只能专心对付眼前的事情。 温婉应声而起,恭敬地说道:“皇上取笑了,奇异果园能得皇上亲临岂能叫做捣乱?皇上这边请,里面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楚玄臻哈哈笑着带着一票王公贵臣进入荔枝园。 果园很大,光是荔枝园就有三十亩,此刻的荔枝园里面已经有几十个温家堡原先负责照料果园的熟手等着了,每四棵树的这中间,就站着一个园丁,四棵树就是他们的监管范围。 而楚玄臻的树,是由温婉亲自照看,所以温婉带着皇上往荔枝园的深处走。 奇异果园的样子虽然最近楚玄臻一直看,但是因为正是荔枝成熟的季节,所以这荔枝园却是一天一个样。 他看着这些沉甸甸挂在枝头的荔枝,忍不住感慨:“朕没想到真的有一天,能不出大祁就碰到挂在树上的荔枝。光此事,朕就要记你大功!” “民妇也不过是善于此道,古语有言术业有专攻,民妇大概生来就是和钻研此道,看着这些小苗慢慢成长成大树,开花结果,民妇已经很满足了,不奢求其他。” “朕心里有数,除了这农桑你很擅长,就连经营之道你也不错,这温家堡能做到现在这个样,朕觉得你很好!” “民妇谢过皇上夸奖!” 旁边太子插进来:“儿臣也认为,温堡主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才,同时也很好奇,配得上这样一个奇女子的男人是谁,来这温家堡数日,似乎从未见过温堡主的相公?” 太子面相与楚玄臻相似,穿着穿着粗布灰衣的他透着股子儒雅,但那锐利的双眼,却是叫人觉得他没那么简单。 温婉瞳孔微缩,心跳停了一拍。 她暗自压下心惊,面上依旧恭敬如常道:“民妇的丈夫喜好读书,最爱写游志,故一年到头时常外出游历,编写游志。” 太子紧盯着她:“如此才学,定当在学士之间闻名遐迩,敢问姓甚名谁,可有科考?” 温婉叹口气,无奈摇头:“惭愧,夫君虽然喜文好字,却并无身居庙堂报效朝堂之心,也不怜惜民妇操劳而帮忙分担,平日只知花鸟虫鱼,山川美景,所以总爱远游,出门便是一年半载,时常不见人。” 温婉语气里一副对夫君的嫌弃与无奈,正应了一直以来“温堡主的夫君是吃软饭”的类似传言。 相信这传言,南巡队伍多多少少有些耳闻。 太子正要继续逼问下去,楚玄臻却已出声笑道,“如此,倒也是位雅士。” 温婉抿嘴扯出笑,指着面前的一颗树拉开话题:“皇上,这颗就是我们奇异果园内长得最好,最大的荔枝树了。” 这也就是皇帝今天进行农家乐的地点了。 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楚玄臻也就放下了温婉的话题,他扒拉两下袖子,对跟在身后所有的人说道:“不用给朕递梯子,朕年轻的时候也曾快意皇城,上树下水不在话下,现在多年不动了,且看朕这身手是不是有退步。” 见皇帝没跟着追问下去,温婉心下松了一口气。 看到楚玄臻真准备上树,她暗自砸嘴。倒是没见像电视里面那样,皇亲贵胄就不碰这种接地气的活。 不过看那些老百姓们惊讶又期待的目光,温婉料想,或许,这个皇帝与众不同些? 在众人一片惊呼声中,楚玄臻扯着树干,一个轻身就上去了,稳健的身姿,把一个上树的动作耍得像在起舞,透出股子力量的美感。 楚玄臻笑着说道:“今日我们辰正采摘完,谁采摘的最多,朕重重有赏!” 那票王公大臣们看得大乐,这句话就像是一个信号,奇异果园剩下的所有人也赶紧找棵树看好,搬梯子的搬梯子,爬树的爬树,让这果园都生动鲜活了起来。 温婉就静静守在树下,抱着篓子接着皇帝丢下的荔枝。 其他树下也差不多情况,不过也有些意外,譬如两个丞相为了争夺一棵树,竟然还吵了起来,最后决定在一棵树上采,谁手快那个荔枝就是谁的。结果时间还没到辰正,这荔枝树上成熟的荔枝就都没了。 这场农家乐的最后,获胜者不出意外,就是皇帝本人。 楚玄臻看着温婉脚边和被她抱在怀中那满满的两箩筐荔枝,颇为自得的说道:“看来朕这摘荔枝的速度还算不错。” 懂事的大臣听到皇帝这样的话,彩虹屁立马就拱上来,“皇上果然爱民如子,即便是身居高位对这农桑一事也能熟悉地上手。臣等自愧不如,当奉皇上为行事楷模。” 其他人也紧巴巴的跟上来,什么臣附议,臣等应当如此,不要钱一样的往楚玄臻身上堆。 温婉咂咂嘴,楚玄臻采摘夺得第一名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他这颗荔枝树是整个园子长得最好,结出的果实最多的荔枝树了。 而且温婉有些心痛的看着背篓里那三分之一带着绿色的荔枝。 这些荔枝也不知道是糟了什么罪,竟然被皇帝为了拼速度,直接从树上给摘了下来。而且之后温婉还不能把这些带着绿色没有完全熟透的荔枝送给皇上,必须找些鲜红的荔枝给换掉,这中间来来回回就又是几十个荔枝要遭了秧。 要知道现在的情况是,奇异果园中出产的荔枝可供不应求啊! 外围的农夫们却是一脸崇拜的望着皇帝,在他们听来那不是马屁,是真散发着光环。 楚玄臻心情大好,挥手道,“今日这采摘荔枝,无人能赢过朕,这奖赏便是没有了!不过,你们各自所采摘的荔枝,就归你们自己享用。朕还可以再给个赏赐,那就是今天晚上就着你们采的荔枝来场晚宴。” 本来这顿农家乐后的晚饭就是在计划之中的,所以一些知情的人倒是不惊讶,可还是哟装出一副好惊喜好开心的表情。 【620】惊变。 不过有些人听到吃晚宴以后口水就开始泛滥了,小声的嘀咕道:“诶呀,晚宴呀。虽然御膳房那些御厨烧菜的手艺一般般,但是也能勉强下口,侯爷今天我一定要坐在席位上吃到晚宴!” 定南候脸颊飞红,他一双眼睛在周围人身上转了下,发现大家都对他抱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佐湘湘这个吃货! “知道了,难不成还会少了你一口吃的不成?” 他板着脸故意压低嗓子说道,为了掩饰他的尴尬和局促,甚至倒着眉毛看着就很生气的样子。 那些眼神转悠到定南候身上的人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一下子又把视线给收回来了。 看来传言是真的,这个定南候就是一个暴脾气,这当着皇上的面呢,就敢这样摆脸子。 佐湘湘一点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反而对着定南候展颜一笑,“说好了,虽然我想去吃阿慧做的私房菜,但是天天私房菜吃也是会腻歪的,偶尔吃下山珍海味调解下口味好了。” 定南候:“……” 他太难了,得一个吃货经常让自己下不来台的妻子,还要被人误解。 晚宴定在了戌时。温婉趁着这个空档先去换了楚玄臻采摘的绿皮荔枝,再去换了身衣服找温宁。 此刻温宁正在临时的御膳房里忙活着,本来她一个领着下人端菜的角色,此刻也是撸起袖子参与到了烹饪晚宴菜式的行列之中。 只见她一个颠锅,锅里面的菜在空中溜了一圈之后,又稳稳地回到锅子里面翻炒。 温婉一直等着温宁把这道菜烧好才上去说道:“你这是做什么,等会儿还要面圣,难不成带着一裙子油烟去吗?” 温宁乐呵呵的一笑,捏着帕子擦擦这额角的香汗,“我准备了衣裳在旁边,等会儿就换上。” 温婉佯嗔一眼,“这些事你交给别人,我和你说道说道等会儿上菜的流程。” 因为增加了给各个大臣发荔枝的环节,所以温婉要和温宁提前说一声。 温宁出了厨房,站在树荫底下说道:“姐姐就在这里说吧,这大热天的弄菜太热了,要不是这个御膳总管拜托我,我都不乐意钻进去。” 温婉了然,说道:“好,刚才皇上带着人去了奇异果园摘荔枝,我想着等菜上完了之后,增加一个递荔枝的环节,这些荔枝都是他们自己采完先放在我这里保管的,我在每个背篓上都写了名字,介时你交给宫女让他们自己送至官员手中就可以了。” “就只是多了这一项,不碍事。无非就是让人多往返几次去拿荔枝背篓而已。”温宁答应的很爽快。 温宁答应的这么爽快温婉也没有开心起来,她勉励了温宁几句,又离开了这个地方,摸到小玉儿的学堂看看他学习的情况。 即便是隔着帘子,温婉也能看到自己儿子那笔直挺拔的身姿,还有专注读书的侧颜酷似楚亦。 温婉咂咂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皇帝来的这么多天,她一直没空去分神管小玉儿,还让他躲在学堂里尽量不要和在温家堡走动的那些人碰面。这些对一个才八岁的孩子来说真的很不公平。 不过她儿子窝心,从来不会说道这些。可小玉儿越是懂事,她就越觉得歉疚。 温婉最后还是没走进去,心里暗暗发誓:“玉儿,等娘亲把这些南巡的人送走,咋们就安安静静的生活,回到最初娘亲和你生活的状态。” 在学堂里的小玉儿似乎有所察觉,望着窗外看了几眼,可是入目的只有满院子的清幽和温家堡特有的绿植景观。 他歪头思索:“难道是我太敏感了?”然后他又马上甩甩头,目带坚毅的说道:“不行,我一定要好好读书,等爹爹回来告诉他,我有认真读书保护娘亲。” 晚宴的开头很不错,可能因为今日劳动过的关系,借着这温家堡的微风,每个人觉得这些佳肴糕点都变得格外香甜。 虽然在这个地方,没有什么歌舞表演,也没有宫中乐师奏乐助兴,但是蛙叫蝉鸣也很有气氛。 温婉坐在席间,看着皇帝和臣子在那里吃的开开心心,甚至还搞起了作诗的娱乐小活动,心里开始松下口气。。 再过两天,这些人就都离开了,她一直高悬不下的心也能落地了。 皇帝多待一日,她就多忐忑一日。 宴席上温宁带着温家堡和宫人一直在园子里进进出出,捧着一道道美食分发给在座的所有人。温婉瞧着温宁不卑不亢的态度,和张弛有度的行事作风,脸上的微笑不断蔓延。 最后所有的菜肴都分发完了,温宁再带着人出现时候,手里捧得不是美味佳肴,而是一筐筐落了名字的荔枝。 看到这里温婉也从席位上站起来,绕过所有人走到温宁的边上恭敬地冲着楚玄臻的方向跪叩道:“启禀皇上,今日采摘的所有荔枝都已经在这里了。” 楚玄臻兴致颇高的看了那些人手中的筐子,打最前面两筐满满的荔枝没有署名,想来就是自己的。 “好,今日朕与众卿家同乐,在这个奇异果园之中采摘了荔枝,于朕而言实乃快事一件,今夜众卿家就尝尝,这自己采摘的荔枝有什么不同。” “谢主隆恩!” 楚玄臻随和笑道:“现在就分了吧,朕的荔枝也给朕送过来。” 温宁应道:“是。” 因为有两筐荔枝,所以温宁安排了另一个人和她一起去递荔枝。此时帝后的小亭子只有冯忠一人守着,他接过温宁的荔枝准备先送给皇上,再过来提另一筐。 “温二姑娘,让你的人递把手,跟在我后头递上去。”冯忠小声说道。 温宁应了一声,让另一人跟着冯忠往前走。 冯忠走到离皇上皇后只有四五步距离的时候停下,堆砌出谄媚的笑容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这荔枝奴才给您……” 冯忠这话说到一半,忽然感觉身后有异动,筐子落地的瞬间,一个人影从他身后蹿出跑向前去,手里一抹寒光微微闪动,让他眼睛不自觉的微眯起来。 等到意识到他手中是什么的时候,整个人都惊颤了。 “是刺客!” 【621】我家奕王爷才是继承大统之人! “狗皇帝!我们家亦王爷才是应该继承大统之人!”刺客抛出话语,举着匕首刺向楚玄臻。 挨着楚玄臻最近的皇后吓得一颗心提了起来,她下意识起身扑到皇帝的怀中,替他挡下这人的攻势。 楚玄臻一声冷笑,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只见从皇帝所处的亭子后面飞出来几个黑衣带刀侍卫,一个刀鞘挑起,便把刺杀的那人给击退在地。 这番变故别说冯忠惊颤住了,在场的大臣们也一个个惊魂不定。 温婉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会这样?! 温家堡怎么会有刺客! 亦王爷,是指楚亦吗? 楚亦自己离开温家堡谋划大业,竟然还安排了一个刺客在温家堡里面,一直等着皇帝来南巡! 他是想要在这里解决了皇帝,然后让她们母子三人为了他的大业陪葬吗? “不会的,不可能的…” 温婉绝望的当场就失了言语,而太子的脸上,惊愕过后,却渐渐的爬上了兴奋之色。 很好,这件事发生的刚刚好。 刺客被一脚踢飞之后,黑衣带刀侍卫立刻就围了上去,可是那行凶的刺客却愤愤的看着楚玄臻喊道:“皇位不正,你就不会夜不能寐吗?” 他话音一落,嘴里就涌出了大量的血迹,最后瘫软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其中一个侍卫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回报给楚玄臻说道:“启禀皇上,他已经自绝了。” 楚玄臻的脸上闪过危险的神色,沉声道:“自绝?这么说是一个死士了?” “回皇上,此人是否为死士尚不可知,他并无武功,似乎就是一个普通人。”那个侍卫回答道。 要是这人是个有功夫的,刚刚那一脚也不至于让他受伤飞这么远。 普通人? 楚玄臻疑惑皱起眉,楚君奕辛苦筹谋近十年,这么好的机会,会只安排一个普通人来刺杀? 温婉回过神来,双膝一软往地上跪下:“民妇罪该万死!因为管治不利让堡内出现了这等心怀叵测之人,是民妇失察,请皇上降罪!” 温宁听到姐姐请罪,也知晓好歹,皇上在温家堡遇刺,无论如何她们都逃不了一劫,只要后面查明真相跟她们无关应该不会杀她们的头。于是急忙跟着请罪。 楚玄臻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跪着的两姐妹沉思。 皇后此刻也回过神了,面色微微发白但是声音却沉稳了下来,责问道:“怎么回事,此人是如何混进来的?” “回皇后娘娘,此人是温家堡内一长工,平日里行事看不出差池,民女也不知道他竟然是抱着行刺的目的来温家堡内!”温宁急忙回答。 皇后本来对两姐妹心存好感,但这兹事体大,信与不信都不是她说了算,且不论是不是与她们有关,失察之责也是要追究的。 不过不待皇后把失察的罪名给温家两姐妹挂上,席上就忽而出来一人道破了一件更让人想象不到的事。 “父皇,母后。儿臣刚刚听到这个刺客在行刺的时候喊着‘奕王爷’,这个刺客一定不简单。”太子低着头,隐藏着眼中不断涌动的狂喜。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奕王爷”之后,瞬间屏住呼吸,每个人的头皮都微微发麻不敢多言语一句。 温婉心头一跳。 “此次南下的时候,儿臣一直在关注那人的行踪,虽然天下人都觉得他已经死了,可是儿臣心中觉得事情未必那么简单。当儿臣一路追踪而来的时候,竟然在温家堡内寻到了蛛丝马迹。似乎那人在温家堡中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儿臣恳请父皇明察。”太子洋洋洒洒一大堆,点明了自己的用心,也点明了温家堡的别有用心。 一语激起千层浪大概也就是这样的效果了。 太子的话不仅让原本打算求情的皇后噤了声,就连宴席上那些臣子们也是屏住了呼吸,不敢置信的望着跪着的温婉。 楚玄臻是怎么当上皇帝的,这件事情在朝堂之中不是秘密。 无论是老臣或是新入朝的官员,对于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还有楚玄臻的铁血手段都有着很深刻的印象。 虽然时间证明了,楚玄臻的的确确是一个百姓称赞的好皇帝,治国也很有一套。但是这不意味着他的皇位就是名正言顺继承的。 不过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史书这本东西,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 就像是现在的这本史书一样,明确的写着:先皇于皇城中突然驾崩,此后,接连传报,三皇子楚璋珏因悲伤过度而卒,二皇子楚瞿煊回皇城路上,路过一瘟疫村染病而亡,大皇子楚君奕赶回皇城的路上,遭遇匪寇,被围杀身亡…… 然后,楚玄臻拿着一卷圣旨,出现在了金銮殿。 圣旨上,先皇弥留之际将皇位传给了他。 百官都不是傻子,皇帝突然驾崩本就过于离奇,个个皇子相继身亡也过于蹊跷。 就算一切真是巧合,先皇闭眼之前,那么多皇子都还在世,怎么可能会在弥留之际,把皇位传给自己弟弟? 这分明就是预谋已久的篡位! 所以当时就有朝官在金銮殿上斥责楚玄臻是乱臣贼子。尤其是一些对先皇,还有楚君奕忠心耿耿的老臣,更是骂的痛快。 楚玄臻也不解释,任由他们骂。 等他们骂累了之后,再给他们机会,问他们到底是归顺,还是誓死不从。 一开始自然是有那种忠义的人跳出来说自己不从的,然后楚玄臻手起刀落,把反对的人给杀了。 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这其中,包含了九皇子六皇子。 血水为金銮殿的地板铺了一层又一层殷红色的外衣,血腥气从这个金銮殿中透出,笼罩在皇宫之上。 百官被这铁血手段吓怕了,于是左右丞相率先表态,称楚玄臻为皇,其他官员也就跟着低了头。 但即便这样,楚玄臻也没就此放心。 刚开始那几年,楚玄臻砍杀了不知道多少身怀异心的人臣,砍到让人不得不以他为尊。 老臣们哀叹:大祁将亡矣! 【622】主子,请以大局为重! 谁知,楚玄臻对付异臣手段虽狠,却出乎意料的勤政爱民,他不似先皇喜行中庸之道,勇于推翻无用的前朝旧制,改革土地制,降苛捐杂税,鼓励商农,惜才如命,赏罚有度。 不到两年,皇城百姓高呼爱戴新皇。 老臣们终究是关心天下民生的。 要说楚玄臻在位都已经有九年的时间了,这把金龙椅要是不出意外,根本不会有什么变动了。 可是偏偏有这么一个意外存在。 听说,先皇在驾崩之前就察觉到了楚玄臻的野心,于是提前拟了遗诏。 据说先皇遗诏中,定了皇储。 而那个人,则极有可能是楚君奕。 如果楚君奕才是皇位的正统继承人,只要他出现,举着遗诏就能掀起一股不小的波动。 倒不是说他出现拿着遗诏就一定能登基成皇,只不过要是他这么做了,楚玄臻这个皇位就会受到天下人的非议。 所以这个意外就是这几年来一直被所有人避而不谈的存在,甚至群臣也隐隐约约有猜测,若是真的找到了楚君奕,没准皇帝的铁血手段又要再使用一次了。 在所有人的沉默之中,楚玄臻危险的半眯眼睛,看着底下跪着的温婉,他凝重声线透着冷意挑声问道:“什么蛛丝马迹?” 太子心下暗喜,快嘴接过话道:“父皇明察,儿臣怀疑这个温婉乃是那人在民间找的妻子,并且育有一子一女,温婉之子和那人应当十分相像,父皇此刻就可去温家堡内的学堂拿人,此子就躲在那里。” 温婉心猛的提起,她重重地朝着皇帝磕了个头,高声说道:“皇上!幼子何辜,民妇确实不知道今夜的刺杀是从何而来,更不知道令太子忌惮的到底是谁,民妇对属下失察,可这并不用牵涉到孩子啊!” 太子冷笑,“如果那孩子真的没什么问题,你何必紧张。” “请恕民妇斗胆,假使民妇真的有心图害皇上,民妇大可以在别的地方下手,而不必采用最冒险,最笨的方法。” 太子冷冷说了句:“无须多辩,来人!给我去把那个小子抓过来。” 温婉浑身发颤,不敢拿眼睛去看太子,僵硬着身体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愤怒和绝望。 身子开始冰冷,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她。 学堂和奇异果园的位置是相反的,路程并不算近,可按照侍卫的脚程这个时候也抓人回来了,但奇就奇在侍卫们都还没有回来。 楚玄臻蹙眉吩咐下面的侍卫,“去看看怎么回事!” 没一会儿,那个奉命离去的侍卫快步跑回来,慌张说道:“回禀皇上,学堂之中只有两具侍卫的尸体,没见到那孩子的身影,属下也去了她女儿的房中,同样是空无一人。” 温婉松下一口气,身体恢复温度。 相比温婉的松了口气,太子可就更得意了,他压不住喜色转身冲着温婉对峙:“这就是你说的没有证据?若是真的问心无愧,何必急匆匆地把你的孩子给移走?” 温婉瞪大红彤彤的眼睛:“皇上刚遇刺,民妇的孩子就被人掳走了,这定然是有人想要栽赃嫁祸,民妇恳求皇上和诸位大人,帮民妇找回孩子!” 太子喝道:“胡说八道!” 楚玄臻拧着眉头,开口道:“够了!不管是因为什么,温婉你都难辞其咎。来人把温家堡上下一干人等,全部都监禁起来,温氏两姐妹失察,以及形迹可疑,单独收押,等到查明事情真相再做定夺。” “至于孩子,自然要找。”这最后一句话,楚玄臻语气里偷着一份诡谲。 太子还想说什么,被楚玄臻一个眼神给逼退了。 这场晚宴在这样一个裁定之中草草结束。 温家堡到处是楚亦的人,皇帝在温家堡遇刺的消息不日就飞鸽传书到了皇城。 “主子…” 堂下穿着盔甲的一屋人,紧张的盯着楚亦的脸色,怕他会受不住的冲回去温家堡救人。他们听朝行和陈秋说过,主子很在意温家堡那对母子。 楚亦抓着扶手的指尖捏得发白,缓缓抬头。 “小婉被抓了,必须要救…” 还没说完,一位盔甲男子耐不住的上前:“主子,不论刺杀是怎么回事,楚玄臻在这时候向温家堡发难,肯定会有所怀疑,一番彻查下来,正好拖住了南巡队伍回皇城的脚步,也为我们争取了时间,只要我们拿下皇城,再救人也不迟……” 秦沛惊讶的看到,楚亦抬起的脸上,红着一双眼,似隐忍着莫大的痛苦。 见他要起身离开的姿势,秦沛马上拦住他。 “主子,请以大局为重!” 楚亦低吼:“滚开!” 秦沛目光坚定,丝毫不做退让。他高声说道,“属下知道,夫人被抓了,主子救人心切,可是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浪费时间。” 这么多人,这么多军队的人从四面八方克服困难赶来,可不是看着楚亦因为儿女情长,去放弃大业的。 那不仅是他的大业,也是他们的前程。 楚亦从齿缝间挤出:“滚开,不然我就杀了你!” 秦沛仰着头,伸长脖子义正言辞地说道:“若是属下一死能让主子清醒,死又何妨。” 楚亦当下拔剑,“你以为我不敢?” 这走势顿时把房间里其他人给吓住了,他们急忙近楚亦的身,齐齐跪下,拦住他向前的动作。 “主子,秦将军也是为了你好啊!”司修白说道。 “主子!属下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要是现在回去,别说救不回夫人,就连我们之前所作的一切努力都会白费了。”出声的是陈秋。 男儿有泪不轻弹,一向以硬汉自居的陈秋,在话落这一刻眼睛有了点湿润的感觉。 楚亦的动作僵持在那边,迟迟没有收回架在秦沛手中的剑。 “主子,现在是关键时期,我们一定要把握机会!赶在楚玄臻回来之前把这个皇城给拿下,到时候,他孤立无援,抓了谁也没用。小主子和小姐已然安全,夫人聪颖,定然能想办法保全自己。”一直没说话的朝行也劝道。 【623】这结果他们能接受。 “不错,亦哥哥,你要是现在回去了,那我们的部署就全部都白费了。我相信,婉姐姐会理解你的决定的。”魏且容也给自己的脸加了一点愁绪,虽然眼底偶有兴奋闪动,但是又很快被她压下去。 “是啊主子!还请三思!” 所有人用期盼恳切的目光看着楚亦。 现在皇城被他们控制,御林军已经察觉到不对,但是楚玄臻和太子都不在这里,没有主心骨的军队,战力起码少了一半。 只要楚玄臻不归,不出半月,皇城便会是他们的天下! 这个关头,他们绝对不能节外生枝,让一个女人坏了大局。 楚亦看着他们的脸,微红的眼眶褪了回去,嘴角几不可见的,像是笑了一下,却又无丝毫笑意。 他扶袖回到议事的桌子前重新坐下,似乎是妥协了。 “控制安国公府上下,把安国公府的老安国公夫妇带过来。” 他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危险的气息望着南边的方向。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抓住安国公来换温婉,影响不了他们什么,这算是给王爷出口气了。 这结果他们能接受,于是齐声跪下一片:“属下遵命!” 楚亦又对魏且容吩咐道:“让红姑把先皇的遗诏收好了,皇城沦陷的那一天,我就把真相公布在世人面前,让他们知道这天下本该就是我楚亦的。” 魏且容对他此刻散发的冷意露出倾慕之态,柔声附和:“嗯!亦哥哥属于你的位置,一定要拿回来。” 楚亦负手而立,声音低的可怕,“当然我的位置,我的人,全部都会回到我的身边。哪怕是失去一点点,我都要让楚玄臻付出血的代价。” 皇城不会总是晴天,它虽然是大祁的心脏,但是也有阴晴脾气。 这一夜的雨,大的少见。整个皇城被夜色和雨幕被披上一层朦胧的面纱。 雨夜里,安国公府被人破开了大门,全府上下被关在一个狭窄阴暗的房间内,老安国公夫妇不知所踪,可是看着伺候老安国公夫妇的大丫鬟表情,毕竟是有了些不好的遭遇。 然后是左右丞相的府邸,虽然没有安国公府那么多人,可是当家的主母和孩子都还在府中。这些人陪着老安国公夫妇一起,被黑衣人们押着进入了楚亦的视线。 整个皇宫似乎都睡着了,不知道今夜发生的一切,安静的就像这个皇宫是一个沉寂的冷宫一样。 楚亦站在屋檐下,安静的农庄,密密麻麻的黑衣人,透着肃杀的气氛。 老安国公还穿着夜时的单衣,虽然年迈,但是不糊涂,他率先叫破了这人的身份。 “……奕王爷?” 楚君奕转过身,嘲弄的看着老安国公,“老师,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老安国公曾经做个楚君奕的老师,要不是先皇没有设立太子,那老安国公也可以说是太子太傅了。 “你……你果然还活着!你这是要做什么?” 老国公吓得往后踉跄退了一步,又迅速掩下了吃惊。 楚君奕冷笑,“老师,我父皇当初多么信任你,就连遗诏也要在你的见证之下写好,就是以防万一。没想到他这个防万一的手段,却是最先叛变的。” 提到当年的事,老安国公敛下眼没说出话。 楚亦继续说道:“你的女婿,抢了不属于他的位置。你的女儿,占着本该属于我妻子的身份,老师你说过天下最为不齿的是窃国贼,敢问你觉得,你女婿女儿是窃国贼吗?” 这个金銮殿安静的能听到老安国公粗重的呼吸声,能听到外面雨滴在地上溅起水花的声音,远处刀剑碰撞,冷箭嗖放的的破空声,就是听不见楚亦期待的那一个回答。 “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要拿你换回我的妻子,你们这些人都待在这里,直到楚玄臻回来。”楚亦甩下话,便隐匿在了黑夜雨幕中。 大雨滂沱过后的皇城,没有一洗如新的感觉,很多起早的人发现,整个皇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很多巡视的军人。每个街道路口都必定有人把守,整个皇城起了一种紧张感。 现在这个时刻想要离开皇城已经是不可能了,外面的人可以进来,但是进来之后就会被困守在这个城池之中,呼天号地也不能撼动这个坚毅的城门半分。 然而,就是现在这种和铁桶一样,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的皇城,悄无声息的翻飞出来一个人影。 守卫的人好像看不见他一般,下了城墙后,这人驾上匹快马,就朝着城门外疾奔而去。 这匹快马一路向南,将需要数日的旅程硬生生缩短到三天时间。 然后稳稳地停在温家堡前面的虹河街,背后抽只箭朝着温家堡的大门射去,入门三分更是把这些侍卫和虹河街上残余的人给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虹河街没多少生意,一方面是因为皇家侍卫把整个街道给完全戒严了,另一方面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温婉刺杀皇帝的消息也被传了出去。 这时候很多人都选择明哲保身,有些把店门关了,有些虽然继续开店,但也只是打发时间而已。所以这个人射完箭的那刻就惊动了很多人。 那人朗声说道:“把这个信送给楚玄臻,这是我们主子送给他的大礼!” 说罢他还不待别人反应过来,驾着马择路奔走。 侍卫不敢推迟,举着信朝着温家堡里面冲去。 此刻温家堡内院皇帝和朝臣们临时会议的居所还在争论个不休,就为了商议着如何处置温家堡上上下下那几百人。 两个丞相为首的文官均认为,这场刺杀还是有蹊跷的,要是就这么把温家堡的人落了重刑似乎有些不妥。而武官以太子为首,均认为温家堡心怀叵测,应当重重惩罚。 “太子须知道,这是数百条人命,在没有证据之前,杀了温家堡所有人会骇动天下人的。”佐丞相担心,这温家堡在虹城如此造福百姓,这一杀下来,会造成民怨。 【624】谁传的消息?! 明明他们是翁婿的关系,可是在政见上却一直很难统一。 太子抬头凌厉的问道:“若本宫当日说的都是错的,温家堡怎么没人喊冤?我这几天可是问过了,这个温婉的丈夫和楚君奕的确相似。” 右丞相说道:“这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太子切不能拿着个当做杀伐的理由啊!” 楚玄臻一言不发的看着底下吵成一片的人,面无表情的沉思着。 这样一个妙女子,在楚君奕心中,占据着几许份量? 不过这思索的功夫不足几息,外头就有侍卫跑进来,举着一封信跪地:“启禀皇上!今日有一人将此信射进温家堡的大门,直言是递交给皇上的。” 冯忠把信接过,展平之后放在楚玄臻的前面。 楚玄臻一眼揽尽信上写的内容,面色大惊,“竖子岂敢!” 太子惊疑不定,追问道:“父皇发生了什么事吗?” 楚玄臻眯着眼睛朝着北边望去,语调不带波澜的说道:“楚君奕带兵攻下了皇城。” 语气中倒并无对楚亦还活着的意外,只是震惊他手脚竟如此之快。 温婉和温宁被关在温婉自己的居所里面,幸好里面还有些书,这几天她们两姐妹虽然被关着,但是还可以看书打发时间。 也不知道是谁的吩咐,就连三餐都是准时送到精致小巧的饭食,看着就像是御膳房的手笔。 今天照常两姐妹找个舒适的角落,静静的看书,刻意不提起前几天的事情。 温婉是不想说,温宁是不敢问。 忽然外面冲进来几个侍卫,对着温婉说道:“罪妇温婉,皇上召见。” 这还是那个刺杀事件之后皇上第一次召见她呢,可是看这个架势看来不是什么好事。温婉从容的收拾下了自己鬓角散落的头发,给了温宁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跟着侍卫往奇异果园方向走。 温婉踏入这个房间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都朝着她的身上聚集。 有畏惧,有忌惮,更有愤恨。 尤其是太子,恨不得将她身上瞪出两个孔。 温婉此刻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她依旧是稳稳妥妥的行了一个礼,对着楚玄臻磕头说道:“民妇温婉叩见皇上。” “想知道你的好丈夫都做了什么吗?” 楚玄臻声音低的可怕,“他在刺杀发生的第二天,就带兵将皇城攻下来了,你说,他有考虑过你吗?” 温婉失声道,“什么?” 第二天?就立刻攻陷了皇城,竟然如此凑巧。 太子冷笑,“没听明白吗?你还觉得这个刺杀和他没关系吗?借着刺杀这件事将我们所有人都留在温家堡,就是为了拖延时间,让他更好的行动。” 温婉下意识反驳出声:“不可能!” 刚说完,又察觉自己失言,再一看皇帝,果然,他正眯着眼睛盯着温婉。 “你果然知道他在干什么。” 温婉猛的摇头:“皇上,民妇并不知晓啊!我的丈夫只是个闲散书生,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看来,你在奕儿心中的份量不浅。你看看这是什么,他特地写了封信,讥讽我等在此耗费时间,皇城尽入他手,而且你可知道他心狠手辣,连自己的恩师老安国公都可以抓起来囚禁。老安国公今年可是过了古来稀的年岁了!” “什么?”这下轮到太子失声了。 老安国公除了是楚亦的恩师,更是当今国丈,太子的外公,他继位最坚定的拥护者。 若是此时老安国公有什么三长两短,太子等于失去了老安国公留下的所有势力。 温婉眼中微光迅速闪动,竟是突然冷静了下来。 难道,这真的都是楚亦的计划? 那场刺杀成功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拖住皇帝,让他一举拿下皇城。到时候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楚亦也早就把皇城给稳稳地抓在手里了。 温婉闭上眼睛,就像是两种声音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停的斗争,楚亦的身影在她脑海里不断地破碎重组,形成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画面。 “好一个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温婉,朕倒是小瞧楚君奕和你了。”楚玄臻冷声说道。 “民妇什么也不知道。” “说出你们的计划,我可以免你和你孩儿不死。”楚玄臻显然是不信。 温婉冷下了面色:“倘若我的夫君真乃利用妻儿惑乱皇朝的乱臣贼子,那恳请皇上,将他捉拿砍头!” 楚玄臻皱眉,这女人眼中的绝望与愤怒不似做假,难道,她真不是与楚君奕合谋? “父皇!这罪妇极其巧言令色,您别被她骗了!我就不信楚君奕会找个村妇生跟两个孩子,咱们把他带回皇城去,楚君奕若是不开城门,我们就杀了她挂尸城门!” 温婉已然没有了害怕,凄美的脸上,眼中满是绝望的嘲弄。 仿佛在笑他们拿她来威胁是多么的傻。 楚玄臻眉目沉沉地看了温婉好一会,才挥手:“速回皇城!” 皇城这边,经过三日的时间,秦沛和司修白等人又暗中控制了三位皇子和一个侯府,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城会顺利的被他们拿下之时,一则消息在人群中炸开了锅。 “什么?消息传出去了?!” “怎么可能?城门都被控制了,一举一动都不可能传出皇城!” “就是传出去了!温家堡的来信,楚玄臻已经得知皇城被控制,怕是马上就会启程回来了!” 虹城到皇城的路,平日游玩能走出十天半个月的,但真要快马行军,四五日就足够了。 而他们,却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更不说,楚玄臻同样有办法能快速联系到皇城的人,只要御林军得知了消息,开始绞杀,他们就会失去先机。 众人已经没心思去猜是哪方传出去的了,所有人紧张的去找楚亦安排备战,楚玄臻知道了消息,他们没有时间再暗地里慢慢控制了,必须正面开战!抢占先机! 此时书房里的楚亦,却在得知楚玄臻启程的消息后,眉宇舒展了些。 “小婉,不要有事。” 【625】你是在那里等我吗? 知道了整个皇城都被楚亦给占领了之后,南巡的队伍可以说是行动迅速的就把东西都整好,加快速度朝着北边的方向行去。 和来时的悠哉不同,每个人都换上了凝重的神色,一方面是担心自己在皇城的家人是否会出什么事,另一方面是知道这趟归途注定不平静。 楚玄臻的车架这几天重臣是进进出出,两个丞相和太子几乎就没怎么出来过,每个进去又出来的人都行色匆匆。同时也有人发现队伍之中少了许多平日里骑术不错的人。 温婉和温宁两人蜷缩在马车里面,这个马车是温家堡的马车,平时拿来运货,只有简单的车壁遮风挡雨,什么软塌褥子全部都没有。 虽然条件简陋,可是温婉没有心思在意现在这些物质条件。温宁坐在她手边,一直握着温婉的手给予她力量。 入夜,马车停了下来,来了两个侍卫将她们赶下马车,押到一个帐篷里面待着。 这几天都是这样的,她们两个人倒没有不适应,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饭香味,然后温婉帐篷的门帘就被掀起来,是宫女给她们送饭了。 桌上放了饭菜,温婉却没有动的意思。 温宁有些担心的把饭端到温婉的面前,劝着她:“姐姐,你好多天没有好好吃饭了,多多少少也吃一点吧。” 温婉摇摇头,她还没有把这些事给扯明白了,怎么能吃得下饭。 还有虽然小玉儿和折枝都被楚亦的人救走了,但是他们会在哪里呢,折枝会不会哭着喊她?以前虽有玉儿,但到底没体会过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痛,有了折枝后,她身上最软的这个角落,渐渐地扩大了。 “姐姐,要是不多吃点,怎么有力气见到姐夫,当面问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她说的不错,你要是不多吃点,怎么会有力气去见楚君奕呢?”太子冷笑着从外面进来。 要说在这个北上的过程中,温家两姐妹最不适应的就是太子了。 温宁是如何也想不明白,一国之储君,如此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对她们两个普通老百姓这么有敌意。 “太子殿下,今日前来又是要做什么?” “我来就是告诉你们,现在父皇召集了大祁三十万大军,直指皇城。你最好祈祷你的好相公把你放在心尖上,不然,等到大军临城那一刻,我就拿你祭天!” 温婉嘲讽的扯起嘴角,“太子殿下说笑了,我与相公相伴数年未曾知晓他身份背景,试想,我又能有几许份量动摇他?” “这时候还装傻,你是觉得本宫会放了你吗?”太子凑近,笑得阴冷。 温婉沉默几秒,突然似笑非笑看着他:“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如此紧张,似乎从一开始,你就是最在意楚亦做了什么的人,太子是担心,担心这件事你们未必能站稳脚跟,没法名正言顺的把我相公给杀了?” “你果然清楚!” 这些话直戳太子的痛脚,这些天之所以太子心情不愉,几次来找麻烦,就是因为对楚君奕下手的理由。 楚玄臻一心想做一个名垂青史的好皇帝,他大力推行廉政,积极为百姓谋求福祉,自然是想在后人书上为自己留一个美名的。 假使今日占据皇城的不是楚亦,是楚亦别的兄弟,那么楚玄臻都不会在意,杀了也就杀了。可是棘手就棘手在楚君奕手中那道先皇的遗诏。 而且楚玄臻收到消息,说旧时的皇宫女官之首红姑也在楚亦边上待着呢,要说这个遗诏最有可能在谁的手里,那一定非红姑莫属了。 投鼠忌器,导致现在所有人都在头疼对楚亦要怎么样才能师出有名。 “杀了他,不需要什么理由。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想要活命,就祈祷楚君奕对你有那么一丝真感悟,温堡主,趁着能吃饭就多吃几口吧。”太子说罢,阴冷地笑着出了帐。 温婉抿着唇不再多说一句话,跟这些位高权重之人说话都费脑筋,她想不明白这太子是怎么回事。 “姐姐,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姐夫未必有这么狠的心,能眼睁睁看你去死。”温宁叹口气道:“当年你生产折枝遇到危险,姐夫的反应可不像是对你有半分虚情假意。这几天虽然我也恨我也恼,但是我想了下事情应该不会是他们说的那个样子,所以,有什么话我们直接当面问问姐夫。” 温婉疲惫的扯出一丝笑:“我竟然还需要你来安慰我了,放心吧,我没有那么脆弱,我只是在想着,要是见到楚君奕,我到底要说什么,要问什么,还有也不知道玉儿和折枝怎么样了。” 温宁注意到温婉喊姐夫的名字都变了,跟着他们一起喊楚君奕。 或许,姐姐心里其实有了动摇,但是现在还能温润的把这番话说出来,证明了她并不是完全放弃了姐夫,至少还愿意听听他要说什么。 因为要等待军队的集结,所以到了北上的后半段路程并不紧凑。这样也让一路随行的人少糟了一些罪,最后在挨着皇城十多里的地方,回程的队伍终于和集结好的军队汇合了。 他们驻扎的这个地方视野开阔,直直对着皇城的城门,温婉被推着下了马车。 她第一次好好打量起这个俨然的怪物。 来皇城两次,都是坎坷无比的遭遇。 楚亦,你是在那里等我吗? 温婉被推搡着挤到关押的帐篷之中,等待着楚玄臻的安排。 楚亦早就收到了消息,楚玄臻今日就会到皇城对面的军营里,他伫立在皇城的城墙上,眯着眼似乎想要仔细的看清楚对面。 可惜,遥遥的军营除了瞭塔和帐篷能看个大概之外,人是一个都看不清楚。 魏且容就站在他背后,忍不住说道:“君奕哥哥,楚玄臻回来了,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从四面包抄,将他们一网打尽?” “再等等。” “还要等什么?我们不是已经把传国玉玺都找到了吗?现在皇城我们不仅有诏书,也有玉玺,你若是继位那就是名正言顺了。”魏且容一双眼充满不解。 【626】抓到了一个。 为了这个位置,魏家上上下下百余人独留她一人,还有那么多在成就大业之路上死掉的人。现在这个位置触手可得,可是楚亦竟然还说等等,一刻都不能等! 楚亦拿着眼角余光扫视了魏且容一眼,冷声说道:“你越矩了,要是不懂规矩两个字,可以去找红姑好好教教你。” 魏且容觉得眼底发热,有股热流想要冲破眼眶,她咬咬牙说道:“且容知错,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了。” 魏且容走了,楚亦双手背在身后,继续远远眺望着军营。 小婉,不要担心,我一定会让你平安无事的。 而魏且容下了城墙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联系司修白。 “小主子和小姐现在到哪里了?” 这件事是司修白一直跟进的,对于这两个孩子的行踪,他是最清楚的一个。 “还有两天的功夫就要到皇城了,毕竟小姐才一岁多,赶路太快怕她吃不消。” 魏且容提唇一笑,“那就是才到了洛南了?” 司修白全当她是在关心孩子,笑道:“是呀,还有两日就又可以见到小主子了,主子一定会高兴起来的。” 温且容点头,笑容不减半分说道:“自然,看到小主子他肯定会开心的。” 第二天楚亦收到下面的人来信,说他的一双儿女在来皇城的路上遇到了楚玄臻埋伏的刺客,将折枝给掳走了,小玉儿一心去追妹妹,被他们的人给打伤至今未醒,因为害怕出事,所以楚亦的人直接抓了个大夫陪着小玉儿进皇城。 如果说温婉被抓对楚亦来说是第一个打击,那折枝被掳走就是对他心理防线的第二次摧毁。 “为何如此,他们两个人的路线楚玄臻是怎么知道的?”楚亦大声质问。 此刻他也是不知道要朝哪边发火,才能缓解他现在的愤怒。 “主子,也许是楚玄臻凑巧的也不一定。”底下的人劝道。 “凑巧?”楚亦冷笑,“凑巧就能凑出打伤我十几个护卫的人手?” 为了确保两个孩子的安全,楚亦可是准备了十二人来一路护送,加上奶娘一行十三个大人,就这样还能眼睁睁看着折枝被掳走? “这……难道是提前被楚玄臻知道了小主子的行踪?” 楚亦阴鸷地朝着军营的方向望去,将楚玄臻这三个字放在嘴巴里磨搓切碎。 司修白整张脸煞白,站在大殿之中不知道想什么,几次惊疑不定的看着魏且容,可是最后又收回了视线,没有出声说话。 这件事,真的太凑巧了,凑巧到让他开始怀疑。 而楚玄臻这边也是满头雾水,原本他们在帐中商量着如何制定下一步的计划,突然有人来禀报说抓到了一个女婴,似乎就是楚君奕的孩子。 原本楚玄臻觉得这件事可能就是一个乌龙,楚君奕早早就把孩子给接走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楚君奕心思缜密,护送孩子的人数肯定不少,楚玄臻可不记得自己给外面的那些人下了捉拿孩子的命令。 不过太子却说道:“父皇看看也无妨,我听闻楚君奕的女儿和她的生母温婉长得极为相似,抱过来看看就知道是不是了。” 楚玄臻意味深长的看了太子一眼,旋即说道:“如此便抱过来看看吧。” 门口的侍卫将女婴送到营帐里面,折枝现在还是躺在竹编篮子里面,黑黝黝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一切。 她望着楚玄臻也没哭,不过看到太子的时候倒是嗷了两声,然后不屑的把头撇过去。 在折枝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确定,这一定是温婉的孩子了。模样生的可以说基本上是温婉的翻版。 太子喜不自禁,“竟然真的是楚君奕的女儿,太好了,这下我们又多了一样对阵的筹码了。” 定南候是见过折枝的,之前在温家堡蹭饭的时候,温婉偶尔也会把折枝抱出来,他有些不忍地说道:“皇上,稚子何辜,臣以为不应当将一个尚在牙牙学语的孩子卷入到这些事情之中。” “定南候说的不错,朕也不需要靠着一个孩子来威胁谁。将她送到她亲生母亲身边吧。” 楚玄臻冲着太子吩咐道:“太子,你亲自去。” 太子脸上青红交错,父皇这是当众在打他的脸呢。 他刚说了拿楚君奕的女儿做对阵的筹码,父皇这些话出来不就是说他卑鄙无耻吗?他一心想要帮助父皇将皇城夺回,扭转不利局面,可是父皇现在却有些妇人之仁了。 他心里虽然不忿,可嘴上只能应承,“儿臣知道。” 然后跟在侍卫后面,去了温婉的帐子之中。 温婉待在营帐之内,越挨近皇城,这焦灼的心越煎熬,尤其是今天,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一颗心极其难安。 终于这不安的感觉在太子带着折枝进来的时候得到了印证。 折枝见到许久未见的娘亲,激动地咿咿呀呀叫了两声,举着手要温婉去抱抱她。 温婉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好,从床上跳下来跑去抱起折枝。 “折枝!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在这里。”最后一句话她冲着太子说的。 虽然在皇上那吃了瘪,但是太子仍旧不死心,他桀桀一笑说道:“我们的人埋伏在路上,准备拦截你的一双儿女。可惜啊,你们的人因为寡不敌众,所以最后不得不只带一个孩子走,两相之下,自然是楚君奕的儿子重要,女儿被放弃了。毕竟以后他会有很多女人,再生一两个女儿也算不得什么。长子还是重要的。” 温婉额角一跳,有些不敢置信。 太子再接再厉,“也是,即便平时表现的再喜欢女儿,可是当面对重大抉择的时候,别说妻子,女儿自然也可以放弃。毕竟女儿好生,这优秀的儿子可就难了。” 温婉前几日懒得搭理太子,只是觉得这人被现在形势冲昏头脑,可是现在听起这些话,觉得这人八成是疯了。 “看来皇上在有了太子之后还生了那么多皇子,不是因为孩子好生,而是不得不生。毕竟这长子好生,但是长子若是不优秀也只能考虑别的孩子了,譬如老二老三之类的。”温婉嗤笑着回击。 【627】原来是你?! “你……” 太子瞪大一双眼,堂堂一国储君在面对这样的问题的时候,竟然没有底气辩驳。 温婉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还一针。虽然现在形势比人强,她身处在劣势,可是只要楚玄臻还想要拿她当人质,那她就还算安全。 事实上太子也的确不能把温婉怎么样,楚玄臻对温婉的安全下了明文禁令,说是不能伤害她。 不过这肉体之苦不能施加,小惩大诫他还是做得到的。 太子冷冷一笑,“别忘了现在你还在军营之中,而不是在楚君奕的身边,本宫有的是办法叫你受苦。”太子甩袖而去。 温宁看到太子离开之后才上去说道:“这个太子着实可恶,不过姐姐也犯不着在这个情况之下和他争吵啊。” 毕竟这个太子说的不错,在这里他有的是法子叫温婉受苦。 温婉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她苦笑道:“阿宁,我也只是一个凡人,也有七情六欲。看到折枝的时候,我的理智就已经去了一半了。” 折枝听到娘亲喊自己的名字,嘴角弯起一个甜甜的弧度。 温宁也被折枝这小小的笑容所触动,抿抿唇说道:“也不知道太子说的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温婉双手稍稍收紧,未曾回答。 太子在温婉这里受了气,但又做不得什么,最多叫守卫不要给温婉送水送饭,还有对于她们提出的一切要求都拒绝掉。 这样报复的手段简直让他憋屈,可是再不舒服他也只能去楚玄臻那边复命。 此时的营帐只剩下楚玄臻一人坐在桌子前面,他翻看着手中的皇城布阵图,蹙着眉头心思沉重。 “父皇儿臣已经将那个孩子送还给温婉了。” 楚玄臻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淡淡的说道:“没再多说几句?” 太子只心下一跳,自己那些不入流的小动作是一点都瞒不住父皇。 “儿臣……” “行了。”楚玄臻打断太子的辩解,“不要把目光放在眼前这些小事上做计较,你最年长,朕是为什么登上皇位的你比你几个弟弟都要清楚,莫要让朕失望。” 太子诚惶诚恐应道:“儿臣明白了。” 这边的军营上演了各种戏码,皇城里的精彩也是不遑多让。 在从金銮殿离开的时候,司修白就去找魏且容,他有满肚子的疑问要问。 最后竟然是在小玉儿的房间里,找到了正在细心照顾玉儿的魏且容,她带着淡淡的笑意,为玉儿拭去额角的汗滴。 司修白恍惚间觉得,这样的魏且容他有点陌生了。 “容儿。” 魏且容见是他来了,高兴地站起身,抓着他的袖子走到小玉儿的床边说道:“修白,你来的正好,那些庸医都不及你的医术半分,你快帮我看看小主子有没有事。” 司修白压下疑问,先替玉儿把了把脉,然后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一路上劳顿,加上被吓到了才现在昏迷不醒,等睡上一阵子就好了。” 听闻小玉儿没事之后,魏且容松了口气,“幸好没事,不然君奕哥哥肯定伤心死了。” “且容,你为什么要把小姐给送到对面军营,难道不担心主子会因为小姐而伤心吗?” 司修白出口就这么肯定,魏且容也没有做错事被抓包的难堪,只是愣了愣,随即凄楚一笑,“担心当然会担心,可是修白,君奕迟迟不下决定和楚玄臻交战,不是更糟糕吗?楚玄臻在位毕竟这么久,也不是一个废物,我担心多拖一天,君奕哥哥想要成功就越难了。” 司修白看到魏且容这坦荡的态度,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将她话过了一遍,还是压不下担心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主子好,但是也要注意方法,小姐她毕竟……” “我知道我的方法是冒进了一点,可是你看君奕哥哥现在的决定,他一定是决定和楚玄臻正面交战了对吧?” 这倒也是,司修白记得他出来的时候,楚亦的架势肯定是要和楚玄臻拼个你死我活了。 “我所求的一向不多,只要君奕哥哥好,只要他的大业得以完成,背负一两句骂名又怎么样?我知道他心里面没有我,所以假如今天如果我被楚玄臻抓了他不会有半分撼动,但是小姐,还有婉姐姐能轻易左右他的决定,所以我也只能做一次坏人了。”魏且容说着,眼睛还悬上了几滴泪。 司修白心疼的看着她委屈的表情,责怪的话瞬间烟消云散。 他太了解魏且容了,她绝对不会是那种心肠歹毒的坏人,她所做的这些一定也让她的良心受着煎熬。 想到这里,司修白安抚她道:“别伤心,有朝一日,他会看见你的好的,你才是最适合站在他身侧笑看天下的人,这次……是我错怪你了。” 魏且容破涕而笑,“没事,只要修白你不误会我就行了。” 司修白却是皱眉,主子不是傻子,这件事情过后,他一定查得出来是怎么回事,以主子对温婉和那一双儿女的在乎,恐怕不会轻易宽恕且容,更不可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且容,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司修白道。 “好。” 魏且容微微一笑,背对着司修白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容变得深沉诡谲。 可一转身,却对上一双稚气却冰冷的眼睛。 “原来是你?” 刚才谈话的功夫,床上的小玉儿已经醒了,他爬坐起来,一双眼睛紧紧地定在魏且容的身上。 不苟言笑的楚陌玉,严肃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怖人,完全不似平日的温润可爱,小小的眼神,尽透着一股子压迫感,有种楚亦在面对他们的感觉。 “玉儿……”魏且容有些慌,“你听到了些什么?” 小玉儿眼神冰冷的看着魏且容,目光之中全是恨意。 “我要告诉爹,就是你这个坏女人把我妹妹带走,你是坏人!” 折枝被带走的时候,哭得那么厉害,他拼命追拼命追都追不上,到他倒在地上的最后时刻,被他所牢牢记住的就是折枝的哭声。 一想到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个女人,玉儿心里迸发出一股怒气。 【628】一切为了复仇? 小玉儿想要跳下床,这双脚都没有触地,就被魏且容一个手刀击中脖子,昏死了过去。 打昏了小玉儿之后,魏且容立刻掏出金针在小玉儿的脖子侧一个穴道边扎下去。 司修白诧异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问道:“你要做什么?” “让他多睡一会儿罢了,在亦哥哥的大业完成之前小主子就这样睡着吧。师兄,你不会把这件事也告诉亦哥哥的,对吧?” 司修白机械的点点头,“自然,你说的极是。” 楚亦的攻击很是突然,夜半时分,对面的军营除了巡逻的士兵,其他人都不在外面活动的时候,一支火羽箭划破夜空,射向对面军营外围的营帐顶。随后百支火羽箭齐发,对面军营片刻间就火光冲天。 一时之间,对面军营只剩下喊着救火的声音,还有将营帐中人唤醒的吵嚷。 幸好这在军营外围的这批营帐,本就当心皇城里的楚亦耍手段,所以安排了一些士兵住在里面,身手都算不错,能够及时的逃出来,没有造成什么人员伤亡。 不过若是只有火羽箭那未免也太小打小闹了,这军营之中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楚亦就带着士兵从四周包围而来,他领头骑着一匹良驹带着杀伐之气直冲军营而来。 整个军营似乎还没有从火羽箭的攻势之中清醒过来,只有一列巡夜的士兵挡在军营最外面,想要阻挡楚亦的入侵之姿。 楚亦挥剑将拦着的士兵都给绞杀了,然后抬手一个打住的动作,让他身后的人都停在这个军营之外。 “兵不厌诈的手段我早就从你手里领教过了,楚玄臻,你以为你做出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我就会上当吗?” 楚亦立在马背上,引起一阵的骚乱。 整个大祁,敢直呼皇帝名讳的人,只有他了。 跟在楚亦身后的将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说,难道楚玄臻不是兵力不济吗? “不必躲躲藏藏,大方出来。”楚亦对着一排排营帐的后面喊道。 长久的沉默过去,就连楚亦身后的人都在想是不是主子因为幽思过重,想太多了。 就在这时候,营帐后面终于有人出来了,楚玄臻骑在马上,带着一脸笑意看着孤身站在瞭台下的楚亦。 “你怎知,这其中有诈?” 楚玄臻的目光在触及楚亦时,迸发出一道精芒。 他还记得当年的楚君奕,面对他对皇城的血洗,稚嫩的只能凄楚逃亡。 稚嫩到他对他的假死居然毫不怀疑。 正是当年他的轻视,成就了现在的“楚亦”。时隔八年,他再出现,便在他的地盘上竖起了旗帜。 可是…… 望着巍峨的城墙,楚玄臻眯起眼。 楚君奕明明已经占据了皇城,只要他晚个十天半月回来,他完全可以拿着先皇遗诏夺位登基了,为何他要送那封信? 是男儿血性想要在夺位前报了当年的仇,还是另有隐情? 楚玄臻的目光从温婉的脸上掠过。 又不确定的暗自摇头。 江山美人,楚君奕要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又怎会设计那场刺杀?早该在有动作之前带着温婉到安全地方了。 相对于楚玄臻的心绪万般,楚亦面无波澜,“若是你真的这么不设提防,八年之前你就已经死了。” “那你今夜要来做什么?你不会以为,如此明目张胆的造反,能得百官归顺吧?” “你驻扎在这里这么多天不作为,不就是等着后方与你汇合的人?从益州和幽州调兵到这里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且不说有多少是边防之力不能动,能让你操控的恐怕只剩下二十多万。” 楚玄臻似是而非的扯出笑:“你能确定?” 心里却是暗叹,八年的蛰伏,楚君奕再也不能小觑了。 楚亦扯扯嘴角,“即便我不能确定,时间我算的不会错,从你出发到这里,已经过去三日,十余天后你才能集结两地兵力,而你在回归路途之中调回来的士兵虽看似有十五万左右,但其中大多都是征调的百姓,楚玄臻,你觉得他们能打得过我这些精兵?” 楚亦手中的士兵可是多地调拨,且准备充分,各个都是精兵良将,和楚玄臻现在凑人数的完全是两种概念。 楚玄臻避而不答,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楚亦眼中闪动危险,寒声道:“既然你们现在后援尚远,物资也不如我们储备的多,自然是将你们困死在这里。渭水到皇城的路我派了人把守,切断你们后方的来源,看你们做困兽之争。至于今晚,只是个开场而已,这之后,每个晚上我都烧几十个帐篷,看看是你们准备的帐篷多,还是我的火羽箭多。” 楚玄臻看着楚亦带着一丝通透的笑意纵马而去。 太子趁机到他身边说道:“父皇,他能困住我们,我们也可以把皇城周围都包围起来,让他们也不得动弹啊!” 太子越想越觉得有可行性,皇城不过是一座城,围起来让他们出不来不就好了。 楚玄臻眼中划过失望,低声说道:“你以为楚君奕是这种没顾虑的人吗?皇城北直门后肯定就藏着他的军队,北直门出两里就是不越山,过了就是并州,东西两边的两道城门口也有军将,撤了就能去到凉州和冀州,这南门是特地留给我们的。” 因为他们回来的晚了,楚君奕早就把一切都布置好了,生路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太子心里一紧,有些无措的说道:“那眼下该怎么办?” 楚玄臻看向太子眼中的失望色彩渐浓,借着夜色,他克制自己在众军将面前呵斥太子的冲动。 “先回营帐。” 和楚君奕的优秀相比,太子遇事只会问怎么办,贸然提出没有用的建议。楚玄臻恍然惋惜,若是楚君奕是自己的孩子该多好。 当年,那孩子也曾在他怀中濡慕敬仰,如今,却是你死我活。 楚君奕明明胜券在握,却如此泄愤般围困烧杀他们,多是带着复杂之意。 但不知道为什么,楚玄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629】通行证。 皇帝的主账之中文臣们早就等在那里了,他们也是一个个熬着没睡过去。 今日下午楚玄臻知道折枝被掳过来的时候,就知道晚上楚君奕晚上会有动作。所以故意在营帐外面安排了一些身手不错的士兵,虽然没想到会有火羽箭,但若真的交战也能第一时间出来打个奇袭。 还有军营大门后面,也就是瞭台再往前十几步的地方,有个巨大的方坑,若是楚君奕愿意走进来肯定会栽进去,那是一条很长的方坑。 可惜这个陷阱也没能成功,楚君奕根本不上当。他止步在军营外。 若是方坑也不奏效,楚玄臻还准备了在各个营帐后面埋伏百号人,躲在黑夜之中就等着打得楚君奕的军队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因为他们都没进来,自然这些也都没奏效。 右丞相拍桌说道:“竖子狡诈!” “行了。”楚玄臻从外面带着夜色进来,脸色却并不如一开始的焦急了。 “陛下,此事不能如此做罢,如同楚君奕所说,援军十日还不到,我们又被困在这里出不去,采集不到物资,那我们迟早是要输了的啊!”左丞相说的就是楚玄臻想的。 “他若真是如此想,此等军计,会如此轻易告诉我们?”楚玄臻背着手。 “哦?” 太子眼睛一转,便想到了,“父皇说得没错,楚君奕一定是因为我们手中有他妻女,不敢直接开战,又不敢挑明怕我们直接杀了人质,才以此法攻于心计,让我们乱了方寸,他就好突袭救人。定是如此,那我们何不拿着温婉威胁?” 左丞相不是很认同的摇头:“倘若之前他儿楚陌玉在手倒还好说,光是这两母女的份量……” 也就太子这样的才沉迷风花雪月,楚君奕早已不是养尊处优的皇子了,能以假死之计蛰伏八年,不漏风声的累积起如此庞大的势力,绝不应是儿女情长之人。 太子心里一开始还抱着温婉对楚君奕有那么点重要的想法,可左丞相的话又让他产生了一丝怀疑。 这些天,他们把温婉两母女关得这么松,都没见楚亦派一人来救。 毕竟,上位者不会缺少女人,没有了温婉,楚君奕还可以拥有更多的女人。 没待楚玄臻开口,太子就低头认错:“儿臣,儿臣也是关心则乱。” 楚玄臻却是突地出声。 “冯忠,玄都,挑百来人明日和朕进皇城,押温婉母女。” 左右丞相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 “父皇!为何……” “按朕说的做!” 最后,三人也只是抱拳鞠躬说道:“臣领旨!” 第二天一早,温婉都没收拾好自己,就被几个人从自己的营帐中被拉了出来,折枝也被带出来。 士兵的手脚没有轻重,惹得折枝哇哇大哭。 “放开她!”温婉心疼的从士兵手中抢过折枝抱在怀中,不断小声的安抚着,士兵横了她一眼,倒也没再为难她。 押送到军营前,温婉看着面前的一堆人。 楚玄臻负手站着,身上穿着黄袍。 这是温婉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个皇上穿上黄袍,不知道是不是这身龙袍的作用,属于天子的威严尽显,压迫得温婉喘不过气来。 “民妇温婉见过皇上。” 这气度让一旁的总管太监冯忠高看了一眼,如此处境,依旧从容有礼。 “温婉,你可知,这城门要如何才能开?” 楚玄臻看着紧闭且守卫森严的城门,声音也威严了许多。 温婉莫名:“皇上,民妇只是一届女子,不知军机战术。”就算她真知道,也不会傻得告诉他吧? 楚玄臻却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道。 “要开这城门,需得一道通行证。” 说罢,也没待温婉反应过来,就挥手下令:“进城!” “温堡主,得罪了。”玄都先是抱拳一躬,然后一把乌黑闪动着寒光的乌金剑,出现在温婉的脖颈边。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温婉惊得挣扎了一下,颀长洁白的脖颈,便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痕。 刺痛感传来,她才堪堪明白。 楚玄臻说的通行证,就是她们母女。 温婉紧紧抱着折枝,玄都将军的剑稳稳地架在她脖子上,小折枝躺在母亲怀里,大眼睛瞪着近在眼前明晃晃的刀尖,伸手一拍。 温就倒吸一口冷气将她手抓回,摊开,一条血痕刺目惊心。 折枝哇哇大哭。 周围人漠然相对,剑未动丝毫。 温婉的眼泪瞬间飙了出来。 两母女被一路逼着走到队伍的最前头,楚玄臻则由侍卫们团团围住保护着跟在后头。 一行人到了皇城脚下,太监总管冯忠冲着皇城墙上喊道。 “开城门!” 几日不曾撼动的城门,却在这一声后,开了。 冯忠愣住,他怎么都没想明白,一直拦着不让他们进城的门,怎么这次就喊开就开了? 楚玄臻的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是欣喜。 他赌对了! 城门虽开了,却只放这一百人进皇城。 楚玄臻身处劣势,没得选,好在这一百人都是他的亲卫兵。 温婉脖子上的剑依旧悬着,一行人从皇城南面的定安门,过了永定街再往金南桥走,下了金南桥就是皇城内门的第一道门,朱雀门。 朱雀门两扇宫门大开,从朱雀门到金銮殿有一段垂直的路,这个路叫做千步廊,是文武百官上朝前自省的地方。原本过了朱雀门就应该卸下兵甲,确认没有任何锐物之后才能进去。可是现在千步廊两边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一个个士兵将右手握住别在腰间的刀,一旦有什么不对就会抽出腰刀,斩杀来人。 玄都将军犹豫一下,手中的剑轻轻晃动示意温婉先停住,看向皇帝,意思很明显,他们这一进来,有些瓮中捉鳖。 楚玄臻看了眼温婉,“往前走。” 温婉抱着折枝,小心的一步步迈向千步廊,玄都始终跟她保持一剑的距离。 千步廊果然只有千步左右的距离,即便是温婉这种脚程不快的人,此刻也已经到了千步廊的尽头。 她站在白玉阶梯之下,抬头仰望传说中的金銮殿觉得有些吓人,折枝哭累了,在她怀中不安地扭动身体,似乎有所察觉。 温婉轻轻拍打她的背,低声安抚道:“乖,折枝,不管怎么样,娘亲都会陪着你的。” 她收收发散的心思,踏上了这白玉石阶。 白玉石阶总共九十九阶,百步之后才能登天。可是今天白玉石阶的第一百步,不是登天,而是负手站在那里的楚亦。 【630】能助我完成大业,她死亦值了。 一排排的银甲侍卫,将楚亦保护得密不透风。 他就站在那里。 一身温婉从未见过的装束,玄色暗金的长袍,威风凛凛,俊美的面孔不若平日里的清冷淡漠,眉宇间无半点温和,黑色的眸中透着冰冷的肃杀与威严,周身的气场,与一身皇袍的楚玄臻也不遑多让。 见到温婉母女俩,楚亦的目光没有什么讶异。 撞到她复杂的视线,他并没有与她眼神交汇,平静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半秒,便掠了过去。 像出现在面前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温婉的心一抽。 随着他们踏步前行,这百余人终于全部都登上了阶梯。 楚亦的目光后移,定在了楚玄臻身上。 “不出所料,你果然来了。皇叔,你可知我等你很久了。” 一声“皇叔”,等于是拉开了今天夺位之战的序幕,楚玄臻身后的冯忠立刻尖细的喝道:“大胆楚君奕!见君不跪,你岂是要造反?” 自古师出要有名,将楚君奕一开始定个造反罪名,首先就失了民心。 看到楚亦这阵势,楚玄臻倒也不慌:“你都摆下这样的局了,若是我不来,你岂不是会很失望。”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楚亦眼中寒意浮动,右手一抬金銮殿飞檐后和两侧宫墙立刻探出一排弓箭手。各个将手中的弓拉满了弦,直指楚玄臻一群人。 楚玄臻身侧的侍卫迅速进入警戒状态,玄都将手中的剑一横,剑身现在贴着温婉脖子的动脉,只要轻轻一划,温婉就会命丧当场。 “奕王爷,不想要你妻女的命了吗?” 楚亦忽地露出一个笑容:“皇叔,八年未见,你倒是对我印象不改啊!” 楚玄臻皱眉:“你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都不对劲?我明明能在你南巡时夺下皇城,夺回那把龙椅,却偏偏要放消息惊动你回来,明明能直接围攻你们,却要装做戏耍你们将尔等困死在城外,无论如何也不开的城门,在见到她们母女后,便开了。”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中透着一丝诡计得逞的嘲弄,令楚玄臻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听得他挑起唇角继续道:“看来,我的皇叔认定我楚君奕是个儿女情长之人,一定会为了这对母女乱了方寸。” 温婉一双眼睛布满错愕。 张大的瞳孔中,楚亦倒映的身影一挥手。 只见他身后一支箭飞出,射向温婉。 温婉压根来不及做何反应,亏得玄都将军眼疾手快,拉着她迅速往侧面一避,错开了那支箭。 现场一片安静,只听得楚亦无情冰冷的声音:“不用此妙计,怎能引得我精明多疑的皇叔,剑走偏锋将赌注押在我这对妻儿身上?” 楚玄臻大为震惊,“你是故布疑阵,引诱我前来跟你谈判?” 蛰伏八年,他当真还是小瞧了他? 惊骇的表情定格在温婉脸上,四肢好像迟钝得不知道感觉了,心跳好似也停了一样。 刚刚那一箭,如果玄都将军没有拉她,她是不是就已经死了? “楚君奕,你还是不是人?温姑娘随你多年,为你生儿育女,还要被你利用至此!”有人愤怒喊出声。 楚亦的眼神落到温婉身上,没有任何温度,“她一介乡野村妇,得我宠幸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今日能助我完成大业,她死亦值了。而我的女儿,若是今日被你们杀了,待我登基后,自会追封她为长公主。她若懂事的话,一定能理解我的。” 果真是一鸣惊人,自古利用女人博位的人不是没有,但如此明目张胆却是头一次。 让这样的人抢了皇位,怎得了? 楚玄臻眼神晦暗不明,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 可没有时间让他思索太多,楚亦已经挥手,无情冰冷的下令:“将楚玄臻活捉,押回乾坤殿,其他人,杀了。” 令下,弓箭手成排举起。 同样无情冰冷的面孔,像在嘲笑楚玄臻的愚蠢,居然会傻到用个女人当筹码,哪个钟情情色之欢的人,能打得了江山? 没有任何一双眼睛关心着温婉和折枝的生死。 那些以前潜伏在温家堡当着农堡侍卫的熟悉脸孔,是那样的无情,看都不看她一眼,弓箭张开。 楚玄臻瞳孔一缩,大吼:“楚君奕!没有玉玺,你以为杀了朕就能坐稳那位置了吗?” 玄都将军的剑,仍然搁在温婉脖子上稳稳的,紧挨着楚玄臻。 楚亦顿了顿,好像真思考了一下似的。 “哦?看来,皇叔愿意将玉玺的下落告知?那便先押入天牢。” 弓箭手放下,楚亦笑道:“好生伺候着,届时我拿着遗诏和玉玺龙袍加身,还得皇叔坐于殿中,恭贺我登基呢!” 楚玄臻皱起眉看了看温婉,有些猜不透。 八年不见,他完全看不懂楚君奕了。 玄都将军剑还是死死架在温婉脖子上,楚亦的人也根本没有要将她分开关的意思,看也不看,一齐押着,进入天牢。 待押走了人,楚亦身后的秦沛将军站出来。 “王爷,我们明明已经找到了玉玺,为何放过他?” 楚玄臻不死,就是个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反扑,皇宫是他的地盘,没准知道有哪些机关暗道。 朝行瞥了眼楚亦捏在袖子里捏得发白的指尖,道:“若王爷今日在这里杀了楚玄臻,就是不折不扣的造反,诚如王爷所言,要夺位,也是玉玺和遗诏公布出来,堂堂正正的登基,而不是被老百姓当反贼逼宫。” “那又为何要引诱楚玄臻走到跟前来?” 倘若只是活捉,何必费这么大力,还从一开始就布下疑阵,费如此心神精力。 “主子自有自己的考量。” 朝行暗中叹气,别人看不出,他做为主子贴身护卫,自然知道,这真真假假的计谋,全是主子为了让夫人能安全脱身布局。 楚玄臻当年是王爷时,就生性多疑。 今日会押着夫人和小姐前来,就说明,他已经看出了主子对夫人的不一般。 若是主子一个没注意好,夫人和小姐的性命就可能不保,要么就会一直拿来当成威胁主子的筹码。 只有这样反转一番,才可能让楚玄臻放下疑心。 【631】婉姐姐,我来看你了。 楚玄臻被押着往前走,眸底还透着不敢置信。 他不应该赌错的。 楚君奕以前像他娘一样是个痴情种,可不代表八年过去,他还没有变。不仅变得薄情了,也变得更有手段了,深知他了解他,便抛出这样的诱饵,让他以为楚君奕会为一个女人松动。 这一错,便是赔了整个江山。 他侧眸看了看温婉,押着他们的士兵并没有要将他们强行分开关的意思,根本不担心温婉还落在他手里会怎么样。 楚玄臻还是没有下令,玄都将军架在温婉脖子上的剑就一直没撤走。 “快点进去!磨蹭什么?” 侍卫推着玄都将军和温婉进牢房,一点也不担心这么推一下,会不会让温婉脖子上的剑划伤她。 一不小心,就可能要了她的命。 显然,温婉也察觉到了这些细节,这些楚亦的侍卫们,当真没有关心过她们母女的死活。 她眼底的光还不甘心挣扎了几下,很快迅速的黯淡。 失望,绝望。 楚玄臻暗叹口气,这样一个妙女子,只可惜出身农家,不然,楚君奕怎会舍得只拿来当颗棋子? 曾几何时,那样的痴情种也变得如此无情了。 “放下吧。” 楚玄臻挥手,让玄都将军放下了剑。 三人关在一间大牢房里,地下牢阴冷黑暗,气氛极度压抑沉寂,小折枝哼唧着就开始大哭起来,温婉抱着她坐到一处草席上温声轻哄,玄都将军看得不忍,将自己外衣脱下来,罩在温婉身上。 楚玄臻默默盯着面容平静下来的温婉,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即便到此绝境,他的脸上也难显喜怒。 没过多久,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听这悠闲的步子,就知道是有人来探望。 楚玄臻定晴扫过去,意外的看到前来的是位打扮精致婉约的女子,身后跟着太监和侍女,很明显对方就是朝这个牢房走来。 楚玄臻皱眉,这不是他熟悉的后宫女子,是来找谁的? 八年过去,楚玄臻早已不认得当年的魏家小丫头了。 魏且容一身盛装,姿态无比端庄优雅,与牢房里狼狈的温婉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扫了眼前楚玄臻,嘴角不能自已地扬起。 她这一辈子最恨楚玄臻这个残虐嗜杀的狗皇帝,最讨厌为楚亦生下了两个孩子的温婉,如今她厌恶的人都被关在这个小小牢笼之中,前路未知。想到此处,魏且容几乎要找个宽敞的地方好好笑下才行。 可这样还不够,她的笑料必定是要伴着别人悲惨的命运才会有滋有味。 “婉姐姐,我来看你了。” 魏且容披上一贯端庄大方的表象,冲着角落里的温婉喊道。 可惜她呼喊的人头也不抬,甚至不屑地给了她一记余光,然后抱着怀中的折枝静静坐着。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今天的剑伤得你说不了话?”魏且容靠近牢门,一副担心的样子。 楚玄臻和玄都坐在牢房的另一侧,并不因为她端庄的表象心生好感,倒是升起几分厌恶。 这女人矫揉做作地说话,看似关心实则炫耀,实在令人生恶。 “可是我看姐姐伤口清浅,应当不碍事吧。左不是滴了点血,还不至于说不了话。”她自顾自地碎碎念,忽然像是想到什么,故作吃惊地说道: “你该不会是因为亦哥哥他丝毫不顾及你,你伤心得说不出话吧?” 温婉抱着的折枝的手微微僵硬,但是忍着没说话。 温婉不愿意搭理,魏且容却丝毫不气馁。 她瞧着温婉低着头的样子,如同丧家之犬,心里就止不住的得意。此时此刻别说温婉不搭话,即便是温婉晕厥过去了,她心里也有千百句话语能排出来。 此刻她心中的喜悦是无人能够体会的。她之前一直觉得温婉这个女人,是她于亦哥哥比肩而立的最大阻碍,她取代了自己在亦哥哥心中的位置。 她付出那么多,怎么能够在眼见要成功的时候,被别人给摘去了胜利的果实。 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原来亦哥哥对温婉的宠爱,都是为了大局!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大业着想,亦哥哥一心谋权,根本没有将心思放在与温婉的儿女情长之上。 温婉,从头到尾,都是亦哥哥的一颗棋子!哈哈哈哈哈! 此刻拥有自由的人是她,最后站在亦哥哥身边的人也是她,将来母仪天下的还是她。 魏且容盯着温婉,仔细欣赏着她脸上伤心绝望的表情。 “婉姐姐,你也知道亦哥哥他背负着血海深仇,牺牲你和你的女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你放心,虽然你的女儿和你没有机会亲眼见到未来的好光景了,但是扶辰小主子还有机会。以后我会把他当做亲儿子一样看待,让他以我为母。”魏且容一想到那种场景,就觉得浑身舒畅,捏着帕子轻笑。 温婉将折枝小心地放下,起身走到栅栏边上,憋着一股寒意压着嗓子。 “喊你母亲?你配吗?” “你倒是还不死心,也不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情况竟敢和我叫嚣。温婉我告诉你,你这样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亦哥哥!能在他身边就是你的福分!你以为他真的宠爱与你?” 魏且容凑上来,用眼神看着楚玄臻冷笑道:“他对你的好,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就是为了让世人都以为你对他很重要,可你不过就是一根野草,你看现在不就被丢在一边凄凄惨惨也无人问津吗?” 温婉也凑近牢房的木栅栏,对着魏且容冷笑,“我是野草?” “不错。” 温婉点点头,“比起野草,我觉得我更像是树藤,同样是不受重视的东西。但是树藤会勒死人。” 说罢,温婉猛地将手穿过牢房的缝隙,一把将魏且容的头扣死在牢房之上。随即迅速从头上拔下一根小簪子,抵在魏且容的脖颈之前。 “放开我!温婉你这个疯妇,来人啊!快救我!”魏且容一直喊,希望能引起狱卒注意。 玄都在牢房之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低声询问楚玄臻,“皇上我们是否要帮忙?” 他的意思是帮温婉杀了魏且容。 楚玄臻淡淡道:“不必了,由着她们自己解决吧。” 【632】反转。 “来人!救命啊!温婉你若是伤害我,亦哥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乃魏武侯遗女,最有资格和他问鼎江山之人,你伤害我就是在伤害未来的一国之母!” 温婉噗嗤一笑,“这么重要啊,这样我下起手来更加不亏。楚亦对不起我,我杀了你作为报酬岂不正好?” 魏且容一听不敢再拿言语刺激温婉,只得一直呼喊救命。 楚玄臻虚了虚眼,魏武侯的女儿? 好在这时候门口的狱卒终于发现事情不对劲了,之前魏且容吩咐他走远点说是一会儿就出来。可这半晌的功夫都不见人,狱卒就过来瞧瞧,这一瞧见到这番光景哪里敢慢怠,冲上来想要把魏且容拉开。 可惜温婉的手扣得很紧,狱卒越是拉着魏且容想要脱身,温婉就越不松手。所以狱卒也只能挨着牢房的栅栏三个人这样缠在一起,互不相让。 楚玄臻眼尖的看到这个狱卒腰间别着两把钥匙,他记忆力超群,若是没有记错其中一把便是这个牢房的钥匙。 他不动声色地给玄都比了个手势,玄都也不愧跟着楚玄臻许久,立刻领略了个中意思。 趁着三人缠斗的功夫轻身贴着牢房的栅栏,摸到狱卒边上。趁着他注意力全在温婉身上的空档成功摸到了钥匙。 楚玄臻眼底滑过一丝欣喜,二话不说轻轻地摸到牢房的锁链上,与此同时楚玄臻站起身挨着牢房门一步的距离,观察周围的情况。 饶是玄都开锁的声音再小,却还是被狱卒给捕捉到了。他警觉地回头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被玄都一脚踢开,楚玄臻也跟着出来。 在迈出后两人往出口走去,只不过在走之前,楚玄臻停顿了一步。 对着温婉说了两个字,“走吗?” 温婉没有回答,眼底闪动着疯狂,更用力地收紧了手上的力道,勒得魏且容嗷嗷大叫。 楚玄臻摇摇头,到底是女人。 不再管其他,二人离开了地牢。 牢房外面可不比里面,自然是有重兵把守的,楚玄臻刚逃出这个门就被发现了。但是皇宫曾经落入楚玄臻手中八年,什么暗道小渠都在他掌握之中,那些士兵立刻追赶还是跟楚玄臻落了一大截。 皇宫之中哨音迭起,都是在追楚玄臻的声音。 而地牢之中却十分诡异。 被踢倒在地狱卒等了一会,和没事人一样爬起来,跑到门口喊人。 等人进来之后也不先拉开温婉和魏且容,反而走到牢房内将折枝抱起来,毕恭毕敬地对着温婉说道:“夫人,这里您待着不合适,请跟属下们移步偏殿吧。” 温婉这才放手。 她看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侍卫,面无表情。 侍卫料想她应该是疑惑:“夫人随我们来吧,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温婉抿抿唇,从侍卫手中接过折枝,跟着他们出牢。 “给我站住!” 然而没人理会她,一群人簇拥着温婉,前后有序地离开,整个牢房只剩下睚眦欲裂的魏且容。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远去的一群人。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原来这也是局,都是假的!好你一个楚君奕!” “为什么是我,温婉她又有什么好?!我不会放过她的,我要让你知道,我才是你该期待的人!” 幽暗之中,一双血眸和隐隐地啜泣声,在这个地牢之中回荡。 侍卫带着温婉,一路走到金銮殿的偏殿,到了殿中,来了一群嬷嬷侍女,对着温婉行礼。 “夫人受惊了,且在这店中歇息歇息,小姐有奶娘喂养,您先梳洗一番,王爷处理完事务之后,就会来见您了。” 那嬷嬷说罢,就转头吩咐身后的一群侍女:“好生伺候好夫人和小姐!”然后也不管温婉要说什么,直接退了出去。 温婉坐在殿中有些发愣。 奶娘上前要接过折枝,折枝刚刚经过一场危险,自是不懂,也是没安全感得很,抗拒得大哭。 温婉看她饿都哭着都没力气,心疼的哄:“乖,不哭,你爹终是没叫我们失望不是?” 说这话,她的眼中并没有亮起多少光彩。 奶娘到底有经验,没一会儿将人哄好喂了奶水:“夫人,您先洗浴吧。” 温婉仔细扫一眼内殿的布置,轻轻点头。 “嗯。” 几里外的御书房内,老安国公被关在里面多日,但他淡然得很,皇宫血战多日,他亦安然度日。 还有闲情逸致看给自己泡了一壶功夫茶。 “老师倒是心中无愧。”楚亦看完一封战报后,将信纸烧掉。 老安国公手一顿,放下手中的茶盏,偏头看向楚亦,“你有心事?” 楚亦在老安国公面前褪去了对外的坚强,带着一丝不解地问道:“老师可曾为了大业,牺牲过什么?” 这个问题抛的没有前后关系,却又沉重的叫人不得不好好思索。 老安国公耷拉着眼皮,沉默良久后终于开口道:“以前,老朽觉得你是大祁的未来和希望,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所以我耐心教导你,告诉你治国之道,让你品鉴从古至今的明君所行的帝王之道。当年,你已经十七有余,本以为,最多再等个两三年,这大祁就能交付在你这样的明君手中了。” 老安国公摸摸桌上的茶盏,浅咂一口继续说:“可是……大祁病的比我想象的快,我数次劝你父皇放权给你,没想到他却对你起了忌惮,直接让你去了益州的西坞郡剿匪,这一去就是大半年。你父皇昏聩无能,在他治理下大祁国力日薄西山,若是这时候还任由他对未来接班人猜忌不断,这大祁怕是就要亡国了。” 楚亦也记得十年前,大祁四面楚歌,周边无论大小国家,对大祁都是虎视眈眈。 老安国公屡屡胡子,“你问老朽有没有为了大业牺牲谁?我不是牺牲了你吗?” “但是我不后悔,你看现在大祁国富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这不正是百官之所望?皇上的皇位是怎么来的,臣子不可非议,百姓也歪关心,只要坐在那金銮殿中的,是个好皇上,足矣。” 老安国公望着门外长长的阶梯直通远处的宫殿,眼中,却是浮现一抹担忧。 【633】天下将是我的,你为何要走? 楚亦暗了暗眼神,哑了嗓子:“老师是说,我就不会是位好皇帝?” 老安国公还是望着远处,半响才轻叹一句。 “我给你倒杯茶吧。” 安国公从茶盅里倒了一小杯茶,茶杯之中还有一片茶叶卷动。 楚亦盯着他许久,才接过茶杯,最后抿抿唇,什么都没说喝了下去。 “凉的?” 安国公问道:“凉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皇位背后要失去的放下的东西,你想清楚了吗?对你来说这是一杯冷茶,对我来说这是我的心情,怡然自得啊。” 楚亦坐在殿中,盯着手中这一杯茶,看着那茶叶从一开始轻轻地晃动到最后安逸地沉底,思绪也逐渐发散开,眼中晦暗交错。 这时,朝行身穿盔甲匆匆走进来,俯身在楚亦耳边说了句话。 楚亦原来失神的眼瞬间聚焦。 “安全下来了?” 朝行笑着点头,“李嬷嬷说,已经安排在偏殿歇息了。” 楚亦顾不得上其他,身影刹时化成一阵风,消失离去。 老安国公有些愕然的看着这一幕,随即,他苍老的眸底转换着意味深长的光芒。 朝行很快跟上,看到楚亦因激动紧张而崩得紧紧的脸,一路喜忧掺半,夫人也不知会不会理解主子的一番苦心。 主子八年筹谋,才换得此次大好优势,若不是临时要救夫人,还不会如此坎坷。 快到偏殿时,楚亦放缓了脚步,朝行见他还整了整衣襟。 两人抬眼一望,却是瞧见偏殿外,负责的宫人们正焦急的跑来跑去,见到楚亦过来,一群人吓得全部跪地, “何事惊慌?” 朝行问道,楚亦虚着眼看向殿里面,心中有股子不好的预感。 “回,回王爷,夫人她……”主事的嬷嬷惶恐的说不出话来。 楚亦没待她说完,一个闪身进了殿。 四下望去,寝殿里的床上,折枝睡得很香,旁边却是没有温婉的身影,左右耳房亦是一群惊慌失措的宫人,焦急的寻着什么,见楚亦来,赶紧跑下禀报。 “王爷,奴婢们按照吩咐,已将夫人请进殿了,正要洗浴,夫人不让近身伺候,奴婢便在门外等候,许久了不见动静,进来方发现夫人不见了,定是被人掳走!才如此悄无声息的!” 朝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被楚玄臻的人抓走了,毕竟,小小姐还在这呢,肯定事发突然。 楚亦却走到床前,看着睡得香的小折枝,手一拔,从枕下扯出什么东西来。 一块丝绣手帕,一支白玉簪子。 都是他送给她的东西,完完整整的包裹着放在那里。 手帕翻过来,四个娟秀有力的簪花小楷留在上面,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他长眸圆瞪,手中簪子握紧,戳破了掌心,指尖捏得发白。 勿要寻我。 他骤然转身,厉喝:“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嬷嬷张大着嘴,不明白一向冷若冰霜的王爷,怎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失控?天下都得到了,不应当一片欢喜才是吗? 三里多外的宫殿长廊中,换上宫女装的温婉不停的往前跑着,前皇室的宫人妃子们全被抓到了长勤殿,只有几个盘踞着人的宫殿有重兵把守着,其它的宫殿阁院全都空着。 此时的皇宫,静得让人心慌。 温婉不清楚这里面的路,只能按着太阳的指引,朝着宫门的方向跑。 长长的长廊,高高的宫墙,完全遮挡了墙外的视线,连声音都很难传进来,走到尽头,温婉转过弯,就听到了杀喊声。 她一眼看到了楚玄臻的身影。 八年多在位,楚玄臻的手段也不是虚的,明明逃出大牢时就几人,眼下,宽广的练武场上,居然有数百人在厮杀。 温婉看看前后左右,要继续通往宫门方向,只能往前走,再绕回去,她可能就迷路了。 从地上抹了把灰在脸上,她装做普通的宫人,从战场边缘混过去,所幸没人注意她,楚亦的人以为是新安排的宫人传话的,楚玄臻的人以为是旧宫女吓得逃窜出来的,眼下大敌在前,没人舍得对这么一个小宫女挥刀。 眼看就要借着这厮杀离开,这时,一道凄鸣从宫墙上响起。 “小婉!” 温婉转头望去,一身袍的楚亦从宫墙上飞下,几个纵步就到了温婉面前。 楚玄臻的人见状,全部转头,挥刀朝着楚亦冲来。 朝行扇子一出,散出毒针无数,顿时倒下一片,两方人马又陷入更激烈的厮杀中。 温婉深吸一口气:“我说了不要找我了,你还追来做什么?” 楚亦刚刚那一声吼撕心裂肺,现在挨着他们说话还有喑哑的感觉,“小婉,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当时是迫不得已,你难道真相信我会视你的性命于不顾?当时只有那样,我才能降低楚玄臻的疑心,你才能彻底安全!” 他焦急的解释着真相,也不顾身后就是楚玄臻的人手。 人群中的楚玄臻立时看过来,锐利的眼虚起,刹时精光大盛。 温婉下意识后退几步,避免被楚玄臻突袭过来,也避开着楚亦。 “我知道。” 相处几年,这点信任和默契,还是有的。 “那为何离开?” 温婉却是不语了,只看着楚亦,眼里满是内容。 许久了,她才道:“答案,我很早就给了你。你的选择很早就做好了,我的亦是。” “什么答案,我不知!”楚亦吼道:“你有何不悦,与我说便是,你喜欢什么样的宫殿,我为你建造,喜欢什么样的宫人,我给你找!你想要自由,我许你特权便是!天下将是我的,你想什么,我都给你找来!为何要走!” 他眼中浮现出血丝,愤怒、不解与受伤交织在一起,让他双唇都是颤抖的。 温婉眼露讽刺:“自由?在这皇宫中的人,会有自由?你们觉得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就是至高无上的快乐?那你不想做的能不做吗?我不想要每天起来都要赶上几里路对着什么太后跪拜问安,我也不想要一堆规矩让我整天不能放松,我不想要在跟一堆女人争夺你的垂怜中迷失自己的本心,更不想玉儿和折枝日日在尔虞我诈的争斗里成长。” “这些,天下谁都可以给我,唯独即将坐上皇位的你,不可以。” 她一字一句,眼底透着无尽的讽刺与哀伤。 楚亦愕然。 连帮着对敌的朝行,都听得转过头来,睁大眼瞪着温婉。 “你以后会有很多的女人,放过我吧。孩子我都留给你了,我一个人离开,你失去不了什么。” 温婉说罢,决色的转身。 眼中的泪还没滑落下来,突然,倏的一声,有什么破空而来。 穿透了温婉的身体。 将她绝决的身影,定格在了原地。 【634】我不要这样的结局! 利箭破空声,在没入血肉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箭矢在楚亦瞳孔中划过。 仿佛慢镜头一样,他看着那支不知道从哪儿射来的箭,直直钉进她的背。 他惊恐的瞳中,倒映出她摇摇欲坠的身影,脑中似有天雷避打,一切的东西都失去了颜色,世界熄了声音,只有她往下坠落的背影。 “小婉!” 他跌撞上前,扶住了她。 温婉跌进楚亦怀中,低了低头,看看胸前露出的箭尖,从后背射进的箭矢,将她扎了个穿。 楚玄臻也惊愣住,停了下来,左右环视,发现他的人都没有带弓箭。 谁射的? “小婉……小婉……” 楚亦扶着她,像捧着一个新生婴儿,不敢动弹半分。 温婉耳朵嗡嗡作响,只能看到楚亦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楚亦……” “我在,娘子,我在。”楚亦声音都不敢大了。 温婉的声音已经极是虚弱,她无力的张动着嘴:“这是……最好的结局……” “不是!我不要这样的结局!我不准你死!你怎么可以狠心丢下我!丢下折枝和扶辰!我们……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你还有很多心愿,你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名字,不能就这样,就这样停在这里,那些事情,我要陪你一起做,我懂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一起白头……” 楚亦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卷起温婉,想要站起来,朝行连忙来扶住。 “娘子,我一定会救你的,我一定会救你的……不要睡,小婉,娘子,不要睡……” 在温婉的视线中,她第一次看到楚亦掉这么多眼泪,他惊慌的模样,让人觉得这个男人就快要失去一切。 温婉扯开了一个笑容。 脸上的血色消怠干净,眼中的光芒也渐渐开始暗淡,最后,闭上了眼睛。 “不要!” 泣血的咆哮,盖过了所有刀剑厮杀的声音。 看着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楚亦,那背影让楚玄臻几近陌生,或者说,是久违的熟悉。 这,才是那个情种王爷该有的样子。 然后楚玄臻看到,楚亦背对着他的身影缓缓转了过来,昨日才意气风发的人,此刻脸色苍白如纸,一瞬间抽空了血一般,唯有一双腥红的眼,仿若地狱的修罗。 他切齿的目光钉在楚玄臻身上。 “给我,杀了他!” “人不是朕杀的!楚君奕!我既知你对她的看重,还怎会愚蠢的动你逆鳞!” 楚玄臻慌忙高声,连自称都忘记用了,“你自己想想,你是要夺江山的人,如此看重儿女之情,你手下之人会安心吗?” 楚亦设这么大个局,步步误导于他,目的竟只是为了让温婉彻底摆脱危险,温婉在他心中份量如此之重,他傻了才会杀她! 楚亦挥手,“杀!” 而后就抱着温婉往宫外的方向离开。 “小婉,你不会有事的……” 颤抖的声音渐渐在温婉耳中模糊,恍惚间,温婉感觉到自己被抱在怀中,上了马,更是一阵恍惚,她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了她的脸上,还有那几不可闻的一声抽噎。 昏沉感渐渐席卷她的最后理智,陷入无边无际黑暗。 “主子,骑马颠簸,夫人怕是经不起了,属下去为您请来符圣手吧?” 朝行一下就猜到了楚亦的意思。 宫中御医已大数归顺于主子,但这个天下,能救下受了伤成这样的人,只有一个! 楚亦无言,并未上马,只见他抱着温婉,纵身一跃上了宫墙,几个起落,人便到了几座宫殿之外。 他已经等不起一个来回的时间了。 朝行瞪大眼,楚玄臻也都十分讶异,此时一出宫,楚玄臻的人不知在何处就埋伏好着,楚亦一路用轻功过去,一旦耗尽真气,轻易便能将之击毙。 他居然为了温婉,不顾自己性命安危! 平日里一刻钟尚且到不了的路程,不到半刻钟,楚亦和温婉的身影便落在了城外一座山野竹屋面前。 顾不得现在是半夜时分,楚亦直接破开面前的竹屋小门,将屋中熟睡中的人捞了起来。 “救她!救她!”楚亦反复说这几个字。 符圣手刚想骂咧几句这个扰人清梦的混蛋,这么不长眼,又忽然嗅到浓烈的血腥味,顺着气味看去,熟悉的面庞让他吓一跳。 “这又是怎么了?这女子是谁?” “救她,求你,救活她!” 符圣手被这句“求你”惊得睡意一下全无,稀奇的看了楚亦的表情,想好奇,可看看温婉的伤势,实在耽误不得了。 “你你你先把她放下来,不然我怎么救?” 楚亦慌不跌地把温婉放在床上,慌乱之中,动作却是轻柔又小心翼翼。 符圣手拨开楚亦,喊道:“你出去吧,我来看看,这箭力道我可得先看看,不然下不了保证。” “我就在这里,看着她。”楚亦不出去。 不管生死,他都要陪着她。 符圣手还想赶人,可看着楚亦疯了似的眼神和表情,又只能把话收到嘴边,最后嘟囔道:“到时候可别受不了,自己吵着要出去。” 符圣手动作很快,碰到温婉就不慌不忙的开始救治的过程,拿着剪刀和各种药在她身上用着。 温婉就像个破碎了的布娃娃般,脸色已经苍白得近乎冰凉,好在,拔箭的时候,她的身体微微抽搐了下。 楚亦单手紧握着温婉的手,十指紧扣,静静的感觉着她残余的温度。 “呼,人还活着。” 从救治温婉到忙活完,这天都变得大亮了。符圣手擦擦额角的汗,叹口气道:“不知道是不是她幸运,早些的时候你是不是把传国药给她吃了?” 楚亦愣了下,把符圣手的话在脑里重新过一遍之后,哑着声音回道:“是。” 符圣手咂咂嘴,“可惜了,多么好的药啊。不过也正为那颗药,她才能侥幸保住性命。之前药效没有完全发挥完,剩余了一部分药力在她身体里,这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那股药力将她心脉互助才能撑到你们送来,不然怕是在途中她就不行了。” 【635】楚君奕这是作甚? 这么长一段话楚亦也不知道听见去没有,不过有四个字他听得很清晰,那就是“保住性命”。 “她能活下来?” 符圣手叉着腰,咧咧道:“那不怎么的,还有我救不下来的人?还有我之前就想说了,这个不会就是你在民间的妻子吧,你不是去皇城准备当皇帝了吗?怎么又抱着她来我这,你这皇帝难道不当了?不知道我这个竹居就在皇帝军营附近啊!” 符圣手虽然不入庙堂,但最近皇城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的竹居就在皇城东南角五里开外的地方,算起来确实挨着楚玄臻的军营不远,楚亦现在在这里身边只跟着朝行,危险可不小。 “顾不得这么多。”楚亦抿抿唇。 “我倒是无所谓,只要楚玄臻不要出现在这里就行了,你知道我喜欢清净,要是突然有很多士兵把我这个竹居给围住我就立刻把你们赶走!” 符圣手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阵阵铁骑声。 天边已露出鱼肚白,一夜过去,陈秋带着一纵侍卫赶来,跪在屋外求见楚亦。 “主子!昨夜楚玄臻成功回到军营之中,如今带着兵马准备对阵皇城!” 陈秋说到这儿没说了,剩下的话,他斟酌再三,还是没有出口。 昨天温婉中箭,给了楚玄臻新的机会,也不知怎么的,楚玄臻那边的人突然就重振了士气,原来要溃败的趋势渐渐被扳了过来,反观他们,却是因为亲眼目睹楚亦为了一个女人惊慌至此,军心有些紊乱,最后,让楚玄臻趁机逃了出去。 只要出了皇宫,楚玄臻在皇城内的人可不少。 之前被楚亦控制起来,现在楚玄臻逃出的消息一出,一个晚上,就杀声四起。 虽不至于让楚玄臻反败为胜,但他东山再起,足以让本来稳赢的局面,又多了些意外的机率。 为了这事,秦沛将军等人已经吵开锅了。 皇城外,楚玄臻骑马坐镇在最前头,两个丞相跟在他身侧后面就是乌压压一片大军,就站在皇城对面。 因为楚亦不在,几个跟着楚亦的将军做了主,围着城墙内外,摆了两万多人,剩下的全在城内守着。 守在皇城的人都在等一个契机,只要对面的人发出一声呐喊,这城墙上为他们准备的一切杀人利器,可就要发挥他们的作用了。 不过这个局势很诡异,楚玄臻这边既不叫阵,也不挂旗,似乎带着人就是过来看戏一般,在等什么消息。 太子跟在楚玄臻的身后有些焦躁不安,他忍不住问道:“父皇,我等还要等多久?” “不用太久。”楚玄臻充满自信。 “可我们又要等什么消息?” “你问的太多了。”楚玄臻淡淡道。 太子惊觉失言,赶紧挽回说道:“儿臣也是关心父皇安危,万一对面有什么动静,儿臣好第一时间护住父皇。” 他望着楚玄臻重燃斗志的模样,有些疑惑,虽然这样是好的,但什么事情让父皇如此有了信心? 玄都将军在一旁解释:“太子殿下,楚君奕的势力,并未如我们想像的那般固若金汤,此时,他们定然已有两方势力吵得不可开交了。” 楚君奕昨天的行为,当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争夺江山又想兼顾美人安危,他楚君奕权衡出来的利弊,想必,手下之人多的是看不惯。 太子听得玄都将军讲述昨天发生的事后,顿时也眉目拔云,笑了起来:“如此,甚好!甚好!父皇果然英明!” 楚玄臻目光停留在皇城的城墙上,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太子。 这种对阵气氛一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对面皇城的城门忽然打开,一身轻装的楚亦从士兵们让出来的路中走了出来。 楚玄臻先是观察了一下楚亦的表情,可是此刻的楚亦却是看不出个深浅。 等到楚亦站定之后,楚玄臻开了口。 “看来,你是费了不少心思才救活她。”温婉要是没活下来,楚亦绝对镇定不起来。 “皇叔猜的挺准。” 楚亦到现在,也没必要再掩饰什么了。 楚玄臻也笑了笑:“朕还挺欣赏温堡主的,若不是你昨日阻拦,没准她都已经平安无事的待在军帐里,为大祁效力了。” “她自是当得起你欣赏的,一直以来,夫人都在为大祁效力。”这种挑拨楚亦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楚玄臻也知道这种简单的话要是能把楚亦给挑拨动了,那他也就不必心烦楚亦这个人了。 “你今日这般打扮,是不准备和朕打一场吗?” 楚亦现在穿着的就是一身常服,没有护甲也没有刀剑,只是手中拿着两个盒子,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皇叔不必心急,待我请出一人念念我手中这个东西再说吧。”楚亦淡笑。 他手中说的东西,一样是方形盒子,一样是长条盒子,现在他举着的长盒看起来很像先皇时期旧制的密盒。 楚玄臻瞳孔一缩,立马猜到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楚君奕这是作甚?如果要宣布这个东西,等到两军交战出一个结果再宣更好吗?这样就会彻底洗白他自己。 而现在这个时机,他还是大祁的皇帝,哪怕现在楚君奕把这个东西宣告天下了,因着他还活着的原因,这个东西的威力都会大打折扣。 楚亦说得那个人很快就被送到军前,老安国公神态自若,低敛着双眸不看任何一边。 楚亦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他,在他身侧轻轻说道:“老师,这事你本就该做了。” 老安国公嗡嗡双唇,抬手接过楚亦手中的盒子,打开后,在这数万大军面前展开。那是一道圣旨,布料虽然保存完好,但是看出来有些年头。 老安国公侧目看了看楚亦,见他闭着眼观测不出情绪的样子,轻叹一口气,随后提气朗声说道:“大祁开国三百余年,皇储之位立嫡立长,然朕之嫡长非国之明君,恐无能担得我大祁未来社稷之能。故遗有此诏,奕王爷皇次子楚君奕,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舆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玄嘉帝,立诏于嘉福十年。” 安国公念完,一股精气沆瀣而出。默默地把传位诏书收好又放到了盒子里面递还给了楚君奕。 【636】你要让位于朕? 听到安国公念完诏书的所有百官和武将们都沉默了。 嘉福十年,就是十三年前,玄嘉也就是楚君奕的父皇。 其实跟着楚玄臻的人也不是不清楚,这个皇位本来就是抢来的,但是一直没有传位诏书这个东西,所以即便楚玄臻抢了,那也就是有能力者居之而已,虽然会被诟病,但是也算不得大事。 可是这传位诏书出现了,就像是扯开了楚玄臻登基这件事的遮羞布一样,即便是留给后人书,也会全是骂名一片。 楚玄臻微缩的眼神依旧没有松开,他紧锁在楚亦身上,没搞明白这到底是在卖什么葫芦药。 “皇叔似有疑惑?” “的确费解。” 楚亦扯扯嘴角,“八年前父皇驾崩之后,本该由我登基上位,可惜当时我并不在皇城之中,所以错失良机。等到回皇城之后,这一切都成了定局。但归根究底,我才应该是大祁国君,玄嘉帝的继任者。” 楚玄臻未曾表态,倒是他身后的太子先跳出来,喊了一声:“大胆!胡言乱语!” 楚君奕并不恼火,他举着手中另一个方盒子,在众人面前打开。 只见盒子里躺着一枚四四方方的印章,正是传国玉玺。 楚玄臻一惊,他抱过一丝希望,希望是楚亦并没有找到传国玉玺,否则,手握诏书,他早就直接顺利登位了。 难道拖这么久,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人? “温婉中箭,确非朕所为!朕既看出你对她十分在意,除非活捉她威胁于你,否则绝不会对她出手。楚君奕,重情重义这一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但需知,为国君者,不需要这般多情。你筹谋多年,你的诸多将士随你蛰伏隐忍,均是将希望投在你身上,你却临门一脚为了个女人坏大局,他们心中当如何想?怕是,你身边想除掉她的人,多的是!” 楚玄臻的一番话,令楚亦身边一众人等纷纷变了脸色。 “主上!可不要被他挑拨了啊!我们忠心于主上,明知主上对夫人情深意切,怎会射杀夫人?” “哦?你们敢说,你们对那个女人从来没有杀心?”楚玄臻根本不需要挑拨,谁都明白的事。 一众人憋着脸,不敢否认。 虽然这次的确不是他们动的手,但是,他们对温婉的杀心,在知道了楚亦这些天的曲折弯绕都是为了救温婉后,就异常的浓烈。 即便是温和派的,也都满肚子进谏的话,只等待楚亦大业已成登基上位后,朝堂炮轰。 诚然如楚玄臻所说,为国君者,不需要多情。 温婉不死,将来就是误国之祸水! 但是,现在大局还未定,这事不能眼下揭开来。 几人瞄看楚亦脸色,却发现他并无讶色,反而扯出一丝释怀的笑来。 难道,主上真把楚玄臻的话当挑拨离间没听进去? 这些人正心头喜着,却听到楚亦说道:“皇叔说得没错,所以,这个皇位,不适合我。” 楚玄臻皱眉,什么意思? 不待众人听明白,楚亦就收起了玉玺:“先帝选定于我,我便承玄嘉帝传位遗诏,再另禅位于楚玄臻。” 楚玄臻一脸的防备:“楚君奕,你这是什么招术?” 楚君奕勒了勒马:“这些年我蛰伏筹谋,更多的是想要你的命为父皇报仇,而非那把龙椅。但不得不承认,你的治国之能无可非议,大祁,的确比八年前更繁荣了。我曾想过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百姓的声音告诉我,那个座位,能者居之。楚玄臻,是百姓选择了你,亦是你救了你自己。” “你是说,你要让位于朕?”楚玄臻倒吸一口气。 “没错。” 楚亦两个字的声音不大,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噤声不语,千多人的对峙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震惊的望着楚亦,简直不敢相信。 “主上!” 秦沛惊愕的瞪大眼,双膝一软:“主上,还请三思啊!” 随着他话落,一大堆人也反应过来,跟着跪下:“主上请三思!” 从楚亦踏上起兵的那一刻,他们期望的结局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楚亦成功登基,让大祁的江山回归到真正的主人手中,而他们,这些因为各种际遇聚在一起的将士们,则能得到曾经楚亦许给他们的未来,获得他们该有的功劳,封官加爵!荣华富贵一生! 这是他们希望的结局,也是他们八年多来为之努力的一切动力。 如果这个结局不能实现,他们也做好了身死的准备,毕竟楚亦要是失败了,楚玄臻也不会给他们一个好的下场。 可是他们没想到,楚亦在胜利在望的时候,竟然直接说这仗不打了,这个皇位他也不要了,天底下还有比这个更憋屈的事情吗? 楚玄臻这边,文臣武将们则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信,怕是阴谋,可看奕王爷这神情,却像是真正释怀了啊! “楚君奕,你觉得,朕该信你吗?” 楚玄臻忽然笑起来,瞬时将喜怒收敛于眼底,叫人瞧不出分毫。 楚亦并不在意:“你当知你的皇位来得不正,而我,却是唯一能让你名正言顺的人。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老国公这时缓缓跪下,高喊道:“皇上,奕王爷是选择了苍生百姓!微臣相信他是真心求和!” 秦沛和众将士顿时眼睛都腥红了。 “为什么?!” 人群中的司修白厉吼出声,“究竟是为什么?!” 是他答应许他前程,难道几年筹谋,都是耍着他们玩的吗?! 楚亦扫过的眼神掠过一丝冰冷,随即消失不见:“你们皆为大祁子民,有血有肉之人,愿意追随我抛头颅洒热血,左不过是想要一位明君,想要一份前程。我已经让你们失望了,何必再错到底。” 司修白心中一凛,楚亦扫到他身上的眼神太过凌厉。 楚玄臻坐立在马上,和站着的楚亦静静对视。 半响,他才淡淡开口,“诚如你所说,你愿意放弃这皇位,那这些追随你的人呢?” “皇叔是在怀疑我没有御下的能力吗?” 楚亦转过身,目光只轻轻对身后方阵军队一扫,那些将领们便由陈秋和朝行带头,当下抱拳下跪:“奕王爷的决定,我等誓死遵从!” 反应过来的将领跟着下跪:“奕王爷的决定,我等誓死遵从!” “奕王爷的决定,我等誓死遵从!” 【637】自古红颜祸国,温堡主却救了国。 随后越来越多人响应这番话,司修白看着居然连秦沛都跟着跪了下来,渐渐只剩下他站立在人群中,许久,才红着眼睛跪下,只是低下的头,却是咬牙切齿。 楚亦回身,“皇叔应知我此时一呼百应,我虽然愿意将大祁交予皇叔,可我亦有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楚玄臻眉梢一挑。 “第一,我要封王,我的封地永不上贡,拥有军队并且封地官员设立由我做主,等我百年这个封地的官员才可由朝廷指派。” 这个条件可不是能轻松答应下来的,高度的自治权利就像是卧榻旁有他人酣睡一般。 但闻得此言,楚玄臻却是一颗防备的心放了下来。 比起毫无逻辑的放弃,有利益索求才能叫人更为放心。 他突然驾着马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楚亦跟前:“我能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突然想放弃的吗?” 远方的霞光落在楚亦的眸中,光彩熠熠,楚玄臻看到他的脸柔和了线条,“我想答应一个人。” 是的,他早就想答应她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 楚玄臻盯了他许久,布满胡渣的嘴角勾起了笑,他勒马后退几步,朗声道:“此事我能答应,但是你的封地必须插一个朝廷命官。” “没问题。”楚亦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下来,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个交换条件。 他又说道:“第二,今日随我起事之人都要随我去封地。” 话落,楚亦身后的将领们纷纷愕然抬头。 秦沛更是没一会就红了眼眶。 他们之前不愿意楚亦就这么把皇位交给楚玄臻,除了八年的希望落空,最主要的就是担心楚亦失势,而他们全部暴露了,楚玄臻必然不会留他们性命,他们气愤的是楚亦不管不顾地就这样抛弃了所有人,完全没考虑他们是提着脑袋跟着他起事的。 只是,多年的服从,让他们对楚亦的忠诚不倒。 原来,主上并没有要抛弃他们。 即便是失势,他也想着保下他们,秦沛想到这儿,是即羞愧又感动。 楚玄臻晒然一笑:“此事不用你提出来,朕也会这么做的。” 这话答得快,却是楚玄臻瞬间心中百八十的回转才决定的。 这些人跟着楚亦反他,无论如何,他是不能留的。 但明面上直接杀又杀不得,他处置也都得费一番功夫。 但让他们跟随楚亦去了封地,倒不失是个好法子。 毕竟这些将领之中涵盖了十几个守卫边城的统帅,也是大祁御敌的最好人手。都是曾经为大祁抛头颅洒热血的人,若是太绝情这天下百姓就要寒心,况且,楚亦就这么把皇位让给他,不会不清楚自己一旦失势,就可能处于被动的形势,既然如此,他必然不会不会后路。 他都送他这么大礼了,眼下他自然也要卖个人情。 “那便好,皇叔今日可带人回皇城内,所有城内大军会退出皇城,在北门驻扎等到禅位结束之后才回归边境,而皇叔的大军,我看也不必进城了吧。” 前头那些不能答应的条件都答应了,这些小要求难不成他还会拒绝? 楚玄臻大袖一挥,“没问题,朕允了你!” 为了显示诚意,楚玄臻当即让太监拟了道圣旨,金口玉言有圣旨为鉴的事,可反悔不得。 当楚亦将遗诏和玉玺当场交给楚玄臻,他这颗心才彻底的放了下来,这场大祁最大的内乱,也算是正式结束了。 楚亦也很有诚意,当下就让把皇城团团守住的士兵退到北门后的军营,那些带兵的将领跟着一起出城。 楚玄臻也没有食言,他将所有大军放驻在城外,只带了守城士兵和皇帝近卫还有文臣武将们回城。 江山失而复得,让楚玄臻心情大好,走后,他问道身边的冯公公。 “朕记得,温堡主还有一位妹妹,亦是天真浪漫,行事不拘一格?” 冯公公服侍楚玄臻多年,知会他心意,跟着笑了起来:“皇上这是拐着弯夸赞温堡主呢,温堡主的的确确是位妙女子,不若怎能得奕王爷如此情根深种,都说自古红颜祸国,今儿这温堡主却是救了国。奴才记得,温家堡是有个二小姐唤作温宁,性子倒是与她姐姐有几分像,只是……” “只是这温堡主是巧了撞上了个情种王爷,若王爷与皇上调换角色,那还是红颜祸水的命。” 左丞相没好气接上冯公公的话,对皇帝流露出的意思大为不满,这一番动荡,刚刚失而复得呢,就惦记着纳妃了! 楚玄臻对两位家常似的争吵不以为意,笑了笑,“把人送回去吧。” 温宁原先一直被关在楚玄臻这边,守卫守得严,也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只能日夜焦急祈祷。 突然听说有人来接她,她狐疑的跟着侍卫进到一个军账。 看到了里面等待着的人,是陈秋。 她先是一喜,然后又惊疑不定地说道:“陈秋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陈秋看到许久未见的人,难掩心中的激动,却又做不得什么只能在原地细细打量她。似乎受了点,也似乎长高了点。 “我、我、我来接你。”陈秋结结巴巴说道,“你没受伤吧?” “没,他们没怎么我。” 温宁赶紧看向外面,“外面的事情都解决了?” 陈秋点点头,“都解决好了,现在我带你去找夫人。” “姐姐怎么样了?” 陈秋眼神一黯,不敢和她来个对视,“等下你就知道了。” 什么叫等下你就知道了? 温宁顿时觉得这话背后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要是温婉只是受了点伤,那陈秋大可直接说明,可是连说都不说清楚,难不成比受伤更危险? 温宁按捺住心里所有的猜忌盘旋,冷声道:“你们的事我本来不想理会,但要是伤害到我的姐姐,我一定不会原谅你们的。带我去找姐姐!” 温家堡莫名被卷入到这么大的阴谋中,楚亦和陈秋朝行的隐瞒,让温宁没办法平了这口气。 陈秋口中泛起涩意,但是也为自己辩驳不了什么,只能不出声默默地带着温宁出了军帐。 一路上温宁先是看到完好无损的军营,又观察了一下对面皇城没有发生想象中的狼藉和惨烈,心里疑云满布。 不过她没问出来,把所有疑惑都放在心里,跟着陈秋一路往东边而去,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竹居,还有竹居外站满的楚亦的亲信。 这是,符圣手的地方。 【638】那一箭,是谁射的? 屋内,楚亦坐在温婉床边,抓着她的手。 从皇城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抓着温婉的手不曾松开,符圣手说温婉现在保住了性命,但是要多久醒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他想要让她在醒来的第一刻,看到的就是他。 “小婉,快点醒来吧。”楚亦执起温婉的手,落下轻轻一吻。 他想要看到温婉对他笑,对他发脾气,对他撒娇。他想要听到温婉再喊他一声夫君。” “姐姐!”温宁从门外闯进来。 “安静些,她还没醒。”楚亦出声提醒。 温宁咬咬唇,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还在沉睡的温婉,脑海里那些不安的回忆又在眼前闪现。 她压着嗓音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说你是王爷,想要夺位,所以你利用姐姐牵制住皇上,你则在皇城起兵造反,是吗?” “想知道什么,找陈秋或朝行说与你听罢,现在小婉还没醒,我想陪着她。”楚亦很疲惫。 温宁冷笑着看着楚亦,说道:“惺惺作态!要是你真的在乎姐姐,你又怎么会让她变成这样子。” “宁姑娘,主子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变成这样也是我们不想发生的。”站在屋内角落里的朝行忍不住解释:“主子放弃了很多东西,就是没放弃夫人的性命。你先出来吧,我说与你听。” 温宁眼神在楚亦和温婉身上来回流转,然后回道:“好!我给你们解释的机会,但别觉得我好糊弄,就编一堆假故事。” 这些天的经历,让温宁再也不像以前那般随意相信一个人了。 哪怕这个人是她一向敬畏有加的姐夫,和授业恩师。 朝行和陈秋把温宁带出屋外,透过窗柩看了看里面,朝行将楚亦的身份,还有这么多天发生的事情全都悉数告知她。包括昨晚上那城墙的一箭,还有楚亦今天做出的决定。 陈秋也站在旁边,静静听着,时不时地拿眼神观察温宁的反应。 温宁没震惊多久,这些天听到的闲言碎语,多少能让她拼凑些事情出来了,只是这其中一些关键转折点不一样而已。 她把事情从头捋了一遍之后才说道:“那昨天晚上的那一箭,到底是谁射的?” 朝行和陈秋互看了一眼,却是哑了声。 温宁嗤笑,“怎么,不能说出来?看来是你们的熟人了。” 他们的熟人,肯定就是楚亦的追随者,一想到温婉最后受伤的原因还是和楚亦分不开,她就有一股无名之火在心里攀升。 “不管是谁,等我姐姐醒了,我定会十倍奉还!”温宁脸上不见往日任何温柔浪漫,反而有一股杀伐之气从心而生,让她整个人都英气了几分。 “宁儿……”陈秋有些失神地呢喃。 温宁斜看他一眼,一言未发转身离去。刚刚朝行说了小玉儿在竹屋另一个地方,她还要去看看小玉儿和折枝。 没有收到温宁回应的陈秋心底升起几股失落之意,他总觉得,自己和温宁的距离边远了。 温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出生,一路成长。考上大学考上研究生,甚至开始攻克博士学位,加入了袁教授的科研团队,为农业做出很大的贡献。 她梦见自己成为了一个有名的农业科学家,出了几本学术论文,发表了几篇论刊被登载在国际的学术报刊上。 她梦见自己一生热爱科学,为科研事业奉献一生。 她梦到垂垂老矣的自己坐在夕阳下,静静眺望远方,享受着天地的孤寂之感。 她似乎挺满足,也似乎很空虚,似乎遗忘了什么。 她摸着自己的胸口,似乎在试探自己逐渐慢下来的心,到底什么时候停止跳动。 她没有答案,于是年老的自己坐在夕阳下,静静感受着时间的流逝,成为一个萧瑟的影子,被黑夜渐渐笼盖。 “小婉,快点醒来。” 忽然间,她听到耳边有这么一个声音,熟悉,伤感,又带着眷恋。 这是谁? “娘子,在我心里你最重要。” 她心活络起来,开始有了节奏分明的起伏。 “小婉,我心悦你。” 温婉恍然间觉得这天空似乎大亮,满世界都被一阵白光笼罩,黑夜刹那间消失地干干净净。 “小婉……” 她想寻着声音,找到这人到底是谁,她一直找,一直找忽然间她嘴边有了一个名字。 “楚亦。” 坐在床边的楚亦听到温婉这一声细微的声音,整个人就像触电一样,紧张地贴上去呼喊:“是我,我在这里,小婉。” 温婉寻着耳边的声音越跑越累,越跑越觉得身体疲惫,一种痛感从胸口传来,传达到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 “楚亦,我疼。” 楚亦清晰地捕捉到温婉说的四个字,眼中的怜爱和心疼几乎要溢满了,低低说道:“我知道,我在。” 温婉觉得身体太累太疼了,她想睁开眼看看,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试着抬动自己的眼皮。 虽然有千斤重,但是温婉最后还是成功地睁开了眼,睁开的第一眼就是楚亦那英俊的面容,和满嘴的胡渣。 这种景象,似曾相识。 好久之前,在她生折枝的那会儿,也是这个样子。 “楚亦。”温婉呼唤他的名字。 楚亦看到温婉醒了,激动和欣喜催使着他情绪卷动,他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温柔地说道:“我在。” 温婉的思绪在这一吻之后慢慢回拢,对于昏睡之前的事情也慢慢回忆起来。 皇宫,密道,城墙,中箭。 每一件事都交织成一张网,将温婉的疼痛网住,紧锁在伤口的位置。 她抬眼观察了一下这个地方,不像是皇宫或者军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温婉想不透彻,问道:“这是哪里?” 楚亦见她眼中的迷茫和下意识的眷恋都退散了,眼神渐渐恢复清明之后竟然先问的这是哪里,眼底有股淡淡的失落之意。 “这是符圣手的地方,多亏他,你现在没事了。” 符圣手这个名字温婉早有耳闻,虽然没见过这人,但是对这人的本事倒是不陌生。 “原来如此。” 温婉问完之后就是一阵沉默,随后闭上了眼睛。要不是呼吸有些吃疼和凌乱,看着就和睡着了没有什么两样。 楚亦口中越发干涩。 “小婉……”楚亦起了个头。 温婉也不应答,兀自佯装没听到的样子一样。 “一切都过去了。”楚亦捏了捏她的手,哑着嗓子说道:“那个皇位,我不要了。” 【639】有更重要的在等着我。 温婉先是一愣,努力消化这几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 而后不敢置信地睁开眼看着楚亦的眼睛,似乎理解不了这个消息背后代表的事情。 皇位不要了? 楚亦不是一个会拿假话哄她的人,所以这句话就和它表面的意思一样,楚亦真的不当皇帝了? “为什么?”温婉不觉间,把这三个字给问了出来。 “因为,有比它更重要的在等着我。” 温婉抽吸一口凉气,觉得胸口的痛楚都消散了一些。 她听到的这些字,每一个都能懂,但是组合在一起似乎又难以理解。 楚亦因为她,放弃皇位。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不可能,荒诞不羁。可若是楚亦亲口说的,似乎又有了真实可信度。 “值得吗?不后悔吗?” “值得,不后悔。” “那你的责任呢,你的背负呢?” 楚亦将两人的十指扣紧,回道:“你就是我的责任,我的背负。” 温婉抿抿嘴,不敢相信这种话竟然是出自楚亦的口中,她定定心神继续说道:“你该不会是因为看到我中箭了之后,才有这种想法吧。 虽然说生死之间最考验人心,可是温婉希望楚亦不是其中一个。如果要用死亡点醒一个人,那他们未免也太悲哀了。 可是楚亦却对着温婉的眼神,一字一句说道:“这个答案,你可以在未来的岁月中慢慢发掘。” 这个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就说的清楚的,交给漫长的未来,才能把一颗真心摆在温婉的面前,让她看个清楚。 这话说完之后温婉并没有马上回答,她望着头顶细白的纱帐,缓缓说道:“好。” 温婉醒了的消息,楚亦没急着告诉大家。 在和他说完话之后,温婉又睡了过去,只是这次呼吸强了很多,不像之前他担心的那样有种减弱的趋势。 楚亦给温婉掖好被子,出门去准备喊人给他准备点粥水,等会儿端进去给温婉喝一些。 出了门之后发现温宁缠着符圣手在那里说着什么。 “符圣手,请你看看我的侄子吧,一直未醒实在让人担心。”温宁满面愁容。 “哎呀不过就是叫人扎了一针,有什么好看的,睡一会儿就好了。” 温宁眼神一转,冷声说道:“扎了一针?” 符圣手忙活着手里的药杵,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对呀,就在脖子那里扎了一下,下针的人挺准的,没伤害到他性命。顶多睡一会儿,别担心了。” 楚亦眉峰微蹙,凑近问:“扶辰昏睡是因为被扎针了?” 之前楚亦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还以为玉儿的昏睡是因为折枝被掳时受的伤导致的,结果竟然是被人扎针。 说起扎针,难道是司修白做的? 符圣手哼哼,“那可不,而且这种认穴手法我很熟悉,不会错的。” “那玉儿什么时候会醒?”温宁问道。 符圣手摸摸胡子,“估计夜里就行了,别担心没什么事。” 温宁这才放下心来,转而瞪着楚亦嘲笑道:“你看看,护不住姐姐也就算了,连儿子都护不住。你身边怀着别的心思的人还挺多。” 按着温宁的聪慧,听到是扎针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铁定是楚亦身边的人做的。 “我会查清楚。” 温宁哼了一声,忽然又想到什么,“你出来了,是姐姐醒过了吗?” 符圣手可是说过要醒过才算是捡回了大半条命。也正是温婉醒来的消息一直不见传出,温宁才更加焦躁。 楚亦一直守在身边没离开过,现在出来还能说话,可见温婉一定是醒了。 “小婉醒过,现在睡着了。符老,她可饮得热水温粥?” “这么快就醒了啊,真是了不得。老头子救了那么多人,她算是意志力比较强的那个了。可以喝,但是粥水要淡一些,莫太烫。”符圣手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继续说着:“现在睡过去了,等到夜里又会醒一遍,那时候她身体里那颗救命金丹的药效就完全发挥干净了,这命啊就完全无忧了。” 提起救命金丹,符圣手脸上还有些心疼。 “如此甚好,我去找人弄粥。”楚亦先一步离去。 温宁留在原地偏头疑惑道:“什么救命金丹?” 符圣手啧啧道:“那可是大祁皇室的传家宝,活死人肉白骨,只要有口气就能给你救活了。本来到这个小子手里应当是大祁皇室最后一颗了,这么多年我可一直都惦记着什么时候借过来研究研究呢,结果他竟然早就给他的小娘子吃掉了,暴殄天物。” “如此珍贵?”温宁吃了一惊。 “何止是珍贵!”符圣手站起来叉着腰说道,“这可是手里捏着另一条命啊,没看都救了这个丫头两回了吗?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 温宁沉默了。 晚间,朝行和陈秋把司修白带了过来,一起跟过来的,还有魏且容和月姨。 魏且容望着这屋子,“婉姐姐可是在里面?她……救活了吗?” “魏姑娘是想我姐姐活下来呢,还是想她死呢?”温宁挂着冷笑说道。 “宁姑娘哪里的话,我尊婉姐姐一声姐姐,自是希望她活下来的,想必有符圣手出手,姐姐定然是平安无事了。” “可似乎我姐姐活着,并不如魏姑娘你所愿,你心里怕是盼着我姐姐死的吧?” “且容不敢这么想。”魏且容十分委屈的模样。 温宁逼近她,啧啧叹道:“脸上的不情不愿要是能收敛一点,兴许我就会相信你的话了。” “宁姑娘这般咄咄逼人,我也无话可接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魏且容把头垂下去,叫人看不到她眼底的怨恨。 温婉没死确实让她失望,可是和楚亦竟然放弃了皇位比起来,这消息还真的算不上打击。 她苦心筹划这么久,甚至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母仪天下的样子,结果就在美梦成真前一刻,楚亦竟然放弃了! 月姨只是跟着魏且容过来,一些事情并不知晓,“主上为何在此歇息?” 楚亦道,“过几日皇上便要封我为王,从今以后,唤我王爷罢。” 听到这话,下面司修白倏的抬头,露出他发红的眼眶,声音几乎是从牙齿缝里出来:“好一个从今以后,如此的云淡风轻,你可曾记得,七年前你是如何答应我的?” 楚亦望着他的脸,“怎么?不甘心,也想射我一箭?” 【640】水落石出。 司修白面色一变,“你……知道了?” “什么意思?那一箭是你射的?”温宁冲上前来就揪住司修白,“是你要杀我姐?!” 魏且容震惊地后退半步,眼中怀疑的神色迅速转变成各种莫名的情绪,最后交织成一抹慌乱的情绪,用尖声掩盖自己的不安,“修白,是你?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容儿……”司修白看着她。 “我知道你不喜欢夫人和小主子们,但是这些都是主子最在乎的人,你怎么能够伤害主子的心头好。甚至城墙上还凌空射出一箭,就为了杀了夫人。你真是太恶毒了,这么多年没有看透你,我真是瞎了眼!” 魏且容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罪名给司修白落实了。 司修白望着她的脸,突然像泄了气一般。 不杀了温婉,他怎能看她每日活在煎熬当中,如若不杀了温婉,楚亦又怎会不受动摇,没有了温婉,楚亦终归目光会落回她的身上,而温婉只要活着,她对小小姐和小主子做过的种种,定会被翻出来追究…… 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温婉活着,楚亦放弃了皇位。 默默地承受着魏且容定下的罪名,偏过头,他不再看她,然后睁开眼说道:“为何要杀,主上心里应当有答案才是。” 这时,一个软糯的声音插进来,“分明是你们想杀了我娘亲,好让容姨嫁给我爹爹!做我和妹妹的母亲,这样,就可以不用追究你们对我和妹妹做过的坏事了!” 只见玉儿穿着里衣走过来,显然是醒来后听到了众人的对话。 “玉儿,你怎么下床来了,赶快穿上衣服。”温宁忙过一件外裳来给他披上,“玉儿,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这两个人,对你和折枝做了什么?是不是他们弄伤的你?” “没错,我头上的针,就是她扎的!” 玉儿指着魏且容,稚嫩的脸庞上,是一片酷似楚亦的冷然。 魏且容脸色发白,攥紧手中的绣帕,“小主子,我对主子真心实意,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别说是伤害小姐,就是让主子皱皱眉毛的事情我都不会做的。我也没有道理去害小小姐啊,当初是你听错了,又吵着要去救小小姐,我怕你误事才让你暂时昏睡安静一会,我要真是做了那等恶事,把你弄昏又有什么用呢,不是迟早要见光的?!” 一直在边上的月姨也为魏且容求情,“王爷,容儿的心思老奴最明白了,她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不会伤害他,难道也不会伤害我姐姐,还有折枝和玉儿吗?”温宁冷哼。 玉儿严肃着一张脸:“莫不是容姨觉得我年纪小就好糊弄,你怕爹爹夺位之心动摇,想要用妹妹的安危,逼迫爹爹下狠心杀了皇帝。见我偷听到了,怕我告状于爹爹就把我扎昏。至于修白叔叔为何要杀我娘亲,不正是我娘亲死了,你就能如愿以偿嫁给我爹爹母仪天下。到时候你身份尊贵无比,我和折枝也要喊您一声母亲,以前做了什么,就算爹爹追究,下属们屈于你的淫威,也查不出来什么了。” “修白叔叔心悦于你,为何会杀娘亲,你真的有如此震惊吗?” 软糯的声音透着铿锵的力量,字字句句叫人不敢置喙,楚佰玉的小身板上,俨然已经有了其父的风范。 楚亦眯起眼,内中精芒已现杀意。 魏且容听得脸色刷白,背上冷汗直冒。 她如何也没想到,一个七岁小儿竟如此聪颖,最轻视的一个环节,成了她最致命的漏洞。 该说他果然是楚君奕的儿子吗…… “不关魏姑娘的事,是我安排了人给楚玄臻送信,让他掳走小姐!实在是我见主子动摇,心有不忿,杀夫人亦是为此。属下有罪!” 司修白跪下,这个罪名是他能为魏且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他自觉难逃一死,要是这样能让她平安无事,那就这样结束吧。 “修白叔这话,意思是玉儿在强言加害容姨吗?” 玉儿披上衣裳,向魏且容走近一步:“容姨,你自己说呢?” 魏且容对上玉儿的眼,那神似楚亦的眼睛,让她一阵心虚,后退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温宁嗤笑:“真是一出好戏,你替她顶罪,她竟然还要多捅你几刀,你值得吗?” 司修白不发一言,跪着的背影,亦透出几分悲凉。 魏且容从楚陌玉的震撼中拔过神来,双膝一屈,跟着跪下:“亦哥哥明鉴,我待小主子视如己出,之前在皇城内,接连几日都是我在悉心照顾,怎么会伤害小主子和小小姐呢!” “视如己出?”楚亦挑眉。 魏且容戚戚说道:“小主子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我就疼爱的很,我承认我对嫁姐姐有嫉妒之心,但也是因为爱你而不得,但这些年,你可曾见我有迁怒过小主子和小小姐,如今小主子对我有误会,我亦无话可说,但请主子明查!” 那些事情她早已经打点好,就算楚亦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楚亦根本不接她的话:“扶辰父母尚在,何须你来视如己出?” 似乎这样问还不够残忍,楚亦又追着说道:“你,算什么?” 魏且容一双眼顿时睁得浑圆,踉跄往后退了半步,不敢相信楚亦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么多年,她虽然介意楚亦的第一个孩子不是她生的,但是说视如己出这四个字不算过分,可楚亦竟然问她算什么?她算什么,难道眼前这个男人还不清楚吗? 一想到自己的一颗真心,就这样摆在楚亦面前任他践踏活剐,魏且容眼底就红成了一片,隐隐约约有泪光在闪动。 “亦哥哥我的心,难道你都……” “够了。”楚亦冷冷打断,“我这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看在你满门为我而死,我留你一命。之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随时可能改变主意。” 【641】把人送给楚玄臻。 洪忠回来时,楚玄臻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洪忠将手中一个新做的牌子,放进一旁太监的托木中,然后端过来,递到楚玄臻面前。 “皇上,今晚是否歇在禹象院?” “刚赐贵人就侍寝,洪公公这般看好容贵人?” 洪公公使了个眼色,让其他宫女太监都下去了,才恭敬的道:“回皇上,听闻温堡主被害和折枝小姐被掳都是这二人在背后策划,容贵人既然喜好谋算,这后宫就是个好去处,皇上给魏贵人赐了封号和宫院,又赏赐了大礼,如此风光,再若加上今晚便侍寝,那后宫的娘娘们可就有得事做了,想必,容贵人今后的人生,会十分精彩。” 魏且容和司修白是楚亦跟前的红人,两军对战,他们怎会不曾听闻? 楚亦既然将人送过来,就没有要好好安置二人的打算,他非常清楚皇上绝计不会任用这种判主之人。 所以,楚亦不过是要借皇上的手处置这二人罢了。 皇上既然要卖楚王爷这个人情,自然就会顺他心意。 皇宫是个好地方,喜欢玩心计的人,留在后宫才能日日精彩纷争,至于这场赛能跑多久,那就得看她魏且容的段位了,后宫里头那些主儿,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 “至于司公子,皇上的安排自然也是极好的,药仆都是从试药开始学起,即便每年都有许多药仆因为试药而身亡,但他们家人都引以为傲,以身试药乃是为太医院做贡献,他这也算是为君分忧了。相信司公子若有这一天,奕王爷也会以他而傲的。” 洪忠的笑容里,透着熟练的残忍。 能在皇宫里混出头的,都是踏着无数尸体走出来的,大多数的人,都成了那无辜的尸体。 温婉听到魏且容和司修白的新消息时,她都还在养伤。 “姐姐你真的猜得太准了,没想到那魏且容才风光了四天,就被打入了冷宫!她居然残害淑妃娘娘肚里的孩子!” “司修白也听说因为试药的时候,试到了一味熬错的药中毒了,好像伤了眼睛,怕是以后看不见了。” 温宁第一时间将听到的消息告诉温婉,温婉听得心惊,看到温宁解气的神色,问她。 “宁儿,经此一事,你可有明白什么?” “当然!我明白了什么叫借刀杀人和捧杀!”温宁点头。 “啊?” “魏且容和司修白很该死,但姐夫不能亲自杀,当一个上位者,总有这种做了太过,不过憋屈的事,这种时刻,就要学会错刀杀人。”温宁得意的分析着楚亦和皇帝的高明之处:“而皇帝明知姐夫是要借他手杀人,他非但不处置魏且容,还给她封贵人,还当晚就侍寝,看似宠爱,其实是为了将她捧高,让所有人都看到她,就自然会有其他人去对付她!” 温婉瞪大眼:“你……你就学到了这些?” “不然呢?” 温婉无语,但也反驳不出什么,“好吧,你说的都对。” “那姐姐本意是想说什么?还有我没明白的道理吗?” “算不上什么大道理,我也只是庆幸。庆幸我当时,没有妥协。” 后宫,那是个依附男人攀恋权利的地方,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 “魏且容就算是正常的进宫选妃,要一路披荆斩棘的爬上来,怕是还没有成为贵人,就香消玉殒了,即便母仪天下的皇后,权利一样是皇帝给的,命运终是握在别人的手里。” 温宁也敛起了笑容。 “我知道了姐姐,我终于相信,幸福真的是自己争取的。” 如果不是姐姐没有妥协,姐夫不一定会放弃皇位。 纵然他对姐姐百般宠爱,关在那样的修罗场,终日为抢夺那一丝宠爱与权利而斗争,终有一天,姐姐也会沦落得失去自我,玉儿和折枝也不能无忧无虑的长大,每天步步惊心,甚至,能不能安稳长大都是未知。 温婉没有和楚亦互相分享这个消息,楚玄臻若要除了魏且容和司修白,这二人是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的,没有必要再谈。 隔天的时候,楚亦刚刚给温婉喂了药,温宁就领着完全大好的玉儿进来。 他怀中抱着折枝,不肯假他人之手,执意要自己一步步走到温婉面前。 温宁的眼神是一刻都不敢离开他,深怕他手一滑,把折枝给磕着碰着了。 不过这样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玉儿从小习武力气并不小。而且折枝还年幼,两个人总算平安无事的走到了温婉的床前。 “娘亲。”玉儿咬着唇喊了一声。 温婉撇开楚亦,张开手揽向自己的孩子,“玉儿,娘亲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似乎比之前在温家堡的饿时候要高了许多。” 温婉起不了身,伸手的动作就一直僵持在那里。 伴着她清浅的笑容,还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泛白的嘴唇,落在玉儿眼中,那简直是痛彻心扉的一幅画面。 娘亲一定很疼,可是即便很疼,娘亲还是露出了笑容,伸手抱向他。 玉儿想到这里,努力地吸口气,控制着眼泪不流下来,可红彤彤的眼眶还是出声了他。 温婉见着他这样也心疼:“傻孩子,想哭就哭,不要憋着,伤身体。” 玉儿再也忍不住的抽泣起来:“娘亲,吓死扶辰了,扶辰有努力保护小蝴蝶,可是小蝴蝶被掳走了,扶辰想要找爹爹告状,但坏女人把扶辰给扎晕了,娘亲,对不起!” 再怎么样玉儿也就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平时端着一副架子不论,遇到生死离别这样的考验,心里除了害怕,还有很多委屈。可是这么多事情的夹击之下,这份委屈都没有宣泄的出口。 温婉若有所思轻声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被玉儿抱在怀里的折枝先是好奇地看着自家哥哥脸上,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着实难得有趣,于是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当然这抹笑意还没被人发现,整个房间只能听见玉儿的嚎啕大哭声还有温婉不时安慰的声音。 【642】借刀杀人。 洪忠回来时,楚玄臻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洪忠将手中一个新做的牌子,放进一旁太监的托木中,然后端过来,递到楚玄臻面前。 “皇上,今晚是否歇在禹象院?” “刚赐贵人就侍寝,洪公公这般看好容贵人?” 洪公公使了个眼色,让其他宫女太监都下去了,才恭敬的道:“回皇上,听闻温堡主被害和折枝小姐被掳都是这二人在背后策划,容贵人既然喜好谋算,这后宫就是个好去处,皇上给魏贵人赐了封号和宫院,又赏赐了大礼,如此风光,再若加上今晚便侍寝,那后宫的娘娘们可就有得事做了,想必,容贵人今后的人生,会十分精彩。” 魏且容和司修白是楚亦跟前的红人,两军对战,他们怎会不曾听闻? 楚亦既然将人送过来,就没有要好好安置二人的打算,他非常清楚皇上绝计不会任用这种判主之人。 所以,楚亦不过是要借皇上的手处置这二人罢了。 皇上既然要卖楚王爷这个人情,自然就会顺他心意。 皇宫是个好地方,喜欢玩心计的人,留在后宫才能日日精彩纷争,至于这场赛能跑多久,那就得看她魏且容的段位了,后宫里头那些主儿,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 “至于司公子,皇上的安排自然也是极好的,药仆都是从试药开始学起,即便每年都有许多药仆因为试药而身亡,但他们家人都引以为傲,以身试药乃是为太医院做贡献,他这也算是为君分忧了。相信司公子若有这一天,奕王爷也会以他而傲的。” 洪忠的笑容里,透着熟练的残忍。 能在皇宫里混出头的,都是踏着无数尸体走出来的,大多数的人,都成了那无辜的尸体。 温婉听到魏且容和司修白的新消息时,她都还在养伤。 “姐姐你真的猜得太准了,没想到那魏且容才风光了四天,就被打入了冷宫!她居然残害淑妃娘娘肚里的孩子!” “司修白也听说因为试药的时候,试到了一味熬错的药中毒了,好像伤了眼睛,怕是以后看不见了。” 温宁第一时间将听到的消息告诉温婉,温婉听得心惊,看到温宁解气的神色,问她。 “宁儿,经此一事,你可有明白什么?” “当然!我明白了什么叫借刀杀人和捧杀!”温宁点头。 “啊?” “魏且容和司修白很该死,但姐夫不能亲自杀,当一个上位者,总有这种做了太过,不过憋屈的事,这种时刻,就要学会错刀杀人。”温宁得意的分析着楚亦和皇帝的高明之处:“而皇帝明知姐夫是要借他手杀人,他非但不处置魏且容,还给她封贵人,还当晚就侍寝,看似宠爱,其实是为了将她捧高,让所有人都看到她,就自然会有其他人去对付她!” 温婉瞪大眼:“你……你就学到了这些?” “不然呢?” 温婉无语,但也反驳不出什么,“好吧,你说的都对。” “那姐姐本意是想说什么?还有我没明白的道理吗?” “算不上什么大道理,我也只是庆幸。庆幸我当时,没有妥协。” 后宫,那是个依附男人攀恋权利的地方,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 “魏且容就算是正常的进宫选妃,要一路披荆斩棘的爬上来,怕是还没有成为贵人,就香消玉殒了,即便母仪天下的皇后,权利一样是皇帝给的,命运终是握在别人的手里。” 温宁也敛起了笑容。 “我知道了姐姐,我终于相信,幸福真的是自己争取的。” 如果不是姐姐没有妥协,姐夫不一定会放弃皇位。 纵然他对姐姐百般宠爱,关在那样的修罗场,终日为抢夺那一丝宠爱与权利而斗争,终有一天,姐姐也会沦落得失去自我,玉儿和折枝也不能无忧无虑的长大,每天步步惊心,甚至,能不能安稳长大都是未知。 温婉没有和楚亦互相分享这个消息,楚玄臻若要除了魏且容和司修白,这二人是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的,没有必要再谈。 隔天的时候,楚亦刚刚给温婉喂了药,温宁就领着完全大好的玉儿进来。 他怀中抱着折枝,不肯假他人之手,执意要自己一步步走到温婉面前。 温宁的眼神是一刻都不敢离开他,深怕他手一滑,把折枝给磕着碰着了。 不过这样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玉儿从小习武力气并不小。而且折枝还年幼,两个人总算平安无事的走到了温婉的床前。 “娘亲。”玉儿咬着唇喊了一声。 温婉撇开楚亦,张开手揽向自己的孩子,“玉儿,娘亲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似乎比之前在温家堡的饿时候要高了许多。” 温婉起不了身,伸手的动作就一直僵持在那里。 伴着她清浅的笑容,还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泛白的嘴唇,落在玉儿眼中,那简直是痛彻心扉的一幅画面。 娘亲一定很疼,可是即便很疼,娘亲还是露出了笑容,伸手抱向他。 玉儿想到这里,努力地吸口气,控制着眼泪不流下来,可红彤彤的眼眶还是出声了他。 温婉见着他这样也心疼:“傻孩子,想哭就哭,不要憋着,伤身体。” 玉儿再也忍不住的抽泣起来:“娘亲,吓死扶辰了,扶辰有努力保护小蝴蝶,可是小蝴蝶被掳走了,扶辰想要找爹爹告状,但坏女人把扶辰给扎晕了,娘亲,对不起!” 再怎么样玉儿也就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平时端着一副架子不论,遇到生死离别这样的考验,心里除了害怕,还有很多委屈。可是这么多事情的夹击之下,这份委屈都没有宣泄的出口。 温婉若有所思轻声地安慰着,“没事了,没事了。” 被玉儿抱在怀里的折枝先是好奇地看着自家哥哥脸上,见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着实难得有趣,于是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当然这抹笑意还没被人发现,整个房间只能听见玉儿的嚎啕大哭声还有温婉不时安慰的声音。 【643】刺客是谁的人? 城外的竹屋接连不断有新的故事,皇城内此刻也平静不下来。 皇城内为了楚亦的条件吵翻了天。 一些武将为首的认为不应当答应楚亦的条件,坚决拨乱反正。 当然这些武将平时都隐隐约约以太子为首。 而皇室宗亲这边自然是支持楚亦的决定,大祁的皇室传承至今,最注重的就是传承之事,楚亦虽然在八年前错失了皇位,但是也不能否认他本可以当上继位的天子这个客观的事实。 文臣遵循礼法,自然比较偏颇皇室宗人府这边的意见了。 楚玄臻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之上,默不发声地看着底下吵成一锅粥的的文武百官。 “皇上,老臣有一谏言。”左丞相高声压制这金銮殿的嗡鸣声。 “讲。” “既然皇上在城外已经答应了楚君奕的要求,金口玉言说出的话就不能随意更改。”要不说左丞相老奸巨猾,作为天子近臣深得龙恩呢。他一开口就挑破现在在这个金銮殿上吵翻天都没用,因为楚玄臻早就说过这件事,而且是当着天下人,哪怕不是天下百姓,也是大祁的上万精兵面前允诺过这件事。 若是楚玄臻回了皇城就反悔,那他不就成为一个笑话了吗? 而且更重要的是传国玉玺和先皇的传位诏书在楚君奕手上,这些东西要是不拿回来只想着打仗,那简直是莽夫之举。 左丞相继续说道:“鉴于楚君奕之前提出的要求,老臣认为可将岂南郡一整个郡划做他的封地,设立监郡使和监军,监视岂南郡的事务以及军队情况。” 楚玄臻淡笑,“爱卿所提的是一个好方法。” 右丞相翻个白眼,这哪里是他想的,分明是前几日他们已经商量好的。 左丞相再接再厉,“另外岂南郡守军不得超过五万,原先跟随楚君奕的军队将领可归顺楚君奕,或是回归边线。但是超过五万的军队部分,必须回到原先营地,不得滞留。” 五万已经是楚玄臻的底线了,再多一个都不会同意。 这五万抵御虎视眈眈的南胤正好,却又不会对皇城造成威胁。 到时候若是楚君奕贼心不死,还想卷土重来,第一这五万军队也成不了气候。第二若是他从岂南郡便造反,一路凯歌高进到皇城,他也有准备的时间。不至于像这回一样措手不及。 说实话,岂南郡还真的是目前楚玄臻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地方。 岂南郡在大祁的地图上说大不大说下不小,居于末流却又不是垫底。而且又是温婉和楚亦一直待着的地方,若是把这个地方给他们那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爱卿的建议很不错,还有谁要补充吗?” 楚玄臻也只是象征性问问。 偏偏还真有人跳出来说,“皇上,臣听闻他有一对儿女,不如把他的儿子留在皇城中,携做人质,待他成年许之婚嫁……” “行了,肮脏的事情还盘算到这个份上,传我旨意封楚君奕为南平王,选择良辰吉日举行封王大典,封王的祭祀台,就选在太庙吧。” 百官们倒吸一口气,太庙那可是自古只举行皇位更迭,皇后封后这样的大事的,楚君奕封王竟然也在太庙?! 太子也是惊疑不定,难怪刚刚父皇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往他身上打量,原来是在警告他,甚至不惜让他去太庙封王抬高他的身份。 太子咬咬牙,父皇究竟知不知道,要是楚亦现在得到的越多,以后越有可能效仿他,再来一次王座易主。 “这良辰吉日可以缓缓,等南平王的发妻温氏伤好之后一同举行。封温氏为南平王妃,温氏子女分别为南平王世子,和明珠郡主。将襄州接壤岂南郡的五城给明珠郡主做贡地。” 这下百官可以说是集体愣住了,这对楚亦无奈之举封王封地也就算了,给楚亦的女儿单独封地算怎么回事? 难不成之前皇上和那个未来的明珠郡主产生了什么眼缘,让他想要宠溺这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孩? 不过这些都不得而解,礼部承了圣旨,忙不迭地送到城外竹屋。 因为温婉有伤在身本就不方便接旨,来宣旨的公公及时劝住她:“皇上口谕,南平王妃不必跪叩接旨,躺着就行。” 温婉愣了愣,南平王妃? 宣旨的公公从乌金木盒中拿出圣旨,哗啦啦一群人跪了下来,只有楚亦和温婉稳稳坐着,没有半点要动的意思。 那公公似乎并不意外,一乐呵:“还真给皇上料中了,那老奴我就宣旨了。” 这圣旨写的基本上就是金銮殿上左丞相说的东西,楚亦一条条听下来不觉得意外,唯有那个太庙还有折枝的封地让他有些诧异。 这楚玄臻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在太庙举办封王,难不成是一种对他的弥补? 这还真的给楚亦猜对了,楚玄臻就是抱着弥补的心态才选择在太庙。同时他也是告诉天下人,他这个皇位,经过此事之后问心无愧,不惧怕任何人来质疑。 温婉也是有些出神,先不说这个从天砸下来的南平王妃头衔,折枝的封地又是怎么回事? “敢问公公,皇上膝下可有女儿或是孙女?” “回王妃,皇上有七个公主,长公主已经远嫁,七公主和明珠郡主一般大小。” 有女儿自然就不是因为稀罕才给折枝这么多东西,那究竟是为什么? 宣旨公公笑呵呵地又从盒子里拿出一封信,递到温婉跟前说道:“这是皇上给您的,还请王妃收好了。” 温婉接过信,半信半疑地展开看。 这信没有别的内容,大概就是说了看到楚亦能够对阵皇城就知道她没死。希望她能记得在皇宫内所说的,逃出去之后会为大祁效力。虽然他们拥有封地封王封妃,但还是大祁的子民,切勿失了初心。 至于折枝的郡主,就当是一种补偿,岂南郡毕竟小了点,这五座城池就当是折枝原本的公主之位的赔偿。也是一份善举。 温婉看完信和楚亦对视一眼,两人心下了然。 宣旨公公事情都处理完之后就告辞不再停留,楚亦让屋子里的人都起来,留下几个心腹和温宁、玉儿和红姑说道说道今天的事情。 “楚玄臻不愧是当了八年君。”楚亦叹道。 “怎么说?封王的我都看懂了,就是折枝这的封地我实在不明白。”温婉靠在楚亦身上,揉揉额角有些头疼。 楚亦看她头疼,不动声色的将她搂紧了几分,暗暗地给她用内力松乏筋骨。 温婉忽然感觉阵阵暖意,从楚亦的掌心送出,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回王妃,小郡主的封地挨着岂南郡,其实那五座城池是襄州的边缘,五座城之后翻过山脉才是襄州腹地,而且这个襄州是越向西城池越多,所以这五座城池本就在襄州是个尴尬的局面。若是送给小郡主,对襄州本就没有影响,而且还能获得王爷王妃的好感。”朝行一口一个王妃,郡主,解释的清清楚楚。 “真是划算的买卖。”温婉中肯的评价。 “没错,拿五座城池和岂南郡就换走了一个国,的确划算。”红姑嘴角冷笑不断。 楚亦深看一眼红姑,说道:“红姑有何不满。” “老奴不敢。” “小婉乃是我的发妻,我若为王,她必是我正妃。你们谁若有不服,我身侧便无你们容身之地。”楚亦沉着脸宣布,并没有觉得自己话说得重,他绝对不会允许像魏且容这样的人再出现在他身侧。 楚亦的心腹立刻会意,跪下高声叩拜道:“属下参见王妃!” 其实今天楚玄臻的圣旨,他最满意的就是温婉这个王妃之位的落石,正好省他一个上碟的功夫。 倒不是说上碟有什么不好,就是皇室上玉碟较为繁琐,不如皇帝直接下令来得快。 这王妃的位置都已经加好了,一想到封王的大典之上,他能牵着温婉一同受封,楚亦的心就微微雀跃。 温婉躺在床上,嘴角止不住的微微翘起,心里甜丝丝的。 这个男人终于不再做让她失望的事了。 虽然受伤到现在才几天的功夫,但是温婉觉得身上好的奇快,她现在一日功夫能清醒个大半天了,便也能功夫捋清楚一些事情了。 “我有件事一直放在心底,当初在温家堡起事的原因,是因为一个刺客,那个刺客打着你的旗号,必然是为了嫁祸于你,我之前问过宁儿,纳入温家堡才数月,我猜想是听闻南巡的消息之后才塞入温家堡内的。不应该是皇帝的人,会是谁想对付你,那人可还在?” 楚亦眉眼一沉,“嗯,我已经查清楚了。” 温婉抬眼:“是谁所为?” “梁子沐。” 【644】你还敢来这里? 梧桐巷子里,现在的梁家,已经是状元郎的府门别院了。 没错,在大乱开始之前,在皇帝楚玄臻南巡之前,梁子沐一举中了状元,这半年里,他成为了皇城里闪耀的存在。 只是没风光多久,皇城就迎来了大乱。 各个大街小巷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梁家也只有足不出户,等待着这场战役的结束。 “啊…啊…嗷?” 梁母哑着嗓子啊啊的叫着,梁子沐却是已经听懂了她想说什么。 微笑道:“母亲,快了,我听说这场战皇上打赢了,反贼逃出了皇城,等皇上把叛党反贼诛杀,皇城就彻底安全了,我们就可以出门了。” 现在全皇城都知道,是有一伙反贼造反逼宫才使得皇城大乱。 但是很多人不知道,那个反贼,是楚亦。 或者说,是楚君奕。 九年前的大皇子。 想到这儿,染子沐就得意的轻笑起来。 当初要不是楚亦把小婉从他身边抢走,他也不会想到去查他的老底,神秘如此,却没想到,楚亦竟然是九年前的遗皇子。 呵!一个皇子,竟然隐姓埋名,遮遮掩掩生活在一处小山村,肯定有文章! 就算没有,一场精心安排的“刺杀”,再加上这遮掩的身份,足够让皇上将她处以极刑了。 那场刺杀,他安排得可不容易啊! 不过梁子沐最近过得也很不容易,从他知道楚亦竟然真的能霸占皇城之后,就一直提着一颗心躲在自己的房间中不肯出来,本来他只是打算栽赃一下楚亦,却没想到,楚亦是真的想造反! 而且,居然有如此大的势力,竟然刚好就在陛下南巡的这段时间里在皇城布局夺权。 当时梁子沐又气又怕,当皇城被占据时,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是楚亦真的夺了位,他就带着母亲和冬柒逃出皇城,逃出大祁也行。他既在大祁能考中状元,不管是去到哪一国,相信总会有人赏识他的才华。 到时候,说不定,他还有与楚亦对垒的机会! 不过万幸的是,事情并没有朝着糟糕的方向走。 最终皇权还是回到了皇上的手中。 他寻思着,应该过不了几日,楚亦的尸体怕就要在宫门斩首示众了。 只是不知……温婉如何了。 他原意是想,温家堡的刺杀绝计会算到楚亦身上,温婉只是一届女流,皇上若要株连九族,他就向皇上求个情。 温婉本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是楚亦欺骗了温婉,才将他们拆散,皇上定然会看在他状元郞的面上,全了他这个情放过温婉,那样,温婉就会名正言顺的成为他的妻子,成为梁夫人。 一个前程似锦的状元郞,一个身份不被承认的王爷,他相信,温婉会聪明的做出正确选择。 梁子沐这般想着,看到走过来的冬柒,他道:“我听今日这街上就有吆喝声了,明日,我就进宫觐见皇上,去为她求情,这一年里你都很识大体,我想,你应该也不会介意吧?” 自从温婉走后,冬柒的变化很大。 梁子沐对此是很满意的,这一年里,他对冬柒越发的好了起来,但冬柒反而对他疏离冷淡了许多,可越是这样,梁子沐越是目光被她吸引,有时候,他都有种从她身上看到了温婉的感觉。 冬柒淡淡一笑:“老爷觉得我有像介意的样子吗?冬柒祝愿老爷明日顺利带回温堡主。” 梁子沐笑容忽然敛了敛:“不许再叫那个名字,她既要进梁家门,你应唤她一声婉姐姐。” 冬柒还没说话,突然“嘭”的一声响起。 院门被人给一脚破了开。 “什么人?!” 梁子沐立马站起,只见院外的阳光似乎格外灿烈,惹得梁子沐有些睁不开眼,一个人踏着光步入这个小小的院子,单看那笔直的身条就知道这人气质非凡。 梁子沐逆着光,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那人的模样。 “楚亦?!” 梁子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皇城大乱这一战,明明是皇上赢了,楚亦没有造反成功,定然是要当反贼诛杀的! 他不应该是躲躲藏藏,如同过街老鼠一样,终日仓惶不敢见人吗? 为什么还胆敢出现在皇城?他如今已是状元郞,这院子可不是什么犄角旮旯,楚亦就不怕被人看到吗? “你还敢来这里?” 梁子沐拧着眉,他一点没从楚亦身上感觉到丧家犬的味道,反而,迎着他锐利冰冷的眼神,鬓角已微微有湿意,后背也有一层薄薄的汗爬上来。 “应该是我们问,你竟然还敢待在皇城?” 温宁从楚亦身后钻出,她面带寒霜,要不是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指不定已经提着剑将眼前的梁子沐给千刀万剐了。 “温宁?”梁子沐心下一凛。 要是楚亦一个人在这,他会揣测是不是为了上次温婉的事情找他,但他作为救命恩人还能说一两句话,至少能拖延时间到官兵来抓他。 可是温宁一出现,梁子沐就不由地多想一圈。 难道,是他安排的刺客被发现了? “怎么,没想到我们在你的奸计下还能脱身吧?”温宁冷哼。 “你们想要怎么样?这里可是皇城,每个胡同都有御林军把守,只要我喊一声,外头立马有数十个御林军来围剿你们!” 他们只有两个人,且不说温宁是个半吊子,就算楚亦武功高强,那御林军可不是吃素的,而且,就算百姓听到了,知道害得他们这段时间惶恐不安的反贼头子出现在这里,也会一窝蜂冲上来帮忙擒住的。 楚亦:“那你喊。” 梁子沐顿时迟疑了。 楚亦这个态度可不是忌惮的表现,难不成其实他还有什么后招? 冬柒见情形不对,悄悄拉着梁母往后退,她余光注意到温宁已经发现了她们,但似乎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梁子沐得先搞明白他们目的。 “梁状元是把我们当傻子了,既然我们能找到你这儿来,自然是查清楚了一些事,温家堡刺杀的刺客乃你所为,今天我来,只为了杀你。”温宁的眼神冷得像在看一个死人。 梁子沐驳斥道:“温二小姐!光天化日之下你就敢说这些话,你们果然和乱臣贼子为伍,将国法王法都藐视于脚底之下!” 【645】梁子沐之死。 温宁压根没有与他废话的心情,手腕一转,从腰间摸一把袖箭,往前一掷,匕首扎入肉的同时,梁子沐也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袖射并没有射向梁子沐的要害。 而只是穿了梁子沐的小腿,不致命,却最是痛。 这是第一次,温宁如此的想要将一个人折磨至死。 梁母听到自己儿子的惨叫,赶紧回头想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冬柒强硬的拉着她:“我们先走!” 楚亦走到梁子沐的身边,看着倒在地上嗷嗷惨叫失了风度的人,垂着的眸子里,只有冰冷的杀意。 “来人啊!反贼杀人啦!来人啊!”梁子沐大声呼喊。 然而门外根本没有什么人进来,就连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也一个都不见了踪影。 “现在够大声了,你看,也没人来。”温宁淡淡道。 “求求你别杀我,我再也不敢了。”梁子沐先是苦苦哀求,可是哀求一阵子之后也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他又把话一改,“你是反贼!你本来就是反贼。我只是把你是反贼这件事让皇上知道了,我没有做坏事!你本来就该死!”梁子沐疼的嘴唇泛白,面上全是冷汗。 “今日我只身前来,一是亲手为我妻子报仇,二是你不配让我带人杀你。吾之逆鳞是为吾妻,今日,你必死。” 楚亦就像是那阴间司判,一言定生死。 话落瞬间,抽出别在腰间的剑,轻轻一滑,梁子沐的身体软软倒地,没了声息。 被冬柒扯着的梁母见到自己亲生儿子被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挣开冬柒,双眼含着泪冲到梁子沐的尸身边。 梁子沐死不瞑目,瞳孔里还保持着愤怒与不敢置信。 “啊——儿,啊——”梁母悲伤过度,竟然还能再喉间蹦出一个字。 她哭着摇晃梁子沐的尸体,可惜除了逐渐褪去的温度之外,梁子沐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梁母抬头,悲愤的盯着楚亦和温宁,不明白这些人为何如此残忍。 温宁读懂她的眼神,“别以为你儿子死得多无辜,行刺皇上,栽赃王爷,你得庆幸是我们动的手,要不然等皇上圣旨下来,你梁家,就是株连九族的罪!”说罢,她率先转身走出院门。 梁母瞬间跌坐在地,冬柒也震惊的瞪大眼睛。 她竟是不知道,梁子沐为了得到温婉,居然疯狂到如此地步! “楚公子饶命,我知老爷为了得到温堡主做过些心术不正之事,也给温堡主报过信警醒,但却不知他是做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若是给温堡主和楚公子带来了伤害,冬柒愿后半生吃斋念佛向菩萨祈求弥补罪过,但母亲老迈,还望楚公子手下留情。” 冬柒跪下求饶,纵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现在这一院子人的生杀大权握在楚亦手中。 楚亦望了瑟瑟发抖的两人一眼,转身,离开了院子。 温宁站在院外等着,等楚亦出来之后她才说道:“还是找人看着他娘一阵子,防止他娘耍什么手段。” 楚亦冲着胡同口的御林军招招手。“看紧这里,跟着她们。” 这些御林军都是接到过皇宫通知的,知道楚亦是新封的平南王,择日就宣告这件事,所以态度上也是很恭敬。 “是,王爷!” 解决完梁子沐这件事之后,温宁算是把这一段时间的委屈和不爽都给发泄出来了。 她一回到符圣手的竹居就去找温婉,“姐姐,我和姐夫已经把梁子沐杀了。” “杀了?你动手了?” “我就开了个先手。还是姐夫动作利索,给了姓梁的一个痛快。” 温婉仔细观察温宁面色,却不见有任何异常,她眼神微动说道:“阿宁真是长大了,面对生死之事都豁达了许多。” “人总是会长大的,善良应该留给有需要的人,面对要害我们的人还在谈善良仁慈,那我就是傻子。姐姐之前和我说过农夫和蛇的故事,我不想当那个故事中的农夫,也不愿意当忘恩负义的蛇,我就是我。” 温婉很是欣慰,残酷的现实已过去,如果都换不回一些成长,那就太亏了。 “冬柒当时可在?” “在,我看她对梁子沐也不怎么上心,我们没动她,姐夫派人看着她和梁老太了。”温宁道。 “这样也好。”不滥杀无辜,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对了姐姐,刚才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说皇帝要尽快给姐夫封王,你说到时候你这个王妃是会一起接受册封吗?” 温婉听着温宁的话,注意力却在另一件事上,“你又喊姐夫了,已经放下成见了?” 之前温宁别说不喊姐夫,连楚亦的名字也不叫,想找他说话就看着他的眼睛问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现在再从温宁嘴里听到姐夫,温婉觉得有些不一样。 “虽然我对情爱之事并无太多信心,但看到他为你所做的一切,大抵他是真的将你挂在心上的。”温宁扯扯头发。 温婉轻笑,“不说我,就说说你,年纪轻轻怎么就对感情之事这么伤情?” “情爱无非就是这么一回事,遇到对的人能交心,甚至是将身家性命也交给他。”温宁一顿,“可惜这样的人并不好找,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所托非人。” 温婉沉吟,虽然这次一系列的事情险象环生,但是也让她看清了一些事情。 她私下也曾询问一番,得知陈秋在这些事发生之后,虽然担心也有,着急也有,唯独行动没有。 没有付出,没有筹划,空有一副牵肠挂肚的心思。 别说温宁觉得受伤,就连温婉都觉得这样的男人,并不值当托付终生,或许,像陈秋那样的人,忠义排在第一位吧。 “阿宁你还年轻,未来的路很漫长,不必因为眼前的一些挫折就对未来失去了兴趣。” “我知道的。”温宁清浅一笑,似乎并没有将温婉的话挂在心上。 温婉还在心理组织语言,想要看看怎么安慰自家的妹妹,恰巧符圣手就端着药和楚亦一起进来。 温婉只能先支起身子先接过药喝了。 符圣手等她喝过药之后又给她悬了一次脉,等了一段时间之后忽然笑出声。 “太好了,你娘子的病都好的差不多了,继续喝小半个月的药就行,你们也别留在这里,赶紧给我走走走!!” 【646】给她抬身价。 楚亦面露喜色,“都没事了,确定吗?不会有什么反复吧?” 符圣手一叉腰:“那是当然也不想一下我是谁,赶紧给我走,霸占我这个地方这么多天也不害臊。” “多谢符圣手,这么多天打扰了。”温婉表达自己的谢意。 面对温婉符圣手还是愿意给个好脸色的,“这些虚伪的谢谢就不用多说了,就是之后来我这复诊检查伤口的时候,给我一点你的血,我研究研究。” 虽然那个药没了,但是没准血里面还是会有一些答案的。 “不行,她身子弱要是采血伤到身子怎么办?”楚亦当即反驳。 符圣手翻了个大白眼,“我难道是什么黑心庸医吗,采点血还伤到身子?算了算了,就当我欠你的,你娘子的血我也不要了,你就给我快走吧。” 温婉有些好笑的看着楚亦,眼前的男人还有这样的一面。不过似乎她总是能看到楚亦不一样的表情和行事风格。以前温婉没有深想,但是经过这次他的抉择之后,温婉似乎懂了,就是因为楚亦将她挂在心上,所以一再的迁就她,为她改变。放弃可以拥有的,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这也是温婉这几天最感动的地方,她将这些感动放在心底不曾宣泄,但是不代表她不懂这一切。 隔天的时候楚亦的人就收拾收拾往楚亦在皇城的别院拔去。 这个别院光从门面上看就很是精致,虽然看出久无人居但细节上体现的都是一种富贵的感觉。 最为重要的是这个别院可不小,之前温婉没细问,今天到了这个别院她才问为什么皇城之中会有这么大的一个别院。 “这是父皇留给我的。” “哦?那楚玄臻之前不知道吗?”按理说八年时间楚玄臻一直在找楚亦,肯定不会放过他在皇城中任何一处房产的,怎么会留一个别院不收走呢? “这本来是前朝皇帝的别庄,我小的时候被父皇赐给我的姑姑,后来姑姑去和亲了这个本算是她嫁妆。可她留下了地契没带走,所以虽然有这个别庄,但官府无权处置这个别院。有一日父皇把这个别院的地契给了我,这事无人知晓。” 原来如此,温婉暗想着当初楚亦的父皇为什么要给他一个院子呢?难不成是料想到楚玄臻会叛变,所以给楚亦留一个后路? 不过这事也弄不清楚,温婉只知道,现在她在皇城也有房了,相当于现代北京二环有了一个超豪华的别墅。这光想想就倍有面子。 不过这个有面子的感觉,等到他们所有人进了别院之后才有了更深的感受。 原本院子门面的铜环铁扣,房顶的鸱吻戏珠还有精致的飞梁雕瓦已经够让人震撼了。可和这个院子内部的陈设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温婉构想着,在现代遗憾不复见的圆明园大概也就这个样子了。她心里暗自评价这,这个别院透露着一股有钱的感觉。 这别院在楚亦眼中已经看腻歪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新奇的。可是对于从未感受过皇家富贵的几个人来说,这地方简直就是仙宫一样的存在。 温宁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欣赏每一处景观。 而且在随从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前院,路过花园的时候也是咋舌。 这个花园的花造型和搭配自然是比不上温家堡的花镜的。可是这花园好有钱的感觉,脚边随便摆放的就是珍稀品种墨色海棠、还有一些兰草。 这些花要是打理一下,肯定会轰动的。 温宁对自己姐夫的有钱程度又重新审视了一下。 温婉也有了片刻失神,她侧身对楚亦说道:“这些花难不成都有专人打理?” 楚亦摇头,“野生野长。” 温婉扶额,“那这个花园可是什么风水宝地吗?这些娇贵的花草竟然能随意的长成这种程度。” “倒是不曾听闻。” 温婉心想着要是赵清风来到这里准会发疯,这个花园简直是她的乐园。 越过花园之后就是后院。 不得不说这里不愧曾经是曾经的公主别院,后院的格局规划显得大气自然不说,整个院子的布置也是尽显贵气。 楚亦喊了红姑来,让她把跟着他的几个将军住处安排妥当。温宁和两个孩子的院子收拾一下,这就算是正式搬进来了。 温婉和楚亦搬进来的第一天,虽然因为身处皇城的原因,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可是温婉住的这个院子是这个别院中最大的,收拾起来还是要费一些功夫的。 温宁主动揽下要帮忙的事物,却被红姑给制止了。 “二小姐无需如此,您是王妃的妹妹,这些事情交待给下人做就可以了。”红姑放低姿态。 温宁提嘴一笑,“红姑见笑了,我在岂南郡忙活习惯了,倒是我考虑不周。” 红姑福了福身子,冲着温婉说道:“王妃今日且好好休息,明日这院子就要挂上平南王的名头了。若是皇城里有知趣的,以后少不得要忙活些。” 温婉淡笑,“红姑放心。” 红姑应声退出,温宁等她出去之后才吐吐舌头。 “我就是相帮帮忙,没想到还被嫌弃了。” “她倒不是嫌弃你,只是在提醒你的身份罢了。” 温宁撅起嘴,“我自然知道,按照她的说法明天难不成会有很多人来不成?” “这我还真不能说得准,要先看看有没有什么人给皇城里面的人打头阵,要是有的话这一天这院子里人就会变多了。” “谁会来打这个头阵?” 温宁的这个问题隔天就有了答案。一大早的时候二皇子就带着一车礼从皇城内晃悠悠的往别院走,似乎是故意让人看到,二皇子在城内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出城。 皇子的动向自然是大家关注的,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二皇子的礼车送进了护城河外的房子中,更神奇的是这个别院悬着一个牌匾——平南王府。 老百姓都炸开了锅,大祁的这些皇亲贵胄他们都知晓个七七八八,这个突然在皇城外出现的平南王府又是哪里来的? 二皇子去了不久之后,这个平南王府又迎来了第二位客人。虽然第二个客人的车撵很低调,但是熟悉皇城动向的人都知道,那就是太子妃的马车,平时太子妃回娘家的时候就用这辆马车。 紧跟在太子妃后面的是安国公府,老安国公坐在马车上老神在在,奔着平南王府直直而去。 这下算是皇城所有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护城河外的平南王府是个有地位的,凭空出现的厉害人物。 这些消息灵通的人物不仅仅指那些不在朝中做官的,更有些摸不准皇宫那位对这个平南王态度的官员,也茅塞顿开。 瞧着两个皇子和安国公都上门去了,皇上这是真的认下了这个平南王,不是玩虚的呀。 于是当天下午赶紧准备了拜帖和礼品准备上门去。 虽然这个正式的册封仪式还未举行,但是这个平南王的身份应该是确凿了。 不过那些人递了拜帖和礼物上门,却并没有机会见到楚亦或是温婉。出来接待他们的是红姑。 “王爷今天有贵客不便出来跟诸位大人交际,王妃身子不好还在休息,所以诸位夫人的帖子也请收回去吧。” 那些男客倒是能理解,毕竟大家可都知道二皇子安国公先一步到来,可是要说这个夫人也身体不舒服所以不见客这可就说不过去了,毕竟太子妃之前进了这里,这摆明了就是这个劳什子的平南王妃瞧不上人呢。 那些被家中丈夫催着的夫人们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个平地而起的王妃是个什么路数她们不知道,但是这个势力的性子倒是一点都不遮掩。 不过碍于现在摸不清这个平南王有多少分量,所以这些来拜访的人哪怕是没见着人,都把一肚子的火给憋了回去。 温婉房间里太子妃略带歉意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温婉,“倒是我唐突了,贸贸然的就上门来。” 温婉扯扯嘴角,“不碍事。” 反正皇城这个地方她也不会待太久,她们要回南边去,和这些皇城中的人打好交道又或是交恶都没什么太大影响,不过是让别人多说一两句罢了。而温婉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嘴。 “温堡主这伤是好的差不多了吗?” “还不曾大好,不过性命无碍了。” “那就好。” 这话说完,两人就陷入一阵沉默。 太子妃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尴尬和异样,就是温婉觉得有些不得劲。 她说道:“太子妃今日可是受了太子的意思来的?” 太子妃摇摇头,“不是,是我父亲让我来的。他说敬佩你,但是碍于身份不能前来,所以委托我来。” 温婉心底发笑,“你说左相敬佩我?还碍于身份不能来?” 太子妃点点头。 这肯定是楚玄臻的意思,让左相借着太子妃的面子,给她抬身价呢。虽然她是楚亦的妻子,但是这皇帝不断地向她示好,要不是温婉自认为和他差着辈,而且她也不是楚玄臻的 【647】试探。 “我知道了,那也替我向左相传达一句,费心了。”温婉客气地要下床作揖,太子妃赶紧虚扶一把。 “不必客气,天色也不早了温堡主好好休养吧,我先回去了。” 温婉没有多留,喊了温宁过来让她带着太子妃离去。 温婉这边只来了一个太子妃倒是快,可是楚亦那有两个人周旋就没那么迅速了。 二皇子倒不是和楚亦有什么好聊的,基本上他就坐在一边,磕着瓜子看安国公和楚亦两个人下棋。 不时地望着棋局点头,赞一句:“好棋。” 楚亦基本不会理会,安国公乐呵呵笑几句:“二皇子殿下看我们下棋不无聊吗?” “外公在外面别这么生分,直接唤我姓名就好。”二皇子递了一把瓜子给安国公,“外公要来点吗?” 安国公摆摆手,“我老咯,吃不动这些东西了。” “那太可惜了,外公继续下棋呀,我看着呢。”二皇子抓起瓜子又继续嚼吧嚼吧。 楚亦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他似乎正好也看了过来,冲楚亦露出一个带着少年气的笑容然后又收回目光,专注手中的瓜子。 这人不简单。 不过楚亦并没有多说什么,执起一枚棋子落定,继续这盘棋局。 差不多下了将近一个时辰有余,这盘原本势均力敌的棋局渐渐白子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老安国公将手中的黑子放到棋盒之中,叹道:“我输了。” “老师生疏了很多。” “不是我生疏了,是你心思更加缜密了。”安国公一颗颗收完棋子,把头偏向还在嗑瓜子的二皇子,“天色很暗了,郯儿我正好也要进宫,要不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我说会儿话就来。” 二皇子当口应下,“好咧。” 楚亦望着二皇子往外轻快地脚步,若有所思道:“倒是有意思。” “是个好孩子,心很大。不过皇上也愿意给这个机会。”安国公轻轻说着,“他和你父皇是不一样的,大祁在他手中会有一个很美好的未来。” “我知道。”楚亦半敛眼眸,开始收拾棋盘上被冷落的白子。 “七日之后,钦天监说是个好日子,那一日会在太庙开祠封你为王,到时候这一切可就落定了。” 他就是大祁的平南王,再也没有名正言顺的造反理由,一身镇守在大祁的最南端,和皇城的一切都再无干系。 安国公观察楚亦的表情,想看看是否有挣扎之色,可入目的却是满脸平静。 楚亦将所有棋子都收完之后,起身带着安国公往院外走:“吾之所愿。” 安国公脚步一顿,然后又不紧不慢地跟上,似乎刚刚的停顿只是一个错觉罢了。 是夜,二皇子和安国公一起去面见了楚玄臻。 此时的皇宫已经从数日前的动乱之中恢复了过来,宫墙内外寂静和繁华伴着黑夜一路摇曳,将大祁最尊贵的地方渲染的美轮美奂。 而御书房也重现往日的忙碌,盏盏星烛将这个房间照亮的如同白昼一般。楚玄臻就坐在这片星烛之中处理大祁这些日子堆积的公务。 安国公没说的是,他之所以能违背礼教,支持楚玄臻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真的是一个勤于政务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楚玄臻俯首于眼前的公文之中,却说道:“今天去了结果如何?” “奕王爷没有对眼前的境况有任何不满,似乎已经放下了。老臣觉得他不似作伪,皇上大可放心了。” “安国公说得不错,他这人虽然心思深沉,但是行事君子。我觉着这次大概是真的放弃皇位了。”二皇子也笑嘻嘻地说着。 楚玄臻抬眼看了二皇子,随后“嗯”了一声,恰巧这时值守太监来报左相来了。 “臣叩见皇上。今日太子妃已经去看过平南王妃了,虽然还不便行走,但是已经没有性命之虞了。”左相如实汇报。 楚玄臻放下笔,“她倒是命大,这钦天监日子选下来了,皇城内告示贴了吗?” “还未曾贴上。” “那便贴上吧,让皇城的人都知道,让整个大祁都知道。就贴在皇榜上!” 皇城的皇榜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太大变动,不遇上年节祭天之事,基本不粘贴皇榜。就连那些重犯要犯顶多贴一张通缉令,这个和皇榜差太远了。 皇榜一般是会影响到国家的事情才会粘贴在上面,封一个王开太庙也就算了,竟然还有皇榜? 左相刚想让楚玄臻三思,却听安国公抢先一步说道:“是该如此,这事便交由老臣去办吧。” 楚玄臻随意地点了两下头,“你们自己瞧着办。” 就因为楚玄臻的这句话,隔天御林军粘贴皇榜的时候,整个皇城的老百姓都围过来了。所有人都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平南王好奇。 不过神秘的平南王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 【648】用来牵制楚亦。 楚亦的王位敲定下来之后,皇城内递交拜帖的人又变多了。 之前好些被拒绝过的人,此次又催着家中的小厮上门来问,这究竟什么时候平南王和王妃有空接见他们。 红姑端着一摞帖子到温婉的房中。 此时的温婉正坐在软塌之上,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在玩耍。说是玩耍,应该也只有玉儿津津有味,他举着书非要告诉折枝这是什么字,怎么念。 折枝一开始还是略感兴趣地听自家哥哥在说什么,可是听着听着觉得无趣,就想要往温婉身边爬。 玉儿扯着她:“小蝴蝶,娘亲生病了不要闹。” 折枝被扯着没法动,只好任由自己哥哥对自己进行听不懂的文字轰炸。 温婉抹开唇角觉得有点岁月静好的意思。 红姑放低声音,“王妃,奴婢有事禀报。” “什么事?” 红姑递上帖子,“主子的拜帖越来越多,是否要需要举办一次宴会,见一下这些人?” “怎么又来?”温婉蹙起眉头。 “彰告王爷身份的皇榜已经贴出去了,外界对于我们难免好奇了些。” 要不是皇城经历了一次动荡,这些帖子应当会更多。 温婉随意的拿起一本拜帖,“若是全都回绝了,会不会不好?” 红姑点点头,“虽然我们在封王之后就会回岂南郡,但是皇城之中多结交一个人就多一份善缘。左右不是要王妃费心招待她们,就是寻个由头和她们见个面罢了。” 温婉支着脑袋,红姑的话说得不错。虽然她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但若真的得罪她们似乎也没什么好处,毕竟身份今非昔比。皇城无论如何都会对楚亦多投一份注意力,少交恶一个人,就是少一分危险。 “除了这些女眷,有多少男宾递帖子?”温婉翻着只看到女眷的名字,男宾的名字都没出现。 “王妃恕老奴多嘴,这个男宾奴婢觉着不应当接。奴婢早些时候就通知门房,凡是在朝为官的男宾拜帖一概不接,而这些时日递帖子的男客不多,多是女宾。” 温婉本就聪慧,红姑一句不应当接在她心里都能拆成好几个意思,恍然说道:“你说得对,省的有人疑神疑鬼。那这几日先把附中花园这些给收拾一番,四日之后随便安排什么宴会好了。” “王妃不知道五日之后就要封王了吗?这封王前夕定是有许多事情要忙活的。这几日宗人府的人会派人来给王妃和王爷量体裁衣,这几日赶着把礼服做好。虽然他们也会派人来敦促王妃学习礼仪,但是老奴都给回绝了,这礼教老奴亲自来。”红姑叭叭叭的说了一大堆。 温婉总结下,就是在封王仪式结束之前,他们都没有时间请这些人了。 “那便挪到封王之后吧,红姑所说需要学习礼仪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我要一起受封吗?” 温婉之前昏昏沉沉的养伤,楚亦没拿这些事情打扰她休息,之后因为要忙得事情很多,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没人通知她,王妃的受封典礼是和封王的典礼一起进行的。 “老奴疏忽竟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王妃娘娘,不过这个受封典礼是一起进行的,所以娘娘这几日可要好好养好身子,毕竟封王大典看着风光,其实啊很是麻烦。” 温婉颇感头疼靠在身后的迎枕上,“我知道了,楚亦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在这。”楚亦的声音恰好从门外传来。 他步履松快,门口到卧榻的距离他几步就走完,到了温婉跟前坐下之后低声问道:“今天感觉有好一点吗?” “我已经没事了,不用这么紧张。倒是这个封王大典你怎么没说我要和你一起受封?”若是早些知道,她也不会拿着这几天的功夫躺在床上发呆。 楚亦低声道:“想让你多休息几日。” 温婉嗔怪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也知道其实我身体恢复的不错,只是懒怠接待那些上门的人才一直说自己没有好的。这种对外的说辞怎么你自己当了真?” “小婉这个封王大典,你只要紧紧跟着我就好。一切有我。”楚亦忽然卖起温柔,温婉觉得面颊有些发热。 “可是这礼仪……”要是在封王大典上出糗了该怎么办。 “无人敢多置喙,你是平南王妃,原本应该是这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温婉抿抿嘴,“一个平南王妃就已经够让我紧张无措了,要是真的登上的是那个最尊贵的位置,我怕是要慌死了。” “我知道。”楚亦拉起她的手,“小婉无论我是成为了谁,坐上了什么位置,我的身侧必须都是你。” 温婉原本有些发热的面颊,现在是彻底染上了绯色。 不得不说,这一次事情之后,楚亦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往常难得听见一次的情话,现在简直是时不时地就往外冒。 “说什么呢,孩子们都在。” 玉儿眨巴着眼睛,“娘亲不打紧,我把妹妹的耳朵都捂着了。” 温婉额角一跳,折枝这么小懂什么,要捂着耳朵的应该是你自己才对。 “我倒是好奇,以往这个封王大典王妃必须跟着受封吗?”温婉故意岔开话题。 这事红姑倒是比较熟,她解释道:“自大祁开国以来,王妃是第一个与王爷一同受封的王妃,而王爷也是第一个在太庙受封的王爷。” 温婉略有些吃惊,“那他这是?” 楚亦低吟一阵,挥手让红姑带着玉儿和折枝出去。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后他才说道:“楚玄臻可能想借着抬升你的名头,好让你牵制我。” 温婉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为楚玄臻牵制楚亦的一个棋子了。 “他对我太有信心了吧。”温婉失笑,牵制楚亦?牵制他什么? 想想都觉得可笑,若是楚亦真的要做什么,她虽然不一定会跟着,可难不成还会成为他楚玄臻的眼线不成? “他的信心,没有错。”楚亦轻捋她耳边的碎发,“从今往后你都是我的牵绊。” 【649】学礼。 温婉承认,不说情话的楚亦令人着迷,但是现在这么撩的楚亦更让人心思沉醉啊。 这是什么一个情况?感觉楚亦的人生从王子复仇记,转变成了王子恋爱记一样。画风跨越太大,即便是温婉都有些难以招架。 “什么牵绊不牵绊,难不成你以后还要再像这次起事吗?” “自然不是。” 温婉正色道:“那不就行了,不管这个楚玄臻要做什么,都是他的妄想。打从你在我和皇位之间做出选择,我们两个就不会再分开了。所谓牵绊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面对她一脸严肃的表情,楚亦点点头,淡淡道:“娘子说得极是。” 两个人把悄悄话说完之后,他们心里也差不多有了点谱。对于楚玄臻的安排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不像再多做计较。 不过就像是红姑所说这几天温婉的确忙碌了起来。 先是宗人府的人派了人来给温婉和楚亦量裁受封典礼的礼服,并且送来了数十个礼盒,里面装的全是一套套东珠饰品还有金钗环佩。温婉在受封典礼那天,连穿戴几件饰品都是做了规定。 这宗人府不仅给温婉和楚亦量衣服。就连玉儿和折枝两个人的,他们也都量下来了。 对温婉的解释是,当天虽然玉儿和折枝不用跟着被受封,但是作为参观受封大典的人必须身着附和礼制的衣裳。 玉儿的是世子的朝服,而折枝因为年幼,钗环这些是不用做了,可是一个能代表身份的衣裳那还是要弄得。 做完了礼服之后就是跟着红姑学礼仪。 楚亦给红姑下了命令,“看着王妃,一日最多只能学习两个时辰。” 可是受封大典的礼仪繁琐复杂,加上受封之后还要入宫。虽然这个皇帝皇后都是见过的,但是这么正式的去叩见还是头一次。皇宫的规矩又多,温婉记起来确实费劲。 因此她抗议,想要多一点时间去练习。可楚亦哪里是能容人讨价还价的个性。 “皇宫那些人,你爱行礼就行礼,不高兴了随便蹲蹲。”楚亦充分的展示了一个霸道王爷的说话方式。 温婉偏头苦笑,“入宫又不比自己家,哪里能这么随性?” 楚亦扯着她手说道:“即便礼数不对,他们也不敢多说两句。” 温婉心下点头,这倒是。 又听楚亦继续说着:“再说,出了事还有我。” 温婉瞬间面带绯色。 这人吧一旦接受了冷酷冰山王爷的设定,现在看到一个霸道傲娇王爷风就觉得更难以抗拒了。 不过有了楚亦的这句话,之后温婉学习的时候也不像之前一样,总想着把所有礼仪都给学了个遍。至少不会在两个时辰学完之后,还总想着让红姑多演练几遍。 趁着不学习的空档,温婉又拉着红姑问了很多关于大祁皇宫的事情。 从先皇到楚玄臻的后宫,要说有谁能知道的清清楚楚,那肯定就是红姑了。 红姑简单介绍了一下皇宫现在的情况,包括皇后到妃子红姑都说全了。除了自己原本就知道的以外,还结合了楚亦之前调查的宗卷,将皇宫剖析透彻。 现在温婉对于皇宫内的宫妃都有了大致的印象。等到之后去皇宫拜见的时候,就不会两眼摸黑和这些人打交道。 不过红姑也是提醒了,光知道宫妃还不够,她顺带说了皇城中几个超一品头衔的命妇,这些人在皇城内的地位举足轻重。像是老安国公夫人就是超一品命妇。 温婉听着几个超一品命妇的名字觉得有些耳熟,询问道:“这些命妇是不是之前上了拜帖要和我见上一面。” “王妃记得不错,所以这个宴会必须尽快办理。” 温婉盘算着她受封的日子,还有这些超一品的名单,忽然想到什么让红姑喊来朝行。 朝行很快就赶来,上来就问:“王妃找我?” “温家堡的人都已经放出来了吧?”温婉养伤的这么多天都没想到这件事,她摸不准情况只能先问问朝行。 朝行轻快一笑,“我当什么事呢,自然是放出来了,温宁小姐刚被接回来的时候,王爷就安排人通知虹河镇官员放了温家堡所有人。” 温婉知道楚亦做事都有谱,这些事他也不怎么和她说,但是终归是考虑到了并且好好做了。 她眼睛微不可见地弯了一笑,说道:“那赶快让人去信一封,送好些奇异果园的水果来。” 听到温婉要吩咐的是这个,朝行呵呵一笑,“王妃和温宁小姐想到一块去了,五几日王爷让人飞信去温家堡了,说是让徐掌柜给我们送十来筐水果。” 温婉算了下时间,颇感兴趣地说道,“该不会温宁也知道我要举办宴会宴客的事情了吧?” “那是自然,温宁小姐那观察力可是一流,这个王府别说是准备宴客,就连谁敲门送拜帖她都了如指掌。”朝行啧啧叹道,“若不是温宁小姐是女子,我定要举荐她当斥候。” 温婉失笑,温宁现在方方面面都考虑在前头,她还是很开心的。 “如此甚好。红姑我们之后要举办果宴,我掐算时间就定在封王后四天吧,那时候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温婉让红姑写了几个超一品命妇的名单,拿着纸张看了几遍,最后对朝行说道:“把这个给阿宁送去,顺便和她说,这次的果宴就让她负责吧。” 温宁的成长温婉一直有放在眼里,她已经完全能够独当一面,甚至很多面。 之前的南巡若不是梁子沐居心叵测地捣乱,那也定是一场完美的接待。现在不过是几个命妇的果宴,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这些宴会什么的都是后话了,现在温婉要面对的第一件正事,就是封王大典。 这次的封王大典温婉满心以为,应该只有大祁的人会多关注一两眼。可是谁知道就在封王前的一夜,一辆来自东芜的马车晃晃荡荡地驶入了皇城,直达皇宫。 而当天夜里,温婉也见到了好久没见到的胥伯良。 【650】东芜的耳朵听得够远。 胥伯良去东芜国的这段时间还是有些变化的,至少温宁出来看到他的时候第一句就是,“胥表哥你变高了。” 胥伯良轻轻一笑,“可能待在海边,吃海鲜吃多了,营养比较好。” 再见到温宁,胥伯良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没有悸动的感觉了,心里好似特别平静。 在东芜国这么久,一开始自然也会回想起在大祁的种种。一开始他觉得可能想念的是温宁,可后来他发现自己想念的从来不是某一个人,是与这些人相交的回忆。毕竟穿越之后他所发生的一切,都和温家有关。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胥伯良知道喜欢温宁的心情是真的停下了。 他的心似乎被一个叨叨个不停的疯婆娘给全部占满。 “阿良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还有盛小姐呢?”温婉好奇地问道。 去年盛曙澜在走之前说过今年一定会来的,原本在皇帝南巡的时候就该到温家堡,可是那会儿她没有出现,温婉心里想着约莫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下了,所以没能过来。 可现在胥伯良都已经回来了,盛曙澜应该也到了才对。 胥伯良摸了下鼻子,眼底划过一抹担忧,“她进宫去了。” 温婉面露疑色,楚亦为她弄了一杯温茶,然后低声解释道:“毕竟是东芜贵族,出入他国若是没有来访文书,必定是要知会别国皇帝一声。” “没有来访文书?你们是偷溜出东芜国的?” 胥伯良提起这个就有些不自然,他紧了紧喉咙,“是我先要回来,东芜国自然是舍不得我这种人才回大祁。所以我就偷跑,可惜我还没跑出城就差点被东芜的人给抓起来。幸好她出现救了我,顺便带我跑路了。” 温婉狐疑地看着胥伯良,“这些事有什么好脸红的,难不成你们逃跑的时候还发生了点什么事?” 胥伯良像是被戳破什么秘密一样,突然拔高声音,虚张声势地说道:“哪有?还能有什么故事?别瞎猜啊。对了我这次回来可是为了你的破事,别老往我身上引。” “我们的事?怎么东芜国都收到风声了?”温婉没挂在心上,随便一问。 倒是楚亦眼睛危险的眯了一下,等待着胥伯良的回答。 “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自然是不知道,但是朝中有人好办事,盛曙澜收到消息说大祁的皇帝在温家堡遇刺,然后大祁皇城被挟持。原本我是想直奔温家堡的,要不是那女人和我说,你们现在都往这个皇城赶来,我估计还要晚个十来天才能和你们见面。” 因为东芜国都和大祁皇城直线距离比较短,就是路途会危险一点,因为没有官道,想要从东芜跑到大祁要越过几个湍急的水域和危险的山脉,所以胥伯良能安然无恙地抵达这里也真是不容易。 楚亦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东芜的耳朵听得够远的。” 胥伯良眉角一挑,“这话说的,好像大祁就是一个瞎子聋子一样。” 胥伯良这番表现倒是有些新奇,这什么样的力量才能让之前怂的不行的他,都敢和楚亦顶上嘴了。 他不等别人插话,继续说道:“不过东芜的耳朵听得远可是不够详尽,所以我就来问问,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前头还在挟持皇城,现在又变成平南王了呢?原本我都准备过来看看你们需不需要我帮忙劫狱,结果那皇榜写的都把我搞迷糊了。” 温婉也有心帮着岔开话题,于是帮着讲了下之间发生的事情。过于细节的她当然不会说,就连楚亦放弃皇位的理由也是一笔带过,三言两语把这么多天的话都形容清楚了。 就算是这样简化过了,胥伯良也是听得猛吸凉气。 他一拍桌子,呼喊道:“卧槽,真是亏大发了。这么精彩的事情我竟然不在这里,被拘束在东芜国的工部彻夜指导水循环技术,真是太亏了,太亏了。” 他本就是一个好动凑热闹的性格,虽然这些事情险象环生,但最终都是有惊无险,所以他大喊可惜。 温宁“嚯”地一声站起来,带着几分怒意说道:“哪里精彩了,姐姐不曾说清楚,她胸口中了一箭差点死掉。就算这样你还觉得精彩吗?” 胥伯良吃惊地望着温婉,不敢置信地观察她的脸色,虽然消瘦了一点,但是胥伯良还以为是她被押送到皇城的路上给弄得,原来是中箭了。 楚亦的表情也跟着一黯,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将温婉的掌心放在自己的双手之中,轻轻地捧着,传递着指尖的余温。 房间之中的气氛忽然变沉,温婉赶紧打圆场。 “所以说我运气真的很好,这样都没死。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一觉醒来就白得了一个王妃的头衔。” 胥伯良附和尬笑两声,“也是,那也挺幸运的。诶呀这么说来明天你们举行的封王大典我可一定要跟着看看。” “当然。”温婉看温宁还杵在那里,眼眶微微泛红有心支开她,“阿宁你给阿良安排个地方住吧,对了也给盛小姐收拾一个院子出来。” 盛曙澜进宫后不一定会被留在皇宫中,那她一定会来这里找他们,有备无患个。 温宁应了一声,然后领着门口几个丫鬟先去收拾院子了。 温婉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之后,才告诉胥伯良,“阿宁和我感情深厚,凡是关乎我安危的事情,她都比较敏感。以后也别在她面前多说这事了。” 胥伯良面上也是尴尬满满,“诶呀,我真不知道你受伤了,我又不是傻缺,要是知道了还会这么口无遮拦的说呀。” 温婉看着他懊悔的样子,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追问起自己关心的话题来。 “看来在东芜国,你和盛小姐的感情进展的很快呀。”温婉语带调侃,一双眼睛却没离开胥伯良的表情变化。 他先是一愣,然后又有些羞恼,最后哼了一声说道:“谁和那个女色狼感情进展快了?你也知道那人,只是贪图本公子的美色罢了。” 【651】为什么要在太庙穿婚服? 温婉噗嗤一笑,“贪图你的美色,倒是有可能。” 她端看胥伯良的五官几眼,直到手忽然被紧了紧,对上楚亦那大醋缸不满的眼神才收回视线。 温婉轻咳一声道:“你去东芜国的这段时间长开了不少,算是越发俊美了。”温婉觉着手被握着的力道又加重了,赶紧追加一句,“自然比起我的夫君是要差上许多的,但是盛小姐没准就喜欢你这样的。” 温婉这番话说完,她手上的力道才松了下来。她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只能板着脸,一副和胥伯良很认真探讨他感情问题的事情。 胥伯良明显心里堵着事,没注意到这些,他发愁道:“那女人的喜欢太肤浅了,我一定要在这里找一个真心喜欢我的妹子。” “既然你觉得她喜欢的肤浅,你去东芜国这么久,怎么皮肤都没有变差呢?”温婉直戳重点。 东芜国临海,若不是特别注重保养,极容易收到海风的影响,皮肤变得粗糙。可是胥伯良的面皮,是比离开的时候还要再细腻一些,看着就是有好好保护。 胥伯良摸摸自己的脸,“我就不能是天生皮肤好吗?为了那个女人保养皮肤?我脑门被驴踢了才这么做。” 温婉脸上笑意扩散,胥伯良这种口嫌体直正的性格,怕是给自己的姻缘添堵。 不过感情之事外人多介入也是徒增烦恼,所以温婉继续聊了两句之后就说着累了,要胥伯良赶紧走人。 明天毕竟还要举行封王大典,红姑说大概卯时,也就是早上五点就要从王府出发,前往太庙。不早点休息,温婉这具还带着伤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明天的典礼。 胥伯良也只能暂时聊到这里,边走还边摸摸自己的脸,嘴巴里嘟囔着什么。 楚亦等房中只剩下两人之后,压着嗓子在温婉耳边低声问道:“你觉得他俊美吗?” 这低音带着磁性的声音让温婉心中警铃大作,楚亦好久没这样和她说过话了。上次这样说话都是在温家堡那会儿两人胡闹的时候。 “那也要看和谁比,阿良若是与你相比,那自然是差上许多的。”温婉狗腿的说着奉承的话。 “你都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我,他若是不好看,你怎么会看这么久。”楚亦虽然语调平平,可是话中那酸意几乎要把温婉撂倒。 这男人吃起醋来,那是按斤来算的! “你若是想让我看你,现在就可以。正好明日你身份就变得不一样了,我好好看看这地下王爷和平南王有什么区别。”温婉转了个身和楚亦来个面对面。 “对了,你也得好好看看我,看看你这个糟糠之妻。等封王之后,要是有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贴上来,你就想想你家中还有这个人老珠黄一脸病容的平南王妃,可千万别乱来。”温婉给自己机智点个赞,求生欲促使她现在满嘴跑火车,就捡着话往外蹦。 温婉在暗自窃喜,却见楚亦把她的手执起,往他胸口上一摸。 他用微哑好听的声音,勾人地说着:“我不用多看,你就住在我这里。” 温婉的脸迅速蹿红,她倒是忘了现在的楚亦已经不走冰山王爷路线了,改走行走的土味情话人性收割机。也不知道这一撩一撩的话打哪里学来的,她毫无招架之力。 楚亦一句话还嫌不够撩,又补上一句,“这里装不下别的人。” 温婉完全落败,空着的手捂着自己发昏的眼睛说道:“我太难了,伤都没好就净整这些幺蛾子,赶紧睡吧。管撩不管解决都是耍流氓。” 温婉抽回自己的手,往内屋的床上走去。忽然一个天旋地转,再睁开眼就对上了楚亦深情款款的眼神。 “今夜我们一起睡。”楚亦抱着温婉走到床边,帮她褪了衣衫和鞋袜。 温婉心里纠结着,该不会楚亦这人不管不顾要做点什么吧?她眼下是要拒绝,还是要答应呢?万一拒绝了,会不会让他以为自己还在介意之前的事情?可要是答应了,明天她还能活着举行封王大典吗? 可等到最后,楚亦将温婉和他自己的衣服都脱得只剩下里衣的之后,楚亦将她一把揽住倒在床上盖上了被子。 然后他淡淡说道:“睡吧。” 温婉老脸一红,原来真的只是睡觉而已,全是自己想太多了。 红姑通知说卯时的时候就要从王府出发去太庙,所以寅正过一刻的时候,温婉和楚亦就被喊起来洗漱打扮了。 温婉对古代的礼服没什么概念,但是她印象之中,皇室的颜色多以明黄色和黑红为主,可是红姑举着的这件礼服却是大红色的。虽然看着也很正式,温婉倒觉得这更像是婚服而不是礼服。 “红姑,王妃封妃的时候都是穿这个颜色的礼服吗?”温婉实在是好奇。 “回王妃的话,这不是封妃的礼服,我大祁自古以来就没有封王大典的时候有正妃作伴,所有的王妃都是在皇宫受封的。而今这件是皇室的婚服,是王爷特地交代,您在太庙时要穿的。等会儿入宫穿的才是王妃本该穿的礼服。” 温婉点着头说道,“竟是如此?” 难怪那天选配饰的时候,红姑特意让她选一套艳丽的,再选一套庄重的。她心里还怪道难不成再太庙要换两次衣服吗?原来是因为太庙和皇宫穿的衣服是不一样的。 可楚亦为什么要在太庙让她穿婚服呢? 红姑催促着,“王妃您有什么疑虑等会儿可以单独问问王爷,眼下我们赶紧收拾好去太庙,这时辰可不等人。” 温婉赶紧收了声,任由红姑带着几个婆子摆弄着她。 从头发到裙角,每一处细节都被打理好之后,温婉觉得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 尤其是头上压着的十来斤配饰。除了她自己选的,还有根据礼制必须要佩戴的,十几斤的东西顶在脑袋上,温婉现在直着脖子都是一件费劲的事。 可这都不算,红姑收拾完红色礼服之后,满意地点点头再给她带上了一对东珠耳环,和珍珠罩衫。 温婉被牵着走到等身铜镜面前照照效果,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只能想到两个字——华丽。 【652】我欠你一个婚礼。 收拾完一切时间差不多正好卯时,温婉被红姑扶着往王府外面走。 外面停了一队马车,楚亦就站在最前头的马车等着她。 楚亦看到温婉出来,立刻从马车边迎上来,接过温婉的手,将她带到马车跟前。 温婉望着眼前的马踏发愁,往常她能自己上下,可是她现在就跟浑身打了石膏一样,不敢肆意伸展。 楚亦见她半天不动,问道:“怎么了?” 温婉指了指头上一堆东西,苦笑着:“压得我不敢动。” 她怕这一抬脚,她整个人就会往后翻,到时候可就糗大了。 楚亦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我抱你。” 温婉还来不及拒绝,下一刻就头枕着他精瘦有力的臂弯,整个人被打横抱上了马车。 跟在马车外面的仆从侍卫都看傻了眼。刚刚他们家的主子做了什么!这一定都是他们看错了。 好几个从前就跟着楚亦的随从也都惊呆了。虽然他们现在已经接受了王爷很爱王妃这件事,可是这也要给他们一个缓冲期吧。就这么直戳戳的破灭了他们心目中王爷的形象真的好吗? 不过这些人的心声毕竟是传不到别人的耳朵里的,他们想太多也敌不过从马车里传来楚亦冷淡的一句出发。 一切错愕和惊讶,都随着滚滚车轮暂时平复了。 温婉坐在马车之中也是有些尴尬,她佯装嗔怒道:“怎么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这么做呢?” “这有何妨?”楚亦表情淡定,似乎当着所有人的面,抱起自己娘子不过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温婉额角有些疼,这人虽然不冰山了,但是这个霸道的个性却一点没变。 温婉自觉在这件事上扯不出什么东西,干脆来讨论下造成刚刚一幕背后的原因。 她揉揉脖子问道:“红姑说是你特地吩咐宗人府为我制作婚服穿到太庙的封王大典之上,这样是不是不合礼教?” “我欠你一个正式婚礼。” 楚亦望着温婉的眉眼,“本想给你一个更好的婚礼,可我觉得再怎么样都要让天下人知道,你我是夫妻。我希望你能穿着婚服,见证我封王的这一刻。等太庙这件事过后,我们回封地再举办一次好不好?” 之前和温婉在一起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是遮遮掩掩的不能放在明面上。如今他们就要在阳光之下,就要在天下人面前,宣告彼此的身份。 还要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要让他封地所有人为他们庆祝,祝福。 而太庙的婚服正是昭告天下的第一步。要让所有皇室宗亲,大祁的先祖们都知道,有一个大祁子孙楚君奕带着他的妻子温婉,接受了平南王这个位置。 从此以后荣辱与共,生死与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楚亦没等到温婉的回答,却等来了她忽然涌出的眼泪。“不想答应就不办了,怎么还哭了。” 楚亦这么一说,温婉才觉得自己脸上是有两道水痕在滑动,她伸手一摸触及一片湿润。 “我怎么哭了,”温婉掏出帕子擦擦自己的眼睛,可是越擦越多,索性就不擦了。停下手对着楚亦说道:“好,我们回去就补办婚礼。这是你欠我的,我等了很久很久。” 楚亦用手背帮着拭去她的泪珠,唇角微动,低声说道:“小婉,让你久等了。” 等到了太庙的时候,温婉眼泪都已经收的差不多了,就是这底妆有些晕花了,温婉喊了红姑上来为她补妆。 红姑手脚利索,没一会儿温婉的妆容就又收拾的整齐干净。 不过这下车有些烦人,她想着自己到时候要僵着脖子不看脚底地蹦下去呢,还是坐在马车边缘滑下去。无论哪一种似乎都很丢脸,尤其是这里是太庙,太过失态会遭人嘲笑。 可楚亦似乎今天就是温婉肚子里的蛔虫,在她为难的时候他从马车外掀开帘子,又像上车时候一样,将她抱着下了马车。 温婉抓着他胸前的衣襟,轻声道:“放我下来,大家都看着呢。” 楚亦压低嗓子说道:“无人敢看。” 温婉偏偏头环顾一下,还真是。 刚刚在王府门前大家都体验过一次了,这会儿到太庙的时候都很懂事地把脸背对马车,好让温婉下车。 楚亦等温婉从他怀中下来之后站稳了,才说道:“走吧。” “不对,阿宁和两个孩子呢?”之前说好他们是要一起来封王大典的。 “他们不能跟在我们两人后头,已经在太庙大殿中等着了。”楚亦耐心解释。 温婉点点头,“那便走吧。” 那些侍卫又赶紧跑动排好阵型,形成一队整齐威严的队伍。 温婉和楚亦两人牵着手,要从太庙最前面的这条步道走到楼梯前,再上楼梯到太庙的正殿。楚玄臻和观礼的皇亲国戚现在已经在正殿之中等着了。 而步道两侧则围着的是一些文武百官的家眷。 楚亦走在温婉的左侧,两人十指相扣走在侍卫队的最前面。他侧过脸,对着温婉轻轻说道:“走吧,娘子。” 温婉先是一愣,然后报以一笑,“好,相公。” 太庙的大门缓缓打开,此时时辰为卯正,天际刚刚有一丝光芒亮起,驱逐彻夜的昏暗。 楚亦领着温婉迈着坚定地步子往面前的步道走去。 无视两侧的嘈杂,也无视这太庙庄严肃穆的氛围。温婉觉得这是她来到大祁之后,最安心的时刻。 他们的手紧紧相扣,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炽热和真诚。 她知道他们走在这个地方,到底是用什么东西换来的。也正是因为这份明白,温婉觉得她必须要说些什么才行。 等走到太庙楼梯前的时候,温婉忽然说了一句:“楚亦,我爱你。” 楚亦脚下一顿,转过头看着温婉那专注的侧颜眼底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最后将视线落回她身上。楚亦看着身着皇家喜服的她端庄又温婉,一如她的名字。 他忽然挥手止住队伍的前进步伐,然后在她耳边落下:“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温婉抿着自己的嘴巴,用紧扣的手回应他的话语。 【653】平南王,平南妃。 之后的封王大典进行的很顺利,楚亦牵着温婉的手爬过了楼梯,行至太庙大殿之中。 楚玄臻的和皇族楚氏都在太庙前威严肃穆的排位前等着。 余光所及之处,还能发现乌泱泱地人站在太庙的边角,观看这个封王大典。 温婉第一次领略大祁如此盛事,说实话心里还有些没底,她脑袋中努力地回忆着红姑说过的每一个礼节,手心紧张地有些发凉。 忽然她感觉相扣地手被轻轻一扯,楚亦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莫慌,我在这。” 温婉忽然觉得很安心,原先的紧张感也褪去了大半。 随后温婉跟着楚亦走到楚氏皇族的牌位面前,传唱的太监唱着让他们跪下磕头。 之后楚氏皇族出了一个族老,唱诵楚氏一族的传奇,温婉僵直着背一动不动地听着楚氏的历史科普。她眼睛望着太庙中那些高大威严,带着几分森森之意的皇室牌位,心里肃然起敬。 好不容易一炷香过去,楚氏的历史终于到大祁现在这个时间点,后面礼部的人又赶紧跟着上台。 礼部的人举着唱牌将现任皇帝楚玄臻歌颂一番,然后将话题带到楚亦身上。 从皇子时期的卓尔不凡被先帝寄以厚望,到上阵杀敌英勇威武为大祁百姓守护和平。当然后来之所以失踪那是因为在战场上出了意外,隐匿在民间,可是即便在民间也依旧为大祁默默地付出贡献,携着妻子温婉做了很多利于民生的东西。 当今皇上对楚亦这些事情很是欣慰满意,所以特许恩准,赐予楚亦平南王之位。 他的妻子温婉因为和楚亦共患难,鉴于她贤慧淑德,蕙质兰心,特保留楚亦发妻之位,赐为平南王妃。 之后就是一堆不重要的彩虹屁,这些话差不多念了有小半柱香的时间,这封王的典礼才算要迈入正式的节奏了。 楚玄臻走过来,跟着传唱太监的话语,为楚亦带上王爷的礼貌,递上红印。 “平南王谢恩!”传唱太监高唱。 楚亦抬头望着楚玄臻,两人的眼神交汇。 这个头要是磕下去了,他就再也没法回头了。以后大祁不会有储君楚君奕,只有平南王。所以磕不磕这个头,是今日的重点。 楚玄臻俯视着楚亦,眼中很是平静,但是在气势上却丝毫不退让。 今日封王大典的种种,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等的就是楚亦在列祖列宗前面向他磕头,承认这个皇位。 传唱太监久久等不到谢恩,于是又唱了一遍,“平南王谢恩!” 楚亦这才收回目光,用余光往身侧的人瞄一眼,垂下头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礼。“臣,楚君奕谢主隆恩。” 饶是楚玄臻这种见惯大风大浪之人,此刻也喜形于色,他声音之中带着几分笑意,“起身吧。你可是先皇留下的唯一血脉,若是以后有难处,只管和朕开口。” 楚亦沉默地回应,站起身立在原地。 “臣等见过平南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庙两侧观礼的人对着楚亦行礼。 接下来就是温婉的受封了。 她本就是一个王妃,这个太庙除了皇后,就还没有谁能在这里举行册封仪式。就连后宫之中几个贵重的妃子,也不过就是摆了点酒,随意糊弄了事。所以这大祁除了皇后之外,享受第一份尊荣的女人,可就非她莫属了。 温婉的受封典礼不是皇帝举行,而是皇后娘娘被扶着走到她的面前。王妃的仪式简单许多,只要插上象征着品阶的簪子就行。 原本这扶簪的人应当是一个老嬷嬷,要么就是宗人府中的老人。可是到了受封前两日,皇后主动提出要给温婉扶簪。 “虽然她身份尴尬,但就当是全了我一份心意吧。”皇后如是说道。 楚玄臻也没有拒绝,这对夫妇已经开创了很多先河,就算是多一个皇后亲自给王妃扶簪也算不得什么。 温婉是王妃所以应当受八簪,每每皇后往头上插上一簪就要跪着谢一次恩,嘴巴里还要说些好话。这些话红姑已经提前交过了,她记得也熟所以没出什么乱子,这八簪之礼就顺顺利利的完成了。 等到传唱的太监喊着:“礼成。” “臣等参见平南王妃。” 此刻温婉站立于太庙之中,身着红色的喜服,头上插着的是象征着王妃品阶的八簪,雍容华贵神圣不可侵犯。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现在正用眼神向楚亦传达着喜悦。 她自然是高兴地,今天他们二人就将永远绑在一起,世人提起平南王后面跟着的一定就是他的王妃。在他式微的时候不曾分离,在他居高位的时候和他比肩。 他们之间的情谊,在太庙中,在楚氏皇族先祖的见证下,成为了永恒。 温婉冲着楚亦微微弯起唇角,发现了对方的眼中同样隐藏着欣喜之意。 礼成之后就不能待在太庙大殿之中,所有人都被接引着去偏殿。 到了偏殿之中,温婉觉得自己的头都快不属于自己了,她揉揉脖子,生怕下一秒这个脖子就会这样折断。 楚亦见她这样,赶紧帮着将她头上的东西给卸下来,反正等会儿是要去皇宫的,现在正好趁这个功夫重新打扮下。 “我的头终于属于我自己了。”温婉转转脖子,珍惜这片刻的轻盈。 “辛苦你了。”楚亦替她捏捏脖子,软化下她僵硬的颈椎。 温婉一把扯住他的手,自我开解道:“怎么能叫辛苦?我头虽然重了点,可王妃的名头也到手了。” “只要你想,即便不受这份苦你也是我的王妃。” “那可不行,”她迅速反驳。“我们必须得这样,现在都已经在文武百官,列祖列宗面前公证过。我才是平南王妃,以后不会再出一个什么魏姑娘,肺姑娘的。即便是出来了,那也做不得王妃,谁叫他们慢我一步,没能先认识你呢?” 楚亦眼中闪动温情,“即便她们先你一步,但终究不是你。” 【654】风澜公主。 缘之一字过于奇妙。 譬如魏且容,先于温婉认识楚亦,并且一直追随于他。可是他从未有过心动的感觉。 所以一个人出现的时间早晚,并不能代表未来的结局。 “我知道。”温婉伸出手将两人的手指紧紧相扣。 其实今天这场册封,她觉得对她也是意义非凡。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以为自己带着玉儿可以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后来看到了楚亦,爱上了她,一颗心彻底地沦陷。哪怕是两人生气斗嘴,做一些幼稚的举动,她都觉得是甜津津的。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共同经历过的危险,都只会让她多爱他一分。 哪怕是后来楚亦举兵起事,她心痛的从不是他故作冷漠,而是想到万一他坐上那个位置,他就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这一点是温婉最不能接受的。 好在故事都有了美满的结局,哪怕过程艰辛了一点,但是最终她守得云开见月明。 在太庙之中顺利地盖上了楚亦媳妇的身份。 楚亦看着温婉满脸的喜悦和娇羞,感觉口中发干,此时此刻他只想与她轻轻一吻,回报她给予的所有信任。 于是在温婉的惊呼中,楚亦抬起她娇小玲珑的下巴,迅雷不及掩耳地覆了上去。 “呀,这个小孩子不能看,温宁姑娘赶紧把他们抱走。”盛曙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房内两人迅速分开,温婉一张老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丢人丢大发了,被这些人看到自己和楚亦的亲密瞬间,着实尴尬。而且听着还有玉儿和折枝也在,希望这两个孩子眼睛慢最好是没看到发生了什么。 温婉想到这里什么喜悦的心情通通丢到一边,恨不得先给自己找个地洞。 她拿眼睛偷偷打量楚亦,见他面色如常。只是那紧紧抿着的唇角,显然和他云淡风轻的面色不相符合。 温婉觉得这已经是最尴尬的了,可后面的问题才是真的修罗场。 “宁姨,为什么爹爹要咬娘亲?”玉儿纯真懵懂地问道。 “那个,你娘亲嘴巴上有东西,所以你爹在给你娘弄干净呢。”温宁随便扯了一个理由。 “那为什么要舔呢?娘亲没有帕子吗?舔得很脏,娘亲说了只有狗狗才爱舔东西。” 温婉心里一紧,这个狗狗舔东西这个事情,是之前在九峰村温婉为了教育玉儿的时候说的,现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孩子还把这话放心里,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毕竟被他形容成和狗狗一样爱舔东西的是他亲爹啊。 门外的温宁也是尴尬,她哪里懂得怎么回小孩子这些,随便扯到,“可能你爹娘忘记带帕子了,所以这件事告诉我们以后一定要记得带帕子。” 盛曙澜哈哈大笑,“对,小玉儿你可一定要记得带帕子,不然万一哪天遇到一个没带帕子的姑娘嘴巴脏了,你就麻烦大了。” 温婉在房内越听越不着调,大声地咳嗽一声,喊道:“都进来吧。” 盛曙澜又是嘻嘻一笑,几个人从外面一起进来。她边走边揶揄道:“这么快就好了?不必忌讳我们这些人呀,没准我还能给你把把风。” 温婉清咳一笑,用眼神确认楚亦现在的情绪是在慢慢回落之后,才说道:“盛小姐可不要嘴上不饶人。” 盛曙澜啧啧道:“平南王妃说的可不对,我怎么嘴上不饶人了?我这都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哦?那我也有些问题要问问盛小姐,此次来皇城如此匆忙,是为了何事?”温婉淡笑着反问。 盛曙澜瞬间吃瘪,撇撇嘴:“真是没意思。” 玉儿见她们说话终于停下来了,赶紧跑到温婉膝前,从怀中掏出帕子递给温婉,“娘亲,扶辰这里有干净的帕子,娘亲可要收好了。” 温婉脑袋一痛,这下可真的是亲娘搭台儿子来拆,好不容易奖住盛曙澜,现在这个女人又笑得花枝乱颤。 温宁也抿着嘴笑,只有玉儿不懂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怎么娘亲如此尴尬? “好了,有何事?”楚亦淡淡地打破眼前这个局面,为温婉缓解尴尬。 盛曙澜还是有些怵楚亦的,这男人现在说话冷冰冰的,没准她在笑下去会被他杀人灭口也不一定。 “我就是来看看,刚才我在太庙大殿中观礼,所以礼成之后就跑来见你了。”盛曙澜嘿嘿一笑。 “有心了。” 盛曙澜继续说道:“听闻你等会儿要进宫,正好我也要去,不如我们一道吧。正好路上我给你讲讲皇宫中的事情。” “不必了。”楚亦当即拒绝。 说什么一道,那不是路上还要和这个女人一辆车? 盛曙澜嬉笑道:“平南王未免也忒小气,我也做不得什么。” 楚亦眼带寒光,“这些事无需你替本王王妃操心。”言外之意就是他这个夫君早就操心好了。 盛曙澜嗐了一声,“原来如此,我疏忽了你这个王爷藏得这么深,皇城上下估计没有什么你不知道的,倒是我白白献殷勤了。” 温婉扯扯楚亦的衣角,冲着盛曙澜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谢谢盛姑娘了,只是在进宫之前我得先问问。盛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若是不讲明白让我宫中肆意呼喊丢丑那可就不好了。” 盛曙澜两手一摊,“原来胥伯良没和你们说呀,我投胎投的好,生于皇室之中。乃是东芜国国君的幺女风澜公主。之前在大祁当过三年人质,现在是来大祁做客的。” 温婉虽然猜测到盛曙澜可能是东芜国什么重要角色,但是没想到她竟然是一国的公主。而且她之所以能在大祁自由活动,是因为她是异国留在这里的人质。难怪她拥有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力,也能让楚玄臻改变想法放胥伯良走。 也怪道她出手阔绰,送来的东西都很是不凡。东芜国可是五大国中,最富庶的地方。因为坐靠海边,许多海珍异宝都出产自东芜国。 再说人质,异国公主做人质可不是把她关起来,像羁押犯人一样,只不过是在可控的范围内,允许自由活动罢了。 【655】进宫。 因为时辰的原因,温婉和盛曙澜没多耽搁在闲话上。 楚亦喊了红姑来给温婉梳妆打扮,在打扮的过程中盛曙澜倒是给了很多建议。 什么宫中贵人会给赏赐啊,别人的可以不立即带在身上,但是皇后的要尊重些。还有各个宫妃在打扮上的忌讳,什么淑妃不喜欢有人带花钿,梅妃不喜欢有人带大红大绿的东西,皇后喜欢素雅些的装扮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 不过这些话温婉记着了,本想让红姑把原先红宝石钗环换成羊脂玉那套,却被楚亦拦住了。 他淡淡道:“他们喜不喜欢不重要,我喜欢就行。” 盛曙澜被激的浑身一颤,“你们两个人能不能有点人性。”她一个单身的黄花闺女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竟然还要现场看他们秀恩爱。用胥伯良的话来说,就是被迫喂了一大碗狗粮。 楚亦递了一个眼刀子,寒声道:“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你们继续。”她狗腿的在这个眼神下屈服。 形势比人强,她现在就是一个做客他国的落跑公主,哪里敢怼这个新晋的王爷。 温婉望了楚亦一眼,劝他见好就收,毕竟盛曙澜也是一片好意。 大约是刚到辰时的时候,温婉的车架和盛曙澜的车架一路晃晃悠悠地往皇宫去了。 温宁和红姑都回了王府,毕竟一个是宫中旧时逃走的老人,一个只是平民,跟进皇宫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红姑在离开之前,给了温婉几句警告,“王妃,老奴深知王爷爱重您,不想您胆战心惊地进宫。但是无论如何,您现在是平南王妃,一言一行皆代表了王爷,故您要深记谨言慎行,莫冲动,莫让人寻了错处。虽然他们未必能那您如何,但难免会落下几句流言蜚语蹿于贵族之间。” 温婉微微颔首,“我明白。” 红姑又说道:“虽然谨言慎行,却不代表我们怵了皇宫里那些人,王妃记着您身后站着的是平南王府,这大祁境内没有谁是你得罪不起的,便是皇帝也是如此。” 红姑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即便是楚亦现在已经成为了平南王,她也还是能自信地说出这话来。 温婉其实打心底佩服红姑,纵使之前有过种种不愉快,但是在大是大非之前红姑绝对不含糊。而且她把一颗忠心完全地交付给了楚亦,在遇到任何问题之前,都以楚亦为原则。 就譬如楚亦认定她是王妃之后,红姑便是心里有诸多不愿,她也不会和楚亦唱反调。 自然之前还一直推举着魏且容,那是因为觉得楚亦有朝一日会登基,所以这婚事便算不得数。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红姑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执拗的。 毕竟在她心中,楚亦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除了红姑给她提醒,盛曙澜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她拿着一贯不着调的行事作风,扯着温婉的手说道:“真是个美人,温堡主,哦不平南王妃。我在这宫中颇有几分薄面,稍后我会一直伴在你左右,若是有人为难你你只管和我说,我呀定会帮你好好收拾那些没眼力劲的。” 温婉失笑,也不知道谁没眼劲,楚亦那凉飕飕的眼神一个劲的往她们交握的手上看都没发现,还在这里说些奇奇怪怪的事。 不过这份欢乐轻松的情绪到皇宫的时候就有所收敛了。 温婉上次来皇宫的时候都没能好好看看,这皇宫长什么样。那时候在她眼中,这个皇宫就是一个吃人的猛兽,可是今天一看,也不过就是稍逊于现代故宫的皇宫而已。 红色的宫墙上次觉得像是猩盆大口,如今一看那就是普通墙,漆刷整齐有序。除了高了点,和普通的墙垣也没有什么差别。 领路的太监催促他们一行人快些走,宫中等了好些人,温婉和楚亦时间略微紧凑了些。 “伤口没事吧?”楚亦低声询问温婉。 今天的行程很多又紧凑,温婉的伤口还没全好,现在她脸上带着妆,也看不出脸色究竟如何。 “还行,我心里有数的。”温婉微微一笑。 楚亦不再说话,只是两人并肩走的时候,极为自然的牵起温婉的手,测试她手指的余温。 温婉本来想挣脱开来,这毕竟是在宫里,不比关起房门做些亲昵的动作,她怕有人看见会乱说话。 “把我放开,叫人看着怪难为情的。”温婉细声说道。 然而楚亦那种霸道的个性又上来了,他直视前方脚步不疾不徐,“莫忘了我是谁,无人敢多看。” 温婉嘴角一抽,任由楚亦牵着自己往这皇宫的深处走去。 到了皇后的寝宫前,太监让他们现在门前等着。乳娘将玉儿送到温婉身边,自己抱着折枝站在半步后,盛曙澜也守信,果然到了这里也没离开陪着他们等在皇后寝宫的外面。 没等一会儿,那进去禀报的小太监就跑出来,弓着身子让他们进去。 皇后的寝宫布置就和皇后这人一样,低调却充斥着贵气。整个寝宫装扮十分素雅,她端正地坐着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从门外进来。 “见过皇后。”楚亦行了半礼,温婉做了个全礼,小玉儿和乳娘也跟着跪下磕了个头。 “外臣风澜见过皇后。”盛曙澜跟着福了福身。 “起来吧,莫要见外了。” 温婉被楚亦扶着起身的功夫,皇后说道,“刚才来不及问,平南王妃身子现在可好多了?需不需要多休息会儿?” 温婉回道:“回皇后娘娘,臣妾无碍了,劳娘娘挂心了。” “可千万不要逞强,若是身子不舒服稍后和那些宫妃命妇的会面免了便是。” 要不是皇后脸上的担忧不似作假,温婉定会觉得这是皇后给她挖的一个坑。不过一想到皇后这人从一开始就对她投注了许多善意,从不曾伤害她,所以打消了自己的杂念。 “没事,若真的有什么臣妾定会告知皇后娘娘的。” 皇后这才作罢,喊来贴身侍女,让她去看看之后温婉要去哪里和那些人见面。 【656】宫宴。 “说是全在御花园了,我也不留你们,赶紧去御花园和她们见完面,好参加宫宴。”皇后吩咐侍女带着温婉去。 楚亦和小玉儿见过皇后之后则要被带到群臣面前,等着宫宴开始。 楚玄臻的后宫不复杂,一后四妃,剩下的嫔妃和贵人之类的品阶都在温婉之下,她犯不着和她们打交道。 值得一提的是,楚玄臻的子嗣也不多,太子和二皇子都是皇后所出,剩下的四妃之中也就只有梅妃还生了一个儿子,其余的宫妃都是小公主。 盛曙澜在去往御花园的路上和温婉说,不必太过于在意梅妃,她虽然生了小皇子,但不是嚣张跋扈的人,只有淑妃需要多注意。 她这人最是小气,父亲又是吏部尚书,平时为人倨傲的很也喜欢挑别人的刺。生的是长公主,最得楚玄臻的喜爱,所以她也算是因为女儿颇为受宠。 盛曙澜要温婉注意淑妃是因为,曾经听闻楚亦在起事的时候,吏部尚书一家子被挟持,淑妃的娘亲因此受惊到现在都没大好,担心淑妃因此心中生恨会报复在温婉身上。 温婉心下叹气,有因必有果,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他们还没有挨到御花园,就远远地听到阵阵笑声传来。虽然是宫妃命妇,但是一个个此刻并不拘谨,笑得很爽朗。 皇宫的御花园虽然在别致的程度上比不上现在的温家堡,但是细节上还是能见到皇家做派。譬如一个好好的花园,竟然有一个池子,上面搭着一个白玉亭子,在水面的映衬下如同仙境一样披上一层朦胧的面纱。 亭子内三三两两坐着许多打扮精致的女人,温婉乍看一眼,估算着有十几个。剩余的人要么是在池边坐着,要么是站在御花园的花丛中,要么是在亭子外的长廊一脸戏谑地望着温婉。 她们目光之中大多是好奇,也有微不可见的鄙夷。不管怎么样温婉觉得在场的人,目光大多是不友善的。 皇后侍女在御花园的门廊停下,“平南王妃,奴婢先回去复命了,稍后会有小宫女接引您前去宫宴。王妃可要认准了皇后娘娘的宫女都是身着暗云纹云珠宫服,配得是玉兰珠簪。” 温婉点点头,“知道了。”这是在提点她别跟别人乱跑,看来皇后也担心这皇宫之中有敌对之人,冲着她使坏呢。 盛曙澜站在温婉身边说道:“走吧稍后还有我呢。” 温婉冲着她露出感激一笑,几个人一起往亭子中走去。 到了亭子中温婉说道:“见过各位娘娘。” 她未曾行礼只是那样站着,这是红姑说的。她身为超一品命妇,见到一品的四妃都不需要行礼。递一句问安的话语,就已经极为知礼了。 亭子里一时寂静无声,她们这些人一开始不曾说话就是等着温婉给她们行礼,好叫她丢丑。可是人家气度非凡,老神在在的模样就像是洞悉了她们一切小心思一样,让人窘迫。 “平南王妃可是不认得这些娘娘们,怎么礼数上……”有些心思浅薄想诈诈温婉的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 “礼数怎么了,本公主瞧着平南王妃做的不错,怎么大祁和我东芜反着来高品阶的还要给低品的行礼不成?”盛曙澜拦下话,直接反驳。 温婉敛唇一笑,“本王妃礼数若是有任何不对,欢迎指摘。只是说话之前最好先亮下家门,不然本王妃认不得。” 之前跳出来那人见温婉这样,急忙收声躲在角落中去了。 “平南王妃倒是好大气派,本宫需要自报家门吗?”温婉正前方的人发出一声酥媚的娇笑,“那我回头可得和皇上好好说说,这平南王妃怎得不认识本宫,还要抬出本宫夫君呢。” “平南王妃从乡下来,定是还不熟知规矩。在这皇宫之中可不能光看品阶说话,指不定你这个品阶就不见了,你说对吧?”这人坐在刚才说话那女子的右侧,眼中不含任何善意。 温婉心下揣测,这两人一定是四妃之一,看着那四个挨着一起坐的就是楚玄臻的四个妃子,只是不知道这跳出来的两人是四妃中的谁。 “德妃和贤妃说的极是,没准呀这个品阶说不见就不见了。尤其是在这个后宫之中,这种事还挺常见的。” 温婉了然,她在用余光看着剩下两个妃子,一个专心致志地泡着茶,浑身透露着一种清丽脱俗的气质定是梅妃,而另一个眉眼之中闪动着几分戾气的就是淑妃了。 现在四妃在她心中都有了数,也就没有什么好畏手畏脚的。要论嘴皮子,她之前和人斗嘴可没落下乘过。 “德妃娘娘见怪,皇上我是见过了,不过皇上妃子众多我未曾一一见到,与我较为熟稔的只有皇后娘娘。至于贤妃所说的规矩,本王妃是哪里出了差错吗?” 温婉的反击可没有那种夹枪带棒,她是一竿子把楚玄臻的四个妃子都给撂下去了。和她熟稔的是皇后,这意思可不就是说这些个妃子不值得她费心思深交吗? 这话可是把四个人都拉下水,原本推着德妃和贤妃打头阵的淑妃此刻也是暗自咬牙。梅妃泡茶的手微微一抖,落了几滴水到茶台上,一小团水渍看着扎眼。 亭子内又陷入一阵沉默,然后听到淑妃开口道,“听闻平南王妃就是岂南郡温家堡的堡主,经营一座酒楼。这不愧是做生意的人,和市井小民打交道惯了,这口舌厉害的,怕是在皇城之中都难找到第二个。” “淑妃客气了,我听人说淑妃娘娘进宫才六年,竟然已经不记得宫外的生意人说话行事是如何的了。娘娘可要保重身体,这人生路漫漫,前事忘得太快会少了很多乐趣。” 盛曙澜心里暗叹,漂亮!这温婉脑子转的这么快,淑妃可不得气死。 淑妃脖子上浮起一条条青筋,一个你字在嘴里转了几圈最后只能憋了回去。 她冷笑道:“平南王妃倒是不怕得罪人,什么都敢说。” 温婉走到亭子座椅边上,那边的人赶紧起身让一个位置。只见她裙摆一撩,朱唇微动,“自然不怕,毕竟本王妃的夫君可是平南王。” 【657】平南王妃的利嘴。 平南王是哪个混世魔头在座的这些人怕是最清楚不过了。即便是挟城逼宫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数日,但是现在一想到这个人,许多人打心底里还是有些发憷的。 而且虽然这个传言很是隐秘,但是在场的有些人还是隐隐约约有听说这个平南王的身世,以及曾经手里握着的是什么筹码。 平南王在这个皇城之中自然是有傲气的资本,可是并不代表他的王妃也有。 尤其是他们今日在太庙时,窥见平南王的相貌和仪表,那都是堪称是惊艳。年轻俊美且拥有那么大的封地,听闻性子才情也是一等一上品。这样一个偏偏绝世王爷,竟然英年早婚,身边站着一个村姑王妃,这种事情她们怎么能忍。 今日的刁难和看笑话也不算是四妃挑的头,许多观过礼的人自发的想要看看这个平南王妃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手段,竟然这么好命把平南王给拿下了。 还有些心思活络的觉着,这个村姑压根是配不上平南王的。最好是借着四妃的手,将她给收拾了,然后平南王觉得颜面无光休妻另娶,这种结局她们也乐意见到。 可这个村姑,竟是这般善于言辞,牙尖嘴利的和四妃斗嘴,甚至淑妃都隐隐输了一筹,倒是让所有人都噤了声,生怕把这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 温婉淡定自若地坐在亭子的边凳上,一脸无畏的和淑妃打正面对视。盛曙澜跟在她身侧,挨着坐下来,心里疯狂叫好。 胥伯良这人对温婉了解的好深,他之前说温婉脑袋里聪明话多,鬼点子也不少。要是真的哪一日轮着温婉上去和人斗法,那还指不定是谁赢呢。 虽然这是两人瞎聊的时候说的,盛曙澜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不知道怎么今天忽然就想起来了。 “平南王妃真是气度不凡,各位姐姐也不要和她再起争执了。总归我们要谦让些,莫教人说我们失了礼数。”梅妃抬手沏茶,倒了几杯茶第一杯就推到温婉面前。 温婉这才细细观察这个梅妃,红姑说这人不争不抢,盛曙澜说这人淡薄。但是温婉觉得,梅妃就是一条咬人的狗,不会汪汪乱叫但是一张嘴就是要准备咬下对方一块肉。 可是她是那种由着对方话中下套子,然后吃闷亏的人吗? 温婉接过茶杯浅呷一口,“梅妃这茶闻着清香淡雅,入口却微涩难以下喉。” 梅妃手上动作一顿,偏过头静静地望着温婉。 “或许是本王妃嘴巴太叼,你们也是知道我有一果园,就是因为我爱吃水果,所以我把这各国的奇珍异果都弄到这果园里自己养起来。之前送了荔枝和桂圆送到宫中,那是因为我以为皇宫里没有这些甘美的水果。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之后若回了封地,我还得送点茶叶来。”温婉全程带笑的看着梅妃说完这些话。 人群之中有一人按捺不住,跳起来说道:“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梅妃的茶可是皇上特意派人从豫州茶山采摘而来,那里栽种的可都是贡茶。” 温婉一脸无辜说道:“贡品又如何?莫忘了我的果园中栽植的水果也都是贡品。” 盛曙澜在心底简直要笑翻过去,这些人真是再来一百个也不是温婉的对手,她一张嘴可以将这个亭子中的这些小娘子们全都比下去。 不过这场斗嘴也只能进行到这里了,不知什么时候御花园来了几个太监,他们是楚玄臻身边的贴身太监,过来询问这个相见会进行的如何了。 “平南王妃,这宫宴都已经着下准备着了,皇上看时辰差不多派奴婢来看看,您这边如何了。”这是温婉的老熟人,冯忠来了。 “冯公公我这一时半会儿还不见好,眼下还没人和我好好聊过天,要不公公先在边上等我吧。”温婉浅笑着说道。 冯忠诺了一声,只是这疑惑的神色往亭子里转了一圈,若有所思。 四妃也不敢再拿大,说实话这冯忠在皇帝心里,没准比她们还有分量。现在温婉竟然差使他在一旁守着,她们若是再托大没准回头皇上就会知道这件事。 她们为难温婉是一回事,但是违抗皇上皇后的意思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之后从四妃开始,每个人都平平淡淡的和温婉打了声招呼。什么王爵贵女,诰命夫人在冯忠的注视下无一遗漏。 等所有人都说完之后,温婉满意的点点头,“各位不愧是皇城之中的命妇贵女,举止静雅端庄,礼数也全乎。倒是我来自乡野,不懂这些礼节,若是哪里做的不对不好还望你们多多见谅。” 亭子里的人听闻,皆心中咬牙切齿。这个平南王妃真的太狂太可恶了! 冯忠这个人精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从温婉前后几句话里也猜了个大概,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催促温婉,“平南王妃,皇上和皇后可一直等着您先过去呢。” 温婉冲着冯忠一笑,“那就走吧。风澜公主与我同行可否?” 冯忠忙不迭点头,“自然可以,二位请吧。” 温婉起身跟着冯忠出了亭子,长廊上几个命妇也想跟着上来,冯忠忽然想到什么一样回过头说道:“各位止步,宫宴还没开始呢。”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先等等,皇上皇后现在不想见你们。 这下温婉的可是涨了十足的脸面,在场的人看着他们一群人消失在御花园门口,往今日举办宫宴的未央宫方向走去。 可是她们除了拧几下帕角泄泄愤也做不得什么,今日这斗嘴虽然没有个胜负,可终究是她们输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输给了这个村姑王妃。 去往宫宴地点的路上,盛曙澜嘻嘻笑了几声,一双手勾到温婉肩上笑道:“我以为温婉你皮相好,这明眸皓齿就是为了让你皮相多美上几分。可如今看来这明眸是为了增美,这皓齿嘛就是专门拿来气死人的。” 温婉嘴角浮起,“我的牙齿还能嚼东西,可不是为了和别人斗嘴的。” 【658】这平南王妃封得不亏。 今天温婉不管不顾的和这些人斗嘴,全是因为她不在乎。 她们先使坏,想要看她难堪,那她也没有什么必要留情面了。 毕竟她的处世之道就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三分。但是要是有人存心找茬,那她也不会任由别人作践。不惹事,不怕事。 盛曙澜唔一声,“行行行,此次宫宴之后你们可要再设立私宴,到时候就不怕这些人找回场子?” “宫中我都如此,若是到了我的地盘还要主动惹我,那我可不就是像今天一样轻轻还击了。” 盛曙澜咋舌,这还算是轻轻还击啊。没看到几个妃子的脸色都和茄子一样了。 她们跟在冯忠的后面往未央宫走,还没到宫门口就看到一个身着玄色礼服的男人,静静地伫立在未央宫门前,蹙着眉不时地朝着她们的方向望来。 等见到人,也不管这里是皇宫,阔步迎了上来。 他绕过要行礼的冯忠,直接轻轻一拍,将盛曙澜的手从温婉肩上拍落。然后轻轻一带,把温婉带到自己的怀中。 这番操作可是弄傻了盛曙澜了,这楚亦许久不见,脑子是不是坏透了。怎么在宫中吃起了干醋? “伤口怎么样?”楚亦不在乎他们的眼光,扯着温婉担心的问道。 楚亦这么一问出口盛曙澜才心里呸了一声,自己真是来了大祁之后太过肆意,这些小事都没有摆在心上。温婉身上有伤,她的手还习惯性的吃吃豆腐压在她身上,怪不得楚亦这么凶巴巴的上来。 不过温婉压根没顾虑到这一茬,她笑道:“没事的,问我这么多遍,要是我有事定不会瞒着你。你可不知奥我今日到底有多英勇,要是知道了定是会被我吓坏。” 见她心情不错,楚亦替她捋了捋落在肩上的碎发,“娘子做了什么?” 温婉自鸣得意一笑,“也不是什么,不过就是舌战群妇,占了一些口头便宜罢了。” 明明是一些讨巧卖乖的话,楚亦却听出了别的意思。 他声音猛地一沉,“有人为难你了?” “若是我被难住了才叫为难,若是没有,那就是白请我看了场笑话。”温婉勾起楚亦的手,把话题一转,“怎么在殿外等我,没有和朝臣见面吗?” “见过了,现在大祁皇城中的朝臣不是我的臣。” 温婉了然,这是楚玄臻的地盘了,要是多说几句,没准楚玄臻还会猜测那些大臣和楚亦有什么交集,平白无故多惹一些麻烦。 “如此那我们就进去吧。”温婉作势要进门,被楚亦一下子扯住。 “若是还有人想给你看笑话,带上我一起去。”楚亦淡淡道。 温婉扶额,原来这事在楚亦心里还没有翻篇啊! 不过这件事她没法答应,要是这种和女人斗斗嘴的小事都要赖着楚亦才能做到,那她也太没用了。 “这种小事我自己可以应对,我已经是你王妃了,要面对的一切我都要学会自己处理。再说了,女人间的战争,男人再勇猛也掺和不进来,她们要真见了你,不得一个个贤良淑德了?” 楚亦薄唇绷起,看着温婉的神情最后败下阵来。 他捏捏温婉的手,轻声说道:“那你可别让自己受委屈。” “哪里有人能让我受委屈。我又不是沙包只能挨打不会还手,别把我想的太好欺负了。”温婉回应道。 盛曙澜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完全没把这个地方当成宫宴门口就开始亲亲热热,她真是被激的满地鸡毛。这就是胥伯良说的那什么,喂人吃粮。 她清咳一声,“你们要不等宫宴散了再说这些体己话,冯公公皇上是不是都等急了?” 冯忠一直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就指望着这如胶似漆的两人能聊完再想起他,可是这个盛曙澜主动拉他下马,这样也就不好再装作不存在了。 “呵呵,王爷王妃,这时候是不早了,等会儿宫宴就要开始,皇上皇后没准蓄了一肚子话要说呢。”冯忠憨憨笑着。 楚亦给盛曙澜冷冷地甩了一记眼刀子,冲着冯忠淡淡说道:“走吧。” 不过他倒是没有松开温婉的手,两人双手交叠往未央宫内殿走去。 此刻宫人在未央宫内四处奔走,他们一行人走来的时候宫人还要时不时的行礼。 过了正殿人就少了。未央宫作为宴客的地方,正殿后面的地方却鲜少有人来过。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个正殿的后头其实隐藏着一个小小的花园。 楚玄臻和皇后就坐在这个花园的中石凳之上,信手落子乐得悠闲自在。 冯忠没敢让他们三人上去打搅这份雅兴,就让他们在原地等会儿,自己跑去和皇帝通个声。 “皇上,平南王带王妃和风澜公主来了。”冯忠小声上去禀报,似乎怕打扰了他们的雅兴。 楚玄臻眸眼轻抬,好奇说道:“怎么风澜公主也来了?” “老奴过去的时候就跟在平南王妃身侧呢,一步都没离开。”冯忠如实汇报。 楚玄臻落下一子,“倒是不亏。” 皇后也跟着落子,问道:“什么不亏?” “这封平南王妃不亏,还有个东芜公主做闺中密友。” 他之前知道盛曙澜去过岂南郡,却没曾想这东芜国的公主和温婉交情这么深。两国皇室中若是有人能多一份交情,不管如何都会对两国的稳定大有裨益。 皇后附和道:“平南王妃是一个进退有度的知礼数的,她与人为善。就算是交到一国公主做闺中密友那也是正常的,听闻湘湘那孩子也很喜欢她。” 还经常跑到皇后的面前打听温婉的情形,因为惦挂着同一个人,佐湘湘和皇后最近这段时间倒是亲近了不少。 “那便让他们进来吧。”楚玄臻吩咐道。 冯忠得了吩咐跑到门口喊着等候的三个人进来。温婉对这个皇宫挺好奇的,因此一直观望个不停,只是楚亦似乎有些异样,温婉觉着进到这个花园的时候楚亦明显身体发僵了。 “怎么了?”温婉悄悄问道。 楚亦抿抿嘴没有作答,抛开心中杂念说了两个字:“没事。” 【659】温婉的重要性。 石桌上的棋子在楚亦和温婉挨近之前就停了,温婉用余光瞄了眼。整盘棋局温和却又有缠绵的杀机。 几个人恭敬地朝着帝后行礼,又马上平了身。 “平南王妃,刚刚在御花园中一切可还好?”皇后微微笑着。 “挺好的,皇城中的姑娘们都是知礼数的。” 皇后点点头,“那便好,你若是在宫中遇到什么难处,只管开口。”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只是我们应当很快就要回岂南郡了。”温婉这算是婉拒了皇后递出来的橄榄枝。 楚玄臻有趣地看着温婉,“平南王妃有兴趣和朕走走吗?” 楚亦一动,警觉地望着楚玄臻。 虽然楚玄臻从来没有表现出要伤害温婉的样子,但是他就是很抵触楚玄臻和温婉接触,尤其是他曾经要带离温婉。 温婉感受到楚亦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扯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安心。然后自信地对着楚玄臻说道:“皇上开口,那臣妾岂有不从之礼。” 说是走走,其实这个小花园也不大,所以楚玄臻也没有带着温婉去特别远的地方。在楚亦看得见却听不清的范围内,进行交谈。当然这个交谈也是以楚玄臻为主,温婉主要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楚玄臻先是漫不经心地开口提起她的伤势,“现在伤口都好了?” “已经大好,符圣手说再修养一阵子就痊愈了。” 楚玄臻哼了一声,“平南王倒是舍得,楚氏皇族传承千百年的秘药就这样被送到你口中了。” 这个秘药温婉是事后才知道的,她捂嘴轻笑,“毕竟千百年了也不见你们去用,没准你们都不知道药效这么好吧。” “没错,朕一直以为这个药效只是流传于皇室的笑话罢了。”楚玄臻也是浮起一抹微笑,“朕很庆幸你能活下来,说实话若你死了,朕很担心未来会如何。” 温婉不解地回望,“有什么可担心的?” 楚玄臻撇过头,用眼神直指楚亦,“平南王是个痴情人,正是因为他有珍惜的人所以才更害怕失去,若是连你也不在了,他便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也就是楚亦的王妃为什么一定要是温婉的原因。 “皇上给我的评价太高了。”温婉担待不起,说的就像她是什么祸国妖姬一样。 楚玄臻似笑非笑地望着温婉,对她的否认没有任何不认同。 “不管如何朕还是那句话,回去之后切记要继续造福大祁的百姓。” 温婉站定淡笑着说道,“皇上不必担心,即便不是平南王妃,即使楚亦的身份依然掩盖在黑暗之中,温婉也定会为大祁百姓谋福祉。” 她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是从来到这里到现在,早就把这个时空中的一切当成生命中的新旅程。发挥自己所擅长的,为百姓改进生活也是无可厚非。 楚玄臻也是知道这点的,所以他也只是随意点点头,“你知道就行。”然后又想起什么问道:“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还没商量清楚,应该要等过几日请了递了帖子到府上的人才走。” 楚玄臻压着眼角给她一个眼神,似笑非笑道:“都有谁递了帖子,这么大面子还能让你们等着这件事弄完再走。” “皇上如果好奇,当日可以派个公公来,随意说赏赐点什么给我们,不就都知道了吗?”这主意不仅给自己抬了脸面,让楚玄臻也能知道都有谁来了平南王府,真是一举两得。 要不是捏着身份,楚玄臻一句小狐狸都快脱口而出了。但他毕竟现在是帝王,为君之道自然是要做些形象管理的。 “倒是聪明,行了回去吧。平南王都快变成斜眼了。” 温婉顺着楚玄臻的话望去,楚亦的眼神就一直未曾脱离他们两人,她莞尔一笑,跟着楚玄臻身后又回到了他身边。 挨着他身侧第一句话,楚亦就问:“他问了什么?” “无关紧要的事。” 楚亦点点头,“那就好。” 温婉扯着他袖口,“别担心了,他对我没有太多恶意,只是我们该商量什么时候回去了。” “回府再说。” 虽然白天在御花园的唇枪舌剑显得不是很客气,但是当晚的宫宴却是一片祥和。 由着皇后牵头,这些个在座的女宾哪有敢给温婉下面子的道理,一个个乖得和鹌鹑一样。 除了皇后的原因,那些看不惯温婉的人还发现,虽然是从小地方出来的,这个皇城之中认识的贵人倒是不少。不说那个风澜公主贴身跟着了,宴会开始的时候定南候夫人也是一口一个温堡主,温姐姐这样的喊着,好不亲热。 定南候在京中一系两脉,扯着皇室和百官之首左丞相党派的态度,她对平南王妃都如此客套亲近,她们这些人哪里有看不懂脸色的。自然知道白天跟着四妃瞎胡闹对温婉施难实在是下下策。 双重原因的加持之下,宫宴里这些个人是一根刺都不敢挑。连带着今晚被破格参加宫宴的温宁,都受到了不少礼遇。 温宁受宠若惊的拉着盛曙澜轻声道:“盛小姐,我怎么觉得这皇城之中的人比上次我来的时候客套多了。” 盛曙澜最腻歪这些宫宴了,眼下因为要给温家两姐妹撑场子才一直跟在身后,温宁正好打破了她的无聊。 她一只手摸上温宁的细腰,“温宁姑娘可别被这些表象给迷惑了,她们对你客气都是因为你背后的身份。而我就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盛曙澜摸上温宁的小脸,“我自然是因为你的盛世美颜。” 温宁:…… 她是猪油蒙了心了,才会问这种蠢问题。指望着这个异国公主能在他国皇宫保持仪态,简直是做了个梦。 温宁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屁股,轻笑道:“盛小姐真是说笑了,你和我客气一定是因为我们是朋友。这皇城之中国色天香的娇花何其多,我不过是不打眼的存在而已。” 可惜温宁这才刚给自己立下人设,下一刻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跳起来准备狠狠地打脸了。 【660】求娶温家堡二小姐。 宫宴正是热闹的时候,舞姬乐师配合的天衣无缝,带了无与伦比的视听感受。 饶是温婉这样见过现代舞台表演的,也得说这大祁皇宫的舞蹈是一绝,虽然舞姬只有数十人,却不比现代的百人歌舞团差上分毫。 舞曲完毕,大殿上空悬了一段时间,准备进行下一场节目。也正是此时,宫宴上座上忽然站出一人,跪在大殿正中央。 “父皇母后,今日是平南王的好日子,儿臣恳请父皇喜上加喜,为儿臣赐一桩婚事。” 一时间大殿之上落针可闻。这二皇子是做什么,在这种时候提出赐婚?虽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庆祝的可是平南王的好日子,这平南王的好日子适合干别的吗?这一天不应该稳稳当当地庆祝完平南王封王之后,送这尊煞星走吗?好端端的这时候求着赐婚做什么? 可以说大祁重要官员心中一大堆疑问是赶着头冒出来。二皇子平时一个聪明人,怎么就在今天犯了浑。 相较于内心戏很多的百官们,楚玄臻倒是豁达多了。 他摆出一副龙颜大悦的样子,想下问道:“平日里总见你无欲无求的样子,今天尽然主动求了自己的婚事。也是你也长大了,太子不过相去一年的时间,如你这般大的时候太子已经和太子妃成亲小半年了。你和朕说说,可是有心仪之人了?” 二皇子抱拳说道:“父皇料事如神,儿臣确有了心悦之人。” 这话可是瞬间水入热油炸开花了,殿堂中到了适婚的皇城贵女一个个捏着帕角紧张的说不上话来,每一个都激动地想着下一刻二皇子会不会说出自己的名字。 而非皇城贵女范畴的,岂南郡一干人等就跟看戏似得,楚亦甚至还给温婉递了几颗葡萄,让她小口吃。 温婉悄声和楚亦嘀咕:“是我误会他了,我还以为他是一个心机深沉深不可测之人,没想到这么真性情。” 楚亦则很不屑的说道:“皇家之中哪有真性情。” 温婉点点头,“也是,这样可真是有些做作了。” 不过这两人态度很一致,那就是二皇子想唱戏他们就看着。 楚玄臻对自己儿子的私生活从未关心,现在也只是表示下作为一个父亲应有的关心而已,他朗声道:“那你心悦之人是谁?” 二皇子勾起半边唇角,抬头对上楚玄臻毫无波动的眼神,一字一字说道:“温家堡,温二小姐。” 原本嘈杂的宫宴瞬间安静,对温家堡不了解的那些个小姐们面面相觑,心里升起的都是一个问题,温二小姐何人? 知道温家堡这个地方的人,转个弯就猜到了温宁的身份,但是他们也不敢说这人和温婉扯着关系。 别说是宫宴众人了,就连坐在最高位置的帝后也是一阵默然。 温婉更是差点一颗葡萄堵在喉咙眼里,惹得楚亦着急给她顺气。 楚玄臻原本脸上的三分笑意也收敛了起来,“什么时候看上温宁姑娘了?” 二皇子没被楚玄臻的气势压倒,反而笑意不减,“父皇明鉴,打从在岂南郡见到温宁姑娘的时候,儿臣就倾心于她,后来在回皇城的途中也是多有接触,所以儿臣恳请父皇将温宁姑娘赐予儿臣做妃子。” 楚玄臻“嗯”了一下,没有明确表态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但是做了夫妻二十几载的皇后自然是看出来了,皇上是不喜欢二皇子这么做的。 皇后肃清焦虑,对着二皇子说道:“你倒是一股脑的就这么求着赐婚,这婚姻之事讲究你情我愿才能算是结秦晋之好,我们先问问温宁姑娘的意思,看看她如何说。” 被点到名的温宁先是一愣,然后眼中划过欣喜,从位置上出来,躬身给上位的皇帝皇后行过礼才说道:“启禀皇上皇后,民女一介草民得二皇子倾慕实在是天大的荣幸。” 话说到这里,许多人心下暗想:这个村姑马上就要借着姐姐的光变成二皇子妃了,怎么会不答应呢。 可温宁话一转,只听她不卑不亢说道:“然民女虽伴在姐姐身侧,但是早年的时候曾被家中许配给了临镇富商。因这是民女的私事并一直未曾提起,二皇子错爱实在令民女惶恐。” 说罢她还煞有其事的给二皇子磕了头,然后静静地跪叩在大殿上等着帝后发话。 “即使如此,老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楚玄臻立马跟上,“下次求着赐婚的时候至少也了解人姑娘是否有婚约,否则闹出什么笑话,让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跟着难堪。” 二皇子此刻脸上已经看不出笑容了,板着脸看了温宁一眼。 好一会,才谢恩道:“儿臣知错了。” 楚玄臻点点头:“无妨,真要想着成亲了朕安排礼部的人筹备筹备,给你找个好姑娘。至于温宁,什么时候要准备出嫁了一定要告知朕,朕给你添一份嫁妆。” 温宁叩谢:“谢皇上。” 这就像是一个小插曲,两个人就这么退回自己的位置之上,只有一只围观的人有些尴尬。 他们私底下互相问着:“你说这明着拒绝了二皇子的求亲,会不会把他给得罪了?” “得罪了就得罪了,皇上没得罪就行。” “怎么说?好歹也是皇子,代表皇家颜面,这样拒绝皇上能不恼了?” “都准备送添妆了还恼什么?若是真的恼了,现在就能让这温宁吃不了兜着走。” 宫宴散后,回程的马车上。 温婉扯着温宁讲今天宴会上的事,“虽然是为了拒绝二皇子的求亲,但是硬生生的给自己搬个婚事岂不是自找麻烦?” “怎么给我找麻烦了?” 温婉用指腹揉着额角说道:“若是有心人一查,发现你只是在说谎,这就是欺君。” 她怕就怕这皇城里看不惯楚亦,看不惯她,看不惯温宁的人太多了,还真的会有有心人顺着温宁的话去九峰村打听。 可温宁丝毫没有惧意,反而一整裙角,充满自信地说道:“怕的就是他们不查,谁的过去还没有个未婚夫啊。” 【661】回虹城。 温婉听完温宁的话开始搜罗过去的记忆,温宁的富商未婚夫? 忽然她脑海中一阵记忆流窜,疑问道:“王有财?” “正是。”温宁淡笑道。 虽然过去的王有财是温宁的梦魇,但是这些事已经打扰不到她的心神了。而这件事一起,她被皇后喊到的时候就准备好了这个说辞。 要是拒绝皇家的婚姻,又不伤害皇家的面子,除了她本身就有婚约外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况且她也是看出来了,皇上皇后分明就是无意答应二皇子的要求。她相信只要自己找到理由拒绝,不管是怎么样她都能全身而退的。 看着温宁的样子,温婉摇头微笑,“你呀真是大胆,还好心思活络转得快。” 温宁一乐,“总归是我料想对了。现在这王有财就是块砖,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 温婉噗嗤一笑,形容的还挺对的。 “不过今天二皇子为什么突然和我求亲,我和他从未有私交,就连在温家堡的时候都未曾多说过一句话,说是倾慕我怎么想都不对劲。”温宁拧眉沉思,着实不明白这个中缘由。 楚亦微微抬眼,说道:“他想和我做连襟。” 温宁没接触过官场和皇族势力,没往这个方向想,温婉倒是马上转过弯来了。 “这二皇子该不会以为,只要和阿宁成亲,你就会支持他争夺皇位吧?”温婉略感惊讶。 “二皇子比起太子,更像他父亲。”楚亦评价道。 “那他还是差上一些,换做楚玄臻一定不会想到这样的歪招。况且我看皇上对太子多有不喜,即便是要借力,也不该往这个方向上使劲。”温婉道。 楚亦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你们说二皇子是因为想要姐夫支持他,才和皇上求着赐婚?”温宁冷笑,“就这个脑子还想着夺权呢。姐夫的封地如此远,求取了我岂不是亏大了,即便做点什么都嫌远。” 楚亦半眯眼睛,“他看中的不是封地,是人脉。” 楚亦毕竟曾经是皇子,在皇城中经营多年,虽然八年的时间没有在朝堂之上现身,但是不能改变他拥有过的一切。 楚亦猜测着,估摸是那一日二皇子和老安国公来平南王府的时候,就起了这些心思。 不过这些都算是枉然,他心思再多也架不住楚玄臻不同意。 但是二皇子的事也给温婉提了一个醒,所以她回去之后和楚亦敲定了时间,就定在四天后动身回岂南郡,只不过这件事他们都没说出去,私底下安排好了一切。 宴客是在返程前的一天,平南王府整理了拜帖,邀请了四品以上投了帖子的人来。 虽然依旧设定四品以上才邀请,可是依旧是有几十号人在宴会当天来了。皇城脚下三寸地十个官,人数委实太多。 宴会当天温婉好吃好喝的招待了来宾,面上也都尽量维持了一个王妃应有的风度。不过分亲近,也没有摆个冷脸,总归让来的人脸面都能过得去。 定南候夫妇也来了,只不过太子妃倒是不曾到来。 按照佐湘湘说的话呢,就是今早的时候起床突然发现感染风寒,太子因为心疼所以陪着太子妃,不让她出门。 温婉面上笑容不减,心里却觉得太子真是小家子气了些。 “但是姐姐让我带了贺礼,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意吧。”佐湘湘展颜一笑,没心没肺的说道。 温婉笑道:“有心了,她大可不必如此,太子妃惦记着我们就很好了。” 佐湘湘摆摆手,“别说,姐姐可想来了,这天不遂人愿啊。我去东宫找她的时候,见她在床上起不了身,可严重了。” 温婉也不想戳破这件事,和和气气的把这件事给打了圆场。 不过这个宴会倒是有一个小插曲,那就是楚玄臻也不知道从哪里收来的消息,的确在宴会的时候给平南王府下了很多赏赐。这么做倒是真的如温婉所说,给她涨了许多面子。 尤其是封赏的圣旨下了之后,这个宴会的气氛也是大为活络。 不过皇城中的人还没回味过来这场宴会究竟如何的时候,这平南王妃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些懊悔因为观望时局没有早点递帖子上门的人,次日想要递拜帖时,被门房告知,平南王府的人,一大早就赶着城门开的时候离开了。 等到下面的人把这件事同胞给楚玄臻的时候,温婉他们一行人都已经离开京城几十里远了。 …… “大家可曾记得这先皇遗孤,唯一一个皇子的事?据说他手中拿着当年先皇写的传位诏书,本是皇位的正统继承人,但是却潜伏在民间长达八年,一直不得知自己的身份。”茶楼里四下无声,大家纷纷被吓到。 “偶然间恢复了记忆,于是拿着传位诏书奔走在大祁各部军营之中,就为了呀拿回皇位。甚至他挟持了皇城,逼得当今圣上是火烧眉睫。甚至有传闻说这皇位他几乎就要挨到边了,但是皇上带着两人奇袭,竟然把他给拿下了。”说道这茶楼里的人纷纷鼓掌叫好。 可也有挑刺的,捏着嗓子问:“怎么的三个人就成功了?” “三个人就行,皇上用兵在精不在多。”之前说话的人哼了一声,打开折扇继续说道:“拿下之后,皇上新生怜悯。不忍先皇的子嗣就这么断了传承,所以呀非但没有处罚他,还把他封为平南王,来显示自己的宅心仁厚。皇恩浩荡啊!”说书人煞有其事的冲着北方作揖。 “各位可知为何岂南郡和天戈郡被皇上送做平南王的封地吗?”说书人故意卖了关子,然后一敲小鼓兴奋地说道:“那是因为这个平南王潜伏之时就处在我们岂南郡,甚至就在我们虹河镇的边上啊!” 听到这里茶楼里的人都兴奋起来了,岂南郡竟然潜伏过一个王爷?到底是谁,又曾经躲在哪里了。 “别卖关子了,先生请说说究竟是谁?” 说书人清咳一声,呷口茶润润嗓子,然后说道:“这人大家不好猜,知道了也别惊慌,这人就是温家堡温娘子的相公,楚相公!” 【662】夏荷。 温家堡堡主那个吃软饭的小相公,竟然是王爷? 那个楚相公在虹城现身的次数也不多,偶尔得见一两眼,觉得是一个赏心悦目的。但是大多数人对他吃软饭这件事还是有些不齿。 但是如今身份竟然来了一个大反转。楚相公从吃软饭的变成了大祁王爷,甚至是岂南郡的这个地方都成了他的封地。以后他们这些岂南郡的百姓上贡交赋税可就不是皇城说了算了,而是这个楚相公,不对应当说是平南王说了算了。 虹城里好多人开始反思,自己以前是否有得罪过温家堡的地方,现在上门道歉还来得及来不及。 茶楼里嗡嗡讨论,坐在二楼的人却差点笑弯了腰。 盛曙澜一拍桌子笑道:“诶呀呀,这平南王的位置原来是捡来的,这大祁皇帝真是宅心仁厚,福爱万民啊。” “古人常说成王败寇,历史总是胜利者写的,诚不欺我也。” 胥伯良和盛曙澜一搭一唱,尽情的嘲笑着。 温婉抱着折枝无奈地摇摇头,“你们也够了,不过是民间段子当不得真。” 只不过温婉觉得这个楚玄臻也真是厉害。明明这里都是虹城了,按理说舆论怎么都会偏向他们,结果茶馆里的说书人一搅和,楚亦原本正面的形象也套换到他的身上。 “姐姐,你说这说书人这么形容姐夫,会不会让这个岂南郡人心不齐啊?”温宁有所担忧。 “齐不齐还要听听百姓的想法,你们继续听着吧。”胥伯良嘻嘻笑道。 只听楼下大堂中有个声音响起,“这可是好事!” “怎么说?” “温堡主是多么厉害的一个人啊,白手起家做到这个地步,现在还成了王妃。有平南王和王妃的带领,我们这里的日子只会越来越红火!” 这话一落顿时附着满堂喝彩,茶楼里的人都觉得这事靠谱。 “听闻平南王和平南王妃的府邸就是温家堡,以后我一定要多去去虹河街,没准还能见到王爷王妃的风采呢!” “就是就是,我也去那醉香居,听闻就是王妃开的。” 胥伯良一乐,“你们听听,这人心呀都是朝着好的方向聚集的,我们的平南王妃现在就是人气之王,民心所向。” 这样的百姓心声可不只是他们暂时歇脚的这家茶楼才有,虹河镇到温家堡上上下下凡是有人的地方,这两天都在讨论这件事。 尤其是虹河街和温家堡最盛,毕竟这里可有最负盛名的醉香居和温家堡在。 醉香居之前因为温婉被认定行刺的事情歇业了两天,但是徐掌柜毕竟没有受到牵连,这酒楼歇了两天后就照常开放了。 不过这时候只有商旅才会到这里歇脚,周遭的百姓倒是不敢来了。 过几天之后温家堡中原本被拘禁的下人,都被放回来了徐掌柜就知道这事情解决了,于是赶紧派人打听现在皇城中的形势。 楚亦和温婉当上王爷王妃的消息,最早就是徐掌柜给放出去的。 徐掌柜也安排了说书人在醉香居大堂讲评,只不过这评书完全是另一种版本。这个版本夸赞楚亦,歌颂温婉,三句话不离温家堡的好。 这每天也有人乐得来醉香居听书,一边听一边叫好。还有好些人是来了好几次听说书的,徐掌柜就注意到,一直住在醉香居客栈中的那群行商就每天没事的时候来听书。 今天一大早,这群人又上了二楼栅栏边的位置,听说书呢。 徐掌柜乐呵呵的给他们一桌送了一碟小菜,“客官有心,几次见你们来听评书,可是对我们平南王和王妃感兴趣?” 这群行商虽然面上沉沉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但是出手很阔绰,每次给的银钱很足,所以徐掌柜是乐得招待他们的。 只见这群人果真在徐掌柜落了碟子之后推了一小锭银子,平平道:“你们平南王的故事街上流传的很多,倒是这个王妃身世更加惊奇,掌柜的可否让说书的今天说说这个王妃的故事,我们也好回自己的国家讲给家人听。” 他们也不是第一桌这么要求的,村姑变王妃这样的故事在现实中上演,谁不想多听听。 不光是这些大老爷们,二楼坐着一大片带着斗笠的姑娘家们也都打探着这些事呢。 徐掌柜客套一笑,“客官这银子可收好,今日本就要说说我们的堡主,也就是王妃的故事,你们呀只管听着不必多费银子。” 那群人点点头,收回银子目送着徐掌柜下楼安排说书人讲今天的评书。 等徐掌柜走了之后,那群人之中的其中一个才压着嗓子说道:“确认这个王妃就是霍阵之前回报的人吗?” “错不了,虽然霍阵没细说,但是他最后一次留信说是岂南郡九峰村的温家姐妹。我打听过了,温家是一对姐妹的,就只有这个平南王妃和她妹妹了。” 那人眉头紧锁,寒声道:“早在霍阵留信的时候我便说要来这里杀了她们,你们犹豫不决的。现在人家都变成平南王妃了,这温家堡以后会固若金汤,连近身都是问题!”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让她们拿着东西一直在外面逍遥吧?” “先伺机候着,没准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醉香居这里有一桌等着下手,岂南郡最东边挨着东芜的白鹿城也有一行人为了温婉争吵。 “不行,一定要杀了她,若是不杀了她我一日难安。”夏荷抱着个手炉激动地说道。 “小姐何必将她放在心上,等我们拿了东西回去之后,一个大祁的封地王妃根本无须理会。” 夏荷向说话的老者甩去狠厉的眼神,“我一定要杀了她!她不死,我这颗心就落不下来。” 老者对这种凶残的眼神根本无所畏惧,反而说道:“小姐身份尊贵要以大局为重,这个平南王妃不足为惧,但眼下若是撞上去也只是我们自讨苦吃罢了。属下知道之前你和那平南王妃曾有过嫌隙,但是前尘旧梦过去的便算了。我们有比妇孺之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夏荷被他的回话一噎,“你说什么?” 老者状似恭敬,实则敷衍的抱了抱拳,“属下说的句句在理。” 【663】大换血。 这支队伍之前有多么心切的寻找夏荷,现在就有多失望。 之前在虹河街,她就几次说要杀一个妇人。明明这些人说过现在不宜做别的,一心把最重要的事情做好才是正事,可是夏荷偏生听不进去。离开虹河街之后还数次想着要折返回去。 他们这些人心里都升起一股忧愁。毕竟是养在民间那么久,眼光难免是差了些。这礼教之事可以慢慢培养,可是这眼光行事这般小家子气,如何承担的起统治国家的重担。莫非就算他们寻回了大胤正统皇室,也躲不开这个灭国的结局吗? 他们越是这么想,就越不想理会夏荷这种不合时局的要求。 夏荷见这些人这样,一个个都不帮着她说话,只能把求助的眼光投向这些人的头,也就是当初陪着夏荷的老者。 “裘老,我要她死。”裘老算是这群人中对她态度最好的一个,几乎是有求必应。 可是在这件事上,裘老的态度和这群人一致,他淡淡说道:“小姐身份今时不同往日,目光当拔高,莫再执着于从前的是非中。别忘了,你身肩大任。” 夏荷眼中晦暗交错,望着裘老不曾偏动的侧脸。一时之间场面沉默了下来。 就在大家以为夏荷是知难而退,不想再提这件事的时候,忽然听到她冷笑两声。 她凉凉开口道:“之前我不敢和你们说实话,我要杀她其实是有别的原因。” 裘老心想左不过是一些小恩小怨,即使是什么别的恩怨也不是他们眼下最棘手的事情。可夏荷现在毕竟是主子,所以他还是耐着性子问了声:“是何原因?” 夏荷摸了摸脖子上的小铁片,压着恨意说道:“虽然我恨温婉之前对我不好,几番为难我,但是你们说的对。我是大胤皇室血脉,未来要继承大统,怎么会把个人恩怨凌驾在个人恩怨之上。我之所以几次要杀了她,完全是因为我这不见了的另一半钥匙,就在她手中。” “什么?” 夏荷换上委屈的表情,“之前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娘亲未曾交待就去了。所以我只当一个念想挂在身上,那温婉见我这钥匙做成的项链很是特别,竟然可以一分为二,所以就和我讨要了去。后来我和她要,她一直不给。”夏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们知道我已经和她结了仇怨,所以这另一半钥匙若真的想拿回来,那就只有杀了她才能夺回了。” 裘老面上闪现凝重,其余人也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最后裘老摸摸胡子沉声道:“若是如此,那即便是平南王妃,我们也必须会上一会了。” “没错,但听裘大人吩咐。”其余人呼喊应和。 夏荷抱着手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唇角勾勒起一抹得逞的笑容,只是很快又消失不见平复如常。 对于白鹿城中滋生的一切阴谋,远在温家堡的温婉是不得知的,眼下她有更为头疼的事情。 虽然打从她去了皇城到回来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但这一折一返身份上就有了天差地别的变化。 温家堡的下人在虹河街龟成一条长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激动之色,他们都真心实意的觉得这是一场梦境。 不过眼下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温婉催促着赶车的侍卫早点把马车驶入温家堡中,之后再说说这两个人月的事情。 楚亦把跟着他的士兵暂时都安排在了虹河街外一出空地上,那边做了简易的营寨。 到了温家堡里面徐掌柜就赶紧上门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赵家父子、岂南郡刺史和虹城县丞朱世恩。 温婉让徐掌柜和赵家父子先和温宁说话,自己和楚亦先把岂南郡的刺史和朱世恩的事先解决了。 岂南郡刺史之前是见过的,只是那时候他是官,而温婉不过是一个城郊农堡的堡主,身份上差的远,所以也不曾多话。 眼下这个刺史却要给她行礼了。 楚亦和温婉坐在主座,受了礼之后楚亦淡淡道:“免礼,有何事?” “下官今日是来和王爷告辞的,王爷也知道这岂南郡归了您的封地,您才有封官的权力,眼下下官寻思着要回皇城中复命了。” 楚亦挑眉,“你这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岂南郡所有官员的意思?” “这是下官的意思,只是底下的人也想追随下官,所以……” 楚亦冷笑,“有多少要跟着你的,一并带走。” 刺史脸色一变,急忙说道:“这,上到监察御史,下到文书王爷令下官都带走吗?” “只要说了要和你走的,就都带走。” 刺史擦擦额角,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他以为楚亦这种半路王爷,怎么也会考虑到刚刚接手封地,挽留一下原先的父母官。到时候他再随意表表忠心,成为他管理封地的第一能臣,这可比驻守在一个郡指望着成为天子近臣要好多了。 毕竟天高皇帝远,但是岂南郡的土皇帝并不远啊! 但是楚亦反套路而行,丝毫不挽留,甚至让他带着要走的人一起走,这是怎么的?已经找好替代的人了?他哪里的人? “王爷,你真的不考虑下?”刺史着急的上前一步。 朝行把剑一横,不屑地说道,“莫在我家王爷面前卖弄小心思,没看你们岂南郡郡守都未曾跳出来吗?这平南王封地的父母官由谁担任哪里由得你们这些人自己决定,今日放弃了这官身就赶紧回皇城去,你不做正好,省的王爷还要下命令把你们都摘了。” 刺史惊退两步,想不到自己偷鸡不成竟然蚀把米。 听着朝行的这番话,这平南王肯定已经料定了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没准他就等着这些人上门来呢。然后好让他们自己退出这平南王的封地,由着他插入自己的人手。只是自己看轻了这个民间王爷,以为他在民间躲躲藏藏的这八年把脾气都躲没了,还想借着他的势给自己筹划点利益。 刺史再后悔那都是事后诸葛了,楚亦的态度极其坚决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当下就把刺史给送了出去。 【664】建设平南王府。 等到刺史被送走之后,朱世恩还伫足在原地,没出声。 楚亦问道:“你也是来请辞的?” 朱世恩可是之前皇城指派的官员之一,按理来说官籍还是正统的大祁官员呢。 “下官不是来请辞的,下官已经和上峰确认过,下官官籍眼下还挂在岂南郡中,留去皆可。但是下官深深觉得岂南郡宜居宜养,所以决定留在岂南郡中,继续做岂南郡百姓的一方父母官。” 楚亦这才拿着正眼打量了一下朱世恩。 他和刚刚的刺史都是一个心思,只是一个自作聪明想要威胁他,然后拿到更高的权力。而朱世恩就是真的聪明了,知道他不喜欢受人威胁,所以干脆放下身段主动表明心迹。 楚亦虽然准备了一批人,对付那些存心为难或暗藏别的心思的人,但是眼下也确实是文人过少,用人不足的时候,面对朱世恩的投诚他也没有拒绝。 “那有何事?” “下官此番来是想请示王爷和王妃,这平南王府需要建吗?还是将这温家堡作为平南王府?” 这本该是郡守该问的问题,但是眼下岂南郡的郡守不在此处,所以作为虹城的父母官他就要先问。 这温家堡虽然在虹城之外,但按理来说是虹城管辖的,若是温家堡真的修成了平南王府那这里所有的东西都要改变了。 这件事温婉有自己的想法,“温家堡当成王府怕是不合适。” “王妃有何见解?” 温婉对着楚亦说道:“当初我买下这个地方虽然面积是够了,但是我都是按着农家的想法修建了这里,左边一瓜地,右边一农园的纯粹涂个舒服。若是正儿八经的当成一个王府,会让人看笑话的。” 楚亦本身也没有要把温家堡当成王府的想法,不过他想的却不是温婉说的这个原因。 他轻声道:“这个地方,一草一木都是你的构思,你的想法。我怎么舍得破坏?” 温婉心里一甜,收了声不再说话。 “王府也别离这太远,就虹城里修一座吧。”楚亦对着朱世恩吩咐道。 朱世恩迟疑道,“王爷,虹城狭小,这……” 虹城本就是一个小镇,人口不算多但是挤在一处也算是个热闹的地方。在这样一个又小又嘈杂的地方修王府,朱世恩担心变多了起来。 楚亦淡淡道:“反正也不经常住,离得近点好。” 这话中深意就是以后还是经常会住在温家堡中,所以这个王府是修起来放着看看的。 朱世恩不再多言语,说道:“下官知晓了,那下官便去规划一番,再起草个方案交给王爷过目。下官告退。” 处理完这不着调的事情和王府的安排之后,正好就要用上赵怀。 温宁和徐掌柜还有赵怀父子聊得也差不多了,和温婉做了个简单的总结。 因为之前温家两姐妹被带到皇城之中,所以这温家堡也被查封了。徐掌柜点挂着果园里的东西,和朱世恩周旋了一番算是没让果园在这两个月中处于无人照看的地步。 但是像是荔枝这样的水果今年已经保不下来了,徐掌柜也不敢摆在面上卖,所以把收来的荔枝小部分存在冰窖里,大部分的都拿来泡酒或者按照温婉之前吩咐的晒干。 还有这酒楼的生意,多多少少受了点影响,但是这都不是大事,温婉笑着掠过了。 眼下她心里摆着的一件事就是王府的建造,想到这里温婉干脆把胥伯良也喊来。这是他的老本行,只消他随意建议几句,这王府就能建造的很好看。 虽然这个王府不怎么住,但是毕竟是自家地盘造的好看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胥伯良知道自己竟然有幸建造一个完整的古代院落,恨不得摩拳擦掌现在就上手。 “地方选好了吗?什么地形?左右是什么,靠水还是靠山。” 温婉笑道:“今天刚决定要把王府修建在虹城,你让我们怎么回答出这些问题?” 胥伯良一愣,“怎么是虹城?这小镇之中修王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乡野王爷呢。” “我们自有考量,只是这个王府的设计还需要你这个大师把把关。” 胥伯良还是对修建在虹城表示费解,不过这不影响他们的决定。等到朱世恩把选址送来的时候,他就收拾收拾带着赵怀去实地考察了。 虹城是不大,选的地方就在虹城城北处。那里居住的人不太富庶,多是矮旧的小楼房。而且城北地方大,相较于商铺民居众多的其他几个地方来说,是建造王府的最佳之地。 胥伯良划拉划拉面积和地形,把这个王府的地基给基本确定下来,然后扯着赵怀研究。 赵怀原本被楚玄臻点名去工部任职,但是因为之前的刺杀事件这件事也耽搁了下来。两个月的时间他依然在赵氏木匠馆。 两个月的时间里赵老爹没少埋怨温婉,说她狼子野心,说她乱臣贼子。但是更多的是埋怨她让赵怀丢了去工部任职的机会。 不过赵怀却豁达,他安抚道:“爹,若不是温婉我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你怎么怪起温婉了。别忘了你现在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可是温婉提携起来的。” 赵老爹这才收收嘴。 赵怀心里明白赵老爹是心疼自己,所以一旦出什么事第一时间就要怨上温婉。可他心里觉得无论是当九峰村一个木匠也好,虹河街木匠馆主人也罢,就算是当上了工部的一员,他还是赵怀,还是那个一心一意想要温婉过得好好的人。 所以这次设计王府的时候,胥伯良和他说要打造什么东西,设计什么管道他都一一记下来,务必要把这些东西做到最好。 几乎是胥伯良一说完,赵怀就开始做模型了,温青山给赵怀打下手,两个人吭哧吭哧不过十天的功夫就把王府的模型给做出来交到温婉面前。 依着胥伯良的构思,他设计了苏州园林样式的一个王府。 占地面积不算特别大,但是却别有一番精致的意味。长廊画栋亭台小阁,一处处带着南方特有的婉约风情。 【665】妹控之路的起始。 温婉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王府模型,眼神被惊艳填满。温家堡虽然是风景优美,但是终究还是一处农庄,尤其是又被温婉四处划分地方种了许多的植物,和眼前的这个颇有些苏州园林样式的王府还是很不相同的。 赵怀看着温婉勾起满意的嘴角,不由得也笑着说道:“这个王府设计的可真是好看,我看到图纸的时候都愣住了,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设计的这么精巧的园子呀,处处精致小巧,亭台楼阁看着就是很是花费了心思的。” 温婉闻言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更盛说道:“阿良一向是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点子,能想到旁人想不到的地方,也是多亏了赵大哥这么快就把这王府的模型做出来,这倒是比直接看图纸更是清晰明了。” 一旁的楚亦一面接过温婉手里的模型,一面细细的看着,只见整个模型也不过才两只手掌那么大,却是把整个王府的所有规划都完整清晰的囊括在内,便也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婉儿满意,那就这样修建吧,等修建好了以后,什么时候闲了,也可以带着扶辰和折枝去小住几日。” 温婉听闻楚亦这么说,便笑着点头说道:“好呀,那就只等着现在王府修建好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赵怀看着温婉和楚亦的甜蜜互动,只觉得此时的温婉身边都笼罩这一层幸福的光晕,而这光芒是楚亦带给她的,便在心里暗暗的祝福温婉一直能够这样幸福下去,享受她自己的幸福人生。 折枝现在正是开始学着说话的年纪,小小的人儿还吐字不清,常常咿咿呀呀的说个不停,却多半都是大家听不懂的话语,常常逗得大家笑个不停。 小玉儿见折枝这般可爱的模样,却是有些疑惑,皱着眉头一脸担忧的向着温婉一本正经的问道:“娘亲,小蝴蝶怎么还是不会说话?妹妹若是一直这样待她长大了可怎么好?” 温婉看着小玉儿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由一愣,随即想到小玉儿这是以为他的妹妹一直不会说话呀,便不由生了想要逗逗小玉儿的心思,于是便故作担忧的样子说道:“唉,玉儿你也看到了,小蝴蝶确实是还没有学会说话,娘亲也很是担忧。” 玉儿一听,便连忙问道:“可是扶辰会说话呀,小蝴蝶是扶辰的亲妹妹,怎么会不会说话呢?娘亲和爹爹可有给小蝴蝶找个郎中看看?” 温婉见小玉儿已经上钩,便接着说道:“娘亲也很是诧异,也许是娘亲怀你妹妹的时候不小心摔了那一跤导致的吧,若是小蝴蝶一直这样,小玉儿觉得该怎么办呢?” 只见小玉儿闻言,原本就皱着的眉头此时更像是打了一个死结,沉默了几秒才接着说道:“若是妹妹一直如此的话,扶辰会一辈子都好好的照顾妹妹,绝对不让别人欺负妹妹一点,扶辰还会给妹妹找最好的郎中给妹妹治病,扶辰相信妹妹一定会治好的。” 温婉听着小玉儿这小小的人却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便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小玉儿一时愣住,不知道自己的娘亲究竟在笑些什么,明明小蝴蝶生病是件很悲伤的事情呀。 温婉伸手把小玉儿揽在怀里,轻轻的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说道:“玉儿真是一个好哥哥,小蝴蝶有你这样一个哥哥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妹妹,刚才娘亲是在和玉儿开玩笑,小蝴蝶一定会学会说话的。” 小玉儿听见母亲夸奖自己,心里感觉就像是泡了蜜一样甜,但还是很奇怪的问道:“那小蝴蝶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说话呢?扶辰还想等妹妹学会说话了以后教妹妹背诗呢。” 温婉闻言,莞尔一笑,说道:“小蝴蝶现在还小,等再过个一两年就可以像玉儿说的一样好了,玉儿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慢慢学着说话的呢,娘亲相信,玉儿一定可以把妹妹教好的,玉儿一定是一个好的兄长。” 楚亦一进屋便看见温婉抱着小玉儿母子两个亲亲热热的在说话的样子,走近一看,只见小玉儿双手握着拳,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小玉儿见楚亦进来,便从温婉的怀里站起身来,对着楚亦很是正经的行了一个礼,然后说道:“父亲,扶辰要回去读书了,扶辰一定会更加用功的。” 楚亦虽然心里有些奇怪,还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小玉儿便对着温婉也行了一个礼,随即就出去了。温婉看着小玉儿的身影,心里被骄傲填满。 楚亦看着温婉一直眼含爱意的望着小玉儿的背影,嘴角还带着笑意,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便大步走到温婉身边坐下,伸手直接把温婉抱到自己的怀里。 温婉被楚亦的动作带回神,抬头对上了楚亦正在盯着自己的目光,便知道他一定是又在吃醋了,便伸手笑着轻轻的捏了一下楚亦的鼻尖,接着说到:“小玉儿真是和你越来越像了,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简直就是你的翻版。” 楚亦看着温婉眉眼带笑的样子,声音也是染上了几分笑意说道:“确实。” 温婉看着楚亦脸上还带着几分得意的神情,便起身坐直看着楚亦佯装生气的样子,道:“哦?那看来小玉儿都是因为像你才如此优秀的了?” 楚亦看着温婉像是孩子一般在置气的样子,只觉得她此时倒是流露出了平时难得一见的样子,轻声哄道:“哪里,哪里,自古就有俗语说是儿肖母女肖父,扶辰定是更像娘子才如此出色的。” 温婉听着楚亦如此说道,不由甜笑出声,双臂环着楚亦的颈,歪头笑道:“相公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看来这段时间,相公的甜言蜜语真是没少学呀。” 楚亦看着温婉一脸幸福的样子,也歪头在温婉的唇上轻轻的吻了吻,说道:“只要是娘子 【666】又来圣旨? 这天,天色正好,湛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淡淡的云,温婉正在房内看着上个月的醉香居的账本,楚亦坐在温婉旁边悠闲的喝着茶手里拿着一本诗集正在翻着。 只见朝行突然匆匆忙忙的走进来,楚亦见状,便放下手里的茶盏问道:“何事如此匆忙?”温婉也好奇的放下了手里的账本,朝行对着楚亦和温婉行了个礼说道:“主子,刚才上面传下消息来,说是皇上派了人来传了圣旨,让咱们提前准备着。” 楚亦闻言挑了挑眉,说道:“知道了,你先下去派人去准备一下就就是了。” 温婉道:“不知道这个皇上又是有什么旨意了,希望不要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楚亦看着温婉此时一手轻轻托腮一手拿着账本看着远方微微出神的样子,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母妃房里见过的一副仕女图,也是这般出尘绝艳的样子,只是……这手里的账本倒是有些不合时宜了起来。 楚亦思及此处,嘴角浮现出了一些笑意,说道:“不管他有什么旨意,无需担心,就算是有幺蛾子,还有为夫为婉儿撑腰。” 温婉闻言,回头对上楚亦的视线,说道:“我不怕,不管有什么危险或者风浪,咱们一起共同去面对。” 楚亦笑着握住了温婉的手,两人相携朝着温家堡正堂走去。 二人刚刚走到温家堡正堂,就只见朝行带着前来宣旨的公公走了进来,温婉连忙带着笑意让这位公公坐,这位公公笑着说道:“王妃这可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哪里能和王爷王妃同坐呢。” 公公一面说着一面不露痕迹的打量了一下面无表情正在轻轻吹着一杯茶的楚亦,心里暗暗思忖道:“常听人说着平南王最是面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还是早日完成陛下旨意早日回宫的好。” 楚亦缓缓的喝了一口茶,随后听不出情绪的说道:“公公但坐无妨。” 这位公公见楚亦也发了话,便转身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随后说道:“王爷,王妃,奴才此行是来传陛下的口谕。” 公公说道这里便停顿了一下,见楚亦和温婉二人皆是神色自若并没有要起身迎旨的意思就又接着说道:“陛下口谕:向王爷和王妃暂借温家堡的赵青风姑娘到皇宫负责修缮御花园。” 温婉闻言,眼神一下亮了起来,说道:“皇上怎的突然想起来了温家堡的赵姑娘?” 公公闻言,连忙满脸堆笑的说道:“这不是上次皇上御驾来参观温家堡的时候,梅妃娘娘对温家堡那些奇思妙想的花草种植与摆放念念不忘嘛,正好皇上也有想法要重修御花园,就答应了梅妃娘娘的举荐,派奴才来与王爷王妃借赵姑娘一用。” 温婉闻言微微点点头,心里想到:“这赵青风一直对于花草情有独钟,此次要是去参与修缮御花园的话,对她而言也是增长了一番见识,倒也是好事一件。” 楚亦道:“本王已经吩咐人去把这赵青风带来,公公稍等人便就到了,只是这赵青风去或不去还是要看她自己的想法,本王与王妃从不会强人所难。” 公公闻言只得干笑几声却是没有再说话,没过多久,只见朝行带着赵青风一路赶来,看着赵青风的一脸焦急面色泛红的样子,温婉都要怀疑这赵青风是不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了。 赵青风走进正堂深呼吸微微的定了定神,随后对着楚亦和温婉行了个礼,转身有对着公公行了礼,才缓缓开口说道:“不知堡主有何事来寻奴才?” 温婉笑着让赵青风坐,然后简略的把皇上的旨意转达了一下,只见赵青风听闻自己被邀请去参与修缮御花园也不是很惊讶的样子,神色依旧与平常无异,只是起身跪下,说道:“小女赵青风谨遵圣旨。” 公公见了赵青风的态度才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温婉笑道:“公公既然来了,不如就去温家堡旁边的醉香居先吃个饭,再休息休息,也给赵青风一点收拾的时间。” 公公闻言,眼神发亮的说道:“早就听闻这醉香居的饭菜最是一绝,今日多谢王爷王妃赏赐,奴才也可以有福尝尝了。” 温婉笑着让人安排公公前去醉香居,随后对着还在发呆的赵青风笑着打趣道:“怎么?你这是吓到了还是太高兴了?怎么还一直呆呆的?像是一直呆头雁。” 赵青风一回神,见那公公已经走了,此时就只有温婉和楚亦二人,便神情松懈下来,长长的喘了一口气,然后大步走到温婉身边,一把抓住了温婉的手。 楚亦原本看着赵青风这个样子还有几分笑意,感觉她就是一个还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一个小孩子,被突然的好消息给吓到了,看着她一直抓着温婉的手,不由得眼睛微眯了起来,盯着温婉被握着的手,眼睛都不眨一眨。 温婉并没有注意到楚亦的眼神,只是笑着看着赵青风说道:“你看看你,自己也是带着徒弟的人了,眼看着徒弟都快可以出师了,现在自己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赵青风脸上一副激动到无以复加快要晕过去的神色,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堡主,我,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这辈子居然有一天还能进去皇宫,那可是皇宫啊!而且,而且我还是被皇上邀请过去参与御花园修缮的,我实在是太激动了,感觉就像是在做梦,而且还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美梦。” 温婉听着赵青风的话语就知道她有多开心,心里也是为她骄傲,毕竟这也算是温家堡里出的一位能人巧匠。 楚亦倒是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一直盯着二人的手不放,见赵青风一直抓着温婉的手还摇来摇去的,楚亦只觉得刺眼的很,于是便放下茶杯走过去,不露声色的把温婉的手抽了回来握在自己的手里。 温婉见楚亦如此,只在心里暗自偷笑。 这男人,皇城一行后,越发幼稚了! 【667】有客来访。 温婉见赵青风的情绪有些平复下来了,便道:“我知道你此行很是激动,但是还是要提醒你一下,皇宫里究竟是比不得温家堡,里面的规矩多得很,你到了皇宫之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切莫与人起争执,不然到时只怕我们也是鞭长莫及啊。” 赵青风闻言也是神色一下就凝重了起来,郑重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记住了堡主,多谢堡主的关怀。” 第二日那公公便很是着急的带着赵青风回皇宫去复命了,赵青风的花圃也是暂时留给她的徒弟们处理,一时也很稳妥。 折枝现在也一岁多了,又学了一些新的词,小玉儿每日做完功课以后都来教折枝学说话,时常抱着她在温家堡里乱晃,看到一些新奇的东西便把名字教给折枝。 “小蝴蝶乖,来和哥哥念,这是琴。。。。。。”小玉儿极有耐心的指着一把古琴教给折枝,只见折枝眨了眨眼睛,随后奶声奶气不是很清楚的说道:“这是。。。行。。。” 小玉儿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妹妹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却是身后跟着的丫头见折枝实在是可爱轻笑出声。 小玉儿顿了顿,接着丝毫不放弃的说道:“小蝴蝶,是琴不是行哦,来再说一次,琴。。。。。。”小蝴蝶闻言却是瘪了瘪嘴,又吐出了一个清晰的“行”的音,众人笑的更是开心,小蝴蝶似乎感受到了大家的笑意,也咯咯咯不停的笑了起来。 小玉儿见小蝴蝶笑的如此开心,也是忍俊不禁,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小蝴蝶的小肉脸,说道:“好吧,小蝴蝶说它是行,那它就是行吧。” 这天温婉正在温家堡里照看着自己的那些生长正好的桂圆树,只见秋树匆匆忙忙的赶来,说是有一位客人正在温家堡门口等待拜访温婉。 温婉闻言,道:“来人可有说是谁?” 秋树说道:“来人是一位女子,自称名叫冬柒。” 温婉闻言,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神色并不意外:“终于找上来了。” “既然如此,找人把她带到堂上等我,我稍后便到。” 秋树便转身下去安排,等温婉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到堂上时,只见冬柒已经正在等着了。 没了梁府,冬柒打扮得也不若平日华丽,淡雅的长裙,将她姿色衬托得恰到好处,得见几分沉稳淡雅的气质来。 见温婉进来,冬柒连忙起身行礼,脸上带着笑意,很是恭敬。 “参见王妃。” 温婉摆摆手说道:“起来吧,不用如此拘礼。” 冬柒起身坐下,笑着道:“冬柒此次来,是来恭喜堡主的,堡主不仅生意蒸蒸日上、儿女双全,如今还成为了王妃,真是好福气。” 这话里颇有些羡慕之意,温婉道了声谢,寒暄几句,她直接问道。 “梁子沐走后,你过的可还好?” 冬柒见温婉关心自己,心下一暖:“谢谢王妃关心,还要感谢王爷和王妃为梁家遮掩罪名,让我和老太太能安稳度日,虽然梁子沐去了,但眼下,我的名分是梁府贵妾,平日里处理生意倒也是方便许多。” 梁子沐走后,老太太只能与她相依为命,便做主抬了她为贵妾。 温婉闻言点点头,又道:“现在你的铺子里的生意也是不错,我看账本每日收银不少,想来应该够你一大家子生活无忧了。” 果然如温宁那日所见,梁子沐死,冬柒并没有什么伤心的,反倒,少了许多阻碍。 冬柒听闻温婉如此说道,脸上的笑意也起来了,说道:“还是多亏了王妃照顾,说起来,要不是王妃当年一番提点,冬柒只怕是现在还是那个只惦记着攀附他人寄人篱下的奴才。” 对着温婉,她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春风得意。 温婉端起茶杯抿了口:“既然你已经选择了重新开始,现在你就已经是一个新的你自己了,你的未来还是都在你的手上。女人,最有魅力的样子就是不靠男人的时候。” 冬柒受到肯定,莫名升起股欣喜:“王妃一直都是眼光长远通透之人,冬柒要和王妃学习的还有很多,只希望王妃不吝指点。” 她无比庆幸当初选择了救下温婉,也庆幸在梁府时,对温婉释放过那点善意。 谁能想到,那个偏远乡村出来的村妇,有朝一日,成为了大祁国的王妃? 温婉看出冬柒对她只有恭敬仰慕之意,梁子沐一死,两人也不存在什么前嫌了,便留她在温家堡小住几日,和好友叶子小聚一下。 叶子看到冬柒如今的模样,不知是羡慕还是感慨。 当年跟她一个伢行里出来的姐妹,如今,居然混到了状元郞的贵妾。 “虽说还是妾,但梁府并没有主母,那不就是你当家做主?多好啊!” “你又有什么可妄自菲薄的,你乃平南王妃的贴身丫环,在这温家堡,乃至以后的平南王府里,你可是大总管一样的人物。以后的日子,还能差了去?”冬柒调笑叶子。 “那倒也是!” 两人也不再如当年一般,揪着当年的恩怨不放了,经历了这么多,都长大了。 温婉休息过后,照例前去醉香楼视察,只见徐掌柜一见温婉过来立马就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毕竟现在的温婉已经不仅仅是徐掌柜眼里的财神爷了更是这辈子也惹不起的王妃呀。 温婉见徐掌柜这个小心谨慎又有几分巴结的样子,心里不由暗笑,道:“徐掌柜,这几日醉香居的生意可还好?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徐掌柜连忙回道:“哪能有什么事情呢?现在醉香居的生意是越来越红火,常常还有人在吃饭的当口排不到位置呢。” 温婉闻言有些满意的略微点点头,说道:“虽是如此,我们也不可以太过骄傲,焉知骄傲就会容易浮躁,也就慢慢的自大起来,我们的菜色现在虽是大祁的头一份也是独一份,但是难保日后有人学会菜色的做法,我们还是要及时更新菜色,居危思安啊。” 徐掌柜听闻温婉这么说,连忙点头称是,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笑着说道:“王妃也许不知,现在醉香居已经成为了虹城里外来游客必来品尝的头号酒楼啊,那些从大胤来的商旅更是挤出时间也是要来醉香居品尝一番呢。” 温婉闻言,说道:“这倒是不错,想来有这些人多做宣传,醉香居以后的名声便会更盛。” 温婉回到温家堡时已经快接近晚饭时间,只见楚亦怀里抱着折枝,与旁边站着的小玉儿正在说着什么。温婉加快步伐走过去,只见小玉而脸上带着喜色说道:“娘亲终于回来了,爹爹与扶辰和小蝴蝶已经在这里等娘亲很久了。” 温婉伸手摸了摸扶辰的笑脸,说道:“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呀?” “娘亲不知道,小蝴蝶今日又学会了一句新的词呢。娘亲猜妹妹学会的是什么?”小玉儿眼神里带着喜悦说道。 温婉笑着摇了摇头,与楚亦牵着手向屋内走去,嘴里说道:“小玉儿教了妹妹什么新的词呀?娘亲可是猜不到,还是玉儿告诉娘亲吧。” 小玉儿见状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说道:“扶辰今日教的是温家堡三个字,妹妹竟是一学就会了,想来妹妹一定是知道温家堡就是我们的家呀。” 【668】项链是偷的? 夜色如水,月光轻柔的笼罩着温家堡。温婉正躺在楚亦的怀里睡的香甜,突然一阵夹杂着打斗的叫喊声远远传来。 楚亦最先反应过来想要独自出去查看,却是不想温婉也被吵醒了。 楚亦伸手把正要起身的温婉按住,轻声说道:“你在这里陪着小蝴蝶安心的睡吧,我出去看看即可,温家堡守卫森严,想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温婉闻言却是摇摇头,怕吵醒小蝴蝶,也是低声说道:“我也去看看,这半夜三更的,只怕是有人想要夜闯温家堡。” 楚亦见温婉执意如此,便只好点点头,帮温婉添了一件保暖一些的披风。 二人快步走到楼下,就只见有好几个黑衣人,手里拿着长剑,正在与温家堡的守卫们缠斗不休。 楚亦拔出手里的佩剑把温婉护在身后,温婉也没有害怕。 只是说道:“这些人看起来训练有素、武功高强,应该不是什么江洋大盗。” 两人身份今非昔比,就算不行恶,也难保无形中得罪什么人。 楚亦拍拍温婉的肩,“无妨,这些人难以取胜,稍后抓住了好好审问便是。” 二人正在说着,只见温宁听到声音也是赶了出来,现在学了功夫的温宁颇有几分女侠的气质,手里提着一把剑,却是眼神如炬的盯着那帮贼人,恨不得自己上场去打。 温婉知道温宁的心思,便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对着温宁摇了摇头,示意她先静观其变。 眼看着那伙贼人落了下风,就快要被抓住的时候,温婉身边突然传来小蝴蝶奶声奶气的声音,说道:“娘亲,这是在做什么呀?” 温婉额角猛的一跳,转身看到小蝴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起了床,小短腿一颠一颠的朝她这边走来。 她还没来得及冲上去抱住人,一个愣神,只见电光火石之间,小蝴蝶被人抢了去。 那为首的贼人看起来却是有些年纪,对待小蝴蝶这么大的小娃娃也没有什么耐心,也许是手上的力气略微大了一些,小蝴蝶便开始大声的喊叫痛哭起来。 楚亦和温婉看着小蝴蝶落入贼人的手里,心里焦急的要命,此时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住手!” 楚亦连忙示意手下停止打斗,开口对着此时正被围在中央的黑衣人说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深夜闯进温家堡,强持幼童未免阴损了些。” 现在温家堡的守卫更不比当初,能闯他们面前来的,绝对不是什么宵小之辈。 只希望,不是为寻仇而来。 这些黑衣人听闻楚亦如此说道,便凑在一起稍作商量了几句,随后由为首的黑衣人说道:“我们来此并非为了钱财,也无伤人之意,而是来取一件属于我们的东西,若是平南王妃肯直接归还,那您的女儿自是安然无恙。” 闻言,楚亦和温婉对视一眼。 这些人是做好了功课的,对他们的信息了如指掌。 楚亦小声问道:“婉儿,可是知道他们所说的是什么东西?” 温婉却是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出他们所说的是什么,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刚要开口再次详细询问,却是未想被温宁抢了先。 温宁刚听闻那人提到索要一件东西,心头便是猛的一紧。 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九峰村也是被人追杀,且都是为了爷爷临终前留给自己的那个奇怪的东西,难道也是同一群人? 温宁伸手把那条项链从衣襟里扯了出来,高高举起,语气略带轻蔑。 “不知你们可是为了这个?” 温宁为了救小蝴蝶心切,也是顾不了许多,她知道一直有人在惦记着自己手里爷爷留给自己的遗物,之前无论是在皇城还是在九峰村都很是小心谨慎把它藏好,生怕惹上什么不该惹上的麻烦,也是想着这个东西毕竟是爷爷临终所托,万一要是有什么秘密藏在里面也是为未可知。 但是这里可是在虹城,是在温家堡,自己虽然依旧是那个没有什么势力的温宁,可是自己的身后却是有着身为王爷王妃的姐夫和姐姐,这姐姐和姐夫都是自己的靠山,岂南郡也算是自己的地盘,现在又岂会怕这些贼人。 那为首的黑衣人见温宁手里的东西,眼神一亮。 随即神色却又是发了狠,冷冷的说道:“果然是被你们偷了!” “偷?” “这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最好还回来,否则,我手里的这位女童只怕是性命不保。”那为首的黑衣人如此说道。 那黑衣人说罢便手上加重了些力气,小蝴蝶吃痛更是大声的哭闹起来。 “放开她!”温婉一见小蝴蝶哭得泪水连连的样子,只觉得心都被揪在了一起。 楚亦不动声色的手指一弹,一枚暗器在空中划过,倏的射入黑衣人手臂上。 那人吃痛的甩开,小蝴蝶眼看就要从他臂弯中落下。 只见楚亦化成一道白影,惊之又险的接住了人,顺便一掌将那黑衣人拍开,将之震退数丈远。 “哇!”小蝴蝶被惊到,吓得哇哇大哭。 “折枝!”温婉冲上前抱回小蝴蝶,守卫们见状立马动手,几招之内将所有黑衣人擒下。 那些黑衣人也不再抵抗,只是对着温婉高声喊道:“温堡主,你如今已是高高在上的平南王妃,有身份之人,我想,你也不想传出个鸡鸣狗盗的名声,这项链本就不属于你们,偷着别人的东西,你拿着也心安吗?” 温宁一时心头惹上怒火,柳眉倒竖,怒声喝道:“放屁!我看你们是喝多了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偷来的,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为首的黑衣人还未说话,只见人群中一个急性子的黑衣人抢先说道:“什么你娘留给你的,这就不是你们的东西,就算是你娘留给你的,也是你娘偷来的!” 温宁闻言更是怒火中烧,心里暗忖,爷爷临终前只说是这是娘留给她的,却是并未说这个奇怪的东西娘又是从何处得来的,但是依据娘往日的为人处世,断断不是那鸡鸣狗盗之辈。 “真是一派胡言!这项链是我外祖母留给我娘的,怎么会是偷的?若是想要诓骗东西也是要编些像样的理由,真是里子面子都不要了!” 那黑衣人呛声:“我胡言?这项链本身有两条,若这是你娘传下来的,那另一条呢?” 温宁顿时皱眉:“两条?” “哼!说不出来了吧?可见这项链就算不是你们偷的,也是你娘偷的!” “再敢诬蔑我娘,我杀了你!”温宁拔剑冲上前。 “且慢!” 突然,一位老者喝出声,只见贼群中,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借着火光似是在打量着温宁,也是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669】故人之后。 温婉以为那老者要出手,下意识扯过温宁,将她拉到身后。 “别冲动。” “姐,这些贼子辱骂我们娘亲,如何能忍!”温宁红着眼睛。 那老人见温婉站到了火光前,又接着开始打量起了温婉,眼神里透露着掩饰不住的惊讶和疑问。 那老者似乎是想确认什么,竟一把从温家堡守卫的手里抢过火把,又向前走了几步,距离温婉和温宁更近一些。 楚亦见这人如此动作,身子往前一步挡在了温婉的前面,手里的佩剑唰的拔了出来,直指向老者。 “再向前一步,死!”冷冷的声音吐出。 老者没看抵到胸前的剑尖,只停下,苍老的双眸直锁住温婉和温宁二人。 “刚才你说这项链是你母亲所赠,那请问姑娘,可否告知你母亲的闺名?” 温婉和温宁对视一眼,随后温婉便用试探的语气说道:“你认识我们的母亲?” 那老人深呼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看着二位姑娘的面容,让我觉得和一位故人很是相似,想是也许是故人之后,所以才是如此询问。” 那老人身后的黑衣人听闻他如此说道,一时也都相互对视,似是不敢相信又很诧异的样子,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温婉和温宁一直对于自己的母亲也不是很了解,母亲在她们的记忆里也只是一个不甚清晰模糊的影子,现在听闻面前之人也许是母亲的旧友,不如的动容起来。 温婉心下虽有些怀疑,但想着自己母亲早已故去,一直也没有听说有什么仇家,现在只是问一下母亲的名讳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便道:“母亲姓廖,名锦荷。” 只见温婉话音刚落,那老人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诧异与惊喜,老人身后的黑衣人也是面面相觑,像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温婉与楚亦对视一眼,二人都把这些人脸上的表情看的很清楚,却都是保持沉默。 同时刚才还满脸震惊的老人,此时也是陷入了沉默,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刚才还剑拔弩张喧嚣不停的院子,此时却是安静的像是掉根针都要被发现一般。 这时,突然有一个黑衣人打破了沉默,很是急切又像是要证明什么一般,大声的叫喊道:“这肯定是阴谋!她们一定是知道了钥匙里的秘密在故意诓骗我们,一定是阴谋!” 温婉听闻这个黑衣人情急之下说出的话语,敏感的捕捉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一双圆润的杏眼此时微微的眯着闪过一丝防备的光芒。 钥匙?他们是说宁儿身上的这个形状奇怪的东西,原来竟是一个钥匙? 那老人见黑衣人未经思考就出口暴露了重要的信息,转头投去一记警告的目光,那黑衣人似乎也是有所觉察,便微微的缩了缩身子,向后退去。 老人见状,转身回头看向温婉,为表诚意,他放下了手里的刀。 温婉见那老人如此举动,心里知道只怕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便道:“只怕,你刚才还有什么话没有问完吧?” 那老人一直盯着温婉的脸,随即却是突然笑了出来,说道:“原来竟是个误会,看来我们是友非敌。” “裘老!你别被她们骗了,小姐我们都已经找到了,那项链就是她们从小姐身上偷的!” 袭老再度回首,深邃苍劲的眸中射出一道精光,冷喝一声:“退下!” 那黑衣人很不服的咬着牙,但最终还是屈于老者的威严,没再说话了,只是看向温婉和温宁的目光中,带着看骗子的冷意。 温婉见那老人态度突入其来的改变,心里也是有些奇怪,但还是沉静的说道:“不知您这是什么意思?” 那老人闻言,道:“温堡主否告知二位外祖母的姓名?” 温婉和温宁听闻那老人如此问道,姐妹二人对视一眼,随即又都摇了摇头。 温婉便道:“外祖母的的名字实在是不知晓,只知道外祖母是穆氏。” 穆? 身后的黑衣人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穆姓,在几十年前,可是南胤国的王姓! 那老者听闻温婉如此说道,双眼瞬间就被泪珠填满,滚滚热泪却是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说道:“果然是故人之后,我早已寻觅已久,今日居然机缘巧合才得以找到,确实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温婉仔细盯着老者,见他眼中神情也不似做假,想了想,着人撤下刀剑。 “几位别在这外面站着了,若真是友非敌,就先进到堂内细说吧。” 那老人见温婉如此态度,也是并不推脱,便命身后的黑衣人放下武器,在温婉的带领下走进了屋内。 温婉见众人都已坐定,便示意上茶,随即问道:“不知你刚才说我和宁儿是故人之后是何意思?莫非是认识我母亲?” 温婉坐在上首,楚亦坐在旁边看着温婉脸上有些严肃的神情,突然道:“婉儿,很早之前,为夫也查过你的身世,但是似乎查到你外祖母线索就断了,只知她生前似乎是南胤国流放而来的人。” “南胤国流放而来?” 楚亦点点头,那次还是温婉醉酒了说自己是小公主,他顺便就查了一下,线索断了后,也没再查下去了,之所以没告诉温婉,是不想自己是罪人之后的消息让她心中蒙上阴影,也免得人对她说三道四。 这一群人一听流放二字,眼中皆是冒出了光:“难道,她才是……” 老者看着温婉这有几分熟悉的面容,点点头:“实不相瞒,我等都是南胤国人。这些年,老朽一直在寻找故人之后,刚才在外面借着火把的光,温堡主和二小姐的面容与故人很是相似,若非是血脉同属,天下又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所以老朽便试探的问了一问,却是不想真的是故人之后,当真是意外之喜。” 在这群人中,只有裘老年数最大,算起来,比上温婉的外祖母都还要大了。 自然是见过当年的长公主的。 所以,见他坚持,他身后那些人,大概也明白了什么。 温婉和温宁听闻那位老人如此说道,心内都是一阵狂喜,本以为母亲逝去的早,此生是再也无法知道母亲的事情,只怕是那个母亲留下的项链具体有什么重要的意义也是无法解开,却是不曾想居然还可以遇到母亲故人。 温婉面上难掩喜色,道:“不知如何称呼?” 老人此时面色较刚才更是和善,说道:“在下姓裘,温堡主若是不嫌弃,叫我裘叔即可。” 温宁点点头,说道:“不知裘叔可是了解我母亲?可否讲一讲关于我母亲的事?” 【670】人生处处充满狗血。 温婉见温宁如此问道,又补上一句道:“裘叔刚才说一直在寻找我母亲和我们,想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而并不仅仅是寻找故人这么简单吧,既然现在打算坐下细聊,不如直接详细的谈一谈。” 裘叔仔细瞧着这两姐妹,这和当年公主年轻时几乎复刻一般的面容,加上自带优雅的气质,越看越像当年的长公主。 即便客栈里已经有个“皇室遗孤”,裘叔坚信,眼前这两姐妹,才是长公主的血脉。 有意思了,他们先找到的,居然是个假冒的。 裘叔想到此处,便抬头环视了一下温婉与温宁两姐妹,随即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堡主说的不错,我们确实是有要紧事。” “老朽一直在寻找大胤国皇室的血脉。” “皇室血脉,你是指我们两姐妹?” “没错,堡主和二小姐,是我们大胤国长公主的外孙女。” “公主的外孙女?” 温宁和温婉对视一眼,皆是惊讶无比。 温婉额角一跳,面上依旧淡淡的说道:“不知裘叔这话从何说起?” 裘叔接着说道:“几十年前,大胤国发生过一场战乱,异党为了夺取皇位构陷公主通敌叛国,而皇上听取了奸臣谗言,公主就这样被流放到了大胤的边疆。” “老朽无能,等到暗暗探访过来时,公主已经过世了,几番打探才查到她隐瞒身份与一位山中平民成了亲,生下一个女儿,也就是你们的娘。老朽又顺着这条线索查了下去,几经辗转,才查到你们母亲最终是落在了一处叫九峰村的村庄里。” 裘叔说道这里,脸上都是一片伤感之意,像是深深的陷入了回忆里,缓缓的道:“这些年的探访,我们始终只是探查到些消息,却始终是没着人。也不知这些年,公主和小公主到底是过得什么样的日子。” 温婉听到这里,不露痕迹的深吸一口气,问道:“那裘叔又是如何找到找到我们的?” 那裘叔听闻温婉如此问道,长叹一口气,似是无奈,又像是在责怪自己办事不利,有些懊恼道:“大祁是在是太大了,且公主一直都在刻意的隐藏自己的身份,我们找的毕竟是公主,也是只敢暗访,不敢明察,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国土内,这些年也只是查出公主的后人的行踪似乎是在岂南郡,于是便就过来寻找。” 温婉闻言,突然想起自己的记忆里关于母亲似乎有着模糊又零碎的片段。 记忆里的母亲本就很不平常,虽是嫁与父亲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气质却很是出众,言谈举止间透着难以掩饰的涵养。 温婉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母亲虽然去的很早,但一向是很有见识的,周身的气派也常常是与众不同。” 母亲去世时温宁年纪尚小,对于母亲并没有什么印象,听闻这话,便转头看向了裘叔,像是想听裘叔怎么说。 裘叔听闻温婉的话语,点了点头,脸上带着笑意和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说道:“那是自然,公主从小就是宫里最好的师傅教的礼仪与功课,且公主天资聪颖又美貌非凡,一直都是大胤的骄傲,想来就算是公主流落到了民间也是定然卓尔不凡的,自然也把这些都传给你们的母亲。” “再加上你们的娘毕竟是大胤皇室公主的血脉,自然也是有我们大胤皇室的气派在的。” 温婉闻言,点点头继续说道:“母亲是个诗情画意的人,当时温家的书香都是母亲熏陶出来的,也会时常教我一些平时学不到的知识。” 裘叔又接着向温婉问道:“你娘可有和你们提过大胤?” 温婉略微的想了想,缓缓说道:“母亲是有提过几次,在记忆里,母亲对大胤似乎挺是熟悉,又是会提起大胤哪里的风景最好,盛产哪些特产,但似乎她也是听说的。说起来不甚清晰。” 温宁闻言,心里有些酸涩,母亲去的早,自己竟是连母亲的一丝也是记不得了。 温婉见裘叔一直在暗暗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又接着问道:“刚才裘叔一直在提到的钥匙,可是有什么隐情吗?看你的神色很是紧张的样子。” 裘叔见温婉这么问,却是顿了顿。 “噢是的,这个钥匙,是大胤皇族的一个信物,当年公主丢失的时候身上带着这个信物,我们心想公主虽然去世,但是一定会把这个钥匙留个自己的后代,所以也就成了我们找人的凭证。” 裘叔留了一半话,钥匙的秘密实在是太大了。 之前他们就是太过激动,让那夏荷骗得好惨。 即便他能确定眼前的两姐妹就是长公主的外孙女,他也还是要谨慎一些,而且现在也不是把钥匙的秘密告诉她们的好时机,还是再等一等吧。 温婉闻言,眉头一皱,盯着裘叔像是在辨别他言语中的真假。 温宁却是拿着钥匙问道:“那这个钥匙为什么看来形状很是奇怪,像是一半?” 裘叔沉迷了一小会儿,道:“二小姐手里的这钥匙,确实是一半,另一半现在在我们手里,这两半的钥匙是可以拼成一个完整的钥匙的。” “那钥匙另一半,娘亲当年是给了我的,只是没说明是何物,我也没甚珍惜,不知哪年弄丢了,没想到,最终还是到了裘叔手里,看来还真是缘分。”温婉一边这么说,都觉得事情也太凑巧了。 裘叔可不想承认自己是被一个女子蒙骗成这样,打着哈哈道:“是啊!缘分!” “时间已经很晚了,不如裘叔你们就在温家堡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们明日再谈。”温婉看着裘叔说道。 “多谢堡主美意,只是我们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况且这么晚了在温家堡留宿难免有些打扰,我们的客栈也并不远,自行回去休息便可,至于以后,会再来温家堡拜访的。” 他还有非常要紧的事要办。 真的找到了,那假的……哼! 温婉见裘叔这么说,也不多留,笑着起身送客,命人送裘叔一行人出去。 待裘叔一行人走后,温宁突然走到温婉身边,低声道。 “姐姐,我总觉得这个裘叔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关于那个钥匙,一定还有什么秘密。” 温婉点点头,笑着帮温宁把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说道:“我也这么认为。” “先别想那么多了,太晚了,你先去睡吧。” 等温宁走了,温婉呼出一口气:“果真人生处处充满狗血。” 没想到她的身世还真大有来头。 楚亦看着温婉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把她揽在怀里,学着刚才温宁的样子,趴在温婉耳边轻声说道:“婉儿也不必多虑,一切还有你相公我呢,为夫一定派人查个清楚。” 【671】夏荷之死。 晨光依稀从云层里透出来,整个街上还没有什么行人,只有几个卖早餐的小贩开始准备出摊。 夏荷还在床上睡的香甜,甚至还做了一个梦到温婉跪地向自己求饶的美梦,谁知梦还没有做完,夏荷却是突然被人一把从床上揪起。 夏荷穿着单薄的睡衣,突然被人从温暖的被窝里拽出来,一时怒火心生,忍不住开口大骂。 “你们这些黑了心没长眼睛的玩意!没看到本公主正在睡觉嘛,你们这群奴才居然敢上前打扰,就不怕本公主治你们的罪……” 夏荷双手插着腰,以前故意装出来的知书达理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十足十的泼妇架势,和她之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夏荷还未骂完,裘叔就对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神。 那人心领神会,上前一把反扣住夏荷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随后又一脚踢在夏荷的膝盖处,夏荷承受不住力,直接踉跄的跪倒在地。 夏荷一时有些懵,对着裘叔狠狠的瞪着眼睛。 “裘叔,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大胤的公主,你如此对我,可是要造反不成?” 裘叔见夏荷直到现在还是嘴硬,便冷笑一声说道:“怎么,戏演的久了,就当做是真的了吗?” 夏荷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里意思,尝试着扭动着身体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是不想按着她那人手劲极大,她根本没有办法起来。 他挺直了脖子,神色很是高傲的说道:“裘叔,归根到底,就算你再有体面也只是我们皇室的一个奴才罢了,我可是公主,你用这种以下犯上的语气和我说话,是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啪!” 侍卫上前,一巴掌呼在夏荷脸上,将她打倒在地,又往她身上啐了一口。 “就凭你!居然也敢冒充我们大胤尊贵的公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真是找死!” 侍卫说完便转头看向裘叔,似乎是在等着裘叔的意思。 夏荷被打懵逼了,捂着半边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心里突然打鼓的紧张起来,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那么多大风大浪她都挺过来了不是。 “……什么意思?裘叔,什么冒充啊,是你说我是大胤国的皇室血脉啊!我娘是廖锦荷……” “叫你装傻充愣!” 侍卫反手又是一个巴掌:“敢玩弄我们于鼓掌之间,好大的胆子!” “不是的!都是误会,不是这样的,都是误会……” “闭嘴!” 裘叔一声低喝,难得显出一丝夏荷没见过的威严,顿时吓得不敢出声了。 侍卫上前:“老实交待,你的项链,是从哪里偷来的?” “项链……我不是偷来的,是我的一个好姐妹送我的……” “你说的好姐妹,可是大祁平南王妃,温家堡的堡主?” “是是是!正是她,我与她自幼便是极好的姐妹……” “放屁!先前一定要让我们杀了她,会是好姐妹,这项链你明明就是偷的我们大小姐的!”侍卫一脚踹过去。 “大……大小姐?” “没错,平南王妃才是我们的大小姐!”侍卫鄙视的道。 裘叔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你个毒妇,不仅冒充我大胤国皇室血脉,还试图利用我们,将真正的皇室遗孤铲除掉,你罪该万死!” “不是的不是的!真的是误会,裘叔我知道错了,求求你……” 夏荷伏在地上哭天喊地,侍卫觉得太吵,看向裘叔。 裘叔皱眉挥了挥手 ,“处置了吧。” 那侍卫心领神会:“是!大人。” 而后就见那侍卫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出来,递给门外的侍卫,“将这毒妇赏给街头的张屠夫,这药也赏给他。” “不要!不要!救命啊!”夏荷惊恐的求救。 然而,再也没有人对她的声音有所动容。 当晚,村头张屠夫家里,响了一晚的惨叫哀嚎声,到天亮时分那声音才渐渐没了。 “大人,人死了。”侍卫回来禀报。 “嗯。”裘叔无所动容,慢悠悠的喝着茶。 旁边的那些人站在旁边似乎是在等着裘叔接下来的安排,只见其中一个人问道:“裘叔,昨晚关于钥匙的那件事,两位小姐似乎是有些怀疑,并未完全相信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裘叔闻言,放下手里的茶杯说道:“这钥匙事关着我们大胤的皇室大统,不可轻易泄露。” 那人接着又道:“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找到公主的后人了吗?为何不直接把她们接回大胤?” “先前是我们太过急躁了,就算是公主的后人,可是这两姐妹毕竟出身贫寒,这些年一直都在乡野农村过活。她们母亲又去得早,纵然是学了些琴棋书画的,也不顶用,没有见识,便没有格局,容易为小头小利失了方寸。就算是靠着继承来的好皮囊侥幸的当了王妃,也不见得就有真的本事。” 裘叔似是有些担忧的缓缓说道:“就只怕这姐妹二人不仅难以对大计有助,还会阻碍大计啊,到时候裴大人一定会很失望的,那就得不偿失了,还是谨慎些,我们看看再做定夺。” 裘叔连尊称都没用,也是吓怕了。 怕这两姐妹一样是扶不起的阿斗,毕竟,她们不只是认个亲这么简单。 “大人英明!” 楚亦一早便吩咐手下去查裘叔所说一事,温婉手里拿着醉香居的账本却是微微出神,秀气的眉毛轻轻的拧着,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楚亦见状,便带着轻微的笑意,上前伸手拿下温婉手里的账本,笑着坐在温婉身边,将她揽在怀里,笑着说道:“这件事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温婉把头轻轻的靠在楚亦的肩上,道:“这件事其实倒也是不急,毕竟时间很是久远,且到底是大胤的事情,归属于另一个国家,又是皇室的私密事,只怕查起来会不大方便,我只是在想,一直以来我都在想我和宁儿的娘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却是未曾想到会是大胤的公主的女儿。” 楚亦闻言,笑着说道:“无论你的母亲是谁,也不论日后会有什么未知的风险,你都是我的夫人,天塌下来也都有我为你撑着。” 温婉闻言,抬头对着楚亦莞尔一笑,道:“只是不知道这裘叔接下来打算做什么,看来我们也只能是暂时按兵不动了。” 楚亦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道:“放心吧,裘叔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找到你们,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与打算,都不会就这样轻易放手,一定会自己主动来找你们的。” 【672】身世背后还有隐情? 正如楚亦所料想的那样,裘叔在处理完夏荷以后,便来了温家堡。 温婉便在前带路,温宁此时已经坐在温家堡的正厅,手里把玩着一块青碧色的手绢,似是有些烦躁。 一见温婉带着裘叔他们进来,温宁便连忙起身,笑着让坐,裘叔对着温宁很是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随即便也不推脱的在右手边第一张椅子处坐了下来。 温婉见状,眼底浮现出意思笑意,便吩咐下人备茶,裘叔连忙笑着说道:“多谢主子赐茶。” 温婉连忙出声打断,道:“裘叔,现在毕竟还是在大祁,且我现在的身份是王妃,也是温家堡的堡主,用主子的称呼实在是不妥,裘叔以后便称呼我为堡主或者王妃都可。” 裘叔听闻温婉如此说道,内心暗自点头,此举也正是暗合他的心意,温宁见温婉这么说,便也笑着说道:“既然这样,裘叔以后叫我二小姐就可以了。” 裘叔笑着点头,随即说道:“其实我此次前来,也是有要事想要和温堡主商量……” 裘叔见温婉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微微点头,像是在暗示自己接着说下去。 便接着说道:“我们一直谨记自己的使命,这些年来始终都在寻找二位的下落,如今已经找到,实在是喜事一件,现在已经得偿所愿,我们愿意一直追随堡主和二小姐,听从二位吩咐。” 温婉闻言便看向温宁,二人对视一眼以后,温婉便道:“裘叔这是哪里的话,这些年裘叔一直不辞辛苦的寻找我们姐妹二人实在是辛苦,现下不如便就在温家堡里住下,至于以后的事情,也可以慢慢商议。” 裘叔见温婉这么说,便连忙笑着点点头,道:“如此,我们便是感激不尽了。” 温婉闻言便吩咐人去给裘叔他们安排住处,待目送裘叔一行人走后,温宁连忙走到温婉身边坐下,却是什么也不说,只是一直盯着温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温婉笑着望着温宁,说道:“可是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 温宁闻言便点点头,似是在想该从哪里问起,略微思忖一下。 “我有一些想不明白,既然裘叔他们一直在苦苦寻找我们,为何现在反而不急着带我们回大胤?反而像是什么也不急的样子,决定在这里住下来?” 温婉见温宁一脸疑惑不解的样子,便道:“这裘叔自然是有急事,也是有大事,只不过,看他的样子还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确认,这件事要远比找到我们两个更为重要,或者说,也许裘叔他们一直在找寻我们其实就是为了这件大事……” 温宁闻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缓慢的说道:“所以,他们提出要住在温家堡,其实也是为了考量我们?是为了看看我们是否符合他们的要求吗?” 温婉闻言,点点头,说道:“大致就是如此,只是不知道他们谋划的究竟是什么大事。” 裘叔一行人自从入住温家堡以后,温婉也并没有给他们安排什么事情,只是一直好吃好喝的待着他们。 裘叔他们倒是有了时机,就在温家堡各处闲逛。 一行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可是看到整个农堡内砌成的花镜绿化带,还是颇觉新颖,好几天流连在奇异果园舍不得出来,还是不敢相信居然在大祁的地界上看到了他们大胤的特产水果,再看到辣椒酱作坊,在醉香居从一楼参观到顶楼,连日来都是赞叹。 这么大个农堡,占地面积不小,但却是每件事都井井有条,从清晨到黄昏落日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不仅气氛融洽,更是丝毫没有懈怠的,仿佛都是在给自己家里劳作一般。 裘叔不由内心暗赞,看来,这位大小姐确实是有一番本事。 “王妃,那伙人似乎在打量温家堡的营生。”侍卫自然发现了。 “无妨,让他们参观。” 温婉只是笑着,并没有多说什么,还吩咐不得有人打扰他们参观。 这日午饭的时候刚过,温婉正在哄着小折枝午睡,就只见楚亦手里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温婉看着楚亦脸上略微带着些得意的神色,心下便已了然。 楚亦把信放在桌子上,随后动作很是轻柔的接过温婉怀里的小折枝,把她放到床上。小折枝刚被放在床上还有些没有睡熟,楚亦又轻轻的拍了拍折枝哄了她一会儿才又走到桌边坐下。 温婉看着楚亦对待小折枝这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神情,在心里便不由暗自感叹:果然是个女儿奴。 楚亦看着温婉一直在盯着自己,眸光里都是笑意,便道:“夫人可是知道这信里都是什么内容?” 温婉闻言,笑着瞥了楚亦一眼,轻声道:“刚才见你走进来那一副得意的神情就知道,一定是裘叔的事情有了结果呗。” 楚亦见温婉难得露出如此小女儿娇羞的神色,便伸手轻轻的在温婉秀气的鼻头上刮了一下,随后说道:“既然如此,夫人打算怎么奖励为夫?” 温婉见楚亦如此,便眼神中故意做出有些无奈,伸手握住了楚亦的手,拉长了调子。 “依我看……还是……” 楚亦心内不由一荡,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温婉,却是不想,温婉接着话锋一转。 “还是把宁儿叫过来一起商讨这件事吧。” 楚亦眉头一挑,知道温婉这是在故意的逗自己,朗声笑开:“刚才在我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派人去请她过来了,想来这会儿也是快到了。” 楚亦话音刚落,就只见温宁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衫走了进来。 温婉笑道:“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温宁见姐姐在打趣自己,便笑了笑,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接着道:“姐姐和姐夫找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莫非是关于我们的身世已经打听到了消息?” 温婉见温宁还是有些急性子,便笑着把手里的信递到了温宁的手边,说道:“看把你急的,既然这样,你就先看看吧。” 温宁看着姐姐一脸宠溺的神情,便也不不推脱,拿过来便急忙拆开来看。 【673】抉择。 只见温宁看着手上的信却是越看神色越凝重,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 温婉见状,便知道事情也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恐怕还有些棘手。 三人相继看完后,温婉没问楚亦,首先问的温宁。 “宁儿,你怎么看?” “老实说,我有些不确定……裘叔他们这算是在利用我们吗?” 温婉没点头也没摇头,又看向楚亦。 楚亦道:“宁儿说得也没错,至少,裘叔是把你们看一把利剑了。” 原来,这大胤现在局势很是混乱,自从上次战乱以后,温婉和温宁外祖母的兄长,也就是原本的大胤皇帝,英年早逝,并没有留下子嗣,皇位被奸臣夺取以后一直贪图享乐,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而这奸臣上位没有多久,朝堂内就有人为他上位不正之事起兵讨伐。 然后,大胤江山就又换了主。 皇位几经辗转,这短短的几十年,大胤已经换了四任皇帝。 但却是没有一位是励精图治,真的为大胤的子民着想的,毕竟都不是正当继位的,上了位后,都要防备着被人再度以同样手段夺了位,这些年,这几任皇帝就只顾着打打杀杀权谋争斗去了,民生大计根本没顾得上。 眼看着现在的皇帝也越发的暴戾昏庸,原本特产丰富的大胤国,国力却渐渐衰败。 而大胤周围的其他国家,却已开始虎视眈眈。 现在这种情形,若是再没有人能够站出来力挽狂澜,只怕大胤就要走上亡国之路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朝中有老臣提出了,当年被流放的公主也许还有子嗣留存于世,虽然是长在民间,但到底也算是真正的皇室血脉,总要比那些奸臣上位要好,这才派人来寻找温婉和温宁的下落。 抱着一丝希望,这位皇室遗孤,能拯救南胤百姓于水火。 温婉道:“这么说,裘叔是想要带我们回到大胤,去争夺皇位了?” 楚亦道:“现在形势很是复杂,裘叔究竟是何目的还是不好下定论,就只怕还有一些内幕使我们不知道的。” 温宁闻言,神色很是凝重的说道:“虽是如此。可是皇帝本就是应该要为百姓着想,让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正事,这些奸臣这般作弄,好好的大胤国,就这样沦落到如此地步,就应该把他们拉下位!” “这么说,宁儿想要夺位?” “我一个女儿家,夺什么位呀,总有别的办法!”温宁道。 “这可不是小打小闹的事,皇权斗争,向来是兵不刃血的,何其凶险。”温婉笑了笑。 温宁拧着眉:“既然我们是大胤皇室的血脉,就不能看着大胤走上亡国的路!无论是为了百姓,还是为了母亲和外祖母,我都觉得应该要拼上一拼!” 温婉见温宁很是坚定的语气,沉默了下来。 温宁道:“怎么了姐姐?你……不想去吗?那可是我们的国家啊!” 温婉迟疑了下,“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真的掺和进去,可就得舍弃这般安宁的日子了。” 她看了眼大门外的景色,温家堡如今已是一片福地,有了平南王妃的身份,在岂南郡一带,他们再也不用担心有谁会谋害他们,又有谁能伤害到他们。 也许是经历了太多,她最终想要的,还是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 又或许是她毕竟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对这狗血的公主遗孤身份,真没有太大的归属感。 “姐姐,是你告诉过我的,世界很大,我们应该出去看看。再说了,大胤国的百姓于水火中求生,他们想要安稳日子都求不到,我们既然身负使命,就应该去拯救他们啊,怎么能只贪图自己的安宁呢!” 温婉对上温宁那双正义感满满的眼睛,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看了看楚亦。 楚亦却也只是看着她,并不语。 这时候,是她们两姐妹做主的时候,无论什么结果,他都不应该干涉。 看着妹妹此时一脸的使命感,温婉不禁心想,或许真的是不愧皇室血脉,温宁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是救民于水火的正义与使命。 叹了口气,温婉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一趟南胤,好歹,也要先弄清楚局势。” “真的?姐姐你太好了!” 温宁立刻展颜开笑,“放心,我也不会冲动,这么大的事肯定要好好的筹划一番才是。” 温宁离开以后,温婉望着楚亦:“你……” “什么都不用说。” 楚亦一把将她抱住:“只要是你要去的地方,无论是哪里,我都要在你身边。” “可是,你刚封王不久,封地这边事情多,你怎么抽得开身?” “无需担忧,现在封地新任职的官员大部分都是我这些年带的心腹,不用我在场,他们也能做得很好。”楚亦宽慰她。 温婉闻言心下很是感动,却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便伸手紧紧的抱住了楚亦。 入夜,整个温家堡都融进了夜色里,天上稀疏的挂着几颗星子在晦暗不明的闪着。 醉香居客栈的某个房间里,闪进了一个人影,在桌子上放下了一个细长的盒子便就离去了。 裘叔清晨醒来,起身到窗边看了眼外面的景色。 “这客栈难怪能卖这么贵,景色的确是妙啊!” 正想要倒杯水喝,却是看见桌上一个带着很是熟悉图样的盒子。 裘叔不由眉头一皱,快速将那盒子打开。 “这……!!” 瞬间像是被雷击中,裘叔手中的杯子一下便掉在了地上。 裘叔整个人像是失去了魂魄,根本没有心思去管那洒了一地的水和碎杯子。 呆呆的出神许久,直到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裘叔这才回过神来,练忙把盒子收好,收敛好神色起身去开门。 同行的小武像是很是不安的样子,“裘叔,温堡主派人来请咱们过去,说是有事相商,会不会,她已经发现了我们的目的?” 裘叔定了定神,“不管她知不知道都无妨,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看得出来,这姐妹两个都是聪明人,更不要说那王爷更是一个心思深不可测的,现在他们既然叫我们过去,那就先过去看看再说好了。” 【674】前去南胤。 待裘叔到温家堡正厅的时候,只见楚亦和温婉温宁三人已经坐在椅子上喝茶,像是等待已久的样子。 裘叔连忙走上前去行礼,温婉便笑着说道:“裘叔何必如此客气,直接坐便是了。” 裘叔闻言,道:“温堡主待我虽然客气,但是我不能不知规矩,平南王妃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这都是不敢忘的。” 温婉见裘叔今日和平日里不大一样,心里便暗自奇怪。 但也没多问:“裘叔这些日子在温家堡休养的可好?” “自然是极好的,王妃还特准我进入醉香居歇息,不仅风景秀美,这堡里人们相互接触也是有爱自然,很是舒畅。”裘叔这话也是无休止心夸赞。 “既然如此,想来有些正事,裘叔也是该和我们姐妹二人交代一下了吧?” 裘叔见温婉和温宁姐妹二人一齐在盯着自己,心中微凛,面上还是很是沉着的说道:“不知堡主所为何事?” 温宁见那裘叔还想蒙混过关,便没有忍住脾气,没有好气的说道:“自然就是裘叔千里迢迢来找我们姐妹二人所为的事情啊。” 说罢温宁便盯着裘叔,生怕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神情。 温婉跟着续上一句,“听闻大胤现在正是动乱之际,想来裘叔如此忠心,自然应该也是心急如焚吧。” 听得二人的话语,裘叔心下便知道,她们果然是已经打探到了消息。 也是,堂堂一个平南王在这儿,怎会干看着。 “实不相瞒,老朽确实是打算,这两日便来寻堡主和二小姐诉说此事。” 楚亦坐在堂中,将裘叔的神色都收入眼中,但并不出声说什么,只在那儿坐着喝茶。 裘叔却是看了楚亦一眼,才道:“这些日子,我看着温家堡这么大的产业,知道堡主和二小姐都是为之付出了心血的,便想着这要是前去大胤,只怕是会有些不舍,才一直没有忍心急着说。” “裘叔此言差矣,这认祖归宗的大事,岂能耽误得?就算我们前去大胤,这温家堡可不是离了主人就不成了。” 裘叔心里原本是有一番自己的打算,现在听温婉二人这样像是带着软刀子的话语一句一句的朝着自己袭来,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虽是不怎么说话,但是眼神却是一直在扫射的楚亦,就更是难顶得住。 裘叔顿了顿,略略的思忖了一下,笑着说道:“那是老朽考虑不周了,既然如此,那不日我们便出发吧?” 楚亦右手把玩着桌上的茶杯,眼角似挑非挑的望向裘叔,却是嘴角勾起了几分笑意,并未言语。 裘叔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像是被发现了,一时有些语塞。 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 温婉见状,心下有了几分了然。 接着便道:“那就约定三日以后出发,裘叔看看有些什么需要安顿的,这两日且安顿好了。” 温婉看向温宁,见她眸中闪过一丝兴奋,更多的是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困难的坚定。 裘叔见温婉已经决定好了出发的日期,便也只好赔笑着点头称是。 送走了裘叔一行人以后,温宁没有忍住性子,便是急急忙忙的开口说道:“这个裘叔怎么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感觉我们主动提出要前去大胤,他却像是很是不开心一样,仿佛有什么事情在拖延着他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 温婉见温宁这样说,秀气的眉峰微微蹙着,动作很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宁儿并非多心。只是,她是我们目前唯一可以知晓情况的人,先跟着他,且看看。” “嗯,且先跟着人了去南胤,看看那边的局势,咱们再做打算。”温宁点头! 能这么说,说明她也是有过思量了的,这丫头,是真开始认真了。 温婉决定以后,先去了醉香居,正好徐掌柜正在柜台里手里拿着算盘,手指翻飞正在噼里啪啦的上下拨动着算珠,一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平时算账算惯了的。 温婉眼神中染上了一丝笑意与欣赏,徐掌柜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看到温婉以后,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草民参加王妃!” “起来吧,在温家堡时不用这么多礼。”温婉拂了拂手。 徐掌柜笑着对温婉说道:“王妃今日怎有空闲呢,正好也是快到了给王妃送账本的日子,不如王妃现在便就看一看?” 温婉摇头,“账本照常送给秋树便是了,醉香居的生意以后我不会多过问,徐掌柜操持着便是。” 徐掌柜笑着道:“王妃说得是,是我不知分寸了。” 温婉如今已经不只是温家堡堡主,更是平南王妃,这岂南郡的主人。 此等身份,哪还能事事亲力亲为。 小丫头上了一壶茶以后便就退下去了,徐掌柜伸手为温婉倒了一杯茶,道:“不知王妃今日前来,有何吩咐?” 温婉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竟是有了几分平日里少见的温柔气息,缓缓开口说道:“无甚要事,只是告知你,我和王爷以及二小姐会去趟南胤国,归期不定。这温家堡事情诸多,留下的人也要各负责各的,醉香居这边……” “王妃放心!这酒楼里王妃早年调教出的人才,都可以到堡中帮忙。醉香居有我老徐在,生意差不了!” “果然还是徐掌柜深得我心。”温婉笑着点点头。 “王妃过奖了。不过,王妃和王爷前去大胤,所为何事?” 徐掌柜有些好奇,王爷这才刚封王,不应该坐镇封地吗?怎么跑其它国家去呢? 温婉看了看他:“这是我和王爷的私事,你就无需过问了。” 徐掌柜顿时心中一凛,忙躬身道:“是是,属下逾越了。” 见温婉并没真的生气,才松下一口气,心中暗道自己没点规矩,没跟官家打过交道,连王妃的私事居然都过问。 温婉又一一去看了辣椒酱作坊和虹河街办事处,和主事人交待了几句。 回到堡主院,又喊来秋树叶子四人。 “我们走了之后,堡里的事情就由表少爷负责,你们几人,好好协助表少爷。” “主子,前去南胤路途遥远,路上您没人伺候怎么行?”阿慧担心的道。 “此番前去还需低调,我也不是没有伺候就不会吃饭的娇惯小姐,不用担心。好了,去忙你们的事吧。” 【675】这是他们的家。 温婉没在房间里找到小折枝,想了想,她上了阁楼。 走到楼梯处,就听到咯咯咯的笑声。 阳光甚好,楚亦正抱着小折枝教她识字。 小折枝现在讲话越发的流畅起来,时不时的冒出几句童言童语,经常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温婉看着楚亦在阳光下的温柔侧脸,只觉得这种日子大概也就是岁月静好了吧。 她并不憧憬太大的权利。 只是,想到温宁眼中的光芒,她也明白,有些事该做也还是必须要去做的。 温婉故意把脚步放得轻快,走到楚亦面前,原本还窝在楚亦身边认真识字的小折枝看见了娘亲,嘴角一咧,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伸着手直叫娘亲抱。 楚亦对待小折枝一向很是温柔,相比于对待小玉儿的严厉,几乎对待小折枝就是可以用纵容二字来形容了。 楚亦神色温柔的看着温婉伸手将小折枝抱在腿上,脸上带着如沐春风般的笑意对着温婉道:“堡内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温婉一面伸手拦下小折枝不安分想要弄乱自己头发的手,一面点点头,道:“阿良主意多,这几年心性也沉稳不少,你给了他表少爷的身份,在堡内本就有威严了,又跟风澜公主有不匪的交情,想必就算遇到什么事,他也应付得了。” 楚亦帮温婉倒了一杯茶递到她的面前,“交给他,怕也非长久之计。” 温婉诧异的抬头,却看到楚亦眼中的意味深长。 她略微想了想,笑道:“是我考虑短浅了,此去南胤,变故怕是不小。” 他们这次去南胤,说得不好听,是去争权夺位的,到时候打探出了局势,必然是要盘地用人做事的。 把胥伯良扔在这管理一个温家堡,确实大材小用了。 “看来我还是得再找个人选,让阿良先带一阵子,到时候,他抽身也好抽些。” 楚亦亦严肃点头 :“可得好好选选,需得是个得力又忠心的。” 这事在楚亦看来可不能马虎。 在他眼里,温家堡已经不只是个农堡了。 三年里,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 有热闹的作坊,翻垦的农地;有满目的花带,追逐的猫狗;有落日的余晖,孩童的嬉戏…… 还有一双儿女,这里,是他们的家。 温婉禁不住笑了起来,“现在看来,也就只能交给青山来打理了,虽然他现在一直在跟着赵大哥学木匠手艺,但是对于温家堡内的事务也还算是了解的,况且有阿月一直在堡里学习的好帮手帮他,再让阿良带一阵子,也是能担大任的。” “那小子挺踏实,就是格局还不够大。”楚亦点评道:“让阿良带一带,也正好开阔开阔他的想法。” 温婉笑着道:“此去先不说路途遥远,所图也甚为艰辛,你放着好好的王爷不做,陪我去冒险,可有怨尤?” 楚亦睨她一眼,知晓她这是用轻松的语气来表达自己内心的过意不去。 他嘴角勾出弧度,眸中视线灼热:“既然这样,那夫人打算怎么补偿夫君我呢?” 温婉不由嗤的一下轻笑出声,明白他也是在用逗趣的方式宽她的心:“我也不知道夫君你想要什么补偿,反正夫妻也是这么久了,既然这样夫君还是不如直接说想要什么补偿,也省的娘子我一直绞尽脑汁了。” 楚亦听闻温婉有些戏谑的语气,知道她这是在打趣自己,于是便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撑着额头,歪着头像是陷入了沉思的样子。 温婉知道楚亦是在故意的逗自己开心,于是便也是有意的配合起他来,便眼神带着打趣的样子看向楚亦。 楚亦却像是想好了一般,微微的弯下腰伏在温婉耳边轻轻的说道:“不如,娘子就再为我生一个像是小折枝,或是扶辰一般可爱的孩子如何?” 温婉只觉得此时耳边传来的声音很是魅惑,就像是小时候听娘亲讲的故事中海上的人鱼女一般蛊惑人心。 耳边开始发烫,她努力的定了定神。 “咳咳,这种事情大概还是要看天意吧……” 楚亦刚要开口,一阵敲门声便响起。 温宁的声音随后传来,她带着温青山过来了。 温青山虽然是一直住在温家堡,但还从来没有上过堡主院的二楼,不由的有些拘束。 此时二人已是王爷王妃,纵然同是姓温,那点血脉关系,也都抵挡不住这巨大身份落差带来的心里冲击。 坐在椅子上,温青山各种不自在。 反倒是何月落落大方,虽然仔细看也能看出一些紧张之意,但是面上已经很好了。 着丫环倒了茶,温婉看向温宁:“宁儿可是有事?” 温宁坐在温青山的旁边的椅子上,笑着道:“我想,姐姐应该会找青山吩咐些事,就直接把他带来了,省得姐姐再去人传唤。” “你可真是机灵。”这丫头现在来事的功夫日益见长了。 “青山,我和你姐夫还有你宁姐姐后日便就要出远门,温家堡中的一应事宜,你协助阿良打理,但只有大决策时才找他,更多的事还是你自己学着做主,可有信心做好?” 温婉还没有说完,就只见温青山很是震惊的样子,脸上肿胀成了一片红色。 “温家堡这么大的产业,我……我……” 这可不再是以前的温家堡了,这可是平南王爷和王妃目前的府邸啊! 温宁见温青山这一副活像是刚要出嫁的姑娘一般扭捏神色,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他的头,“你就不能争气点!有什么好担心的!” 温婉神情温和:“你来温家堡也有段时间了,这些日子你一直跟着你宁姐姐学习,对于温家堡的事物其实也还算了解,有阿月给你做帮手,你们夫妇二人做事都沉稳。况且,你解决不了的事还有阿良呢,你也不用太过担忧了。” “且先试上一段,若到时还是觉得艰辛,我再派人接替如何?” 温青山想到堡内比他有本事的人大有人在,但温婉却如此信任他,便明白,忠心更重要。 【676】出发。 内心有种被信任的满足感,他一时只觉得自己热血沸腾,暗下决心一定要照看好温家堡,为温婉效力。 “王妃请放心!青山一定会拼尽全力照顾好温家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了,不就是看个家,搞得这么严肃,不像是要你接管温家堡,倒活像是来找我家提亲的……” 温婉此言一出,温宁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温青山更是不好有意思的伸手挠了挠头,转头看向何月脸上更是涨红,却是一个字也是说不出来。 何月看着温青山看着自己的眼神,一时也害羞了起来,脸上染上一抹绯红,低着头不敢看大家很是羞涩。 把温家堡和醉香居的事情都处理完以后,温婉只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开始隐隐的有些期盼起这次前去大胤的旅程了,虽一切都是未知,但也正是因为这种未知,才有一种包含着挑战的期待。 温婉正在收拾准备此次出门要带的衣物,就只见小玉儿牵着小蝴蝶兄妹二人走了进来。 小玉儿现在长得越发的快了,已经颇有几分翩翩少年郎的感觉。 温婉看着小玉儿和楚亦越发相似的面容,心里暗暗的感叹。 这小子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得迷倒多少家的姑娘,看来自己以后是应该不用担心这小子娶不到媳妇了…… 玉儿见娘亲一直在用一种打量的眼光看着自己,便有些奇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并没有穿错或者弄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也并没有尘土,一时很是奇怪,便试探的轻声道:“娘,为何您 这样一直盯着扶辰看?扶辰可是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吗?” 温婉怔了怔,笑着伸手摸了摸小玉儿的头,“娘亲只是觉得,玉儿好像长得俊俏几分了。” 玉儿看着自己娘亲满脸宠溺的笑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道:“温家堡里的一些姐姐们都说我和父亲长得很像,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娘觉得,扶辰和爹爹谁更好看?” “哈哈!当然是玉儿更好看了,你爹那冰块脸,哪比得上玉儿这个小太阳!”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温婉抬头一看,只见穿着一身玄色衣衫的楚亦正走了进来。 温婉吐吐舌头,“怎么了?” 楚亦走到小玉儿身边,看看一齐盯着自己的兄妹二人,对着小玉儿沉声道:“出门的东西扶辰可是准备好了?扶辰现在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要自己打理,不能麻烦你娘了。” 玉儿听闻自己父亲刚才的话语,又抬头看了看此时父亲有些严肃的面容。 “是,扶辰知道了,扶辰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 说罢,便对着楚亦和温婉行了个礼,然后牵着小蝴蝶准备离去。 楚亦又加一句:“顺便帮你妹妹也收拾一下。” “是!爹爹,扶辰知道了。”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走远了,还听到小蝴蝶口齿不清的话:“爹爹尊的是冰块脸……” 楚亦脸一黑,转头看向温婉:“我记得我对小蝴蝶明明笑得多。” 温婉实在忍俊不禁:“你跟儿子吃什么醋,他才多大,就欺负他!” 楚亦眉头一挑,拒不承认:“扶辰现在年纪也是不小了,以后总是要学着长大,现在你能保护他,可是他以后终究是要自己去独当一面的。” “打着成长的幌子尽欺负儿子!当爹的呢你!”温婉鄙视他。 “这娘子可冤枉为夫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一切都是为了扶辰好,他毕竟,并非普通人家的子弟。”楚亦开着开着玩笑,也语重心长起来。 他有时候不太明白温婉为何总觉得他苛待了扶辰。 他对扶辰的爱,决不少于对折枝。 “你这些大道理我也明白。只是我有些心疼他,明明应该享受童年,却要被迫学那么多。正是因为他并非普通人家的子弟,等他长大,要面临的会有很多。成人的世界无容易之日,那 何不在他们能无忧无虑的年纪,好好开心一把呢?” 温婉看不惯八九岁的孩子一天有长不完的课,背不完的书,对着父母还一堆的繁琐礼仪。 这个年纪,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楚亦闻言,也沉默了下来。 温婉见他不再 开口,就问道:“怎么?又觉得我慈母多败儿了?” 楚亦突然一笑,“谁让你说扶辰在你心里是最好看的男子,你心目中最好看的男子难道不是我吗?” 温婉盯着楚亦,哭笑不得:“你啊!怎么还是和孩子一般计较呢?” 楚亦见温婉脸上带着笑意,神色温柔的盯着自己,便伸出双臂直接将还在收拾衣物的温婉圈在怀里。 温婉手上还拿着衣物,看着楚亦的动作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现了几片红云,道:“这是做什么?难道你还真的计较一句玩笑了?” 楚亦闻言,道:“那我若是真的计较了,娘子打算怎么办呢?或者说,娘子打算怎么哄哄为夫呢?” 温婉看着楚亦正在盯着自己的眼神,只觉得那眼神里像是藏着一汪深水,波光粼粼又是饱含深情,一时更是羞红了脸,于是便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好了,好了,在我的心里,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英俊的男子,也是我最心仪的男子……” 楚亦看着温婉这小女儿家的姿态,有听闻她刚才的话语,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被抹了蜜一般,好像就连空气都泛起了甜意。 这日,天才刚亮,温家堡大门口,几辆马车已经备好。 一行人准备出发了。 温婉没带一个丫鬟,楚亦也只是安排了几个暗卫随行。 他们是大祁的王爷王妃,如果因为太高调,在南胤的地界上被认出来,容易招惹来麻烦。 但马车上的物什还是备得很齐,专门给温婉一家人设计的大马车,刚好能装下他们四个和温宁。 玉儿是第一次这般好的氛围和爹娘一起出去游玩,很是雀跃,而小蝴蝶则是第一次被爹娘带着出远门,更是兴奋得不得了。 吃着东西看着窗外的风景,一家人弄得像是去秋游一般,马车上时不时的传来阵阵笑声。 温宁虽然心里很是清楚此行充满了危险,但是现在一家人聚在一起眼前能想到的也只有开心和快乐了,一路上兴奋的不停掀开马车上的帘子欣赏着外面的景色。 前面在骑马带路的裘叔听着这断断续续的笑声,心里却越发不安。 眉头紧锁,眼神里不断闪烁着挣扎之色。 【677】夜半刺杀。 夕阳西下,转眼一天的光景便过去了,因为是刚开始出发,所以一行人倒是也没有感到疲惫。 裘叔骑着马来到温婉所在的马车旁,道:“堡主,前面有一家看起来还算是不错的客栈,不如我们今晚就在这个客栈休息休息吧,养足精神,明日也好继续赶路。” 为免引人注意,温婉没让裘叔以王妃相称,出了虹城,温堡主的名头至少没有王妃来得响亮。 温婉下了马车后,抬头一看,只见这客栈的牌匾上用着金灿灿的大字写着“来福客栈”四个字。 一个没有忍住,温婉便笑出声。 一旁的楚亦看着温婉一时有些诧异,不知道她究竟是所为何事,竟然笑的这般开心,“怎么了?可有何不妥?” 温婉见状,故意压低声音趴在楚亦的耳旁说道:“这天下是不是有很多的客栈都叫做来福啊,真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楚亦听着温婉娇俏有略微有些得意的声音,很是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低声笑道:“也许吧,看来还是夫人有新意。” 温婉见楚亦这么说,便有些骄傲的对着楚亦扬了扬头,随即向前走去,楚亦怀里的小折枝看着自己父亲此时脸上挂着的宛若骄阳一般的笑意,便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刚刚娘亲和爹爹说了什么呀?爹爹为何这么开心呀,小蝴蝶也想要听。” 楚亦笑着伸手轻轻的捏了一下小折枝的鼻尖,道:“你娘亲在说小折枝最乖最可爱了。” 一直跟在后面的温宁,牵着小玉儿看着自家姐姐和姐夫的互动,只觉得有些害羞于是便加快了步伐带着小玉儿抢先走了进去。 温婉走进客栈以后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个三层的客栈并不是很大,但是客人居然还不少,一层吃饭的地方七七八八的坐着好几桌,于是便就挑了靠窗的一桌坐了下来。 裘叔很快就带着他的人在温婉他们旁边的一个桌子也坐了下来,一行人点了一些家常方便的菜品便就各自去休息了。 分房间的时候,温婉对着温宁道:“宁儿,你就睡这间天一号房吧,我和你姐夫还有小蝴蝶就在你隔壁,有什么事情还可以相互照应。” 温宁点点头便带着小玉儿进了房内,温婉转头对着裘叔道:“裘叔,你和你的手下住在那边的三间房,明日依旧是老时间,用过早膳以后出发。” 那裘叔抬头看了一眼温婉,点头称是随后便就带着自己的人各自去休息了。 温婉看着裘叔一行人都已经各自回了房以后,便和楚亦一起轻轻的敲了敲温宁的房门。 温宁正在喝茶,听到敲门声便就直接打开,看到站在门外的温婉和楚亦,心里有些奇怪,便连忙让他们进来。 温婉刚一进去,便就直接说道:“宁儿,今晚你和小玉儿睡在隔壁的天二号房,我和你姐夫还有小蝴蝶睡在这里。” 温宁听闻温婉这么说,一时感到有些诧异,轻声道:“姐姐,这是为何?” 温婉微微的拧着好看的眉头,说道:“这一路上,裘叔总有些怪怪的,俗话说的好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换个房间,你也注意些。” “好,那我也睡醒些。” 夜半,夜色浓得像墨,没有一丝月色照下来。 温婉和小蝴蝶都睡得正香,楚亦刚刚一翻身,听到门外有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虽然已经是故意放轻,但还是引起了常年习武听觉很是灵敏的楚亦的察觉。 楚亦伸手,摸到了枕头下面的匕首,随即假意仍旧在熟睡中。 为了放轻声音,开门的动作很缓。 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影子,闪身进了屋内。 刚要靠近床边,却见楚亦一个翻身,寒光一闪,匕首划了过去。 黑衣人明显吓了一跳。 虽然楚亦将动作放轻,打斗的声音还是吵醒了温婉。 睁眼就看到床边有人打架,温婉经过一瞬间的惊慌 ,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看到了楚亦熟悉的身形。 即便他在与人缠斗,只要他在,她就安心了。 看楚亦的动作,便知他游刃有余。 温婉干脆又躺回去,把被子捂住折枝,假装还在睡着,以免引起黑衣人的注意同时让楚亦分心给他添麻烦。 可是温婉可以强撑着冷静装睡,但是小蝴蝶却是睡得惊醒。 突然哇的一声开始哭闹起来。 温婉没有办法,只得起身安抚小蝴蝶。 那黑衣人听见哭声,知道不一会儿便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只怕是会更不好脱身,于是心下有些慌乱,想要尽快解决与楚亦的缠斗好去完成自己的目的。 却是不想被楚亦看穿心思,只见楚亦出招越发的凌厉起来竟是招招致命。 那黑衣人见自己再继续下去,也是讨不到什么好处只,怕不是被活捉就是会被杀,连忙撤退。 翻出去时,温婉抽出一剑划过去,在他身上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 那黑衣人刚刚逃出去,楚亦还来不及问温婉有没有被吓到,就只见温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的从床上下来,冲到了隔壁的温宁和小玉儿的房间内。 温婉很是急切的敲了敲门,确实没有人开。 刚想要让身旁的楚亦撞门进去,就听见温宁略带着些疲惫和似乎是睡到一半被打扰有些小生气的声音传来,温吞的问道门外是谁。 温婉道:“是姐姐,宁儿你们开门呀。” 温宁见来人是温婉,虽然心下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很快就将门打开,连忙让温婉和正在抱着小蝴蝶的楚亦进去。 温宁的样子,看 起来什么也不知道,睡得也没有如她所说的多惊醒,倒是沉得很。 她才放心下来。 楚亦见小玉儿依旧还在熟睡当中,便将小蝴蝶轻轻的放在小玉儿身边和他一起。 温宁心里的诧异按奈不住,便连忙问道:“姐姐,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感觉你和姐夫都是一脸凝重的样子?” 温婉定了定神,接着轻声说道:“刚才有一个黑衣人闯到我们的房间内,看样子不是为了钱财,倒像是刺杀,幸好你姐夫发现了才没有事。我心里很是担心,想到你和小玉儿就住在隔壁,生怕你也遇到危险。” 温宁听闻温婉这么说道,只觉得眉头一跳,“真这么巧?” 但 看着温婉确实是不像是受伤的样子,才略微放了下心。 【678】裘叔的古怪。 温宁道:“我一向睡觉都睡得很沉,倒是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温婉闻言,点点头,说道:“那就好,只是宁儿你也一定要小心,只怕这些人是为了你我二人来的,也许还会卷土重来。” 楚亦听闻温婉这么说,眉头紧锁,开口道:“的确像是婉儿所说,这黑衣人像是来刺杀的,也许是为了我们此行的目的,现在才刚出发就迫不及待的出手了。” 温宁闻言,一巴掌直接就拍在了桌子上,很是气愤的说道:“这些人实在是可恶,和还没有进入大胤的境内就要开始做这些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了吗?怕也是只有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温婉闻言,接着道:“现在这些都不紧要,我想那个人的目的自然是希望能够刺杀成功,这样可以永绝后患,但是就算是失败,假如我们受伤的话,势必也会拖延路上的时间,现在看来,我们不仅不能放缓脚步,反而还要尽快才是,赶在那些人再出手之前,尽快争取主动的地位。” 楚亦点点头,接着对着温宁道:“今晚虽然那黑衣人没有来找到你的房内,但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还会再来,为了以防万一,以后你就来和你姐姐一起安歇吧,我就在套间外休息就可以了。” 温宁知道姐夫这是在替自己担心,但是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便和不好意思,便想要开口拒绝,但未曾想,还未开口就被温婉抢先开口,只见温婉道:“宁儿,你姐夫说的有道理,现在是非常时刻,也许下一秒就会很危险,你就不要想太多也不好感到不好意思了,从明天开始就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温宁见温婉也是如此坚持,便就点头称是不再推脱。 楚亦接着说道:“只是可惜,一时不备竟然被那个人给跑了,不然还可以抓住他问个究竟就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温宁道:“可是,一般就算刺杀的话,也不应该是自己一个人来啊,刺杀成功的几率很小不说,就算万一被发现能够成功逃脱也是不易,这个人为什么偏要夜半自己来呢?” 温婉听闻温宁如此说道,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般,说道:“那黑衣人也许是以为宁儿和小玉儿两个人住在这间房所以才故意自己一个人前来的,并非是太自信,而是以为自己提前知道了什么实情,当然,也有这个人只是误打误撞进了这间房的嫌疑,但是我还是倾向于相信前者。” 楚亦接着道:“我刚才虽然没有直接抓住他,但是却是砍伤了他的一个胳膊,想来是不是我们想的那个样子,也许明天就知道了。” 楚亦说完便就和温婉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内容,便不由得相视一笑。 第二日清晨,温婉一行人正在一楼用早膳,温婉看着有些来迟的裘叔,对着他微微一笑,却是什么也没有说,裘叔心头一跳,尽量稳住神情,表现出很正常的样子。温婉见裘叔这个样子,嘴角微微一勾,心下露出了了然的样子。 一行人上路以后,楚亦坐在马车里道:“此行前去大胤,到底是处理事关国家皇位的事情,假如派出王府里的势力究竟是不好,所以我就派陈秋去找了一些以前的旧部下和我们前去,今日他们应该就能跟上我们了。” 温婉听闻楚亦如此说道,甜甜的笑了一下,道:“这样确实很是周到,如此甚好。” 温婉话音才刚落,就只见温宁接着开口道:“姐夫刚才说的可是陈大哥?他也会和我们一起去大胤?” 温婉看着温宁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笑意,便是猜到了几分她的心思,脸上也荡开了几分笑意。 心里暗道,这个小丫头,现在也是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女儿的心事了呀。 楚亦点点头:“没错,他此行会和我们同行。” 温宁在楚亦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不由自主的扯了一下嘴角,但随即又想了什么, 眼神又黯淡下来。 一直坐在温宁旁边的小玉儿却是开口问道:“宁姨,你刚才在笑什么呀?怎么一下又不高兴了呢?你到底是喜欢陈叔叔过来还是不喜欢呢?” 温婉和楚亦都没有想到小玉儿会直接问出来,一时反而替温宁有些不好意思。 温婉心里暗暗想到,宁儿,姐姐也只能同情你了,这只能说是童言无忌呀。 温宁本来以为自己的表情只是一瞬间,没有别人发现,却是不想当着自己姐姐和姐夫的面被小玉儿一下子问了说来,一时有些促狭,却是半个字都是说不出来。 相比马车里面的欢声笑语。 马车前面一直在带路的裘叔,现在很是难熬。 自己左边的手臂昨晚被楚亦砍伤,虽然只有一刀,但却也是深可见骨。 但是裘叔为了不被发现也不能去看大夫,就只好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金疮药涂上了一些,还要伪装着没有受伤的样子以免被发现,一时身体上的疼痛,和心里上的焦虑这种双重煎熬也很是难过了。 裘叔心里暗自想着,明明昨天的时候听说是要温宁住在天字一号房的,可是昨晚故去的时候为什么却是换成了楚亦和温婉? 感觉并不是像是他听错了呀,莫非是中计了? 难道说这温婉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吗? 裘叔越想越是觉得不对。 他都还没有动手,温婉就怀疑他,这王妃,倒还是有几分心思的。 哎,若不是遇到那样的事…… 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他都已经动手了。 现在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像是平日里一样和温婉相处,毕竟自己现在明面上的主要任务,是护送这两姐妹尽快回到大胤。 温婉伸手掀开马车上的帘子,装作在看外面景色的样子,探出头时不时看看前面带路的裘叔。 好一会后,她把帘子放下。 “这个裘叔,虽然是表现的一切都正常,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昨晚行刺的人就是他。” 【679】可愿嫁给他? 楚亦听闻温婉如此说道,便接着道:“你的怀疑没有错,今早在用早膳的时候,我看着他端着碗的左手,虽然他一直在用内力压抑疼痛,不习武的人也许看不出来,却是逃不过我的眼睛,他还是稍稍的漏出了一些马脚,他的左手臂确实是受伤了没有错。” 温宁听闻二人言语,一时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在说什么,为什么又扯到了裘叔身上。 温婉看着温宁很是疑惑的眼神,接着道:“昨夜,你姐夫在与那黑衣人打斗的时候,不是伤了那黑衣人的一条手臂嘛,恰巧,今日那裘叔同样的左手臂就是受了伤。” 温婉说道一半,温宁便懂了:“裘叔受了伤,但却有意隐瞒,假如是直接说明缘由也许反而没有那么可疑。” “没错。” 三人正在马车内闲聊,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楚亦连忙让人停下马车,走下马车一看,原来是陈秋带人已经赶了上来。 那裘叔起初没有认出是陈秋,还以为是有埋伏便让人开始准备战斗。 楚亦一见来人是陈秋,便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裘叔本以为来人是敌不是友,自己正在暗自得意,想着一会儿若是打斗,自己不仅可以假装受伤名正言顺的治伤,也许还可以成功的拖住温婉他们的脚步,却是不想这来人竟是楚亦的人,看来自己以后会更加麻烦,一时更是懊恼。 温宁见陈秋已经到了,原本是很想下车去和他打个招呼寒暄几句,但看着他那张黝黑的脸,最终还是坐了回去。 温婉将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晚上躺下休息以后,温婉便轻声的开口道:“宁儿,有一件事姐姐想要问问你……” 温宁见温婉这么说,一时有些诧异,笑着开口道:“有什么话是姐姐不能直接说直接问的,姐姐只管问就是了。” 温婉感觉现在越发命不准温宁的心思了,缓缓的尝试着开口试探道:“你觉得……陈秋这个人怎么样?” 温宁没有想到温婉会问这个问题,感觉有一些突然,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看来以前的心思,姐姐早就发现了。 “宁儿你不必害羞,现在小玉儿和小折枝都已经睡着了,你姐夫在外间,这里就只有我们姐妹两个,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和姐姐说,不用不好意思的。娘和爹都去世的早,你就只有我这一个姐姐,姐姐一定会为你考虑周全。” “姐姐你想到哪儿去了!”温宁被弄得哭笑不得,又有些促狭。 温婉诧异地道:“难道你对陈秋不是……?” “宁儿知道姐姐是在替宁儿考虑,是为宁儿好。上次宁儿被陈大哥救了以后,就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好人?”温婉眨了眨眼:“那宁儿是觉得陈秋他哪里比较好呢?” 温宁想了一想,认真地数道:“陈大哥也算是我师父了,他一直都对我很好,有危险的时候都会主动保护我,而且,在我和他学武艺的那段时间,他对我要求很严格,看的出来他是一个很正气的人,并没有因为我是一个女子来学武艺而看清我,反而很有耐心,所以,他是个好人。” 这说得,温婉越发没明白了。 是这妮子太害羞不好露骨才这么含蓄表达呢,还是在发人卡? 她干脆直接问:“那假如是要你嫁给他,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生儿育女相伴一生,你可以会愿意吗?” “姐姐你说什么呢?陈大哥对我可不是襄王有意。” “现在假如不考虑陈秋的对你的看法,也不考虑他是否愿意娶你,就只是单纯的考虑自己,你可否愿意嫁给他?” 在温婉心里,温宁发自内心的喜欢比什么都重要,不考虑门弟,不考虑身份地位。 温宁闻言,却是沉默了下来。 好久,她才轻轻的叹息一声。 “如果是以前,或者是有的吧。” “现在,没有了?”温婉偏头瞧着她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看见他时还是欢喜的,可却好像不若以前那般了。” 温宁认真的在挖掘着自己内心的想法,陈秋在她心中的份量一直是不轻的,但她仔细回想,却觉得现在跟以往有所不同。 如果说她心中最重要的排行,姐姐第一,两个侄子侄女第二,然后…… 心里的梦想第三。 绝不是别的人。 姐姐安好,小玉儿和小蝴蝶也安好,她现在心心念念的,是去拯救大胤子民于水火。 而非这些儿女情长。 温婉盯着她神色间的变化,大抵也明白了。 “看来宁儿确实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了,既如此,那你的婚事,姐姐便也不用太操心,相信以宁儿的魅力,迟早会遇到更优秀的人。”温婉如此道。 温宁听着温婉的话语,只觉得心下一片温暖之意,便轻轻的把头和温婉的头靠在一起,轻声道:“姐姐待宁儿的心,宁儿一直都知道的,宁儿也希望姐姐能够一直幸福,只是我还并没有想的那么远,咱们眼下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嘛。” 温婉点头:“嗯,此路坎坷多舛,怕是短时间内不好解决。” 夜深了,众人都在房内熟睡着。 “扑哧扑哧”细小的声音在夜色下响起。 砍了烛的房间里,本应躺下的人,又坐了起来。 裘叔起身,没点烛,轻手轻脚的打开了窗子,却是看见一只信鸽停在窗边。 伸出手抓住那只鸽子,裘叔随后从怀里掏出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纸条,绑在了鸽子的脚上,然后将它放飞。 待亲眼看到鸽子飞远了,周围也无人亮烛后,才又回到床上继续睡了起来。 希望自己的消息,能早日送到荣王的手里。 一转眼,一行人上路已经数日,眼看着就快要进入了大胤的边界,温婉和温宁都有些隐隐的激动和不安起来。 裘叔一个人骑着马在队伍的最前面,暗自在心里想着,原本是打算在路上多拖住些时日,却是没有想到陈秋带着人赶来了以后,反倒是加快了进程,现在也是不知道荣王准备的怎么样了,他还是保住自己这边不要露出马脚吧。 【680】路上。 这边,大胤的一处王府内,只见一个小丫鬟端着一杯茶很是小心的敲响一扇紧闭的房门,半晌也没有听到房内传来应答的声音,那小丫鬟担心手里的茶变凉,于是便轻轻的推开房门。 那小丫鬟探头进去一看,却是见房间内一个人都没有。 小丫鬟于是连忙放下手中的茶,转身刚要离开房间,就只见一个身着玄色绣金线长袍的人已经走了进来。 那小丫鬟连忙跪了下来嘴里道:“还请王爷恕罪,奴婢只是奉王妃的命来给王爷送茶。” 只见那人却是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径直走到里面坐下,伸手拿起桌子上那小丫鬟刚送进来的茶轻轻的喝了一口。 半晌才缓缓开口,语气却很是和善的样子,道:“既然是王妃吩咐的,那便无妨。” 那小丫鬟闻言,只觉得自己的一条命又活了过来。 心里暗自想着,一直听闻这荣王虽然是长得是不可多得的俊俏,但是却最是心狠手辣,今日一见其实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吓人嘛,还听闻这荣王一直对王妃情有独钟,平日里不仅仅是独宠王妃一人,对王妃也是无有不应的。 也许是听她说我是王妃身边的,所以才饶了她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小丫鬟正暗自想着,就只见一个侍卫手里拿着一只信鸽走了进来。 那小丫鬟想着这个时候只怕是王爷有要事要谈,但是刚才王爷虽然说是不追究自己,但却也并未让自己起身或者离开,一时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荣王从侍卫手里接过了那信鸽上的纸条,随即神色冷漠的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用带着漫不经心却又不可置否的语气道:“继续按照原定的计划安排,既然他们这么不自量力,那就先给他们送上一份见面礼好了。” 那侍卫接到命令以后连忙准备转身告退,却一抬头对上了荣王的眼神正在盯着自己。 只见那眼神带着几分不耐烦与冰冷转而扫向了一旁还在地上跪着的那个小丫鬟。 那侍卫明白荣王的意思,于是连忙点头,道:“属下知道了。” 那小丫鬟本来还在暗自想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却是低着头只见那侍卫的衣角停在了自己的跟前,随即感觉到脖颈上一痛,整个人便就晕了过去。 …… 这大胤本就是大祁的邻国,且近两年两国交好,经常在贸易上互通有无,因此这两国的边界倒也不像其他国家那样戒备森严,只是这大胤之前虽然国富民强,但是这些年朝堂里乌烟瘴气,国力究竟是衰败了不少。 因而正午的时候,温婉一行人在路边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是干净的酒楼,打算进去用些午饭。 温宁盯着这桌子上已经上来的菜,迟迟不下筷。 温婉不由得笑着说道:“为何不吃呀?难道是醉香居的菜色把你嘴养刁了,吃不惯外面的味道了?” 温宁扯出嘴角笑了笑:“……没有啊,怎么会呢?” 陈秋瞄了瞄温宁,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在温宁低头专注开始吃饭,似乎没有聊天的状态下,最终没有适合开口的话语。 楚亦也都察觉出,自从皇城一战后,陈秋和温宁之间的关系不似从前那般了。 温婉并不清楚他们两个中间发生过什么,但温宁已经做得了自己的主了,她便也不再操这心。 温宁吃了一口,接上了刚刚的话题,“我只是在想,我们现在虽然还是在大胤的边境,并未进到大胤的内部城池,但是这酒楼的饭菜就已经和我们大祁很是不一样了呢。” 一旁的裘叔闻言,于是便笑着道:“宁小姐有所不知,这大胤所处的位置比大祁更加靠南,因而口味也更是清单一些,虽然是在美食方面没有大祁的菜色种类多,但是胜在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温宁见裘叔如此说道,于是便笑着道:“原来如此。” 用过饭,温婉喝了口茶:“算了算我们在路上的日子,我们应该是快要到大胤了吧?” 裘叔闻言,连忙道:“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左右的路程,就可以进到大胤的边境城市,德城。” 温婉闻言,似是微微的思索了一番, 接着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如今晚,就先在德城外找一个酒楼好好的休息休息,大家这几日也是劳累的,明日在起早赶路进入德城。” 裘叔本就是努力的想要拖延时间,给荣王一些可以准备的时机,现在听温婉主动的提出来自然是喜不自胜。 于是便连忙答道:“温堡主思量甚是周全。” 温婉见裘叔这么说,便微微一笑,道:“既然这样,那去先去问问这家酒楼,有没有数量足够的房间可供我们居住,若是有的话,那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楚亦闻言便抬头看向了陈秋,陈秋见楚亦的眼神,便起身前去打探。 不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酒楼的掌柜说房间还剩很多,足够的。” 温婉点点头,众人便就都各自去休息了。 温婉坐在椅子上,看着温宁抱着小折枝和小玉儿一起玩耍,道:“宁儿,这些日子一定要小心,裘叔一直在寻找我们下落的事情,想来大胤那边一定是知道的,现在我们已经被找到了,况且前来大胤的日子也是不少了,只怕是我们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到大胤了,现在我们必须更是小心谨慎了。” 温宁听闻温婉的这一番话,原本脸上还挂着和小折枝、小玉儿玩闹的笑意,却是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没错,我们现在要参与的毕竟是朝堂之争,早就已经不是温家堡和醉香居里的市井之事,想来多谢小心总是没错的。” 温婉刚点点头想继续说下去,就见楚亦手里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 温婉连忙道:“可是之前去打探的消息有结果了?” 楚亦见温婉很是心焦的样子,便宠溺的笑着把手里的信件递到了温婉的手上,温婉和楚亦对视一下,眼神里都是笑意,没有其他的言语,便是打开了信件看了起来。 【681】荣王。 只见温婉看完把信件递给了温宁,抬头看向楚亦道:“看来,这个荣王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了……” 楚亦微微的点点头,接着道:“没错,这个荣王一直对于国事很是积极,且他本就与现在的皇上关系亲密,也许是早就动了这样的心思。” 温宁闻言,接着道:“我觉得姐夫说的有道理,这个信上说这个荣王娶的荣王妃,可是大胤的护国将军的嫡长女,这样一个得力的岳家,给这个荣王也是增加了不少的助力呀。” 温婉闻言点点头,接着道:“确实是这样,想来荣王也许是借助岳家的势力,来帮助他登上皇位,却是没有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裘叔居然会真的找到我们,现在只怕是他早就已经得到了我们的消息,也许我们刚一进大胤,还没有来得及到皇城,就会遇到荣王的人。” 楚亦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突然开口道:“一直就觉得裘叔有些奇怪,所以在派人去查荣王的时候,就顺便一起查了裘叔。” 楚亦还未说完,就只见温宁突然开口抢先道:“姐夫可是有查到了什么?” 温婉看着温宁这个急性子,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的叹了口气,温宁知道自己有些太过着急了,于是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楚亦却是并不在意的微微笑了笑,道:“据打探回来的消息,说是裘叔有一个今年十三岁的儿子,这个儿子是裘叔唯一的孩子,且又是一个儿子,据说裘叔一直把他当做是眼睛一般宝贵。本是一直跟着他的妻子住在裘叔在乡下的老家,但却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他的儿子连同妻子也是不知道了去向,竟是无缘无故的消失了一般。” 温宁听闻楚亦这样说,眼睛转了转,接着道:“这样看来很是奇怪,这个时间点是不是有些太过巧合了?” 楚亦和温婉见温宁这样说,便都是看着她,温宁见状,接着道:“裘叔这边找到我们,和我们一起来大胤,他那边一直养在乡下,从来没有过问过世事的妻子与儿子,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对。” 温婉看着温宁紧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样子,突然开口接着道:“确实是有些可疑,那裘叔最开始出现在温家堡的时候,感觉对找到我们这件事看的很是重要,虽然他一直没有告诉我们那个钥匙的具体秘密是什么,但是看他的样子,也是不难猜到一定是和关于皇位的大事有关系,按理来说这应该很是急切的一件事,毕竟这皇帝已经时日无多,可是他现在却是三番五次的想往后拖延时间。” 楚亦点点头,像是同意的温婉的话语,道:“确实是这样,而且那晚的黑衣人,很大概率上应该就是裘叔,我猜他应该是为了要延后我们到达大胤的时间,裘叔现在这种前后矛盾的样子还真是可疑。” 温宁试探的开口道:“会不会……这个裘叔本来就是荣王那边的人?只是潜伏在找寻我们的队伍里面想要浑水摸鱼?” 楚亦听闻温宁这样说,接着道:“看着一直跟着裘叔的那些人对于前往大胤夺回皇位的事情很是上心,并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他们对于裘叔感觉很是敬重和服从,感觉起来他们似乎并没有怀疑过裘叔的目的,这样看来,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只是应该很小,相比于这种可能,我倒是相信另外一种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楚亦说完便就与温婉对视一眼,只见温婉点点头,楚亦唇角便勾起一抹笑意,温婉接着开口替楚亦把话补完,道:“也许裘叔儿子和妻子的突然消失就是荣王的手笔,所以裘叔才……” 温婉虽然是欲言又止,但是楚亦和温宁却是都懂了她是什么意思,只见温宁突然很是坚决的说道:“不管裘叔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是他背叛了我们,把一切就都没得商量,一次背叛永久不用。” 次日一行人依旧是清晨用过早饭以后便就出发了,还未到午饭时刻便就已经抵达了德城。 裘叔道对着温婉道:“温堡主,这德城毕竟是大胤的边界,大胤这些年衰退的厉害,就连皇都宣城也没有了早年的繁华,就不用说这德城了,里面像是醉香居一样的酒楼更是没有,我知道一家酒楼在德城就算是翘楚了,不知道温堡主意下如何?” 温婉听闻裘叔这么说,便道:“既然这样,那就劳烦裘叔带路了。” 裘叔带着一行人,来到了德城最大的酒楼启明居暂时住了下来,打算明日再启程去皇城。 温婉并未着急前去皇城,而是打算先看一看这大胤的风土人情,想要好好的了解一番。 毕竟他们是大祁人,对南胤的局势并不了解。 除了查到的一些许资料,其它完全是由裘叔在说了算。 下午的时候,温婉看着天气晴朗,便打算和楚亦一起带着玉儿与小折枝去街上逛逛,这一路上大家也是憋坏了。 顺便,也了解了解这南胤的风土人情。 而温宁则提出单独走一道。 “听说茶楼才是打探消息的一流地方!” 她嘿嘿笑着,一方面的确是想打探些消息,二来嘛,姐姐和姐夫现在恩爱着呢,她才不去招嫌! 楚亦怀里抱着小折枝,右手牵着温婉,温宁手里牵着小玉儿,一行人倒也是养眼,一家人在街上逛着时不时的也常常会引人注目。 “姑娘,行行好吧……” 温宁看着眼前的乞丐,叹了口气 ,还是拿出了几个铜板。 已经是第三波了,光是去找茶楼这么短的路上,她遇到了这么多乞丐。 她还注意到,这德城的很多建筑都已经很是老旧了,甚至很多的铺子,房顶上的瓦的颜色都不一样,一看就是破了以后随意补上去的。 “国君昏庸,只是可惜了这些百姓,日子并不好过,但还是在勉强苦中作乐,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的让他们好过一些。” 在茶楼坐了个把时辰,并没有打探出什么惊世大消息,倒是对这大胤国的腐败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682】偶遇。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臣子。 短短不到一百年,换了好几任皇帝,这天下,都要成了官宦的天下。 皇帝都顾着争权夺位去了,上头监管不力,下头的官宦们一个个开始利用职权谋取利益。 就算有清官关心民生大计,也难有什么作用了。 以至于明明物产丰富的南胤国,经济衰败得厉害,农耕生产的发展落后其它国家一大截! 回来的时候,温宁的表情都有些丧。 “怎么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打探些什么回来了?” 温宁把自己听到的一些话转述给温婉和楚亦,道:“当年,外祖母的兄长,要是没有听信谗言就好了。” 温婉闻言,也感叹道:“这德城虽然只是大胤边境的一座小城,但是却能看出大胤现在的情形,国君和官员都腐败只顾着自己,这些百姓能够看的出来生活的很是辛苦。” 但是每个人都在努力的追求能得到的一点快乐。 楚亦道了句,“德城靠近大祁,好歹还和大祁保持着贸易上的往来,这里的百姓相对日子好过一些。” 心中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如此下去,大胤撑不了十年。 如此状况,军事也定然衰败,必然会遭到另外三国的觊觎。 一行人边走边逛,趁楚亦分神,玉儿把小蝴蝶的手从楚亦手中扳开,拉到自己手里。 两人跑在最前头,玉儿牵着小蝴蝶在一个个摊前驻足。 拿起各色各样的小玩意问妹妹。 “这个喜不喜欢?会响哦。” “这是三岁小孩玩的。”小蝴蝶嫌弃的摇头。 “……小蝴蝶,你还没有三岁呢。”玉儿掉下一额头的黑色。 “所以小蝴蝶不玩。” “那这个呢?” “这个小蝴蝶玩过了。”小蝴蝶又摇头。 一连问了好几样,都被嫌弃,玉儿很是挫败,想买件礼物送给妹妹都这么难。 正绞尽脑汁想着还有什么妹妹没玩过的,这时小蝴蝶却突然开口。 “饿了。” “啊?” “哥哥,小蝴蝶想喝桂花糖水。” 小蝴蝶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着看着楚陌玉,乖巧得不得了。 玉儿一下被萌化了,“好!哥哥去给你买!” 温婉一把拉住就要跑开的玉儿:“玉儿,你知道哪儿有桂花糖水吗?” 玉儿找到了做哥哥的成就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找。” 温宁走过来道:“天色不早了,宁姨带你去吧,正好我刚刚经过一家周记甜品,那儿就有卖的。” 温婉和楚亦在后面看着,见小玉儿就这么跟温宁两个人走远,有些担忧:“就她们两个,会不会不太安全?” “无妨,陈秋会跟着他们。况且,在折枝面前,也要给玉儿些面子了。”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派陈秋跟着。 玉儿已经八岁了,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而且,他的身份注定不能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过,哪能保护得如温室花朵? 天色渐晚,过了一会儿,办完事情的陈秋现身回来。 楚亦还没来得及说话,温婉便问道:“玉儿和宁儿呢?” “他们怎么了?” “你不是跟着他们去了周记甜品吗?”温婉诧异。 陈秋晃了一下,抬眼一看身后直瞪着他的楚亦,心中立即就明白了。 “哦……哦是的,我回来是报道夫人,小主子和宁儿没有事,让夫人放心。”说罢,陈秋转身就走。 “哈?”温婉莫名其妙。 温宁一路紧赶慢赶走到周记的时候,周记还在营业,温宁连忙和柜台里的掌柜道:“掌柜,我想要两份桂花糖水带走。” 掌柜闻言,笑着道:“好嘞,您先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温宁点点头,正在等待的时候,只见一个身着深蓝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温宁略微的打量了一下,只见那男子的衣饰虽然是很是低调,但还是可以看出是出自大家之手,上面的刺绣每一针都很是精致和这德城百姓的粗布麻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男子的声音听着很是温润:“掌柜的,给我一份桂花糖水。” 掌柜一听,顿时为难了起来:“这位客官,真是不巧,今日的桂花糖水都卖完了。” 那男子看着掌柜手中打包的两份桂花糖水道:“那这两份是?” 掌柜看向那男子,有些为难指指温宁道:“这是最后两份了,都被这位姑娘包了,不如,您看看要一些别的?” 只见那蓝袍男子听闻掌柜的这样说,却是摇了摇头,道:“可是,内人最是喜欢这桂花糖水,若是没有,只怕内人会失望。” 温宁站在一旁打量这蓝袍男子。 只见这男子虽生的器宇轩昂,却是有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皮肤白皙通透的怕是要让很多女子都要羡慕,况且听这男子言语中的意思,只怕也是一个知道疼娘子的深情之人。 温宁便是对这蓝袍男子有了几分好感。 从掌柜的手中接过已经打包好的桂花糖水,她分出一包出来,递到男子面前。 “姑娘……?” 男子微微愕然看着伸到面前的东西。 少女的手指纤长,莹白如玉。 “喏!这份送给你!以免回去以后你的娘子失望。” 那男子再抬头看温宁,一下撞入了一汪清澈的泉水当中,干净透彻,沁人心脾的感觉。 心,突然地跳动了一下。 温宁看了看旁边的小玉儿,“玉儿,妹妹只吃一包也够了是吧?” 说罢,便笑着把那份桂花糖水,直接塞到了男子手中,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蓝袍男子转身看着温宁离开的背影微微晃神,接着便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道:“姑娘,等等,我把这糖水的钱给你。” 温宁闻言,转过身,翩然一笑:“不必客气啦,区区一份桂花糖水而已,不必记在心上。” 说罢,便拉着小玉儿快步朝着明居的方向走去。 男子望着她翩然的背影,嘴角不可抑制的翘了起来。 待那背影消失在街头攒动的人影中,男子这才 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马车。 那马车一看就很是奢华,行了一阵后,在一座高墙大院前停了下来。 这院子乍一看平平无奇,似乎只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但是走进一看便会发现别有洞天,那院子里的一石一草无一不显示着这院子主人的身家之厚和高雅品位。 【683】这个妹控。 只见那蓝袍男子刚走进院子,便有一侍卫迎了上来,很是恭敬的请安道:“王爷。” 原来这蓝袍男子却是一直远在皇城的荣王,来德城按例查看德城和大祁的贸易往来之事。 那侍卫想要伸手接过荣王手中打包的桂花糖水,荣王却是很不耐烦的对着那侍卫摆了摆手,随即便自己拿着那桂花糖水朝着内院走去。 荣王刚一走进内院,就只见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子,带着笑意快步向他走来。 荣王看着眼前对他一直饱含爱意的荣王妃,却是一个晃神,想起了刚才在周记遇到的那位女子。 她穿的似乎也是这样一件淡青色的衣裙。 这些都有些记不清了,只是那女子脸上,仿佛是四月暖阳,夏日泉水一般的温暖干净的笑容,却是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 荣王妃看着手里拿着桂花糖水,一直有些微微出神望着自己的荣王,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害羞,仔细一看,这荣王的脸上挂着与平日里有些不一样的温暖笑意,甚至眸光里还带着有些温柔的神色。 荣王妃以为荣王的笑意与温柔都是为了自己,便缓步上前,脸上带着羞意道:“王爷为何这般看着我,让我有些怪难为情的。” 荣王听闻荣王妃的话语,一下子便回过神来。 脸上的依旧是挂着笑意,但那笑意却是不及眼底,眸光里刚才的温柔也是不见了。 荣王妃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荣王上前用左手拿着桂花糖水,右手将荣王妃揽在怀里,轻声笑着道:“本王只是在看,本王的王妃今日姿容更是出尘绝艳,一时有些让本王移不开眼。” 荣王妃被荣王揽着朝室内走去,道:“王爷最是喜欢开玩笑打趣菱儿,今日王爷可有买到菱儿最喜欢的周记的桂花糖水?” 荣王伸出左手将手内的桂花糖水,笑着往荣王妃夏菱的眼前一送,露出很是疲惫的声音。 “哪一次王妃喜欢的桂花糖水不是本王亲自去买的?今日因为公务缠身,回来的时候稍稍有些晚了,本王还以为这桂花糖水要卖完了,幸好还只剩下了最后一份。” 荣王妃满脸都是甜蜜的伸手接过荣王手中的桂花糖水,笑着一边打开一边道:“菱儿知道王爷最是疼爱菱儿了,王爷对菱儿的好,菱儿一直都记在心里。” 荣王看着荣王妃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在品尝着桂花糖水,心思却是悠悠然的飘道了在周记有过一面之缘的温宁身上。 在心里暗自想到,不知道那姑娘,是否也是这般喜爱这桂花糖水呢? 吃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带着那笑意…… 荣王妃见荣王有些出神,便道:“王爷这是在想什么呢?” 荣王闻言回神,便笑着伸手盛了一勺的桂花糖水递到了荣王妃的唇边,语气很是宠溺的道:“没什么只是一些公务。” 荣王妃张口吃下了荣王喂她的桂花糖水,并未怀疑什么。 这边温宁带着玉我和刚从周记出来没走多久,就看见了满脸焦急的陈秋正朝着周记的方向赶过来。 温宁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仔细的定睛一看原来真的是陈秋,温宁便伸出手朝着陈秋的方向挥舞着,高声道:“陈大哥!陈大哥!” 陈秋听道温宁在叫自己,循着声音便看到了正在挥舞手臂对着自己满脸笑意的温宁,于是便就又加快了脚步跑了过去。 温宁见陈秋朝着自己跑了过来,便站在原地等着陈秋,只见那陈秋站在温宁面前时,温宁看到陈秋的额头上已经透出了细密的汗珠。 陈秋走近,忙打量着她和小玉儿:“你们,没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啊?又没人能瞧得出来我们是大祁人,我就和玉儿出来买个东西。” “也还是要小心。”陈秋道。 “放心吧,我好歹也学了几年的功夫了,打几个流氓地痞不在话下!”温宁拍着小胸脯。 陈秋随着她的动作,视线跟着移了过去。 猛然发觉,这几年,这小妮子,真的长成个大姑娘了。 “怎么了陈大哥?” “哦……我是说,南胤不比大祁,一不小心惹到大人物也不知道,我们这次出行带的人也不多,你还是要多加小心。” 陈秋说完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便连忙转过身打算朝前走去。 温宁似乎并没发觉他的异常,爽朗笑道:“我自然是会小心的,你放心就是,瞧你担心的额头上都急出了汗,就先拿我的帕子擦一擦吧,可别回头热伤风了才好。” 陈秋只好转身接过她的帕子,眼睛扫了一眼她的神色,感觉却如当年懵懂无敌的模样。 好似,曾经那双颊绯红的娇羞,只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好像失去了什么。 空落落的。 温宁带着小玉儿回到启明居,感觉有一股子硝烟味。 再一看温婉的面色,似乎才和楚亦吵过一架。 但是见到温宁和玉儿,她还是扬起了笑脸,“东西买到了?你们没事吧?” “没事儿,娘亲,玉儿已经八岁了,宁姨也会功夫,我们出去不会有事的。”玉儿笑道。 楚亦冲温婉挑了挑眉,似乎在说,你看吧。 儿子都觉得自己能闯一闯了。 包装还没打开,小蝴蝶就好像闻到了气味,一下扑到玉儿怀里。 “哥哥,桂花糖水!” “哥哥喂小蝴蝶喝好不好?” “好!” 玉儿那与楚亦神似的脸庞,眉目之间温软如玉,十分认真地给小蝴蝶一勺一勺喂糖水。 这十足的妹控样,看得温婉有些为以后小蝴蝶的婚事着急起来。 有这么一个哥哥宠着,得是什么样个男人,才能把小蝴蝶娶得走? 很快小蝴蝶就吃没了,玉儿道了一句:“早知道,就不让宁姨把另一包分给那个人了。” 温婉闻言,转头:“宁儿,你们可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是事情?” 温宁想了一想,道:“并没有啊,嗯……只是遇到了一个很是疼爱娘子的男子,也正好买桂花糖水,正巧最后的两份都被我给买了,我看他也是疼爱娘子心切,便就送给了他一份,然后我刚一出门就遇到了陈大哥,我们两个便是一起回来的,就没有什么了。” 【684】荣王妃。 温婉闻言,便点了点头道:“这样倒也是没有什么,这样最好了。” 温宁见温婉问的有些奇怪,便道:“姐姐可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呢?” 温婉道:“你姐夫刚刚打探到了最新的消息,那荣王奉旨也来了德城,说是照例来查看德城和大祁的贸易往来。我想着我们总归是要小心一些为好,所以才问了问。” 温宁闻言,道:“这是不是有些太巧了,我们今日才到达这德城,荣王便也就赶来了?” 楚亦听闻温宁这样说道,便道:“其实这荣王前来也许还真的是巧合,据打探到的消息,这荣王平日里一贯很受这大胤皇帝的信任与喜爱,常常委派很多的事情给他,这边界上的贸易便就是一直交给他处理的。” 温婉闻言道:“这样说来,这荣王不仅很有势力,只怕是家产也应该是丰厚的很吧。” 楚亦点点头,接着道:“确实是这样,这边境的贸易管辖之权本就是牵涉很多,更是很多官员想要其中捞到油水,想来这荣王应该也是不例外,况且这也有利于他一向的目的,不过这种事情应该是会做的很是隐蔽吧。” 温婉接着道:“既然这荣王现在已经来了德城,我想我们现在也是不必和他正面交锋,倒是不如我们趁此机会先直接奔向皇城。” 楚亦听闻温婉的话语,点点头表示同意,便道:“有道理,既然是这样,那一会儿便让陈秋去通知裘叔他们,明天一清早我们就上路出发直接去皇城。” 温婉和温宁都是点点头,几个人便都各自去休息,准备第二日可以早早出发。 裘叔听到陈秋通知自己明日一早便就出发的消息虽然心里知道大概是为了什么,但还是故作疑问的道:“有些突然,温堡主之前还说想不急,打算看看着大胤的风俗民情在去皇城的,怎的才一个下午的时间便就改了主意呢?可是事情中有什么原委?” 陈秋听闻裘叔这样问,心里知道裘叔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套出一些话语。 便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王爷是这样让我来通知你的,具体是为了些什么,我也是不知,倘若裘叔要是实在是好奇的话,不如一会儿自己去问问王爷和王妃可好?” 裘叔见陈秋用言语来搪塞自己却也是不生气,脸上反而带着和平时一样的笑意道:“这时说的哪里的话,既然王爷和王妃都是这样决定的,那我也就这样听从安排就是了,哪里还能去询问呢。” 陈秋看着裘叔那善于伪装的笑容,只觉得自己心里很是不快,但面上还是不能轻易的显示出来,便就微微一笑道:“既然这样,那裘叔便就自行通知你手底下的人吧,我这也就告退了。” 温婉一行人在天刚刚亮便就出发去了皇城,裘叔依旧是趁人不备用飞鸽传书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了荣王。 那荣王看着裘叔传来的消息道:“这个裘叔果然是疼爱他这个独子啊,所以说嘛,什么忠心耿耿,最终也都是难以敌过自己啊。” 荣王身边的侍卫听闻荣王这样说道,便道:“王爷自然是神机妙算,把那裘叔的独子和娘子都当做是人质,只怕那裘叔也是不得不忠心于王爷了,况且那裘叔一直都在苦苦的寻找着姐妹两个,想来也不会引起她们的怀疑,这裘叔真的是安插在她们身边最好的眼线了,王爷英明,属下佩服。” 荣王听着这属下的一番吹捧,心里很是高兴,看着纸条上的信息,缓缓道。 “现在就出发去皇城了吗?急什么?难道就这么急着自投罗网?也还真是一出好戏不得不看呢。” 荣王话音刚落,就只见书房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紧接着就听到荣王妃夏菱的声音夹杂着怒意传出。 “这个小丫头,竟然想趁着我不备来勾引王爷,也是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配不配!” 这个荣王妃在荣王的面前一向都是极尽温柔贤惠、沉静可人,私下里待人倒也还算是宽厚,只是身上一直都有身为大胤第一将军嫡长女的骄傲与高高在上的冰冷,尤其是对待那些略微有些姿色的女人更是严防死守,生怕她们出现在荣王的面前分去了荣王对自己的喜爱。 荣王听着荣王妃此时有些刻薄尖酸还带着些压抑的怒意的语气,心下便就知道了此番又是所谓何事。 一时便就有些不耐烦起来,眉头紧锁,眼看着怒意就要一触即发。 那属下平日里就是荣王的心腹,最是懂得荣王的心思,便道:“王妃这也是因为太过爱慕王爷的缘故,王爷一向也都是知道的。” 荣王听闻这个心腹这样说,便道:“你也是知道的,若不是为了这夏家的势力,我又怎么会娶这样一个没有眼界,姿色也是一般的女子?平日里就只知道拈酸吃醋,除了她的家世对我更是没有半分助益。” 荣王越说越是觉得自己心下有一片火气在一阵一阵的往上涌,那心腹见状,便就接着道:“其实王爷原本也就时为了助益才娶的王妃,待王爷成就大业的那一天,那天下的女子只怕都是王爷的,到时候也可以略略补偿王爷这些年一直在王妃身边假意演戏所遭受的折磨了。” 荣王闻言,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对着那心腹开口道:“昨日要你去查的那个女子可是有了什么消息?” 那心腹听闻荣王这么问,心下很是诧异,暗暗道:“这不过才是一个晚上的功夫,王爷便就催着我去找那个女子的消息,平日里王爷对待再重要的消息也没有如此心焦的时候啊,能让王爷如此焦虑的在,这还是第一个,看来王爷是真的对这个女子上心了。” 那心腹虽然是这样想着,但还是道:“是属下办事不利,现在还没有那个女子的消息,请王爷恕罪。” 荣王虽然一向是做事狠辣,但是对于这个心腹也还是很是看重的。 见他这么说,便道:“无妨,是本王心急了,你只管尽心去查便是。” 【685】裴大人。 外面的声音依旧很是吵嚷,荣王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被吵的生疼,于是便叹了一口气,接着走到书房门口,打开了门。 这荣王刚一打开书房的门,那荣王妃夏菱听到声音转头看到荣王正站在书房门口,心下便很是诧异道:“这红儿明明是打探王爷已经出府办事,怎么王爷现在还在书房?看来这红儿现在办事是越来越粗心大意了,一定要狠狠的责罚她才是。” 夏菱看着荣王正在盯着自己,心下知道自己在书房前吵嚷一定是惊扰到了荣王,只怕是还会让荣王觉得自己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于是便连忙收起自己脸上刚才凶狠的表情,缓步走到荣王面前对着荣王行了一个礼。 荣王将这荣王妃夏菱的一系列动作和神情都收归眼底,心下暗自冷笑与不屑,但面上还是不显,反而是装出平日里常见的笑意,很是温柔的把夏菱扶了起来。 “可是这个小丫头惹王妃不开心了?怎么好端端的倒是生气起来?” 夏菱见荣王的态度对自己一如往昔,好像是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便故意摆出了一副很是伤心难过的样子道:“菱儿对王爷一直是一片痴心,每每看到有其他的女子接近王爷便就是觉得心里仿佛像是被人用力的插上了刀子,这种感觉真是让菱儿感觉难过极了,就像是快要不能呼吸了一样,菱儿知道王爷一直宠着菱儿,可是菱儿只想要王爷是菱儿自己一个人的。” 那夏菱说的情深意切,再加上本就容貌不俗,时不时的美人落泪更是让人心疼不已,只是这荣王却是丝毫不在意,甚至是心里只有不尽的烦闷。 那荣王就着夏菱的话语接着往下安抚道:“本王自然是知道王妃这些年对本王的一片深情,本王心里很是感动。” 夏菱听闻荣王这么说,便微微有些抽泣道:“菱儿自然是知道王爷对菱儿的一片心意,只是菱儿一直待这个小丫头也是极好,可是,可是她竟然想要趁菱儿不备来勾引王爷,菱儿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这心里更是难过了。” 荣王听闻夏菱这么说,便把目光转向了还跪在地上的那个小丫头,只见那个小丫头姿色更是平庸,便挑了挑眉却是没有接着说话。 夏菱见状,便道:“嫁给王爷这些年,王爷对菱儿自然是是极好的,只是菱儿始终也是没有个一儿半女,王爷不会怪菱儿吧。” 荣王听闻夏菱这么说,嘴角难以察觉的勾起一抹冷笑,道:“本王怎么会怪菱儿呢,这都不重要,菱儿不要想太多,这个小丫头既然菱儿不喜欢,那就直接让人处置了便是。” 夏菱听闻荣王这么说,还以为荣王是在疼惜自己,便把头靠在荣王的肩头对着那个小丫头露出了不屑的笑。 温婉一行人清早便就上路前往大胤的皇城宣城,因为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温婉这一路倒也是轻松自在,并未太多忧虑。 陈秋心里还记挂着昨日晚上温宁递给自己的手帕,心里有些暗自的小窃喜,又像是有了一个小秘密一般,只肯自己留着暗暗的回味。 在路上耽搁了大概两三日的功夫,终于在一日下午天色将晚的时候到达了宣城,温婉打量着宣城,在心里暗自感慨道:“果然是大胤的皇城,就算是衰败了,但还依稀可以看出以前的繁华,整个城的气势都觉得和德城不一样了。” 楚亦看着温婉一直站在酒楼外面环视着四周的景致,便道:“娘子可是想看看这宣城的景色?也许什么时候空闲了我们可以一起去逛一逛。” 温婉闻言道:“好啊,常常听人说,这大胤虽然国土没有大祁广阔,但是之前的皇帝都励精图治,倒也算是国家强盛,现在看着这有些衰败破落的城市也是不胜唏嘘了。” 楚亦叹道:“是啊,看着这些街上的行人都低着头匆匆的行走,脸上也没有笑意就知道他们生活的并不算幸福了。” 楚亦听着温宁在酒楼内招呼自己和温婉进去,便牵着温婉的手转身朝酒楼内走去。 二人一进去,就只见桌上的饭菜都已经上好了,便就各自开始品尝起来,用过晚饭以后,温婉、温宁、楚亦和裘叔四人在房间内商议接下来的打算。 温婉开口道:“裘叔,此番我们已经到达了宣城,想来你也已经通知过了之前派你来找我们的大臣,不知道最快什么时候能见面?什么时候又可以和背后一直在找我们的朝臣们见面呢?” 裘叔见温婉一针见血直截了当的问话,眼神微微的闪了闪,内心暗道:“现在他们已经到了皇城,想来是没有办法再拖延时间了,况且我之前就已经把他们上路的事情都告知荣王了,这些日子荣王也是应该早有打算,既然这样,我倒不如直接顺水推舟直接告诉温婉他们便是。” 裘叔在心内暗自盘算一番以后,便就开口道:“此前我确是是已经告诉了裴大人,应该是明日就可以和裴大人见面,然后由裴大人引荐才可以见到那些其他的大人,所以这时间还是要看裴大人的安排。” 温婉闻言,便点点头,道:“不知这裴大人是?” 裘叔道:“这裴大人深得现在朝臣们的信任,为官最是公正,是自己一个人从寒门苦读而后终于考上进士才入朝为官的。” 温婉笑了笑,道:“这样看来,这裴大人当官以后应该是深得百姓爱戴吧,毕竟是一个出身寒门有真真切切为百姓考虑的好官。” 裘叔闻言,便点点头,脸上浮现出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笑容。 “确实,这裴大人真的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官,自从这些老臣把这找寻两位的事情交给裴大人以后,这裴大人日日殚精竭虑,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辜负了老臣们对他的信任,若不是裴大人自己还身居要职公务缠身,实在是没有办法离开,只怕是这裴大人都要亲自去找寻二位了。” 【686】突然的变化。 温婉见裘叔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真的佩服这位裴大人,因此刚才说的应该也都是真话,于是便道:“听裘叔这些话,让我都忍不住对这个裴大人好奇起来,既然这样,裘叔不如明日早些带我们一起去登门拜访,也好和裴大人一叙。” 裘叔见温婉这么说,便就点头称是,一行人各自前去休息。 这边还在德城的荣王收到了从宣城传来的书信,只见那荣王看完信上的内容脸上浮现出一丝微微有些遗憾的神色,但嘴角却是勾起一些不屑的笑意,脸上更多的还是让人不寒而栗的狠厉。 那心腹见状便道:“王爷可是有什么喜事?” 荣王闻言便轻微的摇了摇头,道:“倒也算上不上是喜事,那裴文轩不肯和我们合作,自然是有他的去处,不过就算是他不肯合作自然也是有其他人乐意,现在这个形势,难道和我们合作不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不知道他在迂腐些什么。” 那心腹见荣王这么说,便道:“这裴文轩自然是一个看不清形势的人,枉费读了一辈子的书,却是看不懂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荣王听闻这个心腹这么说,却也是长叹一口气道:“这个裴文轩却是是一个人才,倘若是肯站在本王的队伍里,自然是对本王多有助益,只是可惜是一块硬骨头,现在不得不逼着本王出手了结了他,本王反倒是生出了几分惜才之意。” 心腹接着道:“王爷身边人才济济,自然是不缺这种迂腐不会审时度势之人,王爷也是爱才之人才会为他可惜,只是王爷是成大事之人,又怎么会将区区的裴文轩挂在心上呢。” 荣王闻言便是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话锋一转开口道:“前几日让你去打探的那位女子,你可以有什么消息了吗?” 那心腹见荣王这么问道,犹豫了一番,开口道:“王爷,这个姑娘说来也是奇怪,这几日我只按照着王爷的描述和吩咐四处派人寻找,整个德城都翻了不止一遍,却是怎么也没有那个姑娘的消息,只怕。。。也许这个姑娘离开了德城也为未可知啊。。。。。。” 那荣王本是陷入了回忆当中,想起那日在周记见到温宁回眸一笑对着他摆摆手的样子,只觉得仿佛那股暖意还围在自己的身边,此时听闻这个心腹这样说,突然神情便是变得凌厉起来,转眸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心腹,神情里多了几分冰冷,缓缓道:“不管她是谁,也不管她去了哪里,本王命令你都要给本王找到她,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那心腹闻言却是不由得额头一跳,连忙答是,心里却是暗自思忖道:“这些年在王爷身边,王爷对我也是多有信赖之意,像是今日这般狠话也还是第一次听王爷说,看来这个女子在王爷心目中的地位是非同寻常啊。” 这日清早用过早饭以后,温婉便就把小玉儿和小折枝都交给陈秋带着,自己和楚亦温宁两人在裘叔的带领下坐着马车朝裴大人的府邸赶去。 这裴大人的府邸距离温婉所住的酒楼却是不远,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便就到了,温婉和温宁在马车上整理了一下妆发,刚要下马车,就听见裘叔在马车外,声音有些颤抖的开口道:“温堡主。。。只怕是裴大人的家里出了什么意外。。。” 裘叔这话让温婉在心里警铃大作,但也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于是便连忙下了马车,只见映入眼帘的裘府此时却是一片白色,就连门前的灯笼此时也是挂上了白色。 温婉转头看向裘叔,眼神里带着询问,像是在试探裘叔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那裘叔此时脸上却也是一片茫然之意,隐隐的还有一些像是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却不得不承认的不好预感。 楚亦站在温婉的身边,看着温婉此时微微握拳的手,知道此时她一定是有些慌乱和担忧,于是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们也还不知道,与其一直站在这里胡乱揣测,倒是不如直接上前去看个究竟,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还得再作打算。” 温婉听闻楚亦这样说,心下也是更加坚定,于是便转头对着楚亦点点头,嘴角扯出一丝的笑意,道:“那就前去看看。” 裘叔率先在前面打头阵,因为和裘府的守门护院已经很是熟识,于是便就上前问道:“兄弟,这裘府怎的突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为何这门上都挂上了白幔?” 那护院见来人是裘叔,便长叹了一口气道:“谁知道这竟是飞来的横祸呢,昨晚的时候大人还好好的,谁知道这一夜过去早上便发现大人已经故去了,哪里想到怎么会是这么突然呢。” 裘叔想来对这个裴大人最是尊敬和崇拜,现在听闻这个护院这么说道一时有些站不稳,身形踉跄了一下,那护院却是眼疾手快的直接扶住了裘叔。 裘叔努力的稳定住了心神,道:“大人怎么会……我记得大人一向是身体康健,常常处理公务直到半夜,隔日也是神清气爽啊,怎的会是如此突然?” 那护院闻言又是叹了叹气,道:“谁说不是呢,早上发现的时候,阖府震惊,找了大夫来看,说是因为大人一直专注于公务导致身体虚空,所以才突然过世的。只是可惜了像是大人这般的好官现在可是难得一见了。” 裘叔听闻这个护院如此感慨,想起了自己一直深受这个裴大人的照顾,心中抑制不住的伤感。 于是便转身对着温婉道:“温堡主也是听到了,裴大人突遭变故,今日应该是没有办法按照原本的计划走了。” 温婉一直站在裘叔身后听着他和那护院的对话,知道这裴大人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官,此时心里有着几分疑惑,也是有着几分唏嘘,于是便道:“我知道,这些都无妨,裘叔节哀顺变。” 【687】荣王的势力。 裘叔见温婉这么说,便道:“这裴大人待我一向极好,在我苦难的时候又多次出手相助,今日他离去,我是一定要前去祭拜的,只是这裴大人的家眷对温堡主都不大相熟……” 温婉见裘叔说道一半便是停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裘叔的意思我知道,我们这也就先行回酒楼,裘叔就自行去祭拜裴大人吧。” 裘叔点点头,对着温婉等人行了一个礼,便就转身走进了裴府。 对于裴大人的突然离世,那温婉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心里更多的还是觉得这件事很是蹊跷,心下有了一个怀疑,只是还不能确认,现在是在街上只怕是耳目众多,便是打算回到酒楼在做打算。 三个人刚一回到酒楼,就只见陈秋正在陪着小玉儿和小折枝玩耍,那陈秋见三人回来,微微一愣,道:“怎么这么快?” 温宁道:“说来话长,我们刚道裴大人家就听闻裴大人在昨晚突然去世了,所以也就不得不回来了。” 陈秋闻言,也很是疑惑。 “怎么这么巧?今日打算去拜访裴大人,这昨晚裴大人就突然去世了,是不是有点太过巧合了?” 温婉道:“确实是这样,一般来说,就算裴大人真的是因为常年的案牍劳形导致身体早就已经虚弱,那平日里也应该早就有所表现,怎的就会突然只见没有任何征兆的就过世了?况且这个时间如此巧合,却是难以让人不多想。” 温宁拧着眉头很是惆怅的道:“这还真是出师不利,只是裴大人现在这条线已经断了,不知道我们现在还能怎么办?” 温婉接着道:“现在就只怕是荣王那边已经开始动手了,上来就直接断了我们的路,看来也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狠角色,现在就只怕我们已经在他的监视之下,一举一动都会被他知晓。” 楚亦沉思了一会:“其实依我看,这荣王并不是一定要杀了裴大人,这裴大人在大胤老臣们的心里很是被信任,才会被委以重任来寻找你们,假如我是荣王,便是一定要将这裴大人收入麾下的。” 温婉知道楚亦言语里的意思,便接着道:“也就是说,也许这个裴大人其实是因为并不想和荣王合作,所以才会被杀人灭口。” 楚亦轻轻颔首:“也并不排除这种可能,甚至也许这才是裴大人去世的真相。” “眼下,我想朝中也许还有与裴大人交好的大臣,也许还会帮助引见我们去见这大胤的支持你们的老臣。” 温婉点点头,道:“现在也就只能等着裘叔回来,再做商讨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了,毕竟这裴大人身边的事,他要远比我们了解。” 当晚已经晚饭过后,裘叔才回来。温婉看着裘叔满身疲惫,神态似乎更是沧桑的样子,便出言安慰道:“裘叔节哀顺变吧,逝者已矣。” 裘叔知道温婉是在安慰自己,于便道:“多谢温堡主的好意,这裴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今日他突然一朝离去,他交给我的任务我都还没有当着他的面和他交代,让我这心里怎么会能放下呢。” 温婉知道这裘叔的悲痛是真的,想起自己还未穿越之前有一个好朋友也是这样出了车祸突然离世,于是便叹了一口气道:“裘叔这种心痛的感觉,我能理解,只是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看样子你还没有吃晚饭吧,不如我叫店家给你做一些方便可以快些的食物,你用过以后就去休息吧。” 裘叔知道温婉是一片好意,只觉得心里有几分暖意,道:“温堡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现在确实是什么也吃不下,也就不必劳烦温堡主再去找人做了。” 温婉见裘叔这么说,便就点点头,没有再言语,一时整个房间内都是陷入了沉默。 裘叔知道,这裴大人的死对于温婉而言更多的是不能尽快和那些老臣见面的遗憾和对于好官去世的惋惜,便道:“今日事发突然,温堡主也未能见到裴大人最后一面实在是可惜,不过温堡主不用担心,裴大人之前便就已经预料道有朝一日也许会遇到这种情况,便就已经把后路都已经交代给我了。” 温婉闻言和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楚亦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惋惜之意。 温婉道:“裴大人确实是一个通透又忠心的好官,把自己的习惯命置之度外,这样的人现在确实是少见了。” 裘叔闻言很是感慨的点点头,道:“确实是这样,温堡主放心便是,这裴大人安排我去找一位和他一直交好的刘然刘大人,想来裴大人信得过的人必定也是以为好官,明日我就带上拜帖和温堡主一起前去拜访。” 温婉听闻裘叔这么说,便点头应允。随后裘叔等人便就各自回去休息。 温婉躺在床上却是一直心事重重,难以入睡,脑子里反复想的都是今日裴大人的离世,心里很是烦躁不安。 身旁的楚亦感觉到了温婉还未睡着,便道:“婉儿可是还在为今日裴大人的事情感到忧心?” 温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常听人说,这流血的仕途,今日才算是知道和见识,这裴大人忠心耿耿、两袖清风,却也正是因为这一份忠心,此时却是丢掉了性命。” 楚亦道:“这裴大人的离去确实很是可惜,假如这件事真的是荣王做的,也是可以看出这荣王的权势已经差不多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温婉闻言道:“我烦心的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件事,想来这荣王竟然可以刺杀朝廷命官,且还是与很多大臣交好的官员,足以见得他有多么的无法无天,只怕我们这一路走下去会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艰难。” 楚亦见温婉这么说便就伸手将温婉揽在怀里,把头轻轻的抵在温婉的头边,柔声道:“婉儿放心,无论是发生什么事情都还有我在呢,只要有我在,就算是天塌了下来,也有我来保护你。” 【688】被动的局势。 第二日上午,裘叔虽然脸上任然带着疲惫与悲切之意,但是相比于昨天已经好了很多,向温婉他们问过好以后,几个人便就启程前去了刘大人家。 这个刘大人与裴大人都是寒门子弟,同时中了进士,一同入朝为官,在朝中也是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只是现在这个刘大人在朝中没有裴大人的人脉广泛,只是一直兢兢业业的完成自己分内的事情。 刘大人的府邸所处的地方却是有一些偏远,在一个不怎么繁华的巷子里,只是一个两进两处的小院子,远没有裴大人的府邸风光。 温婉站在刘大人的府邸外,等着裘叔将裴大人之前留给他的拜帖送上,却是不大一会儿变就有一个小厮上前道:“我家大人已经看了你送进去的拜帖,让你们进去呢。” 温婉和楚亦对视一眼,四个人便就一同进了刘大人的院子,只见那个小厮带路,刘大人此时正在正厅等候。 刘大人一见温婉他们进来,便就连忙起身道:“想来,你们就是裴兄之前所交代的贵人吧。” 裘叔道:“刘大人,这二位的确是就是裴大人之前奉命所找之人,只是现在裴大人已经离世,我们只好按照裴大人之前交代的,带着这贵人来找刘大人了。” 这个刘然听闻裘叔这么说,脸上浮现出一丝悲伤。 “裴兄突然离世,着实令人不敢置信,实在想不通,裴兄身体一向壮硕,怎么就是突然间说没就没了。” 刘大人一面说着又似悲从中来,说着说着,眼中就含起了水光。 裘叔一见刘大人如此,上前安慰道:“刘大人和我们裴大人一向交好,只是现在裴大人已经离世了,刘大人还是要保重自身啊。” 刘大人听闻裘叔这么说,便道:“裴兄生前就只交代给了我这一件事,我必定是会竭尽全力的做好。” 刘大人说完,又转头看向了一直坐在一旁却是没有出声的温婉、温宁和楚亦三人。 眼神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思考,看的温婉只觉得有些不舒服。 温婉于是便就开口道:“刘大人是裴大人托付之人,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还就麻烦刘大人为我们引荐了。” 那刘大人听闻温婉这么说,道:“引荐之事也是我为人臣子的本分,只是近日这一直在牵线的大人身体不大好,已经有两日并未上朝了,我现在就只能将引荐的信件递上去,至于这大人什么时候会看也就不得而知了。” 温婉道:“这是自然,和各位大人们之事虽然是越快越好,但是终归还是要看情况再定夺的。” 那刘大人突然开口道:“不知道你们二位可是有什么信物,可以证明你们就是公主之后?若是有的话告知我,我也可以将这个写进信件里,方便大人裁决。” 温婉看着这个刘然,心里突然产生一种怀疑的感觉,让自己觉得这个刘大人也许并不是那么可信。 但是此时很多的话语还是没有办法直接说起清楚。 温婉于是便笑着道:“其实刘大人所说的也是一个好的提议。” 那刘然听闻温婉这么说,心下正是暗喜。 温婉顿了顿,留心看了一眼刘然脸上微微有些得意的神色,于是便就话锋一转接着道:“只是我还以为裴大人已经将这其中机关告知了刘大人,现在看来竟然是还没有吗?” 刘然听闻温婉这么说,道:“裴兄之前确实是还没有这么详细的和我谈过这件事情,所以对于信物的事情,其实我也不是特别的了解。” 温婉点点头:“也许是裴大人觉得这信物所关之事应该是特别重要,知道的人是越少越好吧,所以才是来刘大人这种挚友都是没有说过。” 楚亦见温婉这么说,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那刘然也不是一个蠢笨的人,知道温婉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于是便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温婉一行人在刘大人处又坐了一会儿,你来我往的话语,都是试探。 双方都见从对方嘴里套不出什么话来了,温婉便起身,一行人还是回到了酒楼。 温婉想着这个刘大人,只觉得心里有些奇怪,但是究竟是哪里奇怪,却又是一时半刻的想不出是什么。 这边荣王已经准备启程回宣城,收到了裘叔传来的新的消息,荣王看着信纸上的消息,喃喃的自言自语道。 “好极了,鱼儿已经上钩了。” 温婉自打从刘大人那里回来以后,便就开始和楚亦着手调查荣王。 毕竟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然而他们在南胤,为了隐藏南平王和王妃的身份,却得一再低调,手脚都有些放不开。 楚亦看着正在哄着小折枝玩耍的温婉道:“这荣王妃夏菱自打几年前的上元灯节在街上见到荣王以后,便就对他一见倾心,更是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这夏大将军虽然是一生铁骨铮铮,就算是在战场上流血受伤也是从不喊过一声痛,但却是始终最疼爱这个女儿,因此就算是夏大将军并不怎么看好这个荣王慕渊但也是挨不过女儿的苦苦哀求,便就只得同意了。” “哦?所以说,这个荣王能够和夏大将军扯上关系,竟然还是这荣王妃自己主动求来的?”温婉道。 楚亦见温婉开口询问,便道:“确实是这样的,据传闻这个荣王生的很是俊俏,长得白白净净的,在坊间很受女性的喜爱。” 温婉闻言,道:“还真是想不到,原来这个荣王竟然是是靠着美色才找到了这样一个得力的岳家,想来这,美色也确实是有用的啊,毕竟听你描述这荣王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俊美小生的类型吧。” “俊美小生?看来婉儿对这个荣王评价还算是不错啊。”坐在一旁盯着温婉的楚亦,突然悠悠的开口道。 温婉听着楚亦这个语气就知道他一定是又打翻了醋坛子,于是便道:“怎么能算是不错呢?在我眼中这俊美小生就是没有什么用的小白脸嘛,现在这荣王不也是受了他岳家很大的助力嘛,虽然不是他主动攀附的,但到底也是助益不少的。” 【689】查到那姑娘了。 温婉说完还转过身,微微歪着头对着楚亦眨了眨眼,楚亦知道温婉这些调侃是在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但是有这样一个聪慧能够识别人心的娘子,楚亦自然是欣喜万分的。 楚亦道:“婉儿果然是聪慧。” 温婉闻言,接着道:“那是自然,所谓的夫唱妇随嘛。” 这荣王虽然是一直在派心腹去找温宁的消息,但温宁这个人却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荣王虽然心里很是焦躁,但还是记挂着温婉他们已经在宣城的事情,便只好留下那个心腹应峰在德城继续查看。 温婉这些日子一直在等着刘大人的消息,但是那刘大人却像是把这件事忘了一般再也没有消息传过来。 温婉便是有一些急躁失去了耐心,温宁见自己姐姐这样心急的样子,便道:“姐姐,你先不要着急,也许这个大人近日真的病重,毕竟这个大人德高望重总是不好越过他的,直接去找其他的大人的。” 温婉道:“并不是我心急,这是,这刘大人把事情拖的着实是久了一些,我想着我们要是在荣王赶回宣城之前就能够面圣自然是最好,不然只怕是这个荣王一回来会多出很多的事端。” 楚亦在一旁听着,道:“婉儿担心的也有道理,我已经派人下去,打探南胤还有哪些值得信任的大臣,以备不时之需。” 荣王一路赶回宣城以后,急急忙忙的在第二日就去了皇宫里给皇上禀报之前在德城督查的与大祁的贸易一事。 这个荣王自然是主要都说一些听起来天下太平的事情,再说上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这现在的皇帝听起来也就觉得还算是可以,再加上本就不是很上心,赏赐了荣王一些以后便就让他回去了。 荣王刚从皇宫里出来,就只见他的一个手下应峰来寻他,荣王便和他一起进到书房里面详细讨论。 应峰道:“王爷,之前您派我寻找的那位姑娘应该是有消息了。” 荣王闻言,眉毛一挑,道:“什么叫做应该?仔细说一说。” 应峰道:“这次回京,属下打探到一个女子和王爷所描述的女子很是相像,但是因为属下并没有见过,所以并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王爷要找之人。” 这个荣王一直都在派人寻找温宁的下落,现在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在德城有意逗留了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找到,反而是会在宣城听到她的消息。 现在虽然是不能确定这个应峰所看到的人究竟是不是温宁,但是也总算是有了一些消息,终归是要比石沉大海好得多吧。 荣王脸上露出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欣喜笑容,似乎还有些激动的样子,道:“就算是觉得相似也要给本王找出来,绝对不能放过一个相似之人,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她,找到她以后,本王重重有赏。” 应峰刚刚点头称是,就听到书房外想起了敲门声,随后夏菱的声音传了进来。 只听夏菱故意把声音放的软糯又温柔,简直就像是快要滴出水来一般,道:“王爷,菱儿可以进去嘛?菱儿给王爷准备了银耳莲子的甜羹。” 应峰看着荣王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心里不由得为这位荣王妃表示默哀,只见荣王脸上刚才发自内心的欣喜一下子就消失殆尽,此时还隐隐的露出一些不耐烦和厌恶。 应峰很是识趣的道:“王爷,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属下就先行告退了。”荣王点点头表示同意之后,这个应峰才转身离去。 应峰刚一打开书房的门,就直接迎上了荣王妃夏菱的一张挂着满满笑意的脸,应峰一下便愣住,随即连忙给夏菱行了一个礼。 夏菱见来人是应峰,脸上的笑意消失,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应峰一直以为这个荣王妃只是小女儿的心性对着荣王很是痴迷的样子,却是没有想到原来是这样一幅讨好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小狗在摇着尾巴讨好主人一样。 应峰向前走了一段路以后,听着书房的门又开了,随后就传来了夏菱那个故意装作温柔的声音道:“王爷,处理公事一定是累坏了吧。菱儿看了很是心疼呢。” 应峰几乎可以想象的到荣王此时脸上伪装出来的开心和对夏菱的喜欢,一时反倒是有些心疼起这个夏菱起来,心里暗自叹了一开口气道:“果然,无论是什么性格的人,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啊,连他是骗你还是真的心悦你都看不出来。” 应峰心里这样想着,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算了,想这些做什么,我就只管去做好王爷交给我的差事就是了。” 楚亦虽然已经派人前去打探消息,但是毕竟是在大胤不比是在自己的底盘,所以会多花费一些时间。 温婉见温宁一直待在酒楼里也不怎么出去,似乎很是烦闷的样子,便就提议几个人一起去街上逛逛,反正来了这大胤的皇城好几日,但是也一直也没有好好的逛一逛,还没有看看这宣城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呢。 温宁一直也想着去看看这宣城里的情形,便开始隐隐有些兴奋。 温婉道:“你早点回去梳洗一下,咱们用过午饭便就准备出发了,你自然是得打扮一下。” 温宁听道自己的姐姐这么说,点头称是,于是便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用过午饭以后,温婉一行人准备出发。 温宁着一袭淡蓝色衣裙,比以往的装束少了丝俏皮,多了丝沉稳。 陈秋好似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温宁,有些呆呆愣愣的望着她。 温婉看他那痴痴的目光,便对着陈秋道:“陈秋,看什么这么出神呢?” 见温宁也目光看过来,陈秋蓦地拉回神,目光闪躲:“没……没什么。” 楚亦扫一眼过去,并没有说什么,大掌拉过温婉的手,十指扣紧,“走吧。” 陈秋看着那交缠的十指,目光中生出几许羡慕。 转头看向了温宁,温宁却像是并不在意的样子,陈树便就只好笑了笑,二人也就跟着一起朝前走去。 【690】路见不平惹上的麻烦? 温婉看了看后面两位单身,实在不好意思想抽回手。 楚亦却紧紧扣住,没让她挣得开。 吃过午饭后,楚亦吩咐道:“陈秋,带二小姐去逛逛。” 温宁腮邦子一鼓,她并不想和陈秋单独走,但是好歹自己看得出,姐妹这是嫌弃她妨碍他和姐姐恩爱了。 温婉瞪了楚亦一眼,“逛了一上午了,宁儿也累了。” 温宁露齿一笑:“才没呢,难得出远门,我正想多看看异乡他景呢。” 陈秋以为温宁是真心欢喜,但出了门,两人一路看着热闹的街道,温宁却失去了往日的活泼。 他瞧了眼她的神色,竟是从她的笑脸中分辨不出真正的情绪出来了。 “要……买点什么东西吗?”陈秋笨拙的问道。 温宁察觉到气氛尴尬,正要顺着接话去买个小玩意,突然,前面一阵骚动。 一条巷子里突然窜出了一个衣衫褴褛,怀里抱着一个婴儿的女子,身后,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手里拿着棍子正在追赶。 “小贱娘们儿,还敢逃!把那赔钱货给我!” 男子嘴里一直在骂着脏话,听着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嫌弃这个女子生不出儿子,家里已经这么穷,还不同意将女儿拿去卖钱。 那女子哭喊着往前跑,但虚弱的身板根本跑不了多远。 街道上的人对此情形开始指点看热闹,唾斥男子的人有,但并无人上前帮忙。 显然,这种事情,见得不少了。 眼看着那个男子追上了女子,举着木棍就要打到女子的身上。 温宁快步上前,一脚将那男子踹翻在地,转身把那女子扶了起来。 “你还好吗?” 从这面黄肌瘦的身板,可以看得出这家人的困窘。 女子愕然了下,似乎没想到还会有人伸出援手,但只是轻轻拂开了温宁的手。 “谢谢,我没事。” 那男子见温宁护在自己娘子的身前,凶狠的眯着眼:“你谁啊!” 再次打量一眼温宁和陈秋,看到他们身上挂着刀剑的装扮,语气又软了三分。 “我告诉你啊,这是我家里的事情,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陈秋见温宁似有管这事的样子,一把拉过她:“这是别人自己的家事,我们还是不要多管了。” 温宁眉头一皱,这话让她很是不舒服。 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把胳膊从陈秋的手里抽了出来,对着那男子道:“难道女人就是为你传宗接代的工具吗?你想打就打,竟然还逼迫把自己的女儿卖人!” 那男子见温宁这么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 “这位贵人可真是说得简单,现在在大胤就是能过一天算是一天,谁又管得了谁的死活,难道你以为我就想卖孩子吗?可是不卖的话,我们就已经三天没有吃饭了!难道要看着全家都饿死吗!更何况这可是等了很久才遇到的买家!” 那男子的神情也有些悲愤,似乎在控诉老天不仁。 温宁听着这个男子的言语,心里只觉得一片悲凉。 万万没有想到堂堂大胤宣城,还有穷到靠卖子女才能活下去的百姓。 她本以为这个男子就是重男轻女,现在却是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明明跟大胤国接壤的虹城,那么繁华富有,反观跟大祁国接壤的宣城,却是还有这般穷苦之人。 温宁默了默,从身上拿出一袋银子。 陈秋不赞同的想出声阻止:“宁儿……” 现在街道上很多人围观着,他不想刚来南胤,就如此高调惹人注意。 温宁却没理他,伸手把钱袋递给那个女人,道:“这些银子你们可以拿去做一些小买卖,就算日子不好过,只要你们努力也绝不会到饿死的地步,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怎么能卖呢?” 当年姐姐那么难过,也都坚持把小玉儿带大了。 靠骨肉得来的钱,就算以后发达了,又如何能心安? 那女子和男子均是吃了一大惊。 愣了一秒,两人跪下,对着温宁千恩万谢:“谢谢你!恩人啊!” 围观的人也在打量起两人,说着赞美的话,但也有人怀着其他的心思。 “女侠,也接济接济我们吧,我们也吃不上饭了……” “对啊!我们也是,不然我们也要卖儿子了!” 人群开始转了风向,似乎都把温宁当成了现世菩萨。 这种外乡来的愣头青,最容易发善心做善事了,她一下就大方的拿出一袋钱来,身上肯定还有银钱! 一下几个人将温宁围住,惹得她频频皱眉。 陈秋迅速拉着她挤出人群。 “早想提醒你了,你这样,太惹人注目了,恐惹来麻烦。世上那么多穷人,你何时接济得完?” 温宁也知道陈秋说得对,但心里就是闷得慌,“但若还在我眼前重来一次,我一样救。” 要是每个人都轻易放弃自己内心的善良,她便也没机会在姐姐身边,走到今天。 “可是觉得这样的场景,让你心里不舒服了?” 温宁叹了一口气道:“这可是在宣城,在天子脚下百姓就过的如此疾苦,而且刚才围观的百姓脸上,并没有气愤或者是诧异的神色,说明他们应该是习以为常了,这才是令我最痛心的。” “大祁也有这样的,哪里都有……” 陈秋总感觉温宁的角度有些奇怪,好像这些百姓是她的子民一样的。 两个人一边说着也没怎么注意,不知不觉已经偏离了主道,走进了一处巷子里。 这巷子里面极为幽静,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深深浅浅,像是不知是谁的心跳声。 突然,巷子的前面窜出了一伙人来。 “你们……想干什么?”温宁试探道。 “想干什么?刚才小姑娘出手挺阔绰嘛,想必身上还有不少存货,不妨也接济下哥们几个,都穷得吃不上饭了呢!” 那群人明明一身肥膘,个个手里拿着程亮的长刀,来者不善的表情,明显是想抢劫。 温宁冷哼一声:“不怕死的就放马过来!” 随即,抽出身上长剑。 陈秋站在身后并没有打算出手的意思。 一群小混混,温宁还是对付得了的。 结果刚一交手,温宁就被轰退三丈远。 陈秋愕然瞪大眼:“怎么回事?” 温宁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陈大哥,他们……” 温宁心里暗道自己轻敌了,以为所有街边小混混都是些三脚猫,却没想到,这人一招就把她打成了内伤。 【691】掳走。 陈秋一把将温宁拽到自己的身后。 抽出自己的随身配刀,与这几个彪形大汉交起手来。 只过了十招,陈秋便一脸凝重。 莫说温宁,连他也着实小瞧了这些人的身手,难道南胤的贼子混混,身手都这么好? 可没听说过南胤是个以武为尊的国家啊? 陈秋的身手不似朝行以暗器灵活为主,而是直接的力量,但能够保护在楚亦身侧的,也是大祁排得上的高手了,可这一伙贼人却与他打得难舍难分。 就在这时,巷子另外一个方向又窜出了一伙贼人。 两面夹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温宁出剑问道。 贼人们却并没有与之废话的意思,直接就冲上来动手。 温宁刚刚轻敌受了伤,加上这些贼人个个身手不凡,没两招就被人团团围住。 然后那贼人为首之人,直接把温宁一刀背打晕。 抗在肩上,朝着巷子的另外一端跑去。 “站住!” 陈秋见温宁被人带走,一时心急如焚。 想着快些结束这边的战斗,却是不想这贼人都是围了上来,个个使出浑身抖擞,让他一时抽不开身。 只好让人捅了两刀,直接倒地不起。 彪形大汉们看了看已经倒在了地上的陈秋,“应该没劲追了吧?” 估计着人没有这个力气追了,便也没多恋战,都朝着刚才带走温宁的方向撤了。 等人一走,陈秋便就连忙从地上爬起来。 肩上受了伤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服,但却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连忙朝着温婉他们暂住的酒楼跑去。 温婉和楚亦用过饭后本是打算随意逛逛的,但是小折枝却是有些累了一时有些哭闹起来,恶二人便就只好回到酒楼。 温婉和楚亦刚回到酒楼,就只见陈秋很是狼狈的的直接闯了进来。 温婉很是奇怪,刚要定睛一看,就只见陈秋直接倒在了地上。 “快!快去救宁姑娘,她在巷子里被人掳走了。” 温婉听闻陈秋这么说,才意识到温宁并没有在陈秋的身后进门,反而是没有了踪影,一时慌乱起来。 原本是想要问清楚陈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陈秋直接昏了过去,什么也问不出。 温婉接着双手握拳,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楚亦知道温婉一直把这个妹妹几乎就是当做是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的,现在又是自己主动提出让她和陈秋两人出去逛的,不禁有些自责。 楚亦把已经晕过去的陈秋抬到了床上,看了看他的伤势都是皮外伤并不严重,只是出血有些多,再加上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很是疲惫,这才晕了过去。 楚亦知道现在温宁突然被来路不明的贼人掳走,温婉一定是心急如焚,便就连忙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我们现在就出去找,温宁一定会没事的,你先别慌。” 温婉道:“没错,我现在必须要镇静下来,绝对不能自己就先慌乱,陈秋的伤势怎么样了?” 楚亦道:“没什么,都是皮外伤,我现在就先给他上药,已经派人去找了大夫,一会儿就到,让他多休息一下,很快就会好的。” 温婉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去找裘叔,让他带着他的手下出去找宁儿,他们人要比我们多一些,终归是人多力量大。” 楚亦点点头,道:“这样自然是最好,依我看,我们还可以去找刘大人帮忙,毕竟他在这宣城已经是老熟人了,对于这里的了解自然是要比我们多。” 温婉听闻楚亦这么说,猛地晃了晃自己的头,用手在头上使劲一拍,道:“我现在脑子里就是一片浆糊,已经什么都想不出来了,就像是没有办法思考一样。” 楚亦双手扶住了温婉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不要担心,我相信温宁一定会找回来的。” 温婉看着楚亦的眼睛,很用力的点了点头,道:“我现在就去找刘大人!” 楚亦道:“你现在就好好的待在酒楼里,看好扶辰和小折枝,找刘大人帮忙的事情让裘叔去就可以了,你在这里还可以看顾受伤的陈秋,我和其他人出去找温宁,你就在酒楼里等消息就可以了。” 温婉知道现在天色马上就要黑了下来,自己现在出去不仅起不到什么作用,还会拖后腿耽误找温宁的行程,况且现在总要有一个人留下来照顾两个孩子,便就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 楚亦在温婉的肩上轻轻的拍了拍,便就起身去找裘叔,打算分头行动。 温宁的后颈处挨了那人一掌,一直便就昏迷不醒。 也不知道是昏迷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听到一个似乎是有些熟悉的声音,夹杂这一些怒意,又像是在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为什么道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你究竟是用了几分力?说是让你把人请过来,谁给你的胆子伤害她的?!” 温宁只觉得这个人的声音距离自己很近,就像是坐在自己的旁边,温宁便就努力的睁开双眼,想要看一看究竟是谁。 温宁才刚刚一动,那个人连忙转过身来。 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担心。 温宁视线渐渐聚焦,“你是……” 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很是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脑子飞速旋转,极力的奥搜索着与他相关的信息。 荣王见温宁醒了过来,自然是喜出望外。 见温宁一直在打量自己,像是在辨认自己是谁,便也很是好性的一直任由她上上下下的盯着自己打量。 站在一旁的心腹应峰,看着自家王爷一直盯着这个粉衣女子,脸上还带着也许王爷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意,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想起那天在荣王府见到的荣王妃那张写满讨好的脸。 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就连呼吸仿佛也不通畅起来。 温宁看了荣王良久,才想起来:“你可是……之前在周记要买桂花糖水的男子?” 自己也不过和温宁见过一次,隔了这许久,她居然还记得自己,荣王心里不由有些得意和兴奋。 【692】王公子。 荣王连忙带着笑意点点头,道:“姑娘好记性,没错,就是我。” 温宁此时心里却更是狐疑了。 “你是何人?我之前明明是遇到了歹徒,现在怎么会是在你这里?莫非……?” 温宁说着便是瞪大了眼睛,很是防备的看着荣王。 荣王见温宁这个样子,忙摇头:“你别误会,是这样的,之前我和我的属下,看着一伙人背着一个姑娘匆匆忙忙的赶路,便是觉得这个姑娘也许是遇到了麻烦,便就出手相救。却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姑娘你。” 温宁有些将信将疑的一直盯着荣王的眼睛,像是想要从中看出他是否在说谎。 这荣王见温宁在盯着他,便就也是毫不掩饰的盯着温宁。 弄得温宁倒是先不好意思了起来,便就连忙的移开的目光。 温宁见自己只是头有些晕,后脑勺处还有些隐隐作痛,但是身上的衣服还是完好,便略略的放下了心。 暂时先相信了眼前的男人至少对她没有歹意。 温宁道:“这实在是太过巧合了,既然是这样,我便先谢谢你了,等我去和我姐姐会和,我一定再好好报答你。” 荣王一眼便看出温宁对自己并非是完全没有了疑心,便道:“确实很是巧合,但又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呢,既然姑娘受伤了,那就便先在这里好好休养吧,等到身子都好了再离开也未尝不可。” 温宁却是急着赶回酒楼。 她怕温婉他们为自己担心,挣扎着想要起身下床离开,却是觉得自己的四肢很是无力,头晕脑胀。 荣王连忙伸手把温宁按住,道:“姑娘,你就先在这里养着吧,你也知道你这身子本就虚弱,现在又受了伤,不如现在这里休息,我来安排婆子照顾你,也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 温宁道:“公子自然是一番美意,只是我家里还有一个姐姐,现在我不见了她自然是焦急的很,我一定要快点回去给她报个信的。” 荣王听闻温宁这么说,心下一动,犹豫道:“姐妹两个?不知道姑娘的名姓是?” 温宁知道自己现在也许有很多潜在的敌人,必须很小心。 想了一想,便道:“嗯,是姐妹两人。我姓林,单名一个宁字。” 荣王听闻温宁说自己姓林,心下便就放了心,收敛了脸上刚才的防备与紧张的神色,道:“可是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我看你不如先休息一下,明日一早我便着人送你回去。” 温宁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了,想了一想,自己现在出去也许还会遇到那伙贼人,不如就等到明天一早再让他送自己回去。 本想让这男子帮忙带个信去给姐姐,可又怕无端暴露了姐姐的住址。 温宁于是便就点点头,道:“那就劳烦公子明日天一亮便就送我回去。” 至于到时候自己恢复了些体力,便也不可能让人真正送到点了。 荣王见温宁这么说,心里仿佛化开了一池春水,很是温柔的道:“你昏迷了这么久,应该是饿了吧,我现在就去找人给你做一点吃的,吃了以后好好的休息。” 温宁刚要说自己不饿不用这么麻烦,这荣王便就转身已经吩咐完了。 温宁想了想,道:“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公子?以后也方便报答。” 温宁此时头很晕,声音听起来也是轻飘飘的,没有什么精神,但是落在荣王的耳朵里,就是格外的温柔。 荣王笑着道:“我姓王,你叫我王公子或者是王大哥都可以。” 温宁见这个王公子一直在盯着自己,眼神里似乎是带着一些自己看不懂的情绪,让自己觉得浑身很是不舒服。 于是便道:“上次见面的时候,王公子说是给自己的娘子买桂花糖水,怎的今日,一直没有见到王公子的娘子呢?” 荣王听闻温宁叫自己是“王公子”而不是“王大哥”,心里便就知道她对自己有些刻意疏远的意思,况且此时又刻意的提起了自己的娘子,心里便有些不舒服起来。 温宁因为之前初遇荣王的时候,他说是为自己的娘子买桂花糖水,便就在心里觉得他应该是一个爱慕娘子的好丈夫,因而对他其实也没有那么防备。 温宁一直在盯着荣王脸上的神色,本来是为了缓解他一直坐在自己床边的尴尬,但见他此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不愿意回答的意思,心下却是突然有些狐疑起来。 荣王见温宁一直在盯着自己,便犹豫的说道:“内人还在德城没有回来,我因为有一些要事要处理,所以便就自己先回来了。” 温宁见他这么说,心里虽然知道未必是真话。 但是人家家事,毕竟是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不好多追问。 她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平日里在外人面前不得不应付时的微笑。 正巧这时厨房已经把做好的宵夜端了上来,荣王对着温宁笑道:“林姑娘,请吧。” 温宁起身朝着桌子走去,荣王见状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扶温宁一下,却是被温宁不露痕迹的躲开了。 应峰见状,心里还以为自家主子会发火,却是不想荣王的脸上不仅没有尴尬或者是生气,反而还笑意还多了几分。 应峰便挑了挑眉,嘴角偷偷的扯出了一个略微有些嘲讽的笑意。 荣王道:“林姑娘想吃些什么,只管说,让这个丫鬟侍奉你就是了。” 温宁看了一下桌上的菜品,只见虽然是宵夜,但是种类齐全,还有很是复杂的菜色,不像是立马就可以直接做出来的。 看来这个王公子应该是身份很不一般,一定要小心一点,最好是明日回到酒楼以后便就不再联系。 温宁一面想着,一面很是客气又有些疏离的道:“我只要一碗粥就可以了。” 荣王见温宁这么说,立马就对站在一旁的丫头使了一个颜色。 温宁看着那丫鬟盛过来的一碗鸡丝羹,虽然只是一道平日里也很常见的粥,但却是处处都透着精致。 本有些不放心,在外面随便吃人东西。 但旋即一想,若这人真要对她不利,昏迷不醒的时候多的是机会,犯不着多此一举。 便也没表现犹豫,拿着勺子尝了一口,道:“味道很是不错。” 【693】我要她心甘情愿留下来。 荣王听闻温宁这么说,自己也很是开心的样子,便也命丫鬟给自己盛了一碗,随后也和温宁一起吃了起来。 温宁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和不舒服,但想着毕竟是在别人的家里,也就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喝着自己的粥,也不去看那荣王。 “姑娘可曾有婚配?” 荣王突然这样开口问道,正在喝粥的温宁,却是被荣王这样一问弄的有些愣。 呃…… 这人好生唐突啊。 “并无。”不过她还是摇头。 荣王见温宁这个呆滞的样子,心里更是觉得她可爱,便突然笑出了声,然后道:“我只是问问,姑娘不必如此紧张。” 温宁有些尴尬,道:“公子已经娶妻,想来是不是也应该有儿女了?” 荣王见温宁突然这么问,猜想她对这话题有些敏感了。 便道:“还不曾有儿女,林姑娘怎么突然这么问?我看林姑娘也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纪,也是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温宁道:“我的事情还不急,家里只有姐姐,倒也不像是一般的父母那样对于成亲之事催的紧。” 荣王接着道:“不知道林姑娘,对于自己以后的夫婿可是有什么要求?” 温宁听闻荣王这么问,心中越发不对味了。 这个王公子,怎么越问越贴近她的私事,难道是看不出来她一直在提醒他,他是一个有妇之夫,应该和她保持距离嘛? 温宁想了想,道:“我一直想着,以后的夫君不必貌比潘安,也不必学富五车更不必家缠万贯,只要一点,爱我懂我就好,当然我希望他今生只能有我一个娘子,能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荣王听闻温宁这么说,又见温宁说的时候一直在盯着自己,心下便就知道了几分温宁的意思。 于是便道:“林姑娘如此品貌,自然是可以得偿所愿的。” 待荣王从温宁的屋子里离开以后,应峰犹豫了几息,说道。 “属下还从来没见过王爷对谁如此温柔过,这个林姑娘想来真是前辈子修来的好福气,能得王爷如此青睐。” 荣王听闻应峰这么说,脑海里一下便就想起自己和温宁初见那日,她身着一身淡青色衣裙,对着自己笑着挥手的样子。 嘴角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真挚笑意。 “她是一个很纯净的女孩子,身上没有那些世俗的污染,就像是树林里带着生气和青涩的小鹿一般,让人忍不住的对她产生爱怜,想要去保护她。” 应峰见荣王这么说,心里便是知道荣王此时应该是对这个林姑娘动了情。 便道:“只是听闻这个林姑娘刚才的意思,像是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 荣王听闻应峰这么说,脸上的温柔之意立马就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狠厉之色。 “就算她有了心上人又能怎样?只要是本王喜欢的女人,无论是谁,都别想和本王抢!” 应峰见荣王这个样子,心里便是知道他这是认真的,看来是一定要把这个林姑娘据为己有了,便不由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荣王把温宁放在自己在宣城的一个别院,吩咐应峰明日一早就按照之前说的把温宁送回去。 应峰听自家王爷这么说,便道:“王爷为何不直接把这个林姑娘留下呢?以王爷的势力,就算是一直把这个林姑娘藏在别院,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荣王嘴角勾起一丝势在必得的笑意,缓缓的道:“这个急不得,我想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的留在我的身边,而不是被逼迫着向我屈服。” 荣王说完以后便就回了自己的府里,留下应峰在这里照看温宁。 这边楚亦他们已经找了大半夜,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因为他们现在的身份还不能声张,便就只能先回到酒楼里商量对策。 楚亦刚一推门,就看见温婉站在窗边很是焦急的在朝外面看,楚亦便就连忙拿了一件衣服给温婉披上,道:“虽然现在还没有到冬季,但是这天气也是开始变凉了,我知道你担心宁儿,但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温婉见楚亦脸上的神色,便就知道还是没有找到温宁。 “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楚亦道:“现在毕竟天色已经晚了,路上的行人还是商家都已经回家了,就算是想要打探消息也是无人可问,还是要等到明天一早再去打听才是。” 温婉听闻楚亦这么说,心里更是担心,道:“宁儿一个姑娘家,现在被贼人掳走还下落不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陈秋又没醒过来,他和宁儿究竟是在哪条路上遇到的贼人,现在我们也不知道,更是无处可寻!我真的是越想越心急,怎么能放心的下!” 楚亦见她这样,本想顺着分析贼人可能不简单,毕竟能将陈秋轻易伤成这样的贼人可不多。 但见温婉太过忧心,这话还是压在心底没说。 “等陈秋醒来,我们便也有方向了。” 温婉过了会儿又问:“刘大人已经回府了吗?他有没有什么消息呢?” 楚亦道:“这个刘大人对于找温宁这件事还算是上心,带着自己家里的仆人和护院都出洞了,现在也已经回去休息了,说是明天再去寻找,若是有了消息,则立刻就来通知我们。” 温婉闻言,道:“现在也是只能这样了,你也累了,快点洗漱准备好好的休息休息吧。” 温婉躺在床上却是了无睡意,脑海里都是温宁的样子,心里很是自责,自己当时不应该只留她的陈秋两个人的。 楚亦知道温婉一直没有睡,黑暗中伸手轻轻的抚上了温婉的脸颊,却感受到了冰冷的泪痕。楚亦于是便就把温婉拽到自己的怀里,道:“放心吧,宁儿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次日清晨,温婉都没嘱咐裘叔他们用过早饭以后再去寻找温宁,裘叔突然开口说道:“宣城实在是太大了,我们人手太少,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去找宁姑娘,就像是大海捞针啊,温堡主也该想想其他的办法才是,不然只怕是拖的越久,宁姑娘的危险就会越多啊……” “若是今日午时之前我们还没有宁儿的消息的话,我就去报官,让大胤的衙门帮我们找!” 【694】爹爹娘亲你们在做什么? 裘叔听闻温婉这么说,却是瞪大了眼睛,道:“宁姑娘丢了温堡主一定很是着急这个我知道,只是这现在温堡主和宁姑娘都是大祁人的身份,贸然去报官,只怕是很有可能会被当做是奸细被处理的。” 温婉道:“裘叔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现在报官只怕是会直接暴露我们的行踪,但是为了宁儿的安慰我们也是不得不冒一次险了。” 楚亦在一旁听着,道:“其实,我们也可以找刘大人帮忙,就说我们是刘大人家的远方亲戚,是过来投靠刘大人的,却是不想遇到了贼人,那衙门也许会看刘大人的面子上就不那么计较我们的身份证明的的问题。” 温婉点点头,道:“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只是要有些麻烦刘大人了,那就这样,中午若是还没有消息,我下午便就去找刘大人陪我一起去报官。” 温婉话音刚落,就只见门突然打开。 却是温宁走了进来。 没有让荣王的随从送到家门口,温宁早在一里之外,就谎称自己到家,打发人回去了。 温婉定睛一看,自然是喜不自胜,连忙把温宁拉过来,问道:“宁儿!你去了哪里了?可是受伤了没有?” 温宁知道姐姐一直在担心着自己,于是便就一把抱住了温婉。 “姐姐,宁儿没有事,姐姐不要担心。” 温婉拉着温宁的手,前前后后的看了几圈,确定温宁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以后才略略的放下心来。 “你遇到了贼人是怎么逃出来的?这一晚上是怎么过的?” 温宁只沉吟了一下,便笑着道:“我被贼人打晕以后,恰巧遇到了一个好人,那公子见贼人鬼鬼祟祟的便就把我救了下来,因为我之前被打晕而且还被下了迷药,一时身体很是不舒服,便就在那个公子的府上休息了一夜,早上他派人送我回来的。” 虽然自己心中还有疑惑,但是温宁并没有说出来,不然姐姐又要疑心了。 然而即便这样,温婉还是眼睛一下就眯了起来。 “你确定这个公子就是好人吗?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温宁见姐姐一脸紧张的样子,便道:“姐姐放心吧,这个公子我之前在德城的时候见过,就是那次我去买桂花糖水的那次,他要给他的娘子买一份,正巧没有了,我就把我的送给了他一份,他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早上也是命一个仆人送我回来的。” 温婉心里依旧是存了一个疑虑,道:“既然是这样,那便是很好了,说明你们也算是有缘人了,也许以后还可以交一个朋友。” 温宁道:“希望吧,看起来人还是不错的。” 温宁也没有轻易下定论。 温婉看到温宁保守的笑容,心中略微也明白了什么。 心中不禁感慨,经常告诫自己,要放宁儿自由,她长大了,要自己去面对这个世界的风雨。 可是一旦遇到点什么,自己还是急得不行。 温宁感觉到姐姐的温情,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结束这个话题:“陈大哥人呢?他有没有受伤?” “人是已经回来了,只不过伤得重,现在还在昏迷没有醒过来。”温婉道。 温宁想着陈秋也算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的,连忙转身向陈秋的房间走去,嘴里急切的说道:“我这就去看看陈大哥怎么样了。” 温婉一把拉住很是焦急的温宁,道:“已经给陈秋上了药,现在主要就是让他好好的休息就是了,你也快去好好的休息休息,等你体力也恢复了再去看他也不迟。” 温宁心里虽然记挂陈秋,但是温婉这么说,自己也不好太过执着,便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休息一下,等一会儿再去看陈大哥。” 楚亦道:“既然温宁已经回来了,那也就不用再出去寻找消息了,还麻烦裘叔跑一趟去告诉刘大人一声。” 温婉道:“不如我们也同裘叔一起去拜访一下刘大人吧,也算是向刘大人表示一下宁儿这件事的谢意。” 楚亦见温婉这么说,便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对着自己微微的点了点头,便道:“既然婉儿想一同过去,那不如一会儿就一起过去吧。” 裘叔点点头表示应允,随后说了声是便就转身离开了。 楚亦看着温婉道:“我是想着你昨晚一整晚都没有睡着,想着你没有休息好,现在宁儿已经回来了,你也该好好的休息休息才是。” 温婉见楚亦很是关切的样子,在心里想到,想她在现代的时候,读研读博哪个不是累的要死,动不动就要通宵,就算是正常睡觉也差不多要半夜两点以后了,现在只是一晚没睡怕什么。 温婉心里虽然在这么想,但是她知道楚亦这是在关心自己,所以笑着道:“放心吧,你娘子我也不是纸糊的美人灯,怎么会这么轻易身体就坏了呢。况且只不过是一晚没有休息好,也不碍事的。” 楚亦见温婉这么说,道:“哦?是这样吗?可是在我心里,娘子你可是弱不禁风的那种呢,很是弱小,需要我保护的。” 温婉先是微微的皱了一下眉,随即眉毛一挑,道:“我需要你的保护这点是认真的,可是,这弱小和弱不禁风,大概是夫君有些想多了。” 温婉说完便就伸出右手直接揪住了楚亦的耳朵,半扬着头,有些挑衅的笑着。 楚亦见温婉这幅得意的样子,心下一动,便就拉过温婉直接低头吻了下去。 温婉被楚亦突如其来的动作下了一跳,但还是慢慢的沉浸在这个吻中。 小玉儿被刚才大家的说话声吵醒了,想着自己不能打扰大人们讨论问题,便就没有出声,一直躺在床上装作是熟睡的样子。 听着不远处窗边爹和娘似是在说着什么,但是故意压低了声音,自己却是听不清楚,便就悄悄的眯了一只眼睛想要看看。 没有想到的是爹爹和娘亲在亲热。 小玉儿吓了一跳,生怕被冰山爹逮到,连忙就把眼睛闭上接着装睡。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一旁的小折枝这个时候也醒了过来。 小折枝从床上坐了起来,伸出两只肉呼呼的小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有些神情呆滞的看着不远处的娘亲和爹爹,懵懵懂懂的盯着。 小折枝便奶声奶气的嘟囔道:“爹爹、娘亲,你们在做什么呀?为什么不和小蝴蝶一起玩啊。” 【695】表现不错。 温婉和楚亦被小折枝的声音吓了一跳,两人一回头,就看见了床上的小玉儿正面带尴尬和不好意思的伸手捂住了小折枝的嘴巴。 也许是因为着急有些力气控制的不大好,小折枝脸上的肉在小玉儿的手里被挤成了几块,小折枝也许是感到不舒服了正在挥手表示抗议。 温婉此时此刻的感觉就像是突然间被晴天一个冰雹砸中了,看着小玉儿往这边看的眼神,自己就想找一个角落里躲上一躲。 楚亦倒是淡定,不过知道小婉现在很是不好意思,便就直接上前一步站在温婉的身前,把她藏在身后。 对于楚亦这个“贴心”的动作,温婉心里简直就是感激不尽,毕竟自己还不太能够接受在自己孩子们的面前亲热。 楚亦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声音一如平常,甚至还能隐隐的感觉到比平时更加严肃一些的开口道:“扶辰,你把你妹妹的脸都挤成一团了。” 小玉儿听到自己的爹爹这么说,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手松开。 但还是能看到小折枝脸上好几个手指头印。 终于被松开的小折枝,看着小玉儿,神情有些生气的道:“哥哥坏,哥哥就是一个坏哥哥。” 小玉儿此时心里觉得自己也是有一点委屈,但还是轻轻的用手揉了揉小折枝脸上的手指印,温柔的说道:“是哥哥不好,小蝴蝶原谅哥哥好不好?” 小折枝看看自己的哥哥,歪着头想了一想,便就对着小玉儿甜甜的笑了起来。 楚亦看着一直在哄着妹妹的小玉儿,难得的夸了句:“表现不错。” 小玉儿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爹爹是一个严肃的人,平日里也很少能够听到爹爹的夸奖。 所以听到楚亦的话,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很是开心的问道:“爹爹是在夸扶辰刚才很耐心的哄着妹妹吗?” 楚亦狭长的眸子看着他,缓缓的开口道:“不,刚才装睡装得不错,不过下次捂住妹妹的嘴要及时。” 楚亦话音刚落,小玉儿便就睁大了眼睛,像是没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温婉则是直接闭上了眼睛,一脸不敢看的神情。 楚亦见小玉儿似懂非懂的样子,便接着说道:“扶辰去带着妹妹洗漱吧,水都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洗漱完以后好过来吃东西。” 楚亦看着小玉儿带着小折枝进了隔间以后,便背过手去一把抓住了温婉的手,把她带到自己的面前,道:“娘子在为夫身后躲的可是心安?” 温婉见楚亦这么问自己,便眯起双眼,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道:“夫君的肩膀那么伟岸,我在你身后待着自然是感觉很安全。” 楚亦看着温婉脸上的小得意,伸手轻轻的捏了捏温婉的脸颊,道:“既然是这样,娘子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不如也躲在为夫身后。为夫一定是帮娘子好好的躲着,一定不让别人看到为夫身后还躲着娘子这只小狐狸。” 温婉甜蜜的笑着说道:“那娘子就先在这里谢过夫君了。” 楚亦见温婉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便道:“嗯……夫人会不会觉得总是口头致谢有些太过敷衍和草率啊,不如来一些实际的怎么样?” 温婉听闻楚亦这么说,一抬头就看见他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神,便突然转头看向隔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自顾自的道:“诶?怎么没有听到小玉儿他们洗漱的声音?我还是过去看看吧,不然总是不放心呢。” 温婉一面说一面便朝隔间走去,楚亦也并未拦她,只是故意提高了声调说道:“娘子的演技还是很生疏青涩呢,有空不如来找为夫陪你练一练。” 温婉只觉得自己的脸上都被楚亦撩拨的通红,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楚亦见温婉这个样子更是笑个不停。 荣王府的书房里,应峰照例向荣王禀报一些事务,刚刚禀报完,荣王便道:“林姑娘可是已经送回去了?可有发生什么事情吗?她家住在哪里?” 应峰道:“这个林姑娘现在住在北街的同福酒楼,好像在宣城并没有自己可以落脚的房屋。” 当时这林姑娘还挺谨慎,明明没有到家,却将他们的人打发走了。 不过应峰以为这是正常女子出门常有的防备心,并没有多想。 荣王道:“看她的样子,并不像是小门小户市井人家的姑娘,但宣城也的确没有听过哪家姑娘有这般灵动俏丽,莫不是外地人?对了,之前裘叔信上是不是说,温家那两个姐妹也是住在同福酒楼?” 应峰道:“没错,卑职查看过了,就是同一家酒楼。” 荣王喃喃的说道:“居然是同一个酒楼,这还真是巧合呢。” 应峰听闻荣王这么说,心中道,难道王爷不应该关心一下这个林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头和身份吗?为什么反而是这么淡定,像是都不在意一眼呢。 应峰正在想着,就突然听到荣王悠悠的开口问道:“你这是在想什么呢?竟是这么出神。” 应峰连忙回答道:“卑职只是在想,王爷是不是也该查一查,这个林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什么背景呢?毕竟王爷对她这么上心,卑职觉得还是要调查清楚一些比较好。” 应峰说完心里一阵打鼓,忐忑的想着不知道王爷会不会觉得自己多事。 只听荣王轻笑了一声,道:“她一看便就是心思简单之人,想来应该只是家世清白的寻常女子,哪里需要什么调查呢。” 应峰见荣王这个样子,便是知道自家王爷已经被这个林姑娘,迷的早就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冷酷与严谨,也就没有接着说下去。 温宁短短的睡了一觉便就急匆匆的赶去看陈秋,只见陈秋还在床上躺着,肩膀的地方还被包扎着,伤口处隐隐的透着血色。 楚亦见温宁脸上都是担心的神色,便道:“已经找大夫过来看过了,说是并无大碍,只是皮外伤,好好休养休养就好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696】有些事情,错过就回不去了。 温宁点点头,接着问道:“那大夫可是有留下什么可以让伤口能够快些愈合的药了吗?” 楚亦道:“有,刚交给酒楼的人去熬了,但是应该还要再等一会儿。” 温宁听闻便道:“我去看看吧。” 温宁说完便就抬步去了酒楼的后厨。 楚亦看着温宁的背影,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陈秋,眼底闪过一丝感叹。 说巧不巧,温宁才刚出去没有多久,陈秋就醒了过来。 陈秋刚一醒过来看到的只有楚亦,着急的问道:“王爷,宁儿回来了吗?有没有找到宁儿?” 楚亦见陈秋满脸都写着急切的样子,不由的心中摇头。 “放心吧,她已经平安回来了。” 楚亦话音刚落,就只见陈秋伸长着脖子眼睛在屋子里到处打量,像是在找寻温宁的身影。 在确定没有看到温宁以后,陈秋的脸上有了几分失落。 楚亦道:“她去厨房给你看着药去了。” 陈秋听闻楚亦这么说,一下子便就抬起头看着楚亦,眼睛里闪着光芒,像是有些不大相信的样子。 楚亦不想给陈秋太多希望,“她在这儿等了一会儿,见你没醒,坐得无聊,便去找事做了。” 陈秋的脸上又挂上了失落。 正努力的隐藏着,正在这个时候只听门被推开,原来是温宁端着刚熬好的药走了进来。 楚亦觉得自己不适合呆在这里,有些事情,当局者迷。 需要刺激一点的点破。 便对着温宁道:“你照顾下陈秋,我和你姐姐稍后需去一趟刘大人的府上。” 温宁听到说是要去刘大人的府上,便是知道自己的姐姐过去一定是还有别的事情要说,本来是很想一起跟着去的,但是看了看还躺在床上的陈秋,想着他毕竟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在这里躺着,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便就决定还是要留下来陪陈秋。 便点点头,答道:“好,麻烦姐姐和姐夫了。” 温宁把手中的药先放在了桌子上,把受伤的陈秋扶了起来,看着陈秋一动伤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他眉间都是隐忍的神色,便关切的说道:“陈大哥,伤口还疼吗?” 陈秋看着温宁很是担心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暖暖的,道:“没有,不疼,这都只是一些小伤而已。” 温宁拿过还在冒着热气的药,盛起一勺细细的吹了吹,递到了陈秋的嘴边。 陈秋却是不好意思起来,连忙伸手到:“这……还是我自己来吧?” 温宁躲过陈秋想要抢药碗的手,道:“这么客气做什么,陈大哥你可算得上是我师父呢,你现在的伤还没好,伤还是在肩膀上,多有不便,还是我来吧,况且你也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呀!” 温宁俏皮的笑着,就像当年在九峰村刚刚认识不久的样子。 但陈秋却十分清楚,现在的温宁,早不应该是当年那个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女了。 见她重新拾起这俏皮的一面,喊一声师父,陈秋心里半点没感觉到开心。 反而还有些许的空落。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问了一句:“宁儿,在你眼里,我只是你师父吗?” 温宁端着药,有些诧异地停顿在半空。 在陈秋紧张的心情中,她歪了歪头。 “不然呢?” “难不成,师父还盼着徒儿对你产生点儿非分之想啊?”温宁嘻嘻哈哈的,像个顽劣的泼皮。 陈秋的心一下子像掉入了冰湖。 所有的澎湃,瞬间被冰冻起来。 是他想错了么? 明明……中间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从她身上感觉到过一丁点与众不同的心意的。 那时,她唤得好好的一声师父,改成了陈大哥。 他当时没有察觉,后来才明白。 但到底,他是明白了,还是明白错了? “陈大哥你想什么呢?”温宁把药伸到他嘴边。 原是亲呢的动作,因为她这一句话,都变得坦荡了起来,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没……没什么……”陈秋收起落寞的神色:“我是想问,这次,你没有受到什么惊吓吧?” 见陈秋已经收到自己的意思,温宁也渐渐收起了那副俏皮样:“没有,我这次也算是有惊无险,遇到了一个贵人救了我一命。”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回不去了。 同样的人,同样的事,再放在面前,却不是当年的心境了。 贵人? 下意识的,陈秋心一紧。 突然又转念,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为她身边出现了什么人而怎么样呢? 最后,他终是喏诺的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想来王爷和王妃也能放心了。” 喝完药,温宁笑了笑:“既然陈大哥的药已经喝完了,那就好好休息吧,宁儿也就不打扰了。”说罢,便出了门。 外面的阳光很灿烂。 温宁扬起头,迎着那光。 隐藏在心底最后的一小块遗憾,似乎在这强烈的日光下,被驱散了干净。 有些事,并不一定动静轰烈,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不经意,就错过了,改变了后面的所有轨迹。 但人生路本来就是一场获得与失的选择。 错过了这厢,必定会在赶路的途中,又发现新的精彩的。 楚亦和温婉乘着马车出发去了刘府,刘大人原本正要打算出门去和温婉他们会合,没想到还没出门就听到底下的人来报,说是裘叔他们来了。 刘大人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还是连忙让人把他们请进来。 温婉他们刚一进去刘大人便连忙让座,坐定以后,温婉道:“多谢刘大人之前百忙之中来帮我们,现在宁儿已经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我们便来向刘大人表示感谢。” 刘大人听闻温婉这么说,便摆了摆手,道:“这有什么,我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们现在在宣城里也算是举目无亲,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温婉道:“刘大人既然这么说,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之前关于把我们引荐给从中牵线的那位老大人的事情,不知道可有什么进展?” 刘然见温婉很是直接的便就提了出来,便笑了笑道:“这可巧了不是,我原本打算一会儿去和你们会和的时候把消息告诉你们的,却是没想被你们抢先一步。” 【697】为什么无疾而终了? 温婉道:“这样说来确实是很巧,正好我们来了,刘大人也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刘大人点点头,道:“这位周大人已经和其他的大人们联系好了,商议明晚在周大人的府上,请你们过去和其他的大人一聚,正好商议此事。” 温婉道:“如此甚好,这些事情终究是宜早不宜迟的。” 刘然道:“确实如此,明晚我会提前到你们的酒楼等你们,然后再一起出发到周大人的府上。” 温婉闻言道:“刘大人的提议如此甚好,那我们明日便就等着刘大人了。” 几个人又闲话了几句,温婉和楚亦便返回了酒楼,温婉刚一回去就看见温宁这在自己的房间里和小折枝玩耍。 温宁见温婉回来了,刚想开口说什么,看见了温婉身后的楚亦的以后便就又把话语咽了回去,装作很是自然的样子和温婉与楚亦打了个招呼。 温宁的这个小动作自然是满不过温婉和楚亦,只见他们对视了一眼,楚亦便道:“我先去看看陈秋的伤势怎么样了。”说罢便转身离开。 温婉看着楚亦离开的背影,心里暗笑他还真是会察言观色,温宁却是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温婉。 温婉见温宁这个样子,道:“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温宁点点头,脸上飞起了一片红云。 温婉看了看乖乖坐在一旁看书的小玉儿,和正在盯着自己和温宁像是在猜测说什么的小蝴蝶,道:“玉儿带着你妹妹先去隔间玩,娘和你宁姨有些话要说。” 小玉儿很是乖巧的点点头,便起身帮小蝴蝶穿上了鞋子,牵着她的手朝隔间走去,小蝴蝶却是一步三回头的充满了不舍。 温婉见状道:“这个小蝴蝶,我现在总是觉得她的性子有些越来越像你姐夫了,总是感觉她人小鬼大的样子。” 温宁听闻自己姐姐在那里嘟嘟囔囔的说着,噗嗤一声便就笑了出来,道:“小蝴蝶才这么小,姐姐就说她人小鬼大,也着实是想的多了一些。” 温婉见温宁这么说,刚想说上一次和楚亦亲吻时小折枝的光辉战绩,还好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自己给咽了回去,不然只怕是会更尴尬。 温婉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还算是正常,话锋一转,道:“陈秋可醒了?” “醒了。”温宁点点头。 “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你?那他应该挺开心吧。”温婉突然揶揄了一句。 温宁抬起头来看着温婉,不明白她开这玩笑是为了什么。 犹豫了好一会,温宁有些尴尬地道:“姐姐,我跟陈秋大哥没什么的。” 温婉却是笑了笑:“别瞒姐姐,以前,你应该是有喜欢过他的吧?好好的怎么就就无疾而终了?” 做为过来人,前两年温宁刚来温家堡时的小心思,温婉早就察觉到了。 怕她真心错付,当时温婉还观察过陈秋一段。 好不容易才看出陈秋对宁儿也有好感。 这人就是太木了。 也动了心,可却不晓得自己动了心。 那时候胥伯良追温宁整个温家堡都看到,陈秋就只会暗地里捏拳头,却愣是没转赤弯自己做点什么。有个杨柳对他存着心思自己也看不明。 要是他也能拿出当时胥伯良那种劲头追求温宁,两人的感情应该也不至于无疾而终。 “呃……姐姐看错了吧,陈秋大哥可算是我师父呢?”被看出来曾经的心思,温宁还是有些促狭。 温婉不接她这话,问道:“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事吗?姐姐不是想探你隐私,只是希望,别因为一些误会而错过了……”温婉将手搭在温宁手背上,是真切的在关心她。 温宁收起强装的嬉笑:“就算是误会引起的,也不重要了……” “他待你不好?” 温宁摇头,“陈大哥是一个好人。” 温婉:“但是……?” 一般发完好人卡后都有个但是的。 温宁促狭的笑起:“那时候不是还小嘛,姐你就当我没见过世面吧。” 陈秋的确是一个好人,但那是针对某些人而言,比如姐夫。 他对姐夫是忠诚的。 经过皇城一事,她看出了陈秋对楚亦的忠诚,也看出了自己如果在他身边的未来,远低于这忠诚之下。 这理由温婉是认同的:“好吧,但你总不能因为这一棵树放弃了整个森林吧?” 温宁怔了一会儿才弄明白这个比喻,笑道:“当然不会啦,我这不是没遇上叫我心动的人嘛!要是遇上了,管他喜不喜欢我,我都追上去!总之,不会让自己留下遗憾的!” 虽然觉得和陈秋观念不合,但的确也没有在适合的时候坦诚,错失了一段……经历吧。 温宁这才放心的点点头,“这便好,人生只有一世,爱就热烈一点。” 看着温宁的这些年从一开始唯唯诺诺、少不经事的小女孩长成了现在这个独立思考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女,心里真的满满的都是骄傲。 也许是因为温婉这个现代人传递给温宁的一些看法,温宁有些现在这些古代女子所缺少的爽朗与大气,一点也不矫揉造作,对于温宁这些年的成长,温婉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充满了喜悦。 温宁:“但现在可没什么心情谈这些儿女情长的,眼下咱们还有着任务呢。” 温婉道:“正好,还有一件事告诉你,刘大人说明晚就可以让我们和那些元老大臣们碰面,倒时候我们就可以知道更多的情况了。” 温宁道:“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按理说,这些老臣明明是因为现在大胤岌岌可危,才主动派人来找我们的,现在却是要把我们晾在这边好几天,怎么想都是觉得其中有诈。” 温婉道:“也许是他们想看看我们的耐心,或者是故意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让我们好心痒难耐,这样也方便他们占取主动权。” 温宁道:“也许是吧,这些人可真是都长了一副九曲玲珑心啊,每个人都在心里弯弯绕绕,着实让人头疼,不过和他们这样相处倒是也可以学到很多的东西。” 【698】轻视。 第二日傍晚的时候,温婉和温宁便就又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均是一改之前的打扮,朝着成熟稳重的方向发展,温婉穿了一件平日里罕见的紫色衣裙,看起来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刘大人来接他们以后,在马车上,刘大人道:“这个周大人从那些奸臣弄权之前就已经是位列太师了,他现在已经头发都花白了,但是一直都心挂朝堂大事,也很是值得人敬佩了。” 温婉道:“现在大胤正处乱世,奸臣当道,太多的人都是只顾好自己,拼尽全力都想着给自己多捞一些银两钱财,这样还勤勤恳恳的为了大胤着想的臣子也是不多了。” 转眼,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马车在周府的侧门刚一停下,立马就有小厮来领着温婉他们进去。 温婉边走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个周府,只见这个府邸虽然是外面看起来很是低调,但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亭台楼阁更是一个都不少,温婉心里暗暗道:“果然是太师,这奢华程度就可看出当年周太师的辉煌程度了,只是现在这奸臣上位以后周太师的日子只怕也是不好过吧。” 小厮把温婉温宁和刘大人三人带到了一个书房,温婉刚一进去就只见里面坐着四个看起来都是上了年纪的大人,虽然他们都未穿着朝服,但是浑身的气派一看就是在朝堂里可以翻云覆雨的人物。 温婉微微的用眼睛打量了一下里面坐在正位上面容看起来很是严肃的老大人,只见他须发都已经白了,看着其他三个人的态度对他都很是恭敬。 温婉便上前对着那个老大人行了一个礼,道:“温婉和温宁见过周太师。”温宁一直在留心着温婉的动作,在温婉刚要行礼的时候便就连忙跟上了。 周太师打量着温婉和温宁,心里暗道:“这姐妹两个倒也算是机灵,这个姐姐虽然更会察言观色一些,但是妹妹的聪慧程度也是绝不逊于姐姐啊。” 周太师心里想着,嘴上道:“不必刻意,请起,坐下吧。”温婉便在周太师下手边另一位大人的下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温宁见状,便就连忙在温婉的身旁坐下,刘大人便就走到另一侧的第三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众人坐定以后,周太师先开了口道:“可否看一下你们身上的另一半的钥匙?”温宁听闻周太师这么说,便就转头看向温婉,像是在询问温婉的意思。 温婉点点头,温宁便从身上把那个半块的钥匙取了出来递给了周太师,周太师仔细的看了半天,道:“确实就是它没有错,这样我们的大事也能多有几分把握。” 温婉和温宁对视一眼,温婉心里暗道:“这个钥匙里的秘密果然是与这个皇位有很大的关系。” 温婉道:“不知道周太师所说的关于这个钥匙的秘密可否具体的和我们讲一下?”周太师还未开口,就只见坐在温婉上首的意味穿着绛红色衣袍的大人抢先开口道:“这个秘密事关重大,现在我们还不确定你们到底是不是有成就大事的能力,怎么就能直接把这个秘密告诉你们呢。” 这个大人语气中中满了不屑与挑衅,温婉眉头一挑,眼神里染上一丝危险的气息。温婉才要开口反驳,就只听一旁的温宁先开了口。 温宁语气平缓,并未显示出气氛或者是不悦,倒像是平日里在闲聊一般,道:“这位大人这么说,倒是让我有一些不明白了,既然大人质疑我们姐妹二人能成大事的能力,那又为何要千里迢迢的派人把我们从大祁接道大胤呢?” 这未穿着绛红色衣袍的大人听闻温宁这么说,有些沉不住气的说道:“还不是看你们身上有公主的血脉,不然就凭你们,哪里值得我们花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呢?” 温宁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道:“大人这话说的还真是有趣,就像您自己说的,找我们姐妹,又把我们带到大胤着实的花费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只是不知道这大人找我们过来若不是为了合作成就大事,难道还是请我们过来欣赏大胤的好景致不成?” 这位大人听闻温宁这么说,脸上有几分挂不住,原本是想给温婉温宁两姐妹一个下马威,让她们以后可以乖乖听话吗,让他们支配就做两个懂事听话的棋子就好,却是没有想到这姐妹竟然也都是难缠的主,姐姐只是眉眼含笑的坐在一旁,像是不理会,妹妹更是脸上带着笑意,缓缓开口,感觉平和文雅的很,但是开口却都是嘲讽。 只见温宁缓缓的又补上了一句,道:“若是说来游览这大胤的风光的话,依我看也得是早些年,就像是大胤现在的风光和景致,只怕是还不如大祁的边郡。” 温宁语气里的不屑并不明显,甚至也就只有微微的几分,但是也正是这几分不屑再配上温宁漫不经心的笑容,杀伤力却是极大。 这位大人明显是有些生气,伸手拍了一下桌子,用手指着温宁,道:“你。。。你。。。真是乡野村姑,粗俗不堪!” 温宁听闻这个大人这样说自己,却也是不恼,只是笑着端起一旁的茶慢慢的喝了一口。 周太师在一旁看好戏已经看了很久,眼看着现在气氛更是尴尬,便开口道:“章大人,我们既然是要在一起合作,那就应该是要齐心协力才是啊。” 那位绛红色衣袍的章大人见周太师这么说,便也就没再言语,只是对着温婉和温宁姐妹两个翻了一个白眼。 温婉和温宁对于这个白眼倒也是并不理会,只是笑了笑,这一笑倒让人感觉章大人仿佛是在当众耍猴一般难堪。 温婉道:“周太师,这次找我们过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确认一下那半个钥匙吧?我想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现在的大胤究竟是处在什么样的境地,我想在座的大人要远比我们了解的更清楚,只怕现在我们见面都有被别人眼线监视的可能,既然这样,我们又为何不直接谈一些重要的正经事呢?” 【699】法子。 周太师见温婉这么说,道:“楚娘子说的极有道理,就像是刚才温二姑娘所说,我们找你们过来确实是想和你们一起重新把大胤的政权从奸臣的手里夺回来,只是这绝非易事,所以我们也时有些不放心的。。。。。。” 这个周太师虽然没有直接说他究竟不放心的是什么,但是这言语中的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温婉道:“不知道周太师觉得在位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周太师见温婉这么问,便道:“愿闻其详。” 温婉道:“一个好的在位者必须把百姓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在位者最看重的不是权力,而应该是百姓。” 周太师见温婉这么说,便就轻微的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和满意的神色。 温婉见状,便就接着道:“那么在位者就要知道百姓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只有得民心者才可以得天下,这个道理想必周太师应该要比我清楚的更多。” 周太师道:“楚娘子虽然是一直长在乡野,但是见识却是不凡,难怪听闻能把温家堡和醉香居管理的井井有条,成为大祁的第一酒楼。” 温婉道:“多谢周太师称赞。”刚才的章大人见周太师这么说,脸上有一些不忿的神色,只见他阴阳怪气的开口道:“那你说了这么多,也还是没有说出百姓们觉得什么最重要啊?” 温宁一见章大人这个态度,便就冷冷的开口道:“对于百姓而言,自然是安居乐业最重要,整个大胤这么多的百姓,他们想要的也就只是好好的过日子而已,并不是什么权利或者是土地、军事最强大的国家,若是能够让他们安居乐业,他们便就已经很开心了。” 周太师道:“温二姑娘说的极是,只是这百姓的安居乐业,说起来容易,但是做起来却是有难度的,不知道二位觉得大胤现在的百姓生活是怎样的?” 温宁道:“前几日我们在宣城的街上闲逛,却是看见有人因为吃不上饭而卖儿卖女,这宣城也是大胤的皇都,现在却是沦落到如此地步,还真是让人唏嘘,感慨这以前强盛的大胤还真是一去不复返呀。” 周太师听闻温宁这么说便是皱起了眉头,神色中染上了一些悲伤,像是被温宁说中了心事,但章大人却道:“温二姑娘这话说的未免有些以偏概全了吧,像是你所见的这般卖儿卖女的人家,也只是极少数,这种情况每一个朝代也都有,并非是大胤衰败才独有的啊。” 温宁道:“章大人所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卖儿卖女之事是极少数,但是在一旁围观的百姓见到这事却都是司空见惯并不新奇的样子啊,这不是恰恰证明了在宣城里,那些贫苦的百姓生活的难处吗?” 章大人听温宁这么说,便就没有在言语。温婉道:“有人卖也就是说有人买,这说明在大胤里并不缺少那种富贵显赫的人家,只是现在的大胤最主要的问题是,那些奸臣及其亲戚亲信都是一个个捞着百姓的油水,赚的盆满钵满,但是百姓却是被压榨的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条性命还在强撑着活下去了。” 此时屋内的众人听到温婉和温宁的这一番言论,均是沉默不语,良久,温婉道:“现在这正是大胤的现实情形,我们坐在这里一味地唏嘘感慨也是不对,还是及时采取措施,拯救大胤的子民于水火也是呀。” 周太师道:“那依楚娘子看有什么高见呢?” 温婉道:“我想先知道荣王现在在朝中有多少的势力?他的岳家是镇国大将军夏家这个我是知道的,除此之外,只怕荣王的势力还有不少吧。” 周太师点点头,道:“没错,这个荣王借着自己是皇上的亲信便就开始结党营私,朝中有不少的大臣都和他交好,毕竟荣王手里拿着大胤边境和其他国家贸易这块,其中的油水我不说楚娘子也能猜的到。” 温婉轻微的点点头表示赞同,接着道:“这么说来这个荣王现在是手中既有钱财又有兵权,只是不知道现在在位的这个皇帝怎么就能这样放任不管呢?” 周太师伸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却像是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样子,章大人在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很是不屑。 最后还是坐在一旁的孙大人开了口,道:“这个荣王惯会做一些讨好人的功夫,皇上最是喜好女色,便就在大胤各地都广寻美女,其中更是不乏一些来自秦楼楚馆,弄的皇上的后宫里百花争艳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 章大人道:“现在皇上每日只知道和美人享乐,哪里还顾得上朝政,也就是把一些事物都交给了他信任的荣王处理了。” 温宁道:“荣王当真是好手段,这些美色当前,皇上一面沉迷于美色,一面还要对他多加夸奖。” 温宁一面说着一面便就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表示自己的嫌弃与鄙视。 温婉想了一想,道:“这样说来,倘若是现在我们在朝中与荣王争夺势力,不仅会处于下风,只怕还会浪费很多本没有必要浪费的资源,还会提前暴露我们这边的人脉和势力。” 周太师道:“确实是这样,但是现在除此之外我们也别无他法,总不能一天一天的看着荣王把势力做大吧,现在的荣王有实力去推翻这个皇帝,一旦他开始行动,只怕他的岳家夏家会全力以赴的去支持他。” 温婉道:“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荣王一向都是眼高于顶,想来应该是不会看得上这些平民百姓的,这也正是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章大人听闻温婉这么说,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你这也就是妇人之见,难怪女人成就不了大事,你也不想想,那些百姓就是乌合之众,能起什么作用?况且像你这样依靠百姓,得何年何月才能夺取皇位啊。” 【700】国脉。 章大人刚说完,温婉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道:“看你这个莽撞的样子,究竟是怎么入朝为官的呢,想来我们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会有错吗?蠢材呀蠢材。” 温婉心里这样想着,还未开口,就只见温宁道:“想来章大人一定是出身于官宦世家吧?” 听闻温宁这么说,章大人脸上表现出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但是并未开口,一旁的孙大人看着气氛有些凝滞,便道:“这是自然,章大人的家里可是侯府,又爵位可以世代继承的呢,绝对不是一般的人家可以比的。” 温宁看着章大人脸上趾高气昂的样子,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的道:“难怪嘛,看着章大人的样子也不像是吃过科举的苦的人。” 周太师听闻温宁这么说,又看了看坐在一旁依旧是洋洋得意的章大人,心里暗道:“这个章文才还真是蠢货一个,要不是看在他背后有侯府的势力还真是断断不会把他也叫过来,就他这种别人在骂自己都听不出来的蠢货,也真是不知道还能做成什么事了!” 孙大人听闻温宁这么说,自然是直接听出了温宁在暗讽章大人只是靠着家里,自己并没有本事的弦外之音,但是看着章大人并未看出,自己也不好反应的太过明显,便就只好端起茶喝了起来。 温婉道:“现在朝中倒也并非都是荣王的人手,一定还有一些人在做中间派,并未投靠其他,再者说那种立场并不坚定的人也是我们可以争取的对象。” 周太师见温婉这么说,便道:“那依你看,我们现在要怎么争取这些人呢?” 温婉道:“自然是分门别类的各个击破,对于那些两袖清风为民着想的官员,我们就要让他们看到我们能够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实力,对于那些喜好钱财的官员,我们不妨也就投其所好,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人马。” 周太师点点头,道:“楚娘子果然是好见识。”温婉笑了笑,接着说道:“自古以来那些皇帝或者是臣子多半只是嘴上说着什么爱民如子,但是但凡是上位者其实更多的都是有些高高在上的态度,是看不起那些老百姓的,就像是刚才章大人所说的,不也正好给我的话添加了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温婉一面说着一面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章大人,那章大人见到了温婉的目光,仿佛是被看穿了心事有些尴尬的把头转了过去。 温婉见状,便笑了笑,道:“其实我的想法是,我们可以找在大胤找一个郡,我认识一些能人巧匠,只要是给我一段时日,一定是可以带领那里的百姓发家致富。” 周太师道:“不知道楚娘子所说的这些能人是否可信呢?” 温婉道:“周太师之前应该对于大祁的醉香居和温家堡应该也是有所耳闻吧?” 周太师点点头,道:“听说过,听闻这醉香居是大祁最高的楼,足足有九层,便是在大胤也没有这样高的楼。” 温婉道:“这个醉香居和温家堡便就是我和我的那些朋友一起努力创造出来的,现在醉香居的已经成为了整个大祁酒楼中的佼佼者,生日好的时候,一天便就可以赚上几百两甚至是上千两的银子,更别说醉香居旁边的一些店铺,那声音也是红火,已经成为了大祁岂南郡的一条人最是繁华的街道。” 周太师越听越觉得眼前的这个楚娘子着实是一个人物,想来以前是有些看轻她了,便就有些在心里开始对温婉越发的满意。 温婉从周太师的眼神中就可以把他现在的心思猜个大概,道:“只要是周太师同意我的想法,我明日便就可以修书一封把我的这些朋友都邀请到大胤来,相信有他们的帮助,一定可以创造出一片繁荣。” 周太师点点头,道:“这样自然是最好了,只是楚娘子想要把地方定在哪里呢?”温婉想了一想,道:“这个开始的地方现在还不急,我得回去仔细的想一想,毕竟是刚开始,一定要做到一炮打响,不然只怕后面对我们也是不利,所以还是慢慢来不可急功近利啊。” 周太师见温婉这么说,便道:“既然楚娘子这么说,那就依楚娘子所言,这个地方要定在哪里就看楚娘子的意思了。” 温婉见周太师现在很是客气的语气,心里便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计划应该是让他很满意,道:“我一定竭尽全力,只是关于这个钥匙之事,周太师是否要和我们详细的谈一下呢?毕竟现在我们是友军而非敌人。” 章大人听闻温婉这么说,刚要开口拒绝,就只见周太师对着他摆了摆手,章大人便就把话又咽了回去。 周太师道:“这个钥匙事关着大胤的国脉,因而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 坐在一旁的刘然一直在默默的听着,打算把这些消息都带回去给荣王,听到这个钥匙的秘密就更是竖起了耳朵,生怕是落下什么重要的信息。 温宁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的神情,道:“国脉?” 周太师点点头,道:“两个部分完整的拼在一起就是一个钥匙,这个钥匙关系着一个宝藏。” 周太师边说边叹了口气,道:“以前的大胤国兵强马壮,着实富庶,但是以前在位的皇帝知道就算是一直励精图治也难免百年一后可以永保昌盛,便就提前留存了一大批的金银财宝和精良的武器,就是想着万一有一天这些东西能够让大胤避免灭国的浩劫。当年这个钥匙交给了公主保管,也就跟着公主一起流落到了民间,皇上在驾崩之前便就把关于这个钥匙的秘密托付给了我。。” 温婉道:“看来皇上不仅仅是想让你找回当时公主的血脉,更是想让周太师有朝一日能够以防万一?” 周太师点点头,道:“确实如此,皇上驾崩之前所交代的事情,我身为臣子一定要做到的。” 温婉点点头,道:“周太师大义,实在是令人敬佩。” 【701】另辟蹊径。 温宁道:“只是现在我们已经把两个一半的钥匙都找到了,那我们也许可以找到那个宝藏,用它来助我们成就大事。” 周太师道:“这个宝藏现在还没有到重见天日的时候,我已经把那半个钥匙放在了旁人都不知晓的地方,还希望温二姑娘也能帮忙保护好。” 温宁见周太师这么说,便点头称了一声是,也并未再多说,一行人随后也未再说什么便就都散了。 依旧是刘大人把温婉和温宁送回了酒楼,一路无话。 温婉和温宁刚一进房间就只见小折枝正被楚亦抱在怀里,父女二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好景色,小玉儿却是在一旁的桌子上乖乖的看书。 温婉见状,心里便暗暗的感叹:“难怪人家都说这女儿就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么一看果然是不假。” 楚亦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温婉正眼含笑意的看着自己和小折枝,便就把小折枝放到地上,嘱咐小玉儿带着小折枝去隔间玩。 在目送着小玉儿和小折枝走了以后,楚亦才找了一个椅子坐下,笑着对温婉道:“这一趟感觉怎么样?” 温婉对着楚亦挤眉做了一个鬼脸,随后道:“倒也还算是可以,这个周太师一开始至死试探,后来便就开始慢慢的放下一些防备,但是也并未全部都交代清楚,还是有一些事情在隐瞒。” 楚亦见温婉这么说,便笑道:“看来娘子这是有一些不满了?” 温婉见楚亦这么说,嘴角弯弯,道:“也倒也不是,毕竟我也没有和他们把我的想法都说出来嘛,这到底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双方是什么样子的人也都还需要再接触试探,一下子就暴露底牌是不是有点太吃亏了呢?” 楚亦听闻温婉这么说,笑了笑,道:“果然是小狐狸,狡猾的很呀。” 温宁听闻温婉这么说,愣了一下,道:“姐姐的意思是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 温婉笑着点点头,道:“这是自然,之前我们只说了一切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但是究其根本,要是想要把一个国家都牢牢的拽在手中,就必须要掌握这个国家的军队,没有军权,有再多的百姓支持也只是枉然。” 楚亦道:“娘子说的极是,正是这样。”温婉心里暗暗道:“以前上学的时候就经常听说枪杆子里出政权的话,现在想来当真是正确。” 温宁道:“可是姐姐,这个军权现在不是大部分都握在镇国大将军也就是荣王的岳家的手里呀,只怕是我们现在去抢,不大会成功呢。” 温婉笑着伸手点了一下温宁的鼻尖,道:“这个是自然,除非是夏家主动的放弃了荣王,否则,就凭荣王是夏家女婿的这个身份,夏家就必定是全力以赴的支持荣王上位。” 温宁想了一想,道:“其实这个夏家大概也想着荣王若是篡位成功,他们夏家在大胤的地位应该也能水涨船高吧?” 温婉笑道:“这倒也是未必,这个夏家现在已经是镇国大将军了,几乎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就算是荣王上位对他们夏家而言也就是多了一份国丈的虚名,还难免鲜花着锦让人嫉妒易遭陷害,倒是不如现在更为安稳。” 温宁听闻温婉这么说,便就接着道:“要是这么说的话,想来这夏家也都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能嫁给荣王了?早就听闻这个荣王长的要比女人还好看,想来这个荣王妃应该也是为美色所迷吧。” 温婉道:“所以说,这个夏家真的还真的是宠溺这个女儿啊,在现在这个重男轻女的世道上,这倒是极难得啊。” 温婉说完想了一想,便对着楚亦开口说道:“我想给赵怀和胥伯良他们写信,让他们到大胤来帮我们。” 楚亦听闻温婉这么说,微微沉思几秒,便道:“你可是想要他们过来帮助大胤的百姓,让大胤的百姓也像一开始的岂南郡一般变得富庶?” 温婉见楚亦一句话便就猜透了她的心思,便就笑了笑,道:“确实是这个意思没有错,既然在朝堂上的人脉和军权上面我们都是争不过荣王,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楚亦点头道:“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不仅可以能够得到民心,同时也可以让朝里的一些官员看到你们的能力,从而心甘情愿的站到你们的队伍里来,最重要的是,能够让百姓安居乐业也是你们的初心和夺得皇位以后想要做的事情。” 温宁道:“我想我们今晚在周太师府的谈话,也许都不用等到明天一早荣王就会知道了。” 温婉道:“不管他知不知道,我们要先做好我们的事情。” 温宁听闻温婉这么说,便道:“姐姐之前说是要选择一个地方作为我们帮助百姓安居乐业的开始,不知道姐姐想要选择哪里呢?” 温婉见温宁这么问,便就走到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了一份大胤的地图,上面详细的画着大胤的各个郡还有周围的邻国。 温宁见到这个地图不由得大吃一惊,道:“姐姐这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好东西,有了这个,我们就把整个大胤的土地都可以尽收眼底了。” 温婉笑道:“这个自然是你姐夫派人去找的,着实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消耗了很大的时间,这才弄到的。” 温宁便是笑着点点头,道:“这可真是个宝贝啊。” 温婉把地图整整齐齐的铺在桌子上,楚亦、温婉和温宁三个人便就一齐围在桌边看着这张地图。、 只见温婉开口道:“宁儿,你看,若是你的话,你会选择在哪里开始我们的计划呢?” 温宁听闻温婉这么问,皱起眉头仔细的盯着这个地图开始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过了一会儿,温宁伸手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道:“如果是我,我会选择这里,这个维良郡和皇城之间的距离算不上远,也算不上近,大概就是刚刚好,且从地图上看,这个维良郡里大多都是山,但是居住的百姓却是不多,想来里面的百姓应该是并不富庶,大多靠着在山上打猎为生,就像是一开始我们在村子里那样吧。” 【702】转机。 温婉见温宁分析的头头是道,便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道:“宁儿选择的确实是一个好地方,这个维良郡看起来蛮荒凉的样子,就算是我们要在这里动工的消息传到了荣王的耳朵里,只怕他也不会放在心上,这样正好可以让他放松警惕。” 温宁又接着说道:“而且,还有一点这维良郡的百姓并不多,对于他们的管理反而会更容易一些,否则人太多总是容易生出许多的是非,这样反而容易拖慢我们的进度。” 温婉笑着说道:“宁儿果然是长大了,现在真是越发的冰雪聪明,让姐姐都是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就像是温宁所猜的这样,荣王的确是在当晚就知道了她们在周太师府上所谈的内容,刘然刚一回府便就很是尽职尽责的写了书信给荣王送过去。 荣王在书房里看着那封信却是笑出了声,只见荣王道:“这个温婉和温宁是不是一直在大祁当农妇当惯了,就算是身上有些皇室的血脉,这眼界和见识也是这般的堪忧啊,为什么走到哪里都想这个靠着种一些东西要不就是酒楼来赚钱呢?” 应峰站在一旁听闻荣王这么说,连忙道:“王爷说的是,这人啊一直在破烂不堪的地方待久了确实是会变的粗俗不堪的,这姐妹二人虽然是有公主的血脉,但是毕竟是一直长在民间,哪能和王爷这种从小就出生在金玉堆里的人相比呢?” 荣王嘴角勾起轻蔑的一笑,道:“所以说啊,这人就该是认命,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么争抢也不是。” 荣王说完一旁的应峰便就连忙笑着称是。荣王又接着说道:“相比于他们要去做一些什么得民心的事情我都是不关心的,只是这个钥匙和宝藏的事情,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更吸引我的注意啊。” 一旁的应峰对于荣王所说的事情并不了解,于是便就低声道:“属下失职,之前调查的时候并未听说过什么钥匙,还请王爷恕罪。” 荣王摆了摆手,道:“这种极为私密的事情你又怎么会知道呢?况且那个裘叔应该是知道的吧,可是他却是什么都没有和我们提过呢,还真是一点都不乖呀。” 应峰听着荣王这个像是带着笑意的眼神,心里知道荣王这是生气的表现,便道:“王爷的意思可是要我去处理了这个裘叔?” 荣王听闻应峰这么说,便就道:“不,你这个办法对他而言还不是最残酷的,对于一个人来说,他自己死了才是最轻的惩罚。” “他不是一向在意他的妻儿吗?那就先送他的妻儿上路,这样也好让他知道黄泉路上他的妻儿可是在等着他呀。” 应峰听着荣王这个漫不经心的语气,只觉得自己的汗毛都是竖了起来。 心中暗道,王爷果然是心狠手辣。 荣王的心狠手辣应峰一向都是知道的,在荣王身边也已经有好几年了,其实应峰心里,也并非没有对荣王这个笑面阎王生过异心。 但是现在自己就是荣王身边的一只蚂蚱,倘若贸然寻找出路只怕是会早来杀身之祸。 应峰心里这样想着,不由得便微微出神。 荣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有些发呆的应峰,突然开口道:“你这是在想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呢?竟然是这般出神?” 那语气像跟自己宠爱的妃子说话似的。 应峰冷不丁的打个寒颤,想了个话题道:“回王爷,属下是在想王爷刚才提到的那个钥匙和宝藏的事情,属下在想,要怎么才能帮助王爷抢先一步找到这个宝藏,毕竟这可是对王爷大有助益的事情啊。” 荣王听闻应峰这么说,便就笑了笑,道:“这又有什么难的,只要你去把那个乡野村姑抓过来不就可以了?” 应峰见荣王这么说,便就点点头,道:“是,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去办。” 应峰刚要走,就听见荣王在后面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说道:“你去把她请过来的时候可一定要小心一些啊。像是这种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乡野村姑最是泼辣,要是一不小心把你的脸给抓破,你也许就破相了呀。” 应峰听着荣王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只得干笑了几声,接着转身道:“多谢王爷的一片好意,属下知道了。” 应峰离开以后,荣王看着自己桌角上的一杯茶慢慢的出了神,想起了自己刚才说的乡野村姑,却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想起了那天在周记见到的林姑娘,嘴角便浮现出了一丝甜蜜的笑。 清晨的鸟叫声才刚刚开始,裘叔才刚刚从床上起来,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刚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店小二双手捧着一个大盒子站在门口。 裘叔道:“你可是有什么事情?” 那个店小二道:“客官您是姓裘吧?刚才楼下有一个人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裘叔心里很是诧异,一边把那个盒子接过来,一边说道:“那个人可有说是谁吗?” 店小二摇摇头,道:“那个人就只说把这个交给你,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说便转身就走了。” 裘叔听闻这个店小二这么说,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转身回了屋子,迫不及待的把盒子打开,却是看见里面有两条血淋淋的舌头,旁边还有一个已经沾上了鲜血的纸条。 裘叔只觉得自己的似乎已经是快要喘不过来气了,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拿起字条,缓缓打开,只见上面写着:“知情不报,这就是送给你的奖励,两个头颅太重就先把舌头送给你吧,权当是留个纪念。” 裘叔看完以后整个人便就瘫坐在了地上,心里自然是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是何人所为,一想起自己才十几岁的儿子,和那个自己经常不在家的时候辛勤劳作任劳任怨的娘子,他们还都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现在却因为自己而离开人世,裘叔的心里便就想是刀绞一般。 【703】盒子里的东西。 温宁刚想来把裘叔叫过去商量一些事情,走到门口便看见裘叔的门虚掩着,温宁心里虽然感觉很奇怪,但想了一想还是伸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裘叔,你在吗?” 温宁等了一小会儿,却是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温宁想了一想,便就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温宁这才刚一进去就看见裘叔这瘫坐在地上,桌子上摆着一个打开的盒子。 温宁敏锐的嗅到了空气中有一丝血腥味,便连忙快步走过去。 温宁仔细的看了看裘叔,见裘叔身上并没有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转头看见盒子里的东西,着实是吓了一大跳。 但还是努力的稳了稳心神,缓缓的开口试探道:“裘叔,你这是怎么了?你还好吗?” 裘叔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是死死的攥着手里的纸条,神情呆滞的像是傻了一般,温宁看着裘叔这个样子,便就连忙转身去了温婉的屋子把这件事告诉了温婉和楚亦。 温婉和楚亦听闻温宁说裘叔这里发生了意外便就连忙快步赶去裘叔的屋子,温宁还顺路通知了陈秋让他去找一位郎中过来。 温宁再赶回到裘叔那里时,只见桌子上的盒子已经被盖上了,裘叔像是晕了过去躺在床上,温婉和楚亦都站在他的床边皱着眉头。 温宁走上前,说道:“我也不知道裘叔这是怎么了,我早上刚一来找他就看到他这个样子了,就像是整个人的魂魄被抽走了一般,了无生气。” 楚亦点点头,道:“看起来裘叔确实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我看他的手一直紧紧的握着,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我想也许和那个有关。” 温婉回神看了一眼桌子上那个包装精美但是却充满血腥味的盒子,道:“这个盒子里装的两个舌头,我想也许和裘叔的娘子和儿子有关吧,现在想来大概也就只有这两个人才能让裘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三个人正说着,就只见陈秋已经带着一个郎中赶了过来。 众人连忙起身给这个郎中让开地方,只见这个郎中看了一看裘叔以后,便道:“此人应该是惊吓和悲痛过度,现在才昏了过去,我给他施上几针,他一会儿就可以醒了,只是要注意,前往不要再刺激到他了。” 把郎中送走以后,陈秋便去找了裘叔的手下阿武来照看裘叔,温婉一行人便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温婉坐在椅子上,道:“我想,这个裘叔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得罪了荣王,所以这才被荣王杀害了娘子和儿子,并且把舌头送过来作为警告。” 温宁道:“可是荣王要是杀了裘叔的娘子和儿子,那他手里也就没有了能够威胁裘叔的把柄,只怕是裘叔以后都不会再为他办事了。” 楚亦见温宁这么说,便就开口道:“现在我们已经到了宣城,裘叔对于荣王早就没有了什么意义,所以这颗棋子留与不留,对于荣王而言,都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温宁听闻楚亦这么说,心下想了一想,便道:“这么说来,也许这个荣王在我们身边还安插了其他的眼线,所以才是对于裘叔这个棋子说丢弃便就丢弃,而且还是采用了这么残酷的手段。” 温婉皱着眉头,道:“早就听闻这个荣王的心思绝对不是一般的狠辣,现在一看果然是所言非虚啊,杀了裘叔最是挂念的娘子和儿子要远比杀了裘叔自己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温宁点点头,道:“毁了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毁掉他所有的希望,这点我倒是不得不佩服起这个荣王。” 温婉道:“本来还想着告诉裘叔我们在这里想要买宅子的事情,想要问问他和他的手下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还是要各自回家,现在看来这件事估计还得等一等了。” 温宁听闻温婉这么说,道:“买宅子?姐姐早上把我叫过来原来是想说买宅子这件事吗?” 温婉点点头,道:“没错,我们既然已经定了要在这里夺回皇位,自然就要找一个好的落脚的地方,这个酒楼虽然也是不错,但是我们也不能一直在这里住着不是。” 温宁道:“确实,这里毕竟是酒楼,人来人往的也多有不便,还不如我们自己买一个宅子呢。” 众人正在说着,就只见小武走了过来,说是裘叔已经醒了。 众人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裘叔躺在床上眼角都是泪痕,眼睛呆呆的像是一个只会哭泣的玩偶。 楚亦道:“裘叔,节哀。” 温婉道:“裘叔,这件事事发突然,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你就只管开口,能帮忙的我们一定会帮忙。” 只见裘叔只是一直的哭着,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温宁见状,想了一想,便道:“裘叔可是想给自己的娘子和儿子安葬?不知道这宣城的乱葬岗都是在哪里?” 裘叔听闻温宁这么说,突然便就转过头,直直的盯着温宁,半晌,才声音嘶哑的缓缓开口道:“我的娘子跟着我一直都是过的苦日子,从来都没有享受过什么好日子,现在突然离去,我怎么也得让她能够好好的安息,更何况我的儿子,我一直都说下次就带他来宣城玩,见见皇城的样子却是一直只是说着才来都没有行动,现在他倒是真的来了皇城,只是却是最后一眼。。。。。。” 裘叔像是一个人在喃喃自语一般,边说边流下了眼泪,温婉在一旁看着,想起了自己的孩子,知道裘叔现在的心里会有多痛。 温婉便道:“裘叔,你只管放心,找到你的娘子和儿子以后,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工匠师傅让他们安息。” 裘叔听闻温婉这么说,便坐起了身子,对温婉道:“多谢温堡主的好意。” 温宁道:“事不宜迟,我想裘叔你的手下中对这里应该很熟悉,同时应该也见过你的娘子和儿子,这样我便就通知他们去帮你找找,至于钱财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704】如何选择。 裘叔听闻温宁这么说,便道:“多谢温二姑娘的好意,我还是自己和他们一起去寻他们娘两个吧,这最后一程,我总得送他们一送啊。” 温宁本想开口劝裘叔再休息休息,还未开口,就只见温婉对着自己摇了摇头,温宁便就只好作罢。 陈秋跟着裘叔他们一起去了乱葬岗,温婉、温宁和楚亦则留在酒楼等待消息。 第二日上午,裘叔便就来给温婉他们请安,正巧温宁也在温婉的房里,温婉一见裘叔进来,便就连忙让座。 裘叔虽然是看起来仍然是神色悲痛,但是相比于昨日已经好了很多,温婉见状,便就略略放下心。 裘叔道:“昨晚事情都了结之后就已经半夜了,怕打扰温堡主的休息,便就没有来回禀,一直到现在,还望温堡主见谅。” 温婉道:“裘叔这是哪里的话,这件事我们是出于裘叔一直也早帮助我们的道义,谈不上什么回禀不回禀的。” 裘叔微微的点了点头,温宁试探的问道:“不知道裘叔可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凶手是谁?” 温宁说完便就盯着裘叔像是想要看看裘叔会怎么说。 裘叔听闻温宁这么问,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口道:“没错,这个凶手我的确是知道……就是荣王!” 温婉和温宁见裘叔这么说,心下倒是稍稍的有些安慰,温婉道:“裘叔怎么这么确定?” 裘叔像是下定决定一般,道:“温堡主不必如此试探我了,我知道温堡主其实早就已经知道我把消息传递给了荣王一事,只是一直没有揭穿我罢了。” 温婉道:“哦?裘叔这么说,倒是让我有些意外,那么裘叔对于这件事可还有还是什么事情要说的吗?” 裘叔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们并不是一个不忠不义之人,之前找温堡主姐妹的时候也是拼尽全力的,可是后来我受到了我儿子的一根小手指和荣王的一封信,上面说我要是不按照他的吩咐把你们的消息传递给他,只怕我的娘子和儿子都会没命的,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 裘叔说完,抬头见温宁正在皱着眉,便又接着说道:“我知道温堡主你们都是有能耐之人,可是毕竟是隔的太远了,你们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啊,就算是你们再有能耐又如何呢?我的娘子和儿子那可真的是有着生命危险啊。” 温婉听闻裘叔这么说,便道:“既然你已经选择了站在荣王的队伍里,那现在为什么荣王又会突然痛下杀手?” 裘叔听闻温婉的言语很是痛苦的说道:“这个我也不知晓,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让他觉得不满意了吧,其实从他们两个在荣王的手里,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按照荣王的脾气是绝对不可能真的放过他们两个的,只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啊。” 其实裘叔完全可以借此发挥,说是自己反叛荣王,把被动的事说成主动,那么他在温婉这儿,也不会轻易失去价值。 但他并没有这样,而是照实说出实情。 温婉沉默了好一会,才道:“人非草木,岂能断情?人活一世,不就为父母妻儿谋个福祉,裘叔的苦衷,我能理解。” 默了默,温婉又道:“只是……现在事情已经变成了此等局面,裘叔当如何选择?想必心中已有了答案吧?” 裘叔听着温婉这么问,右手紧紧的抓着桌角,神色狠厉道。 “多谢温堡主的体谅,我先前本就是受迫,并非效忠于荣王,现他又杀了我全家!让我没有了任何的希望,我又怎么会替他效命?现在他就是我不共戴天的敌人,我这辈子若是不能报了这个仇,只怕是我死都不会瞑目的!” “我知我先前背叛了二位,但此时,我已没有任何理由再为荣王办事。” 这话也说得很明显了,裘叔先前就是被逼无奈,现在又有了共同的敌人,自然是要站回到温婉这一条船上的。 温婉把他的话点明,道:“既然如此,不如裘叔就跟在我们的身边,现在裴大人也已经离去了,你就在我们身边,你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和我们一起打败荣王!” 裘叔看着温婉,缓缓道:“可是我之前背叛过你们,你们……还会相信我吗?” 这话还是要问一问的。 温婉笑了笑:“之前如何且不论,这之后的信任,自然也是要看裘叔的表现和诚意的。” 裘叔以前对她们几分忠心且不论了,眼下有了共同的敌人,就是最好绑在一起船上的绳子,但是,到底能多信任,还得看之后。 裘叔听着温婉这么说,终是松了口气,连忙起身对着温婉行了个礼。 “既然温堡主还愿意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这条命就都是温堡主的了,一定为温堡主马首是瞻!” 这回,温婉的做法算是彻底的让裘叔打心底里服气了。 温婉道:“裘叔的心意我知道了,只是还有一件事要和裘叔商量一下,我们打算在宣城买一个宅子,依我看裘叔不如就和我们一起住吧,至于你的手下就看看若是有想要一起住的也可以,若是想要回自己家的那就自行回去也可以。” 裘叔道:“温堡主的好意我自然是心领了,那我就也不推辞了,只是那些兄弟我还得回去问问他们,到时候再来和温堡主商议。” 温婉道:“这个倒还不急,只是有一件事倒还需要裘叔先帮我们看一看,这个宅子,我想让裘叔先帮我们物色物色,毕竟在宣城还是裘叔对这里更为了解。” 裘叔道:“温堡主只管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只是不知道温堡主对于宅子有什么要求?” 温婉道:“宅子最好是不要在太显眼的地方,但也不要太偏,最好是安静一些,原远离闹市,房间和院子能大一些,至于银两都好说。” 裘叔点点头,道:“我一定尽快,温堡主就只管等消息便是。” 【705】腹黑初显。 裘叔走后,温宁看着神情有些阴沉的温婉。 “我原本以为姐姐对于裘叔这件事应该不会太上心的,毕竟他早就背叛了我们的事情,我们也都是知道的,还以为姐姐会趁此机会直接把裘叔从我们的队伍里踢出去,毕竟是一次不忠,万次不用。却是没想到还会收留这个裘叔,让他接着为我们做事。” 温婉摇头笑道:“宁儿说的我也都知道,只是……” “只是,这个裘叔对于大胤还是宣城毕竟了解的都比我们要多,无论是周太师那些人,还是刘大人我们都不能完全相信,相比之下,现在这个和荣王有这不可消除的血仇的裘叔,反倒是更能让我相信。” 温宁想了一想,道:“所以姐姐便主张出银两,给裘叔的娘子和儿子修缮坟墓?” 温婉见温宁这么问,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难道宁儿提出要帮裘叔找他的妻儿,不是想着也要趁机的收买人心吗?” 温宁见温婉识破了自己的心思,嘿嘿一笑。 “什么都瞒不过姐姐,我当时是想着,这样做不仅也算是帮忙了裘叔,毕竟他现在这么惨,我看着确实也都不忍心,同时还可以让他记着我们的好,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温婉听闻温宁这么说,便笑了笑,说道:“如此说来,我们姐妹二人便是想到了一处去,果然是姐妹连心啊,竟然是如此默契。” 太阳刚要下山,小玉儿把小蝴蝶放在窗前的桌子上。 小蝴蝶看着窗外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突然眼睛一转,对着小玉儿嗲声道:“哥哥,哥哥,把小蝴蝶放下来吧,小蝴蝶想去找爹爹和娘亲一起玩。” 小玉儿看着小蝴蝶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只觉得恨不得把心里所有的温柔都给她,况且一想起自己以前不小心把小蝴蝶弄丢的事情,自己的心里就很是愧疚,想着妹妹还那么小,就要遭受那么多的痛苦,就恨不得把妹妹想要的东西都摆到妹妹的面前,只要她开心的话。 小玉儿正想着呢,小蝴蝶看着哥哥一直盯着自己还有些发呆的样子,便试探的说道:“哥哥这是怎么了?” 小玉儿听到小蝴蝶的声音回过神来,便笑着把小蝴蝶抱下来,说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小蝴蝶这么可爱,哥哥真的一定会好好的保护好小蝴蝶的,只要是小蝴蝶喜欢的,哥哥就都要给小蝴蝶。” 小蝴蝶听着小玉儿这么说,一双漆黑仿佛是葡萄一般的眸子便是转了转,道:“既然是这样,那有一件事哥哥就帮帮小蝴蝶吧。” 小玉儿听闻,便连忙道:“小蝴蝶有什么事情就只管说,哥哥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 小蝴蝶对着小玉儿便摆摆手,示意他弯下腰,小玉儿见状便就连忙弯下腰把头凑到了小蝴蝶的面前。 只见小蝴蝶对着小玉儿的耳朵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随后小玉儿抬起头脸上有些一些为难和尴尬的神色。 小蝴蝶见状,便道:“哥哥可是说了什么都要帮小蝴蝶的,可是不能说话不算话呀,要是这这样的话,小蝴蝶以后就都不喜欢哥哥了。” 小玉儿听闻小蝴蝶这么说,有看了看自己妹妹歪着头故意鼓圆的小脸,便闭上了眼睛,狠了狠心,点点头,道:“好,哥哥一定说道做到。” 小玉儿话音刚落,小蝴蝶便就漏出了一丝计谋得逞的笑容,只是小玉儿还在闭着眼睛并没有看到。 就在小玉儿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小蝴蝶便就又换上了一副很是无辜可爱找人爱怜的表情,道:“既然哥哥同意了,那哥哥就和爹爹和娘亲说吧。” 小玉儿点点头,便就从隔间里走出,朝着温婉和楚亦走了过去。 温婉和楚亦原本正在闲谈,温婉一抬头便看见小玉儿有些犹豫一步三回头的从隔间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笑的很是灿烂的小蝴蝶。 温婉道:“玉儿可是有什么事情吗?”小玉儿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立即点了点头。 温婉见小玉儿这个样子不由得轻轻的摇头一笑,道:“玉儿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 温婉话音刚落,就只见小玉儿把目光投向了楚亦的方向,随即又低下了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扶辰有一些想吃街上的糖人了。” 楚亦听闻小玉儿这么说,不由得一愣。 随即神色很是严肃的开口道:“你说你想吃那个甜腻腻的糖人?” 小玉儿看着自己爹爹严肃的神情,心里微微有一些胆怯,但是想起妹妹的笑脸,便就点了点头。 楚亦见状,便就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这个孩子,平日里我一直也都在教你一些功夫,你现在怎么还变得越发的像个小姑娘一般。” 小玉儿见爹爹这么说,心里有一种羞愧的心情,但是想着自己不能出卖妹妹,于是便就只是一直低着头,并不作声。 温婉倒是一直觉得小玉儿也就只不过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在温婉的眼里,楚亦对待小玉儿一直有些太过严厉了,想想按照小玉儿的年纪,假如是在现代的话,应该还没有上一年级。 想到这里,温婉便笑着说道:“其实小玉儿的年纪也还小,像是他这么大的小孩子想要吃糖也是正常的,难道夫君像小玉儿这个年纪的时候就不喜欢吃糖吗?” 原本还在皱着眉头,心里暗自想着还是要给小玉儿加一些课程的楚亦,突然听到温婉这么说,便沉声道:“我还真是从小都不喜欢吃糖。” 温婉听闻楚亦这么说,便就想起之前在德城的周记铺子,楚亦对那个甜点一脸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温婉在心里忍不住的偷笑,脸上却是一副自己很是不解的样子,秀气的眉轻轻的皱着,一直的在摇头,道:“那看来小玉儿大概就是像我吧,我就是从小到大都很 【706】温宁失踪。 温婉说完便就把头转向楚亦,歪着头对楚亦投去带着戏谑的眼神。 楚亦见状,便就只好对着温婉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缓缓开口说道:“好吧,既然是这样,那我一会儿便就叫陈秋去给你买。” 一旁的温婉听着楚亦的话语却是一脸的得意,小玉儿只觉得自己的脸像是火在烧一般,只敢死死的低着头,并不言语。 只有站在一旁角落里,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的小折枝此时漏出了和她年纪并不相符有些腹黑的笑容。 温婉无意中扫过小折枝脸上的表情,只觉得恍惚间很像是一个人,但是还没有再仔细看,小折枝的脸上就又变回了很是乖巧的样子,温婉倒是觉得自己是不是看花了。 陈秋去街上买糖人以后,小玉儿和小折枝便就回到了隔间去玩耍。 温婉道:“我已经写信回了温家堡去通知赵怀和胥伯良,让他们在温家堡里寻几个得力的婆子,一起前来帮助我们,应该也就是这两日就可以有回信了。” 楚亦点点头,道:“等他们过来以后就可以开始你的计划了,这件事情的成功需要时间,所以还是越早实施越好啊。” 温婉笑着说道:“这个是自然,只是我觉得这些元老们实在是有意思的很,一面既想让我帮助他们出头,但是一面又并不认可我们的身份,还真是自相矛盾。” 楚亦听闻温婉这么说,便道:“哦?娘子这话是从何说起?” 温婉道:“这话就要从那个周太师口口声声的叫我楚娘子说起。” 楚亦听着温婉的语气,笑道:“怎么?难道楚娘子这个称呼娘子并不喜欢?” 温婉知道楚亦是在故意的打趣的自己,便就抬头看向楚亦,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故意瞪着楚亦,说道:“叫我楚娘子是说明他一直并不认可我,不然大可叫我公主?王妃?再或者是温堡主都可以,可是他偏偏家叫我楚娘子。” 楚亦看着温婉这一副样子,感觉像是张牙舞爪的小兽。 便笑道:“娘子的意思,可是说这个周太师在提醒你是一个已经嫁过人的妇人了?” 温婉点点头,道:“没错,只不过是天下人都习惯了将女人当附属品,便也没人觉得不正常,不过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早就知道大胤的局势混乱,也就没想过依仗谁的力量,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 楚亦道:“既然是这样,那娘子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的支持你,只要你开心就好。” 温婉听闻楚亦的这一番很是温柔的话语,对着楚亦很是温柔的一笑,道:“这个周太师上次所说的关于这个钥匙所涉及的宝藏,他并没有详细的谈,也没说怎么才能找到那个宝藏的位置。” 楚亦伸手握住温婉的手,道:“现在我们要成就的是事情。如果他们守得紧,我们不依靠宝藏,依靠我们自己的财力也可以办到。” 温婉蹙眉:“这话说大了吧,我的温家堡……” “别忘了你身后不仅有温家堡,还有本王。” 楚亦抓起她的小手,脸色有些不好看,似乎对温婉第一时间将他这个大膀子忘记很是不爽。 温婉捂嘴笑道:“对对对,还有咱们霸气无边的平南王!那就在那里放着吧,反正这个秘密也是早晚都要知道的,既然是这样那早些晚些又有何妨呢?” 楚亦看着目光里像是闪着光芒的温婉,仿佛是在看着一个小孩子一般的沉溺一笑,随后在心里暗暗想到:“真像是一只小狐狸。” 入夜,月儿羞涩的把脸藏进云层里,像是怀春的少女见到心上人一般羞怯的不敢直视他的脸。 温宁在房间内睡的正沉,突然只见一个人影晃过窗子,在人影在窗前停下,却是轻轻的从窗户纸上面用迷烟戳了一个洞,转眼整个房内便就被迷烟充满。 温宁依旧还在熟睡着,半晌,按个人影从窗内翻进来,确认温宁已经昏过去了以后,便就轻轻的把温宁抗在肩上,溜了出去。 第二日清晨,温婉他们在房中已经等了温宁许久,也不见温宁过来和他们一起用早饭,小蝴蝶撅着肉嘟嘟的小嘴,嘟嘟囔囔的说道:“宁姨怎么还不来呢?小蝴蝶都已经饿了。” 小玉儿一把按住妹妹一直不安分扒着桌子的小手,对着小蝴蝶摇摇头,说道:“宁姨也许是早上起晚了也是不一定,小蝴蝶就不要再催促了。” 一旁的楚亦看着小玉儿和小折枝的互动,只觉得心里很是欣慰,小玉儿现在已经越来越像是一个优秀的哥哥了。 温婉起初也并不在意,只当是温宁梳妆打扮晚了,但后来就发觉似乎有些不对劲。 陈秋在一旁也有些着急,但是又不好意思表现的太明显,便一直用眼神看着温婉。 楚亦见陈秋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娘子,虽然心里知道他这是想催自己的娘子去看一看温宁但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楚亦便就对着陈秋故意的清了清嗓子,陈秋听到声音便就反应了过来,连忙收起了目标。 坐在楚亦身旁的温婉见楚亦这个样子,心里暗笑到:“这个男人,现在怎么越发的像是一个小孩了,居然越发的幼稚起来。” 温婉一面想着,一面便就起身朝隔壁温宁的房间走去。 却是不大一会儿,楚亦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温婉少有的慌乱。 楚亦连忙开口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温婉急切的开口说道:“宁儿不见了!” 楚亦沉吟了一会,觉着应该不会出事:“会不会她只是短暂的出去一下?也许是有什么急事呢?” 温婉皱着眉头,很是焦急的摇摇头,说道:“不会的,我了解宁儿的性子,倘若是她真的有什么急事,她一定会先来告诉我一声的,绝对不会就这样自己离开。” 陈秋听着温婉的话语,连忙起身朝门外跑去。 嘴里急切的留下了一句:“我现在就去找她!”还飘散在空气里。 【707】怎么会是她? 温婉虽然知道陈秋这是太过着急,但还是摇了摇头,道:“比我还不冷静,现在又没有一点头绪,他又要去哪里找呢?” 楚亦见温婉站在桌边,两只手紧紧的按在桌子上,便伸手扶着温婉坐下,随后道:“陈秋这也是关心则乱,现在我们还是好好的想一想,温宁到底去了哪里才是最重要的。” 温婉连忙点头,深呼吸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只见沉默了半晌,温婉道:“我还要再去宁儿的屋子看一下,我总是不放心,觉得她是被人掳了去。” 楚亦点点头,嘱咐好小玉儿看好小折枝,便就和温婉一起朝隔壁走去。 楚亦看着很是整洁的屋子,道:“看来并不是打斗强行掳走的温宁,昨晚我们就在隔壁,但也一点都没有听到声音。” 温婉听闻楚亦这么说,便就朝窗边走去,看着那半掩着的窗子,温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开口道:“我知道是谁了!” 楚亦连忙道:“你是在怀疑荣王?可是他应该早就知道了我们住在这里,为什么现在却突然动手呢?” 温婉微微的眯起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道:“看来一定是和那日我们去周太师府上商量的事情有关了。” 楚亦沉思了一下,道:“这么说来,倒是让我想起你们从周太师府上回来的第二天一早,裘叔的娘子和儿子就被害了,还把舌头送了过来。” 温婉转头,对上楚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说,荣王在暗示裘叔并没有把他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这才故意来警告一番?” 楚亦道:“没错,我正是这样想的,这个荣王一向做事乖张,从来不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就算是取他们的性命也是用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手段。” 楚亦刚一说完,温婉便就身形一晃没有站稳,楚亦连忙伸手扶住了她,道:“你现在也先别把事情想的太坏,温宁被荣王的人带走也只是我们最坏的一个猜测而已。” 温婉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微微的带着一些哭腔,道:“我只是担心宁儿,她若是真的落到了荣王的手里,我实在是难以想象荣王会对她做出什么残忍的事情。” 楚亦道:“我想,荣王假如真的是因为那晚的谈话才掳走了温宁,那大概就是因为那个带有宝藏的钥匙,只要温宁不说出那个钥匙的秘密,荣王就一定不会草率的伤害温宁,毕竟留着温宁对我们而言也是一个好的牵绊不是。” 温婉听闻楚亦这么说,略略的定了定神,道:“这半个钥匙从那晚回来宁儿便就直接放到了我这里,说是害怕有一天万一要是有什么意外,这个钥匙也不至于就这么简单的落到贼人手上,当时我还在笑她实在是太过小心多虑了,现在。。。。。。” “你先不要太过担心,现在毕竟还是白天,我们先派人出去找找,假如一直没有消息,那晚上我和陈秋就去夜探荣王府,你放心,一定会把温宁找回来的。”楚亦看着很是自责的温婉,道。 温婉点点头,道:“希望宁儿真的只是情急出去了,我们现在的猜测也都只是胡乱的猜测才好。” 楚亦伸手摸了摸温婉的头,接着又把她揽在怀里,细心的安慰着。 荣王正在书房里看着手下的人递上来的信息,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荣王很是随意的开口道:“进来吧。” 只见应峰推门进来,荣王便道:“怎么样?事情可都办妥了?” 应峰听闻荣王这么问,缓缓的开口说道:“已经办妥了。” 荣王听着应峰的声音觉得有些不对,抬头看着应峰有些欲言又止,又有些为难的样子,便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应峰看着荣王,开口试探的说道:“王爷,这个温家的二姑娘……这个人……您认识,她就是那个林姑娘。” “你说什么?” 荣王听闻应峰这么说,脸色一下便就沉了下来。 应峰小心翼翼的盯着荣王脸色的变化,连忙说道:“属下并没有欺骗王爷,属下发现的时候也很是震惊。” 荣王的脸色此时就像是被冰霜浸染,整个人周身都散发着寒气。 应峰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连忙低下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祸上身。 半晌,应峰听到荣王的声音传来。 “她现在在哪里?” 应峰连忙说道:“属下想着这个林姑娘和别人毕竟是不一样,所以就没有送到王府的地牢里,而是放在别院了。” 荣王很是僵硬的点了点头,接着便一言不发的起身朝外面走去。 应峰知道荣王这是要去哪里,虽然此时的荣王感觉就像是随时都可能会突然爆炸,但是应峰还是不得不跟上去。 荣王刚走进别院的房间内,就看见温宁躺在床上仍旧在昏迷着,只见她的手和脚都绳子捆的很紧,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一些地方已经淤青。 荣王见状,不由分说便就转身给了身后的应峰一个耳光。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捆着她的!” 荣王因为怕把温宁吵醒,这个耳光也是不甚用力,声音都是放低吼的。 应峰连忙也低声说道:“属下知错,还请王爷恕罪。” 荣王冷声道:“既然知道错了,就自己去领二十个板子。” 荣王说完,应峰便就是一愣。 自己跟着王爷这么多年,王爷还从未出发过自己,就算是有的时候犯过一些错误也只是训斥。 现在,竟然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就要自己去领板子? 荣王见应峰还没有动,便就道:“怎么,你现在还想违抗本王的执意了?” 应峰连忙道:“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领板子。” 应峰离开以后,整个屋子就剩下了荣王和温宁两人。 荣王看着还在昏迷当中的温宁,看着她的睡颜,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周记她对着自己笑的和风霁月。 这样一个明媚爽朗的女子,又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那个温家姐妹呢。 【708】醒了。 荣王想到这里,便皱起眉头,一时像是在思考,很难做出抉择,随后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伸手帮温宁把被子的周边掖好,随即便就出了门。 荣王嘱咐一个丫鬟在温宁门口守着,若是温宁醒了过来便就通知自己,然后便就朝别院的书房走去。 荣王刚一进书房,一个小丫鬟便就连忙端着一盏茶放到了桌子上,荣王伸手便就把茶杯直接扔了出去,用力很大杯子连带着茶水都直接洒在了对面的书架上,碎片铺满一地。 那个小丫鬟见王爷突然发了这么大的火,噗通一声便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却是一声也不敢出。 荣王本就在火气上,看着这个小丫鬟在这里只觉得碍眼的很,便就怒喝道:“滚!!!” 小丫鬟听到这个字,却像是承蒙天赦一般,连礼都忘记了行,便就手忙脚乱的跑了出去。 荣王看着书架上还在慢慢往下滴着的水滴微微有些出神,一时喃喃的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你呢?怎么能是你呢?” 半晌,荣王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整个人就像是雕塑一般,呆呆的望着空空如也的桌面。 这时,想起了一阵敲门声,荣王道:“什么事?” 只听门外一个小丫鬟的声音怯怯的传来,说道:“回禀王爷,林姑娘醒了。” 荣王听闻这个小丫鬟的言语,随即就像是回过神一般,起身朝温宁所在的房间内走去。 刚走到门口,小丫鬟刚要帮荣王推开门,就只见荣王摆了摆手。 然后他站定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整了整衣襟,随后用手轻轻的拂了拂衣袍边粘上的水渍,这才自己开门进去。 温宁刚醒来,发现自己不在酒楼里,吓了一大跳。 可再定睛一看,这房间好像有点熟悉? 细细一回想,好像不久前就从这儿醒来过。 “这不是上次救我的王公子的家里,我怎么会在这里?这又是怎么回事?” 温宁连忙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衣衫依旧完好,身上也无不适感,这才略略放心,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门这时被推开,温宁抬头一看,只见来人正是荣王。 温宁觉得自己此时还在床上很是不妥,便就连忙起身穿上鞋子下了床。 荣王见温宁的动作,只觉得自己刚才心里还被满满的冰霜包围,现在却是都被阳光照耀,便就轻轻的扯开了一抹笑意。 温宁见这个王公子脸上还带着笑意,心里开始有了警惕。 “我昨晚还在酒楼里睡着,不知今早怎么的,就跑到王公子的府上来了?还希望王公子能给我一个好的解释。” 温宁也没冷声冷气,言语带着客气,嘴角也勾着礼貌的弧度,但眼中湛湛神芒,让人知道她不是什么好哄骗的人。 荣王于是微笑:“多日不见,王某对林姑娘甚是想念,不堪其拢,这才派人把姑娘给请过来,以解相思之忧。” 温宁听着荣王的话,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指责道。 “王公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你如此言语,就不怕你娘子听到了生气伤心?” 荣王见温宁又一次的提起自己已经娶亲这件事,以为是她心中介意他已有妻,一时没有忍住,便就声音有些急躁的脱口而出,“我不爱她,有她没她又有什么区别?听不听得到,生气或是伤心又与我何干?” 温宁见荣王突然就爆发了脾气,言语间对自己的娘子一改以前的温柔,反而变得很是冷漠,很是诧异。 “是吗?王公子和你的娘子难道不是一向感情很好?夫妻恩爱?你之前还亲自去给她买桂花糖水呢!” 荣王看着温宁满脸的诧异和怀疑,便笑道:“这也只不过是假象而已,我从未爱过她,如果给她买一份桂花糖水就能证明我爱她的话,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温宁只觉得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眼前的人让她觉得讽刺,甚至还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荣王见温宁久久不言,又看着她的神色,便就猜到了几分此时她在想什么。 随后说道:“但就算是做戏,也并非是完全没有意义,对我而言最大的意义,便就是让我遇见了你。” “做戏?难道在你看来,人生大事就是这般儿戏吗?” 温宁有些跟不上荣王的思想,或许是受了温婉的影响,温宁认为,两人相守,自然是先倾心。 可是听在荣王耳朵里,好像是温宁在质问他什么,便就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温宁用力一下把手抽了回来,看傻子一样看他。 荣王却像是看不见:“在我遇到你之前,什么人生大事,也都不过就是我的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夫人是谁根本就不重要,反正在我看来也就只是王府里多了一个人吃饭罢了。” 温宁听闻荣王这么说,心里越发的愤怒和嫌弃,但是因为现在自己还是在他的地盘上,便也就不好多作反应。 荣王见温宁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又接着说道:“第一次在周记见到你的时候,你像是冬日里的阳光一般,让我感觉到了温暖,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在我的心里。” 温宁听闻荣王的这一番深情的言语,并没有一点点的感动或者是羞涩。 她反过身,背对着荣王,以免露出眼中的愤怒与恶心。 毕竟还在人家的地盘上。 荣王见温宁这个动作,便走到温宁的面前,两只手按住温宁的肩膀,道:“我们当时就只见过一面,但你不是也一直都记着我吗?” 温宁伸手把荣王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拽了下去,冷冷的说道:“王公子,我会记得你,是因为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一个真的疼爱娘子的好人,记住的印象,是一个好丈夫,而不是别的。但是并没有想到原来是这样,我和你并不熟,你最好现在就把我送回去,我可以不追究你偷偷把我带过来,否则,我保证你会有危险。” 荣王却突然扯起嘴角:“你说的危险,可是指你那个大祁平南王的姐夫?还是你那个温家堡堡主的姐姐?” 【709】我说过,我要娶你! 荣王的语气很是平淡,像是真的好奇在和温宁讨论一般。 温宁却是从中听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立刻反应过来,抬头对上了荣王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 半晌,温宁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学着荣王的样子,缓缓的开口道:“你这是在暗中调查我?你是什么人?” 温宁的语气及其随意,听起来就像是在问今晚要让厨房准备什么一般,但是眼神却是冰冷,对于荣王的眼神并不避忌,反而是一直死死的盯着。 荣王看着温宁现在这个样子,虽然感觉起来和以前见到的她很是不一样,就像是一个张牙舞爪想要保护自己的年幼小兽。 荣王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对着温宁笑了笑,道:“那你这是承认了?” 温宁听闻荣王这么说,眼睛眨了眨,却是没有说话,只是把头转向了一边。 “王公子还是送我回去吧。” 荣王刚要开口,就听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荣王道:“进来。” 只见一个小丫鬟从门口走进来,把一瓶药放到了桌子上,道:“王爷,这是您要的活血化瘀的药。” 荣王听到这个小丫鬟叫自己王爷,刚想要阻止,却发现温宁已经听到了,正在盯着自己。 荣王便就只好摆摆手,示意这个小丫鬟下去。 温宁眯起眼。 “王爷?王公子?还真是有趣啊。” 眼前这人,居然是南胤国的王爷?难怪能轻易查到她一个异乡客的身份。 那上一次的事,也都不是巧合了? 温宁见荣王并未做声,就接着盯着荣王道:“我不管你到底是谁,现在我要离开,你不把我送回去也可以,让我自己回去就好,以后我们就不要再来往了。” 温宁说完便就抬步朝门口走去,却刚走几步就被荣王一把拽回。 回头便就对上了荣王一张有些冰冷,但是在极力藏着愤怒的脸。 荣王拽着温宁的手臂,冷冷的说道:“什么叫做我们以后就不要再来往了?我说过,我要娶你,你就是我的!” 温宁一面挣扎着从荣王的手里拽出自己的手臂,讽笑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荣王的力气很大,温宁动弹不得。 只听荣王狞着脸色道:“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心里是不是有别人,更不管你目前和我是什么关系,你一定是我的!” 疯了!温宁还奇怪自己根本没做什么,怎么就叫人一见钟情了? 敢情这人是高高在上习惯了,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温宁有种有粗不能爆的感觉,可还未说话,荣王却把桌子上的药一把塞进温宁的手里。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就转身离开了。 温宁有些懵,就走了? 也没检查发现自己手腕和脚腕处的淤青,看着这个药也就感到奇怪,但并未多想,把药放回桌子上,便就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仔细一看,她发现了门口守卫的人影。 根本不是她这种身手可以冲得出去的。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转身走到窗边。 见窗边像是没有人的样子,她伸手推开了一扇窗。 可刚把头探出去,就看到一个侍卫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打算拘禁我?” 侍卫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是王爷的意思,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林姑娘在里面待着便是。” 温宁把窗子嘭一下关上,这特么遇到的是什么事儿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王爷?会是哪个王爷?大胤的王爷,出现在宣城,不会刚好是那个荣王吧? 这边温婉一直担心温宁早饭和午饭都没有吃,楚亦和裘叔他们在宣城里已经找了很久,几乎把宣城的街上都翻了一遍,但是没有看到温宁的身影。 楚亦探查的结果回来了,“宣城来了位大人物。” 温婉抬头看向他,不明白他突然这么说是想表达什么。 楚亦道:“荣王。” 顿了下,他又道:“也就是上次救下宁儿的那位王公子。” 温婉倏地紧紧的攥成了拳头:“上次就是他设计的?!” 她就说怎么会那么巧! 普通的街头混混,会让陈秋受伤? 楚亦道:“我已经知会过裘叔了,他知道荣王的府邸在哪里,今晚趁着夜色,我和裘叔还有陈秋就先去打探打探。” 温宁一直在屋子里焦虑的走来走去,一方面是怕自己突然消失温婉他们会很着急。 另外一方面,她虽然不能确定这个王爷是谁,但是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要是真的是荣王,只怕是会更麻烦的。 温宁正在想着,只见门突然被推开,荣王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丫鬟手里端着一些菜肴。 温宁目光随着他而移动着,但并未言语,警惕藏在眼底。 荣王也似无所谓,走到温宁身边坐下,伸手抓住她的手,仔细的检查了她手腕上的淤青,蹙起眉。 “你没有用我给你的药?” 温宁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上有一些青紫的痕迹,但并未在意。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荣王见温宁满不在乎的语气,更是拧紧眉头:“这是什么话,姑娘家受伤,怎么会不算什么。” 说罢,起身走到桌边,把药拿了过来。 荣王用左手轻轻的拉着温宁的手,准备开始涂药,温宁手一缩,却是没抽得回来。 他看似轻柔,力道却大得出奇。 好在温宁受温婉的影响,虽然也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但不至于让人碰一下便大惊小怪的,也就随他了。 如果眼前这位真是她们想对付的荣王,眼下,不适合撕翻脸。 见她终于不再抽动手,荣王眼角柔了下来,似对她的配合很是满意。 他很是细致温柔的拿着药膏一层层抹到温宁手腕上,一手掐着她,一手轻柔的涂抹,眼神温柔,像极珍惜眼前的人。 涂完药,他道:“我特意找了大祁的厨子,就怕你吃不惯大胤的口味,会想念家乡菜。尤其,听说你姐姐的温家堡培养出一批好厨子,寻常菜肴,怕也入不得你的眼。” 温宁忍住心中的不适:“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710】你这是打算囚禁我? 荣王闻言笑道:“怎么会不饿呢,这都已经这么久了,你还什么都没有吃,还是吃一点吧。” 温宁转头,黑亮清澈的眸子冷漠的盯着荣王,“我说了,我不饿。” “你这是在囚禁我吗?我要离开这里。” 她一字一句,似乎在消耗本就不多的耐心。 荣王正在盛汤的手顿了顿,旋即又动作如常起来,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微笑道:“你尝尝这个汤,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温宁看着荣王端到自己眼前的一碗汤,不耐烦的重复一遍。 “你这是打算囚禁我?” 荣王见温宁并没有要动筷的意思,笑着看着她,道:“若是你好好的吃饭,你就可以在这个府内自由行走。” 温宁眸光闪了闪,咬着牙不知道是憋气还是顺了气。 要是能在府内走动也好,也许找个机会还能逃出去,这样总比一直待在房间里,根本没有任何机会要好的多。 没再说话,温宁拿起筷子开始吃了起来。 荣王见状,脸上浮现出一丝悦色,便也陪着温宁一起吃了起来。 他吃得极为愉悦,时不时的给温宁推荐哪个菜好吃,仿佛餐桌上的气氛多么融洽一般。 温宁忍着等他赶紧吃完赶紧走。 可用过饭,荣王让人撤走碗筷后,还是坐在一旁看着她。 看着窗外渐渐显露出的夜色,温宁越发忧思起来。 失踪这么久,姐姐怕是寻她都快急疯了。 荣王瞟了眼温宁的神色,她的忧思已然藏不住。 “好些休息,我明日再来陪你。” 倒是没想用强的,温宁心下略微的放下心来。 长廊上,荣王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手下,道:“让管家明日去准备采办些成亲的东西,都要最好的。” 手下听闻荣王这么说,心中略有疑惑,但是并不敢言语,只好点头说是。 夜色里,裘叔带着楚亦和陈秋偷偷的埋伏在荣王府的墙上,仔细的打量着府内的动静。 裘叔低声说道:“我已经打探到了,这个荣王府内的守卫是半个时辰换一次班,现在正是即将换班的时候,我们趁机溜进去。” 三人刚准备行动,就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正一边紧张的让身边的丫鬟检查自己的衣着,一边脸上带着笑意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楚亦猜测道:“莫非是荣王才回来?” 裘叔道:“不应该呀,这个荣王一向是号称对这个荣王妃极好,平日里没有任何的应酬,只要是下了朝就一直陪着荣王妃,现在都是这个时辰了,怎么会才回来?” 楚亦道:“也许是他有什么急事,也许是他并未把温宁藏在自己的府上,说不定是我们的方向错了。” 陈秋听闻楚亦这么说,便急忙开口,道:“王爷,那现在要怎么办?这个宣城这么大,我们怎么会知道荣王把宁姑娘藏在哪里啊?” 楚亦道:“先别慌,既然荣王已经将温宁抓了过去,就说明他真的很在意温宁知道的信息,所以他一定会过去亲自见温宁,我们只要跟着他就会知道温宁的下落。” 陈秋听闻楚亦这么说,便就点点头,楚亦又接着对裘叔说道:“你现在回去把这边的情况告诉王妃,让她想办法通知周太师,去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荣王在宣城有哪些产业或者是府邸。” 裘叔闻言,低声道了一声好,就离开了,剩下了楚亦和陈秋两个人在墙上看着。 荣王和荣王妃两个人径直回了主屋,不久灯就都熄了只剩下漆黑一片。 楚亦道:“看来今晚荣王是不会再出去了,我们现在就只能在这里等着,看荣王会不会明天就直接过去,再或者等待周太师那边的消息。” 陈秋急切的握紧了拳头,狠狠的点了点头,道:“他要是敢伤害宁姑娘,我一定要杀了他!” 因为时辰已经很晚了,温婉听到裘叔的消息以后,便就乘着马车朝周太师府上赶了过去,但是敲了半天的门,也并没有人回话。 良久,终于有护院打开了门,温婉道:“我们有急事想要找周太师商议,麻烦通报一声。” 那护院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温婉,道:“你看看现在的时辰,周太师早就睡下了,太师身体一直不好,从来不在半夜的时候见客的,就连官家都从来没有半夜的时候宣太师呢。” 温婉刚想要再接着言语,那个护卫竟然直接的把门关上了,温婉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心里虽然很是急切,但是也没有办法。 裘叔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温婉道:‘为今之计也就只有在这里等了,我今晚就在这里等着,等到明早周太师府上一开门我就直接前去拜访。’ 裘叔听闻温婉这么说,便道:“那王妃就去马车上先休息休息吧,现在晚上天凉了,我在这里等着。” 天才刚刚蒙蒙亮,荣王便就醒了过来,荣王看了看床帐里透过的阳光,想了一想便就起身开始穿衣服。 一旁的夏菱也醒了过来,见荣王的动作,便就是一愣,接着道:“王爷这么早就要起吗?可是有什么要事?” 荣王听到夏菱的声音,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但还是柔声道:“是有一些要事,我今天就要处理。” “什么事情这么急呀,王爷还是第一次这么早就要出门,而且昨天王爷就没有好好的陪陪菱儿,今天王爷也这么忙……”夏菱拖着长长的调子故意撒娇般向荣王表示自己的不满。 荣王却像是没有意识到一般,说道:“我最近公事繁忙,你若是实在无趣就带上几个侍卫和丫鬟去街上逛逛,有什么喜欢就买回来。” 夏菱还想再接着说什么,就看见荣王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的神色,然后便道:“既然王爷有急事要忙,那菱儿就不打扰王爷了,我这就找小丫鬟给王爷准备洗漱的东西。” 荣王听闻夏菱这么说,伸手摸了摸夏菱的头,笑着说道:“真乖。” 【711】看不透发展势头了。 陈秋和楚亦已经在荣王府的外面等了一个晚上,虽然很是疲惫但是看着天色越来越亮,也还是打起了精神。 这荣王的轿子刚一出门,楚亦和陈秋就很是小心的跟在后面,只见最后停在了一个不甚繁华的院子门口。 陈秋道:“这个院子看起来要比荣王府低调的多啊,不知道我们的猜测是否正确。” 楚亦道:“像是荣王的性子,这种院子才像是他的别院,只是这外面看着很是简单,但其实是里面应该是别有洞天。” 两人借着一个大树躲在上面,观察着这个院子。 只见荣王直接走到了一个周围都是守卫的屋内,陈秋便就沉不住气的说道:“这个屋子守卫这么森严,里面一定是宁姑娘!” 楚亦道:“再观察观察,这里的人手太多,单凭我们两个只怕要救出温宁不是易事。” 毕竟也是一国王爷的府邸,而且,荣王把人掳了去,自然就会猜到他们会有所动作。 楚亦正说着就看见一个婆子领着几个丫鬟手里端着早饭朝着那间屋子走了过去,楚亦心里便很是奇怪。 心里暗道,若是这里是温宁,那为何要送这么多精致的早点过去? 荣王怎么会和温宁一起用早饭?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屋内的温宁坐在窗前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阳光,荣王进去,她也没转身。 荣王盯了她一会,又跟着她的目光看了看窗外的飞鸟。 “可是想出去走走?现在正是秋高气爽,还未到初冬,不如我陪你去院子里走走。” 温宁听闻荣王这么说,心里想到,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看看这个院子的情况,就算不奢望马上逃出去,至少也能收集些信息。 “那你带我出去,闷在房间里闷死了!” 见她终于有了丝活力,荣王纵然猜到她心里打得什么小九九,也很是开心。 连忙想要牵过温宁的手,温宁却是直接躲开。 荣王也没在意,笑笑,走在前面打开门。 门口的侍卫见是荣王,就都退了下去。 荣王对着门口的守卫说道:“白天的时候,林姑娘可以在府内自由的走动。” 温宁并未理会他们在说什么,直接越过了荣王朝外面走去。 楚亦和陈秋见温宁从屋内出来,尤其是后面还跟着一个有些讨好意味一直在她身边的荣王,一时有些猜不透这势头发展。 楚亦皱起了眉,习惯性的阴谋论。 陈秋却是握紧了拳头,道:“这个荣王,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楚亦道:“看起来,荣王似乎对宁儿颇为客气,不像是掳走当人质的感觉。” 楚亦话音刚落,陈秋就急着说道:“这怎么可能呢,宁姑娘怎么会和荣王有交情!” 两人看着温宁和荣王坐在院子里的一个凉亭里,荣王像是在和温宁说着什么的样子,脸上都是笑意,但是温宁却是一脸的冷若冰霜。 陈秋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这时一个丫鬟端着茶进了亭子,只见荣王亲自给温宁倒了一杯茶,楚亦看着眼前的情况,随后道:“我们先回去通知她们一声,商量一个计划,晚上再过来把宁儿救出去。” 陈秋道:“这个荣王杀人如麻,若是他对宁姑娘下手怎么办?” 楚亦瞥了一眼陈秋,似乎在说他这时候脑子都不够用了:“眼前这个情况,宁儿应该是很安全的。” 楚亦和陈秋回到酒楼就发现温婉并不在,问了一下在看着小玉儿和小折枝的裘叔手下小武才知道原来温婉昨晚一晚都没有回来。 楚亦急切的刚想要去周太师的府上找温婉,就见温婉和裘叔推门进来。楚亦看着温婉脸上都是疲惫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连忙走上前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下。 温婉见是楚亦,急忙问道:“可是有看到宁儿?” 楚亦点点头,道:“看到了,现在已经知道她在哪里了,只是有一些守卫,白天不方便动手,我们现在毕竟是在大胤,荣王手里的人要远比我们多,实在是不适合硬碰硬。” 温婉听闻楚亦这么说,接着说道:“那宁儿看着怎么样?荣王没有对她用刑吧?” 楚亦道:“这也是我正奇怪的,这个荣王看着并不像是要对温宁言行逼供的样子,相反对温宁很是照顾,和我们之前听到的荣王一点都不像。而且看起来温宁和荣王像是认识的样子。” 温婉听闻楚亦这么说也很是奇怪,道:“这怎么会呢?根本说不通啊。” 楚亦道:“确实是这样,所以你暂时先不用担心温宁,我想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反倒是你,你昨晚就一直守在周太师的府外?” 温婉点点头,说道:“我实在是太着急了,想着万一要是周太师知道荣王的私宅也许我们还好找一些,但是未曾想周太师说他并不知道。” 楚亦道:“只怕这个周太师并不是不知道吧,也许是想趁机看看我们是不是自己能处理这个事情,同时也是不想趟这趟浑水。” 温婉点点头,眼睛微眯,道:“的确是这样,不过这都不重要,无论荣王和宁儿是什么关系,现在都要把宁儿尽快救回来,只要是宁儿在他手里就算是一个时辰我也不放心。” 楚亦安慰温婉道:“放心,我们带着几个人晚上的时候偷袭那些侍卫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动静,一定可以把她救回来的,正好裘叔那边找的宅子也有消息了,我们换一个地方也能方便一些。” 下午的时候温宁就看着院子里开始有人在忙来忙去手里拿着红色的绸子像是在布置什么,温宁虽然感到奇怪,但是也并未在意。 夜色降临,几颗星星稀疏的挂在天上,荣王依旧是和温宁用过晚饭便就回了荣王府。 早就已经埋伏在外面的楚亦一行人看着荣王已经离开,在估计着他们应该已经走远的时候便就偷偷的潜入了院子。 荣王并没有想到楚亦他们会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为来不引起人的注意,这个院子也就留下留个守卫看着温宁。 【712】像个市井妇人。 温宁看着门外的守卫心里很是焦躁不安,现在荣王已经连着两个白日都在这里陪着温宁,虽然只是吃饭和自顾自的说话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温宁反而更加不安。 楚亦和陈秋两人分开行动,分别一前一后的包抄解决在屋子周围守着的六个侍卫。 温宁在屋内隔着窗子听到了外面打斗的声音,于是便就打开门想看看外面的情况,正巧看到陈秋在和一个侍卫纠缠打斗。 温宁见状便就从地上一个已经死去的侍卫手里捡起了剑开始帮陈秋,陈秋见温宁并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心里更加放心,很快便就把守卫解决了。 正巧楚亦那边也已经都结束了,三个人刚打算趁着夜色逃出去,就看见一朵烟花在头顶炸开,声音极大。 楚亦见状,连忙道:“不好,一定是有人在给荣王报信,我们现在必须趁着荣王还没回来快点跑出去!” 三个人跑到了在荣王府邸外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在那里一架马车和两匹马,楚亦道:“还好提前做了打算,陈秋你带着温宁小心骑马赶回新买的宅子里,我驾着马车往酒楼的方向走,这样给你和温宁争取更多的时间。” 陈秋道:“王爷,这样不妥。还是属下去引开荣王他们吧。您带着宁姑娘先走。” 楚亦连忙说道:“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荣王认识我,我去引开他更容易一些,就这样定了,快点行动吧!” 陈秋听闻楚亦这么说,便就点点头,带着温宁骑马骑马朝着巷子的另一头奔驰而去。 楚亦见他们已经走远,估计着荣王他们应该也快赶回来了,就把马车掉头,朝着酒楼的方向跑去。 荣王带着随身保护的一些侍卫刚赶回来就看见一个马车在夜色中朝着酒楼的方向赶去,且这个赶着马车的人看着有些眼熟,略略的思索一下,就想起是之前见过画像的大祁平南王楚亦。 荣王嘴角漏出笑意,道:“一个王爷竟然沦落到亲自过来救人赶马车的地步,还真是好笑又可惜啊。” 荣王说完,便就命令手下去追上那架马车。楚亦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是荣王带着几个手下正在追赶自己。 楚亦又往前跑了一段,见后面荣王的手下距离自己还有段距离,估计着温宁和陈秋应该已经到家了,于是便就停了下来把马从马车上卸了下来。 荣王在马上看着楚亦打算自己骑着马离开,心下便就知道自己肯定是中了计,但是现在温宁早就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荣王想到这里,心里很是懊恼,看着后面还在靠着两条腿跑路的手下,狠狠的道了一句:“真是一群废物!” 楚亦见荣王自己骑马朝自己赶过来,心里暗道:“还真是执着,那就不妨和你玩一玩。” 楚亦在前面骑着马在整个宣城里乱转,从城西到城东,荣王过了一会儿以后发现这个楚亦是在耍自己,竟然像是遛狗一般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引诱自己去追他。 荣王想到这里,便就停下马,对着不远处的楚亦道:“你这个王爷还真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啊,只是不知道这个平南王妃到底是何妨美人,不知道和春意阁里的姑娘相比谁谁胜谁负呢?” 楚亦听到荣王这般侮辱温婉,立马就停下了马,转头看着不远处孤身一人的荣王,眼神里竟是冰冷之意。 荣王见楚亦如此,便说道:“看来平南王还真是一个痴情种子啊,就这么听不得别人讨论你的王妃?” 楚亦见荣王脸上的不屑和挑衅,调转马头,骑着马到了荣王的跟前,冷冷的说道:“还真是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荣王不仅仅是把岳家当做是靠山,原来还像是一个市井妇人一人长舌多语,而且还是污言秽语。” 荣王见楚亦这么说,便接着说道:“你这也就是彼此彼此嘛。” 楚亦刚想说什么,看着荣王此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和脸上的笑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对着荣王投去了不屑的眼神。 只听楚亦说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拖延时间等着你的手下带着人马过来?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名了。” 楚亦说完便就一把拔出身侧的佩剑直接就朝着荣王刺了过去,荣王敏捷的一躲,也拔出了自己的剑,二人便就开始打了起来。 楚亦并不想恋战,毕竟现在是在荣王的底盘上,自己还是孤身一人,此时恋战一定要整一个胜负才是下策。 楚亦便加快攻击的速度,打斗中楚亦的剑刺中了荣王的左肩,正巧后面荣王的手下赶了过来,楚亦便就直接离开了。 荣王的手下看着荣王受伤了便就立马围了上去,其中一个问道:“王爷,现在我们还追吗?” 荣王看着楚亦离开的方向,眼神里漆黑一片,道:“不必了,明日一早就把他们住的酒楼查封了。” 那个手下听闻荣王这么说,便道:“是,王爷。” 楚亦确认已经彻底的甩开了荣王的人以后,便就回到了他们在城南置办的一个新宅子,这个宅子在程礼巷,外面看着极其不显眼,就像是一般的民宅,很是低调。 楚亦刚一进去,就看见温婉很是焦急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温婉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见是楚亦,就连忙迎了上去。 温婉拉着楚亦前前后后的看了两圈,道:“你没事吧?我听说你自己去引开了荣王,我实在是担心。” 楚亦笑着摸了摸温婉的头,道:“放心吧,这点小事怎么能难得住你的夫君呢?” 楚亦话音刚落,就看见温婉一直皱着的眉头微微的舒展开了。 楚亦见状便就接着说道:“温宁和陈秋也没事吧?他们人呢?” 温婉道:“我见宁儿他们回来,便就先叫他们去洗个澡休息一下,现在也该差不多洗完了,正好让厨房里做了一些宵夜,一会儿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713】最多也就一只母老虎。 楚亦听闻温婉这么说,便就点点头,牵着温婉的手朝着前厅走去。 楚亦道:“扶辰和小折枝都已经睡下了?” 温婉笑着说道:“早就已经睡下了,小折枝还是小玉儿哄着睡着的呢。” 楚亦听闻温婉这么说,便有些吃味的说道:“感觉小蝴蝶现在长大了一些就越发的喜欢扶辰了,现在都不让我这个爹爹哄着睡觉了,只是一味的粘着哥哥。” 温婉听着楚亦这个吃醋的语气,说道:“我看呀小蝴蝶不是变得更喜欢哥哥了,而是觉得哥哥更好欺负才是。” 楚亦好的问道:“此话怎讲?可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 楚亦一直对于两个孩子的成长和教育很是上心,生怕落下生活中的一些小事。 温婉见楚亦这么问,便道:“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件事你也知道啊,上次小玉儿突然说是要吃糖人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怀疑?你就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嘛?” 楚亦见温婉这么说,便道:“这有什么,不是你说的扶辰像你一般喜欢吃糖嘛,本来我也是有些介意扶辰这样的,但是既然娘子这么说,我又能怎么办呢?” 温婉听着楚亦故作委屈和无奈的语气,说道:“怎么?夫君这是在抱怨我很凶脾气不好?莫非是觉得我就是一只河东狮?” 楚亦笑道:“娘子这里哪里的话,什么河东狮?我看最多也就是一只母老虎。。。。。。” 温婉听着楚亦故意拖长的调子在这样戏谑自己,便就鼻子里哼了一声,又瞪圆了眼睛装作在生气的样子。 楚亦见状连忙笑着接着说道:“哦,是我说错话了,怎么会是母老虎呢,娘子是一只小狐狸呀,而且,还是一只披着小羊羔皮的小狐狸。” 楚亦说完便就哈哈的笑了起来,温婉对着楚亦皱了一下鼻子,刚想要说话就见温宁和陈秋走了进来。 温婉见状,便就放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先放过你,你等着一会儿回了房里再找你算账!” 楚亦听闻便就对着温婉漏出了一个有些无奈但又很宠溺的笑容。 温宁刚一进来看见楚亦就急切的说道:“姐夫,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楚亦见温宁很是担心,便笑着说道:“放心吧,我好好的没有受伤,倒是荣王的肩膀被我刺了一剑。” 温宁听闻楚亦这么说,便就点点头没有言语,这个时候厨房里开始把宵夜摆了上来,四个人便就坐在桌边边吃边聊。 温婉给温宁盛了一碗汤,道:“宁儿,这两日你在荣王手里还好吧?虽然看着你没有受伤,但是他有没有逼你交出钥匙?” 温宁听闻温婉这么说,道:“什么?姐姐是说我是被荣王抓走的?” 温婉道:“是啊,难道你不知道他是荣王?可是听着你姐夫和陈秋说,你和他还看起来蛮熟悉的样子啊。” 温宁皱起眉头,道:“原来他真的就是荣王,我在昨天以前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富家子弟,直到昨天才知道他就是王爷,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荣王!” 温婉道:“那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他抓走你竟然没有提过钥匙和宝藏的事情吗?” 温宁听闻温婉这么问,便道:“这说来还真是巧,之前我说的那个上次救了我,很是疼爱娘子的那个人,就是他,我就是这么和他认识的,但其实也并不熟。” 温宁想了一想,接着又说道:“他倒是一直没有提钥匙的事情,所以我才没有怀疑他就是荣王,但是他却是说要娶我。” 温宁话音刚落,就听见“啪”的一声,原来是陈秋手里的勺子掉在了桌子上。 温宁看向陈秋,只见他脸上有一些不正常的神色,温宁知道陈秋也许是多心了,想着一会儿吃完发在和他解释。 只听温婉冷冷的说道:“这个荣王还真是想的美,居然说想娶你?他一个已经娶过妻子的人,莫非是想你做妾?” 温宁接着说道:“荣王说,他对荣王妃只是利用,但是是真的想娶我,可是这些我都不在意,我不想和他扯上任何的关系。” 楚亦在一旁听着,道:“只是这个荣王现在看着很是执着的样子,颇有一些势在必得的样子。” 温宁道:“凭他怎么想,现在我都不在意,只是想着成就我们的大事才是正经事。” 温婉点点头,道:“下午的时候周太师送来了消息,说是想我们明晚去他府上一聚,好商议事情。” 温宁笑道:“这个周太师看起来倒是比我们心急的多,想来应该是有新的消息要通知我们了吧。” 温婉接着说道:“应该是这样,正好我也打算把维良郡的事情告诉他一声,毕竟有些事情还需要他们那边帮着我们打理。” 楚亦开口道:“赵怀和胥伯良那边也来了信件。说是已经启程了,大概需要半个月的时间到宣城。” 温婉笑着说道:“这样算来时间刚好,大胤本就要比大祁的国土偏南,夏季也是更长一些,等赵怀和胥伯良到大胤以后,这边正值秋季,正是成熟的季节,也是我们可以大显身手的时候。” 温宁见温婉一副两眼放光的样子,笑着说道:“姐姐每次只要是说道这些关于种植的事情,就会很开心,那个样子和小折枝拿到了糖果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温婉笑着说道:“这个一定是自然,毕竟小折枝是我的骨肉,自然是像我的。” 温宁见温婉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瘪瘪嘴,小声的说道:“但是我觉得小折枝看起来更像是姐夫,正是俗话说的女儿像父亲吧。” 温婉听闻温宁这么说,又看了看楚亦正在满脸笑意的盯着自己,便就道:“你要是这么说,你姐夫他只怕是会愈发的得意的。” 温宁笑了笑,并未言语,一旁的陈秋看着温宁和温婉楚亦很是轻松的说笑着,自己的心里既开心,又觉得有些落寞。 【714】腹内原来草莽。 宵夜用过以后,楚亦和温婉便就回了房内,陈秋看着也要回房的温宁,道:“刚吃完就回去休息只怕是容易积食,不如我们去散散步,就当做是消消食也好。” 温宁听闻陈秋这么说,便点了点头,甜甜的道:“好。” 陈秋和温宁两人并排在院子里走着,只见月色如水,周围安静的像是能听到风静悄悄的吹过。 温宁心里觉得和陈秋独处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便就并未开口,只是沉默着打算等陈秋先开口。 不大一会儿,只听陈秋缓缓的开口道:“这个荣王真的说是要娶你吗?” 温宁听闻陈秋这么问,心下有些诧异,便点点头,道:“他确实是这么说的,没错。” 陈秋又接着试探道:“那你觉得他怎么样?会不会,也许你就试着接受他了?” 温宁听着陈秋的话,只觉得越发的不像话,一时心里有些隐隐的火气,但还是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道:“我怎么可能会接受他呢,我们现在可算是敌人。” 陈秋并没有发现温宁的不对劲,接着说道:“可是假如他真的想要娶你,愿意为了你放弃这个江山,或者是你嫁给了他也许你们双方之间就不用争斗了,这样的话……” 温宁听着陈秋这么说,只觉得自己的火气已经都压不住了,便直接打断陈秋的话,直接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像是会为了夺取皇位就出卖自己的人吗?况且这个荣王从来就不会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他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可以当做是一颗棋子,又怎么会为了我放弃皇位呢?” 陈秋听闻温宁的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就只是看着温宁没有言语。 温宁见状,接着说道:“你刚才说的这些事,我不屑去做,荣王也不屑,我知道,你听说荣王的话以后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我和荣王确实不会发生任何事。” 陈秋见温宁这么说,心里觉得是自己有些小气了,只是低声的说道:“对不起,是我多心了。” 温宁见陈秋这么说,心里知道陈秋也是因为担心自己的缘故,便把声音放柔了说道:“我知道,你放心就是了。” 温宁说完又看了一眼月亮,接着说道:“我现在觉得我的宵夜也消化的差不多了,我有点累了,想要回去好好的休息休息。” 陈秋听闻温宁这么说,心里有些疑心温宁是不是生自己的气了,但是因为嘴笨,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哄温宁的话语,便就只得闷声道:“我送你回去。” 温宁点点头,两人朝着温宁的房间走去。 陈秋呆呆的看着温宁已经进去的背影,心里想起自己温宁、王爷和王妃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说不上话,甚至有的时候就连他们在说什么也听不大明白,一时便就有些懊恼起自己的无用。 这晚,楚亦和陈秋陪同温婉温宁两人一起去了周太师的府上,楚亦对着要下马车的温婉道:“你就只管安心的去吧,若是他们欺负你,你就只管欺负回去,若是有什么事,还有你夫君我呢。” 温婉笑着说道:“放心吧,他们哪里能欺负的了我呢,要说也是我和宁儿欺负他们才是啊。” 楚亦笑道:“好,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温婉和温宁刚一下马车,就有小厮过来引着他们进去,依旧是上次的那间书房,温婉和温宁刚一进去就听见章大人冷嘲热讽的说道:“你们还真是姗姗来迟呀。” 温婉听着章大人这个嘲讽的语气,笑着说道:“可是我们并未比约定的时间要来的晚呀,莫不是章大人太心急了些?” 章大人挺着突出的肚子坐在椅子上,一脸的鄙视神色,好像是和温婉温宁说话就是丢了自己的面子一样。 温婉和温宁坐定以后,周太师说道:“不知道上次说的计划,楚娘子可是已经有了安排?” 温婉道:“我的朋友们现在应从大祁出发往大胤来了,大概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开始计划了。” 周太师听闻温婉这么说,点了点头,手上还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 温婉接着说道:“我们把最先开始的地方定在了维良郡,不知道周太师意下如何?” 周太师还未开口,一旁的章大人抢先开口说道:“什么?维良郡?你怕是不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荒郊野岭的,那里就连人家都很少,把那里选做是最先开始的地方,怕是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好为自己找借口吧。” 温婉听闻章大人这么说,只是在心里想到:“所谓的腹内原来草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面上依旧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温宁说道:“我倒是不知道章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正是因为维良郡不够繁华,这才选择它作为开始的地方,若是选在宣城,这效果自然是没有那么明显。” 章大人听闻温宁这么说,冷哼了一声,道:“我看你们是对自己的能力不大自信,这才是一直在找借口吧。” 温婉笑了笑,拿出了像是在给孩子讲解的语气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知道章大人有没有听过呢?先不说我们在大祁早就已经有了成功的经验,就算是单纯的在大胤,也该知道第一次行动自然是要把名声一炮打响。” 温婉说着看着章大人听的似乎还算是认真,就接着说道:“现在毕竟是这么严峻是时候,若是不能一炮打响,只怕是会拖延时间太久的,反而对我们不利。” 温宁听着自己的姐姐这种语气,让她想到了平时她哄着小折枝吃饭的语气,一时便没有忍住的噗嗤一声轻笑。 章大人原本听的很认真,听到了温宁的笑声,心下略略的一思考,便就知道了她在笑什么,于是便就瞪了温宁一眼。 温宁见章大人的这个样子,便就停下了言语。 【715】难得的纯臣。 温宁见章大人的这个样子,便就停下了言语。 章大人见温婉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在加上温宁在一旁的轻笑,心里便就是明白了几分。 看着温婉和温宁的眼神也就更是不屑起来。 周太师道:“楚娘子说的极有道理,既然这样,就按照楚娘子决定的地点去办吧。” 温婉点点头,笑着说道:“这件事自然是要做好做大做响的,只是不知道周太师今晚叫我们过来,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啊?” 周太师听闻温婉这么问,便就皱起了眉头,道:“关于钥匙和那个宝藏的秘密,已经被荣王所知晓,我得到的最新消息,就是荣王已经派人去查了,现在事态很紧急,我怕他要是拿到了宝藏只怕是会对我们更加不利。” 温婉听后也是皱起了眉头,说道:“其实荣王会下手,我也并不奇怪,只是比我想象中的要早一些。” 周太师接着说道:“现在的皇上对于这批宝藏也很是重视,但是以前也只是听说,并不确定这批宝藏是不是真的存在,所以荣王现在未免被上面知道,也就只敢自己悄悄的派人去查。” 温宁插声道:“若是这样的话,对于我们反而也还算是有利一些,只是现在这批宝藏位于哪里呢?可是会很容易的被发现?” 周太师还未说话,章大人就像是和温宁作对一般,呵呵地笑道。 “先皇留下的宝藏,尤其是一般人能找的到的?” 温宁听得章大人的话,也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微微的瞥了瞥嘴角,并没有再过多言语。 周太师见状便接着说道:“这个宝藏现在正位于大胤西南的边境处,那里一直是简家军驻扎的地方,因为夏家和简家的关系一向不大好,所以这个荣王应该一时半会也想不到那里去。” 温婉听闻周太师这么说,便用带着几分疑问的语气开口道:“不知道太师刚才所说的简家可是大胤一直赫赫有名的那个简家?” 周太师点点头,道:“现在的大胤也就只有这一个简家还靠得住了。” “简家?” “没错,简家世代从军,且从不参与朝堂的权谋斗争,虽然手里有着军权,但是从不恃宠生娇,反而一直忠心耿耿,是一家难得的纯臣。而且,他们只忠于‘君’,至于谁是‘君’,他们从不在意。” 温宁以前并未听说过这个简家,现在听周太师这么说,心内便不由得产生了几分的崇敬之情。 温婉道:“只忠于‘君’,又一直精忠报国,也许这就是先皇把宝藏藏在简家军驻扎的地方的原因吧。” 也是几朝手握兵权还能在这乱世屹立不倒的原因吧。 周太师点点头,道:“这个简家并不知道关于宝藏的事情,但是因为毕竟西南边陲地方湿热,一般人也很难想到会把宝藏藏在那里。” 温宁道:“虽然现在荣王已经在查了,但是我还是觉得把宝藏暂时就放在简家军驻地更好,一来荣王很难查到那里,二来,就算是我们现在有更好的地方可以藏宝藏,但是一旦我们有所行动想要转移宝藏的话,只怕是立刻就会被荣王的眼线发现。” 章大人听到温宁说话,便就一直盯着温宁看,只见温宁今日穿了一件湖蓝色的衣裙,虽然颜色有些偏深,但是却衬的温宁的肤色格外的白皙,章大人看着看着竟也觉得温宁这个乡野村姑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温宁刚说完就看见章大人有些呆呆愣愣的看着自己,心里觉得他不仅是一个草包,竟然还是一个好色之徒,便就狠狠的瞪了回去。 章大人正在看着温宁,就只见她的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章大人倒像是有些被抓包的意味,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直接转了过去。 但是章大人把头转过去以后,心里却是想到:“我现在若是就这样直接把头转过去,倒像是我怕了这个小丫头不成。” 章大人想了想,就接着说道:“要是按照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什么也不做,就是乖乖的等着荣王去查到的那一天呀?” 温宁见这个章大人完全就是小孩子的心性,便就只是把头转了过去,看着周太师,不再理睬章大人。 周太师见章大人如此,默默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和温二姑娘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只是,现在我想在简家军里安插个人手,这样我们也可以知道荣王是不是打探到了宝藏的消息。” 温宁听闻周太师这么说,便直接开口道:“太师言之有理,而且还有一点就是,这个简家虽然是是世代忠良,但现在毕竟对于大胤而言是乱世,我们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倘若是简家投靠了荣王这种可能也不是完全没有。” 温婉听着温宁这么说,便在心里暗暗的笑了笑,想到:“宁儿现在处事倒是越来越会抓住一些细节了,毕竟细节决定成败嘛。” 周太师道:“现在确实是这样,只是这个去简家军里帮我们打探消息的人选还是不确定,毕竟事关宝藏的秘密,不能轻易的透露出去,一定要是我们信得过的人才可以。” 周太师说完,便就皱起了眉头,很是纠结的样子。 温婉和温宁听着周太师说完便就对视了一眼,对方大概也都知道周太师今晚找她们过来的真正目的了。 温婉想了一想,说道:“这件事的确是事关重大,只是不知道周太师心里可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周太师听闻温婉开口,便就太头看向了温婉,两人隔空对视了一会儿,周太师先把眼神移走,接着说道:“自打先皇把这个秘密托付给我,一直到现在也就只有这个屋子里的人知道,只是我们到底也都还是朝廷命官,若是我们去的话,只怕是适得其反,就像是直接告诉了荣王宝藏的所在,若是再把秘密转告给别人又有诸多的不放心。。。。。。” 温婉和温宁心里都知道这个周太师现在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只是现在把这个问题丢给她们也着实是让人头疼。 温婉便道:“周太师说的我们也都懂,但是现在也还是要再仔细的斟酌一下这个人选。” 717 多出来的馄饨 周太师听闻温婉这么说,便点点头,道:“的确是这样,但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马上就到了简家军一年一度的士兵招募的时候了,若是过了这个时候就只能等明年了?” 温宁道:“这个简家军治军竟是如此严格吗?若是有一些达官贵人的子弟想要去军营中锻炼锻炼也是必须通过招募才行了?” 周太师道:“没错,简家一直治军严格,这也是为什么简家军能够驰骋沙场的原因,每年的这个时候简家的少将军简洵都会亲自参与士兵的选拔,这个简家少将军虽然年纪还小,但是杀伐决断从不留情,在选拔士兵的时候更是不留情面,就算是王子皇孙若是不过了选拔也是不能入军的。” 温婉道:“简少将军也算是少年英才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士兵的选拔日子定在什么时候?我们也好提前做一个选拔。” 周太师道:“正是十日之后,在宣城南侧的一个校场上,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有很多壮年去参与,毕竟若是成功选上进入简家军也是荣耀一件啊。” 温婉听闻周太师这么说,便接着开口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还有一些准备的时间,周太师的意思我们已经明白了,周太师是想让我们这边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简家军中打探和守卫宝藏。” 周太师见温婉直截了当的提了出来,虽然心里有一些不好意思,但便就也不拐弯抹角的直说了,道:“这个虽然是要去到军队里,但是现在大胤的边疆很是太平,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打过仗了,其实也并不危险,只是平时军队的训练大概是会辛苦一些。” 温婉听闻周太师这么说,便道:“周太师的意思我们知道,只是这件事毕竟事关重大,这个人选我们也不能就这样轻易的定夺,还需要回去再商议一下,三日之后,我们一定把决定告知周太师。” 周太师见温婉这么说,知道这件事情也是催不得,便就点点头,道:“希望楚娘子这次也可以和上次维良郡的事情一样,给出一个圆满的答复。” 温婉笑着说道:“周太师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这本来也是我们分内的事情,现在我们毕竟已经是一条船上人,既然是这样,那也就是不分彼此了。” 温婉几个人在书房内又闲言了几句才陆续的离开。 楚亦正在马车内时不时的掀开帘子看看温婉她们出来没有,只见温婉她们刚出来,楚亦便就从马车上下来迎了出来。 温婉笑着对楚亦说道:“可是有些等久了?一定很是无趣吧。” 楚亦说道:“我倒也是还好,只是你们在里面待了这许久,想来一定是有很多的事情要商量吧。” 温婉便就笑着点点头,道:“等我们回去以后再好好的商议一下。” 温婉刚要上马车,就听见温宁说道:“奇怪,怎么没有看见陈大哥?他是先回去了嘛?” 楚亦说道:“我怕你们在里面待的太久会饿,就让他去买了一些宵夜,算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温宁听闻楚亦这么说,便就点点头,正巧这个时候陈秋提着一堆的宵夜往马车这边赶来。 温宁看着陈秋有些憨厚的样子,想起昨晚自己和他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想想觉得也就算了,谁让他就是一个呆子呢。 陈秋看着温宁一直在盯着自己,想起昨晚的事情,还觉得有些别扭,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是有些扭捏起来。 温婉和楚亦一见温宁陈秋二人如此,心中就知道他们也许是发生矛盾了,对视一眼,夫妻二人很是默契的都没有开口。 温宁见陈秋这个样子,想了想,就开口说道:“陈大哥,宵夜还是给我拿着吧,你也都拿了一路了,一会儿马车上怕是不方便。” 陈秋见温宁主动和自己说话,心下一喜,知道温宁这是在和自己示好的意思,便就连忙笑着说道:“这样也好,只是稍微有些沉。” 温宁道:“无妨,只是一些宵夜罢了,我还是提的动的。” 温婉和楚亦对视一眼,同时悄悄的弯起了嘴角,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温宁和陈秋见状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四个人回到宅子里以后发现小玉儿和小折枝也还未睡,便就把他们一起叫过来吃宵夜。 只见陈秋买的是之前和温宁一起吃的那家馄饨,温宁看到倒是有些欣喜。 小折枝原本不大饿,但是闻着馄饨的香气又有些心动,可是吃了几个又吃不下,心里正在盘算着要怎么办,突然眼睛一抬,看到了坐在自己身边正在默默的吃着的哥哥,便就是眼神微微一动。 小折枝先是趁着温婉他们在闲聊不大注意这边,便悄悄的用勺子把碗里的馄饨盛到了小玉儿的碗里。 小玉儿也吃饱了,想着还有最后两个都吃了也是刚刚好,但是谁知突然间碗里又多了一个,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家妹妹,正带着满脸的稚嫩无辜的样子在看着自己。 小玉儿心里很是奇怪,但是并未开口,只是用充满这疑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妹妹。 小蝴蝶见桌上的四个大人并未注意到自己,哥哥一向都是宠着自己的,虽然看见了自己的动作,但是也并未开口,于是便就更加放心大胆的把剩下的馄饨都用最快的速度转移到了小玉儿的碗里。 只剩下最后一个的时候,小蝴蝶才把这个馄饨放到了自己的嘴里,美美的品尝了一番,像是很喜欢的样子。 只见小蝴蝶把最后一个吃完以后,就甜甜的开口说道:“小蝴蝶都吃完了。” 小玉儿看着自家妹妹这一系列行云流水般的操作,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和说些什么,便也就只是呆呆的看着。 楚亦听闻小蝴蝶的话语,把头转过去,看着小蝴蝶一脸求表扬的神色,便笑着说道:“小折枝真是越来越乖了,爹爹给你奖励街上的糖人。” 718 不如就让我去吧 小玉儿听着爹爹的话语,和妹妹此时就在自己耳边的欢呼声,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要把真相说出去了,于是便就瘪了瘪嘴,接着默默的吃了起来。 楚亦看着小玉儿的动作,眉头轻轻的皱起,说道:“扶辰,你一个男孩子一定要多吃一些才是,你看看你妹妹现在吃饭都已经不用人哄了,吃的又多又快,你作为哥哥自然是要给妹妹做表率的,怎么能反而被妹妹给比下去了呢。” 温婉听闻楚亦这么说,就看了看小玉儿碗里剩下的馄饨,又看了看小蝴蝶,接着说道:“反正也已经是宵夜了,小玉儿若是吃不下了那就先不要吃了,不然晚上若是积了食,只怕是要耽误睡觉的时间的。” 小玉儿听闻温婉这么说,又看了看自己碗里的馄饨,想了一想,说道:“扶辰能吃完的,娘亲放心吧,娘亲和爹爹之前教扶辰不要浪费食物,扶辰都记得的。” 楚亦见状,眼神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但是秉持着对于儿子要做一个严父的心态,也没有多说什么。 温婉道:“扶辰真是一个怪孩子。娘亲很是欣慰,那你就慢慢的吃吧。” 温婉见大家都已经吃完了,便道:“今日周太师叫我们过去是说了关于宝藏的事情。” 陈秋见温婉这么说,心里知道这应该是关于夺取皇位的秘密之事,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有些不合适,于是便就说道:“那王爷王妃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的聊。。。。。。” 温宁听闻陈秋这么说,便就直接伸手拽住了陈秋的袖子,又转头看向了温婉。 温婉和温宁对视了一眼,在看到温宁眼中的意思以后,温婉便就开口对着陈秋说道:“你不用离开,我们现在也并没有把你当做是外人,这件事你留在这里总归也是能多出一些主意的。” 陈秋听闻温婉这么说,心内有些受宠若惊,接着又看向了楚亦,楚亦见陈秋如此,便就开口说道:“既然王妃已经这么说了,你就坐下来就是了,不必见外。” 温宁接着便就拉着陈秋坐下,陈秋想了想,道:“多谢王爷和王妃。” 温婉笑着对着陈秋摆了摆手,又接着说道:“周太师说宝藏现在就藏在大胤西南边陲的简家军驻地,现在荣王正在四处派人偷偷的再查这些宝藏,他希望我们能赶在荣王之前潜入进简家军里去看着宝藏同时堤防荣王的人找到那里。” 楚亦听闻温婉这么说,便道:“这个简家军我之前在大祁的时候有听说过他们的威名,据说现在这位简家少将军更是英勇过人,计谋非凡,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和他见见。” 温婉笑着说道:“若是这个简家真的如传言中所说的,那我们自然是要把他们收到我们的队伍里,到时候还怕见不到嘛?” 楚亦笑着说道:“看来现在简家应该是并不知道这个宝藏就藏在他们的驻地里,不然就直接交给他们去看着就是了,又何必如此麻烦。” 温婉说道:“正是这个意思,周太师的意思是这件事毕竟是事关重大,他们那边自己没有办法去,对于别人又有些信不过,这就想把事情交给我们去办。” 陈秋开口说道:“我本就是一个习武之人,若是信的过我,这件事王爷和王妃就交给我去办就是了,我一定会对这个秘密严防死守绝对不让其他的人知晓。” 楚亦听闻陈秋这么说,便道:“你的人我是知道的,我知道你是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是你一直都是醉心习武,对于这些勾心斗角的弯弯绕绕并不了解,若是你真的在军营中碰到了荣王的人,只怕你是应付不来的。” 温婉也是点点头,皱着眉头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陈秋接着说道:“可是现在这里就只有我和王爷两个男人,王爷是断断不能去的,先是不说这个地方到底是不是危险,王爷的身份就已经很危险了,不管是被简家人还是荣王的人认出来只怕都是会有危险的,到时候只怕是会更麻烦的,况且我作为属下,怎么能让王爷去冒这个险呢,自然还是我去吧。” 温婉听闻陈秋这么说,眉头皱的紧紧的,像是很是纠结与为难,但是现在又想不出什么办法。 正当大家都在苦思冥想,不得其解的时候,只听一旁一直都在闷不做声的温宁突然缓缓的开口说道:“不如就让我去吧。” 少女的声音温暖而清脆,但是又带着一些坚定的气息。 温婉听闻温宁这么说,直接便就严厉的说道:“你这可是急疯了?说的这是什么胡话?” 温宁知道温婉这是在担心自己,便就说道:“可是现在的确是没有更好的人选了不是吗?我知道姐姐担心我,但是现在还是大事最重要。” 温婉见温宁这么说,便就接着说道:“就算是事态严重,我也不可能让你去冒险,军营里你一个女孩子要怎么待下去?更何况你还要打探着宝藏的事情,和荣王的人手,只有你自己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去的,就算是我们的大计因此失败,我也绝不后悔。” 温婉才刚说完,陈秋也接着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军营是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让我去吧,我多小心一些,事事当心就是了。” 温宁见陈秋这么说,就接着说道:“到时候真的进了军营,就只怕是很难和外面的人联系了,也就是只能靠自己,倘若你真的进去了,若是有什么事情自己拿不定主意那又该怎么办?” 陈秋知道温宁也是在担心自己,同时这事关皇位的大事,温宁也不能不谨慎,但还是说道:“我知道算不上是有一个聪明人,但是我去总归是要比你一个姑娘家更安全一些的。” 温宁说道:“我说要去简家军营除了这件事也还有其他的目的。” 【716】要去投军? 温婉听闻温宁这么说,便看向她,眼神带着疑问的说道:“宁儿可是还有什么其他的计划?” 温宁微微的皱起眉头,接着说道:“上次被荣王掳走的事情,我总是觉得荣王还会再继续他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我,现在我们毕竟是在宣城,我们自己的人手也不大足,倘若是一直这样我也只会是胆战心惊每天提心吊胆的。” 温婉听闻温宁这么说,沉思了一下,接着说道:“所以宁儿是觉得你要是去了简家军营的话也许反而还会安全一些?” 温宁点点头,说道::“我们现在是在新的宅子里,但是难保荣王不会发现,他会查到我们在这里也就只是一个早晚的问题而已,但是我要是去了军营,他的岳家夏家和简家毕竟是对头,只怕是就算是发现了也不能怎么样。” 温婉听闻温宁这么说,便就陷入了沉思,一方面觉得温宁躲到简家的军营里的确是一个好的办法,但同时在军营里毕竟是和一些习武的男子在一起,不在自己的身边,无论怎么样都是觉得不放心的。 温宁见温婉一直沉默,心里便就知道自己的姐姐一定是在纠结,于是便就伸手握住了温婉的手,看着温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姐姐放心吧,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夺取皇位本来就是大事,处处都是风险,大家无一不是把自己放在危险之中,既然大家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温婉素来知道温宁这些年的成长,她现在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在村子里受人欺负的无知少女了,相反她已经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天了。 温婉心里纵使是有再多的不舍和不放心,心里也是知道温宁总有一天是需要自己去面对这个世界的风风雨雨,自己不可能永远都挡在她前面。 只见温婉的眉紧紧的皱着,但是眼神却是一直盯着温宁,充满了温情和担心,温婉缓缓的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就都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姐姐都支持你,只是有一件事,无论是发生了什么,你才是最重要的,一定要把你自己放在首位!” 温宁听闻温婉的言语,嘴角勾起了笑意,像是几年前那个还在九峰村依赖着姐姐的少女一般,把头轻轻的靠在了温婉的肩上,笑着说道:“宁儿知道了,姐姐放心吧。” 温婉伸手轻轻的摸了摸温宁乌黑顺滑的发,没有再言语。 一旁的陈秋看着眼前的温婉和温宁,突然开口说道:“既然你决定要去简家军营,那我就和你一起,两个人总归是能相互照应的,况且我的功夫比你好,假如真的遇到什么事情,我还可以保护你。” 温宁听闻陈秋这么说,想了一想,便就抬起头看向了温婉,温婉见状,便就说道:“假如陈秋能和你一起去的话,这自然是好的,这样我也能够更加放心一些。” 温宁闻言便就笑着对着陈秋点点头,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哦。” 陈秋看着温宁脸上的笑意,连忙说道:“这是自然,我说过的话,我是一定会记得的,只要你愿意。” 温婉这边商议好了以后,便就把决定通知了周太师,周太师虽然心里感觉很是意外同时也是不放心温宁的能力,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决定交给温婉和温宁了,便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反正不是过几天不是还有简家军营的士兵选拔比赛,到时候就可以知道温宁的实力了。 温宁和陈秋约定好这几日一直到选拔之前都在家里好好的联系功夫,虽然温宁之前学过的一些功夫也都是每天练习并未放松,但是毕竟是女儿家功夫还是不大到位,正好趁着这几天临时抱佛脚也是可以的。 荣王坐在别院的院子里,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和眼前院子里布置了一般的喜事,映入眼帘都是喜庆的红色。 这喜庆的红此时落在荣王的眼里就最多的还是愤怒以及心底深处那一丝没有被察觉的难过。 这时应峰上前禀报道:“王爷,已经去查了那家酒楼,但是他们早就已经把房间都退了,酒店的掌柜的说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荣王听闻应峰这么说,眸色阴沉的看着他,接着冷声说道:“没有用的废物!既然这个酒楼已经没有了用处那就无需再留着,直接处理了就是。” 应峰连忙说道:“是,王爷,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但是一时还没有线索。” “你最好的失望你能快点找到林宁,不然就看看你脖子上的头待的还够不够稳了。”荣王轻飘飘的开口说道。 应峰只觉得自己此时像是穿着一件单衣在冰天雪地里一般,连忙点头说道:“王爷放心,王爷交代的事情,属下就算是丢掉性命也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荣王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红绸,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个院子里的布置就交代他们先都停下吧,等过段时间找到林宁再重新装扮起来。” 荣王说完应峰连忙点头称是,荣王接着起身便就朝温宁之前待的屋子里走去,应峰识趣的没有跟上,应峰知道这是荣王自从第一次林姑娘离开以后就形成的一个习惯,每日都要在这件屋子里坐上两个时辰。 应峰虽然也不知道自家王爷在这间屋子里都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这段时间是绝对不允许别人去打扰的。 就算是温宁已经离开了,但是荣王交代每天都要像是温宁还在这间屋子一般,按时辰送上制作精良的饭菜、新鲜的果子、茶,还有一瓶新鲜的花。 有一日因为下雨负责送花的下人只不过是迟了一些,恰巧被荣王撞上便就直接被发卖了。 应峰想到这里,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自在心里感慨道:“情之一字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荣王妃对王爷也正是向王爷对这个林姑娘一般,这夫妻二人都是爱着得不到那颗心的人啊。” 【717】简家军营。 作为女子,温宁却是对军营并不陌生。尽管回忆中的军营不是什么美好的地方,但是也是难得新鲜的回忆。 可聪慧如温家两姐妹,也没料到有朝一日温宁会化身男子,混入军营里求一个安身庇护。 温宁和陈秋对完招,刚用衣袖一角轻轻拭去额间挥出来的汗水,就被温婉喊了去。 温婉抱着折枝,坐在圆凳上手边放着一个扎的严严实实的包袱,神色不见轻松。 “姐姐有什么事?”温宁把手中的剑请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会浅咂。 温婉看着她的动作双眉微蹙。 温宁疑惑地盯着自己绕了一圈,问道:“姐姐我有何不妥?” 温婉神色微动,叹口气道:“过两日就是军营招募的日子,现在这武功练得如何了?” 温宁自以为温婉担心,微微一笑朗声道:“姐姐不必担心,武艺自然是不错的。” 毕竟也是学过一段时间,现在重新捡起来只觉得上手越来越顺畅。陈秋说了要是招募当天她能正常发挥,进军营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就好,多点武艺傍身就多一份安全。不过我担心的却不是这个。”温婉拿眼神瞟了瞟那包袱,温宁受意拿了去。 “这是什么东西?”温宁拆开来,只见里面一堆布条,层层叠叠有十几条。布条都很厚,几层纱布缝的严实,但是温宁却看不出来这是做什么用的。 温婉清咳一声,“你也是大姑娘了,虽然一直没有婚嫁但是这身子形状却是瞒不了人的。男女外在最大的差别你也知道是什么,这些布条是为了给你把身体勒紧点,不叫人看出来你是个女儿身。” 温宁脸上一红,忙不迭地把这些东西都收好。 她之前也想过自己身形的问题,不过她想的是肚兜做的紧实一些,再缠两圈纱布就算了。完全没想过温婉会提前给她准备裹胸布。 “谢谢姐姐。” 温婉跟着说道:“光是这些还是不够的,男女样貌上也有差别,所以你还要把样貌也敛去。” 尤其是温家两姐妹样貌都不俗,温婉生的端庄大气,雪肤朱唇。温宁娇俏可爱,杏眼浑圆,精致玉琢的鼻子下还带着小巧樱唇,若是不稍微修饰一番,就算是把胸勒得再平也能被人一眼瞧出是个女子。 温宁听着摸摸自己脸,嘟囔道:“虽然戏本子上常写什么人皮面具,可我问过陈秋大哥了,若不是江湖上那些经营此道的人,是根本做不了什么人皮面具的。而那会做人皮面具的人不在南胤,也不在大祁。就算我想要弄来一张,那都是数十日过后的事情了。” 温宁自己说完还觉得有些遗憾,这人皮面具听着悬乎其悬,未能得见还是稍觉得不美。 温婉原本也没指望着什么人皮面具,楚亦也提过几句这种传说中的江湖道具,可温婉没太惦记。 “人皮面具终究是外物,要想易容成男人只需要稍微修饰下脸就行了。” 说话间厨房送了一碗汤药过来,浓浓的药汁除了边缘是一圈黄色之外,中间已经看不出任何深色了。 “这是你姐夫寻来的,能让你脸色发黄的药,一贴药能管半月之久,你喝了吧。然后再给自己涂点眉毛,等会儿我给你抹点东西,以后每日你起来便是要先做好这些。” 温婉的方法也很简单,先用楚亦的药改了温宁那过分白的肤色,再加点现代出名的亚洲四大邪术之一化妆术,来使得温宁多几分英气。 内外双管齐下,确保温宁至少在外形上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所以当乔装过后的温宁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一时之间愣是没把这面带黄色的瘦弱男孩和娇俏可人的温宁联系起来。 陈秋咋舌道:“这,王妃竟然也精通易容之道。” 温宁摸摸自己的脸,脑子还是有点懵。别说这些人觉得神奇,就是她自己在下午温婉弄好之后都是久久不能回神。 也不见温婉给她脸上加了什么东西,不过是摸了一些无色无味的粉膏加上弄粗了眉毛,愣是把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虽然从五官上还能隐约可以看出原来的影子,但是气质上却变了许多。 “易容我是不会的,不过是用了些女儿家的手段。阿宁去军营之后每日倒要注意自己是否有不妥,省的被人看出什么马脚。”温婉嘱咐道。 温宁拍拍身上,笑道:“姐姐放心,我会记得的。再说此番前去还有陈秋大哥陪着呢,有什么事他一定会照顾我的。” “这是自然,请王妃放心。” 温婉看着这两人相视一笑,目光之中全是浓浓地信任就有些惆怅的叹口气。 楚亦注意到她不高的情绪,走到身侧问道:“怎么了?” 温婉略带愁绪地说道:“虽然我知道这次是一定要去,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但是这颗心七上八下,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 “即便现在什么都不做,该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 温婉明白楚亦说得是事实,于是强行压下心中的担忧专心准备起温宁之后的东西去了。 眼见着时间一晃眼就到了军营招募的日子了。 温宁和陈秋二人没让温婉或是楚亦作陪,两人在天擦亮的时候便去了简家军招募的地方。 不让他们作陪是因为这两天他们躲在宅子中的日子不甚太平,街上多了很多敲门打探消息的人,不是讨口水就是路遇找错人所以想看看院中是谁。 这些理由一开始就不好用,温婉也做了提防,和南胤的人要了几个会说南胤话的门房来守着门。不论谁敲门都只说主家是刚从外地回来的乡客,带着两个弟弟和妻子回乡来,姓胡。 就是这样含糊不清的消息也是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次人,一次都没见到主家人他们就不放弃。 所以温宁和陈秋想着万一哪天温婉的身份在此暴露,没准荣王的人就会猜到她是去了军营,这可要不得,还不如做点提防不叫别人猜到什么。 温宁和陈秋虽然一大早就出来了,但是他们到了的时候这个招募处早就是一条长龙,排的是见尾不见头。 温宁和陈秋赶紧追上队伍最后面,随着人群缓缓前进。 【718】简洵。 一直到日上正中的时候,温宁和陈秋才算是排到报名的时候。 那招募的人头也不抬问道:“叫什么。” 温宁回道:“林宁。” “林秋。”陈秋跟着说道。 那招募的人又问道:“会点什么?” “我和家兄会剑术,家兄剑术高超,而我懂得一些字。”其实入营不一定说自己要会字,但是走之前温婉给了她建议。 “你在报名的时候说自己懂些字,没准能在招募的时候被高看一眼。你姐夫说过,这行军打仗虽然武艺重要,但是军营之中最缺的却是那文武双全的人。如果是他选兵能文会武的被选走的机会要大得多。” 温宁歪头说道:“既然这样直接说我懂四书五经不更好吗?” 温婉摇头,“换做是你,一个懂得四书五经的人去当了那舞刀弄枪的小兵这不奇怪吗?” 南胤文人风气重,会读书的基本不会想着去当兵。 温宁这才收了心思,在报名的时候只说自己认识几个字。 那招募的人听到这里果然是稍微提了点兴趣,愿意拿正眼看温宁和陈秋。不过当他见到温宁的身板之后明显愣了一下,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你长得如此娇小也想着来当兵?” 温宁佯装尴尬,讪讪笑道:“官爷说笑了,我来当兵和个子无关吧,我娘只生得我这么高,但是我这武功那可是和我的个头没有丝毫关系的。” 陈秋只觉得好笑,温宁这番话说的和真的一样。 那招募的人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不自觉的随着温宁的话点下头。 “话是不错,算了你们拿着这牌子去武场。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 说罢给了温宁手牌,只是这手牌的颜色温宁看得出和之前排在她跟前那个只会卖力气的镖师是不一样的颜色。她手中的是红色,之前那个武夫拿的是蓝色。陈秋拿的也是蓝色的手牌,温婉说的识字有不同的待遇说不定就是真的。 两个人匆匆收好就往武场去了。 武场就在报名处不远,绕了十来丈的距离之后就能看到大门,门口驻了一排士兵根据报名者递上来的手牌颜色领着人去不同的方向。 陈秋和温宁在门口的时候就被分别带走了。 温宁在分开前给了陈秋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跟着领路的人往前走。 温宁是不知道,这别处军营是不是招兵和眼前景象是一样的,偌大的地方分开了两个半场。左半场上摆着一张张案几,案几上摆着纸笔。右半场这是刀枪剑棍摆成一排排,且场上还有人在演练。 这场上最深的地方坐了一个人,一袭红衣不显张扬,只觉得有些正气昂扬的味道。但是因为隔得很远看不清面容,远远看着身体坐的板正,手上似乎捏着一只茶杯目光锁在右半场。 不过可能是温宁的目光惊扰到了他,他的眼神从右半场转到了温宁的身上,远远的两人就眼神先交流了一番。 温宁忙不迭的收回目光,跟着领路的人往前走。 她先是被带到左边,找了个空着的案几坐着,领路的人说让她写三首能记得的诗句,写不出诗句随便什么话也行。 温宁只觉得简单,抓着笔写了四五句千字文便给了等在一旁的人。 然后便是去了右边,说是挑个顺手的武器,比划一下就行。 温宁不假思索就选了剑,她惯爱用剑,一直练得也是剑。这几天陈秋和她一起比剑的时候给她指点了不少,挥舞起来不像之前的有些柔软秀气,多了几分凌厉的感觉。 这边考核的人少,等到温宁上去比划的时候之前那个耍枪的人已经停了。所以现在这整个武场上目前就她一人。 她沉口气就着之前学过的剑招开始舞动了起来。 而就在她比划的功夫,她的那几句千字文也被送到了那红衣将军的手里。 简洵看着手中的纸上工整的字迹,眼神往场上舞剑的人打量了一番,说道:“倒是有趣。” 温宁收了最后一招,松了一口气,朝着简洵的方向抱了一拳,将手中的剑摆回武器架之后才下了场走到宣布结果的地方。 这个宣布结果是当场宣布的,但是去留与否要问过主台上燕洵的意见,一般要等上一会儿,可是温宁下来的时候这个地方赫然站着一个人。 温宁看着眼前的少年,身披红袍随着风舞而咧咧响动。他眉目间还能见到一丝尚未褪去的少年意气,可是却不会因为他年轻就觉得他是个好欺负的,俊美的面容带着侵略性占据所有人的目光。 他嘴角提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看着温宁毫不掩饰地对温宁进行一番审视。 换做平时温宁见到这种审视的目光肯定是不喜欢的,但是现在这情形她可不会表露自己的情绪,站在那坦然的接受燕洵的打量。 片刻之后简洵才收回视线,说道:“林宁,祖籍何地?家中还有何人?何处学得字?为何投军?为何投我简家军?” “祖籍琼州南岛,家中还有一兄长此刻也在此处报名参军。字是幼年时跟着私塾的先生学的。”温宁前头都答得好好地,只是最后两个问题她迟疑着,没有立马答出来。 简洵笑意不减只是稍微冷了些追问道:“后面的答案呢?” 温宁咬了咬嘴巴,最后做出一副似乎见不得人害羞的做派,脸红着说道:“因为我爱慕的姑娘喜欢从军之人,我和她求亲被拒绝了,说是我没有男子气概。至于为什么来简家军,因为这半个月来就只有简家军说要招兵。” 温宁说完还憨憨一笑,似乎真的有什么远方姑娘在等着一样。 简洵看着她不似作伪的样子眼神微微闪动,不发一言。 就在温宁以为简洵看出什么破绽有些着急的时候,他才慢悠悠的说道:“字还行,武艺一般,入我麾下良营好好练武。”说完转身走了,继续回主台之上等着后面来的考校者。 温宁不知道自己去了的良营是什么东西,她兀自欢喜着自己能进入了简家军了。这样她和宝藏就近了一步,也和未来大计近了一步。 【719】混迹军营。 简家军招人只招一天,本来这次就是普通的选拔,不是大肆扩兵的时候。所以被简家军选中的人在酉时一刻的时候全部被带到一个空旷的武场上。 偌大的武场站了约三四百人。 温宁暗道简家军不愧是颇具盛名,一日之内经过这种严格的考核还能有三四百人入军营。 她用目光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要找到陈秋的身影。可是这场上高大魁梧的人不在少数,将她的视线挡了个结实。温宁只能作罢,耐心等着简家军的管事之人宣布之后的事情。 没等一会儿温宁就见着之前在她那武场上坐看的红衣少年登上了高台,他身后跟着几个身披银甲的士兵,毕恭毕敬亦步亦趋的样子显然对身前的人很是尊重。 这人难道就是简洵?温宁心里揣测着。 还不待她心里的猜测有什么额外的拓展,就听高台上传来清冷的一声:“我南胤的好儿郎们,我乃简家军将领简洵。” 温宁心下一凛,果然。 “今日我简家军虎头营招兵两百人,豹头营招兵一百人,威正兵接收五十人,良营招募一人。”简洵悉数今日招募结果。 温宁前头听得好好地,听到自己所在的良营只收了一人顿时觉得有些不妙。不管这个良营是做什么的,为什么只招了一人。她是想要引起简洵的注意不错,但是这种过分注意对她并无好处。 毕竟探寻宝藏这种事摆在明面上肯定是行不通的,而良营独独她一人的原因她也没摸清楚。未知就会创造不安,温宁此刻的心已经蒙上了一层忧虑。 温宁的忐忑别人可是不知道的,台上的简洵继续说道:“各位南胤的好儿郎,如今我国边境困扰不断,今日尔等来从军就再无这回头之路。我等即日便要拔营回边地,相信这事在报名之前尔等都已经知晓,再过一刻钟尔等就随军出城不再滞留。” 一刻钟的时间其实就是为了最后那些报名的士兵休息一下,根本做不了什么。所以在这个武场中许多人都选择了原地坐下,静静等着这一刻钟过去。 温宁还在低头沉思着良营的事情,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她恍然回神以为是陈秋寻她来了,赶紧撤下思索的表情朝着身后扬起一笑,眼中却撞入了一片红色。 简洵双手环抱,回了她一个轻描淡写的微笑后肃穆道:“林宁,你入了良营便是我亲信,现在你时时刻刻要跟着我,不必和其他兄弟一起拔步。” 温宁赶紧回了一个是。 简洵满意地点点头,旋身离去的时候说道:“跟上。” 温宁咬咬牙只得跟在简洵身后,她走到高台边上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陈秋和他眼中浓浓地担忧。 温宁望了他一眼便匆匆收回了目光,不敢再多看一眼。 眼下可不是和陈秋大哥说事的时候,这个简洵看着不简单,也不知道他对自己有什么目的,她只能先万事小心为上。 因此一直到拔营出城的时候,两人都没说上一句话。他们随着这些新招募的士兵往城外走去,目的直指简家军兵营。 而温婉一直等到亥时也就是晚上九点的时候,都没见两人回来就知道他们已经被简洵给招走了。 她坐在小院子里望着天际忽明忽暗的月色陷入沉沉思索,就连楚亦走到她身侧都没有发觉。 楚亦撩撩温婉披散在肩上的一缕长发,闷声道:“还在担心温宁?” “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温婉转过身任由自己依偎在楚亦的怀中,清淡说道:“这南胤形势复杂,牵扯的远比我们以为的更深。阿宁这一去不知是吉是凶,而且她的身份也从一个农女变成南胤的皇室公主,我担心若是叫别人知道了会大事不妙。” 楚亦没有否认,只说道:“你总是事事为她担忧,可她毕竟不是小孩子了。” “长姐如母,阿宁和我幼时就失了双亲,我对她总是多偏爱几分的。”温婉直起身,对着楚亦的目光说道:“她这番去军中也不完全是为了她自己,我总在想当初我贸贸然地应下这南胤的乱摊子是不是一件对的事。” 楚亦拧眉道:“娘子为什么在这件事上游移不定。” 温婉不是瞻前顾后的性格,可是这事从一开始到现在,她这颗心闹来闹去还闹不明白,真是少见。 温婉经楚亦这么一点微微失神。她似乎是很不安,就像楚亦说的一样自己游移不定,她本来不是这样的个性,可竟然在这个未知的国家有了这种危险的迟疑。这无疑会让她失了平常心,做事反而不爽利。 温婉心思通透,经楚亦这么一说心绪就化开了大半。 “你说的是,是我着相了。” 楚亦声音放缓道:“夜深了,休息吧。” 温婉轻声应下,抬头往天上那又躲进云层中的月亮看了几眼,然后摇摇头收起了叉杆合上窗户。 数十里外的军营中,借着这蒙蒙月色让一群人成功抵达了这个地方。 之前在演武场的时候简洵说温宁不需要和其他人一起拔步,温宁还想着自己会不会骑马或者乘坐马车。 事实证明纯粹是她多想了,简洵说的不用和其他人一起拔步,意思是她要走在最前面,跟着简洵拔步。 到头来这几十里的距离还是要靠着双脚走的。 而且因为她走在最前面,步呈不能掉。半路上她一张脸走的泛白,几次差点想喊着能不能休息一下,可是偷偷看向简洵那冷毅的面庞,再多的苦都不敢说出口。 等到了这军营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两腿如同铅灌了一样,酸软的可怕。若不是女儿家最后一丝矜持让她撑着不坐在地上,她一定和大部分人一样,跌坐在地上先把自己两条腿敲个舒服才行。 简洵和随行的副将看着这些人的疲态,互相递了递眼神。几人心下了然,开始点人数,看着现在还站着保持仪态不乱的都还有谁。 【720】做亲信培养的。 这次选拔出来的士兵几个武功好手简洵他们都心中有数,也是最先清点的。见只有几个人跌坐在地一副气短气长的样子都满意地点点头。结果和他们预想的差不多。 可等简洵看到良营那唯一一个招募的人竟然此刻也站着不动,他眼底倒是玩味浓浓。 简洵看着温宁面上一副受不住的样子,苍白的唇色和额角涔涔渗出的汗水无一不说明这人的身体素质应当到了极限。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她还是咬着牙直着身体不肯坐在地上休息。 有问题。简洵心中暗自评价道。 这小子会写字,字写得不错,从字里行间看得出是有点笔墨的人。可考试的时候却只写了最简单的《千字文》,而并非他所要求的的诗句。这种故意的做派让简洵觉得这人有问题。 还有这小子耍的剑招,虽然耍的只是个架子,却看得出这剑招原本是招招高明。高明的剑招却没有一身好内力相配,这又是一处怪异。要么是这个小子故意隐瞒他内力深厚程度,要么是这小子不会内力。这高明的剑招是别人相授好让他有机会入营。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个叫做林宁的小子都不对劲。简洵少年成名,最不怕的就是那些兵家诡计,对于危险他喜欢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所以这才有了林宁被招入良营成为简洵亲信的事情。 不过这个中的原因自然是不能明说的,现在简洵也只能暗中观察,好看看这林宁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这一番思索之后简洵也不耽搁,示意副将将这些毫无形象的人喊起来,开始今晚的夜训。 人群自然是叫苦不迭,任谁在腿部酸软发胀只想坐地的时候,让他们起身都是痛苦的事。可这是军营,便是再苦这些人也只能咬着牙互相搭着站好了。 副将一直等最后一人站好才说道:“我知道各位辛苦,这夜路赶得不容易,甚至现在大家都还饥肠辘辘,只因为我们路上没有片刻功夫给你们吃东西。但是我们仅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走了数十里路抵达军营,大家都是好样的。” 温宁咬牙,要是在离城之前说两个时辰不吃不喝不休息要走数十里路,她肯定会弄点什么吃的垫垫肚子。现在事后夸人,真是有什么用。 副将继续说道:“现下军营之中就有吃的喝的,还有床铺,只要你们能走过去就能得到。但是我可得说好,这是军营东入口,吃的喝的和休息的地方在西入口,也就是之前你们看到有很多烟火的地方。” 副将借着夜色咧着牙阴森一笑,“这吃饭时间有限,还有半个时辰伙头兵就会把东西都收了,现在要是你们还在这停着今晚可就什么吃的都没了。” 温宁一听,也不顾什么矜持不矜持了,直接旋身奔着来时的方向,往西边冲去。 这简家军果然变态,折腾人的法子也是多。温宁一边想一边走,率先冲出人群。 她这一走原本等在原地的人才有些回神,连忙跟着过去。 他们本是等在原地看这副将或者将军要说什么,可这人走了也不见副将斥责或者喝令停下,看来根本没有什么话,只需要看他们抢东西吃呢。 温宁走了还不到百来步脚就有些发软,一阵酸胀就要往前倒去。忽然身后有股力量将她一带,让她不至于在人前丢丑。 “小心点。”陈秋跟在她身后说道。 温宁知道是陈秋,连忙小声欢喜道:“陈秋大哥你去了什么营?” “我去了威正营。” “之前一直没问,为何简家军分了这么多营?”温宁对着军营之事不甚了解,趁着这个赶路的空档抓紧时间补补知识。 陈秋也了解这点,不拖拉就解释清楚这简家军的分布。 这简家军总共有四处卫队,分别为虎头营,豹头营,威正营和良营。 虎头营就是草兵人最多,豹头营招收的少一些,是身手较好的人才能进,虎头营的士兵若是能往上升也多是先去豹头营。 威正营是简家军真正的精锐部队,有传言说简洵曾带着不足一千人的简家军击退了足有五千人的倭寇,并且死伤不足十分之一。那一战之后简家军在简洵手中威名甚嚣尘上,盖过了他祖父和父亲的曾经创造的历史。 而良营最为特殊,一个良营虽说也叫营,但是只有十几人。全是简洵的亲信所在。 温宁消化着这些信息,有些懊恼道:“怎么这简洵随随便便就能把一个陌生人当成亲信选走啊,他不怕我心怀鬼胎吗?” 更懊恼的是,这良营人这么少,她入了这军营在简洵手底下做事,岂不是时时刻刻都被盯着。那她找宝藏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陈秋显然想到这一点,安慰她道:“既来之则安之,若是你不方便我会寻着机会,悄悄寻找的。” 毕竟威正营人多,行动自然也便利一些。 温宁做了一个苦脸,“也只能这样了。我一直喊着来,没想到却派不上用场。” 陈秋刚想安抚她几句,身后传来一声清咳。 温宁赶紧收声,回头看看这咳嗽的是谁。 “走得挺快。”简洵几步就追了上来,戏谑地对着温宁说道。 温宁脑壳颇痛,“将军怎的也是往这边走?” “本将军在赶路中也是滴水未沾,自然也是饿了。怎的就许你们这些人吃东西,本将军却要干看着?” 温宁呼吸一滞,赶紧解释:“不不不,我只是好奇将军不在自己帐中进食,竟然也来这伙头兵处寻吃的,让我很是感动。” 温宁和温婉待久了,场溜话学了个十成十。以往没人需要她这么拍马屁,等到她出来面对这种情景的时候,学到的本事就全都发挥作用了。 简洵轻笑:“这就感动了?这人是你家兄?”他的目光看着陈秋,对他不吝啬的打量了几番。 陈秋见惯了大场面,不卑不亢地抱拳道:“见过将军,在下林秋。是阿宁的兄长。” 简洵哦了一声,笑眯眯地说道:“去了威正营啊。” 【721】本将军睡哪,你就睡哪。 简洵不假思索就能点出陈秋所在的营是哪一个,只能说实在令人佩服。至少陈秋心中觉得,这个少年将军怕是真的有些本事。 这次招军几百人,不过半日的功夫他就能记清楚谁在什么营中,陈秋毫不怀疑简洵对于威正营这次招募进来的人,怕是已经记得七七八八了。 “回将军,正是。” 温宁心中虽然有些紧张,但是面上装作一派淡定,只是专注脚下的路一样。她目不偏移,眼神直追前面越来越近的西门。 “到了。”温宁丢下两个字,扯着陈秋便往西门内冲去。 简洵眼看着他们两人越走越快却没有提速的意思,只是那唇角的玩味越发明显。 温宁和陈秋最先到这西门,门口早有几个伙头兵推着一车车吃食等着了。见到两个人上来没有多说便每人弄了三个馒头和一碗肉糜汤递到他们手中。 接过了馒头和汤,温宁便和陈秋顺势找了边上的位置坐下。因为身后跟来的人不断多了他们也不敢说话,专心地吃起手中的东西来。 温宁胃口小,几个大馒头能吃完两个便是不错的了,剩下一个的一股脑塞给陈秋,生怕他吃不够。 陈秋也没有拒绝,虽然他分到的三个馒头已经够吃了,但这额外的一个是温宁的关切的心意,他断不会拒绝的。 他们没注意的是他们的小动作早已经落入了不远处的一双眼睛中。 吃过饭后简家军负责招募的副将宣布道:“今日已经是深夜,所有人去大营将就休息一夜,明日再分营帐和通铺。” 说是大营其实就是十几个帐篷包,一个帐篷包约能容纳下三十人。而在这个帐篷包内可是不会一人一床分的那么仔细,一个大通炕从头到尾所有人都得躺在这上面。 温宁来之前自然也曾想过这个军中会有些不方便,所以在副将说要挑营帐的时候她就立刻进了最边上的帐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往炕边上的位置走去。 幸好今夜这大部分人都累了,没人像温宁这般急迫要占个位置睡觉。他们慢了一点的动作成全了温宁的目的,她选好炕边一角给自己和陈秋留了两人宽的位置就侧身躺倒了下去。 没一会儿温宁就听到背后传来陈秋轻轻一声:“阿宁,睡吧。” 温宁脸上微微泛红,却没有应声,佯装已经睡着了,最终伴着这满帐篷深浅不一的呼吸声,陷入沉沉黑暗中。 次日清晨,简家军的号角在天际未亮的时候便响起,将这支军队从睡梦中唤醒。 温宁睡得浅,号角响起第一声的时候她就翻身从炕上下来,见到陈秋也已经醒了,两人就跑到帐篷外等着集合。 跑到帐篷外面,简洵带着几个副将已经等着了。 见到第一批出来的人有陈秋和温宁,他笑笑又很快收敛,继续等着所有人集合完毕。 约一小柱香的时间,终于所有的人都集合完毕了。 面对这个集合的时间副将蹙着眉头,不见任何笑容。 温宁偷偷观察了一笑简洵的表情,虽然也是无甚喜意,却也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他只是板着脸目光散在场上,心情难测。 “尔等都是来参军的,不是来看戏的。当你们报名参军那一刻起,不管尔等过去过的是何种生活,军中就三个字,快,准,狠。”副将接着说道:“这快就是动作要快,吃饭要快,列阵要快,起床更要快!准就是武器准,心准,认准我们是大胤军人,要效忠大胤,不做伤害大胤之事。狠那就是对自己狠,对敌人要更狠!大胤战事不断,若是不对自己狠下苦工,勤之操练,那在战场之上就只有别人对你狠的份了……” 副将说了很多军事之道,训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就进入正题了,谈谈今日首要之事——分帐篷。 “虎头营分十帐,一帐二十人。豹头营分十帐,一帐十人。威正营分十帐,一帐五人。”简单来说就是兵士的等级越高,住的便越舒服。 但是温宁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那她呢? 她朝着台上投去热切的目光,期待副将宣布出她的营帐,可是副将愣是没说,一句解散之后就回到了简洵身边,似乎忘记了她这个良营的小兵。 温宁只能硬着头皮,闪身拦着副将和简洵问道:“见过将军,副将。请问小的营帐在哪呢?” 副将见是温宁,面色微微放缓道:“哦,林宁是吧。你是良营的,自然是跟将军同进同出。” 温宁满脑袋疑惑,追问:“这同进同出的意思是?” “同进同出的意思是,本将军睡哪你睡哪。”简洵清冷一笑,“不然怎么能称作同进同出呢?” 温宁倒吸一口凉气,好半晌才回过神结巴道:“这,这,将军不合适吧。不是说良营有十几个人吗,难道都是同进同出的?” 这简洵的炕得多大啊,十几个人一起睡?他一个将军,不至于吧。 “良营是有十余人不假,此刻他们被我派遣出去,全军上下良营的人只有你一人。等到他们有人回来,你们可以轮流跟随。不过眼下,”简洵说话顿了顿,带着莫名的笑意说道:“就你一人,所以你得时时刻刻跟着本将军。” 温宁望着他被风卷动的发尾混着那意味不明的笑容,呼吸都慢了半拍。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简家军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没准根本没有比外头安全多少。至少这个简洵很是危险。 可她现在能说她不要参军了吗?怕是还没说出口就会被他们当做什么动机不纯的奸细,给抓了起来。 骑虎难下这个道理,温宁直到今时今日才有了深刻的认知。 她面上不表,压制着心中不断翻涌的苦涩,恭敬抱拳道:“小的知道了,小的收拾一番立马就来。” “好。”简洵话落带着副将就走了。 待他们走后,一直等在边上的陈秋来问温宁,“阿宁,刚刚你们说了什么?” 温宁扯开唇角,苦笑两声:“陈秋大哥,我觉得我现在挨着老虎边上是怎么回事。” 【722】去维良郡。 不管温宁的心思怎么抗拒,她被简洵给盯上了就注定不会太平。而且因为简洵对她提防上了,让她行动很是不便,所以找寻宝藏这个事情温宁就暂时全权交给了陈秋。 简家军发生的这一切温婉暂时还不知道,虽然她一颗心惦记着温宁,可是眼下城内也并不轻松。 陈秋这一走楚亦身边就少了一个得力的人,虽然楚亦说朝行已经朝着这大胤赶来了,不过这什么时候到还不知道,所以现下许多事他们只能亲力亲为。要不就是靠着那些不太靠谱的南胤旧臣。 温婉的信任想要获得并不轻松,就像他们也不相信温婉一般,两拨人朝着一个目的前行,却又互相猜忌。现下就是这种境况。 章大人一早登门而来,为的就是打探温宁的进展。 温婉经过楚亦昨夜那一番劝导之后,心中的犹疑已经去了大半,对眼下的局势自然也不会举棋不定,过分为难。 “楚娘子,温二姑娘可是成功进入简家军了?”章大人捋捋胡子,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温婉。 温婉淡淡道:“昨日一早就去了招募处,入夜了也没回来,估计当然就被选中走了吧。” 章大人附和一声,“这倒是有可能,简家军纪律严明,行军果断。宣城和简家军驻守之地不过隔着几十里的距离,完全是有可能的。” 温婉没心思和他扯家常,直接挑明话题道:“章大人应当知道近日我们不该见面,何至于这日出刚刚东升便来到这里。” 章大人叹口气,“老夫也不想前来,不过是朝中发生了一点事。” 能让他直接不顾暴露的危险就上门来的事,可能不是小事。 温婉正色危坐,追问道:“是发生了什么?” “今日早朝荣王和皇上禀告,说是大祁的奸细潜伏于我大胤。虽然他没明说是平南王,但是也说了是大祁的一方封地之王,如此心怀叵测的潜入大胤,只怕要行不轨之事。于是和皇上上柬,让兵马司挨家挨户搜索宣城,务必要把这人给揪出来。” 这荣王的目的太过于明显了。他不说什么温家姐妹,也不说南胤皇室血脉,单独捡着楚亦的身份说事。如果楚亦被找到了,荣王大可说不知道温婉和温宁的身份,直接按照奸细罪将他们统统杀了,到时候就算是周太师和章大人有心保他们也来不及了。 楚亦出声问道:“这个上柬被同意了?” 章大人摇摇头,“暂时还未,只是这也是迟早的事。” 大胤现在的这个皇帝就是个软耳根的废物,由着这些宗亲摆布。皇帝的想法和意见对于皇室宗亲来说根本不重要,皇帝就是一个传声的傀儡,被迫同意一切不合理的要求。 温婉拧眉道:“如此我们倒要尽快离开宣城才是。” 虽然最后他们和荣王还有大胤的皇室宗亲总归是要对上的,但是肯定不是现在这种时候。现在温婉和楚亦的兵都来自大祁,挥兵进入南胤只会适得其反。而若是以现在的局势面对上荣王等人,那无疑是以卵击石。 无论怎么看他们现在都是劣势。审时度势向来都是温婉的优点,她也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所以温婉当下立马决定。 “尽快动身,我们去维良郡。” 章大人一时语塞,“这,决定了?” “本就是决定要选个地方发展的,之前纠缠在宣城也不过是为了弄清楚一些事情。既然形势不允许我们继续胶着在这个地方,自然是要换地方去了。只是章大人之前我修书让我的一些亲信朝着宣城而来,届时你可要替我告诉他们我去了维良郡。我会留下一封书信,你转交他们便可。”温婉说的是胥伯良等人。 章大人望着温婉果断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他看看温婉,又看看楚亦。最后叹口气说道:“楚娘子,我知道了。” 温婉不用猜都知道他这声叹气里藏着的是什么情绪,但是她现在不计较这些,之后总会有机会把这些事给拨弄清楚的。 温婉和楚亦的决定一下,就立马行动起来。一天的功夫关起门来,不紧不慢地安排着从宣城去维良郡的事。 温婉写了一封信给温宁,简单交待了自己和楚亦去维良郡的事情,隐晦的提醒她在军营中保护好自己,然后告诉她到了维良郡之后他们会给温宁递信的。 然后温婉给胥伯良留信,她不确定自己维良郡的落脚点,因此也没留地点,只让他们到了之后立马朝着维良郡走。到时候在维良郡温婉会尽量挨着城中央的位置修建一个酒楼,名字也叫醉香居。 倒不是温婉托大,认为这样不会暴露。怪只能怪醉香居这个酒楼重名率太高了,就像客栈多是叫来福一样,酒楼十个里八个就叫醉香居。只不过她的醉香居现在别人提起多是喊岂南醉香居,这样别人就知道是那天下第一酒楼,而不会和普通的酒楼搞混。 安排好一切温婉就决定明早动身出城,只不过她没想到入夜的时候还能收获一份惊喜。 “老爷,夫人,门外有一人说是你们表弟。” 楚亦剑眉一挑,“请他进来。” 温婉好奇地问道:“是谁?” 楚亦望着她,含笑道:“你记不记得在九峰村的时候,也有一个人喊我表哥的。” 楚亦这么一说温婉倒是想起来了,那人可不就是朝行! “表哥表嫂,我可是日夜兼程赶得好辛苦啊。”朝行笑嘻嘻地从门外进来。“下去吧。”后面这话是对着下人说的。 待下人走了之后,朝行立马换上正经的表情,恭敬地朝着楚亦和温婉说道:“王爷王妃,属下来迟。” “不迟,岂南郡都安排妥了?”楚亦沉声问道。 “是,军中事务都已经托付好了,属下来时也和他们对好了暗号,到时候书信来往。” 原来朝行之前没一同随来南胤,就是为了安排封地内的军务。毕竟温婉的生意能交付给温青山谢掌柜之流,可岂南郡和天戈郡的军事不能这般随意的安排了出去,朝行按照楚亦的吩咐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才追来大胤。 【723】眼皮底下追丢了。 有了朝行的加入,楚亦在撤离宣城这件事上就更得心应手了。 次日一早,一架马车慢悠悠地从小院内出来,朝着城门口缓缓驶离。 这小小的马车速度不快。虽然是清晨,但是宣城不比别的地方,街上早就是人群熙熙攘攘,攒动着开始忙碌的一天。所以在这个人群比肩接踵的宣城街上,一辆车又能快到哪里去呢? 温婉和楚亦的宅子离这宣城的城门并不远,不过马车也是晃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城门口。可以说就算是走路也应当比这个车马快些。 在城门口的时候盘路的士兵对着进出的人例行询问,查看路引是否有问题。等轮到这辆马车的时候,守城的士兵直接询问:“车上何人,赶紧下来。” 坐在外面的车夫提着笑拦着那想要上前掀开帘子的士兵:“官爷,这车上是我们老爷。” 那守城士兵冷笑,“既然是你家老爷,怎么的不能看?” 车夫出门前就得了吩咐,专门打马虎眼,“我们老爷这感染了风寒,不便见风。” 车夫说着还从袖子里摸了两块银锭子,谄笑着往守门士兵的腰间塞去。 “少来这套,我大胤皇城这种重地岂是会因为两块黄臭之物就能糊弄的,我不管你老爷是风寒了还是快死了,我必须见上一见。” 这士兵话语听着正义凛然的,要不是那眼神不曾从腰间那两块银子上挪开,几乎在场的人都要信了大半了。 车夫推搡着,还想多说几句,可惜被士兵一把拨开。 下一刻这帘子就被掀起,马车里的情形顿时看了个分明。 “咳咳,官爷怎么了?” 车内只有一男子,面色泛着诡异的潮红,瘫坐在马车的坐垫之上,几乎没有支撑起自己的力道。 那守城的士兵明显一愣,“怎么就你一人?” 他眼睛又在这马车内来回查看,确定了这这个车厢内没有别人,就连那坐垫也都因为太平太矮,根本藏不了人而失去翻查的价值。 “本就我一人,官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可是姓林?刚从外地回来在宣城城南梧桐巷买了个三进的宅子?” “正是在下。” 士兵沉沉不语,好一会儿才放下帘子,从车夫手中接过路引仔细看了又看,确认没有什么奇怪的才不耐烦地挥挥手,“行行行,出去吧。” 车夫乐呵呵地应下,爬上马车催着马往城外奔去。 等那马车出了城门那一刻,城墙边上二楼有道阴鸷的目光一直盯着底下,片刻都不松动。 “王爷,这……”应峰小心翼翼地望着荣王。 今早他们在城里的人说,盯着的那十几户人家中就这么一户有了行动,而且这户人家之前还见过章大人。 荣王猜测这家人必定是和温婉有什么关系的。所以今天他收到消息的时候看,他立刻在城门设了人手,想要拦截下来。 结果这人是拦下来了,车中坐的却不是他想要的人。 荣王压着嗓子,眼中晦暗不明,“一定就是那一户人家没有错,竟然叫他们提前跑了,兵马司的人都是废物。” 应峰不敢接话,他可明白荣王多想抓到那些人。或者说多想抓到那位“林宁姑娘”,眼下这个结果可不是什么好事。 房间中的气氛沉寂良久,才又响起了荣王的声音。 “周太师那群贼心不死的老废物,以为能轻易地把我们给拱下去,跳梁小丑。”荣王言语间的森冷透露着浓浓地杀机。“既然没有堵到人,那我们就守住那群老匹夫。” 应峰回道:“可是要多加派人手盯着周太师等人?” “盯着可没用,既然这群老匹夫有心推着温家姐妹上位,一定会想方设法再次联系他们的。他们府中原本插着的暗哨跟紧点,再把他们这群人所有的情报路径给截了。一直放任他们,他们就以为自己筹谋的都无人知晓,”荣王冷笑,“是时候给这些老匹夫提醒下了。” 宣城之间的形势,一夕之间变得剑拔弩张,朝堂之上人人自危。 温婉等人在形势改变之前早就离宣城远远地了,这紧绷的情形暂时对他们不会产生丝毫威胁。 宣城外小树林之中,一辆马车远远跑来,正是在宣城门口被拦下的那辆车。 那赶车的车夫长吁一声,让马车停下。车内那个面色潮红的人此刻脸色已经复白了,他跳下车朝着车夫行了一礼,“大人。” “嗯,行了。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个车吧?宣城你也暂时别回去了,过段时间再回去。” “小的知道了。” 两人说话间,林子间传来几声稚嫩的笑声,还有一个孩子气的声音却板正地说着:“小蝴蝶,不要碰那个虫子,会被伤到的。” 车夫听到这眼睛一亮,摆摆手道:“之后的你自己处理吧,就这样。”说完往林子里钻进去。 温婉笑看着自己一对孩子耍着活宝,挽着楚亦的手静享这片刻悠闲。 小玉儿抱着小蝴蝶,紧张地不敢喘大气,生怕自己这个可爱漂亮的妹妹又整什么幺蛾子。 朝行拨开层层叠叠地树枝进来,和在场的人行了礼。 “王爷王妃,都好了。” 楚亦瞥了眼周围,“可有什么异常?” 朝行摇头,“果然如同王爷所料,在门口的时候就被拦了。” 温婉轻笑,“果然是荣王的行事作风。” 在见到朝行的时候楚亦就做了这个决定,原本他安排的是另一个计划,用的全都是章大人或者周太师给的人。可那毕竟不安全,朝行一来自然是让楚亦的计划更加完善。 他说荣王当日早上在朝廷上的那般举动本就不一般,有种打草惊蛇请君入瓮的意思,换做他是荣王,要是真想抓个人肯定不会闹得敌人都知道他的计划。所以他提出的什么奸细,什么搜捕,全都是为了让他们自己出来罢了。 而且再回溯到前几日那三番四次地上门打探,楚亦推测这宣城凡是陌生的外来户,怕是都有荣王的人盯在外面呢。 【724】维良郡兴邦。 谨慎起见他们才做了这么障眼法,好叫荣王扑个空。 而他们一家子早在昨夜就悄悄出了那个宅子,待在宅子里一个下人的住所一夜。然后一大早混在城门刚开进出的人群中,叫人不查地溜了出来。 出了宣城温婉一行人就如同鱼龙入水,任荣王手如何长都够不着他们。从宣城到韦良俊的距离不算近,温婉粗粗估算着需要七八日的功夫才能到,不过万幸的是,这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一行人安全地到了维良郡。 等到了目的地之后,温婉才理解章大人口中所说的穷乡僻壤之地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维良郡在大胤的地图中占地颇广,地势也比较复杂,群山环绕,里面的人若是想要出去并不容易。 同样的外人,若是想要进入这里,也很是费时费力。至少温婉一行人从山外到维良郡的郡城门口,花了约两天时间。 而且若不是那个城门上面挂着维良郡三个字,温婉几乎不能把这里和一个郡城联想起来,别说是郡城了,这个城门比虹河镇的镇门口也没好多少,如此衰败的地方,难怪章大人觉得荣王定是看不上的。 “表哥表嫂,我们到了。”朝行跳下马车,扶着温婉下来。 “娘亲,这里是哪里呀?”小玉儿拒绝了朝行抱他的意图,自己翻身从马车下跳下。站定之后才弹弹身上的尘土打量周围。 “这是我们以后要呆一段时间的地方,扶辰可会不喜欢?”温婉抿着笑摸摸小玉儿的头。 小玉儿一本正经地往边上迈了一步,躲开自己亲娘的魔爪,“无论是哪,只要爹爹娘亲和妹妹在,扶辰就都喜欢。” 听见自家儿子这么会说话,温婉不由得笑出声,也不知道这甜言蜜语是随了谁了,总不会是楚亦那个闷葫芦吧? 被温婉腹诽为闷葫芦的楚亦正好一个眼神打来,激得温婉赶紧收住了笑容。 楚毅看着前方的维良郡对朝行吩咐道,“去看看城中情况。” 朝行应下,腰间绕着一把软剑就进城去了。 大约过了半天,朝行才从城中出来,他一脸苦相的对着温婉和楚亦说道,“若不是我知道这哪一处城池,我会以为这是人间炼狱呢。哪怕是大祁最饥荒的时候,也不见得会是这样的光景。一处偌大的城池,门户紧闭,街上的人面黄肌瘦。而且这城中的乞丐也很多,一个个躺在街边看着可怜,不知道是不是全是活着的。” 温婉听着朝行的话蹙起眉头。虽然从破旧的城门上已经看出这个地方不太富庶,但是听闻街上的人竟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她心里又升起一股荒诞的感觉。 这南胤的皇帝怕是真的不会治国,否则怎会让一处郡城变成一个乞丐卧街的样子呢? 楚亦注意着温婉的神情,见她脸上带着凝重讥讽的表情关切道:“别担心,接下里再想办法便是。” 温婉“嗯”一声,目视着破旧的维良郡城门,轻轻道:“既然选择了这里作为第一站,那总是要努力一番的,而且情况越不好越有挑战性。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最喜欢有挑战的东西。” 从无到有的过程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而且现在她们一家人都聚在一起,可比上次情况要好多了。 楚亦没说话,只是挽起温婉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不断地用自己掌心传递着他属于他的温度。 既然目标坚定前方道路也明确,温婉就说干就干,当天他们便入了城,找到城中唯一一家客栈安顿了下来。 次日,温婉和厨艺带着一双儿女在城中四处考察,想要亲眼看看维良郡的真实情况,顺便考察下地形等,好为日后做点安排。 维良郡共有四座城分别为维良城、月遗城、青木城和费城。他们现在在的就是郡城维良城。另外三座城池的位置更偏远。甚至可以说是在深山之中。 在温婉考量的功夫间,朝行已经着手去寻找城中是否有出售的宅子。作为暂时的落脚点他们并没有规定这屋子必须要如何好,只拘说是不错便可。 可是就是这样的要求,在维良城也很难找到。朝行从天亮跑到天黑,也只找到了一个二进的宅子在出售。而且这宅子已经是年久失修,是逃出维良城的人委托牙行售卖的祖宅。 到了,他们在客栈碰头的时候,朝行把这一情况如实的禀报。温婉一沉吟,还是决定把那失修的宅子买下。 “这维良城实在是太过于破败,也只能先把那宅子买下来了。不过是费点功夫,要把它重新收拾一下算不得什么大事。” 楚亦也没有反对,不错,“不错,”他看了看现在的客栈,“再怎么样也不会比这里差。” 温婉笑道:“那倒也是,这个客栈是城中唯一一所客栈,我猜我们也是近些日子唯一一批客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把那宅子买了。” 朝行称是准备明日一早便去牙行,把这地契房契给交代清楚了 说完宅子的事情,他们又聊起了今天白天在这城池中看到的一切。如果说昨日朝行说的已经让温婉心生触动,那今天她在街上看见的完全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她被楚亦保护着在城中行走,偶尔竟然能听到两户在小声地商议着事情。温婉让楚亦听他们说什么,楚亦听完之后沉默许久,简简单单地说了四个字“易子而食”。 这种只出现在戏文或者传说中的事情,竟然出现在一个没有闹灾荒的国家中。这简直是有背天理。 温婉听不得这些,不过她也没有当街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样的事在维良郡应当是屡见不鲜了。要是不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她一时的作为根本没什么用。 “维良城眼下最紧迫的事情,就是解决这城中数十万人的吃食生计。”温婉沉眉说道,“按理说这维良郡背靠大山,应当是怎么都不会缺吃的才对,怎么这城中百姓一个个都不去山里找吃的?” 【725】这么多天不洗澡。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是因为山中资源和海中资源可丰富极了,至少能恩泽这批靠着山的人。可眼下的情况却不是这样,似乎这大山并没有庇佑到这维良城的百姓。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朝行接过话茬,“今日我去了牙行,正巧听到些关于这山和城的杂言。” “说是这维良城以前靠着周围的山,虽然不至于百姓人人富足,却也是温饱不愁。可大概十五年前,这维良郡的郡守为了升官,在山中弄了个祥瑞出来。那个祥瑞就是一块天星石和一只浑身通体雪白的三角鹿。那郡守把这些东西献给了大胤皇帝,皇帝十分欢喜便升了那郡守的官职。而且还下令这维良郡周围的山是祥瑞之地,腌臜贱民不得入祥瑞之地污浊了这份庇佑大胤的祥瑞之气,还让城中的衙差守着这维良城入山的入口,不让人进。” 温婉现在更是觉得荒诞了,所谓天星石就是小陨石,而三角白鹿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但也脱不开有人装神弄鬼罢了。就为了这两样东西,这大胤的皇帝就让维良郡这么多百姓断了生路,不是荒诞还能是什么。 楚亦挑眉问道:“这大山没有别的入口?” 朝行摇头,“入口肯定有,毕竟山脚一圈怎么都能上山去。可是这维良郡的山险象环生,许多不是从主路上去的人都葬身山中了。” 说到这朝行还有些唏嘘,今天见到的几个牙行在卖的小孩子,很多都是因为家中父兄去了山中回不来,最后没办法只能自卖做奴做婢。 “难道这维良郡的人,不会把这些事上报吗?为了虚无的东西让这么多人饿着可不是办法。”温婉按捺住心中的情绪,专注于解决的方法。 “他们应当没这机会。”楚亦半敛眼眸,坐在灯火边上散发着寒气,“别忘了那个升官的郡守。” 温婉呼吸一滞,想通了个中缘由。 不错,一定有人会反抗。毕竟只要是个人就会想要活着,所以这维良郡的人未必没闹过。可是从大胤朝廷的态度,到镇压的差役,还有那已经升官没准都做到天子近臣的郡守,这一层层施压让维良郡百姓的呼声彻底沉匿在维良郡中。或许连这深山都走不出。 已经知道了大概的缘由也想通了个中关节,温婉寒声道:“那看来要解决维良城生计,最重要的就是先解决这维良城中守山的士兵们了。” “胥伯良来时应当有上百人作伴。”楚亦提醒道。 这上百人除了温家堡的施工队,还有楚亦一开始就安排下去的随性士兵,当时在书信内已经说好这上百人不会进宣城所以不担心胥伯良等人进入荣王地界的时候会暴露。 温婉点算着人手,“我觉得不够,这维良城只是第一站,还有三座城池总不能仅靠这百人。” “若是拿下维良城,我们不会缺人手。” 温婉狐疑地看着楚亦,“为什么?” “这维良城百姓怨气颇深,我们只需要推一把,让他们看到希望就能一呼百应。”对于人心楚亦了解的比温婉深刻地多。 现在他们没人反抗,是因为没人带着他们反抗,或者说之前的反抗都失败了,让他们失去了信心。可是楚亦的人可不是维良郡百姓,他们训练有素武艺高强,压下这城中的差役不在话下。 “不过我们还是要先摸透这里的人手。”楚亦淡淡道。 朝行回道:“没问题,我明日就去探探这维良城的情形。” 温婉听着他们的对话,长叹一声,“希望这维良城我们能顺利拿下。无关乎皇位或私心,只怪这里的百姓太苦了。” 这座城中的情形没准就是大胤腐败的朝堂下一个缩影,这大胤在这种脑子不清醒的王权治理下,真可谓是千疮百孔。 隔天朝行出去买了宅子,又借着买宅子的功夫不着痕迹地打探了这维良城的兵力情况。 牙行的人牙子半年没开张了,今天遇到朝行这个买宅子的主顾顿时高兴地不得了,所以话也多了些,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作为这维良城的贩子,消息灵通性自然是不用怀疑的。所以一番谈话下来,这维良城兵力情况,官员品性,还有百姓积怨都这样明晃晃地摊开在他们面前。 “这维良城竟然才两百差役,两百人而已百姓蜂拥而上就是了,何至于此。”温婉扶着脑袋有些气血翻涌。 楚亦绕到她身后,用指腹轻轻地摁压温婉酸胀的太阳穴,说道:“他们不过是散沙。” 温婉闷声,“再散的沙靠着数量也能将他们活埋了,结果怕成这样。” “所以需要娘子来解救他们。” “那倒也是,”温婉叹口气,“这两百兵力好解决,但是这郡城的衙门怕是要一起端掉才好,不然他们万一和大胤朝廷递信对我们来说也是麻烦。” “放心吧,他们没这个机会。” 有了楚亦这句话温婉安心了许多,一切就等着胥伯良带人来就好了。 现在他们要做的便是等,等着那二进宅子收拾好,也等着他们的援兵到来。 相较于温婉这边知道时间的等待,温宁这可就棘手多了。 她虽然人现在已经在简家军中,可是这么多天以来和陈秋毫无进展。倒是发生了很多不方便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 简洵有心刁难她说什么同进同出,使得温宁出了出恭的时间以外,几乎时时刻刻和简洵待在一起。 这一两天天的功夫还好,隔了几天温宁就有些受不了了。她想要洗澡,疯狂的,迫切地那种。 于是在入军营的第四天,温宁终于鼓起勇气对简洵直说了这事:“将军,今夜属下想要出去洗澡!” 简洵正在看沙盘,冷不丁的忽然听到温宁的话,差点手一抖把棋子扔了出去。 “想洗就洗,打桶水来洗个干净。”简洵咳了一声掩饰刚刚他的失态,“本将军正好也想说你,这么多天不洗澡身上别出什么味,熏着了本将军。” 【726】洗个澡真不容易。 这大胤本来就地势比较偏南,温度较高。而温宁作为刚入营的小兵自然是少不了要每日去校场操练,就算是良营也不能例外。 简洵这人说要同进同出的时候,温宁就想过难道操练的时候这家伙也会跟着到校场去跑步,练习舞蹈弄棒,骑马射箭吗?他好歹已经是一方驻地的将军了呀! 但是温宁没想到这简洵并不按常理出牌。军中号角第一声响起他就爬起来了,哪怕是脸上明显带着不舒服和起床气也没有半分眷恋被窝的意思。草草穿上衣服束发之后便出了营帐,和温宁这个小兵去校场先做晨功,也就是跑步。 温宁不知道别的军营是否也是如此。她是打心里佩服简洵这些行为,一个将军能自律成这样实属不易。难怪之前大胤的这些人说,若是大胤军队都如简家军一样,那何愁边境倭寇来犯。 简洵这么努力固然值得令温宁佩服,可也给她造成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这第一个就是因为日常的训练大量出汗,温宁想洗澡没有单独的时间和地方,她这几日都是打一盆凉水躲在屏风后面胡乱擦了两把就算。作为曾经的温家堡二把手,她可没有这样亏待过自己。 还有就是她没法和陈秋接触,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有没有发现什么。 再一个就是温宁感觉脸上的东西一日日地淡下去了,简洵起得太早,连给她抹点东西的时间都没有。 鉴于以上几点原因,温宁决定她要找时间单独洗个澡! 温宁深提一口气,“将军属下是想说,想找个地方单独洗个澡。” 简洵斜斜一笑,“单独?”怕是洗澡是假,想要做点什么才是真的吧。 温宁点点头,“属下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洗澡。”她不仅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洗澡,更不可能会习惯在一个男人面前洗澡。 简洵只道她是在找理由,“习不习惯的,你以为这是在自己家中吗?”他又噗嗤一声冷笑道:“再说了,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好习不习惯的。万一以后打仗,形势不允许你也要这般矫情?” 若不是有任务在身,温宁此刻真的想呛回去。可是她默默咽口口水,眼睛不停地闪动,思考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把这个事给圆过去。 “还有什么要说的?” “属下,属下自幼有隐疾,所以……”温宁面颊飞红,后面话短一截让简洵自己猜去。 简洵一愣,狐疑地打量温宁,试图找出他隐疾的地方是什么。这四肢健全,五官也算是端正清秀,这般看来他说的隐疾难道是衣物之下的东西? 温宁感受到简洵专注的眼神,恨不得此刻找个地洞钻进去,可她咬咬下唇不断给自己心里暗示,忍一时就能洗澡,退一步还能洗头,姐姐说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这般心理活动简洵没看出,倒是瞧出了一些别的问题。比如他以前没有发现,温宁的喉结几乎没有。顺着往上看去,嘴巴周围虽然黑了点,但是也没有胡须。简洵又瞧着温宁的手背和袖子里露出的一小节手腕,干干净净。 这人喉结这么小,身上又没有毛。平时说话声音也是细软细软的,个子虽然不低,但是却很单薄。再朝着她腰下裤裆那处,虽然衣服不是很紧身,但是却也看得出十分平整。 简洵心里顿时产生了一个胆大的假设。 莫非这个林宁!是传说中的“童子”! “童子”身量单薄,喉结极小,毛发少,虽是男儿身却没赢过女人多少。一些长相貌美的童子,甚至还会被一些权贵圈养起来,做个消遣的玩物。有人说过,这童子可比那馆中男妓要有趣地多。 简洵自幼长在军中,鲜少接触这些东西,眼下观察着温宁只觉得是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不断脑补温宁自身条件和隐疾是什么。 温宁看着简洵略带同情和理解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这将军怎么听说她有隐疾之后就变了一副神情,难道简洵只是看着清冷,实际上心肠极好,同情起她的隐疾了? “难怪你平时不愿意当着本将军的面打理自己,竟是这个原因。”简洵自以为洞察了真相,态度也软和了一点。 温宁眼睛一亮,“那将军是同意我单独洗个澡了?” “军营之中并没有这样的先例。”军营之中要么是在水房洗了,要么在一盆子水对着自己的头给淋下去。 温宁脸色顿时塌了,“属下真的不能在人前展露自己。” “如此便拉个厚实的屏风,在帐内洗了吧。”这是简洵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温宁一听还有屏风,立刻反问道:“难不成将军在属下洗澡的时候还要在帐中?” “这是自然,”简洵反问,“此处可是我的军帐。” 他的军帐若是他还不能在,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温宁语塞,要是你不搞什么同进同出的破命令,她也会有自己的军帐的,虽然和别人同一个帐营更不方便。 想到这温宁就歇下了自己想要呛嘴的心思,“将军说的不错,属下的意思是有将军在外面属下更安心了,这样挺好的,属下这便去烧水洗澡。” 简洵的军帐是配了一个浴桶的,一人大小属于简洵专用。不过简洵也鲜少去用,他一般都和士兵们一起去不远处的山泉下洗澡,要不就是回来军营中的水房洗。所以温宁挖出来这个泡澡桶的时候上面竟然已经夸张的蒙上了一层薄灰。 温宁提了两桶水过来,把屏风捯饬了一下,挂上厚重的布,确认透不了光之后把桶围起。 走到屏风后她刚想要脱下自己这许多天没换的衣服,突然手上的动作又一滞,小声地朝外面说道:“将军。” 简洵抱着一本兵书看着,听到温宁喊他淡淡地回道:“何事?” “没事,属下准备洗澡了,若是等会儿有人进来……” “已经吩咐下去半时辰内不要进来了。” 温宁顿时心安了,应了一声准备享受这半个时辰的快乐时光。 【727】 孤男寡女待在一个军帐之中朝夕相对,哪怕现在温宁女子的身份没有被暴露,陈秋也觉得心里不舒服地紧。越想脸色越差,甚至有种恨不得现在去找简洵将他打一顿的冲动。 温宁看他神色就知道陈秋是误会了,赶紧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们是分榻而眠的,简洵的军帐是分开的,内帐中有两张榻子。” 陈秋这才面色稍稍放缓,不过对于温宁和简洵日夜相处这件事还是有些如鲠在喉。可他也知道眼下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清清嗓子抛开这些杂念,将自己这几天打探的消息告知温宁。 “这几日我怕打听的动作太大,没敢太过打听,不过我听威正营老兵说这军营曾经发生过地动,军营地面多出都曾裂开。” 温宁沉吟,“发生过地动?多久前的事?” “五六年前。” “那有什么发现吗?” 陈秋摇头道:“什么都没有,下面都是实心的土地。” 既然是被章大人和周太师盯着的宝藏,想来被发现是瞒不住的。那么这笔宝藏就真的不在这军营底下。可消息明明说宝藏就在这简家军呀。 “难不成是周太师记错了,其实这个宝藏并不在这个简家军?”陈秋提出自己的猜测。 温宁即刻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可能,这笔宝藏他们应当很上心,宝藏的藏地他们应当是多方确认过的。如果这个消息不对,要么就是他们让我们来简家军是有别的目的,要么这宝藏在简家军不假,可是地方我们猜错了。也许不是深埋地底。” 温宁觉着这两个假设哪一个都说得通,只是要是他们是抱着别的目的,那这个目的是什么呢?要是宝藏不在地底,那又会在哪里? “我们再慢慢打听吧,既然我们都在这里了,就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温宁咧嘴一笑,伸手扯着陈秋的袖子,抚以安慰的目光。 陈秋嗡动嘴唇,“阿宁……” “林宁!”远处简洵一声高喝,打断了陈秋想要说的话。 温宁暗道不好,自己出来太久了,和陈秋说话的功夫简洵竟然已经把澡给洗完了,真是不妙。 她立刻抽回手,板正身体一脸肃穆地看着迎上来的简洵。 “将军,这么快就洗完澡啦。” 简洵鼻间冷哼一声,“快?一炷香的功夫我以为你在军营里走丢了。” 温宁讪笑,“怎么会呢,这水房到主帐的位置属下还是认得的。” 简洵可没有心思和温宁耍嘴皮子,他暗自懊恼自己竟然有了松懈的时候,说了要盯着这个林宁,可是却给他时间和那个他所谓的哥哥私下碰面的时间。 “既然认得怎么现在这里?”简洵嘲笑,“这里和我们的营帐可不是一个方向的。” 陈秋听到我们的营帐眼神一暗,暗自捏紧了拳头。 但是温宁可没听出什么不对,兀自解释道:“刚好路上遇见了哥哥,自打入营之后我们兄弟俩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眼下凑巧遇见就忘记了时辰,还请将军见谅。” “本将军的洗澡水还没倒呢。”简洵故意扯开话题。 温宁赶紧接过话茬,“属下这就去倒了,大哥下回我们再聊。”说完一溜烟地朝着简洵的军帐奔去。 她怕自己多待一会儿,简洵会问她和陈秋聊了些什么,她不愿意在简洵面前撒谎。倒不是因为她待他格外真诚,只是她现在摸不准简洵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万一自己随口扯出来的谎话有漏洞,被简洵看穿了那可怎么办。姐姐说过,这世上只有少说少错的道理,没有话多还能不漏马脚的故事。 等温宁消失在层层军帐后,简洵才不紧不慢地问着陈秋,“林秋你在威正营表现不错。” 陈秋回道:“谢将军夸奖。” “不过此刻应当是威正营训练之时,你怎会在此地?” 陈秋回道:“出来出恭的时候,瞄见了阿宁所以找她来了。属下这就回去训练认罚。” 这意思是说凑巧了,只是这威正营训练的校场和水房隔着半个军营的距离,要出恭未免也太远了些。 简洵没戳穿,“原来如此,回去继续训练吧。” 这一日就这样过去了,后面简洵回来的时候也没有盘问温宁,似乎之前的询问真的只是随口提提而已。 次日简家军所有的新兵和老兵都出来做早功,哼哼喝喝的声音响彻简家军军营内外。温宁和士兵们一同训练,今日的早功依旧是练长矛之术,不过这矛比前两天的重了些,温宁咬着牙才没让自己手臂垂下去。 这把长矛是副将让教头拿给她的,说是之前的太轻了一些,她已经用不着了。 温宁当时就想说,不轻,真的不轻!她每天手都酸的要命,哪里还会轻啊。但是她能拒绝副将的关爱嘛?所以她用眼神求助简洵,希望他能看懂她的不情不愿。 可简洵只是呵呵笑了一下,然后专注着自己的训练。 温宁见他态度如此,只能咬着牙举着这把长矛哼哧哼哧地操练着。 今日的早功是做突、挑、甩各一百次,简洵早早就做完了甚至还多做了一组又打了一套拳才直起身,准备喊温宁走,可他一转头却见温宁还在咬牙做上挑的动作。他可不觉得温宁是和他一样自律地做了两组。 简洵憋着笑,随手擦擦自己额角的汗,走到校场外侧玩味地看着温宁挤眉弄眼的动作,嘴角的笑容也不禁扩大了。 副将忽然走到他身后,低声说道:“将军,刚刚守营的士兵递了封信,说是给林宁的。” “信?谁送来的?” “送信的就是个跑腿的,宣城人没什么好怀疑的。” 简洵盯着副将手中的信,“那把信给他吧。” 副将惊道:“将军我们不先看看这信中内容吗?”若是温宁是奸细,这信里肯定能看出点什么。 简洵嗤笑,“这么堂而皇之送到军营口的信笺,你以为会有什么?” 副将一怔,暗道自己着相了,竟然没想到这一层。 【728】共用一个浴桶。 温宁入水的时候,若不是顾忌着外面还有简洵在,她现在估计已经舒服的叫出声来。 不过她还是重重地喘了一口气,然后将整个身体没入水中。让桶的边缘将她彻底挡住。 即便帐中隔着一道屏风,温宁也没有忽略简洵是一个男人这个事实,她竟然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而且还躲在这洗澡。温宁脸上浮起一抹飞霞,她长到这个年岁做的最离经叛道的事情大概就是这个了,也不知道要是陈秋和姐姐知道了会怎么说她。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眼下她只知道自己能洗澡了。这可是洗澡啊,是入了简家军之后最令她开心的事情了。 温宁用手捧起水往自己身上落下,高高扬起,再轻轻落下。 简洵的眼睛虽然一直盯着手中的兵书,但是耳朵却不自觉地煽动着听着屏风后不断响起的水声。 他现在看不见这屏风后时什么光景,可也能想象得出那个躲在他的浴桶中的人是何等惬意。简洵莫名的就有些烦躁,平时最喜欢的兵书现在在他手中也不香了,那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温宁舒舒服服地把自己洗个干净,从浴桶中出来又带了一阵搅动地水声。她把布条缠好,将原先的脏衣服绞作一团,裹胸用的布条也塞在里面。弄好衣服之后又掏出两盒抹脸用的东西和石黛借着桶中水的倒影捯饬了起来。 温宁手上动作很快,一切弄完之后才扯下屏风上的粗布,将屏风折叠起收在一边准备把这洗澡水给处理了。 不过她这还没处理洗澡水呢,就看到简洵黑着脸端坐在案几前面,一副谁惹他不高兴的样子。 她这洗个澡的功夫,又发生了什么吗? “将军,属下已经洗完了。”温宁啜捏地出声提醒。 简洵压抑着心中的波澜,简单的“嗯”了一声。他有些烦闷,说道:“等会儿你水倒完之后,去水房也给我取两桶水来。” “是。” 温宁不敢多问简洵要做什么,准备就这么先出门把水倒在营帐边的泥沙地中,然后再去提两桶水来。 “慢着,”简洵忽然喊道,“回来先把头发擦干了。” 温宁这才想起自己的头发正湿漉漉的披在肩上,虽然刚刚用布绞了一下,可那凉飕飕地感觉被简洵这么一提醒倒是明显了起来。 温宁可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姐姐在家中就时常耳提面命,说是这样可千万要不得,老了容易遭罪。于是又翻出绞头发的布摆弄起来。 她这番举动完全当着简洵的面,做的自然极了。简洵也是第一次见人绞头发,颇有兴致地举着下巴朝她看着。 不过看着看着,简洵就不想再看了。原因无他,温宁绞头发又仔细又慢,比他见过任何一个男子都要细致的多,看起来娘们唧唧的。而且这越看他越烦乱,恨不得现在把这人赶出去,自己利索的洗个澡。 温宁撩动头发,觉得差不多要干了,于是捞起自己放在屏风后面的束发带,紧实地扎起来。 “将军属下都好了,我这就去倒掉水,给您提水。”温宁咧嘴一笑,推着浴桶走出去。 倒了水之后温宁去水房,路上她顺便拐去浆洗房将自己褪下的脏衣交了去。不过她的裹胸布被她自己收了起来,带到水房自己简单的洗了几下拧干后收起来,准备偷偷地阴干。 温宁提着两桶水回到军帐,她顺嘴问了一句:“将军这水要拿来做什么?” “沐浴。” 温宁一怔,“将军要在这军帐里沐浴?” “不行吗?”简洵反问。 “这,这,这浴桶,是我刚刚用过的。”温宁结结巴巴地说着。 简洵气笑,“这又有何妨?本将军都不嫌弃,你在这吱吱呜呜说什么呢?” 温宁看看浴桶,又看看简洵,很想说他不嫌弃,但是她嫌弃啊!一想到自己洗过澡的浴桶竟然简洵要拿去用,她就觉得又羞又恼。这就好像自己和简洵一起洗了个澡一样,太过亲密了! 不过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温宁却不能把话说出来,反而说道:“将军说的是,属下把水倒好,出去守着。” 也不待简洵拒绝,温宁倒了两桶水之后提着打水的木桶就出了军帐。只要她没看见,就可以假装没发生。 温宁提着两个空桶去水房还了,水房守着的伙头兵还笑着问他今日将军怎么要这么多次水,温宁抿嘴一笑不肯作答直接回身往自己军帐回去了。 这眼看着就要到简洵的军帐的时候,忽然一双手凭空拦住了她的去路。温宁顺势望去,是陈秋带着关切的目光。 “哥哥!”温宁惊喜地喊道。几天不见,除了宝藏温宁最想的就是陈秋了。 “阿宁你跟我过来。”陈秋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的动静,扯着温宁往一个不大的军帐后走去。 “陈秋大哥,怎么了?” 陈秋拿着眼睛打量温宁,“你最近没有受苦吧?简洵可为难你了?” 温宁心中一暖,笑着说道:“除了这每日早功苦了点,我倒是不苦。毕竟我是良营将士,每日会轻省些。简洵这人看着是个难相处的,但是脾气倒是很好,对我也还算不错。” 虽然这个不错,在今日之前一直可以用恶劣来形容,但是看在他给她洗澡的份上,她就勉强改变下说辞吧。 听温宁这么说陈秋倒是安下心了,他也看到温宁没有消瘦或者神色疲惫的样子,所以说的多半都是真话。 “简洵这人没有恶名,战场上对待敌人也不是狠辣弑杀之辈,所以对你不错也很正常。”陈秋中肯评价两句,提起了正事:“对了你有找到什么关于宝藏的消息吗?” 温宁听到宝藏,苦着一张脸,“这倒没有,简洵要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这几日入军营除了我去水房提水的时候分开了一会儿,其余时候我们都待在一块。” 陈秋顿时脸色变差,“都待在一块?哪怕夜里休息的时候?” 【729】开山。 温宁做完早功回到军帐,立马提了水躲在屏风后洗了一下。出来时神清气爽,和简洵相笑笑。 “将军也想要梳洗一番吗?” 简洵爱干净,回来之前就先洗了一遍,把军帐单独留给了温宁,不过温宁不知道罢了。 “不必了,”简洵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信举着手说道:“今早有信送到军营门口,说是给你的。” 温宁眼神一亮。现在知道她在军营的就只有姐姐,这封信准定是姐姐送来的。 她忙不迭地把信拿过来,开了信封打开看看姐姐在信上面都说了些什么。 简洵注意着温宁的表情,见她从一脸欣喜变得有些颓丧,最后泄气地收起信。 “怎么这幅表情?家中有何事?”简洵缓缓问道。 “倒不是大事,就是姐姐和姐夫带着一对侄子去了维良郡。”温宁嘟喃着,“怎么也不等我呢?” 简洵眉角一挑,维良郡是什么地方他也略有耳闻,那里的人只有逃出来的,可没听过从那还要回去的。 事出反常必有因,简洵面上不表,却寻了个空档和副将单独说了这件事。 “去查查维良郡那边可有什么动静?”简洵吩咐道。 副将有些疑惑不解,“将军这林宁行事鬼祟家中又不对劲,何不就此押下?” “没有确切的证据。”而且他也想知道,这么蠢笨的一个人究竟是抱着什么目的来他简家军的。 “何必要证据呢?这些事这么不对劲,指不定是谁派来监视我们军中一切的呢。”副将表情变得有些狰狞,“这些个朝中之人,心思都脏。” 简洵知道副将这是想起了之前的事,简家军被荣王插了一个探子进来,借着探子的手制造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简洵的父亲也就是简家军当时的主将,正对阵不断侵犯的倭寇被皇上一通责罚,从西南边陲调到小城做了一个闲将,而这对垒倭寇的职责全部都交给了夏将军,也就是荣王妃的父亲。 后来凭着简老将军的布下的阵局,击退了几十年来人数最多的倭寇。夏将军也因此被封为护国将军,封功犒赏,留守宣城。 若不是朝中实在没有能扛起对抗倭寇主帅之责的人,简洵估计他这一辈子也去了从军的可能。 这件事对简家军上下打击很大,那个奸细就是后来跟在荣王身侧的应峰。 简洵对这事也是膈应的紧,不过现在他乃一方主将,对于这些是他不能表露太多的情绪,挥退了副将让这话题告一段落。 维良郡,维良城中。 这维良城最不缺的就是干活的人,温婉的院子没几日就全部都修葺好了。朝行给修房子的人一笔钱财,将他们都发走了。再添置些东西后,和客栈结算了房费就搬了进去。 这二进的宅子毕竟比不得温家堡或者王府,不过比之前的客栈要舒服许多了。 温婉一行人不过入了宅子才两天,胥伯良一群人就已经出现在维良城外了。 “你们动作倒是挺快的。”委婉坐在堂中,有些吃惊地说道。 “其实你们前脚除了宣城,我们后脚就到了。左右不超过一天的时间。”胥伯良大大咧咧地靠在椅子上,哀叹道:“要不是因为这人太多不好赶路,说不定我们也只会相差一天就到了。” 温婉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在宣城可受到什么为难了?” “没有呀,”胥伯良挠挠头,“这宣城根本没有人在意到我。” 温婉惊道:“没有人打探你的消息?城中戒严了吗?” 胥伯良点头,“戒严倒是挺严的,入城出城盘查挺严,但是没人招呼我。”胥伯良自嘲道,“,莫不是我这种无足轻重的人入不了他们的眼?” 楚亦出声道:“也许是因为他们并不认识你。” 平南王和平南王妃的消息也许他们知道,但是身边的人怎么可能全都知道呢?毕竟说起来胥伯良又不占什么大功劳,大部分水利建设的荣誉都给了赵怀,这样就更会让人忽略了。 “说的也是,”胥伯良不甚在意这些虚名,“现在我们的人都在城外,要怎么做?” “等入夜。”楚亦不紧不慢地说道,“夺下维良城。” 是夜,一袭训练有素的人披着夜色,直指维良城郡守府。转瞬间郡守府上下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郡守被当场擒住。值夜的衙差也被困在一地全送到了地牢中。 楚亦负手站在瑟瑟发抖的郡守身前,说道“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这位侠士,您说,您说。”这郡守惯会审时度势,眼下他身处劣势,对方说什么他就只能做什么。 “一,开放周围山林,瞒报朝廷。” 郡守顿时背上渗出一层冷汗,“这万万不可啊,这封山的命令是朝廷下的,万一我开山了,朝廷知道之后肯定会杀了我的。” 楚亦寒声道,“那第二个选择,我现在就杀了你。” 郡守看着楚亦话音刚落,身后就蹿出一人提着剑作势劈过来,吓得三魂七魄齐飞,失声道:“侠士饶命,我开山,我开山。” 这开山是死,不开山当场死,他只想多活几日。没准在和这群人斡旋的时候能悄悄求助朝廷呢。 似乎是看穿了这个郡守的心思,楚亦说道:“别想求助朝中之人。” 跟在楚亦身后的朝行说道:“没错,即日起这个郡守府,郡守你当着,但是往来的信笺,出入的人都由我们把控。” 郡守跌坐在地,这是要把他软禁起来? “这维良郡各地可有政务来往?”楚亦复问。 郡守擦擦从脸颊滑落的汗水,颤颤巍巍地说道,“这,因为道路不便,这维良郡城池半年才通一次政务,半月前刚刚通过。” “那怎么和朝中汇报?” “这,郡城中大小事务都是由我递折子上去的,直接和朝廷汇报。” 楚亦冷笑,这倒是少见。一方郡土,大小事务皆有一个人汇报,也不怕这人在这之中弄虚作假,这大胤委实荒唐极了。不过这越荒唐,但是越便利他们行事。 【730】百姓的反应。 郡守府第二日守值的人进了府衙之后掩上了府衙的大门,之后一个上午都没人出来。中午的时候一个人捧着一张纸令,跌跌撞撞地从府衙内跑出来,朝着城内通往大山的入口跑去。 守山的几十个差役百无聊赖地坐在山脚下的凉棚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笑闹,时不时地还吃点花生米颇为惬意。 笑闹间看见同样身着差役衣服的人举着东西跑过来,守值的差役头子当下就站起来迎上去。嘴巴里说道:“怎么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呢?” 那人喘了一大口气,面色艰难地开口道:“大人下令要开山。” “开山?”差役头子高喊道,“怎么可能,这山怎么可能开?” “是真的,大人的命令在这呢。”他递上手上的纸令。 “去去去,你知道老子看不懂这些,故意拿这个糊弄我呢。这山在我这没法开,待我去府衙问过大人再说。”差役头子是维良城老人,知道这城中发生的一切,因此有些怀疑这件事的真伪。 那传信的差役古怪地看着差役头子,“别去了吧,真是大人下的命令。你若是去问了大人说不定要生气。” 差役头子哈哈一笑,“怕什么,这大人可是我妹夫,我妹子得宠的狠呐。” 身后听到这话的几个差役调侃道:“你说大人是你妹夫,大人家的门房认不认你的身份呀,一个妾侍也能攀姻亲了,别笑死个人了。” 差役头子虎起脸,“说什么呢,要是不认我能每天出入这郡守府吗?我先拿着这纸令去找大人,开不开山等我回来再说。” 递信的人见拦不下他撇撇嘴,嘀咕道:“我可是提醒过你了,别怨我。” 差役头子和递信的差役跑到郡守府前,看到紧闭的大门。差役头子觉得有些古怪,但是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大人躲懒待在郡城府衙中享受,敲门之后就进了这府衙。 晌午的时候差役头子惨白着脸色,带着几十个人从这郡守府出来,朝着山脚前进。他身后贴身站着一个年轻人,脸上挂着微微笑意,一双手跟在差役头子身后行动间能看到有抹冷光流动。 差役头子被推着往山脚下走,呼啦啦的一群人引起了维良城内民众好奇地目光,但是这些个夺命阎罗的余威犹在,他们只敢远远地跟在身后看着,不敢上前接触。 差役头子带人到了山脚下,那些坐着站着没个正经样子的差役看到自己的头领回来了,赶紧起身上去询问情形。 只是他们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跟在差役头子身后的那些人突然发动一个个抽出刀子三两下就将这群人给拿下。 “这是做什么?你们是谁?”这群差役在维良城内还没有遇到过这种阵仗,就连反抗都显得绵绵无力。 跟在差役头子身后的朝行拔高声音,让在场所有差役还有跟在身后的百姓喊道:“维良城的百姓们听着,郡守下令即日起这封山的禁令就解除了,维良城所有百姓都可以上山采摘东西。” 这话如同滚水入油,炸的那群跟在身后的百姓嗡嗡不停。 “当真吗?这封山解除了?” “既然解除了这群当兵的怎么被拿了,别是诓我们啊。” “这山能说解除就解除?” …… 朝行等着这群人讨论的声音渐渐小下来,复又说道:“这开山之事可是有郡守的命令的,稍后我等将把这郡守令张贴在城门口的榜上。此令乃是我家老爷和夫人特特恩求来,为的就是让维良城的百姓有个奔头和活路。” 这话可是点到维良城百姓的心坎之上了,他们苦于生计无望,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般度过每一天,所有的奔头和活路也在一日日黯淡的目光中消匿了。如今这人虽然身份不知道,但是说的话那却是维良城百姓最乐意听到的,如何不激动,喜不自禁啊。 可还有人不敢相信,迟疑地躲在人群中脸上看不出神色。 朝行可不管这群人怎么想,又放下了一个另所有人都激动的消息,“开山之后这山脚下的土地可以开垦,到时候府衙前头会有人来登记,来得早的可以挑些好的位置,来得晚的那就没有什么好挑拣的,毕竟开山脚我们也只开着绕着维良城一圈的山脚,远的那些不安全的,我们不开。” 这主意显然是温婉出的,她有心要带动维良城百姓生活下去,可是这维良城就是一个群山环抱的城池,可以耕种的平地少,若是真想种点什么这目光只能追到深山中去。这也是维良城百姓最关心的事情,这下原本一直没做声的维良城百姓也沉默不了了,嘈嘈杂杂的议论开了。 “好了,现在这山路开了,要登记的人明日到府衙前,若是迟了晚了没地了可别怨道。”朝行见时间差不多了,带着这些被拘着的人回了府衙。 他身后一如来时跟着一大群百姓,可是这群百姓的目光不一样了,每个人面上闪动着兴奋的表情。 “表哥我回来了,事情都办妥了。”朝行钻进大堂,此刻郡守还被看坐在堂中,不时地观望楚亦和温婉。 “城中百姓有何反应?”楚亦淡声问道。 “百姓们大部分都很高兴,但奇怪的是虽然开山了,可没有什么人进山去,”朝行顿了一下,“而且一开始他们直接说不相信,便是我们拿下了那些衙差他们也只是遥遥观望。” 温婉抿嘴,“这倒是正常,毕竟这些人被压迫的这么久,让他们朝夕之间就接受这一变化,委实强人所难。” “这倒是,不过说了要开垦山地这些人倒是很激动,不知道明日是否全城的人都会来。” 温婉笑道,“第一日未必全城都来,但是三两日后怕是所有人都要找上来了,山脚下的地毕竟比不得平原,我盘算第一批能开垦出五百亩左右地便是极限了,这些地可不够分的。” 维良城毕竟有这么大,又有这么多人,五百亩地可谓是杯水车薪。 【731】 刚刚问了郡守这维良城有多少人,郡守给出的答案和他们想的有所出入,这座城中人少的可怜,仅有八万人。这维良城虽然是地处山腹间,可城内面积并不小,至少是两个岂南郡郡城大小,然而岂南郡郡城足有二十万余人,在人数上两倍有余。 问了郡守为何这般大小的城池,人数这么少。 郡守苦巴巴地回道:“民不聊生,城内百姓都恨不得逃出去,哪里还有人多。不过这维良四个城中,只有维良城是最少的。” 这般说了他们就心里明白了许多。眼下虽然人不多,可能开垦的地方也不够,五百亩堪堪满足四百来户的作地,而且必须把耕地划分的特别小才行。 “无碍,这五百亩也只是暂时的,这山中都是宝,一时半会儿养足八万人也不是难事,耕地的话我们一点点地开垦就好了,这整座山都能变成耕地。” “哦?”楚亦问道,“用什么办法?” “梯田呀,”温婉自然对答道,“此处降水丰富,而且我看了堪舆图,这维良城周围的山地都不高,适合开梯田。” “梯田是何物?” 温婉解释了一下梯田,以及结合地势的优势,让房中众人明了。 梯田其实应当已经出现,据胥伯良说他去东芜国的时候已经见到了有些挨着丘陵的地方的人,都围着山脚重了一圈,而且因为靠着水的关系,他们能成功地将水渠引到梯田上。 但是东芜层层隔山又靠着海,所以里面的情况不为外人所知。若不是专程去过东芜是不可能知晓的。 这些都是题外话,温婉要弄梯田也是结合这里的情况考虑,至于能开出多少荒地那暂时不在考虑范围内,温婉不想要破坏这里山地的自然环境,届时开垦也会掂量着来。 听完温婉的解释,房中众人一副恍然的样子。楚亦轻叩着手边的茶几,沉声道:“如此说来,这梯田是最合适的。” 毕竟按照他们的计划,在维良郡改造是不让外界朝堂所知。所以这采买之类的动作幅度不会很大,所能采购的资源也有限。若是这梯田开采出来,不仅能够解决这城中百姓生活的问题,也能把这些山地中的林木资源做整合,届时若是他们要修点什么东西那也方便了许多。 温婉颔首,“没错,而且这维良四城紧靠一条山路互通有无,实在勉强的紧,因此开了梯田之后我们必须开辟一条贯通四城的道路,让四座城池先活络起来。” 就是因为道路的原因,才导致这四座城池的人虽然都在一个郡内,但却要半年时间才能来往一次,这相当不便利。俗话说得好,想致富,先修路。这修路就是紧跟着温饱问题的一大要事。 理清楚这些思路之后他们就不紧不慢地行动起来。 先是登记分田,第二日府衙门前围了一圈百姓,朝行搬了套桌椅,带着会识字的几个人做成一排,吆喝着城中百姓前来登记。 一开始谁都不敢上前,还是有人实在耐不住了,上前哆哆嗦嗦地问:“这能干啥?” 朝行笑道:“自然是登记了选快地耕作啊,怎么的你不想耕地了?” “想想想,这我的地能分多少?” “你家中有多少人?” “爹娘和我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半大的汉子挠挠头,“六个人吧。” 朝行写了下,问道:“叫什么?” “黄鹂。”汉子憨憨一笑。 朝行笔一抖,认真盯了汉子一会儿,然后提笔墨落纸上,又问了他家中住址和家人名字后印了个郡守府特制的印章。 “行了去山口拿着这个纸认领地方去。” 黄鹂一愣,接过这个纸不敢信这就结束了。抱着半狐疑的态度往山口走。 也有好些个人想看看这究竟管不管用,于是跟着黄鹂也往山口走。那里已经守着一批楚亦的人,收了黄鹂手中的纸把他带到一个山脚处平坦的位置。 “这个地以后就给你种了,划一亩七分走。”这一亩地是每家每户的标准大小,多出来的分地则是按照人口来补贴的。 黄鹂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分到地,欣喜若狂,“真的给我?那这地上的野菜现在也归我了吗?” “自然,这地以后归你,这地上的东西也归你。” 黄鹂咧嘴傻笑。这片靠着山脚的地上面长满野菜,齐膝高的野菜现在都是他的了,这下晚上家里不愁吃喝了。 那些跟着来的民众看到这地竟然真的就这么分给了黄鹂,赶紧拔腿往府衙跑去。开玩笑,这迟一点可是就没有地了,而且他们看到了,这封山十五年,入眼的每一处都有菜和野菌,有了这些他们至少能顾得上接下来几顿温饱。 但是这地有限,府衙外排了一整夜的长队在第二日正午的时候就被告知不用再排着了,因为地都分完了。 还有数千户人什么都没分到当下就在府衙门口闹开了。 而且是越闹越凶,恨不得把这个府衙的大门给砸了。 “凭什么我们没有分到地,这山还有这么多地方呢。” “就是,我们也要活下去,拖家带口的我们不要活路了吗?” “狗官不爱惜我们啊,这是要逼死我们。” 百姓骂的越发凶狠,猖狂的现在连皇帝都已经骂上了,躲藏在人群中有些话真是张嘴就跑出来。 就在这时,府衙内冲出了百来人,各个身上带着武器,枪口刀尖对着这群闹腾的百姓。 “吵什么吵!”朝行从这群人身后出来,“早就和你们说了,早到早得,你们却一个个畏首畏尾的。现在知道闹腾了,之前那十几年都去哪了?” 人群有片刻的沉默。 朝行抓住空档,接着说道:“我们只是暂时放了这么多地而已,没说这山其他地方不能去,不能开采啊。只是眼下时机不成熟,我们需要做好准备才能开采这山地。所以之后我们府衙出钱,聘请城中暂时无事的百姓,一日给三十文工钱,开山时候所遇到的食材你们皆可以取走,只要留下木材药材等便可。” 【732】 维良城的百姓许久没有听到一日还能给三十文工钱这样的事了,一个个面露喜色。他们暂时放下了土地的事,小心又忐忑地挨着府衙大门,问道:“这,真的吗?” 朝行睥了眼问话的人,“骗你们做什么,这事由着府衙担保,若是不相信的你也可以不来。但是到时候人满了之后,跑到这里闹说什么活不下去了,可别我们不留情面。” 百姓们不敢说道,“不敢不敢,这府衙担保还能有假吗?” “就是就是。” “我们相信大人。” 朝行冷笑,之前在坊间骂狗官和府衙的仿佛不是他们一般。朝行不屑地继续说着:“既然如此,明日我们要进山,凡是有心挣得工钱的,便早点来山脚口等着。” 听说是要进山,所有人都疑惑了。这山脚都给维良城的人分了,进山之后要干什么?难不成要上山顶? 等到第二天入山的时候这维良城的百姓才恍然明白,原来他们要开山。而且是大开。 昨日在府衙门前露过脸的朝行一出现就夺走了维良城百姓们的目光。只不过他们发现今日朝行身侧多了几个人。 一个穿着一身劲装的妇人带着两个孩子,站在最前面的位置,她身后有几个陌生的脸孔,之前在维良城从未见过他们。 这妇人自然就是温婉,身后的就是她温家堡的原班人马。温婉扫视下山脚口的密密麻麻站着的维良城百姓,一眼都看不到尽头。 毕竟这里聚集着大部分维良城的人,剩下只有妇孺老弱没有来了。温婉盘算着,按照这个样子,怕是这维良城周边的山,很快就会完成。 因为官府积压已久的做派,百姓们看到郡守哆哆嗦嗦出来的时候就噤了声,大部分人低着头,拿着余光瞄着郡守。 郡守一脸难色,但是他也不得不站在这,他看着烈烈日光,身子晃了晃。忽然间他腰间感受到一样东西,挨着衣服透着寒气,立刻就收拢了思绪,专心眼下要做的事情。 “咳,”郡守清了下嗓子,“维良城的百姓们,今日我们站在这里。准备开山,这开山之前,有几点话要说清楚。” 郡守艰难地吞口口水,有些不情不愿地偏头看看朝行,见他目光之中全是威胁之意,只能梗着脖子把接下来的话给宣布了。 要知道这事要是被朝廷知道了,他肯定就是一个死字。 “这山抛开已经划出去的地之外,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开采,但是做了标记的树木和草丛不得动,若是有人违反了,这工钱就没了。至于这哪些不能采的,我们都挂着牌子呢。还有这山中开采的一切,你可以选择留下来,或是拿到山脚,售与官府。无论是什么我们都按照市价付钱。” 人群哗然。这山中诸多宝贝,走几步就是野生菌菇,挖几下可能就是宝贝草药,售与官府那多多少少都是一笔进项。 郡守头疼,继续道:“这第一日我们便开山开树,往后这些个东西弄完了,就要挖土,所以这前头可说好了,没有力气的我劝你趁早歇了,昨日未说清醒,除了这开山我们还有别的要做。” 别的事?维良城百姓纷纷探头,这什么别的事啊? 郡守说的不错,这没力气的百姓太多了。长久压迫使得这维良城中的百姓身体单薄的紧。开采深山要的是力气,上山下山运送木头和山土都是硬扛着的活计。 城中半大的小伙子,和上了岁数的人大有人在,这些人在山上摆弄那可不合适。温婉盘算着,先把人聚集起来,届时再分开每个人要做什么,所以这分工就是今日的第一项。 郡守肃清道:“今日我们先确认谁要做什么,不能一窝蜂扎到山里瞎忙活,今日来山脚的人,说好自己做什么给三文钱,三天后正式开工。” 人群有些失望,但是迫于官府的积威不敢凿凿说话只得乖乖的排成三十几陇长队,每个队伍前面跟着一个记录的人。 温婉看着人群收到银钱大部分还是欣喜的,心下就安然了些,转头对着胥伯良说道:“走吧进山看看。” 这开山涉及到地势山体的事情温婉可不敢托大,总得要来个懂事的跟着才行。 其实维良城周边的山都是山根挨着山根,说句不屑的那不算是什么山,有点像是丘陵野地,走势很缓。 从山脚爬到山顶的位置费不了什么功夫。 胥伯良和温婉巡着山,转悠一圈,从前山绕到山背仔细考察每一处山体的结构。 大概半晌的功夫,胥伯良总结了一下,“这个山倒是好开采,我想着能开出梯田的数量也不少,大概能再开个千亩梯田。而且这座山也合适,树木可以留的少一些。” “这座山合适?怎么这周边的山还有不合适的?”术业有专攻,温婉总归要问的仔细些。 胥伯良点头,“边上那个小点的拔尖的山就不行,坡势太陡了。” 那山紧挨着这座山左边,斜眼看去满山都是杂树层叠,整个山看着要瘦小些,却也是温婉这次下令开放的三座山之一。 温婉蹙眉,“那那个山开的了田吗?” “说不清楚,”胥伯良摇头,“我要先看看才行,不过我说不能做梯田,你向阳面的还可以做点小农田,应该是可以的。” “那再看看另一座山吧。” 一群人绕到三座山中最后一座,这座山刚才看不清楚,进了山之后才发现这座山也是大的出奇。 从山脚到半山腰就爬了一炷香的功夫,挨到半山腰的时候温婉看着隔壁山的位置,也不过是齐平。可见这个山体大的出奇。 温婉谢谢腿,“这山挺大。” 胥伯良摸着下巴说道,“这山哪里是大,这座山要是种出点什么养活半城人不成问题。” 温婉眼睛一亮,“这可就太好了,那三日后我们三山同开。” 不管大小山,胥伯良说着这一座山能养活着半城人就够了。 【733】 敲定开山之后只剩下标记哪些东西动不得,哪些又一定要动的问题了。 这些东西学术性太强,胥伯良现代学的也只说和这个有些关系,连他没有这个大把握温婉更不敢插嘴,她把这山中的活计放下给懂得的人,自己则去山脚安排别的事。 两个孩子当时没跟着上山,小玉儿带着小蝴蝶坐在山脚树边。小蝴蝶安安静静地坐着,小玉儿在给她说故事。 温婉凑上前听着这兄妹俩说什么故事,就听见小玉儿板正地说着孔子周游列国种种轶事。 这些东西全是温婉教的,但是温婉教玉儿那会儿,他都已经有六岁了。可是小蝴蝶才一岁多,她哪里懂得这些东西。 玉儿不知道自己的亲娘在腹诽这些,他说的有些口渴,想要拿起别在腰间的水囊嘬一口。 可是自家剖心黑的大魔王小蝴蝶很是不高兴,她一看玉儿要喝水,赶紧哼哼唧唧的发出声,作势要走开。 玉儿没办法,放下水囊,轻轻地扯着小蝴蝶的手臂说道:“小蝴蝶不要乱跑,在这等娘亲回来。哥哥给你讲故事。” 小蝴蝶咧嘴一笑,又坐着看小玉儿。不过温婉看到这丫头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小玉儿把逐渐拔干的嘴皮上。 “小蝴蝶不要捉弄哥哥了。”温婉知道小玉儿对小蝴蝶总是过分迁就疼惜,但是她可舍不得委屈自己的儿子。上前揽过作弄人还要卖出乖巧相的小蝴蝶之后催促着玉儿喝两口水。 “山上都弄好了?”楚亦的声音忽然从温婉身后飘出。 她回头看说道,“我是帮不上忙,全看阿良能做什么了。” “你已经帮了很大忙了。” 这维良城山脚口一个个面带希冀的百姓,可不都是因为她生活才有奔头吗?若是这样还能自谦说帮不上忙,那这世道怕是没地方说理了。 温婉浅叹口气,“现在说帮上忙还为时过早了,外面的路如何?” “不容乐观。”楚亦四个字砸破了温婉的希望。 “虽然我早就能想到这路况不好,但是从你口中说出不容乐观四字那一定是坏到一定程度了。也是,我们来时就困难险阻,不乐观也是正常的。” 楚亦看温婉脸上有失落之色,上去将她环住,低声道:“娘子,这世上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温婉噗嗤一笑,任由自己倚在他胸膛上,“那你对我也太过高看了,这世上难题千千万,总不能所有的我都有办法解决。” “你没有办法还有别人为你想办法,这世上没有你做不到的。” 这话语之中的信任溢于言表,温婉闭上眼感受他坚实的胸膛,和毫不质疑的怀抱。瞬间扎了进去。 楚亦是全身心的信任她,那她还有什么好妄自菲薄的呢? 也许她没法造出飞机大炮,没法移山填海,但是总有她能做到的而且一定要做到的事情。 譬如眼下的,开路。 开山是维良城解决生计的办法,那开路就是让维良城百姓富庶起来的方法。 纵观整个大胤,维良城坐拥最丰富的山脉资源,越过山脉往东和往南分别望去,就临着海。山海之中能获得的巨大的资源似乎还未被这大胤掌握皇权的人给注意到,那温婉就要不客气的收下了。 今天她委托楚亦分别去看这向东和向南可有什么路况,结果已经知晓了。 所以这向东和向南的路要开拓就是她要同期进行的目标。 除此之外,温婉还把目光盯向了她来时的那条路,那条路是目前唯一一条出路,但是山路不好走,山林层层阻隔,就是单辆的马车穿梭都不是很方便。而根据温婉的规划,从这周围山中踩下来的许多东西那可都是要卖到周边换钱的。 毕竟每日这维良城的百姓的工钱就是一大笔开支,纵使温婉坐拥着金山银山那也不够这样撒钱。 所以温婉早就想好了,这些东西运出去卖钱,然后再让维良城的百姓干活,这样能让这整座城市活过来,还能让这些道路和资源得到最合理的利用。 开路,必须要开路。 坚定这个目标,加上楚亦和胥伯良的支持,温婉当天就宣布从这已经登记出来的人中,划走一千五百人,分别拓展三条路。 也是正因为这个划拨人开路的举动,维良城的百姓才知道这一切事情的背后,怕不是什么维良城郡守在操心着维良城百姓的生死,而和眼前出现的这群陌生人又莫大的关系。 拓路之事要早于开山的事情,胥伯良又抽不开身。所以这几日西边和南边的路,都是楚亦的几个部下领着人去做。 朝着东边的那条路温婉亲自盯工。因为东边的那条路从堪舆图上看,距离最短。而且开出这条东边的路,温婉就要着手造船了,顺着东边沿海岸,穿梭于各个港口将货物售卖收购。 这些计划规划的都十分清晰,眼下维良城的百姓也知道这群人和郡守府原先的牙子班底那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是真正的为了维良城百姓们考虑的。 好些个人私底下问这人是谁。那些个温婉带出来的人早就受了点播,他们不提温婉平南王妃的身份,只说是温氏贵女。具体的便不再说出了。 维良城的百姓们知道后没有死缠烂打,反而许多人在自家为温婉立了长生牌,牌上提笔写到,温氏女温婉长生牌。日日在家中虔诚祈福,祈盼温婉这波人能带着维良城走出这死局。 温婉忙着开路的事,等听到长生牌的事情之后已经是七八日之后的事情。她坐在马车上看着维良城的人砍下一颗颗树木,把从山上运下来的山土填在开拓的路面上,脸上露出笑意。 这路已经开了二十里多了。现在还只是土坯充当路基,不像之前修建青云路一样细致,现在求着能走人就行。 日光毒辣温婉躲在树荫下,看着这些人将砍下的树木装到车上,再目送着这些车一步步地被拉回维良城。这些木材都是要今日送出维良城,运往隔壁郡几个城镇售卖的,一车木材能得到十五两左右的银钱。 【734】 维良城现在一天就能卖出十车木材,也就是一天就能换得一百五十两两左右的银钱。这还不包括这两天挖出来的药材。 维良城里还是有大夫的,温婉让这些有别的技艺的人过来分拣药材,再炮制。 她倒是没着急一天需要炮制多少,就说这些药材必须炮制的品相特别好才行。 大夫中那些会炮制药材的都抓紧着炮药,不会的就挑拣。这常见的田七车前草之类的温婉让人每日匀十斤新鲜的出来,再着手安排人去打听这周边郡城药商的情况。 这些东西自己一点点卖固然赚钱,但是量多且杂这样卖就未免过于费时了,所以温婉需要找个药商脱手。 这些事楚亦看在眼里,悄悄安排人手为她做了,没让她为难。 温婉自然是温情相对,只觉得楚亦真是越来越贴心了,他就像是一个坚实的后盾,让她放手做事再无半分顾忌。 温婉想到这里微微一笑,拭下发鬓的汗水,咂了口凉茶舒爽了不少。 看着她惬意的样子,跟着她一起来这监工的衙役不禁投去羡慕的目光。许是他目光太过于直白,温婉一下子便察觉了,回头看他。 这个衙役年纪看着小,但是身板却壮实。这人原是郡守府守门衙役,是个机灵的人所以朝行让他跟着来监工。 “怎么了?”温婉问道。 那衙差挠头,“没,没啥。我就看看夫人还要不要茶水,小的给您去山泉口打水烧点。” “不用了,你看看这些人有没有脱水中暑的,别叫他们在这里累倒了。”前几日有些扛不住的,晕厥在了路边,还好温婉准备了消暑的药把那人给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那人笑笑,“夫人真是心善,难怪这城中百姓但凡有点心的都给您立了长生牌。” 长生牌是什么温婉也只是传闻中听说过,现代之中留存的都很少,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被维良城的百姓立长生牌。 “是百姓们有心了,”温婉想到自己拯救这维良郡的目的,并不完全是为了这方百姓生死,顿时有种受之有愧的感觉,怅然道:“当之有愧。” “夫人和我所见过的人都不同,当的起这长生牌。” 温婉扯笑,“从你这穿着衙差服的人口中说出这话,怪道让人觉得好笑的。” 这话就是讽刺,那衙差肚子里也明白,脸上赫然道:“夫人说得对,其实之前我们也不想要这样,但是无奈大人不肯下令开山,我们为了生活也只能把那山口给拦起来,再护着些府衙。” 这事温婉不置可否,笑道:“我知道了。” 话题到这就落了,温婉目视着前方忽然听到前头人群传来的惊呼和阵阵骚动。 “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小的前去一看。”那衙差抱拳往前,小半晌后慌不跌地跑了回来,大喊:“夫人前面有些异状。” 温婉挑眉,“是何种异状?” “前面的山忽然变得全是赤红色,寸草不生望过去如同被血渗透入土中一样。”这小衙差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心里就觉得这个地方太诡异了。 “你说什么?”温婉声音猛然高起,眼中神光大亮。 “诅咒!这是诅咒!”有人在人群中忽然喊起。 “没错,是诅咒。这深山住过仙兽,我们竟然如此不敬畏,随意的摆弄,这是诅咒!” “这……这是神罚。” 维良城的百姓慌张起来,一个个捏着手中的锄头手足无措,嘴里不断地念叨着诅咒之类的话。 温婉眼神浮动,对着衙差说道:“让他们安静下来。” 衙差受命,呼喝道:“都别吵了,吵什么!” 这些修路的工人现在哪里听得进去,嘈杂喧闹的声音几乎要把这山谷给掀翻了。 衙差看到温婉眉头紧拧就知道她有些不高兴了,牙一紧,抽了刀几步跑到人群最前面,嚷嚷着:“我看谁再敢多说一句!” 人群这才收了声,安静下来看着前头。 温婉从马车上跳下,慢悠悠地走到前面,先是看看那些人说的被诅咒的东西是什么个境况。 这地形直直下凹,一眼看去接着十几座山中间围着一个红土坑,周围有几座不长草的山,可过了那些山就见山树木繁盛,草盛鸟飞。可是到了这山谷复地,只有几簇草苗子长在坑底。 而且这土也不是全是红色,一层一带的黑色条带转间入山体中,现成明显的带状层。温婉不是学地质学的,但是她在现代的时候可没少看这些东西,看到眼前的境况嘴角的微笑就下不来了。 她有些激动,但眼下她可不能表露,反而转身对身后的百姓说道:“维良城的百姓们!真正要发家致富的东西出来了。” 百姓们面色仓惶,还沉浸在恐惧之中,听闻温婉说的发家致富的东西一个个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温婉吞了口口水,拔声道:“此处多半是有矿脉在,但是什么矿眼下说不准。今天这路挖到这就到头了,所有人听我说,后退一里重新开路,绕过这处矿地。” 矿是什么东西,大部分人没有概念,维良城的百姓没接触过。可温婉从温家堡带来的某些人是知道的,尤其是那些楚亦的部下,对矿脉可就更熟悉了。 因为许多矿山都分布在北边,尤其是大祁皇城以北有四条长长的矿山。那些矿可就是大祁国库收入的一项重大收入,所以忽然听闻这深山野林中也有矿山,他们自然是十分惊讶的。 当日温婉就带着人先去那红坑看矿去了。这处矿地并不在堪舆图上,温婉心道那绘图的人怕是没有走遍这维良郡,随意的做了几笔就这样寥寥带过了,否则这么一大片矿地,之前那个维良城郡守还献什么神兽啊,直接献出这片矿地就可以了。 下到这红土坑才知道这里真的很大,温婉带着些人转悠,让他们捡着这地方的石头来看看,哪些长得不一样的都要捡出来,尤其是红黑交叠的作为重点采撷的目标。 【735】 所以当温婉带着几筐石头回到自己的宅子之后,胥伯良就忍不住叫出声。 “这是打哪里发现的?”胥伯良凑着筐边,摸摸那几块石头。 温婉抿嘴笑道:“开路的时候顺便发现的。” 胥伯良啧啧,“你怕不是一只锦鲤吧,开个山路都能挖到宝贝。” “什么宝贝,和我说道说道。”朝行玩世不恭地腔调飘来,错着光和楚亦一前一后走进了院子。 楚亦负手从外面进来,即便是在外忙了一天,依旧是一身整齐丝毫不见狼狈。 温婉迎上去,“累吗?” 楚亦目光放软,“不累,发现什么了?” 温婉侧开身子,露出后面的那一筐筐石块,“可能是矿石。” 饶是楚亦这种见过大世面的听到矿石也是一愣,眼睛追着温婉身后看去,红黑交错的石块似乎闪动着什么了不得东西。 “矿脉?”楚亦不禁失声问道。 “不可能,这堪舆图我见过,上面可没写什么矿脉。”朝行揉揉额角。 温婉点头道:“这矿藏的深,我们开路开了二十多里才发现这地方,堪舆图绘制之人也许就将这处给随意带过了,糊弄朝堂。” 楚亦摇头,“不对,去把郡守找来。” 朝行应了声是,忙不迭地去隔壁找郡守。没错,为了便于管控,楚亦将郡守看管在这处宅子的隔壁。 温婉疑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你说这堪舆之人必定不是一人完成,一个人糊弄了事就算了,一群人怎么糊弄?”楚亦耐心地解释。 堪舆图可是一个国家了解国土的重要信息来源,绘制之事严谨性不必多提。万万不可能由着一个人去弄虚作假的。 温婉沉思间,郡守就被带来了。 “这,楚相公,温夫人,你们又有何事?”郡守是怕了这对夫妇了,惹不起只能捧着,好言好语换得短暂的生机。 “维良郡的堪舆图,是何时绘制的?”楚亦直接问道。 郡守一愣,“这,在下也不知,似乎是下官来此地驻守前就绘制好了的。” “是上一任郡守在任期间绘制的?”温婉带着疑问道。 郡守迟疑道:“应当是。绘制国境图册之事也就二十年前开始着手做的,挨到维良郡差不多是十五六年前。” 温婉听到这点头道:“原来如此。”她本来想问楚亦,这堪舆的事情和矿有什么关系,忽然猛地一机灵,失声道:“不会是这样吧!” 胥伯良不清楚这其中有什么弯弯绕绕,“这是怎么回事?” 温婉冷笑,“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要封山不顾这里百姓的死活了。就算是告到皇城也要死死拦下,原来是为了这个。” 楚亦寒声,“狼子野心。” 这哑谜打的一屋子人都云里雾里的,胥伯良诶呀一声,“说话说一半,听得真烦,到底什么事情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温婉努努嘴,用眼神指向筐中的石块说道:“还能因为什么,都是因为这些。” 这些胥伯良知道是什么,总不过是矿石罢了,好一点也许是个黄金矿,差点没准也是个赤铁矿,可这和维良郡封山有直接关系? 温婉捞起一小块跌碎的石头放在掌心,幽幽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东西竟然比起一郡百姓的生死还要重要,实在是令人发指。这维良城的百姓没有说错,这地是受了诅咒的,这颜色不是金属着染的颜色,而是维良城那么多贫困挨饿死去的人,所浸染成的鲜血之色。” “你是说这维良城封山是因为有人想要这个矿山?”胥伯良通透。 温婉颔首,“怕是八九不离十了。否则一个神兽而已,怎么用得着封了这出延绵不断地山脉。” 一切不合理的解释,如果朝着这个方向考虑那就都合理了起来。 胥伯良倒吸一口凉气,“一处矿地,拿着这满城百姓开玩笑啊!” 楚亦半敛眼眸,寒光掠动沉声道:“怕不只是一处,这山中定是多有他们图谋的东西。” 温婉附和,“没错,应该是多出延伸的矿脉,就藏在这群山之中。” “这么说来他们封山就是为了矿脉之事,怎么这十多年过去了还不见他们来采矿?” 胥伯良这算是问道点子上了,温婉答道:“你知道这堪舆之事是全国力行,你以为这整个大胤只会在一处地方发现矿脉吗?” 毕竟是一个国家,山水不缺,又是借势在海边的地方,哪里会少了这些大自然的馈赠呢。所以别的地方也应当发现了矿脉,只不过挨着他们更方便一些。毕竟好东西可以慢慢放着,关起门来谁都不知道,也不怕他们会跑了。 想到这里温婉眼神一寒,直射整个人颤颤巍巍就差倒在地上的郡守。“这维良城的政务都是交给谁?” “自然是给朝廷了。”郡守哆嗦着胡子说道。 温婉冷笑,“可别糊弄我,我看来是那等好糊弄的人吗?” 郡守可不敢这么说,“这,这政务的确是报到宣城,但是这每月在下还要多去一封信到宣城,给知味楼的掌柜。如果这山中一切正常就写个定字,若是有异处就写个露字。” 温婉挟持下郡守也有十来日了,却不见他提过这件事。 朝行怪叫一声,“好啊,还敢在我们面前耍心机,若不是今日这事,这封没有送出的信笺怕是会招来这真正的主子吧。” 郡守自然是存了这个心思的,可是眼下他知道了矿山之事,深知自己就算是把有异的信递到宣城也难逃一死了,还不如在这群人手里讨个平安呢。 他讪讪解释,“这,在下一时忘记了,眼下才想起来。” 他的鬼话在场之人自然是不相信的,不过眼下还需要这个郡守做事,杀不得所以朝行给了他一脚就羁着他回到隔壁宅子。吩咐过守门之人好好看管好之后再回到此地,询问这一切的阴谋根源。 “这瞒着矿山的事情究竟是谁的主意?”朝行抱着手臂百思不得其解。 【736】天工开物。 有这个心却不能一下子吃下所有的矿脉,此人要么是徐徐图之,准备日后做点什么。要么就是当时他正势微,瞒下矿地就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 楚亦捏着茶杯,淡淡道:“这人我们并不陌生。” 温婉“咦”了一声,“难不成是我们的老熟人?” 楚亦颔首,“没错。” 来南胤这么久,能称得上是老熟人的可不多。温婉琢磨着这整个南胤能被称为老熟人的,除了荣王就是那群老臣了。 可是那群老臣现在把更多的希望,都投注在简家军那笔宝藏上,所以必定不是他们。这样说来,拦下堪舆图的人就是荣王? 温婉沉吟间,胥伯良就按捺不住了,他吵吵着:“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照顾下我这个半途进来看戏的吃瓜群众好不好,这老熟人谁和谁?神神秘秘的,难不成是那个什么让你们匆匆忙忙到这里的荣王吗?” 胥伯良一语中的,温婉只是略带诧异的看着他,并没有反驳他的话。这让胥伯良愣着说道:“我该不会猜中了吧?” “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了,只是相公,你是怎么知道的?” 楚亦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你还记得郡守刚刚说了写信给哪个酒楼吗?” “知味楼啊。” “温宁之前被掳走之后,待得就是知味楼。” 知味楼可是宣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若说在宣城开这么大的酒楼,这背后没有什么势力扶持的话,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荣王竟然会选择把自己掳走的人安放在这么一个酒楼里,那肯定和这酒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经过楚亦这么一提醒,温婉算是想通了个中关节。她冷笑着说道:“难怪十五年前只是选择封山,而不是直接开矿。因为十五年前,他还只是一个荣王世子,老荣王走了之后,荣王府在宣城的地位一落千丈,几次遭到同族亲王打压。直到他娶了现在的荣王妃,借着岳家的兵权才一步登天,势力越变越大。” 朝行一拍脑袋,“就是这个道理。我说呢,为什么不一下子开矿,原来是因为这样。那维良郡岂不是荣王未来的钱袋子,我们在这里做这些事,会不会叫他给发现了。” 温婉也有些担忧,一开始只以为维良郡是一个穷乡僻壤之地无人问津,因此选在这里作为她们收买人心的第一站,结果却发现了荣王惊天的阴谋,窥破了他的狼子野心。不管现在维良郡情势如何,这个地方它必定上心极了。换句话说,即便他现在没有对这里进行进一步的开采,但只要他想要那个位置,来这里进行开矿是迟早的事。 抱着这样的想法。温婉就不自禁的焦虑了起来,呼吸也跟着粗重了几分。 “不必担心。”厨艺扯过温婉的手,轻声说道 温婉长叹一口气,“我只怕我们还来不及将这维良郡整治好,荣王就发现了。我们到时候想做什么都是白费功夫。” “不会,”楚亦淡道:“之前那个郡守说的应当是实话,这整个维良郡只有他一人来汇报情况。” 温婉好奇问道,“为何你如此笃定?” “依照那些老臣的心思,怎么可能不监视荣王的一举一动。别说他要大手笔的开矿,哪怕是他府中下人,稍微出个远门怕是都要盯紧。“楚亦顿了下,又说道:”再说那知味楼是荣王的产业,我们不清楚,周太师等人难道也不清楚吗?知味楼接了哪里来的信写了些什么,怕是他们都知道,所以荣王命令郡守才格外小心,只能传送正或者异这样的字样。” 这么一说,倒是让温婉安心了许多。她并不害怕荣王记挂着维良郡,只是担心自己还没在这里做出什么实绩来,就被人截糊了。 温婉:“那眼下看来我们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抓紧时间把矿山和路都给弄起来。” “没错。” 听见矿山和修路,胥伯良就立刻打起了精神。之前他们的谈话围绕着人心权势来回钻弄,他的脑袋瓜子在这转悠不过来。可是开矿山和修路他能帮上一二,虽不能做个大师,好歹也比这些人多看了一些现代的纪录片不是。 “开矿,开什么矿?就这个吗?”胥伯良笑嘻嘻道,“你们想要开矿也得先弄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才行呀?” 朝行噗嗤一乐,“这还需要弄清楚,可不就是赭石嘛。” 赭石采自赤铁矿,多被人用来做药做燃料,但是一般人见到的赭石可都是黑色居多。眼下这些条状斑布的红色石块也能被朝行道破是赭石,倒是叫胥伯良愣住了。 “你竟然知道这是赭石?难不成你曾经开采过?” “倒是没有开采,只不过《天工开物》上早就写过了,这维良城的百姓许是读书的少,或是见识不够,不然怎么会将赭石误认为是诅咒之地。” 胥伯良更惊叹了,“你们这里也有《天工开物》这本书?是谁所著?” 这天工开物出现的时间可是明朝的时候。这个时代谁能那么牛轰轰地写出《天工开物》这种书籍呀! “是两百年前一位百姓先生,名讳为百科。”提起这人朝行还煞有介事地朝着天边作揖。 温婉个胥伯良对视一眼,看来是老乡来着。 温婉清咳一声,“既然天工开物上已经写明,那这事就好办多了。不过我看这处矿地除了可以提炼赭石,更为重要的是它可以冶炼铁。” 铁是什么自然不必多说?在这个时代铁就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来源,要是有了铁,可以说温婉这场战役就已经胜了一半。 胥伯良回道:“没错,冶铁才是最重要的,现在我们除了要伐木开山之外,还要多修几处窑子来。我们得先弄些木炭,然后将这开出来的铁矿和木炭放在一块,冶炼出些生铁。只不过这城中有没有会冶铁的匠人呀?” 朝行想也不想就摇头,“连个铁匠铺子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会冶铁的。” 【737】 胥伯良楠楠道,“不能够吧,一个这么大的城池,竟然连个铁匠铺子都没有?难道这城中的百姓日常都不生活了吗?” 朝行翻了个白眼,“这城中但凡有些手艺的早就逃出城去自行谋生了,哪里会留在这挨饿等死?留下来的大部分要么没手艺,要么有些牵挂走不了。至于你说的谋生,他们之前都没法种田,也没办法进山开荒,根本用不到铁制品,要铁匠铺子又有什么用呢?现在这些开山开路的工具还是王爷急忙忙的从别处买来的。”为此,他们可是预先就投入了好大一笔银钱。 胥伯良这几日只顾着开山,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他挠挠脑袋,有些丧气的说道,“难不成这一切都要靠我们了?” 温婉失笑,“你倒是很乐意把所有的事都往身上扛,这城中要是找不到冶铁的匠人,我们大可以从外面带过来,至少在你窑子修好的时候,我们肯定会把将人请到位。” 有了这话胥伯良就安心多了,咧嘴笑道,“好嘞。” 知道了这山中有矿之后,温婉不得不又抽出一部分人先去采矿。再给胥伯良那边派了大约一百人左右的人手去把那几处窑子给修起来,同时开山的事情也没落下。 不过十日的功夫,这三座山只剩下山顶一小撮地方,还没有弄好,维良城的百姓吭哧吭哧地从山顶到山脚忙活。三座山现在一眼看过去平平整整,尤其是胥伯良说过那座可以养活半城人的大山,平平的坡势让温碗很是满意。 胥伯良连轴转着,每日在这城里钻来钻去地忙活,最后索性在山脚口搭了个棚子,一方面看着开山的进度,一方面忙活温婉交给他的窑子的事情。 选址、绘图、造胚土一件件事让他没个闲下来的功夫。窑子的图纸画好之后交,他手一甩丢给了造窑的工人们,自己则跟着温婉来探讨这梯田,下一步要怎么做? 眼下这山已经算是清空了,山顶的一小部分估计今日也能完成。接下来就是挖土造梯田。这还是温婉第一次接触人造梯田,在学农业的时候她没没成想有朝一日自己会自己挖空三座山,给改成梯田。 胥伯良绕着山看了一圈,走回温婉面前说道:“我看这山差不多了,只要把这些土给挖走,然后划分每亩田地的面积再灌上水就可以了。” 温婉点头道:“之前你画的一些地势图里已经把这些梯田面积都做了大致的划分,就按照那个来吧。” “有点不太行,这三座山我看了只有两座半能做梯田,那个最瘦的山背面不喜阳,地势也太陡,看来只能重点别的。” 胥伯良之前的划分可是给每亩田地都留了很大的面积,突然少了一座山的一半,那这个田地的面积就要重新考虑了。 温婉打眼看着那座瘦小的山,说道:“还有这种事?那就改种一些喜阴的果树吧,这件事可以再放放,我们先考虑一下梯田的灌水问题。” 温婉指着那三座山,对胥伯良说,“这三座山快挨着山顶的地方都有泉眼,而且泉眼都不小。只是我看过了泉水的流量了,若想全部灌溉山脚到山顶的作物有点困难,所以这下边的梯田若是要种水产作物,我们就只能引水。” 提到这引水,胥伯良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看来这三座山也是少不了水车这个东西的帮忙了。 “我总感觉你是要榨干我最后一点剩余价值,真是妥妥的奸商。”胥伯良心忍不住抱怨两句。 温婉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什么奸商,我这是在为百姓谋福祉呢!” “呵呵。” 虽然胥伯良口上抱怨,但是做起事情来一点都不马虎。接下来的时间,他带着赵怀和维良城的一群人忙着做水车的事情。整个维良城因为这一日日的开采和修建变得越发的生机勃勃起来,城中百姓也如朝行之前所说,有了盼头。 就连维良城外开拓的路都因为日日来返出行和作业,显得越发平整。 这一日朝着西边开路的那群人,忙着将两边的树木给清理了然后装上车,准备趁着日头还没太偏的时候,把这车木料给拉出去卖。这群人的监工是维良城之前和朝行打交道的那个人牙子,他正要喝着大伙赶紧抓紧手上的事情时,见到一个人脚步快而不乱的朝着这走来。 他行色匆匆眼睛却紧锁着前方,疑惑的目光看着一大群人在哼哧哼哧的在伐木修路。他愣了一会儿,停在原地没再往前走。 那个监工见这人眼生,又停在原地不走。他呼呼喝喝的上前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谁来这做什么?” 那路人做出一副惶恐的样子,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是来为良辰探亲的,敢问小哥前方,可是维良城?” 监工点点头,“是倒是,不过这维良城中什么人是你亲戚?你说个名字,没准我倒能知道。” 那人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那亲戚是住在山口胡同的周二,小哥可认得?” “周二,”监工过了遍回忆,说道,“这周二早些年出去当兵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你要是现在赶过去找人,怕是见不到了。” 那人讪讪道:“周二其实是我远房亲戚,他怎么样?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家中老母亲有一封信需要给周二,虽然他不在城中了,但是我也是要把信送到他家中。” 监工点头,“那你去吧,沿着这路往前走就是了。” 那人谢过监工,匆匆朝着维良城走,只是他的目光流连在周围那群开路的人身上,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这人在维良城没有多留。入城之后去了山口胡同找到周二的房子,将信托给周二的邻居后选择在城中的客栈住上一夜。可是到了城中唯一的客栈,那老板搓着手一脸歉意的说道:“客官,这不好意思,这维良城的客栈怕是都住满了,现在没地方可以住了。” 【738】 没地方可住? 那人一愣,心道这维良城荒僻贫穷,可是举国闻名,几时变得这般热闹了? 伸着脖子状似不经意地将这客栈打量一圈,那几个小二忙得脚打后脑勺,看来掌柜的此言并无不实。 进城被仔细盘问,如今城里又多了这许多外人,看来这维良城当真是有些古怪,他还得想办法打探一下才是。 看当下这情形,客栈是住不下了,那人摇摇头认命般地退出去,反正天色还早,不如尽快办完该办的事,也好早点儿离开。 一出客栈,迎头就撞上一个步履匆匆的老妇人。 那人扁扁嘴,故意提高音量兀自嘟囔一句“真是倒霉!怎么就没地方了呢?” 说完追上老妇人,做出一副无懈可击的疑惑脸问:“大娘,咱这城里几时来了这许多人啊?” 妇人一顿,看看他这打扮,又想起方才他那句嘀咕笑呵呵道:“你是外地人吧?” 那人点点头应道:“是啊,这次回来探亲,想在城里住一日,却被告知客栈满员了!我记得咱这城里往日少有外人,怎么今日……” “嗐!那些人啊!他们都是温氏贵女带来的,那可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提起他们老妇人面露喜色。 那人蹙蹙眉,正欲再问,老妇人却被突然出现的老汉一把拉住。 老汉沉着脸,戒备地看了一眼那人,二话不说,拉着老妇人便走。 那人一愣,没反应过来,只怔怔地看着二人的背影,依稀听到她们的对话。 “那人看着面生,问东问西,保不准怀了什么心思!” “我看他生得端正,不像是心术不正的……” “糊涂!你忘了府衙的人怎么交代的了?咱们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田,你难道还想再没了不成?” “这……” 府衙交代?温氏贵女?那人在心里打了个问号,又一连问了几个百姓,结果都是三缄其口,不过倒是不难听出他们话里话外对那些人的维护之意。 将自己前前后后所见所闻捋顺一遍,那人心里多少有了些谱。 城里住不下,又问不出什么,他便也不再逗留,当日便出城。 只是他此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路过城郊,那人选了一处依山傍水之地,又从包裹中翻出一些衣物,就地弄了个衣冠冢。 什么东西都是准备好的,他也就是挖坑埋土的事儿,一切收拾妥当他对着那墓碑端端正正地拜了拜,喃喃一句后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那木制墓碑上赫然写着几个字:简家军周二之墓。 死后墓碑上都要书简家军三字,这让人不得不感慨简家军在众将士心中的地位。 这就是简家军的凝聚力,入了简家军,身上便会永远烙上简家军的标记,生是简家军的人,死是简家军的鬼。 他们心甘情愿! 那人日夜快马加鞭,赶回简家营地也已然是两日后了。 彼时,简家军营地内,温宁正顶着烈日,苦逼地扎马步。 放眼望去,场上无一人与她同样,很显然这是独属于她的操练。 烈日炎炎,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滚落,温宁忍不住在心里招呼了一下导致她如此苦逼的罪魁祸首,简洵。 还说什么是看她过于瘦弱,特地为她制定的强身健体计划,她看他这是明显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也不禁开始有些怀疑这简洵是不是太闲了,好好一个少将军,怎得整日盯着她? 他没别的事儿?不用去操练别的营? 整日这样看着她,她们的大计可怎么办? 虽说陈秋一直在默默调查,可是他一个人毕竟进度慢,这样拖着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结果。 都这么多天了,他们连宝藏的位置都没摸清,这样下去可不行,她也得尽快行动起来才是。 许是扎得时间太久了,温宁脚下一软,眼前泛黑,整个人一歪,差点儿摔个狗啃屎。 关键时候身后陡然一个大力,及时拉住了她的裤带,这才使她免于一劫。 “多谢多谢!”温宁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顾不得去看背后那人是谁,便连连道谢。 站稳身子才意识到,眼下自己这动作有多不雅。 一手扶头,一手扶腰,关键是那维持着肥大裤子的裤带还被那身后之人捞在手里。 而且,这军营除了她都是男人,所以……想到这儿温宁脸颊一红正欲挣开身后那人却先松了手。 “扎个马步竟也能险些摔倒,你到底是有多虚?” 幸灾乐祸又夹着几分嘲讽,这声音她闭着眼睛都知道来者是谁? 温宁没说话,只垂着头,理了理衣服。 简洵瞥了她一眼,嘴上嫌弃,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挺佩服他的,这人看着身板瘦弱,却是真的能吃苦且极有韧性。 这几日他估计给她多加了训练,她却毫无怨言,就拿今日扎马步来说吧,顶着烈日扎这么久这水平已然和他营中一些老将不相上下了。 “今日就到这儿,你且去洗洗休息一下。”简洵看着她道。 话音才落,一个士兵匆匆而至,看到温宁面露犹豫,欲言又止。 察言观色温宁这些年跟在温婉身边倒是也学了不少,这会儿很识趣地道:“将军,那小的先退下了。” 简洵点点头,看着温宁离开才和那人一道进了营帐。 那边温宁才刚走出去几步,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方才情形又不像要讨论军事,那俩人又神秘兮兮,难不成…… 军营中最大的秘密恐怕就是宝藏了,简洵又是少将军,说不定他知道宝藏的事儿。 想到这儿,温宁脚下一顿,犹豫着要不要去听墙角。 简洵是个为国为民的正人君子,听他墙角的做派恐怕有些为人不耻,可是她找宝藏也是为了大胤啊! 一番思想斗争后,温宁还是果断决定去听听。 蹑手蹑脚的摸到营帐外,屏气凝神附耳贴去,只听里面一人开口道。 “属下无能,只知道带头之人是温氏贵女,却并未调查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也未见到其人,不过那里百姓们却是当真欢迎他们。” 【739】 躲在营帐外的温宁,猛然间听到“温氏贵女”这四个字差点惊叫出声,这个“温氏贵女”该不会指的就是姐姐吧? 不过他又想到简洵怎么无端端的去查维良郡呢?这人心思到多,是什么地方引起他注意了吗? 在温宁疑惑间,营帐内的简洵眼神微动,颇有兴致地问道:“温室贵女,她在城中做了些什么?” “属下也未查出,只是百姓的言谈间似乎提到田地之事。” 必须那带着几许慵懒腔调的声音,慢悠悠的想起你说田地,他轻笑,怎么可能? “属下可不敢作假,在入城之后属下原想找家客栈住下,观察上一日。可是这城中百姓很是戒备外人,而且客栈也人满为患没有住的地方。于是属下就上街偶遇一对老夫妇,他们亲口说了,若是多嘴他们的田地就没了这样的话。”那人娓娓道来,甚至还说出在维良城外亲眼见到的修路之事。 听他这么说,简洵眼中的怀疑也淡了几分。这个属下是他的心腹,若是一时错眼说错话,还有可能还有可能。可是他说的如此详尽,让他眼前都能浮现出如今维良城内外热闹的情形,一时的眼瘸可造不成这样的事情。 只是如果真如他所说,那便有更大的疑问被抛了出来,这“温氏贵女”究竟是谁?他们在维良城又想做什么? “将军,这维良城之事,我们可要上报朝堂?”那人见简洵兀自陷入沉思,忍不住出声,将他思绪换回来 营帐外的温宁,听到这句话,惊得在刹那间屏住了呼吸,她把身体又朝着营帐凑近几分,竖着耳朵,只为求听个清楚。 只是温宁这动作可不小,在她紧挨着营帐之后,从里朝外看有很明显的一团黑影,恰好正对着简洵的视线,叫他看了个正着。 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简洵心里腹诽,不齿温宁这偷听人私密谈话的行径。 他本想起身出去,将那不知死活的偷听小贼给抓个现行。忽然又想到现在,他们在谈论的事情都是因为林宁而起,既然如此也就没有什么好相瞒的了。简洵就是要把这份不信任和怀疑摆在台面上,叫林宁看个清楚,好让他自乱马脚,最好能暴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想到这里简洵微不可查的勾起嘴角,然后淡淡道:“不必将这事告于朝廷,这维良城百姓十几年来诉苦无门,朝中上下无一人敢替他们做主。如今有这么一个温室贵女出现,愿意带他们过上好日子,我们又何必阻拦他们呢?” “将军高义若是周二现在还活着,知道自己的家乡如今有了这番变化,必定会十分欣喜的。” 提起周二营帐中顿时蒙上了伤感的情绪,简洵低声道:“周二现在一定在天上看着呢,没准这维良城一切的新生机,都是他冥冥之中求来的吧?” 听到这里温宁就不想再听下去了。现在这整个营帐内的气氛有些压抑,说的事都不是她该听该关心的。最主要的是简洵说不会将这事报于朝廷,她心中的不安已经消散干净。因此,她直起身退后了几步,乖乖的呆在外面守着。 只不过在守着的功夫她脸上挂着一丝浅笑。 这个简洵平时看着油盐不进的样子,脾气又臭又坏,没想到心地倒是挺好的。 简洵看着营帐外那团黑影消失不见之后,面色冷了下来,从鼻腔里带出长长的一声“哼”。 这人倒是知道讨个乖,偷听到这就不听了,难不成还知道之后说的都是什么他不该听到的消息? 营帐内那人被简洵的态度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怎么了?” “没事,”简洵脸色稍霁,“回去看过周二家中确实无人了?” “是,周二哥家中确实无人。”那人想起周二脸上还有些悲痛,“当初周二哥便与我说过,他是家中独苗,因为孑然一身才能下定决心从维良城中逃出来。本想着在军中建功立业,却没想到荣王那厮……” “好了,”简洵打断道,“这仇我们一定会报,只是祸从口出,谨慎些。” 那人自知是了仪态,赶紧告饶。“是属下失态了。” “我知道你与周二交好,可小不忍则乱大谋,”简洵叹了口气道,“现在整个大胤朝堂上下都是由它荣王一人说了算,我们若是就这样撞上去,就是鸡蛋碰石头。傻子才会这么干。” 那人咬咬嘴唇,心知简洵说的都是真的,可是这胸中一口气愣是放不下 “不过我们虽然不能现在就找荣王报仇,却可以给他点颜色瞧瞧。” “将军何出此言?” 简洵勾起唇角,齿间发出阵阵冷笑,“因为这荣王不日就要到简家军来,打着巡视的名号来看我们呢。” 说是巡视可简家军的人都知道,荣王过来只是为了找茬。每一回他都会带着几个武功好手,同简家军里面的将士比试一番 一开始简洵还吩咐众将士们,不遗余力地将荣王带来的人给比下去,务求让他脸上过不去。可那年若是赢了荣王的人,等到了忍冬的时候,简家军的粮草总会少上一两成。营中将士们在那个冬天就不好过了,第一年冻死了百来个士兵之后,简洵次年下令,给荣王放水。果然那年的粮草就没有丝毫减少。 至于荣王和周二之间的矛盾,全是因为第三年比试的时候,有个团体赛。简洵亲自下场,眼看这十余个比试项目中就赢这一个无伤大雅的时候,荣王那边的人却下黑手,一把袖箭朝着简洵的面门直射而来。 周二为简洵挡了一箭,可最终因为箭上不干净,周二不治而亡了。 满腔愤怒的简洵同荣王要个说法的时候,荣王却打马虎眼。 “那人原是个倭国来的奸细。是我一时不查,叫他混了进来。不过简将军你没事就行,不过死了一个士兵而已,实乃不幸中的大幸。”荣王轻蔑又惋惜的语调简洵永远记在脑子里。 此等佞臣贼子,还肖想着那九五至尊宝座,可笑至极。只要他简洵在的一天,简家军就永远不会臣服于荣王。 【740】 守在营帐外面的温宁不知道自己错过的竟然是这种消息。若是她知道,一定会早早想办法先将自己藏好,不叫自己和荣王对上。 可惜她是真的不知道。所以直到荣王的人已经到了军营门口,守门士兵前来禀报的时候,温宁才知道自己一直躲着的人,竟然立刻就要出现在眼前了。 她浑身发冷,背后冷汗岑岑不断,面色也变得惨白。温宁咬着下唇,让自己不至于当场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 简洵因为背对着她,没发现温宁脸上的反常,而是对禀报的士兵说道,“稍后我马上便来。收拾一下,同我去军营门口接一下荣王。”这后半句自然是对温宁说的。 “将,将军,卑职忽然感到身体不适,恐怕不能同将军同行。”温宁急匆匆的给自己找一个借口。 林宁自打从军以来,所有的行为动作都在简洵的监视之下。除了和陈秋那次的谈话,以及上次的偷听以外,她的一切行为举止都可以说是十分正常。可眼下荣王来了,他竟然说自己身体不适,莫非这林宁和荣王之间有什么关系? 简洵眼神一暗,不紧不慢地说道,“怎么会突然身体不适?” 温宁尴尬笑着,“可能是卑职中午吃错了什么东西吧。” 简洵淡笑,“你我中午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怎么我没事,你却身体不舒服了?” 废话,你又没有躲着荣王,自然不会身体不适。可这种理由温宁又不能直接说出口,她只能结结巴巴的给自己找的理由。 “这也,也许是因为将军身强体壮,所以肠胃比卑职好多了,将军真乃神人也,卑职佩服。”温宁脑子一抽,忽然拍了一个雷人的马屁。 简洵差点把口中的茶给喷了出去。他用袖子擦擦嘴边的茶渍,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竟不知你还有讲笑话的天分,只可惜本将军我不喜欢听笑话,”他把笑意一敛,板着俊脸,“所以别磨蹭了随我去军营门口。” 这话撂下之后,他就起身出去了,不给温宁任何拒绝的余地。 温宁哀嚎一声,只能跟上去。一路上她心想着现在是逃走比较快,还是自信点去军营门口和荣王来个面对面呢? 按理来说,姐姐给她脸上弄的这些东西,熟悉他的人都认不出她来,而荣王只见过一两面,就算惦记着她,也应当不会一下子就把她瞧出来了。 没错,就是这样,要相信姐姐的话.现在即便她站在荣王面前说自己是温宁,荣王也应当要看许久才能发现这一事实。只要她在接下来这几天躲着荣王就好了 胡思乱想的功夫,温宁随着简洵已经到了军营门口 简家军三面环山,军营坐落在三座山的腹地之中,三座山形成的一个缺口,就是简家军军营的天然营口。只需要稍微搭建几座瞭望楼,气势恢宏又视野开拓的简家军军营口便形成了。 军营外那一块平地,一排大约可站八十人左右。平日里视野极其开阔,能直接越过两侧青山看到两三里内的风吹草动。 可等简洵带着温宁走到的时候,他们却只见黑压压的人头,严丝密缝地将这简家军军营门口的一块空地都给堵了起来。 荣王就坐在轿辇之上,悠然自得的咂一口清茶,似乎这不是身处军营外,而是什么山清水秀的避暑庄子一般。 简洵最看不得的就是他这副做派,所幸直接破开了眼前这一派和平的假象,向前半步说道:“末将简洵,见过荣王。” 简洵说话间,他身后的副将以及随从将士们也顺势行礼。温宁自然是恨不得将自己藏好,于是他跟着行了个军礼。只不过在行完礼之后,这头便不再抬起,一双眼睛瞅着鞋尖,段看这军鞋上有几个洞,针脚又是如何潦草不细致。 简洵行过礼之后,荣王并没有马上搭理。他依旧是慢悠悠的品尝着自己手中的半盏清茶。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这是存心给简洵下马威,而且是在简家军军营门口,这种羞辱的程度又更甚几分。 温年之前和荣王打交道,只见到他有礼有度,以及求色心切的一面,未曾见过如此傲慢的样子。虽然她混入简家军是别有目的,可她心里早把简洵当作一个合格的将军,内心对他的敬佩之意也是真正出自肺腑的。她想着若是有朝一日这个大胤换人做皇帝了,有简洵这种将才又何愁敌军来犯呢。 所以她看着自己满意的将军,竟然被荣王这种卑鄙无耻又好色下流的人折辱,心里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温宁盯着鞋尖前一小颗石子,将那幻想成荣王狠狠地踩上去,都不嫌硌脚极其使劲。 也不知道荣王是不是冥冥之中感觉到,有人在对他发泄不满,他终于出声,“简将军不必多礼,本王品茶之时,不喜欢与人多做交谈。还请将军勿怪。” 简洵收敛目光,语调不带起伏的回道,“如此说来,倒是末将失礼了。” 荣王幽叹一声,“唉,不知者无罪。” 无耻! 温宁脚上又加点劲,似乎不把那石头给踩碎了就不甘心。 “此处并非谈话之地,荣王请随末将来。”简洵给守门的士兵一个眼神,示意他们把军营门口开大点让荣王的人进来。 可荣王并不卖这个面子,他哈哈笑道,“不必随着你了,这简嘉君本王熟悉的很。” 这话乍乍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简洵却目光中流转森森冷意。 简家军每年的营帐布置都是不同的,拿主帐来说,一年要移帐两回。荣王前几次来已经知道这每次主帐的位置不尽相同,那他这次说这话是哪里来的底气? 简洵神色间闪过一丝杀机,难道这军中竟然又混入了荣王的人? 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刚才找借口不来的林宁,那小子平时形迹可疑。可忽然他又把他给排除了,若是真的是林宁,刚才直接大大方方的来就是,反而不会暴露了他。所以林宁可能与荣王有纠葛,但未必是荣王的人。 “简将军,还不走吗?”荣王戏谑的看着简洵,恣意的倚靠在轿辇,看着随性,却着实轻蔑。 【741】 简洵回过神来,唇畔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伸手做出邀请的手势。 “荣王请!” 荣王居高临下地瞥了简洵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里走。 那悠闲自得的模样实在让人很难看出他们是来巡视的。 温宁亦步亦趋地跟在简洵身后,因为害怕暴露,她是片刻不敢放松,总想瞅准时机开溜。 可她到底是良营的人,这关键时候怎能少得了她,想开溜哪儿有那么容易。 溜不走,她也只能认命地闷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那两个人打口水战,一来一往,气势上谁也没输谁。 荣王也就算了,让她诧异的还是简洵,这家伙平日总是盯着她针对她,不想却也是个不卑不亢的,对这荣王也毫不怯懦。 温宁正兀自感叹着,那荣王又开始了。 “简将军啊,陛下向来倚重简家军,提起简家军这大胤上下更是无不称赞,本王以为将军应该再接再厉以求不负陛下厚望,可……” 目光瞥向不远处几个正在休息的小兵,他故意说:“今日一看,本王怎么觉得简将军做事是日渐敷衍了?即便如今天下太平,也不该如此懈怠吧?” 这话一出,温宁直替简洵打抱不平,他敷衍?他懈怠? 他简直负责得不能再负责了好吗? 而且……这个时间就该是休息啊,在这上面挑刺这不纯粹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嘛! 她急,简洵却是不急,只淡声应:“王爷说的是,末将不比王爷精力旺盛,朝廷上下大事小事王爷皆能亲力亲为,事无巨细,闲暇时还能帮帮同僚,末将只处理简家军都几乎力不从心。” 噗! 温宁一听,乐了。 这话乍一听是在恭维荣王,可实际上却是再暗讽他手伸得太长,该不该他管的都要插一脚。 嗯……不愧是年少有为的少将军,无形中就嘲讽了一下对手。 再偷偷打量一眼那荣王,他的脸色自是不好看,可偏又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冷声说:“简将军挑兵选将的水平当真是一日不及一日,怎得这般瘦弱也能参军?他日上了战场岂不让人笑话?” 瘦弱? 温宁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这就是在说自己。 如此针对?她第一个想的就是他是不是认出自己了? 温宁浑身一僵,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捏紧。 缓了缓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如果他真的认出自己了恐怕现在就不是这轻飘飘的一句嘲讽了。 所以先别慌,稳住,静观其变。 温宁敛眸,淡定下来,琢磨着是不是要开口说句话。 还没琢磨出个结果,简洵却开口了。 “王爷,末将以为选贤与能不当看重外表,有些人即便是长的魁梧也难保不是徒有其表。” 说得好! 不愧是简家军的少将军! 温宁不禁在心里给简洵竖起了大拇指。 荣王本来也没指望着靠着这一句嘲讽就掀起多大风浪,之所以会拿这生事,一部分是因为他看那个瘦弱的兵实在有些别扭,一部分则是就想处处让简洵不痛快。 现在被简洵轻飘飘化解,他也就冷瞥一眼,抬手示意继续往前走。 温宁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不禁对简洵又多了几分感激。 一群人继续前行,她未敢耽误赶紧提步跟上。 只是,她还不知道,这期间她的一系列小变化都被简洵收于眼底。 转身往前走的时候,他还投来一瞬意味深长的打量。 瞧他的反应,对这荣王他似乎是心存畏惧,再加上方才荣王故意拿他寻事,一点儿也不怕他身份暴露。 凭这两点他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这林宁并不是荣王的人。 不过他们之间却一定有什么过节,但只要她不是奸细她的事儿就还不急。 反正他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调查。 简家军营依山而建,又囊括数营,其占地面积自然很大,所以今天一天荣王根本巡视不完。 日落西山,他便顺理成章在军营住下了。 简洵自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款,虽然心里一百个看不惯荣王,但面子功夫却做的没得挑,荣王随有心找事却也实在很难挑出毛病。 兵营条件不比城中,虽然没有觥筹交错,艳舞笙歌,但该有的款待也半点儿不少。 招待王爷的盛宴,温宁这个贴身侍卫自然还是跑不了,苦哈哈地看着那些人推杯换盏,温宁直想仰天哀嚎一声。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怪,温宁总觉得荣王那眼神时不时往自己身上瞟,顶着这眼神属实难受。 眼珠一转,琢磨出一个自认还不错的借口,温宁端起酒壶殷勤地替简洵斟了一杯酒,顺便低声说:“将军,人有三急,卑职……” 后面的话故意没说完,温宁料想简洵应该也能明白,却不料那人却只挑了挑眉,一副你想怎样的表情。 嘿!温宁心里窝火,莫名觉得他是故意的。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加上他那表情实在毫无破绽,他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说:“将军,卑职想出恭。” 男人做恍然大悟状,终于大发慈悲,点头默许。 温宁一喜,拱手退下。 看他略显匆忙的步伐,简洵眯眸,心里不禁觉得好笑,这小子平日也是个机灵的,如今为了躲荣王竟不惜用尿遁这样的低劣的借口。 这是有多怕他?就连仔细琢磨一个借口都不会了? 退出营帐,重获自由,温宁顿觉浑身舒畅,可刚一放松,肩膀却倏地被一只大手按住。 浑身一僵,温宁警惕起来,正欲反抗,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阿宁,是我。” 陈秋! 手上的动作一顿,温宁转过头略带惊讶地看着他,未多想便一把拉起陈秋的胳膊,拽着他往旁边走。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待离营帐远了些,温宁才停下来,看着他问:“陈大哥?你怎么来了?” “阿宁,你怎么样?没事儿吧?那混蛋王爷没有为难你吧?” 陈秋蹙着眉,上下打量温宁。 与温宁不同,他一个普通士兵自是不必去迎接王爷。 去不了现场,他却始终记挂温宁,尤其是后来还听说听说荣王当众针对温宁,借他的小身板生事,他这颗心就更加七上八下。 天知道,当时他有多担心。 好不容易挨到那些人要用晚膳了,他便忙不迭赶了过来,想着碰碰运气,看能否等到温宁。 “陈大哥,我这不是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了吗?”听到陈秋的话,温宁笑道。 陈秋一听,登时有些局促,僵硬地挠了挠头干笑两声:“是,是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温宁越看越想笑,陈秋向来不善言谈,可却一贯稳重,怎得今日却这般慌乱。 星眸看着眼前的男人,一个答案在温宁心里呼之欲出。 想到了什么,温宁心头一滞,不说话了。 “阿宁……”陈秋看着温宁,一双浓密的黑眉拧了松,松了拧,看起来格外纠结。 温宁应了一声,等着听陈秋的后话。 【742】 温宁的眼神带着些许欢喜,又有几分羞怯。哪怕现在,她脸上现在还残留着修饰容颜的药汁,也能看出她那有些小女儿家的姿态。 陈秋一时无言,沉了进去。惹得温宁喊了好几声,“陈秋大哥”才将他心思唤了回来。 陈秋借着夜色,遮掩他面上一抹可疑的绯红。他干咳两声,闷着气说道,“你,你……”他吞吐半天也没能把真的想法说出口,反而凑出一句,“荣王不是善茬,你要小心。” 温宁的一腔温情,瞬间泄了个干净。 荣王不是好人,这点还需要多说吗?他躲军营里来,不就是为了躲避荣王吗? 虽然温宁知道陈秋一贯是个嘴笨的,几杆子也闷不出一声响来,可知道这些还期待着他能说出什么花来的自己,简直傻透了! 她有些恹恹的,“我知道了。” 陈秋见她失落的样子,心知自己又一次嘴笨,惹得温宁不高兴了。可更贴心的话,他又说不出口,总觉得会冒犯到她。两个人的气氛,就这样僵了下来。 陈秋憋着声还想多说一句,为自己开解一下,忽然余光就扫见副将从营帐内钻了出来。 副将出来就是找温宁的,见他在门口和林秋说话,便上前来说,“林宁快些进去吧,你家将军喝多了,赶紧扶他回去。” 温宁可不敢反驳副将的命令,加上陈秋和她也腻歪不出个水花来,所以她忙不迭地应道:“好嘞!” 说罢她给陈秋一个眼神就回营帐中去了,留下副将和陈秋两人双目相对。 “林秋,你们这是在外头说什么呢?”副将似乎无心的问道,“不知今夜此处有贵客来吗?”意思是一介小兵为什么在这迎客的营帐外乱晃? 陈秋回道,“正是因为今夜有贵客来,属下担心弟弟在军中不知收敛冒犯了贵客,所以过来提醒他两句。” 副将呵呵一笑,“你说林宁呀?她好着呢,你且不要瞎担心了,赶紧回去吧。” 陈秋应声说是,行了一个礼旋身离去。只是在他转身之后,他身后原本笑盈盈的副将脸上笑意瞬间消失,眼神跟着渐行渐远的陈秋,变得恍惚莫测。 温宁入帐时,帐中已经喝倒了一片人。平日里面色板正的几位校尉或副尉,此刻全都东倒西歪。就连威正营的佥事此刻都失了威正二字。 尤其是挨着门口的参领,大概是因为坐的远,喝起酒来就没个顾忌,温宁进来的这个功夫,已经歪倒在案几之下鼾声震天了。 温宁注意脚下,一方面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把什么将领给踩了;另一方面,自然是不想和荣王来个面对面。 她低着头朝着这帐中最前边的位置靠近,好不容易捱到简洵边上,还没看清他的模样,就先听见他的声音 “我不能喝了,末将不胜酒力,还望荣王见谅。”简寻此刻声音有些憨。没了素日中那份隐忍克制,倒十分贴近它本该有的少年意气。 温宁偷偷看此刻说不胜酒力的简洵,只见他的纱巾此刻都松散开来,领口歪着露出少年郎白皙却并不孱弱的肩膀。往上看去面色更是好看,酒劲上头后将他原本就长得张扬的脸,又增添了几分艳色。 鲜唇雪齿结合上英气的眉眼,温宁心中暗叹,好一幅《美男醉酒图》。 她喉间微紧,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然后又暗自唾弃自己:呸,也不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在哪里,就沉溺在这美色之中了。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也。 “呵呵,简将军每年都是喝下这三十觥就倒,数年来没有一丝长进。不管喝什么酒,都是一样的觥数,倒也是有趣。”荣王笑弄着手中的酒盏,眼中晦暗交错。 简洵面色不改,双眼愈发迷离,“因为军中本不可饮酒,荣王若有心,哪一日我不做这简家军将领了,我定多加勤练酒力,与荣王喝个尽兴。” 这话说的,怪有意思的。 温宁看简洵那醉糊涂的样子,心里暗道:这简家军等你不做将军,怕是要几十年后,到时候荣王要么问鼎成功了,要么失败了。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与你再如今日这般醉饮了。 这般浅显的道理荣王似乎并没有察觉,反而笑意渐浓。“如此便说好了,本王带有朝一日与简将军饮个痛快。” 简洵不接他话里机锋,只说道:“今日末将也饮得十分痛快。”说完他晃晃悠悠的起身,对着身后的温宁说道:“扶我回去。” 温宁低着头答了一声是。然后接过简洵打开的手,将自己垫在他身侧。简洵忽然将整个人身体的重量都压过来,温宁差点就这样跌倒在地。但是在她踉跄着摔倒前,忽然感觉身侧那身体一带,将她稳住了,同时肩膀上的力也小了很多。 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温宁晃了一下,又马上站稳。只有温宁知道,原来这厮装醉呢! 她无意戳破简洵装醉,带着这看似脚步虚浮,已经醉得快不省人事的少年将军出了这迎客帐,往他们休息的营帐走去。 一路上简家军的士兵和荣王带来的人,都看到简洵不胜酒力,被温宁带回到了军帐之中。 等到了军帐内,温宁尽职尽责的将简洵带到他睡觉的榻前,然后将他放下。 温宁捏起嗓子,轻声问:“将军,属下可要做点什么?”温宁担心简洵还有什么计划需要她的配合,于是主动询问。 她话音刚落,就见醉倒在榻上的那个人,猛地睁开眼睛眼神清醒,一点不似刚才迷离的样子。 他直起身懒怠地拢拢自己的领子。 “什么都不用做。”简洵说道。 温宁哦了一声,准备出门打点水给简洵擦擦。毕竟他虽然没醉,但是这浑身酒气还是会难受的。 温宁这步子还没迈开,却先感受到自己被人一扯,借着力摔倒在简洵的床榻之上。整个人四仰八叉,手脚皆被简洵给摁得死死的。 “将军这是做什么?”温宁睁圆了一双眼,声音都发颤了。 【743】你是谁? 简洵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兴趣,提声问道:“你是谁?” 温宁身体一僵。难不成简洵今天从哪里发现了什么?她哪做的不对暴露了自己?又或者简洵调查了姐姐在维良城的事情之后,顺藤摸瓜找到了宣城去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危险的预兆。 温宁顾不上两人这姿势有何不妥,暗自提醒自己凝神,对付了眼下这事再说。 “将,将军在说什么?属下就是林宁。” 简洵对她的答案嗤之以鼻,“林宁?” 他不信! 温宁紧张地瞳孔都瑟缩了一下,呼吸不自觉地放轻缓。她小心翼翼地点点头,脑子里在疯狂思索这出戏究竟是为了哪般? “你当本将军傻?”简洵朝着她低喝,温宁顺着他的气息,酒气扑面而来。 “将军英明神武,智勇无双,气拔山河力盖世,属下怎么会觉得将军您傻呢。”温宁一紧张一堆从胥伯良那学过来的不正经的调调就跑出来。 简洵噗嗤一笑,“本将军倒是更好奇,你这脑袋里一日日想的究竟是是什么东西,如此精彩有趣。” 温宁一颗心还吊着呢,他这份打趣没让温宁松下心,反而更不安。“这都是属下的肺腑之言。” 简洵先是笑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 温宁心想,他这是怎么了,忽然这么笑难不成是被她的马屁给拍晕了,决定放她一马? 可简洵似乎就是来打她脸的,在她刚刚松懈下来的时候,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狠厉地直视着她的眼底,几乎要将她看穿。 他语气森冷,“你最好趁着本将军还有兴致听你讲故事的时候,痛快点将它给说出来。否则等本将军失了耐心,也许这腰间的刀就会不听使唤,直接出鞘插在你身上。” 这绝不是说笑,简洵是认真的。 面对这种时候,温宁反而冷静了下来。原本一直悬跳的心此刻也变得安静。 她不清楚自己是哪里出了差错,但是简洵现在未直接杀了她,说明他也没找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换句话说,也许简洵有此一问只是因为自己做了什么事叫他怀疑上了。 温宁有此想法很正常。首先她确信她的录音一定没问题。这路引出自周太师之手,若是做个路引都能被人侦破是假的,那周太师也别和荣王打什么擂台了。 再说今天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躲着荣王。 虽然她没直接表明是因为荣王的原因,但凭借简洵的机敏,相看出来也不难吧。 想通这一层温宁忽然就不紧张了。若是简洵是因为看她举止有异,疑心她和荣王有什么暗中来往,那她的危机就解除了。 因为这根本不是事实,甚至她还能坦然的说出自己为什么要躲着荣王。 温宁定定心神,回视他的审度。“属下确实是林宁,将军不是做过调查了吗,难道还不清楚属下是谁吗?” 温宁索性不和简洵玩什么猜谜游戏,将他调查她之事直接挑破。 简洵眉角一挑,并不露惊讶之色。 上次她偷听的时候他也没拦着,所以知道这个并不稀奇。而且事情也正如她所想,他几次调查都只能查到“林宁”这个名字,身份履历十分详尽。就连什么时候到宣城都在路引上有所体现。 可越是这样,他越怀疑。 “手脚太干净了,反而显得一身脏。”简洵淡淡道。 温宁回之一笑,“将军没想过也许这手脚本就是干净的,不过这看的人眼睛脏了,就觉得这一切都是脏的。” 简洵气笑,这林宁在这种情形下还牙尖嘴利,变着法的讽刺他,真当他没有脾气吗? 他眼神愈发凌厉,横手低着温宁那纤细的脖颈。“本将军改主意了,不和你绕弯弯。接下来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是答案叫我不满意,你这脖子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抬起来了。” “好。” “你叫什么?” “林宁。” “从哪来?” “边城。”这个就是大胤和大祁的交界之处,和九峰村隔了几座山。 “你为何投入我简家军?” 温宁故作迟疑,“我,为了躲人。” “荣王?”简洵之间关联起她今日反应,温宁也顺势点头。“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温宁咬咬唇,似作无奈道:“还是叫将军你发现了,我和荣王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不过他……他真真是一个登徒子,竟然妄想将我掳走关在他府中,做一个娈童。” 温宁自然不会傻到说,荣王看上我的美色,要掳走我让我做妾。而且他还知道我南胤皇室遗珠的身份,想要将我关上一辈子。 不过俗话说得好,若是想要戏文妙,七分是真三分作假。 她说出了一部分的原因,只不过这原因中最重要的一些东西瞒了去。 简洵听到这理由震了一震,觉得自己应当是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荣王垂涎我,妄想掳我做娈童。” 简洵乐了,咬牙切齿道:“你当本将军好糊弄呢?就你这黄土干瘪的样子,荣王会垂涎你?” 温宁骄横地哼了一声,对简洵质疑她的姿色表示不满,“将军果真是眼睛脏了,你且看看我这脸色,再看看我的手和脖子,差了这么多你怎么会觉得我天生黑黄干瘪。” 温宁因为被简洵压倒在床,脖颈上的纱巾也松散开来,隐隐约约露出素日里被遮挡住的地方。 白皙,甚至泛着淡淡的粉色。 简洵觉得自己眼瘸,低声喝道:“你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会这样?” “自然是为了躲避荣王做点乔装,”温宁作出得意的姿态,“不然今日他就把我给认出来了。” 简洵脑门发紧,思索着这番话语。思考的功夫他又将温宁的五官仔细打量,见他虽然面色黑黄,但是五官却真的十分秀气。若是这脸色和身上的肤色一样白皙,倒真的可能是个清秀的小书生。 可他还是不敢相信,提问:“这荣王家中已有王妃,若真的如你所说,荣王是个断袖的话,他为何还要娶妻?” 【744】这是过关了? “将军不妨想想荣王娶妻到底为了什么?”温宁不紧不慢,将说话的腔调与火候拿捏的十分到位。 论谋略,温宁自知自己还差着一截,自然不敢在简洵面前班门弄斧,再加上她也深知眼前这男人并不信任她,有些事他自己猜出来或许比她费劲忽悠更好。 所以现在,点到即止便可。 简洵顺着她的思路,再联想荣王妃入府后的种种,沉眸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是为了夏家的权势才娶的王妃?” “将军英明神武,心中既已有了想法,便不必再问属下了吧?”温宁面无表情,淡声说。 为了避免她自己画蛇添足,说多了漏出更多破绽,她干脆不肯定也不否定,由着简洵去猜测。 简洵闻言没急着说话,静默着陷入沉思。 一些官宦望族确实有养娈童的癖好,他也听说过,这荣王也确实是在娶了王妃后水涨船高,地位日渐稳固,这一切都与她的交代相契合,只是…… 简洵微眯着眼,将温宁上下打量一圈,又问:“荣王权势滔天,跟着他必少不了荣华富贵,你……缘何逃跑?还有,荣王是断袖,这事本将军可从未听说过!” 话音才落,温宁一怔,似是有些错愕,半晌才冷声说。 “将军!打趣人也该有个限度吧!属下确实出身贫寒,但也有尊严和底线!叫我为了荣华富贵出卖自己的肉体?这还真做不到!” 简洵一愣,看到她眼底真实的愤懑与羞怒,顿时生出一丝歉疚。 到底是他太心急了,只想着尽快试出他的底细,若他所言为真,自己的话倒无异于在她伤口上撒盐了。 “还有,将军未听说的事儿多了,难道就都不是事实了吗?况且强抢良家妇男逼人做娈童并不光彩,荣王岂会广而告之?” 温宁冷声,一口气说完。 这话倒不错,荣王如今还得依仗夏家,就算他是断袖恐怕也得谨慎再谨慎。 淡扫了一眼林宁,简洵敛敛眸倏地起身,端正地站在床边。 对于他的话,他其实是半信半疑的,不过再问恐怕也问不出太多了。 身上的力道陡然消失,温宁一愣,有些诧异,她这是过关了? “去给本将军打盆水。” 正琢磨着,那人开口了,温宁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忙端着铜盆出去。 出了营帐,她这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撂回了肚子。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她看,伴这个冷酷无情少将军才宛如伴豺狼虎豹呢! 腹诽完,温宁又抚抚胸口。 手腕一动,她才注意到,那两节白皙的纤腕都分别残余着深深的红痕,在洁白皮肤的衬托下,痕迹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方才的一幕陡然涌上脑海,温宁恍然意识到,刚刚他们的姿势有多暧昧,脸颊倏地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温宁摇摇头,暗唾一声,在心里将简洵上上下下骂了一遍,同时默默告诫自己,简洵比她想得还要难对付,以后她还得慎之又慎才是。 酒足饭饱,该睡觉的也都回帐睡了,这一日到底没再出什么事端。 第二日,天才微微亮,营帐外便已十分热闹了。 温宁将自己收拾妥当,跟着简洵一起出帐。 说实在的,她其实蛮佩服这些人的,昨天晚上喝得烂醉,今天早上还能跟没事儿人一样精神抖擞。 兀自感叹完,温宁将目光移到比赛场上。 荣王的人和简家军比试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再加上荣王的德行人尽皆知,是以他们虽然严阵以待,心情却并无等待比赛时该有的波动。 荣王的人和简家军的人分别敲击一下军鼓,比赛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简洵与荣王坐于场前一早布置好的观赛区,一齐观看比赛。 因为结果毫无悬念,所以整场比赛其实并没有什么看头,荣王面带傲慢看得起劲,简家军的人则个个沉着脸,心里暗唾荣王脸皮属实厚。 简洵偶然瞥了荣王一眼,见后者两眼放光般盯着场上的热血男儿,浑身一震,脑子里霎时冒出温宁那句“娈童”。 脊背倏地一凉,简洵总觉得荣王这眼神似乎不太单纯。 场上比赛进展得如火如荼,没多久便已经比完了三四个项目。 瞄一眼身边坐得端正的男人,见他面色严肃,温宁不禁觉得简洵有些过度紧张。 荣王想赢,简洵又不在乎输赢,既然让着他,随了他的愿,荣王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可没过多久,荣王便再一次向温宁显示了他的厚颜无耻。 随着场上又一阵鼓声响起,第五个项目也正式宣告结束。 荣王连连抚掌后突然毫无预兆地挥手喊停,蹙眉问:“都说简家军厉害,怎得今日就这般不堪一击?竟连本王带来的随从都赢不了?” 沉吟片刻,目光倏地变冷,声音也陡然阴沉起来:“本王有些疑惑,简将军是看不起本王所以不愿拿出真正的实力还是简家军本就名不副实,只是空有响亮的名声?” 在场众人谁不知是因为这荣王输不起,简洵才故意放水,结果这人竟然还有脸拿这事找茬。 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嘛! 温宁听了也是恨得牙根痒,说简家军名不副实,她看他倒是名副其实,与传言一般是个奸诈小人! 简洵早有准备,此刻并不恼,只淡淡应:“王爷的随从与王爷一般勇武非常,末将佩服,日后定然加紧简家军的训练。” 管你怎么找事,我就稳如泰山,不急不恼。 温宁不由得在心里替简洵竖了一根拇指,这反应,肯定得让荣王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果不其然,荣王脸色略显不善,他有激怒简洵,让他出错,偏偏简洵不接招这让他属实憋屈。 不过……他不接招,他便没办法了吗? “欸!”荣王连连摇头,看着简洵笑道,“将军何必如此谦虚,依本王看,这上场比试的或许都是将军先前定好的人,也许这是将军有意的安排,故意隐藏真正的实力吧?” 简洵正要说话,荣王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将军实在谦虚,不过本王既然是来巡视的,要看的自然是简家军真正的实力。”说完目光便转向场下众人,看了一圈才道,“不如这样,后面上场的人便由本王指定。” 【745】 荣王的目的不言而喻,他是觉得输了丢丑,想找些好欺负的,比上一比吧! 温宁暗道无耻。 简洵目色微沉,唇角和眼神一起降下。军营中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将他衣角卷起咧咧作响。他就这样站在那有股不怒自威的感觉。 荣王见他这副表情,故意拿声道:“怎么?简将军可有什么意见?” 简洵暗自捏紧拳头,沉默好一阵子才缓缓回了一个好字。 温宁侧头看他,额角青筋根根分明,隐忍对他来说不是易事。 荣王仰头大笑,嘲弄之色不加掩饰的摆在脸上。“简将军能下此决心,本王十分满意,不过你也无需担心,本王不会做那等欺负人的事。” 他拍拍手,一堆人从他的随从中迈步而出。 眼光毒辣的简洵一眼看出,这些人是沾过人命的,身上带着冲天的杀气。 荣王笑道:“这些人乃是我从夏家军中挑出的好手,都是兵者对兵者,互相对垒才更有趣,你说对不对?简将军。” 夏家军就是荣王岳父夏将军的兵属,只是夏家军声名狼藉。挂着士兵的头衔,行的确是那土匪勾当,因此在几方军中,大家对这一支部队都极为不耻。 而荣王却说什么“兵者对兵者”,简直是对简家军莫大的羞辱。 感觉被冒犯到的简家军士兵们,纷纷露出愤愤的表情。而他们的表情却让荣王觉得不悦。一直跟在荣王身侧的边锋察言观色,立刻站到夏家军前面,直面简家军的兵众。 阴鸷地表情让那些士兵们慢慢收了声。 简洵一双眼一直停留在荣王身上,若不是考虑到今年的粮草,简洵真想一拳招呼到荣王的脸上。 合该就是个断袖,还不招人喜欢! 想归想,形势比人强。简洵压抑心中的不甘,沉声道:“单凭荣王安排。” 荣王半倚在座椅上,欣赏简家军上下憋屈的表情。半晌过后才幽幽说道:“你们自己寻对手,只是我说好了,这简家军威正营威名在外,若是想要本王给你们赏赐,可别挑歪了人。” 这是让他们别挑威正营的人?温宁嗤笑,不愧是荣王,竟然还明白柿子要挑软的捏。 不仅是温宁抱着这个想法,整个简家军上下几乎都这么认为,荣王无耻地露怯了。 可等到那几个夏家军下来挑人的时候,他们竟然看都不看别的军营的人,直直奔着系着黄纱巾的威正营士兵。 “老子要和你比!” “老子选你了,哈哈哈哈。” …… 那几个夏家兵态度极其嚣张,上来呼呼喝喝地对着威正营的人挑挑拣拣,好像他们是集市上售卖的猪肉一般,还有肥瘦。着实令人觉得侮辱。 夏家军对应着人数选了十六人出来,这十六人中有入营许久的,也有刚入营的。但是最重要的,有温宁的熟人——陈秋。 见到陈秋都被选中了,温宁整个人晃了一晃。她咬咬牙,有些担心的看着陈秋半垂着脸的样子。 她倒不是在担心陈秋打不过这些夏家军,这些兵痞子无论是学过什么样的拳脚功夫,也不可能比得上接受过武学大家指导过的陈秋的。她担心的是荣王认出陈秋。 在宣城的时候,他们可是碰过面的。 好在今日的陈秋把自己弄得狼狈些,给自己脸上涂了一层灰。温宁心里暗暗祈求,只盼望荣王的眼睛不要那么尖利,将陈秋看个正着。 “回王爷,属下等皆挑选完毕。”夏家军领头的抱拳说道。 荣王依旧含着笑意,“好,”他随意望了一眼这群简家军的人,“如此就开始吧。” 夏家军的人说声是,回身扯着嗓子说了下开始,让这群人按着站位顺序开始和自己对手比拼。 温宁一颗心全替陈秋担心着,对场上的比试没多少兴趣,只是装模作样看了几眼。 可哪怕她看的不仔细都能发现夏家军的人稳占上风。夏家军的人出手各个狠辣,一杆长枪耍得顺手,却招招朝着对手的面门上招呼。 这可不是客套说说,那一枪探出,直接刮过威正营士兵的胸口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温宁毫不怀疑若是没有这威正营的人没有甲胄穿在身上,这长枪可就不是刮出点声音这么简单了。 夏家军第一个上场的人,大喝一声将手中的枪往上一挑,旋出个枪花。 威正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顺势侧身下腰,避开这一招。这番躲闪很完美,在场的简家军高兴的差点把“好”给喊了出来。可情形在这声喝彩还没响起的时候就急转直下,那夏家军的人玩了个阴招,趁着对手下腰时,拐着腿往他两腿正中踢去。 这种下流的招式哪是一般人见过的,军中贯为不耻这种下三滥的做法,所以简家军的人就这样着了道。 夏家军的人瞅准时机,将枪头一收一带,扎穿了对手的胳膊。 整个练武场刹那间变得安静,大家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受伤的简家军士兵是个硬汉,枪头入肉的时候愣是没喊一声。他心想自己都已经输了,若是再叫的死去活来的不是给将军丢脸吗? 可下一刻他惨叫出声,叫声彻响军营。 温宁打眼看去,却见那个场上的夏家军带着一脸邪笑,不断地转动手中的枪,而那枪头的部分可还留在和他对阵的简家军手臂上。 这是要将对手的手臂生生绞烂! 温宁不忍看将头微微偏去。谁能想到这保家卫国的将士还没砍杀敌人,就折在自己人手中。 “够了!”简洵赤红着眼,急急喊停。这威正营是他一手建立的,他把简家军都看作自己的伙伴,那威正营就是自己的兄弟,眼见自己兄弟受伤简洵怎么能不急。 那场上的夏家军还不肯作罢,抽出枪头又高高举起,看架势下一刻就要将对手的脑袋扎穿一个洞。 简洵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抓起腰间的刀直接朝那只高举的手射去。眨眼间利刃直接带走了场上之人的一条胳膊,还有那把枪。 “你这是做什么,简将军?”荣王慵懒出声,言语间透着不满。 【746】 是可忍孰不可忍! 比赛确实应当用尽全力,但也实在没必要搞得如此腥风血雨,更何况他们的人已经没了还手之力。 简洵没急着回荣王的问话,唰得一下收刀,猩红着眸子看了一眼地上抱臂痛呼的男人。 “带他下去,传军医来!” 说完强压着怒意转头朝着荣王拱拱手冷声说。 “王爷恕罪!简家军实力有限,又都是些老实人实在无法与夏家军那些孔武有力又精于谋略的人相比。” 顿了顿,他又继续:“况且这不过只是一场比试,分出上下便可,又何必你死我活,伤了众将士间的和气?” 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即便是隔了几步远温宁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一腔怒火。 将人打成那样还不罢手,这个荣王实在是可恶! 愤愤的同时,温宁也不由得替陈秋捏了一把冷汗。 现在她总算是见识到了夏家军的阴狠奸诈,陈秋是个实心眼儿的,等下若他们耍些诡计他还真未必能占到便宜。 她正想着,却听荣王阴笑一声,开口道:“将军这话说的却不对,就算只是比试,身为军中将士也当竭尽全力,况且……本王从前也说过,上了本王的比试场便不论生死,简将军不会忘了吧?” 该死! 简洵在心里低骂一声,却也是无法反驳,荣王说得没错,这规矩是一早便说好的。 可是,他也万万不能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们送死。 “规矩末将自然不敢忘,只是末将以为好钢当用在刀刃上,将士真正的决斗场应该是战场,在比试场上丧命岂非太过可惜?” “简将军此言差矣,你上过战场,也该知道,将军百战死,本王如今坚持看似心狠却也是为了他们好,只有现在让他们展开生死较量,将来在战场上他们才会勇往直前,不惧生死。” 荣王摆摆手,颇为语重心长的说。 呵呵! 好话也让他说了,便宜也让他占了,这人怎么就如此厚颜无耻? 荣王紧逼,简洵又不肯退让,场上的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 关键档口,还是威正营的将士挺身而出,气势凛然地说:“将军我等愿意代表简家军继续比试。” 异口同声,气壮山河,温宁听得也不由得为之一震。 不愧为简洵一手建立的,即便有前面那人的惨烈结果,他们依然毫不退缩。 温宁知道他们此刻站出来并非不怕死,而是不想让他们的将军为难。 听到这话,荣王勾勾唇悠悠道:“简将军,你这士兵可以比你懂事多了。” 简洵脸色阴沉可怖,再三权衡,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若在此刻撕破脸之前的隐忍岂不是都白费了? 荣王草菅人命是常事,那些将士在他的眼里不过就如同玩物,就算是他自己的人他也可以说杀便杀 ,又怎会在乎威正营将士的性命。 是以这一瞬不愉快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他抛到了脑后,一转头,又兴致勃勃地看比赛了。 可想而知,后面的比试与第一个情况基本一致。 有荣王撑腰,夏家军的人根本就是把这当成决一死战的战场了,什么阴招都招呼上,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而威正营的人因为顾及荣王,担心他输掉比赛又各种找事也不敢使出全力,所以几乎每一个都被抬着下场的。 温宁看了又气又怕,气得是荣王欺人太甚,怕的是唯恐陈秋出事。 好在威正营虽然故意放水,但到底也不是一群软包子,眼看着最后的结局已定,后面几人也就不再故意忍让,而是拿出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看他们一拳一脚往那些猖狂夏家军身上招呼,温宁便觉浑身舒畅。 就该有人好好教训他,也好让他们知道该如何做人! 一个接一个上场,十六个人很快便只剩了四个。 随着人数递减,温宁一颗心也跟着愈发紧张。 “下一个,林秋!” 终于还是到陈秋上场了,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上练武场,温宁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见陈秋上场,夏家军那人轻嗤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 陈秋没理会他的傲慢,只是做好随时迎接他那些不入流招数的准备。 趁着还未正式开始的空档,温宁悄悄瞥了一眼荣王,见他面色如常,她那一颗心才稍微放松了些。 才刚放松些,乒乒乓乓的声音便随之传来,温宁赶紧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原来比试已经开始了。 场上,夏家军的人手执长刀,一开始便给陈秋耍了一个阴招,在陈秋没注意到之时,他刷的转到陈秋背后伸手便朝着陈秋头上发髻抓去。 呵呵! 头一次看到比武还有抓人头发这一招。还真的不择手段啊! 只可惜这不入流的招数使一次或许还能攻其不备,用多了也就没什么用了。 陈秋灵活一个转身,在那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反客为主,面对那人,一拳打在了那人的肚子上。 他这还是有意让着他,若不然直接用右手攥着的长剑刺过去,那人此刻定然非死即残。 荣王见状,脸色不由得黑了几分。 大概是被陈秋的功夫震惊到了,那人愣了一瞬才记起自己需要再出手。 表情愈发阴狠,他咬咬牙提着刀直朝陈秋面门劈去,可惜他这招虽杀气十足却着实平平无奇,陈秋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易化解。 在陈秋的克制下,那人实在掀不起什么风浪,温宁看着场上的两人,慢慢也舒了口气,先前大抵是自己多虑了,白白替他担心了半天。 眼看胜负已定,那人已然筋疲力尽使不出什么招了,陈秋也不再步步紧逼,在将那人踹到外地的同时也收了手中长剑。 “你输了!”陈秋淡声说。 这三个字瞬间点燃了全场,在场的简家军将士不由得拍掌叫好。 痛快!憋屈了这么久现在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简洵脸色稍霁,心里也觉得舒畅了许多。 温宁更是松了一口气,微勾唇畔看着场上的人。 【747】 被陈秋打败那人捂着被踢到的地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悻悻地回到夏家军队伍之中。可想而知等待他的一定没有什么好话。 坐在台上的荣王冷哼一声,眼神冰冷就差低声咒骂。 都是没用的废物!亏出发之前这些人还一再和他保证,说是一等一的高手。因为全是招安的土匪流寇,动武杀人不在话下。结果就这么轻易地败在了简家军人手中。 荣王暗自责备,全然忘记了之前已经连续赢了数场的事情。 陈秋胜利简家军自然是欢喜万分,更高兴地则是温宁本人,她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包含一切美好的情绪。 陈秋似有察觉,抬头回望高台之上一眼。远远地朝她露出一抹微笑,而后收了剑准备下场。陈秋刚转身拔步准备走,一支袖箭“咻”的一声直接没入他的身体,他的脚步微微晃动,缓缓地低下头,勉强看到左侧身体那支扎穿身体只露出半截箭头的袖箭。 这是刹那间发生的事情,等到所有人发现异状的时候,陈秋已经呕出一口血沫,几欲摔倒在地。 离得近的简家军冲上来扶住他,让他好歹有个支撑。 温宁捂着嘴,不敢让自己呼喊亦或是痛哭出声。她眼底泪水迅速地钻出眼眶,变成两行清泪,将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简家军上下此刻想的都是一件事,是谁放的暗箭? 唯有简洵比别人快一步反应过来,偏头正好看到边锋还没完全放平的手。他一个跃步抬起脚将他踢到在地。 “你敢!”简洵哑着嗓子,脖子因为气氛变得粗红,眼底也全是疯狂的愤怒和一点点不易差距的自责。 “简洵你做什么?”荣王也从座位上站起,眸光中危险闪动。 简洵能忍一时是为了让军中将士过个好冬,所以他不在乎他们败阵,也不在乎面子被折了。可荣王对踩简家军的不感兴趣,反倒任由自己的人对简家军大开杀戒。 军中将士的性命就是简洵的底线。现在荣王已经越过了底线,他若是再忍,这简家军怕是从此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末将做什么?”简洵红着眼转头冷笑,“末将倒要问问,荣王身边这人要做什么?背叛我简家军这才几年,就将我简家军的军法 给忘了?!什么时候杀我简家军的士兵是如此的随心所欲了,在战场之上我们从来都是将那伤我同胞之人的脑袋给砍下来。” 简洵抽出刀,几乎不给荣王喝停的机会,新仇旧恨一起了解 ,直接抬手要劈上边锋的脑袋。 边锋作为荣王的护卫身手自然不差,他作势一滚顺利避过简洵落下的刀锋。趁着简洵再次抬手的功夫赶紧翻身来个鲤鱼打挺,然后逃窜到荣王身边。 简洵要杀一个人不会在意这人身侧站的是谁,他自视能避过荣王将边锋的人头就此取下。 可边锋率先嚷嚷开,“简洵今日你杀我就是在包庇敌国奸细!”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饶是简洵此刻怒意上头也不由地顿了顿手。“你说什么。” 边锋吐了口血沫星子,咯咯笑道:“我说你要是杀了我,这就是在包庇敌国奸细,你这简家军不干净,到处都是奸细。”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简洵也深表赞同,甚至在这个剑拔弩张的场面上还能分神点头。 “你可说的太对了,我们简家军虽然上下一心,但也不能保证所有人的心都齐。你该感谢我们治军有方,不然你这狗东西未必能活到今天。” 简洵眼神偏冷,似乎在提醒说这个话的边锋,别忘了他也是奸细出身。 因为之前的事情,简洵对于边锋这个人本就抱着极大的意见,无论他说什么简洵都是要歪着三分来看。可是荣王并非如此。 简家军内是有奸细不假,但是那都是自己人,边锋不会对着自己的人下手。所以刚刚他杀的奸细一定是真正的奸细,而且这人怕是还见过,否则他怎么可能一语道破。 荣王目光微沉,斜眼打量倚在简家军士兵身上的陈秋,因为隔得远和血迹斑斑的脸,荣王认不得这是什么人。于是问道:“边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边锋等的就是荣王问 这一嘴,他只怕荣王问得不够快,叫简洵这个莽夫将自己给杀了。他指着陈秋说道:“这人是大祁国平南王身边的得力助手,名叫陈秋。” 荣王眼神一凛,失声道:“陈秋?” 简洵“呸”了一声,“你倒是扯理由扯得稀奇,连那个劳什子的大祁平南王都出来了,这大祁藩王的得力助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边锋得意一笑,“自然是我见过。” 高台之上三人对话声不大,恰巧让温宁听个干净。她紧咬下唇不叫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刚才只顾着心伤,倒是忘记这是什么地方,台上的都是谁了。万一在这暴露了,荣王一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她收收情绪,心中暗暗祈祷,只盼陈秋能像上次一样逢凶化吉。 而简洵听到边锋说自己见过,更是冷笑连连,他拿着眼神不屑地扫视着边锋,张嘴问道:“你竟然见过?怎么,这奸细做的顺溜,都做到大祁去了?” 简洵一向是个坏嘴的,专门抓着陈年往事讥讽人。 边锋自然是生气,可现在却不是计较的时候,“谁说一定要去了大祁才能见到?简将军原理宣城太久,不知道近几日宣城来了一批身份诡异,行踪反常的外乡客,他们就是由着平南王带头的大祁奸细。专门来这大胤窃取我国机密,若是将军不信,待我诛杀这奸细之后去宣城随意打探就知道了。” 简洵哼了一声,“有什么好打探的,反正这宣城百姓的嘴巴也不是他们自己的,不过是歪长了吃饭的家伙。再说了窃取机密为何来我简家军,这平南王难道脑子不好使,不知道我这简家军上下被留守在此,全力抵抗倭寇,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什么机密吗?” 【748】 这话边锋答不上来。他动手的时候倒是没去想,这陈秋为什么在这里,如同简洵所说这简家军根本没有什么机密呀。而且他的什么机密这样的借口完全是之前扣得罪名,事实上别说机密了,怕是人家连看都不用看上一眼,自己有门路将这个大胤摸个透彻。 边锋语塞,可荣王愈加清醒了。 他忽然往前走,跃下高台,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走到陈秋跟前,将他下巴擒起。目色之中涌动的全是疯狂。他几乎是低吼着问道:“她在哪?” 陈秋身上中箭,经过他这个动作别说说话了,一口血咯出将荣王喷了个满脸。 温宁心上一紧,担心陈秋变得更危险,也担心危险的荣王。荣王这人完全疯了,对她的偏执不知道是真的爱慕,还是一种未曾得手的遗憾。他应当知道自己并不喜欢他,也知道自己是他的敌人,可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他揪着陈秋不问目的,第一个打探的竟然是她的下落。温宁背后渗出一层薄汗,第一次重视起荣王到底有多疯狂。 荣王不在意脸上的血点,揪着陈秋继续喊着:“告诉我她在哪里?” 简洵下意识的看了眼克制着表情但明显不知所措的林宁,荣王问的一定就是他。简洵心里如此笃定。回想到林宁曾说过荣王垂涎他,想将他当做娈童简洵就觉得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陈秋之前中过箭,可没有哪根箭是这般令他痛苦的。尤其是荣王扯动他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又被扯破一次。陈秋原本只是咯零星血点,此刻忽然呕出一大滩血迹,遭受不住晕厥了去。 简洵看腻这般戏码,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大祁来的奸细,也轮不到荣王在他面前折磨人。而且是否是奸细还难说,谁知道荣王是不是随意扣上一个罪名,实际上只为求得林宁的下落。 荣王还想着追问,温宁的下落现在就是他的心病。包括这次为什么要这样折磨简家军都是为了泻了自己心里那股火,结果倒是叫他发现意外之喜。所以陈秋不管是死是活他不在意,他要的只是一个地点,一个答案。 可简洵不乐意了,他轻松一跃移步到荣王身侧,一手拿出他擒着陈秋的手,“荣王!这里是简家军!” “那又如何?”荣王斜眼嗤笑,“我要问一个人还要选地方不成?” 简洵目光又沉了沉,“别的地方末将管不着,但是简家军这地方,问一个人是要选地方的。而且非我简家军人不得问责。” 荣王愣了愣,旋即笑着反问:“简将军这是不让本王问了?” 简洵虽然没有回答,但是那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军营里风卷动着简洵的长发,在他和荣王之间的气氛也吹到临界点。 “简洵,今日你要是拦下我,我可以治你通敌叛国。” “荣王大可如此,只是我身后这几万将士会不会同意我就不知道了。”这种威胁,对简洵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恶化,现在荣王不动简洵完全是因为这人还有那么一点点用人的见识。知道这个大胤上下可用的武将除了他简洵,就数不出什么人来了。更重要的是简家军之所以称之为简家军,是因为这简姓,是他简家世世代代先祖浴血奋战换得的,动了简家的人,这还能称之为简家军吗? 若是没有了这简家军,这大胤的西南边境就会直接溃败,任由倭寇在此横行。 有着这重关系在,他本就不惧荣王。 荣王紧了紧手中力道,绷直的手显示他此刻有多愤怒。可他用力一分,简洵也用力一分,两人就这样在数万人面前僵持不下。 最终还是荣王先松开了陈秋。在放开陈秋的那一瞬间,他直接仰面倒地,身下迅速晕出一滩血迹在不断地朝着四面奔走扩散。 简洵直勾勾地看着荣王,冷声喊道:“来人,将林秋抬下去,喊军医给他看看。”命令一下几个简家军士兵冲上来抬走已经失去意识的陈秋,高台上林宁咬咬牙,悄无声息地退下。绕过高台之后朝着陈秋被抬走的方向跑去。 荣王等陈秋被人抬走之后,冷笑着说道:“简将军好气魄,若是一直能够这么硬气就好了,不知道今年冬天若是没有吃食,你们会过得如何。” 简洵反击,“末将不待如何,只是我这简家军短了粮草士兵们没有气力打仗,将军你可怨不得人。” 荣王摆下一道气音,呼喝着人一起走了。今日这场比武就到这,不管结果如何,对于简家军来说不是什么胜利。 简洵在场上眼神变了又变,副将摸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将军,这林秋林宁果真有问题,没准荣王说的是真的呢?” 简洵沉吟,“不管真假,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林秋,毕竟他是在这里负了伤,尤其是他在负伤之前还为简家军赢得一份荣誉。” “将军放心,这军医已经赶去看林秋的伤势了,”副将顿了顿,“只是若是林秋被治好,我们要怎么处理呢?” 简洵睨一眼副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现在我先去看看人。” 营帐中简家军艺术最好的几个军医将卧榻上的林秋团团围住,他们准备先拔箭。这箭头先是没入了林秋体内,钻出了半截箭头,在被荣王质询的过程中箭头露的更多了点,已经能够揪着箭头取下了。 温宁交缠双手,紧张地等在一侧,看着军医们救治陈秋,嘴巴里念叨着各种保佑,各种心经。 军医将陈秋衣服剪开,捏着箭头准备拔出,可刚一动作原本昏死过去的陈秋啊的一声痛喊出来,军医们赶紧停下手中动作,不知发生了什么。 温宁上前半步,着急喊着 ,“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几个军医互相看了看,说不出所以然来。忽然有个年纪稍大的军医带着疑虑说道:“这箭头几乎都已经出来了,肯定不是箭头的原因,莫非是他体内的袖箭?我恍然记得夏家军中有一种袖箭,尾翼带着倒刺,若是用百石力射出,箭头可破人肺腑,尾翼可勾人五脏。” 温宁呼吸一滞,破人肺腑,勾人五脏,这人还活的了吗? 【749】 经此提醒,几个军医恍然大悟,可表情却愈发沉重。 这种袖箭他们倒是也听说过,可却从来没见过,更别说是亲手拔箭救人了。 几人正冥思苦想拔箭的方法,榻上的陈秋紧咬牙关,又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然后头一歪,整个人再次昏死过去。 大概是方才那取箭动作牵动了体内残余的袖箭,眼下那伤口处再次鲜血汩汩外流,只瞬间便淌出一摊血迹。 殷红的血色刺得温宁双眸微痛,瞧这架势十有八九当真如那老军医所言,是伤及肺腑了。 如此触目惊心的伤口,惹得几个军医也有些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止血!快给他止血啊!”关键时刻,还是那老军医扬声喊了一句,几个人再次行动起来。 温宁错不开目光,一直守在陈秋榻前。 可这榻前总共就这么点儿地方,她往这儿一杵,多少会影响几个军医救人。 思即此,温宁深深地看了一眼榻上的男人,默默念了一句“陈秋大哥,你可一定要挺住啊!”然后重新退回到一侧,给军医们让出位置。 才刚退回到原位,营帐帘子突然被人从外掀开,简洵匆匆而至,他扫视一眼,见几个军医正忙着,便没打扰他们只唤了温宁问话。 “如何了?” 温宁一怔,半晌才从陈秋的伤势中收回思绪,理了理情绪,闷声回道:“军医说那袖箭许是夏家军特制的,眼下大抵是伤及肺腑,危及五脏了。” 她的声音低低沉沉,面色虽有些难看却到底没有将自己的情绪全然写在脸上 陈秋身负重伤,这种情况下她更不敢忘记自己的处境,即便简洵不是荣王,她也得时刻提防保持头脑清醒。 饶是如此,简洵也还是一眼看出了她平静面色下的真实情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如此小心谨慎,隐藏情绪,这倒是让简洵有些意外。 目光越过温宁的肩膀看向床榻,陈秋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暗算,还用了最为毒辣的夏家军袖箭,简洵这心底也不好受,他不会安慰人,只僵硬地说了一句:“放心吧!几位军医经验颇丰,总会有办法的!” 说完提步往床边而去。 温宁愣了片刻,随即跟上。 在将所有的止血良药一股脑试过之后,陈秋的情况总算是暂时稳住了。 几个军医暗松一口气,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站到他们身后的男人。 “将军……” 问礼还没完,便被简洵一口打断:“如何?可有办法取箭?” 几个军医闻言皆不说话了,箭伤本就难以彻底治愈,更何况此次还是非同寻常的箭。 沉默了良久,就在简洵预备在开口时,那老军医才试探着道:“回将军,他体内这箭特殊,若用蛮力取箭恐怕会危及性命,不过倒也并非全无办法,只是这两种方法一个少有人试,一个很难成功,这……” “你且直说是何办法。”时间宝贵,越拖林秋就越危险,简洵实在着急,便开口道。 被打断的老军医赶紧点头道:“这第一种办法是取半夏与白蔹入酒,每日服之,不出二十日体内箭头便可自行溢出。” 二十日?以陈秋如今的伤势,只怕两日都撑不住,更别说二十日了! 简洵摇头直接否了这方法:“第二种。” “第二种是直接划开伤口,取出残箭。”老军医重重地叹了口气,“只是……袖箭的倒刺到底对他肺腑伤了几分目前还不得而知,若伤势过重,只怕就算动刀,也很难成功,而一旦划开伤口,若不能治愈他很可能当场丧命!” 当场丧命! 温宁双腿一软,整个人一个踉跄,幸亏简洵反应快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才没令其摔倒。 “就没有更加保险的方法了?”简洵又问了一句。 尽管他心知肚明,当下动刀取箭就是最好的办法,可却还是期待着能有更为周全的办法。 老军医摇摇头,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是陈秋的弟弟,你既在场,到底是否动刀便理应由你来决定!”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可简洵还是看向温宁,将决定权给了她。 要她决定?温宁一愣,心里有些犹豫。 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陈秋,温宁心里又是一阵抽疼。 面无血色,他……一定很疼吧? 他需要尽快治疗,可若是动了刀,他会不会就此丧命? 越想越纠结,若是姐姐和姐夫在就好了。。 温宁心里一阵焦急,眼眶隐隐泛酸,闭上眼,眼前尽是陈秋从前的模样。 不行!她不能犹豫不决,不能期待别人的帮助,现在陈秋的身边只有她,她必须得做出决定。 温宁深吸一口气,仰面将泪水逼回眼眶。 “动刀!” 清泠泠的声音随后响起,细听,那声音里满是决绝。 简洵深看她一眼,随即对几个军医道:“准备吧!” 几人再次忙碌起来,温宁则与简洵一道退至一旁。 眼下这林宁的一颗心几乎全在林秋身上,情绪起伏很容易破功,说来应该是问话的最好时机,可不知为何,简洵几次话到嘴边最后却都咽了回去。 到底还是做不出趁火打劫的事,罢了,还是等林秋情况稳定再问话吧。 与此同时,荣王营帐内气氛也未显轻松。 “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解释!” 荣王脸色阴沉可怖,直吓得边锋一个激灵,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地。 “王爷恕罪!属下也是今日才认出他来,因为担心他逃跑,这才自作主张出手的。” 荣王沉着脸,没说话,陈秋死活他不在乎,可问题是,若他就这么死了,寻找温宁的线索岂不是又要断了? “王爷!属下以为这陈秋来简家军一定是有什么阴谋,属下……” 边锋话到一半,却被荣王冷声打断:“你去盯着,若他醒了第一时间告诉本王。” 【750】 边锋紧忙应了声,待匆匆赶到营帐时,几个军医也刚巧做好了动刀的准备。 伸着脖子往前看了看,刚一动就被简洵发现了。 “本王不是交代过闲杂人等一率回避?” 简洵沉着脸,也不知这话是说给站在门口一脸为难的将士还是碍眼的边锋听的。 边锋礼数上做全乎了,但眼中却并无半分敬意,掐着声缓缓说道:“简将军,是王爷派属下来……看着他的。” 说完又“好心”提醒:“简将军,这人毕竟是敌国奸细你最好还是别太上心,以免日后摘不清!” “呵呵!”简洵冷笑,嘲讽道,“本将军从前却不知你竟然还有做良犬的本事。” 事事唯荣王是从,可不是条好狗? 边锋倒不把这话放在心上,左耳进右耳出。左右简洵除了言语上沾点便宜又算不得什么。他慢悠悠地看了一圈,目光陡然落在了站在一旁的温宁身上。 “简将军,不知这位是何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他能在此难道是与这奸细有什么关系?” 温宁浑身一僵,暗道这边锋不愧是荣王的左膀右臂,看人倒是尖锐。尽管她并未表露太多悲伤,可陈秋受伤,他第一时间赶来这本来就是个疑点。 不过她却并未慌乱,而是不动声色地敛去眸里最后一丝担忧,毫不畏惧地回视简洵的审度。 简洵觑了他一眼:“这是简家军!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问本将军了!本将军的贴身侍卫随侍左右难道也需要向王爷汇报?” 边锋又瞅了温宁一眼,这般冷静确实不像与陈秋有什么关系,再加上简洵脸色实在可怕,他便只好作罢。 正欲再说话,简洵却不再给他机会了。 “来人!请他出去!” 门口那两个将士听令,一齐上前不由分说地将边锋“请”了出去。 到底还是忌惮简洵的势力,边锋也没敢奋力挣扎。 终于又安静了,两人再看过去,那几个军医已经在商量该在何处下手了。 要说夏家军这袖箭那真可谓是十足毒辣,伤口表面平平无奇,真正狰狞的都在里面。 初步定好开刀的位置,那老军医又摸索着从药箱子里翻出一瓶子黑药丸,取出一颗塞到陈秋嘴里。 “我已给他服下缓解疼痛的药丸,待药效发作后便可开始了。”老军医收了药瓶,对其他几人道。 在这期间温宁进进出出,特意又准备了就好干净帕子。 一炷香时间后,一切终于在老军医一声“可以了”的提示下开始了。 温宁紧咬下唇,眉头几乎拧成了川字,只是她才刚看了一眼便不忍地别过头去。 等待的时光格外漫长,温宁站到一旁,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心里默默祈祷盼望陈秋能顺利度过难关。 太阳渐渐西斜,帐内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温宁急忙点了灯,以免影响军医救人,又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突然响起一声痛乎:“啊!” 温宁一愣,忙不迭冲过去。 “怎么样了?” 问出声的同时温宁伸着脖子往前看,只见陈秋那伤口处此刻一片血肉模糊,在老军医灵巧双手的操作下,此刻那根袖箭已然全然出现在眼前。 带勾的箭尾早已深深刺入陈秋的血肉,与他的脏腑纠缠构连,只稍稍动一下便可让他痛不欲生。 难怪用了药也能让他痛呼出声…… 温宁死死咬住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准备好针线和金疮药。”老军医边取箭边吩咐。 温宁紧握双手,下一秒便只觉眼前一片猩红。 箭羽完全取出的同时陈秋的伤口也随之喷射出淋淋鲜血。 如此场面就连简洵看了都不禁心头一滞。 “不好!快止血!快!”老军医急唤众人,声音都带了几分嘶哑。 尽管他小心再小心,却还是引发了不小的出血,这若是止不住,他们方才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几个军医手忙脚乱地止血缝合,这会儿陈秋早已又昏厥了过去。 幸而几个军医经验丰富,配合默契,很快控制住了场面。 大约觉得差不多了,老军医将取出的袖箭放在帕子,擦擦手,将其上呈给简洵。 “将军,取箭还算成功,只是这伤势能否完全痊愈就要看天意了。”顿了顿又继续,“这是便那截残箭。” 简洵接过那断箭看了看,见那带着勾刺的尾翼狰狞的模样,竟然能成功被取出来便不是易事。 不过……简洵看着那箭出了神,他现在还顶着敌国奸细的罪名,就算挺过了这一劫,日后荣王的为难又当如何呢? 而且他和林宁的身份,始终都是一个疑点重重的迷。 正琢磨着,那边缝合也接近了尾声,最后一针缝好,几个军医才正式宣告陈秋的取箭有惊无险,总算是成功了。 温宁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挤到陈秋床前,等着他醒来。 取箭成功,军医们自然不用都留在此处,简洵随便点了一个,让其在此处观察情况,自己要则同其他几个军医一道离开。 临走前,瞥见林宁担心的模样,他又有意吩咐道:“林宁替本将军在此处守着,若他醒了第一时间上报本将军。” 温宁自然欣然应下,有简洵这命令,她便是日夜守在此处边锋也挑不出毛病。 大概是常年习武,身子骨总比常人硬朗,没到几个军医估计的时间陈秋就慢慢醒转了过来。 一睁眼便看到了守在他床边的温宁,陈秋努力扯了扯嘴角:“阿宁……” 温宁闻声猛地抬起头,惊讶道:“大哥!你醒了!” 这一声也吸引了一旁军医,那人匆匆过来伸手替陈秋搭了脉。 军医诊了良久才收回了手,面色并不轻松地说,“醒是醒了,但是这箭伤本就不轻,箭矢的尾端又加重你内腑伤势。这气血亏大了需要好好调理,待我开副药再看看罢。” 温宁闻言忙谢过军医,又送他出了营帐,这才又回到陈秋床前。 看着床上脸色依然苍白的男人,温宁喉咙又是一紧,继而愤愤道。 “荣王的人行事歹毒非常,不由分说就暗中伤人,真是什么样的奴才就跟了什么样的主子。” 【751】临终之言。 荣王本就不招温宁待见,现在几次三番的动作只让她更生厌恶。 陈秋想要提气轻笑,却只能换得一身伤痛和半声清咳。 温宁连忙为他顺气,半委屈半埋怨道:“你这是做什么,刚醒就别想着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陈秋心头一暖,知道这埋怨其实就是她的关心,但有些话他着实想说,想了想他张张口示意温宁凑近乎些。 温宁想着他有什么重要的话,身子以矮半座在榻边,挨着陈秋。 “现在不能暴露,你还是,别多留让他们,怀疑上你。”简短几个字,他说的有气无力断断续续。 温宁回道:“简洵已经吩咐我守着你,荣王他们怀疑不到我来,你莫担心了。” 陈秋轻哼,“那就好,你躲着点荣王。” 温宁听他说两句话,句句都挨着自己,心里明白这时候陈秋怕是还记挂着自己的安危。她心里受用,却更担心现在陈秋的身体,赶紧劝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这时候你还是休息会儿顾着自己,等会儿喝了药就睡下,今夜我守着你。” 话落的功夫军帐外传来脚步身,温宁起身后退一步,看看来人是谁。 恰巧是那军医端着个小药炉进来,说是不放心离开太久,就在账外烹药,若是有事就喊上一声。 这件事只有好处,温宁连声应下,让军医先熬药要紧。 这一夜注定难熬,陈秋喝完药之后安静地睡了一阵,可到了半夜就开始哼哼唧唧地说起胡话来了。温宁一直守在床边不敢离开,他一有声响她就察觉了。 上前喊了几声陈秋,可他没有反应,一探脑袋烧的烫手。温宁大惊,这时候陈秋发热可不是什么好事,她赶紧唤醒同样守在这里的军医。 “军医,我大哥发烧了。” 军医睡的迷迷糊糊,猛然听到发烧了吓得瞬间清醒,跑去陈秋榻边悬脉。只是这悬脉的时间越久,表情就越凝重,让温宁跟着发慌。 她声音有一丝颤抖,“怎么样了?我大哥没事吧?” 军医沉沉眼神,掀开陈秋身上的薄被和衣服,将伤口露了出来。、 白天还好端端的伤口,现在皮肉全部翻起,边缘布着不正常的白色。 饶是温宁没有学过医也知道这不对劲,她梗着脖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军医摇摇头,“这是热毒上来了,体内火气焚烧五脏,这外间皮肉已然如此,只怕内里更糟。此刻就算是医仙圣手来了也回天乏术了。” 温宁双眼发红,身体也跟着发颤,“什么叫回天乏术,今日取了箭还好好的。” “那会儿刚刚取箭正是阴虚的时候,自然没事。可是后来开的药方补了一部分气血,阳火顺势滚来,导致现在……”温宁听到这算是明白了,就是眼前这个庸医,让陈秋有了生命危险。她拔剑横上那军医的脖子,赤红的双眼将他死死锁定,字字杀机道:“救他,不然我杀了你!” 军医被吓了一跳,“林宁你这是做什么,这情况哪怕是医仙都救不了了,若是我能治得了这种病症,那这战场每年也不会死那么多将士了。” 这倒是没错,多少将士都是和陈秋一般,死在这受伤之后阳火过旺之上。打从进军营第一天,教头们说得就是惜命,别受伤。 可温宁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她低声嘶吼,“我不管,你必须救他。” 军医平日里受将士们尊敬,忽然被温宁这样逼迫,自然是大为恼火,甩下一句:“现在我救不了了,你找别人吧。” 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温宁只想拔剑将这个军医给砍了。陈秋的呻吟声将她注意力抽回,温宁没空在这里浪费功夫,她连表情都懒得做,收了剑片刻不停地朝着简家军军医的军帐跑去。闹腾的这军中上下都知道,林秋怕是不好了。 温宁把军医们都喊过来,扯到军帐中要给陈秋治治。可她一进去就看到陈秋睁着眼睛,和她来了个对视。 温宁的慌张无措和陈秋的平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温宁惊喜叫道:“大哥。” 陈秋提着唇角,看着温宁跑上前来,此时他已经能发出一些声音,只听他说:“阿宁,让他们都出去吧。” 温宁笑容一滞,愣了愣,“说什么呢,军医们都还没瞧你呢。” 陈秋眼中尽是宠溺,也有不舍和无奈,“让他们出去吧,我有几句话想说。” 军医们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了,不吭声一个个掀开帐篷出了去。 温宁听帐篷门布碎碎的声音,忽然转头吼道:“不准走,给我停下!” 陈秋缓缓说道:“阿宁,别这样。就让我说些体己话吧。” 温宁咬紧下唇,咬得都发白了,最终没有拦住军医让他们全部都出去。 营帐内都已经空了,陈秋眼中光芒微动,“提防荣王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由着分寸,我有几句话想请你转托给王爷。” 温宁眼眶一热,“你说。” “属下不能再追随王爷出生入死了,望王爷长命百岁,属下死后若有办法,也会想着保佑王爷。属下在温家堡自己院中藏了几坛酒,原想着等小小姐长大成婚那日与王爷畅饮,如今却没有福分了。希望王爷到时候能记得属下,来墓前撒上一杯。”陈秋说道后面已经没了气力,断断续续地将话交待着。 温宁吸吸鼻子,问道:“你说完了?” 陈秋嗯了一声。 温宁捏紧拳头,低声喊着:“我才不帮你带话,你这人就是傻,眼前人不留话还想着你主子。在温家堡是这样,我被羁押去皇城也是这样,口口声声在意我,可你真有一日将我放在你心上。你这辈子没爱过女人,你爱的就是你主子!” 她怎样也算是他的徒儿,是他的妹子啊! 温宁说着说着就低头哭了起来,“你可以自己说的,你让军医给你看看,没准你能自己说的。” 可她哭的这么伤心,肝肠寸断,陈秋愣是没说一句话,哪怕安慰一下都不曾。 【752】 温宁心想陈秋难道真的狠心到这种地步,任由她哭得这般难看都不肯给她一句话。她胡乱收收眼泪,想要质问。 可一抬头,就看到陈秋那充满眷恋却失去了光彩的眼神。他躺在榻上悄无声息,最后一眼,倾注他最后的力量。而他将这一眼给了温宁。 后来听说那一夜林秋的营帐内传来断断续续地哭声,帐外的军医各个叹气,但都不想进去,他们请了人去找睡梦中的简洵。 简洵知道这件事之后,顾不得穿衣服披着斗篷就赶来了。 他下了令,今夜一切关于林宁的都不准传出去,只要让人知道林秋因为荣王属下那一箭去了。守营的士兵和军医齐声答应。 天快亮了的时候,营帐内已经静了声,温宁坐靠在榻边矮凳上,握着陈秋逐渐冰凉的手。简洵站在她身后,拍拍她,让她休息去。 “你兄长已经去了,他定不会希望看到你这副落魄样子。”简洵骂人利索,安慰人却没有那一套功夫。 温宁冷笑:“他希不希望有什么重要的,人都死了。”一夜的哭泣,温宁嗓子都哑了。 简洵默声。温宁松开陈秋的手,将他平平的放在榻上,用手轻轻地合上他的眼睛,拢拢那床有些乱的被子。做好一切之后直起身,对着简洵说道:“将军,末将累了,想回去先睡一觉。” 简洵拧眉,没有拦着温宁,“别太伤心了,好好休息。林秋的后事我们会办的。”简洵可不觉得她现在说要休息就是已经不在意了,相反他觉得现在她的情形很不妙。 温宁漠然的说声知道了,然后钻出营帐,迈着步子一路沉默地回到了休息的地方。 她抱着剑合衣躺在榻上。这把剑还是陈秋给她的,入军营之后她本没有随身兵器,但是简洵有一日忽然说让她自己带把武器,免得有哪日发生危险了,还要跑去兵器营拿。这个持武器的待遇可是良营特有的,别的将士下值了就得把武器都归到兵器营中呢。 陈秋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不知道从哪里摸了把剑给她,夜里悄悄递过来。 她记得她说什么,“这么秀气的剑,你什么时候备着的?难道是给别的姑娘准备的吗?”而后陈秋的表情她已经全然忘记了,只记得他说,“哪有什么别的姑娘,只有你罢了。” 温宁咧嘴一笑,扯动间才发现自己歪着的一侧,枕巾已经湿了透了。 她恍然明白,这人活着才有资格说窝心的话,要是死了,说什么都扎心。可陈秋更狠,就连扎心的话他都不留一句,任她凭吊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回忆。只能从记忆的角落中拼凑些散碎的东西,将他塑造成一个缥缈的、憨厚的贴心人。 她,不乐意。 陈秋死了。荣王听到这消息让边锋去问,意图将这细枝末节都盘问清楚。可除了简洵愿意透露的消息之外,荣王什么都没问出来。 他撕碎手中的信笺,沉声喊着边锋滚进来。 “即刻收拾东西回宣城。” 边锋伏低没多问一句,应声道:“是。” 荣王要撤走简洵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他自然不会求着荣王留下来,有无这个必要另说,这几万简家军上下的气愤只会随着荣王久留而愈浓。 因此荣王下午带着来时候的人准备离去,和来时一样他坐在轿撵之上带着傲气和不屑掠过从营帐到简家军大门的距离。 可到了军营门口,荣王的轿撵忽然停了下来。荣王伸头一探究竟,漫天的纸铜钱随风扬起,像雪花一样轻飘飘地落下,将他打个正着。 荣王面无表情地望着扎堆在军营门口撒纸钱做丧的简家军,过了一会儿吩咐道:“走。” 陈秋不会有葬礼,还没听闻哪个小兵死了整个军营都要为他送丧,是以这就是恶心恶心荣王做的戏罢了。 陈秋没有葬礼,但是简单的后事还是办了。简洵带着温宁,看着一群人将陈秋葬在简家军周围一处山腹之地,那风景不错,适合葬人。 温宁等陈秋落了葬,想了下立了块无字碑。去了坟茔上一抷土装两个瓷罐中。一个当日就随着信寄给了远在维良城的楚亦,另一个自己放在身边,然后撒了点花草种子日日摆在营帐内。 简洵难得没有翻查温宁那封寄出去的书信,但是等过了几日,见她如往日一般活泼好动的时候将她喊来。 “之前勤于公务一直未曾问询,那荣王身边的边锋说林秋是奸细,你有何话可说。” 温宁说道,“将军说什么笑话,那贼子认得我大哥,想通过他知道我的下落罢了,将军怎么连这个也信了。” 简洵挑眉,“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温宁冷着脸,“无耻行径,有朝一日我定要让荣王和边锋血债血偿。” 简洵心里有根杆,他本就和温宁一般想,听她这么说心里也信了大半。也许因为本来对荣王存了偏见,所以他没有仔细思索这整盘事情。 简洵挥挥手,“本将军知道了,近几日我良营士兵都要归来了,你可以选择和他们轮值,不用日日守夜了。” 温宁微微一怔,“这,良营多少人一帐?” 简洵没想到温宁会问这个,迟疑了一下回道:“应是五人一帐。” 温宁心里一盘算,直接抱拳说道:“将军,属下以为自从军之后跟着将军已经习惯了,良营军帐颇为陌生,属下,属下怕生……”她说着眼神往屏风后面看看,意有所指。 简洵这才想到,眼前这小子是不好在外人面前随意放肆的。可之前他只是心里怀疑他的身份,现在这份怀疑淡了,已经没有必要和着他同进同出了,况且军中也没这规矩。简洵想了想,做了个折中的办法。 “这样吧,本将军特许你洗澡之时来本将军帐中洗浴。至于这卧榻之事不容商量,和军中规矩不和。” “谢将军!”温宁直接说谢,速度快的让简洵怀疑,她的目的其实本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来这洗澡。 【753】 温宁送来的信只写了地址,信笺上写着林宁的名字。所以温婉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信是给她的。 她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帕子,擦几下因为去矿地考量而沾染上的泥灰,忙不迭地打开信封想看看温宁说了什么,还有那一小罐东西又是什么。 只是才看了三两眼她就打住了,对着下人吩咐:“去把相公请来。” 这时候日落西山,正是楚亦归家去给小玉儿检查功课的时候,下人应了一声赶紧去找楚亦。 没一会儿楚亦带着朝行到了,他还没开口问温婉怎么了,就眼见她递上一封信,面色不忍地说道:“你看看吧。” 楚亦直觉不对劲,收起脸上轻松的面色接过信,展平之后一字一句的看起来。 等一封信看完,他一言不发的去桌上端起那小瓷罐,打开封口捏起一小撮罐子里的土摩挲着。 朝行一脸看不明白,他问道:“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楚亦没做声,挨着桌子坐了下来,双眼无神漫放到天际。这样子怕是不想回答什么了。 温婉知道他现在心里的痛,也不愿意让他开这个口将伤痛给揭露出来。他是一个内敛的人,现在作出这般姿态就已经是伤心极了的表现了。温婉叹一口气,用眼神示意朝行跟着她出来。 等到了院子里四下无人的时候,朝行忍不住问道:“王妃,王爷这是怎么了?” 温婉沉声道:“陈秋走了。” “嘿,走就走呗,陈秋反正一直也……”朝行原以为是陈秋有了别的任务,可一想到他本身已经在外执行任务了,这几日府中也未曾联系他,这走了怕是另一层意思。他咽咽口水,说道:“走了,怎么走的?” “荣王去了简家军,身边的人发现了陈秋将他射伤了,当夜热毒伤及伤口……他没能熬住,就这么去了。” 温婉有些难过,说什么热毒,其实就是现代的伤口发炎,因为炎症而引起的。若是在现代陈秋这情况没准能救,可是在这个医疗卫生情况极差的地方,他的死虽然令人难受,却也只能是注定的了。 朝行朝着后面踉跄两步,“竟然就这么走了,他这人,怎么这么轻易就死了呢?”朝行紧了紧腰间的剑,“我们打小跟着王爷出生入死,生死这种东西看多了。以前总想着能多活一天是一天,没准哪天就死了。可自从王爷封王之后,我以为我们至少安全些,对未来之事也有了想法。”朝行顿顿,“他和说想要娶妻,我知道他心意,也曾笑他痴心妄想。可是我觉得总归王爷和王妃是不同的,没准陈秋的一片痴心有朝一日能实现呢,现在他真的是痴心妄想了,他好没用。” 温婉看着朝行嘴碎的吐槽陈秋,但是他说着说着就背过身去,不叫温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温婉想着这些东西终究是别人不能理解的,他们之间十几年的感情,是她无法用语言安慰开解的了的。 温婉把院子这个地方留给朝行一人,吩咐了院子里和暂时别进人。 是夜温婉回屋,手上端着热好的饭菜给楚亦送去。他静坐了这么久,吃饭的时候都没出现,她就想着送点什么吃的。 到了房里温婉放下饭菜,轻唤一声:“相公,吃饭了。” 楚亦涣散的目光被这一声激的慢慢收拢,汇聚到一个点之后抬头朝着温婉望去。他冲着她低低的说声:“过来。” 温婉走到他边上,楚亦一把揽住她的腰,将自己埋在她怀中。 温婉先是一愣,等回过神之后将双手搭在楚亦双肩之上,任由这一刻寂静、凝重充斥,房间之中弥漫着悲伤。 后来楚亦没有把那一罐土给埋起来,朝行说想要做个衣冠冢,楚亦也没同意。他把那一小罐土放在房子里一个小房间中,立了个桌子和牌位日日不忘让人打扫奠香。 朝行问道:“王爷,这人总是要入殓的。” 楚亦回道:“但是他的坟茔不能落在大胤。” 简家军中暂时他动不得,若是有机会,他还是要把陈秋尸身给带回大祁。没道理让他身死异乡,死后也一直在这片异国土地上飘零。 朝行听闻之后默声,不过后来他日日都给陈秋去祭一炷香,也会待在陈秋的牌位前说上几句话,仿佛回到那段他们朝夕相处生死同进的日子。 逝者已矣,人不能总消停在一个情绪上。 温婉这段虽然记挂着楚亦的情绪,但是手上的事情也都没有停下来。开矿,做水车,忙活着梯田……大大小小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进行。包括开路也有了全新的进展。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全维良城上下一心,着手周边地区道路的开发扩展,不日的功夫就有了初步的成效。 抛开拓宽原先的道路令车马来往更快捷不说,就连周围的路也渐渐有了雏形和方向。 温婉决定原先那条连着外地的西路开到三分之二的路程就停下,若是全都打通了,总会叫外郡人知晓维良郡的动作。但是东边的路和南路那就毫无顾忌了,因为那都是海口。总归是海运,上了海路谁还知道你是谁,你从哪里来。 所以打东路拓宽的差不多之后温婉把那部分人全调回来,朝着西路继续挖。当然这都绕开了那处矿地。毕竟这矿脉之地一片红色,让维良城的人总有些忌惮。且这事总归要神秘一些才好,不能让更多的人知晓,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烧煤的和冶铁的窑子就在挨着矿不远的地方,胥伯良建完的同时,楚亦从大祁请来的冶铁师父和数十名铁匠也恰好到了。 这烧煤是个简单的活计,数百人每日在那煤窑中忙活,恰好能满足每日冶铁所需的矿脉需求。生铁冶炼完就会在酉时一车车地从维良城东门进去,送到城中集中的几个铁矿铺,赶制各种农作具和铁制品。 现在维良城各种用品都缺,尤其是铁锯更是有上百把的缺口,因为他们下一步就要用到大量的木制品,若少了铁锯,这些活计就完全被耽搁住了。 【754】 这些木制品可不再是那种用几柄烂斧头霍霍几下,然后装上车送走这么简单了。他们要做更精细的东西,什么锯子刨子,总之小巧的精准的玩意儿现在是最缺的。 楚亦在这一方面给了很大支持,温婉一开口要什么他总能第一时间满足,钱、工匠、人力,没有一次令她失望。 温婉对此叹着气表示:“你对我这么好,总觉得没有你我会不方便许多。” 楚亦回以温情,“我只怕我做的还不够。” 温婉微微一笑,扯过他的手紧紧相扣,“你都这般了还说不够,我岂不是太贪心了。” 边上的胥伯良被弄得浑身一激灵,他扯扯嘴角,“这还有个大活人呢,别把我给酸死了。” 温婉没好气的朝着胥伯良看了眼,这人惯爱耍宝,“别耍嘴皮了,梯田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到正是胥伯良就收起了嬉笑的心情,“赵怀自己带着几个徒弟把那引水管子都弄好了,就是那个水车我之前盘算着从周围的河流里引水,可维良城之中的水道细窄不适合架着水车灌溉两座山的梯田,汲上来的水也满足不了这上万亩梯田的需求。” 温婉点点头,“因为这里挨着南边,其实照理说来雨水不少,只是梯田灌水不像平地那样,靠着老天爷洒点水就好了,这问题要是不解决是个麻烦。” 胥伯良考虑的和温婉一致,他摆摆手说道:“我是不太懂这农桑的事情,可是这打水浇庄稼还是晓得的,我就头疼着这件事,几日来跑了十几个河道口都没找到合适的。你看见我这一双腿,累瘦了还不说,关键没发挥作用,可把我气死了。” 温婉噗嗤一乐,“真是辛苦你了。”胥伯良打来了维良城之后着实辛苦,身体的消瘦也是肉眼看得见的。他们一群人整日东奔西走,四处忙活,但她有楚亦贴心贴举地为她考量,盯着她进食进补。胥伯良总归是一个人,身边没有一个窝心的,对他的照顾真的说不上精细。 “辛苦可不敢当,”胥伯良哼哼唧唧地说道:“我是没办法了,你瞧瞧还有什么地方适合引水吧。” 楚亦忽然出声道:“你一直在维良城中搜寻?” “对呀!”胥伯良一脸坦然,“论水源维良城中可多了,就近考虑能节省功夫。” 楚亦拿着手指轻扣桌面,“多却没有适合的,何不朝城外看看。” 温婉忽然灵光一闪,“不错,你这么说来我倒是有一处水源说不定可以。”她从多宝阁上抽下收起来的堪舆图铺平在桌面上,指着维良郡和旁边的雍州丰邑交界处,“这个地方就有一处河流。这条河发源自大祁岂南郡内,流经大胤,最后汇入东海之中,按照长度来说累到这里定是水势高向低走,虽不一定湍急飞险,但是也不会小了去。不然这漫漫长路如何走到海中。” 这条河水可不是温家堡外面那条河流,而是从郡城发源的,当初被温婉考量做水车的两河之一。不过后来因为她开了山道,将两条支道汇成一道,解决了水源问题后就没再动过这个河水的心思。没想到隔了数年,这河水终究还是要被她拿来利用。 胥伯良看到这河水眼中一亮,“你这么说我倒觉得这河兴许有可能,不过这在城外又挨着丰邑,我们若是弄水车会不会不好?”他知道他们现在没有准备把维良城的一切摆在台面上让大胤的人都看到,可弄个水车在河流上总归会被人注意上的。 温婉咬唇,这倒是难题了。 “不如像之前一样重新弄河道?”胥伯良嘀嘀咕咕地说着。 温婉摇头,“弄水车都嫌着被人发现,你以为开河道就不会吗?总归是用力气的活计。” 胥伯良丧气地肩膀一松,“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办。” “明日先去看看吧,到时候我们再想想办法。”温婉道。 胥伯良闷声说好。目前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隔日温婉没有随着胥伯良一道去那河道查看。一来是因为那里行车并不方便,而来是矿山又有了变化,竟然开采出了晶石,黄澄澄在阳光下折射着五彩光芒。 温婉自然不会错过这件事,她揣测着应当是赤铁矿的伴生矿留下的晶石。这种东西外形美丽若是拿来打造首饰,到时候随着海船销售到各地岂不是又多了一些进项。 因为这处矿地大,覆盖了几座山区,他们下去开掘铁矿越开越能窥见这条绵长的矿脉到底是多么恢弘。所以这里的伴生矿面积也不小,这种黄色的晶石开采极多,温婉伸着头看着晶石一筐筐抬出来,脸上微笑不止。 一日忙下来,十几筐晶石被数量车架运回维良城中,温婉张罗着这些晶石先送回自己的院子里,堆在院子边角将那角落都染成黄澄澄的颜色。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东西摆放后温婉才真心觉得自己这处院子是真的太小了。一半大的地方都摆了箩筐,整个院子看着逼仄了点。 等忙完这开路之事之后,一定要在维良城也修建一处温家堡。就算不能同原先的温家堡一样大,也至少不能像现在一样小。 “娘亲,这是什么?”温婉正立着决心呢,身后忽然飘出小玉儿的声音。 她立马回头,却见自家的儿子背着小蝴蝶,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 小玉儿到了见风长的年纪,身高一日日变高,眼见着他比从宣城来时更高更结实了些。可到底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背着小蝴蝶头上渗出丝丝汗水,连发髻也歪到了一边。只不过看着小蝴蝶手的位置,温婉觉着小玉儿这发髻怕是被自己背上的人给弄乱的。 温婉赶紧接过小蝴蝶,将她搂在自己怀中,再掏出帕子给小玉儿擦擦,一边擦一边说道:“瞧你,满头是汗。” 小玉儿许久没有享受温婉这样的温柔贴心了,闭着眼享受这温情一刻。 【755】 温婉和小玉儿之间的温情时刻显然是碍到了谁的眼。温婉怀中的小蝴蝶挣扎着,咿咿呀呀的揪着温婉的衣袖。 这么闹腾温婉只好匆匆地给小玉儿擦了汗水然后收起帕子,哄着怀中的这个大魔王。 小蝴蝶见到自己的娘亲果然只抱着她一个人了,渐渐地安静下来,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乖巧的模样。温婉笑骂一声,“真是个粘人的小坏蛋。” 小蝴蝶霸道的性子十成十地随了她亲爹,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玉儿对小蝴蝶这些小动作已经习惯了,他也不介意自己的妹妹将温婉给抢走,心里总觉得是个娇滴滴的妹妹就应该多宠爱一些。 于是他岔开话题,问道:“娘亲,这些都是什么?” 院中中间摆着的这十几筐东西着实打眼,看着和娘亲在爹爹封王大典上带的那些珠宝玉翠差不多。可那会儿娘亲头上才一点点珠宝,眼前可是摆着十几筐呀。 “这些都是矿石,”温婉见小玉儿有兴趣给他详细介绍了起来,“娘亲懂得也不过皮毛,不过我听闻若是一处矿地大且长,就不会只出一种矿作物,我们挖的叫做赤铁矿,而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叫做黄铁矿晶石。” 小玉儿正到了诸事都好奇的年纪,虽然被教的板正,学的像个小大人一样。可天性这种东西,岂是后天歪几个字几句话就能压制得住的。于是他压不下好奇心,和温婉央求,“娘亲可否让扶辰看看这晶石?” “当然可以。”温婉从筐中翻出一块拳头大的碎晶石递了过去。 小玉儿赶紧接下,细细地看起来。兴许是因为过分好奇,他还举着对着天光凑近深看。一番观察过后他放下手,一脸惊奇地说道:“娘亲真是太神奇了,这东西竟然是出自铁矿。可是铁粗鄙暗沉,斑驳不可透光。但是这个东西竟然生的如同宝石一样纯净,同样为铁为什么这个能长成这般模样?” 对于小玉儿来说这东西简直颠覆了他以往对铁的认知。 温婉解释道:“这东西自然不能和宝石比,但是却也不那么容易得到。不过是肉眼觉得它瑰丽异常,实际上宝石的透明和对光的折射度要胜过这些晶石不少。至于你说同样为一样东西为什么能长得不同,娘亲问你同样为木头,有些就是生树木林,有些就是枯枝朽木落在泥土里,而有些又变成了木炭。但终归本质还是木头罢了。” 小玉儿似懂非懂,“同样的东西多样的演变。” 温婉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傻儿子陷入沉思,她总不能说这些铁矿经过环境的加成,收到的氧化程度不同还有不同的化学物质参与演变过程,形成了不同的矿种。若是她真的这么说,估计小玉儿要再问上一大堆问题。现代科学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你这般解释,倒是有趣。”温婉暗自高兴的时候,楚亦恰巧回来了,身后跟着不断翻白眼对她一脸不屑的胥伯良。显然自己这么坑儿子的话被他听了个正着。他的眼神似乎全在说:连自己的儿子都忽悠,真是亲娘。 温婉老脸一红,又很快压了下去,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心虚的。 “你们回来啦,今日我可算是有些大收获。”温婉指指脚边的箩筐,一脸兴奋。 “看出来了,不过这些东西有什么用?”黄铁矿这种东西在现在出产的少,毕竟每个国家现在开矿的地方也不多,更不用说像温婉一样挖到了一条这么长的带着伴生矿的矿脉。因此楚亦不识得这究竟是什么。 胥伯良憋憋嘴,“还能做什么用,全拉去冶炼,兴许能弄到点硫酸。” “那岂不是暴殄天物,”温婉打断道,“这东西观赏性不错,是黄铁矿中的白色晶系物,拿来做珠宝装饰能卖个好价钱。” 胥伯良一愣,“你说要把这些东西当成宝石来卖?” “有何不可,现在市面上还未出现黄色的宝石,物以稀为贵,我觉得这正适合我们。”温婉笑吟吟,丝毫不觉得自己拿着这东西充当宝石有什么不对。 胥伯良啧啧道:“心真黑。” 温婉扯扯嘴角,对胥伯良扣得帽子觉得不痛不痒。她抱着小蝴蝶对着楚亦说道:“今天累不累,有什么发现吗?” 楚亦牵起她的手,领着她走进堂屋。边走边说:“不累,发现倒是不少。” 胥伯良双眼打直,他这么一个大活人被迫吃一嘴狗粮不说,还就被这么忽视了?他也去现场了呀,他也有发现呀。 温婉可不管胥伯良跳脚的表情,进了屋子之后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询问河道的事情。 “什么样的发现,是不是能够在那里架水车又不被人发现了?” 楚亦淡淡的嗯了一声,“那处地势有些变化。”他把原先的堪舆图摆在桌上,指着原先那处河道说:“这是十几年前绘制的,如今已全然不同。” “没错,今天我们去的时候差点没找着那河道,我算是见到了什么叫做沧海桑田,”胥伯良怀中掏出一张纸,摊开之后比照着原先的堪舆图说:“原先的河道直奔向前,一条弯道都没有所以我们有所忌讳。可是五六年前大胤发生过一次大地震,那次之后地势就变了,有了高低起伏,把这个河道硬生生地给变了一个方向。” 胥伯良比划这河流的方向,“原先一直吵着东走,现在河流绕到丰邑外面,拐了个弯落到维良城往西北走半里的位置,哦就是我们开出来的路不远处,隔了一座山的位置。这样我们就能很方便的引水了。” 温婉眼神一亮,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那这个河水的流量和速度怎么样?” “那自然是没问题的,比你在虹镇外头的那个走势还要湍急一点,我和赵怀隔天再去一趟回来好算计算计这引水的问题。” 温婉自然说好,这问题一解决整个维良城才算真正的得活了。 【756】 现在维良城的百姓吃食都靠着他么换得的木材和山中珍宝等,去周边郡县零碎的买进,然后再兜售回城里。要不就是去山中采摘,但凡找到能吃的,温婉他们都允许百姓吃,不设置阻挠。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每一日换过来的东西越来越不够分。而温婉也不敢叫人再多买一点,虽然现在已经思量着从海上运粮,可这海上的事情到现在只能看到个美好的影子,还没真正落实下去。 所以这水车引水是等不得的事情。 温婉当即应下,“这件事你看着安排,只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小心为上。” 胥伯良诶了一声,“我知道。” 这件事有了个方向之后大家也心情跟着轻松下来,温婉想着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应该喊着厨房张罗饭菜。她原想坐直喊人,忽然感到前胸被什么硬硬的东西滑过,温婉被弄得一激灵低头忙看是怎么回事。 只见小蝴蝶手中拿着一块石子般大小的黄铁矿晶石,一只手摆弄着。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人在看她,一抬头撞进自己亲娘哭笑不得的表情之中。她扑闪扑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 温婉从她手中捏走黄铁矿晶石,无奈的笑着说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拿的,莫不是趁我给你哥哥翻找的时候,自己顺手拿了吧。” 小蝴蝶继续眨巴圆圆的杏眼,用眼神告诉温婉: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温婉把黄铁矿放到桌上,看到小蝴蝶这样忍不住伸手搓搓她的头发。真是个心里黑爱装白的小丫头,这么小的年纪心眼鬼多。 打从挖出了黄铁矿之后,维良城变得愈发忙碌,城中百姓似乎都找到了活计,上下一心的过着日子。现在这个维良城没有会手磨宝石的匠人,他们就从大祁请了师父过来教导。温婉开路之后想要造船海运,他们就打造工具伐木裁板,日日木屑飞个不停。胥伯良要造巨型水车,全维良城但凡能拉得动锯子的都来跟着赵怀寻思做木匠活。 温婉他们来维良城不过月余的功夫,这整个维良城已经焕然一醒,变得生机勃勃。 月余的时间维良城外两条路通了一条,另一条虽然还没全通,但是估摸着再有个十来日的功夫也能看到个头了。这通了的路自然是东边的路,虽然中间绕了个弯没有直直地朝着东边走,但是总体来说这个路程还是比较短的。 路通了的第一天,维良城就拉了几十车东西,直奔东边海岸。这在海岸边的东西温婉不熟,因为是要建造码头。她也不是什么十项全能样样都明白的。再说码头这东西,自然是沿着海岸的人比较熟悉。说起来这个倒也是有趣,因为这监管码头的人原先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协助温婉建设,纯粹是为了揪着一个人来的。 那一日温婉正和胥伯良说着水车的事情,开路的人就来报已经开到一片滩涂,再过去就是海了。 温婉正高兴呢,这挺好。这群人办事快,这个功夫就把路给修通了。 她笑道:“这路出去是什么样的滩涂和海域,瞧着可还行?” 来报信的人挠挠自己的后脑勺,“这我不知道,我平时也没有见过这海是什么样的,反正看不到尽头就是了。” 温婉颔首,“好,你先回去吧,等明天我们自己去看看。” 那人出了去,胥伯良优哉游哉地说:“你这可是给自己挖了坑,又多了一个麻烦事了。这港口通了你要怎么弄码头,航线又要怎么规划呢?” 这些事情都超脱两个人的认知范围之外,若是真的要弄出点名堂,只能求助别人了。 也是凑巧,这觉着瞌睡,就有人递上了枕头。 温婉和胥伯良思索的功夫,门房来说有一群人来找胥伯良,而且是点着名说:“叫胥伯良那个无耻的懦夫给我滚出来。” 温婉眉毛一挑,一听这说话的口气她都能猜到是谁。 胥伯良也不傻,对于来人清楚的很,他五官一挤就想找机会先溜走。边跑边说:“我还有点事,有人问起我你就说我不在。” 这是不加掩饰的在躲人啊。 胥伯良之前跟着盛曙澜去了东芜国,回来之后闭口不提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现在人家姑娘都找上门来了,胥伯良竟然要避而不见。这其中若说没有什么猫腻,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因为这个院子小,胥伯良蹿出了房间之后左右转悠,发现都绕不开正门。他一咕噜决定从后门溜走。虽然后门正对的是关着郡守的那个院子,他平时不乐意顶着看守郡守的那群人的眼光行走。可现在比起那些眼神,他觉得前面的东西更让他觉得棘手。 温婉眼瞧着胥伯良牙一横就朝着后门方向溜去,消失在院子中,可没一会儿功夫他就一脸不情不愿地被人推推搡搡回到了院中。 “男子汉大丈夫,别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这是训着胥伯良呢。他本就生的清秀俊美,一脸委屈的样子不觉得违和,反而还能让人真的生出几分怜惜。这个表情以前在这个女人面前很有用,可现在却只能换得这些凶巴巴地训斥。 “盛曙澜,盛公主,你别太过分了,我又不欠你什么,你干嘛像我犯了什么事一样盯着我。” “你没欠我什么?”盛曙澜扬声反问。 胥伯良嗡嗡嘴唇,最终忍了下来,没反驳她质疑的语气。 温婉一乐,“盛小姐,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呢?” 盛曙澜闻声回望,见是温婉喜盈盈地迎上来。“温堡主,许久不见,温堡主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不过这面色憔悴了些,太辛苦了是吗?温堡主可要保重身体,莫要慢怠自己。” 温婉扯扯嘴角,“盛小姐有心了,维良城诸事繁杂,我不过是略尽绵力罢了。不过盛小姐一别许久,这性格确是半点未改,你这手……”温婉拿眼睛瞅着盛曙澜挑着她下巴的手,示意她赶紧松开。 盛曙澜恍然大悟赶紧收回手,讪讪道:“这一路奔波许久没见到可心的人了,温堡主见谅。” 【757】 温婉还没答话,就听盛曙澜背后传来楚亦阴沉沉的声音:“没法见谅。” 盛曙澜寒毛倒竖,这霸道又忒小气的语调,除了大祁那虎得不行的平南王还能有谁?这人性格沉闷,对事事都一副不上心的样子。可从虹河街她几次接触温婉时看出,这人不是不小气,而是小气的点就只有一个。 温婉感受盛曙澜猛地后退一步,和胥伯良挨在一起规矩的不行的样子有些发笑,她朝着楚亦说道:“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楚亦点头,“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就早些回来。” 温婉抿嘴一笑,最近这些事情都步入正轨了,也不需要楚亦像一开始一样在现场盯着,所以倒真的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如今他也能把一部分的精力挪出来,处理不断从大祁递过来的消息和政务。 不管他们身在哪里,总归是大祁一方封地之主。楚亦随着他们到这里来了这么久,优先把温婉着急做的一切挂在心上,温婉怎么能不明白。想到这里她语调又放软了一点,“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 楚亦揽过温婉的肩膀,摇头道:“看你们有正事要说,先说了吧。” 温婉轻轻嗯了一声,想起和胥伯良刚刚是在说着正事呢。她收收笑容准备和院子里这对活宝讲些正经话,就见这两人咬耳朵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边说还边朝她不屑的看几眼。 “你们说什么呢?” “温堡主和平南王感情真好。”盛曙澜爽朗一笑,“阿良说他羡慕的很。”她不加遮掩的调侃,让温婉觉得有些面上发热。 不过她又一想,这话中有些不对,“阿良?几时你们的关系到这样的地步了。” 温婉可以喊胥伯良“阿良”,那是坐着他表姐的身份,而盛曙澜这个学习皇家礼仪,恪守男女之间的交际规范的一国公主,喊着一个男人阿良,这样合适吗?再联想到刚才门口那通大呼小叫,和这猫捉老鼠一样的前院后院抓人游戏,她不禁追问:“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 胥伯良着急忙慌的大喊:“那可没有,没这回事,我是无辜的。” 盛曙澜不愧是性格大方爽利,她一掌落在胥伯良肩上,让他一个踉跄差点站不住脚。然后恶狠狠地说道:“瞎说什么话,什么叫你无辜的?难道我父皇赐婚你逃跑你就是无辜的?你可别不知好歹,本小姐愿意嫁给你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若不是看在你对我东芜国有点贡献,你还没有这个机会呢!” “什么几辈子的福气,你都没问过我的意见呢?这是强买强卖!”胥伯良嚷嚷。 盛曙澜皱眉,“哪里强买强卖了,当初你来东芜国不就是为了我吗?几次给我送礼物递消息,甚至还在海岸边救了我的性命,若不是因为你对我有情,我也恰巧需要找人成婚,我能找着父皇下旨给我们赐婚吗?你倒好,这圣旨还没下到你家门口你就跑了,惹得我成了一个笑话。” 胥伯良结结巴巴道:“我怎么知道,知道你,你那么快就找你父皇下旨啊,我以为还有个两三天……” 盛曙澜揪着胥伯良那半长的小辫,气笑了,“所以你知道我要嫁给你,你就准备逃婚?既然卿无意,缘何索芳心?” 温婉和楚亦待在边上看戏,这一来一回对话着实精彩,要不是顾忌着情分和身份,温婉差点喊人摆一盘瓜子在这。再来两个大椅子坐着看,那得多舒服。 不过胥伯良求救的眼神太过可怜,温婉没忍住决定还是捞一捞她的得力干将胥伯良。 “盛小姐这到底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么进屋说吧。”她用眼神扫扫院子外不断探头张望的几个下人,示意这会儿要是再说下去,那热闹克全被人看光了。 盛曙澜虽然洒脱,但是也没有豪放到这个地步,她松开抓着胥伯良衣襟的手,佯装咳嗽着进了屋。 到了屋内温婉询问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当时胥伯良觉察到自己对温宁的喜爱不及他对盛曙澜的爱慕,立马就收拾东西追着盛曙澜去了东芜国。美其名曰是帮她解决东芜国的淡水问题,还有修建引水的管道规划。实际上就是给自己找一个机会,能够时时刻刻看到盛曙澜,并对她表明心迹罢了。 盛曙澜这人也是脑门一根筋大,她心里一直把胥伯良喜欢温宁这件事挂在心上,两人相处的过程中还时不时地提起温宁。她几次信誓旦旦地对着胥伯良说道:“你放心,你对我东芜国有此大恩,有朝一日我必定帮你追到温二姑娘。” 不过每回盛曙澜这么说的时候胥伯良都会黑着脸,几次过后他干脆把话挑明了,告诉盛曙澜其实自己来东芜国就是为了追她,温宁什么的已经是过去式了,他现在一心喜欢的人都是她。 盛曙澜听完非但没感动,还哈哈大笑,“不错呀,说话就得这样说。要让对方很感动,胥公子我觉得你快要出师了,你很快就能追到温宁姑娘了。” 胥伯良脑门很痛,以前觉得她的爽朗是个很难得的品质。现在他知道了,什么爽朗不扭捏,完全是因为这个盛公主就是个粗神经的。 但是胥伯良怎么可能气馁,一次被误会他就多来几次,不断地表白托着跟他一起修建水渠的王公贵臣给盛曙澜送礼物。 而盛曙澜本就对胥伯良有好感,在大祁的时候她就觉得胥伯良容貌不错,只是当时他对温宁忠贞不二的样子让她有些忌惮。不过这些忌惮和不安早在胥伯良一次比一次撩人的言语中化解干净了,她甚至暗暗思索,以前胥伯良说自己不会讨姑娘欢心到底是真是假,如今一套套的都让她觉得应接不暇。 盛曙澜终究是一颗心沦陷了进去,她这样的人一旦沦陷了那可就没有什么拖泥带水的事情了,一咬牙趁着心意坚定的时候找胥伯良摊牌。 【758】 讲到这里还是甜甜蜜蜜的,温婉感觉这两人就像是现代的青春爱情故事,简直齁甜。 “那阿良你怎么能抛下盛小姐直接回了大祁?这样你之前可不就都白费心思了?”温婉吃瓜喜欢吃个全,两边都听听总没有坏处。 胥伯良哼哼,“前面她说的都对,可是你完全不知道她后面是怎么和我摊牌的。” 胥伯良的想法是这样的。 他当初对着温宁总感觉自己笨,不知道怎么讨好姑娘。因此盛曙澜打着帮他追求温宁的旗号和他相处的时候他没拒绝。可等到自己觉得喜欢上盛曙澜了,他仿佛打开了任督二脉,撩妹手段完全无师自通,将盛曙澜一颗心搅得七上八下。 那天盛曙澜来找他说要嫁给他的时候,他先是一愣,回过神的时候只觉得是天降惊喜。倒霉了这么多年,他也终于要走上人生巅峰一回了。 可听听盛曙澜说的是什么话:“反正我也是要嫁人的,本公主觉得嫁给你倒是不错。左右你长得还行,比我父皇看上的几个人要强一些,而且你无权无势跟着你你也不敢让本公主受气。若是本公主兴致来了去外面找些漂亮的人回来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最重要的是你打不过我,这么一想你真的很合适。” 听到这温婉和楚亦都沉默了,好半晌温婉搭了一句:“听着是她的风格。” 胥伯良给自己叫屈,“所以你说我怎么结的下这个婚,我就想开开心心谈个恋爱成个亲。可是这人她只是找人凑活,连我未来的绿帽子都给我安排好了。” “什么绿帽子?我又不喜欢绿色,”盛曙澜憋憋嘴,“我不喜欢穿绿衣服的男子,若是未来我给你安排衣冠,杏色,黑色,玉色都可以,唯独不会是绿色。” 温婉噗嗤一笑,“他是说你说要出去找漂亮的人,阿良很是忌讳这点。” 盛曙澜抱胸冷笑,“我出去找几个漂亮的人怎么了?我宫里上下哪个婢子不漂亮?再说我只说要出去找漂亮的人,又没说要拿她们怎么样?最多就是把她们关在一处日日陪我说话谈心。你担心我还担心呢,我怕找太漂亮的回来,你看上了之后和我讨要她们做小妾怎么办?” 胥伯良咋舌,“等一下,你说的漂亮的人是男是女?” “自然是女子,”盛曙澜狐疑地瞧着胥伯良,“你以为我会挑漂亮的男子回来?我东芜上下没有这种风气,而且我找的女子都是教坊的官女子或者奴婢,那里的男子都是阉人,我找来做什么?” 然后胥伯良和盛曙澜的误会就这样解开了。隔天他们亲亲热热地到温婉面前,手牵着手的样子让温婉觉得有些能理解之前胥伯良看她和楚亦的感受了。 温婉笑着给他们摆上茶,“阿良总算是不会再说我和楚亦牙酸了。” 胥伯良“唉”了一声,“那不成,你和楚亦我可比不了,无人能出你们左右。” 温婉就当自己没听见,岔开话题说回昨日没说完的码头之事,“盛小姐在这里你怕是都忘记了我们要修建码头的事情,但是这事耽搁不得,找个功夫我们先去看看吧。” 胥伯良沉吟,“我们看了也没用啊,我只知道码头要搭一条长台子,可是这些东西不是知道个皮毛零角就能全懂的。” 盛曙澜问道:“什么码头?昨日还没仔细问,你们在这个地方要做什么?” 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温婉三言两句将自己和温宁的身世交待一下,然后说了现在大胤的形势还有自己的打算。 盛曙澜听完之后不住点头,“我说大祁那等穷乡僻壤怎么可能生的出温堡主这般的女子呢,原来这其中还有这番曲折离奇的故事。你们竟然是大胤的皇室血脉,这样说来平南王岂不是赚了,娶了大胤正统皇室留下的双珠之一。”盛曙澜又想到什么,眉头一簇,“我这还要庆幸当初平南王没有当上大祁的皇帝,不然现在其他三国都要忧心忡忡了。” 盛曙澜不愧是皇室出身,考虑的问题总和别人不一样。温婉也没计较她说的这些担心,笑着说道:“这双珠不双珠的,总归楚亦不是因为这个娶我的,盛小姐大可不必紧张。” 盛曙澜眉头微松,“是我着相了,你说的不错。”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这维良郡对你来说这么重要,那我也尽我一份力吧。要说这海边海运的事情,天底下不会有比我东芜国更清楚的了,毕竟大胤只是东南边环海,而我东芜国整个东边都是海,甚至还有许多海岛。” 换句话说这整个东芜国最多的怕就是大大小小的各种码头了。 盛曙澜愿意帮忙温婉自然是大喜,她提笑说道:“盛小姐若是肯帮着这个忙,我代表维良城上下百姓还有我自己感谢你。” 盛曙澜大手一挥,不甚在意,“不过是举手之劳。我手底下有一随从姓费,原本是东芜国海运的皇家船商,因着犯了事到我手底下做官婢子。她曾对我说过海港之事她清楚的很,我将她借与你们。” 有盛曙澜这个意外之喜的介入,维良城的东路海港就算是有了眉目。 依照着那姓费的官婢子所说,这个东边的这处海港天然条件很不错,两面抱山可作为天然的避风港,就是这码头修建是作为什么要先规划清楚了。载人的码头和载货的码头可不一样,若是混在一起以后有麻烦的时候。 温婉决定一开始的码头是要拿来载货用,这货船出去一路兜卖才是最主要的目的。至于这载人的码头,温婉想了想还是要建造的,只不过这件事还不着急在这一时半刻,没必要多花一份人力在这个上头。 于是东路海岸边拨去了一批人,日日忙活着建造海边这处货运码头。有着有经验的人带着,温婉倒是不担心这处码头会出什么问题,她从这事上抽出了注意力,转头关心起赵怀那边的水车的进度。 这水车可是牵系着维良城百姓的性命啊。 【759】 打从确定了河道和水势之后,水车的各项事情总算是能够落实下来。赵怀跟着胥伯良后面建了模型,和引水的方向道。 那段时间赵怀还不忘带着自己几个徒弟教导。温青山作为赵怀最有天分的弟子被留在温家堡,终究是一件让他比较遗憾的事情,不过赵怀说着:“青山他即便不在我身边,也不会将这门手艺给落下的,他是个勤奋的孩子。” 温婉表示同意,温家堡每个月都会来几封信诉说一切事情。谢掌柜的不必说,主要是温青山的信,从头到尾罗列详细。虽然字迹这些歪歪扭扭,但是每次来信都比着之前有了进步,这些都说明了温青山在背后的努力。 虽然赵怀感慨少了温青山这个得力的弟子,但是水车这种事他也算是驾轻就熟了,领着身边的人忙活了大半个月的功夫总算是成功了。 而就在他专心做水车的空档,维良城内的引水渠也在按部就班的架设。胥伯良熬了几个通宵赶制的水车布局图分发到了负责弄水车之事的人手中。他们虽然看不懂这个蜿蜿蜒蜒的东西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个能发挥什么作用,不过他们没有质疑。毕竟就是这群人,带着他们过上了如今忙碌充实,每天都朝着更好的未来努力的生活。 架设维良城的水车和架设虹河街的水车不一样,原因无非就几个。 一,岂南郡虽然算不得全是地势平坦的地方,但是也不见峰峦连连起伏,总体是一个比较平缓的地方。可维良郡依山傍海,地势多是山峦缓坡为主,从那个河道引水少不得要将一部分水渠架设在山体之上。 二,这二那就更不一样了,岂南郡所架设的所有水渠都是为了从高往低引,有很明显的地势落差,而这次的水渠可是为了从河道引水,朝着山去,这高低落差的事情是不能想了,就连水车的尺寸也是往高了走,就怕接引不了水。 挨着这两个原因,维良城的这个水渠就低不了,几乎是比着城墙的高度的水渠支架直接绕过维良城外面一圈,接引到山脚口。出水的位置处在半山腰上,从山腰落水的位置挖了一个大池子,这个池子就是为了蓄水,不栽种任何东西。 水渠在构架的过程之中,维良城百姓还会时不时地抬头看看那高耸着木架子,到后来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后来赵怀推着被一分为四的几个水车轮子引得全城人关注。 他们可都听说了,这东西事关维良城以后能否人人吃饱饭,这东西太神奇了,他们自然是要看着的。 于是时隔几年,几乎和当初的虹镇一样,凡是闲着的维良城百姓都跟着赵怀这一长队人出了城,往河道走去。 赵怀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几大车。温婉跟在最后面压阵,身边护着一堆人。自然这些人中也有稍后要帮着弄水车轮子的。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到了河岸边上,顶着维良城所有百姓的目光,赵怀和他那批木匠班子在鼓鼓捣捣地弄起水车,这一弄就是挨到天擦黑了都没能全弄完,下了三分之二轮子到水里用一根长木轴卡住不让转动,只等最后一点拼凑好就成了。 随着赵怀一声喊:“好了。”这整个轮子才终于让人窥见全貌。 “这什么呀?” “黑漆漆的现在看不清楚。” “干什么用的知道吗?” 周边维良城百姓议论纷纷,温婉全收在耳朵里没做声,只看着赵怀一群人努力地把最后那一点东西给弄到水车上,再准备把木轴给抽了。 木轴刚抽出的时候,整个水车轮子就顺着水势缓缓的滚动了起来。所有人听着水流之声不断响起,第一瓢水精准的投入到了高高地木架之上。 温婉心头大石一松,连忙吩咐人去前头看看引水渠中的水速度和流量。这些人比温婉还激动,忙不跌地跑去前头看着拔下了堵着水渠的木塞,一泓长流从引水渠道泻下。借着天边最后一点光亮,叫维良城的百姓都看了个清楚。 “这是怎么回事?这管子里有水呀。” “真是神乎其技,这怎么做到的?” “他们一定是上天派来解救我们维良城的菩萨们,一定是这样。” 温婉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听着维良城百姓不断议论关于水车和他们的事,其中赞美之意溢于言表。她心里知道这维良城的民心,她已经入手一半了。这剩下的一半,她自然也不会放过。 温婉清清喉咙,朗声道:“维良城的百姓们这是水车。我说过要让维良城的百姓都能够有饭吃,有田种。这水车就是为了维良城山上那些梯田所建设的。”温婉微微一笑,“这梯田我相信这几日你们都应该有所听闻,如今这水渠引水成功了,那就梯田将会按照人口分配到每户人家手中。” 她这话一说,现场的维良城百姓们可就激动了。虽然维良城打温婉他们出现之后就不缺粮食了,但是这没有田地就仿佛没有立身的根本。之前维良城没有封山的时候她们就靠着山吃,现在他们明白了,这山没准有一天就没得吃了,但是这田是自己的。只要不懒怠总归会有口饭吃。 维良城百姓压抑不住地兴奋心情几乎要掀翻这个地方,还是温婉的手下看着温婉几次想说话却没找着安静的空档,吼了几声才静下来。 温婉理解这些人的心情,她在分田之前还有几句话得说清楚,“因为这田地毕竟有限,目前还不够分,下一步我们要开拓更多的梯田,所以大家不用着急,眼下这些山土就分给最先登记的人。” 这登记这回事维良城的百姓还是有印象的,有些是挨着最后一天半才排上队挂上名字的懊悔不已。因为当初半信半疑导致自己家排的很后面,估计这第一批梯田是轮不到自己家头上了。 有懊恼的当然也有窃喜的,他们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分到田了就高兴地不得了。 【760】 维良城这些百姓的反应都在温婉的预料之中,她安抚道,“这梯田必定是会分到每个人手中,只不过有先后而已。而且就算这梯田暂时没分到所有人手中,我们也不会让这维良城的百姓在挨饿受苦。” 话倒是不错,打从他们来了维良城那挨饿吃不上饭的情况着实少见。要你卖了力气,几乎都能够领到工钱,现在城中的商贩,也一日比一日多,大部分都是跟着去买木材的人带回粮食,在城中沿街售卖。那些家中有了进项的,又不喜欢在深山中找吃食的,就会在街边买些粮食带回去。 有温婉这句话为良辰的百姓就安定了许多,他们定定神,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温娘子,我们相信你!” 温婉一笑,“那就感谢各位父老乡亲的信任了。明日一早,但凡在府衙登记过的,皆可来询问梯田分配的事情。若是能分到梯田的,那大家也别荒废了,只管种上。我们保证这稻田能一年三熟,一年能收三茬。” 维良郡作为大陆最南端,加上气候和地形的原因,一年三熟不成问题。这也是温婉认为解决两座梯田大山就能解决维良城百姓一半口粮的原因。 温婉的话让韦良成百姓都上了心,第二天一早他们就积极的收拾好,天不亮的功夫就到府衙面前等着。一抻一抻地端着脖子看看府衙什么时候会摆上桌子。因为吃了前头来得迟的亏,现在这城中但凡想种上田的都早早来排队了。 到了卯时府衙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如同之前几次一样,两张桌子摆在队伍的最前端。几个衙差坐在桌子后面,呼呼喝喝地喊着人上来。 “你是哪家的?” “小的是柳明巷子王三家的。” 那衙差嗯了一声,写了个木牌给他,“去一号山自己找位置去,每块地都标着字的,不识字就问问在山上的人,那有人候着。” 那王三家的接过木牌道谢后朝着山跑去,不过他倒是忘记问这一号山是什么。 “你又是哪家的?” “香杨大街,魏牛子。” 衙差找了一圈名册,说道:“没有你的名字,回去吧,等着下一次。” 那魏牛子有些颓丧,悻悻地走了。暗自埋怨自己上回不早点来。 这下跟在他身后的人知道了,原来这排队早晚不重要,只怕这府衙已经做了登记划分好每块地了,只等着有地的人来领。 事实也确实如此温婉,早在梯田规划初期,就将那些登记报名的人都分配好田了,这一个多月前准备的东西,只不过今天才落实了下来。 在说回那王三家的接过木牌之后朝着山跑去。到了山脚之下,他挠挠脑袋,不知道哪个是一号山。 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边上路过一个人,他连忙拦下那人说道,“乡亲问下,这一号山在哪?” 被拦下的人笑道,“正好我也要去,跟着我走吧。” 有人带路那自然更好,王三家答一句好嘞,就跟着这那个人往一号山走。 “你之前没来开过山吧?不知道温娘子将这三座山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分别分为一号山二号山和三号山吗?你说的一号山就在这最左边的位置。” 王三家的呵呵一笑,“之前我是没来开山,我被指着去开路了,就是那东边的路,我呀跟着温娘子一路开垦过去的,现在在修建码头我都帮不上忙就想着种田的一点事了。” 那被拦下的人收起笑意,换上尊敬的表情,“哟,你说我这嘴,没想到你去开路了。这开路好呀,听说马上就要码头造好,准备弄船哩。我准备让我家小的,跟着去看看弄船的事情,这辈子我都没见过船。” “我也没见过,”王三家的咧嘴直笑,“可你说这之前我们也没见过那啥子水车,之前这维良城家家户户哪个不是靠着大山养活自己啊。现在我们能进山,能有田,真是想也想不到的神仙日子。” “你说的倒也是。” 他们聊天的功夫这一号山就到了,王三家的谢过带路的那人,捏着木牌子上山去准备看看自己的宝贝田地在哪里。 这山极大,一号山就是山体最大的那个山,这山上的梯田边界分明,每块梯田的右边角落都插着一根木桩子,上面写着字。 “这甲区十三在哪呀?”王三家的找不准地方了。 “王三,找什么呢?” 王三以为自己听岔了,这会儿竟然听到温娘子喊着他的名字,还问他找什么?可等他一回头看到温婉笑盈盈地立在陇间,他顿时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道:“温,温娘子,这山上不是安排了人吗?就是您呀?” “没错,王三你是找不到地方了吗?”温婉笑着问。 王三不安地绞着衣摆,“温娘子还记得小的名字,嘿嘿,这地方大,小的不识字。”他说着扭扭捏捏地走过去把木牌递上。 温婉一看,“这个甲字都在挨着山顶的位置,跟我来吧。” 王三不敢慢怠,“好嘞,我跟着。” 温婉将王三带到位置,指着那片灌了水的一小块地说道:“就是那块,你可得记好了。” 王三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位置,用力点头说着:“那我记得清,温娘子你真是菩萨心肠,救了我们这一城的百姓。给我们活干,给我们饭吃,你,你,你简直是维良城几万人的再生父母。” 温婉失笑,“你这帽子扣得重,我就是做些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王三摇头,“这都是实话哩,如今的日子我想都不敢想,我王三活了三十多年,这维良城什么模样我没见过,就算没封山之前这日子都没现在有奔头。我看这大胤的父母官不及温娘子你们这群人呀!” 温婉抿嘴一笑,“那我权当你是真心话,这山上问路的人多,人手不够我先去忙活了。” 王三连连说道:“好嘞好嘞,还耽误您功夫了。” 这么大座山,要是只安排十几个人肯定是不够的,加上这维良城中识字的少,温婉只能受累一些跟着上来给人指路。不过指路的时候收获的当面感谢,那就都是意外之喜了。 【761】 这一天的时间自然是忙碌的,这维良城分到田的的农户共五千多户,半城人要不上了山,要不就是在山下等着。时不时的几个感激的人还抓着能见到的引路人道谢,碎碎叨叨地将从温婉到这几日忙着的木工都好好谢了一遍。 这分田的事情一天课鼓捣不完,忙活了两三日总算连山中最后一块地都分个清楚之后。温婉吩咐道:“明日将这维良城分到田的百姓都喊到山上,可以安排后面的事情了。” 得了这一吩咐维良城哪里还有慢怠的人,这后面的事是什么他们不知道,但总归是和山中田地有关的大事。所以这得了田地的人不用说,依着时间就赶到山下看看这一日日给他们改造生活的温娘子又要做什么。 温婉也不卖含糊,走到山坡之上冲着底下的维良城百姓说道:“各位,这两日田地都已经分发下去了,能够第一批获得这梯田的人,你们都很好。积极地响应到维良城的改造之中,早早的报了名,若是他日维良城名扬四海,那各位都是维良城的大功臣。” 为良辰的百姓嘈嘈切切地,“什么名扬四海。” “不知道呀,温娘子难道是对我们有信心,觉得维良城能做的很好?” “我看这事有可能,现在温娘子要是和我说她能施云布雨我都相信。” 这对话声挨在前头,温婉想装作听不到都难。 她笑笑,“我也是一个凡人,可不会什么施云布雨。”温婉拔高声音,把那些越说越不着边的话给压下去,“各位,大家都知道我们开拓两路,朝着东边南边的海滩走,未来我们不仅能靠山吃山,还能靠海吃海。” 但是温婉马上又话锋一转,“不过这靠老天过活不是个办法,山里野生野长的东西有限,几万张嘴全盯着这些山中出粮食也不太合适,所以我们靠山要种山,靠海要作海,总之借着地形发展我们自己的活路。而今天我们要做到第一步,就是依着山,种田!” 若是早几个月,有人告诉维良城百姓,这维良城外的山能变成一亩亩良田,那城中百姓会觉得这人不是痴人说梦,就是他准备效仿愚公移山,都是个不着调的笨活计。 可是现在要是有人告诉他们这山中竟然有上千亩上万亩两田,维良城的百姓则会对这人大惊小怪的态度嗤之以鼻。 他们现在立在山上,脚下踩的就是一亩亩田地,虽然地势高,长在山上。但总归是田,勤快点去山下担水一桶桶的总能种点什么。 所以温婉这么一说维良城的百姓就来劲了,一个个嘴巴里响应:“温娘子要种什么就种什么,地里能长出来的我们都种。” 不过也有人迟疑了,“只是温娘子别说那太爱吃水的东西才好。” “吃水也不打紧,这山上有山泉,我们可以到山顶取水。”立刻有人反驳。 “山顶也太不好走了,温娘子只管说要种什么,若是爱吃水的东西我就让我家几个孩子轮着挑水。” “我们也是。” 这些维良城百姓是打定主意跟着温婉走,竟然在她没宣布种什么之前,就抱着很大的决心和方向了。这些支持温婉是很感动,不过她没有为难人的习惯。 “各位听我把话说完,”温婉抬手示意暂停讨论,“这山上种什么我之前早说过了,就种那水稻!” “嘶~”维良城的百姓吸了一口大气。 之前分田的时候温婉是提了一嘴,说什么种水稻一年三熟,只是他们想着这可能不过是温娘子玩笑话,要不就是嘴瓢了,这一年三熟的水稻,那还不得天天谴家里人来挑水灌田呐。多遭罪! 这维良城是有河水不假,但那都是小河,赶上夏天的时候这水就浅了,要是这时不逢年没准日头猛一点,这城里河道枯竭都是常有的事。若是真遇到这样的事,想打水就得走得很远,一担担的一天来回奔波十几趟估计都不够自己洗一把汗的,更别说哪来喂给田地了。 所以维良城的百姓有些顾虑,一个个这时候也不出声了,脸上全是为难。他们倒是不敢在心里怪温婉什么。毕竟这粮食之事种下去就是有了希望,温娘子也是为了让城中百姓能吃上自己种的粮,不用像现在这样一日日地就盯着从城外买回来的高价粮呢。 温婉看着鸦雀无声的人群,赶紧说道:“各位也不用觉得这事不好弄,既然我说了那必定是可行的。”她指指那蜿蜿蜒蜒从遥远的方向蔓延过来的水渠,“相信大家对这个东西做什么的还不太了解,这东西就是为了引水用的。因为我们开了三座山,其中一做拿来种植果树我就不多说了,这另外的两座山都是要拿来栽种水稻的,要说水稻没有水那可不行,所以就需要这个引水渠。” 维良城的百姓顺着温婉的话看向那引水渠,这引水渠从远处蔓延而来,引水渠木架在每座山的半山腰都停靠了一下,若是站在其中一座半山腰看去,就会发现两座山之间的引水渠是呈现笔直的一字。 这水渠的终点在挨着三座山右边有些许远的地方,那里现在正在挖一个大坑,已经挖了有两人高十几米长了,但是看起来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维良城的百姓也不知道这个坑什么时候开始挖的,又是要到什么地方结束,所以都有些迷茫。 不过温婉很快就给他们解惑了。 “各位,这引水渠会在半山腰灌水,每年的三月,七月,十一月会给山上所有梯田大灌水,如果没有灌到灌满的,可以去半山腰取水自己灌溉。日常的打水我们也考虑好了,这山脚下不远处有一个大坑,每日酉时会放水,需要水的走一会儿也能取到水不算麻烦。”温婉解释的清楚有条理,维良城百姓一片哗然。 这给整座山的田地灌水?就靠着这个木头引水渠?这能成吗? 【762】 不怪维良城的百姓有质疑,换谁谁也想不通。还没听说过种地不看天吃饭,不靠人努力,就靠几个木头架子就行了。 温婉也不生气维良城百姓怀疑的目光,她现在说得再多再详尽,也不过是让他们怀疑消散一点点,这一点点对于现阶段来说根本没用。 她淡笑,“我知道现在有些人想不通,不过也不碍事,若是觉得我这个灌水的法子不好用,那座原本决定用来种果树的山我也可以匀出几十亩,给那些有梯田的人来换。随便你们种植什么旱作的食物,但是这梯田一旦你们交出去了,再想要分到那就得重新排队。因为这个梯田后面我还要开种。” 温婉指着维良城西北边的几座矮峰,“那就是我下一个开垦地,”她又指指离着三座山不远的几座大山,“而那几座山也是我的目标。” 维良城百姓这头随着温婉的手指转动,一个个眼睛是睁得又大又圆。 这温娘子的目标不小呀,周围几座山全拿来开这个梯田,难不成温娘子对着这个梯田是真的有了很大的信心? 温婉可不管这些维良城百姓现在心里是怎么揣测的,她用眼神示意身后提着箩筐的一个人上前,让他将箩筐摆在她身前。 温婉指着箩筐里,还带着湿气的芽种说道:“这些梯田开出来第一茬我们会分水稻种子,这些水稻种子算是我借给维良城百姓们的,也不需要你们还给我,只是你们第一茬水稻收获的时候需要每亩梯田匀出十斤种子给我,我要分给下一批种梯田的人。” 这些维良城的百姓恨不得掏掏自己的耳朵,纷纷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温娘子给他们发了田地之后,还给他们发了种子。虽然他们知道这框里是水稻种子,但是那也是种子呀。维良城现在有田地的百姓正愁着没种子呢。刚刚温婉让他们种水稻,他们心里很多嘀咕也是这水稻的种子要去哪里买。现在这嘀咕还没说出口,人家温娘子就已经给解决了? 他们原本因为要种水稻而犯怵的心顿时也坚定了起来,同时暗骂自己不识相,刚刚竟然质疑温婉种水稻的决定。明明想过不管温娘子要种什么,他们都会跟着种上的。 一咬牙他们有个分到田的人就喊,“温娘子只管把这水稻种子交给我们吧,虽然我没种过水稻,但是左右就是地里面摆弄几下,我们愿意辛苦。” “没错,就是这引水渠弄不了水,我们也会种的。” “温娘子放心吧。” “温娘子把水稻给我们,我们会种好的。” “温娘子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们跟着温娘子。” …… 温婉扯扯唇角,感受到维良城百姓热心的支持。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热心粉丝?她说着种田的事情还发现了隐藏的粉丝? 可这种田毕竟不是什么玩笑的事情,她收起心中乱七八糟的遐想,清咳一声让目光聚集。 “这种水稻的方法我自然会教给你们。你们要知道这城中还有一半的人家没有分到梯田,今日我把你们教会了,等下一次分到田地的人,可就要跟着你们学习了。这就算是你们最先分到梯田的人付出的代价吧。” 维良城百姓自然是纷纷同意。这赶巧自己能第一份种到梯田,就没有不顾着后面人死活的道理。 温婉又说道:“这种田的事情宜早不宜迟,现在已经是五月底了,我们就定着乞巧节那一日灌水,现在分稻种,你们每一户人家站在自己的田前,我们会依次分发下去的。不过大家要听好,这稻种怎么育苗的技巧我都已经告诉每个分发稻种的人了,你们需要牢牢记住。可不要现在就把稻种丢在土里,回头喊着种不出水稻来。” 维良城百姓一听还有这样的事情,一个个不住点头。这种事可得听仔细了。 温婉很想喊一句散会,但是终究还是有些顾虑,只让身后的人催动着百姓去自己家的梯田站好,然后下了山去看那个山脚的大坑安排情况了。 这山脚的大坑温婉计划是要挖个三十米长的。因为这很可能是未来几座山的蓄水池,她得想着点其他山引水的问题,准备在这里也弄一个很高的水车。 这种间断式蓄水再引水的方式是她新想出来的。虽然不知道现在的水车操作和布点的模式是怎样,但她能想出解决大水源过于远的解决方式就是这个。先用水车将水送到一个半道上的蓄水池中,再把这蓄水池中的水往更远的地方送。 就是这样费点木材,而且蓄水池里的水车需要偶尔去人力踩动。可是这维良城每一日开路开山弄出来的木头很多,可以说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木头了。 温婉下到山脚,刚看了几眼挖坑的进度就被楚亦捞走。 楚亦从怀中掏出帕子,煞有介事地给她擦汗。 温婉笑道:“怎么了,我今日也不忙也不累,就下来看看呢。” 楚亦淡淡的说了一句,“事事亲为还不喊累?” “可今日我真不累,等到这稻种发芽插秧那才算累。”现在只是育苗的阶段,等着四十天后秧苗长好了插在地里她还得来演示一遍。 其实换做是大胤其他地方,温婉不需要这么累。毕竟大胤虽然地处偏南,还是有会农桑之事的人的。 可维良城很特殊,这么多年来他们靠着山吃饭。这最大的山脉被封了之后维良城的百姓就靠着在城中自己的院中重点瓜果蔬菜来进食,家里要是能开出一小块地种点什么那都是值得艳羡的事情了。要不就是朝着西边去,在那些矮山之中寻找吃的。或者又去北边的河里捕鱼。 维良城外小道那些不计入封山范围内的山包,里面所有的飞禽走兽都让维良城百姓猎空了,可以吃的东西也都吃完了。野草野树也都是秃了一半。北边的河道倒是鱼多,但是这一天一网下去又能供给多少人呢? 维良城的农桑已然停滞,而且一停就是教人不敢想象的十多年。 温婉现在教他们种水稻,等于在带几万个种田新手呢。 【763】 维良城这个尴尬的情况楚亦也知道的个大半,所以他才想趁着温婉忙碌的这个时候过来看看能否帮上她。可温婉的回答却是一如既往,倒是让楚亦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好。 “总是说不过你,”楚亦在温婉这总败下阵,“不过到时候你不能太累了。” “我当然知道。”温婉抿嘴笑,“其实最近这段维良城的时光我过得挺快活的,有种回到了最初的感觉。把一座荒城变成现在这样,很有成就感。” 就像是把一个不会走路的孩子亲手带大,看着他一日茁壮成长,温婉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而且在这个地方,她有更多的发挥空间,对于在现代所学的东西,也有了更多的运用,不像之前一样专注着忙活温家堡那一亩三地的事情。 换句话说,其实温婉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开拓者,她虽然享受成功之后一切繁荣的喜悦,但更享受披荆斩棘的开拓之路。 “你高兴便好。”楚亦看着她脸上喜不自禁的样子,也颇有感触。这幅模样很多年没见过了,似乎离开九峰村之后就没再看见温婉这样忙碌高兴过。 听到楚亦的支持,温婉心里受用,刚想夸上一两句呢那边挖蓄水池的地方就传来了躁动声。温婉也顾不上说话,扯着楚亦就往蓄水池的方向走,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步上前只见蓄水池底忽然涌出了许多水来,几个在蓄水池底下挖泥的维良城百姓都赶紧扒拉着边缘,想要挣扎着爬上来,可惜毕竟是泥浆,现在又被水打湿了滑溜的很,几次失手整个人浸到水中。 看到这个情况温婉赶紧喊道:“别愣着,赶紧给这蓄水池中的人递把手。” 围在蓄水池边的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递手想要上来。可这蓄水池边缘的泥土现在也变得松软了。这不,有一个人因为站得太边了,脚下一松,别说救人了,自己都跌了进去。 见这般状况,周围的人都有些犹豫。这人到底要怎么救?没准这人一个还没救上来,就像之前那人一样跌到水中去了。这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所有人为难的时候,楚亦一脚挑起落在蓄水池周边的长木棍。他握住木棍,横扫到挨着水池边缘的人的面前,说道:“抓紧了。” 那恰巧挨着木棍的人反应过来,抓着木棍不松手。楚亦手快地用力往后一带,将这人从这蓄水池中挑出,甩到平地上。然后再重复地这样挑甩,直到将这蓄水池中人全数救出。 这一番动作下来,饶是楚亦武艺高强内力深厚,也不由得出了几滴汗。温婉见状上前给他擦去汗,轻轻道了一声,“辛苦你了。” “无碍。” 温婉知道这对楚亦来说就是费点体力的事情,因此见他缓过气之后就放下心,去看看那些从水池中救出来的百姓怎么样了。 这些被救上来的百姓现在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几个人坐在平地之上瑟瑟发抖,显然还没有从刚刚那种生死危机中缓过神来。 温婉喊了人去请大夫,给他们看看有没有事情。 这大夫本来就是楚亦让跟着温婉的,自然不会离很远,没一会儿就拎着药箱跑来给那几个维良城的百姓瞧瞧。 大夫看了之后说道:“回禀平,平安无事,温娘子安心吧,这些人就是受了点惊吓,没一小会儿就能好。不过落水又受了吓,可能会发热,我开几副药给他们。” 听到他们平安无事温婉就放心多了,也没责摘刚这个大夫的话,吩咐道:“那就给他们开几服药,毕竟是在为我办事的时候出的意外,这两天给他们看着点。” 大夫应声,赶紧又去开药去了。 温婉又等了一会儿,刚那几个人中总算有回过神勉强能回话的人了。 这坑里突如其来的水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呢,温婉趁着他们现在回过神,赶紧把人喊来细细地盘问。 “你们之前在下面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水?” “温娘子这事我们也不清楚啊,今天我们一直按着计划朝着计划好的方向一直挖,结果挖着挖着一铲子下去突然蹦出水了,一开始我们还寻思着是不是哪里出错了,结果没一会儿功夫这水越来越大,直接把这腿肚子给漫了过去。”那人一想到水位迅速高涨还一阵后怕。 温婉惊疑,“这水涨的很快吗?” “那可快了,”那人比划了一下,“就从这脚踝到我腰部的位置,没几下就到了,我们想爬上来,可这两边都滑溜溜的上不来。” 温婉低头沉思,按照这个人的说法,那坑中的水势上涨的的确很快。就像底下藏着许多地下水,现在他们挖破了这个地下水的口子,让这个地下水就像是喷泉一样涨了上来。 温婉着人去看看那蓄水池中的水位,还有没有上涨。没一会儿去看的人回复:“已经没有上涨了,现在那水就挨蓄水池边缘不足一臂长的距离停了下来。” “知道了,”温婉转头对着那些落水的人说,“你们先回去好生歇着吧,这坑中的水还需要再看看是怎么回事,暂时不用再挖了.” 那些人也有这个心思,毕竟今日实在过于惊险,现在看着那坑他们心底还直发憷。 等人走了之后温婉喊人拉几十个水桶来,一桶桶的从这个坑中汲水,把这水浇到没有架设水车的那座果树山上。正好果树苗已经下土了,全当现在是在做必要的培植吧。 温婉遣人不断地汲水,一上午过去才喊停,她至少让人在这坑中至少打了上百桶水。然后楚亦陪着温婉走到蓄水池旁,温婉探头看着蓄水池里的水,只稍稍变浅了一些,而且有缓缓上升的样子。 “有什么发现?”楚亦问道。 温婉嘴角压抑不住笑容,“看来这老天也在帮我们,似乎这地底有活水。我担心夏天的时候水车引水不方便,可能会蒸发浪费许多,到这个蓄水池会所剩无几,现在有地底活水,这一切都不是问题。这不用人工使力就能变成天然的水池。” 【764】 夏日的时候温度高,加上维良郡本来就是地处偏南,那热劲就更不需要多说了。赶上高温的天气对于水车的运输就十分不利。 但是有了地下活水就不一样了,温婉等于有了固定的水源。要是因为温度地下水稍微变少了一点,也可以通过水车运输的方式,这样就能满足一年四季水的需求。 “太好了,这地下水就是上天送我们的礼物,”温婉扯着嘴笑道,“这维良郡就是上天恩泽的福地,有矿脉,山脉,还有地下水。现在我们又开辟了梯田和海港口,我有预感,有朝一日这维良郡的维良城会成为整个大胤最繁华的地方。” 楚亦道:“你说是,就一定会是。” 温婉佯嗔,“我说的可是真的,”她可没心情画什么大饼,“虽然还需要一点时日,但一定都会实现的。” “我知道。”楚亦执起温婉的手,轻轻一捏表达自己的信任。 他们这段对话是在水池边大大方方的说完的,压根也没想着要瞒着谁。而因为之前惊险的一幕,这水池边上可围着不少前来看热闹的维良城百姓。他们耳朵尖,将温婉说的话尽数收在耳朵里面。 “这,温娘子说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呀。” “可不敢这么说,之前十几年我们过得可不像是生活在福地之中。” “那是狗官当道,可是你看温娘子和楚相公来了之后,可有这样的事吗?反正我觉得就是真的,这维良城没准就是一块福地。” “话说回来,我们维良城现在还有官吗?这一日日地我就见衙差跟着温娘子和楚相公跑了,他们真的不是朝廷派来的官吗?” 百姓们说到这个问题就犯嘀咕,他们心里总觉得有些事不对的,譬如这郡守是不是太久没有出现了。还有若是这个温娘子一行人是官差,为什么还要给他们付工钱,为什么他们的粮食还可以买卖售得。毕竟这么多年官差要是他们干活可没有给过什么钱,而且朝廷也曾经在某些特定的日子开过粮仓,那些都是不收费的。 “嗐,你们在想啥,反正我是打定主意了,这温娘子不管是不是官,那都是维良城的再生父母。没有她我们哪有现在好日子。” “这倒是。” 这是经过努力之后逐渐聚集起来的民心,正在一点一滴地凝聚,和不断变化的维良城一样,奔赴不可预见的未来。 维良城的事算是进展颇为顺利,各项改造工程有条不紊地在进行,一日一个变化,让这原本隐藏在山林中的死城一点点地焕发生机。 相较于维良城的变化,温宁这里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从陈秋死后,她就搬回了良营的营帐,和简洵见面也少了很多。大部分相见的时候都是每日早功在演武场上见到他,不然就是去洗澡或是每十日的值夜。 温宁不再和简洵日日待在一个营帐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有了一丝很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并不明显,但是还是有人能感觉出来。 比如简洵以前总能听到温宁谄媚狗腿的给他拍马屁,可现在她时常待在帐中不说话,有时候就坐在那发呆。要不就是简洵看不下去了,丢给她一本书让她自己琢磨琢磨。 温宁也拒绝过,“将军,属下觉得这本《鬼谷子》不适合属下看呀。” 简洵冷哼,“怎么宁愿发呆消磨时间,也不愿意上进看看兵书?” “发呆你也要管呀,”温宁嘀咕,“管的真宽。” 简洵眉毛一竖,“说什么?” 温宁赶紧收声,换上恭敬十足的笑容,“将军拳拳爱护之心属下受宠若惊,只是属下并不喜欢看兵书,倒是对山海河川,野闻轶事很感兴趣。不知道将军可有这方面的书籍。” 简洵冷笑,“你还挑上了,你觉得本将军帐中会有这些吗?” 温宁看了看手中都被翻得十分绵软的鬼谷子,讪笑,“属下思虑不周。” 简洵见她主动认错不再继续调侃,也任由她继续望着营帐顶发呆了。 隔了十日,温宁抱着剑来值夜。她才刚刚坐下来,忽然有本书就飞到她怀中。温宁被唬了一跳,赶紧接起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大胤图志》?”温宁摆来摆去,朝着站在书案前的简洵问道,“将军这是什么?” “大胤的山川河流,人文地貌,民间野闻轶事,不是你说你喜欢看这种书吗?”简洵蹙起眉头,“现在又换口味了,不想看要还给我?” 温宁连忙紧了紧怀中的书,“将军哪的话,属下就喜欢这种东西呢。” 为了以证她确实喜欢,还煞有介事地即刻打开,在简洵面前做出一副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稚子心性,净喜欢这种杂书。”简洵撇撇嘴,带着一丝不易发现的高兴回到案几前,继续看他的《鬼谷子》。不过他总会不经意地抬头,不经意地看着坐在椅子上抱着本闲书看得欢畅的那个人。 温宁一开始的确是在装模作样,毕竟这是她能接触到的唯一一本记录山河和野闻轶事的书籍,她也怕简洵一个不高兴就拿回去了。不过翻着翻着她就发现这本书太妙了。 这书像是一个人写的游记,而且完全是手稿。因为这上面的字迹虽然苍劲有力,但是字体却很飘逸,完全不是刻字印刷上去的。 这上面写的游记也很有趣,大胤有八州,二十六郡,这本书一开始就大致介绍了每一个地方的大致情况,从国都宣城,到温婉所在的维良城所处的州郡情形地貌都写得详尽。 虽然不曾细致到每个城中都有什么,是什么情况都写明,但是他把他到过的地方都写得很清晰,温宁第一个看的就是宣城。没办法,这书介绍的第一个地方也是宣城,她也没书可看,所以就耐着性子把宣城的情况看个通透。 可她看着看着就发现门道了,这写书之人不知道是谁,在宣城篇写得野闻轶事第一件竟然关乎大胤皇室。包括几十年前的皇室动乱都写了上去。 【765】 皇室秘辛这种东西,还没见过当朝就有谁大大咧咧地写着了。毕竟这本《大胤图志》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史书,没有为后人书的觉悟。 温宁暗自嘀咕,所以写了这皇室秘辛的人到底胆子有多肥,竟然敢赶着这么近的时候,就写了大胤皇室的这么多秘辛。 而且这些秘辛写的也不像是假的,有理有据似乎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一样。 温宁越看越觉得有趣,翻了十几页之后忍不住问简洵,“将军,这本书打哪里来的?” 简洵身体抖的一震,好一会儿才回答她,“随便托人寻来的,怎么了?” “这书写得着实有趣,我想知道是哪位大家写的,好对他表示我这三分敬意。”温宁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简洵抿抿嘴,忽然冷淡下来,“这些书的人现在不好过,你的心意我寻个机会会告诉他的。现在你只管继续看就是了。” 温宁见他态度有变化,赶紧收起自己的笑容,“属下知道了。” 简洵“嗯”了一声,埋头继续读书。只是手中这本《鬼谷子》却是三字看不进去两个,脑海里被别的事情给兜转着。 温宁虽然不再多问,但是她从刚才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些别的东西。比如这书是手写本,而简洵又和这写书之人认识,加上这书写得东西委实不太能在世人面前展出,是不是可以说明这写书的人是简洵的亲近之人呢? 简洵刚才说这写书的人现在不太好过,难道说因为写这本书,这人发生了什么? 温宁思前想后,总觉得自己猜个八九不离十,但又不能和简洵求证,于是摒开这些想法,专心看起手中的书来。 这书前头说过记录的很详细,可是这详细具体到开国皇帝爱吃蒜不爱洗澡这种趣事都记下了。还有后宫之间的诡谲之事,什么两岁的皇子是怎么独自越过十几座宫殿,跑到后花园落水溺毙;还有这天火阴虚的日子,后宫又有几个妃子当众衣物着火,被活活烧死。 温宁越看越啧啧嘴。这大胤皇室的后宫比自己想象的可还要精彩多了嘛。 她一页页的翻下来,感觉自己不像是在看野史趣闻,倒像是在看志怪杂记一般,诸多妖魔鬼怪跃然纸上。 她心想:怎么这大胤地方不大,这些趣怪之事却用几十页纸都写不完。而且这写书的人还很贴心的将所有事情发生的时间都标注了起来,温宁顺着时间线看下来已经看到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大胤奉为帝启佑十年,紫微星若隐若现,奉为帝已至不惑之年膝下未得一子,宫中妃子数十人皆无所出,只萧妃于启佑九年得孕,故举朝上下皆断定萧妃将诞下皇子。是年五月,萧妃与紫垣宫诞下一女,紫微公主。 温宁眼睛在这个紫微公主四个字上反复流连。甚至还不自禁地拿手抚摸,似乎能感应到什么一样。 她这样没有别的原因,紫微公主就是她的外祖母。所以这是看野史看到自己的亲人身上去了? 温宁扫了一下,发现这本书写外祖母的事情写得还挺详尽的,足足有十多页。她耐下性子准备往后翻,刚翻到页数上就被简洵打断了。 “夜深了,该睡了。”简洵依旧冷淡着脸,不过手中的书已经收好放在案几之上了。 温宁往水钟上看去,这时辰确实是不早了,都要到了亥正了。可这刚看到和外祖母有关的事情上,就让她断在这里也太残忍了吧。 她犹豫一会儿,和简洵申请,“将军要不给属下留盏灯,属下正看得兴起,不想就这么停下了。” 简洵嘶了一声,“这还有你和我打商量的时候?军中可没有给人点灯夜读的前例。” 温宁憨憨一笑,“这军中也没有给士兵找这种逸闻轶事书籍的前例啊,都破了一个,现在给属下留盏灯也算不得什么嘛。” 简洵气笑,“你是觉得虱子多不怕痒了是吗?”他起身走到温宁身边,将她手中的书抽走,“顺便我还得告诉你,这本书不能拿出这个军帐,否则就按照军规处置。” 温宁一愣,“为什么?按照什么军规来处置?”军规里可没有说什么拿书到哪里看的规定。 简洵抱胸冷笑,“就凭这书是本将军找来的。军法嘛——”简洵卖关子道,“那就按照通敌叛国,泄露军机来惩治。” 温宁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浑圆,“何至于此?” “规矩是我定的,你若是有什么意见,可以自己去弄一本书出来。至于这本就是不得出本将军的营帐。” 简洵话撂下也不管温宁心痒难耐的表情,把书拿到自己的床边,当着温宁的面将它塞在枕头底下。然后褪了外衣躺了上去。 温宁瘪瘪嘴一脸委屈,“小气鬼。” “你说什么?” “没什么,将军躺好了,属下这就熄灯。”她倒是忘记了,简洵这厮耳朵好使的很,自己那么小声的抱怨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熄灯之后温宁合衣躺在帐中的卧榻之上,心里痒痒的老想着那本书的事情。主要外祖母的事情让她上心。 为什么外祖母当年能从那乱局之中抽身,又为什么最后被迫逃走。还有娘亲是怎么回事,一切的一切都叫温宁好奇。可简洵又说不能把那本书带出这个营帐,下次再来值夜可就要十天之后了,带着这样的心情忍十天?! 她忍不了!她想看书,她想到知道后事,她不想听下回分解! 温宁越想越觉得睡不着,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闹心地翻转了一下,伴着轻轻一叹在这个营帐中弄出一点响动。 “好了,真相看之后的日子都换你跟着本将军,等你看完再安排别人来值夜。”简洵声音突然炸响在温宁耳边,让她脑子有些发懵。 等到她意识到简洵刚说了什么之后,她忙激动地说道:“将军说的可是真的?等我看完这本书之前都换我来值夜?” 【766】 营帐中因为熄了灯所以一片通黑,温宁看不见简洵的表情。不过从他的回答之中,她还是能听出他心情似乎变得不错,而且还带着几分嘲笑之意。 “本将军一言九鼎。不过这书你竟然这般钟爱,没想到也是个喜欢这些嘴碎东西的人。”这后半句算是调侃了。喜欢嘴碎的东西一般都是女人,简洵是借着这个事情在调侃她呢。 要不是温宁本来就是女子,现在怕是要生气不少。再加上现在她有求于他,态度自然要多软和就多软和。 “将军不要取笑属下了,属下一贯是喜欢这些奇闻异事,宫廷秘辛的,原本在书局之中不常能看到这样的东西,没想到将军你倒是能寻来。属下对将军的敬仰之……” “打住,”简洵立刻喊停,“废话就不要多说了,只是我说的规矩你别忘了就好。” “那是自然,属下哪里敢忘记呀。” 简洵应和一声,淡淡道:“好了,是该睡下了,明日要做早功。听总教头说最近要叫你们扔石锤,你好好睡,省的提不起石锤硬说是没睡好。” 温宁心里一个咯噔,“就要扔石锤了?” “自然了,你们入军中也有数月了,其他武器都已经练过了,这石锤就是最后一项。” 温宁哦了一声,“属下以为还可以再晚一些。” “我知道你瘦小些,所以我让总教头循序渐进,不会一下子就让你们上手扔的。” 简洵的话多少有宽慰到温宁,她情绪好了不少。又因为明日早功要出不少体力,温宁可不敢顶着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去练那个石锤,两人双双收了声,就着夜色睡了去。 第二日早功的时候,温宁到演武场上跑完步回来,果然见到总教头一手拎着一个大石锤过来。这石锤带着锁链,大小看着很不赖,若是要挥舞起来真需要一些力气。 温宁心底发憷,她总觉得自己要是在这个军营之中再待得久一些,她原本纤细的身体怕是要多出不少腱子肉。 就这么几个月的功夫,她明显感觉的自己大腿紧实了不少,还有一双手臂有些时候也是硬到硌得慌。 “好了,今日开始我们就练石锤,这个石锤砸人,那人怕是会被锤死,所以大家都小心些,别锤伤了自己人。”总教头喊道。 演武场上大部分都是威正营的士兵,喊起来十分嘹亮,“是。” 总教头满意地点头,“行吧,你们进步很快,隔壁的虎豹营都还在联系基本功呢,因为你们进步不错,所以这个石锤我也不催。我们呀,循序渐进,第一日就从上举石锤一百次开始,你们每人去领一个石锤,大小各有不一,因为我们军里石锤不太够。” 大家没有多想,纷纷去演武场一侧领取石锤。温宁跟在大家身后,见到果然石锤大小都不太一样,心里暗自祈求自己能领到一个小一些的才好。 等轮到她时,也不知道运气好还是别的原因,那人递了一个非常小的石锤给她,甚至上面的铁链也细很多。关键是看着非常新,和有些将士手中泛着铁锈的石锤一比,简直像是昨天刚做好的一样。 温宁乐呵呵问发石锤的人,“这个给我?” 那人抬眼看了她,恭敬地回道:“是良营的林宁吗?是的话就是您的。” 温宁挠挠头,这石锤还写了名字吗?怎么就给良营的林宁呢?不过这些问题她没问出口,好歹自己也是占了便宜,总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是是,是我。”说完她拎着十来斤重的石锤往演武场找地方练习去了。 只是她不知道,在演武场看台上她那欣喜的步调和表情都被人收在眼底。那人随着她雀跃的心情也露出了微微一笑。 副将揉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放下手之后发现自己真的没看错,谈正事时一向不苟言笑的将军,此刻竟然在望着演武场出神,微笑。“将军可是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简洵收起笑容,“没事,你接着说。” 副将收起好奇心,继续谈起了正事。 “去了宣城的人总算是打探到一些消息了,之前宣城是来过一个外国王爷,至于是不是大祁的平南王就不得而知了。荣王对这件事很上心,甚至戒严了宣城很久,不过最后好像不了了之。” 简洵拧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我们招兵之后不久,不过我也听说这什么平南王都只是荣王找出来的噱头,因为借着平南王的事情,荣王端掉了好几家和紫微公主有旧的高门大户。”副将顿了顿,“甚至是紫微公主的夫家也被查了,好在没有找到什么线索,燕驸马被放了回去。” 简洵哼了一声,“贼心不死的东西。” “将军,我听闻……燕驸马可能不太好了。” 简洵一惊,“怎么了?” “燕驸马早年征战沙场,本就一身伤病。和紫微公主结为连理之后没享几年福,就妻女离散,他又被圈进于府中,心中郁结。这一次荣王将他请了出去,送回来时听说站都站不住了。” 简洵眼神忽然变暗,咬着牙说道:“人都消失三十多年了,还揪着燕驸马不放,真以为那个位置只要杀光了排在自己前头的人就能做上去了?他荣王脑袋长在脖子上,只是为了吃饭用吗?” 副将知道简洵这是气狠了,燕驸马从小就是简洵钦佩的大英雄,知道他被这样对待自然是会忿忿不平。但现在形势比人强,他们再多的牢骚和不满也只能在这个地方宣泄出来,等真的对上荣王的时候,心中的不满都要藏好。 “将军且忍忍吧,老将军也说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前些日子老将军写了封信给属下,嘱咐属下多看着将军您,叫您莫要意气用事。” 简洵幽暗的眼神这才逐渐放缓下来,他收收情绪说道:“我知道了,对了父亲写的《大胤图志》可还有别的人知晓?” 【767】 副将琢磨了会,这才摇头道:“这书打从写完便收得妥当,想来该是没甚么旁人知晓。” 简洵听了才放心些,点点头又将目光转移到演武场中的那瘦小身板上。 那边温宁领了那石锤,一边哼哧哼哧地扔锤,一边还不忘嘀咕两句。 “什么时候我运气竟这般好了?” 她自是不信这运气之说的,毕竟不管是从石锤大小还是方才那人说的话来看,这事都像是有人故意安排。 温宁扫视一圈,琢磨着这事儿应该不是哪位不愿留名的好兄弟干的。 简家军军内将士被带得确实好,向来亲如兄弟,可即便如此军营上下应该也没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给她开后门吧? 所以说…… 温宁不自觉停下手中动作,逆光往看台上瞅。 难不成这是简洵的安排? 温宁心里犯了嘀咕,寻思这到底会不会是简洵的手笔。 还没想出个什么来,总教头却大步走了过来,横眉竖眼吼了一声:“哎哎!你怎么回事,身板子比人瘦,体格没有先天优势偷懒你倒比谁都会是吧?” 温宁闻声回过神来,忙不迭赔笑认错:“是是是!教头说的是!小的马上好好练!” 说着便一咬牙扯着链子重新开始抡铁锤。 看台上的简洵将她这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唇畔又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 大抵是见她态度不错,练得也算是认真,总教头声音终是软了些,颇为耐心地纠正她的动作,又顺带着传授了几招扔石锤的技巧。 总教头耳提面授,温宁也没机会再胡思乱想,咬着牙全程坚持下来后后背早已浸湿了一片,待听到总教头结束的命令后温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石锤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嗯!小子坚持得不错昂!明日就照这样练!”总教头摸摸下巴上的小胡茬。朗声赞了一句。 温宁虽有气无力,但也赶紧应了声。 歇了会,她撑地扶腰吭哧吭哧起来,抬头一看,看台上早已没了人影。 抻抻胳膊,温宁叹口气,反正也不是什么打紧事,再说自己这几日恰好值班想问个明白还有大把时间,现下还是洗澡吃饭更为要紧。 吃饱喝足,她分内该做的事儿也都做了,这心里便不由得惦记起那本书来。 听昨日他的意思,自己今日该是可以再看得,可这会这人怎么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 温宁坐不住,在帐内来回踱步,眼神时不时地往端坐在书桌前的简洵身上瞟。 眼见着月挂树梢他还没个动静,温宁终是耐不住了,搓搓手一步一步挪到简洵书桌前,小心问:“将军,您看现在这个时辰,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没办啊?” 简洵闻声蹙眉,半晌才从书卷中抬头:“嗯……是该给家里去封家书了。” 嗯?就这? 温宁满头黑线,还来不及抱怨,那人却兀自提了笔。 撇撇闷头嘀咕一声“肯定是故意的”,温宁又一个侧身转到另一边,极有眼力见地开始磨墨。 温宁懂规矩,也深知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是以简洵写信的时候她全程未曾垂眸看一眼。 听着简洵那边窸窸窣窣有了响动,猜测是写完了,温宁正欲垂眸再旁敲侧击一把,却听他开口道:“书在枕下,自己去拿。” 温宁闻言一喜,忙不迭放下手里的墨条,提步往那边去,可还没走几步,他又说话了。 “看之前有个条件。” 温宁脚步一顿,笑意逐渐变淡。 怎得今日还有条件了? 心里虽然忍不住吐槽几句,可终究是忍不住想看,于是苦着脸问:“将军要小的做何事?” 其实也挺没必要的,她都是他的部下了,他让她干什么她不得乖乖干?还用的着拿这书跟她讲条件? “今日只能看一个时辰。” 她这边胡思乱想着,简洵却抬眸淡声道。 原来是为这事儿,温宁松了一口气。 看来将军这是吸取了昨日的教训,深怕今日他入了神又不愿停下来。 想到这儿,温宁不免觉得好笑,于是朝着简洵方向拱拱手:“将军放心,属下今日必不让将军为难。” 一个时辰短是短了点儿,可总比看不到强吧? 终于如愿以偿地拿了书,温宁捧着书翻到自己想看的那部分,借着烛光一点一点往下看。 由于事关自己的外祖母,温宁看得格外格外认真,每一句话都恨不能仔仔细细分析一遍深怕漏过什么重要信息。 由于紫微公主出生的时机甚是巧妙,是以打从她出生起便没少得人关注。 虽不是皇子,但有皇嗣总比没有的好,正因这样的想法,奉为帝将紫微公主看得极重,打小便悉心教导公主 ,俨然一副培养未来君主的架势。 这样的架势让许多人愈发惴惴难安,除了后宫的明争暗斗,前朝亦不安宁。 眼红的人多,奉为帝与萧妃再尽心呵护也总有照顾不到的,是以公主幼时的磕绊并不少。 由于这书里记得十分详细,温宁又看得投入,是以时不时便会被其外祖母的经历所牵动。 “这人真是混蛋!” 眼看着书里写到自己外祖母被人陷害,无从辩驳,温宁一个没忍住捏着拳头低吼了一声。 夜里寂静,她这冷不丁一句惹得简洵禁不住一颤,抬眸看过去却见看书的林宁此刻脸颊微红,眉头紧锁,双手更是捏得骨节泛白。 好端端看书,这又是想起什么了? “谁混蛋?”搁下手里的书,简洵提步走过去问。 温宁看得正入迷,听到声音随口就回了一句:“还不是宫里那些豺狼虎豹!” 声音里夹着几分愤懑,直逗得简洵忍不住想笑。 感情这是看书气的啊,又垂眸打量她一眼,见气的小身板都隐隐颤抖便不由得说:“一个大男人,看个书也能气成这样?” 语气夹着两分戏谑,三分嫌弃,直让温宁听得一愣,登时从书中清醒过来。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温宁便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 【768】 简洵这人不好糊弄,一些蛛丝马迹就可能引起她的怀疑,这会儿可不能让他察觉到异样。 温宁垂下的眸子转了又转,终于调整好情绪,一抬头抿抿唇道。 “将军,属下打小就好打抱不平,最是见不惯别人仗势欺人!到如今也还是这心性,唉……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属下这性子怕也是改不了了!” 简洵睨了他一眼,倒也没多想,只似笑非笑的说:“改倒是不必,赤子之心本就难能可贵。” 温宁干笑,心想着糊弄过去就成。 “说说吧,这是看到什么了?竟如此激动?”简洵目光转移到她顺手撂下的书上。 温宁抿唇,一抬眸蹙紧眉毛:“还不是宫里的争斗!要说这紫微公主还真是不容易!打小就活在龙潭虎穴里,同那些豺狼虎豹斗智斗勇!就这样还能活那么大,还生下我母亲也真是个奇迹了。” 当然了,这最后一句话她自然是压低声音,嘟嘟囔囔嘀咕出来的。 简洵没听到她最后一句的嘟囔,却在听到紫微公主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好半晌没听到简洵开口,温宁便不由得唤了声:“将军?” 这是哪句话触动到他了? 简洵回过神来,神情却带了几分惋惜,他叹口气,应道:“是啊!紫微公主确实不容易!” 何止是公主不容易呢? 应该说只要与公主有关的人都不容易。 ????简洵又想起白日里副将同他说的燕驸马一事,心里便不由得燃起熊熊怒火。 荣王! 原本倒是没想到简洵会应和,这会儿听他感慨,温宁也就大了胆子,又开口说:“亏得公主福大命大,这……” 话没说完便又被简洵接过去:“不是福大命大,该说公主聪慧过人……”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多了些,话没说完,简洵便停了下来。 他是生生咽了后半句话,惹得温宁又一阵心痒难耐。 听见简洵的语气他应该很了解自己的外祖母,而且这态度,他也该是替自己外祖母鸣不平的。 所以如果他愿意说,自己会不会能知道更多关于外祖母的事儿。 温宁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问。 “宫闱秘事你看了便咽到肚子里,出了这营帐便不能吐露半分。” 简洵的语气带了几分严肃,温宁也知道事情的严重。 背后议论皇家,这若是被人逮到可不是她能担得起的。 她点点头,应了声是,正琢磨着还要不要开口询问紫微公主的事,简洵低沉的声音再度想起。 “还有这紫薇公主,日后也莫要再提。” “这是为何?”温宁顺口问道。 “这是命令。”简洵不愿多解释,只背对着她说了句。 命令? 这让温宁心里愈发好奇。 到底当初发生了何事?为什么简洵明明语气满是对外祖母的惋惜和敬重却用“命令”强行禁止她再提? 温宁真想一口气问个明白,可眼下简洵摆明了就是不愿多说,而且瞧他此刻心情并不太好,她也不敢厚着脸皮缠着他说。 于是只能硬生生掐灭自己心里好奇的火苗,微叹口气,安慰自己。 反正书里记得详细,还是先把书看完,至简洵,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问。 这么想着温宁便又坐下捧了书,打算借着灯光继续看。 可这才刚坐下,简洵就开口了。 “一个时辰到了。” 哈?竟如此快?她才没看了几页! 温宁瞥了一眼水钟,可不是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唉……看来她看得确实太慢了。 眼下也没办法再赖,毕竟她已经答应简洵,只看一个时辰的,于是只能怏怏地收了书,塞回到简洵枕下?。 瞧她这一溜熟练的动作,简洵不免失笑。 眼见着简洵也收了书上榻,温宁也便吹了灯。 时辰还早,她睡不着又听得简洵那边有动静便试问:“将军?” 唤了一张没人应,温宁翻了个身,没出片刻又唤一遍:“将军?您可是睡了?” 又没声,温宁犯了嘀咕。 难不成这么快便睡着了? 正打量着要不要再试探一次,便听得暗处发出一声低低的应和。 “嗯?” 温宁来了精神,翻身坐起来:“将军,属下有一疑惑,若不解实在难以安睡。” “嗯?” 这一声尾音微扬,温宁登时便明白,这是让自己问的意思,于是忙不迭开口。 “白日里属下去扔石锤,那人却故意给属下一最小的锤子,虽说石锤确有大小不一的情况,可属下的委实小的过分。” “不满意?”简洵问。 温宁忙摇头,继续说:“属下只是想对将军道声谢。” 那边又没了声音,温宁竖着耳朵等了会儿,还是听不到声音,终于是放弃等待他的回音了,安生地躺了下去。 她这也算是问出答案了,就简洵这态度,不必多说什么她就能明白那事到底是不是他的手笔。 所以她想她这道谢该是没谢错人。 她这刚躺下,便又冷不丁听到一句。 “夜里这般精神,我看你是不必再扔小锤了。” 温宁:“……”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未待她替自己争取,简洵又说:“嗯……或许也可以再加个项目……” 温宁:“……” 简洵向来言出必行,于是第二日,温宁毫不意外地多出了一个项目。 最基本的扎马步! 顶着大太阳扎了一个近时辰,温宁直觉得简洵在自己心里的形象瞬间又不好了。 到了下午扔石锤,她又再一次见证了简洵的行动力。 仅仅一上午,他居然还真的搞来了比昨日那石锤大了一圈的锤。 温宁深吸一口气,再总教头的一刻不错的目光下尽心尽力抡锤子。 看台上,简洵看着自己的手笔心情大好。 台下的温宁只当简洵这是惩罚自己夜里话多,却不知他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 一来林宁本就不可能一直开小灶扔小锤,给他量身定做小锤不过是为了给她一个缓冲期,二来简洵发现温宁一旦忙起来她的情绪和状态都会好很多。 起码不至于钻牛角尖,把自己封闭起来。 【769】 虽然石锤看似只是比昨日稍微大了那么一点,但是却让温宁真正的感受到什么叫做浑身酸痛,四肢无力,双腿打颤,双手基本失去知觉…… 总之温宁感觉自己要脱力了,下午回到营帐内恨不得一头栽倒在床榻上才好。要不是因为今天着实汗水出的多了些,她也未必不会这样干。 温宁摸摸自己藏在发间的汗,认命的诶呦一声爬起来,提着个桶就准备出去打水。 刚撩开门帘就遇到了简洵,显然他下午除了和副将说话之外也没耽搁训练,一样浑身是汗的进来。 也是,现在大胤快要入夏了,这天气也是一日比一日炎热。就算是静静地站在那什么都不做也都会流出不少汗,更何况他们这些整日在太阳底下忙着锻炼的人呢。 “将军,天有些热,”温宁踌躇一下,“你要洗澡吗?” 简洵确实流了不少汗,他抬起袖子抹了一下。然后就见到她手中提着的木桶,顿时明白了怕是她自己要去打水,见着了他所以随便问的而已。简洵不屑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自己挑水去吧,我去澡堂洗。” “好嘞!”温宁嘴角一扬,绷着身体就越过简洵像只鸭子一样朝着水房提水去。简洵看着她的动作,失笑地摇摇头进了营帐里,准备找个换洗的衣裳好去冲个凉。 温宁挨到水房,打了一整桶热水,她刚想提起来忽然感到手臂一酸,整桶水就这样翻倒在地溅了她一身。 “嘶~”温宁猛地抽气,觉得自己真实倒霉催的。 都怪简洵这个剖心黑的,小气吧啦的劲,自己就说了那么一句话今天就让她又是扎马步又是石锤加重。现在她这身肉一点力气都没了,到了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可惜现在她心里再埋怨也解决不了眼下的困局,她只能咬着牙,愣是减少了一些水,然后和来的时候一样像个鸭子一样一步步地回去。 等到回到营帐的时候原本就不满的水桶愣是快要见底了,而她自己又热出了一身汗,衣裳紧紧贴在身上,让她喘个半天。 简洵这一手衣裳都收拾完了,正想着去澡堂呢,忽然看到她的狼狈样子忍不住笑问,“你这是做什么?怎的半道上就洗了澡?” 温宁眼神幽怨地朝着他看了一眼,“将军我这样你可要负全责。” “负什么责?别和一个娘们一样说话,有话就摆明了说。”简洵一想到负全责这三个字就有点喉咙拔紧。林宁说这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有些心烦意乱,忍不住躁得慌。 温宁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让简洵忽然变得这般暴躁,她赶紧解释,“今日总教头说我这基本功不扎实,让我多练了一个时辰的马步,而且今日我的石锤都变大了,从上举一百次改成了三百次。”温宁鼻子一缩,不住地拿着眼神扫视简洵,缓缓问道:“这些难道都和将军没有关系吗?” 简洵心头一松,呼出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什么呢。”他说完觉得自己话中怎么有些失落,赶紧补充道:“你这事我知道,今日一早总教头说你昨日表现不佳,基本功和威正营的士兵比起来弱了不少,所以和我建议让你多锻炼下基本功。我觉得有道理,所以同意了。” 温宁一记眼刀子甩去,“同意了?将军可知道什么叫做揠苗助长吗?我觉着再这么把属下给拔高,怕是挨不到属下正式授兵阶属下就要蔫死了。”她没好气的用脚尖踢踢身前这快空了的桶,语气十分不满,“您看看,这一桶水从水房到这属下都拎不动,全浇在自己身上了。” 简洵还真的看了这桶,这里面的水是少了些,要是按照每桶都这么多水来算,怕是温宁提到天黑都凑不齐一浴桶的水洗澡。 “真有这么累吗?” 温宁道:“换你试试?” 简洵煞有介事回道:“我十五岁的时候每日都要扎两个时辰的马步,抡最大号的石锤。” 温宁一噎,似乎简洵素日来训练是比将士们看起来要厉害多了。“将军这是习武世家,属下就是乡野草民,若不是从军这辈子我都不会拿那个石锤的,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温宁自觉自己说的对,补充道:“再说了您也是讲究循序渐进,可和属下一样忽然就练得这么多了?” 简洵虽然知道眼前这个小子是在无理取闹,强词夺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种愧疚的心情,总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 简洵抿抿嘴,“那你要本将军如何?” 温宁眼睛滴溜溜一转,这是简洵让步了?这时候要是不好好地索取什么,岂不是有便宜不占? “将军要不安排上,给属下弄点水洗澡吧,属下这胳膊肘子太酸疼了。” 简洵气笑,“你占了本将军的澡盆,本将军还要给你打洗澡水?林宁,是本将军惯着你了让你蹬鼻子上脸了是吗?” 温宁故作惶恐,“那可不敢呀将军,只是属下要是不洗澡,你说天气这么热,要是入了夜属下一身汗熏着了将军可怎么办?属下也是为了将军考虑。” 简洵就见不得她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行了,这提水是不可能的,全营上下也不见得谁能让本将军为他打一桶水。” 温宁的脸顿时塌了下来,难不成今天自己真的要跑个几十次去打水? 正当她泄气的时候,就听简洵拉了个长长的“不过,”温宁赶紧抬头望去,看看这剖心黑的还能闹出什么。 “不过,军营外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小池子温泉水,你可以去那边洗澡。”简洵点点头,“这温泉水最对肌肉酸乏的症状了,泡一泡没准明天你就好了。” 温宁待了这么久也没听过什么温泉的事,现在猛地知道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喜不自禁地问道:“此话当真?将军可否给属下带一个路?” 【770】 简洵一脸吃了苍蝇的样子站在温泉池子边上,对着站在他身后一脸兴奋的温宁说道:“快进去泡泡吧,本将军在下面等你。” “多谢将军,将军对属下的好,属下必定铭记在心,此生此世永不忘记。将军你就是……”温宁看到温泉这笑容都要收不住了,马屁也滚滚而来。还是简洵自己受不了,喝停了温宁的马屁大论。 “行了,你这些陈词滥调本将军都听腻歪了,我就在下面,有事呼喊一声就行。”简洵赶紧转身走,边走还觉得自己是不是疯魔了。 原本在军帐之中,这小子说要让他带路来温泉池子这,简洵第一个想法就是拒绝。不可能的,这辈子他都不会给人带路泡温泉的。 可是林宁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站在那不说话,换上一种他看着难受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似乎他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错事,伤害了他一样。 简洵当时就受不了了,这个小子眼睛太邪乎了。让他有种弃械投降的想法,要是再多看几眼,别说带他来这里泡温泉,就是给她搓背浇水怕是他说不定也就答应了。 于是简洵只能喊道:“好好好,正好本将军也许久未曾去泡温泉了,今日我就去那泡一泡吧。” 这算是让步了,他说自己要泡温泉,带着贴身侍卫来不算过分吧?可是听听林宁这小子说的什么,他说:“将军要和属下一起泡温泉?属下觉得这不妥,不太合适。” 说着他还抱着自己的胸,用一种羞愤的目光盯着他看,似乎在指责简洵是什么浪荡登徒子一般。 简洵嘶了一声,他是做了什么?竟然说两个男人一起泡温泉还要挨他一顿怀疑?别说他不好男风,就算是好男风也没必要挑着自己的手下下手吧? 不过林宁之前的事情也确实在他心中种下了一点阴影,没准现在他待在军中日日和一些大老爷们相处已经是难事了。自己要是和他一起泡温泉,没准就激起他之前不好的回忆。 想到这简洵有些不舒服的回道:“行了行了,等你洗完我再上去泡,不和你一起泡。” 温宁一想这部就算是共浴一汤水吗?她有些害羞,觉得这样始终是失了礼教。可是她又舍不得那泉令她舒心的热汤,权衡之下她还是同意了。 “那好吧,事不宜迟,将军我们快些去吧。” 所以这才有了简洵和温宁一道出了军营,爬了好一阵子山到温泉前面。这时候天色都渐渐暗下来,只剩下天际一抹红霞将这池隐藏在层层山林间的温泉水染得通红。 温宁看到简洵依约下到半山腰也不浪费功夫,赶紧脱了衣裳慢慢地入温泉之中松乏松乏自己。 “啊~”温宁忍不住舒服的叹了口气,觉得浑身的酸痛此刻都被这温泉水消弭干净了。 这温泉池子离简家军并不算近,难怪没听军营里的众位将士们提起。一想到这种好地方简洵竟然知道却一直没说,温宁就觉得有些暴殄天物。 “多好的地方呀,要不是远了点我肯定天天来这里洗澡,谁还会去泡那个浴桶。”温宁瘪瘪嘴。 她闭着眼,享受这片刻的舒适。不过她也知道还有个简洵在等着她,不好太过浪费时间,赶紧洗了几把,起身到池子边上将裤子穿好再裹上勒胸的绷带。 勒胸的这个布条很长,需要一点功夫才行。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温宁的错觉,在她勒胸的时候老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狼嚎,而且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温宁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匆忙地将布条给勒紧了,可这时候狼鸣和扑棱树叶的声响也到了温宁周围了。 温宁似乎借着月色看到几双绿油油的目光。 她顾不得其他赶紧去捞池边自己的衣服,同时旋身到半山腰那条路的边上。 狼都是一群群出动的,她因为是要出来洗澡,压根就没想着带武器出来,现在她的剑正好好地躺在营帐的榻上,也就是说她手无寸铁要解决一群狼?不如让她直接站着给这些四脚畜生咬死比较痛快。 温宁想到山下的简洵,他一定是带着剑的,所以她抱着衣服从一堆衣服里捞出里衣给自己披上,随意的打了个结朝着简洵跑去,一头长发披散在身后,湿漉漉的贴着后背。 简洵自然也听到了狼嚎声,只不过隔得远不能确定这狼嚎是从哪边传来的,他有心催促山上的林宁快些,却又怕这个小子犯浑真拿着他当登徒子,所以犹豫中就没有上山去。可视线却是片刻不离山顶,就想着万一有什么事能上去救人。 结果这救人的呼喊声没听见,却看到林宁借着月色从山上奔下来,跑动的时候身上的里衣歪了一大半,半个雪白的玉肩暴露在夜色之中,任由月色给他的肩膀铺上一层莹莹玉色。 湿漉漉的长发跟在身后,随着他跑动的动作一甩一甩,将他整个人都带的飘动灵逸。跑动的时候风灌过他的里衣,简洵忽然发现他原来是如此瘦弱,浑身就看不出什么肉,那张脸也是小的很,是比军营里的大小爷们都更精致点。 简洵忽然觉得,荣王眼光不错。 他竟然在此刻明白了荣王为什么会一心想要得到林宁了。 温宁不住地回头,观察刚刚那些躲在树里面的狼群有没有跟下来,步子虽然急却没有慌乱。原本她想着自己动作这么不正常,简洵肯定会发现什么,然后两个人好先离开了这里再说,但是她没想到自己倒了半山腰没等到简洵机敏的问她怎么了,反而和他有些痴楞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温宁刹那间想着,这人是怎么了,等久了被山间的风给吹傻了? 简洵想的却是,近看林宁似乎觉得更是好看了点。 温宁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少年将军此刻心里是藏着这些想法,她见简洵半天没回神,赶紧出声提醒道:“将军快走,山上有狼。” 【771】 简洵还没回过神,将温宁的话捡走再重复了一遍,“山上有狼。” “对呀,有狼呀。所以我们快走吧。”温宁不明白这时候还有什么好待的。 “走?”简洵又重复了一下。 温宁一咬牙,跺脚说道:“你该不会是舍不得那温泉吧?有机会我们再泡吧,现在有狼,杀一身血腥再泡温泉可太坏心情了。” 简洵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回过神了,“好。” 温宁大喜,拉过简洵的手就往山脚下跑去。她可不是怕狼群,不过能够不遭罪她肯定选择不遭罪。再说刚才她没看仔细,不知道到底多少只狼,总归是不少的。现在只有简洵有武器,要是他一个人对上这么多狼群,总有照顾不到她的地方,还不如现在认个怂直接跑了。 简洵迷迷糊糊地被温宁牵着手往山底下跑,他忽然想到,这林宁的手还挺软的。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他还用力地捏了一下。 温宁猛地被捏了下,有些紧张地转头问道:“将军怎么了吗?”她担心的是简洵发现身后有什么动静。 简洵摇头,“没什么,手挺软。” 温宁差点脚步一错栽倒在地。这个简洵今晚是脑子不小心磕到这山上哪块石头了吗?净说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属下浑身肉都软,快走吧这狼说不定就在后面跟着呢。” 简洵嗯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下到了山脚。幸好这一路上光听到狼嚎了,却没有狼跟在身后过来。 温宁到了山脚感觉总算是安全了一些,庆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简洵看着她的动作眼神一暗,觉得她那露了半个的肩头更好看了。 温宁自觉是死里逃生,准备和简洵说声没事了,就见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呢。温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惊觉自己半个肩头都露在外面了,赶紧一提衣服,在锁骨前紧紧拽住。 温宁大喊:“看什么看!” 简洵有些可惜地看着眼前的秀色被遮掩住,遗憾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荣王的心情我似乎能理解了。” 温宁呸了一声,“少提这人。荣王可没见过我的肩膀,将军你比他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洵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温宁可不知道他又是哪根筋搭错了,变得这般开心,赶紧说道:“真真真,这身体怎么能叫外人随便乱看。再看姐姐可就要骂我了。” 温宁一想到温婉耳提面命的告诉她要小心,可自己来这个军中,宝藏没找到不说,陈秋还死在这,现在自己的肩头都给一个男人看走了。她忽然抿抿嘴废话不说地将自己的衣服穿好,一声不吭地朝着军营走去。 “外人?你姐姐说你身体不能给外人看?都是男人何故你姐姐管的如此严厉?”简洵一连发问,可都没有得到回答,反见到原本站在眼前的人已经朝着归路而去,赶紧追上去。 “林宁,你还未曾回答我呢,为何如此?” 温宁不想理这个大傻子,她加快脚步直奔军营而去,不管简洵越来越多的疑问。她也没注意到简洵稍稍变化的态度,那种朦胧好奇忍不住一探究竟的冲动。 因为简洵在山上没有洗上澡,澡堂入夜了也停了水,所以他只能在自己营帐中凑活一下。温宁趁着他去洗澡的功夫,跑去伙头兵那磨了一会儿,要了灶台给她和简洵做点吃的。 温宁的厨艺那是不用说,被温婉亲手教过的哪里能差。就算伙头兵只给了温宁一些面团子和肉沫愣是给她烧出一碗喷香的肉酱面。这香味在伙头营久久不散,把有些已经睡着的伙头兵都给勾醒了。 温宁可没空再给这些伙头兵烧面,她笑着赔罪,“各位大哥不好意思,这些面是我给我家将军做的,改天有空我把这个方子写下,也是不值一提的面食做法,大哥们要是喜欢只管拿去试试。” 伙头兵这才放过温宁。否则今晚她要是不把这些被馋醒的伙头兵们给稳住了,她也就别想离开这个伙头营了。 温宁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回到简洵的军帐,一路上香气飘得让路过的士兵们都稳得肚子叫的撤响,温宁几次说道:“这是将军的。”那些士兵们才没敢动手,否则怕是这面没到营帐就已经一根不剩了。 温宁进来的时候简洵恰好洗完了澡,浑身清爽的坐在案几前,绞干自己的一头湿发。 “将军,伙头营没留饭,我做了两碗面将就着吃吧。”温宁捧着面上来,将其中稍大的一碗递给了简洵。 简洵嗅嗅鼻子,“这是你做的?” 温宁抱着自己的碗坐到茶几的凳子上,点头道:“是呀,因为没有什么食材了,将军那就凑活一点吧。” 简洵一声不吭地提起筷子,捏起碗中的肉酱面送到嘴中。 温宁见他开始吃了也不落后的开始吸溜自己碗中的面条。这碗肉酱面还是不够好,这肉不太新鲜了,就是能入嘴而已。而且这伙头兵发面发的不地道,这面不够劲道,勉强凑活吃着吧。 温宁抱着垫垫肚子的想法,吃了小半碗。她自觉现在肚子差不多快饱了,抬头看着简洵想问他吃完了没,却见简洵幽幽地看着她。 “将军……” 简洵一脸尴尬,结结巴巴地说着:“这,还有吗?” 温宁一脸懵,这是没吃饱? “没有了,面团不多,我全做完了。” 简洵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温宁看看手中还剩下小半碗的肉酱面,迟疑的说道:“属下这,这还有一点,将军要不你吃?” 温宁本就是随意一问,没想着简洵会同意,毕竟这是她碗底的东西,简洵这种有些爱干净的人怎么会答应呢。 可结果就是这么出人意料,只听简洵清咳一声,“那,那就给我吧。” 温宁只觉得今日是不是一场梦,怎么简洵如此奇怪,从山上开始到现在,他变得和往日极为不同。 【772】 可简洵就像是根本没察觉到温宁的错愕一样,伸手接过温宁的碗,十分自然地将碗里面条一扫而光,最后还不忘抬头点评一句。 “嗯……这面做的确实不错。” 温宁抿抿唇,心说就你这表现,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不错。 这么说完简洵突然微眯眼打量起眼前这人来。 温宁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缩缩脖子问:“将军……现下可吃好了?” 简洵答非所问,认真道:“将你送来良营是不是有些埋没你的厨艺了?” 就这手艺若是搁在伙头营那简家军上下的伙食定得提升好几个档次。 温宁一听,愣了一下,心道这该不会是想把自己打发去伙头营吧? 别别别! 她书还没有看完呢!哪都不去! “将军说笑了。”温宁赶紧笑笑,后一拍胸脯凛然道,“属下一心学武,期待他日能手握长剑为大胤浴血奋战,这良营最能锻炼人,属下不觉埋没,再说……即便在良营属下这厨艺也未丢啊。” 反正也就是随口一提,他也没想真把林宁送走,现下又听了林宁这番言论,简洵便点点头,也就没再提此事。 收拾了碗筷,温宁伸个懒腰,一进帐见简洵又在翻看那本儿都快被他翻烂了的兵书,便不由得轻咂嘴。 不得不说,这家伙是真的很努力。 大胤国若是多几个简洵这样的人物怕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帐内光线有些昏暗,温宁轻手轻脚过去又点了盏灯。 光线忽的亮了几分,简洵紧蹙的眉毛不由的松了几分,心下顿觉舒心,便抬眼看过去。 却见林宁轻车熟路地摸去了他的榻前,顺手从枕下摸出了那本书。 嘿! 感情这家伙今儿还干脆连请示都不请示了? 简洵心下觉得好笑,却也没打算揪着这事找他麻烦,瞧他捧着书歪身坐在一边,自己也就又垂头继续琢磨兵法了。 可才刚看没几行字,那家伙却冷不丁来了一句。 “什么玩意啊!” 简洵眉心微拧,抬眸看去。 这会儿林宁活像是被烧了尾巴一样,两双淡眉高挑,单手掐腰,那动作……怎么看怎么娘…… 嘴角轻抽,简洵别开眼,开口问:“又看到什么了?” 林宁捧着书提步过来,纤指在书页里点了几下,愤愤道:“你看这!属下就不明白了,公主好歹也是皇室血脉怎么就不适宜继承大统了?” 明明有正统皇室血脉,偏给奉为帝出主意让他从别处过继皇子。 这也就算了,那些人为了证明公主殿下难担大任还搞出不少什么星宿、妖祟之说。 “这有何不明白?三岁老小七岁看老,公主自小天资聪慧,幼时便在朝堂中展露锋芒,有心人一看就知公主将来必不会受制于人,若由公主继承大统必不利于某些人的的狼子野心。” 简洵随口解释,语气里也不难听出他对那些人的鄙视。 温宁听得认真,一下抓住了关键点,微垂的眸子不禁带了几分笑意。 看来这招确实有效! 打从昨天听了简洵只言片语,她便总想着再从他嘴里问出些东西。 可她了解这人的性格,若她有心去问他不见得愿意说,搞不好把他逼急了,他还会收了这本书。 就得像现在这样,她无意一问,他随口解释。 这才自然,也顺理成章。 尝到甜头后,温宁便敛眸,像模像样的应了一声“原来是这样”便继续闷头看书,同时盘算着再有疑问时还继续用这招。 是以后面的时间里,温宁总是每看行字便突兀地冒出一句问题。 不过问得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 朝堂权势斗争嘛,差不多都是一个路数,再加上温宁也没揪着细节问,是以简洵倒也没隐瞒,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只不过被她左一个问题右一个问题问得实在难以静心看书,倒后面简洵干脆起了身坐到温宁身边。 “将军……一个时辰还没到……”温宁以为他是预备就寝了,便小声提醒。 简洵瞥他一眼:“你左一句右一句本将军还如何看书!” 其实也不光是问题吵的他心燥,还有就是在这淡黄烛光的笼罩下,他总时不时想起她于月光下露出的白皙肩头。 不过……这第二个缘由自然不能说出口。 “那……那属下尽量闭嘴。”温宁抿抿唇,试探着。 “算了。” 简洵挥手拦下,垂眸瞧他这幅无辜又小心翼翼的模样简洵便觉心里更燥。 沉吟了半天才来一句:“你爷们一点儿!这是军营,娇娇弱弱像什么样子!” 温宁:“……”一日之间被人两次嫌弃娘,她到底是该开心还是沮丧? “有什么问题一口气问完。”简洵又说,“过时本将军可不候了。” 温宁大喜,赶紧捧着书问:“将军,这紫微公主成了亲,可书里并没细说驸马的事,不如……” 她话没说完,便被简洵接了过去:“燕驸马戎马一生,是大胤国当之无愧的铁血将军!” 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钦佩。 温宁琢磨了一下,书里只记了紫微公主权力斗争的漩涡中磕磕绊绊长大,后来由奉为帝亲自指婚选了当时的金戈铁马,屡立战功的小将军。 听简洵这话,他和这位燕驸马应该认识,而且关系大抵还不错。 “只可惜如今驸马身子大不如前,若不然大胤也不至于被那些人搞得如此乌烟瘴气。”简洵又感慨一句。 温宁听了一怔,原来这位外祖父身子不好了。 将这事仔细记在心里,想着日后若得机会便去看看这位曾和外祖母有段姻缘的驸马爷。 温宁便敛敛眸,继续翻书。 剩下一共没几页了,再往后翻,紫微公主大婚,有了夫家的助力朝堂上那些人多少有了忌惮。 不过好景不长,紫微公主婚后之后第一年诞下一子,可孩子未足月便没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孩子没得蹊跷,只是当时奉为帝身体已形同枯槁,紫微公主处境维艰根本无法大肆调查,最后那孩子便只能不明不白地下葬。 温宁看得眼圈泛红,直问:“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心狠手辣!” 【773】 温宁的这个问题将简洵也问的沉默了。 何人如此心狠手辣?这个问题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当时算权利斗争波及的势力慎广,牵扯的人也很多,别说一句两句与他说不清楚,就算能说清,那些陈年旧事又何必再让他搅进去? 温宁也没指望着简洵开口,只咬着牙继续往后看,后面的权势之争简直让人没眼看。 狼子野心的奸臣与紫微公主的势力持恒,就这样又明争暗斗了两年。 矛盾最后的爆发点是在奉为帝启佑二十九年,奉为帝数年来一直缠绵病榻,那一年病情突然加剧,隐隐有油尽灯枯之兆。 那年年底,大胤边疆两支戍边将士分别在鲁国公与隋国公带领下假借返京过年之由向京城靠近。 当时紫微公主以及朝廷几位大臣便觉不妥,极力反对,奉为帝力不从心,也不知是一时糊涂还是如何竟将此事囫囵略过。 眼见军队即将抵京,紫微公主又收到可靠消息得知两位国公意图不轨,情况紧急,为了提前阻止一场血雨腥风,紫微公主在同夫家及几位心腹大臣商议后决定铤而走险,来一招先斩后奏。 也就是这次铤而走险,公主彻底入了险境。 提前阻止祸事的功劳被奸臣窃取不说,他们还倒打一耙,说紫微公主连夜出京是为了给贼人通信。 原本这倒是也没什么,无凭无据扣不上这帽子,偏偏那两个国公还被人收买,一口咬定是公主指使,再加上公主当晚确实是出京见了他们二人一时间也是百口莫辩。 当时的情况十分复杂,即使奉为帝相信自己的女儿,左右权衡下也不得不判她个流放。 在朝中许多大臣的求情与疏通下,公主夫家才勉强被保下。 而被判流放的公主却只能孤身踏上茫茫路途,面对未知的危险与困难。 书写到这里边再没了后文,温宁来回翻找,总觉得这里面还漏掉了一些重要的事儿。 所谓成王败寇,当时那样的情况紫微公主被判流放,等于是给了奸臣一个斩草除根的好机会,以他们的做事风格根本不可能会让公主活着走到边疆。 可事实却是,公主不仅活着到了,还愣是成功再嫁并生了她母亲。 这一切要说背后无人相助那便是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 可到底是谁做了幕后好人? 这书里无论大事小事都记得详细,恨不得连紫微公主家某只猫儿狗儿打架都要写上一番,怎么偏偏在这事儿上一带而过了。 温宁越看越觉得纳闷。 难不成这幕后之人与这写书之人有仇,所以编书的才故意没写他? 这也不应该呀!书里都说了当晚紫微公主是与其心腹商量阻止那场刀光血雨,写书的人明白每一个细节就说明他也是公主的心腹之一,既然如此他和背后帮着公主的应该是一路人啊,没道理故意故意不写他啊! 唉……不对! 温宁倏地明白过来,也许就是因为成书人与那人是一路的,所以才故意藏着掖着,含糊带过。 因为紫微公主是被人陷害,背着罪名的,帮着他的人自然会被划分为一党。 如果在这书里大书特书,一旦此书落在他人手里,那那人岂不是就完了。 想明白这一点温宁便觉得思路畅顺了许多,不过这也只是她的猜想,若想验证成书之人与公主的关系,还有帮助公主那人到底是谁还得靠简洵。 想到这儿,温宁撇撇嘴,抱怨道:“什么啊!关键的部分怎得写的这般模糊!” 简洵瞧他一眼,见她鼓着腮帮子便道:“有的看就不错了,还挑?” 温宁撂下书,苦着脸:“将军你爱看书难道还不明白,看到自己感兴趣的部分,偏生成书人写的不合心意有多难受……” 简洵瞧她一副怏怏模样便心生几分不忍,于是耐着性子问:“行了!说吧!又哪儿有问题了?” 温宁一乐,忙不迭问:“将军,你说当年想害紫微公主的人不在少数,公主何以能平安无事的?还有这写书人对公主的事了如指掌,怎得在书她被害之后的事儿却含糊其辞……你说会不会就是写书人在背后帮了公主?” 她这话刚一出便惹得简洵拧了眉:“你怎知道公主平安无事?” 温宁一愣,这才意识到书中自己竟一时说漏了嘴。 忙稳住心神,伸手捧了书点着那最后一行给简洵看:“这不是写着公主在流放路上遇险失踪,没说公主殁了,只说失踪不就是说明公主还活着……” 呼……总算是圆回来了。 简洵瞥她一眼,终是没再揪着这,只说:“聪明也该用到正道上,别在这乱猜。” 温宁抿抿唇,虽没肯定,但也没否定,温宁登时便觉自己的猜测十有八九便是事实,于是便有心记住了此事,想着以后若有机会可得将这写书人与那帮助公主的人找出来,一来当面致谢,二来她外祖母的旧部总归靠谱些,将来若起事也定能用得到。 说到旧部,温宁便又忍不住想问问,书里没多说那些人的下场,所以欲知如何还得再问简洵。 于是温宁便又说:“唉……只是可怜公主那些旧部了,公主一倒下,他们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也不至于。”简洵轻咳一声,淡说,“公主出事后不久奉为帝便驾崩了,一些奸臣便趁机发起叛乱,京城大战,还是公主那些旧部力挽狂澜,拥着公主的表哥上了位……” 拥了表哥?这也能理解,公主表哥好歹也有皇室血脉,总比皇位旁落强。 可是……既然都拥了公主哥哥,为何不能趁机给公主平反,接她回京? 似乎是知道温宁要问什么,没等她问,简洵便说:“新帝登基也着人去寻了公主,可惜却一直未寻到人,再加上当时朝纲不稳,替公主平反一事也就暂时搁置了。” 原来如此,温宁抿唇,仔细琢磨着这前前后后的事儿,却听简洵倏地开口。 “不对吧……”简洵蹙眉嘶了一声,“你这绕来绕去是在套本将军话吧?” 温宁浑身一僵,也不敢再扯谎忽悠人,便赶紧干笑两声:“果然什么都逃不过将军的慧眼。” 简洵冷哼一声,挑眉道:“我看你是想拎更重的石锤。” “将军明查!属下不想!”温宁一慌,赶紧说。 要再重些,只怕她是真要废了! 【774】 简洵也是看不懂温宁的性格。要说倔强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可是有时候又没有丝毫的骨气。这大概就是人们口中说的能屈能伸吧。这么看着不仅不觉得讨厌,还觉得有些有趣。 简洵惊觉自己竟然面对这小子无理取闹还能笑出来,顿时收敛了笑意。肃清了喉咙说道:“行了,你接着看吧,只是别再多问了。这书中之事就当是消磨下时间,也不要和外人说,因为没人能告诉你真相。” 温宁脑袋一歪,“将军刚才说的不是真相吗?” 简洵一噎,淡淡道:“就算是我说的,也不一定是全对的,毕竟前尘旧事,我也只能从别处听来一二。” 温宁受教,“我道将军全知晓了呢。嗐,不过我也就是看个新鲜,放心吧,我不会随便和外人说这些的。” 她又不傻,万一这书中的内容叫有心人看去了,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借着这本书从头彻查,没准就牵连到许多了。首当其冲的没准就是简洵。 虽然简洵这人吧,啧啧啧,在她这里讨不了好,但是她也不至于要害死他。 简洵见她心中有数也就不再多说了,撂了一句,“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就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每日看兵书的状态。 温宁痛叫一声,“将军,刚刚我们说话的功夫怎么也能算入看书的时间内呢?不能这么算,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简洵懒得理会温宁的叫唤,目光不离开手中的书淡声道:“你再喊喊就到时间了。” 温宁鼓着腮帮子像个河豚,刚刚还觉得不要害死简洵,现在她恨不得直接把这本书丢出去嚷嚷。这个简洵真是油盐不进的小气鬼,非要在片刻的功夫上计较。不就是多看一会儿书嘛,怎么到他这就没得商量了。 不过看他这样,估计这事就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温宁也不浪费时间赶紧将心神都收回在这本《大胤图志》上面。 简洵见耳边终于安静了,这才抬眼斜看一眼那个捧着书的人,不自觉的轻笑。真是个孩子心性。笑过之后抽回自己的视线,开始真正专注眼前的行兵布阵诡谲之术中。 看完了紫微公主,也就是外祖母的故事之后,这本书似乎对大胤后来的宫闺秘史兴趣就少了很多,甚至最近几年的事情都不写了,截止到五年前一字不提这皇宫的秘辛。 倒是后面的山河图志写的很是详尽有趣。温宁第一个看的,就是宣城周边的山河志。 宣城是大胤的心脏,全国上下最繁华的地方,背靠大祁南端,用一条千丈长的山脉做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大祁和大胤。宣城的地势是三面环山,东西北门分别面对着几处山林沟壑,南门倒是一派平坦。因此宣城东西北门的修建和防守最为简单,南门修的最坚固最雄伟。 温宁看到这不住点头,她没有去过东西北门,但是南门她很清楚,几次进出宣城都是从那个南门进去的。当时她就感慨,不愧是大胤的国都,这个城门修的很是气派雄伟。她当时宣城所有的城门都是如此,原来是做了面子工程,就把门面的城门给弄得好看了些。 对于这种做法温宁嗤之以鼻,却不多发表看法,继续往宣城的地势看下去。 看着看着温宁乐得差点直不起腰。 简洵看书的好兴致就此被打断,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干脆放下书问道:“笑什么呢?” 温宁诶呦诶呦地扶着腰,指着书说道:“这写书的可真是个有趣的妙人,可笑死我了。” 简洵蹙眉,“哪里妙了你和本将军说说。”他记得这本书写的时候可尽量靠着事实写,没有什么逗趣的话在上面才是。 温宁擦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将军不觉得这写书之人,为了求证这宣城地下河道通互的情况,然后憋气下了自家的井水,泡了一刻钟的水才得出自己家的井和护城河想通很好笑嘛,他还特地说了,要不是快憋死了,他还会查查哪几座井和自己家的井相通。” 简洵脸一黑,这事还真的是写书之人能做的出来的事情。他年少的时候翻看,只觉得这书中描写的很准确,知事之后没有取细细观看这书,倒是忘了这书中许多验证的法子都是极为可笑的。 他面上有些发热,清咳一声:“好了,时间到了,把书放我枕头底下。” 温宁嘴角塌了下来,“这么快呀。” 嘴上不情不愿,身体倒是很听话的朝着简洵的床边走去,将这本书塞在了他的枕头底下。 简洵嗯了一声,“今天一天想必你也累了,就此歇下吧。” 既然简洵都这么说了,温宁自然没法拒绝。两个人各自睡下,直到营帐外的号角声吹响了才双双醒来。 温宁在睁眼想要翻身起来的那一刻,就知道今日注定难捱。 她诶呦一声惨叫,成功地将朦胧着双眼的简洵给激个清醒。简洵赶紧翻身下床,鞋子都顾不得穿跑到她的榻前问道:“怎么了?” 温宁直着双臂好歹将自己撑起来,从床上坐直。一张脸皱成一团说道:“将军,属下浑身酸痛,四肢无力,今日,嘶~怕是做不了早功了。” 简洵见她表情不似作伪,那支撑身体的双臂还眼见的直梭梭地打颤,心里明白昨天果然操练的狠了些,今天这是浑身的肉泛酸,动不了呢。 “将军,属下的腿都不听使唤了,这今日能否不去操练了?”温宁一双眼睁得老圆,一脸希冀地看着他。 简洵上前近身,忽然捏了捏她有些过分纤细的胳膊,蹙着眉说道:“浑身就这么一点肉,自然是抡不动那石锤的,既然抡不动何故不和总教头说?” 温宁气笑了,当下反驳道:“您说这总教头得了谁的命令,操练的时候净跟在属下的身侧,看着属下练习呢?您说我要是提出抡不动,他就会放我一马吗?” 这简洵竟然是倒打一耙来了。 【775】 简洵想了下,自己的总教头还真的不会放任林宁说抡不动就让她歇着,说不定还会让他练得更狠。 也怪自己鲁莽,竟然因为一些小心思就让他平白无故遭受这般罪。 温宁不知道简洵现在竟然还自省上了,继续瘪嘴抱怨,“这个劳什子的石锤我又不拿来做武器,抡不抡的有什么用?在战场上只会拿着一样武器上阵杀敌,难道我放着拿手的剑术不用,还改用石锤吗?真是不合理。” “好了,既然如此你今日就休息吧,总教头那我只会一声。”简洵说道。 温宁大喜,“将军此话当真?那属下今日可以在帐中看书吗?” 这书指的是什么,再清楚不过。 简洵原想着拒绝,但是一想,反正她又操练不了,就让她爱看什么就看什么算了。左右《大胤图志》那么厚实,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看完的东西。 “你不乱跑就行,回头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进来。” 温宁开心的不住点头,忽然瞥见简洵连鞋子都没穿,提醒道:“将军快去穿鞋吧,这地上虽然不凉,但是你不嫌硌脚吗?” 简洵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之处,咻的起身,去套了鞋子和衣服直接出门。走之前还不忘将自己枕头底下那本《大胤图志》甩给她。 温宁看着简洵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咂咂嘴。真是难得见到将军这般模样,也不知道下一回见到还要什么时候呢。 不过她应当要高兴些,她又能看这本书了。她可是期盼着能从这书中看出些门道,好让她发现一些关于宝藏的线索。 简家军军营内肯定是没藏着什么东西了,也许那群老臣只是收到了一些假消息,也没准是这笔宝藏确实到过简家军,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迁走了。这本书对多个地方的趣事都有所涉猎,讲不准就能发现点什么呢。 温宁抱着这个想法,耐着性子一页页翻看起来。 再说简洵出门去先是晨练了一会儿,吃了点东西之后才去演武场准备做早功。刚到演武场就看到总教头翘着脑袋在四处张望,甚至看到他来了之后还往他身后望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简洵抿抿嘴,上前去问道:“教头在找谁?” 总教头作揖回道:“启禀将军,林宁今日并为前来晨练做早功,卑职正在看看是否错眼了,没寻到人。” 简洵想到林宁说的那句“您说这总教头得了谁的命令,操练的时候净跟在属下的身侧,看着属下练习呢?”顿时抽抽嘴角。 这总教头也是真心实诚,当时他吩咐了一声看着点林宁,他就果然只看着林宁。 这些自然不是缺点,只是现在林宁都被练得不良于行,动弹不得了,那就有些问题要摆正下了。 “今日林宁不来了。”简洵淡淡道。 总教头一听,顿时两根浓眉拧巴在一起,粗声喊着,“咦,我看着这林宁就不是一个能抗的,这石锤没练两日就打退堂鼓了,这么娇滴滴的和一个娘们似得。” 简洵眉角一跳,想着昨夜见到林宁那和女子一般瘦弱的肩膀,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他正兀自尴尬呢,却又听总教头说着:“卑职觉得,这林宁不像话,昨日练那石锤,就属他最慢最不得劲,今日尽然直接不来了。这不是仗着将军疼爱,故意拿大吗?” 简洵挑眉,“仗着谁的疼爱?” “当然是将军您了,”总教头一脸愤慨,“将军对他诸多照顾,甚至练习武艺都比别人上心,还关照着我们多看着他,他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还想着翘了这练习。这不就是那些个酸溜溜的读书人,说的那什么,那个恃宠而骄吗!” 简洵差点一口气分开两处喘,他捋捋自己的气息,低声呵斥道:“教头可莫要胡说,这恃宠而骄不是这么用的。”说完他准备拔步离去,但又想起林宁的事,退回来对着一脸茫然的总教头吩咐道:“往后不用对林宁过分关照了,他身子板本就不够扎实,本将军召他进简家军也不是为了抡石锤的,他有别的用处。” 说完之后大步离开,朝着看台上走去,副将此刻就在看台上候着呢。 而总教头则是一脸无措,“这……我,说错什么了?” 副将等了好一会儿了,刚才看到简洵在下面和总教头说话,只以为是在关心练习的进度,见简洵上来之后拿着这事打开话题说道:“将军对我军中的新兵着实上心,不过这总教头带兵操练也有八九年的经验了,是个能指导人的。将军大可放心吧。” 简洵也不解释,随意的应和了一声。 “总是自己的兵,多关心下也没事。”简洵回道,只是这话里说的是谁,他可没有摘指清楚。 副将以为简洵说的是全体简家军呢,自然也不会反驳,反而夸赞道:“将军爱惜手下兵将这是自然的,是末将逾矩了。” “行了,今日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副将也不拖拉,从怀中掏出书信递了过去。 “荣王前两日回京了,上表朝堂说他之前四下探查每处军营的情况,见东北,胤中,西北三处军营物资短缺,将士们饥不裹腹,若是打起仗来势必会直接溃败。” 简洵冷笑,“东北,胤中,西北,这三处地方何时打过仗了?” 东北军挨着东芜国,是大胤重要的商贸交易之地,而胤中全是驻扎在海口的,监管各地海运安全,也是无战可打。至于西北,那就更别说了,打从岂南郡和天戈郡被划给了平南王之后,这战事就起不了。一届藩王还能举两郡的力量贡献一个国家不成? 若是真有那么一日,这大胤怕是已经要完了。 副将明白简洵语气中的挖苦,可他还是不得不把话继续说完,“荣王上表,说是平南王野心不小,所以要时刻提防,要求增派这三处兵营的军粮,尤其是对西北军,更是要翻倍补贴上才好。” 【776】 “翻倍补贴?”简洵不自觉地高声重复。 “这西北军本就是军粮最多,补贴最丰厚的军营了,荣王竟然还要翻倍补贴?怎么不说干脆把我们简家军所有军粮都送去给西北军?朝中现在还能匀出什么军粮来翻倍补贴西北军的?” 简洵气不过,忍不住又说道:“荣王这是卖老丈人好吗?就因为西北军和宣城的军队都是夏家军麾下,所以想着法的捞好处给西北军?” 副将苦笑,“将军说的极是,荣王可不就是这么做的。” 简洵蹙眉,“什么意思?哪件事他是这么做的?” “拿我们简家军的粮草,补贴西北军。”副将一脸苦涩。 整个大胤,战事最频繁的地方就是东南方的简家军了,可荣王竟然还说出拿简家军的军粮补贴西北军这种话,可见他有多记仇。 简洵怒极反笑,“荣王还想着问鼎皇座?”他背着手转了两圈,讥笑道:“就这样还想问鼎皇座?就算他坐上皇位,这大胤江山他守得住吗?东南军要是没有军粮,直接让倭寇捅了天,他还坐什么皇位。” 简洵又踱步一会儿,问道:“他说什么时候开始削减粮草。” 副将闷声回道:“即日起。” “呵呵,”简洵扯扯嘴角,“那有多少人同意了?” “半数。” “有多少人反对?” “大概是十几人吧。” 简洵心尖似火烧,一掌拍在桌上,“剩下的人就在看戏了?” 副将未曾回答,但此时沉默却是最好的回答。 简洵是真没想到,现在大胤的朝堂已经是这帮脑子拎不清楚的人出谋划策,行事决断了。 他收收气,又问道:“拿走几成?” “五成。” 简洵一双眼迅速变红,咬着牙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浑身颤栗,他在齿间摩挲着恨意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就这么拿走了一半?我简家军这么多将士难不成就要这样饿死了?” 本来简家军的粮草就不富裕,像是昨晚那种肉沫,就已经算是将士们十天半个月才能吃上一顿的东西了。换做是西北军,他们对于这种肉沫肯定是不屑一顾的,因为他们素日里吃的都是大块肉,喝的都是大碗酒。哪里轮得到吃肉沫当大餐的日子。 可要是削减军粮,别说是肉沫星子,就是肉渣汤简家军都别想着喝上。 “欺人太甚!”简洵拍桌喊道。 副将也只能附和,“将军说的极是,这荣王野心一日日见长,已经到了顺者昌,逆者亡的地步了,如今他敢拿着我们的粮草作伐子,没准日后就能将我们简家军上下都散了。” 简洵嗤笑,眼底尽是杀机,“他倒是敢呀。”就想着这个荣王还舍不得他们简家军呢,不然怎么不干脆说他简洵之前包庇林秋,在朝堂上说林秋是奸细,然后也不用什么军粮做手段,直接拿着通敌之罪将他简家军一锅全端了。 荣王就是这般,不敢正面对上,总是拿着旁的手段行一些小人之举,叫人看不起,看不上。 “父亲那边可有什么话说?” 副将回道:“老将军让我们暂时按兵不动,不过老将军说了,只要他还活着,不会让荣王登上那位置的。” 简洵自然知道。荣王这一脉,打从他父亲开始就心术不正,陷害紫微公主的事情荣王这一脉可是出力不少,可以说有简家军一日,这荣王就别想安稳上位。 这估计也是荣王矛盾的地方。 一方面这东南边境需要简家军驻守,好和倭寇抗争,另一方面这简家军又不服他,哪怕他年年对着简家军耍手段,也不不能让简家军低一点头。 简洵听闻自己父亲让自己按兵不动,蹙着眉道:“再按兵不动我们简家军上下就要饿死了。之前让你说的采买粮食的事情可有什么进展吗?” 说起这个副将更是表情凝重,“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前些天让一些兵将化作粮商去四下采买粮食,可却发现市面上有另一拨人也在大肆购粮,而且他们胃口很大,一下子吃进去足够上万人的粮食。” 简洵惊疑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副将摇头,“对方也很小心谨慎,装作是贩卖木头的走卒,尝尝是当日卖完木头和各种山中珍宝之后去买粮,一买就是十几车,一次就有五十石左右。” 五十石将近两三千斤,这简家军一日消耗也就差不多一百石。而且简家军这已经是缩减了吃食,他们一个军营可是有上万人。 难不成还有什么地方,对于粮食的需求是比简家军还要多的? “这些人来历怕是不简单,有机会跟上他们,看看他们都是谁。” 副将应下,“但将军,那我们的粮食……” 简洵闭着眼咬咬牙说道:“朝着北边找找,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左右不能让军营里的将士们饿死。以后每日抽半日功夫,让将士们去周围开田,让粮草营的士兵安排着,需要多少人手才能帮他们种完。” 副将喏了一声。简洵问了遍军中常务之后,就下去演武场操练去了。 只是今日简家军的士兵们发现,自家将军就和自虐一样卖力气,让人看着就发憷。 等到今日早功完毕,简洵带着一声汗水去冲了个澡,心烦意乱地回到了军帐里。掀开营帐就看见温宁翘着个小腿,趴在榻上看书呢。 温宁听到响动,赶紧把书往身子底下一藏,回头看看来的人是谁。 “将军,原来是你回来了。”温宁看是简洵,顿时松了口气,又把身子底下的书给掏出来,继续看着。 “怎么了,这营帐今日还进来了别人?”简洵看他这般动作,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温宁点头道:“来了个威正营的校尉,说是找您有事,见我在就出去了。但是我想着您说这书不能让外人看,所以我就留点心,躲着人点。”温宁随意搭话回答。 简洵直觉不对,追问道:“什么校尉?进了这营帐了吗?” 温宁觉得他问话奇怪,回道:“自然是进来了呀,我看他身着一身青色军袍,腰间别着威正营的腰带,应当是宣节校尉吧,毕竟御侮校尉我可识得。” 【777】 温宁不觉得这个有什么问题,那是因为她入营的时间不算长,对于简洵和简家军的了解也不深。 可简洵一下子就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他沉声问道:“进来了?之后可说了些什么?” 温宁说道:“倒是不曾说些什么重要的话,见到属下独身在此之后他就直接问了我几句,之后就走了。” 简洵拧眉,“问了些什么?” 温宁翻个身,尽量坐直道:“还能是什么,左右问问属下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之类的。”这些也不过是一般人见到不认识的人都会问的事情,所以温宁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回答的,直接告诉了他。 “这件事有些不对。”简洵直接告诉温宁。 温宁一愣,“不对?哪里不对?属下没见那校尉做什么。” “你兴许不知,打从本将军入营之后就立下了规矩,早上不管风吹日晒,必定会去做早功。毕竟上行下效我不能让将士们看到某一日我偷懒了,然后因此有模有样的学起来。” 温宁觉得有些中枪,今日她就是在这个营帐里偷了半日懒,倒是没注意自己是简洵的近卫,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当。 简洵继续说,“这规矩打从我入营之后就一直没有变,所以但凡是我简家军的老兵都不可能会记错。你说的宣节校尉是两年前入我简家军的,此人有勇,在对抗倭寇的时候一人杀十余倭寇,所以我特地提拔上来做我威正营的宣节校尉,也算是跟着我有段时间了。” 话说到这温宁就回过神了,她收起脸上轻松之色,说道:“如此说来他根本不可能会不知道将军今日那个时辰出去早功去了。” 简洵点头,“也是寻了巧,今日因为你在营帐内,我为了让军中少些闲言碎语,将门口守着的士兵都调走了,没想到宣节校尉竟然就着这个机会过来。” 温宁面上一红,感情发现这个校尉不对劲还要多亏她躲懒了? 温宁清咳一声,试图将话题带回正轨,“将军,我看这个宣节校尉此时前来定是为了在你营帐里找些什么,没想到属下在这里,所以才不好行动。” 简洵自然也是这样想的,他半眯着眼睛说道:“我说前些时候荣王怎么能一手掌握我简家军那么多消息,甚至连威正营一些内幕消息都了若指掌呢。原来是因为他。” 这算是拔出了简家军里一根钉子,而且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温宁也替简洵高兴,毕竟军营中埋藏着这么一个不安定的因素简直是做梦都不能快乐了。可是高兴高兴着温宁叫笑不起来了,一张脸迅速垮塌下去。 她表情变化太快,简洵都看出点门道,直接问道:“怎么了?” 温宁从床上爬起来,捞过床边的剑说道:“将军,今日换做是你在军营里做奸细,撞上了将军身侧的近卫,这个近卫只消跟将军闲说上两句就会让他的身份暴露,那你会留下那个近卫的活口吗?” 简洵呼吸一滞,“自然不会。” 温宁走到他身前,指指自己说道:“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简洵望着温宁一张精巧的小脸,即便是被药汁改了面上的肤色也能看得出五官是何等惊人艳丽。他缓缓道:“他知道你?” 温宁摇头,“他未必认识我,没准他曾经在军中打听过我大哥,凑巧知道了我的名字。” 毕竟陈秋和温宁以兄弟相称的事情,在这个简家军本就不是秘密。若是荣王当日多问两句,可能就顺藤摸瓜抓到她了。 荣王不知道,但是宣节校尉知道呀,而且温宁保不齐“林宁”这个名字,荣王也曾透露过给这个宣节校尉。所以宣节校尉知道荣王在找她,他也不能杀了她,宁可抱着暴露的风险也要留她活口。 难怪今日那宣节校尉明知道简洵不在,还盘问了她许久,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这思绪捋到这可就全明白了,简洵也不废话直接一个走字带着温宁去找宣节校尉。 他满心想着,荣王在找林宁,那种龌龊的禽兽,若是得到了林宁还不知道要怎么对待他呢,就算是他能善待林宁,他家中的荣王妃怕是没有容人的雅量。林宁跟着荣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对,他怎么会觉得林宁会跟着一个男人呢?林宁,虽然是一个小小个子,但却也是有骨气的硬气男儿,定不会做那种委人身下的事情。自己这么想简直就是对林宁的一种侮辱。 简洵心里暗自唾弃自己,竟然有了这种奇怪的想法。都怪荣王那种无耻之徒,让他的思绪也歪了大半。 他心里藏着矛盾,这脚步是越走越快,让跟在他身后的温宁咋舌。 简洵真是一个大好人啊,比她还要激动地去找宣节校尉。不愧是十里八方全营上下齐齐称赞的少年将军,疼惜下属的心情溢于言表。 温宁这也就不知道简洵内心的小九九,不然这把剑没准没到宣节校尉面前就已经出窍了。 这路程是紧赶慢赶,他们两人好不容易到了宣节校尉的营帐前面,就见他手一扬一只信鸽直奔天际而去。 宣节校尉自然也看到了简洵和温宁俩人,但是他此刻觉得一切已经不重要了,荣王心尖尖上的人已经被他找到,他也算是完成了一件有功劳的事情。就算是现在简洵要杀了他还是关着他,至少自己在荣王手中的家人都能够平安无事了。 想到这里宣节校尉还有种解脱的感觉,冲着天空露出解脱的笑容。 简洵眼睁睁的看着信鸽从自己面前飞起,拍打着翅膀朝天空飞去,他牙关一咬,四下寻找可用的东西,试图拦下那只信鸽。 而温宁则比较绝望,她宝藏都还没有找到呢,就又要被荣王逼得远走了吗?她和陈秋来这里最终的目的都没有达成,却要落得一个远走,一个身死的下场。温宁不自觉地捏捏悬在脖子上的一个小瓷瓶,嘴角净是苦涩。 【778】 简洵眼睛转的飞快,一眼就看到宣节校尉帐中悬着的弓箭,他也不管这信鸽是不是已经飞起,朝着宣城飞去,直接冲进去拿弓瞄准天空变得越来越小的那只鸽子,咻的一声出箭。 箭离弓去,破空炸裂的声音崩在在场三人的心头。温宁原本沉寂的心忽的有了希望,抬头看着那离弦箭远去的轨迹。 宣节校尉失笑,“将军,人有可为也有不可为。” 简洵抿嘴不说话,他挽着弓又抽了一支箭朝着远方射去,这下这个鸽子是真的看不太清楚了,只留下一个小点。简洵现在射出这箭完全是靠着直觉和对鸽子行迹的预判。 温宁紧张的望着天空,想看看这双箭能否追上那鸽子,好让她避开眼下这种奔走的死局。 宣节校尉刚想继续说些无谓的话,却忽然见天边有一个东西在远处落下,那落下的距离不算近,可叫他看清楚了,正是一只被射了双箭的鸽子。 这个鸽子脚程挺快,刚才简洵进营帐拿弓到出来不过二十来息的功夫,连发两箭也就五六息的时间,这前后不足三十息的空档竟然叫它飞出老远,横越半个军营倒在了军营门口。 温宁眼看着这报信的鸽子被射杀,也管不得其他,对着简洵说道:“将军属下去捡那个鸽子。”说完不等回复就朝着鸽子落下的方向跑去。 简洵没计较温宁的不妥,反倒负手对着宣节校尉说道:“我简家军亏待过你吗?” 宣节校尉摇头,“不曾。” “我简洵和你有什么旧恨吗?” “更是没有,”宣节校尉抱拳,“将军多次救卑职于生死之中,卑职感激不尽,没齿难忘。” 简洵点头,“我自问不曾和你有嫌隙,简家军也没有不曾亏待与你,那你为何背叛我?” 宣节校尉笑道:“将军,这世界上不是你做好人,别人就必须都是好人。如果人人都向善,没有野心,没有贪欲,那这个人间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简洵蹙眉,“所以你是因为有野心和贪欲才为荣王卖命了?” 宣节校尉摇头,“那可不是,卑职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和家人隐居山野,做一个快快乐乐的种田翁。” 简洵想不通了,这种一心求稳的人为什么还要背叛他。“难道是荣王许你钱财?” 宣节校尉摆摆手,“将军不必再猜了,我的家人被荣王抓走了,三年前荣王找上了我。当时我还是一个宣城中走镖的大镖师,原本想着再忙活两年就不干了,结果这一忙活就再也没停下来。” 简洵不想再多问,他低声说道:“那荣王要你在简家军做什么?” “说来奇怪,荣王压根对将军的内务不感兴趣,每次也就是让我写信告诉他这简家军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了没有,周围山林有没有什么动静,还有将军可有反抗的心思。倒是今年,忽然和我提起了一个人,说若是见到必定要活捉。” “这人就是林宁?” 宣城校尉想到什么,一脸戏谑的看着简洵,感觉像是知道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秘密一样。 “正是林宁,她对荣王很重要。” 简洵目露鄙夷,“什么重要,全是为了他一己私欲罢了。” “将军可莫这么说,你见荣王经营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暴露过自己的喜好了?若是有朝一日将军一定要和荣王对上,那林宁会是一个不错的筹码。” 简洵蹙眉,“本将军何至于拿自己的亲信做筹码,这和荣王有什么区别?”他心里是极为不齿这种小人勾当的,大丈夫若是有心思对抗,那应当堂堂正正提枪拿剑厮杀上一场,靠着拿对方在意的人做威胁,威逼利诱那就是无耻了。 他简洵犯不着,看不上! 宣节校尉说道:“属下也只是这么一提,做不做全看将军您了。没准到时候您也陷在林宁身上,那您肯定是舍不得了。唉,红颜祸水啊。” 简洵越听越迷糊,这红颜祸水和林宁怎么扯上关系。“你莫要说这些了,我把你收押起来,交予荣王,到时候就看他怎么处置你了。” 宣节校尉朝着简洵作揖,肃正表情说道:“将军大义,只是将军这刀剑对倭寇一向是丝毫不软,对自己人却犹犹豫豫的这样不好。属下以为,此刻你应当杀了我,再将我的尸首悬在兵营门口,叫人看看背信弃义之徒的下场。最后去一封信给荣王,说是给他送点礼物,这样就最好了。” 简洵盯着宣节校尉的眼睛凝望一会儿,“你想这样?你的家人该怎么办?” “其实我家人早死了,”宣节校尉说道:“荣王每月允许我家人写封信给我,说是我妻子提书,但是这字迹模仿的再像也不是我妻子的。我妻子她只会写我教给她的几个字,哪里能写得出一封家书。荣王每月送来的信,就是给我一个安心,但是他不知道,我的心早就死了,还安什么呢。” 这倒是荣王能做出来的事,简洵抿嘴,“大丈夫应当……” 宣节校尉打断道:“将军,卑职定会在死后日日保佑将军,保佑大胤不落入贼子手中,保佑天下太平。”说罢袖间飞出一把匕首,当场在脖子上稳当的划了一下。 一个八尺高的壮汉,直直地朝着后仰,倒身在地上。他脖间不断有血渗出,脸上却没有狰狞或是痛楚,只有对着天空展现的无尽笑颜。 简洵看着地上宣节校尉逐渐涣散的瞳孔,心底有些难受。他在他身侧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伸出手将他的眼睛给阖上。 而此时跑去找鸽子的温宁也恰巧回来了,她脸上难掩兴奋之情,朝着简洵大喊:“将军找到了。” 下一刻才见到这一地血腥和简洵沉重的脸色,脸上的笑也消失殆尽。 “将军?” “他自戕了。” 温宁问道:“就因为被发现是奸细了?” “不是,”简洵背过身,缓缓说道:“因为这世间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 【779】 温宁蹙眉,方才他们之间的对话她不知道,是以这会儿并不了解简洵何以这样说。 只是还没容她多想,便听简洵又说:“到后山寻个地方,将他好生葬了吧。” 温宁微怔,这可是奸细! 她也不是凉薄,只是觉得对一个敌方探子没必要善良。 他蛰伏在简家军两年,期间不知窃取多少机密,直接或间接害了几人人命,如今也用如此好心替他安排身后事? “身不由己,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简洵像是明白她的疑惑般,蓦地开口解释。仔细听来,那语气里多少带了几分浅浅的惋惜与无奈。 这人在他身边两年,其实如果不是受制于荣王,这人也该是个行军打仗的好苗子。 他这么一说温宁却是懂了,荣王为人阴险,上次那个裘叔不就是被他以家人性命相威胁才不得不替他做事。 有软肋捏在他手里,他们又怎么敢反抗? 不过说来他们也是糊涂,荣王那样的人哪能信,说是替他们照顾好家人,实则怕是一早就给照顾到阴曹地府了吧? 而且,给他做事,有几个人能有善终? 上次的裘叔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这次的校尉也是自刎当场,现下听简洵的话,这校尉的家人大抵也都没能幸免于难。 温宁咬咬牙,她来大胤不久便以亲眼目睹两家人沦为荣王争权夺利的棋子。 这些人或许从来不曾想与权势纷争裹挟一处,只盼着一家子团圆,却终是无法避免地被卷进大胤国权利争斗的漩涡,并最终全家丧命。 满地鲜血浸红了温宁的双眸,捧着鸽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这还仅仅是她看到的,在这大胤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每日活在荣王一手为他们造就的绝望中。 荣王! 这一切悲剧的形成都是因为他! 温宁咬紧牙,心中的某个想法愈发坚定。 “想什么呢?” 简洵见她迟迟未动,侧眸一看见她脸色不好,还当她是被吓到了,于是声音不自觉软了几分。 “人都没了,这荣王再想安插奸细也没那么容易,你在这儿的消息荣王一时半刻不会知道。” 这句话算是给温宁吃了一颗定心丹,她闻声反应过来,敛眸应声说:“嗯嗯,属下多谢将军相助。” 又抿抿唇拱手道:“属下马上就去葬人。” 才刚要走,却听身后简洵喊:“等等。” 温宁驻足,不解:“将军有何吩咐?” “你去其他人叫些人来,下葬的事儿便交给他们吧。” 简洵眯眼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儿,淡声道。 “这是为何?”温宁蹙眉。 难不成还怕她记仇,背地里偷偷鞭尸不成? “胳膊不疼了?”简洵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却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温宁一愣,感情这还是替自己考虑呢! 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简洵替她考虑着,她自当感谢,于是朝着他深鞠一下道声谢。 简洵轻哼一声,脸色倏地又严肃了几分。 “去威正营寻几个嘴风紧的老兵安排这下葬之事,今日这事不宜声张,对那几人只说他是家中突逢变故,举家都没了,他一时想不开才走了死路,至于其他人若问起此人,便说我给他另外安排了差事。” 温宁闻言点头应下。 她明白简洵的意思,这是不想让荣王察觉异样,若此人这线利用得当,说不定还能摸出些别的东西来。 又了问几句,温宁这才转头便依着他的意思去叫了人来。 唤了人来,温宁也没仗着简洵的势端着,跟着威正营那四个负责抬尸体的老兵一起寻了条少有人知的小道哼哧哼哧地后山走。 这一路上温宁算是看出来了,这几人可不仅仅是口风严,他们是压根就没那问东问西的好奇心。 按说军营好端端死个人寻常人怎么也得问几句吧?可这四个就像是木头一样,只按吩咐干活,一路上愣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搞得温宁纠结了半天到底要不要主动告诉他们这人究竟是如何没的。 还没想出个结果,那四人却已选好了安葬之处。 操着家伙跟着那几人挖了几下,终因没与人配合不到一处被人委婉劝到了一边。 闲下来的温宁百无聊赖地横扫了一圈这地界,看完感叹道:“这倒是个青山绿水的好地方。” 这话却打开起了那四人的话匣子。 “可不是,你来得晚兴许不知道,这几座山可是咱们简家军的风水宝地。” “真的假的?”温宁随口问了句。 “嗐……也就是听营了老兵提过几句,早先还有人传咱们简家军驻守于此就是为了守着这山,替咱们大胤守住龙脉呢!” 龙脉! 温宁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想起宝藏来。 会不会这几座山就是藏宝之处? 这么想着她便又问:“当真如此?咱们简家军真是为了守山的?” 那四人见他竟当真了,便不由得齐齐笑了起来,打头一个朗声道:“那自然是假的,不过就是营中士兵闲来无事随口扯的故事。” “若真是来守龙脉,何以这座山平日里并无人看守?” “你呀!到底是新入营的小兵,什么都信!” 温宁闻言不免生出几分失望,不过一想觉得也对,若真有此事,这几人只怕是半个字都不会透露,哪里会同她讲这么多。 不动声色地摇摇头,温宁不由得暗笑自己病急乱投医,寻宝心急竟将军营里消遣的故事当真。 待将那人葬好,几人身上都沾了一身土,四个人各自拍打着,温宁眼珠转了个圈,终是委婉地告知了那四人这人的事。 末了还没忘补充一句:“这事听了平白惹人不快,将军的意思是不想让这事影响将士们的心情。” 那四人在军中时间比她长,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自然明白,于是便点点头,没再多说。 回了营帐,简洵正在用午膳,瞧见她灰头土脸的模样不禁拧了拧眉:“怎得你旁观也沾了一身土?” 温宁耸耸肩:“人家都忙着,我若真旁观他日岂不是要让将军落个厚此薄彼的名声?” 看她这副大言不惭的模样,简洵竟觉原本些许沉闷的心情没来由的松快了些。 【780】 心里松快,语气便也轻松了几分,侧眸看她,半开玩笑问:“这么说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温宁闻言真当真了,摆摆手说:“属下替将军多多考虑是分内之事,谢倒是不必了,只是……” 简洵耐着心思瞧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今晚看书的时间能不能稍长一些?” 呵!还真会逮着机会开条件! 不过话说回来这书竟有这么好看?她都看了一上午居然还惦记着晚上? 瞧着她满脸期待的模样,简洵竟觉得自己似乎很难开口拒绝,于是便道:“这事儿晚上再说,你且先去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来。” 这灰头土脸的模样看着属实难受。 “是!”听着有商量的余地,温宁一喜赶忙应声。 简洵免了她一整天的训练,下午温宁自然也还是在营帐里看书,山河图志详尽有趣,引得温宁边看边地夸赞起编书之人。 他有多博学多知且不论,就说这个勘察求证的精神那真是让温宁想不佩服都难。 书里将各地山河记得详尽,温宁便寻思着若能在这书中找到简家军驻守之地,说不准就能寻到些关于宝藏的蛛丝马迹。 这么想着,温宁便开始更加认真地翻找。 因为看得入神,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日暮西山的时候。 简洵掀帘子进来时她看的正起劲儿,压根儿就没察觉到有人进来。 直到肩膀突然被人重重推了一下,温宁一个寒噤忙不迭收书,一回头却看到一个万分熟悉的脸。 “唉……将军你走路怎得没声……” “你自己看的着迷没听到本将军进来,还倒打一耙怪起我了?”简洵被她气笑了,瞥她一眼催促,“快去用膳。” “我还不饿,就不吃了。”温宁重新摊开书,侧过身继续看。 她现在正在看书上所载的简家军军营外围那几处山的部分。 简洵睨着她:“要么这书你就别看了,还给本将军。” “将军,别啊!”温宁蹙眉,赶忙求情。 还没看到她想看的呢,哪儿就换给他了? “给你这书原是让你无聊时消遣,可现在我瞧着这势头有些不对,你莫不是看书入了迷?起先不想睡觉,今日是不想训练,现在又不想吃饭了?” 温宁撇嘴,一抬眸见简洵脸色十分严肃,终是妥协了,只是临走前还不忘说一句“不看便不看吧,反正今晚可以看两个时辰。” 就是这一句话又把简洵听得忍不住想笑,他什么时候同意他多看一个小时了? 还有他这个语气怎得这般像从前他在街头听到的小姑娘耍赖的语气?这林宁好好一个小伙子怎得每日尽用些小姑娘家撒娇、耍赖的办法? 吃了饭,两人又同之前几天一样,十分和谐地看书。 虽然今夜确实如她所愿多了一个时辰的看书时间,可看完书温宁这心情却愈发复杂。 简家军三面环山,而关于简家军傍的这几座大山,书里确实不负她所望浓墨重彩地大书特书了,可问题是……没啥有用的东西啊! 通篇尽是些哪个山上有黑熊几只,哪个山上狼多,又或者山上哪个位置的果树生出的果子更甜。 这样的记载若是给她姐姐看,她估计会很感兴趣,而且说不准这编书之人还能和她姐姐好生探讨一番,可是给她看……那真是蛮让人糟心的。 虽然如此,可她总觉得书上这部分的记载似乎有一种欲盖弥彰之意。 不是她多想,实在是书里记载其他地方时大多会着重记下当地的闪光点,唯独简家军周围的环山不是。 洋洋洒洒,毫无重点,又似乎哪里都是重点。 再联想起今日威正营那四位老兵所言,白日里权当是笑话,可现下心里有了怀疑,那些消遣之语便也成了佐证。 想着这些事,温宁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这边辗转反侧的窸窣声传到简洵耳边,引得他问了句:“怎么?一日没训练心里不踏实了?” 他这话里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竟似乎是真当温宁因此事不塌心。 温宁心里干笑,别说一日就是一直不让她训练她也不会不踏实。 “将军,属下只是吃多了,睡不着而已。”随口诹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温宁仔细听着,却没再听到简洵开口。 他不出声了,温宁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散到简洵身上。 简洵乃简家少将军,若简家军当真世代守护宝藏他应该多少知情,所以如果问他后山的事,说不准能知道些什么。 这想法才刚冒出来便又被温宁迅速否了。 不行!这事事关重大,还是别轻易将他牵扯进来了。 倒不是她不信简洵,而是觉得这事有风险,为这宝藏已经连累陈秋丢了性命,没道理再将简洵牵扯进来。 他若不知情即便来日出了事也不至于受到连累,所以这寻宝藏之事她还得自己继续摸索。 总归她现在还算是安全,也有的是时间,抽个功夫自己去山上寻摸寻摸就什么都清楚了。 就这么想着她也不知何时才睡了过去,再一睁眼训练场的号角都响了。 今日身子爽利多了,她也就没有由头再不去训练了,温宁一把拽来衣服,穿戴整齐便跟在简洵身后出了营帐。 到了训练场她才知道原来今天总教头特意给大家安排了形同放松的训练课——打猎。 听到这两个字温宁眼前一亮,原本她还想着这几日怎么找个借口去山上转一圈,探探地形,却不料今日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便送上了门。 和她一样高兴的还有训练场上的其他士兵们,相比于苦哈哈地抡石锤,上山打猎实在是个顶顶有趣的训练。 加之这有趣的训练在军营的训练中并不常有,是以众人此刻皆是翘首以盼,蓄势待发。 看台上简洵手握着长弓,意气风发,他抬手挥了挥长弓,朝着台下扬声道:“今日谁人能拿下第一,本将军便将这把追风弓赠与他。” 他这句话引得下面一阵欢呼,跟着又一阵鼓声响起,数百名士便依次领了弓箭,一起往周围连绵的大山而去。 【781】 上了山,那些士兵就像是得以回归天空的雄鹰一般,手持长弓,势要将自己学到的本领全都展示出来。 温宁不紧不慢跟在他们后面,努力降低存在感,以便找准时机开溜,不过倒有个自来熟的搭上她,问了句:“哎!你咋不快些走!晚了东西都被人猎走了,你可就得空手而归了。” 温宁干笑:“走!走!” “瞧你这样子定是没打过猎不知道打猎的乐趣吧?我跟你说这山上的兔子可肥了,打一只一烤,那滋味……” 那人说着几乎要流口水一样,看得温宁不免觉得有些夸张。 “这打猎活动军中不是甚少举行吗?怎么听你这话好像经常吃一样……” “嗐!打猎是少!但没事儿的时候咱可以上山自己去套啊!设个套子,挖个陷阱容易得很!”那人爽朗一笑,解释道。 上山自己套兔子?还挖陷阱?她打从进了军营便跟在简洵身边,几乎没机会与其他士兵混在一处,这么长时间了她竟不知原来他们私底下还有这活动? “你新来的大概不知道,咱们简家军粮草常被荣王克扣,这几座大山可没少帮着咱兄弟们打牙祭开荤。” 温宁听完心中不免一动,挨饿受冻的日子她也过过,自是知道其中之艰。 缺吃少穿时这大山可不就成了天然的粮库。 他这才说完,便听得前面有人扯着嗓子喊:“二石!快点!” “哎!来了!”那人赶紧应一声,应完还不忘转头问温宁:“要不你就跟着我们?你没打过猎,身板还瘦,若是遇上野猪怕是会有危险。” 这人倒是蛮热情,若非她有其他事,这会儿必定就应下了。 温宁笑笑,随意诹了个借口委婉拒绝:“没事儿,你去吧,我哥就在前面我一会儿去找他。” “行吧,那我就先走了!”那人听他说有同伴便也不在坚持,背着弓一溜烟跟着人进了山。 “嗯嗯。” 与那人分开后,温宁也就进了林子。 她无心打猎,便抱着长弓心不在焉的四处打量,寻思着找个人少的地方好好探查探查这地方究竟有没有藏着宝藏的可能。 她这还没来得及开溜呢,便听见一声马鸣,大抵是做贼心虚温宁心跟着咯噔一下。 “抡石锤抡不动倒是情有可原,但若是连弓都拉不动那可就说不过去了吧?” 简洵略带调侃意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温宁这才恍然发觉呆愣在原地不动的自己在这群热血沸腾的士兵前确实显得太突兀了。 后知后觉的温宁转过身来,撇撇嘴扔下一句“谁说我拉不动弓了?将军可莫要小瞧人!属下这边让将军见见我的功夫!”便摆开架势,奋力撑开那半人高的长弓。 嗯……简洵目光集中在温宁身上,别说这姿势摆得确实是专业的,不过瞧那弓弯曲的弧度便知这拉弓人的臂力不足,这箭定射不出太远。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咻”得一声,长箭在简洵眼前划过,然后“当”的一声钉进了不过十几步之外的粗壮树干上。 两人眼睁睁的看着箭羽剧烈地颤抖了几下,随即空气便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温宁只觉得有些挂不住脸,双颊登时冒出两抹淡红。 失手了,这下怕不是要让简洵看笑话了。 简洵倒也没让她失望,静默了不过片刻便仰头大笑起来:“原来这就是你的功夫啊!本将军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温宁拧眉,闷声说:“我……我这只是失误,再说了我的姿势可与总教头教的无二!射得不够远是因为我身板瘦弱,又极少射箭,等我多练几次定让将军刮目相看。” 瞧他认真的模样,简洵也收了笑意。 上下打量她一眼,觉得他这话说得确实没错,军营里的长弓看着没什么重量,只有真上手才知道那东西有多重,就他这小身板子能拉开弓都是不错了。 何况人家如今不仅拉开了,还将箭射了出去,他怎么也不该嘲笑她。 意识到自己是有些不该,简洵便抬眼瞥了她一眼,见后者闷头站在原地便一个翻身下了马,朝着温宁这边走过来。 “姿势确实不错,射程问题也不急,慢慢练总会好起来,只是你这手臂还是不够稳。” 简洵边走边说,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温宁面前。 后者猛地抬头,熟悉的一张脸登时撞入眼眸。 温宁暗暗叫苦,心说你说话就说话,怎得还下马了? 而且,瞧这架势他似乎是预备好生教教她了,这怎么能行? 他若一直在这看着她,她还怎么按照计划去探查山头? 温宁胡思乱想的时候,简洵已经用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集中精神!射箭之时最忌讳三心二意。” 清泠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毫无准备的温宁顿时一哆嗦,回过神来才发现简洵的大掌已经握上了自己手腕。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温宁心底一颤,她急忙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以防止自己一个控制不住推开简洵。 同时又在心里默念数遍“你现在是个男人”这才没让自己流露出异样。 她控制住自己了,简洵却别扭了。 粗粝的指腹隔着一层衣衫感受到林宁纤细的手腕,简洵脑子里不由得又涌出那晚月色下匆匆一瞥的白皙肩头。 简洵忽然觉得面上有阵阵热意,他咕哝一口口水,心里怪道这入夏的天气就是不一样,他现在就站着都能觉得有些发汗。 不过林宁这小子身材单薄也就算了,怎的这骨头都这般纤细,还有些冰凉,拿指腹摩挲两下,还觉得挺滑。 “将军?属下准备好了,还不开始吗?”温宁见简洵迟迟没有动静,便出声问。 “嗯……开始。” 简洵清咳一声,将头脑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彻底压下,开始认真地手把手教学。 要么说将军就是将军呢,有简洵的带领,温宁后面连续射出的两箭都比先前的远不少,不过这是借着简洵的力呢,倒也看不出什么。 真正值得拿出来说的是,温宁将这前后一对比,当即便明白自己都有哪些问题了。 虽说她今日目的不在于练箭,可若是真能学些东西温宁自然也是高兴的,于是当下便笑说:“还是将军厉害!” 【782】 简洵睨她一眼,觉得这话不像是马屁,应该是真的发自肺腑的便也勾了勾唇角。 毕竟是少年将军嘛,平日里再老成持重偶尔也难免会流露出一些少年心性。 这会儿听了温宁的夸赞心觉受用,连教她都更有了动力,于是当即握着温宁的手说:“我们再试一次,这次我不用力,看你究竟能射到哪儿去。” 温宁一听却苦了脸,还试?再这么试下去等下就真的没机会搜寻宝藏了。 这么想着,温宁便侧头试探着问:“将军,你不去打猎吗?” 简洵随口回:“打猎有的是机会,又不急于这一时。” 你不急!可是我急吧! 急得都要跺脚了! 可偏偏她还不能脱口说出来,只能耐着心思,装作没事人一样 ,任又简洵带着她又射了一箭,才又开口。 “可是将军,这还是属下第一次打猎,将军您能不能……” 后面的话故意没说完,温宁仰头眨巴着眼看他,寻思着简洵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他也是没辜负她的期望,瞧瞧她那眼神收了手,问:“你想去打猎?” 温宁忙不迭点点头,同时流露出一副十分渴望的表情。 简洵琢磨片刻,觉得倒也不难理解,别说林宁从未尝试过难免心生好奇,就算是那些没少打过猎此刻不也个个兴致勃勃。 “去吧。” 好心地将长弓还给温宁,简洵又叮嘱一句:“东边的山林别去,不安全。” 终于恢复了自由,温宁自然是他说什么便应什么,应完了才觉得有些奇怪。 她顺着那方向看过去,越看越觉得奇怪,那边儿树林子格外茂密,该是什么兔子獐子爱出没的,可那些士兵却都有意无意避开了东边。 这别的山都去得,怎得东边的山林就去不得? 不安全?这地方有简家军镇守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心里虽然奇怪,但温宁却也并非不知分寸的人,简洵都说了“别去”她自然也不会反着来硬要拿命去试探。 就算是要寻宝藏,她也大可选个安全的方法,将别处都寻过,实在不成再去东边看。 这么想着她便拔腿寻着东偏北的方向走了去。 这边儿她早看好了,没啥人往这边儿跑。 进了林子,温宁象征性的提着长弓,一点儿一点儿往前摸索。 这边儿林子算不上太密,一路上也就偶尔能看到几棵曾在《大胤图志》中看到果树,这也让她不免再次感叹那编书人编书的认真。 大抵是因为树林稀疏,这一路上温宁也没见到几只动物。 她原就不想打猎,便觉得这样也挺好,起码不至于会碰上野猪。 如那个热情的兄弟所言,就他这个小身板儿,真要是碰到野猪恐怕还真是个麻烦。 一边想着,温宁继续摸索着向前。 方才与简洵浪费了不少时间,现下时间有限,她估计也只能粗略地四处看看,这样自然是看不出什么,所以她也就不指望能有何实质性的进展了,只盼着借此机会四处转转也好熟悉一下环境。 只是她刚走出几步,便听得身后不远处窸窸窣窣有动静。 难道是有人来这边儿了? 提着弓箭转头看过去,便瞧见不远处的灌木丛一阵晃荡,那动静可不像是人。 温宁呼吸一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来。 灌木丛的动静不小,若不是人那里面就必定是头个头不小的野兽。 这么想着野猪两个字便不由得从头脑中冒出来。 温宁不敢多耽误,攥紧手里的弓箭做好准备,然后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后退。 她尽量将动作放的轻缓,毕竟面对那样一头猛兽,如果能不惊扰它便全身而退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温宁即将退到安全范围时,那东西突然破灌木丛而出,并以迅猛非常的速度朝着温宁这边冲过来。 它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此刻俨然是十足的狂躁状态,一路上横冲直撞。 温宁瞪着眼睛,浑身一僵,待看清楚那东西是何物后撒开腿便朝着林子较为密集一边儿跑去。 这边人少若要求救怕是来不及,现下她也只能盼着进了密林后能寻得藏身之处。 温宁是憋了一口气,没命地往前跑。 这关头她也顾不上分辨方向,只觉得身边的树林渐渐变得茂密起来。 说来,那野猪也是执着,就好像盯紧了温宁一样。愣是一路穷追不舍,引得温宁不由得反省,她到底是怎么惹到这家伙了。 就这样不知跑出了多远,待温宁觉得自己是真的要撑不住了时,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的声音。 “小畜生!我看你还往哪儿跑!” 二石? 温宁眼皮一跳,感情这野猪是被二石刺激的? 也就是这么一分神,温宁脚下没注意直接被一个横在地上一段树枝绊到了。 “啊……” 身体瞬间失衡,温宁下意识喊了一声,整个人狠狠地摔向满是枯枝烂叶的地面。 这还没完,这地方恰巧是个斜坡,摔在地上的温宁就这样狼狈地滚了下去。 好巧不巧的,斜坡下面又刚好是个捕兽陷阱。 从斜坡上直接摔进陷阱里,温宁仰面看着圆不圆方不方的天空,心里一阵悲凄。 也亏得这陷阱不算大,不然她不死怕也得落得个残废。 深吸一口气,温宁双手撑地挣扎着准备起来,可刚一动右腿便传来一阵刺骨锥心的痛,惹得温宁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 幸亏那二石就跟着后面追野猪,也听到了温宁摔倒时的呼喊,这会儿便循着声音摸了过来。 趴在陷阱边儿伸着脖子往里看,待看清楚里面那人时,二石不免一愣。 “是你?” 温宁干笑着点点头:“我腿动不了了,能不能麻烦你救我上去?” “嗐!小事!” 那人朗声应下,应完却犯了难,他腿上有伤,这荒林中附近又没个可用的东西,这可如何是好? “若实在没法子,不若你再去寻些人或者找根绳子来?”见他犯愁,温宁死咬下唇忍着痛意,撑着一股子劲对他说。 “行!这办法不错!那你先在这等下,我去去便来!” 【783】 别的不说,那人腿脚倒是极快,没一会儿功夫便找了四五个人来,还拎着一根不知从何处寻来的绳子。 五个人伸着脖子往下看,琢磨了一会儿,终于拿定了主意,说是让二石下去扶着她,另外四个人则负责放下绳子拉他们二人上来。 这主意确实不错,在五个人的共同帮助下,温宁总算是得以逃出了那捕兽的陷阱。 逃是逃出来了,可她这浑身却裹满了泥土树叶,脸颊上挂了彩,衣服也被划破了数道子看上去甚是狼狈。 这还不是最打紧的,最打紧的是她那一阵一阵刺痛的右腿。 大抵是从陷阱上来的时候有所扯动,这会子疼得温宁脸色刷白,双眸几乎飚出泪来。 瞧她这样子,二石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挤上前来问:“可还能走?” 温宁咬着牙关想试试,这次倒是好了,干脆都没给她挣扎的机会,右腿便一阵剧烈疼痛。 那感觉直惹得温宁眼皮一番差点儿当场昏厥过去。 “瞧她这样子十有八九是伤到骨头了,她自己是肯定走不回去了。” 五个人中有个年龄更大些的,许是经验丰富,当下说出了自己猜测。 温宁脸色白的吓人,可饶是如此,她听到这个猜测第一个想的却不是自己得遭罪,而是当即担心起自己寻宝的事儿怕不是得无限期耽误下去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要我说咱们也别想着打猎不打猎的了,都上来搭把手将他抬回营,叫了军医来给看看吧。” 又是那年纪稍大些的开口出了个法子,其他几人也没犹豫当即应下。 就这样温宁便被这五个人轮流抬着下了山。 下山的路上二石还不忘挤上来问:“哎!你哥哥呢?你出了这事儿也理应知会他一声啊!” 温宁忍着病痛还得抽出精神想办法圆回来:“我哥哥他……” 后半句话故意没说,由着那人自由想象。 瞧着眼下这情况等下他们定然得知道自己的姓名,虽然平时里她甚少与其他营的士兵混在一处,许多士兵并不认识他,可他们认识林秋啊! 等下知道她的名字后自然也就知道他大哥就是林秋了。 所以若她这会子再说些瞎话等下只怕是更要解释不清了。 “什么?你哥在哪儿啊?要不要我们去找找他啊!”二石伸着脖子凑过去听,没听清楚便开始碎碎念,“你这哥哥也真是的,你这小身板居然还让你一个人在林子里乱跑。” 温宁实在没力气和他搭话了,干脆闭上眼睛休息。 晃晃悠悠走了一路,也不知过了多久温宁隐约觉得耳边有些嘈杂,还没来得及睁眼便听到一声格外熟悉的声音。 “这是到底怎么回事?如何受伤的?” 是简洵,不知是意识有些迷糊出现了幻觉的缘故,她竟觉得简洵这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外的慌张。 温宁微微睁眼刚要偏头去看人,便觉得洒在脸颊上的太阳被人遮了去。 “怎么搞得?好端端打个猎竟也能受伤?不是同你说过别去东边的树林,怎得还偏生闯了过去?” 简洵垂着眸子,眉头拧得紧紧的。 温宁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慌乱间跑去了东边树林,她扯扯嘴角想 同简洵解释,却听后者又焦急地唤道。 “快去叫军医!将军营里那些个经验丰厚得都叫来!” 跟在简洵身后的副将瞧着简洵略显慌张的模样一脸懵,应声转身的同时还不忘嘀咕一句:“摔伤而已,怎得将军如此紧张?” 倒不是他对这林宁有意见,而是觉得他们将军这反应实在反常。 方才在山上听说有个瘦小士兵在东边山林里受了伤,他们将军当即发下弓箭匆匆下了山。 所说方才是没见到人,不知伤势如何急着下山倒也不难理解,可现在明明看过了,大抵也是没什么要紧的还这般紧张是为何? 要说他们将军可不是没见过风浪的,别说是见别人受伤挂彩,就是他自己大伤小伤都不知受了多少,平日里他虽体恤没位士兵,但却从未如此慌乱。 看不透,实在是看不透。 副将叹口气,匆匆去叫军医,简洵蹙眉瞧着他们四个人抬人抬得不算稳当当即从几人手里接过了温宁。 “你们几个去通知总教头,打猎那边让他多费心盯着,莫再让人受伤了。” “是。” 几人应声退下,营帐里瞬间只剩了简洵与温宁两人。 简洵将温宁搁在床榻上,瞧着她那狼狈模样便不由得又问。 “怎得就跑去东边林子了?那边林子密鸟兽多,营中将士大都爱去那边设陷阱套野猪,陷阱最是多,你却偏偏闯了过去。” 温宁眯着眼听着,这才明白先前简洵为何说东边林子危险。 唉……幸亏她当初没一鼓气闯过去寻宝,又寻思觉着就算自己过去了结果应该也不会比现在差到哪儿去。 “将军,若属下说属下是被野猪逼过去的你信不信?”温宁睁开眼,闷声问。 “野猪?”简洵蹙眉。 从知道这消息直到现在 他都没来得及问一问事情的具体经过,现下自然不知这其中的弯绕。 “野猪受惊一路追着属下,当时情况危急我也是慌不择路才闯进了那边。”说着语气还带了几分委屈,“谁知直接就掉进了陷阱里。” 简洵瞧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也不忍再询问,便坐下来,欲伸手掀开林宁的裤管替她查看伤势。 大掌才刚碰上裤管,温宁便下意识一缩,避开了简洵的触碰。 这么明显的反应让简洵的动作也随之一顿,没容他问,温宁便先解释。 “那个……属下衣服满是泥污恐脏了将军的手,还是等军医来吧。” 温宁结结巴巴的解释自是没法将简洵糊弄过去,不过后者也没多想,还只当是荣王给他留下了阴影,于是很是耐心地说。 “本将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岂会在意沾不沾泥污?你都受伤了,现下就听些话,让我先替你检查一下。” 【784】 语气里隐约带着的几分宠溺引得温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忍不住多看了简洵几眼。 这摔的是她又不是他,怎得他像是出了问题一样,说话语气如此不正常? 正这么疑惑着,副将已经请了军医来。 “将军,军医来了。” 打眼一看,才发现他倒是不少请,一个摔伤愣是给请了三个军医来。 简洵闻声起身,给那三个军医让出足够的空间,又对副将说:“山里地形复杂,今日上山的士兵也不在少数,总教头一人怕是看不过来,你且去山上同他一起盯着去。” 总教头拱手,领命退了出去。 温宁侧眸瞧着那三个军医,眉心狠狠地跳了两下。 她只是不小心摔下了陷阱,真用得着三个军医会诊这样大的阵仗? 仰头往简洵那边看,试探着说:“将军,属下这伤无碍,涂些药应该就……” 话还没说完就被简洵打断了去,他端了一张十足十的认真脸,语气却又软了些,更像哄人的语气了 “这以后都是持剑上战场杀敌的,若不瞧得仔细些,他日落下病根岂非追悔莫及?” 这边儿同她说完,那边儿简洵就对着几位军医说:“替她好生瞧瞧,莫要落下什么后遗症才好。” “是。”几位军营领了命,闷头便对着温宁的右腿开始一通检查。 方才避开简洵的触碰那是下意识的反应,事实上她可没那么矫情。 打从她女扮男装进了军营就早早有了心里准备,更何况现在只是治疗腿伤也便更加没甚么可遮掩的了。 是以在后面的诊治中,温宁倒是是十足十地配合,问什么便答什么。 她配合得好,几位军医诊治得自然就快了,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了结论。 “将军,他这手上与脸上的伤都只是些轻微擦伤用金疮药擦上几次便好,只是这右腿的伤势略重些,该是伤到了腿骨,有些轻微的骨折。” 三人商量了几句,最终由其中一个上前说道。 简洵点点头,这倒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营中几位军医贯会接骨之术,而这三位更是其中翘楚。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接骨不难,难得是接完骨的将养。”那军医继续说。 这话一出温宁便苦了脸,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最担心的就是因为这事耽误了寻宝,现下偏偏还就得耽误了。 将养一百天啊,她无论如何也等不了一百天的啊! 可这话她现在是万万不敢说的,因为怕简洵听了日后会着人每日盯着她,防止她乱动。 “听到了吗?”简洵侧头看着她,问道。 温宁闷闷地点点头,没说话,脑袋垂得低低的,看上去有几分失落。 简洵没急着安慰她,倒是又和三个军医说:“现在便接骨吧。” 这话音一落便惊得温宁猛地一下抬起头来,这便要开始了? “毕竟是动了骨头,接骨的过程定会十分疼痛,你且多多忍耐些,接上便好了。” 军医倒算是温柔,说话轻轻的,让人听了舒服。 温宁咬着牙点头,阖着眸子不敢去看。 军医双手扶住温宁的右腿,仔细找了找位置,而后状似随意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林宁!”温宁低声答了句。 趁着他分神回答的功夫,军医找准这时机,立刻上手,“咔咔”几下便给接了上。 温宁只觉右腿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她死咬牙关,捏紧双拳,愣是将到了嘴边的痛苦呻吟硬生生咽了回去。 简洵一直盯着他,自是将她的反应全看在了眼里,这会也不免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心觉这林宁看上去有些娇气,可关键时候却半点儿不软弱。 “行!接骨很成功!”军医松口气,说了这么一句便又开始替他包扎。 都弄好以后又紧着叮嘱了几句:“最近都得卧床休息,一天换一次药,等十日后再看看情况。” 温宁此刻还沉浸在方才那阵巨痛的后劲中,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去军医的话,所以其实军医这番交代也就是等同于是对简洵说的。 送走了军医,简洵重新坐回到温宁床边。 “将军,我不会真的要养上一百日吧?”温宁苦哈哈地问。 简洵认真地点头,还补充一句:“若你不仔细将养,说不定得养两百日。” “啊?”温宁顿时黑了一张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简洵瞧着她这幅模样便觉得好笑,又觉得这会子林宁受伤身上尚不舒服,他若真笑出声恐怕不太厚道,便又生生憋了回去。 正憋得难受时,副将又进了来。 “将军,打猎结束了。” 言下之意就是您得去看看的,最起码得去评个高低上下,兑现一下打猎前您的承诺。 简洵不放心地瞧瞧温宁,后者十分有眼力见地递给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又说:“将军去忙吧,属下一定好好养伤。” 听了她这话,简洵这才放心出去。 这会子训练场上正热闹着呢,满载而归的士兵们拥在一处各自清点着自己的猎物,一个个都兴致勃勃。 被他们这样的情绪感染,简洵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弧度。 打老远看到简洵往这边儿走,总教头忙挥挥手示意士兵们安静。 老早就被选出来算是表现突出的几个士兵这会也早就站在训练场最前头等着了,这会看到简洵个个都挺直了腰板等着自家将军帮他们评出个高低上下。 简洵大步流星走过来,先是将所有的士兵都夸了一遍,这才开始评高低。 “将军您瞧,这几个实在是难分高下。”总教头抓抓头,颇有些为难。 简洵横扫一眼,也知道总教头这话说的并无夸大的成分,因为眼下这四人一个是猎了头不易猎得的熊瞎子,一个是猎了头野猪并着两只肥兔子,剩下那两个分别猎了只野猪并了头獐子。 各有千秋,确实难评高低。 简洵视线转了个圈,最后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停下。 “你是方才送回林宁的?” 那人站出一步,应了声是。 简洵闻声勾了唇角,淡声道:“高低已然分明了。” 【785】 分明了? 其他三人一脸不解,拧眉看着简洵,等着他来解惑。 简洵也没故意卖关子,先是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应:“刘二石。” 简洵点点头,这才对着其他几个人说:“若只按照猎物来评,你们几个确实是不分上下,都不愧是我简家军的将士,勇武非凡。” 几个将士闻言皆面露自豪之色。 简洵又继续:“可是若算上时间,这位刘二石确实要更胜一筹。” 四人闻言皆是一怔,算上时间?都是同样一场打猎,同时开始同时结束,时间有什么不一样的? 到底是总教头更为了解简洵,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站出一步解释道:“各位将士,你们中或许大部分人还不知道,方才在打猎时良营有位将士不慎落入陷阱,还是刘二石将其救了出来,并一路互送着他下了山。” 剩下的话自不必再说,他们几个又不是没上过山的,也知道这一上一下得用多少时间。 刘二石耽误那么久,结果收获却与他们不相上下,现下别说是简洵心里已经有了胜负之分,就算是没有,他们也没法子厚着脸再去与他争个高低了。 三人互相看了看,同时站出来说:“属下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好!既然你们三人心里也都有了判断,想必这事就没什么问题了吧?”简洵又问。 三人应了声,道没有,简洵又对的其他士兵问:“你们呢?可还有疑问?” “没有!” 于是这次打猎的结果便就此明了,刘二石也顺利拿到了简洵那把追风弓。 要说今天也算的上简家军众将士的难得好节日了,上午上山打猎,下午集体公休,晚上还能围着火堆烤猎物。 听着外头的欢笑、吵闹声,温宁直觉得心里痒痒。 这般热闹又欢喜的场合打从她来了简家军后就没见过,这好不容易赶上了结果她又伤了腿动不得。 拧拧眉,努力将心里的躁动压下去,又 将手里的《大胤图志》翻了又翻,经过今天这一下午这本书她也看的七七八八了,现下再看也觉得有些无聊了。 温宁翻来翻去,终是忍不住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这么一起身,温宁倏地觉得肚子咕噜响了一声。 糟了,她这已然躺在榻上一下午了,这一一下午补汤补药没少喝,人有三急她现下怕是避免不了这三急了。 可从这营帐到如厕的地方的距离可并不算远,她这右腿现在又是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的,让她自己从这儿走过去,哪难度可堪比登天。 这可如何是好? 温宁蹙紧眉毛,急得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同时还不忘在心里默默祈祷简洵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回来,不然可就太尴尬了。 可偏偏她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心里的祈祷声才刚落,营帐门帘便被人一把掀开,随后简洵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而且粗粗一瞧,见他还不是空手而归。 温宁这心咯噔一下,暗道不好,看他那表情该不会是又给她拿来了什么汤药吧? 没让她猜测太久,简洵便走到了她面前,将手里 拿的东西递上来说。 “咱们营内将士烤兔子那是一绝,快来尝尝。” 温宁探头看了看,见他递上来的正是半只烤兔腿。 简洵这话里倒是并无夸大的成分,他们烤兔子的技术是真的高,这半只兔腿烤得流油,光是看着就让人想流口水。 只可惜她现在想如厕,根本就没心思去享受这难得的美食。 简洵见她盯着那兔子腿,表情却格外别扭,还当她是腿疼,便又问:“伤处还疼?若是疼便说话,这会儿可不是逞能的时候。” 温宁闷头应了声,心里却急得很。 伤处不疼,可是她现在很想去如厕!忍得难受 简洵哪里知道她的痛苦,兀自将另外一只手上端着的碗放到床边的桌子上。 “这猪骨汤是刘二石拿他自己打的野猪特意给你炖的,说是觉得你落陷阱与他脱不了的关系,这就权当是给你道歉了。” 听到刘二石这个名字温宁到底是伸着脖子又瞧了一眼那碗汤,这一看便忍不住又想起自己上午的悲惨遭遇来。 而那满满一碗的汤汁也温宁腹中又不免“咕噜”响了一声,某种让人万分尴尬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温宁忙不迭别过头去,以免被简洵看到她此刻犯难的模样。 “骨汤对骨伤大有裨益,这又是刘二石的一番心意,你快趁热喝了。” 简洵不遗余力相劝,搞得温宁直觉得百爪挠心。 温宁如常反常,简洵也便觉出不对了,当下便十分严肃地又重复一遍。 “林宁!这两日正是你养伤关键时候若有何不舒服定要及时说话。” “嗯嗯,属下明白。” “那便说吧。” “说什么?”温宁一脸懵。 “你状态不对,可是出什么事儿了?或是你有何心事?”简洵蹙着眉,沉声问。 温宁语塞,心说只要你出去,别再追问我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见她又不说话了,简洵急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若是担心这伤势那大可不必,营中这几位军医经验颇丰,他们说没事儿便就是没事。” “属下不担心。”温宁闷声道。 这回简洵更急了,眉头直拧成了川字。 “那到底是有何事你倒是说啊!大老爷们还磨磨唧唧像个女人一样!” 温宁被他逼问的没辙了,干脆闭着眼睛一口气喊出来:“将军莫乱猜了!属下想如厕!” 话音一出,空气陡然凝滞。 简洵原本以为他是伤处不舒服,这才怏怏的,却不想竟是这么个原因。 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让他不由得整个人愣在原地,呆呆地瞅着床上脸颊爆红的林宁。 温宁也是被他被问的没辙了才喊出这么一句,喊完了心里越发觉得不舒坦,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 隔了好一会儿,简洵才清咳一声,讷讷道:“如……如厕啊?” 温宁顶着一张大红脸点点头。 “行,你暂且等一下,我去唤个人来,扶你去……” 【786】 话没说完,简洵便觉得有些不合适,便又叹口气说:“算了,还是我扶你去吧。” 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简洵就是不想将这事儿假他人之手。 温宁听了第一个反应自然是抗拒,可转念一想不借助外力她自己必定是去不了的,若是唤了他人来那还不如由简洵带她去。 这么想着心里也便没那么抵触了,于是点点头,低声说了句:“麻烦将军了。” 简洵瞥她一眼,没说话而是直接上手小心翼翼地将她从床上扶了下来,顺便还不忘说一句。 “如厕而已,用得着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温宁没吱声,由着简洵将自己胳膊架到其肩头。 两人身高差距大,为了让温宁舒服些,简洵还得微弓着身子,再加上温宁这右腿是半点不敢用力,两人也实在是走不快。 路途漫长,一路上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温宁抿抿唇先道:“将军,今日这事将军可不能与他人说。” “何事?”简洵随口问。 “就……就属下由您搀扶着去如厕的事。”温宁结结巴巴地开口。 简洵心里觉得好笑,故意调侃她:“你觉得谁会想了解你如厕的事儿?” 温宁语塞,是是是,她不过就是一个营 头小兵,自是没人会关心她如厕的事,是她多虑了。 两人又颤颤巍巍得走了半天,可一抬头,却发现也没走出多远,简洵耐不住了,终是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将军!” 突然离开地面的感觉让温宁脸色一变,心头一惊,双手下意识攥紧了简洵的衣襟。 今日白天他也这样打横抱了她,可那会子她腿疼难耐也顾不得太多,但现在却不是了。 她实在没办法忽视身下那两只宽厚的大掌,这种奇怪的感觉让温宁的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狂跳了两下,同时身体也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也不敢动。 与此同时,简洵心头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如今天气热,穿得衣服不过薄薄一层,这会子将人抱在怀里他便觉那人的身形、体量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喉咙莫名一紧,简洵连咳几声,心中直道今夜似乎比前几夜愈发热了些。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简洵贴心,还想直接她送进去,惹得温宁连连叫喊。 “等等,将军!” “你不是着急吗?还等什么?”简洵自是不明白他的别扭的,瞅着她问。 “将军,这地方污脏,你跟着进去怕是不合适吧?”温宁委婉说。 “你都这样了,我不陪你进去,你自己能行?再说都到门口你就别磨叽了,我不介意。”简洵倒是不在乎这些,只一心想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温宁憋得难受,偏偏还得和简洵在这儿拉锯,来回说了半天也拦不住他,终是没忍住脱口而出:“可是属下介意。”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 简洵瞧着他,琢磨起来,难道还是荣王留下的阴影,导致他始终不愿意与任何男人有近距离接触? 温宁也瞧着他,暗道不好。 人家堂堂少将军亲自送你如厕这是多大的脸面多好的待遇啊!你不知感恩也就算了,偏偏还直接拒绝了他,这不是不识好歹嘛!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个圈,寻思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圆回来。 还没寻思完,再一瞧简洵,那人也是一副深思模样。 温宁抿抿唇,瞧他这样子该是没生气,而且这会儿说不准已经有了自己理解,既如此她还是别说话的好,免得越描越黑。 简洵想了一圈,觉得林宁十有八九是有心结,再加上如厕这事确实不是什么体面的事,不愿让自己在旁边也属实情有可原。 于是乎,他便放下温宁,自己则环视一圈,最后不知在哪儿摸来了一截树棍子。 “随手拾来的,长得不怎么样,你且将就着拄着些,多少能省些力。” 说完又补充一句:“我在这儿给你瞧着,不会有其他人闯入的。” 瞧他模样认真,温宁不免失笑,让勇武非凡的少将军替自己守着陶厕门口,这以后说出去想必断不会有人敢相信。 再瞧瞧那枝弯弯曲曲的树棍子,虽然并不觉得那随手拾来的棍子能发挥多大作用,但到底不好意思再驳了他的好意,温宁接过棍子道了声谢,自己单腿蹦着往里走。 进去了没多久,温宁又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蹦哒着出来。 一出来就瞧见简洵竟真的一本正经再放哨,别说,那股子认真劲儿,还真是让人不得不赞一句:少将军真真是做什么像什么。 有了来时的经验,回去的时候再抱温宁也显得自然了许多。 回了营帐,简洵又差人将那猪骨汤并着半个兔腿热了热这才又拿给温宁吃。 吃饱喝足闲来无事,温宁侧卧着,单手撑腮瞧着在书架前晃来晃去的简洵。 瞧他没急着看书,她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聊天。 “属下未进军营时便听人说将军体恤将士,将营中的士兵都当做亲兄弟看待,如今才知传言确实不假。” 简洵选了几本书,捧了移步过来,轻哼一声:“若是有事相求便直说,少说这漂亮话。” 说完又将手里的书往温宁床侧一搁:“你是不能训练了,闲来无事就多看些书。” 温宁淡扫一眼,瞧见都是些兵书兴致缺缺,反而急着解释:“属下今日说的可不是漂亮话,是真心话。” “真心话?”简洵不信。 “自然。”温宁点头如捣蒜,“属下骨折,将军送汤送药又送饭,还亲自选了书给属下解闷,这还不是体恤下属?不过,将军,营中那么多将士,你这般亲力亲为当真忙得过来?” 简洵转身的动作一滞,恍然发现,自己先前似乎并没有对哪个将士这般无微不至。 说完这话温宁根本没察觉到自己给简洵带来了一次深刻反省,她兀自拾了一本书随手翻了翻。 “将军,属下虽然识得一些字,但这兵书复杂摆阵诡道,给了属下只怕也没用,若真想让属下多看书还不如再丢给我几本《大胤图志》那样的。” 【787】 简洵这个时候脑子里全在转呼着自己的态度问题,温宁说什么都没注意,下意识地答了一句:“这世间哪里还能寻得我简家写的第二本书。” 温宁觉得自己大约是听岔了,追问道:“你说什么?” 简洵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赶紧收收神,清咳一声道:“没什么,让你看书还挑挑拣拣,若是觉得无趣,可以将这些书还我。” 说着简洵弯腰下身,想要取走那几本兵书。温宁一个手快摁住他那有些发烫的手,谄笑道:“将军性子好急,这慢些来也是可以的嘛。” 简洵脸上一红,“什么性子急,我不过是把书拿走罢了。” 温宁坦然回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啊,难不成还有别的事吗?” 简洵那个脸红完全是因为自己脑子里还没清干净呢,现在听温宁这么反问,倒是觉得自己有些入了魔障。 可他也不能当着温宁的面说,不好意思我自己太敏感了。这根本不能有这样的事。 同时简洵也在心里暗自说道,以后再也不能随便乱了自己的想法,有些事拿着平常心的态度去看待就好了。 这般自己开导过后简洵的态度就正常多了,“我说的也是这件事,这书既然你不让收,我就先放着了。不过你好好看,虽然入军营不是你最初的意愿,但是既然身在此道之中,总要混出点人样。” 简洵想了下补充说道:“再说,要是你混出点出息,荣王对你也许就忌惮三分,不敢对你轻易下手了。好好休息,我出去练功。” 说罢将这个营帐留给了温宁一个人。 温宁看看外面的天色,扯扯嘴角无声问道:大半夜的还练功? 而且她打保票,要是她混出点什么,荣王绝对是对她兴趣更大。没准将她和姐夫的身份咬出来,更有理由将她拿下,然后强迫她。 虽然这只是温宁的假想,但是思及此她便难受。激的自己浑身鸡皮疙瘩。 温宁抽回自己的思绪,将自己从那些令人不悦的情节中抽离,转而苦笑地看着被自己的手按在下面的几本兵书。 “看来得和你们作伴一段时间了。” 温宁的养伤生活优哉游哉,在伤好之前只能卧在榻上,她虽然心里一直记挂着关于秘宝的事情,但是眼下这情形别说是找宝藏,就算是出个门都是不容易的。 相对于温宁的踌躇不前,温婉这边的进展则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梯田的事情落实下去之后不必多说,那些分到了田地的百姓是恨不得日日夜夜自己的田地里忙活。有水源的那几座山从山顶往下望,每片田地里齐齐地插着绿油油的秧苗。每一株秧苗虽然才冒了尖尖绿,但是长得一点都不孬,很是好看。 维良城的百姓看到这些,不管是不是自家种的都十分欢喜。别无其他原因,全是因为这都是希望的象征,因为温娘子可是说了,这些秧苗叫做水稻,日后能结出粮食来。 维良城对于水稻的认知较少,但是听说是粮食那就放心了。总归是能入口垫肚子的东西。 不过温婉面对这些长得喜人俏皮的秧苗有些郁闷,她坐在山下看着那些在梯田山上忙活的人叹了口气。 楚亦听闻,跟着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我是看这些维良城百姓如此高兴,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们罢了。” “怎么说?”他们虽然不是打着救世救人的想法来了维良城,但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楚亦甚至觉得,维良城的人现在给温婉立长生牌还不够,最好是有人跳出来,直接煽动百姓让温婉来接管全城。 虽然现在的实际情况是这样,但是他们少了一股人民自发的意愿,若是他们现在告诉所有人,其实他们是来救维良郡的,而且郡守是被他们软禁了,那势必会有人出来,指着他们鼻子骂乱臣贼子。 这四个字扣下来,之前做的所有事可就真真算是白费。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为什么心生愧疚?”楚亦想了想先给温婉给予了最高的肯定。 温婉摆摆手,“我这个愧疚可和我做了什么没关系,全是赖那地里的苗,长得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温婉的设想,维良城气候炎热,一年做到三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所以她一开始也这么推算。觉得以她的现代先进农业科学技术,加上地理条件,靠着这山养活半城人。但是没想到这梯田开垦过后,会导致土地肥力不足,现在温婉在愁要不要施肥。 “稻苗不是都这么长的吗?” 楚亦可听那些从大祁过来专门种植稻苗的人说了。这维良城外的梯田里长出来的秧苗培育的很好,插秧之后也不见颓势,今年肯定能丰收。 温婉眼神不离山上,“这出了维良郡外的秧苗这么长就算是不错了,可是在维良城这个位置,竟然到现在才能育苗下稻可就有些晚。” 说是有点晚,那就影响了后面的培育工作。 楚亦不懂桑种的东西,蹙眉问道:“晚了会有什么影响?” “就是稻子会少了一茬,这些田原本可以种三茬,一亩田按照2000斤的来算,这少了一茬折损的可就是2000斤了。” 更别提这里有上万亩良田。 楚亦顿时觉得有些不妙,但是看温婉的表情似乎并不着急,只是又些困扰,看来她是有应对的方法只是让她为难? “是应对之策有什么不妥吗?” 温婉觉得楚亦真是一个顶顶的聪明人,她幽幽叹气说道:“也不是不妥,就是又脏又臭又累。可要是不这么做,按照现在的条件,这个田就达不到目标了。” 能叫温婉这么为难,倒是让楚亦的好奇心上来了,他问道:“是什么方法?” “方法也很简单,就是给每一亩地施些土家肥。只不过每一亩只要施一些,这成山的田地要的可就不是小数目了。” 楚亦是个爱干净的人,他别说是见到施土家肥,就连想象下都觉得自己浑身发紧。 【788】 虽然楚亦觉得那些东西让他不舒服,可和那些气味还有画面比起来,粮食可要重要的多了。 “既然是为了维良城百姓的生计,就算是弄些东西来给土地加肥也算不得什么。” 温婉点头,“倒是这个道理,只是我想的是这些田地并不在城内,若是要运肥肯定是要从城内弄出来的,我怕到时候会漫天都是气味。” 楚亦脸色转青。他们为了维良城百姓奔走,少不得要在城里费些脚步,若是漫天气味可怎么受得了。 而且温婉更苦恼的并不是这个,“不过就算是我们想要一下子弄到这么多东西都不是容易的事。维良城的百姓可没有专门挖坑弄这个的习惯,毕竟他们之前可用不到。” 重重难题,竟然一样比一样犯难。 听到没有这些东西的时候楚亦心里偷偷舒了一口气,幸好这些污糟的玩意儿现在没有,不然楚亦可就要好好考虑在维良城内要住在哪里的问题了。 他心里这点小雀跃自然是不会告诉温婉,收收心思说道:“既然没有这些东西那就弄些好了,不过之前没囤积,之后再囤积可得好好想想。” “怎么好好想想?” 楚亦朝山上望去,淡淡说道:“你看这山中人多吗?。” 每一块地上都有人在奔走,是挺多的。温婉认同地点点头。 “这人一多,少不得要三急,而我们又需要黄白之物,所以干脆在山中或山下弄些地方,让他们自用自取。” 温婉眼皮子一亮,“这倒是可取。只不过这第一轮水稻是赶不上了,下一茬水稻完全可以。所以今年还是只能种两回。” 楚亦拍拍温婉横在桌上的手,宽慰道:“尽人事而已,况且这海要开通了,维良城已并非昔日的死城。” 楚亦的话让温婉舒服了很多。楚亦说的没错,维良城的确已非昔日死城。在育苗的这些功夫里,维良城没有停下开路的工作。对于东边的海港也是日日夜夜不停歇地忙活。 有了盛曙澜带来的人,东边的海港不敢说能比得上东芜国最大的码头,修建的模样倒是一点都不差。容纳十几艘货船完全没问题。 有了这个海港,那后续的设施也不能跟着落下。只是修船的事情,温婉他们谁都不是行家,自然又是要找经验老道的匠人回来。 而普天之下能说对造船经验老道的人,东芜国称第二,无人敢说出第一这样的话来。不必多说,温婉自然是吧目光打向了盛曙澜。 盛曙澜也是一个豪爽之人,听闻温婉要找她精通海运造船的工匠,也没有支支吾吾地推诿,当下说道:“这人我是可以借给你的,” 温婉含笑,“那就多谢盛小姐了。” “不着急说谢,”盛曙澜摆摆手,“我们交情如何还需要多说吗,只不过我有一个小小请求,想要得到温堡主的一个承诺。” “盛小姐请说吧。” 盛曙澜咧嘴一笑,站起身来绕着温婉转了一圈,然后将自己的手搭在她肩上问道:“温堡主巾帼不让须眉,为人又仗义大方,对着普通百姓都能怜悯,给予他们各种帮助和支持。我相信有朝一日大胤一定会拨乱反正,为皇室一正血统。” 温婉抿嘴,淡笑道:“盛小姐这个帽子倒是戴的很高,你我之间无需这样,有什么你直接说了就是了。” “那我直说了,”盛曙澜眉角一挑,“若是有朝一日这大胤回到你们两姐妹手中,希望你们能不对我东芜国拔刀相向。” 温婉一愣,顿时失笑道:“盛小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向来主张和平,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身份不同之后想法也会不同的,”盛曙澜扯扯嘴角,“若是换做以前的你,就算是帮扶别人,你会举力帮扶一城的人吗?因为你在的位置需要你这么做,所以你得这么做。”这就是身份决定眼界。 对盛曙澜的话温婉倒是没办法辩驳,确实如同她所说。以前她别说帮,其实从创立温家堡的时候就是拼着一份事业心去做的,而周围的人只不过是顺带利益。不过诸如赵怀之类,那是她把他们当做朋友,所以愿意拉一把,要说造福百姓,她还真没有到这个地步。 可她对着维良城的改造,那就不同了,她的目的是为了赢取维良郡上下的民心,解决维良城的问题就是她赢得民心的手段之一。 温婉想了想,觉得盛曙澜站在东芜国公主的身份和她要一句这样的承诺也不算过分,“盛小姐说话一针见血,不过你对我们很有信心,觉得我的谋划一定能够成功?” 盛曙澜拍拍她肩膀,轻轻一笑,“我是挺看好你的,还有平南王。总觉得天底下就没有你们夫妻俩人联起手来办不成的事情。” “盛小姐对我们很有信心。” “我这人别的不说强,看人那还是不错的。平南王是什么样的人物?那是差点掀了大祁的人。自然温堡主也是我见过少有的女中英杰,谋略不低。最重要的是,你们都长得这么好看……” 行了,温婉听到这也没兴趣听盛曙澜的彩虹屁了,“盛小姐说的话越来越歪了,知道是你在戏谑我,不知道还当真了。” 盛曙澜光笑,眼神一直不离温婉身上。 “盛小姐放心吧,我并无想要攻打周边国家的意愿。甚至我觉得国与国之间,没有必胜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必要打仗。若是大胤有一日我们温氏两姐妹能做得了主,我不仅不会攻打周围国家,我还会加强海上贸易,两国之间互通有无。不过,”温婉话锋一转,“这都是我自己瞎想的,这未来的局势千变万化,谁都说不准之后会是什么样的。” “那我管不着,有温堡主这番话我就放心多了。这造船的匠人我们东芜国有的是,今日我就去一封书信,让我门下送一个人来,左右不过十日的功夫。” “那便最好了,谢过盛小姐。” 【789】 要说盛曙澜作为东芜国的公主,行动力自然不必多说,她说了十天的时间,那是多一天都没有耽搁,一队人呼呼啦啦地坐着海船到了维良城的东边码头。 甚至盛曙澜还主动揽下了造船的事情,“一切监管都由我这边负责,我知道你们这四处开辟路径,还要兼顾城中大小事务已经是分身术乏,我能帮着也是帮着。” 盛曙澜的援手对于温婉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她也没有什么拒绝的道理。 “那就多谢盛小姐了,我让阿良去给你搭把手看着。” 胥伯良最近老和温婉抱怨自己没时间和盛曙澜在一块,正好借着这个功夫,给他安排上。温婉也能做个人情,一举两得。 “那很好啊,谢过温堡主了。” 造船不是一两日的功夫就能完工的。它不像是开路开山,几个人齐心协力就能在数日只能有所成效。按照盛曙澜所说,这造出第一艘船都得一个月的时间。 因为还要晒木板,检查船体。涂漆和入水,每一道程序都不是靠着人力多就能几日完成。 鉴于这个原因,温婉就先放下东边码头的事,转抽这边多余的人手朝着南边一路开进。 南边的海域一直都是温婉心头大事。东边海岸口小,作为港口很不错,可是要是让东边海岸捞鱼捕鱼就有所不及了。真想捞也只能出了海去捞,可眼下没有这个条件。 而南边的海域 就不一样了。根据堪舆图看,这维良城最南边的地方全是海,周围也没有抱山之势。反倒地势越来越趋于平坦。换句话说那似乎是有一片滩涂和沙滩的。 南边能拿来开拓海巷,也能拿来捞鱼补充民生。这地方温婉怎么能不惦记。 不过南边要开的路比东边远,而且加上地形的原因,进展也比东边要慢得多。现在南边都比东边开路多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还没有收到结束的消息。 不过就在造船的这些天倒是有好消息传过来,每日收工的时候那些开路的人都回复隐隐约约能听到海浪声了。这说明他们离着海也不算远了。 这不,就在温婉和楚亦讨论给山上弄个公厕好施肥的功夫,就有人带着满脸的喜意找他们了。 “温娘子,楚相公,好消息啊。”来人是之前那个陪着温婉开路的小捕快。温婉见他做事不错,又还算机灵,便多给了他几次机会,让他帮着做事。 “什么好消息?” 小捕快一张嘴几乎咧到耳根,“刚刚收到消息,说是南边通了能看到海了。” 温婉一听,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笑容,“今日便通了?看到是什么情形了没?” 其实温婉想问的是海边看起来什么样,开阔不开阔? 小捕快回道:“不知道呢,他们也不懂,大家都没见过海,这事情说不来。” “这倒也是,回头我自己看看去。”温婉说完便要起身去,被楚亦一把拉住坐回位置上。 “急什么,明日再去也不迟。”楚亦淡淡道。 “倒不是我急,但是我心里老惦记着,看一眼能让我安心不少。” 楚亦拉着她,“明日我陪你去,天色不早来返要耗费不少功夫。” 温婉一思索,“也好。” 第二日起早,楚亦和温婉坐着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朝着南边出发。 南边虽然尽头是一片海,但是路上两边的山却不少,夹着路不显得逼仄,却觉得光线极难越过山头将这路照个敞亮。这也是为什么南边的路聚集了许多喜阴的植物布满左右的原因。同时因为这里两侧山峰高,阳光没法直接烘干土地,所以这路常年泥泞。 温婉观察路况,对着楚亦说道:“看来要是南边通了之后,第一件事是要修路。” 楚亦随意看了一眼,“确实如此。” “不然之后无论是东西运出城还是运进去都是麻烦事。” 她可是有心要发展海运的,若是因为这路面上的事情耽误了海运的进程,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楚亦点点头,“回头我让朝行过来看看。”这话的意思就是让温婉不要操心。 温婉的心里妥帖,展颜一笑,“也行。”楚亦这人闷声不吭,就喜欢一句话断个半截让人自己品味他话中的关心之味。若是换做刚认识的,定会觉得这人好无趣,可谁叫温婉和他算是老夫老妻了。别说一个说了半截的话,就是一个眼神,他们两个人也能品味出其中含义。 就譬如眼下这样,温婉朝着他眉眼弯弯一笑,楚亦也跟着心情舒畅。就因为他能体会到她眼中的爱慕之情。 这车厢里的氛围正好,两人之间正是无声胜有声的时候,忽然整个车一个颠簸,温婉被震得半个身体弹起。楚亦一个眼疾手快将她悬空的身体捞到自己的怀中,再顺着她的力将自己的半个肩膀往车厢上一碰。 只听楚亦呼吸有片刻粗重,但转瞬又恢复了正常。车厢外也传来了“吁”的一声,还有车夫紧张的询问:“温娘子,楚相公,你们没事吧。” 温婉歪坐在楚亦怀中,慢慢地爬起,直着身先回答道:“没事,刚怎么回事?” “这里路不平,前头看着不太好走,颠簸的很。” 温婉搭着楚亦的肩膀,想要站起来,刚好压在楚亦碰到车厢壁的地方,让他浑身一僵。 这个动作让温婉察觉有些不对,先放下车外的事小声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楚亦将她搀扶好,随意摁了几下撞倒的地方,“没事,就是大约肿了。” 刚刚那一下可不轻,楚亦凭借本能先护着温婉,自己没有做什么防护,只是撞肿了些就算是万幸了。 温婉眉眼缠上担忧,压着嗓子问道:“真没事吗?” 楚亦摇头,反问她,“刚才你有伤到吗?” “没有,有你在还能伤得到我吗?”温婉想看看他撞倒的地方,“要不我给你看看?” 楚亦回答,“不必了,我们先下车吧,前头还这么颠簸可不好坐马车。” 【790】 温婉顺着楚亦指的方向看去,路面却是不太平坦,要是马车在上面行驶,少不得一番颠簸。因此她也没有多犹豫顺嘴回答:“好吧,那我们走过去。” 说是两个人走过去,车夫却要先打在前头走,然后等路面稍微平坦了,再拉着马车候着他们。 车夫打过招呼,忙不迭地拉着马往前离去。走到坑坑洼洼的地面,空马车颠簸了好几下,让温婉不由地庆幸自己已经是下了车了。不然要是还待在这个车上,不知道现在她会变成什么样。 “走吧。”楚亦见温婉只看着前面,却不曾迈出一步,主动执起她的手往前走。 温婉被楚亦的手先是攥的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随着他的牵扯漫步在这幽幽小路上。 两人的步调不疾不徐,却贵在一致,这一路往前走去虽然不曾言语,但却十分温馨自得。甚至到了头又坐上马车的时候,温婉的动作都变得温柔了些。 上车之后两人的手依旧没松开,温婉也不嫌这天还热着,随着楚亦的动作默不作声地朝着海边驶去。 这后来的路虽然不和之前的路一样颠簸,但是也算不得多平坦,至少温婉到下车的时候,几乎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她扶着腰,由楚亦一手横来,将她带下马车。温婉站定之后也不先着急做别的,揉揉自己的肩膀说道:“我觉着这坐马车可能还没有骑马来的舒服。” 骑马虽然也受累,但是至少不会左右晃荡,这马车两车轱辘在路上的时候可没少左右摇摆,她就是因为这样才被颠簸的难受的。 楚亦说道:“那等下回去我们就骑马。” 温婉点头,“也好,就是车夫受累些,要不让他坐车把上,我们带着回去算了?” 车夫摆手,“诶诶,使不得,温娘子你们若是要这个马,我便走回去便是。我平日里走这么些个路习惯了,这点脚程没半天功夫就到了。” “那怎么能行,来的时候一起来,走的时候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走?”温婉下意识觉得这样不合适。 “哪里不行了,温娘子放心吧,这路我之前一直开采着,熟悉呢。我最多太阳落山前就能回去。还能让您和楚相公少遭一份罪。” 车夫也不是个嘴把式,刚给了一番辞令,马上就调头走了,“温娘子我这就走了,你们好好忙活。” 这朝前走的架势一点都不孬,愣是让温婉喊不出回来两个字。没一会儿功夫这车夫就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树木之中。 她噗嗤一乐,“这车夫眼力倒是不错。” “是个明白人,回头给他点赏钱。”楚亦很是满意这车夫离开的速度。 “行了先办正事吧。”温婉扯过话题。 今日主要来的目的就是看看这南边的海到底如何,现在到地方当然是紧着目的行事。这片海域相较于维良城东边的那个海口,宽阔的不是一点半点。 温婉下车落脚的地方离着海岸还有一小段距离,这一小段距离全被金光铄铄的细沙给盖曼着,合着远处的海水分开明显的分界线。 【791】 挑着眸子往远处瞧,那片蔚蓝色的广袤海面让温婉的心情一阵畅快。 瞧着温婉不自觉上扬的嘴角,楚亦便也觉得心情大好。 这海面确实宽广,驻足细细感受几乎也能闻出海风中夹杂的淡淡腥咸味儿,千里沙滩,万里海波引得那些开路之人也忍不住忙里偷闲,挑目光看。 这大海之于他们这些在维良城困了大半辈子的人而言无疑是稀奇的,是以在看的时候也免不得议论几句。 温婉和楚亦听着身旁人的言语,再瞧着那片蔚蓝,嘴角笑意更深,可她们却不是为这风景开怀,而是为这片海之后能给这维良城带来前所未有的改变开怀。 才畅快了没一会儿,温婉却倏地重重叹了口气。 “通了海是好事儿,何故叹气?”楚亦收了笑,侧眸问。 “通了海确实是好事,只是我瞧着这片海心下觉得有些可惜。”温婉抿抿唇,垂眸说。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若这海当真能帮维良城的百姓解决生活、吃穿的问题那也算是发挥了它的价值。” 楚亦还当温婉是因为日后开发这片海,免不得要破坏此刻眼前的大好风光而惋惜,便开口劝道。 “虽然日后少不了破坏这片海的安宁,但依着如今这生产力倒构不成多大威胁,我却也不是为这事。”温婉笑笑。 左不过就是打捞下水产,这片海近海处不算深,做不成港口,能造成多大的破坏? 敛敛眸,温婉又继续说:“我是觉得这么大片海若能办个盐场,晒些海盐,不出一年只怕这维良城的百姓便都要成了富商巨贾了。” 富商巨贾? 离温婉近些的一些个百姓耳朵尖,当即便听到了这关键的字眼。 他们现在那是吃穿都难,晒海盐真有这么灵?能让这温娘子如此大言不惭地说不消一年就让他们成为富商巨贾? 晒海盐灵不灵他们确实不知,也不知该如何操作,可他们却知道这盐的的确确是个稀罕物。 不过……那些人琢磨了下,脸色不免露出几分凝重。 这盐官府里管得紧,晒盐就算是真能发家致富又有几人敢铤而走险? 也不消得让他们纠结,温婉便又开口了。 “只可惜,这一路过来四周环山难见天日,日照不够充足,而且这维良城山地偏多,虽然这南边地势渐平,却又近过于靠近海岸做不得盐场,内陆地区又也实在找不出个平坦地界来做盐场。” 温婉说完又是叹了口气,足可见她心中对办不成盐场有多惋惜。 一直伸着脖子听的百姓此刻也不免跟着惋惜,不过也就是摇摇头叹口气的事儿。 毕竟他们原本就没对盐场抱有太大期望,这会子听到温婉如此说也就不再惦记了,风景看得也差不多,几个人也就又扛起家伙事继续忙活了。 “或许这是好事。”楚亦闻言淡声说。 温婉侧眸看他,稍稍蹙眉。 “官府对盐场管得紧,这维良城若当真晒出了私盐到不知又要被多少人盯上,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楚亦徐徐道出,引得温婉也不住点头。 她倒是只想着发家致富了,却忘了此刻大胤国情况复杂。 现下维良城闭城发家也只是开山种地,即便是被上头那人知道了大抵也不会太上心,可若真搞出盐场那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些,不过这事儿原就只是个想象。”温婉侧头朝着楚亦勾唇笑,“走吧,我们还是去海边再瞧瞧吧。” 到了海边温婉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所深深震撼了。 金色的沙滩上午遍布着色彩斑斓贝壳,温婉当下便忍不住俯身拾了几个。 越看越觉得欣喜,这片还当真是老天爷赐给维良城的又一个礼物。 且瞧着这沙滩上的各种贝类,温婉便知道这片海定然物产丰富。 在沙滩上走了一趟,温婉和楚亦二人分别拾了一捧贝壳。 上了岸那群围在路边的百姓便一起挤了上来,个个好奇地瞧着温婉拾来的东西。 因为没见过海,在他们二人来之前,那些人也都不敢轻易过去,这会见她们神色自然地打那边儿转了一圈,心中自是有许多好奇。 温婉也耐心,托着手里的贝壳挨个给他们讲。 “现下时间不对,若是赶着潮落这贝壳里都有肉,岸边也有些螃蟹和虾类,拾了来用海水煮了那便是天上人间的美味。” 温婉声情并茂,听得那些人觉得心痒痒,有几个人当即便问。 “潮落是什么时候?” 温婉被他们那副按耐不住的劲儿逗得乐了,挥挥手道:“大家稍安勿躁,这每天每个月潮落都有区别,待我回去例了表贴出去,你们记好了再来拾就是。” 那些人愿意听温婉的,当下就点点头应了下。 将这边儿海查看得差不多了,温婉便同楚亦打马返回。 这一路上温婉都在算计着海产捕捞的事儿。 有了梯田再加上这片海让这维良城的百姓吃饱确实不成问题,可距离奔小康那还差了不少。 而且赶海拾些鱼虾贝类不过是杯水车薪,要真想靠海吃海还得想法子出到远海去打渔。 可这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处处都是问题。 造船之事已经排上日程了,有东芜国的人帮着她倒是不担心,不过这打渔的渔网却还得好好研究一番。 毕竟远海打渔不比湖泊河流,渔网一定得足够结实耐力才是。 除此之外安全也是个问题,没有天气预报,无法准测预故天气,出海若遇上风浪稍有不慎便是船翻人亡。 这所有的大事儿小事儿都得一一考量,保证将风险降到最低,产量调到最高才成。 路上颠簸,再加上在海边耽误些时候,二人一同回到家便已经过了晌午。 这会子已经过了午膳十分,二人便随便吃了些东西。 因着还有这诸多问题要解决,温婉才吃了饭也顾不上和楚亦来一番温情款款,便又一头扎进书房。 临走前只将手里的贝壳一股脑塞给了楚亦,对他说。 【792】 “将这给两孩子带去,她们看着也许觉得新鲜。” 瞧这温婉匆匆离去的背影,楚亦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没办法,谁让他摊上了这么一个一心拼事业的媳妇。 远海打捞还得从长计议,现下要紧的是先教这些个百姓学会赶海。 是以温婉一钻进书房便立刻摊开纸按照自己大致的记忆将适宜赶海的时间列了出来。 想着最好在城中多个地方张贴上,温婉便又唤了几个识字的来,叫他们照着自己那张再抄了十几份。 人多办事儿到底是快,十几份的时间表没多久便抄了出来。 抄完也没耽误,温婉当下便命人将这纸张贴到城中人多热闹的地方,又同他们说,贴完也都别急着走顺便再给那些人说说这时间表做何用。 末了还不忘记补充一句,让他们记得同那些人说拾来的海货最好用海水煮。 温婉琢磨着当时海边开路的人也都瞧见了当时的场景,也都亲眼见到了她拾了一盆贝壳,便觉得其实这赶海拾海产的也用不着她费心费力地宣传。 那些个百姓口耳相传,宣传力度自是不容小觑,再加上毕竟维良城的百姓过够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若真有片海给他们白交捡吃食谁会不急去呢? 列好这些个,她便又忍不住琢磨,是不是得给她们介绍一下吃法,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当真是过于操心,现成的食材摆在那儿若他们连吃都不会那到真真是让人头大了。 温婉暗自笑自己瞎操心,摇摇头转身便从书架子上抽出本儿书来。 这是前些日子她托楚亦帮自己寻来的,左右先瞧瞧说里的记载,看看他们这地方最常用的渔网都是怎样做的。 其实若单说性价比嘛,做渔网的材料自然是尼龙绳最好,那东西不怕潮湿结实耐用。 可问题是……那东西是合成纤维,以当下这条件她是真搞不成那东西啊! 温婉摊开书坐在桌前,细细查找。 那边儿依温婉的意捧了贝壳去找两个孩子的楚亦当下也未得清闲。 这几日他们忙着,两个孩子几乎成了放养状态,大抵正是因此这么瞧着便觉得这小玉儿似是长大了许多,一人担起照顾妹妹的重任。 别说这小玉儿做起事来那也是有模有样的,将小蝴蝶照顾的极好。 楚亦见到两人时,小玉儿正声情并茂地给小蝴蝶讲故事,那沉浸得愣是没瞧见房间里几时多了个人。 还是小蝴蝶眼尖,第一时间看到楚亦,小嘴儿一咧,笑着朝他跑过来。 “爹爹!” 楚亦俯身一把抱起小蝴蝶,提步朝着小玉儿走过去。 同两个孩子说了几句话,楚亦才将贝壳取出来放到桌上。 “哇!好漂亮啊!” 那五颜六色的模样自是惹得小蝴蝶一阵惊叹。 瞧她喜欢,小玉儿便自觉没同她争着要那些贝壳,只眼神带笑地看着她。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楚亦便问起小玉儿如今读的书来。 这些日子顾不上他们,也不知这孩子有没有好生读书识字。 当然了,小玉儿自是不会让人失望的,楚亦问的他答得头头是道。 父子三人聊得起劲,一屋子的气氛也是十分融洽,不知不觉间天便擦了黑。 楚亦抬头瞧了眼窗外,又转头对两个孩子说:“你们两个玩儿,爹爹去瞧瞧你们娘亲。” 这一头扎进书房,他若不去瞧瞧也不知这人几时才能出来。 楚亦提步过去,敲响房门的时候温婉也刚好搁了笔,见到楚亦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快来看看我的计划,看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楚亦回以一笑,走到温婉身边拿起纸来。 不过以下午的功夫,南边那海从荒海到最终形成一片成熟的渔场的计划便跃然纸上,其中计划之详细、周到无不让楚亦赞叹。 搁了纸,楚亦沉着脸摇摇头。 “可是有什么不好的?”温婉蹙眉,忙问,口中也不由嘀咕出声,“修路这事我选了最省时省力的法子,打渔与休沐也妥善安排了,至于渔网……” “算来算去也就只能用麻绳了,虽然这这东西怕潮,但打了渔及时晾晒总归也没什么大问题。” “不是,都不是。”楚亦摇摇头,笑着牵过温婉的手,“是你的计划太完善了,事无巨细说的便是你了。” 温婉这才舒了口气,收了那张纸。 “若没问题,明天便就开始实施。修路先搁几天,正所谓无路的地方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几日定有许多百姓赶着去赶海,那边儿的路便先让他们踩踩。” 毕竟现下他们人手也是有限,总往这城里折腾人也不是回事,事分轻重缓急便先依着急需做完的那边分配人手。 反正现下渔船也没修好,修路又快,待渔船造的差不多了再计划这路也不迟。 不过这结网之事倒可以先安排上。 反正这不是什么重活,也没多少的技术含量,只消将这事儿与城中百姓一说,由着他们自己家里织网便是。 网子织了是自己家里用也便不用担心有人投机取巧,做些个次品。 再说,那赶海的时间表一经贴出便又在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那些百姓自然是又免不了对这神秘的温娘子进行一通夸赞,夸完了便就是争相回家做着准备。 第二日到了适合的时机,城中闲着的人便一窝蜂地赶着去了海边。 时机恰到好处,再加上这片海本就物产丰富,是以回来之时各个都收获颇丰。 按照张贴时间表那些人所说的,这些个百姓回来时也都没忘记提上一些海水。 煮完一尝,大家都觉得这滋味实在新鲜,也确实好吃,是以一连几天城中之人若得空闲便得到那海边拾些鱼虾贝类。 如此夸张的架势搞得胥伯良忍不住掩鼻吐槽,说再这么下去维良城怕不是得改名字叫海鲜城了。 不过百姓们这么积极也并非没有好处,比如说这么一来二去通往南边儿海的那条路确实比从前平坦了些。 【793】 而且这些人也并非只顾得眼前的这些小利,能吃上东西便不再盼着有更好的生活,这段时间里他们该做的事儿自然是一件也没落下。 自上次温婉将结网用来日后去海上打鱼的事儿在全城之内宣传出去,这些百姓也就都动了起来。 家里妇女老人,包括八九十岁的孩童都忙活着替自己结网。 这么瞧着整个维良城便好似经历了一场脱胎换骨一般,从前的萎靡之态如今到底算是一扫而净了。 他们干得起劲儿,温婉同楚亦这心里也变更有动力和希望,俩人每天更是想着法子的帮他们。 温婉这边儿忙的热火朝,温宁那边儿却真真是没有半点儿进展。 寻宝藏的事儿没个进展,但有简洵的细细照料一连过了二十几日,她这腿伤倒是恢复得甚快。 眼看着腿伤日益康复,温宁便忍不住旧事重提,再次向简洵申请起洗澡的事儿。 打从一开始她便惦记着这事,毕竟按照军医所言他在伤还得养些个时日,别的都好说,关键是洗澡。 现下这时候天气正热,先前她是一天不洗澡都感觉不舒服,如今愣是在简洵的三令五申忍了二十多天。 若再忍下去,只怕到到时候她腿伤是好了,身上的味道该把她臭晕过去了。 这么些时日里温宁一应差不多都是简洵帮着料理,是以现下在想着让他扶着自己洗澡也就没那么难开口了。 只是这说辞得好生想想,若不然他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其实她是觉得这军医有些过于谨慎了,她腿折只消得注意这条伤了的腿别用力便行,洗澡也没什么危险。 偏那军医说最好一个月内都别洗澡,好生休息以免再伤了骨头。 掰着手指头细算,到今日也差不多一个月了,温宁心里踏实了些,又寻思了一下用语便随手翻开一本兵书,一边看书一边等着简洵回营。 待当天晚上用过晚膳,温宁便试探着打商量。 “将军这几天天气似乎又热了些。” 简洵随口应:“嗯嗯,训练个把时辰便会出一身汗。” “嗯嗯。”温宁点点头,顺着说,“出了汗若能洗个澡定然舒服。” 听着她这话似乎是顾左右而言他,简洵便撂下书抬头问:“你想说什么?” 温宁嘿嘿一笑,低声道:“将军,属下已经三十天没洗澡了。” “想洗澡?”简洵挑挑眉。 “嗯嗯。”温宁忙不迭点头。 见她点头,简洵倒没急着应,而是犹豫起来。 瞧他这模样,温宁生怕这事没戏便赶紧说:“将军,今日换药时军医说了属下这腿恢复的不错,而且现下也够三十天了。” 见简洵仍然迟疑,温宁便又说:“而且,将军属下这身上都臭了,再不洗澡只怕夜里影响将军睡眠。” “你不洗澡是你不舒服,同我有什么关系?”简洵不解。 “自然有关系!我们同榻而眠,你说我臭臭的,难道就不会熏到你吗?”温宁理直气壮,认真道。 “可你才刚换了药,现下洗澡怕会洗掉新药。”简洵轻笑,又说。 “属下一定小心,绝不让这条腿沾水。”温宁信誓旦旦地保证。 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简洵到底是没法子再拒绝,便点头妥协:“罢了,若不让你洗又不知得听你念叨几遍,只是一条,你今日若让伤处碰了水,日后便都别想再洗澡了。” “是是。”温宁嘴角一扬,连连应下。 才刚应完,便又仰着头讨好地商量:“将军,还得麻烦您给属下打些水来……然……然后还得扶属下过去。” 简洵挑眉,无奈又觉得好笑地瞧着躺在床上侧头看自己的林宁。 伺候他时间久了,现如今他使唤自己到十分自然了,真不晓得他们俩到底谁才是将军。 心里虽忍不住腹诽,但简洵到底也还是没忍心让温宁希望落空。 无奈笑笑,当即撂下书起身,在她溜须拍马的声音中提着两只木桶出了营帐。 这一路上倒也没少撞见营里的将士,直把那些人看得目瞪口呆。 别说将军自有沐浴的地方,就算是哪一日真得同他们一样打水洗澡,那也犯不上自己动手吧? 士兵们搞不清楚状况,也不敢胡乱上前帮忙,到底还是几个老兵敢说话,站出来说:“将军,这活还是让属下来吧。” 话音才落就被简洵拒绝了。 “你们去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顿了顿,简洵又补充了一句:“本将军晚膳吃得多了些,出来散散步也好消消食。” 散散步?这个借口会不会太过于牵强了? 几位将士明显不太相信,不过终究也是不敢当众拆穿,于是也便随口说了几句,便各自去忙活了。 不过这件事也确实在营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打水热,后面几天总有几个将士吃过晚饭后提着木桶晃晃悠悠往水房走,有人问便答,晚膳吃多了,出来溜溜食。 打了水回去,简洵又动作小心地将温宁抱到了水桶边,正准备一套龙服务替他脱了衣服,却见那家伙突然扭捏起来,双手护胸连连道。 “将军别!别!属下自己来便可。” 简洵动作一顿,顺口吐槽:“你护哪儿呢?你真当你是女人呢?” 被他这么一说温宁愈发不自在了,垂着头,一双手护也不是,不护也不是。 越瞧她这反应越觉得不对劲,简洵蹙了眉,打眼看过去,竟依稀瞧见林宁这脸颊隐隐泛红,心里便止不住犯嘀咕。 这林宁到底怎么回事儿?使唤他的时候十足自然,这会儿却磨叽起来了?他到底在别扭什么? 而且这些日子他也发现了,他虽然事事依靠他,可换衣服之类的却从来都假他之手。 平时倒没太上心,现下事儿赶事儿堆在一块想,便越想越觉得奇怪。 不过温宁也没给他多想的机会,便匆匆赶人:“将军您还是出去吧,属下自己来就成,属下实在……实在不习惯被其他人看着沐浴。” 简洵瞧他一眼,倒也没想在这个时候为难他,别先撂下疑惑,在确认他自己可以之后便提步出了去。 【794】 简洵一面向外走,脑子里的想法一面翻涌,可还没想太多,副将却急急忙忙到了营帐口。 “将军!” 声音略显急促,似是有什么大事。 简洵一面问了声“何事”一面继续往营帐外走,不知为何脑子里想得都是这会子功夫万不能让了进了帐。 这么想着脚步便又快了几分,未等副将再开口他人却是已经走到了帐外。 “将军……”副将怔愣一下,缓了神忙道,“刘二十被山上的野狼给伤了。” 简洵闻言眉毛登时拧了起来,立刻沉声问:“现下情况如何?伤势是否严重?可传了军医?” 副将点点头:“方才便传了,伤势倒也算不得太重,只是他自己挣脱狼群又一路跑下山,失血过多罢了。” “我还是去看看吧。”简洵稍微放心了几分,却也还是想过去瞧瞧。 毕竟打从上次打猎,他便觉得这人有几分本事,心肠也好,着实是个可塑之才,若当真因此事伤到了筋骨倒是可惜了。 刚一提步,简洵顿时又记起还在沐浴的林宁,心里便有些不放心,可转念一想他也才刚开始应该还得些功夫。 趁着当下,他去瞧瞧刘二石应该不会耽误将林宁送回榻上。 这么想着便放心地提了步,继续往前走。 简洵边走边问:“他这是又去山上猎野猪了?” 副将颇为无奈的叹一口气,点点头道:“可不是嘛,训练结束那小子提了弓便又摸上了南山,说是昨日设了陷阱,今日一准能有收获。” 简洵亦是无奈,除了跟着叹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要说这刘二石还是真的执着,打从林宁骨折之后,这家伙几乎每天都要上山打猎,说是要给林宁补补身子。 这刚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这小子野猪都不晓得猎了多少只,兔子獐子就更别说了。 为这事儿他们也没少劝,林宁知道后更是几次同他说让他转告刘二石他身体好着呢,不用再补了。 可这小子一心觉得是自己害了林宁,谁劝也不愿停下,而且他这也是好心简洵也便没再拦着。 却不想今日竟出了这事儿。 两人一边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到了林宁所在营帐,一进门便瞧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人堆里,军医正在认真地替他包扎伤口。 人群中有眼尖的率先看到了简洵忙不迭便要见礼。 简洵挥挥手拦下,先是问了军医一句:“他的伤可还严重?” “只是皮外之伤,虽看着可怖但到底没伤及筋骨,待包扎上止了血,好生休息几日便无事了。”军医忙里抽闲回了句。 简洵点点头,提步走过去,瞧见刘二石还醒着便问:“感觉如何了?” “将军!一点儿小伤,属下无事!只是属下不过区区一个小兵如何能劳将军亲自前来探望……”看到简洵,刘二石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挣扎着便要起身。 简洵忙不迭伸手按下他:“简家军上下都是兄弟,既然伤了这几日好好养伤便是,莫要执意上山了,且林宁的腿伤如今恢复得也不错,你无须再为此事自责了。” “是,属下遵命。”刘二石这会儿感动着呢,点点头便应了下。 “行了,你且好生修养着吧!” 简洵亲眼见过,也便放了心,又听刘二石应了声,便转身提步往外走。 副将紧随而出,可出了营帐简洵却没急着走,驻足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这东山最近是不是出事太多了?” 副将琢磨一下,点点头。 简洵没说话,却自顾自地提步又往前走了。 待走出几步,这才又说:“先将那山封一段时间吧,日后无本将军允许任何人不得再单独上山。” 副将怔了怔,拱拱手应下。 营帐里,时隔一个月才再次洗上澡的温宁此刻别提有多舒服了。 可这右腿不能沾水,只能高高抬起将脚腕搭在木桶边沿上,这着一个动作待久了身子难免发僵,是以她也没法子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沐浴。 三下两下洗干净了便想要出去。 琢磨着现下这情况也不适宜叫简洵来帮忙便打算自食其力。 憋了股劲儿,将双手撑在木桶沿儿,费了好半天劲儿才勉强站起来,又伸手拽过了不远处的上衣,随手裹在身上温宁这才挣扎着预备自行出桶。 她小心又极懂得如何借力,倒也顺利出了来。 原以为到此时,自己独立沐浴已然是成功了,却不想下一秒竟折在了穿衣服上。 这才刚穿好下衣,左脚却陡然好似抽筋儿了一般,疼得她直倒吸一口凉气,随后身子也跟着一歪,径直朝着水桶方向摔去。 “啊……” 下意识拔高音量喊了一声。 这功夫她也顾不上想太多,当即便唤:“将军!救命!” 好巧不巧的,简洵也就刚好掀开帘子进帐,听到喊声登时瞳孔紧缩,快步奔进去。 “林宁你在干什么?”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温宁就这样十分惨烈地重重摔在了地上,头更是“咚”得一声撞上了水桶。 “嘶……” 简洵赶到屏风后见到的就是林宁单手捂头,整个人以“大”形仰躺在地上的情状。 瞧着她这副模样简洵简直哭笑不得。 憋了半天终是没忍住,十分不厚道的笑出了声,故意调侃道:“怎得你洗个澡也这般与众不同?” “将军!属下疼着呢!论情论你你这会子不都该表示一下关心之情吗?怎得笑的这般开怀!”温宁瞪着眼鼓着腮帮子控诉。 “咳咳……”简洵清了清嗓子,这才过去伸手抱起他。 抱着人送到床上,温宁没话找话随口问:“将军方才是出去了?” 简洵点点头:“刘二石让狼咬伤了。” “什么?”温宁登时担心了起来,“是因为给我打猎才被咬得?” 这么些个日子挑挑吃着人家给自己打来的肉,她这心里也是十分感激的是以这会儿听到他出事心里自然是担心的。 简洵没想瞒他,便又点点头。 温宁当下便坐不住了:“不行,我得去瞧瞧他!” “行了!你快歇歇吧。” 【795】 简洵一把按住温宁肩膀,垂眸看她:“就你这样子过去了能干嘛?况且他只是皮外伤,现下敷了药,止了血已经无事了。” 话随时这么说,可温宁心里却还不放心。 她微垂着头,眸子里染上一股子明显的低落闷声道:“当日我大哥也是瞧着没事了的。”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可简洵却明白那事之于他始终是横在心里的一根刺,也明白他此刻的不放心便又放柔了声音道。 “你且放心吧,他伤口不深,又不曾伤及肺腑筋脉,断然不会有事。” 温宁抿抿唇,深吸一口气勉强点了点头。 “这样,他的情况我这几日时时告诉你,如此你便可放心了吧?” 听了这句温宁心里才算是真正放心了些,她抬眸恨恨道:“那群畜生真是该死!” 简洵无奈笑笑。 山上豺狼本就可怖,伤人是常有的事儿。 “上次我们去泡温泉便遇上了狼,这次二石又遇上,将军依属下看这豺狼之事可得重视了,最起码让将士们日后别再孤身一人上山。”温宁拧着眉,十足认真。 简洵赞同的点点头,跟着颇为骄傲地开口:“所以本将军方才下了令,从今日起便封了那山。” 温宁闻言登时急了。 “什么?封山?” 她还没找宝藏呢,这山就封了?要不要这么惨啊! 若真的封了山,她以后再想上山岂不是就难同登天了? “对啊。”简洵点头,“你与刘二石都是在山上伤的,如今封了山也免得将士们再单独上山,遭了险。” 温宁满头黑线,先不说她能不能继续找宝藏,就光说上山打猎这回事儿。 她可是亲耳听说的,简家军的将士没少指着这山开荤,若真是因为她的事儿将山给封了,那她不是要成了千古罪人了? 不行,得想个法子劝一劝。 “将军,今年军营里粮食可还充裕?”温婉拐着弯问。 提起这话题,简洵脸色便沉重了几分。 简家军军粮总被荣王动手脚这事也不是什么秘辛,再加上同这林宁总愿意多说两句,如今更是也没打算瞒些什么便继续说。 “荣王暗中使绊子,克扣军粮,如今还好,日常吃饱穿暖倒是没问题,可入冬后便说不好了。! “荣王那边现下是没法子,不过这简家军却有得天独厚的位置,属下想着俗话说靠山吃山,若能将这山妥当利用起来,便是吃山大抵也不会让将士们饿肚子的。” 温宁说得认真,简洵听了却不自觉眯眼。 温宁被他瞅得有些不自在,直琢磨着这人是不是猜出了自己的心思。 果然下一秒简洵便开口了。 “我还说你缘何突然问起粮草之事,现在却是明白了你这是拐着弯要让本将军莫封山啊。” 温宁干笑两声,也不再拐弯抹脚点头认了下。 “属下是觉得这山上那这个野猪留着也是留着倒不如让将士们偶尔捕了来,当做是解馋也行啊。” 简洵好笑地问:“你又不会打猎,怎得也这般不愿封山?” 温宁大言不惭,挺挺身板:“我自是为了其他兄弟们考虑。” 简洵又笑笑,可封山的心思却十分坚定。 “你说的确实也有道理,只是最近山上频频出事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先将这山封上一段时间都是不二之选。” 顿了顿又说:“何况此事本将军还有其他考虑。” 其他考虑? 温宁听到这四个字第一时间想得就是宝藏,简洵封山难不成是担心山上的宝藏? 这想法才刚冒出来就又被温宁按了回去,若当真是为了宝藏怎得从前不封,现在封会不会太晚了? 她暗自摇头叹气,直道自己真是中了魔了。 温宁这边儿自我嘲笑,那边简洵又开口了。 “有这功夫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简洵瞥他一眼,“今日军医可说了,你这腿恢复的不错,这几日便得试着下床走走了。” 提起这事,温宁便是一愣。 他若是不说她怕是都要将此事忘了。 原本她也是想着得试着走走了,可今日才摔了那么一跤她这心里也难免有些畏惧。 可简洵却没给她拒绝的时间当下做了决定:“明天早上便开始练练,才开始也不用太久,走个一炷香时间便可。” 温宁苦了脸,这些日子她虽不说,可这腿伤却着实难受,那腿稍稍用些力便牵筋带骨得疼,更别说是下地走路了。 “将军,属下……” 一句话没说完就又被简洵堵了回去。 “我明日陪着你,也免得你再摔伤。” 他都这样说了,她还能说什么,是以温宁便只能怏怏地点了点头,闷声应下。 只是心里却不住叹气,直想着明日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丑。 提起摔伤简洵这才想起方才温宁似乎是碰了头,于是又问:“头是不是撞伤了?让我看看,若伤了便尽快擦药。” 听他这关心的语气,温宁心里的怏怏之感登时便一扫而空,也不由得感慨一句:“将军真好。” 这句话搞得简洵动作当是一顿,脸色也陡然有些异常。 咽了口唾沫,才又说:“既然觉得本将军好,那便尽快好起来,去场上训练别成日里躲在帐中偷懒。” 瞧他这副不自在的模样温宁便心觉好笑,她方才那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却不想竟有这奇效,竟能让他们向来临危不乱的将军乱了方寸。 温宁抿唇,很是乖顺地应了声:“是!属下遵命!” 看他那板板整整的模样,简洵也是忍不住笑了。 简洵说一不二,说出去的话自然是没有改变的,第二天一大早温宁就被他提溜了起来。 “收拾好自己,我先去训练场上看看,回来便同你一起练走路。” “将军……你来真的啊!”温宁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句。 “自然,快些动作,若我回来你还没收拾好今日便再加一炷香的时间。” 温宁一个激灵,立刻道:“别别!” 这些天她日日随意睡,现下却是懒了不少,一大早起床于她而言竟还成了件难事。 【796】 兀自腹诽一句,温宁迷迷糊糊间才猛然觉得这段时间内自己这待遇其实是真的好。 病了不用训练成日窝在帐内养膘便不说了,就说简洵对她吧,那也是十成的宽纵了。 她说不爱看那些兵书,后来简洵还真就又给他寻来了几本话本子。 她伤了腿行动不便,简洵就日日照料她饮食起居,就连如厕都一力承担。 她说要洗澡,他也就二话不说就替她打水。 现在这训练更是,原本这只是她的事儿,伤处不能完全恢复日后是她遭罪,人家堂堂少将军军营大大小小那么多事要操劳,何必要替她来多操心。 可事实是,简洵还真的就忙里抽闲挤时间陪她训练,俨然一副将这事当成他自己之事来看待的架势。 人家都这般上心了,她要是再拖延时间,七个不情八个不愿的那也忒不识好歹了。 再说她也不是来这军营里玩的,她还有任务在身,早点儿恢复好了,她也能早点儿寻宝。 想到这儿温宁登时便来了精神,一个用力坐起来,三下两下往身上套外衣。 什么都收拾好之后,简洵还没回来,温宁百无聊赖便随手抽了本兵书看。 大抵是真的被简洵的举动有所触动,现下再翻开这兵书时温宁似乎也就突然明白了简洵的一些用心,再看这书也便觉得没那么枯燥了。 翻了没几页,简洵就回来了。 一进来瞧她捧着书看得认真便随口说“那话本子里左右不过那几个故事,来回来去看了不知几遍,这东西真有这么好看?” 温宁撇撇嘴近乎炫耀般提起手里的书:“将军可看好了,这到底是什么书。” 简洵这才细看,一瞧才发现竟然是兵书,他看兵书竟然也肯如此认真了,这倒真是新鲜。 “多看看这书总归没坏处。” 温宁点点头,主动搁了书问:“将军,我们何时开始训练?” 简洵又是一愣。 昨日提起这事不是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怎得今日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不过他主动提出,简洵自是不会耽搁,当即便伸手扶起温宁。 要说简洵也是有耐心,温宁受伤后第一次试着行走,自然是不敢快走,而且那腿稍一用力便疼得受不住,有好几次温宁几乎都要喊停,愣是被简洵耐着心思哄了住。 “不行了!将军,还是歇歇吧。” 温宁咬着牙,其实她已经很努力再走了,可是腿是真的疼。 “再走三步,你坚持一下,娇娇弱弱得跟个姑娘一样。”简洵蹙着眉,上下打量他一圈,蹦出来一句,“林宁,你不会真是个姑娘吧?” “啊?什么?”温宁心里咯噔 一下,脚下没踩稳身形登时晃了晃。 给他发现什么了? 不能啊,依他的性格若真的发现了这会铁定就要与她直接对峙了,不可能是这样随口说吧。 “将军莫要乱开玩笑,属下再怎样也是纯爷们。”顿了顿才冷静下来,故意带了几分羞恼道。 “既然是纯爷们,那便坚持到底。” 简洵顺着她这话茬往下接。 温宁这才明白,感情方才简洵是故意用了一招激将法。 得,现下她也算是骑虎难下了,没办法为了证明她是纯爷们那也只能硬撑着走完三步了。 两人就这么斗智斗勇,吭哧吭哧走完了一炷香的时间。 将温宁重新扶回到榻上,简洵从一边捞了两块布一边擦着自己头上的汗珠一边将另一块甩给温宁。 这才刚闲下,两人的屁股都还没坐稳,副将便在门口问了打了帘子进来了。 走到到简洵身边,副将故意压低了声音说:“将军,那边儿确实有动静了。” 简洵微微眯眸,却没同那副将一般压低声音。 “算来也有一个月了,他们也确实该沉不住气了。” 顿了顿又说:“走吧,那便去瞧瞧他们还有何好手段。” 温宁没故意伸着耳朵听,甚至还十分自觉地往远处挪了几分,可偏偏简洵声音没遮拦,他说的话愣是她被听了干净。 既听到了,便自然忍不住好奇。 听他这话大抵是又抓到了什么奸细或者暗中传递的消息。 琢磨了一圈,温宁倏地记起了一月前他们在军营发现的那奸细。 当是简洵故意没让声张此事为的就是靠着这奸细摸出些旁的东西。 原本也就是试试,荣王那般老奸巨猾行事也自是稳妥,是以他们中无论是谁都并没抱太大希望,却不想今日竟真让他们等来了后续。 那边简洵同副将说完话便打算一同前去,临走前还不忘同温宁说一句:“头上记得再擦一次药。” 两人一同出了营帐,副将这才开始详细叙述。 “今日一大早营帐外便有人来,关口守卫细细问了才知那人是校尉的表哥,今日是来给校尉送东西的。” 副将喘口气继续说:“那守卫一听是找宣节校尉便便就按照将军所说没同他多言直接将此事报了上来,不过那人也没多留,只撂下了东西便走了,属下也已派人跟上了。” 简洵体贴下士,加之这他们镇守之地也算稳定,平日里他也就并不限制将士们家里来人探望,是以军营倒也会三五不时来几个将士家属。 不过那些人自然是进不来的,而且莫说是进不来军营,就连稍微靠近些都不成,最多就是在军营最外围的关口处着人通报。 简洵轻哼一声:“来送东西?倒还会使法子,若不是那校尉露了马脚出了岔子,他这般与那校尉联系还当真是叫人怀疑不上。” 他如此说倒也并非是他粗心大意,而是他早就考虑过这些,且为提防这事,早在最开始允许将士与家人相见时他便定了规矩,那便是不得私下相见,必得有旁人在场,就连送的东西都得仔细查验。 有了这般周密的安排,谁还会闲的无事去左右怀疑? “没见到宣节校尉就走了,还真是放心。”顿了顿又问,“他那消息怎么递进来的?” “将军过去一看便知。”副将卖了个关子,“那法子确实是极好。” 简洵心里转出了几个猜测,终是没说口便同着副将一同去瞧了。 【797】 不过这俩人却没往关口走,而是径直去了伙头营。 才刚进了去,简洵便一眼注意到了帐前空地上扎堆儿的三四个人。 抬眼瞧瞧,还依稀看到那地上摆着个木桶,那三两个伙头营的将士正围着那木桶忙活。 “该做午膳的时间扎堆蹲在这儿是做什么?”简洵没多想,下意识问了句。 “将军您看那木桶里有什么?”副将引着简洵往里头看。 简洵这才又近几步,定睛一看,那桶里可不是泡着着两条被破了膛的鱼。 瞧着个头还不小,直将那桶都塞了个满档。 虽说按道理讲吃鱼算不得多奢侈,可军营生活本就要艰苦些,再加上简家军这周扎营地环山,附近也没个能出肥鱼的湖泊河流,是以他们倒是少见这等肥硕的活鱼。 因着少见,才显得格外珍贵,那几个将士处理起来也便愈发小心翼翼。 当然,也就是因为小心翼翼,才让他们发现了这鱼中的玄机。 “这是……”简洵蹙蹙眉,当下有些迷糊。 “将军这鱼便是那人送来的。”副将神色带了几分深意。 简洵闻言当即便反应过来,一边提步往那边走一边问:“消息是塞在鱼肚子里递进来的?” 执掌军营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手段简洵没见过,是以当下只听副将说这么一句,他这心里便就有了猜测。 副将点点头:“这人一送来了三个东西,一个是这两头肥鱼,一个是一本市面上的杂书并着家书,还有一个则是几块酥饼。” 见简洵没说话,副将便又说:“起先属下倒是没注意这鱼,只当他们会在杂书里夹在些消息,便随手将这鱼找人送来了伙头营,想着这鱼瞧着不错,给将军炖汤喝也是好的。” “他们破膛却发现鱼肚子里另有玄机。”简洵接着他的话,半是猜测半是笃定的说。 “是。” 这样说着副将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截子竹管。 “将军恕罪!属下方才卖了个关子。” 简洵自然是不拘这些,只将注意力全放在那节竹管子上。 这竹管子也不过是拇指般粗细大小,但瞧着倒是精致。 若是将消息写在纸上塞在这管子里,别说是在鱼肚子里放一天就算是十七八天恐怕也会是完好无损的。 连这法子都给用上了,看样子那边儿是真的急着联络这校尉了,不过简洵想了想,却隐隐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 荣王向来奸诈,如今在不清楚那校尉情况的条件下他当真会如此大意就凭着这法子来递消息吗? 且不说以鱼腹藏字条这法子有多常见,而且将这竹管子塞到鱼肚子里怎得也不选个观赏性的鱼还偏要选了这肥鱼?这不是等着让他们发现其中的玄机呢吗? 他当真会如此不小心嘛? “将军,您看看这是他送进来的兵书。”他正想着,副将又从怀里摸出了一本书递给简洵。 简洵到没急着接,反而是开始动手去拆竹管,他实在是想看看这到底是递了什么消息来。 主管两头各有个小塞子,还搭着一根纤细的棉线,拉住别现用力一扯,竹管就被拆开了。 简洵拧着眉,从竹管里取出一张字条。 打开一看,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明日午初三刻飞鸽送信。 轻嗤一声,简洵转手将纸条递给副将。 “这是催促校尉尽快给他们送消息呢。”简洵声音夹着三分轻蔑两分讥笑。 副将瞧了一眼,接话说:“那将军下一步我们是否要依他所说叫我们早先准备好的消息递出去。” 这事儿他们早就提前做好了准备,现下什么东西都是现成的。 简洵冷笑:“递,为何不递?他们都这般铤而走险了,我们若不配合岂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是,那属下这便去准备。” 副将公公手临走前又被简洵叫住。 “等等,记得选两只与原本那信鸽貌似的。” 荣王那边儿不好糊弄,半点儿都马虎不得。 处理完这边儿的事,简洵再回到营帐时,温宁正有模有样的研究兵书呢。 大抵是看得入了神,简洵进去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温宁抬头。 瞥他两眼,简洵故意出声:“咳咳。” 后者闻声反应过来,忙不迭搁了兵书抬起头来。 “将军回来了!事情可都处理好啦?” 等的就是这句问话,简洵兀自倒了杯茶这才徐徐开口:“荣王急着要消息,竟用鱼腹藏尺素的法子来递信,要那宣节校尉尽快给他送消息出去。” 温宁没急着评论什么,倒是催促简洵继续往下说。 简洵也就如她意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恶斗都同他说了。 说完之后温宁却意外的陷入了沉默,托着腮帮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担心了?”简洵随口问。 温宁却摇摇头,沉声道:“将军,你与荣王对峙多年,他当真是这等沉不住气的人?或者说当真是会在这细节上犯糊涂的?” 在简洵面前她不敢托大,直接断言说这事就一定是有问题,毕竟人家与荣王只见的过招那比她见荣王的次数都多。 所以在心中有怀疑之时便只能如此试探着开口。 “你也觉得不对劲儿?”简洵认真起来,靠近几步问道。 温宁老老实实的点头:“是,只是却也说不出是哪儿不对。” 哪里都没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实在不符合荣王一贯的作风。 简洵沉默片刻,跟着附和:“确实是不对,我也觉得此事很奇怪。” “里面的暗线迟迟不曾联系他们,还连个消息都没有,就这样他们也敢往里来送信儿?”温宁琢磨片刻,提出疑问。 “确实。”简洵再次点头。 “将军……属下在想会不会这消息就是荣王有意送进来以试探你的,他们还有另外的联络方式。” 倒也并非完全没有这种可能。 只是若是这样的话,那他递进来那三样东西中就一定还有另外一个暗藏玄机。 而那种联络方式应该就是他们以往常用的。 【798】 只是……会是什么呢? 简洵努力回忆,将那三样东西连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难不成会是兵书?他们是利用拆字法传递消息的?”简洵兀自嘀咕出声。 “拆字法?”温宁念叨一遍,这法子她不甚熟悉线下也说不上话。 凝眸瞧着简洵,只见他眉头一会儿拧紧一会儿松开,看起来倒是好不纠结。 隔了片刻,简洵又突然否定道:“不!不对!不会是拆字法。” 这拆字法确实隐秘安全,可操作起来难度太大,大胤国举国都不见得能有几个人会这种法子。 他们定然不会通过这种方法传递消息的。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那些个酥饼了。 想到这儿简洵脑子里灵光一现,像是顿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一下明白了过来。 “是酥饼,一定就是酥饼了!”简洵一击掌,提高声音道。 酥饼在这家样东西中最不起眼,这兵书与鱼就是是他们故意设置,来混淆试听的。 先用兵书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再另他们在不经意之间发现那两条鱼。 因为这法子也算是高端,且鱼肚子里又是真的有情报,他们便笃定他们见后不会再有其他怀疑。 “呵!这荣王还当真是好心计!”简洵冷哼一声。 越想又觉得有些后怕,若非林宁也提出怀疑,明日他们十有八九是要中荣王的套。 假使明天真的如他所言飞鸽递了消息,那他们这一个月的苦苦隐瞒可就全都白费了。 荣王只要一下便能知道那宣节校尉已经没了。 “若他将这心思用到正事儿上,大胤也就不必是现在这副情状了!”温宁更是恨恨。 简洵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同温宁说了一句“我得去找那几块酥饼。” 说完便转头又去了伙头营。 进了营地,方才还没处理干净的两条大鱼,此刻已经上锅了,隔了老远便能闻到鱼的鲜香。 简洵吸吸鼻子,夸了一句“嗯!干的不错!” 被夸赞的将士愈发起劲,一吹气将火焰然的又旺了几分。 也亏得简洵意识到有问题便匆匆赶了来,那几块酥饼还完好无损的搁在一张木桌上。 简洵提步过去,一把捞起桌上的酥饼,却没急着翻找东西,而是提着饼往外走了。 临走之前还随意点了个小兵,让他去寻副将,让副将来营帐见他。 这可看呆了伙头营于众人。 将军风风火火的来,就只是拿了几个酥饼? 老营长抓抓头,想了一圈最后板着脸吩咐一句:“快些再快些!没见到都把将军饿坏了吗?” 取了酥饼回了营帐。 简洵温宁二人便一起挤在榻上翻找酥饼里的情报。 还真没让简洵猜差,别人里果然还藏有另外一张纸条。 瞧着那沾着油渍的纸条,二人相视一笑。 “这荣王果真是老奸巨猾,传个消息都得这样九曲十八弯!”温宁感慨一句。 “若不这样,他也就不是荣王了。”简洵边逃纸条边说。 刚好他一句话说完纸条也被摊平了。 二人打眼细看,却见那纸条上的任务竟然是让他按着林秋的线尽快去查找温宁,且时间也同先前那条消息里的不用。 这是午时三刻,差了大约半个时辰。 不过现下温宁可没心思关注这个时间。 她这一门心思都被纸上那“温宁”二字吸引了去。 温宁一颗心咯噔一下,脸上登时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张。 简洵自然是也注意到了这两个字。 “温宁?”沉声念了一句这名字,眉毛便跟着蹙了起来,“这简家军上下哪有名叫温宁的?” 温宁心里发慌,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着见机行事。 打眼看着,简洵的脸色有着三分阴沉,搞得温宁心里不由得暗道不好。 可她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听简洵瞧着她又说。 “林宁倒是有一个。” 温宁干笑一声,信口胡编了一个理由:“嗯,是是,不过荣王并不止我的真实姓名,他只当我叫温宁。” 原来是这样,简洵点点头也没一直纠结这个问题,而是一边收纸条一边同温宁说:“荣王那边儿的事儿,你便不用多想,现下我们发现了他们的联络方式便更有办法拖住他了。” “嗯嗯”温宁乖乖应下,“属下不担心。” 两人这边刚聊完,副将也就到了,于是简洵又将这事同副将说了一遍。 最后两人一同敲定了回信里要写些什么内容,又安排人仿了那宣节校尉的字迹。 等到第二日午时,到了约定的时间才将消息放出去。 这消息一传出去就仿佛石沉大海了一般,一连过了四五天也没个回音。 温宁百无聊赖时不时便会想起这事儿。 这会儿更是看着看着书便走了神,又胡乱琢磨了起来。 “快起来!该训练了。”简洵拉练完回来,都没休息一会儿便又叫温宁训教。 后者回过神来闷声应了一句。 其实练了这么几天她已经比第一日好多了,再动腿时也觉得那右腿没那么疼了。 “今日下午威正营有个比试,你下午换药时记得问军医你的恢复情况,顺便问问你这般情况可能自行下地行走。” 温宁又应一声,刚要说话却一个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简洵瞧她一眼,这才觉得她穿的似乎有些单薄了。 “这两日天气渐凉,该添衣服便尽快添,莫好了这病有天那病。” “是,将军也是。”温宁回以一抹甜笑。 其实她这段时间总是依稀觉得她这心里对简洵似乎也没那么不喜了。 才刚咧嘴一笑,又一个喷嚏跟着出来了。 简洵当时便拧了眉,略显嫌弃地嘀咕一句:“大老爷们儿家怎得这般娇气?受点儿凉身子就不爽利了。” 温宁瞧瞧他,好半天才弱弱的来了一句发自肺腑的实话:“将军,属下没觉得不爽利,真的。” 简洵瞥她一眼,看她那副模样便又觉得好笑。 颇为无奈地摇摇头,简洵便转头兀自去忙了。 不过该让林宁添些衣服的事儿他却是记在了心里。 【799】 简洵不是个拖拉的,说要给温宁添件服,过了没三天便就拿了身稍厚一些的衣服来。 原本温宁是不愿意穿的,一来是她日日躲在军营里根本就受不到凉,二来则是因为她实在不想搞特殊。 养病的这段时间她已然够惹人注目了,若在得了将军的这般特殊待遇她岂不是又要成了众人关注的目标? 事实上,温宁不知道的是,简家军的将士看将这事儿的多了,现下早就习惯了,一个个的都知道良营的林宁是将军看重的人。 虽然是不愿意,可那到底是人家的一片好心,温宁也不好直接拒绝,于是便收了衣服,又有模有样地道了谢。 收了衣服,简洵又说:“走吧。” 温宁抬眼去看,瞧他这架势大抵是想要出去于是便有些迷糊。 “去哪儿?” 她现在这样子可走不出太远。 “继续去训练。”简洵不带情绪的回,见她一脸不敢置信便又说,“日日在军营里你不觉得憋得难受?今日拉练结束得早些,我带你出去走走。” 出去走?那感情是好啊! 这一个月以来她除了如厕能出去其他时间都闷在营帐里,说不憋屈那是假的。 温宁来了劲儿,一边收拾自己的衣服一边儿我兴致冲冲地问,“将军要带属下去哪儿?” 看她这样子,简洵心觉好笑,也便好心情地开了句玩笑。 “去训练场,带你去抡石锤。” “咳咳……”听到“石锤”二字温宁当下猛呛了一下,脸颊跟着微微泛红,“将军……您课莫要开玩笑了!” 抬眼瞧见简洵眼里的一片笑意温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他骗了,于是撇撇嘴闷声说:“将军惯会拿属下找了乐子。” 后者笑笑没说话,倒是一把抱起温宁,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将军!不是说训练的吗?”温宁大惊失色,忙说。 “你走的太慢了,若从此刻便让你自己走,等走出营帐怕是都要天黑了。” 这话说的……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 温宁找不出话来反驳,便乖乖地任由他抱着往外走。 感受到怀里的人老实了几分,简洵嘴角也不自觉上扬了些。 而那怀里的人也算是想得开了,这会子干脆闭上眼睛,侧过头避开撒下来的刺目阳光,自在闲适地等待到达目的地。 这个时间刚好是众将士结束训练返回营帐的时候,是以他们这一路也没少遇上其他人。 那若有若无的眼神直让温宁觉得如芒在背,几次瞧瞧提醒简洵,可人家偏偏不当回事。 没办法,温宁便只能强忍着,装作不知道一般努力忽略掉那被人注视的感觉。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简洵才停下来,微微弯腰,小心翼翼将温宁放下来。 总算是下了来,温宁长舒一口气,站定身子,堪堪睁开眼睛,一大片不知名的小紫花便毫无预兆地涌入视线,微风拂过,荡出一片紫色的微波。 闭眸深嗅,隐隐还能闻到一阵清香,沁人心脾,也将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哇!这也太美了叭!” 在营帐里闷了足有一个月之久的温宁陡然见到如此美景便忍不住一阵赞叹。 “花花草草是姑娘家喜欢的玩意,你一个大老爷们这么激动干嘛?”简洵不太理解温宁的欢喜,语气里隐约带着两分嫌弃,可那副表情却也将他此刻的好心情暴露无疑。 他确实不会因为一片花海心情愉悦,可是不知为何,见到林宁笑,他这心里就跟着舒坦。 嘴角的笑意一僵,温宁敛敛眸转头说:“将军,话可不是这样说的。” “这是又预备了拿什么话来反驳我?”简洵瞥她一眼,问。 “将军,属下只是想同你说说道理。这姑娘们爱花是爱花之貌美,染布缝衣之人爱花是爱花之颜色,行医之人爱好是爱花之药性,君子爱花亦有其道理。” 温宁顿了一下,才又继续:“他们是爱花之品性。” 这话一说完,温宁心里都有些诧异。 现如今自己这张嘴也变得如此能说会道了吗?无论占理不占理,无论怎样的漏洞她都能想个法子圆回来。 看来来这军营一遭她倒也并非毫无收获…… 她诧异,简洵亦不免觉得好笑:“你这是把自己比作君子了?” 倒是真够不谦虚的。 温宁笑笑,眉眼弯弯:“属下可不敢这么自夸,属下只是朝着君子的方向努力。” 看个花而已也能让她扯出这么一堆话来,简洵无奈地叹口气,罢了,随他如何说吧,只要能在这儿好好训练便是。 这么想着,简洵便上去扶住了温宁的胳膊:“行了,别废话了,训练才是最打紧的。” 在这般美丽的环境中,训练似乎也显得没那么难挨了。 “不行!身子不能歪!”简洵板着脸扶正温宁的肩膀。 如此严厉又冰冷的语气搞得温宁心头莫名涌出几丝委屈。 其实她已经很努力再训练了,可是这伤筋动骨本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她再努力也不可能一下完好如初,偏偏这个简洵就这般急不耐。 瞧他那副模样,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受伤的是他了。 偏生这话她还只敢在心里说,发完牢骚还得继续咬牙坚持。 而简洵呢,他根本就不知道温宁心里藏了什么心思,还紧拧着眉毛一板一眼地纠正温宁的动作。 就这么来回走了两圈,温宁的额头便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不行了不行了,我们该歇歇了。” 温宁摆摆手,连连说。 “这简直比抡石锤还要累百倍!” 简洵闻言笑道:“当真?” 温宁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哪里顾得上回话。 简洵却愈发认真:“左右抡石锤用不着来回走动,你若是真想,明日便安排你去抡。” “别!别啊!将军!”温宁大惊失色,忙不迭拦住简洵。 这回简洵又不说话了,只拿着一双黑眸瞧着温宁,不知在想些什么。 深怕他再提抡石锤的事,温宁便赶忙转移话题:“将军,这片花是自己生出来的?” 【800】 简洵点点头:“营中将士都是舞刀弄枪的,心思也粗糙些,哪里会有闲情雅致侍弄花草。” 温宁闻言便更加欣赏起这片花来。 没人侍弄竟然也生得这般好,干净明媚,叫人愈看愈舒心。 “咱们简家军这营地风景是真不错,着实是块风水宝地。” 温宁瞧着那花,又想起那日山上树林茂密的景象,便不由得随口感慨道。 简洵闻言不免骄傲起来:“那是,若不是风水宝地先皇怎会选中此地来……” 话没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简洵似乎是意识到了不妥急忙停了下来。 可惜已然晚了,温宁满脑子都是宝藏的事儿,现下听到个苗头心里自然是登时注意起来。 毕竟她查阅书籍再加上亲自上山都没能最终确定宝藏是否真的藏在此地,现下若能亲耳听到简家军少将军的话想必自会对她的计划大有帮助。 不过再心急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表现的太过于好奇,否则定会漏出马脚。 温宁故作不经意地转过头,蹙眉问:“将军说什么?难不成这营地还有什么故事?” 简洵敛眸,轻叹一口气:“嗐!不过是老辈之人口耳相传的故事罢了,认真不得。” “故事?”温宁听了眸子一亮,“什么故事?反正现下无聊,将军不若给属下讲讲?” 温宁自认自己这表现足够完美无缺,完全可以不让人起疑心,却没想到简洵愣是半点儿未曾动摇,依旧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简洵才说:“那故事也没什么精彩的,还比不上市面上卖的话本子,且真假无从考证,也没什么好说的。” 温宁抿唇,心知再问下下去也未必能问出个底来,说不准还会将他逼问的不耐烦了,于是便不再执着。 敛敛眸,温宁将情绪拿捏的十分得当,好半天才怏怏地闷声“哦”一句。 然后又眼珠一转,期盼道:“那将军的意思是鼓励属下看话本子了?” 简洵眉心一抽,他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可瞧着温宁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他又鬼迷心窍般的地说不出拒绝的话,便只能轻咳一声,转移话题。 “休息得差不多了吧?该继续训练了吧?” “啊?如此快啊?” 然后两人别又开始互相搀扶着晃悠悠地行走在花边小路上。 当天夜里,温宁满脑子里都还是简洵白天那句没说完的话。 他到底是要说什么呢? 这片营地风水好,所以先皇选了这片地来做什么呢? 心里有事睡不着,便难免翻来覆去的折腾。 然而当她第n次翻身后,床榻前那盏灯却倏地亮了起来。 橘黄色的光黄的温宁睁不开眼,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温宁试探着问:“将军?何事?” “你睡不着?”简洵蹙着眉答非所问,站在温宁床头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额……所以是自己把他吵醒了? 温宁心里一阵尴尬,扯扯嘴角,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于是便点头承认:“是,属下睡不着了。” 简洵没说话,依旧看着她,直看得温宁浑身不自在。 “将……将军,属下不动了,您去睡吧。” 谁知简洵却冷不丁的开口问了句:“想听什么故事?” “啥?”温宁一下子没跟上他的思路,拧眉问。 “你不是睡不着?我给你讲个故事。” 简洵神色里带了几分不自在。 说实话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他也是什么都做过了,可这讲故事还真是第一次。 他没给别人讲过故事,亦不曾有人给他讲过。 之所以知道这个法子还得益于从前某次平定流寇时救下的一对母子。 那时孩子受了惊吓,夜里睡不着他母亲便就用这个法子哄他入睡,每每使用便十分灵验。 温宁听了这话又觉得好笑,又觉得难以置信。 堂堂少将军啊!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 努力憋回笑意,温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不用了吧。” “少废话!”简洵却不想再这般墨迹下去,“你若没什么想听到,我便随意选本兵书读给你听。” 到底他是知道温宁的死穴,果不其然在听到兵书二字后,温宁瞬间没有不好意思了。 “别别别。”连着说了三个“别”,温宁想了想才又说,”不如将军就给属下讲讲这简家军吧,进了兵营这么久属下都还不知简家军的历史。” 她这是惦记着白日里简洵的那句话,想通过这次的机会再想法子套套话。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算最后没能套出话来,她多多了解一下宝藏的守护者简家军也总归没有坏处。 简洵倒没想到她会提出要听这个,愣了一下才说:“先前给你看的《大胤图志》里不是记载了,怎得还要听?” 温宁撇撇嘴,显然有些不满:“还说呢,那书里什么都记得详细,偏偏对你们简家粗略带过。” 说完突然眯了眸子,神秘兮兮地问:“将军,暑假冒昧问一句你们是不是同这写书之人有仇啊?” 简洵心觉好笑,却没没功夫和他东拉西扯,便依着她道:“行,那便给你讲讲简家的历史。” “嘿嘿!还是将军好!” 温宁一乐,随即老老实实躺好,等着简洵给她讲故事。 “我们简家是武将世家,世代都以保家卫国为几任……”简洵重新上榻,双手叠放在脑后将简家历史徐徐述来。 床头的烛光燃得噼里啪啦响,温宁一双黑眼珠滴溜溜地转。 她伸着耳朵,努力记住每一个细节。 起先倒确实听得劲儿,可后面眼皮子却慢慢沉了起来,挣扎了几次,终于还是挨不住了。 再次睁开眼,天已然大亮了,简洵更是早就不在了。 温宁一激灵,双手撑在床板上借力坐起身来,环视一圈,心里暗道不好。 糟了!怎么就睡着了呢!昨夜她不会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信息吧? 温宁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回忆,却又被帐外的嘈杂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怎得如此热闹?难不成又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801】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听着似乎是玩笑声与高呼声掺杂在了一起。 上次这般热闹还是一起去山上打猎呢。 这简家军军营里虽然与其他军营压抑的气氛不太一样,但也少有诸如上次打猎一般盛大、又放松的活动。 所以这一次又是有什么事儿呢? 温宁不由得好奇,伸着脖子想往外边儿看,只可惜这营帐连个窗户都没有,她脖子伸得再长也终究是生不出一双透视眼,怎的也看不到外面的场景。 正眼巴巴的瞧着,营帐帘子却倏地被掀了开。 简洵进门时温宁还没来得及收回眼里的好奇,于是那满脸的期待就被简洵看了个精光。 “今日营里是有什么活动吗?”温宁稍稍收了收眼里的情绪,开口问道。 简洵点点头:“今日有个比赛。” “比赛?”温宁蹙了眉,下意识便想起了上次荣王有意安排的那次比试。 “嗯嗯。”简洵点点头,倒了杯茶继续说,“这比赛是简家军的传统,每年的此时都会举办。” 顿了顿又说:“这比赛与先前的比试不同,安排它一方面是考察将士们训练情况,督促与提醒将士不可有半分懈怠,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活跃军营的气氛。” 温宁来军营的时间不长,对于简家军的一些传统自然是不清楚的,现下听了简洵的解释便颇为赞许的点点头。 “嗯嗯,听着确实比上次更热闹、欢快些。” 光从这氛围上便能感觉出这前后两次的区别。 只是可惜她出不去,没法参与不说连看热闹都显得十分奢侈。 “你想出去看看?”简洵瞧她一脸遗憾,遂问了句。 结果温宁却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我这样子出去也参加不了比赛,说不准还得劳烦将军分心照顾。” 她确实好奇,可她也不是好事儿之人,这热闹看不看又能怎样? 她最好还是别去给人添麻烦了。 简洵也不意外,撂下水杯走到温宁身边。 “想去便说想去,在本将军面前可犯不着口是心非。” 停了一下,又颇为嫌弃的说:“再说一个大老爷们做什么非要像个娘们一样扭扭捏捏?” 温宁:“……”怪我太懂事喽! “你到底想不想去看看?”简洵又问了一遍。 这回温宁也想明白了,反正是他主动问的,有这等机会她做什么还要平白浪费掉? “想。”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简洵瞧她一眼,似乎还在吐槽她的心口不一。 被简洵抱着去了训练场,才刚刚站稳脚步,温宁便意外的看到了刘二石。 他们俩之间隔了大约有四五步的距离,温宁挑眉瞧着,见那家伙忽的抬抬胳膊又忽而抻抻腿,一副认真的模样。 “他这是要参加比赛?”温宁好笑地问简洵。 “嗯嗯。”简洵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跟着点点头,“他本就是一些皮外伤,用了药早就好了七七八八,再加上这小子闲不住,一老早就报了名。” “还真是个闲不住的。”温宁又笑笑,心里却忍不住有些期待,想看看这家伙后面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听简洵说,上次打猎他可是拿了第一名呢,这次应该也不赖吧。 “想什么呢?你没法参加比赛就去看台上观看吧。”简洵出声打断了温宁的思绪。 温宁点点头,由着简洵将自己扶上了看台。 上了台子,简洵便朝着副将点了点头,紧跟着训练场上便传来了两声“咚咚”的敲击声。 比赛这便正式开始了。 温宁左右看看,终是选了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将身子的重量全都倚靠在手边的木栏上,伸着脖子仔细观看。 前面几项都还是些简单的,掰手腕、跑步以及最为基础的扎马步。 虽然简单,但每个教室都不含糊一个个都拿出了自己看家本领。 温宁看着也被他们这股劲儿感染了,脸上洋溢着几分笑意。 看到热闹的时候她还不忘感叹几句。 “将军,这比赛是有什么吸引人的奖励,大家竟都如此拼命。” 温宁转过头,好奇地问。 简洵瞧她一眼,却没急着回她。 还是副将接了一句:“升官晋职,或者得到将军一个承诺那能不吸引人吗?若非将军安排我做这比赛的裁判之一,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参加的。” “你参加?”简洵瞥他一眼, 笑着说,“你若是参加他们还有什么好比的?” “嘿嘿。”副将挠挠头,傻笑一声到底是没再说自己也要参加的事儿。 听着他们俩一人一句的对话,温宁不由得愣了愣。 升官晋职倒还好说,怎得还有将军的承诺呢?这又算哪门子的奖励? 这简洵会不会是过于自恋了,有升官晋职在谁还会选一个空头承诺啊。 这边儿正吐槽着,场上的前三场比试却都已经近了尾声。 经过这三场,场上的人已经刷了一大半了。 后面紧跟着的便是骑术与摔跤。 眼看着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刘二石也逐渐显露了锋芒。 温宁看着他撸起袖管进了摔跤场,方才袖子遮着看不见,这会子却看了个清楚。 他那伤压根儿就未好全,这会还能瞧见他那胳膊上还裹着的厚厚纱布呢。 等下还要还要摔跤,万一在撕裂了伤口岂不是又要遭一次罪? 温宁不由得暗自替他担心了起来,后面便又更加关注起他来。 要说她这担心也确实并非杞人忧天,刘二石才上了摔跤场没多久,手臂上的旧伤便又被扯了开。 打老远便瞧见他胳膊上瞬间殷红一片,温宁蹙了眉嘀咕一句:“有伤还不好好养伤,偏要去逞强。” 简洵挥挥手唤了副将,不知从他说了句什么,副将拱拱手匆匆下了看台。 没一会儿便将刘二石领了过来,又从怀里掏出一瓶金疮药,当场替他换起药来。 温宁行动不便,就站在原地问:“上次打猎你也拿了一次第一了,这次还这般拼做什么?” “唉……”刘二石叹口气,继而抓抓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就是想要将军的承诺罢了。” 【802】 什么? 温宁当场愣住,他带伤上场,拼尽全力为的竟只是简洵的承诺? 她真是有些不明白了,要他一句承诺到底有何用? “你要将军的承诺?该不会又是为了要将军同你比试吧?”这会子总教头也提步走了过来,边走边问。 被猜中心思的刘二石摸摸头,嘿嘿一笑:“属下也是没办法,平日里要将军同属下比试,将军却总是不愿意。” 大概是被他这股子执着劲儿逗到了,简洵闻言勾了勾唇角:“你这般执着,本将军若是再不如你所愿岂非太过于不通情理。” 刘二石听着这话眼珠子瞪得贼亮:“将军是同意与属下比试了?” “如今还不行,你身上有伤,且这功夫还差了些,待你伤好之后再好生练上一个月再来寻本将军。” 简洵不愿意同他比试并非是端着架子,而且他一眼便能瞧出这人还需要再锤炼,如今以这本事与他对垒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既然结果显然,那比试还有什么意思? “是!”刘二石兴奋不已,忙不迭应下。 解决了这事,简洵却站起身,同身边的副将和总教头说:“我们下去看看。” 说完三人便拾步走下了看台。 直到三人的身影到了训练场中央温宁才从方才的错愕中缓过神来。 瞧着一边儿兀自欢喜的刘二石,温宁便忍不住感叹这家伙当真是块习武的好料子,就这种精神所是他日后未成材那她都看不过去。 不过她如今倒是也重新理解了简洵这“承诺”的意思。 原来这意思不只是给个空头诺言,还有答应他一个要求的意思。 这么看来这承诺似乎也就没那么鸡肋了。 温宁垂眸想着,这会子甚至开始思索起自己要不要想法子换得简洵一个承诺了。 她男扮女装进军营总归是有身份暴露的风险若能得到简洵一个承诺,他日暴露时或许便不会闹得太大。 还有若她当真得了简洵这承诺,将来寻宝或许也能用得上。 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只是……这也只能想想罢了。 且不说她现在身上带伤,就算是她身体健康状态大好也断然比不过场上那些威武雄壮的将士吧。 “唉……”温宁叹口气,也便不再寄希望于此处。 听到她轻微的叹气声,刘二石便走了过来:“好端端的怎得还叹气呀?莫不是你也想上场比试?” 真实想法不能说,温宁便随意点点头。 “你这腿伤还未痊愈确实没法子上场。”刘二石看看她,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唉声叹气,下个月军营里还有其他比赛呢!那比赛又不费力,倒时候你定可以参加。” “其他比赛?”温宁立马来了精神,“往日也没见营里有这么多活动,怎得最近多了这许多?” “对啊。”刘二石点点头,“这倒是没什么意外的,你新来的不知道,这两项比赛营里历年都有,至于为什么前段时间活动少最近却突然多了起来那便是因着最近这些日子天气稍凉快了些。” 原来是这个缘故。 “说了这么多还没告诉你这比赛是啥。”刘二石后知后觉,抓了抓头道,“下次的比赛是比兵法。” 兵法?这比赛倒是新鲜。 功夫与兵法都看重,看来这简家军还是两手抓的架势。 不过管不上他几手抓,她现在关心的是这比赛的奖励是不是与今日一样。 “那下次的比试若赢了也能换得将军的承诺?”温宁问道。 “怎得,莫不是你也想同将军比试?”刘二石一副“你这心思我早就看懂了”的样子。 温宁不好同他多说,便只能含糊应下。 “哈哈哈。”这回倒引得他一阵大笑,“我就说这军营中总有同我一样的,他们还笑我光想缠着将军比试,你放心,下回比试还是这些个奖励,而且我瞧着你像是同我一样机灵的,下次比兵法定能胜出。” 这话听得温宁眉心一抽,“机灵”这家伙是不是对机灵有什么误解? 抿抿唇,温宁也不打算再就着这事讨论下去,便主动转移话题:“你身上的伤恢复得如何了?” 刘二石颇为不在意:“嗐!就是一点儿小伤早就好了。” 温宁撇撇嘴:“还好呢,今日又撕裂了,哪里就是好了?还是多注意些吧。” 被人戳穿,刘二石颇有些不好意思,垂着眸应了一声便又说。 “我同你说,其实那日我老早便发现有狼了,若非被那东西吸引了目光怎么说也不至于忘记动弹被狼围攻。” 温宁只当他是在给他自己寻借口,便顺口问:“看这样子当日出意外还是另有隐情啊。” “可不是。”一听温宁似是信他,他便更来了劲儿。 “要说也是新鲜,那山我都不知去过多少次了,却从来没看到过那般场景。” 刘二石拧着眉,陷入回忆 “当时天色也是晚了些,我本是寻思着拾了那只兔子就下山,谁知还没走几步就隐隐听到狼叫,我正琢磨着得想个法子脱身,却忽地发现那林子不远处冒出了点点金光。” “金光?”温宁下意识联想到了宝藏。 宝藏被藏在此处定然会设些机关暗门,冒出金光也并不稀奇。 “可不是,我当时就觉得很是悬乎,不过也没来得及多看。”刘二石叹口气,有些惋惜。 “那你可看清楚了那金光大约在什么方向?”温宁追问道。 说不准这就又是一条线索,她不想错过。 “这个……没有。”刘二石摇摇头,“当时情况太紧急了,我逃命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多看。” 温宁正欲再问,却听训练场又一阵轰闹。 这般热闹自是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刘二石与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转过了头。 打眼看过去,却见简洵正露了半个膀子与对面的将士角斗。 温宁对这不感兴趣,看了一眼便又回了神,正打算再继续问,可一看才发现这刘二石看得正起劲,那副模样似是恨不得也冲上场去试试。 心知这会也问不出什么来,温宁便收了心,站在一边儿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803】 简洵这场比试结果也并没有出乎温宁的意料,终究是简洵更厉害了一些。 不过其实那位将士也不差,光是能和简洵僵持这么久都够让人钦佩的了。 温宁抿抿唇,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了。 她虽然会一些功夫,对这些东西却算不上多痴迷,也没打算在这场比试里学出点儿什么东西,是以热闹看够了也便没心情了。 温宁偏过头去看,却见刘二石整个人还仍然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双手捏紧,额头上青筋暴起,倒好像他才是在场上比试的那人。 就这么着,在他的高度注意之下,比试也随之陷入了尾声。 温宁才刚被训练场的欢呼声吸引了注意,肩膀却倏地被人大力拍了一下。 一转头,刘二石正呲着一排大白牙冲着她说:“林兄弟,我大哥拿了奖,我就不在这儿呆了,先去看看了。” 都没轮到温宁说话,那人早跑没了影儿。 无奈地摇摇头,温宁长叹一口气。 这比试中每个项目都有不同的冠军,夺冠中的大多数人最后都选择了简洵的承诺。 温宁倚靠在看台栏杆上,瞧着那将士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的模样,她倒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因为惦记着简洵的承诺,温宁便有意伸着耳朵努力去听,琢磨先看看大家都会有什么要求,这样日后也免得她提要求的时候太过于奇怪。 只可惜距离远,环境要实在太过于嘈杂,她费劲儿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那边简洵挨个应了他们的要求,忙得也是脚打后脑勺的。 等终于把每个人的奖励都安排好了,温宁站的一条腿都要酸了,躬身敲了敲腿,温宁又借着栏杆的力重新直起身子。 “腿酸了?” 才刚直起腰,便听到头顶响起一声十分熟悉的声音。 温宁点点头,也没故意死撑着:“浑身重力都压在一条腿上,站这么久当然酸了。” “我看你就应该多加训练。”简洵半点儿也不会委婉,什么大实话一上来就往外招呼。 若要是多练练也不至于现在还不敢用那条腿出力。 温宁撇撇嘴,却也知道这事儿自己不占理。 其实她何尝不想好好训练,主要是她的腿是真的疼啊。 “行了,我先带你回去吧。”简洵伸手一把扶住温宁的胳膊。 两人一路往回,大抵是良心发现了,回去的路上温宁死活不愿让简洵再将自己抱回去了。 两人就这么以龟速前进,气氛有些沉静,温宁便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我看今天得了奖的人不少,将军你应该许出去不少承诺吧?” “嗯嗯,确实不少。”简洵想也没想,直接便应了下去。 “那将军,属下实在好奇,就问一句,他们要将军答应他们什么了?”温宁趁热打铁,又问。 “要么是央着本将军拿些兵书,要么就是要假期,左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便是没有这承诺本将军也不是不可以应的。” 简洵随口一说,这奖励是他定下的,现如今他到先替那些人觉得不值得了。 简洵这话说的倒是不假,他本就没那么多的架子,往日里也没少给她寻书看,兵书也便罢了就连她想要看杂书他都给找来。 这么大点儿小事儿还真不至于拿承诺来换。 可话又说回来了,说他们都是这芝麻绿豆大点儿小事儿等日后轮到她提要求了,她还能“狮子大开口”吗? “怎么了?突然对这感兴趣了?” “哦,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温宁回过神,随口敷衍一句。 嘴上虽然没再提这事儿,但温宁却在心里惦记了起来。 打从这比试结束之后,温宁便愈发卖力地学习起兵法来。 也不用简洵再日日嘀咕,温宁自己就主动研读起兵书来。 先前简洵拿来的那一摞她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也没看几本,现在愣是五天就给翻了一遍。 还不仅仅是如此,温宁看的用心,有什么不明白的竟还能主动问一问。 见她这般卖力,简洵半是欣慰半是纳闷,明明是个看兵书恨不得能要了半条命的人怎得如今却像是转了性。 不过她这般拼命,他自然也当呕心沥血,但凡是她提的问题,简洵那是全都要解释得透彻。 因着他看书的事儿,简洵现下更是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在他身上。 这军营里日子乏味,嫌少有热闹亦或是娱乐的事儿,是以只要出现些芝麻大点儿的小事都会引得人私下里议论一番。 而且简洵又是营中的少将军,整个军营上下几千双眼睛都盯着他一个人看,他有什么异样大家更是一下子就能发现。 所以这么一来二去,将士们私下里便开始流传起一些话来。 私下流传的话自然是传不进简洵的耳朵,可简洵身边的副将却早早听到了些。 其实最初他是不信的,可听的多了,心中也难免犯迷糊,再加上这些日子将军与那林宁单独相处的时间愈发多了,他这心里便也多了几分怀疑。 偏偏这事又不好说,他心里虽有猜测却始终不知该不该同简洵说道说道。 这日训练完,简洵又顺手将手中的长剑掷给副将,随后便提步准备一如往日一般回营帐扶着林宁走路。 副将看着他这紧赶慢赶的模样,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便又一起涌上了心头。 终是忍不住了,副将上前一步,犹犹豫豫地唤了他一声。 “将军!” 一声将军唤出口,副将便后悔了。 这等捕风捉影的话他怎能当真? 可惜想反悔是来不及了,此刻简洵已经停了下来,转头朝着他问:“何事?” “将军……属下……”副将欲言又止,眉头拧了松松了拧,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到底有何事?你倒是快说呀!”简洵十分纳闷。 这副将跟了他多年,原也不是坐班优柔寡断,行事墨迹之人,怎得今天却如此吞吞吐吐。 见他还不说话,简洵便忍不住催促,“你若是不说本将军可走了,等下还得陪林宁训练。” 【804】 一天又是为了林宁的事儿,副将登时便咬了咬牙。 罢了,豁出去了!总归得替他们将军的清誉考虑吧! “将军,属下多句嘴,这林宁也不过就是良营一普通士兵,先前他伤重将军日日照料那是体贴下士,将士们心中无不感激,可将军毕竟是将军,总劳你处处费心终归也不是回事,而且现下林宁的身体也好了许多了,属下觉得将军也便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了。” 副将捏着拳,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堆,简洵却听得云里雾里的。 左右琢磨了一下,也没搞明白副将的重点到底是什么。 又想了想简洵才说:“他与我同进同出,我照顾起来也方便些,且不过是些饮食起居的事儿,我也不觉辛苦。” 副将汗颜,他这性子本同将军一样,都是直来直去的,如今为着将军的面子他特意委婉了一次结果将军还没听明白? 算了,说的说了,总得将此事说明白吧。 而且早先老将军安排自己跟着少将军,为得不就是碰到什么事儿的时候,自己能在将军身边儿提个醒嘛? 所以无论怎么说,自己如今开口都算得上合情合理。 副将寻思半天,才吭吭哧哧又说:“将军,属下的意思是,林宁也不过就是军营里一届小兵,与众将士并无不同,若将军对他过于上心恐怕会引出什么误会。” 简洵到底也不是迟钝之人,副将这么一说他登时便明白了。 “营中是有什么传言了?”简洵玩味地问道。 副将脸色黑了黑,隐隐有些尴尬,等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点点头。 “营中将士都猜测将军您与这林宁的关系。” 其他的话他可是不敢再说了,而且他也知道以他们将军的头脑,话点到此处后面也就不必多说了。 “我与他的关系?”简洵将这话重复一遍,微微眯了眯眸子,以一种因为伸长的口吻说,“我同他能有什么关系?” “属下自然也觉得没什么,只是……” 照理说,就算是有关系他们也没可以议论将军的权利,且在这大胤断袖也并非是不被接受的,可若将军当真同那林宁不明不白多少也会影响营中将士。 “林宁乃本将军贴身将士,他与我同住一帐,他受伤本将军照顾再虽然不过,再说他读书之事,咱们简家军向来尽心培养每一个将士,他有心上进本将军自然没有不教的道理。” 简洵板了脸,强行忽略掉心里那丝莫名的心虚之感,正色道。 说的倒是这么个理,可是…… 副将可是了半天也没找出一句可以反驳简洵的话来。 闷头暗自感叹自己到底还是同将军差了些。 “本将军看,莫不是这些日子给他们安排得训练太少了?一个个的竟然还能传这些有的没的。”又瞥一眼副将,简洵继续,“你也是,这些捕风捉影的话他们年纪小好热闹传传也便是了,怎得你还跟着?” “属下知罪。”副将拱拱手,不知该作何表情。 “倒也不是错,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好,不愿那些旁的污糟事儿毁了本将军的清誉,不过却犯不上为此等谣传费心。” 顿了顿,简洵又说:“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愿意传便传去。” 听了这话,副将除了点头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眼瞅着简洵扔下这些话便转身便要离开,副将心里便忍不住犯了嘀咕。 难道他当真是多率了?将军同林宁真的没什么特殊关系? 正琢磨着,又听简洵道:“我对林宁当真有些过于上心了?” 副将愣了愣,尔后赶忙点点头。 这一点可是全营上下有目共睹的,没什么可质疑的。 简洵闻言怔了怔,终是没说一句话。 他不说话却不代表他心里没想法。 今日副将这番言论等同于向平静的湖面扔了一颗石子,以至于回营帐的一路上简洵都在琢磨,自己对林宁上心的程度是否真的有些过了。 其实他这心里多多少少是察觉到了几分异样的。 比如说那晚月色下瞥见他藕臂时脑子里腾出的想法,比如她受伤时自己心头难掩的紧张,再比如她开心时自己也雀跃的心情。 方才之所以急着澄清恰恰印证了他的心虚。 这么想着,便已经到了营帐跟前。 瞧着那帘子,简洵头一次生出一种无措的感觉。 说实话,他开始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营帐里的人了。 他在门口犹豫不前,里头的人却透过缝隙隐约看到了人影。 “将军!快进来啊!”温宁拔高音量,唤了一句。 今儿她没用简洵看着,自己便训练了起来,这会儿瞧见人影自然是巴不得让他进来看看。 听到里面那人唤自己,简洵愈发别扭起来,一时间更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该离开了。 他一向直爽,如今却为一个进帐不进帐左右纠结,意识到自己有了这般变化简洵一面觉得好笑,一面又不免生出几分烦躁。 见外面这人迟迟没有动静,温宁便想着自己过去瞧瞧。 咬着唇试探着松开了扶着床边的手,温宁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可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恢复程度,这一离开支撑物,她便站不稳了,才挪出去没几步身体便失了平衡。 隐隐觉得有要摔倒的趋势,温宁登时心头一慌。 “啊!将军快来!” 原本还在纠结的简洵听到里面人的喊声也顾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了,一把掀开帘子,直奔温宁而去。 也就是他进来的这么个功夫,温宁也靠着自己重新站稳了。 瞅着眼前面露担忧的男人,温宁没忍住噗嗤乐出了声。 “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呀?” 简洵好不尴尬,清咳一声说:“下次帐中没人时不能再自己随意走动了。” 温宁点头应下:“是。” 应完又说:“可是将军白日里要忙着同将士什么训练,属下也不好一直麻烦将军,占用将军的空余时间啊。” 简洵停了这话很是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才说:“明日给你寻个人来,日后便由他陪你练。” 【805】 安排个别人来陪着,也免得他日日在他身上耗时间。 其实,简洵一贯是不怕什么谣言的,却不知道为何这次在听到副将提起此事时竟会没来由得一阵心虚。 思绪混乱一时间他也想不出其他合适的法子来解决这等异常反应,便只能尽力控制自己少替林宁操些心,将一碗水端平些。 温宁没多想,只当简洵是因着时间不够才如此安排,便随口应了声。 反正对于她来说,谁陪他训练都一样,这事儿倒也犯不着多纠结,不过她到时得勤加训练了,不然总是拖着别人她在心里也过不去。 应完这一声温宁便急着向简洵展示自己取得的进步。 “将军,属下现下已差不多能自己走了,估摸就算您寻来别人也不会麻烦他太长时间了。” 简洵瞥她一眼,瞧她确实恢复得挺快。 其实要说他也算是让人刮目相看了,虽然平日里训练时总少不得喊两声疼,抱怨几句,但到底是半点未曾偷懒。 不仅未曾偷懒,他不在的时候估计他也不少自己扶着床边儿走走。 若不然怎么可能才一个月功夫便可试着独立走走了呢? 不过,心里虽这般赞赏,面上却故意轻哼一声:“军医没说你能自己走之前你最好是别逞能,免得倒时候病情加重还得在床上多躺些时日。” 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温宁抿抿嘴,隐约觉得简洵今日的情绪不太对。 语气怎么听怎么都像是里透着骨子别扭,就是那种明明想夸你却偏偏硬着嘴挑刺。 可今天她也没惹他啊,难不成是方才在训练场上憋了股子气?或者是荣王又找事儿啦? 温宁琢磨了一圈儿,也只能想到这两种可能。 可看他这模样又觉得都不太像。 左右猜不出来,温宁便在心里叹了口气。 唉,算了,猜不到也便不再白费力气了。 总归简洵不是那种随便冲人发脾气的,只要这事儿与自己无关,她再仔细些,别往人家气头撞,他也自然不会没事找事。 这么想着,温宁抿抿唇,顺着简洵的意思“嗯”了声便有意不再出声了。 她没找话题,简洵也便不在说话只是跟在温宁身边,将她扶回了床榻。 温宁识趣,坐回榻上便兀自翻看起床前那一摞兵书,期间还有意轻声翻书,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简洵有意减少自己与温宁的互动,这会儿也便回了桌前随手抽了本儿书仔细研读。 两人都不说话,营帐里静谧得有些诡异。 瞅着书里的字,简洵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他就像是中了邪一样,一垂头这脑子里竟全是林宁。 简洵摇摇头,忍不住猜测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与此同时,京城荣王府里,荣王正提笔写着什么。 刷刷刷写了几笔,待撂下笔方才见到那方白纸上写了一首小诗:十年磨一剑,霜剑未得见,待得此剑出,立得山河图。 荣王直起身,状似随意地与等在桌边的边锋说话。 “你瞧本王今日这字写得如何?” 边锋伸着头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却还是赞道:“王爷这字笔力进健比之从前更多了几分傲气。” 可不是多了傲气,这都无须看得懂他的书法,只消得能使得它那几个字便可看出。 那所谓的剑可不隐隐指的就是他自己吗?这最后一句更是露骨,立得山河图,这不就是说只待他一出手,大胤山河都将收于他的囊中。 边锋嘴上不说,可心头却委实有些发慌。 现下这时候还不到,王爷这般高调怕也不太好。 这想法刚冒出头,他便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高调?他们王爷高调又不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他又何必瞎操心。 “那边儿可又有再传消息过来?”他才想着,荣王便又问道。 边锋缓了缓神,忙摇摇头答:“自上次传来一封书信后便再未曾有任何消息了。” 荣王闻言陷入了沉默,想了一会儿才说:“再等五日,若还没动静,便想法子再插个人进去,那人怕是被盯上了。” 这么久都不曾主动联系他们,唯一传出一次消息还是他想法子让人递了消息后才有的。 荣王是不担心他会倒戈的,毕竟他的家人都在自己手中,就算是再借他一百个个胆子他也断然不敢背叛他,是以那边不寻常他也便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是。”边锋拱拱手,应完却没急着走,“王爷,属下斗胆问一句,王爷如此急着了解简家军那边的情况可还是为了寻找那个女人?” 这话一出,荣王登时一个冷眼扫过来。 那气势若换了寻常人只怕当时就得被吓得瘫坐在地上了。 “你只消按本王说得去做,旁的最好少插嘴。” 边锋犹豫一下,终于还是没再说什么,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除了书房迎面便撞上了王妃,边锋恭恭敬敬地见了礼,故意拔高音量说。 “属下见过王妃。” “起来吧,王爷可在里面?”夏菱抬了抬手,虽是和他说话目光却越过边锋的肩头看向书房门口。 “回王妃的话,王爷正在里面儿写字。”边锋如此回,心里却想着不知王爷此刻是否已经将那幅字收了起来。 虽说这王妃一心扑在他们王爷身上,可有些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他们王爷大抵也是不愿让王妃知道他的谋算的。 “写字?这时候也该用晚膳了怎得还在写字?”夏菱蹙蹙眉,语气里带了几分埋怨。 这话音才刚落,便听的书房门“咯吱”一声。 “走,本王听夫人的,这便去用膳。”说着便上前拦住王妃,与她一道往前堂走。 这一句话将荣王妃哄的笑吟吟,娇俏地缩在荣王怀来,一路说说笑笑。 温宁一边看书一边有意无意地打量简洵。 看了好一会儿,温宁才发现异常。 他这是怎么看书的?怎得过了这么久愣是没翻一页? 温宁抿抿唇,隐隐觉得今日这烦心事怕是比她想得严重。 意识到这一点,她便更加不敢出声干扰简洵了。 【806】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待到了用膳时间,温宁便又抬眼瞧瞧简洵,却见后者坐的十足稳当,她这心里边又忍不住犯了嘀咕。 难不成这是心情不好,连晚膳也不打算用了? 他是将军贴身侍卫,这时候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关心? 琢磨了一会儿,温宁觉得她受伤这段时间简洵也没少照顾她,这会儿他也该尽尽属下的职业。 这么想着,便出声问:“将军,该用晚膳了……”您就算是不开心,该吃饭也得吃饭啊。 这后半句没说出来,便被简洵打断了。 “饿了?”简洵冷不丁被温宁打断了思绪,便就此从书中抬起头来,挑眉道,“我瞧你午膳吃的也不少啊?” 温宁:“……” “你且先忍下,一会儿自会有人来送饭。”简洵心头还乱着,能这般应她两句已是不易,一说完他便又低下头,根本不管温宁听了这话是何反应,继续“看书”去了。 温宁暗自撇撇嘴,听这语气他心情大抵是好些了,可是,垂了头,她忍不住去想,自己当真吃的不少?都被简洵给记住了? 这边儿还没想出个头绪来,送晚膳的人便来了。 简洵琢磨了会儿,终于还是装不住高冷开口叫住了那前来送饭的将士:“明日午膳再多加些。” 那人愣了愣,没多问只是应了一句便退下了。 温宁比他还愣,瞅着简洵颇为不敢置信的问:“将军,您不会是为了我才多加饭的吧?” 兀自吃饭的简洵听了这句话心里又是一团乱。 为了她?所以自己这又是对她上心了? 不说话就代表肯定,温宁稍提高了些声音:“将军,属下够吃,便不必如此麻烦了。” 简洵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看他:“矫情什么?能吃又不丢人。” 说着又将温宁上下打量一圈,才继续:“这些日子瞧着壮实了些,男子汉大丈夫就当如此,瘦瘦弱弱瞧着风一吹就能倒似的像什么样子?” 壮实?温宁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虽然打从进了这军营,她便做好了不顾形象的准备,可是她可还没做好别人用壮士这词儿来形容她的准备啊! 她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壮实了,一个白花花的馒头便突然空降到了她的碗里。 “将军……” 温宁一愣,抬头便见简洵碗里那白花花的东西此刻已经没了踪影。 把他自己的晚饭都让她了,他这是真怕自己吃不饱啊! 温宁哭笑不得,内心深处却不由得淌过一阵暖意。 简洵撂下筷子,丢下一句“我不饿,出去转转你吃好了便自己看书,这些东西等下自会有人来收。”便起身出了营帐。 温宁能听出他这情绪还是不对,想着看在这馒头的份儿上明日若有机会便寻个人问问军营里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儿了。 出了营帐,简洵闭目长舒一口气这才觉得稍微轻松了些。 夜色如水,难得有这机会出来闲逛,简洵便打算在这外头多走走。 这一边走着便不由得想起朝堂之事,从简家军过冬粮草之事想到荣王,又从荣王想到整个大胤国的百姓。 简洵这心头憋着股子劲儿,暗暗琢磨着早晚他的想法子将这荣王拉下来。 兀自转了一圈,瞧着夜色也晚了简洵便回了营帐。 回去一瞧,林宁侧躺在床榻上,手里还拿了本书,人却早已睡着了。 摇摇头颇为无奈的上前抽走他手里的书,跟着心里叹一句,来这军营里到底是可惜了。 这林宁脑子比一般人都灵光,学什么都像样,这兵书里有什么问题只消得他一点便能彻底领悟,且还不止如此,若遇到并说里记得有些不慎完善的兵法,她还能一眼挑出毛病,有时说到兴头上甚至可以借着兵法说一说这大胤的国事。 别说,他虽年纪不大,可说起国事却也头头是道,常常令他都钦佩不已,光是这一点便叫简洵觉得,林宁其实不该舞刀弄棒的。 若他走了文人那条路,进了朝堂或许大胤国势还能因此有些变动,只…… 想到这儿,简洵不由得愣了愣,瞧着睡得正香的人自嘲地笑笑。 他这是病急乱投医了吗?竟然会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摇摇头甩掉脑子里这莫名其妙的想法,简洵也更衣上了榻。 明日一早得安排副将些事儿,今日自当得早些休息。 第二日清晨,温宁醒来的时候身边又没了人影。 “还未到训练时间啊,怎得今日起这么早?” 兀自嘀咕一句,温宁一股脑翻身起床,边穿衣服边猜测简洵会派谁来陪她训练。 简洵一大早起来便去寻了副将,好在副将起得也早,这才得以避免了被将军从床上薅起来的尴尬。 “出来一下。”简洵道。 副将紧忙跟了出来,待走到一处还算安全的地方才问。 “将军可是有事?” “我昨日想了想,荣王多疑,依他的性子这边儿若迟迟没有消息他恐怕会心生怀疑。”简洵沉声说。 “将军是打算再给他送封信?”副将问道。 这倒是不难,只是少将军一大早来寻他只怕是另有想法。 “是得送信,不过却不能像上次一样敷衍。”简洵眯了眯眸子,“有林秋这条现成的线索,若还迟迟摸不出些有用的东西,只怕荣王也会怀疑。” “那将军打算怎么做?”副将又问,“总不能真跟他透露些林宁的消息吧?” 简洵摇摇头:“他进入了简家军便是我简家军营的人,我自没有将它卖了的道理。我们得想个法子给荣王制造些有用的消息来。” “将军是打算混淆视听,将荣王引去别处?” 这法子确实不错,若做的好,还能分散一下荣王的注意,给他们军营和朝堂上一些喘气的机会。 只是,放假消息引他去别处容易,可荣王并不好骗,他得了消息定然得派人去调查,倒时候他们怎么保证他会相信? “没错。”简洵点头,“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做些准备。” 【807】 “将军要属下做些什么?” “空口无凭,那些消息荣王未必会相信,所以需要你跑一趟。”简洵说着便伸手招了招副将。 后者忙不迭上前几步,侧耳倾听。 简洵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副将听得眼神放光,直连连道:“将军这主意委实不错!” 待听完之后,又立即拱拱手:“将军放心,定将此事办妥。” “你行动务必快些,尽量在三天之内搞定。”简洵琢磨一下,又补充道。 “是,属下这便出发,骑快马一路向北。”副将又应了一声,见简洵没什么吩咐了便片刻不再耽误一路往营帐而去。 此行务必慎之又慎,这首先要做的就是隐藏身份,所以此刻他得先换身衣服。 且这军营里的马匹也是万万不能用的,他还得出军营后自己想法子去找些马来。 都是行军打仗之人,副将的行动也快,没一会儿便收拾好了。 趁着这会子将士们都还没来训练,军营里清静副将手脚麻利地出了营。 等他走了一会儿,军营里也就又热闹起来了。 与此同时,坐在营帐里等着与自己新的“陪练”见面的温宁此刻也终于等来了那个人。 只是再看清楚来者之后,她却愣了。 “刘二石?”温宁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直觉得一阵好笑,“怎么会是你啊?” 对方无奈的耸耸肩膀,长叹一口气:“你问我啊?我还纳闷呢?” 温宁忍不住想笑,总觉得自己这么一伤隐隐有一种额上了他的意思。 大骨头汤要靠他来提供,如今就连恢复训练都得靠他了。 刘二石闷着头走到温宁身边,狐疑道:“我这才刚到训练场迎头就遇上了将军,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将军支到你这儿来了,你说我这笨手笨脚的,哪会照顾人啊?” “辛苦你了。”温宁收收笑意,发自内心地说了句。 “这倒是没什么,只是我有点儿纳闷。”顿了顿又说,“我总觉得将军那句话应该是有问题。” 刘二石闷声继续:“可偏偏我又不知是有什么问题?” 温宁有些好奇便顺着问:“什么话?” “将军说你伤了腿动弹不得,我胳膊又还伤着也参加不了剧烈训练,让我们俩互帮互助也算是相得益彰。” 听了这话,再看看刘二石那副苦恼模样,温宁便更想笑了。 这安排委实不错,既免了要反复劝说刘二石让其好好休息的麻烦,也省了要陪她训练的功夫,一举两得也不过如此了吧。 “行吧,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你也都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温宁其实也觉得这安排不错,且不说她自己,就这刘二石便也确实不能再急着去训练了。 刘二石点点头,上前扶住温宁。 这家伙看起来虽粗糙大条,可实际上却是细致入微,陪温宁训练的时候愣是半刻也未曾休息,半个时辰下来他这额头上便布满了一层汗珠。 这直让温宁觉得不好意思,原本是想如此安排或许能让他多休息一下,却不料竟让他更累了。 “休息会儿吧。”温宁知道刘二石不会主动叫停,便开口道。 刘二石抹抹汗有些不好意思:“嗐!我这光顾的让你训练了,竟忘了你有伤得时常歇歇。” 温宁笑笑,没反驳,却替刘二石倒了杯水。 想起昨日简洵的异常,温宁便趁着休息这功夫问了句:“二石兄弟,昨日在训练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昨日我一直在训练场,没见出啥事儿啊。”刘二石摇摇头,不解道,“为啥这么问?” “也没什么。”温宁如实说,“只是昨日将军回营时情绪不太对,我担心是训练场上出了事。” “这样啊。”刘二石撂下水杯,想了想,“我心思粗,或许有啥事我也没往心里搁,你等我今日回去问问,明日来了再告诉你。” “行。”温宁感激地点点头,“今日也是麻烦你了,多谢了!” “嗐!”刘二石摸摸头,颇为豪爽,“什么谢不谢的,你这腿受伤还不都是因为我,照顾你也是应当的。” 说到这儿刘二石却突然听了下来,蹙眉左右打量温宁,最后哈哈一笑:“你等着吧,明日我给你带个好东西来,保证让你行动再利落些。” “不必……”麻烦了。 温宁哪儿想再麻烦他,闻言立刻出声阻止。 可偏偏这刘二石是个风风火火的,都没让温宁把话说完便一溜烟跑没了影。 温宁看着依然在摇晃的营帐门帘,苦笑不得地摇摇头。 盛情难却,她也是没法子便只能由着他了,至于今日这恩情他日自还有时间报答。 副将出了简家军营地就近选了个驿站,挑了匹马,又一番乔装打扮这才动身往北边去。 依照将军的交代,他只需要拿着林宁的画像一路有意无意造些声势,先引导着沿路百姓们,让他们觉得有这么一个人在北边。 再想法子透露给他们,让他们知道这人是几个月前来的这边儿,剩下的便由着荣王去猜测,无需他再操心了。 这法子听起来是简单,可操作起来却极考验功夫。 毕竟他除了得做到将消息传得真,还得做到将消息透露的朦胧,若一个不小心用劲儿过猛很可能就会起反作用,让荣王起疑。 好在这副将也算是颇懂得人间这烟火气,深谙什么地方最有利于传播消息,这一天进展的也算是顺利。 有了简洵昨日的吩咐,今日一天三餐每一餐送到他们营帐的分量都有明显的变化。 对此温宁除了默默叹口气,然后在简洵的注意下将多出的一份都吃掉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入夜,温宁好生瞧了瞧简洵的脸色,在确定其今日情绪还算可以之后才巴巴地捧着书去问。 “将军,这里有一句话说兵者,凶器也;战者,逆德也,将军这句话您怎么看?” “你且先说说你的看法。”简洵撂下手里的东西,瞧着温宁。 经过昨天晚上一夜的调节,再加上今日一天现下再面对温宁他也没那么别扭了。 【808】 “属下觉得这前半句确实有理,军队确实是最厉害的武器,可这后半句却不然。”温宁托腮,拧了拧眉,“这战争也并全然是不道德的啊。” “比如呢?”简洵显然不太赞同温宁,便立刻追问道。 “比如说如果荣王这样的奸臣当道,大胤百姓为脱离苦海揭竿而起,反对荣王,那这样的战争也算是不道德吗?” 简洵被她问住,愣了一下才说:“你这说法倒也算不得有问题,关于此事我也只能和你说,或许战争本身便提不上什么道德不道德,若要评判它大抵还得看战争中的手段。” 战争中的手段? 温宁琢磨了一下,越想越觉得似乎有理。 有的战争无法避免,也确实不该简单评论其好坏,再想想若是荣王发起的战争那手段自然十分残酷,可如果是为着百姓着想,或许便会是另外一番场景。 心里如此想着,温宁便顺着问了下去:“将军,属下再斗胆多问一句,若作战者是将军,将军会用什么手段?” 在她心中,简洵与那些只为争名夺利的人不一样,是以关于为百姓而战的问题她也只能问他。 选择在此时问这个问题,温宁也无法否认她除了想要解惑,也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想听听简洵的意见,听听他关于如何改变大胤现状的意见。 简洵沉吟片刻,才说:“虽然我是武将,却并不希望有战乱,有的事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最好,至于手段现下更是未曾仔细想过,不过却有一点始终是我的底线。” 顿了顿又说:“最大可能地保护每一个百姓不受牵连。” 这样的回答其实并未出乎温宁的预料,她抿抿唇又继续问。 “可是将军,如今大胤民不聊生,朝堂中人有几个是为百姓做事的?如此这般的境况将军还觉得不用战争便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吗?” 简洵叹口气,温宁说的他又何尝不明白,若是可以,他也是恨不得立刻提刀杀入荣王府,可现下终究是没到时候。 见简洵陷入沉默,温宁也很是识趣地不再追问,兀自叹口气以一句感叹结束了这个时候话题。 “唉……这兵书委实难懂,还是得结合一下现实情况才明白些。” 简洵瞥她一眼,冷哼一声:“让你看兵书到纵得你什么话都敢说了,若我没算错这应该是你第四次议论朝堂之事了。” 温宁被她说得有些心虚,便干笑一声:“属下并非是议论朝政,只是随口和将军聊聊天,将军就只当属下是同你说些闲话,不必当真。” 其实她心里自是知道这些话不能乱说,尤其她还句句针对荣王,稍有不慎被人抓了把柄恐怕她死都不知如何死的。 若搁从前,她自是谨慎着不敢在简洵面前议论这些,可打从腿伤卧床休养以来,在简洵跟前她好像愈发地大胆起来了。 有些话竟想都不想便能脱口而出,大论朝政更是常事,温宁垂眸,觉得似乎不知从何时起,她好像愈发信任简洵了。 “我若当真,你早不知该被罚几次了。”简洵又是一声冷哼,语气还夹杂了几分傲意。 “是是是。”温宁忙应,“属下多谢将军宽恕,将军大人大量属下委实佩服!” “兵法学的不知怎样,接话到愈发地快了。”简洵瞧着他。 “将军,属下学了很多了。”温宁赶紧回。 她这几天可没闲着,就床头那些个兵书都不知翻了多少遍了。 对于他这一说法简洵未至可否,只是好心提醒:“总归还有二十几天营中便要举行兵法比试了,你到底学了多少倒时候一试便知。” “哦,顺便还得提醒你一句。”简洵顿了顿,笑看她,“这营中不乏有作战经验的,就算未曾亲自排兵布阵但上过战场的总归是比纸上谈兵的强些。” 听了这话,温宁登时又有了危机感,寻思自己得再加把劲了。 这么想着她便扔下一句“将军你忙吧,属下也得尽快看书了。”便翻开书页埋头研读去了。 似是被她如此惊人的行动力给震慑了,简洵瞧着她很是愣了一会儿,才笑笑做起了自己的事儿。 此刻简洵还不知他这么一句好心提醒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给他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夜色渐深,简洵合了书一面往床榻走一面说:“时候差不多了,该睡了。” 温宁头也没抬:“将军你先谁,属下还不困。” 简洵脚步一顿,这句话好生耳熟。 好像是原先她看《大胤图志》说过,想到这儿简洵不禁眉心微拧。 这是又要回到那时的状态,日日与他讨价还价只为能多看会儿书? 不能吧,这又不是那些个杂书,她也能点灯夜读。 “明日还有的是时间看书,又不急于一时。”简洵耐着心思说。 “不不不,不行。”温宁头摇得像拨浪鼓,“急!人家有作战经验,我什么都没有,便只能在读书上下功夫。” 简洵蹙眉看她,有些觉得方才自己就不该给她提醒,现下好了,又来这一套了。 不过既是因为自己的提醒,简洵也便没好意思强制让她停下。 他兀自上了榻,心里想着左右她应该也撑不了多久,便让她看又如何?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温宁现下干劲十足,愣是迟迟没有要睡的意思。 最后还是简洵扛不住了,起身强行熄了床头那盏蜡烛。 “哎,怎么回事……”温宁下意识喊一声,随即后知后觉地闭了嘴。 “睡觉。”简洵沉声吐出两个字,沉默片刻又说,“等我有时间带你看看沙盘推演,这比作战经验更管用。” 温宁心头一喜,险些大半夜扬声喊出“将军真好!” 她当然知道沙盘推演更有用,什么兵法阵法只消得一推演便能一目了然。 得了简洵这么一个承诺,温宁也就不急着看书了,扯过被子盖上,安安静静地睡觉。 第二日晨起后,温宁便开始在心里猜着刘二石会给自己带来个什么能让她行动更利落的宝贝。 【809】 说是猜想,其实她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谱。 毕竟昨夜临睡前也是想了一会子的,琢磨着能让她这种伤了一条腿的人行动利落的估计也就只有那东西了。 很快,刘二石便印证了温宁的猜想。 简洵才刚出了营帐,便迎头撞见了匆匆忙忙的刘二石,那家伙面带笑意,似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儿一样。 看到他,只是简单的打了句招呼:“将军好!” 简洵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好奇地打量他,昨日让他来还好比上刑场一样,怎得今日竟这般积极了? 眼神往下一瞟,简洵似乎是明白了他何以如此急切。 原来是有东西要送,简洵无奈地叹口气,本他还担心这家伙发现是陪人训练后会待不住,瞧今日这架势却是她的多虑了。 人家俩人相处得确是十分融洽。 简洵点点头应了声:“嗯嗯,进去吧。” 刘二石也不是那等会说漂亮话的,听简洵这么说便也痛快地应了声:“是。” 帐内的温宁隐约听得外面有说话声,伸着头往外张望几眼,却听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刘二石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林宁兄弟!你快看!” 温宁勾了唇,瞧过去,见果然不出他所料,刘二石竟真地替她寻了个拐杖来。 “快过来试试!瞧瞧用着顺不顺手。”刘二石好不热情,“这也就是临时寻了节棍子,时间有些赶,肯定算不上好的,你且先试试,若有什么问题你就说,我再给你改改。” 边说着便扶起温宁,陪着她试着那拐杖。 温宁看的心头一阵温暖,连夜给她做了拐杖,这等心意最是可贵,她哪里还能挑出什么毛病? “多谢二石兄弟。”温宁边试边赞,“这拐杖稳又结实,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刘二石听了这话笑意更深,连说:“你用着顺手便是。” 温宁没再说再多感谢的话,只将这等放情谊在心里,他知道刘二石也不爱听那些,索性便顺着他的方式,少说多做,总归大家都在一个军营里,日后免不得要互相帮助。 有了这拐杖助力,今日训练起来确实要比从前轻松了许多。 刘二石有成就感,心情也比昨日好,走了那么俩圈儿后,有句话便脱口而出。 “对了,你昨天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回去给你打听了。” 话刚说完刘二石就后悔了,垂着头懊恼不已。 温宁却是有些意外,她只当刘二石忙着给他做拐杖早将那问题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倒不想他竟还记得。 意外之余,一个想法也在温宁的心头埋了种子。 “如何?”温宁敛敛眸问。 谁知刘二石没急着说话,却先长叹了一声。 “唉!要我说这就是他们瞎嚼舌根子,这没个踪影的话听了也是闹心你还是莫问了。” 说着说着这家伙还红了脸。 这让温宁愈发好奇,到底是何事竟让他也如此纠结? 又想了想那日简洵的反常之举,温宁心头隐约有了猜测,便试探地问:“难不成是和我有关?” 刘二石一愣,他有什么事儿都摆在脸上,现下更是不会瞒人,于是只得点点头闷声说:“他们说……说你和将军过于亲近,又说将军对你的事儿更是十分上心,所以……所以……” 温宁眉心一跳,心觉好笑,听她这意思怎么觉得他们是将她同简洵的关系想歪了呢? 为了验证自己心头的猜测,温宁问:“他们觉得我同将军的关系不正常?” 刘二石又点点头,这回连带着脖子都红了,结结巴巴的解释:“许是因为你与将军同进同出,许是见将军对你很是照顾,我………” 温宁愈发想笑,他们成日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竟能将她和将军想到那处去。 “我本就是良营的人,自该比其他营的将士同将军更亲近些啊,同进同出更是良营将士的职业所在,至于将军对我很是照顾那也全是因为腿伤在身,行动不便啊。” 温宁心里坦荡,十分自然地解释道。 听他这么说,刘二石长舒一口气,朗声道:“我就同他们说你不是这样的人,他们还偏不信说咱们将军风流倜傥,就同说书先生说的一样,任谁看了都得存几分歪心思。” 温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感情他们在背后就是这般说简洵,看来她倒是错过了很多乐趣。 可这还没完,刘二石结结巴巴半天,最后又憋出一句:“还说你虽黑了些,可模样生得也算是俊的,又这般瘦弱,瞧着就像是会有歪心思的。” 这又是哪门子话,她生的俊就会动歪心思? 温宁简直哭笑不得。 “唉!”似乎是琢磨过来了,刘二石便安慰温宁道,“他们也就是无聊,又不了解你这才什么话都说,不过没踪影的事儿你可别往心里去,也别同他们一般见识。” 温宁点点头,左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闲话,她自然不会将这事儿该往心里装,只不过刘二石有句话却让她心头咯噔了一下。 “其实这事也怨你。”刘二石本着为温宁好的心思说,“你说你入军营时间也不短了,除了我可还认识旁人?没了吧?” 温宁本想反驳一句,可琢磨一下才觉得确实如此,便也只能点点头。 “这样可不行。”刘二石语重心长。 温宁有些意外,难不成刘二石这是瞧着心思粗糙,实则也是个会打算盘的? 她这才刚准备重新审视他,却听他挺着胸脯说:“俺娘说了,在家靠爹娘,出门那可得靠兄弟!你说你这连个兄弟都没有,真要是被人说了闲话,那连个帮你的打回去都没有!” 温宁:“……”好吧,是她多想了,刘二石这憨厚之人能想到有兄弟便能帮自己大家就已然是不容易了,她又怎能奢求他往深了想。 “你不常同兄弟们一起,大家也都觉得你不好接触。”刘二石说完又鼓起了劲,“不过你放心,今日我既弄明白了,回去自会替你同他们解释。” 温宁笑笑,也没同刘二石客气。 只是他这番话却在她的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810】 在他离开后,温宁便忍不住一遍一遍回想自己入了军营后的种种。 他说的没错,他们确实不了解他,传这谣言的人说不定都没见过他几次。 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是她一直没给他们了解她的机会。 打从入了军营后,她日日都跟在简洵身边,就算是空闲时间她都未曾回归到队伍中。 就连要寻找宝藏,她首先想到的都是希望能从简洵这边旁敲侧击,却完全忽视了这军营中另外一个重要的消息集结处。 温宁又想起那次去山上葬那校尉,那天她都没多问什么便从他们口中听到了二三消息。 所以或许并非是这营中密不透风,打听不出什么,而是打从陈秋没了之后,她就忽略了军中将士这一条重要的线索。 忽略了营中将士的力量,脱离了小团体,这是她的第一处问题。 至于第二处问题,那便是因为她长久脱离众将士,以至于她进了简家军这么长时间她都未能结交一两个真正靠得住的朋友。 从前她无事,一切都好说,现如今她行动不便这才发现了难处。 倒不是说简洵对她不好,未能好生照顾她,只是说她的消息到底有多闭塞。 若不是有刘二石,或许她到如今都还不知营中怎样传了她同将军的谣言。 这一点儿让温宁意识到,就算自己不打算久留军营,她也都得在这营中交些个朋友。 所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单枪匹马总归不是办法。 托着腮帮子想了很久,温宁长出一口气。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为何有那么多的明君都把百姓看得重要,也似乎懂了为何许多君主都愿意将自己扮成贴近百姓的模样。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今日他也算有了几分体悟,这民心还真真是重要。 在这么一个军营里,许许多多的普通将士就相当于百姓,他们的心便是着军营中的民心。 仔细琢磨起来,若是她为他们所了解,他们都清楚她的为人,就算其中有一两个会有歪心思,也不会闹出如今这般大的动静。 甚至都惊动了简洵。 看来日后自己得想法子融入到那群将士中了。 琢磨完这事,简洵也就回来了。 温宁瞧他没同往常一般让副将先将长剑送回来,却是自己拿了,便随口问了句:“这几日副将不在?” 简洵一顿,似是有些意外:“你如何得知?” 温宁便指了指简洵的手里的剑:“将军不一贯是让副将送回武器,昨日属下便见将军自己带了回来,今日又是,一连想便隐约猜到了。” 简洵勾勾唇:“还真是鬼精。” 说着将剑放回原位,又转身坐到书桌前这才慢悠悠的说:“被你猜中了,他确实不在,我派他北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宁打断:“将军还是莫要再说了。” 简洵见她一脸惶恐,心中便纳闷:“这是为何?” “属下听将军这话风似乎是要说大事,属下位卑,有些话还是不听为好吧。” 温宁其实想说的是知道的越多,死的便越快,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属实有些生硬,便换了个说法。 其实倒也并非怕死,只是她明白,这人生了一双耳朵却并非是什么话都可以听得。 有的话听了无关紧,哈哈一笑也便过去了,有的话听了却会让其他人心生不安,听完自己也未见得舒坦。 比方说今日这等机密,若她当真听了说不准简洵便多一重担心,会怕她将此事说漏了。 所以,听倒不如不听。 “确实是大事,不过这大事是关于你的,这样你还不听吗?”简洵好笑地看她。 温宁愣了愣,什么大事儿还同她有关? 琢磨一下,又瞧简洵似乎是真打算知会她一声,便问:“什么事儿?怎得还同我有关了?” “还是上次荣王的事儿?”简洵沉声说。 听了这名字温宁心里又有些不平静,可也只是一瞬便冷静下来。 “他们又递消息了?” “不是。”简洵摇摇头,“是我安排副将去给他们制造了一条假消息。” “将军想混淆视听,吸引荣王注意,也好给咱们这边儿一点儿喘气的机会?”温宁当即便猜出了简洵的意图。 这让简洵眼里又多了几分赞赏。 他点点头,将自己的计划大致同温宁说了。 温宁听后却蹙了眉,抿抿唇道:“将军这主意确实不错,只不过属下觉得还可以更好。” 简洵挑挑眉:“如何更好?” 他很愿意有人给他提意见,只要是一致对付荣王便好。 “属下得先问将军一句,我一路向北的消息将军是打算借那校尉的线递出去?” “是。”简洵点头,“我拟了信,时间写的也是数月前,就当是你寄给林秋报平安的信,倒是只要将这信传给他,他再一调查,便就行了。” 温宁摇摇头:“将军,这营中将士亡故他的东西一般做何处置?” 简洵顺口说:“大多一并埋了,或者送回其家里。” “既如此他的书信怎会保留了如此之久,又恰好在这时候被找了出来?” 简洵沉默了,这也确实是个问题。 “将军,依属下看与其想法子隐瞒副将行踪,再造封假信倒不如安排副将漏出些行踪,至少可以让荣王查出来。” “你是想借副将将荣王引过去?” 温宁点点头继续说:“递给荣王的信只说您一直有意调查林秋的身份,这几日摸到了他与林宁的关系,也借着先前林秋这边的线索查出了一些林宁的行踪,现下已经派人去找了。” 顿了顿又补充:“属下觉得将军也可以先故意说林宁在南边儿出现了,如此一来北边有副将的行踪,收到的情报里却又说是南边,依荣王的性子,十有八九得两边都查,这样还能将荣王的力量更分散些。” “这种事这主意倒不错。”简洵肯定道,却有些惋惜,“不过只怕经过此事校尉这条线便不好用了。” “属下也只是随口一说,将军……”校尉这线来之不易,若这么一折腾肯定得引起荣王怀疑,思即此温宁忙说。 可没说完,简洵便接口:“无妨,左右挖出这线就是为了用,你这主意妥当就按这法子来。” 【811】 听了这话,温宁便不由得在心里又一次赞佩起简洵来。 果然是当将军的,做事够果断,也委实会取舍。 而简洵也不辜负温宁的如此评价,这般说着便即刻依照温宁所说分别写了两封书信。 一封八百里加急往副将那边儿送,一封则是给荣王准备。 写完书信简洵又道:“现下发出去,左不过明日上午便能到,给荣王这信便明日下午再发。” 温宁点点头,等副将接到消息后再与荣王那边联系,这样也能给副将一些准备的机会。 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温宁便又翻开了兵书,一边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将军,属下想着等我伤再好些便去好好谢一谢先前把我从陷阱里救出来的那几个人。” 简洵随口应:“他们出手相助,谢谢他们也应当。” 温宁听他支持自己便来了兴致,追问道:“可将军,属下还有个疑问,这答谢总得可着他们的心,可属下与他们并不相熟,也不知他们都喜好什么,所以还得麻烦问问将军……” 简洵头也没抬:“什么喜好不喜好的?都是军营里大老爷们,哪儿有那么多挑剔,你若真想答谢最好便是摆些酒肉,与他们痛痛快快地喝一场。” 温宁笑容一僵,想了想又觉得他这话好像也挺有道理。 可如此以来,这事儿就还得再往后拖拖。 总不能她拖着一条伤腿,由人搀扶着去和他们喝酒吃肉吧? 行动暂时依然受限,她也只好继续钻研兵书。 刘二石忙了一天回营帐,才刚到营帐门口便听得里面又是一阵吵闹。 伸着耳朵听,依稀听得几句。 “听说将军特地给那个林宁准备了厚衣服。” “你听谁说的?” “嗐!今日在训练场上听一兄弟提了一嘴。” “要我说咱们将军对这小兄弟那确实是够上心的。” “什么小兄弟啊,人家只看得上将军,几时和你做兄弟了。” “那倒也是,咱们不过是些没什么地位的小兵,人家自然看不上。” 听了这话刘二石这心里头便有些替林宁报不平。 从前他也是不了解温宁,可经过这么两天的相处他觉得人家这小兄弟也不错,并没有他们说的那般鼻孔朝天。 他们不了解他怎能这样随口胡来说? 这么想着刘二石便一把掀开帘子:“林宁根本不是你们说的这样!” 几人一愣,见是刘二石便又放松了下来,笑呵呵地继续议论,谁也没把刘二石那话放在心里。 “回来啦,快用膳!”其中一个忙不迭上前招呼。 刘二石却依旧严肃,眼神里略带警告地说:“你们不了解他,就别在人背后乱说,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咋能学那些小娘们,乱嚼舌根子?” “二石,你没毛病吧?咱平日里不都是这样说话的?”几人还有些纳闷儿。 “那不一样,咋说话我管不着,但是说些有的没的可不行!”刘二石一脸认真。 “行行行!”其他几人也不跟他争,点头随口带过。 见他们点了头应下,刘二石这才算完,跟着几人一同用膳去了。 这几日天气渐渐转凉,夜里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来。 两人躺在床上,一齐听着雨打窗扉的声音,气氛空前的静谧美好。 温宁枕着胳膊,不禁想起了从前她与姐姐在乡下的时光。 “在想什么?”简洵就像能穿透黑夜,看清温宁脸上的表情一样。 温宁抿唇如实道:“有些想家。” 简洵还当他是又想起陈秋了,便没急着接话,谁知温宁却一个翻身侧过头,兴致勃勃地问:“将军上次你给我讲的故事好像还没讲完。” 简洵还以为她如此这般是要说什么话,却不想竟是为个故事,一时哭笑不得。 “上次说到哪里了?”简洵好脾气地问。 “应当是在讲将军您爷爷的故事。”温宁想了想,回道。 “我爷爷?”简洵蹙了蹙眉,讲真的开始继续给他往后讲了。 这小雨连绵不断下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清晨也还没停。 简洵掀了帘子瞧瞧,这虽是是小雨,可终究也是连续了一夜的,这会子地面上左一个右一个也多出了不少水坑。 瞧这状况若想照计划训练恐怕也不适宜,简洵琢磨了一下,索性趁着训练前告知了总教头,今日上午便由着他们休息,又顺便让他通知刘二石也不必过来了。 得知这一消息,营中将士自然是欢欣鼓舞。 而简洵也终于难得有了一上午的空闲时间。 可简洵闲不住,前脚才刚和总教头说完,后脚便挑眉看温宁:“走吧,今日带你去看沙盘推演。” 温宁闻言惊讶之于也少不得多了几分感激,琢磨一下还是问道:“将军,你不用休息休息吗?” 他这般真心帮她,她也自当替他考虑,平日里简洵可够辛苦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她也不好意思拖着他。 “不必。”简洵摆摆手,“有事儿心里更踏实。” 好吧,既然将军都这样说了,她再推辞可就是矫情了。 “那将军您等一下。”温宁伸手拽来靠在床边的拐杖,借着力下了床。 简洵瞧着她这一套熟练的动作,便顺势来了句:“看来这东西你用的到不错。” 温宁撇撇嘴,没说话只一点儿一点儿往简洵那边挪蹭。 简洵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伞,一面扶着温宁一便撑着伞一路走去了营地里专门用来商讨军事要务的帐中。 收了伞进去,温宁这才发现简洵的右肩膀已经淋湿了一大半。 不用说她也知道这是简洵为了不让他淋雨才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模样。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温宁面带几分不好意思,纤指微抬,指了指简洵肩头,道:“将军,你这肩膀……要不要找个东西擦擦。” 简洵大而化之,只抬手随便掸了掸:“无妨!不过是淋些雨罢了,哪儿就那么矫情。” 尽管简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温宁也还是认真地道了谢:“属下……多谢将军。” 【812】 谁知这话反而让简洵别扭起来了。 眼神飘忽,脸色异常,直让温宁险些以为他是生病了。 “谢什么?本将军向来体恤将士,任谁来了都会这般照顾。”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这话一说就算别人先前不打算多想,现下也不得不多想了。 温宁听了这话,又想起刘二石同他说的那些事儿,便忍不住心觉好笑。 可想想又不免严肃起来,因着简洵直爽,向来也不是怕那些个流言蜚语的,可如今却形同惊弓之鸟,稍有不慎便又会想起那事,并因此变得举止奇怪。 看来那传言确实是影响到将军的正常生活了。 这下温宁也不得不重视起这件事儿来了,她是不在意,可她却不得不去考虑将军的感受。 总归这事儿与她有关,她也得想个法子替他们将军解忧。 就算是当报答他这些日子以来对自己的照顾也好。 “行啦,别扯那些没用的!过来看沙盘!”简洵的招呼声打断了温宁纷飞的思绪。 她应了一声“来了!”便忙不迭凑了过去。 这一看才发现这沙盘做的也算是精致,各处地形标得十分明白。 “沙盘推演首先得根据战场具体的地形、敌我双方的军事力量等等模拟出战争的大致走向。”简洵边调整沙盘上的地形,边给温宁简略地介绍了一下。 温宁打眼瞧了一下,点点头,然后问:“那我们现在是要先假设一场战争吗?” 简洵听后手上动作一顿,才说:“我本来是想给你重现一次先前的一场战争,不过现下听来你这主意倒也不错,还能随意设计战略情况。” “重现先前的战争?”温宁有些难以置信。 这沙盘推演不比讲故事,方方面面都得仔细,容不得半点马虎。 难不成简洵还能清楚地记得战场上的每一处细节? 简洵不以为意,随口说:“对啊,我是想着那样比较容易些,只消得照记忆里的复原出来便好。” 温宁这回是被他这话彻底震撼了一把。 这将军当的果然不是吃白饭的。 同时也愈发放心,觉得自己如果能得到简洵的真传,那在这兵法上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不若这样好了,我们换一种玩法。”简洵单手拿着推演沙盘的杆子瞧着温宁说,“你我各代表一方,我们便以沙盘为战场对峙一把。” 这样才更有利于充分理解兵法,温宁自然不会拒绝。 “你且等一下,我先将这沙盘布好。”见她点头应下,简洵便交代一句,继而闷头开始摆弄沙盘了。 这回子功夫温宁也没闲着,闭着眼睛在脑子里一遍一遍的过自己看过的兵法。 她倒没指望能赢过简洵,却也不想几招便败下阵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简洵才唤她:“行了!来吧!” 温宁看过去,只见那沙盘俨然在简洵的手下又换了一番模样。 顾不上多说什么,温宁拄着拐杖凑过去,蹙眉开始琢磨起该如何排兵布阵。 简洵也不急,由着她仔细琢磨。 不过温宁虽然排兵慢了些,但兵法用的还算是不错,虽是第一次接触却也能和简洵耗上些时候。 每演练完一盘,简洵就会停些时候,细细同温宁讲他每一步安排的考虑与原因,顺便再点点她其中哪一步安排的好,哪一步导致了她最后被人攻破城池的结局。 “这边是抛砖引玉了?”再又输了一局后,温宁一拍额头,后知后觉的问。 简洵挑挑眉毛,悠悠地说:“类以诱之,击蒙也。战争不比别的,半点儿容不得马虎,亦不能心急,有时候你看到的希望或许就是敌人设下的陷阱。” 温宁点点头,不死心的说:“再来一次。” 简洵勾勾唇,心说这林宁倒是执着。 不过今日无事,多练几局倒也没什么。 两人就这么连着推演了两三盘,待歇下来的时候才发现一上午已经过去了。 侧耳倾听,外面的雨似乎也停了。 “今日便到这里吧。”简洵撂下杆子,同温宁说。 温宁也点点头,虽然她兴致还高,但却也知道该给简洵留些自己的时间。 下午乌云散去,天朗气清,将士们自然又该继续训练了。 同样的,刘二石也来了温宁处。 他进来的时候,温宁正在翻看兵书。 经过上午的沙盘推演,温宁也算是知道自己差在哪儿了,这会子别忙着查漏补缺呢。 刘二石见他看书看得仔细,好久没敢出声。 待到温宁发现他时,他早不知在帐内站了多久了。 “二石兄弟,你来了怎得也不说一声。”温宁忙不迭招呼他。 刘二石摸摸头:“我看你在忙着,就没喊你。” 温宁笑笑:“嗐!忙什么啊,就是在看些兵书,这不是在准备下月的兵法比试嘛!” 刘二石闻言脸上流露出一分遗憾,目光也随即转移到温宁捧在手里的书上:“识字是好!这番本事我这辈子怕是学不来了。” 他没说别的,但温宁却分明从他眼里看出了几分渴望。 她敛敛眸,笑说:“二石兄弟的功夫亦是别人羡慕不来的本事。” 刘二石挠挠头,连说:“这算啥本事?不算不算。” 温宁没再接话,却将这事儿以及刘二石眼里的渴望记在了心里。 当天夜里,温宁便趁着睡前的功夫同简洵商量。 “将军,能不能给属下一些笔墨和纸。” “东西都在书桌上。”简洵倒是痛快。 温宁寻思一下,想着虽然他没问她要作甚么,可毕竟得用着人家的东西,最好还是报备一下比较好。 怎么想着她便开口说:“属下想着教二石兄弟识字。” 这话倒委实惊到了简洵,他猛地坐起身,侧头问:“你说你要做什么?” “教二石兄弟识字。”温宁还真就又重复了一遍,说完又试探着问,“将军不同意?” “同意!自然同意!” 简洵不同于其他将军,只一味要将士们操练腿脚功夫,他是希望将士们能多少识些字的,是以现在有人愿意教他怎会不同意? 【813】 只不过他有些好奇,怎得这林宁会突然生出这样的主意。 温宁也没用他问,自己便主动说。 “今日白天二石兄弟见着了我在看兵书,我瞧着二石兄弟那眼神,觉着他应当也是想读书识字的。人家日日来陪我训练,前些个时候还因为给我打野味儿受了伤,我没什么别的本事,也帮不上他太多,但好在替他圆了识字这愿望的本事还是有的。” 简洵听了这话便点点头:“明日我给你多备一些纸,他若当真愿意识字,你教教他也好。” 得到了简洵的支持,温宁心里愈发干劲十足。 待到第二日刘二石一来,温宁便同他说了这事。 说完之后刘二石激动得愣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陪我训练,我这也是无以为报,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了。”温宁顿了顿,半开玩笑的说,“咱们这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刘二石连连点头,口中不停地嘀咕:“我要识字了?我要识字了?” 他如此这般的反应倒让温宁有些意外,就算是希望能读书识字,也不至于如此失态吧? 难不成这识字之于刘二石还有什么特殊意义? 正这么想着,刘二石突然上前,一把握住了温宁的手。 “林兄弟你真的愿意教我识字?” 温宁点点头:“我既说了便一定会啊。” 得到如此肯定之后,刘二石眼泛泪花,紧接着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随后朝着西边方向连拜几下。 “爹!娘!你们听到了吗?我马上就识字了!有人要教我识字了!您二老在天有灵也可以瞑目了……” 刘二石声音悲戚,直听得温宁心里一阵阵难受。 温宁被这阵仗搞得一懵,只是个识字而已怎得被他搞得倒像是什么救命的大事一般,要不要这般夸张的? 心里虽觉得有些无法理解,但温宁却没忍打扰他,而是兀自替他倒了杯茶水,安静地等着他继续。 就这么等了许久,刘二石才起身。 他瞧着温宁,眼里情绪未明,开口便是一句:“林兄弟你比我入营晚,若不嫌弃,便唤我一声刘大哥吧。” 温宁又是一愣,怎得识个字又扯到认哥上来了? 不过他既提出来了,温宁也没矫情,点点头,递过茶杯当下便唤道:“刘大哥,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这大哥是唤了,但旁的她也没多打听,只因不愿揭人伤疤。 不过刘二石却没打算再瞒她,喝过茶后便开了口。 “识字这事大哥还得再谢谢你,你不知道,这件事儿压了我多少年?” 刘二石叹口气,将过往徐徐道来。 温宁一直没插话,就听他半是倾诉,半是叙述地说那些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儿。 全都听完以后,温宁才明白他何以这般激动,也才知晓为何他总是拼了命得学功夫,更清楚了刘二石热情、积极的背后藏着怎样的心酸。 原来这个愿望是他娘与他爹一辈子的期望。 他们家条件并不好,家里有两个儿子,他哥哥大石当年读书识字考取功名,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却中途生出了变故。 他哥遭人被人暗害,生死不明。 害他那人权大势大,他们连为他哥哥报仇都做不到。 他爹娘一辈子都在寻他哥,每日同他说的最多的便是盼着他考取功名,替他哥哥报仇,那时他小不懂事,读书识字枯燥难耐,他受不住,又觉得考功名这路行不通,便瞒着爹娘进了军营。 这么一走就是两年,等他再回家时才得知他爹娘因着他哥哥同他的事一时急火攻心,双双病倒,家里没钱救命,两人就这么没了。 得知消息后刘二石一度想要追随爹娘而去,最后终因他二老心事未了而选择留下。 他虽想要如爹娘所言去读书识字考功名,却终因囊中羞涩而不得不放弃。 就这样他又回了军营,不过打那之后他却倍加努力,想法子苦学功夫,只盼着有朝一日自己能手刃仇敌。 如此这般下来,功夫确实有所长进,可识字一事却就此搁置了下来,这事就像是压在他胸口的重担,每每想起总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不孝啊!早知如此,别说是叫我读书,就是要了我这条命我也二话不说啊!早知如此,我便是削尖了脑袋也得往状元榜里钻!”刘二石悔不当初。 温宁瞧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早知如此……唉,这天下很多字都让人觉得无力,其中就包括后悔。 温宁叹口气,伸手拍拍刘二石的肩膀,安慰道:“命运弄人,亦你并非有心,也太自责了。” 到了这会子,温宁才算是有了几分理解。 之于很多人而言在平常不过的读书识字在刘二石眼里究竟如何不同,这大抵是他对自己的慰藉,又或许是他恕罪的方式。 无论哪一种都足以让他情绪激动。 顿了顿,温宁又说:“我既叫你一声哥,你这报仇的事日后我能帮也定然会帮你,所以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可以吗?” 温宁自然知道这话一说就相当于一个承诺,可一想到刘二石身上带伤还坚持参加训练她便实在没法子漠然置之。 刘二石闻言连声拒绝:“我是你大哥,没帮你什么,怎么好再让你帮我!” 温宁笑笑,先说一句:“就别同我这般客气了。” 后紧跟着侧头看了一眼屋内水钟,然后问:“所以大哥……时候不早了,我们可以开始识字了吗?” 刘二石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也笑了。 “开……开始吧。” 这第一天时间短些,温宁便只教了他写自己的名字。 教了几遍,刘二石便能自己写了,虽然字有些歪歪扭扭,到到底是没缺胳膊也没少腿儿,于是这又让刘二石小小地激动了一把。 两人写得投入,就连简洵回了营帐都没知晓。 简洵也有意没打扰,隔着几步的距离好整以暇地瞧着林宁。 别说这林宁当起师傅那也是有模有样的。 这正看着,刘二石刚好又写完一遍。 “这回咋样?” 【814】 这一抬头刚好看到简洵,刘二石登时有些局促。 “将……将军。” 温宁这才看到简洵,嘴角一勾忙叫:“将军你快过来看,刘大哥学的挺快的。” 简洵便依言走过去,这么一看才知道温宁说的并不假。 这三个字的确写的有模有样。 “确实不错,再多练些时候估计也便能试着看看书了。” 简洵这话无疑是最好的鼓励,刘二石脸上笑意更深,抓抓头道:“还是林宁兄弟教的好。” 完事又瞧了一眼水钟,接着说:“这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说着便收了自己临摹的纸,提步往外走了出去。 他前脚出去,后脚简洵便收了笑,同温宁说:“荣王府昨夜有动静了,他们应该是收到信了。” 温宁闻言也严肃起来,追问:“那他们的反应可与咱们的推测一致?” 简洵琢磨一下,才道:“接到的消息说荣王府派出去的人都往南边儿去了。” 听简洵这语气隐约有那么几分故意调侃她的意味,可不是要调侃,毕竟这消息递过去也快一天了,可荣王却根本没有要反着来的意思。 不过温宁却不着急,依旧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虽然她与荣王接触的不多,但却深知他的脾性,且不说他肯定会怀疑得到消息的准确性,就光是发现副将的行踪都定会让他心动。 现在按兵不动说不准就是暗中观察,所以这会子就得比谁更能沉得住气了。 温宁边收拾桌上的残局边说:“将军莫要着急,属下敢拍着胸脯同您保证这荣王一定会往北边调查的。” “呦,这么有底气?”简洵挑挑眉毛。 “那是自然。”温宁挺挺胸脯,眉目间满是自信,“将军若不信就等着瞧,用不了三天荣王一定会追去北边。” “行,那我就等着,看你猜的到底准不准。”简洵原也没急着要换战略,这会儿也便顺着温宁的话说了下去。 温宁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顿了顿才又正色提醒道:“不过将军,我觉得这会子荣王府应该挺忙的,副将应该也被他盯上了。” 简洵闻言也正经起来,这话说的倒不错,所以他还得再给副将去封信,提醒他务必时刻警惕着。 与此同时,荣王府。 “王爷,属下调查过了,简家军的副将现下确实在北边,今日已经到了安和郡了。”边锋马不停蹄的赶回王府,一进门便给荣王汇报。 昨日他们的线人发现简家军副将出现在南边,便及时汇报了上来。 因着荣王一向与简家不合,生怕简家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是以得了消息就让边锋安排人去查了。 要说他们动作也是快,左右才用了一天时间。 “可有看清他们到底在查什么?”荣王背对着边锋,沉声。 “那人十分谨慎,属下未能查明,不过……我们的人说他手里拿张画像似乎是在找人。” “找人?”荣王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说温宁当真不在南边儿? 不行,此事还得再多些小心,毕竟简洵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南边可有消息了?”思即此,荣王便又问。 “暂时没有。”边锋摇摇头,“我们的人查了一路,也确实碰到过几人说好像是见过,可在往下查却都是没了踪影。” 边锋的这番话终是让荣王陷入了沉默。 简家军里的人不可能背叛他,可他手下之人亲眼所见亦不可能有假。 但一个人她根本就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啊! 这事不对!荣王拧紧眉头,总算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若当真如信中所言,温宁在南边,那简洵何以不将自己的亲信派去南边搜查,反而南辕北辙让他往反方向而去? 这是打量着要拿个假消息来蒙他啊!混淆视听吗? 可惜,这如意算盘这次可算是打歪了。 呵!荣王在心里冷笑一声,眸中划过一抹阴厉,继而吩咐:“多派些人手去北边,务必得把简洵的副将给本王盯仔细了。” 想把他引去南边儿,不可能! “那王爷南边还查吗?”边锋跟在荣王身边多年,这会儿听了荣王的话自然也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查。”荣王狡黠一笑,“为何不查?” “不仅要查还要查的热闹!将王府的人再派出去一部分。” 边锋拱手应下,正欲走却又被荣王叫住。 “暗地跟着那副将,千万别让他发现了。” 不然可就对不起简洵精心安排的这一盘好棋了。 第二日一大早,简洵便站在温宁的榻前一瞬不顺的瞧着他。 温宁一个激灵,忙不迭起身,打眼一看才见简洵没要间带着几分笑意。 “将军这是有什么好消息?”温宁迷迷糊糊,意思着问了句。 “确实是好消息。”简洵瞧着她说,“还真被你给猜中了,荣王府昨晚的确有了动静。” “他派人去了?”温宁一下子清醒过来。 简洵点点头:“连夜就派出了几个心腹,不过那个老狐狸倒确实够谨慎,看这意思,应该是打算暗查了。” “暗查?”温宁蹙蹙眉,没一会儿便想明白,冷笑一声道,“这是打算和将军您将计就计吧。” “将计就计?呵!”简洵冷哼一声,“他以为他这招有多高明吗?暗地调查必定会更慢些,刚好,我这还正嫌若速战速决能拖延的时间不够长呢,我这便修书一封送去副将去,让他别急着回来,好生遛一遛荣王府那些豺狼虎豹!” 温宁兀自笑笑,这荣王还自作聪明呢,殊不知已经进了简洵的圈套。 北边地方不小,这回可有得他们耗了。 温宁摇头笑笑,同时心里也愈发安定了些。 荣王在外面兜圈子一时半刻便不会再来简家军找茬儿了。 刘二石连着同温宁学了三日识字写字,等第三天结束的时候,他已经会写了十几个字了。 识字、陪温宁训练,这两件事也算是丰富了刘二石的军营生活。 同样的,温宁也觉得养伤的时光似乎也没那么难挨了。 【815】 而与这刘二石接触的越久,温宁便越发觉得这人确实是个人才,若任用得当说不定他日也能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 心里有这样的想法,温宁便愈期望刘二石能多识些字。 他和简洵想法一样,虽说该是各有所长,但若有机会多学些东西那自然也该多学,总归他们谁也没一定要刘二石像那些朝中文臣一样妙笔生花。 温宁思绪纷飞,手上的功夫却没停下,“唰唰”从一沓子厚厚的宣纸中抽出几张,紧接着“咔咔”几声便将那几张宣纸裁的干净。 简洵瞧着他在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你这工作做得是越发熟练了?” 温宁头也不抬:“没办法,刘大哥用心,每日都要写不少,我不紧着些这纸怕是就不够用了。” 简洵又瞥一眼,见她又将裁好的纸收了齐整,利落的摆放到一起。 这一看便总觉得他这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姑娘气,于是又不免联想起还一直在营中盛传的谣言,遂觉心头有些烦闷。 “裁个纸而已别搞得那些花里胡哨的,快些裁完赶紧睡觉。” 温宁被他这突然变化的情绪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同他计较,只连说:“是是是,属下这便裁完了。” 边说着边加快动作,待裁好以后上了榻,温宁又随口说:“将军我看刘大哥是真的挺希望能读书识字的。” 简洵闷应一声。 温宁又继续:“他学的也快,就是启蒙晚了些。” 说着翻了个身:“将军,属下觉得这军营里应该有许多像刘大哥一样的人,他们应该也挺希望能有这么个机会的吧?” 简洵隐约听出她这话里的意思。 “怎么着?你还打算再多带这徒弟不成?” 温宁一听果然激动起来,单只胳膊撑着身子侧头看简洵:“可以吗?” 哪知简洵想也没想,便直接一盆冷水扣了下来。 “不行!” 虽说他确实也希望营中的将士能读书识字,可军营毕竟是军营,若真的搞出集体学习那不是要成了书斋了? 能让他教刘二石都已经算是破了规矩了。 “为何?”温宁甚是不解,这不是好事儿吗?他为何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军营有军营的规矩,无论做什么事儿都得在规矩之内。再说军营练的是武艺,若真要教他们习字便少不得要占用练武的时间,如此一来岂非舍本逐末?” 原来是这般考虑。 温宁抿抿唇,应了一声:“哦哦。” 总归她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没奔着一定办成去,且如今简洵说的也有道理,她确实不能拐带着营中将士都和她一起不务正业。 于是这事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不过后来的几天,温宁也便不由得庆幸简洵将这事儿给拦下了。 教的时间久了,她才发现这当学堂夫子也委实不是一件易事儿。 现下光是刘二石这一个徒弟就够她头疼的了。 若光是这读书识字也便罢了,关键是她还得每日学习兵法以及时不时地同简洵推演一次沙盘。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眼瞧着距离兵法比赛只剩下五日的时间了。 这一日温宁海同往常一样捧着本儿兵书坐等刘二石上门。 等了许久都没见到人影,温宁心里还觉得纳闷儿。 这段时间刘二石积极性高,每天恨不得天不亮就过来,倒是少有迟到的时候。 正寻思着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家伙便打起帘子进来了。 不过这脸上却带着几分郁闷。 温宁关心他,遂问了句:“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刘二石闷着头,不肯说话。 他愈是沉默,温宁便愈好觉得一定是出了事儿,于是问个不停。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顿了多又说,“你若是不说我可要出去问别人了。” 总归她现在可以拄拐走了,想出去问问也不过就是小事一桩。 这样说着温宁便真的要走。 这刘二石本就是憋不住话的,现下又听温宁这般说便更忍不住了,登时抬头叫住温宁。 “你别走!” 温宁这才停下脚步,看着刘二石开口却没急着追问。 “刘大哥,既然我们是兄弟,那么无论你遇到什么事都要同我说,莫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温宁只当他又是为自己的家事烦愁,便如此宽慰道。 谁知这么一说刘二石却愈发纠结了,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是军营里有人说你不择手段。” 这话可把温宁听懵了,先前说他与简洵亲近倒也算是能看出来,可这不择手段又从何说起? 温宁想了想,这才说:“难不成还是因为我和将军的事儿?” “不是。”刘二石摇摇头,极不情愿的继续说,“她们说你为了赢每天让将军给你开小灶,教你兵法,这样的话比赛也有失公允。”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温宁了然,也理解他们这般想法,毕竟主要是有别人公然走后门开小灶她这心里也不会舒服。 其实她一早也想过,前两天推演沙盘的时候她还问了简洵,可他却说比赛比赛各凭本事罢了,他们若有心来找我,我亦不会不管。 大抵是简洵说的有那么三分理,打那之后她倒是也没在往这边想。 现下看来这事儿恐怕不能在这般去想了,她被人说两句倒是没什么,就怕这事儿积累的多了会影响简洵在众将士心中的形象。 “不过你也莫要放在心上,他们也就是随口抱怨几句,不会真计较这事的。”刘二石劝道。 温宁不置可否,只说:“二石兄弟,还得麻烦你帮我个忙。” “你说就是,什么帮不帮的。” “你帮我带句话,就同他们说公平起见,我会将将军教我的东西倾囊相授,若他们想听便请明日训练结束后先留在演武场”温宁神色自然,看不出半点儿赌气的模样。 可这话还是让刘二石一愣。 很快他便开始替温宁打抱不平:“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他们中很多人都是上过战场的,你若再全教了他们,你岂不是要吃亏了?” 【816】 温宁笑问:“那刘大哥我问你,若你是我会怎么做?” “自然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们了,也免得他们在背后啰里啰嗦。”刘二石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温宁笑意愈深。 这便是她看中刘二石的地方,自己心中有杆子称,做人也够坦荡,可他却不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 刘二石刚说完便觉出自己这话前后的矛盾了,他抓抓头不好意思地闷声道:“你要不觉得自己吃亏,那大哥支持你这么做。” 当天回了营,刘二石便将这事儿告知了帐内其他将士。 其实他们也不过是抱怨两句,压根没打算要将林宁怎样,也就更是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提议。 “不是吧?这家伙还当真了?” 一人甚是惊讶,这心里头也难免对这温宁有了几分改观。 刘二石瞥他一眼:“早和你们说了林宁与你们想得不一样。” “是是是。”那人也不与他争。 另外一个又说:“得,反正她有这计划,还愁没机会多见面,这人倒是什么样的,时间久了还怕看不出来?” 这话说得有理,真金不怕火炼,时候久了他倒是什么人也便看得出了。 光通知这一个营帐自是不够,刘二石招呼着帐中的人,让他们也帮着同别的兄弟都说说。 这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全营上下便都知道了林宁明日要在演武场讲兵法的事。 刘二石忙着四处传消息,温宁也没闲着。 毕竟这也算是影响全营的大事,还得和简洵报备一声才行。 将这事儿原原本本的说完,简洵也没磨叽,当即便应了下来。 他答应得迅速,倒让温宁有些意外。 “将军你就这样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简洵不解,“你一没耽误军营里的正常操练,二这事儿又是对营里好的,我为什么要拒绝?” 得,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现下还用不上了。 倒是给她省了许多事儿,温宁躺回到床榻上,开始琢磨明日要从何讲起。 挨过了一整个白日,好容易才等到他们训练结束了。 因着觉得自己行动慢,温宁便特意提前出发了一会儿,刘二石一路跟着温宁,两人刚好在训练结束前一刻到了演武场。 没一会儿人群便涌了过来,只一眨眼的功夫温宁便被人群团团围住。 见这势头过于强劲,刘二石还自发自觉地开始负责保护温宁的安全。 “别挤!林宁身上还有伤!你们都往后退退!” 来的人实在是多,以至于刘二石光是维持秩序就花费了好一番功夫。 看着他们这般模样,温宁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这其中有几人是真正要来听兵法的。 不远处,简洵与总教头并肩而立,一起瞧着这边的热闹景象。 “将军要不过去看看?”总教头见简洵迟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提议道。 简洵却摆摆手:“由着他们折腾去吧。” 好容易才让人群安静了下来,温宁轻咳一声道:“大家也都知道最近这些日子我在跟着将军学习兵法,不瞒大家,除了这我还整日在研习兵书。” 这话一出,人群又是一阵哄闹。 不过这一次倒不是因为林宁背地里多做了这么些个功夫,而是为他的坦诚相告。 “今日将大家叫来这里也不是要端着架子说我给大家讲什么,在场的各位兄弟有很多上过战场,经验丰富,我要是托大怕也会闹了笑话。” 这话一出场下众人脸色各异,他们委实没想过今日林宁会以这般的口吻同他们说话。 “所以今日我主要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我这些日子在将军那里学来的东西,如果有什么不对的也欢迎大家来批评、指正。” 温宁继续说,这会子再往下看那些个士兵的表情都比方才正经了许多。 暗自勾勾唇,她一早就知道这些个军营里生活的汉子大多带着几分痞劲,若她当真摆谱说教他们,说不准又得惹得他们平添更多抵触。 倒不如如此说,拉进他们的距离,后面再沟通也就容易得多了。 果然如温宁所料,有了这句话做铺垫,后面再同他们讲兵法确实顺畅了不少。 后面聊得好了,甚至还有人主动同温宁讨论起了这处应该如何,那处又应该怎么处理。 气氛愈发融洽,刘二石站在一边儿一脸自豪。 不远处的简洵更是满脸笑意,他就觉得这林宁有些本事,这不嘛都不用他帮忙人家自己就可以轻易地化解矛盾了。 看到这儿简洵也知道后面一定不会再闹什么妖了,于是就便放心地回了营帐。 荣王府这短时间忙得简直是脚打后脑勺,南边儿北边两头抓,可即便这么招一连过了这么多天也还是没个寻到自己想找的人。 想撤回人吧,偏偏又觉得不甘心。 总觉得万一这又是简洵故意安排的,为得就是甩开他怎么办? 这么想着荣王便一直坚持,他坚持,简洵同样也给副将去了信,说没我的命令便不许回来。 如此一来,这两头的人还就此杠上了,可着大胤满地图跑。 温宁日子过得充实,也便觉得这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就到了兵法比试的时候。 和温宁相处了这么些时候,简家军那些将士多少对她有了些改观。 这心里的成见放下了,相处也就越发的融洽起来,很多时候温宁都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开始融入到他们中间去了。 她这才恍然觉得,先前自己要接近他们的计划已经不知不觉间有了进展。 “林宁!”这么想着便听到身后有人唤了自己一声。 温宁回过头去,只见七八个将士正一起往这边走。 她笑笑还没说话,便听得他们中一人说。 “今日就要比赛了,你可得加把劲儿啊,别看你教了咱这么长时间,今日我们可不会让着你。” 温宁笑笑,挑眉看他们:“那便来吧。” 她这话音才刚落,身后刘二石便说话了。 “我们林宁可厉害着呢,你们就等着接招吧。” 【817】 这么说话的功夫,简洵并着总教头便一起出来了。 将军一出来,场面登时寂静了不少,总教头挥挥手,负责击鼓的士兵便又一齐重重击了几下,简洵这才宣布比试正式开始。 比试一开始到还没轮到温宁上场,她便拄着拐杖在一边静静的看。 左右这些将士也算是同她一起交流过,虽说她不敢妄自托大,但勉勉强强也能算是半个师傅。 这会子瞧着他们在场上大展风采,她这脸上便也忍不住带上几分笑意。 这些日子他们在一块儿也算是没白探讨,现下那些人可是将从他这儿学来的一招半式都用了个齐全。 眼看着场上那俩人在沙盘上争得不想上下,刘二石却坐不住了,忙不迭拍拍温宁肩膀。 “林宁,我看他们这势头挺足啊,你一会儿能行吗?” 真不是他瞧不起林宁,而是这些将士的实力真的不容小觑。 这其中很多人本来就上过战场,有作战经验,再加上这林宁又把自己学来的以及在书中看到的东西无所保留的传授了出去,如此一来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林宁没有半点儿优势。 刘二石着急,可温宁却是十足的悠闲自在,人家就那么悠哉悠哉地瞧着,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看了有一会儿才回话。 “行不行一会儿看看就知道了。” 温宁这语气带着三分悠闲两分自信,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刘二石没察觉到的了然。 沙盘上的排兵布阵风云变幻,无论对手变幻出怎样的阵法,对面之人都可以随之设法化解。 站在一旁的简洵看得不禁莞尔,这一招一式莫不透露着他的风格。 看来那林宁确实是学了不少东西,而且也确实没藏私。 可转念又一想,他这般放心?就真的不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 众人各怀心思,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见着便叫到了温宁的名字。 温宁扬声应了一句:“到!” 然后拄着拐走过去,现下他行动便是利落多了,拄着拐杖也没比正常人慢太多。 见自己的对手是温宁,对面那人先是笑了笑,继而十分友好的与温宁打招呼。 “林宁兄弟,赐教了!” 温宁自然是回以同样热情的招呼。 不过他这般态度倒让温宁免不了又一番感慨,若非先前她主动与他们共同学习兵法,又怎会有今日这般和谐的场景。 看来他以后还得再接再厉,万不能在把自己端的太远了。 这么想着,总教头便唤了一声“开始”。 这话音一落,众人便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那沙盘上。 尤其是刘二石只恨不得将自己的脸贴到沙盘上,看着看着那沙盘,刘二石这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这双方力量设计悬殊太大,林宁这边儿也只有地势还有些优势。 可这样的话他也就只有防守的份儿,到时候只要人家有意拖着她,拖够了时间再集中全部力量发动进攻,倒时候时间到了,便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这么想着刘二石便忍不住替温宁捏了一把汗。 再往后看,那对面之人果然如他所料,僵持着迟迟不曾发动进攻。 越看心里边越着急,偏偏温宁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只见她拿起杆子,不紧不慢地推移着自己这边的兵马。 才刚推出去没几步,刘二石登时便挑起了眉毛。 这地势是林宁这边的唯一优势,怎得瞧他这架势还不打算守着这优势了呢。 这回他在心里更急了,心道这不会是林宁被逼急了胡乱使出的策略吧。 偏偏这比试的时候他们还不能插嘴,刘二石几次张口最后也只能憋了回去。 他急,简洵却看得起劲。 林宁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这心里已隐约有了猜测。 若当真能操作得当,说不定还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两人这样想着,沙盘上温宁已经推着兵马,按照计划,先向北,后向东,再向南,飘忽不定,半刻不停。 搞得对面之人也乱了阵脚,根本不知道林宁这打的是什么主意? 放着好好的地势不要,偏偏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窜。 他看不透,又觉得总归自己兵马够多,便留下一部分驻守阵地,另外一部分一路追着林宁。 温宁不疾不徐,拖得久了,对面之人也便懈怠了些,步调完全和温宁保持一致了。 看到这,简洵便又勾了勾唇,只觉得后面只会越来越精彩了。 正这般想着,沙盘上的局势转眼便起了变化。 温宁领着的兵马倏地掉头,发起第一次进攻。 她推着自己的兵马,一路马不停蹄,以最快的速度直朝对方阵地而去。 阵地里的人安稳的待了这么久,现下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便被温宁打了个措手不及。 温宁就这样一举打下了对方的营地,还顺便缴获了对方阵地里留存的大量粮草与武器。 就这样温宁既掐断了敌方的补给,又让自己的队伍得到了物资,若当真是在战场上,这样以少胜多出其不意的胜利定然会极大地鼓舞战士们的士气。 如此漂亮的一击直让刘二石忍不住喝彩 有这样的胜利在前,之后温宁带领的队伍完全可以用势如破竹来形容。 一截子是小小的竹竿儿推着沙盘上的兵马,将对方玩得团团转。 先是借地势围剿了一波,消耗了对方大部分的力量。 随后又猝不及防的杀出一个回马枪,直接将孤军深入的敌人团团包围,一口吃掉。 到了这个份上,输赢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对方那人也不是个输不起的,眼见着自己无力回天便撂下杆子,长叹一口气:“是我输了,不过,林宁我是真的佩服你!” 这人输得心服口服。 不过也别说是他,在场之人他就没有一个不佩服的。 其实这战术没什么新鲜的,左不过就是以逸待劳,但问题是即便这战术谁人都懂,可真让他们来操作,他们还真地未必有此等决心和气魄。 甘愿从打头起就放弃自己的唯一优势,这样的决定可不是谁都能做下的。 【818】 刘二石最是憋不住的,见林宁漂亮地赢了这一局,登时便忍不住上前,拖着温宁就是一通细细盘问。 “你快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就让他们甘愿一路跟着呢?” 刘二石眼里放光,早在林宁还没结束的时候,他便开始好奇了。 这以逸待劳的方法确实不错,但有一处他不太明白。 开始对方的一路追随倒是情有可原,可后面他们分明已经吃亏了,何以还要继续追随,就真不怕再进了陷阱? 听了他这问题,其他一些将士也拥了过来,跟着问。 “是啊!林宁你快说说。” “林宁!这会子可不能藏私啊!” 温宁被他吵的只觉得自己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只连说:“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简洵接了过去。 “只是因为打一开始他就掌握了整场的节奏,小徐完全被他带了节奏。” 简洵冷哼一声,瞥了温宁一眼。 不得不说,这一点儿他确实做的很好,这打仗名堂多了去,这掌握战场节奏就是其中关键的一点。 偏偏很多人不懂得,只一味忙乎着战略、兵法,最后节奏被人抢了去,他有再多的兵法也用不上了。 简洵点了这么一句,其他人恍然大悟。 这一点林宁先前也同他们说过,可他们都没往心里搁。 现在才知道这有多重要,只可惜已经晚了。 没办法,这也算是技不如人,现下只能甘拜下风。 过了温宁这一场,后面的几场虽然也都有各自的亮点,但终究还是差了些。 临近傍晚,比试也总算是进入了尾声。 几个脱颖而出的人一起上前,准备接受将军的奖励,温宁是最后一个。 前面几人有的要了将军的承诺,有几个识得些字的要了兵书,当然也不乏有人选了升官加职。 做不过都是些寻常的奖励,简洵也便都笑着应了,直到轮到温宁。 简洵挑眉看他,嘴角不自觉勾出一抹弧度。 “说说吧,你是要什么?” “将军,我想要一个承诺。”温宁也笑,一字一句说。 “嗯。”简洵倒是也没什么意外的,遂问,“想要我承诺你什么。” 可这么一问,温宁却不说话了。 隔了一会儿才抬头,犹犹豫豫道:“现在还没想好,不若将军先帮我留着,待日后我想好了再找您?” 留着? 倒是新鲜,他在军营这么多年可从来没听过赢了比试却不知要何奖励,最后还得给他留一个承诺这样的说法。 这其他人也是好奇,遂跟着起哄。 “还是林宁精,竟还知道要留着!” 温宁笑笑倒是没说什么,只眼巴巴的等着简洵说话。 后者垂眸瞥她一眼,眼见着她眼里的期待,终是点头应下:“你今日表现确实出彩,破例应下你这要求倒也可以。” 温宁登时眉开眼笑,只是一句“谢将军!”都还没说出口,便又听得简洵说。 “不过前提是你还得继续组织这集体探讨兵法的事儿。” 啊? 温宁一愣,反应过来觉得这事倒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也便点头应下了。 反正她刚好还愁她没法子训练,实在很难日日与其他将士们接触呢。 两人一拍即合,这事儿就算是这么说定了。 与此同时,维良城温婉处。 开通海路、养殖水产以及造船的事儿都有了很大的进展。 这维良城眼见着又比从前生机勃勃了几分。 今日恰好是船造好等待验工的时候,温婉心里装着这事儿一大早便起了来。 这事关乎于后面的她这海运能否开展,是以虽然心里足够信任他们的技术却也不免有些紧张。 正这么琢磨着,腰上突然环上一只大手。 “别乱想,这造船的事儿交给东芜的工匠你还不放心?” 温婉顿觉一阵安心,随即说:“放心,可未亲眼见到,这些里总是怕会出事。” 楚亦牵过她的手,拍了拍:“你啊,就是太操心。” “咳咳。” 两人正这么抱着,胥伯良并着盛曙澜便一起走了过来,他们俩也是惦记着今天是海船造成的时候,一大早就起来了,哪知道这一来就撞上这一幕,引得胥伯良不得不故意咳嗽了两声打断他们俩的浓情蜜意。 “这一大清早的就撒狗粮是预备着不给我们准备早饭了吗?” 温婉笑笑,调侃回去:“这狗粮你能吃,其他人怕是不能吧?” “嘿!我这好心好意来陪你们,你怎得还这般对我?” “行了!别贫嘴了。”盛曙澜打断他,认真道,“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 温婉与楚亦一同点头,一行人就这样一路打着笑话去了海边。 验收船只嘛,自然是少不得得下水试试的,是以几日前温婉便通知好了验收的时候直接将船拉到海边便好。 要不怎么说她是相信东芜国这造船的技术的,验收都敢安排在海边,与下水放到一天里。 几人一路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一下马车,胥伯良与盛曙澜便不由得被眼前人山人海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要不要这么夸张?”胥伯良感慨道。 “全城出动也不过如此吧?”盛曙澜也说。 温婉与楚亦相视一笑,果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验收之事他们没大肆宣扬,却也还是被城中之人知晓了。 这般大事他们一旦知晓自然免不得要来围观。 于是便有了眼前这般情状,一群人将那船围在中间,一起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仔细一听,也便听清了他们的对话。 “这船竟有这么大?” “这是要拉什么啊?难不成要把咱们都拉出去?” “我听过这东西,人家说这船能拉粮食,厉害得紧。” “还能拉粮食?那等它下了水,咱们岂不是都能吃得上粮食了?” 听着他们这样的对话,温婉直觉得哭笑不得,但与此同时却也能深刻地感受到他们对于改变当前这种境状的渴望。 “走吧,我们也过去看看。”楚亦拉上温婉的手,两人一道往船前走去。 【819】 其实打老远温婉便将这些船看了个大概,粗略一看这些船其实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好一些。 其中大多数大小一致,完全是按照她最初的设想来的,但还有一个要比其他的都大了一些。 温婉第一个走到这艘较其他几个都大些的船前,打量着它,温婉不由得心生赞佩。 当初交代给他们此事时,只说了越大越好,却没想到以现在的技术竟然能造出如此巨型的船只。 有多大呢? 温婉抬眼看过去,粗略估计一下,便直觉得在这床上举办一次小型运动会恐怕都不成问题了。 光是粗粗打量肯定不够,温婉唤来造船师傅,问了问这船有多大。 只听那师傅说:“这大的这个啊,长约摸有三十三丈,阔怎么着也得一十三丈。” 听了这话,温婉便忍不住再次在心里竖起大拇指来。 如今无论是条件还是技术有限公司都十分简陋,他们竟然还能造出如此大型的船只实在是很不容易了。 温婉心里头欢喜,便同那造船的工匠们说:“若这船下水试过没问题,兄弟们全都有赏!” 这一句话登时便让现场的气氛热闹了许多。 人群后站着的盛曙澜笑着挤进来,提高音量说:“我找来的人你还不放心,一准没问题,你便早早将赏赐都准备好吧!” 温婉闻声也跟着笑。 在一片笑声中,那些个工匠提出:“温娘子,您还是先到船上看看,若觉得没问题了咱们好马上下海!” “走吧,上去看看吧!”楚亦也应道。 就算是放心总归也得看了才能下海,而且不仅得看还得看得仔细些。 现下维良城的百姓都在,大家都翘首以盼,等着看后面会如何呢,倘若这第一次下海真出了问题,日后再想开拓水路只怕就难入登天了。 楚亦这话音刚落,胥伯良和盛曙澜倒是格外积极,两人以前以后抢先上了那艘大船。 温婉颇为无奈地摇摇头,随后与楚亦一起跟上。 这船通体以桐油刷遍,木板得连接处也是处理得严丝合缝,没有半点儿不妥。 除了检查连接处是否严密,这还得再检查一下舵杆和桅杆。 楚亦反复查看后才朝着温婉点了点头,设计得足够合理,选用的木材也确实结实,想必便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至于这船里头的用料他们也担心,且不说这些人是盛曙澜找来的不会做那些偷工减料的事儿。 就算是真会做,他们也没那个机会。 毕竟打从这船开始建造,温婉也便派了人去时时监察,一来盯着他们的进程,二来也是瞧着,若他们遇上什么麻烦便第一时间来汇报。 瞧着大抵是没什么问题了,温婉却依然不放心,又取来图纸仔细地比对了一番,瞧着各处都与图纸一一对应才放心了些。 后面几艘小的也都按照这个步骤一一检验过来,温婉才收起手里的图纸。 “温娘子,那现在可以让这船下海了吗?”工匠师傅见温婉满意了才试探着问道。 温婉点点头:“下海吧!” 她这一声令下又引得围观的百姓个个伸长了脖子往前挤,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环节一样。 工匠们听了令齐刷刷撸起袖子,挽起裤管一起用力将那船往海边推。 这东边的海港水域宽阔,船入了水登时便向岸上的人们展示出了自己的风采。 造船的工匠们这会子又充当起舵手来,扬起帆便朝着东边而去。 眼见着方才还十分巨大的船只在视线中一点一点变小。 岸上的人们也便站不住了,争着抢着往前挤追出去看。 有几个人路过温婉身边,便大着胆子问了句:“温娘子,这东西当真是来运粮食的?” 温婉笑着点头。 “运粮食,运运货,总而言之只要是你们想运的都可以运。” 通了航之后,这维良城势必会迅速发展起来,对于这一点儿温婉深信不疑。 工匠们扬帆航行了一段,便又掉头回来,近了码头便将船停下,一道笑呵呵地走下来。 自己亲手打造了这么几艘大船,这会子他们也同温婉一样激动。 “各位师傅这些日子都辛苦了!一会儿去领了银两,打从今日起你们便可以好好休息了几天了。” 说完顿了下才又继续:“不过休息完还得麻烦各位师傅再辛苦一下将南边要用的渔船也帮忙制造了。” 这渔船其实一早他们便开始准备了,只不过因为重点要忙这些货运的船只,所以进展算不上太快。 这都一个月了,也还没彻底完工。 温婉态度好,又会一些奖赏,他们就算是忙些累些也自然是愿意。 是以这会子便半分也没犹豫,当即便满口应下。 又同他们简单说了几句要求,温婉这才说“:没什么事儿你们便可以回去了。” 那些工匠面带笑意,这便依照温婉所说各自离开了。 瞧着停泊在码头的船只,温婉长舒一口气。 发展海运的事儿这算是迈出了一大步,下一步便是一遍修缮港口,一边儿预备着尽快通航。 这东边儿的港口现下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如今最要紧的就该是南边了。 南边的水产这一个月里还依然停留在最原始的捕捞环节,产量并不算高,她还得想个法子再提升一下海产捕捞的产量。 不过这海产捕捞再好也终究没法子发家致富,所以这南边的海她也得再仔细琢磨一下,给它设计一个最合理的开发方法。 不过这边也还可以先等等,毕竟渔船尚未完工。 温婉微拧着眉,在心里一一盘算,却倏地听背后有人开口。 “又在想什么了?” 将自己的想法同楚亦一一道明。 楚亦拍拍温婉肩膀劝道:“慢慢来,这些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温婉点头,她倒不是耐不住心思,只是眼下这时局紧张,她们早点儿做成日后也便多一些资本。 她这么琢磨着,却听楚亦又开口道:“这海运与种植为夫是不懂,不过有件事我却得先同你说一声。” 【820】 “何事?”温婉缓过神来,侧头问。 “上次买粮食遇到的竞争对手你可还记得?”楚亦问道。 温婉点点头,记是记得,不过这事儿已经过去许久了,而且粮食也都顺利预定好了,她也就没再往这事儿上上心。 不过楚亦应该不会无端的提起此事,于是温婉又问。 “你是查出什么了?” 楚亦也不卖关子,跟着点头:“我顺着线索往下查了查,才发现原来那竞争对手正是简家军。” “简家军?” 温婉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了一句:“军营不该由朝廷供给粮草的吗?怎得竟还自己联系上粮食了?” 这话才刚说完,她心里便有了答案。 大胤如今是荣王只手遮天,这简家军可谓是她眼中钉肉中刺,可不得明里暗里的给人家使绊子。 想到这儿温婉的表情瞬间阴沉了几分。 楚亦看在眼里,也知道温婉是在想些什么,于是说:“我想你应该想要帮他们,便先做了主着人继续筹集粮食。” 温婉闻言眼里瞬间划过一抹感激。 在楚亦面前,他永远都不用多说什么,这个男人总会抢先一步看懂他心里的想法,并赶在她之前替她安排好一切。 “待筹集得足够多了,再托人想法子与那头搭上线,暗中给他们送去,你且放心,我寻的人也是有些经验在身上的,这事儿也必定会做的自然些。” 温婉点点头,楚亦做事向来稳妥、思虑周全,如此安排亦是再合适不过。 荣王那边儿将简家军盯得紧,他们自己采办粮草说不准就得被荣王给盯上。 若不小心谨慎些,倒时候被荣王发现,顺藤摸瓜发现她们,到时候可就麻烦。 “不过若如此安排只怕运到咱们这儿的粮草恐怕就不会太富余了。” “这倒是无妨。”温婉笑笑,倒是没太在意。 本就是这么个道理,粮食有限,给了那一边儿自然就差了这一边儿,她倒不至于因此而觉得楚亦这等安排不够合理。 而且,简家军那边又不比她们能想着发着自力更生,还能开拓海运。 这事有轻重缓急,况且上次找来的那一批粮食再加上维良城百姓自己种下的,总归也不至于饿肚子了。 所以这会子自然得帮帮简家军那边。 楚亦闻言勾唇笑笑,他倒是一早便料到温婉会这般说。 瞧着眼前的看了看,楚亦突然压低声音打趣道:“为夫筹划这么多,夫人打算怎么奖赏为夫?” 温婉瞥他一眼,很是无奈地道:“这事儿等回家去再说。” 听了这话,楚亦笑意更深,也没反驳,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温婉身后,那模样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个守家顾妻的小相公。 眼见着这边儿是没什么事儿了,温婉便打算顺路再去瞧瞧梯田那边儿粮食的长势。 可胥伯良与盛曙澜两人没待够,见他们要走,别一齐自告奋勇地说:“我们俩就在这边儿,盯一下这海港剩下的工程。” 温婉也觉得胥伯良在这边盯着她会更放心些,再加上先前也确实答应要给他们俩制造机会,这会子也便没顺着应了下。 不过临走之前她却又记起一件事儿来,于是又特意唤住盛曙澜。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左不过还是麻烦她替自己再寻着善于开船的人来。 这维良城封闭惯了,突然让他们学开船只怕并不那么容易。 可这事儿又拖不得,最好能尽快就上手,早日通了海运维良城这边也便能早些发展起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些经验丰富的人来,让他们先带着维良城里的百姓尝试,待他们基本掌握了开船的技巧他们再自行决定去留。 盛曙澜素来大方,先前温婉找她借造船工匠她都满口应下,这回自然更没有拒绝。 她只拍拍胸脯,十分爽朗地说:“你且放心,这事儿便包在我身上了。” 将这事解决完,温婉一路上便开始仔细盘算还如何发展海运的事儿。 如今大胤国朝政混乱,国内动荡不安,倒还不是发展经济的好时机。 所以这水路通了她倒是也不该急着在大胤国国内通运。 她完全可以先将目光放在周边的国家上,用现代的目光考量,将这格局放得大些或许更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心里这般琢磨着,温婉便将这想法一一说与楚亦听。 后者听完自是支持,也在第一时间表示了自己可以动用王府的力量联系一下国内各地,看看是否能想法子将这两地打通。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就到了梯田处。 赶车的车夫停下马车,恭恭敬敬的朝里边儿汇报一声。 “温娘子,到了。” 楚亦挑开帘子,下了马车之后才伸手将温婉也扶了下来。 这提前上的作物在经历了三个多月的孕育,如今已然长成了一片嫩绿。 瞧着这等颜色,温婉便觉心情十分舒畅,当下便提议道:“我们上去瞧瞧。” 楚亦点点头,一面提醒温婉小心些,一面紧跟其后。 山上也有些百姓,都在忙着给自己的田地除草,这回子瞧见温婉便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笑着同她搭话。 “温娘子啊!我们能有今日都是靠您呐!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温娘子!你瞧瞧我们这苗子怎得有些发了黄呢!” “温娘子,这东西需要几时浇一次水啊!” 温婉也不觉得烦,真就挨着个儿的给他们解答了问题。 说句心里话,其实瞧着他们这发自内心的笑容她这心里还真有几分做了什么慈善事业的感觉。 不过与此同时,她也很清楚地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她我不仅仅是感激,还有死心塌地地追随,以及盼着他们及早看清这大胤国朝廷的昏庸无能。 这般想着,温婉却突然听到就有人唤了一句。 “温娘子,您快来瞧瞧我家田里怎得长了个这东西?” 温婉回过神来,与楚亦对视一眼,心里却是有些纳闷。 这是长了什么东西,竟让他这般大呼小叫的? 二人猜不出,便只得一道寻着声音走过去。 【821】 走近了再一瞧,却见一那一从嫩绿色里竟然真的生长出一株与众不同的植物来。 这还没轮上温婉说话呢,他旁边便有一人开口了。 “大惊小怪什么!不过就是一棵桑树!先前咱这边儿也没不少生长,你这会儿咋呼啥!” 那人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直把先前因为此事惊呼的人说得憋出了一张大红脸。 温婉见状淡淡一笑。 这维良城的百姓好不容易领了土地,种了庄稼必定会将这地当成宝贝一样,好生照料,出现异常他不放心这倒是也不难理解。 她这么琢磨着,先前那大惊小怪的男人这会儿许是为了缓解尴尬,忙不迭俯身一把薅下了那株小小的幼苗,一甩手便将那苗子扔到了一边儿。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温婉脑子里灵光一现,赶忙问。 “你们说,先前你们这边也有许多桑树?” 那些个忙着农活的人闻言点点头,倒是没明白温婉何以这样问。 温婉垂着眸子,神色多了几分认真。 还在想着,便又听到一人说。 “这些年还是少的呢,早先没封山的时候我们这边儿还有养桑树的。” 这一句话更是让温婉心里多了几分肯定。 早先她便是一心解决粮食的问题,到是忘了这地方也可以适当的发展林业。 比方说那些个空着的贫瘠山地,她完全可以安排人开垦出来栽上一些桑树。 这桑树比其他的树都要易养,没什么大多的种植要求。 且这大胤国本就靠南边,阳光和温度都刚刚好,唯一的问题就是这边的雨水多一些,恐怕会有涝灾的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毕竟那空着的山地有大部分都是坡度较陡的,下了雨压根儿就积不住水。 再说这桑树本身的种植价值,且不说他结的果子本身就有一定要的药用价值,就光说这棵树。 桑叶可以用来养蚕,这维良城里多的是闲着无事的妇女,待养了蚕让他们缫丝、纺织倒时候也能成为一项新的产业。 再加上这边通了海运,交通发达,他们做出来的丝线布匹压根儿就不用担心没有销路。 心里头有了这个想法,温婉便开始琢磨着要怎么实施。 这么一神游,楚亦便觉得不对劲儿了,轻轻拍了拍温婉肩膀。 “又有什么主意了?” 楚亦最是了解她,她的什么表情代表什么意思他可以说是都知道。 这会子瞧她这模样便知道他这能干的夫人十有八九是又想到一条致富的道路。 温婉笑笑,这想法尚未成型还不能太过于声张,于是便压低声音同他说。 “我是觉得他们这边可以种些桑树,养蚕缫丝到也是一笔收入。” 楚亦琢磨一下,也觉得温婉这句话可行,于是便问:“可用为夫帮你寻些树苗?” 温婉点点头,勾唇补充:“最好能多些。” 将这事儿敲定,两人又并肩在梯田间走了走,这一路上温婉时不时地指点忙着收拾田地的农民。 “瞧着苗子不够壮便再施些肥。” 做不过是些农家肥,成本低不说用着也放心。 说完又担心他们渴望庄稼有个好收成便一味地施肥于是又提醒:“不过也莫要是的太过频繁,免得过犹不及起了反作用。” 那些百姓早就将温婉奉为神灵一般,对于她说的话自然是要牢牢记在心里的。 梯田这边也巡视的差不多了,温婉这才同楚亦一起回了家。 才刚到了府门口,便见到门口不远处有个人一直在往里张望。 楚亦与温婉对视一眼,几乎是同一刻两人便都拿了主意,一起提步走过去。 到了那男人身边儿,楚亦先开口问:“你这是在等人?” 那人一愣,反应过来将温婉与楚亦好生打量了一番。 似乎是认出了温婉,那人当即一个激灵。 “温娘子,俺是来寻你的。” 温婉与楚亦同时愣了一下。 他能认出温婉,这倒没什么奇怪的,毕竟他们在这儿努力了这么久,折腾出了这许多动静,若这维良城的百姓还不认识温婉那才新鲜。 奇怪的是,他这般匆匆忙忙来寻温婉是有何事。 温婉敛眸站出一步:“我瞧你行色匆忙,又特地来此地等我,可是有什么急事儿?” 那人连连点头,待温婉话音一落便接话:“我来寻您是想跟您说南边儿的海出事儿了。” 南边儿的海出事儿了? 这话说的让温暖一头雾水。 南边儿又不比东边儿,这平日里也不过就是打捞些水产,她们也还没有过度开发能出什么事儿? 难不成是谁落水了? 温婉这心里登时咯噔一下,一句话还没问出口便听那人又开口了。 “那边儿的乡亲们在打捞鱼虾的时候捞上了一些大贝壳。” 大贝壳? 温婉眉心一跳,捞上大贝壳有什么可惊讶的? 不过打眼一瞧,却见那男人谁上气不接下气,但很明显是还有话要说,是以温婉也变没急着追问,而是静静等待他继续开口。 果不其然,男人咽了口吐沫,脸色变得越发阴郁。 打眼瞧着他那表情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祸事一般。 在调整了几次呼吸后,他才又说:“有人开了那贝壳,竟发现里头有颗顶顶漂亮的大珠子。” 那人说完,脸上随之划过一抹忧虑。 他自是十分担心,可温婉与楚亦却同时松了一口气。 她们还当是怎么回事儿呢,原来竟是在这海里发现了珍珠。 他俩是放松了,可那男人还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只一味说:“有个人说了这珠子可是鲛人的眼泪,温娘子您说这海会不会不吉利呀?咱开了那贝壳会不会惹上什么祸事?” 听了这话温婉哭笑不得。 什么鲛人的眼泪啊,那就是普通的珍珠而已。 果然了,封建迷信害死人。 不过瞧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温婉便隐约能够猜想到如果此事不及早解决,等传的人尽皆知又会造成怎样人心惶惶的局面了。 除此之外,她还觉得这人有一句话没说错,开了那贝壳说不准还真会给他们惹来祸事。 【822】 珍珠这东西因着采集难度高的原因在古代显得尤为珍贵,像这般珍贵又华美的东西向来都是得落入皇室的。 这一向不受关注的维良城若当真被人知道有珍珠出世,指不定又要掀起怎样的波澜。 不过现在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毕竟也不是什么样的珍珠都能入得了皇家的眼,若今日开出的这颗珍珠品相不够,左不过就拾回来入药便罢了。 温婉这边儿琢磨着,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男人还在喋喋不休。 温婉无奈笑笑,终是说了句:“放心吧,这不是什么鲛人的眼泪,也不会引得鲛人报复,这样吧我现在同你去看看,是什么情况?等我到了那里见过那东西之后再同你们细细说明。” 那人虽然没完全理解温婉何以如此笃定,却对温婉愿意在这个时候还和他一起过去瞧瞧深表感激。 他们这维良城的人现如今都很是相信这位不知从何处来的温娘子,是以才会在出了事的第一时间便想到要来温娘子这里寻求帮助。 听了温婉的话,楚亦其实是有些反对的。 毕竟现下天色不早了,这南边的海不近,一来一句得用好些个功夫。 再加上过去后少不了得同那些人好生解释一番,这么一折腾等再回来可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温婉都在外边儿忙了一天了,再这么折腾下去,他是真有点儿担心她会吃不消。 可担心归担心,楚亦也知道眼下这般情况温婉不亲自过去看看是必定不放心的,于是也便没劝,反倒是兀自唤了人。 差他们拿衣服的拿衣服、牵马车的牵马车,分头行动。 没一会儿的工夫,一切便都准备就绪了。 三人上了马车,趁着路上的时间温婉又让那前来报信儿的人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同自己说了一遍。 要知道这古代采集珍珠实属不易,有些出产珍珠的地方一年都未必能采足皇家要求的数量,可他们却能随手一捞便捞一颗。 这般的运气确实没办法不让人佩服。 一路上说着话,很快便到了地方。 那男人坐不住,第一个下了马车。 温婉瞧他这模样,总觉得有几分无奈,摇摇头作势也要起身下车。 可还没起来,便被楚亦一把拉住。 “你可想好这事儿该如何处理了?”楚亦问道。 论皇家之事他比温婉更清楚,这会子也就更加明白如果维良城当真产出了上乘的珍珠,这一贯闭塞的小城会发生何事? 产出珍珠对于大胤皇室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对于这个已经岌岌可危的小小郡县可就未必是了。 温婉知道楚亦这个问题,其实是对她的提醒。 她笑笑,递给楚亦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确实,她一心想着尽快带着维良城走出困境,但也时刻清楚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 这没有把握的事,她断然不会去赌。 待看到温婉的反应后,楚亦也便放心了些,总归他也是相信温婉做事是有自己的分寸的,这等大事她必定不会乱来。 这心里都大约有了底,两人便一前一后下了那车,脚跟都还没站稳就被人团团围住。 “温娘子,您快瞧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 温婉挥挥手:“大家稍安勿躁,且让我先看看那珠子。” 百姓们自然是紧着配合,这会听她说完便十分默契地散开,让开一条路来。 温婉打眼看过去,便见到不远处可不是放着个被撬开的蚌壳,这么看着那蚌的个头倒是不小,就是不知道里头的珍珠到底质量如何。 为了一瞧究竟,温婉也没磨叽提步便往那边儿走。 那群百姓的目光始终黏在温婉和楚亦身上,就这么眼看着那俩人一点一点靠近令他们万分惧怕的东西。 瞧他们俩神色自若的模样,百姓们愈发觉得好奇。 没一会子功夫,温婉与楚亦便走到了那蚌壳旁边。 垂眸一看,果然看到在蚌肉中夹一枚色泽鲜艳的、食指腹一般大小的珠子。 这倒是让温婉有些意外。 这般轻易打捞上来的,她还以为最多不过是颗黄豆般大小的珠子罢了,却不想竟有这般大。 温婉没忍住,伸手便要去捏出那珠子仔细打量。 这手伸出去了,可还没碰到蚌壳便被楚亦横空拦住。 “你别动手让我来。”楚亦声音温温柔柔。 温婉心头一暖,知道他这是担心自己也没再矫情,而是乖乖地收了手。 目不转睛的看着楚亦从蚌壳里取出那颗饱满,色泽均匀又十分圆润的珠子,温婉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错不开了。 这珠子实在是极好。 不仅她如此,就连楚亦见了都忍不住感叹一句。 “还真是上好的珍珠。” 可不是上好嘛,温婉都敢保证,这大胤皇室人我真的见了这颗珠子定然都再也不想要别处的了。 温婉从楚亦手里接过那颗珠子,这才得以感受到那珠子表面的光滑。 如此品质极佳的珍珠在这世间可并不好找。 “温娘子……” 眼见着温婉亲手捻过珠子,又格外认真地端详,一旁的百姓神色各异,先前被派去找温婉的那人这会子开口唤了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温婉捻着珠子站起身:“这东西叫珍珠,说白了它就是一粒误入了蚌壳儿中的沙子。” 沙子? 这不是胡说呢吗?沙子谁没见过呀,跟这东西根本半点儿不沾边儿啊! 这般想着,当下边有人开口说:“不会吧!这沙子可没有这么好看啊!” 温婉也不急,就耐着心思给他们解释。 “这沙子进了蚌壳,被蚌肉日复一日地包括,长此以往便形成了如此光鲜亮丽的模样,所以呀,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鲛人的眼泪,大家也便不用如此担心。” 听了这话,那群人心里将信将疑,总还是觉得不甚放心。 毕竟这东西谁也没见过,谁晓得它到底会不会是不详之物? 眼看着她们似是不信,温婉便又说:“若不然这样,你们细想想倘若这当真是鲛人的眼泪,何以它会被蚌裹在壳里?” 【823】 那些百姓闻言倒当真如温婉所说仔细琢磨了一下,大约是觉得确实有道理,他们先前那股子紧张劲这回子也好多了。 大约是因为冷静下来了,这会儿也终于有人将关注点从那些迷信的说法上转移到这珍珠上了。 “温娘子那这东西是做何用的?” 一冷静下来,便免不了要有一些问题。 “那这蚌可还能吃?” 这问题将温婉搞得颇为无奈,她倒是不难理解他们何以对一枚珍珠大惊小怪。 毕竟这东西在古代那真真就是世间罕见的,普通人本就十分少见,且这般东西又向来为皇家垄断,他们这维良城又一贯封闭,少有人来往,城里的百姓更是鲜有见到这等华贵的物件。 温婉琢磨一下,也没打算隐瞒便如实说:“这是价比金银的宝贝。”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人群一阵动荡。 大家都是穷怕了的,陡然听到有宝贝那自然是比什么都激动。 且这心里也登时有些难耐,倘若这东西当真是价比金银的宝贝,他们多寻些岂非再也不用担心温饱问题了? 这般想着,人群中还真就有人开口问:“温娘子,那这东西可是每个蚌中都有?” 温婉摇摇头,耐着心思解释:“这东西并不常见,若不然怎能价比金银?不常见且不说,采集这东西也甚是危险,这次也便是你们运气好如此轻易便将这东西打捞了上来,平日里若真想寻得质量如此高的珍珠可是需得潜入海底的。” 听她这么说,方才还心动的人这会子竟消停了不少。 这些日子他们在这海里打捞鱼虾,算起来也算是比较了解这边的情况了。 这海深不可测,这下面有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是以谁也不敢轻易犯险。 可如此难得的机会他们又都不愿意错过,于是便一个一个伸着头,眼巴巴地往那边蔚蓝色的大海看去。 温婉瞧他们这幅模样,也知要想拒绝好端端摆在眼前的发财机会是十分难得,于是便又说。 “这珍珠向来是皇室贯用的,今日咱们这地方打捞上来的珍珠质量又极好,若是一经现世必然会引起皇家的注意,届时咱们整个维良城都会声名大噪。” 温婉说的认真,那些个百姓也确实在仔细听。 一旁站着的楚亦明白温婉的意图,她这是要将最终决定的权利交给这维良城的百姓。 毕竟说到底,他们只是外乡人,确实不能越俎代庖替他们做下如此大的决断。 而且倘若今日温婉当真这作主张替他们拿了主意,将这事瞒下,他日这些个百姓得知真相,也未必会感激温婉。 毕竟没人愿意被欺骗。 那些个百姓也不傻,听到温婉这番也便都隐约觉出这事的严重性了。 温婉停了停,又继续:“若皇家发现维良城产出的珍珠甚好,乡亲们觉得他们会怎样做呢?” 人群中立刻有人附和:“肯定是要我们年年进供!” 这话无异于一枚丢进百姓心湖的石子,登时便让大家乱了方阵。 这大胤国朝廷如何他们可是亲眼见过的,若真给他们知道了,定然是要霸道地掠夺,倒时候他们只怕得日日忙于给他们搜罗珍珠,再没安心种地机会。 如此一来,他们才刚见到盼头的日子岂不是又要没了天日。 这可不成!这他们可不干! 心里虽然是反抗,可面上却拿不定主意。 怎么说这也是与皇权对抗,他们若有这般的胆量,便不会守着这么好的资源白白饿了那么多年。 那些百姓面面相觑,最后倒是说了句:“那我们该怎么做?” 这么长的时间,温婉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且此刻比方才想的更要周全,除了将此事压下她还另外想到了一个两全之策。 如她方才所想,到底怎样做还得看这些百姓的选择。 是以这会温婉便将自己的主意一一告与他们。 “这第一个方法倒是简单,将这蚌放回海里,今日这事你们便全当没发生过,大家一起将此事压下也便罢了。”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觉得这法子确实有道理,但心里终究是有些舍不得。 温婉见状便勾唇说了第二个:“这第二个法子倒是两全其美,只是需要些时候。” “温娘子只管说表示。” “我从前倒是学过一些养殖珍珠的法子,不过养出的珍珠与这自然生成的是没法子比的,但也有些好处,比如采集不用过于费力,而且数量也能有所保证。” 温婉如是说。 其实这会子她心里是偏向第二种做法的。 若能顺利养成珍珠,到时候除了上交朝堂,他们还能将这东西卖到别的地方,这样一来便又是一比不小的收入。 温婉心里这般想,那些百姓自然也是如此希望,他们也不故意抻着,就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明确地知晓他们的选择后,温婉这才在心里拿了主意。 于是当下趁热打铁,将大致的方向与计划又一一同他们说了明白。 这养殖珍珠不是一件小事儿,从前她虽没亲手养过,但到底也听说过一些,她记得养殖珍珠首先便得找出一片适合的水域。 而且最好是流水,所以在确定了这计划后,温婉首先要做的就是开挖一条新的河道。 这事她在当天便安排了下去。 为了能尽快完工,温婉还特意同百姓们说了一嘴,让他们闲着无事的也可以来帮忙。 这是为整个维良城谋福利的事儿,他们自然都上心,当下便应,说若有时间一定来。 挖通河道的人手是选好了,这河道选在哪里却也还是个问题。 温婉沿着海边儿走了好几圈儿,在仔细观察了地形之后才算是敲定了一处自山坡往下的路段。 这地方有些坡度,开了河道引了山上的水让其直接汇入大海,一来方便,二来这样的水里面的营养物质也会多一些。 定好了位置,温婉又仔细算了算大致需要的时间,以此来决定他们应该何时选取珠蚌。 【824】 将这前前后后需要想到的事儿要同那些百姓说完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见时候已经不早了,楚亦终于还是没忍住上前拍了拍温婉的肩膀,然后压低声音提醒。 “今日便先说道此处吧,时候不早,他们大多是徒步过来的。” 经过楚亦的提醒,温婉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他们说那事儿的时候心里也是激动,这么一来时间便不知不觉间地过去了。 她倒是忘了,他们俩坐马车来的晚一些也没什么,可这些百姓却是靠着一双腿儿生生走过来的,若回去得太晚说不准便得第二日清晨到家了。 想到这儿,温婉便收了话头,挥挥手同百姓们说:“今日便先说到这儿,日后还有什么安排我再抽时间同你们说,现下时候不早了,大家赶紧回家吧。” 这般说完,在场众人这才一一散去,温婉与楚亦紧跟其后也一道往回走了。 打从心里装了要养珍珠的事儿,温婉整个人便愈发的忙了。 从这里回去的第一天,她便安排了一波人去开挖河道。 这是小事,也算不上考验什么操作技巧的是以温婉到用不着时时刻刻盯着。 不过他也没闲着,他们忙着开挖河道,她就整日整日的泡在水里仔细研究这海里得各种蚌类。 那股子劲头直让楚亦都感慨:“再这么下去,恐怕你就得成了那珠蚌中的一员了。” 温婉一个人搜寻到底是慢些,后来觉得进度实在过于拖沓,她便又特意将胥伯良从东边海港处唤了回来,拉着他陪自己一起筛选合适的珠蚌。 有了胥伯良的加入,进程明显快了很多。 没用一周的时间,两人便一起敲定了一个品种,一致觉得这种蚌更加适合养育珍珠。 品种敲定好了剩下的时间便就是搜寻更多的珠蚌。 如果说先前选品种靠的是技术与知识,那么现在选取更多的珠蚌依靠的便完全是大量的人力了。 温婉贯会利用资源的,定好品种之后便将这任务分配给每一个有意愿想要养殖珍珠的人家。 将最适合的品种仔细展示给他们看过之后,温婉又反复强调了很多,最后又告诉他们,若实在无法判断是不是合格的品种,也可以每日傍晚来寻问她。 这是自己的事儿,百姓们干着也积极。 只不过就是刚开始的几天少不得要来找温婉问几次,后来时间久了大家也就熟悉了。 这养殖珍珠的事儿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那边儿桑树苗子楚亦也按照温婉地要求寻来了不少。 温婉不敢耽误,当下又领了一批人呼哧呼哧地往还未开垦出来的山坡上赶。 百十来号人一起动工,开垦地开垦栽树的栽树,就这么忙活了两三天的时间,先前空着的山坡地也便都栽满了桑树。 瞧着前后如此巨大的变化,维良城的百姓无一不跟着感叹。 “咱这维良城总算是看到新的活路了!” “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哪儿是看到活路了,这是看到康庄大路了!这可是咱们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呀!” “是是是!说的是!是福气!” 大家全都心知肚明,这一系列的变化都得感谢那位来历神秘的温娘子。 若不是有她,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今日? 当一切都在慢慢变好的时候,楚亦联系得粮食也到了。 而且这批粮食还是走的水运,直接从东边的海港进来的。 这么一来等同于是印证了他们这海运的计划确实可行。 不过与之相比,更让大家欢欣鼓舞的是那批实打实的粮食。 粮食进了城,温婉便安排着放粮。 在放粮之前,温婉特意嘱咐,放粮时每斗可以少收些钱,但一定得收钱,哪怕每斗只收一个铜板呢。 若不这样做的话,只怕放粮的现场得乱得像是菜市场一样。 除了这方面的考量,温婉如此做其实还有更深层次的涵义。 这善事儿并不容易做,她若当真分文不取说不准倒会适得其反,引得一些人说三道四。 更有甚者说不准还会觉得他这样做就是理所当然,日后保不齐会觉得她就是天经地义地要帮他们,要无所保留地给他们东西。 倒不如现在这般安排,她们心里也会感激,又不至于会出现太多负面的影响。 拉来的粮食按照温婉和楚亦的计划分发下去,基本上也就保证了维良城里每家每户都领到了粮食。 其实楚亦寻来的粮食已经不少了,但如此分发下去,到了每个人的手中也还是数量有限。 不过有总比没有的要好,而且这些个粮食若省着吃也足够他们挨过等待田地里庄稼生长的时候了。 待粮食完全发放完毕,城中的百姓少不得又对温婉一通赞扬。 这回温婉很明显的听出了他们话语里边较之从前不一样的态度。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与努力,城里的百姓似乎更加认可温婉,也似乎是打从心底里开始相信她。 这是一个很好的发展趋势。 照这样的势头继续下去,也许用不了多久维良城的百姓就会完全站到他们这一边了。 有了这实打实的粮食,他们也就觉得生活更加有了盼头。 于是整日里干活都觉得似乎更有力气了一样。 经过十几日的努力,东边海港修建工作几乎已经进入了尾声。 在楚亦暗中联系各方力量之下,东边的海港渐渐有了一艘又一艘停泊的货船。 南来的北往的,凡是在这里停泊总免不得要下来转一转。 除此之外,养殖珍珠的计划也渐渐地进入了正轨。 第一批珠蚌入水当天,城里很多百姓都来围观了,他们好奇的全都是就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东西当真能如温婉所说产出那么漂亮珍贵的东西? 将那些经过层层挑选之后的珠蚌放入特定的水域,温婉又费了好一番功夫同养殖珍珠的百姓从头到尾捋顺一遍养殖期间的各种注意事项。 见他们记得差不多了,他才算是放心了些。 这十几天里温婉忙得脚不沾地,楚亦看在眼里,心里也难免疼惜。 【825】 偏偏这事儿他又实在不够精通,没法子替了温婉,便只能看着光着急。 这一日又陪着温婉在外面巡视了一圈儿,到了府里楚亦便忙不迭替她到了杯茶。 “日后这些小事你就不必再亲自过去查验了,煮多几个靠得住的,让他们盯着出了什么事儿再来与你汇报。” 温婉一边儿喝茶一边应声。 这主意倒是也不错,也免得她天天东奔西跑的,有的时候别人想找他都摸不准他到底在哪儿。 这般想着,温婉便抬起头冲着楚亦点了点头。 “这法子是不错。” “人就由我来替你选,我你总能放心吧?”楚亦目光宠溺的看着温婉。 “自然放心!” 楚亦办事她是最放心不过的了。 征得了温婉的同意,第二天楚亦便开始安排人,他选的人确实很好,安排去海港的是曾经就做过漕运的,安排去看着梯田的,是家里世世代代都种地的。 至于安排去南边儿那片海域的更是打小就在渔村长大,对于海产捕捞他是最熟悉不过的。 如此安排,不仅能让他们起到替他们看着情况的作用,还能替他们解决一些根本用不着来找他们询问的问题。 有了这些人,温婉明显轻松了不少。 白日里空闲下来的时候她便摸索出一张地图反复察看。 楚亦见她看得认真便忍不住又问:“这又是在研究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温婉头也没抬,顿了顿又说,“瞧瞧下一个地方选哪儿比较好?” “嗯?维良城可以了吗?”楚亦挑眉问。 虽然现下的维良城比之从前确实大有改变,可却也只能说是有所改变,怎么看都还没到可以撒手不管的地步。 而且这些个百姓也还没有收到如此改变给他们带来的实打实地利益。 说他们现在掉头走了,这维良城说不准还得恢复原貌。 温婉摇摇头,长舒一口气:“哪儿就那么容易了,这维良城位置也好、各种资源也罢,可以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可偏偏白白荒废了这么多年,我们如今做的这努力都等于是从头开始。” “你说这庄稼生长的、珍珠培育哪个不需要点儿时间?” 说完温婉眼里便不免染上几分惋惜。 若不是白白浪费这许多年,这维良城一准得是大胤第一富城。 “不过倒也并不是完全看不到希望。”温婉抿抿唇,眉眼间带了几分笑意。 “好就好在东边儿的港口已经隐约有了些起色,待这边儿再发展些,届时就算是光靠着这港口贸易维良城百姓的生活水平都能比现在高出一截子来。” 见温婉面带笑意,楚亦这心情也便跟着好了起来。 同时心里暗自拿定主意。 关于东边儿港口的事儿,他还得再多上些心。 两人日复一日的忙碌,便觉得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转眼便又过了一月。 这大胤国气候温热,种下的作物成熟得本就比其他地方的更快些,再加上温婉自己就是这方面的专家,种着作物之前她挑的就是最好的种子。 是以经过了这近五个月阳光雨露的滋养,稻田里的作物已经隐约有了要成熟的趋势。 这样的趋势让领了田地的百姓无一不心头雀跃。 他们日日盼夜夜盼,就等着田野里庄稼成熟的时候。 这么多年了,总算是也等来了自己亲手种植的庄稼长成。 对于这事儿,温婉也是一样的上心。 毕竟民以食为天,别的事业搞得再好这粮食都还是根本,这次的结果很大程度就决定了他们日后的进展到底会不会顺利。 是以这几天温婉便将重心从海运上转移回了梯田上。 她几乎每天都得去提前里查看一番,温度、湿度都仔细盯着。 就这样一直到了可以收割的时候。 城里的百姓不敢轻举妄动,都等着听温婉的指挥。 眼见着田野里沉甸甸的稻谷都将那细长的杆子压弯了腰,他们也愣是没敢擅自收割。 一直到温婉挥挥手说:“时候差不多了,可以收割了。” 整个维良城才陷入到丰收的喜悦之中。 没错,就是丰收。 还是连温婉都没有预料到的大丰收,这每亩田地里产出的稻米数量已经完全超乎了他们最初的设想。 这样的结果让胥伯良足足高兴了三天,连着三天的时间这家伙出来进去说的都是这件事儿。 不过这还是后话,现下瞧着田地里那些个百姓脸上灿烂的笑容,温婉这心里也觉得十分舒坦。 这样的丰收不仅让她们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也让维良城的百姓彻底相信了他们,相信自己真的还有改变生活的机会。 当天夜里回府的路上,温婉和楚亦的马车一路上都被人紧紧追随。 大家争先恐后地道谢,直言温婉给他们的帮助真的是让他们做牛做马都无法偿还。 有了这样的大丰收,后面的事儿办的便越发顺利了。 海港一日比一日更有起色,不过温婉也没忘记天地里的事儿。 过了这大丰收,她便又告诉百姓们要将那田地好生照料着,即便现下没种什么东西,最好也能勤施些农家肥,这样对下一次种植更有帮助。 百姓们自是按照她的意思去做。 不过也有几个心急的,还特意问了温婉。 “温娘子,这地里不再种些别的东西吗?” 温婉自然是理解他们的心急,不过这事儿可急不得。 “且先放放,让土地好生恢复一下,若连续种植会影响下次收成。” 有了温婉这样的解答,百姓们也就没再追着问这事儿了。 反正现下他们要忙的事儿多着呢。 除了种粮还得养殖珍珠,给桑树除草除虫,若不然也得去南边儿的海里打捞些鱼虾。 这百姓们都是闲不住的,一有时间就想着能多给自己家里搞些东西。 这么一来二去,渐渐的也便暴露出了许多问题。 其中最严重的就是,打捞的鱼虾过多以至于几乎每日维良城内都会出现一堆没吃完的死鱼死虾。 【826】 这浪费不浪费,倒是先放一边儿,最重要的是这维良城天气本就热,这些个东西堆叠在一起难免会生出腐烂的臭味儿。 这东西堆得多了,整个城里边都隐约飘着一股子这味道。 起初,温婉也没把这当回事儿,只当大家有忧患意识,总想着多一点儿便是一点儿。 可后来时间长了,她才渐渐发现其实这事儿的影响还算是蛮大的。 毕竟这环境不好不仅会影响维良城整体的样貌,也会无形中劝退许多商客。 在发现这个问题之后,温婉便又安排了人让他们仔细清扫,另外又同城中的百姓再三说了让他们不必打得太多,这海里鱼虾多得是,他们也犯不着这般。 这话说是说了,也确实有些作用。 不过却还是免不了有的人硬是要多打。 这股子执着劲儿把温暖逼得没辙了,最后刚才讲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将多余的鱼虾进行加工,然后借着海运将这东西卖出去。 这法子确实是个好法子,不过操作起来也确实有些难度。 比如说加工完了这东西要如何储存,又要如何销往海外? 温婉在屋子里抱头想了整整两天才算是想出了法子,然后撸起袖子带上一拨人就开始干活儿了。 好在那些造成的工匠手脚利落,先前没照完的渔船这会子也都完工了。 有了这船,百姓们打捞海产也就更加方便了。 就这么忙活了近半个月,第一批加工出来的鱼虾顺利由维良城那艘最大的货船拉往了北边。 又过了没多久,卖出第一批加工鱼虾的钱也到了。 这一下子整个维良城的人都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一样,个个欢欣鼓舞,干劲儿十足。 眼见的维良城的生活一点一点地得到改善,某天楚亦拉了温婉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段时间维良城百姓的态度似乎不太一样了?” 温婉停下手中的动作,仔细想想。 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先前这些百姓也就是背水一战,愿意跟着他们干只不过是不想挨饿,但现在却不一样了。 如今他们的温饱问题已经说是完全解决了,可他们却依然不愿意停下。 不仅如此,最近几次提出意见也都是他们自发自觉的。 这说明他们打心眼儿里已经相信了温婉,并且也期待能够获得更好的生活。 温婉学过历史,很是明白历史上的农民起义需要怎样的情绪。 正是因为追到她刻才有底气说:“时候差不多了。” 楚亦同她观点一致。 二人商量一番,都觉得已经可以开始转手到另外一个地方了。 毕竟眼下他们已将维良城大致的发展方向画了出来,这基础工作他们也都做好了,只要日后他们能按照温婉的计划走,就决计能有出头之日。 坦白来说,维良城剩下就只是需要耗时间了,偏偏他们又时间有限,不可能将全部的精力都耗在这一个地方。 所以实在是没法子继续耗下去。 这般决定后,二人当即便摊开地图又一起商量了一下将下一处选在哪儿。 算来算去最终还是选了一个,离这维良城并不算太近的山村,定安郡里。 这两人其实老早就打听好了,这山村的情况并没比维良城好到哪儿去,这地方四周环山交通是实打实的闭塞,村子里很多人几乎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子。 不过这村子闭塞归闭塞,却是有一样好处。 那就是据说这村子里住着的都是大胤国最起初那批武将的后代,别的不说,这里的人身上都是有些功夫的。 还有一点便就是盼着选个位置离得远些的,便能让写两个地方的人分别辐射不同地区的人。 还是那句话,他们现在时间有限,根本不可能带着整个大胤国所有百姓脱离现在的苦海,是以也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 写计划一经敲定,第二天两人便开始着意安排。 这维良城很多地方还得需要人守着,是以他们也并没有完全将带来的人都撤走。 也不知是他们这样的调整引起了百姓的怀疑,还是有人走露了风声。 总之在温婉临走之前,这城里的百姓居然自发自觉的给她搞起了送别仪式。 这倒是让温婉十分意外。 然而让她更意外的是,那些个百姓对她说的话。 “温娘子,您就是咱们维良城的再生父母!日后温娘子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只要知会咱们一声,我们上刀山下油锅那都在所不惜!” 温婉眼见着这气氛刚刚好,便立马当时的拿了主意,顺着他们的话说。 “各位,我们做此事并非是要你们为我们当牛做马、出生入死,只是想拉你们一把。” 顿了顿温婉继续说:“如今咱们这大胤病了,从头到脚都已溃烂腐臭,你们这些无辜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但上头有些人却将这样的情况视若无睹,我们人微言轻做不得别的,也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尽力帮你们。” 说到这儿,温婉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悲痛。 “只可惜我们的力量有限,帮得了你们却没法子帮助整个大胤的百姓。” “温娘子您可万万别这样说!我们都听说了,你们这次走是为了去帮助下一个地方!你们这样好心,不求回报!老天爷一定会保佑您的!” “是啊!温娘子四处帮助咱们这些老百姓!咱们大胤国有你们,那是我们这些穷头百姓的福气呀!” “是啊!是我们的福气啊!” 其他人连连附和,百姓们的情绪也随之变得愈发高昂。 温婉看在眼里,心觉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之余也不免得生出几分感动来。 这些百姓大抵是世间最朴实的人,你对他们投入一分,他们便会想着要给你回报十分。 感慨之余,温婉目光一扫,不由得瞥见了站在人群当中的维良城的府衙老爷来。 倒没想到今日他也会回来。 温婉打量他一眼,很是敏锐的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歉疚以及无所适从。 温婉勾唇淡笑,其实这府衙里的人倒比朝廷那些好了许多。 【827】 最起码他们还算是有些个良知,没真正阻拦这些百姓过上好日子。 似乎是意识到温婉看到了他,那人垂了头,很快隐没于人海之中。 后来的两三天里温婉又忙着将维良城各处都转了转,叮嘱他们何时种植下一批稻米,又同他们说了怎样养殖桑蚕,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关于养殖珍珠的事。 先前她已经带领他们给那些个珠蚌人工塞进了砂砾,这剩下的也便是等着那些沙子在时光的滋润下渐渐变成圆滑饱满的珍珠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特意强调,这维良城养殖珍珠的事儿在第一批珍珠收获之前务必得保密,无论是何人都不得泄露。 百姓们将她的叮嘱记在心里。 到了最后一天,温婉又叫来胥伯良同他说:“这维良城便先麻烦你看着些,等情况完全稳定你再去定安郡寻我们。” 总归是得留一个能带头的人她才能完全放心。 胥伯良自然是点头应下,他留下来,盛曙澜眼珠一转也随便选了个借口留了下来。 温婉知道盛曙澜的小心思,但却并没拆穿她,也就由着他们俩人一起留了下来。 一切准备就绪,就在温婉一行人要离开的时候,马车前却突然站了个衙役。 那人支支吾吾不说话,看上去看不纠结。 温婉打量他一眼,终是开口问:”你是有事?” 那人点点头,从背后摸出一个包裹噌噌几步走到温婉面前将那东西塞给她。 “我们老爷说,让你们路上小心,这维良城日后他会好生守着。” 温婉接过包裹,直觉得有些沉,还没来得及仔细想这衙役的话,那人便一溜烟跑没了影。 站在温婉身后的楚亦伸手拿过包裹,又拍拍温婉的肩头:“别看了,快走吧,在耽误些时候就不能按照您的计划到达了。” 温婉回过神来,又同胥伯良盛曙澜两人挥挥手,这才由楚亦扶着上了马车。 上车后,温婉好奇地打开那沉甸甸的包裹。 翻开一看才发现,那里头竟然是其锭银子还有一些盘缠。 其间还夹了一封书信,温婉翻开来看,通读下来才明白这府衙的心意。 “怎么样,这回知道你有多得民心了吧?”楚亦眉眼间满是宠溺。 温婉笑笑,倒是没说话。 “什么是得民心?”小蝴蝶捡了话头,歪着脑袋追问。 小玉儿抿抿唇,耐着的心思开始给小蝴蝶讲解。 温婉与楚亦瞧着她们兄妹俩,心里都是一片温暖。 经过了近四个月的将养,温宁的腿伤基本上已经痊愈了。 按照军医的嘱托,今日便是温宁彻底拆了腿伤夹板的时候。 当天早上,温宁早早便起了床,眼巴巴地盼着军医过来。 她这般期待不是没有道理的。 首先前些个日子她收到温婉的来信,得知他们那边儿已经差不多算是收服了维良城,现下已经计划着要去第二个地方了。 姐姐那边的进度比她料想的还要快,这让本就心急的温宁愈发急不可耐。 其次就是经过这些日子同营中将士的接触,她也算是问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那些消息再加上先前从简洵那边儿旁敲侧击得来的,温宁现在已经基本可以断定宝藏就藏在这简家军阵营周边的几座大山上。 而且据她判断,她觉得很有可能就是最东边的那座山。 这消息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想法子进山了。 而这进山的第一步就是她的赶紧拆了腿上的夹板。 “起这般早?”洗漱完毕的简洵进来瞧见林宁也早已收拾妥当,不免有些惊讶。 “嗯嗯。”温宁连连点头,“今日不是可以拆药了嘛!属下心急。” 简洵瞥他一眼,遂问:“这般着急啊?” 温宁又点点头,可不是着急,她巴不得赶紧拆了赶紧跑上山呢! “行。”简洵拿了剑,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等我的了空,让他尽量快些来。” 温宁听了双眸登时一亮,于是赶忙朝着简洵的背影喊:“多谢将军!” 听着他这般雀跃的声音,简洵的脸上也便带了几分笑意。 出了营帐,副将刚好过来。 要说这副将也着实辛苦,先前出去愣是带着荣王在北边兜了足足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最后还是简洵给去了信,说差不多回来便成,转得太久保不准荣王最后得反应过来,那人向来是睚眦必报,倒时候又指不定要搞出什么事儿来。 简洵与那副将一道往训练场走,这一边走副将一边儿说:“将军,咱们的粮食似乎有着落了。” 这是大事儿,简洵听了这话当时身形一顿。 “上次不是说有人在同咱们争抢?” “上次确实如此,不过这几天咱们先前联络的那人又突然说多了许多粮食,足够咱们买的。” 听了这话简洵不免心生疑惑。 这粮食一贯都是十分紧缺的,几时有过今日这般卖粮的人,主动来联系他们的时候? 再说了,先前已然说过没粮食了,这才过了没多久又主动找上来,若说这其中没个什么弯绕那便是打死他,他也不信的。 “你暗地里查查,这一批粮食到底是哪儿来的?” 简洵提起防备,总觉得这从天而降的粮食说不准是有些猫腻的。 保不齐还得和荣王有关,那家伙上回才在他们这吃了哑巴亏,说不准就得想法子找补回来。 “是。”副将理解简洵的担心,是以拱手应下。 说完这事,二人这才又往训练场上走。 不过还未走出几步,简洵便又说:“去找找营里的军医,让他们没事儿早点儿过来。” 副将先是愣了愣,后来才恍惚记起今日好像是林宁拆夹板的时候。 合着他们将军这又是替林宁那家伙安排的? 副将摇摇头,终是点头应了下来。 于是也就是他们训练完回营的时候,军医也就过来了。 简洵与那军医也不过就是前后脚,瞧见简洵,军医忙不迭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 将他的行礼半路拦下,简洵摆摆手道:“去拆夹板吧。” 【828】 那老军医点了点头,提着东西往里走。 里头的温宁老早就听到这两人的声音了,这会子早就巴不得赶出来,追着让那老军医给自己拆板子了。 要说这来来回回的换药拆药,见面的次数多了,再加上温宁这性格又算是外向,好说话,一来二去的那军医也和温宁混熟了,这一进来瞧温宁那模样便知道他肯定是又坐不住了。 “你这般着急,当心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了伤处,再让骨头错了位,到时候你恐怕就是适得其反,还得再多躺些时候了。” 听了这话,温宁当即便老实了很多。 老军医不紧不慢地动着,温宁屏住呼吸,垂眸看着他在自己的腿伤左右摸索几下。 再抬眸一看,却见简洵也正伸着脖子往这边儿看着。 瞧见这一幕温宁便觉得有些好笑,左不过就是拆药,又不是什么大事,他这表情与这股子严肃劲儿怎么就这么像是她病入膏肓了一样? 这心里头正腹诽着,便听那军医语气轻松地来了一句。 “行了,这腿恢复得不错,不过这几日最好还是多注意一下,最好别太过用力。” 温宁紧着点头,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自己那条得以重见天日腿上。 好家伙,谁能想到上次那么一受伤竟然生生耽误了她这么多月的时间呢? 这回她好了,可得尽快开始计划了。 老军医这么交代完,便又开始在药箱子里好一番倒腾,最后取出一个闷青色的小瓶子递给温宁。 “这药每日晚上睡觉前在腿上擦一次,擦半个月这腿应该就能全然无事了。” 温宁接过药,又谢了两句,那老军医这才离开。 他离开之后,温宁便忍不住开始敲起自己的小算盘。 上回那山封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没能再被解开,这于他的计划可属实不利。 “方才军医的话可都听到了?”简洵往温宁这边儿走了几步,垂眸问。 温宁等着求简洵办事,当即便点点头:“听到了,都听到了,将军放心,属下定然按照军医的嘱托好生照顾自己。” 这话让简洵听得舒心,于是也便没再多说什么。 谁知他不说什么,温宁却还有话说,眼看着他要走,温宁忙不迭唤:“将军!” 简洵停下脚步,转头问:“何事?” 温宁琢磨了一下,这才问:“将军,现在可以上山了吗?” 这话才刚一问出来,温宁便见简洵的脸色变了变。 “你这是打量着再上一次山,再来一次摔伤,也好继续养病?” 温宁尴尬地笑笑:“没,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那这前脚才刚拆了夹板,后脚便又惦记起上山的事儿了,你这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非得现在去做?” 简洵看着温宁,问了这么一串。 “是这样的。”温宁叹了口气,“将军上次属下摔入陷阱里,随身携带的平安符好像也掉了,那东西是属下娘亲亲手做的,属下想把它找回来。” 简洵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心里不免琢磨着她这借口属实有些扯。 “既然是很重要的平安符,怎得摔伤当天你没寻找?” 温宁早就知道这般拙劣的谎言根本没办法骗过简洵,是以他也早就有所准备了。 “不过就是一个平安符而已,属下不想搞得兴师动众的。” 顿了顿温宁又补充:“况且后来将军又下令封山,属下就算是有心也不敢提呀!” “那怎得现在又敢了?”简洵好笑地问。 “因为属下寻思着,将军这山封了也有几月的时间,现下风头应该也过去了,若属下阐明理由,想必将军应该也能考虑。” 嘿!这林宁居然怎么说他都有话在等着。 简洵瞧瞧她,将他这话反复想了想,最后也没说出个结果来。 温宁等不及,当即又补充:“而且将军,这眼看着又要到冬天了,咱们军营里的粮食可还够?你说咱们守着这几座大山,总不能还吃不饱穿不暖的啊!” “你没吃饱?你穿不暖?”简洵挑眉反问。 这话把温宁问的一愣,反应过来忙不迭摇摇头:“没啊。” “那不就结了,既然没有你还瞎操心什么?” 这回温宁更加无语了,这往日里这般与简洵讲道理最是有用的,怎么今日突然不顶用了? 温宁一边闷头琢磨,一边暗自下定决心。 就算到最后也没办法说服简洵重新开山,她也得自己想法子上山。 这边儿正想着,却听简洵又说:“开山这事我会再考虑考虑的。” 这话让温宁立刻来了精神,她猛地挺直身板瞧着简洵。 打从这天之后,简洵还真就还是准备起了开山的事儿。 温宁看在眼里,心里愈发期盼,但与此同时她这心里头也不免生出几分暖意。 又过了这么两三天的时间,温宁这已然完全恢复如正常认一般了。 当天晚上她又同简洵商量了一件事。 打从受伤后,她都还没有好好洗过一次澡,每一次都是匆匆结束,根本就没办法满足她。 是以现在恢复如常了,她便想着再去先前简洵带她去的那山中温泉好生泡泡。 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简洵也没多想当即便应下了。 得到了简洵的首肯,温宁第二天榜样便收拾了东西,预备着要去温泉泡澡。 因为担心天晚了再遇上狼群,温宁特意早早出发。 出营帐的时候温宁还特意往训练场上打量了一圈,只见简洵还提着长剑与那群将士一起挥汗如雨。 温宁感叹一句,也没多耽搁时间抱着衣服便匆匆离开了。 按照记忆一路上了山摸到那处温泉,温宁深吸一口气解了衣衫将自己泡到温柔的泉水中。 也是这温泉水泡着舒服,进了水里温宁便一度忘了时间。 天色渐晚,训练场上将士们也结束了训练。 简洵收了长剑,抖抖衣衫,一身的汗水就滴答滴答地砸在地面上。 “今儿这天气又有些闷。”简洵吐槽一声。 “可不是!”副将应和。 “行了,把这东西送回去,我去泡泡温泉。” 【829】 副将接过东西便走,他走了以后,简洵也便提步往山上去了。 这会子,温宁则正闭着眼睛悠哉悠哉的享受着这温泉水的滋养呢。 一边享受,温宁一边仔细琢磨着等这山开了之后她要从哪个地方开始寻找? 这般想着温宁便越发觉得今天自己胡诌的那借口实在是太合适了。 既然是东西丢了,那么上山找东西就一定得四处查看,仔细翻找。 这样即便是她找宝藏也不会暴露了。 越想心情越发愉悦,温宁伸出纤长白皙的胳膊撩拨了一下温热的泉水,然后又掬起一捧拍在脸颊上,只觉得浑身舒畅。 大概是因为太过于放松,以至于温宁根本没有听到身后依稀想起的脚步声。 简洵好不容易摸上了山,一摸额头又沁满了汗珠。 “这天儿可实在太热了!”简洵忍不住感叹一句。 原本这两天天气凉爽了许多,却不知怎的今日又突然热了起来,训练一天这浑身都湿透了。 一边嘀咕着,简洵便不自觉地又加快了脚步。 由于步履匆忙,简洵一路上刮带到许多身边生长出来的灌木枝丫,那些树枝丫勾勾挂挂,连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眼看着那汪温泉越来越近,简洵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又近了一些,简洵抬头扫视过去,却发现那边儿地上似乎放着几件衣服。 简洵心里有些纳闷,不自觉蹙紧了眉头。 心道这里怎么会有衣服的? 还当是自己热花了眼,简洵揉揉眼睛又看了看,却看越发肯定,那地上的一摊分明就是一堆衣服。 这倒是有些新鲜。 这温泉素日里可从没来过其他人,今日却不知是谁竟然摸到这儿来了? 简洵半是好奇半是好笑,不过倒也没多想。 左右不过是多了个人呗,反正大家都是一个军营里住着的,且都是男人,一起泡个澡也没什么。 这般想着,简洵便加快了脚步。 因为担心会吓到那人,简洵倒也故意没声张,打算等再近些再出声音。 可等他当真靠近的时候,简洵却突然没了话。 因为打眼一瞧,他总觉得泡在温泉里那个背影似乎格外熟悉。 那人倒蛮会选地方的,这温泉里有一处大石头,坐在那上面儿泡是最舒服不过的,而现下那人也就当真是如此坐着。 因为隔得远些,简洵也没办法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个人,是以依然故意没出声,而是继续往前走。 此时的温宁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背后多出了一个人。 她兀自撩撩水,口中振振有词。 “唉!都怪简洵非要封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找到那些东西!” 听了这说话声音,简洵基本上可以确定自己并没有认错人了。 不过……这林宁胆子是不是忒大了点儿?还在背后议论起他来了! 简洵板着脸,冷不丁开口:“你这是在怪本将军?” 这冷冰冰的几个字从温宁的耳朵一直钻到她的心里,直让她有一种瞬间跌入冰谷的感觉。 温宁直觉浑身僵硬,好半天都没来得及给个反应。 “怎么不说话了?”简洵又问。 问话的同时简洵禁不住垂眸看过去,温宁后背就这样整个暴露在简洵的目光中。 简洵看得心头一阵躁动,不动声色地清咳一声,将那股子没来由的躁动压了下去。 这会子心里便觉得,这林宁生得当真是白净。 此时的温宁还压根不知道这么会子功夫简洵心里已经生出了这么些个想法,她僵着身子,一双手甚是无所是从。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里想的全都是,简洵不是在训练吗?什么时候跑到这儿来了?而且她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就让他直接摸到了自己身后? 越想越觉得害怕。 更可怕的是现在她身上可什么都没穿啊! 难不成他在女扮男装的计划今日就要以这样尴尬的方式败露了? 脑子里一团乱麻,简洵还又给她添了一击。 “你倒是会享受,伤刚好就来这儿泡温泉了。” 这么说着,简洵还真就要开始脱衣服了。 温宁虽然没看他,却几乎是即刻便意识到了简洵要做什么。 顾不上多想,温宁敛敛眸紧忙将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将……将军……”努力了半天,声音也还是无法避免的带了几分颤抖。 “嗯?”简洵随口应声。 “属下泡好了,预备回去了。” “回去呗,难不成你还等本将军叫你抱回去?”简洵半打趣地说。 温宁眉心跳了又跳,她倒是没这么想,只不过是盼着简洵能转过身去,给她一个穿衣服的机会。 可是简洵哪里能明白她此刻的想法,他只一心想着自己快些泡个澡,舒服一下。 眼见着简洵真的要下水,温宁急了,忙不迭喊道:“将军!您能否等属下先上了岸?” 简洵手上动作一停,整个人愣了愣,继而问:“为何?” 温宁急得不行,背对着简洵的一张脸红了黑黑了红,好半天才又憋出一句。 “属下……属下不太习惯。” 简洵恍然想起先前温宁说的荣王的事儿,心头咯噔一下,继而暗道不好。 今天这是真地忙过了头,怎得连这事都给忘了。 他刚刚还那般若无其事,也不知道这林宁心里有没有受到影响。 这般想着,简洵便免不得有些自责,于是当下也就没再为难温宁,而是说道:“行!我去一旁等你,待你收拾好,我再过来。” 说着还真就收拾了衣服,提步往一边儿走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温宁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回去了些,不过这会子她可万万不敢再耽搁了。 匆匆忙忙上了岸,又稀里糊涂地收拾了衣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是一通套。 因着时间有限,温宁也顾不得再将那裹胸布重新裹回去,就胡乱地将其与地上放着的换下的衣服抱成一团便忙不迭往山下走。 可好巧不巧,这么急急忙忙下山的时候她又凑巧选到了简洵方才躲开站着的那条小路。 【830】 两人就这么撞了个满怀。 温宁身板子瘦小,这么一撞脚下登时一个踉跄手里的东西也随之散落一地。 一时间气氛好不尴尬,温宁摸摸头,赶紧俯身要去拾地上东西。 可即便她再眼疾手快终于也还是没法阻止地被简洵看了清楚。 简洵定定地看着被温宁重新抱在怀里的布条,愈发懵逼。 “你……这是什么?” 简洵性子直,向来都是有什么问什么,再加上这东西他也确实没见过,是以瞧见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般询问。 温宁被这问题搞得手忙脚乱,一时间还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难不成要同他说这是裹脚布? 问题是他会相信吗? 眼见着简洵还一脸不解地盯着她怀里抱着的细长布条,温宁便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早知道今日有这么多磨难,她说什么也不会跑过来泡什么温泉呀! “林宁?想什么呢?我在问你话呢?”简洵越看越觉得林宁今日言行举止甚是怪异。 想了想便又问:“你这慌慌张张地是做什么?不就是泡了个温泉,我又没怪你,何至于如此?” 温宁垂着头,心说谁是担心这事了啊! 兀自腹诽一句,温宁才算是收拾好了情绪,抬头说:“将军,这布是用来裹腿的。” 简洵瞧瞧她,又瞧瞧那布,终是没再追问。 “时候不早了,属下就不耽误将军沐浴了。”说完温宁便准备提腿离开。 可这么一动身,却又被简洵发觉出了异样。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这林宁的身形格外像个姑娘。 这么想着,简洵当下便又叫住温宁。 “慢着!你且过来一下。” 温宁又是一愣,却还得故作镇定。 “将军,是有何事吩咐属下?” 简洵将温宁看了又看,终是直接问了出来:“你不会是个女人吧?” 温宁一颗心瞬间咯噔一下,听了他这话,她这心里才恍然想起自己这会子没裹胸,似乎是有些明显了。 “将军来什么玩笑?”温宁赶紧敷衍一句。 哪知道简洵疑心却愈发严重,盯着温宁就是不肯转移目光。 二人就这么对峙了好一会儿,就在简洵打算放弃的时候,温宁却又出问题了。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毛病,总之她怀里抱着的那一堆衣服突然露出一个浅粉色的小角。 几乎是同时,两人一起僵在了原地,大眼瞪小眼地瞧着那随风飘摇的粉色小衣角。 完了!这是温宁此刻心里唯一的想法。 这东西实在太过于醒目,它象征着什么也委实过于明显,以至于温宁已经彻底没法子再解释了。 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看了很久。 半个时辰后,温宁换好了衣服,利索地站在简洵的书桌前,垂着头不说话。 简洵抬头看看她,张了嘴又将想说的话憋回去,然后又张嘴,又憋回去,如此循环往复折腾了许久。 最后还是温宁舒了口气,抢先开了口。 “将军!属下欺骗了将军,属下有错。” 这话一出,简洵的脸色却愈发黑了些。 原本这女扮男装混进军营的事儿被发现,他这心里头应该是很愤怒的,可这会子却不知为何简洵这心的情绪竟然十分复杂,且隐约还有些几分很难察觉的窃喜。 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简洵便又看了看温宁,最后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混进简家军来?” 如今大胤局势特殊,女扮男装混进军营保不齐是有什么其他的图谋,一旦她没解释妥当,搞不好还得被当成奸细给拖出去。 温宁深知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当下便严肃起来,十分认真地说:“为了躲避荣王。” 这话是真话,就算简洵能看破人心也没法子质疑她这话。 这话简洵也信,可他这心里却没来由得一阵别扭。 总觉得这林宁也忒不自重了些,进了军营也便罢了,竟然还一直与他同进同出,睡在了一个屋子。 而且前阵子她腿伤,他还日日抱着她去如厕来着。 凡此种种加在一起都让简洵不得不觉得这个林宁行为举止实在是太过于超越旬规礼教了。 越这样想,简洵这心里就越别扭,再瞧温宁那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简洵就愈发有些气恼。 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就在军营里同他们这些大男人同吃同住了这么久,这女人到底还有没有羞耻心? 温宁看着简洵,她可不知道这会子简洵在想些什么,只是琢磨今日这事会不会影响她寻找宝藏。 两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地想了好一会子,直到最后简洵又开口。 “你的身份我还会继续调查,在我确定你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之前你女扮男装的事儿暂时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温宁点点头。 简洵停了停,忽而十分别扭地看着温宁,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说:“至于你……本将军会对你负责的。” 哈? 温宁起初很是明显地在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嫌弃,原本她还觉得有些不舒服,直到听完了简洵的话。 温宁眉心一跳,仿佛自己听到了多好笑的笑话一般,遂不可置信地问:“将军……您说什么?” 什么叫做他对她负责呢?他们也没做什么啊?要负责什么? 温宁这性格多多少少是受了温婉和胥伯良的影响,比之他们这些人到底是更开放了些,所以在听到简洵这番话后,她是真心觉得自己无法理解。 她没法子理解,可简洵却打定了主意。 虽然简洵面上的态度是十分冷淡的,可做的事却实打实体现了他那句“对她负责”。 比如当天晚上便有意要将温宁安排到他往日睡得大床上,他自己去睡小榻。 幸亏是温宁立场坚定,果断拒绝,若不然他俩的身份还真得对调了。 被拒绝的简洵倒是也没再坚持,不过这么一晚上他几乎都没怎么同温宁说话。 他一直不说话,反倒让温宁瞧出了意思,心里直道没想到这他们这将军还这般有意思呢! 【831】 打眼去看他,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闹别扭的简洵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让人忍不住想逗一逗。 可简洵明显不愿意说话,是以温宁也就乖乖地闭上嘴,不再出声了。 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夜,等到第二日温宁早起的时候,帐内早就没人了。 简洵是不在营帐了,可他却一大早下令,说今日营地周围的山全都可以开了。 这让温宁惊喜之余少不得有些意外。 昨日分明还在商量,怎得今日竟这般痛快便答应了。 不过温宁可顾不上管这些,既然他已经答应了,自己也便没道理再拖延,总归这几日她还不必去训练,有的是功夫去山上翻找。 这首先要去的便就是先前刘二石说的那处冒光的地方。 温宁心里有了主意,当下便开始穿衣收拾。 才刚收拾完,边听到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温宁蹙蹙眉,先说难道是简洵回来了?可这时候明显还早,这会子他应该还在训练场啊! 正这么琢磨着,便听到一声格外熟悉的声音。 “林宁!要上山吗?” 话音刚落,刘二石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温宁心中纳闷,先前简洵不是说这营地周围的山不得随便上嘛?怎得今日刚开山刘二石就来了? 心里这般想着,温宁便问出了口。 “上山去干嘛?将军同意了?” “你不知道?”刘二石登时有些惊讶,“将军今日同我说,说你要上山去寻个东西,特意让我陪你一同前往。” 什么? 温宁又是一愣,原来这还是简洵的安排。 这倒是让她有些搞不懂了,简洵这到底是在想什么,前脚开了山还不够,后脚还特意给她安排了人来陪她一同上山。 “哎!”刘二石见温宁一直愣着不说话便忍不住又推了她一下,“想什么呢?倒是去不去?不去我可要继续训练去了。” 温宁回过神来,索性也不再纠结简洵的心思而是忙着应:“去,去!马上就走!” 刚好原本她还在担心,这刘二石上次描述得并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找到那地方,现下好了,刘二石本人跟着她一起,这便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准备好了,两人便一旦往山上走。 这一路上温宁有意无意地又提起上次刘二石看到那放光的地方,刘二石不明白温宁的意图,便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温宁一边听一边儿判断,心里也琢磨出了大致方向,此刻便只等着上山去寻了。 与此同时,训练场的简洵却觉得思绪有些混乱。 昨日林宁说要去寻东西,那东西对于她而言重要,他倒是不反对,这不今日还特地安排了人陪他去。 可问题是,他现在是得知这林宁其实是女儿身了,这会子再让她跟着刘二石上前,心里便少不得有些不放心。 可具体又说不清为什么不放心。 越是想不清说不清他这个心里就越是混乱,以至于后面的训练中,简洵愣是半刻都未停歇,那架势就像是恨不得把自己完全沉浸在汗水中一样。 温宁可不知道简洵这些个不放心,这会儿她如愿以偿上了山,便将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寻找宝藏上。 因着此事事关重大,饶是温宁觉得刘二石这人是个靠谱的,也完全值得信任,她也不敢轻易同刘二石说出真相。 是以在刘二石问出“你这么急急忙忙到底是要找什么东西啊?”的时候,温宁也只能含糊其辞,又将说给简洵听得借口再复述了一遍。 “平安符?你还信这东西?” 刘二石有些意外,上下将林宁大量一圈。 “这东西不是小姑娘家喜欢的物件嘛!” 温宁不慌不忙,顺口解释:“所以是我娘给的啊。” “哦哦。”这回刘二石倒是理解了,也就不再追着问,而是和温宁一起卖力地搜寻。 一边儿找一边儿问:“你可知道你那东西大概掉在何处了?” 温宁还盼着能有机会将这整个山都搜个遍,这会儿哪里会给出一个准确的位置,只蹙眉说:“那日情况紧急,我也只顾得上逃跑,现下已然记不清都跑过哪儿了。”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真的是温宁当真已经没办法完全复原她都跑了何处,假的是其实也能描绘个大概。 “这倒也是。”提起这事儿,刘二石这心里便又有些自责。 若不是因为他,这林宁也不会搞丢这东西。 这么想着,他再找东西便又多了几分干劲,那股子精神头直把温宁看的一愣。 两人就这么闷头寻了好一会儿,但却迟迟没有进展。 终于刘二石觉得不行了,停下手中动作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这山如此大,咱们要挨个地方说不准十天半个月也找不出个影子。” 温宁听了我觉得有理,而且她也想将刘二石支开。 毕竟他在这儿自己做事儿怎么说也会受到束缚。 要说这温宁也是会趁机安排,她挺挺脊背环视一圈,最后大手一挥:“你往西边儿寻,我去东边,咱们俩分开也好快些。” 刘二石不疑有他,当真应了一声就往西边去,不过临走之前还特意又叮嘱:“这边儿陷阱多,你可得注意些!” 温宁连应:“行!知道啦!你也小心!” 这么说完,两人便分头各自寻找了起来。 温宁特意把自己安排到东边,目的就是为了能去看看刘二石口中的那个地方了。 是以在终于获得自由之后,温宁便加快脚步一路往那边去了。 靠得进了些,温宁才发现这边儿的植物似乎比其他地方茂盛了许多,那些说不上名字的野草足足长了有半人高。 她拂开草走过去,却恍然觉得这草似乎是没有尽头一般,拂开一丛接着就是另外一丛,那草丛中似乎比外面更冷些,温宁一路走过去,直觉得自己几乎想打摆子。 屏住呼吸,几乎是下意识,温宁便觉得这个地方或许真的不简单。 在这个想法的支撑下,温宁愣是咬着牙又往里走一段。 【832】 里面愈发地阴冷,温宁打了个寒噤,搓搓双手继续前行。 从前在话本子里她也是见识过,这藏宝的地方大多是常年不见天日,洞穴里难免会阴冷些。 实际情况基本上与自己的认知吻合,温宁这心里头便愈发地激动,总有一种很快便要见到胜利的曙光的感觉。 一边想一边继续拨开乱草前行,可还未行出多远,却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林宁。” 温宁这心倏地咯噔一下,匆匆忙忙调整好情绪,提声应了一句:“嗯,这里!” 心里却忍不住想,这将军来这作甚?他不是应当在训练场训练的? 正这么想着,简洵却已经走到了她的附近。 见到温宁简洵先是愣了一下脸上滑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警惕:“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温宁赶紧道:“一路寻那东西,不知不觉便到了此处。” 简洵点点头:“可有找到?” 温宁摇摇头,有些丧气:“没。” “刘二石呢?”简洵又问。 “我们分头找了,他去了西边,这会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 “可用再寻些人过来帮忙?”简洵扫视一圈,大抵是突然觉得工作量有些大,便又问。 “这倒是不必了。”温宁摇头拒绝,“左不过是我自己的小玩意,若是连累兄弟们跟着搜寻岂非太过于自私了?” 她这话说得有理,刘二石与她关系好,让他帮忙倒是没什么问题,可倘若当真发动了全营,倒时候大家指定会觉得她搞特殊。 是以简洵也没坚持,只是说:“也行,那我帮你一起。” 温宁愣了愣,没再拒绝而是赶紧道谢:“多谢将军,还是将军最好了。” 简洵怔了一下,莫名觉得心头一滞,表情倏地复杂起来。 末了来了一句:“小姑娘家家别总是夸哪个男人好!” 那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直逗得温宁想笑。 简洵跟着温宁一道寻找,找了没一会儿却听他开口问。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的事儿可以是扳倒荣王的利剑。” 听了这话温宁心下一颤,难不成这简洵也在谋划着脸这荣王赶下台? 还有她的事?他说的是什么?荣王对他死缠烂打吗? 琢磨了一下,温宁瞬间反应过来。 可不是能用这事对付荣王嘛,试想荣王此刻如此嚣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仰仗着荣王妃母家的势力,如果荣王妃得知荣王给她的温情都是利用,她还会如此义无反顾地帮他吗?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温宁暗自将这事儿记在心里,预备着等下次和温婉通信的时候与她们商量一下。 不过停了一下,她却恍然注意起一件事儿来。 简洵也想要对付荣王,所以她们或许可以一起呢? 早知道简家军的势力在大胤可不小,如果她们真的能够联合简家军,那她们的计划也便多了几分成功的可能性。 心里在盘算着,却猛然听到一阵雷声。 温宁下意识抬头去看,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竟阴沉了下来。 乌云压顶,转眼间便狂风骤起。 “不成了,瞧这天气怕是要下雨,今日没法子寻了,得尽快下山了。”简洵道。 温宁点点头,这山上情况复杂,真要是下起雨来她们还没下山只怕会有危险。 只是,不知道刘二石在哪儿啊! 正寻思着得去什么地方寻找刘二石,便听得那家伙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林宁!快走吧!要下雨了!” 温宁赶忙应一声:“刘大哥,我在这边儿,将军也在,我们直接下山吧!” 叫这么着,三人不得已结束了搜寻,一起下了山。 谁知道这雨不给面子,竟然一连下了三四天。 等雨停了以后,温宁又得开始参加训练了,每日能上山寻找东西的时间少之又少,于是这搜寻宝藏的事儿也就再次被耽搁了。 与此同时,温婉那边儿的进展可谓是极速。 她们才到了定安郡没几天,这地方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定安郡不比维良城,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又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它这地方啊,那是实打实的一穷二白。 温婉也没急着让它突然暴富,而是领着一批人因地制宜,栽树种粮。 当然了,因为环境的原因,这定安郡确实没办法大面积种植粮食,不过种了果树,赚了钱也便不用发愁是否能买到粮食了。 而且温婉还意外发现,这定安郡独特的气候也很适合种植一些现在还很少见的水果。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这些水果少见倘若他们培养出来到时候一定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是以温婉便将更多的重心都放在了培育果树上。 不过在做这些事的同时温婉也还提前组织了一波人,让她们尽快修缮一下这定安郡的道路。 要想富先修路这样的道理可谓是深深烙印在温婉的心里的,毕竟如果这交通不发达,他们就算是种出再好的水果运不出去也是白瞎。 就这样大致规划了安定军的发展路线,温婉便每天带着人忙上忙下。 这安定郡的百姓也确实如他们所料,个个都有些功夫。 而且也都是些性情中人,温婉这样不计回报的帮助他们很快便让他们心生感激,渐渐地也就生出了要跟着温婉干的念头。 而此时,维良城那边儿更是一日更比一日好。 维良城的变化也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它周边的几个郡县。 没多久,大胤很多的郡县私底下都开始流传起关于这神秘的温娘子的故事了。 其中有不少的百姓都忍不住期待温婉们来他们这里,帮帮他们。 这样的效果传到楚亦和温婉耳中,二人也只是相视一笑。 她们都知道,很快他们想要的结果就会出现了。 不过现下这样的影响力还是不够,她们还得再想法子开发一个郡。 而且还得越快越好,这安定郡发展计划简单些,也犯不上一直盯着,是以他们现在就得尽快寻找下一个目标,然后让两个郡同时发展。 【833】 这是温婉所能想到的最省时的方法。 倒也不是她心急,而是这荣王最近几日越发的嚣张,百姓们的怨声载道,整个大胤国也愈发地混乱,另外一方面就是温宁给她来了书信,言语间的意思大概是宝藏已经有了眉目。 温宁那边的状况与她这边不同。 她们一旦有了眉目,很快就能找到宝藏,所以他必须得加快进程,这样才能赶上温宁的脚步。 这般想着,温婉当下便与楚亦商量,琢磨着敲定一个地方,尽快分出一批人去那边儿。 楚亦也是很了解温婉了,他才把这事儿说出来,楚亦便同她说自己一早选好了三个地方,现在便只等着温婉从里面选出一个了。 两人看了这么一会儿,最后又选定了一个距离维良城与安定郡都不太近的郡。 选好地址,当天晚上俩人就选了一批人,让他们先往那边走着,温婉紧随其后。 这样的安排难免让楚亦和温婉两人忍受离别之苦,对此楚亦虽然也拉着温婉的袖子佯装埋怨了几句,但归根结底对于温婉的安排他还是第一个支持的。 而且楚亦来也不是儿女情长,拖泥带水的人,如今是个什么情形,他看的很清楚,也自然知道这是不得已的安排。 温婉就这样又转到去了平祥郡,到了那地方温婉登时眼前一亮。 这倒是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这地方的地形与气候都十分适合种植一些茶树。 这郡就像是为打造茶庄量身定做的一样,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温婉不免觉得有些惋惜。 好好的地方就这么白白荒废了许多年。 若早一点种植茶树,只怕现在这个郡爷早就在大胤闻名了叭。 可惜这什么事儿都没有如果,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开展计划,将这块土地好生利用起来。 这茶叶有多大的吸引力和市场,温婉觉得在这个地方大概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她更清楚了。 所以在到达这地方之后,她便立刻派人传信给楚亦,要他帮忙四处搜寻一些品种比较好的茶树。 楚亦办事效率极高,温婉的书信才传过去没多久,他便将茶树寻了来。 温婉左右算了算这茶叶的生长周期,最后安排了人将那茶树一一栽了下去。 也就是在栽种茶树的时候,温婉才发现这地方也生长了不少的珍贵药材。 于是他又立刻命人有意开始种植那些药材。 特别是一些价值比较高,在其他地方又很难寻找的。 就这样,温婉便将两边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了。 三个郡县同时发展,一时间也在大胤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这事儿后来传到了荣王耳朵里,只可惜彼时他并没将此事放到心上。 下面的人往上汇报时,他也只是说:“做不过就是几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凭他们折腾又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有他这样的命令,底下的人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便没人再费心思去盯着温婉那边了。 就这样,荣王白白错过了最佳的机会。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很快就又过了两个月的时间。 这两个月的时间让整个维良城彻底完成了改头换面,维良城的港口也渐渐在整片大陆上有了盛名。 再加上城内养殖以及种植的一些东西都隐隐有了成效,维良城这下算是彻底富裕起来了。 至于另外两个郡县在温婉地苦心经营下,百姓的生活也都渐渐有了起色。 如此一来,温娘子在百姓间的呼声越来越高,甚至有的百姓都想给她立庙拜一拜她这就广大百姓于水深火热中的神秘人物。 最后还是温婉不想太惹人注意,这在明里暗里告诉了他们不必为她折腾那许多。 温婉这边进展神速,温宁那边也丝毫不差。 打从上一次他们摸进山里,后来他便有了大致方向。 经过几次查看,如今也基本上能够确定那批宝藏到底藏在何处了? 只是到了最后动手的时候,她却不免有些犹豫,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将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告诉简洵。 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相处,说实话现在温宁觉得已经可以完全相信简洵了。 他对荣王的所作所为也同样深怀不满,她们完全可以互相信任。 只是上次给温婉他们通信,却被告知此事事关重大,要她务必谨慎行事,这才让温宁迟迟没敢行动。 这会子看着简洵,温宁心里愈发动摇。 隔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试探着开口问:“将军,如果现在有一条可以扳倒荣王的路,你会不会走?” 简洵从一堆兵书中抬起头来随口应:“会,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温宁一听这话有希望,便又急着说:“如果已经有时机了呢?” 这回简洵可算是听出问题了,蹙眉问:“为什么这样说?你是知道什么?” 说实话这几天简洵也听说了那突然备受关注的温娘子,他这心里也有意无意地在计划是不是要趁机扳倒荣王了。 不过这林宁是怎么知道的? “将军,属下有一件事一直未曾告诉你。”温宁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坦白。 “何事?”简洵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一样,表情平淡如水。 “将军,其实我不叫林宁而叫温宁,最近您听说的温娘子就是我的姐姐。”温宁停了停,继续说,“一直以来我们都有一个计划,那就是推倒荣王,还整个大胤一个太平盛世。” 温宁语气十分平淡,但声音却格外有力量,让人根本不能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 简洵听得有些怔愣,总觉得不过一瞬间的功夫这女人似乎变了个模样。 温宁没管简洵的反应,兀自将自己的故事一一说与她听。 简洵这才知道原来名声大噪的温娘子竟然还有这样的身份。 好容易缓过神儿来,简洵又问:“你来简家军是为了宝藏?” 温宁点点头,既然已经坦白便做好了让他知道自己来简家军的目的并不单纯的准备。 不过简洵倒是没同她预料的一样惊讶,反而很是平淡的问:“现在是找到宝藏了?” 【834】 温宁点点头,自然是找到了,若没找到她也不会同他说啊。 “你们预备用这批宝藏做什么?”简洵又问。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如果温宁说的是真话,她当真是紫微公主留下的血脉,那么他根本没有资格约束温宁用这批宝藏做什么? 但责任使然,当真正面临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句。 “自然是一部分用来招兵买马,另一部分用来改善百姓的生活了。”温宁几乎是下意识回答。 这样的答案让简洵更加没办法拒绝。 与温宁一样,其实相处了这么久他这心里也早就相信温宁了。 而且这丫头思想开放,思维活跃,大胆果断又有一定的谋略,若可能其实倒也是个不错的上位者。 “属下今日与将军说此事,一来是想询问宝藏暑假是否可以带走,二来则是想要问问将军是否有兴趣同我们一道。” 温宁坦白自己的来意。 简洵琢磨了片刻,终于是问了一句:“你们打算何时起事?” 闻言温宁心头一喜,立刻又将她们的大概计划同简洵说了一同。 最后经过一番的思索,简洵又提出了一条新的建议。 那就是赶在温宁那边儿成事之前便开始准备,首先便可以想法子让荣王妃开始怀疑荣王的动机。 然后再在合适的时候,透露出荣王在外面拈花惹草,行为极其不检点的事实。 这样以来他们便可在正面起冲突之前便率先瓦解荣王的势力。 荣王妃母家的势力不容小觑,一旦被瓦解掉,荣王的优势可以说也就消失很大一部分了。 温宁想了想,遂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又将这消息传递给了温婉。 至于她先前所说的利用那批宝藏招兵买马,发展属于他们的势力一事也便顺理成章的由简洵负责了。 几人就这么又忙碌了三个月,彼时温娘子的名声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大胤。 甚至连朝堂上都在讨论这件事儿。 如此夸张的影响力让先前觉得温婉她们搞不出什么东西的几位老臣都沉默了。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一个看起来瘦弱的姑娘竟然真的能办成这样的事儿。 让大胤的百姓纷纷支持,这可比整天游走在朝堂中拉拢他们这些个大臣要有用的多。 毕竟那句话说的总是没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到底谁能当正还不得看这些百姓? 若不然他们三天两头给你来个暴动,就算他们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推翻,那烦也是够烦的了。 而与此同时,荣王也开始焦头烂额了。 他也不清楚这荣王妃是打哪儿听来了他压根不喜欢她的事实,这几日没日没夜的跟他闹,死活非要让他给个说法。 荣王开始还顾及着她母家的势力耐着心思哄着,可后来时间长了,他也便没了耐心。 这样一来荣王妃便愈发的怀疑,再加上简洵一直安排人有意无意的给她透露一些消息,于是荣王与荣王妃的关系便愈加岌岌可危。 时至今日,温宁几人都一致觉得时机已然成熟了。 于是便又让简洵给了荣王妃最后一击。 其实说到底也是荣王上了套。 他被简洵故意散布出去的消息迷了眼,竟真地为了寻找温宁堂而皇之的进了青楼。 然后又十分巧合的,被荣王妃撞了个正着。 荣王妃积压了几天的情绪瞬间爆发,让荣王措手不及,也就是在这一天荣王彻底失去了支持他的一大势力。 这次的事儿就像是一个转折点,打从这天开始荣王便一直在走下坡路。 荣王不甘心,竟然准备好一切,拿出了预备鱼死网破的架势。 可即便是如此,他的大势已去就算是发动自己全部的兵马也早已没办法改变结果了。 兵变得那一天,简洵与楚亦早早便有了预感,挨到荣王发兵之时,他们二人各自带了一批兵马直接将荣王左右夹击,让他再没了还手的余地。 傀儡皇帝也知道如今形势十分不利,在得知荣王被挑下台之后,他自己也就主动退位了。 可如此一来大胤的朝堂却愈发混乱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先前费尽心思寻找温婉和温宁两人的那些老臣在欲望的驱使下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从前他们是尽力帮着这二人,现下则是想着法子阻止他们上位。 到底是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人,终归有着更多的经验。 他们一个个开口闭口所说的,每一句都是问题的关键。 也没别的做,不过就是说:“这温娘子已经嫁人了,嫁得还是他国的王爷,倘若真让温娘子继承大统到时候这大胤国到底是姓温还是要姓楚呢?”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问题。 朝堂上的众位大臣无一不很是在意此事,他们是万万不可能让这大胤朝堂更名改姓的。 于是这次的事儿也没谈出个结果便结束了。 回去之后,温宁脸色便有些难看。 “这些个人心思不纯,如此故意为难定然是打了什么歪主意。” 转了一圈又说:“不过他们这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温婉沉默了半天,好一会儿才说:“既然如此,阿宁你可做好了担起这大胤江山的准备?” 温宁一愣,抬头问:“什么?” 她倒是从来没往这上想过。 听到温婉这话楚亦与简洵登时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温宁身上。 楚亦接过温婉的话头劝道:“阿宁,经过这么长时间,如今的你已经成长了很多了,你完全可以接过整个大胤的。” 温宁将她们的话听在心里,考虑再三最后终是点头应了下来。 她倒是也愿意尝试,只要当真能将大胤的百姓从水火中拉出来。 这般决定之后,他们几人便开始计划着将温宁送上位。 第二天朝堂上再商量此事的时候,几人便有意推荐温宁。 因着温宁本身有些皇室的血统,再加上她又有简家军这力量的支持,是以朝堂上其他人再想反驳也便没了借口。 于是乎温宁便顺利成章地成为了大胤朝的女帝。 【835】大结局。 温宁成了大胤朝的女帝,这第一件事就是改善民生。 不过这事儿也还需要温婉的配合,毕竟她是没办法亲自去到各个地方因地制宜地给他们制定计划,而且就算是可以去,她自己本身也确实不够了解种植东西那些事儿。 所以这事只能拜托温婉。 温婉自然不会拒绝,在大胤京都待了没几天便领着一家子人一道离开了。 现如今她是亲眼见证了温宁的实力,人家往那金黄色的龙椅上一坐,还真就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意思。 再加上现如今她有简家军的支持,简洵在她背后保驾护航,温婉实在是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温婉倒还特意和温宁叮嘱了几句。 “这简洵人不错,瞧着对你也是上心,你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什么怎么想的啊?”提起这个问题温宁便忍不住支支吾吾。 她能怎么想啊,这简洵确实挺有意思的,而且也一直说要对她负责。 可她压根儿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呀,只不过是觉得他那老封建的模样怪有意思的,这才总喜欢逗逗他。 “你就别装傻了,我是你姐姐,还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吗?”温婉笑说。 别的且不提就说温宁这突然绯红的脸颊她便知道温宁如今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只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自己暂时还没看清楚罢了。 “姐,你就别说了。”温宁颇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闷声说。 “简将军的事儿还不急,这当下最要紧的事我们抽空还是去瞧瞧外祖父吧。”温宁故意岔开话题。 温婉这才想起忙不迭点点头。 确实该去,前段时间朝堂的事儿太多,他们一直未得空去好生拜见一下外祖父,曾经威名远扬的燕驸马,如今这朝堂稳定了许多,他们也该尽快去瞧瞧了。 而且听说燕驸马最近身体并不好,宫里的太医去了好几次都没能拿出一个准确的治疗方案,也一直不曾说燕驸马这病到底能不能治好? 现在这朝堂内外无一不担心燕驸马的身体,简洵更是三五不时地便去公主府查看。 就这么敲定了一个日子,温宁便微服与温婉一同去了公主府。 她们去的时候燕驸马精神状态看起来倒还不错,还能撑起身子和他们说几句话。 瞧见温宁和温婉,燕驸马这情绪又高涨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都比从前好了几分。 他拉着她们不厌其烦的给他们讲述方面紫微公主的事儿,温宁温婉也算是听得认真,对于外祖母当年的事她们自然是十分好奇。 今日此行,温婉还特意将小玉儿与小蝴蝶带来了,燕驸马同他们聊完之后便又拉着两个孩子左看右看。 边看边连连称赞:“这两个孩子生的伶俐,瞧起来又十分聪慧,将来必定大有可为!” 听了这夸赞,小蝴蝶登时乐得满地转圈。 小玉儿则做出翩翩君子状,谦卑地拱拱手,直说:“曾祖父过誉了。” 他这副小大人的模样直逗得在场中众人忍俊不禁。 从燕驸马这地方回去之后,温婉便开始预备着离开了。 不过在走之前,简洵却找上了门儿来。 瞧着他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温婉便隐约猜到了他接下来想说些什么。 温婉笑笑,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简将军是想和我说说温宁的事儿?” 被看穿心思的简洵也没再隐瞒,干脆利落的点了点头。 “温宁好歹也是个姑娘家,进了军营就这么同我同进同出了数月,我自然得对她负责。” “负责?”温婉挑了挑眉毛,抓住这字眼儿问道,“你想娶阿宁就只是为了负责?” 简洵点点头,似乎是觉得不对劲儿又闷头琢磨了片刻,好一会儿才说:“也并非全然如此,温宁是个好姑娘,有本事也十分勇敢,我确实挺喜欢她的。” 听了这话温婉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倘若简洵只是为了负责,那她是断然不会将温宁交托给他的。 先下简洵这边儿是闹明白了,可温宁那边儿却还不清楚。 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怎样想的。 温婉可是注意到了的,温宁那颈间可还挂着盛着陈秋骨灰的小瓷瓶呢。 这对于温宁来说可是一道很难跨过的坎儿。 这么想着温婉也便如实将这件事告诉了简洵。 两人这前脚才刚说完,后脚温婉便看到了御花园里温宁纤弱的背影。 她似乎正在忙些什么,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温婉的突然靠近。 待温婉走得近了些,才发现温宁正把颈间挂着的小瓶子取下来埋到了土里。 他手上的动作十分轻柔缓慢,像是在埋葬那瓷瓶又像是在埋葬一段过往的记忆。 待她完全结束了,温婉才柔声开口。 “可是想明白了?” 温宁没回头,只点点头:“对于陈大哥我也只是单纯的好感罢了,或许从来都没有上升到真正的爱,陈大哥走了这么久,我虽然也时常想念,却从来没生出过对生活失去希望的念头。” 顿了顿,温宁才又继续说:“或许一直以来我对陈秋大哥怀有的感情终究还是遗憾多过喜欢吧,如果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想现在我也能放下了。” 温婉叹口气:“你想明白了就好,如今你也长大了,很多道理自己都能想明白,姐姐只想告诉你珍惜眼前人。” 温宁又点点头,闷声应:“我会的。” 她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既然下定决心放下从前的事儿,那便要迎头往前走,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回头了。 看着眼前的姑娘,温婉知道这下自己是真的可以放心了。 她欣慰地勾勾唇角,心中已经忍不住开始计划起温宁与简洵的婚事了。 不过温宁倒觉得这事儿还不急。 一来她与简洵年纪都不算大,二来如今大胤国百废待兴,很多事儿都得她亲力亲为,现下他是真的没工夫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儿。 至于简洵,他自然是尊重温宁的想法,反正自己也在朝堂上,日日都能与温宁见面,倒也并不急于一时。 是以打那以后,二人便一直齐心协力,大胤也在她们的治理下渐渐呈现出和晏海清的态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