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宝当道：爹地你欠我一个妈咪》 第一章 爸比，给我找个麻麻 慕家宅邸。 精美绝伦的欧洲风格庄园，修建在寸土寸金的帝都中心，院中处处有保镖守卫，皆目光如鹰般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后花园中的停机坪处，一架直升飞机正在降落。 一排佣人站的笔直等候着，看着直升飞机的目光专注且紧张。 直升飞机缓缓停放妥当。 “安全。” 保镖放下对讲机走到直升飞机前，姿态恭敬地将舱门打开。 从直升机中走出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男人身材修长，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的五官堪称完美，目光却冷峻逼人，只是站在那里，浑身就散发出让人禁不住有身心臣服的气场。 “慕少好！” 佣人们齐齐开口。 “小小姐呢？”慕倾袂环视了一圈儿，没有看见想看见的那抹小身影，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优雅的声线带着冷寒。 “爸比！” 一道嫩嫩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齐齐转头，便看见身穿粉红公主裙的小人儿飞奔而来，婴儿肥的脸蛋粉粉嫩嫩，一对漂亮的黑眸如同黑宝石，只是此刻却氤氲着泪气。小人还不及成年人腿高，跑的东摇西晃，让人忍不住担心她会不会摔倒。 慕倾袂立即抬步迎过去，将小人儿抱在怀里后才轻松了口气，板着脸道，“跑什么？摔倒了怎么办？” “爸比，你怎么才回来……九儿想你惹……” 小九儿靠在爸爸的怀里，氤氲了好久的泪水终于扑簌簌掉了下来，大颗大颗地打湿了慕倾袂的肩膀，慕倾袂眼底掠过一抹心疼，轻拍了拍九儿的后背，语气出人意料的温柔，“我接到电话就立即赶回来了，出了什么事？” 从老宅那边的风波中匆忙抽身，这次怕是要便宜二叔那边的人了。 但是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及九儿——他的掌上明珠重要。 “幼儿园的小朋友，说我，没有麻麻……” 九儿低声哭诉着，越说越委屈，白嫩的小手揉着眼睛，不停地抽噎着，两只小羊角辫一翘一翘，仿佛也在迎合着诉苦，“爸比，九儿的麻麻在哪里？九儿是不是野孩子？” 慕倾袂神情一滞，周围的佣人顿感一股低气压弥漫开来，纷纷打了个哆嗦。 九儿的妈妈，在陆宅是不能提起的存在。 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她也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却像一个九翼天使成为了所有人心中不敢妄动的禁忌。 慕倾袂继续轻拍着怀里哭泣的小人儿，视线转到一旁的佣人身上，以眼神询问。 佣人强忍住双腿哆嗦，想要逃跑的冲动，艰难道，“今天小小姐才去了皇家幼儿园不一会儿，老师就打电话回来，说是小小姐出了状况……” 慕倾袂皱眉听着，在理清了事情原委之后，冷声道，“去把那两个嘲笑小小姐的人带过来。” “是！” 保镖应声而去。 九儿抽噎着，睁大一双红肿如兔的眼睛呆萌地望着慕倾袂，“爸比，你是要替九儿出气吗？” “那九儿开心吗？” 慕倾袂偏头，看着哭花了脸的九儿，从佣人手里接过纸巾，一下下替她擦拭着，九儿的皮肤很细嫩，如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细白的绒毛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看上去越发惹人怜爱。 “嗯~” 九儿的小脑袋摇晃的像一只拨浪鼓，软软的双臂使劲儿地推慕倾袂的肩膀，慕倾袂微怔，弯下身将九儿放在了地上。 于是众人目睹着小小姐双手叉腰站在原地，扬起脸蛋，目光坚定地看着慕倾袂大声道，“爸比，你不要仗势欺人！” 佣人们都惊呆了。 慕倾袂作为帝都首屈一指的商业奇才，将一手创办的慕氏集团推向全世界，并长期霸占富豪榜第一名的厉害角色，谁能想到他正在被一个三岁的奶娃娃教训？ “你知道什么是仗势欺人？” 被教训的慕倾袂不怒反笑，手指轻勾了勾九儿的鼻尖，“谁教你的？” 最后一句话微带凉意，佣人们顿时打了个哆嗦。 刚才，死神的镰刀好像从头顶划过去了…… “九儿已经是大孩子了，”小九儿的眼窝里还蓄着泪水，却拼命地忍住不哭出来，只是软糯的声音还带着哭腔，满脸的逞强道，“九儿就是知道！” “那好，”慕倾袂摸了摸九儿柔软的头发，十分好脾气地道，“九儿说，你想要我怎么做？” 九儿挤掉眼里的泪水，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闪烁着小狐狸般的狡黠，“爸比，给我找个麻麻！” 第二章 他反悔了 “下一个！” 从会议室里走出来一个又一个神情沮丧的女子，走廊里诡异的安静，剩下的面试者连大气儿都不敢出，气氛压抑又紧张。 陆橘甚至看见排在她前面的女子拿出了一本《婴幼儿宝典》，所有人严阵以待，陆橘则默默在心底将今年最新的锦鲤过了一遍。 “锦鲤保佑，成功应聘！” 就在昨天，她从吃喝不愁摇身一变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如果不是闺蜜齐娜收留她，她就要面临流落街头的地步。 “内部消息，慕氏集团的总裁要给他的女儿招聘家庭教师，身价千亿的慕总裁唉，”齐娜跟陆橘说这件事的时候，语气夸张得不可思议，“人家随便拔根毛就够你吃一辈子了，你一定要去试试看！” 陆橘：“……” 这是什么奇怪的对比？？？ 但就算陆橘心底再不服气，也不得不在金钱的诱惑下低头，过来碰碰运气。 可是她现在有点想打退堂鼓了是怎么回事…… 已经面试了至少五十个人了，没有一个成功的！而且出来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陆橘前面那个甚至刚打开门打了个招呼，连门都没来得及关，就被pass了。 天啦噜—— 忽然有人叫她的名字，“陆橘！” “到！” 正沉迷于胡思乱想的陆橘瞬间从长椅上弹起，秘书看到她的脸，明显怔了一下。 这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身材高挑，身姿曼妙。 穿着浅粉色的职业套装，浅棕色的头发束成马尾吊在脑后，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而她小巧肤白赛雪，五官无一不是上帝精雕细琢而成，尤其是那对波光流转的双眸，灿若繁星。 秘书的目光着重在陆橘的眼睛上落了落。 这双眼睛…… 陆橘被她看的更加怯场了，“请问，我是有哪里不对劲吗？” “没有，你进来吧。”秘书眸里的神色晦涩不明，带着陆橘进了会议室。 一进门，陆橘先九十度鞠躬打了个招呼，“你好！” 她不敢瞎看，只能垂眼盯着视线里那双腿，准确的说，是一双男人的腿，腿很修长，包裹在西装裤里，陆橘在心底测算了一下，腿主人的身高至少一米八五。 “抬起头来。” 清冷的嗓音不含情绪地响起，陆橘慢慢抬起头，视线从那双腿转移到男人劲瘦的腰腹，剪裁得体的咖啡色衬衫下，隐约可见他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再看到脸时，一个‘帅’字差点脱口而出。 这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完美的人？ 脸上冰冷的神情尽管让人觉得疏离，却透着高贵逼人的气息，恍若云端之上的天神，睥睨众生。 在她发花痴的时候，慕倾袂也看清了她的脸，幽深的瞳孔微微一缩。 小巧的瓜子脸，因为紧张而有些薄薄的红晕。黑琉璃一样的大眼澄澈无暇，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直视他，樱红的双唇十分水润，纯真的气质，一身浅粉色的职业套装却穿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诱惑。 “你叫什么名字？”他低眸翻阅她的履历，随口问道。 “陆橘，”陆橘笑着补充，“会让人卖萌的名字哦~” ‘陆橘’这两个字，念出来的时候，会让人的嘴巴嘟起来，不知道这么禁欲系的冰山，做出这个动作是什么感觉？ 慕倾袂已然发现她的小心思，冷冷睨了她一眼，对助理说：“就她了，以后叫她芦柑。” “什么？” 陆橘先被从天而降的惊喜砸的一懵，又被后面紧跟的一句话砸的一愣。 助手仔细看了陆橘几眼，确认无误后，迅速从电脑调出一段监控视频，态度恭谨地示意慕倾袂观看，监控视频里是一个女人，画面虽然略微模糊，但却还是能依稀辨别出来女人的容貌，慕倾袂的眉头缓缓皱起，看向陆橘的表情就变得严肃。 忽然而来的冷冽让陆橘心里打起了鼓，她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 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不会啊，她的履历做得很漂亮，毫无痕迹啊。 慕倾袂向秘书打了个眼神，秘书立即会意，“下一个！” “哎等等，你不是要录取我了吗？”陆橘急忙阻止。 慕倾袂淡淡瞥了她一眼，神情里竟然流露出几分厌恶，薄唇轻启，惜字如金地吐出几个字来，“我反悔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老板要员工滚蛋，员工也只能拍拍屁股说再见。 陆橘僵硬的微笑在进了电梯之后就彻底消失了，对着空荡荡的电梯手舞足蹈，狠狠发泄了一通。 长得帅了不起啊，有钱了不起啊，说让人留就留，说让人走就走？ 电梯到了15楼时停了下来，陆橘立即停止了动作，就看见一只扎着丸子头的小萝莉慢悠悠地走了进来，在看见陆橘之后，小萝莉还楞了一下，随即对她露出甜甜的微笑。 “好可爱……” 陆橘没忍住赞叹出声，小萝莉害羞地低下头，“谢谢姐姐，九儿觉得姐姐也很漂亮！” 九儿，多可爱的名字。 只是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一个人坐电梯，总有些不安全啊。 陆橘越看九儿越觉得可爱，忍不住抬手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温声问道，“那九儿，你去哪里？姐姐帮你按电梯。” 一双放大版黑葡萄的眼睛望着一双缩小版黑葡萄的眼睛，齐齐眨了眨。 “三十一楼。”九儿脆生生地答道。 三十一楼？ 陆橘怔了怔。 那不是刚才她下来的楼层吗？ 陆橘决定护送九儿到达目的地之后再离开，便摁灭了1楼的按钮，按下了31楼。 第三章 他也会紧张 电梯缓缓上升。 陆橘蹲下身，跟九儿平视，“九儿，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呀？” 九儿鼓起脸颊，气哼哼地道，“我来找我爸爸！” 陆橘一怔，“你爸爸？” “漂亮姐姐，你是不是来应聘家庭教师的呀？”九儿眨眨水灵的大眼睛，踮起脚尖，神秘兮兮地凑近陆橘耳边悄声道，“九儿告诉你个秘密哦，其实是我要粑粑给我找个……” 咣当—— 电梯剧烈晃动了几下卡住了。 九儿扑在陆橘身上，精致的小脸苍白如纸，小小的身体不停颤抖着，“姐姐……怎么了？” “好像是电梯出故障了，”陆橘按了警铃，安慰地抱了抱九儿，“九儿不怕，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九儿软软的娃娃音里都带了哭腔，却还像个小大人似地自我安慰着，“粑粑说过，九儿是最勇敢的姑娘，九儿不怕……” 陆橘感觉心脏都被揪紧了，越发温声地哄着。 但情况并没好转，狭窄的空间里憋闷窒息，回荡着九儿急促又沉重的呼吸，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掐住她稚嫩的脖颈，不一会儿，九儿精致的小脸涨的通红，汗水浸湿她的衣衫，她倒在陆橘怀里不安地嘶叫、扭打、挣扎，模样可怕又痛苦。 “九儿，九儿！” 陆橘意识到孩子情况不对，高呼几声也没反应，她的胳膊早被九儿抓烂，鲜血淋漓，可她无暇估计这个，慌乱间只能心疼地抱着孩子，轻声安抚。 “咯咯”孩子牙关紧响，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 陆橘怕她咬伤自己的舌头，赶紧把手指放进她的嘴里。 “嘶——” 手指上传来的剧烈疼痛瞬间传递到大脑神经，陆橘倒吸了一口气，却不敢放手。 只用臂弯揽住九儿，一遍遍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九儿，九儿！” 电梯外响起杂沓的脚步声，陆橘急忙高声喊道，“有人吗？有人在这里吗？电梯里有个孩子！” “快，打开！” “一分钟的时间，赶快把电梯打开！” 陆橘觉得自己一定是疼出了幻觉，她竟然好像又听见那个冰山老板的声音了。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电梯门果然被打开，慕倾袂迅速走了进来，陆橘看见他脸上担忧的表情，微微一怔，冰山总裁也会惊慌的时候？ 等一下，这个冷面男难道是九儿的爸爸？！ 慕倾袂飞快蹲下身向九儿伸出手，“九儿！” “不要动！”陆橘忙道，“九儿应该是受惊过度，快带我们去医院！” 慕倾袂看着她被九儿咬住手指，却还将她小心护在怀里的样子，眸色沉了沉，最后道，“来人，送他们去医院！” 陆橘抱着九儿上了房车，慕倾袂跟着坐了进去，沉声道，“快走！” 司机立即朝最近的医院驶去，慕倾袂一双深邃的黑眸紧紧盯着九儿跟怀抱着她的陆橘。 从那次被绑架之后，九儿就患上了幽闭空间恐惧症。 他一直小心照顾着，这次发作却被这个女人撞上，未免也太巧了些。 想到方才助手说过的话，慕倾袂看着陆橘的目光依旧充满了警惕。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陆橘精致秀美的琼鼻，贝齿因为忍耐疼痛而轻轻咬住下唇，越发显得唇色红润如珠。 白皙的脖颈，姿态优美地延伸进白色衬衣里…… 察觉到自己竟然因为看她而微微失神，慕倾袂敛起眉，神光微冷。 陆橘的手指已经被咬出血，她没有试着拔出来，如果硬拉恐怕会伤到小九儿，只能一路忍着疼，还要承受身旁男人冰锥一样的视线。 她是救了九儿对吧？不是要害死九儿对吧？ 车子很快就到了医院，很快进入vip通道，医生看见之后也倒吸了一口气，立即为小九儿处理，陆橘的手指总算是被解救了出来。 只是伤口很严重，陆橘的手指最后还缝了三针，被裹成了一根大粽子。 “您救了我家小小姐，这是一点心意。”跟在慕倾袂身边的秘书给了陆橘一张卡，陆橘没有收，“我想去看看九儿？她怎么样了？” 秘书顿了顿，“小小姐已经脱离了危险，请您放心。” 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极尽疏离，摆明了不想让她过去。 陆橘看到不远处正在跟别人说话的身影，立即冲了过去，“慕老板，你让我去看看——” 她冲过去的姿势太急，没留神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扑了出去。 人类的本能让她迅速伸手一抓，拽住了慕倾袂的手臂，刚要松口气，慕倾袂却脸色一沉，没有丝毫犹豫地挥开了陆橘的手，陆橘本来就没站稳，被他这一推又向后一倒。 该死的冷面男！ 陆橘气恼地拼命一拽。 天旋地转。 慕倾袂压在陆橘身上，手撑住地板，薄唇贴上了她的…… 陆橘嗅到鼻尖环绕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 所有人都石化了。 陆橘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推开慕倾袂，手背拼命地磨擦着柔软的唇瓣，“我的初吻！呸呸呸——” 慕倾袂抬手狠狠蹭了一下嘴角，眉目之间满是凌厉之色，周围的人噤若寒蝉，只有陆橘还在不停地抱怨着，“这是意外，不算！呸！” 秘书心惊胆战地看着陆橘嫌弃的神色，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 天知道，想要被他家少爷亲的人从这里都能排到澳大利亚，小姐，您的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些？ 慕倾袂冷冷道，“叫人把这家医院的地砖全部换掉！” 秘书瞥见自己boss暗沉如水的脸色，立即会意，“是，我这就去办！” 心头划过一丝震惊。 少爷这是在跟陆小姐怄气吗？ “有钱了不起啊，败家子……”陆橘揉着被自己蹭的发疼的嘴唇，忿忿地嘟囔着。远山般的黛眉紧蹙在一起，白皙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有些泛红。 慕倾袂一个冷寒的眼神看过去，陆橘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将那张秘书硬塞给她的卡丢到他的脚下，“我才不要你的臭钱，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之后洒脱地走出医院。 对不起了小九儿，只能有缘再见了！ 第四章 把她找回来 vip病房。 慕倾袂看着病床上躺着小小的人儿，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心疼。 “查出来了么？” 秘书立即道，“查出来了，是有人特意在总裁专梯上动了手脚，至于那个陆橘，应该是碰巧坐错了。” 慕倾袂想起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那个女人发亮的眼神，忽然觉得嘴唇有点痛，“继续查，查出到底是什么人动的手脚！” 那是总裁专梯，只有他跟九儿才会用到，对电梯动手脚的人的目的不是他就是九儿！ 慕倾袂眼神一厉。 有些人到底是按捺不住了么。 “爸比~” 软软的声音响起，慕倾袂神色一收，“九儿，你醒了？” 小九儿嘴巴一扁，水汪汪的大眼睛立即氤氲满了水汽，“爸比，我怕……” “有我在，没事了！” 慕倾袂立即将小九儿抱在怀里，大掌一下下抚摸着九儿的后背，心底升起强烈的自责和杀意，如果九儿出了事，他要那些背后耍阴招的人全都陪葬！ “爸比，”九儿慢慢止了哭，只是小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湿漉漉的眼睛扫视了一下病房，“漂亮姐姐呢？” 慕倾袂的脸色微微一沉，随即吩咐秘书拿药过来，“九儿，你先把药吃了。” “漂亮姐姐呢！” 九儿眼底的泪水再次汇聚，“九儿昏迷的时候，好像咬伤了漂亮姐姐，粑粑，你快叫她过来医院！” 她还记得？ 慕倾袂神色一变，秘书急忙拿过药耐心地哄道，“小小姐把药吃了，我们再去看姐姐好不好？” “不好不好！”九儿仿佛知道秘书在敷衍她，眼泪水雪崩般扑簌簌落下来，哽咽着道，“九儿咬伤了姐姐还不管她，九儿不是乖孩子了，九儿变成坏孩子了，你快把姐姐找回来呜呜呜……” 九儿推开慕倾袂，将自己埋在被子里面不肯出来，小小的一团，还在因为伤心而颤抖着，抽噎的哭声不住地传出来，让人心疼极了。 “不许胡说，”慕倾袂敛着眉，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担忧，片刻咬牙低吼道，“赶紧给我把她找回来！” “是，我这就去！”秘书立即离开了病房。 —— 陆橘走在路上，一边走一边絮叨，“冷面男，冰山脸，有钱没处花的暴发户！”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 肚子忽然不争气地响了两声，陆橘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路边，掏出手机给齐娜打了个电话，“娜娜，我面试失败了……” “失败了也正常。”齐娜丝毫不意外，她让陆橘去试试也就是抱着纯赌博的心理，毕竟那可是慕氏集团总裁的独女，想要成功应聘上，那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先回我住的地方吧，本小姐好心收留你，”齐娜道，“我现在很忙，有时间再回去看你哈，拜~” 嘟嘟嘟—— “喂？！” 陆橘对着电话无用地喊了几声，将电话塞回包包里。 齐娜是影视歌三栖巨星，跟陆橘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发小好友。 只是陆橘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沦落到靠她才能活下去的地步，不禁感叹，人生还真是起落落落落落。 她以后的前途可谓是一片惨淡啊，唉…… 但是现在，前途还是一个遥远的问题，最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是她的吃饭问题。 陆橘抱着肚子望天，早知道她刚才就不那么有骨气，收下那张卡了，钱啊，她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呢？ 脑海里闪过那个冰坨子要换掉医院全部地砖的丑恶嘴脸，陆橘立即将自己软骨头的想法打散，人要脸树要皮，她陆橘就算混的再惨，也绝不受嗟来之食！ 只是…… 也不知道小九儿怎么样了。 陆橘盯着包扎好的的手指，感觉臂弯里还残留着抱住九儿的感觉，想起九儿因为害怕而不住颤抖的小身体，眼底不由染上浓浓的担忧。 如果能看到她平安就好了。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陆橘被吓了一跳，看到来电显示上的陌生号码，陆橘犹豫了三秒钟后接起，“喂？” “喂？是陆橘小姐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无比激动与急切，“我是慕总裁的秘书，是这样的，我通过您履历上留的电话号码联系到了您，想请您过来医院一趟。” “去医院一趟？” 陆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 慕倾袂的秘书，打电话来请她回去？ 秘书忙不迭地道，“没错，陆小姐您现在在哪儿，我立刻派车去接您！” “请我回去干什么，”陆橘想到慕倾袂那个冰块脸就有气，“我再回去的话，慕总裁岂不是要把整间医院都给拆了？” 第五章 亲自来找你 秘书欲哭无泪地盯着被挂掉的手机，想到无功而返后要面对的暴风雨，心都凉了半截。 身后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她不肯来？” “少爷……”秘书一回头，紧张的冷汗都下来了，强撑着笑脸道，“陆小姐说她再考虑考虑……” 慕倾袂冷声道，“手机给我！” 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不是小九儿一定要她过来才肯吃药，他怎么可能再跟她有瓜葛！ 另一头，陆橘捏着手机，发热的脑子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慕倾袂为什么忽然要让秘书请她回去？ 是不是九儿醒过来了，想要见她？ 一想到九儿，陆橘的担忧就止不住地从心里往外冒。 开始自我反省，她怎么就把电话给挂了呢？ 冲动是魔鬼啊！ 陆橘把自己翻来覆去骂了个十二分熟，却还是没有勇气拨回去，说自己反悔了，想过去看看小九儿。 世界上有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在线等，急！ 正心焦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再次响了起来，陆橘颓靡的目光在看见来电号码之后迅速被点燃。 后悔药这么快就来了！ 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等着铃声再响了几遍之后才按了接听，装作语气不耐道，“又什么事？” “芦柑！” 电话传出的声音无比冰冷，陆橘霍地把手机拿开耳边。 一定是错觉。 陆橘的目光变得惊悚。 慕倾袂怎么会亲自给她打电话？ 自己一定是太过于担心小九儿产生幻觉了。 她整理好心情，重新将电话放回耳边，“喂？” 慕倾袂的语气已经不能用冷酷来形容，一字一句戾气逼人，“芦柑，我给你十秒钟，立即把你的位置发到这部手机上！” 不容陆橘反应，电话立时被掐断。 陆橘：“……” 竟然真的是那个冰坨子！ 她呆愣了三秒钟，终于消化了慕倾袂最后说的那句话所包含的信息，立即将自己的位置信息发送了出去，看着手机上显示发送成功的界面，陆橘再次陷入纠结。 她怎么就真的被那个冰疙瘩威胁到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的话像是包裹着魔力，让她一时竟然没想到拒绝。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陆橘面前，车门打开，露出慕倾袂那张冰冷的脸，“上车！” 陆橘本来都打算认栽了，一心记挂着回去看望小九儿，立即被慕倾袂的态度激怒，“你是来请我回去的，还是来绑我回去的？态度端正一点好不好？” 她又不欠他钱，又不是他的员工，凭什么拽的一副二五八万的样子，她也是有脾气的好不好？ 慕倾袂脸色一沉，“你确定？” “什么确定不确定……”陆橘还在絮絮叨叨地数落着，眼前一道黑影忽然笼罩下来，慕倾袂直接将陆橘抱起来，丢进了车里。 “你干什么？”陆橘惊魂未定，后背贴着车窗警惕地看着慕倾袂。 慕倾袂瞥了她一眼，神情淡淡的，“绑你回去！” “你太过分了，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能——”陆橘的话还没说完，慕倾袂忽然单手撑在她的脸侧，修长的上身倾压过来，幽深的黑眸近在咫尺地逼视着她，语气缓慢道，“再吵，我就把你的嘴堵上！” 鼻端萦绕着淡淡的薄荷气息，陆橘的脑海里忽然闪过她跟他在医院里发生的那个意外，她吞了吞口水，瑟缩着，“你要干什么……” 不会要用那种方式‘堵’吧？ 慕倾袂垂眸看着被她困在臂弯里的女子，如水的双眸因为紧张而左右转动着，如同世间最美丽的宝石，贝齿轻咬下唇，越发衬出唇的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自试试看，那唇究竟有多软…… 陆橘还在胡思乱想着，慕倾袂却已经放开了她。 似乎看穿了她在想些什么，眼神轻蔑地睨了她一眼，大有‘你想得美’的意思。 …… 识时务者为俊杰，陆橘决定闭嘴以换太平。 一路上，整个车厢都被冻死人的寒冷气压笼罩着，好不容易到了医院，还没进病房，一道小小的身影就扑进了陆橘的怀里，“漂亮姐姐！” “小九儿，”陆橘鼻子忽然一酸，蹲下身环抱着九儿，“你没事了？” “姐姐，你的手指，伤的好严重啊呜呜呜……”九儿两只小手捧着陆橘的右手，湿漉漉的大眼睛满是自责地看着陆橘的手，对着她受伤的手指鼓着嘴巴就开始吹气，“九儿给姐姐呼呼，姐姐不要痛痛了！” “好了，人回来了，现在可以吃药了吧？” 慕倾袂将药跟水端到九儿面前，陆橘楞了一下，皱起眉头看着九儿，“九儿不肯吃药？” 九儿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垂下头嗫嚅着，“没看到姐姐，九儿不想吃药。” “那怎么可以！”陆橘急了，“万一姐姐不回来了，九儿不吃药怎么能行？” 第六章 带她回家 慕倾袂听了她的话，黑眸微动。 她很关心九儿。 一个人的言语或许可以骗人，但是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她眼底对九儿的担忧做不了假。 “姐姐不回来的话，九儿就病死算了！”九儿鼓着嘴巴气鼓鼓地，大眼睛满含怨意地看了慕倾袂一眼，像是在责怪他。 慕倾袂皱了皱眉头，蹲下身神色严肃地道，“不准胡说！” 陆橘察觉到慕倾袂身上的怒气，连忙将药放进九儿的手里，安抚道，“那现在姐姐回来了，九儿可以吃药了吧？” 九儿看着手心里白色的药片，两条小眉毛纠结地皱在一起，得到陆橘鼓励的眼神后，才迅速将药片塞进嘴里，拿过水杯喝了一大口水，仰头将药咽了下去。 “九儿真棒！” 陆橘第一时间称赞九儿，竖起两只大拇指，“太勇敢了。” 慕倾袂靠着墙壁，看陆橘耐心地哄九儿把剩下的药吃完，两个人吃了药又开始吃蜜饯，还头碰头在一块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一阵子。 这么快就熟稔到这个地步了？ 慕倾袂目光幽幽地看着二人，想到自己怎么劝都没用，结果陆橘一回来就轻松说服了九儿，心头竟然滑过一丝醋意。 “爸比~” 软糯的奶音在下方响起，慕倾袂垂眸看着趴在他腿上的九儿，“想起我了？” “爸比~”九儿仰着脸，白皙的脸还带着婴儿肥，此刻仰望着他的模样无比惹人怜爱，慕倾袂蹲下身，任她将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下下轻拍她的后背。 九儿趴在他肩头，呜呜噜噜道，“九儿知道错了，九儿不该凶爸爸，不该不吃药，九儿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慕倾袂神色微微一震，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笑容满面的陆橘，眼神询问。 九儿还这么小，认错的态度不可能这么积极，刚才她跟陆橘在那边嘀嘀咕咕那么久，这些话一定是陆橘教她的。 陆橘偏开视线，一脸认真地装傻。 我不懂，我不知道，别问我。 只是她嘴角的笑意却暴露了一切。 阳光从窗外漏进来，照亮陆橘脸上狡黠的笑容，让她看起来像一只灵动的小狐狸。 “九儿很乖。”慕倾袂摸了摸九儿的头发。 九儿破涕为笑，在慕倾袂的侧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又跑到陆橘身边拉她的手让她蹲下来，极其响亮地也亲了她一口。 陆橘心里甜滋滋的同时，忽然很害怕慕倾袂这个女儿奴的暴君，会不会因为嫉妒要杀她灭口。 咕噜噜…… 九儿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憨笑道，“九儿饿了……” 慕倾袂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走过来牵住九儿的手，“我们回家吃饭。” 咕噜噜…… 陆橘捂住自己的肚子，尴尬地笑着。 她刚才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因为一直担心九儿才忘了肚子饿这件事，现在感觉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怎么说她也算救了小九儿，慕倾袂请她吃一顿饭是应该的吧？ 可那冰坨子压根儿不理她，还是九儿乖巧地用另外一只小手拉住陆橘，“姐姐跟我回家吃饭吧！” 简直就是瞌睡送来了热枕头！ 陆橘刚想愉快地点头。 慕倾袂忽然嘴角一勾，“漂亮姐姐也要回自己的家吃饭，九儿听话。” 陆橘：“……” “不，”九儿将小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一样，朗声道，“老师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就是说别人给了一滴水，我挖泉水也要报答他，姐姐救了我，我要带她回家！” 慕倾袂：带她回家？ 陆橘：幼儿园学的东西这么高级？ 九儿还没有察觉到自己一句话砸懵了两个人，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补充道，“我要姐姐当我的麻麻！” “九儿！”陆橘吓得脸都变白了，“吃饭就可以了，妈妈可不能随便认啊！” 这还有个生气起来会冻死人的冰坨子在，连她过来看九儿一眼都这么勉强，九儿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陆橘很怀疑他会不会给自己留个全尸…… “姐姐，你不是也来应聘我的家庭教师了嘛？”九儿眨眨眼睛，她记得陆橘是乘坐总裁专梯下来的。对陆橘抗拒的态度十分不解，“当家庭教师，就是当九儿的麻麻啊。” 陆橘：“……” 她发誓，这件事她绝对没有听说过！ 她只想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怎么忽然就变成了给别人当妈，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好不好！ 齐娜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啾—— 此刻，远在h市拍戏的齐娜，狠狠打了个喷嚏。 慕倾袂抱起九儿，神情淡淡地瞥了一眼陆橘，语气嫌弃，“才这样的你就满足了？爸爸给你找比她更漂亮的姐姐，毕竟月薪十万的工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胜任的。” 第七章 叫她麻麻 “等一下！” 陆橘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慕倾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你这样的不行。” “后一句……” 九儿快活地接道，“月薪一百万的工作！” 慕倾袂：“……”什么时候变成一百万了？ 陆橘感觉天上似乎掉下来了一个金元宝，砸得她有些发晕，偷偷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顿时疼的龇牙咧嘴。 慕倾袂看着她的小动作，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笑意。 他本来并不打算让她再有机会接近九儿，只是刚才她拒绝的那么直接，表情那么坚决，仿佛毫无回旋的余地，他忽然就很想看看她吃瘪的样子。 只是现在，他好像从容地掉进了给自己挖的坑里。 “我可以试试吗？”陆橘小心地看着慕倾袂，她还记得在公司里，慕倾袂是如何拒绝她的，心里不由有些打鼓。 九儿已经从慕倾袂的怀里挣脱出来，颠颠儿地奔向陆橘的怀抱，在陆橘的左右两颊都狠亲了一口，将口水糊了她一脸，“漂亮姐姐，你就来当九儿的麻麻嘛，好不好嘛？” 陆橘抱着怀里香软的小九儿，目光烁烁地盯着慕倾袂。 虽然家庭教师到代妈妈之间的工作跨度有些大，但如果那个孩子是九儿，她还是很愿意的，毕竟九儿这么可爱。 只是她得等这位爷亲开尊口。 慕倾袂迎着她期待的目光，薄唇微启，无声地道，“月薪一百万……“ 陆橘眼前一亮。 慕倾袂继续无声地吐出三个字，“不可能。” …… 没关系！ 只要能让她留在这么可爱的小九儿身边，有个能够容身的地方，她就很心满意足了！ 价钱还可以再商量嘛。 秘书很快将手续办好。 九儿在陆橘点头答应当她的代妈妈后一直都黏着陆橘，上车之后，干脆就窝在陆橘怀里睡着了。 “陆小姐，你的工作内容是接送小小姐去幼儿园，在幼儿园举行亲子活动时准时到场参加，并且帮助小小姐完成家庭作业……” 秘书开始给陆橘讲解工作的内容。 陆橘开始还认真听着，可是秘书说了半天也不见停下来，陆橘只好道，“抱歉，你能不能把工作内容发到我的手机里？我现在抱着九儿，没有办法记下来。” 慕倾袂在旁闭目养神，开口道，“不需要记，你的工作就是照顾好九儿。” “哦，好……” 陆橘垂眸看了看在她怀里睡的香甜的小家伙，脸蛋因为熟睡而变得红扑扑的，像极了新鲜饱满的水蜜桃，樱红的小嘴儿时不时地吧唧着，似乎梦见了吃什么好吃的东西。 陆橘稳稳地抱着九儿，手臂酸了也没有换个姿势，生怕惊醒她。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本来都已经变成‘孤家寡人’，还差点因为身无分文而流浪街头，此刻却成为了一个三岁孩子的代妈妈。 更奇妙的是，她发现自己开始贪恋怀里的温暖，它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似乎已经成为她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好的信仰。 “麻麻……” 软糯的奶音响起，陆橘心头一震。 九儿却并没有醒来，闭着眼睛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小手抓紧了陆橘的衣服，睡梦中又叫了一声，“麻麻抱抱九儿吧…… 慕倾袂睁眼，看向陆橘的目光变得复杂。 这三年里他一人充当父母的角色，虽然给了九儿无微不至的照顾，但九儿到底还是渴望母爱的。 父爱与母爱，是这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的存在。 虽然知道慕家的财力雄厚，陆橘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眼前别墅群的豪华程度惊住了。 车子直接行驶进大院，道路两旁都有保镖尽忠职守地站立一旁，院落里假山流水，名家设计修剪的绿色植被，无一不在彰显主人的格调与底蕴。 下车之后，九儿还是没醒。 她在陆橘怀里睡得很熟，慕倾袂让佣人带着陆橘去了九儿的公主房，自己带着助手去了书房。 “少爷，这个女人可以确认，就是陆小姐。”助手指着监控画面上那个扎着马尾辫的人影，“而且，她是从慕家老宅二爷的院子里出来的。” 到家之后，慕倾袂就让人将那段监控重新调了出来，幽深的黑眸盯着画面里那个女人，目光深沉如水，半晌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查！” “可是少爷，既然陆小姐有嫌疑，您为什么还要把她留下来？”助手满脸疑惑道，“万一她对小小姐不利……” 慕倾袂睨了助手一眼，清冷的语气里高傲自成，“她没有那个能力。” 而且，与其放虎归山，不知虎什么时候忽然下山伤人，不如圈虎入栏，亲自看管。 第八章 饿狼扑食 公主婴儿房里。 将九儿放在她自己的床上，陆橘终于能解放双手，才感觉出手臂的酸麻。 带孩子真是一点也不轻松。 安顿好九儿后，佣人就将她领出了房间。 慕倾袂正坐在大厅的高档真皮沙发上，目视着陆橘一边甩着胳膊，一边从公主房里走出来，语气掺了几分讥讽地道，“这就累了？你现在后悔的话也还来得及。” “我不后悔，我只是在考虑健身计划！”陆橘下意识就怼了回去，怼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位少爷从今以后就是她的金主了，她可不能惹怒了他，连忙赔笑道，“毕竟要照顾好九儿，我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慕倾袂优雅地喝着咖啡，食指轻点茶几上放着的一份合同，“这是劳动合同，没问题的话你就过来签字吧。” 这么快？ 连劳动合同都拟好了？ 陆橘过去扫了几眼，合同无论从条款还是格式都很正规，她直接就翻到最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几点是合同没有注明的，”慕倾袂让管家收好合同，淡淡道，“第一，虽然你现在是九儿的代妈妈，但是除了幼儿园等必要场合，我不希望她一直这么叫你。” 陆橘点点头，这一点可以理解。 九儿叫慕倾袂爸爸，如果再一直叫她妈妈的话，她也怕自己会先受不了…… “第二，你的工资已经由九儿定好了，我尊重她的意愿，不会更改，”慕倾袂捕捉到陆橘脸上瞬间填满的喜悦，冷冷地补充道，“但是如果你犯了错误，我握有随时随地克扣的权利。” 陆橘：“……” 工资那么高，就算扣也扣不了多少吧，陆橘忍痛点了点头。 “第三，”慕倾袂看了她一眼，才慢慢道，“九儿在家里有专门的佣人负责起居，你不需要全部插手。” 他对陆橘的身份背景还保持着怀疑，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他不能给她跟九儿过多独处的机会。 陆橘觉得第三点不算是条件。 有人帮忙照顾九儿的起居，她也能稍微轻松一些。 于是十分爽快地点了头，“还有吗？” “想到再说。” 陆橘瞬间听出了猫腻，“什么意思，还有附加条款？” 慕倾袂尊贵的身形陷在沙发里，微微抬眸睨着陆橘，“不行？” 陆橘咬牙道，“……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慕倾袂看着她吃瘪的样子，冷峻的脸上嘴角微勾，从沙发上起身，迈开长腿到餐桌前，“吃饭！” 何惜这才看见，餐厅里的桌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菜肴，色香味俱全，看了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她跟着走过去，颇为不好意思地笑着，“那我就不客气啦……” 一边说，一边拉开慕倾袂对面的椅子，打算坐下，坐下之后才发觉桌子上没有自己的碗筷，疑惑地看向管家，慕倾袂优雅地夹起一块肉，“慕家的规矩，主人吃饭时，佣人要在旁站着。” 陆橘：“……” 佣人？ 她是佣人吗？ 说好的家庭教师变成了代妈妈，现在又变成佣人了？ “如果你没有好好看过劳动合同的话，建议你再去看一遍，不过你已经签了字了，看不看无所谓。” 慕倾袂将那块肉放入口中，动作优雅地咀嚼，一双黑眸深不可测，嘴角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橘。 “……” 陆橘现在特别嫉妒他。 准确地说，是特别嫉妒吃了那块红烧肉的他。 至于他说的什么合同已经完全被陆橘屏蔽了，她现在只在意肉。 “陆橘，”管家道，“你难道没有听清少爷的话吗？” 陆橘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到慕倾袂身边去站着，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那盘红烧肉。 酱汁放的恰到好处，肉块色泽透着晶莹的深琥珀色，每一块肉散发的香味都在向陆橘招手。 你来吃我呀，来吃我呀！ 陆橘面露凶光。 我扑—— 脚忽然被椅子绊了一下，陆橘扑的方向就从红烧肉变成了，慕倾袂的怀里！ 慕倾袂根本没有想到，陆橘竟然能为了食物做到这种程度，在陆橘将他扑倒的时候，只来得及在眼底闪过一抹诧色，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倒在自己身上，柔软的唇便贴了上来。 管家瞬间瞪大了一双老眼。 陆橘已经被饿得头昏眼花，扑倒慕倾袂之后只觉得唇部软软的，还有些香甜的滋味儿，追求食物的本能让她伸舌一舔。 嗯？怎么触感有些怪？ 第九章 莫名的敌意 陆橘：红烧肉的味道！ 管家：！！！ 慕倾袂的脸色已经彻底黑成了锅底，猛地将陆橘从他身上推开，“你干什么！” 陆橘迷茫地坐起身，“你推我干什么？” 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她又被饿昏了头，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扑倒了什么东西，然后红烧肉的味道一晃就没了。 她砸吧砸吧嘴，小舌头舔了舔唇，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 慕倾袂看着她的动作，黑眸积蓄起的狂风暴雨瞬间偃旗息鼓，唇部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的柔软和那一舔的感觉，酥酥麻麻。 察觉到自己在回忆什么，慕倾袂脸色一变，猛地起身，往楼上走。 陆橘爬起来，在他身后追着问，“你不吃啦？那红烧肉你还要不要？” 没有得到回答，慕倾袂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僵硬。 “什么人，真浪费。” 陆橘嘀咕了一句，坐在方才慕倾袂坐的位子上，冲着一旁表情维持着雷劈状的管家露出了个乖巧的笑，“主人吃饭时我不能吃，现在他吃完了，我可以吃了吧？” 管家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挥挥手也离开了餐厅，“你吃吧，吃吧。” 剩下陆橘对着满桌子的菜好一顿大快朵颐。 对面的别墅楼里，慕倾袂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他单手插在口袋里，纯黑的短发在阳光下散发着光耀，棱角分明的轮廓，俊眉如飞。 他的目光始终凝视同一个地方，幽深的黑眸里暗潮涌动。 “少爷，”书房里站着的女佣已经数不清偷看了慕倾袂多少次，见他一直不说话，终于忍不住道，“您叫我来有什么吩咐吗？” 内心有些雀跃，是不是少爷发现了她的好，打算把她从小小姐身边调过来。 慕倾袂转过头，神色淡淡地问道，“你叫晓夏？” 少爷记得她的名字！ “是的少爷，”晓夏忍住心底的兴奋，语气里带了几份提醒意味，“是小小姐身边的女佣。” “你来这里多久了？”慕倾袂继续问道。 “已经三年了！”晓夏的脑海里已经开始描绘，她调到少爷身边以后的蓝图。 慕少爷可是帝都最尊贵的男人。 哪怕无名无份，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她也心甘情愿！ “三年了，”慕倾袂重复了一遍，忽然冲着窗外的方向微抬了抬下巴，“以后你就替我看着那个女人，她的一举一动，你都要过来向我汇报。” “什么？” 晓夏一愣，瞬间从美好幻想中抽离出来，探头看了看对面别墅楼里，正坐在餐桌前大快朵颐的女人，目光在触及到对方那堪称完美的容貌时，脸上顿时堆满了嫉妒。 少爷这是让她监视她吗？ “有问题？”慕倾袂看向她，眸光微微一眯。 “没有！”晓夏回过神，立即敬畏地垂下头，犹豫着道，“但是万一被她发现了……” 这个女人是少爷带回来的，进别墅的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小小姐，要知道，小小姐一岁之后，就不肯让除了慕少之外的人抱了。 这让她一时有些难以断定这个女人的身份地位。 “不必顾忌，照我的话做就是。”慕倾袂眼底闪过一道冷芒，“你退下吧” “是！” 晓夏恭敬地退出房间。 听少爷的意思，这个女人也没有多重要。 既然如此…… 陆橘忽然打了两个喷嚏。 她有些狐疑地揉了揉鼻子，喃喃道，“吃饱了怎么不打饱嗝，打喷嚏？” “橘子姐姐……” 九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揉着眼睛站在她身边，小小的个子还没有餐桌高，艰难地踮着脚看桌上的菜，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呼扇呼扇，“九儿饿了……” “九儿饿了？” 陆橘看了一眼桌上的‘残羹剩菜’，有些心虚地笑了笑，一把抱起九儿就往厨房走，“姐姐带你去看看，还有没有好吃的。” “陆小姐，”晓夏进门来，叫住陆橘，走到专门用来存放奶粉的冰箱里拿出一罐奶粉递给她，“小小姐午后只能喝奶粉。” “哦，好……” 陆橘怔了一下，从晓夏手里接过奶粉，烧了一壶开水。 眼尾不时从站在旁边的晓夏身上瞟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从晓夏身上感觉出了一丝敌意？ 九儿站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陆橘将烧好的热水冰了一会儿，就开始按照比例冲调奶粉。 晓夏忽然走过来，将陆橘已经搅拌好的奶粉倒进了水池里。 “你这是干什么？”陆橘皱起眉。 不是她的错觉，这个女佣对她有敌意！ 第十章 宝藏女孩儿 “给幼儿冲奶粉的温度不能过高，陆小姐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晓夏面露讥讽地笑了一下，从柜子里拿出温度杯，“如果小小姐坏了肚子，陆小姐您负得起责任吗？” 说话间，她已经冲好了奶粉，俯身把奶瓶递给九儿，“小小姐，请用。” “对不起，我的确不知道，”陆橘眯了眯眼睛，抬臂拦住打算走出去的晓夏，“但是你既然早就知道，怎么不提前告诉我，非要等到我兑好了奶粉之后再倒掉？” “陆小姐，”晓夏抱臂冷笑道，“您无知难道还是我的错了吗？我有什么责任一定要告诉你？” “你——” 晓夏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麻烦陆小姐让一下，我还有工作要去做！” 轻蔑地瞥了一眼陆橘气愤的脸，晓夏推开陆橘的手就走了出去。 既然少爷让她监视这个女人，就说明她在少爷的心目中根本就不重要，还是个可疑的人，不过就是仗着有几分姿色才没被小小姐讨厌。 她可是照顾小小姐整整三年的人，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后来者？等着，她迟早要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赶出去！ 陆橘气结，她有工作不早点去做，特意看她在这边表演错误的冲奶粉方式很好玩儿吗？ 只是…… 陆橘蹲下身，对正抱着奶瓶的九儿歉意道，“对不起哦九儿，姐姐真笨，连冲奶粉都不会，姐姐保证，以后一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虽然被骂了一顿，但晓夏说得对，她没有告诉她的义务，而且，如果九儿真的因为喝了她冲的奶粉而不舒服，她就真的是后悔无门了。 九儿两只小手抱着奶瓶，却没有喝，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陆橘。 听完陆橘的话后，她忽然扭着小屁股走到水池前，拧开奶瓶将里面冲好的奶粉哗啦倒进了水池里。 “九儿？！” 陆橘惊讶地走过去，九儿已经将奶粉倒完了，还把空奶瓶倒控了几下，扭过身献宝似地把奶瓶捧给陆橘，甜甜地笑道，“九儿要喝橘子姐姐冲的奶粉！” “九儿……” 陆橘呆呆地怔在原地，心中原本郁结的心情都被感动挤走了。 慕倾袂是有个什么宝藏女儿啊！！！ 等九儿喝好奶粉后，陆橘带着她到院子里面散步。 不远处，本该去‘忙工作’的晓夏却并没有离开，躲在柱子后面目光怨毒地看着那一幕，立即返身走去书房。 “少爷！” 慕倾袂正在看季度报表，闻言抬头，“怎么？” 晓夏立即将方才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只不过是将九儿倒奶粉换成了陆橘因为不满再次倒掉了奶粉，说她故意拿温度过高的热水给九儿喝。 慕倾袂皱了眉，“她们现在在哪里？” 晓夏怔了怔，“好像是……去了花园。” 陆橘跟九儿散步散到一半儿，九儿忽然让陆橘闭上眼睛，然后小手牵着陆橘的手往前走，陆橘怕踩到九儿，只好迈着小碎步，紧紧地跟着九儿。 “到啦，橘子姐姐睁开眼睛！” 九儿开心地喊着，陆橘睁眼，立即被眼前景观的美给震撼到了。 正是盛夏，眼前一片令人心醉的绿色中，五彩缤纷的繁花渐次盛开，挤挤挨挨地簇拥着，像是花儿的海洋。 在花儿之中的空地上，立着个白色的秋千架，秋千上吊着两个秋千，一个是儿童专用，用铁链连在架子上，安全系数高，甚至还有粉色的安全带，另外一个则是大人版靠背长椅，用两根铁杆撑住。 “好漂亮！”陆橘由衷地赞美道，“这是九儿的秋千吗？” “对呀对呀，”九儿拉住陆橘走过去，自己嘿咻嘿咻地爬到儿童秋千上，然后指着另外一个秋千，“姐姐陪九儿荡秋千吧！” “不了不了……“ 陆橘下意识地拒绝。 并非是对眼前的美景无动于衷，只是她她从小就恐高，游乐场所有刺激的项目都不能玩儿，就连二层的旋转木马，她坐着都觉得心惊胆战。 她曾经的家里也有秋千，但那都只是她用来休憩的地方，从来不晃。 “来嘛来嘛！” 九儿又嘿咻嘿咻地爬下儿童秋千，硬拉着陆橘坐到长椅秋千上，“九儿来晃！” “等等！” 陆橘这次坚决不能同意了，严肃地道，“九儿，你还小，如果由你来推的话，秋千很有可能会在晃回来的路上撞到——” 她的话还没说完，却见九儿根本没有绕到秋千后，而是站到了架子旁边，小手放在一个手柄上，正疑惑地望着她，“橘子姐姐，你说什么？” 陆橘已经愣住了，目光从九儿握着的手柄到秋千架扫视了一遍，这秋千竟然这么高科技？ 利用杠杆原理，只需要耗费轻微的力气摇动手柄，就能让秋千轻松荡高。 “橘子姐姐坐好啦！” 九儿嬉笑一声，小手用力转了一下手柄。 “啊——” 第十一章 臭流氓 意想之中的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痛感没有到来，陆橘疑惑地掀开眼睛，就看见尽在咫尺，离她只有半米远的地面。 而她自己，被一只手臂托着胸口架住，才免于亲吻草地的命运。 等一下！ 这手…… 陆橘目光下移，落在扶住她的那只手上，手指修长，属于男人的骨节分明的大手。 手很漂亮。 这是第一个念头。 只是这手的位置…… 正正托在她胸下，将本就曼妙的身材凸显的更加沟深缝紧一线天。 这是第二个念头。 等等！ 这手在摸她的胸啊！！！！ 第三个念头终于姗姗来迟。 陆橘脸色瞬间由绯红到爆红，挣扎着起身，抱胸跳离三米远，恨恨地骂道，“流氓！” “你说谁流氓？” 不远处，慕倾袂直起身形，动作优雅地伸指弹了弹刚才扶过陆橘的衣袖，因为逆光，他俊逸的脸庞显得有些清冷，站在花团锦簇中央，尊贵的气质浑然天成。 只是现在，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刚赶过来，就看见九儿转动手柄，而陆橘压根儿没做好准备，直接被荡高又摔落的一幕。 动作先于思考地接住了她，反倒被她骂流氓。 他是不是对她太善良了？ “谢谢粑粑！” 九儿跑到慕倾袂腿边，扬起头星星眼地看着自家帅气绝伦的爹地。 慕倾袂弯腰，动作轻柔地抱起九儿，又冷冷地瞥了一眼陆橘，“小孩子都比你懂礼貌。” “刚才是九儿害橘子姐姐差点摔倒的，所以要谢也是九儿谢爸爸，”小九儿撅着嘴，在慕倾袂怀里探出身子，向陆橘伸着两只小胳膊，“橘子姐姐，抱~” 陆橘都有些不敢靠近慕倾袂，看了一眼后者的脸色，发觉他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意思之后，才走上前去，从慕倾袂怀里抱过九儿。 九儿刚到陆橘的怀里，就吧唧一声亲了陆橘的侧脸，然后垂下小脑袋，紧张地对手指，粉润的小嘴唇嘟嘟着，“橘子姐姐对不起，九儿刚才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九儿的气好不好……” “姐姐没有生九儿的气呀。” 陆橘被九儿萌萌的模样逗得心都要化了。 再说她本来也没有摔倒，虽然说被某个冰坨子占了便宜就是了。 陆橘悄悄白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慕倾袂冷峻的脸微微低垂着，正巧将她记白眼收入眼底，似乎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 冷峻的脸上长眉微挑。 幽深的黑眸又在她胸前堂而皇之地扫了一圈，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嫌弃。 陆橘被他看的汗毛都快竖起。 天杀的，他是在质疑她的身材吗？ 她前凸后翘肤白貌美大长腿，慕倾袂眼瞎吧，用这种眼神看她？ 女神的尊严必须捍卫，陆橘抱着小九儿，还努力地挺胸收腹，本就完美的曲线此刻越发的勾人心魄，慕倾袂眸中幽光一闪，没有理会某个女人幼稚的举动，从陆橘怀里抱回九儿，让九儿坐在儿童秋千上，“九儿，以后不要让她抱了。” “为神马？” 九儿开心地荡着秋千，一边偏头不解地问道。 慕倾袂看了陆橘一眼，薄唇轻启，淡淡道，“会压扁。” 陆橘：“……” 他还没完没了了！ 九儿却没有听懂他的话，大眼睛眨巴眨巴，撅起小嘴，“我个子这么小，怎么会把橘子姐姐压扁？爸爸你个子这么高，你才会把橘子姐姐压扁呢！” “咳咳……” 陆橘一阵剧烈地咳嗽，不停地在心底默念，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慕倾袂冷冷道，“你嗓子不舒服就多喝水。” 看她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审视与鄙夷，薄唇吐出四个字，“思想肮脏。” 大哥你思想纯洁？ 你纯洁你怎么知道我在咳嗽什么？ 在九儿面前，陆橘也不好就这个问题跟他公然回怼，只好硬撑着笑脸，“少爷教训的是，少爷说的全都对，少爷的思想无比纯洁，不是我这种思想肮脏的人可以比肩的！” 最后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慕倾袂却神色依旧，不为所动，对陆橘的称赞坦然受之。 九儿荡着秋千，兴高采烈地大叫着。 慕倾袂轻轻推着九儿，陆橘则站在一边笑着看。 远远看去，他们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花墙背后的葡萄架后，晓夏躲在那里，远远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眼底满是嫉恨，右手搭在葡萄藤上，尖利的指甲掐断了一根新长的葡萄藤。 她去告状，不是让少爷到这里英雄救美来的！ 少爷为什么不惩罚陆橘！ 那个狐狸精除了长得好看哪里比她强，少爷为什么就是看不到她！ 还有小小姐，竟然跟那个女人表现得那么亲昵。 他们都被那个狐狸精的外表给蒙蔽了！ 她迟早有一天，会把那个女人从慕宅赶出去！ 一直在花园里玩到了五六点钟，慕倾袂抱起还未尽兴的九儿，“该回去洗澡了！” 九儿拍了拍小手，笑得露出洁白的小牙齿，“好呀！跟橘子姐姐一起洗！” “呃……” 陆橘顿了顿，“姐姐就不——” 慕倾袂却强势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也一起。” 第十二章 你很失望？ 看到陆橘露出满脸被雷劈的表情，慕倾袂就知道她又误会了。 心底忽然起了一丝戏弄她的念头，慕倾袂抱着九儿往别墅的方向走，回头看着还愣在原地的陆橘，“芦柑，快走！” “我叫陆橘，不叫芦柑！” 陆橘气呼呼地鼓着嘴巴，吹弹可破的肌肤即使做出这样的动作，也不让人觉得傻气，只会更加显出她肤白唇红，眉目如画。 慕倾袂眸光深了深，迈开长腿走远，一道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响起，“知道了，芦柑。” 浴室外。 陆橘满脸纠结地站在那里。 满脑子都是刚才慕倾袂说的话。 一起？ 什么一起？ 一起洗澡吗？ 呸呸呸，怎么可能！ 慕倾袂已经亲自帮九儿放好了水，调好了水温，回头看着站在浴室门口的陆橘，“芦柑，进来给九儿洗澡。” “啊？哦。” 陆橘呆呆地走进来，慕倾袂从浴缸边站起身，从她身边走过时低低道，“很失望？” 他的声音低缓而富有磁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陆橘颈间，陆橘瞬间感觉腿都有些发软。 “我才没有！” 陆橘红着脸强装镇定，在慕倾袂戏谑的目光中抬手将他推了出去，“在外面等着！”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 他虽然没有在说什么。 可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嘲笑她！ 浴室门一关。 陆橘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怎么搞的，胸臆间竟然升起一丝丝的小失望。 她在失望什么？ 没能跟他一起洗澡？ 陆橘你这个花痴，看见美男连理智都不要了吗？！那个冰坨子有什么好的，除了长得帅身材好有点钱之外。 一！无！是！处！ 九儿坐在一边大理石花纹的小板凳上，歪着头看陆橘，“橘子姐姐，你的脸好红啊。” “嘘——” 陆橘葱白的食指竖在唇边，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浴室门。 老脸都丢光了！ 掌心里还残留着她刚才推慕倾袂出去时的触感，她第一次摸到男人的胸肌，感觉很热，很有力度。 “嘘——” 九儿学着她的模样，将白嫩嫩的小手指竖在唇边，嘟起嘴巴嘘了一声，小声道，“橘子姐姐害羞啦？” “我才没有！” 陆橘矢口否认。 “姐姐羞羞，羞羞啦——” “九儿，你这个小调皮！” 浴室门外，慕倾袂靠墙而立，闭目听着浴室里的欢声笑语。 他能看得出，九儿很喜欢陆橘。 九儿是他的女儿，性格虽然跟他差了很多，但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作为慕家金尊玉贵的小小姐，九儿小小的年纪，身上也养成了矜贵的气质。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九儿对除他之外的人如此上心过。 如果陆橘真的是不怀好意才到慕家的，处置她倒好办，他最担心的，就是九儿会难过。 “啊——” 浴室里忽然传出一声尖叫。 慕倾袂睁开眼睛，黑眸一沉，猛地转身推开了浴室门。 “九儿！” 下一秒，他焦急的表情瞬间龟裂。 九儿泡在浴缸里，正举着花洒笑着，陆橘蹲坐在板凳上，湿漉漉的发丝黏在光洁的额头上，视线往下，她身上穿着的白色衬衫已经被打湿了，隐隐可见她傲人的身材，忽隐忽现的深沟，甚至能看清楚内衣的颜色…… 竟然是少女粉？ 察觉到慕倾袂奇怪的目光，陆橘瞬间炸了毛。 “慕倾袂，你给我出去！” 她原本被九儿的‘花洒攻击’吓得叫了一声，没想到竟然把慕倾袂引了进来，而且他眼睛看的方向…… 陆橘扯过旁边的浴巾捂在胸前，又迅速拿起另外一块扔向慕倾袂，“臭流氓！” 慕倾袂抬手挡掉那块浴巾，脸色不善。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他被这个女人骂流氓了。 也是他这辈子仅有的两次！ 很好！ “这是我家，”慕倾袂黑沉着脸，斜倚在浴室门口，“要走也是你走。” 这个该死的冰坨子！ 陆橘咬牙，正忍无可忍，打算跟他唇枪舌剑，泡在浴缸里的九儿忽然大喊道，“爸比不许欺负橘子姐姐！” …… 一句话，让慕倾袂跟陆橘都怔住了。 九儿还鼓着腮帮子，小眉头紧紧地拧着，“老师说了，在家里，爸爸一定要爱妈妈，要保护妈妈，不可以欺负妈妈！不可以跟妈妈吵架！” 浴室陷入诡异的安静氛围。 陆橘心头的愤怒之火瞬间被九儿的话浇得熄灭，直接丢到了冰窟窿里，直吓得瑟瑟发抖。 小祖宗唉！ 这理是这么个理，但是用在这里就很不合适啊！ “是吗？” 慕倾袂森冷的目光从陆橘身上扫过，每一个字都如同地雷一样炸在陆橘头上，“我应该爱她？保护她？嗯？” 最后一个字尾音拉长。 九儿打了个喷嚏，“好冷哦……” “对不起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陆橘嗖地一下窜起来，打算直接窜出门去。 后领却被慕倾袂一把拉住，陆橘颤巍巍侧过脸，对上男人极度危险的目光，“你跑什么？” “……” 再不跑等死吗？！ “跑什么，你没有听到九儿说的？”慕倾袂提着被浴巾裹成一团粽子的陆橘，勾起嘴角，大有要好好‘爱她’，亲自帮她换衣服的意思。 陆橘打了个哆嗦，脸上的笑容分外勉强，“小孩子的话，不用那么当真吧……” 慕倾袂挑眉，“你说呢？” 第十三章 脱下来 “九儿说的都是真的！”九儿坐在浴缸里，委屈地扁着嘴巴，大有哭出来的架势，“九儿没有骗人……” 陆橘：“……” 九儿你这是误会我了啊！ 慕倾袂的目光锐利得好像要将陆橘解剖，“你把九儿惹哭了。” “我错了，”这次快哭的人换成了陆橘，“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你把我放开，我去照顾九儿，她在浴缸里泡太久会感冒的。” …… 这句话比求饶有效果，慕倾袂目光转向浴缸里正眼巴巴望着这边的小九儿，压着陆橘的手松了开来，自己反身走出了浴室，“动作快一点！” 见到浴室门关上，陆橘终于松了一口气。 把浴巾解下来丢到一边，先帮九儿擦干身子换好衣服，九儿在她忙碌的过程中，还在不停强调着，“九儿说的是真的，不信去问小妮老师！” “老师说得对，是姐姐的错。”陆橘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三岁的孩子说清楚这其中弯弯绕绕的复杂关系，干脆就放弃了。 “那橘子姐姐也要好好爱爸爸哦！” 九儿小脸上满是认真，像个小大人一样地叮嘱道，“不然就是不乖！” “呃……” 陆橘被噎了一下，想起那个冰坨子冻死人的视线，视死如归地点了点头，“好！” 满天神佛啊，她竟然欺骗一个小孩子，原谅她的罪孽吧！ 只是她的衣服也湿了，陆橘犹豫了一会儿，扬声问道，“能不能麻烦送一件我能穿的衣物过来？” 希冀冰坨子已经离开了，屋子里有别的佣人在。 “顶上的储物柜里。” 良久，屋子里才有回答的声音响起。 听声音是个女人，应该是女佣，看样子慕倾袂已经出去了。 陆橘松了一口气，从柜子里翻出了几件白衬衫，将自己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换下来，换上新翻出来的。 衬衫很大，纯白色没有任何装饰，穿在身上都能盖到她的大腿根部以下。 正是盛夏，她穿的短裤都被衬衫遮挡住，一眼看上去像是只穿了一件上衣。 “这也大的太离谱了。” 带着九儿收拾好出了浴室后。 陆橘才看见刚才回答她的那道声音的主人，“晓夏？” 晓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陆橘的错觉，她的脸上好像有讥讽的笑一闪而过，“少爷在楼下大厅等小小姐用餐。” “好……” 不疑有他，陆橘带着九儿走出了房间。 晓夏站在房间里，眼底闪过嫉恨的光。 大厅里，慕倾袂正坐在沙发上。 修长的双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单手撑着头，只是坐在那里，就让人感到他不可忽视的尊贵气场。 英俊逼人。 陆橘的心跳漏了一拍，急忙在心底骂醒自己。 她竟然看冰坨子看呆了眼。 真是丢脸！ 牵着九儿的手走过去，慕倾袂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微微睁开了眼睛。 幽黑的瞳孔却在接触到陆橘身上正穿着的衣服时瞬间紧缩。 声线冷寒无比，“脱下来！” “什么？” 陆橘睁大了眼睛，她是不是耳朵不好使，听错了？ 慕倾袂让她脱衣服？ 管家也发现了陆橘身上穿着的衣服，表情变得惊悚。 陆橘竟然穿着少爷的衣服！ 谁人不知慕少是有洁癖的，平日里除了必要的清洁之外，少爷的东西就从来没人敢碰，更别说有人胆敢穿着他的衣服，这个女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叫你把衣服脱下来！” 慕倾袂从沙发上站起身，冷眸盯着陆橘，语气越发寒意逼人。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陆橘也多少猜出了缘由，“这衣服是你的？” 难怪那么大。 她没有弄清楚就穿在身上是她不对，但是慕倾袂也不至于这么对她吧？ 九儿也像是被这样的慕倾袂给吓到了，缩在旁边不敢说话，管家连忙把九儿抱走。 慕倾袂像是没看见九儿害怕的模样，冷眸微眯，“还用我再重复一遍吗？” 陆橘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我这就去换！” 她强忍住眼圈里乱晃的眼泪，转身奔回楼上，冲进浴室里将自己还湿漉漉的衣服拧干，直接就套在了身上，又冲下楼，没有跟任何人说话，直接一路冲出了慕宅。 “该死的冰坨子！” 出了慕宅，陆橘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一边狠狠擦眼泪，一边骂着，“智商只有一星的直男癌，进化水平超低的单细胞生物，大脑系统紊乱的沙猪！” 他竟然这么对待她！ 进慕宅还不到一天呢，她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了，再待下去恐怕钱没挣到，人先气升天了！ 如果不是为了九儿，谁愿意忍受这样的待遇！ 第十四章 九儿的指控 想到九儿，陆橘有些走不动路。 她从前没发现自己有多喜欢孩子，但是对于九儿，就像有一种特殊的情感，让她无法控制地喜欢九儿，想给她全部的好。 “真不知道那样的冰坨子，怎么能生出那么善解人意又冰雪聪明又可爱的女儿。” 陆橘仔细想了想，得出结论，“一定是随妈了。” 她也听说过一些传闻，说慕倾袂明明还独身，却凭空多出了个女儿。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九儿的亲生妈妈，但是陆橘猜测，那一定是个十分优秀的女人。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 怎么越想越多，现在最该关心的，不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又丢了吗？ 陆橘打算化悲愤为食欲，找个地方先痛痛快快地吃一顿。 回手一摸，身上空空如也。 遭了！ 她的包包落在慕宅里了！ 此时此刻，慕家大宅。 整个客厅都笼罩着一层低气压。 九儿哭着从楼上走下来，“粑粑把橘子姐姐气走了，粑粑是坏粑粑，九儿又没有麻麻了……” “爸爸给你找个比她好十倍的！” 慕倾袂几步走过去抱起女儿，柔声地哄着，俊逸的脸上添了一抹自责。 他刚才一定是吓到九儿了。 从九儿出生到现在，他还没有当着她的面发过火。 更别说慕宅里人人都懂他的规矩，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 “九儿不要，别的漂亮姐姐，”九儿趴在慕倾袂怀里哽咽着，“九儿就要橘子姐姐……” “少爷，”管家手里拿着那件陆橘换下来的衬衫，小心翼翼地请示道，“少爷，这件衣服……” “丢掉！” 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慕倾袂的脸色已经差到难以形容。 他的衣服，竟然被一个只见面不到一天的女人穿在了身上，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是……” 管家拿着那件白衬衫走出去，慕倾袂抬眸看了一眼，目光里闪过一道复杂。 白衬衫被那个女人换下来了，那她是穿什么出去的，该不会是穿着湿衣服跑出去了吧？ 想起在浴室里看到的那一幕，慕倾袂的脸色再次沉了沉。 “少爷，”晓夏从客房里走出来，手里拿着粉红色的包包，“这是陆小姐的，她落在这里了，我也拿去丢掉？” 晓夏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意，她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就把那个女人赶出了慕宅，这下，少爷又只是她一个人的了！ 她仰慕的少爷，永远都只能属于她一个人！ “不要扔！” 九儿手脚并用地从慕倾袂怀里爬下来，迈着短腿跑到晓夏身边，一把抢过陆橘的包包抱在怀里，绷着一张小脸，“不许你扔橘子姐姐的包包！” 晓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小小姐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凶她？ 她照顾了小小姐三年，竟然比不过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 “粑粑……” 九儿跑回慕倾袂身边，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我们去接橘子姐姐回来吧，天这么黑，外面好危险的！” 慕倾袂神色微怔，这是他一直教育九儿的话。 天黑了之后不可以一个人到庭院里乱跑，更不可以偷跑到外面去，外面很危险。 没想到现在被她反过来教育了。 慕倾袂伸手将女儿的眼泪擦了擦，耐心地跟她讲道理，“可是她犯了错，犯了错就该罚。” “是吗……” 九儿眨了眨眼睛，看到慕倾袂郑重其事地点头之后，忽然一指晓夏，“那爸爸为什么不罚她？” 慕倾袂微微蹙眉，瞥了一眼晓夏，“我为什么罚她？” “是她让橘子姐姐穿那件衣服的！”九儿止了哭，大声地答道。 …… 晓夏瞬间僵在原地。 硬挤出一丝笑来，“小小姐，您可不能冤枉我啊……” “我没有！”九儿大眼睛瞪着她，口齿清晰地道，“我跟橘子姐姐在浴室里，是她在外面书让橘子姐姐从柜子里拿衣服的，我不会听错的！” 闻言，慕倾袂皱起眉头看向晓夏，“是这样吗？” “不是的少爷！小小姐……” 晓夏艰难地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双腿，“您可不能为了陆小姐开脱，就把罪名推在我头上啊！我在慕家兢兢业业了三年……” “够了！” 慕倾袂沉下声，眼底闪过不耐烦，“管家，调监控！” “是，少爷！” 眼见管家去监控室调取监控，晓夏再也控制不住，噗通一声摔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慕倾袂身边爬，伸手拽住他的裤脚，“少爷，少爷您相信我啊，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慕倾袂看她的反应就知道了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嫌恶地一脚将她踢开，抱着九儿就向外走。 扔下一句，“等我回来处置！” 第十五章 混混拦路 “好冷啊……” 陆橘抱着双臂缓步走在街道上，今夜似乎是个阴天，夜空黑沉沉的，连星星都没有几颗，只有道路两旁的路灯闪烁着暗黄色的灯光。 身上的衬衫还没有干透，贴在皮肤上冷嗖嗖的。 肚子也适时地响起来。 她好想念美食，鲍鱼，龙虾，牛排…… 陆橘忽然觉得，她好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一样。 本来今晚还可以去齐娜家住，可是包包落在了慕宅，没有门禁卡，她根本就连那个高级小区的大门都进不去，她又不想回去看那个冰坨子的脸色，只好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苍天啊，谁来救救她啊！！ “呦，美女，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晃啊？” 一道刺耳的男音响起，陆橘抬起头，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巷子口站着几个男青年，身上穿着奇装异服，连头发都染得五颜六色的。其中一个耳朵穿了一排耳洞的黄毛男子走过来拍了拍陆橘的肩膀，“是不是迷路了啊？要不要哥哥们帮帮忙？” 他淫邪的目光上下扫射着陆橘，扫过她细腻如瓷的雪白肌肤，高挑曼妙的身姿，和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最后落在她线条柔和的精致小脸上。 眼睛顿时一亮。 “不需要！” 陆橘猛地侧肩躲开黄毛的手，绕过他大步往前走。 没想到在这种高级住宅区也能遇见小混混，真是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 “怎么这么不领情啊！” 身后黄毛一声呼哨，那几个站在巷子口的男青年立即挡在陆橘身前，“美女，你的衣服好像湿了啊？” 几人盯着陆橘胸前湿透的衣服，里面隐隐可见她傲人的身材，都目露邪光。 陆橘连忙护住胸口，怒道，“你们赶快给我让开，不然我就喊人了！” “哈哈哈，你喊啊！” 黄毛肆无忌惮地大笑，手脚不安分地往陆橘身上招呼，“巡逻的早就过去了，你就算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得到！” 陆橘心底顿时一惊。 他们对这里如此熟悉，是惯犯！ 这下糟了！ 陆橘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做出时刻逃跑的准备，冷声道，“你们想怎么样！” “怎么样？” 黄毛伸出布满纹身的右手，轻挑地摸向陆橘的精致的下巴，“要么拿点钱给哥几个喝点酒，要么就你来陪哥哥们玩玩儿！” 陆橘向后躲开黄毛的手。 心却沉了沉。 如果她有钱，兴许还能打发这几个人，但不巧的是，她连包都落在慕宅了，现在身无分文！ 一个胖子上下打量着陆橘，然后凑到黄毛耳边，“老大，这个女人身上不像有钱的样子啊。” 黄毛的脸色立即变了，“什么，没钱？” 被发现了！ 陆橘猛地抬手指向几人身后，“警察叔叔，这边！” 几人纷纷回头。 陆橘转身拼命地跑，边跑边喊，“来人啊，着火啦！” 这种时候，喊着火比喊救命要实用的多！ “他奶奶的，这婊子骗咱们！” 黄毛啐了一口，“兄弟们，都给老子追！” 陆橘拼尽全力地跑着，她在学校里曾经是长跑三千米的体育健将，如果是正常的状态下，甩掉这几个人易如反掌，可她现在饥肠辘辘，根本就跑不了多远。 只能希望这几个人赶快放弃了！ 可是陆橘跑了好久，在巷子里东绕西绕，那几个人还追在她后面！ 而她也已经快要筋疲力竭了！ 砰—— 陆橘一头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心中瞬间闪过一丝念头，完了，这群人还有同伙！ 陆橘使出全身力气抬起腿，往那人的下三路招呼。 这一下让你断子绝孙！ “芦柑！” 低沉而微带磁性的声音在耳边炸开，陆橘猛地抬起的腿被慕倾袂精准地握在手心，“你疯了吗？！” “少爷……” 陆橘抬头，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眼泪夺眶而出。 微颤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秋水一般明媚的双眸此刻盛满了恐惧。高挑的身姿在他怀中，如同受惊吓的小白兔一般缩着肩膀。 慕倾袂神色不可避免地一冷，就看见从陆橘身后追来的几个男青年。 “他娘的，这娘们儿是真能跑！” “喂，那小子，你最好不要管闲事，识相的，赶紧滚开！” 撞进他怀里的陆橘还在瑟瑟发抖，慕倾袂的目光瞬间变得阴寒，将还在哆嗦个不停，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累成这样的陆橘挡在身后，高大的身躯如同最坚实的壁垒，只是站在那里，尊贵的气质便显露无疑。 “橘子姐姐，你没事吧？” 九儿抱住陆橘的腿，小脸满是焦急地看着她，“橘子姐姐你怎么哭了啊！” “九儿，你怎么也来了……” 陆橘蹲下身抱住九儿，一瞬间觉得心都被填实了。 “还带个娃娃？” 本来被慕倾袂气场吓的有些退缩的几人瞬间眼睛重新亮了起来，黄毛嚣张地冷笑，“那还掺和个球，哥几个狠起来，可什么都顾不上！那么小的胳膊腿儿，可是一掰就折！” “就是就是，我可是练过的，一个能打你十个！”黄毛身边的胖子也吼道。 第十六章 天降之神 混混本来也不好真的与人发生冲突。 但谁也不肯就这么放过那个天仙般的美人。 “少爷，他们人多，你能行吗……”陆橘还没从恐惧的心理中平复过来，担忧地看着慕倾袂的背影。 “照顾好九儿！” 慕倾袂的嗓音变得格外低沉，陆橘将九儿抱在怀里，挡住她的眼睛。 “九儿乖，我们不看！” 暴力对小孩子的教育不好！ 几个混混见慕倾袂竟然真的不长眼，打算管闲事。 表情瞬间全都凶狠起来，一起挥着拳头冲向慕倾袂。 殊不知这样的画面落在慕倾袂眼中，就是声势浩大，毫无章法。 一个干净利索的扫堂腿，几个男青年瞬间磕磕绊绊滚做一堆，慕倾袂猛地踏前一步，踩在方才那个出言不逊的黄毛手掌上，“一掰就折？” 咯嘣—— 骨裂的声音清脆地响彻每个人的耳中，黄毛撕心裂肺地尖叫。 他的手骨，被踩断了！ 摔在他旁边的胖子听的最清楚，身材笨重却无比灵活，爬起来就要跑。 慕倾袂抬起腿精准地踹中了他的膝盖，冰冷的嗓音如同地狱修罗，“一个打十个？” 陆橘呆愣在原地，大眼睛一瞬也不眨地看着这一切。 这一刻，慕倾袂在她的眼中瞬间升华。 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是慕倾袂忽然出现，漂亮又果断地解决了她的危机。 就如同，天降之神！ “好厉害啊……” 九儿兴奋地拍着手，“粑粑，橘子姐姐夸你好厉害，粑粑最棒！” 陆橘猛地垂下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忘了蒙住九儿的眼睛，而且竟然一不留神，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这可窘大了！ 陆橘哪里还敢看慕倾袂什么反应，将九儿抱在怀里转过身去，“暴力场面，少儿不宜！” 慕倾袂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她们的方向，冷酷的脸上，嘴角微微勾起。 “大爷，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几个混混总算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纷纷跪地给慕倾袂磕头，鼻青脸肿的样子可怜又可笑。 黄毛是最狼狈的一个，捧着断掉的右手龇牙咧嘴，“我们狗眼不识泰山，竟然想动您的女人，是我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大爷，我们知错了……” 远远听见这一句的陆橘身体一僵。 他的女人？ 这个黄毛哪里看出来她是慕倾袂的女人了？！ “你的确没长眼。” 慕倾袂瞥了陆橘一眼，冷冷吐出这句话。 陆橘：“……”！！ 意思是她配不上他吗？ 她陆橘肤白貌美大长腿，还看不上他这个冰坨子呢！ 黄毛他们哪里还顾得了这些，只祈求这位大爷能消消气儿，骂他们一句‘滚’，他们就立刻麻溜地起来滚。 姗姗来迟的管家从后面追上来，看见地上几个人也毫不惊讶，递给慕倾袂一条洁白的手巾，恭敬道，“少爷！” “把他们几个送去警察局。” 冷冷地丢下这句话，慕倾袂擦了擦手，管家恭谨地拿回手巾，垂头应道，“是！” 不顾几个混混在后面哭天抢地的哀嚎。 慕倾袂转身迈着修长的腿离开，在陆橘面前站定。 陆橘抬眸看着眼前颀长的身影，很有些心悸的感觉。 不由在心底暗骂一声没出息。 不就是英雄救美？ 戏里最常见的段子了！ 就算慕倾袂救了她，但她可还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了仇的呢！ “谢谢你啊！” 陆橘快速地说了一句。 不管怎样，他救了她。 说句谢谢不吃亏。 慕倾袂可没工夫理会她的心理活动，向赖在她怀里的九儿伸出手，“过来。” “不要，九儿要橘子姐姐！” 九儿立即把小脑袋往陆橘颈窝一靠，像个无尾熊一样抱紧了陆橘的脖子，“粑粑还要给橘子姐姐道歉呢！” 道歉？ 陆橘微微一怔。 看向慕倾袂的眼睛瞬间就带了光，“你要跟我道歉？” 意思是说，他知道自己错了？ “该道歉的不是我，”慕倾袂脸色微沉，单手插进裤袋里走向停在不远处的房车，坐定后才看向陆橘，“呆站在那里干什么，上车！” 上车就上车！ 冰坨子要跟她道歉，不听白不听。 何况她的包包还落在慕宅呢！ 豪华的房车驶进慕家大宅，所有佣人恭敬地行礼，保镖奔上前去打开车门。 慕倾袂先下了车，尊贵的身影走向别墅，他后面紧跟着下来的，是抱着九儿的陆橘。 在别墅大厅里跪着的晓夏看到眼前这一幕，指甲几乎要掐进手心里。 嫉恨的目光狠狠盯着怀抱九儿的陆橘，恨不能扑上去吃她的肉，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又回来了！ 慕倾袂率先走进大厅。 在真皮沙发上坐下，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起来，接过佣人递过来的尚且冒着热气的茶，慢慢地品着。 陆橘抱着九儿，落后一步才进来。 一眼看见跪在地上的晓夏，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没看见她一样，绕过她走到慕倾袂面前。 将九儿递到佣人手里。 陆橘抱臂看着慕倾袂，“现在你可以道歉了。” 第十七章 大型认错现场 …… 满室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在看怪物一样看着陆橘。 她刚才说什么？ 让少爷道歉？ 不是在做梦吧！ 晓夏怨毒的双眼紧盯陆橘，一句‘你疯了’差点脱口而出。 “我说过了，”冷冷的低气压弥漫了整栋别墅楼，慕倾袂眼神冷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晓夏，轻启薄唇，“该道歉的不是我，是她！” 众人再次齐齐一惊—— 少爷竟然没有动怒？ “对不起啊陆小姐，”晓夏被慕倾袂的目光激的浑身一寒，立即跪向陆橘，“是我疏忽了，不知道柜子里面放着的竟然是少爷的衣物，才会不小心让您错穿了少爷的衣服！” 陆橘向旁边一让，没有受晓夏这一跪。 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是说你是不小心？” “是……” 晓夏垂着头，将眼底的冷光掩下，“我在慕家三年来一直都是在照顾小小姐，所以才会一时失误……” “一时失误？”陆橘打断她的话，眸光变得清冷，“你也说你在慕家已经三年了，那总该知道你家少爷的脾气吧？我穿着衣服出来的时候你是看见了的，为什么当时没有指出来？！” “对不起啊陆小姐，我不知道！”晓夏猛地抬起头来，“我真的不知道！” “第一，你当时是站在浴室外面，就能精准的知道柜子在哪里，所以你根本不可能不知道里面放着少爷的衣物。” “第二，你说你三年来一直都是照顾小小姐，但是小小姐很少离开少爷身边，你不可能对少爷的习性一无所知。” “第三，你口口声声说要道歉，但是你从头到尾都在为你自己开脱罪责，你根本就不想道歉，不过是碍于你家少爷的意思。” 慕倾袂幽深的黑眸盯着陆橘的脸，冷峻的脸上神情若有所思。 她似乎很胆小，又似乎无所畏惧。 她会在被混混追赶撞上他时流出眼泪，又敢在慕家别墅里堂而皇之地让他道歉，明明方才还吓得方寸大乱，转眼就能条理清晰地指出女佣的错处。 这个女人，很奇怪。 陆橘一口气说完三点，从茶几上拿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才继续道，“这样的道歉，我不想接受！” 又转过头看向慕倾袂，深深地鞠了一躬才道，“我很感谢慕少爷的救命之恩，但是我还是要离开这里。” 她回来本也没抱什么希望，就是回来取包的。 “橘子姐姐不要走！” 九儿立即从女佣身边跑过来，像个腿部挂件一样牢牢抱住陆橘的腿，稚嫩的童音大喊道，“粑粑你快给橘子姐姐道歉啊！” 慕倾袂抬眸看了一眼陆橘，薄唇微抿。 陆橘蹲下身抱了抱九儿，温声道，“你爸爸不用向姐姐道歉，他吼我是因为我穿了他的衣服，他气的是这个结果，至于过程如何，不重要的。” 慕倾袂眸光微闪，冷酷的表情有一丝松动。 九儿不依不饶地抱着陆橘，小嘴一抿就哭了出来，“那是九儿的错，九儿给橘子姐姐道歉，橘子姐姐不要走好不好啊……” 陆橘鼻子一酸，“其实是姐姐的错，都怪姐姐太笨了，没办法照顾好你，还随便听信别人的话，姐姐也有错……” 她也舍不得小九儿啊！ 只是就算她肯厚脸皮，在被慕倾袂吼成那样了还待在这里，慕倾袂也未必肯让她继续留下来啊！ 大厅里的保镖和女佣看着眼前场景，面面相觑。 谁来告诉他们，好好的慕家别墅。 为什么忽然变成了大型认错现场？ 陆橘把九儿递到女佣手里，转身从客房里取回了自己的包包，就要往外跑。 伤心之地，多留只会多伤心一刻！ 九儿的哭声惊天动地，使出浑身力气够向陆橘。 女佣不敢放手，也不敢用力禁锢小小姐，急的也快要哭了。 “站住！” 一道冷冽的声线，格外清晰地响彻大厅。 陆橘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向慕倾袂，对上对方黑沉的眸子，陆橘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少爷，您还有什么事吗？” “你不要忘了，你是跟我签了劳动合同的！” 慕倾袂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陆橘呆呆地看着慕倾袂，有些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半晌后冒出一句，“那你是想让我签离职协议？” “……” 慕倾袂咬牙，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合同上面有规定，如果你要离开的话，需要赔付违约金！” “违约金？” 陆橘彻底呆了。 她根本就没有好好看合同，怎么居然会有这一项？ 第十八章 他道歉了？ 她被折腾了一天，一个子儿都没有赚到呢，转眼就要赔钱？ “多少钱啊……”陆橘欲哭无泪，颤抖着声线问道。 绝望的表情完全不抱一丝期待。 她不想知道答案。 能让慕倾袂开口要的违约金，一定不是少数！ “你就一定要走？”慕倾袂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如果言语能用来杀人，陆橘此刻已经被戳了千百个窟窿了。 “什么……意思？”陆橘呆呆地看着慕倾袂，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冲击。 他是在挽留她吗？ 整个大厅里响起一片抽气声，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倾袂和陆橘。 任谁都能听出来，少爷这句话是不想让她走的意思啊！ 刚处理完混混的事情赶回来的管家正好听到这一句，惊得老花眼镜都快掉下来了，从陆橘身边走过的时候，低而快速地提醒了一句，“陆小姐，少爷这么低声下气留你了，你就别走了！” 低声下气？ 陆橘震惊地看了管家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浑身笼罩黑暗气场的慕倾袂。 他是不是对‘低声下气’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 “橘子姐姐！” 九儿趁着女佣呆住，一把挣开了她的手，炮弹一样撞进陆橘怀里，“粑粑都知道错了，橘子姐姐不要走了！” “不要留她！”慕倾袂像是已经忍到了极限，大步走过来一把将九儿抱走，“她要走就让她走！” “等一下！” 陆橘忽然大声喊了一句。 慕倾袂顿住脚步，沉着一张脸转过身，语气不善，“怎么？” “我不走了！” 陆橘十分自觉地从慕倾袂怀里抱走九儿，弯起哭的红通通的一双眼睛，笑的像一只狡黠的狐狸，“我舍不得九儿！” “你确定你是舍不得九儿，不是舍不得违约金？”慕倾袂的脸色松动了一些，挑眉问道。 “少爷都亲自跟我道歉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留下来？”陆橘将包包随手递给一个女佣，“麻烦帮我挂起来谢谢！” 又抱着九儿往楼上走，“九儿哭累了，我要带她睡觉去了！” “我没有道歉！” 慕倾袂咬牙，大厅里的温度再次降了下来。 陆橘却已经消失在楼梯口尽头，显然没有听见他的话。 满大厅的女佣和保镖瞬间化身聋子。 努力维持面部微表情的稳定。 我什么都没看见！ 我什么都没听见！ 晓夏本来已经被遗忘在了角落里，却在这种尴尬的时刻十分不长眼地爬向慕倾袂，“少爷，您就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 等于道歉。 一句话成功地慕倾袂脸色瞬间黑成了锅底，冷冷地睨了晓夏一眼，保镖立刻走上前，将晓夏拖了出去。 慕倾袂径直抬步往楼上走去。 陆橘将九儿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温柔地道，“九儿不哭了，姐姐给你拿热毛巾擦擦脸好不好？” “姐姐不走了！” 九儿立即伸手，抓住陆橘衣服的下摆，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陆橘，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陆橘忽然觉得自己很混蛋。 竟然因为跟那个冰坨子赌气，就不理这么可爱的九儿。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那姐姐抱着你去洗脸好不好？” 将声音放的越发低柔，陆橘爱怜地抱起九儿，在洗手间里替她将花了的脸蛋清理干净，。顺便自己也洗漱了一下。 再抱着九儿回来的时候，慕倾袂却已经躺在了大床上，正靠着床头，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的文件。 “九儿今天受了惊吓，跟我睡。” 见她们从洗手间出来，慕倾袂淡淡道。 他没有抬头，冷峻的脸庞在床头灯的照耀下线条变得柔和，淡灰色衬衣的纽扣解开了两颗，露出健硕的胸膛，和隐隐可见的腹肌…… 陆橘连忙别开目光，在心底提醒自己要争气，不能沉沦于美色之下，一边吞了吞口水，说了句“好”，然后走过去将九儿放在他身边。 “不要走！” 九儿再次抓住了她的手，牢牢不肯放开，大眼睛里全是祈求，“橘子姐姐跟我们一起睡！” 陆橘：“……” 我们？ 一起睡？ 陆橘的目光从一旁安然躺卧的慕倾袂身上一扫而过。 九儿，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 知道九儿是害怕她会突然消失，陆橘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九儿的头发，“橘子姐姐答应你，绝对不会趁着你睡着就离开的，好不好？” “不好不好~” 九儿撅着小嘴儿，瓷白的小脸蛋上还有婴儿肥，可爱的模样让陆橘心都快化了，可是还时刻谨记着这里还有慕倾袂在，只好不舍地摇摇头，“九儿跟爸爸睡在一起的话，姐姐就不能在这儿睡了。” 第十九章 一起睡 “为什么不能？”九儿懵懂地皱起了小眉头，一脸认真地问道，“橘子姐姐是来给九儿当麻麻的是不是？” 陆橘微怔，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旁边毫无反应的男人，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既然这样，粑粑跟麻麻就应该睡在一起！”九儿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小嘴一扁，像是要哭，“难道橘子姐姐还没有原谅粑粑吗？” “不是这样的！我已经原谅他了！” 陆橘看见九儿掉眼泪就开始心慌，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急的手忙脚乱。 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缓缓响起。 “你今晚就在这里陪九儿睡。” 陆橘心里一跳，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呢？” “我？” 慕倾袂慢慢起身，陆橘的眼睛瞬间亮了。 难道他要去别的房间睡吗？ “九儿需要我。” 一句话彻底将陆橘的心打落深渊。 慕倾袂却像是故意折磨她，一字一顿道，“难道你还在怪我？” 陆橘：“……” 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他又在报复她！ 陆橘还在腹诽，慕倾袂却将手搭在了衬衫的纽扣上，开始一颗接一颗地解开。 陆橘震惊的忘记了别开目光，就看见了慕倾袂劲瘦的腰部，上面有六块腹肌，还有人鱼线…… 陆橘，你在干什么！ 在心底狠狠骂了自己一通，陆橘强迫自己调转目光，可是眼尾却控制不住地往慕倾袂的方向瞄，结果他脱了衣服直接躺下了，一副不管陆橘死活的架势。 “姐姐留下来陪我……” 九儿还在不停念叨着，她今天实在是哭累了，很快就就进入了梦乡，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放开陆橘的手，只要陆橘轻轻一动，她立刻就开始哼哼。 陆橘蹲在床边，绝望地看着已然安睡的父女俩，平生第一次发现，原来睡觉也是一件让人痛苦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陆橘强撑着直打架的眼皮。 不能睡！ 绝对不能睡！ 睡了的话，她就一世英名尽毁了！ 她的‘初夜’，绝对不能不明不白地折在这里。 陆橘的目光忍不住瞄向慕倾袂。 他似乎已经睡熟了。 棱角分明的轮廓变得柔和，因为看不见那让人胆寒的目光，整个人显得温雅了不少，一张削薄的微微抿着。 听说薄唇的男人都很薄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只是这个男人长的真好看哎，上帝也实在太不公平了，他有钱有颜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就是缺了个温柔贤惠的妻子。 陆橘目光微微闪了闪。 虽然他脾气臭了一点，古怪了一点。 但人还算不错。 将来会是哪个女人，能够有跟他比肩而立的资格呢。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陆橘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轻微而匀称的呼吸声，回荡在室内。 咚—— 陆橘因为睡得太熟，没被九儿攥着的那只左手打在了地板上。 慕倾袂倏然睁开了双眼。 眼瞳清明，哪里还有半分熟睡的模样。 他侧过头，目光晦涩不明地盯着已经深睡的陆橘，眼神微微考究。 他没想到她宁肯趴着，也不愿意上床来睡。 如果换作其他女人，恐怕早就迫不及待地赖在他床上了。 他刚才故意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试探她。 这样一个身份可疑的女人，如果真的是处心积虑混进慕家，那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一定会先勾引他，再来施行别的计划。 可是她…… “冰坨子……” 可能是因为睡得不安稳，陆橘突然开始呓语。 慕倾袂微微皱眉。 冰坨子，是在说他？ “神气什么，老娘有的是钱……包养十个你！” 慕倾袂俊逸的脸一黑，她要包养谁？ 陆橘却又开始嘟起嘴，秀气的小脸微微皱着，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你居然凶我……” 她再不好好睡觉，恐怕会吵醒九儿。 慕倾袂神色一顿，从床上起身，鬼使神差地走到她身边，屈起一膝蹲在她面前。 陆橘根本没意识到有人正在看她，睡得依旧香甜。 一缕浅棕色的发丝垂落，挡在光洁了额前，却越发显得唇红齿白，肌肤宛若上好的瓷器闪着盈盈的光泽。 红润的唇微微张着，像是随时都会说出话来。 她睡得并不安稳，秀眉微拧，看着很不舒服。 慕倾袂回过身，惊诧地发现，自己竟然伸出手去抚上了她的眉。 像是触到了烫手山芋般缩回手，陆橘在睡梦中却也像察觉到了什么，右手无意识地抬起，驱赶蚊子一样。 啪地一声打在了慕倾袂的侧脸上！ 嘴里还嘟囔着，“好痒……” “……” 慕倾袂震惊地盯着她，幽深的黑眸逐渐蓄积起风暴。 她居然打他？！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打他！还是脸！ 强忍住将她撕成碎片的冲动，慕倾袂决意不去管她，便要起身。 陆橘却因为刚才挥手的动作，本就没趴稳的身体忽然向侧一倒。 慕倾袂本能地伸手接住了她。 陆橘的头靠在他的颈间，柔软的长发带着淡淡的馨香，有几缕不老实的发丝在他脸上缠绕着，惹得他鼻尖发痒。 手无意识地捏了捏。 微弹且柔软的触感，让慕倾袂一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上一秒还因为被打而愤怒的表情瞬间龟裂。 脑海里涌入今天下午花园里时，陆橘骂他流氓的表情。 慕倾袂唇角微勾。 流氓？ 既然她都已经这么骂了。 那他不介意坐实这个名头。 毕竟当流氓的手感，也不赖。 将陆橘抱上床，慕倾袂躺在了跟她隔着九儿的另一侧。 脸上再次恢复了一贯冰冷的神色。 对一个睡得迷迷糊糊，不仅说梦话还乱打人的女人，他还没有这么‘饥不择食’。 他只把陆橘放到了床上，没有给她盖上被子，虽然是夏夜，但房间里开着空调，温度还是很低。 陆橘很快就蜷缩成了婴儿一样的睡姿。 慕倾袂瞥了她一眼，没有动作。 陆橘开始喃喃，“好冷……” …… 她开始无意识地伸手探向身旁，“九儿，别冻着……” 慕倾袂神色一顿。 第二十章 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目光狐疑地看向陆橘。 这样都没醒过来，她是太困了还是在装睡？ 可陆橘的手压根没有摸到正确位置，还在不停地囫囵着，甚至越过九儿摸到了他的手臂！ 慕倾袂迅速起身，将薄毯抖开摔到了陆橘身上，直接将她的脸都给埋在了毯子下。 看不见那张脸，慕倾袂的心总算平静了些。 折腾了一夜，天光微亮的时候，慕倾袂的眼底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乌青。 身旁，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陆橘怀里，小脸紧靠着她的胸口，正睡得香甜。 而陆橘也紧搂着九儿，倒是睡得十分安稳，没有再乱动。 慕倾袂收回目光，伸出长指，‘哒’地一声打在了陆橘额头上。 “唔……” 陆橘吃痛，幽幽转醒。 她这一觉睡得很累，意识逐渐恢复清醒的时候，只发觉自己的额头有点疼。 “少……少爷？” 随即她转过身，双眸霍然睁大。 等等，她睡在床上！ 怀里还趴着一道小身影，陆橘顶着一脸被雷劈的表情，轻轻让九儿脱离她的怀抱，然后蹭地一下坐起身。 “那个，那个我……” 陆橘尴尬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记得她明明死守底线，绝不上床的，怎么会在床上醒过来？ 她不记得自己有梦游的习惯啊！ “我只是要提醒你一声，今天要送九儿去幼儿园，现在是五点钟，你还可以再睡两个小时。”慕倾袂注视着她风中凌乱的样子，淡淡启唇。 陆橘：“……”？？ 还能睡两个小时？ 那提醒她干什么？这是什么鬼操作？ 她都已经被惊醒了，还怎么接着睡！ 随即陆橘忽然发现，慕倾袂的眼底有些发青，“少爷，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她像是忽然反应过来，霍地爬下床，双手护胸靠墙站着，满脸震惊加恐慌，“你该不会是……是……” 这个表里不一的禽兽！ 慕倾袂皱眉，注意到她脸上复杂的表情，脸色沉了下来。 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昨天晚上有人说了一整晚的梦话！”眼看陆橘的表情越来越丰富，再不阻止大有往不可逆转的方向偏转的意思，慕倾袂黑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没有睡好！” “我说梦话？”陆橘狐疑地瞪着他，满脸不相信，好像他在撒谎找借口一样，戒备地看着他，义正词严道，“我从来都不说梦话的！” 慕倾袂：“……” 他忽然有些后悔，昨天没有把她说的梦话录下来！ “你说了！”慕倾袂的眼神变得危险，声音森冷的像是要吃掉人。 陆橘完全没有被他吓到的意思，“那你说，我说什么梦话了？ 一句话，让慕倾袂再次陷入了沉默。 她说了好几句。 但他要把她说的那句梦话说出来？是骂他冰坨子那句，还是要包养他那句？ 眼看慕倾袂说不上来，陆橘的目光变得越发笃定，他昨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眼底才会变得乌青！ “……无聊！” 慕倾袂放弃跟她继续理论，眼神极度嫌弃地在她身上扫视了一遍，大有‘你送上门来我都嫌吃亏’的意思，转身大踏步出了房间。 陆橘蹙眉。 他什么意思？ 那眼神什么情况？ 他是不是瞎了？ 她陆橘肤白貌美大长腿，哪一点配不上他？真要睡了，谁吃亏还说不定呢！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立即就被陆橘掐断。 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瞎想什么呢？ 能不能矜持一点！她可是个黄花大闺女，什么睡不睡的！ …… 那她到底是怎么睡到床上去的？ 不一会儿，有个女佣敲门进来，说是从今天开始，少爷让她来负责照顾九儿小小姐的起居。 陆橘看了看这个新女佣。 模样倒是乖巧无比，看着像是个懂事儿，问起话来也不像晓夏那样根根带刺，一整个早上，陆橘都跟她相处得非常愉快。 还从她那里学习了‘论如何哄孩子之三十六计’。 等到下楼吃早餐的时候，陆橘看到慕倾袂正坐在沙发上，冷峻的脸微微低垂，正在看报纸，只是陆橘的视线一接触到他的脸，就怎么也无法慕倾袂眼底那一抹乌青上移开。 越想越尴尬，只好转头看向餐桌。 桌上放着三份精致的菜肴。 两份一模一样的摆在餐桌上，另外一份稍微少一点，也精致一点的，摆在儿童椅旁。 小九儿一觉醒来精神不已，十分欢脱地拉着陆橘的手，让她坐在椅子上，然后自己乖乖地跑到儿童椅上坐下，又朝沙发上的慕倾袂招了招手，“粑粑，快过来吃饭！” 闻言，慕倾袂放下报纸，迈着大长腿走到餐桌前，在陆橘对面坐了下来。 陆橘却想要起身。 她昨天是认识了一点慕倾袂的规矩的，此刻有些坐立不安。 “九儿啊，要不然姐姐去别的地方吃吧？”陆橘试探着向九儿道。 刚才从那小女佣那里学来的，对孩子说话要哄！ “为什么呀？” 九儿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陆橘，“橘子姐姐是还没有原谅粑粑咩？” 陆橘：“……” 这个梗还能过去了吗？ 餐厅里其余人听见这话，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什么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慕家生存守则第一条，绝对不能让少爷尴尬！ “九儿让你在这儿吃，你就老实坐着！”慕倾袂双眸黑沉地看了陆橘一眼，自顾自地开始用餐。 陆橘只好老老实实地吃饭。 九儿忽然拿小叉子叉起一块西红柿递到陆橘的盘子里，“橘子姐姐吃这个，这个炒鸡好吃！” 慕倾袂神色微带诧异地看了一眼九儿，西红柿是她最喜欢吃的，平时都必须限制她少吃，她居然会让给陆橘？ 陆橘立即把盘子里的一块鸡胸肉夹给九儿，笑眯眯道，“九儿要多吃肉，才能长得快！” “她不喜欢吃肉。” 慕倾袂神色淡漠地插了一句。 陆橘一愣，往九儿的餐盘里看了一眼。 果然，慕倾袂说的没错。 几块鸡胸肉完整地摆在那里，压根没有动过的痕迹。 第二十一章 不可以挑食 陆橘微微蹙眉，“九儿，不可以挑食的，要不然个子会长的很慢哦！” 九儿盯着鸡胸肉，小眉毛有些纠结地拧在一起，扁扁嘴道，“可是爸爸也挑食，他怎么就长的那么高？” 慕倾袂挑眉。 她还学会祸水东引了？ 陆橘疑惑地看向慕倾袂的餐盘。 发现里面的花椰菜也整整齐齐地码在餐盘的角落，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你怎么能挑食呢？都给九儿树立错误的榜样了！”毫不客气地说完慕倾袂，陆橘又一脸认真地对九儿道，“爸爸长的高，是因为他以前不挑食，你看着，如果他再继续挑食，迟早有一天会变矮的！” 哄幼儿第三招——连哄带骗。 何况她这也不算骗。 等人老了，身高自然就会缩水的。 管家在一旁站着，憋笑憋的有些痛苦。 慕倾袂冷冷地睨了管家一眼，拿起叉子叉起花椰菜，从容地放进嘴里。 优雅地咀嚼咽下之后。 才看向九儿，冲着她餐盘里的鸡胸肉抬了抬下巴，“吃掉。” 眼见唯一的靠山也倒了，九儿只好不情不愿地吃了几块鸡胸肉。 “这样才乖！” 陆橘赞道。 哄幼儿第十八招——对待幼儿好的举止，要不吝啬夸奖！ 闻言，慕倾袂微微挑眉。 他怎么有种顺带也被夸了的感觉？ 慕倾袂看向陆橘，眯了眯眼睛，陆橘立即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这个女人，是把他也当成三岁孩子了？ 陆橘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他会误会。 她只是在对慕倾袂积极地以身作则教育孩子的行为表示肯定而已，如果让她知道慕倾袂误会了什么，打死她也不敢如此‘造次’啊！ 九儿的幼儿园在去慕倾袂公司的路上。 为了低调一些。 送九儿去幼儿园的时候，慕倾袂都会让司机把房车换成稍显普通的宾利。 陆橘得知以后，再次刷新了有钱人对于‘普通’二字的定义。 她之前的家也算是上流社会，从小接受的也算是精英教育教育，所接触到的人和物，无一不是领域中的佼佼者，可在慕倾袂身边，陆橘还是真切地领略到了见识浅薄的定义。 九儿被女佣带去整理书包用具。 陆橘就跟着慕倾袂先坐上车等待。 司机在前面坐着，后面的空间里就只有她跟慕倾袂两个人。 陆橘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无处安放的目光最后只好飘到了慕倾袂身上。 慕倾袂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长指时不时敲击键盘，俊逸的脸上神情专注，周身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让陆橘根本无法移开眼睛。 是谁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气的？ 这句话简直说得太对了！ “看够了吗？” 一道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 慕倾袂抬眼，跟陆橘花痴一样的眼神撞个正着。 他微微勾起唇角，表情似笑非笑。 陆橘的脸色瞬间爆红。 这世界上还有偷看帅哥到发呆，结果还被当事人发现更尴尬的事情吗？ 场面极度残忍！ “呵呵……够了，够了……” 陆橘一面傻笑，一面在心底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好歹是个大美女，也没少被帅哥追求过，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怪只怪眼前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妖孽了！ “等下九儿上车，你多安慰安慰她，”慕倾袂忽然启唇，淡淡道，“她对幼儿园可能有阴影。” “为什么？” 陆橘一愣，瞬间从偷窥被抓包的尴尬中抽离出来。 九儿有阴影？ 什么阴影？ 难道被人欺负了！ “幼儿园里有人嘲笑她没有妈妈，”慕倾袂眸色微冷，扫了陆橘一眼，嗓音清冷地道，“这也是我找你给她当代妈妈的原因。” “什么？！” 陆橘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收紧，瞳孔紧缩。 她之前还存有疑惑，按慕倾袂的财力，九儿即使没有妈妈在身边，也能被照顾得无微不至，为什么一定需要一个代妈妈？ 却没有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想到聪明伶俐的九儿，陆橘很有些心疼，也不知道九儿的妈妈到底是谁，丢下这么可爱的宝宝不管，让她这么小就被人嘲笑。 要是留下阴影可怎么好？ 慕倾袂盯着陆橘，没有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在看见她眼底浓浓的心疼之后，慕倾袂一直冰冷的神色也稍缓了缓。 不管陆橘究竟是什么人。 但他现在至少可以确定，她对九儿没有任何恶意，甚至很关心她。 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九儿上车以后，陆橘果然发现了端倪。 在家时还很雀跃的九儿，忽然就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闷着头窝在陆橘怀里，一句话也不说。 “九儿是不是困了？” 知道九儿是因为什么不开心，陆橘抱着九儿轻轻地哄着。 九儿无力地摇摇头，攥着陆橘衣服的小手更紧了。 陆橘担心地搂紧了九儿，目光询问地看向慕倾袂。 后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好看的眉毛微微皱着，周身散发出尊贵的气场。 察觉到陆橘的视线，慕倾袂放下笔记本电脑，向九儿伸出手，“九儿，过来。” “不要！九儿要麻麻！” 九儿趴在陆橘胸口，将粉嫩嫩的小脸蛋换了个方向，水灵灵的眼睛忽然扑闪扑闪地看着陆橘，满怀希冀地问道，“橘子姐姐，九儿在外面可以叫你妈妈咩？” “当然可以，”陆橘偷瞄了一眼慕倾袂，见后者脸上依旧平静，便笑着抱了抱九儿，“九儿这样叫，我很高兴！” 如果说她之前还有些抗拒，毕竟她还未婚，就被人叫妈妈总有些奇怪。 但现在知道了小九儿的事情后，她的心里只剩下了浓浓的心疼。 恨不得真的化身为九儿的妈妈，悉心照顾她，再也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只要慕倾袂不反对，她就完全没问题！ “麻麻~” 九儿笑的大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特大声地喊了一句。 “唉，九儿乖！” 心中不自禁地泛起一阵波澜，陆橘忽然觉得自己周身上下瞬间就笼罩了一层母爱的光辉。 这感觉，很奇妙。 第二十二章 幼儿园里蜂蝶多 慕倾袂处理工作的手微顿，微微抬头，幽深的黑眸里看不出情绪。 陆橘却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脸上灿烂的笑也有些僵硬，“少爷，是我们吵到你了吗？” “没有。” 慕倾袂眼眸微微闪了闪，复又低下头看向电脑，只是那些字都再难入他的眼。 整整看了五分钟，一页都没有翻动过。 到了幼儿园之后，九儿右手抓住慕倾袂的小手指，左手牵住陆橘的小手指，用力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昂首挺胸地走向幼儿园。 “小妮老师好！” 九儿主动跟站在门口的老师打了一声招呼。 “九儿早上好！” 小妮老师微笑着半蹲下来，一头黑色的及腰长发如水般泻下，在纯白色的衣裙上越发显得发黑如墨，她轻轻抱了抱九儿，又看向了慕倾袂，起身笑着颔首示意。 慕倾袂也微微点了下头。 陆橘看着，心里有些惊讶。 冰坨子也会给人回应？ 估计是看在九儿的面子上吧？看样子全天下所有的家长都一样，不管是多大的官，家底多么的殷实，在孩子老师面前，也要礼貌三分。 毕竟尊师重道，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这位是……” 小妮老师没见过陆橘，露出个善意的眼神，随后目光询问地看向慕倾袂。 陆橘心底忽然升起了紧张感。 隐隐还有一丝期待，虽然她知道自己是作为什么身份来送九儿上幼儿园的，但她还是好奇，慕倾袂会怎么介绍她， 慕倾袂没有丝毫犹豫，像是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启唇淡淡道，“九儿的妈妈。” 小妮老师微微一怔。 “慕先生！” 幼儿园教室里忽然疾步走出一个女老师。 因为走得太快，她又穿着一袭长裙。 走到慕倾袂跟前的时候忽然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地要倒，慕倾袂根本就没有伸手的打算，他单手插在裤袋里，俊逸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个遗世独立的神之子，眼里根本看不见凡人的影子。 陆橘白了他一眼，急忙伸出手去，扶住了那个老师。 “你没事——” 关心的话还没说完，这位老师已经站了起来，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一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慕倾袂，“慕先生，您亲自送九儿来上学，真是辛苦了。” 陆橘：“……”？？ 慕倾袂微微皱眉，什么话都没有说。 还是九儿打了一声招呼，“娉婷老师好！” “好！” 她快速地低头冲九儿笑了一下，又看向慕倾袂，“慕先生，上次跟你说的，这周末幼儿园要举行的亲子活动，您要参加吗？” 慕倾袂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轻启薄唇，“参加。” “太好了！”周娉婷笑了起来，看向慕倾袂的目光里是掩饰不住的倾慕，继续道，“我们的亲子活动是要爸爸妈妈一起来参加的，不过您不用担心，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暂代九儿的妈妈，这样九儿也可以——” “不需要。” 慕倾袂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左手拉过傻站在一旁的陆橘，搂住她的肩膀，微带磁性的嗓音低沉悦耳地响起，“我跟九儿的妈妈一起参加。” 周娉婷热情洋溢的脸忽然僵住了。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被慕倾袂揽着肩膀的陆橘，笑容瞬间从脸上抽离。 小妮老师的脸上露出不忍直视的尴尬笑意，及时伸手将周娉婷老师拉到身后，对慕倾袂跟陆橘礼貌地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二位准时带九儿来参加，我们也会在活动当中准备获胜的礼品！” 将九儿送进幼儿园后，慕倾袂依旧保持搂着陆橘的姿势向外走。 “差不多可以了吧？” 陆橘感受到周围传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尤其身后那一道，几乎都快要化成实质过来刺穿她了！ 如芒在背的感觉分外难受！ 陆橘艰难地维持着笑意，拿肩膀暗暗跟慕倾袂较劲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喝，“放手！” “不准乱动！”慕倾袂神色如常，用力搂住她不安分的肩膀。 棱角分明的俊脸，不管从那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一样完美，刀削般的薄唇微微翕动，“请你尽好本职工作，否则我不介意扣你工资！” 喵了个咪？ 陆橘满脑门的官司。 什么叫尽好本职工作？ 她的职责是当好九儿的代麻麻，可不是要当他的妻子！ 难不成他要让她履行妻子陪睡的义务，她也得欣然从之？ 啊呸，想得美！ 肩膀继续不老实地想要挣脱，一道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威胁意味十足，“五万！” 陆橘浑身一僵，眼角余光瞥向慕倾袂，后者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眸底泛着璃光，继续好心地提醒道，“已经扣完了。” …… 天杀的！ 这就扣了五万块！ 紧咬后槽牙，陆橘挤出一抹得体的笑容，“少爷，您慢点走，小心脚下！” 别摔死了您馁！ 慕倾袂黑眸睨了一眼陆橘，她俨然一副要被气成河豚的样子，瓷白的小脸儿上飘着红晕，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樱红的嘴唇不停地蠕动着，猜也知道肯定是在悄悄骂他。 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倾倒众生的弧度。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气的声音，甚至还有人因为流鼻血狼狈地逃离现场。 陆橘在心底暗骂了一句招蜂引蝶。 离车还有几步远的时候，陆橘直接撇下慕倾袂的手，直接钻了进去。 怀里一空。 慕倾袂微微皱眉。 看了一眼车内缩到角落里的陆橘，慕倾袂长腿一迈，直接坐到了她身边。 陆橘咬牙切齿刚要推他，慕倾袂神色如常，淡淡道，“注意影响！” 陆橘这才注意到，还有不少被美色迷惑了的女人，正在探头探脑地朝车内张望着，陆橘只能命令自己忍耐。 直到司机将车门关上，没用陆橘开口，慕倾袂就迅速地就坐离了她身边。 同时伸手掸了掸衣袖，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 陆橘：“……”！！ 忍！ 一定要忍！ 杀人犯法啊陆橘！ 动不了手，陆橘只能用眼光拼命瞪他，脑袋里默念激光biubiubiu，幻想ko了他无数次。 第二十三章 腹黑男人要不得 如果目光能杀人，此刻慕倾袂身上已经被戳成筛子了，只可惜不能！ 慕倾袂还十分好心地问了一句，“你眼睛好像有问题。” 你眼睛才有问题！ 你脑子都有问题！ 你全身都有问题！ 在心底素质三连之后，陆橘逼着自己挤出一抹笑，“没问题，就是刚才风吹了沙子进去。” “这样啊，”慕倾袂漫不经心地道，“既然不舒服就别笑了，怪难看的。” 陆橘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就要疯了！ “停车！” 她大力拍车门，司机一惊，却不敢停车，直到慕倾袂淡淡说了一句，“停。” 黑色宾利刹的一声停下。 陆橘打开车门就走了下去。 回头微笑地向慕倾袂挥手，“不劳您送了，我自己走回去！” 为了解气，她砰地一声用力关上了车门。 同时幻想自己用车门拍扁了慕倾袂那张脸！ 反正离慕宅也不远了，她宁肯自己走回去，也不要继续跟他共处一车。 “你要自己走我不拦你，”车窗却忽然降了下来，慕倾袂深邃的黑眸从她气势汹汹的脸上扫过，淡淡道，“但不是走回家，是走去慕氏集团！” “我去那儿干什么？”陆橘气哼哼地嗤笑，“我又不是你公司里的员工！” “九儿放学，我们要一起接她，难道你想让我先回家接你，再去接九儿？” 扫了一眼瞬间哑口无言的陆橘，慕倾袂性感的薄唇微微上挑，神情似笑非笑，将车窗缓缓升起，“我在公司等你。” 黑色宾利绝尘而去，留下陆橘在原地吃了一嘴的灰。 我在公司等你…… 这里离慕氏集团起码还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啊！ 她走近路过去起码也要走一个小时啊！ 他等个球儿啊他！ 呃不对—— 她不是球…… 等等，她还不如是个球啊！ 球起码能滚的快一点，她就不用那么辛苦的走路了啊！！！ 陆橘当机立断决定，她不要走路，她要打车！ 然而，空荡荡的钱包很快教会了她做人。 欲哭无泪地收起比脸还干净的钱包，陆橘选择继续灰头土脸地朝慕氏集团走。 一路上，陆橘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骂人的词汇都在慕倾袂身上用了一遍。 看着那么高冷的一个人，腹黑起来也没有几个人能招架的住！ 宾利车内，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陆橘一个人沿着路边走，在心底默默给她点了一根蜡，“少爷，真的要让陆小姐走去公司吗？” 慕倾袂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不然你去替她？” 司机立刻噤声，同时在心底多给陆橘点了两根蜡。 慕倾袂继续对着笔记本电脑工作，莫名的，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抹娇小的身影，一边踢踢踏踏的走，一边在嘴里碎碎念地骂娘。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丝弧度。 司机从后视镜里瞧见，彻底惊呆了。 他家boss笑了？ 此笑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呐？ 黑色宾利很快停在公司门口。 立刻有保镖恭敬地上前拉开车门。 慕倾袂下了车，一路接受员工的问候跟女员工的注目礼，却并没有直接走向总裁专梯，而是去了前台。 前台的几个妹子难得有跟男神近距离说话的机会，慕倾袂说的一句话都恨不得录十遍来听，也不管慕倾袂说了什么，都只顾着拼命地猛点头。 进了办公室之后，慕倾袂让助手打开了前台的监控，然后走去办公桌前办公。 淡淡地补了一句，“看见芦柑到前台就叫我！” “慕总，您这是要……” 慕倾袂翻开文件，淡淡道，“我给她设了点阻碍。” 助手忽然灵光一闪，“您是要趁机考察她？” 通过跟前台的交涉方式以及对话内容，判断出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居心叵测用心不良，boss果然英明神武！ “考察？” 慕倾袂微微挑眉，却没说什么，继续工作。 如果这也算考察的话，那就算是吧。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陆橘终于磨蹭到了慕氏集团。 进门的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万里朝圣的信徒，恨不得给大厅里慕氏集团的巨型logo跪下，并亲吻地面三秒钟。 拖着死去一半儿的身体挪去前台，陆橘有气无力地说出自己要见慕倾袂的话之后，几个前台小姑娘齐齐一愣。 一个前台姑娘看了看全身上下堪称狼狈的陆橘，扯了扯嘴角，“你……” “我没有预约我不是客户我叫陆橘是你们boss的员工不信的话劳动合同在此敬请翻阅！” 快速说完后，陆橘猛吸了一口气，然后从包包里摸出劳动合同，砰地一声拍在了柜台上。 顺便为自己的英明机智点了个赞。 三十一楼的办公室内，慕倾袂看见陆橘竟然掏出了劳动合同，俊美的面容微微低垂，幽深的黑眸闪过一道微光。 “陆小姐竟然带着劳动合同？”助手的表情如临大敌，显然把陆橘此举想成了居心叵测动机不纯。 但慕倾袂知道，她随身带着，只是准备随时把劳动合同拍在他面前，然后辞职跑路罢了。 毕竟今天在车上，他就看见她摸了好几次包包。 最后都咬牙忍了下来。 为了什么？ 钱么？ 前台本来受慕倾袂命令，要稍微给陆橘一点儿小阻碍，但是看见她竟然连劳动合同都掏出来了，一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正准备放行，忽然有一道女声插进来，“保安，你们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这人是谁？” 陆橘一回头，就发现一个身着黑色职业套裙的女人正满目鄙夷地看着她。 被她那样的眼神盯着，陆橘下意识垂头看了看自己。 她今天穿的很简单。 上身是无修饰的白衬衣，下摆扎进蓝色牛仔裤里，脚上穿着一双帆布鞋，刚才为了方便，还将一头淡棕色的卷发绑成了马尾，脸上不施粉黛，却也五官精致，唇红齿白。 只是…… 陆橘微微眯了眯眼睛，眼角余光随意一扫。 她这样的装束，的确有些不适合站在这里。 第二十四章 再动她试试 慕氏集团的员工待遇极好，对员工形象的要求也同样很严格，上班必须着正装，其余暂且不论，只这一条，陆橘就被隔离在外了。 只是今天她不是过来面试，也不是过来上班的，本来只用接九儿上下幼儿园就够了，就穿的舒适了一些。 陆橘迅速扫了一眼女人胸前的名牌——刘莉，营销部主管。 原来是个主管，难怪说话的语气这么目中无人。 “刘主管，”前台连忙问好，同时想要为陆橘解释一下，刘莉嫌弃地挥了挥手，站到陆橘面前，目光上下打量这陆橘，在触及到陆橘的脸时眼底闪过一丝嫉妒，随后道，“真是，一天的好心情都没有了，你是哪个部门的员工，不知道慕氏集团的规矩吗？” “哪个部门也不是。” 陆橘微笑着回答。 对待陌生的，毫无理由的敌意，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不把它放在眼里。 “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刘莉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大概是平时在公司里嚣张跋扈惯了，此刻被陆橘不咸不淡地撅了面子，顿时就被戳了逆鳞。 陆橘毫无畏惧地看着刘莉，“不然我该怎么跟你说话，唱着歌儿说吗？” 她又不用这个女人开工资，也不在慕氏集团里工作，有什么好怕的。 本来她也不至于每一句都怼回去，但是今天已经跟慕倾袂憋了一肚子气了，现在再有谁主动冲上来要吞枪子，她也不介意上加特林。 “你——” 刘莉恼羞成怒，猛地抬起手臂。 陆橘眸光一冷。 她竟然一言不合就打人？！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住手！” 一道低喝蓦地响起。 刘莉扬起的手被人攥住，顿时恼怒地回过头要找说法，结果在看见来人之后，脸上的愤怒顿时分崩离析，换成了惊恐，“……慕总？” 慕倾袂甩开刘莉的手，缓缓踱步走过来挡在陆橘身前，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盯着刘莉，声音冷酷如地狱里的修罗，“你再动她试试？” 哗—— 大厅里所有人都沸腾了。 陆橘怔怔地看着慕倾袂的后背，男人俊逸的身形，尊贵无双的气质，只是站在那里，就散发出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场。 然后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是又被他救了吗？ 还救的这么帅气…… 大厅里其他员工都看得傻了眼，作为当事人的陆橘，心情更加激动。 然后她忽然觉得，一股热流忽然从鼻腔里涌出。 ！！！ 她竟然，看美男的背影，看到流鼻血了！ —— 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的洗手间里。 陆橘正在搓洗衬衫上的鼻血。 一边洗，一边有点想哭。 苍天为什么这么对她？ 那么a的时刻，她竟然流鼻血！ 虽然慕倾袂人龟毛，又臭屁又腹黑，动不动就装冰坨子，时不时又把她气个半死，但他也是个正宗的美男子啊！ 被帅哥救场是多少女孩儿心中的梦想，结果她竟然…… 闻者心碎见者流泪，当事人只想重新再拥有一次机会。 那位叫刘莉的美女在几层办公，您能再来打我一下不？ 隔了一层玻璃办公的慕倾袂并不知道陆橘此刻的想法，如果他知道了，大抵会考虑将她从三十一楼的窗户扔下去。 秘书送来了一套新衣服，慕倾袂微微颔首，“搁那儿吧。” “好的慕总。” 原本准备给陆橘把衣服送进去的秘书一愣，放下衣服退出了总裁办公室。 难道总裁要亲自送进去？ 慕倾袂翻着资料，头也不抬，“芦柑，出来拿衣服！” 一句话落，休息室里毫无动静。 此刻陆橘正沉浸在无尽的悲伤里，休息室的隔音也很好，她还虚掩着洗手间的门，根本什么都听不见。 慕倾袂皱了皱眉，迈开长腿拿起衣服走到休息室门口，砰砰敲了两下门，休息室里依然毫无反应。 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慕倾袂心里一紧，猛地推开了门，“我进来了！” 已经洗好衣服的陆橘正好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撞见慕倾袂竟然推门进来，“啊”地一声尖叫，下意识地将手里刚刚洗好的衬衣抛了出去。 衣服在空中均匀铺散开来，精准地、毫无误差地，盖住了慕倾袂的头。 陆橘没看见。 她双臂环胸在沙发后蹲了下来，顺便还骂了一句。 “臭流氓！” 她里面内衬的吊带也染了鼻血，已经在衬衫之前洗好了，现在她身上只穿了一件青草绿色的内衣！ 慕倾袂一把将头上的衬衫拉下来，脸色已经难以用黑沉来形容，望着空荡荡的室内，一字一顿将陆橘的名字嚼出来，“芦柑！” 陆橘躲在沙发后面，“你怎么还不出去！” 慕倾袂锁定了声音的来源，是沙发后面。 长腿迈开，笔直地往沙发的方向走。 陆橘听到脚步声，更慌了，“姓慕的，你要干什么？！” 慕倾袂在距离沙发五步远站定，冰冷的要冻死人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沙发，将陆橘风干成咸鱼条。 沙发后，陆橘一条手臂支了出来。 手臂修长，肘弯处圆润流畅，是摄人心弦的弧度。肤白比雪胜三分嫣红，骨直比竹少几分疏狂。 从手臂弯曲的程度来看，她捂住的，似乎是自己的脸…… 捂脸？ 慕倾袂眉梢微挑。 这是宁可走光也绝不丢脸的意思？ 从他的角度，还隐约能看见陆橘手肘下的某件衣服…… 慕倾袂的眸色深了深。 将手里干净的衣物放在沙发上，又随手将陆橘扔过来的那件湿衬衫搭在一旁的架子上。 慕倾袂抬步向外走。 身后传来陆橘哼哧哼哧气愤地声音，慕倾袂忽然勾了勾唇角，“这次的颜色还不错。” 方才那惊鸿一瞥，瓷白与嫩绿糅合在一起，十分相配。 陆橘垂眸，落在自己草绿色的bra上面。 “……”！！ 他果然看见了！ 这个臭流氓！ “是不错，很衬你的头！” …… 其实吧，嘴比脑子更快没什么不好的。 就是身上有点冷。 休息室里开着空调，本来也算是舒适温度。 但自从陆橘说完那句话之后，休息室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了冰点。 陆橘只穿着一件内衣，蹲在沙发后抱着双臂瑟瑟发抖，恨不得抽不出脚来扇自己的嘴巴。 让你嘴贱，让你嘴欠！ 跟刘莉还没刚过瘾？ 谁你都敢顶！ 久久听不见慕倾袂的声音，陆橘有些忍不住了，心里估摸着，他大概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先出去了？ 陆橘不敢确定。 只好从沙发后悄悄伸出一只手，往沙发上摸。 摸到了类似衣物的东西，就伸手用力一扯。 咯嘣—— 两声纽扣崩断的声音响起，下一刻，陆橘的手腕被牢牢捉住。 第二十五章 美丽的绿色（v） 慕倾袂半倾身在沙发前，身上的黛青色衬衫被陆橘狠命一拽，拽坏了两颗纽扣，露出淡蜜色的强健胸膛。 如果陆橘现在有胆子抬头，从她的角度还能看见六块腹肌。 或者更深一点…… 可惜，她不敢。 “少少少少爷……”陆橘一害怕就开始结巴，拼命埋着头，想用自己芝麻大点儿的脑子挡住胸前春光，“我错错错了……” “你哪儿错了？” 凉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陆橘打了个哆嗦，“我哪儿都错了！” 慕倾袂感受着手里那截皓腕的震颤频率。 他就这么让她害怕？ 微微眯了眯眼，“具体点！” 其实他半倾身在沙发上，根本就看不见沙发后的陆橘，只是陆橘很显然不这么想，都快抖成了筛糠，甚至开始不要命地说胡话，“少爷你的头其实一点也不适合绿色……” 慕倾袂现在不想再听任何跟‘绿色’有关的话。 直接松开了陆橘的手，起身走出去，只扔下一句，“换好衣服出来见我！” 听见休息室的门被关上的声音。 陆橘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瘫坐在地毯上，揉捏着被慕倾袂抓的有些酸痛的手腕。 心脏还是有些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无可否认，慕倾袂是个极品帅哥，当然这个极品是褒义词。而且她不久前还在后悔没有在慕倾袂英雄救美的时候表现得好一点。 但是刚才，慕倾袂就那么走进来。 她确实是慌了。 但是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又有一丝丝的小失望…… 什么鬼！ 陆橘总结了一下自己这纠结的心情，就是想扑倒又不敢扑倒！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正常，正常…… 但求美男入我怀，天下美男我都爱！ 陆橘拼命地安慰着自己，也没有心情再看慕倾袂让秘书给她买的衣服的样式，陆橘抓着领口就把自己套了进去。 穿上之后才发现是裙子，裙摆有点长，但是对于她的身高来说十分相宜，衣服很合身，穿着也很舒服。 陆橘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慕倾袂是怎么知道她的size的？ 办公室里。 慕倾袂几步走到办公桌后坐下，面前文件堆成了小山，他却再也无心翻阅。 秘书很快又送了文件进来，“慕总，这是营销部上个季度季度的报表，请您过目——” 她的话戛然而止。 目光落在慕倾袂胸前缺了两个纽扣的衬衫上，表情瞬间变得精彩。 偷瞄了一眼休息室的方向，秘书咽了咽口水。 总裁这是进去过了？ 发生了什么？战况是不是有点激烈？ 她刚才错过了什么？ 察觉到秘书奇怪的目光，慕倾袂微微拧眉，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秘书立即眼观鼻鼻观心，“慕总，我这就为您拿一件新衣服过来！” 话落，再不敢逗留，推门走了出去。 秘书刚出去，慕倾袂的助手就敲门走了进来。 “慕总，营销部的刘莉刚才被她们部的年经理训斥了一通，年经理还说，她部门的员工不懂事是她的责任，今晚要请您吃饭赔罪。” 慕倾袂翻阅文件的手顿了顿，清冷的嗓音吐出两个字，“没空。” 助手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听到了也没有什么意外，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杨特助，总裁怎么说？” 正在不远处翘首以盼的年莫瑶迎上前去，她穿着量身定做的米色时尚套装，一头乌黑的长直发自然地散在背后，化了精致妆容的面庞上带着隐隐的期待。 杨特助摇了摇头，挂着一丝公式化的歉意笑容，“抱歉年经理，总裁今晚抽不开身。” “哦……好吧。” 年莫瑶眼底的光芒闪了闪，随即消散开来。 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即逝，换成了得体的微笑，“没关系，是我唐突了，总裁那么忙，我还要为了我们部的小事占用他的时间。” 一番话说的得体大方。 并且表明了自己并不是为了私事儿请慕倾袂吃饭，而是为了给部门的员工收拾烂摊子。 杨特助自然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也不点破，只笑道，“年经理辛苦了。” “应该的。” 年莫瑶笑着离开了三十一楼，进到电梯里的时候，脸上维持的得体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疯狂闪动的妒意。 今天上午她不在公司。 但却也听说了大厅里发生的事情。 有人说总裁冲冠一怒为红颜，有人说总裁仗义执言，更有甚者，说那个女人的眼睛神似总裁家的千金，私底下流传，说不定她就是九儿的亲妈！ 这些消息令她坐立不安。 刚到公司，当着杨特助的面斥责了刘莉，便特特跟着杨特助赶到了三十一楼，结果连那个女人的面都没有见到！ 该死！ 回到十楼之后。 年莫瑶黑沉着一张脸进了营销部。 刘莉早就等在了门口，见年莫瑶进来，连忙迎上前，不住地道歉，“经理对不起，我给您添麻烦了！” 心里惴惴不安，生怕年经理会因此而撤掉她手中负责的几个大客户，如果撤了，她这个月的业绩就没办法完成了！ “没关系……” 年莫瑶却对着刘莉展露了微笑，双手握住刘莉的手，脸上带着愧疚自责的神情，“刚才杨特助在这里，我没有办法才骂了你，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不会不会。” 刘莉顿时感动不已，“年经理，我给您惹了麻烦，您不怪我吗？” “人都有冲动的时候，”年莫瑶眼角余光扫了一圈儿周围的同事，继续笑道，“何况你今天也是为了公司的形象挺身而出，而且你事先不知道那个女人跟总裁的关系，才惹怒了总裁，我不怪你。” 两句话说完。 营销部里的所有人的神色都复杂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带你去吃饭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那个女人真不要脸，仗着有几份姿色就迷惑总裁，竟然置公司章程于不顾！” “就是就是，刘姐也是好心……” “唉……世风日下啊，能靠脸的就是吃香，不用像我们非得靠努力！” 刘莉则是一脸感动，恨不能将心掏出来给年莫瑶表示忠诚，“年经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冲动，害得您也跟着我受脸色！” 年莫瑶满意地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浅笑着进了经理办公室。 眼底闪过精于算计的光芒。 不管那个女人是何方神圣，她都绝对不会让她得逞！ 慕倾袂身边的位置，只能是她年莫瑶的！ “阿嚏——” 陆橘打了个喷嚏。 摸了摸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陆橘狐疑地吸了吸鼻子。 她该不会是冻感冒了吧？ “穿这件衣服很冷？” 慕倾袂微微蹙眉，黑眸盯着从休息室里走出来的陆橘，眼底滑过一丝惊艳的神色。 她的皮肤很白，穿红色很适合。 这个一不小心就容易艳俗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就像是雪地里盛开的傲雪红梅，红与白交相辉映，惊心的契合。 腰部左右两侧半镂空、裙摆处添加的半鱼尾设计。 都给这件裙子增加了许多时尚感。 而前后浅v、双袖微褶，加上一条宽腰带，则让这条裙子更加日常，可以随时穿出门去，只会让人惊艳，而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也不是很冷……” 陆橘在慕倾袂看的有些不自在，扯了扯裙摆，“我穿这件衣服有哪里不对劲吗？” “没有。” 慕倾袂收回目光，神色如常，淡淡补了一句，“一如既往的差。” 陆橘：“……”！！ 她刚才一定是疯了，才会期待从他嘴里能听出什么好话来！ 再也提不起展示的心思，陆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用后背对着他，“放心，不会一直污了您的眼睛，等我的衣服干了我就换回来！” “就穿这件去接九儿。” 慕倾袂的嗓音低沉悦耳，“她会喜欢的。” …… 耳根蔓延上一丝微红。 陆橘假装自己没有听见后面那句话，拿起书桌上的时尚杂志开始翻阅。 良久，忽然道，“早上在大厅里……谢谢你啊！” ‘谢谢’两个字飞快地从舌尖溜出去，慕倾袂嘴角轻轻勾起，“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啊！” 陆橘知道这个人一句话不折磨她就心痒，直接跟他重复了六七遍才停下来，“够了吗？” 慕倾袂扬眉，“不用谢，我又不是为了你。” “你说什么？” 陆橘惊愕地回过头。 “下午要带你去接九儿，万一她看见你脸上有巴掌印，会以为我欺负你，而且……”慕倾袂缓缓地道，“被别的幼儿园老师看见了，也会以为我，家暴。” 陆橘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 好啊！ 他救个人也这么多弯弯绕绕，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救她！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 ……家暴？ 慕倾袂瞥了一眼陆橘仿佛被雷劈了的神情，薄唇微勾，“傻了？” “我才没有！” 陆橘回过神，转回身体悄悄拍了拍自己的脸。 清醒啊陆橘，不要在美色面前沉沦下去，出息一点！ 慕倾袂注意到陆橘的小动作，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许。 谁也没有再说话，陆橘翻着桌面上的时尚杂志看得入迷，期间有几个人进来汇报工作，看见沙发上安静坐着的陆橘，神色都变得怪异。 此时的陆橘还不知道，她的事情已经在公司上下传遍了。 人人都说总裁的办公室里多了个女人，还有人出来实锤，说那就是早上大厅里总裁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那位！ 公司内网甚至还开了赌局。 赌这个女人跟总裁的关系，排在第一位的，是‘不正当男女关系’，还有一群不死心的总裁忠粉，竟然加了个‘父女’的选项。 幸好慕倾袂对于公司内网里的八卦版块没有兴趣，否则大概会把这些脑洞大开的女员工们提出来砍掉。 时针指向十二点。 陆橘的肚子开始响了。 一开始，她看了看办公桌那边沉迷于工作的慕倾袂，还能逼自己忽视，忍耐。 再过半个小时，她的肚子直接开始演奏交响乐，连坐在办公桌那头的慕倾袂都听到了，抬起头看了一眼陆橘，又看了看时间。 薄唇微启，磁性的声音透着漫不经心，“走吧。” 陆橘正捂着肚子，窘迫得恨不能将自己塞进地板里面。 此刻听慕倾袂叫她走，心底顿时升起了希冀，是不是放她去吃饭了？ 立即动作麻利地站起身，眼底闪烁着光芒，向慕倾袂寻求最后一道指示，“去哪儿？” 慕倾袂搁下笔，长腿一迈从桌后走出来，站到陆橘身面前，尊贵的身形透出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场，眸光戏谑地扫过她用手捂住的肚子，“去餐厅吃饭，你不是饿了？” 陆橘后退了一步，艰难地笑道，“那个，你告诉我餐厅在哪里就好了，我可以自己去……” 开玩笑！ 在家里跟他同桌吃饭是情非得已。 这儿可是公司！ 早上那一幕不知道已经给她招了多少仇恨值了，中午如果再跟他一起出现在餐厅，陆橘简直怀疑她能活着走出公司的可能性是否为零！ “我不需要吃饭？” 慕倾袂挑眉看了她一眼，率先朝外走去。 修长笔直的双腿走得飞快，陆橘欲哭无泪地轻捶了一下自己不争气的肚子，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不管怎样，boss就是天。 他既然已经开口了，那么别说是去餐厅吃饭了，就算是让她去刀山火海，她也得闯一闯！ 第二十七章 好狗二次拦路 员工餐厅门口。 慕倾袂的身影出现之后，原本混乱的人群瞬间排成一排，恭敬利落地鞠躬：“慕总好！” 虽然餐厅里有专门为总裁备的包房，但是慕倾袂平日里根本不会到员工餐厅里来用餐，仅仅过来视察过几次。他工作忙，都是让助手送上去，今天怎么会亲自下来？ 还有，他身后跟着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对于众人的问好和注视，慕倾袂早已司空见惯，却吓坏了他身后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的陆橘。 如果可以，她很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周围那些目光落在慕倾袂身上就是崇拜、敬仰，落在她的身上就成了带毒的刀，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被戳死了！ 餐厅经理见到慕倾袂，急忙小跑着过来，迎着慕倾袂往包房里面走。 陆橘硬着头皮跟在后面，打量着周围的位置，打算趁着慕倾袂不注意，直接溜掉！ 就算慕倾袂进了包房发现她没进去，他那样的冰坨子，也不会特意让人出来找她。 如果过后他问起来，她可以说是因为餐厅里的人太多，她跟丢了。 她真是太聪明了！ 员工餐厅的尽头有一道绿色藤蔓围起来的区域，转过去就是包房。 慕倾袂率先走了进去。 陆橘看准机会，转身，跑！ 包房内有窗户，能看见外面的风景，只是现在是中午，日光有些晒。 慕倾袂眯了眯眼睛，餐厅经理立即过去把遮光帘拉下来，“慕总，您请坐下稍等，我这就给您备菜！” “嗯，”慕倾袂淡淡颔首，侧过头问道，“你想吃——” 身边空无一人。 ……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瞬。 餐厅经理感受着房间里低气压，忽然很想把刚拉下来的遮光帘再重新拉起来。 “很好。” 低沉的嗓音缓缓地响起，慕倾袂坐下来，食指一下下地敲打玻璃桌面，又重复了一遍，“很好。” 语气更加森冷入骨。 餐厅经理已经开始哆嗦了，他想跑！ 慕倾袂却没有立刻放过他，阴沉着脸跟他交代了几句话，才让他离开。 好不容易获了恩准出了包房，餐厅经理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摇摇头叹息着走进后厨，对每一个员工都吩咐了几句。 陆橘一直躲在旁边伺机观察，看见餐厅经理出来，而包房里没什么动静之后，终于放心冒了出来。 她实在是太饿了！ 这家餐厅的菜品闻着好香，看上去也好好吃的样子！ 陆橘走到窗口，指着色泽饱满的红烧肉、青翠欲滴的芸豆还有看着就鲜香可口的酸辣土豆丝，“麻烦这几样，给我打一份！” 掌勺大婶扫了她一眼，没有动。 陆橘以为她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结果大婶干脆走到别处去了。 身后适时地响起了几声嘲笑。 “又不是我们公司的员工，也好意思来员工餐厅吃饭？” “还跟着慕总一起来的，估计是硬要蹭饭，结果被慕总赶出来了吧？” “人啊，还是要认清自己！哈哈哈——” 陆橘听着周围不友好的议论，捏了捏拳头。 还是选择忍了下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此时她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如果再有什么大动作，恐怕会被敌对到死。 身边忽然有个穿着餐厅制服的人走了过来，借着放餐具的时机在陆橘耳边低而快速地说了句话。 陆橘惊疑地抬头，一眼看见那人白皙的脸，唇不点而红，眼睛像是藏着星子般好看，眉峰却是疏朗的，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子。 陆橘猛然发觉自己竟然看呆了，连忙道，“谢谢——” ‘你’字还没有说出口，少年就钻进了后厨里。 帘后隐约传出几声喝骂。 陆橘皱起眉，想起方才少年说过的话，眉头皱的更深了。 看向包房的方向，抬步便走了过去。 “站住！” 一道身影拦在她面前，陆橘定睛一看，熟人。 “刘小姐，你拦着我干什么？” 陆橘看着拦在她身前，表情嚣张的刘莉，眼眸微眯，这个女人是不是没有脑子？早上刚被慕倾袂当面训斥过，现在居然还敢出来作妖，好了伤疤忘了疼都没有她快！ “我还想问问你想干什么呢？！” 刘莉双手环胸，气势颇盛地睨着陆橘，“慕总都把你赶出来了，你还有脸过去打扰？我说这位小姐，您的脸皮未免也太厚了吧？” 她眼底闪过嘲讽与奚落，说的话尖酸刻薄，像是要一口气把早上丢的面子全都找回来。 她还以为这女人有多不一般，没想到也就如此而已。这么快就被慕总从身边踢开了！ “我的脸皮多厚我不知道，但总不会厚成一堵墙拦在别人面前！” 陆橘毫不客气地刚了回去。 背后说她也就忍了，这人都打上门来了，她再要忍就不是陆橘！ “你——” 刘莉猛地扬起手，被陆橘一把抓住，反手更快地打了回去。 啪得一声。 几乎响彻整个员工餐厅。 刘莉的脸上浮现出五指清晰的巴掌印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呆了。 刘莉的表情格外精彩，从懵比到震惊到不敢相信到愤怒，“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我！” 啪！ 陆橘抬手又在她另外一边脸上打了一个巴掌，“让我来告诉你，在这个社会上，打人的不是贱人，被打的，才是贱人！” 后厨门口，方才那个提醒过陆橘的少年站在那里，表情已经呆了。 他是听不过去那些女人的奚落，才想要去帮陆橘。 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勇敢，在慕氏集团的地盘打慕氏集团的员工！ 少年白皙的脸上，一双藏星眸子烨烨闪光。 陆橘那一番话掷地有声，将所有人都钉在了座位上，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被连续打了两个巴掌的刘莉却已经疯了。 “你们都在干什么？快点过来帮我！” 跟刘莉要好的几个女员工相互看了一眼，犹豫着一齐走了过来。 她们也都被陆橘方才的作为吓了一跳，一时都不敢直面她的锋芒。 陆橘眼角余光扫着围拢过来的几个人，心往下沉了沉。 报复一时爽，一直报复一直爽。 但是在别人的地盘打人，到底还是要吃亏的。 第二十八章 到底谁惹谁生气 “你们在干什么？！” 低沉的嗓音，淡漠如水。 众人都望过去，看见绿藤墙旁边，一抹尊贵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幽深的黑眸注视着人群中心的方向，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陆橘的眼底在看见慕倾袂的一瞬间燃起希冀的亮光，随即又瞬间黯了下去。 方才那个少年告诉她。 就是慕倾袂不让后厨员工给她盛菜的！ 慕倾袂扫了别扭着不肯看他的陆橘一眼，随即走到双手捂脸的刘莉面前，居高临下，气场骇人，“我说过的话没有用是吗？嗯？” 最后一个字尾音上扬，所有人顿时齐齐一颤，仿佛嗅到了死亡的森冷气息。 刘莉已经哭了出来，撤下手给慕倾袂看她红肿的双颊，“慕总，我没有对她怎么样，是她打的我啊！” 这番话一出口，旁人都摇了摇头。 总裁生气的时候居然不先认错，还敢狡辩，这个女人算是完了。 慕倾袂的目光在看到刘莉的脸时微微一变。 两边都有鲜明的五指印，被打的部分高高肿起，看起来十分的……对称。 陆橘有些心虚地看着慕倾袂的背影，她在慕倾袂的地盘上揍了他的员工，他该不会报复她吧？ 她一会儿要去接九儿，所以慕倾袂不能揍她。 糟了！ 他会不会扣工资？ “脸都肿成这样了……”慕倾袂低沉的嗓音缓缓地道。 刘莉眼底瞬间爆出亮光，陆橘的心又沉了沉。 众人各异的神色里，慕倾袂继续道，“恐怕已经不能吃饭了吧，那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慕少？！！” 刘莉震惊地捂脸看着慕倾袂，表情纠结震惊的像是一只母猴子。 陆橘也吃惊地微张双眼。 她没听错吧？ 她确实没听错，因为立刻就有保镖将刘莉给拖了出去。 慕倾袂转身看向陆橘，淡淡道，“现在可以进去吃饭了？” 进去吃饭？ 陆橘愕然抬眸瞪着她，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异。 他惹出这么多幺蛾子，就是为了让她进去吃饭？ 附近听见慕倾袂的话的员工们也都呆了，慕总叫她进去吃饭？ 餐厅经理呆的尤其严重。 boss，你刚才不是还连员工餐厅都不让她吃吗？？？ 慕倾袂满意地看着陆橘的表情。 他故意不让餐厅员工给她打饭，就是为了让陆橘服软进去找他，只是没想到竟然还会发生这样一出好戏，他以前还真是小瞧了陆橘。 现在她心里大概也已经反映了过来，会对他感激涕零吧？ 陆橘默默转身，拿了个餐盘走向打菜的橱窗，看向那个站在后厨门口的少年，“麻烦，打饭！” 少年怔了怔，随即走上前来，按照陆橘要求的几样菜都给她打了一份，还特意多盛了一些。 陆橘按照一旁标注的一荤两素付了钱，然后端着盘子绕过慕倾袂，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餐厅里鸦雀无声。 餐厅经理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家boss逐渐变黑的脸色，恨不得把那个竟敢当出头鸟取打菜的少年给乱棍打死！ 陆橘还没吃，忽然又站了起来。 慕倾袂紧皱的眉头一松，就见她绕过自己，到免费汤锅那里盛了一碗汤，又沿路走了回去坐好。 一口菜一口饭一口汤地吃着。 餐厅经理连大气儿不敢出。 上帝啊！谁来救救他？ 有生以来第一次见慕总进员工餐厅吃饭，第一次见慕总不让人吃饭，第一次见慕总让人吃饭被沉默拒绝！ 太多的第一次，他有点承受不住啊！ 就在他担心饭碗不保的时候，慕倾袂已经沉着脸走出了餐厅。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boss走出去的时候，步伐异常地沉重，像是要踩碎地面的力度，从前是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现在是散发着谁也别靠近否则杀无赦的气场。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靠窗吃饭的女人啊…… 慕倾袂离开餐厅之后，其余员工也都立刻鸟兽散。 这个女人他们不敢惹，也不敢靠近了！ 陆橘翻了个白眼，继续欢快地吃饭。 这家餐厅的东西很好吃，尤其是酸辣土豆丝，简直就是她的最爱，很快就被她给消灭了。 须臾，一个碟子放在餐桌上。 陆橘抬起头，看见那个白面少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将碟子向她推了推，星星眼似乎在闪光，“给你吃。” “谢谢！” 陆橘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餐厅。 已经没人在这儿吃饭了，她不吃也是浪费。 便客气地接过了碟子。 “对了，还没问过你的名字？”陆橘吃了几口，抬眸看向少年，“我叫陆橘，陆地上的橘子。” “我叫樊风浩。” 少年快速地眨了一下星星眼，陆橘瞬间有一种被电到的感觉，不由笑道，“你的眼睛好漂亮啊！” “是吗？” 樊风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随即很快又抬了起来，“陆姐姐，你长的也很好看，而且人也好霸气，我好佩服你！” 陆橘的筷子顿了顿，随即想到她刚才十足母夜叉的样子，失笑道，“少年，我那样可不值得你佩服。” “陆姐姐，你就叫我的名字吧，”樊风浩眨了眨眼睛，陆橘觉得，他的眼睛似乎藏着具有魔力的宝石，能够让盯着它的人变得顺从，她点点头，“嗯，小风浩~” 这个少年比她小了好几岁，陆橘对待比她年龄小的人都特别宽容。 何况这个少年帮了她。 “好吧……”樊风浩腼腆地笑了笑，随即才担忧地道，“陆姐姐，你刚才好像惹总裁生气了，你最好还是回去认个错吧。” “我惹他生气？我认错？” 陆橘指着自己的鼻尖，脸上全是不可思议。 就是因为慕倾袂的话，让她被人当成空气，还被当面嘲笑！ 那滋味儿一点儿也不好受！ 她还没有计较呢，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第二十九章 跟女人少说实话 陆橘恨恨地咬了一口红烧肉。 红烧肉口感很好，汁水收的很足，嚼在嘴里唇齿留香。 脑海里忽然蹦出来某段不和谐的回忆，她为了一块红烧肉，扑倒了某人…… 哎呀不想不想，吃个红烧肉想他做甚！ 只是心思好像再也难以集中。 陆橘最后把盘子一推，怒道“不吃了！” 樊风浩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缓缓眨了眨卡姿兰大眼，“可是陆姐姐，你吃完了呀。” 陆橘：“……” “少年，我必须告诉你一件安身立命的重要法则！” 见她认真的表情，樊风浩立即坐直身体，“陆姐姐你说！” “跟女人交流的时候，少说实话，关键时刻能保命！”陆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樊风浩还在努力思索到底是什么意思，餐厅经理已经端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走了过来，满脸陪着笑放在了陆橘面前。 能看见里面装着丰盛的食物。 陆橘抬眸看了一眼，冷笑，“刚才琢磨什么了？我现在已经吃饱了！” “那个，这个不是给你的……”餐厅经理尴尬地笑了笑，“我们慕总还没有吃饭，能不能麻烦您……” 陆橘瞬间变了脸，“不能！” 不是给她的就算了，居然还要她拿给那个变态冰坨子？ 陆橘一拍桌子就要离开。 樊风浩却忽然从这件事领悟到了陆橘那句话的真谛，连忙起身，将饭盒塞进陆橘手里，甜甜地笑道，“陆姐姐，您刚才一定还没有吃饱，这一份，您拿到楼上慢慢吃！” 陆橘端着被塞在手里的盒子，看了看少年弯成上弦月的眼睛，抿着嘴想了一会儿，最后缓缓点头，“孺子可教！” 随即便离开了餐厅。 餐厅经理急道，“樊风浩，你怎么能让她吃？那是我给慕总准备的！” “对待女人，少说实话！” 樊风浩毫不吝啬地，将自己刚得到的秘诀分享给了年逾五十的餐厅经理。 陆橘带着那份饭回到了三十一楼。 站在门口开始犹豫，徘徊。 樊风浩说的没错。 就算她心里再不服气，也还是要向慕倾袂低头，谁让他是自己的金主呢？ 而且她都已经接了这份饭了，总要送出去才行啊。 在门口做好了心理建设。 陆橘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毫无回应。 陆橘又敲了几遍，用了点力度，这次门直接被敲开了。 陆橘走进去，发现办公室里没有慕倾袂的身影。 “人呢？” 陆橘将饭放在办公桌上，狐疑地四处看了看，都没有慕倾袂的踪影，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估计是出去吃了吧？ 堂堂慕氏集团总裁，怎么会在吃这种小事上委屈自己呢？ 算她白操心！ 刚坐定没多久，陆橘忽然听到休息室里传出细微的声音。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陆橘看了看，她记得她从休息室里出来的时候把门关好了呀？ 蹑手蹑脚地走进去，陆橘发现休息室里的沙发上，赫然睡着一个人。 是慕倾袂！ 原本以为已经出去吃饭的人此刻却在这里睡觉，陆橘的良心受到了一咪咪的谴责，缓步走过去看了看。 慕倾袂就算是在睡梦中都紧皱着眉头，好像睡得很不舒服的样子。 陆橘有些不安地想。 他工作强度那么大，该不会是因为没有吃午饭，就饿得胃痛了吧？ 然后跑到这里睡觉来缓解？ 陆橘越想越觉得自己混蛋。 慕倾袂不就是跟她开了个玩笑，他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自己何必跟他置气呢？ 看着慕倾袂紧皱的眉头，陆橘不自禁地蹲下身，轻轻地伸手一点点帮他按平。 一直这么皱着眉，容易老啊boss！ 慕倾袂忽然睁开了眼睛。 “我的妈呀……” 陆橘吓了一跳，她还穿着裙子，半蹲的身体一个不稳就要向后跌倒，慕倾袂一把将她拉了回来，直接将陆橘摔在了沙发上，慕倾袂双手撑在她耳侧，幽深的黑眸注视着她。 “那个我，我是来给你送饭的！”陆橘急忙解释，试图自己撑住沙发坐起来，却又被慕倾袂按了回去，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陆橘睁大眼睛看着慕倾袂，“少爷，你……” 慕倾袂薄唇微启，微哑的嗓音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性感，“你说的饭，是你吗？” 陆橘：“……”！！ 少爷你怕不是饿糊涂了吧？ 可怜见的！ 陆橘弱弱地指了指办公桌，“饭在桌上……” “你在床上？”慕倾袂十分自然地接了下一句。 陆橘这回彻底傻眼了。 “少爷……” 她不安地试图扭动身体，从慕倾袂的控制下逃脱出去，“你快放开我！” 慕倾袂却缓缓俯下身，在陆橘逐渐放大的瞳孔里逼近她，灼热的气息呼在她耳畔，“如果你下次再犯错，我还会这样惩罚你。” 纳尼？ 身上一空，慕倾袂已经走出了休息室。 陆橘傻傻地躺在沙发上，耳畔似乎还残留着慕倾袂方才吐息的热度，耳根逐渐泛红。 她得承认。 这个惩罚，的确起到了警示作用。 她以后再也不敢轻易惹到慕倾袂了！ 办公室里，慕倾袂品尝着餐厅大厨专门为他烹制的菜肴。 嗯，这个月餐厅员工的奖金可以涨一涨了。 第三十章 摩托？宾利？ 剩下整整一个下午，陆橘一直都小心做人，坚决拒绝走出休息室。 午后的阳光很好，她洗的衣服也都干了。 只是陆橘这次说什么都不敢再换衣服，万一他在她换衣服的时候走进来呢？ 而且，他也说了，让她穿着这件衣服去接九儿，九儿会喜欢的。 想到这里，陆橘俏脸微红。 他怎么知道九儿会喜欢，那是不是说明，他也…… 打住！ 陆橘捂住脸，用力拍了拍，将脑子不合时宜的想法都给赶了出去。 不能再胡思乱想了，那个人是金主，一个不小心就要扣工资的恶霸！虽然人的确帅了点儿，但她还是别肖想了，一个搞不好再被丢出门去就得不偿失了。 “你在干什么？”清冷的嗓音淡淡响起。 陆橘惊愕地抬头，就看见慕倾袂尊贵的身形出现在门口，看着她的神情宛如在看一个智障，性感的薄唇微启，“喜欢自虐？” “我没有，我只是等困了而已……” 陆橘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陆仁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嗯，走吧。” “去哪儿？”陆橘抱紧了装着衣服的袋子。 “接九儿。” 慕倾袂扫了她一眼，含义大概是‘你果然是个智障’，随后就迈开修长的腿走了出去。 陆橘在心底暗骂了一句，转眼又笑颜如花地跟上去。 金主！ 这是金主！ 乘着总裁专梯直接到了一楼。 一路上，陆橘一边跟在慕倾袂身后悄悄骂他，一边悄悄拿装着衣服的袋子不着痕迹地挡住自己的脸。 没办法，慕氏集团的女员工们，眼神都太有杀伤力了，一个个恨的磨牙的样子好像霍霍磨刀向猪羊，而这个公认待宰的猪羊就是她！ 陆橘含泪，默默放慢脚步，拉远了跟慕倾袂的距离。 各位英雄好汉，你们都误会了哇！ 我跟这个冰疙瘩一点关系都没有哇！ 是纯纯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关系哇！ “陆姐姐？” 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橘一怔回过头去，瞬间望进那双宛若藏了星河的眸子里，陆橘有些惊讶地开口，“樊风浩？” 眼前的少年脱去了那身餐厅员工制服，换上了宽松的黄色卫衣跟八分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越发阳光得耀眼。 “是我！” 樊风浩笑得露出八颗洁白牙齿，笑着拍了拍身边的摩托车，“陆姐姐，你也下班吗？我送你回去吧！” 陆橘的视线挪到他身旁的摩托车上，眸光微讶。 这是今年最新车型，她记得还是某个很有名的牌子，一辆摩托车比很多小众名牌轿车还要贵。 樊风浩不是在员工餐厅上班？ 怎么这么有钱？ “你难道没看见她穿着裙子？” 慕倾袂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陆橘身边，高大的身影如同雕塑般，散发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场。 樊风浩一怔之后立即行礼，“慕总！” 慕倾袂连个眼神都吝啬再觊觎，拉着陆橘的手反身进了停过来的宾利。 司机一踩油门，从樊风浩身边驶过，带起一阵风。 看着车子离开的方向，樊风浩缓缓眨了眨藏星眼。 “什么情况？” …… 陆橘进了车之后就甩开了慕倾袂的手，“你干什么，你抓疼我了！” 随后向车后方看了看，隐约看见樊风浩还站在原地，心底顿时升起自责，她还没来得及跟樊风浩说话，就被慕倾袂拉了上来！ 这个暴君！ 慕倾袂注意到她的神情，眸间积蓄起风暴，“怎么？还依依不舍？” “做人要有最基本的礼貌！”陆橘揉了揉手腕，白了慕倾袂一眼，“我起码要谢谢人家！” “你谢他什么？”慕倾袂危险地眯起双眸，脸色冷酷得几乎要凝成冰，“你想去坐他那辆摩托车？” “当然不是！”陆橘被他颠倒黑白的本事气得够呛，“我要跟你去接九儿，跟他走什么？” 闻言，慕倾袂神色稍显缓和。 算她还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唉，多好一孩子啊……” 陆橘揉手腕，嘟着嘴感慨。 她猜樊风浩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趁着暑假出来锻炼自己的，她还记得樊风浩在员工餐厅被餐厅经理臭骂的时候。 一般富家少爷都是有脾气的，哪里受得了这些。 而樊风浩不仅受得了，还顶着挨骂的风险来帮她。 哎，怎一个优秀了得？ 车内的气压骤降。 慕倾袂冷眸盯着陆橘，目光冰冷得仿佛要将她射出个窟窿来。 陆橘抱着手臂哆嗦了一下，狐疑地看了看车窗外融融的日光，冲开车的司机喊了一句，“司机大叔，你把冷气开的太足了吧？” 司机默然。 不敢喊冤，只好干笑着，“是……我调高点。” 到了幼儿园之后，陆橘迫不及待地跳下车，九儿已经在滑滑梯上看见了陆橘，欢快地迈着两条小短腿儿奔过来，扑进陆橘的怀里让她抱，声音清脆响亮，“麻麻，你来接我啦！” 顺便在陆橘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嗯！九儿在幼儿园乖不乖呀？”陆橘笑成了一朵花，她现在对九儿这样的称呼已经开始习惯，一点不自然的停顿都没有。 九儿用力点了点头，又朝着慕倾袂伸着小胳膊，“爸比~” 慕倾袂从陆橘怀里接过九儿，九儿也响亮地慕倾袂脸上亲了一口。 小脸上的笑容大大的，充斥着最真实的喜悦。 陆橘看着，心底微微酸涩。 九儿的内心里应该很期盼这一幕吧？ 爸爸跟妈妈一起来幼儿园接她。 这样简单的幸福，她却一直都没有。 “麻麻抱！” 九儿又向陆橘伸出了胳膊，好像去慕倾袂怀里只是例行公事地亲一亲，陆橘含笑接回了九儿，果然看见慕倾袂的脸色变黑了。 “走吧！” 话落，就率先坐回了车里。 陆橘抱着九儿跟过去，眸光不经意扫了一遍站在幼儿园外面的老师，没有看见早上那个周娉婷老师。 是‘见难就收’了？ 不再多想，陆橘抱着九儿坐进车里，司机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爸比，带我们去吃好次的！” 车里，九儿兴奋的劲头还没有过，拍着手冲慕倾袂撒娇。 “好。”慕倾袂眼神柔和了一些，大掌轻轻揉了揉九儿柔软的头发，“去吃牛排。” 第三十一章 一家三口，谁都不丑 司机立即改变了路线，去他们常去的那家餐厅。 那家餐厅地段好，位置优，而且名气很高。 如果不提前预约，根本就抢不到位置。 但慕倾袂是餐厅的至尊会员，有专属于他的包厢，一进门，就有高级侍应生迎上前来，带着他们往包厢走。 陆橘抱着九儿跟在后面，一边在心底吐槽万恶的资本家，一边感叹餐厅环境，布局之优雅，装修之精致，处处都令人叹为观止。 “不必包厢了，就在这里坐。” 他们的位置在二楼临窗，窗户的角度采取精良，竟能隐隐看见远处的玥海。 每个位置之间都有郁葱的翠竹作为隔档，既显有格调，又起到了隐秘作用。 这家餐厅的效率也很高，他们落座才二十分钟，侍应生就将三份牛排端了上来，给九儿的是儿童套餐，搭配了九儿最喜欢的小薯条。 “几位请慢用。” 慕九儿迫不及待地拿小刀叉切牛排，动作娴熟利落，竟然丝毫不亚于成人，陆橘打消了要帮忙的想法，自己切开牛排品尝了一下。 质地韧嫩，干香味浓。 很好吃！ 眼底闪过一抹惊艳的神色。 “爸比怎么不帮麻麻呢？”九儿有些不高兴地嘟嘴，“一点也不绅士。” 陆橘听着九儿对亲爹的实力吐槽，表情有些震惊。 慕倾袂姿态优雅地切开盘中的牛排，幽深的黑眸看了九儿一眼，语气隐约透出几分严厉，“忘了我跟你说的？” “嗷……”九儿有些不开心地低下头，“私下里，要叫橘子姐姐……”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作为尴尬主体的陆橘勉强笑了笑，刚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一块切好的牛排就放在了她的盘子里，慕倾袂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棱角分明的轮廓，俊眉如飞。 陆橘怔怔地盯着他，九儿却率先反应了过来，高兴地拍了拍小手，“爸比给橘子姐姐切牛排，橘子姐姐也要给爸比切！” “这就不用了吧……” 陆橘怎么敢答应？ 她还记得慕倾袂可是有洁癖的，当初穿了他的一件衣服就惹的他那么恼火，怎么敢去给他夹菜？ 何况慕倾袂给他切牛排的时候刀叉还是新的，而她手里的，已经用过了呀！ “给我切。” 慕倾袂抬眸，一双黑眸深不可测，简单的言语却有着让人难以拒绝的力量。 他微微动了动嘴角，做了几个口型。 陆橘眯着眼睛仔细辨认。 他说的是—— 扣你工资。 陆橘立即垂头认真切好牛排，送到了慕倾袂的盘子里。 慕倾袂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坦然将那块牛排吃掉，动作优雅地咀嚼。 这一边气氛似乎很温馨，相隔位置上，年莫瑶的刀在盘子里划出了刺耳的响声，目光近乎恶毒地盯着不远处，其乐融融的三个人。 “莫瑶，你怎么了？” 对面坐着年莫瑶的父母，见到女儿不正常的反应，皆面露疑惑。 “没事。”年莫瑶匆匆收回目光，垂着头切割盘子的牛排，只是颤抖的手暴露了她难平的心绪。 慕倾袂说他晚上没空，就是要带着女儿跟那个女人一起吃饭吗？ 他毫不留情地派助手拒绝她，转眼却又在同一家餐厅被她发现，多么讽刺！ 趁着父母不注意，年莫瑶怨毒的目光再次飘过去，从她的位置正好能清楚地看见陆橘，看见她姣好的面容，精致的五官…… 每多看一眼，嫉妒就在心底疯狂滋长一丈！ 她掏出手机，对比了一下公司内网上好事者曝光的照片。 虽然都不是正面，但是仅仅从那条精致的红裙子就能辨认出来。 就是她！ 陆橘吃饱喝足，之后忽然感觉有些不自在，就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给顶上了一般，狐疑地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却又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慕倾袂扫了她一眼，“终于吃饱了？” 陆橘：“……”！！ 什么叫终于吃饱了？她不就是吃的慢了一点！ “吃饱了！” 九儿欢快地挥舞着小胳膊，钻进陆橘怀里，“回家家！” 三人如同所有一家三口。 妈妈抱着孩子，爸爸随同走在一旁。 和谐得好像本该如此。 餐厅里人人都对这一行人投去艳羡的目光。 全家高颜值啊，男俊女靓，宝宝也那么可爱！ 一家三口，谁都不丑！ 年莫瑶从翠竹后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盯紧了陆橘的后背，里面燃烧的怒火好似要将陆橘身上烧出一个窟窿。 等着瞧！ 外面的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他们到慕宅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司机开车进门的时候，轻轻咦了一声。 陆橘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灯。” 慕倾袂在她身旁淡淡吐出一个字。 陆橘往车窗外看去，黑沉沉的夜色，天空中可见繁星闪烁，而庄园里……确实暗了些。 平日里即便是夜晚，慕宅里也是灯火通明，虽说不能宛如白昼，但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黑黢黢…… 好像也安静了许多？ 保镖呢？ 佣人呢？ 下车之后，慕倾袂让陆橘抱着九儿走在他身后，自己一人当先走向主别墅。 “你小心点啊！” 自从上次赌气跑出去却遇见坏蛋之后，陆橘对于黑天就有一种莫名的畏惧，见慕倾袂要只身进去，不由得担忧地出声道。 慕倾袂脚步顿了顿，吐出两个字，“没事。” 不知是不是夜色温柔的原因，陆橘听着他的语气，似乎也平和了许多。 啪—— 还没等慕倾袂走进去，一声轻响，宅邸内所有的灯忽然都亮了起来。 一道纤细的身影闪电般从主别墅里窜出来，还没等人看清她的脸，先身手敏捷地跟慕倾袂过了三招，三招过后立即退开，绕过慕倾袂直奔陆橘——怀里的九儿。 第三十二章 慕凌菲姑姑 陆橘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将九儿抱紧便要后退。 怀里的九儿却忽然甜甜地笑了，冲来人伸出小胳膊，“菲姑姑！” ……姑姑？ 陆橘呆愣的一瞬间，来人已经从她怀里抱走了九儿，亲昵地贴着脸爱怜了好一阵儿，“九儿，我可想死你了！” “够了，”慕倾袂迈开长腿缓步过来，清冷的嗓音毫不客气地道，“九儿皮肤嫩，别蹭了。” “你个没良心的！” 女子单臂抱着九儿，一身干练利落的黑色紧身衣，黑色的短发长不及肩，回身就用手指狠狠戳慕倾袂的胸膛，边戳边骂，“都这么久没看见我了，第一句不说想我反倒嫌弃我？我蹲在乌漆麻黑的屋子里头等了你两个小时就为了给你一个惊喜，你的良心都长到哪里去了？被狗吃了？嗯？” 她骂的痛快，陆橘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居然有人敢这么雄心豹子胆？ 等下慕倾袂发飙就惨了！ 她是现在跑，还是现在跑？ 慕倾袂皱了皱眉，推开女子无礼的手，只说了三个字，“别闹了！” 陆橘蠢蠢欲动的脚，瞬间被雷劈僵在了原地。 “哼，不跟你计较！”那女子一甩头，转过身来，好似才发现陆橘一般，惊奇道，“这个小姑娘是谁啊？长的好漂亮！” 慕倾袂抬眸看向陆橘，薄唇轻启，“她是……” “弟媳妇儿！” 女子一嗓子将陆橘的魂儿都震飞到九重天外了。 她放下九儿，大步走过来，以男人的方式拥抱了陆橘，又在她后背上拍了几下，一双晶亮的眸子里闪动着狡黠，视线牢牢地盯着陆橘。 陆橘浑身僵硬地站在远处，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女子忽然站直身体，又拍了拍陆橘的肩膀，“哈哈哈，可怜见的，都给吓傻了！” “慕凌菲！” 慕倾袂敛了眸，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怒容，“你适可而止！” “你叫我什么？！” 慕凌菲的大笑收放自如，瞬间就换成了一脸严肃，回身怒瞪着慕倾袂。 空气瞬间陷入静默。 慕凌菲瞪着慕倾袂，丝毫没有要停止眼神攻击的意思。 良久，慕倾袂似乎轻叹了一声，“姐姐。” “乖！” 陆橘算是见识到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慕凌菲笑着拍了拍慕倾袂的肩膀，心满意足地道，“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进去再说吧。” 管家站在门口，笑容慈祥地看着他们进来，慕凌菲对管家露出一抹温和的笑，随即坐到沙发上。 身边立时有人奉上准备好的咖啡，“大小姐，不加糖的拿铁！” 慕凌菲偏了偏头，笑了，“这不是晓夏吗？你还记得我的喜好啊？有心了！” 陆橘皱了眉头。 她们认识？ 还没等晓夏回答，慕倾袂已经冷冷地开口，“谁让你进来的！” 晓夏原本脸上洋溢的笑容瞬间变得灰白，“少爷，我……” “怎么了？”慕凌菲原本伸手要去拿咖啡，听见这么句话顿时抬起头，目光疑惑地看着慕倾袂，“出了什么事？” “她犯了错，”慕倾袂走到她对面坐下，端起管家备好的茶，轻啜了一口，声音越发冰冷，“我正准备把她赶出去！” “唔……”慕凌菲托着下巴作思考状。 一旁的晓夏急忙跪下来，对着慕凌菲声泪俱下地道，“大小姐，我是一时糊涂才会惹怒了少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错了！” 陆橘站在一旁，心中微凉。 慕凌菲却忽然笑了，“你现在又不是我的女佣，犯了错为何跟我求情？”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渐冷，“能决定你是否留在这里的是我弟弟，你连这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我看你是真的大错特错了。” “我……” 晓夏满脸泪水，不可思议地看着表情近乎冰冷的慕凌菲。 她曾经在慕凌菲的身边照顾她，自从慕凌菲去了西方国家，她就到慕宅过来当女佣，本来以为慕凌菲会顾念旧情救她一马，谁成想，她竟然半分想救的意思都没有！ “小小姐！” 晓夏咬咬牙，忽然扑向九儿，“我照顾了你三年，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被赶走啊！” 陆橘早在她扑过来的一瞬间就抱起九儿躲了开去，晓夏瘫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抬头望着九儿，“小小姐……” 小孩子最容易心软，她是小小姐的女佣，只要她不开口，慕倾袂也不能轻易将她赶出去！ “带九儿回房间！” 慕倾袂冷冷地吩咐道。 立刻有女佣过来要抱九儿回房，九儿咬着手指，一双大眼睛有些无措地看着晓夏。 “爸比，你能不能，不要赶她走啊？” 陆橘抱着九儿，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跟疼惜。 九儿还小，晓夏毕竟照顾了九儿三年。 她这一开口求九儿，九儿根本不会拒绝。 陆橘看向晓夏的目光变得冰冷。 竟然利用一个小孩子的同情心，这个女人，真是无药可救！ “不出去也可以！” 慕倾袂神情冷峻，冰冷的嗓音缓缓道，“但是以后，你就是慕宅最下等的女佣！” 他不能直接拒绝九儿，小孩子的善良没有错。 但也绝不会放过真正有错的人！ “啧啧，何必呢？”慕凌菲怜悯地扫了一眼瘫倒在地上，双眼失神的晓夏，“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说着，不去管失魂落魄的晓夏，拉着慕倾袂往书房走，神情又变得活跃起来。 “我跟你说，我这次去西方国家，可是拿回了不少好东西，我都堆在你书房了，等下给你见识见识！” 慕倾袂清浅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你又往我的书房里放垃圾。” “怎么能叫垃圾……” 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女佣抱着九儿回了房间。 跪在地上的晓夏忽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陆橘，“都是你……都是你……” 陆橘皱起眉。 管家及时过来派保镖将晓夏拖了出去，从今天开始，她就负责照顾马厩里的马屁，刷马扫粪，一切脏活累活都是她做，并且永远不得靠近别墅区！ 第三十三章 长幼有序 书房里。 慕凌菲目光闪闪地看着慕倾袂，“刚才那妞儿就是你给九儿找的后妈？” “是我雇佣给九儿的代妈妈，”慕倾袂看着书房地板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悦地瞥了她一眼，“注意措辞，你可是个律师！” “哎呀反正都差不多！” 慕凌菲随意地挥挥手。 “我看那妞儿很不错，真给九儿当妈也够格！” 慕倾袂挑眉看她，提醒道，“你见她不超过半个小时，说了不到两句话。” 话外之意很明显。 您是从哪里看出人家很不错的？ 开了天眼？ 慕凌菲对他的态度浑不在意，一脸正经地分析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晓夏犯的错误应该跟陆橘有关吧。从我们进屋之后，我就注意到晓夏看陆橘的眼神了，恨不能活吃了她，晓夏开口向我求情的时候，我看见陆橘的表情也僵硬了一下。” 律师惊人的洞察力跟分析能力在此刻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慕凌菲分析完毕后又开始赞叹，“按理说，一般小姑娘看见有疑似仇人大腿的人出现，早就不淡定了，可那个小姑娘，愣是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足见是个懂分寸的人！” “说不定是因为她胆怯。”慕倾袂打断她的话。 慕凌菲撇撇嘴，“我可没看出来，我倒是觉得她足够机灵。” 晓夏要扑九儿的时候，陆橘几乎是同一时刻就将九儿抱走，如果不是有着足够的观察力跟反应能力，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慕倾袂绕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坐到书桌后，眉间轻蹙，“你过来究竟是要干什么的？” “当然是给九儿过生日啊！”慕凌菲震惊地看着他，鄙夷地道，“你别告诉我，你这个当爹的，把自己女儿的生日给忘记了！” “呵，我会不会忘我心里有数，只是没想到你这个消失已经快一年的大忙人也会记得。”慕倾袂抬眸扫了慕凌菲一眼，幽深的黑眸中夹杂着一丝不悦。 慕凌菲几步走过去，双手撑在桌面上，脸上换了讨好的笑，“我那不是心情不好嘛，所以才出去逛逛，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你就别跟我计较了！” “你的心情已经不好了十七年了，这个时间也太久了些。”慕倾袂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慕凌菲今年三十五岁。 虽然从外表上看，她依旧年轻得如同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但她毕竟已经不小了。 而她本人却丝毫没有即将奔四十的自觉，整日里在外闲晃，没有任何成家的打算。 慕倾袂盯着她，薄唇轻启，“到现在你还是单身，是想让我也不结婚了吗？” 慕凌菲脸上的笑容一僵，轻叹了一口气，“小袂袂，其实你没必要非得遵守慕家那劳什子家规，你完全可以先结婚，不必管我的！再说你看你现在连孩子都有了……” “家规就是家规，长幼有序！”慕倾袂毫不退让，语气淡漠，“在你找到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之前，我不会结婚。还有，要么叫我名字，要么别叫我！” “好好好……” 慕凌菲抬了抬双手投降，潇洒利落地转身步出书房，“我不跟你说，我去找我的可爱侄女儿，我还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呢！” 尾音被书房门砰地关上截断，慕倾袂听着走廊里近乎逃跑的脚步声，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冷峻的面上积了淡淡的愁容。 她还是这样，一谈到这个话题就马上逃走。 十七年了，她还是，没有走出来。 …… “喵……” 九儿的卧房里，一声若有似无的猫叫从床底下传出来。 女佣吓了一跳。 连忙抱起九儿，“有猫！” 九儿原本躺在床上昏昏欲睡，闻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猫咪？在哪里？” “好像在……床下！” 女佣颤颤微微地指着床底的方向，一步都不敢向前迈。 九儿却兴奋地在她的怀里踢蹬着小腿儿，往床底的方向用力挣，“我要看，我要看猫咪！” “不可以啊小小姐，万一是野猫呢？” 女佣说什么也不敢放开九儿，万一小小姐被来路不明的野猫挠了，她很有可能就会被直接赶出慕宅的！ 再不敢逗留，急忙抱着九儿走出公主房，大喊道，“保镖！保镖！来人啊，小小姐的房间里有野猫！” “野猫？” 陆橘急忙冲过来，担心地从女佣怀里接过九儿，从头到脚仔细审视了一遍，“九儿没事吧？” “没事哒！” 九儿晃拨浪鼓一样摇了摇头，大眼睛眨啊眨，期待地望着陆橘，“橘子姐姐，我想看猫猫。” “这……” 陆橘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什么野猫？”一道清脆的嗓音从楼梯上传过来，慕凌菲几步奔过来，先亲昵地捏了捏九儿的脸蛋，随即看向那个惊慌失措的女佣，板着脸道，“那是我送给九儿的生日礼物！” “大小姐……” 女佣脸上还挂着慌乱的神色，此刻有些懵了。 被陆橘抱在怀里的九儿欢呼了一声，“姑姑好棒！” “好九儿，姑姑带你去看猫咪好不好？”慕凌菲回过神，笑容满面地从陆橘怀里接过九儿，率先走向公主房。 陆橘站在原地，脸色已经开始泛白了。 她对于猫，有一种深植于骨子里的畏惧。 小时候她还很喜欢猫，觉得猫很可爱。但从三年前开始，她忽然变得很害怕猫，看见猫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尖叫，然而更可怕的是，她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去看过医生，医生也没能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只说这大概是心理作用。 “哇——” 公主房里忽然传出九儿开心的惊呼。 陆橘抬起头，一道小身影就欢快地跑出房间，直对她奔过来，“橘子姐姐，你快看猫咪！” 九儿怀里抱着一只长毛布偶猫，小脸上挂着满满的兴奋跟激动，双手高高地举起那只布偶，要递给陆橘。 “别过来！” 第三十四章 要她还是要猫 陆橘立时变了脸色，猛地后退几步， 九儿身后，慕凌菲跟着走出来，一眼看见陆橘身后是大理石柱子，忙道，“小心——” 尾音刚落，陆橘就撞入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整个人被撞得向前一扑。 眼看就要与地面做亲密接触，一只强健的手臂忽然揽住她的腰，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形，一把将她带入怀中。 “谢谢！” 陆橘连忙退离慕倾袂的身边，顺便站的远远的——那里有猫。 慕倾袂感受着一瞬即空的怀抱，眉心微微一蹙，表情不悦。 这个女人就这么迫不及待跟他保持距离？ “哦呦~” 慕凌菲走过来，拍了一下慕倾袂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臂，悄悄道，“回味呐？” “住嘴！” 慕倾袂瞳孔微缩，不打算理会这个想入非非的女人，走过去将九儿怀里的猫捏着后颈提起来，眼神微微嫌弃，“这是你送来的？” “爸比，别这么对它，猫咪会痛！” 九儿蹦跳着挥舞小手要从慕倾袂手里解救下‘可怜’的猫咪，奈何身高受限，气的鼓起腮帮子，“爸比是坏蛋！” 慕倾袂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看见他拎起猫之后脸色更加苍白的陆橘，将猫塞进慕凌菲的怀里，“从哪儿拿来的就送回哪儿去，这东西脏！” “喵呜~” 布偶猫在慕凌菲怀里叫了两声，舔了舔被揪乱的毛发，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被嫌弃了。 “那是姑姑送给我的！” 九儿顿时急了。 慕凌菲抱着怀里的猫，挑起一侧的眉毛，“是因为猫脏，还是另有原因啊？” 说着，不等慕倾袂回答，侧头冲着恨不得站离十米远的陆橘扬声道，“妞儿，你是不是怕猫啊？” “不……” 陆橘心有余悸地站在那里，连多看一眼慕凌菲怀里的猫的勇气都没有，更没有勇气说出‘我不怕猫’这几个字。 慕凌菲看她反应就知道结果了。 微微惋惜地蹲下身对九儿道，“小九儿，你的代妈妈似乎很怕猫呢，这样的话，不如姑姑把猫抱回去，另外选礼物送给你？” “……橘子姐姐，”九儿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看猫咪，眼底全是喜爱跟不舍，又转过头去看向陆橘。 “不用，就让九儿养着吧，我也没那么害怕。”陆橘勉强撑起一道僵硬的笑容，“没关系的，九儿。” 慕凌菲听着她都在发颤的声腔，皱眉看了她一眼，“害怕还要勉强？” “九儿不要橘子姐姐害怕！” 九儿忽然大声道，又不舍地看了一眼布偶，猛地瞥过头去不再看它，眼神坚定地迈开小腿儿奔向陆橘，“九儿不养猫了！” “九儿……” 陆橘怔怔抱起飞扑过来的慕九儿，眼底是浓浓的震撼。 让一个才三岁的小孩子放弃自己喜欢的东西有多难？ 尤其是像九儿这样，想要什么几乎就没有得不到的千金小姐，放弃自己所喜爱的东西就更加困难。 九儿非常喜欢猫，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但是她却因为自己害怕，就选择不要猫了？ 除了陆橘之外，慕倾袂跟慕凌菲的眼底也闪过诧异的神色，慕倾袂是知道九儿对陆橘的珍视程度的，惊讶之色倒比慕凌菲小一些。 慕凌菲的丹凤眼都快要瞪成杏核眼了。 “乖乖，这不是亲妈，胜似亲妈了吧，”她拍了拍慕倾袂的后背，压低了声音道，“我说小袂袂，你结婚的对象，九儿都替你选好了，你就早点把家成了吧？” 慕倾袂俊脸一黑，“别叫我小袂袂，还有，我说过，绝不会在你之前结婚！” 慕凌菲收了震惊的神色，侧目扫了他一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担心九儿看见猫难过，径自将猫咪抱走，出了主别墅。 往慕倾袂专为她在慕宅里准备的住所走去。 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撮合这一对，目标是先骗弟弟把婚给结了再说。 因为她这一辈子，是不可能结婚的了。 总不能因为自己，把那死倔死倔的弟弟给耽误了。 而且…… 看小袂袂刚才对那妞儿紧张的样子，撮合起来，应该也挺容易的…… “橘子姐姐橘子姐姐……” 九儿在陆橘怀里不停蹭着，毛茸茸的头发在陆橘颈间滑来滑去，陆橘却顾不上痒，“九儿，你把那猫养着没关系的——” “不要！”还没等陆橘说完，九儿就脆生生地打断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坚定，“九儿不许橘子姐姐害怕！” “可是……” 陆橘还要说话，被慕倾袂淡淡阻止，“她不想养就不必劝她，总比你以后每次见猫都吓到摔倒的好。” 想起方才的事情，陆橘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刚才是怕她撞到柱子上，才挡在她身后的吗？ “毕竟你在慕家摔了，也算工伤，耽误接送九儿不说，我还要给你补偿。”慕倾袂看她一脸复杂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薄唇轻启，语气冷淡地开口。 陆橘：“……” 她就知道，不能对这个男人有什么别的想法，多余！太多余！ “橘子姐姐，”怀里的九儿揉了揉眼睛，小手挡在嘴巴前面，小小地打了个呵欠，“九儿想要睡觉觉了……” “好，我抱你回房睡。” 陆橘被九儿的样子萌化，笑着要送她回公主房，九儿却大力摇头，“不要，九儿要跟你们一起睡！” 第三十五章 从今以后，你在我房里睡 陆橘顿住脚步，脊背一僵。 笑容瞬间就有些勉强。 这个‘你们’是什么意思？ “九儿是想跟爸爸睡对吧？” 陆橘干笑着，“那就让爸爸带你去楼上睡觉吧。” 说着，就想要将九儿送到慕倾袂的怀里，方才还格外亲热地抱着，此刻却像是抱着一块大型烫手山芋。 九儿拼命往陆橘怀里蹭，嘴唇不满地撅起来，“九儿要跟爸比和橘子姐姐一起睡！” 躺在两米多宽的大床上。 陆橘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又跟慕倾袂一起睡了。 呸呸呸！ 也不算是一起睡，毕竟中间还隔着个九儿…… 怎么好像她很希望跟他睡似的？！！ 陆橘有些崩溃地蒙住头，禁止自己再胡思乱想。 九儿早就已经睡熟了，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一会儿弯一会儿撇的。 房间里一片寂静黑暗，只有细微的呼吸声缓缓回荡。 陆橘却睡不着。 她收回心神，开始数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慕倾袂…… 啊啊啊！ 要疯了！ 陆橘在心底仰天嘶吼，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明天早上都不会睡着。 掀了被打算偷偷溜走，刚走到门口打算打开房门，大床的方向却忽然微微一响，随即慕倾袂坐了起来，黑暗里只能看见他望着陆橘的方向，声音低沉，“你要去哪儿？” “我……睡不着，想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陆橘根本没想到抓包竟然发生的这么快！ 连撒谎都来不及打草稿，只好选择诚实。 慕倾袂起身向她走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也能感受到他尊贵的身形，强大的气场，向陆橘沉沉地笼罩过来。 “九儿醒过来看不到你，会很难过。”慕倾袂低缓的语气悠悠响起，“从今以后，你就在我房里睡。” 淡漠的语气，听着漫不经心，陆橘却品出了威胁。 只是从今以后都要在这里睡，那她岂不是要熬成熊猫眼？ 心里苦不堪言，陆橘试图跟他讨价还价，“要不然我一星期来这儿睡一次？” “……” 陆橘咬牙，“两次也行！” “……” 陆橘开始崩溃，“三次！就三次！不能再多了，我身体也吃不消啊！” 慕倾袂沉了脸色。 为什么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她成了后宫三千的君王，在跟一个妃子讨价还价过来宠幸的频率？ 慕倾黑眸沉沉地注视着她，一旁壁灯柔柔的光亮正好能让人看清她的脸，在她的眸中倒映出亮闪闪的光芒，娇俏的脸蛋变得越发柔和，而她的表情，满满地写着委曲求全。 心底钻出一丝莫名的不悦。 慕倾袂抬起手臂，啪地一声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 陆橘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嗷地一声捂住脸，“我错了，我每天都来睡还不行吗！” “跟我一起睡，就让你那么不情愿？”慕倾袂磁性的声音响在陆橘耳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陆橘的耳根瞬间红了。 这冰坨子又在撩！ 关键是，她是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啊？ 回答愿意，容易误会。 回答不愿意，死路一条。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难选的题目吗？ 敢不敢有第三个选择让她看一看先？ “放心，我对你没什么想法，”慕倾袂看着她快哭出来的表情，忽然撤回了手，站直身体，冷冷道，“以后每晚你都过来睡，等九儿睡着之后，我就会去书房！” 毕竟他每天都很忙，九儿醒过来之后看不见他也不会哭闹。 最主要的是，这个女人的反应让他很不痛快，很不痛快！而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绝对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压下心里那丝莫名的烦躁，慕倾袂拉开门走出去，走廊明亮的白色灯光下，他的背影显得十分冷漠。 陆橘怔怔地看着，忽然想起了什么。 连忙追出去，不忘小心地关好门，“少爷，等一下！” 慕倾袂脚步微顿，没有回头，“什么？” “今天我好像听慕大小姐说那只猫是送给九儿的生日礼物，”陆橘急急问道，“九儿的生日快到了吗？是哪一天？” “你问这个做什么？” 慕倾袂转过身，神情几分奇怪。 被他那样的眼神盯着，陆橘有些尴尬，干笑道，“九儿过生日，我本来就应该给她准备礼物，何况慕大小姐送给她的猫，还因为我……” “你不必送礼，”慕倾袂淡漠的眸子扫过她的脸，“何况，你有钱么？” “所以我想……” 被戳破了最尴尬的现状，陆橘恨不得一棒子锤死眼前这个‘心直口快’的男人，但她不能，她还要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求人即软又短！ “少爷你能不能提前给我预支工资？” 陆橘一句话快速说完，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来这里工作仅仅几天的时间，提出的这个要求可谓是无比的厚脸皮，但她如果向好友借钱的话，一定会被嘲笑，她这个从来不趋炎附势的人，竟然在入职没几天就开始巴结主家。 丢脸捡一个地方丢，没必要丢的到处都是！ “可以。” 慕倾袂淡漠的语气，此刻在陆橘耳中听来犹如天籁。 蓦地抬起头，双眸烨烨闪光，“真的？” “不过，你一不表现突出，二无优秀实力，凭什么让我给你预支工资？总要有个理由。”无视她激动的表情，慕倾袂不咸不淡地补了后半句话。 看着她骤然僵住的小脸儿，慕倾袂嘴角微挑，神情似笑非笑。 刚才那混乱的心情总算在此刻得以报复回来，静静等着陆橘纠结完，给出答案。 陆橘双手绞在一起，脑海里翻来覆去地琢磨慕倾袂说的话。 表现突出？ 九儿特别喜欢她还不算表现突出？ 实力优秀？ 她肤白貌美大长腿，还不算优秀？ 这冰疙瘩就是在故意为难她！ 第三十七章 第三个条件 对上他略嫌弃的目光，陆橘条件反射地挺了挺身板，傲人身材一时展现的淋漓尽致。 慕倾袂注意到她的动作，目光在她身上掠过，每个弧度都是令人惊艳的起伏，蜿蜒收束，皆是造物所钟。 别开视线，慕倾袂眸光闪了闪，轻启薄唇，声音清冷地道，“挺什么？你腰间盘突出？” 谁腰间盘突出？ 陆橘怒得连脸色都变了。 她陆橘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也绝对不凸！ 他才腰间盘突出，他全家都腰间盘突出！ 不仅腰间盘突出，还蛋蛋突出！ “我给你个选择，”慕倾袂对她要杀人般的视线毫无感觉，淡淡开口，“你答应我三个条件，只要你能做到，我就给你提前预支工资。” 陆橘一怔。 条件？ 眼神狐疑地看向慕倾袂，“什么条件？” 条件一定要问清楚，可不能随便答应，万一他要是让她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她答应了岂不吃亏？ 等等，好像……也不吃亏？ 陆橘偷偷扫了扫慕倾袂的脸，他立体的五官顿时进入眼帘，棱角分明的俊脸，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像是上帝精心雕刻的艺术品，而他只是穿着睡衣站在那里，就散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气场。 一举一动，全是惑人心魄的贵气。 陆橘想起那天意外看见的六块腹肌，脸霎时一红。 慕倾袂将她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第一，你每晚都要过来睡。” 这一点她刚才就答应了，不算条件。 陆橘痛快地点了头。 “第二，这几天慕凌菲可能会找你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你听也好，不听也好，一句都不准放在心上。” “呃……好！”这一条有点奇怪，但是可以接受。 “第三，”慕倾袂顿了顿，“第三条暂留，等我想到要你做什么再说。” “什么？”陆橘瞪圆了眼睛。 那怎么行？ 她可不打空头支票的！ “你放心，我给你拒绝第三个条件的权利，如果你听了之后觉得不能做到，我不会强迫你。”慕倾袂直接给陆橘吃了个定心丸。 陆橘在心里敲起了小算盘，这么说的话。 其实她只需要答应两个条件就可以了，至于第三条，谁管它！拒绝就对了！ “好的少爷！” 陆橘露出甜美的笑容，眸底藏着狡黠，如一只灵动的小狐狸一般。 慕倾袂微微颔首，“明天我会让管家打到你的卡里。” 话落迈开长腿走向书房。 陆橘这次终于可以放心睡觉，抱着九儿一觉睡到了天亮。 两个人竟然都睡得横了过来，一大一小两个人霸占了两米多的大床。 陆橘醒来之后，忽然有些庆幸慕倾袂昨晚没在这里睡，否则大概会被踢到崩溃…… 她并不知道。 慕倾袂早在她第一天睡在这张床上的时候，就领略到了她‘优美’的睡姿了。 别墅餐厅。 陆橘抱着九儿过去的时候，餐桌前已经坐了两个人。 慕凌菲跟慕倾袂正喝着牛奶，两个人不愧是姐弟，安静吃饭的时候神情如出一辙，冷漠中又带着疏离。 陆橘的目光在慕凌菲脸上落了好几次。 毕竟昨晚她表现得可以说是非常‘活泼’，此刻这么安静地坐在这里，倒让她有些不太习惯。 “来了？快过来坐下！” 慕凌菲发现了她们，急忙起身，大步走向陆橘。 “大小姐早，”陆橘一怔，低头行礼，又看了看坐在餐桌前的慕倾袂，“少爷早！” “早早早！” 慕凌菲将陆橘推向餐桌，又从她怀里接过九儿，放在儿童椅上。 还亲自替陆橘拉开了椅子，陆橘受宠若惊，她在这里只是个打工的，却被主人家这么对待，也太夸张了。 “大小姐，我自己来就好……” “哎呀，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快坐下！” 十分殷切地将陆橘按在慕倾袂旁边的位置坐好，自己坐在她对面，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昨晚睡得如何？在这里过得习不习惯？小袂袂有没有欺负你？” 砰！ 一声震响，是慕倾袂将牛奶杯重重放在了餐桌上。 “你要是再继续这样叫我，就别怪我把你丢出去！”慕倾袂冷峻的脸上表情冰冷，眼神带着少见怒火，还夹杂着一丝紧张。 陆橘本来还疑惑‘小袂袂’是谁，一看慕倾袂这么大的反应，她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小袂袂…… 小妹妹？ 这个小名儿真是太可爱了！ 想笑又不敢笑，憋在心里十分痛苦。 慕凌菲抬手轻轻地打了一下嘴巴，讨好地给慕倾袂重新倒了一杯牛奶，“少生气，伤肾！” 慕倾袂的脸色更黑了。 陆橘一脸懵，生气不是伤肝吗？ 整顿早餐都萦绕在低气压下，陆橘好不容易吃完了饭，和慕倾袂一起进车里，等待女佣将九儿带出来。 慕凌菲不去幼儿园，她好久没回帝都了，打算好好逛上几圈儿，直接自己开着一辆超跑出了门。 陆橘坐在车里等了十分钟，有些坐不住了。 “九儿怎么还不过来？” 慕倾袂抬腕扫了眼精致腕表上的时间，眉峰微微一簇，按下车窗对管家道，“去看看。” “是！” 管家小跑着进了别墅，不一会儿带着满脸惊慌的女佣出来了。 “我正在给小小姐找幼儿园服，回过头来小小姐就不见了，我在公主房里面都找过了，没看见！” “什么？”陆橘一惊，立即下车，“没人看见九儿去了哪儿吗？” 慕倾袂也下了车，薄唇微启，“叫人去找！” 第三十八章 可以养猫了 管家领命而去，慕倾袂站在原地，眉间淡淡思索，陆橘在一开始的焦急之后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里是慕宅，内外都有保镖，九儿不可能凭空失踪，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自己绕过众人的视线偷偷跑去什么地方了。 陆橘立即把自己的想法跟慕倾袂说了一遍。 慕倾袂略一思索，立即迈开长腿朝着花园的方向走去。 花园旁边错落了几栋别墅，慕凌菲回国时会暂住的别墅就在这里。 陆橘跟在慕倾袂身后走了进去。 一进门，果然听见九儿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似乎还在学猫叫，“小乖乖，喵呜~喵呜~” 他们在二楼的客房里找到了九儿，她怀里抱着那只白色的布偶猫，正一个人偷偷地逗猫，看见众人推门进入的时候，小脸上闪过一抹惊慌。 “九儿！” 慕倾袂的视线落在她怀里那只猫身上，声音低沉，“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要去幼儿园！” 陆橘站在门口，看见那只猫的一瞬间双腿就有些发软，身体起了轻轻的颤抖。 不敢进门，连话都说不出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穿透她的皮肤，扼住她的咽喉，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陆橘身形一晃，扶住墙才没摔倒。 九儿怯怯地抬眸看了看慕倾袂，“九儿知错了……爸比不要森气！” “小小姐是喜欢这只猫吧。” 管家了然道，“所以才趁着女佣不注意，偷跑过来看。” 九儿咬着嘴唇点点头，又小心地看了陆橘一眼，将布偶往身后藏了藏，似乎怕陆橘再被猫咪吓到。 陆橘心底瞬间漫上心疼。 九儿是真的恨喜欢猫。 但是为了她，竟然只敢偷偷来看。 “九儿，姐姐不怕！”陆橘忽然向屋子里走，强迫自己压制住恐惧，撑起一抹笑容，“你可以养这只猫！” “真的吗？”九儿蓦地小脸，眼底满是期待，很快又垂下头去，“不对，橘子姐姐怕猫咪，九儿不能养。” “我真的不怕……” 陆橘咬了咬牙，为了证明自己，伸出手去要去摸那只猫。 手还没碰到，脸却已经先白了。 “够了！” 手腕被身后的慕倾袂捉住，直接将她拎出了房间，陆橘顿时有些站立不住，攀在陆仁手臂上才站稳身形。 慕倾袂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必硬抗！” 转过头对不知所措的九儿道，“那只猫不能养！” “九儿知道，九儿就是想再过来看看它……”九儿抱着那只猫，大眼睛蓄了一层泪水，眨啊眨的便要落下来，小手万分不舍地摸着怀里白色的布偶猫，猫跟她很亲，舒服地呼噜着。 九儿更加舍不得了，泪水扑簌簌地掉下来。 管家看见九儿可怜的模样，于心不忍，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提议到，“不如就让这只猫养在西北角的别墅里面，让女佣看管好它，不让它出来乱晃，平时小小姐想看的话，就过去看，想遛猫的话，就提前告诉陆小姐别出主别墅。” “可以！” 陆橘立即点头。 九儿暗淡下去的眼光也被重新点亮，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慕倾袂，“爸比，九儿可以养吗？” 顿时，三个人的视线灼灼地盯住慕倾袂。 “可以。” 漫不经心地吐出两个字，慕倾袂向外走去，“赶紧下来，去幼儿园要迟到了！” “好耶！” 九儿欢快地亲了亲猫，又迈着小短腿儿开心地跑到陆橘的怀里。 解决了九儿养猫的问题。 陆橘也由衷地高兴。 孩子的情感是这世间最纯粹的东西，她不想这份情感因为她而被阻碍。 她刚才甚至都有了辞职的想法，只要她不在，九儿养猫就没有任何顾忌了。 陆橘带着九儿下楼，坐回了车里，往幼儿园的方向开去。 不知道是不是陆橘的错觉，那位娉婷老师好像在刻意躲着他们，陆橘下车之前还看见她在院子里站着迎接孩子们，等她下车之后，她的踪影就消失了。 只看见了小妮老师，一如既往地向他们打招呼，陆橘觉得她的笑容十分柔和，令人有一种情不自禁想要亲近的冲动，也笑着点了点头。 将九儿送进去之后，陆橘还特意多看了几眼。 慕倾袂发现她了异样，冷鸷的黑眸，如鹰隼般，从她身上扫过，嗓音低沉，“你在找谁？” “……没有，没有。” 陆橘连忙收回视线，走回车里乖乖坐好。 心里却一直有些放不下。 本来其实没有什么大事，慕倾袂这么优秀，娉婷老师会对他有倾慕的想法一点也不奇怪。 虽然自荐被拒绝的确很尴尬。 但是九儿毕竟在这所幼儿园念书，如果一直这样僵持下去，总是不太好。 如果娉婷老师真的还在介意这件事，有必要的话，她得跟娉婷老师谈一谈。 “今天你不跑步了？” 慕倾袂在她心不在焉的脸上一扫而过，眉心微蹙，没有吩咐司机开车，淡淡开口，“如果你坚持要跑步，我觉得没问题。” “不不不！” 陆橘瞬间回了神，连忙讨好地冲慕倾袂笑了笑，“我还是觉得，跟少爷一起去公司比较好！” “呵，”慕倾袂对陆橘狗腿的笑嗤之以鼻，眼神示意司机开车，随后开口道，“你这个月的工资已经到账了。” “工资到账了？” 陆橘急忙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登陆手机银行查了工资卡余额。 吓！ 这个余额…… 个十百千…… 一千块？ 陆橘愕然瞪大了双眼，反复确认小数点是否存在，还一度摩擦手机屏幕确认是不是那个小数点不是什么脏东西，猛地抬起头来瞪着慕倾袂，“一千块？？？” “有问题？” 慕倾袂表情坦然，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整个人透出一股无上的尊贵，如高高在上的君王，对陆橘睥睨下望。 陆橘现在只想把手机拍在他的脸上！ 有问题？ 有问题！ 问题还大了去了！ 说好的十万一百万呢？好吧那么高的工资确实有点夸张了，但是一个月一千块？ 她去刷盘子也比这个赚得多吧？ 第三十九章 楼下喝咖啡 “少爷……为什么只有这么多啊？是不是转账的时候小数点按错了位置？没关系我不介意的，再转一次也可以呵呵呵……” 陆橘呵呵冷笑着，一点点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听起来瘆人无比。 “没错，就是一千块。”慕倾袂的话，如同兜头一盆凉水，瞬间将陆橘淋了个透心凉，还贴心地补了一句，“你的工资扣没了，只剩下一千块。” 陆橘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抽动。 她干了什么要扣那么多！ “少爷，我做错了什么？”陆橘已经开始磨牙，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如果不是还在车上，怕慕倾袂把她丢下去，现在她已经动手了！ “你穿废了我一件衬衫，另外拽坏了我一件衬衫的纽扣，从你工资里扣，”慕倾袂淡淡启唇，正了正脸色，似乎打算认真跟陆橘算算这笔帐，“昨天给你买的裙子，也从你工资里扣。” “这些东西有那么贵吗？”陆橘脸上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 “自然没有，”慕倾袂的表情十分坦然，“但你把我压在地上强吻——” “等一下！” 陆橘急忙打断他的话，“这也算？” “为什么不算？”慕倾袂凉凉地瞥了她一眼，薄唇微启，“而且还不止一次，如此算来，你的工资还剩下一千块已经是很不错，如果你要继续跟我算清楚，我也不介意。” “不用了……”陆橘崩溃，“一千块就一千块吧。” 再算下去，她就要倒贴钱了！ 虽然她吃住在慕宅，不需要额外花钱。 但是只有一千块，她能给九儿买什么礼物啊？ 思前想后，陆橘决定忍痛向恶势力低头。 “少爷……”陆橘扬起大大的笑脸，坐到慕倾袂身边，双手伸向他的腿，力度均匀地开始捶，“不如您先借我点儿？可以从我下个月的工资里扣！” 慕倾袂睨了一眼她脸上假的要死的笑容，“芦柑，你这个月的都提前预支完了，还要预支下个月的？是不是太贪心了点儿？” 我一拳头捶死你！ 陆橘右手猛地抬起，轻轻落下，捶向慕倾袂另外一条腿，笑得分外谄媚，“不是预支，是借嘛，可以有利息的！” 她坐在慕倾袂左侧，探身去捶他右腿多少有些不方便，淡棕色的长发垂落肩膀，从慕倾袂的鼻端轻拂而过，带起一阵淡淡的馨香，从他的角度，还可以看见陆橘衬衫领口的更深处。 瓷白的肌肤，诱人遐思的缝隙…… 慕倾袂忽然觉得身下一紧。 抬手将陆橘推开，慕倾袂的嗓音里带了丝烦躁，“利息多少？” “一倍！” 陆橘听见他愿意借自己的钱，双眼瞬间亮了起来，殷切地看着他，就差在身后长出一条尾巴来可劲儿地摇晃。 “可以，直接去跟我助手说，我现在要忙，别打扰我！” 慕倾袂说完，直接打开笔记本，心无旁骛地开始工作。 陆橘笑嘻嘻地道了谢，转身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今天的她格外聪明，不想再受到慕氏集团女员工们敌对的目光，机智地找了一间集团楼下环境优雅的咖啡厅，打算在里面混上一天。 “我想在这儿看看书，你下班之后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出来！” 陆橘飞快地跟慕倾袂说完这句话，也不等他作出反应，直跳下车就钻进了咖啡厅里，方才在车上的殷勤讨好瞬间消失无影。 司机心惊胆战地从后视镜看着自家boss瞬间黑沉的脸，半天都不敢动作，直到慕倾袂冷冷地吐出一句字，“走！” 司机这才小心翼翼地启动车子，动作做得无比规范，生怕因为左手先扶方向盘而被炒鱿鱼。 太可怕了！ 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轻易变了脸色的boss实在是太可怕了！ 咖啡厅里。 陆橘找了个角落坐着。 这家咖啡厅从外观看上去其貌不扬，咖啡厅里面却是别有乾坤，整体装修风格偏古风，放眼望去百分之四十都是绿色，各种各样的绿植盘桓于木质回廊和屏风上，看起来颇有古意。 空气中不止有咖啡的苦香，还有植被覆盖的清香气息。 侍应生都是穿着古装的清秀小哥哥，陆橘刚入座，就有一个头戴抹额，一身白袍的侍应生走过来，“您想喝点什么？” 陆橘接过菜单，心底默默激动了一把。 连声音都好好听啊！ 点了份摩卡，小哥微笑让陆橘稍等，就转身离开。 陆橘趁机瞄了一眼，还有几个小姐姐穿着广袖汉服，整个店里衣袂飘飘，彩衣翩然，实在是很美了。 悄悄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陆橘给齐娜发了过去，附上信息：帝都惊现宝藏咖啡厅，你要不要抽空回来看看？ 陆橘没有指望她马上就回自己，她毕竟是个演员，很忙的。 陆橘翻了翻通讯录，忽然福至心灵，把照片给慕倾袂发了过去：老板，我这算不算因公出差？咖啡钱给报销不？ 不是她抠，实在是慕倾袂比她还抠，扣了她那么多工资，害得她喝杯咖啡都要选最便宜的！ 她好歹是因为要接九儿才来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喝咖啡的，应该……可以算吧？ 手机嗡得一声。 竟然是慕倾袂！ 简短无比的两个字：不行。 切…… 陆橘放下手机，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冰坨子铁公鸡。 搁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又响了一声，陆橘以为是齐娜回她了，立即提起兴致打开手机，微微一怔。 还是慕倾袂！ 第四十章 喝够了么？ 黑心boss：上来。 上来是什么意思？ 她咖啡都点了，怎么能不喝就上去？那也太败家了！ 路边的橘子你别摘：我点完咖啡了！ 黑心boss：别喝了。 陆橘微微瞪大眼睛，你让我别喝就别喝？我让你给我报销你怎么不报呢？ 路边的橘子你别摘：不行，浪费！ 这回很久都没有消息回复过来，陆橘抱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就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她倒是忘了，慕倾袂可是个集团总裁，他那么忙，能回复她已经很奇怪了，怎么可能一直跟她在这里闲聊。 “陆姐姐？” 一道疑惑地声音从头顶传来。 陆橘抬起头，也怔住了，“樊风浩？” 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的确是樊风浩，但又很不一样，此刻的他穿着一袭黑红相间的汉服，长袖用一根臂绳捆起绕在背后，露出两截雪白劲瘦的小臂，而他整个人因为汉服的映衬，看起来更加眉目疏朗，神采奕奕，好像书画上走下来的翩翩佳公子。 陆橘的目光落在他手中托盘里的摩卡咖啡上，微微讶异，“你在这里工作？” “是呀！”樊风浩笑得眉眼弯弯，弯腰将咖啡放在桌面上。 陆橘有些搞不懂，“可是你不是在慕氏集团……” “我不是大厨，十点之前到那儿就可以，在那之前，我在这里帮忙。”樊风浩笑得露出八颗牙齿，一旁有女生经过，都一副压抑悸动的倾慕模样。 “哦……” 陆橘点点头，心中对这少年的佩服更浓了几分。 一般富家公子，别说是让他出来历练，单是在家里有一点不称心就会作天作地，像电视剧里那些懂礼知礼有礼的贵族男子基本没有，如果有，那必是家族重点培养的对象，但这样的人一般外表温润有礼，内心盘算深厚，即便不屑于主动害人，但是相处起来也不是那么轻松畅快。 像樊风浩这样的，实在是少见。 “那你快去忙吧？”陆橘眼见其他几个古装小哥忙的来去匆匆，心里害怕他会因为跟自己说话再被老板呵斥。 “不忙。” 樊风浩解了臂绳，放在袖子坐在陆橘对面，目光闪闪地看着她，“陆姐姐，你怎么会来这里喝咖啡啊？” “我不是很想上去……” 陆橘笑了笑，昨天在员工餐厅里的场面，樊风浩也是见识过的了，她也不用多说。 “哦，”樊风浩点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笑着让她品尝咖啡，“温度应该差不多了，你快尝尝。” 陆橘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温热醇厚，淡淡的巧克力酱香气藏在热气里一齐迸发出来，糖度不多不少，不至于掩盖咖啡的本香，也不至于过于苦涩，无法入喉。 “很好喝！”陆橘由衷地赞道。 樊风浩笑容更大了，得意地露出尖尖的虎牙，“这是我做的！” “你做的？” 陆橘露出惊诧的目光，随即了然。 一些富家子弟的教育过程中，制作咖啡也是不可缺少的礼仪，她当年也学习了一段时间…… “陆姐姐要是喜欢的话，可以每天都过来喝，我给你做！”樊风浩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陆橘的热情，“不过我周末一般不会来，但只要陆姐姐想喝，随时都可以叫我！” 陆橘微怔。 这少年似乎从第一眼见到她就一直在向她表示善意，包括在员工餐厅里的解围，几乎是冒着被呵斥开除的风险，有人会对完全不认识的人如此慷慨出手吗？ 好吧，就算樊风浩是富家子弟，不在乎一份工作，但是平白受人呵斥，那滋味儿也不会很好受。 陆橘承认自己对一个十八九的少年产生这样的猜度很不合理，但是还是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陆橘斟酌着开口，“樊风浩……” “叫我风浩，我身边的人都这么叫我。”樊风浩笑道。 “呃好吧，风浩，”陆橘左手轻轻摩挲着咖啡杯，“我长得很像你身边的某个人吗？” “嗯？”樊风浩笑了笑，“陆姐姐怎么这么问，我身边没有像你这么好看的人。” “……”陆橘自动过滤掉夸奖她的部分，继续问道，“那是我长得很面善？” “陆姐姐想问什么？” 樊风浩很聪明，双手放在桌上交握在一起，摆出倾听的姿势，“我有问必答。”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陆橘深吸一口气，“你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樊风浩笑容不变，“那要看陆姐姐对于普通人是如何定义的，如果按照资产拥有来划分等级，那么我不是。” 他说的很直白，没有一丝隐瞒的念头。 陆橘见他这么开门见山，接下来的话倒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但是不得不说，“我跟慕倾袂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他女儿的家庭教师，昨天是为了方便接她女儿，所以才会跟他一起出现在公司，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如果樊风浩的确是因为她想的那样，才跟她示好，那他大可不必。 樊风浩忽然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放松的神情来，“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嗯？？？” 这个剧情是什么走向？ 如果樊风浩是因为慕倾袂才刻意接近她，现在不是应该很失望？难道她猜错了。 不知为何，陆橘忽然觉得咖啡厅里有些冷。 “风浩，这里的空调温度是不是太低了？”陆橘有些狐疑地抬起头，一瞬间，表情就僵住了。 眼前，距她两米远。 慕倾袂站在那里。 陆橘不知道他出现多久了，但他的脸色很不好看，黑沉沉风雨欲来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见她抬起头，修长的腿迈开走到她面前，冷眸一扫坐在她对面的樊风浩，复又看向陆橘，薄唇微启，语气淡漠得能冻死人，“喝够了么？” 第四十一章 商业计划书 陆橘瞬间起立，像个被班主任逮到在游戏厅里玩儿游戏的小学生。 表情充满了惊悚。 他他他怎么亲自过来了？！ “慕总！” 樊风浩也很惊讶，站起身来，广袖垂落。 慕倾袂在他的‘奇装异服’上落了一眼，随即语气不耐烦地又说了句，“喝够了么！” 语气较之前更加冰冷，陆橘忽然打了个哆嗦。 知道这是在问她，连忙道，“够了够了！” 慕倾袂伸出右手，中指跟食指指尖捏着一枚黑卡，“结账！” 陆橘跟在慕倾袂身后，像个认错的小学生，蹑手蹑脚地跟着他回了公司，连周围人异样的眼光都顾不上在意，直接跟慕倾袂乘着总裁专梯到了三十一楼办公室。 进门之后，慕倾袂没有管她，自顾自坐在办公桌前坐下处理工作，陆橘也不敢随意乱动，更不敢在沙发上坐下，像只鹌鹑一样站在旁边，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低。 她也不知道慕倾袂为什么生气，她也不敢问啊。 杨特助来来去去了好几次，只在第一次看见她站在角落里时投来奇怪的眼神，后来几次压根儿就不敢看她，干脆视若无睹。 直到总裁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是年莫瑶。 “慕总。” 年莫瑶一身黑白的职业套裙，将迷人的身材体现到了极致，向慕倾袂扬起了一抹自信的笑容，将手里的文件递过去，“这是新一轮融资的商业计划书打印版，您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商业计划书？ 陆橘好奇地将目光投到那份文件上面去，小字她看不清，只看见了几个大写英文字母—— caet。 et？ 外星人？ 慕倾袂看计划书的空隙，年莫瑶好像终于发现了站在一旁的陆橘，脸上立即挂上歉意的微笑，温和地问道，“不好意思，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总裁办公室里还有别人，您是……” “你好，我叫陆橘。” 陆橘刚刚端起笑容来，慕倾袂已经将文件放下了，事实上他只翻到了第二页，“重写。” 年莫瑶的的笑容消失了一瞬，转回头去重新看着慕倾袂，解释道，“这是刘莉主要负责的计划书，慕总如果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可以跟我说，我回去之后也好跟刘莉提。” “你有没有看过？” 慕倾袂抬眸，语气淡漠地问道。 年莫瑶一怔，旋即道，“只大略看了一些，感觉不存在什么大问题。当然，因为时间匆忙，我也没有细看。” “回去仔细看，你身为策划部经理，连手底下员工的计划书都没有仔细看过，就敢拿来给我？”慕倾袂毫不客气，将那份计划书扣在了桌案上，“我下午就要看到第二版。” 年莫瑶出去之后，陆橘的眼光往那份计划书上多瞟了几眼。 她实在是有些好奇，慕倾袂竟然只看到第二页，就直接把这份计划书给否了？是不是太匆忙了点。 “想看就拿去看！” 淡淡的嗓音响起，陆橘回过神，对上慕倾袂深邃的眼眸，心底一惊，他竟然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 “好的少爷！” 既然被发现了，陆橘也就不再推脱，走过去拿起那份计划书翻开。 是个关于共享经济的计划书。 “咖啡馆共享电脑？” 陆橘终于看清了‘caet’下面的中文，随后翻开，翻到第二页的时候，也顿了顿。 随后没有像慕倾袂直接停下，继续向后翻越，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陆橘时不时翻阅纸张的声音，慕倾袂看着她专注的神情，眼底闪过一道复杂疑惑的光芒。 也没有出声阻止，就静静地看着陆橘翻到最后一页。 “怎么样？”慕倾袂淡淡启唇。 如果他所料无差，陆橘应该是看懂了。 对于她的过去，慕倾袂不是没有过怀疑，只是助手查出来的事情大多没什么疑点，虽然有一些值得在意的事情，但她是以语言类专业毕业，从未有过从商经历，为什么她会看懂商业计划书？ 陆橘将文件放在桌上，斟酌着回答，“整体来说，的确没有大毛病。” 年莫瑶说的没错，如果粗略着看，这份计划书毫无错处，但这恰恰也是这份计划书最大的疏漏。 慕倾袂敛眸，淡淡地嗯了一声。 “但是，如果我是投资人，我不会选择这个项目，”陆橘继续道，“这个想法很好，现在是共享经济飞速发展的时代，咖啡馆共享电脑的确也可以一试，但是从这份计划书当中，我没有看见任何让我心动的痛点，并且解决方案也不够完善，产品的介绍太过于复杂化，对于市场的分析也不够深入，作为一个基础模板尚可，但是要作为真正要参加融资的商业计划书，还不够格。” 陆橘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侃侃而谈时的神情，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最后的定论有多犀利。 脸上流露出来的，全都是从容不迫的神情，带着自信的飞扬神采，仿佛她生来就该在商场里沉浮，做主宰一切的女王。 “哦？”慕倾袂黑眸微眯，靠在椅背上，“那依你看，这该怎么修改？” “修改没必要，可以直接重来。” 一句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都说了什么，她作为一个外行人，竟然这样当着慕氏集团总裁的面，公然谈论慕氏集团的商业计划书，还毫不留情地直接否决。 实在是……太丢脸了！ “那个，我是说……这个也还可以，只要再修改一下……” 陆橘的气势瞬间怂了下来。 慕倾袂却没有给她任何弥补的机会，淡淡道，“那么，这份工作就由你来负责。” “什么？”陆橘傻了眼。 “抨击了我集团的员工，还不打算拿出点真本事，你是欺我慕氏无人？”慕倾袂幽深的黑眸从陆橘脸上淡淡一扫，淡漠的语气，听着漫不经心，陆橘却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汗毛根根直立。 他在威胁她！ 第四十二章 舌战策划部 “如果你能做得好，拿到融资，我会考虑给你加奖金。” 慕倾袂丢下的最后一块奶酪彻底压倒了陆橘，“好的少爷！” 慕倾袂不是拖拖拉拉的人，当即就又将策划部的年莫瑶叫了上来，让她领着陆橘去接手相关资料。 要写商业计划书，不对产品足够了解，那也是不行的。 年莫瑶听说陆橘要接手这件案子的时候，只在脸上露出了一点诧异，随即便笑着带陆橘离开了总裁办公室，一路上，她还十分贴心地跟陆橘解释关于融资方面的事情。 “好多人还以为大公司不需要融资，但这其实是错误的想法。新产品的研发，前期的推广与宣传，都需要耗费大量的金钱，我们不可能一直拿另一个项目的收益来作为这个项目的启动资金……” 其实陆橘知道这些，但还是静静地听着年莫瑶的讲解，间或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最后由衷地道，“谢谢你啊。” 跟公司里的其他人不同，年莫瑶没有对她表现出任何敌意，甚至还十分友好。 年莫瑶这么年轻就当了策划部的经理，人长得美，性格也这么好，真算得上是一个完美型女人了。 这样的女人在身边，不知道慕倾袂有没有动心过…… 陆橘发现自己在走神，急忙将思绪拉回来。 她们已经走到了策划部。 “各位，先停下手里的活儿，都过来——” 进门后，年莫瑶拍了拍手，策划部的员工们纷纷抬起头来，陆橘有些尴尬，摆摆手道，“我就是来拿资料的，不用麻烦大家了。” “那怎么能行，你可是要接手我们策划部的案子，当然要认识一下了。”年莫瑶向围拢过来的员工笑道，“这位是陆橘，被慕总派来接手我们caet的案子。” “什么？” 人群被强制分开一条缝隙，刘莉从人群后面钻了出来，满脸的不敢置信，“你说她要接手什么案子？” 陆橘心脏沉了沉。 这件案子原本是刘莉负责的，她现在却跑过来接手，真是冤家路窄。 早知道她刚才就不再慕倾袂面前胡说了。 但是想到高额的奖金，陆橘不得不怂起胆子。 年莫瑶脸上的笑容十分温和，却带着隐隐的安慰与歉意，“刘莉，正好这几天你家里也有点儿事，我就给你放几天假，你手头负责的案子，就交给陆橘来做。” “我不！” 刘莉几乎是用嘶吼的。 表情狰狞地看向陆橘，抬手指着她的鼻子，“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到我头上，我不去主动招惹，她居然还跑过来欺负我！你们难道都没看出来吗？她就是故意的！这个案子我会好好修改，绝对不要让给她负责！” 刘莉的语气歇斯底里，连最基本的理智都丧失了。 caet可是年莫瑶破例交给她的案子，她准备了好长时间，本来信心满满的计划书被原路打回，正憋着满肚子的气，现在竟然又告诉她换人？ 那她前些日子做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是慕总的决定！”年莫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刘莉，你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她就是一个靠关系的不要脸的女人！”刘莉的话越来越不中听。 围观员工起了淡淡的唏嘘，看着陆橘的眼神也慢慢变了。 谁不知道她就是令慕总冲冠一怒的红颜，如今却空降下来直接顶掉了策划部主管的case，其中关系，恐怕不言而喻。 年莫瑶将其余人的态度收入眼底，嘴角微微挑起。 她倒是要看看，这下，陆橘还怎么顺利地从策划部拿到资料。 陆橘自然也发觉了周围人群眼光的变化，向前一步，语气沉静地道，“刘主管，你觉得你的计划书很完美吗？” 年莫瑶一愣，眸光微眯。 刘莉显然也没有想到，陆橘竟然不回击她，反而问这样的问题。 心底一时不免有些懊恼。 如果陆橘能够像上次在员工餐厅那样回骂她，甚至动手打她，那她就可以说是陆橘仗势欺人，才从她手里拿到的case，那么陆橘也就别想再在慕氏集团混下去了。 可如今她这个态度，倒让她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毫无作用不说，还白费力气。 “任何计划书都不能称为完美，就算是能拿到融资，那也只能说是合格！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也想来接我的case？” 刘莉冷笑一声，双手抱臂。 “好吧，”陆橘并不想在这件事上与她多费口舌，将手里那一叠从慕倾袂那儿拿来的商业计划书轻轻一晃，“那么你是否知道，投资人每天会收到50~100份bp，而平均分给每份bp的时间最多不超过六分钟？那么你告诉我，你的计划书一共25页，这么多的计划书，谁会逐字逐句去看完？” 一番话下来，口齿伶俐，众人都有些怔住了。 刘莉没想到陆橘能说出这么专业的话来，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我们的产品内容过多，这我也没办法！” “呵呵……”陆橘淡淡一笑，“产品介绍你用了整整八页，这些完全没有必要，‘how、who、what’，将这三点都表达完，就足够了。” “别拿这些最基本的知识来教训我！” 刘莉的脸已经绿了。 年莫瑶站在陆橘身旁，看着陆橘在说这些话时，脸上散发的自信神情，瞬间有种感觉，她刚才为了刻意试探而跟陆橘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班门弄斧…… “你知道？你知道怎么还会犯错？”陆橘并不理会刘莉的冷嘲暗讽，继续道，“而且你所写的产品介绍只是最基本的，连核心关键点都没有写出来。” “你在开玩笑？如果我写出来了，被别人盗窃了idea，后果你来承担？”刘莉抓住这句话，毫不留情地回怼。 陆橘勾起一抹从容冷静的微笑，一字一顿道，“如果你连最有价值的部分都不写，在旁人无法剽窃的同时，你也得不到投资人的青睐。” 一句话，掷地有声。 策划部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第四十三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陆橘拿着好不容易得来的资料回到三十一楼总裁办公室之后，恨不得将自己给塞进沙发里好好休息一会儿。 慕倾袂见她脸色不好，微微挑眉，“让你下楼拿个资料，也要这么久？” “我哪里是去拿资料，我是去抢资料！” 陆橘下意识的吐槽，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唰地一下抬起头，果然，慕倾袂的眼神已经变了，“什么意思？” “呃……” 陆橘在心底抽了自己一巴掌。 嘴快是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到底怎么回事，说！”慕倾袂见陆橘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黑眸沉了沉，声音也带了几分冷意。 陆橘被吓得一哆嗦，却打定主意不能告状。 刘莉是慕倾袂的员工，如果说出她公然不配合，拒交资料的事情，慕倾袂肯定会因为刘莉的不服从安排而教训刘莉。 这样一来，就好像是在给她撑腰一样。 她好不容易凭着本事顺利从策划部拿到了资料，如果再让慕倾袂出手惩治刘莉，那她那她可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跟策划部的刘主管就这个case讨论了一会儿，刘主管真是见识独到，思路新颖，我从她那里学到了不少知识呢！” 陆橘扬起天真的笑脸，压住心底想吐的冲动。 啊呸！ 天公在上，我不是有意说谎，要雷劈去劈刘莉，别劈我！ 慕倾袂眉心微微一蹙，带有磁性的嗓音缓缓响起，“是吗？” “是呢是呢！”陆橘点头。 “既然你们这么相见恨晚，不如我在策划部给你安排个职位，你跟他去当同事。”慕倾袂继续道。 “……我觉得吧，相互欣赏的人也没必要天天呆在一起，容易腻，你说对吗少爷？” 慕倾袂不打算继续逗她，黑眸扫了一眼她连假笑都难以维持的脸，薄唇微启，淡淡道，“你说得对，太丑。” 陆橘：“……” 是她的错觉？ 怎么总感觉在说她？？？ 慕倾袂令人在总裁办公室里安排了一个工位，让陆橘在他眼皮子底下办公。 陆橘起初还觉得颇有压力，瞪着眼睛看资料始终看不进去，后来就渐渐无视了慕倾袂的气场，专心投入到研究商业计划书的工作当中，时不时拿出铅笔在资料上圈圈点点。 又重点查看了市场分析的部分。 值得一提的是，前期工作的部分做的很好，以至于陆橘没有花费过多的时间在资料的整理与归纳上。 却又不禁在心底吐槽。 这么好的资料却做出那种水平的商业计划书。 刘莉这个主管的位置是不是有点水？ 但这些都与她无关了，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然后顺利拿到奖金，给九儿买礼物！ 陆橘火力全开，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制作ppt，好在有慕氏集团之前的优秀经典案例在，她上手也并不困难，敲敲打打，一个ppt也做了个开头。 “受众是哪些？” 她正做的专心，一道声音忽然在她背后问道。 陆橘正做到市场分析的部分，有些卡壳，这声音倒是给她提了醒，陆橘一边打字，一边思考道，“自由媒体人，自由程序员，自由建筑师，自由广告人，全职的自由工作者，兼职的自由工作者……” 既然是咖啡厅里的共享电脑，那么受众群大多都是这类人。 而且，这些人的相当大一部分都会面临一个窘境。 独自抱着笔记本电脑出去，如果忽然想上厕所怎么办？ 难道抱着电脑一起去？ 不方便不说，回来之后，位置还在不在也是个关键。 “亮点是哪些？” 背后那道声音又适时提醒道，“足够的安全保障，不会让客户的资料外泄……” “前景如何？” “可发展成为网咖式咖啡厅产业链，带动电子信息产业，实体店企业……” “国内目前行业现状？” “……” 不知不觉，陆橘的ppt正在飞速完成。 咕噜噜…… 肚子的响声将陆橘拉回现实，陆橘揉了揉肚子，看看时间。 “已经一点多了？” “嗯，要吃饭么？” 背后那道一直在帮助她的声音忽然道。 “好呀好呀，”陆橘十分开心地转过头，“刚才谢谢——呃……” 慕倾袂尊贵的身形站在她身后，冷峻的脸微微低垂，正好与她的目光碰上，“下去吃？在这儿吃？” 陆橘收回快要惊掉的下巴，“在这儿吃，可以吗……” 心底剧烈翻涌，刚才一直在提醒她的人是少爷？她还以为是哪个秘书或者助理，她实在是太入神了才没有听出来他的声音！ 天！ “好。” 慕倾袂站直身体，拨了内线让人送饭上来。 而后走到沙发前坐下，“过来。” 陆橘从椅子上磨磨蹭蹭地起身，一步一挪地蹭到慕倾袂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心底还是不能平静。 不想下去吃纯粹是不想惹麻烦，但是在这儿跟慕倾袂一起吃，她还是很有压力，在家里起码还有可爱的九儿，旁边还站着管家佣人保镖，在这儿吃…… “你做的很不错。” 安静的氛围忽然被打破，陆橘怔怔地抬头，才反应过来慕倾袂是在夸自己，忙道，“是少爷指点的好。” 彩虹屁什么时候都少不了！ “以前学过？”慕倾袂的嗓音一贯地清冷，让人听不出情绪。 陆橘却浑身一僵，垂着头不敢抬起来，支吾道，“差不多吧……以前蹭过这方面的课。” 她要是说没学过，慕倾袂会信就有鬼了。 只有这样说才是最保险的！ 慕倾袂的语气似乎相信了，“哦，这样啊……” 陆橘忽然觉得有一把刀贴着她的脖子擦过去了。 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端正的坐姿像是一个小学生。 与她相比，慕倾袂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在一起，棱角分明的俊脸，微微侧着，五官立体深邃，浑身都透着清贵的气息。 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双幽黑的眸子叫人看不出情绪。 陆橘很紧张。 然后她忽然打了个嗝：“嗝——” 第四十四章 奇妙的感觉 陆橘脸色爆红地垂下头去。 “对不起少爷嗝——” 陆橘过度紧张就会打嗝的毛病又犯了！ “还没吃就饱了？” 慕倾袂皱起眉，起身向她走过来，高大尊贵的身形在她面前停下，对着她伸出手—— 陆橘吓得闭紧眼睛，她可是知道这位的龟毛程度的，不会因为她打嗝就把她打出去吧？ 那只手落在她后背上，然后拍了拍。 陆橘怔住了。 慕倾袂也有些微愣，眼底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停留在她后背半空上的手，似乎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自然又亲昵的动作。 黑眸一转，发现陆橘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他，眸底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听老人说，这样会减轻打嗝的症状。” 他的眼睛逃避似的看向别处，在陆橘看来，竟然十分……可爱！ 而且，她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慕倾袂耳根的一点薄红，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也足够让她震惊。 她家冰坨子少爷居然会害羞？ 这让人想要流鼻血的反差萌是怎么回事！ 陆橘目光灼灼地盯着慕倾袂，慕倾袂却忽然侧目看向她，“你看，奏效了。” 陆橘一怔。 随即才发觉，自己被他拍了几下之后竟然真的不打嗝了。 “这么神奇？” 他家少爷只拍了几下而已啊！ 陆橘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又等了几秒钟，真的不打嗝了！ 此时，助手拎着饭躲在门外瑟瑟发抖。 不小心看见boss跟别人调情怎么办？这个时候进去会不会被打断腿？ 咕噜噜—— 一阵肚子响的声音响彻办公室，陆橘窘得差点要钻进地缝里。 苍天啊！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丢脸的事情吗？ 又是打嗝又是肚子叫，她女神的形象现在还剩下一咪咪了没？ 陆橘脑子一抽，可怜巴巴地看着慕倾袂，“少爷，要不你再拍我几下？” 慕倾袂冷峻的脸微怔，随即嘴角弯起一丝弧度，“你拿我当灵丹妙药？” 助手立即适时地敲门。 少爷不是灵丹妙药，他手里端的是对症下药。 “进来。” 慕倾袂抬起头，黑眸里的笑意消散开来。 助手将饭菜在茶几上摆好，目不斜视，摆完就退了出去。 “吃吧。” 见陆橘还绷着，慕倾袂示意她可以开动，陆橘立即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还十分贴心地夹着一块红烧肉送到慕倾袂的碗里，“少爷，你吃肉！” 然后慕倾袂看着她将食盒里剩下的红烧肉风卷残云般全部消灭。 “对不起啊少爷……我好像有点太能吃了。” 陆橘放下碗筷之后，才发现慕倾袂根本就没吃多少，被饥饿支配的大脑此刻重新恢复，顿时很不好意思。 “没事，”慕倾袂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陆橘：“……” 这句话听起来怪怪的。 她抬起头，试图从慕倾袂的表情上看出什么，然而没有用，他依旧还是那副冰坨子一样的表情，冷峻的面孔就算是在吃饭，也帅的一塌糊涂。 陆橘走回电脑前继续自己的ppt。 她一认真工作起来，就将周围的东西全部屏蔽。 明天是周末，就要参加九儿幼儿园举办的亲子活动，她最好今天之前将这件事情搞定。 于是当助手掐着时间回来时，发现竟然是慕倾袂在收拾残局，而不是陆橘，就惊讶的差点叫出声来。 慕倾袂给了他一个安静的眼神，助手立即敛目息声，快步走过去代替慕倾袂将食盒收好，离开办公室。 午后的日光温暖明亮，照在办公桌前认真工作的小女人脸上，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更加瓷白可人，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地上下扇动，美的仿佛是天使遗留在人间的翅膀。 慕倾袂收回投注到她身上的视线，继续自己的工作。 只是目光却怎么也没办法集中到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今天上午在咖啡厅里，他听见了陆橘跟樊风浩的对话。 ‘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听起来像是急于撇清什么。 很难否认的是，他当时心里莫名升起躁郁的感觉，那感觉从来都没有过，以至于差点让他失了分寸。 陆橘…… 慕倾袂眸光微深，她身上好像谜团重重，让人忍不住想要更深地了解她。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出于对九儿的安全，还是单方面的出于对她的好奇。 这个问题，直到下班的时间，慕倾袂也没能想明白。 比商场上那些诡谲莫测的尔虞我诈还要让人困难。 ppt还差一些才能弄完，陆橘用u盘拷下了电脑里的文件，打算回家继续弄。 跟着慕倾袂走到外面的时候，樊风浩忽然出现在陆橘面前，“陆姐姐，你明天有空吗？过来喝杯咖啡怎么样？” 明天是周末，她要跟慕倾袂一起去幼儿园参加亲子活动。 陆橘刚想婉拒，慕倾袂就已经代她回答，冰冷的语气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没空。” “那后天呢？” 樊风浩毫不气馁，笑着看向陆橘。 陆橘发现慕倾袂似乎很喜欢替她回答问题，但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被人支配的感觉，忙道，“有时间！” 话音刚落，陆橘忽然感觉到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冰冷，疑惑地搓了搓胳膊。 樊风浩已经笑着挥手跟她告别，“那我后天就在这儿等着你，记得来！” “好！” 陆橘也笑着跟他挥了挥手。 樊风浩像是个小太阳，永远那么活力四射，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感觉格外放松，陆橘倒是很希望能交他这个朋友！ 肩膀忽然被撞了一下。 陆橘一个趔趄，就见慕倾袂高大的身影越过她，走向驶来的宾利。 俯身坐了进去。 陆橘急忙跟上，在车里打算问慕倾袂几个关于计划书上，她不太懂的部分，结果慕倾袂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往日好歹还能哼一声，这次是直接毫无动静，仿佛当她是个空气人。 试了几次，陆橘也来了脾气。 抱着手臂靠在一边，坚决离他远一些。 冰坨子、臭面瘫，长得帅了不起啊！ 第四十五章 冷战 从幼儿园接回九儿后，九儿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蹭到慕倾袂的腿上求抱抱，“爸比，你肿么了呀？” “没事，工作累而已。” 慕倾袂面对九儿的时候，就是个十足的好父亲。 虽然该严厉的时候绝不心软，但大多数时间，都十分的好脾气。 “那爸比怎么不理橘子姐姐？” 九儿疑惑地眨眨眼睛，“难道你们吵架了咩？” 陆橘：“……” 小九儿，你真的是想太多了。 你爸比根本不会给我吵架的机会，如果她敢惹他，直接就只有炒鱿鱼这一条路可以走。 “呵。” 果然，慕倾袂冷冷地瞥了陆橘一眼，只吐出一个单音符。 呵你脑袋！ 陆橘在心里大骂，脸上端起讨好的笑容，“我怎么会跟少爷吵架呢？少爷是最明事理，最宽宏大量的人了。” 慕倾袂：“呵。” 陆橘：“……” 她现在忽然很想随便扯点什么东西，扣到慕倾袂的头上去。 九儿的大眼睛眨啊眨，只是到底是小孩子，不明白的事情想不通就很快丢到一边，到家之后就去慕凌菲的别墅里去撸猫。 慕凌菲不知道去干什么了，直到晚上也没有回来。 按照管家的说法是，慕凌菲留了话，让他们不用等她，她浪够了就会回来。 慕倾袂对此没什么意见，回了书房。 陆橘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之后，趴在松软的大床上，忽然作妖一样狠狠地锤了几下床。 好气！ 她必须发泄一下！ 又砰砰砰锤了几下床。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陆橘精神一震，翻身摸出手机，来电显示是齐娜。 忽视心里那一丝莫名的失落，陆橘很快又提起精神接起来，“喂？” “喂宝贝儿，小生活过的不错啊，周五的早上去咖啡馆喝咖啡？我可是忙活到现在才有时间给你回电话！” 齐娜的声音软软的，属于那种萝莉音，可偏偏是个说话豪爽的性格，因此有人给她送了个亲密的外号：萝莉小金刚。 齐娜本人对于粉丝团给她取得外号没有任何异议，甚至可以说本身就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 但是在经纪人的淫威之下，才表现出十分喜欢的样子。 “怎么，羡慕啦？”陆橘笑笑，“那你就回来啊，这里有好多帅哥哥。” “嘁，天下帅哥千千万，也不如我家唐堂一根鼻毛好看！” 陆橘也不去管齐娜这个奇怪的对比，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才想起唐堂是哪号人物，愕然道，“你说的是那个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千万财产，在音乐圈蹦跶了好几年最后转行当演员的那个过气歌手？” “什么过气！” 齐娜的嗓门瞬间大了许多，但是被一口萝莉音操持得依旧软糯，“我家唐堂千秋万代，永远当红！” 陆橘默了默。 “你家粉丝知道你在粉唐堂吗？” “不知道，”齐娜的声音失落了许多，“我想找他要签名，可是经纪人说什么都不肯给我弄来，还让我把这件事给憋在心里，说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小橘子你是第一个哦！” “那我还真是荣幸啊……” 陆橘心想你家经纪人说的没错。 如果被粉丝知道他们的偶像在追唐堂，大概会瞬间脱粉无数吧。 陆橘记得那个唐堂唱的歌儿。 可以用‘惨不忍听’来形容。 当时她身边的人还感叹过。 有梦想的人就是不一样，连调也跑的那么深情。 陆橘倒是觉得唐堂的确有几分才气，他自己作词作曲，写的歌儿都很有味道，但偏偏要自己唱，就很勉强了。 听说有几个歌星靠翻唱他的歌儿走红了，为此唐堂还跟他们闹了几场官司。 “不说我了，小橘子，你在慕家豪宅的生活怎么样啊？”齐娜打趣道，“有没有睡到高富帅，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没有！” 陆橘答得飞快。 如果勉强说的话，她睡的也只是高富帅的床，并不是高富帅本人。 陆橘将心里的怨气狠狠跟齐娜吐槽了一通，又听齐娜唠叨了几件娱乐圈儿趣事儿，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本来以为今晚不用再去慕倾袂的房间睡觉，结果陆橘刚刚洗漱完毕打算上床休息的时候，门却被人敲响了。 “谁啊？” 陆橘最恨她刚上床就有人敲门，咬牙切齿穿着拖鞋去开了门，结果却不见人影。 恶作剧？ “橘子姐姐~” 一声软萌娇嫩的声音响起，陆橘愕然低头，“九儿？” 再一眼，差点被萌出鼻血来。 九儿穿着一套连体的兔子睡衣，整个人粉粉嫩嫩的，像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头上还戴着有兔耳朵的帽子，一只竖了起来，一只半耷拉着，小九儿圆圆的脸蛋就包裹在帽子里面，正费力地扬起头，黑曜石一样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她，模样有些委屈，“橘子姐姐，你怎么不来找九儿睡觉觉呀？” 陆橘犹豫了一会儿，思考该如何跟她解释跟他爸爸冷战的事情，还没说什么，九儿忽然扁扁嘴，“橘子姐姐是不是嫌弃九儿摸了猫咪？九儿已经洗香香了，不信你闻！” 九儿一把抱住陆橘的腿，手脚并用地要往上爬，陆橘急忙兜住九儿的小身体，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姐姐怎么会嫌弃九儿？姐姐是以为你不需要姐姐陪了呢。” 陆橘控制不住自己的泛滥的爱心，亲昵地蹭了蹭九儿的脸蛋，心底的粉红泡泡快要溢出来。 好软……好香…… 天啊！ 她也好像生个女儿玩玩儿！ “九儿需要！”小九儿的脸蛋被陆橘蹭着，说话的声音变得越发软糯，又嘟囔道，“爸比也在床上等着你呢！” 第四十六章 晚安 噗—— 陆橘大囧，九儿，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九儿却根本不管陆橘的窘态，抱着陆橘的脖子启动拼命撒娇的攻势，婴儿肥的柔嫩小脸主动蹭着陆橘，发出软软嗲嗲的声音，“橘子姐姐，你快来陪九儿跟爸比睡觉啦！” “好好好！” 陆橘的心都要化了，抱着陆橘就上了二楼。 结果到了房间门口，人才清醒过来。 今天慕倾袂跟她冷战了，她等会儿进去要说什么？ 如果什么都不说岂不是很尴尬，如果说话了他还是不理她，那不是更尴尬？ 陆橘还在犹豫，怀里的九儿直接伸出小手砰砰地敲门，“爸比，我把橘子姐姐叫来睡觉啦！” 陆橘：“……”！！ 小公主的说话艺术还真是异于常人！ 陆橘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门却被打开了，慕倾袂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出现在门口，一双幽深的黑眸在她身上打量了几眼，随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回了房间里。 这是什么意思？ 陆橘的脑回路已经不够用了，人却自发地跟着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不管怎样，她今天都难逃在这儿睡觉的命运了。 九儿依旧是睡在他们中间，可能是因为刚才跟猫咪玩儿得太兴奋，她一会儿亲亲慕倾袂，一会儿亲亲陆橘，欢闹得不得了，到最后慕倾袂也放下了笔记本电脑，转身逗弄九儿。 “爸比给九儿晚安吻，也要给橘子姐姐！” 九儿笑嘻嘻地从慕倾袂怀里滚出来，伸出小手扯陆橘的衣袖，“快一点，亲亲好睡觉！” “不用了不用了，”陆橘觉得跟九儿解释大人之间不能随便亲亲很费力，直接道，“姐姐有九儿的晚安吻就可以睡香香了。” 言外之意，不需要那个冰坨子的晚安吻！ 慕倾袂闻言，瞥了一眼陆橘，淡漠的眼底闪过一抹鄙夷，似乎在嫌弃。 陆橘瞬间炸了毛。 她还没嫌弃呢！ 九儿却委屈道，“爸比不给橘子姐姐晚安吻，爸比真小气！” 慕倾袂一双黑眸深不可测，嘴角微微勾起，“那依九儿看，我要怎么做才不算小气？” “亲亲橘子姐姐！” 九儿立即手舞足蹈，两只小兔耳朵都在欢快地蹦哒。 慕倾袂薄唇微启，吐出一个简单的字符，“好。” 陆橘瞬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想要跑，却被一只强劲有力地手臂轻而易举地捞了过去，随即脸颊微微一软。 有什么东西接触的感觉。 一触即逝。 陆橘捂着脸坐在床上，人已经呆住了。 “好耶！”九儿拍着小手，“爸比亲了橘子姐姐，现在该轮到橘子姐姐亲爸比了！” 很好，公平公正，还公开！ 陆橘瞪着满脸坦然的慕倾袂，恨不得抽起拖鞋拍在他的脸上。 他不知道女神的脸是不能随便亲的吗？ 竟然不问她的意见，就这么亲过来了！ “还等什么？你不想睡觉了？”慕倾袂扫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不动做颇为不满。 陆橘的眼光从九儿无比殷切的脸上落了落，随即落在慕倾袂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 看样子今天如果不亲，九儿就不会睡觉了。 而且，只是亲一下侧脸而已，好像不吃亏吧？ 陆橘心一横。 瞄准慕倾袂的侧脸，闭上眼睛向前倾身。 膝盖却瞬间陷进了柔软的大床里，陆橘整个人一歪，好死不死地亲到了慕倾袂的唇上！ 耳端传来慕倾袂低低的闷哼，陆橘似乎闻见一股清冽的薄荷香气，耳根瞬间爆红！ 她亲到了什么！！！ “哇——” 九儿用两只小手捂住眼睛，又露出食指跟中指的缝隙，“橘子姐姐跟爸比亲亲了耶！” 陆橘：“……”！！ 瞬间回过神来，陆橘猛地往后退，结果脚好像又绊住了慕倾袂的大长腿，好死不死地歪向了床下。 完了！ 这一下明天头肯定会肿个大包。 想法刚钻进脑海，陆橘忽然感觉腰上一紧，继而整个人都被揽了起来。 慕倾袂将她丢在床上，“用不着这么激动。” 她激动？ 她忽然好想打死这个不要脸的冰坨子！ “对不起！” 该道的歉还是要道，陆橘心虚地偷偷瞅了一眼慕倾袂的薄唇，下唇好像被她给磕破了，流出了一点点红色的血迹。 惊心的妖冶诱惑！ 陆橘不忍直视地撇开眼，果然偶像剧里都是骗人的。 哪里有什么浪漫可言，她都把人家的嘴给磕破了！ “嘶——” 慕倾袂似乎才注意到嘴唇被陆橘给磕破，长指擦过唇瓣，看了看指尖的一抹嫣红，“芦柑，你属牛的吗？这么横冲直撞。” 陆橘：“……” 对不起哦，她就是属牛的，横冲直撞还真是抱歉了呢。 “爸比痛不痛？橘子姐姐，你快给爸比呼呼，”慕九儿担心地看了一眼慕倾袂被磕破的下唇，小脸一扭，认真地看着陆橘道，“呼呼就不痛了！” “啊不……” 那个地方呼呼实在是有些尴尬吧？ “小妮老师说了，做错了事情要负责哒，橘子姐姐你快来给爸比呼呼！” 九儿满脸的认真。 陆橘觉得自己要崩溃了，转眸一看，慕倾袂却满脸坦然地看着她，脸上淡淡轻鄙的表情似乎在说‘看见没？小孩儿都比你懂事’，一副看她要如何处置的看热闹表情。 “不如我给少爷揉揉？”陆橘咬牙切齿地对慕倾袂狞笑，“少爷觉得如何？” “你的手恐怕不干净吧？”慕倾袂语气淡淡地道。 这个冰坨子就是在故意整她！ 就是想看她尴尬为难的表情！ 腹黑狂！ 鉴定完毕！ 如果真要给他‘呼呼’，他那么龟毛的人，肯定第一个不愿意！ 陆橘觉得自己已经完全看透了慕倾袂的把戏，笑着凑过去，“那我就来给少爷呼！呼！” 第四十七章 同床异梦？ 陆橘慢慢接近慕倾袂的脸，等着他喊停。 结果都快要碰到了一起，慕倾袂也没有出声，陆橘的心里顿时有些七上八下，脸上自信的笑容也有些坚持不住。 九儿有把小手挡在了眼前，从指缝里津津有味儿地偷窥着。 少爷，你真的不阻拦一下下吗？ 我可就要亲上去了！ 陆橘猛地顿住，慕倾袂忽然轻轻舔了舔下唇的血迹，这样的动作，落在近在咫尺的陆橘的眼中，堪称诱惑！ 薄唇润泽，还带着点血色的嫣红。 让人很有种不顾一切品尝的冲动，陆橘觉得自己鼻子又开始热了。 糟了！ 陆橘猛地回过神，飞速撤退到安全距离，一把捂住鼻子。 她不会又要流鼻血了吧！ 见没有亲上，九儿满脸的可惜。 慕倾袂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又要流鼻血了？” 我不是！我没有！ 陆橘猛地钻回自己的位置躺好，并且迅速地打起了微鼾，表示自己已经睡着了。 空气静默了一瞬，随即响起了九儿压低的气音，“爸比，橘子姐姐睡着了耶！” “是啊。” 慕倾袂的声音淡淡的，却隐隐含着一丝笑意。 “爸比，橘子姐姐的晚安吻为什么跟我给你的不一样？”九儿很认真地求学，“是不是九儿做的不对？” 慕倾袂道，“方式不同而已，九儿做的也对。” 陆橘的脸开始红的滴血，鼾声的节奏都开始乱了。 九儿又问，“那九儿可不可以也像橘子姐姐那样给别人晚安吻？” “绝对不可以！”慕倾袂的声音变得严肃，“尤其不可以这样对待异性，就算是脸颊都不可以！” 陆橘甚至从慕倾袂的声音里听出了淡淡的杀气。 心里忽然为慕倾袂将来的姑爷点了三根蜡，碰上这么个强势女儿控，很难搞哦。 九儿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也渐渐犯困了，撅着小屁股挪到了陆橘身边，安静地睡好。 陆橘却压根儿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刚才慕倾袂对九儿的回答。 方式不同而已？也对？ 什么意思？ 是说她的做法也没有错吗？ 明明大错特错了好吗！ 而正确的方式…… 陆橘忽然感觉方才被慕倾袂亲过的地方有点烫，连忙动作微小地在枕头上蹭了蹭。 同时在心底祈祷。 他怎么还不去书房？快点去书房！她的身体好僵，好想换一个姿势！ 然而慕倾袂明显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磨磨蹭蹭半天都没有动静。 陆橘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假装睡梦中翻了个身，转过来将九儿搂在怀里，还装模作样地哼哼了两声。 真实进入梦乡的九儿感受到温暖的怀抱，又往陆橘怀里蹭了蹭，小兔脑袋一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慕倾袂看着一大一小抱在一起睡觉的画面。 眯眼瞧了一会儿。 长指在下唇上轻轻拂过。 已经没有血迹了，但是方才被磕到的感觉似乎还存在。 耳边是陆橘可以控制的呼吸声，慕倾袂黑眸微闪。 这个蠢女人，连装睡都装的这么刻意。 大概正在心里默默祈祷他赶紧出去吧？ 不想再继续耽误她睡觉，慕倾袂起身出了房间。 大床上，陆橘终于松了一口气，又等了一会儿，确定慕倾袂当真不会回来之后，才安心抱着九儿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陆橘在梦中好像梦见了慕倾袂的嘴唇化成了怪物。 放大了十倍在她身后追着她，好像要吃了她。 陆橘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九儿撅着屁股睡在她身边，一副十分香甜的模样。 今天是周末，就多睡一会儿吧。 等等，周末…… 今天好像是有亲子活动！ 陆橘猛地坐起身，轻轻摇醒睡得昏沉的九儿，女佣早就在门外候着了，陆橘一打开门就走进来服饰九儿洗漱，陆橘也手忙脚乱地忙活了一阵子，才收拾好下楼。 餐厅里。 一抹尊贵的身影正坐在餐桌前，优雅地喝着牛奶。 “起来了？” 见她急匆匆地下楼，慕倾袂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挑眉道，“我以为你会直接睡到中午。” 也不知道昨晚害她睡得那么晚的人是谁！ 陆橘磨了磨牙，挤出一抹笑，“我可能是昨天做ppt有些累了，所以今早起的晚了一些，应该不会错过亲子活动吧？” 她记得，亲子活动是十点开始，现在是九点钟，还来得及。 慕倾袂不可置否，专心垂眸看手里的报纸。 陆橘的眼神偷偷从他的薄唇上溜过，那里还是有淡淡的痕迹，怪不得管家今早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了吧…… “爸比~” 女佣抱着穿戴好的九儿下了楼，为了参加亲子活动，九儿今天没有穿小裙子，而是穿了方便活动的套装，一身清新的橘黄色，看起来像个活力四射的小太阳。 慕倾袂俯身抱起九儿，将她放在儿童椅上，才转头看向陆橘，“你如果再发呆，九儿就要迟到了。” “橘子姐姐，你是不是没有睡饱呀？” 九儿疑惑地看着陆橘，眨了眨眼。 “没有，我睡得很好。” 陆橘艰难地笑着，坐到餐桌旁边，快速地解决了早餐。 吃完饭之后，管家拿过两套衣服，将其中一套递给陆橘，另外一套恭敬地递给慕倾袂，“这是今天参加亲子活动的服装。” 陆橘一接过，就瞬间明白了过来。 亲子运动套装？ 慕倾袂手里的，还有九儿身上穿着的，很明显跟她拿着的是同款！ “五分钟。” 慕倾袂淡淡扔下一句话，就上了楼。 九儿在一旁高兴道，“橘子姐姐快去换上！” 陆橘这才猛然反应过来慕倾袂说的五分钟是什么意思，急忙钻进房间将套装换在身上，衣服的型号正好，陆橘又将长发束在了头顶。 从穿衣镜里看上去，她好像回到了当年在学校里的时候，青春气息十足。 这样的衣服，不知道慕倾袂穿上是什么感觉？ 第四十八章 亲子活动 等他们赶到幼儿园的时候，亲子活动还没有开始，但是幼儿园里也已经聚集了许多的孩子家长。 大多都是父母一起过来，只有少数是爷爷奶奶代替着过来的。 他们一出现，顿时就成为了整个幼儿园的焦点。 男家长大多在看陆橘，女家长大多在看慕倾袂，还有的爷爷奶奶，大多在看慕九儿。 有的年轻夫妻看见慕倾袂跟陆橘的颜值，都悄悄地在一边议论，还有的妈妈因为过于激动，惹自己的老公吃醋了。 真是妖孽！ 陆橘偷偷瞄了一眼慕倾袂。 衣服的橘色将她冷峻的外表加了几份柔和，看起来较平日更加平易近人了些。却依旧难言本身冷峻的气质，举手投足头流露着贵气。 “迷上我了？” 淡淡调侃的嗓音在耳边低低响起，陆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因为看慕倾袂而走了神，顿时大囧，“我才没有！我是在看风景！” 听着她漏洞百出的的借口，慕倾袂也不去揭穿，黑眸从陆橘娇俏的小脸转移到她一身橘色系的运动套装上。 他本来以为红色是最适合她的颜色。 没想到橘色这样难以驾驭的色彩于她而言同样契合。 而且，衬得她那张瓷白的脸蛋越发娇俏可人，一头淡棕色的头发束成马尾吊在脑后，一股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像极了大学校园里的女学生。 慕倾袂的眸光微微深了些。 门口负责登记的老师也被这一家三口的颜值惊得怔了怔，随后笑眯眯地看了看九儿，“是慕九儿的家长对吗？麻烦在这里签上孩子的姓名。” 陆橘回过神。 这样的活儿当然不能由他家少爷来做，伸手取过笔，在姓名一栏里签下了慕九儿的名字。 她的字迹不同于大多数女生的娟秀，倒是很有一股洒脱旷远的意味。 写的很漂亮。 慕倾袂的眼底流过一抹赞赏，刚欲开口，就听见陆橘微微惊讶的声音。 “娉婷老师？” 陆橘看见了不远处穿着制服正在接待家长的周娉婷。 她过来上班了？ “怎么了？” 慕倾袂微微蹙眉，目光瞟了一眼不远处，又很快收了回来，垂眸注视着陆橘，陆橘闻声摇了摇头。 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 既然娉婷老师回来了，那就暂时看看她的态度。 如果有必要的话，她还是需要跟她交流一下，毕竟九儿还在这所幼儿园念书，如果影响到就不好了。 压下心中的想法，陆橘笑着牵起九儿的手，“九儿，你想参加哪个项目？” “那个那个！” 九儿换快地指着不远处，冠军奖品是一个猫咪玩偶的游戏场地，“那个玩偶长得好像陛下，我要那个！” 陛下？ 陆橘怔了怔，随后才意识到，九儿这是给那只养在别墅里的布偶猫起了名字，不禁有些失笑。 为什么一只猫咪要叫陛下？ 每次叫着不会很奇怪吗？ 慕倾袂看了看那个游戏，是飞镖游戏。 由老师出一些简单的十以内加减法，孩子在规定的时间内答对多少道题，就可以得到多少飞镖，然后家长使用飞镖射气球，最后射中气球最多的家长，就会赢到冠军奖品。 “好。” 看好了规则之后。 慕倾袂抱起九儿在那个项目报了名。 陆橘十分自觉地跟在他们身后，这个游戏当然是由慕倾袂来参加，十以内的加减法也不用她，她就在一边愉快地当个观众就好。 只要凑够五队家庭就可以参加，慕倾袂他们正好是第五队，负责游戏的老师开始拿出一些小卡片，分发给五个孩子。 比起其他孩子的稍显紧张，慕九儿则是满脸的兴奋。 小手紧紧地抓着那些卡片，等着老师一声令下，就开始飞速答题。 旁边自然有监视作弊的老师，以防有些家长私自给孩子提醒，但也并非完全严格禁止，毕竟亲子活动的首要目的是开心。 规定的五分钟还没到，慕九儿就已经将全部的卡片都答完，从老师那里换了一堆飞镖，乐颠颠儿地捧给慕倾袂，“爸比，看你的了！” “好。” 慕倾袂赞赏地揉了揉九儿柔软的头发，“做得很好。” 其余的小朋友也陆续在家长的鼓励中完成了题目，只是再没有作对全部题目的孩子，大多数都是因为心急错了几道。 慕倾袂忽然将手里的飞镖分了一半给陆橘，“你先来。” “我？” 陆橘握着那些飞镖，“你自己来不可以吗？” “你不行？”慕倾袂淡淡瞥了她一眼，目光似在掂量她的实力。 “我当然行，就是不知道你行不行！” 周围人声鼎沸，许多参加其他活动的家长跟孩子在喊加油，这样热闹的氛围里，陆橘也被他那一眼也激出了好胜心，握住飞镖站在慕倾袂身边，下巴微抬，挑衅地看了一眼慕倾袂。 慕倾袂也不生气，“那就来试试看。” 其余家长都在努力将飞镖打中靶子，他们两个在比拼谁扔的更靠近中心。 最后的结果是——全中！ 活动老师将玩偶猫咪递给九儿，笑道，“小朋友，这是你的奖励。” 陆橘跟慕倾袂还在一边计算着环数，最后慕倾袂以十镖多三环的优势，赢了陆橘。 慕倾袂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看了一眼一旁气的跳脚的陆橘，“看样子是你不行。” 陆橘不服气道，“再来！” 但是这个活动已经参与过了，不能再继续比拼，他们干脆就换了其他的游戏， 活动老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这个家庭之间的比赛，变成了家庭内部的比赛。 只可惜接连比拼，无论是什么游戏，陆橘都比慕倾袂稍逊一筹，每一样都就差那么一点点，陆橘甚至觉得慕倾袂是故意耍她！ 第四十九章 他们一定会输 慕九儿收获了一堆游戏奖品，在其他小朋友羡慕的眼光中像一个骄傲的将军。 又玩儿了几个游戏之后，陆橘干脆直接放弃了，“你赢了！” 这个冰坨子！ 都不知道稍微让一让他，简直就是令人窒息的直男操作，注孤生！ 慕倾袂见她气呼呼的样子，黑眸微微一闪。 “那就别比了，我们去参加别的。” 许多小游戏之后，是一个稍大型的游戏。 几乎所有家长都会来参加。 是幼儿园准备了各种各样的玩偶服装，恐龙、熊猫、长颈鹿…… 有家长的型号，也有小朋友的型号。 让所有人穿上玩偶服装，然后进入一个大大的栅栏围成的圆圈里，除了不许发出声音外，做任何动作都可以，孩子找家长，家长也找孩子，看哪个家庭最先凑齐。 玩偶的服装都很大，就算是用肢体动作，也很难让人看出来是在比划什么，所以说，这个游戏还是有相当难度的。 如果中途有哪个家庭愿意放弃，就可以脱下玩偶头套，或者哪个孩子先发出声音，则视为自动弃权。 是很考验家庭默契度的一个游戏。 陆橘顿时有些心虚。 论默契度，他们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其他的家庭夫妻至少在一起相处了四五年，而她们，非但不是夫妻，而且一共才认识不到一个星期！ 拿什么跟人家比？ “要不这个我们还是弃权吧……” 陆橘有些底气不足，看着那些站在一起格外亲密的一家三口，“咱们没可能赢的。” “为什么不可能？”慕倾袂眉峰一挑。 陆橘：“……” 您还真的以为咱能赢？ 慕倾袂抱起九儿，指着不远处那个冠军奖品，“九儿，喜欢吗？” 九儿用力地点了点头，大声道，“喜欢！” 慕倾袂嘴角挑起满意的弧度，“好，那我们参加。” 陆橘也看了一眼，冠军奖品是个diy别墅房子，按说这东西如果在商场买的话，最贵也就几千块，陆橘忽然福至心灵，“九儿，不如姐姐给你买个比这更好看的，送给你怎么样？” 她实在是不想参加根本就没可能赢的比赛。 慕倾袂黑眸扫过她，“九儿，她就想买这个给你当生日礼物。” 轻鄙的语气，言外之意十分明显。 九儿的大眼睛眨啊眨，似乎在思考。 心思被瞬间戳穿，陆橘有些囧，“不，不可以吗？” “呵！” 慕倾袂吐出一个单音符，黑眸幽幽地扫了她一眼，薄唇微启，“吝啬。” 她吝啬？ 陆橘恨不得拆开慕倾袂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他只给她开了一千块的工资！ 虽然可以借，但是谁知道下个月的工资会不会又被扣？还有一倍的利息呢，万一她还不起怎么办？ 难道要卖身吗？！ “九儿，看来你在某人心里压根就不重要。” 慕倾袂开始煽风点火，面不改色地就给陆橘扣了一顶帽子。 “是嘛？” 九儿虽然人小，但是这样的话还是能听出来，大眼睛里瞬间就氤氲了委屈，伤心地看着陆橘，“九儿一点都不重要嘛……” “绝对不是！” 陆橘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提笔就就报名表上签下了名字。 负责登记的老师看了看他们，眼底也闪过惊艳，情不自禁多问了一句，“两位就是九儿的父母吗？” 问完才惊觉自己问得实在多余。 眼前的男女无论是气质还是相貌都十分登对，更别提能生出九儿那么漂亮聪明的孩子，这就是妥妥的一家三口了。 陆橘却被问愣了，反应了一秒钟才点了头，“是的……” 好在老师沉迷于欣赏他们的高颜值，压根就没有注意到陆橘慢半拍的反应。 慕倾袂却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在陆橘耳边道，“迟钝，扣工资。” 陆橘：“……”！！ 看到没！这就开始扣工资了！ 她不就是反应稍微慢了那么一点点？又没有被人发现！ 敢怒不敢言，陆橘悄悄瞪了一眼慕倾袂，这一幕落在老师眼中，又是充满了无限温馨的，那低语是宠爱的，那眼神是娇嗔的。 他们之间的互动是甜蜜的。 这一碗狗粮，好撑！ “请各位女家长跟我去换衣服。” 陆橘闻声看过去，顿时一怔。 是娉婷老师？ 周娉婷此刻笑容满面地挥舞着手里的恐龙玩偶，带着即将参加游戏的女家长们走向一旁的休息室。 慕倾袂见陆橘有些发呆，“从开始就落在后面，你就那么想输？” “……我马上就过去！” 陆橘急忙跟在队伍的后面。 只是因为进去的晚，屋子里的玩偶服装已经都被其他女家长选走了。 “还有家长没有玩偶服装的吗？” 周娉婷看向队尾，目光在接触到陆橘的时候也是微微一凝，随后又恢复了笑脸，“九儿的妈妈，你是不是没有服装？” “是！” 陆橘走过去 “我记得应该还有库存，不如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不等陆橘回答，周娉婷就率先走向休息室旁边的小屋，陆橘只得跟上去，一路仔细观察娉婷老师的脸色。 如果她没有感觉错的话，周娉婷老师似乎对她有一股淡淡的敌意。 “好像只剩下这个熊猫的了，”周娉婷将那只熊猫的服装拿起来，比量了一下陆橘的身量，“这个是因为太小了，当时觉得没有人能穿上，所以才丢在这里，你试试？” 说这些话的时候，周娉婷的脸上冷冰冰的，全无笑意。 和刚才在外面，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娉婷老师，”陆橘接过服装，没有立即套在身上，“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误会？” 周娉婷似乎对陆橘这么问感到很意外，冷笑了一声，“九儿妈妈说笑了，我对你会有什么误会？” 她顿了顿，眼底忽然满是讽刺，缓缓开口道，“还是说，你指的是我误会了你的身份的事？比如……你根本就不是九儿的妈妈！” 第四十九章 高冷的长颈鹿 “你知道了？”陆橘一怔。 “陆小姐，你是不是对慕倾袂在帝都的身份有什么误解？”周娉婷满脸讽刺的笑，语气冰冷，“你是九儿妈妈的谎言，也就能骗骗幼儿园的孩子们，难道我们还会被你骗了不成！” 周娉婷有些激动。 如果不是小妮老师去她家里找她，给她梳理了这其中关系，恐怕她现在还真就被眼前这个女人给蒙在鼓里了！ 到现在她都忘不了，她去自荐想要跟慕倾袂一起参加亲子活动，却当众下不来台的感觉！ 这份耻辱，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骗？ 陆橘被周娉婷犀利的用词给激的皱了皱眉。 “娉婷老师，那么我想请问你，为什么九儿会被其他小朋友嘲笑没有妈妈？”陆橘也不再客气，“你们是帝都最好的皇家幼儿园，只学费一年就要一百多万，孩子在你们的幼儿园出现这种情况，难道不是你们幼师的责任？却逼得我们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你现在还说是我们在骗？” “你说什么——” 周娉婷眯了眯眼，脸上现出狰狞的神色。 陆橘却并不打算跟她过多纠缠，拿起熊猫套装回到了休息室里。 她还准备要参加游戏！ 既然这个矛盾暂时解决不了，她必须等到游戏结束之后，跟慕倾袂谈一谈！ 这个套装的确如周娉婷所说，号码偏小，她的身材虽然十分纤细，但该凸的地方也绝不含糊，尤其是身上穿的运动套装是过于宽松的，塞在玩偶套装里格外臃肿，陆橘只好把运动套装的外衣脱掉，再把自己套进玩偶服装里。 里面还穿着小吊带，也还能接受。 反正一会儿出去了，顶多也就是摘掉头套，要想换掉玩偶服装，还是要回来的。 所有的家长都已经换装完毕，站进了游戏场地里面。 陆橘穿好了熊猫套装，也走了过去。 只是走了两步，陆橘就觉得这个套装实在是有些重。 她以前走在街上经常会看见穿着玩偶套装的人发传单，当时还觉得很好玩儿，可是现在才发觉，这根本就是受累！ 场地里一时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动物。 有长颈鹿、河马、熊猫、猴子、兔子、花脸猫……还有许多小号的动物在欢乐地蹦蹦跳跳。 欢乐声瞬间充斥了整个会场，裁判也不用判罚了，如果要判罚，那就只能全都罚下去了。 老师只好临时更改了游戏规则。 让小孩子们在另一边的游乐专区尽情玩耍，剩下一群大人，看谁最先找到自己的丈夫或者妻子。 周娉婷也是这个游戏的指挥老师，此刻站在圆圈外，满眼阴寒地看着场地里那只‘大熊猫’，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就等着吧，好戏上演的时刻！ 陆橘站在圆圈里，时不时被周围的‘动物’撞个趔趄，很有些慌。 如果说之前她对游戏还存有些希望，但是现在根本就是彻底绝望了，连九儿都不能参加了，单凭默契点零分的她跟慕倾袂，怎么可能找到彼此？ 艰难地挪动步伐在大圆圈里走，透过玩偶的鼻孔毫无目的地寻找，也就走了十几步路，陆橘已经觉得自己要放弃了。 她一屁股坐在圆圈边缘。 认输了。 没想到，她刚刚坐下，就有一个穿着斑马服装的‘动物’找过来，玩偶手臂啪地一下拍了她的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找到你了！” 是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陆橘一怔，刚想说先生你认错人了，那个斑马就被火眼金睛的老师给罚了下去。 陆橘没有说话，免于一罚。 她忽然发现这个游戏真的好难。 这样罚下了一个人，那里面肯定会出现一个落单的家长，如果那个落单的家长再抢了组错了队…… 那就是个恶性循环啊！ 但是那个‘斑马’为什么那么确定地找过来？ 陆橘的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 一定是他们事先商量好了！ 让一方在某处不动，或者是做某个动作！这样就能立即被发现，不过也不知道那个斑马的另一半是不是走神了，没有按照规定的来做，反倒被她这个偷懒的给顶了包。 陆橘忽然懊恼不已。 她也应该跟慕倾袂商量一下的！ 先天不足，后天还不努力，还有什么希望嘛！ 陆橘蹲在原地，两只熊猫手臂绝望地捂住自己的大熊猫脸，绝望了。 砰—— 头被人打了一下。 陆橘心头瞬间窜起火，她已经被打了两次了！ 这又是谁认错了啊！ 蹲这儿歇会儿有那么难吗？ 陆橘大怒抬头，从头套鼻孔里看出去，面前是个长颈鹿。 这人没有像上一个那样激动地喊出声音来，拍了她的头就在原地站着，一句话也不打算说的样子。 陆橘怔住了。 这个长颈鹿…… 她竟然觉得这个长颈鹿有些高冷？ 陆橘自己也说不清楚这奇怪的感觉从哪里来。 长颈鹿却已经拉着她的手出了圆圈。 裁判看了看他们，“确定吗？” 长颈鹿点了点头，鬼使神差地，陆橘也点了点头。 “错了的话就都出局哦。” 裁判指了指一旁已经出局的几人，提醒道。 长颈鹿不动了，陆橘再次神奇地觉得，这个长颈鹿好像有点儿不耐烦。 然后长颈鹿一把摘掉了头套，露出那张冷峻的面孔。 是慕倾袂！ 又动作利落地将身上剩下的套装脱了下来，交给一边的工作人员。 从长颈鹿彻底恢复成了那个尊贵无双的慕倾袂。 陆橘差点大叫出声，急忙手忙脚乱地想要摘掉头套，但可能是刚才被拍了两下，套装也有些小的原因，她的头被卡住了！ “别动！” 慕倾袂一把拍掉他胡乱动作的玩偶手臂，优雅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我来。” 嘶啦——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传来的声音，陆橘忽然觉得肩膀一轻，紧接着身上一凉。 “啊——” 第五十章 一千万，买你滚蛋 熊猫套装撕裂成两半摔在地上，陆橘目光扫过自己胸前，猛地抬手挡住自己的身体。 “啊——” “天啦！” 一声更尖锐的声音几乎与陆橘的惊呼同时响起，周娉婷满脸不可思议，用手指向穿着吊带，露出大片肩部肌肤和细腰的陆橘，“九儿妈妈，你这是——” 哗啦—— 挂在旁边的窗帘忽然猛地被人拽下来。 陆橘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然后，整个人就被一块浅蓝色的窗帘布给包裹了起来。 惊魂未定的陆橘被慕倾袂连同窗帘一起抱住。 慕倾袂目光森冷，扫了一眼尖叫还卡在嗓子眼儿里没能说完的周娉婷，抱起陆橘就大步走向了休息室。 周娉婷被那一眼盯得双腿发软，一声尖叫不上不下地卡在嗓子眼儿，脸色差点憋得青紫。 看见慕倾袂抱着陆橘往休息室走的背影，目光再次填满了怨毒。 该死！ 怎么反应这么快！ 她可是一早就盯着陆橘准备好了，她大叫之后，其他人就一定会看过来，就算陆橘里面还穿着吊带，但她毕竟套着熊猫套装走了那么久，吊带肯定也被汗水湿透了。 她就是要让陆橘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她就是要让她也尝尝下不来台的滋味儿！ 现在，这一切都泡汤了！ 休息室里。 陆橘被慕倾袂放在座椅上，才终于回过神。 刚才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从她的熊猫套装忽然裂开，到慕倾袂扯下窗帘裹住她送进休息室，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谢谢少爷！” 陆橘扯着自己身上的窗帘布，松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慕倾袂，她现在恐怕就丢大脸了，此时很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不由得笑着调侃道，“不过还好我里面穿着吊带唉！” “蠢！” 慕倾袂黑眸微闪，扭头看向一边，“把衣服穿上！” “哦……” 陆橘扁了扁嘴，披着窗帘蹦下去找衣服，把衣服抱在手里，陆橘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慕倾袂，“那个，你可以先出去了吧？” “你不是里面还穿着吊带？” 慕倾袂转过头，一双幽黑如墨的眸子沉如深潭，“还怕什么？” 陆橘：“……” 她刚才是为了放松心情，才故意那么说的好不好！ 这个冰坨子连人开玩笑都听不出来的吗？ “你别想耍流氓啊！” 陆橘忽然蹲在地上，用窗帘拱成一个帐篷罩在自己身上，同时飞快将外衣往自己身上套。 可惜在一层布下面套另外一层布很有些难度，陆橘又担心慕倾袂会不会耍流氓，手忙脚乱之下越来越忙。 猛然听见了慕倾袂靠近的脚步声！ “啊对了少爷！” 陆橘忽然喊了一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啊？” 机智如她！ 这个话题转移注意力法实在是妙！ “呵，”慕倾袂果然顿住了脚步，“无它，经验耳。” “经验？” 正为自己绊住慕倾袂而得意不已，正拼命往身上套衣服的陆橘猛地一怔。 什么经验？ “你似乎很喜欢捂脸，”慕倾袂的语气不急不缓，优雅的声线带着磁性，听来悦耳，说的话却让陆橘险些吐血三升，“穿着草绿色内衣的时候，也是这样。” 陆橘：“……”！！ 她想起来了！ 是她流鼻血弄脏了衬衫那次！ 她虽然用手捂脸了，但是明明有拿手臂挡在胸前！这个臭流氓，他都看到了些什么？ 陆橘穿好衣服，一把掀开了窗帘，脸上说不清是因为害羞还是愤怒还是闷热，或者几样都有，隐隐有些泛红。 咬牙切齿道，“少爷，我换好了！” “换好了？那就走吧。” 慕倾袂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眼底却掠过一道冷光。 衣服的问题解决了，那么，就该解决制造问题的人了！ 游乐场地里，小妮老师捡起地面上裂成两半的熊猫玩偶，“娉婷老师，这见熊猫套装不是因为损坏，被放在仓库里面了吗？你怎么又拿出来给人穿了？” “不是没什么事儿么！”周娉婷一脸烦躁，不耐烦地道。 “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否则我们要怎么跟人家赔罪？”小妮老师叹了一口气，目光担忧地看了一眼闻讯赶来的园长，“园长，这件事……” “让娉婷道歉！” 园长一脸的冷色，竟然在这种亲子活动的公开场合发生这么严重的疏漏，对象竟然还是慕少爷的人！ 稍不注意，她这个园长也不必当了！ 听到园长让自己道歉，周娉婷脸色瞬间就黑了，“我不道歉！” “你的确不必道歉。” 一道冷冷的声音从休息室的方向传过来，众人闻声看过去，慕倾袂迈着长腿走了过来，浑身散发着逼人的贵气，一张冷峻的脸上，冷酷的神情让人不寒而栗。 周娉婷却完全没在意他的表情，只听到了那句不需要她道歉的话，喜出望外，“慕少爷，你是说真的吗？” 她就知道！ 那个女人本来也不是九儿真正的妈妈，只是一个代替品而已，慕倾袂怎么会因为她，来让她这个幼儿园老师道歉呢？ “慕少爷，这件事是我们园方失责，我们应该向您夫人表示歉意！” 园长瞪了周娉婷一眼，向慕倾袂跟陆橘鞠了一躬，“对不起！” 陆橘连忙摇头，“您没有错！” 慕倾袂抬手拨了一通电话，在车里等候的助手立即进了幼儿园，在慕倾袂身边站定，“少爷！” “支票！” 慕倾袂薄唇轻启，助手毫无质疑，伸手从黑色公文包里拿出支票，恭敬地将笔递给他。 陆橘微怔。 这是干什么？ “窗帘，”慕倾袂的目光扫了旁边光秃秃的窗户一眼，“我来赔。” 园长一怔之后连忙摇头，“不用不用……” 周娉婷却像是已经确定慕倾袂不会追究她的责任，笑着走过去，“慕少爷，这窗帘您不用赔——” 慕倾袂却根本就没有听她说话，淡淡启唇，“还有……” 还有？ 站得最近的周娉婷一愣，下意识问道，“还有什么？” “这是一千万。” 慕倾袂将写好的支票哗啦一下撕下来，在场所有人齐齐一僵。周娉婷也傻了眼。 陆橘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出了毛病。 从众人的反应确定她没听错之后，她开始觉得她家少爷的脑子有毛病。 一千万？ 赔一个窗帘？ 有钱也不能这么烧吧！ 陆橘肉痛地盯着那张支票，努力压下想要一把给抢下来的冲动，又见慕倾袂终于把视线移到了周娉婷身上，黑眸幽沉，淡漠的嗓音如同寒冰，“一千万，买你滚蛋！” 第五十一章 你喜欢女人 陆橘盯着慕倾袂，呆滞的目光好半晌才动了动。 却满是震惊跟不可思议。 一千万，买周娉婷滚蛋？ 为什么？ 其余人也被这话给惊呆了，倒是周娉婷最先反应了过来，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嘴唇颤抖着，“慕少爷，您说什么？您……是开玩笑的吧？” 她的眼中甚至卑微地带了一丝祈求。 祈求慕倾袂是在说笑，或者，根本就是她听错了！ 慕倾袂接下来的话却将她彻底打入了冰窟，淡漠如冰的眼神从她脸上一扫而过，“我从不开玩笑。” 他手里的支票在手上微微掂了掂，助手立即十分懂事地上前，接过慕倾袂手中的支票递给园长，“请您收好。” 园长捏着那张支票，神情讷讷的，“慕先生，这……” “不！你没有权利这么做！” 周娉婷眼底的希望瞬间湮灭，全部变成了偏执的疯狂，猛地扑过去扒住园长的手臂，“园长，您不能开除我！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凭什么开除我！” “周老师，”助手上前一步，脸上全是认真与严肃的神情，“我们已经查实，九儿小小姐之所以会在幼儿园里受人嘲笑，全部都是你在暗中挑唆。如果您对此事有什么打算辩解的，我们不介意当面对质。” 正好，家长们都在这里。 这一番话落，周围的老师跟家长的脸色顺便都变了。 慕倾袂没有再说什么，锐利的眸扫过周娉婷，神情淡淡厌恶。 陆橘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原本只觉得幼儿园里竟然会发生嘲笑同学的事情，是老师的失职，但是没有想到，这件事的起缘，竟然就是老师挑唆？ “你说什么？”周娉婷脸上露出慌乱的神色，却依旧咬牙坚持着，“我没有！不是我挑唆的！” “就是娉婷老师告诉我的！” 原本在室内游乐场里玩耍的孩子们，也已经换好了衣服回到各自的家长身边，其中一个小男孩儿忽然大声指着周娉婷喊道。 陆橘抱起九儿，目光冷冷地瞪着一脸灰败之色的周娉婷。 身为顶尖幼儿园里的幼师，却连最基本的师德都没有，竟然挑唆纯真的孩子，去伤害自己同学！ “就是娉婷老师让我们说的，”另外一个小女孩儿缩在家长的腿后面，“娉婷老师还让我们在九儿面前夸她！” 事情真相揭露到了现在，任谁都能听出周娉婷的真正意图。 那两个站出来指认的学生家长脸上露出惊讶，更多的却是慌乱，领着孩子走出人群，恭恭敬敬地给慕倾袂赔礼道歉，“对不起慕少！是我们没有管好孩子！” 又拉着自家孩子，让他们给九儿道歉。 陆橘将九儿放了下来。 两个孩子到现在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认认真真地向九儿道歉，“对不起，我们错了！” “我没有……我没有……” 周娉婷满脸苍白，到了这种时候，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 “娉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妮老师站了出来，温婉的脸上布满认真，“你身为教师，怎么能这样教唆孩子？家长将孩子们放心地交给我们，你怎么能辜负家长们的期待？” 这一番话说到了家长的心坎里，在场的家长纷纷点头认可。 陆橘看向小妮。 她的身上似乎永远都带着宁和的气质，即使正在说着责备的话，情绪也依然没有过大的起伏，比起训斥，更像是淳淳教诲。 这就是老师的力量？ 陆橘有些发呆。 “小妮……”周娉婷眼神空洞地落在小妮老师身上，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小妮，你帮我说说，你知道我的啊！我没有，那不是我做的！” “娉婷，你现在最好求得慕少的原谅，”小妮老师见周娉婷如此执迷不悟，脸上满是失望，拉着周娉婷到慕倾袂面前，“慕少，这是我们皇家幼儿园的失责，我们认罚。” 站在一边捏着支票发呆的园长听见这话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忙挤到慕倾袂面前，“是是是，这都是我们的不对！” 她作势要将手里的支票送回慕倾袂的手里，“慕先生，这钱您拿回去，对于犯错的人，我们肯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最好如此。” 慕倾袂淡漠的声线冷冷响起，却没有接过支票，如水目光扫过陆橘，吐出一个字，“走。” 陆橘抱着九儿点点头。 “等一下，”小妮老师忽然将‘玩偶比赛’的奖品取了过来，见陆橘抱着九儿，稍作犹豫便径直将diy木屋盒子递向慕倾袂，微笑道“你们赢了比赛，按照规矩，这个奖品是你们的了。” 慕倾袂顿住脚步，目光落在玩具盒子上，眉心微微一蹙。 苍天！ 慕倾袂怎么能亲自拎东西？ 陆橘满头大汗，恐怕下一秒慕倾袂就要对小妮老师发火，急忙手忙脚乱地想要腾出手，慕倾袂却直接接过了那个玩具盒子，薄唇微启，“好。” 没有多余的对话，慕倾袂接过盒子之后便走了出去，早已在外等候的司机为慕倾袂拉开车门，慕倾袂俯身坐了进去。 “陆小姐？” 轻柔地呼唤响在耳畔。 陆橘回过神，小妮老师正浅笑着看她，“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陆橘抱了抱九儿，“九儿，跟老师说再见。” 九儿甜甜地开口，还挥了挥一直抱在怀里的猫咪玩偶，“小妮老师再见！” “再见。” 陆橘抱着九儿坐回车里的时候，小妮老师还站在门口，笑望着这边。 “橘子姐姐，你为什么看小妮老师看得那么入神啊？”九儿坐在陆橘旁边，紧抱着手里的玩偶，大眼睛满是疑惑，“难道橘子姐姐喜欢小妮老师咩？” 陆橘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们小妮老师的确很优秀啊。” 相貌好气质佳三观正。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判定好女人的准则，那这位小妮老师一定占了百分之八十往上。 九儿夸张地捂住嘴巴，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橘子姐姐，怪不得你不 第五十二章 建造我们的家 车里的温度忽然低了一些。 “啊？不是不是，九儿你误会了……” 这误会可大了，陆橘连忙摇头。 顺便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慕倾袂，这人一上车就开始对着笔记本电脑开始认真工作，此刻依旧是衣服认真严肃的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她们说的话。 “那橘子姐姐就是喜欢我爸爸喽？”九儿理所当然地继续道，陆橘彻底卡了壳，怎么感觉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她不喜欢女人，就一定要喜欢慕倾袂那个冰坨子？ 虽然他的确是有那么点点的优秀，但是完全没有希望的事情，她是不会考虑的，就算有心思，也仅仅停留在欣赏的层面。 再说…… 在当事人的面前问是不是喜欢他，会不会有些尴尬。 陆橘决定装作没听见，脑海里疯狂思索该找什么话题糊弄过去。 “九儿，”慕倾袂忽然开了口，嗓音淡淡的，“回去之后就把木屋拼好，如果自己不能完成，也可以找人帮忙。” “好耶！” 九儿高兴地大叫一声，一把搂住了陆橘的胳膊，“那我要橘子姐姐来帮我！” 慕倾袂抬眸瞥了她一眼，鼻端溢出低低的哼声。 陆橘满头黑线。 什么意思？这是在怀疑她能不能行？ 好歹她也是玩从小玩儿高阶拼装模型玩儿到大的好不好，不给他露几手，还真被看扁了！ “好啊，姐姐一定会帮你拼好的！” 陆橘微笑地摸了摸九儿的小脑袋，顺便给了慕倾袂一个白眼儿，然而后者早就再次投身于认真工作的事业当中，连看都懒得看她。 陆橘的腮帮子瞬间鼓得浑圆，有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气鼓鼓了一路，下车之后才猛然发觉，之前九儿在车上问她的那个问题她还没有回答，正是因为慕倾袂忽然的一句话被打断的。 陆橘狐疑地看了一眼前方慕倾袂的背影。 难道他是故意的？ 可惜慕倾袂并没有注意到她疑惑的样子，他脊背挺直地走进别墅，目光始终在前方。 陆橘遥遥带着九儿跟着走进去，看见慕倾袂在跟管家说什么，管家摇了摇头，慕倾袂的眉头立即紧蹙了起来。 九儿的兴致倒是很高，拉着陆橘的衣袖就直奔二楼的游戏房，小手费劲儿地掰着diy房子的盒子。 “我来帮你。” 陆橘从九儿手里接过盒子，打开之后将各个材料包都拿出来摆好，对着操作手册上的一览表对照起来。 “九儿姐姐，你这是在干什么呀？”九儿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歪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陆橘费劲儿地对照。 “可能会有缺件坏件，一定要在做之前对照好，要不然做到一半儿发现没有就糟了。”陆橘眯着眼睛数手里的滚圆的米粒大小的珠子，“一颗两颗三颗……” “喔……” 九儿也撅起屁股，从另外一个材料包倒出珠子开始数，“一颗两颗三颗……” 慕倾袂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大一小认真数珠子的画面。 眉头轻蹙，“你们在干什么？” 九儿数到一半儿停了下来，认认真真地将掌心里花花绿绿的珠子展示给他看，“我们在数珠子！” 看出来了。 慕倾袂挑眉，耐心地继续问道，“数珠子做什么？” “橘子姐姐说，如果珠子少了，就做不成房子了。”九儿低头想要继续数，却忘了之前数到哪里，小嘴一扁，幽怨地看了慕倾袂一眼。 要哭。 “不用数，”慕倾袂走过去将她抱进怀里，瞥了一眼还认真数珠子的陆橘，淡淡道，“缺一两个也无所谓。” 这些东西左不过起到装饰的作用，只要骨架不少，起不到什么影响。 “那可不行！” 九儿认真地捧着珠子，奶声奶气地道，“这是要建造我们的家，”她的小手张开，张开大大的角度也将陆橘圈了进来，“怎么能马虎呢？” 慕倾袂眸光落在某个数珠子已经数到渐入佳境，完全没有发现他已经进来，甚至连他们说了什么都没有听见的陆橘，冷哼了一声。 这一哼却让陆橘‘惊醒’了过来，“少爷？” “数珠子好玩儿吗？” 慕倾袂凉凉地睨了她一眼，探手拿过一块纤维板，眸光落在手册上。 这是主板。 经他这一问，陆橘才猛然反应过来，她忘了自己刚才数到哪里了！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要重新数一遍吗……” 陆橘欲哭无泪地捧着掌心里一堆密密麻麻的小珠子，一双如水眸子里满是怨念，却也不敢怪罪慕倾袂，只拿她幽怨的眼神一遍遍刮他。 慕倾袂从九儿手里接过胶水，一边抽空瞥了一眼陆橘，见她一副‘我很委屈’的表情，不禁眉梢微挑。 她这幅样子，竟然跟九儿有点像？ 顿了顿，慕倾袂将方才安慰过九儿的话又跟她说了一遍，还多加了一句，“可有可无的东西，不必太过在意。” “好吧……” 老板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坦然接受了啊！ 陆橘又重新振作起来，也不数珠子了，将那些珠子收拾收拾都放回包装袋里封好，专心给慕倾袂打下手。 九儿见陆橘不数珠子了，也把笑手心里的几颗珠子放了回去，一脸认真地坐在旁边观看。 慕倾袂长指灵巧地翻飞，没一会儿就将房子的主框架给搭好，交到陆橘手里，“干好了再放手。” “好的少爷！” 陆橘扶稳了框架，心里有些啧啧称奇。 如果让外面那些女人知道，慕氏集团总裁现在在玩儿diy小房子，会不会一个个把眼珠子给瞪掉？ 她原本还以为这房子肯定要靠她和九儿两个人来完成，没想到如今慕倾袂反倒成了主力。 是经常陪九儿一起玩儿这些东西吗？ 陆橘看着慕倾袂的侧脸，有些看呆了。 第五十三章 彩虹屁不要钱 俊逸的脸庞棱角分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堪称完美，脸上带着淡淡认真的神情，深邃的目光专注地盯着手心里的小玩意儿。 而他指骨分明的手指无比灵巧，那些袖珍版的东西在他手里仿佛活了起来，完全没有之前陆橘做这些东西时的吃力。 陆橘有些状况外地想着。 如果将来慕氏集团开不下去了，慕倾袂靠这手艺大概也不会饿肚子。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慕倾袂腰间系着围裙，认真地坐在车间小板凳儿上做手工艺品的样子…… “噗——” 慕倾袂长指微顿，抬眸看向突然抽疯的女人，眼神淡淡鄙夷。 “橘子姐姐，你肿么惹？” 九儿疑惑地眨眨眼，“橘子姐姐，你为什么看爸比看笑了哇？是我爸比长得很好笑吗？” 一句话，成功滴让慕倾袂黑了脸。 幽深的黑眸沉沉望向陆橘。 她也觉得他长得很好笑？ “不不不！”察觉到慕倾袂的目光快要将她冻成冰块，陆橘急忙摇头，求生欲十分旺盛地道，“我是沉迷于少爷的颜值，一想到能每天这样看着少爷，我就特别开心，一时没控制住，就笑出来了。”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陆橘在心底都开始佩服自己，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蜕变成马屁精，进步如此神速，让人咂舌。 “……” 慕倾袂根本不信她的甜言蜜语。 她方才根本就是绷不住才笑出来的，说不定开了什么脑洞！ “真的咩？” 他不信，九儿却完全相信了，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陆橘，俨然一副找到了知音的神情，“九儿也说爸比长得好看！我爸比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爸比了！幼儿园的老师们，也都夸我爸比！” 有人捧哏，陆橘喜出望外，彩虹屁吹得越发没有谱，“哪里是全世界，根本就是全宇宙啊！整个宇宙难逢敌手！简直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两个人你来我往，说得不亦乐乎。 慕倾袂一个不留神，手中的板子粘歪了…… “够了！” 慕倾袂冰着一张脸制止热衷吹捧事业的两个人，见她们一齐鼓着腮帮子闭起嘴巴，生生憋成了河豚的样子，无奈地补了一句，“差不多可以了！” “嘻嘻嘻……” 九儿笑的在地上打滚儿，陆橘也抱着房子框架笑，一边笑一边还要防止框架歪掉，笑的格外辛苦，就连慕倾袂，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笑声从房间里溢出去。 守在门外的管家听见笑声，不由得也被那笑声给感染，摇着头笑了笑。 这偌大的慕宅，到底是热闹了许多啊。 慕倾袂只帮了一下午的忙，吃过晚饭之后，他就去了书房处理工作。 陆橘感叹了一句赚钱不容易之后，抱着九儿又钻进了游戏房。 可能是因为白天参加亲子游戏太累了，九儿玩着玩着就躺在地毯上睡了过去，陆橘急忙将九儿抱回公主房睡觉。 心底不由得小小地庆幸了一把。 九儿今天先睡着了。 那么她就可以不用去慕倾袂的房间，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为了防止九儿醒来之后找她，陆橘还特意嘱咐了照顾九儿的女佣，跟她说了自己第二天回出门的事情。 之后，陆橘兴高采烈地钻回自己的房间，又将自己的ppt完善了一遍之后，就洗漱完毕，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大床上。 明天还要去咖啡厅，或许她的方案可以在那里进一步完善！想到这里，陆橘有些迫不及待，却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今天难得不用睡前看慕倾袂那张冰块脸，就早点睡吧！ 啊，一个人睡觉的感觉真好啊。 陆橘闭上了眼睛，奔赴属于她一个人的美妙梦乡。 门外，女佣向慕倾袂行礼，“少爷，陆小姐说她明早七点出发，所以今天要早睡。” 慕倾袂眉峰微挑。 七点出发？ 双眸微微一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女佣行礼退下，慕倾袂站在陆橘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薄唇微抿，片刻后转回书房。 陆橘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醒来之后只觉得浑身舒畅，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舒畅过，闹钟显示才六点钟，还有足够的时间。 陆橘利索地起床去刷牙洗脸，拎了包就准备出发。 她没打算在慕宅吃早餐，就直接到咖啡厅要点甜品就可以。 门一开，登时就傻了眼。 门外。 一堵坚实的肉墙伫立着，往下看，还有一堵缩小版的肉墙，大肉墙垂眸冷睨着她，小肉墙抬起头巴巴地瞅着她。 “呃，早啊！” 陆橘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大清早的，这一大一小堵在她门口想要干什么？ 慕倾袂坦然看着她，在触及到她清秀的脸蛋时微微一顿，眉头立即拧了起来。 她还化了妆？ 目光下移，落在她身上。 她还穿了裙子？ “橘子姐姐，”九儿费力地仰头看着她，“你要去哪里呀！” 陆橘连忙蹲下将九儿抱起来，“姐姐今天要出门去见朋友，你一个人在家好好玩儿房子好不好？” 九儿眨眨眼。 想起了自己爸比之前的嘱咐，将小脑袋晃成了拨浪鼓，“可素九儿会想你的！” 第五十四章 他该不会吃醋了吧？ 九儿一把抱着了陆橘的脖子，像个树袋熊一样将自己挂在了陆橘的身上。 陆橘无助地抬头看向慕倾袂，期待他能哄哄九儿，可后者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杵在那里，还补了一句，“九儿今早醒了就闹着要见你。” 陆橘顿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还亲手准备了早餐要给你吃！” 慕倾袂淡淡补了一句。 九儿在陆橘怀里眨巴眨巴大眼睛。 咦？她有咩？ “你说真的？”陆橘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九儿才三岁，怎么可能下厨准备早餐？ “亲自去厨房，让人替你准备。”慕倾袂咳嗽了一声，自己不动声色地将话给圆了回来。 陆橘松了一口气。 收回了检查九儿小手臂的目光。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下厨？ 万一烫伤了怎么办！ “九儿真乖，那姐姐就去跟你吃早餐吧！” 陆橘抱着九儿走向餐厅。 感受到身后慕倾袂也跟了过来。 心底忽然冒出一丝不切实际的想法。 慕倾袂大清早守在他门口，就是为了告诉她九儿想她了，还让人给她准备了早餐？ 这些事情让女佣来做就可以了啊，他为什么亲自过来？ 陆橘想起樊风浩约她去咖啡厅见面时，慕倾袂的表情。 忽然福至心灵。 慕倾袂该不会…… 吃醋了吧！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一个小芽，立即被陆橘无情抹杀。 这怎么可能，估计他就是连个周末都不想让她好好过的天杀老板！ 昨天她还以为慕倾袂出一千万要辞掉周娉婷是为了她，结果下一秒就被他的助手给打了脸，原来是为了九儿的教育问题。 这远比为她出头更加重要，但是陆橘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失望。 想到她现在一无所有的身份，陆橘又将心重新摆正。 人啊，果然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否则受苦的还是自己啊！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难以弥补的巨大鸿沟，稍不小心就会尸骨无存，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吃早餐的时候，陆橘特意吃得快了一点。 遭到了慕倾袂的无情痛批。 陆橘完全没有往心底去，无非就是说她吃饭没有规矩，不知道细嚼慢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吃完之后，陆橘答应九儿回来之后给她买糖吃，九儿就笑嘻嘻地放陆橘走了。 陆橘离开慕宅之后，慕倾袂微沉着脸，“慕九儿！” “到！” 九儿小身板不由自主地一挺，大眼睛紧张地看着慕倾袂。 她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就会被连名带姓地叫，但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慕倾袂见九儿一脸害怕的样子，表情柔和了一些，“我不是说过，不可以吃糖吗？” “可是，”九儿开始低头对手指，“橘子姐姐要给我买的话，九儿不可以吃嘛？” “我不是告诉你，今天要把她留在家里？”慕倾袂吸了一口气，换了一种说法，“她今天出门了，你就只能自己一个人玩房子了。” “呦——” 一道女声从门外传进来，“不想人家出门就直接说，扭扭捏捏的教坏我的九儿！” “姑姑！”九儿十分开心地冲来人伸出小小怀抱。 姑姑回来了，就可以陪她一起玩儿了！ 慕倾袂冷眼看着忽然闯进来的慕凌菲，额上黑线一闪而过。 真是会挑时间啊！ “你去哪儿了？” 慕凌菲抱了九儿亲一口，随手抓起三明治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口牛奶，“出去找点乐子，乐子没找着，就回来了。” “找乐子需要找两天？” 慕倾袂目光落在她满是褶皱的衣服上，眉间不悦一闪而过，“你是不是又去——” “既然舍不得人家，就赶紧追过去！”慕凌菲打断他的话，一双丹凤眼里是难得的认真，“否则将来后悔，也没地儿哭去！” 嘴角掀起一抹自嘲。 她现在不就是这样？ 这话说的可谓是毫不客气，立在一边的管家抹了一把汗，慕倾袂却难得没有反驳，他看着慕凌菲，幽深的黑眸竟闪过一抹心疼。 “地下室的酒窖，靠右侧第三排的柜子里，有romanee conti，想喝的话，叫管家去拿。” “这么大方？” 慕凌菲有些暗淡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整个人仿佛获得了新生，目光炯炯地看着慕倾袂，“你真的要给我喝？” “一瓶酒而已。” 慕倾袂优雅地起身，抱起了九儿大步朝外走，“我回来之前你最好喝完，你知道的，我的规矩。” “知道知道！” 慕凌菲微笑挥着手帕欢送慕倾袂，“祝你抱得美人归哦！” “闭嘴！” 慕倾袂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被慕凌菲直接忽视掉，欢快地招呼管家，“上酒！哦不……我亲自去拿！” 慕倾袂亲自开车带着九儿，笔直地开往公司的方向。 九儿坐在幼儿专座上，不舒服地踢蹬着小腿儿，她还是喜欢慕倾袂抱着她！ “爸比，为什么不让司机叔叔带我们过去？” “……司机今天放假！” 慕倾袂吸了一口气，手扶着方向盘拐向公司旁的咖啡厅。 而后坐在车里慢慢等，陆橘那么小气的人，应该会选择走路过来，不过刚才他开着车却没有看见她，是走了哪条路？ 慕倾袂眉头微蹙。 该不会是走丢了吧？ 想到前几天晚上，陆橘被几个混混截住的场面，慕倾袂心底莫名升腾起一阵焦躁的感觉。 然后他就看见不远处，一辆出租车停在马路边，陆橘从车上走了下来。 “橘子姐姐！” 九儿立即拍车窗。 慕倾袂抱着九儿下了车。 缓步走向那抹纤细身影。 第五十五章 咖啡厅风云 陆橘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被人‘跟踪’了，推开咖啡厅的门走了进去，樊风浩一眼就看见了她，“陆姐姐！” 他今天换了一套装束，从古风改成了现代运动风。 额前还戴了发带，浑身上下散发着阳光的气息。 仿佛带有让人看一眼就能让人心情都变好的魔力。 陆橘笑着走过去，“我没有迟到吧？” “没有！”樊风浩笑着走过来，阳光的笑容却在接触到陆橘身后的人之后变呆了，“陆姐姐，这是……” 陆橘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回头一看，也愣住了。 “少爷？！” 在看见他怀里还抱着九儿后，更加吃惊，“九儿也来了？” “麻麻抱！” 九儿在慕倾袂怀里张开双臂，十分响亮地叫了一声。 陆橘瞬间僵硬了。 九儿只在幼儿园叫她妈妈，甚至在家都不会那么叫，为什么这个时候要这么叫她？ 陆橘呆愣地抬头，求助似地看向慕倾袂，而后者面无表情，完全一副你看着办的神情，手臂却向她的方向递了递，陆橘只好硬着头皮接过了九儿，九儿立即树袋熊一样搂紧了陆橘的脖子，大眼睛警惕地看着樊风浩。 樊风浩已经被雷得外焦里嫩，张着嘴连话也说不清楚，一双藏星眸此刻全是呆滞，“这，这……” 店里的几个客人注意到这边。 都各自在心里展开了极其丰富的联想。 不甘寂寞的娃儿妈周末私会小男友，被娃儿爸带着娃儿现场抓获！ 一个个都长得这么好看，可惜喽…… “这一点我以后再跟你解释！”陆橘对樊风浩低声说了一句，又转过头扯着慕倾袂到一边，压低了声音，“少爷，你怎么会过来？” “我为什么不能过来？” 慕倾袂见陆橘一副做贼的样子，眸光不悦地在陆橘脸上滑过，“怎么，你有意见？” “橘子姐姐，你不要九儿，就是来见那个人吗？”九儿扁扁嘴，泫然欲泣的模样，“橘子姐姐，他没有我爸比长得好看！” “是没有没有……”陆橘一个头两个大，下意识就点头，话一说出口又急忙摇头，“不是不是，哎呀，九儿你误会了！” 苍天！ 她只是出门喝个咖啡，怎么就成了大型捉奸现场了呢？ 樊风浩在不远处看着，原本的惊讶也慢慢咽回了肚子里。 他在集团里也见过慕九儿，那是慕总的女儿，从未有人见她妈妈出现过，樊风浩想起之前陆橘跟他说过的，她是九儿的家庭教师，心底便已经有了答案。 陆橘好不容易安顿好了一大一小两个慕祖宗，赶过来给樊风浩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会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他们……” “恐怕不是巧合吧？”樊风浩看向一脸冰封的慕倾袂，陆橘疑惑地偏头，“啊？” 樊风浩已经恢复了笑脸，“既然慕总也大驾光临，如果不嫌弃的话，那就一起来喝杯咖啡吧。” 相对于他的热情，慕倾袂则显得冰冷的多，既不出声接受却也不拒绝，眸光淡淡环顾了一圈儿店内，便抱着九儿往一处稍显安静的地方坐过去了。 陆橘连忙再给樊风浩赔礼道歉，心里默默骂娘。 为什么她好不容易休一天假，还要给慕倾袂当小弟啊？！ 樊风浩笑的十分阳光，悄悄在陆橘耳边道，“我已经习惯了！你要不要到后面来看我们是怎么制作咖啡的？” “可以吗？” 陆橘悄悄看了慕倾袂一眼，发现后者真的在认真翻看菜单，可能真的是过来这里喝咖啡的，不免松了一口气。 “当然可以，”樊风浩笑道，星眸缓缓眨了眨，“这也算是我们咖啡厅的一种特色服务哦！让顾客喝的放心！” “噗，那好吧！” 陆橘也不再跟他客气，左右待在这里也是浑身不自在，不如就去看看咖啡的制作过程。 她以前虽然也上过课，但因为开始的基础理论课太过于枯燥，她根本没坚持过三节就直接睡着了，现在有机会可以直接看见制作过程，也算是弥补了一点遗憾。 陆橘跟着樊风浩走入后厨。 座位上，九儿用白嫩嫩的小手指捅了捅慕倾袂，“爸比，橘子姐姐被那个大哥哥给拐跑了！” 慕倾袂放低菜单，恰巧看见陆橘跟着樊风浩走进去的背影，冷哼了一声又将菜单重新抬起来，“不用管！” 他居然会带着九儿跟过来，已经很匪夷所思了。 现在难道还要再跟进后厨？ 这不可能！ 后厨里。 陆橘跟着樊风浩一一看过了制作咖啡的仪器，以及还有正在练习拉花的学员们。 人人都很热情，陆橘甚至亲自动手试验了一次拉花。 只是一开始根本连器具都握不稳，好不容易拉出了似模似样的花儿，只是个简单的心形。 “不错啊！”樊风浩十分热情地赞叹道，“这样高的天分，如果你过来上班，岂不是要把我给比下去了？” “哈哈哈放心，我不会抢你的饭碗的！” 气氛一放松，陆橘也开起了玩笑，完全将还在外面的慕倾袂给忘在了脑后。 而大厅里，慕倾袂周围方圆三桌内无人敢做。 甚至还有客人提出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虽然现在外面天气很热，但是这咖啡厅里面总感觉好冷哦…… 第五十六章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当陆橘将咖啡端上来的时候，慕倾袂脸上的表情已经到达了冰点。 冷峻的脸上满是阴霾，就连九儿也受到了影响，缩在离慕倾袂远远的卡座角落，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菜单，将自己缩成了一个小雕塑。 然而，菜单上复杂的各国文字，她几乎全都看不懂…… 陆橘将咖啡端过去，也不知道这个大少爷到底又抽了哪门子的风，撑起笑脸期待地道，“少爷，这是我亲手做的咖啡，你尝一尝？” 闻言，慕倾袂外放的冰冷气息终于有所收敛。 淡漠的目光下滑，落在陆橘搁在桌上的咖啡，看见上面的心形时，眉梢一挑。 “慕总，陆姐姐很厉害呢！这个心形的拉花，我只教了她一次她就会做了。”樊风浩凑过来，眉开眼笑地道。 慕倾袂的脸色以可见的速度沉下来，陆橘心底暗惊。 这位少爷该不会是在嫌弃吧？ 嫌弃她第一次做咖啡就敢端上来给他喝，像他这种生活无一处不精致的人，大概从来没有喝过这种不成熟的咖啡吧？ 慕倾袂没有说话，端起咖啡浅浅地品了一口。 陆橘紧张地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 果然，慕倾袂开始对咖啡品头论足，“咖啡颜色太浅了，质感稀薄，酸度太高，味道单一，水感也重，”他抬眸，眼神极度嫌弃，“芦柑，你这是给人喝的咖啡？” 陆橘嘴角挂着僵硬的笑。 她此刻很想将咖啡泼在他脸上！ 亏她还颠颠儿地将咖啡处女作献给他品尝，结果人家非但不领情，还嫌弃得这么彻底！ 说一两句安慰的话让她能下得了台会死？ “嗯，”樊风浩盯着那杯咖啡，充满朝气的脸上挂满了认真，“油脂维持的时间过短了，看样子是咖啡豆研磨过粗了。” …… 好嘛，一个接一个地打击她。 “但是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啊！”樊风浩绽开大大的笑脸，从身后走过来的侍应生手里接过两杯咖啡，笑眯眯地放在桌上，“这是黄金曼特宁，本店的镇店咖啡之一，二位来品尝一下吧。” “谢谢！” 咖啡刚刚端上来，陆橘就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气。 迫不及待地坐下来打算品尝一下，指尖刚刚碰到杯子，陆橘就被一道宛如实质的目光盯得一缩。 “少爷，您先请。” 赔着笑脸抬起头，陆橘将自己无限压缩成旧社会没有骨头的下等佣人，对慕倾袂展露出自己最谄媚的微笑。 慕倾袂淡淡收回目光，很赏脸地品了一口。 樊风浩跟陆橘都是一脸期待第看着他，慕倾袂放下咖啡杯，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示意陆橘自己喝。 陆橘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咖啡滑入口腔，跟味蕾碰撞的一刹那，陆橘瞬间感觉全身的细胞仿佛都在喜悦地尖叫出声。 这个咖啡有一种特殊的酸味，却是非常令人愉悦的、适中的酸味，而且气味香醇，温和馥郁…… “好喝！” 陆橘此刻有些恨自己当初没能好好学习国语，否则定要写上八千论文来阐述这个咖啡的美味！ 樊风浩眉眼弯弯，“是吧？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真的好棒啊！”陆橘由衷地赞道，又十分殷勤地问慕倾袂，“少爷，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好喝？” 想来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如果没有喝过她的咖啡处女作，可能还不能品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效果，但是慕倾袂之前可是尝过了她的黑暗料理，此刻想必已经彻底爱上了樊风浩准备的这款咖啡了。 被陆橘用那么期盼的眼光盯着，慕倾袂薄唇微启，语气淡漠地吐出几个字，“比起你的，差强人意。” 陆橘本来也没指望慕倾袂能说出什么赞叹的话来，他能这么说陆橘已经觉得是很给面子了。 当下乐滋滋地抱着咖啡再喝了一口。 在炎热的夏季，本来是热咖啡最不受欢迎的季节。 但是这款咖啡温和的味道里散发的酸气令人神清气爽，陆橘竟有些喝的停不下来，一口又是一口。 樊风浩让他们先在这儿坐一会儿，他去给九儿准备果汁。 “你喝的很开心么。” 慕倾袂一句话，陆橘惊得差点喷了嘴里的咖啡，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后又开始呛咳，一边抽纸一边剧烈咳嗽，脸蛋都给憋红了。 九儿急的站起来给陆橘拍背。 慕倾袂冰封一般的脸上终于闪过一抹讶色。 随后又有些发黑。 她就这么怕他？ 说句话就给吓成这样？ 随即身子微抬，想过去给陆橘顺气，九儿力气太小，她拍恐怕没有用。 下一秒，樊风浩的声音倏忽即至。 “陆姐姐！” 樊风浩正端着果汁过来，听见陆橘咳嗽，扔了果汁就过来给陆橘拍背，年轻的面庞上满是担忧，“陆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咳咳！”陆橘一双眼睛都给憋出了红血丝，艰难地摆摆手，看见了地上破碎的玻璃，伸手拉樊风浩站过来一点，“小心碎玻璃……咳咳！” 这一幕落在慕倾袂眼里。 已经从简单的互相关心变成了郎情妾意。 他微抬的身子重新坐直，冰冷的眼眸落在樊风浩在陆橘后背上轻拍的手上，正是夏季，穿的衣服又少。 慕倾袂定定地看着，冷鸷的黑眸，如鹰隼般，寒意逼人。 第五十七章 是过来工作的？ 洒在地上的果汁早有其他侍应生过来收拾，陆橘咳嗽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过来，感激地看了樊风浩一眼，“谢谢你，对不起啊，害你摔了杯子，不会被老板责罚吧？” “没关系！” 樊风浩的星眸里盛满了担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记着杯子，没事了吧？” “没事了没事了，”陆橘直起腰，笑着摸了摸同样满脸担忧的九儿的小脑袋，“姐姐没事了，不要担心了奥！” “我再去重新准备一杯。” 樊风浩见陆橘说话自如，松了一口气，起身往后厨的方向走过去。 “橘子姐姐，你下次不要喝那么快了，”九儿鼓着脸蛋，趴在陆橘的身上，“吓坏九儿了……” 陆橘安抚地摸了摸九儿发顶。 心想我可不是因为喝得太快，我是被你老爸给吓成这个样子的。 想到这里，陆橘悄悄瞥了一眼慕倾袂，他依然一副面无表情的冰山表情，好像比之前还更冷了些？ 陆橘有些愤愤不平，她刚才可是被他给吓呛到的，这冰坨子居然不闻不问？ 就算不是他造成的，看见同行的女士呛到，正常不也应该慰问一声？ 冰坨子！面瘫脸！ 陆橘咬牙切齿地在心底将慕倾袂骂了一个来回。 可惜某个冰块脸不为所动，将她小刀一样的眼神完全屏蔽。 陆橘恶狠狠瞪了一会儿，发现毫无作用，也就气鼓鼓地放弃了。 “你好，能不能帮我看一下电脑，我想去一下厕所，”忽然有个客人将笔记本电脑送到了前台，表情有些焦急，前台面露难色，“可是先生，我也很忙，万一给您丢了……” “那就算我的责任！” 男人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进了厕所。 看样子正是人有三急。 前台似乎也对这种事情见惯不怪了，将电脑放在了柜台下面，转身继续收银。 陆橘的眼睛变得晶亮，“少爷，商机！” 这两天她有空就在思考caet，眼下看见这种情况，顿时将刚才那点私人情绪都搁在了一边儿，兴致勃勃地抓住慕倾袂的手臂。 慕倾袂的目光先是落在她抓着自己的手上，随后才看向了前台，薄唇微启，语气半嘲讽半认真地道，“你到这儿来，是来发现商机的？” “啊？” 陆橘一愣，对上慕倾袂雪般冷冽的眼光，呐呐点头，“也算是吧！” 之前答应樊风浩周末过来，的确是抱着完善ppt的想法，但是昨晚她已经将ppt完成的差不多了，现在好像也没有再完善的必要了。 闻言，慕倾袂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点。 陆橘忽然发现了新大陆。 难道少爷会生气，是以为她没有完成工作就出来约会？ “少爷，其实我昨天就已经完成ppt了，就等着周一向您汇报。”陆橘立即乖巧地道。 慕倾袂曾经跟她说过，公私要分明。 在公不谈私事，在私不谈公事。 所以她才准备去公司再跟他汇报的。 果不其然，慕倾袂只是点点头，“回公司再说。”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男人从厕所里走出来，向前台道了谢，只是想回到原本视野极佳的好位置的时候，才发现位置已经被别人给占走了，只好另换了一个位置。 陆橘忽然福至心灵，“少爷，不如我们把这里当做试验点吧！” “试验点？”慕倾袂挑眉。 “是啊是啊，”陆橘点点头，“共享经济一开始不都是有试验点的？不如我们把这里当做试验点之一，这里离慕氏集团又近，方便我们市场部的同时随时调查汇总作报告！” 谈起工作的时候，陆橘的眼睛里都像是有光，整个人都变得神采飞扬。 完全将‘公私分明’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慕倾袂静静地听着陆橘的建议，眸底逐渐漫上激赏。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要有能力的多。 原本将这个项目交给她也只是一时兴起，也想借机试探一下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认真。 说话间，樊风浩已经换了新果汁端上来，“抱歉哈，厨房里的机器有些故障，小妹妹等久了吧？” 樊风浩俯身将果汁递给九儿。 “谢谢大哥哥！” 九儿冲他展露甜甜的笑容。 陆橘听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耽搁了这么久，应该不是机器故障了，而是在后厨被领导批评了吧？ 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摔了杯子，肯定会有影响的。 察觉到陆橘歉意的目光，樊风浩怔了怔，随即对她眨了眨右眼。 长得帅的人就算是搞怪都很帅。 陆橘噗嗤一声笑出来。 不禁在心里感慨，自己这个老阿姨竟然也有一天沦落到被小奶狗的颜值吸引的地步。 这么帅的弟弟，她以后如果看见合适的女孩子，一定要给他介绍一下！ “小风浩，你也别忙了，过来坐坐吧，正好我有事情要跟你谈！” 陆橘往卡座里挪了挪，让出个位置来给樊风浩。 之后又将刚才跟慕倾袂说过的话跟樊风浩说了一遍，因为涉及到商业机密，陆橘也只是跟他说了个大概，樊风浩对陆橘的想法表示了高度认可。 当即便要让陆橘去跟老板面谈。 但是毕竟他们的准备还不是很充分，陆橘只说等他们的方案成熟了之后再过来谈，樊风浩也点头答应了。 慕倾袂全程黑着脸。 直到樊风浩说要请他们一起去吃中饭，慕倾袂直接了当地拒绝了，“我们中午还有事！” 直接扔下这句话。 左手抱着九儿，右手拉着陆橘就出了咖啡厅。 陆橘被他捏的手腕酸痛。 心里更加气愤。 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很不礼貌的好不好！ 第五十八章 数呀数呀数醉鬼 陆橘气鼓鼓地甩开慕倾袂的手，“少爷，你能不能不要就这样拉我出来？” “事情已经谈完了，不走还留在那里干什么？”慕倾袂的眼底隐隐透出一丝不耐，却还是沉住了气，问道。 “我来这里又不是——”陆橘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在接触到慕倾袂的眼神之后，立即将那句‘不是过来谈工作的’憋回了肚子里，默默转身，十分自觉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九儿立即从慕倾袂身上下来，屁颠屁颠地上后座去找陆橘。 慕倾袂眉梢微挑，将陆橘那句没说完的话搁在了心里，随后迈开长腿坐到驾驶位，启动车子。 陆橘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生闷气，九儿坐在陆橘身边，大眼睛时不时看看她，再看看慕倾袂。 难为她这么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发现气氛不对。 就老老实实地靠在陆橘的怀里，一直到回到慕宅，立即跑下车要去看猫，慕倾袂跟着九儿一起过去。 陆橘怕猫怕的要命，自然不会一起去凑热闹。 劳心劳力了一个上午，现在只想回自己房间休息一会儿。 或者跟齐娜发个短信倒到苦水。 刚进主别墅，空气中好像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酒香。 陆橘狐疑地吸了吸鼻子。 顺着酒香的方向迈开步伐，正好她心情不爽，不如也喝两杯解一解！ 陆橘一路找到了酒窖的入口，立即被眼前偌大的空间，和琳琅满目的酒给晃花了眼。 一排一排的酒架似乎看不到尽头，浓郁的酒香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好香！” 陆橘忍不住赞了一声。 “咦？谁啊？”第三排酒架后忽然探出了一个脑袋，丹凤眼微眯，脸颊酡红。 陆橘也吓了一跳，“大小姐？” “是你啊！” 慕凌菲看清了来人，嘟囔着，“怪不得，我说不让人来打扰我的，怎么还会有人过来。” “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陆橘立刻回头，打算退出酒窖，慕凌菲却异常敏捷地奔了过来，拉着她往酒窖里面走，明明像是醉了，可步伐也并不凌乱，“是你的话没有关系！你想不想跟我喝一杯？” “大小姐……” 陆橘直觉这不太合适，连忙道，“我还是不喝了……” “都叫你别跟我那么客气，你就叫我一声凌菲姐吧！嗯？快叫！” 陆橘：“……” 好吧，天大地大，酒鬼最大。 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凌菲姐。 慕凌菲立即姐俩好地搂着陆橘往里面走，酒架后竟然别有洞天，长长的阶梯向上蔓延，竟然藏了一间品酒室！ “这酒不错，你尝尝！”慕凌菲给陆橘倒了杯酒，递给她。 陆橘推脱不掉，只好接过酒杯小酌了一口，顿时被一股芬芳而优雅的美妙香气席卷了全身。 这香气仿佛是果香，在口腔里持续绵长，后又渐渐品出一抹辛香，更是完美的收尾。 只一口，陆橘仿佛就醉在了这令人赞叹的东方香气里，“好酒！” “是吧？” 慕凌菲得意地笑了笑，眼尾上挑，拍了拍陆橘的肩膀，“这酒最适合心情不好的时候喝！我本来心情很不好，现在就变得很好，你呢？你心情好不好？” 心情好不好？ 当然是不好！ 才到慕宅几天，她都被那个冰坨子给气到多少回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啊也不对。 陆橘又仰头喝了一大口，有些晕乎地想，应该是东北虎落平阳被西北虎欺！ 话说西北有虎没有…… 慕凌菲看陆橘的样子，就知道她一定是不开心。 “是不是被小袂袂气的？”慕凌菲豪气地一拍陆橘的肩膀，“说出来，姐姐我替你撑腰！” “没有……” 陆橘怎么敢在慕倾袂亲姐姐面前说他的坏话，她还想不想活了，瞬间捧起了笑脸，“我怎么敢生少爷的气呢？” 我恨不得拧死他！ “小袂袂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慕凌菲给了陆橘一个白眼儿，自顾自走到桌子旁边坐下，“他这个人啊，最擅长的就是惹怒别人。” 陆橘心想姐姐你说的简直对极了。 一边摇头，“没有，少爷他待人温和，遇上这样的主家，我真是三生有幸！” “呕——” 慕凌菲忽然扶着桌子，俯身作呕。 陆橘被吓了一跳。 这是喝多了？ 刚想起身过去，慕凌菲却晃晃悠悠地坐直了身体，嬉笑着看向陆橘，“你可别恶心我了，别让我吐出来，这酒很贵的！” 陆橘：“……” 姐姐你的反应真是让人家措手不及呢！ “小橘子啊……”慕凌菲趴在桌上，摇晃着杯中颜色深邃的酒液，“小袂袂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多担待一些吧。” 她忽如其来的感慨语调让陆橘一怔。 脑海中一个想法不合时宜地飘过。 她给别人起外号的模式可还真是如出一辙。 但是齐娜也叫她小橘子，这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起码比慕倾袂的‘小袂袂’强了太多。 她在这边胡思乱想着，慕凌菲忽然又道，“那孩子，太苦了啊。” 陆橘一怔。 第五十九章 签下卖身契 那孩子？ 太苦了？ 她说的是慕倾袂吗？ 陆橘一时有些接受不能。 她说的是那个帝都第一贵公子、资产雄厚的慕氏集团的总裁、集高富帅于一体，全帝都所有适龄不适龄女子都暗恋得对象——慕倾袂吗？ 他要是苦，这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可以去跳黄浦江了吧？ “你是不是觉得他是个冷面机器？” 可能是陆橘脸上被雷劈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明显，慕凌菲了然地笑了一下，道，“而且还觉得他简直不近人情，是个无欲无求的大魔王？” 陆橘默了默。 这话是您说的，她可没说。 但是双手双脚表示赞同！ “其实小袂袂八岁之前不是这样的，”慕凌菲叹了一口气，忽然起身，手撑住桌子，一跃坐了上来，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八岁之前，他非常调皮捣蛋，又爱笑又爱哭，一张嘴像是抹了蜜，经常把我们大家哄得团团转。” 陆橘仰头，听着慕凌菲的话，表情纠结。 这真的是慕倾袂？ 陆橘试图在心底将慕凌菲描述的这个幼儿形象跟慕倾袂那张冰坨子脸合在一起，结果失败了。 开玩笑的吧！ 就算童年跟成年是分水岭，那也不至于差距这么大吧？ 或者说……八岁那年他经历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陆橘一点点皱紧了眉，等着慕凌菲继续说下去。 “八岁之后，我们的父母意外去世了，我把他从慕家老宅里接出来，从那以后，他就好像被抽走了灵魂，”慕凌菲垂着头，黑色的短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只有低低的说话声回荡在品酒室内，“都说大喜大悲活不长久，但是哪有人十多年都没有大喜大悲的？” 陆橘双眸一颤。 父母去世…… 十多年……没有大喜大悲？ 潜藏在她内心深处的记忆翻涌而上，她虽然不像慕倾袂，八岁就失去了双亲，但是跟他的遭遇也不差多少，对于那种天塌地陷的感觉深有体会。 心里对于慕倾袂的同情顿时升起了几分。 结果她这边才蕴酿了情绪，那边慕凌菲忽然又破口大骂，“老娘当年也才十八一朵花，就被那个臭小子逼得又当爹又当妈，结果他还整天不给我好脸色看，你说他是不是欠扁！” “你们当时，没有别的亲人了吗？” 陆橘小心地问道。 慕凌菲刚才不是说将慕倾袂从慕家老宅里接出来，那慕家老宅里还有谁？为什么会让一个刚刚成年的女生去照顾一个孩子？ “亲人？呵！” 慕凌菲冷笑了一声，随后可能是觉得自己说的有点多，忽然从桌子上转过身凑近陆橘，伸出食指挑起她的下巴，表情妩媚，“小橘子，别的劳什子人我都看不惯，我就看你很好，要不要考虑一下，当我的亲人？” 淡淡的酒气吹拂在陆橘脸上，陆橘缩着脖子面对近在咫尺的慕凌菲，咕咚一声咽了一下口水。 弱弱道，“凌菲姐……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 慕凌菲一秒转换凶神恶煞脸，一双丹凤眼瞪圆，拈着陆橘下巴的手指改挑为捏，“说，你当不当我的亲人？” 陆橘想哭。 都这副模样了，还说自己没喝多？ “我当！凌菲姐……我当还不行么！” 陆橘眼含热泪委曲求全，醉鬼说的话不能当真，哄醉鬼说的话更不能当真！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好歹要拯救她的下巴！ “真乖！” 慕凌菲扯出微笑，满脸‘你很上道’的表情，忽然啪地一声甩出一张纸拍在桌子上，“口说无凭，你我立字为据！” 陆橘：“……”？？ 姐姐？你从哪里变出来纸笔的？ 慕凌菲却完全不理会她吃惊的表情，俯身支肘半趴在桌子上，咬掉笔盖唰唰落笔，不一会儿，就将纸拍在了陆橘面前，“签了它！” 陆橘垂眸一看，差点被开头几个大字吓吐血。 卖身契！ 卖身契？ 下面紧跟着的字体龙飞凤舞——兹有陆橘，愿嫁入慕家为媳，上敬亲姊，下爱小女，有效期终身，一经启用，绝不反悔！ 字迹之潦草，之狂放，让人不得不叹服。 陆橘默了默。 为什么从哄醉鬼变成了签卖身契？ 嫁入慕家为媳？嫁给那个冰坨子？ 如果她敢签，冰坨子还不撕了他？ 就算慕倾袂怕脏了手，但只要她敢对慕倾袂有非分之想，估计全帝都的女人都会一齐冲上来将她给撕了！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敢高攀！ 话说九儿的亲妈是不是就因为这一点才不敢现身的啊？ 那她现在转身跑路还来得及吗？ “小乖乖，你可别想着反悔哦，我已经把你刚才说的话给录下来了。”慕凌菲敲了敲手里拿着的笔杆子，那竟然是个录音笔！ 而且亮着红灯，是工作状态！ “凌菲姐，我刚才说玩笑话而已，不至于太认真吧……”陆橘一个头两个大。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会有人有随时随地录音的习惯？ 职业病？ “少废话，快签！” 慕凌菲直接化身为霸王，一巴掌拍的桌子都抖了三抖，陆橘瞬间蔫成了小猫，颤颤巍巍地接过笔，“我签……” 然后用比慕凌菲更加狂野的字迹写了三个字—— 小橘子。 这样一来，签了卖身契的就不是她陆橘，而是一个代号为‘小橘子’的人，而这个小橘子可以是她，可以是别的人，当然也可以是一只猫儿狗儿。 只是哄一下醉鬼姐姐，就不必真的把她搭上了吧…… 签好之后，陆橘将纸笔递还给慕凌菲。 心里开始打鼓，也不知道凌菲姐到底醉到了什么程度，会不会发现她耍的小伎俩。 慕凌菲眯着眼睛，几乎将那张纸按在脸上看，陆橘提心吊胆还以为她发现了猫腻，慕凌菲忽然喊了一声，“好！” 她凑过来抱住陆橘，双手用力拍了拍她的后背，“从今以后，就由你来接替我照顾小袂袂了！” 不知道是不是陆橘的错觉，慕凌菲的声音里仿佛带着哽咽。 心底忽然钻出浓浓的愧疚感，陆橘开始觉得，她是在欺骗一个关心弟弟的好姐姐…… 第六十章 感情深，一口闷 慕凌菲以一个醉鬼绝不能有的小心谨慎将那张纸叠好，然后珍重地，压在屁股底下。 直接拉着陆橘就开始喝酒，不再是细品，而是火拼，从一旁的酒柜里拎出了好几瓶高档红酒。 “今天你进了我家的门，咱们就是亲人了，不醉不归！” …… “这杯酒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小心我不给你份子钱！” …… “就当你替小袂袂报答我照顾了他十年的恩情了，这杯你必须喝！” 总之，每一杯都有特殊的理由。 陆橘虽然小有酒量，但是也架不住慕凌菲这么生灌，加上本来心情就有点不好，再三杯两盏下肚，剩余的理智就都被抽走了。 逐渐开始趴在桌子上，大着舌头胡乱说话，“凌菲姐，你照顾了他那么久，就应该赖在他身边，让他一辈子供你吃喝，这都是应该的！” “恃恩生娇，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慕凌菲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搂着陆橘的脖子，“小橘子，我跟你说，最舒服的关系，就是在合适的时候出现，再在合适的时候退出。何况姐姐我才三十五岁，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出去浪，干嘛要让那小子挡着我的桃花？” 陆橘深以为然，用力点头，“就是，被他那块冰块脸一吓，花儿都落了！” “是吧哈哈哈……” 两个醉鬼在那儿你来我往地吐槽。 品酒室门口。 慕倾袂静静地在那里站着，矜贵的气场在他的周围环绕，他脸上一如往常挂着淡漠与疏离，深黑的眸子注视着桌上那两个嫌命长的酒鬼，却并没有出声打扰。 极其具有耐心地站在那里等。 两个醉鬼谁也没有发现门口多了一个人，专心致志地拿高级红酒当凉水灌，喝着喝着，就都喝到了桌子底下。 慕倾袂吩咐女佣将她们带走。 剩下的人过去收拾东西。 一个女佣收拾桌子的时候发现了一张被叠的乱七八糟的纸片，还以为是什么废纸，正想要直接收进废纸篓里。 “拿过来。” 淡漠的嗓音 “少爷，这里有一张纸。” 女佣拿着一张被叠的乱七八糟的纸片，恭敬地递给慕倾袂。 慕倾袂打开之后扫了两眼，目光着重在最下面那个‘小橘子’上面落了落，眸光微深。 “真有心机啊……” 淡漠的嗓音低沉地响起，站在旁边的女佣忽然觉得脖子一凉。 然后就见他们尊贵的慕少爷将那张皱巴巴的纸重新折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 她是瞎了吗？ 那上面写了什么，能让一向有洁癖的少爷如此珍视，还收了起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慕倾袂却已经发现了她的异状，黑眸微沉，冷哼一声，“嗯？” 女佣急忙收回目光，恭谨地退下。 慕凌菲和陆橘两枚醉鬼被分别送回了自己的房间，陆橘在昏迷的过程中享受到了高级待遇。 女佣们为她清洗了身上的酒气，又煮了醒酒汤喂给她喝，忙忙碌碌了一个小时，好在陆橘没有耍酒疯，像个被人伺候惯了的大小姐一样，对于女佣们的折腾十分配合，分外乖巧。 等女佣们将她洗白白放回床上的时候，九儿抱着玩偶从慕凌菲的别墅里回来了。 “橘子姐姐！” 九儿站在陆橘的床边，两条小眉毛纠结地拧着，“为什么橘子姐姐也睡着了呀？” 她刚才看见女佣们将凌菲姑姑带回去，满身的酒气，还想要过去亲她，被及时赶到的慕倾袂给制止了。 之后所有的女佣和保镖就眼睁睁地看着慕凌菲开始了长达一个小时的耍酒疯，期间无数次称呼慕倾袂为小袂袂，直接让慕倾袂黑了脸，几个保镖想要冲过去按住她，都被慕凌菲给踹了回来，保镖们又不敢真的用力对付她，只能一脸便秘地看着慕凌菲继续耍酒疯。 最后大概是耍酒疯耍累了，直接趴在楼梯口睡了过去，女佣们才得以上前替她清洗。 慕倾袂才带着九儿回来。 只是没想到，陆橘已经睡着了。 九儿扁扁嘴巴，“我想跟橘子姐姐一起睡觉。” 慕倾袂垂眸看着陆橘的睡颜，可能是因为睡熟的原因，比起白日耀眼的灵动与狡黠，此刻更多的是安静与温和，淡棕色的发平铺在鹅绒枕上，还有几束调皮的发直接遮住了她的脸，与白皙的肌肤相互映衬，更添了几分慵懒的美感。 “她已经睡着了，”慕倾袂俯身将九儿抱了起来，“我们走吧。” “我不！” 九儿使出坐地大法，抱着慕倾袂的腿，右手一指床上的陆橘，“爸比，你把橘子姐姐抱到楼上去！” 慕倾袂眉头一挑。 “你说什么？” “昨天就没有跟橘子姐姐一起睡觉，今天一定要跟橘子姐姐一起睡！”九儿费力地仰头，婴儿肥的小脸鼓得越发浑圆，大眼睛里盛满了坚决的委屈。 慕倾袂皱眉看着她，没有动作。 “你可以在这里跟她一起睡。” “我不，我也要跟爸比一起睡！”九儿两只小眉毛纠结地皱着，“九儿不要做选择，爸比你说过的，如果粉色的裙子和蓝色裙子都 第六十一章 趁人之危？ 慕倾袂垂眸看着自己一手宠大的小公主，第一次感受到了溺宠带来的苦头。 但是没办法，自己的小公主，就是要自己宠。 “松手。” 慕倾袂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和溺宠，“想让我抱她上楼，你是不是要先放手？” “嗯！” 九儿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松手放开了慕倾袂的腿，撅着小屁股站起身，往旁边一站，“爸比快点！” 慕倾袂黑眸转向床上依旧熟睡的女人。 上前一步俯下身，直接将她连着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九儿悄悄地鼓掌，“爸比好棒！” 慕倾袂扬眉，抱她实在是太轻松了，这个女人纤瘦的不像话，抱在怀里仿佛像抱着一捆羽毛。 既轻，且柔软。 而某个被抱在怀里的女人依旧熟睡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选择现在将她卖掉，一定轻而易举。 慕倾袂黑眸沉沉从她身上扫过，手臂收紧了一些，转身将她抱出门去。 大厅里的女佣们，在看见慕倾袂抱着陆橘出来的一刹那，嘴巴都张成了o型。 世纪奇景！ 看他们家少爷的模样，她们竟然嗅出了一丝小心翼翼的味道。 而且…… 少爷的步伐好像有些僵硬。 少爷的脸色好像也有点僵硬…… 再看少爷身后。 天！ 九儿小小姐！ 少爷抱着陆橘，让小小姐自己在后面走！ 慕家的女佣们集体石化了。 九儿喜滋滋地跟在自己爸比的身后，飞快地挪动着小短腿跟上他的脚步，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厅里宛如实质的视线。 慕倾袂抱着陆橘上了楼，进入房间将陆橘放在大床上的时候，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他好像是要趁人之危…… 这个想法刚刚浮现就被他一把掐灭。 九儿已经喜滋滋地爬上了大床，躺在了陆橘旁边，又拍了拍她身边空着的地方，“爸比，你在这里睡，千万不要趁着九儿睡着偷偷跑去橘子姐姐那边哦，九儿要在中间睡！” 慕倾袂，“……快睡吧。” 帮九儿盖好了被子，慕倾袂反身去一旁书房里工作。 将早上在咖啡厅里，陆橘提出的试验点的计划重新整理了一下。 一投入到工作当中，方才那点凌乱的心绪立刻都恢复了平静，波澜不兴。 砰—— 卧室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 慕倾袂眸光一凛，迅速抢进室内，第一眼看向大床。 床上，九儿正安安稳稳地睡着，只是睡姿格外不雅。 慕倾袂松了一口气，转身走回书房。 自从两岁之后，九儿睡觉就不会再掉到地上了。 那刚才的声音…… 慕倾袂脚步一顿。 猛地转身看向大床的另一边，空空如也。 慕倾袂大步走过去，不出意外地在地毯上发现了歪七扭八躺在那里的陆橘，难得的是，这么一摔居然也没有摔醒她，还抱着一起滚下来的被子睡着。 一张小嘴还在嘟嘟囔囔，好像在说梦话。 慕倾袂缓步走过去，想看看这女人在摔下床之后还没醒，是做的什么美梦。 “我才不要！” 还未走近，忽然听她一嗓子喊了出来。 慕倾袂脚步一顿，神情微微疑惑。 不要？ 不要什么？ 她做的到底是美梦还是噩梦？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又见她的右手忽然抽筋一样往旁边一伸，“别走——” 慕倾袂默默地注视着她，眼底的疑惑更浓。 刚才还是拒绝，现在又在挽留？ “呜呜呜——” 寂静的空间里响起了细细的呜咽，陆橘慢慢蜷缩起身体，像个婴儿一样抱着自己，慕倾袂竟然从她这个动作上，品出了一丝孤单。 只是她再继续这么吵，恐怕会吵醒九儿的。 慕倾袂走过去，在她身旁单膝蹲下，好心地想要将她拎到床上去。 结果刚刚碰到她的肩，陆橘忽然飞起一拳，猛地从他胸前扫过，慕倾袂怎么会想到一个睡着的醉鬼会有这么快的速度跟这么大的力度，闷哼一声，脚步微微向后一撤狼狈地稳住身形，才没有摔倒。 看着陆橘的眸光瞬间凛冽如雪，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在装睡！ “我当然不喜欢啊……” 陆橘一拳甩的太用力，直接带得她往慕倾袂的方向偏过来，樱唇微微嘟起，又重复了一遍，“我才不喜欢呢……” 慕倾袂皑如白雪的脸色微微凝结，幽深的黑眸垂向陆橘睡梦中依旧娇美不可方物的脸，鬼使神差地，他俯身靠近她，薄唇微启，低声道，“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 陆橘的眉头纠结地拧起，她在睡梦中，根本没有足够的思维去思考问题。 也不知道是不是将慕倾袂的问话与梦结合了起来，竟然开始启唇回答，“不喜欢你啊……” 房间刹那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夜晚本就是较白日里安静的，但此刻，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夜虫唧唧声，绿叶沙沙声，白云无声飘过，遮皎洁月光。 慕倾袂盯着陆橘。 他看着她的唇，那唇不点而丹，完全没有因为刚才说的话而损了一分颜色。 慕倾袂的唇色倒是更淡了一些。 薄薄抿成一线。 良久，他问，“‘你’是谁？” 这个你，自然是陆橘说不喜欢的那个‘你’。 这个问题显然比刚才那个问题更加有难度，陆橘的眉头都快要拧成了麻绳，嘟了嘟唇，似乎在撒娇—— 这个问题太难了，不回答好不好？ 慕倾袂执着地盯着她，再次开口，“你，是谁？” 陆橘忽然一笑，这一笑竟然笑出了两个小梨涡，浅浅小小的，与盛酒的酒窝不同，但出现在她的嘴边，就让人觉得娇俏可人。 “……我是你的小可爱呀！” 第六十二章 夜半床头人影 “你是我的什么？” 只是这一次，不管慕倾袂再问什么，陆橘都不再开口了，侧身抱着被子睡得香甜。 慕倾袂再盯了她半晌，觉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继续躺在地上睡觉万一着凉，明天九儿还要担心。 他将陆橘抱起来，俯身想要将她慢慢放回九儿的身边， 陆橘忽然在他怀里一偏头。 唇上一软。 一股淡淡馥郁的香气从鼻端掠过，似美人薄纱，悠悠荡荡挂在桃花枝桠。 慕倾袂手一松，陆橘就摔在了床上。 松手的瞬间慕倾袂就反应了过来，想再次把人捞回来却已经晚了。 他看着陆橘的眼神有一丝僵硬。 睡得再熟，被这么摔了一下再不醒过来也是猪了。 果然，陆橘哼哼了两声睁开了眼睛。 她本来睡得正香，忽然感觉后背一痛，主要是喝多了酒，脑袋也很痛，这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慕倾袂。 任谁从熟睡中醒来，看见自己床头站着一个人，那也是相当惊悚的。 尤其是这个人，看着自己的表情还十分怪异。 一口气瞬间提到喉头，陆橘张嘴。 ‘啊’还没有喊出口，一只大手就盖住了她的嘴。 “不要叫！” 慕倾袂大掌捂在她的唇上，压低了嗓音，“小心吵醒九儿！” 他俯身凑近，陆橘一双眼睛瞪得圆滚滚，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睡得香甜的九儿，惊恐用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喊。 慕倾袂见她点头，缓缓松开了手。 空气中开始浮动名为尴尬的氛围。 陆橘平躺在床上，那口将出未出的喊叫好像被慕倾袂个直接堵在了心口，心脏怦怦跳的剧烈，而房间又是如此的寂静，寂静到陆橘甚至怀疑慕倾袂会不会听到她的心跳声。 这样一想，脸颊顿时有些红了。 慕倾袂却根本没有注意到，掌心里那点温温软软的感觉似乎还在，也如鹅毛一般痒痒地扫在了别处。 “我……” 良久，慕倾袂有些尴尬地开口，“我看你掉到了地上。” 陆橘微怔，随即注意到被子还在地毯上面，心底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尴尬了。 她竟然睡到了地上？ 她的睡相什么时候这么不好了？ 等等！ 这里好像不是她的房间…… 陆橘仔细扫了一圈室内布局，简约的灰黑白三色格局，这下更加确定了，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那她是怎么过来的？ 陆橘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当然没能逃过慕倾袂的眼睛，慕倾袂轻咳一声，“九儿说你喝醉了，怕你半夜口渴，所以要我带你上楼照顾你。” 旁边睡得天昏地暗的某只再次背锅。 背锅的浑然不觉，被锅给扣住的也没怀疑。 陆橘当下感动得不行，目光柔柔地看向九儿，看样子，如果不是九儿还睡着，她绝对会扑过去狠狠亲上几口。 只是经过慕倾袂那么一提醒。 她好像确实有些渴了。 慕倾袂还一直站在她旁边，尴尬得也没有办法睡觉，陆橘起身下床，“那个，我去喝点水。” 没等到慕倾袂反应，陆橘就飞快地窜出了房间。 关好门之后靠住墙壁，捂住自己怦怦直跳的胸口。 一边悄悄骂自己。 “怎么这么不争气，不就是个大男人半夜突然出现在自己床头？不就是这个男人还有点帅？至于这样么？真是没出——” 一句牢骚还没发完，门忽然又被打开了。 陆橘的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慕倾袂冷峻的脸从门后的黑暗里浮现，他手里拎着一双拖鞋，“穿上！” 陆橘怔了怔。 视线下移落在自己赤裸踩着地板的脚上，不由大囧。 “啊，瞧我这脑子，出来居然不知道穿鞋哈哈哈……”陆橘赶紧穿上拖鞋，尴尬地笑了笑，“谢谢少爷啊！” “不用。” 慕倾袂淡淡说完，反手关好门往楼下走。 陆橘怔怔在原地呆愣着。 少爷这是干什么去，他也渴了？ 慕倾袂走到楼梯口，见她没有跟上来，转身皱眉看着她，“你不是说渴了？” “哦——” 陆橘如梦初醒，赶紧蹬蹬蹬小跑过去。 脚上穿着拖鞋跑步不方便，她跑起来两只手臂大幅甩开，滑动空气保持着平衡，乍一看像只笨笨的企鹅，慕倾袂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转身步下楼梯。 别墅里的女佣也都各自回房休息，只有大厅外几个轮值的保镖守着。 白日里喧腾的别墅，此刻就显得有些空旷。 陆橘垂头跟着慕倾袂走进厨房。 一路上她才想明白。 如果要喝水的话，卧室里又怎么会没有？慕倾袂跟她一起出来，肯定是有话要跟她说。 说什么呢？ 说白天在咖啡厅的事情，还是刚才她和慕凌菲一起醉酒的事情？ 一杯水忽然递到她面前。 陆橘花了半秒钟的时间反应，随后受宠若惊地接过来，“谢谢少爷！” 慕倾袂渴不渴她不清楚，但是她是真的渴了。 喝了那么多红酒，现在嗓子眼儿里像是有个细细的小爪子，在轻轻挠着，陆橘仰头，将那杯水一饮而尽。 慕倾袂靠着柜子，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将他深邃的五官，晕染得十分魅惑，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橘，“干了？酒量不错！” 陆橘喝进去的水差点没喷出来。 他果然是要问喝酒的事情！ 第六十三章 误会是怎样产生的 “少爷……” 陆橘瞬间乖巧如猫，“我不是故意要喝醉的，你相信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 “我下次再喝醉的话，你就罚我，扣我工资好了！”陆橘肉痛地咬牙，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头，一脸的笃定。 “如果我姐跟你说了什么，不必往心里去。” 慕倾袂打断她一脸视死如归的宣言，语气淡漠地道。 陆橘一怔。 小心地看了一眼慕倾袂的脸，依旧是冷峻的脸，面无表情。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慕凌菲淫威下签订的那个‘卖身契’，心里瞬间打起了鼓，难道慕倾袂知道慕凌菲会跟她说什么？ 那让她不必往心里去…… 是让她不要想太多的意思吗？ 嘴角讨好的笑忽然有一丝僵硬，陆橘敛了神情，低眉顺眼地道，“是，少爷。” 好吧，她的确是高攀不起，自己本身也并没有要高攀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是自己有觉悟和被别人提醒是两回事。 心底还是有一丝不太舒服的感觉，微酸，微涩。 慕倾袂拧眉看着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的陆橘，心下更加确定慕凌菲一定是跟她说了什么，如果说，除了那个卖身契，慕凌菲还跟她说了些多余的…… “你也知道，我姐是个不靠谱的人，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慕倾袂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陆橘的表情更加苦涩，扯了扯嘴角，“凌菲姐她，很关心你的。” 慕倾袂神情微顿。 磁性而优雅的嗓音带了一丝叹息，“我知道。” 那‘悲惨’的十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慕倾袂又道，“但也不能改变她不靠谱的事实。” 陆橘忽然抬眸看他，眉头微皱。 慕倾袂坦然回望着她，似乎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了些许的……责怪？ 她在责怪他？ 正要深究，陆橘却已经收回了眼光，“少爷，我有些困了，如果您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回房睡觉了！” 话落，不等他回答，陆橘就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背后那道目光宛如实质，陆橘进了房间之后就随手关上了门，顿时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无力地靠着门板。 慕凌菲是他姐姐，慕倾袂应该已经猜到慕倾袂会跟她说什么了吧？ 所以才告诉她‘不必当真’。 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深吸了几口气，陆橘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双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陆橘，你是最棒的！ 不是自己的咱不要！ 咱也不瞎想！ 不就是个高富帅？帝都里别的不多，高富帅一抓一大把。 慕倾袂有什么好，冷冰冰硬邦邦的，他就是块毫无感情的金砖！ 陆橘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了慕倾袂一通，直到吐槽得自己都快要相信了，才转身扑到大床上，将脸埋进软枕里。 难过从来都不是什么应该被厌弃的感觉，陆橘会允许自己有难过的自我调整时间，但绝对不会允许自己陷入难过拔不出来。 明天早上，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就没事了。 陆橘趴在枕头里，胡思乱想地难过到了半夜，凌晨过后才浑浑噩噩地睡着，结果一觉睡到了六点半。 铃铃铃—— 闹钟的声音将她吵醒，陆橘满头乱发地从床上爬起来。 今天是周一，要送九儿去幼儿园，还要做ppt的演讲汇报。 陆橘利落地收拾完毕，直接到女佣的员工餐厅里去蹭饭，女佣们看见她，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但是也不敢问她为什么要过去跟她们一起。 不仅慕氏集团里的员工食堂很好，慕宅里面的家庭员工餐厅也很不错。 桌子不是长条四方的，而是一个个大圆桌，更多了一些家庭的温馨感。 而且早餐也很多样化，油条包子粥是基本配备，还有蟹黄包、奶黄包、枣糕等经典的小吃。 陆橘迅速解决掉了早餐。 转身回主别墅的时候，九儿正闹着找她。 “九儿？” “橘子姐姐，你去哪儿了？”九儿一见到她就扑到她的怀里，呜呜呜地哭着，醒来之后没有看见陆橘在身边，害她以为陆橘又跑去别的地方了。 “对不起，九儿。”陆橘蹲下身，擦了擦九儿眼窝的泪水，满脸的歉意。 昨天她心情失常回了自己的房间，倒是忘了陪九儿了。 “橘子姐姐保证，以后再也不偷跑了！” 陆橘举起右手，并拢三根手指，最近她发誓的次数真是呈指数上升，希望老天爷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降雷劈她。 九儿赖在陆橘怀里磨蹭了好一会儿，直到慕倾袂让九儿赶紧过去吃饭去幼儿园。 九儿吸了吸鼻子，牵着陆橘的手一起走过去，“橘子姐姐来吃饭。” “我已经吃完了，”陆橘温柔地笑，“九儿吃吧，姐姐在旁边看着你。” 闻言，一直坐在餐桌旁看报纸的慕倾袂眉梢一挑，却也没说什么，放下报纸后，优雅地开始进餐。 九儿虽然因为不能和陆橘一起吃饭有点不开心，但是又因为陆橘可以直接坐在她旁边喂她，心情又变好了。 陆橘一边喂九儿，一边看了看餐厅门口。 慕凌菲怎么还没过来，难道是酒还没醒？ 说来昨天她喝的应该比自己多，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第六十四章 死不认账 “亲爱的们，我来啦！” 想到谁就来谁。 陆橘笑着看向餐厅门口，这么活泼的来客，只有慕凌菲了。 慕凌菲走路带风地进了餐厅，半点都没有宿醉带来的不适感，整个人英姿飒爽，一头黑色的短发在阳光下闪着光芒，好像比以前更有精神了。 “凌菲姑姑早！” 九儿有些怕怕地缩着脖子打招呼。 昨天慕凌菲耍酒疯的样子真的是把她吓到了。 “凌菲姐早！” 昨天被迫喝了酒又被迫签了卖身契后，陆橘也对慕凌菲怕怕的，但是看她没什么事，还是放心笑着打招呼。 “早！” 慕凌菲走过来，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拍了一下慕倾袂的肩膀，“臭小子，见到你姐也不请安？” “要我给你跪下？” 慕倾袂头也不抬，凉凉地回到。 “嘶——”慕凌菲夸张地倒抽一口气，“看到没，打弟弟要趁早啊，现在是打不得喽！” 陆橘忍着笑。 也就是跟慕凌菲说话，慕倾袂才会像现在这样浑身都是柔软的刺儿。 是最常见不过的家庭相处模式。 陆橘的眼里忽然有些羡慕。 “哎，小橘子？”慕凌菲忽然转头看向她，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我昨天是不是让你给我写了什么东西？” 陆橘心头一紧。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慕倾袂。 后者一副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专心致志地喝着碗里的粥，陆橘收回视线，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有……吗？” “哎，我记得好像是有的，但是我记不清了……” 慕凌菲挠头，“到底是什么呢？” 陆橘看着她抓耳挠腮的样子，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害怕她突然想起来，直接当着慕倾袂的面说她签了卖身契。 那慕倾袂会怎么反应？ 她昨天好不容易调整好了心态，可不想再一次被嫌弃了。 “小袂袂，你看见了吗？” 慕凌菲左思右想想不到，偏头问慕倾袂。 慕倾袂不为所动，仿佛没听见。 “哎呀好弟弟！”慕凌菲知道他讨厌自己叫他小名儿，眼下事态紧急，赶紧服了个软。 慕倾袂这才抬眸，幽深的黑眸淡淡扫过陆橘的脸，将后者脸上的紧张和慌乱都看在眼里，而后微微启唇，嗓音淡漠地道，“没有。” 呼—— 陆橘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终于放心还是失落。 听到哪张纸条不见了，她的心还稍稍提起来了一点儿，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听见慕倾袂亲口说没看见，提起的心这才重新放回了原位。 除了慕凌菲自己以外，唯一知道卖身契内容的两个人都选择了说谎，慕凌菲再怎么抓破脑袋也没有用，一整个早餐都在碎碎念这件事。 听得陆橘提心吊胆。 害怕慕凌菲有一天会突然想起来，暗暗祈祷那张纸现在已经被女佣给扔到垃圾桶里面了，到时候她就来个死不认证，直接说慕凌菲是喝多了酒记糊涂了。 总之，绝对不能让慕倾袂知道还有这件事的存在。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慕倾袂不仅知道这件事，那张纸现在就躺在慕倾袂书房书桌的暗柜里。 吃过饭后，慕倾袂跟陆橘带着九儿去幼儿园。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什么交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那次谈话的缘故，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又好像没有。 陆橘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一路镇定自若。 送过九儿去幼儿园，到了慕氏集团之后，就直接拿出了准备好的ppt，“慕总，”她十分公式化地向慕倾袂请示，“ppt我已经做好了，请问是您先看看，还是我直接到会议室里讲解？” “去打印二十份，”慕倾袂头也不抬，“去三十楼会议室。” 说完又吩咐秘书，“你去通知其他人，九点在会议室集合。” 二十份。 陆橘微怔，这是打算直接让她开讲的节奏了。 果然不能指望着他给自己开小灶！ “是，慕总。” 现在已经八点了，她动作必须快一点。 每层楼都有专门的打印室，为了节省时间，陆橘直接去了三十楼的打印室。 没想到在那里碰见了刘莉。 她也在打印东西。 陆橘只在看见她的一瞬间怔了怔，随后就视若罔闻地走到旁边的打印机去打印。 封面上硕大的caet被刘莉看见了，她哼了一声，嘲讽道，“呦，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陆橘不搭理她。 咬过人的疯狗，就算她不惧，也不必去招惹，省得惹一身狗毛。 然而她的沉默看在刘莉眼里就完全成了懦弱，刘莉举着手里的报告，满脸的挑衅和得意，“我告诉你，我也另写了一份，这个策划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陆橘这才皱眉看了她一眼，准确地说，是看了她手里的计划书一眼，封面跟她的几乎完全一致。 只是这种商业计划书的封面的确不会有什么过于悬殊的变化，更别提她们还是一个项目。 陆橘皱了皱眉，转头打印自己的，没再说话。 刘莉更加得意地哼了一声，看样子是胜负欲已经得到了满足，也没有再挑衅。也继续打印自己的东西，她是比陆橘先到的，本来就打印得差不多，没一会儿就出去了。 等陆橘抱着自己的计划书去了会议室之后，才发现刘莉也在里面。 第六十五章 谁先谁后 同样在的，还有策划部的经理年莫瑶，和公司其他几个高干主管。 慕倾袂还没有到，陆橘就先找了个靠后的位置，用u盘将电子版传入到一会儿要用来播放ppt幻灯片的电脑里。 “慕总！” “慕总好！” “慕总你来了！” 众人恭敬的问好声响起，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正专心致志地对自己的ppt做最后的微调，确保等一会儿的演讲能够做到最好。 慕倾袂身后跟着秘书和特助，站在偌大的会议室内，淡漠的目光浅浅环视了一圈儿。 策划部经理年莫瑶直接起身迎上去，“慕总，您的位置在这里。” 她恭敬地伸手，示意慕倾袂坐在最好的位置。 慕倾袂却没动，眸光掠向会议室靠后的不起眼儿的角落。 当所有人都抬起头来奉承的时候，低着头的人就会特别突兀。 慕倾袂一眼就看见了正埋头专心致志地研究电脑的陆橘，眉梢微微一扬，迈开长腿就走了过去，众人脸上的疑惑在慕倾袂直接在角落里坐下的时候化为了震惊。 年莫瑶的手尴尬地在半空伸着，收也不是，缩也不是。 陆橘在慕倾袂坐到她身边的时候才终于有所感知，没办法，一个大活人忽然跑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坐着，那是怎么也没办法忽略的。 “慕总？你来了啊，那我就开始了！” 慕倾袂不语，陆橘抱着电脑想要走到讲台，却有一个身影比她更快地抢占了位置。 陆橘顿住脚步，看着刘莉直接将投影仪连上她的电脑，“刘主管，你这是做什么？” “人已经到全了，我现在当然是要开始我的ppt演讲啊。”刘莉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高傲的嘴脸，欠揍的模样，都让陆橘恨不得将她那张过分凹凸的脸给拍扁。 气会议室里开始有火药味儿在燃烧，年莫瑶适时开口，“陆小姐，我知道您心急展示自己的研究成果，但是刘主管为了这个计划书已经连续熬了三天夜，事先她也已经跟我报备过了，我这次是很认真看的，她写的确实不错，不如你就给她一个机会，先让她来演讲？” 这一番话落，会议室里其他主管和经理的表情已经变了。 年莫瑶可是策划部的经理，是慕氏集团内部公认的实力型女强人，什么时候这么低三下四地跟人说话过？ 这位陆小姐到底是谁？ 竟然能让年莫瑶用这种商量的口吻和她说话？ 这些高管们大多没有一颗八卦的心，底下员工八卦的时候自然也是避开他们，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曾经轰动了慕氏集团的事件，自然也不认识事件的旋涡中心人物。 所有人都在等着陆橘回答。 陆橘抱着电脑，一身粉红色的职业套装让她看起来干练又不是妩媚，浅棕色的卷发，简单地在脑后束好，浑身上下散发着清新柔美的感觉。 而她的脸旁小巧精致，肤白唇红，眼里像是汪了一眼清泉，澄澈无比，仿佛能照见人心。 陆橘静静地看着年莫瑶。 这样一番说辞由她这个策划部经理说出来，她如果不答应的话，那就是典型的不识好歹不知抬举。 可是她也知道。 这次ppt会议室今早才临时决定的，慕倾袂让秘书去通知各部门的时候，刘莉应该才知道消息，而她却选择横插一杠，抢先要进行演讲，那肯定是有什么猫腻。 不能拒绝，却又不想答应。 陆橘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看向慕倾袂。 只是头刚刚偏过去一个角度，又被她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不能向他求助。 陆橘深吸一口气，扬起一抹得体的微笑，在众人察觉到端倪之前道，“当然可以，从刘主管手里接了这个案子，我本来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虽然这次会议本来是要宣讲我的计划书，但是如果刘主管还想试试的话，我自然没有什么权力阻止的。”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将年莫瑶给她挖的坑全都给填了回去。 还暗指刘莉是能力不济，还在这里垂死挣扎。而年莫瑶是仗势欺人，任用自己手下的主管，打压新员工。 会议室内的风向一时又变了。 “你——” 刘莉的脸色已经成了猪肝，当下便忍耐不住要发难。 “开始吧。” 淡漠的语调冷冷地响起，众人神情一凛，会议室的气压仿佛都因为这三个而变低。 慕倾袂坐在椅子上，黑眸微沉，看不出什么情绪。 年莫瑶吸了一口气，递给刘莉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开始。 刘莉只好狠狠地瞪了陆橘一眼，开始播放ppt。 陆橘也懒得跟她睚眦必较，抱着电脑转身回了会议桌上坐着，只不过，为了避免误会，她没有坐回原来的位置，而是挑了一个主管后面的位置坐下。 她坐好之后抬头一看，表情顿时凝结住了。 她这才发现，刘莉的ppt并不只是封面和她的类似，里面的内容竟然也高度相同。 简直就是，将她的内容完全照搬！ 陆橘猛地拍桌站了起来，“这个ppt——” 第六十六章 她抄袭？ “陆小姐，现在是我的发言时间！” 刘莉迅速地打断了陆橘的话，她似乎一直在注意着这边，所以才会在陆橘刚站起来说话的时候迅速掐断。 脸上挂了一抹嘲讽的笑，“我说陆小姐，你该不会想说，我的ppt哪里有问题吧？我这可才是展示阶段，你要提出问题是不是太早了一点？还是你想说……”她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诡异，那是一种奸计得逞，而你又那我无可奈何的炫耀神色，“我的ppt是抄袭的？” 陆橘顿了顿。 这种时候，她也能迅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眼角余光一扫年莫瑶。 果然，后者的脸上毫无惊讶地神色，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她该有如此反应。 陆橘定了定神，扬起一抹微笑，“刘主管说哪里的话，我是想说，您果然进步非凡，这份ppt跟您之前所写的，进步不可谓不迅猛，士别三日，刘主管的实力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啊！” 她巧笑倩兮地坐下，冲着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的刘莉轻抬下巴，“方才出声打断是我鲁莽了，请继续。” 到现在为止，就算在座的都是傻子，也能品出刘莉和陆橘之间针锋相对的关系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 因为慕总到现在还是面无表情，众人看不出他的态度，一时间也不敢随意站队，万一站错了，那可就麻烦了。 当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之间暗流汹涌。 年莫瑶轻声开口，“继续吧。” 刘莉又白了陆橘一眼，才继续开始给众人演说她的商业计划书。 准确地说，是陆橘的计划书原稿。 讲到三分之一的时候，陆橘就发现了端倪，刘莉正在讲解的一份，只是她上周五的时候，在公司里完成的进度，虽然她不知道刘莉是怎么进入总裁办公室从电脑里拿走这份ppt的，但，这一份与她现在手里的这份最终版到底还是有区别。 只要不是完全相同的，她就还有时间！ 陆橘也不再去管刘莉说了什么，打开电脑埋头修改。 讲台上的刘莉在演讲的过程当中抽空瞥了陆橘一眼，发现她的动作之后不禁在心底冷笑。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妄图做什么无谓的挣扎？ 她今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绝对要让陆橘在众人面前跌落谷底！ 以报被她接二连三羞辱的仇！ 大约半个小时，刘莉做完了ppt的介绍，在场的高管们纷纷点头赞许，这个计划书不禁亮点颇多，而且思维周密，方方面面都有所顾及，很多常人无法顾及到的地方，也都做了贴心的设计。 刘莉致意后，收好电脑走下台，站在始终不曾抬头的陆橘面前，“陆小姐，该你了。” 一句话落，所有的视线立即齐齐落在了陆橘身上。 哒—— 最后一个符号敲定。 陆橘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笑容甜美自然，“好的。” 话落便抱着电脑走上台，刘莉咬着牙瞪着她的背影，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她倒是要看看，这短短的不到半小时的时间里，陆橘还能重新翻出什么浪花来？ 陆橘的ppt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时候。 会议室不禁哗然。 这个ppt跟刘莉的实在太过相像了。 刘莉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就知道她没那么大本事。 陆橘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地开始介绍自己的ppt，从思维主旨，到设计定位，到产品亮点，到发展前景。 只是都跟刘莉的没有太大的差别。 高管们如果不是看在慕倾袂依旧没有表态的份上，根本不会让她继续讲下去。 公然抄袭，这根本就是策划界的耻辱。 放到最后的时候，陆橘忽然道，“我想请刘主管回答我一个问题。” 刘莉微微抬起下巴，在这场结果已经注定的战役里，她不介意给敌人最后的怜悯，“什么？” “我想你也已经发现了，我们的ppt在内容上大致相同，对吗？”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嘘声。 这件事别人不提出来是给她面子，谁能想到她竟然会自己打自己的脸。 年莫瑶微微皱起眉头。 刘莉好笑地看着她，“是吗？原来陆小姐自己也发现了啊，那是为什么呢？” “各位一定觉得是我抄袭了刘主管的创意，毕竟刘主管是慕氏集团很有实力的主管，而我只是一个无名小辈，各位会这么想，也合情合理。”陆橘不慌不忙地继续道，没人说话，她又一次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想法，众人都沉默着，都想看她还要怎么说。 慕倾袂始终无波无澜的冷峻面庞，表情忽然有了起伏。 “我想请问刘主管的是，我们的计划书上，都将咖啡厅共享电脑经济的前景设定为网咖式咖啡厅，那么我想问，如果真的设定成了网咖式咖啡厅，那么跟传统的网咖，又有什么区别呢？” 刘莉被问的一梗。 她以为胜券在握，事先并没有想这么多的问题，但是这一点凭她自己也并非无法回答。 “区别自然在于，网咖的主体是电子产业，而咖啡厅的主体是饮品，这一点是最根本的，绝对不能改变！” 第六十七章 她没有！ “那么我想问，受众人群跟网咖相比，是否有什么变化呢？” “受众……” “去咖啡厅里的人大多都是自由职业者，这些人也可以去网咖，为什么一定要去咖啡厅呢？” “……” 接连的提问直接将刘莉的思维给狠狠压制住。 陆橘脸上洋溢着飞扬的神采，从始至终，她就没有展现出一丝的怯意。 这个ppt是她做出来的，那么，就算刘莉抄袭了这个ppt，也绝对不会比她更了解！ “那么，你觉得咖啡厅共享电脑的受众群，要如何与网咖消费者划分开来？” 一直沉默不说话的慕倾袂忽然开口，他的目光落在了陆橘的身上，问题自然也是向她提出。 刘莉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同时再次调整好了情绪，她倒是要看看，陆橘要怎么回答！ “网咖毕竟是网咖，就算环境再优雅，电子设备再高端，那受众群体大多也都是去打电子游戏的！”陆橘没有想到慕倾袂会亲自提问，但依然不慌不忙地道，“而咖啡厅共享电脑的受众，全都是过去工作的！这就是最根本的区别！” 一句话，掷地有声。 高管们纷纷点起了头。 其实这也是最浅显的道理了，刚才刘莉没有说出来，也实在让他们有些失望，如果那份ppt真的是她写出来的，她应该更加了解才对。 “那么，你打算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来划分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慕倾袂仿佛对这个问题无比执着，再次提问。 “很简单，限制咖啡厅共享电脑的游戏使用！” 有人敛起了眉。 无论什么经营，永远都是受众越多越好，如果非必要的情况下，永远不要限制消费者。 所以这一点一提出，有人心里当即就揣了反对的态度。 只是慕倾袂还没有说话，他们也不敢擅自发言。 “开什么玩笑，你想限制消费者的使用自由？”看客坐的住，刘莉却说什么都坐不住了，猛地起身，大声道，“你不要搞错了，我们是要吸引更多的人来加入咖啡厅共享电脑的模式里，而不是在还没有人加入的时候，就想办法限制！你这样难道不怕流失客户群？” “我想请问刘主管，什么叫客户群？”陆橘沉稳地盯着她，一双明明看起来十分柔美的眸子，此刻却满是坚毅，仿佛守卫疆土的将士，寸步不让。 “呵呵，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让我来告诉你，能够购买我们的产品的人群，就叫客户群！”刘莉冷冷地回应。 这句话虽然不含专业术语，却也是最直接，最干脆的回答。 无人反对。 “我们咖啡厅共享电脑经济的客户群，针对的就是那些需要到一个环境优雅、安静的地方独立工作的群体！”陆橘说的很慢，却一字字说的坚定，“如果有人在咖啡厅里打游戏，势必会对这些人造成影响，需要工作的人不会选择网咖，只会选择咖啡厅，但需要打游戏的时候大多都会选择网咖而非咖啡厅！如果我们为了不确定客户群而流失确定客户群，我想请问刘主管，这难道不叫流失客户群？” 慕倾袂沉默注视着陆橘。 他一直都知道她不是普通人。 只是此刻她身上闪耀的光芒实在过于耀眼，耀眼到，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触碰、攥紧，仿佛她下一秒就要化茧成蝶，飞向碧蓝的天空，永远地离开这里。 “从今天开始，陆橘就是策划部的新任项目主管，caet由她继续负责，刘莉，你被撤职了。” 慕倾袂优雅起身，语气不疾不徐道。 刘莉愕然睁大了眼睛，“慕总，你说什么？” “我不想说第二遍，自己去财会部结算工资，你是过失离职，该有的离职补偿你一样都没有，”慕倾袂瞥了她一眼，目光淡漠如冰，又转眸看向杨特助，“将策划书重新打出一份，交到我的办公室来。” “是！” 杨特助从陆橘手里接过u盘离开。 各个高管有些唏嘘。 年莫瑶盯着陆橘，眼神里闪烁着狞狠的光。 她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慕倾袂的办公室里把陆橘的计划书给偷出来，本来想着给她致命一击，没想到刘莉这么没有用，这么好的机会，竟然就错在一个问题上了！ “慕总，这不公平！” 刘莉接连受到打击，精神已经失去了控制，此刻歇斯底里地吼着，脸上全是狰狞。 “公平？” 慕倾袂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抄袭别人的计划书，这就是你的公平？” “我没有！”刘莉垂死挣扎。 “慕总，刘主管一直都是我们策划部的好主管，应该不会做出抄袭这样的事情来吧……” 事到如今，年莫瑶也没有办法再在一边看下去了，目光扫了一眼陆橘，含义不言而喻。 如果抄袭的不是刘莉，那就一定是陆橘。 “就是啊，慕总，没有证据，你怎么能说我是抄袭？我没有！” 此刻，会议室里的各个高管都在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刘莉。她该不会是疯了吧？居然敢质疑慕总？ 陆橘始终站在讲台上，除了慕倾袂让她打印计划书的时候点了点头之外，一直都没有说话，默默看着。 她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因为…… “她的ppt是我看着写的。” 第六十八章 正面刚 一句话，激起了万丈波浪。 慕倾袂的这句话落，众人险些控制不住惊叫出声。 刘莉的一双眼睛都快要瞪出了眼眶，满脸的不敢置信，年莫瑶也震惊地看着慕倾袂，片刻之后，一张脸上满是灰败之色。 慕氏集团只有慕总一个总裁，他每天要决议的事情大大小小数不胜数，什么时候有时间去看手底下人的一个项目计划书？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然而，就是这样不切实际的事情，却由慕倾袂亲口说出来了！ 陆橘暗自叹了一口气，虽然她很感谢慕倾袂替她主持公道，说出实情。 但是她刚才那么拼命地想要改写ppt，就是为了不把这件事抖搂出来，被这些高管们知道，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独立自主形象，又要沦为靠吃软饭上位的软骨头形象了。 做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没有提供任何帮助，这份ppt都是她自己策划书写。”慕倾袂说话的时候，周身围绕着尊贵不可亵渎的光辉，给人一种，他说即真理，他说即永恒不变事实的错觉。 众人呐呐点头，有些不明白慕总多说这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橘的心，却不可避免地跳了跳。 忍不住抬头看向慕倾袂，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慕倾袂棱角分明的侧脸，能看见他微抿的薄唇，挺拔的鼻，与慕凌菲有些相似，却并不丹凤的眼睛，看人的时候，仿佛要将人吸入深潭。 他是在，替她解释吗？ 昨夜好不容易按下去的心又一次悠悠荡荡地漂浮起来，还是按的越重，浮的越狠，直接将陆橘给激的七荤八素，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年莫瑶压下眼底疯狂嫉妒的目光，没有傻到再继续替刘莉申辩，直接忽略了刘莉在一旁绝望求助的目光，用十分失望的眼神望定刘莉，“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 刘莉脸上露出震惊，她压根儿就不敢相信年莫瑶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将她给卖出来。 年莫瑶一边失望地看着她，一边暗暗给她递眼色。 眼神中含义无限。 提醒、威胁、警告…… 既然这件事已经曝露了，那就没有必要把两个人全都按下水，让刘莉一个人担了所有罪名，年莫瑶还能替她求求情。 刘莉就算是再傻，此刻也明白过来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咬牙忍住，“慕总，对不起……我只是一时糊涂，您能不能饶了我这一次？” 她哀求的眼神十分真挚，就算在陆橘看来，她平日里可憎的面目此刻竟也有些楚楚可怜的感觉。 慕倾袂看也不看她。 慕氏集团可以容忍一个没有才能的小主管，却决不能留下一个心怀鬼胎的祸害。 “慕总……您也知道，当初这个案子本来就是刘主管负责，是中途才被陆小姐接手的，刘主管心里有些不甘，也是情有可原的……” 年莫瑶终于开了口，表面上看是在为这件事情调停，可却夹枪带棍，将战火往陆橘身上引。 陆橘眉头瞬间紧锁。 她不愿意跟人计较，也不代表她可以任人在她头上使劲儿踩！ 这个年经理当初看上去挺平易近人，对她也还算是温和，但是现在三句话不离踩扁她，到底是因为什么？ 护短？ “那照年经理的意思，刘主管抄了我的计划书，反倒是我的错了？”一句话清晰干脆，丝毫没有客气。 会议室里的人都十分默契地沉默下去，他们也不是傻子，成人之间说话的小伎俩，他们也都懂，当下都对敢于正面刚的陆橘带了几份佩服的心理。 年莫瑶也没想到陆橘竟然说话这么直接，当下也是一怔。 “而且，公司任人唯贤，竞争本来就很激烈，在这里，没有能力本身就是一种原罪，刘主管凭借这样的实力还能在慕氏集团里面谋得一职半位，还能呆到现在，也算是运气了。”陆橘站的笔直，这一句话，可谓是直接将刘莉、年莫瑶甚至是慕倾袂都给讽刺了一顿。 刘莉是无用，年莫瑶是护短，慕倾袂是有眼无珠。 这一句话说出来，空气仿佛都沉寂了几分。 众人都缩着脖子，生怕慕倾袂会因此而生气，担心受到牵连。 然而慕倾袂却并没有发怒的迹象，目光始终静静地看着陆橘口快心直地吐槽，仿佛被吐槽的不是他的公司。 “你这个贱人！” 刘莉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讽刺，整个人都被激的失去了理智，扑上来就要跟陆橘撕扯。 她已经被这女人害得丢了工作！现在竟然还要这么羞辱她！ 年莫瑶冷眼看着，她正好站在刘莉和陆橘之间，却没有半分要伸手阻止的样子。 而慕倾袂一直站在会议室的角落里，根本就来不及赶过去。 万众瞩目之中，陆橘面对刘莉的汹汹来势不避不让，当她快要接近自己的时候，忽然身形一矮，随后一个扫腿，直接踢在刘莉的腿上，刘莉被这力度不弱的一腿给踢得向前扑去，头部撞到了会议桌上，顿时青紫一片。 第六十九章 死鸭子嘴硬 陆橘站直身体拍了拍手。 她自从上次差点被混混占便宜之后，她就照着网上的视频自学了防身术，这还是第一次应用出来，效果还不错！ 就是方式掌握不太到位，她的脚好像有点扭到了，脚踝有些疼。 陆橘丝毫不显弱，站的笔直纤细，居高临下地看着刘莉。 “来人，将她赶出去！” 慕倾袂几步走过来，沉眸吩咐。 门外立即有保镖走进来，将还在哀叫不止的刘莉给拖了出去，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刘莉不甘心的怒骂，“陆橘，我不会放过你的！” 陆橘脸上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心底也很无奈。 她也不想到处生事树敌，可是周围偏偏有一些不识好歹的人，不强势一些，就会被人欺负！ “演讲结束了，散会！” 慕倾袂丢下这句话，眼神示意陆橘跟他出去。 长腿一迈，率先进了总裁电梯。 “只有一层楼，我就走楼梯好了……”陆橘还没说完，就见电梯里的慕倾袂神色变了，一双黑眸沉沉地注视着她。 陆橘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废话，连忙一路小跑着进去，脚踝本来就很疼，这一下直接一瘸一拐的了。 “脚很痛？” 慕倾袂的目光落在她有些红肿的脚踝上，黑眸微沉。 “没事，就是刚才磕了一下，我回去擦点药就好。”陆橘背靠着电梯壁，努力将红肿的地方藏起来，扬起笑脸道，“少爷，刚才谢谢你！” 如果不是他，她肯定就会被误解了。 慕倾袂问的那几个问题也正合她的心意，因为之前在咖啡厅里讨论过这个话题，他一定是特意提出来给陆橘解围的。 “不必谢，”注意到她对自己的称呼又变了回来，慕倾袂的脸色稍霁，“我只是想辞掉不称职的员工，以免落人诟病而已。” “呃……” 陆橘嘴角一抽。 这个男人还真是小气。 承认是在帮她有这么难么？ 不过她大人有大量，这个人情，她还是会记在心里的！ 只有一层，电梯很快就到了三十一楼。 出于对上司的礼貌，陆橘要等慕倾袂先出电梯才能走出去，可是等了一会儿发现慕倾袂没有动。 面前忽然伸过一只手，“你可以扶着我走。” 陆橘受宠若惊，但这毕竟是在公司里，她可不敢跟慕倾袂走得太近，万一被别人看见，她就算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急忙从一侧钻出电梯，“少爷，我可以自己——” 腰身忽然一紧。 紧接着，陆橘就被打横抱了起来，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惊呼，陆橘条件反射地扶住慕倾袂的肩膀，一双黑葡萄的大眼睛瞪得浑圆，“少爷？” 慕倾袂看都不看她一眼，“一瘸一拐，走路太慢。” 陆橘躺在他结实有力的臂膀里，心跳又变快了， 从总裁专梯到办公室的一路上，陆橘很有一种想要拿手挡住脸的冲动，好在三十一楼的走廊里没有其他人，否则她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慕倾袂垂眸，看着她一脸紧张地想要将脸埋向他怀里，又不敢靠他太近的样子，嘴角勾起一道微不可见的弧度。 进了办公室后，慕倾袂将陆橘放在沙发上让她坐好，起身去找药剂喷雾来给她。 “我自己来就好！” 陆橘见他竟然挽起衬衫的袖口，看着有想亲自给她上药的嫌疑，连忙伸手想要从慕倾袂的手里抢过药瓶，却被慕倾袂手疾眼快地一抬手躲了开去。 陆橘一扑成空，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手直接按在了慕倾袂的腹部。 触感结实有弹性，仿佛还能感受到腹肌的棱角，手感一级棒！ 第一个想法钻进脑海里，陆橘脸色微红，连忙直起身来，只是这一动作，手就在慕倾袂的腹部又按了一下。 好像她是在故意占便宜一样。 陆橘脸颊爆红，急忙将手背在身后，连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慕倾袂长眉一挑，却并没有说什么，直接将药瓶扔在旁边的沙发上，起身就走了出去。 总裁办公室的门一关，陆橘猛地扑倒在沙发上，双手握拳狠捶了一通沙发，“啊啊啊为什么这么丢脸！尴尬癌都要犯了好吗？天啊！！！” 慕倾袂是不是生气了？ 他一定是生气了！要不然怎么一声不吭就走出去？他会不会又要扣工资啊？罪名是……公然调戏上司？ 总裁办公室门外，慕倾袂面对墙壁站着，一只手撑在墙壁上，黑色的短发垂下来挡在他的额前，性感的薄唇微张，看起来无比魅惑。 如果此刻有人经过这里，就会发现一个旷世奇境——慕倾袂的耳根红了！ 慕倾袂抬起右手，悬在腹部前方。 那里好像还残留着刚才陆橘按在上面的感觉，能感受到她的手很柔软，五指纤细，指尖像猫儿一样，离开的时候好像还微微收了收，在他腹部轻抓了一下。 那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他不得不从办公室里出来，否则他不知道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会不会崩塌，好像自从遇见她，他所有的底线就在接二连三地被打破。 慕倾袂眸子深沉了些。 “慕总！” 杨特助忽然冒出来，语气急切道，“关于陆小姐的身份——” 第七十章 他的怜惜 她的话在看见慕倾袂警告的眼神后戛然而止。 慕倾袂站直身体，又变回了那个冷酷尊贵的商业帝王，迈开长腿走向三十一楼尽头的小型会谈室，杨特助急忙跟进去。 “资料呢？” 慕倾袂声音淡漠地问道。 杨特助急忙将手里的材料递过去，一边谨慎地道，“之前监控里显示陆小姐出现在慕家老宅二爷那边，其实她是过去签订股份转让手续的，这里面有那份合同的副本。因为慕家二爷那边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所以我今天才拿到。” 关于陆橘的家庭背景，之前并没有查到什么值得注意的，想来也是因为这被人给掩盖了。 慕倾袂翻开文件的手指一停，眉心微微拧起，“股份转让合同？” “是的，”杨特助推了推眼镜，“陆小姐的父亲名叫陆泽铭，开了一家上市公司，本来经营的也还算不错，但后来似乎因为资金链断裂，而无法继续运营下去，还背负了银行的巨额债务。就在半月前，慕二爷收购了陆小姐家的公司，陆小姐会去慕家老宅，就是去签订股份转让协议的。” 慕倾袂继续翻资料，淡漠的语气里微微疑惑，“她签？” 杨特助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愤慨和同情，“本来应该是陆小姐的父亲来签订，但听说……陆小姐的父亲跑了。” 慕倾袂长指微顿，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随即将资料还给杨特助，“好，我知道了，关于她的事情不必再查了。” 之前要调查她，是因为怀疑她是不是二叔那边派来的人，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调查下去了。 剩下的事情，他想等陆橘亲口告诉他。 杨特助微微一愣，想说这后面还有其他的资料，但是慕倾袂已经越过她走了出去。 回到办公室后，陆橘已经在沙发上靠着睡着了。 慕倾袂走过去，看见药瓶放在一边，她脚踝的部位也已经上好了药，而她睡得天昏地暗，浑然不知今夕何夕的架势。 看样子，就算现在有个人将她拎出去卖了，她也什么都不会知道。 慕倾袂注视着陆橘，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此刻他看着她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怜惜。 按照杨特助所说，她家有一所上市公司，那她从小也该是在殷实的环境中长大，金尊玉贵的千金大小姐，却一朝遭逢巨变。 家财散尽，亲人背离，一个人艰难地在这世上活着。 思及此，眸底又闪过一道庆幸。 还好，她来了这里。 此刻满心都唏嘘着陆橘可怜遭遇的慕倾袂，十分自然地将他自己划分到了救世主的行列当中，完全忘记了，就在前几天，他还直接将陆橘的工资给扣到了一千块，是陆橘悲催命运当中的又一块绊脚石…… 陆橘忽然皱起眉动了动。 慕倾袂思绪瞬间回归现实，脸上竟罕见地露出一抹慌张，随即瞬间反应过来，俯身拿起药瓶，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冷冷教训道，“用完了药瓶要放回原位。” …… 毫无动静。 慕倾袂微微皱眉，垂眸一看才发现陆橘根本就没有醒过来，应该是睡梦当中感觉睡得有些不舒服，自然调换了一下睡姿…… 慕倾袂握了握药瓶，良久，露出一抹无可奈何又自嘲的笑。 如果此刻有人进来，一定会被眼前的景象给惊掉下巴。 慕倾袂放下药瓶，俯身动作轻柔地将陆橘抱起，稳步走向休息室。 昨晚，她大概没有睡好吧。 喝了那么多酒，虽然服了醒酒汤，但效果毕竟还是有限的。 这几天她也是太累了，就让她好好休息吧。 慕倾袂将室内温度调高，又给她搭了一条薄毛毯，随即起身走出了休息室。 办公室的门在下一秒被敲响。 慕倾袂锁了锁眉梢，走回办公桌后坐好。 吐出一个淡淡的字符，“进。” “慕总，”年莫瑶从门后走进来，脸上挂着自责，递给慕倾袂一张辞职表，“慕总，我是来辞职的。” 慕倾袂的目光从那张辞职表上一瞥而过，眉心微蹙，“我是让刘莉辞职。” 年莫瑶见他果然没有同意，心底闪过窃喜，面上继续维持着自责的表情，“可是，刘莉的事情，我也有错，是我忙于工作，疏忽了对员工的管制，才让她犯下这样的错误……” “嗯，”慕倾袂淡淡点头，“你的确有错。” 年莫瑶表情一僵，“……所以，我觉得我已经没有办法再胜任策划部经理一职了。” “那你觉得，策划部里有谁可以接替你的职位？” 慕倾袂长指勾起那张辞职信，淡淡地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我……” 年莫瑶的脸已经彻底僵硬了。 她过来本来就是打算卖个惨，试探一下慕倾袂对她的态度，怎么也没有想到慕倾袂竟然真的会在她辞职的这件事上认真，当下不由得有些慌了。 “慕总，我手里还负责着几个项目的跟进，如果临时换人的话，恐怕会对项目的进度造成影响……”年莫瑶强撑着说下去，“策划部里有几个能力很好的同事，等我忙完这一段，我就会从中挑选出一个来……” 第七十一章 不想离开你身边 总之，暂时将这件事按下去。 她不可能真的因为刘莉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真的失去这份工作！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回去吧。” 慕倾袂将那份辞职信扔回她面前，“好好完成你负责的项目，没事不要胡闹！” 这句话可以说是完全不留情面了。 年莫瑶紧咬下唇，双眸中立即有雾气浮现上来，低声道，“我知道了……” 她来这里，就是想要以退为进，争取再在慕倾袂这里赢得一个‘敢于承担责任，懂得反省自己’的美好形象，然而不仅没得逞，还被训斥了一顿！ 但是无论如何，只要她还是策划部的经理，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等一下，慕总，您是要让陆小姐到我们策划部来接替刘莉的职位吧？”年莫瑶重新端起得体的微笑，“她现在在哪里？不如我亲自带她去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然后直接将她带到策划部吧？” 在进来办公室的时候，年莫瑶的眸光就不经意地在办公室里一扫，却没有看见陆橘的身影，她去哪儿了？ 只要跟她去策划部，在她的地盘，想要捏死陆橘不还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你先回去吧。” 慕倾袂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头也不抬，目光直接转在一旁的笔记本上，连个正经的回应都没有，逐客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年莫瑶幽怨地看了慕倾袂一眼，拿起那份辞职信转身。 眸光回转的一瞬间，却忽然瞥见休息室门口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一抹浅粉色的衣角。 年莫瑶的脚步霎那间钉在原地。 “还有事？” 慕倾袂抬眸，看向她的表情已经添了一抹不耐烦，嗓音越发冰冷。 “哦，没事，”年莫瑶扯起一抹笑，“我这就走。” 转身的瞬间眼底染了浓浓的怨毒之色。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抹衣角应该就是陆橘的。 陆橘竟然在慕总的休息室里面，她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这么猖狂！ 年莫瑶揣着一腔越来越刹不住闸的揣测，和满腹的算计走了，办公室里，慕倾袂的眸光掠向休息室的门口，语声淡淡，“出来吧。” 休息室的门一动，陆橘慢慢从门后面挪了出来，脸上带着偷听被抓包的惭笑，“那个，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哈……” 慕倾袂扬眉，“被吵醒了？” 陆橘没想到他第一句竟然不是责问，顿时一怔，呐呐点头，“嗯……” 点完头才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有，我是刚好醒了。” 事实上，慕倾袂刚刚将她放在大床上没一会儿，她就已经醒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休息室的大床上，惊得不行，刚想要出去，就听见办公室里的说话声。 然后就听见了年莫瑶的那句‘我是来辞职的’，陆橘直觉这种时候不好出去，只好躲在门后，没想到被慕倾袂发现了。 想到刚才听见的年莫瑶说过的话，陆橘有些犹豫。 慕倾袂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长眉微挑，“有什么话，说吧。” “那我说了，你能不能不扣我工资？” 陆橘先打商量。 慕倾袂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忽然起了逗她的心思，薄唇微启，淡淡道，“你要先说是什么事情，我才能决定扣不扣你的工资。” 言外之意。 想打空头支票？想得美！ 陆橘咬了咬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我不想去策划部。” 一句话掷地有声，慕倾袂却并无意外地看着她，“说说，为什么。” “我进策划部也不是应聘入职，而是去顶替别人，而且我这才是刚接了一个项目，就已经把策划部的经理给得罪了，以后还能有好么……” 陆橘说的越来越小声，像是个犯错的小孩子。 而且最要紧的是，她这算是被慕倾袂给安排‘空降’过去的，如果她真去策划部当主管，她这‘潜规则’的名头就算是给坐实了。 陆橘十分忧愁，十分哀怨。 有能力是她的错吗？ 慕倾袂幽深的黑眸注视着她，“那么你打算将这个项目拱手让人？” 提起这个陆橘就觉得有些泄气。 她最开始也根本就没打算要接手这个项目，只是提出了一个建议而已，而且，现在计划书已经写完了，之后就是融资的步骤了。 而融资成功之后的具体执行，都要其他部门的人来一起参与，她初来乍到，跟谁都不熟，怎么继续下去也是个问题啊。 “我觉得我现在经验不足，比起直接让我去策划部当项目主管，不如先让我跟在少爷身边学习学习，也好为以后为慕氏效力做准备啊，”陆橘笑颜如花，开始溜须拍马，“再说，少爷您这么厉害，跟在您身边肯定能学到很多知识，我怎么舍得离开这里呢？” 对于某人的彩虹屁，慕倾袂并没有动容的表现，只是脸色微微缓和，“既然如此，那你就先不用过去了，只是这个项目还需要有人跟进，我让杨特助来替你安排，你就负责盯着进度就好了。” “少爷你真是太帅了！” 第七十二章 叫你弟弟 陆橘情不自禁地欢呼出来，压制住了想要抱住慕倾袂狠狠亲一口的冲动，一激动直接跳了起来，接过忘了她的脚还受了伤，刚落地就被剧痛逼得惨叫一声，眼看就要华丽丽地摔倒。 慕倾袂从办公桌后伸出手，抓住陆橘胡乱挥舞的手臂，将她拉向自己。 “啊——” 陆橘的脚又被扭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撞向桌子。 慕倾袂直接伸出双手，牢牢地掐住了陆橘的腰，护着她没有被磕到，而他自己的手被陆橘挤着撞到了办公桌的棱角上，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 “站好。” 一触即分。 陆橘扶住办公桌，脸上痛的龇牙咧嘴，却还是感受到了刚才那一瞬间，她好像撞到了慕倾袂的手，不禁一慌，“你的手怎么样？” “你的脚怎么样？” 两个人几乎是一齐问出来，又齐齐一怔。 望向彼此的眼神里，除了担忧便生出了点别的什么。 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整个房间都充盈着温暖的味道。 不知谁的呼吸先变得急促了一些。 杨特助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被这扑面而来的金光闪瞎了狗眼。 “慕……慕总……” 杨特助艰难地动了动喉头，尴尬地出了声。 面对面雕塑的两个人刹那间分开，陆橘以一个瘸子难有的速度一瘸一拐地冲到了沙发后去坐着，慕倾袂直起身，一边系紧袖扣一边微咳，“什么事？” “慕总，柯达公司的陈总约了您中午吃饭，我来问一下，您准备好了吗？” 杨特助将怀里的资料抱的像是保命符，努力地板出一幅‘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都不想知道’的面孔，求生欲无比旺盛。 “知道了，我们走吧，”慕倾袂大步向外走，脚步快得逃跑也似，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过身来，“芦柑，你脚有伤，如果不想去员工餐厅，我让秘书给你送饭上来。” 杨特助站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将‘我是一个雕塑’演绎到了极致。 “不用不用……” 陆橘满脸通红，将自己缩在沙发里，“我会自己叫外卖的！” 慕倾袂眉头微抬，没有再说什么。 等到走出去的时候，他才对杨特助吩咐道，“她脚受伤了，叫最近医院的医生过来，如果没有值勤的医生，那就安排家庭医生过来！” “是！” 杨特助掏出手机。 “还有……” 慕倾袂还没说完，杨特助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 “陆小姐既然已经受伤了，那就不适合再吃外卖，我让人给她安排营养餐。” 毕竟外卖很不健康嘛，吃了不健康的东西有人会心疼嘛。 杨特助已经彻底看穿了自家boss，万年冰山开始融化了，这可是旷世奇境，一定要小心保护，全力支持！ 等陆橘从沙发里抬起头来的时候，慕倾袂已经跟杨特助一起离开办公室了，房间里一瞬间变得空荡荡的，陆橘瘫倒在沙发上，这才敢哎呦哎呦地抱着脚踝喊疼。 再一看。 已经肿出大包了！ 陆橘心疼地抱住自己苦命的腿，想着也不知道是到了几辈子的霉了，居然能在同一天内连续崴了两次脚。 揉着痛个不休的脚踝，陆橘坐在空档无人的办公室里，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无助和委屈。 她一瘸一拐地区找出药瓶，重新上了药，只是脚崴的太严重，抹药似乎也派不上用场了。抹着抹着，眼泪倒是快要下来了。 陆橘收好药瓶，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她可不想后半辈子变成瘸子。 陆橘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慕倾袂大概已经走远了，她出去不会碰见。 才一瘸一拐地坐电梯下楼，结果才出电梯就碰见了正要过来上班的樊风浩，“陆姐姐，你的脚扭了？” 樊风浩一眼就看见陆橘的脚伤，连忙伸手扶住她，“很严重啊，你是要去医院吗？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我自己出门打个车就可以了！小风浩你还是赶紧去上班吧，小心迟到了被领导骂呦~”陆橘强忍着疼，笑嘻嘻地推开了樊风浩的手。 这个弟弟很热心肠，但是她也不愿意他再次因为自己的事情被领导批评。 “不行！” 樊风浩一皱眉，阳光的脸上难得出现严肃的表情，直接蹲下身将陆橘给背了起来，“陆姐姐你都这样了还怎么自己去医院？我送你过去！” “唉！” 猝不及防被樊风浩背在背上，陆橘有些哭笑不得。 心里忽然冒出一种‘自家弟弟长大懂事’的感觉，这种感觉很莫名奇妙，可能是因为樊风浩实在是太有亲和力了，她在心底就已经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了。 只是这个年轻的肩膀比自己想的要宽厚结实许多，就是还有些瘦，陆橘手扶住樊风浩的肩膀，“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工作哪有陆姐姐重要？” 樊风浩偏头对她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得晃人眼睛。 陆橘也笑了笑。 这个樊风浩，撩妹技能简直就是满点。 可惜她是‘姐’不是‘妹’。 “谢谢你。” 陆橘叹了一口气。 她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关心了呢？ 家里一夕遭逢巨变，亲爹卷款潜逃，留下风雨飘摇的公司和孤独的一个她。 没有任何一个兄弟姐妹能跟她作伴，陪她一起度过难关。 “小风浩，”陆橘在他后背缓缓道，“以后我叫你弟弟好不好？” 第七十三章 不要备胎 背着她的步伐忽然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樊风浩的笑声让他的胸腔都在震动，“当然好啦，我叫你陆姐姐，你叫我浩弟弟，就是好~弟弟！” 陆橘露出温暖的笑。 像樊风浩这样可爱的男孩子，适合那些花儿一样年纪的可爱女孩子，樊风浩对她的好她不是不知道，所以更要快刀斩乱麻，将所有不该有的情愫在完整之前就给铲除掉。 养备胎是很恶心的行为。 如果她猜错了樊风浩的心思，那就算是她预防万一了吧。 毕竟她这么有魅力哈哈哈…… 陆橘第一次在城市里感受到了与风的亲密接触，樊风浩给了她一个偷窥，让她坐在他身后，摩托的轰鸣声响在耳边，陆橘坐稳了之后，车子就像是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亏的这份速度，他们五分钟就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樊风浩对于挂号一系列操作倒是很熟悉，很快就领着陆橘坐在了医生面前。 说明了情况之后，医生瞧了她的脚伤，给她按摩舒缓疼痛，又给她开了药，之后忽然冒出一句，“年轻人一定要注意身体，别成天蹦蹦跳跳的，要爱惜身体，总这么崴脚，以后老了有你苦头吃！” 一边又絮絮地道，“就在刚才，我还有一个同事出了外勤，好像那个病人也是崴了脚，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真巧啊哈哈……” 陆橘像个乖乖小学生一样，莫名奇妙地腆着笑脸挨训。 真冤！ 她从小到大崴脚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天是实在太倒霉，才会连崴了两次，而且还是同一只脚。 “医生，你这么关心我陆姐姐，小心我陆姐姐会感动到哭哦！”樊风浩笑起来的时候，眼底像盛满了旋转的星河，将那位年近三十的女医生给迷的七荤八素。 这么会说话的男孩子，简直就是下到幼儿园，上到敬老院全体女性的命中一劫。 从医院出去的时候，陆橘再三坚持不让樊风浩背着她走，毕竟只是崴了脚而已，没有严重到受众人观瞻的地步。 樊风浩这次倒是十分乖巧地同意了。 因为已经临近中午，樊风浩又送她来医院，陆橘决定请他吃饭，当然，她很穷，只能请樊风浩吃一些简单的。 这个提议樊风浩也没有拒绝，还很惊讶地道，“陆姐姐，你怎么知道迟到和旷工的处罚是一样的？我正准备今天中午不去了呢！” 陆橘：“……” 这算不算是慕氏集团的一个bug？ 不过她已经打算回去的时候求一求少爷，不要让樊风浩受处罚，或者就干脆扣她的工资，反正她也已经被扣习惯了。 选择了一家看起来装修古朴精致的中餐馆。 陆橘和樊风浩点了经典的三菜一汤，然后挑选了一处视野不错的临窗位置坐下，陆橘看见了临街有一家橱窗很漂亮的礼品店，心底忽然升起了主意，“风浩，如果你要送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儿礼物，你会送什么东西？” 话说她果然还是叫她风浩更顺口一些。 “这个嘛……” 樊风浩思考了一下，“看看那孩子喜欢什么？投其所好，或者她想要什么缺什么？” 陆橘思索了一下。 凭慕家在帝都的财势地位，九儿根本就不会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的。 至于她喜欢什么…… 陆橘很心酸地发现，她到了慕宅一周的时间，只发现九儿喜欢猫、拼装玩具，还没有发现她喜欢其他的东西。 关键是，这两样东西她也有，而且第一样还是陆橘怕到要死的…… “既然这样，那你就想一想，那孩子在面对什么东西，或者说在什么样的情境下最开心？” 樊风浩很用心地给陆橘提建议，一顿饭下来。 陆橘虽然还是没有想好要给九儿准备什么礼物，但是已经想好大概方向了。 只是……这件‘礼物’的准备可能需要少爷的配合。 陆橘的脑海里倏然闪过慕倾袂的脸，一脸冷漠地拒绝的样子，心底不由得没有了底，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准备a、b计划，吃过饭之后，去了那家礼品店逛了逛。 “陆姐姐是要给慕九儿买礼物吧？” 听樊风浩这么问，陆橘只是惊讶了一瞬，瞬间也就明白过来了。 帝都的商业圈是互通的，以慕家的地位，想来关于他的事情，商业圈里没有多少人会不知道，而樊风浩，应该也是从家里知道的吧？ 想到这里，陆橘眼睛一亮。 “对啊，风浩，你以前有没有参加过九儿的生日宴会，她最喜欢哪一种礼物？” 樊风浩点了点下巴，认真思索道，“我记得有送豪车的，有送水晶城堡的，最多的是送公主裙和首饰的，慕九儿的生日宴我去过一次，听说宴会结束之后，慕家会派好几辆卡车过来拉走礼物。” 豪车……水晶城堡…… 陆橘已经开始惊掉了下巴。 想到自己只有一千块的工资，心里又是一痛。 她的钱，连豪车的一块油漆，水晶城堡的一块砖都买不来…… 从前她也没有为钱担忧过，但现在才恍然发觉，这个世界这么残酷的么？ 亲爹因为逃避债务不知所踪，陆橘将公司卖了之后就暗下决心，一定要重振旗鼓，靠着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番事业来。 证明给那个不负责任的人看，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很好！ 第七十四章 你在哪儿 樊风浩注意到陆橘瞬间萎靡的精神，十分自然地补充道，“但是九儿对这些东西都没有表现出很浓厚的兴趣，毕竟衣服首饰她已经有了一大堆，而且豪车她开不了，水晶城堡只能摆着看，还不如充气城堡，不仅能看还能玩儿。” “呼——” 陆橘吐出一口气，慢慢舒缓了情绪，这么多天一直都积压在自己心里，一丝一毫都不敢放纵，却好险在樊风浩面前暴露了出来。 陆橘随手拿起一个音乐盒，扭动机关听它清脆的叮咚声音，笑道，“我小的时候倒是收这种礼物收的最多，能满满当当塞下一个书柜！” 那个时候，她们小伙伴之间还经常拿出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音乐盒相互对比，看谁的最好看。 樊风浩兴致勃勃地看着她手里的音乐盒，“陆姐姐，你是哪年出生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陆橘一怔，随即笑着将音乐盒放了回去，“弟弟，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不能随意问一个淑女的年龄吗？” “长的漂亮的人才不会受年龄影响呢，陆姐姐就算到六七十岁，也是最美丽的老太太，须知岁月从不败美人！”樊风浩的嘴好像抹了蜜，偏偏说的半点也不想奉承，表情无比的认真。 陆橘笑得弯了腰，她发现跟他呆在一块总会乐不可支。 樊风浩本身就有着一种开心果般的魔力。 慕氏集团。 匆匆赶来的医生在秘书的带领下到了三十一的总裁办公室，却没有看见病人。 “人呢？” 秘书也傻眼了，听杨特助说，陆小姐是崴了脚需要医生来看，但是现在办公室里根本就没有人啊，她又崴了脚，一个人能去哪儿呢？ 秘书让医生在休息室里稍作等候，自己去了门口的保安室询问。 听到保安说陆橘被一个高高帅帅的年轻人给背了出去之后，秘书的脸已经彻底变了颜色，战战兢兢地摸出手机先给杨特助打了个电话。 “你说什么？陆小姐被一个年轻人背走了？男的？” 杨特助嘴巴张得差点能吞下一只大象，随即才反应过来，颇为紧张地小声问道，“能不能问出来那个男的是谁？你有联系陆小姐吗？她现在在哪儿？” 秘书道，“还没有给陆小姐打电话呢，我一得到这个消息就赶紧给你打电话，现在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你当然是要先找到陆小姐了！慕总现在在跟客户吃饭，暂时回不去，记住，在慕总回去之前，一定要让陆小姐出现在办公室里，否则——” “她去哪儿了？” 一道凉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杨特助的脖子像是被上了发条一样慢慢转过来，手机啪嗒一声滑出了手心，掉到地上。 瞥了一眼杨特助被吓得失了三魂七魄的表情，慕倾袂不耐烦地挑了挑眉毛，“我问你她去哪儿了？” 声音越发寒冷如冰。 “慕总，陆小姐她……” 杨特助一张脸的颜色变了又变，努力权衡到底怎么说才能死的不那么惨。 最后绝望地一咬牙，“秘书说陆小姐是跟一个男的出去了！” 空气霎那间沉寂下来。 随即温度骤降，杨特助身上浮起了无数鸡皮疙瘩，却连搓一下的勇气都没有，身边那个寒冷空气制造者已经迈开大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我回公司了，剩下的你来处理！” “呼——” 杨特助着实松了一口气。 她宁可去面对那些欺软怕硬的难缠客户，也不想活活被自家boss的寒冷气场给冻死。 心疼地从地上捡起手机，杨特助默默给陆橘祈了个福。 陆小姐，这可不是我有意告密的，你自求多福吧…… 陆橘还在礼品店里逛着的时候，接到了慕倾袂的电话。 咦？他不是去跟客户吃饭了么？ 陆橘看了看时间，这也太快了一点吧？ 她抱歉地看了一眼樊风浩，随后走出礼品店接了电话，入耳便是一句冷冰冰的质问，“你在哪儿？” “我在……”陆橘对这一句带有命令口吻的问话竟然下意识地服从，抬头看了看礼品店的名字，报出自己所在的地址之后，才回过神来，“少爷，你问我在哪儿干什么？你不是在陪客户吃饭，结束了吗？” “在那儿等着！” 慕倾袂根本没有回答她的话，冷冷地又吐出一句，就挂了电话。 陆橘满脑门的莫名奇妙，走进礼品店后，樊风浩看着她的表情，十分理解地道，“是不是慕总的电话？他叫你有事？那我们先回去吧。” “是他的电话，”陆橘纠结地收起手机，“他让我别动，就在这儿等他。” 陆橘发现她越来越不懂她家少爷了，跟客户吃饭吃的好好的，找她干什么？她有些恶俗地想，难道是陪客户吃饭需要找两个女性陪同？ 如果慕倾袂真是因为这件事来找她，她就打爆他的头！ “那我陪你一起等吧，”樊风浩缓缓眨了眨眼，星眸里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又笑了笑，“慕总还真是一刻都离不开你啊。” 第七十五章 坐地大哭 “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可是休息时间，他这样算是压榨员工！”陆橘完全没有听出樊风浩话里的意思，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揣摩，一心底忿忿不平。 她的脚都这样了，慕倾袂要是再敢随意使唤她，她就要炸毛！ 樊风浩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却时不时在左顾右盼的神色，慢慢垂下眸去，将手里一枚精致的水晶球放回柜台上。 水晶球里的雪花悠悠荡荡地扬起，再洒下。 覆盖在泥塑彩绘的木屋上，十分漂亮。 五分钟后，慕倾袂到了。 豪车在礼品店门口风驰电掣般地停下，自然是吸引了路人的眼光，陆橘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刚想抢先质问他几句，慕倾袂迎头就抛了一句，“谁让你出来的？” 陆橘一怔。 慕倾袂的目光落在陆橘身旁的樊风浩身上，周身笼罩的气息越发冰冷，“你就是跟他一起出来的？” 两人身后就是礼品店，慕倾袂扫了一眼，脸色更黑了。 “慕总，”樊风浩上前一步，“她崴了脚，我带她去医院。” 他站在慕倾袂面前，竟然丝毫不露切，阳光率真的脸上此刻也像是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成熟色彩，迎着慕倾袂薄冷的目光不退不让，“我看见陆姐姐的时候，她正跛着腿，一个人出电梯。” 最后一句话咬字重了些。 陆橘心里升起一丝酸涩，也梗着脖子问道，“我没有出来玩儿，我是出来看病的，对了，我现在可以申请工伤吗？” “上车。” 慕倾袂的眸光落在她已经包扎好的脚踝上，冷白色的纱布缠绕在她纤细的脚踝上，扎眼的很，他的语气也不自觉地柔软了。 “去哪儿？” 陆橘警惕地看着他。 “回公司！”慕倾袂被她下意识后退的动作刺得眉心一凛，伸手拉开车门，“上车！” “不用了，我是跟樊风浩一起过来的，我还有事，等会儿我跟他一起回去就好了。”陆橘还惦记着没挑好的礼物，当然不愿意现在就跟慕倾袂回去。 “陆橘，别让我再说一遍！” 慕倾袂紧锁眉头，黑眸沉如深潭，“立刻跟我回去！” 陆橘被他唬得一抖，眼底浮起淡淡的水花。 这个人，竟然毫无理由地凶她！ “我不回去！” 陆橘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事实上，她天生就不是该受人管制的雏鸟，她要追求的永远都是自己可作苍鹰搏击的一番天地，网来撕网，笼过破笼。 可是此刻一种难以言明的悲伤情绪直接将她席卷。 陆橘后退了几步，忽然转身就跑。 她的腿很疼，可是此刻怒气和怨气支撑着她，让她暂时忘记了那锥心的疼痛，不管不顾地低头跑着。 樊风浩想去追，被慕倾袂拦了下来，“以后，你离她远点！” 淡漠地丢下这句话，慕倾袂俯身钻进车子里，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陆橘跑的再快，也没有车快。 慕倾袂打方向盘拦在陆橘面前，陆橘收势不及咚的一声撞到车门，直接给撞的坐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辆大卡车从侧前方呼啸而过。 如果慕倾袂没有开车拦住她，她现在已经跟大卡车撞上了。 陆橘坐在地上，忽然开始放声大哭。 她哭的太过投入，太过伤心，以至于周围有人认为她是被撞伤了，纷纷围拢过来询问情况。 慕倾袂下车，也被陆橘的状态给惊到，将坐在地上陆橘拉起来，“撞伤了哪里？跟我回去！” 医生还在公司里候着。 “我不！” 陆橘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直接甩开了慕倾袂的手，“你们都欺负我！都丢下我不管！我一个人可以好好的，你不要再来管我……” 她抽噎着，一句话说的颠三倒四，慕倾袂不知道她口中的那个‘你们’指的是什么人，但想来应该是有他一个，表情也裂开了一条缝隙，加了些难得的温柔，“我不管你谁管你？你是我的员工，我还要给你工伤赔偿呢。” 众人听着听着，发现慕倾袂并没有不管不顾的意思，而且还跟陆橘认识，也就放了心，纷纷开始劝慰，“小姑娘，碰上这么好的老板，你就别哭了，赶紧跟他回去吧！” “是啊是啊，我们老板都欠了我好几个月的工钱没有给了，这么好的老板上哪里找啊？” “快走吧，撞伤了哪里赶紧去医院看看，别给耽误了！” 路人一人一句，陆橘也哭的差不多了。 本来没有这么委屈，只是憋闷在心底很久的情绪在今天一连串被积压，到得此刻轰然一声被点燃。 哭的莫名奇妙，却是点点累积，早有端倪。 发泄完了情绪，陆橘也找回了一丝清醒，捂着脸跑上了车，太丢脸了！她竟然当街坐在马路上面哭！ 慕倾袂见她上了车，也转身回到驾驶位。 众人散去，他开车往公司的方向行驶。 散去的人群后，樊风浩站在空荡荡的街边，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站了一会儿，接着转身离开。 陆橘坐在副驾驶抹眼泪，她刚才哭的太放纵，此刻眼睛红肿的好像兔子。 第七十六章 吃醋的男人最可怕 “抽屉里有纸。”慕倾袂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 陆橘瞥了慕倾袂一眼，毫不客气地扯出纸巾。 就是他害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的，她还要多用几张！ 陆橘低着头不停地擦鼻涕眼泪，她今天实在是太丢脸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简直就是生平最丢脸的事情，没有之一！ 而且，她还当着慕倾袂的面哭的那么狼狈，以后这件事万一被他揪作把柄，没事就来嘲讽她怎么办？ 慕倾袂抽空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狠命扯抽纸，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用穷他的架势，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 “啊！” 陆橘忽然惊叫一声。 慕倾袂皱眉，“怎么了？” “樊风浩啊！”陆橘向后扭头，“他在哪儿呢？” 陆橘刚刚从悲伤的情绪中抽出来，转眼又被愧疚给淹没，樊风浩是出来送她去医院的，她现在怎么能将他给丢下就走了？ 刚才情绪爆发的太突然，她谁都没有顾及，真是没脑子！ 陆橘拍车门，“少爷，快回去！” “你当我是司机？” 慕倾袂黑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呃……” 陆橘继续拍车门，“那放我下去，我回去找他！” “不行，现在已经过了休息时间，跟我回公司！”慕倾袂的语气没有半丝商量的余地。 陆橘欲哭无泪。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跟樊风浩每次见面，好像结果都是这样，难道是他们命中带磁铁，还是同极相斥的那种？所以才会每次都没有好好告别？ 不让下车，陆橘只好掏出手机，想要给樊风浩打个电话，摸出手机之后才反应过来。 她没有樊风浩的电话号码…… 慕倾袂淡淡地瞥她苦瓜一样的脸，“你跟他去礼品店干什么？” 陆橘有气无力地靠着，“去选礼物。” “礼物？”慕倾袂眉心微蹙，随后立即反应过来，只是眉头皱的弧度更大了，“你要选给九儿的礼物，为什么跟他去？” 这里可是有九儿的亲爹，九儿的喜好，还会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吗？ “只是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正好看见了那家礼品店，”陆橘幽幽地看了一眼慕倾袂，“九儿过生日，我总得精挑细选个礼物才行，虽然我并没有什么钱……” 慕倾袂丝毫没有被责怪的自觉，目视前方，“既然如此，挑了什么？” “什么都没挑到，就被少爷你叫回来了。”陆橘的目光更加幽怨。 慕倾袂扬了扬眉，随后道，“你是在怪我？” “不敢。”陆橘哼了一声。 “只是不敢，不是不想，”慕倾袂道，“看来你对我的怨气还是很深。” 陆橘又哼了一声，“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哦！” 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招人怨！ “礼物不急，你的伤很急，”慕倾袂淡淡开口，“先回公司看伤，至于礼物的事情，我会帮你看。” 陆橘竖起耳朵，满脸的不敢置信，“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 慕倾袂将她眼底的喜色收进眼底，微微颔首。 得到允诺，陆橘果然老实了，只是到了公司楼下之后，先去了那家咖啡厅里跟老板嘱咐了几句，将她的电话号码留在了那里。 慕倾袂站在咖啡厅橱窗外看着，六月暖阳笼罩在他身上，硬生生被隔出了一道冰冷的屏障。 咖啡厅里来来往往的年轻姑娘都多看她几眼，有蠢蠢欲动想要过来要联系方式的，都被慕倾袂身上的冷气给冻了回去，剩下的只有敬而远之，连偷拍个照片都不敢。 陆橘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慕倾袂满脸不悦的表情，连忙赔礼道歉。 “对不起啊少爷，让你多等了一会儿，但是撇下樊风浩就回来是我不对，我要跟他道歉的。”陆橘偏头看了看四周‘虎视眈眈’的姑娘群体，被那些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给激的浑身汗毛都要炸起，连忙拉了慕倾袂往公司里走，“少爷快走，你站这儿实在是太惹眼了！简直像是给咖啡厅打广告的！” 陆橘很懂分寸，只是轻轻托了一把他的手肘就放开了。 慕倾袂默默地跟她走进公司。 医生在休息室里候着，慕倾袂直接带着陆橘去了休息室里，陆橘被医院里那个女医生给唠叨得，现在看见医生就想要打怵，连忙道，“我的脚已经包扎好了，就不麻烦了！” 那医生看了看她脚上新打的绷带，满脸的莫名奇妙，这人都没问题了，为什么那么急吼吼地要叫外诊？ 只是人既然已经没事了，他就该回去了。 “等等，把纱布拆了。” 慕倾袂淡淡开口，语气不容拒绝，“重新包扎！” “为什么？” 陆橘满脸惊讶，医生也是不解，“先生，既然这位小姐已经包扎好了，就不需要再重新包扎了。” “她刚才跑过，可能崴的更严重了，拆开看看。” 慕倾袂不为所动，坚持要把纱布给拆开。 第七十七章 愁人的生日礼物 医生无奈，只好放下箱子重新坐下。 将陆橘脚上的纱布层层揭开，又仔细地上了一遍药，再重新包好，最后还在纱布的尾端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现在好了吗？” 陆橘好笑地看着那个蝴蝶结，仰头期盼地看着慕倾袂，生怕他说出还要再重新包扎一遍的话来。 好在慕倾袂没有继续为难，让秘书将医生给送了回去。 医生离开之前给陆橘留了一副拐，小巧精致十分方便，还可伸缩放回包包里，简直就是人性化设计。 陆橘拄着那拐，也体验了一次残障人士艰难的生活，尾随着慕倾袂回了办公室，气若游丝地靠坐在沙发上，累的只剩下出的气儿了。 慕倾袂坐在办公桌后，瞥了一眼陆橘的样子，淡淡道，“以后还乱跑吗？” 咦…… 陆橘一个猛子坐直身体，狐疑地看向慕倾袂。 这句话的内容很丰富啊，问题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就是慕倾袂嫌她麻烦，在责令她以后不要乱跑，往大了说，那就是慕倾袂关心她，怕她以后再乱跑受伤。 陆橘品了品，十分自觉地将这句话归为‘小’的一类，乖乖坐直像个小学生，摇摇头，“不乱跑了。” 慕倾袂见她一副乖觉的样子，慢慢道，“你这几天受了伤，就不必每天出来接送九儿了，就好好休养几天吧。” 陆橘受宠若惊，“你说的是真的？” 她那种喜出望外的眼神让慕倾袂有一种错觉，好想他是苛刻待人的地主，一年到头才给长工放一天假，人家还感恩戴德。 “九儿的生日就在这周末，你最好仔细想好要送她什么，”慕倾袂翻开桌上文件，“给你放这几天假，也是这个意思。” “不是说好的你帮我挑？” 九儿的生日就在周末，今天已经周一了，也不剩下几天了。 陆橘有些着急，“你不会反悔了吧？” “我帮你挑的意思是，帮你过目你准备的礼物是否合九儿的心意，而不是帮着你去挑选，你难道连这点心力都不肯出？”慕倾袂挑眉看她，“那你还不如随便买样东西就算了。” 陆橘被他一句话给说的脸上染了薄红。 她本来就是个怕麻烦的人，任何问题只要超过三天还没有解决，她就会有想要放弃的念头，九儿的生日她很重视，但是正因为九儿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她现在的能力又实在太难拿出与九儿相称的礼物来，所以才头疼想要找人帮忙。 “你不必为礼物贵重烦恼，用心最重要，”慕倾袂看她一脑门的愁绪，十分发善心地提醒道，“九儿是小孩子，但也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用心。比起那些所谓的富豪们拿钱随便买的贵重珠宝，九儿宁可收其他孩子亲手折的纸飞机，还能玩儿得开心些。” 这句话倒是跟樊风浩说的十分相似，陆橘慢慢点点头。 其实她也这么觉得。 但是因为她没有能力给九儿买更好的礼物，所以就算心底有这方面的想法，也会被内心的愧疚自动理解为，她是在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又在公司里呆了一个下午，将她的策划书做好了收尾工作，又通过杨特助的安排，分派各部门的人去做事。 陆橘觉得自己似乎很久都没有体会到这样充实的生活了，她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就一直在帮家里做事，却也是不必按时打卡上下班，活的想个有固定频率的陀螺，每天轻松肆意，哪里像现在这样，整整忙活了好几天。 只是这种感觉还不错。 去幼儿园接九儿的时候，陆橘因为脚伤就没下车，坐在车里看慕倾袂接到九儿，九儿出来之后没有看见她，表情似乎很疑惑。慕倾袂将九儿抱起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九儿便忽然开始往车的方向用力挣。 慕倾袂抱着九儿走了回来，九儿上车之后就扑向陆橘，“橘子姐姐！” “九儿乖！”陆橘接过九儿。 九儿却不肯坐在她腿上，大眼睛看着她裹成粽子的脚腕，澄澈的眼眸满是担忧，婴儿肥的挤成了包子，“橘子姐姐怎么受伤了呀？是不是很痛？” “本来是很疼的呀，”陆橘揉了揉九儿蓬松的发顶，安慰地笑，“但是现在有九儿关心，我的脚就一点也不疼了。” 九儿却还是很心疼，一路上抱着陆橘的腿连声咕哝，像是在哄那条腿不要再疼了，看得陆橘连连发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一般。 小孩子说话做事虽然很可笑，但却是最纯真的，毫无虚假的关怀。 等到了慕宅之后，陆橘掏出折叠拐杖要下车，被九儿张着小手拦住，“橘子姐姐，等一等！” 陆橘乖乖地收了拐杖，笑看着她，“怎么了？” 九儿拉过慕倾袂，大声地指挥道，“让我爸比来背你进去！” “不用了！” 陆橘急忙拒绝，她哪里敢让慕倾袂来背她？就算她不怕被冰坨子给冻死，也怕被慕家的女佣们的议论给指戳到死。 先前那个晓夏的事情，她可还没有忘记呢。 第七十八章 我和他的肩膀 “有轮椅。”慕倾袂也皱了眉，冰封般的俊脸上闪过一道纠结的神色，半晌吐出一句，“让管家拿轮椅来。” “我自己可以！” 陆橘直接撑着拐杖走下了车，她本来也只是扭伤了脚，虽然有些严重，但还不到不能走路的地步。 只是很疼是真的。 九儿气鼓鼓地瞪了慕倾袂一眼，扭着小屁股屁颠屁颠儿地跟上陆橘，还试图用手扶着陆橘，只是身高完全不够用，比起向上扶，倒像是向下拽。 慕倾袂站在原地，看着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艰难的走姿。 脑海中忽然闪现杨特助打电话时说过的话。 眼眸一紧。 迈开长腿就走了过去，在陆橘面前蹲下，不由分说地伸手将人往后背上一揽，就走向别墅。 周围的女佣和保镖都惊掉了下巴，却也不敢多看，只能尽忠职守地在各自的岗位上工作，只是眼神总是控制不住地往他们的方向飘。 陆橘冷不防被他背在背上，吓得丢了手里的拐杖，早被管家给捡了起来，九儿迈着小步子跟在他们身后，看上去跟着倒是有些吃力。 管家有些心疼小小姐，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护着。 “少爷……” 陆橘感受到周围纷乱射来的视线，脑子都有些发懵，双手轻按着十分宽厚可靠的肩膀，也不敢真用力倚靠，声音都快成了蚊呐大小，“我自己可以的……” “怎么？” 慕倾袂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我的后背跟那个姓樊的比起来，不舒服？” “什么？” 陆橘茫然睁大了眼睛。 随后才响起自己今天下楼与医院的时候，是被樊风浩给背着出公司的，只是慕倾袂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陆橘抓着慕倾袂的衣服，掌心贴在他结实有力的脊背上。 慕倾袂并不是只知道工作的疯子，陆橘也看见过他在健身室里跑步锻炼，因此他的后背肌肤十分的富有弹性，隔着西装也能摸到十分有力量感的肌肉，摸上去十分地让人安心。 很有安全感。 只是……为什么要跟樊风浩的比？ “少爷，你怎么会知道樊风浩背我的事啊？” 陆橘小心翼翼地问。 慕倾袂从鼻尖哼出一个音节，“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陆橘：“……”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在责怪她？ 陆橘傻傻地问他，“少爷，你是在怪我吗？” 慕倾袂的步伐一顿。 陆橘还没等反应过来，人就被丢在了沙发上，陆橘哎呦一声，揉了揉被摔疼的小屁股，十分哀怨地看了慕倾袂一眼。 这人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卸货’啊？ “我去换衣服。” 慕倾袂丢下这句话就上了楼。 陆橘傻傻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是那句话忽然间又触到了慕倾袂的逆鳞，只好乖乖地等着管家将拐杖拿给她，才拄着一瘸一拐地往自己的卧室走，在外奔波了一天，她也要洗个澡换换衣服，也好清爽一些。 她的脚腕也没有创面，不需要忌水，只是需要重新上一遍药包扎，还好医生之前给她留下了药，陆橘也不至于再重新备一份。 “橘子姐姐，你都受伤了，自己洗澡很危险的，我叫沈桃姐姐过来帮你吧？” 九儿趴在她的腿上，让她无法动弹。 陆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个沈桃就是晓夏离开之后，又被拨来照顾九儿的女佣。 “不用了，我的脚伤不是很严重，如果真的有需要，我再喊人怎么样？” 陆橘低声安抚着九儿，轻柔地抱了抱她，九儿跟着她进了房间，往大床上一坐，两只白生生的小短腿在空气里来回滑动着，“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一脸的认真模样，倒有了几分保镖的气质。 陆橘笑了笑，也就随了她，自己拆了脚上还绑着蝴蝶结的绷带，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她的脚肿着的地方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还能看出来红色的地方，这次崴了脚，在九儿过生日之前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陆橘打开花洒，感受着温暖的水流哗哗流淌在身上，慢慢闭起了眼睛。 炎热的夏日，回家之后一定要清清爽爽地洗个澡才行。 对了，小九儿还没洗澡。 陆橘隔着玻璃门喊九儿，“九儿，要不要进来一起洗？” 屋子里没有回话的声音。 陆橘有些疑惑，扯了浴巾围在胸前，拉开门探出头，第一眼便看见站在床前的慕倾袂，他已经把西装换成了，浅灰色的衬衫穿在身上，解了最上的面的两颗纽扣。 性感的锁骨微微外露，正沉默地注视着她。 床上坐着九儿，捂着嘴偷偷地笑，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陆橘砰地一声关上了浴室门。 一边手忙脚乱地擦身体，穿衣服，一边道，“少爷，你怎么下来了？” 慕倾袂的声音隔了一层玻璃幽幽飘进来，“来找九儿。” 顿了顿，微带调笑意味的道，“结果听到某人说要一起洗澡。” “我是叫九儿一起，不是叫你！”陆橘恼羞成怒，刚穿好短裤，脚落地的时候重了些，脚腕处猛地传来疼痛，陆橘呼痛，身子顿时向侧一歪。 “啊——” 第七十九章 弟弟不急，姐姐急 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隐约间她好像又撞开了花洒的开关，水花噗地喷溅开来。 浴室的门被陡然拉开，慕倾袂的脸现在门后，“怎么——” 最后一个字符被他卡在喉咙里，没能完整地说出来。 浴室空间里，陆橘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浴室的墙壁，身上的衣物倒是穿好了，只是被水一冲，湿淋淋地紧贴在皮肤上，跟没穿也没有太大分别。 慕倾袂眸光倏然一变。 他是听见陆橘摔倒的声音才赶了进来，却忘记了她正在浴室里面，幸好她的衣服都已经穿好了，否则他岂不是成了流氓？ 一念闪的极快，慕倾袂伸手关了花洒，又快速地扯出新浴巾盖在陆橘身上。 直接将人抱了出来，放在床边的脚踏上。 “摔到哪里了？叫家庭医生来看。” 陆橘刚才磕到了后脑，有些发懵，慕倾袂进来之后更是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直接被抱了出来，被他这么一问，终于回过神来拿浴巾裹紧了自己，大力摇头，“没事，就是不小心摔倒了。” 只是这件事是慕倾袂的锅。 谁让他胡乱说话害自己分心的。 九儿已经跑了出去，自告奋勇地要去叫家庭医生，屋子里剩下两个人，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陆橘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少爷，我的衣服湿了，想先换一下。” 慕倾袂起身背对着她，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一声，“那你换吧。” 陆橘幽幽地看了一眼某人的背影，裹紧浴巾光脚踩在地板上，先去衣柜里翻箱倒柜找出新衣服，又抱着衣服裹着浴巾窸窸窣窣地挪回浴室里去换。 好容易换好了出来，九儿也已经在管家的帮助下带了家庭医生回来。 还站在门外煞有其事地探了探小脑袋，“我可以进来了咩？” 慕倾袂走过去拎起九儿，“不可以！” 将九儿塞给沈桃，“带小小姐去洗澡！” 小小年纪这么鬼灵精，也不知道到底是随了谁！ 医生给陆橘重新看了脚伤，帮她上了药，用绷带包扎好。 慕倾袂站在旁边，忽然道，“看看她的头，她刚才撞到后脑了。” “是！” 医生起身看了看陆橘的后脑，果然在那里摸到了一个大包，“磕的不轻啊，等我去拿药，吃几次就会好了。” “确定吃药就没问题了？”慕倾袂瞥了一眼被医生按的龇牙咧嘴的陆橘，眉心一簇，“她好像很疼，你再好好看看，本来就糊涂，万一脑子被磕坏了怎么办？” “是……” 陆橘一边吸气，一边拿杀猪一般的目光瞪慕倾袂。 什么叫‘本来就糊涂’？她明明聪明绝顶好吗？！ “这是怎么了？” 慕凌菲从门外走进来，一眼瞅见陆橘脚上的伤，眉头一皱，“怎么还负伤了？”转手就搡了慕倾袂一把，“小袂袂，该不会是你欺负人家了吧？” 慕倾袂：“……” 不动声色地离慕凌菲远一些，才淡然开口，“我没有！” 陆橘眼见慕倾袂吃瘪，心情十分愉悦，火上浇油道，“凌菲姐，你不要怪少爷了，反正少爷也就是害得我连续扭伤了三次脚，撞了一次头而已。” “小袂袂你怎么回事！” 慕凌菲对自己弟弟这种行为十分的恨铁不成钢，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让小女友连番受伤呢？好吧暂时还不是小女友，但只要她不懈努力，从中牵桥搭线，总会是的！ 慕凌菲深切地觉得，他应该从现在开始培养自己弟弟的绅士气质。 她刚才可是听杨特助说了，陆橘今天去医院是被一个年轻男孩子背去的。 去医院啊！ 一个女孩子在这么脆弱的时刻，陪在她身边的竟然是别人！ 不管慕倾袂有没有危机意识，她这个姐姐反正是有了！ 慕倾袂退一步，慕凌菲就进一步，指戳着他，“你给我记住，以后再敢让小橘子受伤，我就一直喊你小袂袂，在外人面前也这么叫你！” 慕倾袂惹不起夜躲不起，生生退到墙边无处可退，只得无奈地道，“知道了。” “只知道有什么用？”慕凌菲大手一挥，“去吩咐厨房，让他们做一些营养餐，小橘子需要补身体。” 慕倾袂巴不得早点脱离慕凌菲的折磨，二话不说离开了。 陆橘十分钦佩地看着，十分诚恳地称赞道，“凌菲姐，你好厉害啊！” 这个世界上能治得住慕倾袂的，也就是慕凌菲了吧？ “这孩子被我从小折磨到大，已经习惯了，”慕凌菲得意洋洋地笑，冲陆橘挤眼睛，“小橘子，你努努力，说不定你也可以哦！” “我不敢！”陆橘十分惶恐地摇头。 她是真的不敢。 她如果那么对慕倾袂，他那坨冰山大概会直接将她冰封至死的！ “小橘子，”慕凌菲忽然正了神色，坐在她的身边，“现在小袂袂不在这儿，你跟我说实话，昨天咱俩喝酒的时候，我是不是让你写了什么东西给我？” 第八十章 想让你幸福的人 今天早上的时候她记的还不是很清楚。 可是后来她拿录音笔的时候，发现里面竟然有一段录音，虽然不长，但是却也有慕凌菲昨天跟陆橘的说话内容，只是说到后来就没有电了，只录到她让陆橘签什么东西的时候就戛然而止，所以慕凌菲现在特别想知道，陆橘到底有没有给她签什么东西。 陆橘对着她的眼神，心虚地别开眼，“没有。” “真的没有？” 职业习惯让慕凌菲一眼就看出陆橘在说谎，“小橘子，好橘子，你就说嘛，我到底让你签什么啦？” “什么都没有！” 陆橘说什么都不肯认账。 这怎么认？ 自从那天喝过酒之后，慕凌菲的心思她已经全都知晓了，如果真供出来自己曾经签过那份‘卖身契’，慕凌菲还不是立即就要让慕倾袂娶了她？ 那脸可就丢大了！ 陆橘闭紧嘴巴，抵死不认。 慕凌菲软磨硬泡地问了一个晚上，拿出身为律师的三寸不烂之舌，她这张嘴曾经在无数庭审当中说的对方哑口无言，可是现在却一点儿也奈何不了陆橘。 不由得也有几分泄气。 好不容易到了晚饭时间，慕凌菲一边给陆橘夹菜，一边继续软磨硬泡，说到最后慕倾袂都有些不耐烦，“食不言！” 慕凌菲哽住，半晌狠狠瞪了慕倾袂一眼，骂了一句，“我怎么有个这么死板的弟弟？” 也不知道具体说的是哪一部分死板，陆橘不懂，慕倾袂却懂她是在说自己固守旧礼，不肯在她之前娶妻。 可慕凌菲不知道，他之所以不肯，只是希望姐姐能够走出过去的阴影，找到幸福。虽然手段执拗逼迫了些，但却已经是最无可奈何的办法了。 慕倾袂早就下了决心，在慕凌菲嫁人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娶妻的。 这件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更改。 托慕倾袂的福，陆橘总算吃的安稳了一些，慕家厨子的手艺都很不错，猪骨汤炖的香浓醇厚，红烧肉肉质绵软酥烂，翡翠青团模样十分讨喜，清淡的味道也和荤菜中和了一些。 吃过晚饭，陆橘抱着自己明显宽了一圈儿的肚子，有些惆怅地想。 等到养好伤，她不知道会胖多少斤，而且脚扭了，她还不能跑步锻炼，陆橘越想越忧伤，想到还没有着落的九儿的生日礼物，更加忧伤。 忧伤的陆橘选择在晚饭后一个人去后花园闲逛散心。 九儿又去了慕凌菲那里看猫。 她倒是有了一个除了幼儿园之外，按时每天打卡的地方，而且每次回来之后都会好好洗澡，然后才来粘着陆橘，这成了陆橘好歹欣慰的地方。 她是真的怕猫。 可偏偏九儿喜欢。 陆橘拄着拐杖，在绿意盎然的花园里面走，慕宅里灯火通明，就算是晚上，园林里的光亮也足以照清满园的绿色，配上漫天闪烁的星子，和偶尔刮来的一阵徐徐凉风，夏季的惬意扑面而来。 生日啊…… 陆橘闭起眼睛，坐在长椅上慢慢回忆。 她的人生中，对于妈妈的印象只在八岁以前。 她八岁的时候，妈妈就病逝了，当时的陆橘趴在病床前哭了整整三天，一声声哭哑了嗓子，哭累到睡着，醒来之后握着妈妈一点儿也不温暖的手，眼泪又开始涌出来，循环往复，只是这样也没能将昏迷的妈妈给呼唤回来。 记忆里有妈妈的生日总是格外圆满的。 妈妈会提前给她买好生日礼物，再早早起来亲自下厨做一桌子的好菜，妈妈酷爱摄影，会在当天给陆橘换上十好几件新衣服，带着陆橘出去拍整整一天的照。 只是那些美好的回忆，到现在竟然一件也不剩下。 比起九儿，她对于妈妈的回忆虽然少的可怜，但也好歹有一些，九儿虽然万千宠爱集一身，却一丝一毫的母爱都没有感受过。 想到九儿软软地唤自己‘麻麻’时的样子，陆橘的心也软的一塌糊涂。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起身拄着拐杖飞快地往主别墅楼的方向过去，拐杖磕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音，拐过一道藤蔓墙的时候，忽然好像拄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一歪，倒向路边的花丛。 腰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耳边响起一声轻叹，“你什么时候能小心些？” 带有磁性的嗓音，散发着优雅矜贵的气息，陆橘扭头，“少爷？” 慕倾袂将她扶起来，俯身将丢在一边的拐杖捡起来递到她手里，他做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好像他这样‘伺候’陆橘也没什么不对，陆橘接过拐杖，呐呐地道，“谢谢。” “你想去哪儿？”慕倾袂看着她在灯光下越发白皙精致的脸，“走这么急？” “我想到了给九儿生日礼物的好办法！” 提到这个，陆橘显得兴致勃勃。 不等慕倾袂问她什么办法，就自顾自地道，“我想给九儿做一碗长寿面！” “长寿面？”慕倾袂挑眉，目光里似乎带着审视地看了陆橘一眼，“这就是你深思熟虑的好办法？” “不，不行吗……” 第八十一章 长寿面 陆橘被他那样的眼神盯着一看，顿时有些蔫了。 只是这个办法是她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陆橘有些不肯放弃，“长寿面是要亲人给做的，少爷你就不用说了，肯定没有做过，我虽然是九儿的代妈妈，但好歹九儿也叫我一声妈妈，我当然义不容辞！” “嗯，”慕倾袂垂眸看着她认真的小脸，最后落在她青葱的纤纤十指上，“那你会做饭么？” 陆橘：“……” 不会不可以学吗？ 慕倾袂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连厨房都没有进过，十分好心地提醒她，“九儿的生日可没几天了，你确定？” 确定你能在短短五天内学会做长寿面？ “我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学会的，而且长寿面就是面条嘛，肯定很简单的！”陆橘越说越没底，话说面条是要和面的吗？面要怎么和，加温水还是凉水？放多少面粉，揉多久？ 慕倾袂注视着陆橘满是纠结思索的小脸，眼底掩住一丝笑意，“如果你想跟家里的厨子学，学费从你工资里扣。” “什么？”陆橘跳了脚，“这也要扣工资？” “为什么不扣？” 慕倾袂走在前头，留给陆橘一个尊贵的背影，灯光下影子影影绰绰地印在地上，陆橘跟上去，恶狠狠地踩他的影子，一边小声嘟囔，“黄世仁！踩你影子！让你不长个儿！” 灯光四面都有，随着距离的变换，影子的位置也在变，陆橘踩着踩着就踩到了慕倾袂的身边，慕倾袂瞥了一眼专心致志睬他影子的陆橘，忽然一把拦住她的腰，在陆橘惊愕的眼神里用下巴点了点前方的空地。 是个台阶。 如果她再那么不顾一切地踩下去，保准会一脚踩空。 恩将仇报现实版在眼前生生上演，陆橘有些尴尬地站稳，慕倾袂也收回了手，继续向前走，只是这一次步伐放慢了一些。 陆橘跟在他后面，不知怎的忽然有了一种错觉。 夏夜，明月，绿藤，明花。 ‘岁月静好’四个字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陆橘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青草气息，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淡淡的感激。 她本以为会漂泊无依，没想到会在这一个原本对她来说完全陌生的天地呆了下来。 活泼可爱的九儿，热辣鲜明的凌菲姐，还有外表虽然冰冷冷，但内心并不如此的慕倾袂。 心底升起不切实际的奢望。 她好像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 陆橘悄悄叹了一口气，她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久留，她总有一天会离开，去重新拾起自己的事业，让那个被债务吓到背井离乡的人看看，她就算自己一个人，依然也可以过的很好！ 她才不需要依靠！ 陆橘的鼻子忽然有些酸。 那些事情自然是要做成的，只是就轮现在，她最要做好的事情，就是九儿的长寿面！ 陆橘开始了虚心的求学生涯。 慕倾袂允许她这几天不去幼儿园接送九儿，她就更要把握好机会，每天缠在慕家最擅长寿面的大厨身边，直把那大厨缠的满脑门的冷汗。 但也不敢不教，明面上谁都知道这位是九儿小小姐的家庭教师，但是少爷对她的态度却绝对不只是家庭教师那么简单，因此，慕家所有人都在私心里将陆橘当成未来少夫人一样对待。 只是慕家治家十分严格，他们当面不敢这么叫，背后也不敢随便议论。 只是对待陆橘的态度十分恭敬。 这让陆橘的求学生涯开始变得艰难。 无论她做错了什么，大厨都会十分辛苦地搜肠刮肚找到可以夸赞她的词汇，就连陆橘自己都觉得自己做的简直就是烂透了，实在听不下去大厨那些违心话，就只好不要大厨教了，换自己照着教程学。 好不容易学会了和面，很快就面临了第二大的难题，那就是揉面。 如何将面揉成那么长的一根面不会断？ 陆橘尝试了好久都没有办法做到，大厨十分好心地提醒她，“陆小姐，这种一根面就算是我们，也要提前准备一天的时间，小小姐的生日已经不剩几天了，要不然您换一种礼物？” “那怎么行！” 陆橘坚决不像困难低头，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是将面幹到薄厚适中的圆饼之后，拿剪刀将它剪成一根长长的面条。 能想到这种办法，陆橘着实地佩服自己。 晚上的时候还拍了照片跟齐娜炫耀，齐娜给她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十分顺她心意地一通猛夸，只是最后回归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上，“我说小橘子，人家千金贵女过生日，你就给她做一碗长寿面？上一次我过生日，你可是给我送的口红套盒。” 陆橘翻了个白眼儿，随后想到这个白眼儿齐娜看不见，就不费力翻了，“大小姐，我现在今不比昔了好不好？现在你就算是把我卖了，也换不来那套盒里的一支口红！” “你说的对！”齐娜深以为然，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几天有查账户吗？” “查账户干什么？”陆橘一头雾水。 难道说…… 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齐娜给她转钱了？ 第八十二章 细心的温暖 齐娜嗤笑一声，“就当本小姐提前送你生日礼物了，你拿去给九儿买件好东西，要知道，越是富贵的人家，人脉关系就越错综复杂，万一你被人嘲笑了怎么办？那不是丢了本小姐的脸……” 她在电话里絮絮叨叨，陆橘却慢慢的湿了眼眶，趴在枕头上沉默着听她絮叨，心里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包裹着，很温暖，却让人忍不住落泪。 齐娜正在准备拍一个深夜节目，一边让化妆师在她脸上搬弄，一边斟酌着怎么才能说的滴水不漏，转移自然。 没办法，孩子太倔强了。 不找点儿借口不收钱。 当初陆橘家遭巨变，她当即就想站出来帮忙，只是被陆橘委婉又强势地拒绝，甚至不肯接受她的钱还了银行债务，让公司继续运转下去，而是选择直接卖了公司抵债。 也许，在陆橘的心里，她还是有些恨那个她父亲一手创办的公司吧？ “娜娜，”经纪人惊叹于自家齐娜的唠叨程度，见她终于挂了电话，才忍不住提醒，“今晚的台词记住了没？” “记住了记住了！”齐娜无所谓地挥了挥手，白了经纪人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擅长的是临场发挥。” 经纪人冷汗滴滴，临场发挥可以，但是不要偏了主题啊。 齐娜对着镜子自己照了照，“对了，把我三日后的行程表空出来，我要去帝都。” —— 跟齐娜打完电话之后，陆橘又被九儿拉着去慕倾袂的房间睡觉，她现在倒是越来越习惯了，也是因为白天的时候太累，往往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也不知道慕倾袂是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 陆橘没有去查账户，她也不打算动用那里面的钱，等将来有机会，要一起还给齐娜。 她还是坚持，要把自己做的长寿面送给九儿当生日礼物。 短暂的几天仿佛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周六的早晨。 陆橘早早就起来，去厨房里准备长寿面。 几天的时间下来，她揉面的手法也变得相当熟练，厨房里明亮的灯光打在她专心致志的脸上，看起来是另外一种不可忽略的光彩。 倒入面粉、和面、揉面、剪成长条。 陆橘做好面条之后，九儿被慕倾袂抱着走下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橘子姐姐，你在做什么呀？” “九儿？”陆橘摆好儿童刀叉，将面放在她面前，“生日快乐！” “这是橘子姐姐亲手给我做的咩？” 九儿的大眼睛亮闪闪的，盯着那碗无论是色泽还是香气都无比诱人的面条，小肚子顿时咕噜一声。 “嗯！” 陆橘有些期待地在旁边坐下，“九儿要不要吃吃看？” “谢谢橘子姐姐！” 九儿冲陆橘绽开一个大大的微笑，凑过来吧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抓起叉子卷起面条放在嘴里，吸溜吸溜地吃的欢快。 慕倾袂看着碗里面条不规则的形状就知道陆橘是怎么做出来这碗面的，长眉微挑。 她耍小聪明的本事倒是越来越有了！ 面条刚盛出来没多久，虽然陆橘特意做了降温处理，可还是有些热，九儿边吃边吐舌头，手里的叉子却挥动的欢快，小鼻子上很快就热出了精英的细小汗珠，还抽空冲陆橘笑，“好吃！” 就这一句，陆橘顿时觉得忙活几天都值得了！ 摸了摸九儿柔软的发，陆橘有些歉疚地问她，“九儿过生日，姐姐只做了一碗面送你，九儿不会觉得不开心吗？” “为什么不开心？”九儿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橘子姐姐亲手给九儿做面，九儿很开心呀！” 陆橘微怔，旋即轻轻笑了笑。 她本来是很坚定地要为九儿做长寿面的，为什么现在送过来了，自己心底又变得动摇了呢？ 只是看着九儿，就忍不住想要给她最好的。很怕自己给的不够多，做的不够好。 “等以后姐姐赚钱了，就给九儿买好多好多礼物！”陆橘给自己立了个目标。 九儿却很不解，小手一指旁边安静喝牛奶的慕倾袂，“橘子姐姐，你想要钱的话问爸比要啊，爸比有很多钱哒！” “呃……” 这个真不行。 陆橘也不打算跟九儿纠结这个问题。 慕凌菲提着三个袋子走进了餐厅，“呦，都在呢！” 她把袋子分发出去，一人一个，随后道，“这是你们今晚的礼服，不要太感谢我，我只是逛街看见，觉得特别适合小九儿，看店里还有适合你们的，就给你们就买了！” 话落抱起九儿亲了一口，“小九儿生日快乐哦！” 九儿笑的甜甜的，“谢谢菲姑姑！” 陆橘抓着袋子。 她这几天一直都在忙碌给九儿做长寿面的事情，倒是忘了还有礼服这回事，九儿的生日宴会肯定会来许多精英人士，她总不能穿着衬衫牛仔裤出席。 曾经家里的所有东西都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所以她才这么狼狈，什么都不剩下。 幸好有慕凌菲帮着准备，表面上是给九儿买衣服，实际上，是为了怕她难堪吧。 第八十三章 宴会前夕 “谢谢凌菲姐！” 陆橘拿着那袋子，也不矫情推辞了，直接收下。 “咳咳，不用不用，你们也不用试了，放心，我都是严格按照你们的尺码买的，等下午再换也不迟！” 慕凌菲掩着嘴唇，笑的有几分不怀好意，让人拿出另外一套衣服给陆橘，“晚宴之前，你就穿这个！” 慕倾袂抬眸淡淡瞥了她一眼，直接就将她的小心思给看穿了，却也并不说破。 陆橘则一脸茫然。 虽然不知道慕凌菲为什么要给她准备两身衣服，也只能接下了，衣服是十分贵气的湖水蓝旗袍，领口一只雪白圆润的珍珠，用料精致华美，穿在身上也十分柔软舒适。 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她的身材本来也极好，前凸后翘，穿上这旗袍，好身材更是直接被凸显出来，纤纤细腰让人想起五月湖上被微风吹弯的折柳。 陆橘穿着那衣服走出来的时候，慕凌菲第一个鼓掌赞叹，“美！” 九儿直接张着小手冲过来要求抱抱，却被慕凌菲给拎走了，“小脸跟花猫似的，别蹭脏了你橘子姐姐的衣服！” 陆橘穿着旗袍站在原地，心里本来还有些的忐忑，也被冲淡了。 她来慕家之后，还是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出现在众人面前。 慕倾袂抬眸看过来，幽深的黑眸蓦地一凝。 他知道她很美，只是不知道，她还可以美的这样纯粹。 身上穿的不是衬衫牛仔裤，也不是职业套装，一身旗袍将她完美的身形勾勒的淋漓尽致，美的惑人心魄，让人移不开眼睛。 察觉到陆橘期待地看过来，慕倾袂垂眼，淡淡道，“还算不错，没糟蹋了这件衣服。” 陆橘眨眨眼，他这算是夸还是贬？ “小袂袂，不诚实可不是好孩子哦！”慕凌菲啧啧摇头，“觉得好看就直说，扭扭捏捏简直不像话！” 慕倾袂恍若未闻，继续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只是屏幕页面再也没动一下。 九儿的生日晚宴就在慕宅里举行，吃过早饭之后就开始有人陆陆续续地过来，看得出慕倾袂是不愿意应付那些人的，于是那些人也就十分地上道，不去惹人嫌，一个个都围着慕九儿，送礼物的、祝贺的，纷纷攘攘，没完没了。 陆橘也不是没见过类似的场面，只是比起现在，那些都太过小儿科了。 拿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那些人简直就是蝗虫过境，一茬接着一茬，没完没了。 “让开！让开！” 一道尖尖的女声忽然从人群后面冒出来，陆橘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一袭藕粉色长裙的女人走过来，她的模样很年轻，像是十八九岁，只是脸上却化着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艳丽妆容，眉眼间也多了几分过分的凌厉和傲慢。 推开众人走过来，对身穿公主裙的九儿又露出笑容来，“九儿！生日快乐！看表姑给你买了什么生日礼物？” 人群里有人认出了她，起了一点小小的风波。 她就是慕家二叔的女儿慕茜，的确是九儿的表姑。 只是人人都知道，慕倾袂与慕家二叔关系不睦，往年也不见他们家的人过来参加九儿的生日宴会，今年怎么会突然出现？ 九儿对这个从没见过面的表姑也很排斥，却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 慕茜听到九儿道谢，一张脸笑的越发开怀，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却没有直接交到九儿的手里，而是直接将礼物拆开，拿出一个首饰盒。 看着她的动作，陆橘微微皱眉。 慕茜打开首饰盒，里面一只硕大的蓝宝石立刻出现在众人面前。 宝石硕大，足有婴儿拳头大小，在灯光下彩华璀璨，耀人眼目。还有一条闪闪的铂金链子，是一条蓝宝石项链。 “哇……” 有人惊叹出声。 这样好品质的宝石，的确是不多见啊！ 慕茜在众人的艳羡目光当中越发得意，伸手拿出项链，作势要给九儿戴上，“来，表姑给你戴上！” 九儿下意识地后退，陆橘也微微皱眉。 那宝石对于九儿来说，未免也太大了一些，会勒着脖子不舒服，而且九儿现在穿着的粉色公主裙，跟这枚宝石很不匹配。 “不要！” 九儿抬着小手抗拒着，表情很不情愿。 她不喜欢别人这么对待她。 “不要客气嘛！”慕茜凑上前，不依不饶，“表姑亲自给你戴上！” “这位小姐，九儿现在的衣服跟这蓝宝石不搭，不如等九儿换一套衣服之后，再戴上这宝石？”陆橘看不过去，开口阻拦，只是说的话也很有分寸，算是给大家都留了脸面。 九儿的抗拒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女子还一直不依不饶的，也实在太难看了些。 “你是谁？” 慕茜接连被拒绝，脸上有些不好看，直起身眼神不善地看向陆橘，眼眸在接触到陆橘的一瞬间闪过一抹惊艳，很快又被嫉妒所填补。 陆橘十分客气地回答，“我是九儿的家庭教师。” 听到她的回答，慕茜的语气顿时开始不客气，“家庭教师？呵，我是九儿的表姑！我给九儿送礼物，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第八十四章 谁是外人？ 这话说的可谓难听极了。 陆橘开始打心里怀疑，慕家高门贵户，怎么会教出这么个可以称做跋扈的姑娘。 但是这么多客人在，陆橘只好选择隐忍，“我不是有意插嘴，只是九儿说她不愿意。” 九儿本来就不高兴慕茜硬要给她戴项链，现在见她竟然对陆橘口出狂言，一张小脸也拉了下来，“橘子姐姐不是外人！” 慕茜听九儿开口，表情僵了一下，矮下身开始劝说九儿，“九儿，你怎么不分亲疏远近啊？我可是你的表姑，我们是有血缘的，她才是外人！” 陆橘站在旁边听着，就算她再怎么好脾气，听到这样的话也控制不住想要生气。 这个女人就这么想证明自己？ 只是何必踩她一脚？ 九儿也不为所动。 慕茜有些慌了，咬咬牙，继续道，“九儿，我爷爷就是你太爷爷，我爸爸慕容恒和你爷爷慕容黎是亲兄弟！是你爸爸慕倾袂的二叔！我是你的亲表姑，你怎么能帮着一个外人，不帮我呢？” 慕容恒？ 陆橘脸色一变，慕容恒，难道是收购了她家公司的那个慕容恒？ 慕容恒，不是复姓慕容吗？ 怎么会是慕倾袂的二叔！ 是凑巧，还是怎么回事？ 接连的疑问在脑海当中炸开，陆橘已经开始不能反应了。 忽然，一道清冷的女声由远及近，“慕茜，你在我慕家找什么里外人？你说她是外人，那我问你，你这个表姑跟我这个亲姑比起来，谁又是外人？” 陆橘呆呆抬头，凌菲姐！ 慕凌菲没有换礼服，穿着一身竹叶青的连体装，一头利落的短发梳了造型，看起来比往日里更加精神干练，虽然她的穿着在人群当中很扎眼，只是也没人敢因为她的衣着而蔑视她，纷纷往旁边让开几步。 慕茜看着慕凌菲，脸色变了几变，挤出一抹难看的笑，“表姐，我这不是在逗九儿玩么，她一个小孩子亲疏不分也正常，所以我就教教她。” “用不着！” 慕凌菲毫不客气。 陆橘因为在场宾客而忌惮她几分，可慕凌菲却丝毫不惧，只要她愿意，别说是呵斥她几句，就算是赶她出去，也是十分轻松的事情。 但是她竟然敢羞辱小橘子，慕凌菲眯了眯眼，那就要让她付出代价！ 万一小橘子因为这个作妖的女人以为慕家是什么吃人的狼穴，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瞧瞧小橘子的表情，可怜见的，这孩子都被唬傻了。 慕凌菲眉眼里心疼一闪而过，再看慕茜时就是满眼的凌厉和怒气，“慕茜，我以为你能和你那个识时务的爹一样，有生之年不会踏进我慕宅的门槛。” 在场的宾客早就十分有眼力劲儿地退出了房间，去宴会厅里自找位置，这样的豪门内斗，轻易听不得啊。 以慕倾袂在帝都的地位，谁也不敢拿他家的事情当茶余饭后的笑话来听。 慕茜见人都出去了，也咬了牙，“慕凌菲，我今天是过来给九儿过生日的，你非得这么不容人？” “可以，还挺有自觉的，既然‘表姐’也不叫了……那么外人，我现在很明确地告诉你，这里不欢迎你，你可以出去了。”慕凌菲冷冷地道。 她知道慕茜今天过来一定是有事要求，所以赶得毫不留情面，也不怕她掉头就走。 目光在她手里那颗硕大的蓝宝石上滑过。 啧啧，还真是下得了本啊，估计事情还不小。 “表姐！” 慕茜的嘴变得很快，转眼又把‘表姐’挂上了嘴边，“我知道错了，你看，我来都来了，你就让我留下参加九儿的生日宴会吧。” 像是怕慕凌菲看不见，她把手里的宝石翻来覆去地拿着，这宝石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从拍卖会上拍到的，如果不是为了那件事，说什么她也不会觑着脸过来。 “留下可以。” 慕凌菲轻轻一笑，一指陆橘，“跟她道歉！” 跟她道歉？ 慕茜不敢置信地看了陆橘一眼，对方明明只是个小小的家庭教师，能出席九儿的生日宴会已经很破格了不是吗？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护着她！ “我给你三秒钟的考虑时间，道歉，留下，不道歉，慢走不送，”慕凌菲的语气漫不经心，却自有让人心都揪紧的力度，“三……二……” “对不起！” 慕茜猛地向陆橘一躬身，转身就跑去了宴会大厅。 那颗蓝宝石，则被她丢在了桌子上。 慕凌菲走过去，拎起那块宝石颠了颠，“这宝石倒是个好东西。” 九儿瘪瘪嘴，“可九儿不喜欢！” “那就给你橘子姐姐吧，”慕凌菲正中下怀，本来还想开口问九儿要了这个宝石，如今既然九儿不喜欢，那正好可以给陆橘，“小橘子，这宝石跟你的旗袍很搭哦！” “我不想要。” 陆橘看了一眼那宝石，的确璀璨夺目。 可是这东西毕竟是慕茜给的，陆橘一旦对某个人反感，就会连带对跟她有关的东西一起反感。 “是不是觉得我教训得她还不够？”慕凌菲撸起袖子就要冲去宴会厅，“我这去继续给你报仇！” 第八十五章 二度打脸 “凌菲姐！” 陆橘生怕慕凌菲真的会追到宴会厅里给慕茜难堪，急忙叫住她，忙不迭地道，“够了够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慕凌菲刚才刻意当着众人的面折辱慕茜，还让慕茜给她赔不是，就是为了给她出气，陆橘因为慕茜而生的那一点怒气，也早就平息了。 更何况，一直躲在别人的背后，倚仗别人的势力去达到自己的目的，陆橘也不崇尚这样的做法。 “谢谢你，凌菲姐。” “不必客气！”慕凌菲豪迈地一挥手，随即一本正经地看着陆橘，“小橘子，我可以正式地告诉你，你在慕家绝对不是外人，如果以后再有自称慕家的人给你用下马威，你可以毫无顾忌地怼回去，不要装柔弱哦，我可是见过你怼晓夏的样子的。” 慕凌菲对她挤了挤眼睛。 陆橘失笑，那还不是被逼急了嘛。 “小橘子，你就带着九儿继续在这儿呆着，，等到宴会正式开始之前，我会让人过来通知你，外面人多眼杂的，我怕照顾不过来。” “凌菲姐，你去忙吧！” 陆橘知道慕凌菲是怕她出去再受欺负，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一段插曲很快就过去，慕凌菲作为慕倾袂的亲姐姐，理所应当地代替那个冰坨子承担起来接待宾客的责任，刚才是听女佣说有人在找陆橘的麻烦，这才匆匆赶过来处理，如今没事了，她自然还是要到外面去的。 只是对于她们来说过去了，对于慕茜来说却是根本就过不去。 慕凌菲简直欺人太甚，她不过就是训斥一个区区家庭教师，慕凌菲竟然为了她当着那么多的人给她难堪，难道她们不是同样姓慕吗？ 还是慕凌菲根本就是在故意羞辱她！暗指她连一个慕家下人都不如！ 宴会厅里乐声悠扬，慕茜的脸却是无比狰狞，根本就无心欣赏。 门口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慕茜抬头看过去，满是怨怒的眼神顿时一变！ 表哥！ 宴会大厅门口，大门两侧的侍者们躬身恭敬地行礼，人群视线的最中央，璀璨光线所汇聚的地方，一抹高贵俊逸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慕倾袂穿着一身黑色高定西装，一步步沿着红毯走入宴会厅，迈着轻松写意的步伐，浑身上下却透露出不可侵犯的威严气场。 他的目光似乎笼罩了全场，又似乎谁也没看，余光所过之处所有人都禁不住一凛站好。 在帝都，这是一个堪称神一样的男人，是所有女性梦寐以求却这辈子也难以触及分毫的存在！ 慕茜的眼睛以肉眼所见的速度亮了起来。 她虽然在慕凌菲那里碰了壁，但那并不代表她在慕倾袂这里也会碰壁！ 慕茜迅速掏出小镜子，确认自己的妆容无误，又起身理了理裙子，随后自信地走到慕倾袂身边，捏出一把甜美柔腻的嗓音，“表哥！” 慕倾袂手拿一杯红酒，本来正在盯着工作人员将九儿的九层生日蛋糕摆放的位置，闻言眼眸微微移动，瞥了慕茜一眼，冷峻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你谁。” 慕茜的表情几乎維持不住。 她仿佛听见了周围人的嘲笑声，右手指甲深深地扣入掌心，脸上僵硬地维持着甜美笑容，语气故作欢快道，“讨厌！表哥你就会拿我开玩笑，我是慕茜啊，你的表妹！” 慕倾袂的目光淡然地收了回去，“不记得。” “呵呵……”慕茜的脸皮已经开始抽动，还在艰难地给自己找台阶下，“表哥你从小就搬出了爷爷家，可能对我没什么印象了，我就是你二叔的女儿，慕茜啊！” 慕倾袂的眉宇之间已经浮现了一抹不耐，冷然如玉的目光瞥过一旁的保镖。 很明显的问责。 这个女人是怎么进入这里的。 保镖立即浑身一凛。 二话不敢多说，几个保镖立即围拢了过来，要将慕茜给丢出去，慕茜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脸上厚厚的妆容都遮盖不住脸色的苍白，“表哥，我不多说了，我什么都不说了，你别赶我出去！” 她哀求的花容尽失，可慕家的保镖训练有素，主人的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并且严格遵守，绝对不会听外人置喙，怜香惜玉？不可能！ “表哥，今天是九儿的生日，你也不想太难看吧！”慕茜上前两步，手臂已经被保镖给捉住，她不肯放弃地低吼着，“我过来，是给表哥带来消息的！我保证，表哥你肯定不会后悔听一听！” 这句话出口，慕倾袂的眼神终于施舍般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钟。 随后持高脚杯的手食指微抬，保镖立即训练有素地退回去。 慕茜这才松了一口气，按住跳如擂鼓的胸口。 “说。” 慕倾袂始终冷冷的，此刻盯着她的目光如鹰般锐利。 慕茜被这样的目光所笼罩，她丝毫不怀疑，只要她敢说错一句话，下场绝对会很惨。 可是刚才的话只是她一时情急胡诌出来的，如今让她说，她哪里能说的出来一二三，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眼角余光扫了扫周围的宾客，慕茜压低了声音，“这里不方便说！” “丢出去！” 第八十六章 最不想让她好的人 慕茜根本没想到，慕倾袂竟然会这么果决。 她就不信，像慕倾袂这样高高在上的人，会没有几个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只是她都那么说了，慕倾袂竟然连留她在会场都不行！ 慕茜很快就被丢出了会场，在会场外面，她还看见了一个‘故人’。 “茜小姐？” 一道不确定的女声响在耳畔，慕茜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旁边那个一身下人装扮的女人，她还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得臭味儿，好像是马粪的味道，不由得更加嫌弃地离远了两步，捂着鼻子皱眉看着对方，“你谁啊？” “我是晓夏啊！” 晓夏也看出了慕茜毫不掩饰的嫌弃，眨了眨眼。 今天是九儿的生日宴会，往年九儿的生日宴都是她跟在九儿的身边，方才她趁着人多，也跟着进了会场，看见了休息室里站在九儿身边的陆橘。 恨的牙痒痒的同时，自然也看见了慕茜被她们嘲笑羞辱的一幕。 此刻跟过来，就是要跟她达成一个合作。 晓夏装作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茜小姐，我曾经跟大小姐一起回慕家老宅的时候见过你，你可能没有记住我……” 慕茜在心里翻白眼儿，心说我怎么可能会记住你一个区区下人，表面也毫不客气，“有事？” “茜小姐，您也是来参加九儿小小姐的生日宴会的吗？”晓夏眸底闪过一丝冷色，下一刻做出了担忧的神情，“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慕茜一怔，随即猛然意识到，刚才保镖丢她出来的场景，都被晓夏给看见了！被这个一个下人看见自己被人丢出来的一面，可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过问！”慕茜冷冷地回答，表情高傲地睨了一眼晓夏，“我说，你既然是慕凌菲的人，怎么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我……” 晓夏咬着唇，随后将自己这些年的事情都跟她说了。 想要让慕茜彻底对她放下心防，那就先要拉起同一阵线，首先就是有共同的敌人！ 果然，听到她是因为陆橘被赶出来的，慕茜皱起了眉，“你说你是因为陆橘才会沦落到马场的？” “难道茜小姐认识？”晓夏夸张地张大嘴巴，慕茜厌恶地拧了拧眉，“认识！不过就是个仗势欺人的东西！” “茜小姐！” 晓夏一脸惊慌地示意慕茜不要再继续说下去，目光谨慎地看了看两边，随后转身往一个方向走去，“茜小姐，跟我来！” 慕茜也不知道这个女佣到底是要搞什么名堂，只是她也绝对不能就这么真的被赶出慕家，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跟着晓夏走了。 晓夏将她领到一个仓库里面。 仓库里全都是桌椅板凳，事宴会厅旁边久不启用的仓库，晓夏在慕家呆了三年，所以会很了解，这个仓库在宴会等时间，就会打开，以备不时之需。 “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慕茜嫌弃地看了一眼四周墙壁角落里的灰尘，捂着一张嘴不住地咳嗽。 晓夏脸上闪过一抹阴沉之色，随即笑容满面地转过脸来，“茜小姐，这里有一件女佣服，您可以穿着这件衣服混进休息室！” 晓夏从身后变出一套衣服来。 她曾经是慕家的女佣，拿出女佣服来并不难，只是她这张脸慕家几乎所有人都认识，所以自然没有办法再穿着女佣服光明正大地在慕家出入，但是慕茜不一样，慕家没有多少人见过她，她可以！ “你是说让我穿这件衣服？” 慕茜瞪着那件女佣服，如同看着洪水猛兽，“不可能！” “茜小姐，难道您不想报仇吗？”晓夏的声音阴沉了几许，“就想让那个女人继续耀武扬威？”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慕茜哼了一声。 晓夏见她竟然还死鸭子嘴硬，咬了咬牙，“我都看见了，大小姐为了那个女人是怎样羞辱茜小姐您的，您难道就甘心咽下这一口气？” “你——” 慕茜没想到她竟然连自己被慕凌菲羞辱都看见了，登时变了脸色，随即怒极反笑，“你该不会是那个女人安排过来还想要继续陷害我的吧？” “茜小姐，”晓夏的脸上也流露出愤恨的表情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想让那个女人好的人。” 晓夏给慕茜换了女佣服，又给她卸了妆。 本来慕茜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卸的，但是在小夏的坚持下也就卸了，随后晓夏又给她化了淡妆，慕茜看了看，竟然看出镜子中的她自己有些清秀可人。 是跟往常她的浓妆不一样的感觉。 话好之后，慕茜瞥了一眼晓夏随身携带的小包包，“晓夏，你该不会是本来打算把这些东西用在你自己身上的吧？” “是呢，”晓夏毫不隐瞒，“如果没有茜小姐在这里，我也打算自己动手，总之，我不会让那个女人好过，但现在有茜小姐在，一切就都好办多了！” 第八十七章 晓夏的计谋 晓夏又捧着慕茜夸了好一段时间直夸的慕茜心花怒放。 才带着她出了仓库，往陆橘和九儿所在的休息室去了。 “慕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是也有一点不好，那就是慕家里的保镖和女佣大多都不互相认得，虽然有作为身份证明的胸牌，但是大多时间也不会有人检查，”晓夏将自己的胸牌摘给她，“你就放心进去吧，就说你是新来的，今天又特别忙，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 慕茜按照晓夏说的，低着头脚步匆匆第从正门进去，果然没有人拦着她。 遇见来来往往的宾客，她只需要让到一边低着头就可以，这种事情平时慕茜根本就不会做，但是现在为了报仇，她只能忍！ 她绝对不能现在就离开慕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那之前，就让那个得瑟的女人得到惩罚！ 慕茜按照晓夏事先告诉她的路线，成功地摸入了休息室，用胸牌划开了门禁就走了进去，一切简单得似乎不可思议。 诺大的豪华休息室内。 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慕茜立即走过去打开盒子，将手中柔软的布料抖开。 哗—— 她的眼底瞬间就亮了。 这是一件低胸小礼服，礼服的剪裁设计都十分大气，整体采用了深黑色系，只是在光芒的照耀下，每一个角度都能反射出淡淡的七彩光芒，仔细看，会发现那层光芒还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黑纱之下，不会过分耀眼，却是不尽的奢华内敛。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五彩斑斓的黑，那就是眼前这件衣服的颜色。 这应该就是给陆橘准备的礼服了。 慕茜想起宴会厅里慕倾袂的穿着，随即猛然意识到，这件衣服竟然还是跟他那件是情侣的！ 开什么玩笑？那个女人明明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庭教师，凭什么能在羞辱过她之后还能光彩明艳地站在众人面前！ 慕茜眼底都快要被嫉妒跟愤怒给焚毁，拿出剪子在礼服的腰侧的排线处猛地剪了几刀。 她做的十分小心。 现在这件衣服穿在身上也不会坏，但是一旦有剧烈动作，腰侧的衣服就会扯开！到时候，那脸可就丢大了！ 她在房间里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晓夏站在别墅外，嘴角露出了一抹狞狠的微笑。 她抬起手，忽然狠狠地扇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又弄乱了自己的头发，扯破了自己的衣裳，跌跌撞撞地冲到了前厅，慕凌菲接待宾客的地方。 “大小姐！” 凄厉的叫喊声把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 保镖立即冲上去要将晓夏给拿下，慕凌菲看见这边的骚动走过来，看着晓夏满脸狼狈的模样微微皱眉，“不是吩咐过你，不可以到别墅区，你为什么会过来，还有，你这是怎么了？” 晓夏哭的颤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捧出一条精致的手链，哭道，“大小姐，我知道我有错，我也一直在马场里努力工作，我一直都在悔改！今天是九儿小小姐的生日，我只是想过来给九儿小小姐送上我的礼物，可是谁成想……” 晓夏抹了眼泪，慕凌菲微微皱眉，挥手让保镖带她到僻静处说话，晓夏这才继续说下去，将她穿了旧时的女佣服戴了胸牌偷偷过来，结果在门口碰见了慕茜，然后慕茜抢了她的衣服和胸牌，说是要找陆橘报仇的事情一一说了。 她说的涕泗横流，语言十分真挚。还不停地说自己是真的知错了，本来她都被打昏了，挣扎着醒过来之后就赶紧过来通风报信了！ 慕凌菲没有立即相信她的话，但是为了陆橘的安全，也派了保镖过去休息室看看。 同时让其他女佣给晓夏找一件衣服换上，又着管家叫医生过来给她看看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有伤。 晓夏对自己下手格外的狠，因此在医生说伤口很严重的时候，慕凌菲的眉头越皱越深。 “大小姐，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把这条手链交给小小姐，”晓夏可怜地握着那手链，“这是我母亲去世的时候留给我的东西，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再见小小姐了，如果大小姐愿意替我转交，我一辈子都会感激大小姐！” “你先自己收着吧！” 慕凌菲看了一眼那手链，七颗颜色不同的宝石闪烁着星芒，她眉梢微抬，语气漫不经心地道，“生日礼物，还是你自己送出去的好。” “大小姐……” 晓夏的眼睛瞬间绽放出光彩，如果不是现在躺在床上，恨不得跪在地上给慕凌菲磕几个头。 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光。 慕茜，是你自己蠢，那就不要怪我拿你当踏板了！ 保镖们在接到慕凌菲的命令之后，立即去休息室里查看，将正捏着裙子的慕茜当场抓住，人赃并获。 慕茜根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小心被发现了。 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慕茜，你可真是有出息，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慕凌菲坐在椅子上，看着被保镖丢在地毯上的慕茜。 她为了慕茜的脸面考虑，让保镖将慕茜带到了监控室里，连慕倾袂都没有知会。 这件事情不能做得太绝，否则就是给了二叔找麻烦的借口，以后在老爷子那里也说不过去。 第八十八章 撒谎的晓夏 慕茜咬牙不认，“我做了什么，你凭什么抓我！” 慕凌菲拿出那条裙子，果然在裙子的腰侧发现了剪短的痕迹，冷冷地扫了慕茜一眼，“需要我去调监控？当然，我们当律师的，讲究的就是证据，你要捉贼拿赃也不是不可以，人证物证据在！” “人证？” 慕茜一惊，随即就看见一旁走进来了晓夏，她身上包裹着纱布，看起来应该是受了伤，慕茜已经彻底呆住了。 晓夏，是人证？ “茜小姐，你为什么要打晕我！” 相对于她的茫然，晓夏一进来之后就指着她痛哭，“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种事情，我是去九儿小小姐送生日礼物的，你就算对陆小姐有怨气，也不能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来吧？” “晓夏，你在说什么？” 慕茜终于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是落入了晓夏的设计里，不由得大怒，“你竟然陷害我？” “我陷害你？”晓夏瞪大了双眼，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说话都开始哆嗦，“茜小姐，难道是我把自己打成这个样子的吗？” “我怎么会知道！” 慕茜何曾受过这种冤枉。 今天她到慕家来，算是开了无数次人生当中的先例了。 被当着众人的面侮辱，被赶出宴会厅，换上女佣的衣服去做坏事，结果现在还来被人栽赃！ 她是出门没有看黄历吗？ “晓夏，你既然受了伤，就不必出来了，”慕凌菲扫了晓夏一眼，眉尾轻抬，“心情激动对伤口的愈合会有影响。” “谢谢大小姐关心。” 晓夏抽泣道，随即转身走出去了。 慕茜咬着牙，忽然冷笑一声，“好啊，今天我算是栽在这里了，慕凌菲，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她们可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就算她得管慕凌菲叫一声表姐，但她们也是平辈的！轮不到慕凌菲来像现在这样审犯人一样对待她！只要等她父亲过来，一切就会解决了！ 慕凌菲知道她现在有恃无恐，“那么你是承认你做的了？” “我可没说过！”慕茜大声道，“表姐，今天可是九儿的生日宴会，你不会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审我吧？” “你说的对，审你的确是浪费时间，”慕凌菲并不生气，她起身向外走，短发被风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眸里仿佛带光，“我现在没有时间搭理你，在宴会结束之前，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 慕茜急忙追出去，“慕凌菲，你不能关我！” 保镖将她拦了回去，直接关上门，将她的喊声隔绝在门里。 当务之急是先要找人把这件衣服给处理好，这件衣服是她拜托一位服装设计师朋友做的，幸好那人就在帝都，慕凌菲派人将那件衣服送了过去，在宴会开始之前应该还来得及。 随即又到前厅去接待客人。 事实上，以慕家如今的财势地位。 就算礼数不周到，也不会有人挑三拣四，慕凌菲接待的也都是一些长辈，和跟他们父母交情匪浅的人。 这些人都知道他们兄妹曾经遭遇过什么，况且以他们兄妹如今的地位，也无人再敢欺负，因此前厅是一派温馨祥和，再和慕凌菲寒暄几句，也就去后面去看九儿了。 至于其他宾客，只要拿着请柬直接去宴会厅就好，而他们自觉跟慕家交情不够，也不会不自觉地过去打扰，就在宴会厅里等着生日会的主角什么时候登场。 “慕大律师，好久不见。” 一道软软的女声从前厅门口传来，慕凌菲回头，目光顿时一怔。 阳光从双开大门照射进来，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背光走进来，一头酒红色的波浪大卷随着走动温顺地起伏，因为背光，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脸，但是能看见她戴着的墨镜，几乎占了她那张白皙脸庞的三分之一。 来人走到她面前站定，摘下墨镜，弯起桃花眼，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有没有很意外？” 慕凌菲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是很意外，好久不见！” …… 陆橘本来一直跟在九儿身边照顾她，刚才见一群保镖匆匆路过，本能地感觉是出了什么事情，但是也不能离开，只好先默默等着。 没想到的是，她等来了晓夏。 晓夏穿的不是女佣服，也不是马场洒扫的装扮，穿的一件藕粉色的撒花小裙，看着竟然也有了几份清丽之色，只是身上各处都缠着绷带，直接破坏了那份柔美。 陆橘看着晓夏在两名女佣的搀扶下走进来，走到九儿面前。 “九儿小小姐，生日快乐！” 她拿出一个黑色礼盒，在九儿面前半蹲下身体，表情无比的虔诚跟恭敬，眸底盛满了温柔，“这是晓夏送给您的生日礼物！” “……谢谢。” 九儿有些害怕地看了看她身上的伤，尤其是额头上的绷带，底下还隐隐渗着血迹，触目惊心，没有立即伸手去接她的礼物，小手有些无措地绞扭着，“你怎么受伤了呀……” “没关系的小小姐，”晓夏听到九儿关心她的伤口，两只眼睛都感动的弯了起来，氤氲了浅浅的泪水，“只要能见到小小姐，就算受再多的伤，也是值得的！” 第八十九章 晓夏的计划 陆橘一直默默地站着，虽然满脑子的疑惑，但现在绝对不是莽撞询问的时间，只要晓夏不再作妖，她也愿意暂时选择性失忆。 在这里的宾客有人认出晓夏，惊呼道，“你不是一直照顾九儿的那个女佣？怎么被打成这个样子了啊。” 晓夏抹了抹眼泪，转头对那位女宾客躬了躬身，“何夫人好，晓夏一直都记得您，晓夏因为没能尽好本责照顾好小小姐，被从小小姐身边赶走了……可是今天是小小姐的生日，晓夏实在想过来看看，没想到路上发生了点意外……” 陆橘眸光一凝，她撒谎！ 她说的话里真真假假，又夹杂了悲伤的情绪，在场的宾客都被她的这份忠心给打动，尤其是那位何夫人，“你对九儿这么忠心，怎么会被赶走呢？” “是啊是啊……” 晓夏抹着眼泪笑了笑，却没有多做解释，对着九儿将黑色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的手链，链上镶嵌的几颗宝石在灯光下光华流转，美不胜收。 这件礼物，就算是过来参加生日宴会的宾客，有些人送的礼物也不及这个贵重。 一边怯怯地看了陆橘一眼，“我，可以把这个送给小小姐吧？” 陆橘微微皱眉，在场的宾客齐齐一怔。 什么意思，为什么她送自己的礼物还要经过别人同意？当下看陆橘的眼光都变得怪异起来，在场宾客们之前也都没有见过陆橘，进来之后看见她一直都陪在九儿身边，九儿对她的态度也非同一般，也就没有多问，现在听晓夏这么一问，顿时都将心里的疑问升了起来。 陆橘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晓夏。 她果然不是简单地过来送礼物的！ 陆橘本来不想开口跟她说话，但现在显然也没有办法继续沉默下去了，“晓夏，你是来送九儿礼物的，又不是送给我，何必经过我同意？” 她问的落落大方，也没有因为晓夏的撒谎和故意装作胆怯伏低而表现出愤怒，如常地吩咐一旁负责登记礼物的沈桃，“记录一下。” 晓夏脸上的表情一滞，她没有想到陆橘竟然能够这么淡定，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却并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垂着眸，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陆小姐，您是不是还在怪我？” 陆橘迷了眯眼。 她早就已经把那档子破事儿给丢到脑后了，但现在想要狠狠揍她一顿是真的。 “怎么了？到底什么事啊。” 何夫人对这件事倒是十分热衷，她是后到的，没有看见之前慕凌菲在这里维护陆橘的一幕，只以为陆橘是个长的漂亮一些的新女佣。 之前九儿过生日的时候，晓夏也不会穿女佣服，而是穿着简单的小礼服出现，以显对客人的尊敬。 晓夏怯怯地看了陆橘一眼，才慢慢道，“之前我因为说错了话，害这位陆小姐受了委屈……所以才……” 她一句话说的三停三叹，留给人无限遐思。 大家族里女佣之间相互耍心机，为了贴身伺候小姐少爷，也是会耍尽心机，眼下大家自然而然地将这件事理解为了，晓夏是被现在站在九儿身边的女人挤走的。 何夫人皱眉看向陆橘，“你是九儿的新女佣？” “不是，”陆橘回答的不卑不亢，淡漠的目光从晓夏身上移开，“我是九儿的家庭教师。” “嗯嗯，橘子姐姐才不是九儿的女佣呢！” 九儿蹙着眉应和，她还小，看不出大人之间的风波诡谲，却也能感受到大家对橘子姐姐的敌意，自然而然地出口维护。 一些人见九儿都开口说话了，原先的敌意也就退却了一些。 “是呢，”晓夏适时道，“陆小姐的身份自然是跟我们这些女佣不一样的……” 一句话，再次将众人的心给拉了回去。 一时间都心有忿忿，身份比女佣高，就可以随意欺负人吗？ 陆橘就算再好脾气，也被晓夏接二连三可以引导的话给点燃了怒火，“晓夏，你如果真的想在这里让大家点评一下你的所作所为，我也不介意将事实全部说出来。” 晓夏的脸色微变，脸上却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语气哀肯，表情分外的可怜，“陆小姐，我都已经被从小小姐身边赶走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呢……我今天过来，只要知道你对小小姐比我好，就足够了……” 她这几天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别墅的动静，还跟她之前相熟的其他女佣闲聊时套过话。 九儿小小姐过生日，这个女人根本就什么礼物都没有送，只在今天早上做了一碗长寿面，简直可笑！ 她之所以隐忍了这么久，详细的观察，周密的计划，就是为了抓住这次机会，能在这一天回到小小姐的身边！至于慕茜的出现就是天赐良机，更是让她坚信，她所做的一切都有老天支持！ 只要在众人面前揭露这一点，一切就可以顺理成章！ 何夫人听了这话，目光落在晓夏手里紧紧攥着的黑色锦盒上，“那我想问问，陆小姐送了九儿什么礼物？” 第九十章 全场最佳 陆橘心头一跳。 一刹那间就明白了晓夏的全部意图。 她所送的长寿面尽管九儿很喜欢，但是在这些达官贵人的亲眷面前，根本就什么都算不上！ 让她当众出丑，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晓夏目光里闪过一丝得意。 还真是瞌睡送上了热枕头，她刚才还想要自己问的，但是何夫人问自然比她问效果好很多，她也乐见其成！ 陆橘的沉默让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微妙。 晓夏添了一把火，“陆小姐，你该不会……什么都没有送吧？”语气里带着惊疑不定和痛心，好像她被辜负了一样。 “才不是！”九儿大声地道，“陆姐姐送我的礼物，是我最喜欢的！” 晓夏没想到九儿竟然真的这么维护陆橘，眼底染了疯狂的妒意，语气也带了些咬牙切齿，“那是什么？能不能拿出来给我们看看！” “小橘子，原来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 一把甜软的嗓音响在众人之外，旁人不知所以，陆橘当然能听出声音的主人是谁，当下心头一喜，“齐娜！” 齐娜？ 在场宾客齐齐一怔。 齐娜，是那个影视歌三栖巨星，今年才二十三岁，就已经拿下了最有含金量的奖项——天后奖的那个齐娜？ 在场不少夫人都是齐娜的粉丝，当下纷纷回头看过去。 就在人群的外围，一道火红的身影走了过来，白皙精致的脸蛋，如水般风情万种的眸子，一头标志性的酒红色波浪卷发，还有那热情似火的身材。 是齐娜！ 许多夫人几乎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想要冲过去跟偶像合影要签名，但碍于在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就只能咬牙忍着，用炙热的目光盯紧了齐娜。 齐娜对那些目光早已免疫，若无其事地走向陆橘，直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小橘子，想死我了！” “齐娜，”陆橘的脸上意外又惊喜，根本就没想到她这个大忙人竟然真的能抽出时间过来参加九儿的生日宴会，“你怎么会过来？” “傻啊你！” 齐娜伸出青葱食指，轻点陆橘的额头，娇嗔道，“我这趟可是特意来给你跑腿的！” 她身后跟来的助理走上前，向陆橘微微颔首，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副崭新的黑色锦缎手套戴上。 随后将一直银色的保险箱放在桌上，缓缓打开。 陆橘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一旁的晓夏不禁咬牙切齿。 这么紧要的关头，为什么又蹦出来一个无关的人！ 此刻无人再注意晓夏，目光都被那只保险箱里面的东西所吸引。 “把灯关了！窗帘拉上！” 齐娜十分自来熟地召慕家女佣做事，她是非常有个人魅力的人，只要谁看了她一眼，就会心甘情愿地为她做任何事情，女人也不例外。 守在两边的女佣动作麻利地关了灯，又拉上了窗帘盒遮光帘。 屋子里瞬间陷入黑暗，紧接着，一道幽幽的浅绿色光芒亮起，璀璨夺目的流光瞬间席卷了全场！ 夜明珠！ 齐娜的助理谨慎地捧着夜明珠，微微高举展示给众人看。 夜明珠的最大直径足有碗口那么大，最令人称奇的是，它发出的光芒并不是普通的绿色，仔细看，其中还有一些淡紫色的光芒在细细流转，如同暗夜里隐藏的魅惑，诱人眼球。 那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极品夜明珠！ “还好我赶上了，”众人的惊叹声里，齐娜悄悄附在陆橘耳畔，“我就知道你不会用那笔钱买礼物，你这个牛一样倔的死丫头！” “知我者，莫若齐娜也。” 陆橘的眸底也被那夜明珠的光芒照亮，“没想到你还留着这个。” 这个夜明珠是齐娜十八岁那年，陆橘跑遍了所有的拍卖和宝石市场，最后甚至连黑市都去了，才买来了这样一颗世间罕见的夜明珠。 齐娜可是喜欢了好久，最后怕被人偷走，还特意打造了保险箱装着它。 “怎么样？”齐娜满意地看着夜明珠光芒照耀下，众人惊叹的脸，“这礼物算得上是全场最佳，mvp了吧？” “那是当然，”陆橘对当年自己的眼光有着绝对的自信，这颗夜明珠可是有价无市，如果不是她运气好，也跟本就买不到，“只是你怎么把它拿过来了？你舍得？”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齐娜捧心口，嘟了嘟唇，“我可是很舍不得的！只是借你走个过场，最后还是要还给我的！” “噗，我就知道！”陆橘笑的眉眼弯弯，只有在齐娜面前，她才会笑的像一个小孩子，“你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你知道就好！”齐娜傲娇地看了陆橘一眼，随即拍了拍手。 助手将那夜明珠放回保险箱里，女佣们将窗帘拉开，光芒重新照进室内，众人的眼睛又齐齐一花。 有些夫人还醉心于刚才夜明珠银河般绚烂的光芒里，那大概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夜明珠了。 说是价值连城肯定不为过！ “哦，对了，”齐娜忽然点了点下巴，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扬声道，“我刚才进来之前，好像听到有人问我家小橘子送了什么礼物？这个夜明珠就是她托我亲自带过来的，怎么样？满意了么？” 齐娜一双桃花眼从一旁面如死灰的晓夏脸上轻扫而过，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 什么玩意儿，竟然敢欺负她家小橘子？也不看她答应不答应！ 第九十一章 偷来的礼物 晓夏的身体顿时一僵，就算她不肯认命，但现在显然大势已去，强撑着挤出一抹难看的微笑，“陆小姐送的礼物，果然是最好的。” 跟那颗夜明珠相比，她的七彩宝石手链，直接就被踩进了泥里！ 之前觉得晓夏是受了欺负，一直跳得最高帮着晓夏对陆橘态度十分不友好的何夫人，此刻也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不只是因为那颗震慑了全场的夜明珠，她也是齐娜的粉丝。 齐娜却并不想那么轻易地放过晓夏，欺负了她家小橘子的人，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齐娜走到晓夏面前，眸光盯着她怀里那只黑色锦盒，“我看看！” “等——” 晓夏面色一变，伸手想要阻拦，齐娜却已经打开了那只盒子，‘咦’了出来。 “这个手链……怎么那么眼熟啊？” 眼熟？ 这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女宾客们面露狐疑，就连陆橘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晓夏的脸却忽然一白，起身冲过去就想抢回那只手链，“还给我！” 齐娜一旋身，动作优雅又轻易地就躲开了晓夏的扑抢，恍然大悟一般道，“等一等，这不是去年送给九儿的礼物吗？”她捏着那手链，看向晓夏的目光带着嘲讽笑意和鄙夷，“怎么，这送的礼物，也可以循环利用的吗？你这算是借花献佛，还是监守自盗，偷花献佛？” 轰—— 全场瞬间一片哗然。 齐娜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个手链难道是晓夏借着在九儿身边的便利，偷了那手链想要蒙混过关？ 毕竟九儿每年收到的礼物数不胜数，大多数甚至九儿连一眼都没有见过，所以就算是拿了一条不起眼的手链，也大概率不会被发现，只是谁成想，竟然被送礼物的人给发现了。 顿时看晓夏的目光充满了厌恶。 谁知道这个女佣还有没有偷拿别的东西去，怪不得出手这么豪气。 晓夏瘫坐在地上，好像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喃喃，“你说……这礼物是你送的？” “嗯哼。” 齐娜笑眯眯地点头，脑海里却是方才慕凌菲在前厅告诉过她的话。 那手链其实并不是齐娜送的，当然，是晓夏偷得确凿无疑。 慕凌菲是律师，有着过目难忘的能力，何况当初那手链是经过她手的东西，自然不会忘记，晓夏拿出来的时候，慕凌菲就已经知道这手链并不是晓夏的，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是想借此机会见九儿一面，还是想要做些别的事情。 只是她现在很忙，没有时间去盯着晓夏，齐娜过去之后，她就直接将这件事告诉了齐娜，让她注意着点儿。 齐娜之前因为名誉权侵犯案请过慕凌菲当她的律师，在此期间跟慕凌菲很对胃口，成了朋友，慕家要给九儿招家庭教师的消息，齐娜就是从她那里知道的。 齐娜居高临下地瞥着晓夏，眼底带了一丝不屑。 语调温软，漫不经心地道，“在慕家，偷盗主人财物是什么罪名哦？” 晓夏猛地抬眼，“我没有！” 现在慕凌菲和慕倾袂都不在这里，没有人能定她的罪，将她赶出慕家！ “根据财物的价值量刑定罪，七天拘留到无期徒刑不等，如果是家贼，获得主人谅解的话，是可以不用定罪的，就是不知道这位……” 一把温醇的男子嗓音不愠不火地缓缓响起，明明声音不大，却正正好好每个人都听得到，都情不自禁地被那声音的特性吸引过去。 说话的是个男人，长相不是那种让人看了就难以忘怀的俊逸，但有一种文质彬彬的书卷气，让人看了就感觉他像是古代的书生，但身材也并不文弱，看身高也要一米八往上，一身银色剪裁得体的西装，站在门口，也没进来。 屋子里大多都是女宾客，他站在门外，应该也是路过。 听到屋子里有人问，便不由自主地回答了一句。 见人们都看向他，男子轻轻一笑，“各位好，我叫林非禹，是慕凌菲的朋友，是个律师。” 简短得宜的自我介绍，职业算是对刚才那句话的解释。 众人默默点头，心里都对他信服了几分。 齐娜捅了捅陆橘，声音难掩激动，“帅哥！是个成熟风的帅哥！” “干嘛，你喜欢？”陆橘也看见了那个男人，揶揄道，“你不是非唐堂葛革不嫁吗？” “那是当然！” 齐娜毫不脸红，“帅哥是全人类的共有财产，只是欣赏欣赏，不妨碍我对唐堂的一片忠心！” 她们两个在这边窃窃私语，那个林非禹已经准备离开这里，前往宴会厅了。 “林非禹？” 慕凌菲从前厅过来，本来是担心陆橘，结果正巧看见林非禹，“你怎么跑这边来了？刚才在前厅怎么没有看见你？” 林非禹转过头，平和的双眼在看见慕凌菲之后染了浅浅的笑意，声音依旧温和，“我怎么敢让慕家大小姐亲自接待我？自然是先去宴会厅，只不过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过来看看。” 顺便回答了一个问题。 慕凌菲笑了笑，十分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那你先去宴会厅，等我过去找你喝酒！” 林非禹二话没有，点点头就离开了。 第九十二章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众人眼里的光芒也随着他的离开有点黯然，齐娜啧啧点评，“好了，这又是位名草有主的。” “啊？” 陆橘不像齐娜常年混迹娱乐圈，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她什么也没看出来，茫茫然地抬头，齐娜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 感情迟钝的小橘子，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 慕凌菲看见跪坐在地上满脸死灰之色的晓夏就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了，挥手示意保镖把她拖出去先关起来。 这件事也算是家丑，就不必一再地在众人面前丢脸，等生日宴会之后再处理也不迟。 “小橘子，你去换衣服吧，等会儿直接去宴会厅。” 慕凌菲将礼服盒子递给陆橘，里面装着已经改好的礼服，还好只是拆了补线，没有伤到布料，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修好。 “好的。” 陆橘接过盒子，这衣服不是放在休息室，怎么会跑到慕凌菲的手上？然而疑惑也只是一闪即逝。 齐娜自告奋勇地要跟她一起去换衣服，慕凌菲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十分欣慰地点点头。 接下来，就等着陆橘闪亮登场，她再顺势一推，在众人面前认了小橘子这个未来弟媳妇儿的身份，到时候慕倾袂再想拿什么家规来压她，也没有用了！ 慕凌菲抱起九儿往宴会厅的方向走。 “小九儿，记住等会儿要怎么做了吗？” 九儿十分认真地绷着小脸，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拿出了对待小考的严肃，“记住了！” “很好！” 慕凌菲跟她击了个掌，姑侄倆一个笑的开怀，一个严阵以待地进了宴会厅。 九儿的到来自然是吸引了一群等在宴会厅里的宾客们，纷纷上前来恭贺。 慕倾袂从慕凌菲怀里接过九儿，用眼神询问慕凌菲，“芦柑呢？” 慕凌菲冲他眨了眨眼睛。 瞧好吧！ 对于自家套路一向不在正规的姐姐，慕倾袂十分了解，却也不知道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里人太多也不方便细问，只好一边懒于应承，一边默默等着。 慕氏集团里也有不少高管经理参加了九儿的生日宴，毕竟这可是讨好上司的最佳时机，就看送的礼物能不能博得小公主一笑。 当下各自使力，送的礼物眼花缭绕，候在宴会厅外的卡车走了一趟又一趟。 年莫瑶也来了。 今天她也穿了一件淡黑色的礼服。 事实上，在这样的宴会场合，女性很少会穿这种颜色，但是年莫瑶知道慕倾袂一向喜欢黑色，因此投其所好，也穿了一件黑色长礼服，看起来竟然也跟慕倾袂的西装有些类似。 年莫瑶心底不仅得意。 见奉承的大浪潮差不多结束，年莫瑶才拿着礼物缓缓走过去。 “小九儿，生日快乐！” 年莫瑶对着九儿摆出了自认为最和善的笑脸，双手将礼物盒子递了过去，她送给九儿的是一件公主裙，提前六个月就着人去找顶尖设计师订制，三天前才刚刚拿到手！ 这份礼物可是花了她不少心思！ “谢谢。” 九儿看了看那不小的盒子，没有伸手接。 旁边的沈桃走过来接下礼物，退下去了。 年莫瑶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重新挽起笑容，“九儿真是越来越漂亮的，相信我送的公主裙穿在你的身上，一定会很美的！” 小孩子都喜欢别人夸赞，年莫瑶抓住这一点，将九儿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慕倾袂全程无话，只是本就冷峻的面容此刻越发冰冷了些，眉宇之间带了不耐，时不时看向宴会厅门口，压根儿就没有给年莫瑶一丝眼神。 年莫瑶说的口干舌燥，也没见这对父女再给一点回应。 只好忍着怒气回了自己的座位。 慕凌菲站的一边跟林非禹喝了一杯酒，笑道，“看到没，这就是我那冷冰冰的弟弟，对待美女也这么无情。” “可他很优秀，不是吗？”林非禹笑的双眼眯起，没有跟慕凌菲一起说扁慕倾袂，慕凌菲啧啧两声，“如果我弟弟说话能有你一半儿‘善良’，大概早就找到女朋友了。” “不一定，”这次林非禹摇了摇头，“你看我，今年三十二，不也是没有女朋友？” 慕凌菲挑眉看了他一眼，“注意一下哈，这里还有个比你大了三岁的大龄单身剩女呢！” “我的错，自罚一杯。” 林非禹十分痛快地举杯，将杯子里的红酒喝了个干净，慕凌菲就喜欢这样爽快不做作的喝酒方式，立马不再刚才的话，继续倒酒继续喝。 慕倾袂也注意到了她这边的动静，淡漠的眼眸在林非禹身上着重落了落，刚想抱着九儿过去，一道身影拦在他们面前。 “九儿生日快乐！” 清浅温柔的声音响起，九儿的目光顿时一亮，“小妮老师！” 柳小妮一袭浅桃色的长裙礼服，黑色长发两侧结了两根细细的辫子，最后绕到后脑用一只蝴蝶形状的夹子固定住，没有多余的修饰，让人不禁心旷神怡，对比在场一些花花绿绿的贵妇人们，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她手里拿着一只细长的盒子，十分规矩地递到九儿身边的沈桃手里，“九儿，老师送你一支钢笔，希望你学习进步，天天开心！” 她微笑着，笑容很甜。 第九十三章 慕家二叔 “谢谢小妮老师！” 九儿笑容甜甜的，孩子们都喜欢温柔的人，小妮老师就恰巧是人美心善性格好，最受小孩子欢迎的那一种。 因此九儿对她也是很喜欢。 年莫瑶远远看着，嫉恨得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 柳小妮没有像年莫瑶那样不知深浅，她进退有度，向慕倾袂浅浅颔首之后就转身离开，随后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大多说的宾客都已经到场，主要是慕氏集团的合作商、帝都的一些资深世家。 慕家本家倒是没来几个人，虽然很不正常，但是每年都是这样，只要一些商界新贵不解，在旁人的解释下也就都明白了。 十七年前，慕凌菲就带着慕倾袂离开慕家老宅，当时遭到了所有慕家长辈的反对，一些叔伯世家甚至觉得慕凌菲简直就是胡闹。 然而那年只有十八岁的慕凌菲却只有一声冷笑。 尽管刚刚成年，但她已经是国内著名大学毕业的一个优秀法学生，据说当时在慕家祠堂里跟几十个慕家主亲旁系辩了一整天，没有外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傍晚的时候，就见她牵着只有八岁的慕倾袂走出了慕家。 从此之后只有逢年节，或者重大事件才过去做做样子，回慕家老宅去应个景儿，此外再没有来往。 谁都觉得，慕九儿的生日宴不会有慕家的人来参加。 然而，宴会厅前，一个声称自己是慕家二叔的人却站在了管家面前。 “管家，我来的不算迟吧？” 一个地中海的秃顶男人拄着手杖站在门前，身后跟着十数个保镖，“今天是侄孙女儿的生日，我可是备了一份好礼要送呢，快快快，抬进去！” “二爷，”管家虽然面上不愉，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随后淡笑道，“少爷老宅已经十几年不来往，我年纪大了，记不清也是正常的。更何况，也没有想到二爷你会忽然光临，没有做准备，希望二爷不要见怪！” 言辞恭敬，却没有让路的意思。 说的也很明显了，今天慕家没有您的席位，麻烦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慕容恒脸色铁青。 前段时间慕倾袂还回了老宅，这老东西也明明就随行跟着，现在竟然跟他在这里装糊涂！ “记不清没关系，现在知道就可以了！” 慕容恒不由分说地向前走，管家身后的保镖立即上前来，跟慕容恒身后的保镖隐隐对峙。 “管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爷恐怕不方便出席今天的场合。”管家不卑不亢，“您还是先回去吧。” 这就是公然赶人了！ 慕容恒黑了脸，“还真是养了一条好狗！” 这些人以为他很想过来，如果不是刚才接到了女儿的电话，要让他过来救她，他才懒得踏足这个地方！ 那两个姐弟，谁都不是好惹的！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持了。 管家已经吩咐了人去回禀，现在没有等到消息，说什么都不会放他们进去前。 消息传回来时，只有四个字——让他进来。 管家侧过身让开道路，恭敬地俯身，“我家大小姐请你进去，二爷请。” 慕容恒重重地哼了一声，他进去之后，那些保镖却被拦了下来，管家漠然道，“大小姐吩咐，席面不大，这些闲杂人等就不要进来了。” 慕容恒面色几变，最终还是忧心女儿，就让那些保镖在外面等着，他一个人进去了。 左右他也没什么好惧的，他就不相信，那两个小兔崽子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公然和他叫板！ 慕凌菲早已经等在了宴会厅之前。 这件事还是别让小袂袂插手，以免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慕容恒看见慕凌菲等在那里，冷哼一声，“现在你们家飞黄腾达了是吧，我就连进个门都那么费劲。” “二叔说的哪里话，”慕凌菲笑的见牙不见眼，“还不是今天家里出了点乱子，这不是为了二叔的安全考虑么。” 在身为律师时，她喜欢直来直去见血封喉，但是作为慕凌菲，她也不介意这种弯来绕去，慢慢把人玩儿死的感觉。 慕容恒在十七年前就领教了慕凌菲口齿的伶俐程度，现在自然不想在她这里自讨没趣，四处看了看，“小茜呢？” 慕凌菲淡淡一笑，短发扬起，“二叔请跟我来。” 她没有没收慕茜的手机，就是要让慕茜向她父亲通风报信去求救，她的确不能真的私下里对慕茜怎么样，但也绝对不可能就那么让慕茜平安离开。 毕竟她弄坏了小橘子的裙子，总得想点办法，要点补偿不是？ “小茜那孩子性格活泼，容易冲动行事，但是个胆子很小的孩子，你们没有吓唬她吧？” 慕容恒一面跟着慕凌菲走，一面试探地问道。 “当然没有，”慕凌菲笑的像只狡黠的狐狸，“小茜再怎么说也是我表妹，我怎么可能真的舍得动她呢？一切都等二叔过来裁夺。” 她的话很客气，语气却硬邦邦的，没有一丝感情。 慕容恒听得不顺耳，也就没有在继续说话了。 直到看见了慕茜之后，才终于丢开了一直端着的架子。 “小茜！” 第九十四章 小小补偿，我不嫌弃 慕茜正被软禁在一间休息室内，旁边还站了两个膀阔腰圆的两个厨房老妈子，慕凌菲为了防止慕茜作妖，特意为她量身找来的，专门治她这种欺软怕硬的叛逆女。 小茜本来被那两个老妈子看的头皮发麻，浑身不快，此刻见到亲爹简直如同见到上帝，“爸！”慕茜扑到慕容恒怀里，开始啜泣，“爸，你可算来了，他们都欺负我！” “表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慕凌菲坐在一旁，拿起葡萄开吃，一边吃一边吐葡萄皮，“你是哪儿受了伤还是怎么着，说话要讲证据的哈！你过得可比我舒服多了，我一直在前厅忙，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呢，你这里有吃有喝的，多好！” “……” 慕茜继续瘪着嘴哭，却什么也不说了。 慕容恒心疼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脸色难看地瞥了一眼慕茜，“侄女儿，你把我女儿像个犯人一样给关起来，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过分？” 慕凌菲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也不再跟他玩儿一些虚头巴脑的了，“慕茜跑到我家欺负我的人，欺负不成就跑去剪坏人家衣服！” “慕凌菲，你——”慕容恒几乎要跳脚，慕凌菲淡淡一笑，“二叔，如果您不信，我们家的监控正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不如您去欣赏一下？” 慕容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冷声道，“不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既然我来了，那这件事就算了吧，我回去之后自然会好好管教她！” 慕凌菲冷笑，“二叔，慕茜已经成年了，她该对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任，如果您执意要逃避，那么她就是个熊孩子，而你就是熊家长！” “慕凌菲，你目无尊长！” “二叔说得对，”慕凌菲噗一声吐掉葡萄皮，“相对的，你不分是非。” 慕茜见自己的亲爸吃瘪，也怒了，“慕凌菲，你够了！” 慕容恒咬牙，“慕凌菲，你到底想怎么样！” 将捏在手中的果盘放下，慕凌菲的眼中精光乍现，拿出了手机，“我听说，二叔前段时间刚刚收购了一家公司，听说现在经营的也不是很顺利嘛，不如让侄女儿替您把把关！” …… 另外一间休息室里。 齐娜掏出手机，调出美颜相机模式，对着陆橘咔咔一阵拍。 “差不多了吧……” 陆橘被她逼迫着摆各种各样的造型，已经从最开始的兴致满满变得了无生趣，“我感觉我快要累炸了！而且宴会是不是快要开始了？我们再不去就该迟到了吧？” “这才哪儿到哪儿？” 齐娜悠闲地坐回椅子上，给陆橘修图。 “小橘子，我跟你说，人一定要有主角意识，真正的主角都是最后登场的！一定要沉住气，要稳！” 陆橘默然。 所以这就是把她扣在休息室里，狂拍一个小时的原因。 她换好衣服之后，齐娜就没有放她休息过，这件黑色的小礼服的确十分漂亮，极致的黑与她皮肤的瓷白交相辉映，完美地互相衬托。 抹胸束腰，明明是最基本的设计，穿在她的身上，却也能穿出别样的风采来。 沉稳中带着灵气，黄金比例的身材啊，配上那张略施粉黛的精致面容，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 齐娜翻着照片，啧啧赞叹，“小橘子，如果你也来娱乐圈儿发展，保准有一大票男人都跪在你的石榴裙下！” “我没兴趣！” 陆橘趴在椅子上，神态萎靡，“就这么拍一个小时我都受不了了，当了明星每天被那么长枪短炮的镜头对着，我怕我会有阴影……” “行吧，你开心就好！” 齐娜继续热衷地修图，直到感觉差不多了，才拉着陆橘往宴会厅的方向去。 在门口的时候又开始教她怎么微笑怎么走路，务必要艳压全场。 陆橘捱不过她，只想赶紧进去歇一会儿，老老实实地照着她说的做了。 侍者将大门打开。 齐娜揽着陆橘，立即切换到了那个美艳动人的明星状态，陆橘看得目瞪口呆，被这女人两幅面孔切换的如此自如感到敬佩，随后就感到腰间被轻拧了一把。 齐娜用眼神警告她。 注意仪态！ 陆橘吸了一口气，收回目光向前走。 宴会厅里的目光顿时齐刷刷都投射了过来。 有人认出了齐娜，低呼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在场不止有稳重的成功人士，还有一些世家的贵公子，看见心仪的明星自然没办法控制住，眼睛都像钩子一样钉过来，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恐怕口哨声就要连成一片了。 慕倾袂对于这种呼声并不在意，倒是他怀里的九儿比他先发现了进来的人。 “橘子姐姐！” 慕倾袂抬眸。 眸光落在一袭黑色礼服的陆橘身上时，眼底闪过难以掩饰的惊艳。 黑色的抹胸之上是一线雪白的肩，精致的锁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修长得恰到好处的颈项优美，精致的五官和淡然的表情，如同超脱凡尘的世外仙子。 纤长笔直的双腿毫无瑕疵，慕倾袂的目光落在她脚上的银色高跟鞋上，印象里这是她第一次穿高跟鞋，越发显得一双腿纤细挺直，小腿上毫无赘肉，皮肤瓷白细腻如同上好的牛奶。 此刻齐娜在他眼中已经完全成了背景板，是被虚化掉的马赛克。 他淡漠的眸底，只有天使降临。 第九十五章 公然叫妈 他目睹着陆橘踩着红毯缓缓走来，平生第一次呆愣了那么长的时间。 怀里的九儿见他不动，开始用力往外挣，“爸比，去找橘子姐姐！” 慕倾袂敛住眸中的惊艳，嘴角勾起一抹足以让所有女子尖叫的微笑，“好。” 齐娜看见慕倾袂过来，十分自觉地靠边站，也很快就被蜂拥而来的宾客所淹没。 陆橘站在原地，有些紧张地看着缓步走来的慕倾袂，她刚才才发现，自己这身衣服的设计和用色，都跟慕倾袂的出了奇的一致，很明显，他们这是情侣装。 陆橘在心里默默吐槽，凌菲姐一定是故意的！ 完蛋，少爷会不会又要让她回去换掉？ 她正纠结不停，慕倾袂怀抱着九儿过来，“怎么来这么晚？” “啊？” 陆橘没想到他的第一句竟然是这个，一怔之下连忙解释，“那个……我换衣服有些慢，我迟到了吗？” “没有。” 虽然陆橘穿了高跟鞋，但是慕倾袂还是比她高了一个头，站在她面前垂眸的时候，就会看见眼前的一大片雪白，还有抹胸那里忽隐忽现的某处…… 慕倾袂别过头，将九儿往她怀里一塞，挡住她胸前的春光，“是九儿想你了！” 九儿忽然被当做皮球丢到陆橘怀里，却也不哭不闹，抱着陆橘的脸就是吧唧一口，小脸上露出小狐狸般狡黠的微笑，随后吸了一口气，张口大喊，“麻麻！” 这一声喊在陆橘耳边，差点被她耳朵震聋，等反应过来九儿是在喊她什么的时候，宴会厅里已经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结到了这边。 她还看见齐娜从人群里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牛批，还以为她是不知道努力，原来早就已经暗度陈仓了。 陆橘：“……” 她现在解释还有人会相信吗？ 陆橘尴尬地笑了笑，指着自己耳垂上的一颗黑色小痣道，“这个不是芝麻，是痣哦……” 事到如今，她能夸自己机智的一批吗？ 众宾客：“……” 这是公然把他们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是个人都听见九儿刚才喊得是字正腔圆的‘妈妈’！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娜在一旁使劲儿给陆橘使眼色，小橘子，一鼓作气，冲冲冲，直接拿下慕家少奶奶的宝座！ 年莫瑶妒恨地看着这一切，脸已经白了。 各种各样的眼神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陆橘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一躲，她根本就不敢看现在慕倾袂的表情。 当初她们之间是有规定的，除了在幼儿园，是不允许九儿叫她妈妈的，一则是为了避免误会，二则也是怕九儿真的把她当成妈妈。 可是她根本就没想到九儿会在这种场合公然喊妈，慕倾袂该不会以为是她教唆的吧？ 陆橘越想越害怕，她跳进黄河还能洗的清不？ 慕倾袂只是一开始微微一怔，随即看见九儿忽闪忽闪的眼神就已经知道了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意外得并不对九儿这样的做法感到排斥，他垂眸盯着陆橘慌乱的侧脸，幽深的黑眸当中闪过一抹暗光。 “大家不要误会了，”一道清浅温柔的忽然响起，将众人的视线拉过去。 一袭浅桃色的身影缓步进入大家的视线，站在陆橘面前，对九儿嗔怪地笑着，“九儿，怎么又淘气啊？” 众人一头雾水。 齐娜远远站在一边，用眼神怒瞪这半路杀出来的女程咬金，丫的这谁啊？想干嘛！ 陆橘看着柳小妮，连想哭的冲动都有了。 救星啊！ 柳小妮是幼儿园的老师，知道这件事实际是怎么回事，如果啃替她解释一下，那就真相大白了！ 九儿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而且现在慕凌菲在这里，没有计划组成员给她撑腰，只好对着手指道歉，“九儿知错了……” 慕倾袂单手插在西装裤带里，右手从旁边呆愣的使者手里拎起一杯红酒，好整以暇地看着事件的发展，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 “你看，你的恶作剧真成功，把大家都给吓到了！” 柳小妮笑着，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九儿的头，众人听见这话也都明白了，露出了释然的身上色。 原来这是慕家小小姐为这场生日宴会策划的恶作剧啊。 想想也是，九儿的妈妈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在慕家也一直都是一个禁忌的话题，怎么会这么云淡风轻地忽然出现在这里呢？这根本就不可能嘛！ 危机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化解，陆橘感激地看了一眼柳小妮，柳小妮对她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又向慕倾袂微微颔首，转身走回了座位。 像个功成身退的大臣，不计功与名。 陆橘感动莫名，小妮老师真是个好人啊！ 她侧首看慕倾袂，果然他的表情淡淡的，看上去有些不悦的神色，陆橘长舒了一口气，这是因为九儿叫她麻麻感到不爽了，还好柳小妮及时站出来，要不然她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宴会开始吧。” 慕倾袂淡淡吩咐。 悠扬的音乐声响起，弦乐组木管组铜管组打击月组色彩乐器组一齐演奏，美妙的乐声如同巨大的锦绣华章，在众人耳畔缓缓流淌铺卷开来，充盈整个会场。 第九十六章 悲惨命运 慕倾袂垂眸睨了陆橘一眼，淡淡开口，“跟着走。” 经过刚才那么尴尬的事情，陆橘一分一秒也不想继续在这儿待下去，立刻跟着跟着慕倾袂，走出了宴会厅。 “怎么回事？” 慕倾袂让陆橘将九儿放下来，单手插在裤袋里，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九儿穿着蓬蓬的公主裙，紧张地低着头对手指，“九儿是看见橘子姐姐穿的那么漂亮，一时没有忍住……” 慕倾袂看着她对手指的小动作，冷峻的脸上眉头微蹙。 九儿有个习惯，一说谎就会开始对手指。 她说的不是真话。 “九儿应该只是口误吧……”陆橘眼尾一跳，就知道慕倾袂叫他们出来是要审问，她不说点什么好像真的是她指使的一样。 “口误？” 慕倾袂黑眸盯着九儿，尾音微微上扬。 九儿更紧张了，忽然向前一扑，树袋熊一样抱住了慕倾袂的腿，“爸比，你不要凶九儿嘛！九儿知错了，九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见女儿说不通就开始撒娇，慕倾袂眉宇间弥漫一股无奈的神色，却并没有就势俯身抱起他，声音里带了一抹严肃，“是你姑姑？” 九儿的小身体一僵，假哭也止住了。 慕倾袂了然。 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很好。” 陆橘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想到，九儿竟然真的是有预谋的，只是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正疑惑，慕凌菲带着慕容恒和慕茜走了过来，前者满面红光，随后两者都面带不悦。 “呦，听音乐宴会已经开始了？你们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呀？” 慕凌菲笑着走过来，将九儿从慕倾袂的腿上扒了下来抱进怀里，又看了看陆橘，眼睛里全是惊艳和赞叹，“我的眼光果然不错，小橘子你穿这件衣服简直就是太合适了！” 陆橘干笑两声。 却并没有因为慕凌菲的夸赞而高兴，心里只有吐槽，这么巧的吗，刚找到‘策划者’，结果人就送上门来了？ 慕凌菲注意到她怪异的表情，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慕倾袂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淡漠，目光冷冷地瞥了一眼她身后的两人，看着慕凌菲眉头一挑，眼神询问。 陆橘刚开始还没有注意到慕凌菲身后的人，以为只是后来的宾客，也没有仔细看，听慕倾袂这么一说，她也抬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顿时就呆在了原地。 慕容恒？！ 竟然真的是他！ 陆橘怎么会忘记，就是这个男人收购了她家的公司，她本来也不必混的这么惨，是慕容恒，用手段收拢了散股，仗着他手里持有的股份对她疯狂压价，最后甚至让她连房子都抵给了他！ “二叔是过来给九儿送生日礼物的！” 慕凌菲想到方才敲定的‘赔偿方案’，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陆橘，陆橘刚才没有在场，自然读不懂她眼神的含义，眼底闪过茫然的神色。 脑海中只有一个事实反复涌现，慕容恒真的是慕倾袂的二叔！ 这个世界真的有这么小吗？ “嗯？” 慕倾袂冰冷的眼神从慕容恒的身上扫过，冷峻的面容没有松弛一分。 慕凌菲凑近慕倾袂，耳语了几句，慕倾袂的眼底闪过一抹意外，也看了陆橘一眼。 陆橘已经彻底陷入懵逼状态，已经开始对这两姐弟的眼神产生了恐惧心理。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人可以给他们说明一下。 慕倾袂淡淡地开口，“既然二叔特意过来了，那就一起进去吧。” 只是态度并没有缓和下来，眼底甚至藏着挑衅，陆橘第一次在慕倾袂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不由得一愣。 慕容恒已经冷冷地哼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跟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表情复杂地瞪了陆橘一眼。 如果不是陆橘良好的克制力，她真想骂回去。 这男人居然还敢瞪她！到底是谁狮子大开口吞了她家所有的财产，害她不得不出来找工作，更没想到的是，慕倾袂竟然就是慕容恒的侄子，合着她从头到尾都是在被一家人压榨！ 慕茜跟在慕容恒身后，眼神嫉妒地瞥了一眼陆橘，这身礼服果然设计高级，就连她都没有穿过这么高档的衣服！ 凭什么，她明明就只是个破产女，她有什么资格得到慕凌菲和慕倾袂的庇护，她有什么资格穿这么好看的裙子，她有什么资格东山再起！ 既然已经跌落了尘埃，那就该被踩进泥里！ 一行六人，五个人都各怀心思，只有九儿，完全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总之她知道自己刚才是萌混过关了，悄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呼出了一口气。 这样的组合进入宴会厅，自然吸引了宾客们的目光，有当年的知情人惊异地看着这边，暗自猜疑难道慕家这两支和好了？ 慕容恒和慕容黎都是慕家老爷子的儿子。 不同的是，慕容黎是慕家老爷子的妻子所生，而这慕容恒，据说是个私生子，十八年前才回了慕家，具体怎么回事外界也不知道。 只是慕容恒回去的第二年，慕容黎夫妇就出了车祸去世了，接下来就是慕凌菲带着慕倾袂离开了慕家老宅，出来自立门户，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甚至有人大胆地猜测，慕容黎夫妇的死其实跟慕容恒有关。 至于为了什么，当然是慕家的家产！ 只是凡事都讲究个证据，慕容黎夫妇出车祸的当天，慕容恒就在慕容老爷子的病榻前照料，没有谱的事情，也都不会随意乱说。 第九十七章 哈瓦奈斯 作为今天生日宴会的主角，慕倾袂自然是要带着九儿坐主席，陆橘本来打算坐在九儿身边，结果被慕凌菲推到了慕倾袂的另一侧。 慕凌菲则又在她旁边坐下了。 “二叔和表妹就随便坐吧！都是自家亲戚，不必客气！” 看慕容恒也要在主席坐下，慕凌菲忽然扬声开口，慕容恒的动作顿时一僵，恼怒地看了慕凌菲一眼。 咬着牙去侧席坐下了。 慕茜自然知道慕凌菲刚才是故意的，悄悄跟慕容恒说了几句话，慕容恒微微点头，慕茜就优雅地起身，提着裙子走到了陆橘面前，“陆小姐，我为我刚才的无礼道歉。” 她的脸上已经被晓夏擦去了那些艳丽的妆容，整个人看上去清秀了许多，向陆橘微笑着，“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可以为大家弹奏一曲。” 陆橘还不知道自己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曾经被慕茜故意弄坏过，只以为她是为了之前因为礼物绊了几句嘴的事情过来道歉的。 正常情况下她会原谅慕茜。 但是现在知道了慕茜就是慕容恒的女儿，自然而然对她也没有了什么好感。 而且你道歉就道歉，突然要弹钢琴是怎么回事，自己想要展示才艺，那就大大方方地去呗，何必还找个由头！ 没得让人恶心！ “随意。” 陆橘的声音冷冷的。 慕茜见她这样的态度，捏着裙子的手顿时紧了紧，随后又松开，继续道，“我听说陆小姐是九儿的家庭教师，想必是个十分优秀的人，像我们这样的大家族，所请来的家庭教师最基本也要会两三种乐器。” 她笑的很假，“不知道陆小姐，会哪一种？” 找茬！ 陆橘眸光更冷了。 现实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对父子都擅长逼人的吗？ 慕凌菲坐在一边笑看着，想看小橘子会不会再次像当初对付晓夏一样，果敢刚毅，看着就让人舒心！ 如果小橘子应付不了，她再出手也来得及。 慕倾袂替九儿慢慢切割着盘子里的牛排，一口一口地喂九儿，对身边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 见陆橘不说话，慕茜还以为她是怕了，更加得意，随口指了一种，“小提琴会吗？” “只会一点呢。” 陆橘十分惋惜地笑了笑，心里默默打着小算盘，她倒是要看看，慕茜还想作什么妖！ “陆小姐就不用谦虚了！” 慕茜听她这么说，笑的更加灿烂了，“不如我们就为九儿的生日合奏一曲吧？圣桑的哈瓦奈斯怎么样？” 哈瓦奈斯？ 陆橘看着慕茜等待的眼神，眉头一挑。 这首曲子与其说是合奏曲，但是最主要的是突出表现小提琴，钢琴在其中则体现伴奏的价值，倒是一首很考验小提琴功底的曲子。 看似是想让陆橘有更多可以表现的机会，但如果陆橘真的对小提琴了解不多，就百分之百会丢丑！ 慕茜的说话声音不大，却也不小。 有人正翘首以盼着，也想要见识见识慕家给金尊玉贵的小小姐请来的家庭教师，到底有怎样的功底。 “那好吧……” 陆橘十分为难地点了点头。 慢吞吞地、十分不情愿地起了身。 慕茜的脸上闪过得色。 陆橘不答应也得答应，而只要她一答应，她就有办法让她丢丑！音乐对决绝不止于solo，共同演绎更能看出彼此的差距。 只要证明陆橘根本就不够资格当家庭教师，慕凌菲为了九儿的教育，自然也就不会再那么维护陆橘，说不定，公司也可以一鼓作气要回来！ 慕茜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响，最主要的是，她要让陆橘在所有人面前丢脸！ 狠狠地丢脸！ 远远看见陆橘拿起了小提琴的齐娜精神一震，推了旁边不依不饶还想让她签名的人。 小橘子要拉小提琴了！谁也别打扰她欣赏！ 乐师们都停了下来。 慕茜坐在钢琴凳上，坐姿优雅端正，如果现在是在钢琴比赛，她的坐姿首先就会获得好评。 她看向陆橘，做了一个‘请’的轻佻眼神。 陆橘没有理会她目光当中的讽刺，右手拿弓，轻轻地搭在了小提琴的弦上，闭着眼睛试了几个音。 故作名堂！ 慕茜不屑地哼了一声，双手放在琴键上，起了个开头。 低沉回响的钢琴声响起，所有人都侧耳倾听。 陆橘默默找好节奏，右手微微用力，悠扬的小提琴声准确地切入，音调蜿蜒直转而上，稳定轻易地攀上了高峰。 如同四月盛开的樱花树，乍然怒放，缤纷的花瓣被风携着扶摇直上飞往九天！ 在场宾客的目光顿时一亮！ 齐娜微微闭眼，陶醉地听着，眉间却有淡淡不满足，小橘子今天状态不太行啊，是好久不练生疏了吗？ 慕凌菲愉快地扬起眉，她就知道小橘子还有隐藏技能！ 伸手想要推慕倾袂让他好好听，结果看到慕倾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叉子，侧耳倾听的模样比她还要认真， 慕茜本以为这开头一段就足以难住她，没有想到陆橘竟然切入的如此顺利，钢琴声险些乱了节奏，好不容易才重新跟上。 有些懂音乐的宾客登时皱了眉，这钢琴怎么回事？ 第九十八章 音乐的力量 陆橘却根本不受影响，拉着小提琴的手稳定而自如。 音调似水般从弓弦之间流畅地倾泻而出，让人想起深山之中晨钟暮鼓的寺院，生活稳定而舒适。再之后忽然切换，盘旋、舒缓。 琴音轻扬，仿佛在女子幽婉的哀伤，凄缠颇恻。 琴音猛然拔高，如冰凉而锐利的兵刃刺破敌人的心脏，每一段音乐都圣歌的颤抖和虔诚，上扬着廖旷和悠远，和缓而坚决地行进着。 而陆橘作为演绎出这样令人心神震动的曲子的人，淡棕色微卷的发随着动作不住地起伏，裙角无声翩跹起落。如同坠落人间的精灵，美到让人无法呼吸。 慕倾袂黑眸凝视着陆橘，冷峻的脸上划过令人看不清的情绪。 芦柑，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等着我？ 乐曲开始走向抒情的咏叹调，如缓缓萦回的溪流，又如梦境中朦胧的轻纱。 慕茜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双手颓然地垂在身侧，目光不可置信地盯着陆橘。 她竟然没有办法跟上陆橘！ 也不是陆橘的节奏过快，每首曲子都有各自特定的节奏和曲调，只是陆橘的演奏完全跳脱，她根本就没有完全按照曲谱来演绎！ 曲终前热情的双音滑奏更将乐曲的气氛带到了最高点，曲子结束之后，全场寂静了三秒，随即掌声如雷鸣般响起。 宾客们大多神情钦佩地看着陆橘，不愧是慕家给小小姐请的家庭教师，别的方面他们是无缘欣赏，但是只这拉小提琴的功底，已经达到了很多专业人士都望尘莫及的地步了吧？ 这样令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情感带入，本人又要付出怎样的努力！ 人群之中，齐娜缓缓吐了一口气，得意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脸上的激动神色。 唉，一群可怜的家伙，激动个啥？她可是亲耳听过小橘子巅峰时演奏曲子的人，那才真正让所有人都必须仰望。 齐娜当然也注意到了人群之中有露出嫉妒神色的人，尤其是那个穿着一袭黑色长裙的女人，瞧瞧，那搁在桌上的手指都快要把桌面给抠漏了吧。 自己做不到就嫉妒别人，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 齐娜不以为意地转开目光。 倒是人群之中一个身穿浅桃色礼服的恬静女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个女人既不像大多数人那样惊叹，也不像少部分人那样嫉妒的失了形状，她始终温柔地微笑着，姿态端正优雅，笑容恬静舒适，仿佛正坐在音乐厅里欣赏一场完美的演出。 齐娜不自禁地搓了搓胳膊。 在这样的氛围里露出这样的笑？为毛她觉得这个笑有点毛骨悚然？ 会场里，掌声经久不息。 陆橘起身，将小提琴还给乐队的人，结果那男人十分激动地拉住她的手，“小姐，请您先等一下，您能否考虑加入我们的乐队？” “抱歉，”陆橘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礼貌客气地推开了他的手，微笑道，“我学小提琴只是因为兴趣，暂时不想把它发展为职业。” “为什么？”男人不无遗憾地问。 陆橘解释道，“因为兴趣一旦发展为职业，可能会失去本心。” “……你说得对。” 那男人呐呐地低下头，没有再继续纠缠，神态有点萎靡。 陆橘以为是自己的话影响到了他，不得不多说了一句，“但是如果一个人喜欢自己的职业，这肯定是一件好事，您说是吗先生？” 男人抬起头，怔怔地盯了她一会儿，片刻忽然大笑起来，“小姐，你是个很优秀的人！” 陆橘眨了眨眼，俏皮一笑，“我不否认这一点。” “哈哈哈……” 简短的谈话结束后，陆橘回到座位，一张布巾忽然被丢到她面前。 陆橘一怔。 侧目看向慕倾袂。 慕倾袂薄唇微启，语气淡漠地道，“把手擦干净！” “我的手哪里脏了……” 倒是刚才演奏了一曲高难度的曲子，她额头沁出了一些汗，陆橘接过布巾，按了按额角。 刚想放回原位，她的右手的手腕忽然被慕倾袂攥住，他拿过方才陆橘用过的那张布巾，一遍又一遍地擦她的手心。 …… “少爷……” 慕凌菲在旁抿着嘴忍笑。 很好，她家弟弟终于开窍了不是？ 慕茜从头到尾都被忽略了，她夹在那些属于陆橘的掌声里，感觉自己都快要喘不上来气，一张脸都被憋成了猪肝色，阴沉着回了座位。 慕容恒不悦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你怎么能停下？这不就是认输了吗？” “不认输还能怎么办！” 慕茜低吼，“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吧！还嫌我丢脸丢的不够吗？” “你今天就不应该过来！赔出去一家公司不说，还丢了这么大的脸！”慕容恒想起方才她向慕凌菲提出的要求，脸色阴沉地道，“就为了找什么破琴谱？” 第九十九章 一舞倾心 “那才不是破琴谱！” 慕茜狠狠地咬牙。 或者说，根本就不是琴谱。 她四年前跟同学一起坐游轮到国外玩儿，意外听到有人在弹钢琴，那是从未听到过的旋律，她听到那音乐之后就直接呆住了，就像是有人从她的心脏里抽走了血液，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副空壳。 却无法抗拒灵魂震动的力量。 那样悲的乐声，只是稍微回想起，就让人感觉哀伤到不能呼吸。 可惜的是，等她醒过神来要去找弹奏的人时，却怎么找都找不到。 毕竟是异国他乡，她孤身一人很难办事。 后来回国，慕茜想要重现当时的音乐，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做到，甚至连接近都不能。 四年了，她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她一定要找到那首曲子！慕茜隔空遥遥地瞪了陆橘一眼，只要拿到那首琴谱，一定能够打败她！ 这也是把那家公司给了慕凌菲的一个条件，但别说是一家公司，只要慕凌菲能够帮她找到那曲谱，她就算是倾家荡产都愿意！ 慕容恒带着慕茜从后门离开，慕凌菲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唤来一个保镖低声耳语了几句，保镖领命离开。 慕凌菲好整以暇地拈起一颗葡萄，慕倾袂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又安排了什么，正要问，负责宴会进度的人员拿着计划表到慕倾袂身边，“少爷，是否现在请舞者上台？” 刚才陆橘和慕茜的忽然演奏打乱了宴会原定的计划，工作人员必须要跟慕倾袂确认进度。 “不必，”慕倾袂从容地起身，向陆橘伸出手，“你来跟我跳第一曲。” “我？” 陆橘正揉着被慕倾袂擦痛的掌心，听这话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今天少爷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接二连三这么反常。 “嗯，”慕倾袂眸光落在她脸上，食指不耐地屈起，虚虚扣了扣桌面，“起来。” “少爷，我想休息，我觉得有点累了……” 陆橘欲哭无泪。 当她是免费表演者吗？先是拉小提琴，现在又让她去跳舞！ 吃力没有好的事情，她才不干！ 慕倾袂黑眸微眯，陆橘脸上的小情绪完全没有逃离他的眼睛，“下个月的工资全额发放。” “少爷，我觉得我能跳完一整场！” 陆橘精神振奋地站起身，脸上哪里还有一丝疲态，拉着慕倾袂的手就走出席位。 慕倾袂看着她抓着自己的手，唇角微扬，冷峻的脸上如同冰河初融，高耸的冰山之后露出一线暖融融的日光。 陆橘没看见。 她拉着慕倾袂步入舞池。 男子俊逸尊贵，女子柔美高洁。这样的组合一出现，就天生应当站在舞池的最中央。 舞池周围的男男女女难掩向往，看着这样的一对男女站在那里，准备开始惊世一曲。 蓝色多瑙河。 小约翰施特劳斯的经典曲目。 优雅写意的旋律，最适合作为一曲华丽而不失温和的开场舞曲。 慕倾袂微微弯腰，他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样的动作都优雅高贵，一手背在身后，一手伸向陆橘，“把手给我。” 陆橘，“……” 少爷该说的难道不是‘美丽的小姐，我能请您共舞一曲吗？’ 好吧，那些俗律不适用于她家少爷。 陆橘将手放进他的掌心，轻快婉转地哼出一声鼻音，“嗯哼。” 当然，那些俗律也不适合她。 无人听见他们之间的小小交流。 他们只看见帝都最尊贵俊逸的男人怀中揽着姿色天成的女人，明明都穿着最深沉的黑色，却如同双双坠落人间的天使，载着满室璀璨的灯光，即将展开翅膀，纵意飞翔。 音乐响起，陆橘被圈进了慕倾袂坚实炙热的胸膛。 上台的前一刻，她脑子里想的是下个月的全额工资。 这一秒，她的思绪已经全部变成了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正在揽着她的男人，是全帝都最优秀杰出的青年，是令所有适龄不适龄女子都心向往之的存在，是她的少爷。 她以为自己能够控制住不切实际的妄想，却发现那些紧绷的理智，到这一刻轰然倒塌。 手指相执，他的大掌扶在她的腰身，彼此都能感受到藏在肌肤之下的温度，陆橘微微仰首望着慕倾袂的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如此长时间，如此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幽深如潭的黑眸。 看着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陆橘全凭肌肉记忆和慕倾袂的主导在跳舞，她的精神已经完全游离在外，听不见如流水般的温柔曲调，看不见全场宾客惊艳的目光，她只剩下了感受。 感受这一刻独属于她的少爷。 如果这一刻是神灵的安排，那么她无限感激。 陆橘看着慕倾袂，慕倾袂也在看着她。 看她淡棕色微卷的长发，偶尔拂过他的手背，那一丝冰凉似无声呼唤，似小心试探。 他能听见音乐，带着陆橘后退、横移、并脚、反身、或拈着她的手指，让她在自己的笼罩范围之内翩然旋转，看她一线象牙白的肌肤在纯黑的礼服包裹之下莹润如玉。 每一次靠近，都能让他感受到她柔软的身体。 她的身材真的很好。 该凸的地方绽放，该凹的地方紧束。 一丝不多，一丝不少。 说来奇怪，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跳舞，彼此却熟练到仿佛已经共舞了成千上百次，如果硬要对此有一个解释，那只能说这是灵魂的契合，是心跳的共鸣，是他们本该如此。 “陆橘。” 慕倾袂薄唇微启，嗓音低缓，这是他第一次叫陆橘的名字，陆橘有些反应不及，眼神里尚待着些许迷离，“嗯？” “一直呆在我身边，好吗？” 第一百章 狗咬狗 悠扬的音乐声没有传出宴会厅之外。 慕容恒跟慕茜两个人像幽灵一样走出慕家，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碰见了几个保镖拎着一个人给丢出了慕家。 “啊……” 弱弱的呼痛声响起。 被丢在地上的晓夏咬着牙捂着自己的伤口。 她为了陷害慕茜，身上的每一个伤口都是实打实的，被这么重重地丢出来，伤口又裂开了。 一道阴影忽然笼罩了过来，声音阴仄仄的，“晓夏？” “茜，茜小姐……慕二爷？” 晓夏瞪大了眼睛，也不喊疼了，坐在地上拼命地后退，惊惶地看着眼前的父女。 “怎么，被丢出来了？” 慕茜狞狠地看着她，“你在里面不是装的很楚楚可怜吗？怎么会被丢出来了呢？” 说的话像是在关心，但语气却咬牙切齿，晓夏浑身汗毛倒竖，“茜小姐，我，我知错了，你饶了我吧！” “你错在哪里呀？”慕茜曼声道，“你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能有什么错呢？” 她上前，高跟鞋狠狠踩在晓夏腿上的伤口上，晓夏痛的尖声嘶叫，双手抓住慕茜的脚，却无论如何也扳不动，只能咬牙忍着那无尽的剧痛。 慕容恒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受了冤枉的，而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女人。 当下吩咐候在外面的保镖，上前钳制住晓夏。 没了挣扎，慕茜动手也更加方便一些。 “既然你都说了，你身上的伤是我打的，那我也不介意再打的狠一些！” 她姿态优雅地从保镖手里接过手套，戴在手上，随后猛地扬手，巴掌一个个落在晓夏的脸上，将她本来就红肿的脸打的更加肿胀。 晓夏连哭声都变得微弱了。 慕茜却丝毫都没有放过她的打算，让保镖将她带走，直接将她丢进了警察局。 这一进去，晓夏没有个三五年算是出不来的。 晓夏被关在监狱里，也算是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会在被丢出来的时候碰见慕茜父女，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一定是有人安排的！ 说什么家贼可以得到主人的原谅就不必判刑，她现在还不是进来了！ 进来之前还遭到了一顿毒打，她被算计了！ 慕凌菲忽然打了个喷嚏。 宴会已经结束了。 她刚送完最后一拨客人，就开始打喷嚏。 狐疑地看了看满天的繁星。 难道她是感冒了？ “我说菲菲啊，”齐娜将手臂上挎着的外套递给她，“你现在还真是有个姐姐的样子了哈！” 慕倾袂早就在宴会结束之前就离开了，还带走了她的小橘子，月黑风高夜，孤男寡女必定有事！齐娜也不能过去打扰，只好过来找慕凌菲。 “我什么时候没有姐姐的？”慕凌菲披上衣服，瞥了她一眼，“你怎么还赖在我们家了？” “喂，我可是从h市千里迢迢飞过来的，让我住一晚怎么啦？再说，你以为我愿意来这里？我档期很满的！” 齐娜炸了毛，只是她的声音天声柔软，生气也像娇嗔。 慕凌菲挥退了保镖，跟她并排往回走，了然道，“你是过来看我有没有欺负小橘子？” “你欺负倒是不太可能，但是你那个弟弟就不一定了，”齐娜长叹一口气，“我可怜的小橘子，我费尽心血日夜守护着，结果就那么被摘走了！” “哼，那说明我弟弟厉害！”慕凌菲也对自家弟弟的开窍感到无比的自豪，最好今晚就直接生米煮成熟饭，这样一来，那小子就算想要等着她这个姐姐先结婚，也不行了哈哈哈！ “再说，你哪里又日夜守护了，”慕凌菲白了捂着脸呜呜呜的齐娜，“你不是档期忙得很？平时一年也很少和小橘子见几面吧？装什么大尾巴狼！” “我虽然身不在小橘子身边，但我心在啊！”齐娜被戳中了软处，毛炸的更厉害了。 她的确是因为档期满到不行，跟小橘子很少见面，甚至一两年都没见一面的时候也有，但是她们之间可是从小到大的交情，这一点谁也比不过！谁都不行！ “好好好，我知道了，那我跟你保证，如果小橘子真的嫁到我们慕家，我一定好好照顾她怎么样？” 慕凌菲笑眯眯地，她对这件事可是成竹在胸，有把握的很！ 至于进度快慢，那就要看她弟弟争不争气了！ 主别墅的后花园里。 陆橘老老实实地站在秋千架旁边，看着不远处背对他站着的少爷。 虽然脸上强压镇定，但是宴会厅里那一舞，舞尽时慕倾袂跟她说的话，都让她心跳激越，再难平静。 而且少爷为什么要带她来花园？ 连吵着要跟过来的九儿都不带，他是想干什么？ 心里正胡乱猜测，慕倾袂忽然开了口，“我已经知道了。” 陆橘一怔。 知道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我吃的少，很好养 慕倾袂转过身，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倒是如华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给他冷峻的面容添了一丝柔软。 “慕容恒收购了你家的公司，对吗？” 他没有称慕容恒为二叔，而是直呼其名。 陆橘呆了一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带她出来竟然是要说这件事，片刻后呐呐点头，“是。” 慕容恒既然是慕倾袂的二叔，那这件事也就没有什么隐藏的必要了，反正藏也藏不住。 陆橘有些不安的想。 慕倾袂该不会因为她隐瞒了这件事生气吧？ “那个，我当初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陆橘觉得这种时候应当主动坦白，或者还可以争取一下坦白从宽，“我家之前的确是开公司，但是后来破产了，我觉得也没有必要提，就没有……” “你想要回来吗？” 慕倾袂淡淡开口打断她的喋喋不休的解释，黑眸注视着她，暗夜里看不清情绪。 “呃……啊？” 陆橘一怔。 要回来？ 慕倾袂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份合同，递给陆橘，陆橘扫了两眼，顿时呆住了，“股权转让书？” 附在股权转让书后面的，还有一栋房子的房产证更户证明。 “你可以将公司拿回去，”慕倾袂的语气低缓，却隐隐藏着别的什么，“如果，你愿意的话。” 愿意？ 愿不愿意？ 当然愿意啊！ 这是从天而降的好事情，甚至砸的陆橘一晕。 但这一晕也很快就苏醒了过来。 “少爷，慕容恒……我是说你二叔为什么要把公司和房子让出来？”陆橘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向慕倾袂提了什么要求？ “这一点你不用操心，”慕倾袂移开目光，他也不知道慕凌菲到底答应了什么，但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你只需要回答我，要还是不要。” 如果她要，那么必定要回去经营公司，回到属于她的地方，从此以后，离开慕家。 陆橘盯着手心里的两份合同，大脑在疯狂告诉她要，但是理智却让她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她抬起头，笑道，“我不要。” “你不要？” 慕倾袂挑眉，脸上罕见地露出疑惑的神色。 心底一直紧提着的那口气却不由自主地悄然放松。 “我的确想把公司和房子拿回来，但绝对不是用这种方式，”陆橘笑得格外自信，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而且，我现在可是九儿的家庭教师，跟少爷签了合同的，我如果要离开，少爷岂不是要让我拿违约金，我哪来的钱啊。” 本来她还在想跳舞的时候，慕倾袂跟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一意思，现在倒是明白了。 如果她拿回了公司和房子，那肯定就不会继续留在慕家了。 这个冷面冷心的冰坨子，竟然是在挽留她？ “那你是要继续在这蹭吃蹭喝？” 慕倾袂唇角微弯，眼底带了一抹揶揄的笑。 “是啊是啊，”陆橘点头，他们之间的气氛难得轻松，她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但是我吃的不多，很好养哒！” 话刚说出口，陆橘就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这是什么意思？要让少爷养她吗？ 慕倾袂会挽留她已经算是难得了，她竟然还敢得寸进尺。 囧…… 陆橘等着慕倾袂的嫌弃，结果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回答。 抬头一看，慕倾袂手里竟然拿着个微型计算器，正在点按着什么。 陆橘：“……” 计算器竟然也随身携带，话说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少爷你是叮当猫吗？ 慕倾袂却已经放下了计算器，陆橘凑过去，“少爷你在算什么？” 慕倾袂垂眸盯着那颗忽然凑过来的小脑袋，轻启薄唇，“我算了算你一个月大概的伙食费。” “算这个干嘛？” 陆橘有些好笑。难道少爷还真的准备养她？ 慕倾袂一本正经地道，“我怕你吃穷我，所以以后你的伙食费从工资里面扣。” 陆橘：“……” 慕倾袂眼尾漾开笑意，“以后你尽可以多吃一些，反正是花你自己的钱，不必客气。” 陆橘气的跳脚，“少爷，你这叫苛待员工，我跟你说，想要养我的人都从帝都排到h市去，就连女的都有！” 她的小脸气鼓鼓的，像是一只河豚。 “女的？” 慕倾袂眉心微蹙，“所以你果然喜欢女人？” 陆橘：“……” 少爷，这个梗咱还能不能过去了？ “我的意思是闺蜜啦！闺蜜！大明星齐娜就是我的闺蜜哦！” 陆橘微抬下巴，鼻子都快要翘上了天。 她跟齐娜以彼此为骄傲的时候，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少爷你今天也看见她了吧？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齐娜？” 慕倾袂的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他对于娱乐圈并不感兴趣，尽管齐娜已经红到了发紫的地步，他对于这个人也只是听着有些耳熟而已。 完全不记得长什么样子。 “少爷，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见她，她今天可是跟我一起进的宴会厅！”陆橘盯着慕倾袂微带迷茫的眼神，忽然觉得这样的少爷有些萌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零二章 双方助攻请登场 慕倾袂想起了那块背景板，哦不，是齐娜。 看着陆橘满脸骄傲的小脸，却也不想跟她谈这个明星如何厉害，只挑眉道，“她是你的闺蜜？” 这个只属于女孩子之间称谓说起来有些怪怪的。 陆橘点点头，还将今天齐娜及时赶过来用夜明珠给她解了围的事情说了，只是省略了晓夏步步紧逼的部分。 慕倾袂这才对齐娜这个人有了个大概的印象，点点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陆橘一抬下巴，“那是当然！” “只是她既然给了你钱，你为什么不拿去买一件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有钱的人是我的闺蜜，又不是我，虽然她能帮助我解决困难，但我也不可能事事都要她来帮忙，”陆橘缓缓道，“而且这天底下所有的关系，包括亲情友情爱情都需要细心经营，像这样会折损友情的事情，我才不会去做。” 月色下她肤白如玉，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抹胸礼服，更加衬得那象牙白的皮肤如同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莹润玉白，似造物所钟。 而她精致的小脸上神色认真，明明是一个女孩子，却好像是已经看通了一切的世外高人，她不那么热烈，不懂得随心所欲。 这份沉甸甸的心思或许在她家变之后，或许在她家变之前，但无论如何，现在的陆橘就是眼前这个时而聪慧至极，时而慢半拍的人。 他慢慢开口，意有所指，“或许有一天你会遇见一份更特殊的关系，不需要你来费心维持，也能恒久不变。” “嗯？为什么？” “因为你就是你。” …… “哇，瞧瞧这情话说的，你就是你……”齐娜夸张地捂胸口，捂完胸口继续神采奕奕地等着陆橘说后文，“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然后我就回来了啊……” 陆橘在一边敷面膜。 盖住了微红的脸颊。 齐娜这个家伙，她一回来就开始被层层盘问，简直就像是在审问犯人嘛！ “月下花前，这样的美景和气氛，你们竟然在那儿谈人生？为什么不谈谈怎么生人？”齐娜恨铁不成钢，咬着牙恨不得以身相代重新来过。 陆橘动作一顿，她本来也以为慕倾袂会跟她说一些更浪漫的话题，只是慕倾袂就直接放她回来了，还说今天齐娜在这里，她可以不用去陪九儿睡觉。 好像开恩一样。 话说他们后来到底为什么没有继续谈谈怎么生人？ 陆橘懊恼地拍了拍脸，那个时候她太紧张了，已经完全忘记后来到底说了些什么，连她是怎么跟慕倾袂道别的都给忘记了！ “我还是别想太多了，”陆橘继续往面膜纸上糊精华，让自己冷静一点，“也许少爷根本就没有别的想法啊，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你傻呀！” 齐娜恨不得一根手指戳到她脑门上，“哪个男人没事儿跟你花前月下的谈心啊？又不是教父！我跟你说，你家少爷肯定对你有意思！这个时候你不能按兵不动，你得进攻！女孩子就是要为自己的幸福争取，要不然放跑了怎么办？” 陆橘作为一个母胎solo的实力派单身狗，完全没有理解齐娜所说的‘进攻’是什么意思，茫然道，“你是让我……去打他？” 古语不说是‘不打不相识’，可能打着打着就打出感情来了？ “说你傻你还真给我往傻上跑偏，”齐娜无语极了，“这事儿你信我的，我追着我家堂哥这么久，肯定比你有经验，保准你马到功成！” 她不吹还好，这么一吹，陆橘忽然意识到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等等，你说你经验充足？” “对啊！” 齐娜猛点头。 陆橘眨眨眼睛，“可是……你成功了吗？” 齐娜：“……” 饿虎扑食，“小橘子我杀了你嗷嗷嗷！” ……主别墅的书房里，慕凌菲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己的弟弟，“你怎么回来了？” 慕倾袂面色不变，将手里的两份文件放进保险柜里，“我为什么不回来？” “你现在不是应该跟小橘子在，在……” 慕凌菲差点被慕倾袂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给气得吐血，指着他背影的手不断地颤抖，很有抽风的嫌疑。 “我应该跟她怎么样？” 慕倾袂转过身，清冷俊逸的脸上一片坦然，注视着自家‘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亲姐姐，微微挑眉，“你似乎很失望？” “我当然失望了！” 慕凌菲差点没被他气出一口老血。 今天的气氛那么好，两个人还一起共舞了。 她还以为这小子能趁热打铁直接就把人给办了，谁能想到，他竟然这么怂！ “我跟你说慕倾袂！” 慕凌菲气得直喘气，难得喊了他全名，“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必须给我把小橘子拿下！” “我记得我说过，”慕倾袂的神色淡淡的，“在你结婚之前，我是不会考虑自己的问题的。” “那你不喜欢小橘子吗？” 慕凌菲强按住自己快要升天的灵魂，挣扎着问道。 慕倾袂挑眉，“跟这有关系吗？” 第一百零三章 来自亲姐的关怀 很好，不否认就是了。 慕凌菲总算缓了一口气，“既然喜欢，那你就要负责啊，难道你打算当一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吗？” 好吧，虽然帝都里希望被他这么对待的女人成群结队，但是慕凌菲绝对不允许他这么对待小橘子！那可是她一眼就看中的弟媳妇儿。 看看人家在宴会上的表现，多么的优秀，慕凌菲甚至看见在场好多男嘉宾蠢蠢欲动的眼神了，还不动手，难道等着小橘子被人抢走吗？ 慕凌菲越想越激动，“我告诉你，你敢对小橘子始乱终弃，我绝对饶不了你！” 始乱终弃？ 慕倾袂挑眉，“你以为我跟她是什么关系？” 慕凌菲恨不得一拳头把她亲弟弟捶到墙里面去，然而慕倾袂毕竟长大了，她捶动了，只好用眼光镭射他，“你们是什么关系，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雇佣关系。” 慕倾袂回答的十分自然。 噗—— 慕凌菲觉得自己现在十分需要救护车，她要不行了！ “我说小袂袂，你该不会是在我的气吧？”慕凌菲忽然感觉慕倾袂像是在故意气她，忽然间想到她跟小九儿商议的那个‘当众喊妈’的计划，顿时有点心虚，狐疑地问道。 慕倾袂拿了一本书坐下看，连个正眼都懒得看她，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音节，“哼。” 看样子是了。 “哎呀，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嘛！” 找到了症结所在，慕凌菲立即切换到了乖巧模式，“小袂袂，你就别生气了，我还不是替你们俩着急嘛，今天属于一时冲动，我保证下次再也不犯了！” 下次绝对还会再犯！ 慕凌菲心底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响。 再说当众叫妈那不也是迟早的事情嘛，早上车晚上车都是上车，不如先上车后补票也不错…… “你替我着急？” 慕倾袂终于赏了她一个眼神，语气却淡淡讥讽，“那不如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奔四的女人。” 我靠！这小兔崽子真是大了哈！ 慕凌菲一双眼睛差点喷出火来，就听慕倾袂忽然继续问道，“今天跟你一起喝酒的那个男人，是谁？” 慕凌菲一怔，随即坏笑起来，“呦，我亲爱的弟弟是在给姐姐把关吗？” “把缀称去掉，”慕倾袂嫌弃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坦然地道，“那个男人看着城府太深，我不赞成。” 慕凌菲无奈，叹了一口气，“……真是不好意思，让您失望了，他就是我在律师圈儿的一个朋友，仅此而已！” “那就好。” 慕倾袂很满意这个回答，“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小袂袂！” 慕凌菲再次炸毛，“我告诉你最后一遍，你立马给我把小橘子娶回家！否则我就不要你这个弟弟了！” “乐意之至。” 慕凌菲将门摔的震天响，管家在门外冷汗滴滴地候着。 整个慕家敢跟少爷这么叫板的，也就只有大小姐一个人了。 自从老爷夫人出了车祸之后，少爷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变得特别沉闷。那个时候大小姐就变着法儿地讲笑话逗他笑，可是别人都被都得前仰后合了，少爷始终都面无表情。 因为性格太过沉闷，少爷在学校里也独来独往，小小年纪就仿佛与外界断绝了一切联系，只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面。 “你整天这样拽给谁看啊！” 一次放学之后，慕倾袂被同班的几个同学给堵在了操场。 慕倾袂只是望着他们，目光淡漠如冰，“让开。” 那正是男孩子刚知晓骄傲与自尊的年纪，堵住他的几个男生顿时不爽了，抡起拳头就要揍他。 所有的贵族子弟从小都会学习一些招式锻炼身体。 那是慕倾袂第一次跟人打架。 单打独斗那些男生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只是他们一齐上，慕倾袂就弱了下风，嘴角甚至都挂了彩。 然而慕倾袂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是，那几个男生就是慕凌菲找去的，她告诉他们，只要能让慕倾袂多说几句话，或者脸上多点儿别的表情，就算是目的达到了。 慕倾袂被打的时候，慕凌菲就在旁边看着。 慕倾袂的表情从平淡到添了一丝怒色，伤痕遍布全身却也绝不认输，再后来，他像是一颗被点燃了的炸药桶。 毫无预兆，只是忽然之间就爆炸了。 对于八九岁的孩子来说，那简直就是不要命的打法，那些孩子们都被吓得要逃，慕倾袂却吼叫着将追打他们，像是苏醒的小兽，嘶吼着要将闯入领地的家伙们全都打倒。 从没有人见过慕倾袂那个样子。 一双黑眸赤红，按住一个跑的慢了一些的孩子就是一顿狂揍，那些孩子们被吓得大哭，哭喊声充盈着操场。 慕凌菲坐在不远处的教学楼窗台上，嘴角扬起，也在哭。 最后，慕倾袂狞狠地盯着那几个同学，嘶吼着吐出一个字，“滚！” 直到那几个男生连滚带爬地逃走，他小小的身躯才摇摇晃晃地倒在操场上，慕凌菲从窗台上一跃而下，背了慕倾袂回家。 结果可想而知。 那些孩子的家长纷纷找了慕凌菲的麻烦，花了一大笔钱才把这件事情摆平。 第一百零四章 爱心早餐 但慕凌菲觉得很值。 慕倾袂一直以来都把所有的情绪憋在心里，从来不像外人表露分毫。 得知父母死讯的时候他没哭，父母下葬的时候他没哭，离开慕家的时候他也没哭。 就像是一只被抽去灵魂的提线木偶，等待着什么时候熬干了心力，就会一蹶不振，彻底倒下。 打过这一次架，好歹让他发泄出来了。 从那以后，少爷虽然还是个冷淡的性子，但起码不会躲避旁人的主动交流，如果不是管家拦着，慕凌菲很有可能还要继续找人揍慕倾袂一顿。 或者干脆来一个疗程的。 那时候管家就觉得慕凌菲行事不可预料，毕竟花钱找人打自己弟弟的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 只是现在…… 管家叹了一口气。 打弟弟这种事大概也是不太可能的了。 这一夜，慕家别墅里的灯火通宵长明。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陆橘就被齐娜给拉了起来。 “干什么啊……今天是周末唉……” 陆橘一看时间，才五点钟！ 立即昏昏沉沉地要继续倒下去。 齐娜拼命摇晃着陆橘，“小橘子，你赶紧给我起来，革命的号角已经吹响啦，你再躺着，黄花菜就要凉了！” “一大早的你抽什么风……” 陆橘听不懂齐娜的胡言乱语，翻了个身继续睡。 齐娜瞪着陆橘，“小橘子，你再不起来，你家少爷就要跟着别人跑了！” 唰—— 陆橘像个弹簧一样窜了起来。 “什么？跟谁跑了？” “很好，既然你已经清醒了，那么现在就去亲手做一份爱心早餐！” 齐娜拿过一本菜谱丢给陆橘，“喏！” 陆橘垂眸一看，封面上两枚金黄白嫩的心形鸡蛋，她立即明白了“你是要我去给慕倾袂做早餐？” 陆橘感觉天都快要塌下来了，天知道，她煮个面条就学了整整一周，更别说煎出心形鸡蛋这种高难度的动作了！ 齐娜点头，露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陆橘觉得头有些晕，当机立断躺了回去，“算了吧，我还是不做那灰姑娘的梦了，人还是要认清现实，我的现实就是现在我还很困，好想睡哦……” 齐娜拿出早已准备的喇叭，站在门口，然后把喇叭调到最高分贝，深吸一口气大喊，“你给我起来！” 这下别说陆橘，整栋别墅的人大概都被惊醒了。 陆橘飞奔下床一把夺过齐娜手里的喇叭，“大姐！少爷会被你吵醒的！你想害死我吗？” “那就现在去做早餐，”齐娜不慌不忙地拖出身后满满一纸箱的喇叭，“否则……” 陆橘认命，双手合十给齐娜鞠了一躬，“我去我去，我这就去，还请您老给我留一条活路！” “这就对了嘛！”齐娜拍了拍陆橘的肩膀，给她加油鼓劲儿，“你放心，你家少爷看见你亲手给他准备早餐，会无比感动的！要想拿下男人，必须先俘获他的胃！这一点你必须相信我！” 陆橘还能说什么？您说的都对！ 厨房的厨师们经过陆橘学做面条时的阴影，一看见陆橘就觉得头疼，所以陆橘十分自觉地在别墅里的厨房做饭。 齐娜跟慕凌菲直接带着九儿去外面吃了，美其名曰给他们制造二人空间。 陆橘煎鸡蛋煎的只想哭。 忙忙碌碌了三个小时，总算煎出了两个形状和颜色都堪堪可以入眼的荷包蛋，陆橘感动的泪流满面，又倒了两杯牛奶。 她曾经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够呛能在厨艺上有什么建树，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说一句，她也会下厨了！ 慕倾袂刚从楼上走下来，就看见了陆橘对着两枚煎糊了的荷包蛋和两杯牛奶念念有词的场面。 “芦柑，你在干什么？” “少爷！” 陆橘将表情一收，尴尬地看向缓步走来的慕倾袂，随后将盘子端起来，献宝一样往他面前一戳，“呐，我做的早餐！” “你做的？” 慕倾袂微微挑眉，“怎么，你是下厨上瘾了？” “……” 昨天发生的一切是梦还是上辈子的事情，为毛过了一晚上，少爷又变回以前那个毒舌少爷了？ 说好的感动呢，说好的夸赞呢？ 陆橘觉得自己绝对被齐娜那个家伙被骗了！ 慕倾袂坐在餐桌旁，看着陆橘一脸忿忿的表情，嘴角弯起一抹弧度，轻声开口，“拿过来吧。” “嗯！” 陆橘立刻将早餐摆在他面前，然后瞪大一双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慕倾袂垂眸看着盘子里那枚荷包蛋，无论是从颜色还是形状来看，都超过了他的理解范畴，“这鸡蛋为什么是三角形的？” 三角形？ 陆橘猛地坐直身体，“少爷，那是心形！” 慕倾袂挑眉，她是不是对心形有什么比较严重的误解？ 用叉子叉起一小块鸡蛋放入口中，慕倾袂嚼了两下，冷峻脸上的表情顿时裂开一道缝隙，好咸！ 她煎鸡蛋还放盐吗？ 见他吃下去，陆橘立即期待地开口问道，“怎么样？” “很不错。” 慕倾袂淡定自若地再叉起一块，放入口中。 眼尾余光滑向陆橘，等着她上钩。 第一百零五章 然后呢？ “真的吗？”陆橘果然振奋起来，立即尝了了自己的那一份，脸上顿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十分精彩，“天！这个怎么这么咸！” “这句话难道不是该我问你？”慕倾袂看着她皱成一团的笑脸，眼尾漾起一抹笑意，伸手把牛奶推向她，“把牛奶喝了，会好些。” 陆橘端起杯子直接干了一半，才把嘴里的那种油腻跟咸糊的味道给冲淡。 太可怕了，她果然是从厨艺界冉冉降落的一颗陨石！ 慕倾袂的眸光落在她的食指上，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隔着桌子将她的手指抬到他的眼前，“你的手怎么回事？” 陆橘的食指上，一条不到一厘米的疤痕躺在那里，出血很少，早就已经凝固了，陆橘就没有去管它。 只是……受伤的原因说起来有点尴尬。 “那个，是被鸡蛋皮划破的……” 陆橘简直无地自容。 被鸡蛋皮划破手指的人，她是不是普通之下头一份！ 慕倾袂却并没有怎么在意她受伤方式的奇葩，直接吩咐管家叫家庭医生过来。 任凭陆橘再怎么阻拦也没有用。 “这是工伤，我要对你负责。” 陆橘被他捏着手指，脸色微红地想。 这句话如果去掉前面四个字，听起来就很顺耳了。 医生过来之后，如临大敌地打开医箱，将所有的消炎药品和纱布拿出来，“伤在哪里？” 陆橘用完好的那只手捂住自己的脸，另外一只手被慕倾袂捏着伸到医生面前，“这里。” 医生凑近，然后推了推眼镜。 感叹道，“还好我跑的快啊……” 慕倾袂蹙眉，“很严重？” 医生摇头，将她伤口的血痂挑开，又取出消炎药来涂抹在上面，“再晚一点，这个伤口可能就要愈合了。” “噗……” 笑出声的管家接收到了慕倾袂冰冷的眼神警告。 陆橘把脸捂得更加严实了，苍天，她丢脸都丢到宇宙去了吧？ 医生接着一本正经地道，“伤口再小也还是需要重视的，因为人身体的表层皮肤一旦划破，就会有病菌趁虚而入，如果不及时消炎的话，还是存在一定风险的。” 虽然这个风险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存在即事实嘛！ 陆橘向医生投去了一个无比感激的目光。 真是太谢谢了！ 医生又十分规章化地对陆橘做了一下医嘱，然后抱着箱子走了。 陆橘趁机以医嘱说要控制油盐的摄入拒绝了剩下的早餐，管家立即吩咐厨房将早已准备的早点端上来。 陆橘吃了之后，更加坚定了从此以后不进厨房的想法。 有些东西是天赋，不服不行啊！ 只是她的爱心早餐计划，好像是失败了…… 大概九点钟，慕凌菲跟齐娜就带着九儿回来了，齐娜还带回了两张电影票。 “小橘子，”齐娜神神秘秘地将电影票塞给他，“十点整星野电影院！看完电影正好去吃饭！” 陆橘有气无力地瘫在阳台上的秋千架里，“齐娜，你饶了我吧。” “怎么啦？”齐娜看着她颓然的样子，疑惑道，“早餐计划失败了？” 不可能啊，按照她的了解，这是个加分项啊！ “失败的彻彻底底，”陆橘捂住脸，“太丢脸了！” “你的手怎么了？” 齐娜注意到陆橘手指上的一截创可贴，震惊道，“别告诉我你煎个鸡蛋也能受伤？” 陆橘的目光从指缝里露出来，无比幽怨。 齐娜更加震惊了。 真的啊？ 陆橘猛地吸了一口气，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包括那医生说过的话都跟齐娜复述了一遍，说完之后立即重新捂住脸。 下一刻，齐娜的笑声惊天动地。 “我的麻鸭笑死我了哈哈哈！” 齐娜锤床，“小橘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可爱？ 陆橘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是可怜没人爱吧？ “行了，现在这种情况不能让你主动了，”齐娜收起电影票，“我去找菲菲！” 有她们两个世纪大辅助在，就不信不能成事！ 陆橘震惊地盯着齐娜的背影，什么时候她们两个统一战线了？ 慕凌菲收到电影票之后，立即给慕倾袂送了过去，“小袂袂，你表现的时候到了！” “什么时候？” 慕倾袂正在对着电脑工作，抽空瞥了一眼那两张电影票，眉梢微抬，看着慕凌菲。 “刚才小橘子是不是亲手给你做了爱心早餐？”慕凌菲义正言辞，“我们慕家绝对不能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你现在立刻给我去请她看电影，放心，电影是包场的，随时都可以改时间！你们迟一点到都无所谓！” “我很忙。” 慕倾袂的目光从那奇葩的电影名字上收了回来，继续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电脑。 “我说小袂袂，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凌菲双手撑在桌案上，一脸怒色，“你不是喜欢小橘子的吗？让你带她去看电影你就去啊！还能趁机培养感情！” “然后呢？” 慕倾袂眉眼不抬，语气淡漠得不像话。 “然后当然是找个好机会，向她表白在一起啊！”慕凌菲理所当然地道。 慕倾袂停下手里的工作，幽深的黑眸凝望着她，又问了一次，“然后呢？” 慕凌菲想也不想，“然后当然是——” 她忽然顿住了。 第一百零六章 不隐忍 就爆发 恋爱之后，就是结婚。 好吧，又陷入死循环了。 可是慕凌菲就是希望，慕倾袂能够为了陆橘打破他一直以来的坚持，不要再继续揪着她这个大姐的终身大事不放。 “然后……”慕凌菲冒着杀头的风险，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当然就是甜甜蜜蜜地在一起啦。” 话刚说完，慕倾袂就冷笑了一声。 黑眸极其嘲讽地看了她一眼，直将慕凌菲看得心虚地缩起脖子，暗想这小子在该不会是已经看穿了她的意图，就听慕倾袂问了第三次，“然后呢？” 然后呢然后呢然后呢…… 一次比一次语气更冷，仿佛九天寒月笼罩下的万丈寒冰，让人浑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往外冒。 慕凌菲却被他一次次的逼问给问出了火气，砰地将那两张电影票拍在桌子上，“你小子到底去不去！” 如果不想出去看电影的话，在家里的影音室看也是可以的啊！ 慕凌菲开始琢磨着要不要退缩一点。 慕倾袂的目光从她的脸上平移到电影票上，表情丝毫没有变化，“我不去。” “你不去也得去！” 慕凌菲俯身瞪着他，目光凶狠，就差揪着他的衣领把他直接给拎去电影院。 “既然你什么都能代我安排，自然也什么都能代我去做。”慕倾袂冷峻的脸上夹带着一丝嘲讽，眼神凉凉地看着她。 慕凌菲，“……” 昨天那件事儿是过不去了是吧？ 是不是要她这个姐姐跪下来给他磕头认罪才算完？ 慕凌菲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想要揍人的冲动，扯起脸皮笑道，“小袂袂，这次你就去吧，小橘子都已经在等着你了，你如果不去的话，她可是会伤心的哦。”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的还不行那就继续服软，总之，今天一定要让慕倾袂去了电影院，到时候昏沉沉电影院里孤男寡女，看着感人肺腑的爱情电影，肯定会碰撞出爱情的火花，这一趴就算是成了！ 她也好放心地离开。小九儿的生日宴会已经结束了，她就该回去工作了。 想来她都这么说了，慕倾袂好歹也会看在小橘子的面子上纡尊降贵跟她走这一趟，可今天慕倾袂不知道是吃了什么错药。 双眼里没有一丝波澜，冷漠得让慕凌菲差点以为这是八岁的那个慕倾袂，说来有些可笑，一个八岁的小孩子会有这样冷漠的眼神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可是慕倾袂就是这样。 慕凌菲被他那样的眼神包裹着，感觉牙根有些发疼，喃喃道，“那你不去就不去吧，你继续忙，我走了。” 等出了门。 握着两张电影票的慕凌菲才猛然反应过来。 她她她竟然就这么被自己亲弟弟的一个眼神给吓退了？ 她这个当姐姐的面子往哪儿搁？ 这么想又要怒气冲冲地杀回去，可是手在触碰到门的时候又顿住了。 算了吧…… 慕凌菲有些疲倦地眨眨眼，她可实在是怕了慕倾袂了。 害怕他再一次回到十七年前，那样的冷心冷面，简直像是失去了活气儿的木人偶。 慕凌菲的铩羽而归是陆橘跟齐娜两个人都没想到的，比起陆橘，齐娜的反应更真实了，“你说什么？他不去？” 齐娜软糯的声音几乎尖成了一根针。 慕凌菲的表情很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蔫头耷脑的同时还很有些尴尬。 她是一名律师，平时一张嘴皮子能分成三张与人辩论，但现在却有些张不开嘴，呐呐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这不是昨天九儿过生日，工作积下来了，他现在还在书房里处理呢，实在太忙了，没法儿抽身……” 一边说一边格外心虚地瞥陆橘，“小橘子啊，要不然我们一起去看？” “不了吧，”陆橘早在慕凌菲传回消息的时候就陷入了无限的自哀模式，现在全身都快笼罩了一层黑沉沉的雾霾，就差蹲在墙角画圈圈，“我忽然想起我还有——”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娜呛啷一声截断，“今天周末你有个鬼的事情！你又不像人家，手底下管着那么大一公司，周末都得吐血加班！拜托您老人家找借口也找个不烂大街的好不好？” 齐娜狠狠磨牙，表情之狰狞，语气之凶狠，让陆橘毫不怀疑，如果慕倾袂现在敢出现在这里，她一定会直接生吞了他！ 陆橘泪牛满面。 姐姐，可否给我留下最后的尊严？ 人家都说不去了，我还能怎么办？硬绑着人家过去吗？ “你就这么忍了？” 齐娜一双桃花眼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线，“不在忍耐中爆发，就在忍耐中灭亡！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我必须找他问清楚，到底是要拿我家小橘子当备胎还是怎么地，都‘夜半无人私语时’了，现在还想提起裤子就当渣男，看我不剁了他！” 姐姐！ 陆橘心惊胆战地拽住齐娜，“冷静冷静！” 当初您不是还吹捧过慕倾袂？您都给忘了吗？还说他身上随便拔下一根毛都来我吃一辈子的了，您现在是想去找这样一位人物理论吗？醒醒啊姐姐！ 第一百零七章 礼物别墅 这些话在陆橘心中疯狂翻涌，可是慕凌菲也在场，她不好意思吼出来，只好用眼神拼命示意齐娜赶快冷静下来。 可是齐娜却根本不鸟她，浑身气场全开，好像真的要拎着斧头去砍人，连陆橘都有些拦不住了，着急大喊：“凌菲姐，快帮我把齐娜给按住！” 慕凌菲越过她拉住齐娜另一只手臂，陆橘刚想松一口气，就听慕凌菲道，“好，我跟你一起！独家赞助各式武器，想要什么，我让人去安保室去拿！” 陆橘：“……”！！ 凌菲姐，你知道齐娜要砍的人是你的亲弟弟对吧？ 结果就这么浩浩荡荡地过去了，陆橘连一个人都拦不住，更别说是两个人，十分自觉地放弃了，而且压根儿不敢跟过去，赶紧灰溜溜地去找小九儿，等会儿惹怒了慕倾袂，她还可以有个盾牌…… 咦？她怎么好像变得无耻了？ 陆橘选择性地忽视这一点，屁颠屁颠地过去找九儿。 刚才她们一回来，九儿好像就忙着去干什么了，问过管家才知道，九儿是去了礼物别墅。 礼物别墅？ 是别墅是礼物还是用来放礼物的别墅？ 不管是哪一种，都够令人惊讶地了吧…… 陆橘顺着管家指的路，绕过花园，穿过一片竹林，结果就迷路了，这里是慕宅的南面，她以前从来都没有来过，以她路痴的性格，到了这里就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橘子姐姐！” 陆橘顿住脚步，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九儿正站在一栋橙色别墅的二楼阳台向她招手。 “九儿？” 陆橘走过去，“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九儿正在看礼物呢，”九儿手里托着一个城堡水晶球，水晶球在阳光下发出柔和的光芒，里面的七彩水晶闪片反射出耀眼夺目的颜色，只是这样看着都知道价值不菲。 陆橘走上去，发现整个别墅的房间都放着柜子，柜子有大有小，女佣们正推着推车，将每一样礼物登记造册，然后放进柜子里面。 陆橘边走边眼花缭乱。 九儿已经从二楼噔噔噔跑了下来，献宝似地将那水晶球递给她看，“橘子姐姐，你看这个水晶球好不好看？” “好看！” 陆橘接过那水晶球翻来覆去看了看，让里面的七彩水晶片来回翻滚，把玩了一会儿就还给了九儿，“小九儿，这些都是你的礼物吗？” 她环顾了一圈儿一楼的别墅走廊，几乎每一间屋子都有人来来去去地忙碌着。 仔细看，每一间房子的门口都有分类标识。 九儿点点头，“对啊，都是九儿的，旁边的几栋别墅也都是哦！爸爸说了，等九儿长大之后，就可以随意支配这些礼物，卖了买糖糖吃也可以哦！到时候九儿要买一大车的糖糖！” 九儿的脸上露出无比向往的表情，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因为要保护牙齿，所以慕倾袂根本不准她多吃糖，一个月能吃一次就不错了。 由此可见，九儿的买糖欲望被压制得多严重。 陆橘冷汗涔涔。 不，九儿，你信我。 你亲爹在坑你。 等你长大之后，绝对不会再有买一车糖的想法了。 陆橘跟着九儿一起将那个水晶球放进了指定存放位置，陆橘看着满屋的柜子有些脑袋疼，“九儿，如果别人送的礼物太大，柜子放不进去该怎么办？” “旁边有号码仓库呀，有人送给九儿的跑车就放在里面！” “跑……跑车？” 陆橘冷汗滴滴，究竟是什么人会送给一个小孩子跑车？虽然过了这个生日，九儿就已经四岁了，但是送跑车真的不会太早吗？ “对呀，”九儿牵着她的小拇指，“橘子姐姐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不用了……” 陆橘想起自己过来的‘正事’，蹲在九儿面前，满脸诚恳地看着九儿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九儿，如果你爸比要欺负我，你会保护我的吧？” “那是当然了！”九儿义愤填膺地拍拍小胸脯，满脸的笃定，陆橘还没来得及感激涕零，九儿又歪着头眨眨眼睛，“可素，爸比为什么要欺负橘子姐姐？是橘子姐姐干了什么坏事咩？” “没有啊呵呵呵……” 陆橘满头黑线，九儿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 能够迅速看穿事件的本质。 可是她本来也没有做错什么啊摔！ “我怎么可能会干坏事呢？” 陆橘笑得一脸奸臣，终于成功将九儿给哄顺服了。 保证绝对会保护陆橘不让她受慕倾袂欺负。 陆橘总算是放下心来，开始跟九儿一起看那些礼物的归置和摆放。 等了一会儿，陆橘忽然感觉似乎有些太平静了，如果齐娜跟慕凌菲真的去找了慕倾袂，现在不早就应该有点儿什么动静了？ 这么安静，她还真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总不会，她们到现在连慕倾袂的门都没有摸到吧？ 陆橘的担心不无道理，也十分准确。 齐娜跟慕凌菲赶到慕倾袂的书房时，就被告知说慕倾袂已经离开家去公司了。 看样子是知道后面还有麻烦，十分有先见之明地避开不必要的争吵了。 第一百零八章 大尾巴狼 “好啊！” 齐娜的怒火倒更胜了几分，“他是知道自己理亏，所以跑出去了？” 话没说完就开始撸袖子转身往回走，“看我不追过去问个明白！” “等等！”慕凌菲拉住她，齐娜回过头，一脸不满地盯着她，“干嘛？你该不会是要心疼你那个好弟弟了吧？” “怎么会呢？你先冷静冷静，听我说……” 慕凌菲笑得十分牵强，刚才同意跟着齐娜过来，实在也是一时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样才能避开陆橘跟齐娜单独说明一下其中缘由。 慕凌菲带着齐娜找了间休息室坐下。 “你要保证，我等会儿跟你说的话，你绝对不能告诉小橘子！” 慕凌菲表情严肃，此时此刻有了一点庭上与对方当事人辩论的姿态，齐娜一看她这副样子，倒是起了一点好奇的心思，“你说。” 慕凌菲深吸了一口气，将前因后果事无巨细都跟齐娜说了。 当然省略了关于她自己十七年来不曾谈恋爱的原因。 “如果我不先结婚的话，小袂袂是绝对不肯谈恋爱的。”慕凌菲叹了一口气，“而且我昨天还逼得他太紧了，所以他现在抗拒也是正常的……” “你说什么？” 齐娜都不知道是该惊愕还是该好笑，“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家规？” 慕倾袂看着是帝都一枝花，可没想到骨子里竟然如此墨守成规，难道这就是他二十几年母胎solo的原因？ 不对，不是母胎solo！ 齐娜想起了慕九儿这个bug的存在，忙道，“可如果他真的没有谈恋爱的话，为什么会有九儿？” “这件事就连我也并不清楚，”慕凌菲摇摇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外，一年到头只有偶尔一两次才回来，三年前我回来过一次，那时就发现小袂袂身边多了个小不点儿，那时九儿还不会走路，就躺在婴儿床里，粉雕玉琢的，长的可真是好可爱哦……” “停停停，跑偏了！”齐娜连忙止住慕凌菲无休无止的宠爱篇章，继续问道，“关于九儿的传闻外界早就出了不少版本了，我就是很好奇，如果慕倾袂真的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那么九儿就是他跟某人一夜情留下来的？” 慕凌菲微微蹙眉，“这件事我也问过小袂袂，只是我一提到这个问题，小袂袂就很生气，久而久之，我也就放弃了……” “呵，他就是心虚！”齐娜双手环胸，笑得冷冷，“天下男人都一样，不管怎么说，慕九儿是他的女儿这一点是事实，连女儿都生了还装什么大尾巴狼，还说什么你不结婚他就不谈恋爱？有意义吗？！” 她骂慕倾袂骂的欢快，完全忘记了眼前站着的慕凌菲就是人家亲姐姐，骂到一半儿才猛然发觉了什么，话锋陡然一转，“那你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结婚？” “我啊……” 慕凌菲慢腾腾地笑，语气飘渺，“没遇上对的人呗。” “嗯，”齐娜点点头，“那是得慢慢碰。” 她这么一说，慕凌菲有几分惊诧地看着她，齐娜被她那眼神儿看得浑身不自在，“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慕凌菲收回目光，“只是往常我跟别人这么说的时候，人家都会告诉我‘差不多就得了，你都多大了还挑，再挑就把自己给挑剩下了’之类的话。” “这是什么狗屁理论？” 齐娜柳眉倒竖，“难道我们不是为了跟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才结婚，而是为了不把自己剩下才结婚？荒谬，可笑！” 慕凌菲看着齐娜气愤的脸，暗想这姑娘虽然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但到底还是年纪太轻了。 可是心底却还是忍不住因为她说的话而泛起涟漪来，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你说的对呀，所以我直到现在也还有结婚。” 那么问题就回来了。 她不结婚，慕倾袂就不谈恋爱。 两个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都沉默下来。 良久，齐娜先叹了一口气，“这坑爹的……” 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什么坑爹。 慕凌菲竟然也点了头，“坑。” 齐娜站起来，“今天下午我就要回去了，我昨天是推了一档综艺才过来的，明天要拍的封面绝对不能再推了。” “小橘子的事儿你不管了？” 慕凌菲也站起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倒是想管……”齐娜叹了一口气。 可是她也不能按住慕倾袂的头让他去跟小橘子谈个恋爱，尤其是听到了还有这么一段内情之后。 “小橘子其实是个很敏感的人，她什么都能感觉到，”齐娜认真地道，“而且谈恋爱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情，我这么气势汹汹的也只是想逼一逼小橘子，可惜某人似乎已经缩进了龟壳里了，那我再继续折腾下去，除了招人烦之外又有什么用呢？” 慕凌菲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她们本来以为陆橘会跟过来的，结果这家伙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 唉…… 看来她这一次真的是帮了一个倒忙了，有些事情还真的是急不得啊。 第一百零九章 这一款也不错 陆橘龟缩在九儿的礼物别墅里呆了一个多小时，才被齐娜打电话给吼了回来，“你跑到哪里去了？我要回h市了，过来给我送行！” 陆橘被扑面而来的河东母狮吼给吼的一愣一愣的，随后才反应过来齐娜说了什么，再也不敢耽搁，屁颠屁颠地就赶了回去。 十分小心翼翼地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陆橘暗戳戳地想，该不会是齐娜冲过去砍人没砍到，反而被人家给ko了吧？ “你躲哪儿去了？” 齐娜起身将她揪了就往外走，将她丢进一辆超跑里，“我要去喝咖啡！你上次跟我说的的那家宝藏咖啡厅在哪里？” 陆橘弱弱把导航设好了，“喏，这里就是。那什么，你确定不需要你经纪人来开车？” “不需要！” 齐娜戴上墨镜，整个人酷的仿佛女王附体，软糯的声音丝毫不影响她身上的御姐气质，墨镜的后眼神鄙夷地看了一眼陆橘，“胆子怎么这么小？又不是第一次坐我车了。” 陆橘有些黑线。 她本来胆子不小，就是因为不是第一次坐所以才会害怕的啊！ 可是齐娜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安全带系好，出发了！” 陆橘：“……” 不用你说我也会拼命系好的！ 轰—— 陆橘感觉自己像被绑在一颗炮弹上射了出去。 人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张大嘴巴零点零一分贝都喊不出来，只能吃风。 娱乐圈鲜少有人知道，当红大明星齐娜极喜欢飙车，成名之前还曾经是一伙飙车俱乐部的至尊vip会员，只是后来成了大明星，经纪人就很少让她开车去飙，一来是为了安全考虑，二来则是防范网上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诋毁齐娜。 现在不是在h市了，齐娜想飙车放放风也是可以理解，但是陆橘表示理解不能！ 好在距离不是特别远，齐娜的车速又特别快，没有十分钟就到了咖啡厅。 “唉？这不是慕氏集团？”齐娜看了看一旁高耸入云的大楼，眉头微挑。 陆橘根本没听见她说什么，有些晕晕乎乎地下车，脚踩在地面上好像踩在了云上面，没有什么重力感。 一只手适时扶住她的手肘，“陆姐姐，你没事吧？” 陆橘定了定神，“小风浩？” 齐娜从另一边下来，啧啧啧地走过来，“这是哪位啊？” “啊，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陆橘跳到齐娜身边，低声快速地说了句话，齐娜将墨镜摘下来，笑眯眯地伸出手去，“你好，我叫齐娜，是小橘子的好朋友！” “你好。” 论笑容，没有人能比樊风浩更阳光，就连齐娜都被他的笑脸给晃了晃神儿，樊风浩握住她的手一触即分，“欢迎大明星光临啊！娜姐长得明明比电视上还要漂亮好多倍呢！那些摄影师是不是跟你有仇？” “噗嗤，谢谢夸赞哦弟弟~” 齐娜被他一番话给逗得乐不可支，伸手一揽陆橘的肩膀，悄悄道，“店铺宝藏不宝藏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小弟弟可真算得上是宝藏男孩儿了！” 两个人跟着樊风浩进了店里，因为齐娜是明星，担心会造成轰动，樊风浩带着她们去了二层的包厢，陆橘点了两杯卡布奇诺，樊风浩就先去换衣服了。 “刚才那小弟弟不错哦！”齐娜懒懒地托腮，波光流动的桃花眼里风情万种，“不如你放弃你们家那坨冰山，转攻这个小奶狗吧！” “说什么呢！” 陆橘哭笑不得，“手段不要太残忍哈，我可比他大了五六岁呢！” “那怎么了，年龄又不是问题！” 齐娜翻了个白眼儿，“再说了，女大三抱金砖！” 陆橘默然。 这好像不是一块金砖的问题，而是两块。 更关键的是，她也早就已经跟樊风浩说明了，自己并不喜欢他。 “等会儿我的经纪人就直接到这里来接我了，我就不跟你吃中午饭了哦，等下次你过来h市，我再跟你好好吃一顿！” 齐娜开始翻手机确定日程。 陆橘有点舍不得，“你可真忙。” 小时候，她们经常在一块混玩儿到天黑才各回各家，现在却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面。 大家都长大了，都在各自的城市有了事业，安了家。 “不忙点怎么赚钱养小白脸？”齐娜开了句玩笑，又认真地看着她，“小橘子，说真的，我觉得菲菲她弟弟不适合你。” 陆橘垂头，嘴角噙一抹苦笑，片刻撩起耳后一缕碎发，“我知道啊，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嘛，他可是帝都最尊贵的男人，是万千少女都憧憬的对象，而我只是一个家庭教师~” 齐娜蹙眉，“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橘撅起嘴看她，开始卖萌，“你放心啦，我这个人别的不擅长，最擅长的就是知难而退啦！” 在一颗心没有彻底沦陷之前，及时止损。 这在现在看来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她也不会傻到真的会将自己全都砸在毫无希望的局里。 樊风浩换好了店服之后上来跟她们说了会儿话，逗得齐娜心花怒放，差点当即拍板替陆橘订了这款小奶狗，要不是陆橘死命拦着加死亡眼神暗示，齐娜恐怕都要把他们的日子给订好了。 第一百一十章 选择的路 一杯咖啡过后，齐娜的经纪人果然准时到了。 齐娜不让陆橘跟去机场，她最讨厌的就是在机场里好像生离死别的戏码，跟陆橘轻轻抱了一下，在她耳边嘱咐了两句之后，就潇洒地拎包上车了。 她这次过来本就是来帮陆橘解决麻烦的，麻烦解决了，她也就功成身退了。 当然，没有忘记带走她作为道具拿过来的夜明珠。 “小橘子，拜拜喽~” 跑车绝尘而去，陆橘站在路边保持着挥手的姿势站了一会儿。 看着跑车消失在马路尽头，陆橘忽然感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齐娜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一个人在这世间奋斗的最后依靠，可是她们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面，齐娜也总是匆匆离开。 一天的时间怎么这么快？ 细算算，她跟齐娜见面的时间实在是少得可怜。 樊风浩就在她身边陪着，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开口道，“原来你的朋友都叫你小橘子的吗？那我以后可不可以也这样叫你？叫陆姐姐总感觉很老气。” 陆橘失笑，“老什么老，我本来就比你大很多，你叫我一声姐姐难道还嫌吃亏吗？” 开玩笑，让一个十九岁的弟弟叫她小名儿，听起来也实在太搞笑了吧。 “好吧，”樊风浩耸了耸肩，“那么陆姐姐，我们店里新上了一款咖啡，你要不要进来尝一下？” 陆橘其实并没有一天之内喝两杯咖啡的习惯，但她正好有事情要问樊风浩，也就点点头又进去了。 新上的咖啡依旧香醇好喝，陆橘放下咖啡，迎着樊风浩期待的目光微笑，“嗯，很不错！” “真的吗？” 樊风浩的双眼瞬间发光，本就晶亮的一双藏星眸此刻更是闪亮，脸上带了只有少年人才有的骄傲，“这一款也是我亲手调配的哦！是上次那杯咖啡的终极进化版！陆姐姐是第一位品尝的人！” “小风浩好厉害啊！” 陆橘眼底闪过一抹惊讶，随即毫不吝啬地赞美着，就像每个姐姐夸赞弟弟那样， “我已经把这一款咖啡列入到菜单里面了，取名为‘梵音天使’，如果陆姐姐喜欢的话，可以随时过来喝！”樊风浩的目光烨烨发亮，却又很快微微黯淡了下去，“只是以后我就不一定能亲手给陆姐姐准备咖啡了。” 梵音天使。 倒是个很有趣的名字。 陆橘抬头看向他，“你是要去哪里吗？” 在九儿的生日宴上没有看见他，陆橘就已经有所猜测，现在看见樊风浩的表情，心里的猜想大概已经落定了。 昨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樊风浩才没有过来。 “昨天我跟我爸吵了一架，”樊风浩有些垂头丧气，头发都软软底塌下来，像极了可怜巴巴的小奶狗，“我爸跟我说，让我去国外一所金融大学去学习，但是我不想过去，我已经考上了帝都的一所学校，没必要非得去国外上大学！陆姐姐你说是不是？” 樊风浩到底是个富家少爷，像这样在基层磨砺的时间毕竟还是少数，要想获得真正的历练，还是要通过更高等的方式。 “唔……” 陆橘略微思考了一下。 她本身对于这件事情是没有发言权的，但是她以前走过的路其实跟樊风浩差不多，只不过她是去主修音乐，去了欧洲的一所纳多尔音乐学院，在那里的确能够感受到中西方文化的差异，不是高低之别，而是对于艺术所研究的方向与深度各有不同。 年轻人多出去看看，好处总是很多的。 但这也不代表每个人都必须要去国外，人生成长的路各不相同，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有选择的余地吗？”陆橘轻声问。 樊风浩怔了怔，随即苦笑起来，摸了摸鼻子，“好像没有呢。” “那就多想想出国的好处吧，”陆橘伸出食指在桌上细细画了几道，“出国与不出国是两条路，普通人只有一条不出国的道路，所以没有这样选择的烦恼，或许会有人产生出不了国的怨怼心理，但最后也还得接受现实，在自己那条路上努力生存下去，你本来有出国和不出国两条路，但现在也同样没有选择，所以不如趁早接受。” 樊风浩紧盯着她画的那几条道道，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 “但是——” 陆橘忽然话锋一转，眼睛笑眯眯地，“小风浩，我刚才好像听你说的是‘好像’？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不出国吗？” 樊风浩愣了愣，脸上流露出一些为难的神色，“有是有……” 陆橘看出这个不出国的办法对于樊风浩来说应该是很难的，否则樊风浩一开始也不会那么沮丧了，也不去问他究竟是什么办法，只让他自己去考虑。 左右她该说的话已经全都说完了，也不能再替樊风浩来做决定，现在就看樊风浩要怎么选择。 “这件事先不提，已经快到中午的时间了，陆姐姐，就算作是你听我诉苦的报酬，我请你吃饭吧！”樊风浩想了一会儿，已经把脸上的苦色一扫而空，又变回了那个阳光少年。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如此巧合 陆橘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也替他感到开心，笑道，“那也该我来请，上次你送我去医院，还帮我给九儿挑选礼物，我都没来得及感谢你。” 更关键的是，她总是被慕倾袂忽然拉走，良心上实在是太对不起樊风浩了…… “哈哈哈，那好吧。” 樊风浩也并不跟她争论，两个人一起出了咖啡厅，还没走出几步路，陆橘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一道俊逸背影，气场是一派熟悉的冰冷。 陆橘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慕倾袂？ 他怎么会在这里站着？ 虽然慕倾袂正背对着这边，但是陆橘还是一眼就从他的背影认出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想要后退，但是想到身边还有樊风浩在，只好硬着头皮指向另一边的道路，“我们走这边吧，我记得那边有一家很好吃的火锅店……” 樊风浩没看见慕倾袂，欣然听了陆橘的话。 只是两个人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被一道阴沉至极的声音给喝停下了。 “芦柑，好巧啊。” 说好巧的人自然是慕倾袂，只是比起偶然碰见熟人的那种‘好巧’，陆橘听出来的却更多是磨着牙搓着骨寒气森森的‘好不巧’，想回过头来却又不敢回，一时间脖子都有些扭了，还是樊风浩先转了身，看见了慕倾袂，“慕总？” 慕倾袂却根本没有搭理她，修长双腿迈至陆橘面前，陆橘干笑着打了个招呼，“少爷好。” 尴了个尬的，昨晚他们还相谈甚欢，现在她就好像是偷了什么东西被抓住的小贼，为什么被他这么盯着，就忍不住心里发虚呢？ “你的朋友走了，”慕倾袂仿佛没有看见站在陆橘身边的樊风浩，语气恶劣到了极点，“那你怎么还在外面闲晃？” 陆橘黑线。 今天是周末好吧？ 是休息时间，她在外面逛逛怎么了？ “齐娜她刚走，”陆橘老老实实地答，“我现在要去吃饭。” 陆橘也不敢问慕倾袂，他是怎么知道齐娜走了的。 事实是，齐娜在离开后不久，就悄悄给慕倾袂的办公室里打了电话，告诉他陆橘现在正在楼下咖啡厅里钓凯子，至于慕总裁想不想管？那就与她无关喽。 已经抵达机场的齐娜十分虔诚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阿门，小橘子，这是姐妹儿最后能帮你一把的了，接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如果陆橘知道慕倾袂竟然是被齐娜给招下来的，估计能追到h市区啃死她，然后现在她已经自顾不暇。 慕倾袂淡淡瞟了她一眼，“跟我回去。” 陆橘深吸了一口气，“抱歉少爷，我已经跟人约好了。” 这一次她绝对不能再不明不白地丢下樊风浩，就这么跟慕倾袂回去了。 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 慕倾袂双眉紧蹙，薄唇微启，“我很忙。” 言下之意，不要再跟他墨迹，赶紧地走。 陆橘压下心底的紧张，面上强装一派淡然，“既然少爷工作忙，就不必麻烦少爷了，我会自己回去的。” 工作忙。 上午说不去看电影也是因为工作忙？ 慕倾袂没说话，他垂眸看着陆橘近乎倔强的眼神，心里全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受，只是刚才不愿意来看电影的人是他，现在的确没有资格再去管别人要去干什么。 “随你。” 冷冷吐出这两个字，慕倾袂抬步离开，身后保镖和助手急忙跟上，陆橘看见杨特助投来的‘自求多福’的眼神，心底也叹了一口气。 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陆橘甚至有些站不稳，随后被一只手稳稳扶住，樊风浩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陆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走吧。” 陆橘摇摇头，跟樊风浩一起往那家火锅店去。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本来应该坐上房车的慕倾袂却并没有回家，而是保持着一定距离地跟在他们后面，直到看见他们进了一家火锅店，慕倾袂直接去了旁边一家中餐馆，挑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正好能透过窗子看见陆橘和樊风浩坐在一楼的一举一动。 杨特助在慕倾袂身边站着，看着自家老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陆橘跟樊风浩没有点鸳鸯锅，直接点的全辣。 两个人在这一点上倒是极为一致，都觉得吃火锅点清汤是没有灵魂的，另外又点了许多菜，各色荤素搭配，服务员将上齐的菜放在旁边的推车上。 吃火锅是最融洽气氛的活动。 锅底冒着腾腾的热气，两双筷子夹着肉片在滚油热辣的锅里一涮，再蘸上酱料热乎乎地送进嘴里。 然后喝上一口冰饮降降温。 在这炎热的夏日里简直就是别开生面的一种畅快。 两个人边吃边谈，开心不已。 反观中餐馆，杨特助也为慕倾袂点了几道菜，这家餐厅大厨手艺颇绝，做出来的菜也是香气袭人，色香味俱全。 只是几个盘子都在餐桌上孤独地美艳着，没被动一筷子。 慕倾袂品着茶，目光始终落在隔壁的火锅店，双眸仿佛也被男腾腾的热气笼罩了一层薄雾，叫人看不清表情。 第一百一十二章 暖胃暖心的粥 火锅店里。 陆橘吃的其实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脑海里一直回放着方才拒绝慕倾袂的画面，不可否认，她的心里是存了一丝怨气的，所以才会拒绝的不留情面，甚至不愿意多说几句话。 少爷一定是生气了吧？ 陆橘心有戚戚焉，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明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是不是她哪里做得不够好？ 是不是…… 她求的太多了？ 是不是，她掂量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先是在亲爹逃走之后妄图以一己之力撑起公司失败，再就是妄想能得到慕倾袂的青睐，结果自然也会是显而易见的。 求而不得。 水雾漫腾，将陆橘的表情都层层掩盖下去。 樊风浩将一碟西瓜递到她面前，“陆姐姐，吃点水果吧。” “好。” 陆橘回过神，夹起一块西瓜放进嘴里，正是西瓜最甜的时候，甜丝丝的西瓜汁流淌在唇齿间，将原本火锅的辣与麻都纾解了不少。 “好吃。”陆橘又吃了一块。 樊风浩见她终于回过神，也笑着吃了一块。 正想说什么，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樊风浩眉头微蹙，一直阳光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郁，甩手就想要将手机丢开，捏着手机的手青筋突出，最后看了陆橘一眼。 “抱歉，陆姐姐，我去接个电话。” “你去吧。”陆橘自然也看出樊风浩的表情不对劲，自然赶紧让樊风浩去接电话，她自己慢慢捡西瓜吃着，偶尔丢两片薄亮雪白的肉卷进锅子里面，慢慢蘸酱来吃。 火锅里的辣椒火红翻滚，深色的汤底冒着咕噜噜的泡泡。 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又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陆橘一边乱想着，一边没注意吃下了几块辣椒。 脸色顿时有些辣红了。 没过一会儿樊风浩就回来了，只是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也没有再坐回陆橘对面，歉然道，“陆姐姐，真是抱歉，我家里有点事……” “那就赶紧回去吧。” 陆橘放下筷子，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樊风浩焦躁的表情，好像隐隐还有一丝厌恶，看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樊风浩却没有立刻动身，表情欲言又止了，青红交接，好半晌才吐出一句，“那我走了。” 这回彻底剩下了陆橘一个人，陆橘看了看桌上几乎只动了一半儿的菜，慢吞吞地又夹起几片翠绿的青菜放进锅里。 不能浪费，她要留下来吃完。 只是吃着吃着，她忽然觉得胃有些不舒服，嘱咐服务员先不要撤盘子，她去了洗手间。 中餐馆里，慕倾袂看见樊风浩离去之后，脸色终于稍缓和了一些，拾起筷子也吃了几口面前的菜肴，看见陆橘依旧一个人继续吃下去，眉心微蹙。 看见她去了洗手间，慕倾袂忽然放下筷子，“送一碗粥过去。” “粥？” 在旁边站得快要昏迷的杨特助猛然听见这一句，脑子有些不太清醒，重问了一句。 慕倾袂的眸光清冷地看了她一眼，“有问题？” “没有，没有，我这就让老板去送。” 杨特助擦了擦额角上瞬间沁出的冷汗，转身去把事情办妥了，只是送粥进火锅店有些麻烦，耽误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慕倾袂又在喝茶。 目光依旧透过窗子看着陆橘的桌子。 陆橘回来了。 看见桌上放着的一碗粥，有些莫名奇妙。 问服务员，“这是你们店的赠品？” 火锅店里哪来的粥，服务员茫然地摇了摇头。 陆橘坐下，看了看被自己吃的所剩无几的西瓜，心里忽然明白了。 那一定是樊风浩。 火锅太辣，一直吃恐怕胃会受不了，所以临走的时候让人送了一碗粥过来。 陆橘有些慰叹地坐下。 这么个知冷知热的少年，要是她亲弟弟就好了。 陆橘是独生子女，这么多年难免孤单，尤其是亲爹跑路之后，举目无亲，更加凄惶。 只是没想到，她欠缺的温暖竟然会从樊风浩身上得到，难道是老天看她实在是太惨了，所以让樊风浩过来给她点儿安慰？ 陆橘拿着羹匙，一点点喝着粥。 粥是蛋奶粥。 熬得香浓稠糯，温度也是正好，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方才那些不舒服的感觉都散去了不少。 果然人说粥暖胃又暖心是对的。 一碗粥喝下去，陆橘觉得实在是太满足了，感觉压在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愁绪都给治愈了。 杨特助眼睁睁看着，直觉陆橘肯定误会了这碗粥究竟是谁送的，不管她是怎样猜想的，左右是不会认为是早已经‘回家’了的少爷送的，忍不住开口道，“少爷，您不过去吗？” 慕倾袂喝着茶，眉梢眼角的情绪淡淡的，“不去。” “可是……” 杨特助想在说些什么，却也只能在慕倾袂警告的冰冷眼神当中沉寂下来，一起看着对面火锅店里的陆橘慢慢喝完了那碗粥。 粥甘甜温润，将火锅的辛辣爽麻尽数中和，不一会儿，一碗粥见了底。 又坐了一会儿之后，陆橘才起身出了火锅店。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设钢琴课 慕倾袂留下杨特助结账，自己一人很快起身跟了出去。 他以为陆橘会直接回慕宅，但是并没有。 他不远不近地跟着陆橘，跟着她绕着商业街转了几圈儿，最后看见她停在了一间琴行旁。 陆橘望着琴行硕大的金漆招牌出了一会儿神，随即又犹豫了一瞬，才走了进去。 慕倾袂走过去，透过玻璃门看见陆橘停在了琴行的一架钢琴前。 眼神里有几分怀念，又有几分疲倦。 他想起九儿生日宴会上，陆橘演奏得一曲小提琴震撼全场，心中不由疑惑。 难道她也会弹钢琴？ 眼底的一抹疑惑在陆橘轻轻点按的几个愉悦音符下很快消散，露出一抹了然。 她的小提琴造诣如此之高，会弹钢琴也是正常的。 琴行里的工作人员走过来为她介绍着，陆橘的脸上露出微微的茫然，随后又有些慌乱，摆着手解释什么。 看样子是在解释说自己并不是要买钢琴。 里面的工作人员也不生气，笑着示意她继续，就站远了。 陆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向那工作人员点头致谢。 回身坐在琴凳上弹钢琴，莹润光洁的纤纤十指姿势完美，在黑白的钢琴琴键上跳跃废物，流畅的琴音就从那双灵巧的手下倾泻而出，时而似山中清泉叮咚，时而似暮鼓晨钟深重，时而似百鸟朝凤啼转。 慕倾袂站在琴行外的香樟树下，冷峻的脸上出现了些微的出神。 他从来都没有否认过她的优秀，只是当这优秀如此辉煌灿烂地绽放在他眼前时，他又觉得有些遥远。 好像九天之上的玉女下凡，在浊世中留下一点灵音。 心头说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感受。 慕倾袂是从来都不相信一见钟情的，前二十五年冷血冷心度过，从来都不曾在意过身边的莺莺燕燕，身为帝都年轻一辈当中最优秀杰出的人，不管他愿不愿意，身边总是会经常出现很多浓脂艳抹的女人。 一身刺鼻的香水味儿好像都把腌入了人体，他却只觉得十分恶心难缠。 因此，那些女人的相貌，无论美丑，他一概不记得。 记忆里只是穿着各色华贵衣裙的富家小姐们，锲而不舍地往他的身边簇拥，被他的目光逼走一批，很快又来第二批。 一些要脸不要皮，明明一身华贵衣裳，珠光宝气，却恨不得作贱自己来舔他的鞋面。 平日里在外人面前还不知如何高高在上。 慕倾袂只觉得好笑。 而对于陆橘，这种感觉也曾经有过，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看见她的时候，心里那座始终沉寂的火山就像轰然喷发，他要比往常更加用力才能压住心底喷发的火花，那种陌生的悸动一次又一次地出现，逐渐让他这种冷心冷性的人也感知明晰。 可是不能靠近。 这种感觉越明晰，他就越不能靠近，与其说是不能，倒不如说是……不敢。 “不敢……” 慕倾袂将这两个字来回在齿间厮磨，树叶在他俊逸冰冷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偶尔绵风吹过，神光离合，他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让人看不分明。 却是实实在在有几分茫然的。 那琴行的工作人员忽然看向玻璃门外，对陆橘道，“门外是你的朋友吗？为什么不一起进来？” “谁？” 琴音骤停，陆橘疑惑地看向门外，却发现门外一个人都没有，玻璃门正对着宽阔的马路，几道红白漆刷的栏杆在街边隔开，两旁香樟树翠绿着投下阴影。 有几片树叶打着旋儿落下来，树下空无一人。 陆橘回了慕宅之后，先看到了管家，管家也不多说，带着她去了琴房，小九儿正坐在粉团团的沙发上，拿一根吸管喝着果汁，双腿百无聊赖地摇晃着。 看见她过来，放下果汁就飞奔过来，“橘子姐姐，你去哪儿了呀？为什么不跟九儿一起吃中饭？” 陆橘微愕，随即歉然地蹲下身抱了抱九儿，“对不起，我有点事出去了，晚饭一定陪九儿一起吃好不好？” 九儿好像还是有些委屈，在她怀里扁扁嘴蹭了蹭，又脱离她的怀抱回去沙发上坐着，继续喝果汁了。 管家道，“陆小姐，从今天开始，九儿小姐要学习钢琴课程，时间为每周末的上午九点。” “九儿要学钢琴？” 陆橘站起身，神情有些惊诧。 就算是过了生日，可九儿今年也才四岁，要她现在学钢琴，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是九儿想要学的吗？” 陆橘看向沙发上晃着小脚的九儿，可惜九儿还没有消气，不肯回答，偏着头哼了一声。 管家一阵好笑，脸上硬生生地板着，“是少爷安排的，陆小姐如有疑问，可以去问少爷。” 说完，就退出去了。 陆橘越来越迷茫了。 慕倾袂怎么会忽然让她教九儿学钢琴？ 看九儿的样子，分明是进来之后就没有碰过摆在一旁的那架钢琴，而是一直坐在沙发上喝果汁，明显是对钢琴没什么兴趣的。 如果是因为昨天在九儿生日宴会上的才艺表演，那也应该是让她教九儿拉小提琴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再醉酒 陆橘百思不得其解，然后想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她现在又是九儿的钢琴家教了，所以，薪水是不是要涨一涨？ 这可是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陆橘是个格外清晰明了的人。 一顿热辣滚烫的火锅好像也让她吃掉了那许多纠结，因为本来就有几分清楚自己的念头是痴心妄想，放下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困难。 不过收回目光，不再仰望苍穹了而已。 没什么困难的。 陆橘一边正儿八经地在心底宽慰自己，一边打算在晚饭的时候跟慕倾袂好好念叨念叨这件事情。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更加严肃的问题。 陆橘蹭到沙发旁边，垂眸看着慕九儿因为生气而愈发圆滚滚，粉团子一样的双颊，忍住心里想要伸手捏的冲动，嬉皮笑脸地蹲下身凑近她，“小九儿？” 九儿换了个方向喝果汁，鼻中还甩出一声‘哼’以示不满。 “是橘子姐姐错了，小九儿不要不理我嘛！”陆橘发现自己现在哄孩子真的是很有一手，伏低做小的姿态说来就来，如果是在从前，让她这样来哄一个小孩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九儿硬板的严肃小脸好像也有些坚持不住了，掀开眼皮从缝儿里瞅了陆橘一眼。 还是有些不太满意。 陆橘开始头大，举着双手苦兮兮地求饶，“那九儿说，要怎样才能原谅橘子姐姐呢？” 九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最后有些烦恼地道，“九儿不想学钢琴，九儿的小房子还没有盖好呢，九儿就想盖小房子，橘子姐姐，你跟爸比说说，九儿不想学钢琴。” 九儿也不傲娇生气了，一双小手牢牢抓住陆橘的手，左右摇晃着撒娇。 陆橘这才懂了。 原来九儿生气不只是因为她没有回来陪她吃中饭，最关键的一点在这里啊。 她就说嘛，可爱的小九儿怎么只因为她没有回来吃中饭就生气呢？ 看来是因为慕倾袂非要让她学钢琴，九儿这才有些不开心，只是慕倾袂对九儿向来疼宠，虽然该管教也管教，但从来不会逼迫九儿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这是怎么了？ 这一点暂时想不清楚，陆橘也就放弃了，丢在脑后。只是九儿不想学钢琴，陆橘的涨薪希望就瞬间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在涨薪和哄九儿开心之间摇摆了一秒钟，陆橘迅速站好了队，只是眉宇之间也有些为难，“可是我说服不了怎么办？” “橘子姐姐说服得了的！” 九儿摇晃陆橘手臂的力道大了一些，眼睛里多了一些雾蒙蒙的水汽，鼓着嘴巴，像一个小哭包。 陆橘最后在九儿的眼泪攻势下败下阵来。 伸手揉了揉九儿的头。 “那我试试！” “橘子姐姐最好啦！” 九儿欢呼一声，钻进陆橘的怀里，像一只小皮猴儿一样来回蹭着，逗得陆橘哈哈笑，琴房内欢声笑语。 今天的晚饭倒是有些特别，陆橘想要说的事业就没了机会说出口。 慕凌菲又要走了。 她这次回来，本来就是要给九儿过生日的，既然已经结束，那她就要回去工作了。 这一晚上慕凌菲拉着陆橘多喝了几杯，之前她们也在一起喝过酒，慕凌菲的酒量明明好的很，可这一次却没有几杯就有些混沌不清，最后搂着陆橘的脖子浑浑噩噩地道歉，“对不去啊小橘子，我……呃，可能给你添乱了！” 陆橘听得云里雾里，慕倾袂却已经给慕凌菲灌了一杯醒酒汤。 是真的灌。 陆橘其实没有见过慕倾袂有什么多余过激的动作，平日里的他总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后办公，就算在车里也是对着笔记本蹙眉工作，吃饭的时候永远姿态优雅。 可是这一次他直接捏了杯子就给慕凌菲灌了醒酒汤下去。 慕凌菲像一只金鱼一样，喉咙里发出咕嘟咕嘟冒泡泡的声音。 陆橘都有些担心慕凌菲会呛到，神情微愕地看着慕倾袂。 后者对上她的眼神，薄唇轻启，冰冷地吐出几个字，“她喝多了。” 可惜醒酒汤虽然醒酒，但是一边喝醒酒汤一边喝酒是没有用处的。 慕凌菲清醒了几分之后劈头盖脸把自己‘以下犯上’的弟弟给骂了一顿，慕倾袂的脸上毫无波动，好像骂的人不是他自己，陆橘却听得恨不得把她自己缩进桌子底下去。 也没有小九儿可以缓解尴尬。 这好歹也是额‘酒局’，小孩子过来不好，于是女佣很早就把九儿抱回去睡了。 陆橘如坐针毡，也只能继续咕咚咕咚灌着酒，脑子越来越不清不楚，慕凌菲后来在她耳边细细叨念的东西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茫然地跟着点头嗯啊着，最后昏昏沉沉地倒在了桌子上。 慕凌菲还搂着已经昏睡过去的陆橘，“小橘子啊，我对不起啊，我可真是混账，我连自己都管不好，我还掺合别人的事情干什么呢？都是我拖累了你们……” 砰—— 自称拖累了别人的慕凌菲也倒在了桌子上。 清醒的只剩下了慕倾袂。 第一百一十五章 自私的姐姐 管家颇有些头疼地在一边站着，等待少爷吩咐，就着人带两个醉鬼回房休息。 慕倾袂起身，身形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先伸手去扳慕凌菲。 “唔……别碰我！” 慕凌菲一个翻身，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正好，手掌啪地一声擦过了慕倾袂的脸。 慕倾袂的脸色瞬间漆黑。 唰地一下放开了手，慕凌菲砸吧砸吧嘴，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 一边暗地里偷偷睁开眼睛，闪过一道精光。 嘿嘿嘿。 趁着临走之前再给他们创造一次机会。 这可是很难得的啊！ 小橘子喝多了，这种时候只要慕倾袂稍稍施展雄性霸道的关怀，三下五除二，就能把人拿下！ 心里美滋滋的慕凌菲十分敬业地趴在桌子上，胳膊肘咯在硬邦邦的桌面上也不觉得难受，满心雀跃地等着慕倾袂去扶旁边的陆橘。 可是左等右等总也等不到。 人在清醒的时候是很难太久保持应动作的，总要稍微动一动才能舒坦。 慕凌菲觉得左脚有些发麻，都快要忍不住了，才听见慕倾袂语气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话，“送她们回各自卧室。” 话落，竟然谁也不扶，就这么走了。 慕凌菲听见脚步声走远，旁边有女佣过来搀扶，她直接蹭地坐了起来，两眼把要过来扶她的女佣给看退了，气恼地一拍桌子，“不开窍的家伙！” 她也懒得管了！ 反正这家伙死轴死轴，还最不听她的话，她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白白惹得人家不痛快！ 醉意盎然的慕凌菲不顾女佣的搀扶，大步回了自己的别墅，直接收拾包袱准备走人。 她的动作很快，胳膊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其实她也不敢再呆下去了。 看着慕倾袂和小橘子明明相互喜欢，两个人却都像是不得其门而入的无头苍蝇，撞的满头是伤，而她只能坐在一旁，不等旁人投来疑惑地眼神，就先遗憾地叹息一声，说；“唉，我已经尽力了啊，我昨天还撮合他们两个了呢，可惜他们都不听我的！” 好像心安理得，好像高枕可卧。 可心底藏着的内疚与自责却像是酸水一样冒个不停。 慕倾袂不肯结婚，是因为她。 她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放在正常人家，孩子早都能打酱油了，可偏偏她还执拗于心结，不肯糊里糊涂过上一辈子，结果就耽误了慕倾袂。 虽然慕倾袂嘴上不说，但是慕凌菲心底还是怨怼自己的。 可是怨是怨，可心底那道坎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 她实在是太自私了，不肯为亲弟弟的幸福做出真正的努力，不肯将自己的心魔早日除去，却只在弟弟满头是包的时候，理所应当地说一句，她已经尽力了。 这样不负责任的姐姐，怎么有脸再呆下去？ 所谓的工作不过都是借口，往常九儿生日之后慕凌菲都是要停留几天再离开的，而今年过来之前，她已经提早就不接案子了，所以就算是回去工作，一时半会儿也忙不起来。只是现在她感觉自己实在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正好还可以去国外，替慕茜找那什么琴谱。 然后找什么都是借口，慕凌菲恨不能现在窜上火箭，赶紧逃离。 省得自己继续内疚下去。 她实在是个自私的姐姐。 慕凌菲想在慕宅内毫无声息地走掉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是她可以威胁。 慕宅的保镖跟女佣都知道她的厉害，眼睁睁地看着她潇洒地拎包离开，一个字儿都不敢吭气儿，慕凌菲眼看着就要顺利混出慕宅，却在门口被拦下来了。 慕倾袂斜倚在一棵树旁，半边脸沉在树木的阴影里，见她过来了，抬眼看她，眸中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情绪，“要走了？” “啊……哈哈……是啊，我赶飞机。” 慕凌菲没料到临到了来却被堵住了，尴尬地笑了笑，一面不由自主地开始心虚，一面暗恼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慕倾袂抬腿向她走来。 慕凌菲看着他，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及自己腰间的少年，就这么站在面前，竟然需要抬着头才行，慕凌菲有些感慨，也有些不爽，后退了一步，“你怎么知道我要走的？” 慕倾袂神色淡淡的，“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你——” 慕凌菲语塞，有些气恼地别过脸，“行，算你厉害，这里是你家，他们都听你的，当然什么动静儿都瞒不住你了！” 她想到自己刚才像是跳梁小丑一样威胁那些人的样子，忽然更加不爽了。 慕倾袂却没有再跟她枪呛声，“姐，这也是你家。” 慕凌菲瞬间从张牙舞爪变成了张口结舌。 “呃……” “你不去再看看九儿？” 慕凌菲一张脸憋得通红，“下次再看，下次……” “今天太晚了，但是你想走就走，”慕倾袂继续道，“下次回来提前说一声就行，不要再像这一次。” 搞个什么惊喜，吓唬人。 “好吧……” 慕凌菲挠挠头，忽然又发觉这个动作在自己弟弟面前做丧失了当姐的威严，于是咳嗽一声，十分豪气地一挥手，“那你回去吧，我这就走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拉钩 她拖着行李箱，洒脱地往前走。 把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自责跟自私都一起塞进了身后的行李箱里，步伐紊乱，落荒而逃。 慕倾袂没有再让人拦着，站在原地看着慕凌菲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夜里，已经是盛夏三伏天，入夜之后的风清清凉凉，吹在脸上仿佛能吹散一天的燥热。 慕倾袂被那风吹了好半天，才转身回去。 准备该如何跟九儿解释，她一觉醒来，姑姑却不见了的事情。 第二天就是周一。 被女佣收拾好，抱到餐桌用餐的慕九儿没有看见自己姑姑，有些奇怪，慕倾袂直接在她问出口之前，就如实说了。 九儿果然不开心。 眼睛眨巴眨巴得就湿润了。 陆橘也有些奇怪，“凌菲姐为什么不今天再走？” 她昨晚喝的有些多，虽然后来喝过了醒酒汤，但今天早上起来之后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慕凌菲喝的不比她少，怎么就走得这么着急？ 慕倾袂看了她一眼，修长有力地手指端起瓷白的杯子，姿态优雅地喝了一口牛奶，随后道，“她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哦……” 陆橘垂下眼眸，如羽毛般柔软浓密的睫毛在柔嫩的肌肤上投下一排阴影，慕倾袂凝着目光转开脸去。 所幸九儿只是有些不开心，没有哭闹。 吃过早饭后，也十分乖巧地跟着慕倾袂和陆橘一起去幼儿园。 陆橘觉得一切好像又回归了正轨，她私底下依旧是慕九儿的代麻麻，表面是家庭教师，只需要全身心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够了。 对面的慕倾袂和往常一样，仍然在车上对着电脑工作，陆橘的目光不自觉地跑到他的身上，看到他微微蹙着的双眉，他工作的时候总是这样，像是在思考，只是看着总让人有些紧张。 对于慕倾袂本身。 无疑，他属于凤毛麟角的成功人士，更难得的是年少尤为，青年加冕，在这个富豪与大腹便便变挂钩的年代，他却容貌俊朗、尊逸无双，自然也就成为了全帝都女孩儿心中的向往。 陆橘有些酸涩地想。 她也是如此吧？ 只是被他的外表和能力所吸引，没有比这更加肤浅的事情了。 既然念头都已经及时被掐断，她就只当自己是敬佩慕倾袂，将那些心底里滋生的想要将他占为己有的疯狂想法，尽数摧毁。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复杂的目光。 慕倾袂抬起头来，看向她的时候眉头还没来得及舒展开，“怎么了？” 配上那对紧蹙的眉头，像是有些不耐。 陆橘急忙摇摇头，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少爷，你经常在车上看电脑，头不会难受吗？” “不会。” 慕倾袂眉峰缓和了些。 复又低头投入到工作当中。 糊弄过了这一次，陆橘也不敢再看他了，眼观鼻鼻观心地将自己的眼神藏好。 慕九儿可能因为慕凌菲走之前没有跟她打招呼，整个人都很有些萎靡，靠着车窗闷声不说话，一路上都少了很多活力。 “九儿，别不开心了，等你回了幼儿园，橘子姐姐跟你一起去盖小房子好不好？”陆橘小声哄着九儿，总不能让她就这样兴致缺缺地去幼儿园。 九儿抬起头来，长如蝶翅的眼睫毛上下刷了刷，“真的？” “当然是真的，”陆橘笑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但是橘子姐姐总是很忙！”九儿垂了小脸，开始控诉。 陆橘一怔。 随即才意识到，她前段时间的确是太忙了，都没有什么时间去陪九儿，不由得心底产生一阵歉疚，“橘子姐姐保证，以后一定多多陪九儿好不好？” “那好吧……” 九儿嘟了嘟嘴巴，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合拢右手，伸出肉肉的小拇指头递向陆橘，“那橘子姐姐说话算话！” 拉钩？ 多少年没这么玩儿过了。 陆橘失笑，却很配合地也伸出手跟九儿拉钩，九儿脆生生的回荡在车内，“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猪。” 好吧，就算是为了不变成猪，她也得多陪陪九儿了。 陆橘笑得几分宠溺，几分无奈，完全没有注意到坐在对面的慕倾袂，不知什么时候将目光从冰冷的电脑屏幕上挪了开来，牢牢地注视着她跟九儿牵在一起悠悠晃荡的手上。 清冷的眼波微动，随即又湮灭无声。 车子很快到了幼儿园。 九儿重拾精神，下了车将两只小手一左一右交到陆橘和慕倾袂手里，扬起大大的笑脸走进幼儿园。 小孩子的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慕九儿还很高兴地跟站在门口的柳小妮打招呼，“小妮老师早啊！” “九儿早！” 柳小妮穿着一身浅蓝色的幼儿园教师服，衣服虽然是园里统一的，式样却很精美。 乳白色的半长裙及膝，柔软地垂在腿上，轻轻一转身的时候，百褶就会散开来，扬出好看的裙摆。 就连陆橘看着都有些失神。 到底是皇家幼儿园，连老师都这么漂亮有气质。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堪的心意 小妮老师微微屈膝，用温婉的目光看着九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九儿大了一岁，有长高哦！” “真的吗？” 九儿有些兴奋，眼神里满是激动和期待，柳小妮就又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是的！” “哈哈哈……太好了！” 将九儿送进班级之后，慕倾袂跟陆橘转身打算离开。 柳小妮却忽然叫住了慕倾袂。 声音轻缓，“慕少爷，下个月初是我家小妹的订婚宴，家里父母托我问一声，如果慕少爷有时间的话，请你前去参加。” 没等慕倾袂说话，她就和婉地笑了笑，“本来邀请慕少爷不该就这样草率的，但是家父不敢唐突随即递上请帖，所以才托我问一问。如果慕少爷很忙的话，我就跟家父说一声。” 订婚宴？ 陆橘私心里感觉慕倾袂是不会参加的。 原因无它。 慕倾袂是个清冷惯了的人，就连商业洽谈都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更别说是什么订婚宴乐。 果不其然，慕倾袂连思考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只是对于九儿的老师，他拒绝的方式也不是冰冷冷的一个‘不’字，委婉了不少。 “我下个月初抽不开身，抱歉。” 柳小妮眼底闪过一抹失望，却被恰到好处的笑容藏的极好，“没关系，拿我就不打扰了。” “嗯。” 慕倾袂微微颔首。 陆橘跟在慕倾袂身后走出幼儿园。 心底却又有些疑惑，柳小妮妹妹的订婚宴，为什么会想到要邀请慕倾袂？ 慕倾袂的名声在外，一般的富户根本不可能肖像邀请他到自家来参加什么宴席，如果是想靠柳小妮是九儿老师这一层关系，想要拉近慕倾袂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 陆橘心底不无酸涩地想。 虽然柳小妮一番话说的十分得体，但是她怎么觉得柳小妮其实是纯粹出于私心想要邀请慕倾袂去她家里参加宴会的呢？ 这么个想法冒出来，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小肚鸡肠了。 柳小妮是个温婉善良、进退得宜的人，就算是对慕倾袂有所帘幕，那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她的心里，为什么就偏偏有点莫名的难受呢？ 陆橘在心底偷偷骂了自己几句，让自己摆正心态清醒一点。 慕倾袂却已经看出了她的异常，“怎么了？” “没什么……” 陆橘急忙摇头，乖巧地在慕倾袂对面坐好，生怕他再动让自己走去公司的念头，坐的脊背挺直，双腿并拢，浑然一个乖乖女。 慕倾袂也没有再刁难她，见她不肯多说，也就没有继续逼问，吩咐司机开车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陆橘的错觉，好像自从昨天之后，慕倾袂的性子更加冷了些，从前还会露出腹黑毒舌的一面，像是冰河之下藏着的鱼，时不时透过薄薄的冰层浮上来，吓人一跳。 可现在的他，却像是万里冰封不化的雪原，放眼望去，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发现让陆橘有些沮丧。 私心里觉得他大概是发现了自己‘不堪’的想法，所以才会对她冷淡。 当下更加克己守心，坐的板板正正，不让慕倾袂感到自己有一丝一毫的越矩。 可能是刘莉那件事给公司里的人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陆橘再进公司，发现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不再像从前那样不加掩饰的审视，而变得有些畏惧，畏惧里面又藏着几分猜疑，几分试探。 这种感觉让陆橘以为自己是一只迈进了动物园的狮子，而其他的动物在打量她到底有没有威胁性，但其实饲养员就在不远处。 陆橘抬眸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饲养员，哦不，慕倾袂，他的神色始终淡淡的，对旁人此起彼伏的问好视若无物，很快就进了电梯。 陆橘跟在他身后，拼尽全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缩在电梯一角。 她还以为自己要怎样在慕倾袂的办公室里熬过一天，杨特助却抱着一堆策划案找到了陆橘。 说是caet还有几个部分想要征询陆橘的意见，陆橘本来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再过多插手，毕竟严格来说，她现在并不是慕氏集团的员工，连慕倾袂的助理都算不上。 但是现在这是让她顺利熬过这煎熬的一天最好的办法了，陆橘像是抱着救命符一样，在得到慕倾袂的首肯后，跟杨特助一起确定没个策划方案的最终形式。 不知不觉，竟然就混过了一个上午时光。 这次的中饭陆橘说什么都不敢再跟慕倾袂一起吃了，便壮了够胆邀杨特助一起去。 就算是这样，整顿饭她吃的也很不安稳，时不时受惊吓一样抬头看看，以为是慕倾袂站在了自己面前，但实际上只是其他员工路过。用杨特助的话来说，吃个饭，感觉像是在做贼。 “那个……” 杨特助咳嗽了一声，状似无意地道，“你知不知道，公司附近有哪家火锅蛮好吃的？” “火锅？” 陆橘迷茫了一瞬，随即回过神来，她昨天就正巧去过一家，就强烈跟杨特助推荐了一下。 说到一半忽然反过味儿来。 “杨特助，你在这家公司已经好几年了吧？为什么不知道会有哪家火锅好吃？” 第一百一十八章 樊风浩的订亲宴 杨特助咳嗽得更厉害了，喝了一口食堂的排骨南瓜汤定神，才道，“我家离得远，不经常在这附近吃法。” 心底则彻底底把关于‘粥’的那件事给压了下来。 本来boss就不让她多嘴，她刚才这么顺嘴一试探也只是临时起意，没想到陆橘的反应竟然这么敏捷，她再多问下去恐怕会露馅儿，万一再被boss知道了，自己小命儿要不保。 果断地终止了话题。 “哦……” 陆橘点点头。 目光扫向食堂员工们站着的地方。 果然没有看见樊风浩的身影。 昨天樊风浩匆匆离去，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是会出国，还是留在国内？ 思及此，陆橘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明明都已经自顾不暇，却还有心思去操心别人的事情。 只是她也从来都不觉得樊风浩是别人，私心里，她已经拿樊风浩当了自己的弟弟，担忧他会不会做错选择，遇到困难？ 昨天见到的那个樊风浩，明显比以前沉郁了许多，阳光的外表都变得斑驳了，多了些忧愁的影子。 下午，杨特助没有再来打扰。 陆橘就在沙发上，随手拿了一本财经之类的书翻看。 慕倾袂也在看文件，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的翻书页的沙沙声响起，或者是她的，或者是慕倾袂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暖融融，明晃晃。 竟然有仅安逸。 陆橘紧绷的心总算在这样的氛围当中安静了一些，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声短信提醒给惊得回了神。 慌忙捂住发声的手机，陆橘猛地抬头看了一眼慕倾袂，后者似乎并没有受打扰，依旧在翻看着手中的文件。 陆橘一瞬间拎到嗓子眼儿的心脏这才好好地回归原位。 随后心里才产生一股子懊恼。 怎么把静音给忘了？ 一边想，一边打开短信。 还以为又是什么垃圾短信，结果一眼扫见发信人是樊风浩。 “下月三号，我的订亲宴，陆姐姐来吗？” “嗬——” 陆橘没控制住，一口惊诧的吸气声格外悠长尖锐。 …… 慕倾袂这一次终于从文件之后抬起头来，看向她的眸光中并无不悦，只是依旧冷淡疏离，看着总让人心头生了三分寒意。 “怎么了？” 陆橘的心又是砰地一声，惊慌失措地抬起头来，“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到少爷了！” “没事，”慕倾袂将文件合起来，放在一边，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手机上，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陆橘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将这件事也告诉慕倾袂。 但是随即想到下月三号不是周末，她到时候还是要跟慕倾袂请假，就如实说了，“樊风浩，下月三号要订亲……” 这句话说完，陆橘才猛地回过神来。 今天早上，皇家幼儿园的小妮老师好像也说下个月，她的妹妹要订亲的…… 该不会……真有这么巧吧？ 陆橘脸上的表情变得惊悚。 慕倾袂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眉峰微蹙。 却没有多说什么。 陆橘隐约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但是她不知道对不对，走出办公室给樊风浩打了个电话也打不通，让她心里的不安更加浓重了几分。 揣着这个疑问，陆橘一整个下午都有些神思不属。 慕倾袂发现了她的走神，一直冷淡的表情越发有些冰封，办公室里寒气森森，杨特助每次进来送文件都要搓几下胳膊，看看沙发上的陆橘，心底悄悄嘀咕几句。 这又是怎么了？ 一直到去幼儿园接九儿的时候，陆橘终于有机会问清真相。 九儿欢快地冲向她的怀抱，“我们回去盖房子吧！” 陆橘抱了抱九儿，摸了摸九儿的头，“你先跟爸爸回车上好不好，我有点问题想要问小妮老师。” 柳小妮正站在教室门口，将温婉的笑容送给每一个来接孩子的家长。 “想要问什么呀？” 九儿疑惑地眨了眨眼，歪着小脑袋一脸的认真。 陆橘却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慕倾袂，她想问问樊风浩的订亲对象是不是就是小妮老师的妹妹，但是她不能确定慕倾袂会不会因为她在‘工作时间’问这种私事而生气。 因此有些忐忑。 慕倾袂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她要找柳小妮说什么也兴致缺缺。 抱起九儿转身走向房车，留给陆橘一个俊逸冰冷的背影。 陆橘长舒了一口气。 转身斟酌着字句走向柳小妮。 “陆小姐，有什么事吗？” 柳小妮看着她去而复返，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又扬了起来，看着就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仿佛三月桃花早开，满树璀璨缤纷的美。 “小妮老师，我想问一下，你说的订亲宴……” 柳小妮一怔，随即微笑道，“陆小姐想知道什么？” 她是如此通透的人，陆橘还没有说完，她就看出陆橘有所求解，也不拐弯抹角，十分大方地问出来。 陆橘舒了一口气，直觉与柳小妮交谈实在是太快意，也就诚实地问道，“我有个朋友叫樊风浩，他也在下月初办订婚宴。”陆橘看向柳小妮，果然看见对方脸上露出些许惊讶地神色，“樊风浩？他就是要跟我妹妹订亲的人呀。”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三人床 竟然真是这样！ 陆橘先前还只是怀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竟然会这么巧，”柳小妮眉眼弯弯，“那陆小姐会来参加吧？” “当然，当然……” 陆橘觉得嗓子有点干，笑着点头答应。 樊风浩明明昨天还在犹豫是出国还是留在国内，今天就传出要订亲的消息，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场订亲肯定有什么问题。 只是没想到，女方竟然也是熟人。 这下倒真是不好意思问出口了。 陆橘总不能问柳小妮—— 樊风浩到底为什么娶你妹妹？ 这纯粹就是去找打的。 她心底那个不安的猜疑加重了几分，面上强装一派镇定，笑着跟柳小妮再见。 转身忧心忡忡地回了房车。 九儿见她上来，很有些好奇，“橘子姐姐，你到底问小妮老师什么了呀？” 小孩子想的简单，以为陆橘是问小妮老师，她在幼儿园的表现如何，她之前在幼儿园也看见其他家长也这么问过老师，十分期待地看着陆橘，大眼睛里忽闪忽闪的全都是自豪。 她在幼儿园可乖了呢！ 小妮老师一定会夸她的！ “……啊，我看你们小妮老师的口红很好看，就去问了一下口红色好哈哈哈……” 陆橘大脑飞快运转，飞速回答给自己解了围。 说完之后却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慕倾袂，后者没什么反应，依然是垂眸注视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工作，陆橘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隐隐有一丝失落。 这种感觉像是苦蔓藤一样从湿泞的土地里钻出来，将她紧紧缠绕到几乎不能呼吸。 甩甩头将这种莫名奇妙的感觉挥掉，陆橘对上九儿有些失望的眼神，“哼，九儿还以为，还以为……” “以为什么？” 九儿鼓着小脸撇过头去，“哼！” 陆橘：“……” 是她的错觉吗？ 为什么九儿长大了一岁，脾气也变大了。 大概是小孩子成长过程当中必经的一个阶段？ 回家之后，陆橘依言跟九儿一起搭建未完成的房子，慕倾袂没有再来帮忙，好像自从那天之后，他就开始跟陆橘保持距离。 表现得明显到能让陆橘察觉出来，陆橘就会有一些尴尬。 九儿压根儿没看出来大人之间微妙的变化，一提到盖房子，立马很开心地投入进去，跟陆橘一起将一个公主床的床板拼接好，又把拼接好的棉花和布料用浇水黏住四角贴在床板上。 最后将床头柱贴好，放上两枚精致小巧的枕头。 “床床做好喽！” 九儿有些兴奋地举着成人巴掌大的床开心地道，“这是个三人床哦！” “三人床？” 陆橘搓了搓手指上黏着的胶水，笑道，“怎么是三人床呢？这个规格好像是双人床吧，你看，这里只有两个枕头哦。” “这是爸比、九儿跟橘子姐姐的床，所以就是三人床！”九儿一本正经地道，“九儿不需要枕头，这两个枕头就给爸比跟橘子姐姐吧！” “呃……” 虽然是孩子话，但是陆橘的耳尖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微红。 这两天因为种种原因，她都没有再去跟慕倾袂和九儿一起睡觉了，冷不丁听见这话，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九儿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十分开心地托着小床要去找慕倾袂，“我去给爸爸看！” 陆橘生怕她会把刚才的话再重新说一遍，“九儿，你爸比正在忙哦，我们先不要去打扰他好不好？” 他说的冠冕堂皇，心里却虚的一批。 开玩笑，这么尴尬的时刻，这么敏感的话题。 “我不忙。” 极轻极淡的语气，嗓音却是微微沉郁的，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磁性和魅力。 陆橘猛地回过头，就看见慕倾袂走进了游戏房，反手关上了门。 一双眼睛盯着陆橘，修长的长腿迈向这边。 陆橘脸上刹那间的惊讶、慌张、尴尬、羞涩都被他收入眼中，慕倾袂在九儿身边坐下，姿态轻松写意，接过九儿手里那个小床，“这是九儿做的么？很好。” 九儿立即骄傲地挺起小胸脯，“是橘子姐姐跟九儿一起做的哦！是不是很好看！” 陆橘心惊胆战地盯着九儿，就这么怕着怕着，九儿到底还是说了，小小的手指一一指过房间里的三人，“是我们的三人床哦！” 完蛋！ 陆橘垂下头，感觉自己的头顶应该已经冒烟了。 她压根儿不敢看慕倾袂现在是什么表情，想来绝对很难看。 游戏房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慕倾袂指腹摩挲着有些粗粝的木制床头，鼻音极淡地道，“嗯……” 嗯。 嗯什么嗯？ 这反应是什么意思？ 陆橘心里头已经乱成了一团，想抬头又不敢抬头，想问又不敢问。 尴尬到手足无措，两眼发黑。 偏偏九儿忽然从慕倾袂手上拿回小床，乐颠颠地跑了出去，“我要去给陛下看！” 等等…… 陆橘很想伸出手去，深情地呼唤九儿别走，或者带她一起走。 然而九儿人小却跑的很快，转眼就跑出了游戏房。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两个人。 陆橘感觉自己头顶冒出的烟大概已经成了黑色的，焦糊焦糊的。 第一百二十章 金主爸爸 手指上依旧残留着胶水粘液，她用力搓着，忽然福至心灵，“好黏啊哈哈，我去洗掉吧……” 边说边迅速地起身，再故作镇定地向外走。 “樊风浩的订婚宴……” 慕倾袂忽然开口，语调依旧没有起伏，“我也会过去。” “什么？” 陆橘脊背一僵，回过头来看向慕倾袂，慕倾袂也站起了身，走向陆橘，陆橘看向他的视线立即从俯视变成了仰视，耳尖的薄红瞬间卷掠至全脸，慕倾袂却在离她一米远的位置停住脚步，“你跟我一起过去。” “啊？啊，啊……” 陆橘像一只愣头鹌鹑一样，点头点的都不利索。 “可是你不是说你不会过去吗？” 心底有个萌芽悄悄破土，陆橘抠紧了手指，抬眼怯怯地问。 慕倾袂从她身边走过去，声音冷的像块冰，“……我反悔了。” 将陆橘一个人丢在游戏房里。 反悔？ 陆橘很想再追上去问问反悔是什么意思？ 但是碍于实在没有那个狗胆，只能在原地暗暗揣测。 然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仙人掌狠狠刺过一次的人不会再有勇气触摸仙人掌的刺，陆橘也不敢再多往偏了想，思前想后也想不通，干脆就放弃了。 只是樊风浩忽然订婚这件事给她的冲击也实在是太大了。 他今年才十九岁，居然就要订婚了。 陆橘有些寒碜地想，她母胎solo了二十几年，这么一对比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区别。 然而这不是重点。 陆橘几乎可以确定。 樊风浩订婚，跟他出不出国的那个选择一定有关联。 私心里她已经把樊风浩当成了亲弟弟看待，自然不希望他误入歧途，但是樊风浩自从下午给他发了一条讯息之后就再也没有接她的电话。 陆橘也只好暂且放弃，等明天再去咖啡店去问一问。 陆橘走出游戏房，想在九儿回来之前先回自己房间洗漱睡觉。 九儿只要一跟‘ 陛下’玩儿就会消磨很长时间，陆橘实在不想再去自讨尴尬，只有能躲多远久躲多远。 说来真是奇怪。 明明她也没有做什么，只是两张电影票的事情，说不定凌菲姐去找慕倾袂说的时候，也没有多说什么，更不会说是她要主动去看电影的。 但是她就是有一种秘密被窥破的窘迫，好像一直以来小心翼翼藏在角落里，就连自己也窥不分明的事情就那么大喇喇地被摆在了众人面前。 包括慕倾袂的反应。 难道是她太敏感了吗？ 陆橘疑惑地摸了摸鼻子，回了房间准比洗漱。 刚刚极好牙膏，门被人敲响，管家的声音响在门后，“陆小姐，少爷叫你上楼。” 陆橘含着牙膏，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声，“知道了。” 回答完之后，紧张感才盈满了整个胸腔。 叫她过去？ 陆橘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一双眼睛里面的惊慌能看得一清二楚，陆橘呆呆地洗漱完毕，一步三挪地出了房间。 她是第一次觉得台阶竟然这么短。 就算走每一步花上两秒的时间，上楼也不到一分钟。 陆橘站在慕倾袂的卧房外，很有些视死如归，狠咽了咽口水之后才要伸手敲门。 “你在这里干什么？” 慕倾袂的声音响在不远处。 陆橘猛地回头，“少爷？” 刚才的窘态该不会都被他看见了吧？陆橘恨不得把自己埋进随便一条地缝里面去。 “不是你让我……”陆橘的大脑开始有些抽筋儿。 不是你让我过来睡觉的？这句话说出来很引人误会啊！ “我让你去书房。”慕倾袂微微挑眉。 陆橘的脸轰地一声烧着了。 所以是她想多了对吗？？？ 少爷根本就不是叫她来睡觉的？？？ 啊，她根本就没有很失望，但是现在她很尴尬啊！！！ 陆橘在心里疯狂撞墙。 慕倾袂伸手递过来一张支票，“你的奖金。” 陆橘一怔。 “奖金？” 一双眼睛愣愣地眨了眨，随即才猛然意识到，这是九儿生日宴会上的奖金！ 不怪她反应迟钝。 实在是从前只有被扣工资的份儿，好运突然到来，陆橘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不要？” 慕倾袂作势要收回支票，“就算了。” 陆橘饿虎扑食一样嗷地一声把支票抢到手，“要要要，我要！” 然后十分矜持地扫了一眼支票上的数额。 个，十，百，千，万，十万…… 陆橘的眼睛瞬间放大，烨烨生辉。 金主爸爸！ 慕倾袂看着满脸写着高兴地陆橘，垂眸落在自己的指尖上。 方才陆橘着急抢支票，手指无意间磨蹭倒了他的指尖，一点温软的触感，滑过之后，留下酥麻的感受。 慕倾袂的眸光微深，收回手，“把支票收好，丢了概不补发。” “嗯嗯！”陆橘把头点的飞快，扬起大大的笑脸，“谢谢少爷！” 陆橘此刻觉得自己是个非常肤浅的人，在金钱面前直接就把方才的尴尬都抛的一干二净了。 但是她是真的好开心啊，如果现在面前有一张镜子，陆橘大概可以看见自己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这大概是生日宴会后，他们之间的气氛第一次变得轻松明快。 慕倾袂的眸光也缓和了许多。 “好了，”慕倾袂缓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推开了卧室的房门，富有磁性的嗓音微哑地响在陆橘耳畔，“进去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夜半床头人影 进……进去？ 陆橘虎躯一震，一双眸子里的喜悦很快被惊恐冲散。 所以还是要进去？ 她不想啊！ 她现在想回自己房间抱着支票睡觉，不想在这里抱着……抱着…… 陆橘悄悄抬眼看了看面前身材挺拔的男人，脸再一次不争气地红了。 她更怕控制不住自己啊…… “那个……少爷，今天九儿不用回公主房睡了吗？”陆橘的脸都笑得有些僵硬了，不放弃最后一丝逃出生天的希望。 然而慕倾袂一句话就把她的希望给掐灭了，“她今天跟我睡。” 他的脸近在咫尺，陆橘甚至能够看见他精致的喉结，因为说话而微微上下滚动着，散发着诱人心魄的魅力。 陆橘感觉自己有点站不稳，鼻腔有些热热的，好像又要流鼻血了…… …… 救命啊！ 好像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一般，九儿从楼梯颠颠儿地跑上来，看见陆橘之后直接扑过来抱她，“橘子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刚才去你的房间找你，你都不在，你跟爸比趁着九儿不在偷偷干什么了啊？” “呵呵……九儿你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陆橘选择性忽视了九儿的后半句话，眉头直抽。 今天怎么回事，九儿不是很喜欢跟名叫陛下的那只猫一起玩耍的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过她回来也好，正好把她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陆橘吸了吸鼻子，将不适感压下去。 九儿从她怀里嘿咻嘿咻地爬下来，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狐疑地盯着她，在她跟慕倾袂之间来回看了几遍，露出一副跟她年龄完全不相匹配的鬼精灵表情，“橘子姐姐，你是嫌九儿回来的早了嘛？” 轰—— 陆橘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发麻了。 还好自己现在是背对着慕倾袂，否则被他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丢人简直就丢到了天边去了！ 她刚才不过是为了化解尴尬随口一问，为什么九儿这个四岁小朋友会想这么多？慕倾袂到底都在教她些什么啊！ “不是啊，”陆橘笑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我怎么会嫌你回来得早呢？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好了，已经十点了，进去睡觉。” 慕倾袂救了她一命，蹲下身来抱起九儿，十分强势地中断了这场横看竖看都无比尴尬的对话。 陆橘深呼出一口气，眼底的慌张终于卸了下来。 只是站在卧室里之后才猛然意识到，她这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陆橘躺在大床的一个角落，拼命地安慰自己，反正等一会儿九儿睡着之后，慕倾袂就会起身去书房了，在那之后，她就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了。 这两天心里存着事儿，一直都没怎么睡好，陆橘感觉自己都有点黑眼圈儿了！ 她闭着眼睛在心底默数着时间，数到三百个数的时候，总算感觉九儿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应该是睡着了。 随后慕倾袂那边的大床轻微震颤了一下，是慕倾袂起来了。 陆橘彻底动了一口气，将枕头往脖子底下轻轻塞了一塞，调整了一个舒适的睡姿，准备开始睡个安稳觉。 慕倾袂的脚步一顿，“吵醒你了？” 静谧的室内，他的声音格外清晰，甚至呼吸可闻，陆橘的身体一下子就僵直了。 大脑在一瞬间飞速运转。 他这是在问我？ 我回不回答？ 要不然直接装作听不见吧，就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陆橘心里激烈挣扎的过程中，慕倾袂却绕过大床，走去了陆橘的方向，拖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暗夜里，陆橘就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气息在逐渐逼近，她紧紧闭着眼睛装睡，却不知道自己的睫毛已经抖成了蜂翅，很有癫痫的前兆。 慕倾袂站在她旁边，忽然就静默下来。 陆橘怎么知道他这是又闹的哪一出，一颗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上下左右来回窜动。 怦咚—— 怦咚—— 声音之大，让陆橘格外担心会被床边的慕倾袂听见。 想要拼命压下这种慌张的感觉，但是心脏根本不争气，跳的越来越剧烈，陆橘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烧了。 受不了了！ 她悄悄掀开一点眼皮，想看看慕倾袂到底是在干什么。 可刚刚睁开一点，就看见慕倾袂的身影朝她压了下来！ “啊——” 陆橘的尖叫被慕倾袂的大掌给掐灭在了喉咙里。 壁灯的昏黄光线里，陆橘瞪着一双惊惶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慕倾袂的双眸，“唔唔唔？” 奇的是，慕倾袂好像听懂了，长眉微锁，清冷的声线低低道，“不要吵！” “呜呜呜！” 陆橘试图摇晃脖子，眼神拼命示意他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 “你不要叫，我就放开你。” 慕倾袂的眸光往九儿的方向一掠，她好像也听到了一点动静，整个小身子往大床旁边滚了几滚，最后在慕倾袂的位置上四仰八叉地不动了。 …… 陆橘知道慕倾袂说是担心自己会吵醒九儿，急忙疯狂眨眼表示自己不会再叫。 刚才那一下也是被他吓得！ 谁半夜忽然睁眼，看见自己面前有一个不知所谓的黑影正在靠近，能够做到淡定地开口打招呼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懦弱的游戏 慕倾袂沉默着看了看她的眼睛。 黑夜不像白日。 只有昏黄的壁灯照亮视线，却也能看见小女人娇嫩白皙的皮肤，长而翘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片浅浅的暗影，鼻子小巧精致，唇…… 唇被他捂住了。 现下看不见。 却也能感受到掌心里唇形的精致与微微湿润柔软的触觉，他一时间竟然有些舍不得松手。 眸中浪潮几分，慕倾袂缓缓放开了手，姿势有些别扭地蹲下来，俯身从床头柜的第二层拿出来几枚印章，对着仍然一脸惊慌和迷茫的陆橘晃了晃，轻声道，“我来拿这个。” 低低的，像是在解释。 “哦……” 陆橘的脸却红了。 原来如此，都是她想得太多了。 想来也是，慕倾袂是怎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是她一惊一乍的，还差点惊醒了九儿。 陆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一笑在慕倾袂眼底开出花来，他站的更加紧绷了，再不停留，转身就走了出去。 陆橘看着紧闭的房门。 慢慢将被子拉上去，盖住嘴巴，盖住鼻子，最后哗啦一下蒙住整个头脸。 心脏在此刻更加肆无忌惮地怦咚跳动，稍有不慎就会从胸腔里蹦跳出来，陆橘捂住胸口，在被子里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啊啊啊真是丢死脸了！ 陆橘摸了摸自己滚热的脸颊。 说好的已经想开了呢？为什么情况稍有不对，她就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在慕倾袂捂住她嘴唇的那一刻，她满心的惊惶里面，竟然好像隐隐约约有一分喜悦？ 像是冰封三尺的寒冰终于有了冰裂的机会，像是干旱绵延千里的沙漠终于出现了一块绿洲。 她本来都做好了就这样安分守己做好本职工作的准备。 这一下，又算是全军覆没了…… 陆橘叹了一口气，在心底骂了无数遍自己没出息。 骂到凶处义愤填膺，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然后，她是被一双小手给拍醒的。 九儿粉团团的小脸蛋出现在她头顶三寸远的地方，陆橘还有些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呵欠，伸手将眼前的粉团子给推远了，“别闹，我还要再睡一会儿呢！” “橘子姐姐……” 九儿幽怨地坐在她身边，“九儿今天还要去幼儿园的。” 她一早醒来，就发现自己睡在了最边边上，也木有人管她。 九儿咬着手指不无怨念地想。 一定是爸比跟橘子姐姐两个人趁着她睡着，要偷偷玩儿游戏，所以才把她给推开的！ 九儿执着地摇晃着陆橘的胳膊，“橘子姐姐，你昨晚跟爸比玩儿什么游戏了啊？九儿好像听到你叫了一声……” 陆橘：“……” 呼啦一声坐起来。 陆橘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瞬间扫描了一下整间卧室，确定慕倾袂不在屋子里面，没有听见九儿这雷人的话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无奈道，“九儿……我们没有玩儿游戏！” “那是做什么了呀？”九儿歪着脑袋懵懂地看着她，忽然满腹委屈地垂下头，“爸比跟九儿说，九儿已经四岁了，以后睡觉前就不能跟爸比玩儿亲亲的游戏了，难道爸比是改成跟橘子姐姐玩儿了咩……” 天啊！！！ 谁来救救她！ 陆橘按了按直抽的眼尾，一本正经地道，“我们没有玩儿……呃，亲亲的游戏。女孩子是不可以随意跟男孩子亲亲的哦，爸比说以后不能跟九儿玩儿亲亲的游戏，是因为九儿已经长大了呀，要记住，以后在幼儿园里，其他小朋友要亲你的话，也要拒绝哦！” “恩……” 九儿点点头，眼睛亮闪闪的，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橘子姐姐跟爸比说的一样唉。” 陆橘微怔。 慕倾袂竟然也会这样细致地教导女儿吗？ 虽然是个冰坨子…… 但不失为一个好爸爸啊…… 好爸爸。 这个词从心底一闪而过，陆橘压下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只是，却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九儿的妈妈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慕倾袂也对此闭口不谈。 但是不需要其他的证据，九儿就足以说明，一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她曾经是慕倾袂的枕边人，心上人……跟他一起孕育出了九儿这个爱情的结晶。 陆橘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会抛下这么可爱的女儿，和帝都几乎所有女人都倾慕的男人不要，但是隐隐约约却能猜出，那个女人在慕倾袂心底，一定是存有很重要的位置的。 否则怎么会生下慕倾袂的女儿？ 她忽然发觉自己好像是胆小鬼，在发现了一件事不可能做到之后，就开始拼命地为自己寻找退却的借口。 就像是学生不想上课。 今天好像下雨了啊，我的头好像有点疼，我昨天跟我同桌闹矛盾了，今天我不想过去。 总之，一切似是而非的借口都成了她不战而退的理由，一点点将她所有的锋芒都给深藏，变成一个圆滚滚的木桶，被削掉了所有的尖刺，只知道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滚啊滚……滚啊滚…… 将自己渴望争取的心缩在木桶里，无休止地折磨自己。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陆橘觉得自己开始自闭了。 一直到送九儿去幼儿园，她都始终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昨晚没有睡好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再加上总是胡思乱想，就很容易精神力不集中。 到了幼儿园之后，九儿拉她手指好几次，陆橘才回过神来。 九儿纠结地拧着小眉毛，小声地靠近她耳边问道，“橘子姐姐，你怎么了呀？” “我没事！” 陆橘这才发现已经到幼儿园门口了，连忙下车稳稳地牵住九儿的小手。 “粑粑麻麻再见！” 九儿在门口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明明是跟以往一样的说话方式。 可是陆橘没来由得开始心虚。 她这样，分明就是鸠占鹊巢吧。 九儿没有得到她的回应，瘪着小嘴儿站在原地没有动。 “你没事吧。”慕倾袂侧目看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失神的陆橘，皱着眉头问道。 “九儿再见！” 陆橘强撑起笑脸跟九儿打了招呼，九儿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教室坐好。 呼—— 她不能再继续这样胡思乱想了，脑细胞不够承重，迟早都会炸掉。 “陆小姐今天好像有点不舒服？” 柳小妮走过来，柔婉的脸上露出担心的表情，走到陆橘身边。 陆橘摇摇头，“没事，就是昨天睡的有些晚了咳咳咳……” 想到慕倾袂还在身边，陆橘顿时有些尴尬，在心底暗骂自己现在怎么说话都开始不过脑子，说这话不是白白惹人误会！ “应该注意休息啊。” 柳小妮从包里拿出一个玲珑精致的水晶瓶，“这个有安神镇定的作用，每天睡前在枕边喷一点，保准会睡一个好觉。” “啊，谢谢，不用了……”陆橘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柳小妮浅笑，却很执着地将那瓶香水放进陆橘的手里，“拿着吧，我们这么有缘，只是一瓶香水而已，你就不用再推辞了。” “对了，”柳小妮转头看向慕倾袂，脸颊两侧浅浅的梨涡缓缓窝起，“慕先生，我昨天已经跟家父说了您有事在身，家父感到有些遗憾，他一直都期盼着能和你见面。” 柳小妮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她本来就是长得极温柔和婉的女子，皱一皱眉头都好似搅乱了一池春水，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此刻美目微阖，柳眉轻弯，竟然也有了几分病弱美人的怜怜之意。 “我会过去，”慕倾袂淡淡开口，“届时会专门过去拜访。” “真的吗？” 柳小妮很是惊讶，眼底光芒涌动，随即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动了，有些羞涩地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 又从包里拿出一份精致的请柬，双手递给慕倾袂，“这一份是家父让我亲手交给你的，之前我还以为送不出去，现在好了。” 眉梢眼角的喜意连陆橘都能看得出来。 慕倾袂接了那精致的请柬。 柳小妮笑着，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俏皮，“那就恭候大驾喽！” 慕倾袂微微点了点头。 柳小妮又转向陆橘，“陆小姐既然是男方的宾客，我就不逾矩送请柬了，我会在订婚宴上等着你们。” “好的。” 上车之后，陆橘不经意地叹了一口气。 瞥了一眼车窗外，依旧对每一个家长谈笑风生的柳小妮。 忽然之间感觉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同样都是女人。 有的就能温婉柔软得漾开一池春水，而她却硬邦邦的能硌死个人。 跟母胎solo有关系吗？ 没有吧？ “在想什么？” 慕倾袂对着面前的电脑，状似无心地问了一句。 陆橘顿了顿，笑道，“我在想，小妮老师的妹妹都订婚了，不知道小妮老师有没有男朋友？” “她没有。” 慕倾袂头也不抬，淡声回答，语气肯定。 陆橘一怔。 心底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很想问一句‘你怎么会知道’，但是又实在找不到自己问这句话的立场，张了张嘴，到底没吐出来一个字。 慕倾袂却自己开口了，“皇家幼儿园的每一个幼师，都没有男朋友。” “这是为什么？” 陆橘有些惊诧。 “谈恋爱会影响工作，照顾孩子不容分神。” 慕倾袂顿了顿指尖，从电脑后抬起头看了陆橘一眼，“有些公司禁止办公室恋爱也是这个道理。” …… 陆橘私心觉得这条禁令虽然有些道理，但还是有些不近人情。 幼师们不仅仅是不能跟自己单位的人谈恋爱，而是一旦跟任何人谈了恋爱，就会失去这份工作的话，那也实在是有点残酷了。 但毕竟是帝都最好的皇家幼儿园。 会有这样苛刻的幼师要求，也是跟其他普通幼儿园的其中一点区别所在吧？ 到了公司之后，陆橘也收到了樊风浩送来的请柬，他是让人直接送到了杨特助手上，再转交给陆橘。 他这样躲着自己，陆橘更加确认这场订婚一定有什么猫腻。 但这是樊风浩自己的选择，她虽然担心，可也不能过多干涉。 第一百二十四章 特殊的消毒方式 陆橘甚至去过楼下咖啡厅去问，但是咖啡厅的店长直说樊风浩不会再过来这里了。 这家咖啡店是樊氏家族集团名下的一个分支所管理的店铺，所以对于主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一问三不知。 只知道樊风浩因为要跟人订亲的消息。 陆橘又给樊风浩的手机打了几次电话，结果依旧跟以前一样，全都是无人接听。 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有些担心。 订亲本来是件好事，但是如此突然，毫无预兆，就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陆橘知道一些世家富商会采用联姻的方式来维持家族昌盛，但是她没有把樊风浩订亲这件事往这方面联想。 离订婚宴的日子还有十天。 陆橘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但也知道这件事也不是她该管的。 这十天里，她除了跟慕倾袂一起接送九儿，就是在游戏房里跟九儿私混，跟她一起完成那个diy的小房子。 慕倾袂偶尔会抽时间过来帮忙，陆橘趁机问她自己想了好几次的问题，“小妮老师家里，是做什么的啊？” “电商。” 慕倾袂回答之后，才看了陆橘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陆橘尴尬地笑了笑，“只是觉得小妮老师很有气质，家里的条件应该会很好。”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樊风浩是个富家少爷，他会订亲的人家也肯定不会差。 “嗯。” 慕倾袂随意答应了一声，低头继续钻研几枚led小灯笼，将它们和电池连接在一起，小小的灯泡发出点点微光。 陆橘眨了眨眼，有些呆呆地问道，“你说的是小妮气质好，还是她家里的条件好？” …… 话刚说完，陆橘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掉。 人的智商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降低是没错，但是她这也降得太神速了吧！ 这么问，不是摆明了自己在吃醋吗？？？ “你说呢？” 慕倾袂没有正面回答，深邃的黑某看了她一眼，又将问题皮球一样丢还给了她，陆橘找挡箭牌一样地揪起一个还没有来得及缝好的枕头，开始继续穿针引线，一边故作轻松地道，“通常情况下，气质就是用钱堆出来的啊，这两样，小妮老师应该都有吧。” 嘶…… 这话里的醋味儿，她自己都感觉出来了！ 好了好了，从现在开始，她不要再说话了！ “是么。” 慕倾袂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对此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将灯泡挂在小房子阳台的横梁上。 陆橘气闷。 什么嘛。 这么说，他对这一点还是赞同的对不对！ 忿忿之下，她下针的力度大了一些，锐利的针尖戳破棉花和两层布料后，直接戳进了陆橘食指的指甲缝里！ “嘶——” 还没来得及低头看看手指的情况，一只大手迅速探过来捏住她的手腕，慕倾袂浓眉深锁，看着莹白手指上渗出来的一颗滚圆的红血珠，“你是笨蛋吗？” “疼——” 他捏着陆橘手腕的力度大了一些，本来手指就已经在阵阵刺痛了，现在手腕也被捏得生疼，陆橘一张脸都成了苦瓜色。 九儿原本在旁边的小帐篷里玩儿娃娃，听见声音迈着小腿儿蹬蹬蹬地跑出来，“橘子姐姐肿么了？” “九儿，去让管家叫医生过来。” 慕倾袂毫不客气地指使自己才四岁的女儿。 “嗯！” 九儿转身蹬蹬蹬地要往门口走，陆橘急忙道，“只是扎了一下，我自己贴个创可贴就好了。” 上次鸡蛋壳刺破手指的事情还没过去几天呢，陆橘可不想再被嘲笑一顿了。 “这次不一样，”慕倾袂敛眉注视着伤口，“针已经扎进肉里了，必须要处理。” 九儿已经推开门去找管家了。 游戏房里一时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陆橘的手还被慕倾袂捉着，能感受到他的手部曲线流畅且有力，手指宛如修竹，有一种自带观赏性的美。 陆橘的脸忽然有点烧红。 “咳，我没事了，少爷……” 说着，她试图把手往回收。 慕倾袂却没有放她，捏着她的手，头一低，薄唇覆上了她的食指伤口处。 轰—— 仿佛火山喷发，不用照镜子，陆橘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嘴张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指尖有痛感和轻微的吮吸感。 酥酥麻麻，软软热热。 这感觉也只是一瞬，下一秒，慕倾袂就放开了她，对上她吃惊地目光，平静地开口，“消毒。” 只是耳根却有些红了。 陆橘的瞳仁都快因为吃惊而震颤了，自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干巴巴地咳了半晌，也只能点点头。 幸好家庭医生很快就赶了过来。 给陆橘处理伤口。 “哦，用唾液消过毒了？” 家庭医生微微赞赏地看了陆橘一眼，“很聪明。” 陆橘呐呐点头。 一张脸持续性爆红，她怎么敢说这是慕倾袂做的！ 管家立在一旁，十分细心地发现了陆橘的异状，又看了看自家端坐一旁，始终看着这边，目光沉静如水的少爷，忽然感觉，他好像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凉丝丝的药水涂抹在手指上，伤口很快就被处理好了。 “等一下。”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三口之家 慕倾袂从沙发上走过来，神色清冷地吩咐道，“把消毒药水和绷带纱布都放在游戏房一份，以后这样的小伤，你就不用再过来了。” “好的，少爷！” 家庭医生受宠若惊，急忙照着办了。 虽然他就住在慕宅里，但是来回奔波也是挺折腾人的，他进慕宅做事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少爷如此体恤底下人，虽然慕宅的待遇已经比外面高出很多倍，但是被单独拎出来‘照顾’还是头一回，简直比看见彗星撞地球的概率还要低。 管家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带着家庭医生出去了。 九儿趴在陆橘的膝盖上，鼓着嘴巴给陆橘已经包扎好的手指头吹气，“九儿给橘子姐姐呼呼，呼呼就不痛了哦……” “哇，九儿好厉害！”陆橘十分配合，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揽住九儿，“九儿呼呼之后，真的不痛了唉！” 九儿立刻开心地笑了。 慕倾袂坐在旁边看着这无比和谐温馨的一幕，黑眸微闪。 不知为什么，隐隐间竟生出一种，仿佛现在这一切本该如此。 如果…… 他的眸光逐渐沉了下去，起身出了游戏房。 “橘子姐姐，”九儿趴在陆橘耳边，神神秘秘地道，“爸比好关心你呢！” “是吗……” 陆橘看着被关闭的房门，又垂眸看了看包扎完毕的指尖，好像那种湿软的感觉又回来了，脸颊微红，急忙握了握手指冲散那种感觉。 九儿以为她手指还很痛，也不说话了， 抱着陆橘的手指再次投入到‘呼呼’大业当中。 diy小屋还剩下一点没有完成，自从陆橘做小枕头被针刺了之后，九儿就再也不肯让她来做缝补的工作，都是由女佣来完成的。 小房子完成之后，九儿将它摆在了游戏房最中央的台柜上，罩了玻璃罩，上面写着‘三口之家’。 “我，爸比，橘子姐姐，我们三个的家。” 九儿每次都这么说。 但是陆橘看着那个谈不上精致，但是却很温馨的小房子的时候，心底总会萌生一股酸涩的感觉。 其实她哪里是这‘三口之家’真正的成员呢？ 如果有一天，九儿的妈妈回来了。 她就要功成身退了吧？ 其实陆橘并不是一个会缺少安全感，容易胡思乱想的人，但是对于这件事，她就是忍不住地往不好的地方设想。 可能是因为太害怕失去了吧…… 但根据墨菲定律，越害怕失去的东西，到最后越大概率会失去。 其实陆橘觉得这个因果关系是颠倒过来的，正是因为这件东西大概率会失去，所以人们才会更加害怕失去它。 只是害怕往往没有用处。 该发生的，迟早都会发生。 对于这个小房子的命名，慕倾袂倒是没有说什么反对的意见，让工匠将‘三口之家’做成了漆金小牌，镶在玻璃罩上。 九儿看到之后，高兴地拍手笑了好久。 陆橘每晚还是要到慕倾袂的卧室，跟九儿一起睡觉。 行走坐卧都好像是真正的三口之家，陆橘试过喷柳小妮的香水，但是感觉似乎并没有什么安神镇定的功效，她还是辗转反侧地睡不着，最后也就放弃了。 陆橘抽了一天周末，专门去商场，想要买一些日用品。 虽然慕倾袂说可以让女佣代买，但是陆橘并不单纯地只是想要买东西，同时也是想要散散心。 一个人逛街其实并不难熬。 陆橘有时候也很享受一个人的感觉。 从三五成群和两两结队的人群中走过，自成一个独立的体系，别有一番自己的享受。 路过香薰店的时候，陆橘想进去看看，但是转念一想，她每晚也都是在慕倾袂的房间里睡觉，香薰就算是买回去也没有什么用，想想也就算了。 刚往前走了几步，就听见背后有人叫她。 “陆小姐！” 陆橘回过头，微微一怔，“小妮老师？” “这么巧！” 柳小妮也是一个人，手里提着两个奢侈品牌的手提袋，一身淡绿色清新雅致的及膝短裙，看上去很有一种丛林仙子的清雅美感。 陆橘不自觉地垂眸看了看自己的，为了走路跟购物方便，直接穿的短袖和短裤，脚上还踩着帆布鞋。 …… 输的真是太惨了。 “陆小姐，你是过来买香薰的吗？” 柳小妮看了看旁边的香薰店铺，问道。 “不，”陆橘收回乱七八糟的想法，“我是刚好路过这里。” “哦，我还以为上次我给你的香水不好用呢，”柳小妮舒了一口气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笑得甜美，“不是的话，我就放心了。” 多么令人赏心悦目的笑容。 陆橘有点不忍心告诉她，自己其实已经放弃她的香水了。 有几分尴尬地笑了笑，跟柳小妮的笑脸一对比，顿时生出几分傻意。 陆橘更低落了。 “陆小姐是一个人逛街吗？不如我们一起吧！” 柳小妮走到陆橘身边，浅笑倩兮。 陆橘点点头，“好，对了，你就叫我陆橘就好了。” “那你也叫我小妮吧，”柳小妮笑得十分温柔，“我身边亲近的朋友都这么叫！” 第一百二十六章 谁更有气质 陆橘不敢自诩是她身边亲近的朋友。 但是她一向认为柳小妮是个温婉气质佳的人，如果能在这个城市跟她成为好朋友，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因此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柳小妮是过来给自己的妹妹挑选礼物的。 谈到自己将要结婚的妹妹时，柳小妮的眼底满是温柔，“我妹妹比我小了五岁，没想到倒是比我这个姐姐先订了婚，她在家是我们全家都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也不知道能不能当好妻子的角色。” 此刻她们正在一家中式店铺。 柳小妮要给妹妹挑选一整套的结婚头面，包括凤冠秀和坠饰婚鞋。 毫不夸张地讲，她是一个细心绝伦的姐姐，一般情况下总是要新娘到现场来亲自挑选。 但是柳小妮对她妹妹所有的喜好全都了如指掌，所需要衣服的尺寸大小更是不在话下。 听到她这么说，陆橘心中一动，问道，“你妹妹今年也是十九岁吗？” “是，”柳小妮将手里点翠珠钗放下，“刚过了十九岁的生日没多久。” “哦，”陆橘点点头，感叹道，“挺早的……” “其实也就是订婚，订婚之后什么时候结婚，就需要再商定了。”柳小妮掩嘴笑。 “是啊，哈哈……” 陆橘笑的尴尬。 的确，订婚时订婚，结婚是结婚。 订婚之后一两年不成亲的也有，就看两家是怎么商定的了。 挑选完礼服后，两个人去商场里面的一家咖啡厅稍坐。 柳小妮看着柔弱，但是拎的东西一大堆，竟然一点也不显得吃力。 “今天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呢。” 两个人逛商场逛累了，到商场里面的一家咖啡厅稍坐。 柳小妮握着陆橘的手，由衷地道。 “这没什么的啦，”陆橘将几个袋子都在身边的椅子上放好，笑道，“我们能在商场里遇上，也算是缘分啦！” 两个人都点了摩卡，等着咖啡做好。 陆橘一直沉在心口的那个问题，却被柳小妮先问了出来，“陆橘，你知不知道樊风浩跟我妹妹是怎么认识的啊？” “……你也不知道吗？” 陆橘微讶。 为什么妹妹都到了订婚这一阶段，亲姐姐却才知道呢？ “小冉那丫头什么都不肯给我说，整天就一个人揣着事情，”柳小妮很是头疼的模样，“我平时工作也很忙，对那丫头有些疏忽了。” “可是樊风浩不是你的朋友吗？他没有跟你说过吗？”柳小妮疑惑地看向陆橘，美眸微眨。 陆橘被她这样的眼神盯着，莫名有些尴尬，也不想让柳小妮误会是樊风浩不肯跟别人分享他什么时候交往了女朋友这件事。斟酌道，“其实我跟他也才认识不到一个月，这么看来，樊风浩对他的女朋友很宝贝呢，估计是想要等我的‘友情考核期’过了之后再告诉我吧。” “哈哈，陆橘，你好有意思哦，”柳小妮笑得花枝乱颤，“我对你真是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时咖啡也已经端上来了。 陆橘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道，“我也一样，我从最开始看见你的时候，就感觉你很有气质，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我真的超羡慕你的，如果我能有你一半儿的气质就好了。” 柳小妮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一双美眸睁大，“天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啊？”陆橘本来沉浸于无限的羡慕当中，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随便找个人问问看，我们两个到底谁更有气质，我敢保证，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都会选择你的！”柳小妮一脸夸张的表情。 陆橘这次真被她吓到了，“怎么可能！” 柳小妮皱着一双好看的眉，上下打量着陆橘，“小橘子，你怎么会这么看轻自己呢？啊……我叫你小橘子可以吗？看着你就让人有种忍不住亲切的感觉，你的内在气质，可比我好了太多呢！” “可以，”陆橘呐呐点头，被柳小妮如此认真的言辞夸赞，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竟然也被说的动摇，“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了！” 柳小妮十分肯定地点头，“你知道，我们是幼师，一定要特别有亲和力，所以我在幼儿园的时候，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表情，一定要做到温柔可亲，可是我平时并不是这样的，笑多了真的很累。” 柳小妮俨然已经把陆橘当成了知心朋友，对她说了许多。 两个人最后要分开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 柳小妮将自己买的首饰给了陆橘一套，“小橘子，今天很感谢你陪我逛街，这个你一定要收下，就当做我们成为朋友的礼物吧！” “这太贵重了！” 陆橘怎么可能真的收下，“我绝对不会收的！” “小橘子，”柳小妮板着脸，故作严肃道，“如果你不收的话，就说明你不想跟我做朋友哦！” 陆橘有些哭笑不得。 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柳小妮身为幼儿园老师之外的另一个样子，虽然依旧温婉动人，但是却意外的强势霸道。 “我是真的想跟你做朋友的，但是这一套首饰太贵重了，而且是你给你妹妹的心意，我不能要！” “小橘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好朋友 柳小妮佯装生气地瞪着陆橘，但她就算是在生气，也依旧是一副温柔和善的样子，大概是因为当幼师当久了的原因，与其说是在严肃地生气，倒不如说是在别扭地撒娇。 “如果你不收下的话，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陆橘被她这样可爱的表情看着，都萌生出一种想要过去捏捏她的脸的冲动。 柳小妮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将陆橘推进车里，又把那几个装着首饰的袋子塞进她的怀里，“订婚宴见喽！师傅，麻烦开车。” “等等，小妮——” 陆橘抱着那几个袋子勉强坐好，司机已经出发了。 从后视镜里看见陆橘抱着的几个奢侈品袋子，还一脸感叹道，“你们感情真好啊。” 陆橘感觉自己头好疼。 她看见柳小妮已经上了下一辆出租车，只好放弃让师傅上演‘刑侦追捕’戏码的想法，无奈地给司机报了个地址，带着那些东西回了慕家。 但这些东西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收，陆橘回了慕宅，将那些东西妥善地放好，准备在订婚宴之前找个机会拿去还给她。 不过不能是在幼儿园，免得被人误会。 她拎着这些东西回来，慕倾袂倒是没有多问，只当她是给自己采买的一些东西，陆橘也没有特意去跟他解释，毕竟最后还是要给柳小妮拿回去的。 想到柳小妮，陆橘看着桌面上奢华品的logo，嘴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她本来以为柳小妮是温柔，今天意外见识到她‘任性’的一面，有些难缠，有些俏皮。 这样一个温和、热情又美丽有气质的女子，不知道最后谁会有幸能娶了她。 能跟她成为朋友，陆橘是打心眼儿里的高兴。 忍不住跟齐娜发消息分享了一下。 对于柳小妮的描述夸张了一点，还附带了一个omg的猫咪表情包。 “你说的是仙女，还是人啊？” 齐娜回的语音里满是醋意。 听得出来她身边有鼓风机的声音，应该是在拍摄现场，陆橘怕打扰到齐娜，连忙给她回消息。 路边的橘子你别摘：你现在是不是在拍摄啊？忙不忙？ 宇宙第一美女：不忙，我没有在拍戏，只是当一个综艺节目的主持，大多数时间都不需要我去干什么。 路边的橘子你别摘：那不是难得的清闲？ 宇宙第一美女：清闲什么啊，我们公司还给我接了一部戏，说是过两个月就要开拍，我这两天抽空就忙着看剧本。这个剧本是小说改编的古代玄幻剧，最扯淡的是，我连男主角都还不知道是谁！ 宇宙第一美女：话说你说的那个什么柳小妮，有照片没？让我看一眼，怎么就被你给夸成这个样子了。 路边的橘子你别猜：我没有她的照片……不过九儿的生日宴会上她也来了，你可能见过她，就是长的特别好看，让人一眼看到就绝对忘不掉的那种！ 宇宙第一美女：对不起，我是全场mvp，根本记不住别人的脸。 陆橘：“……” 路边的橘子你别摘：娜姐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娜姐温柔美丽，宇宙第一！ 陆橘发完这句话后，抱着手机吃吃地笑了一会儿，可齐娜还没有回复，陆橘开始在床上打滚。 猜想齐娜应该是又开始忙了，就将手机丢到床头柜上，准备起身去洗个澡。 手机刚放下，就开始嗡嗡嗡地震动。 陆橘一看，是齐娜打过来的。 心道难道是自己夸的太厉害了，齐娜打算打电话过来亲自夸奖自己？ “喂？” 齐娜的声音从电话那头扎过来，差点震穿陆橘的耳膜，“小橘子，我现在主持的这间综艺节目，下个月要来一个神秘导师，刚才经纪人给我打电话过来，是唐堂！是唐堂啊！” “唐堂？” 陆橘坐回床上，“那不是你的偶像？” “是啊是啊，我这辈子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有机会跟唐堂同台！他是导师，我是主持，那岂不是很方便，嘿嘿嘿嘿……” 齐娜在电话那头已经笑成了傻子。 陆橘打开电视，正巧是齐娜主持的那个综艺节目。 电视上的她身材娇小，容貌娇美，说话的时候娇憨可人，跟电话里这个女疯子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陆橘将电话拿远了一些，“那是不是说明，你有机会跟你的偶像发展发展？” “按照正常套路，如果是拍电视剧的话，等我们杀青之后，公司就要花钱运营炒作我们的关系了，”齐娜的语气全是痴人笑，“嘻嘻嘻，我以前是最讨厌这种事情的，现在想想，其实也很不错的嘛……就是可惜，我们是综艺，不是电视剧。” “……我现在有些担心唐堂。” “哈？什么意思啊？” 陆橘揶揄地笑道，“我怕节目还没有结束，他就已经被你啃的渣都不剩了！” “说什么呢，我可是很温柔的，怎么会做出那么禽兽的事情来呢嘿嘿嘿……” 陆橘仿佛都能听见齐娜吸口水的声音了。 如果这段对话被齐娜的粉丝听见，大概都要被女神的魔障状态给吓到怀疑人生了。 咚咚咚。 三声敲门响。 “有人敲门，娜娜，我们改天再聊。” “好好好，你去吧去吧，我要跟我的经纪人去商量‘大计’了！”齐娜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倒是比她先挂了电话。 陆橘好笑地放下手机，起身去开门。 门口，一抹俊逸的身影站在那里。 “少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心事难说 “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你，樊柳两家的订婚宴，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了。”慕倾袂的嗓音淡淡的。 陆橘一怔，“少爷你不去了吗？” “不是不去，”慕倾袂的眸光从她脸上划过，落在不远的空处，“你是男方邀请宾客，我是女方邀请宾客，这一次，我是代表公司参加。” “哦，好。” 陆橘点点头。 怎样去参加宴会，其实她并不是很在意，她在意的是，樊风浩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订婚。 慕倾袂挑眉，“你没有意见？” “意见？”陆橘呆了呆，“什么意见？” “没事。” 慕倾袂的声音更淡了，也不说别的，转身就离开了。 陆橘站在门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慕倾袂的脚步走得迅疾而有力。 心里有股热潮在不断地翻涌，像是火山之中沉睡的猛兽，在混乱当中将他搅了个天翻地覆。 他有些生气。 却不知道是在气陆橘的没有意见，还是在气自己。 在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前，他姑且还能在那种模糊的感觉之下，凭着自己的直觉做出反应，包括看见她跟别人说话而嫉妒，看见别人碰触她下意识地就想要替她抹去手上的痕迹。 但是现在，真相的雾霭明明都已经散去了，他却更加没有了靠近她的理由。 不能再靠近了。 他一直以自己自控力为傲，可是却每每在靠近她的时候，那点自控力都会溃不成军。 纵横商场的帝都奇才，此刻竟然有些气恼自己的无用。 因为给不了她确定的未来，所以不敢接近，不想接近，不能接近。 理性告诉他原理，感性一步步逼他靠近。 没有办法。 无论任何事情，一旦涉及到感情，就不是靠理性就能解决的麻烦。 他深深地清楚这一点，却陷入泥沼，不能自拔。 陆橘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慕倾袂，从那段对话之后，慕倾袂就没有怎么搭理过她，就算是送九儿去幼儿园，也是神色淡淡的。 杨特助也被自家boss忽如起来的沉闷气场给吓到。 再茶水间里堵住陆橘，惨兮兮地问她，“陆小姐，你是不是得罪了我们boss了？为什么他今天好像杀神附体了的样子，我都害怕我一个不小心就被咔嚓了！” “我没有啊！” 陆橘笑得比她还惨，有些发毛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小心地问道，“你们老板以前也经藏有这样脾气阴晴不定的时候吗？” 杨特助摇摇头，又点点头，满脸便秘的颜色，“如果经常这样，那岂不是跟来大姨夫一样？你也知道，其实我们boss一直都很高冷，偶尔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也会心情很不好，但是像这样的时候还是很少见的，” 陆橘：“……” 大姨夫是什么鬼？ “如果不是你的话，那最近还有什么事情能让boss不开心呢？”杨特助愁得不行，开始掰着手指头数，“30号有一场走秀，下个月3号有一场订婚宴要参加……” “等一下，”陆橘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一个荒诞不经的念头，“慕总每次去出席宴会，身边会有女伴吗？” 她知道凡是商业的成功人士，出席一些公众场合都会带着女伴，但是像慕倾袂这样清冷的人，会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去？ “基本是不带的……” 杨特助眨眨眼，“但是也带过两次，都是带的策划部的年经理！” 陆橘眼底升起的光芒熄灭的突然。 “年莫瑶？” “啊对！”杨特助忽然一锤掌心，“下月初樊柳两家的订婚宴，少爷好像是要带着年经理过去，毕竟是人家的订婚宴，出双入对也是个好彩头。” “出双入对……” 陆橘喃喃念着。 心头却有一股酸溜溜的感觉不可抑止地蔓延出来。 “其实慕总也不是非要带上年莫瑶的，”杨特助看着陆橘眨了眨眼，凑到陆橘耳边悄声道，“是年莫瑶自己非要贴上去的，还拿她在项目上的业绩邀功，慕总也总不好寒了下面人的心。” 陆橘：“……” 就算杨特助这么说，她心里还是有一些不是滋味儿。 更不是滋味儿的是，她明明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忍不住因为这件事而难过。 难怪他说不能跟自己一起去了。 是男方宾客还是女方宾客都不重要吧，是要带着年莫瑶一起去才是不能带她的关键吧。 人在陷入一种情绪的泥淖时，就很难再有理智。 就算一件事明摆着不是这样，也会不自觉地往不利于自己的方向胡思乱想，再被这样的想法所带来的负面情绪所伤害，反复恶性循环。 无限折磨。 陆橘心神不宁地从茶水间出去，手里端着泡了枸杞和红枣的茶，慕倾袂有没有大姨夫她不知道，但是她确确实实是大姨妈来了。 她刚刚走出去，一阵嗒嗒嗒急促的高跟鞋清脆声响从转角急行过来。 砰—— 啪啦—— 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年式碰瓷 “啊——” 尖叫声是最后发出的，却比之前那三声都更加高亢尖锐。 陆橘还没来得及看清，整个人就被撞到了墙上，后背砰地一声撞到坚硬的玻璃，骨头硌得钻心的疼。 手里捧着的茶杯已经摔在了地上，茶水四溅，枸杞和红枣滚得到处都是，滚热的茶汤还在地上丝丝地冒着热气。 陆橘抬眼，眼瞳骤然一缩。 年莫瑶正坐在一地狼藉里，她穿着浅色的职业套装，胸部以下全是被水泅湿的痕迹，还有几颗枸杞滑稽地挂在她的裙摆上。 方才那声尖叫就是她发出来的。 “你没事吧！” 陆橘急忙俯身过去要拉年莫瑶起来。 年莫瑶却没有接她的手，拍打着自己身上的水痕和枸杞，“好烫，天啊！” “对不起对不起！” 陆橘满脑子都快急成了浆糊。 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巧合这么坑爹的事情吗？ 刚才还在茶水间里谈到了她，转眼出门就跟人家撞上了，这是现代版的现世报？ 警告她不能背后议论别人？ 可是她也没有说坏话啊！ 年莫瑶一张脸好像都被热水给激成了红色，她本来想从地上爬起来的，毕竟地上还洒着那么多的茶水喝枸杞，脏死了。 但是她眼角的余光却瞄到，不远处的总裁办公室的门把手动了动，于是她继续忍耐着坐在地上，一边不住地拍打着自己身上的水迹，嘴里的叫声越发的楚楚可怜，“好烫啊……” “年经理，真是对不起，你先从地上起来吧。”陆橘也不知道年经理到底对这片湿嗒嗒的地是有着怎样独钟的情谊，到现在都不肯从地上爬起来，只能歉疚地从一旁的柜台上拿下抽纸，帮她擦衣服上溅到的水。 “陆小姐，你走路怎么不小心点呢，”年莫瑶语气责怪道，“还好我没有随身携带什么重要文件，撞了我不要紧，万一把文件给撞毁了可怎么办？” “是我不对，我下一次走路一定小心，你先从地上起来吧。”陆橘一个头两个大。 也顾不上跟年莫瑶计较，方才明明是年莫瑶走路太快才撞上来的事情了。 她一直在这儿坐着算怎么回事，要碰瓷儿吗？ “怎么了？” 一道略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陆橘回过头。 少爷？ 慕倾袂一身西装革履，出现在两人面前，想来应该是她们这边的动静太大，打扰到了他，才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橘很有些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 “慕总，”年莫瑶楚楚可怜地道，“水好烫啊，我被烫到了！” 陆橘：“……” 好吧，原本水是很烫。 但她跟杨特助在茶水间里闲聊了一会儿，水温已经不是特别高了，更别说年莫瑶已经在地上坐了这么久，陆橘心里悄悄道，大概水已经冷了。 “起来。” 慕倾袂瞄了一眼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年莫瑶，却没有伸手去扶。 杨特助从慕倾袂身后过来，将手递给年莫瑶，“年经理，起来吧。” 年莫瑶咬唇看了慕倾袂一眼，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就着杨特助的手起来了，她穿着高跟鞋，地面上还有水迹，起来的时候好像没有站稳，摇摇晃晃地竟然往慕倾袂的方向扑了过去。 “啊——” 陆橘一惊，她正站在年莫瑶身边，几乎是本能反应地侧身一拦。 年莫瑶倒在她身上，双手紧紧抓住了陆橘的胳膊，陆橘闷哼一声，脸色微白地扶年莫瑶站稳，“年经理，地上滑，你站好。” 年莫瑶站稳脚跟，松开了陆橘。 眼底不经意地闪过一道暗光。 该死！ 竟然坏她的好事！ 她一定是故意的！ “杨特助，带年经理去换一身衣服，让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慕倾袂吩咐道，转身瞥了陆橘一眼，“你跟我进来。” “是！” 杨特助抓住年莫瑶的胳膊，“走吧。” “可我还有事要跟慕总说——”年莫瑶万分不甘地站着没动，眼睛几乎都快要飞出眼眶黏在慕倾袂的后背上了。 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就这么错过了？ 如果能进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去换衣服，那后面一切就可以顺理成章了！ “不急于一时。” 慕倾袂头也不回。 带着陆橘进了总裁办公室。 杨特助暗暗翻了个白眼儿，“走吧，毕竟是被烫伤了，还是要处理一下。” “谢谢杨特助，”年莫瑶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微笑，还不忘背后抽冷子踩陆橘一脚，“可能是我太倒霉了吧，竟然跟陆小姐撞到了一起，她不像是那么冒失的人啊，今天是怎么回事呢？” 杨特助皮笑肉不笑，“年经理可不要多想，陆小姐也不会故意撞你，走路不小心，大家都有错。” 这三十一楼这么空旷，陆橘又端着一杯水，根本不可能走得太快，年莫瑶走路雷厉风行是惯常了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年莫瑶，“……” 总裁办公室里。 慕倾袂让陆橘坐在沙发上，提了医药箱过来坐在她对面。 “把衣服脱了。” 第一百三十章 疼不疼？ 也许连慕倾袂自己都没有想到，一时情急之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那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波动，而是微咳了一声，在陆橘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里淡淡补了一句，“外套。” 陆橘穿着薄薄的外套，里面穿着抹茶绿的短袖。 知道慕倾袂其实是想要给自己上药，陆橘忍着尴尬将外套脱下放在一边。 心底却还是忍不住砰砰直跳。 在他面前脱衣服…… 明明已经是做过了无数遍的动作，可还是会不自然，外套划过肩肘的时候，还因为卡住而顿了顿。 外套脱掉以后，就露出了两段洁白如藕的胳膊，只是小臂上都已经红肿了起来，还各有几道深红的抓痕。 方才那杯水不只是泼在了年莫瑶的身上，因为是年莫瑶撞了她，所以绝大部分的手都洒到了陆橘的胳膊上面。 “如果疼的话，就跟我说。” 慕倾袂在她面前单膝蹲下，手里拿着棉签蘸上药，往她的胳膊上涂抹。 陆橘看着近在咫尺的慕倾袂，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往后缩，弱弱地道，“我自己来就好……” “不疼么？” 慕倾袂抬头看了她一眼，清冷的眼波里隐藏着关切，但是对于陆橘来说，她仅仅从慕倾袂那双颜色浅淡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就逃遁似滴别开了脸去，根本不敢再看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只是那句话还是不轻不重地从她的耳朵里划过，直直地淌进了心间，有些委屈，有些温暖，有些难受，有些感动。 没有人在平白面对莫名奇妙的恶意时会好受。陆橘刚才不发作，一则是因为方才在茶水间谈论过她转眼就撞见，心里难免有些发虚，二则确实是她的水烫到了人家，就算明明她自己伤得也很严重，却还是只能忍着疼，跟人家道歉。 现在却有一个喜欢的人给自己上药，还戳心窝子地问自己疼不疼。 原来好像也没多疼的烫伤，可是现在几乎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着：疼！疼！好疼啊！你快哄哄我吧，快安慰一下我吧。 陆橘轻轻咬了咬下唇，“疼。” “疼就别动，”慕倾袂修长的指间捏着那枚棉签，动作轻柔又细致地在陆橘手臂上烫伤的痕迹涂抹药膏。 可是烫伤的面积实在是有些大，他还要顾及着陆橘会不会疼，动作要放轻放缓，因此一时半会儿也涂不完。 陆橘默默地注视着他给自己上药，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的同时，也有些恼怒和酸涩。 慕倾袂的头发很黑，也很蓬松。 他专注地低着头给陆橘涂药，所以陆橘能够轻而易举地看见平日里看不见的他的头顶。 有两个发旋。 发丝黑且硬挺。 听说有两个发旋的人都很聪明，这一点应该是不错的。 可既然很聪明，难道看不出自己的心意吗？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陆橘深怕自己会再度沦陷，可是心却已经在恐惧的过程中一点点重新活跃起来，砰通砰通跳的欢快，完全不顾主人的死活。 陆橘无奈叹息。 手臂上烫伤的地方被涂抹了药膏，能够感觉出丝丝的凉意，慕倾袂已经换了三根棉签，涂到抓伤的地方时，陆橘忍不住皱眉，低低呼痛地嘶了一声。 “疼么？” 慕倾袂手下动作顿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捕捉到她脸上未散去的纠结痛楚，复又低下头，语气低缓道，“我轻点。” 陆橘只能继续忍受着这种，既幸福，又痛苦得像是上刑的过程。 慕倾袂左手虚握着陆橘没有被烫到的手腕，专心致志地给她上药。可是陆橘却感觉，被他触碰到的地方，好像比烫伤的地方热度还要惊人。 慕倾袂是一个会体恤下属的老板，这一点她很清楚。 可是他也会给别人上药吗？ 陆橘的大脑智商再次丢失，呆呆地盯着慕倾袂，开始神游物外。 有些事情的答案明明很清楚，可是善于被情感所左右的人类往往会直接将这份唾手可得的正确答案忽视，转身跋山涉水去寻找那个错误的。 至于为什么，也就只有人类那卑微又敏感又脆弱的心可以解释了。 “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要先保护好自己。” 慕倾袂的语气很轻，飘渺的仿佛雾中花。 陆橘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那种情况下，如果她不去拦着的话，年莫瑶就会直接倒在慕倾袂的身上了。 陆橘胸腔里冒出一阵酸意，虽然也知道自己这酸意冒得其实一点儿道理都没有，但是就是忍不住。 好像是一个撒泼耍赖的小孩子一样。 “哦，我知道了。” 她不开心的时候脸颊微鼓，好像一只小仓鼠。 慕倾袂是个彻头彻尾的直男，也不知道自己明明是关心的话，怎么陆橘就有脾气了，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只好垂头继续给陆橘上药。 等到慕倾袂帮陆橘处理好了烫伤，年莫瑶又重新回来了总裁办公室。 第一百三十一章 拒绝，就是这么简单 敲门进来之后，看见茶几上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医药箱，眼底的阴霾一闪即逝。 她已经换了一件衣服，因此方才的狼狈也都消失不见了。 至于烫伤，其实也没有多严重，只是在方才那种场景之下，看上去有些麻烦罢了。 “慕总，这是月末模特秀的目录，我拿来给您做最终确认。” 慕倾袂接过来，随手翻了一下，“今年的主持人？” “是业内著名主持人元和，”年莫瑶的语气不无骄傲，毕竟这可是她花了好大力气才游说成功，“今年的秀效果一定会很好。” “嗯，”慕倾袂大略翻了一下，将文件放回桌面上，“先放在这里，你记得跟元和确认好时间，将她安排好，不要临时出状况。” 这个元和算是国内比较有名的主持，粉丝数量跟一些大明星比也毫不逊色。主持风格一贯以轻松搞笑为主，只是人都有两副面孔，台上一套，台下一套。 尤其是当主持人的，上一秒还笑得灿烂，眼底生花。 转过身去就直接冷了脸，再一看，眼底哪还有什么笑容，全都是隐忍的恶心。 抛下这些不谈。 元和可是出了名的大牌，曾经还发生过当中罢工的情况。 可就算是如此，还是有一群人捧着她，说她是真性情不做作。原因无它，就因为元和有着一口仿佛能摄人心魄的嗓音，集天使般的眉毛和魔鬼般的身材与一体，每次有她出现的节目，现场都会直接燃爆。 更别说她接这种商业活动的次数简直就是屈指可数，在她成名之前或许会为了钱来接几场，但是在她成名之后，也许因为眼光放的高了，就很少再出席这类活动。 会来慕氏集团的走秀担任主持，想必也是因为慕氏集团的确名声在外吧。 但是这些不是慕倾袂需要担心的事情，往年的走秀也都有年莫瑶负责，策划活动内容。都举办得很圆满，在这件事上，他对年莫瑶没有过多的质疑。 “对了，”年莫瑶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笑着看向一旁的陆橘，“这次走秀有钢琴伴奏哦，如果陆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到现场去做个候补，我这个人比较完美主义，做什么都喜欢准备a、b计划，如果到时候临时出了意外，陆小姐还可以顶上。但是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什么状况的，陆小姐就在旁边安静地坐着就好了。” 她自说自话，顺带自吹自擂了一通，好像已经笃定陆橘会答应，直接就安排好了一切。 先不说慕氏集团所准备的一切器械都是最好的，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单就现场充足的工作人员配备，无论怎么排，都不需要陆橘去顶上。 陆橘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 在之前那个caet的案子上，陆橘对年莫瑶已经丢失了大部分好感，再经过刚才那一篇。 无论是于公于私，陆橘都不想答应这件事。 “陆小姐？” 年莫瑶还以为她是在托大拿乔，抱臂冷笑道，“陆小姐放心吧，如果你真的派上了用场，慕总是不会亏待你的。” 俨然一一幅施舍的面孔。 心里却已经谋算好。 如果陆橘真的答应去当这个b计划，到时候一定要想办法让她出丑，自己再看准时机力挽狂澜，将这个碍眼的女人彻底从慕氏集团赶走。 自从上次那个caet的案子获得格外好的反响之后，年莫瑶就已经深深意识到，有陆橘在这里一天，自己这个营销部经理的头衔就岌岌可危。 “抱歉，我不是专业的，恐怕不能胜任，请年经理找别人吧。” 陆橘客气而疏离地拒绝了她。 也不想再跟她在谁给谁‘好处’上面多废不必要的口舌。 “陆小姐何必这么冷漠？”年莫瑶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打算，“难道陆小姐不肯为慕氏，为少爷出力吗？” 非要提到慕倾袂，算是年莫瑶往铁板上踢，自己要作死。 陆橘出于教养一直压在胸口的那股火喷发了，冷笑道，“请问年经理，我在慕氏可有一职半位？” 年莫瑶一怔。 陆橘继续道，“每月慕氏集团的财政部薪水报表里，可有我的名字？” 年莫瑶神色有些阴霾。 陆橘一锤定音，“既然都没有，那凭什么要我效力？” “你——” “哦对了，”陆橘不给她丝毫反驳的机会，“上次caet的那件案子，就已经算是我看在少爷的面子上，出手帮你们策划部度过一关了。只是我不知道，原来年经理一直以来奉行的竟然是遇事只知求人的道理么？求还求的这么理直气壮！” 算是年莫瑶倒霉。 这几天她正好心头堵着一腔乱七八糟毫无头绪的心结，正憋得难受，有现成的撒气筒送到面前，不用简直是对不起自己！ 于是陆橘也就毫不客气地用了。 年莫瑶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如锅底来形容，她怎么也想不到，明明慕倾袂还在这里，陆橘居然还能这么不留情面地说话。 她混迹职场数年，最擅长的就是暗中煽动人心，掐准对方的七寸逼得对方哑口无言，但是像陆橘这种，不管不顾地回怼过来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 年莫瑶下意识地看向慕倾袂。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她的靠山 慕倾袂没有什么反应。 或者说，他不打算有什么反应。 一双黝黑的瞳仁看不出情绪，只是看着陆橘。 那样的目光，让年莫瑶忍不住浑身一凛，巨大的危机感铺天盖地而来。 她仿佛在慕倾袂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情愫，那样的眼神绝对不该出现在清冷如山的慕总身上，而应该出现在每一对恩爱的情侣之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陆小姐不想帮忙就算了，何必说的这么过分！” 年莫瑶强自镇定，收回目光看着陆橘，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不管怎样，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就更要把陆橘从慕氏集团里面赶出去，不计代价！ “嘴长在我自己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之前我已经拒绝过了，是你一再咄咄逼人，”陆橘冷笑，“怎么？如果拒绝别人也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的话，那么，我就是不想，可以吗？” 年莫瑶走出总裁办公室的时候。 一张脸上狰狞的颜色肉眼可见。 策划部里的员工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向对人和蔼礼貌的年经理竟然会阴沉着脸走进来，一个个都缩起了脖子当鹌鹑。 夹着尾巴做人的技术达到了最高峰。 总裁办公室里。 陆橘浑身的尖刺儿都竖完了，等到情绪冷静下来之后，才察觉出来不对劲。 她刚刚……是不是又在慕倾袂的面前训斥了他的员工？ 苍天。 如果说一次是因为情绪难解，但是两次三次，那就是纯粹的找事儿了啊。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如今这主人就在旁边坐着，她竟然就敢直接打狗？是不是太嚣张了点。 “我以为你会同意。” 寂静到诡异的气氛里，慕倾袂淡淡开口，他翻阅着年莫瑶带来的那份文件，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眼神也很平静。 陆橘却倒抽了一口气，刚才突突伸出的利爪此刻尽数收了回来，“呃……为什么啊？” “因为你一向都很小心。” 慕倾袂放下文件，抬眸看了陆橘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陆橘的错觉，她竟然从慕倾袂的眼神当中察觉除了一抹痛惜的神色，再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一时不由得愣住了。 慕倾袂的嗓音低沉悦耳，“你今天做的很好。有些事如果不喜欢做，就不要勉强自己，”他的眼底涌起淡淡笑意，“一开始的时候，你不就是这样的吗？” 只是后来，越来越谨慎，小心。 每走一步都生怕行差踏错。 拼命扮演好每一个角色，哪管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他这么一说，陆橘倒是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有能力拒绝的话，谁会愿意拼命迎合每一个人，将自己修炼成一个面团，任别人搓圆捏扁，想要自由地生活，就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 不做柔软的面团，只做坚硬的钢铁。 陆橘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一直憋闷在心里难以纾解的情绪应该只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 陆橘悄悄瞥了一眼慕倾袂，莹润白皙的耳垂有些发红。 不知道为什么，私心里就是觉得慕倾袂会站在她这一边。 而她就像是在‘仗势欺人’一样，在自己的靠山面前尽情地发泄情绪。 就好像…… 一个小朋友受了委屈，找自家大人去找回场子一样。 陆橘因为这样的想法而有些脸红，“其实我也不是不想帮忙，就是年经理她说话的方式……我有些接受不了。” 慕倾袂看着她的样子。 私心里觉得，她真应该去照照镜子。 现在这幅模样，哪里还有刚才张牙舞爪的凌厉，分明就是一只刚刚出壳的小鸡崽儿。 “嗯，我知道，”慕倾袂唇角浮起一抹无声的笑，随即淡去，“这两天事情比较多，我会留在公司加班，接送九儿，就辛苦你一个人了。” “啊？啊，啊……好。” 陆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慕倾袂本来就是个工作狂，忙起来不回家的情况也应该是有的。 毕竟休息室里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只是，陆橘的心里莫名奇妙生出一股子的失落感，失落之后又是窃喜，这两天终于可以不用再经受折磨，睡一个好觉了。 慕倾袂看着她上一秒迷茫苦涩的脸瞬间变得开了花儿一样，眉头微蹙，“你很开心？” “不不不，”陆橘一本正经地道，“我只是觉得，慕氏集团有您这样不辞辛苦努力工作的老板，真是全体股东和员工的福气啊！” 陆橘就差在脑门上给慕倾袂打个十分标识。 溢美之情难以言表。 “是么，”慕倾袂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寒津津的，“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终于可以有几天看不见我，而感到开心。”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我恨不得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能看见你。 只是你未必愿意看见我。 陆橘在心底默默吐槽。 脸上继续扬起花儿一般的笑脸，“我一点也不开心！少爷你可千万要注意身体！” “嗯，这几天也辛苦你一个人带九儿了。” “……不，不辛苦。” 陆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一个忙于工作的宝爸跟宝妈说的话呢…… 只是宝爸是真的。 宝妈却是‘冒牌’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橘子麻麻 陆橘一个人去接九儿带的时候，九儿倒是没有什么不开心的表现，看样子也是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爸爸工作太忙。 晚上吃饭的时候。 餐厅里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少的还是一只存在与不存在都没有什么两样的冰坨子，可是却总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慕倾袂不在，陆橘就直接带着九儿在自己的房间睡了。 晚上陆橘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双眼有些放空。 明明不需要再去慕倾袂的房间受精神折磨了，可她的心底竟然有些空落落的，预想的开心此刻分毫没有，她忍不住问九儿，“九儿，你爸爸经常这么忙吗？” “是啊，”九儿抱着奶瓶喝奶，一双大眼睛在夜灯下扑闪扑闪，好像倒映着星河，“爸比总是很忙，常常丢九儿一个人呢！是不是很过分？” “是呢，真过分！” 陆橘笑着捏了捏九儿娇嫩的脸蛋，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膝头，九儿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以前九儿还很小，爸比不在身边的时候，九儿就会不开心，九儿不开心了，爸比就会给九儿买各种各样的东西来哄九儿，但是九儿其实并不喜欢那些东西，所以还是会哭……” 九儿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夹杂着些许的委屈。 陆橘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好笑，心说你现在也还是很小。 只是听着听着，心头就涌出一股子感同身受的酸涩来。 她甚至好像能看见，小小的婴孩儿被万千宠爱簇拥着，可是却因为看不见希望看见的那个人，而撕心裂肺地痛哭的场面。 小孩子对所有的概念都很模糊，只会用极端的方式来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那个时候的九儿，一定很难过吧？ “九儿，”黑夜仿佛拥有魔咒，能够逼出平日里人们藏在心中，因为各种理由而不敢诉说的真心话来，陆橘抱着九儿的双臂有些微的颤抖，声音几乎有些飘渺，“你……想念你的妈妈吗？” 心脏一瞬间都拎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好像大脑都被人支配了，不是自己的，又或者是黑暗将她自私的内心无限放大，让她对一个才四岁的小孩子问出这种话来。 陆橘的心头有点凉，为自己的冲动和莽撞。 “橘子姐姐就是九儿的麻麻呀。” 九儿天真地歪着脖子，在陆橘的怀抱里翻了个身，吭哧吭哧地抱住陆橘的脖子，在她侧脸吧唧亲了一口，甜甜地笑出了两个梨涡。 “九儿……” 陆橘的脸上写满了怔然，温暖和感激爆发着填满了整个胸腔。 随之而来的还有内疚。 “九儿从小就没有麻麻……”九儿的小脸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声音软软的，“九儿刚进幼儿园的时候，看见其他的小朋友都有漂亮的妈妈，九儿真的好羡慕哦……” 陆橘伸手揽住九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怀中的小身体娇弱柔软，能够嗅到她身上甜甜的奶香，蓬松柔软的头发在她颈间调皮地拂过，像是世间最温存的美梦。 慕倾袂无疑是一个非常成功的爸爸，他给了九儿富足的生活，高等的教育和合理的关怀教育。 但是一个完整的原生家庭对于小孩子来说，是无比重要的。 爸爸妈妈之中的任何一个角色都不可能被完全替代，血脉之间的联系是任何外物都无法轻易改变的。 只要九儿愿意，慕倾袂可以给她一切，除了一个妈妈。 “橘子麻麻~你不要离开九儿好不好，九儿不想再一个人睡觉了……” 九儿往她怀里拱了拱，小人儿好像已经困了。 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呢喃不清， 橘子麻麻…… 这是什么称呼？ 陆橘继续动作轻柔地抱着九儿，九儿在她怀里甜甜地睡着，嘴角挂着一丝奶香的微笑。 “麻麻……” 陆橘维持着抱九儿的动作，直到双臂都有些发酸，才将已经睡熟的九儿轻轻地放在了床上，自己在她身边躺下，侧目看着九儿甜美的睡颜。 九儿的梦里会出现什么呢？ 她还是会偶尔蹦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妈妈’，陆橘有些出神的想。 她梦见的，是她的亲生妈妈，还是……自己？ 想着想着，陆橘觉得自己又有些犯糊涂了，九儿压根儿就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妈妈，怎么会梦到她？但是血脉之间的联系妙不可言，也许九儿真的能在梦里看见那个素未谋面的妈妈呢？ 陆橘伸手轻轻揽住九儿，闭着眼睛继续胡思乱想着。 每每睡觉之前，自己的大脑总是会像放飞自我一样地高速运转，会依次闪过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问题，会从宇宙大爆炸联想到明天吃什么，从九儿的梦联想到慕倾袂今晚又要熬到几点，他这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忙起来浑然不顾今夕何夕，会不会好好吃饭…… 陆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一觉醒来之后，先下意识地看想身边，身边慕倾袂果然还是没有回来。 陆橘清醒了些。 带着九儿去吃早餐，坐车去幼儿园。 第一百三十四章 纠结的 柳小妮看见她又一个人来送九儿上学，了然地道，“九儿爸爸又在忙工作？” “嗯，”陆橘眼底有些黑眼圈儿，现在还有犯困，“这几天都要由我来接送九儿。” “有你真好，”小妮老师摸了摸九儿的头，让她进教室，又对陆橘笑道，“以前他很忙的时候，九儿都是跟着司机来上学的，我那时候看着她，小小的身影，一个人背着书包往幼儿园里面走，我看着都觉得有些可怜。” 被她这么直接地夸赞，陆橘很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做什么……” “对于九儿来说，你却是很重要的了。” 柳小妮脸上的笑容真诚动人，俏皮地眨眨眼，“如果你以后一直留在九儿身边，我也不会很意外的呢。” “呃……” 陆橘心底那一点飘飘然瞬间被击碎。 混沌的大脑清醒了过来，扔下一句“以后再说吧。”，就落荒而逃，离开了幼儿园。 柳小妮望着陆橘逃离的背影，敛去眼底流动的色彩，转身换了一张笑脸进教室，“小朋友们，早上好~” 慕倾袂跟陆橘说过，这几天她就不用到公司来报道了。 可是陆橘坐上车之后，思忖片刻，鬼使神差地还是吩咐司机去了公司的方向。 到了公司之后，陆橘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立刻就上去，在门口徘徊还怕有见过她的员工把她认出来，干脆就进了咖啡厅小坐。 樊风浩果然已经不来这里了，上个月的古风主题也已经换成了现代流行元素，满屋子洋溢着青春荷尔蒙的气息，却已经没有那个眼睛如星子般璀璨的阳光少年了。 陆橘点了一杯卡布奇诺，一个人坐在二楼包厢的房间里，贴着窗边慢慢啜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轨迹，旁人在自己既定的命运轨迹里，都只是一个过客，不管关系再亲近，哪管是父母、孩子，也迟早会从彼此的生命里面消失。 这一点她早就已经看破了，所以在老爹丢下她逃走之后，她也只是伤心了几天就重振旗鼓，只是到现在，她感觉自己好像又有些看不清了。 对于慕倾袂跟九儿来说，她就像是一个‘意外的闯入者’，本来不该存在于他们的生活轨迹当中，却因为九儿亲生母亲的身份成谜，而以一种独特的替代方式出现。 而对于樊风浩，她就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就算再好的朋友，也无权置喙旁人的生活与选择。 但她为什么就是会为这些事情烦心呢？ 陆橘瞥过头看窗外，感觉自己的头都要秃了。 她忽然看见一道倩丽的身影从窗外一闪而过，行色匆匆。 陆橘却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有些高傲和嚣张自我的走路方式 ，是年莫瑶。 现在是上班时间，她出来干什么？ 年莫瑶的神色有些古怪，她时不时地看看左右，竟然有些像做贼。 陆橘更加好奇了，这是怎么了？ 年莫瑶哦却没有去别的地方，直接就进了这间咖啡厅，紧接着，陆橘听见身旁的包厢门一响。 二楼的包厢出于雅致，中间的隔档是用绿竹穿插的，上面点缀着各色的装饰，因此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却也能起到一个很好的清幽效果。 毕竟没有人会来咖啡厅里蹦迪。 这么巧？ 陆橘不自禁地放慢了呼吸，听见年莫瑶的声音响起，“为什么要在这里见面，旁边就是我的公司，万一被别人发现了……” 另外一个声音说道，“怕什么？你们公司治下那么森严，除了你，还有谁敢在上班时间出现在楼下咖啡厅？不是自己找死么。” 这个声音很有些御姐的味道，有种万物皆掌握在手的高傲与自信，竟然能将年莫瑶的气场都给压下去。 这个声音陆橘也听过。 元和。 就是那个圈内著名主持人！ 她们约在这里干什么？ 陆橘轻轻放下咖啡杯，竖起了耳朵。 这种明显偷听的行为，她做的很不自然。 若是放在以往，她是不屑这样做的，但是今天你不知怎的，私心里就是想留在这里，听听看她们都说些什么。 “那你有什么办法？” 年莫瑶好像坐了下来，就坐在陆橘身后，隔着一排竹子，陆橘甚至能感觉到因为重量的变化，竹子发出一些细微的吱呀声。 妈妈咪呀…… 陆橘偷偷咽了咽口水。 这实在是有些折磨人了！ 果然不能做亏心事。 “想要赶一个人走，那办法还不多了去了？”元和的声音有些不屑，“你堂堂策划部的年经理，别告诉我你连这点经验都没有！” “我跟你说过，那个人不是一般员工，”年莫瑶的声音里有隐忍的气急败坏，但是可能因为畏惧或者别的，还是没有爆发出来，“你有什么办法？” 赶人走？ 陆橘有种莫名奇妙的预感。 这个人，不会就是……她吧？ “这样吧，”元和道，“你装病，把这场秀的负责人让给她。” “凭什么？” 年莫瑶有些激动，“每年都是由我来负责的！” 如果拱手让人，岂不是让人白白有了立功的机会？ 第一百三十五章 偷听被发现？ “蠢货。” 元和毫不客气。 陆橘默默在心里给她比了个‘耶’。 骂得好！ 可以想见年莫瑶在隔壁包厢里，一张脸都已经黑如锅底了，却还要强忍着不爆发的样子，陆橘就觉得很爽！ 只是她到现在也琢磨出味儿了。 年莫瑶竟然找了元和出主意，要赶她走？ 陆橘无声冷笑，将手机开了录音功能，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咖啡。 隔壁包厢里，年莫瑶不负所望地继续装孙子，“如果你有办法就说，何必羞辱我！” 元和冷哼了一声，道，“我让你把负责人的位置让给她，不是让她立功的，是让她捅娄子的，懂吗？” “什么意思？” “我是你‘好不容易’请来的，如果被她给惹怒了，一气之下临阵丢了场子……”元和的声音里不无得意，“你不如想想，她那种毫无经验的人，会有什么反应？她根本就来不及反应！找不到任何补救措施！” 不要脸！ 陆橘在心底怒骂。 年莫瑶也听出来了，声音冷静了下来，“你是说……让她搞砸了走秀？” “就是这样。” “可行吗？”年莫瑶反倒有些犹豫，“这毕竟是我们公司一年一度的秀，到时候会来很多合作商供应商，如果真的出了岔子……再说，如果你坚持不上的话，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到时候要你赔违约金怎么办？” “蠢货。” 元和再一次毫不客气地骂了她。 年莫瑶这一次半点不服都没有了。 默默地等着元和继续说。 “她把我‘气走’了，你可以去把我‘哄回来’啊，到时候，过错全都是她的，功劳还是你的，也不会影响你们公司的运作，岂不是一举三得？” 陆橘眼底闪着冷光。 好一出谋算！ 不愧是混迹圈子的著名主持人，好手段！ 不知道她凭借着这样的手段，坑害了多少人！ 陆橘都有些后怕，如果她今天没有坐在这里，没有恰巧听到这一番话，是不是就直接中了她们的圈套？ 她不想知道慕倾袂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把她赶走，但是这件事，她绝对不会就这么坐等着被阴！ “……” 隔壁的包厢里一阵静谧。 想来是年莫瑶都被元和的精密谋划给惊住了。 “怎么样？”元和的语气里自带高傲和笃定，“你如果觉得可行，这是我的账户。” 账户？ 陆橘默默听着。 果然天下人无利不起早的。 “你要多少？” 元和没有直说，可能是伸手比划的，陆橘听见年莫瑶的声音变得有些吃惊，“这么多？” “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元和冷笑。 只是一场毫不费力的戏，也不知道她到底要了多少。 “好，三千万，一分不少，事成之后，我会直接打到你的卡里！” 年莫瑶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陆橘指尖抖了抖。 嗬，三千万。 果然是著名主持人，胃口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年莫瑶也是真有钱啊，慕氏集团的部门经理年薪到底有多高，能让她这么霍霍。 陆橘忽然觉得自己也挺有兴趣的。 “对了，这件事，你先别太操之过急，你可以去医院伪造一份病例，真情实意一些，表达你愿意力捧新人的无私奉献之情。” 可能是觉得自己真有些狮子大开口，元和最后还嘱咐年莫瑶。 年莫瑶忍着肉疼，一一听了。 最后要离开的时候，年莫瑶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们在这里商议，不会被别人听到吧？” 陆橘心里咯噔一声，手机下意识地攥紧了。 “如果你害怕的话，不如去看看？”元和的态度很无所谓，“大家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我们又没有点名道姓地说什么，被人听到了又怎样呢？” “不行，我不放心，我还是出去看看。” 陆橘差点从座位上窜起来。 包厢的门虽然是关着的，但是为了方便服务员进来，门也没有锁。 年莫瑶只要一进来就会看见她！ 但如果这个时候过去锁门，肯定会有声音，就更显得这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到底该怎么办？ 头脑飞速运转间，年莫瑶好像已经走出了隔壁包厢。 她没有先到这边来看，而是先去了另外一边的包厢查看，陆橘能听见年莫瑶在敲门，“有人吗？” 陆橘爬起来，想要从窗户跳出去，这里是二楼，应该摔不死。 但是咖啡杯怎么办？还只喝了一半儿，跳下去也带不走，留在这里又容易暴露！ 苍天！ 果然偷听这种事情是这么容易被发现的吗？ 陆橘的手心里都沁汗了。 虽然这件事她并没有任何亏心的地方，真正该亏心害怕的人士年莫瑶和元和，但是她并不想这么快就暴露。 左右为难也想不出个好办法，年莫瑶已经确定隔壁的隔壁没有人，转身往这边来了。 高跟鞋磕在地上嗒嗒嗒的声音，在此刻的陆橘听来如同催命符。 豁出去了！ 陆橘坐直了身体。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是自愿的 “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元和见年莫瑶找了两个房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有些不耐地开口道，“我上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了，没有别人。” 陆橘微微蹙眉。 看样子元和是在她来之前，就已经坐在这里了。 因为樊风浩的关系，陆橘在这家咖啡厅里轻车熟路，直接在前台要了咖啡之后就上楼了，看样子元和是没有发现她。 元和这么说，年莫瑶会不会停下不找了？ “还是要小心一些！” 年莫瑶的语气有些不赞同。 与此同时。 陆橘听见她包厢门的门把手咔哒一声。 瞳仁骤然紧缩，来了！ “这位客人，您有什么事吗？” 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陆橘眼睁睁地看着门把手恢复到原位，下意识握紧的手指微微放松，陆橘这才反应过来门外那道声音是谁的。 “你是谁？” 年莫瑶松开了门把手，转身看着忽然出现的年轻男人。 樊风浩笑道，“我是这间咖啡厅的服务生，有什么需要我为您帮忙的吗？” “没什么事，是她刚才好像听见熟人的声音了，就想着过去看看，”元和从隔壁包厢里走出来，对樊风浩展露一张拿手的天使笑颜，“小弟弟，打扰你工作了吗？真是不好意思。” 又向年莫瑶使眼色：快点回来！ 年莫瑶虽然有不甘，但还是放弃继续搜查，转身走回元和身边。 “你是那个著名主持人元和？”樊风浩的声音里满满的惊讶和惊喜让元和无比受用，矜傲的气场再次找了回来，“是我。” 陆橘在包厢里静静地坐着，听见樊风浩问元和要了签名，还承诺她说以后如果她过来，可以享受八折优惠，又说了好多漂亮话，哄的元和心花怒放。 最后甚至连微信号都给了樊风浩，才跟着年莫瑶一起离开。 听见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二楼，陆橘才松了一口气。 猛地靠在椅背上，才惊觉后背竟然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门把手再次被转动。 陆橘都快要被吓出神经质来了，随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樊风浩。 门把手却又回复了原位。 门外的人没有进来。 “樊风浩？” 陆橘疑惑，起身去开门，就看见樊风浩低着头站在门外，才短短几天没见，他却像是已经憔悴了好多。 往日白皙的下巴上，多了一些淡青色的胡茬。 一双藏星眸微垂着，里面却再没有了以往的神采，变得晦涩难明。 如果不是陆橘看见了此刻的樊风浩，还会以为方才再门外跟元和她们热情交谈的，是另外一个人。 “你……” “陆姐姐，对不起。” 樊风浩低垂着头开口，声音低沉嘶哑，与方才的阳光活泼判若两人，像是一只害怕被遗弃的狗狗一样，胆小怯懦地站在门外，模样分外地委屈。 “陆姐姐，我……” 陆橘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进来说吧。” 樊风浩进来之后就一幅十分乖巧的小奶狗模样，陆橘心里就算有再多的疑问，都已经不忍心再说出口了。 这家伙，明明就是个十足会掌控人心的披着预言家外衣的无辜村民！ 陆橘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会过来啊？” “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樊风浩悄悄抬头看了陆橘一眼，又赶紧垂下头。 “偷跑出来？” 陆橘眉心一拧，随即反应了过来，“你果然不是自愿订婚的？” 一时间她脑海里闪过各种大家族逼婚的场面，把非自愿订婚的男女锁在房间里，举行仪式之前那里也不准去。 太可怕了！ 樊风浩沉默了片刻，却道，“我是自愿的。” 只是声音里多少有些苦涩。 “只要我不出国，就必须要订婚，”樊风浩抬眸看着她，眼底闪动着苦涩和无奈，“为了留下来，我只好先选择订婚。” “可……” 陆橘很想问一句为什么。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句话就像是一块石头卡在了喉咙口。 让她再也问不出哪怕一个字儿。 也许她已经知道了问过之后得到的答案会是什么，也许她知道就算问了也于事无补，订婚宴的请柬都已经发出去了，帝都商业圈内早已经传开了这件事，订婚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樊风浩见她不说话，眼底的光彩更加黯淡了几分，片刻后扯起一抹笑道，“不过幸好我来了，要不然陆姐姐恐怕就要被刚才那两个人发现了吧？” “对了，”陆橘抬头，“我还没有问你，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到店里之后就问了前台，知道陆姐姐你在这里，”樊风浩道，“我认识年莫瑶，也听说了前段时间的caet案子的那件事，员工们私底下对陆姐姐的评价都不太好，大都是她扇阴风捣的鬼，所以我看见她要开这间包厢的门，当然立刻过来阻止。” “原来是这样……” 陆橘喃喃，“倒真是多亏了你了。” “可是陆姐姐，”樊风浩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现在是上班时间，年莫瑶约元和到这里来干什么？我刚才也隐约听见了一些，她们是不是要对你不利？”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反间计 陆橘这才反应过来，樊风浩可能在楼梯转角犹豫徘徊了一会儿，将年莫瑶跟元和说的话也一知半解地听了一些，就是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多少，听清了多少。 只是不管他听到了多少，这件事既然他已经知道了，那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何况刚才还是樊风浩替她解围的。 “没关系，”陆橘晃了晃手机，“我已经录过音了。” “陆姐姐，你好厉害！”樊风浩赞叹道。 “……你最好别想用对付元和她们那套来对付我。”陆橘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感觉都快要掉一地了。 樊风浩有些委屈地扁了扁嘴，一双眼睛闪啊闪，“我才没有，陆姐姐是真的好厉害……那你是要把录音公布出去？” 这件事是突然发生的，陆橘也还没有想好。 但是，比起公布出去，她心底其实有另外一个想法。 “不，”陆橘轻轻摇头，眼底闪动着果决的光芒，“我先不公布出去。” “为什么？” 樊风浩有些疑惑，“陆姐姐不公布出去的话，就没有人知道她们在谋划什么了。” “会知道的，”陆橘道，“我不仅不会公布出去，还会按照她们的计划进行。” 年莫瑶对她的敌意已经非常明显了。 陆橘甚至怀疑，上一次刘莉抄袭她的策划案那件事，就有她的参与。 陆橘不想针对任何一个人，但是如果有人针对她，还不小心被她知道了，那就怪不了她采取一些必要的防御措施。 樊风浩将那段录音听完了，俊朗的眉目满是怒气，“她们竟然这么无耻！陆姐姐，那你打算怎么办？” 年莫瑶跟元和就是想要她临时找不到主持人出丑，只要她能够解决这个问题，就可以了。 她虽然没有身为主持人的经验，但是还好身材样貌气质都搬得上台面，如果现在就开始为走秀做准备，几天的时间里，大概也能应付的过去。 陆橘将这个想法跟樊风浩说了，樊风浩却不是很赞同，“陆姐姐，按照她们说的，是想要让陆姐姐将元和给气走，然后再由年莫瑶将元和给哄回来，恐怕她们会在陆姐姐准备上台之前，就让元和回来，这个时候，有罪的还是你，有功的还是年莫瑶。” “你说的对……” 陆橘沉吟。 这个走秀到底还是需要一个颇有资历的主持人，才能不掉份，她上去，一没有过硬的现场素质，二没有足够的名声镇台，恐怕也会让一些到场的商界人士不满。 “不如陆姐姐给娜姐打电话，让她过来吧！” 樊风浩忽然道。 上次齐娜和陆橘一起到咖啡厅来，樊风浩就已经看出来她们之间是很好的朋友，如果齐娜能够出其不意顶掉元和，既能救场，又能不让年莫瑶她们的阴谋得逞。 “可是……” 陆橘记得最近齐娜在参加一档综艺节目，抽不开身不说，而且节目嘉宾里还有唐堂，是很难得的机会，能够让齐娜过来固然很好，但是陆橘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麻烦她。 “我再想想吧。” 樊风浩看出来陆橘似乎并不怎么想启用这个方法，继续问道，“那要不然，你就直接跟慕总说吧？让他来帮你想办法。” 陆橘轻笑。 樊风浩到底还是年纪小。 这件事现在最不能告知的人就是慕倾袂了。 每一个掌权者不可能不会知道手下人相互之间的倾轧和竞争上位，只要手段不过分阴险，不会影响到公司的利益，那老板都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说到底，年莫瑶是他公司的老员工，资历深厚。而陆橘其实根本算不得公司的员工，只论这一层，年莫瑶比她跟慕倾袂的关系更近。 而且，她不想将这件事告诉慕倾袂的主要理由还有一个。 如果她把自己心里的计划说了，会不会让慕倾袂以为，自己是个不择手段，满腹心机的女人？ 陆橘翻来覆去地思考，还是决定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慕倾袂。 她接了九儿回家之后，就开始拼命翻阅关于主持礼仪方面的书籍，在没有想到其他办法之前，就只能先将自己按这个计划进行了。 第二天，果然慕倾袂将她叫去了公司。 总裁办公室里，年莫瑶神态萎靡地坐在沙发上，一见陆橘进来，声音嘶哑地迎上来，“陆小姐！” 陆橘不动声色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慕总，叫我过来有事吗？” 慕倾袂坐在办公桌后，冷峻的面庞上瞳仁深邃，微微颔首，“嗯。” “是这样的，陆小姐，”年莫瑶竟然又厚着脸皮围上来，诚恳地看着陆橘，“你知道的，本来三天后的那场走秀应该是由我来负责的，但是我现在实在是生病了，没有办法再去现场，所以……” 她的目光忽悠忽悠地转向慕倾袂，摆出一张楚楚可怜的模样来，陆橘强忍着一阵恶心，也看向慕倾袂。 慕倾袂对着她的目光，“这件事就由你接手，可以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演戏真累 出于剧本考虑，陆橘还是要先假装为难，不想接受。 “可是我对这种事情并没有经验……”陆橘慢慢道，等着年莫瑶继续劝她。 果然，年莫瑶无比殷勤地道，“你放心，该安排的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就去盯着就可以，我也会把相关的流程安排都交给你，很简单的！” “既然这么简单，年经理为什么不交给你部门的其他人？” 因为知道年莫瑶骨子里在打什么主意，所以现在看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越发令人作呕，陆橘忍都忍不住，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原本如果刘莉在的话，这件事本来是可以交给她的，可是现在……”年莫瑶装作欲言又止，顺带又捅了陆橘一刀，好像刘莉是陆橘逼走的，这件事就一定要由陆橘承担一样。 合着刘莉抄袭，还是她陆橘的错了？ 陆橘冷笑着不说话，等着年莫瑶继续不要脸下去。 “陆小姐之前展现出的能力不凡，我相信陆小姐一定可以胜任的，慕总，你说对不对？” 年莫瑶轻轻打了一巴掌，很快又捧上一碟子甜枣，还拉上慕倾袂。 陆橘面上不动，心里冷笑得愈发厉害了。 慕倾袂不作声。 从陆橘进来之后，他就已经察觉出陆橘跟以往不太一样，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充斥着对年莫瑶的厌恶。 知道她们之间有梁子，但是陆橘表现得如此明显还是第一次。 这件事交给陆橘，对她的经历锻炼也大有裨益。 只是看陆橘现在的样子，他忽然有些不愿意开口为难她。 陆橘沉默地看着慕倾袂，心里在大叫：怎么还不说话？只要你说了，我就直接同意就可以了，演戏演的好累啊，她再也不想面对年莫瑶这张脸了！ 然而她的目光在慕倾袂看来，是一种另外意义上的拒绝。 “既然……” “既然年经理都这么说了，”陆橘飞快接道，“那我就却之不恭，努力把这场走秀办好。” 慕倾袂挑眉。 这妮子竟然打断他的话？ 陆橘笑的虚假。 她刚才好像看见慕倾袂上下薄唇一碰，要说出个‘不’字了，还好自己机灵！ 年莫瑶自然是兴高采烈地走了。 还说稍后就派人把相关的资料拿过来给陆橘。 陆橘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办公室的氛围有点不太对，她狐疑地动了动鼻子，一转脸就对上慕倾袂审视的目光。 顿时浑身激灵一下子。 “少爷……”陆橘尴尬地笑，“怎么了？” 为毛用这种眼神看着她？虽然依旧很帅，但是总让人感觉不寒而栗啊！ “没事，”慕倾袂却已经将目光慢慢滑开，“只是觉得你没有问我要奖金，有些不适应。” 陆橘：“……” 感谢提醒！ “少爷，那这个奖金……”陆橘露出狗腿子的笑。 慕倾袂瞥了她一眼，唇角浮现淡淡的笑意，“不会少了你的。” “好的少爷！谢谢少爷！” 陆橘脸上洋溢出灿烂的微笑，她一笑就会眯眼，睫毛长如精致小扇，看着令人心情愉悦。 “咳，既然来了，中午就留在这里吃过饭再回去吧。” 慕倾袂说过这句话，自己都有些愣住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可是在面对她的时候，那些刻意冰封的万里冰山却还是会被轻易融化。 融融阳光下，每一丝水蒸气都是蒸腾而起的喜意。 “好。” 鬼使神差地，陆橘也直接点了头。 跟动作同时出现在脑海里的，是残存的理智在疯狂叫嚣。 为什么要留下来啊啊啊，不想活了吗？ 是公司饭太好吃，还是眼前人太好看！ 好吧……都有。 而且眼前人秀色可餐。 陆橘默默用脚趾头想了想，慕倾袂如果知道自己用秀色可餐这个成语形容他，会动手掐死自己的可能性，然后默默将这个成语从自己的字典里划掉了。 中午慕总带着陆橘去员工食堂用餐的消息很快再次传遍了公司员工内部网。 年莫瑶捏着手机，盯着照片里言笑晏晏的女子和面庞冷峻却眉目温和的男子，几乎要捏碎了自己的手机屏幕。 咬牙切齿地道，“等着瞧吧，你没有几天好得瑟了！” 等到陆橘搞砸了走秀，就不信慕总还会对这种废物再感兴趣！ 她一定要让慕总看见，真正能够站在他身边，能够给予他帮助的人，是她年莫瑶！ 砰！ 年莫瑶伸手一锤桌子，恰巧进来给她送饭的实习生一个手不稳，整盒饭都倒在了年莫瑶的身上，翡翠排骨汤从年莫瑶的长发上林林洒洒地挂下来，看起来好像西方童话里的可怖魔女。 “你瞎了吗！” 年莫瑶起身大吼。 实习生哪里见过年经理发这么大的脾气，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心底却无比的委屈。 明明是年经理指使她去热菜的，刚才也是因为她，自己才弄撒了饭盒的。 为什么这么凶！ 第一百三十九章 口不应心 可是生气归生气，年莫瑶毕竟是她的领头上司，她也只能把这份气憋闷在心底，沉默着收拾好了一地的狼藉。 在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眼底瞬间就弥漫出一阵酸涩。 实习生怎么了？ 实习生不是人吗？凭什么就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从小到大严于律己刻苦学习，终于熬成名校毕业生，终于可以进入社会一展才华，不是来做热菜扫地这样的小事！ 总有一天，她一定要让年莫瑶后悔！ 员工餐厅里，陆橘跟慕倾袂并不知道这一段小插曲，也不知道一名实习生间接因为他们而受到了委屈。 陆橘跟慕倾袂坐在包厢里。 餐厅经理知道慕倾袂过来吃饭，除了例常菜品，特意多备了一道雪棉豆沙，用打发的鸡蛋清裹上香甜的红豆沙，吃起来又甜又软，慕倾袂对这种甜食没什么兴趣，陆橘却吃得很欢快。 慕倾袂眸光落在她的唇边，那里黏了一点红豆沙的痕迹，他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拿起了自己面前的勺子，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汤，垂眸道，“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这个真的很好吃啊！” 陆橘在面对甜食的时候毫无抵抗能力，一张脸上洋溢的全是满足的微笑，“少爷，你真的不吃吃看？” 慕倾袂瞥了一眼盘子里雪白团嫩的甜品，低低吐出一个字，“不。” “那好吧。” 陆橘又给自己夹了一个，痛痛快快地吃起来。 慕倾袂没有错过她眼底闪过的窃喜。 只是吃个甜品，就能让她这么开心？ 可能心情也会传染，慕倾袂的唇角弧度也不自禁地柔和了一些。 “走秀的事，如果你不想接手的话，我可以让别人来做。” 他没有忘记，年莫瑶那天让陆橘帮忙作为钢琴后备，陆橘几乎把年莫瑶给怼到无可奈何，而他当时收到年莫瑶求助的目光，却对这个跟了自己几年的员工毫无相助之心。 是她道德绑架逼人帮忙咎由自取。 是她据理力争言辞犀利过分耀眼。 “我也不是不想做，”提到这件事，陆橘连吃雪棉豆沙的心思都弱了一些，而且她还隐瞒了慕倾袂一些事情，不由自主地有些心虚，“少爷你愿意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我其实很开心哒，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做好的！” 慕倾袂微微敛眉，“我不是怕你做不好。只是如果你一个人做不来的话，我可以让别人帮你。” 陆橘想了想，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主要是，就算是有人过来帮忙，陆橘也不能确定那个人会不会是年莫瑶的人，帮忙？还是算了吧。 “你自己可以？” 慕倾袂敏锐地察觉到陆橘有些闪躲的眼神，扬了扬眉，“你确定？” “少爷……”陆橘弱弱地放下雪棉豆沙，抬眸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这么……” 这么墨迹？ 她不敢说。 这么体贴？ 说出来她恐怕会咬掉自己的舌头。 慕倾袂却已经从陆橘复杂变换的眼神里察觉出了不对劲，低咳了一声，“这是我慕氏一年一度的走秀，很重要。” 陆橘安心了。 原来如此，还是担心她做不好，会影响到慕氏集团。 “少爷，你，不相信我吗？” 慕倾袂一震。 对上陆橘那双清澈的眸子，他心底忽然有一股自责攀爬蔓延，逐渐将他吞噬。 他本不想这么说。 可为什么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样？ 前二十余年冷心冷情的慕倾袂也有想不清楚的问题，这就算一个。明明是担心她，可为什么最后却变成了关注慕氏集团的利益。 修长的指紧了紧，慕倾袂想说‘我相信你’，可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到最后，也只是淡淡吐出一句，“你不要人帮就算了。” 听上去生硬又冷漠。 好像在责怪着谁。 只是话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慕倾袂有些失神。 “少爷！”陆橘的声音却依旧清丽，看着他然后点了点自己的唇角，“你这里黏了红豆沙。” 慕倾袂一怔，旋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失神，竟然夹了一块雪泥豆沙来吃，竟然……还沾到了嘴边？ 他扯过一张餐巾纸，几乎有些混乱地在唇边按了按，声线低沉，“还有吗？” “没有啦嘿嘿……” 陆橘目光晶亮地看着慕倾袂。 少爷呆萌的样子真是好少见！ 这样的笑意在慕倾袂看来，就纯粹是忍不住的嘲笑了，他瞪着陆橘，“你也有！” “呃……啊？” 陆橘后知后觉地坐直，也抽了一张餐巾纸在嘴边胡乱擦着，“还有吗？” 慕倾袂看着她的动作，微微怔了怔，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幼稚了？ 竟然会跟陆橘因为这种小事在斗气。 “这里还有。”慕倾袂微微俯身，抽出一张纸巾从陆橘沾染了红豆沙的唇角拂过。 这次不止是他，陆橘也愣住了。 能感受到慕倾袂修长有力在肌肤上拂过的热度，却很温和。 好像有一颗石子悄然丢入平静的湖面，涟漪一起，再难停止。 第一百四十章 联姻内幕 “我我吃饱了！” 陆橘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在一瞬间攀升，蹭地一下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推开门出去，从背影看上去，很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慕倾袂的手停顿在半空中，就那么僵持着一会儿之后才收了回来。 暖融融的日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照见他冷峻的面庞犹如天神俊美，而耳根处，却略略红了。 陆橘一口气跑出了大厦。 就算已经远离了那个令她脸红心跳的男人，可是脸上的温度却依旧没有得到消减，外面日光正盛，毒辣的太阳毫无遮挡地直射下来，灼灼地笼罩着大街上来去匆匆的人们。 陆橘觉得更热了。 “陆姐姐！” 樊风浩在咖啡店里向她招手。 将一杯冰咖啡放在陆橘面前，樊风浩坐在陆橘对面看着她，“陆姐姐，怎么样？” “我现在已经是走秀的负责人了。” 陆橘喝了一口咖啡，沸腾的内心才缓缓平静下来，轻轻舒了一口气。 “那你同意了？” “当然。” 樊风浩的语气不无担忧，“那你打算怎么办？” 陆橘又喝了一口咖啡，无奈道，“还能怎么办？我已经同意了，接下来自然是要迎难而上！” 年莫瑶千方百计想要坑害她，她如果一直忍着就不叫陆橘！ “按照她们所商量的，元和是要临时弃场离开，那一定会借机找茬，陆姐姐不如小心一些，不给她抓到把柄的机会？”樊风浩想了想，建议道。 陆橘摇摇头，“不可能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管我做得再如何尽善尽美，像元和那样的人，想要鸡蛋里挑骨头还是很简单的。” “哦……” 樊风浩有些沮丧地点点头。 因为担心陆橘的事情，现在他也不躲着陆橘了，也不知道是怎么绕过家里人的盘查的，这两天一直在咖啡厅里呆着。 好像已经忘记她就要订婚这件大事了。 陆橘看着垂头丧气的樊风浩，忽然感觉这孩子也才十九岁，竟然就要订婚了。 不管其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内情，订婚这件事几乎已成定局，是无可改变的了。 而樊风浩，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比起我这件事，你有没有想过，你真的要订婚吗？”陆橘轻轻开口。 樊风浩愣了愣，双手放在桌子上半趴下来，声音飘渺得像是一阵轻烟，“是啊，不订又能怎样呢？我想留在国内……”说到这里，又有些精神了似地抬起头，“不过只是订婚而已，至于以后什么时候结婚，结不结婚，还是两说呢！” “樊风浩……”陆橘拧眉看着他，忽然问了一句，“你知道柳小妮是谁吗？” 樊风浩一怔，“是谁？” “……” 陆橘沉默了，她看着樊风浩的眼神开始变得淡淡审视。 一开始盘桓在心底的问题此刻纷至沓来，即使有一些不想去想，不忍去想，可是到现在却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空洞而冰冷，“你是在利用这段联姻吗？” “利用……”樊风浩的眼底闪过一抹呆滞，随即眼底的光芒闪了闪，他别开脸，“陆姐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只是因为想要呆在国内，所以才同意了订婚不是吗？”陆橘牢牢地盯着她，眼底闪动着连她自己都陌生的冰冷。 记忆中那些可怖的回忆纷至沓来。 争吵、辱骂…… 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什么人在抽泣，什么人摔门离去，什么仪器响起冰冷的滴滴声…… 樊风浩定定地开口，语气可悲而寒凉，“可是陆姐姐，我才是这场联姻中被利用的棋子啊，我才是被利用的那个人，不是吗？” 樊家为了家族的昌盛，选择与旗鼓相当的家族联姻，共保繁荣昌盛，这也现代社会的常态，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谁也不知道隐藏着怎样腐蚀恶心的内幕。 而这场联姻里，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利用了谁，谁伤害了谁。 “樊风浩，”陆橘摇了摇头，“我不希望你伤害别人，更不希望你受伤害，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错误的选择，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而我们，都要为这错误的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这后果也许非常严重，你能明白吗？” “可是……” 樊风浩眼底闪过一抹挣扎和迷茫。 可是事情已成定局，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们这些富家子弟看似光鲜亮丽，可是在享受着家族给他们带来的荣光的同时，也要随时做好为家族牺牲的准备，就算他现在不订亲，选择出国，但如果在国外的发展不好，回来之后依旧还是要走上家族安排的道路。 成为一个傀儡，先前被别人操纵，后来被自己操纵，终死才了。 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跟陆橘说，樊风浩苦笑一声，藏星眸坚定地注视着陆橘，“我不后悔。” 可是，我不后悔。 陆橘眼底最后一丝光芒也熄灭了。 她忽然感觉很疲惫。 果然有些事情不是靠努力就能解决的，大多数时候，我们在命运之下，都选择了屈服。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真正的朋友 陆橘离开咖啡厅后，也没有再回公司，直接回了慕宅。 结果刚回房间没多久，就接到了齐娜的电话。 陆橘还正纳闷她这几天应该很忙，怎么有时间给她打电话，只是刚才郁结的心情在接到这个电话之后，就变得晴朗了许多。 结果没成想刚接起电话，就被齐娜劈头盖脸一顿骂，“小橘子，你怎么回事？几天没打你是不是皮紧了，啊？” “……我冤，我干什么了啊？” “你还跟我装傻是不是？”齐娜软糯的声音就算是生气也依旧能甜到人的心坎儿里，“你现在如果跟我坦白，组织上还能考虑宽大处理！” 陆橘捧着心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到。 她也没背着齐娜干什么坏事儿啊…… 等等—— 难道是…… “你是说柳小妮的事情，我跟柳小妮就是普通朋友，你放心！肯定不会危及到你在我心目当中的地位的！”陆橘信誓旦旦地表忠心，一腔热血天地可鉴的气势一览无余。 丝毫没有反应过来，齐娜怎么可能会知道她跟柳小妮之间的事情。 “停——” 齐娜叫停了她，声音听起来阴森森的，“你居然背着我搞了外遇？” 尾音上扬，极度不可思议的语气。 陆橘：“……呃，难道不是这件事？” “小橘子！我要把你揍成猪！你给我等着！”齐娜恨不能从电话里钻过来，也就是她看不见，陆橘恨不能跪在地上向她求饶，“姑奶奶，那你能不能说说，我……呃，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哪里惹到您老人家了？” “哼！” 齐娜冷冷地丢出一个鼻音，“自己想！想不到你就玩儿完了！” 说完，啪叽一声挂了电话。 陆橘欲哭无泪地对着手机。 苍了个天，她是真的不知道到底哪里惹到这位了啊？ 唐堂都要去她的综艺节目当嘉宾了，照理说她这几天就算是百炼钢也该化成绕指柔了，怎么她还是这样的暴脾气啊…… 陆橘真的是很认真地在想，可惜脑子里杂事儿太多，左思右想也想不到。 去幼儿园将九儿接回来之后继续想。 九儿还因为被她忽视了而很不高兴，气冲冲地一个人去跟陛下玩儿。 陆橘得罪了九儿，更加想不出来了，一个人去后花园里转啊转，最后再秋千上一屁股坐下，来回慢腾腾地晃悠着，然而换了一个环境也没有什么灵感，只好跟齐娜发消息认怂。 路边的橘子你别摘：娜娜，我真的想不出来我到底还有哪里错了嘛，要不然您大发慈悲，指点指点我？ 宇宙第一美女发起了视频邀请。 陆橘激灵一下，立马点了接听。 将手机举起来。 齐娜那张国色天香的脸出现在手机屏幕里面，陆橘笑成了眯眯眼，“女王陛下，您不忙啊？” 齐娜冷哼了一声，看样子还在因为意外审出了陆橘竟然跟柳小妮有一腿的事情不开心，“趁着我忙，就在外头养小三是不是？” 磨牙霍霍向陆橘。 陆橘一脸惊恐状，“不敢不敢，我心里的位置全都是你的，从无二人！” “说的好听！”齐娜傲娇地抬起下巴，脸上的神色却缓和了不少，显然对这句话很是受用，故意问道，“既然只有我一个，那你就不要找男朋友了，我养你！” “好啊好啊！” 陆橘答应的痛快，“我以后就负责当一个米虫好了！” “想得美！” 齐娜暗岑岑地想。 她要把陆橘塞给慕倾袂的计划还没有停止呢！哇，帝都第一豪门阔少奶奶是她闺密，说出去多有面！ 在相互借势装逼这件事上，齐娜绝对不向陆橘认输。 然而陆橘到底还是不能萌混过关，“娜娜，我到底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呀？” 这件事如果问不清楚，她今天恐怕都不能睡个好觉了。 “你还问？”齐娜瞪了陆橘一眼，“我问你，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当然！” 陆橘不知道齐娜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迅速回答，这个问题不需要思考。 “既然我们是好朋友，那你有麻烦为什么不通知我？” 齐娜的表情有些难过，扁了扁嘴，酒红色的头发在眼前垂了一缕，她伸手拨至耳后，经过专业训练，她一举一动都是别样的风情。 陆橘心底有个模糊的答案浮出了水面，却还是有些傻愣愣地问，“什么？” “小橘子！” 齐娜咬牙切齿，“你还不准备说？樊风浩都告诉我了！” 陆橘脑子里轰鸣一声。 “走秀的事情，你知道了？” “呵呵，小橘子，你可真行啊，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跟我说？”齐娜迷了眯眼她听见樊风浩跟她说的时候，肺都快要气炸了，那两个恶心的女人竟然敢这么算计她的小橘子，长了几个狗胆就学疯狗出来咬人？ “对不起……” 陆橘被她数落，心底却并不觉得难受，像是一只终于有枝可依的可怜鸟儿一样，委屈地道，“我不想打扰你的，我以为靠我自己可以解决。” “不是解不解决的问题，”齐娜道，“是一定要让她们好看的问题！” 元和那厮，之前跟她同台合作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人品有问题，因为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利益牵涉，也就懒得跟她废话，现在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她家小橘子身上，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这件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就交给我！” 陆橘吸了吸鼻子，“可是你的综艺怎么办？而且唐堂不是最近要过去？” 齐娜撅了撅嘴，“节目组可以找代班啊，至于唐堂……以后肯定还会有同台合作的机会的！没有我也要创造机会！” 陆橘皱皱眉，“可是……” 齐娜恶狠狠打断她，“没有可是了！小橘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啰啰嗦嗦，我是你的朋友，这种时候我不站出来保护你，谁来保护你！而且……”齐娜忽然阴森森地笑了笑，“我早就看元和那家伙不顺眼了，趁这次机会狠狠踩她一脚，我可是高兴的很！” 她边说边磨牙，眼底满满的都是兴奋，就像是看见一只即将陷入牢笼的野兽时，扶枪猎人眼底闪动的光芒。 “娜娜……” 陆橘眼睛里则转动着水光。 说话都带了些浓厚的鼻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嗷呜一声哭出来。 齐娜在视频那头搓了搓胳膊，“你最好不要说什么矫情的话恶心我啊！我最近减肥已经减的很惨了，可不想晚饭再吃不下去！” 事实上，她实在是多虑了。 陆橘心底的确非常感激，只是连喉头都被那盈满的感动堵住，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千言万语都难以表述感激。 只剩下一句‘何其有幸，有此挚友。’ 纵使这世间万千阻碍，前方荆棘丛生，总有你为我披荆斩棘，剔净前方路。 晚风柔和地吹拂着，风中又传来绿叶芳花的香气，陆橘坐在秋千上，依然脚尖点地轻轻前后晃动着。 淡棕色的长发在和风中掠过唇角，扫起一抹弯弯的弧度，而一点晶莹从旁滑落，如同漫天藏蓝夜色中，乍然闪过的流星。 这块石头在心里落了地，陆的侧重方向就放在了秀场的其他事情上，毕竟作为秀场的主负责人，需要注意的绝对不只只有主持人。 慕倾袂在公司里伴着通宵长明的灯光办公，陆橘也半点没有松懈，将九儿哄睡之后，就自去书房反复确认走秀的相关事宜，小到需要宴请的宾客名单的每个座位，她都亲力亲为，一一反复确认。 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陆橘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可是到了走秀那天，却还是忙了个底朝天。 现场的宾客三三两两到，需要随时确定宾客名单里还有哪位没有到，陆橘还听公关部的几个同事的建议，临时将几个曾经有过小摩擦的宾客调换了位置。 如此贴心的安排，倒是获得了一致好评。 到场的还有帝都几家知名时尚杂志的记者，需要给他们预留出位置，以保证整场走秀的曝光度。 陆橘里里外外地忙着，偶尔还有几个突发的小状况，礼品区的礼品临时备货不足，陆橘立刻让人就近从商场里调货出来，一边让人回慕氏去取回备货，幸好也都完美地解决了。 忙碌的间隙，陆橘忍不住注意着慕倾袂有没有到现场来，只是按照杨特助的说法，这种场合理，慕倾袂一般都不会到场的。 想想也是，虽然是慕氏集团一年一度的走秀，但是对于有更多重大事情需要决议的慕氏集团总裁来说，有更多的事情远比这场走秀更加重要。 感叹之余，陆橘还是有一丢丢的小失望。 忙碌了半晌，陆橘回到工作人员休息的后台小坐一会儿，锤了捶踩着高跟鞋踢踏一上午而有些发酸的小腿，一边打开手机确定齐娜的位置。 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会在一个小时之后到达。 “陆主管，”负责接待的助理匆匆赶过来，“元和已经到了，可是……” 陆橘心中一跳，来了。 收起手机起身，陆橘镇定地安慰着，“不要慌，带我过去看看。” “嗯！” 许是受她不惊不疑的震惊感染，助理也定了定神，带着陆橘往元和的休息室过去。 才刚刚到休息室的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几声怒骂，“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不知道我对茉莉花过敏吗？竟然还在这里摆这么多的茉莉花！如果我出了事上不了台，责任由你们来负责吗？” 听到她依旧在大声喝骂，陆橘身边的助理抖了抖，“陆主管，你看……” 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态，陆橘吸了一口气，“没事，跟我进去。” 门一推开，陆橘差点被一个迎面飞来的花瓶砸中脸，立刻侧身一躲，顺带把呆滞的助理拉走，那花瓶飞出门去，在走廊的墙壁上摔碎，碎掉的花瓶碎片洒落一地，还躺着几只茉莉花的残骸。 红色的地毯上，瞬间濡湿一片。 “这位就是元老师吧？发生了什么事，让您动这么大的肝火？” 陆橘眉心拧了拧，转过头去的一瞬间又重新调整成微笑的状态，看向屋子中央，一名身穿华丽礼服裙的女人。 “你是谁？” 元和侧过一张秀美绝伦的脸庞，只是现在那张脸上却满是煞气，毫不客气地对陆橘开口。 “我是本场走秀的负责人，我叫陆橘。” 陆橘不卑不亢地开口，言笑晏晏，“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第一百四十三章 纯属造谣 她们本该在昨天就见上一面，然而元和却推脱临时有事走不开，上次在咖啡馆里，陆橘虽然听见了元和的声音，但是也没有看见元和的脸，所以严格算来，这次的确是她们初次见面。 “原来你就是陆橘，”元和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涂着紫色眼影的眼皮眨了眨，“听说你把策划部的年经理给气病了，才得到这场走秀的负责权？” 屋子里的其他几个接待人员面面相觑。 她们只是奉命过来照顾这位大牌的主持人，却没想到竟然会听见这样一说？ 难道年经理生病，确实是被这位给气的吗？ “我以为像您这样久有资历的主持人说话都讲事实，不信空穴来风，”陆橘微笑，“今日一见，元主持果然不同凡响。” 轰—— 几个小助理都惊呆了。 元和本来都已经够大牌，稍有不如意就大发雷霆。 陆主管竟然这样说话，不怕惹怒元和吗？ 果然，元和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她冷冷一笑，“陆主管是说我造谣？” “造不造谣，您心里应该清楚的很。” 陆橘笑面不变。 与其被元和踩在脚底蹂躏，最后还是被揪住错处甩袖离开，不如一开始就不惯着这厮毛病。 反正都是要被‘气走’的，不如她先过一把嘴瘾，帮一帮元和，把假戏变成真做。 “陆主管果然与旁人不同，”元和笑的越发冷了，就连眼底也闪着冷光，“难道贵司待人接物奉行的主旨就是这样的么？” “待人分人，接物分物。” 什么骡子配什么鞍，你不要脸，我能有什么办法？ 陆橘这样毫不让步的气势却让元和有些犹疑了，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也实在看不出来。 按照年莫瑶说的，陆橘的确是说话不饶人，但也是个分场合的人，怎么会是现在这样？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被慕氏集团重金聘请过来当主持人的吗？ 难道她不知道，如果她撂挑子不干了，陆橘可是要负责任的。 不管如何，既然陆橘是这样的态度，她就不用再费力找什么花粉过敏之类的借口，可以堂而皇之地离开了。 “看样子陆主管对我的能力很质疑，”元和踩着高跟鞋去拎包，“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了，主持的重担，相信陆主管一人也可胜任！” 陆橘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接待助理先慌了，手忙脚乱地阻拦元和，“元老师，您别生气，我们陆主管是跟您开玩笑的，您不当主持人，还有谁能当主持人？” “是啊是啊！” 其他人也在应和，还埋怨陆橘，“陆主管，你怎么能这样呢，如果元老师负气走了，难道你来当这个主持人吗？” “就是就是，发脾气也要注意场合，这么莽撞……谁让她来当负责人的？” 最后这句话声音小，但陆橘还是听到了。 陆橘没有说话，默默听着。 心想，她本来真是想要自己去做主持人的，只是现在不需要了。 至于脾气，她真的觉得自己脾气一向很好，只是脾气好，也不代表能任人搓圆捏扁，遭受任何欺负都不能反击，何况还是在知道年莫瑶和元和暗地里有计划的情况下。 元和被那些小助理拦着，得意地瞥了陆橘一眼，结果却发现后者根本没有任何要道歉的意思，只是在那儿默默地站着。 脸上的表情……竟然还有些神游物外？ 元和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她当主持人这么多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谁人不是对她说尽好话，谁人不是跪在地上捧她的脚！ 心中被陆橘这样的冷淡态度狠狠刺痛，元和拎着包就从陆橘身边撞了出去。 “让开！” 陆橘侧身往旁边一躲，她根本就没打算拦。 元和气冲冲地走出去，高跟鞋被方才她摔出去的玻璃碎片绊到，踉跄了一下，好险没有把那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给戳穿。在这些人面前丢丑，元和更是一分钟都不想再待下去了，怒气冲冲地从后台离开。 同时掏出手机给年莫瑶打电话，“该你了！” 说完这几个字，就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年莫瑶此时已经到了秀场，还纳闷元和的声音怎么听起来真的有些生气，却也没有多想，直接就去了后台。 “陆主管，听说元和被气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陆橘冷眼瞥了年莫瑶一眼，“年经理的消息很灵通，元和前脚刚走，你后脚就知道了。” 年莫瑶被她讥讽的眼神给瞥得一愣。 心中不由得有些犯嘀咕。 几个小助理却把她当成救世主一样围了上去。 “年经理，你总算是来了！” “是啊是啊，你快想想办法吧，元和被气走了，这些走秀可怎么办啊？” 陆橘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唇角浮现一抹冷笑。 如果这些助理知道，‘元和被气走’根本就是她们亲爱的年经理策划的一场阴谋，她们是不是还能像现在这样，把她当成救世主。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来当主持人 “陆主管，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年莫瑶收到了小助理们的奉承，开始转而批评陆橘，“不管元和有没有不对，她都是我们重金聘请来的主持人，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责任心，就把她给气走了呢？” “看样子年经理也知道元和是我们花钱请来的，”陆橘沉声道，“像这种一言不合就违约的主持人，以后还请年经理不要再踩雷。” “哪有这么严重……” 听见违约两个字，年莫瑶的眼睛闪了闪，“我去把她劝回来就好了。” 无论如何，陆橘已经掉进她们的陷阱里，接下来只要她一个电话把元和给劝回来，就好了。 年莫瑶打开手机，当着那些小助理们的面拨通了元和的电话。 嘟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 怎么会是这样！ 陆橘也有些惊奇，元和竟然没有接年莫瑶的电话？ “慕总好！” 一道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走进来，慕倾袂尊贵俊逸的身影出现在休息室的门口，他冷眼扫了扫室内的狼狈，最后目光落在陆橘的脸上，“这是怎么回事？” 他来了？ 不是说慕倾袂一般不会出席走秀的？ 陆橘刚想说话。 年莫瑶就抢先道，“慕总——” “我没问你，”慕倾袂不耐地睨了一眼年莫瑶，随后转向陆橘，“你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慕倾袂拂了面子，年莫瑶咬着下唇，不甘地瞪了一眼陆橘。 陆橘丝毫没有在意她的目光，如实将事情说了。 然后静静地等着慕倾袂反应。 如果他责怪自己也认了，毕竟，元和被气走已经是事实。 “合同在哪儿？” 慕倾袂一句话落，在场的人全都面面相觑，只有杨特助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元和跟我们签的合同在这里。” 并且直接翻到了写着违约金的那一页。 “三千万。” 慕倾袂声线低沉，眸光中氤氲肉眼可见的冷冽，“等走秀结束之后，叫法务部去找元和。” “是！” 杨特助拿走文件，退下了。 年莫瑶失声道，“慕总，我们还是再等等吧，元和一定会回来的！” 怎么可能真的让她拿违约金？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回来？” 这一次，不用陆橘开口，慕倾袂就淡淡地问道。 “……”年莫瑶说不出话来了，刚才她已经打过电话了，可是元和并没有接，按照商量好的，她只需要在众人面前打电话给元和，作出挽回的姿态，元和就会回来。 可是她竟然连电话也不接，这可怎么是好！ 年莫瑶心急如焚的时候，慕倾袂一双黝黑的眸子盯住了陆橘。 这场走秀的负责人是她，可是从她的脸上却丝毫看不见慌乱的神色，难道她不知道，如果这场走秀没有主持人的后果有多严重吗？ 还是说她另有打算？ “陆主管，这次都要怪你太莽撞了！” 找不到元和，年莫瑶咬咬牙，也只能临时变通，总之，无论如何都要把陆橘给拉下水！ “是啊是啊！”那些助理又开始应和起来，“我们都看见了，是陆主管把元和给气走的！” “现在怎么办？” “还能有什么办法，谁还能去哪里变出一个主持人来？” 陆橘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 齐娜应该已经到了。 “慕总！” 杨特助去而复返，步履匆匆。 在慕倾袂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慕倾袂眉梢微挑，探寻的目光落在陆橘身上，在看见陆橘正时刻注意着时间的时候，眸光越发深了。 “带她过来。” 陆橘忽然打了个寒颤。 疑惑地搓了搓手臂。 会场的温度还可以啊，为什么她会觉得有些冷呢？ 年莫瑶不知道杨特助跟慕倾袂说了些什么，她就势顺着这些小助理的话头，试图把陆橘推进坑里去，“这场走秀可是慕氏一年一度的重大商演，如果搞砸了……” 陆橘瞥了她一眼，“年经理好像已经笃定我会搞砸走秀了。” “难道不是么？” 年莫瑶恨极了她眼底毫不示弱的刺儿，呛声道，“还是说，陆主管打算自己亲身上阵，去当这个主持人？” “用不着。” 一道软糯的声线从门外飘进来。 几分慵懒，几分嚣张，“这个主持人，我来当。” “哗——” 休息室内瞬间沸腾了。 众人看着走进来的那道曼妙身影，都不用她摘下墨镜，她的身份就已经昭然若揭——齐娜！ 谁人不认识这个数一数二的当红明星？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才她说了什么？ 她要当秀场的主持人？她们不是在做梦吧，这怎么可能！ 所有人都被忽然出现的齐娜吸引走了目光，看着她的眼神犹如神邸降临。 整间屋子，只有慕倾袂没有看齐娜，反而在看陆橘，注意到这个小女人自从齐娜进来之后，一双眼睛就瞬间亮了，却不像是绝处逢生的喜悦，而是本就笃定的事情如今实现了的自信微笑。 慕倾袂的眸光更加深沉了几许。 到底瞒了他什么？ “慕总，”齐娜摘下墨镜，走到慕倾袂面前伸出手，“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怎么会在这儿 齐娜眼底带着挑衅。 她可还没有忘记，这个男人竟然敢让她家小橘子伤心的事情！ 如果不是为了小橘子，她才不会过来帮慕氏集团解决危机！ 慕倾袂当然没有忽视她眼里的情绪，伸出手去礼节性地握了握。 “你好。” 年莫瑶的脸色已经沉如锅底。 齐娜怎么会过来，她不是正在主持一档很火的综艺节目？ 上次在九儿的生日宴会看见她已经很是惊讶，没想到她现在竟然又出现在这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在慕氏集团工作数年，却也没有听说过不知道齐娜跟慕氏集团有任何合作关系啊！ “慕总，”齐娜笑得十分规矩，“听说你们正需要一个主持人，我就立刻赶过来了，没有迟到吧？” “不晚，”慕倾袂也不废话，吩咐杨特助拿出常规合同，“签了这份合约，这场走秀的主持人就是你了。” 哔—— 休息室里瞬间沸腾一片。 齐娜的到来可以说是天降之兵，她们的慕总更是雷霆手段，竟然这么干脆利落，直接就要签合同了！ 这样一来，秀场没有主持人的危机也就化解了！ 不管怎样，都是件好事。 整间屋子里，只有年莫瑶一个人如遭雷击。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齐娜签了合同，那……元和…… 眼看着他们签好合同，有小助理捧着水过去讨好齐娜，“娜姐，真是多亏了你啊，否则我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呢。” “是么？” 齐娜一双桃花眼瞟了那个小助理一眼，没有伸手接她的水，踩着高跟鞋步履优雅地走到陆橘身边，“我刚才可是听说，如果实在没有人主持的话，你们就要把陆主管给推上去主持呢。” 只有老天才知道，她刚才在走廊里听见这些话的时候有多气愤。 这些人惯会捧高踩低，可也踩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她这次算是过来对了，如果真让小橘子一个人面对这些危机，她怎么能放得下心？！ “唉，娜姐你不知道，”那小助理竟似浑然没有察觉出来齐娜跟陆橘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也没能品出齐娜话里的含义，近乎曲颜奉承，“刚才我们陆主管出言不逊，顶撞了元和，把她给气走了，所以我们才会那么说的。” “哦？” 齐娜伸手揽住陆橘的腰，明明个子比陆橘小，却偏生一股大姐大的气质。 一双桃花眸里满是轻蔑，“我们家小橘子一向最温柔，我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地针对别人，而元和在业界是出了名的刁钻难缠，这一点，我想是个人都知道，”小助理哑口无言，捧着水杯的双手都在颤抖，齐娜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还有，平辈之间不能用‘顶撞’这个词，你这个小助理的文凭是不是假的？希望慕总能够注重考察一下员工整体素质。” 陆橘被她搂着腰，任她释放‘男友力’，笑容里有些无奈。 齐娜的最大特点之一——护短。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陆橘从小就是不主动惹事的乖宝宝，虽然她也从来不怕事，但是一旦有麻烦，齐娜永远都第一时间站出来保护她，像是老母鸡护崽一样。 慕倾袂没有回答齐娜的话。 他的目光凝在齐娜搂在陆橘腰际的那只手上，漆黑的瞳仁束成一线，似乎要将那只手给射穿。 跟他的反应比起来，其他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剧烈。 当红明星齐娜跟陆主管竟然是朋友？看样子还是很亲昵的那种？不会吧，之前怎么一直都没有听说！ 有去过九儿生日宴的人也是满脸的怔忪。 当时的确有很多人都看见齐娜跟陆橘一起出现在生日宴会上了，但谁都没有多想，只以为那是巧合！ 目光的漩涡中心，齐娜跟慕倾袂对视着，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爆响，一触即发。 齐娜毫不退让，主持这么多年，她浑身上下就属眼神最好，看人透人心，看鬼透鬼皮，就不信掐不过这个害她们家小橘子伤心的烂冰坨！ “时间要到了，齐老师，麻烦你跟我过来吧。” 杨特助最先发现自家boss的眼神，急忙伸手引齐娜往台前去。 方才纠缠了那么久，已经到了要开场的时间了，当然要主持人过去。 “小橘子，乖乖看着姐表现！” 齐娜的手从陆橘腰间松开，伸手挑了一下陆橘的下巴，同时侧眸注意着慕倾袂的反应。 呵，高冷冰坨子，这都没反应？ 最好憋死你！ 一群人簇拥着齐娜往台前的方向去，走廊里忽然跌跌撞撞地冲进来一个人。 娇细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衣裙微乱，气喘吁吁，竟然是元和。 她在看见齐娜的一刹那，脸上的表情闪过疑惑、迷茫、震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与她的狼狈想必，齐娜一身妥贴的藏蓝色礼服裙，酒红色的波浪长发搭理得柔顺亮滑，妆容精致，只是就这么站在她面前，从内而发的气质就已经将元和狠狠吊打了五百个回合。 元和眼底闪动着近乎疯狂的嫉妒，又重复问了一遍，声音更加嘶哑，“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人不要脸 天下无敌 “因为我是这场走秀的主持人啊。” 齐娜笑眯眯地回答道。 看着这厮失态的样子，实在是太畅快了！ “你说什么？”元和目眦欲裂，“不可能……不可能……” 人群里有人小声议论着。 “她怎么回来了？” “她怎么这么狼狈，这是怎么了啊？” 年莫瑶站在人群之后，脸色阴沉地看着元和。 方才不接电话，现在过来又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 怎么了…… 不能再让事态发展得更离谱了。 杨特助吩咐人控制住元和，“元小姐，关于违约金的事情，我已经通知了贵司，现在麻烦你让开。” “等一下，我才是这场走秀的主持人！” 元和被两个保镖控制着，却仍然不甘地朝着齐娜的背影嘶吼，她浑身颤抖着，像是拼着鱼死网破，声音嘶哑地吼着，“我才是！” 齐娜顿住脚步，回首展露一个无比迷人自信的微笑，红唇微启，有些俏皮地道，“你不是，我才是。” 元和恨的咬牙切齿，被保镖们请离的时候还在形象全无地嘶喊着，“你们设计害我！是你们设计陷害我！违约金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出的！我没有违约，没有违约！” 设计害她？ 陆橘听的好笑，瞥了一眼旁边面如死灰的年莫瑶。 设计害人不成，便反咬一口说是别人害她，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着看着，她忽然感觉浑身一寒。 疑惑地抬起头，正对上慕倾袂移开的目光。 …… 刚才是少爷在瞪她？ 只是现在也没有时间想太多了，齐娜过来解决了主持人的问题，她还要继续去现场盯着，“少爷，您要去现场看看吗？” 慕倾袂漆黑若琉璃的黑眸转回来，眸光清洌如一泓清泉，沉默着注视陆橘良久，直看的陆橘浑身发毛，才终于开口，“去。” 齐娜显然比元和更加有观众缘，像这样的走秀，原本主要看点是模特们儿，然而齐娜显然也直接成了一颗闪耀到不可忽视的发光体。 现场的效果比预期要好得多。 陆橘时刻蹲守在后台。 顺便从监控里看着元和，她依旧赖在休息室里不肯走，形容狼狈，偶像气质尽失，这副样子如果出去的话，万一被人看见估计又是一场骚动，也难怪她非要赖在后台。 “元和到底去哪儿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啊。” 齐娜正巧下台，凑到她身边看，脸上满是得意，“当然是本小姐的功劳啊！” “什么？这是你做的？”陆橘睁大了眼睛。 齐娜点点头，“她不是要装么，我就给她来个假戏真做！所以呀，一不做二不休，我派了人守在秀场门口，等元和走到一个没有监控的角落，就派人抢走了她的手机！然后再趁着元和去追的时候，我来个闪亮登场，等她再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哈哈哈我真是太机智了！” 陆橘：“……” 疯狂鼓掌jpg。 秀场都结束了，元和还是拒不肯走，又打电话叫来了自家公司的经纪人和负责人。 要求跟慕倾袂当面谈判。 坚持的观点只有一个，元和已经在走秀开场前回到了秀场，所以并不算是违反合同，所以不应当支付违约金。 陆橘作为秀场的负责人，也在席中。 齐娜则坐在她旁边。 看着元和经纪人一幅道貌岸然的嘴脸，口若悬河的辩驳，最后还是轻轻地哧了一声。 “齐娜！” 她这一声可把元和给惹火了，“你不用在那儿事不关己，一副看戏的样子，本来我才是秀场的主持人，你却抢走了我的工作，我要求你赔偿我损失！” “我抢走了你的工作？” 齐娜轻蔑地看了元和一眼，“你也不想想，就算是你在秀场开场前回到了秀场，但是就凭你回来时的那幅状态，你以为你还能立刻上台？重新化妆造型是不是需要时间？耽搁了开场，你还是需要承担责任！” 本来她还不打算发表意见的，既然元和自己不长眼睛非要往上撞，那也不能怪她不客气了！ “我……我那是个意外！”元和脸色铁青，她本来打算在秀场外转一圈，等着年莫瑶打电话过来就回到秀场的，谁知道竟然那么倒霉，碰见了一个飞车贼，抢走了她的手机！ 她去追没有追到，反而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 这才错过了秀场！ “说到底，如果不是陆主管咄咄逼人，我也不会负气离开！”元和又开始将矛头对准陆橘，“只因为贵司的待客之道实在让我难以忍受！” “说不过我就去说别人，”齐娜也没有给元和喘气儿的机会，“元和，你这做派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烂。” 她跟元和本就不睦，因此双方说话也丝毫不客气。 “齐娜——你不要太过分了！”元和气的形象全失，可偏偏她找不到任何反驳齐娜的说辞，在娱乐圈里，齐娜本就是比她高阶段的存在，如果她真的惹急了她，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也不必闹的太僵。 从始至终，慕倾袂一直坐在那里，不曾开口。 黑眸中始终倒映着陆橘的脸。 他在等，等陆橘什么时候把真相说出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内心的争斗 陆橘有些僵硬。 按照现在的状态，元和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虽然这一切都是元和的计划，包括‘被气走’，但是后来她赶在开场之前回来了也是事实，如果真要这样僵持下去，恐怕对慕氏集团也不利。 毕竟在秀场开场之前临时更换主持人，这样的名头也不太好听。 心头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来回争斗。 说出事实吧！要不然谁都不好收场！ 别说，别说，说了的话，你在慕倾袂心里就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女人！ 可是不说的话，这件事会对慕倾袂造成困扰啊！ “慕总，我元和一向是讲理的人，如果你坚持要这样处置，那我们只能法庭上见了！” 她的话音刚落，又是一道属于她的声线响起。 “这样吧，你装病，把这场秀的负责人让给她！” 元和的脸色瞬间剧变。 这……这不可能！ 泛着特殊金属味道的声音在办公室里缓缓回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陆橘身上，或者说，她手里的手机上。 陆橘垂着头，洁白纤细的手腕有些微微的颤抖，手中却紧紧握着手机，声音也源源不断地从手机当中播放出来。 元和的脸色五彩斑斓地汇聚成青黑色，猛地扑过去要抢陆橘手里的手机，“给我！” 一直稳坐不动的慕倾袂忽然伸手，精准地拉住了元和，随后一把将她甩给同样已经呆住的元和经纪人。 毫不容情，面色阴郁。 声音冷沉如冰，“看好她！” 随后目光如鹰般看向陆橘。 齐娜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握住了陆橘另外一只垂在桌下的手。 心头也有些发悸，这就是帝都慕少真正的样子么，在慕宅看见的他虽然同样冷淡，但却并不如现在这般。 周身上下散发着修罗一般的气场，让人连呼吸都滞了三分。 现在的他，看着很像她拍过的玄幻架空戏里面暴躁的魔君，如果慕倾袂肯去，那绝对是本色出演！都不必费力打造气氛！ 录音还在播放着，元和的脸色已经血色尽褪，只呆坐在座位上，口里喃喃重复着，“完了，全完了……”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折在这种地方！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人一旦嚣张跋扈惯了，总会有所疏漏，夜路走多了，也总会遇见鬼，而一旦被人逮住，那就是彻底的身败名裂。 这段录音放出来，那就任凭元和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你们可以走了，等着收律师函吧。” “不要！” 元和满脸的慌张，“我愿意出违约金！不要起诉我！” 如果这件事被捅出去，她就彻底完了！ 齐娜倒是很乐意看见元和彻底身败名裂的一天，但是这毕竟还牵涉着小橘子，她也只能静观其变，等着慕倾袂处置。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会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见慕倾袂不说话，她又急忙道。 “你们都听到了，这件事是年莫瑶求我帮她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走这个女人，我也不想的！”元和一指陆橘，虽然她现在恨陆橘恨的牙痒痒的，也暂时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追究这个录音的问题，只能先把自己的罪责摘干净！ 至于年莫瑶是死是活，都跟她没有关系！ “慕氏员工的问题，我自会处理，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慕倾袂的面色始终沉郁如水，看样子竟是没有再和平解决这件事情的余地了。 元和跟经纪人就算再不甘，可是在那些保镖的威慑之下，也不能赖着脸留在这里，只能灰溜溜地离开。 办公室里一时只剩下了慕倾袂、齐娜和陆橘在。 陆橘自从放过录音之后，就一直没敢抬起头看来慕倾袂的脸色，现在根式紧张无比，幸亏齐娜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否则她一定抖得比现在还要厉害。 只是还没等慕倾袂说话问责，门外的秘书就敲门道，“有人过来找陆主管。” “我……” 陆橘犹豫了一下，齐娜趁机推她一把，“你快去看看是谁找你。” 正好让小橘子先出去避避风头，她好留在这里替小橘子摆平一下这个冰坨子。 陆橘小心地看了慕倾袂一眼，后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既没有说同意也没有开口阻拦她。 陆橘转身推门出去。 看见来人是谁之后松了一口气，“樊风浩，你怎么过来了？” 樊风浩有些气喘吁吁地，“我听说秀场结束了，就赶紧过来看看，怎么样？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有问题了，”陆橘有些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都已经打电话给齐娜求援了么。” “呃……对不起啊陆姐姐，”樊风浩挠头，“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好办法来帮你了。” 陆橘轻轻舒出一口气，“我还要谢谢你，事实上，我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解决这次的事情，你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只是现在，另外一个问题出现了，而且，没有人能再帮她。 樊风浩眉目间舒展开笑意，“你说的是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 少年笑的阳光，一张大男孩儿的脸上神采飞扬，转眼就将担忧害怕都抛到了脑后。 却没有忽视陆橘脸上的灰败之色，“陆姐姐，既然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你为什么还不开心啊？” “我……” 第一百四十八章 幼稚男人的蓄意报复 “慕总，这件事你可不能怪小橘子啊，她录音也是为了自保，如果她没有凑巧听到年莫瑶跟元和商议，现在说不定就已经被千夫所指，被逼离开慕氏集团了呢！” 办公室里，齐娜给自己鼓足了勇气，开始跟慕倾袂谈判。 慕倾袂抬眸瞥了她一眼，面色依旧冰寒，“你是说，我会放任这种事发生？” “我当然不是质疑你的能力，”齐娜打了个哆嗦，“你也知道，陆橘这丫头虽然聪明，但是泛起轴来死犟死犟的，如果在众人指责她的时候，你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不信任，陆橘都绝不会再在这里呆着。” 慕倾袂不喜欢她不要紧，但如果他不相信她，陆橘绝对会收拾包袱，转身走人。 慕倾袂的眸光微闪，“我知道。” 陆橘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当然清楚。 所以才格外地小心珍视，所以才将一腔汹涌深埋心底，所以才在知道她竟然瞒着自己独自面对时，这么生气。 樊风浩离开之后，齐娜也从办公室里出来了，拍了拍陆橘的肩膀，“姐妹，我能做的都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嗯！我我我我可以的！” 陆橘咽了咽口水，默默给自己打气。 “我这次过来是临时的，这就要走了，你如果想我的话，记得多在电视上看看我！”齐娜看着她怂成二哈的样子，好笑地叹了口气，有些不舍地抱了抱陆橘，“你这傻丫头，我真是不放心你。” “娜娜……”陆橘拉住她，“真的谢谢你！” “再跟我说谢我就捶死你，”齐娜龇牙咧嘴地瞪她，又挑了挑她的下巴，“真要感谢我的话，就嫁给我吧哈哈哈！” 陆橘眨了眨眼，“行啊，只要你舍得你们家唐堂！” 齐娜撇撇嘴，利索地松手了，“不舍得，所以还是你靠边站吧。” 陆橘：“……” 这个善变的女人！ 办公室里，慕倾袂正在翻阅着跟元和的合同。 陆橘万分小心地推门进去，忐忑不安地看了看慕倾袂，“少爷……” “过来。” 慕倾袂见她一幅兔子看见狼了的驾驶，眉心闪过不悦，冷声吩咐道。 陆橘乖巧地走过去。 “这次秀场的活动你负责得很好，想要多少奖金自己填，”慕倾袂递过来一张支票。 陆橘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想象中的兴师问罪呢？ 为什么变成了奖励？ “不要？”慕倾袂见她不动，眉梢微挑，长指一射伸要把支票勾回来，“不要就算了。” “要要要！” 陆橘手疾眼快地一把抢过支票，动作太快，甚至还跟慕倾袂的手指撞在了一起，只是某个一心扑在支票上的小女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慕倾袂眸色深了深，就听陆橘小心翼翼地问道，“填多少都可以？” 以前看见这样的情景都是在电视剧上，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被这样的好事给砸中，难道是她锦鲤附体了？ 慕锦鲤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薄唇轻启，“你试试。” 陆橘：“……” 她怎么好像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果然随便填什么的都是骗人的！慕倾袂这就是在换了个方式折磨她！ “还是少爷看着给吧。” 陆橘默默推回支票。 万一她一不小心填多了，少爷估计还要无情嘲笑她狮子大开口。 再狠狠羞辱她一顿。 何必呢。 “刚才樊风浩来找你干什么？” 慕倾袂也不跟陆橘再推，拿过支票随手写了一串数字在上面，再还给陆橘，外加上好似云淡风轻的一句。 陆橘情不自禁地开始数支票上位数，一边老老实实地答道，“他来问我秀场的事情。” 话音刚落，陆橘就察觉到不对了。 她这么说，会不会让慕倾袂以为，自己瞒着他，是在跟樊风浩一起坑他的员工？ 果不其然，慕倾袂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黑。 樊风浩过来问她秀场的事情？ 也就是说，樊风浩事先也知道这件事！原来从头到尾被瞒着的，都只有他一个人是吗！ “很好。” 慕倾袂抢回支票，狠狠划掉了几个零。 支票一经涂改无效，他是知道的，但就是忍不住，作出这样幼稚的行为。 “少爷！” 陆橘心痛地看着慕倾袂的动作。 慕倾袂脸不红心不跳地另开一张支票，“公司对员工的奖励制度有规定，奖金数额有上限。” 陆橘接过来一看，上面果然少了好几个零！ “可是你刚才怎么——” 陆橘还没说完，慕倾袂就坦然道，“我刚才忘了。” 忘了！ 好意思说他忘了！ 就是在蓄意报复！ 陆橘瞪着慕倾袂开始磨牙。 “好了，秀场的效果很不错，我现在要去商业洽谈，你就留在这里，继续收尾吧。”慕倾袂泰然起身，修长的身形是不俗的气质。 陆橘的脸已经鼓成了金鱼，却还要摆出一幅恭送主公的表情，一张脸差点没抽筋。 慕倾袂出去以后，陆橘就收起支票，继续专心地做事。 没办法，蚊子再小不也是肉，更何况少爷给的蚊子也不小。 “不好了，陆主管！”杨特助忽然慌慌张张地冲进办公室。 “怎么了？” 陆橘惊讶地看向她，杨特助一向稳重，什么事情能让她这么惊惶。 “年经理，”杨特助气喘吁吁地道，“年经理要跳楼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当局者清 旁观者迷 年莫瑶要跳楼？ 陆橘心头一震。 年莫瑶要跳楼一定是因为元和这件事，可是慕倾袂还没有说要如何处置她，她就已经按捺不住了么？ 几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大楼底下已经围了许多的旁观者。 都在对着楼顶指指点点。 十五层楼的露台上，年莫瑶坐在栏杆外，双脚悬空，一头原本乌黑顺直长发被大风吹的混乱飞舞，她整个人目光呆滞地看向前方，全然没有将楼下围观的人们放在眼里，俨然一幅一心求死的状态。 消防车已经到场了，消防官兵们在楼下拉开了警戒线，正着手准备着救援措施。 消防队长派了几个人到楼上去伺机寻找救援办法，一方面通过杨特助找到了陆橘，让她们想办法跟年莫瑶交流，转移她的注意力，好方便救人。 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计较那么多，陆橘点点头 年莫瑶在楼上看见了楼下的人，放声高喊道，“陆橘！” 陆橘眉头一皱，“年经理，有什么事下来说不行么？” “下去？” 年莫瑶露出一抹扭曲的笑，脸上满室狰狞，“你都不肯给我留活路，我还怎么下去，今天还不如直接就跳楼死了，一了百了！” 人群之中的议论声大了一些。 那些不清楚事实真相的人都在大声猜测着，相互议论着，像是一群蚊子一样，切切嘈嘈，扰人耳目。 “年经理，”陆橘的心沉了沉，“你这样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要你肯下来，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消防官兵们已经到达了十六层楼，正在那里焦急地准备着。 陆橘眼尾一瞥，就迅速地收了回来，重新放在年莫瑶的身上，年莫瑶已经接近癫狂，注意力全部都放在楼下那群人的身上，“商量？呵呵呵……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元和走之后，就将这件事情都告诉了她，还要求她来支付那违约金，并且要付双倍，作为赔偿她这一趟的损失！ 她去那里筹这么多钱？ 这不就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面逼？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陆橘竟然会正巧出现在那家咖啡馆，甚至还将她们谈话录了音！如果不是元和跋扈惯了，非说没有问题，现在怎么会出这么多的事！ 事到如今竟然还要她来承担这一切，凭什么！ 只能想办法让陆橘把那份录音删了，否则别说是慕氏集团，就是在帝都她也再难混得下去了！ “你把那份录音给删了，我就下去！” 年莫瑶歇斯底里地大吼，围观群众都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都在议论着。 猜测莫不是这姑娘被人捏到了什么桃俗艳闻，所以一时想不开想要自杀？当下看陆橘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这些穿着干净、打扮精致，在高档办公大楼里工作的小姑娘，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有坏心眼儿。 为了争强好胜，竟然拿这种东西威胁人家！ “小姑娘，她说的是什么，你就赶紧删了吧，别非逼着人家跳楼啊！” “是啊是啊，有些事儿别做的太过分了，这人在做，老天爷在看着呢！” “没错，”有老太太伸手搡了陆橘一把，“你还愣着干什么呢，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陆橘一个不稳，踉跄了几步撞到了大楼的圆柱，头被磕的当时就青紫了起来。 陆橘回过头，却没有看见是谁推了她，密密麻麻的人堆，个个儿都站了出来，个个儿都缩了进去。 一张张或年轻或衰老、或漂亮或丑陋、或疑惑或鄙夷的脸，变换纷杂，全都瞄准了她。 那一张张脸上的嘴唇开开合合，那一只只手指指点点，全都对准了她。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有心肝啊啊！ 人家现在可是要跳楼呢！ 有什么恩怨，哪有人命重要啊！ 陆橘敛了敛眸，心底此刻说不恼怒是假的，说不委屈时假的，可是现在这些情绪说出来也毫无用处，她一低头的瞬间将那些情绪全都哦敛了去。 陆橘没有跟那些围观者多费口舌，抬起头来看着年莫瑶，咬字清楚地道，“好，你下来，我就删！” “你先删！我再下去！” 年莫瑶一偏头，忽然看见身后有人正要伺机过来。 尖声大叫，“别过来！” 她双脚一蹬，将一块碎石蹬了下来，摔落十五层的地面，人人都‘嚯’了一声后退，一个个黑漆漆的脑壳垂头看着那石头，又齐齐抬起白花花的面庞来看着那轻生姑娘，“别想不开啊！” 陆橘瞳孔一缩。 消防官兵们见被她发现，当即后退，“我们不过去，你不要乱动！” 人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年莫瑶的心是提的最高的。 幸亏她刚才下意识伸手抓住了栏杆，否则现在就要掉下去了！ 悄悄将抓住栏杆的手松开，年莫瑶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竟挤出了几滴眼泪来，迎风洒落楚楚可怜，“陆主管，你就可怜可怜我，把录音删了吧，好吗？” “删了吧，快删啊！” 群情激奋，有人伸出手去要从她身上摸出手机来。 陆橘被推的摇摇晃晃，忽然猛地向前一步，躲开了那些长长短短的手。 人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做出更进一步的指责，陆橘已经迅速地举起了手机，手臂扬起再猛地下落—— 啪！ 手机四分五裂。 “满意了么？” 声音冰冷不似人间。 第一百五十章 一见他就委屈 陆橘一双眼眸里倒映着那些高高矮矮的人影，深邃幽黑仿若暗夜黑潭。 人们情不自禁被这样的眼神盯得齐齐一怔。 陆橘却已经极轻极淡地转回头去，隔着十五层楼的距离盯住了年莫瑶，“现在，可以下来了！” 年莫瑶坐在露台上，已经将楼下陆橘的窘迫境况尽收眼底，胸臆之间不由得涌起一股趁机报复的欲望，眼底凝聚起狰狞的快意，“谁知道你有没有备份！” “有备份？” 刚才安静了几秒钟的人群再次沸腾，“竟然有备份？” “我的天啊，这个小姑娘好深沉的心机啊！” 人们争相传诵着，仗着身材优势挤入内圈的人殷殷地将一手情报传递出去，于是更多的人吃惊了起来，感慨了起来。 呜呜糟糟，乱七乱八，牛鬼蛇马。 好一场盛大宴会。 陆橘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二十几年的教育让她骨子里养成了一个拥有优良教养的成年人，但是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想什么也不顾，大声痛骂。 一个人可以忍受多少来自这个世界的恶意？ 陆橘在前二十几年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就连那个一觉醒来，发觉房子空空荡荡，早已没有了父亲影踪的那个雨天，也远没有现在这样令人心悸。 委屈到了极点就是愤怒。 直想撕裂这污糟尘世，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全都去见鬼。 陆橘深深吸了一口气。 刚想说话，一只手忽然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手指修长有力，掌心温热得宜。 好像彼此之间有着心灵共鸣，陆橘在那手掌搁上来的一瞬间，没有认为这是身后那些围观者的，没有下意识地去挣脱。 反而是鼻子，在这一瞬间变得酸涩不已。 “少爷……” 慕倾袂站在她身边，丰神俊朗，气质尊贵，在这一刻如同天神降临， 慕倾袂眼尾扫过一旁四分五裂的手机，就已经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掌从陆橘的肩头拿起，又在她的头发上落了落，薄唇微启，“我回来了。” 陆橘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那些在胸臆之间沸腾不休的怒火在这一刻忽然全数得到纾解，化为了点点委屈填满了眼眶，方才还绷得紧紧的身躯，此刻竟有些无力感浮上心头。 这是一种找到安定之后的精神放松。 因为无条件地相信眼前的人，所以将艰难撑起的坚硬外壳瓦解，露出柔软的内膛。 那些围观者发现忽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气质高贵的男人，一时都有些不明所以，慕倾袂不是明星，并且从不接受报刊专栏的邀请，也拒绝在任何公开场合接受采访，所以除了那些一心想要嫁给他的女人，这些底层的百姓绝大多数都没有见过他。 发现他跟陆橘举止亲昵，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一个身穿紧身牛仔裤，脚蹬豆豆鞋的平头男士嫉妒地看了一眼慕倾袂，从齿根冒出来的酸气儿把狗胆和猪脑同时顶翻了，“还不快管管你女朋友，这都逼得人家跳楼了哪！你——” “滚。” 声音冰冷，寒意袭人。 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一个字。 就让那个嫌命长的男人狠狠地瑟缩了一下。 那些原本聒噪个不停的人，此刻也都噤若寒蝉，在这个宛若天神一般的男人面前半个字都不敢再多嘴。 慕倾袂随身的保镖也都赶了过来，将这些围观的人都清理出去，这里是慕氏集团的地盘，没有人能在慕倾袂的面前放肆。 年莫瑶坐在十五层的露台，一双眼睛已经嫉妒得快要喷出火来，如果说方才她是假意跳楼想要逼陆橘删掉视频，现在就已经是真的想要跳楼了。 想要立刻冲下去，让那碍眼的一幕消失，让那两个人分开！ 年莫瑶本来想故技重施，可是双眼在看见人群后费力挤进来的两个人时，双瞳骤然一缩。 杨特助带着两个中年男女走进人群，那名贵妇打扮的中年女人看见十五层露台上的年莫瑶时，眼前顿时一昏，被中年男人一把扶住才没有昏倒当场。 “莫瑶！你这是干什么呀！赶快下来！” 女人哭嚎着，声音里满满的颤抖担忧和无助。 男人扶着她，同样痛惜地看着楼顶，“莫瑶！” 这是……年莫瑶的父母？ 陆橘下意识地看向慕倾袂，后者面如表情帝注视着两个哀伤的中年人，表情冷淡。 方才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吩咐杨特助去将年莫瑶的父母请过来了。 打蛇打七寸，再恶的人也有软肋。 陆橘的眼底已经盛满了敬佩。 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神？ 他应该是在洽谈会上匆匆赶回来的吧？任谁听闻手下员工要跳楼，还能处变不惊地迅速地想出这样的应对方案？ 简直就是将人类的心理都拿捏到了极致！ 果然慕倾袂的成功不是偶然。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被辞退了 年莫瑶在看见她父母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慌了。 “爸，妈……” 她身后的消防官兵抓住时机，迅速冲过去抱住年莫瑶倒翻进栏杆内，为了确保年莫瑶的安全，他用力过猛，后背重重地磕在水泥板上，骨裂的声音咔嚓响起。 其余消防官兵迅速围上去将年莫瑶控制住。 这一场闹剧到现在才算是落幕。 被候在楼下的救护车送去医院的时候，还在跟消防队长说，“我没事，你去看看那个姑娘吧，露台那么高，说不定她心理有阴影了。” 可惜这句话没叫年莫瑶听见，否则不知道她是不是也会产生哪怕一丝丝的愧疚。 年莫瑶被消防官兵们批评教育的时候，只会垂着头一言不发。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份录音已经彻底消失了。 所以他们想要说什么，就叫他们说去。 消防队长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压不住满腔的怒火，“年纪轻轻不要总是容易冲动！你想一死了之，那你的家人呢！你不能拿你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更不能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年莫瑶的父母坐在一旁，年母的眼泪依旧控制不住地流，双手被年父牢牢地握在手里却还是在颤抖。 人近半百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如果今天年莫瑶能从十五楼跳下来，他们就能紧随着去死。 陆橘的头部受了伤，本来慕倾袂要求她也去医院看看，但陆橘坚持留下来，在救护车上做了简单的处理包扎，额头贴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纱布，被她淡棕色的头发挡住一半。 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消防官兵们走了之后，年母流着泪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到慕倾袂跟前，膝盖一弯，竟是要给他跪下。 慕倾袂手疾眼快伸出手去，这才将她一把扶住。 眼神示意杨特助将人重新扶回座位上，跟年父一起坐好，慕倾袂才淡淡道，“您有话直说就是，不必如此。” “慕总，莫瑶已经跟了你好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不知道她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要……做出那样的傻事，我求求你，我们只有这一个女儿啊！她要是死了，我们也没法活了！” 她说的语无伦次，表情哀极痛极。 只是这件事跟慕倾袂又有什么关系呢？ 年莫瑶始终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也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年经理工作的确尽心尽力，为公司做过不少贡献，”慕倾袂睨了一眼年莫瑶，顿了顿才道，“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 “可是莫瑶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年母老泪纵横，茫茫然地抬起一双泪眼，不敢再多说什么刺激自己的女儿，转而看向陆橘，“这位小姐是叫陆橘吗？” 陆橘留在这里，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与她有关，点点头，“我是。” “是不是莫瑶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啊？”年母哀肯地看着她，“莫瑶就是那个脾气，如果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你能不能……放过她？” 说着，颤巍巍地站起来，竟是又要给陆橘下跪。 年父看见妻子的行为也没有阻止，自始至终都在叹气。 陆橘怎么能受，双手托起年母。 “阿姨，我不需要您向我道歉，您不知道具体内情，所以我也不会怪您说出这样的话，你不如去问问年莫瑶，她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陆橘慢慢地说着。 她可以无所畏惧地跟年莫瑶据理力争，可教养却让她无法跟这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针锋相对。 没有人能在亲生女儿要跳楼之后还能冷静地思考事情。 所以，即便年母句里句外都在责怪她，她也不能说‘是你女儿自作孽还装可怜’。 年母没想到她说话竟然比慕倾袂还不客气，脸上的哀伤被怒气扫出一条空隙来，“你这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我女儿都成这个样子了，我怎么能再刺激她！你是想让她再跳一遍楼吗！” 年父伸手拉了拉她，“行了……” 陆橘静静地站在原地，她能这样说话已经是足够客气了。 如果那段录音还在，她甚至想就那么在这两个老人面前放出来，让他们听听，他们的女儿到底是怎样‘受刺激’的，竟然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坑害别人。 如今见事情败露，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威胁她毁掉录音。 录音可以毁掉，她的所作所为能够磨灭吗？ “年经理是我慕氏集团的员工，她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责无旁贷，”慕倾袂忽然沉声开口，“从今天开始就在家休息，杨特助，去财政部处理一下。” “嗯，这样还可以。”年母很满意，年莫瑶却猛地抬起头。 “慕总，我不需要休息！” 年母爱怜地过去拥着她，“傻孩子，你都这样了，怎么还一心惦记工作呢？” 年莫瑶一把推开她，“慕总，我要上班！” “年经理，你是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么？”慕倾袂一双黑眸沉沉地盯着她，“你被辞退了。” “什么？” “录音的事情我可以不继续追究，但是慕氏集团不能留品行不端的员工，”慕倾袂的嗓音清冷，眼神逼视，“年莫瑶，你最好不要故技重施。我慕氏集团的大厦，不是你的跳楼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惊出绯闻 年莫瑶跟她的父母被客气地请出了慕氏集团。 陆橘一双眼睛满是星星地看着慕倾袂。 天！ 她觉得少爷越来越酷了，这就连毒舌都这么酷，魅力值max都快要透屏而出了怎么破！ 陆橘的眼神都快要化成实质了，慕倾袂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她根本就不知道她这样的眼神对他来说到底有多大的影响，意味着什么。如果陆橘再看下去，他可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 故作冷淡地开口，“看够了么？” “没……”陆橘下意识地回答，花痴的眼神瞬间清醒，“啊，少爷。” “回家之前记得去人事部领工牌。”慕倾袂眼尾一抹笑意漾开又很快收起，公事公办的语气。 陆橘有点懵，“领什么？” “年莫瑶走了，策划部的经理职位就空出来了，”慕倾袂瞥了一眼陆橘，“我想让你来当这个经理。” 陆橘一吓，“这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慕倾袂还以为陆橘一定有自信的，见她拒绝，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有这个能力，秀场也操办得很好，让你来当这个策划部经理，名符其职。” “可是……” 陆橘有些发虚。 公司里不知道都是怎么传她的，先是刘莉因为抄袭被辞退，现在年莫瑶也因为这起风波被赶走，最主要的是，这两件事都跟她有关。 如果她过去了，会不会人心惶惶？ 秀场里那几个小助理的议论还言犹在耳，语言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费力，也是攻击性最强的武器，陆橘不惧旁人胡说，但也不代表能不受一丝一毫的影响。 她真的能当好这个策划部的经理么？ 她能，面对那些舆论么？ 陆橘有些迷茫地看着慕倾袂的脸，他也在回望着他，黑眸里倒映着她的脸，深邃如黑潭。 心底有种奇异的感受涌起，铺天盖地将她笼罩。 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攀升，就好像冥冥之中她十分清楚，不管如何，慕倾袂一定会护她周全的。 陆橘点头，“好。” “这手机你拿去用，”慕倾袂从抽屉里拿出一部手机交给她，顿了顿又道，“里面有电话卡。” 陆橘有些茫然地接过手机，随后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已经在楼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摔碎了。 只是这一天的事情太过忙碌，她自己都给忽略了这个问题，少爷他竟然这么细心？ 这部手机通体幽蓝，不仅外形好看，而且拿在手里也十分舒服，陆橘记得，这是慕氏集团的合作商特意打造的十部定制款中的一部，原本是送给慕倾袂的，他竟然要给自己用么？ “少爷，”陆橘有些犹豫，“这部手机是合作商送给你的，不如我自己去买一个吧？” “不必，就用这个，”慕倾袂的语气坚决，“你不要的话，就扔了吧。” 噗—— 傲娇的少爷，还真是格外有趣。 “那好吧，那就谢谢少爷了！”陆橘十分开心地手下，坐在沙发上开始捣鼓新手机。 今天已经太晚了，陆橘打算明天正式到岗。 这一天其实很忙碌、很气愤，从秀场到慕氏大厦楼下，她都承受了太多的负能量，可是此刻的心情依旧很是舒爽。 陆橘看见齐娜发了一条微博。 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今天重返节目，少年们，我回来了！ 配图是一张全景人物照片，照片里的齐娜自信靓丽，酒红色的波浪卷在风中轻轻飞扬，远处有连绵的绿色成群，鲜花盛开，而她朝着花丛走去，犹如重归仙境的仙女。 但凡是齐娜的微博，点赞破百万都是基本操作。 陆橘将那个小手点红，并打算在评论里发挥一个骨灰级粉丝的实力，编辑它个千字长文吹捧文案时，忽然弹出一条通知。 最新消息：震惊，某综艺节目代班主持与嘉宾深夜双双现身酒店。 看见‘代班主持’几个字的时候，陆橘心里就开始在意了几分，于是手一滑，点开了那条推送。 配文是极其公式化无聊的，陆橘直接开始奔真正有料的照片和评论区。翻着翻着，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是齐娜所在的综艺节目，那个代班主持的确就是代她的班，而那个嘉宾……是唐堂！ 网友的评论说的仿佛像是亲眼见到了一样。 “唐堂唱了那么多首歌都没红，反而捧红了一堆三流网红歌手，大概也心累了，想要剑走偏锋了吧？” 楼中楼回复：“楼主说的有道理，但是为什么走的偏锋是代班主持人，而不是正经主持人？” “你傻啊！齐娜是什么段位，唐堂怎么高攀得起！” 评论热火朝天，短短一段时间就已经达到了数十万的讨论。 甚至还有人艾特了齐娜，戏言说你快回来看看，你不在的时候这群人背着你干了什么。 陆橘有些手抖，想要第一时间联系齐娜，但想到她现在肯定也已经收到了这个消息，比她还要忙乱无章当中，就生生忍住了。 她不是娱乐圈的人，甚至除了齐娜之外与娱乐圈再无联系，出了这样的事情完全是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能帮齐娜做些什么。 只能先自己稳定下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迅速解决 只是绯闻而已，网传的绯闻多半是假的，有可能是节目组想要造势，通过这样的方式再火一把。 但是这一档综艺节目本身就已经够火的了，这个时候却出了这样的事情，与其说是火点，不如说是污点。 陆橘担心的是，齐娜知道这消息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更别说齐娜是为了过来帮她，节目组为了补她的空才请了代班主持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说到底就是她！ 心急如焚的感觉大抵就是如此。 “你怎么了？” 一道清冷的声线响在身后，陆橘正出神，被吓得手一滑，新手机滑手而出，慕倾袂眼疾手快，仗着身高手长的优势，直接从陆橘的背后伸出手去捞住了手机。 他的呼吸喷薄在陆橘的颈侧，下巴甚至因为用力过度撞上了陆橘的肩头。 “少爷！” 陆橘手忙脚乱地起身，“你没事吧？” “没事。” 慕倾袂起身，将手机递还给陆橘，“怎么这么大反应，发生了什么？” 他刚才就发现陆橘有些不对劲，本来是靠着沙发十分惬意地在刷手机，刚才为止忽然就坐直了身体，虽然是背对着他，但是慕倾袂就是能感觉出来，她很紧张。 陆橘犹豫了一下，道，“齐娜所在的那当综艺节目出了点绯闻，我怕会影响到齐娜。” 齐娜喜欢唐堂这件事，除了自己之外，甚至连齐娜的经纪人也不知道，陆橘不能告诉慕倾袂。 并不只是因为齐娜是公众人物，而是因为齐娜是她的朋友。 陆橘示意慕倾袂看手机里面的内容，慕倾袂眸光移到手机屏幕上，修长的手指滑动着。 眉头微微蹙起，“这件事跟齐娜没什么关系，她不会受到影响。” “嗯……我知道……可是……” 陆橘并不觉得自己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可是对着慕倾袂，她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件事表面看上去的确跟齐娜没有关系，但是齐娜喜欢唐堂，就定然会受到影响。 慕倾袂看着陆橘一张纠结的小脸，伸手无意识地摸了摸下巴，方才那一下他是真的被陆橘的骨头给咯到了。 眼睛不由得打量了一下她的身材。 曲线标准，是绝大多数男人第一眼看上去便会就此沉沦的完美身材。 但也太瘦了。 慕倾袂打算得空给餐厅经理下命令，让他立刻制定出一套增肥套餐，作为员工食堂的新餐区。 陆橘还在支支吾吾，“我……嗯，就是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太好……” “行了，”慕倾袂将手机还给她，“这件事我会派人查清楚。” 陆橘接过手机，顿时一愣。 慕倾袂办事她绝对不会怀疑，只是这件事说到底也跟慕氏集团毫无关系，他为什么竟然愿意帮忙？ “齐娜今天过来也算是帮了慕氏集团的忙，我查这件事也是举手之劳而已。”慕倾袂咳嗽了一声，转身走回办公桌后，“你先回去吧，九儿该放学了。” 哦，原来是这样。 陆橘暂且将这件事放进肚子里，到幼儿园将九儿接回了慕宅。 微博上的热度还在持续，陆橘去唐堂和那个代班女主持的微博下看了，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依然没有出面澄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在绯闻爆发之后，绯闻当事人应该会立以最快的速度出面澄清的啊？ 为什么这两个人竟然一丝动静都没有。 她还在犹疑，齐娜忽然给她打了电话。 陆橘立刻接了起来，“喂，齐娜，你没事吧？” “我没事，”齐娜的语气有些无奈，“我就知道你在担心我，所以就打了电话过来。放心吧，我没什么事，不就是个绯闻而已，又不是真的。” 陆橘顿了顿，想说‘可是为什么他们到现在都没有人澄清？’，顿了顿还是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家慕总派人通知过我了，是这个拍摄照片的人出的幺蛾子，事实仅仅是那个代班主持因为太紧张，所以想找唐堂对稿子，而且当时还有其他嘉宾在，但是那个狗仔单单拍了他们一起的照片，真是恶心到爆。”齐娜的语气有些愤然，“这些狗仔一心想火，就拍各种各样的照片引起纠纷事端，完全不会去管真相如何，也不管被拍的人会受到怎样的影响，总而言之，就是一群垃圾！” “少爷？” 陆橘一怔。 原来是他，怪不得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是啊，你家少爷还派人告诉我，让我解决麻烦之后就立刻打电话也通知你一声，”齐娜感叹道，“听上去你家少爷已经忙到脚后跟打脑壳了，居然还能抽出精力海管这件闲事，不过我也已经通知了节目组，稍后就会有澄清发布出来。” “那就好。” 陆橘最担心的就是唐堂该不会真的和那个代办女主持有什么，知道这一切只是误会，她就放心了。 “话说你们家少爷还真不赖啊，动作比我们都快？”齐娜揶揄道，“我可自认为没那么大的魅力，看来还是我家小橘子本领大啊！” “才不是！”陆橘被她揶揄得脸颊微红，认真地道，“少爷其实是想感谢你今天过来救场的。” “拉倒吧你，”齐娜道，“这种话也就你这个小傻子能相信！” 第一百五十四章 缺失的钢琴曲 陆橘怒而鼓嘴，我不傻！ 齐娜看她一脸不服的样子，撇了撇嘴也没多说什么。 她离开慕氏集团之前跟慕倾袂谈过，慕倾袂对小橘子肯定是有感觉的，至于为什么两个人为什么到现在毫无进展，那肯定也是另有原因。 她还是不要自作聪明多掺一脚，万一跟上次一样造成反效果就完蛋了。 齐娜也不打算骂醒这个情感白痴，转了话题道，“我在网上看见年莫瑶要跳楼的那段视频了，这家伙还真是疯了。” “我的天，”陆橘没想到这件事竟然都被传到网上去了，“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而且我还看见你了，”说到这里，齐娜有些气愤，“小橘子，不是我说你，你不能怂啊，就算那些起哄的傻帽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也不能任他们欺负啊！” 陆橘完全没有在听她的数落，大脑里反反复复地回响着：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 如果齐娜能看见，那慕倾袂岂不是也能看见？！！ 苍天保佑，少爷很忙，看不见看不见…… “小橘子！” 齐娜怒吼一声。 陆橘条件反射地立正，“臣在！” “你给我记住了，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不管别人怎么对你，你就用同样的方式对他们就行了，如果他们生气，那他们就是傻逼，不用理他们！” 陆橘听着齐娜的絮絮叨叨，心理一股暖流涌起。 “就是录音都没了，元和的把柄也没有了。” 这一点也很遗憾。 “没事，这一次就算是让元和那家伙捡回一条命好了，我本来也没打算靠这个就能让她倒台，”齐娜撇了撇嘴，道，“我只不过是就是看不惯她而已，反正恶人自有恶人收，她得瑟不了多久的。” 只要元和不要再继续在她面前蹦哒，恶心到她就行。 “嗯！”陆橘问道，“那绯闻的事情，唐堂有没有受影响？” 齐娜叹息一声，“唉，我唐哥因为这个绯闻，不肯再参加综艺节目做嘉宾了。” “什么？为什么？” “他本来就一心扑在制作音乐上，因为公司的安排才破天荒参加综艺节目，结果第一次参加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然不肯再继续，”齐娜不无遗憾道，“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跟他同台。” 说完还可怜兮兮地看着陆橘眨了眨眼，一幅求安慰求顺毛的表情。 陆橘果然被她这幅人畜无害的样子骗到，“好可惜，都是因为我……” “是啊是啊，”齐娜点头，“所以小橘子你要给我补偿哦！” “你想要什么补偿？” 真的是好可惜。 齐娜虽然喜欢唐堂，但是连一次正式的同台都没有过，这一次好不容易能够同台了，却还因为秀场的事情给耽搁了。 “我不想要别的，我就想要你再给我弹那首钢琴曲！”齐娜嘟起嘴巴，开始卖萌，“好不好嘛！” 陆橘怔了怔，随即才意识到齐娜说的是哪一首。 “可是那一首，我确实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到现在为止我依然还是只记得后半段……” 这一首钢琴曲，还是三年前她回国之后，在一次很偶然的情况下坐在钢琴前，也说不清是灵感还是怎样，竟然就信手弹奏了一段，那调子跌宕起伏，却极尽悲伤。 陆橘能确定，她从来都没有学过这一曲，但是说是她灵感爆发随手奏出也不像，因为这一段谱子几乎是一瞬间就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面，但却无论如何都不是完整的。 那时候齐娜恰巧在她身边，听过之后就生磨硬泡一定要她弹个完整的来听，可惜最后陆橘也没能完整地弹出来。 “我尽量吧……” 陆橘觉得自己并没有足够的心境能补出那一段钢琴曲的前半段，只是她自己的确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再回想一下，说不定也可以。 “爱你哦么么哒！” 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陆橘跟齐娜挂了电话之后就直接倒头就睡，连九儿什么时候爬到她床上睡在她身边都不知道。 睡梦中又十分自然地将她搂在自己怀里，两个人都像是在母亲胎里一样，用最安全的姿势，蜷缩着安稳地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陆橘醒来的时候，忽然发现怀里蜷缩了小不点儿，不禁吓了一跳。 “九儿？” 九儿在她怀里揉了揉小眼睛，“橘子姐姐，早安！” “九儿早安，”陆橘伸手拨了拨九儿脸上睡的凌乱的头发，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九儿昨晚就过来了，只是橘子姐姐不理九儿，九儿就自己睡着了。”九儿爬起来，小脸上还是十分迷糊的没睡醒状态，一撮头发像呆毛一样立了起来，陆橘伸手想帮她压下去，结果压了好几次都不行，“抱歉哦九儿，我昨天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没有等你就先睡着了。” 九儿仰着头，十分惬意地享受着陆橘给她的摸头服务，“下次不可以了哦，九儿会森气哒！” 陆橘失笑，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好，我知道啦！” 送了九儿去幼儿园之后，陆橘就去了公司。 今天是她正式入职慕氏集团的第一天，虽然经常过来，但是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紧张。 还没进去，就听见门口好像有人在争吵的声音。 陆橘过去一看，熟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就职风波 是年莫瑶！ 她怎么又回来了？ 年莫瑶没有看见她，她正执着于跟保安纠缠，保安应该是得了慕倾袂的命令，不准年莫瑶进去。 “你凭什么拦我，我是策划部的经理！” 保安面无表情，却也不堪其扰，，蹙着眉头道，“现在已经不是了。” “你胡说！我是！” 年莫瑶现在的样子比昨天在楼顶的状态好不了多少，一幅疯疯癫癫的样子，后腿了两步忽然撞到了一个人。 “肖宁？” 年莫瑶认出这是她们策划部的实习生，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你来的正好，你跟他说，我可是策划部的经理，他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她使劲儿攥着肖宁的手臂，神态激动，“你带我进去！” “放手！” 肖宁毫不客气，一把挥开她，年莫瑶冷不防摔到地上，猛地抬起头来朝她大吼，“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 肖宁冷眼看着年莫瑶。 她正是给年莫瑶热饭跑腿的那个实习生，年莫瑶倒台她算是最开心的人，任谁被这样的上司压迫着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生活，都不会再有好颜色，“年莫瑶，你现在已经不是策划部的经理了，我们的信任策划部经理今天会到任。” “你说什么？” 年莫瑶的瞳孔急剧收缩，“这不可能！” 陆橘在后面站着，看见这样的情况，真是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处境瞬间就变得很尴尬，只好呆在原地埋头假装摆弄手机。 一边侧耳听着那边还在说些什么。 “一定是陆橘那个贱人！” 年莫瑶已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上挂着狰狞的恨意，“那个女人不得好死！” 陆橘远远地皱了皱眉。 这种亲眼看着自己被人骂的感觉还真是不好。 肖宁已经替她出了气，“保安，这个女人已经疯了，快点把她拉出去！” 不用她说，保安也正有此意，两个保安一齐过来要把年莫瑶拖出去，年莫瑶立刻扑过来抓住肖宁的衣摆，“肖宁，你让我见慕总一面，你帮我求求请，肖宁！我平时没有亏待过你！” 她不说还好，一说到这个，肖宁脸上的寒意就愈发冻人。 “你没有亏待过我？” 肖宁冷笑着反问，“中午让我去热菜的人是谁？拿我当出气筒的人是谁？把一切乱七八糟的脏活儿累活儿都推给我人又是谁！” 年莫瑶被她问的脸色灰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半晌只蹦出一句，“都是这样的……” “都是这样的？”肖宁冷笑得更厉害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怎么就都是这样的？新来的就活该受到欺负？年经理……哦不，年莫瑶，你真是活该被辞退！” 因为那段录音已经小时了，慕氏集团没有多少人知道年莫瑶被辞退的真相，都以为是年莫瑶多行不义必自毙。 “陆橘？” 杨特助抱着一沓文件路过，正巧看见躲在厅柱后面假装玩儿手机的陆橘，“你在这里干什么？慕总正找你呢。” “呃……” 陆橘略尴尬地笑了笑，“我在研究打卡。” “打卡在那边，”杨特助随手一指，就看见了年莫瑶，脸色也是一变，“她怎么来了？” 年莫瑶自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挣扎着就扑了过来，“陆橘，你这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还没奔出几步，就被身后的保安给按住了。 陆橘走出去，看着年莫瑶被控制住依旧张牙舞爪的样子，“年莫瑶，你闹够了没有？” “陆橘，我算是小看你了，”年莫瑶挣扎着，“我算是小看你了！” “陆经理。” 肖宁看见陆橘，立刻走了过来，礼貌地问好。 年莫瑶见肖宁竟然转眼就认了‘新主’，神态更加激动了，“你们，你们都不得好死！” “让她滚。” 一道冰冷的声线在不远处响起，慕倾袂的身影从总裁专梯前走过来，冷峻的脸上满是冰冷与厌恶，黑眸淡淡扫了一眼保安，“慕氏集团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保安浑身一凛，急忙连拖带拽地将年莫瑶拎了出去，还捂住了她的嘴，让她没有办法再口出狂言。 大厅里瞬间就安静了许多。 慕倾袂的目光转向陆橘，“怎么才过来？” “咳，那个……” “慕总好。” 肖宁上前问好，慕倾袂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是策划部的？” “是，”肖宁小心地道，“工作了两个月了，是实习生。” “嗯，”慕倾袂看向陆橘，“你刚到策划部不熟悉，她就拨给你当助理吧。” 肖宁一怔。 陆橘已经开了口，“不用，我暂时还不需要，谢谢慕总。” 慕倾袂眉梢微挑。 这么客气？ 陆橘眼底的笑意不变，她刚才也听见了肖宁跟年莫瑶说的话，这个姑娘被年莫瑶打压得已经够惨的了，如果再让她当自己的助理，恐怕会直接崩溃吧。 “但是如果我有什么不熟悉的，就要麻烦你帮帮我啦。” 陆橘笑着看向肖宁，肖宁已经回过了神，眼底满是受宠若惊的神色，她既没有想到陆橘会拒绝她当助理，也没有想到陆橘竟然会对她说话这么客气，用力地点了点头，语气感激，“好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职位福利 看见肖宁的反应，陆橘也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她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比起当一个小跟班助理，肖宁更希望的是能够在策划部真正地实现自己的价值。 幸好幸好。 不至于还没进策划部就得罪个人。 慕倾袂将陆橘叫到楼上，给了她几个项目书，又递给她两枚拍卖场的贵宾卡。 “明天有一场慈善拍卖会，你跟我一起过去。” “我？” 陆橘有些愕然。 “有问题？”慕倾袂抬头看着她，幽深的黑眸微闪。 “没有没有。” 陆橘急忙点头。 老板的话就是圣旨，怎么会有问题！ “还有，”慕倾袂顿了顿，道，“过几天柳家的订婚宴，你也跟我一起过去。” “……哦，好。” 陆橘记得杨特助跟她说过，之前本来应该是慕倾袂跟年莫瑶一起过去的，现在年莫瑶已经被辞退了，当然就是她这个信任策划部经理来顶替了。 唉…… 怎么感觉才刚刚入职就这么忙啊。 陆橘暗戳戳地在心里埋怨。 要是工资能涨点就好了…… “拍卖会上，你可以选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拍下来。” 慕倾袂看着她郁结的小脸，轻声开口。 “什么？”陆橘睁大眼睛，“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吗？” 能够出现在帝都拍卖会上的东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就算不是天价，也不会离天价太远了。 “都可以。” 陆橘有点不安，“这……这算不算是以权谋私？” “不算，”慕倾袂正色道，“算职位福利。” …… 她忽然觉得她家少爷又帅了。 因为有肖宁的帮助，陆橘去策划部任职的过程还算是没有什么大波澜。 陆橘本来以为，策划部在年莫瑶的带领下，会不会已经被染的乌漆墨黑的了，但进去之后才发现并没有。 大部分人的笑容还是很发自内心的，除了少数几个人对她没那么热情之外。 陆橘坐在经理办公室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靠在椅背上缓了一会儿神，才将方才那么多资料给侵占的一片混乱的大脑变清楚了一些。 人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她是新官上任累脑壳。 上班的第一天，好像辞职怎么破…… 陆橘现在的全部动力都放在明天那场慈善拍卖会上了，可以不计上限拍下一样东西，拒绝的都是傻子好嘛！ 她抽空翻了翻网上关于年莫瑶跳楼的那段视频，发现流量已经很小了，之前很多高人气的视频也都被删除了。 是少爷让人做的么？ 的确，这也实在太影响公司形象了。 陆橘花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画质稍微好一些的视频，结果一点开就是她怒摔手机的画面。 拍的是背影，视频的角度还随着她怒摔的动作晃动了一下。 陆橘啪地一声捂住自己的脸。 苍天…… 为什么这一条没有被删？ 她现在已经不心疼手机那段没有公布出去的视频了，她心疼自己！ 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说起来，最后少爷也没有追问她这件事的经过，只是将奖金数额划掉了几个零作为惩戒，那是翻篇不打算追究了？还是在默默记仇等着一齐讨回来呢？ 陆橘打了个哆嗦，关了手机继续工作。 万一是第二种呢？ 她还是老老实实做事，不要被少爷抓到把柄为好。 快到下班的时间，陆橘收拾收拾准备去接九儿，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慕倾袂发来的消息，“下班来办公室找我，一起回家。” 陆橘立刻回复过去，“好的。” 消息回过去之后，陆橘对着那条消息才反应过来。 回家…… 脸好像又有点发烫了。 狠狠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下，不要想多了，对于少爷来说，那就是回家嘛，自己不过是顺带稍上而已…… 心理建设了五分钟之后，陆橘又对着那条短信开始思考。 少爷今天不用再加班了吗？ 想来也是，他已经忙了好几天了，也该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了。 其实慕倾袂加班也没有几天，可陆橘感觉好像已经过了半个月那么久。 等到了下班时间，陆橘利索地去了总裁办公室去找慕倾袂，结果看见电梯门口，慕倾袂正斜倚着墙壁在翻阅着手机。 这一幕可是很罕见的。 勤勉工作的少爷竟然刚刚下班就出来玩儿手机？ 陆橘放慢了脚步悄悄过去，想看看少爷到底在干什么。 结果在还差两步远的时候，包里的手机提示音叮咚响了一声。 …… 慕倾袂回头，看见身后作鬼一样试图悄悄靠近的陆橘，眉头轻挑，长指一转，将手机收了起来。 “嘿嘿……” 陆橘站好，从包里拿出手机，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消息发送者正是慕倾袂。 ……原来在给她发信息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都是备注惹的祸 “嘿嘿，少爷……” “我们走吧。” 慕倾袂没有计较她的小动作，率先走出去，陆橘默默跟在他后面，脚步难免会踩到他的影子。 慕倾袂很高，所以影子也很长，陆橘紧跟在他后面的时候，他的影子都能将她的影子完全盖住，看起来像是融合在了一起。 陆橘专心致志地踩着影子，暗戳戳地想。 长不高长不高…… 冷不防慕倾袂忽然停了下来，陆橘的鼻子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慕倾袂的背上，一股汹涌的酸意瞬间填满了鼻腔。 痛！ “好好走路。” 慕倾袂拧眉看她，语气十分不友好。 陆橘正纳闷少爷怎么好端端的这么大火气，一抬头就看见前方不远处的一身西装革履的樊风浩。 “陆姐姐！” 许是看见了她，樊风浩冲她大力挥手，一边小跑了过来。 “樊风浩？” “陆姐姐，我看见网上的视频，想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那视频果然是很火的样子。 陆橘尴尬地笑了笑，“我没事，谢谢你啊。” “你现在是下班了吗？不如去咖啡馆坐坐吧？” “她没有下班，”慕倾袂本来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听到这一句忽然凉凉地开了口，“她白天和黑天都在上班。” …… 此话一落，三个人都怔住了。 陆橘捂脸，白天上班也就算了，晚上上的是什么班？？？直接说他们现在要去接九儿不好吗？ 慕倾袂显然比陆橘更快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歧义，在樊风浩一脸复杂的表情里轻咳了两声，“过几天就要订婚的人也这么闲？” 樊风浩正要说话，身后忽然驶过来几辆车，车上下来几个保镖将樊风浩团团围住，“少爷，请跟我们回去！” 这阵仗，一看就知道樊风浩是自己偷跑出来的。 陆橘的目光落在樊风浩的身上落了落，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 这身衣服……好像是礼服的制式，樊风浩该不会是趁着试礼服的空隙跑出来的吧？ “我过一会儿自然就会回去，你们追过来干什么！” 樊风浩有些生气地瞪着那些保镖，保镖们丝毫不受影响，两个保镖往他一左一右分别站好，大有樊风浩不就范便逼他就范的架势。 保镖队长似乎是认识慕倾袂的，走过来问好，“慕少！” “嗯，快带你们家少爷回去吧，”慕倾袂的心情似乎很好，往常轻易根本不会搭理人的他竟然破天荒地点了点头，又补了一句，“别再让他偷跑出来了。” “是！” 樊风浩被塞进车里之后还不甘地从车窗里探出头，“陆姐姐，我晚上给你打电话！” 尾音被升起的车窗截断，几辆车子绝尘而去。 陆橘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感觉樊风浩有点像是被逼婚的小媳妇儿…… “手机给我。” “嗯？干什么？” 陆橘一边茫然地问着，反应却十分乖觉，将手机掏了出来递给他。 慕倾袂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樊风浩的号码，利落地拉进了黑名单里。 陆橘：“……” 慕倾袂云淡风轻地道，“他已经是快要订婚的人了，你要跟他保持距离，懂？” “……懂了。” 拉黑了樊风浩，慕倾袂并没有立即将手机还给她，反而瞥见了通讯录里陆橘给他设置的备注——黑心大boss。 陆橘注意到他看见了什么，差点惊得把自己舌头给咬掉。 惨！ 她用的是原来的手机卡，所以通讯录是直接转过来的，备注也是一开始设定的，根本就没有改！ “黑心大boss？” 慕倾袂薄唇轻抿，冷声开口，一字比一字温度更低，一字比一字咬牙切齿，“嗯？” “少爷我错了！我马上改过来！” 陆橘浑身一个哆嗦，也顾不得什么，狗胆包天地直接从慕倾袂手里抢过手机，飞快地打下几个字，慕倾袂就站在旁边看着她将自己的备注改回了本名。 长眉微皱，“继续改。” “还改？” 陆橘一怔，随后意识到，少爷可能是觉得本名不够尊重，毕竟他是自己的老板嘛，就顺从地又将备注改成了老板。 “再改。” 慕倾袂的语气更低了。 陆橘一个头两个大，“还怎么改？” 慕倾袂一双幽深的黑眸凝视着她，语气理所当然到不可思议，“改到我满意为止。” ……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对老板和员工如此敬业，下了班还在公司楼下研究如何改方案。 陆橘只想向天怒吼一声。 都是备注惹的祸！ 为了不耽误接九儿的时间，慕倾袂先跟陆橘上了车，在开往幼儿园的路上再改。 改了一路，还是没能让慕倾袂满意。 陆橘可怜巴巴地活动了一下改到酸痛的两个大拇指，“少爷，不如我明天列个清单出来，您觉得哪个满意就用哪个好么？” 慕倾袂想了想，“可以。” yes！ 明天就是慈善拍卖会，到时候少爷一定就会把这件事给忘在脑后了！ 陆橘由衷地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第一百五十八章 慈善拍卖会 慈善拍卖会在帝都的国际会展中心举行。 作为举国瞩目的慈善拍卖会，过来参加的人大多都是商界以及政界的名流，其中不乏女强人的身影，但大多数都是以女伴的身份出席的名媛千金。 现场的配备都启用了最高标准，会场内外处处都是奢华的代名词，灯光将夜晚烘托得犹如白昼，各色豪车在此处云集，身着礼服的高干子弟和商业大亨们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一辆内敛奢华的房车缓缓停下，立刻有保镖上前恭敬地打开车门。 身着高定黑色西装的慕倾袂从车上走下来，姿态从容优雅地向车内伸出手，白皙纤细的手放进他的掌心，亮眼的蓝色礼服裙出现在众人面前。 陆橘有些拘谨地扯了扯裙子。 借着慕倾袂的手走下了车。 旁人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投了过来，因着慕倾袂在商界的名头，来这里的人少有不认识他的，自然也识得以往慕倾袂参会时身边所带的女伴，因此看见相对陌生的陆橘时，一个个心理都变得有些复杂。 只是这样的感情都被掩饰得很好，脸上的笑容如同假面具一样撕不下来，往这边投过来的目光都十分善意，谁人都知道慕倾袂不喜欢被打扰，因此自觉地位不够的人也没有上前打扰。 慕倾袂跟陆橘就顺利地进入了会场。 会场里金碧辉煌，巨大的水晶吊灯光芒璀璨。 照耀得大厅里的贵妇和名媛小姐们身上的珠宝烨烨闪光，是更加高雅顶尖的不夜城。 “先去休息室，让化妆师帮你把珠宝戴上。” 慕倾袂低声在陆橘耳边道，“我在外面等你。” 话落将陆橘交给会场人士带走，陆橘感觉右耳有些发烫，不着痕迹地趁着掠鬓发的时候轻拂了拂，心里有些温热的同时又有些酸意泛上来。 今天的慕倾袂更加绅士，不是慕氏集团里那个雷霆手段的老板，也不是慕宅里高高在上的少爷，更加得让人为之着迷。 他带年莫瑶过来的时候也会这样吗？ 会亲自牵着年莫瑶的手带她走进会场吗？会如此贴心温柔地跟她说话吗？ 陆橘感觉自己好像都要泡进醋缸里了，一想到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吃这些醋，酸意就更甚了。 化妆师将宝石项链妥贴地为她戴好，又给她戴好耳饰，看着镜子里容貌姣姣的陆橘，不由得赞叹出声，“小姐，你好漂亮，我从事化妆行业七八年，第一次看见像您这样，气质和美貌结合一体的人！” 这样的盛赞让陆橘很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心里也清楚，这不过是化妆师们对来这里的慈善拍卖会的名媛小姐们的公式化说辞，但每个女人都喜欢被夸赞，还是有些美滋滋的。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 漂亮吗？ 好像唇形不够好看，眼睛不够有神，眉毛是不是有些忧郁了？皮肤是不是不够细腻？ 如果她真的长的那么好看，为什么慕倾袂每次都用嫌弃的眼神看她？ 陆橘揣着一腔惴惴不安的思绪，出去找慕倾袂。 “少爷。” 慕倾袂正端着香槟，听到这一声便回过头来。 眸光不由自主地一凝。 陆橘正站在他面前。 她已经戴上了珠宝，整个人显得更加容光焕发，矜贵的千金气质一览无余。 明明方才她们还见过，可现在他竟觉得陆橘比方才更美了许多。 齿如编贝，目若朗星。 冰肌玉骨，浑然天成。 好像所有古诗句中用来形容女子的美好词汇都可以用在她身上，尚且稍显不足。 陆橘却没有看见慕倾袂眼底的惊艳，她的眸子微垂着，有些局促和不安，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像是两柄精致的小扇。 看着竟让人想到‘妩媚含情’这四个字。 慕倾袂黑眸闪了闪，喝了一口香槟作掩饰。 陆橘却看着一个方向微微睁大了眼睛，“少爷！” 她像是有些激动，一只手拉着慕倾袂的袖口轻轻拽了拽，拼命用眼神示意他往那个方向看。 慕倾袂的眸光落在她拉着自己的手上，随后才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是年莫瑶。 “怎么，你怕了？” 慕倾袂的表情并没有丝毫变化，却是低头看着陆橘，缓缓问道。 陆橘仰起头，蹙着一双眉，“我没有！” 她嘟着嘴，像是一个生气的小孩子，“我只是觉得，刚刚顶替了她的位置……” 而且刚才她隐约也感觉到了，会场里面有些人探寻的目光。 想到慕倾袂之前都是带着年莫瑶出席这样的场合的，陆橘就觉得心口一阵发堵，结果现在年莫瑶又过来了，不知道那些人还会怎么想。 鸠占鹊巢？ “你从来都没有顶替谁的位置，”慕倾袂注视着陆橘，声线低沉悦耳，“你所在的位置，本来就该属于你。”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将陆橘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给重新清扫起来归拢到角落里面去，陆橘怔怔地看了慕倾袂几眼，随即有些慌乱地别开头去，含混不清地答应了一声，“嗯！” 坚定，且饱含喜悦。 第一百五十九章 拍卖会开场 年莫瑶自从进入会场之后，就一直在寻找着，没过多久，就轻而易举地就在喧闹的人群之外找到了慕倾袂得身影。 心中还没来得及一喜，眸光就注意到了慕倾袂身旁的陆橘。 一双眸子里霎那间填满了恨意。 这个该死的女人抢占了她的位置，竟然还笑得那么灿烂！ 真是该死！ 腰上忽然一紧。 年莫瑶猛地侧过头，正对上一张肥头大耳的脸，脸上两片油腻且厚的唇蠕动着，吐出带着口臭的一句轻挑话来，“拍卖会结束之后，跟我去喝一杯吧？” 那手还不老实地在她的腰上小幅度地磨蹭。 年莫瑶一阵恶心，却还要强忍着不发作，脸上露出崩裂的笑意，“等拍卖会结束之后再说吧。” 她刚刚被公司辞退，是没有资格进入这个慈善拍卖会的，只能作为女伴随同进入。 这个男人虽然又胖又丑，但却有着会场的贵宾卡，可以携带女伴进入。 年莫瑶费尽心机才混到他身边，就是想在会场里再见慕倾袂一面。 因此当下也只能忍着这份屈辱。 “哼，”男人却很明显不满足于她这份敷衍的说辞，毫不客气地道，“被赶出来的垃圾，还装什么清高！” 年莫瑶脸上的笑瞬间土崩瓦解。 心底对陆橘的怨恨又多了几分，被赶出慕氏集团，已经成了她这辈子的阴影，而铸成了这一切的人，就是陆橘！ 年莫瑶主动挽住男人的手臂，“金少爷，我这不是担心拍卖会太久，耽误了您休息嘛~” 看见她服软，金少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 手上却是越发的放肆，年莫瑶使劲浑身解数才没让自己当场吐出来，跟着金少进了宴会厅。 拍卖的会场在宴会厅之后。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就有侍者打开拍卖会的门，引宾客们进去，座位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拍卖场地比宴会厅还要大，两侧的二楼有几个挂着垂帘的包厢。 是给地位尊崇的人设置的。 但在这种慈善拍卖会的场合，垂帘基本上不会有人用，毕竟做好事不留名这样的名言，在这里可并不适用。 慕倾袂带着陆橘在右侧最靠前的一处包厢坐定。 这里的视野很好，包厢里有专门服务的侍者，桌上放着新鲜的瓜果，包厢里染着沉香，清淡又不失格调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散在空气里。 “别忘了你的福利。” 开场前，慕倾袂在陆橘耳边低声道。 “嗯！” 福利这种东西，她当然是不会忘记的。 陆橘挺直腰杆坐好，目光炯炯地看着台上，机会难得，她一定要挑一样喜欢的东西带走！ 这幅认真的模样落在慕倾袂眼底，他唇角的弧度上扬了些许。 主持人很快就上了台，先说了一套客气话，随后也不再多嘴，舞台中央的展示柜里缓缓升起一个台子，上面放着黄金的手钏。 花纹古朴繁复，黄金质感沉重。 是一件古董。 陆橘对这个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伸手拈了一旁的葡萄慢慢吃，发现这里的葡萄倒还是挺好吃的，新鲜汁水足，吃在嘴里酸酸甜甜，滋味很好。 陆橘自然也注意到了坐在楼下大席里的年莫瑶，她自从坐在那里之后就一直在瞪着这个方向，目光活像是要生吃了陆橘。 不就是看看？又不会掉一块肉。 陆橘连理都懒得理，也不打算躲，就那么坦然地给她看，让她看个够。 金少看见台上那个沉甸甸的黄金手钏，搂着年莫瑶的腰问道，“要么？” 财大气粗的架势十足。 年莫瑶瞥了一眼那手钏。眉头微皱。 土死了，那种东西买回去做什么？又不能戴，又不能当摆件，只有专好这类的收藏家才会想要去竞价。 而且起拍价也只是十万而已。 装什么土财主！ “谢谢金少，我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呢。”年莫瑶笑着回绝。 金少挑了挑粗短的眉毛，“你这个女人竟然一点也不物质，我更喜欢你了。” 说着，肥手轻挑地在年莫瑶的下巴上捏了捏，脸还往年莫瑶的方向凑了凑，大有如果这不是拍卖场的话，他就会亲下去的架势。 年莫瑶脊背绷得笔直，厌恶浓的快要在眼底化开，却还是要忍着恶心强撑笑脸。 “金少，有人拍了！” 硬着头皮引开他的注意力。 这个黄金手钏的价格不算昂贵，最后以二十万的价格被一个发须皆白的老收藏家拍得。 主持人笑眯眯地又强调了一遍规则，“本场慈善拍卖会非盈利活动，一切拍得都将捐赠南方洪水灾区，希望大家踊跃竞拍！” 这里的大多数拍品都是由各大企业和民间收藏家捐赠的，总而言之，是一场集中的慈善会。 陆橘有些好奇，“少爷，我们捐了什么？” “一块地。” 慕倾袂薄唇轻启，淡淡道。 一块地？ 陆橘一怔，随即猛然想起昨天慕倾袂给她的那些计划书当中的一个。 脸上的表情一时有些精彩。 原来是那块地…… 少爷也实在太豪了吧……等会儿轮到这块地，不知道有多少房地产商要争破头皮。 第一百六十章 好看的男人 会场后忽然又进来一个人，陆橘有些奇怪地看过去。 拍卖已经开始了，这样的场合怎么会有人迟到？ 陆橘出于好奇，就多看了几眼。 只见来人一身淡灰色儒雅系列的西装，头发在璀璨的灯光下泛着些许的亚麻色，离的太远，陆橘看不清他的脸，但只从轮廓上看去，也是极其俊美的。 他似乎是微笑着向拍卖会的人点头致意，随后工作人员伸手想要引他到二楼，他婉拒之后就在会场里随意挑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这一次离的近了，陆橘看清了他的脸。 当真是个俊美到了极点的人，陆橘一向认为‘好看’这个词只适用于形容女性，用来形容男性未免觉得有些轻浮，可是对于这个男人，她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 气质高洁若莲，容貌便如亭亭玉立莲花当中的芯，轻易不叫人瞧见，但只掠见毫厘，便惊觉是天人之姿。 好看，如果这个小哥哥去参加什么选美节目，她一定会投他一票！ 许是她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实质，那个男人落座之后目光温和地轻轻一扫，就发现了斜对角二楼包厢里的陆橘，微微一顿，便十分礼貌地向陆橘颔首。 并未唐突，紧接着就转回了视线重新看回台上。 陆橘甚至怀疑他连自己的脸都没有看清，因为那目光实在是太快的一扫了。 心头不可避免地浮起一点感慨。 啊，帅哥年年有，今年好像特别多呢。 “看什么？” 陆橘这样花痴的眼神很难不叫人发现，慕倾袂眉梢冷凝着转过头，他早就注意到陆橘的眼神追着人家跑了，脸色以可见的速度一点点黑下来，声音都低沉了许多。 陆橘被吓了一跳，也不掩饰，悄悄凑到慕倾袂耳边，难掩激动地道，“少爷，刚才进来那个男人好帅！” 像是跟好闺蜜分享什么乐子一般随意。 慕倾袂的脸色更黑了，冷哼了一声，“我叫你来看拍品，不是让你看男人。” 陆橘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 坏笑地又补了一句，“但我觉得没有少爷帅！” 男人嘛，都是好斗的生物，当然不能容忍自己带的女伴夸别人帅喽。 慕倾袂轻哼一声，黑若琉璃的目光淡淡瞥过那楼下的男人，转回到台上，“好好看着！” 陆橘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将全部的心思都拉了回来，再也不敢东张西望。 万一少爷一个生气，将她的职位福利剥夺了怎么办？ 那岂不是太亏了！ 陆橘专注地看着台上，只是一件件东西过后，她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拍品的价格倒是起伏不定，最大的成交价已经达到了一千万。 果然是上流社会的拍卖会，就算是慈善项目，众人也是不遗余力地在做贡献，这才只是拍卖会的前半场而已，就已经有过了千万的了。 陆橘仔细看了看，慕氏集团的拍品海没有上来，看样子应该也是根据价格划分到了后半段里面。 “接下来的一件拍品，是一对老夫妻捐赠出来的钢琴，他们说这架钢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起拍价——五百万。” 主持人的话音一落，全场有轻微的骚动。 什么样的钢琴，起拍价竟然达到了五百万？ 中央展台缓缓升起，一架白色的钢琴琴身逐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陆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架钢琴吸引过去。 主持人轻声介绍着，“这架钢琴于1976年由著名钢琴设计师德米亲手打造，7英尺4英寸的琴身表面镶嵌着200片华丽的白玉，由独具匠心的设计师设计成可排列组合成不同的几何形状，更难能可贵的是，这架钢琴曾经过三任女王的手中，后来被著名乐队带着环球游行，用于筹措对抗瘟疫恶疾的基金，所以那对老夫妻说，这架钢琴也许对于今天的慈善拍卖会有着特殊的意义……” 他在说什么，陆橘已经听不清了。 她的目光凝结在那钢琴的琴身之上，黑白相间的钢琴键似乎在诉说着那些古老的故事。 脑海当中仿佛浮现出簌簌落下的秋叶，琴音所及之处，秋叶随风起舞。那段哀伤婉转的半谱也出现在脑海当中，陆橘垂首，双手捂住额头。 “你怎么了？” 慕倾袂以为她是呆久了有些不舒服，“累了的话去外面大厅里呆一会儿？” “不，少爷，”陆橘抬起头来，“我要这架钢琴。” 她的目光里透着难得的坚定跟激动，慕倾袂都在她这样的目光下怔了一怔，随即点头，“好。” 陆橘努力维持着镇定的表情，可是心脏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陆橘盯着那架钢琴。 她从来都没有过如此想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好似冥冥当中她应该是见过这架钢琴的，可是陆橘确认，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架钢琴，这样相悖的事实和感觉将她的大脑冲击得一片混乱，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将这架钢琴拍下来。 她举手。 “前排贵宾出价六百万！” 主持人高声喊道。 陆橘一怔，向下望去，发现正是那个男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想要那架钢琴 拍卖会场的加价幅度共有三种，五万、二十万和一百万。 最常用的就是五万的，可是这个男人竟然直接举起了一百万的牌子。 陆橘慢慢放下了自己的牌子，看样子想要得到这架钢琴的人不在少数，她还是先等等。 慕倾袂见她放下牌子，眸光也转回了台上。 这架钢琴并无什么过人之处，除了历任主人和它所拥有的意义之外，他不知道对陆橘有什么吸引点。 只是既然她想要，那便帮她拿到。 陆橘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奇怪的是，那个男人也只是刚开始叫了一次价，发现还有别人叫价之后也停了下来，似乎也是想等价格再高一些。 因为这架钢琴的意义，所以来参加这场慈善拍卖会的企业家们都十分感兴趣，价格短短一会儿就已经达到了一千万。 陆橘举牌。 “一千一百万！” 年莫瑶一直都在盯着陆橘的动作，看见她举牌，立刻伸手拿金少的牌子，被金少手疾眼快一把扣住，“你干什么？” 年莫瑶顿了顿，重拾一张甜美的笑容，“金少，你来拍卖会也不想空手而归吧，这架钢琴和你的气质刚好匹配呢，不如就把这一架钢琴拍下来吧？” 强忍着作呕的冲动，年莫瑶说尽了好话。 金少摩挲了一下肥的数不清几层的下巴，“嗯……的确符合，可是太贵了啊？” 他原本只是打算随便拍下一个几百万的东西，来表达一下对灾区人民的关切就已经可以了，没必要和别人抢竞拍力度这么大的钢琴。 更何况…… 金少面色不善地斜睨着年莫瑶，“这架钢琴慕氏已经出价了，你是想跟你的老板抢东西吗？” 年莫瑶脸色一僵，“金少，这怎么能算是抢呢？拍卖会场上的东西，只要价高人人可得，如果只因为这件东西慕式出过价，别人就不竞拍了，那不是太过分了吗？” 她的柔荑轻轻抚着金少的胸膛，“难道金少会因为慕式竞拍过就不敢再出价了吗？您可不是这样的人啊……再者说，后面的东西一定是越来越贵了，如果什么都不拍的话，于您的面子上也不好看啊。” 她这样小鸟依人的模样，加上煽动性的话一说，金少立刻被捧得云里雾里，不知今夕何夕，顺从地将牌子给她，“出价吧！” 能从慕式手下抢到东西，那也是一种本事！ 年莫瑶立即坐直，举起手中牌子。 在她劝服金少的时候，钢琴的价格又涨了几次。 “一千六百万！” 主持人叫道。 陆橘侧眸看了一眼年莫瑶的方向，正好与满满妒意的目光相接，陆橘毫不在意地转过头去，继续举牌。 几乎是她的牌刚刚举起来，年莫瑶的牌也接着跟举。 因为价格越涨越高，在场的宾客们已经对这架钢琴渐渐失去了兴趣，几乎只剩下陆橘跟年莫瑶在竞价。 价格一路飙升到了四千万。 年莫瑶的牌都没怎么放下过，这样疯狂的跟举简直就是走火入魔。 金少按住她的手，“够了！” 四千万买一架钢琴？ 疯了么！ 陆橘再次举牌，主持人习惯性地看向这边，“四千一百万，还有人再出价吗！” 年莫瑶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金少的手，猛地举起牌子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我来出钱！” 她就任慕式集团策划部经理已经数年，深知慕氏集团参加这种慈善拍东西是有原则的，超出拍品原价五十倍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一律不要。 而陆橘刚刚就任，对这样的规则肯定也不清楚，只要她敢继续叫价，她在慕倾袂心中的分量必定大打折扣！ “五千万！” 主持人略微激动地声音在拍卖会场响起，“这一架钢琴虽然难得，但是竟然能拍出这样的效果，也实在是超出意料之外了。” 陆橘蹙着眉头看了一眼年莫瑶的方向。 花五千万买一架钢琴，她莫不是疯了么？ 就为了怄一口气？ 陆橘放下了手中的牌子，虽然她对这架钢琴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但是五千万已经超出了她心中对这架钢琴的期望价格，她不会再继续加价的了。 年莫瑶一直死盯着陆橘的方向，见她竟然放下了手中的牌子，眸中的火焰瞬间攀登至顶峰。 叫啊！ 怎么不叫了！ 慕倾袂见她放下牌子，道，“不必顾忌价格，继续吧。” “不了少爷，”陆橘轻轻摇头，“物品虽然有明码标的价格，但是内里含的价值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有另外一个标准，这架钢琴现在的价格已经超出了我认定的价值，再拍无益，我还是换一样。”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心底存在着对这架钢琴的奇异感受，她早在两千万的时候就会终止竞拍，更别提一路拍到现在。 慕倾袂注视着她，黑眸逐渐变得深沉，露出欣赏的神色，片刻后道，“你自己决定。” 他知道她优秀，无论是能力还是精神层次，无一例外。 第一百六十二章 疯狂叫价 “五千万一次！” 主持人高喊道。 年莫瑶攥着牌子的手紧握成拳，力度之大快要将牌子捏碎。 她为什么不叫了！ “五千万两次！” 年莫瑶的瞳孔骤然紧缩，难道她真的要用五千万买这么一架破钢琴！ “六千万。” 不大不小的声音静静响在会场，所有人齐齐看向声音的来源。 陆橘也看过去，是那个一开始叫价的男人，他果然还是不肯放弃这架钢琴。 男人看着年莫瑶，淡笑道，“这位小姐，我对这架钢琴势在必得，如果你还想继续加价的话，便请吧。” 年莫瑶也被他的容貌晃了一晃神，片刻之后反应过来，急忙摇头，有人肯接这个烂摊子，她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继续叫价？ “既然先生喜欢，我就不夺人所爱了。”年莫瑶笑容灿烂地道。 男人彬彬有礼地颔首，“谢谢。” 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很明显刺痛了金少，他用力捏住年莫瑶的手臂，阴沉地道，“你跟那个小白脸眉来眼去的干什么？！” “我没有！” “六千万一次……六千万两次！六千万，成交！” 最后钢琴的归属权到了这个男人手里。 接下来的几样东西，陆橘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整个人的思绪依旧还放在刚才那架钢琴上面，她是在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对一架从没有见过的钢琴产生那样奇怪的情绪。 慕倾袂看她兴致缺缺，以为她还心系方才那一架钢琴，“如果你想要，我可以让人买一架一样的。” “不用了，少爷。” 陆橘笑着摇头，她只是想不通这一点，如果以后能有缘亲手碰一碰那架钢琴，或许能够找出来原因，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 陆橘振奋精神，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拍卖台上，后面出现的东西大多是珍品，看到一样造型古朴的檀木书架时，陆橘稍微起了一点兴趣，举了举牌子。 年莫瑶蚊子一样再次盯住了她。 陆橘叫价她也叫价。 这个人莫不是有毛病吧？ 陆橘微微蹙眉，忽然靠在椅子里，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懒散地举着牌子。 既然年莫瑶那么喜欢她喜欢的东西，那就都让给她好了。 “一千两百万一次，一千两百两次……成交！” 年莫瑶脸上癫狂与妒嫉相互交错，将她一张艳丽的脸庞涂抹得仿佛地狱恶鬼，主持人宣布书架归她所有的时候，她的脸上浑然没有一丝笑意，有的只是对陆橘的仇恨。 慕倾袂吩咐侍者将那道帘子拉上，隔绝了年莫瑶的视线。 再叫价，只需要按动桌面上的按钮，包厢外的电子屏上便会自动显示。 这样也挺好。 陆橘坐的更舒服了一些，没有人喜欢一直被那种眼神盯着。 “少爷，你尝尝葡萄，很甜的！” 她像是个狡黠的小狐狸，刚刚坑了一把年莫瑶心情变得很好，十分殷勤地挑了一颗最大、看起来最甜的葡萄递给慕倾袂。 慕倾袂微微倾身，靠近她拈着葡萄的白玉般手指。 温热的吐息仿佛都触碰到了指端。 陆橘吓了一跳，慌忙将葡萄缩回来，细心地剥了皮之后再放进慕倾袂身侧的碟子里，“少爷，我忘了您不吃葡萄皮了呵呵呵……” 慕倾袂眉梢微挑，“哦？我倒是才知道。” 他的手指按下红色按钮，台上主持人立刻报价。 “三千八百万！” 陆橘一怔，这才注意到台面上现在的拍品已经换成了一副画，相传是古代某著名画家墓穴里挖出来的孤品，慕倾袂方才倾身过来……原来只是想竞拍么？ 陆橘迅速捏起水杯喝水，试图把脸上蒸腾的热气压下去。 囧…… 她怎么总是想入非非。 慕倾袂侧眸看着她表情的变幻，深邃的黑眸里闪过一道微光，须臾又轻垂眼睫，将眸子里的情绪掩去了。 年莫瑶早在帘子遮起来的时候就彻底疯了。 她亲眼看见，是慕倾袂主动让侍者拉起帘子的！ 为什么！ 慕倾袂就连一眼都不肯再看见她了么？她这么拼命的叫价是为了谁？ 年莫瑶狠咬银牙，再次举牌。 “三千九百万！” 慕倾袂的表情毫无变化，陆橘有些好奇地看他，“少爷，你不继续叫价了吗？” “随便按按，”慕倾袂优雅地将那枚葡萄送入口中，酸甜的汁水在喉间划开，他的表情也变得微微温和，轻描淡写道，“增加参与感。” 陆橘：“……” 她怎么觉得少爷是故意的呢？ 可怜的年莫瑶，就这么被坑了三千九百万，希望那幅画被她拿回家之后，不要被她气的给撕烂了。 年莫瑶根本不知道是慕倾袂的作为，还以为是陆橘喜欢那画，见二楼包厢只竞价了一次就没有再出价，冷哼了一声，将牌子收起来了。 “你有这么多钱么？” 金少在旁边幽幽地道。 檀木书架和名人字画她都竞价了，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五千万了。 年莫瑶的脸色一僵。 虽然是以金少的名义参加的拍卖会，会场不会因为这些钱就过来跟她确认，但是年莫瑶已经说过了，这钱是不会让金少出的。 “金少……” 年莫瑶悄悄靠住她，眸子顾盼含情，“来之前你不是都说了，我看中什么就给我拍的么？” 金少再也不受她的诱惑了，商人都有特性，涉及到根本利益上就会变得理智，冷冷地推开年莫瑶，“这两样东西我是不会替你付钱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到现在为止只牵了个手而已，还真以为她的行情这么好？ 牵个手五千万？ 我呸！ 太不要脸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三块转运石 “金少……” 年莫瑶咬了咬牙。 这钱如果金少不肯给她出的话，她就完了！ 她那点家底，全部变成现金也就能凑个四千多万，哪里能拿得出这么多钱！ “金少，如果你愿意给我出这些钱的话，今晚……我可以陪您去吃饭。” 年莫瑶说的欲止还休，眉目间顾盼生情，端的是娇艳明媚。 这样显而易见的风情和露骨的话，金少非常乐意听到，小眼睛放肆地在年莫瑶身上来回扫射着，“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年莫瑶伸出手，轻轻捏了捏金少的手心，肥嘟嘟的一大片肥肉，胸臆间泛起一阵恶心。 她却还要强撑出笑颜如花，食指蜷缩起来在金少掌心内部打圈圈，声音丝丝入媚，“金少……” 金少的眼睛都快出蚊香圈儿了。 “这钱我帮你出了也可以，”金少凑近她，“先给点利息？” 年莫瑶面对一张放大的肥脸，脸上的笑容瞬间凝结，又更快地端起笑颜，佯装娇羞扫了四周，所幸他们坐的位置是角落，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台上。 至于二楼…… 年莫瑶隐忍地咬咬牙。 帘子是拉着的，慕倾袂看不见她在干什么。 年莫瑶闭了闭眼睛，飞快地凑到金少跟前，在他那肥嘟嘟的厚嘴唇上面落下一吻，蜻蜓点水般。 “啧。” 金少闻着美人倾身带来的香风，略有不满，“才这？” 还要怎样！ 年莫瑶怒从心起，这里可是公众场合，这个死胖子不要太过分了！ “你这点利息，我很难帮你办事啊。” 金少贪婪的目光落在年莫瑶的红唇上，眸中侵占信息十足。 “金少，这里人多，不如……” 年莫瑶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 金少随后起身过去。 拍卖会场并没有因为这两个人的离开而减轻热度，慕氏集团的捐赠品上了台。 “这是一块黄金地段的地皮，面积为33亩，每亩333万元，起拍价一亿元。” 哗—— 拍卖会场瞬间被点燃。 人人都知道这块地皮的价值，争破了头皮想要得到，陆橘想看看宾客们的反应，就让人拉起了帘子，果然看见了热烈的举牌盛况。 “少爷，您拿出这块地来做慈善拍卖，不会觉得亏吗？”陆橘偏头问沉迷于剥葡萄皮的慕倾袂。 慕倾袂淡淡抬头，“做慈善，多少都不亏。” “少爷，”陆橘由衷地捧心，“你真是太帅了！” 这个季节南方频发洪水，为了灾区的重建，不止这一次慈善拍卖会，慕氏集团还以个人名义向灾区捐了不少物资了，衣食日用和大顶帐篷，还派了不少人过去帮忙。 果然少爷就是少爷！ “嗯。” 慕倾袂理直气壮地颔首，显然是觉得陆橘夸有所实。 陆橘不禁有些好笑。 就见慕倾袂将一叠剥好了的葡萄放在了她面前。 陆橘一怔，“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她不过是给慕倾袂剥了一颗，他就给自己剥了这么多还回来？ 慕倾袂摇头，“有些酸，忽然不想吃了。” 说罢一脸嫌弃地将碟子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不吃浪费。” 晶莹剔透的果肉摆在白色的瓷碟里煞是好看。 陆橘疑惑地拈起一颗放进嘴里，甜甜的滋味立刻在齿间化开，味蕾都在雀跃，哪里酸了？ 少爷真挑剔。 陆橘吃着葡萄看向楼下，正巧看见年莫瑶坐回座位上。 她去哪儿了？ 陆橘看见年莫瑶坐下之后就拼命地擦嘴，连唇瓣两侧都给擦红了还是没有停下，过了一会儿，一个胖男人走了回来，年莫瑶才停下，从包里拿出口红来补妆。 随后她忽然抬起头来看向包厢的位置，陆橘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巨变，手中的化妆镜都掉到了地上。 目光里充斥着震惊、不堪，还有别的什么。 奇怪…… 陆橘偏过头去继续吃自己的葡萄。 年莫瑶想干什么跟她无关，她也没有兴趣。 最后慕氏集团的地皮以一亿九千万的价格成交，如果不出意外，这应该就是本场最高的成交价了。 “啊……” 拍卖会是不是要结束了？ 她还什么都没有拍到呢！ “后面还有。”慕倾袂将清单递给她，指了几样东西给她看，说来奇怪，他指的都是陆橘心中较为喜欢的。 其中她最为喜欢的，是三块转运石。 主持人一边介绍，陆橘一边看着清单上的大图简介。 三块转运石出自同一块玉石，经由匠人雕琢之后形成，随身佩戴可清凉解暑，驱邪避讳。 陆橘对后一点毫无兴趣，她本来就是无神论者，只是这三块转运石的形状和颜色，还有寓意都十分不错。 两块大玉石如同两弯月一般，守护着当中一个椭圆的小玉石。 如果拍下来了…… 小玉石给九儿，那其中一块大玉石……他会收下吗？ 陆橘发觉自己又有些异想天开了，慕倾袂是什么身份，怎么会跟她一起戴这样的三块玉石？ 可是等到主持人叫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参与了竞拍。 最后以九百万的价格拍下了这一套转运石。 拍卖会结束之后，陆橘拿到这三块石头，放在手里来回把玩抚摸着，石头清清凉凉，在月色的映照下内部晶莹剔透，又仿佛笼罩云烟薄雾，美极妙极。 可是…… 陆橘小心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慕倾袂。 给？还是不给？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她要嫁人？ 陆橘纠结了一路。 等到了慕宅之后也没有决定好，干脆像一只鸵鸟一样将石头给藏了起来，谁也不给了。 九儿一直在等着他们，看见他们的车进了院子，就颠颠儿地跑出去迎接。 慕倾袂先下了车，从容地俯身伸出手去准备抱起小公主，结果九儿跑到他面前之后拐了一个弯儿，猛地扑进了陆橘的怀里。 小脑袋扎的紧紧的。 慕倾袂转过身来，幽幽地看着一头扑在陆橘怀里的小公主，所以他现在是失宠了么？ 九儿的小脑袋还在陆橘的怀里使劲儿蹭了蹭，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 “怎么了九儿？” 陆橘笑问，她还穿着裙子，却也抱紧了九儿，因为今天的拍卖会，他们是让司机去接九儿的，陆橘以为她是想自己了，笑着搂紧了她，结果就看见了九儿脸上挂的泪痕。 “九儿？” 陆橘的心瞬间揪紧，“怎么哭了？” 慕倾袂的眸色也一变，长腿一迈走了过来，在看见九儿湿润的眼睫毛之后，凌厉的目光迅速看向在旁的管家，“怎么回事？” 管家顶着慕倾袂的眼神压力，也十分心疼地道，“九儿小姐回家之后就一直都在哭，怎么哄也哄不好……” 回家之后就一直在哭？ 陆橘的心都被扯得生疼。 那岂不是已经哭了好几个小时？怪不得眼睛肿的好像核桃！ 陆橘立刻抱着九儿进去，“拿冷毛巾来！” 女佣一直都备着，听到陆橘要，立刻从冰箱里取了来。 陆橘将九儿放在沙发上，仔细地替她敷眼睛，“九儿，告诉我，为什么哭？” “呜哇哇……” 九儿终于嚎啕大哭了起来，一把推开冷毛巾，抱住陆橘的脖子死不松手，“橘子姐姐，你不要嫁人啊啊啊！” 一句话，将大厅里所有人都给震得呆住了。 陆橘被九儿勒着，最先反应了过来，“我……我什么时候要嫁人了？” 慕倾袂也轻轻蹙眉。 九儿还在哭着，“橘子姐姐如果嫁人的话，九儿就一直哭一直哭……呜呜呜！” 陆橘被勒的差点喘不过来气，只好轻轻拍了拍九儿的后背，“好九儿，你快松开我，我快不行了……” 慕倾袂走过来，双手将九儿举了起来，冷声道，“谁说她要嫁人的？” 九儿冷不防被举高高，两只眼睛还在吧嗒吧嗒地留着眼泪，样子滑稽又可笑，“嗯？橘子姐姐不嫁人吗？” 慕倾袂瞥了陆橘一眼，沉声道，“当然不。” “可是小妮老师说，女孩子长大都是要嫁人的，小妮老师的妹妹就嫁人了！小妮老师也要嫁……橘子姐姐也要嫁呜呜呜……” 九儿还是哭着，话都说得含混不清。 哭的无比伤心，我见犹怜。 陆橘趴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过去将九儿从慕倾袂的‘举高高’中解救出来，“九儿，你是不是听小妮老师说她妹妹要结婚了？” 九儿一边揉眼睛一边点头，哽咽着，“嗯！” “小妮老师的妹妹是要订婚，不是要结婚，”陆橘轻声道，“很多女孩子长大之后的确都是要嫁人的，但是还有一部分女孩子觉得自己生活就可以很快乐，不需要结婚，就可以选择自己单身一辈子。” “什么叫单身？” 九儿抽噎着问。 陆橘偏头想了想，“就是，一个人就可以获得两个人的快乐的意思。” “那橘子姐姐不会嫁人吗？”九儿对这个问题紧抓不放，十分紧张地看着陆橘。 陆橘笑着摇了摇头，“不会。” 她说的这么坚定，慕倾袂看她的眸色微变，薄唇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缄默不语。 “那橘子姐姐跟九儿拉勾勾！”九儿伸出小指头，竟然还是不相信陆橘。 慕倾袂轻蹙眉头，“九儿！” 九儿被他凶得一缩脖子，陆橘瞪了慕倾袂一眼，伸出手指跟九儿拉钩，“九儿想怎么拉钩？” “橘子姐姐不要嫁人！”九儿摇晃着小手，“嫁人就是小猪！” 陆橘听得哭笑不得，慕倾袂听得脸色发黑。 最后九儿又补了一句，“要嫁也要嫁给我爸爸！” …… 满厅天雷滚滚，九儿还绷着小脸认真地摇晃着陆橘的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猪猪！” 陆橘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卖了的。 她都不敢看慕倾袂的表情，借口洗澡就逃开了客厅。 进了浴室关上门，陆橘的心脏还是忍不住砰砰地跳，又忍不住想慕倾袂到底是什么反应？ 是不悦？还是不在乎？还是……厌恶？ 她实在有些草木皆兵，忍不住将所有的事情都往恶极了的方向思考，越想越胆战心惊，越想越浑身发冷。 本来只是一个小孩子的戏言，陆橘本来想着先哄哄九儿，等九儿大一点再仔细跟她讲其中的道理，可是今天这么一闹，慕倾袂会怎么想她？ “嗷……” 陆橘打开花洒，掬了一捧冰凉的水猛地洒到脸上，冰凉的水流洒到滚热的脸上，皮肤毛孔被刺激得骤然紧缩。 只是，洗冷水澡也洗不平静躁动不安的心。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全都得戴！ 陆橘在浴室里泡了一个小时，最后披着浴袍走出房间，有些疲惫地坐在床头吹头发。 一边吹，一边胡思乱想。 浴袍忽然被人捉住，陆橘吓得差点扔了手里的吹风筒。 定睛一看才发现腿上挂着的是九儿。 “九儿，”陆橘关了吹风筒放在一边，“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九儿挂在她腿上扁扁嘴，委屈地控诉道，“九儿敲了好半天的门，橘子姐姐都不理九儿！” 那应该是她在吹头发，所以才没听见。 陆橘将九儿抱起来往床上一放，“对不起哦九儿，我刚才在吹头发呢。” 九儿乖巧地往旁边一滚躺好，“嗯，九儿知道，九儿不生橘子姐姐的气……咦？什么东西……” 小手往屁股底下一伸，将咯着了屁屁的罪魁祸首揪出来，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九儿捧着那精致的盒子疑惑道，“这是什么啊？” 是从拍卖会上得来的转运石。 她进屋之后竟然随身就给放在了床上！ 九儿抱着那盒子，向陆橘眨巴眨巴大眼睛，“九儿可以看看吗？” 大眼睛里仿佛有电流，陆橘根本抵抗不了这样的眼神，“看吧看吧，给你买的。” “真的吗？” 九儿惊喜地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三块石头。 将那块圆滚滚的小圆石拿出来放在手心仔细地端详着，发出一阵阵惊呼，“好漂亮！” 见她喜欢，陆橘也笑了，“是吗？” “嗯！” 九儿用力地点点头。 忽然将盒子放下，颠颠儿地跑了出去。 陆橘正纳闷她去干什么，就见她领着慕倾袂返了回来。 陆橘：“……”！！ 她还穿着浴袍！ “粑粑！”九儿拉着慕倾袂坐在沙发上，将那盒子碰过去颠颠儿地给他看，“粑粑，我们一人一个好不好？” 陆橘刚才还只是想赶紧溜进浴室换个衣服，现在已经直接想要钻进地缝儿里去了。 九儿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 她纠结了一路的东西就这么让她无比自然地捧了出去！ 慕倾袂在她快要抓狂的视线里，伸指拈起一块月牙石，“好。” 好！！！？？？ 陆橘更加崩溃了。 对了，这是九儿给他的，所以他不会拒绝！ 陆橘已经宛若雷劈，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湿的头发微卷地垂着，她的浴袍只盖到了膝盖，露出光洁莹润的小腿，和蹬在拖鞋里的一双纤细玉足。 慕倾袂慢慢转开眼睛。 九儿已经捧着盒子到了陆橘跟前，将另外一块月牙石放进她的手心，“橘子姐姐，这是你的！” 最后又拿出那块圆圆的玉石，放在自己肉肉的小手里，“这个是宝宝的！” 九儿很少会自称宝宝，看来现在真的是很高兴。 陆橘默然。 九儿……你高兴就好。 天雷滚滚的内心好容易多了一丝欣慰，方才看见九儿哭成那个样子，她的心就好像被刀割了一样，好像九儿的眼泪都化成了千斤坠，一下一下地砸在她的心上。 眼下看九儿这样高兴，她复杂的内心也纾解了几分。 三块玉石都有一条黑色的链子穿着，简简单单，却内敛奢华。 九儿将玉石戴在手上，撒着欢儿地一路跑了出去，“管家爷爷，你快看我的石头！”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了慕倾袂和陆橘两个人。 方才消散了一点的尴尬此刻又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陆橘轻咳一声，“那个……少爷，如果你不想戴这玉石的话，就別戴了吧……” 话还没说完，陆橘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本来是想表达，这三块玉石虽然分别给了他们三个人，但是什么意义都不必有的，少爷不必多想。 但是后知后觉，既然九儿已经戴了，那么最不该戴的人就是她自己！ 人家是正经的父女，她只不过是一个外人。 慕倾袂完全可以戴。 苍天啊大地啊！ 有没有地缝儿让她钻一钻！ “你不想让我戴？” 慕倾袂忽然开了口，声线低沉，却轻的飘忽到不可思议。 陆橘本能感觉出来这语气不对劲，却还没等深究，慕倾袂已经转身走了出去，“放心。” 只两个字，再没有多余的话。 陆橘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感觉有点冷。 结果还是戴了。 不只是慕倾袂，连陆橘都戴上了，没办法。 九儿强势要求，并且可怜巴巴地说这是她的生日愿望，慕倾袂提醒她生日已经过去了地时候，九儿眨巴眨巴眼睛又要哭，“这是九儿下一个生日的愿望！” 慕倾袂：“……” 陆橘：“……” 没办法，阖家上下就这一个宝贝。 九儿还要求每天早晨都要检查。 陆橘都是送九儿去幼儿园的时候戴着，进公司之前给摘下来，以免被别人看见了误会。 慕倾袂倒是无所谓，随时随地都戴在手腕上，只这一点就已经在慕式引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或远或近地对那块玉石进行了专业细致的分析，认为这块玉石有暴富的作用，慕氏集团还刮起了一阵玉石热潮。 策划部有员工讨好陆橘，还送了她几块，陆橘都有些哭笑不得。 如果被他们知道，那块‘暴富石’，她也有一块的话，不知道都该做何感想。 第一百六十六章 偏心的爸爸 七月七号，是樊柳两家订婚宴的日子。 虽然这一天不是七夕，但也是一个适合订婚的黄道吉日。 因为是周六，九儿也吵着要跟过去，陆橘起了个大早帮九儿打扮成了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公主。 衣服是管家送来的，说是一早就订好的款式。 都是浅粉色流苏百褶裙，按理说这样有些可爱的裙子并不适合去参加订婚宴时作为礼服穿，但是这衣服的设计师独具匠心，一字肩的设计可以展示出锁骨线条，腰间花边和刺绣的点缀更是让这条裙子直接上了一个等级，让礼服在可爱的同时也不失典雅和庄重。 只是一般人很难驾驭得了这样高难度系数的裙子。 陆橘穿上之后，获得了慕宅女佣们的一致好评。 最后抱着九儿照镜子时，她才发现，这裙子跟九儿的款式相同，设计风格也很类似，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她们两个穿着裙子站在一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母女。 “橘子姐姐，”九儿牵着她的手，一张圆润的小脸粉嘟嘟的，十分可爱，“今天也要戴着手链哦！” “呃……” 陆橘很想拒绝，今天是去参加订婚宴，到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如果被别人发现了，他们三个人竟然戴着相同的转运石，会不会被人误会？ “今天人太多了，”陆橘试图跟九儿商量，“我戴了怕丢。” “不行不行！” 九儿挣开她的手，抱住她的腿撒娇，“戴嘛戴嘛！”又狡黠地冲她眨眼睛笑，“我刚才也让爸比戴着了哦！” 所以就更不能戴了啊！ 陆橘一阵无语，可又奈何不了这位小公主的哀求。 正左右为难，就听见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准备好了么？” 九儿欢快地跑过去，“爸比！” 陆橘转过头，惊讶地发现，今天的慕倾袂竟然破天荒地放弃了一板一眼的西装制式，身上这一套相比以前更加休闲，将他身上原本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给磨平了些许，整个人多了些平易近人的温和。 “傻站着做什么，准备好了就走。” 慕倾袂看着陆橘淡淡开口，瞬间打破了陆橘的美好幻想。 果然，冰坨子就是冰坨子，换了一身衣服也改变不了固有属性！ “准备好了，随时待命！” 陆橘气冲冲地往外走，经过慕倾袂身边的时候却被他伸臂拦下。 “少爷？” “你就打算穿着拖鞋过去？”慕倾袂的目光下滑至陆橘的双脚，一双莹润光洁的双脚上正蹬着一双白拖鞋。 陆橘：“……我马上就去换！” 囧！ 她竟然忘记换鞋了！ 礼服裙配拖鞋可还行？ “等等。” 慕倾袂从身后助理手中拿过一个袋子递给她，“穿这双。” “这是什么？” 陆橘一边接过一边疑惑地问。 慕倾袂单手插在裤袋里，施舍地开口吐出一个字，“鞋。” 陆橘：“……” 谁还能不知道这是鞋？ 她是想问，为什么还要另给她准备。 算了算了，怪她口语化太严重，就不在这儿计较了。 “就在这儿换吧，快一点。” 慕倾袂抱着九儿坐在旁边。 陆橘也不拘谨了，将袋子打开准备换上。 将那双高跟鞋拿出来之后，却不由自主地吃了一惊。 好漂亮的鞋！ 是一双粉色绑带高跟鞋。 那种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十分喜欢的鞋形，用手轻轻触摸就能感受到用料的考究，不需要多余的缀饰就能让这双鞋子成功迷倒万千少女。 就连九儿都凑过来看，“哇，好漂亮的鞋子！” 又跺了跺脚，看了看自己脚上一双粉色的平底公主小皮鞋，不满地鼓起嘴巴看向慕倾袂，“爸爸，为什么九儿没有？” “你还小，穿不了。” 慕倾袂垂眸，跟自己的小公主十分敷衍地解释道。 “爸爸偏心！” 九儿抱着手臂撅着嘴，十分犀利地控诉。 换来亲爹的一个微不可察的白眼。 陆橘将那双鞋穿在脚上，鞋跟的高度也正好是她能驾驭得高度，走起路来也十分舒服，更关键的是，跟这条裙子很搭配。 “谢谢少爷！” 陆橘由衷地笑道。 “毕竟是参加订婚宴，着装不得体会给人添堵，”慕倾袂淡淡道，“好了，既然准备好了就走吧。” 陆橘：“……”很好，这是在赤裸裸地嫌弃她的品味！ 慕倾袂抱起九儿，陆橘看见他手上那块转运石，说来奇怪，像慕倾袂这样矜贵清冷的人，如果忽然在身上佩戴了什么玉石饰品，那一定会显得格外突兀。 但是这块转运石戴在他手上，妥帖得仿佛那里本来就该有这样一块石头一般。 奇怪…… 陆橘转了转手腕，她忽然感觉自己佩戴的那块石头有些发热…… 仔细一感觉，石头还是清润的，并没有发热。 心跳倒是变快了几分…… 争气一点！ “少爷你们先上车，我有个东西要拿！” 陆橘忽然想起来，上次柳小妮给她的首饰还在这里，之前在幼儿园为了避嫌没有办法拿去还给她，今天正好带过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奇怪的钢琴曲 房车在订婚宴会场门前停下。 陆橘下车之后不由得有些惊叹，“好豪华！” 确实是很豪华。 用于举办订婚宴的酒楼是帝都顶尖酒楼会所，这里平时出入往来的都是上流社会的顶尖人士，停车场里面停的车都是几百万起步。 今天是樊柳两家的订婚宴，门前摆放着巨幅的照片。 陆橘凑过去看了看。 樊风浩的样子帅了许多，可是眼底的笑意却显得很假，很敷衍。 或许在旁人看来没有什么不妥，但是陆橘是见惯了樊风浩笑容的人，因此一眼就看出了这里面的不对劲。 “小妮老师的妹妹也好漂亮啊……” 九儿站在旁边抬头看着照片，大眼睛微微睁大，由衷地赞叹道。 忽然察觉到陆橘在看她，一把抱住陆橘的胳膊，“可是都没有我的橘子姐姐好看！橘子姐姐天下第一好看！” “小九儿！嘴这么甜吗？” 陆橘好笑地抱起九儿，跟着慕倾袂一起往宴会厅里走去。 二楼的落地窗内。 柳小妮一身浅灰色的礼服裙，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披肩散着，整个人的气质被烘托得一览无遗。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那分外和谐的‘一家三口’，长久地沉默着。 她的目光落在陆橘手里拎着的袋子上，琉璃般的眸子微微闪烁，片刻后那点起伏便归于沉寂。 “二小姐，”有女佣走进来，恭敬地垂首，“老爷让您下去招待宾客。” “知道了。” 柳小妮回首，露出一个天使般灿烂的微笑，“我马上就过去。” 宴会厅里装饰得十分唯美。 大气不失浪漫，悠扬喜庆的音乐充斥着会场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挂着喜悦的笑容，彬彬有礼。 “少爷，我先离开一下。” 慕倾袂看了看她手里的袋子，陆橘自从出门之后就一直紧紧攥着这个袋子，她不主动说是什么，他也不会去问。 但能猜测到她大概是要去处理这个袋子，也就点头应允了。 “去吧，尽快回来。” 陆橘拎着袋子，得到慕倾袂的首肯后离开了宴席会场。 找了个女佣询问柳小妮的下落，女佣十分热心地指点她往二楼尽头的化妆间去。 陆橘道谢之后，拎着袋子就过去了。 相比于热闹的一楼宴会厅。 二楼鲜少有人，只偶尔有佣人匆匆经过。 陆橘走着走着，忽然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迷路了。 按理说只是一层楼而已，再怎么走也绝不可能会迷路，可是这个大楼本身建造得就极具特色，从外面看上去不觉得，但一进来之后就猛然发觉构造如同迷宫。 明明是二楼，可陆橘走了一段路之后向窗外看去，竟然看见了等高的花坛！ 旁边也有楼梯，陆橘就再向上走了一层。 这一层比方才那一层还要人烟罕至。 走廊里铺设着红色的地毯，两侧的墙壁上是瓷砖拼就得各国著名画作，水晶吊灯每隔十几步就有一个，将整条走廊照耀得金碧辉煌。 陆橘慢慢往前走，试探着轻声问道，“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只有她自己的声音，空洞洞地响着。 陆橘忽然有点毛骨悚然。 顿时萌生退意。 还是先回去再说吧，等会儿宴席开始了，她再过去也有点不好。 刚刚往回走一步，就听见身后有声音响了起来，陆橘浑身瞬间变得僵硬，机械般地慢慢转回头来，那声音还在继续着，是……钢琴的声音。 从前方不间断地传过来。 这调子…… 陆橘驻足，凝眉细听，不知为何，她感觉这调子有些熟悉。 可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那一首曲子，于是呆在原地听了一会儿，那曲调悠扬婉转，不澎湃激越，不铿锵有力，却别有另外一方直击心灵的力度，直到曲子的后半段，音调急转而下，变得空茫而哀伤，陆橘才猛然回过神来。 这是……那段半谱！ 陆橘立刻顺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走廊里有很多的房间，陆橘匆匆走过，最后在尽头处停了下来。 一扇双开的大门开启着，门里有人背对着坐在一架钢琴面前。 身姿端正，说不尽的从容优雅，修长的十指在钢琴黑白键上起起落落，赏心悦目得仿佛是一幅画。 陆橘就那么呆呆地站着，听着那首既熟悉又陌生的钢琴曲。 一曲过后。 弹钢琴的男人终于发现了陆橘的存在，他回过头来，竟然是那个在拍卖场上买下那架钢琴的男人！ 陆橘这才注意到，男人方才所弹的钢琴，正是拍卖会上那一架。 “小姐，你怎么了？” 他走过来，看着陆橘的表情有些担忧，隐隐还含着关切之意。 “唉？” 陆橘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流了眼泪，像是止不住的弦一样掉了好几滴，“这是怎么了……” 她喃喃地接住那泪水，想拂去，可眼眶里便有更多的流出来。 一方洁白的手帕被递到面前，陆橘一怔。 “擦擦吧。” 声音温润优雅，宛若泉水叮咚，又仿佛山中精灵。 “谢谢。” 陆橘平复了一会儿心境，终于想起来问他问题，“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刚才弹的那首曲子是什么名字？作曲是谁？还有那一架钢琴……” 第一百六十八章 她是小偷？ 触到男人淡笑着的目光时，陆橘才惊觉失礼，“对不起，我一下子问太多问题了。” 可是这件事给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她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呈现在了面前，离她方寸之间，可就是蒙着一层薄雾般的屏障，让她怎么也看不清楚，让她心急如焚。 “我叫柳丞哲，今天举办订婚宴的柳小冉，是我的三妹。” 陆橘一怔，随即道，“我叫陆橘，是过来参加订婚宴的，我现在……” 她有些难以启齿，这么大个人竟然搞迷路那一套，说出去谁信？ 柳丞哲却像是已经看透了她的窘迫，也不点破，他始终都是那样一副温润优雅的笑意，眉梢眼角都融化了新雪般，只让人觉得高洁，不觉清冷。 “你想知道那首曲子么？” 柳丞哲低声问道，他注视着陆橘，一双淡棕色的眸子里压不住流光溢彩的隐隐激动，却始终小心翼翼地隐藏着，不敢惊吓眼前人。 陆橘有些迷惑地轻轻歪头，“我……是不是见过你？” “我长的很容易让人过目即忘么？” 柳丞哲淡笑着，陆橘也轻笑了起来，没想到像他这样温润谦谦君子一般的人，竟也会说笑话。 当然不。 像柳丞哲这种长相的人，只是看一眼就绝对会让人牢牢记住，所以她才会疑惑，他们除了在拍卖会上匆匆见过一面，应该再没有见过了，可是为什么，心中这种奇怪的感觉久久盘桓不去。 这才让她问出那样的话来。 “如果你想问关于钢琴曲的事情，我们可以另择时间再弹，离订婚宴开始的时间还剩下一个小时，你刚才说你迷路了，你想去哪里？” 陆橘道，“我想去二楼的化妆间。” “化妆间？”柳丞哲脸上露出微微疑惑地表情，“你跟小冉是好朋友么？” “不是……”陆橘解释道，“我是想找柳小妮。” 随后反应过来，刚才柳丞哲说今天是他三妹的订婚宴，那柳小妮也是他的妹妹了。 “这是要给她们送去的东西么？”柳丞哲了然地看了看陆橘手里提着的袋子，“左右我也要下楼，就带你过去罢。” “那真是太谢谢了！” 陆橘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现在拒绝就是自寻死路，能不能在宴会开场之前回去都是个问题。 结果两个人刚回到那个楼层，就看见走廊里几个女佣混乱地跑成一团，“遭贼了遭贼了！” “怎么回事？” 柳丞哲叫住一个女佣，细问情况。 那女佣满脸的慌张，“三小姐等会儿要用的首饰不见了……唉？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目光牢牢锁住陆橘手中提着的首饰袋子，忽然伸手一把夺过去，打开看过之后再看陆橘的目光就变得鄙夷不屑，“你怎么偷东西！” “我？偷东西？” 陆橘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都给惊呆了，“我是来给柳小妮送还东西的，可不是来偷东西的。” 柳丞哲蹙起一双好看的眉，也有些不满地轻斥那女佣，“不要乱说。” “大少爷，我可没有乱说，这首饰我之前还好好确认过的，可转眼就不见了，我们上上下下都找过就是找不到，现在却在她的手里，她不是贼，又是什么？” 女佣也显得很冤枉，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底气十足。 陆橘却气得想笑。 现在到底有谁能来给她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想过来还东西，结果被误认为是贼？ “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不可乱泼脏水，”柳丞哲伸手拿过那首饰袋子，略抱歉地看了一眼陆橘，“可能要请你跟我过去解释清楚了，如果有唐突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陆橘顿了顿，犹疑地问道，“你不怀疑我？” “我相信你。” 柳丞哲笑的温润明朗，陆橘曾经觉得樊风浩的笑容应当是少有的明朗笑颜，但是柳丞哲一笑起来，竟也能让她想到雪山之巅暖阳覆盖的温暖，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美景。 人们对于美好的事物有着绝对的欣赏本能。 陆橘心头又弥漫开来一抹感动，有柳丞哲在，自己应该也是不能被冤枉的了。 三人一起回到化妆间，那女佣便先道，“找到了找到了！” 屋子里忙乱一团的众人才停下，一齐看过来。 一个身着白纱的女子提着裙摆过来，“大哥！” 陆橘在旁边看着，这个妆容精致的女孩子应该就是今天订婚的女主角，柳小冉了。 “小冉，这是你的首饰吗？” 柳丞哲将那首饰递给她看，柳小冉眼睛里爆出惊喜，“是！大哥你从哪里找到的？” 神态之间还带着些许少年人的稚气，此刻被偷盗之名压在头上的陆橘竟然还有闲心，想着这姑娘确实有点小啊，竟然就订婚了。 “是这位陆小姐给你送来的。” 柳丞哲向她介绍陆橘，陆橘轻轻颔首，礼貌地道，“你好，我叫陆橘。” 柳小冉打量了她一眼，眼底一抹惊艳一闪而逝，却是疏离淡漠地轻轻点头过后，又转向她大哥，“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橘默然。 这句话应该是她想问的才对。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人言可畏 “这首饰是我跟小妮逛商场的时候，她要送给我当礼物的，我觉得太贵重了，所以今天就拿了回来，至于三小姐的首饰为什么会丢，我确实是不知道。” 陆橘老老实实地将事情原委说了。 柳小冉的重心却并不在这里，“你跟我二姐关系很好么？” 陆橘被她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尴尬，只好点点头，“小妮人很温柔善良，跟所有人都很好。” 柳小冉的脸上就露出骄傲的神色来，“我二姐的人品当然是没得说的，”又有些怀疑地看了看陆橘，“但是我从没有听二姐说过有你这号人物。” 陆橘：“……” 小姑娘，你这么说话，真的没有挨过打吗？ “不管怎么说，三小姐您还是赶紧戴上吧，免得耽搁了时间。” 柳小冉认同了这种说法，让化妆师拿出那套首饰给她戴好，是红石榴的主题颜色，很喜庆，的确很适合用作订婚宴上。 陆橘对于她们怎么处置自己带过来的这套首饰完全没有意见，反正她本来就是打算还回来的。 只是偷盗的罪名，可不能容许别人随意给她扣上。 “你们查过监控吗？” 陆橘开口之前，柳丞哲已经先问了出来。 一群女佣面面相觑，并没有。 “查监控是要费时间的，等监控查完，订婚宴的时间就要给耽搁了，”有个亲戚模样的人开口道，“还是先筹备订婚事宜吧，找证据的事情之后再说，反正东西都找回来了，人也跑不了。” 说完瞄了陆橘一眼，仿佛陆橘是小偷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就差找出监控这一点了。 “二婶！”柳丞哲有些不悦。 陆橘忽然有种浑身是嘴都说不清的无力感。 的确，太巧了。 她来还首饰，结果人家就正巧丢了首饰，丢的跟她来还的还是一模一样的。 买彩票有这样的概率大吗？ 没有吧！ 现在陆橘唯一的希望就剩下柳小妮了，只要找到她，一切误会就都会解开了。 “抱歉，你先回宴会厅吧，我亲自去查监控，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柳丞哲对陆橘道。 柳小冉不干了，“大哥，查监控这种事情让别人去做就可以，你难道不来看我的订婚仪式？” 柳丞哲的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陆橘开口道，“不必，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妹妹的订婚典礼你可不能缺席，我很感谢你要帮我的忙，但你还是一起过去观礼吧。” 话落，陆橘也要向外走。 结果柳家二婶又挡在了陆橘面前，“你要去哪里？” “我……”下去观礼的话差点脱口而出，陆橘生生止住了，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二婶，“你该不会以为，我要逃走吧？” 柳家二婶轻轻哼了一声，上下打量着陆橘，陆橘打扮的简单，并没有戴什么项链珠宝之类的，只在手腕上系了一块石头，而一般富家小姐或者贵妇，哪个不是浑身珠光宝气的？ 这二婶便认定陆橘是跟着别人混进来见世面的，轻声哧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一套首饰价值七八十万呢。” 陆橘真是无语。 她当然知道这套首饰很贵重，所以才送还回来了啊！ “二婶！” 柳丞哲敛眉，“这是我们柳家的客人！” “行行行，随便你们吧，”那二婶往旁边一站，冷笑着道，“我是管不起你们家。” 柳丞哲带着陆橘一起出去，去宴会厅的路上，柳丞哲还在跟陆橘道歉，“今天真是对不起，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 “没关系。” 陆橘对这一点倒是不甚在意，只要能看见柳小妮，那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因此她也没有过多在意。 在宴会厅门口跟柳丞哲分开，回到了慕倾袂的身边。 慕倾袂看了她一眼，“你去哪里了？这么久。” “少爷……”陆橘不好意思地道，“我迷路了。” 首饰的事情不用跟他多说了，这事情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也省得她有‘仗势欺人’的嫌疑。 只是陆橘并没有看见柳小妮的影子。 订婚典礼都开始了，陆橘看着台上柳小冉跟樊风浩站在一起，两张还带着稚气的脸收获着现场众人的祝福，总感觉有些奇怪。 两个人的脸上都没什么笑意，更别说樊风浩，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恨不得马上结束典礼，赶紧下去吃饭。 陆橘因为还挂念着首饰的事情，盯着看了一会儿，就又开始四处寻找着柳小妮的身影。 说来奇怪的是，这样的场合，柳小妮竟然一直都没有出现。 她到底去哪里了！ “是吗是吗……就是那个女人啊？啊……看着挺清秀的一个姑娘啊……竟然会做出那样的事？” 陆橘猛地一惊，迅速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就看见隔了两桌的地方，几个女人正在一起切切嘈嘈，看着她的方向指指点点，发现她看过来，才假装议论起其他的事情。 陆橘忽然有些发抖。 这样的情景实在有些熟悉，就在前不久，她就被围在人群中央，承受着形形色色的人戳着脊梁骨指责的痛苦，如今竟然又故戏重演了？ 第一百七十章 他生气了？ “怎么还会坐在慕少旁边？她们什么关系？” “不知道，大概只是凑巧吧……” 陆橘苦笑。 还好，她的名气还没有到名满天下的地步，这些人很明显都不认识她，看样子上次那件事情没有再后续发酵。 慕倾袂发现她脸色不好，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他看了几眼台上，再看向陆橘的表情变得复杂，“不舒服？” “没有，”陆橘无力地摇摇头，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试图让自己忽略心里乱七八糟的感觉。 从刚才开始，她忽然感觉四周的目光多了起来。 好像所有人对没有在观礼，都在看着她指指点点，好像她才是这场订婚典礼的主角。 “如果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去。” 慕倾袂幽深的黑眸里闪过一抹暗光，起身欲走。 “不用，”陆橘一把抓住他，表情隐忍，“不能走。” 她现在走，不就正正做实了他们的说辞？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走，要坐在这里等着柳小妮回来。 慕倾袂黑眸里暗光闪动。 不能走？ 直到司仪宣布礼仪结束，宴席开始。 柳小妮也没有出现。 九儿坐在幼儿的扶手椅上，扒着自己面前的碗吃的欢快，陆橘却一丁点胃口都没有。 樊风浩跟柳小冉在挨桌敬酒，樊风浩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往这个方向飘，再加上陆橘的表情郁闷，任谁看见都会将这两个人往某种不可逆转的悲情戏码上想。 慕倾袂的面色微沉。 忽然一把攥住陆橘的手腕就向外走。 九儿正在吃糕点，见状急忙从扶手椅上蹬蹬蹬爬下来，追着亲爹往外走。 陆橘压根儿不知道慕倾袂到底怎么了，惊讶地想要收回手却不能，慕倾袂捏住她手腕的力道大的很，她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少爷？” 慕倾袂一言不发，拖着她往前走。 “慕少！” 柳小冉忽然提着裙摆过来，拦在他们面前，“可是我们哪里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没有。” 柳小冉是今天的新人，慕倾袂对她还是表现出了一丁点的耐心，语气却依旧冷沉若雪，“我们有急事，要回去。” “可是慕少，这个女人暂时不能走。” 柳小冉伸出纤长雪白的手臂，一点陆橘。 慕倾袂长眉微蹙，“什么意思？” 樊风浩也赶了过来，见柳小冉竟然拦住他们，目光复杂地看了看陆橘，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张了张嘴别过了脸去。 “她偷了我的首饰，”柳小冉字字铿锵道，“所以她不能走。” 全场寂静。 樊风浩的脸上满是震惊，却不是对陆橘，而是对柳小冉。 她竟然说陆姐姐偷东西？ “不可能！” 柳小冉奇怪地瞥了一眼自己忽然出声的未婚夫，并没说什么，转头重新望着慕倾袂。 “你胡说！” 九儿紧紧拉着陆橘的手，怒瞪柳小冉，“橘子姐姐才不会偷东西呢！” 陆橘伸手将九儿护到身后。 这样的场合，九儿还是少出声为妙。 慕倾袂一张原本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死一般的平静，黑眸逐渐沉淀下来，声音冷的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柳小冉的父母也赶了过来，一对五十左右的夫妇，头发虽然微微花白，却收拾整理得妥贴得宜，衣着举止也尽显端庄。 “小冉，不可无礼。”头发向后梳的整齐，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的柳景昌对女儿低喝道。 “对不起慕少，”柳夫人刘婉祎敛衽道，“小女不懂事，慕少能赶来参加订婚典礼，我们已经不胜感激，如果您有事要忙，尽可先行离去。” “可是……”柳小冉还想说话。 慕倾袂沉声道，“不必，我想知道，她偷了什么。” 柳小冉指着自己头上的首饰道，“就是我的这套首饰。“她愤然地看向陆橘，“我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我订婚典礼上偷了我的首饰是为财还是别的什么，但是既然被我抓住了，那我就要让她还我一个公道！” 陆橘现在不想再跟柳小冉争辩什么，她连一个表情都不想给。 姑娘，应该是你还我一个公道。 “慕少，这个女人是不是也惹怒了你？不如把她交给我们一并处置。”柳小冉自然是看见了之前慕倾袂怒气冲冲拉着陆橘往外走的那一幕，于是很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手脚不干净的女人胆大包天，竟然又将主意打到了慕少的头上。 慕倾袂瞥了陆橘一眼，将捏住她手腕的手缓缓松开。 “你说她偷了东西，证据呢？” 宾客们都注意到了这边，一些人碍于身份不肯过来凑热闹，一些八卦的妇人却已经渐渐围拢了过来，之前那些背地里谈论陆橘的人也在其中。 柳小冉蹙眉，“她——” “她没有偷东西。” 一句话掷地有声。 柳丞哲走过来，站在自己妹妹的面前，柳小妮没想到自己的哥哥竟然会当中反驳自己，“哥，你在说什么呢！” “她没有偷东西，”柳丞哲重复了一遍，看了陆橘一眼，“我刚才已经命人查看过监控了，监控里面显示，是我的二妹，柳小妮拿走了那套首饰。” “什么？” 会场瞬间掀起哗然大波。 第一百七十一章 真相 “丞哲！” 刘婉祎直觉不好，上前去拉住柳丞哲，“有什么话，我们上楼去说，这里宾客太多。” 既然已经牵扯到柳小妮，那事关名节问题，总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高谈阔论。 柳丞哲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陆橘脸上，脚步却纹丝不动。 慕倾袂冷声开口，“不必，就在这里说清楚。” 声线沉冷，自带一种不容忍忤逆的高贵。 柳小冉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哥，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我二姐拿走的首饰？我的首饰就是她给我买的啊！” 陆橘听着她的话，隐约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太对，但是那个念头稍纵即逝，她没能抓住。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丞哲顿了顿，“监控画面里的确显示是小妮拿走了首饰，为了保险起见，我也特意过去看了一遍。” 内贼？ 谁能想到，这场闹剧闹到最后，竟然是出了内贼。 “不可能！” 柳小冉喃喃道，“姐为什么这么做？她难道想……”难道想破坏她的订婚典礼吗？ 围观群众将这些看在眼里。 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亲哥哥都站出来指认妹妹了，谁能想到事情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谁也想不到啊。 他们还以为是慕少爷身边那个女人干的呢，没想到竟然不是？ 陆橘听着周围瞬间倒戈的窃窃私语，唇角浮起一抹讥笑。 这些人啊，似乎都只长了耳朵，没有脑子。 从别人那里听来了什么，也不去求证事情的真相就大肆传播，更有甚者，还添油加醋一番再去与人分享，再将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旁人，仿佛自己就是横亘再天地之间最真善美的一把尺子，能够划分所有善与恶，对与错。 只是矛头不再对准陆橘了。 陆橘牵着九儿的手，悄悄看了一眼慕倾袂。 就算她是傻子也能知道，少爷让柳丞哲在这里说清楚的原因，一定是为了她。 只有在公众面前澄清了事实，她才算得上真正清白了。 如果真的私底下去谈，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还会不会公布出来，公布出来之后又是不是今天所有在场的人都能收到，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陆橘看着慕倾袂的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可是没有道理啊……” 柳小冉还是不敢相信，嗫嚅地喃喃着。 樊风浩的父母作为这一场闹剧中的局外人，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包括自己准儿媳妇儿的失态。 陆橘忽然觉得有些悲凉。 这种商业性质的联姻，最后两个人真的都能获得幸福吗？ 就算能，那概率也应该很小吧？ “这是怎么了？” 一道轻柔地声音忽然在人群外响起。 柳小冉是反应最大的，猛地抬起头来看过去，声音激动，“姐！” 柳小妮脸上挂着歉意，快步走进人群内，将手中提着的袋子交到柳小冉手里，“小冉，对不起啊，我是不是回来晚了？” “姐，这是……” 柳小冉原本满肚子的疑问都被柳小妮忽然塞进她怀里的袋子给挡了回去，怔怔地看着那袋子。 “我刚才看这套首饰缺了一颗珠子，就赶紧拿出去想找人补救一下……”柳小妮忽然看见了柳小冉头上的首饰，以手掩嘴惊呼道，“你头上的首饰？” “是我拿回来的，”陆橘道，“小妮，你送我的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所以我真的不能收，就拿回来了，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巧。” 她盯着柳小妮，欲言又止。 其实她很想问一问，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柳小妮如果是拿首饰出去修补，就真的匆忙到连跟人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反而让自己的妹妹因为找不到首饰而方寸大乱？ 而她却恰恰因为自己送回来的首饰而被误认为是小偷。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巧合的话，那未免也太巧了。 “你怎么能给拿回来呢！”柳小妮似乎有些生气，走到陆橘面前道，“你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了？我说了送给你就是要送给你！” 她眼底的惊讶和愤然不似伪装，陆橘犹疑了片刻，还没等说话，柳丞哲就蹙眉看着自己的妹妹道，“小妮，你什么做事业变得这么莽撞，首饰需要修复，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我让人跟你们说了呀。” 柳小妮疑惑地道。 “对不起二小姐，”一个端着托盘的女佣走出来，满脸愧疚地道，“二小姐，您吩咐我转告三小姐一声，但是我实在是太忙了，转头就给忘记了……” “你呀！” 柳小妮嗔怪地道，“以后能不能放的机灵一点？” “原来都是误会，”柳景昌笑着出来调停，“既然事情都已经清楚了，那大家就各回席位，宴席继续吧。” 围观看客也都吃够了这个瓜，也都吃明白了这个瓜。 纷纷心满意足地要回自己的座位了。 慕倾袂忽然沉声开口，“等等。” 黑眸微眯看向柳小冉，眼底闪过一道冷光，“柳三小姐，你误会了我的人，就打算这么算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道歉 “嗯嗯！” 九儿被陆橘藏了大半天，终于瞅准机会跟自己亲爹统一战线，脆生生地对柳小冉道，“小妮老师教过我们的，做错了事情要认错道歉的！小妮老师没有教过你吗？” 孩子的话稚声稚气，却戳中了所有人的心。 错误？ 啊…… 是啊，在场诸位都很贵人多忘事，听他们这么一说才想起来，柳小冉最开始是误会了陆橘的。 可是……道歉？ 柳小冉一张脸变得煞白，不可思议地挑高了声音，“我跟她道歉？” 她之前从未在任何上流宴会中见过陆橘，因此自然而然地将陆橘划分在她的世界之外，让她给陆橘道歉，其难度不亚于让她当中唱征服。 柳小妮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解地看向陆橘，“发生了什么？” 柳丞哲言简意赅地道，“没人知道是你将首饰拿走了，就错怪了这位陆小姐。” 柳小妮睁大了一双美眸，“什么？” 又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妹妹柳小冉，“哥说的是真的？” 柳小冉不甘地咬了咬唇瓣，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道歉！” 清脆的喝声响起，柳小冉惊讶于自己的姐姐竟然会因为他人而勒令自己，“姐姐！” 柳小妮柳眉倒竖，一字一顿说的清楚，“你误会了别人，就要道歉，小冉，你今天已经订婚了，不再是孩子！” “订婚……”柳小冉喃喃，双目游离地看了樊风浩一眼，唇角忽然浮现一抹冷笑，转而看向陆橘，脸上复杂的光彩几经变化，最后生硬而怒气十足地憋出一句，“对不起！” 又加了一句，“行了吧？” 话落，提着裙摆转身跑走。 柳家父母和樊家父母便忙着安抚宾客们。 樊风浩看着陆橘，一张平日里明朗阳光的脸上满是纠结之色，却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未婚妻都气走了，快去追啊！” 陆橘站在原地，想着‘论理来讲，溜小冉的道歉并不出自肺腑，所以客观来看并不是很行，但是你跑都跑了，摆明了就是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我能怎么办呢？’。 柳丞哲倒是走到她面前，诚诚恳恳地道，“是我们家冤枉了你，真是对不起。” “错的不是你，你不用道歉，”陆橘连忙道，“而且你还帮我查监控洗刷冤屈，我还应该谢谢你才对！” “多谢你这么大度。” 柳丞哲喟叹一声，又似有些愧疚，“如果小妹能像你一样……”说到此又轻轻摇头，再次向陆橘道歉，“陆小姐，真是对不起。” 他看着她的眼神温和而深沉，像是平静的湖面当中隐藏着遮天巨兽，在水波下肆意窥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跃而出，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样的眼神也许陆橘看不懂，但慕倾袂站在旁边，却将这些情绪尽收眼底，眉峰微蹙，冷峻的脸上写满了不愉快。 陆橘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在这样的情况说到底也不知道全是误会，还是另有隐情，总之一团混乱。 “小橘子，”柳小妮捧着陆橘的双手，同样满脸的歉意，“早知道会因为这套首饰引发这么多乱子，我真不该又买了一套。” 陆橘微怔。 这一点正是陆橘疑惑的地方。 她实在是想不通，柳小妮为什么要买一套一模一样的首饰再送给妹妹，这一套真的那么好看么？如果是这样，又何必非要把这套首饰送给她？ 柳小妮眼含愧疚，拉着陆橘往回走，“今天你们一定要留下，我向你赔罪，自罚三杯！” 宴会好像又稳步进行了。 只是他们这边还是时不时有人看过来，也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别的什么。 柳小妮拉着陆橘，像许许多多的好姐妹之间相处一样，跟她热络地说着话，她本来就是极其擅长与人交际的性格，又很温柔。 陆橘也笑着，只是笑得有些牵强。 她心里还存着疑惑，不敢迷糊得太多。 “小妮老师，”九儿在一旁热烈地求关注，“九儿刚才说的对不对，你还没有夸九儿呢！” 陆橘：“……” 九儿，你刚才教训的是人家妹妹啊，这样求夸奖真的好吗？ 柳小妮却笑着摸了摸九儿的头，眼神鼓励赞赏，“九儿说的很对！等周一，小妮老师奖励你三朵小红花！” “耶！” 九儿开心地笑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小孩子最喜欢得到认可，十分开心地挥舞着双手。 柳小妮便看见了她手腕上那块圆形的小石头，“这是什么？” “是转运石哦！” 九儿十分开心，拉起陆橘的手，“橘子姐姐也有！”又想回头拉慕倾袂的，“爸比也有！” 慕倾袂正喝着酒，一个眼风就将九儿想扒他胳膊的小手给扫掉了。 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更何况，让他像一个小孩子博人眼球似地做出幼稚举动，绝不可能！ 柳小妮却已经看见了他们三个手上都戴着一样的转运石，眼婕微垂片刻后又很快抬起，满面笑容道，“好漂亮呢！” 她伸手要去桌上拿酒杯，胳膊肘却不经意剐蹭到了一瓶红酒，酒瓶倾倒，酒液顺着桌面流下来，瞬间就溅湿了陆橘半幅裙摆。 “啊呀！” 柳小妮的反应比陆橘还要大许多，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快速地抽出几张餐巾纸来帮陆橘擦干，但是没办法，浅粉色的礼服裙上面洒上红色的酒液就变得十分明显。 看样子非要换一套不可了。 “对不起啊小橘子，”柳小妮叫住一个侍应生，“麻烦你带这位女士去休息室换下衣服好吗？” 眼下除了换一套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陆橘看了慕倾袂一眼，他一直在喝着杯中的酒，见状轻启薄唇道，“去吧。” 九儿欢快地蹦下扶手椅，“我跟橘子姐姐一起去！” 陆橘领着九儿一起过去换衣服。 餐桌上只剩下柳小妮跟慕倾袂两个人。 柳小妮伸手将碎发勾至耳后，落落大方地端起酒杯来敬慕倾袂，“慕少爷，你肯来我妹妹的订婚宴，我很高兴。” 第一百七十三章 郎才女貌？ “嗯。” 慕倾袂也没有跟她碰杯，漫不经心地自顾自品着酒。 事实上，慕倾袂能够给她回应已经是看在九儿的面子上了，他现在心情极度不爽，尤其是在看见柳丞哲看陆橘的眼神那么怪异之后，已经濒临爆发的临界点。 在之前误以为陆橘是因为樊风浩才心不在焉的时候，慕倾袂的心绪就已经被打乱了。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大度的人，可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竟然会因为陆橘而方寸大乱，她的眼神、她的一皱眉一垂首，都能无限引爆他的情绪。 在看见她跟其他的男人相谈甚欢的时候，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甚至蔓延到了他的四肢百骸，如果不是长久以来训练出来的冷静克制，他很有可能会直接将陆橘拎回家，关起来。 但，他没有权利这么做。 慕倾袂眸光微垂，落在杯中清冽的红色酒液上，手腕微微摇晃，看酒液在杯中微微荡漾，一圈一圈…… 像是想要将自己混乱难明的心事转个清楚明白。 他的反应属实冷淡，柳小妮却也不生气，目光转到他手腕上的转运石，赞叹道，“这个石头真的好漂亮。” “嗯。” 还是淡淡的一声。 只是慕倾袂停止了摇晃酒杯的动作，黑眸落在手腕上那块转运石上面，眸光里仿佛也倒映了转运石的光彩，烨烨生辉。 “陆橘是个很好的女孩儿。” 柳小妮忽然换了个话题，温柔恬静地缓缓开口，语气诚恳。 慕倾袂这才侧目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嗯。” 同样的回答，只是比前两次相比，不再那么淡漠冰冷。 果然只要一谈到陆橘，慕倾袂的反应就会大一些。 柳小妮微笑着，跟他谈论更多关于陆橘的内容，没有诋毁，没有吹捧，像是两个阔别重逢的好友在闲话家常。 柳小妮很有本事，就算旁人的反应再如何冷淡，她依旧能找到相合的话题。 从旁人的角度看来，甚至觉得他们相谈甚欢 陆橘被送到休息室里换衣服，衣柜里放着各色各样的礼服裙，九儿蹦蹦跳跳地给陆橘挑选衣服，最后选了一件跟陆橘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很相像的衣服。 九儿还给自己重新选了一条裙子，臭美地对着镜子转了好几圈儿。 又让陆橘给她编了两个麻花辫儿。 换好衣服之后，陆橘领着九儿往宴会厅的方向走。 “橘子姐姐，九儿想去厕所。” 路过洗手间的时候，九儿抓住了陆橘的裙子。 陆橘抱着九儿进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忽然听见洗手间旁边的休息室里，有几个女人正在说话。 因为门虚掩着，所以里面的人说的话不用细听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都看见了没有？慕总跟柳家二女儿坐在一块，可真是郎才女貌，登对的很呢！” “看见了，两个人聊得那么火热，看来，应该是好事将近了。” “你们觉得柳家先嫁最小的女儿，还把二女儿放在皇家幼儿园当一个幼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当然就是为了方便跟慕少爷培养感情啦！” 他们聊得热火朝天，陆橘却听得手脚冰凉。 原来……是这样吗？ “你们胡说什么！” 陆橘一个晃神儿，九儿已经冲了出去，两只小羊角辫儿一翘一翘的，一张白净的小脸上两条眉毛用力地蹙起，“才不是这样的呢！” “这是谁家的孩子！” 在背后聊八卦的女人们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忽然进来，一时间都有些愤怒。 陆橘急忙过去牵住九儿，“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进来的。” “是你！” 一道略尖利的声音响起，陆橘也觉得耳熟，抬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那个柳家的二婶。 “那这位就是……” 几个女人一时间看九儿的眼神都变得复杂，九儿跟刚才在宴会厅里的穿着打扮都不一样，刚才她忽然冲进来，她们也没有来得及细看，现在才发现，这不正是慕家的小公主慕九儿！ “你是叫九儿是吧？” 柳家二婶在九儿面前蹲下身来，笑的十分和蔼，还拿一旁盘子里的喜糖递给她，“来，吃糖。” “谢谢，但我不吃糖，蛀牙！” 九儿气得呼哧呼哧，丝毫不受糖果的诱惑，十分坚定自己的立场，“我进来是要告诉你们，不要随便胡说八道的，我爸比跟小妮老师才没有什么呢！”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有想到她们刚才的对话竟然已经被听了个差不离，陆橘就更加尴尬了，“那个……门没有关。” 柳家二婶横了她一眼，随即又笑眯眯地对九儿道，“九儿，你怎么能说我们是胡说呢？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呀！” “才没有！”九儿辩不过这些惯会长舌的妇人们，转过身拉着陆橘的手，“橘子姐姐，你告诉她们，不是这样的。” 陆橘看着九儿气鼓鼓的小脸，心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她比九儿更想否认这一点，但她没办法，也没有资格来否认。 慕倾袂是怎样想的，她一丝一毫都不清楚，既然他不喜欢自己，那会不会喜欢其他人，会不会喜欢小妮老师？ 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她有什么资格，向外人代表慕倾袂来否认这一点？ 第一百七十四章 美玉还是石头 “她能知道什么呀。”柳家二婶有些鄙夷地看了陆橘一眼。 虽然刚才在宴会厅里，陆橘偷盗这件事已经被澄清了，但是在她看来，陆橘一开始被打上的烙印，暂时还没有办法磨去。 谁知道怎么会这么巧。 丢失的首饰跟她送回来的竟然正正是一摸一样的？ 就好像是故意在耍她们玩儿一样！ “我不知道的事情，您倒好像清楚的很。”陆橘不轻不重地回道。 陆橘心底说不生气是假的，最开始也是这个柳家二婶冤枉她，事情了了没有一句道歉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是这样一副态度是要闹哪样！ “你怎么这么跟长辈说话！”柳家二婶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慕家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吗？” 很显然，她将陆橘当成了慕家的女佣。 像柳家二婶这样的豪门旁支是没有资格去参加慕九儿的生日宴会的，所以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陆橘，因为陆橘带着九儿，所以柳家二婶理所应当地将陆橘当成了招呼孩子的高级女佣。 “不许你凶我的橘子姐姐！” 九儿张开双手护在陆橘身前，大声地呵斥道。 虽然才四岁，但她言行举止间已经隐隐有了慕倾袂的影子，说起话来干净利落，就算面对的是几个成年人，也毫不胆怯，口齿清晰。 柳家二婶对九儿还是很恭敬的。 “你可不要听别人胡乱唆使了，难道你不喜欢小妮老师吗？” 虽然柳家也已经是上流社会的豪门大户，但是跟慕家也不是同一个概念，如果能搭上慕家这艘大船，那柳家全族不也就能跟着沾光了，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好事儿，她当然要帮衬着努把力。 以后在圈子里也有吹嘘炫耀的资本了。 旁边的女人也跟着帮腔，“就是啊，如果你爸爸娶了小妮老师的话，你就可以天天都见到她了呀！” 九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粉润的小嘴唇紧紧抿着，似乎在思考这句话。 陆橘忽然有些紧张。 九儿是喜欢小妮老师的，这一点从她进慕宅之后就已经清楚了。 时常将小妮老师挂在嘴边，见到小妮老师的时候会笑的很开心，甚至会亲小妮老师的脸。 这些都能证明，九儿是喜欢小妮老师的。 很快，陆橘又因为自己心底产生的这份紧张感而无地自容。 她紧张什么？ “不一样！” 陆橘在心里天人交战的时候，九儿忽然脆生生地开口，正气凛然地看着她们，“九儿喜欢小妮老师，但不要她做我的妈妈！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做我的妈妈……” 九儿拉着陆橘的手，大声地道，“那一定是橘子姐姐！” 九儿…… 陆橘睁大了眼睛，嗓子一瞬间像是被一团柔软的棉花给堵住了，眼眶却诚实地变得湿润。 一定是橘子姐姐…… 陆橘从来都没有听过任何一句话，比这句肯定还要鼓舞人心。 不为别的，单单为这句话，就算慕倾袂不喜欢她，她也愿意陪在九儿身边，哪怕终身不嫁！ “她？她就是个佣人！” 柳家二婶不可置信地尖声道。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清冷至极的声音，“谁是佣人？” 众人纷纷抬头看过去，只见一道尊贵俊逸的身影从门口踱步而入，慕倾袂那张冷峻的脸上薄唇微动，吐出几个字来，“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她是佣人？” 他幽深的黑眸紧盯着柳家二婶，声音森冷，浑身透着地狱修罗般杀伐的戾气。 柳家二婶双腿禁不住一软，被旁边的人手疾眼快一把捞住，才没有摔倒当场闹笑话。 陆橘看见柳小妮也跟在慕倾袂身后进来了。 脸上的表情不再像平日那样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嘴角的弧度也始终轻抿着，略带严肃的表情。 心头不由得一紧。 他们刚才是不是也在门外听见他们的谈话了？ 听到了多少？ 柳小妮表情严肃地走到几个女人面前，她不是才十九岁的柳小冉，说起话来有着成年人不可违背的气场，“二婶，陆橘是我的朋友，请你对她放尊重一些！” “小妮……” 小妮挡住了慕倾袂那迫人的眼神，柳家二婶才得以解脱，只是额头上还沁着点点的冷汗，被一个小辈的一个眼神逼到如此地步也实在是太丢人了些，她觉得在众位姐妹面前有些抬不起头，跟小妮还是能抱怨几句的，便嘟囔道，“什么好朋友，也不看看她什么身份。” “陆橘是我慕氏集团策划部的总经理，”慕倾袂却听到了这一句，嗓音冷沉地道，“你对我慕氏的员工有何不满，不如跟我谈谈。” 总经理？ 几个女人齐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陆橘。 也不能怪他们将陆橘想的太低，她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龄，竟然就已经是总经理了？ 她们当然不敢怀疑是慕倾袂用人不精，只能是自己老眼昏花，错把美玉当石头。 可是这美玉也太低调了一点。 “对不起，慕少，是我的错，”柳小妮转过身，俯身诚挚地向慕倾袂鞠了一躬，又向陆橘鞠了一躬，纤细的身形弯也弯得体态得宜，“我替她们向你道歉，今天实在是太冒犯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把我当成什么 陆橘：“不……” “礼也观了，席也了了，”慕倾袂打断陆橘，清冷的目光流转到她的身上，淡声道，“我们走。” 柳小妮立刻上前，“我送你们！” 慕倾袂偏头，一个疏离的眼神将她钉在原地，“不必。” “我母亲她还有话——”柳小妮的声音猛地停顿下来，粼粼的目光在陆橘跟慕倾袂之间来回转动了一圈，最后在慕倾袂冷如玄冰的眼神中慢慢垂下眸。 “路上小心。” 慕倾袂带着陆橘和九儿一起离开。 仓惶之中，陆橘只来得及跟她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柳小妮也不知道看没看见，就那么定定地站在原地，面朝大门一动不动。 屋子里其他几个女人也知道自己闯了祸，连大气儿也不敢出，柳家二婶试探地说了一句，“小妮，你……你别怪我们啊，我们也是为你争一口气，所以才……” “不必了，”柳小妮回过头来，脸上是笑着的，可是那笑容却无比的寒冷，“各位婶姨，我柳小妮的事情轮不到他人置喙，往后柳家的事情，也就不烦诸位操心了。” 她转身走出去，高挑的背影写满了冷淡，“送客！” 陆橘抱着九儿跟在慕倾袂身后，慕倾袂的步伐太快太大，她很费力地追赶也跟不上。 怀里的九儿也像是感受到了亲爹的怒火，一反常态乖巧地缩在陆橘的胸口不敢吭声儿，但还是在陆橘微喘粗气的时候道，“爸比，你慢一点，我们跟不上你了！” 慕倾袂的步伐戛然而止。 他转身走回来，站在陆橘面前。 他很高，这样面对面站着，陆橘需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眼神，幽深的黑眸里却像隐隐藏着火光，连同那始终不曾平缓的眉梢，陆橘甚至感觉忍不住想要缩脖子。 发怒的少爷太可怕了。 但是…… 陆橘不怕死地又偷瞄了一眼，而后迅速低下头。 但就算生气也好帅啊！ 这样又帅又多金的男人，难怪别人七大姑八大姨都紧紧帮衬着往自己家族拉。 慕倾袂却没有说话，沉默着将九儿抱起，信步往前走去。 陆橘站在原地，开始懵了。 脑子里瞬间涌入奇怪的矛盾，她是跟上还是不跟上？应该跟上的吧？可是怎么感觉有点奇怪呢？ 她犹豫的工夫，慕倾袂已经将九儿放回车里，对司机吩咐道，“把她送回去。” “是。” 九儿爬起，“爸比你呢？” 慕倾袂瞄了她一眼，薄唇轻启，“去教训个人。” 陆橘站在原地，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见房车竟然绝尘而去，瞬间惊呆了。 几步小跑过去，“少爷？你怎么让车走了啊，我们怎么回去！” “回去？” 慕倾袂单手插在裤袋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尊贵不可侵犯的气场，嘴角淡淡讥嘲，眼神透着愤怒，“你拿慕宅当什么？” 陆橘一心记挂着怎么回去的问题，冷不防被慕倾袂这么一问，自己也愣住了。 她把慕宅当什么？ 是家吗？好像她还不够格，那是工作场所？但她天天吃住在那里，而且她喜欢那里一大一小两个主人，这段时间以来，她生活的重心全都在那里，说是工作场所，未免也太冷情。 可，那又会是什么？ 陆橘的眼神里透着迷茫和挣扎，那到底是什么呢？ 慕倾袂将她的表情看在眼底，后一句话就没有问出口。 陆橘，你拿我当什么？ 为什么面对别人恶意的指责时不能理直气壮地站出来反对，将他当成保护牌，有这么难吗？ 向他求援，躲在他后面，有这么难吗？ 为什么把所有的问题都隐瞒在心里面，元和跟年莫瑶的事情樊风浩知道，他不知道，这一次那个什么柳丞哲知道，他还是不知道！ 他就这么让人不放心？ 但是想了一想，自己的确没能给到她足够的安全感，他可以在商场上他可以运筹帷幄，因为他根本不将那些利益放在眼里，可是对于陆橘，他却第一次有了束手无措的感觉。 不敢靠近，害怕伤害到她。 不甘远离，看她身边繁花锦簇。 可是，现在他们之间这样不尴不尬的距离说到底都是他自找的，慕倾袂眼底闪过懊恼的神色，一时间又不知道到底是在气她还是气自己。 “当成……” 陆橘微微抬头，郝然中带着欣慰的神情。 “陆姐姐！” 一道高喊打断了陆橘的回答。 慕倾袂凝眉看向不远处跑过来的樊风浩，不悦瞬间攀爬到脸上，一览无遗。 陆橘惊讶地转回头去，看着额角跑出了汗水的樊风浩，“你怎么出来了？” 宴席还没有结束，客人们都在，他应该陪小冉在一起的啊。 “陆姐姐……”樊风浩喘匀了几口气，看了慕倾袂一眼，“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意思很明了。 慕倾袂冷声道，“我们要回去了。” “就几分钟。” 樊风浩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下面还有黑眼圈，显然是为了这场订婚典礼细心掩饰过了，但离的近了，还是能看得清楚。 陆橘看着樊风浩焦急地脸色，低低叹了一口气，“少爷，抱歉，麻烦你稍等一下。” 第一百七十六章 没完没了 慕倾袂没有想到陆橘竟然真的会听他的话，冷峻的脸上裂开一丝讶然，樊风浩却瞬间喜色爬了满脸。 慕倾袂站在原地，看着樊风浩和陆橘走开去。 眸中盛着的是纤细娇小的背影，他很想伸出手去，紧紧握住那道渐行渐远的倩影，却仍然没有办法挣脱心底的囚笼。 心里的猛兽在自我崩溃、嘶吼，满地里溅落淋漓的鲜血。 可唯一清楚的一点是，现在的他不能靠近她，不可以靠近她。 于是就只能看着她一步步远走。 陆橘跟樊风浩走到停车场的边缘，一处绿化带旁边。 樊风浩的身上还穿着礼服，胸口处别着代表身份的一朵红色花绸带，因为疾跑有些歪了，无精打采地挂在那里。 陆橘看着明显萎靡的樊风浩，心里是有些无奈何心疼的。 她一直拿樊风浩当亲弟弟看，却也没有办法帮他做些什么，而这场订婚典礼同样也是他的选择，如今木已成舟，也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了。 “陆姐姐，”樊风浩斟酌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橘，“今天，谢谢你能过来。” “谢什么？”陆橘牵起一抹笑，“你订婚，我当然要过来看看了。” 樊风浩被她的笑容晃得一怔，随即也扯开了一抹笑，像个傻愣愣的毛头小子一样，笑着笑着又笑出了几分苦涩，他的头发柔软地沿着额角自然垂落，让他看起来像个十分乖顺的少年。 “首饰的事情我已经问过小冉了，”樊风浩道，“她娇蛮无礼，惹陆姐姐生气，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他说完这话之后，嘴唇撅了起来，两侧嘴角向下压，像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努力做出凶狠的表情来，却只让人觉得憨态可笑。 “噗——” 陆橘笑出声来。 樊风浩有些伤心了，“陆姐姐，你笑什么？” 陆橘笑得直不起腰来，悄悄抹掉了眼角笑出来的一颗眼泪，而后拍了拍樊风浩的肩膀，像个大姐姐一样语重心长地叮嘱道，“女孩子可不是用来教训的，是用来疼宠的，小冉她对我蛮横无理，我可以讨厌她，或许以后见到她还会对她使使绊子出出气。但是你不行，你是她的未婚夫，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血缘关系的最亲近的人，你要承担起保护她一辈子的责任。” “一辈子？” 樊风浩似懂非懂地听着陆橘的话，眼里闪过茫然。 随后摇摇头，清晰地道，“以后的事情太远了，谁知道到底会怎么样呢？陆姐姐，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订婚了就不必出国了，以后就在国内上大学，所以会经常到咖啡店去，听说陆姐姐你已经当上了慕氏集团的经理，那你以后能不能经常下来喝咖啡？” 陆橘看着他期盼的眼神，缓缓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小风浩，你难道不知道，当了领导的人，都不需要再自己下楼买咖啡的吗？” 樊风浩长长的睫毛垂下，眼底期盼的光芒一寸寸泯灭，张了张嘴，“这样啊……” “好像是有人在找你了，”陆橘指了指宴会厅门口来回张望的几个人，伸手将樊风浩往那个方向推了一把，“快回去吧，以后有时间我会过去喝咖啡的。” “好……” 樊风浩茫然地顺着她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又边走边回过头来，朝着她挥手，“那一定要过来啊，我还给你亲手调配咖啡！” “嗯！” 陆橘站在原地，双手背在身后笑着点头，看着樊风浩被那几个人拥着往宴会厅里走去。 随后不轻不重地吐了一口气。 语言是这个世界上最博大精深的东西，但是有些时候，语言所能表达出来的人类思想却不到千分之一。 她说的话，樊风浩能听进去几分，她也无从揣摩。 只能希望樊风浩以后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不要再让自己后悔。 她不是救世主，普渡不了天下众生。甚至连自己都泥足深陷不可自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一身轻快递登上云端，旁若无人地看着红尘滚滚，轻松惬意地笑叹；这一切与我无关。 可她现在还不想这么做。 陆橘往慕倾袂的方向小跑过去，她穿着高跟鞋，跑的不快，却尽力地跑着。 慕倾袂正斜倚在廊柱上，看着她朝这边跑过来，幽深的黑眸里闪过一道亮光，却故意板起脸来站直身体，“别跑了，崴了脚难道要我背你回去？” 陆橘丝毫不想挑战她家少爷这张被开过光的嘴，连忙放慢了脚步改跑为走，却也是轻快地回到慕倾袂身边，乖巧地笑着，“少爷，那我们现在怎么回去啊？” 司机都开着车走了。 所以他们现在要打车回去？ 陆橘觉得她家少爷应该做不出来这样丢脑壳的事情。 慕倾袂淡淡开口，“我们——” “陆小姐！” 不远处一把清润的嗓音传来，慕倾袂的眉头已经皱得差不多能上天，眼神里的怒意毫不掩饰，瞪向不远处走来的柳丞哲。 有完没完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阴晴不定的男人 “慕少。” 跟方才风风火火跑过来的樊风浩相比，柳丞哲虽然步伐快了些，但依旧优雅得仿佛信步而行，浑像山间修士，方寸丝毫不乱。 “陆小姐，”柳丞哲像慕倾袂微微颔首后，看向陆橘，由衷地笑道，“太好了，你们还没有走。” 陆橘以为他又要追上来道歉，头皮都开始发麻。 这个男人生得天怒人怨的一张好皮囊，怎么性格也这么天怒人怨的？ “柳……少爷，”陆橘有些别扭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叫我丞哲就好。” 柳丞哲露出一抹温润的笑意，淡笑着说话的声音清清爽爽，让人想起四月徐拂的春风，舒缓灵魂的温柔。 但陆橘却不敢太过放肆，毕竟只是第一次见面。 于是就笑而不语。 柳丞哲继续道，“你不是很喜欢我弹得钢琴曲，这是曲谱，我刚才匆忙赶出来的，如果你想看的话就拿回去看看吧。” 柳丞哲将一张夹在透明夹里的琴谱递了过来，陆橘翻开看，纸张泛着淡淡的黄色，摸起来微微粗糙却有种沉淀的韵味。 陆橘对这种纸很熟悉。 是专门用来写琴谱的纸张。 她捏着那张纸，有些不可思议，“这是你刚才写出来的？” 就算知道曲调，要精准写出谱子来，也是要一段时间的，更别说柳丞哲交给她的还不是简谱，就更加费时了。 “粗制滥造了些，如果有哪里生疑的，可以打电话问我，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柳丞哲手指虚虚点在琴谱末尾的一串号码上，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干净如贝，很合他的气质，擅长弹钢琴的人手指都很长，作为男人来说，他的手指有些过分纤长了，却不让人觉得阴柔，只感受到一股清爽扑面而来。 “谢谢你，”陆橘收好那琴谱，由衷地道，“我会的。” 这首钢琴曲对她来说也许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陆橘是很想一探究竟的。 “那我就先回去了。” 柳丞哲礼貌地跟陆橘和慕倾袂都告别，只是慕倾袂并没有搭理他，或者说，他从头到尾也没有搭理过他，看柳丞哲走远后，慕倾袂侧眸看着陆橘。 “可以啊。” 陆橘一怔，“什么？” 慕倾袂的目光阴森森的，也不再说话，就拿这眼神盯着陆橘，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的神情。 语气却更加淡漠了，“没什么。” 话落，调头向前走。 陆橘冷不防他一言不合就走人，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是也只能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少爷，我们现在去哪里？” 慕倾袂不说话，顾自向前走着。 陆橘穿着高跟鞋，很费力地跟在他的后面。 心中几分忐忑几分迷糊。 少爷是不是生气了？ 那是因为什么生气呢？ 陆橘回忆了一下今天各种事情的经过，翻来覆去，确信绝对没有在任何事情上惹怒过少爷。 艰难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一些。 不厌其烦地在慕倾袂身后边走边喊，“少爷！” …… “少爷？” …… “少爷！” 但是陆橘的心情很快就轻松不起来了。 她发现，慕倾袂走得竟然是慕宅的方向！ 开车都要半个小时的路程，走路要走多久！ 陆橘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可慕倾袂却仿佛根本不在乎这一点，只顾向前走着。 回去的路要经过一座大桥。 往来都是奔流不息的车辆，他们就在人行道上一前一后的走着，陆橘猜测，慕倾袂应该很少会有这种‘长途行走’的情况。 像他这种时间宝贵的人，就连坐在车里也是在工作。 应该是不会将时间浪费在奔波上的。 可陆橘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猜测，没有过长途步行经历的慕倾袂能不能撑下去的问题了，她现在是真的不行了，小腿都开始有些酸软。 更要命的是，脚好像磨破了，每走一步都刮得生疼。 “少爷！” 下了桥之后，陆橘干脆坐在一块石头上，“我走不动了。” 慕倾袂连停顿的意思都没有，恍若未闻继续往前走。 陆橘大喊，“我腿断了！” 慕倾袂侧眸瞟了她一眼，见她坐在石头上晃荡着双腿，就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少爷！” 陆橘急了，扬声道，“你再往前走的话，我就跳河了！” 慕倾袂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天色已经很暗了，河面上偶然有过往的汽船经过，亮起的灯光洒在粼粼的河面上，像是天神丢了一把星子在里面，照耀的岸边高楼大厦上也全都是闪闪的波纹。 慕倾袂就站在这样绚烂的背景里，离她二十几步远的距离。 “你要跳河？” 他慢慢往回走，步伐沉稳带着压迫性，声线低沉。 满满的‘你试试看啊’的意味。 竟然激她？ 脚上破了皮的地方钻心的疼，陆橘忽然觉得很委屈，脑子一抽，解下高跟鞋照着慕倾袂的方向就扔了出去，“我的脚都磨破了！” 粉色的高跟鞋被丢在草地上。 陆橘本来就没有打算真的扔中慕倾袂，只是胸臆之间意难平一时撒火。 扔完之后清醒过来了。 胆战心惊地看着慕倾袂的脸。 慕倾袂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或者说，他的脸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是阴沉着的。 陆橘的高跟鞋飞出来的时候，慕倾袂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又抬步向陆橘走过来。 陆橘也不揉脚了，改揉脖子，她忽然感觉脖子发凉，小命要不保！ 慕倾袂一步步走近，在那只高跟鞋面前停住脚步。 随后，倾身拾起了那只高跟鞋。 第一百七十八章 背她回家 少爷？ 陆橘惊愕地看着慕倾袂将那只高跟鞋拿在手里，随即缓步向自己走来。 脑海中忽然不合时宜地闪过，童话书里面的王子拿着水晶鞋走向逃脱的公主的画面。 然而慕倾袂是王子，她却不是公主。 所以少爷当然不可能过来把鞋给她穿上，十有八九是要拿高跟鞋抽她。 陆橘捂住脸，在慕倾袂距她一步之遥的时候大叫道，“少爷，我错了！” 慕倾袂却已经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从旁人的角度，大概很容易误会他这是在单膝下跪向陆橘求婚，只是手里拿着的不是钻石戒指，而是高跟鞋罢了。 陆橘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悄悄张开两道手指，从缝隙中往外看。 下一秒目瞪口呆。 慕倾袂伸手扶住了她的脚！ 少爷！真的是要给她穿鞋吗？ 陆橘惊诧得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也忘记了动作，只能感受到慕倾袂温热有力的大掌，在她微凉的足底轻轻托着，温度透过彼此肌肤相接触的部位传播过来，一路攀岩到陆橘的脸上。 慕倾袂却并没有将高跟鞋给她穿回去。 看了看陆橘的脚，的确都已经磨红了，严重的地方还起了水泡破了皮。 慕倾袂微微皱眉，放下那只脚，转而伸向另外一只还穿着高跟鞋的，陆橘大惊失色，这回终于想起了反应，“少爷，你要干什么！” “不是脚疼？” 眼前的双脚忽然被抽走，慕倾袂抬眸看向陆橘的脸颊，眼底一片坦然。 陆橘一怔。 慕倾袂已经再次捉住了她缩走的脚，伸指拈住高跟鞋的系扣，咔哒一声将另外一只高跟鞋也脱了下来。 手法利落，无一丝卡顿。 陆橘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少爷为什么对于脱下女式高跟鞋这么轻松的问题，慕倾袂就已经将两双高跟鞋都塞进了她的手里，随后转过身来背对着她蹲下，“来。” 陆橘茫茫然地盯着眼前宽阔笔挺的后背，眼中迅速被惊悚填满。 “少少……少爷？” “如果你真想选择一个人在这里露宿荒野，也可以。”慕倾袂动了动，作了个即将起身的动作。 陆橘迅速嗷地向前一扑，直接趴在了慕倾袂的后背上。 慕倾袂被这狗熊一样的方式给结实地撞了一下，如果不是他身子骨还算硬朗，恐怕就要被撞出一口陈年瘀血来，却下意识地向后伸手扶住了陆橘的小腿，以免她会摔倒。 她的肌肤细腻，触手之处如同上好的美玉，温凉舒润。 显而易见的，她身上还有比这更加柔软的地方。 后背因为冲撞而紧贴住他的地方，感触尤为深刻。 慕倾袂压住心中那一丝躁动的火苗，背着陆橘起身。 陆橘十分乖巧地轻轻搂住他的脖子，才后知后觉小心翼翼地道，“少爷，我没有撞疼你吧？” 方才那一刹那，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控制住了她的大脑，她扑上去的瞬间竟然是万分喜悦的，那种飞蛾扑火般的激动心情，就好像即使方才她跟慕倾袂之间隔着炎狱熔浆，她也会毫不犹豫纵身一撞。 此刻却清醒了过来，不再莽撞，珍重而小心地将手臂环绕在慕倾袂的肩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慕倾袂的的后背宽阔，硬硬的发梢时而拂过她的脸，有些发痒。 与第一次慕倾袂背她的感觉已经截然不同了，可明明人还是那个。 慕倾袂默然，没有正面回答，只低声说了句，“走了。” 就向前迈开脚步。 陆橘拎着两只高跟鞋的系带，鞋子就随着慕倾袂的步伐叮叮咚咚地撞在一起，声音清脆却并不悦耳，然而在此刻的陆橘听来，却有如天籁。 她静静地趴在慕倾袂的后背上，以仿佛这次之后就再也不会有的万分珍重的态度，享受着少爷莫名奇妙的发怒之后莫名奇妙的温柔。 路两旁华灯照耀着。 翠绿的叶子在风中飒飒作响，夏季夜晚的风温和而清凉，像是能吹散人一天的疲惫，陆橘原本觉得这段路应该很长很长的。 可是今晚的路似乎练就了缩地大法。 陆橘还没将这种感觉牢牢地记在脑海里，就看到了不远处恢宏的慕宅。 宏大的城堡在暗夜里露出一角，迎接着晚归而来的主人。 陆橘迷迷瞪瞪地进了慕宅，迷迷瞪瞪地被人处理了磨破的伤口，贴了创可贴。 最后迷迷瞪瞪地躺下了。 她发烧了。 先前跟在慕倾袂后头疾行，后来又趴在慕倾袂的后背上吹风，一热一冷，竟然就感冒了。 陆橘躺在床上感受着大脑里噼里啪啦打雷的疼痛感时，还有一丝残存的理智在叫嚣，她果然是无福之人，受不了太多的好。 被少爷辛苦背了一路，果然遭报应了。 九儿吵吵嚷嚷着要来见她，被家庭医生坚定地拦在门卫，小孩子身体抵抗力太差，万一被传染了就不好了。 陆橘也不想让九儿进来，就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喊，“九儿乖，你去跟陛下玩儿吧，我明天就能好了！” “橘子姐姐！” 九儿蹲在门外，然后趴在地毯上，想顺着门下一线的缝隙看陆橘，委屈万分地道，“橘子姐姐，你应该跟九儿一起回来的！” 陆橘痛苦地笑，脑仁嗡嗡作响。 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门外有另外一道脚步走过来，“九儿，回去睡觉。”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脑随心一起发热 “爸比，九儿想跟橘子姐姐一起睡！”九儿难过地嚷着。 慕倾袂轻而易举地将九儿拎起来，交到女佣手里，“带她上去。” “是。” 女佣谨遵命令，带着不肯安分的小主人上楼睡觉。 陆橘有些费力地呼吸着，眼前的黑暗似乎有些发花，乱七八糟的倒影。 她侧耳倾听着，听到门外只有一道脚步声远去，迟迟没有另外一道。 少爷还站在门外。 他有话要跟自己说吗？ 陆橘勉力坚持着，可是头还是眩晕的，眼前光影迷离，黑暗中她借着壁灯的光芒努力地辨认着门外那道暗影。 嗓子却涩得像是年久生锈的老机器，齿轮没有办法转动，发不出一丝声响。 睡觉之前她还没有这么严重的，家庭医生说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现在只感觉身体越来越烫，房间里空调的温度都比平时高了，却还是觉得这幅躯壳一阵阵发冷，内里滚烫，外体生寒。 冷热交替化成汗珠淌在皮肤上，难受得要命。 “陆橘？” 门外，慕倾袂的脚步低缓地响起。 陆橘想听少爷要说什么，却还是没有抵受得过去，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 慕倾袂在门外徘徊不定，张了张口却又自己掐断了话头。 如果不是周围没有佣人，恐怕都要被自家少爷现下的样子惊得去请世界著名医师过来瞧瞧，少爷这是怎么了？ 慕倾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一场订婚典礼参加得他竟然有些心浮气躁，他一向最以自己的控制力自傲，眼下却被心里浮浮沉沉难以休止的乱七八糟的情绪激的浑身难受，站在陆橘门口徘徊不定，他自己看着都觉得可笑。 屋子里头没有动静。 慕倾袂看着那扇门一会儿，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陆橘？” 他敲了两下门，里头还是没回话。 慕倾袂推开门进去，“喂！” 床上，陆橘额头上盖着冷毛巾降温，只是冷毛巾也已经变成了热毛巾，慕倾袂拿下来的时候，都觉得热的过了分。 陆橘还是昏昏沉沉地昏睡着。 身体痛苦，意识那残存的几分清醒也被压榨了个干净，只能依稀感受到似乎有人探了探她的额头，像是对待一个小孩子一样，反反复复地熨帖确认。 记忆里自己也曾经被这样对待过。 好像有温暖的橘黄色灯光，母亲温柔细腻的手指，轻柔地哄着她的嗓音，那时她还小，难受就知道哼哼，直哼哼得面前柔婉的女子远山眉紧紧蹙起，担忧得要命。 八岁之后再也没有过的待遇，此刻又真切地感受到了。 陆橘想睁开眼睛，可是上下眼睫毛像是糊了一层胶，她觉得睁开了，可是什么也看不清。 苍天啊…… 哪位神灵过来细算一下，她还剩下多少福祉，还能享受几次这样的待遇。 如果有限，请千万别一次给情。 陆橘晨间醒来的时候，身旁站着一个女佣。 正将毛巾放进盆里细心地清洗。 陆橘动了动，嗓子忽然一阵发痒，控制不住地咳嗽了几声。 “啊，您醒了，”女佣过来扶起她，往她身后塞靠枕让她能安稳地靠着，又麻利地端来水杯递给她，“一定渴了吧，喝点水。” “谢谢。” 气音从陆橘干涸的嗓子眼儿地冒出来，陆橘一边喝水，一边扫了扫房间内。 自己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也许只是随意看了看。 喝了水之后果然好受多了，陆橘轻轻咳嗽两声，“少爷呢？” “少爷去上班了，而且说您今天可以在家休息，不必去公司。” 陆橘抬头看时间，竟然已经九点钟了。 她这一觉，睡得可真是够久的。 幸好头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就是睡了个长觉起来，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哦。” 陆橘抱着水杯瓮声瓮气地点头，也许是因为生了病后娇气，喝个水也不老实，嘴唇埋在水下面，咕噜咕噜咕噜…… 女佣很惊奇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训练有素地垂下眼去。 端了水盆出去，“少爷说，您醒了之后就到餐厅吃早餐。” “好的。” 陆橘穿了拖鞋下地，起身时有些猛了，眼前一阵繁花锦簇的黑影，又向后一软，坐在了床上。 陆橘呆呆坐着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出了门之后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脑子里也不知道想的什么，回过身来将门关上，然后盯着关紧的门看，褐色的门，把手是金色的。 没什么特别的，甚至雕花也没有。 陆橘看着，眼底飘出一朵迷茫的花来。 “陆小姐？” 女佣不解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陆橘立刻回神，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像是解释一样，“那个，头还有点晕。” 女佣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陆橘却越来越尴尬了，几乎是逃也似地从门口走开。 喝了热腾腾的粥之后，陆橘空空如也得大脑终于也跟着胃一起被填满了，她靠在椅子上，盯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温暖的太阳透过窗子投入她的怀里，陆橘的嘴角忽然轻轻勾起。 贴了创可贴的脚，也被阳光照得暖融融的。 第一百八十章 狭路逢猫，不敢动 在家闲来无事。 陆橘带着柳丞哲给她的琴谱去了钢琴房。 纤细白皙的十指落在黑白两色的钢琴键上，音符一个个从指端溢出，这并不是一场华丽的听觉盛宴，甚至有些生涩。 陆橘一个上午都泡在钢琴房里。 这段音乐于她而言应该是很陌生的，可是却莫名有些难以言喻的熟悉。 但也跟听柳丞哲所弹得不一样。 记忆的土壤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抽根发芽，一点点要冲出天日。 可是毕竟还没有冒出头来，陆橘越弹越迷茫，越弹越觉得这曲子应该比现在更哀伤悲惘，绝不是现在平平无奇的调子。 陆橘将最后一遍录了音，就离开了钢琴房。 她看了看琴谱后方的号码，将它保存在手机通讯录里，有心想要跟柳丞哲请教一下，但是迟迟没有拨打过去。 对于柳丞哲，她也有些难以描述。 第一次见他是在拍卖会上，远远只觉得这个男人气质高雅若莲，高洁却不冰冷。 温暖得仿佛人间四月天。 能对初次见面的她如此耐心，还亲手写了琴谱给她。 陆橘虽然不知道原版的曲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却能确定，柳丞哲给她的没有错。 如果她现在打电话过去，柳丞哲一定会耐心地听她说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陆橘就是不想打过去。 对于这个人，她总是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吃过了午饭，陆橘去花园里遛弯。 本来夏季午后的太阳有些过分的灼热，但是在开着空调的室内呆久了，陆橘总想出去让阳光晒一晒，驱一驱体内的寒气。 出来之前，沈桃叫住她，“有空运过来的新鲜水果，我先用冷水镇着，您逛完了就回来吃。” “好的，谢谢你，沈桃。” 自从晓夏走了之后，陆橘对这个老实本分的女佣真是充满了好感。 人与人之间何必那么多算计，多点儿真诚不好吗？ 走在阳光下，心情也豁达了一些。 于是也就忘记了，人与人之间一旦有利益相冲突，就必然会有血腥产生，无论多少，无论大小。 花园里各种树木很多，陆橘走在林荫下，听着蝉鸣鸟叫，燥热的暑气都被拦在了成荫的树冠之上，陆橘越走越远。 忽然很想像古人一样，晚上在葡萄架下喝酒，看着满天的星星，吟诗作乐，那该多有趣儿。 很可惜，她不会作诗就是了。 “喵——” 一声轻不可闻得猫叫从凉亭后传来，陆橘却听了个一清二楚，浑身的汗毛一瞬间都炸了开来。 猛地转头看向猫叫声传来的方向。 一只白色的布偶猫慵懒地躺在亭中的座椅上，离她只有几步远。 陆橘刚才一只坐在那儿看风景，竟然没有注意到这里还趴着一只猫。 “陛下？”陆橘感觉心脏都拎了起来，但是看着这只布偶猫熟悉的毛色，还是试探地叫了一声。 “喵~” 猫咪冲着她叫了一声，漂亮的蓝色琉璃般的眼珠慵懒地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趴了回去。 陆橘连动也不敢动。 刚才走了一圈儿没有出汗，现在后背却蒸腾了一层汗气，脊背僵直。 陛下不是应该一只养在房子里面，怎么会跑出来？ 陆橘近乎绝望地扫了一眼四周，这里是慕宅的角落，并没有任何人经过这里，也就代表陆橘必须靠自己一个人离开。 陆橘试探着动了动，那只布偶猫对于她的动作浑然不感兴趣，头也不抬，仍然乖巧地趴在自己雪白的双爪上假寐着。 真是好柔软的一个猫咪，只可惜陆橘根本就没有心情欣赏。 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只猫到底为什么会跑出别墅，还趴在这里睡午觉。 她现在就想赶紧撤离这里，但是如果她走了，这只猫跑出去怎么办？ 毕竟旁边的围栏是猫咪可以钻出去的宽度，如果猫丢了，九儿一定会很伤心的。 陆橘摸了摸身上，更加绝望了——她没带手机！没办法打电话跟别人求援。 于是陆橘就僵坐在那里，始终瞪着那只毛茸茸的布偶猫，因为害怕，所以一直盯着它，不敢有一丝松懈，好像下一秒，那只猫就会苏醒过来扑到她身上。 陆橘觉得自己又有些晕了。 有没有人……能过来救救她？ 慕倾袂抱着九儿回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钟，一进门，九儿就开始找陆橘，“橘子姐姐！橘子姐姐？” 她捧着手里快要融化的大甜筒，却里里外外找不到人。 就跑去问管家，“橘子姐姐呢？” “陆小姐去逛花园了。” 慕倾袂微微蹙眉，“她好了？” “嗯，听沈桃说，已经不发烧了，就是还有些咳嗽。”管家如实回禀。 九儿抱着甜筒迈开小腿就往外跑，“我去找橘子姐姐！” “你去哪儿找。”慕倾袂将她拎回来，看向管家。 管家立刻会意，“我这就去。” 不一会儿，匆匆忙忙地回来了，“少爷，陆小姐她……” 慕倾袂找到陆橘的时候，陆橘正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那只布偶猫就趴在她的身边，柔软的身子还依赖地靠着陆橘的手臂，尽职尽责地陪睡着。 如果陆橘醒来的时候看见这一幕，兴许又要晕过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陆橘很蠢 陆橘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己房间里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她睁开眼睛空茫茫地盯了一会儿天花板，忽然一个激灵坐直身体，猛地环视两边，在没有看见那坨毛茸茸的白团子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呼——” “醒了？” 门外传来一道嘲讽的嗓音，“我以为你会昏睡到明天早上。” “少爷？” 陆橘看向门边，慕倾袂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一双幽深的黑眸比平日更加薄凉地看着她。 这什么眼神？ …… 陆橘这才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已经变得暗沉下来。 已经到晚上了？ 陆橘拥着被子呆坐在床上反应了零点零一秒，总算把‘时差’倒明白了。 “我……是一直昏到了现在？” “你以为呢？” 慕倾袂昵了她一眼，“准确的说，你昏迷了整整六个小时。” 他就没有见过，有谁会被一只猫吓到这种地步。 “……”陆橘告诉自己尽量忽略慕倾袂眼神里的不屑，“那只猫呢？” 她昏迷过去之后，那只猫有没有跑走？ “你还顾得上那只猫？”慕倾袂一侧的眉梢微挑，眼眸里是积雪不化的寒意，听见陆橘说这话，脸上更平添了一丝怒意。 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分得清轻重缓急？ “那只猫平时不应该是呆在别墅里面的吗，怎么会忽然跑出来，”陆橘压根儿没注意到慕倾袂的变化，“九儿很喜欢那只猫的，万一弄丢了，她该多伤心。” “先别管那只猫了，”慕倾袂眉间闪过一丝不耐，终于出声打断了陆橘，“如果你再不起来吃东西，很快你就要昏倒第三次了。” “吃东西？” 陆橘偏头看向他，呆萌地眨了眨眼睛。 感觉集中到肚腹上了，一股强烈的饥饿感才传达到中枢神经。 咕噜噜—— 陆橘窘迫地抱住自己的肚子。 怎么回事，刚才还没有感觉得，怎么这会儿一提起就饿的叫了起来？ “过来，”慕倾袂转身向外，留了一个眼神给她，“吃饭。” 陆橘慢腾腾地挪下床，感冒发烧还留着后遗症，又太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顿时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陆橘扶着门框走出去。 心里开始不住地犯嘀咕。 该不会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情吧？ 少爷为什么一脸大姨妈的状态？ 陆橘一阵瞎琢磨，还以为自己不在公司一天，公司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于是在吃饭的时候一阵旁敲侧击。 最后慕倾袂看她的眼神已经是在看一个智障了。 “你那么喜欢工作，要不要我给你安排996？” “不了不了，”陆橘笑的十分之假，“我觉得现在就很好，就很好……” 一边假笑一边犯嘀咕。 既然公司没事，那就一定是少爷大姨妈来了。 将饿瘪了的肚子填满了一半儿，脑供血充足了，陆橘的智商也回来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盯着正慢慢喝汤的慕倾袂，“少爷，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有吃饭？” 管家站在一旁，听到这话猛地咳嗽了两声，最后在慕倾袂的眼神里重新安静下去。 慕倾袂又喝了一口汤，薄唇被汤汁的颜色浸染得柔软，“工作有些多。” 哦…… 陆橘了然。 原来如此。 “少爷，九儿呢……” “睡着了。” 陆橘惊奇。 这么早？ 虽然现在已经八点半了，但是九儿平时都是九点钟的时候才睡的啊。 “那少爷，那只猫呢？” 慕倾袂忽然放下汤碗。 不轻不重砰地一声。 “你那么关心那只猫？” 陆橘懵懵地看着慕倾袂忽然变得犀利的眼神，如实道，“我不关心，我只是怕九儿担心。” “呵，”慕倾袂唇边浮起一抹冷笑，“你不关心？你不关心你为什么在看见那只猫之后，没有第一时间离开，反而硬挺着在那里坐着，直到昏迷？” 管家悄然向后移动脚步。 气氛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陆橘冷不防遭到这一通诘问，喏喏说不出话来，“我……”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蠢，竟然会被一只猫给吓到昏迷。”慕倾袂薄唇轻启，低沉的嗓音里浸满了讽刺。 陆橘心里咯噔一声。 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在喉头化开，有些酸，有些苦。 让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些美味佳肴都变得有些难以下咽。 是啊。 她真是蠢。 她就是想不到其他的办法，不如别人聪明睿智，不如别人处变不惊，不如别人端正大方，不如别人这个，不如别人那个。 在樊柳两家订婚宴上过听到的那一段对话像是看准了时机一样钻进脑海。 陆橘觉得自己的牙根儿都起了酸意。 是啊，她很蠢。 柳小妮跟慕倾袂才是一个温柔大方，一个尊贵冷峻。 佳偶天成！ “我吃饱了！” 陆橘放下筷子，也不去看慕倾袂的表情了。 看了只会更让人不舒服！ 等回到房间，陆橘几乎是怒气冲冲地往床上一倒，鼻腔此时才有巨大的酸涩感涌上，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冰坨子！臭面瘫！ 这么凶做什么！ 关于陆橘很蠢这件事，没有人比她本人更清楚这件事情了，他有必要这样再三强调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我真蠢，真的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将慕倾袂骂了个狗血喷头。 自己也哭成了一个猪头。 真是奇怪。 明明以前也常常被他贬损的，竟然没有一次会像现在这样委屈，委屈得好像童年时候，母亲将自己手里的棒棒糖拿走，塞给了旁的小孩子一样。 好委屈…… 好想哭…… 慕倾袂你这个沙猪！ 我最讨厌你了！ 陆橘在心里把慕倾袂骂到第二百五十遍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陆橘迅速从床上弹起来，拽起毛巾糊了糊脸，随后才嗓音微哑地开口，“进来。” 进来的人是沈桃。 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盘子上的东西不用看也知道是饭菜。陆橘闻到香味儿了。 沈桃将托盘放在窗庞的玻璃圆桌上，温柔小心地道，“陆小姐，你刚才一定没吃饱吧，过来再吃一些吧。” “沈桃，还是你最好了。” 陆橘感激得恨不得亲沈桃两口。 只有沈桃注意到她还没吃饱！ 沈桃笑得腼腆，将筷子递给飞扑过来的陆橘，“吃吧。” “等一下，我去洗洗脸。” 陆橘将一团乱的自己收拾了一下，这才坐回圆桌边，心满意足地吃着。 沈桃也不说话，就默默站在旁边看着陆橘吃饭。 陆橘一边喝着热热的汤，胃里暖和了的同时，心里却还是有气的，就忍不住问道，“沈桃，慕倾袂脾气那么古怪，你们为什么还愿意在这里工作啊？” “慕少爷人很好的，”沈桃轻轻地笑，“而且，在这里工作的工资很高，福利也很好。” 陆橘了然，“奥，五险一金，但是没有双休啊？” “其实可以申请假期的，只是我回家也没有事做，就一直呆在这里，也挺好。”沈桃回到。 陆橘点点头。 应该是这样的，前些天她就没有看见沈桃，应该会申请了假期去哪儿了。 陆橘无意多过问人家的私事，却总是忍不住想要拉一个人跟她一起吐槽慕倾袂，刚才他的样子，真是越想越来气，陆橘放下汤碗，愤愤道，“那也只是福利好，老板还是不好，你刚才也看见了，少爷他是怎么对我的！” 沈桃抿嘴笑，看着耍小孩子脾气的陆橘。 还是决定僭越一次，“陆小姐，其实少爷对你很好。” “对我很好？” 陆橘的声音都拔高了，随后想起昨晚是慕倾袂将她背回来的，沈桃大抵就是通过这件事认定慕倾袂对她好的。 “你说的是昨天他背我回来的事情吧，”陆橘哼哼道，“你不知道，我的脚就是因为他才会变成那样的，他是罪魁祸首！” 此时的陆橘已经选择性地忽视了，自己昨天趴在人家背上的小窃喜。 她像是一个受极了委屈的孩子在控诉，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人大大的坏，至于好？那都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沈桃却轻轻摇头，“今天下午在花园里找到你的时候，是少爷抱着你回来的，你当时昏迷着，脸色都有些发青了，可是少爷的脸色比你的还要青，一边走一边要我们赶紧叫医生过来，少爷那么紧张的样子，以前只会因为小小姐而出现。” 现在则多了一个人，就是陆橘。 至于慕凌菲…… 大小姐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任何让少爷担心的事情。 除了她的婚姻大事。 “你说的是真的？” 陆橘将信将疑，“你确定他是用抱的，不是用拖的？” 虽然都是提手旁，但是差别可大了呢！ “我确定！” 沈桃笑的有些无奈，今天是她有些多话了。 “……”陆橘垂了头不说话了。 只是嘴巴还是微微撅起来的，还是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沈桃以为她还是怨少爷，浑然不知道，陆橘现在不开心的原因已经从‘被慕倾袂凶’变成了‘错过感受被慕倾袂公主抱’的遗憾上了。 她怎么就晕了？ 沈桃走后，陆橘捶胸顿足！ 怎么就晕了！ 怎么就晕了？？？ 真是蠢！ 第二天一大早。 慕倾袂就发现自己房间的门缝处被人整整齐齐地塞了一张字条。 上书几个簪花小楷——我真蠢，真的！少爷原谅我！ 慕倾袂捏了字条下楼。 陆橘正端着煎蛋盘子调整着前后左右的摆放位置。 看见慕倾袂下来，立刻立正站好。 “少爷！” 慕倾袂看了一眼那盘子里的煎蛋，又看了看旁边已经狼吞虎咽开吃的九儿，最后看向陆橘，“你又做早餐？” “嗯嗯！”陆橘骄傲地点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少爷您别担心，这次的早餐我央了宅子里的主厨全程监工的，不会有问题！” 少爷还肯理她，看样子那张字条起作用了。 慕倾袂坐下，在陆橘殷切的目光注视下十分给面子地吃了一口。 “怎么样？”陆橘期盼地眨眼睛。 慕倾袂脸色初时还好，可后来就变得有些发黑。 舌尖分出一块大拇指盖大小的鸡蛋壳，“你是准备用这块鸡蛋壳谋杀我？” 主厨就是这么给他监工的？ “怎么会！” 陆橘吓得跳了起来，急忙抢下一旁九儿埋头吃的那一盘，“九儿快别吃了，小心有鸡蛋壳！” 慕倾袂：“……” 现在差点被鸡蛋壳害死的是他！ 亏他看见纸条的时候还觉得她在很有诚意地道歉！ 第一百八十三章 bgm是唐堂的 送九儿去幼儿园的过程中，陆橘也算是将奸臣的本相学了个十成十，上车的时候十分殷勤地替慕倾袂打开车门，“少爷您先请！” …… 保镖冷了脸。 嘿，抢饭碗抢得有点过分了！ 他都辛辛苦苦排了一个月的队了，今天本来该他给少爷开门的！ 保镖幽怨地看着自家少爷，想要求一个公道。 慕倾袂毫无表示，面无表情地抬步上了车。 保镖更幽怨了。 路上，陆橘把九儿的手工折扇抢走了，专门给慕倾袂扇风。 “少爷，你热不热？瞧这满头的大汗……”一边说一边卖力地扇着。 司机：“……” 车里开着足够的冷气呢。 “你把冷气扇走了。”慕倾袂终于从电脑后抬起尊贵的头颅，幽深的黑眸施舍性地看了陆橘一眼。 “啊？是吗哈哈哈……” 陆橘换了个方向，继续扇，“那我把冷气扇回来！” 司机：“……” 慕倾袂：“……” 九儿渴望地咬手指，“橘子姐姐，我也想要扇风！” 陆狗腿子一边扇风一边哄，“乖哈，到学校了就还给你。” 慕倾袂忍了她一路，下车之前揪住她警告，“到幼儿园了，你正常一点。” 陆橘乖巧地在他手里点头，“好的少爷，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少爷！” 跟慕倾袂一起牵着九儿下车，陆橘看见在门口迎接孩子们的柳小妮，嬉皮笑脸的表情顿时一收。 经过订婚典礼上首饰的事件，今天再见面，顿时就有种微妙的感觉。 陆橘尽量维持着微笑走过去，柳小妮看见陆橘，怔了一下之后就快步走了过来，表情紧张，陆橘瞬间如临大敌。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 柳小妮却已经伸臂握住了她的手。 “小橘子，你发烧好了吗？现在没事了吧？昨天你没过来，慕少告诉我你生病了，可担心死我了！” 陆橘呵呵笑，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没事没事，我现在已经全好了呵呵呵……” 一边笑一边在心里想，可能是心理作用？她现在怎么看柳小妮的神态语言动作，都越来越做作了呢。 你那么担心我，怎么昨天一整天也没见你给我打个电话问问我的病情呢？ 果然人与人之间是不能有裂痕的，一旦有了，再多的感情都填补不了这道鸿沟。 柳小妮似乎也感受到了陆橘的不自在，也没有再多说，照常迎了九儿进去。 陆橘跟慕倾袂离开幼儿园之后，陆橘坐在车上，开始长吁短叹。 慕倾袂瞟了她一眼。 嗬，终于不疯癫了，却也没正常，改深沉了。 陆橘瞥了一眼慕倾袂，有心想要向他寻求解惑。 但是如果想要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明白，少不了有背后议论他人是非的嫌疑，陆橘看了慕倾袂一眼，低下头，再看一眼，再低下头。 反反复复，脖子都开始有些酸了。 “你是不是很闲？” 慕倾袂忽然从电脑后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陆橘一怔，思绪还停留在要不要‘打小报告’的问题上纠结，没明白慕倾袂是什么意思，“啊？” 慕倾袂道，“回公司之后，先到我办公室拿一份文件。” “什么文件？” “游戏策划案。” 慕倾袂言简意赅地吐出这几个字，就没有再多说。 陆橘却听的两眼放光。 游戏策划案？ 她早就听说慕氏集团是网宜的老大，上大学的时候，她可是个正宗的网瘾少女，闲暇时间全部都泡在了网上。 虽然她平时运气不太好，但是在游戏上却还行。 可以说是半个欧皇了。 游戏里每一轮的奖池最高奖品，她都不用氪金，单靠做任务换来的几次抽奖机会就能拿到手，还经常把别人羡慕得不得了。 现在竟然有亲手参与游戏制作的机会，陆橘怎么会不兴奋。 陆橘开始两眼放绿光，“是什么类型的游戏？” 慕倾袂挑眉看她，“你好像很开心？” “哈……”陆橘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十分官方地道，“为慕氏集团效劳，是我的荣幸，当然高兴！” 慕倾袂如果能被她這套说辞唬住就不是慕氏集团的boss了，却也没有跟她一般计较哦，看着她恢复了活力，微蹙的眉梢也算是放松了一些，“看见你就知道了。” 陆橘屁颠屁颠儿地跟着慕倾袂拿到游戏策划案的时候，有点傻眼了。 这是个动作类枪战游戏。 但完全说不上是游戏策划案啊。 事实上，这个游戏的框架都已经搭建完毕，人物背景也都已经设定好，也不需要通关的剧情，是单局团队作战游戏。 只剩下人物配音和bgm的部分还没有完成。 慕倾袂让陆橘将策划案拿回去看，随策划案附带的还有游戏小样，陆橘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细看了半个小时，感觉对这个游戏还算是比较感兴趣，翻到文件后面的预设bgm时，却一口水险些没有喷出来，“唐堂？” 这可算是无巧不成书了吧？ 陆橘迅速给齐娜发消息，“内部消息，我们公司即将推出的一款游戏的背景音乐要请唐堂来出！” 齐娜的电话随之就打进来了。 陆橘接起来，电话里传出齐娜的声音，好像是要吐魂儿一样，幽幽颤抖，“十秒钟，我要这个游戏的全部资料！”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可怕的唐堂 陆橘表示为难。 齐娜表示必须不能为难。 陆橘翻了翻文件，忽然灵光一闪，“娜娜，你最近有档期没？” “没有，干嘛？” 陆橘撇了撇嘴，果然。 “这款游戏还有几个女性角色的配音，我想如果能由你来完成，那说不定到时候可以跟唐堂见面……” “有有有！档期这种东西，挤一挤总是有的！”齐娜立刻改了说辞，隔着手机给陆橘飞了好几个么么哒，“好歹我也学过配音，萝莉少女少御御姐老妇任君挑选！我可是很有诚意的，慕氏集团的陆经理，考虑一下我呗！而且我很便宜的！” 陆橘听着齐娜甜到腻的发嗲语气，浑身打了个哆嗦。 您便宜？ 您是不是忘了您上次临时主持了一场走秀，慕氏集团给您的出场费后面有几个零了？ “那你什么时候让人过来，我们签个合同，过场还是要走的。” 齐娜立刻爽快答应了，“我明天就让我经纪人过去！” “那我亲爱的娜娜，这次的费用方面，您……”陆橘笑的谄媚，亲兄弟明算账，钱该谈还得谈。 这几个女性角色的配音候选本来并没有齐娜，其他几个女配音演员的费用自然也不会有齐娜高，万一超了预算，那可就是她这个经理的责任了。 “我是看重钱的那种人吗？随便给给就好了！”齐娜满不在乎地道，“我会通知经纪人一声，给游戏角色配音这种事情，一句就收你慕氏集团200元好了！” 陆橘感激涕零，200块虽然已经算是配音行业里高等配音演员的价格，但是齐娜还是一线大明星，她出场的价格比这何止要高三四倍，这个价格实在是很良心了。 “娜娜，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爱你了！”陆橘由衷地道。 齐娜嫌弃道，“得了得了，不要爱上姐，姐开的是块铁。”又调侃道，“小橘子，我发现你真是不一样哈，开始知道给你们老板省钱了。” “没有啦……”陆橘羞涩状，“这是我应该做的。” 呕—— 这是你应该做的？ 大姐你让预算部的人怎么活？ 挂了电话之后，陆橘整个人的心情都开始雀跃起来了。 多么两全其美的一件事情！ 齐娜可以有机会见到唐堂，她也顺利地完成了工作！ 等等—— 陆橘冷静了一下。 按照合同上面说，唐堂的bgm还在创作中，她是不是需要打电话问一问进度，也好确认一下唐堂什么时候过来，然后通知齐娜。 当一个合格的地下红线党，真是太难了。 陆橘按照合同上面留的电话拨了过去，第一遍，没有人接，第二遍，还是没有人接，第三遍，嘟嘟嘟…… 陆橘：“……” 什么情况？ 而且为什么这里只留了一个电话，正常不该留三个的吗？ 好吧就算不留唐堂的，也该留助理跟公司的电话啊！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这个助理竟然连电话都不接？ 为什么！ 能不能像她一样尽职尽责一点点。 陆橘揉着发涨的头皮，认命地拨了最后一次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回应。 沙哑……不耐烦……愤怒……濒临爆发…… 只有一个字，陆橘却能瞬间品出这么多的意思来。 陆橘挑眉，嗬，这是怎么了，现在难道不是上班时间么？ “喂，你好，我是慕氏集团的策划部经理，想找一下唐堂先生，请问您是他的助理吗？” 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毕竟她是个很有素质滴娃。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陆橘的错觉，她竟然听到了细微均匀地呼吸鼾声。 …… 陆橘额头上开始有青筋冒起，“喂？您还在吗？hello？” “……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一道极其压抑低哑的嗓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在陆橘耳边爆发，陆橘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道，“我找唐堂先生！” “我就是唐堂！” 陆橘：“……”？？？ 为什么合同上面竟然会留唐堂本人的电话？ 等等……别告诉她唐堂其实没有并没有助理？ “你是……唐堂？” “是啊，你到底有什么事啊？慕……呃，墓室？墓室集团的经理小姐，”电话那头传来混乱的杂音，唐堂似乎终于清醒了一些，“你们家公司真逗，这是什么名字？” 陆橘：“……” 不气不气，这是齐娜喜欢的人，不气不气…… “唐先生，”陆橘崩得一本正经，“关于游戏的bgm，不知道您创作的怎么样了？” 电话又是一阵杂音，好像是一堆纸稀里哗啦地砸了下来，唐堂的声音远了些，“什么游戏，什么bgm？” 陆橘：“……” 她是真的要爆发了。 大哥，你连合同都签了，你现在跟我说你不知道？ 想想也是，他连慕氏集团的名字都能理解错，怎么可能会记住一个游戏的名字。 陆橘拿出自己对待慕倾袂那样的耐心，“我们这款游戏的名字叫做拾光之城，讲的是一群人迷失在时间之中，必须相互厮杀获得时光魔球，才能得到重返正常时间轨迹机会的一个游戏。” “哦……”电话那头传来唐堂拉长了的声音。 陆橘瞬间感激涕零，“您终于想起来了？” “没有。” 陆橘：“……” 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第一百八十五 吃药药 这类游戏通常没有太多的剧情设定。 也并非角色扮演游戏，但是每个人物还是有着不同的背景设定，而唐堂要做的，就是在最后的玩家胜出之后的背景音乐，还有各种游戏进行当中的bgm，以及大厅排队时玩家会听到的音乐。 这样的工作量其实不小。 陆橘也想不通为什么竟然会由唐堂一个人来完成。 但是现在陆橘严重怀疑，这个游戏到底能不能完成，唐堂这个家伙也太不靠谱了吧！ 陆橘废了老大的力气，才终于让唐堂回忆起了这件事，但与其说是帮他回忆，不如说是陆橘直接重新跟唐堂谈了一次。 最后唐堂还评价，“现在像你这样的经理真是不多了，给你点个赞！” 陆橘不想要赞，她只剩下满头黑线。 她实在是搞不懂，齐娜到底是看上了这个唐堂哪里？ 除了会作曲以外，这个人简直就是个黑洞！ “咳咳，对了，”陆橘尽职尽责地给齐娜创造机会，“如果您觉得没有灵感了，欢迎随时来公司一趟，我们还专门请了齐娜来为游戏角色配音，你们可以商谈一下，说不定就会产生创作灵感了呢！” “齐娜？” 唐堂的语气有些疑惑。 陆橘大惊。 唐大哥，您可千万别说您不知道齐娜是谁。 如果被齐娜知道了这件事，不崩溃才怪！ 她这厢紧张着，唐尔忽然轻轻地‘呵’了一声。 陆橘懵了，呵？ 呵是什么意思。 “我认识她，”唐堂语气意味不明，但是傻子都能听出来不是什么好腔调儿，压根儿不打算在齐娜身上深谈，“我挂了啊，我已经两天没睡觉了，没别的事儿不要再打来吵我……” “等一下！”陆橘连忙叫住他，“那你能不能把你助理的电话告诉我一下？” 如果不是策划案上只有这一个号码，鬼才想要给他打电话！ 脾气这么古怪！ “助理？”唐堂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姐姐，你看我像是请的起助理的人吗？挂了。” 嘟嘟嘟—— 陆橘举着听筒，有些风中凌乱。 唐堂请不起助理？ 她忽然终于找到一丝齐娜喜欢他的理由了。 作为一个作曲音乐人居然会缺钱，唐堂这孩子到底是有多清流？ 等等—— 他刚才叫她姐姐？！ 他几岁啊他？ 陆橘拾掇好心情，抱着策划案去找慕倾袂作汇报。 站在办公室外十分乖巧地敲了敲门 刚才跟唐堂打了那么一通电话，她忽然间就觉得她家少爷变得更加可爱了！真是人比人比死人。 “进来。” 淡漠的嗓音，透着因为长时间工作而有的一丝沙哑磁性。 陆橘推门进去，果然看见慕倾袂正在办公桌后工作，正拿着笔笔在一份份文件上面签字，陆橘走过去，看见了流畅洒脱笔迹，少爷就是少爷，就连签字的样子也这么气势逼人。 “什么事？” 看见进来的是陆橘，慕倾袂停了动作，将文件合起放在旁边，黑眸注视着她。 “咳，慕总，我刚才跟齐娜通过电话了，她有意要来参与拾光之城当中配音演员的工作，”陆橘邀功似地补了一句，“薪酬跟配音行业内持平。” “这些你看着办就行，”慕倾袂微微颔首，并没有如陆橘预期的那样夸赞她，“既然已经交给了你，就由你全权负责。总理出来的策划案给预算部送过去一份，再让他们来向我做汇报。” 十足公式化的语气。 陆橘有些怂了。 少爷不会还在为昨天那件事情生气吧？ 这么小气的吗？ 陆橘扁扁嘴，“知道了……” 蹭着脚步转身打算出去。 慕倾袂开口，“等等。” 陆橘蔫蔫地转身，“少爷？” 慕倾袂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放在桌子上，长指轻点，“把这药拿走，中午吃两粒。” “药？”陆橘眼底迅速重燃小火苗，脸上染了淡淡的绯红色，“谢谢少爷。” “不用谢我，”慕倾袂头也不抬，“是沈桃说你感冒还没好。” 陆橘接了药，又开始犯迷糊了。 如果是沈桃要让她吃药，为什么不直接给她，还要费事交给少爷呢？ 大脑处于严重短路的陆橘想不明白沈桃为什么要费力，正如慕倾袂也压根儿没有想把这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两个人，都把沈桃的心思糟蹋得彻底。 陆橘抱着药回去之后，翻来覆去想不明白。 不一会儿有人敲办公室的门，陆橘急忙坐正，“进来。” 肖宁端着一杯热水进了办公室，将水杯放在陆橘的桌面上，“陆总，今早听你咳嗽了两声，我就给您倒了杯热水，您试试温度怎么样？我刚才已经晾了一会儿了。” “啊，谢谢你啊！”陆橘伸手扶住杯子，触手温热又不至于烫手，正是可以入口的温度，这孩子倒是用心了。 “不用谢，那陆总，我就先出去了。” 肖宁进退得宜，放下了水杯就想转身出去。 “等一下，”陆橘将手里的策划案交给她，“这一份是我们集团即将推出的游戏策划案，你看看还有没有可以改动优化的地方，明天来跟我作报告。” 第一百八十六章 忍字头上一把刀 肖宁接过文件的时候，还是有些怔怔的，等听完陆橘的话，眼睛瞬间变得闪亮，“是，陆总，我这就去！” 抱着文件兴冲冲地要出去，手刚碰到门把手，又转过身来，向陆橘深深鞠了一躬，“谢谢陆总，我会加油的！” “去吧去吧。” 陆橘笑得像老母亲一样和蔼。 在任职这个策划部经理之前，她就已经了解了肖宁的抱负，这几天观察下来，肖宁也确实有能力，只是缺少一个发光的机会。 陆橘从来不觉得自己能靠一个人将所有事情有条不紊地处理好，还是需要有好帮手来帮忙。 她不是没看见肖宁对年莫瑶的恶意嘲讽，但这不并代表肖宁人品有什么问题，人类从不会吝啬对他人展示自己的恶意，由其是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从未受过同等对待的温室花朵们不会懂这一点。 但陆橘不一样，恰恰她懂，所以愿意给肖宁机会。 最近几天着实有些忙。 齐娜的经纪人过来商谈签合同的事宜，合同敲定了，陆橘又派人去通知了预算部，顺带抽出时间听了听肖宁对游戏策划的见解。 事实上，能不能提出好的建议，跟是否喜爱玩儿游戏也关联。 作为游戏发烧友，陆橘自然是可以站在玩家的角度想到几个优化方案，但始终还是要有人站在公司的角度思考问题，一个小的优化，就很有可能节约一大笔开支，所以在肖宁将她的想法说完之后，陆橘毫不吝啬地赞赏了她，并且将自己优化的部分跟她的整理在一起，向游戏开发部的同事递了过去。 反馈效果很好，开发部经理愿意应用百分之八十的建议。 除了游戏配音和bgm，内部已经可以进行内测了。 陆橘过去的时候看他们在玩儿游戏测bug，不由得有些手痒，也跟着玩儿了两把，操作手感和游戏体验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就是驾驶时空飞船回到天上的时候，似乎卡进了一个莫名奇妙的黑洞里面，还误打误撞地帮忙挑出了一个bug，从此陆橘就大受欢迎，被游戏部的同事强烈要求经常过去坐坐。 “陆总，有人找你。” 陆橘正打游戏打得欢快，头也不抬，“谁啊？” 肖宁露出疑惑的神情来，“那个人说他是唐堂，但是我看着不是很像，就先让他在会客室里稍等。” 陆橘立刻把游戏关了。 将耳麦取下，“看着不像，是什么意思？” “陆总，您还是自己过去看看吧。”肖宁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陆橘带着一脑门的问号去了会客室，调整出公式化待客的微笑，结果刚推开门，笑脸瞬间就僵住了。 这是哪来的大爷？ 一坨……呃，确实只能说是一坨，一坨不明物体歪歪扭扭地赖在沙发上，全身上下最显眼的就是一双黄色的海绵宝宝拖鞋，还要掉不掉地挂在脚上，一晃一晃的。 现在是盛夏，偏偏那人还穿着立领毛衣，深棕色的，和那一头蓬乱得像是拖把一样的亚麻色头发混杂在一起，头发长的有些难以形容，都挡住了一双眼睛。 陆橘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个‘怪咖’窝在沙发里，她进了门也没有起来，似乎…… 陆橘走过去，听见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 这家伙果然睡着了。 没错，是唐堂没跑了。 肖宁端了两杯水放进来，用眼神跟陆橘作沟通：陆总你看，确实不像对不对？ 陆橘暂时还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只好无奈扶额：你先出去吧。 许是两人之间的眼神和动作扰乱了空气磁场，窝在沙发里的唐堂打了个呵欠，高举着双臂伸起懒腰，竟然不用人叫，自己就醒了过来，“啊——” 陆橘笑，“唐先生？” “啊……啊？”唐堂一个呵欠打到半路打成了疑问句，双手降下来拨开挡住眼睛的乱发，露出一双与外表严重不符，意外有神的眼睛，咕噜噜对着陆橘转了两圈儿。 这么毫不避讳的打量，却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不愉快，因为那打量不带一丝狎昵，完完全全的……上仙俯视凡人的眼神。 陆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出这么跳脱的比喻，可能是这几天游戏打多了…… “你就是陆总？” 唐堂开口，声音比从电话里听上去正常了一些，好歹脱了浓浓的沙哑和起床气，倒也符合一个音乐人优质的嗓音条件。 陆橘微笑伸手，“是，我就是陆橘，你好，唐先生。” 唐堂十分配合地伸手。 陆橘暗暗松了一口气，看上去好歹还能进行正常交流。 唐堂的手却并没有握住陆橘的手，而是手心拍了陆橘的手心，再反过来用手背打了一下陆橘的手背，然后散开五指作烟花状，还自带配音，“哗啦啦~” 陆橘：“……呵，呵呵。” 她好像给这家伙两拳，就用她这几天在游戏里练习的新招数。 这是齐娜喜欢的，不能打，打了齐娜会找自己报仇。 忍忍忍…… 陆橘拼命咋爱心底念叨。 唐堂却一偏头，一双眼睛疑惑地盯着她，“陆总，你是不是有病？” 陆橘：“……” 忍字头上一把刀！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安排唐堂入慕氏 “唐先生！” 唐堂却竖起一根食指轻轻摇了摇，咬着字眼儿啧啧道，“别误会，我是说，你最近应该发烧过吧？” 陆橘一怔，“哈？” “你的两颊稍稍有些浮肿，眼角外侧微微下垂，鼻孔放大，头发色泽枯黄，”唐堂念念有词的样子好像唐僧，最后下结论一样补了一句，“一定曾经因为受寒而发烧过，我跟你说，不要以为好了就没问题了，你还得做好清毒工作，最好熬一些中药粥之类的，等等我给你开个药方哈……” 陆橘的脑仁已经开始痛了，“等等，您是做音乐的那个唐先生，不是某个中医世家的唐先生吧？” 唐堂被打断了话头，一脸不满地瞪了她一眼，随后傲然开口，“这两者不可兼得吗？” 陆橘：“……” 也不是不可兼得。 就是觉得有些跳脱。 “……人不能因为自己没有本事，就不接受别人的技能点太多。”唐堂一撩头发，全身上下都写着：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陆橘：“……” 唐堂继续撩头发，一撩，又一撩，好像试图用五根手指代替梳子，拯救那满头乱草一样的发型，可偏偏这么屌丝的动作，唐堂做起来就完全不屌丝。 将五指贴在额上，顺着头发的脉络向后插梳，一点一点理顺。 他也并非长相很俊美的那种人，正如有些人长的好看，有些人长的受看，很显然，唐堂就属于第二种人。 如果忽略他说话不着调，满身睡眠的气质。 还是个可圈可点的邻家哥哥形象。 陆橘不打算再跟唐堂进行无聊的对话，重新扳回主题，“唐先生，您这次过来，是游戏的bgm都做好了吗？” 对于这一点，陆橘还是很有些期待的。 唐堂认为自己已经捋顺了头发，正襟危坐地靠在沙发里，一本正经地摇头，“没有。” 陆橘：“……” 似乎是觉得陆橘受到的打击还不够多，唐堂又补了一句，“我还没开始。” 陆橘：“……”！！！ 她现在好想叫保安。 现在临时换人还来得及吗？ 没什么来不及的对吧？毕竟唐堂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开始啊！她没有听错吧，还！没！开！始！ 陆橘深呼吸数次，终于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甚至还头脑风暴想出了一个为了帮助闺蜜疯狂不要脸的办法，呲出满口牙的假笑看向唐堂，“唐先生，是这样的，如果您不能如约交bgm的话，那么我们为了您更好的创作，就会邀请您在我们公司工作，当然，我们会为您提供良好的创作环境，直到您成功写出bgm。” 陆橘的笑格外甜美，格外渗人。 唐堂无所谓地哦了一声，“这一点合同上没有写啊？” 陆橘继续微笑，“有写的，您大概是没有看见。” 一边在心里腹诽：你根本就连这件事都给忘了，还敢说看合同了？ 唐堂没有再发表意见，舒舒服服向后一躺，“那，你们公司供饭么？” “供。” “很好！”唐堂打了个响指，终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那双海绵宝宝拖鞋忽然发出一声像极了耗子叫的‘吱’，陆橘的微笑差点没兜住。 这个唐堂到底几岁啊！ “我的办公室在哪里？” 唐堂从善如流的程度和配合都让陆橘十分怀疑，他就是没钱吃饭了，来慕氏集团蹭饭来的！ 不过好歹是把人给扣下了。 只是唐堂对陆橘给她安排的几个办公室都不是很满意，不是这间隔音不好，就是那间风水不好，将慕氏集团所有闲置的办公室溜达了一遍之后，唐堂一眼就看中了陆橘的办公室。 “就这里了，”唐堂抚掌赞叹，“环境又好，地理位置也好。” 陆橘：“……”？？？ 地理位置？ 好，要就给他。 陆橘抱着自己的东西光荣地被赶出了办公室，到肖宁旁边找了个工位坐着，肖宁简直不能理解，“陆总，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办公室让出去，那个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有才华的人一般都有些怪癖吧，”陆橘放下东西，“只要他能完成bgm，别说让我把办公室让给他，我把经理这个职位给他也没什么不可以。” 陆橘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那也要慕倾袂同意才行。 唐堂对于陆橘的识时务非常赞赏，为了表示感激，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列出了一张长达一米的清单，上面列出了所有他创作期间所需要的东西，大到音乐器材，小到一卷卫生纸，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陆橘忍了。 至于这笔开销，她只能走自己的私人账户。 “唐先生，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唐堂一边转笔，一边头也不抬，“我随时随地都在开始，你去给我买杯咖啡，不要糖。” 陆橘转身出去。 嘴角的笑容瞬间崩裂。 这家伙确定是没钱请助理的人吗？ 她看他指使人顺溜得很啊！ 唐堂喜欢和不加糖的咖啡，喜欢穿带响的海绵宝宝的拖鞋，喜欢在策划部员工埋头工作的时候在办公室嚎高音，不喜欢用梳子梳头发，说这样会害他损失掉灵感脑细胞，不喜欢别人在他创作的时候贸然进入打扰，不喜欢吃员工食堂的饭。 短短一个下午。 陆橘对这个人已经了解了个十足十。 “陆总，”杨特助过来找她，“慕总叫你过去一趟。” 第一百八十八章 因何发怒 又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偷偷跟陆橘嘱咐了一句，表情之丰富，眼神之惊悚，都在提醒陆橘一场暴风雨即将来袭。 陆橘的小心脏不可避免地颤悠了一下，努力在贫瘠的脑海里搜刮诚意满满的道歉说辞。 果不其然，陆橘才刚到三十一楼，就已经先感受到了一整层楼的低气压氛围。 进入办公室之后，这种感觉更是直接化成了实质，就差没直接变成板砖拍在陆橘的脸上。 “慕总……” 陆橘心虚的时候，就不会叫慕倾袂少爷。 看着没有如往常一样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慕倾袂小心谨慎地开口，“您叫我？” “唐堂的事，给我个解释。” 慕倾袂转过身来，冷峻的面容上是冷若冰霜的严肃神情，身形沐浴在太阳光中，蒙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芒。 吐字极简，处在发怒的边缘。 陆橘悄悄咽了咽口水，将一早准备好的说辞开始向外倒。 “唐先生的bgm创作比预期的晚，为了不耽误游戏推向市场的时间，我们只能选择最大程度地为他提供便利……” 慕倾袂打断她，眼神逼视，“包括让他占用你的办公室？” “是的，啊……啊？” 陆橘懵懵然地抬头，对上那双仿若要将人吸进去的无底黑潭，忽然觉得喉咙深处有些干涩，“这个……” 这一点的剧本她没有写啊！ “嗯？” 见她不说话，慕倾袂向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尊逸的身形离她一步之遥，俯视着她，一种无形中的压迫感瞬间将陆橘包裹。 陆橘硬着头皮，已经没办法再欣赏慕倾袂衬衫下到底有几块腹肌，强撑着回答道，“其实我不太喜欢一个人办公……” 这个借口……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 因为不喜欢一个人办公，就把办公室让给别人？ 但是无论如何，陆橘都绝对不能说，将唐堂留在慕氏集团掺杂着她的私心！ 为了闺蜜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慕倾袂盯着她，像是在考量她这句话的真假，片刻后薄唇微启，“那就搬来这里吧。” 看着陆橘因为极度惊诧而骤然放大的一双眼睛，慕倾袂缓缓开口，眉眼清冷，“既然你那么讨厌一个人办公，就搬到三十一楼，跟我在一起，也可以。” 陆橘的瞳孔瞬间紧缩。 大脑已经自动剔除了其他的话，只剩下了那一句‘跟我在一起’…… 跟我在一起…… 心脏都因为这句话而震动，连带着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慕倾袂自然也注意到了陆橘的变化，薄唇微抿，不发一语。 得知陆橘竟然那么纵容唐堂胡闹的时候，毫无疑问，慕倾袂是愤怒的。 上一次陆橘无缘无故要求他帮忙解决唐堂和那个代办女主持的绯闻，他就已经将这件事情给记在了心里。 眼下见陆橘这么袒护唐堂，更是让他直接将所有深藏的疑虑和问题在一起引爆。 盛怒之下说了什么，自己都已经丧失了思考。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陆橘终于微张唇瓣，“好的，少爷。” 话一说完，两个人都震了震。 明明心里都知道，慕倾袂那句话的意思是，让陆橘来他的办公室一起办公，可偏偏这话说得完全没有素日慕倾袂严谨的态度，语境清晰，语句却模糊无比。 误会丛生如遮天森林，让人就算拨云见日见了真相，也带了点雾蒙蒙的云朵遮眼。 不愿看清。 慕倾袂心底盛怒的火焰又降了下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心里已经持续压了数从火焰，每一次因陆橘而起，每一次又因陆橘而落，可反反复复总不能灭，就连慕倾袂自己都不知道能忍到几时。 爆发之后，后果如何。 唐堂对于陆橘要搬走这件事毫无愧疚心。 也不认为陆橘是被他挤走的，只是颐指气使的人少了一个，多少有些不快活，就十分自然地将‘小厮’的差事丢在了肖宁的头上。 他也有眼睛。 能看得出来整个策划部，肖宁对陆橘是最忠心耿耿的，于是指使肖宁也指使的十分自然。 陆橘每每一把心酸泪地握住肖宁的手，道一句‘孩子受苦了’，肖宁再多的怨气都会瞬间化为乌有。 不苦！不累！ 陆橘一边安慰她，一边很惭愧地在心里想着。 她是不会告诉肖宁，她其实还希望唐堂在这里多留几天，一来是等齐娜过来也好跟她多相处几天，二来……只要唐堂一天不走，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慕倾袂的办公室里办公。 虽然办公效率着实低了一点，空调温度也低了一点，但是却是切切实实很欢喜的。 仿佛是那天说的话都在两个人心里埋下了种子，两个人虽然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办公，却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橘的错觉，她忽然发现慕倾袂又开始像以前一样刻意疏远她了。 兴许是还没有解气罢。 陆橘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唐堂在策划部呆了三天的时候。 齐娜终于搞定了所有的事情，到了慕氏。 第一百八十九章 贤妻品质 她到公司楼下的时候，陆橘还在办公室里跟慕倾袂一起听秘书做关于捐款赈灾事宜的报告。 降雨多发的季节竟然也频发地震。 今年可能是个多灾的年头，那些原本风景秀丽的南方小城变得满目疮痍，人心惶惶，尽管灾民都第一时间得到了官方的救助，但是毕竟人力资源和物力资源都是有限的。 不少企业都纷纷站出来捐款，包括前一段时间的慈善拍卖会在内，帝都已经举行了不下十场。 只是后面几场都是小规模的，慕倾袂没有再亲自去参加。 灾区的状况不可谓不惨烈，许多人都失去了亲人，失踪人员的数量也在持续增多。 陆橘越听越觉得心惊，人类在自然的灾害面前竟然如此无力，而他们对此能做的，也只是尽最大努力却去提供物质上援助。 陆橘在心里扒拉着自己那些可怜的救护知识，不得不承认，就算她过去参与救援，也很难派上什么大用场。 “我们的很多救援物资都是就近在遇难城镇附近的城市购买，这是前半个月的物资汇总，关于救援物资输送过程中的管理问题……” 秘书说到一半，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 “进。” 杨特助推开门，“慕总，齐娜到了。” 陆橘正专注看着秘书的报告，冷不防听见齐娜的名字，紧紧揪着的心骤然一松。 齐娜过来了！ 慕倾袂看向陆橘，“你去吧。” “好！” 刚到会客室门口，门就忽然打开，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臂，一把扯住陆橘将她拉了进去。 陆橘站好，嗔怪地瞪了齐娜一眼，“你吓死我了！” “小橘子好橘子甜橘子，你快点告诉我，唐堂在这里到底是不是真的啊？”齐娜满脸写着激动，就差没原地蹦起来。 陆橘笑的得意，“你猜呀！” “我猜在！”齐娜拉着陆橘就想向外走，“你快点带我去见他！”拉到一半儿又刹住了闸，紧张地转过身来看陆橘，“我看起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对劲？口红涂的好看吗？眉毛画歪了没？” 陆橘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你什么时候对你的化妆师的水平这么不放心了？” 齐娜咬了咬下唇，一脸的娇羞和忐忑，“我放心，放一百个心。” 陆橘啧啧惊叹。 今天可真是开了眼。 她几时看过齐娜这么小女人的样子？大明星齐娜向来自带震慑全场的气质，御姐气场萝莉腔，凭借着过人的智慧和情商，称霸影坛的当红花旦。 竟然也会局促成这个样子。 “你先别急，”陆橘拉着齐娜在沙发上坐下，端出严肃的表情来看着她，“齐娜，我问你，你要认真回答我。” 齐娜早就已经陷入满怀的激动心情，哪里还能冷静得下来，看着陆橘忽然变了脸，也只能先坐下来，急道，“你问，我有问必答！” 从今天开始，陆橘就是她的大恩人！ 陆橘问道，“你确定你真的喜欢唐堂？” 齐娜一怔。 她怎么也没有料到陆橘问的竟然会是这个问题。 齐娜伸出一只手放在陆橘额头上，另外一只手贴在自己脑门上，“奇怪，没发烧啊？” 陆橘：“……” 行，这望闻问切的架势跟唐堂也差不了多少了。 她现在确确实实已经不发烧了！ “我就是觉得，唐堂跟一般人……好像不太一样。”陆橘尽量委婉地开口，不论是从形象，还是个人举止，都透着那么一丝丝的怪异。 齐娜挑眉，“什么意思？” “就是……呃，”陆橘一咬牙，干脆地道，“我看他就不像个正常人。” 冒着被齐娜打死的风险，她也要最后再确认一下。 齐娜奇怪地看着陆橘，“我知道啊。” “呃，你知道？”陆橘感觉这个世界玄幻了。 齐娜点点头，也平静了一些，抬手将一丝头上拨至耳后，“从我最开始喜欢唐堂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到了他的特立独行，可是我喜欢的就是唐堂，至于他是不是个正常人，对我来说都没差，正常是他，不正常也是他，只要是他，那就够了。” 陆橘陷入沉默。 齐娜伸手拉住她的手臂摇晃，“小橘子，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放心，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唐堂就算不正常，那他也绝对是个好人！” 好吧…… 陆橘默，这是还没见过面，就先发了个好人卡的节奏。 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卡，但是陆橘还是觉得齐娜发的有点仓促了。 希望她见到唐堂本人的时候，心里美好的想象不要幻灭就好了…… “你先稍等一会儿，唐堂最讨厌在创作期间有人过去打扰，等他下一次叫人去买咖啡，我就让你们两个见一面。” 齐娜点头，“我知道唐堂喜欢和无糖咖啡！但是不知道他一天喝几杯，他下一次喝咖啡大概是什么时候？” 陆橘摊手，“我也不太清楚，有时候一天两杯，有时候一天四五杯……我有时候都怀疑唐堂的血管里流的是咖啡而不是血。” “多喝咖啡确实不好，等我见到他，一定要劝他别喝那么多了。”齐娜认真地道。 陆橘心道：很好，这还没发展出什么呢，就已经有贤妻的品质了。 第一百九十章 一拖鞋砸懵了大明星 “中午你想吃什么，我们去外面吃？” 齐娜摇头，“算了吧，我一大早就搭飞机往这里赶，已经懒得折腾了，你们员工食堂有什么好吃的，给我打包一份上来就行了。” 陆橘想也是，出去吃饭说不定还会造成轰动，再引发一波签名热，那这顿饭什么时候能吃到就说不定了。 两个人一边东拉西扯地闲谈，一边再齐娜强大的影响力下三句不离唐堂，无论陆橘说什么，齐娜都有能力完美且顺畅地将话题揽到唐堂身上。 比如陆橘说，今年南方多灾，慕氏集团正在准备策划赈灾事宜。 齐娜能跳脱到，是啊是啊，唐堂是一个十分有爱心的人呢。 陆橘：“……”？？？ 您从哪里看出来唐堂有爱心的，这个家伙明明穷的连饭都吃不上，还要来慕氏集团蹭吃住，根本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出什么力的吧？ 陆橘深以为，齐娜已经开始魔怔了。 她应该已经等不及要见唐堂了，就算之前默默喜欢了唐堂数年也没有正式见过一面，但是此时此刻，齐娜知道唐堂正跟她处于同一栋大厦内，并且很快就要真正到底见到。 当然会很激动。 陆橘本来以为大概要下午，唐堂才会施恩走出办公室，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在中午午休之前就‘出关’了。 他指派肖宁过来找她，说是钢琴被泼了咖啡，坏掉了。 “你说什么？” 陆橘转过头，狞笑着看向肖宁，手指差点捏碎水杯，“什么东西，坏掉了？” 应该不是那一架，她用自己的积蓄帮唐堂添置的那一架钢琴吧？ 她可是动用了慕倾袂给她的奖金！ “……钢琴。” 陆橘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狰狞，肖宁硬着头皮才小心翼翼地回答。 “钢琴啊钢琴！”陆橘猛地转过头疯狂摇撼齐娜的肩头，“大姐，你听见了吗。这个唐堂真的不是正常人，才三天，才三天他就搞坏了我一架钢琴！” “不就是一架钢琴，回头我替我们家唐堂赔给你！”齐娜也是两眼发花，却不是因为什么咖啡泼到了钢琴上，一手拉起陆橘就往策划部奔去，“快走快走，我们快去解决问题！” 陆橘被她拖在后面，想死的心都有了。 却还是得板正齐娜的方向，“娜姐，走这边……” 策划部的办公室里，唐堂正翘着二郎腿歪在椅子力睡觉，海绵宝宝的拖鞋依旧扎眼无比。 为了让唐堂不至于打扰到策划部的员工们工作，陆橘还特意着人在办公室外重新装修了一番，在墙里加了消音材料，屋子里也铺了消音地毯，里外里可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起码对于破产后，就一直连几百块的香水都舍不得买的陆橘来说，是这样。 此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陆橘握住门把手要开门，被齐娜抽风一样猛地攥住胳膊，陆橘差点当场骨折，僵着脸回头看齐娜，“娜姐，您怎么了？” “咳咳，”齐娜又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我这样，看上去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没有。” 陆橘又无奈又可笑地回道，继续伸手去推门。 齐娜比刚才反应还要剧烈，猛地抱住陆橘的腰，“小橘子我忽然有点害怕了，要不然我们先等等，我这样贸然过来在这种场合见面是不是有点唐突？我穿的也不够正式对不对……” 陆橘一双眼睛都快沉成了死鱼眼，“你一切都ok，不要继续站在这里影响我的员工了，快点跟我进去吧！” 难不成您还想穿着礼服才能‘会见’唐堂吗？ 策划部里面的员工从齐娜进来之后就开始尖叫，如果不是因为陆橘提前跟他们打过预防针，此刻说不定就会直接扑过来要签名了。 齐娜讪讪地笑，一边松开她的手示意她赶紧开门，一边小小声地道，“人家不是太紧张了嘛。” “吵死了。” 门刚一打开，迎面飞来一只黄色的东西，陆橘难得反应迅速地躲了过去，那东西就嗖地撞进了随后跟进来的齐娜怀里。 啪的一声。 陆橘懵了。 齐娜也懵了，呆呆地看着洁白上衣上面一只43码的鞋印，和被她条件反射一把抓住的软绵绵的东西，呃……一只海绵宝宝？呃不对，这是拖鞋？？？ 门自动关闭。 咔哒—— 陆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想，愕然看着椅子上的唐堂，“你干什么？？” 唐堂继续躺在椅子上，还将身上盖着的毛毯向上扯了扯，十分暴躁地嘟囔，“是你们干什么好不好，吵到我睡觉了！” 陆橘很想提醒他一件事。 这里是她的办公室。 而且，不是您老人家叫我过来的吗？？？ 之前唐堂还千叮咛万嘱咐，如果门没有锁，那就代表她们可以进去，千万不要敲门，敲门的声音会破坏灵感。 现在这是演的哪一出。 齐娜抱着那只鞋还没松手，陆橘觉得这可怜的孩子似乎被这一拖鞋给砸傻了，想从她手里拿出那只拖鞋扔回地上，齐娜却像魔怔了一样，抱着那只鞋走到唐堂身边。 “娜……” 齐娜很小声地开口，“那个，唐堂，你穿上吧，要不然脚凉。”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他讨厌我？ 陆橘：“……”？？？ 齐娜，齐娜你该不会被这一拖鞋给砸晕了吧？你快醒一醒啊齐娜！ 陆橘在心里拼命地呐喊，可现实却是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震惊，太震惊了。 齐娜像是捧着珍宝一样捧着那只拖鞋，站在唐堂身边，竟然真的像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在关心丈夫是不是会冻到。 似乎忘记了，现在明明是夏天。 室内开的空调温度的确有些低，毛毯盖着唐堂的脸，随着他的呼吸一上一下起伏着，唐堂并没有理齐娜。 唐堂在这里的短短三天，陆橘已经将唐堂的恶脾性给摸了个透彻。 她知道唐堂其实能听见，就是故意不想理。 一般都是在策划部的人不顺着他意的时候，他才会这样。所以陆橘根本想不通唐堂为什么会对齐娜这样的态度。 她看着齐娜近乎卑微的样子，心底竟然有股莫名的火涌上来。 她冲过去，将那只拖鞋从齐娜手里拿走，直接摔在了地上。 事实上，她很想将拖鞋摔在唐堂脸上，但是理智终究占领了高低，陆橘将那拖鞋摔在地上，然后一把掀开了毛毯，“唐堂，起来！” 齐娜震惊地看着她，“小橘子——” “吵死了！” 唐堂像是见光死一样揉了揉眼睛，一脸不耐烦地瞥了陆橘一眼，“干什么？” “唐先生，你是失忆了吗？”陆橘气极反笑，“你刚才让肖宁来通知我，说你把咖啡泼在了钢琴上！” 本次事件当中的主要受害人钢琴正静静地矗立在一旁，白色琴键上还未干涸的咖啡痕迹在无声地控诉着唐堂的暴行。 唐堂眯着眼睛，如梦初醒一般，“哦，我就是告诉你一声，让你给我换一架新的，可以吗，陆总？” “换不换以后再说！”陆橘感觉自己脑供血有点不足，极力逼自己忍住想要揍唐堂的冲动，在齐娜拼命的眼神暗示下将齐娜向他的方向推了一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拾光之城的配音演员——齐娜。” 当然这介绍只是客套。 如果唐堂不瞎的话，就该第一时间认出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女明星齐娜。 刚才被他一拖鞋轮到，还颠颠儿捧了拖鞋送回来的齐娜！ 唐堂瞥了一眼齐娜，眼神里盛满了嘲讽，“我认识。” “你好，我是齐娜。”齐娜根本没有注意到唐堂眼神里的不屑，紧张到手足无措，“打扰了。” 平时比陆橘还要伶牙俐齿的一个人，竟然变得有些口吃。 “知道打扰了，还不出去？”唐堂嘴角下压，声音冷硬道。 “唐堂？” 陆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你，”唐堂对陆橘也毫不客气，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出去，别打扰我。” 陆橘跟齐娜被双双扫地出门。 办公室的门隔音很好，所以策划部的人并不知道方才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从她们的脸色上猜测出似乎发生了什么并不愉快的事情。 有人悄悄问肖宁，“怎么回事？” 肖宁一板一眼答，“唐堂把钢琴弄坏了。” “哦……” 那人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转头去跟别人分享去了。 陆橘拉着齐娜回了会客室，砰地一声巨响，关上了门。 没登她发火，齐娜有些失神地道，“小橘子，怎么回事？唐堂似乎很讨厌我？” 陆橘一双眼睛里闪动着冷光，她很想说幸好，你还没有傻到彻底，看出来了。 但也确实不忍再语言讽刺打击这个已经惶惶然的大明星，“娜娜，我跟你说过的吧，唐堂那个家伙不是正常人。” “可是，我以前见到的他不是这样的啊……” 齐娜有些茫然地抬头，仅仅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她的精神状态变化的翻天覆地，就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满眼的迷茫和疑惑，还有‘不该是这样的啊，本不该是这样的’浓浓不解。 陆橘替她倒了一杯水，尽量冷静地道，“人总是会变的。” 齐娜还是难以理解。 在她的认知里，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变成了禽兽，她的唐堂也会永远都是那个静静挥动着翅膀的天使，绝对不是今天这个丢了她拖鞋还言语嘲讽她的人。 “你在这儿等等，我去拿件衣服给你换。”陆橘叹了一口气，没等转身，齐娜忽然拉住她的手，“不用换。” “不换？” 陆橘倒抽一口气，“齐娜，你不会还打算顶着这个鞋印到处溜达吧？” 方才一路上，她都刻意挡在齐娜身前，挡住那个大鞋印，否则如果被别人看见大明星齐娜身上竟然会有一个鞋印，不就成了惊天大新闻？ 听陆橘这么说，齐娜犹疑了片刻，最后道，“换也可以，但是这件不用洗。” 陆橘：“……” 这世道怎么了？ 一个两个三个都有猫病？ 但也架不住齐娜的眼神哀求，陆橘还十分贴心地给她找了个袋子，让她将那印着唐堂脚印的衣服叠好放进去，以便她带回家时刻瞻仰。 第一百九十二章 闺蜜的力量 这样的初次见面可以说是非常之不美好，陆橘甚至想不到齐娜还有什么继续对唐堂喜欢下去的理由。 可是齐娜说了，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在解开之前，她是不会离开的。 而且从表面看上去，她的情绪丝毫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配音工作的准备当中，十分认真地翻看着拾光之城的各个人物背景介绍。 只是陆橘觉得她似乎有些精力过剩了…… “小橘子，我这几天可不可以住在你那里？” 齐娜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感觉我的心灵受到了创伤，要不然你就收留我，要不你就跟我一起走，回我家住，你选一个吧！” 陆橘：“……我可以都不选吗？” “不可以！” …… 房车上，慕倾袂看着对面两个坐在一起的姐妹花，眉梢微挑，看向陆橘，眼神中的含义不言而喻：给我一个解释。 陆橘冷汗滴滴：“那个……少爷啊，为了配音工作的顺畅进行，我决定带齐娜回去深夜研习，争取今早完成任务！” “是么？”慕倾袂淡声开口，语气没有一丝波折，可陆橘却没来由地感受到了一股子寒意，猛地哆嗦了一下。 “咳，慕少，我本来是无意叨扰的，但是我跟小橘子难得见面，我相信慕少一定不会忍心让我出去住酒店的对不对？”齐娜摆出一张十分可怜无辜的面孔。 慕倾袂的目光十分淡然地垂落，看向自己面前的电脑。 齐娜得意。 她就知道这一招好用，高冷如慕倾袂，只要提到小橘子，就会软成水了嘻嘻嘻。 “可以，”片刻后，慕倾袂看向陆橘，“租金照帝都圣皇酒店总统套房的标准收她的。” 齐娜微笑咬牙，“没问题。” 够狠的啊这个男人！ 难道他不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女朋友的闺蜜吗？就算小橘子现在不是他的女朋友，但前两次谈话，齐娜早就把慕倾袂对陆橘的心思看了个透彻。 他最好一直这么沉着下去，否则，她一定会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闺蜜的力量！ 到幼儿园接九儿的时候，齐娜兴冲冲地想要下车跟着一起凑热闹，被陆橘强扣在车上不让她动弹。 这家伙在孩子中间也是受欢迎的很，更别说还有一群来接孩子的年轻父母，万一被堵住了，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地方不说，慕倾袂绝对会做出她们丢在这里，自己带着九儿回家的事情来的！ 齐娜扁嘴。 一身郁卒化为的动力华无处释放，只好趴在车窗玻璃上看。 一边看一边赞叹。 “啊啊啊小橘子跟冰坨子的背影简直配一脸啊！我去这也太好看了吧！我把民政局搬过来你们赶紧就地结婚！” 还掏出手机来对着陆橘跟慕倾袂的背影一顿胡拍。 司机见了，有心想要阻止。 但是这位偷拍他家少爷的不是别人，是明星齐娜啊！ 为了能顺利要到签名，司机果断选择出卖自家少爷，只求她能把照片拍的好看一些。 齐娜拍着拍着，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忽然放下手机看向幼儿园门口，排着队的小朋友身边，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正在微笑着依次跟学生们再见。 齐娜点点下巴，“这个女人……有些眼熟啊。” 她将脑海里那些见过的那些女人扒拉扒拉，终于从某个不起眼儿的角落里找到了踪影，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悚。 这这这，这不就是那个在九儿生日宴会上，在全场都沉浸在小橘子的小提琴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唯一一个始终保持雍容微笑的那个变态女人！ 怎么，这人竟然是小九儿的老师？ 这一惊非同小可。 陆橘上车之后发现齐娜的表情不太对劲，还以为是不让她下去有小情绪了，还给她顺了顺毛。 九儿看见齐娜之后倒是很开心。 一口一个娜姐姐叫的欢快。 只是齐娜全程都十分不在状态，对于九儿的热情也回应的爱答不理。 到了慕宅之后，齐娜更是直接拽着陆橘进了房间。 九儿坐在车里，明亮的眼睛有些委屈地看了看慕倾袂，“爸比，娜姐姐怎么不理九儿？” 慕倾袂俯身将九儿抱出去，冷静道，“不用管她，她脑子有病。” “怎么了？”陆橘不解地看着齐娜，“你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 齐娜将陆橘逼到角落里，表情恐怖地看着她，“小橘子，我跟你说，那个老师不正常！” 陆橘：“……” 心道：可是现在好像是你更不正常一点。 试探地问道，“你说的是小妮老师？” “小妮？”齐娜怔了怔，表情更加惊悚了，“你说的该不会是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个好到人神共愤的柳小妮吧？” 陆橘被她夸张的反应吓了一跳，却还是懵懵地想要点头。 齐娜一手捂脸，一手挡住她，“停，别说，你让我冷静一下！” 陆橘犹豫道，“其实，我现在跟小妮老师有点隔阂。” 那件事情，她不能跟慕倾袂说，但是在最好的闺蜜面前，陆橘还是有想要跟她说一说的想法，毕竟这件事情藏在心里太久了，她一个人翻来覆去也想不通，多少有些不舒服。 齐娜听见这句话，终于有了‘起死回生’的状态，满脸希翼地看着她，“说！” 第一百九十三章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陆橘默了默，斟酌着将这件事倒豆一样说了个一干二净。 啪！ 陆橘的大腿被狠狠拍了一把，白皙的腿上鲜红的五指印清晰可辨。 陆橘瞬间委屈了，“你干什么呀？” “你傻，我揍醒你啊！” 齐娜指着她，一脸恨不能破口大骂的架势。 一边又隐忍地摇摇头，自我劝解一般道，“这厮是个高阶白莲花，小橘子看不出来也情有可原，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陆橘揉着腿，一边听着她神经质的念叨，更委屈了，“你说什么呢？” “我告诉你，”齐娜伸出青葱食指，一点点在陆橘的脑门上，“她在九儿生日宴会上的时候，我就看出来她不对劲了，只是当时没想那么多，这个女人，绝对是你想不到的深沉，你最好给我离她远一点！否则你很有可能被人玩儿死了都不知道！” “这么……严重？”陆橘将信将疑，只是她也不是傻得彻底，首饰那件事情一直存在她心里，没办法挥去，现在听齐娜这么一说，心里的那杆天平也开始倾斜了。 “当然严重！” 齐娜哼了一声，端出福尔摩斯娜的气派来，“按照你说的，这个柳小妮家里也是有权势地位的，却让女儿在幼儿园里当一个幼师？这本身就不太正常，我估摸着，她的目标十有八九就是你家少爷！” 陆橘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 齐娜继续道，“说什么好朋友送你礼物，既然已经送了你，那就断然不会让她妹妹订婚典礼上也用相同的套装，这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节！要么是她买一套相同的给自己用，哪里有让她妹妹跟你用一样的首饰的道理？” 一股茅塞顿开的感觉席卷了陆橘全身，陆橘缓缓蹙起眉头，脑海中过往柳小妮的各种纯善行为也开始分崩离析，那张时刻温柔的笑脸也开始崩裂，露出下面森森的白骨来。 闺蜜其实是一种十分神奇的存在。 人在生活中更多的时候是‘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状态，陆橘一开始就给柳小妮打了个一个好人的标签，所以之后的事情尽管可疑，也不愿意将柳小妮往恶人的方向去想。 而闺蜜，就可以以‘局外人’的姿态，及时点醒迷茫的人。 陆橘感觉自己被点醒了，却忽然感觉浑身汗毛倒竖，“那我该怎么办？” “我看你们家少爷对她无感，”齐娜倒是冷静了许多，“我在车里看得一清二楚，柳小妮都对慕倾袂笑成花儿了，人家愣是毫无反应，所以这一点我觉得你可以安心了。” 陆橘点点头，“哦……” 继续揉腿。 好痛好痛…… “不过你还是要小心，毕竟你在幼儿园的身份可是九儿的妈妈，尽管老师们心里都清楚是‘代麻麻’，但是难保柳小妮不会因为这一点，对你耍什么手段，所以你还是小心一些，离她远点儿。”齐娜淳淳教诲着。 陆橘却有些为难，“可是，九儿毕竟还在皇家幼儿园念书，我跟她之间的接触是不可避免的。” “那也要小心提防着！”齐娜道，“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既然已经知道她不怀好意了，那就更要小心不落入她的陷阱当中，等九儿升了小学，就好了！” 陆橘老老实实地点头，心里计算着，九儿这幼儿园也才念了半年，皇家幼儿园是两年制，那也就是说还要再忍一年半…… 又稀里糊涂地想：她能在慕家呆这么久吗？人生最常见的就是变数，万一她以后离开…… 这个念头冒出来，陆橘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到目前为止，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将会离开。 但是一想到若干年的以后，她说不定真的有可能因为种种原因而离开慕宅，心里的某一处就变得空落落的。 万一九儿的亲妈回来了呢？万一慕倾袂讨厌她到必须要赶走她了呢？万一…… 万一这个，万一那个。 陆橘被吓到不敢再想，铆足了劲儿地揉腿，将白皙的肌肤搓得通红一片，齐娜狐疑地看她，“干什么呢你，我哪里下重手了。” “不是，”陆橘一边搓一边乱七八糟地回道，“我冷。” 心里凉嗖嗖的。 齐娜白了她一眼，转身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又端过装着樱桃的水晶盘塞到陆橘手里，“吃。” 红红的大樱桃在唇舌间溢出丝丝的甜味来，陆橘吃着，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忽然有些莫名的气愤，“怎么能这样呢，她明明也知道我只是九儿的代妈妈，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这样诬陷我，她能得什么好处？” “你不妨这样想一想，”齐娜沉声道，“其实本来她就没打算真的靠这一着就击垮你，毕竟按照你说的，她连监控都没有提前安排好，像她那样的人，如果发起狠来要对付你，根本不可能还留下那么大的破绽，也许，她只是想要试探。” “试探？”陆橘喃喃，“试探什么？” “试探你在慕倾袂心里的位置。”齐娜冷了一双眸子。 “啥？”陆橘眨眨眼。 第一百九十四章 反面教材 她也是感觉很不可思议嘛。 柳小妮费这么大周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头来竟然只是想要试探她在慕倾袂心里的位置？ 不觉得好笑吗？ 能有什么位置？ 齐娜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一眼陆橘迷瞪瞪的样子，“小橘子，我真是有些担心你，你说你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慕倾袂，豪门大宅有哪一个地方是好进的，万一……”她看着陆橘，斟酌着，“我是说万一，如果你以后真能跟慕倾袂有什么关系，我真怕你会被人给阴死。” 陆橘：“……可是齐娜，你把我分析得这么明白，怎么你遇上自己的事情就那么迷糊了呢？”陆橘眨了眨眼，揶揄地看向齐娜。 今天她在唐堂面前，如果有现在这状态三分之一的清晰明了，也不至于被欺负成那个样子啊。 简直就是狐狸化身小绵羊，还是任人搓圆捏扁的那一种。 冷不防陆橘忽然将话题抛到她的身上，齐娜怔了怔，随即恼羞成怒地拈起几颗樱桃一股脑塞进陆橘的嘴里，随即双手环胸正气凛然地支吾道，“我那个……是反面教材！你，你不能学，知道了吗！” 陆橘含着樱桃：“呜呜呜……”你这个不讲理的女人！ 说不过就堵她的嘴！ 陆橘跟齐娜窝在房间里叽叽咕咕半晌，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事实证明，迎狼入窝是最最不安全的一种方式。 尤其是最擅长得寸进尺的齐大明星。 除了入住慕宅之外，她还要光明正大地抢人。 “慕少爷，我想您一定会让我跟小橘子一起睡的吧？您别瞪我，我胆子小的很呢……”齐娜满脸诚恳地看着慕倾袂。 慕九儿一听不得了，立刻也转头看着自家父亲。 可惜慕倾袂不为所动。 在见识到某个明星堪比城墙厚的脸皮之后，也就不去做无谓的抵抗，“随你的便。” “噢耶！” 仅仅一局就成功夺人的齐娜欢呼着搂陆橘回房了，慕九儿充满怨念地瞪了一眼慕倾袂，“我今晚要跟橘子姐姐她们一起睡！” 说完，小屁股一扭，十分干脆且无情地将慕倾袂抛弃到角落里。 管家站在一旁，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家少爷黑了的脸。 心想：少爷八成已经开始在心里设立‘慕宅禁入人员黑名单’了。 可惜被列入黑名单的本人毫无所觉，除了紧抓配音的进度之外，还要碰唐堂的硬钉子。 唐堂依旧对齐娜没有好脸色。 就算是陆橘强硬撮合他们两个，安排他们一起去体验游戏，威逼利诱唐堂在齐娜录音的时候旁观，唐堂也始终都对齐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不，用冷冰冰来说也太过温和了。 他对齐娜简直就是避如蛇蝎，鄙如糟粕。 齐娜在配音室里配音，陆橘跟工作人员一起坐在外面围观，唐堂虽然也老老实实地坐着，但是一眼都没有抬头看配音室。 始终埋头刷刷刷在纸上落笔，还随地乱丢垃圾，时不时地制造出一个纸团砸在陆橘的头上，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时光如箭，可去不可回，你，不懂。” 齐娜在配音室里用御姐音说这句话的时候，唐堂又向陆橘的头上扔了一个纸团，陆橘忍无可忍，“唐先生，请问您是有什么不满的吗？” 唐堂轻蔑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你是傻子吗这么明显的问题还要问我’的含义。 …… 随后将自己填好的词拍在她的脸上，“陆总，如果不出意外，再有三天我就能完成背景音乐的制作了，到时候麻烦你兑现你的承诺，把楼上那些乐器都给我送回我家去。” 陆橘翻了翻那些虽然乱七八糟，但是好歹能看得出是填完了词的曲谱，瞬间震惊，“三天？” 之前唐堂在这儿磨蹭了三天，可是什么都没有写出来。 齐娜才来一天，唐堂的进度就推进的如此神速？ 这是刺激到了呢？还是得到动力了呢？ 陆橘思考了零点零一秒，还是觉得第一种的可能性比较高一些。 看向配音室里齐娜的目光瞬间带了点同情。 娜娜，革命尚未成功，我怎么感觉，你努力好像也没什么用呢？ 唐堂已经带了点不耐烦，“什么时候试听？” “尽快！“ 试听这样的环节自然是不能少了齐娜的，毕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正好今天齐娜的配音也告一段落，陆橘就打算现场让唐堂演奏一下，如果合适，就立即录音制作。 唐堂挂着吉他进录音室的时候，齐娜立即起身，还十分贴心地帮他调整话筒的位置，不出意外地收获了唐堂不屑地白眼一个，但是好歹没有拒绝这一次的好意，齐娜很有些受宠若惊。 唐堂抱着吉他坐下来，瞥了一眼齐娜，“你还不出去？” “哦，我出去，这就出去。” 堂堂一线大明星在唐堂面前毫无尊严可言，怂的自然且流畅，看得录播室内的工作人员一阵无言，陆橘则想起了齐娜昨晚义正言辞跟她说的‘反面教材’，忍不住捂了脸。 这反面教材也反的实在太鲜明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都是假象 齐娜却已经在她身边挤了坐下，拿过她手上唐堂给的草稿翻看了几眼，啧啧赞叹，“不愧是我唐哥，真是厉害啊！” 刚还被人凶了，眼下就感慨人家的才华。 陆橘心道：这才短短几天啊，娜娜的心性也修炼的太好了。 却还是不忍心提醒她，其实这是唐堂受了她的刺激，想要尽快离开慕氏集团才被逼得才华横溢作出曲子的，只好尴尬地笑，“是啊呵呵，不愧是你唐哥，真是厉害！” 齐娜立刻十分骄傲地微抬下巴，脸上的笑容晴如初雪，耀眼夺目，“那是自然！” 吉他拨弦的声音响起，齐娜竖起食指放在唇瓣上按了一下，示意陆橘仔细听好，她自己则目光炯炯地透过玻璃望着里面抱着吉他的唐堂，正襟危坐。 陆橘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摸着良心来说，唐堂虽然人奇怪，但是作品无一例外都十分具有灵气，更别说这是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创作出来的曲子。 虽然还只是草稿，弹奏的过程也磕磕绊绊，但还是给众人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吉他以温柔的扫弦结尾。 尾音刚落，就有一道掌声响起。 拍的十分卖力。 齐娜一边鼓掌，一边笑颜如花地看着唐堂，赞道，“好厉害！” 唐堂一眼也不看她，态度极其轻慢地走出来，跟负责调音的工作人员交流了几句，转头问陆橘，“可以了吗？” 语气也是极其不耐烦地。 之前好歹还能对陆橘望闻问切，说出她的病情，但是自从知道陆橘跟齐娜是好友之后，连带对她都极其敷衍起来。 陆橘深深地怀疑，如果说唐堂看齐娜是一坨垃圾，那看她陆橘，大概就像是看垃圾桶吧。 齐娜不以为意，一边毫不吝啬地夸奖一边偷偷拧陆橘腰间的肉。 敢说不行？ 陆橘苦笑，想着这死孩子下手可真狠，而且她到底知不知道一旦唐堂完成了制作，可就是要离开慕氏集团了？ 但估摸着就算齐娜知道，也不忍心她的唐哥遭人否定，况且这曲子无可挑剔，只好无奈地道，“可以了。” “很好。” 唐堂用一种‘看样子你还没瞎’的目光扫了陆橘一眼，施施然满意地离开了录播室，脚底下踩着他那双万年咯吱响的海绵宝宝拖鞋，坚持成为慕氏集团最亮丽奇葩的一道风景线。 “再见！” 齐娜十分热情地打招呼，当然被唐堂忽视了，脚步顿都不顿一下。 齐娜痴迷地看着他的背影，“我家唐哥就连背影都这么帅。” 陆橘呵呵，您是觉得他穿着海绵宝宝拖鞋的样子特别帅，还是他不理你的样子特别帅？ 跟齐娜的悲惨遭遇一对比，陆橘忽然觉得慕倾袂对她简直不要太温和！ 陆橘深以为自己应该知足常乐，别奢望太多，现在这样的状态就已经很可以了。 这几天一直都很忙，陆橘也就没有再回三十一楼慕倾袂的办公室去办公，尽管每天早晚都会见面，但陆橘忽然觉得自己想他了。 “咳嗯，”陆橘以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假模假式地道，“我要去汇报一下工作进度。” “啧，去吧。” 齐娜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理，嫌弃地瞥了一眼她做作的姿态，托腮赶她，“我还要再听一遍我家唐哥的曲子。” 陆橘顺利被踢出录播室，抱着资料去找慕倾袂，办公室里面似乎还在谈关于南方受灾情况的汇报，陆橘等了一会儿，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陆橘拨了拨头发，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走进去，“慕总，我来向您作工作汇报。” 慕倾袂手边放着厚厚一摞文件，陆橘看了看，有些担心地问，“这些，是灾区的数据报告吗？” 秘书站在一旁回到，“是的，包含我们所捐赠的物资流向，近一个月的，都在这儿了。” “你先出去吧，”慕倾袂看了秘书一眼，秘书立即依言退下，慕倾袂看向陆橘，“怎么样了？” 他脸上有些疲惫的神色，伸手按了一下眉心。 “拾光之城的游戏项目进展的很顺利，bgm的曲目和游戏角色的配音大概在三天内就能全部完成，除去部分游戏漏洞内测解决时间，大概一个月后就可以开通全面公测，所以我来想确认一下，关于游戏公测发布会的事宜。” “嗯，”慕倾袂将她递过来的资料放在一边，“进度还算可以。” 这句话从慕倾袂的嘴里说出来，陆橘瞬间感觉自己有点飘飘然，毕竟这样的话对于慕倾袂来说就已经算是夸奖了。 陆橘有些开心地道，“少爷，这个游戏是真的很好玩儿，一定会很受欢迎的！” “好了，回去吧，”慕倾袂淡淡道，“发布会的概况方案，我会让杨特助给你送过去。” 呃…… 陆橘茫然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杨特助。 可是，为什么要通过杨特助呢？ 她现在就站在这里啊。 杨特助也是不明所以，但是不怀疑老板的话是她的天职，因此也只能安静地点头应是。 陆橘看了看慕倾袂，除了进门的第一眼，他都没有抬头再看过她。 她忽然觉得自己方才自以为的少爷很温和，都是假象。 陆橘走以后，慕倾袂才拿起那些资料翻看。 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她最近……工作状态怎么样？” 第一百九十六章 背后香？ 杨特助一愣，但也立即反应过来，知道这是在问陆橘，回答道，“最近陆总应该很累，因为有太多的事情都需要她去参与决议，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快完成了，陆总也可以轻松一阵了。” 心里默默腹诽。 陆总刚才就在这里，为什么非要她来当这个情报员？直接问不是更好一些？ 但是想到之前火锅店那一碗粥，慕总都要求保密，也就见怪不怪了。 “嗯，”慕倾袂道，“最近公司里的工作强度大了些，吩咐员工食堂，叫他们加强营养。” “是。”杨特助假装没参破慕总的心思。 当面对人家很冷淡，背后却还是忍不住关注，甚至不惜‘假公济私’，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背后香’？ 杨特助百思不得其解，她身为一个母胎solo单身狗，完全体会不到其中的奥义，但是只要老板开口，那必须让老板满意。 不过员工食堂加营养这一点，慕氏集团的全体员工都要感谢陆橘啊。 “帮我注册一个拾光之城的账号，”慕倾袂顿了顿，继续道，“记住……” “明白，”杨特助会心一笑，“游戏内测都在同一个区。” 慕倾袂凉凉抬头看了她一眼，杨特助立即噤声。 糟糕，说的太明显，忘记给老板留面子了。 赶紧撤，保命要紧！ 杨特助办事格外麻利，很快就到游戏部去搞了个内侧账号，并且特意表明，这只是用于检阅游戏进度，丝毫没有将自家老板卖出去。 从游戏部出去的时候，杨特助正巧碰上了过来游戏部的陆橘。 “杨特助？” 杨特助做贼心虚一样，“哦呵呵呵陆橘，好巧好巧。” …… 陆橘想问她到这里来干什么，是不是慕倾袂又有什么指示了，但是杨特助溜得比兔子都快，一阵风一样就溜走了。 陆橘看她这个样子就更加好奇了，开电脑的时候问身边一个游戏部的员工，“杨特助说什么了？” 该员工十分认真地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过来确认进度。” 开玩笑，杨特助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让陆橘知道，他们虽然平时跟陆橘相处得好，但是怎么敢跟自己的职业生涯过不去，因此十分默契地一问三不知。 陆橘虽然奇怪，但是也只能暂且抛到脑后了。 今天游戏部测试出了一个时间轴转动时背景会发虚的bug，陆橘开了局游戏感受了一下，这些英雄已经陆续加上了配音，虽然还没有最终优化，但是玩儿起来比之前更加有代入感了。 陆橘又帮着测试了几个微修过的地方，玩儿了几局之后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满脑子里都是方才慕倾袂说过的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慕倾袂对她的态度开始变得莫名奇妙，忽冷忽热的？ 陆橘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猜测这大概要追溯到九儿生日宴会之后了，那一晚的舞蹈音乐仿佛还在耳边，腰间还记忆着慕倾袂掌心的温度。 可是…… 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陆橘有些可怜兮兮地想。 其实只是她一个人在胡思乱想吧，从头到尾慕倾袂就对她都是一个态度，只是她自己喜欢臆测，还总想不到关键的地方，正确的地方。 唉，书读的半多不多，思想也容易滑坡啊。 右下角忽然弹出来一条好友申请。 陆橘一看，是个新号，连名字都还没改，是内测统一名称代号排序——拾之管家245858。 最近一直有人加她，除了游戏部的同事，还有其他跟她组过队以后认为她很厉害的内测玩家。 陆橘直接移动鼠标点了确认。 发了条消息过去：新人？ 对方回复很快，只有一个字：嗯。 陆橘明白了，不是同事。 那就是拾光之城的准用户啊，必须让他感受到游戏的快乐，陆橘开了房间组队，邀了几个在线的其他玩家，然后向他发起了邀请。 对方也很快进了房间，陆橘直接开始了游戏。 结果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这个新人就被敌人杀死，抢走了时光魔球。 陆橘生怕他气馁，找了个角落蹲好，然后弹窗消息过去，“前期都这样的，没关系，你再多玩儿几局就好了。” 她简直就是极品好员工，费劲了力气安慰疏导这个新人，事实上，留住一个准用户有什么意义，陆橘每天做的工作留住的岂是成千上百个？ 但今天就忽然有想跟陌生人说说话的冲动。 陆橘有些寒碜地想，该不会是因为这个用户惜字如金，跟她家冷得像是一坨冰一样的老板相像，她被虐成瘾，所以才对他格外产生了一些好感吧？ 组队好友死去是可以观战的。 对方很快就发消息过来，“小心你自己。” 陆橘笑，这个人还挺知道关心别人的。 “没事，我都是老玩家了。” 这句话刚说完，画面忽然变灰——陆橘被人偷袭了。 “我去！躲这里也能被发现？”这打脸的速度可见一斑，陆橘迅速找游戏部的同事，同时试图发消息挽回面子，“刚才那里一定有bug！” 对方回复；“哦。” 哦？ 陆橘对着电脑，竟然有些脸红。 这个人该不会是在那边嘲笑她呢吧？ “我是说真的，你可别不信，我是游戏测试人员。”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再来一局 三十一楼的总裁办公室内，慕倾袂看着消息框里新发过来呃消息，黑眸里添了点点笑意。 似乎可以想见游戏部里，陆橘是怎样一副面色发红地拼命想要解释的模样。 杨特助道，“慕总，如果您需要的话，这个账号是可以使用特殊增幅道具的。” 慕倾袂黑眸一掠，“挂？” “呃……对。” 杨特助尴尬一笑，既然您说这么直接，那就是吧。 其她也是忠心耿耿地为自家老板考虑，才不到一分钟就被打死了，这在陆橘面前岂不是大减雄风？ 好吧，虽然老板明令要做好账号保密工作，但是这看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不是？ “不需要。” 淡淡吐出三个字。 慕倾袂修长的十指再键盘上跳跃，“再来一局。” “好。” 陆橘巴不得找回场子，立即带着他重开了一局。 这一次可是更加小心了一些，终于带着小新人赢得了胜利，进入结算界面的时候，陆橘抽空打字，“怎么样？” 可惜她傲娇的表情，慕倾袂没有办法看见，却也能从简单的三个字里感受到那头的得意气息。 不由得也有些意外陆橘在网络和在现实竟然也是有这么大的区别的。 即使是前阵子漂亮滴完成了走秀，公司里时常有人夸她的时候，她也总是含蓄地笑答“哪里哪里”，绝对不是现在这样一副尾巴翘到天上的骄傲样子。 思忖片刻，慕倾袂发过去两个字，“尚可。” 她想要夸奖，他就偏偏不如她的意。 杨特助在一边瞧得目瞪口呆，但是可以看出老板的心情是十分美丽的，那这次的情报员工作就没有白干。 想着月底的奖金大概又能涨一涨，杨特助笑出了声。 慕倾袂凉凉地看她，“你没有事做？” 在这里杵着这么半天看他打游戏？ “有有有。” 杨特助惊悚，立即脚踩风火轮撤出办公室。 老虎好不容易顺了毛，可别再给惹火了。 陆橘打了一个下午的游戏，下班的时候，手指头都有些僵硬了，齐娜坐在她旁边给她捏手指头，“我说怎么一个下午都没见你的影，游戏有那么好玩儿吗？” “咳咳……” 陆橘看了一眼慕倾袂，生存欲满点地纠正道，“是工作，我很认真地工作的呵呵呵……” 说来，她这一个下午几乎都没有再找出bug，就顾着跟245858打游戏了。 齐娜翻了个白眼儿，悄声道，“你工作哪有你们老板认真，瞧瞧，人家到现在还对着笔记本工作呢，”齐娜压低了声音吐槽，“人家的手怎么就不僵呢？” 陆橘想说那是当然，少爷的工作又不需要敲敲打打，手指当然会没有事。 忍不住也悄悄看了一眼慕倾袂的手，修长有力，弧度流畅，是一双足以做封面手模的手。 只是看上去，怎么好像也有些发僵？ “安静。” 蓦地，慕倾袂启唇吐出两个字。 目光极为嫌弃地从她们两个脸上扫过，大有如果她们再敢多说一个字，就打开车门把她们两个丢下去的意思。 齐娜跟陆橘立即噤声，做一对不会说话的漂亮瓷娃娃。 慕倾袂复又垂下头去对着电脑，看涩得发慌的长篇文件，搁在一旁的手指悄无痕迹地轻轻活动了一下。 …… “好累啊！” 齐娜躺在陆橘的大床上，毫无形象地将自己伸展成一个大字型。 陆橘在书桌前坐下，“明天就是周末了，你可以休息。” “休息？” 齐娜恍惚了一下，忽然笑了，一双眸子里明媚生花，“我都多久没有在周末休息过了？每次不是赶通告就是在赶通告的路上，就连睡觉的时间都被化妆师用来上妆。” 她翻了个身，神情慵懒，“小橘子，我可真羡慕你。” “羡慕我？” 陆橘挑眉，笑着看她，“我说齐大明星，你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可得笑掉大牙。” 齐娜翻了个白眼儿，又翻身回去躺下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啊，”陆橘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当明星，小时候你就跟我说过，比起在台前，你更愿意在台后当一个不需要露脸的配音演员。” “原来你还记得啊。” 陆橘讶然地看着她，“我又没失忆，怎么会不记得？” “是么？” 齐娜撇撇嘴，“可我总觉得你失忆了。” 陆橘一怔，反应过来齐娜说的是什么事，笑道，“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出国学习，你也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我们都很忙啊。” “是啊，忙的都忘了还有我这个大活人了。”齐娜不无幽怨地道。 “对了！” 陆橘忽然抚掌，“那段钢琴谱，我找到上半篇了，你要不要听？” “你说什么？” 虽然话题被岔了过去，但是齐娜对这个钢琴谱的兴趣绝对不止一星半点，因此也就任由她岔了，一骨碌从床上起身，双手扶住陆橘的肩膀，明眸大眼盯住了陆橘，“你说真的？” “嗯！” 陆橘重重点头，“之前忘记跟你说了，工作的事情实在太忙了。” “走！” 第一百九十八章 被发现的秘密 齐娜拉她就向外走。 “去哪里？” “当然是去琴房了！”齐娜边拉边道，“我现在就要听！” “你怎么这么猴急？”陆橘急忙拉住她，十分为难道，“今天是真的不行了，我打了一下午的游戏，手指头都僵了，你总要给我点时间让我恢复一下吧？” “哎呀！” 齐娜生拉硬拽，“不差这一首歌的时间！” “差！” 陆橘也死命把她往回拖，两个人展开了一场力量相当的拉锯战，正僵持着，陆橘忽然想起自己把那首曲子录过音，这场拔河才算是及时终止。 齐娜趴在床上，将那首曲子反反复复听了四五遍。 “可是小橘子，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齐娜皱着眉，这么多年旁听陆橘弹钢琴，都把齐娜的耳朵给养刁了，也养出了几分专业的味道，“我总觉得缺了点东西。” “我也觉得，”陆橘趁机活动手指，“这首曲子本来该是很悲伤的，我没有能力将它诠释得到位。” 齐娜撅了撅嘴，“这也算是你的一种幸运啊，没有遇到过什么太过于悲伤的事情。” 陆橘笑，“也许是我心太大也说不定？” 谁这一辈子没有遇到过几件悲伤的事情呢，端看各人怎么去化解它罢了。 “咱们两个半斤八两。” 两个好姐妹会心一笑，笑里面都有点苦涩。 这个世界上爱而不得的故事那么多，陈腔滥调数也数不过。每个人都坚信自己的故事是最特别的一个，也不知道，谁比谁的眼泪更咸，谁比谁的梦更甜。 非特殊情况下，慕氏集团是禁止员工周末加班的。 在为员工谋福利这一点上，慕氏集团可算是做到了行业的最前端。 但是陆橘非加班不可了。 齐娜的时间很紧，如果不利用上这两天周末时光，之后的许多事情都要一拖再拖，经纪人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一定要尽快完成这边的工作回到h市，否则他就要引颈就戮，以谢天下了。 周末的慕氏集团空旷安静。 陆橘跟齐娜溜进录播室，准备完成剩下的配音内容。 忽然发现录播室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在。 陆橘有些发愣，齐娜的目光瞬间变得火热，“唐堂？” 唐堂没有发现录播室外间进了人，他正坐在里面专心致志地弹着吉他。 隔了一层玻璃。 齐娜悄悄竖起食指挡在唇前，然后对打了个手势，陆橘立刻会意，悄悄摸到工作台拎了两个耳麦，将其中一个递给满心欢喜的齐娜。 两个人像是做贼一样，戴着耳麦蹲在角落里听唐堂弹吉他。 齐娜听得尤为专注。 唐堂微微阖目，细长的睫毛在有些苍白的脸上投下半扇阴影，他的嘴唇不算薄也不算厚，恰如其分的薄情与炙热，微微开合，优美而悲伤的歌声就那么传入她们的耳朵。 原来他唱歌这样好听。 齐娜微微睁大眼睛。 可是为什么，他之前出的所有专辑，明显连现在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如果专辑里是现在这样的歌声，唐堂又怎能始终不愠不火？ 陆橘也很震惊。 她震惊的不是唐堂的歌声，而是他脸上宁静却藏着哀伤的表情，比起平日里的傲慢不羁，简直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如果不是他脚上依旧穿着那双海绵宝宝的拖鞋，陆橘简直要认为这其实是另外一个人。 砰！ 吉他忽然撞上玻璃，一声巨响。 耳机里嘶拉一声，摔断的吉他叮叮咣咣滚到地上。 陆橘跟齐娜刚刚拽下耳机，门紧接着就被踹开，唐堂踩着那双海绵宝宝的拖鞋，面若冰霜地从里面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蹲在角落里惊惶的女人，“你们，听见了？” 声音冷得不似人间。 “对不起，我们……”陆橘手忙脚乱地想要道歉。 齐娜更关心的却不是偷听被抓包的问题，“唐堂，我都听见了，你为什么——” “你都听见了？” 唐堂盯紧了齐娜，声音里满是寒意，“嗯？” “我听见了！” 齐娜着急地道，“你明明唱的很好，可为什么专辑里——” 唐堂再一次出声打断了齐娜，“滚。” 齐娜愕然，不可置信地望着唐堂，一双眸子里盛满了浓浓的讶然和不解，还有受伤，“你说什么？” 陆橘急忙站出来，“唐堂，真的很对不起，我跟齐娜今天过来是想配音的，没有想到你会在里面——” 唐堂冷笑一声，“所以你们就偷听？” 陆橘忽然哑口无言。 她看着唐堂，一时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样的唐堂不是那个骄矜的唐堂，也不是刚才里面那个全情投入的唐堂，而是另外一个浑身黑气，恍若地狱森罗一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唐堂。 齐娜忽然推门转身就跑了出去。 “齐娜！” 陆橘转身想追，忽然听到身后唐堂又冷笑了一声。 心头一股无名火起，陆橘转过头，给唐堂深深鞠了一躬，“唐堂，今天是我们不对，今天我们的所见所闻一个字都不会对外人透露！但是如果可以，请你以后别再这样对齐娜，她，她——” 说出这些话来全都是一时冲动，话说到这里陆橘就卡了壳。 正如唐堂深藏不漏的歌声，齐娜喜欢唐堂也是一件秘密，于情于理，不该由陆橘先说出口。 唐堂的目光更加讽刺了，接过了陆橘的话，“你想说，她 第一百九十九章 化悲愤为食欲 陆橘找到齐娜的时候，她正在楼下的咖啡厅里暴饮暴食。 桌面上堆了各式各样的西点，桌上蛋糕种类琳琅满目，桌下蛋糕残骸满地狼藉。 又来了。 陆橘颇为无奈地扶额。 齐娜每次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会暴饮暴食。 从小到大，这个习惯从未变过。 这里是咖啡厅，不是蛋糕店，齐娜这是把咖啡厅能提供的所有甜品都点了一遍么？ “谢谢你啊，”陆橘充满歉意地看向樊风浩，“等一下我来收拾这里吧。” 如果不是樊风浩给她打电话，告诉她齐娜现在在这里，陆橘还得焦头烂额地找上一会儿。 “我们来收拾就好。”樊风浩深深看了陆橘一眼，一阵时间没见，她清瘦了许多，是最近的工作太忙了吗？ “别吃了！” 陆橘伸手夺下齐娜手里的一个纸杯蛋糕，“你吃了这么多，要多久才能减下去？” 身为明星，体重是何等重要的指标，这一点齐娜比她清楚的多。 纸杯蛋糕被夺走，齐娜抬起头来看陆橘，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小橘子，你让我吃吧。” 都已经难过成这个样子了，难道连吃的权利都没有吗？ 陆橘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把纸杯蛋糕放回了齐娜的手里，温声道，“吃完这个，我们回家。” “不用，”齐娜垂头咬蛋糕，囫囵道，“我还要继续工作呢……小橘子，慕氏集团不止那一个录播室吧？带我去别的楼层的。” 也许是受了食物的影响，齐娜说话的声音有些呜咽，肩头轻轻地颤抖着。 陆橘只是看着，就感觉心头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拧了一把。 来的路上想着要跟她说清楚的话，现在也尽数咽了下去。 怎么说？ 怎么能说？ 齐娜喜欢唐堂，当被唐堂知道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陆橘一回想起方才唐堂那冰冷不屑，甚至有些厌恶的态度，就觉得心头一阵发怒，也为齐娜感到发寒。 这样的暗恋，怎么想都是没有结果的。 樊风浩端了咖啡上来，还特意给齐娜调了一杯中和蛋糕甜素的饮料，之后就没有再上来打扰。 齐娜吃完了蛋糕之后，又咕嘟咕嘟把饮料喝完， 然后一抹嘴巴，“我们走吧！” “等等我！” 陆橘连忙追上去，樊风浩跟过来想说些什么，但是齐娜都出了店门，陆橘怕她出什么事，“对不起啊，我先走了，下次再过来！” “陆——” 樊风浩的声音被咖啡店的门阻隔开来。 陆橘追上齐娜，“娜娜，我们今天就先休息一天吧。” “不休息！”齐娜大步走，头也不回，“我怎么能休息？” 陆橘拗不过她，最后还是带着齐娜去了慕氏集团另一处录播室，这一次开门之前，陆橘小心确认过了，唐堂不在里面。 事实上，方才唐堂就已经离开慕氏集团了，临走的时候还格外嘱咐她，吉它被摔坏了，让她周一之前再买一个。 说完就潇洒地走了。 仿佛在他眼里，齐娜连一把吉它都比不过。 陆橘叹息着摇摇头，录播室里间的齐娜开始敲麦克风，“怎么了，我录的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 陆橘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很棒！” 棒呆了，简直就是个工作狂魔，她就没有见过能这么快就收拾好情绪，再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当中的人，齐娜能成为一线大明星绝不是运气，而是实力与努力并存的结果。 事实证明，齐娜不止没有受影响，效率甚至还有所提高，就连中饭都是让陆橘叫了一份外卖，之后除了上厕所，就是一刻不离地蹲在录播室里录音，短短一天，就完成了一大半的台词录制。 她们回到慕宅之后，齐娜的嗓子也完全没受影响，依然还能连珠炮一样跟陆橘念叨剧组里面各种有趣的事情。 陆橘知道，齐娜这是想用工作和其他的事情填满自己的思想。 “橘子姐姐！” 九儿穿着一袭宝蓝色的裙子，飞扑到陆橘的身上，在她颈间磨蹭了好久，“你怎么才回来？九儿都想死你了！” “喂，小九儿，你怎么只说想你橘子姐姐，没说想我啊？” 齐娜不乐意了，探过头来瞪着九儿，故作发怒脸。 九儿鼓了鼓脸颊，“你坏！爸比跟我说，都是因为你，橘子姐姐才要在周末加班，不能陪九儿的！” 齐娜听了一阵无语，这得多幼稚的人，才会把自己亲生女儿当枪使啊。 对她有意见的话，有种自己亲自出来说清楚啊哼！ 陆橘也觉得好笑，抱了抱九儿道，“九儿乖，是你娜姐姐来帮我们完成工作的，橘子姐姐去陪她，是应该的哦。” “……是这样吗。” 九儿又开始对手指。 陆橘发现，她每次陷入思考的时候，就会有这个动作。 齐娜得意地冲九儿吐舌头，九儿刚刚产生的一点点愧疚心理瞬间被冲垮，跟齐娜对着相互吐舌头，一大一小，一个真幼儿，一个幼稚鬼，竟然也能玩儿得不亦乐乎。 听九儿说，慕倾袂这一天也都一直在书房里忙工作，陆橘原本还觉得陪齐娜录音产生的一些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慕倾袂还那么努力，她有什么资格喊累。 第二百章 羞人的误会 “好累啊……” 陆橘有些无语地看着在床上撒泼打滚的女人，“现在知道累了？” 录了一天的配音，就算嗓子不累，坐也坐累了。 齐娜继续翻来覆去地在大床上打滚儿，继续飙高音，“好累好累好累……” “我知道你累了，那你就好好休息，等会儿我们去吃晚饭好不好？”陆橘十分耐心地哄。 “我不我不，”齐娜继续打滚，“我累我累，我累到不想吃饭！” 这头陆橘身心俱疲地哄着一个幼稚鬼，那头九儿已经颠颠儿地跑去了书房，将她们回来的事情禀报给了慕倾袂。 “爸比爸比，橘子姐姐回来了！” 九儿像一个称职的小特务一样，咻咻咻爬上慕倾袂的膝盖，抓着慕倾袂的肩膀一阵摇，“爸比爸比……” “我知道了。” 慕倾袂单手把捣乱的小公主拎到地毯上站好，目光分寸不易地挪回到电脑上，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拾光之城的游戏画面。 他已经练习了一天的时间，现在对于这个游戏已经有很深的体悟，掌握了相当的技术了。 “爸比，你都不担心咩！” 九儿被亲爹忽视也不生气，双手抱胸一本正经地盯着自家爹地英俊无比的侧颜，认真道，“你再不过去就晚了！” “什么意思？” 慕倾袂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在小公主的身上。 这还是九儿第一次用这样严肃的语气跟他说话。 “爸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九儿招招小手，示意慕倾袂附耳过来，慕倾袂眉梢微挑，这个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却还是十分配合地矮身凑过去，让九儿能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边，九儿将小手拢成喇叭状，小声道，“爸比，娜姐姐一定是过来抢走橘子姐姐的！” “嗯？” 慕倾袂微微蹙眉。 九儿急道，“真的，九儿没有骗你！” 娜姐姐一过来，橘子姐姐都不围着九儿转了！ 九儿心里十分不服，一心要撺掇慕倾袂去给她讨回公道。 最后慕倾袂被九儿生拉硬拽去到陆橘的房间，还没等进去，忽然听见一道女子轻吟从房间里面传出来，“啊——” 慕倾袂脚步一凝。 目光落在虚掩的房门上，怪不得声音会如此清晰地传出来，原来是门没有关好。 只是……这个声音为什么这么奇怪。 还没有等慕倾袂想明白，里面又有声音传出来，是齐娜的声音，“哎呦，你慢点儿捅，唉……嘶……这个好像粗了点，啊……” 最后一声极尽酥媚入骨，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一些十八禁的画面。 随即传出陆橘的声音，“哎呀，你不要抱怨了，乖乖躺好，不要乱动！” 慕倾袂的脸色瞬间变了。 方才九儿说过的话还历历在耳，慕倾袂一把捞起九儿，捂住她的耳朵往一边走。 九儿被他夹在臂弯里，感受到亲爹浑身散发出的寒意，一脸懵懂地问，“爸比，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慕倾袂脸色越发的沉了，低喝道，“什么也不是！” 屋子里齐娜的声音忽然又飘了出来，像是藤蔓一样缠住了慕倾袂离开的脚步，“哎呦，不来了不来了，我受不了了，换我来伺候你……” 慕倾袂脸色僵硬，将九儿塞给管家，转身大步又迈了回去。 站在房间门前，慕倾袂本想将这道碍眼的门一脚踢开。 脸色阴晴不定了片刻，最后还是重重地敲了敲门。 咚咚咚。 三声急促的敲门声，虚掩的门都被敲的晃了晃。 屋子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门被人拉开，陆橘惊诧的脸出现在门后，“少爷？” 慕倾袂的脸色已经难以用黑如锅底来形容，黑眸扫了一眼陆橘，陆橘穿着短裙睡衣，裙边微皱。 屋子里的大床上，齐娜正坐在床边，拨弄着头发。 慕倾袂的眸光瞬间波涛汹涌，黑沉如海底瞪向陆橘。 陆橘一脸懵。 少爷不是在工作？ 为什么会忽然过来？ 等等…… 为什么少爷的脸色这么奇怪？ 为什么少爷竟然在瞪她？ 啊！ 陆橘猛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睡裙，一伸手想要关门，“少爷等一下，我换个——” 门纹丝不动，一只手抵住了门框。 陆橘一抬头，就对上慕倾袂黑沉沉的眼瞳，“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 齐娜起身，疑惑地走过来，“怎么了慕少爷？” 她揉了揉耳朵，“陆橘在给我采耳啊。” “采……耳？” 慕倾袂眼底黑沉沉的乌云瞬间消散，换成了微微的茫然，随即又变成了肉眼可见的尴尬。 房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很诡异。 陆橘听着慕倾袂不可置信的语气。 一双眸子也微微放大，“少爷，您该不会以为——” “我什么都没以为！” 慕倾袂蓦然低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从背影看上去，步伐甚至有些慌乱。 陆橘纳闷地转身看着齐娜，“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们声音太大了，少爷以为我们在拆家？” “我怎么知道，”齐娜耸耸肩，唇角忽然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小橘子，八成是你家少爷想歪了哦~” “想歪？” 陆橘怔了怔，随即脸色微顿，继而迅速变红，“你这个女流氓！” 第二百零一章 能饮一杯无 晚上吃饭的时候，餐桌气氛无比怪异。 慕倾袂始终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没有变过，只是脸色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僵硬，眉头蹙得深了些，眸光更冷凝了一些，浑身上下写着‘别跟我说话’几个大字。 齐娜则是全程忍笑忍得辛苦，一条腿都被她自己给掐的青红交接，跟陆橘的脸色差不多，还要时刻忍受来自陆橘的飞来白眼。 不许笑！ 我忍不住噗呵呵…… 眼神在半空中噼里啪啦的交流，慕九儿也感觉出了不对劲儿，只是碍于亲爹身边黑漆漆的气场实在太过沉重，只好装作十分乖巧地坐在旁边吃饭，只是小小的脑袋里始终装着大大的疑问。 小孩子的好奇心本就旺盛，慕九儿的更重一些，一直都惦记着把这件事情问清楚。 忍到饭吃了一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伸出小手偷偷拽陆橘的衣角，“橘子姐姐，你们刚才在房间里偷偷玩儿什么游戏？” 九儿玉雪可爱的脸上小嘴微撅，有些不满，“为什么不带九儿一起？” “咳咳哈哈哈哈……” 还没等陆橘说话，齐娜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一边笑一边拍陆橘的肩膀，“哈哈哈你快告诉她，我们在干嘛！” 这个‘她’咬字极重，齐娜说着，目光揶揄地转向一边脸色都已经变得青黑的慕倾袂，更是忍不住笑的癫狂，吸气都变成了抽气，发出阵阵鹅叫，大明星的偶像包袱早就丢了一地捡不起来。 慕倾袂搁下羹匙，磕在碗沿上咯得一声，恼羞成怒地扫了一眼齐娜。 照平常来说，接收到这个眼神之后，齐娜肯定会有所收敛，但是自从知道慕倾袂对她家小橘子有意，齐娜就开始‘仗势欺人’，现下更是丝毫没受影响，笑的越发猖狂，“哈哈哈……咳——” 恶人自有恶果。 齐娜呛着了。 “咳咳咳咳……” 陆橘一边拍着齐娜的后背，一边小声训道，“叫你笑，现在还笑不笑了！” “不笑……咳……了，”齐娜挥了挥手，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花，一本正经地对慕九儿道，“小九儿，刚才啊，你橘子姐姐是在为我采耳呐，我们可没有偷偷做什么游戏，你可别冤枉我们呐哈哈哈咳咳……” 这个人毫无记性，伤疤刚好就忘了疼，也顾不得呛咳了，又开始咯咯笑。 慕倾袂终于忍无可忍，推开椅子转身就走。 不让保镖把齐娜架出去，已经算是他绅士了。 “少爷——” 陆橘看着慕倾袂愤然离去的背影，除了肝颤以外，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齐娜传染的，唇角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 少爷还从来没有栽过这么大的跟头呢。 可是笑着笑着又有些止不住的担心，少爷本来就不愿意搭理她，今天之后，估计更要回避她了。 陆橘扁扁嘴，有些委屈。 转身幽怨地看着还在拍桌狂笑不止的齐娜，接收到眼神控诉的齐娜一把揽过陆橘，在她下巴上摸了一把，“小美人儿，你瞪我做什么？” “你能不能不笑了。”陆橘继续幽怨地看着她。 慕九儿坐在扶手椅上，被忽视得彻底，最后屁颠屁颠儿地跑去找沈桃去了，她也要采耳！ “都怪你！” 陆橘一把拂开齐娜的手，对着盘子里的蔬菜戳啊戳，“万一少爷以后再也不理我了，就是你的锅！” “行啦，你相信我，无论以后谁不理你，你家少爷也绝对不会不理你的。”齐娜吸了吸鼻子，低低嘟囔，“现在最惨的人可是我哦。” 陆橘原本还不信她的胡言乱语，听到最后一句，作势扬起要落在她身上的手终于还是停顿了下来，眸光柔软下来，“娜娜……” 她今天一直都很怪。 从不休不止的工作，到狂放不羁的笑。 她努力让一切填满自己的思想和灵魂，想装出一副与平日毫无异样的样子，但却始终用力过猛，稍有停歇，那些被压制的情绪便更加汹涌地反复上来，看上去甚至有些奇怪。 齐娜低下头抹了一把脸，然后抬起脸来眯眼笑道，“小橘子，带我去慕宅的酒窖看看吧。” 慕宅的酒窖里藏着从各国收集过来的名贵酒类，许多甚至还有价无市。 自从上次慕凌菲在这里跟陆橘喝过一轮之后，就豪气干云地让陆橘以后可以随意进出这里，但是陆橘始终没有再进来过。 一是因为工作太忙，二是因为她实在不想再醉酒，这里到底是慕宅，她是在这里工作的‘外人’，前两次是跟慕凌菲在一起喝多了，纵然过分，但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但如果是她自己去喝多了，肯定会有不好的影响的。 但是这一次…… 陆橘带着齐娜去酒窖之前，让管家知会了慕倾袂一声。 管家点了点头，回来之后带来了慕倾袂的原话，“喝可以，别喝多。” 齐娜一边开酒一边哼哼，“抠死了，谁还能喝他多少酒？”一边哼，一边专挑贵的酒开。 陆橘：“……” 这死孩子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但她也深知今天不能把齐娜当成正常人来看待，于是便用自己宽广博大的胸怀替少爷原谅了她。 明明还没有喝，齐娜却好像已经醉了，摇晃着杯中浅红色的酒液，趴在桌子上笑看陆橘，眸子里光亮细碎，“朋友，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陆橘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的笑，端起酒杯跟她碰了一下，“能。” 第二百零二章 后母是坏女人 喝酒这种事，最怕的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尤其是怀揣着各种各样的心事喝酒的人，总是特别容易醉。 这不，才三杯下去，齐娜就开始说胡话了。 托着自己的下巴开始感叹，“小橘子，你说我到底是哪里不好，他为什么就不喜欢我呢？” 陆橘心想，他哪里是不喜欢你，他是非常讨厌你。 但是这种话也不能直接说，陆橘只好旁敲侧击地劝告，“娜娜，既然他不喜欢你，不如你换一个人喜欢吧。” 她也不知道唐堂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齐娜，但是从唐堂的态度来看，他是决计不可能喜欢齐娜的，齐娜再坚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呵……” 齐娜拍了陆橘后脑勺一巴掌，“说什么呢你，如果说让你现在不喜欢慕倾袂，你做得到吗？” 陆橘怔住了。 人在劝慰其他人的时候，因为不会被任何情感因素蒙蔽双眼，所以看得也格外的清楚明朗些。 陆橘可以劝齐娜不要再喜欢唐堂，但是如果让她自己不喜欢慕倾袂，扪心自问，她能做得到吗？ 她也不是没有试过，但是不管心理建设做得再好，到最后也还是会败下阵来。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背道而驰，也会在那人低低的一声呼唤当中迅速转回身来，纵使眼角含泪，也要笑靥如花。 好吧，那便不劝了。 喝！ 陆橘陪着齐娜一直喝到了后半夜，最后还是酒量更胜一筹的陆橘拖着齐娜回了房间，像个老妈子一样，伺候她洗漱更衣，再把睡得一滩烂泥一样的人丢到床上去。 翌日自然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慕倾袂特意拘着九儿，不让她去打扰她们睡觉。 于是九儿就乖巧地自己去找陛下玩儿了。 自从上次陛下偷跑出去吓晕了陆橘之后，别墅里的女佣们就格外地小心应付，生怕这只猫再偷跑出去。 万一惹恼了少爷，估计她们全都要卷着铺盖被赶出慕宅。 小九儿爱怜地抹着陛下柔软的毛，将脑袋埋进陛下蓬松的‘脖套’里，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满脸的陶醉和惬意。 “小小姐，给您牛奶，早餐的时候，您跟少爷保证过，说拿过来喝的。”沈桃将温热的牛奶放在一旁的桌上，笑着提醒九儿过去喝。 九儿偷偷吐了一下小舌头，“知道啦，放在那儿吧，我一会儿就喝。” 沈桃笑，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俨然一副不看着九儿把牛奶喝下去，就绝对不会离开的架势。 上一次九儿也是这样的说辞，等女佣转身离开，她就把牛奶都喂了陛下。 猫本来就不能喝牛奶，陛下的肠胃又不好，生了好一阵子的病。 九儿扁扁嘴，伸手拿过牛奶，捏着鼻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喝完了还不忘吐槽，“沈桃姐姐坏！” 沈桃浑不在意，笑着收拾空掉的牛奶杯放在托盘上，九儿小小姐一天比一天大，性格中的劣根好像也露了出来，虽然依旧玉雪可爱，但是已经开始学会捉弄人，不如她意的时候，就会这样说人家坏。 也不知道坏的人到底是谁了。 九儿喝了牛奶，就开始要求每天的动漫时间。 沈桃给她放出灰姑娘，九儿看得非常认真，抱着完全不想配合的陛下坐在电视前，大眼睛时而冒出华光，时而满脸愤怒，在看见继母刁娜灰姑娘的时候，九儿摸陛下的手劲儿就大了一些，“坏女人！” “喵~” 陛下终于不满，挣扎着脱离了小暴君的钳制，跳到阳台上去晒太阳。 沈桃听了好笑，“小小姐，现在我不是坏女人了？” 九儿一脸正经地道，“我现在宣布，最坏的女人是这个后母！” 哪里可以这么坏呢？ 要从煤灰里挑出一千颗豆子才可以去参加王子的宴会，那要挑到什么时候呢？ 沈桃目光平静地看着电视荧幕上特意被作者丑化的后母形象，轻轻问道，“小小姐认为后母很坏吗？” “嗯！” 九儿重重点头，“坏！” 沈桃轻笑，“小小姐觉得世界上所有的后母都是坏的吗？” 九儿这次微微沉默，水亮的黑葡萄大眼睛缓慢而迷茫地眨了眨，似乎有些听不懂沈桃说的话。 电视机里的灰姑娘有了鸟儿们的帮忙，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后母的工作，那样绚烂的画面很快就将九儿的注意力给吸引走了。 可是后母仍然不允许灰姑娘去参加宴会，九儿边看边握着小拳头，重重道，“坏女人！” 沈桃笑容不变。 “看了多久了？” 慕倾袂进来的时候，九儿已经看到了啦灰姑娘穿着教母给的新衣服去宴会上的场景，可怜巴巴地抱住慕倾袂的大腿，“爸比爸比，我再看一会会，公主马上就要去见王子了！” 这么重要的时刻，她怎么可以错过。 “关掉。” 慕倾袂毫不容情，清冽的眸光掠向一旁的沈桃，微带问责。 “对不起少爷，我马上关掉。” 沈桃关了电视。 九儿立刻哇哇大哭起来，“沈桃坏，坏女人！” 沈桃收好遥控器，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嘴角挂一抹无奈的笑，好了，现在她又是坏女人了。 第二百零三章 毁童年系列 “九儿！” 慕倾袂的语气变得严厉，“我取消你的钢琴课，不是让你在这里看电视的。” 之前陆橘跟九儿一起对他软磨硬泡，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慕倾袂才同意让九儿过两年再学习钢琴，但现在看来，是时候该让她接受礼仪课程了。 帝都所有名门贵族家的子女，都是从小时候便开始接受礼仪课程，慕九儿今年已经四周岁，按理来说也是该学习这些的时候，但却一直迟迟没有动作。 众人都知道是慕倾袂心疼小公主。 因为九儿的亲生母亲始终未曾出现过，四年来慕倾袂一人身兼两职，要给九儿美好的童年，自然就会宽泛一些。 “爸比……” 还没等慕倾袂作出决定，九儿就已经眼泛泪花了，“爸比，九儿想看灰姑娘最后怎么样了。” “……”慕倾袂垂眸看她半晌，最后启唇道，“灰姑娘在城堡里沉迷于看电视，没有遇见王子，全剧终。” 沈桃：“……” 九儿：“……” “呜哇哇，爸爸你坏！”九儿依旧词穷得只会用这一套骂人的方法，一边哭着握拳打慕倾袂的双腿，一边把眼泪鼻涕往他身上的昂贵衣料上面蹭，“爸比坏，坏透了！” 沈桃有幸亲眼见证了九儿小小姐公主梦幻灭的瞬间，决定以后谨遵指令，严格看管九儿的动漫时间。 陆橘跟齐娜很遗憾地没有见证这一幕，她们能醒过来，还是托一通电话的副。 手机嗡嗡嗡地震动着。 齐娜伸腿蹬了陆橘一脚，“看看是谁！” 陆橘反腿一脚蹬回去，“你去看！” 昨天晚上她可比齐娜睡得晚多了，忙前忙后，简直就是一个老妈子。 齐娜被这一脚给蹬得差点掉到了地上，用还迷茫的眼神狠狠地瞪了陆橘一眼，这才爬过去拿震动的手机。 是陆橘的。 齐娜眯着眼睛看清楚了上面的来电显示——柳小妮。 柳小妮？ 齐娜瞬间精神了，拿着手机爬回床上去拍陆橘的脸，“喂，柳小妮的电话，你接不接？” “嗯？” 陆橘蹭地坐了起来。 手机的铃声还在执著地继续，她也精神了。 “接。” “喂？”陆橘迟疑地开口，“小妮？”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秒，似乎本来打算放弃了，没有想到陆橘竟然接了起来，接着传来柳小妮的声音，“是小橘子吗？” “是我。” 陆橘在齐娜吃人的眼神当中清了清嗓子，“你有什么事吗？” “听上去你好像还没有起床啊，”柳小妮在电话那头轻笑，“我想约你出来喝杯咖啡，有时间吗？” “呃我……” 陆橘刚想回绝，齐娜拼命打手势做口型，“去！去！” “小橘子？”柳小妮疑惑道，“怎么了吗？” “哦没事没事，”陆橘连忙道，“那麻烦你等等我了。” “好，”柳小妮的声音如水般温柔，“我等你。” 挂了电话，陆橘炸了毛一般，“我为什么要去啊？” 齐娜都已经跟她分析得那么明白了，还特意嘱咐她让她远离柳小妮，那她约自己和咖啡不是应该拒绝吗？ “为什么不去？” 齐娜好整以暇地挑眉，反问道，“你如果这一次不去，下一次她还是有理由约你，你总不好每次都拒绝人家，放心，这次我会跟着你一起过去的。趁着我在这儿，直接就把她给解决了！” “你也去？” 陆橘瞪大了眼睛，“这不太好吧……” “你傻呀！” 齐娜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说你天真你还真是天真得没边儿，我当然不会跟你一起去，你先一个人去赴她的约，我随后再过去，假装是跟你偶遇，你再顺手推舟留我一句，不就行了？” 陆橘佩服地竖起大拇指，“这样的招数都能想出来，厉害！” “你还是嫩了一点儿。”齐娜傲娇地撩了撩头发，居高临下地瞥了陆橘一眼，“还等什么？动起来！” 柳小妮约的地点正是慕氏集团楼下的那间咖啡厅。 陆橘本来好奇为什么恰巧是这家咖啡厅，但是随后意识到，大概是樊风浩的缘故，樊风浩现在是柳小妮妹妹的未婚夫，那他们之间也一定是经常联系的，对这间咖啡厅熟悉，自然也就约在这里。 果然，陆橘到的时候，柳小妮正在跟樊风浩说着什么。 陆橘推门进去，樊风浩一眼就注意到了这边，快步走过来，“陆姐姐，你来了。” “小橘子，你来了？” 柳小妮也笑着走过来，“我也才刚到呢。” 陆橘努力维持着平淡的笑意，柳小妮依旧是这样一副宽以待人的样子，齐娜为了让她在气势上不输给柳小妮，还特意给她仔细打扮了好久，只是化妆选衣服就花了一个多小时，柳小妮一定已经在这里等了好久了。 “让你久等了。” 陆橘跟她们到了楼上的包厢，刚一落座，柳小妮就十分热情地道，“想喝点什么，让风浩去给你拿。” 说话的姿态和语气，俨然是已经将樊风浩当成了她的家人，而陆橘，则是这里的客人。 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但是柳小妮的语气似乎在刻意强调着什么，让人心里有些不舒服。 第二百零四章 闺蜜就是用来撑腰的 “摩卡，谢谢。” 陆橘笑着，樊风浩将咖啡端上来之后，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碍于一旁柳小妮在场，没有丝毫逾矩。 “风浩，一起坐吧。” 柳小妮的笑如晴空映雪，分外干净美丽。 樊风浩看了陆橘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还是道，“不了，小妮姐你们聊，我还要回去帮忙。” 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柳小妮便笑着跟陆橘道，“这孩子很腼腆啊。” 腼腆？ 陆橘没有提出质疑，干笑道，“是有点。” “说起来这间咖啡厅就在慕式集团的楼下，你平时有没有经常过来光顾一下？”柳小妮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道。 陆橘唇角的弧度微缓。 柳小妮今天叫她过来喝咖啡，就是来盘问她的吗？ “我平时工作很忙，不经常过来，”陆橘平平地道。 “是吗？”柳小妮掩嘴笑，“我还以为你跟风浩很熟呢。” 这话说得好没意思，陆橘连假笑都懒得端了，静静地注视着她，“是啊，樊风浩是我的朋友。” “这样啊……” 柳小妮神色若有所思，还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齐娜过来了。 到底是个演员，推开包厢门之后看见里面有人，怔了一下，旋即‘突然’发现陆橘，笑着走过来，“小橘子，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顺手将包厢的门给关上了，看了柳小妮一眼，笑道，“这是你朋友吗？” 齐娜摘下了墨镜，柳小妮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从座位上站起来，“你是……齐娜？” “是的，”齐娜笑得雍容，盛世美颜上自带明星光芒的气质，眼底却藏着犀利，向柳小妮伸出手去，“我是齐娜。” “我叫柳小妮，是小橘子的朋友，”柳小妮从善如流地伸出手，语气不卑不亢，却也显得尊敬，“初次见面，很荣幸。” “介意我在这里坐一下吗？” 齐娜笑着开口，柳小妮当然不会说出拒绝的话，还十分殷勤地让座给她，让她可以坐在陆橘的旁边。 刚刚坐下，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齐娜立刻扬声道，”小风浩，这边！“ 外面脚步声一顿，随即转到门前，门开了，樊风浩走进来，手里依旧端了一杯摩卡，“齐娜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嗨呀，这不是缘分吗？”齐娜冲他挤挤眼睛，“我本来想背着小橘子偷偷来看你的，谁想到竟然还叫我撞见她背着我在这里见别的女人，可真是有缘。” 这话说的俏皮且揶揄，众人脸上都泛起笑意，但只有陆橘能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不由得噗嗤一声。 这个家伙，损人不打草稿，并且毫无痕迹，比温温柔柔软绵花的柳小妮还不好招架。 幸亏幸亏，齐娜是她陆橘的好朋友。 “小橘子，没想到你竟然跟齐娜是好朋友，真是太好了。”柳小妮眼底一片羡慕的神色，天然满溢，半点不似假装，“只是没想到，原来齐娜老师以前也来过这间咖啡厅吗？跟风浩也很熟啊。” 陆橘笑呵呵的，“是啊。” “是啊，“同样的回答，齐娜的语气比陆橘尖锐得多，像是将柳小妮投过来的锦簇鲜花毫不留情地分拨开来，一眼瞅见其中隐藏的毒蛇利箭，便更加决绝地丢回去，笑容比柳小妮的还要灿烂几分，“我之前来过这儿，看见小风浩就觉得亲切得到很。当然，我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做朋友的。” 柳小妮嘴角完美的弧度微顿，旋即毫无痕迹地再次扬起，“齐娜老师平时不是在h市工作，怎么会有空来这里？” “这你就不知道了，”齐娜抱端了腔，女王嗓音里自带不容藐视的霸气，“我可不是过来玩儿的，我是来这里工作的，慕氏集团的新游戏《拾光之城》，我给里面的几个角色配音。” “哇，真厉害！” 柳小妮听着齐娜的突然换音，眼底的赞赏之色满溢出来。 三个女人一台戏。 她们这一台戏则完完全全由齐娜一人掌控在手里，话还没说几句，就十分自然地将话题转到了订婚典礼的那套首饰上。 “小橘子，不是我说你，一套几十万的首饰而已，竟然也能被人误会成是偷的，听了都让人笑死，小妮老师，你说是不是？” 齐娜一口白牙明晃晃地对着柳小妮。 “说起来都是我的不对，如果我能早些回去的话，小橘子就不会让人误会了。”柳小妮满面愧疚，那样水光潋滟的眸子看着陆橘，如果陆橘是个男人的话，大抵就要化在她这一池春水里面了。 “齐娜老师，”柳小妮又转头笑道，“再有下次，你就替小橘子教训我好啦。” 这两个人，一个是真正的幼儿园老师，一个是影视明星大咖，老师只是尊称。 这样相互叫着，让人觉有些奇怪。 齐娜呵呵笑，“小妮老师觉得还有下次？” 陆橘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拧齐娜的腰，提醒她说话注意一点，齐娜面上八风不动，话锋却陡然一转，“呵呵，我是说，小妮老师的妹妹总也不会订两次婚。” 得，还不如不多说这一句了。 第二百零五章 抄袭风波 话不投机半句多。 有了齐娜的神加持，饶是柳小妮再八面玲珑也难以招架，只又坐了半个小时就推说家中有事先离开了。 她一走，陆橘觉得空气都松泛了些，揉了揉有些笑得发僵的脸颊，嘟囔道，“我头一次觉得笑也这么累。” “谁逼着你笑了？” 齐娜翻了一个白眼儿，“你竟然还掐我，我可是替你说话的唉。” “是我的错好不好？”陆橘喝了一口咖啡，“但是你那么说话，敌意也太明显了。” “怕什么？”齐娜无所谓地道，“反正我也不在帝都久待，还怕她算计我不成？” 话音未落，就收到陆橘幽怨的眼神杀。 齐娜立即殷勤地敲陆橘的肩膀，“呵呵呵，我倒是忘了，您还在这儿呆着哈，不怕不怕，她要是敢算计你，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 她笑的张狂，冷不防被陆橘很拍了一下，“你干——” 桃花眸一转，看见了走进来的樊风浩，齐娜立即偃旗息鼓，却也不肯老实，伸出手指朝樊风浩轻轻一勾，“小风浩，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进来。” 樊风浩看了陆橘一眼，似是有些踌躇，最后还是齐娜将他生拉硬拽过来，他才有些忐忑地坐在了她们的对面。 陆橘本来担心樊风浩听到些什么，但樊风浩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从头到尾都十分拘谨地坐着，从前那个阳光大男孩儿的影子，好像逐渐斑驳了。 齐娜十分热络地跟他说这话。 从他的学校聊到他的专业，再聊校内男女比，最后嘻嘻哈哈地说“啊，不对，小风浩已经订婚了，男女比什么的，没有太大的关系喽。” 原本樊风浩就有些坐立难安，她这么一说，樊风浩的脸色立时就变得有些苍白，几乎是羞愧难当地慌乱起身，从包厢走了出去。 齐娜只叹了一口气，轻轻拍拍陆橘的肩膀，两个人也出了店。 “小橘子，”齐娜慢慢道，“今天柳小妮会找你，十有八九就是因为樊风浩的事情了。” 陆橘默然片刻。 其实她也从樊风浩有些不对劲的态度中看出了些端倪。 有些事情不必非要细细掰说清楚，聪明人往往一点就通。 陆橘想叹气，可是却好像疲惫得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坐齐娜的车本来是一件极度惊悚的事情，但现在她都有些佛系的境界了，系好了安全带之后就向后一靠，任齐娜将速度飙到‘生死看淡’的范畴。 好累啊。 刚结束了这一边，还没等怎么缓过神来，就有另外一则消息十分迅速地扩散开来。 网站热搜排名第一是：唐堂爆出抄袭门。 陆橘翻着手机的手都有些颤抖，看见了这一条之后没有立刻说出来，轻轻拍了拍齐娜的肩膀，“找个地方，把车靠边停一下。” “干什么？” 齐娜戴着墨镜都能看出脸上老大不满，“我正起劲儿呢！” “我跟你说个事儿，怕你太激动。” 陆橘努力想要稳住齐娜，毕竟这个消息一旦被齐娜知悉，那齐娜的反应和后果可不是她能掌控得了的。 “什么消息啊？” 齐娜一边不满地嘟囔，一边将速度降了下来。 色彩绚烂的超跑停在路边，静了一会儿之后，一道刺耳的喇叭声冲天而起。 “冷静！”陆橘就知道齐娜听到这个消息会失控，还好她有先见之明，让齐娜将车先停下来了。 “怎么可能！” 齐娜的反应比唐堂爆出绯闻的时候激动的多，“抄袭？有没有搞错！” “有人上传了两个作品的合成对比，”陆橘划给她看，“证据充足，底下一大片喊着石锤的。” “石锤个屁！”齐娜激动得都爆了粗口，恶狠狠地点开对话框噼里啪啦点了一大堆发出去，将那个喊着石锤的家伙骂了个狗血喷头，又继续往下翻，凡是起哄损唐堂的，她都给骂了一遍。 陆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顿猛如虎的操作，提醒道，“你用的是我的号。” “不然呢？” 齐娜满脸的凶狠，龇牙咧嘴的样子简直破坏了女神形象，理直气壮地道，“难道还用的号吗？” 陆橘默了默，思考了一下微博大v网络公然骂人的影响和后果，决定还是不再挣扎了，“那你还是用我的号吧，您老人家高兴就好。” 齐娜整整骂了一个小时，最后还是陆橘的手机电量不够，需要充电才作罢。 “啊啊啊，我唐哥如果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啊？”齐娜骂累了之后就开始抓狂，“我唐哥一定会受不了的！” 陆橘瞧她的样子，像是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之前被唐堂骂哭的事情了。 还能有精力帮人家打抱不平。 “啊……唐哥唐哥……” 简直就是穿耳魔音。 陆橘实在受不了了，“我手机里有唐堂的号码，你要实在担心，你就给他打电话啊！” 这一嗓子之后，世界都安静了。 陆橘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眨了眨眼睛一看，齐娜正用一种恶魔般的眼神盯着她，红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吐魂儿，“你，竟然有我唐哥的电话？” “呃……”陆橘想说您老人家是不是重点关注错了？ 但是齐娜已经伸出九阴白骨爪来掐住她的脖子，“啊啊啊你竟然有我唐哥的电话，我都没有啊啊啊！” “我错了咳咳！” 第二百零六章 齐娜的计划 “知错就好！” 齐娜泄了气，坐在那儿喘粗气。 陆橘十分卑微地道，“那……这个电话你还打不打？” “打——”齐娜几乎是恶狠狠地猛转过头来，只是一个肯定还没有说完，又接了句，“打……不打的，回去再说！” 一脚踩在油门上，几声属于高级跑车的强劲轰鸣声之后，车子怂了几怂，纹丝不动了。 齐娜看了一眼油表，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靠，没油了？” 陆橘弱弱提醒，“咳，注意一下淑女形象。” “给你家少爷打电话，让他派人来救我们！”齐娜看了看四周满眼的翠色，为了寻求飙车的快感，齐娜一路直接开到了郊外，这里别说是加油站了，连人家都没有，不远处只有一架孤零零的高架桥，上面偶尔来往几辆车子。 “呃……” 陆橘十分觉得因为这种事就向少爷求饶十分的没有面子，“我们不能找别人帮忙么？” “你有这附近随便一个加油站的电话？”齐娜瞥了她一眼，摊手道，“当然，你可千万别指望我能有，我倒是有一大堆h市的，而且是打了电话就能过来的那种，帝都的我是一个都没有。” “我也没有啊……”陆橘欲哭无泪，“我又不开车！” “哦……”齐娜拉长了声音，“那你还不给你家少爷打电话？” “……我打。” 慕宅里。 毁完了小公主的童年之后，慕倾袂回了书房，管家在旁汇报着近期的大小工作。 电话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慕倾袂理也没有理——他周末的时候一般不接电话。 打了一遍电话失败的陆橘开始怀疑人生，本来就没有底气，现在就直接哭丧着个脸，“他没接……” “继续打！” 齐娜毫不容情地下令。 一边在心底痛斥慕倾袂简直就不懂风情，她特意安排的这种美好的英雄救美的桥段可不能就让他这么给浪费了。 开车半路没油？ 对于半职业车手的齐娜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 齐娜双手抱臂，十分端庄地瞥了一眼一旁欲哭无泪的陆橘，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 无奈，陆橘只好鼓足勇气，继续按下号码。 电话铃声一而再地响起，慕倾袂依旧能丝毫不受到影响，展现出了强大的专心境界。 管家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原本滴水不漏的汇报忽然就顿了顿，立马接受到慕倾袂警告的眼神，管家连忙收敛心神，继续汇报。 一边在心里犯嘀咕。 这几天少爷跟陆小姐一直有些不对劲，莫不是正在冷战？ 所以少爷其实知道这是陆小姐打来的电话，是故意不接的。那他还是不要提醒了，以免惹祸上身。 做好了心理建设的管家继续他的工作汇报，书房里面呈现出一股诡异的气氛，电话铃声还在不断地响，工作汇报也照常进行。 …… 打了四遍电话以后，陆橘的心态终于爆炸了，“我不打了！” “怎么回事？”齐娜皱眉，“他怎么不接电话？” 她为了演的逼真一些，可是没留后手啊，车子里面并没有备用的油，如果慕倾袂不来救她们，难道她们还真的要继续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齐娜咬咬牙，“算了算了，你还是先等一会儿吧，估计你们家少爷现在没有空，等会儿再打。” 她还真就不信了，她齐娜算无遗策的计划，还能败在这种事情上面。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 她们醒来之后都已经中午了，因为着急赴柳小妮的约，她们从昨天晚上那顿酒到现在，连一口饭都吃过。 刚才在咖啡厅更不用说，剑拔弩张的气氛，谁还有心思要吃饭？ 现在冷静下来了，肚子饿的感觉就铺天盖地而来。 车子里肚子咕咕叫的声音连成一片，热闹的很。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齐娜瞪陆橘。 “你不还是一样没有出息？”陆橘反瞪她的肚子。 两种咕咕叫的声音连成一片，如同交响乐二重奏。 两个人忍不可忍，决定下车透气，凭良心说，如果忽略她们很有可能无法回去的窘境，这里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道路两旁种着笔直的白杨树，树叶迎风飒飒作响，有几种鸟儿穿梭在林间，时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叫声。 “你说……” 陆橘眯着眼开始幻想，“如果现在有一个巨人饿肚子了，居高临下一口将这片树林吃了，那是不是也算荤素搭配了？” 鸟儿跟树叶。 就是荤菜有点少。 齐娜竖起大拇指，“我求你别说了，我现在想上树抓鸟。” “鸟儿那么可爱，你为什么要吃它？”陆橘学着发嗲的姿态，故意恶心齐娜。 齐娜撑着腰呕，“好了好了，我现在一点也不饿了。” 两个人笑闹成一团。 将车子停放在路边，信步往路旁走，找了棵树冠宽大的树坐下乘凉。 四周不再是属于都市的灯红酒绿，鼻端充盈的是青青草香，温暖的阳光透过叶间洒下来，仿佛能闻到阳光的味道，竟然也有种儿时轻松惬意的感觉。 “真好。” 陆橘点头，“真好。” 两人坐在这里闲看风景，车里充电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第二百零七章 英雄不救美 像是老天爷在故意耍着她们玩儿，方才一遍遍地打，却没有人接，等她们去欣赏风景，暂时放弃了，电话却又通了过来。 慕倾袂蹙着眉头看着始终未接通的电话。 管家看得更是心惊胆战。 一方面是因为还从来没有人敢不接少爷的电话，另一方面则是疑虑，少爷怎么又给陆小姐打了回去？ 工作汇报完毕之后，他才看见少爷拿起了电话。 随后似乎犹豫了片刻，才拨了过去。 管家默默地看着自家少爷的反应和动作，现在的少爷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强大冷硬的少爷了，他会踌躇、会犹豫、会忧思愁满肠，只是这些情绪依旧掩藏在厚厚的冰层下面，不为外人得见。 如果不是他陪伴在少爷身边近二十年的岁月，恐怕他也难以看出这些。 这些这样的变化，是因为卢陆小姐么？ “去确定她的位置。”慕倾袂快速地道，反手继续拨打电话。 “是！” 管家立即打开电脑，片刻后查出了陆橘手机的所在位置。 当初慕倾袂把手机给陆橘的时候，里面就有gps定位系统，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用上了。 “陆小姐现在在……”管家驾着老花镜，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红点位置，“是在郊区。” 郊区？ 她去那里做什么？ 慕倾袂眉头微微一蹙，刚想放下手机，电话忽然接通了，那头传来陆橘有些紧张急促的声音，“少爷？” 声音甫一入耳，慕倾袂只觉得心弦都震颤了几分，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急促，“怎么了？” 难不成是遇见了什么危险？ 陆橘不知道少爷误解了她的紧张，听见少爷的语气也觉得有些奇怪，小声地解释道，“我跟齐娜开车到了一个地方，然后车子没有油了……” “……” 慕倾袂因为担忧而蜷起的手指逐渐松缓，一时无语。 “我……” “那个，少爷您能不能让人来接我们？”陆橘在齐娜连打手势带做口型的提醒当中，硬着头皮开口，没有注意到一不小心打断了慕倾袂的话。 齐娜猛捶大腿。 是让慕倾袂过来，不是让司机！ “嗯，”慕倾袂顿了顿，才道，“你们在原地不要走动，我让人去接你们。” 话落就挂断了电话。 心脏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纠扯不休，一团乱麻一样将他原本呼之欲出的‘我去接你们’给缠乱着压了回来。 “管家，”慕倾袂道，“让人去接她们。” 管家应是，片刻后撞似无意地道，“嗯，那可要赶紧了，听说这个地方的治安不太好，因为过于偏僻，总是会有一些小混混集体过去做一些不法勾当。” “等等——”慕倾袂叫住他，修长的双腿一迈，已经越过他，径直走了出去，速度快得几乎化成了一阵风，“我亲自去。” 管家紧步跟在他身后，笑的皱纹都深了一些。 少爷开窍太难，他这把老骨头当然是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喽。 陆橘挂断了电话之后，齐娜连忙凑过来问，“怎么样，怎么样，你们家少爷怎么说的？” 陆橘露出一阵如释重负的傻笑，只是表情里还是有一些掩藏不住的失望，“少爷说他让人来接我们。” “什么嘛，”齐娜撇嘴，“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陆橘疑惑，“你说什么？” “啊不是，”齐娜反口的速度比翻书的速度还要快，“我是说他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我们家小橘子难道还不值得他亲自过来接一趟？” “这话以后千万别再说，”陆橘无地自容，“让少爷听见，还以为我心怀不轨。” 齐娜斜瞄她，“难道你不是？” 陆橘开始嗫嚅：“……就……就算是，那也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对不对？” 万一，又被少爷厌恶了怎么办？ 万一，她最后连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怎么办？ 陆橘微垂着眼，长长的眼睫毛像是两柄精致的小扇子一样在眼帘上留下一层扇形的阴影，投在那光滑白皙的脸庞上，看起来格外得惹人心疼。 齐娜看着陆橘，虽然心疼，却也实在无可奈何。 这世界上最难以言明的就是感情，最常见是单相思，最难得是两相悦。还多的是两情相悦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在一起的可怜情形。 金钱、权势…… 或是家庭，或是…… 这世上成双结队的夫妻不少见，但真正因为彼此欢喜而在一起的则是少之又少，到老来还能心存对彼此的眷恋更是世间少有。 而情感，最不容旁人的插手。 他们的事情，也只有他们才能真正解决。 齐娜稳稳地靠在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逐渐黑沉沉的夜色，想着既然不是慕倾袂过来，她就不必费心思准备下一步了，就默默等着回去就好，在荒郊野外喂蚊子也实在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身后有一束光亮由远及近。 陆橘急忙下车，“来了。” “等等！” 齐娜一把拉住她，对着后视镜看了看身后驶过来的车辆，“你看清楚，车牌号不是帝都的。” 第二百零八章 撞上去 的确，黑色的车前身挂着的牌照是外地的，陆橘竟没有看清楚。 “这么晚了，这里为什么还会有车经过？” 陆橘扶住车门，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这里就连白天都人迹罕至，到了傍晚竟然会有人过来？ “兴许是下班回家也说不定，”齐娜撇撇嘴，看着那车灯由远及近，毫无停留地从旁边驶过去，放松了警惕，吐槽道，“也不知道工资多少，够不够油钱噢？” 周围逐渐陷入黑暗，陆橘瞄了一眼那车，也算是一辆刚刚够得上百万的名牌车子。 陆橘淡嘁，“你还挺悲天悯人的。” “不，”齐娜注视着天边那一道逐渐灿烂的云霞，“我现在只关心我唐哥，不知道——”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眯眼瞧着前方那辆明明已经驶了过去，现在却又倒了回来的车子，“怎么回事？” 陆橘也瞧见了，“是冲我们来的。” 那黑色车子在很近的距离停下，随后车上下来一个一身黑衣，戴着墨镜的男人，走过来敲了敲她们的车窗。 齐娜谨慎地看着他，“什么事？” 男人开口，“你们遇到麻烦了么？” “没有，”齐娜矢口否认，“我们在看风景。” 慕倾袂已经派人来了，她们不需要再接受旁人的帮助，也不必冒这个风险。 “您是……”那男人忽然凝视齐娜的脸，齐娜刚反应过来不对劲想要捂脸，那男人就已经叫了出来，“齐娜！” 陆橘手里那副墨镜将递未递，此刻有些尴尬地挂在手上，“你还要吗？” “……不需要了。” 黑车上又下来了三个男人，显然是听见了这一声，都下来要求签名。 “齐娜老师，能不能合个照？” 那个最开始的黑衣男人摘下墨镜，看似健硕的体型，一张脸上却满是腼腆的表情，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地道，“可以吗？” “……” 还有的选吗？ 这荒郊野岭的。 如果她拒绝，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齐娜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下车道，“可以。” 陆橘作为一个‘毫无用处’的人，被理所应当代指派了拍照的任务，拍了几张照片之后，有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忽然看着她道，“这位小姐姐能不能一起来拍一张，你长的那么好看，一定也是即将出道的明星吧？” 齐娜脸上洋溢着得体的微笑，道，“不可以。” 表情温和，语气却是强硬的。 “别害羞，过来拍一张吧！” 那男人不肯放弃，竟然要伸手过去拉陆橘。 齐娜脸色一变，就要过去将陆橘护在身后。 慕倾袂的车刚过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声道，“撞过去。”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一辆车驶过来，明明两辆车都停在路上，再没有旁的位置可以容车通过，那辆车的速度却不减反增，砰地一声，准确地撞上了那辆黑色的车。 车被撞的横移开来，后保险杠瞬间被撞烂，整个车后尾都凹陷进去一大片。 而反观撞过来的那辆车，前脸坚固无比，竟然只多了些划痕。 “shit！” 鸭舌帽男人咒骂一声，相比于其他三个人，他的反应最激烈，很明显那辆被撞烂的车是他的。 男人绕过车身走过去，“瞎了你的——” 砰—— 上一秒被车身挡住的男人急速倒飞出来。 直撞到那辆黑车上，将原本就残破的车子撞的更加惨不忍睹。 其余三个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围过去，就被一个步伐稳定从容地尊逸男子的出现给惊得愣了神。 “少爷！”陆橘喜道。 一瞬间地狱，一瞬间天堂说的应该就是这样的心情。 慕倾袂抬眸看着她，薄唇微启，嗓音清冷却带着安定人心的感觉，“过来。” 陆橘立刻没出息地被这样的男色击中了心脏。 齐娜拉着满眼冒傻气的陆橘快步走过去，到慕倾袂的身后，然后指着那几个男人道，“这几个男人意图对小橘子不轨，慕少爷，教训他们！” 陆橘吃惊地看着她，眼神浓浓震惊，这些难道不是你的粉丝吗？ “你撞了我们的车，还打伤我们的人！” 一开始那个黑衣男人打算站出来讲理，“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 慕倾袂眉梢微抬，一点儿想跟他们废话的心思都没有，声音冷硬冻人，“滚。” “你——” 男人没想到慕倾袂竟然如此强势，脸色一时也維持不住，逐渐变得发紫，其余两个男人已经将那个被慕倾袂一脚踢到车上的倒霉男人给扶了起来，看样子一场唇枪舌剑是在所难免的了。 陆橘是见过慕倾袂出手的，知道这几个男人对他来说也完全不在话下。 但是毕竟这几个人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刚才那一脚惩罚了那个对她拉拉扯扯的男人也就算是够了，其余三个人也都还规规矩矩的。 陆橘悄悄扯慕倾袂的衣袖，“少爷，没什么事的，我们走吧。” 走？ 慕倾袂眸里聚起不满。 明明是被人欺负了，却不打算计较？ 慕倾袂看不出来，齐娜却是将陆橘的小心思读得透彻，抱胸坏笑道，“慕少爷，我们家小橘子这是舍不得你呢。” 第二百零九章 危险的边缘 陆橘恨不能拿胶带封了齐娜的嘴，但是现在她只想找一条地缝自己钻进去。 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远处有繁星亮起，四周绿叶已被黑夜染成了墨绿色，只有两辆车的车灯照亮着周围的环境。 慕倾袂注视着陆橘，一双黑眸深沉如水。 真的是这样吗？ 齐娜也不去管他们两个人各有什么反应，拿出主持人处理突发事件的老练态度，走到那三名男子面前，先是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道，“行了，别瞪了！这位是慕氏集团的少爷！” 看着几名男子骤变的脸色，才满意地扬声道，“看在你们是我的粉丝的份儿上，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现在就赶紧走吧。” 他们哪里还敢有怨言，二话都不敢有，况且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有错在先，连忙扶了那个被一脚踹的迷迷糊糊的男人就要往车里走。 陆橘见状松了一口气。 不起冲突是最好的了。 几个男人钻进车里，不一会儿又下来一个男人，面如土色地道，“我们的车……动不了了。” …… 也是，被撞成这个样子，还能动就奇怪了。 “在这里等着叫拖车。” 男人面露难色，额角上已经冒出了冷汗，却还是不得不开口道，“可是我们有急事……” 说完报了一个郊外庄园的地址。 齐娜眉角抽动。 有急事还拉着她们照相？这几个人是脑子有坑吧 眼见慕倾袂的脸色已经逐渐发黑，齐娜迅速反应，连忙道，“少爷，要不然就让他们坐你的车走，你带着小橘子开我的车回去。” 陆橘忙道，“那你呢？” 齐娜悄悄冲她挤眼睛，随后大义凛然道，“我当然是跟他们一起喽。” 慕倾袂瞥了一眼停在一旁色彩绚烂的跑车，眉心微蹙，“我不开女式车。” “呃……” 齐娜愕然。 这一点她倒是没有算到啊。 “没关系没关系，慕少爷你不开那就让我们家小橘子开！” 陆橘惊悚地瞪大眼睛，姐，你知道我没有驾照的吧？ 齐娜眼神回瞪，知道！闭嘴！ 慕倾袂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拒绝。 齐娜连忙将那几个男人往车里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车门，司机早就配合地为齐娜的车加满了油，随后上车踩油门，载着一车人扬长而去，连自己正主都不管了。 没办法，出来的时候管家关照过的。 想要赶紧有个少夫人，一定要实行全体总动员，力所能及地撮合。 微凉夜风中，只留下慕倾袂跟陆橘两个人。 慕倾袂看着陆橘，方才齐娜说过的话又进耳畔，陆橘，真的是……舍不得他吗？ 月华升起，照在容貌妍丽的小女人身上，衬托得她恍如九天玄女，皮肤瓷白，透着细腻纯粹的玉色，却有一线嫣红花朵般盛开，圆润小巧的唇瓣。 陆橘犹犹豫豫地想要说些什么，这花朵般娇艳的唇瓣便开开合合，越发显得柔软可人，红润……可口。 慕倾袂忽然调转开目光，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走。” …… 陆橘原本卡在嗓子眼儿里的一堆话顿时都收了回去，做梦一样游荡着坐在了驾驶位的位置，如临大敌地握着方向盘。 只这一个动作，慕倾袂就发现不对了，“你为什么捧着方向盘？” “啊……啊？” 陆橘慌忙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紧张之下竟然连方向盘都扶错了，本应握住，却捧在了下面。 “咳那个……”陆橘面色涨红，这其实本来也不算是个丢脸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慕倾袂面前，她就有些难以启齿。 二十四岁还没有驾照是个丢人的事情吗？ 是吧？不是吗？ 陆橘感觉自己的脑子在嗡嗡作响，里面有片片雪花堆砌的大片空白，雾蒙蒙般。 慕倾袂看她两眼发花的样子，发现了不对劲，“你不会开车？” “……会！” 陆橘说完就后悔了。 为什么要嘴硬，为什么要逞能？ 说不会有什么丢脸的？ 可是少爷说他不喜欢开女式车，那就只能她来开了啊。没关系，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没开过车难道还没见过猪开车……啊不是，还没见过齐娜开车吗？ 陆橘握紧了方向盘。 力道之大，让人毫不怀疑，她只要再用力一点，就可以把方向盘整个拔下来。 慕倾袂默默系好了安全带。 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九儿正在家等你。” 陆橘咽了咽口水。 “放心，少爷，我一定会让你平安回家的。” …… 好在这辆跑车是自动挡，起步也还算简单，陆橘不敢踩油门，一点一点在危险的边缘试探，慕倾袂出声提醒道，“安全带。” “哦！” 陆橘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系好安全带，连忙伸手去系，踩着油门的脚却还没有缩回来。 嗖——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窜了出去。 第二百一十章 温馨时刻 一个小时之后。 慕倾袂跟陆橘回了陆宅。 慕宅的保镖们眼见着少爷从驾驶位上下来，拎着昏迷不醒的陆橘进了别墅。 这些年他雇佣的司机当中，因为开车被吓晕的，大概是头一例。 陆橘毕竟不是专职司机，倒也算得上是情有可原了。 齐娜一回来，就看见陆橘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慕少爷，”齐娜那颗疯狂跳动的八卦之心察觉到不对劲，“小橘子怎么晕了……” “你不知道她不会开车？”慕倾袂凉凉瞥她一眼。 齐娜呃地一声，小声道，“她以前也开过的啊……我以为应该没事的。” 小橘子该不会是因为慕倾袂就在她的身边，过于紧张才会这样的吧？ “……唔。” 陆橘悠悠转醒，睁开眼的一瞬间，感觉天花板似乎旋转了一下。 猛然从床上惊坐而起，“少爷！” 她记得，她昏迷之前，好像有一只手挡在了她的面前。 陆橘掀被下床，几步走到坐在沙发上的慕倾袂面前，随即不由分说地拉起慕倾袂的手，就在齐娜以为陆橘开了一次车就开了窍打算真开车的时候，陆橘挽起了慕倾袂的袖子。 手肘处果然有一片红。 齐娜瞧见，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橘默然片刻，“……我撞的。” …… 齐娜悚然。 小橘子你脑壳很硬哦。 空气诡异安静了几秒钟。 慕倾袂作势收回手，语气淡淡，“没事。” “对不起少爷……”陆橘眼底满是自责。 如果她不莫名奇妙地逞强就好了，明明就不会开车，还胡乱充什么老司机。 “我说了，没事。”慕倾袂的语气变得柔软，夹带了一些无奈和无措，只是那细微的眼神变化被一汪冷若琉璃般的黑眸压藏着，不叫人瞧见。 齐娜转了转眼珠，忽然扯过陆橘就往外走。 “干什么？”陆橘茫茫然被她扯走，一腔自责全变成了迷茫，齐娜竖起一根食指，压在唇上对她嘘声，一面拉着她进了厨房，翻翻找找摸出温热的一只白水煮蛋来，又风风火火地拉着她往回赶。 到了门口，把鸡蛋往她手里一塞，“去，把这个给你家少爷揉一揉。” 陆橘这才反应过来，想起那个偏方，用白水煮蛋在红肿处揉可以消肿。但是这里是慕宅，哪里需要这样麻烦，家庭医生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更快更便捷地为慕倾袂治疗。 齐娜见陆橘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得一戳她的脑门，“你傻呀！” “我又怎么了？”陆橘不服。 “我问你，你们家少爷的手臂是不是因为你才变成那样的？” “……是。” “那你是不是有责任治好他？” “……对。” “那不就得了。”齐娜松了一口气，眼神变得颇为怜悯。她发现小橘子自从喜欢上慕倾袂那家伙之后，智商和情商都无限趋近于零，这样千载难逢促进感情的机会，竟然还需要她一个外人来亲自教授。 齐娜得意了，并且浑然没有在意自己在唐堂那里是如何碰硬钉子且还没有半点方法。 陆橘捧着那鸡蛋，像是捧着什么珍宝，“那我进去了。” “等等。”齐娜拉住她。 “什么？” 齐娜脸色微红，语气有些不自然地道，“你把唐堂的电话告诉我。” 陆橘了然，眼神有些揶揄地看她，“……哦，你终于确定要打过去了？” “啰嗦！”齐娜恼羞成怒，扬手作势要打陆橘，陆橘连忙跳开，“手机在车里充电，你自己去拿，开机密码是5678。” 话落，就钻进房间里去了。 齐娜一面嘟囔这是什么弱智密码，万一手机被人捡走，都不需要费劲儿找人开机，密码试一试就出来了，一面向外走，看见了她那辆心爱的，现在已经变得惨不忍睹的跑车。 陆橘开着这车撞到了树上，慕倾袂手肘的红肿也由此而来。 “啊……小橘子我要杀了你！” …… 陆橘打了个喷嚏。 随后慌忙擦了擦手，继续剥鸡蛋。 “少爷，我来帮你揉一揉吧。” 慕倾袂瞥了她一眼，伸手接过鸡蛋，“我自己来。” 陆橘默默在旁边站着，看慕倾袂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住那颗滚圆白胖的鸡蛋，只是伤处在手肘，他自己只能用一只手来操作，困难的多。 而且需要扭着胳膊，颇为费力。 “还是我来吧。” 陆橘见他无法处理，伸手夺过鸡蛋。 在慕倾袂身边蹲下，一手扶住慕倾袂受伤的那只手臂，一手拿着鸡蛋慢慢在上面滚动。 此刻的她一心响着尽早为慕倾袂消肿，动作做的娴熟自然，竟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现在的肢体接触有多亲密，忘记了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避嫌。 她微垂着眸，做的认真。 脸庞弧度柔和，一派专注之色。 慕倾袂原本想要拒绝的心思慢慢归拢了回来。 不出声打扰。 两个人一坐一蹲，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却是说不出的和谐安宁，好像他们本来就该如此。 褪去推拒试探，温馨祥和才是本真。 慕倾袂黑眸深深注视着陆橘，冷峻的脸上一直以来刻意对她冰封的外壳逐渐融化，未伤的那只手微微抬起，似乎想要去触碰面前的人，如繁华般绚烂夺目，又如月光般平静恬淡。 “对了少爷，”陆橘忽然开口，“你听说唐堂的事情了吗？” 慕倾袂神色微顿，那只手抬了抬，又放下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这蛋能吃吗 陆橘的心跳有些加快。 给慕倾袂揉鸡蛋揉的渐入佳境，心思就放的轻快了一些，陆橘理所当然地就想到了唐堂被爆抄袭的事情。 就算撇去齐娜那一层与慕倾袂无关的关系不谈，唐堂现在与慕氏集团有合作，《拾光之城》的背景曲目都由唐堂一手完成，唐堂这个时候爆出这样的事情，按理来说，慕氏集团应该作出应对措施的。 帮他澄清，或者断臂自保。 陆橘理所应当地认为慕倾袂会选择前一种，上一次的绯闻案，慕倾袂甚至与唐堂全无关联，也愿意伸出手来帮助他，这一次他们之间有合作关系，自然就更会帮他渡过难关了。 片刻的静默，慕倾袂的眸光沐浴在璀璨华光之中，像是覆盖了一层琉璃薄膜，“你认为，我为什么要让唐堂来独担《拾光之城》的曲目创作？” 陆橘疑惑地抬头，不明白慕倾袂此刻提到这个是什么意思，却还是认真地思索了片刻。 说实在的，她觉得以慕氏集团的实力和财力，本着对《拾光之城》这一款游戏开发的重视程度，是毫无理由去请一个并不那么火的原创歌手的。 若是为了开发新生力量也不是不可能，但以慕氏的地位，这样做就有些绕远路了。 陆橘一直都在往商业谋划上思考，全然没有注意到慕倾袂看着她的眼神，深邃若深潭，所有心思都掩在重重水面之下，令人难以窥见一丝一毫。 只有这种时候，才重见天日，露出一些难得的温情来。 想了半晌，陆橘十分诚恳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陆橘的眼神明亮而纯粹，毫无饱含心思的晦涩隐藏。 慕倾袂看着，神色也缓和了些。 果然不知道？ 那就好。 “没什么，”慕倾袂的眸光转过，落在她扶着自己手臂的莹润柔荑上，唇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件事已经在查，你不需要担心。” 陆橘眨眨眼，想说这件事情不是她担心，而是她的好闺蜜齐娜在担心，但是对着那样一双融了冰消了雪的眸子，只觉得心脏都开始雀跃，想说的话堵在喉口说不出来，只剩下眼神里的波涛汹涌来不及掩埋。 月华高照，男女共室，气氛旖旎且美好。 啪叽—— 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骤然响起，扰乱了一室静好。 慕九儿吸着冰糕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那颗鸡蛋从慕倾袂手中滑落，一路滚到了她面前。 慕九儿捡起那枚鸡蛋，“爸比，你们在干什么？” 慕倾袂坐在沙发上，微微俯身，而她身边，陆橘单膝蹲在他面前，一手扶着慕倾袂的胳膊，另一只手作势前伸，看似投怀送抱，实则抢救鸡蛋失败。 陆橘飞快收手站好，眼底一片浓的化不开的尴尬颜色。 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过‘捉奸在室’的词汇，但事实分明不是那样，或者就是那样，只是当事两人身在其中都没看得出来？ 到底是哪样暂且不论，还没等陆橘或者慕倾袂开口，慕九儿身后探出一只手将九儿拽了回去，伴着一阵刻意压低的语声，“九儿别闹，快出来！” 本来没什么的事情，这样一说反倒好像有了什么。 “齐娜！” 陆橘咳嗽一声，走到门后将齐娜拽了进来，一眼瞧见她手里紧握的手机，“你打电话了吗？” “那个……” 齐娜嗫嚅，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容里有几分苦涩，“没呢。” 陆橘接过手机，机身上有掌心都能察觉到的热度，心中顿时明了，恐怕是打了过去又被对方给驳回了。 陆橘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齐娜的脸色。 唐堂又说什么话来？ 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本来就对齐娜没有好感，又恰逢这一场抄袭风波当中，能说什么好听的话来就有鬼了。 齐娜可能也觉得有些挂不住，将手机还给陆橘之后就将她往房间里推，“唉唉，别被我们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 陆橘一个侧身躲过她的推搡，反手抓住了她，表情变得几分严肃，“齐娜，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齐娜嘻嘻哈哈半真半假地捂耳朵，转身游鱼一般从她手里滑走了，只剩下陆橘呆站在原地。 九儿还捏着那枚鸡蛋，十分好奇地把玩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并无新奇，“橘子姐姐，这鸡蛋还能吃吗？” …… 陆橘在后花园找到了蹲在墙角数蚂蚁的齐娜。 酒红色的头发在夜灯的照耀下无比惹眼，柔软的波浪长发披肩顺滑地垂落，显得她的身形越发的娇小，像个小孩子一样。 “三百五十九……三百六十……” 齐娜对着蚂蚁洞口爬进爬出的蚂蚁数着，冷不防一道阴影挡在她面前，遮住了蚂蚁洞。 “啊……我好不容易数这么久了！”齐娜仰起脸，目光幽怨地看着忽然站在面前的陆橘，“都被你打乱了。” 陆橘颇有些无奈，“这些蚂蚁爬进爬出的，你早就已经数乱了。” 齐娜不吭声了，垂脸继续数蚂蚁，从头开始，看着那些爬进爬出‘搬山卸岭’的大力士在赶建家园，“一，二，三……” 第二百一十二章 曲子的另一种意境 陆橘叹了一口气，在她身边蹲下，“唐堂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齐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答，继续数蚂蚁。 只是数着数着就开始混乱了，又变成从一开始。声音也变得几分沙哑，良久，才很有些半死不活的味道问，“小橘子，网上的……言论怎么样了？” 陆橘心头忽然升起一股火气。 至于这样卑微吗？ 被人冷嘲热讽过、当面痛骂让她滚过、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打电话过去想关心依旧被痛斥，为什么齐娜还能像现在这样问出‘他怎样了’这种话来？ 齐娜微睁着双眸，那双濛濛的眸子湿润而清澈，原本属于女子的美好柔软，此刻却写满了苦涩和担忧。 陆橘看着看着，心底的愤怒忽然又有些无力。 是不是……她自己也是这样的？ 因为身在其中，因为同样身处尘埃之中所以看不见自己卑微到何种地步，明明同样都低到尘埃里，看着对方却依旧能露出怜悯的眼光。 陆橘忽然有些失了力气，“我没看。” “你看看吧……” 齐娜的眼神里带了些央求，完全失了平日的精明洒脱，只是打了一个电话，她却像是已经失去了全部了力气。 陆橘一边在心底暗骂，唐堂这个死小子，一边恨恨地起身摸出手机来看。 齐娜蹲在地上，露出一副想看却不敢看的表情来，手有些无措地放在膝头收紧，腿部线条紧绷又放松，想站起来，又无力站起来。 网上的言论依旧固我。 人们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听讹传讹，抄袭这种事情从古至今都是最为人不耻的一种行为，很多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评判着，甚至大放厥词谈论抄袭对国家发展的恶劣影响，而关于唐堂是否有抄袭本身，倒是漠漠了。 齐娜有些期盼的眸子在品出陆橘的表情之后就又重新垂了下去。 陆橘瞄了她一眼。 明明在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齐娜还有精力跟人对骂一个小时，导致她的消息信箱现在都是爆棚了，不用点开业知道那是一堆不分青红皂白的道德婊们在过来控诉。 陆橘对这种事情也浑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齐娜在打了方才那通电话之后，变得萎靡不振了。 再多的义愤填膺，在当事人的厌恶下，也会丧失力气吧。 “你不用担心了，”陆橘安慰道，“这件事一定会水落石出的，但是在那之前，你还是不要再关心网上的这些言论了。” 她怕齐娜一个气不过，做出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何况慕倾袂都说这件事已经在查了，那么应该要不了多久，这件事情就会水落石出了。 没有抄袭的一身正直，只看污人抄袭的要怎么面对事实。 齐娜还是神色恹恹的，陆橘担心她再这么数下去，蚂蚁没疯她先疯了，就连拖带拽把人给丢回了房间里。 把她塞到床上让她睡觉。 亏得齐娜还知道摇摇晃晃去洗漱，没有真的丧失活下去的意志，否则陆橘就真要疯了。 陆橘想过去问问慕倾袂这件事情唐堂跟慕氏集团合作的事情会不会受到影响，虽然慕氏集团出手查证，但是事实一日不清，在网络上发酵就会愈发严重，如何承担舆论压力？ 但是齐娜的状态实在让她很担心，只好坐在旁边陪着她。 齐娜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道，“小橘子，你把那首钢琴曲放给我听吧。” 陆橘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首曲子，打开录音调好音量放给她听，齐娜背对着她睡着，呼吸平缓而安静，仿佛没有情绪波动。 钢琴乐声在室内缓慢回荡。 那些和缓四月春风在此刻听来有如风霜刀剑，每一个重音符都是能刺穿人内心的风霜刀剑，稍有不慎，便被裹挟入曲，堕入无边的绝望之中。 陆橘闭着眼睛，想，她似乎找到这曲子的另外一种意境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寂静的午夜，壁灯柔柔地亮着。 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抱在怀里的手机抽走，轻轻按停了音乐的播放。 屏幕的灯光亮起，照亮齐娜疲惫却决然的面孔，她注销了陆橘的账号，改换登陆自己的，为了防止她冲动，陆橘将她的手机拿走了，但这并不妨碍她用陆橘的手机登陆自己的号码。 唐堂的主页没有封闭评论功能。 他像是浑不在意那些人在他的作品下面出言侮辱，齐娜指尖微颤，翻看着那些属于唐堂的心血，此刻却被人说成是改头换面的抄袭之作。 心头越发寒，眼眸越冰冷。 像是有一蓬热血堵上心头，刺激得人手脚发麻，不吐不快。 齐娜编辑了一条状态，按下了发送。 按完之后，才像是浑身脱力一样，眼眸中划过一丝茫然，发出的瞬间就想点删除，但是咬咬牙，又忍住没有动手，将手机一锁，扔在床头柜上躺下睡觉。 夏季的月光寒凉如水，是这炎炎夏日唯一点清明的所在，照得见枕上清泪，却照不见心头热血。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知所谓 网络上的消息彻底炸锅了。 慕氏集团的大厦内，陆橘疾步走着，胸前策划部经理的胸牌随着她的步伐颠来倒去，她很少在集团内放肆地行走，这样兵荒马乱的，更是头一遭。 推开门，休息室内赫然坐着还在研究稿件的齐娜。 相比昨日，她的气色似乎好了些，但也只是似乎。 那只是化妆补充的好气色而已，陆橘跟齐娜同居同卧，当然知道她其实是一副什么鬼样子。 “齐娜！” 陆橘走过去，语气少有的急促和严厉，“网上是怎么回事？” 齐娜捏着稿件的手指顿了顿，随即翻开下一页，漫不经心地道，“怎么了？” 陆橘快要被她气死，冷笑，“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 消息大爆炸，网络近乎瘫痪了！ 大明星齐娜公然为唐堂发声，言辞犀利， 说犀利都是客气的说辞，用词偏袒之意十足，最最关键的是，齐娜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唐堂没有抄袭，就义正言辞地替人辩驳。 看上去就像是刻意袒护，任谁都觉得这关系一定不凡。 联想到之前唐堂跟那个代班小主持的绯闻，不少有心人默默思索，这代班支持代的是齐娜的班，如果齐娜没有临时离开节目，那当时传的绯闻是不是就该是唐堂跟齐娜的了？ 再联想到今次齐娜的‘仗义执言’，众人心中那点小九九更加不明朗。 会不会其实他们之间真的有一腿？ 齐娜是一线大明星，拥有大量忠实的粉丝基础，可这也不耽误一些吃瓜看客随意编排造谣，网络上说什么的都有，众人四口八舌，就差出一本风流书。 陆橘可不认为齐娜不知道这些，她的电话应该早就被经纪人打爆了吧？ 亏她现在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看台词本。 陆橘气了一阵，忽而看见齐娜捏着纸张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心里那些喷薄欲出的怒火忽然就卸了一半儿。 她也是会怕的吧？ 一个人拥有的越多，越担心失去。齐娜当初为了唐堂走上这一条路，到如今走到大红大紫的境界，现在却陷入这样一场风波当中，说不害怕，是假的吧？ 无声地叹了口气，陆橘在她身边坐下，“事到如今，我们总该想想怎么解决吧。” 齐娜侧目看她，“你不怪我？” “我怪你有用吗？”陆橘目光幽幽，“我只怪我自己没能整夜清醒，一直死看着你！” 齐娜看陆橘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不生自己气了，眼眸里终于溢出一点光亮来，扔了台词本抱住陆橘，哇哇哭嚎，“怎么办啊小橘子，我捅娄子了！” 陆橘被她扯得俯下身子，一边安抚地拍她后背，一边骂道，“知道错了吧？知道错了就好！我就怕你冥顽不灵，到现在都不知道错在哪里！” 齐娜抽抽搭搭，方才一直隐忍着保持镇定，此刻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哪里还有大明星名主持处变不惊的沉着，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依赖人的小孩子。 陆橘虎摸着孩子的头，忧思着到底该如何解决这一次的麻烦，休息厅外忽然有嗒嗒的声音逐渐逼近。 这声音实在太过耳熟了。 齐娜几乎是瞬间就从陆橘的怀里弹了出来，身子绷直地看向门口。 门被人暴力推开，门后果然露出唐堂那一张睡眠不足怒气有余的脸。 怒气？ 陆橘将唐堂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楚，却有些不明所以。 天可证明，她们今天可是没有再偷听唐堂唱歌了。 唐堂的目光越过陆橘，精准地锁定在齐娜的身上，海绵宝宝拖鞋踩的咯吱作响，大步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齐娜，冷声开口，“你还有完没完？” 陆橘：……哈？ 什么有完没完？ 齐娜也很显然迷茫了，她刚才发泄过，眼圈儿还是红的，此刻微带迷茫，水雾雾地看着唐堂，如此惹人怜惜的一张脸，也亏的唐堂能毫不受影响，眼神当中的恶狠狠半寸不减。 “我……”齐娜支吾着，一张脸憋得通红，“我没有再偷听你唱歌……” “我知道，”唐堂冷笑，“我过来，是让你删动态的。” 他一字一顿，表情厌恶，“能不能别到处宣扬好像我跟你很熟的样子？让人恶心！” “唐堂！” 陆橘大喝一声，“你知不知你在说什么！” 她不敢想唐堂因为这件事就对齐娜完全改观，但也没有想到，唐堂竟然是以责怪的态度过来的！ 她的手还落在齐娜的肩膀上，能感受到齐娜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心中烦闷更甚，怒道，“齐娜是在帮你！” “我有让她帮忙？”唐堂讥讽地瞄她一眼，又眼光冰冷地掠过齐娜的脸，“自作多情，不知所谓。” “你——” “对不起。” 齐娜忽然颤声道，她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迅速地删除了那一条转发几十万，评论上百万的动态。 陆橘看着，心更是猛然一跳。 这条动态如今已是众人皆知了，现在删除，只会看起来欲盖弥彰，对齐娜更加不利！ 唐堂仿佛看不见齐娜几欲崩溃的表情，冷眼确定齐娜删除了那条微博，见目的达成，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等，”齐娜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出声叫住了他，却也是极其小心的语气，带着一丝卑微的乞求的语气“唐堂，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与你无关 陆橘怔然看着这一切，胸中堆砌的是愤怒也是无力。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唐堂转过头来，挑高了眉头看齐娜，眼神带了几分倨傲和审视，“别拿自己太当回事儿，”这人毫不在意到底戳了齐娜多少刀子，一把唱歌的好嗓子说出字字锥心的话来，“让我讨厌你，你配吗？” 话落，踩着海绵宝宝的拖鞋再不迟疑地向外走。 齐娜已经懵了，呆呆地坐着，被那一句‘你配吗’给刺激得忘记了反应。 你配吗？ 她齐娜，连被一个人讨厌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陆橘却在唐堂出去的那一霎那，起身追了出去。 “唐堂！” 陆橘在楼中大厅追到他，“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追出来全是一腔愤懑，说出话来才惊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这是怒火跟悲凉的结合，一心想要为齐娜讨回公道。 “我过分？”唐堂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向后斜斜靠住墙壁，好笑又冰冷地看着陆橘，“请陆总说说，我哪里过分了？” 陆橘吸了一口气，忍住想要一拳揍歪他鼻子的冲动，心底却跑马灯一样地为齐娜走过了一千万不值，怒声道，“唐堂，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讨厌齐娜，我只告诉你一件事，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这样糟践一个女子爱慕的心！” 她说的言之凿凿，气势十足。 唐堂觑了她一眼，也似乎被那样的气魄被震慑住，但是态度依旧没有什么明朗的变化，只懒洋洋地道，“我也告诉你，她是不是爱慕我，与我无关。” 陆橘怒的连头皮都炸起来了。 唐堂却丝毫没有甘愿后退的颜色，“这世上，也绝对没有讨厌一个人，还对他好声好语的事情。”他讥笑地看陆橘，“陆总，说到底这事情也与你无关，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些？” 陆橘不怒反笑，“你说的对，你是不是真的抄袭跟我无关，也跟齐娜无关，是我们多管闲事了，“她后退一步，看着唐堂的神色全是漠然疏离，”唐先生，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有合作的机会了。” 这样一个人，怎值得齐娜如此付出？ 她只恨自己心软，没有及时砸醒齐娜，任她在这坨淤泥身上一陷再陷，一伤再伤。 她转过头去，看见倚在门边的齐娜。 瞳孔瞬间一震。 方才的话，她都听见了？ 随即便是一片释然。 听见了也好。 长痛不如短痛，早点断了念想，也好。 齐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血色，她走到陆橘身边，站在唐堂面前，挽起一抹嫣然的笑，“唐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但请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我只是来跟你说最后一句话，”她浅笑，桃花眸中深埋一抹伤情，“你以后，再也不会遇见像我一样对你的人了。” 唐堂被那样的眼光看得心内一阵烦躁，一直以来对齐娜抱持着的痼疾一样的成见巍然一震，这女子的眼神和语气都太足以令人震撼，让他不由得怀疑自己的所思所想是不是错误的？ 但随即，天性高傲自负的唐堂便被这样的一丝想法激怒，眼眸里乍现的迷茫瞬间被冷然所取代，“那真是幸运！” 丢下这句话，唐堂走的步伐匆匆，像是身后有什么吃人的厉鬼。 齐娜的脸色早在唐堂离去的时候就变得更加惨白，摇晃了一阵险些没站稳，靠在陆橘肩头，捂眼呜咽道，“小橘子，怎么办，我赌输了啊。” 方才经纪人给齐娜打电话，说公司暂停了她所有的通告，等到跟慕氏集团的合作完成之后，就让她好好休息一阵子。 这其实也就是变相的雪藏了。 这件事她不打算告诉小橘子，怕她会担心自己。 陆橘并不知道这件事，只以为她还是在为唐堂伤心，一边安抚地拍她后背，一边恨恨地道，“那个烂男不值得，你早点看清早点好！” 齐娜扯起嘴角，眉眼却是下压的，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嗯！” 只是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不甘的。 昨夜鼓足勇气拨通了唐堂的电话之后，她只说了一句话，甚至都没有听见唐堂的声音，就被挂断了电话。 她半夜发动态，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挺身站出来为唐堂辩白，是一时气不过，也是想要博一把。 想看看唐堂看见她这样付出是否还会无动于衷，她捧出一颗鲜血淋漓的赤诚之心，却只换来了那人一个冷眼厌恶的眼神。 孤注一掷的心意被人弃如敝履，这样的感觉，真是十分不好受啊。 唐堂没有再来过慕氏集团，陆橘办公室的桌面上留着一叠厚厚的文件，还有一张碟片，陆橘翻听了，是唐堂留下来的bgm最初版本。 陆橘有些意外。 一是没想到唐堂都爆出抄袭门了，竟然还能有心思心无旁骛地完成创作，二是这人还算是有点职业道德，晓得把属于自己的工作部分完成好。 她把这些交给负责相关工作的同事拿去加工精细处理，经过录播室看见齐娜有些突出的颧骨时，方才对唐堂那一点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不管怎样，他就是个烂男！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因祸得福 所有需要准备好的都已齐备，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又该轮到陆橘这个策划部的经理站出来为集团分忧了。 陆橘本来问过齐娜，如果她最近没有其他的事情，是不是也可以担任游戏发布会的主持人，但是想想齐娜连配音的这几日都是挤出来的，就没有再为难问她。 反倒是齐娜自己主动请缨，要求担任。 陆橘有些奇怪，“你还有空吗？” 齐娜笑，这几天她变得越来越瘦，一张原本妍丽的脸庞也变得有几分削薄的凌厉，一双桃花眸总是笑意浅淡的，带着一股子难以掩饰的晦暗色。 “帮人帮到底嘛，我还在乎那几天的时间吗？” 齐娜还是没有把自己已经被公司雪藏的事情告诉陆橘，以免培养出陆橘冲动易怒的性子，又去找唐堂算账。 唐堂…… 如果有可能，能不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 可是她自己却先破了这个禁忌，忍耐了三天之后开始注意网上的舆论发展如何。 慕倾袂原本在查这件事。 但是自从唐堂离开慕氏集团那一天，他跟陆橘谈过一次之后，发现陆橘对唐堂的态度有些不对，变得冷淡愤怒，虽然陆橘没有开口让他停止调查这件事，但他还是让手下将已经有了眉目的调查截止。 而唐堂签约的一家音乐公司势力不大，对这样的事情毫无招架之力。 肯让唐堂继续在公司挂名就已经是发了慈悲的事情，却也只能任他在那儿自我苟且地活。 唐堂本人却似乎对这些并不在乎。 他的粉丝在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暴涨了几百万，绝大多数都是一时兴起过去看热闹的，想知道‘抄袭者’最后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还有一部分是风闻《拾光之城》的音乐制作人是他，所以关注了一波。 关注着，忽然发现唐堂动态里面发布的那些音乐作品的水平竟然相当的高，比起他被爆抄袭的那个早期作品，也是只好不坏。 顿时就有人开始怀疑。 如果余下的那些作品都是唐堂作的，那他完全没有必要去抄袭别人的啊？难道说所有作品都是他抄别人的？可是也没证据啊。 众人于是又呼啦啦去翻一开始爆出唐堂抄袭的人，可是左翻右翻也翻不到，只剩下几个不辨真相就开始跟风的营销号里可怜的一点信息。 这件事情到这里，就开始起了争议。 齐娜翻着翻着，发现竟然有相当一部分的舆论导向是偏向唐堂那边的，而且唐堂以往的那些‘过气’歌单竟然隐隐有爆红的趋势。 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齐娜心里下意识地就闪过喜色，但是很快发现她连为他高兴的资格都没有，而且自己好像根本就不该再过多关注这件事情，情绪就开始变得低落。 齐娜关注唐堂的微博都是用小号进行的。 她虽然已经暂时被公司雪藏，但是社会影响力还在，如果用她的大号区关注，保不齐还要被扯出一些有的没的。 而关于她的舆论导向却是渐渐平息了一些，更多人都转而去关注唐堂的歌曲作品，对于她开始发布的那条为唐堂正名，后来又删除的动态已经逐渐抛到了脑后。 人们总是健忘的。 一天之内会对一条新闻十分关注，三天之内人数就会锐减大半，过了一周，基本也就风平浪静了。 毕竟除了黑粉之外，没有人会关心别人家的爱豆的花边新闻。 而自己粉的爱豆，除了宠着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甚至还有一些粉丝站了唐堂跟齐娜这对cp。 齐娜一边用自己小号翻着，忍不住给其中一条站cp的评论点了赞。 这个小号算是她的马甲，也算是她用来支持唐堂的其中一个小号，曾经她还用这个小号跟唐堂私发消息说自己如何如何仰慕他，当时唐堂只回了一句话‘你很有眼光，谢谢。’ 随后就没有了，甚至连好友都没加。 但是齐娜仍然保存那条消息记录到现在。 算起来，那是唐堂跟她说的语气最温和的一句话了。 竟然还是她的小号。 齐娜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关了页面想趴下睡觉，陆橘已经将她揪了起来，“晚上有庆功宴，起来换衣服。” 最近齐娜实在是太萎靡了，她必须要让她清醒一点。 齐娜侧过身子，以手支着下巴侧躺在床上，觉得有些想笑，“不是，游戏发布会还没到呢，你们慕氏集团庆祝怎么不按路数来？” 要庆祝，不也得等发布会结束之后？ 这当不当正不正的，算是团建吗？ “谁说一定要按照路数了，”陆橘又揪她，“你快点给我起来！” 事实上，这还真就不算是庆功会。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庆功会。 是陆橘实在看不过去齐娜这样萎靡的样子，虽然依旧还是像猫一样慵懒，却已经失去了那股灵动，像个暮年老猫。 陆橘必须要带她出去活络活络筋骨。 齐娜抱住陆橘的手臂撒娇，语气慵懒疲惫，“亲爱的，我真的不想动了，你去揪你们家少爷好不好？我就不过去当电灯泡了，我这个瓦数很亮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蝼蚁之力 陆橘再三劝说无果，最后干脆被人兜着屁股一踹，给赶出来了。 想救人出苦海没救成反收获屁股上一个36码数脚印的陆橘悲催地蹲进了后花园，也学着齐娜开始数蚂蚁。 一边托腮蹲墙角数，一边思考，她到底该如何解救这个陷入魔障的娃呢？ 然而她自己本身也同样是陷入相似魔障当中的人，自己尚且渡不了，又何谈去渡别人？ 想来想去想不到，蚂蚁却数乱了好几拨。 她身边，九儿也装模作样地在旁边数着一个小一点儿的蚂蚁洞，手里握着一块沙琪玛在慢慢的吃，一些碎渣掉到地上，蚂蚁们闻香出动，成群结队地背着‘天降食物’回洞府，九儿看着那些蚂蚁勤勤恳恳地搬运着食物，开心地吹了一大口气，呼—— 蚂蚁群瞬间被吹飞了好远。 “哈哈哈……” 九儿拍了拍巴掌。 将沉思中的陆橘惊醒。 “怎么了？” 九儿指着那被她吹的七零八落的蚂蚁笑，“橘子姐姐你看，这些蚂蚁好好玩。” 陆橘这才发现，眉头轻轻皱了皱。 知道这是小孩子的劣根起来了，抱她在膝上坐了，也不笑，问道，“你觉得这样好玩儿吗？” 九儿见她脸上没有笑意，有些奇怪。 那些蚂蚁被吹的翻滚摸爬的样子的确很好笑啊，橘子姐姐为什么不笑？为什么看起来还有些严肃？ 九儿用自己四岁的小脑袋思考了片刻，犹豫道，“不好玩吗？” 陆橘叹了一口气，和缓了颜色，换了一种说法问她，“九儿，你见过台风吗？” “台风？” 九儿迷茫地啜手指，“没有听过。” 她没听过也很正常，帝都的地理位置风水极好，这个风水指的当然不是玄而又玄的那个风水，而是地处版块稳定，不易多发灾难。 甚至有几个朝代的皇城都修建在这里。 最近一些地区频发地震、洪水等灾难，甚至还有的地方出现了台风和龙卷风这样极端恶劣的天气。 天灾面前，人类的存在就低入尘埃。 灾难过境的地方，死伤都有，财产损失更是不可数计。 方才九儿吹的那一口气令蚂蚁们东倒西歪，跟台风毁坏人类家园也何其相似。 因为同为蝼蚁，所以心怀怜惜。 陆橘从来就不是喜欢烂好人的人，可能是因为最近许多事情都杂糅在一起，养成了林妹妹葬花式的伤春悲秋性格来。 陆橘抱着九儿给她讲大道理的时候，慕倾袂就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 听陆橘说那些关乎生命、关乎价值，最后关乎平衡的大道理，一边挑眉想九儿这么小是否能听得懂这些，一边想陆橘最近的状态确实有些低迷。 是因为唐堂吗？ 聪明且善于观察的慕少爷当然不会认为是陆橘喜欢唐堂，这一点早就已经被他推翻了，而这几日齐娜的种种反应他当然也注意到了，因此自然不会再错生一场糊涂气，只是看着陆橘这样也同样感伤的样子，心中也像是有羽毛在来回刷动着。 不安，且心忧。 那边九儿已经被陆橘说通了，虽然那些大道理没有听懂，但是却不再动那些地上的蚂蚁了，还好心地掰了一大块沙琪玛放在地面上，念念有词道，“对不起哦小蚂蚁们，这块沙琪玛给你们！” 陆橘看着想笑。 这块蚂蚁也太大，那些蚂蚁大概搬不动。 但是小孩子的善心可嘉，就不必再过多阻扰了。 只是那些蚂蚁发现了那块巨山一样的沙琪玛，竟然成群结队地过去，在沙琪玛上爬来爬去，有分工有秩序地将沙琪玛分解带走了。 陆橘跟九儿一起张大了嘴巴，同样水汪汪的大眼睛连吃惊时候微微睁大的弧度都完全相似，蹲在那里一大一小，像是两个俄罗斯套娃。 “好厉害！” 九儿赞叹道。 “是啊，好厉害！” 陆橘也附和。 慕倾袂走过来，看这一大一小两个专注惊叹的模样，再看那地上已经分解完沙琪玛，将最后一点食物也带走的蚂蚁群们，眉梢微微一挑。 这两个人看蚂蚁看得这样入神？ “爸比！” 最后还是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的九儿先发现了慕倾袂，抱着他的手想拉他也蹲下来看蚂蚁，被慕倾袂十分坚定地拒绝了。 三个人排排蹲？ 这个画面只是想想就已经很好笑了。 “少爷！” 陆橘一见慕倾袂过来，慌忙想要站起来，眼前却忽然一晕，脚下也软了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晃。 慕倾袂原本要抱起九儿，见状瞬间松开九儿伸手过来，抓住陆橘的手臂将她往自己怀中一带。 已经张开双臂等爸比抱的九儿——？？？ 陆橘眼前一阵阵发黑。 却能感受到手臂被人扯住的力量，知道一定是慕倾袂，陆橘下意识地没有反抗，随后肩膀撞上慕倾袂的胸膛。 下一瞬被扶着站稳。 陆橘借着慕倾袂站稳脚跟，眼前黑茫茫的一片还是没有消退。 她蹲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站起来的速度又实在太快，眼前不发黑才怪了。 慕倾袂的声音带了浅浅的责怪从耳畔传来，“小心点。” 第二百一十七章 地主变成天使 “我……” 陆橘甩了甩脑袋，眼前的一片黑雾终于有了散开的迹象，一阵漫卷的五彩金光之后，终于重新得见天日。 随后陆橘就看见，她的手，被握在慕倾袂的手心里。 陆橘甚至能感受到慕倾袂掌心里的力度和温热，他抓着她的手，扶着她的肩，微微靠近查看她的状况。 ！！！ 这一惊非同小可。 这姿势，简直不能再亲密了！ 火山爆炸地壳位移的震撼也不过如此吧！ 陆橘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轰然一声就烧着了。 “我没事！” 她急急忙忙地从慕倾袂的气场笼罩氛围撤出去，撤出去的那么一瞬间心头又漫上一丝后悔，懊恼自己怎么就怂的这么快，纠结而紧张的情绪纷杂一团。 慕倾袂的掌心一空，望着陆橘的眸光里的紧张逐渐平复下去，淡淡道，“没事就好。” 慕九儿抱住陆橘，“橘子姐姐，你刚才怎么了？” “没事，”陆橘笑着摇摇头，“就是起的太急了。” 九儿更加疑惑地偏头，小孩子的关注点就是不同，“橘子姐姐为什么起的那么急？是因为看见爸比了吗？咦，橘子姐姐的脸也好红，也是因为起的急了吗？” 陆橘：“……” 她感觉自己的头都快要烧炸了。 “这个……那个……我不是……” 陆橘越说越慌，越慌越乱。 可是脑子就像是犯了轴一样转不过弯来。 慕倾袂还在旁边，欣赏了一会儿她慌乱无章的样子，随后才大发善心地开口，“九儿，去写作业。” 九儿奇怪地眨眨眼，“可是我的作业已经写完了啊。” 慕倾袂不为所动，“那就再写一遍。” 九儿一脸懵，陆橘却听得有些心惊，紧张的手指都蜷缩了起来。 少爷这是有话要跟她说吗？ 头脑不停地风暴着，思考少爷到底是要跟她说些什么，九儿已经被女佣给带走了，慕倾袂迈出沉稳蹲的步伐向她走来，陆橘更紧张了，感觉眼睛都开始转圈儿，头顶也开始冒烟，舌头在此刻也好像都打了结，“少……少爷？” 慕倾袂绕过她，走到不远处的凉亭里坐下，开口道，“过来。” 他没有看陆橘，可周围除了他们就再没有别人，陆橘可以确定，他就是在叫她，犹豫了零点零一秒之后，鼓足勇气走了过去。 慕倾袂瞄了一眼某人规规矩矩像个小学生一样的站姿，薄唇微启，“坐下。” 陆橘乖乖走到他对面，身姿端正地坐好。 日光暖融融地照耀着，凉亭旁有道粼粼的水池，里面养着各色的锦鲤，水波流动既能起到降温的作用，也能作为景观。 陆橘目不斜视，盯着那池子里的鱼。 表面波澜不惊，胸腔里却早已心跳如擂鼓。 看样子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瞬间弹起来遁走。 “齐娜怎么样了？” 慕倾袂一开口，先问了这句话。 陆橘怎么也没有想到慕倾袂第一句话问的竟然是这个，怔了一下之后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懒。” 是很懒，她想方设法想让齐娜跟自己出门活动一下，结果那家伙还赏了她一脚。 慕倾袂黑眸浅浅一凝，陆橘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落入他的眼中。 看样子她不知道齐娜到底遭遇了什么。 艺人被公司雪藏本也不是什么机密大事，这件事齐娜瞒的过陆橘却瞒不过他，但如果齐娜没有将这件事告知陆橘，慕倾袂也并非是那种非要告密的人。 来后花园不是路过，想跟她谈谈也并非临时起意。 之前堆叠在胸口的情绪太过于纷乱，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没有调整好自己该如何面对她的心态。 从来都是乾坤在握的慕氏集团总裁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因此一拖再拖，直到现在。 微风掠过水池，卷起阵阵涟漪，裹挟了微腥的风吹向凉亭。 陆橘额前的几缕碎发被风温柔拂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如果……”慕倾袂忽然开口，陆橘抬起眸来，晶亮的眼瞳里是一片澄澈，慕倾袂忽然顿住了，薄唇微抿，没在继续说下去。 陆橘有些疑惑，小心地问道，“少爷，什么？” 她对他的态度如此小心翼翼，相对于初入慕宅时竟然更生疏了几分。 慕少爷并不知道了解小女儿家的心思，只接收到了浓浓的疏离跟敬畏，因此神情越发变得冷然，半晌起身道，“如果你很闲的话，不如去跟园艺师学习修剪灌木。” 陆橘迷茫地眨眨眼。 少爷指的是她闲得发慌数蚂蚁这件事吗？ 可现在既不是上班时间，也不是接送九儿上学时间，是她的休息时间啊！ 黑心地主压迫农民工几个明晃晃的大字从脑子里面滚过，紧接着陆橘又觉得说慕倾袂是黑心地主太过于不妥，一是绝对没有这么帅的地主，二是……她舍不得。 陆橘怔怔看着慕倾袂的身影消失在花影疏斜的地方，此刻眼底才敢涌动出真正的情绪。 经过唐堂那件事，她忽然间更加畏惧了。 慕倾袂相比于唐堂，拒绝的手段还算是温和了些，仅仅只是在发现她‘图谋不轨’之后，态度莫名奇妙地冷淡，并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刮来。 陆橘叹了一口气。 她这么努力找出慕倾袂其实不讨厌她的样子，真的很有往舔狗的方向发展的趋势了。 所谓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卑微最可怜的人物了。 她跟齐娜可以表演个双舔姐妹花？ “陆小姐，这是少爷吩咐我送来的甜点。”陆橘还在胡思乱想着，沈桃端着慕斯蛋糕走了过来。 当然，慕倾袂的原话并没有让沈桃告诉陆橘，这是他安排送过来的，是沈桃自己自作主张给傲娇的慕少爷邀个功。 将蛋糕放在桌案上，沈桃悄悄跟陆橘挤眼睛，“少爷还特意嘱咐我，说是陆小姐低血糖，让我以后多注意给你补补身体呐” 后面一条是沈桃私自加的。 陆橘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那蛋糕，‘受宠若惊’四个大字浮现在脑海里面。 “少爷……真的这么说吗？” 沈桃笑眯眯地点头，“当然了。” “陆小姐，外面热，容易中暑气，你吃完蛋糕之后就回去吧。”沈桃嘱咐完陆橘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陆橘坐在凉亭里面吃蛋糕。 蛋糕香软，慕斯醇厚。 从前也不是没吃过慕宅的蛋糕，但是今天这个吃起来格外的甜美。 仿佛空气里面也多了一丝甜甜的味道。 慕倾袂在她的心中的地位瞬间从黄世仁上升到了天使。 第二百一十八章 氪金土豪 陆橘吃了蛋糕之后，就回了别墅里。 她没有再去找齐娜，想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转身去了小书房玩儿电脑。 《拾光之城》这款游戏做到现在，还有一周的时间就要公测了，所以游戏内的一切设置也都趋于完善，玩儿起来也比之前内测时候错洞百出的体验好了许多。 就是有几个英雄配音是齐娜的，让她总有种想出戏的感觉，虽然说齐娜的配音水平很高，几乎听不出来本音。 但是听不出来是一回事，事先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 陆橘玩儿了两把，笑得乐不可支。 右下角忽然弹出了好友组队的申请。 陆橘一看，时之管家245858。 是他？ 陆橘稍微有些意外。 自从上一次他们一起玩儿了整整一个下午之后，这个好友就好像消失了一样，陆橘还一度腹诽过，他是不是觉得这个游戏不好玩儿所以给放弃了，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陆橘移动鼠标点了对方同意组队的申请。 一进入房间，差点闪瞎了她的钛合金狗眼。 嚯—— 扑面而来的氪金气息。 上一次玩儿他还是个背心裤衩的小新人，这一次简直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衣服穿得是商城里最新潮的自不用说，背景里那台限量购买的跑车是闹哪样？ 不是说现在只是试开服，只有三辆的吗？ 怎么他就有？ 这得氪多少金啊？ 陆橘玩儿游戏一向秉承着，利用欧气弥补氪金这一短板的原则，因此就算是自己公司的游戏，她到现在也是分文未氪，将抠门主义上演到了极致。 一下子看见这么个活生生的氪金土豪，口水都快要流进屏幕了。 陆橘飞快敲下一行字，“参见土豪大大！” 这好歹是他们公司的优良氪金用户，必须得吹捧着，尽最大的努力掏空他的腰包！ 对方的回复很快，也相当简洁。 是一个小人擦汗的表情。 噗—— 陆橘不禁一阵好笑。 看样子这个氪金土豪并不怎么爱炫耀啊？ 也没再多说，土豪就直接开了游戏。 这一局游戏匹配的敌人有些厉害，陆橘就直接开了语音，也好跟队友配合。 “有小姐姐在耶！” 队伍里的其他几个玩家开始起哄，“小姐姐你说打谁我们就打谁，指哪儿打哪儿绝对不瞎打！” 听着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陆橘笑了一声，也懒得跟这些孩子们贫嘴，也就继续指挥他们，知道她是小姐姐之后，队伍的团结力果然更强大了一些。 只是那个氪金土豪一直都没有开麦，陆橘虽然有些疑惑，但也并没有多想。 这个氪金土豪想要低调也是有的，反正就是个游戏，也不用计较的太多。 只是这个土豪有点不听指挥。 陆橘明明是让另外一个距离敌人比较近的队友过去打，结果土豪在不远处直接远程攻击干掉了对方的堡垒。 这样的情形出现过几次之后，那几个队友有些不满。 “小姐姐让我打的，你抢什么呀！” “就是就是，一边儿呆着去！” 陆橘急忙调停，“没事没事，就是游戏，打赢了就好。” 一边冷汗滴滴地继续观察着周围敌情。 那几个孩子明显就是处在叛逆期的，陆橘不让他们说，他们也暗地里使绊子，给陆橘看得是一阵心惊胆战，生怕氪金土豪因为这件事引发心情不好，继而放弃这个游戏。 那可就亏大发了啊！ 一心一意为她家少爷赚钱的陆橘表示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拼尽了吃奶的力气调停战争。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几个孩子忽然间都不说话，也都不动了。 “掉线了？” 陆橘疑惑道。 没有人回答她，那几个人还是一动不动。 陆橘更懵了，显示也不像是掉线的样子啊，难道是另外一种bug？ 陆橘都想打电话给公司游戏部，让他们查一查是不是有游戏中忽然卡顿的异常现象，这一局游戏忽然莫名其妙地就结束了。 房间里还是只有她和氪金土豪两个人。 土豪没事？ 陆橘敲了一行字过去，“土豪，刚才你卡了吗？” “没有。” 没有？ 别人都卡住了，怎么他没有卡？陆橘用的是公司内测专用号，因此不会卡顿也没什么可意外的，但是土豪是怎么回事》 陆橘心想，果然是金钱的力量吗？ 就像是玩游戏遇到低谷就大喊我是v8，然后就会峰回路转一样的效果？ 正疑惑时，有人加她好友了。 陆橘一看，正是刚才那局游戏的其他三个人。 陆橘也想问问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好给游戏部的同事提建议，就想也没想地移动鼠标过去，要点同意。 别加他们。 这四个字忽然出现在对话框里，如果不是那专属于氪金大神的炫彩字体，她才不会这么及时发现。 别加他们？ 氪金土豪怎么知道那几个孩子加她好友了，但是为什么不让她加？ 陆橘打字过去询问。 过了一会儿对面却没有回复。 陆橘对着电脑思考，也没有想出个一二三来，最后还开了一把脑洞，难道说其实那三个人是什么对手公司派来的间谍云云。 土豪才回过话来，“他们太菜。” 第二百一十九章 陆怼怼 陆橘：“……” 噗！ 太菜？ 此刻的慕倾袂并不知道陆橘已经在电脑前笑成了一只狗，他拧着眉坐在电脑前等回复。 冷峻的脸上满是阴霾。 游戏刚开始，陆橘开了麦的时候他就已经很不满了，她竟然喜欢开麦玩儿游戏？让那么多陌生人听到她的声音？ 他甚至想派人去给她送糖！既然她喜欢开麦，那就齁到她说不出来话为止！ 那几个毛小子对她奉承至极，一口一个‘小姐姐’叫的亲热，也没有见她反驳，她是不是还很享受？ 小姐姐？ 呵，恶心！ “人多好办事嘛。” 陆橘思考良久，回复了这么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想逗一逗这个土豪。 总觉得她跟自家少爷在某些方面出人意料的相像，调侃少爷她是不敢的，但是这个陌生的氪金土豪随意调侃一下没有关系嘿嘿嘿。 等了一会儿对面也没有回复。 陆橘心想莫不是这人生气了？ “我一个人也可以听你指挥。” 陆橘正在喝咖啡，看见这样一条回复差点没一口喷灭了显示屏。 这也太…… 她现在倒想看看这位氪金土豪到底是什么人了？ 高冷的劲儿的确跟她家少爷很像，但是这一言不合就开撩的属性，她家少爷可是绝对没有的啊。 心里想要逗逗这个氪金土豪的想法更是蠢蠢欲动。 “可是你都不开麦，我不好指挥啊。” “你说，我听。” 对方一点儿也不上她的当。 陆橘盯着那四个字儿，心想这么善解人意的土豪，如果安在慕倾袂身上会是什么效果呢…… 咦—— 光是想想就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一是觉得不太可能，二是觉得慕倾袂那张高冷冰山脸说出这么小奶狗的话来，那画面也太诡异了一些。 还没等她回复，土豪又道，“还是你喜欢听人叫你小姐姐？” 这是哪儿跟哪儿？ 陆橘回道，“怎么，你也要叫我小姐姐？” 慕倾袂的眉梢微扬，打了一局游戏之后就变得冰封的脸终于有了一点松动的迹象。 原来她不喜欢。 他刚才还在想。 如果她真的喜欢别人那样叫，那……试试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不开语音，只是打几个字过去而已。 再不然……就弄个变声器。 高冷形象已经碎了一地的帝都慕少并没有试图挽回，注视着电脑屏幕十分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陆橘又发了一条消息，附带了一张惊悚脸，“你不是真的要叫吧土豪大大，可别，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小姐姐，显得我太老了！” 最关键的是。 陆橘凭直觉，觉得这个氪金土豪的年龄大概在三十左右，她可是才二十四岁啊，被一个比她大了这么多的人叫她小姐姐，陆橘感觉自己的心脏承受能力还有待加强。 慕倾袂盯着陆橘发过来的那段话，眉心又拧起来了。 她是不喜欢别人叫她小姐姐，还是只是不喜欢他叫她小姐姐？ 方才那几个毛小子叫她小姐姐，她也没有拒绝，仿佛还很受用的样子？ 多智近妖的慕少爷十分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方才扔了一地的冰碴子现在又重新捡起来粘回了自己的身上，“人要对自己的年龄有基本的自觉。” 陆橘勾起的唇角以可见的速度逐渐下垂。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这个是氪金大佬！ 陆橘微笑着，露出寒意森森的一排白牙，狞笑着打下这样一段话，“我感觉也是，毕竟一大把年纪了还叫别人小姐姐，总显得老不正经。” 老不正经？ 这四个字像是加了粗化了下划线。 落在慕倾袂眼底无比的吸睛。 很好，这个女人成功惹怒他了。 陆橘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心情都还十分愉悦。 当然，虽然游戏里面这个氪金土豪很有趣，但她对少爷的心是永远不会变的！ 陆橘走进策划部，刚一进去，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目光转过去，才看见满地飘散的文件。 肖宁正矮身下去捡，她面前站着另外一个策划部的同事，是策划部从前的老员工了，名叫曾美，比年莫瑶的资历还要老，只是一直没有什么出彩的成绩，一直都中规中矩，不出彩，也没错误，属于扔进湖里也溅不起几个水花的那类人。 曾美并没有帮肖宁捡资料，站在原地满脸不悦地出声问责，“你怎么回事？” 肖宁捡起资料起身，看得出来脸上有不服，但还是压着怒火回道，“对不起。” 话落就打算绕过曾美。 曾美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撞了人一句对不起就完了，有后台就是不一样啊。” 陆橘听到这里呃了一声。 心想难道这个后台指的就是区区不才她陆某人？ 正想正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走进去无声无息息了这一场无聊的纷争。 肖宁已经猛然转过身去，她瞪着曾美，满眼都是屈辱之后的愤怒，“你不要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 曾美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见周围有人注意到这边，也硬生生地撑着不退缩，说话也越发的尖酸刻薄，“说实话还不让人说了？敢做不敢当啊？” 第二百二十章 化戾气为祥和 陆橘简直听不下去。 肖宁如果真有后台，估计她也就不敢这么猖狂了。 不就是看肖宁刚来没多长时间就得到重用，眼热而已。 说来这件事也是她这个经理没有做好，既然已经是经理，那么需要做的就不只是做好工作，做好手下员工之间的平衡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我敬你是前辈，但你最好也别太过分了！”肖宁气的眼圈儿都变红了，“明明是你先撞到我的，不如我们去调监控！” 一听到要调监控，那个曾美的脸色明显就变了。 方才肖宁抱着文件走过来，的确是她故意侧了身子，才撞上去的。 如果一调监控，这件事情绝对会暴露。 那到时候她还怎么在公司里混下去？ 曾美咬着下唇，没有说话。 见此情景，陆橘叹了一口气。 这事情不能再闹大了。 “在干什么呢？现在可是上班时间。”陆橘边说话边走进去，策划部的人纷纷起来问好，肖宁看见她也问了句好，之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白了曾美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毕竟是公司的老员工，她也不想再因为这件事跟她拌口角。 陆橘走到曾美面前，笑道，“怎么了，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 曾美勾了勾耳后的头发，脸色有些不自然地道，“没什么，昨天睡的太晚了。” 其他人都十分有眼色地没有将刚才的事情说出去，大集团里很少有像之前娉婷那种，因为仗着有后台就不长脑子的人，能来这里的，无论是学历，还是为人处世，都可圈可点，十分优秀。 但是再优秀，也终究逃不过‘人心’二字。 陆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话落，就率先往办公室走过去。 曾美的脸色几乎是刹那间就白了，毕竟她刚刚跟肖宁吵完架，现在陆橘就叫她去办公室任谁都会认为，这是陆橘看见了方才她跟肖宁的磕绊，这是要替肖宁找回场子来呢。 曾美暗暗将最坏的后果都想好了，万一陆橘真要为肖宁找场子，那她就干脆不要继续在这里呆了！ 进了办公室之后，曾美身子紧绷地站在办公桌前。 陆橘正从柜子里拿文件，一回头看见她像一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不由得笑道，“站着做什么，坐呀。” 曾美一怔。 陆橘见她犹豫，笑着亲自过来给她拉出了凳子，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了，“我有事要跟你说，坐好。” 曾美都有些懵了，她之前也不是没有进来过办公室，但那还是在年莫瑶是经理的时候的事，年莫瑶一向等级分明，对待她们这些员工虽然和善，但从来都不会这样亲切。 “陆总，我……” 曾美有些不知所措地咬紧下唇，“我……” “嗯？”陆橘将刚才翻出来的那份文件递给她，“你先看看这份文件。” “这是……” 曾美低头看。 才发现这是caet的后续跟进计划书。 双眸微微放大，“陆总，这……” “曾美，你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在很多方面一定有比我更加周密严谨的想法，这份工作我交给你来后续负责，怎么样，有信心吗？” 陆橘微笑着，双手交叉支着下颌，整个人俏皮又可亲。 曾美的眼圈儿又红了，却是激动的，“陆总，我……” 她嗫嚅着，脸上闪过惊喜激动紧张几种情绪，最后又有些微的迷茫，捧着那份文件如同捧着皇帝殡天后封太子的遗诏，小心地问道，“我可以吗？” “这就要问你，而不是问我了，”陆橘笑答，“总之，我既然将它交给你负责，那就代表你在我这里就是过关了，至于在你自己那里过没过关，就要靠你自己来找出答案了。” 陆橘意味深长地对上曾美懵懂的眼神。 片刻后，曾美浑身一凛，捧着那份文件起身，“陆总，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我，我会好好努力。” “曾美，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但追寻发光的方法有很多，最切实际的是靠自己的努力脱颖而出，而不是看着旁人如何。” 陆橘微笑着，只是声音沉着了一些。 曾美也不是傻的，当下就听懂了陆橘话里面的意有所指。 连忙躬身道，“是，我知道了。” 人在心境平和的时候，谁都不会去随意找茬，她本来也不是揪住不放的人，像早上那样咄咄逼人的情况也从来都没有过，到现在手臂还有些紧张地颤抖。 听陆橘这么说，心里顿时也涌出一股愧疚来。 只是如果现在要她出去道歉的话，总也拉不下脸来，陆橘没有直说，就算是给她一个缓和的时间了，曾美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陆橘，这个经理比她还年轻，为人处世却如此平和在握。 陆橘空降过来当经理的时候，她还有些不服气，但是陆橘的实力也确实是众人都看在眼里的，她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后来看陆橘重用那个新来的小实习生，她心底那点堵着的气就越发的多。 然而这些怨气，在今天一次性的化解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为人处世 陆橘见曾美有悔意，也就不再多说，这种事情也是点到即止，说多了反而会显得她这个上司有偏颇的嫌疑，于是换了轻松的口气道，“等《拾光之城》的公测发布会结束之后，我们就一起出去团建一次，地点和游乐方式，就由你们几个老员工决定好啦。” “团建吗？” 曾美眼睛一亮，“好的陆总，我一定会去安排好的。” “嗯，既然决定要出去玩儿，那么其他的事情就不用担心，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尽管向我提。”陆橘灿然笑。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努力，她的腰包也厚了一些，团建这种事情虽然本来也是公司的福利，但总也不好太过分，为了照顾底下员工的心情，也是她上任以后的第一次团建，这一次她打算自掏腰包，让他们吃好喝好玩好。 “确实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曾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陆经理，您能不能，把慕总也叫上跟我们一起团建？” 陆橘嘴角的笑容很尴尬地僵住了。 这个要求……怎么说呢？ 它好像不是那么的小啊？ 曾美却处在兴奋中，没有注意到她顶头上司微变的脸色，很有些遗憾地道，“之前年经理还在的时候，也请过慕总几次，只是很不巧的，每一次慕总都很忙，我们就都没有去上。” 年莫瑶吗？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陆橘微怔。 心底不怀好意暗戳戳地想，慕倾袂应该不是每次凑巧都很忙，而是压根儿就不想给年莫瑶这个面子吧？ 这么一想，也不免有些心虚。 慕倾袂不给年莫瑶的面子，难道就会给她面子嘛？ 陆橘强撑着笑意，“呵呵，那还真是遗憾呢。” 曾美连连点头，又十分期盼地看着陆橘，“陆经理，这一次就看你的了！” 陆橘的笑意几乎要坚持不住，脸上所有的肌肉都被调去用作勉强了，“好……那我试试哈。” 试试的意思就算是—— 你们可千万别抱太大的期望，我十有八九也是请不来的。 曾美却好像并没有听懂，欢天喜地地抱着文件出去了。 陆橘叹了一口气，懊恼地趴了桌子。 她怎么就没事儿做，给自己揽了这么一个难度系数为无穷大的活儿？ 现在直接去问八九成是会被拒绝的，陆橘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先把即将到来的发布会搞好，让少爷高兴高兴，然后再趁他高兴的时候提出这个要求，说不定少爷同意的几率也会大一些。 唉…… 活着好难。 不管怎么说，邀请少爷也并不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还有一个人的思想工作要开展呢。 陆橘拨通了内线，让肖宁进来一趟。 一分钟后，肖宁进来了。 之前陆橘在她脸上看见的不忿和恼火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素日的面无表情跟恭敬，“陆总，您找我？” “嗯，”陆橘收回视线，“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好，”肖宁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陆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对于肖宁，她实在是疏忽的有些彻底啊。 集团里对待这种还没有转正的实习生，是绝对不会像她这样将重要的策划案交给她负责的，陆橘看到了肖宁的实力和想要向上的决心，所以对她稍加看重，但这无疑是挑战了传统的职业内潜规则，让那些老员工心生不满，也是想当然的事情。 肖宁这段时间应该过得很艰难吧？ 像今天早上那样的事情，在陆橘没有看到的角落里，又上演了多少次？以至于今早肖宁再也无法忍受，直接就爆发了。 “今天早上的事情我都看见了。” 肖宁一怔，猛地抬起头来，“您——” 陆橘微微一叹，“肖宁，你受委屈了。” 这一句落入肖宁耳中，她瞬间就垂下了脸去，死死咬住了下唇，“没什么。” 她嘴上说着没什么，声音却都开始颤抖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陆橘语重心长地道，“肖宁，你是一个很有能力也很优秀的人，但是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你还是要懂一些。” “这是什么道理，”肖宁的脸上堆满了愤懑，终于忍不住反驳道，“我的优秀难道还是错了么？” 陆橘轻轻摇头，道，“不，你没有错。的确，有些道理确实不是什么好道理，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是俗人，而这些道理有时候就是为了安抚他们而设的，看似处处忍让，实则是为了保护我们自己。” 肖宁咬唇不发一语，看她的神色，也是懂得这些道理，只是身在其中，受了那许多的委屈，总也有些意难平。 陆橘继续道，“人要藏拙，也要藏优，试想一下，一个人处处显露自己的蠢笨，那肯定会遭到团队的厌弃，如果一个人处处显示自己的优秀，那肯定会遭到团队的嫉妒，后果……我想应该不用我多说，你有比我更深的体会。” 她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当然啦，我也是很优秀的对不对？你想问我为什么就没有受到这样不公正的待遇？我告诉你，一个人藏优不是要一直藏着的，要蓄势待发，要做就要一鸣惊人，让所有人都看见你的优秀，那个时候，你收获的就不会是妒忌了，而是旁人对你绝对的敬佩跟你自己的成长。” 肖宁一双眼睛泛起了一丝泪花，那泪花是委屈是不甘，也是对陆橘的敬意跟感动。 就算是父母，也从来都没有这样教过她为人处世的道理，他们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要求她，要她变得优秀，一定要远远超越身边的人，这样才能让他们的脸上有光。 而她，也在这样的耳提面命当中养成了处处争强好胜的性子。 “陆经理，”肖宁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深深地俯下身去，“谢谢你。” 这一刻，她的心里就已经永远烙印下了陆橘对她说过的话，无论以后她会去哪里，要做什么，她永远也不会忘记，在她与陆橘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时，曾经有过这样的推心置腹。 这样一个人走人停休管他人的现实社会，她曾经获得过这样一份难能可贵的温暖。 这光芒，足以支撑她走完此生。 第二百二十二章 无情的拒绝 解决完了两个人的矛盾，陆橘心情很好地着手整理《拾光之城》公测发布会的相关事宜，在翻阅合作商名单的时候，陆橘的目光凝在纸单上那个显眼的名字上。 柳景昌。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柳小妮的父亲，也叫柳景昌。 陆橘当然不会天真到认为这只是一个重名的巧合，她只是没有想到，这款游戏上也有柳家的影子。 不知为何，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发布会上，柳小妮会不会过来？ 经过上一次咖啡厅上的谈话，几乎就是撕破脸皮了，最近一段时间陆橘跟着慕倾袂接送九儿，每次也只是礼貌性地点头问好，就连这样，陆橘都由衷地感觉柳小妮实在很强大，如果在发布会上看见柳小妮，到时候要如何面对呢？ 陆橘按了按眉心，决定不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发布会上邀请的是柳景昌，柳小妮会不会过来还说不定，就算她过来了，那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她身为慕氏集团的员工，该有的礼貌也还是要有，绝对不能失了分寸。 忽略这一块，陆橘整理好了相关一系列的文件，随后拿着《拾光之城》公测发布会的策划书往三十一楼去。 站在总裁办公室外敲了三下门。 “进。” 办公室里传出慕倾袂的声音，一贯的清冷。 “少爷，这是下周一《拾光之城》发布会的策划书，”陆橘推门进去，见慕倾袂正对着电脑工作，俯身将不薄的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上，“请您在这里签字。” “嗯。” 慕倾袂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拿过文件开始翻阅。 他这个动作倒是让陆橘有些微的在意，不免多看了那笔记本几眼，她从前过来汇报工作的时候，慕倾袂也都是在工作，其中也不乏一些机密的文件，但也从没有见他防着自己，这次是怎么回事？ 陆橘垂下眼睫，眼观鼻鼻观心，不再乱看。 慕倾袂只是扫了几眼文件便咋子后面签了字，破天荒地评价道，“很好，安排的仔细周密，辛苦了。” 陆橘刚才还有些莫名失落的小情绪瞬间高涨起来。 激动地抬眸盯着慕倾袂，就差身后伸出一条尾巴来摇晃，“真的吗？” 慕倾袂挑眉，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认为我在骗你？” 那眼神含义颇多，陆橘读出来的只有‘我为什么要骗你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才没有空安慰你你简直就是多余这么一问’的意思。 好吧，虽然被嫌弃了。 但是看了她的策划书，少爷的心情是不是应该还不错？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陆橘清了清嗓子，“少爷，游戏发布会后，我们要不要团建一次，犒劳一下员工？” “可以，”慕倾袂连犹豫都没有，“你自己决定就好。” 慕氏集团这么大，年终聚会和部门团建都是时有的事情，如果次次都找他审批，那他也不需要做别的工作了。 见陆橘站在原地没动，脸上还挂着吞吞吐吐的表情，不免眉梢一扬，“还有什么事？” “那个……” 陆橘绞手指，“少爷，团建的话，你可不可以也来参加啊？” 一鼓作气说完，陆橘不敢再看慕倾袂，垂下眼睛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慕倾袂神色微讶，继而唇角浮起一丝愉悦的弧度。 这算不算是在邀请他？ 她很想他去？ 陆橘不敢抬头，自然就没有看见，慕倾袂一双黑眸里涌动着光彩，幽深的黑瞳褪去冰冷，露出粼粼水波般的温柔来。 “我不去。”低沉的嗓音幽幽响起。 不去？ 陆橘猛地抬起头来，一双黑葡萄的大眼睛里满是惊诧。 虽然她心底都已经做好了被慕倾袂拒绝的准备了，毕竟少爷是很忙的，但是被这样毫无回旋余地的拒绝，她还是很失望。 好失望好失望…… 慕倾袂看着她一瞬间就垮了的小脸，眼底闪过一抹戏谑的神色，很快就掩去，一本正经地道，“策划案我已经签过字了，你就先回去吧。团建我是不会去的，毕竟你们年轻人的活动，我不适合参加。” 陆橘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是一脸懵逼。 什么叫做‘年轻人的活动，我不适合参加’？ 少爷是在说他老了吗？ 开玩笑吧！ 他只比她大两岁而已好不好？ 作为帝都最优秀的钻石王小五，他如此年轻就取得了这样不凡的成就，也是他的闪光点之一啊！ 陆橘思来想去，最后悲催地认命。 这就是慕倾袂拒绝她的方式。 好无情…… 这么拙劣的借口，少爷一定是故意的吧？ 陆橘郁卒地咬唇，浑身上下笼罩着幽怨的黑气。 早知道他不会答应，她就不去多余问这一句了，真是自讨苦吃…… 此时此刻的陆橘已经完全忘记昨天在游戏里，她说人家‘老不正经’的话了，毕竟她压根儿就不知道哪个氪金土豪就是他们家少爷。如果她知道，大抵会自己寻一块砖去结果了自己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第二次合作 因为没有请到慕倾袂。 陆橘接下来几天在办公室里都怂到了一定地步，每天早上进入办公室都健步如飞，生怕被人拦下问她有没有成功撬动boss。 然而比这件事还要闹心的是，齐娜生病了。 陆橘算是彻底体会了什么叫做‘病来如山倒’，明明早上她出门的时候齐娜还好好的，等她回来，齐娜就已经躺在床上动不了了。 一张脸上蜡黄又苍白，满是病色。 见她进来，颤巍巍地抬起瘦弱的手臂，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某种电视剧里常见的画面，“小橘子，我可能快不行了……” 陆橘一巴掌将她多戏的胳膊拍掉，当即就让人将齐娜送去了医院，挂上点滴之后齐娜还在记挂着游戏发布会，“小橘子，我病了，你们公司的发布会可怎么办呢？” 陆橘白了她一眼，“您能不能先多管管你自己，是不是我不在家看着你，你就不吃饭来着？早上让你吃个鸡蛋你都要死不活的，这么下去不把身体拖垮才怪！” 她骂的凶，齐娜听得泪眼汪汪的，伸出爪子抓住她的手，“小橘子，你可真心疼我。” “我才不心疼你！”陆橘撇撇嘴，又把病房里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齐娜虚弱地摇摇头，“小橘子，我是真的吃不下去，我现在看见食物就反胃……” 她说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苍白了下去。 陆橘看得一阵心惊肉跳。 齐娜该不会是有厌食症的前兆了吧？ 医生说她是因为精神不振引起的胃肠不调，继而拖垮了身体，只要调整好心态，再慢慢食补，就会好起来的。 但是陆橘也知道齐娜的心结是什么。 而这个心结，恰恰是个死结。 陆橘感觉自己都快要愁成一截枯木了。 但是愁归愁，她该办的事情一样也少不了她。 工作上焦头烂额倒还好说，主持人的人选换一个也就好了，但是后天就是发布会，这么短的时间，先不说有名的主持人们，档期大都排不出来，就算是凑巧找到了这么个有档期的，但是也不一定能够熟识《拾光之城》这一款游戏，完美地将之介绍出来。 陆橘感觉自己的头又大了几圈儿。 这档口，陆橘忽然被杨特助叫走。 说是主持人的人选已经敲定了。 陆橘一打开文件，看见‘元和’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少爷？” 为什么是元和？ “是她主动联系我们的，”杨特助道，“说为表上次事件的歉意，也为表对我们没有将那份录音公布出去的感激，愿意免费来担任发布会的主持人。” “不是免费不免费的问题，”陆橘现在的表情比吞了苍蝇也好不了多少了，上一次元和跟年莫瑶在咖啡厅里合伙要设计害她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人的人品暂且不谈，要她还能怎么跟她仿若无事地合作？ “慕总同意了么？”陆橘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杨特助也看出了陆橘情绪的波动，顿了顿才道，“慕总说，让你看着安排。” 陆橘闭了闭眼睛。 让她看着安排。 那就说明慕倾袂本人并不反对这件事。 “我知道了。” 陆橘接过合同，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将合同来来回回翻了十分钟，她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她不是没有见过重利轻义的商人，在金钱的诱惑面前，人们哪里管跟自己合作的人是豺狼还是虎豹，只要能够拿到丰厚的利润，就算是让他们去刀尖上去走一遭，也在所不惜。 但是她一直都认为，慕倾袂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是非分明，公道正义的神。 然而眼下发生的事情，的的确确狠狠地给了她一次打击。 或许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不由自主地给他加了一层厚厚的滤镜，其实是她自己妄自揣度，徒劳累了慕倾袂。 陆橘像石膏像一样静默了十分钟后，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之后，给杨特助打了电话，“元和了解《拾光之城》吗？” 杨特助道，“听元和的经纪人说，元和也参加了《拾光之城》的内测，而且她的哥哥元明，也是游戏的合作商之一，所以元和对于这个游戏十分了解。” 陆橘闭了闭眼睛，回想了一下之前看过的合作商名单。 里面的确是有一个叫元明的，因为这个姓氏，还被她特地留意了一下，没想到竟然这么巧，竟然还就是元和的哥哥。 既然如此，那么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元和无疑已经是这场游戏发布会最合适的人选了。 够大牌、有档期、对产品足够了解。 简直就像是上天安排给慕氏集团的救兵。 陆橘却实实在在的对这个救兵十分恶心，但是恶心也没有用，说不定从现在开始，还得给人家陪着小心。 “那就元和吧。” 陆橘有些无力地道。 杨特助在电话那头犹豫道，“确定吗？” 她也是知道当初那件事的，对于陆橘竟然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有些意外。 “确定。” 陆橘揉了揉眉心。 第二百二十四章 最金贵的一类人 跟杨特助再确定了相关事宜之后，挂了电话。 冷静下来之后，她才发现，其实慕倾袂并没有做错，正如古代皇帝任用将军只需骁勇善战，对人品并无诸多在意一般，商场上的合作又何须过多考虑？ 其实慕倾袂完全可以自己拍板这件事情，但却选择了让她来决定，这本身，就已经对她足够尊重。 而同时，她就更加没有资格说出拒绝的话来了。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竟然请了元和来。 陆橘想了想，忽然有些想笑。 这算不算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只是希望，发布会的现场不要出什么多余的状况才好。 慕倾袂对于陆橘同意元和来当主持人倒没有什么意外。 只是在杨特助将情况汇报完之后，道，“去财务部说一声，这个月陆经理的奖金翻三倍。” 杨特助点头应了。 心里却有些惊悚地想。 慕总这是在做补偿？ 放眼整个慕氏集团，不，放眼整个帝都，能让慕总如此对待的人，除了慕家小公主，也就只有陆橘一个人了吧？ 慕倾袂一向决策果断，在商场之中从不讲个人恩怨放在心上，她还听人说过，慕倾袂在创业初期的时候曾与人有过过节，再后来慕氏集团声势浩大，那人过来谈合作，慕倾袂并没有阻止，还一力促成了此事。 他对自己都如此漠然，将合作放在个人恩怨之前，更别说旁人。 只是…… 杨特助暗戳戳地想。 可能是因为陆橘对慕总来说，并不算旁人，而是比他自己还要金贵的一类人吧？ 凡此种种不必多谈。 陆橘并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齐娜，毕竟她现在还是病中，万一听说了这件事一个郁结，病情更加严重，那她可就算是罪过了。 因此晚上过去看望她的时候，陆橘直说是请了一个三四线的不知名主持过来，齐娜倒也兴致缺缺，没有再问。 不管去的人是谁，反正不会是她就是了。 齐娜靠在陆橘特意拿来的软垫上，双手抱着陆橘削好的苹果啃，一边呜呜噜噜地道，“小橘子，你可真是会照顾人，要不然我以后就不工作了，靠你养活我吧。” 陆橘专心致志给她剥瓜子的手一顿。 在这种特殊时期，她可没有当这句是玩笑话，心中飞速掠过一万种想法。 齐娜当初要当明星就是为了唐堂，如今明知不可能了，难道也丧失了继续下去的动力？那她现在算是被失望冲昏了头脑，还是真的已经放下了心结，打算将过往翻篇，重头再来呢？ 如果是第二种，那陆橘倒是支持她的，但如果是第一种，陆橘觉得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事业，实在不算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将剥好的白胖瓜子仁装碟子里递给她，陆橘正色道，“你考虑好了吗？” 齐娜捏了七八个瓜子仁往嘴里塞，一边奇怪地瞄她一眼，“小橘子，你现在怎么这么不禁逗了啊？” “你可别逗我，”陆橘苦笑，“我最近精神都有些紧绷，听不明白玩笑还是真话了。” 当然，这个精神紧绷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明天她就要面对元和了。 陆橘对此心有戚戚，今晚能不能睡着都不一定了。 鼻端忽然钻进一股瓜子香，陆橘下意识地张嘴，七八个瓜子仁已经被塞进了她的嘴里，齐娜一边塞一边道，“可怜的孩子，被折磨得都傻了，赶紧多吃点葵花籽，补补脑。” 陆橘将瓜子仁嚼吧嚼吧，翻了个白眼儿，“补脑不都要用核桃？” “干果都有补脑的效果的，你可别小看这瓜子仁。” 齐娜拈着一枚瓜子仁，瞄准了前方电视柜上放着的一个花瓶，‘咻’得一声扔了进去，清脆细微的一声，正中瓶心。 “yes！” 陆橘凉凉地瞥她，“你这个人，真是什么东西多了就开始不珍惜，你再扔一个，我就叫你捡回来吃掉信不信？” “不敢了不敢了！” 齐娜瞬间蔫得缩回被子里面，不忘扬了扬手上正扎着的吊瓶细针，虚弱地道，“小橘子你可别凶我，我现在是病人呢！” “不凶！” 陆橘叹了一口气，伸手给齐娜掖了掖被子，起身拎包道，“你就好好休息吧，等明天发布会结束之后我再来看你，老实躺着，不要给我惹事。” 齐娜从被子里弱弱举手，“我能去看看吗？”她眨眨眼睛，一对长睫毛软软地在桃花眸上忽闪忽闪，就算病瘦，那双眸子也依旧明亮动人，“我一直躺在这里，都快要长毛了。” “不可以！” 陆橘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她，“你都成这个样子了，万一晕倒在现场，我是顾着你还是顾着发布会？” 话落走出去，临走之前还十分贴心地将灯给她关了，“睡觉！” 陆橘走后没多久，病房的门就再一次被敲响，齐娜以为陆橘去而复返，瞬间钻回被窝里营造出已经准备入睡的假象，同时扬声道，“门没锁，进来吧！” 进来的却不是陆橘，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女子穿着慕氏集团的员工服装，将一张邀请函放在齐娜的床头。 齐娜掀开被子，一眼看见一个陌生女人站在她的床头，吓了一跳，“你是谁？” “齐娜老师你好，”女子温顺地笑了笑，“这是我们陆总让我送过来的邀请函，邀请您明天去参加《拾光之城》的公测发布会。” “哦！” 齐娜欣喜地拿起那邀请函看，果然是游戏发布会的邀请函，不禁‘啊哈’一声，“我就知道小橘子一定不忍心拒绝我的！” 高兴完了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连忙正色咳嗽道，“嗯，那好，我知道了，我会按时过去的。” “好的。” 女子礼貌地道别之后，就离开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对恶心人 《拾光之城》的游戏发布会吸引了帝都无数业内有名人士，除了原定邀请的合作商投资商以及各大业内名流，到场的还有不少慕名而来要欣赏的人，陆橘从一早上开始就忙的团团转。 杨特助过来通知她元和已经到了之后，她不由得心底哀嚎一声。 还是本着尽职的本责过去看看。 意外的是，这一次元和却好像并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说话也格外的客气，看得众人一致好评，还说传言里元和刁蛮任性，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陆橘一边听着那些画，一面心里冷笑。 如果她们知道元和曾经设过怎样的计谋来陷害她，不知道还能不能作出如此评价。 但不管怎么说，只要元和不刻意生事，她就已经念佛了，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揪出以往的烂摊子来数落。 发布会开始前一个小时，陆橘开始对照宾客名单，看是否有人缺席。 “元明……” 陆橘对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微微一愣。 元明还没有到？ 她亲妹妹主持的发布会，他不至于会迟到吧？ 正疑惑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恶声恶气的说话声音，“让开，这里是我的位置！” 陆橘回过头，目光平视之处并没有看到人。 目光微微下移，在看见了一个男人。 男人矮胖，偏偏穿着一身白衬衣黑西裤，衣服看得出来都是特别定制的，但还是会随着他的呼吸而发出难以承受的衣料摩擦声。 方才是他在说话？ 陆橘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这位该不会就是元和的哥哥，元明吧？ 她不抱什么期待的问，“您是，元先生？” 胖男人一脸的横肉齐齐颤了颤，看得出来是想冷哼，但是肥肉堆积过多冷哼失败，“认出我是谁了还不让开？” 他实在太胖，陆橘不得不站进椅子的缝隙里才能容纳他坐进自己的位置里。 陆橘差点没有做好表情管理。。 不会吧？ 这个胖子真的是元和的亲生哥哥吗？ 这…… 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别说身材，这长相也是没有半分相似的。 元明见她竟然还站着不动，一双被肥肉挤小的眼睛翻了翻，“慕氏集团也有这种货色的员工？看见我坐在这里了，还不送上简章来？” 他坐在那里，像是一个大爷般地靠着。 那简章就放在他手边的桌子上，竟然还要陆橘递给他。 陆橘默默想，好嘛，这一点倒是跟她那个妹妹有几分相似了。 天生一副将世人都看尽尘埃里的模样。 陆橘不想跟他过多解释，只当这个胖子是眼瞎，看不见她胸牌上明晃晃的‘负责人’三个字，亲手弯腰取了那简章再恭敬地递到他面前，“元先生请。” “哼！” 一个气吞山河的哼声之后，元明抬手接过简章，陆橘只想趁早离这个人远一点，没想到他接过简章之后，那满是肥肉的手竟然越过简章，直接就攥住了陆橘的手！ “元先生！” 陆橘双眉倒竖，一阵恶寒瞬间从心头攀岩而起，下意识就要甩开。 元明却只是一握之后就松开了，好像刚才只是不小心握住的一样，还十分不满地瞪了陆橘一眼，“喊什么，我耳朵不聋！” 陆橘眯着眼睛看他。 几乎可以确定了。 他就是故意的。 他也不是眼瞎，没有看清她的胸牌，相反，是他早就已经看出了陆橘的身份，刚才故意侮辱她恶心她，是在为她妹妹元和报仇了！ 就当被猪啃了一口！但她也不能干吃亏没反应！ 陆橘从容地笑，从随身包里摸出一张纸巾，站在原地细细地擦手。 元明的脸色瞬间变得灰黑，这女人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嫌弃他？ 但偏偏他还不能明目张胆地质问回去，否则不就是向别人承认，他方才轻薄过她？ “真是对不起呢元先生，”陆橘擦完了手，脸上挂了职业性的假笑，“我还有些事，恕不奉陪了。” 转身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 真是恶心！ 陆橘迫不及待离开那里，也就没有看到，当她转身之后，另外一边不起眼的角落里，一道包裹严实的身影坐了下去。 那真是乔装出来的齐娜。 虽然她暂时被公司雪藏了，但好歹也是个明星，不能随随便便出现在这种公众场合。 她自然是看见陆橘了，但是想到今天陆橘一定会很忙，没有时间顾及她，也就不打算过去给她添乱了。 只是没想到，她刚刚坐下不久，就有一个工作人员过来，站在她的面前。 “齐娜老师。” 我去？ 这都能认出我来？ 齐娜刚想嘘声，示意她不要张扬。 那人就已经顺势悄声道，“我们陆总说您身体不好，已经另外给您安排了休息室，您可以在房间里看现场转播。” 齐娜扬眉。 嚯，小橘子这次好贴心！ 第二百二十六章 值得 陆橘又扫了一圈儿，不免松了一口气。 没有看见柳小妮，只看见了柳小妮的父亲，看样子柳小妮今天没有过来。 松完一口气之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弱了，不就是柳小妮没过来，有什么好窃喜的，就算是她过来了，她们一个幕后，一个观众席，根本就不会产生任何交集嘛。 陆橘撅了噘嘴，看看时间，已经要到了。 这场发布会很重要，所以慕倾袂现在也坐在台下属于他的位置。 陆橘的目光时不时的就会往那边飘，飘了一阵儿之后发现慕倾袂并没有看她一眼，目光一转，看见了会场大厅那边又过来一个人。 不禁一怔。 唐堂？ 他怎么会过来？ 唐堂是《拾光之城》的曲创者，是在邀请的宾客名单之内的，但是陆橘以为他不会过来的，毕竟之前他是知道齐娜会作为游戏发布会的主持人登场的，按照唐堂那种一创作起来就与世隔绝，连个助理都没有的人，陆橘可不认为他会知道发布会临时更换了支持人这件事。 可他那么讨厌齐娜，怎么还会过来？ 陆橘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也就不再管他，反身去后台看看各部门准备工作进行的如何。 元和一身纯白色的礼服，临上台之前还向陆橘飞了一个嫣然的笑，看得陆橘恶寒无比，一个劲儿地错胳膊。 对于这尊佛爷，陆橘丝毫不敢小觑。 就在台边时刻盯着，生怕她会半路出什么幺蛾子，但是令人意外的是，元和并没有要捣什么乱的意思，反而全场都发挥得十分出色，介绍《拾光之城》的部分也做的相当的好。 总的来说就是四个字——完美至极。 看得陆橘摸了摸鼻子。 难道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其实元和这一次真的是来帮忙的，而不是捣乱的？ 大厅里气氛很好，休息室里，却是另一番天地。 齐娜盯着荧幕当中那个光彩照人的元和，一双因为消瘦而本就显大的眼睛越发的放大。 怎么回事？ 小橘子不是说请的是一个不出名的三四线主持人？ 怎么会是元和？ 相对于她的满脸病色，台上的元和却像是女神一般，光彩夺目，言谈举止都透露出无尽的知性大方，让人的目光忍不住绕着她飞舞，舍不得移开。 真真是最鲜明不过的对比。 而这样的对比，对于齐娜而言，无疑是残酷至极的。 她坐在椅子上，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连抬手关掉显示屏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而她其实也并不想那么做，一直死死地盯着荧幕当中的人，一直到换了其他人到台上致词，元和从屏幕中消失，也还是一直死盯着。 身后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一道戏谑的声音随即响起，“呦，这不是齐大明星么？” 齐娜浑身一僵，回过头来。 看着那方才还出现在荧幕当中的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一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意外。 “你让人把我骗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她不是个傻子。 到现在也完全想明白了。 小橘子绝对不会可以安排这样一场打击给她，那么安排这些的人，一定就是最不希望看见她好的人，这个人，很明显就是眼前的元和！ 元和抱臂冷笑，踩着高跟鞋走到她面前，她的步态也是练过成百上千次的，每一步都袅袅婷婷，步态端正。 “不愧是齐大明星，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赞叹着，语气里却毫无赞叹之意，满是嘲讽，“不过就算你现在明白过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你应该已经看见了吧？” 齐娜放在双腿上的手紧握成拳，声音从喉咙里逼出来，“看见什么？” “当然是我辉煌的样子啊！”元和大笑，一字一顿道，“齐娜，今天，我才是主持人！” 她的眼底淬满了怨毒，像是要将当初走秀场上所受的屈辱一并还给齐娜一般，“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丑太丑了！哪里还配得上我如此费心的算计！现在的你，就算是跪在尘埃里给我提鞋都不配。” 见齐娜默不作声，并没有自己意向之中的剧烈反应，她以为自己是还没有戳到齐娜的痛处，越发阴狠地道，“你还不知道吧？你会被公司雪藏的的真正原因。” 齐娜一顿，“你说什么？” “你还真是天真得可笑啊，像你这样的大明星，真的就会因为那么一条动态被雪藏吗？”元和得意地道，“我告诉你，是我哥哥买下了你们公司，成为了第一大股东，我正愁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呢，你就恰巧又给了我们这么一个漏洞，齐娜，为了唐堂，你落得如今的下场，你觉得值得吗？” 她盯着齐娜，不放过齐娜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她费尽心思处心积虑，就是要将当初从齐娜身上受到的屈辱一并还回去，所以，不将齐娜打击得彻底，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值得。” 齐娜粲然一笑。 元和双瞳猛然缩成一线，脸上狰狞的表情让她看起来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说什么？” 第二百二十七章 门里门外，剖心对白 “你有一个有钱的哥哥的确很了不起，但是就算我当时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还是会发那一条动态的，”齐娜用一种‘你很可怜’的表情看她，“当然，像你这样的人大概永远也无法体会这样的心情了。” 元和又怎么会懂得？ 她为唐堂做的又何止这些？ 这几天，她一直都在搜集唐堂没有抄袭的证据，最后用她一直关注着唐堂的那个小号发布了出去，又拖圈内的好友帮忙推送，这才一力洗脱了唐堂抄袭的嫌疑。 她没办法做到眼看着唐堂受人诬陷，所以就算唐堂对她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就算自己的心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极尽所能地对唐堂好。 这样的‘无私奉献’的心情，连齐娜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像元和这样的自私自利，全世界都以她为中心的人，又怎么会懂得？ 元和怒吼，“你疯了不成么！” 齐娜看着元和扭曲的脸，忽然觉得畅快极了。 这个一心想要报复她的女人，就算将她踩得一无所有，却还是没有办法从她这里得到一丝一毫的慰藉。 左右她已经跌入神坛，那就不妨再跌一点。 齐娜冷笑道，“元和，我告诉你，我就是疯了，”她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暗沉的阴影，她忽然向后靠在椅子上，放松了身心，像是跟老朋友谈话一样，慢慢道，“我喜欢唐堂很久很久了，从他创作第一首歌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他，”她嫣然一笑，“你不知道吧？我还有个小号，我用这个小号关注唐堂，经常发一些鼓励的话给他，这一次唐堂的抄袭事件能得以平反，还是我费尽心思搜集了证据，用那个小号发了出去。” …… “我喜欢他，我愿意为他做一切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他讨厌我，厌恶我到死，我也绝不会后悔我为他所做的一切，”她用一种十分怜悯的眼神注视着已经呆滞的元和，明明她坐在椅子上，需要抬头看着元和，可那高贵的神情分明是在俯视着的，“元和，你成功地毁了我，但是我告诉你，我齐娜从来就不在乎当不当明星，我摸爬滚打费劲心力靠着自己一步一步爬上来，想要的，从来就是能跟他比肩。” 然而没有用，她盛极一时的时候唐堂对她厌恶如斯。 现在她也不在乎是否跌落神坛了。 房间里的两个人心神都在巨震。 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虚掩的房门外，站着另外一个同样心神巨震的人。 唐堂在元和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就一直跟在她后面。 他想问问，齐娜去哪儿了。 平心而论，他是十分厌恶齐娜的。 可是从上一次齐娜对他说出那些话之后，他在心里就产生了一些怀疑，他从没有真正与齐娜相处过，了解她都是身边人的只言片语。 说她为了变红不择手段。 说她被无数人潜规则，只为成功上位。 而表面上看，她也确实是这样。 明明如此年轻，在没有任何背景的情况下，短短两三年就已经到了大红大紫的地步。 因此唐堂对这些话深信不疑。 他没想过要求证，因为齐娜除了那个红的发紫的明星身份被他知晓以外，其实与他毫无关系，他有什么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去求证呢？ 在听到那些话之后，他只是深深地厌恶，就没有然后了。 然而初次见面。 他一拖鞋踹到了她的身上。 本以为这个大明星会发怒，会暴跳如雷，可她没有，她捧着拖鞋靠近他，让他穿上脱鞋不要着凉。 当时他依旧是十分厌恶她的，只觉得这个女人果然和传说当中的一样，对一个陌生男人都如此低眉顺眼，如此讨好。 真是让人恶心！ 后来她偷听自己弹吉他。 他透过玻璃看见她的脸，更是怒不可遏。 甚至直接就扔了吉他砸在玻璃上。 当时他想，这个女人不仅为了红不择手段，甚至人品也这么败坏，竟然也会偷听这种把戏！ 她该不会是什么公司派来的间谍，要偷他的音乐吧？ 所以后来他被爆出抄袭，他直接就怀疑在了齐娜的头上，至于她公然为自己发声，唐堂直接认定了她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洗脱嫌疑。 真是恶心，太恶心了！ 然而现在，这些想法在一瞬间被推翻，他站在门外，脑子里嗡嗡的，有些混乱，更多的是手足无措。 回想起过往种种对齐娜的态度，还有自己对她说过不止一次的‘滚’字，唐堂忽然觉得，恶心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他凭什么先入为主地如此看低一个女孩子？ 简直就是太没品，太恶心了！ 他喜欢音乐，崇尚一切高洁美好的事物，然而此刻他忽然对自己很失望，甚至一瞬间感觉自己根本就不配碰音乐。 他心神浮动，身体僵硬。 眼前虚掩的门忽然被推开。 元和那张犹自挂着狰狞的脸出现在门后，看见他之后猛地一愣，旋即便是冷笑与震惊，“呦，被迷恋的人过来了？怎么，你都听见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地位颠倒 元和冷笑着将唐堂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发现后者竟然还是浑身僵直，白了一眼之后踩着高跟鞋离开。 房间里的齐娜，跟房间外的唐堂便相互看见了彼此的存在。 齐娜对元和倾吐的那些话是想要故意打击元和，恶心她，所以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会被第三个人听见，尤其是，被唐堂听见。 那些剖心之言，平日里她就算是对陆橘也不会轻易说出去的话，竟然就这么被他听见了？ 被正主听见了？ 齐娜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到震惊，从震惊到满脸通红。 脑海里瞬间冒出落荒而逃的念头，起身的时候却太过忙乱绊住了椅子腿。 整个人竟然随着椅子一起向后倒过去。 “啊——” 他身体瞬间失重让齐娜忍不住惊呼，然而她却没有摔在地上，唐堂几乎是在她摔倒的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爆发出那样的速度，一个箭步就窜过来，扶住了齐娜的椅子。 坚硬的椅背打在他的手臂上，仿佛骨裂一般的疼痛，然而唐堂也只是咬紧了牙，将椅子握得更紧了一些，随即小心翼翼地将椅子扶起来。 齐娜没有看他。 她垂着头坐在被唐堂扶正的椅子上，捂着脸。 正在投入到将自己演成一缕空气的戏中。 唐堂将椅子扶正，还十分贴心地避开了方才地砖不平，害得齐娜摔倒的那个地方。 此刻站在齐娜面前，却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方才听了那样一番话之后满满的震惊还在，看见齐娜之后，又溢出一缕一缕的感动来。 这个女孩子如此脆弱。 她太瘦了，甚至能看见肩膀后的蝴蝶骨，她捂住自己的脸不让他看，可他也能透过她纤细的十指，看见她脸色如许的苍白。 唐堂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就是一直对这样的女孩子展露恶意的吗？以毫无保留的形式？ “我……”茫茫然间，他张口，声音是说不出的沙哑。 然而还没有等他说出什么，齐娜猛地一摆手，“你别说话，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呃…… 唐堂一怔。 半晌又尝试性地开口，“那个……” “你出去！” 齐娜的情绪变得激动。 唐堂被她吼得后退了一步，“好好，我出去，你别……呃，你别害怕。” 他转身，近乎是落荒而逃地出了休息室。 唐堂出去之后，齐娜依旧维持着捂脸的姿势一动不动。 整个人仿佛化为了一尊雕塑，就这样坐成永恒。 她实在是，太丢脸了。 明明都已经被唐堂毫不留情地拒绝过了，竟然还会说出方才那样一番话来，竟然还会被他听见！ 心中涌动着翻天覆地的种种情绪，最多的却是屈辱。 两行清泪从指间的缝隙当中流出来，滴落在坚硬的地砖上，啪地一声四散溅开，像是破碎了一场旖旎懂得梦。 怎么会被他听到？ 更令齐娜感到羞耻的是，她现在竟然还冒出了一丝担忧的念头。 唐堂听到自己说的这些话之后，是不是就更加厌恶她了？ 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低贱到如此地步吗？ 元和跟她说的那些故意气她的话，在她看来毫无痛感，可是现下却觉得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眼前金星涌动，云雾缭绕。 一切都化为了虚无。 砰—— 寂静无人的休息室当中，齐娜倒了下去。 游戏发布会顺利结束。 陆橘由衷地松了一口气，看见元和从一边回来，满脸怒气地进了化妆间。 不由得有些奇怪。 这人刚才是去干什么了？ 刚才元和出乎意料漂亮地完成了主持任务，陆橘实在是松了一口气，所以现下不管她再想干什么，陆橘都不想去理会了。 既然发布会已经结束了，她现在就期盼元和赶紧离开，别再过来找她的茬。 “你在干什么？” 身后，一道低沉优雅的声音传入耳中。 陆橘回过头。 不远处，慕倾袂尊逸的身影出现在后台，方才他也上台致了词，他本就清冷俊逸，在台上的气氛灯光映照下，整个人更如如九重天的仙君一般的飘渺悠远，让人难以接近，却也舍不得将目光偏离他哪怕半分。 陆橘就站在台边，这种时候她就忽然间感觉到了身为负责人的好处，那就是可以近距离地观察她家少爷的盛世美颜。 如果不是她自控能力好，恐怕就要流口水下来。 慕倾袂见陆橘一幅傻愣愣的样子，抬步走过来，长指微屈，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 “嗷！” 陆橘痛得眼睛里瞬间就被逼出了泪花，捂住脑袋无比怨念地看着慕倾袂，“少爷，你干什么？” “让你清醒一点，”慕倾袂垂眸看她，俊逸的脸庞上矜贵清冷，可那唇角分明是微微勾起的，看着陆橘吃痛揉头的模样，道，“今天你做的不错，我已经让杨特助给你把月底的奖金翻倍了。” 奖金翻倍…… 这四个字儿一入耳，陆橘立即十分机警地抬起头，只是脸上一丝喜色都没有，反而十分审视地看着慕倾袂。 第二百二十九章 对不起，打扰了 慕倾袂被她那样仿佛忽然见了豺狼虎豹的目光盯得有些不悦，“怎么？有奖金领也不高兴？” 他在台下看见她忙里忙外，又看见她小心应对元和，一副宁可自己受委屈，也绝对不能叫这场发布会出什么乱子的模样。 在旁人眼中，她待元和只是普通意义上的尊重。 可是在慕倾袂眼里，那便成了伏低做小、低眉顺眼。 所以想亲自过来安慰她，谁想到，竟然得到了这样的眼神？ 陆橘急忙回过神，嬉皮笑脸地道，“少爷，有奖金领我当然高兴，只是……” 上次、上上次、上上上次的领取奖金的经历还在眼前，陆橘实在是怀疑这一次的奖金兴许也有猫腻，因此，在奖金确确实实到她的腰包之前，她实在是不敢开心啊。 这话她当然不好当着慕倾袂说，万一惹得这尊佛不开心了，再把奖金打个对折，那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十分恳切地道，“少爷，其实我不需要太多奖金的，这些工作都是我应尽的本职工作，集团这段日子为了灾区的救援和重建，也捐出了不少钱，所以，还是能省则省吧。” 闻言，慕倾袂微微挑眉。 她这是在替他省钱么？ 这个念头浮现出来，方才的那些不悦瞬间被冲散。 “有功就该赏，”慕倾袂不容拒绝地道，“给你奖金，你就收着。” “好的少爷。” 陆橘立即垂手躬身，故作十分恭敬的样子。 慕倾袂刚想又一弹指弹在她脑门上，后台忽然又莽莽撞出一个人。 正从陆橘身后冲过来，眼见着就要先撞倒陆橘，再撞倒他。 慕倾袂眼疾手快，手臂向前一捞，便揽着陆橘的肩膀，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里。 陆橘正在做戏，也没有观察到身后是什么情况，冷不防被慕倾袂这么忽然一拉，鼻尖咚的一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撞上了慕倾袂的胸膛。 刚才因为被弹脑门而逼出的眼泪花还没完全消失，就又被逼出一大批。 一刹那间。 陆橘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还好老娘的鼻子不是做的！ “少爷，你干什——” 陆橘一个问句还没说完，身后那人已经砰地撞上了旁边的台柜，原地茫然地转了一圈儿才稳住，一眼看见一个男人搂着一个女人，也顾不得看个囫囵，连忙捂住眼睛，转身就要离开。 “对不起，打扰了！” 慕倾袂：“……” 陆橘听这个声音耳熟，急忙想从慕倾袂怀里挣扎出来，偏偏慕倾袂按住她的胳膊看似没有用力，却也一时挣不开。 她直接在慕倾袂怀里转了个圈儿，露出脑袋来，“唐堂，你等等！” 慕倾袂的胳膊横在她的脖颈间，像是在搂着一个小孩儿一样。 陆橘也顾不得自己现在的形象有碍观瞻了，急急地看着不远处那个背影。 唐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忽然撞进来，又忽然要退出去的身影猛地顿住，随即转过头来，赫然就是唐堂。 唐堂看见陆橘，也是吃了一惊。 随即看见她在慕倾袂怀中的姿势，又不免想捂住眼睛。 “那个，陆总，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你现在方便吗？” 他说的磕磕绊绊，陆橘也感觉出不对来了。 急忙掰开慕倾袂的手臂，小步跑过去，“你怎么会过来？” 慕倾袂的手臂被掰开，有些不满地感受到胸前缺失了一块的感觉，眉眼追随着陆橘过去。 暗含警告之意地看了一眼唐堂。 唐堂现在连慕倾袂都没有空理了，一脸焦头烂额的样子，“陆经理，呃，我来是因为……算了，这个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就想问问，齐娜，呃……这该怎么说！” 陆橘一脸茫然地看他一边说一边焦急得来回跺脚。 今天他破天荒地没有穿那双海绵宝宝的拖鞋，整个人看起来也正常了不少。 只是这说话怎么还是颠三倒四没有一个正形？ 他说不清楚，陆橘却也敏锐地抓住了‘齐娜’这个关键词，“齐娜怎么了？” 唐堂一咬牙，闭了闭眼睛，“我刚才见过齐娜了！” 齐娜来看发布会了？ 陆橘心中一跳。 她还那么虚弱，怎么还会过来？ 更关键的是，元和在这里啊！那都被齐娜看见了？ “齐娜在哪里！” 陆橘一激动，双手抓住了唐堂的手臂。 唐堂倒吸一口气。 没想到陆橘一个女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戾气，他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快要被掐紫了！ 被她这个动作同时刺激到的人还有慕倾袂。 几乎是瞬间，慕倾袂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大步走过去将陆橘拉到身边，松开了陆橘掐住唐堂的手，“你冷静一点。” 唐堂被解救，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接收到了一道冷寒无比仿佛刀子的视线，慕倾袂看着他冷冷道，“齐娜在哪里？” 唐堂带着他们到休息室的时候。 因为心忧齐娜的陆橘一眼就看见了倒在地板上的齐娜，“齐娜！” 她冲过去将齐娜抱在怀里，齐娜已经彻底昏了过去，苍白的脸上鼻翼微微翕动，只是这呼吸也很虚弱了。 陆橘瞥到一旁实况转播的屏幕，心中顿时又凉了半截。 她果然都看见了？ 第二百三十章 惊人的态度转换 此刻陆橘单纯地以为齐娜会晕倒都是因为受了刺激，心头无比的懊悔，慌乱之中手足无措，竟然想要靠自己背起齐娜。 唐堂也早在陆橘奔过去抱起齐娜的时候跑到了齐娜身边，看见她昏迷脸色苍白的样子，一张脸上也是青紫变换，交接不暇。 见到陆橘竟然要动手背齐娜，立即道，“我来！” 陆橘本来就心神恍惚，听到这句话震惊得更是无以复加，“你说什么？” 唐堂被她针尖一样的目光盯着，浑身上下也有不自在的感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是想说，你背不动她，我来吧。” 慕倾袂走过来，并没有打算伸出手来支援的意思，淡淡道，“他要背，就让他背吧。” 总之，陆橘背不动，他也绝对不可能纡尊降贵伸手。 那让唐堂来背，是最正好的了。 陆橘还是茫茫然，一脸见鬼的表情瞪着唐堂。 唐堂咬了咬牙，自己动手将齐娜背在背上，慕倾袂随后道，“我让司机送你们去医院。” 陆橘连忙道，“我也过去！” 还没迈出几步，又被慕倾袂拎了回来，“你去哪儿？作为发布会的负责人，有发布会还没结束，你就先落跑的道理吗？” 慕倾袂居高临下地睨着陆橘，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是因为小心眼儿，不想让陆橘跟唐堂有单独相处的空间才不让她去的，有齐娜也不行，这个已经昏古七了，不算人。 陆橘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唐堂背齐娜离开，然而她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哎呀你不懂，唐堂很讨厌齐娜的，说不定他会半路上把齐娜扔进水沟里！” 刚背着齐娜到走廊里的唐堂听见这么一句，冷不防一个趔趄，差点真的把背上昏迷的女人给扔了，急忙稳住步伐，又将齐娜背的更稳了些。 休息室里，慕倾袂用看白痴的目光看陆橘，“你冷静一点。” 他按在陆橘肩膀上的手没有松开，陆橘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 才缓缓将那股因为突发状况而盘桓在胸口的浮躁给消散。 再对上慕倾袂的眼神。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确很像是白痴。 唐堂那么慌张地过来找自己，又自荐要把齐娜送去医院，分明是对齐娜很紧张的，又怎么会做出半路上把她扔进臭水沟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她不免松了一口气。 只是唐堂之前对齐娜的态度实在是太恶劣了，让她不得不有些不放心。 慕倾袂看得出她眉眼之中的担忧，薄唇轻启，轻声道，“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陆橘抬眸，一双氤氲了水汽的眸子对上慕倾袂低垂的目光，心中忽然没来由的浮出安定来。 “好，那我先出去了。” 陆橘定了定神，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她又变成了那个才能精干的陆经理，整理了一下自己脖颈上的工作牌。 对慕倾袂绽开一抹自信的笑容。 慕倾袂眼底浮现一抹赞赏，随即放开她，让她回到工作岗位上去。 随即掏出手机，对电话那头冷声道，“找人查清楚，齐娜为什么突然会到发布会上来。” “是！” 陆橘听说齐娜过来的时候，明显就是很意外的，况且这场发布会是元和在主持，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件事陆橘不会对齐娜说，所以更不会让齐娜过来。 那么，让齐娜来这里，甚至安排了这样一处地方让她看发布会的，就另有其人了。 那人的最终目的看似是齐娜，但也有可能是冲着陆橘来的。 他绝对不会放过，在他的地盘如此兴风作浪的人。 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丝可能针对陆橘的潜在危险。 …… 齐娜醒过来的时候，就被几乎快要戳到她眼前的一张大脸盘子吓了一跳。 “啊！” 她条件反射地抬头，就砰地一声跟那人撞了个正着。 “嗷……” “唔……” 两个人一齐呼痛，陆橘一手捂着做自己一日之内惨遭两次荼毒的额头，一手伸向齐娜的头，“没事吧？” 齐娜拍开她的手，环视了一圈儿四周的环境，“我怎么又回来了？” 到处都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赫然是医院。 可她不是在…… 齐娜回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脸色一阵青紫变换，最后嗷地一声躺回床上，蒙住了自己的头脸。 陆橘冷不防她忽然躺尸。 急的头也不捂了。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她刚起身，被子里就伸出一只手来，精准地掐住了她的手臂。 同时传出齐娜隔着被子呜呜噜噜的声音，“别去！” 她掀开被子，脸色灰败地道，“我没事。” 陆橘盯着她的脸色，心想，这也算是没事的话，那全天下的人就都没有事了。 但好歹顺从着她坐了下来。 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娜娜，你怎么会忽然到发布会上去？” 齐娜偏了偏眼睛，瞄了她一眼，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啊？” 第二百三十一章 谁送的果篮 被齐娜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陆橘就知道她一定是生气了。 当下猫着腰垂着头，万分诚恳地趴在床头，“小的有错！” 齐娜抱着双臂，冷哼一声，“错在哪里？” “错在不该隐瞒齐大小姐！” “呵呵，觉悟还算不错。” “那么，齐大小姐，”陆橘抬起脸来，小心翼翼地道，“到底是谁让你过去的？” 齐娜无所谓地道，“是元和啊。” 陆橘心头一紧，却没有震惊，这个答案跟她心底那个影子是不谋而合的，只是她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元和肯定不会亲自过来，你还记不记得，给你送邀请函的那个人，跟在发布会上带你去那间房间的人是谁？” 齐娜微微沉吟，努力在脑海里搜寻无果后，面庞冷然地道，“你知道的，我对长相平淡的人没有什么记忆存储空间。” 陆橘：“……” 头一次听见有人将‘外貌协会’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好吧，本来也就没有指望齐娜能够准确无误地回想起来，毕竟慕氏集团里那么多人，就算是她到现在也没有认全。 这件事说到底也是慕氏集团内部出了奸细，而以元和的个性，那个奸细被买通的可能性也十分大，揪出来之后也很有可能只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只是不揪出来，心头到底也是有些膈应的。 又跟齐娜说了一会儿，齐娜忽然眉头一皱，想到一个十分严肃的事实。 “小橘子，我是昏倒在房间里，然后被你们看见，送回医院里来的吗？” 陆橘皱了皱眉。 心想的确是这么回事儿，但是送她来医院可是唐堂的功劳。 事实上，从刚才开始她就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齐娜这个真相。 她也不能抢功不是？ 见她脸色不对，齐娜忽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急忙抓住了陆橘的手，“小橘子，我晕倒的时候，身边没有别人吧？” 没有，被唐堂看见吧？ “呃……” 陆橘细细观察齐娜的表情，试探地问道，“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啊？” 齐娜表情一顿，收回手正襟危坐，“我没有紧张，只是我在昏倒之前见过元和，想着那家伙该不会趁着我昏迷的时候在我脸上画乌龟之类的……” 齐娜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 陆橘跟她可是青梅竹马，一眼就看破她其实是在紧张旁的事情，知道她越紧张嘴上就越爱胡诌。 画乌龟？ 如果真被元和看见她昏倒。 最轻也得在她脸上踩两脚泄恨吧？ 至于更严重的，陆橘想都不敢想，不免又有些后怕，幸亏唐堂及时带他们找到了齐娜，只是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堂离开的匆忙，她也被工作绊住了脚步，也没有来得及细问，好不容易赶来了医院，结果也已经不见唐堂的人影了，所以现在好奇得心都似猫挠。 但却不敢再说错话刺激她，便也开始胡诌。 “你放心吧，如果她敢在你脸上画乌龟，我就在她脸上画王八。” 齐娜听见这话才回过神来，嗤了一声，“你傻，王八和乌龟不是一样的么？” “不一样。” 陆橘顺手拿过苹果来削了给齐娜吃，“千年王八万年龟，像元和那种，只配千年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配万年的乌龟呗？” 齐娜憋着一股笑，伸出手去挠陆橘的痒痒，“好你个小橘子，看打！” 陆橘一边小心着苹果，一边躲着她的挠痒攻击，病房里一时笑闹成一团。 病房外，却有一道身影在徘徊。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房间里的笑闹。 “是谁？” 齐娜坐在床上看向房门。 陆橘起身过去开门，“可能是护士？” 门开了，门外却空无一人。 陆橘探出头四面看了看，走廊里空无一人。 现在是夜晚，月亮透过走廊里的窗户照射进来，一线月光如流水般倾泻在地上。 陆橘忽然抖了抖。 心中升起一起荒诞的念头。 该不会是…… 这可怕的想法还没完全形成，她的视线忽然被地面上放着的果篮吸引。 那果篮就放在房门正对的地面上，因此陆橘刚打开门的时候没有看见，此刻打算关门，视线一收才注意到了这个不起眼的果篮。 “有人吗？” 齐娜坐在床上，看不见这边的情况，扯着嗓子遥遥问。 陆橘提了果篮回去，将果篮放在柜子上，“不知道是谁的果篮，就放在门口的空地上。” 齐娜瞥了一眼那果篮，“该不会是有人去洗手间，暂时把果篮放在那里的吧？咱们可别被别人当成小偷了。” 陆橘笑，“怎么可能，门口就没有洗手间，兴许是你的哪个粉丝无意间得知了你住在这个医院里，又不想打扰你，所以给你把果篮放在门口就走了。” 齐娜撇撇嘴，“得了吧，不可能。” 她们心底都有一个模糊的答案浮现，只是一个不敢说，一个不肯说。 第二百三十二章 原来你不疼 接下来的几天里。 门口都会出现一个果篮，并不是超市里外表精致，满满塞了一大篮的那种，一次只有几个，但全是时令新鲜的水果，而且个个洗过，十分干净。 只是齐娜对着那些水果并没有什么胃口，每次都是陆橘勉为其难站出来消灭掉，才不会造成浪费。 每次陆橘吃的时候，齐娜就像是一个充满了怨念的怨灵一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陆橘。 就好像陆橘吃的是水果，而她想啃了陆橘。 吓得陆橘将嘴里吞了一半儿的草莓递给她，“你想吃就跟我说嘛，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怪吓人的。” “我不吃！” 齐娜冷哼一声，躺回床上不理人。 只是躺下之后，脸上却闪过茫然的神情。 闭了眼睛不愿再多想。 水果持续送了一周。 齐娜要出院的头一个晚上，陆橘因为临时要加班没有来陪她，鬼使神差地，齐娜出了房间，站在一个能看得见她住的病房门的角落里，一双桃花眸直勾勾地盯着病房门前还是空荡荡的地面。 心脏在砰砰地跳动。 明明有一个答案是呼之欲出的，是自己万分渴盼的，可是同时还有更多乱七八糟的负面情绪将这个答案压下去。 等了半个小时，病房门前终于出现了一道人影。 齐娜盯着那笼罩在月色当中的人，目光凝定在他的身上。 看着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病房门前，俯身将那个装着新鲜水果的果篮放下，一边抬手要敲门，同时抬腿做出随时奔跑的动作。 “喂。” 齐娜从角落里站出来，冷不防的一声也冷得像是要结成冰。 病房门前那道身影很明显受了惊吓，差点没摔坐在果篮上。 慌乱之中抬起脸来，面庞被朦朦的月光笼罩，露出一脸的惊吓来。 正是唐堂。 “齐……呃，”唐堂瞪着一双眼睛看她，又看身旁的门，傻子一样往复数次，最后竟然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齐娜走近他。 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想要靠近的人。 曾经终于有一次机会，她得以靠近他，却被他一个拖鞋数个‘滚’生生砸出一段天崩地裂的鸿沟来。 于是不敢奢望，不敢渴求，只能默默在黑暗中，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样卑微而小心翼翼的姿态，跟现在自己面前的他，何其相似？ 齐娜忽然觉得有些想笑，只是那笑也像是要带出泪花来。 带出那些泪与血、苦与涩，那些落寞跟心痛，那些所有难以入眠，转辗反侧的夜来。 她蹲下身，从果篮里拎出一枚山竹来。 紫红色饱满的果子，拿在手里滴溜溜的圆，好像炮弹。 唐堂心惊胆战地瞧着她的动作，不敢开口说话，也不敢转身离开，像一个木偶一样呆站在原地傻愣愣地看着。 唐堂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表情。 唐堂是放荡不羁的，是不同于俗世的，是睥睨众生的，从来都不像此刻，在另外一个俗世众生面前，规规矩矩地低到尘埃里面去。 齐娜掂量着那圆滚滚的山竹，忽然砰地一声用力砸在了唐堂的身上。 寂静的走廊里，能听见她清晰地问唐堂，“疼吗？” 疼吗？ 唐堂被她这一下给砸懵了。 那只被当做炮弹砸出去的山竹咕噜噜滚到不远处，停了下来。 唐堂无意识地摸摸自己被砸中的胸口，双眉几乎纠缠成了一条麻绳。 齐娜盯着他，又问了一遍，“疼吗？” 唐堂茫茫然地摇头，“不疼。” 于是齐娜笑了，那笑容却不是发自肺腑开心的笑，而是秋霜过后百花凋零的凉，她说，“哦，原来你不疼。” 那可真是奇怪了。 她特意挑拣的山竹，应该跟那只拖鞋差不多重量，怎么同样的距离砸过去，她就很疼呢？ 唐堂被她那样的笑容看得浑身一阵发冷。 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见自己说不疼之后竟然好像有些失望的样子。 可是这山竹砸在身上，确确实实一点也不疼啊。 难道他要说疼才对吗？ 可怜的唐堂根本就不知道此刻齐娜的心里路程，站在原地已经呆傻了。 齐娜却已经越过他走向病房，一副不再理睬他的模样。 唐堂一急，伸手就拽住了她的衣袖，“唉，齐——” “放开！” 齐娜像是触电了一般，猛地将唐堂的手甩开，怒瞪了唐堂一眼，这一眼里包裹的各类情绪实在是太过于复杂，唐堂一眼望去，只觉得像是陷进了什么不可拔足的泥沼里面，一个晃神儿，齐娜已经进了病房，反手将病房门关上，震得天响。 唐堂的鼻尖差点被砸扁了。 齐娜关了门，又像是怕唐堂会抢进来一样用背部抵着门，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外面有脚步离开的声音。 她忽然就站立不住，靠着门滑坐在地上。 早已酸涩的眼眶里，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明明没什么的，可是为什么心里会有那么那么多的委屈，数也数不尽地向外涌呢？ 若是他一直都不回头看她就好了，那她还可以扪心自伤，可是他一回头，自己就像是一个被抢了糖，又被人塞回来一大捧的小姑娘，心中那丝涌出来的感动，全都被巨大的委屈所填埋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唐堂，也不愿意去猜测他现在是怎样想她的，是愧疚？是感动？亦或是其他她所不敢奢望的？ 只要稍微想想，就觉得心痛到难以呼吸。 她靠着房门哭到累，就那么睡过去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躲藏的心意 第二天早上，陆橘过来接她出院。 看见她歪倒在地上，连忙将她扶起来，“娜娜！” 这才发现她其实没什么事，只是还在睡着。 奇怪的是，她平常睡觉都是很安稳的，难道是梦游了？ 陆橘注意到齐娜眉心紧蹙，好像睡梦当中也不得安稳，脸庞上还挂着浅浅的白色泪痕，心中不免一震。 她哭过了？ “娜娜！” 陆橘将齐娜摇醒，齐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小橘子？” 陆橘见她醒过来，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怎么回事？最近是跟地板有缘吗？” “你才跟地板有缘，我跟地板有什么……”齐娜一边念叨一边从陆橘怀里坐起来，然后看见自己竟然真的睡在地砖上，愣了一瞬。 脸上出现一丝迷茫的神情。 随后便回想起了昨天发生了什么，眼眸微垂，闪过沉郁。 “怎么回事？” 陆橘注意到齐娜表情的变化，有些担忧地问道。 齐娜沉默，陆橘忽然想到了什么，“是他……” “不是！” 齐娜蹭地站起来，赤着脚蹬蹬蹬地往病床的方向走，“今天该出院了吧？我都等了好久了，我现在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呆，我们快回去！” 陆橘看着齐娜像是跳大神一样忙里忙外，心中那个疑惑更加确定了。 看样子昨天她没有在这里的时候，应该是发生了些什么，否则齐娜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尤其是她脸上的泪痕。 齐娜……又哭了。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看见她哭的次数简直就是屈指可数，因为她实在是太坚强的一个人，可是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她就已经看见她哭不下三次了。 这还只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时候呢？ 陆橘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因为唐堂送来的水果而被收买倾泻的天平瞬间就回归原位了。 带齐娜回慕宅之后，齐娜的心情总算是愉快了一些，该吃吃该喝喝，水果也一吃一大堆，陆橘看着，十分怀疑她是不是在庆幸。 庆幸终于可以不用面对唐堂了。 医院是公共场所，唐堂可以随便进去，但是慕宅可不一样，如此严密的安全防护，唐堂是根本没可能混进来的。 尤其是慕倾袂似乎对唐堂有一些意见呢…… 齐娜每天就在慕家晒太阳，做健身，没事儿伙同一群女佣们打麻将玩儿扑克，陆橘常常看了都觉得心惊胆战，觉得以少爷的脾性，一定会将齐娜给赶出去，但是慕倾袂竟然连提都没有提。 陆橘送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开始注意到了不对劲。 “齐娜，你的工作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陆橘这么问的时候，齐娜还在做瑜伽，一个不小心差点被瑜伽球给闪了腰，盘膝坐在瑜伽垫上，无限怨念地看了陆橘一眼，“小橘子，你能不能不要忽然袭击，要知道，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陆橘听她这顾左右而言他的话就知道一定是有问题了，挤在瑜伽垫上跟她一起坐，逼着齐娜看她，“告诉我，是不是出问题了。” 齐娜沉默片刻，认命一样一点头，“是！” 陆橘心一沉，“……果然，但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齐娜百无聊赖地躺在瑜伽垫上，用双腿勾球，美好的曲线纤毫毕露，“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啊，我用大号为唐堂说话，然后就被封杀了。” “封杀……”陆橘喃喃，“怎么会这么严重？” 齐娜瞥她一眼，知道这死孩子一向是说什么信什么的主，也就不逗她了，“你放心，我没有被封杀，只是暂时被雪藏了而已。” 她没有将元和背后使坏的事情告诉陆橘，她自己的事业，当然还是要自己处理。 元和以为有钱可以买来万物，却不知道，这世界上也不止她一个人有钱。 但是现在她还暂时不想回到那样疲于奔波的生活状态里，想要给自己放一个小长假。 齐娜看着陆橘依旧没有好转的脸色，一把勾住她的肩膀，“怎么？你是不是嫌我在这里碍眼了？我这个电灯泡可是十分自觉的，瓦数也并没有太亮眼哦！” 陆橘白了她一眼，“你说什么呢？” 这里又不是她家，只要慕倾袂没有意见，齐娜能多在这里呆几天，她是十分开心的。 自从长大之后，她们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朝夕相处的时候了。 “我今天过来，也是想问问你，我们部门就要去团建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出去散散心。” 齐娜恹恹的，“不去，我现在哪儿也不想去。” “这一次是四天五夜的邮轮旅行哦，”陆橘试图诱惑她，“听说海上也有专业的瑜伽课程，想象一下，碧海蓝天，水波微漾，在家里练当然比不过在海上练有意思啊！” “唔……” 听她这么一说，齐娜倒是有些心动了。 “路线呢？” “从帝都出发，一直到s市。” “好，我去！” 齐娜答应的特别痛快。 其实她在慕宅里呆的也不是很快意，因为就算明知道唐堂不会进到慕宅里来，但还是有一种，她一直被一双眼睛盯着的错觉，坐游轮出去玩儿，应该就会摆脱这样的感觉了吧？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提出要游轮旅行的其实并不是策划部里的人，就算是团建，但也不会有这样高段位的团建方式，而且还一团就是整整五天。 据说还是慕倾袂亲自承诺的，杨特助来策划部分享这个消息的时候，所有人东都沸腾了。 但是只有陆橘想到了另外一个点。 慕倾袂去不去呢？ 等她终于找到机会，想要问杨特助的时候，杨特助却自己悄悄过来告诉她，说慕总最近还有工作要处理，这一次团建就不参加了。 陆橘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办法。 像慕倾袂这样的人，就连接送九儿去幼儿园的路上，都一直都在工作，要想空出这么长的时间出去度假，就更别想了。 明天就要出去度假，陆橘跟齐娜开始收拾衣物，将需要穿的礼服和便服，还有常备药物都带好。 收拾到一半儿的时候，九儿跑过来钻进她的行李箱里面，“橘子姐姐，你带九儿一起去嘛，九儿舍不得你。” “九儿乖，等你爸爸有时间了，我们再一起出去好不好？” 陆橘怜爱地摸了摸九儿的头。 她也舍不得九儿，只是慕倾袂是肯定不会让她带九儿出去的，毕竟要在外面呆上整整五天的时间。 “爸比就知道忙工作，”九儿坐在行李箱里，不满地撅嘴道，“都不管我这个可爱的宝宝了！” “噗——” 齐娜在旁边笑的花枝乱颤，凑过来一刮九儿的鼻梁，“你这小家伙，你爸要是不工作的话，哪来的钱让你过这么舒服的生活啊？” 九儿义正言辞道，“我们家的钱已经足够花了，爸比不需要再工作了。” “呃……”齐娜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孩子给噎住了，摊了摊手道，“这我没法反驳。” 慕家的财产何止够花，就算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花不完好吗？ 陆橘笑着嗔了齐娜一眼，摸着九儿的头道，“九儿乖，先出来好不好？” “好叭……” 九儿手脚并用，慢吞吞地从行李箱里爬出来，坐在一边看着她们继续收拾，看着看着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迈着小腿儿蹬蹬蹬地跑出去了。 齐娜打趣道，“九儿很有可能是去找你家少爷撒娇，让他跟咱们一起去度假了哦！” 陆橘虽然也很想让少爷跟着一起去，但是心里却知道这不是撒娇就能解决的问题，故作不在乎地道，“他去不去都无所谓，老板不在，我们还能玩儿开一点哈哈哈！” 齐娜看着她那副口嫌体正直的样子就想翻白眼儿，“拉倒吧，那对于你们策划部的员工来说，你还是老板呢，难不成你也不去了？” “我不去是不可能的，”陆橘满脸正经地道，“这样好的福利，谁不去谁是傻子！” …… “爸比是傻子！” 书房里，九儿鼓着腮帮子，双手用力地垂在身侧，怒气冲冲地骂着正坐在书桌后工作的男人。 侍立在一旁的管家一个哆嗦。 小小姐这又是在哪里学来的？ 竟然拿来骂少爷。 慕倾袂眉眼微垂，伸手捞过九儿，将他放在自己的膝上，语气几分无奈地道，“我怎么傻了？” “橘子姐姐去坐游轮，爸比却不去，爸比就是大傻瓜！” “九儿，以后不许这么说话。”慕倾袂剑眉倒竖，语气陡然转的严厉。 管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九儿小小姐确实有些过于骄纵了，这都是那些下人们平时将她捧得太高的缘故，像慕家这样的豪门大族，家族当中的孩子们从小受到的就是精英教育，但也因为出生之后的身份与地位跟旁人就不一样，也很容易养成飞扬跋扈的性格。 还好少爷不像那些无脑宠溺孩子的人，他会按照正确的方式管教孩子。 九儿显然也是害怕慕倾袂发怒的，一骨碌从慕倾袂的腿上爬下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连哭也不敢哭，“九儿知道错了……”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着就让人无限的心疼。 慕倾袂却毫不上当，“认错的速度够快的啊？” 九儿低垂的小脑袋一晃，大眼睛里迅速包了眼泪，“九儿真的知道错了嘛……” “很好，既然你知道错了，那么就应该知道，有错就有罚，”慕倾袂如何能让一个四岁的小孩子的鬼把戏给骗了去，冷峻的脸上毫无怜悯，“我本来想明天带你一起去玩儿的，现在，你哪里都不许去，给我在家里好好反省！” 什么？ 九儿猛地瞪大了眼睛。 连假哭都给忘记了。 爸比原本是准备带她一起去的？ 什么什么？ “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慕倾袂垂眸看她，眼神严厉，语气比眼神更严厉，“还不回去睡觉！” “啊呜呜呜……” 九儿被慕倾袂凶得浑身一哆嗦，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这一次是货真价实的眼泪了。 “爸比欺负人！” 她一边哭喊着，一边转身跑出去了。 小小的背影无限的凄凉。 管家有些心疼，“少爷，您是不是对小小姐有些严厉了？” “这就叫严厉？” 慕倾袂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语气几分疲惫，“我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如果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以后很有可能会吃亏的！” 管家沉默下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就算在帝都慕少身上，也是一样的啊。 第二百三十五章 可疑人士 忽然有保镖进来汇报情况，说抓住了一个可疑人士。 慕倾袂头也不抬，“丢出去。” “可是这个人说他认识您，还认识陆小姐，和齐小姐。” 慕倾袂的动作微顿，思忖片刻后起身，“出去看看。” 慕宅门口，一个一身黑衣的人正被保镖给压在一旁。 “我说过我只是过来找人的……” “哎呀你能不能别这么暴力？我跟你说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如果你一定要用暴力的话，可以跟我单挑……” 还没走近，就听见一大长串连珠炮一样的话，慕倾袂眉头微蹙，“唐堂？” 保镖队长上前恭敬地道，“少爷，这个人在门前徘徊了好几天了，今天竟然想翻墙进来，被我们发现了！” 翻墙？ 慕倾袂黑眸微眯，迈着修长的双腿走过去。 唐堂正跟木头桩子沟通无门，看见慕倾袂过来，立刻像是看见了救世主一样，“慕总！” 他像个蚕蛹一样，试图从保镖的手中挣脱出来，“你可算是出来了，快点让他们放开我！” 慕倾袂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黑眸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的，“深更半夜，你出现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唐堂没想到慕倾袂竟然都认出他了，竟然还是像审讯犯人一样问话，不免也有些愣住了，可是看身边这些木头桩子，也只能无奈地回答道，“我……我，唉，我是过来找人的啊！” 慕倾袂的神色更淡了，黑眸危险地眯起来，“来找谁？” “我找……”唐堂嗫嚅着，一张脸都像是被憋红了，好半天才像是忍无可忍一样吼出来，“我找齐娜！” 慕倾袂神色微收，挥手让人将唐堂给放了。 唐堂脸上涌出喜色，抬腿就要向里走。 又被保镖给拦住了。 唐堂一怔，转过头来看身旁的男人，慕倾袂毫无愧色，“我有说过让你进去么？” “你——”唐堂气极反笑，“好，你不让我进，我就坐在这里！” 他跑到旁边草丛里拎出一把吉他，调了弦就开始唱，偏偏挑选的还是一首情歌，唱的缠缠绵绵辗转反侧，虽然很好听，但是周围都是一群气血方刚的汉子，一起听着的气氛就格外的怪异。 露出一脸‘虽然很好听，但是真的不忍直视’的表情。 再让他唱下去，可能就会传到里面去。 慕倾袂挥手，让保镖过去将他的吉他抢下来，唐堂不甘地道，“我没有在大门里面唱，我想弹吉他唱歌是我的自由，不能因为你不会就不允许别人唱吧！” 保镖们不寒而栗。 这个人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么？ 竟然敢这么跟少爷说话！ 慕倾袂竟然没有生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今天天色已经很晚了，我不会让你进来，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明天在佳诺码头，齐娜会去那里乘坐梦龙号游轮出发，如果你想见她，不如就去那里见。” 话落，挥手让保镖将人放了。 也不再跟他多话，起身向里走去。 唐堂站在原地，片刻的茫然过后脸上绽放出少年般的喜悦，随即又露出一丝愁容。 梦龙号游轮？ 要多少钱？ 啊慕少爷你等等先别走，能不能借我点钱先！ 这确实是慕倾袂想的不够周到了，毕竟他从来没有想过，唐堂竟然会这么穷。 第二天清晨。 佳诺码头人头攒动。 齐娜戴着一顶宽大的帽子，鼻梁上依旧架着一副太阳眼镜，跟在陆橘身边上船。 天空湛蓝得好像涂了一层细碎的蓝宝石，一轮红日投下灿烂的阳光，微风拂面，低空偶有白色的海鸥盘旋，从海边的游客手中叼走吃食。 这一切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只是陆橘看着齐娜，总觉得她有些恹恹的。 “娜娜，”陆橘拉了她一把，“是不是没睡醒？” 昨天她们收拾到很晚才睡觉，今天早上为了赶过来，又起了一个大早，如果不是管家帮着打点，恐怕她们就要迟到了。 齐娜摇头，“没事，上船之后补个觉就好了。” 陆橘回过头，目光越过齐娜看向岸边，扫视了一圈之后有些失落地转身继续走。 唉，她在想什么呢？ 少爷是不会过来的。 怎么她好像不到黄河心不死一样，非要等到游轮开起来，才能彻底相信慕倾袂不会出现在这里。 这两个人各怀心事，都没什么精神。 跟她们相比，策划部的其余二十多个同事就活泼得多，三五成群地嬉笑玩闹，肖宁办事稳妥，她没有跟大部队一起上船，是自己先过来的，自请要给她们先打点好上船后的相关事宜。 陆橘告诉她要玩儿得尽兴，不必这么操劳。 但肖宁只是笑着点点头，仍然故我。 陆橘知道她是因为先前那件事，心里还存有些许芥蒂，这些策划部的老员工们自成一体，像是铁桶一般难以让人进入，这也是陆橘这次说什么都要拉上齐娜一起过来的原因。 这次团建旅行是可以带上亲朋的，只是除了几个人带了两三个好友外，其他人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陆橘又回头看了一眼码头，目光忽然一凝。 第二百三十六章 实力哄娃 有一道黑色的人影在人群之中一闪而过，那个人好像是——唐堂？ 陆橘正疑惑，想要再看看确认一下，可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人了。 齐娜看她不住地回头，还以为她是在找慕倾袂，一把搂着她的脖子往船上走，“别回头了，你家少爷那么忙，是不会过来的了。” “可是——” 陆橘止住话头，犹豫地看了一眼齐娜，又回过头看了看方才疑似唐堂出现过的地方，最后叹了一口气。 还是别说了吧。 万一只是她看错了呢？ 何必说出来疑神疑鬼的，这一次旅行恐怕齐娜也不会散好心了。 游轮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启航。 慕宅。 公主房里，九儿抱着陛下的玩偶蹲在墙角。 今天早上陆橘跟齐娜出去的时候还很早，她没有出去送，早餐也没吃。 就一直蹲在角落里，对着墙角画圈圈。 一边画一边嘟囔着什么。 以至于房门什么时候被人打开，身后还站了一道高大的身影也不知道。 “呜呜呜，没有人喜欢九儿了，九儿以后就要流浪去了，九儿没有房房住，没有糖糖吃了……” 九儿一边哭一边口齿不清地呜呜噜噜，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激动。 慕倾袂就站在她身后，颇为头疼地听着自家小公主看似难过，实则不满的控诉。 她是觉得自己很委屈？ 慕倾袂眉峰微蹙，眼底却是一片无奈的宠溺之色。 给她的惩罚也够多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小公主就要有童年阴影了。 “九儿。” 他轻声开口。 “嗷——” 正画圈圈画的入神的九儿一个激灵，小身子猛地向前倾过去，眼看就要跟坚硬的墙壁来一次亲密接触。 慕倾袂瞬间伸手兜住她，将她抱在怀里，“九儿！” 眉宇之间满是焦急跟自责。 他吓到她了？ 九儿被慕倾袂抱在怀里安抚，小脸上呆滞了片刻，随后才反应过来，咧开嘴巴放声大哭。 一边哭还一边打嗝。 “嗝——爸比吓坏宝宝了……呜呜……爸比坏！” “对不起，”慕倾袂伸手轻拍她的后背，“九儿不怕。” “呜呜呜……” 九儿一边哭一边委屈，在慕倾袂的怀里挣扎着不要他抱，“爸比不是不要九儿了、不喜欢九儿了吗？没关系，你去喜欢别的小朋友好了！以后都不用管九儿了，九儿不会气你了！” 明明还是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却能说出这样惹人心疼的话来。 慕倾袂心头的自责更甚，一边抱着九儿一边道歉，“爸爸以后不会凶九儿了，九儿原谅爸爸好不好？” 仿佛冰山下隐藏的雪莲子般，他此刻的温柔是决不为外人道的，现在他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商业帝王，只是一个惹哭了女儿的手足无措的父亲。 九儿狂打嗝。 她被吓到的时候会打嗝，哭的伤心也会打嗝。 现在是两者皆有，嗝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憋的通红。 看得慕倾袂又是心疼，又是自责。 恨不能有一台时空穿梭机，他穿梭回去阻止昨天的那个自己。 语声越发的温柔，“九儿不哭，爸爸带你去坐游轮好不好？” “游——嗝，轮？” 九儿歪着小脑袋，打湿了的眼睫毛变成一缕缕的，她一双水洗过的黑葡萄大眼睛看着慕倾袂，像是在打量他说的这句话的真假。 “嗯，”慕倾袂立即道，“好不好？” “爸比不是说，不带九儿去的吗？” 九儿又回想起了昨天的委屈，小嘴儿一扁，又要哭了。 “有错当罚，有功当奖，”慕倾袂这样的人，反口也反的无比自然，“你上次考了一百分，我还没有奖励你，这一次就带你出去玩儿，怎么样？” “可是……” 九儿逐渐安静了下来，“爸比有时间吗？” 昨天都那么晚了还工作，又怎么有时间带她去玩儿呢？ “没关系，几天而已，不耽误。” 慕倾袂立刻抱着九儿出门，“管家！” “唉！” 管家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少爷，我早就安排了您的私人游轮等在码头，不过……”管家又到，“陆小姐所乘坐的那艘邮轮，我也预订了房间，不知道少爷……” 九儿挥舞着小手，“爸比，我要跟橘子姐姐一起！” “好，”慕倾袂宠溺地弯了弯眉，随即抱着九儿向外走，“我就带你去找她！” …… 陆橘一行人上了船之后先在房间里休息了一阵，等到中午的时候才出去吃东西。 游轮上的餐厅里有各种各样带有地方特色的美食，水晶杯里盛着美酒，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由名厨惊心烹饪的佳肴，色香味俱全，一些还是平时陆地上所吃不到的鲜味，陆橘一边吃还一边听策划部里的人科普，说这艘船的服务人员跟客人比例为1：2，可以说是豪华级别的了，如果不是慕总赞助，她们一年也难得来玩儿这么一次。 陆橘听着，一边有些落寞地想，慕倾袂安排他们过来玩儿，自己却没有过来。 就听见一道响亮的童音在身后响起，“橘子姐姐！” 陆橘回过头，瞬间愣住了，“九儿？”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他来了 游轮套房内。 陆橘抱着已经睡过去的九儿小心地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九儿有些晕船，吃过药之后就昏昏欲睡，也吃不了什么东西，陆橘就抱着九儿回房间休息。 “辛苦你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陆橘抬起头，微闪的眸光看向随后进来的慕倾袂。 没想到，他们真的过来了。 心里是压制不住的雀跃，与此同时，却还有些微微的紧张。 “少爷，你怎么有空……带九儿过来？” 慕倾袂将电脑放在桌上打开，顿了顿才道，“九儿说她想你了。” “哦……” “今晚你就在这儿睡吧，我晚上还有工作要处理，你陪着她。” 陆橘默然。 她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 就好像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三口人。 因为孩子想念宝妈，然后宝爸带着宝宝追了出来。 这个念头钻进脑海里，陆橘的脸色顿时腾地一红，赶紧晃晃脑袋将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赶出去。 慕倾袂注意到她的动作，眉头微微一拢，“你也晕船？” 这艘游轮吨位极大，游轮上也配备了先进的平衡装置，以减少船体的晃动，九儿是因为还小，而且有轻微的密闭空间恐惧症，所以才会晕船。 按理来说，陆橘不应该会晕船才对。 难道她最近操劳太过，身体…… 慕倾袂眉心紧蹙，也不再顾什么工作了，从书桌后走出来，拉着陆橘就往外走，“你需要看医生！” “啊？不不不……” 陆橘一怔，赶忙挣开。 “我没事的少爷，就是刚才午餐吃的有点多哈哈哈，现在有些困了。” 陆橘顺嘴扯谎，事实上，她们吃到一半儿的时候，看见慕倾袂带着九儿进来，整个策划部的人都疯了。 陆橘是疯的最彻底，也是隐藏的最彻底的人。 最直接的表现方式就是，那之后，陆橘只是在无意识地喝饮品，一口食物都没再动过。 所以说，现在别说吃得多了，她还感觉很饿！ “是么，”慕倾袂脸色稍霁，“那你就在这休息吧。” …… 陆橘直到躺在床上，才晃过神儿来。 并且开始思考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自己带着九儿在床上睡觉，慕倾袂在不远处办公，本来这是套房，有其他房间可以供慕倾袂使用，但是陆橘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最后偏偏选择在这里办公。 陆橘感觉自己的肚子开始饿了。 她好想翻个身…… 她们上船之前预订了理疗服务，齐娜现在一定已经过去享受了！ 啊啊啊，她也好想过去啊…… 工作了这么久，难不成第一天的海上时光，就要在床上浪费掉了吗？ 但是……好像也不算是浪费。 陆橘悄悄掀起眼皮，看向不远处的慕倾袂。 海上的阳光似乎特别明亮，穿过阳台上的薄纱照射进来，均匀地洒在慕倾袂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宛若一位神明般耀眼。 看着电脑的神情专注，时而微微蹙眉思索，时而喝一口咖啡。 一举一动，都令人移不开眼睛。 慕倾袂微微抬眸，似乎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陆橘慌忙闭上眼睛。 慕倾袂的目光落在床上那一大一小两个相拥的人影上，深邃的眸底也闪过一抹恍惚，也像是透过此景体味到了某些更深层次的温馨。 他的眸光落在陆橘的脸上。 她安静下来的时候，简直就像一个天使。 恬静，安然。 只是…… 慕倾袂注意到陆橘的眼睫毛在不断地闪动，脸颊也紧绷着。 深邃的黑眸里光芒微闪。 他起身，缓步走向床边，时刻注意着陆橘脸上表情的变化。 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脚步声不是很重。 但是听在陆橘的心中却有如擂鼓，听到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脚步声像擂鼓，还是自己的心跳在擂鼓。 咚—— 咚—— 咚—— 陆橘感觉到慕倾袂在床前停住，距离近的仿佛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她浑然不知道，自己因为紧张，眼珠子咕噜噜直转，连累的眼皮都在乱颤，慕倾袂看着，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他只是故意想要逗逗她，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紧张。 看着她的眸色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与包容，而这样的神色，从前只有在他面对九儿时才会出现。 慕倾袂微微躬身，手伸向陆橘身后的薄毯。 海上湿气微重，他想替她们盖上。 陆橘能感受到慕倾袂的逐渐靠近，近的甚至能听清他的心跳声。 如果现在她睁着眼睛，一定已经紧张到两眼发花了。 少爷是要干什么？ 他也困了？ 那她要怎么反应？装作不知道？ “咕噜噜……” 这道声音一响起，慕倾袂的动作就顿住了，目光微垂，落在陆橘平坦的小腹处。 正在装睡的某人正一只手按在腹部，想要极力阻止声音再次响起。 尴尬！ 太尴尬了！ 只听说过紧张会打嗝，没听说过紧张的时候肚子会打嗝的啊。 “起来吧，”慕倾袂好整以暇地收手起身，“别装了。” …… 陆橘小心地睁开眼睛，“少爷，你知道我没睡着啊？” 慕倾袂给了她一个傻子都能看出来你没睡着的眼神，随后道，“听说船上有位厨师擅长烹饪白松露，你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第二百三十八章 皇家赌场 游轮内部，皇家赌场。 游轮行驶到公海之后，赌场就会开放。 相比于陆地上的赌场，这里也富丽堂皇，除了规模不能跟陆地上最大的赌场相比，该有的应有尽有，角子机、21点、百家乐、轮盘等。 除此之外，还有一应俱全，服务周到的吧台。 游客们可以在看够了一天的风景之后，到这里来寻求紧张跟刺激。 赌场不分黑白，只是入夜之后的人会多一些，现在是下午，里面也已经有一部分人在热热闹闹的玩儿。 齐娜坐在吧台边，点了杯清饮慢慢的喝着。 一边偶尔看向富丽堂皇的灯光之下，那些在赌桌边酣畅淋漓的人们。 有些蠢蠢欲动。 还要多亏了慕倾袂过来，将小橘子给带走了，要不然按照小橘子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让她在难得的海上时光里，泡在这种地方呢。 只是现在这些人玩儿都没什么意思。 还要再等等。 …… 最简单的赌博玩儿法就是掷骰子，揭开之后比大小。 虽然玩儿十分简单，但也因为输赢高下立现，最容易炒起气氛，现在玩儿这个的的人士最多的，围观的也是最多的。 三五层围观人群厚厚地堵在桌前，看着桌面上胡乱堆满的筹码跟各式各样的骰子。 最主要的是，看正在晃骰子的人。 “开！” 一句自信满满地声音落后，众人的目光立即被那三个立在桌上的骰子给吸引了目光。 嗬—— 豹子！ 围观群众瞬间沸腾，看向那掷出如此斐然战绩的男人的目光都像是染了金光。 而金光正中央，唐堂泰然正做。 他得想办法赚钱。 从慕宅回去之后，他就将自己剩下的那点儿家底给掏了个七七八八，勉强够了个上船费，胆也只是最低等的船票，就连晚上住的房间都是在水平线往下的。 听闻船上有赌场之后，他连饭都没有吃，直接就过来了。 短短两个小时，他就已经赚了个盆满钵满。 当然，他并没有作弊。 也许是因为天生欧皇，或者是跟他一起玩儿的人都是一群非酋，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打败他。 “换个玩儿法！” 同桌的有输惨了的不服，过来就要扯着唐堂往隔壁角子机过去，“掷骰子有什么好玩儿的？过来玩儿这个！” “对不起！” 唐堂昂首，十分干脆地拒绝了，露出一张无辜且欠揍的笑脸，晃了晃手里骰子，“我只会玩儿这个。” “你——” 那人输的实在太惨，眼下见唐堂竟然不肯跟他领战别处，也发了狠心，竟然又在唐堂对面坐了下来，将自己面前的筹码全都堆了出去。 “好，我就再跟你赌这最后一把，你敢不敢把你赢过去的，全都堆出来！” 唐堂极其骄傲地挑了一下眉，面上并无丝毫不舍，直接按照男人的话，将筹码推了出去，“乐意之至！” 这边动静不算小。 只是人群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 齐娜坐在只有三桌之隔的吧台，愣是没有听见。 眼下听见那边人群忽然哄声，像是气氛推到了最高点，不免笑话一声，“掷骰子也能玩儿得这么开心？” 吧台的侍应生听见她这话，笑道，“是呢，像是有个十分厉害的人，已经在这儿玩儿了很久了。” 齐娜闻言挑眉，多了一丝兴趣，“能有多厉害？” 有她这个赌桌上战无不胜的欧皇厉害么。 “哈——” 赌盅揭开，结果也昭然若揭。 那叫嚷着再来一盘的男子已经脸色青黑了。 唐堂淡笑着看筹码全部被推到了自己这边，得意地将赌盅立在食指上晃，那赌盅也是实木所制，颇有分量，他竟然就这么毫无压力地转了起来。 围观群众又是一片叫好声。 其实也多仰赖于他平时玩儿音乐，对手指有很强的锻炼力度。当然，这只是小把戏，远比不上赢得通杀的快感。 “你一定是作弊了！” 那男子输相难看，竟然指着唐堂的鼻子叫嚷，并且要求赌场工作人员检查他。 “先生，我们用的都是赌场的用具，况且玩儿这个也多是娱乐，我并没有叫你压上这么多的筹码和我比，现在输了，你就这幅要死要活的样子，是不是太难看了点？”唐堂丝毫不讲他放在眼里。 玩儿不起就不要玩儿，输了又哭爹喊娘。 真穷成这样还出来旅什么行？ 唐堂诚心诚意地鄙视着，并且完全忘记了他也是个名副其实的穷鬼。 赌场的工作人员也出来调和，称这些用具的确没有问题，奈何那男子竟然变本加厉，认为是赌场跟唐堂合伙来坑游客的钱，这是一艘黑游轮！ 这可就是污蔑了。 人群中有人看不下去，也都纷纷声援了起来。 齐娜原本就在关注着这边，眼见竟然吵了起来，不免一怔。 吧台侍应生好心，“这位小姐，那边恐怕要吵起来了，您还是坐到这边来吧。” “不用，”齐娜放下酒杯起身，脸上装满了看好戏的神色，“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赌不赌 “都让让。” 齐娜走过去，扬声道。 如果是个普通人说上这么一句，恐怕瞬间就会被挤出三米远了，但偏偏她是齐娜。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明星。 立刻有人认出了她，并且自发组成‘护花围墙’，将齐娜让了进去。 “谢谢。”齐娜礼貌道谢，顺便毫不客气地挤了进去，胳膊刚碰到赌桌，她就傻眼了。 对面，一桌之隔。 坐着唐堂。 不，现在唐堂跳起来了。 是真的跳了起来，好像屁股下面忽然多出了一根针，如果不是天花板拦着，他就好像要直接窜出游轮。 方才还好整以暇地看着那男子蛮不讲理的样子，现在却像是见到了活祖宗，呆愣愣地看着齐娜，双唇神经质地颤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齐娜转身就想走，可是腿却迈不动。 眼角余光瞄到身边那个满脸怒色的绿衣男子，桃花眸微微一眯，忽然指着自己的脸问他，“这位……呃，绿先生，请问你认识我吗？” 绿先生转过头看她，一双不大的眼睛瞬间瞪得好像玻璃球。 “齐，齐娜？” “很好，看样子认识我，”齐娜抚掌一笑，又道，“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绿先生看见她，原本连愤怒都给忘记了，眼下听见这要求，立刻声情并茂地还原了方才发生的一切，顺带变本加厉将唐堂踩得好像一坨烂泥。 唐堂目光不善地想要瞪他，尤其是绿先生说到激动的时候，几次想要抓住齐娜的手。 但是每次都被齐娜偶尔瞥过来的视线给看得偃旗息鼓。 齐娜听完了绿先生添油加醋的故事始末，笑道，“其实我的运气也很好，不如我来替你赌一场，如果我赢了，那自然将筹码给你赢回来，若是我输了，你所受到的损失我也原样奉还，怎样？” 豪气！ 围观众人纷纷唏嘘。 看着那绿先生的眼光都变绿了，这家伙何德何能，竟然能够让齐娜出手帮他的忙！ 如果说原来只是因为他蛮不讲理想要扁他，现在就是想要将他扔进海里喂鲨鱼了！ 唐堂傻了眼。 这是……什么意思？ 那位绿先生得美人出手，一时竟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嗫嚅道，“这……不太好吧，愿赌服输，输了就输了嘛……” 众人一阵白眼，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放心！”齐娜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代替他坐在赌桌前，随手拿了个赌盅，捻了三颗骰子扔在里面，这样的动作，经她藕臂素手做出来，也是别有一番风情，一众男人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唐堂还沉浸在恨不得将绿先生扔进海里喂鲨鱼的情绪里不可自拔。 直到齐娜将赌盅朝他晃了晃，“来。” 眸光平静，却暗藏锋芒。 在看见唐堂的第一眼之后，她就已经想到了唐堂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艘游轮上面，她当然不会单纯地认为这只是一场巧合，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巧合，那么月老也就不用吃饭了，回家种地吧。 只是她并不高兴。 心底的怒火越烧越胜，连带着那双温柔的桃花眸也变成了烈火焚天，恨不得将唐堂给烧成一撮灰，扔进海里面去。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是在故意恶心她？还是在恶心他自己？ 唐堂被齐娜敌意满满的眼神给惊到，慢慢地拿起了自己面前的赌盅，之前跟绿先生玩儿得那种风云在握得气魄已经消失的一丝都不剩。 浑身上下只写着一个字——怂。 他怂怂地塞骰子，怂怂地摇盅…… 齐娜冷笑着看了他一眼，“等等。” 于是唐堂惊得连赌盅都给扔了，却连捡都不敢捡，傻傻地看着齐娜，“啊？怎么了？” 齐娜笑的越发冷淡，神情间夹了挑衅鄙夷等诸多负面情绪，“刚才我说了我的赌注，如果你输了，不该付出点什么代价吗？” 唐堂懵懂地看着她，“啥？” 齐娜盯着他，“如果你输了，就离开这艘游轮。” “……” 绕手众人在傻，也看出了他们之间一定有什么矛盾。 看样子齐娜并不是单纯想要为了绿先生出头，而是为了这个毛头小子？ 众人嫉妒恨的目光从绿先生头顶转移到唐堂身上。 唐堂呃了一声，犹豫再三。 “可是……” “没有可是，”齐娜寸步不让，“你赌不赌？” 唐堂：“……” 这气势，他还有得选择吗？ 于是双方摇盅。 现在风云在握的换成了齐娜，她谁也不看，只看着那盅，摇的也并没有什么花样，可是那冰肌玉骨，线条优美的手臂自成风景，眼花缭乱万花筒一般的色彩。 唐堂一双眼睛胡乱游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齐娜摇的不是骰子而是他，那力道好像恨不得让他粉身碎骨一样，脑子险些被晃成了浆糊，自己的盅也摇的乱七八糟，骰子在里面乌七八糟地撞，最后揭开…… 呃…… 二三三。 …… 这跟他的内心何其相似…… 齐娜冷笑着看了他一眼，“你输了。” 她起身，谁也不多看。 “明天游轮靠岸，麻烦你下船。” 第二百四十章 八卦记者 周围的人都面露崇拜地看着齐娜，不远处有人拿出手机来偷偷对准这边想要照相。 赌场里面是禁止拍照的，因此就算齐娜忽然出现，也没有人想拿出手机来明目张胆的照相，这一个在角落里面的，明显就是不安好意。 他对着赌桌的方向，来回调整着角度。 嘿嘿…… 标题定什么呢？ 齐娜跟唐堂游轮密会？ 拍了两张之后还不停止，继续拍。 冷不防手机忽然被从眼前抽走。 一道明晃晃的笑容出现在她面前，“这位大哥，偷拍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来人笑容恬淡，好看的眉眼之中却藏着怒气，正是跟慕倾袂去餐厅吃完了饭下来消食的陆橘。 乍一听说慕倾袂要带她去赌场的时候，陆橘还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少爷竟然也喜欢这类东西。 结果才刚进来，就看见这厮藏在角落里偷拍。 而人群正中央，恰恰站着齐娜。 陆橘三步并作两步就冲过来抢了手机，还不忘对人家冷嘲热讽一番。 被抢了手机的男子怒道，“你管我拍什么！明星这种公众人物，不就是让人拍的吗？我告诉你们，这些明星能够出名，还是老子拍照拍的呢！” 陆橘蹙眉，对于这样的恶心言论并不想做过多评价。 眼光扫到男子手机备忘录里已经打好的文案：震惊，齐娜与唐堂双双现身梦龙游轮，疑似蜜月出行。 这还是个八卦记者？ 只是这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怎么不去新闻震惊部报道呢？”陆橘气的不行，“你这不是拍照，你这是造谣！” 男子知道被拆穿，却仍然不肯服软，“你个臭娘们，要你管——” 话音戛然而止。 男子忽然倒飞了出去。 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如果不是地下赌场装修精良，恐怕他就要镶嵌进墙壁里面。 慕倾袂出现在陆橘身边，掸了掸衣服上的皱褶，冷峻的脸上黑眸好似寒潭，冷冷地盯着那靠着墙壁无法起身的男子，“既然不会说话，不如永远闭嘴吧。”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赌场工作人员的注意，赶紧围拢了过来。 不远处赌博的人也看见了这边的动静。 齐娜在人群中央望过来，“小橘子？” 也不管呆若木鸡的唐堂了，放下赌盅就走了过来。 那男子见到工作人员跟其他游客都过来了，自然也壮了胆，扶着墙壁起身，只是双腿还在打颤，“你竟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等着吧，我一定会写一篇文章，叫你身败名裂的！” 赌场的主管不认识这个口出狂言的八卦记者，但却认识帝都鼎鼎有名的慕倾袂，听见这话，看着男子的眼神都变了。 这简直就是自己找死。 “小橘子，”齐娜过来拉住陆橘，“这是怎么回事？” 陆橘一指那个八卦记者，“他刚才偷拍你！” 她原本都有些呆住了，没想到少爷竟然会这么‘凶狠’，被齐娜一摇，这才回过神来。 齐娜看了看那还在叫嚣不止的八卦记者，眼神一变，“这个人……” 陆橘疑惑地偏头，“你认识？” “呵呵，我想坐在那边的某位先生可能会认识。”齐娜的下巴往赌桌的方向点了点，陆橘顺着看过去，正好看见了依旧呆若木鸡的唐堂。 赌桌旁已经空无一人，大家都在这里看热闹，就看见唐堂一个人坐在赌桌一角，脊背挺直，双目无神，一副快要升仙了的样子。 唐堂？？？ 陆橘震惊了，“他怎么会在这儿？” “咳……”慕倾袂垂眸冷睨着那记者，声线低沉地道，“之前唐堂的绯闻，就是你编造的吧？” 八卦记者脸色一变，狠狠啐了一口。 “是，那又怎样？” 他本来因为那条新闻升了职位，然而新官上任还没有两天，直接就被领导给开除了，什么原因也不给，直接就给了他赔偿让他另谋出处。 这样不懂得慧眼识珠的公司不呆也罢，他转而投奔了另外一家公司，正是竞争激烈的时候，当然要赶紧拍两张‘好看的’拿出来证明实力啊！ 齐娜从陆橘手里接过手机，看了看手机里面的内容，在看见‘甜蜜’二字的时候，眼睛里面像是燃烧起了一片星火。 她扬手，毫不拖泥带水地将手机砸在墙上，手机碎成数块，落在那记者身边，记者怎么也没有想到齐娜竟然这样凶猛，竟然好不顾及自己的公众形象，失声叫道，“你毁坏他人财物，你就等着我写出文章来……” “闭嘴吧你！”齐娜几步走过去，抬起腿直接踩在了记者身边的墙上，赫然是个‘腿咚’的姿势，只是齐娜的表情实在太过于凶狠，让人完全没有没有往在这方面联想。 除了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唐堂，一眼看见这个动作，又呆了。 “像你这样的人也配写什么东西？我告诉你，你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齐娜龇牙咧嘴地瞪着他，压低了声线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我告诉你，老娘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明星不明星的，我不妨告诉你一个更劲爆的，我被雪藏了！” 记者被近在咫尺的她逼的连脑子都运转不了了，哪里还能有力气思考。 一双眼睛瞪圆了看着她。 像是看见了一个活的母夜叉。 第二百四十一章 有借有还 陆橘过来将齐娜拉到身后，“娜娜，你不要跟这种人置气，小心又被拍到。” 她谨慎地看看周围，看有没有人又在拿手机拍照。 齐娜摸了摸陆橘的头，“放心吧，没事的。” 这个傻丫头这么紧张她，还不知道她现在压根儿就不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更何况…… 齐娜的眸光掠向赌桌，唐堂还在那里坐着，一副被天打雷劈了的样子。 齐娜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 她出来本就是为了躲避，想要借海风理清自己混沌的大脑，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用了，尽管赌赢了，但是那个人会不会离开她没办法预料，既然如此，还是她自己离开了。 在下一次靠岸的时候。 齐娜忽然觉得一种无力感升上心头，曾经拼命追逐的人，如今却避之如洪水猛兽。 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究竟想要干什么。 想法一天没有理清，就只是想一味的逃避。 “慕少爷，”齐娜拉着陆橘向外走，“这里就交给你了，小橘子借我去散散心。” …… 唉唉唉？ 陆橘的关注点显然不在正确的地方。 借？ 为什么要借？ 她成了什么东西嘛？ 最关键的，为什么要跟慕倾袂借？ 一张脸上满是忙乱，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些什么，慕倾袂已经低声应了，“嗯，记得还。” 哎哎哎？？？ 陆橘的脸还没有来得及熟成红番茄，就已经被拉了出去。 地下赌场里少了这两个人，可剑拔弩张的气氛却一丝都没有少，反而更加肃杀了。 陆橘一走，慕倾袂就直接变成了杀神附体的状态，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地狱修罗般的气场，修长笔直的双腿向前迈了几步，逼近那个八卦记者，“现在，你想怎么死？” 他的目光无比的阴冷，是平时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温度。 方才刚进赌场，陆橘比他先注意到这个八卦记者在偷拍，就立刻冲了过来抢了手机。 而这个人，非但出言辱骂，甚至险些在他的眼皮底下伤了陆橘。 慕倾袂的眸子越来越沉，眼底杀机立现。 他由衷地觉得，那一脚踢得过轻了些。 “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八卦记者被他忽然之间的变化给惊得浑身止不住地哆嗦，却还是硬气着，“我告诉你，你可别想动我，我可是……” “你是谁我没有兴趣知道，”慕倾袂凉凉地打断他，“你只需要知道，我有能力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就够了。” 他的声音冷沉无比，丝毫不像是在说笑话。 八卦记者面色一变，整个人已经瘫软了。 “慕少爷！” 赌场主管急忙劝解道，“您能来我们梦龙游轮公司，我们深感荣幸，何必为了这样的人影响旅途的兴致？”主管脸上的标准化笑容夹带了一丝紧张，“我们船长已经知道您登船，打算在今晚邀请您……及您夫人一起参加船长晚宴。” 他是何等的人精，自然看得出来慕倾袂对方才那名女子的不凡之处。 就算世人都知道慕倾袂是个黄金单身汉，但只要这样说，绝对不会出错的。 他是赌场的主管，平生大大小小无所不赌，但是这一次却实实在在的在赌一把大的。 慕倾袂闻言，终于正眼看了那主管一眼，只是依旧沉默，不发一语。 主管微躬着身，感受到那目光的压迫，鬓角都已经冒出了一些细小汗滴。 好半晌，才听见面前有脚步声离开，同时响起慕倾袂冷淡的嗓音，“不要让我再看见他。” “是！” 主管等到脚步声消失，这才敢起身摸了一把汗。 心底松了一口气。 果然，他赌对了。 海上泳池。 陆橘坐在泳池边，看着齐娜在池子里来回扎猛子，水花哗啦啦溅起，再扑簌簌落下。 “娜娜……” 陆橘第n遍抹了一把被她溅了满脸的水，朝着水里奋勇激战的女金刚喊了一句，“你累不累，要不要上来歇一歇？” 齐娜向她游过来。 陆橘松了一口气，向她伸出手，“来。” 水波分开，探出一条挂满了水花的手臂，拉住了她的手，然后，用力一拽。 噗通—— 陆橘整个人被拽进了泳池里面。 “齐娜！” 齐娜好整以暇地在旁边踩水，“怎么啦？我看你在上面坐着那么无聊，不如下来跟我一起玩儿啊。” 陆橘有些无语，“娜娜，你是不是想着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就不会计较你去赌场的事情了？” “哎呦？被发现了了呢？”齐娜伸出食指戳在自己的脸上，歪着头作出爱娇的模样，试图萌混过关，“可素，小橘子，人家真的没有赌博哦，人家只是扔了一次骰子，就是比大小的那种，我跟你也经常玩儿得。” “可是我们玩儿得时候，赌的是去哪里吃饭，你赌的是什么？”陆橘幽幽地看着她问道。 那个八卦记者拍的照片她看见了，里面是齐娜跟唐堂坐在赌桌上赌博的样子，看照片里齐娜的表情，分明写着‘老娘现在一点也不开心’几个大字。 唐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也不知道。 但是对于齐娜跟唐堂的赌注，她倒是能猜到几分。 八成是让唐堂滚的结果。 第二百四十二章 表哥帮我 “慕总，你一定得帮我！” 唐堂拦在慕倾袂面前，满脸的无赖加恳求。 慕倾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凭什么？” “当然是凭你让我上了这条贼船！”唐堂理亏人不亏，气势十足地道，“我为了上这条船，已经连家底都搭进去了，如果就这么无功而返的话，慕总您就不会问心有愧吗？” 慕倾袂淡淡道，“不会。” 呃…… 唐堂很明显是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在他这样不要脸的攻势下还能正常回答，这很显然是比他更不要脸啊，一时愣住了。 慕倾袂很少跟人废话，跟唐堂倒是多说了几句，“你无功而返，是你没用。” 唐堂，“……” 就算事实就是这样，那也不必说的这么毫无保留吧？委婉一点不行吗？ 说是他没钱的锅也行啊。 唉…… 如果齐娜真的是因为他没钱才不理他就好了。 那还好解决一点。 如果是因为其他的……唐堂垂头丧气，还真就是因为其他的，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一点儿都不好解决。 所以他才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找慕倾袂。 唐堂咬咬牙，“表哥！这件事如果你不帮我的话，我就去找凌菲表姐！” “我跟你说过，不要叫我表哥！我跟你没有血缘关系，”慕倾袂沉了声，凉凉地睨了他一眼，“还有，你的事情我已经帮过你无数次了，这一次，别指望我再帮你！” 唐堂扁扁嘴。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那还没有亲缘关系了？ “我知道我之前的那些事情都是你帮我摆平的……”唐堂用脚尖蹭地板，“后来知道我快饿死，还让我给你们公司的游戏写bgm……” 慕倾袂听着他如数家珍的样子，一脸‘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唐堂忽然又拐了一个弯儿，“反正你都帮了，不如帮人帮到底嘛！要不然我回去还是饿死！” “如果你不捐那么多钱，现在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慕倾袂看着他，淡淡道。 …… 唐堂沉默了下去。 是啊。 如果跟别人说，他一个靠写原创歌曲的人，自己作词作曲主唱，一个人撑起了一支乐队的人竟然还会缺钱，大概谁都不会相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 因为。 他所有的钱，全部都捐了出去。 每一次赚到钱，他只留五百块。 赚一万，留五百，赚二十万，留五百，赚一百万，依旧留五百。 其余的，全部都捐了出去，而且是，匿名。 明星们的慈善事业大都是为了自身的声明跟前途，捐款的时候标榜自己捐了多少多少，自家的粉丝们就会到处与人吹捧，说自家的爱豆多么多么的有爱心。 但是事实上，如果真的有爱心，就不必特地到镜头下去走那一遭，让世人细致入微地看见捐款的全部步骤了。 但这也是很无奈的。 因为你不叫世人看见，世人就会说你冷血无情，赚那么多钱，一份慈善事业都不肯做。 所以说，这是个想叫人骂娘的世界。 但唐堂从来都不担心这些。 他只管写自己的歌儿，捐自己的钱，至于成不成名，他一丁点儿也不在乎。 因为他有非捐不可的理由。 慕倾袂看到唐堂脸上有些落寞的神色，道，“游轮明天上午才会靠岸，在此之前你还有时间可以争取。” 唐堂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表哥，你愿意帮我了？” “没有人能帮你，只有你自己才能帮自己，”慕倾袂瞟了他一眼，“当你真正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全世界都会给你让路。” 他说着，像是在告诫唐堂，又像是在点醒自己。 唐堂懵懂地眨了眨眼，“表哥，你在说啥……” “……滚，别叫我表哥。” 船长晚宴。 因着慕倾袂这一层的关系，船长所邀请的大部分都是慕倾袂这边的人，除了陆橘跟齐娜之外，一起过来的策划部同事里也邀请了六七个。 只是在挑选衣服的时候，陆橘却犯了难，“这件白的比较素雅，但是晚礼服穿这种颜色是不是不太好？但是这件青黑色的又有些沉闷，这件蓝色的又有点露……” 齐娜一把拽住那件蓝色的低胸露背晚礼服，“就这件！” 陆橘弱弱地，“你确定就这件？” “确定！” 齐娜点头，阴森森地磨牙。 …… 陆橘换好衣服之后，恨不得拿披肩将自己整个人都包裹起来，一步一顿，越走越心虚，“这件不太好，要不然我还是换了吧。” 她是作为慕倾袂的女伴被邀请的，所以陆橘格外的谨慎，绝对不能够给慕倾袂丢脸，同时也要足够耀眼。 但是这件已经不是耀眼的，简直就…… 陆橘的脸色微红。 “就这件！” 齐娜不由分说地拖着陆橘出了房间。 九儿还小，不能来参加这种晚宴，游轮上专门的儿童游乐区，里面有专人照顾，所以也不必她们费心。 晚宴上。 他们一行人受到了船长的热情招待，尤其是陆橘，还被邀请坐在船长身侧，但是被慕倾袂十分客气又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看那架势，如果不是顾及礼节，恐怕就要把西装脱下来披在陆橘的身上了。 齐娜坐在旁边，嘴角挂了一抹得逞的笑。 这只是个简单的警告，如果慕倾袂再敢有什么动作，她绝对会让他后悔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打醒你了么？ 晚宴结束之后，陆橘拖着齐娜回房。 这个不靠谱的人竟然又喝多了。 还好没有在船长晚宴上面失态，否则这个脸算是丢大发了。 将齐娜送进房间之后，齐娜还十分清醒地将她朝外面推，“行了，你也回房间去睡觉吧！别让你们家少爷等急了！” 陆橘哭笑不得，不想跟她计较她这乱七八糟的话。 “我回哪儿？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 只是话还没说完，一个侍者模样的人就走过来，十分恭敬地道，“陆小姐，慕少爷让我过来找你。” “找我？”陆橘一怔，“有什么事吗？” “请您跟我来。” 齐娜忙不迭地将她往外推，“行啦行啦，快去吧，让我这个单身狗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 “唉！” 陆橘被阻隔在门外。 叹了一口气，只好跟着侍应生出去。 侍应生带着她向外走，沿着楼梯向上，拐过几道回廊，出现在甲板上方。 慕倾袂在休憩区等她，他背后是夜色下的大海，那是一种喧嚣了一天之后沉淀下来的波澜壮阔，繁星在夜幕之中煽动，倒映着海上粼粼的波浪，好看的仿佛是人间梦境。 “少爷，你找我？” 陆橘有些忐忑地过去。 慕倾袂向她走过来，一伸手，将西装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还带着属于他的温度的外套沉甸甸地压在肩头，温暖和安全感霎时间涌入心间，陆橘的脸也仿佛被这夜里温柔的海风给熏染的酡红了，“少爷……” “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儿，”慕倾袂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看看风景。” 嘎？ 与此同时，齐娜的房间门外。 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出现在走廊里，随即蹲在地板上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作案工具’——一把吉他。 唐堂深吸了几口气。 按住弦轻轻拨了几下。 很好，状态还在。 情商无限次接近于零的钢铁直男唐堂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这样的把戏的，他能够抓住这最后一线机会，当然是得益于他亲爱的表哥。 想到慕倾袂为了他还支走了陆橘，唐堂心中就一阵感动。 等他有钱了，一定要好好报答表哥！ 唐堂选了自己最新原创的曲目，全心投入地在门前来回弹奏了个遍。 房间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不应该啊！ 唐堂不死心地拿耳朵贴上房门，他好像还能听见里面的声音呢，齐娜不可能听不到他弹吉他的声音啊！ 重新抱紧了吉他，唐堂背靠着齐娜的房门坐在地毯上。 像许许多多求而不得的痴情小生一样，唱的缠绵悱恻，楚楚动人。 偶尔有经过的男女，都被他的精神所感动，还有几个带了热情的老外带了乐器要来跟他一起合奏。 唐堂也没有拒绝，十分高兴地邀请他们加入了。 吉他单人演唱瞬间变成了一场团队演奏会。 不宽的走廊挤满了人，热热闹闹，音乐声，鼓掌声，喝彩声，这些来自于人间最纯粹质朴的烟火气将这游轮一隅点燃。 唐堂也像是被这样的气氛给点燃了，脸上满是明媚的笑意。 来这里的初衷却像是给忘记了。 吵吵闹闹了半天，唐堂背后的房门忽然被向里拉开。 唐堂原本是靠着门的，门一拉开，他整个人连带吉他都滚了进去，门在下一刻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走廊里其他面面相觑的人的眼光。 只是老外们还没有尽兴，一路抱着萨克斯风、短笛、小提琴往音乐厅的方向去了。 音乐洋洋洒洒地飘远，漆黑的房间里，唐堂抱着吉他在地毯上滚了起来。 “齐娜？” 方才在明亮的走廊里呆了太长时间，唐堂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有些茫然地试探着叫了一声，房间里面有很浓重的酒气，唐堂一闻到整张脸就都皱了起来。 她喝酒了？ 耳畔忽然吹起一阵热风，“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声音软绵绵的，明明蕴含了薄怒，可却力度不足，听起来有些像是撒娇。 唐堂浑身的汗毛都激动地竖了起来。 “齐娜？！” 啪！ 响亮的一声，唐堂的右脸便忽然火辣辣的。 “嗷！” 唐堂刚叫出声来，左脸紧接着又挨了一下，打得唐堂直接滚回地板上去，脑袋又磕到了吉他，咚得一声。 好容易眼睛适应了黑暗，唐堂摸到了窗边，慌乱之中又拽落了窗帘。 哗啦—— 月色撒入房间。 落了一地的清霜。 清霜之中，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站在那里，一头柔顺的红色波浪头发此刻有些蓬乱地垂在肩膀两侧，月光的映照下，她的目光也像是被染了一层清冷，声音却是颤抖的，“唐堂，刚才这两个巴掌，打醒你了么？” 唐堂怔了一会儿，忽然反应了过来，急道，“如果打我能让你高兴的话，那你就继续吧！” 唐堂几步走过去，想把自己的脸整个凑到齐娜面前，闭上了两只眼睛，“来！” 齐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她并不觉得高兴。 相反，她觉得自己很难过。 透过现在的唐堂，她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那个被打了左脸，不仅不知道躲，反而将自己的右脸也送上去一起挨打的贱模样。 第二百四十四章 蛇精病的唐堂 “唐堂……” 齐娜伸手捂住脸，有泪水无声汹涌地流出。 她瘫坐在地毯上，大声地哭着，“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我求求你，你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可能是那酒是真的太过于醉人了，真的到了能侵蚀人思想的地步，她像是一个疯子一样，一边哭一边大喊，“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从那次发布会之后，好像一切就都颠倒过来了。 如果是旁人，也许还会感怀于唐堂的改变，想着他们这次总算是会有好结果了吧？可齐娜不是，她是局中人，看不见更远处的那只上帝之手，她只能看见自己面前，冰冷的寒潭中倒映着自己夜不能寐的孤影。 悔不该当这局中人，枉付一腔情深。 “对不起！” 唐堂也慌了，他在齐娜面前单膝跪下来，想伸手扶她起来，却不知道该扶哪里。 她还穿着晚礼服，也是露肩的，肩膀肤质晶莹、白皙若玉。 不容亵渎。 唐某人一向不拿自己当君子，这世界上的人在他眼中，曾经只分为‘懂音乐的仙人’和‘不懂音乐的俗人’两种类别，前者尚可与之一叙，后者干脆不理，但对于齐娜，他竟然一时找不到分寸。 按理来说，换成任何一个别的小姑娘。 听他在门外又弹又唱的一个多小时，就算不心动，也多少会有些感动了，可是齐娜，将他拉进来啪啪就是两巴掌，完全没有一个欣赏的态度，偏偏他还不能将她怎么着。 很明显，齐娜对于他，是第三种人。 齐娜捂着脸垂头坐在地毯上，大波浪的红色长发深深垂下，有几缕还拖在了地面上，一边哭一边抖，看起来毫无形象可言。 唐堂慌得手足无措，一着急，抬手一撕，哗啦一声，竟然直接将自己身上穿的白色衬衣撕下来的一块，恬不知耻地就想塞给齐娜，本意是想让她擦眼泪的，但是奈何这并不是什么正常人能想得到的绅士行为。 而他衬衣被撕坏，露出半幅胸膛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老流氓。 齐娜悲催地号啕了一声，哭的更伤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为自己曾经奇葩的眼光感到忧伤。 “齐娜……唉呀齐娜，”唐堂就差趴在地板上合起手掌来向她告罪，他当初对齐娜的态度有多恶劣嚣张，现在就有多卑微可怜，双眼眨巴眨巴地看着她，“齐娜，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这次来，就是专门来像你道歉的，之前我糊涂……混账！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他一心求得原谅，脑子也糊涂了，竟然差点将当初的混账想法也给讲了出来，十分自责地道，“我当初听别人瞎说，还以为你……你，唉！” 唐堂拍自己脑袋，狠狠的一声，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齐娜却抬起脸，一张满是泪痕和红痕的脸上，红肿不堪的桃花眸瞪着他，“还以为我怎样？” 她的双眸雾蒙蒙的，看人如同隔了一层水雾，明明应该是毫无力度可言的，但是唐堂忽然觉得，好像被一根根针在全身到处戳，微疼，更多的是抓心挠肝的痒。 还以为你是靠潜规则上位的不检点女人。 这句话便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拥有这样清澈双眼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 是他当初太糊涂，除了音乐以外旁的什么也不顾，所以才错怪了她，现在无论挨多少打，都是他活该的！ 他于是也不想说了，把自己的脸凑上去，“齐娜，你打吧，反正我错了，你打到消气为止！” 他闭着眼睛凑过脸来，长长的睫毛倔强地在脸上投下一道弧形的暗影。 唐堂并不是那种让人一眼看了就会感觉到惊艳的帅气样貌。 第一眼看上去会觉得这个人很乖，但是第二眼看到他的眼光，又会觉得这个人很乖张，第三眼才纵观全局，发现这个人其实并不乖，也不乖张，他是偏执的天真，认为自我之外全是垃圾的新奇物种。 更多的时候他喜欢沉默，那张脸看起来便又是温和的，说不出的温柔的。 齐娜认识他的时候，唐堂还是少年，那时他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蛇精病，还是个阳光的小少年，但行事依旧难以捉摸，闲暇时候，会抱着吉他在街口唱歌。 那不是有着桑树鸣蝉的盛夏静谧街口，不会有斑驳的树影打在少年姣好的侧脸上，那里车来车往，大太阳毒辣地晒在人背上，连路边青石都被烤的滚烫。 唐堂就蹲在青石上，抱着快要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吉他，一边弹一边唱，正处于变声前期的小少年嗓音优美，却丝毫不显稚嫩，一唱便全情投入到忘我的境界，浑然不知今夕何夕。 来往路过的人都以为他年纪轻轻就出来卖唱，都十分可怜他，纷纷往他身边的吉他箱子里面扔钱。 他也不去看，也不去管，就自顾自地唱着。 第二百四十五章 这是我的钱 齐娜那时也只是路过，正巧看见他把吉他箱子翻过来，将里面七七八八面额不等的钞票零钱全都给倒在了地上，然后装上吉他洒然离去。 他纯粹就是走累了，想弹唱了，只是因为位置偏颇，便被他人误会。 这群鱼唇的人类不懂他的音乐，还糟践他的人格，简直不能忍。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浑然不知，当时他这种行为在齐娜眼里简直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 要知道，当时齐娜正是因为想要偷着买糖吃被父母拒绝，一个人赌气跑出来的。 看见他竟然扔了那么多钱不要，颠颠儿地就跑过去捡，要拿去买糖吃。 蹲在那儿小手利索地来回倒腾着，正要向一张面值为一百元的钞票伸过去，忽然那张钞票就被一只鞋踩住了。 准确的说，是一只海绵宝宝的拖鞋。 她愕然抬起脸蛋来，就看见方才明明已经离开的少年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喂，小不点儿，这是我的钱。” 什么？ 齐娜瞪大了眼睛，张着嘴露出疑惑震惊的表情，她的门牙因为吃了太多糖而早早光荣牺牲，因此，她说的话有点漏风，“可是，你不是不要了吗？” “我不要就应该给你吗？”唐堂满脸‘怎么会有这么鱼唇的人类’的表情，好整以暇地弯身将那张百元钞票捡起来，再十分自然地揣回自己的兜儿里，“我忽然饿了，要去吃饭。” 收养他的那户人家虽然有钱，但他总觉着他们十分恶心，因此不愿意跟他们多交流，也不愿意回去吃饭，有这些钱，正好。 说话间他看见齐娜已经捡了好些钱，都兜在她那裙子里面，衣料精美的公主裙被她掀起一个裙摆拢成简单布兜，里面的硬币哗啦啦的响。 唐堂叹了一口气，伸手把那些钱拿出来。 齐娜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好不容易一点点捡回来的钱被他这个‘强盗’夺走，然后看着强盗在她面前蹲下来，帮她把裙子放下，又拍悉心地将皱褶拍打好，随后抬起一张成熟不到哪里去的脸一本正经地叮嘱道，“女孩子不能这样，以后别这么干了，你可以背个包。” 齐娜吸着手指看他，“像你那个包一样大的？可是我背不动呀。” “我这个？”唐堂斜着眼睛看向身后，他巨大的黑色吉他箱子几乎跟他等高，但他背起来也并不费力，他不屑地笑了，起身俯视着这个天真的小不点儿，说话间自有少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气，“这可不是谁都能背的。” “为什么？” 齐娜就算再小，也听得出来这个小少年看不起她，玉雪粉白的小脸气鼓鼓的，“什么人才能背呢？” “当然是最闪耀的那颗星！” 少年竖直向天，端的是意气风发。 这次换齐娜鄙视他，“小哥哥，那是太阳。” “……你这个傻孩子不配跟我玩儿，”唐堂可怜地看着她，手底下却毫不容情，按在齐娜的头上，将她向后转，“去吧，回家喝奶去吧。” 唐堂唏嘘了一把凡人之子的鱼唇，转身向不远处的肯德基走去，进店要了份最大的套餐，坐在床边啃鸡翅，食指大动，吃的尽兴不已。 小齐娜像是幽灵一样出现在桌子边，双手扒着桌边幽幽地看着他，“小哥哥，吃这个不健康。” 她伸手，往筒里仅剩的一只鸡翅伸过去，“所以，剩下的这个就交给我吧。” 啪！ 唐堂恶狠狠地拍掉了她的爪子，丢给她一张湿纸巾，嫌弃地看着她因为捡钱而脏污的小手，“擦干净！” 齐娜眨巴着大眼睛，并没有伸手去接湿纸巾，十分自然地将双手平铺，像是僵尸戳人一样戳在唐堂面前，然后静静地看着唐堂。 在家里，都是有人帮她擦手的。 唐堂像是看见了一个智障儿，“怎么，你手残？” 小齐娜锲而不舍地戳着，“你帮我呀，我自己擦不干净。” 她眨巴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长如小扇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狡黠。 这个小哥哥，她喜欢，她要把他，骗到手！ “啧，麻烦。” 唐堂的脸上又出现了面对鱼唇的人类的表情，极为嫌弃地用大拇指跟食指捏住齐娜肉乎乎的小胖手，右手拿起纸巾帮她擦。 泥黑的痕迹逐渐消失，露出瓷白的肤色来。 唐堂惊叹于这手柔软的程度，简直就跟名厨烤过的上好的猪蹄一样…… 那天，街边某间肯德基的餐厅里，疑似传出小女孩儿的惨叫声。 自此之后，齐娜就成了他的小尾巴， 唐堂每天都会到那里的街口去弹吉他，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一个商机，乐得看见那些懂音乐和不懂音乐的人将钞票丢在他的吉他箱子里面。 后来，他弹吉他的时候，齐娜就会蹲在他的身边看。 围观群众一看；嗬，这个少年竟然还有个这么小的妹妹，简直太可怜了！ 从此之后，唐堂的生意好了不少。 那段时间，齐娜的一口乳牙惨遭荼毒，几乎掉了个齐整。 齐娜的父母认为她一定是有了其他的‘吃糖路径’，从此以后禁止她随便出去玩儿，等齐娜上了小学，终于可以不用在被严密监视的时候，她再回去看，唐堂再也没出现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认错爸爸 她每天放学过后都会叫司机路过那条街口，可是再也没有看见他出现过。 齐娜不死心，趁着一个周末在那里翻了个遍，在青石后的一个小缝隙里挖出了一根棒棒糖，棒棒糖的糖纸还很新，将这根棒棒糖挖出来之后，里面还有一根，齐娜的眼睛变得闪亮亮的，继续向里面挖，最后挖出了整整几十根，最里面的棒棒糖因为被放在这里很久了，糖纸已经破损，甚至还有蚂蚁成群结队地经过。 有个青黑色的小盒子放在一旁，“小不点儿，我去当最闪耀的那颗星了，这些糖留给你。” 他去当星星了。 为了能与他比肩。 齐娜想当明星的想法在此刻就深深埋下，只是父母并不希望她走这条路，她顺从地按照父母的安排到成年，之后义无反顾地开始自己的明星之路。 只为了能跟他比肩。 到的如今，十几年都过去了。 齐娜深深的闭上了眼睛，“唐堂，如果你只是过来向我道歉的话，那大可不必，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我只恨我自己，不争气。 唐堂震惊地瞪大了眼，“我那么对你你都不怪我？齐娜，你真是个好人！” …… 如果不是他脸上的真诚是装都装不出来的，齐娜现在恨不得抄起凳子腿来砸他脑袋上。 可正因为不是装出来的，齐娜现在很想将他扔下船喂鲨鱼。 他竖起大拇指是怎么回事？ 点赞？ 我点你——冷静……冷静…… 齐娜的脸上震惊与悲伤齐飞，表情共青瓜一色。 偏偏唐堂认为自己真的求得了齐娜的原谅，十分开心地跳起来，“那我明天是不是就不同下船了？” “呵呵，”齐娜无力地挥挥手，“你开心就好。” 她转身坐在窗前，用后背对着唐堂，作出送客的姿态。 “那……”唐堂并没有出去，像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耳垂染上了薄红，十分扭捏做作地看了齐娜一眼，“那你在那场发布会上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话落，十分期待又娇羞地看着她。 齐娜：“……” 对不起，您说哪句？ 她已经选择性失忆了。 而且已经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唐堂……”她无力地开口。 “嗯嗯！”唐堂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后话。 “如果能选择一种体面的死法，你选择怎么死？”齐娜微笑着，她脸上还挂着泪痕，这样笑起来总有一些阴森森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 唐堂直觉不妙，脸上的期待收了一些，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我想被钞票砸死。” “对不起，这个我还真是办不到，”齐娜冷冰冰地道，“所以还是请你自己跳进海里吧。” …… 游轮在海面上划开两道波纹，向着远方的星光逝去，湿润的海风吹拂在脸上，让人倍感清新。 陆橘悄悄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后背，悄悄看了一议案身边不动如山的慕倾袂，她已经保持这个观景的姿势好半天了，再好的景色也已经看腻了。 到底少爷是想要干什么？ 她蓦然想到先前赌场里，慕倾袂跟齐娜说‘记得还’的场景，脸上瞬间飘上一缕薄红。 慕倾袂看着远方。 事实上，他已经不下十次观察腕表了。 唐堂那个家伙的不靠谱程度，他是十分清楚的。 因此也只能尽量给他争取时间。 九儿应该还在儿童区玩，他已经吩咐过了，如果九儿哭闹，就让陪同人员打电话过来，只是他奇怪的是，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收到电话。 是因为难得出来玩儿一次，所以格外兴奋激动，连亲爹都给忘记了么？ 慕倾袂面无表情地，心底飘过一抹幽怨。 “爸比……” 九儿走在眼前陌生的走廊里。 她穿着紫色的蓬蓬公主裙，脚上没有穿鞋，就这么走在游轮里，方才她趁着监管人员不注意，就从儿童乐园里面偷溜了出来。 她一面走，一面小声地呼唤着。 这里好陌生。 明明走了好远，可是眼前的场景却好像一直都没有变过。 九儿鼓起腮帮子，红润润的小嘴唇微微撅起，有些想哭。 “九儿不哭，九儿最坚强了！” 九儿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步履蹒跚地往前走。 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什么人，九儿更害怕了，小腿快速倒腾着，跑了起来。 费力地推开一扇玻璃门，九儿忽然看见前面有个人影，那人背对着门坐在一架钢琴旁，正在弹钢琴。 背影挺阔修长，身姿如竹。 “爸爸！” 九儿欢呼着扑过去。 正在弹钢琴的人影一停，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疑惑的男子面庞。 呃…… 九儿顿时愣住了。 不是爸爸！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九儿放慢脚步垂下头，掰着手指大声道，“88、89、90……” 一面数，一面快速地想要从男子身边走过去。 好尴尬好尴尬，认错了呀，这个人不是爸爸呀！ 男子却起身向她走来，“九儿？” 第二百四十七章 哥哥姐姐与大叔 柳丞哲在九儿面前半蹲下身体，跟她等高，随即温和地笑了，“果然是九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九儿迷茫地吸着手指盯着他看。 眼睛里面除了疑惑还有警惕。 她被慕倾袂带去参加柳小冉的订婚典礼时，曾经跟柳丞哲见过一面，但是当时九儿压根儿就没有怎么注意到他，满心满眼儿都在为陆橘鸣不平，至于眼前这位是谁，九儿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这个叔叔是谁？ 爸比跟她说过，如果有陌生人跟她说话，是不可以随便搭理的！ 但是这个叔叔也好帅啊…… 怎么办？她要不要跟这个叔叔说话呢？ 小小年纪就犯花痴且脸盲症的九儿，嘴角流下了一丝晶莹的口水，如果不是柳丞哲深知九儿的聪颖，恐怕此刻就要认为眼前的是一个智障儿童了。 小孩子的表情总是特别容易理解，柳丞哲轻易就看透了九儿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挽起唇角轻声笑了笑，“九儿，我是小妮老师的哥哥，我叫柳丞哲。” 他并没有因为九儿只是个孩子就态度轻慢，反而十分绅士有礼地自我介绍。 随即拿出一张洁白的巾帕，动作轻柔地帮九儿擦去嘴角的口水。 九儿转了转眼睛，忽然瞪大，“哦！原来是老师的哥哥！” 柳丞哲轻轻点头，笑了，“你想起我来了？” 九儿不好意思地垂下小脑袋，重重地点了两下，“嗯！” “你爸爸是不是也在这儿？”柳丞哲顿了顿，声线放轻了些，“你的那位……橘子姐姐也来了吗？” “他们都在！” 九儿嘟唇，“可是现在我找不到他们啦，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柳丞哲看着人小鬼大的九儿，莞尔道，“所以你现在是出来找他们？需要我的帮忙吗公主阁下。” “啊……那个……” 九儿粉嫩嫩的脸上有些害羞，点头道，“可以呀，谢谢你！那个……我该怎么称呼你呀？” “如果你乐意，叫我什么都可以，”柳丞哲笑道。 九儿皱着眉头，十分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嘴里还自以为小声地嘟囔着，“看样子跟爸比差不多大，那就叫叔叔？”随即迅速摇头，小脑袋都快晃成了拨浪鼓，“嗯不要不要，叫叔叔太老了，那就叫哥哥吧！” 怀揣着小小私心跟小小少女心的九儿愉快地决定了，大眼睛期待地看着柳丞哲，“那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当然可以。” 柳丞哲笑了，起身向九儿伸出右手，“现在我带你去找他们吧。” 柳丞哲对于哄小孩子十分有一套。 一路上给九儿讲那些公主骑士跟恶龙的故事，九儿都听得津津有味儿，听到激动处还紧握小拳头，“骑士好坏！” “哦？”柳丞哲牵着她慢慢走，“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他带着那么多人去欺负恶龙，可是恶龙明明只是想跟公主玩儿呀！”九儿认真地比划着，“你看，他们第一次见面，恶龙就带着公主飞到了天上，飞的那么那么高，多好玩儿呀！” “是呢，”柳丞哲眉眼弯弯笑着点头，对于九儿幼稚的发言表达了十分的赞同，“可惜骑士不懂公主心呢。” 九儿深以为然地继续点头。 她对于眼前这位其实是自己亲爹的潜在情敌这种事情丝毫不知，在不知不觉的状态下，已经全身心地判入了敌营。 等柳丞哲带着九儿讲到第n个版本公主与骑士的故事时，恰巧走到慕倾袂他们所在的甲板，九儿已经有些犯困了。 于是慕倾袂看见他们的时候，九儿正趴在柳丞哲的怀里，睡得十分之安稳，姿态十分之亲切自然。 “九儿！” 慕倾袂眉心一簇，大步走过来。 方才儿童中心的监管人员给他打电话，说九儿跑了，但是不需要担心，因为九儿手腕上戴着定位手环，他们已经派人去找了。 慕倾袂带着陆橘正要去找，就迎面看见柳丞哲抱着九儿过来。 原本趴在柳丞哲怀里昏昏欲睡的九儿听见了来自亲爹的召唤，瞬间就清醒了，从柳丞哲怀里向慕倾袂伸出双臂，“爸比！” 陆橘也跟过来，看见九儿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才注意到柳丞哲，不免惊诧道，“柳少爷？” 柳丞哲微微颔首，清逸的面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陆橘，好巧。” “是柳哥哥带我过来的！” 九儿窝进慕倾袂怀里，十分开心地道。 哥哥？ 慕倾袂眉尾微挑，对于自家女儿对柳丞哲这般熟稔的称呼十分不满。 “九儿，你怎么能乱跑呢？担心死我们了！”陆橘刮了一下九儿的小鼻梁，佯作惩戒。 方才听见九儿有可能走失在船上，她的心一瞬间就提了起来，脑子里都一阵眩晕，却又有另外一种力量支撑着她不让她倒下，满心满眼里，全都是赶紧找到她。 “橘子姐姐！” 九儿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可是我好想你们嘛，你们去了那么久都不回来，到底背着九儿去干什么了嘛……” 陆橘：“……” 呃咳咳，也没有干什么，就是在甲板上吹了半天的海风，这件事说出去会有人信吗？会吗会吗？ 慕倾袂的眉头已经蹙的更深了。 柳丞哲是哥哥，陆橘是姐姐。 这么看下来，好像他们才是一辈的，而他已为人父，完全就直接升入大叔级别？ 嗯？？？ 第二百四十八章 谁更年轻？ 柳丞哲观察力十分到位，早在九儿称自己为哥哥的时候就发现了慕倾袂的脸色不对，却也没有提出什么补救的话，只是一直淡笑着在旁观望。 温润的眸子里却隐藏了些许的落寞。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柳少爷，真是巧。”慕倾袂说着真巧，表情跟眼神却写满了‘真不巧’。 陆橘心想这家伙怎么回事又抽疯，人家把九儿送回来了怎么着也得感谢一下。 正要说点什么，慕倾袂怀里的九儿已经抢先发声，“是呀是呀，柳哥哥还给我讲公主与骑士的故事了呢！遇到危险的公主都会有骑士过来救的呢！” 九儿很有些娇羞地在慕倾袂怀里瞄了一眼柳丞哲，大有柳丞哲就是骑士，而她就是公主的暧昧含义。 柳丞哲对于来自一个四岁女娃的倾慕照单全收，顺便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娃儿她爸投去一个微笑的目光。 站在一旁总揽全局的陆橘忽然打了个哆嗦。 果然，美貌只是掩饰的面具，这个男人一点儿也不简单。 “会救公主的不一定是骑士，也可能是冒充的无名宵小。”慕倾袂冷峻的脸上一片乌云，不容反驳地打断了九儿萌动的春心。 随后目光淡漠地看向柳丞哲，“柳先生送回九儿，我本应该设宴感谢，但现在已经很晚了，就不耽误你休息了。” 赤裸裸的逐客令。 “既然九儿已经送回，那我就先走了。”柳丞哲像是没有听出来，也并不计较，淡笑着向慕倾袂颔首示意，又投给陆橘一个含义颇深的眼神。 “……今天多谢。” 陆橘也有些犹豫，没想到在这艘游轮上竟然会碰见柳丞哲，她有心想要问问关于那个琴谱的事情，但是慕倾袂说的也对，眼下天色已经黑了，并不是什么好时机，只好暂时将这件事埋了下来。 柳丞哲微微颔首，转过身的时候对着陆橘的方向无声地动了动唇瓣，陆橘一怔。 柳丞哲却已经洒然转身离开。 跟柳丞哲分开之后，慕倾袂便一本正经地叮嘱九儿，“以后见面不要叫的那么亲热。” “什么？” 九儿在慕倾袂怀里抬起迷茫的大眼睛，一时间没有理解亲爹在说神马。 “我跟柳丞哲，谁更年轻？” 陆橘原本正在喝水，冷不防听到这个问题，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将水都喷出去，无比惊悚地看着一脸正经的慕倾袂。 九儿被慕倾袂放在椅子上，歪着头思考了一会会儿，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时不时地偷瞄慕倾袂两眼。 像是在酌定。 她每多看一眼，慕倾袂的脸色就更黑一分。 这还需要考虑这么长时间？ 陆橘有些惨不忍睹地别过眼，您这脸色黑的都跟锅底有一拼了，要不是盛世美颜在那儿撑着，再这样下去，谁更年轻不是显而易见了么？ 这对比如此鲜明，别说九儿，就连她都要倒戈了。 “嗯……爸比更帅！” 九儿忽然伸出手，像抱一棵大树一样抱住慕倾袂的腰，企图萌混过关。 陆橘笑呵呵地看着。 是更帅，不是更年轻哦。 果不其然，慕倾袂的脸色更黑了，双手将九儿扳正，倒不像是个已经有了四岁孩子的爸爸，而是个一股子犟劲儿的矛头小子，声音冷沉，一字一顿地道，“我年轻，还是他年轻？” 空气一时静默，呼吸可闻。 噗—— 一声轻笑打破了这样的氛围。 正大眼瞪小眼儿干耗着的慕家父女双双转过头，齐齐看着控制不住笑出声来的陆橘，陆橘心里害怕，却笑得越发控制不住，直打哆嗦，“对……对不起，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方才慕倾袂那副样子，实在是太……太可爱了！ 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她这么不管不顾地笑，等会儿会不会被慕倾袂扔进海里啊？ 陆橘一边这么担心着，一边笑得越发疯狂了。 连九儿都像是被她这样的笑容所感染，也抱着肚子大声地笑，椅子都来回地晃，慕倾袂眯了眯眼睛，伸手扶住椅子扶手，以免九儿不小心摔下去，一边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小女子花枝乱颤的笑。 半晌，凉凉开口，声线磁性低沉，无比悦耳，“笑够了没？” “哈哈哈哈……嗝！” 陆橘猛地收住了。 一张脸都笑的通红，憋得痛苦无比。 九儿也拿两只胖乎乎的小手，费力地捂住嘴巴，两边粉嫩嫩的脸庞鼓得像是一只小仓鼠。 慕倾袂露出颇有些头痛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 不远处，齐娜出来找许久不回去的小橘子。 她过来，看着这神似一家三口的三个人无比诡异的样子，颇有些奇怪。 她原本是想着小橘子今晚大概是叫慕倾袂给扣下，回不来了，本来没打算出来找，但是唐堂离开之后，她越想越气，躺在床上翻来倒去也睡不着，于是披了衣服出来，结果听服务生说慕倾袂的房间现在还没有人回去，就一路乱晃着到了甲板上吹风，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巧遇了他们。 第二百四十九章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齐娜？哈哈哈哈哈……” 陆橘看着齐娜，顿时控制不住，连眼泪都给笑出来了。 慕倾袂无奈与这低的过分的笑点，看了齐娜一眼，唐堂应该已经去过了吧？效果怎么样？ 齐娜竟然还有机会出来，看样子效果不是十分理想。 但凡事不可再一再二再三，唐堂休想他再出手帮他！ 齐娜走过来，拍着扶着双膝笑的前仰后合的陆橘后背，一边似笑非笑地盯着慕倾袂，慕倾袂十分淡定地回望她，目光坦然无比，合像一个什么都没有做过的清白人士。 但齐娜却不傻，见他装傻也就不明说了，在小橘子面前给他留点儿面子，当然，她心眼儿小的很，以后绝对要找场子报复回来，到时候就希望慕大少爷能够承受得住了。 …… “你说什么！唐堂来过了？” 房间里，陆橘不敢置信地看着满地狼藉，旁边还有一把断了弦的吉他，在墙角处惨兮兮的歪倒着。 窗帘布已经被扯下来了，桌子也歪倒了，酒水洒了一地，任人来看，都能猜到方才这里的‘战况’有多惨烈。 齐娜有气无力地脸朝下趴在床上，闷闷道，“嗯，我把他打走了。” “呃……” 陆橘很想问问怎么打的，但是只看这满地的狼藉，也知道自己不必再问了。 自然是随手摸到什么就用什么，陆橘毫不怀疑，如果房间里面有ak47，热血上头的齐娜也能信手抄起，直接把唐堂给打成筛子。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陆橘百思不得其解，“他有超能力？” 齐娜：“……” 她对于某个对自家少爷拥有绝对忠诚，宁可怀疑唐堂有超能力，也不愿意怀疑到她家少爷身上去的傻子不想过多批判，只懒洋洋地道，“谁知道呢？他本来就不是正常人。” 话落，头疼地拿起枕头盖住自己的脑袋。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她的酒不想醒也醒过来了，只是头还疼的厉害，总感觉脑子里面有两个小人在争吵不休。 只是谁在说，说的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清。 或者是，不想听。 陆橘知道齐娜因为这件事烦心，也不说话了，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搬过齐娜的头，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帮她按摩头部的穴位。 按了好一会儿，齐娜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不免感叹道，“以后不知道谁有这么好的福气娶了你，这一手简直叫人欲仙欲死。” 陆橘瀑布汗，“你不会比喻就不要乱说好吧，乖乖躺着！” “算了算了，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齐娜咬牙道，“小橘子，我告诉你，以后就算你们家少爷对你动心，说要娶你，你也绝对不要轻易答应，万一他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养你！” “……又在胡说！” 陆橘换了个穴位，手法重了些。 齐娜被按得哎呦直叫，却又觉得实在是舒服的紧，好像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都被赶了出去，只剩下了清净，一时间激进的想法也少了许多，安安静静地躺在陆橘的腿上任她为自己服务。 陆橘看着齐娜的表情逐渐趋于平静，心里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只是方才齐娜说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又让她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过去。 这按摩的手法，还是她为了那个逃走的亲爹而特意去学的。 陆老爹早年为了经营生意，经常跑出去应酬，虽然因此的确结交了不少政商两界的人士，的确于生意有了诸多助益。 但是却也因此落下了一些病。 每逢下雨天，他就会头疼。 以前就靠吃药来缓解，只是药力缓慢，每次还要躺在床上硬撑一会儿，陆橘看了心疼，便特意抽出时间去向一名声誉在外的老中医去学习了这套按摩手法。 她早早没有了母亲，对于这个父亲，是依赖的，是敬爱的，当然也希望能给他自己应尽的关怀。 那时候陆老爹还夸她懂事，是个好女儿。 那时候，还是一排父慈女孝，和乐融融的场面。 然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撇下自己，为了躲债而逃跑。 “小橘子？” 齐娜疑惑地出声。 陆橘急忙回神，逼回已经泛到眼角的泪花，问道，“我力道重了？” 齐娜从她腿上爬起来，不由分说地将陆橘按倒在床上，也学着方才陆橘的手法给她按，“你来感受一下，我现场偷师的手艺怎么样？” 陆橘有些呆，随后认真感受了一些齐娜忽轻忽重，分布不均的手法，笑道，“很好，我已经深切感受到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齐娜撇撇嘴，“你就诓我吧，我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第二百五十章 阴魂不散 游轮在码头靠岸。 身着便装的人们三五成行地下船游玩。 齐娜有些心不在焉。 按照昨天她跟唐堂的赌约，唐堂今天就该收拾着行李滚蛋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照滚不误。 好不容易出来玩儿，齐娜本来想跟陆橘来一次闺蜜之行的，奈何她们刚出房门就被一个小小的人儿给堵住了。 九儿穿着一身嫩绿色的连衣裙，蓬松柔软的发间别了一个晶亮的绿色发夹，看起来像是降临人间的小精灵。 这个小精灵拦住她们的去路，撒娇卖萌表示要跟她们一起行动。 当然，小精灵身后还有个大冰山。 齐娜认命了。 计划好的闺蜜之行，就变成了四人组团儿。 齐娜本来以为有慕倾袂存在，这趟旅行也就算是夭折了，但是没有想到，慕倾袂也并不是太过于煞风景的人，她跟陆橘带着小九儿一路逛吃逛吃，他也没有表达出异议，只是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只有看着陆橘的时候，眸光才会温和一些。 马大哈的陆姑娘没有发现这一点，毒眼娘娘齐娜却一丝一毫都没有错过。 “娜娜，你看那边！” 陆橘指着不远处高耸挺立的欧式建筑物，不无兴奋地道，“新建之后比之前更壮观了！” 许是好久都没有这样放松心情，陆橘简直就像是放出了笼子的小鸟，齐娜毫不怀疑，如果给她插上一双翅膀，她绝对能绕着这建筑物飞上一圈儿。 齐娜摸出手机对准陆橘，笑道，“站那儿，我给你拍张照片！” “好啊好啊，等一下，我换个位置。” 陆橘笑着，冷不防一个转身没注意到，撞上了什么东西。 砰的一声就要向后栽倒。 “啊——” 慕倾袂眸光一凝，身体已经自动扑了出去想要接住她。 但是太远了！ “小橘——”齐娜的喊声戛然而止，定格在原地，表情瞬间精彩无比。 意料之中的与地面亲密接触的感觉却没有传来，反而是腰间有什么东西稳稳地将她给托住了。 陆橘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一张清秀俊逸的面孔。 正关切地看着她，“陆橘，你没事吧？” “……柳少爷？” 陆橘后知后觉，却也反应过来刚才她得意忘形之下撞到的不是柱子，而是柳丞哲，而现在腰间托着自己的…… 在陆橘反应过来想要跳开的前一刻，柳丞哲已经十分绅士风度地放开了她，温和地笑道，“要小心一些啊。” 慕倾袂面色不善地将陆橘扳到身后，语声低沉若冰，“柳丞哲。” 一字一顿，好像要把这个名字放在齿间磨碎。 这人到底有多阴魂不散，穿上船下都是他的影子。 “慕少爷，真是好巧，”柳丞哲对谁都不吝于展示自己良好的教养风度，即便是面对慕倾袂脸上那肉眼可见的敌意，他也能笑的十分真诚，“你们也是过来找‘真理之口’的吗？” “柳哥哥！” 九儿已经欢呼着扑过来，十分热络地张开双臂，要去找柳丞哲要抱抱。 经过慕倾袂身边的时候，被慕倾袂单手按住，九儿挣脱不开，费力地仰起头瞪着自家亲爹，不满地哼了一声，“爸比，你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慕倾袂眯了眯眼。 怎么一个两个，都想对柳丞哲投怀送抱么？ 陆橘被慕倾袂挡着，只能看见他挺阔的后背，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能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他的不满，心里不免有些踌躇地想，他是在，生气吗？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齐娜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对于慕倾袂吃瘪，她实在是乐见其成，毕竟她的‘仇’还没有报呢。 “方才我看你们是要拍照么？”柳丞哲微笑着打破僵局，“我有带相机，不如我来给你们拍吧。” 慕倾袂立即道：“不用！” 九儿瞬间笑脸：“好呀好呀！” 齐娜继续在一旁吃瓜状。 “爸比你不拍的话，九儿可是要拍的！” 九儿气哼哼地一扭屁股，拉着陆橘就走，“橘子姐姐，我们一起来拍吧！” “……唉？可，可是……” 陆橘原本是想拍照没有错。 但是眼下这个情况着实有些尴尬啊…… 柳丞哲却已经动作娴熟地将相机对准了她们，看着取景框里陆橘无措的脸，轻声提醒道，“笑一笑。” 九儿原本就已经露出了八颗牙齿的微笑，听见柳丞哲的话，还以为是提醒自己的，直接颠覆了温柔小公主的形象，笑的十分之猖狂。 陆橘勉强牵起嘴角，笑了笑。 咔嚓—— 就算只有那么一瞬间，柳丞哲也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 随后打开照片，微笑着点评道，“嗯，笑的很好看。” 慕倾袂的脸都快要绿了，正要上前去拉走一大一小两个判如敌营的女人，齐娜忽然从他身边撞了过去，“哎呀呀，这位就是柳少爷吧？哈哈哈我听小橘子提过你的，你既然带着相机来了，那肯定也是想要照相的吧？来来来，快点过去，我来帮你们三个照一张。” 她行动如风，顺便自说自话。 短短一会儿工夫。 就已经完成了将毫无所觉的慕倾袂撞了一个趔趄，外带将相机从柳丞哲手里拿走，顺便将微笑状的柳丞哲给推到了陆橘跟慕九儿的身边，对着他们举起相机，一气呵成地笑道，“来，看镜头~” 第二百五十一章 暗流汹涌 陆橘总算反应了过来，“齐娜！” 齐娜继续道，“来，笑一个，一……二……三！” 拍摄的一瞬间，九儿吧唧在陆橘的侧脸上亲了一口，画面将这温馨的瞬间定格。 照片里陆橘双眸睁大，樱唇微张，九儿俏皮可爱，站在她们旁边的柳丞哲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温和笑意。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好像一家三口。 于是齐娜也就毫不客气地点评了，“哇，真好看！真像一家三口啊！” 什么什么？ 一家三口？ 慕九儿趴在陆橘怀里，花痴的脸上颇有些头疼。 齐娜翻看着，同时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慕倾袂已经完全青黑的脸色，眼珠转了转，出声道，“不如慕少爷也过去一起拍一张吧。” 她心底笃定了他会拒绝，偏偏还要刻意恶心他。 谁叫他故意恶心自己来的呢？ 齐娜内心里的小恶魔在嘿嘿狂笑，巴不得慕倾袂直接就撂挑子不干，甩脸子就走了。 “好啊。” 齐娜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一脸懵逼地看着慕倾袂迈开修长的双腿走过去，从容地站在陆橘身边，状似不经意，却十分刻意地挤走了柳丞哲。 柳丞哲也像是毫无所觉，十分自然地顺着慕倾袂的动作向旁边退了一步，走向齐娜，“让我来吧。” 齐娜没想到柳丞哲退的如此行云流水，本来是有些失望的，但是现在听柳丞哲打算亲自来给他们拍照，倒也乐得让慕倾袂再受一层刺激。 对着情敌，看他笑不笑的出来？ 齐娜抱着双臂在一旁看，柳丞哲却没有拍，微笑着看了一眼齐娜，“齐小姐，你怎么不过去？” 齐娜：“嘎？” 人家一家三口拍全家福，为什么要她过去？ 随后他注意到柳丞哲眼神里流动的光芒，瞬间懂了。 原来这厮也是不怀好意的。 他跟陆橘带着九儿拍了‘全家福’，转头却不叫慕倾袂他们拍，真真是一个表面神佛，内心阴坏的家伙。 不过……她喜欢！ 齐娜笑嘻嘻地跑到陆橘身边，也不必挤慕倾袂，只站到了陆橘另外一边，将双手背在身后，冲着镜头笑。 她还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以后慕倾袂如果看照片上面的她不爽，可以直接让人把她p掉，也不妨碍他们三个看起来很像一家三口。 陆橘抱着九儿，原本因为慕倾袂过来照相分外的紧张，眼睛里面都快要绕了蚊香圈儿，齐娜过来直接化解了她的紧张。 也看着镜头笑了起来。 这一次跟方才不同，是真的在笑。 柳丞哲握着相机的手微微一抖，随即冲四人抱歉地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方才那张拍花了，我再重新拍一张。” “没问题！” 齐娜笑道，脚步不着痕迹地往外退了一些。 原因无他，方才她感受到来自慕倾袂的警告眼神儿了。 报仇也是有度的，差不多就得了。 柳丞哲调整镜头焦距，直到取景框里只剩下陆橘一个人的脸，肩部以上。 那是一张灿若春花的笑脸，明眸皓齿，在身后建筑物与碧蓝的天空映照下，散发着令人心醉的柔和光芒，恍若九天仙子，令人见之不忘。 柳丞哲手指轻轻一动，按了快门。 齐娜由衷觉得柳丞哲是个可跟慕倾袂一较高下的男人，就算自己不能继续报仇了，那找个人代替她也是很可以的嘛。 于是齐娜笑眯眯地对柳丞哲道，“对了柳少爷，你刚才说的那个真理之口在哪里啊？我早听说过，但是一直都没有时间去呢。” 柳丞哲微笑道，“叫我柳丞哲就好。如果你们也想去看看的话，那我们就一起过去吧。” 慕倾袂面无表情，“并不——” “好！” 九儿实力跟亲爹唱反调，并且完全无视亲爹警告的眼神儿，冲过去就拉住了柳丞哲的衣袖，仰着头萌萌地道，“柳哥哥，咱们一起去吧！” yes！ 齐娜暗暗给九儿比了个大拇指。 等回了帝都，她一定要好好奖励她一番！ 别人也许看不出齐娜的小把戏，但陆橘却早已将这个人的坏心眼儿看了个透彻，知道她是故意跟慕倾袂过不去，连忙拉住她，低声在她耳边道，“齐娜，你别玩儿了！” “怎么？”齐娜揶揄地看她，“你心疼了？” 陆橘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就差弹跳起来，“我没有！” 这一句没有控制住音量，慕倾袂原本要去拎九儿，听见这一声转过头来，“怎么了？” “没事没事，”齐娜笑道，“小橘子是有秘密不想说呢，毕竟是真理之口嘛，慕少爷你懂得……” 她的眼神满含深意。 慕倾袂看了一眼正拼命追打齐娜的陆橘陷入深思。 好像，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是，真理之口。 第二百五十二章 真理之口 一行人很快到了这个最受欢迎的景点。 令人开怀的是，现在不是旅游旺季，所以真理之口前也没有太多人流连，不是很长的队伍里面，竟然大部分都是慕氏集团的员工们。 “慕总！” 队伍里有人发现这边几人，急忙便要让出位置来。 被慕倾袂淡淡阻止了，他不打算参加这种幼稚的把戏，他只想看看，陆橘到底会说些什么。 所谓真理之口，实际上是一个雕刻着狮面的井盖，狮口的地方能让人伸进一臂，一旁有提供游客抽取的竹签，签子上面是各种各样的问题。 传说如果回答的人撒了谎，手臂就会被咬断。 但这也只限于传说而已，如果真的被咬断了，那就算是事故了。 人们过来，大多数也是慕名而来，在真理之口流连一番，照个相，也算是打了卡，如果是一群人成群结队过来玩儿的，那就有意思了，可以由同行人问问题，看被问的人怎么回答。 慕倾袂对这种东西嗤之以鼻。 既然说真话和说假话都不会被咬断手臂。 那为什么要说真话给别人听？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员工们见慕倾袂无心参与，也都继续玩儿自己的，像是在真心话大冒险一样，玩儿得也不亦乐乎。 有的问，梦中情人到底是谁？ 有的问，喜不喜欢隔壁部门的某某某？ 有的问，单身这么多年，是不是其实是不喜欢异性？ 问的大多都是这类喜欢与否的问题，大家对于同事的隐私也无意窥破，都在问一些能逗大伙儿一乐得问题。 陆橘也被齐娜推进人堆儿里，轮到她的时候。 陆橘安慰自己，不就是个游戏，等会儿被问到什么不方便回答的问题，那就说谎算啦，反正又不会真的被咬断手臂。 呃…… 陆橘抬头看了看眼前狰狞的狮首像，心里有一眯眯的犹豫。 应该，真的不会被咬掉吧？ 话说里面会不会有什么机关之类的？会有人在其他的地方故意操控，吓她一跳？ “陆总，快点伸进去呀！” 策划部的同事们开始怂恿，这种能够跟老板开玩笑的机会不多，一定要抓紧！ “哦……好。” 陆橘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进去。 狮口里面黑洞洞的，手伸进去之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感觉四面都是厚重冰冷的金属，将手臂裹在中间，稍有不慎就会被压碎。 陆橘忽然有些发虚。 这种‘无法掌控’以及‘未知’是最容易让人产生恐惧心理的了。 所以会有人在真理之口面前说实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吧？ 陆橘咽了一口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谁来问问题？” 这种直击心灵的拷问领导的机会很少有，一时人人都想争做急先锋。 “我来我来！” “我来问，你别挤我！” 慕倾袂的目光也掠了过来，想看看陆橘会怎样回答问题。 “嘻嘻……”陆橘将右手伸进一旁的竹签筒里面，对着跃跃欲试的众人笑的狡黠，“我抽签来决定！” 谁知道这些人会问出什么问题来？ 在公司的时候，她跟慕倾袂的花边新闻可不少，估计八成会问到关于这方面的，关键是慕倾袂就在旁边，她无论怎么回答，都会很尴尬的好吧？ 这种可以预见的麻烦还是少惹为妙。 陆橘自以为十分聪明地抽出签子，在看到上面写的字的时候，笑容逐渐消失。 齐娜看到陆橘的表情就知道不简单，凑了过来看了一眼签子，哈哈大笑了几声，拍了拍陆橘的肩膀，丢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啊哈，这个竟然是空签呢，我再抽一个！” 陆橘想要毁尸灭迹，直接将签子往竹筒里插回去。 眼看就要丢掉这个棘手的问题，签子却在半路被截胡了，一只指节修长的大手攥住了她的胳膊，抽出那根签子。 “少……少爷？”陆橘看着将签子拿在眼前阅读的慕倾袂，灵魂都开始颤抖了。 “说出三个你喜欢的人的名字。” 慕倾袂的声线富有磁性，听起来低沉悦耳。 但在此刻的陆橘耳中，却犹如惊雷，直接被劈傻了。 同事们静了一静之后，都开始疯狂欢呼。 哦哦哦，刺激哦！说出喜欢的人是谁就已经够刺激了，这里居然要回答三个，那岂不是要当众承认自己是个花心大萝卜吗？ 柳丞哲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地在旁观望，此刻听见这个问题，眉尾也微微挑起，始终挂着和煦笑容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异样的表情。 最喜欢的，三个人吗？ 其实这道题算是可以作弊的。 喜欢是个很朦胧的情感词汇，甚至可以说出三个亲属的名字，就算是解答完毕。 但是…… 柳丞哲的眉头微锁。 陆橘，她应该不会这样回答的吧。 毕竟，有那样一段不为人知的，难以回首的记忆在。 欢呼的人群中央，陆橘笑的一脸为难。 同样的，她心里也第一时间想到了作弊的手段，但是，这偏偏又是她最说不出来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不讨厌等于喜欢 慕倾袂紧盯着柳丞哲。 因为他看向陆橘的目光实在有些奇怪，那是一种‘我知你有所为难’的了然与怜悯的目光，这样的目光，绝对不该出现在只见过两三次面的人眼中。 许是慕倾袂的眼神太过于逼视，柳丞哲像是有所感应般往这边看了一眼，慕倾袂也丝毫不加掩饰，警告性地看了一眼他。 柳丞哲回以一个温和的笑。 就好像拳头都招呼到他面前，他却还能笑着，若无其事地拿软枕挡回来，像开玩笑似的。 慕倾袂眉头紧蹙。 淡淡将目光收回来，重新看向陆橘。 “橘子姐姐喜欢的人一定有我！” 就在陆橘的脸色都有些发白的时候，九儿忽然从柳丞哲身边跑过来，张开双臂抱住陆橘，仰起头卖萌地眨动着双眼。 从表情到眼神都在期待着陆橘说喜欢她。 陆橘笑了，她蹲下身抱了抱九儿，能闻见九儿身上的奶香味，明明还是个孩子，却能让她如此安心。 “我喜欢的人，当然有九儿！” “我就知道橘子姐姐一定喜欢我！”九儿笑的开心，玉雪可爱的脸蛋粉嫩嫩的，露出两个梨涡，这幅可爱的样子，将在场的人们都给萌的不得了，哪里还能计较这算不算是一种回答。 他们当然也不能说这个不算。 这可是老板的女儿，谁敢？ 九儿继续满意地咧开八颗牙齿的灿烂微笑，双手掐腰，颇有些蛮不讲理的阵势，大声地道，“那橘子姐姐还要喜欢我爸比！” 这种关键的时候，九儿小公主终于不再叛变了，十分懂得审时度势的将自家亲爹扯过来，往呆若木鸡的陆橘面前一戳，“呐！橘子姐姐，快说喜欢我爸比！” 齐娜啧啧。 果然是慕倾袂的女儿，亲生无疑了。 柳丞哲脸上的微笑转为了平静，似乎也想倾听陆橘到底会怎样回答。 哦—— 围观群众纷纷爆出一声狗叫，下一秒慕倾袂一个眼神扫过，他们瞬间鸦雀无声。 唉，那边的广场上似乎有白鸽呢？ 哦，你看这块石头十分之有特色呢。 是啊是啊，好像一块石头啊！ 围观群众旁若无事地左顾右盼，指指点点，就是耳朵竖起的方向都齐齐朝向这边，一丝一毫的声音都不肯放过。 陆橘觉得此刻自己的眼睛里一定出现了蚊香圈儿。 她她她的确是喜欢慕倾袂没没错，但是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那不是要了她老命嘛！ 更何况…… 陆橘悄悄看了一眼慕倾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眼神都没有在看她，反而对那个狮子头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一直盯着看。 陆橘心里叫苦不迭。 九儿却等不了了，急道，“难道橘子姐姐不喜欢我爸比？” “啊？” 九儿扁了扁嘴巴，有些委屈地问道，“难道橘子姐姐讨厌我爸比？” “咦？？？” 为什么除了喜欢就是讨厌了？ 慕倾袂完全不是一个局中人的态度，就好像现在被问喜不喜欢的中心人物不是他。 陆橘垂头，呐呐半晌，最后总算是憋出了几个字，“不……不讨厌。” “耶！”九儿拍手手，“橘子姐姐喜欢爸比！” 围观群众：“……？？？” 为什么不讨厌等于喜欢？ 这是什么个神逻辑？ 反正也是，难道要当着大boss的面说讨厌他吗，那这份工作还想不想要了。 只是没有达到他们心中的八卦效果，属实有些不太满意。 慕倾袂深深地看了陆橘一眼，对于这个答案不可置否，也没有任何表示。 “那……还有一个呢！” 有同事反应过来，顺便补充道，“一定要是那种喜欢哦，绝对不能再说亲人朋友老板之类的了！” 陆橘大囧。 她喜欢的人就是老板，而且刚才已经占用掉一个名额了怎么说？ “够了。” 仿佛宣判似的两个字轻飘飘落下。 所有人齐齐一怔。 便看见那平日如千里冰山一样的老板，一脸高深莫测地道，“已经够了。” 陆橘微怔，眼眸带着林间小鹿一般的茫然。 围观群众则是一脸雷劈的表情。 啥米？ 够了？ 老板你是不会数数吗？ 一然后就是三了？ 然而没有人敢明着质疑老板，除非是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柳丞哲忽然上前，笑道，“那么，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他这一句话，成功地将漩涡的中心给更改了位置。 来的员工里面有一大部分都是女员工。 在方才柳丞哲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吸引走了一大部分目光，一直都想找个机会过去搭讪，现在看柳丞哲竟然主动给她们搭讪的机会，纷纷将八卦领导的事情给丢到了一边。 够了就够了吧，老板说的话就是真理。 一齐将柳丞哲给围在中间，要排着队问他问题。 陆橘终于能松了一口气。 齐娜怼怼她，趁机给慕倾袂添堵，“看见了没，这位柳少爷才是真正的高情商呢，宁可自己上膛也要把你给解救了。” 陆橘道，“其实第三个答案，我已经准备好了。” 齐娜一怔，“啥？” “你呀。” 陆橘笑眯了眼睛，俏皮地伸指一戳齐娜的脸。 我喜欢的人里面，当然会有你的位置。 一生知己，永不相负。 第二百五十四章 你的妻子 齐娜呆了一呆，随即握拳放在唇边咳嗽，傲娇地道，“啊，我还以为你要说喜欢柳丞哲呢，毕竟人家长那么帅！” 她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巧最近的几人都能听见。 慕倾袂斜斜地瞪了她一眼，“你若喜欢，你就去追。” 略略略。 齐娜不怕死地冲慕倾袂翻眼睛，伸手将陆橘给拐到了一边，看那群人是怎么‘祸害’柳丞哲的。 “你叫柳丞哲？那我们叫你丞哲欧巴怎么样……哈哈哈，那我们要问问题喽，丞哲欧巴，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有啊。” 柳丞哲如此坦然地回答直接击碎了一众女的芳心，有人不死心地接着问，“那能不能说说她是谁？” “这算是第二个问题了吧？” 有钢铁直男鸣不平，很快收到来自全体女同事的眼神杀。 柳丞哲却始终保持着良好的绅士风度，闻言笑道，“虽然是第二个问题了，但我还是可以告诉你们，我曾经在这里被问过同样的问题，而问我问题的女孩子，就是我喜欢的人。” 他笑的如同春风化雨般温柔，说出这句话时，眉眼里更添一丝令人心醉的情意，深邃的眼眸中像是流转着光芒，那光芒宏达博远地笼罩着，最后似有意，似无意地在陆橘身上落了落。 陆橘也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接收到这样一个眼神自然是不可避免地怔忪了一下，随即就看到柳丞哲对每一个女孩子都是那样笑的。 不免在内心吐槽自己，想是自作多情也要不得到这种程度，他们只见过两三次面，自己更没有在真理之口前问过他这样的问题，所以柳丞哲喜欢的人，当然不是她。 齐娜却眯了眯眼睛，敏锐地察觉到了柳丞哲对陆橘的不同之处。慕倾袂也同样感觉到了这一点，对柳丞哲越发不满。 策划部的同事们另有计划，外加也不想跟领导们一起游玩，破坏轻松惬意的感觉，就依依不舍地跟他们，准确地说，是跟柳丞哲分开了。 从真理之口离开之后，柳丞哲就十分自然地加入了他们，因为九儿说什么都要让他跟他们一起玩儿，有这么个小叛贼在，慕倾袂就算再讨厌柳丞哲，也不得不忍受着。 现在他实在是有些后悔带这个小冤家一起出来了。 接下来的整个路程，慕倾袂一直都在十分刻意地隔开两人，不叫他们接触。 九儿则像个腿部挂件一样，一直缠在柳丞哲身边，让他给自己讲公主和骑士的第二十一个版本。 陆橘跟齐娜一起挽着手走，听着那些稀奇古怪的版本儿，也很感兴趣。 齐娜笑道，“照你的说法，那抢走公主的恶龙都算是好人，而拯救公主的骑士都是坏人喽？” 柳丞哲道，“并不一定，我昨天跟九儿讲的版本里，也有骑士是好人的时候，只是这种模式太过于常见，为免思想固步自封，所以才胡攥出骑士是反派角色的故事来。” 陆橘道，“你的工作需要时刻保持新意吗？” 她倒是一直都不清楚柳丞哲到底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会弹钢琴，但是在钢琴界里，她也算是小有了解，却也没有听说过柳丞哲的名字。 按理说柳家是经商的，那么柳丞哲作为柳家的长子，自然是要继承的。 但是看他言谈举止又实在不像一个商人。 因此陆橘也有一些好奇。 那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柳丞哲笑道，“算是吧，但是关于思想，我认为人人都应该懂得创新，这样才能够过得精彩一些，你说对吗？” 陆橘缓缓点头，这一点她倒是也赞同。 慕倾袂一直冷眼旁观着，听到这只冷哼了一声，却不说别的。 只是那架势，分明是要有人接梗，问上一句‘老板，对于这句话您是不是有不同见解呀？’他才好正中下怀，阐明自己的观点。 陆橘也的确打算捧哏了，齐娜忽然捅了她一下，又冲陆橘挤挤眼睛，“哎呀哈哈哈，说的真对呢！” 她就是不给慕倾袂机会。 最好憋死丫的！ 她的恨到现在都没有解呢！ 而且从真理之口那儿离开之后，她就一直都有一种感觉，好像暗处有人在盯着她看，但是每每扫过去，却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也是她刚才不肯去真理之口前的原因，这种好像时刻处于监视中的感觉，真的是逊毙了！ 齐娜一度以为自己一定是患上了被跟踪幻想症。 全都是慕倾袂这个家伙害的！ 慕倾袂知道齐娜是故意的，当即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正准备就算没人捧哏也要怼死柳丞哲，忽然有个卖花的老婆婆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先走到看上去就十分好相处的柳丞哲面前，“先生，买束花吧。” 她的花篮里装着几束新鲜的花朵，有玫瑰、风信子、白百合等等，还有一些满天星做点缀。 国内一般没有背着花篮沿街叫卖的，一般过来旅游的都会图个新奇买一些，这些老婆婆，就靠着这些赚外快。 她说着蹩脚的中文，看样子并不擅长。 柳丞哲十分温和地半弯下腰，看了看老婆婆篮子里面的花。 老婆婆看了一眼旁边的陆橘，眼睛里闪过惊艳，用不甚流利的中文赞叹道，“你的妻子？真漂亮！买玫瑰，给她吧？” 第二百五十五章 私心 这误会可大了！ 陆橘连忙道，“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 柳丞哲看着她解释，笑而不语。 老婆婆却疑惑地眨眨眼，显然没有听太懂。 慕倾袂走上前来，用英文冷硬地说了一遍。 之后看老婆婆没什么反应，又继续换了好几种语言轮番说了一次，越说脸越黑，恨不得拉住老婆婆说上三个钟头。 大意是：这女人是我的员工，跟那小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您卖花就卖花，不要随便猜测别人的关系，这些花多少钱我都买了！ 齐娜在旁边拉着九儿吃瓜，九儿看着自家亲爹凶神恶煞的样子缩了缩脖子，“爸比辅导我写作业的时候，就是这样凶的！好阔怕！” 齐娜忍俊不禁，低声不可思议道，“你爸还有时间辅导你写作业？那你可得小心了哈哈哈！” 她脑补了一下慕倾袂跟九儿细细解释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的场面，就实在有些想笑啊哈哈哈。 好容易慕倾袂终于说完了。 老婆婆也反应了过来，被他的气场吓得连连后退，一遍反复重复着，可怕！可怕！ 被柳丞哲扶住，笑着从她手里接过那束玫瑰，温声嘱咐道，“您小心些。” 又拿钱付给老婆婆，示意她不用找了，可以就近去旁边的店里喝杯茶冷静一下。 老婆婆一边点头一边嘀咕，忽然将陆橘跟柳丞哲一起给拉到了一边，道，“怎么会有这么凶的人，小伙子，你跟这个姑娘都是温柔的好人，你们明明就很合适！” 柳丞哲笑得温柔，却没有说话，等着陆橘作出解释。 “不，老婆婆，”陆橘知道她听不懂太复杂的中文，也用英文跟她道，“那个人是我的老板，他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老婆婆用‘可怜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就傻了’的眼神看她，摇摇头走了。 慕倾袂没有听见这句话，却也从老婆婆时不时瞥过来的目光里知道她说的肯定不是什么让自己舒服的话。 见她走回来，还板起了脸。 陆橘莫名奇妙，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了这尊神，恰巧九儿跑过来，她也就没有再在意。 九儿被齐娜嘲弄了一番，很不开心地跑到陆橘身边求抱抱，陆橘刚把九儿抱起来，就看见柳丞哲拿着那束玫瑰花向她走过来。 慕倾袂气场全开，浑身上下写满了‘小子胆敢’几个大字，大有柳丞哲如果敢送就叫他把花全都吞下去的架势。 同时紧盯陆橘，眼神里全是你如果敢接我就炒你鱿鱼的意思。 陆橘没有注意到她家少爷吃人的目光，也有些呆愣地站在那里。 心想老婆婆方才是误会了，柳丞哲却还是把玫瑰买了下来，难道真的是要送给她，那她是接还是不接？ 接了尴尬，不接也很尴尬啊！ “送给你，”柳丞哲在陆橘面前站定，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举起来，露出温雅的笑容，“公主殿下。” 九儿兴奋得不得了，接过玫瑰花十分欣喜地道，“谢谢柳哥哥！” 陆橘无声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送给九儿的，嗬，害她好一顿紧张，最近怎么回事？春天都过去了，她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自恋？ 幸好刚才没有急着说出拒绝的话，否则现在这脸可是实打实地疼了。 陆橘的反应没有逃脱柳丞哲的眼睛，他牵起嘴角，微垂的眼眸里却有一瞬落寞转眼不见，笑着对九儿道，“喜欢吗？” “喜欢！” 九儿丝毫不懂得大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这可是她四年的人生当中第一次有异性送他玫瑰花，自然兴奋的不得了。 柳丞哲送完了花，还不忘跟慕倾袂表态，“慕少爷，六朵玫瑰花的花语代表顺利，我把这束花送给九儿，您没有意见吧？” “柳少爷对花语都如此熟识，看样子这样的事情没少做过。” 柳丞哲送上门来找针对，他也没有必要放过他。 “嗯，算是吧。” 柳丞哲没有反对，反倒十分大方地承认了。 齐娜注意到，他看陆橘的目光依旧十分复杂，虽然都把握的很好，只是一瞬间，但却实实在在的让人感觉的到。 那种仿佛看着自己所有物的目光，温和而坚定的占有欲，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众人回到游轮上面之后。 齐娜逮到机会蹭到柳丞哲身边，单刀直入地问他，“你是不是喜欢小橘子呀，要不然你为什么要帮她解围。” 柳丞哲并不感到意外，像是料到了齐娜一定会问她这样的问题，连怎么回答的说辞都准备好了，淡笑道，“我去解围，彰显的难道不是我的绅士风度吗？” “呵呵，”齐娜毫不客气地笑，“我就不信你没有私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接近小橘子，但是我告诉你，如果你敢伤害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私心？ 柳丞哲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丝。 也许是吧。 那个时候，他已经看见陆橘准备好要说第三个人的名字了，却还是要冲过去解围，可能就是想让自己多保留一份幻想。 就好像不让陆橘说出那第三个人的所在，他就还能抱有一丝绮思，那最后一个人，会是自己。 就算明知道，无论她打算说的第三个人是谁，都不会是他希望的那个答案。 聪明的人都擅长自我欺骗，在这无法抽身的泥沼当中，自得其乐。 第二百五十六章 变态男人 齐娜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原本以为下船游玩儿的时候，那种时刻被人监视的感觉或许是自己的错觉，也或许是因为自己声名在外，所以就算做了伪装，也还是有人会认出她，那看看也不稀奇。 只是上了船之后，这样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了，就好像在暗处窥探的那双眼睛已经实质化了，下一秒就会像狮子一样猛地冲出来，张开血盆大口。 齐娜泡在水里，搓了搓胳膊，将自己往水里沉的更深了一些。 陆橘的衣服被她给泼湿了，回房间去拿新的，在此之前，这个泳池只有她一个人。 咕噜噜…… 齐娜百无聊赖地开始吐泡泡，一边心里没底地想。 唐堂该不会没有按照他们的赌约执行吧？ 难道他下了船之后还一直跟着自己？溜达了一圈儿又回到船上了？ 齐娜越想越气。 这个人被揍了一顿还是这么没品，她当初简直就是瞎了眼能看上他，还一看就是十几年！ “嗒——” 有皮鞋踩在瓷砖上面的声音响起。 齐娜狐疑地转过头去。 谁来了？ 借着慕倾袂的光，她来的可是游轮里不对外开放的高级泳池，不会有人随便进来的。 有人从不远处的转角进来，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一身褐绿色的西装。 齐娜微睁双眼，“绿先生？” “真巧啊，”绿先生的语气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有多晴朗一样轻松，丝毫不见他脸上流露出一丝一毫关于巧的惊讶含义，他走过来，在离齐娜稍远的泳池边蹲下，冲齐娜笑，“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这里不是……”齐娜咬着舌头将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的质疑给咽了回去，“还真是好巧啊，今天你怎么没有去皇家赌场？” 她也像是偶逢故友一样，语气轻松惬意。 只是场面实在奇怪。 她穿着泳装泡在池子里，绿先生西装革履蹲在泳池边。 齐娜的心有些发沉。 “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可是你的身边总是那么多人，我都没有机会去跟你说话，只能默默地注视着你。” 绿先生并没有回答，说出的话驴唇不对马嘴。 “等等……”齐娜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你的意思是说，今天你一直都在跟着我？” 她忽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昨天赌场里，我也想帮你的，只是慕少爷都为你出头了，像我这种人，又有什么存在的位置呢？” 绿先生面色阴郁，双手握起了拳头，真真切切地在扮演一个不甘的角色，但在齐娜看来却只觉得惊悚。 “这位大哥，你好像误会了……”齐娜笑得一脸勉强，“慕少爷并不是为我出头，而是因为我的一个朋友，所以才出手的。” 绿先生看了她一眼，“是吗？” 这一眼让齐娜控制不住地想要后退，一边暗暗想怎么还没有人过来，一边想小橘子可千万不要一个人来，最好万年冰坨子跟屁虫也在后面，到时候她绝对要把这绿先生也按在水里泡这么久，感受一下快要被吓尿的快乐！ “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绿先生像是颇为伤心，见她一直不肯上来，慢悠悠地起身，又慢悠悠地走到离她较近的池边，然后慢悠悠地坐下了，“不可以吗？” “呵呵呵，只是交个朋友而已，又有什么不行的呢？”齐娜笑的脸有些抽筋，更糟糕的是，方才一紧张，她的脚好像也有些抽筋儿了，强自镇定地想要先稳住绿先生，“这位先生，不如我们去酒吧喝一杯怎么样？这艘游轮上特调的阿瓦泥之泪风味很独特哦。” “是吗。” 绿先生没有说去，也没说不去。 他阴着脸在池边坐下，像一尊雕塑一样，暗沉沉地盯着齐娜。 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齐娜心头有些微微发沉，后背都像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叫嚣着想要离开。 但是没办法。 先不说自己的脚抽筋了，就算是正常状态下，她也未必能跑赢一个男人。 这艘船大的离谱，来之前为了自在，她又让服务人员都离开了，如果要到有人的地方，至少也要跑一层。 “你怎么离我那么远，”绿先生看着她，“我怕水，你能不能上来。” 他怕水？ 齐娜心底瞬间涌起疯狂的喜悦，顺便更往后退了退。 也不去想，为什么绿先生怕水还要到游轮上面来玩儿。 她拼命地思考着，到底应该怎样从这个变态身边离开，小橘子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她虽然奇怪，但也松了一口气，只是她必须得靠自己了。 绿先生忽然开始脱衣服。 他的动作很慢，像是电影刻意放缓了帧数，将领带解开，看也不看丢在一边。 然后是外套…… 齐娜一双桃花眸瞪圆，“你不是怕水？” “但是我想去陪你啊。”绿先生冲她笑，笑得齐娜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自发向岸边游了游，“别别别，你怕水的话就别勉强了。” 绿先生忽然弯腰，一把抓住了齐娜的手臂。 我靠！ 齐娜连汗毛都炸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他受不了这委屈 “砰！” 一把吉他稳准狠地敲在了绿先生的头上，琴身直接套在了绿先生的脖子上，弦瞬间崩断了，绿先生脸上也多了好几道血痕。 “唔啊——” 绿先生呻吟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齐娜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那个举着一把破烂吉他，让绿先生倒下去的人，连瞳孔都在放大，“唐堂？” “我来了。” 唐堂故作轻松地笑。 心里却有些发虚。 刚才那一下，他是照着把人敲死的力度下的手，还好带的不是他惯常用的那把，是他向音乐厅里的人借的轻木吉他，否则今天这个人就要脑袋开瓢了。 他走过去，伸手要将齐娜拉出水，声音是一反常态的温柔，像是在哄一个被吓坏了的孩子，“没事了，你上来吧。” “唐堂，”齐娜在水里没有动，静静地注视着他，眼底是讽刺是戒备，空旷的泳池里，她的声音无比清晰，“这是你自导自演的么？” 唐堂冲出来的那一刹那，她是惊喜的。 但随后就清醒过来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这样一出，接近完美的‘英雄救美’的把戏。 最令她感到生气的是，自己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内心深处竟然有一丝窃喜，她为这样的自己而感到羞愧，感到愤怒和耻辱。 好像自己就是一条被丢惯了踩烂了的哈巴狗，看见主人一回头，还是会义无反顾地伸着舌头过去舔。 好不要脸。 唐堂震惊了，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一样，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你说什么？” “我说，”齐娜盯着他脸上每一寸表情的变化，“你到底还要纠缠我多久？演这么一出戏，你是还没有闹够么？” 演戏？ 唐堂几乎连表情都失去了。 他怎么可能会自导自演这样一出下三滥的戏码，来吓坏齐娜呢？ 他在她眼里，就是这样一种人吗？ 唐堂垂下眼。 只是，这件事说到底的确是有他的份，如果不是他半路拦下陆橘，齐娜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说到底，他也有错。 但是并不是齐娜说的那样啊！ 如果现在怀疑他的人换做任何一个其他的，他都会毫不在乎地转身离开。 鱼唇的人，不值得唐少爷去拯救。 但这个人是齐娜。 他有心想要解释，却如鲠在喉，怎么也无法将一肚子的解释跟委屈说出口。 不行！他受不了这委屈！ 陆橘等在门口，正想进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就看见大门被砰地一声打开，方才还意气勃发的唐堂像一只丧气狗一样从里面冲出来。 陆橘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抓住，“你怎么了？” 不是说好去给齐娜弹吉他听？ 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我放弃了，”唐堂的眼睛好像都失去了焦距，晃来晃去地看她，一副要哭的样子，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咬牙仍下一句，“你先进去看看她吧，我去叫人过来！” 说完，就跑掉了。 陆橘莫名奇妙地看着唐堂消失在转角，不敢再停留，急忙进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娜娜？” 陆橘一进来，就看见齐娜正费力地往岸上爬，旁边还倒着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吓得她几乎失声，急忙跑过去扶住齐娜，“这是怎么回事？” “先别管了，”齐娜脸色发白地借着陆橘的手坐稳，“我脚抽筋了。” “我来帮你！” 陆橘见齐娜疼的厉害，也顾不得追问那许多，先帮齐娜按摩抻筋，好一会儿，齐娜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也有游轮里的保安队冲了进来，“你们没事吧？” 陆橘将披了一件袍子在齐娜身上，扶着齐娜站起身，“我们没事，只是那个人……” 她指指那个不省人事的男人，保安队长立即派了两人将那人抬走，随后向她们道歉道，“刚才有人过来向我们报信，但他可能是太过心急，说的有些……糊涂，所以还请二位小姐能跟我说明一下，具体是怎么回事？” 报信？ 齐娜抬眼，瞳孔微缩。 随即冷笑一声，他大概是怕自己一怒之下砍死他这个同伙吧？ “我不想说，”齐娜恹恹道，“你们这艘游轮的监控设施应该足够多，这里也有，不如你们自己去看。” 她现在很不高兴。 不止因为唐堂，这些游轮上的安保系统竟然这么差，没有人从监控里面发现她遇到危险，竟然还需要人去通知才晓得过来。 简直愧对他们公司的名号！ 齐娜拉拉陆橘的胳膊，“带我去酒吧！我要喝酒！” 陆橘想提醒她，是不是忘记昨天喝酒难受的时候了，但是看她现在难受的样子，还是觉得就算是喝到烂醉，也不会比她现在的状态更差劲了。 最主要的，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 潜规则 “表哥！” 唐堂嚎啕大哭，朝着慕倾袂扑过去，恨不能眼泪鼻涕一起全都抹在慕倾袂的西装上，“我好委屈啊！” “滚！” 慕倾袂拿球杆抵住唐堂，将嫌弃都写在了脸上，“别靠近我！” “表哥，你怎么这么无情，听了我的遭遇，你就不为我痛心吗？”唐堂耍无赖一样，要倒在台球桌上。 慕倾袂冷冷道，“如果你今天就下船，现在也不会受委屈了。” “……那不行，”唐堂想了想，摇头道，“如果我下了船，齐娜就遇到危险了。” 慕倾袂这才看了他一眼，“你倒还算清醒。” 说到这里，唐堂有些气愤地道，“那个人渣，我那一吉他算是砸轻了！” “说得对，你就应该把他扔进海里去。”慕倾袂难得赞同。 “对了表哥，”唐堂摸了摸鼻子，“那吉他是我问音乐厅的人借的，被我砸那个人渣给砸坏了，你等会儿记得帮我赔偿一下哈……” 慕倾袂：“……我是不是说过，你别叫我表哥？” 唐堂瞬间露出惊悚脸，“表哥你准备见死不救吗？” “嗯，”慕倾袂毫不同情地点点头，“既然你是为了救齐娜才砸坏吉他的，那么理所应当，你该去找齐娜要赔偿。” 唐堂：“那我还不如跳海里死一死。” …… 游轮清吧。 “这一次，你可真的是误会唐堂了，” 齐娜将酒一饮而尽，砰地一声将空杯搁在台子上，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橘，“你说我冤枉他了？嗯？？？” “咳，你听我说，你稍微冷静一下哈，”陆橘缩了缩脖子，生怕自己说错话，下一次那空杯酒会往她脑壳上招呼，斟酌道，“难道你觉得，像唐堂那样登上这艘船就已经倾家荡产的人，还有钱去跟那个恶棍商量好医药费吗？别忘了，那恶棍可是差点被打的脑袋开花，唐堂就算是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齐娜手握着酒瓶，没有再倒酒了，垂着头像是在思考。 陆橘趁热打铁，“我在来泳池的路上被唐堂拦住了，他说想再给你弹一首曲子，对我千求万求，我才答应了他，他当时很高兴地跑去音乐厅借了一把吉他回来，他是真的想弹吉他给你听的。” 呵呵，他昨天已经弹了三个小时了，还弹？ 齐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液顺着喉咙滑进去，甘醇热辣，浑身每个毛孔都受到感染，醺醺然。 “我当时吓坏了，”齐娜狠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以前我出行的时候，身边总也有保镖，从来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刚才又那么巧……刚好就被唐堂给撞上了。我这些日子都快要被他给逼疯了，理所当然就想到是他捣的鬼。” 齐娜有些苦涩地哽咽了一声，“这叫什么事儿啊？” 喝了几杯酒定下了心神，她反倒更加清醒了一些。 细想想方才发生的事情，和唐堂的反应，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他。 奇怪的是，他们之间好像总是在相互对不起，算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对不起谁了，真是一笔糊涂账。 齐娜不停地灌着酒，嘴角的笑容既苦涩又嘲弄。 还真是一笔糊涂账。 陆橘低声劝道，“答应我，去找他谈谈，将一切说开之前，不能负气离开。” 齐娜瞬间炸了毛：“什么？刚才负气离开的人明明是他！什么，你要我去找他谈谈？那不就是叫我去道歉？？？” 陆橘微微蹙眉，十分坦然地看着她，“嗯？” “可是……” 齐娜痛苦地抱住头。 她不想去！ 十分之不想去！ “对不起！” 齐娜站在唐堂面前，眼睛看天花板看地毯，就是不看唐堂，一句对不起说的拐里拐气十分之不走心，“我刚才误会你了，现在过来找你道歉。” 是慕倾袂发消息告诉陆橘，说唐堂现在在他这里。 陆橘虽然疑惑唐堂怎么会跑到慕倾袂那边去，但还是叫齐娜过来了。 她没有过来助阵，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齐娜跟唐堂两个人之间的事了。虽然从前唐堂对齐娜的态度恶劣，但从这两次唐堂都救了齐娜的事件来看，这中间可能是存在什么误会，还是叫他们两个人一起说说清楚比较好。 面对齐娜的道歉，唐堂就显得受宠若惊。 “之前我也误会过你，还以为你能有如今的成就，全是靠潜规则上位的，这么一算，我们扯平了。”唐堂挠头，十分不好意思地笑。 他一不好意思就擅长胡说八道，丝毫没有注意到齐娜的表情开始变了，“潜规则？嗯？？？” 什么意思？ 她那么努力，拼死拼活的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圈子里挣扎，全都为了他，他竟然还误会过自己是靠潜规则上位的？ 齐娜第无数次劝自己冷静，这个人就算再智障，那也是自己眼瞎喜欢的，冷静，冷静。 “是啊，”唐堂十分没有脑子地点点头，“毕竟你是女人嘛，全靠自己的实力做到现在这样，简直就是太不可思议了，所以当时我身边的兄弟跟我说你是靠着潜规则上位的，我就相信了，后来我们见面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么一个靠着潜规则上位的女星，我还是离她远点儿为妙，以免她以后潜规则我……” 唐堂一紧张就容易多话，一多话就容易胡说。 他还以为自己十分风趣，是在侃侃而谈打破尴尬，但是听在齐娜耳朵里，她只想掐住唐堂的脖子掐死他。 那一口一个潜规则都钻进了齐娜的脑子里，更是让她像是一个充气的气球一样快要炸掉了。 “现在的圈子里面，有几个人没有被潜规则过……” “你给我闭嘴！” 齐娜母狮子一样爆吼一声，一把攥住唐堂的衣领，居高临下地瞪视着他，“老娘从头到尾，想潜规则的人只有你！” 第二百五十九章 唐堂疯了 宛若平静的湖面被扔进一块巨石，骤然掀起了一阵波澜，哗啦一声，将唐堂整个人激得彻底。 瞬间瞠目结舌，“你……再说一遍？” …… 齐娜吼完了之后才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究竟说了什么，脸色顿时阵青阵白，“我什么都没说！” “不，你说了！”唐堂见她竟然想耍赖，急忙坚定地反驳道，同时试探着，“你说你想……” “我不想！” 齐娜感觉她已经不能遵照小橘子的意思，将事情谈清楚再离开了，她现在连想要跳海的冲动都有了，再不离开就要彻底疯了。 地缝？不现实！门，门在哪儿？ 唯一的一堵门偏偏还在唐堂身后，这个家伙堵着门口干嘛！ 齐娜咬咬牙，一把将唐堂推开，直直地照着门冲了过去，“我道完歉了，我走了，告辞！” “哎等等——” 唐堂像是一个半路拦截美人的老流氓，明明被齐娜推了个趔趄，却也能反应迅速地再次贴门站好，齐娜这一下就直接撞在了唐堂身上。 “我k——” 鼻尖瞬间涌出巨大的酸涩感，齐娜强忍住要爆粗口的冲动，捂住鼻子眼眶通红地瞪着像一堵墙一样挡在门前的唐堂，“你有——什么事吗？” “呃……”唐堂揉了揉被撞痛的胸口，看着齐娜凶神恶煞的目光，心想其实你想说的是‘你有病吗’这四个字吧？ 他冲过来只是一时冲动，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感觉应该把她拦下来，结果真的拦下来了，却也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齐娜揉鼻子，忽然福至心灵，呵呵傻笑道，“我想看看你的鼻子有没有垫过呵呵呵呵！” 正所谓傻人说疯话，唐堂成功地将作死这一种死法演绎到了极致，并且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自己还懵然不知，露出一副忠犬相十分天真地看着齐娜。 齐娜额角快要爆出粗筋了。 这个人从小到大都这么说话，没有被人打死还真是一个奇迹！ 她现在想让这个奇迹终止的想法都有了！ “唐堂，”齐娜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反倒平和了一些，“你过来。” 嗯？ 唐堂惊喜的连眉毛都抬高了，一瞬间在心里将未来一分钟即将发生的事情预演了一个遍，差点没刹住车让梦飞到了某某禁里面，一边依言靠过去，“嗯……” 齐娜的眼神忽然变得凶狠。 砰！ 一个拳头，稳准狠地招呼到了唐堂的鼻子上。 鲜血瞬间彪成两条线。 唐堂捂住鼻子嗷呜一声蹲在地上，剧痛朦胧之中，齐娜的声音仿佛隔了一层牛皮纸传过来，却还是能听出那是中气十足的怒吼，“老娘也想看看你的鼻子是不是垫过！” 紧接着，是门被打开又被砰地一声关上的声音。 唐堂捂着鼻子在地上蹲着缓了好半晌，随后才半心酸半感慨地擦了擦鼻血，他擦得十分随意，擦完之后蹭地一下就站起了身，脸上两道鼻血横跨了半张脸，源头还在向下留，看起来像是某著名丧尸片里跑出来的丧尸。 这丧尸还在傻嘿嘿的乐，打开房门也跑了出去。 在走廊里跑跑跳跳蹦高高，“yes！” 他没有去追齐娜，他要去找表哥分享这一喜悦！ “表——呃，慕总！” 唐堂一眼看见慕倾袂身边还站着陆橘，到嘴的表哥瞬间变成了慕总，“慕总，真是多谢你啦，我已经跟她谈完啦！” “谈完了？” 陆橘好奇地看了一眼唐堂。 这一眼过去，不由得呃地一声。 呆滞地看着他脸上的惨状，心想这到底是谈完了，还是谈的结果是他完了？ 慕倾袂对于他的事情有没有进展，和进展到哪一方面丝毫不感兴趣，只是眸光着重在他脸上惨兮兮的鼻血上面落了落，眉梢微微一挑。 似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是呀，我跟你说！”唐堂十分兴奋地坐到陆橘身边，热络得像是陆橘的男闺蜜。 其实唐堂认为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的。 齐娜是陆橘的闺蜜嘛，那跟他的关系自然也就差不多啦。 “我跟你说哦呵呵呵呵……” 他一边说一边笑，笑得停不下来，该有的内容一样没有，不该有的傻笑笑了一箩筐。 慕倾袂眼神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像刀子一样要将他靠近陆橘的那一侧身体切掉，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的唐堂并没有反应，依旧还挨着陆橘坐，“哈哈哈我跟你说……” “算了我不听你说了！” 还是陆橘直接站了起来，比起唐堂现在的癫狂样子，她还是更担心齐娜怎么样了，听唐堂说不如听齐娜说。 “我去找齐娜了！” “啊哈哈那行你去吧！”唐堂挥了挥手，也不在意，又起身坐到了慕倾袂身边，“啊，表——慕总，你听我跟你说……” “你正常点！” 慕倾袂嫌恶地看着他，“别坐我旁边！” 只知道笑，浑不知今夕何夕的唐堂丝毫没有计较，依言坐到旁边的高脚椅上，顺便将椅子往这边拖了拖。 “你看看我呵呵呵呵，”唐堂笑的仿佛是一个傻子，“我跟你说，她说她想潜规则我唉，你听见了没？哦你没听见，你没听见没关系，我可以跟你说啊，我跟你说，她当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你给我闭嘴！” 慕倾袂忍无可忍。 他忽然后悔帮他了，就应该让他自生自灭下去，也省的在这里碍他的眼！ 满腹心急的陆橘已经走到了门口，听见这句话猛地一怔，差点没有摔倒，愕然回首，“你说什么？” “哎呀原来你还没走啊，”唐堂笑道，满脸的得意，“你没有听错哦，她说她想要潜规则我哦。” 第二百六十章 海上竞赛 齐娜果然回了自己的房间。 陆橘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趴在床上挺尸装死。 陆橘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一把将她身上盖着的薄被掀开，大喊一声，“哇！” “啊——” 齐娜被吓了一跳，满头长发混乱地散在头顶，拨开挡住视线的头发之后，才看见了满脸嬉笑的陆橘。 随手抄起一个枕头砸过去，齐娜又砰地一声趴倒回了床上，有气无力地道，“你怎么回来了？” 陆橘将枕头放回床上，奇怪道，“我回来睡觉啊，要不然我去哪里？” 齐娜躺在床上斜斜瞄她一眼，“九儿能离了你？” “她要准备明天船上举办的儿童竞赛，兴奋太过就容易累，早早就睡了，”陆橘说完了才发现齐娜这是话里有话，啪地一声拍在齐娜屁股上，“你什么意思？” “你竟然敢打我！”齐娜嗷呜一声，跳起来饿虎扑食将陆橘压在床上，挑着她的下巴坏笑道，“今天那姓柳的跟在你身边，你没看见你们家少爷全程吃醋？我还以为他今天得把你留下要点补偿，然后你成为慕夫人那一天也不远了。” “瞎说！” 陆橘底气不足地白了她一眼。 慕倾袂对柳丞哲有意见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感觉出来，但是却也没有往自己身上联想，毕竟她可不止一次吃过自作多情的亏，在一切都不明朗之前，也不愿意想太多让自己劳心劳神，只想老老实实地能过一天过一天。 “说真的，”齐娜翻身抱着枕头躺好，盯着天花板道，“那个姓柳的看着心思很深，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你也这么觉得？” 陆橘惊奇地盯着她，“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我说小橘子，”齐娜无奈地看着她，“你也不必过于妄自菲薄吧？我看你被你们家少爷打击到什么地步了，一点儿自信都没有了。” 陆橘只好呵呵笑，这一点倒是事实。 “只是那首钢琴曲完整的谱子，还是他给我的，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问清楚，那个谱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橘喃喃道，“也许只是巧合，我曾经无意之中在哪儿听到过？” 齐娜摇摇头，“哪有那么多巧合，”她忽然阴沉了一张脸，作出了十足的讲恐怖故事的气氛，就差拿一个手电筒打在自己脸上，幽幽道，“一切你以为的巧合，都有可能是别人布的局……” 陆橘忽然福至心灵，“就比如说唐某？” “你别跟我提他！” 齐娜忽然炸毛，瞬间从惊悚片转换成了爆炸片，“那个家伙就是个死不要脸的！他明明都输给我了，今天就应该滚下船的，竟然还死皮赖脸地留在这艘船上！” 陆橘好心地提醒道，“可是今天是人家救了你呀……” 齐娜沉默抱头，她开始自闭了。 “刚才你都跟他怎么说的？”陆橘想起唐堂说的潜规则的事情，“我听见唐堂说……呃，潜规则？” “他跟你说了？” 齐娜瞪大了眼睛，“我k——，他还跟谁说了？” 她死死地抓住陆橘的肩膀，陆橘艰难地道，“嗯，他是去找慕倾袂说的……” 齐娜顿了顿，愤然道，“我就知道他们两个有一腿！” 这回轮到陆橘惊悚了，“你说什么？谁跟谁有一腿？” 这一夜海面平静，一轮圆月挂在稀薄的云层之后，碧海苍澜，说不出的平和美景。 这一夜有闺蜜一双躺在床上切切嘈嘈，将男人之间那点不得不说的事情翻来覆去讲了个通透，这一夜有毫无血缘的表兄弟一对，其中一个乌七八糟说疯话，另一个冷脸不耐不想听。 这一夜有娃娃躺在床上，梦里都是自己赢得了比赛得到奖励之后美好画面。 这一夜有人对月独酌，怀念着从前短暂却愉悦的快乐时光，再将半杯清酒洒在地面上，对着清浅铺就的水面，看里面自己浑然孤独的倒影。 这一夜终将过去，白昼降临。 海上儿童乐园竞赛。 获胜者可以拥有梦龙号游轮独家玩偶一套，从螃蟹到巨鲨样样都有，样样精致，五彩斑斓地放在领奖台上，成功地吸引了台下所有小孩子们火热的目光。 海上比赛总要有一些不一样的。 比赛内容需要一家三口来合作。 先由工作人员将题板展示给宝爸，再由宝爸通过肢体动作展示给宝妈，再由宝妈用一分钟的时间画在纸上，最后由宝宝猜出来画的是什么，从一大堆布偶当中选择出来，跑过一百米的赛道，先到达终点者，获胜。 不仅考验了家庭成员之间的默契度，也考验了宝爸的现场发挥能力，宝妈的绘画水平，以及宝宝的体力。可以说是一项趣味与挑战相结合的赛事。 慕倾袂表示自己不想做一个台上哑巴，去当肢体舞者，看似商量实则威胁地要求赛事主办人改规则，可以宝妈来比划，宝爸来画画，看家庭成员自由选择。 于是就变成了陆橘打第一棒，慕倾袂拿着画笔抱着板子坐在第二棒，九儿站在一筐布偶边是第三棒。 第二百六十一章 爹地妈咪一对队 比赛开始之前，齐娜对陆橘挤眉弄眼。 都已经参加家庭比赛了，不如趁热打铁，直接进了慕家门，将慕夫人的名头坐实才好。 陆橘很想说这种比赛他们在陆地上也参加过，并不是第一次了。 却也懒得跟她解释，只揶揄地给她飞媚眼，示意她看看旁边一直虎视眈眈盯着这边的唐堂。 齐娜收到暗示，却丝毫都不想往那令人糟心的地方看。 她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也来了，但她现在看见唐堂就只想杀了他，以消灭自己曾经那么丢人的证据，并不想再多看两眼给自己添堵。 也还好，他守规矩没有再过来惹她，否则她一定会先把他丢进海里，跟鲨鱼共舞。 陆橘看着齐娜跟唐堂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九儿跟慕倾袂到赛点去集合。 上了台之后，她忽然发现台下围观的群众里面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面容含笑地看向这边，发现陆橘注意到了他，还十分温和地点了点头。 陆橘怔了怔，也点头回应。 “专心些。”慕倾袂冷眼瞥了那背后灵一样无处不跟的柳丞哲一眼，低声警告陆橘。 “……比赛还没有开始呢。” 慕倾袂用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看她，“提前准备不行么？毕竟你很容易受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 嘎？ 陆橘满面懵逼。 她比较容易受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吗？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被指乱七八糟的人在台下就已经从慕倾袂的口型和表情读出了他在说什么，却也不甚介意。笑得像一尊笑面佛，身边不少莺莺燕燕都被他的美色迷倒，若有若无地往他那边靠，再被他恍若无意地避开。 避着避着，避到了另外一波莺莺燕燕里。 “哇哦，以前怎么没发现，boss跟陆总简直就是配一脸好吗？我要站他们这对cp了！” “你清醒一些，”有人提醒，“这只是临时组队而已。” “啧，临时组队也不见boss来找你组，柠檬精。” “你——” “看看人家，站在一起简直就是标准的一家三口好吗？”最先说话的那个慕氏员工满脸钦羡地看着台上男俊女靓宝宝萌的组合，捧住了心口，“还比什么赛啊，颜值方面就已经秒杀了其他组合好吗？” 台上都是家庭参赛，一共有十队三口之家，其中也不乏高颜值的组合，但是再高也高不出慕倾袂跟陆橘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boss的女儿跟陆总好像啊。” “哪里像？” “眼睛啊眼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是吗？可能是因为好看的眼睛都长这样吧？” 柳丞哲不动声色地听着这些对话，眼中逐渐流出不一样的情绪，看向台上那亮眼的三人组合时，笑容也收了一些。 比赛的主持人在音乐中登场，热情洋溢地说了一堆欢迎词，又开始逐个介绍参加比赛的组合。 西红柿鸡蛋队、我的老婆天下第一队、不管老婆说什么都队…… 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组合名称，听了让人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温馨。 陆橘站在台上听了有些发懵，“咦咦咦？还需要取队名吗？我们的队名是什么？” 慕倾袂没有说话。 等到主持人介绍到他们的时候，九儿已经愉快地举起了手，“我们是，爹地妈咪一对队！” 噗—— 人群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哄笑。 有不了解的人不明所以。 爹地跟妈咪本来就是一对啊，怎么还需要特意注明？ 慕氏集团的员工则集体炸了锅，纷纷表示这忽如其来的狗粮太撑，他们也不知道该不该吃，但还是控制不住发出了一声狗叫。 齐娜吃瓜，不屑地哼声，“这一定是慕倾袂那个表脸的想出来的！” “我也觉得。”身边忽然有人狗腿应和。 齐娜黑了脸，瞪身边幽灵一样出现的唐堂，“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咳咳，就刚刚啊，”唐堂十分腼腆地垂下头，只是看起来依旧贱兮兮地，“我是不是很贴心？” 贴你—— 齐娜忍住了想要爆粗口的欲望。 她的天使萌妹的形象几乎都快要被唐堂给磨光了。 正举目四望看还有没其他空着的位置，唐堂已经很好心地提醒，“快要开始了哦，旁边已经没有空位了哦。” “别跟我说话！” 齐娜压低帽檐，将口罩往上拉了拉。 唐堂表示有些心疼，“你捂这么多，不怕出痱子吗？” “对不起，名人的烦恼你不——” 唐堂正给身边仰慕他的小朋友签好名，抬起头来，“什么，你说什么？” 齐娜：“……” 她不想说话了。 心累，累到无法呼吸。 台上，主持人已经亮出了第一轮的题板——章鱼。 章鱼？ 负责表演的陆橘瞬间有些脑阔痛，章鱼要怎么比划？ 她一个四足陆地生物，要怎么表演多足海洋生物？ 慕倾袂抱着画板稳坐，八风不动，一副不管你怎么比划我都一定能猜出来的姿态。 陆橘瞬间压力倍增。 想了两秒钟之后瞬间福至心灵。 到慕倾袂跟前伸开五指。 然后收拢，做了个平移的姿势，再收拢，努力营造出灵动和在海里游泳的样子来。 其他家长有的抽到了螃蟹，在横着走路，有的抽到了乌龟，在努力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背上凭空幻想的龟壳。 逗得观众们哈哈大笑，陆橘这个还算是比较正常的一种了。 陆橘本来还担心自己比划得过于简单了，没想到慕倾袂只看她重复了两次动作就秒懂，低头在画板上唰唰落笔。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作弊 陆橘惊讶他竟然反应这么快，也好奇地看板子，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真的看懂。 就看见他落下几笔，画板上就出现了一个活灵活现的章鱼。 “哇！！” 其他家长有的还在表演，有的还在奋笔疾书，慕倾袂已经将画展示给了九儿看，九儿只看了一眼，立即钻进筐子里面寻找。 章鱼的玩偶并没有在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在最下面。 九儿好不容易费力掏出来，隔壁赛道又有一个小朋友也已经拿到了螃蟹玩偶。 “九儿，跑！” 慕倾袂跟陆橘同时喊道。 家长们可以跟在孩子身边一起跑，但不能出手帮忙。 慕九儿铆足了劲儿，小腿倒腾得飞快，竟然将那拿了螃蟹玩偶的孩子给落在了后面。 眼看着就要到了终点。 忽然有一只手斜刺里伸出来，挡了九儿一下。 哨声响起。 拿螃蟹的孩子冲到了终点。 主持人举起话筒，“我们的冠军诞生了，就是西红柿鸡蛋队组合！” “等等。” 慕倾袂气场很冷，一走过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陆橘跟在他身边，一指那个西红柿鸡蛋组合里的妈妈，“她作弊了。” 什么？ 现场的气氛还没有来得及鼓舞起来，瞬间就给推向了另外一个高潮。 作弊？ 竟然有人作弊？ 主持人擦着汗，“请问，哪里作弊了？” 西红柿妈妈也很生气，“你不要胡说！” 慕倾袂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可以调取监控。” 方才，九儿快要抵达终点的时候，就是她伸出了手挡住了九儿，才让那个原本比九儿慢了一步的男孩儿先冲过了红线。 观众可能没有看清楚，但他跟陆橘就在九儿身边，看得真真切切，只是一切发生的太快，没有来得及阻止。 九儿跑出了汗，也怒道，“是这位阿姨挡住了我！” “小朋友，话可不能乱说，裁判都没有说话，你怎么就说是我老婆挡了你？”西红柿队的爸爸也站了出来，一脸正直地道。 陆橘站在九儿面前，满脸怒容，“是我女儿乱说，还是有人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在这里争辩也毫无意义，不如回看监控！” 他们都在赛场上，这个男人不可能没有注意到他老婆的动作，分明就是在胡说！ 此刻的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并不是九儿的妈妈，面对旁人的质疑，她只是顺应本心地站了出来，伸出羽翼来保护稚子。 慕倾袂深深地看了陆橘一眼，他非常乐意看陆橘像个老母鸡一样护着幼崽的样子，并且十分愿意站在她身后，做一个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 裁判有些尴尬地上前来，“那我们先去监控室调监控吧？” “不，”此刻，慕倾袂才站了出来，“将监控外放。” 如果到监控室说话，那就只是他们两队的人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要将真正的结果公之于众。 方才比赛的过程，都有无人机全程录像，他相信一切会很清楚。 “我们哪有时间跟你在这儿对峙！” 那西红柿队的妈妈急了，“输不起就不要参加，本来就是小孩子的玩意儿，你们喜欢奖品的话就让给你们好啦！” “比赛就是比赛，要论出公正的结果，我们也不需要你让，做家长的不仅要抚养孩子，还要引导孩子靠正确的手段取得胜利，”陆橘丝毫不退，“您作为一个母亲，也应该懂得这道理。” 西红柿队的小男孩儿本来取得了胜利，十分开心地准备领奖，现在却有些发呆地看着这一切，十分不知所措。 “你” 游轮外本就有led屏播放设备，赛方很快就将监控调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那只伸出来拦住九儿的手臂格外显眼，再加上慢动作回放，西红柿队妈妈作弊的行为昭然若揭。 围观看客唏嘘不已。 “就这样的家庭，还指望能教出来什么样的孩子？” “为了让孩子赢，家长也是什么手段都用出来了，现在被人家当面戳出来，看他们要怎么收场。” “真是丢脸啊……” 主持人看完了视频，当下也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我宣布，第一名取消成绩，获胜的队伍为——爹地妈咪一对队！” 全场顿时掀起一阵欢呼的浪潮。 人们对真相的披露往往是喜闻乐见的，比起赛事的结果，这样的事情更容易激起他们内心的正义感，当下也都全情投入地鼓起掌来。 这样的氛围里，那西红柿一队，顿时显得无比尴尬。 陆橘有些担心地看着那孩子，这件事，大抵会成为他一生的阴影了吧？ 妈妈作弊被人当场揭穿，他以后会不会自卑？ 她并非圣母，调出监控来揭露真相也是她一心希望的，因为比起旁人，她更不想让九儿受到不公的待遇，只是如今真相水落石出，她又不可避免地担心起这本就无辜的孩子来。 大人的错，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这父母再德行有亏，也不可能叫孩子换一个家庭生活了。 “等等！”西红柿队的爸爸忽然指着陆橘大声道，“我昨天看见过你们，我听见这个孩子叫你‘橘子姐姐’，你根本就不是她的妈妈，你们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一家人！你们参加比赛本来就是作弊的行为！” 第二百六十三章 圣父光环 陆橘的心怦然一声。 不是真正的一家人。 就像是锋利雪亮的利刃直接刺进了胸口，戳中了她的软肋。 再真实的真相，在这句话面前都要败下阵来。 他们，的确不是真正的一家人。 耳膜旁边好像有一只鼓在砰砰地敲着，她听到的东西也都开始变得模糊，天地无限放大旋转，而她身陷漩涡中心，顷刻便要被吞没。 “你是在怀疑我的妻子？” 一直有力的手臂忽然揽住了她的肩膀。 陆橘浑身一震，侧目看着身旁男人冷峻坚毅的侧脸，他每吐一个字，都像是谪仙审判，居高临下地看着胆敢口出狂言的凡人，“你有什么权力这样怀疑？” 西红柿队的爸爸也被慕倾袂的气场吓退了一步，却仍然心有不甘，“我确实听到了！” “这位家长，有些妈妈就喜欢孩子在外面叫自己姐姐，因为这样会显得年轻一些，你该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齐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陆橘的另一边，冷笑地看向那家长，又将九儿往陆橘身边推了推，道，“这两个人站在一起，会有人认为她们不是母女？这么漂亮的孩子当然会有优秀的基因，当然，就算你不能理解这件事，我也能理解。” 她话里含刺，刺得那家长的脸色疏忽就变了。 你怀疑人家优秀的基因？不如看看你自己歪瓜裂枣的样子。 气氛一时僵硬到了最大化，随时都可能爆发。 “妈妈，我是不是不该得第一名？” 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 所有人都轻轻一震。 西红柿队的爸爸妈妈齐齐看向自己怯怯出声的孩子，脸色登时变得复杂，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陆橘看着那孩子胆怯的眼神，他大概不清楚为何自己的队伍得了第一，就受到这样群起而攻之的对待，也不愿意去质疑自己的爸爸妈妈，想来想去，大概只有一种原因，那就是他不该得第一。 “当然不是，”一把温润的嗓音响起，“这世界上人人都可以去争夺第一，但只可以努力提高自身水平，绝不可以通过踩低别人来比高自己。” 是柳丞哲。 陆橘眸光微讶地看着缓步走来的男人。 他好像拥有魔力。 真正拥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性，能在这么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怡然降临，说出令人心境平和的大道理。 齐娜看他的眼神终于顺了一些，嘀咕道，“这个男人也有让人不那么讨厌的时候。” “那我呢？” 旁人时刻关注的都是矛盾的最中心，只有唐堂时刻关注着齐娜，听见齐娜这么说，登时急了，“那我现在是不是也不那么令人讨厌了？” 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地瞪柳丞哲。 哪里来的冒圣人金光的孔雀，骚包！ 齐娜不想跟他说话，为了不让他再说话，很干脆地，自己也选择了暂时性哑巴。 西红柿夫妻看着柳丞哲在自家儿子面前蹲下来，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神仙教父一样，散发出感人至深的光明，一时间也哑口无言。 在这样的‘软硬夹攻’下，他们最终也道了歉，这场‘作弊’闹剧就算是暂时收场了。 比赛结束之后，陆橘跟慕倾袂带九儿一起拿着奖品回房间，九儿还从那一大堆奖品里面挑出了一个螃蟹，送给了那西红柿队里的小男孩儿。 对于她这个举动，慕倾袂并没有阻止，相反，重重奖励了她。 陆橘一向知道慕倾袂的育儿理念很正派，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也能有这么‘善良’的一面。 她从前还认为他小心眼儿，睚眦必报来着…… 陆橘抱着一只鲸鱼玩偶，跟在慕倾袂身边走，忍不住抬头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依清隽如往昔。 看着看着，她的脸色有些红。 ‘我的妻子’。 慕倾袂说的这几个字，不可避免地烙在了她的脑海，尽管知道那是在当时那种特殊情况之下的权宜说法，但当慕倾袂揽着她的肩膀说出这句话时，她不可避免地心动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喜欢的人也向自己表露好感的时候，还能‘临危不乱’，尽管她心底清楚这表露是假的。 唉…… 想到这里，陆橘又叹了一口气。 今天的比赛，那些策划部的员工们也在。 等回公司之后，估计又要掀起一阵波澜了。 慕倾袂稳步向前走着。 只是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目不斜视。 他早就发现了陆橘的异样，先是脸红紧张，随后又开始唉声叹气，情绪变化之迅速，之莫名其妙，都让他感到意外。 她在想什么？ 难道在想柳丞哲？！ 思维高于常人的慕少爷很理所当然地又想歪了。 毕竟准确地说，方才哪一场风波最后算是由柳丞哲收的场，将一场本可能会爆发的矛盾润物细无声地化解，他亲眼看见那西红柿队的女人的眼睛一直都黏在柳丞哲身上。 不禁有些恶意地想，她大概其实并没有被说服，而是被柳丞哲的脸‘看服’的。 女人果然都是视觉系的生物。 那陆橘呢？ 慕倾袂眉头锁紧。 他记得清清楚楚，拍卖会上陆橘第一次看见柳丞哲时的表情，还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夸赞柳丞哲。 她是不是也被柳丞哲掳获了心？ 慕倾袂忽然顿住了脚步。 第二百六十四章 好看吗 陆橘正偷窥他偷窥得欢快，见慕倾袂忽然停下，心里瞬间怦然一声，几乎是同时站住了脚步。 眼神瞬间变得紧张，已经紧张就容易左顾右盼看些别的来转移注意力，陆橘就顶住了走廊墙壁一侧的壁画，那画隐约大片的蓝，但陆橘其实并没有看清到底是什么，脑子里翻来覆去就剩下一个念头，难道他发现自己在偷看了？ 啊怎么办怎么办？ 尴尬尴尬！ 慕倾袂停下了之后也并没有立刻说话。 只是将目光调转过来，光明正大地瞧着陆橘。 慕九儿颠颠儿地抱着娃娃在前面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个大人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来了。 慕倾袂盯了陆橘一会儿，发觉她在看着右侧墙上挂着的画，眸光也往那画上落了落，待看清内容之后，幽深的瞳仁不由得一缩。 “好看吗？” 他嗓音低沉地问。 陆橘：“……！！！”他果然发现自己在看他了！ 好看吗？ 当然好看啊非常好看啊，但我能这么回答吗？ 脑子里像是杂糅了一团乱絮，飘来飘去地撞在一起。 好半晌，她才呐呐点头，脸上已经全红了，“嗯！” 嗯？ 慕倾袂挑眉，脸上闪过被激怒的颜色。 忽然侧身靠过去，单手伸出撑在墙上，将陆橘困在了她的臂弯之间，陆橘双眼放大，一双眼睛乱转着都不知道到底该看哪儿了，“慕……少爷？” 慕九儿这回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儿了，回头看到这一幕，瞬间抬起双手盖住眼睛，又忍不住从指缝里露出乌黑的眼珠儿来偷看，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这画，很好看？嗯？”慕倾袂的嗓音低沉喑哑，带着某种兽类被激怒之后的音色。 陆橘慌乱侧目，这才看清了那画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脑子里不由得嗡地一声。 这画……这画…… 画的竟然是个半裸的外国男人！ 金发碧眼，侧卧在碧海蓝天之下的沙滩，一眼看过去，直接就被他腹部上标准的八块腹肌给吸引过去了，腹肌之下，还隐隐可见人鱼线…… 陆橘再不敢往下看，张口结舌。 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巧！ 她就随便那么一看啊！ 怎么就是个裸男？ 慕倾袂眯着眼睛看她。 靠这么近俯视下去，能看见她那长的过分的眼睫，因为慌乱而不停地颤动着，像是两把小刷子一样，在他的心口来来回回地刷动着，拨人心弦。 饱满的樱唇散发着红润的色泽，看着十分……可口。 慕倾袂的眸光变得炙热。 “一点儿也不好看！” 陆橘忽然捂着眼睛喊，灵活的过分地一弯腰，竟然就那么从慕倾袂的臂弯下钻了出去，直直地照着前方跑过去，手里的玩偶掉在地上也不管了，“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策划部的员工们此刻正在餐厅里面闲聊，气氛热闹，“boss明明可以亮明身份，但是他竟然选择了跟那些人讲道理？我的天，你们进公司比较晚可能不知道，我可是最清楚不过的，boss最懒得跟别人讲道理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boss这一次之所以会讲道理，是因为陆总？” 曾美白了她们一眼，“瞎猜什么呢？boss只是不想在旅行的时候太惹人注意吧？” “……他要是真不想惹人注意，就不会去参加那种亲子比赛，还让九儿喊陆总麻麻了。” “嗷嗷嗷说来这可真是个大新闻，之前虽然听别人说过三言两语，但是总觉得不切实际，今天总算是亲眼看见现场版的了，回去我要跟其他部门的同事好好吹嘘吹嘘！” 肖宁一直默默旁听着，她并不想参与这些八卦是非的讨论，她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 那坚持慕倾袂对陆橘与众不同的同事对于曾美的不支持表示十分愤懑，顺嘴问肖宁，“肖宁，你不是跟陆总关系最好了，你说说，她对咱们boss是不是也有点意思？” “我不知道。” 事实上，肖宁连回答都懒得。 若不是陆橘叫她多跟同事们好好相处，她连这一次团建都不会过来。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还不如多看几个策划案。 “算了吧，她就算知道也不会说的。”不知道谁说了这么一句，氛围一时变得安静了一些。 “出来玩儿就是要热热闹闹的，要不然也别出来影响别人，”曾美忍不住道，“真是搞不懂。” 身边有人捅了捅她，示意她别再说了。 曾美翻了个白眼儿，她只是实话实说，这个人看着实在是让人倒胃口。 肖宁没有出声反驳。 上船之后她也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只是按照游轮攻略上面，将所有必做的事情都过了一遍，就算是不虚此行了。 这世界上有人享受狂欢与热闹，就有人享受孤独与平静，这两者本来没有优劣之分，只是经人口舌之后，就容易累赘地分出高下。 第二百六十五章 追逐的唐堂 此刻的陆橘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陷入了舆论漩涡的最中心，她跑到甲板上面吹风，日光很足，她一上来，就暖融融地笼罩了她全身。 湿润的海风及时地化解了这一干燥的感觉，让人十分舒服。 陆橘借着这风来缓解躁动难平的内心。 方才慕倾袂跟她可以说是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无声地笼罩了她全身。 双手捂住脸蹲下来，陆橘感觉自己的心还在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 是这几天她的红鸾星大盛了吗？ 还是患上了幻想症。 为什么她总是感觉……慕倾袂喜欢她？ 是错觉吧？ 毕竟每一次的‘暧昧’都有因可查，并不是单纯的，只是为了向她传达好感的那种温情，只是刚刚慕倾袂壁咚她，还问她那画儿好看吗。 这一次，好像有些不一样。 陆橘脸红的快要冒烟儿了。 胡思乱想，慕倾袂问她那画好不好看，总不会是要也买下一幅挂在家里吧？ 不对不对，问这句话的时候，他明明就是有些生气的。 可是…… 可他生气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偷看他吗？ 完了。 陆橘觉得连海风也拯救不了她了，她的左半边脑子里面是面粉，右边则装满了水，一晃就成了浆糊，根本就没有思考的余力了。 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想起了齐娜。 向天无声哀呼：齐娜，你在哪里啊？ 齐娜在被唐堂追逐。 他像是已经将追逐她当成了习惯，就算齐娜再冷着脸对他，他也好像能透过那疏离的态度看到齐娜其实并不冷漠也向往温暖的内心。 但他其实并不知道，所以他就像猫抓耗子，狗皮膏药一样黏着齐娜。 齐娜忍受不住想要发火的时候，迎面碰到了也是恰巧来领救生指南的柳丞哲，柳丞哲先冲他们笑了笑，准确地说，是对齐娜笑，对唐堂是顺便之余的顺便，但他的动作跟神态就是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好巧。” 齐娜微怔后也笑，笑的漫不经心，“是好巧，你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写着个‘巧’字儿，而这个巧，恰恰是关于我们几个人的。” 准确地说，是关于陆橘的。 这游轮说小不小，说大确实很大。 能毫无意外地两天里撞上好四五次，那已经不是巧合能说得通的了。 唐堂这个缺心眼儿的丝毫没有听出来齐娜话里面的嘲讽，还以为她因为人家两个字的招呼就热络地跟人家说一堆话，比起对他不知道温柔了多少倍，一股子醋劲儿从脚后跟漫上脑门，头发下面写满了官司。 柳丞哲也像是没有听出来弦外之音，笑着看她身边的人，“这不是唐先生么，久仰大名。” “嗯哼，”唐堂对于所有拥有眼光的家伙还是有一定的包容心，也伸出手去跟他意思地握了握，嘴上却毫不客气，“你谁？” “我叫柳丞哲，我们算是朋友吧？”柳丞哲笑着看了齐娜一眼，十分温和地对唐堂自报家门，说完也十分自觉地不去面对齐娜暗藏警惕与嘲讽的眼神，贴心地拿了两份包括救生指南在内的救生套装分别给了齐娜跟唐堂，唐堂则十分自觉地将两份都揽在了自己怀里抱着，醋意十足地昭示着所有权。 这艘游艇十分重视游客的安全，因此，虽然他们完全能够提供优质的，包括将救生指南送进每一个房间的服务，但是为了提高游客的安全意识，还是在固定的区域设点，让游客们自己去取。 事实上，在登场第一天他们就已经进行了一次小的逃生演练，但因为临时天气不好，他们今天下午还要进行第二次。 陆橘被慕倾袂那个冰坨子给掳走了，她还要负责帮她带一份。 齐娜不想在柳丞哲面前再跟他上演全武行，来一次争抢戏码，于是就假笑着看柳丞哲。 柳丞哲给自己也拿了一份，笑着看她，“你们不走吗？” 唐堂对这种摆明了的邀请行为竟然还敢当着他的面进行这件事，表示十分的愤怒，“我们还有事！” 眼神里写满了，要走你自己走，反正我们不跟你一起走！ 负责派发救生指南的游轮工作人员偷笑，好幼稚的一个男人。 齐娜感觉自己已经丢不起这脸了，“柳少爷，我在这儿等个朋友，你先走吧。” “对！” 唐堂听见齐娜竟然应和自己的说法，瞬间从受宠若惊进化到了恃宠而骄的地步，满脸傲娇地补充道，“我们！” “好吧，那我先走一步。”柳丞哲并不跟他计较，笑了笑，就礼貌地告辞了。 柳丞哲一转身，唐堂就对齐娜露出忠犬笑，惹得齐娜狠狠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 “原来你也讨厌他啊？”唐堂腆着脸笑。 “并不，”齐娜白了他一眼，走到旁边那看戏的工作人员面前，轻轻敲了敲桌子，“我朋友有些不舒服，没有过来，这手册我帮她领了行不行？” 她还戴着鸭舌帽，酒红色的拨浪头梳成马尾吊在脑后，帽檐下露出一双晶亮的桃花眸，黑色的口罩边缘露出瓷白的肌肤，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漂亮的瓷娃娃。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不喜欢 工作人员恍惚了一瞬，随后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行，”此刻的他忽然想起了尽忠职守，也不看热闹了，一本正经地道，“每个客人都必须亲自过来拿，这是规定。” “规定都是人定的，”齐娜也不气馁，“没什么不能改的。” 唐堂也道，“没有错。” 齐娜忍无可忍，“你别跟着我了行吗？把册子还我！” “你看，飞机！” 唐堂忽然指着天空大叫一声。 齐娜下意识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湛蓝瓦亮的天空，，连一丝云朵都没有，哪里来的飞机？ 工作人员也被忽悠了，笑着跟齐娜道，“这位小姐，他真的很喜欢你呢？” 齐娜一怔。 感觉心里像是有某根长时间一直紧绷着的，都快要生锈了的弦忽然就嗡的一声被拨动了。 除了震撼，却也微酸。 她等这样的话等了多久呢？ 足足小半生吧？ 她眼波随意看向唐堂，后者正双手背在身后，嘴里哼着随意编的调子，婉转飞扬，竟也十分悦耳。 齐娜忽然丧失了发脾气的欲望，也放弃了驱赶他的欲望。 认命一般地往前走去，也不看身后了，他爱跟就跟吧。 等到走出大厅，唐堂忽然疾走几步拦在她面前，齐娜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你又想干什么？” “当当——” 几本册子忽然被摊开在眼前。 齐娜有些呆住了。 随即册子一歪，露出后面唐堂得意的脸，“怎么样，其实我刚才不是要骗你，是要骗那个家伙的，看，我拿到册子了吧？” 唐堂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数着手里的册子，“咦，好像多拿了几本呢？不过没关系，不少就行……” 看在齐娜眼里，全是叽里咕噜呱。 好容易回过神来以后，又叹了一口气，只是这一次却是无奈地笑了，“你这么会演戏，你怎么不去当演员呢你？” “一家有一个是演员就够了，”唐堂忽然娇羞，拿着册子挡住脸，“一山不容二虎嘛。” 齐娜：“……？？？” 不好意思，你说的这虎里面，是包括不才区区她老人家吗？ 看唐堂的表情，似乎很想让她回复一个‘幸甚至哉’，但齐娜现在只想打死他。 人有时候还真是弄名其妙的生物，齐娜暗岑岑地黑化自己，难道她是属于得不到的时候拼命接近，得到了就又无限疏远的那种人？ 不。 大脑在很清晰地告诉她。 不是这样的。 她的双商都很高，从幼时就已经坚定了自己毕生都将为之追逐的目标，到现在为止也并没有改变过。 只是，她看不破唐堂究竟在想什么。 “唐堂。”齐娜叹了一口气，驻足在原地，语气是对他从没有过的温和。 “嗯？” 唐堂立刻也停下，受宠若惊地看着齐娜，不明白这忽如其来的‘温柔’到底意味着什么。 齐娜也不说话，就盯着他，足足盯了有十秒钟。 唐堂直被盯得大脑发花眼睛发直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遁入海底。 齐娜终于调转开了目光，一把从他怀里抽走了那几本册子，“我先走了！” “唉？” 唐堂冷不防册子被抢走，当即也想要追过去，被齐娜一句话夺地钉在原地，“你要是再追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 究竟是怎么个不客气法？ 如果是亲亲抱抱举高高，那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齐娜往前走，越过一道玻璃门之后反手径直关上了那门，两人隔门相望。 一个眼里全是不明所以的天真和不切实际的美好幻想，一个眼底藏着冰冷锋利的自我保护与失望。 齐娜看了唐堂一眼，背过身去。 她忽然觉得胃里有些恶心，她跌跌撞撞地寻了一个洗手间去洗脸，不知道是不是在海上的关系，冷水冰冷刺骨，泼在脸上让忍打了个寒噤之后瞬间清醒了不少。 齐娜又掬了几捧水洒在脸上，任透明的水珠顺着颊侧流下去，她抬起头，看着壁挂镜中自己的脸。 人说桃花眸最是温柔可人的，可她从自己的眼睛里，只看到了犀利的冷静，一丝暧昧与游移都不曾有。 这样清醒的眼眸，这样清醒的头脑。 她很确定，唐堂不喜欢她。 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之间大抵是有着什么误会的，可即使现在误会解除了，唐堂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急剧大转弯，按理来说换做任何一个人是她，都会在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中被温柔砸的头昏脑涨，无论如何都再清醒不了的。 但她是齐娜。 一个刚刚成年就混迹最复杂的圈子，见惯了这茬子里的恶心人和恶心事儿，听腻了山高水长一辈子永不相忘，到最后一拍两散再提起都犯恶心的故事。 这世上人人都有故事，反过来就是事故。 她很清楚，自己遇到的，大抵就是事故的一种。 呵。 齐娜看着镜子对自己冷笑。 想自己就算懂得再多，也难免在这件事情上摔跟头，可见经验丰富也不能阻止她摔得更惨。 第二百六十七章 陆老妈子 “娜娜？” 身后忽然响起疑惑的声音，齐娜回过头，一眼看见站在洗手间门口的陆橘，也是一怔，“小橘子？” 她手里还拿着演习册子，齐娜看一眼就懂了，这孩子是刚打那边过来，跟自己是前后脚。 陆橘的目光则被齐娜微红的眼圈给吸引，心头不免一紧，犹疑地上前，“你怎么了？” “啊，没事儿，”齐娜条件反射地拿手蹭脸，蹭了满手水之后才想起从洗手台旁边的盒子里扯出一张面纸来擦脸，一边无所谓地笑，“好像有眼睫毛掉眼镜里了，天杀的，还好这游轮上镜子多。” “……”陆橘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最后也就自我催眠地选择相信了，齐娜这个人，不想说的事情，就算再怎么磨也是吐不出半个字儿来的。 于是走到她身边另一个洗手台洗手。 “你怎么过来了？你们家少爷肯放过你？” 齐娜揶揄地看她。 听她提起这茬，陆橘洗手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按了点洗手液将泡沫搓满全手，“他带九儿回去午睡了，下午还有逃生演习，我过来拿册子。” 齐娜这才注意到她搁台子上的册子有三本，不免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拿了三本？” “这有什么奇怪的，”陆橘偏头瞥了她一眼，“你那起码得有六七本吧？” …… 她这是唐堂抢的。 …… 哦，是她愚钝了。 慕倾袂是何等身份，怎么还需要亲自过来取？ 两个人一人捧着好几本册子往回走，一路上当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陆橘疑惑道，“他们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们？” 齐娜心想，能不奇怪吗？ 人家一人一本，充其量也就是父母帮孩子拿着，咱们一人抱着好几本走，不吸引目光就怪了。 “当然是因为我们长得美。” 齐娜撩了撩头发，“走，我们去吃饭。” 这艘游轮上的中式餐厅也很受欢迎，一些人其实吃不惯外国那些精致的甜品点心，反而对这些精致烹饪的中国菜情有独钟。 陆橘跟齐娜刚进去，就看见策划部的一部分员工也在这里。 “唉，陆总，齐老师，过来这边坐啊！” 招呼她们过来的正是曾美，陆橘跟齐娜在那空出来的两个位置坐了。 不过她们其实都已经吃完了，只是在这里慢慢挖着餐后蛋糕，顺便闲聊，一群人正聊到回国之后应该如何拿些什么礼物回去。 正讨论得不亦乐乎。 “陆总，你要带些什么回去？” 陆橘微微沉默。 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她没有什么人需要她来带礼物。 这不是个欢快的，值得在这种时候提起的问题，于是陆橘直接打哈哈略过去了，反问她们，“那你们准备带什么？” 一群人七嘴八舌，想要带的无非就是一些游轮上免税的奢侈品，女人出来玩儿，买买买是三字箴言。 还有一些给家中父母带一些营养品之类，陆橘微笑着听她们说，一边庆幸幸好她们没有再问自己要不要给父母带。 听她们谈论了一会儿之后，陆橘才注意到肖宁一直没有说话。 她像一个幽灵一样坐在桌子一角，慢慢地喝着果汁。 陆橘心想这孩子怎么越来越自闭了呢？ 难道是上次她的一番劝告到底起了反作用？ 越想越担心，本想在吃完饭之后留住她问一问，结果她却悄无声息地先离开了，是接着电话走开的，陆橘不知道是谁给她打的电话，但是众人对于她的离开没有一丝反应。 好像是对这样的模式已经司空见惯了。 从餐厅出来之后，陆橘跟齐娜慢慢走着消食，正巧看见肖宁从甲板上下来。 “肖宁！” 陆橘拦住她，笑道，“这几天玩儿的开心吗？” 心里已经大概预料到了她会说一些敷衍的话来，但是令人意外的，肖宁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不如宅家。” “嗯……” 陆橘作思考状，“那不如我推出一种新的方式，下次再有这样的奖励，不参加的人可以折成奖金领取？” 齐娜像是看傻子一样看陆橘，这丫又抽什么疯？ 肖宁顿了顿，又摇了摇头，“不用，再有下次，我还是得来。” “好极，”陆橘像是早已猜到她的答案一样，“下午的逃生演习之后，不如我们来玩儿捉迷藏怎么样？” 这次旅行到底也是团建，旨在培养同事之间的亲密关系，陆橘本来以为曾美会安排什么活动，但是到现在也没有看见她有什么动作。 喜欢操心的陆老妈子只得亲自出手，拯救一下岌岌可危的小同事。 回房间之后齐娜无聊地翻着那几本册子，看上面详细介绍的游轮逃生路线，以及遇到险情时的注意事项。 打了个呵欠，就抱着枕头滚到了一边。 演练三点开始。 她还能睡个囫囵觉。 “小橘子，”齐娜将枕头丢到陆橘身上，“过来陪我睡觉。” “别闹，”陆橘换了一套衣服，“你乖乖睡，我还要把这个送过去。” 齐娜瞟了一眼，翻了个身，嘟囔着，“得了吧，你们家少爷会有那闲时间来参加什么逃生演练？” 第二百六十八章 交易 “这是规定啊，”陆橘道，“而且这可是安全问题，他应该不想错过这次培养九儿安全意识的好机会。” “你说得对……” 齐娜挨着枕头就开始陷入迷糊，“小橘子，你老了，爱操心了……” “你才老了！” 陆橘将枕头砸回床上，反手将门小心关上，将册子抱在胸前往套房的方向走。 齐娜的声音响在身后，“小橘子，回不来的话咱们就甲板集合哦~” 什么回不来？ 她只是去送个册子，又不是去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陆橘吐槽这。 心里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紧张。 刚才她直接就跑掉了，慕倾袂会不会生气？ 或者有其他的反应。 陆橘可没有忘记慕倾袂除了冰坨子的外在，还有腹黑毒舌的内心，说不定会嘲笑她胡思乱想也说不定？ 慕倾袂究竟是怎么想的她还不知道，反正她倒是胡思乱想了一路，抱着那些册子在门口犹犹豫豫地徘徊，一步路硬生生地走成了三步拖着。 最后还是慕倾袂打开了门，跟正巧走到门边的她打了个照面。 慕倾袂穿着一身休闲服装，越发衬得宽肩窄腰，风度翩翩又气质卓然，陆橘看迷了眼。 “进来。” 慕倾袂将门留给了她，十分自然地反身进了房间。 陆橘其实是吓了一跳的。 她走路很重吗？ 都被他听到了？ 陆橘进去之后，看见慕倾袂已经在靠近玻璃窗的一侧沙发上坐下，她有些惊诧地注意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面有几个烟蒂。 他抽烟了？ 陆橘心头微微一惊。 在陆橘的认知里，一个平时根本不碰烟的人忽然吸了好几支烟，那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 她闻着阳台上还未完全散去的烟草味道，慕倾袂会吸的烟都很高级，味道并不难闻，还有一丝成熟内敛的好闻香气，但陆橘还是有些不安。 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吗？ 慕倾袂也注意到了陆橘的目光，开口道，“有些无聊。” 陆橘有些哑然地听着他这句话，心想这莫不是在跟她解释为什么吸烟，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于是也没有再多问，将那逃生演练的册子放在茶几上。 “逃生演练之后，我想组织同事们玩儿个捉迷藏的小游戏，”陆橘试探着道，“九儿想不想玩儿？” 慕倾袂微微点头，“她会喜欢，”又问陆橘，“想在哪里？我打电话给船长划地方。” “不用！”陆橘急忙拒绝。 只是捉迷藏而已，又不是什么寻宝游戏，她组织这场活动只是想让同事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更加融洽一些，可不希望她们再误会得更深一些。 比如，捉个迷藏都要特权之类…… 见她拒绝，慕倾袂也没有勉强。 此时午后阳光正好，暖融融地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浅绿色的窗帘随风微微晃动，房间内的天花板上倒映着水蒸气蒸腾的波澜影子，一切看起来温和又平静。 陆橘却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在砰砰跳的声音。 感觉脸隐隐有些发烫，陆橘已经开始打算走了。 慕倾袂忽然道，“我还有些文件要处理，九儿在里面睡觉，你帮我去看看？”他虽然用的是问句，但目光却像是笃定陆橘回留下来一样，往旁边的一扇原木色的房门看了一眼。 陆橘进了房间，将门关在背后，才终于做梦游魂一样回过神。 不是计划好的只过来送了册子就回去？ 为什么真的像齐娜说的一样。 ‘回不去了？’ 陆橘捂住脸，不让自己发出丢脸的尖叫。 之后好容易才平和下来，做贼一样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 没有声音。 这房间的隔音怎么这么好？ 陆橘一边抱怨，一边暗戳戳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像极了初初犯案的小偷，手法蹩脚又可笑。 九儿站在陆橘身后，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陆橘的动作。 她被慕倾袂强制要求午睡，但一直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看见有人进来立马就睁开了眼睛。 然而进来的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九儿有些迷惑地看着陆橘锲而不舍地将耳朵贴在门上的动作，也撒了欢儿似的有样学样，悄咪咪地将耳朵也贴在了门上。 听了一会儿却没有什么动静。 不由得疑惑道，“橘子姐姐，你在干什么呢？” 陆橘差点被吓得晕厥过去。 尖叫都从喉咙里冒了出来，她伸手一把拍严自己的嘴，硬生生地将爆炸的嗓音给咽了回去，震惊地低头看着九儿，“你不是睡了吗？” “九儿没有睡着，”九儿有些心虚地搓搓手指，又竖起一根食指压在嘟嘟的唇上，“橘子姐姐不要告诉爸比好不好？” 陆橘忽然福至心灵。 俯身将九儿抱起来放在床上，“那我不告诉你爸你没睡觉，你也不要告诉他我刚才在干什么好不好？” 九儿蹙起小眉毛思考，陆橘弯腰合起手掌竖在脑袋上，“拜托了！” “那好吧。” 交易达成。 第二百六十九章 九儿的阴谋 陆橘悄悄松了一口气，让九儿躺回床上去，自己轻轻地拍着她，可惜越拍某个小孩儿越精神，大眼睛黑葡萄一样滴溜溜地转着，一会儿看看她，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一会儿又望望窗。 “橘子姐姐，你给我唱催眠曲吧？” 九儿眨巴眨巴眼睛，渴望地看着陆橘。 “噗，那是摇篮曲啊！” 陆橘本来也在出神，听到这话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笑到一半儿却忽然猛地收住了。 九儿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是吗？可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告诉我那是催眠曲啊。” 陆橘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 记忆中关于母亲存在的那些片段纷至沓来，其中有不少是温柔的哄拍，婉转软糯的曲调，那是从前母亲唱着摇篮曲哄她睡觉的情景。 这一切虽然在八岁的时候戛然而止，但她到底还是曾经经历过，可是九儿，她一次都没有听过。 陆橘心里忽然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针扎似的疼，就好像一颗心被人从胸腔里挖了出来，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捏着，快要捏碎的力度。 “那我唱小星星好不好？”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努力地温柔说话。 九儿笑眯眯地点头，十分满足且乖巧地闭上了双眼，等着陆橘的小星星。 陆橘从没有过给孩子唱摇篮曲的经验，只能故意将曲子唱的又轻又缓，骨子里却也像是拥有一种奇异的本能，声音渐趋于柔和，九儿的呼吸也变得绵长均匀，她睡着了。 陆橘看着九儿甜美的睡颜。 想着这孩子在慕倾袂的羽翼之下长大，却也是不能万无一失不受到一点伤害。 就算再细心呵护，却也到底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地替代母亲的位置。 原生家庭的缺憾可以得到弥补，却永远得不到真正的救赎。 她不知道九儿的母亲会不会对九儿有所亏欠，但是此刻，她对于九儿，满心里全都是疼。 这孩子，虽然从来都不说。 但一定是十分想念亲生母亲的吧？ 那个只活在众人三缄其口的传说中，从来都不曾露面的女人。 陆橘躺在九儿身边，始终维持着一个保护的动作，竟然就那么睡着了。 九儿忽然睁开双眼，长如蝶翅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煽动着，晶亮的眸子里哪里还有半点睡意。 她十分欣喜地盯着陆橘熟睡的侧颜，露出小狐狸般狡黠的得意笑容。 嘻嘻嘻…… 刚刚橘子姐姐一定又心疼自己了。 瞧这眉头还在蹙着呢。 说不定都心疼的想哭了。 慕九儿伸出小手去，轻轻地抚平陆橘微皱的眉，脸上越发得意了。 她怎么可能没有听过摇篮曲呢？ 从小到大被那么多人换着法儿地在耳边唱，听都听腻了。 慕九儿脸上是志得意满的骄傲神色。 这是只属于她的小阴谋，九儿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爸比那个家伙，刚才在走廊里面，为什么就不能一鼓作气亲下去呢？ 这样的话，就可以将橘子姐姐彻底地收入囊中了呀！ 那么大个人了，竟然还需要她这个柔弱的小宝宝来帮忙，真是愁人。 随后，九儿讲自己团成一团，在陆橘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睡下了，小小的脸上满是安心和幸福的颜色。 两只小手还十分占有欲地抱住了陆橘的手臂。 她喜欢橘子姐姐，一定要橘子姐姐做妈妈！ 谁来抢就咬谁！ 此刻，隔了一扇门的慕倾袂忽然感觉鼻尖有些发痒，从满屏的文件之中抬眼看了看卧室方向紧闭的房门，一直严肃的眸光变得柔和了一些。 轻轻按了按眉心，继续低头审阅文件。 陆橘依旧熟睡着，如果她知道自己竟然被一个四岁的娃娃耍了一手情感牌，大概会直接自闭。 不过她这一觉睡得倒是十分安稳，在梦里，仿佛也有人像母亲一样温柔地环绕在自己身边，哼着舒缓安神的摇篮曲。 等她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看见吊钟上的指针。 “我去！五点了？？？” 陆橘猛地掀被坐起身，九儿正穿着一身粉色的小裙子对着镜子扭来扭去，看见她醒了，兴奋地直接扑到床上，在她怀里蹭了又蹭，“橘子姐姐，你可终于醒了呀！” “我……”陆橘抱着忽然窜起怀里的香香软软的小公主，还是有些发懵，“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当然是因为橘子姐姐喜欢九儿，所以在九儿身边睡得安稳呀！”九儿说这话一点也不脸红，还十分高兴地起身在床上给陆橘转了两圈儿，“橘子姐姐，我这裙子好不好看？” “好看……” 陆橘眼前一花，九儿又炮弹一样哐当砸她身上了，差点没要了她的老命，“那现在橘子姐姐可以带宝宝去捉迷藏啦！” 捉迷藏？ 等等，逃生演习了？ 不是说三点就开始的吗？她为什么竟然直接睡到了五点！ “我跟船长说过了，既然登船时已经有过一遍，这次就不必强制，”慕倾袂靠在门口，漫不经心地道，“而且我让九儿叫你，可惜没有用，干脆就让你继续睡下去。” 陆橘：“……” 震惊jpg。 她什么时候已经放松到，在别人房间里的床上也能睡得这么死的地步了？ 九儿欢快地拉着陆橘的手，“走嘛橘子姐姐，我们去捉迷藏吧！” 第二百七十章 不够坦诚 慕倾袂竟然已经替她将准备捉迷藏活动的消息给通知了出去，定好了集合地点，陆橘怕别人久等，急忙带着九儿想要过去。 临走之前，不知道脑子里是不是有根弦忽然抽动了一下，她十分诚恳地问慕倾袂，“少爷，你去吗？” 这句话问出口，陆橘就差点将自己的舌头给咬掉了。 问他干什么？ 让他跟着一起去玩儿捉迷藏？ 慕倾袂乖巧地躲在一个角落里等着别人过来找的画面，陆橘觉得只是想想就是亵渎。 “啊，我的意思是说……可以去围观一下？” 慌乱之中找出的蹩脚借口实在是蹩的不能再蹩，捉迷藏有什么好围观的？慕倾袂这么忙，一定还有不少工作需要处理，怎么会浪费时间去看他们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 “我们先走了！” 陆橘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很有可能就会咬舌自尽，干脆拎着九儿打算直接潜逃。 “你希望我去？”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幽幽地在室内响起。 九儿在陆橘手里看好戏，一边不停地给自家亲爹递眼神，一边扯扯陆橘的衣角。 可惜两个人谁也没空搭理她，陆橘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幻听了，怔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慕倾袂也不催促，指尖漫不经心地在桌上轻轻扣着，嗒嗒嗒的节奏清脆而稳定。 仿佛陆橘不回答，他就能永远这样散漫地敲下去。 陆橘许久才寻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个……部里的同事们知道你一起来，都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最后一句话被陆橘咽回了肚子里面。 任一个人再如何潇洒恣意，面对喜欢的人时，也难免双商尽失，专会捡对方不爱听的话来说，还偏奢望着对方能从这只言片语当中琢磨出隐藏着的真实意图，实在是残忍又可笑。 慕倾袂的眉峰缓缓拢紧了，“我还有工作，你们去吧。” 他像是宣判了最终结果，陆橘牵着九儿走到走廊里时，还是有些朦胧的，九儿握着陆橘的一根小手指，边走边抬头看着她，“橘子姐姐？” “……嗯？” 陆橘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神，双眼有些失去了焦距地垂眸看向九儿。 九儿将陆橘的手握得紧紧地，“邀请别人一起玩儿的话，直接说就好了呀。你看你跟爸比，一个想玩儿却不直接说，一个想邀请人家玩儿却也不直接说，两个人都不够诚恳呢！总这样说话多累呀！” 陆橘本来觉得九儿一本正经说教的表情又可爱又好笑，但是听她说着，慢慢陷入沉思，总有些道理，是在社会里摸爬滚打的成年人无法懂得，而心灵纯真的孩子懂得的。 是啊，她怎么就这么不够直接呢？ 因为成年人有太多的畏惧跟考量，在巨大的利益与等量的危险并存的时候，通常都会谨慎小心，不敢迈错一步，宁愿维持着现在这种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关系。 在坦诚方面，倒不如幼子稚童。 只是陆橘却没有想到九儿小小年纪就看得这样透彻，难道他们之间已经明显到旁人都看得分明的地步？可她怎么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按道理，她现在应该轻轻摸着九儿的头，笑着说句你还小，你不懂。 但是陆橘仔细琢磨了片刻，轻而坚定地点点头，道，“那下次，我一定直说好不好？” “嗯！” 九儿小老师点了点小脑袋，脸上写满了孺子可教也的欣慰，蹦蹦跳跳地拉着陆橘往前走，两人到了集合处时，一堆人正在那儿喝果汁欣赏着海上火烧云的美景。 地狱恶鬼迎亲，铺十里鲜血，百鬼夜行，而人类混迹其中，并怡然自得。 看到这样的景色，陆橘的脑海里不可避免地闪过这样一句话，许多壮丽的景色总让人感觉不像真实的，美好的恍若幻境。 “陆总！” 一群人笑嘻嘻地打招呼，看见九儿都目光亮了一下，却也没有越矩过来逗弄，倒是比对陆橘还要更严谨一些。 陆橘心里正腹诽这大概都是拜九儿那位父亲的威慑所赐。 齐娜忽然从身后撞了过来，目光揶揄地在陆橘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在她耳边悄声道，“怎么还过来了？逃生演练都不来，我还以为你直到明天早上都不会出现了呢。” 陆橘警惕地瞪着齐娜那双写满了猥琐的眼睛，条件反射地拢紧了衣领，“你在想什么呢！” “唉，我想某某人大概就要抛弃我了，说好一起单身狗，你却偷偷有了狗。”齐娜这个戏精，演戏的本领可谓是登峰造极，眼泪说来就来，就差摸出一条小手绢来挥一挥。 看得九儿捂着小嘴儿乐不可支。 陆橘却听得满脑门官司。 不好意思…… 虽然她这么想有不要脸的嫌疑，但你是在说慕倾袂是狗吗？ 不过她才不问，问了就上当了，果然，齐娜见她没有如所愿说出话来，一脸‘你怎么没有上当啊，这样多没意思’的表情。 “还差谁没有过来？”陆橘扫视了一圈儿，刚刚确定是少了谁，曾美便道，“肖宁还没过来，午饭之后就跑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捉迷藏 其余人纷纷应和，陆橘微微皱了皱眉，抱着九儿坐下，“等等吧，这景色也很好看不是吗？” 那倒是。 一群人又继续兴致勃勃地赏着景色，一边开始东拉西扯地闲聊。 又等了一会儿，肖宁也过来了，一群人终于凑齐了。 因为九儿还小，所以跟陆橘算作一个人，一起行动。 剪刀石头布了一大轮，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肖宁当鬼。 肖宁默默地盯了自己的手掌半晌，忽然用左手拍了右手一下，嘟囔着，“没用的东西。” 齐娜笑的差点趴在地上起不来，乐不可支地挂在陆橘的肩膀上，“这姑娘哪有表面上那么无趣啊，明明就是有趣的很呐。” 陆橘想说你还没有看见她跟年莫瑶正面刚的时候呢，有些时候她也觉得肖宁这个姑娘挺神奇的，用玄而又玄的话来说，就是好像体内不止住了一个灵魂。 捉迷藏的地点选在了船的一侧，按照规定，只能在这一层藏，先石头剪刀布，输的人当鬼，鬼找到一个人之后，那个人也就成了鬼，直到全部找出所有人为止。 可以说是，越到后面越简单，因为最后就是所有‘鬼’寻找最后一个活人了。 齐娜早就已经准备了一个好的藏匿地点。 走到走廊尽头跟甲板紧连着的地方，地面上有一个凹陷进去的拉环，要想拉开需要一点力气，齐娜请了一个工作人员帮自己给拉开了，用一个签名换的。 然后十分愉快地跳了下去。 她可没有犯规哦。 虽然说是只能在这一层藏着，但这一层还有暗格呀，她曾经看见过船上的人每天早上都会将新鲜的海产放进这个地面上打开的格子里，只要她藏进这里，应该就不会有人能够找到她的。 这地方是个正方形的空间，大概能有九平方？ 齐娜闻着空气里不那么令人愉快的腥味儿，感觉自己为了一个游戏似乎有点儿太较真了。 但是没办法，她已经跟小橘子打好赌了。 她一定会是最后一个被找到的！ 陆橘则带着九儿藏到了音乐厅休息室的小房间里，桌上放着各色各样的糕点，九儿坐在那儿吃的不亦乐乎。 陆橘也一边翻阅着架子上的乐谱，一边看着舷窗外的景色。 两个人好像完全没有捉迷藏的自觉。 九儿吃的嘴边全是奶油，“橘子姐姐，我们这样会不会很轻易就被人发现了啊？” “发现了很好啊，”陆橘冲她眨眨眼，“九儿难道不觉得，捉迷藏最好玩儿的事情并不是藏着，而是去抓人吗？让别人心惊胆战，咱们还能一路上走走看看！” 九儿用力地点点头。 橘子姐姐说的话就是永恒真理，至理名言，管它对不对，点头就对了！ 音乐厅里忽然响起了钢琴的声音。 陆橘顿了顿，仅仅从几个简单的音符就听出了这是‘那首曲子’的开头，当下想要推门出去看，想了想又犹疑地坐下了。 九儿看了看陆橘，“橘子姐姐，你怎么了呀？” “没事。”陆橘摇摇头。 柳丞哲应该在这里呆不了多久，就不必再出去打招呼了，玩儿游戏也要有个认真的态度对不对？ 钢琴声没有停下来，依旧婉转悠扬地传进来。 陆橘按住额头，想这大概不算是偷听吧？毕竟是她们先进来的，而且这里是公共音乐厅。 但是总有些奇怪的感觉在呢？ 周围很安静，九儿还在认真地吃，陆橘也没有办法在听一首钢琴曲的同时，再去看另一首曲谱的能力，只好将书放回原位，专心细致地听着。 这曲子在柳丞哲的指下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反倒是令人总有种回忆过去的思绪掺杂在里头，跟上一次陆橘在订婚典礼上听到他弹奏的又有些不同。 一首曲子被不同的人弹出不同的感觉来并不奇怪，难能的是，同一个人手下也能有不一样的风格。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帝之手’？ “这首曲子好好听哦，”九儿歪着小脑袋看她，“橘子姐姐会吗？” 陆橘拿过手帕擦了擦九儿嘴角沾着的白色奶油，“你想学？” 九儿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如果我也能弹成这个样子的话，那我就学。” 陆橘失笑。 到底是小孩子，哪有人能提前预测自己学钢琴能学到什么水平的？ 更何况九儿当初就对学钢琴百般抵触，现在忽然说想学只是因为听这曲子很好听，一时兴起的想法吧。 何况柳丞哲这种程度，她都没有把握说自己一定会比过他。 门忽然被敲响了。 柳丞哲温润的笑脸出现在门后，“想学的话，不如找我？” 什么？ 陆橘震惊了。 柳丞哲好笑地看着她，“你该不会以为，你们能听见我弹钢琴的声音，我却听不到你们说话吧？” 陆橘这才醒悟过来。 这音乐厅里的休息室本来就是为宾客准备的，能够在好一点儿的环境里欣赏音乐，门下面还开着一指宽的缝隙，可以说隔音效果几乎相当于无。 一时间不由得大囧。 “怎么样？”柳丞哲在九儿面前蹲下身，嗓音如水般温和，“要不要考虑请我当你的钢琴老师？” 第二百七十二章 欠个人情 九儿的脸在柳丞哲进来之后就开始红了，她哪里知道弹钢琴的人竟然就是柳丞哲，现在一听柳哥哥竟然要教自己弹钢琴，惊喜得都有些磕巴了，“真，真的吗？” 陆橘：“……？？？” 当初你爸让我教你弹钢琴你就百般不愿意！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嗯？？？ 小小年纪要不要这么重色轻友？ 小九儿你这样会失去姐姐的！ “当然是真的，”柳丞哲笑的疏朗，“前提是你爸爸要同意才行。” 呵呵，那大概是不会同意的了。 陆橘默默腹诽，慕倾袂才不会同意柳丞哲当九儿的钢琴老师呢，而且，她并不认为柳丞哲这样剔透的人会看不出慕倾袂对他的敌意。 那现在算什么？ 挑衅吗？ 九儿把头点成了不倒翁，满心满眼里全盛着欢喜的颜色，“我……我回去就跟爸比说！” 陆橘当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适时开口，“柳少爷，你的工作应该很忙，没有时间教九儿吧？” 像柳丞哲的家庭背景，陆橘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从事的也是商界的工作，又怎么会有时间来当九儿的钢琴老师？ 柳丞哲微微一皱眉头，像是有些不高兴，脸上带了些责怪的笑意，“我不是说过，叫我名字就好吗？” “呃……”陆橘有些尴尬。 有这回事吗？她忘记了。 毕竟他们也并没有见过几次，说到底也还算是比较陌生的。 “找到你了！” 一道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打断了这一场对话。 陆橘转头看过去，就看见肖宁正站在音乐厅里，抬手指向这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陆橘：“……” 糟糕，只顾着说话，竟然忘记了她还在玩儿捉迷藏呢！ “啊……”柳丞哲了然道，“你们是在玩儿什么游戏吗？”又歉意地看了看陆橘，“看样子是我害你被找到了，这样吧，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我会想办法补偿回来的。” 陆橘对于柳丞哲自说自话的本事无比的佩服，她都还没说什么，柳丞哲就已经潇洒退场了。 肖宁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风波，走过来一把抱住陆橘的手臂，笑道，“现在我们都是‘鬼’了！” “你不会……”陆橘愕然地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四周，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不可思议道，“你该不会……最先找到的就是我吧？” 从开始到现在，起码也过去半个小时了啊！这是什么宝藏效率？ “是啊，”肖宁十分坦然地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不，一点儿也不奇怪，”陆橘在心底哀嚎一声，她是不是忘了估算这游轮一层的面积究竟有多大了？ 这样找下去，三个小时之内能找完吗？ 找不到的话，‘鬼’就输了呀！ “哇哦！” 九儿欢呼一声，直接就从两人身边挤了出去，“当鬼喽！” “她为什么当鬼也那么高兴？”肖宁满脸的震惊跟不解，“当鬼明明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呃，可能是因为孩子还小吧。” 陆橘笑，她总不能说是受自己的思想灌输吧？ 看肖宁现在的表情，如果自己说了估计要觉得自己疯了，所以对不起了九儿。 三个人在走廊里漫无目的地寻找着，陆橘带着九儿到处找，甚至连洗手间都没有放过，肖宁有些头疼，“如果有人蹲男洗手间了怎么办？” “不会吧……”陆橘犹疑道，“毕竟咱们部门的同事都很有品哈哈哈……” 男同事蹲在厕所，那她们可就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 “谁知道呢？” 肖宁扁扁嘴，在男洗手间门口探头探脑，差点被人当成了女流氓，陆橘急忙揪着她往外面甲板的方向走，以免她等会儿被人捉起来。 三个人来来回回找了十五分钟，依旧一无所获。 这群人也太能藏了吧！ 陆橘现在完全能理解肖宁花了半个小时才找到她们了，这简直太难了好吗？ 几个人呕心沥血，恨不得将地毯都给掀起来一寸一寸摸过去，最后终于在一个吧台下面找到蹲在那里，顺便喝酒的同事。 队伍终于又壮大了一个人。 窗帘后、洗手间、餐桌旁…… 甚至还有一个奇葩的，扣了帽子戴了太阳眼镜，混在一群游客之中假装欣赏风景，走走停停地围着甲板绕了几圈儿，陆橘才发现那人似乎频频往这个方向看，才发现不对劲儿，直接就上去将他拎了出来。 果然是部门的男同事。 终于有了男性主力军，一行人行动也更方便了一些。 于是这一层的洗手间也都被扫荡了一遍，令陆橘惊讶的是，竟然真的有人藏在洗手间里，尽管那人狡辩说是等了一会儿见没有来找就顺便去洗手间蹲一会儿，但还是受到了一众女性的深深质疑以及鄙夷。 队伍越来越壮大，找人也方便了许多。 找到人的位置也越来越诡异，他们甚至还在后厨的厨房餐柜后面，发现了一个仗着身材小巧就躲在那里的女同事，还跟后厨的管事赔了好久的罪，毕竟游轮的后厨是不让其他人进入的…… 两个半小时后，差不多就全都齐了。 陆橘点了点已经变成了鬼的人，瞬间发现了少的人究竟是谁，“齐娜哪儿去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我找到你了 齐娜双手抱膝蹲坐在一个角落里，四周满满的鱼腥味儿，头顶时不时会有人经过踩到地板发出声音。 这里也没什么光源，只有两个拇指大的圆形小孔能投下光来。 齐娜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已经等了这么久了？ “小橘子为什么还不来找我……” 齐娜感觉自己坐着都很难受了，拿手指甲在旁边的金属墙壁上来回地刮，听着那咯咯的声音，更难受了。 忽然有个添加好友的请求发送了过来。 齐娜百无聊赖中翻出手机来看，一个昵称叫‘爸爸’的人，请求加她为好友？ “什么鬼！” 齐娜直接按了拒绝。 这是她的私人号码，除了经纪人跟几个好友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而且一般有人加好友也都会提前跟她说，像这种莫名其妙自己胡乱嫁过来，昵称还如此变态的人，她才不要加。 叮咚—— 齐娜打开消息列表，怒瞪着好友验证请求。 竟然还是这个‘爸爸’！ 刚想拉黑让他滚粗，眼神一晃才注意到，有一条附加消息也发了过来：我是唐堂，同意下。 唐堂？ 手机的白光打在齐娜的脸上，她的表情写满了怔忪，“他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对面又发了消息过来，“加一下，拜托，我有事跟你说。” 齐娜额角抽动。 忍了又忍，想了又想。 还是没舍得再拉黑，点了同意。 之后下意识地滑到他的个人资料上看，id注册时间竟然就是今天，就在刚刚！ 等等…… 齐娜感觉自己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 “你终于加我了，这个号可是我才申请的，只加你一个人！”唐堂的消息无比迅速欢脱地发了过来。 ‘只加你一个人’几个字在齐娜的眼前过了两遍，齐娜的脸上却毫无笑意，反倒有些愤怒。 她迅速地敲了几个字过去，“所以，你的昵称？” 刚刚注册的号，只加她一个人，昵称为‘爸爸’。 你个臭不要脸的想占谁便宜呢？ “这个昵称怎么样？也是专门给你设的哦！” 唐堂的消息很快回复了过来，奇怪的是，明明只是一段毫无表情色彩的文字，可偏偏齐娜甚至好像能看得到唐堂在手机那头满脸欠扁的得意的笑容，一时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 “滚。” 简单一个字回复过去。 “你怎么啦？我怕你忽视我的好友请求才取了个显眼的昵称的，我这么聪明，你可别生气啊？” …… 我是不是还要夸你智慧无双？ 齐娜想了想，不愿意再跟他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旁边事儿里纠缠，忍着一肚子的火又打了一行字，“加我有什么事，说！” 这一次唐堂回复得没有那么快了。 只是一直都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齐娜撑着脸颊盯着手机屏幕，想看唐堂到底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等来等去，大约能过了两三分钟，无比珍贵的几个字终于被发了过来。 “见一面呗？” 齐娜：“……” “不见，有什么事说！” 这条消息刚刚发过去，齐娜忽然感觉头顶上方有什么东西在摩擦的声响，随即一声巨大的咣当过后，头顶上那唯一漏光的两个圆形小洞也不见了。 我k——？？？ 这是什么情况？ “喂！” 齐娜站起身来，大喊了几声，“外面有人吗？喂！” 不会这么倒霉吧？ 齐娜站在黑暗中，傻了眼。 一瞬间曾经看过的无数侦探片当中的情节不请自来，那些密室杀人案，各种各样惨死的画面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她的脑子里面涌。 齐娜缓慢地呼吸了几口气，平息了有些躁动不安的血液流动。 打算打电话求救。 不慌不慌，这是游轮上，她总不至于这么倒霉，陆橘还在到处找她呢，她下来之前，也有其他的工作人员知道，她齐娜总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不……能吧？ 齐娜盯着手机无人应答的拨号状态。 后槽牙咬得死紧。 这种关键时刻，小橘子去干什么了？怎么不接电话？ 齐娜攥着手机在不大的空间里来回踱步，也有些慌了。 手机忽然嗡地震动了一下。 心头瞬间涌起巨大的喜悦感，齐娜低头一看，顿时一怔，是唐堂发来的消息。 一个讨好球虎摸的表情包。 齐娜皱着眉盯着那表情可笑的兔子，良久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命啊。 她重新蹲坐回角落里。 大约过了十分钟，头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齐娜站了起来，扬声道，“这里！” 那脚步声瞬间停住了，随即她听见了唐堂那不靠谱的说话声，“齐娜？齐娜你在这底下？啊？” “恭喜你答对了！” 齐娜深叹了一口气。 这种时候听见唐堂的声音，还真有几分绝处逢生的味道。 头顶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紧接着吱嘎之声响起，一阵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齐娜在黑暗里呆的太久，对这种游轮上锃亮的灯光已经难以接受，只好捂着眼睛背过身去。 身边忽然噗通一声。 “嘶——” 齐娜听见抽气的声音，震惊之余刚想回头看，下一秒她被人八爪鱼一样抱了个满怀。 “我找到你了！没事啦没事啦！” 第二百七十四章 无情的人 她在这鱼库里呆了半晌，浑身已经变得冰凉，被这样抱了满怀，温暖的感觉瞬间盈满周身，令人舒服得想要喟叹一声。 齐娜的目光只迷离了一瞬间，然后用力将大狗一样的唐堂推开，怒道，“你干什么！” 唐堂砰地一声就被她推得撞到墙壁，竟然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齐娜愕然，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难道她练成了铁砂掌之类的绝世武功？ 随即她猛然想起了唐堂跳下来之后那一声倒抽气的声音。 “你……你是不是崴到脚了？” 她在正抱着腿的唐堂身边蹲下，皱紧了眉头。 唐堂苦着脸，“你怎么这么无情啊，都把我给急坏了，你还推我！”他脸上写满了违和的‘良家女与负心汉’的故事，就差现场给他飞一片雪以证冤屈了。 齐娜直接忽略掉他的表情，看着他脚踝的位置，目光里是难以掩饰的担忧，却责怪道，“你为什么要直接跳下来啊，你都不会先问问我的吗？蠢死了……” 她下来的时候，是用梯子的。 这里距离上面起码也有两米五，一片黑暗看不清位置，直接跳下来很容易受伤的啊，难怪他被自己一推就倒了。 “因为你害怕啊，”唐堂扶着墙站起来，齐娜就不得不抬头看他，疼成这个样子竟然还笑的出来，有力气调侃她，“刚才听你的声音，都快要哭了吧？” 齐娜默然。 方才他给唐堂发语音详说自己现在的位置，声音好像确实有些发抖？ 但那也是因为冷的呀！ “我没哭！” 齐娜倔道。 唐堂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拍拍齐娜的头，“好好，没哭没哭。” 在齐娜想操刀剁了他这只狗爪子的时候，上面有人探头进来，“都没事儿吧……呃，对不起，要不你们先继续？” 齐娜：“……” 唐堂被送进了船上的医务室。 齐娜也因为在那库里面呆了太久，被医生留下来检查。 “看样子有人比我先找到你了呦。” 陆橘也学会了揶揄人，目光打趣地看着齐娜微红的侧脸，十分欣慰地对唐堂道，“这一次你找到了我们家齐娜，可算是立了大功一件哦~” 她说的一唱三叹，舌尖在‘功’那个字儿上绕了两圈儿半，生怕齐娜忘了人家‘英雄救美’的恩情。 齐娜没好气地白了陆橘一眼，扬手就要打她。 陆橘笑着侧身躲开，顺势直接钻出了房间，“好啦，你好好休息，我就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 医疗室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齐娜正吊着葡萄糖水，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一旁的电视，打开动漫频道，放起了《猫和老鼠》。 “等等，”唐堂的腿被固定着，可这也半点不妨碍他挥舞着双手，“我想看《海绵宝宝》！” 刚才《猫和老鼠》跟《海绵宝宝》明明是凑在一起的，为什么就偏偏要选这个呢！ 这不公平！ “你都多大的人了！”齐娜将遥控器塞进怀里，随手又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苹果啃，“怎么还看动画片？” “你不也看《猫和老鼠》？”在动画片这一点上，唐堂毫不退让，他对海绵宝宝的钟爱可昭天地日月！ “……”齐娜斜了他一眼，“不看就出去！” 唐堂垂了头，蔫了。 “看就看嘛……” 于是两个人对着电视，看里面的汤姆猫来来回回地捉杰瑞鼠，一次又一次被戏弄得不成样子。 “哈哈哈……” 看见汤姆猫又一次撞在墙上，直接撞成了一个手风琴，唐堂控制不住笑了出来。 齐娜看了他一眼。 刚才还说要看海绵宝宝，现在看的不也是很开心。 呵，男人。 她的目光落在唐堂缠满了绷带的脚上，医生说本来没有多大问题，只是扭伤，休养几天也就好了，但是二次挫伤就比较严重了，必须要打着石膏过一阵子了。 二次…… 齐娜默默思忖。 是她推的那一下吧…… 人家因为担心她，就奋不顾身地跳了下来，结果被她狠狠一推就二次挫伤了，她可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人呢。 齐娜点着下巴思考。 怎么补偿？ 要不然给他换海绵宝宝？ “你要不要——” “我有事跟你说——” 两个人同时开口，齐娜利索地抄起遥控器暂停了动画片的播放，“你想说什么？” “那个……我是要跟你坦白的，其实慕总是我表哥，”唐堂垂着脑袋，悄悄地抬起眼角看她有没有生气，然后语速飞快地道，“是他告诉我你要乘这艘游轮出来玩儿的，那天我赌输了却没有下船也是他指点我的，我知道你一直因为这件事生气，所以我跟你坦白了，你能不能不要再生气了？” 齐娜愕然。 随即反应过来了。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讨厌她的吧？ 难怪连逃生演习也没有看见他，他躲到哪个角落里去当思考者了？还就思考出这么个结果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想当你爸爸 她沉默了一会儿，用闲聊的语气道，“你知道人们为什么会喜欢明星吗？” “……”唐堂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却直觉齐娜的答案应该都不是自己想的那几个，于是十分虚心地问道，“为什么？” “在一些人的生活当中，他们一直都在压抑情感，喜欢却不敢去诉说，明星算是公众人物，是他们可以大方宣泄内心情感的出口，对于明星，他们完全不必顾忌害羞什么，可以使出浑身解数去喜欢、去追捧、去呐喊。” 齐娜看着电视里定格的画面。 汤姆猫在杰瑞鼠身后追赶者，双手高高举起，明明可以碰到杰瑞鼠，却每次不是撞到了桌子，就是踩进了坑里。 人，也一样吧？ 唐堂的脸上满是迷茫，还有一些似懂非懂的情绪漂浮在里面，他不明白齐娜说这些的意思是什么？ “唐堂，你真的喜欢我吗？”齐娜的目光澄澈且坦然，竟然还笑着看向唐堂，语气轻松惬意的像是唐堂是她的一个老朋友，“就算我再喜欢你，我也有自己的骄傲，我决不接受感情的施舍。你对我，是愧疚还是喜欢，你真的能分得清吗？” 说出这些话，齐娜的心里并不好受。 就好像是将自己一直以来的伤疤生生撕开，将伤口的成因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说给人听，还要冒着别人根本就听不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风险。 那将是另外一种难以承受的精神耻辱。 唐堂也看着她，他身上那种不靠谱的感觉似乎消失了一些，有些人就是很神奇的存在，一说话就让人感觉毛里毛躁，一安静下来又像是一个天使一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唐堂很显然就是这种人，虽然齐娜知道，他现在脑子里面想的并不一定是什么天使内容，但是这也足够了。 好好想想吧。 想明白的结局可能是彻底想通了，那么他从此以后自然不会再纠缠自己。 若是想不明白…… 齐娜的眼底浮起一丝茫然，难道还要继续这样纠扯下去吗？ 唐堂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齐娜脸上始终维持着微笑，只是心像是慢慢缺失了一块，却又有种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的着力感，她想，自己终于不用再那么忽上忽下地漂浮了。 这样，也好。 “那你能给我点时间么？”唐堂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齐娜。 齐娜一怔，“什么？” “如果，”唐堂定定地看着她，语气恳切，“如果我也能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你是不是就能无所顾忌地说喜欢我了？” 齐娜的双眸微微放大。 “齐娜，我喜欢你，这一点我很确定，我一定会努力成为跟你比肩的存在，在那之前，你可不可以——” 唐堂皱着脸顿了顿，像是在说什么不容易说出口的话，“可不可以……等等我？” 齐娜：“……”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见齐娜没有说话，唐堂满脸憋的通红，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张口结舌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最后他忽然道，“对啦，你知道我微博昵称的真正含义吗？” …… 唐堂果然还是唐堂，就算气氛营造得再怎样感人肺腑，他也能一句话轻轻松松打回解放前。 齐娜本来心里还漂浮了那么一丝感动，瞬间都消失不见了，眯着眼睛看他，“嗯？” 眼神充满了警告。 如果他敢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就把他另外一只腿也打折算了。 然后推着轮椅走。 如果他还不老实，就拿胶带给他的嘴巴封起来！ 唐堂一口白牙无比亮眼，“因为我想当你爸爸啊！” 很好。 齐娜的骨节开始咯咯响，手里啃了一半儿的苹果都快要被她捏碎，她笑着，眼睛里却含着杀气，“你再说一遍？”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为了她而断了一条腿，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在这里说疯话了？ 可能是她说话的语气太过肯定，以至于唐堂以为齐娜的确是想再听一遍，虽然犹豫了一瞬间，但嘴永远比脑子快，十分顺溜地又说了一遍。 然后乖巧地看着齐娜，像是在确认顾客需求，“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不用了，”齐娜放下苹果，攥着咯吱作响的拳头狞笑着走过去，“你没有命再说第三遍了！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饶是唐堂再傻也看出不对劲儿来了，慌忙抱住头大叫，“你先冷静，听我跟你解释！” “冷静不了了，我现在只想弄死你！” 齐娜抄起眼前能看见的一切东西，劈头盖脸地往唐堂身上砸。 她怎么就这么蠢，喜欢上一个比她还蠢的蠢货！ 刚才那气氛像是能说这种玩笑的时候吗？ 她老人家二十年来封存的一颗春心差点就晃荡出来了，结果被他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又给堵死了。 这种忽上忽下天堂地狱的感觉，她现在就让唐堂这个狗东西一并尝出来！ “你有没有听说过，哎呦——”唐堂在‘刀光剑影’里拼命寻找生存空间，一边还锲而不舍地想要说话，齐娜抄起一个枕头又砸了过去，顺带狮子吼，“我没听说过！” 想来他也断不会说出什么顺耳的话来！ 你想当我爸爸？ 老娘还想当你奶奶！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我是你爸爸 “以前古代的男女结婚之后，女方都是要在名字前冠夫姓的！” 唐堂十分委屈。 他明明是想哄齐娜开心的，为什么这孩子不听人把话说完呢？ 齐娜听完这句话，怒气依旧没有消，但也觉出一些弦外之音来了，叉腰站在唐堂面前，“嗯？” 唐堂十分小心地抱住头，从缝隙里悄悄看了齐娜一眼，见她果然停下来了才松了一口气，继续迅速道，“所以呀你看，我如果是你爸爸，你是不是就跟我的姓了？而且古代是妻以夫为天的，我想当你爸爸，就是想让你当我老婆啊！” 这一句话他几乎是连吼带喊说出来的，因为生怕被齐娜半路一个花瓶给打断，所以语速飞快，说完了生怕齐娜没有听清还要继续打他，把头抱的更严实了。 齐娜站在床前，心想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是谁教你的？” 唐堂这种没有脑子的，会想出这样的事情来吗？ “啊？”唐堂有点懵。 齐娜咬牙切齿，“我说是谁教你的！” 唐堂眼珠子转了转，随即飞快地道，“是我表哥！是慕倾袂！是他教我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 对不起了表哥！ 我只能先出卖你了！ 此刻的慕倾袂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人出卖了，而且一连出卖了两次。 他坐在沙发上，垂眸睨着正挂在自己腿上的腿部挂件儿，眉宇之间有几分愁色，“你如果不先说明，我不会答应你。” 从刚才到现在为止，九儿已经挂在他腿上整整十分钟了。 这个腿部挂件不可谓不重，慕倾袂终于无奈地开口。 “嗯~粑粑~” 九儿用奶音撒娇，大大的眼睛里闪动着星星点点的渴望，“你先答应宝宝好不好嘛！” 慕倾袂心里那堵原则之墙差一点就倒塌了，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小公主，她越是这样撒娇，想要的就越是不简单。 若是她想要什么东西自然好办。 但慕倾袂直觉没那么简单。 双手将赖在腿上不肯起来的九儿拎起来，规规矩矩地放在地毯上让她站好，他自己则靠坐在沙发里，语气不容辩驳，“先说。” “粑粑不喜欢九儿惹！” 九儿双手揉眼睛，嘴边撅的能挂一桶酱油，哭声信手拈来，干打雷不下雨也哭成了泪如雨下的气势。 “呜呜呜……” 慕倾袂头疼不已，伸手关了电脑，将九儿抱起来放在沙发上，自己起身单膝蹲在她面前，好声道，“你说吧。” 九儿从拳头的缝隙里看他，声音抽抽搭搭的，“那你答应了吗？” 慕倾袂眉宇之间闪过一道无奈，“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哇，爸比最棒啦！” 九儿瞬间破涕为笑，抱住慕倾袂的脖子就飞快地在他侧脸上啃了一口，留下口水印若干，然后道，“爸比，我想让柳哥哥当我的钢琴老师！” 慕倾袂的眉头缓缓收紧，“你说什么？” …… “阿嚏！” 陆橘搓了搓胳膊，疑惑地看向四周，“肖宁让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个小餐厅。 这个小餐厅的后厨不单一，各国的菜以及特色小吃在这里都能找得到，但平时只在中午开放，陆橘上了游轮这几天也没有来得及过来细细品尝一下。 她身后跟着一众策划部的员工，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曾美狐疑地看了看黑黢黢的四周，“这怎么连灯都不开？该不会是想出了什么吓人的点子，叫我们过来整蛊我们的吧？” 方才那一场游戏，最后除了齐娜全员都找齐了。 因为齐娜藏的地方实在是诡异，她自己最后还是靠求助别人出来的，于是也就直接将她给刨除在外。 所以就算是‘鬼’获胜。 于是肖宁就说要他们到这个小餐厅过来一趟，也算是自己获胜的奖励了。 陆橘是不认为肖宁那丫头会作出整蛊别人的事情来，只是一时摸不着头脑。 但还是率先走了进去。 一行二十几人也跟着她抹黑进去，幸好今夜天空晴朗，星星的光芒也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虽然看不清整个儿餐厅，却也不至于脚下摔跤。 啪—— 一声轻响。 众人都听见了这一声，都站住了脚。 就听见这一‘啪’声过后，又接二连三地响起了咔咔的声音，这一行人里大家胆子都还算大，但只有曾美最怕那些神啊鬼啊的，一时脸色惨白，就要放声尖叫。 哗—— 眼前忽然盛开了巨大的火焰。 不，准确的说，那并不是火焰。 而是小型的室内烟花，因为没有其他光源，所以这焰火瞬间就点亮了室内，让人眼前一花。 陆橘最先看见那焰火下面白色的圆形物体。 那是……蛋糕？ 这里有什么人过生日吗？ 那焰火在缓慢移动，仔细看，是肖宁在推着蛋糕向她们走过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生日快乐 众人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也被那蛋糕上闪烁的烛光点亮了眸子，看清了四周，看见了被精心布置过的餐厅，那些鲜花和气球都让人从心底里高兴起来。 不远处横放着一张长条桌子，像是用好几张桌子给拼接起来的，上面铺着鲜红华丽的桌布，桌子上面从菜肴到甜点，一应俱全。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醉的香甜气息。 “陆总。” 肖宁推着蛋糕车停下来，朝陆橘笑了笑。 陆橘抿起唇角，眉眼弯弯，“今天可不是我的生日啊？” “我知道，”肖宁点头，“部里每一个同事的生日我都知道，都不是今天。” 陆橘微微扬眉。 肖宁是最后进来公司的，竟然将所有同事的生日都记得了？ 她看向那做工精致的双层蛋糕，“那这是……” “今天是慕氏集团的策划部成立六周年纪念日，”肖宁也垂眸看那蛋糕上的烛火，笑的有几分羞涩，“是纪念日，又是我们出来团建的日子，难道不值得庆祝一下吗？” 众人这回都笑了。 不是嘲笑，都是发自内心的笑。 有人了然道，“原来你今天下午迟到就是做这些事来了？” 肖宁点头，又获得一阵唏嘘，“那可真是有心了！” 曾美也跟着点头，平日里有些锋利的面部轮廓在此刻也像被烛火的晕染下柔和了一些，跟身边的同事们打趣道，“看看人家，都比你们这些老鸟有心！” “明明你最老！” 不知道谁不怕死接了这一句，顿时哄堂大笑。 气氛像是仙女的魔盒，一瞬间就打开了。 众人入席、切蛋糕，吃了蛋糕又拿剩下的奶油开始在餐厅里追逐打闹，奶油与香槟齐飞，笑容共花瓣一色，像极了以往学生时代最灿烂疯狂的模样。 间歇还有人发狂似地喊上一句：愿慕氏越来越好！ 很快就有人无缝衔接上下一句；愿钱包越来越鼓！ 奖金越来越高！ 男票越来越帅！ …… 陆橘的脸上也被抹了蛋糕，嘴角含笑看着众人的打打闹闹，却没有参与进去。 她看着肖宁。 肖宁手里宝贝似地拖着一块儿蛋糕，正坐在长桌子的尽头，远离这些疯婆子与疯小子，好像生怕他们一激动也抢了她的蛋糕拿去拖。 陆橘看见她嘴里像是念咒语一样的念念有词，然后才拿叉子吃了自己面前的蛋糕。 闹腾了好一阵子，众人就都疲倦了，今天算是最尽兴的一天，玩儿了捉迷藏，又吃了最开心的一顿饭，精力全都挥洒了一空。 鸟兽散之后，肖宁还留在餐厅里。 陆橘也是。 她走到肖宁身边，将几朵散落的花收起来。 看见她手里正拖着一巧克力牌子出神，那上面用红色果酱写着四个字：生日快乐。 陆橘轻声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肖宁睁大了眼眸，“陆总，你怎么……” 陆橘笑，“我这么聪明，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肖宁的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容来，垂眸看着自己手心那块白色的巧克力，半晌喃喃道，“今天真开心。” “生日快乐。” 陆橘将收好的花束送到肖宁眼前，娇艳的花瓣含羞带怯，还有几个未完全开放的花苞，她笑得坦然大方，“等回公司之后，我再给你补一份大礼！” “谢谢！” 肖宁将花束接在手里，笑得真心实意，“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生日祝福。” “第一次？”陆橘微微睁大了眼，“可……为什么，你的家人难道没有给你过过生日？” “没有，”肖宁轻轻摇了摇头，走到窗前出神地看着那一轮下弦月，“我家里人重男轻女，我还有个小我八岁的弟弟，家里人每年都只给他过生日，不给我过。有几次我哭着要蛋糕想过生日，有个亲戚就说，小女孩儿在家过什么生日，等以后结了婚，让老公给过。” “什么？” 陆橘有些震惊，这重男轻女也太明显了吧？ 难道不怕女儿伤心吗？ “那你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陆橘感觉喉头有些发紧，却实在没有办法设身处地考虑到肖宁的心情。 她是独生女。 尽管母亲早逝，却也曾经享受过公主般的待遇，至于后来的一切，都是后话了。 “小时候不懂事，的确很难过，但后来稍微大一些，就想开了，”肖宁将那个巧克力丢进嘴里嚼，感受着属于巧克力的甜香跟果酱的酸甜在口腔里化开，“我有什么可难过的？重男轻女分明是一种思想的缺陷，而有这种缺陷的人是他们，又不是我。我该感到庆幸，就算他们看轻我，我依旧没有看轻过自己，我还是努力活成了我理想的样子！” 肖宁的脸上绽放着光芒，像是一朵孤独的蔷薇，盛放着自己的骄傲，哪怕无人欣赏。孤芳自赏是一种自信的生活态度，也是被旁人逼到无处可退的绝路。 陆橘了然。 她从开始就知道肖宁的努力，就算被前任领导看低，被同事排挤，也从来都没有颓废过。 只是原生家庭的缺陷，要靠后天多少的努力来弥补？ 第二百七十八章 报应来了 “今天扮‘鬼’赢了真好，能假公济私，让这么多人帮我过生日。” 陆橘道，“你应该早些告诉我，我们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过。” “不要，”肖宁摇头，“我说是纪念日，同事们都觉得这纪念日中自己有参与感，所以才会格外开心，但如果我说是我的生日，那就有了‘主次之分’，况且我在部里也向来不怎么受欢迎，想来大概也没办法获得什么真心的祝福。” 陆橘哑然。 她没有想到，肖宁竟然会想得这么多。 “你看，今天她们每说一句，我都幻想成是祝福自己，她们说愿慕氏越来越好，我就在心里想成是愿我越来越好，他们说愿钱包越来越鼓，我就在心里想成是愿我的钱包越来越鼓，她们说愿男朋友越来越帅……我可没有男朋友，那就愿我余生有人爱。” “陆总，”肖宁冲她笑，眼底闪动着泪花，“真的很谢谢你，从前是，今天也是，你都帮了我太多太多了，真的，你也许不会理解你在我心里的意义，但只要你说，只要我能，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陆橘看着肖宁有些激动的表情，心底也有些震撼，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叹息地摇摇头，“可惜，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抢银行，这你可帮不了我了……” “……啊？”肖宁怔然，“我……我——” 陆橘看她憋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一副好像真的在琢磨要怎么抢银行去的架势，连忙道，“我跟你开玩笑的！” 肖宁有些茫然地抬头，“玩笑？” 陆橘点点头，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认真道，“我没什么可要求你的，如果硬要说，那就继续这么漂亮地活下去吧！” “……好！” 陆橘回到房间的时候，看了看隔壁，发现齐娜还没有回来。 啧啧，说好一起单身狗，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先有了狗。 简直惨无人道！ 今天也实在是有些累了，陆橘也就不打算管那么多，直接回了房间就想去睡觉，洗了澡披着浴袍刚出来，就发现自己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我的天！” 陆橘过去打开手机一看，竟然有十几通电话。 “怪不得今天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我竟然把手机忘在房间里了？” 未接电话大多是齐娜打过来的，陆橘看了看时间，知道这是齐娜被困在鱼库里的时候打的电话，还有几个是慕倾袂打过来的，陆橘瞬间感觉脖子一凉，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里冒出来。 糟了！ 该不会是九儿把柳丞哲要教她钢琴的事情给说了吧？ 除了电话，还有几条消息。 陆橘急忙打开来看。 黑心boss：接电话。 黑心boss：在哪儿？ 黑心boss：……睡着了么？ 陆橘感觉双手都在颤抖。 她完了，她没有回老板的信息！ 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陆橘当机立断，将手机重新丢回床头柜，倒头就睡。 反正都已经错过了，干脆就装睡！ 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然后再装傻，说不定可以逃过一劫，再说慕倾袂刚被九儿刺激完，自己又没有接电话，现在过去肯定没有多少活路，还是等到明天他消消气再说！ 陆橘感觉自己简直无比机智，顺便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于是就十分心安理得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 梦里自己先是被几条鱼追赶，一边在海上踏着波浪跑，一边回头看，竟然发现那几条鱼都变成了人脸的模样，当先追的最快的一条鱼竟然是慕倾袂的脸！ 那脸冷如冰霜，冲过来就要张开血盆大口，梦里的加工竟然无比精细，她仿佛都能看见那鲨鱼锋利的好几层牙齿，参差不齐如乱麻，上面都挂着血淋淋的肉条，越来越近，血腥气息扑面而来。 “啊——” 陆橘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别吃我！” 眼前没有牙，没有慕倾袂，也没有鲨鱼。 陆橘往窗外看了一眼，海倒是有，只是附近是码头，船正在靠岸。 今天这是到哪儿了？ 陆橘扶着头想了一想，随即翻身下床，今天靠的岸上有世界最大的游乐场！ 她昨天就答应好九儿，要带她一起去的！ 洗漱完毕出门之后，陆橘就看见了从隔壁也恰巧冒出头来的齐娜，双方对看一眼，同时开口，“今天干什么去？” 齐齐顿了顿。 又一起回答，“去游乐场！” …… 她们好像在二重奏。 两人十分严肃地板起脸，凑到一起开始击掌，平拍，上下碰拳，背拍，完整一套做下来，最后做了个五指散开放烟花的动作。 齐娜：“完美！” “完美！”陆橘也笑，随即道，“咳，我猜猜，应该是跟唐某人一起去吧？” “他？” 齐娜抱臂冷哼，“他腿断了，哪儿也去不了。” 陆橘：“……” 你在傲娇什么，他腿断了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跟齐娜一起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就碰上了慕倾袂。 陆橘刚看见他，他也看见了陆橘，双眉微微一沉，就迈开长腿向她走了过来。 陆橘一口三明治差点没咽下去，被齐娜狠狠拍了拍才好容易吞了下去，喃喃道，“完了完了，我的报应来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夹缝求生存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慕倾袂冷沉着声音，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陆橘。 只这一个眼神儿，陆橘昨晚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就乱了套，“啊……那个，我昨晚睡着了，我没看见你的消息，也没接着你的电话……” 齐娜早就已经遁到了一边，并且递给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陆橘一边在心里哀嚎损友就是没有人性，一边硬着头皮顶着慕倾袂探寻的目光。 “你知道我给你发了消息？” 陆橘汗：“呃……” “也知道我给你打了电话？” 陆橘瀑布汗：“……这个……” 她请求系统再给她一次重新回答的机会好不好！让她再组织一下语言！ 九儿也迈着小腿蹬蹬蹬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陆橘，在她怀里仰起小脸，可怜巴巴地喊道，“橘子姐姐，你快点给九儿证明！” “证明？” 陆橘被慕倾袂看得有点发懵，“什么证明？” “证明昨天柳哥哥真的要当我的家庭教师了呀！”九儿开始跟陆橘哭诉，“昨天爸比明明都答应我了！结果等我说了之后，他又要我证明柳哥哥真的答应我做我的钢琴老师，爸比说话不算数！” “我没有，”慕倾袂冷冷道，“是你先耍赖，我才答应的。” 陆橘：“……” 这双方当事人现场指控，莫名的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我不管！反正爸比已经答应我了！”九儿抱住陆橘的腰开始撒娇，“橘子姐姐，你快说呀，你说的爸比一定会相信的！” 陆橘：“呃……” 她悄悄抬眼看了看慕倾袂，后者正用那双幽深的黑眸盯着她，微微眯起暗含威胁。 …… 这好像不是她说了慕倾袂信不信的问题，而是如果她敢说的话，慕倾袂一定会宰了她的问题啊…… “这个……你直接去让你柳哥哥过来证明，不是力度更大一点？”陆橘顶着来自慕家父女的双重压力，也学会了打太极，直接将矛盾推到了问题的源头身上。 谁造成的，谁解决好了！ “嗯！” 九儿丝毫没有察觉到陆橘的小心思，气势宏大地一叉腰，“好，等我找到柳哥哥的！” 好容易暂时将这件事给压下去了，只是陆橘看慕倾袂的眼光，好像还是不很满意是怎么回事？ 她都这样说了还想怎么着，难道要让她当着九儿的面睁眼说瞎话吗？ 一顿早饭吃的胆战心惊，陆橘由衷地感觉到了生存的艰难。 “哈哈哈……” 从餐厅出来之后，齐娜悄悄奚落陆橘，“你这夹缝中求生存，简直不要太刺激！” “生活不易，多才多艺。”陆橘欲哭无泪。 齐娜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今天就不跟你一起行动了，毕竟我不想当电灯泡！” 说完斜斜地看了前方的慕倾袂一眼。 陆橘有些疑惑，“你今天怎么好像对他格外有意见呢？” “我对他意见可大着呢！”齐娜磨牙，桃花眸眯起来狠狠剜了慕倾袂一眼，随即道，“小橘子，你一定要给我争口气，早日将他给拿下，然后就狠狠地折磨他！” 陆橘：“我……” 她为什么要把他拿下然后折磨他？ 再想问，齐娜已经跑远了，一边跑还一边理了理发型，陆橘暗暗推测，这厮绝对不是要一个人去游乐场！ 只是她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 下船之后，大概十分钟的车程，三人就到了游乐场。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因此这里虽然热闹，但人也不是很多，不至于拥挤，陆橘刚打算买票去排队，九儿就已经拉着她从贵宾通道进去了。 陆橘：“……” 从长长的人龙旁边畅通无阻地进园之后，陆橘深深感慨，这还真是有钱的魅力啊。 他们是陪着九儿过来的，当然就直奔儿童专区。 这里的一切游乐设施，都是外面大园的缩小版，安全措施也更有保障性。 九儿玩儿得不亦乐乎，很快就跟园里其他几个孩子都混熟了，一起跑上跑下，来来回回。 有些家长还跟陆橘闲聊，“你们家孩子可真漂亮！” 过来搭讪得大多是男娃的家长，看慕倾袂一脸的生人勿近自然也识趣地不去打扰，倒是都朝陆橘围了过来。 “爹妈长的好看，孩子能不好看吗？” 有人不无羡慕地道，“果然是基因决定下一代啊。” 陆橘很有些尴尬，但是有了船上亲子活动那件事的前车之鉴，在今天下船之前，慕倾袂也嘱咐过她，下船之后仍然要对外以一家人相称，因此陆橘也只能硬着头皮受了这些夸赞。 九儿在旋转木马上笑的开心，像个小天使一样。 陆橘看着也觉得心都要化了。 她不知道九儿的亲生母亲到底为什么要抛弃九儿，但如果是她有这么可爱的女儿，一定是放在心尖上千万宠爱的。 “你想玩吗？” 慕倾袂站在她旁边，见她看着旋转木马的目光热切，误会了她也是想过去玩儿，便开口问道。 “啊？” 陆橘怔然，随即脸色微红道，“这里是儿童区，我怎么好玩？” 第二百八十章 旋转木马 说实话，她进来之后看到那么多让人眼花缭乱惊险刺激的游乐项目，的确是有些心动的，但是她一直以来都有些恐高，所以就算很想玩儿，但也只止于想想而已。 她可还没有忘记，自己以前坐海盗船的时候，都被吓哭过…… 那巨型海盗船前后巨幅摇摆，她就感觉一颗心都时而贴到前胸，时而靠到背心，吓得一句话都囫囵不完全，只会“啊啊啊啊——”，还被前排座位的一个八岁小男孩儿无情地嘲笑…… 想到这里，陆橘不自禁又有些退缩了。 虽然这里是儿童区，游乐项目的高度也降低了很多，是她能承受的，可惜她的年龄早已经超过了这些项目的限制范围。 “没事，”慕倾袂像是看出了她的犹豫，开口道，“想去就去，坏了我赔。” 陆橘：“……” 虽然很感动。 但是如果设施被她玩儿坏了，那她岂不是也要摔残了？ “我开玩笑的，”慕倾袂忽然又淡淡补充道，“这家游乐园有慕氏集团的合作，不会有人拦着你。” 开玩笑？ 陆橘豁然抬头，瞬间就震惊了，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冲击。 少爷竟然也会开玩笑？？？ 她现在果然是在儿童乐园，所以在做童真梦吗？ 她瞪着慕倾袂的眼神好像外星侠客降临，慕倾袂的脸色有些变了，幽深的黑眸微眯了眯，“怎么？” “没……” 陆橘急忙缩了缩脖子。 被人瞪了却放松了一些，还好还好，这个人是少爷没错了。 九儿的一圈儿旋转木马已经结束了，跑下来拉住陆橘的手，“陪我一起去玩儿吧！” “啊？我——” 陆橘还是有些打心眼儿地抗拒，这不太好吧…… “走。” 慕倾袂的身形忽然出现在她身侧，越过她时，在她耳边低低留下一个字，随即旁若无人地走进了栏杆里。 陆橘这次彻底傻眼了。 整个人都已经忘记了反应，任由九儿将她拉了进去。 旋转木马里有一个小天鹅船的模型，里面有四个座位，可以一家人一起坐的。 慕倾袂走到那天鹅模型前，矮身坐了进去。 九儿立即欢呼一声，也拉着陆橘进去，坐在了慕倾袂的对面。 陆橘感觉世界都玄幻了。 最最要紧的是，会不会有人笑话他们？ 等到设备启动，感觉到天鹅开始旋转的时候，那点真实感才缥缈地钻了回来，九儿则完全进入了状态，十分开心地张开双臂，在天鹅模型里迎风扮成一只小天鹅。 “哈哈哈哈哈……” 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响在耳畔。 一群小朋友们在旋转木马上玩儿得十分开心，陆橘担心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生，所有人都十分开心地玩儿着。 设备一圈一圈儿地转，陆橘也终于放松下来，手扶住旁边的扶手。 表情也变得笑吟吟的。 慕倾袂靠坐在座位上，闲闲地看着四周旋转着倒退的景象。 他对这些游乐场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上来坐一坐，也只是为了陪某个人而已。 幽深的黑眸浅浅一转，落在那个脸色微红，满眼都是激动又兴奋的光芒的人身上，唇角也微微勾了起来。 只是坐旋转木马，就能这么开心吗？ “老公老公你看！” 有人在旁边围观，一对年轻带孩子的夫妇也等候在队伍里面，妻子指着那天鹅对丈夫道，“那一家三口坐的天鹅好漂亮！等一下我们也坐那个吧！” 丈夫默默看了一眼，这里面有三个四天鹅模型，都是一摸一样的，“……我怎么感觉这些天鹅都差不多？还不如外面那个大型的旋转木马，你不觉得可以骑着的木马更好玩儿一点？” 妻子跺脚，“明明就是那个好看一点！” “好好好……”丈夫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儿子，“就听你娘的，等下我们去坐那个好不好？” “我无所谓。” 儿子咬着冰棒，对于这些游乐设施的兴趣还没有自家爹娘旺盛。 好像只想赶快结束，赶紧回家一样。 旋转木马缓缓停下，慕倾袂跟陆橘带着九儿刚出来，就看见带着儿子的一家三口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 准确的说，是一家三口里的妻子最迫不及待，拽着那个满脸生无可恋的儿子，像是恐落人后一样嗖地坐了进去。 “啊——” 九儿忽然轻轻叫了一声。 陆橘弯下腰，“怎么了？” “我的裙子……” 九儿苦着脸，看着自己裙子上那一坨黑色的粘稠物，那是融化的巧克力冰糕。 “啊！实在是对不起！” 天鹅模型里，那个已经坐进去的女人急忙站了起来，顺便揪起自家儿子，先凶狠地对儿子低吼了一句，“快给人家道歉！”又手忙脚乱地从包包里拿纸，蹲在九儿身边给她擦裙子，“都是我们不小心，我先给你擦擦，哎呀怎么擦不干净……哎呀都怪你，吃什么冰糕不好，非要吃巧克力的！算啦，你这衣服多少钱？我叫我老公赔给你！老公——” 她一个人嘴忙手乱，那儿子小声吐槽，“还不是你毛毛躁躁拎着我冲进来，才会这样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委屈你了？ 这一句话没说完，瞬间收获了一个爆栗，男孩儿的爹收回正义之拳，不忘告诫儿子，“跟你娘好好说话！” 男孩儿将冰糕塞进嘴里，规规矩矩地在九儿面前立正，鞠了一个躬，“对不起哦！” 九儿急忙回了一个鞠躬，“没关系！” “不用赔了，你们快回去坐好吧！”陆橘抱起九儿，“设备就要开启了。” 慕倾袂站在陆橘身边，对于女人之间的对话不想插嘴。 “我带她去洗洗就好了，”眼看旋转木马就要启动，陆橘急忙抱着九儿走下去，慕倾袂跟在陆橘后面。 “别走别走，留个联系方式吧！” 没想到那一家三口竟然追了下来，那妻子从包里拿出便利贴，飞快地在纸上留了一个电话号码，“我是夏商帝都总部的经理，这是我的工作号，你一定要联系我，以后夏商所有商品，都对你们打九折！” 陆橘还是头一次碰到说话速度快成这样子的人，就感觉一阵风过去，手里就多了一个写了电话号码的便利贴。 再抬头一看，人家已经坐回了天鹅里。 木马已经启动了，隐约还能看见一家三口内部正在争吵，但是基本上都是那个妻子一人独揽大局，丈夫喏喏地听，儿子糯糯地应。 “好有爱的一家人……” 陆橘攥着那号码，眼睛都绿了：“夏商唉……九折唉……不要是傻子唉……” 夏商集团成立已经二十多年了，包括商业地产、高级酒店、旅游文化、连锁百货四大核心产业。 在全国各地都建有夏商广场，夏商大厦更是女人们必去的购物天堂！ 陆橘不无羡慕地道，“看上去那么年轻，没想到都是经理了唉，而且还是夏商的经理唉……” “怎么，做我慕氏集团的经理，还委屈你了么？”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幽幽地响起，陆橘浑身一抖，瞬间换成了讨好谄媚的笑，“怎么会委屈呢？不委屈不委屈……” 陆橘心道，如果你能不克扣我的奖金，这句话我可能会说的更加走心一些。 裙子上的冰糕用水洗很容易就洗掉了，又用热风吹了一会儿，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三个人继续进行其他项目。 陆橘也越来越玩儿得开，跟着九儿将以前所有想玩儿但是不敢玩儿的项目全都混了一个遍。 慕倾袂只最开始跟她们一起坐了旋转木马，之后就只看着她们玩儿，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一个任劳任怨的二十四佳好老公外加好爸爸。 三人并不知道，他们刚从过山车处离开，齐娜就推着个轮椅过来了，轮椅上坐着的当然是唐堂，因为脚上的石膏还没有拆，被人家管理员委婉又坚决地禁止他参与外面那些大型的刺激项目，于是齐娜就推着他来了儿童乐园。 鸭舌帽跟口罩标配，既防晒又防狗仔。 “你确定你要在玩儿？”齐娜闷声道，“事先声明，你想丢脸，我绝对不陪你一起丢！” 唐堂坐在轮椅上，依旧双眼放光地盯着周围，可以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因为脚上打着石膏，他绝对会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开始四处撒欢儿。 听齐娜这么说，立即十分可怜地看着她，“不是说好的，陪我玩儿的？” “……我带你出来只是为了感谢你昨天救了我！”齐娜受不了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儿，别开视线道，“至于其他的……我可没有答应你！” 这个‘其他的’包括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奥……” 唐堂十分失望地垂下眼，看见不远处一个买着棉花糖的摊位，立即活跃起来了，“我想吃那个！” 齐娜：“……” 为毛她有种在带孩子的感觉？ 这一路走过来，她已经收获了不少或同情或感动的眼神儿了，从那些眼神儿里，她能很明显地读出来一些无比狗血的含义。 比如：痴情女友照顾瘫痪男友十余年不离不弃，为满足男友最后一个愿望带他来儿童游乐场。 行，这也不是不能忍，主要是这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还没有一点点自觉，完全将自己生动地演成了一个弱智儿童是要闹哪样？ 唐堂对着那些各式各样的棉花糖挑了好半晌，其他来买的不是孩子就是孩子的家长，齐娜深感丢脸，感觉帽子跟口罩都拯救不了她了，咬牙低喝，“你能不能快一点！” “那就这个！” 唐堂指着一个火红的狐狸，从摊主手里拿到手之后，径直递给了齐娜，笑的见牙不见眼，“呐！” 齐娜微怔，“给我的？” “这个狐狸跟你很像哦！”唐堂笑的无比狗腿，指了指狐狸的身体，“毛都是红色的！” 齐娜：“……” 她一定要提起十二分的忍耐力，才能不把这棉花糖揉吧揉吧塞他嘴里。 “你吃吧！我牙疼！” 齐娜任劳任怨地推着轮椅，一路翻着白眼儿看天看风景，也不想看眼前这个令人糟心的黑色后脑勺，她怕自己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打一巴掌。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还没结婚吧？ 唐堂想要来儿童区玩耍的想法直接破灭了，人家好言相劝十分客气，那些场面话扒拉扒拉挑出精髓来，就是如果您这腿脚在我们这儿出了问题，我们负担不起。 齐娜推着他在园子里遛了大半晌，最后也只有一个‘旋转茶杯’的项目肯收容他， 结果唐堂认真地看了看那些玩儿得不亦乐乎的孩子，十分坚定地拒绝了。 “这个太幼稚，不适合我。” 齐娜忽然想找一段坡路，推着唐堂走到最上面，然后一松手！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我饿了！” 齐娜回过神，垂下眸，正对上唐堂仰视着她的双眼，见她不说话，唐堂又重复了一遍，“我饿了！”说完还不忘撅嘴，像是有些不满。 齐娜才注意到，唐堂额前有一点微卷的黄毛，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好像是一只金黄色的可爱大狗，露出湿漉漉的忠诚大眼，向主人撒娇。 好……好可爱。 齐主人耳根泛红，握拳咳嗽以作掩饰，“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那个！” 唐堂指着不远处的中餐店，是一家面馆。 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妇，早年出国开餐馆，生活一直都很幸福甜蜜，却因为一直都没有孩子，到底是个遗憾，最后夫妻二人决定将餐馆开进游乐园，以后看着来来往往数不清的孩子，也算是聊以慰藉。 这些信息，唐堂只用了一碗面的功夫就全都套到了手。 他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跟齐娜讲述的时候，齐娜简直以为自己幻听了，“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外向？” 唐堂就是傲娇到死的代名词，而且还懒得跟陌生人说话，虽然近些日子因为名声大噪，也开始学着与人和平相处，但是到底还是那副狗改不了吃屎的死性子。 他能跟那夫妻两人聊得来，齐娜简直想都不敢想。 “因为他们很有眼光啊！”唐堂吸溜着面条，“我一向对有眼光的人很宽容！” 他指指不远处一张柜子，那上面放着几张碟片。 齐娜眯着眼睛看了看，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不是你的专辑？” “是啊是啊！” 唐堂笑眯眯地点头，“啊，没想到你一眼就能认出那是我的专辑！好开心！” 齐娜将饮料吸管放进嘴里，吸着酸酸甜甜的橙汁，心想你那些歌我几乎都快要倒唱如流了，怎么会连你的专辑都不认识？ 那个专门为支持唐堂而开设的小号上，还买了不少正版的电子专辑。 当然，这些齐娜并不打算跟唐堂说，怕他又翘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我要做轻盈的泡泡，丢掉沉重的烦恼……”店里忽然响起了音乐的声音，微带磁性的男声无比温柔：“要飞就飞的最高，不受旁人的指点嘲笑……” 这是…… 齐娜微怔，跟唐堂对视了一眼。 这是唐堂第一部专辑里的《梦想的泡泡》。 “我说想要就是要，不必扭扭捏捏推推拖拖太无聊……”齐娜抬眸，果然看见原唱本人技痒开嗓了，开始跟播放器里的自己合唱。 唐堂一边唱一边冲齐娜挑眉，得瑟的样子十足。 老板娘过来，将一碟牛肉放在他们的桌上。 齐娜忙道，“我们没有点这个——” “我知道，这是我送给你们的，”老板娘微笑的时候，眼角浮现几丝经岁月沉淀的纹路，却令她看起来更加亲和，她凑近齐娜，悄悄道，“我知道你是齐娜，我也一直都在关注国内的事情，不要在意外人的眼光，自己过得开心最重要了！” “……谢谢您。” 唐堂没有听见老板娘跟齐娜说了什么，看老板娘离开之后，急忙凑过来问，“她跟你说什么了？我刚才看见她瞧了我一眼呢，是不是说的跟我有关？” 一边又悄悄地探头过来，叼住了齐娜面前橙汁的吸管。 齐娜早就注意到唐堂偷喝她的饮料，却破天荒地没有打他。 心头漾起的这一丝感觉是什么呢？ 在陌生的地方，收获陌生的人给予的温暖，这就是感动吧？ 齐娜推着唐半残从店里出来的时候，还听见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跟老板闲聊，“他们怎么让女士付钱？实在是不够绅士！” 老板笑着，一口外语说的流利，“小伙子，你还没有结婚吧？” 齐娜的脸在今天红了第三次。 门在身后自动关闭，屋檐下挂着的风铃在风中发出悦耳的清脆声响。 齐娜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默默腹诽道。 这您可就误会了。 她付钱的原因仅仅是，这个半残很穷而已！ “我要去玩儿鬼屋！” 唐堂指着不远处的鬼屋入口。 齐娜心里想松开轮椅的想法更加切实了，咬牙道，“你这幅样子进去，是想让我推着轮椅带你跑，还是让里面的‘鬼’推着你的轮椅，一边吓你一边跑？” 唐堂丝毫没有听出齐娜的语气不对劲，反倒还认真地思考着。 最后道，“我觉得都不可行，不如你背我跑？” 我背你个星星星！ 齐娜忽然感觉自己同意带他出来就是个错误！就应该让他在床上直接躺到回国！ “哦不行……”唐堂上下打量了一下齐娜，又抬起手比划了一下，最后道，“你的身高不够，你如果背我，那我的腿大概要拖在地上了……” 齐娜：“……！！！” 我刀呢？ 第二百八十二 第二百八十二章 如果你害怕的话 “鬼屋项目的话，未满十周岁的小朋友是禁止入内的哦，”戴着米奇发箍的工作人员十分温柔地笑，看着紧咬下唇十分不甘的九儿，抬手将自己头上的发箍取了下来，轻轻给九儿戴上，又笑着看向慕倾袂跟陆橘，“如果是二位大人想玩，可以把孩子暂放在我们这边哦。” “为什么呀，”九儿得了漂亮的发箍，心情也没有变好，“人家已经是大孩子了，人家不怕鬼！” “因为里面有些血腥的画面，是不可以让不那么够大的孩子看到的，会有心理阴影哦，”工作人员的耐心简直令陆橘叹为观止，恨不得对着一个四岁的孩子将百科全书掏出来，亲自授课，最后还不忘照顾四岁孩子的理解范畴，“以后你夜里起来去上厕所，周围黑黑的，可能都会被吓哭哦~” “……才不会！” 九儿的气势弱了弱，很快又重新找了回来，“我家有灯！” “噗——” 陆橘忍俊不禁，九儿怎么这么可爱。 “知道哦，”工作人员挂着一脸可亲的笑，“我家也有哦。” “我家的灯很大很多！” 九儿张开双臂，试图用短短的手臂比划出很大很大的范围来。 陆橘粗略测算了一下，这宽度跟厅里那水晶吊灯差得实在是太远了，还不到三分之一 …… “很大很大也不可以哦，十周岁的小朋友禁止入内哦。” 话题又绕了回来，陆橘知道工作人员的耐心估计也快要耗尽了，将九儿抱起来，“九儿乖，等你长大一些我们再来好不好？” 说完看了慕倾袂两眼，他正专注地看着外面展示牌上介绍的鬼屋内部粗略场景图，那认真的神情，跟审批合同也差不多了，却好像也并没有利用身份给九儿打开特权通道的意思。 陆橘有些茫然，他这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可是九儿想要那个鬼娃娃！” 九儿指着工作人员身后摆着的那个娃娃，大眼睛里全都是渴望。 那是个半人高的骷髅鬼娃娃，身上套着一件刻意做旧的灰色长衫，全身的骨头都能看的清楚，白森森的，据工作人员介绍，这还是夜光的。 跟旁边那骷髅运动服，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要能从鬼屋当中顺利通关，那就可以从那些奖品当中挑选一样拿走。 但是很可惜，这里的鬼屋难度系数比较高，就算胆子很大，也难免会走错路，从错误的门出来，虽然可以返回再玩儿，但却是不能得到奖品了。 陆橘表示自己哪个都不是很想得到。 她虽然也没有特别害怕，但是这些东西总看着也感觉寒森森的…… “你就在这里等着，”慕倾袂忽然走了过来，对九儿道，“我们去拿奖品。” 陆橘：“……？” 不好意思少爷，您说得这个‘我们’，是包括她吗？ 慕倾袂垂眸睨着陆橘的黑人问号脸，俊美无双的脸上闪过一丝促狭，薄唇轻启，缓缓说道，“难道你害怕了？” …… 陆橘深深以为，作为一个女孩子，就算是害怕这些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对不起社会的。 但是经慕倾袂这么一问，她竟然不知道从哪里被激发出来了斗志，原本对鬼屋跟奖品都没有什么兴趣，现在也想进这龙潭虎穴里闯一闯了。 “我不怕！” 陆橘看向那黑黢黢的鬼屋入口，上方一块十分应景的古朴木板，木板上以朱砂书写着鬼屋两个大字，看起来鲜血淋漓的，十分恐怖。 咦…… 后脑有些发麻是怎么回事？ 但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九儿还在身后挥手加油，“爸比妈咪加油！为了我的娃娃，冲鸭！” 陆橘欲哭无泪。 宝贝儿，其实你想要那个娃娃可以叫你爸给你买的，给你买下摆满一个别墅的娃娃都行，实在没有必要拼上她这条老命。 “进入鬼屋之后，是禁止殴打我们工作人员的哈。” 那个可亲的小姐姐似乎对于看起来就很凶的慕倾袂有些不放心，在他们临进去之前，又叮嘱了一遍。 一进入鬼屋，那种阴气森森的感觉瞬间扑面而来。 几乎没有什么明光，入口很狭窄，只有两侧墙壁上零星的各色灯泡闪着幽幽的光芒，瓦数也实在太低，陆橘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还要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某个地方忽然冒出来一个‘鬼’，走的实在是有些艰难。 “少……少爷？” 陆橘忽然感觉自己快瞎了，发现自己竟然看不见本该在她身后的慕倾袂时，心底瞬间涌上难以言喻的恐慌。 “我在你左边。” 慕倾袂的声音从左上角传过来，陆橘下意识地就伸手摸过去，触手是坚实的手臂皮肤，陆橘一碰到就放下了心，旋即收回手，“你什么时候走到这里来的？” 声音里几乎带了劫后余生的激动。 “……”慕倾袂低低道，“如果你害怕的话……” 四周黑漆漆的，视觉受到限制的时候，听觉就格外的灵敏，陆橘竖起耳朵，“什么？” “没什么……”慕倾袂的声音更低了。 下一秒，陆橘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抓住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机关密室 陆橘微怔。 黑暗里脸色开始有些微红。 少爷这是担心她害怕，所以抓住了她的手吗？ 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绅士的时候。 “其实……我没有那么害怕的……”陆橘忍不住小声道。 忽然感觉到，似乎有那么一丝不对劲。 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没有动的时候感觉不出什么来，但那只手竟然在沿着她的手臂向上，这么一动，就能感觉到有些硬的咯人的的东西在攀爬…… “啊——” 陆橘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猛地抽回手。 眼泪几乎一瞬间就被逼出来了。 刚才旁边有橘黄色的灯光一打，她看清了那只被她甩开，还锲而不舍往前伸的手。 那是一只骷髅手…… 陆橘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冲上头顶，猛地往慕倾袂的方向扑了过去，扑出去的一瞬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智商发现了过来不对劲儿的地方。 她现在这样可不就是投怀送抱？ 那不行！ 陆橘伸出手，抓住了慕倾袂，爆发出十万分的灵活潜能，直接闪到了慕倾袂身后，顺便抓住慕倾袂往那只鬼手的方向送了过去。 “给你抓这个！” 空气一瞬间有些尴尬地静谧。 慕倾袂垂眸看着那只从黑暗里伸出来的鬼手，这鬼手似乎也被陆橘的‘不要脸’精神给震撼到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慕倾袂甚至听到鬼手后传来一声忍耐不住的轻笑。 身后陆橘还在像一只鹌鹑似的，双手抓着他的双臂，埋头在他身后不住地打着哆嗦。 慕倾袂忍无可忍，转身将陆橘拉开，又捉住她的手腕，大步往前方一处稍稍光亮一点的地方走过去，“如果害怕的话，抓住我的手！” 陆橘被他捏着手腕，恰是方才那鬼手捏过的位置。 令人惊异的是，慕倾袂的手仿佛有着魔力，那截手腕原本根根竖起的汗毛都像是得到了安抚，软软地服帖了下去。 惊吓都褪去，心里才有其他的感觉涌上来。 陆橘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烧红了，还好这鬼屋里没有镜子，她看不见现在自己的脸红成了什么样子，否则恐怕会直接烧红了底。 慕倾袂拉着她往前走。 一边时刻注意着前面的路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一边还有心思想，陆橘的手腕怎么这么细？ 不对，好像不止手腕细，她整个人也很瘦。 以前总吵着说自己是什么女神身材，但就这幅小身板，离女神还差得远吧？女神的话，体重怎么着也要一百三十斤往上？ 慕倾袂又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公司食堂的食谱已经改了，要不顺便就把宅子后厨的食谱也给改一改？ 两个人各怀心事，推开一扇门进了一个房间，刚一进去，那扇门就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 “……” 这是什么情况？ 房间正中放着一张四方的木桌，桌上没什么东西，只点着一盏油灯，发黑的灯芯顶着一点星火如豆，浅浅地照亮着四周。 让人一眼也能扫视个大概。 入眼三面墙壁都放着立柜，满满放着杂七杂八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 总而言之，除了身后这扇门，并没有另一扇门可以当做出口了。 陆橘后知后觉地回身推了推那扇门。 “不用试了，推不开的，既然我们进来之后，这门会突然关上，就代表这间房子里机关，”慕倾袂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她的手，先走到房间正中的桌子旁。 仔细看了看那油灯。 是可以拿起来的。 他拿起那油灯，在那些立柜前慢慢看过去，“一般这种鬼屋没有其他的设计，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三个立柜，有一个就是可以通往下一个房间的‘门’了。” “那要怎么找？”陆橘十分心虚地跟在慕倾袂身边，亦步亦趋。 没有办法，这些柜子上面放着的东西也很吓人啊！ “如果说柜子需要移动才能露出下一个房间，那么这个柜子上放着的东西一定不会容易倒，或者用什么东西固定住。”慕倾袂一边拿油灯照，一边还不忘跟陆橘科普。 陆橘：“……” 这算不算是抓住了游戏的bug？ 只是少爷好像忽然变得话很多？果然男人都喜欢钻研破案这类东西，一遇到就忍不住暴露出孩童善于求索的天性来？ 陆橘一边自己偷偷yy，一边看着那柜子里的陈设。 做出抓挠动作的鬼手……女巫的药罐，罐子里装满了各种动物的尸体……还有数不清说不出名字的奇异昆虫……乱七八糟的东西数不胜数。 让陆橘稍稍放心一点的是。 这间房子虽然柜子里的东西多，但是格局空旷，一眼就能看出大概，是不可能藏人的，不会出现那种忽然有鬼冒出来吓人的情况。 看样子这间就算是一间机关密室，仅作为通关用。 等等…… 密室？ 陆橘悄悄抬眸看了一眼慕倾袂的侧颜，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被忽略的事实。 这间房子是个密室……目测不足二十平方……只有她跟慕倾袂两个人……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罐眼珠子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陆橘的心思就已经从找到机关进入下一个房间上完全消失了。 房间里很安静。 只有慕倾袂时而拿起瓶瓶罐罐，敲打立柜时发出的一点声音。 但是陆橘却感觉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怦咚—— 怦咚—— “你怎么了？” 慕倾袂很敏锐地发觉了陆橘的沉默，举起油灯照着陆橘的脸，油灯橘黄色的光芒打在陆橘白皙细腻的脸上，映照得那双眸子也越发晶亮动人。 慕倾袂的眼神不可避免地闪烁了一下。 “没，没事……”陆橘逃也似地躲开了那油灯，随即后知后觉那灯光照不出她脸上的红色，心里瞬间更加尴尬了，随手拿起旁边立柜上的一个罐子，“我在看这个，这个好好玩儿哦呵呵呵……” 慕倾袂看了那罐子一眼，又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玄妙。 陆橘傻笑够了，低头一看，魂儿差点没被吓飞。 她手里的罐子中，是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眼珠！ “啊——” 陆橘感觉身体瞬间麻了半边，手一抖，那罐子脱手飞出，铁皮罐子砸在地上没有碎，但是里面的眼珠子像弹力球一样噼里啪啦滚了满地，一些还弹回来打在了陆橘的身上。 如果此刻能窥见全貌，大抵就能看见眼珠子满地乱弹乱滚的诡异场面，如此真实用心的道具，大概应该给鬼屋的道具组加个鸡腿。 …… 陆橘华丽丽地软倒了。 可惜倒也不敢全倒，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倒在眼珠子上面，然后听见什么东西呗压爆发出噗的一声…… 手按在立柜的边缘，感觉气儿都快喘不匀了。 慕倾袂扶住她，可惜陆橘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就算借着慕倾袂的手臂也站不稳脚跟，慕倾袂干脆将她打横抱起，然后把她放在了木桌上。 “坐好。” 随即捡起那罐子，陆陆续续将那些眼珠子收回到罐子里。 陆橘好一会儿才回了神，看见慕倾袂正替她收拾烂摊子，心里十分想帮忙，但是看了一眼慕倾袂手里那罐子，当机立断地缩了缩腿，她实在是无可奈何。 从前她也许不怕鬼，但是过了今天，她绝对要彻底告别那些恐怖片。 那一罐眼珠子的画面现在还在她的脑子里挥之不去，陆橘按住砰砰跳个不停的胸腔，这次是被吓的。 希望今晚不要做噩梦才好…… “嗯？” 慕倾袂正蹲在一个墙角，动作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吗……”陆橘一开口，惊觉自己的声音竟然虚到了这种地步。 “……”慕倾袂不语，将手按在那处凸起上，微微发力。 轰隆隆—— 陆橘坐着的桌子忽然开始震动了！ “怎么了？！” 进了鬼屋之后已经不知道被吓了几次，陆橘还在惊魂未定中，慕倾袂已经反身迈开大步抢了过来，将陆橘揽进了怀里。 咔嚓—— 木桌子居然向下陷了！ 看得出来出于安全考虑，下降的速度十分缓慢，但如果刚才慕倾袂没有及时将陆橘从桌子上揪下来的话，陆橘大概也要磕得不轻。 两个人看着地面上出现的一道方形洞口，有台阶延伸着向下，没入黑暗。 …… 这到底是鬼屋还是密室逃脱？ 这还真是大制作啊…… “我们这是……找到出口了吗？”陆橘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台阶。 猜错了机关出口的慕大少爷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点了点头。 任就算是他也没有想到，这机关竟然会在一个不起眼儿的角落里，而且跟这房间里摆着的东西毫无联系？ 如果不是陆橘不小心打翻了那一罐道具眼珠，难道他们还要在这里被困上一阵子不成？ “要……下去吗？”陆橘的声音更虚了。 “嗯。” 慕倾袂应了一声，重新拉住了陆橘的手，“如果你害怕，那就抱紧我。” 陆橘：“……没，我可以的，我不害怕……” 慕倾袂一手拿着油灯，挑眉看了一眼陆橘，明明声音都在发颤了还说自己不害怕？ 他们进入阶梯没有多长时间。 其中一面墙壁的立柜忽然动了，轰隆隆地转了开来，后面露出一站一坐两个人来。 唐堂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房间，忍不住赞叹道，“哇，你好厉害，这样的机关都能找到？” 齐娜哼了一声，“吸血鬼的宝典里说了，制作钥匙还缺几颗宝石，只要把对应颜色的宝石放进钥匙对应的位置，机关当然就开启了……这间房间什么鬼？这不跟我们刚才那间一模一样？” 唐堂探了探脖子，又缩了缩脖子回望了一下，“确实是唉！” 仔细看了看，又道，“不一样，这间房间地上有个洞。” “……这鬼屋好像密室逃脱……”齐娜忍不住吐槽，“而且这怎么有个洞？是不是我们不小心闯进了别人玩儿的路线了？” “也许是吧？”唐堂低头作思考状。 方才齐娜带着他从鬼屋的入口进来，一路上被各种各样的鬼拦住惊吓，因为是齐娜推着唐堂的轮椅，所以无论碰到什么状况，都是唐堂首当其冲，倒是给齐娜当了个免费扫雷器，因此也没觉得有多刺激。 齐娜百无聊赖地推着唐堂往里走，忽然感觉轮椅压到了什么东西。 她弯下腰去，这间屋子里没有光源，还是从隔壁透出了一点点光，齐娜将那颗圆溜溜的东西捡起来凑近了看，“这是个……” 第二百八十五章 半残骑士 “啊——” 一声尖叫，从头顶传过来，高分贝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的清晰。 已经走下了台阶的陆橘顿住了脚步，这个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我k——这是什么鬼东西！”又传来了一道女声，接着又像机关枪似的，伴随着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逐渐飘远了，“走走走走走……” 陆橘瞬间瞪圆了眼睛。 齐娜？ 她怎么会在这里？ 陆橘抬头顺着来时的路看过去，却什么都看不见，试探地喊了一声，“齐娜？” …… 并没有人回答。 陆橘狐疑，难道是因为她实在太害怕了，所以被吓出幻觉来了？ “少爷，你听见刚才的声音了吗？”陆橘偏头看向身旁的慕倾袂。 “听见了，”慕倾袂兴致缺缺，并没有想回头去找人或者探究声音来源的意思，提醒道，“小心脚下。” 他一说‘小心脚下’，陆橘就回想起了刚才那满地乱滚的眼珠子，瞬间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赶紧收心注意观察四周，生怕一个不小心又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刚才下来的时候，竟然还有个‘水鬼’尽职尽责地趴在台阶尽头，他们一经过，瞬间哗啦一声冒出头来，把陆橘吓了个半死，恨不得能直接趴在慕倾袂的身上不下来了。 但到底是脸皮太薄，到现在也只敢像八爪鱼一样抓着慕倾袂的一条手臂，她以为这已经足够亲密了，再不敢越界。 一边跟着慕倾袂走，一边忍不住回想刚才那声音。 难道齐娜也过来了？ 那唐堂呢？ 齐娜一向是对鬼屋这类东西没什么兴趣的，陆橘觉得她自己一个人来玩儿的可能性很小，多半是跟唐堂一起来的，但是唐堂明明已经打了石膏不能动了呀？ 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也就放弃了，再不济等出了鬼屋打个电话问问就好了。 …… 齐娜推着唐堂飞速撤出了满地眼珠子的立柜屋子。 天可怜见，那么惊险的情景她竟然还能有余力拉着唐堂一起溜出来，方才那圆溜溜软软弹弹的东西捏在手里，看清楚的一刹那，齐娜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怎么了怎么了？” 唐堂难得来了精神。 这一路上齐娜都没怎么被吓到，让他连英雄救美的表现机会都没有，实在是有些可惜。 好不容易看到齐娜害怕了，唐堂抻着脖子不住地往回看，“那个屋子有什么？” “还看！” 齐娜心有余悸，见他竟然还一副十分兴奋的样子，恶狠狠地凶他，“里面有挖人眼珠子的恶魔，你再看就把你眼珠子给挖掉！” 哪有什么恶魔…… 唐堂颇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几眼，收到来自齐娜杀人一样的眼神后才放弃，老老实实地呆在轮椅上继续当探路前锋。 只是颇有些百无聊赖的感觉。 唐堂瘫在轮椅上，齐娜推着他经过一堆奇形怪状的钟时，唐堂忽然指着时钟中间一扇木门道，“你看那是什么？” 齐娜顺着唐堂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扇小木门，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中间的缝隙好像透着一点光。 “说不定里面藏着下一个房间的钥匙！”唐堂竭尽全力地诱哄道。嘴角暗戳戳地挂着一抹计谋即将得逞的坏笑。 其实他并不认为这里面会有钥匙，如果他没有猜错，这里面一定装着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齐娜狐疑地看了一眼唐堂，凑到那扇小木门前，想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放了钥匙。 结果刚刚凑近，那木门哗啦一声就打开了，与此同时，从里面弹出一张凶恶的鬼面来，龇牙咧嘴的，差点直接就跟齐娜来了个贴面礼。 还伴随着一阵怪笑：“嘎嘎嘎嘎嘻嘻嘻嘻……” 就算是胆子再大的人，也得被这一幕给吓到了。 尤其是齐娜还没有从刚刚被眼珠子吓到的场景中抽离出来。 “我去！” 齐娜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可脚却像是踢到了什么障碍物，上半身控制不住向后倾倒，整个儿栽倒进了唐堂的怀里，她本来就生的娇小，唐堂又早有准备，这一下直接就抱了个满怀。 温香软玉的感觉让唐堂眉梢眼角都快要一齐飞了，十分努力地要扮演一个拯救公主的骑士角色，尽管这骑士目前是个半残，但也阻止不了他那一颗想要保护公主的心，喊得壮士断腕大义凛然，“不要怕不要怕，我保护你！” “我——” 唐堂的语气在齐娜听来就是幸灾乐祸，桃花眸里瞬间羞怒交加，想站起来却一时没有挣脱开唐堂箍在她腰间的手，急忙道，“你……你放开我！” “是你自己倒过来压到我的……”唐堂嘟着嘴装可怜，但为了小命要紧还是放开了齐娜，得了便宜还卖惨。为了不让齐娜发现自己是故意诓骗她的，抱着自己另一条完好的腿开始嚎，“完了完了，我这条腿好像也被压断了！” …… 齐娜心里那一眯眯因为自己压到唐堂的羞愧，瞬间都被这句话给冲散了。 什么意思？ 她很重吗？ 重到坐一下就能压断腿？？？ 她又不是故意的！ “是吗？快让我看看……”齐娜佯装关心凑过去，唐堂受宠若惊，急忙松开手让她看。 “……让我看看，断了没！”齐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咬牙飞起一脚，准确无误地蹬在了唐堂的腿上。 齐娜还穿着高跟鞋，这一脚实打实只留了四分力道，唐堂的脸都给憋红了，“嗷！” “呵，还有知觉，看样子没断！” 报复完毕，齐娜心满意足地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直奔旁边标明的安全出口。 这鬼屋没锤子意思，她不想玩儿了！ 她要带唐堂回去看脑子！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天涯何处不相逢 “你要把我推到哪里去啊……” 唐堂抱着鬼屋门口的柱子不肯松手，惨兮兮地哭嚎着，“我不走，你别拉我，我不走……” 齐娜已经忍到了极限，恨不能直接一拳头把唐堂打晕带走，可惜周围的人太多了，公众人物的本能让她必须低调，忍了又忍蹲在了唐堂面前，皮笑肉不笑地道，“你不是说腿断了吗？那我带你去找医生啊……” 语气无比温柔，表情无比凶狠。 眼神里幽幽写满的都是：如果你再敢作妖，下场绝对会很惨！ 唐堂被恶势力威慑，表情有一瞬间的纠结，思考了零点零一秒，自己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作下去。 最后估计了一下如果他继续闹腾，回船之后会被齐娜丢进海里的可能性…… 还是算了吧。 大丈夫何患大仇不得报！ “呵呵……那我们赶紧走吧。” 唐堂也不抱柱子了，乖乖地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十分乖巧地看着齐娜，就差眨巴眼睛卖萌了。 齐娜起身，恨恨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变脸的速度还真不是一般的快。 齐娜瞥了一眼满脸写着乖巧可爱，就差摇尾巴的唐堂，眼前有些微微恍惚。 谁能想到，就在一个月前，他还对自己恶语相向，第一次见面就朝自己丢拖鞋，语气恶劣得好像她是个什么不能触碰的恶心源头。 而现在就是一只大号哈巴狗。 齐娜叹了一口气。 她果然还是太善良了，这么轻易就‘原谅’了唐堂。 换了别人，怎么着也要吊打十天十夜才算解气。 齐娜估计了一下唐堂如今这副小身板，接受吊打之后还能存活下来的概率，想想还是算了，不能杀生。 “哥？” 一道惊诧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齐娜本来没有什么反应，毕竟这游乐场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她以为也不是在喊他们。 没想到唐堂竟然猛地僵住了，狗胆包天哆哆嗦嗦地抓齐娜推轮椅的手，“走走走，快走！” “怎么了？” 齐娜不明所以，下一刻，轮椅的扶手就被人拽住了。 “哥，你没有听见我在叫你吗？” 女声略带急促，有些尖锐。 齐娜的眸光顺着那手看向女生的脸，触及到那依旧夸张得过分的妆容，腮红都恨不能将脸涂成猴屁股，满脸写着骄纵的年轻脸蛋，耳朵上还挂着能堪当手镯的耳环，齐娜的目光微微凝住了。 天涯何处不相逢啊。 慕茜？ 唐堂盖住自己的脸，拼死也不看她，像是赶小鸡儿似的，“起开起开，谁是你哥？！别瞎叫！” 这么一声，齐娜也反应过来了。 慕茜刚刚是在叫唐堂……哥？唐堂什么时候成慕茜的哥哥了？ 随后又反应过来了。 啊，是了。 唐堂昨天还跟她坦白来着，慕倾袂是他表哥，虽然齐娜也不知道这个‘表’到底是怎么表的，但是从慕茜是慕倾袂的表妹的这一层关系捋下来…… 嗯，这个‘表’还真是‘婊’得妙啊。 “哥，”慕茜见唐堂竟然都不肯看她，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声，追着唐堂脸的转动角度来回跑，一边喋喋不休滴道，“你就是唐堂，你就是我哥啊！就算你不认我，那你也是我哥啊！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呢？你这腿是怎么了……怎么断了！” “对不起我本来不想打扰你，”齐娜忍不住开口，“慕小姐，你若是想跟你……哥找个地方叙旧的话，不如换一个地方？” 慕茜刚才那一番夸张的‘认亲’大秀，已经成功地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齐娜不得不将帽檐拉的更低了一些。 “你是谁？” 慕茜像是终于注意到唐堂的轮椅不是全自动，原来后面还有个人在推，起身凝了细眉看她，奈何齐娜捂得实在有够严实，一时半会儿也教人难以看得出来。 “……”齐娜不想跟个在成年边缘的小破孩儿计较，推着轮椅径直往前走。 慕茜没想到她竟然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还顾自推走了唐堂，咋咋呼呼地跟了上来，“你等等——你等一下！你，唉？你是——” 齐娜忍无可忍回过头，“闭嘴！” 慕茜原本还有些不确定，但听到这一句，彻底确认了。 “齐娜，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跟我哥在一起？” 唐堂终于不挡脸了。 嗯？在一起？ 就冲这句话，他可以勉强当她哥一秒钟。 “慕小姐，”齐娜冷笑，“我在哪里，跟谁在一起，还需要向你报备吗？” 这个被娇惯坏了的小姑娘为什么还能被一个人放出来，慕家那二老爷难道不怕他姑娘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被就地咔嚓了吗？ “你在哪儿我不管，但是唐堂是我哥！” 估计是自从上次九儿的生日宴会过后，就没有人再敢顶撞她，大小姐的好日子过惯了，冷不防又被齐娜冷嘲热讽，又受不了了。 慕茜走过来一把抓住轮椅，“哥，你要去哪儿？我带你去！” 齐娜根本不用她挤，在她靠过来的时候就十分自觉自动地将推轮椅的位置让了出来。 而且完全忽视了唐堂求救一样的眼神儿。 她才不抢这苦差事。 正好她现在很生气，干脆就让这对‘奇葩兄妹’互相体恤去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外国帅哥 “唉？齐娜！齐娜！” 唐堂在轮椅上拼了老命地喊，齐娜充耳不闻，脚下生风走得飞快，仿佛身后有什么鬼在追赶一样，直到走出好远听不见身后的声音，才靠着一面墙壁停了下来。 心脏因为疾走跳的有些快，齐娜微微粗喘着气，按住胸口。 奇怪…… 为什么她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感觉……好像逃走一样。 是因为，她注意到慕茜看唐堂的眼神里充满了热切吗？ 尽管慕茜叫唐堂哥，但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姓氏，再者说，如果唐堂真的跟慕氏这样的高门贵户有什么实打实的亲属关系，那他也根本不至于摸爬滚打好几年，直到最近才小有名气。 哥…… 什么哥，是情哥哥吧？ 看刚才唐堂的反应，也是很奇怪的，好像很怕看见这个‘妹妹’的，怕什么？ 齐娜忽然觉得自己的牙根有些发酸，咕噜咕噜地冒泡泡。 人有时候怎么就是贱，明明在一起就会被气的够呛，刚刚分开，思绪又会被千错万乱全都围着那人转。 齐娜悲催地用胳膊覆住眼睛。 她觉得，她算是完了。 静了几秒钟后，齐娜猛地抬起双手，左右开弓同时朝自己的脸拍下去，啪！ 嘶——疼！ 唔…… 这算是清醒一些了。 “咦，这不是中餐厅里的那位小姐？”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忽然子走过来，十分高兴地看着她，用还算流利的中文道，“你那个残疾男朋友呢？” 齐娜拧着眉看过去。 …… 这位大哥，你谁？ 齐娜盯着他打量了一会儿，艰难地从即将消失的记忆库存中将这男人的脸和声音拉了出来，恍然了，这就是那个跟中餐厅老板吐槽唐堂不够绅士的那位。 其实这一点她倒是十分认可，唐堂不仅不绅士，简直low爆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齐娜用标准的英语回道，“只是我的……废物表弟！” 都在那儿表来表去的，她也表一个！ “原来如此！”金发碧眼的男人看起来更加开心了，也说回了自己的母语，“你竟然会跟表弟到游乐场里来玩儿，那说明你还是单身喽？” 齐娜：“……” 对不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从你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单身怎么了？单身有罪吗？ 齐娜哼了一声，“雨女无瓜！” “什么……瓜？”那老外冷不防听她说回了中文，有些懵了，“是中国的特产吗？” “呵呵，算是吧，”齐娜没有兴趣在这儿跟一个老外闲扯，“你中文说的这么流利，去问问别人吧，再见！” “唉？等一下！” 老外急走两步，拦在了她面前。 齐娜眯起了眼睛，“干什么？” “你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恶意，”男子摇手道，“你是来这边玩儿的吧？今晚在圣约广场有舞会，我想邀请你一起去参加！” “舞会？” 齐娜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老外。 金发碧眼是标配，鼻梁高挺，嘴唇略薄，浓眉大眼，倒是个标准的外国帅哥，而且衣品穿着也算是上等，这样的人怎么会缺姑娘一起去舞会？ 邀请她过去，该不会转手就给卖了吧！指不定是个什么什么组织！ 齐娜看老外的眼神瞬间就变得戒备，“实在不好意思，我今晚有事，你去约别人吧！” “唉？你真的有事吗？”金发男也不气馁，在她身后气定神闲地道，“我刚才看见那个残疾人跟一个小姑娘在一起玩儿得很开心哦，你该不会是要去找他吧？” 玩儿得……很开心？！ 齐娜的脑海里瞬间就脑补出唐堂跟慕茜在一起的场景，一口一个‘情哥哥’‘情妹妹’地叫着，到处飘着粉红泡泡，连空气里都是甜的腻死人的气息。 “你胡说的吧？”齐娜回过身，冷笑，“你真的看见了吗？’ 她眼睛里满满堆着嘲讽的笑，却隐隐有些绷不住的架势，像极了一只被擅闯领地的小猫咪竖起浑身的毛，努力向一只大狼狗示威的奶凶模样。 金发男怔了怔，脸色有些微微发红了。 好可爱…… “好吧，我承认我没有看见，但是他现在不在你身边是真的吧？”金发男假意认怂，摊了摊手，“这种跟女士出来玩儿，还要女士照顾，最后还将女士一个人丢下的废物，根本配不上你这样优秀又美丽的小姐。” 齐娜：“呵呵……” 金发男像是没有看出齐娜的冷淡，依旧还是那副十分热情的语气，说了好一通全都在贬损唐堂，抬高他自己，最后不远处有几个人招呼他，他才跟齐娜告别，“好了，我朋友在叫我了，今晚的舞会，你一定要来哦！” 齐娜漠不关心地看向一边：“呵呵……” 金发男忽然抬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动作无比迅捷，一触即分。 一边跑还一边朝齐娜挥手，“晚上，一定要来哦！” “我来你个老母猪！” 齐娜将手背在墙上来回蹭，恨声骂道。 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柠檬精 虽然那个老外说了一堆废话，但是还是有些道理的，唐堂那家伙，凭什么让她失魂落魄的？ 齐娜大踏步向外园那些刺激的项目地点走过去，她本来就是打算出来玩儿的，少了个半残在身边还能玩儿得开心一点！ 她齐娜什么时候沦落到蹲个墙角想男人了？ 呸！ 半个小时后。 齐娜像个门神似地蹲在了鬼屋门口。 本来打算丢了唐堂，她就放飞自我的，可惜在游乐场里绕了一圈儿，把本来挺感兴趣的超级过山车和魔鬼海盗船都玩儿了一遍，可听着周围那些人牛鬼蛇神一样的乱叫，混杂着烈烈的风声从耳边扯过，却只觉得吵闹。 齐娜漫无目的地走着，转了一圈儿竟然又回到了鬼屋门前。 她也不走了，干脆在附近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蹲着。 “齐娜？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娜一抬头，就看见陆橘走了过来，蹲太久脑子有些发麻，迷迷糊糊地道，“啊？我过来玩儿的啊。” 陆橘看了看齐娜空空如也的身边，疑惑道，“你一个人来的？” “……那不然呢！” 不知道为什么，齐娜忽然更不想说她其实本来是推着唐堂一起出来的，万一陆橘再问她唐堂去哪儿了，难道她要说被别人半路劫走了吗？ 这么说总感觉有些微妙啊…… 想到那个‘劫走’唐堂的人，齐娜的眼神十分不悦地瞟了一眼慕倾袂，莫名奇妙被人瞪的慕倾袂并没有在意，左右齐娜看他从来都不顺眼，而他也没兴趣讨她顺眼。 顾自从工作人员那里拿过骷髅娃娃，去了旁边设立的儿童区接九儿。 齐娜冲慕倾袂的背影飞了一个白眼儿，才道，“你们刚才进鬼屋了？” 陆橘点点头，心有余悸道，“是啊，好不容易才出来的，真是太吓人了……对了！我在里面好像听见你的声音了，你是不是也进去过？” “啊？哈哈哈没有没有，我对这些东西又没什么兴趣，我进去干嘛呢？”齐娜打着哈哈，硬着头皮撒谎。 她可是跟唐堂一起进去的，谁知道陆橘究竟听到她说了什么话，万一穿帮了就不好了。 “你等会儿要去哪儿玩？” “我想回船上睡觉，”齐娜恹恹的道，“出来逛了一天，累死我了！” “但是听说今晚圣约广场有舞会，你不去看看吗？” “真的有舞会？”齐娜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那个老外没有骗她？ “你也听说了？”陆橘抱住她的手臂，“走嘛走嘛，我们一起去嘛！” 猝不及防陆橘忽然对她撒娇，齐娜有些招架不住，“干，干什么……你不跟你家少爷一起过去吗？” “刚才有人跟我们说有舞会，他一丁点兴趣都没有的样子……”陆橘有些悲催地跟齐娜复述了一下方才的场景，“他说这种露天舞会只是商家用来敛财的手段而已，毫无参加的价值。” 齐娜撇撇嘴，“啧，还真是一副资本家的恶臭嘴脸，难道只有上流社会的商业舞会才有意义吗？还不是相互吹捧，彩虹屁都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放！” “就是就是，现在给一个网红当彩虹屁精都是要给钱的呢！”陆橘一本正经地认同。 齐娜捏了捏陆橘的脸，“乖，那钱脏，咱不赚哈。一个个镜头前光鲜亮丽的，背地里是五六十岁的老太太都有可能，你要是缺钱了，就来给我当彩虹屁精，我给你付双倍价！” “麻麻！”一道软糯的奶音欢喜地响起，九儿抱着那骷髅娃娃欢呼地朝她跑过来。 陆橘蹲下身敞开怀抱，直接连九儿带那娃娃都抱了个满怀，“怎么样？得到娃娃了开心吗？” “开心，谢谢粑粑麻麻~” “哦我的天……”齐娜捧心，“这娃叫妈叫的越来越顺溜了，我看就这么一直叫下去也没什么不妥的。” 来慕家这么久了，陆橘本来的确都习惯了在一些场合九儿叫她麻麻的事，被齐娜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将扔到角落里备受冷落的害羞给捡了回来，嗔怪地看了一眼齐娜，小声道，“胡说什么呢！” “天可怜见，我可没有胡说，”齐娜继续西子捧心，“我女人要被别人抢走了，我连当个柠檬精的权利都没有了？” “什么是柠檬精啊？”九儿趴在陆橘肩膀上探过头来，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柠檬精就是一种十分可爱的小精灵，”齐娜笑的猥琐，悄悄凑近九儿耳边，意有所指地道，“比如你爸看见你柳哥哥的时候，就会化身柠檬精！” 陆橘：“……” 她现在真想扯一块胶带封上齐娜的嘴。 慕倾袂缓步过来，眸光从齐娜脸上浅浅一掠，“你怎么还在这。” 语气一如既往的清冷，不是问句，是‘嫌弃句’。 齐娜赶紧举起双手，作投降状，“ok，我不在这里打扰几位了，我识趣儿，我走！”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哎等等，”陆橘抓住她的手，眼神可怜巴巴像个小狗，“舞会……” “知道啦知道啦，我会在那边等你的！”齐娜回身拍了拍陆橘的头，颇为无奈地道。 搞了半天，还是要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可不可以 齐娜潇潇洒洒拍拍屁股撤了，慕倾袂走到陆橘身边，黑眸微微低垂，“什么舞会？” “就……圣约广场的露天舞会啊，刚才你说是商家用来圈钱的那个……”陆橘越说越小声，悄悄低头盯着眼前的地砖，心里有些发虚。 少爷不会不准她去吧？ 可是她是真的很想看看，看看那个人描述之中的，人们在广场上跳舞，伴着碧海蓝天红霞海鸥，有自由的音乐跟自由的舞蹈。 她心底那只音乐虫就不可避免地被勾起来了。 音乐的最初衷就是给人极致的听觉享受，听多了音乐厅里一板一眼的正式音乐，她也很想品味一下这异域国家的自由音乐。 “你想去？”慕倾袂微微挑眉，眸光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啊……”陆橘不知道该老老实实承认，还是该干脆说自己不要去了，还在脑子里面费劲地组织语言，慕倾袂就已经接着道，“想去就去吧。” 陆橘瞬间受宠若惊，微微睁大了眼睛，“我可以去？” “你不是想去？”慕倾袂表情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要问我可不可以？” 陆橘：“……” 是啊，她为什么要问他可不可以。 这趟游轮旅行本来就是自由旅行，她是以慕氏员工的身份出来玩儿的，她又不是慕倾袂的附属品，为什么她下意识地就问慕倾袂可不可以呢？ 慕倾袂垂眸看着陆橘满脸纠结的神情，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愉悦的弧度。 真是个傻女人。 “九儿也要去！” 九儿在陆橘怀里伸出双臂欢呼道。 慕倾袂立即道，“你不能去。” “为什么我不可以去！”九儿瞪圆了眼睛，“为什么爸比准麻麻去，就不准我去？爸比偏心偏心！” 呃……啊？？？ 陆橘抱着炸毛了的九儿，本来就因为思考问题而有些混乱的脑子再一次被砸晕了。 什么什么？偏心？ 慕倾袂，偏心她吗？ “嗯。”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蝴蝶振翅一样稍纵即逝，陆橘霍然睁大了眼睛，刚刚……少爷是嗯了一声吗？ 还是她的错觉？ 陆橘觉得自己彻底混乱了。 “啊啊啊啊快闪开啊啊啊……” 一阵男高音忽然从不远处飙了过来，伴随着一阵辘辘的轮子撞地声，飞速接近。 陆橘转过头，一个轮椅迅速撞入眼帘。 轮椅上坐着的……那是唐堂？ 慕倾袂眸光瞬时转为凌厉，在瞥见那飞速撞过来的轮椅时，伸手将抱着九儿的陆橘扯进怀里，几乎是同时，那轮椅失控般地跟他们擦身而过，直接撞上了不远的一棵大树，‘椅仰人翻’。 “我的天，果然是唐堂！” 陆橘放下九儿，走过去看着已经被撞出星星眼儿的唐堂，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让他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倾袂大步走过来，从陆橘手中抢过唐堂。 唐堂晕晕乎乎的，忽然感觉到自己由被人搀扶变成了被人揪着衣领的差别待遇，摇摇晃晃地情形了过来。 “我……”唐堂被慕倾袂撂在一旁的长椅上，总算是看清了眼前的人都是谁，“陆总？？？” 他一把拉住陆橘，“你看见齐娜了没有？” “啊？”陆橘有点震惊。 脑子里立刻构设了一出大戏。 唐堂这是一个人从船上追出来的？自己坐着轮椅没控制好，结果还从坡上滑下来了，这要是让齐娜看见，估计要感动到哭。 正要告诉他，慕倾袂就已经将她被唐堂握住的手抽了出来，挑眉看了一眼唐堂，“你不会给她打电话？” 唐堂欲哭无泪，“我是跟她一起出来的，我没有带手机！” “等等……”陆橘都来不及顾及慕倾袂的小动作了，问道，“你是跟她一起出来的？” “是啊！”唐堂点头，脸上的表情都快要哭了，“你们到底看没看见她啊？” 陆橘点头，“她刚走。” “刚走？”唐堂瞬间激动了，连自己脚上打着石膏的事情都给忘了，蹦跳着就要往轮椅上坐，“往哪个方向走了？我去追她！” “停停停，你还准备自己坐着轮椅去找？还像刚才那样撞到人怎么办？”陆橘急忙上前拉住轮椅扶手，“既然你是跟她一起出来的，那怎么又会分开了呢？”陆橘很有些不明所以，而且刚才齐娜明明说她是一个人出来的啊？难道……他们两个吵架了？ “说来话长……” 说着，唐堂看了慕倾袂一眼。 他可是趁着慕茜上厕所的间隙跑掉的，那死丫头竟然还想推着他进女洗手间，如果不是他拼死不从，现在恐怕就因为耍流氓彻底出名了。 但是这个事儿…… 他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唐堂看慕倾袂一眼，再看陆橘一眼，来来回回的，最后自己都看晕了，“哎呀这些事儿我以后再跟你说，现在谁带我去找齐娜？” 陆橘道，“我带你去吧。” 慕倾袂冷声开口，“你自己去。” 两个人同时开口，陆橘听完慕倾袂说的话之后瞬间倒戈，“嗯，你自己去吧。” 唐堂：“……” 看向九儿，“小可爱，要不你推我去？” 第二百九十章 广播找人 最后还是慕倾袂纡尊降贵，推着唐堂走。 他既不想让陆橘推，又不能让九儿推，那就只有他自己动手了。 “齐娜没有接电话，”陆橘放弃了，将手机塞回包包里，有些寒碜地想，难道她是在报复我昨天没有接她的电话么…… “那怎么办？那我回船上去等她吧！”唐堂的屁股在轮椅上无比不安地扭，继续在这园子里晃悠，他也实在害怕一个不小心就撞上慕茜了！ 慕倾袂忍无可忍，“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 “我不动我不动……”唐堂无比乖巧地坐好，“那我们回船上吧？” “我跟齐娜说好了，要去圣约广场，你现在回船上看不见她的，”陆橘道，“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圣约广场找她吧？” “圣约广场，”唐堂疑惑道，“去那儿干什么？” 广播里忽然传出声音，“现在广播找人，请唐堂先生听到广播后，到东园区的广播室，您的亲人在此等候……特征：脚上打石膏，坐着轮椅……重复一遍……” 唐堂的脸色瞬间变了，纠结得仿佛吞了一只苍蝇。 陆橘侧耳细听，发现果真说的是唐堂，顿时有些奇怪，“你的……亲人？”忽然福至心灵，“说不定是齐娜在找你，我们快过去看看！” “不不不不，”唐堂吐出一叠不字，“不是她不是她，我们快去圣约广场吧！” “既然有人在找你，那就没有不去的道理。”慕倾袂冷声道。 有人愿意接盘，他乐意之至。 “我不要去啊……”唐堂欲哭无泪，却又有苦说不出，只能用眼神拼命地哀求慕倾袂，可惜后者不为所动，并且沉浸在终于能把这个包袱甩脱的喜悦中，推着他走得很快。 陆橘虽然觉得唐堂的表现很奇怪，明明一心想要过来找齐娜，现在却像是在逃避洪水猛兽一样抗拒。 这是怎么了？ 广播室里等着的人如果不是齐娜，那又会是谁呢？ 与此同时。 已经走到了游乐园门口的齐娜也听见了这一道广播。 心里不由得一紧。 有人在找唐堂？是谁，慕茜吗？唐堂走丢了？ 齐娜虽然十分不想再过去掺合，但是脚步却直接往那个方向走，并且越走越快。 广播室门口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一直在焦急地四处观望着。 唐堂瘫坐在轮椅上，面如死灰。 已经陷入了绝望的深渊里，没法自拔了，老天，他真的好难，谁来救救他？ “哥！” 慕茜远远看见那堪称标志的轮椅，急忙跑了过来，慕倾袂跟陆橘一眼看见了慕茜，面色都微微凝滞了一下。 陆橘先是惊异等着唐堂的人竟然是慕茜，又惊讶慕茜竟然叫唐堂哥？ 慕倾袂脸上的异色倏忽即逝，面无表情地看着慕茜奔过来。 “……表哥？” 慕倾袂的气场实在难以忽视，慕茜走得近了，就立刻注意到了他。 步伐也慢了下来，最后近乎规规矩矩地走着到了慕倾袂面前，“表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她直接选择性地忽视掉了陆橘。 这个令人讨厌的女人怎么也在？ 竟然还纠缠在表哥身边，真是阴魂不散惹人嫌！ 陆橘也无所谓她对自己的态度，反正她对慕茜也无感，牵着九儿的手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们。 不远处，齐娜也走了过来。 看见这边的情景之后，齐娜就顿住了脚步，还是唐堂一眼就看见了她，脸上的神情瞬间就死灰复燃，恨不能在轮椅上面鲤鱼打挺直接奔过去，可惜脚不能动，就卯足了劲儿地挥手，一边大喊，“齐娜！齐娜！这边这边，我在这边！” 齐娜掉头就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来凑这个热闹，或许只是担心唐堂这个二傻子在异国他乡被人拐卖了，毕竟人是她带出来的，现在看他还好好的活着，那就安心了，可以功成身退了。 “哎呀你别走！” 唐堂看齐娜竟然不搭理他还转身就走，瞬间就急了，一个扑腾竟然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慕茜惊得蹲下身去，“哥！” 唐堂挥开她的手，一瘸一拐地追向齐娜，“齐娜！” 齐娜的身形顿住了，刚才身后的动静她也听见了，脚步像是被钉子穿在了地上一样，无法动弹。 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傻子！ 齐娜深吸了一口气，再回头时脸上已经换了表情，快步走了回去，“哎呀真是好巧！” 她迎面扶住唐堂，将他往轮椅上带。 唐堂看见她肯回来，乐得跟什么似的，乖乖地跟着她往回走，只是看着她脸上那瞧着就很假很假的笑不开心，伸出手去想捏她的脸，被齐娜不动声色地躲开了，还顺便给了唐堂一个警告的眼神儿。 你丫要是再乱动，我就松手了！ “哥！” 慕茜的脸色很不好看，这样的差别对待任谁看了都知道怎么回事儿，只是碍于慕倾袂在场，她不敢太猖狂，否则刚才就直接推开齐娜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各怀心事 唐堂已经完全进化成了齐娜的跟屁虫，还身残志坚，绝对不会耽搁齐娜原本的计划，要一起跟去圣约广场。 齐娜虽然看起来很想捶他，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没有拒绝。 “哥，我来推你吧，我知道去圣约广场怎么走最方便。”慕茜凑过来，握住了轮椅的扶手。 “不用你，”唐堂完全不是委婉的人，更何况他已经完全受够了慕茜的亦步亦趋，偏头可怜巴巴地道，“齐娜——” 齐娜在唐堂渴盼的目光跟慕茜抗拒的目光中走近轮椅，慕茜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蜷紧，像刺猬一样竖起了浑身的尖刺，瞪着齐娜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齐娜从轮椅旁边走了过去。 “齐娜？”唐堂震惊地喊。 “不要再试图抱我的腿了，”齐娜头也不回，“想跟着，你就跟着，有人推着你不是更好么？” 她走到陆橘身边，挽着陆橘的手臂嫣然一笑，“我们走吧！” 陆橘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最后没有说什么，拉紧了齐娜的手，“嗯，走！” 齐娜脸上的笑在夕阳金色的余晖当中无比耀眼，只是那笑在触及眼底的时候，便被深渊吞噬。 唐堂，我有什么立场去跟她争夺你呢？ 她是你妹妹，我是你什么人呢？ 她齐娜从没有过不战而退的时候，就算当初被唐堂折辱得不成样子，也没有想过退却，可现在却变得患得患失，完全不像是自己，甚至连一争的勇气都没有。 真是……讽刺。 这一次抱孩子的人成了慕倾袂，明明周身都散发着令人难以接近的高冷气场，怀里抱了个萌娃之后瞬间就变得温和了几分。 甚至有胆大奔放的美女组团想要过来要电话号码。 只是都不必慕倾袂开口说话，就被他怀里的萌娃给一一拒绝了，“我爸比没有电话，我爸比很穷！我麻麻就在这里，你们注意点哦！” 最后那些奔着慕倾袂来的人都被九儿给圈了粉，一路花痴捧心，直叫自己也要生个女儿玩玩儿。 唐堂浑身都不自在，一路上他都用渴望的眼神盯着齐娜，奈何齐娜完全不给他对视的机会，他也就只能委委屈屈地坐在轮椅上，任慕茜推着。 虽然她比齐娜推的稳了一些，再也没有轮椅压到石头的状况发生，也不会推一会儿就嫌累，但是唐堂还是宁可让齐娜来。 “我要上厕所！” 快到圣约广场的时候，唐堂忽然指着洗手间道。 慕茜直接推他往残疾人专用的洗手间过去，唐堂拍着轮椅叫，“我要去厕所，你还要继续推着我吗？” 等从厕所出来之后，他就找机会推脱，总之，不管是谁，都不要让慕茜来推他！ “那不然呢？”慕茜奇怪地看着他。 “让我表——呃，让慕总来吧？”唐堂一心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差点又给说漏嘴了，慌忙改了口，陆橘叹了一口气，“我已经知道了，你就别再别扭了。” “你知道啦？”唐堂看了慕倾袂一眼，“那太好了，那表哥，你来推我吧！” 慕倾袂用一种看死人的眼光盯着唐堂，被他推上瘾了么！ “咦？是你们？” 洗手间里走出一道人影，笑着看向他们，着重在陆橘身上落了落，那笑容便更加温润和暖了一些，“好巧。” 慕倾袂听到这声音就皱了眉，看见柳丞哲走向陆橘的时候，眉头更是皱的可以挂上一杆天平。 这个人是在他们身上装了定位系统么？ 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见他！ “啊……好巧。” 看见柳丞哲，陆橘也有些惊诧，但一想到游轮在每个地方停下，可供游玩的地方就那么多，经常碰见也不足为奇，就释怀了。 “你们也是要去圣约广场的吗？”柳丞哲面面俱到，几乎对每个人都微笑了，好一派谦谦君子温如玉的美好形象。 “对，我们正要过去。” “那就一起走吧？” 陆橘有些为难地看向唐堂，这个家伙还吵着要去洗手间呢？可惜他表哥再不肯纡尊降贵伺候他了。 “你是要去洗手间吗？我带你进去吧。” 在唐堂看来，此刻的柳丞哲就是自带光环的圣父，从天而降，拯救他的苦难！ “好的，你真是个好人！”唐堂无比感激地看着柳丞哲。 去不去洗手间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摆脱慕茜了！ 于是，等他们从洗手间出来之后，莫名奇妙又理所当然地，唐堂就由柳丞哲推着了。 本来他们也不熟，这样是十分不礼貌的，而且还有个时刻虎视眈眈的慕茜，但是柳丞哲一句‘这种活计，怎么能由女士来做？’就成功将慕茜给堵住了。 慕倾袂始终用敌视的目光看着柳丞哲。 在他看来，这个家伙根本就是用这种方法来当做借口，来靠近陆橘！ 然而还有个‘通敌叛国’的小家伙，自从柳丞哲过来之后，也不要亲爹抱了，屁颠屁颠儿地跟在柳丞哲后面走，一口一个柳哥哥叫的无比欢快。 “啊，对了！”九儿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叫道，“柳哥哥，你快跟我爸比说，你要当我钢琴老师的事情！” 第二百九十三章 嘴炮王 九儿很焦急地道，“柳哥哥，你是不是答应我了，要当我的钢琴老师的？” 柳丞哲微怔，随即笑着点点头，“是啊。” 又看向慕倾袂，“慕先生，九儿对钢琴很感兴趣，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想教授她钢琴技巧……” “知道是自作主张就好，”慕倾袂忽然冷声开口，打断了柳丞哲的话，“擅自跟一个四岁的小孩子作决定，这样的事情，难道不应该跟家长商议过后再说么？” 这一番话可谓毫不客气。 陆橘也有些怔住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柳丞哲并不因为慕倾袂的无礼而生气，微笑着道，“当时陆橘在旁边，我还以为，她可以算作九儿的家长。” 嘶—— 齐娜抽了一口气。 果然，这个家伙根本就不像表面上那样温文尔雅，好狠一角色。 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可不仅仅是针对慕倾袂了，还顺带捎上了陆橘，他是想要干什么？ 陆橘的心怦地跳了一下，眼底有被人冒犯的怒色，但却来不及发怒，心里更多的却是忐忑，柳丞哲这样讲话，慕倾袂会怎么回答？ 还未及说话，慕倾袂已经淡淡开了口，“这是我们家的私事，柳先生再只手遮天，也想掺合别人家的事情么？” ‘家’字被他咬的无比清晰。 陆橘不免跟刚才医务室外间的对话联系了起来，一直狂跳不休的心稍稍得到了熨帖，逐渐安静了下来。 虽然没有直接了当地证明什么，但这，应该可以算是维护的一种吧？ 齐娜微微摇头。 唉，心机碰上霸道，那就是一个输。 难得的是，柳丞哲依旧微笑着，“当然不。” 九儿有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她只关心柳哥哥到底要不要教她钢琴，而且爸比明明都答应过她的，只要柳哥哥承认了，就让他来教自己的！ 唐堂感觉气氛不太对，于是便想活跃一下，“哈哈，怎么忽然这么严肃起来了呢？我们不是过来看舞会的吗？” 齐娜悄悄瞪了唐堂一眼。 这个傻子，柳丞哲带他去一次洗手间还带出恩情来了，这么迫不及待给人家解围，也不分分亲疏远近？ 如果她是慕倾袂，分分钟拍死这个傻表弟。 没有人再说话，这场‘争论’自然也就停下来了，唐堂私以为这是他活跃气氛的功劳，十分自得地享受着柳丞哲的推轮椅服务，一行人都没有再说话，圣约广场到了。 太阳已经沉入了地平线大半，夕阳的余辉染红了天角，天光海色浑然相融，熠熠生辉。 玫红色的光芒覆盖着圣约广场洁白的地面，有白鸽三五成群地起飞降落，更远处，还有海鸥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盘旋飞舞。 好美的景色。 任何人看见，都不禁为之心旷神怡。 不远处的乐队已经在调试音乐，乐队里男女老少都有，并没有什么年龄的局限性，而且，里面似乎各个国家的人都有。 令陆橘惊异的是那些乐器的多样。 吉他、电子琴、贝斯、架子鼓……这些都惺忪平常的，但里面竟然还掺杂着二胡、小提琴、短笛。 一般来说，这些乐器所演奏的乐种都是不同的。 这个圣约广场上，竟然要用这么多乐器来同时演奏么？ “嗨！你来了！”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从一堆年轻人中跑过来，笑容满面地跑到齐娜面前，十分热情地张开双臂想要给她一个拥抱。 “喂，干什么呢你！” 唐堂瞬间急了，然而齐娜在老外抱过来的时候就躲开了，语气淡淡的，“我是跟朋友一起来的。” 老外看向急赤白脸的唐堂，‘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用中文开口挑衅道，“你应该说‘你干什么呢’，而不是‘干什么呢你’，堂堂一个中国人，竟然不会说中国话！” “你个老外懂什么，”唐堂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国的人就说什么国的话，邯郸学步也不怕人家笑话，呵呵哒！” 老外虽然懂汉语，但是对于中国的成语和俗语还是了解得不够透彻。 这个‘邯郸学步’跟‘呵呵哒’他都听不懂，干脆也十分聪明地不跟他在这方面计较了，眼睛在他打着石膏的腿上落了落，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明明是个残疾人，为什么要来舞会呢？” “残疾人怎么了？你能阻止盲人欣赏世界吗？能阻止失聪的人感受音乐吗？是谁规定残疾人就不能来舞会的，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也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么！我有因为你嘴臭就不跟你呼吸同一片空气么？你不好好自我检讨竟然还敢来质疑我？负分滚粗！” 论嘴炮和气死人不偿命这方面，唐堂还从来没有服过谁。 尤其是这个老外竟然敢对齐娜表现出一副很熟的样子？他以为他是谁啊！ 老外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最后脸色青红交接地回身看向齐娜，用英文颇为无奈地道，“小姐，这个男人就是个只会耍贫嘴的废物，你还是放弃他吧！” “喂，你说什么呢？有种你说中文啊！说鸟语算什么本事！”唐堂在轮椅上拼命叫嚣着，唐某人十余年来潜心研究音乐，在作词作曲方面堪称乐坛鬼才，奈何天生生了一副爱国的铮铮傲骨，就是对外国鸟语不感冒。 他听不懂老外在跟齐娜说啥。 齐娜瞥了一眼记得抓耳挠腮的唐堂，启唇也用英文跟老外说了一句话。 日落之际，天空一片深红色的云霭，映照在水面上，把河集成了蔷薇色，晚风裹挟着红霞吹乱了她的长发，映照出脸上那一抹温柔和坚定。 第二百九十四章 圣约广场的音乐 慕茜的表情登时变了。 或者说，在场能听得懂英文的人，表情都有了一定幅度的变化。 老外听完了那句话之后直接摊了摊手，竟然就转身走掉了。 柳丞哲更是微笑着推唐堂过去齐娜那边，“我稍后有些事情要忙，唐先生就交给你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那正在整理仪器的乐团。 陆橘微惊。 柳丞哲也要加入？ 唐堂如愿以偿被交到了齐娜手中，却还是像炸了毛的公鸡一样，“你刚才跟那鸟人说什么了？他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在说我坏话？一定是在说我坏话吧，你怎么回复他的？” “哼，”齐娜轻笑一声，精致的桃花眸中闪过温软的神情，之后便是傲娇，“想知道的话，那就好好学外语喽！” “我才不学，我学那玩意儿干嘛？我又不打算创作外语歌！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唐堂急的抓耳挠腮。 他虽然那么问，但其实心里却另有怀疑，是不是就那么两句对话里，齐娜就跟那个老外私定终身了，要不然老外为毛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是不是去准备聘礼了？！ 然而纠缠了齐娜半天她也不说，唐堂又转而去问其他人，慕倾袂压根儿不理他，陆橘只是笑，说‘天机不可泄露’，慕茜更别提了，一张脸几乎成了青瓜的颜色，最后唐堂连九儿都问了，可怜的九儿在唐堂的目光轰炸下，皱起小脸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可怜巴巴地道，“我只听懂了一个‘我’字。” 唐堂鄙视地看她，“你那幼儿园都上到哪里去了？” 陆橘：“……”你好意思对一个幼儿园的孩子要求这么高，拜托你看看你自己好吗？ 慕倾袂将自家小公主抱走，离那个疯子远一些，以免智商被他传染了。 夜幕降临。 太阳落了，朦胧的暮色从岸边伸展到湖上，水由蔚蓝色变成铁灰色。 圣约广场的夜景出乎意料的美丽。 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广场上空亮起，人也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海浪拍岸的声音，人们的笑语声，掺杂着各种鸟类的鸣叫声展翅声，大自然跟人工完美地交织融合在一起，将这异国他乡的广场衬托成了一个世外桃源的美好景象。 陆橘原本以为柳丞哲是儒雅派，会穿着精致地坐在音乐会堂里，优雅地弹奏钢琴，但当柳丞哲解开衬衫袖口，站在台上那一架电子琴前做准备的时候，她还是不小地惊诧了一把。 而九儿又一次抛弃了亲爹，转投了敌营。 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两个摇铃，一手握一个，屁颠颠儿地跟在柳丞哲身边摇晃得起劲儿。 陆橘悄悄看着慕倾袂越来越黑的脸色，直觉九儿今晚回去之后估计要受家法了。 带着电子磁性的震撼乐声逐渐填满了广场。 电子琴键在柳丞哲的手下发出一阵异常明快的高音，以势如破竹的气势直接点燃了气氛，悦耳的口琴声起调完美地融合进去，欢快活泼，像是小鸟儿在叽叽喳喳地鸣叫；二胡声也紧随着响起来了， 那悠长的二胡声，本该最适合演奏哀婉忧愁的苍凉曲调，在这里苍凉变成了苍茫，哀婉忧愁变成了历经风雨后的大气疏狂。更别说长管声明快宣朗，短笛音调飞扬明亮。 最后响起的是鼓声。 像是波涛正酣畅时，忽然坠入其中的陨石，溅起浪花如山高，落下的水花自成瀑布，从高空坠落，咚咚咚咚—— 鼓声或紧或慢如惊马驰收，锣声便像狂风卷过青青草，平地生波澜。 长号、贝斯、小提琴…… 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这数十种乐器竟然也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陆橘刚看见的时候，竟十分短视地认为这些东西演奏出来的曲调一定是十分杂乱的，如果是在封闭礼堂，定会像一瞬间放出了数十种动物，在密闭的空间乱跑乱跳，毫无可欣赏的动态美感。 还好是在露天广场，就算演奏得杂乱无章了一些，只要能点燃气氛，抬高人们的心情，那也就不算失败。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根本就不能算失败，简直就是极致的成功。 这也许不是最完美的音乐，但绝对是酣畅淋漓的演奏。 让稍通音乐的人听了，都会想长吼一声，抱着自己的长笛短笛口琴手风琴随便什么，总之加入其中就对了！ 陆橘的眼眸也像被这广场上绚烂的灯光所点亮，心中澎湃得像是有数十只仓鼠同时挠痒痒。 跃跃欲试。 果然，这次来对了！ 他们本来站在广场的外围，进去之后才发现果然有商家在这里经营，最常见的是临时酒吧，动作敏捷得令人眼花缭乱的调酒师在临时搭就的吧台后面表演着调酒的风采，一杯杯清澈明冽的各色酒液被调制出来。 年轻的人们喝上一杯之后，就会下场跳舞。 男男女女都青春活力，不管认不认识熟不熟，只是一个转身，也许就换了舞伴。 陆橘他们也在一个酒吧前寻了位置坐下，看着不远处的酣畅景色。 第二百九十五章 赤裸裸的偏袒 “啧，这酒好苦，还一股子的姜味儿。”唐堂十分嫌弃地将自己面前的酒推开，伸手去拿齐娜的，“我要你的！” 齐娜一巴掌把他的猪蹄子拍开，“是你自己要死要活非要那个的，不换！” 唐堂十分委屈地揉手，“刚才我看这种最大嘛……” 慕茜将自己的递给唐堂，杯中酒液呈浅蓝色，还透着粉色的银河状光晕，看起来好看得不得了，这是少女酒，当然味道也很不错，“哥，你喝这个，这个很好喝。” 唐堂重新抱回了自己散发着姜苦味儿的酒杯，看也不看慕茜，一边驱散背后灵一样小声念叨，“起开起开，死孩子烦死个人！” 慕倾袂在外不喝酒，当然也不准陆橘喝酒，因此两个人像是异类一样点了两杯果汁。 陆橘悄悄抱着自己的杯子靠近齐娜，齐娜点的是番石榴红酒，暗红色的酒液看起来就十分诱人。 陆橘假意跟齐娜说悄悄话，一边偷偷地叼住齐娜配合着送过来的吸管，喝一口，再一口…… 唔……好好喝！ 没能喝到齐娜酒的唐堂，一脸嫉妒地看着她们之间的小动作，然后跟他表哥打小报告，“表哥，你们家陆总喝酒呢！” 陆橘瞬间老老实实地坐好，“我没有！” 一边狠狠瞪了唐堂一眼，这个家伙品质一如既往的败坏！ 慕倾袂看了一眼陆橘面前依旧满满的一杯果汁，和齐娜面前已经下了大半的红酒，一看便知道一杯受了冷落，而另外一杯得到了两人的通力合作。 虽然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也没有揭穿她。 只淡淡看了一眼唐堂，抬手示意调酒师给陆橘调一杯清酒。 唐堂就差咬手帕了，“偏袒，这是赤裸裸的偏袒！” 齐娜白了他一眼，“喝你的酒吧，喝不完不许走！” “哥你喝不完我帮你喝！”慕茜无比会抓住时机表忠心，齐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唐堂更是直接无视了她。 陆橘因为九儿生日宴会上慕茜嚣张跋扈的事情还很讨厌她，现在竟然也生出一丝可怜她的感情来。 啧啧，这孩子这辈子都没怎么受过这样的冷落吧？ 然而从慕茜过分夸张的妆容上，就可以看出她应该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因为但凡有一个，都会给她提一个关于化妆方面的建议。 只是…… 陆橘暗戳戳地想，就算是有，大概也不敢跟她提什么建议吧，这个被娇惯坏了的千金小姐，能听得进去旁人的话？ 只是她自己没有什么审美观么？为什么总是化这么浓的妆容。 “你好，请问你是陆橘小姐吗？” 一个大胡子的外国人忽然走到陆橘面前，他手里拿着一把小提琴，礼貌地微微躬身跟陆橘说话。 “对，我是。” 陆橘起身，她对这个外国人有印象，刚才他就站在台上。 “真是太幸运了！”那个外国人满脸的喜悦，“听说您的小提琴造诣极高，您能不能上台，用我的小提琴演奏一番？” “听说？”陆橘有些发怔。 听谁说？ 她并没有很出名啊，而且她身边的人，每一个都比她优秀，有名的有名，有钱的有钱…… “是啊，”那外国人十分兴奋，“是柳先生向我推荐您的。” 众人都有些沉默，齐娜冷笑一声，这个姓柳的又开始作妖了。真是一刻都不得闲。 慕倾袂没有说什么，他沉默着看向陆橘，似乎想听听她怎么选择。 “可以吗？”那老外又殷勤渴盼地问道。 “这……” 陆橘的内心里其实有些抗拒，刚才柳丞哲问慕倾袂那番话之后，她就已经有些芥蒂了，她一直以为柳丞哲是知礼守礼很懂分寸的一个人，只是他跟慕倾袂说的那番话确确实实冒犯到她了。 因此现在并不是很想上台与他合奏，就算同时还有其他的演奏者。 “拜托你了！” 老外竟然双手合十，又向陆橘鞠了一躬，陆橘急忙侧身闪开，这个外国人看起来也算是四十而不惑的年纪了，一直对她说‘您’这个字她就已经受之有愧，又怎么能受他的礼？ 只是没有想到，他对音乐竟然这么执着，就为了别人口中的她很有造诣，竟然就愿意过来用请的方式来让她这个小辈来展示一番。 这样的精神，倒是令陆橘十分震撼。 陆橘看了看不远处那演奏正酣的乐队，心里其实也有一点向往。 音乐何辜对吧？ 陆橘又下意识地看了慕倾袂一眼，随即猛然想起之前慕倾袂说过的，‘为什么要问他可不可以’的事情，几乎是目光转过去的同时就收回来了。 她礼貌地躬身接过外国人手中的红杉木小提琴，微微一笑，“乐意之至。” “太好了！” 外国人高兴地拍手，迅速领着她往台上去了。 慕倾袂注视着她的背影，幽深的黑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冷峻的脸上神情微微紧绷。 唐堂颇有些后知后觉，小声地跟齐娜道，“我表嫂是不是要被人拐走了？” 齐娜拐了他一手肘，“你才看出来？你刚才还帮你表哥情敌说话来着！” 于是唐堂脸上就全都是懊悔的神色了。 台上，九儿正十分卖力地摇着手里的摇铃，尽管在周围那么多的音乐声中，她的摇铃微乎其微，但这并不妨碍她也为这盛况空前的音乐演奏卖了一份力，看见陆橘的时候，九儿举着摇铃奔了过来，欢快地拉着陆橘的手，向柳丞哲走过去。 柳丞哲以一个滑音中止了演奏，他们已经演奏了很长一段时间，也确实需要休息一番了。 一旁的音响里适时放出足够代替的音乐来，同时广场上开始有五颜六色的镭射灯满场转动，才没有消灭舞池里年轻人的热情。 第二百九十六章 合奏 “我以为你不会来。” 柳丞哲手撑在电子琴上，笑望着陆橘，他的浅绿色衬衫的袖口已经挽到了手肘处，整个人脱离了平时那种一丝不苟的形象，倒多了几分自在和洒脱。 陆橘耸了耸肩，“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她的眼光掠过台旁那满眼期待的大胡子外国人，“你这一次，又想干什么？” 柳丞哲露出一丝苦笑，“我又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你为什么这么问？” 陆橘默了默。 没做过什么坏事吗？ 好像是这样，而且他曾经还为了她跟自己的亲妹妹辩驳，在她这里理所当然地应该是个好人形象，但是陆橘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其实是有些深不可测的，齐娜也跟她说过，这个人城府很深，如果能避免跟他接触最好不过。 再加上刚才的事。 陆橘就理所当然地对他有些戒备了。 “对不起。”陆橘的拇指在小提琴的琴颈上缓缓磨蹭，低低吐出三个字来。 柳丞哲微微扬眉，这次笑得有些无奈了，“为什么又忽然跟我道歉呢？你放心吧，我叫你上来，也纯粹只是想让你近距离感受一下圣约广场的音乐魅力的，你会想要过来，不也是冲着这个么？在台下感受，总不如切身加入吧？” 陆橘不可置否。 她会答应上台来，有一半原因是这个。 对每一个爱好音乐的人来说，圣约广场的音乐盛典，都是不可错过的。 “是啊是啊，九儿玩儿得很开心呢！” 慕九儿摇晃着手里的摇铃，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看样子是真的很高兴。 陆橘俯身为她拂去头发上的一枚树叶，“累了吗？累的话，去那边喝点果汁？” 她向不远处指了指，九儿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柳丞哲，柳丞哲笑道，“去吧。” 九儿这才把摇铃放下，屁颠屁颠儿地过去了。 陆橘一直目送着她过去，这段距离不算远，慕倾袂也起身来接她，柳丞哲也看着九儿扑进慕倾袂的怀里，随即半开玩笑道，“你跟慕少爷一样，都不想让我靠近九儿，该不会是怕我拐带她吧？” “如果我怕的话，刚才就不会让她上台了，”陆橘挑眉笑，“你好像总喜欢多想？” “哦？”柳丞哲的声音里藏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像是很认真地自我思索了一番，“是么？” 陆橘但笑不语。 “愿意跟我合奏一次吗，”柳丞哲也明白自己是被陆橘反将一军了，也就抛开不论，笑道，“就用那首曲子？” “嗯？” “圣约广场的音乐演奏从来都没有固定的模式，”柳丞哲知道陆橘在想什么，“可以随意组合，当然，在我们合奏之后，我会让他们一起加入的。” 陆橘这次上台，本来就是想跟大家一起合奏的，听柳丞哲的意思，是不是她不跟他合奏，柳丞哲就不让她加入接下来的大合奏了？ 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好吧，但是那首曲子，我可能没有办法完全掌握。” 她对那首曲子本来就是一知半解的状态，更何况之前一直都是用钢琴来演奏，忽然转为小提琴的话，也有些难度。 “是么，”柳丞哲低垂了眼睫，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陆橘竟然从他的脸上窥见了一丝哀伤的神色，但又稍纵即逝，快的仿佛根本就没有出现过，随即他又抬起脸来笑道，“没关系，我相信你可以的。” 柳丞哲向台旁的dj打了个手势，音响里播放的乐声弱下去，柳丞哲双手十指一起按在琴键上，完美地将音乐接洽过来。 那手势快而繁琐，令人眼花缭乱，他的手却修长而白皙，每一个骨节都是精致的弧度，每一次按键都是让人赏心悦目的景色。 一段前奏之后，柳丞哲向陆橘颔首示意。 陆橘顿了顿，抬起小提琴，压下琴弓。 小提琴的乐声悠扬而华丽地响起，在电子琴攀升的调中完美融入，令所有人耳目一新。 不远处，唐堂忍不住拍手赞叹，“好！” 刚赞叹完，就被齐娜踩了一脚，唐堂忍不住呼痛，一转头就对上齐娜警告的眼神。 示意他看慕倾袂。 慕倾袂在看着台上，他的目光越过喧嚣吵闹的人群，精确地锁定在台上那一抹纤细美丽的身影上，事实上，人群中绝大部分人的眼睛，也在看着陆橘。 他知道她天生耀眼，也从未想过要隐藏她的锋芒，只是当她吸引了在场大多数人的眼光时，他还是忍不住心里那股冲动，想要将她带回慕家，藏起来。 只是…… 慕倾袂的神色微微黯淡下来，指节不自觉有些收紧了。 前调融合得还算完整。 陆橘一边在心底回忆，一边迅速调整谱子，好在柳丞哲也一直都在尽力地配合着她，他们的合奏听起来竟也是难以挑剔的完美。 陆橘只希望自己不要拖人后腿就好，看到这样的效果，也不免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完成下去，就好。 柳丞哲的唇角忽然浮现出一抹笑意，与此同时，他的琴声忽然一变，如同潺潺流动的河水疏忽坠崖下，水流瞬间变得湍急。 电子琴声狂野奔放，令听的人也都心潮澎湃起来，仿佛面前不是圣约广场，而是古战场，耳边充斥也音乐都化作了烈马的嘶鸣和将士的怒吼，那些鲜血与壮烈都如同画卷一般在众人的面前铺展开来，在巨大的苍穹之中，赫然抖开一幅万里江山图。 第二百九十七章 意外的发展 陆橘心头一跳，立刻紧咬着他的步伐，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额间逐渐沁出了一点汗珠。 这曲子…… 这曲子竟也可以激烈如斯？ 嗡—— 一阵压长的低音过后，节奏陡然一停。 就像是众人都被抛掷高空后，陡然在天地之间静止下来，空中是稀薄的云层，扑面的风都陡然静止下来。 陆橘差点因为这忽如其来的收势而败下阵来，幸好精神一直保持高度集中，及时换了长音，才没有被这一个槛给绊倒。 目光却不自禁严肃了起来，看了一眼依旧风云在握的柳丞哲一眼，后者也恰巧抬眸，对她报以一笑，陆橘猛然反应过来，他在一点一点诱导她！ 虽然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陆橘依旧不得不被柳丞哲的节奏带着走，若不是她的小提琴练的也算是得心应手的地步，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跟得上的。 曲调由激越转为温和，喧嚣了三天三夜的古战场转为收尾之声，有老弱妇孺蹒跚而至，抱着战死的儿郎们呜呜哭泣。 战争已止，哀鸿遍野。 陆橘的心弦都忍不住为之一振，这，才是这首曲子的原本曲性吧？ 那是彻头彻尾的悲，但若一味只是悲调，难免令人心生萧索，于是将开头弹改调性，聊作补偿。 原本沉浸在舞池之中的年轻人都缓缓停了下来，他们安静而专注地看向台上，目光里尽是神往。 这一刻，圣约广场的夜空之中只有风声在和音乐一起盘旋。 慕茜的神色骤然变了。 这首……这首曲子！ 这就是她一直都在寻找的那首曲子！ 她每年都到这个地方来，就是为了寻找这首曲子！ 之前以为慕凌菲人脉甚广，于是拜托她寻找，可是这么长时间也毫无消息，她几乎就要放弃，谁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听到！ “哥，你听——” “唐堂，你快听！” 这两句话同时响起，慕茜跟齐娜都怔住了。 唐堂不用她们提醒，就已经完全被那首曲子吸引了心神，此刻听她们插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都别吵！” 齐娜没有生气，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慕茜，同样在对方眼底看见了一抹震惊和疑惑。 她一直磨小橘子，想要让她完整地弹下这首曲子，就是为了唐堂，音乐的创作需要多样性，唐堂本身很有才华，但毕竟还是青年人恣意风流，如果想要创作出更进一步的音乐，也定然需要这样的曲子来沉淀灵魂，产生灵感。 只是……慕茜她竟然也？ 九儿原本抱着陆橘的橙汁在喝，听到这乐声后，呆呆地张大了嘴巴，吸管掉出来也没有注意，一副呆萌的可爱模样。 台上。 陆橘身在这音乐中，惊觉自己的心境似乎也发生了些微的变化。 好像有一个结满了蛛网的角落，一点一点地露出来，灰尘被扑开，露出里面深埋的浓厚的什么东西。 那是……如这黑夜般浓厚得化不开的哀伤。 小提琴的声音急转而下，竟盖过了电子琴的风头，那是一种处于绝境的哀婉与凄凉，全场的人都仿佛感觉到了那样的悲伤，心头好像被细细密密的针尖压过，疼的喘不过气来。 柳丞哲抽空看了已经完全沉浸其中的陆橘一眼，有些疲累的温润面庞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来，这微笑不同于平日他常常挂在脸上的面具，是劈破壁垒，小草露头般的融融春色。 一曲毕，全场也陡然安静了下来。 风声与呼吸声相互溶解，最后不知道谁先带的头鼓起掌来，随后全场响起连绵不绝的掌声，仿佛惊涛拍岸般，震耳欲聋。 那位给陆橘小提琴，邀请她上台演奏的外国大叔流下了眼泪。 嘴里激动地念叨着什么。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里都知道，这将是圣约广场前所未有的，将被镌刻在纪念册当中的一次，别开生面的音乐合奏。 陆橘放下琴弓，她的发间早已被汗水打湿，柔软地贴在额上，柳丞哲递过一张雪白的绢布，笑容里露出些赞赏，“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陆橘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柳丞哲……刚才是在教她这首曲子么？ 虽然方式太过激进冒险了一些，如果陆橘的水平再稍微低一些，都会将这场演奏给搞砸。 这个男人究竟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太信任她了？ 明明是冒险家的行为，偏偏却从容淡定，这样一个可怕的人…… 柳丞哲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瞬间距离温文尔雅又远了一些。 然而她并没有意识到，此刻她跟柳丞哲站在一起的画面，已经被不少人都用手机给定格了下来，热情的外国人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太登对了。 这是大多数人脑海中闪过的想法。 男子温润，女子温柔，任何人来看，也不会质疑这一点。 原本台旁的其他演奏者们都纷纷过来鼓掌，还有人亲切地跟柳丞哲说话，陆橘也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 “你女朋友真棒！”之类…… 陆橘也被蜂拥的人潮给围拢住了，百忙之中听见这句话，急忙否认，“不，我不是……” 台下的人开始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第二百九十八章 我当真了 陆橘被人群推搡着，推向柳丞哲的方向，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样的情况，拼命地呼喊想要离开，可是疯狂的人群仿佛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慕倾袂猛地从座位上起身，大步走了过去。 “大家冷静一下！” 经话筒扩大的声音在广场上传播，是柳丞哲在说话，激动的人潮安静了一些。 陆橘都急出了眼泪，下一秒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心一凉，正要挣脱，一道低沉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是我！” 陆橘立刻不动了，“少爷……” 慕倾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挤进人群，仗着身高腿长的优势挤到了陆橘身边，看见陆橘眼角泛起的泪花时心头像是被重拳碾过，周身的气场瞬间冷了下来。 “跟我走！” 年轻人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个忽然闯入的男人，有人想阻拦，却畏惧于他的气场，竟然就让他穿越重围，带着陆橘离开了。 柳丞哲手拿着话筒，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唇边划过一丝苦笑。为了安抚躁动的人群，他先去拿了话筒，随即迅速便要转回陆橘身边，却还是慢了一步，让慕倾袂带走了陆橘。 他啊，还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慢了一步，就那么一步。 慕倾袂拉着陆橘直接离开了广场，甚至没有回到酒吧前，就那么一路向前走着，他捏着陆橘手腕的手掌握的很紧，陆橘被禁锢得有些疼，却也没有开口，就那样任由他拉着自己走。 陆橘另外一只手还握着小提琴和琴弓，弓弦勒着手指，有些微微的痛觉。 海风烈了一些，将她的长发扯着向后，也有些扑面的疼。 这几种疼交织在一起，陆橘觉得自己似乎清醒了一些。 她的目光落在慕倾袂的西装上，他一向是整整齐齐的人，此刻的西装上竟然也有了一些皱褶。 是刚才挤进人群时弄的吧…… 陆橘的心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无论是在慕宅还是在公司，慕倾袂甚至很少让别人近他的身，出门也常有保镖随同守护，别人靠近他的机会就更少了，今天却为了她跟那么多人拥挤…… 心脏忽然开始怦然跳动，一声一声安稳而坚定。 有什么在胸腔里翻滚叫嚣着，跟跳动的心脏一起，像这夜色下翻涌的浪潮一下下拍打着礁石一样，奔腾不休。 逐渐，难以压制。 陆橘忽然开口，“少爷——” 慕倾袂停了下来，“以后，不要在那么多人面前演奏了。” 他打断了陆橘的话。 陆橘微怔，方才那翻涌的热血安静了一瞬，即将脱口的话也被收了回去，被打断了这么一下，积攒的勇气也好像挥霍一空，再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走得太远的关系，慕倾袂的呼吸也有些粗重，见陆橘呆住，又问了一遍，“听到了没有？” 繁星笼罩的夜色下，慕倾袂的眸子深邃一如他身后的大海，只是那眸光却像是有些闪烁的。 陆橘呆呆地盯着慕倾袂的耳垂。 是远处灯光的关系吗？好像变得有些粉…… 好在她还有好好听慕倾袂问话，在慕倾袂下一次发问之前十分乖巧地点点头，“……好。” 紧接着的一句话脱口而出，陆橘半开玩笑地道，“那以后，我就呆在慕宅哪儿也不去了，给你一个人拉小提琴听好不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慕倾袂的耳垂颜色好像更深了一些，磁性的声线在陆橘听来有些微微的沙哑，更添魅惑，“你的小提琴也可堪一听，我就勉为其难，一个人承受了。” 陆橘呃了一声，“我开玩笑的！” 慕倾袂黑眸流转，落在她娇俏的脸蛋上，“我当真了。” 圣约广场上，台上拥挤的人潮终于散去，柳丞哲组织着乐队重新开始进行演奏。 慕九儿也不喝橙汁了，呆呆地盯着重归秩序的乐队，总感觉，好像有些不太对劲。 “小橘子呢？” 齐娜猛地起身，环顾四周，却发现台上台下都没有慕倾袂跟陆橘的影子，这两个人跑哪里去了？ “爸比……橘子姐姐……” 九儿急忙跳下椅子，迈着步子就要往人群中扎进去，齐娜急忙拉住她，“小九儿，你想干什么去？” “九儿去找他们呀！”九儿急道，“他们不见了呀！” 齐娜是看见了刚才慕倾袂冲进台上人群的一幕的，估摸着慕倾袂把小橘子救走之后，又带着她去了其他的地方。 这…… 不太好打扰吧？ 万一人家正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要是被这个小公主撞见了？ 齐娜蹲下身，将一张脸上的微笑调整到最灿烂的状态，温声软语道，“小九儿，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不能诚实地回答我？” 唐堂在旁边看见齐娜一副准备拐卖小孩儿的脸孔，好奇道，“你要问她什么？” 齐娜恶狠狠回头，“别吵！” 再面对九儿时，又飞快调整回了拐卖小孩儿的微笑，“嗯？可不可以呢？九儿。” 九儿迟疑着点了点头，“嗯，可以！” “我问你啊，你想不想让你橘子姐姐真的成为你麻麻咧？”齐娜开始循循善诱，“你看，她那么温柔，那么漂亮，对你又那么好……” 九儿歪歪头，“什么意思呀？” 呃…… 齐娜开始有些麻爪了，该怎么对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儿说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呢？ 一直冷眼旁观的慕茜忽然冷哼了一声，慕倾袂不在，她被打压的气焰瞬间就又弹了回来，“你这么费尽心思地想要帮那个女人上位，你有什么好处？” 齐娜的微笑一瞬间就凝固了。 唐堂这回终于正视了慕茜一眼，义愤填膺地怒道，“你胡说什么呢！” 慕茜的神色凝滞了一瞬，又暗自咬咬牙，面色不变地瞪着齐娜。 齐娜并没有立即反驳，她拍了拍九儿的小脑袋，将她抱回到椅子上坐好，随即才站起身来望着慕茜。 “如果你不会说话的话，尽可以闭嘴，这里并没有人希望听见你的声音。”齐娜的身高其实没有慕茜高，但是周身环绕的气场就可以完败慕茜。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她也绝对不是一个走路把两只眼睛放在头顶的小女孩儿可以打压的。 “你——” 慕茜被她的话给噎到，脸色青红交接了一阵，又冷笑了一声，“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你想帮那个女人进我们慕家的门，该不会是想借着我们慕家的势力，让你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吧？” 她一连说了‘两个慕家’，气势又涨了几分，是想起来她自己也姓慕，开始自以为是地以主人翁的姿态审问齐娜了。 “呦，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啊？”齐娜并未被她的话激怒，反而无辜地眨眨眼，她也不反驳，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正如我现在想帮小橘子一样，如果小橘子能嫁给慕倾袂，那么不用我说，现成的好资源小橘子都会双手捧着送到我面前，因为我们是好姐妹！至于你……你长这么大，也没少借慕倾袂的势狐假虎威吧，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半路认祖的外人，就算是慕家老宅的基业，你们也半分贡献都没有过，不过是打着慕家的伞躲雨乘凉的寄居蟹，你又哪里来的底气跟我这么说话！” 说到最后一句，齐娜的眸光变得凌厉，桃花眸微微眯起，隐匿的冷芒乍现。 唐堂呆呆地看着齐娜，眼里慢慢泛起了红心。 齐娜就连吵架都这么帅，好可爱…… 第二百九十九章 收而不养的家 慕茜连眼睛都给气红了，“你……你——” 她‘你’了半天，却连一句有力反驳的下文都没有憋出来。 原因无它，只因为齐娜说的都是实话。 只是这一段往事已经过了十七年，齐娜又是从哪里知道得这么清楚？ 难道是……慕凌菲？！ 齐娜冷睇了慕茜一眼，她原本也不必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这般火力全开，也许……她会这么对慕茜，也是有自己的一部分私心在吧。 “还有，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像你理解的那样追名逐利，我会从中撮合，绝不是让小橘子冲着慕家的钱，我告诉你，在小橘子找到幸福之前，我就是她的家，养她一辈子我都乐意，更别说小橘子本身优秀得一批，根本就不需要我来养！” 终于将今天一天从慕茜那里受来的气都给还回去了，齐娜看了一眼手表，抱起九儿，“走，我带你去找他们！” “唉，等我——” 唐堂急忙叫道。 “你不跟你这位妹妹好好道个别吗？”齐娜回身，似笑非笑地看了慕茜一眼，“你最好好好安慰一下她，以免她心情崩溃。离上船的规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我会回来接你。” 唐堂有些不情愿，“可——” “唐堂，”齐娜深吸了一口气，桃花某微垂注视着他，“我最讨厌逃避的人，逃避永远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不希望以后再有任何我无法理解的麻烦出现在我身边。” 就像自己逃避唐堂一样，躲开的这段时间，除了让她自己在思想的囚笼里越陷越深，并没有让她想明白哪怕一件事。 而今天慕茜忽然出现带走唐堂，她很明白地看得出来，他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的，齐娜不去问，也不代表就不在乎，不代表自己希望下一次还遇见这样的情形！ 那种无法理解无力掌控的感觉，她不想再经历哪怕一次！ 唐堂慢慢收回了手，“我懂了。” 他又笑着，像个大眼宝宝一样，“那你一定要回来接我哦！” 齐娜唇角泛起一丝微笑，“嗯，我会的。” 慕茜始终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明明并没有一丝暧昧存在，却让人无法移开视线，仿佛他们之间合该如此和谐，这种感觉…… 慕茜捏紧了指尖，洁白如葱的指尖微微泛红。 “哥……” 唐堂转回身，看向她的目光便再没有看齐娜的大男孩儿一样的阳光和温暖，语气像是在幽幽地叹息，“小茜。” 慕茜神色一震，眸子里都泛起了一丝泪花儿，“哥，你终于愿意叫我了……” “其实我没有想刻意躲着你，”唐堂的目光下摆，“你们家对我毕竟有收养之恩的……” “不！”慕茜忽然惊恐地阻止了唐堂，脸上还有羞愧，“哥你千万不要这么想，我们家虽然收养了你……却并没有怎么养过……” 唐堂嘴角撇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赞同她的观点，然后抱怨？ 他好像是没什么权力抱怨的。 毕竟人家确确实实是收养了他的，就算只有‘收’没有‘养’，那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哥，刚才那音乐……我这几年一直都在找那个曲子，想着找到之后，我就有理由去见你了，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我每个假期都出来到处跑，还来了这里，就是为了找曲子的……”慕茜支支吾吾地，“我想着，那曲子一定会对你有帮助的，所以……” 唐堂微怔，随即点头道，“那曲子确实很好，辛苦你啦。” 慕茜眼眸放大，脸上有些憋红了，嗫嚅道，“可是我没有找到……” “今天不是找到了吗？”唐堂奇怪道，“不如就算是跟我一起找到的？”说完嘿嘿笑，“对，是我们一起找到的。” 是跟齐娜一起，嘿嘿，真幸运。 “哥……”慕茜眼睛里涌起无尽的感动，用手背蹭了蹭眼睛，有些狼狈。 唐堂这样的人，就算看见女孩子哭，也是绝对不会绅士地想到递纸巾的，慕茜是千金大小姐，也从来都不会遇见流眼泪没有香纸巾的情况，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最后还是唐堂实在看不下去女孩子哭哭啼啼，开口道，“既然这曲子已经找到了，你以后就好好念书吧，别到处乱跑了，你一个小姑娘家，总在外面跑也不安全，听话，收拾收拾回帝都吧！” 女孩子哭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事情了！ “我会回去的……” 慕茜抽噎了半晌，最后还是自己从手提包包里拿了纸巾擦眼泪，眼妆都晕开了一些，眼睛红红地看他，“那哥，你会回家来看我吗？” 唐堂扶额。 他躲慕茜躲得这么要死要活，怕的就是这么一句。 回家？ 慕茜的家对他来说，可并不是家。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唐堂无奈地道，“我工作很忙的啊，有时候忙的一天饭都吃不上呢！” “那哥你就干脆回家来啊！”慕茜急道，“就在家里创作，我也可以照顾你！我保证，我现在已经长大了，绝对不会让你再受到冷落的！” 唐堂要崩溃了。 这个丫头怎么就一根筋，死轴死轴的呢？ 难道非要他说出来，自己跟那个所谓的家半点感情都没有，一点儿不想回去，永永远远都不想回去这种话来吗？ 慕茜根本就不明白，他会离开那个‘家’，从来就不是他们的‘收而不养’！ 怎么办，他又想逃了。 齐娜……你怎么还不回来？他说不通了！ 此时，齐娜领着九儿在码头上坐着，看着不远处那一站一靠两个男女，女子身形仙逸柔美，手握小提琴全情地弹奏，裙摆微微起伏摇晃着，而男子身姿挺拔欣长，靠在亭前的柱子上，修长的双腿微微交叠，认真倾听的一个剪影。 九儿坐在齐娜身边，两只小腿儿来回晃悠着，“娜姐姐，他们是在干嘛呀？” “唉，你还小……”齐娜装模作样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又呲牙笑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一定不是在做坏事哦！” 九儿：“……” 娜姐姐好像不太正常了，她要不要离她远一点？ 不知道等了多久，不远处那醉心于小提琴的一男一女终于发现了这边还坐着人，陆橘走过来，向九儿挥手。 九儿就屁颠屁颠儿地跑过去了。 齐娜拍拍衣服上的灰，也跟陆橘摆了摆手，却没过去，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了。 人家一家三口汇合了，她得回去接人了。 “娜娜……” 圣约广场的音乐还在继续，齐娜回去的时候，唐堂正趴在那家酒吧的桌子上，面前杯子里的姜酒业空了，见她终于回来，差点把眼泪都给飙出来，一把抱住齐娜，埋头在她腰间就开始嚎，“呜哇哇你终于回来了！” “你干什么？！起开！” 齐娜脸色微红，一把拍开唐堂，在众人看他们的眼光变得异样之前迅速推着他离开广场。 “你怎么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叫我来接你？” 齐娜推着他往码头走，顺便给他买了一杯解酒茶，“就知道在那儿死等？” 还因为没钱买水，喝完了那杯姜酒，等她回来付账也行啊，这个人真是脑子缺根筋。 “你手机关机了，”唐堂可怜巴巴地地双手抱着解酒茶，酒气还没有散去，舌头都有些大，“我都觉得你不会回来了……” “什么？” 齐娜摸出手机一看。 …… 真的关机了？ 可能是昨天晚上忘记充电，又出来了一天，手机的电量耗没了之后就自动关机了。 第三百章 明月与心 “哦对了……柳丞哲让我给陆橘带个口信儿，回船之后，他会在三楼的音乐厅等她，说是要跟她当面道歉。” 唐堂的头一点一点地，好像有些困了。 齐娜停住脚步了，“你同意了？” “我……啊？”唐堂茫然地抬头，“我不该同意吗？” 齐娜：“……” 这个人脑子里缺的大概不止一根筋吧？ 他是不是觉得他表哥真的不会打死他？ 齐娜当机立断，推轮椅往回走，“要不然你去找你妹妹吧，就别回船上了，只要你没法回到船上，那没能告诉陆橘也就无可厚非了……” “啊？！”唐堂瞬间慌了，连酒都醒了大半，一把抱住齐娜的手臂，“别别别，我保证再也不闯祸了，你赶紧带我回去，我不要去她那里！” 齐娜挑眉，“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吗？难道你没跟她谈好？” 唐堂陷入沉默，天知道他刚才是怎么把那丫头给说服走的？ 他自己都昏头涨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她好像又是哭着离开的…… 齐娜看唐堂的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叹了一口气，推着他继续返身往船上走，“怕她怕成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这是一段兄妹感情辛酸史呢……”齐娜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这句话语气有多酸。 醉酒的唐堂当然也没注意到。 这个缺根筋的家伙忙着否认，“怎么可能！我跟她是纯纯的兄妹，啊……也不能算是兄妹，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啊……” 齐娜斜着眼睛看他慌里慌张，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的样子。 心道你纯纯的把人家当成妹妹，人家未必把你当成纯纯的哥哥呢。 “我只是他们家收养的孩子，”唐堂垂下头，“他们都不是我的亲人的……”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颓丧，又软软的，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 齐娜的心却不可避免地被扯紧了，“怎么会……” 传说里，唐堂明明就是，如果不能在音乐上做出成绩来，就要回去继承千万财产的啊。 他……竟然是个被收养的孩子吗？ “我没有亲人了……”唐堂坐在轮椅上向后靠，抓住齐娜推轮椅的手，“我不想说的，我怕我说了，你就不喜欢我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齐娜的手被他紧紧攥着，破天荒地，齐娜没有挥开唐堂。 实际上说，唐堂的手劲儿大的惊人。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唐堂的一双眼睛有些迷蒙地眯着，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微微抖动，紧皱着脸，像是害怕失去什么那样紧紧拉着她的手。 亚麻色的短发蹭在她手上，有些簌簌的痒。 “傻子。” 一声慰叹，轻轻地消散在海浪间。 真是个傻子，她如果会因为他被人收养就嫌弃他，当初也不会看上他这个在音乐这条路上走到黑，又傲娇死倔着不肯回头的人了。 幼时看到他在外面弹吉他，以为只是出来玩儿的，却没有想到…… 心脏忽然泛起细细密密的疼，齐娜忽然感受到了时光的残酷，它让唐堂在她的生命里空缺了十几年，这些年里，她能获知的唐堂现状寥寥无几，更不可能知道他的生活环境，家庭背景…… 还好，这时光它虽然残酷，却有情。 最后众人都回到船上之后，齐娜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跑去问陆橘。 “小橘子，你们在沙滩上干嘛了呀？”齐娜猥琐地用肩膀挤陆橘，眉梢一挑一挑地。 “谈价钱来的！”陆橘道。 “呃……啥啥啥？？？”齐娜后知后觉地掏了掏耳朵，不会吧，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她只是有直觉过了今晚，慕倾袂跟小橘子之间的关系一定会有质的飞跃，没想到竟然直接到谈婚论嫁说礼金的地步了吗？ “小橘子，我告诉你，你不用不好意思，我来帮你跟他谈！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地……”齐娜一把攥住陆橘的肩膀，激动地样子就像是一个怕女儿吃了亏的老母亲。 陆橘瞥了她一眼，“我们谈崩了。” 齐娜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一脸被雷劈的表情，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谈崩了？” 不可能吧？ 慕倾袂何等身份？她也不相信陆橘会狮子大开口，要什么太过分的东西，其实她觉得陆橘很有可能会一分钱都不要的啊，陆橘到底要了什么，慕倾袂怎么会拿不出来？ “是啊……” 陆橘叹了一口气，忽然有些忿忿地，“我说要我做私人小提琴师的话，月薪至少要比现在翻两倍，结果他说我的水平一般般，不肯付钱！” 齐娜张口结舌：“啊？你……你说啥？” 什么私人小提琴师…… 不应该是……礼金吗？ 陆橘看着齐娜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地滚倒在床上，捧腹笑得毫无形象。齐娜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一把按住陆橘，“好啊，小橘子，你学坏了，竟然开始调戏本姑娘了？亏的本姑娘还为你殚精竭虑！这心都操给小狼崽了是不是？” “我要是小狼崽子的话，那你也是！” 陆橘翻个身，“我想去洗澡了，好累，早点睡觉吧，明天起床之后就要到家啦！” “哎等等——” 齐娜总算想起来了唐堂跟她说的话，连忙道，“我忘了告诉你，柳丞哲说他在三楼的音乐厅等你……” “什么？” 陆橘一怔，“他在音乐厅等我？” “恩，”齐娜点了点头，“是他告诉唐堂的，说是要为刚才台上的事情跟你道歉，我虽然看那小子不顺眼，但这毕竟是你的事情，要由你自己来决定去还是不去。” 陆橘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钟了。 “都已经这么晚了，他应该不会在那儿等着了吧……” 陆橘犹豫地开口，但心底却没来由地有个想法，等不到她，柳丞哲不会走。 齐娜摇了摇头，“不知道，你有没有他的号码，不如打个电话给他？” “这个我有……” 陆橘翻出手机，当初柳丞哲将那个钢琴谱交给她，里面就附上了联系方式，后来虽然被陆橘保存在了通讯录里，却从来都没有拨打过。 “你打吧，如果要去的话，记得回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齐娜打了个呵欠，起身走出去回了自己的房间，“我先回去补一觉。” “好……” 陆橘看着手机里那一串数字，想了想，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对面传来柳丞哲温润客气的声音，“你好？” “……是我。” 片刻的安静后，柳丞哲轻声开口，声线变得柔和，“原来是你。” 陆橘犹疑了一会儿道，“你……” “你知道吗？今晚的月色很好，”柳丞哲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跟老友叙旧，“星星也很漂亮，我以前不知道，梦龙号的音乐厅，还是个赏夜景的好地方。” 陆橘沉默了。 他竟然还在那里等着。 “对不起，我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才没有及时过去，”陆橘斟酌道，“今天的事情不怪你，是我自己同意上台的，也是我答应跟你合奏的，所以就算发生了一些意外，也是我该承受的。夜景虽然好看，但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半晌，柳丞哲轻轻开口，“……你还是讨厌我了。” 陆橘：“……” 该怎么说呢？ 不可否认，柳丞哲这个人是个八面玲珑的儒雅绅士，无论身家背景人品相貌，都令人无可挑剔，又待人亲和，处事清明。 这样的人本该天下皆友，但是经过这么多次见面，陆橘心底总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柳丞哲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第三百零一章 无名曲的作者 今天在台上，柳丞哲看她的眼神，那是哀伤又怀念的，温柔的执着深深烙印在他眼底，这样的眼神用来看曾经的爱人最合适不过。 但是陆橘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被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只会感觉不寒而栗。 陆橘甚至有一丝荒唐的想法。 柳丞哲要当九儿的钢琴老师，也是想要接近她。 他有什么目的，图的是什么，陆橘一概不知，也不想去深入地探究，她本身并没有什么傲人的资本，也没有千亿的财产等着别人去算计，更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她只想好好地生活下去。 所以，对于陆橘来说，远离柳丞哲是最好的选择。 陆橘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对不起，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觉得，我们之前可能并不适合做朋友。” “明明是我有错在先啊，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柳丞哲的声音依旧温润，像是没有听见陆橘说的后一句话，只是那里面却氤氲着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悲伤，像是沼泽淤泥一样压着陆橘的心让她喘不过气来。 一时间陆橘甚至错觉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王，正在对一个良善之人说诛心之言。 太可怕了……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陆橘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毕竟柳丞哲给她的感觉太奇怪了，陆橘本身的确有些忘性大，学生时代的同学也基本都差不多一半。 但是柳丞哲是她同学的几率很低，毕竟这么出众的人，她也不可能会不记得。 陆橘说完后，有些忐忑地等待着柳丞哲回答。 可他没有说话。 陆橘等了几秒钟，“喂？” “你，你想起来了？”柳丞哲的声音听来有几分压抑的激动，陆橘微微一怔，她印象中的柳丞哲一向从容冷静，这是……怎么了？ 她就是被逼的没有办法，就那么随口一问，结果还真是要问出什么的节奏？ “我们以前真的见过？”陆橘有些震惊，“什么时候？” 她的脑子有这么不好吗？ 如果她真的跟柳丞哲这样的人有过什么羁绊，竟然也会忘记？ 柳丞哲轻笑了一声，“我开玩笑的。”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尔雅的嗓音里夹杂了一抹戏谑的笑意。 陆橘：“……” 所以她是被耍了？ “唐堂是你的朋友吧？”柳丞哲继续道，“圣约广场的舞会结束之后，慕倾袂的表妹来找过我，她问我关于那首曲子的信息，说是希望能帮助到唐堂。” “慕茜？”陆橘有些疑惑。 “是，她说她寻找这首曲子三四年，就是为了能帮助到唐堂。” 陆橘垂下眼睫，原来骄傲如慕茜那样的小公主，竟然也会为了帮助一个人，付出这样的努力吗？ “可惜，我最后连这首曲子的名字都没能给她。”柳丞哲的声音有了些缥缈的意味，追忆往昔的语气。 陆橘下意识地道，“为什么？” “因为这曲子没有名字。”柳丞哲道。 “没有名字？”陆橘喃喃，然后道，“实话说，我在听你弹那首曲子之前，我自己曾经记得一半的谱子，”陆橘忍不住将一直埋在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她隐约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事关重大非问不可，“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首曲子的作者是谁？” 柳丞哲似乎在思考，斟酌要怎么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曾经跟她有过数面之缘，有幸听到她弹奏这首曲子，因为感到十分震撼所以向她请教，她没有犹豫就慷慨地将这曲子教给了我。” “她是个……怎样的人？”陆橘忍不住追问。 “她是个有些忧郁的人，她太过于美好了，但又总是那么悲伤，易碎得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陆橘终于彻底放下心来，将自己脑子里那些荒诞不经的想法给除去了。 这一定不会是她了。 她虽然不是乐天派，但也绝对不会是一个忧郁的人。 “如果你有兴趣，等回到帝都之后可以随时来找我，我愿意将这中间的故事细细讲给你听。” 陆橘笑道，“有机会的吧。明天游轮就要抵达帝都了，还是早点休息吧，再见。” 柳丞哲没有再多说，轻声道，“晚安。” 月光皎洁，透过窗户照耀进来，空旷的音乐厅内并未点灯，薄如轻纱的月华却比明灯更让人看清自己的内心。 柳丞哲垂下手，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那一轮悬在空中的明月。 瞳孔被月光照耀成琥珀色，眸光灿若琉璃。 “原来，你并没有完全忘记。” 晨曦初现，游轮即将抵达帝都佳诺码头。 “来，请看这边镜头！” “茄子！” 所有策划部的员工，加上慕倾袂跟陆橘，浩浩荡荡地站在一起合影留念。 一张拍摄完毕，陆橘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身侧的慕倾袂。 她本来以为，慕倾袂是不会答应过来照相的，没想到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同意跟着一起过来了。 只是就算工作人员再三提醒要面带微笑，他也依旧故我，保持着一张冷峻疏离的表情，从来都没有变过，最后工作人员只得满头大汗地装作看不见，按了快门。 陆橘私以为，慕倾袂其实是故意不笑的，只是为了在员工面前留下一个高冷不可侵犯的形象，毕竟一个和蔼可亲的老板，远没有一个手腕强硬不苟言笑的老板有威慑力。 九儿在旁边巴巴地看了许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他们这一大群人照完了相，立马哒哒滴跑了过来，“九儿也要！” 慕倾袂于是抱住九儿，目光示意工作人员为他们照一张。 陆橘自觉地也随着策划部的员工们一起离开，却被慕倾袂拉住，“你留下一起。” “噢噢噢噢……” 员工群爆发出一阵努力压抑的呼声，个个儿眼神戏谑面带红光地看着这一幕。 心想该不会慕氏集团就要有老板娘了吧？ 陆橘被那些呼声弄得很不好意思，可令她双颊绯红的，还是慕倾袂拉住她的手。 慕倾袂一个眼神扫过去，就让那些策划部的员工通通闭嘴，下去拿自己的行李了。 船上的工作人员不知情，以为他们确实是真正的一家三口，将镜头拉近他们，笑道，“来，三个人贴拢一些，这是一家三口的照片哦，这位夫人怎么那么拘谨？来，靠着你先生……这可是你先生，你不靠难道还打算让别人靠吗……来这位先生，这可是一家三口的合照，总要笑一笑！” 陆橘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快要红成番茄了。 这个工作人员未免也太过话唠了一些吧？ 她的肩膀已经紧紧贴着慕倾袂的半边胸膛了，隔着单薄的衣衫，已经能够感受到那独属于男人的宽厚和热度。 天…… 这究竟算是福利还是惩罚？ 工作人员拍了一张之后又有些不满意，仿佛觉得自己的拍摄水平实在是有限，暴殄了这三位的绝世容颜，因此一直都在调试着，不时叫他们换角度。 陆橘已经几乎听不得工作人员说什么了。 大脑开始控制不住地想入非非，因为不时调换角度，她的肩膀也在跟慕倾袂的胸膛摩擦着，能够感受到隐藏在衬衫下的坚实肌肉，却又不是那种血脉赍张到令人感觉害怕的地步，而是均匀地流线型。 令人联想到触感良好的，坚实又有弹性的八块腹肌，或者人鱼线…… 陆橘忽然有一种想要捂住自己鼻子的冲动。 “来，向后靠一点！” 工作人员有些懊恼，今天怎么就不在状态了呢？怎么拍都拍不好！ “要稍等一下，方才有微风过去，镜头前会模糊一些。”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工作人员回头一看，喜道，“柳先生！” 第三百零二章 缺失的照片 “不如由您来帮忙拍一张吧？”工作人员忽然福至心灵，又看向慕倾袂他们，“这位先生经常会乘坐我们梦龙号，他的拍摄技术可是一流的，你们是否愿意让他来帮忙拍摄一张？” 柳丞哲便露出一副‘乐意效劳’的表情站在那里。 陆橘的表情有些纠结，她其实不是很想再跟柳丞哲有什么牵扯了，早知道刚才就差不多拍拍，不要流连肌肉也不主动喊停了…… “你来抱九儿。” 慕倾袂忽然在她耳边低声道。 他们本就离的很近，慕倾袂又是微微侧头，在她耳边说的话，近距离的满含着磁性的声音钻入陆橘的耳中，陆橘几乎软了一瞬间。 然后呆呆地道，“……好，好。” 慕倾袂将九儿送到了陆橘怀里，又展开手臂揽住陆橘，抬起幽深的黑眸望向柳丞哲，淡淡开口道，“可以。” 看见他们的动作，柳丞哲的眸光微闪。 工作人员却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倏然变化，立即将相机递给了柳丞哲，“柳先生，那就麻烦你了！” 她是真的生了‘惜美之心’，这样优秀的一家三口，拍不出满意的照片，她都会有负罪感。 柳丞哲细心到底调整着相机镜头，模样十分专注，长指骨节精致，皮肤白皙，细心调试的样子仿佛是幅美人图。 令人心弦都好想被那双灵巧的手所撩拨，一圈圈儿泛起涟漪来。 工作人员满眼桃心地看着柳丞哲。 啊…… 美人给美人拍照，这是多么难得的风景啊！ 她当机立断摸出手机，退后几步，勉为其难地用手机的渣画质将这一幕定格了下来。 “笑一笑。” 柳丞哲像是真的进入了状态，微笑着对慕倾袂他们道。 他来拍照，九儿是笑得最开心最用力的，嘴角几乎都要扯到天上去了，一双原本黑葡萄一般乌溜溜的大眼睛，也快眯成了一条缝隙。 慕倾袂勾起唇角，揽着陆橘肩膀的手更紧了一些。 陆橘感受着慕倾袂的手在她肩膀上留下的力度，笑得有些僵硬了，为毛忽然这福利不像福利了，有点攻击性了呢？ 一声快门响。 “抱歉，方才拍的有些歪了，再来一张。”柳丞哲抱歉地笑笑，重新拿起相机对准了他们。 工作人员震惊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柳丞哲给别人拍照，从来都不会有用到第二次机会的情况啊，这是怎么了？ 想想释然了。 果然跟她一样，对着这样美好的一家三口，也有些力不从心了吧？ 柳丞哲并未在意其他的，他将取景框重新校准，看着镜头里那张笑得温柔而幸福的脸庞。 这应该是我少有的能坦然欣赏你的机会了吧？ 咔嚓—— 画面定格。 柳丞哲将相机交给工作人员，而后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工作人员楞了一下之后，在柳丞哲微带恳求的目光当中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陆橘看着柳丞哲微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而后潇洒地转身离开。 竟然像是要装作不认识一样，不打算跟他们有其他的交流。 陆橘有些出神。 是因为昨晚的电话吗？ 心里不免松了一口气，如果他能听懂自己的意思，那么再好不过了。 “你在看什么？” 一道凉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陆橘浑身一僵，抬起头来就对上慕倾袂近得犯规的俊脸，咦？为什么表情有些不太对？ “啊……我是在想照片拍的怎么样，好不好看，嗬嗬嗬嗬……” “就算拍照的人技术再烂，照片都不可能不好看。” 慕倾袂头也不回。 陆橘：“……” 这算不算自恋？算吧？应该算吧？ 海上游逛了一圈儿，终于回到熟悉的地方，陆橘近乎贪婪地深吸了几口属于帝都的空气。 “咳咳……” 果然，ph值略超标啊。 “欢迎少爷回家。” 管家微笑躬身行礼。 两排保镖声音洪亮气势十足，齐刷刷行礼，“恭迎少爷回家！” 唐堂坐在轮椅上，‘一椅当先’地指挥着齐娜，“这边这边！哇，真的好漂亮奥，表哥，真的是多谢你让我过来住啊！” 慕倾袂冷冷道，“脚好了就趁早离开。” 话落往书房去了。 这几天就算在船上把能看的文件都看完了，回来之后却还有一堆的事务等着他来处理呢。 “表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唐堂沉浸在慕宅的豪华跟自己表哥的仁心里，有些陶醉了。 齐娜不想跟一个瘸子一般见识，推着他跟管家一起走，进了慕宅，她终于可以把帽子跟口罩都摘掉了，因此心情也算不错，“小橘子，我先带他去安顿下。” 陆橘点点头，“嗯，去吧！” 她也要回房整理一下，令人可喜的是，走了这么几天，房间里依旧一尘不染，阳台上的植物都长得很好。 应该是沈桃一直都有打扫照料吧？ 陆橘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趴在床上。 沈桃端过来一杯温牛奶，“陆小姐，欢迎回来。” “沈桃！” 陆橘坐起身，抱了抱她，“谢谢你啊！” “不必客气，”沈桃笑的温和，“这都是我该做的。” 放下牛奶杯后，又将陆橘随意放在一边的行李箱收好。 陆橘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忍不住心道，这样的生活真好啊，如果她是个男人，也想娶上这么一个贤内助了呢！ 陆橘喝了牛奶，翻身下床，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沈桃，这是我逛街的时候看见的，感觉很适合你，就买下来带给你了，送给你。” 沈桃微微睁大了眼睛，看见了那盒子上显眼的logo标识，“陆小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你如果不收的话，我会伤心的！”陆橘撅起嘴巴，“我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熟识的人，只给你一个人买了呢！” 而且熟识的那些人都跟她一起去了这趟旅行。其实也并不是全部，还有一个人…… 但陆橘觉得自己应该尽量跟他保持距离了。 然后她以为自己应该也就没有什么人可以带礼物了，后来看见这块手表，就想起了沈桃，水蓝色的表链，简约大方的表盘，都跟她的气质很搭。 “那我就收下了，”沈桃的笑容柔软了一些，也不再推辞，“谢谢陆小姐。” “不用客气！” “那陆小姐您先休息吧，我出去了。” “好，我睡一会儿，”陆橘看了看时间，还有大概三个小时吃中饭，“如果我两个小时后没有醒，就麻烦你来叫我一下啦。” 沈桃点头笑道，“好的。” 陆橘趴在柔软的大床上，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还是陆地上的大床更舒服一些。 海上虽然好，梦龙号也是舒适感很强的一艘游轮，但还是不如陆地有让人踏实的感觉。 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 陆橘迷迷糊糊地想，还真有些舍不得休假的时光…… 书房里。 慕倾袂目光一一点过桌上的照片，随即看向一旁的管家，“都在这儿了？” 管家立刻回答道，“都在这儿了。” “不对，”慕倾袂长指敲击着桌面，看着那些照片，幽深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冷芒，“我强调过每张照片都要留，无论好与不好，而这里，少了一张。” 管家满头大汗，看着桌面上那些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没什么太大差别的照片，难道少爷把每一次快门的声音都给记下来了？ “少爷，可是这些都差不多不是吗？” “不一样，”慕倾袂很坚持，“派人去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 管家退下，慕倾袂伸手捏起那张拍的格外清晰的照片，黑眸微微眯起，指节也不自觉收紧了。 第三百零三章 空缺的位置 “喂？”慕凌菲的声音混杂仗着摩托车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还有些呼呼的风声，“臭小子，你是不是坐游轮玩儿去了，都不告诉我——” “等等，”慕倾袂打断她，“你是不是在骑摩托？” 慕凌菲仗着自己的车技高，美名其曰不拘小节， 电话那头风声减弱了，好一会儿才又传来慕凌菲的声音，“我没有啊，刚才是在马路边，所以有摩托车声。” 慕倾袂也不去管她的狡辩，这个姐姐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去管的。 “你怎么知道我去哪儿了？” 他明明嘱咐过管家，不让他跟别人说的。 “是慕茜啊，”慕凌菲道，“她给我打电话，说是不用我再继续帮她找那什么什么曲子了，我可真是松了一口气，我忙的要死，这段时间其实根本就没有找过……” 她说的絮絮叨叨，说了好几句话也不在回答慕倾袂的频道上，难得慕倾袂居然听懂了。 应该是慕茜顺便将看见他们的事情也一起给说了。 “我说小袂袂啊，”慕凌菲拉长了音调，“怎么，都带人家出去浪漫旅行了，有没有顺便表个白浪个漫之类的啊？” 慕倾袂无语。 慕凌菲像是机关枪一样问个没完，“有没有啊有没有？” “没有。” 慕倾袂打算挂电话了。 “你说什么？！”慕凌菲的声音猛地拉高了三个音准，“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就给浪费了？海上月下，多么有情调的地方啊……” “我说过，在你把自己嫁出去之前，我不会结婚的。”慕倾袂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 桌上还放着那些‘一家三口’的照片，他的眸光却逐渐沉静了下来，将那些照片放进了书桌抽屉里。 是啊，他说过的，可怎么就自己先忘形了呢？ “弟弟……”慕凌菲沉默了片刻，语气几分无奈地道，“你这样，会让姐姐有负罪感的啊。” “如果负罪感能让你放下心结，那么我觉得我做的没有错。”慕倾袂声线清冷地道。 “嘁——什么心结！当年你才多大点儿一小屁孩儿，我的事儿你知道多少，你懂个屁啊你。”慕凌菲有点被惹火了。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敢这么骂慕倾袂，慕倾袂还坦然受之的，也就这么一个人了。 “你告诉我，我便懂了。”慕倾袂不为所动，眸光溢出几分冷厉。 懂了之后，自然会亲自出手帮她解决了。 无论是事儿，还是人。 慕凌菲叹了一口气，对这个软硬不吃的弟弟也同样半点儿法子都没有，“算了算了，跟你话不投机半句多，跟你说这些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我最后告诉你一句，别人不清楚，你也该清楚一点，完整的家庭在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有多重要，你就算把九儿护得再好，那也没法代替一个母亲的位置，九儿的前几年人生里这个位置已经缺席太久了，后面的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电话被挂断了。 慕倾袂放下手机。 他又何尝不懂。 如果可以，他也想填补这个位置，不仅为了九儿。 唐堂撑着拐杖在别墅里蹦跶。 管家在他们没有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接到了消息，因此早早地准备了一副拐杖给唐堂，让唐堂能够撑着到处活动。 他站在阳台上，十分欣喜地看着一簇蔷薇花墙隔着的另一幢别墅，“齐娜，你住的别墅就在我隔壁唉，管家的安排真好！” “你小心些吧，”齐娜帮他倒了一杯水，抽空看了他一眼，“另外一只脚也伤了，你还打算一辈子住在慕宅？” “那也没什么不可以啊，”唐堂笑嘻嘻地道，“左右这里这么多房子，没人住也是空着，岂不是很可惜？” 人又这么多，好热闹，比他那空落落乱糟糟的公寓好多了。 砰！ 水杯搁在桌上的声音有些响，唐堂吓了一跳，“齐娜？” 齐娜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发冷，“过来把药吃了吧。” 唐堂十分敏锐地发现了齐娜的态度有异，也不胡言乱语了，小心地拄着拐杖过来，坐在桌前乖乖吃药。 “咳咳……” 水温有些热，唐堂没有注意，竟然一股脑吞下了一大口水。 烫的忍不住呛咳起来。 “小心些，”齐娜微微蹙眉，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你慢慢吃吧，我先回去了。” 齐娜开门出去，沿着蔷薇花丛慢慢往自己所住的别墅走。 她齐娜也并非想要贪图他什么，只是他方才那样令人泄气的话，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之前说过的‘我会努力站在你身边’的可信程度。 唐堂…… 齐娜恍惚地想。 唐堂，真的喜欢她吗？ 虽然他明确对自己说过喜欢，但齐娜还是忍不住恍惚地揣测，唐堂是不是因为误会了她而愧疚，极大的心理落差促成了他想要来补偿自己？ 是不是十几年的等待一朝成真，她早已习惯了追逐的过程，幸福来得太突然，她范儿而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齐娜从来都觉得自己是爱恨分明的人，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左右思量，但现在看来，她应该是有些高看自己了。 唐堂坐在别墅里抱着水杯，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惹齐娜生气了。 他跑到阳台上，像‘望妻石’一样看了一会儿，却也没有看到齐娜的身影。 果然，就算都是住在慕宅也并不好。还住在两幢别墅里，就算面对面，他也看不见。 唉……如果齐娜肯跟他一起回他的公寓照顾他就好了。 唐堂忍不住想了想自己邀请齐娜之后，齐娜有可能会出现的反应，有些后怕地抱住了自己另外一条完好的腿。 还是别说了，生命不易，且行且珍惜。 齐娜开始不理唐堂了。 就连吃中饭的时候，也是抱着自己的碗挪到了陆橘旁边，陆橘睡了一个好觉，正精神，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跟唐堂之间有不对劲儿。 看见唐堂那可怜巴巴又不敢问的眼神儿，她竟然觉得又可怜又好笑。 慕倾袂因为忙着公事，所以没有过来一起吃饭，九儿也吃过了女佣准备的儿童餐后就睡了。 吃过饭，陆橘就过去问，齐娜也不掩饰，就把自己的心思直说了。 陆橘思忖了片刻后点点头，“其实我最开始见唐堂，就觉得他是有些不靠谱的，为人处世待人接物总有点不正常，但是后来看他对你还算可以啊？” 齐娜心里是知道唐堂变成如今这幅样子是因为什么的，听她评判唐堂，心里反而有些不忍了，“我其实并不因为这生气，我就是气我自己，感觉我现在像是一个神经病一样，按照我以前追逐唐堂那股劲儿，现在我是不是应该甜甜蜜蜜搂着他去过小日子去了？但是我……” 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一时气结，不说话了。 陆橘怔了怔，没想到齐娜心里藏着这话呢，想了想道，“如果这种事情能那么轻易就理得清楚明白，那这世界上伤春悲秋的故事就都该灭绝了。” 齐娜忍不住问道，“所以我是正常的？” “哈哈哈……”陆橘不客气地笑了个前仰后合，“你觉得你不正常？” “不，我做了手机上的一款小测试，结果是我很正常！”齐娜一本正经地道。 噗—— 陆橘忍住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结果很正确啊，你很正常。” “那我就是移情别恋了？”齐娜忽然抛出了另外一个更加炸弹性的问题。 陆橘正喝水呢，这回终于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无奈道，“我们还是来谈谈你正不正常的问题吧。” 第三百零四章 情感咨询师 再开玩笑的话，齐娜可能就会操刀砍她了，陆橘还是准备给这孩子好好琢磨琢磨。 “其实你喜欢的，是这么多年来你心中想的他，这个‘他’跟唐堂是不一样的。”陆橘慢慢道。 “不一样的？”齐娜一双桃花眸子微微放大，有些不明白陆橘说的是什么意思。 唐堂就是唐堂，怎么会出来两个唐堂？ “你玩儿过虚拟恋爱手游之类的游戏吗？”陆橘换了个说法。 齐娜点点头，“有一阵子接了个代言，试玩儿了两把。” “里面有几种不同的男性角色，这些人不是真实存在的，他们有自己的人设和剧本，要按照剧情的走向变化，但是每一个女玩家心里的那个人都是不完全相同的，”陆橘化身成了一个心理咨询师，分析道，“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个男神的影子，这些都跟原主不同，其实都是她们自己内心里喜欢的样子。” 齐娜陷入沉默，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显然是有些听懂了。 陆橘趁势道，“你的粉丝肯定也不知道你私底下是什么样子的吧？比如你睡相极其难看，会流口水之类的……” “停停停，我懂了！”齐娜瞬间被打通了奇经八脉，就差跳起来塞住陆橘的嘴了。 陆橘含笑看着她，齐娜面色有些纠结地开口，“你的意思是说，我喜欢的唐堂，是我这些年来，在脑子里按照自己的喜好塑造的一个假唐堂，是个虚拟人物，其实并不存在，跟现在慕宅这个真的唐堂，并不一样对吧？” 陆橘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点点头，“你说的对极了。” “什么对极了啊……”齐娜苦着脸，就差哭出来了，“那我现在要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陆橘奇怪地望着她。 “唐堂啊！”齐娜指了指唐堂住的别墅的方向，“我，他，我现在要怎么交代？” 陆橘偏头看她，“你们已经在交往了吗？” 齐娜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否认道，“当然没有！” “那你有什么可交代的，”陆橘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安啦安啦……虽然我说你喜欢的是个虚拟唐堂，但就算是虚拟，毕竟也是从原主身上虚拟出来的，也不代表你就不喜欢这个真的唐堂，你只是需要时间来适应这其中的变化，如果你适应了一段时间，发现你还是不喜欢这个唐堂，你就跟他说清楚。” 齐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其实……我一直都怀疑他说喜欢我，是出于愧疚……” 陆橘震惊道，“他跟你表白了？” “呃……”齐娜伸指挠了挠下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没有跟你说嘛？” “你没说！”陆橘跳起来掐她脖子，“你这个女人！” “我错了我错了，我这不是心里一直都很困惑，自己都没想清楚嘛，”齐娜连忙求饶，“以后小的再也不敢了，有什么事儿一定全都跟您老人家交代清楚！” 陆橘哼了一声，“算你识相！有什么事儿别总憋在心里，这事儿如果我不问你，你是不是就不说了？就只会陷进自己思想的死循环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知道啦！”齐娜讨好地抱住陆橘，“还是我们家小橘子威武霸气，经过你这么一点拨，我已如同醍醐顿悟了，你可以去考情感咨询师证书了，我保证，你一定能过八级！” “算了吧，”陆橘无奈地挥挥手，“我已经够忙的了，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 “哦，又要开始职场play了？”齐娜戏谑地笑。 陆橘脸色微红，“你说什么呢！” “我说这位情感咨询师，你帮我分析得条条是道，怎么你自己的事情还是没什么质的飞跃啊？你就告诉我，我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喝上喜酒，今年行不行？” 陆橘抬腿就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还有事要忙，我先走了，拜拜啊不用送了！” 齐娜慵懒地坐在那儿，她压根儿也没有打算去送好吧？ 手肘半倚在桌面上，一双桃花眸半阖着看陆橘的背影。 细算下来，这一段时间，应该是这几年来她们相处的时间里最长的了。 小橘子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更加坚强、自立，心思也更加细腻。换句话来说，就是一个没有庇护伞的人所该具备的一切生存技能，她都有了。 没有伞的孩子，必须学会在雨中奔跑。 而小橘子，大抵就是那个靠自己的努力买了把伞的孩子。 说到底家庭的影响是最深刻的。幸运的是，小橘子并没有萎靡不振，反而成长到了如今这个样子。 但这，恰恰却也是最让她心疼的一点。 小橘子原本可以像公主一般无忧无虑地成长，适龄时觅得一个如意郎君，一生被守护，无忧无虑地过完这辈子。 齐娜并非不希望小橘子的自身能力得到提升，但是独立打拼的这条路，没有人比齐娜更懂其中的酸辛，优渥的生活条件可以靠努力来获得，可是始终被人小心地守护着过完一生，却是如何努力都得不来的，只能靠运气。 她不能在这里久待，唐堂的事情既然已经想明白了，那就还是要回到h市，经纪人也给她打过了电话，叫她尽快回去。 元和家的势力就算有所影响，到现在也该差不多了。公司也不可能放任齐娜这颗摇钱树被彻底踩死，董事会权势滔天，也不能抵挡人心对‘钱’的所向，她是时候回去了。 可是看不到小橘子身边站着个可堪一靠的人，坚定地守护在小橘子身边，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唉……” 齐娜摸了摸脸，觉得自己愁得法令纹都快要出来了，不行，今晚要好好做个皮肤保养了。 …… 书房里。 慕倾袂垂眸对着电脑，清隽的脸上神态无比的专注认真。 一旁的咖啡杯已经空了，他眸光一掠，启唇道，“咖啡。” 杯子被人端了起来拿走，不一会儿，又被放了回来，杯子上方飘着袅袅的温热气息。 慕倾袂伸手拿起。 唇刚贴上杯子，眉头就蹙了起来，“怎么是水？” 他抬起头，看见书桌前立着的人时，眸光不可避免地一凝。 陆橘立在原地微笑，笑容温和，“咖啡喝多了不好，温水也能让人养神。” 慕倾袂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杯中清澈的水波微微摇晃，他顿了顿，并没有喝，将那杯温水放下后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陆橘如实回答，“刚才在门口敲了敲门，你好像太忙了，没有听到。” 她刚从齐娜那儿离开，就碰见了行色匆匆的管家，正好奇他这是怎么了，管家就看见了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麻绳一样，无比欣喜地抓住了她，叫她过来拿照片，于是她顺路就直接过来了。 慕倾袂默了默。 他工作忙碌的时候，很容易自动隔绝外界的声音。 “船上拍的照片拿回来了，”慕倾袂眸光示意桌角放着一个纸袋，“这里面是你的。” 陆橘拿起那纸袋，“是吗？我看看——” “帮我把咖啡换成温水吧，我工作很忙，需要提神。”慕倾袂忽然道。 陆橘的动作微顿，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将照片先收了起来，伸手拿起杯子去换咖啡，咖啡机放在书房旁边的茶水室里，陆橘将那温水倒掉，听着咖啡机震动的声音，觉得心里好像也被这声音影响，变得有些不舒服。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回来了。 每一次好像他们之间的距离近了，仿佛只隔着一层朦胧的纱帘，轻易便能戳破的程度，就会忽然倒退回无比陌生的状态。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三百零五章 借花献佛 陆橘从书房离开后，正巧遇见管家，管家看着她有些失神的样子，心里一紧，连忙进了书房。 “少爷？” 慕倾袂桌上搁着一杯冒着蒸腾热气的咖啡，他道，“这咖啡过甜了，帮我换一杯。” 刻在骨子里的遵循让管家放下心里的疑问，无不遵从地先去帮慕倾袂换了一杯咖啡，看见茶水台上的一小堆透明的砂糖状粉末，轻声疑惑道，“这是糖？怎么会倒在外面了？” 想起方才陆橘失魂落魄的模样，管家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却还是严谨地按照慕倾袂的口味调了咖啡后端出去，“少爷。” “少爷……那照片的事情，我方才去派人问了，说是并没有少，都在这儿了，您看，是不是要继续……”管家试探着说道。 慕倾袂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对待这件事情的态度已经完全变了，“这件事不必再查了。” 管家悄悄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担心，“少爷，方才陆小姐来拿照片，说了什么吗？” 慕倾袂抬眸看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明明是八月盛夏，管家却感觉如坠冰窟，他为慕氏姐弟服侍这么多年，与他们的关系说是主仆，不如也说是亲人，多少年也没有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看过。 “你僭越了。” 慕倾袂语气清冷地吐出四个字。 管家心神一凛，立刻俯身无声告退。 陆橘回了自己的房间，翻看着那些照片。 相片里的三个人无比的契合，仿佛他们三个生来就该是一家人，慕倾袂的唇角甚至还勾着一丝温暖的笑，与平日里他严谨冷漠的状态完全不同。 其中一张，九儿被慕倾袂送到了她的怀里，小九儿笑的开心，而慕倾袂那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他们如同真正的一家三口一样，温馨，其乐融融。 陆橘拿着那照片，却看得眼睛里面泛起了泪花。 是不是她太过于贪婪了？ 可是人人都有追逐向往美好的权利，她曾经无数次提醒自己克己守心，但是喜欢的人就在那里，招着手要她靠近，她怎能不动心？ 可每一次，都是在她几乎就要将一颗温热的心捧出去之后，就会迎面吹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暴风雪。 凝结化冰，彻骨寒冷。 那晚圣约广场，月下沙滩的小提琴，她是在为自己的幸福而演奏，那一晚，无论是沙滩、大海乃至九天云月，都能听到她琴音里的雀跃与向往。 她以为，他也能听得出来。 她以为，他愿意这样。 可现在看来，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好像她在二维世界里拼命奔跑，却怎么也无法触碰到三维里的他，无数次的接近，不过是越来越远。 今晚的下弦月已经弯成了一线，日历已经翻到了画有红心的一个月份。 再有十天，就要到七夕了。 虽然是下弦月，但月光依旧皎洁，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难过背上而减了半分光芒。 月光下，一簇蔷薇花丛忽然不安分地动了动。 此刻无风，于是这簇花丛的摇曳就显得有几分诡异，“哎呦——” 一声痛呼，花丛里忽然钻出来了一个脑袋，亚麻色的头发上顶着草叶和花叶，还有几朵被震落的花瓣挂在那上面，看起来滑稽得可笑。 “怎么这么多刺呢！” 唐堂捏着手里采下的几支蔷薇花，无比心疼地看了看自己被划得一道一道的手臂，忽然福至心灵。 他是不是可以借着这伤邀功一番？ 不过得快一点儿，等会伤愈合了，效果就没有现在这么好了！ 唐堂想了一个下午，也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惹到了齐娜，但是就算不知道错在哪里，哄还是要哄的。 但是他唐某人很穷啊，买口红套盒是不可能的，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一出‘借花献佛’的把戏，借慕宅地里的花，献他唐某人心上的佛。 唐堂觉得自己简直是太浪漫了，那些直男都应该为他而感到惭愧好吗？ 唐堂站在齐娜楼下，仰头看着二楼一间屋子里亮起的灯光，有一道纤细的剪影被灯光照了影子在窗帘上，唐堂眯着眼睛看了看，这是在……干什么？ 两只手在脸上的位置来回煽动……呃，不对，那是在……拍打？ 唐堂瞬间惊了。 齐娜难道是因为早上对自己莫名其妙发脾气，所以愧疚太过，现在是在自责吗？ 不！不用这样！ “齐娜！” 唐堂原本还在研究要怎么敲门最显得诚意，要不要负上几颗蔷薇花枝来请罪？ 现在也不研究了。 直接在楼下跳着脚手舞足蹈，“齐娜！齐娜！” 然而也不知道这别墅的隔音效果太好，还是齐娜故意不想理他，任凭唐堂在楼下吼破了喉咙，齐娜也毫无动静，依旧维持着狠狠拍脸的动作。 唐堂急了，跑去按门铃，也毫无效果。 气急攻脑的唐堂丧失了智商，没有选择去求助慕宅里的人，他把几支花往背上一放，决定徒手攀上二楼。 唐堂丢了拐杖费劲儿地爬上一楼窗台，本着身残志坚的精神，他踩着一楼的窗沿，努力向上攀爬着，目光无比的坚毅。 等着！ 我唐某人来了！ 然而常年醉心于音乐创作的唐某宅并不具备能爬上别墅二楼的能力，在一楼的窗台上蹦跶了好半天也蹦跶不上去，慕宅的保镖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但是慕倾袂吩咐过了，不用管住在这里的神经病。 于是也就选择忽视了。 唐堂在原地转了几转，忽然福至心灵，他刚才从蔷薇花丛那边过来的时候，好像看见有扶梯来着！ 唐堂当即跳下窗台去找，结果忘了他还是个半残之身，落地的时候，打着石膏的那条腿先落的地，结果受伤的腿不堪重负。 嘎嘣一声—— 无比清脆。 “啊——” 唐堂这一嗓子直接彪出了高音。 二楼窗帘上的影子终于动了，窗帘和窗户在下一秒被拉开，齐娜从二楼的阳台上探出脸来，一眼看见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哀嚎的唐堂，“唐堂？你在这里干什么？” 唐堂痛出了眼泪，听见齐娜的声音，又完全营造出了喜极而泣的效果，结果一抬头，看见灯光下那一张探出阳台的绿油油的脸，又一声高音彪了出来，“啊——绿巨人啊！” 齐娜让人把唐堂弄进来，看着家庭医生给唐堂重新看脚，气的简直七窍生烟，“所以你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就是要给我送这个来？” 她指了指旁边被压得七零八落的蔷薇花枝，气不打一处来。 “嘶——哎呦，是啊，我看你生气了嘛……哎呦，嘶轻点儿好不好哥哥？”唐堂一边呼痛一边委委屈屈地跟齐娜诉苦，“我还以为你是在扇自己嘴巴呢，喊你你也不理我，我就想爬上去，一时着急，忘了自己的脚还残着……啊，好痛好痛！” 齐娜怒瞪着他，“老实儿点别动！让医生给你好好看看，你要再这么折腾下去，你就真成残疾人了！” 他那条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跟着唐堂这样的主人吧？ 短短几天，已经几次挫伤了？ 这一声河东狮吼，唐堂瞬间老实了，医生也得以松了一口气，继续指挥人破开石膏，给他看脚。 齐娜看着他那高高肿起的脚踝，虽然早有准备，心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疼了一下。 这得多疼啊？ 早知道，她就不为了照顾唐堂，特意搬出小橘子的房间了，还让这家伙半夜爬墙也摔了一次。 “你先别看我……”唐堂忽然颤颤巍巍地道。 齐娜更加心疼了，他是怕自己看了受不了会害怕吗？ 正要说没关系，唐堂接着惨兮兮地道，“我看你那张脸，还是感觉像绿巨人……” 齐娜：“……”！！！ 到底是怎样的直男才会把敷着海藻面膜的她认成绿巨人？ 第三百零六章 温暖的心 唐堂的手上和胳膊上都被蔷薇花扎了刺，慕宅里所培育的蔷薇花是稀有品种，刺也比普通的蔷薇花更细软一些，但是一旦扎进去，就很难拔出来。 因此处理完唐堂的脚伤之后，他们一大群人还围着唐堂拔了一个晚上的刺。 齐娜也参与了，不禁参与，还坚持要敷着海藻面膜参与，顶着一张绿油油的脸在唐堂面前晃，一副不把他给吓晕就不罢休的气势。 唐堂忍着疼，还要忍着害怕，毕竟齐娜亲手来帮他挑刺，他也算是痛并快乐着。 一大早吃饭的时候，餐桌上五个人，四个都有黑眼圈，九儿疑惑地看着，“你们昨天干什么了，是不是背着九儿偷偷跑出去玩儿？” 慕倾袂轻咳一声，“我有工作。” 齐娜冷哼一声，“我那儿昨晚遭贼了！” 唐堂弱弱地举手，“我就是那贼……” 九儿一一看过去，最后看向陆橘。 陆橘默了默，“我倒时差。” 齐娜差点把嘴里的豆浆都给喷出去， 倒时差可还行？昨天刚回来就去睡觉，吃饭都是让人叫起来的！这里谁倒时差您都不该再倒了好吗？ 只是小橘子今天的状态的确有些不对劲，这是怎么了？ 齐娜不动声色地多看了慕倾袂一眼，忽然发现，他今天跟陆橘坐的好远，平时就算不坐在一起，那也绝不会这样‘天各一方’的啊。 这两位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齐娜觉得自己开始心力交瘁了，她本来打算今天跟小橘子说自己要离开帝都，回h市的事情，可现在看来，算是说不了了。 吃过饭后，慕倾袂跟陆橘一如既往地带着九儿去幼儿园。 在车上的时候，九儿就一直趴在陆橘身上麻麻麻麻地叫着，出去坐游轮玩儿了一圈儿，她好像也把叫陆橘麻麻这件事情给当成习惯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也没有时刻区分场合的能力。 陆橘道，“九儿，以后私下里还是叫我橘子姐姐，人前能不叫也不叫吧。” 话落，慕倾袂对着电脑的眸光微微颤动了一下。 九儿不能理解地偏头，“可是……九儿习惯了怎么办呀？” 陆橘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可是，我也怕我会习惯啊，比起你的习惯，我如果习惯了这件事，那才更可怕吧？” 她的声音轻渺飘忽，像是初落人间的精灵，对人间没有任何的感情，明明是笑着，可是那眼底却始终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慕倾袂薄唇微张，胸臆之间有什么情绪一瞬间就要喷薄而出，最后却还是紧攥了手指忍了下来。 九儿还难以理解陆橘说的话，事实上，刚才陆橘说的话对她来说更像是一句绕口令，只是九儿小小的人儿也敏锐地察觉出了橘子姐姐跟她爸比之间莫名压抑的气氛，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叫了一声，“橘子姐姐，我知道了。” 陆橘睫毛轻轻颤了颤，她果然，几乎都要习惯九儿叫她麻麻这件事情了。 只是…… 陆橘的眸光下意识地就向左看去，却又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眼光偏移了过来，不叫自己往那个方向看。 眼不见，心不痛。 车子到了幼儿园。 柳小妮看见他们之后亲热地打招呼，“你们回来了？” 九儿十分欢快地扑过去，“小妮老师，有没有想念九儿？” “有啊，”柳小妮今天穿了一身浅黄色的百褶裙，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朵鲜嫩的雏菊，柔顺黑亮的长发自然地垂下来，覆在肩膀上流水般卸下，白皙的脸庞上始终挂着温婉柔和的笑容，眼眸弯弯讨人怜爱，她就只是在那里站着，就自称绝美风景。 陆橘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眼底，想必自己的脸色现在应该很不好看吧？ 她没来由地又想起来了，柳小冉的订婚典礼上，那群柳家的亲戚们说过柳小妮跟慕倾袂是绝配的话，心里一时更难掩失落了。 “小橘子？” 柳小妮抱了九儿之后，就走到了她面前，双手背在身后，偏头看着她低垂的脸，“小橘子，你怎么啦？” “哦……没事，就是有些累了。”陆橘不自禁后退了小半步，有些慌乱地解释道。 柳小妮像是没看出她的异常，一脸关切地道，“出去玩儿回来肯定会很累的，那你要多注意休息啊！” “……好。” 陆橘有些不自然地点头。 柳小妮脸上的关切无比自然，全然不似作假，但就是这一点才让她觉得更加可怕，就好像她们之间真的是好姐妹，一点隔阂都没有。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柳小妮跟柳丞哲不愧是亲兄妹，脸上的面具是统一在娘胎里面订做得吗？ 跟他们比起来，同樊风浩定亲的柳小冉就要单纯的多了……虽然同时也跋扈的多。 陆橘心事重重地跟着慕倾袂上车，一同去了公司。 两个人在公司门口就分开了，慕倾袂坐了总裁电梯，陆橘则坐了普通电梯去策划部。 进入慕氏集团的那一刻，紧张的工作氛围就瞬间扑面而来，抱着一大叠文件匆匆奔走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夺夺夺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心里有些发慌。 陆橘进了策划部，部里倒还有些‘旅游后遗症’，她进门之前听见一些切切嘈嘈的议论声，像是在说旅途的见闻之类。 等她推门进来，那声音立刻小了许多，大家纷纷对她打招呼。 “经理好！” “陆总好！” “陆总早上好！” 这些热情倒绝大部分是发自内心的了。 陆橘笑着点点头，“早上好，旅行回来了就要收收心，好好工作，争取继续做出好成绩来！” “是！” “争取年前还出去旅行一次！”有人笑嘻嘻地道。 立刻有人接茬，“还让陆总请上慕总一起！” 陆橘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挥了挥手，“继续加油吧。”随后就进了经理办公室，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刚刚虽然还鼓励了别人，然而她自己也疲惫得很呐…… 不一会儿，肖宁端了一杯咖啡进来，“陆总，这是楼下的那间咖啡厅派人送上来的。” “楼下咖啡厅送来的？”陆橘将文件放下，将咖啡接过来，这才发现咖啡杯子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她打开来看，入眼便是飞龙走凤的字迹—— 好久不见，听说你出去玩儿了，玩儿得开心吗？ 右下角附了一个简易的笑脸。 樊风浩。 陆橘喝了一口温热的咖啡，一股苦香味道过后，另外一股甜香味扩散到口腔里。 这又是新品种吗？ 喝了一口之后，胃里暖呼呼的，正好屋子里的冷气有些过于充足了，陆橘又喝了几口，随后透过透明的杯盖下面，看见咖啡杯内测的杯壁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陆橘晃了晃，将咖啡向一侧倾斜，随即看见那杯壁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出于好奇，陆橘又喝了几口，然后打开杯盖，才看清了那到底是什么。 那是用巧克力酱写在杯壁上的几个字，已经溶解了一小部分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是四个字：“愿你开心。” 如果不是陆橘碰巧看见，又因为好奇迅速喝完了这杯咖啡，这些字就会溶解在咖啡里面了。 陆橘有些怔然。 她当然不会认为每一杯咖啡里面都会有这几个字，这应该是樊风浩特意写给她的。 陆橘想了想，摸出手机来编辑了一条短信。 “谢谢你的咖啡，也愿你开心。” 樊风浩的信息回复很快，“你看见我写在杯壁上的字了？” 陆橘回：“看见了，字很漂亮。” “那真是太好了……我还在想，若你看不见，那么我的祝福就会被你喝进去，说不定你今天真的会因此而高兴几分，那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当然，你看见了就更好啦，我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那你今天一定要如我所说，开开心心的哦！” 樊风浩的短信回复了很长，陆橘看着，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那些字给熨帖了，暖洋洋的。 无论她看没看见，‘愿你开心’这几个字都已经切切实实地传达给了她，这是何其细腻的心思。 说不感动是假的。 她在这世界上的至亲之人背叛了她，她一心想要亲近之人疏离她，可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却还有人用如此细腻的心情关心着她。 这缘何不是一种幸运？ 第三百零七章 做我的模特 “陆总，我们与h。s工作室合作的海报设计样本，我们负责的那一块已经发过去了，对方答复说十天后发送样图。” “好。”陆橘重新翻阅确认了样图设计，既然十天就可以完成，那么还富余了几天时间可以修改。 “陆经理，《拾光之城》的后续宣传海报的策划方案，宣传部已经在催了。” “让张姐和小王紧跟着点儿，争取在两天之内把方案交上去。” “好。” …… 出去玩儿了几天，积压下了一大堆工作。 陆橘处理完的时候，就已经快要到下班时间了。 她忽然觉得……以这种堆积工作去旅行的方式真的十分不可取。 一整天她几乎都没有离开办公桌前，就连吃饭都是让肖宁去食堂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一份，食堂的伙食倒是改善了不少，陆橘吃的心满意足，只是该累还是累啊…… 但是人忙起来还是有好处的。 让大脑充盈起来，被那些工作给填满，就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陆橘还抱了几个过往产品营销的案卷走，打算睡觉之前再看一看，慕倾袂看见她带着工作回家，也没说什么。 只是她好像开始跟慕倾袂同化了。 两个人坐在车里，一个看电脑，一个翻文件。 竟然也是一种诡异的和谐状态。 司机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还是不如以往欢声笑语的好啊…… 到了幼儿园之后，九儿倒是无比地开心，手里举着一个小兔子形状的苹果跑了出来，“这是小妮老师帮九儿做的哦！漂不漂亮。” “好漂亮哦！” 陆橘很捧场地笑道。 忽然察觉人群之中好像有道视线直直地看向这里，陆橘直起身，随后便看见了，在几个来接孩子的家长后面，柳丞哲一身休闲装站在那里。 浅蓝色的衬衫，浅褐色的裤子，一身宽松的打扮，鼻梁上竟然还架了一副金丝框的眼睛，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文质彬彬。 陆橘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跟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柳丞哲便十分自然地朝她挥了挥手。 “我哥哥来接我下班的。”柳小妮跟在九儿身后，也向柳丞哲挥了挥手，笑道。 陆橘顿了顿。 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以前不来接。 但又觉得自己问了这句话实在多余，也就微微颔首示意，带着九儿转身上车了。 上车之时，陆橘有意无意看了看慕倾袂，他一直都跟柳丞哲十分不对付，每每看见他的时候说话都会夹枪带棍，可今天，却像是刻意不去看那般，也毫无反应。 陆橘收回视线，规矩地在自己那边坐好，干脆也不去看他了。 自己对着手里的文件看。 九儿见他们一个看电脑，一个看文件，都没有人看她的兔子苹果，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也不去跟他们说话，一门心思地缩在角落里跟自己的兔子苹果说悄悄话去了。 他们走后。 柳小妮站在柳丞哲身边，跟他一起看着那豪车逐渐远去的背影。 笑容逐渐淡了下来，“我说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柳丞哲微笑侧头，眸中精光透过金丝眼镜的镜片透出来，“咦，不是说我来接你的么？” “我说来骗傻子的，你跟着说做什么？”柳小妮冷笑了一声。 “注意你的措辞。”柳丞哲语气变得严厉，那是掩藏在沉静湖水下初露头角的狰狞巨兽，“莫要让人说我柳家家教不好！” “是，我亲爱的哥哥！”柳小妮脸色凝了凝，皮笑肉不笑地冷然道，“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你最好别来影响我。” “我就算不影响你，你所做的，也不过就是无用功而已。”柳丞哲并不被她的态度激怒，语气依旧温和沉静。 “我做的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的，”柳小妮垂眸，眸中暗光一闪即逝，苦笑了一声，“况且……” “什么？”柳丞哲偏头看着自己这个堪称完美的妹妹。 柳小妮耸了耸肩，“没什么。你这次回来还要呆多久？” 柳丞哲笑了一声，“你这是在赶哥哥走么？” “哼，”柳小妮冷笑，“我怎么敢呢我亲爱的哥哥？只是按照你的行事习惯，从来都不会在帝都逗留太久，这一次居然在家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我都有些不习惯了呢。何况从小到大，我但凡对你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不尊敬，哪一次会有好下场了？” 柳丞哲的目光微微严肃了一些，“小妮——” 柳小妮打断他，“够了，以后你要来便来，我也不会阻止你，现在他们已经走了，你也走吧！” 接下来的几天里，陆橘每天都能看见柳丞哲来接柳小妮，柳丞哲也不上前跟她说话，只是陆橘总感觉，从自己出现在幼儿园接九儿，到上车离开期间，柳丞哲的眼神总是在追随着她。 如果是她自恋的错觉倒还好，但陆橘每次感受到那样毫不掩饰的目光，都会有一种想要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临近周末的时候，陆橘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柳丞哲。 柳丞哲很快就接了起来，语气十分欣悦，“这是你第二次给我打电话，我很开心。” “柳先生，是不是我上一次说的还不够清楚？”陆橘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生硬一些。 柳丞哲的情绪丝毫没受影响，“你说了什么吗？” 陆橘深吸了几口气，争取不让自己被他捏着走，“我说过，我们可能不适合做朋友。” “是吗？” 柳丞哲的语气低了一些，随即道，“凡事没有定论，你太早跟我说这样的话，将来可能会后悔的。” 将来？ 陆橘蹙眉。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又来了。 未来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凭什么柳丞哲能用这样笃定的口气说话？ “你这几天到幼儿园去，真的是去接柳小妮的吗？”陆橘换了个问题。 柳丞哲的语气上挑，像是在引导她，“那你觉得我是去做什么的呢？” “我……”陆橘有些语塞。 脸色都泛红了一些，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被逼的。 做人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柳丞哲非要让她把什么话都说的那么绝吗？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柳丞哲忽然道，“只要你同意，那么我保证，接下来我都不会再出现在幼儿园。” “什么忙？”陆橘警惕地问。 “你也听说了南方一些城镇最近遭遇了洪灾吧？我组建了一个艺术展览会，展出一些来自世界各地名家的画作，用来展览和售卖，所得的钱都会用于捐赠，一分不留。”柳丞哲慢慢道。 陆橘当然知道这件事，她第一次见到柳丞哲，就是在一个慈善拍卖会的现场，因为一直都有关注他，所以陆橘知道柳丞哲也有为拍卖会尽很大的一份力。 他现在筹办这个艺术展览会，目的还是为了捐款，陆橘并不奇怪。 只是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作为会长，当然也要拿出作品来，我乘坐梦龙号出去旅行也是为了寻找灵感，但是很可惜，我并没有什么机会去找。”柳丞哲的语气低缓，好像真的很可惜。 陆橘小心地问道，“你要我帮你画画？” 她的艺术细胞虽然比普通人多了一些，但是那也仅限于音乐方面，绘画的话，她自认还是一般般，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更何况她从来都没有在人前展示过什么绘画的高超技巧，柳丞哲怎么会来要求她帮忙？ “不是，”柳丞哲轻笑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却让陆橘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我想让你，当我的模特。” 第三百零八章 好乖 “你既然能当展览会的会长，难道你之前没有什么画作可以拿来用吗？”陆橘继续问道。 让她来作模特？ 陆橘不是个傻子，这很明显就是柳丞哲要接近她的手段，她不知道柳丞哲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几分危险。 柳丞哲那头微微沉默，他好像是轻轻笑了一声，又好像是没有。 陆橘等的有些发慌，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了一个‘老朋友’。”最后三个字，柳丞哲咬字微微用力，仿若一声蹉跎在唇间缠绕不去的嗟叹，让人忍不住想问，这位老朋友，究竟是何许人也。 但是陆橘并不想问，于是就沉默着等待柳丞哲回答她的问题。 果然，柳丞哲继续道，“我很少画画，就算画了，也大部分都是送人，所以手上并没有什么能够拿出去展览的作品。” 送人…… 陆橘仔细斟酌了一下这个词，最后还是放弃了，“那你就画些风景之类，不是更好卖出去？很少会有人买人物类肖像画吧？” “你说对了，”柳丞哲笑道，“我本来就不打算卖，展览会之所以叫展览会，是因为，有些画只是用来展览的。” 陆橘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在‘说话’方面，是无论如何都斗不过他的。 “难道你不想为灾区的人民贡献一份力量吗？”柳丞哲的声音像是在蛊惑，“我们的日子虽然平静，但还是有不少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热里呢。” 道德绑架吗？ 陆橘的眸光瞬间便清浅了下来。 要论对灾区做的贡献，这一个多月来慕氏集团的捐赠事宜从来不在少数，她为了这些事也是鞠躬尽瘁，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柳丞哲若是想拿这件事想要绑架她的道德心，那可就是打错算盘了。 “对不起，贡献力量的方式有很多种，绝不仅于当你画儿里的模特。”陆橘的声音变冷，跟这个人算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了，她打算直接挂了电话，以后他愿意继续去幼儿园就去，她只当做这个人不存在就算了！ “小橘……”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小橘。 陆橘的动作瞬间僵住了，好像有什么要从久不见人的深渊当中跳脱出来，大脑一跳一跳的疼。 小橘，只有爸妈才会这么叫她。 “你……” 陆橘僵硬着开口，“你叫我什么？” 脑子里像是有一根弦，紧绷着，几乎就要断了。 妈妈已经死了，那爸爸是不是…… 联想到他之前种种异样的表现，陆橘的一句句问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见过我爸爸？ 他在哪儿？ 他为什么不回家？ 他还，要不要我了。 …… “明天上午九点，我在恒明花园等你。” 柳丞哲说完这句，就直接将电话给挂断了。 陆橘呆呆地举着手机怔了一会儿，随即才从玻璃窗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脸上挂着的泪痕。 她竟然会因为一个久违的昵称就流眼泪。 陆橘扔下手机，狠狠擦掉了脸上的泪痕，向后倒在了大床上，盖住了眼睛。 “小橘子？” 手臂被人掀开，陆橘睁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看着忽然出现在视线上方的齐娜，“娜娜……” “你怎么了？”齐娜被她的眼睛和沙哑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她这几天一直都在跟经纪人商定复出的事情，忙的要命，今天终于得闲了来看看陆橘，打算趁着周末找她一起出去玩，结果一过来就看见这孩子倒在床上哭？ 齐娜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受不了。 “娜娜，你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你告诉我，我小时候是不是个乖孩子？”陆橘趴在齐娜的腿上，低低地问道。 “你当然很乖，乖得简直不得了好吗？”这个问题齐娜都不需要思考就能回答，小区里的孩子，有哪个跟陆橘一样？明明才八九岁左右的年纪，别人都在公园里玩儿沙子活泥巴，或者捉迷藏过家家，她却坐在房间里弹钢琴，动不动就是一整天。 那是个暑假，齐娜得了父母的嘱咐，要她时常过去陪一陪这个孩子，所以齐娜也就去了。 她也不进去，就蹲在窗户外面陪着。 反正这也算是陪伴的一种了嘛，谁规定就一定要贴身陪着的？ 先前是需要父母提醒着去，后来是自己每天主动要去。 因为在陆橘家的窗沿下蹲久了，齐娜忽然发现她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她家房子里，从来都没有大人说话的声音，于是晚上齐娜就跑回家问父母，父母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她之后，齐娜就每天长在了陆橘家的窗沿下面。 在当时年幼的齐娜看来，陆橘是个很可怜的，需要照顾的小妹妹，母亲早逝，父亲又忙于工作整日不回家，陆家那栋空荡荡的房子里，几乎每天只有小橘子一个人。 齐娜想进去找她玩儿，又怕打扰到她，于是就在她家窗沿下面玩儿泥巴，听着屋子里传出来的一遍又一遍相同却每一遍都有进步的音乐，将泥巴捏成一个个小人儿，然后排排站摆在陆橘家的窗台上。 还记得有一次，齐娜跟以前一样蹲在她家窗沿下面玩儿泥巴，正捏了一个猪，忽然听见房子里传来什么东西翻到的声音，里面隐约夹杂着小孩儿的呼声，只是那呼声太微弱了，如果不是齐娜就在窗户旁，根本就听不见。 齐娜赶紧丢了泥猪跑过去敲门，沾满泥巴的小手在门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泥道。 “有没有人呀，开开门！喂，你没事吧？喂！？？” 好像过了很久，门才被打开，门后面，站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正费力地掰着门把手，大大的眼睛安静地望着她，可怕的是，她的脑袋上面在流血！ 齐娜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急忙拉了她跑回自己的家，大喊大叫着让妈妈送她去医院，去医院的路上到包扎完毕，这个孩子都十分乖巧地坐着，医生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用棉签给她的伤口消毒的时候，她也不哭，两只小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攥着，偏偏嘴唇还要抿出笑来，对他们每一个人说，“谢谢，谢谢叔叔阿姨！” 齐娜当时佩服极了，她平时玩儿疯了的时候，胳膊腿上磕破一道小口子，都要赖在爸妈怀里哭上半天，妈妈哄着她给她上药，她更是夸张地恨不得把房顶给喊塌。 这个小女孩儿…… 她怎么这么坚强啊？ 齐娜的妈妈过来问陆橘要她家长的电话号码，陆橘只是摇摇头，因为瘦弱，她那双眼睛大的过分，却也最明亮，满含乞求地看向齐娜的妈妈，“阿姨，能不能先不要打给我爸爸？我爸爸每天工作真的很忙的，阿姨……你放心，我没事的，上了药我就没事了。” 说完，还从口袋里摸了一张卡出来，用瘦弱得不像话的小手捏着递向齐娜的妈妈，“阿姨，真的谢谢您，医疗费我自己出，真的谢谢您……” “你怎么这么傻呀！” 齐娜再也忍不住了，她跳起来一巴掌把那张卡打在地上，狠狠地道，“我们找你爸爸不是要钱！你都伤成这样了，他难道还不该回来看看你吗？” “我……” 小小的陆橘不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为什么要生气。 爸爸很忙，不打扰他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而且，她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了，她真的可以的。 “这孩子的家长是谁，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有护士走过来，看着她们。 齐娜急的要说话，齐娜的妈妈已经接过了本子，“我是，我来签。” 第三百零九章 小橘子 后来齐娜才知道，那天陆橘之所以会受伤，是因为想要给窗外的齐娜榨一杯果汁，然后拿着这杯果汁邀请她进来坐坐，但是因为踩小凳子的时候晃了神，一脚踩空摔了下来，才会受伤的。 从那以后，齐娜就经常跑去陆橘的家里。 美名其曰蹭果汁。 后来齐娜就干脆拉着陆橘去她家吃饭，齐娜的妈妈并不是全职主妇，但也烧的一手好菜，酱鸭翅熘肝尖等荤菜更是一流，她们吃饭的时候，齐娜问陆橘自己一个人在家的吃些什么，陆橘便笑着说煮方便面，还说她煮的方便面是很好吃的，又接着跟齐娜科普怎样煮方便面好吃，还可以放西红柿，然后放调料，最后放面饼…… 不等她说完，齐娜就拿熘肝尖封住了她的嘴。 然后齐娜经常吵着要妈妈把营养再丰富一点，好给瘦成麻杆一样的小陆橘补补身体，结果一个暑假过去，陆橘只见长个儿不见胖，她自己却跟着胖了一圈儿。 无限怨念…… 暑假结束之后，她们也经常一起上学。 齐娜原本还在想，大家都是住一个小区的，为什么她以前却从来都没有在上学的路上见过陆橘？ 问了之后才知道，因为家里没有大人，所以陆橘醒了之后就会在路上一家早点店喝了豆汁儿吃了包子，然后再去学校，所以都会比齐娜早出门半个小时。 至于放学，陆橘也会先把作业写完再回家。而且她们也不在同一个班级里，所以说，无论是上学还是放学，都十分完美地错开了。 了解了情况之后，齐娜十分强势地让她把这习惯给改了，跟她一起上下学。 一天放学回家，齐娜忽然看见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拎着酒瓶子晃晃悠悠地在小区里面走，一边走还一边唱着歌，乱七八糟山路十八弯都找不回来的调子，听起来只觉得吵闹。 小齐娜当然认为这个是坏人，将小陆橘护在身后，拉着她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陆橘却松开了她的手，跑向了那个男人，“爸爸！” 那是齐娜第一次看见陆橘跑得那样快，喊得那样大声，明明平时弱的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一个人，却好像忽然充满了力量。 齐娜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醉酒的男人竟然真的转过身来。 她后退了一步。 不会吧。 她的脑子里面反复萦绕着一句话—— 这样的醉鬼，怎么会是别人的爸爸？ “小橘。” 醉酒的男人唤道。 夜色下，齐娜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但总觉得一片黑暗才更可怕，她很没有出息地跑回家了。 她跑回家，一溜烟儿地进了书房。 爸爸正坐在书桌后工作，看见她噼里啪啦没头没脑地跑进来，笑着起身过来就要将她拎出去，“怎么没换鞋就进我的书房？等会儿叫你妈看见又要骂你了。” “爸爸爸爸！”齐娜抱住父亲的腿，爸爸身上总是散发着书卷香，人也很温和，会在她哭泣的时候哄她，会在她淘气的时候假意生气教训她，会陪她看电影去游乐场去海边玩儿，会在被人欺负她的时候站出来为她撑腰，会做一切爸爸都该做的事情。 这个才是爸爸啊！ 才是爸爸应该有的样子啊。 陆橘的爸爸，怎么会是那个样子的啊？ 第二天是周末，所以齐娜缩在家里没有出门。 齐娜的妈妈看了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不去找陆橘玩儿了？记得中午让她过来吃饭，今天有熘肝尖，哦对了，市场的樱桃看着新鲜，我多买了些，你等会儿过去的时候记得拿去给她。” “妈妈……”齐娜抱着抱枕闷闷地靠在沙发上，“我今天不去了，她也不用过来吃饭了。” “怎么了？” 妈妈看出女儿不怎么高涨的情绪，关切地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 “我看见她爸爸了。”齐娜仰起头，如实地回答道。 齐娜妈妈的手一顿，“是么……” “妈妈，陆橘的爸爸怎么会是那样的啊？”齐娜百思不得其解，把昨天晚上看见的场景说了出来，连同想了一个晚上的问题都问了出来，“为什么跟我的爸爸不一样？” “每个人的爸爸都是不一样的，”齐娜妈妈温柔地为懵懂的女儿解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家庭也都是不一样的，但是这些家庭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爱。这世界上每一对父母关爱子女的方式都是不同的，我们不能仅从一点片面就断定他不是个好爸爸啊。” “唔……”齐娜似懂非懂地咬着手指头。 “你今天不想去找陆橘玩儿，就是因为这件事么？” 齐娜沉默着点点头。 说实话，她有些害怕了。 “你觉得陆橘是个怎样的孩子？”妈妈换了个方式问她。 齐娜理所当然地道，“她是个很乖很乖的孩子，”又想了想，加了一句重磅评论，“比我都乖！” “噗嗤——” 妈妈的手一直都那么地温和，“所以啊，你喜欢跟陆橘做朋友，是因为陆橘这个人，又关她爸爸什么事呢？难道你会因为她爸爸喜欢喝酒，就不跟她做朋友了吗？” “当然不是！”齐娜立刻反驳，喊完了以后气势又弱了下来，“我只是……只是……” “你只是暂时接受不了对吗？”齐娜妈妈太了解女儿了，笑着接道。 齐娜闷闷地点点头。 事实上，她也觉得昨晚忽然逃开的自己简直太丢脸了，简直就是逊毙了！ 齐娜去找陆橘的时候，她家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但陆橘看起来很开心，“你昨晚怎么走了呀，你还没有看见我爸爸吧？” “啊……”齐娜抱着果汁吧唧嘴，“下次再说吧！” “今天想听哪首曲子？”小陆橘端坐在钢琴前，腰板挺直，姿势端正，明明小小年纪，却俨然有了钢琴大家的风范。 “你练到哪儿了？” “那你只能听练习曲了哦！” “可以可以！”齐娜还有些心不在焉呢，听什么曲当然都无所谓。 钢琴声响起来的时候，齐娜的心思才被拉了回来，她以往也挺陆橘弹钢琴，但没有一次上是跟今天相同的，不再是沉闷机械地重复乐谱，纤细的小手灵巧地在黑白两色的键盘上跳动，每一个音符都在写着雀跃二字。 “你爸爸……叫你小橘是吗？”齐娜从陆橘的琴声里听到了难得的改变，一曲终了，还是忍不住问道。 “对呀！” 陆橘笑的像个盛满了蜜糖的罐儿，“我的小名儿。” 只是被叫个小名，就这么高兴吗…… 齐娜有些晃神儿，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想法，一股脑地道，“那我以后也叫你小橘好了！你爸不在，我就是你的家人！” “不行。” 出乎意料之外的，陆橘居然拒绝了她。 齐娜呆呆地看着陆橘从钢琴凳上下来，坐在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微微歪过头，她最近胖了一些，小小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些肉肉的感觉，看起来无比的惹人怜爱，解释道，“因为小橘是只能爸爸妈妈叫的呀，就算我再喜欢你，也是不行的哦……” “那……那……”齐娜忽然磕巴了，磕巴了一会儿后福至心灵，“那我叫你小橘子好了！” 这样就没有冲突了吧！ “嗯！”陆橘一愣，随即用力地点点头，笑得灿烂，“以后你就叫我小橘子！” “嗯！”齐娜握着她的手，庄严宣誓一般，“以后我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逃跑了！” “……傻瓜！” 两个小姑娘笑成一团。 那是童年里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是长大之后哪管一年也见不上一次面的她们，每每回忆起对方来，都会闪过脑子里，温暖当下的回忆。 第三百一十章 商业间谍 齐娜不知道陆橘怎么会忽然问到这样的问题，但在齐娜的认知里，无论什么人什么事，只要让小橘子难过的，那就一定是坏人，坏事。 于是她理所当然地就联想到了慕倾袂。 最近他们之间的关系越看越奇怪，而且陆橘的情绪也很低迷，整个人都扑在了工作上，从某种程度来讲，几乎跟慕倾袂‘同化’了，但这恰恰说明了他们之间出现了问题。齐娜不问，就是在等着陆橘主动过来说，结果等来等去也没有等到诉苦。 却等来了这么一句。 “小橘子，”齐娜揉了揉陆橘的头发，“是不是那个姓慕的又欺负你了？” 陆橘在她怀里安静了一瞬，随即轻声道，“没有啊。” “可我感觉你们最近很奇怪啊！”齐娜蹙眉。 “哪里奇怪了？”陆橘起身，笑得十分自然，“这不是刚回来，积攒了一堆事情需要处理，我们都很忙啊。” 齐娜默默看她背影。 心想就算再忙，也不至于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连一句话都不说吧？ “不说我了，你跟唐堂怎么样了？”陆橘反问道。 听见这句，齐娜更加认定他们之间一定是出了问题了。陆橘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不想回答某个问题的时候，经常就这样转移话题。可就算齐娜知道，但也只能顺着她，颇有些无奈地答道，“就那样呗，唐堂那个家伙，仗着受伤推了一堆拍摄和活动，奇怪的是他那群粉丝还宠着他，说什么‘既然受伤了那就等伤好了再回来，我们都等你~’” 齐娜模仿着粉丝们夸张的语气，颇有些做作，陆橘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揶揄道，“我看你就是嫉妒了吧？” “我嫉妒什么，要嫉妒也是她们嫉妒我好不好？”齐娜噘着嘴不服气地哼道。 陆橘看着齐娜气势汹汹的样子，眸底闪过一丝羡慕。 她不跟齐娜说自己跟慕倾袂的事情，是因为就算说了也没有什么用，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该把自己的心当成一潭死水就这么沉寂下去，等待什么时候又会惊起波澜，还是干脆彻底放弃，放彼此两个逍遥。 “小橘子，不说这些臭男人了，”齐娜拍了拍陆橘的肩膀，“明天我带你去逛街！我们好好地买买买，放松一下！” 然后，她好找个机会，跟小橘子说自己要回h市继续工作的事情。 “我明天要去见柳丞哲。”陆橘小心翼翼斟酌着语气，悄悄看齐娜的表情。 果不其然，齐娜脸上兴奋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下去，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橘，“你说什么？你要去见谁？” “他可能……知道我爸的下落。”陆橘很克制地咬住唇，才没让过多的情绪外泄。 齐娜蹙起双眉，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 陆橘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他刚才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里，他叫我……小橘。” 齐娜吃惊得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他他他他叫你什么？” 陆橘无奈地抬眼看了看她，“把下巴收起来一点好吗亲爱的？” “不是！”齐娜激动地双手把住她的肩膀，“那厮……那贼，不是——那臭小子！竟然敢这么叫你？” 齐娜一激动，把今早看过的剧本里的词儿都给蹦出来了。 也不怪她反应这样激烈，她跟小橘子的关系这么要好，小橘子也没有让自己叫她‘小橘’，如今这个柳瘪三，竟然敢这么猖狂？ 是不是没被他齐奶奶狠狠揍过一顿？ 没关系，等下一次见面，她就满足他！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事关重要，陆橘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但是无论如何，我明天都要去一次。” 齐娜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点头答应，“我知道了，那你跟他约在哪里见面？” “在恒明花园。”陆橘老老实实地回答。 “好，我跟你一起去，我就守在恒明花园外面，我倒是要看看，那小子到底想要干什么！”齐娜开始掰手，指节咔咔作响，陆橘无奈地制止她，“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这么弄手，骨膜容易受损，久而久之，手变形了怎么办？你虽然不是手模，但好歹也注意一些好不好……” “我知道了知道了，”齐娜最受不了陆橘像个老妈子一样念经，从手提包里摸出一个袖扣递给陆橘，“明天你带上这个。” 陆橘拈起那枚银色的袖扣，“这是什么东西？” “哼哼，这是一种窃听装备，为了防止那家伙企图对你不利，你明天就穿那件我们旅行时候买的浅蓝色衬衫去，然后戴这个袖扣，这样我就能随时听到你跟他说了什么了！”齐娜一脸高深莫测，眼神凶狠。 如果那个家伙真敢图谋不轨，她就冲进去整死他！ 陆橘盯着那袖口默然半晌，“娜娜，你为什么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你想用它干什么啊……” “呃……”齐娜尴尬地咳嗽了一阵，“哎呀你别管了，反正明天你用上就对了！” 陆橘哦了一声，又无奈地看着那银色袖扣，“娜娜，你这样让我有一种，我明天是去当商业间谍的错觉。” 齐娜斜眼瞥她，“那你是去干嘛的？” “柳丞哲让我给他当模特，他要画画。”老实孩子陆橘有一说一。 “模特？”齐娜的脑海里瞬间涌起一些难以描述的画面，紧张地把住陆橘的肩膀，“那你更要穿着衬衫过去了，除了脸脖子和手，一丝其他的地方都不能被他画到！” 陆橘被齐娜按着说了一个小时的安全注意事项，说的陆橘昏昏欲睡，简直有种回到了学生时代的噩梦感，最后齐娜好不容易放过了她，还给了她一个榔头。 扒在门边给了她一个飞吻，“明天我开车载你去，早点睡吧，晚安！” 陆橘彻底瘫倒在了床上。 双眼有些空泛地瞪着天花板，其实如果不是齐娜叮嘱她的话，她也不知道明天究竟应该怎么做，如果柳丞哲真的有她父亲的下落，那她要怎么做？ 如果没有，那柳丞哲又是为什么会叫她‘小橘’，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 太多太多的问题，像大山一样沉甸甸压在陆橘的头上。 更别说此刻别墅书房里，那个大概还在伏案工作的人。 明天出去要不要跟他说一声？ ……不用了吧。 这些天他们一直在幼儿园里看见柳丞哲，慕倾袂也没有什么反应，想必也是不会阻拦她去见柳丞哲的，而且说了之后万一对方无动于衷，她也是讨了个没趣。 如果管家他们问起来，就说是跟齐娜出去逛街的好了…… 陆橘一面想，一面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童年的时候，妈妈在笑着给自己弹钢琴，无比温柔的调子，她赖在一边，偶尔弹几个杂音捣乱，妈妈也能及时接洽下去，爸爸就在一边笑着看她们，偶尔跟着哼出温柔的歌儿来。 美好的画面，却像是沉在湖泊下面的蜃像，一粒石头，就破碎了。 陆橘醒来的时候，枕头被泪水沾湿了一道痕迹，她眨眨眼睛，出神地看着天花板看了好久，也没有从里面看出个什么名堂，又闭上眼睛缓了缓，才起来了。 竟然做了这种梦，是在预示什么吗？ 洗漱完毕后，齐娜已经在餐厅里等着她了，陆橘坐过去，扫了扫齐娜空空如也的周围，“今天唐堂怎么没缠着你？” “今天他的脚总算能动了，”齐娜风卷残云般干了一杯豆浆，“我把他推出去拍照片去了，反正也不拍脚上的石膏。” 陆橘：“……” 是为了今天能心无旁骛地陪她去见柳丞哲吗？真是用心良苦。 “大慕带着小慕去医院了，也不在，”齐娜接着道，顺便将餐点递给陆橘，“来，安心吃吧。” “他们去医院了？”陆橘震惊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是谁？九儿？还是——” “安啦，”齐娜招招手，“如果真有个好歹我还能这么稳当在这儿坐着吗？是例行儿童体检，九儿就快要升入中班了，这是幼儿园统一安排的，本来是要带上你一起的，但我跟他说你今天有事儿去不了了。” 陆橘一瞬间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放了下来。 第三百一十一章 想见你 陆橘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我之前怎么没听说？” “谁知道呢？好像是幼儿园突然安排的吧？说不准今天医院有活动哈哈哈哈……”齐娜没心没肺地啃着奶黄包，顺便往陆橘嘴里塞了一个，“快吃，吃完带你兜风！” 浓郁的奶香味儿扩散到口腔里，陆橘咬下一小口，呆呆地看齐娜，“你还记得，今天我们是要去哪里吧？” 并不是飙车啊亲！ 她忽然想自己打车过去了。 “飙车啊，顺便去恒明花园。”齐娜一脸‘你怎么了，睡糊涂了吗’的表情。 陆橘无语凝噎。 决定不跟这个把飙车当成生命事业的女人计较，安安稳稳地埋头吃饭。 齐娜看见她袖子上别的袖扣，十分赞同地道，“这个袖扣还挺好看的嘛，你放心，今天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陆橘垂眸喝了一口豆浆：谢谢你啊，还记得今天到底是要去干什么。 吃过早饭后，齐娜从慕宅里开出来了一辆拉风的紫色跑车，说是已经提前跟慕倾袂打过招呼了，陆橘看着那辆线条通体写着‘拉风’二字的车，很想提醒齐娜要不要低调一些。 “今天天气倒很不错，适合野外写生，”齐娜已经钻进了车里握着方向盘试手感，一边跟陆橘挑眉，“说不定那厮约你出去，真的是想让你当他的模特，记得跟他收费哈。” 陆橘牵起嘴角笑了笑，也就是齐娜，在这种时候还能逗她开心。 “走吧。” 属于跑车的轰鸣声响起，蓝色的超跑化成了一道虚影，从慕宅大开的院门中窜了出去。 她们刚吃完早饭就出了门，又有了速度的加持，几乎提前了一个半小时，齐娜怕跑车太显眼，就近找了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将车停进去，然后跟陆橘慢悠悠地走，顺便在路上试验了一下袖口窃听器的作用范围。 “嗯，这件咖啡厅离公园也就是三四百米，这么近的范围内，应该是没有问题了。”齐娜满意地摘下耳机，“那你是先跟我进去喝杯咖啡，还是直接就过去等他？” 陆橘看了看不远处公园，今天是周末，里面大多是趁着休息出来散心的年轻情侣，看着也自成一派年轻风景。 “我先过去吧。”陆橘心里其实也很着急，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毕竟事关父亲的下落，她还是想尽快见到柳丞哲问个清楚。 “嗯。”齐娜点头，她也知道陆橘在急些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在这里等你，你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 “好。” 陆橘勉力一笑，转身独自走去公园。 恒明公园占地面积很大，里面甚至还有一个不小的湖泊，这在寸土寸金的帝都就显得难能可贵。 柳丞哲没有说跟陆橘约在哪里，昨晚之后也没有再接她电话，一副她不过来就休想知道任何事情的态度，因此陆橘也只能沿着路慢慢地走。 进园之后，便感受到了与外面钢筋铁林截然不同的大自然气息，花团锦簇，啾啾的鸟语隐藏在高低错落的树林中，阳光透过林间，打下斑驳的树影，落在人的脸上莫名的舒心惬意。 陆橘有些浮躁的心神才终于安定了一些。 公园里倒是有不少人在写生，大多都是在画风景，也有一些是在练习速写，用最快的速度来画出过往游客百态，陆橘甚至看见一个小伙子，一分钟就完成了一个正在行走的人的速写，虽然大致形态还有些差异，但也抓住了人物的特点，可以说是接近专业的水平了。 陆橘一一看过去，忽然看见一个面朝湖泊站立的男人，他背对着陆橘，因此陆橘能够看清楚他的画板。 奇怪的是，他明明面对着湖泊，可画上，却既不是湖泊风景，也不是花草绿树，更不是来往人物，他的画上，是一头自云间探出头来的巨龙，巨龙张开的口里有锋利的巨齿，金色的双眸半睁半合，但即便是这样，那眸光里也透出了无限冷芒与威严，狰狞地望下人间。 陆橘走过去，“柳丞哲……” 画画的男人停下画笔，转头看见陆橘的那一刻，俊美的脸上便露出了微笑，“你来了。” “你这画……” 陆橘看向他那张画，这画算是个半成品，但是要完成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柳丞哲究竟来了多长时间。 “一想到要见你，我就总想着要早来些，结果一不小心，来的过于早了。”柳丞哲的笑容有令人如沐春风的魔力，说话的时候更是无比自然，丝毫不觉得自己说这话过于旖旎。 陆橘：“……” 她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心理建防来回答他这句话。 “我觉得你这幅画完成之后就可以用来参加展览会了，”陆橘不去看他的眼睛，转而去看那幅画，画风大气，笔触细腻，完成之后定是一副佳作，“不必我来当模特。” “是么……” 柳丞哲的眸光微敛，他反手将笔沾满了黑色的颜料，姿势随意地往画上移去。 陆橘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等——” 哧—— 画笔从左上到右下，一道黑粗的痕迹覆盖在那条巨龙之上，金色的光芒瞬间被黑色的痕迹所污染。 陆橘的心都抽疼了一下。 “你这是干什么！” “它是我为了等你而创作出来的，现在它的存在已经成了阻碍，当然要清除。”柳丞哲微笑着，那样一张完美的脸令路过的年轻姑娘们纷纷含羞侧目，陆橘却只觉得不寒而栗，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柳丞哲的某些内在特质突然开始显露出来了，是什么时候有所改变的？ 契机是什么？ 与此同时，在咖啡厅里蹲点的齐娜简直就要跳起来了，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娘希匹，混球儿！” 吓了路过的侍应生一大跳，急忙过来连连问她是有哪里不满意的。 齐娜这才注意到自己一时气不过，竟然忘了这里是公共场合，忍气道，“抱歉，麻烦给我换个包厢谢谢！” 她再忍一会儿，等到小橘子问到自己想要的，她就直接冲出去拿高跟鞋抽死丫的！ “柳丞哲，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饶是陆橘涵养再好，也没有办法再忍耐下去了。 柳丞哲的态度依旧轻松散漫，恍若山间高士，“我只是在做我一直都想做的事情。” 我只是，想见你。 他半敛的眸光落在水波平静的湖面上，眸底却翻涌着层层的波涛，卷掠着狂风骤雨一般， 陆橘并不想知道他一直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有一句话被她压在喉咙下已经好久了，“柳丞哲，”她走到柳丞哲面前盯着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见过我父亲？” 人会说谎，但是眼睛是很难说谎的。 陆橘紧盯着柳丞哲的眼睛，确信自己没有在他眼中看到‘疑惑’等情绪，她看到的，是微微的讶异，以及……一丝喜悦。 心脏像是被一把重锤瞬间击中，陆橘觉得自己四肢的血液都一瞬间冲到了头顶，眼前甚至有些轻微的眩晕。 她一把抓住柳丞哲的手臂，力气大到柳丞哲都微微皱了眉，却还是十分风度地没有推开她。 “你见过！是不是？他在哪儿？！”陆橘十分激动地嚷着，湖泊旁边不时有人侧目看过来，但也只以为是年轻的小情侣之间拌嘴，也并没有深思。 陆橘哪里管的着别人的看法，她今天如果不能问清楚，恐怕都会往这湖里跳下去！ 柳丞哲被她捏着手臂，微垂着眸思量了一会儿，道，“我若是见过，你会怎么办？我若是没见过，你又会怎么办？” 又来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换个地方谈 陆橘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 她最讨厌这样说话不明不白，只会引人瞎想的反问句，见过就是见过！若是没见过—— 若是没见过…… 陆橘脸上的怒色裂开一道茫然，若是柳丞哲并没有见过她父亲，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 “我曾经遇见过一个人，”柳丞哲轻声道，“他说自己有个很珍视的女儿，他希望这个女儿能一生快乐地度过，哪怕他不在身边，也能乐观、大方、善良，每天都过的充实不必怀念过去，不必想他……” 陆橘的双眸微微放大，拉住柳丞哲的手缓缓松开了。 她像是对待什么易碎易消失不见的珍品一样，近乎贪婪地看着柳丞哲，期图等他说的更多，可柳丞哲却停下来了。 他的目光从陆橘逐渐收回的手腕上移开，眸光微微闪了闪，随即笑望着她，“现在，我们能换个地方谈谈么？” 陆橘看着他，点了点头，“好。” 齐娜已经冲出了咖啡厅。 傻橘子！ 怎么能换地方！ 这个柳丞哲，竟然敢跟陆橘说那样的话，陆橘怎么能不受影响，现在别说柳丞哲让她换了地方，就算是让她去抢银行，陆橘也绝对不会摇头的。 齐娜一边跑，一边给陆橘打电话，可是电话响了几响，就被挂断了。 这个奸贼！ 跟窃听器连接的耳机也开始全是杂音，根本听不清那边到底说了什么，是距离超过限制了？还是被发现了？ 无论是哪一种，都很要命啊！ …… “不给你的朋友发个信息报平安吗？”车上，柳丞哲单手扶着方向盘，侧目微笑着看向陆橘。 陆橘有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恢复平静。 像他这样见多是刚的人，会知道这类袖口也是很正常的吧？ 陆橘随手将袖口拆了下来放进包里，柳丞哲看到她的动作，唇角的笑容更深了一些，陆橘随后直接翻出手机给齐娜发了个消息。 你先回去吧。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必跟别人说。 齐娜看了这句话，恨不能将手机扔进湖里，早知道她就贴身保护了，柳丞哲那个家伙要把小橘子带到哪里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 陆橘面容沉静地看着柳丞哲，即便是侧颜，这个男人的脸也完美到无可挑剔，但陆橘再也无心像初次看见他时那样欣赏。 “事先跟你说好，我没有那个能力带你去见你父亲，”柳丞哲的声音无比悦耳，还笑了笑，“毕竟我现在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 “那你要带我去哪儿！”陆橘眉头深蹙，右手握紧了安全带。 柳丞哲侧目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你不必紧张，我说过要让你当我的模特，当然是去找个地方画画的，我刚才并没有带绘画的用具，只是湖边随便买的。我总不能……用那些东西委屈你吧？” 陆橘默了默。 难怪他没有把画板和颜料带走，还随手给了一个旁边画画的大学生，那大学生看见颜料盒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颜料，和一色雪白的白颜料，瞬间心花怒放，十分诚恳地跟柳丞哲道谢，顺便夸他们两个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儿…… 其实她还真不在乎什么委不委屈，她现在只想早点结束回去。 “你说过，我当你的模特之后，你就不会再去幼儿园了对吧？” 柳丞哲顿了顿，唇边浮现一抹苦笑，“你就那么不愿意看到我吗？” “……不是，”陆橘皱眉，直白地道，“你会喜欢自己正常的生活里，总有人在监督自己的感觉吗？” 监督？ 听她竟然用了这两个词，柳丞哲嘴角的苦笑愈甚，却也不再说话，随手放了一首曲子。 是一首钢琴轻音乐，悠扬的曲调，没有过度渲染的重金属音质，能让人沉静心灵的安宁。 陆橘见状也就不再开口，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一栋栋高楼大厦从车窗外飞快倒退，入眼的景色变得有些熟悉。 下车以后，陆橘看着眼前的大楼，有些怔忪，“你带我来这里画画？” 这里是当初柳小冉跟樊风浩订婚的地点，樊风浩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是，”樊风浩笑着径直往前走，带着陆橘上楼，走到走廊尽头，指着那架静静立在厅中的钢琴道，“我想请你坐在这架钢琴前。” 这架钢琴…… 陆橘的眸光落在那架静静立着的钢琴上，慈善拍卖会上看见这架钢琴的时候，她就想将它拍下来，只是年莫瑶横加阻拦，结果最后她们两个谁也没有得到这架钢琴，反而是被柳丞哲拍下来了。 陆橘走过去，手指轻轻触摸着钢琴冰凉的琴身，隐约觉得这种感觉无比地熟悉，好像她曾经将之视若生命朝夕相处，又好像这只是一种错觉，这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陆橘有些茫然，竟然一时在钢琴前呆住了。 柳丞哲近乎痴迷地看着陆橘站在那架钢琴前的模样，连呼吸都放轻了一些，珍惜得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水波上的倒影，风一吹就散了。陆橘不动，他就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好像这样于他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许久许久，陆橘的脸颊上竟滑下一道泪痕。 “咦……这是，为什么？” 陆橘抬起手指接住那滴泪水，出神地放在眼前凝视着。 为什么忽然会有这么悲伤的情绪冲击出来。 连泪水都流的这样自然，就好像她曾经在这架钢琴前哭过了千千万万次。 柳丞哲将一方洁净的手帕递给陆橘，十分绅士地没有触碰到陆橘的手指，随后弯身帮她拉开琴凳，“坐下吧。” 陆橘拭去泪水，有些失神地凝视着那琴凳上白色的软垫，随即轻轻坐在上面。 嘶—— 头，一闪而过的痛，像是有根针从某个角落里忽然窜出来，恶狠狠地扎了她一下，随即又沉于黑暗。 随之而来的好像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但是那疼痛消失得太快了，陆橘什么都没有来得及抓住，就已经彻底沉寂下去。 柳丞哲走到一旁已经支起的画架前，修长的手指拿起一支笔，站在画架前出神地看着眼前的这幅景象。 这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画面，如今再一次看到，竟连手指都有些发抖，他缓缓落笔，每一次勾线都在重塑过往的回忆，将那些藏在脑海深处的点点滴滴重新拉出来，刻画在纸面上。 他动作极快，白色的纸上很快就多了一道纤细的身形，只是一个简单的轮廓，就让人感受到了那背影的美好，温和与恬静。 陆橘抬起手，出神地触摸着钢琴键，她没有用力弹下去，而是轻轻触摸着，温凉如玉的细腻触感，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上次在拍卖会上没能凑近细看，现在坐在这里看起来，发现这钢琴琴键并不是单纯的黑白两色，琴键里错落着一些斑点，像是湘妃竹一般，只是这些斑点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陆橘的手指从那些琴键上轻抚而过，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加清晰了。 “你可以弹。” 柳丞哲轻声开口。 陆橘的手指顿了顿，还是从琴键上撤了下来，端端正正地坐好，“不了，你不是要画？那就开始吧，需要我怎么坐着？” 她这样一说，就好像已经从方才那种感觉里抽身而出，整个人散发的气场一下子就变了，有些疏离和漠然地看着柳丞哲。 柳丞哲不免有些可惜，却还是道，“怎么样都可以，我不会画你的正脸拿去展览会的，你可以面对着钢琴，我画你的背影就好。” 第三百一十三章 一封信 “……嗯。” 陆橘低低应了一声。 转过身背对着柳丞哲，也不动了。 空气安静下来，一时间只有落笔的沙沙声伴随着清浅的呼吸声悠悠响起，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子照射进来，或明亮或浅淡的光线充斥了整个房间。 陆橘盯着那钢琴，无限的遐思也都止于身后那道视线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丞哲将笔搁下，舒了一口气地开口，“好了。” 陆橘顿了顿，旋即起身，“既然你画完了，那么希望你遵照你的约定。” 话落，她转身便向外走。也不去看看柳丞哲画的她究竟怎样，好与不好。 柳丞哲也没有指望用这一点拦住她，却开口道，“你不想知道你父亲的事情了吗？” “你如果知道，就告诉我，如果不知道，那我就走。”陆橘站住脚步，吸了一口气回答道。 她不想与柳丞哲玩儿这种猫捉老鼠的无聊游戏，她对于父亲，或许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些思念，或许方才柳丞哲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什么希望他的女儿乐观、大方…… 这些也并不像是她的爸爸会说的话。 从前的爸爸也许会，但绝不是后来那个疯了一般谋划商圈，最后却欠债逃走，连亲生女儿也不要的人。 “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可以看看。” 柳丞哲走近她，手里拿着一封浅黄色的书信，递给陆橘。 信？ 陆橘转过身，看着柳丞哲手上的信封，双眸有一瞬间的失神。 信在这个时代，或许已经成为一种代号了吧？ 只是她到现在还是保留着收集漂亮信封的习惯。 因为父亲曾经跟她说过。 书信是有温度的，能让收到信的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被人关心的，是被挂念的，比网络上发邮件发消息要强得多。 从那以后，陆橘就养成了每天写信的习惯。 大部分时候，她并不邮寄出去，只是一封封存在书柜里，写一些人生的感悟，或者新奇的所见所闻，与其说是书信，不如说是日记。 只不过，她是写给未来的自己的。 想看看，自己现在对某些事情的见解，将来的自己会不会有所改变。 只是，那些信都随着那一天的到来，全部都消失了。 陆橘不知道柳丞哲给她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伸手接过，拆开来看。 里面只有短短三个字，“离开慕。” 陆橘的双眼却一瞬间瞪大了。 捏着信的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不得不花费更大的力气攥着那信，以防它掉到地上去，不敢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爸爸的字迹！ 每一笔结束的时候总是有一个小小的弯钩，字迹形如狂草，却偏偏让人有一种收缩自如，狂放里又带着几分收敛。 绝对不会错，这就是爸爸的字！ “你真的见过他对不对？你见过我爸爸！”陆橘猛地抬头望着柳丞哲，声线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却带了连她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哭腔，“他现在人在哪儿？” “我说过，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我确实见过他，”柳丞哲的眸中闪过一道名为心疼的情绪，他想伸出手去碰碰陆橘的肩膀，最后还是收了回去，垂眸淡淡道，“这封信我没有看过，既然你看了就收好吧，我送你回去。” “等等——” 陆橘道。 “你确定，这真的是我爸给你的吗？他……他叫什么名字？”陆橘颤声问道。 柳丞哲看着陆橘，轻声道，“……陆泽铭。” 最后一点猜测被证实，陆橘却觉得眼前一花，身形晃了晃，柳丞哲下意识伸手便要来扶，被陆橘手疾眼快挡了回去，“……是他。” 是爸爸！ 但如果真的是爸爸写的信，那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封信上写着‘离开慕’。 难道爸爸一直都在注意着她吗？爸爸知道她进了慕宅，还进了慕氏集团工作吗？ 那么离开又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太多的疑问全都充斥在陆橘的脑海里，震惊、不解、悲伤，重重复杂的情绪萦绕心头，陆橘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了。 柳丞哲担心地看着她，“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不……”陆橘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我只求你告诉我，你究竟是在哪里看见我爸爸的，你怎么会认识他？他现在……怎么样了？” “……很抱歉，”柳丞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些我都不能说，但如果你愿意跟我去吃饭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遇见他的时候，他的近况。” 陆橘犹豫了一瞬，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好像一步步进入了柳丞哲的陷阱，但却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向前，这个人好像有着魔力，有着十几种脸孔九百转心窍，无比懂得如何拿捏别人的心。 只是她现在也没有办法回慕宅，的确需要在外面冷静冷静。 吃个饭而已，没有关系。 但陆橘看见面前的小面馆时，还是有些怔住了，一家不大的店面，上面写着‘好吃拉面’，字体虬劲有力，笔走龙蛇，却意外地透着一股子清雅的味道，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店里放着几张木桌，虽然店里整齐，但还是有着厚厚的‘油气’，现在已经过了中午，并不是饭点，店里面却还有零星的几个客人捧着大碗的牛肉面吃的热火朝天。 充满了生活气息的一家店。 陆橘以为柳丞哲这样的人，恐怕此生都不会踏足这样的地方，却看见他熟稔无比地走进店里，跟老板娘招呼道，“阿婆，两碗牛肉面，”顿了顿又道，“其中一碗不放香菜。” 陆橘又是一怔。 不放香菜？ 是他不吃香菜吗？ “唉，原来是小哲！”一位银发的老奶奶从蓝色的帘布后走出来，喜滋滋地看着柳丞哲，那亲切的目光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亲孙子，又看向柳丞哲后面的陆橘，脸上的表情更加开心了，连皱纹都写满了愉悦的弧度，“小哲带女朋友来了？快坐快坐！稍等一会儿，阿婆的牛肉面可好吃了！” “是啊是啊！”有个食客很高兴地接茬，“阿婆的牛肉面是顶好吃的！” “呵呵呵……”阿婆虽然自夸很顺溜，但是听见别人夸又有些不好意思，老人的淳朴在这一刻显现的淋漓尽致，陆橘压抑的心情也得到了一些放松，柔声道，“谢谢阿婆，可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他们走在一起为什么这么容易被别人误会？ 这一次他们是两个人单独出来的，被误会也可以理解，但上一次还是短短几天前，国外的街头，当时身边还有其他人，却也被误会了。 陆橘颇有些无奈。 阿婆听了这话，有些可惜地看了一眼柳丞哲，凑近他耳边小声道，“是不是还没有追到手呀？小哲莫要着急，让她吃了阿婆的牛肉面，她一定会同意做你的女朋友的！” “那就承了阿婆吉言！”柳丞哲一拱手，露出的笑容竟像孩子般。 阿婆乐呵呵地笑了一阵，就转身回了帘布后头忙活了。 陆橘当然也听见了阿婆方才跟柳丞哲说的悄悄话，这店就那么大，老人家说话虽然刻意降低了音量，但掌握不好，还是能让人听见。 因此看着柳丞哲的目光有些不善。 柳丞哲被她看着，面上却依旧一派坦然，十分绅士地抽出纸巾帮陆橘擦了擦凳子，“坐吧，阿婆的面一会儿就好，真的很好吃的。” 空气中弥漫的面香也的确十分浓郁。 陆橘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先坐了下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另一面的他 “对啦小哲，”阿婆忽又从帘布后探出头来，“我前两天跟我老板商量了一下，想把这店名改一改，一会儿你帮我再写个字吧？” “好啊阿婆，”柳丞哲回首微微一笑，“改成什么？” “加个字就行，”阿婆伸开双手比划着放大的意思，“从‘好吃拉面’变成‘超好吃拉面’。” “好嘞阿婆。” 柳丞哲眼底氤氲着笑意，亲昵地应承着。 店里其余几人哄堂大笑，阿婆就怒瞪他们，“笑什么笑，这可是我老婆子想了好久的呢！”又回身往厨内喊，“是吧老头子？” 只是里面也没有个声音传出来。 阿婆就嘟嘟囔囔地钻了回去，“这死老头子，耳背！” 不大的面店里热腾腾的，除了牛肉面的香气，还有了许多不知名的温暖气息。 陆橘看了一眼柳丞哲，“你经常到这家店来么？” 柳丞哲点头道，“阿婆老了，膝下又没有儿女，开店不容易，我就经常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他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路过这里的，那时还没有这个店，阿婆跟阿公在路边摆了个小摊卖面，柳丞哲也记不清，他是被那面的香气吸引，还是觉得阿公为阿婆在发间戴了一朵花的动作很暖心，总之就是走过去尝了尝那面，本来没报太大的希望，但吃完之后竟十觉得分好吃。 后来才知道，这对老夫妻从来都没有要过孩子，却还是恩恩爱爱地过了这么多年。他被他们这样的恩爱所打动，以后经常过来‘光临’这间面摊，明里暗里帮助他们，后来老夫妻攒了点钱盘下一个店面，还是他自告奋勇帮忙写了字挂上去。 在旁边一水儿宋体的招牌中，他写的古色古香牌匾，也算是自成一派风景。 “面来睐！”阿婆端着托盘走过来，柳丞哲连忙站了起来去接，将没有香菜的那一碗放在了陆橘面前。 陆橘有些错愕，“这碗是我的？” 她还以为是柳丞哲自己不吃香菜，才会专门要了一份没有香菜的。 “我听说漂亮的女生都是不吃香菜的，所以就自作主张了。”柳丞哲将另外一份放在自己面前，轻笑着说道。 陆橘盯着面碗上袅袅升起的热气无语，她深切地觉得自己应该少跟他说话，这人的嘴简直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撩人。 虽然她不吃香菜是事实…… “女娃，你快尝尝看，要是喜欢，以后就常让小柳带你来！”阿婆笑逐颜开地看着陆橘，越看越觉得心甜，这女娃长得好漂亮，跟小柳简直不要太般配。 陆橘对老人就不能像对柳丞哲那样，当下十分顺从地尝了一口面，面条柔韧，入口滑爽，就连汤汁儿也带着令人精神为之一震的力量。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面一看便是刚出锅，但是并不烫，可以入口，想来也是花了功夫的。 是真的很好吃！ “阿婆，面很好吃！” “是吗？哈哈哈这可是老婆子我秘制的配方，别家都没有的呐！”阿婆十分热情地拉着陆橘就开始讲这汤的调配方式，旁人听了又开始打趣，“阿婆，你刚还说是秘制配方，再这么说下去，我们大伙儿可全都学会了啊！” “没关系！”阿婆十分爽快地一挥手，一双岁月沉淀的眼睛里光芒闪烁，“学会了好啊，学会了就能回家做给自己爱的人吃啦！多幸福的一件事儿呀，你说对不对？女娃！” 陆橘忽然被cue，但又觉得有些没法儿回答这个问题。 眸光不自禁地垂下来，淹没在面条缥缈的雾气里。 她最爱的人…… 柳丞哲笑着开口，“阿婆，您帮我准备一下纸笔吧，我吃完就帮您写字！” “好睐！” 阿婆为人做事倒是无比的爽利，听这话，立马就转回去准备了。 陆橘继续盯着自己面前热气腾腾的面，打心里不太想承认这是柳丞哲在帮她解围，于是就垂头一口一口地吃。 柳丞哲也不邀功，就笑着看她吃。陆橘吃相不做作，无比自然，比他平时所见到的那些大家闺秀们一小口一小口毫无食欲的吃法强了不知多少倍，却也并不会毫无章法地大口嚼咽，看得出来的确是在认真地享受吃面这件事情。 令人只是看着，就生出一种精神享受。 陆橘也的确是在专心地吃面。 她有多久没有吃过这样一碗普普通通又实实在在的面条了？这一个海碗里盛着的，并不只是汤汁儿与面条，它盛着这帝都所有隐藏的热情与朴实，温暖与平和。这样一碗面，相信足以令许许多多为了工作与前程拼搏的人为止喟叹。 “阿公阿婆都在这里开店好多年了，”柳丞哲也吃了一口面，感觉这面比往日还要好吃的多，笑道，“这面的口味一直都很好吃，我今天带你过来，可并没有诓你。” 陆橘在热气腾腾的面里听着柳丞哲说话，心情却不大好。 他是没有诓她，但他威胁她了！ “你既然心疼阿公阿婆，为什么不干脆帮到底？舍得让他们在这里辛苦这么多年？”陆橘不抬眼地说着，语气里带了几分攻击性。 以柳丞哲的能力，他完全可以让这对老夫妻过上幸福的安享晚年的生活。 却偏要用这样‘费力’的方式来帮助他们，是不是也有私心？ 柳丞哲笑道，“因为我们可以帮助别人，但绝对不能左右别人的生活。” 陆橘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柳丞哲用勺子舀了一匙清汤送进嘴里，像是在跟别人闲话家常一般道，“我有个朋友跟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有些时候，我们以为的施舍其实是给别人无形中上了枷锁，古人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而且阿婆阿公的身体也还硬朗，家中没有儿孙也是寂寞，出来开面馆，听听旁人说话，可能也是一种快乐。” 他又放下勺子，笑道，“可能是我自做多想了，但我总觉得，人生也就是这样。各有各的活法，没有谁是上帝，可以肆意决定旁人的生死。” 陆橘始终沉默着听，心里却逐渐蔓延上一丝愧疚，她什么时候看人也带了有色眼镜？就因为一己偏见，就这样胡乱去想？ “我知道你是最不吝啬用恶意揣测我的，”柳丞哲笑得有些无奈，“但这都是我该得的，所以我不会跟你计较，谁叫我不停地要挟你，对你那么过分呢？事实上……” 他的眸光微垂。 事实上，他还想做的更过分一些，如果那样，陆橘是不是就能在心里将他记得更深一些？ 微微收紧的五指却还是无奈地放开。 很可惜，他舍不得。 “对不起。” 柳丞哲的手猛地一顿，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眼光来看着陆橘，俊美绝伦的脸上露出一种堪称少年的茫然的表情，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便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平静，笑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呼……”陆橘抬起头，直视着他，“我对你有偏见。” “我知道，我对你也有偏见。”柳丞哲轻笑着，语气却是无比认真地说道。 陆橘双眼微微睁大，“什么？” “偏偏想见你的偏见。”柳丞哲笑的像一只狐狸，光洁白皙的脸庞上盛满了狡黠，却并不令人觉得可恶，他这样的人，什么样的脸孔，都是令人为之心醉的。 陆橘再一次陷入沉默。 她忽然很想收回那句‘对不起’，这偏见偏还就撩在这儿了，以后柳丞哲再怎样说，都拔不起来了！ 当然，她这个偏见就是传统意义上的偏见！ 第三百一十五章 用不着你送 “小柳，纸笔我放在里间喽！”阿婆隔着帘子喊了一声，店里又来了两个客人，她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我知道了阿婆！” 柳丞哲答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立即起身，先看向陆橘，“你想看我写字吗？” 他们之前边说边吃，面也已经都吃完了，陆橘站起来，“看就看。” 柳丞哲笑的高深莫测，“哦？” “我无聊还不行吗？”陆橘转身先进去，心脏却有些不可避免地加速。 柳丞哲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这里算是后堂，不大的一间屋子，正中间放着一张方木桌，桌上笔墨纸砚一样不少，雪白的宣纸已经铺开了，两边用黑色的龙凤浮雕镇纸压着。 陆橘的目光着重落在那对龙凤镇纸上，这样的材质…… “那是我上次题字后放在这儿的，不值几个钱。”柳丞哲从她身后走过来，手指在那两个龙凤镇纸上摸了摸，随后伸向笔架。 陆橘：“……” 这人说起谎话来简直就是不打草稿。 这里的文房四宝加这镇纸，在帝都买栋别墅都不在话下了。 这对老夫妻是不知道它们的价值吗？竟然就这样放在这里，也不怕被外人偷走？ 柳丞哲白皙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支毛笔，霎是好看，陆橘却无心欣赏，目光有些胶着地落在空白一片的宣纸上。 “看这么用力做什么？我还没写呢。”柳丞哲手指夹着毛笔转了两转，姿势得心应手又潇洒恣意，也不着急落笔，笑看着陆橘。 “没什么，这纸好看。”陆橘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 这人明显就是看出她的意图来了，还故意调侃她！ “人在每一段时间会有心性的不同变化，字就会以最直观的方式表现出来，所以我必须要将这五个字全部重新写一遍，”柳丞哲笑的温润，将毛笔饱蘸了墨水，轻轻转笔在砚台上抿匀，随即落在宣纸上。 他行笔迅捷，用笔有力，偏还顾及着不叫陆橘无聊，一边写一边道，“而且书法讲究匀称，但却并不是均匀的匀，试想想，若是一个字每一笔都写成四平八稳的一样长短，那样均是均了，看起来却一定像个冬瓜。像笔画多的，便写的瘦些，笔画少的，便写的肥些，每个字里，点画的安排要长短合宜。” 他一边说一边写，倒也颇有当老师的风采，声音温润入耳，叫人能听得进去。 陆橘听着，间或点点头，她学习的时候是最认真的，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会暂时丢到脑后，柳丞哲将这五个字写完落笔之后，舒了一口气，随后看着她笑道，“你如果想学，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定倾囊教授。” 陆橘顿了顿，回过神来了。 却并不点头答应。 跟他学？ 还是算了吧。 见她沉默地拒绝，柳丞哲也并不失望，反而调侃地笑道，“当然不止书法，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给你。” 他说这话的口气颇有些自傲，但是陆橘却清楚他有没有夸大其词。 这个人远比看上去的温润强大的多，也聪明得多。 钢琴摄影绘画书法…… 他会的东西，还有多少是陆橘不知道的？ “我们走吧。” 柳丞哲将笔洗完，吊在笔架下。 陆橘最后看了一眼那五个字，沉默着转身出去了。 她一定要跟进来看的原因就是，她怀疑柳丞哲给她的信会不会是假的，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离开慕’，连写信的时间都有了，为什么不再写的清楚一些？ 所以她有些怀疑这几个字是柳丞哲看过了她父亲写的字之后，重新模仿着写的一封‘假信’，不敢写的太多是怕露出端倪。 但是刚才看柳丞哲写的字，却是半点都不同于信上的字迹，一个人或许可以刻意改变自己的字，但是一些基本的笔法走势，却是变不了的。 在这一点上，陆橘可以确认。 “阿婆，我们走啦！” 柳丞哲往帘布里面喊了一声。 “唉，这就走啦？”阿婆从帘布后探出一张脸来，急急吼吼地看了陆橘一眼，“女娃，以后一定要常来哈！” 说完又急速地缩了回去，想必正是煮面离不开人手的时候。 “好的阿婆！” 陆橘也喊了一声，但私心里觉得，她大概是不会再来这间面馆了。 柳丞哲却并没有着急出去，而是走回到他们吃面的那张桌子，打开钱夹抽出了两张钱币压在了海碗下面，然后对着陆橘作了个“嘘”的手势。 陆橘有些怔然，旋即会意。 他是怕阿婆不肯收他的钱吧？ 陆橘微微点了点头，意思是懂了。 不能否认，这个人有比旁人更加七窍玲珑的心，有着绝对完美的为人处世的能力，他这样的人，或许知交遍天下，会是游轮上一个工作人员，也会是这样街头巷子里，一位卖面的阿婆。 但是，唯独陆橘无法欣赏。 这样的人，就如同盛开的曼陀罗花，看起来最是完美令人想要接近，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地狱之花。 柳丞哲看她点头，便笑着直起身，整了整钱夹，陆橘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忽然发现钱夹里面好像放着两张照片。 照片差不多都是两寸大小，所以能并排放在一起。 那……好像是她的脸！ 陆橘愕然看着，其中一张的背景是梦龙号游轮。脑中飞快闪过之前工作人员让柳丞哲帮忙代替拍照的情形。 难道就是那个时候…… 只是另外一张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里的她怎么那么瘦？只是眼睛依旧大大的，正在向镜头笑容勉强地比着剪刀手。 那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钱夹关了起来，柳丞哲笑着看向她，“我们走吧。” 陆橘急忙将眼神收了回去，强自镇定地跟着他走出了面店。 心里波涛汹涌，却又一时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她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什么旋涡，一切从柳丞哲出现之后就变得有些奇怪，她的生活轨迹好像扭曲了，就好像一条正常的隧道里时不时地挤进别的什么，那些东西能够轻易地干扰她的情绪，让她陷入迷茫、痛苦和无限的自我挣扎当中。 她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你没事吧？” 柳丞哲走在陆橘身侧，目光深深地看着她的脸，“需要休息吗？” “……不，”陆橘摇摇头，忽然站住了脚步，抬头直视柳丞哲，眼神中那些混乱掺杂进来的情绪已经尽数掩盖，“我可以走了吗？” 柳丞哲也停下了，笑着看她，“不问我你父亲的事了吗？” 陆橘抿唇不语。 她不清楚柳丞哲还知道多少关于她父亲的事情，但只要柳丞哲不想说，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的。 至于父亲留的信上写的‘离开慕’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还是不能理解。 或许是不敢理解。 离开……慕倾袂吗？ 只要一想到这句话，心口就隐隐发疼。 但她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不是吗？ 她现在需要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将这一切想个清楚明白，隐隐约约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送你回去吧，”柳丞哲见她不语，心里便清楚了，“回家之后，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为你开机。” 陆橘：“……” 她真的不想再跟这个人说话了？ 有没有人来收了这个妖精，好烦！ “用不着你送！” 一道冷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柳丞哲和陆橘的面色皆是以便，前者并不过分惊异，只是事情果然发生的肯泰，后者则是一脸的震惊。 慕倾袂？ 第三百一十六章 她的选择 他怎么会来？ 手里拎着的包包却提醒了她，难道是……这个窃听器还有追踪功能？ 狭窄的小巷子里，那道高大的身影逆光而来，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革履与这陋巷格格不入，冷峻的脸上表情凝若冰霜，修长的双腿步伐稳健，走到柳丞哲面前，“柳先生，你这属于非法拐卖么？” “应该算合理交易。”柳丞哲并不为他所慑，眸光还带勾似地看了一眼陆橘，微微一笑。 陆橘沉默着看向别处。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算窃听器有追踪功能，但为什么来的人会是慕倾袂，齐娜去哪儿了？ 她又把自己给卖了？！ “慕少爷今天不是该带着九儿去医院体检吗？”柳丞哲忽然笑着问道。 陆橘猛地怔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 慕倾袂冷眸半眯，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或许你该问令妹。” “哦……”柳丞哲了然地点头，并不很意外，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看来是她背叛了我呢。” 陆橘：“……” 她也算是听懂了。 今早齐娜说的医院幼儿园体检，看样子是柳丞哲让柳小妮临时安排的，只是……柳小妮既然已经答应了柳丞哲，为什么又要把这件事情透露给慕倾袂？ “跟我走。” 慕倾袂并无意在这里跟柳丞哲过多废话，他过来就只是来接陆橘的，他本来在医院里带着九儿体检，齐娜赶过去告诉他陆橘被柳丞哲带走了，那一刻他的心从所未有的慌乱，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陆橘会一去不回了一般。 这一周的时间，他都勉力想让自己远离她，那些努力建立起来的防线却还是在这一刹那轰然倒塌。 他也许是个合格的商人，但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也知道自己将来也很有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一路上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从未如此心焦。直到看见她的那一刻，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却又在看见她身侧陪伴的人时，猛地揪紧，怒火滔天。 他伸出手去，要去触碰那个近在咫尺的人。 陆橘却微微侧身，躲过了慕倾袂伸过来的手。 柳丞哲的眸光微微眯了一下，却并没有说话。 “陆橘？” 慕倾袂的声音略沉了沉。 “齐娜呢？” 陆橘目光直视着慕倾袂，“她在哪儿？” 为什么不是她过来找自己。 为什么慕倾袂要来？他凭什么这样翻来覆去地折磨她，说远说近全凭他一张嘴？他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就因为……她喜欢他？ 陆橘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没能逃过慕倾袂的眼睛，他脸上冷峻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九儿在她身边，我过来带你回家。” 回家？ 陆橘心头微颤。 那个慕宅，对她而言是家吗？会是家吗？ “陆小姐，你不是有东西放在我那里了，不如先跟我回去取吧？”柳丞哲适时开口，称呼也变了，却让人觉得过于刻意，像是以退为进地宣召什么。 最起码，慕倾袂是这样感觉的。 陆橘现在心绪很乱，她只想远离这两个人，每一个都远离。 她知道这两个人不可能让她一个人离开，但如果现在一定要选择的话…… 陆橘径直往前走去，“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她不想回头看慕倾袂的表情，逃也似地走出了那条小巷。 柳丞哲随后便跟了出来，走到跟她并肩，温声道，“饭后不宜过度运动，走慢些罢，他没有追上来。” 陆橘：“你从来都是这样，不分场合地表示关心吗？” “从来？”柳丞哲露出一抹苦笑，“那你真是误会我了，我真正想不分场合关心的人，只有你罢了。” “……我是在利用你，你难道没看出来吗？”陆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会将这股气撒在柳丞哲身上，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逊毙了，但就是控制不住地吼了出来。 吼完之后又气冲冲地往前走，幼稚得像是个跟自己赌气的小孩子。 “不管以后你会作何选择，但这一次你是选择了我的，即便是利用，哪怕只有这么一次，我也甘之如饴了。”柳丞哲低声喃喃，最后也只是化作了一声缥缈的叹息，湮灭在空中。 陆橘当然没有落下什么东西，柳丞哲也没有再带她回画室，直接开车将她送到了慕宅附近，临了还调侃道，“是不是我开车的技术更好？所以你才不跟慕倾袂走？” “……不好意思，你们谁的技术也比不过齐娜。”陆橘下车，“谢谢你送我回来。” “再见。”柳丞哲对她的背影道，“下周的展览会，我希望你能来。” 陆橘顿住脚步，“我过去干什么？” “看一看，我笔下的你。”柳丞哲的声线温和，却低低得如同乞求，满心眼儿打算着令人无法拒绝。 陆橘硬着声气儿，“看我有没有空吧！” “好的，我等你！”柳丞哲的声音一下子就雀跃了起来，像个大男孩儿一样开心地笑。 陆橘头也不回地往慕宅走，步伐匆匆地走了两步，气势却又忽地弱了下来。 慕倾袂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她刚才当着柳丞哲的面拒绝了他，他会不会生气？ 这个念头一出来之后，陆橘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一切就都是他有错在先，自己为什么要怕他生气啊？ 这么一想又继续气势汹汹地往慕宅走。 “你说什么，你没跟慕倾袂一起回来？”齐娜震惊地看着她，“不会吧？他是去接你的呀！” 陆橘揉了揉被她吼得有些发疼的耳根，感觉头也有点儿疼了，“你问我，我还没问你呢，不是说好了不要告诉别人的嘛！” “你这妮子，我还不是担心你？”齐娜恶狠狠一点她的额头，“你要知道，我一路飙车到慕倾袂带着九儿去体检的那家医院，闯了几个红灯！”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陆橘认怂得无比迅速，因为如果不及时认错的话，她很有可能会被齐娜念叨到晚上。 “再说了，你们家少爷对你来说还算是别人吗？”齐娜斜昵她一眼，“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跟柳丞哲那厮回来，你该不会是被他的甜言蜜语给骗了吧？” 她可是听见了在公园里柳丞哲是如何撩妹的，像小橘子这么天真的选手，肯定一个不小心就被骗到了。 “我没有……”陆橘苦笑，“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容易被骗的人吗？” “很难说，”齐娜煞有其事地点头，“你太难拒绝别人的要求了，从小到大你都是，不管别人的要求是不是合理，小学的时候你答应帮一个女生值日长达一周，就因为她每次回家写不完作业，初中的时候你帮一个经常逃课的同学免于记名，结果老师知道之后罚了你，高中之后更是数不胜数，需要我一一列举给你吗？” 陆橘：“不用了……” “老好人是不会被这个社会所善待的，”齐娜叹了一口气，“小橘子，我更希望你刁蛮不讲理一些。” “那好哇，我就刁蛮给你看！”陆橘挥着爪子挠向齐娜，“本小姐的腰有点酸，你过来给我揉揉！” “好咧小姐！” 齐娜十分顺从地开始给陆橘揉腰，“力道可以吗？” “嘶——轻一点儿，你想疼死本小姐吗！”陆橘舒舒服服地闭着眼睛，开口骂道。 齐娜无语。 装的还挺像，够格本色出演了。 齐娜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揉腰，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对了小橘子，我觉得柳家兄妹都不太简单，你最好离他们都远一点儿。” 第三百一十七章 纠结的心 “嗯？”陆橘睁开眼睛，“怎么了吗？” “我去医院找慕倾袂的时候，柳小妮也在，我到了那里还没等说什么，那家伙就声泪俱下地把柳丞哲让她临时安排体检，好暂时转移慕倾袂注意力的事情给说了！”齐娜回忆着柳小妮夸张的演技，私以为跟以前相比有很多进步的空间，“这在以前，那就是不打自招的奸细啊！” “……”陆橘抿唇，她可以想象得到柳小妮当时的样子。 “不过那个柳小妮，还真是高段位的选手，“先不说她那么轻易就把自己哥哥给出卖了，简直不要太不要脸，”齐娜啧啧点评道，“你真应该看看她当时那张梨花带雨的可怜脸蛋儿，我要是个不清楚状况的男人，都会忍不住冲过去将她搂在怀里心肝肉儿地叫，你家少爷愣是一个表情都没给她，把九儿丢给了我就过去找你了！” “……”陆橘听齐娜说完，心里升起一丝丝的异样的感受。 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开始想，慕倾袂在被她不管不顾地扔在巷子里之后，是什么样的表情。 是失望吗？ 会失望吗？ 可是一往那方面想，她的心里也会很难受，她的脑子已经够乱的了，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慕倾袂之间的状态了。 她害怕又回到从前那样。 在差一步登上天堂的时候，直接跌下十八层地狱。 那样的感觉太可怕了，她实在不想重来一次。 父亲的信……柳丞哲钱夹里的照片……这许许多多的东西还没有弄清楚来龙去脉，而且她觉得柳丞哲对她有些过于了解了，身上也有着关于她的过于多的秘密了，她想去揭开，但却因为柳丞哲对她的态度而不敢靠近，不得其门而入。 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和谁玩儿你追我躲的游戏了。 “他的问题之后再说吧，”陆橘有些疲惫地爬起来，从包里将柳丞哲给她的那封信翻了出来递给齐娜。 “这是什么？” 陆橘默了默，“这是柳丞哲给我的，我……爸写的信。” “你说什么？” 齐娜震惊了，她也听到了柳丞哲在公园里跟陆橘说的话，但一直都没有真的相信过，一心觉得那家伙是个骗子，眼下竟然有物证了，怎么能不震惊？ “上面……写了什么？”齐娜没有打开，拿着那封信问陆橘。 陆橘轻声道，“只写了三个字，没什么的，你看看吧。” 齐娜这才将信打开，一眼看见那三个字，又是吃了一惊。 眉头蹙得死紧，“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陆橘的眸光有些纠结，“可能……是让我离开慕家吧？” “……别想太多。” “我想不通的就是，如果父亲真的知道我的现状，那他就应该知道，我已经把公司卖掉还了债，我现在也是慕氏集团的一个经理，我们本身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躲着！他为什么不肯来见我，偏偏要用写信这样的方式！” 陆橘有些激动，眼圈儿也逼红了，这也是她回来的路上才想到的一点。 从前也是，不明不白地就走了。 到现在，不明不白地给她这么一封信，信上写的还是不明不白！ 齐娜来来回回地看着那三个字，她小时候去陆橘家玩儿的时候，也是看见过陆橘父亲写的字的，但对着这封信却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蹙眉想了想道，“我可以请专业人士去鉴定，这三个字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小橘子，如果这封信是真的，你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当然是要找到他！”陆橘没有丝毫犹豫。 齐娜将信装回信封里，认真道，“既然有了这封信，那么要找到你父亲也不是没有线索。” “……什么线索？” “你想想看，如果柳丞哲对你有目的，那绝对不是短时间内忽然有的，但是这封信却是咱们在旅行回来之后，他才给你的，那就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齐娜眯了眯眼睛。 陆橘听出了齐娜的弦外之音，心脏却在一瞬间收紧。 那就说明，柳丞哲是在这次旅行中拿到这封信的！ 那是不是说明，她的父亲就在梦龙号游轮中途经过的那几个地方？是不是说明，她很有可能跟他擦肩而过而不自知？ 陆橘一瞬间激动得站了起来，被齐娜一把抓住，“你要干什么去！” “我……”陆橘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是要乘坐梦龙号回去找吗？ “就算知道了有可能的几个地点，但也同样是人山人海，你去哪儿找啊，”齐娜叹了一口气，拉着陆橘坐下，“你先冷静一下，到现在为止，这封信并不能完全确认就是真的。” 陆橘站在原地闭了闭眼睛，神色恢复平静了些，“我知道了。” 在一切水落石出之前，她还需要等，总有一天，所有的真相会全部都浮现在眼前，在那之前，她只需要等…… “好，这件事情按下不提，现在我们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解决。”齐娜按住陆橘的肩膀，表情认真。 陆橘茫然地看着她，“什么问题？” “柳丞哲带你去哪儿，又去干了什么呀？”齐娜奇怪地看着她，“我本来在公园外面蹲的好好的，谁成想那贼竟然带你换了地方！我高跟鞋都差点跑脱了！” “……他带我去画画了。”老实孩子陆橘如实回答。 齐娜不信，“还有呢？” “还……还去吃了一碗面条。”陆橘想起了那碗牛肉面的好滋味，心里不免有些可惜，如果可以，她很想再去一次的，但还是算了吧。 “就这些，没别的了？”齐娜紧盯着陆橘的表情，一丝一毫的破绽也不放过。 那家伙费尽心思把小橘子给骗出去，就是为了这些？ “真的没别的了。”陆橘摇头，从开始到现在，也就一个上午加一个中午的时间，哪还有多余的时间去别的地方？ “真是奇怪，不应该啊？”齐娜摸着下巴露出思索的表情。 陆橘满头黑线地盯着她，“我们没有去别的地方，你好像很失望……” 齐娜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然后有条有理地分析道，“我只是觉得这些地方没有刺激性，没有让慕少爷捉奸在场的紧张感和压迫感，就丧失了我特意去医院找他一趟的意义了呀！” 陆橘：“……” 原来您老人家还打着这个算盘呢？ 真是对不起，剧情并没有那么狗血的发展呢。 “但是你没有跟着慕倾袂回来，他难道没有生气吗？”齐娜换了一条思路，“感觉总有些不太可能，从他在医院的那种状态来看，我还以为他找到你之后，会直接把你给扛回来呢。” 陆橘心道，若是初开始的时候，慕倾袂很有可能会这么做。至于他现在为什么不会了，她也不太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又或许，只是因为他们身在其中所以窥不得庐山真面目。 而现在…… 她又该怎么面对他呢？ 晚间吃饭的时候，慕倾袂很突兀地也出现在了餐桌上，按照他以往的作风，现在一定是在书房里加班工作的，但现在他却确确实实地出现了。 在餐厅门口看见他的时候，陆橘转身就想要逃跑，脚步却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半分都挪动不了了，直到齐娜在她身后推了她一把，“尽杵着干什么呢？我都饿死了！” 然后她也看见了在餐桌前泰然安坐的慕倾袂，同样吃了一惊。 咳嗦了一声之后，齐娜若无其事地拉着陆橘过去，表面上看起来没用多大的力气，却差点把陆橘拽的一个趔趄，齐娜对陆橘的德行实在是太理解了，知道她此刻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转身离开，拉了一把之后顺便悄声在她耳边道，“别逃，这可是好机会！” 好机会？ 陆橘心里一懵，什么好机会？ 第三百一十八章 仙女教母的魔法 九儿也在那儿坐着，看见陆橘之后伸开双手要抱抱，“橘子姐姐，你今天去哪儿了呀？” “我……出去见个朋友。” 陆橘实在没有办法对九儿撒谎，又不能在这种尴尬的场合提及那个人的名字，只好换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奥……” 九儿也很给面子地没有多问，“那下次橘子姐姐出去玩儿要带上九儿哦！” 陆橘微笑着回答，“好，一定会的。” 她走向餐桌，本来想坐在跟慕倾袂离得比较远的那个位置，但九儿却拉着她直接坐在了慕倾袂的旁边！ 她瞬间如芒在背，又没有办法表现得过激，直接换个位置。 更不敢抬头去看慕倾袂的表情，从进餐厅到现在，她也只有在开始看见慕倾袂的时候呆了一下，随后视线就一直刻意躲避那个方向。 齐娜好则整以暇地坐在陆橘的对面，坐下之后还跟陆橘眨了眨眼，陆橘本来心里就慌得没有谱，看见她平白无故地使眼色，脑子里更是一片混乱。 眼前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也都丧失了原本的吸引力，九儿却还十分懂事地帮陆橘夹菜，很快就把陆橘碗里堆得小山样高，“橘子姐姐，今天九儿去医院检查身体了，医生说九儿有些瘦，要多吃饭才能长高高长胖胖，橘子姐姐也很瘦，多吃一些跟九儿一起长！” “好，那九儿也要多吃些，以后一定会比我长得还高。” 慕倾袂在身边，陆橘笑的都有些不自然。 齐娜默默腹诽。 还高？ 她连一米六都没到跟谁说去？ 小橘子168已经算是很标准的女性身高了吧？让小九儿再长高，难道要她去当模特吗？ 又想想慕倾袂的身高，觉得九儿以后拥有模特身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齐娜看着九儿黏陆橘的场面，心里不免又有些叹息。 唉，要是九儿是陆橘的女儿该有多好…… 陆橘摸了摸九儿的头，又有些无语凝噎地看了看碗里的饭菜，壮士扼腕一样地下筷吃饭。 齐娜吃的倒是十分香甜，落筷如风卷残云，惹得慕倾袂时不时皱眉侧目，最后齐娜将碗筷一放，目视前方地道，“九儿，想不想看点好玩儿的？” 九儿也刚好吃饱了，疑惑地睁大了眼睛，“什么好玩儿的？” 陆橘默默看了齐娜一眼，不知道这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齐娜悄悄给她使了个安心的眼色，又一脸高深莫测地对九儿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保证很好玩儿呦。” 九儿现在的年龄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听齐娜这么说怎么还能等，但看了爹地跟橘子姐姐一眼之后，还是稳稳地坐住了，“我要跟爸比跟橘子姐姐一起去看！” “不带他们，一次只能两个人看！”齐娜开始拼尽全力地诱哄，使出浑身解数哄骗一个小孩子，“那可是有魔力的，去看的人太多就会失去魔法了。” 陆橘：“……” 她算是知道齐娜说的好机会是什么了？ 创造她跟慕倾袂独处的机会？ 还用这么蹩脚的方式来骗一个小孩子，就算慕倾袂懒得管，那她等一会儿要拿出什么‘有魔力’的东西来给九儿看？ “……那好吧，”九儿还是进了齐狐狸的套，吭哧吭哧地爬下了椅子，“橘子姐姐，爸比，那我先跟娜姐姐过去了哦。” 慕倾袂没什么反应，只是看了齐娜一眼，微不可察地点点头，陆橘还能说什么？她拼命地给齐娜使眼色想叫她不要去，然而对方根本没有眼神接收雷达，直接拒绝了陆橘传递的信息。 只能死拧着微笑，“好，去吧。” 齐娜居然还嫌弃九儿的腿太慢，直接把她抱起来就跑了，如果不是慕宅的人深知这是谁，否则大概还要以为是哪个狂徒胆敢在慕宅里抢走慕家小小姐。 餐厅里的气氛本来就很诡异，齐娜跟九儿离开之后就更加诡异了，陆橘一口一口地吃着饭，味同嚼蜡也不管了，只想快点把碗里的东西消灭掉，好赶紧离开餐厅。 这种时候好教养简直就成了负担，陆橘一边欲哭无泪地吃饭，一边想九儿为什么要给她夹那么多菜。 大脑还超负荷地想着慕倾袂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吃完，还在那边慢条斯理地用着饭，他难道不知道晚上吃太多不好吗？ 尽管她的心理活动再剧烈，静谧的餐厅里，也只有偶尔筷子碰到碗的声音。 就在陆橘已经把碗里的饭菜消灭得见了底儿，逃跑有望的时候，慕倾袂忽然淡淡开口道，“忘的东西拿回来了？” 他的声音一贯的微带磁性，低沉悦耳。 但陆橘却听得喉头一哽，差点没呛死。 忘的东西？ 什么东西？ 陆某人好容易想起了自己撒过的谎，定了定心神咽下嘴里的饭菜，才终于能开口说话，“……拿回来了。” 心里却有些发虚，慕倾袂是真的不知道她其实没落东西，还是故意这样问的？ 短暂的安静之后，慕倾袂道了句“那就好”，随即就起身走了出去。 高冷俊逸的背影，看起来竟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陆橘一个人坐在餐厅里，不知道该叹气还是该感慨。 这大概是她进慕宅以来，最‘安分’的样子了吧？也是她跟慕倾袂之间的对话，最简短平静的一次了吧？ 等会儿齐娜会不会骂她浪费了这一次机会？ 陆橘把剩下的饭菜一口吃完，心里说不清楚是遗憾还是松了一口气。 窗外，却忽然响起了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紧接着餐厅的窗户被照亮，映出五颜六色的绚烂光芒。 陆橘扭过头。 烟花？ 窗外，有数不清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绚烂的颜色将夜空点亮，陆橘出神地呆了一会儿，快步走出餐厅去，就看见慕倾袂竟然也没有，在别墅门口站着，看见她出来，眸光落了落便又转回到天空去。 陆橘一看便清楚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烟花。 那这一定是齐娜安排的了。 难道说……这就是她说的魔法？ “哇哇哇……” 不远处，两簇小型的烟花左右摇晃地奔了过来，仔细看，却不是烟花在奔跑，是九儿拿着两支仙女棒颠儿了过来，小脸上被映得亮闪闪的，笑容无比灿烂。 “橘子姐姐！爸比！” 九儿欢呼着跑过来，身后还跟着齐娜，手里拿着一大把的仙女棒，笑着走到陆橘身边，递给了她两支，“我就知道你们俩在餐厅里呆不了多久就会出来，所以我在门口跟九儿准备了这些烟花。呐，心情不好的话，玩儿仙女棒就会开心一些哦。” 陆橘听着烟花升入半空和在半空中爆开的声音，笑容柔软了些，“这就是你给九儿的魔法？” “不，亲爱的，实际上这是给你的。”齐娜眨了眨眼睛，拎了拎裙摆故作高深，手臂挽起握着仙女棒转了两下，“这是仙女教母的拿手把戏——治愈魔法！” 好吧，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魔法的。 要不然，怎么会有名为‘感动’的泪水呢？ 烟花点燃了漆黑如墨的夜空，炸开一簇一簇绚烂无比的锦团花簇，慕宅的人们好像都提前进入了过年的氛围当中。 九儿拿着仙女棒围着慕倾袂转圈圈，慕倾袂也像是不怕那烟花点了他的衣服，就那么放纵地让小公主围着他跑，时刻盯着她会不会摔倒。 偶尔看向另外一边同样玩儿得开心，笑得愉悦的某个人。 庆幸这夜色甚浓，让他能看的坦然大方，庆幸这烟花至胜，让他能看清她脸上灿若繁花的笑容。 这一场夏日烟花，众人皆受益良多。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与人同行 “哇，我都没有看到！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再放！” 唐堂抱着他受伤的那条腿坐地哭嚎，“你是不是故意不带我！” 齐娜颇为无奈地瞪了一眼唐堂，“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昨天烟花放了半个小时，但唐堂却是在今天早上才回来，当然不可能看见了。 “那还不是你非要让我出去拍照的！”唐堂无限怨念地看着齐娜，满脸被抛弃了的可怜表情。 “下次一定带你好吧？下次下次……” 齐娜有种自己仿佛在哄小孩儿的错觉，哄九儿都不像他这样麻烦。 “下次是什么时候啊……你就知道说下次下次，然后就没有下次了……”唐堂还是不肯。 齐娜怒，河东狮吼：“那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不是明年不是后年就是明天！”唐堂吼得比她还大声。 齐娜继续吼，“行！” 吼完之后不由得一懵。 明天？ 等等…… 齐娜觉得自己好像钻进了一个套里。 再看一眼唐堂，果然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吃葡萄，贱嗖嗖地道，“你答应我了哈，明天！” 齐娜眯了眯眼睛，“唐先生，明天是七夕。” “那我不知道啊，”唐堂耍无赖地摊手，“反正你答应我明天陪我看烟花了！这个烟花肯定是要晚上看的吧？慕宅里放过一次了不能短时间再放一次吧？所以明天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烟花吧嘻嘻嘻……” 他笑的实在有些猥琐，让齐娜忍不住想这个看烟花的地点究竟是在哪里。 “你知道吗？”齐娜忽然认真地问唐堂。 唐堂直觉不妙，警惕地看着她，“知道什么？” “我这个人说话从来都没有谱的，”齐娜对他绽开恶劣的微笑，一字一顿道，“所以我答应的事也从、来、都、不、算、数！” “不行不行！” 唐堂大惊失色，吃葡萄都忘了吐葡萄皮，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无耻到在这个地步。 扑过来就要抱齐娜的大腿，“我都听你的出去带伤赚钱了，你怎么还能这么欺负我呢？” “我明天打算回h市了。”齐娜吸了一口气，忍住了一脚把他蹬开的冲动，对于唐堂这个臭不要脸的，不踹死他真的是她最后的温柔，“所以真的没法跟你去看烟花。” “什么？”唐堂震惊得连抱她大腿占便宜都给忘了，呆呆地瞪大了一双眼睛看她，呆毛都立起来了，“你说你要回哪儿？” “h市啊，我要工作的。”这次轮到齐娜好整以暇地吃葡萄了。 唐堂呆了一秒之后立即道，“你真的要回去啊？！” “不好意思，本人不愿意当个混吃等死被人养的废人。”齐娜垂眸睨了唐堂一眼，将两根食指垂直交叠在一起，“而且本人的财产足够本人活上十辈子，也根本就不需要被人养。” 两句话，直接把唐堂接下来有可能会说的话给噎回去了。齐娜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天才。 “那我跟你一起去！” 唐堂只被噎了两秒钟，就大声地喊道。 “你是成年人么？”齐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唐堂一懵。 “你要知道，你的发迹地就是在帝都，你在这里会有更好的资源和发展，现在正是势头起来的时候，如果你选择现在换地方，那就很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齐娜谈到工作的时候无比认真，桃花眸敛了严肃在里面，微微眯起，“你努力了这么多年，真的甘心么？” 如果唐堂再胆敢说出什么抛弃一切跟她走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毫无疑问，唐堂是她刻在心里当做前行石的存在，但如果这块前行石已经倒塌，她会直接踏在脚下，当做继续前行的石阶。 至于痛不痛，那就是另说。 “我当然不甘心！” 唐堂拧了眉，松开齐娜盘膝坐在地毯上。 因为一只脚还打着石膏，他盘的一边高一边低，看着无比的怪异，偏偏还一脸认真，“我可是坊间传闻不努力就要回家继承千万财产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堕落呢？” 齐娜展眉，心里松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 “话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谁说我要换地方了，”唐堂奇怪地瞥了她一眼，“我说要跟你一起去，是因为我明天在h市有个七夕音乐节的活动要参加，我本来还想着怎么把你骗过去的，谁成想你也要回去，那就太巧啦，我们刚好一起回去喽！” 齐娜：“……” 天杀的，她现在好想砍了这狗贼！ “那你明天要走的事情，跟陆橘说了嘛？”唐堂歪着头从她手里抢葡萄吃，“明天是周一，陆橘是不是要请假送你呀？反正老板是我表哥，我去说一声，肯定很好请哒！” “你最好别多嘴，”齐娜瞥了她一眼，“我最讨厌别人送我去哪儿，搞出一副生离死别的架势好像我回不来了一样，我每次都是自己走。再说，他们俩的关系还需要通过你？开玩笑。” “那这次好啦，咱俩一起走，就算是生离死别，那也是咱俩一起跟他们别！”唐堂笑嘻嘻地道。 “不好意思，要死您请，我还没活够。” 齐娜冷漠脸，一把把她挑的最大最紫的一颗葡萄从唐堂嘴边抢回来，胆儿忒肥了，胆敢跟她抢东西吃！ 不过…… 有人同行的感觉，可能也不错？ …… 也许是那一场烟花的效果，周一陆橘再跟慕倾袂一起送九儿上学的时候，气氛虽然不如最开始那样轻松，但也不像前一周那样紧绷了，反倒多了一些尘埃落定的平和。 陆橘觉得这样可能也不错。 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车子驶往慕氏集团的时候，旁边高楼大厦上都滚动着关于七夕活动的字幕和图像，街上时不时走过一个抱着花束走过去的人，花店门口更是百花齐放，种类繁多。 好一个热闹的七夕。 陆橘收回视线，悄悄看了一眼与往常没什么区别，依旧沉浸在工作当中的慕倾袂。 他大概不会对这样的节日上心吧？ 说不定还会说，这只是商人们打的幌子，是促销手段。虽然事实也的确如此，但是七夕毕竟还是中国传统的节日，是年轻男女互送衷肠表明爱意的好机会。 …… 想什么呢？ 他们又不是情侣。 陆橘垂下了眼，也就没有看到，慕倾袂的目光也望窗外看了一瞬，在那些娇艳欲滴的花儿上，落了落。 策划部里的七夕氛围也算是比较浓郁。 门铃在今天无比的受欢迎，因为时不时就有人送鲜花和礼物进来，惹来某个姑娘娇羞的脸，和其他姑娘艳羡的惊呼。 陆橘从万花丛中过，直奔办公室。 “陆总，方才欧今时尚忽然发文过来，说要拒绝跟我们合作了！《拾光之城》的后续系列海报，他们也不再提供！”陆橘刚坐稳，策划部负责这一方向的张婧就慌慌张张地过来找陆橘。 陆橘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敛了双眉，“有说为什么吗？” “说是……说是……” 事情摆明了是紧急，但张婧却吞吞吐吐说不出个一二三，陆橘敛了眉，“邮件发过来，我自己看！” “好……” 张婧咬了咬牙，急忙转身出去了。 不到十秒钟，陆橘就收到了那封全外文的跨洋邮件。 眉头逐渐深锁。 欧今时尚是最大的设计品牌，帮助慕氏集团提供设计的新鲜血液，是顶重要的存在，不仅慕氏会派人过去培训学习，慕氏集团里也有几个欧今时尚派过来学习交流的员工，一旦断了合作，那对双方都是不小的损失。 谁都不会轻易说出断绝合作这样的话来。 只是…… 陆橘看完了那封邮件，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是她的锅了。 第三百二十章 危机 也难怪方才张婧吞吞吐吐也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陈年丑事，的确不再好拿到明面上来说。 欧今时尚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到了，先前元和主持和年莫瑶跳楼的那件事，直言慕氏集团临场换主持犯了商业大忌，而且竟然逼的员工跳楼，品格也一定存在问题，于是欧今时尚便直言拒绝跟这样的企业合作。 陆橘揉了揉眉心，直接让助理给她订了一张最近的机票，张婧一脸愁容地看着她，“陆总，您要亲自过去吗？” “这些事说到底也是因我而起，当然应该由我去解决。” “并不是！”肖宁立即反驳道，“他们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总不可能让全天下的人都能懂我们吧？他们毕竟也没有亲临现场，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又怎么会懂呢？有误会，我亲自过去解决就好了。” 陆橘微笑着拍了拍肖宁的肩，“我可能要去几天，公司的事情，就拜托你们发邮件给我了。” “嗯！”张婧用力点点头，肖宁依旧愁眉不展，“陆总，要不然我跟您一起去吧！” “不用，”陆橘笑着拒绝，“我一个人去更显诚意。” 肖宁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 “放心吧。” 陆橘又交代了几句，直接离开了策划部。 本来想去找慕倾袂告假的，只是杨特助说慕倾袂现在正在开视频会议，暂时没有空，陆橘想了想，让杨特助给慕倾袂留了话，“麻烦你转告他，我可能这几天都没有办法回来。”所以这几天，九儿就要他一个人来接送了。 大概只差了十分钟，慕倾袂的视频会议就结束了，杨特助将陆橘的话转告给慕倾袂，慕倾袂看着窗外沉思了片刻，只问了一句，“她要去哪个机场？” 杨特助迷茫地眨眨眼，“啊？” …… “陆姐姐！” 陆橘刚走出慕氏集团，就听见一道声音高喊着。 她转头一看，樊风浩正从咖啡门前一路跑过来，“陆姐姐，你可终于出来了！” “樊风浩，你今天又来帮忙啦？”陆橘微笑着，她好像有很久都没有看到这个阳光的大男孩儿了，上周喝到他送的‘愿你开心’咖啡，陆橘还没能抽出时间下楼跟他道个谢。 “是啊，我也才刚来，陆姐姐，进来喝杯咖啡吧！” 樊风浩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大眼睛里带了期盼的渴求，也不敢站的离她太近，好像生怕自己会吓跑她。 “可是……”陆橘眉心微微蹙起，“我现在要去机场了。” “啊？”樊风浩满脸的失望，又不死心地问，“几点的航班？” 陆橘看了看时间，助理给她定的最早的一班，离现在却也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喝一杯咖啡的时间也足够了。 想了想，她笑道，“那我就去喝杯咖啡提神吧！” 樊风浩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了，藏星眸烨烨闪光，喜道，“一会儿我送你去机场，一定来得及的！” 陆橘笑笑，也没说答应或者拒绝。 “这样下去不行啊……” 樊风浩跟陆橘刚进门，就听见店长在跟几个伙计商议什么。 现在是工作时间，店里还没有几个客人，樊风浩跟陆橘走过去，“店长，出什么事儿了吗？” “啊……小樊啊，”店长看见了他，原本满脸的愁容暂时掩盖了起来，“没什么，你带朋友来了？上二楼包厢去吧，这里暂时不忙。” “店长，”樊风浩抱歉地看了陆橘一眼，随即走了过去，脸上换了严肃的表情，“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一定要跟我说！” 他虽然刚刚成年，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整个人竟也熏陶出了几分成熟气，认真的时候周身散发出气场令人不免凛然。 “也没什么大问题……”店长慢吞吞地道，“自从你过来店里之后，为店里开发出了那么多新品的咖啡，这本来是件好事，但是……” 陆橘在旁听着，心里大致猜出了是什么问题。 “那些咖啡出了什么问题吗？”樊风浩锁紧了眉头。 “没什么问题，就是……唉，”店长咬了咬牙，“就是新品的销量一直都上不去！” “怎么会这样？”樊风浩睁大了眼。 “最近店里研究的新品太多，但是附近写字间的人们都是认准了一种咖啡之后，就不愿意再尝试其他的新品，就算我们开始打折促销，效果也并不是那么明显。”店长颇有些苦恼，“这样下去，每天的材料浪费也是一个问题……” “……” 樊风浩的眉头拧的几乎能挂一杆天平。 任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新品研究得过多，竟然也成了一种错。 “大家不愿意尝试的原因是，一旦买了之后发现自己不喜欢喝，浪费了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对于咖啡的需求就得不到满足了，如果再点一杯，又要再一次花时间等待，还要浪费，”陆橘轻声开口，她站在消费者的角度分析着，声音温和平静，娓娓道来，却理所当然地成了众人目光的中心点，“既然已经有了自己认可的一类咖啡，那又何必‘冒险’去试新的呢？” 樊风浩点点头，“是这样……” 店长也陷入了深思，他每天需要担心的只是如何把咖啡卖出去，确实没有这样切实地站在消费者的角度思考问题。 “我刚才看见那里有50ml的试饮杯，不如你们把促销活动换了，以后每单咖啡都附赠50ml的新品咖啡，这样一来二去，大家也就都可以尝试到新品的咖啡了，如果有喜欢的，相信他们下次一定就会选择购买新品的咖啡，毕竟樊风浩所研制出来的新品咖啡，我个人还是很认同的。” 陆橘朝樊风浩递了个鼓励的眼神。 这个少年一心热血地努力，却没料到在这样的事情上栽了跟头，不免有些颓丧。 “可是这样，成本不就增高了吗？”有员工皱眉道。 有人提出这样的质疑，陆橘也不脑，笑道，“会增高吗？我想大概不会比滞销所造成的成本浪费更高吧？” 店长立即点头，“不会，您的提议非常好！” “对了，因为50ml的量很少，所以记得吸管就不要用平常的粗吸管了，要用细一些的……还有，最好随赠品带上一份清单，注明新品咖啡的特点跟风味，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新品咖啡就会成功推广出去的……” “哦还有，就算是随单赠送，但是也可能会有同一个人前后两次购买都喝到同一种赠品的情况，可以在商品列表中注明，顾客可以自选赠品种类……” 樊风浩看着陆橘跟店长细心地分析每一处细节，她能这么快地想出解决办法，并且兼顾多方面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这样认真而优秀的她，好像浑身上下都在发光。让人把目光放上去之后，就舍不得再移开。 最后店长对陆橘千恩万谢，陆橘也只是笑笑，“我跟樊风浩是朋友，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这可不是举手之劳，你帮我们解决了大麻烦了，”樊风浩敛眉道，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不如这样，这间咖啡店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就给你了！” 店长惊悚地看着樊风浩。 随即恢复平静。 转让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对于他来说无比惊悚，但是对于樊风浩这样的世家少爷来说，这也就是动动手指的小事而已。 “这只是一个小点子，就当做……就当做你那杯咖啡的谢礼好啦！”陆橘微笑着。 她怎么可能收股份？ 不仅从道义上来讲不能收，而且万一她收了，岂不是就被这间咖啡店牵住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五味杂陈的七夕 从今天樊风浩的表现上来看，她之前说过的明里暗里拒绝的话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那她就更不能经常出现在这间咖啡厅了。 樊风浩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凝固，眸子里闪烁着失落。 陆橘拿这个点子来当做谢礼，一定要跟他分得那么清楚吗？ 那杯咖啡，就当做一个朋友的问候，都不可以吗？ 陆橘从咖啡店出来的时候，婉拒了樊风浩要送她的要求，“我刚刚给你提了个好点子，你现在难道不该立刻去好好工作吗？我现在喝了杯咖啡，可是精神得很干劲十足呢！” 樊风浩知道这是陆橘在拒绝他，“可是，今天是——” “哦对了！”陆橘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今天还是七夕节呢！不要工作到太晚，记得买束花给你的未婚妻啊！” ‘未婚妻’三个字被她咬得很重，樊风浩双唇微张着，本来要说出口的话却都哽在了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给不给她买花……很重要吗？”樊风浩微垂着头，柔软的头发贴在额头，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的声音也变得低了些，像是一只被抛弃的狗狗。 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他全身上下都在传递着一个信息：你好过分。 陆橘沉默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很过分。 她知道自己很过分。 还说出让樊风浩给他未婚妻买花这样越俎代庖的话来，虽然是开玩笑的口气，但樊风浩会怎么想？ 但她不得不这么说，不得不让樊风浩那么想。 这个少年今年十九岁，他有着年轻人的朝气蓬勃，他即将踏入大学校园，他会迎来自己人生当中最灿烂最值得铭记的美好时光，他不应该一条独木桥走到黑，那是一条死路。 陆橘最后还是一个人去了机场。 她在候机隔离区坐着，看见一队机组人员拿着玫瑰花发放给每一位女性旅客，“……恒明机场祝您七夕愉快。” 将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拿在手里，陆橘才恍然有了今天是七夕的真实感。 旁边的人们都在纷纷议论。 说恒明机场的服务真是越来越好了，竟然会送游客玫瑰花，而且无论男女游客，大人还是小孩儿，每个人都有，往年可是从来都没有这种事情的。 玫瑰花的香气逐渐席卷了整个大厅，陆橘将玫瑰花抬起，放在鼻端下轻轻一嗅。 七夕啊，真好。 上飞机之前，她就已经在网上事先定好了酒店，下飞机之后，是当地时间夜晚九点整，陆橘打算先去酒店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找欧今时尚的负责人谈。 那支机场发放的玫瑰花蔫了一些，陆橘找了个水晶瓶，将花儿放在里面养起来，又问酒店的服务人员要了点营养液，希望能够让它多撑这几天。 只是这花被削了根拔了刺，大概也活不了多久了。 “小橘子，你竟然说走就走了？”齐娜打电话过来，火急火燎地，“今天可是七夕啊七夕！” 陆橘将电话拿离耳边，等到齐娜吼完之后才又贴回来，“我知道啊，可是我有工作嘛……” “唉，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我打电话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已经回h市了哈，等你回来之后就看不见我了。” “什么？”陆橘一个翻身坐起来，“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你之前不是还一直赶我走呢嘛！”齐娜揶揄她，陆橘有些无奈地笑，“我哪儿敢赶你走啊？你可是人人追捧的齐大明星啊，话说你今天一定收花收到手软吧？” “一般般吧，”齐娜无所谓地耸耸肩，“听说我住的小区连门卫大爷的门卫室都给花儿淹了，真是有些对不起他呢！” 陆橘：“……你就嘚瑟吧你！” “齐娜，你还说什么呢？我不是叫你要好好在台下听我唱歌的吗？”电话那头遥遥传来唐堂不满的喊声，齐娜压低了声音吼回去，“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吼什么，不是跟你说了在外面别叫我名字！现在不是还没开始呢么，我跟小橘子说几句话，你急什么！” “快一点，要是等我上台，还看见你还在打电话，我就直接冲下来！”唐堂气哼哼地走远了。 “好了好了，你快去后台化妆吧你！残成这个样子还拄拐跑出来！” …… 陆橘勾起唇角笑了笑。 看起来，这个七夕大家都过的很热闹啊。 “小橘子，你在国外要照顾好自己，工作上的事儿别太拼了，要是那群洋人为难你的话，你就撂挑子回来，反正天塌下来有你家少爷顶着呢，别把自己累着了知道吗？” 陆橘听着彻底化身为老妈子的齐娜絮絮叨叨，起身拉开窗帘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景，在这异乡孤身一人好像也没那么孤单了，“知道了，你也是呀，你已经是最优秀的齐娜了，就别太辛苦了。” “嗯！”齐娜最喜欢听人夸她，当下乐得开了花，直接抓住了重点，“我知道我很优秀！” “好了好了，你快把电话挂了吧，等会儿唐堂又要出来了！”陆橘哭笑不得，又跟齐娜说了两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从浴室里洗了澡出来，一边吹头发一边对着电脑翻看欧今杂志的资料，翻累了的时候，就看着那朵玫瑰花出神。 七夕…… 这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她在来酒店的路上却也看见不少外国年轻男女来来往，商店里面也都有写着七夕的标语。 节日的氛围遍及全球，而她有这么一朵玫瑰花，倒也不算太孤单。 手机忽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陆橘拿过一看，是柳丞哲发来的短信。 “七夕快乐！你今天出差了是吗？希望明年，我能站在你身边对你说这句话。” 陆橘：“……” 她忽然有些庆幸她出差了。 国内，还是下午时分。 策划部的门铃响了。 “又是送花的吧？”曾美烦躁地道，“送送送，这么多送花的，也没见有人给我送，都不长眼的吗？” “哈哈哈，你改改你那暴脾气，或许就有人给你送了。”有人调侃道。 肖宁默默去开了门。 门开之后，不免也怔住了。 “慕总。” 谁也没有想到，慕倾袂竟然会光临策划部。 那道清冷俊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之后，策划部里的人从靠近大门的工位开始，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连锁效应，纷纷起身问好，“慕总！” “嗯。” 慕倾袂淡淡地应着，修长的双腿踱着缓慢而随意的步伐， 策划部里的人虽然会敬畏他，但毕竟前不久还刚刚一起出去乘坐梦龙号游轮去玩儿，那种看见boss之后的胆怯感都少了许多。 曾美却想打自己一个嘴巴。 刚才她说的话，不会被慕总听见了吧？ “你们继续工作，不用管我，我……随便看看。” 慕倾袂都放了话，一群人赶紧各做各的，只是谁还能当慕倾袂是空气，当真不去管他？ 一个个却也不敢热火朝天地讨论了，都缩在电脑后，时不时地偷看慕倾袂一眼。 大boss今天怎么有心思过来视察？ 难道也是被节日给感染了？ 还是过来检查有没有办公室恋情？？？ “这些东西……” 慕倾袂走到经理办公室门口，看着那些堆在门口架子上的鲜花和巧克力，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 “这些是别人送给陆总的，”陆橘的新助理哆哆嗦嗦地答，又补了一句，“但是陆总不在，我们也不敢随意收下，就只好先放在了这里。” 慕倾袂的目光在那些鲜花礼品上一一扫过。 这些，都是送给陆橘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无法传达的心意 他就那么看了一会儿，幽深的黑瞳里波澜暗生，又随即归于寂灭。 眉头缓缓放了下来，陆橘会收到七夕礼物，这并不奇怪。 她的确是个过于优秀的女子，从最开始，慕倾袂就知道她的不凡，即使是紧随在他的身侧，陆橘也展现出了不俗的能力，也因此而吸引了同样优秀的异性，他还曾经因此而忘记了心里那道防线，固执地想要将陆橘留在身边。 最后却还是只能一次次地伤害她，而什么都做不了。 他……什么都承诺不了她。 小助理看他盯着那些礼物，心里更忐忑了，像藏了一面锣鼓一样砰砰砰地响个不停，她虽然是新来的，但是也听到了公司里面那些传闻。 比如老板与女下属之间不得不说的三两事…… 眼下看慕总的反应，心里的猜测也更加证实了两三分。 一时不免懊恼至极，她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藏起来？竟然就这么大喇喇地摆在门口！ 万一惹怒了大boss，一气之下将她踢出去，这也太冤了呀！ 策划部的其他人也都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想知道慕总看见陆总收到这么多礼物，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帮她收好吧，”，许久之后，慕倾袂终于轻声开口，万万没有想到，慕倾袂并没有动怒，表情依旧平静，“把办公室的门打开，将这些礼物都放进去，她不是要好几天才能回来？这些花儿也送去楼下店里，找人照看着。” 小助理一怔，随即狂点头，“是的老板！” 小助理只觉得捡回了一条命，其他人却看得目瞪口呆，慕总什么时候也管起了这样的‘闲事’了？ 帮着可能潜在的‘情敌’保存礼物？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啊。 慕倾袂环顾了四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来，今天是七夕，但他就连送花也只能以她不知道的方式去送，虽然为了确保万全，吩咐过机场里面的每个人都不能错过，但还是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收到。 只是不管如何，这心意注定无法传达了。 …… 慕倾袂上车之后，淡淡出声，“走。” 司机见少爷是一个人上车的，欲言又止，脸上明摆着写了‘我想问点什么，但是我不敢开口，也不知道该不该问’的表情。 慕倾袂抬眸，清冷的声线吐出四个字，“她出差了。” 司机立即会意，立即启动车子，往幼儿园去了。 这几天，都要他一个人去接九儿。 这种事情明明已经习惯了，但现在却总觉得空落落的，仿佛他对面的位置本就应该坐着一个人，浅棕色的头发，瓷白的脸，远山般的黛眉，黑亮的眼…… 那个不怎么‘安分’的女人。 陆橘，她不会是一个贤惠内敛，克己守礼的豪门夫人。 不是那个适合站在他身边，偶尔带出去参加各种宴会，只用于衬托他的充当花瓶的微笑容器。 这么多年来，想挤到他身边来的莺莺燕燕数不胜数，大多数知难而退，少部分跃跃欲试，极少人自以为是地隐肆观望。 这些莺燕目的不尽相同，但大抵没有一个，会心悦他这个人。 这个外界传闻里脾气阴晴不定、暴躁易怒，靠着残忍的手腕和可怖的作风挤到帝都金字塔尖端的男人。 若是一个人生在豪门，那人们会对他羡慕，若这个人就是豪门本身，那人们大多会敬畏他，再因这敬畏而演化出种种猜测，而不敢靠近他。 稍有靠近，便会露出小心胆怯的神情。 倒来说他性情孤冷，不喜近人了。 慕倾袂想起陆橘骂他‘流氓’的那一天，先骂流氓，后来干脆升级成臭流氓了。这个世上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说他，偏陆橘一说就两次，还是同一天之内。 他当然不会因为这就喜欢她，反而因此有些讨厌她，但后来，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 一个女人，有着世人所远不及的刚毅、果敢、智慧、优雅。能与他三观相契，灵魂相和，遇上这样一个人，何其幸哉？ 可惜…… 车子在幼儿园前停下，慕倾袂走下车，眸光落在幼儿园门口的七夕装扮的时候，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爸比！” 九儿欢快地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两朵玫瑰。 慕倾袂看见那两朵玫瑰花之后，眼神都变了，周身气场一瞬间当真阴冷可怖，目光骇人。 “爸比，给你发发！” 九儿跑到他跟前，举起其中一朵玫瑰花，高高举过头递给慕倾袂。 “……给我的？” 慕倾袂神色微怔，仔细看了那花，才发现并不是真玫瑰，而是手工花。 九儿十分高兴地点点头，“呐呐，快拿着！” 亲女儿送花当然得接着，慕倾袂将九儿抱起来，这才发现其他孩子也都给他们的父母送了花，“九儿，你们为什么要在七夕节送花？你知道什么是七夕节吗？” “知道啊！” 九儿满脸认真地点点头，“七夕节是情人们过的节嘛！” 慕倾袂：“……你是听谁说的？” “小妮老师说的啊，”九儿歪歪头，“但是小妮老师说了节日是固定的，但人却是活的，这世间的爱也有千万种，所以让我们每人都做几朵玫瑰，送给自己爱的人呢！” 慕倾袂眉梢微微扬起。 柳小妮正站在教室门口组织秩序，她手里也收到了不少手工玫瑰，许是注意到了慕倾袂的目光，她也抬头看向这个方向，随即微微一笑。 那笑容里，依旧带着几分歉然。 慕倾袂淡淡地收回视线，注意到九儿手里还有一朵玫瑰花，“这朵是？” 问出口后的瞬间，他便反应过来了，眸光一时有些复杂。 “哦！” 九儿宝贝似地抱着那最后一朵花，不住地往车的方向张望，小声地趴在慕倾袂耳边道，“橘子姐姐怎么没下车？爸比快带我过去，我要送花给她呢！” 她的脸上挂着喜滋滋的笑容。 慕倾袂却纹丝未动。 “她……去国外出差了。” “什么？” 慕九儿蓦然回头大睁了眼，眼底全是震惊跟失落，“那橘子姐姐明天会不会回来？” “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慕九儿握着手里最后一朵没能送出去的玫瑰，神情无比的失落。 她特意留了最好看的这一朵，就是要送给橘子姐姐的…… 慕倾袂打算先带九儿回家，柳小妮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温声开口，“陆橘呢？她今天怎么没有过来？” 慕倾袂抱着九儿转过身。 神色淡淡的，“她出差了。” “哦……” 柳小妮显得有些失望，“我还想着今天见面要跟她道歉，然后把这朵手工花送给她的呢……” 九儿在慕倾袂怀里不解地看着柳小妮，“小妮老师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小妮老师犯了错误呀。”柳小妮对九儿说话的时候，声音无比的柔软，微微俯身凑了过来，慕倾袂眉头微皱，直接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开，“你想跟她道歉也有机会，她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唉？”柳小妮忙道，“等一下！” “爸比爸比，小妮老师叫你呢！”九儿拍着慕倾袂的肩膀。 慕倾袂站住脚步，眉心隐下了一抹不耐，随即转过身去，面无表情地看着柳小妮，“你还有什么事吗？” “小九儿，老师能不能请你帮一个忙？”柳小妮拿出一朵粉色的手工花，走过来递向慕倾袂怀里的九儿，“等陆橘回来之后，把这朵花带给她。” “哦，好呀！” 九儿不知道大人之间的风流暗涌，对于能帮助到自己老师这件事，九儿十分开心，伸出手去要接花。 慕倾袂却忽然抬手伸向柳小妮手里的花。 第三百二十三~三百三十三章 合作 咔嚓—— 暗处一声轻响，将这一幕照了下来。 慕倾袂将柳小妮递过来的花挡了回去，“如果是要表达歉意的话，你不如亲自送更有诚意。” 柳小妮一怔。 慕倾袂唇边又浮现了一抹冷笑，“而且，如果你想表达歉意，建议你换一朵花，你哥哥对于花语颇有了解，你不如找他问问。” 话落，慕倾袂抱着九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柳小妮站在原地，面色平静地目视着他们离开，方才的温和已经尽数消失，眼底一片冰冷。 “小妮老师？” 园长在远处叫她。 柳小妮转过身，面上重新拾起了温暖的笑容，紧走进步过去了，“来啦。” …… 送走所有孩子之后，柳小妮也下班了，街边停着一辆无比熟悉的车，柳小妮眉头微皱，快步走了过去。 “你不是答应了陆橘，以后不会再来幼儿园了？”柳小妮坐进副驾驶，将怀里一大捧得手工玫瑰丢到后座，这才睨了一眼柳丞哲。 柳丞哲手指有节奏地轻敲方向盘，笑道，“可巧，她今天不在，所以我也不算违背诺言。” “嗤，”柳小妮厌烦透了他那副仿佛长在皮肉伤的笑面，冷哼一声，“她会不在这里，别人可能不知道原因，你还会不知道？” “小妮。” 柳丞哲的笑容微收，眸光里透出几分冷芒，“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不还是为了帮你？” “好好好，”柳小妮举了一下双手，“那我是该感谢你，可我也帮你了，我们不过是合作关系。” “看样子你也不算很成功啊。” 柳丞哲手握方向盘，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 柳小妮坐在副驾驶，瞥了一眼车后丢着呃一大堆手工玫瑰，而她手里握着那支没能送出去的粉色玫瑰，冷笑道，“那只能说明，我们都是失败者。” “我跟你不一样，”柳丞哲看了她一眼，“我有希望，而你毫无希望。” “你不觉得，”柳小妮道，“我的希望，就是你的希望吗？如果我没有希望，那么你，又凭什么有希望？” 柳丞哲默了默，旋即轻笑了一声，“你好像很久都没有跟我说过绕口令了。” 柳小妮微怔，眼底闪过一道恍惚，随即咬住下唇，低喝道，“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开玩笑，”柳丞哲启动车子，“我只能帮你拖住她五天的时间，周六是展览会，我邀请了她。” “啧，”柳小妮面色不善，“左右我已经失败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失败了？”柳丞哲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怎么，你安排的人没有拍到照片？” “你跟踪我？”柳小妮霍然转头，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安排人拍摄照片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跟柳丞哲说过，他怎么会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柳丞哲淡声道，“小妮，做事情要有底线。” “底线？” “那么多的豪门高户，为了家族的繁荣昌盛，早就已经连底裤都掉没了，你跟我谈底线，我这算得了什么？！”柳小妮神色激动，发泄完之后才猛然发觉自己说了什么，感受到柳丞哲的视线变冷，她咬了咬牙，才沉声承认错误，“对不起！” 一个家教优秀的人，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本以为她这个看上去温和，骨子里却无比严格的哥哥会训斥她，可最后她也只听见柳丞哲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在这件事情上，或许是哥哥对不住你。” 柳小妮垂眸，唇角向下弯了弯，随即又勾了起来，“哥哥说笑了，你哪里对不住我了呢？你只不过是一直在过自己喜欢的人生而已。” 只不过，将原本该三个人平均分的大山，都压给了她们而已。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好了，不说这些了，明天就是你的生日，爸妈已经在酒店准备了，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柳丞哲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面上的笑容又恢复了往昔。 柳小妮没有说话，她偏过头去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的高楼大厦像钢筋丛林，是银丝鸟笼，所有人一旦陷进这里面，便如同被折了双翼，除了继续在这里苟延残喘，再没有其他的活路。 生日？ 生日有什么可庆祝的，降生在这个世界上，难道还算是一件喜事吗？ 道路两旁五色霓虹逐渐明亮，帝都夜幕降临。 太阳从另外一个地方升起。 陆橘已经在欧今的会客区等了三个小时了，在喝了第三杯咖啡之后，陆橘终于能知道为什么慕倾袂不喜欢喝加糖的咖啡了。 于是在前台问她第四遍要不要喝咖啡的时候，陆橘礼貌地摇头道谢，“不了，请给我一杯水。” 来之前她就已经跟欧今杂志联系过了，说是让她今天上午过来，结果现在已经快到中午了，也没有人现身。 于是陆橘就在这里观察了三个小时。 这家公司跟慕氏集团稍有不同的一点就是，这家属性为时尚的公司完全开放了员工服装上的自由，所以来来往往的男女穿着都光鲜亮丽，彼此间交谈也爽朗愉悦，乍一看不觉得这是公司，倒像是大型商场。 “陆小姐，请跟我来。” 一个秘书模样的人过来，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橘向她颔首致意，跟随在她身后进入一间办公室。 欧今杂志的东方负责人，是一位五十岁的男子，中文名叫哈米苏，虽然已经年至五旬，但却依然神采奕奕，头发跟胡子打理得一丝不苟，一身西装革履，倒像是一个四十出头的魅力大叔。 看见陆橘进来，哈米苏笑着走过来伸出双手，陆橘微笑着伸出手去，“您好，我是慕氏集团的策划部经理，陆橘。” “欢迎你，陆小姐，”哈米苏爽朗地笑着，随即邀请陆橘在旁坐下，陆橘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资料，正要开口，哈米苏便道，“陆小姐，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但是终止与慕氏集团的合作，已经是不能更改的决定了，所以你还是不必白费力气了，回去吧。” “哈米苏先生，您想跟我说的话如果只有这些的话，那完全不必由您亲自来接见我，完全可以派其他人将我打发了，您同意让我过来，难道不准备给我说话的机会么？”陆橘礼貌地微笑着，丝毫不因为哈米苏上来的当头棒喝而失落无措。 哈米苏顿了顿，深深地看了陆橘一眼，随即轻声叹了一口气，“你果然很优秀。” 陆橘不知道这个‘果然’是怎么得来的，她拿出慕氏集团在时尚版图的相关业绩和对外框架图给哈米苏看。 哈米苏看到这些，眉梢微挑，“我以为，你会来跟我解释那些传闻是假的。” 陆橘好不容易才成功约见了他，当下也不敢马虎，谨慎地回答道。“传闻之所以是传闻，就是人们耳闻口传，中间经过了一个个不同的大脑的过渡与加工，最后传到您这来的时候，版本也定然跟最开始不一样了，中国有句话叫做‘三人成虎’，一个人说有老虎没人信，两个人说有老虎也没人信，等三个人说有老虎了，人们便落荒而逃，所以您会相信也是正常的。” “我代表慕氏来这里，向您展示我们慕氏完全有能力和您达成合作，并有充分的信心和决心来完成合作，这应该是首要重要的部分。” 陆橘谈吐自信，丝毫不因为孤身远赴他国就心生怯意，哈米苏抱着欣赏的态度安静地聆听着陆橘的话，旋即笑道，“你说的不错，我原本就有些不相信，现在更是怀疑了，如果慕氏集团真如传言那般不堪，又怎么会有像你这么优秀的领导？” 陆橘的心头刚攀上喜色，哈米苏又遗憾地摇摇头，起身道，“但还是很抱歉，我们不能继续再跟你们合作，还请你回去吧。” 第三百三十四章 我尽快回来 陆橘从欧今杂志的大楼出来，步履沉重。 如果真是因为那两件事造成的不好影响，那还好解决，但是现在她连对方为什么不愿意再继续跟慕氏集团合作都不清楚。不知道问题的根源，又要怎么去解决呢？ 正愁眉不展，手机忽然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现在这个时间，国内应该已经是半夜了，谁还会发消息给她？ 陆橘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消息来源时，手不免轻轻一颤。 黑心boss。 这是她最开始给慕倾袂的备注，后来也一直都没有改过，陆橘的指尖在屏幕上方停了停，随即才鼓起勇气一样，点开对话框看。 入眼是一支红色的玫瑰图。 玫瑰？ 不，仔细看会发现，这并不是真正的玫瑰花，更偏向于一种手工制作的工艺玫瑰。 黑心boss：橘子姐姐，九儿想把这朵花送给你，爸比让我等你回来之后再给你，但是九儿等不了啦，所以先让橘子姐姐看看，好看咩？ 一段语音发了过来，九儿嫩嫩的嗓音还可以压低了些。 这是…… 九儿偷拿了慕倾袂的手机来给她发消息吗？ 陆橘看了看那朵漂亮的玫瑰花，抬头环顾四周，随便找了一家甜品店坐了进去，又点了一份甜点，环境安静下来，她才给九儿回了一段语音。 “花儿很好看，谢谢九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啊？小心明天赖床哦。” 黑心boss：“九儿睡不着，就跑到爸比的书房来偷偷给橘子姐姐发信息嘿嘿嘿……” 九儿的笑声显得无比的开心，像是什么恶作剧得逞了一样，陆橘唇角浮起温软的笑意，“那你要小心别被发现了哦。” 脑海里不可避免地闪过那个人伏案工作的影子。 都已经这么晚了，他还没有休息吗？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因为被哈米苏拒绝而有些颓靡的心情一扫而空，胸臆之间忽然蔓延起一股斗志。 就好像…… 她是在跟他一起并肩作战，单单是这一点，便足以让她生出无穷的前进的勇气来。 陆橘垂下眼睫，眸子里闪过无可奈何。 这心里哪管再是一潭死水，他的出现，也能平地起波澜，令她再无宁日。 她算是，彻彻底底栽了吧？ 黑心boss：“橘子姐姐，你还有几天才能回来啊？九儿好想好想你哦……” 九儿呢喃的奶音逐渐变弱，“橘子姐姐，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九儿好想你啊……咔哒。” 一声什么东西摔了的声音结束了这段语音，陆橘握着手机，眨了眨眼睛。 九儿睡着了？她该不会是把慕倾袂的手机给扔了吧？ 呵呵呵…… 不知道那手机抗不抗摔…… 既然九儿已经睡着了，那她就不要发语音过去打扰她了，陆橘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沈桃打个电话。 九儿既然是偷拿了慕倾袂的手机，那就一定是躲在哪里给她发语音的，现在睡着了，可不要着凉才好。 正要拨号，忽然又有一条消息传了过来。 还是黑心boss。 九儿没睡着？ 陆橘疑惑地点开那条语音，一道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从手机那头传过来，隔着千山万水，却直接钻入她的耳畔，“她睡着了，你在那边万事小心。” 十二个字，四秒钟的语音。 陆橘却像是没有听清一样，又点开听了一遍。 随后她听出了慕倾袂的声音中隐隐藏着疲惫，忍不住想发一条语音，“嗯，我知道了，这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不行不行！” 陆橘急忙点了撤销。 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劲。 好像刻意卖乖一样。 “嗯，我知道了——不行不行！” 陆橘又点了撤销。 这一条感觉很高冷一样，她什么时候也有慕倾袂的作风了？ 慕倾袂左手抱着趴在他肩头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九儿，右手拿着手机，静静地看着屏幕上方不断显示的‘对方正在讲话’的提醒。 眉眼之中并无不耐的神色。 随后一段三秒钟的语音发了过来。 他的眉头这才蹙了起来。 已经过去两分钟了，她只发了一段三秒钟的语音过来？ 慕倾袂拧着眉伸指点开那条可怜巴巴的三秒钟语音。 “我会尽快回去的。” 咬字清晰的几个字，像是在庄严宣誓一般。 慕倾袂唇角缓缓勾起。 会尽快回来？ “啊啊啊好丢脸啊，我竟然发过去了？我发过去了？”陆橘抱着手机发疯，倒是吓坏了甜点店的店员，偏偏陆橘说的还是中文，她也听不懂，还以为她是吃了甜点吃出了问题。 “小姐，您没事吧？” “……啊？”陆橘大囧，急忙拿稳手机正襟危坐，又埋头装作吃甜点的模样，挡住脸上的红晕不叫她瞧见，一边囫囵道，“没事，我没事，甜点很好吃呢。” 店员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慕倾袂将九儿送回了公主房睡，又返回书房，将先前九儿跟陆橘互相发的语音都听了一遍，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凉润如水的月色照射进来，在地毯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慕倾袂靠在办公桌前，长腿随意地交叠着，微微侧头听语音的模样显得无比的认真，却又不像办公一样严肃，可能是沐浴在月色当中的原因，此刻他整个人竟显得难以言喻的温和，专注的表情像是在听什么难得的珍贵录音。 听到最后一句：“我会尽快回来的。” 慕倾袂的眉眼又柔软了几分。 转手打了个电话出去，声音压沉了些，“查，欧今时尚的东方负责人，这一段时间都与谁接触了。” “是！” 慕倾袂挂断电话，幽深的黑眸望向窗外的弯月。 既然要尽快回来，那便推她一把。 管家敲门进来。 “少爷，柳家二小姐的生日宴，照理给咱们发来了请柬。”管家恭谨道，“还跟往常一样吗？” 往常，便是着人挑上一份贺礼送过去。 柳家如今势力渐微，凭慕倾袂的身份也不必亲自过去，不过就是双方当年有些合作的情谊在，柳家夫妇又是善于结交的，所以这么些年来，大小事宜也都会互相递个帖子。 慕家的宴，柳家会盛装来赴，柳家的宴，就可有可无了，更何况，只是一个二小姐的生日宴。 更别说邀请慕家参宴的帖子不计其数，若是每一个都去，那便不用做其他的事情了。 “不，这一次，我亲自过去。” 慕倾袂翻着手机里着人查到的信息，长指在某一个图片上着重点了点，清冷的月光里，眸色也冷了几分。 管家微怔，旋即恭谨道，“是的少爷，我这就去准备！” 柳家这一次为柳小妮办的生日宴会，倒有些不同寻常。 不仅宴客的规格高了许多，就连平时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旁支亲戚也来了不少，仔细算下来，就连跟柳小冉的订婚宴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这么折腾做什么，”柳小妮在休息室坐着，闭起眼睛任化妆师在她的脸上涂涂抹抹，“难道还会有什么大人物出现么。” “你说对了，”柳丞哲笑着踱步走过来，“今天的确会有‘大人物’过来。” “你进来干什么？”柳小妮睁开眼睛，蹙起眉瞥了柳丞哲一眼。 “爸妈让我来看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如果准备好了，就赶紧下去，底下还有不少来宾，等着见你这个小寿星呢。” 柳小妮脸上露出一抹厌恶的神色，上楼之前她就已经看到了楼下来参加生日宴会的人，有相当一部分都带着与她适龄的男青年，摆明了是要把生日宴给办成相亲宴。 第三百三十五章 模仿秀 柳家虽然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是没有瘦死的骆驼。而且外界早知道柳家大儿子无心从商，将来柳家的产业都是要由这两个女儿继承的，所以谁娶了她们，就相当于扩大了自家商业的版图。 在这种事情上，当然恐落人后。 然而，就算知道这些人的来意，她却还是要下去笑脸相迎，真是恶心！ 服装师精心挑选了一条红色的裙子，过来给柳小妮看，柳小妮只扫了两眼，“不要这条红的，帮我换那条绿色的！” “那条绿色的，好像不如这一条。”柳丞哲也看了一眼。 “要那么漂亮做什么？给他们免费欣赏么？”柳小妮眼底全是冷色，休息室里的化妆师和服装师都是柳家专用，所以她也不必怕她们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化了精致妆容的脸孔美艳不可方物，只是被那凛然的冷气硬生生逼弱了三分，“我柳小妮还没有那么‘贱’！” “二妹，”柳丞哲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挥手示意其他人出去，等到门关好之后，他才轻声道，“我去找哈米苏的时候，刻意没有隐瞒行踪。以慕倾袂的能力肯定能查得出来，那么今天的生日宴会，不管是为了参加生日宴，还是为了查清事实，他都一定会过来，所以，你最好打起精神，挑一套好看的衣服换上。” “……我知道了。” 柳小妮半阖眸，“你先出去吧。” “好。” 柳丞哲看着自己这个妹妹，欣慰于她的聪颖，却也怜惜于她的聪颖。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而有时候，对周围的一切事物看得太过透彻，却没有能力去逆转改变，这本身就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折磨。 柳丞哲转身出去后，吩咐候在外面的服装师和化妆师们进去了。 休息室里，柳小妮亲自起身去挑选衣服，纤长优美的一段手臂渐次划过那些衣料精美做工考究的礼服，最后落在一件黑色的礼服裙上，礼服外面罩着一层薄纱，看似毫不起眼，内里却暗藏乾坤，裙摆转动间，五百斑斓的颜色便争先恐后地显露出来。 柳小妮的目光凝视着那件黑色的礼服，眸中浮现出回忆的神色。 那也是一场宴会，有人穿着与之相似的礼服裙，成功令那帝都所有人为之仰望的男将目光久久地凝定在了她的身上。 她伸出青葱食指，在那件礼服上一点，“就它了。” 优美舒缓的音乐在厅内流转，奢华的水晶吊灯光芒璀璨，来赴宴的人们彼此之间热络亲切地交谈着，柳氏夫妇周旋于各种恭贺声当中。 就连樊风浩跟柳小冉，也一同忙碌着接待宾客。 “慕少来了！” 柳氏夫妇急忙过去迎接，樊风浩的目光也随之飘了过去，眼底涌动着一些难以名状的情绪。 “这么看着人家做什么，今天慕少爷又没有带那个女人过来。”柳小冉站在他身边，语气满含讥讽，却并没有什么怒色，他们本就是商业联姻的关系，谈不上什么为情吃醋，只是对于樊风浩这种连场面活儿都难以维持的人，她也是打心眼儿里的瞧不起。 “你胡说什么！” 樊风浩的脸上蒙了怒色，他也是受够了这个傲娇的大小姐，若不是父亲严令他一定要过来，他才不会闲的无事做跑来凑热闹，还要受她的冷嘲热讽。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底有数。” 柳小冉端着酒喝了一口，声音放低了轻喝道。 外人看上去，他们只是在小声地亲密交谈，自然也不会没有眼力见儿地走过去打扰，但实际上这里却是暗流涌动。 樊风浩冷哼了一声，也懒得与她多话。 眼神看向那人群中心，浑身上下透着尊贵的男人。 听到他过来的时候，他确实在心底想到了陆橘，想知道，她有没有从回来，会不会来跟慕倾袂一起参加。 他什么时候……竟然也习惯了陆橘跟慕倾袂一起出现的模式了？ 今天的慕倾袂依旧尊逸冷峻，面对柳氏夫妇的热情接待，也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随后吩咐人将礼物送上。 “慕少能来参加，就已经是我们的荣幸了，”柳夫人柳婉祎笑的温婉，“还劳烦准备礼物，实在是惭愧。” “应该的。” 慕倾袂颔首，神色虽淡，好歹也不再那么冰冷了。 柳景昌道，“感谢慕少百忙之中能抽身过来，稍后定让小女先来敬酒。” 一阵低低的抽气声响起。 追光灯打在了二楼的旋转楼梯处。 那里，柳小妮正面带微笑地款步走下来。 一身黑色的修身礼服裙，黑色这样通常代表大气与庄重的颜色，穿起来可能会显得沉闷，但是柳小妮船上，却更显肉丸风情，雪白的肩膀，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在裙摆下时隐时现的笔直纤细的长腿。 无一处不风流。 在场的世家少爷们，眼珠子都快要飞跃人群贴上去了。 慕倾袂的目光也看了过去，注意到柳小妮的打扮之后，眉头却狠狠皱了皱。 柳丞哲看到妹妹并没有选择那件红色的，而是换了这一套，眼底露出思索的神色，但他并没有去参加九儿的生日宴会，因此也当然没有看见过当日陆橘的打扮，所以也没有过分在意。 何况柳小妮穿这一件的效果，比那件红色，大抵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感谢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柳小妮走到台前，落落大方地鞠了一躬，声音也是柔婉甜美，满足了绝大多数男人对于另一半的想象。 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材，或者是声音，都是上品中的上品。 柳小妮站在台上，刻意忽略掉那些看商品估价一样恶心的眼神，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我将为大家献上一曲，以示感谢。” 旁边有人过来，送上小提琴。 柳小妮款款落座，调整姿势将小提琴架好，眸光若有若无地看了柳丞哲一眼。 柳丞哲立即会意，走到一旁的钢琴前坐下。 钢琴声伴随着小提琴华丽的音色升腾而起，瞬间便将会场内的气氛点燃。 柳氏夫妇没有注意到慕倾袂的脸色在音乐声响起来的时候更加阴沉了，直接邀请慕倾袂坐下。 音乐声还在继续，激昂的……婉转的……时而蜿蜒至上，时而高空骤降，是一场难得的精彩演出。 而且钢琴还特意配合着小提琴，将小提琴的音色渲染到了极致。 一曲过后，在场的人纷纷鼓掌，一些原本就沉迷于柳小妮美貌的世家公子哥儿们，这回干脆连眼睛都看直了。 美人不仅美，还有才啊。 谁要是能把她娶回家，那完全就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看见柳小妮下台来，一时间纷纷涌上去想要搭讪，柳小妮对每个人都是温柔的笑，步伐却半分都没有听过，坚定地走向慕倾袂。 端起一杯酒递向他，“慕少爷，感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我敬你。” 一群世家少爷面面相觑，心有不服却也只能憋着。 在场的青年才俊再优秀，又有谁能比得过慕倾袂呢？ 慕倾袂却没有立即去接那酒。 他的目光是近乎冰冷的淡然，却连看一眼柳小妮都不愿的神色。 柳丞哲在柳小妮身后过来，满面笑容地接了柳小妮手中的酒，“知道你哥哥渴了？你一直这么贴心。” 柳丞哲夺酒的时机拿捏得刚刚好，是近眼瞧着的人都看得出来慕倾袂似乎无意接那杯酒，但也并不是全无可能的时候。 柳小妮也就顺水推舟，嗔道，“哥哥就会笑话我。” 只是脸色也隐隐有些不好看。 她将自己的生日宴会办成了一场‘模仿秀’，就是为了能吸引慕倾袂的目光，陆橘有的她一样都不缺，按照道理来讲慕倾袂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难道是自己太过心急，让他厌恶了么？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太极与棍棒 “小女方才实在是献丑了，”柳夫人自然也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波澜暗涌，岁月沉淀的一双温和慧眼微微眯了眯，还是笑道，“慕少爷别嫌弃才好。” “不会，”慕倾袂虽然不接人家的酒，但是跟长辈该有的客套话一句也不少，直夸得柳夫人几乎都信了慕倾袂真是这样认为的，差点就飘飘然了。 然后就听慕倾袂淡声道，“您这三个儿女个个都很优秀，尤其是大儿子，知交遍天下，就算没有经商，但是在商圈的影响也同样不小。” 柳丞哲听见话题转移到他的身上，笑容便更浓了一些。 来了。 “欧今时尚的东方负责人哈米苏，原本跟我慕氏集团有合作，”慕倾袂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闲情逸趣般道，“昨天早上却忽然说拒绝与慕氏再合作，不知是为什么。”他黑眸一转，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柳丞哲，“柳少爷，你知道么？” 柳婉祎神情一肃。 她儿子结交了什么样的朋友，她心里当然也有数，欧今时尚鼎鼎大名，记忆就更加深刻。 听慕倾袂的意思，更像是欧今时尚忽然终止与慕氏合作的事情，竟然还跟丞哲有关系，一时间不免有些心惊。 “不瞒慕少爷，我确实认识哈米苏先生，”柳丞哲笑得毫无城府，“商业合作有开始就有终止，这也是正常现象，但是慕氏集团在帝都的商圈有得天独厚的资源能力，欧今时尚拒绝跟您合作实在是有些盲目了，有机会碰到，我一定要好好跟他说一说。” 看似承诺了，但却又什么实质性的作用都没有。 这一手太极，打得十分之妙。 柳婉祎面上风云不动，心里却难免有些心悸，听着自家儿子的话，又是复杂又是欣慰，一时间五味杂陈，只能浅酌了一口酒。 “欧今时尚放弃跟慕氏集团合作，慕氏集团或许会有损失，但损失更重的，一定是欧今。正如柳少爷所说，欧今不知道被什么蒙蔽了双眼，既然如此，慕氏也不会跟这样‘盲目’的公司合作，”慕倾袂也并未因他语气的周旋而动怒，淡淡道，“盲目跟错风，盲心做错事，所以人还是应该本分些，不要有不该有的妄想。” 这一句话，可谓是将在座的人全都当头打了一棒。 樊风浩跟柳小冉坐在一起，两个人到底还是年龄小一些，脸上的表情难以掩饰，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柳小妮搁在桌下双膝上的手紧握成拳，脸上的笑容也几乎已经土崩瓦解再难维持。 柳婉祎颇有些大惊失色的样子，她一直都相信丞哲无论做什么，都会懂得把握分寸，这也是她愿意让丞哲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原因。 只是现在…… 如果真的惹怒了慕倾袂，那可是得不偿失啊！ 柳丞哲八风不动，心里却明白这是慕倾袂反将了他一军。 他让哈米苏暂停与慕氏集团的合作，并不被欧今杂志的高层知道，如果欧今杂志真有意终止合作，也不会连欧今驻扎在慕氏集团的人都没有调走。 慕倾袂是什么样的人，当然不会被这样的表象所迷惑，迟早都会看出来。 柳丞哲的笑容无奈了几分。 看来又是他失算了啊。 而且看慕倾袂方才对小妮的态度，小妮的算盘也落空了。 柳丞哲不免有些好奇，如慕倾袂这样的人，这一生里是不是也会有迷茫的时候？别的不敢说，九儿的忽然出现……总该算是一种吧？ 宴会进行到中段的时候，慕倾袂就提前离席了。 柳家安排柳小妮去送送慕倾袂，若是放在以往，慕倾袂当然会拒绝这样的事情，但是今天，却什么都没说，放任柳小妮一路跟着他出了酒店。 柳小妮不死心地想要抓住机会跟慕倾袂说几句话，于是便道，“今天九儿怎么没过来？” “你该庆幸，我没有让她过来。”慕倾袂停住脚步，垂眸怜悯地看着她。 柳小妮听懂了慕倾袂的言外之意，一刹间面色煞白。 如果被九儿看出她在模仿陆橘，恐怕从此以后也不再认为她是个好老师了吧。 “对了，我刚才忘记说，”慕倾袂眸底的讥讽毫不掩饰，“柳二小姐你，最擅长的还有一样。” 柳小妮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天鹅颈，红润的唇有些颤抖地问道，“什么？” 慕倾袂缓缓启唇，磁性的声音优雅而魅惑，说出来的话却令柳小妮的脸彻底失去了颜色，“模仿。” 柳小妮眼底的光，彻底熄灭了。在这一刻，她身为一个女子的尊严被彻底践踏，毫不容情。 还有什么，比被追逐的对象当面嘲讽她是在模仿另外一个女人更侮辱人的事情吗？ 应该没有了吧？ “我想我刚才说的话表达得已经足够清楚了，”慕倾袂的神色淡淡的，“柳小妮，你心里既然有大抱负，那恐怕就不适合呆在皇家幼儿园，只当一个幼师了。” 神情淡，语气比神情更淡。 偏又轻飘飘的，虽然这对他来说本就是一件随手的小事，但柳小妮还是忍不住一个激灵，“不——” “可惜九儿送了你玫瑰，”慕倾袂忽然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算是看在九儿的面子上，你好自为之吧。” 柳小妮瞪大了双眼，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看着慕倾袂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等了一会儿，才惊觉背心一片冰冷。 柳小妮绕过宴会厅，直接回到休息室，瘫坐在椅子上，感受着温暖的空气在周围缓缓浮动，一点点熨帖着。 她的五感好像才终于找了回来，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也接连涌起。 为什么慕倾袂说出威胁她不再让她当幼师的话时，她心底第一反应竟然会是惊慌呢？她讨厌那样一群幼稚得只会哭闹的孩子，自降身份进去当幼师也只是为了接近慕倾袂，企图从九儿入手，一点点让他看见自己的光芒…… 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已经习惯了皇家幼儿园幼师这样一个可笑的职业？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带起浅色的纱帘轻轻摇晃，窗台上的透明玻璃花瓶里，一大束手工艺花在里面安静地盛放。 柳小妮几乎是发疯一样扯下了身上的礼服裙，抹掉了脸上精致的妆容，随便找了一件不起眼的衣服套上，也没有再回宴会厅，她直接跑进了夜色里。 走到了那些喧嚣的城区。 身边走过形形色色的人，她以前最讨厌这种拥挤的感觉，夏季的夜里，好像每一个经过她身边的人，身上都带有令人恶心的汗臭味儿。 可现在她好像毫无所觉，就那么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着。 好像要挣脱这倒扣的沉沉夜幕，企图从无边的黑暗里找出一条能够通往光明的捷径来。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一道稚嫩的童音吸引了柳小妮的注意力，她放慢脚步走过去，看见天桥的台阶上坐着两个小孩儿，稍小的女孩儿正在说绕口令，稍大的男孩儿就一边点头鼓励妹妹，一边吃雪糕。 “好好说对了，那，雪糕给你吃！” 小男孩儿将雪糕递给小女孩儿，小女孩儿欢快得两只羊角辫儿都跳了起来。 柳小妮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记忆中的某些桥段与这几近相同。 “吃雪糕么？” 一道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平静地响起。 柳小妮霍然回头，就看见柳丞哲正站在她身后，从小摊贩手里接过两只雪糕，随后转过身递给她一只。 柳丞哲望她一笑，笑容里是哥哥对妹妹的关怀与怜爱，“妹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感觉好受吗？” 第三百三十七章 南墙不可选 柳小妮接过雪糕，垂眸苦笑了一声，“还行。” 但是这南墙，是她选的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在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就是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女孩儿，嫁入另外一个世家大族以巩固自家繁荣的时候，她就为自己找了这么一堵看上去最不好撞的南墙。 也许是在无声地宣泄什么，也许只是尊严使然。 如果她注定是另外一个豪门豢养的金丝雀，那她也要挑笼子最大的那一家。以尊贵优雅的姿态站在华丽的金丝笼中，泰然下望凡世污浊。 只是今天的生日宴却是当头棒喝，一是来自父母的，二是来自慕倾袂的，她好像注定没有选择，就算上蹿下跳各种安排扭转乾坤，最终却也只能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咋咋呼呼乱吼乱叫也无济于事。 看他人甜蜜相拥，一回首身后无数吃人巨口。 可她不想认输。 柳丞哲带着柳小妮也蹲在天桥边，柳小妮到底不肯像那两个孩子一样直接坐在台阶上，于是柳丞哲就陪她蹲着，一起看来往川流不息的车辆。 “我们回去吧？” 看了一会儿，他们的雪糕也吃完了，柳丞哲起身笑道，“再不回去爸妈该喊咱们了。” 柳小妮又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他们回到了年少时，因为贪玩太过，回家之后又会被爸妈责骂，柳丞哲这个无比称职的哥哥干脆就陪她一起，柳小妮就会越发放纵，因为只要有哥哥陪着，就算回去再晚也不会挨骂，因为爸妈都宠着他。 这也是无论柳丞哲陪她疯玩儿到再晚，她都无比讨厌这个哥哥的原因。 同样是疯玩儿，她挨骂，哥哥就不会。 同样的一件事情，她做了就是出格，哥哥做了仿佛就是理所应当。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加不公平的事情吗？ “我不回去！” 柳小妮竟然直接在天桥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势。 “那我可走喽。” 柳丞哲笑吟吟地起身，慢慢后退，又说了句，“我真的走喽？” “走走走！烦死了！” 这里没有人认识她，柳小妮更是直接放飞了自我，还十分无礼地给了柳丞哲一个白眼儿，柳丞哲也不生气，只是耸耸肩就转身走开了。 柳小妮忽然觉得有些生气，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跟谁生气。 她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为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惜一切，这个一切包括自己的，也包括别人的，谁叫那些人太蠢了呢？蠢的人就活该被骗！ 柳小妮手臂拄在膝盖上撑着下巴看天空。 这个烂城市已经看不见星星了，最多也就是能看见月亮，还是像蒙了一层烟隔着一层纱帘似的，看着总让人觉得瞧不分明，还不如不看。 那些对月吟诗的古人们，看见这样的月亮，大概也就会放弃吟诗的想法了吧？ 七夕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影响犹在，路旁的大荧幕上播放着七夕当天的活动，柳小妮百无聊赖地看着，在荧幕又一次切换的时候微微眯了眯眼。 呦，熟人，这不是齐娜么？ 虽然她捂得严实，坐在观众席的角落里，方才镜头一晃也只照到了一瞬间，但是柳小妮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 台上唱歌的是唐堂。 柳小妮撇撇嘴，不屑地笑了。 真是风口浪尖还自己找死往上撞。 人红了就连脑子都没有了。 旁边的小兄妹还在玩耍，在台阶上蹦蹦跳跳的，周围也没有多少行人，柳小妮皱眉想这对兄妹的父母在哪里？怎么竟然允许孩子在外面呆这么久的时间？ 一个醉汉晃晃悠悠地从天桥上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地唱着走调的歌儿，看上去等会儿就会从这边的楼梯走下来，柳小妮瞥了一眼，没理。 忽然那醉汉撞倒了小女孩儿，小女孩儿从四五级台阶的地方滚了下来，直接趴在了柳小妮的身边，这个地方有个隔断，所以小女孩儿不至于直接滚到底下去。 幼儿园里的孩子很皮的时候也会摔倒，柳小妮通常都是第一次冲过去将他们扶起来的，但是现在她忽然很懒，懒得伸手。 那孩子的哥哥叫了一声，十分迅速地冲过来将妹妹扶起来。 “妹妹，你没事吧？” 那小女孩儿竟然十分坚强，胳膊肘蹭破了皮也没有哭，只是眼睛红红地看着她哥哥，像极了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你撞到我妹妹了！” 在柳小妮看来，这小男孩儿的举动纯粹就是自己找死。 果然，那醉汉看也不看小男孩儿，目光能往上就绝不往下，只是从唱歌变成了骂骂咧咧，口里不干不净地咕哝着什么，可能是生活的不顺遂，可能是踢到了什么障碍物觉得很烦，一直咕咕哝哝。 那小女孩儿很害怕地拉了拉哥哥，不想再让哥哥为她出头。 柳小妮坐在旁边冷眼看着。 只是那醉汉晃晃悠悠经过柳小妮身边的时候，柳小妮忽然伸腿拦在了醉汉的前进道路上，那目空一切的醉汉当然没有看见，直接就绊了上去，像装满了油的大油桶一样咕噜噜地滚下了十几级台阶。 砰地一声就栽倒在了地面上，天桥好似都要晃三晃。 “哎呦——” 柳小妮这才慢悠悠地收回了腿，眼神冷然。 有不长眼的人伤害了你还没有道歉，那你便不要去找他理论什么伸张正义，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就是道理正义，直接找个机会报复回来，岂不快哉？ 随即起身睨了一眼那对小兄妹，“小屁孩儿，赶紧回家去，你们大人没有告诉过你，天黑了就不要再出来乱跑了么？” 那小女孩儿在哥哥身后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小男孩儿却是看见了刚才柳小妮伸腿绊倒了醉汉的全过程的。 一时间呆呆地看着她。 那醉汉已经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柳小妮不耐地道，“我说让你们走没听见？” 小男孩儿也许是被柳小妮凶恶的表情给吓到了，也许是看见了那醉汉竟然要走回来寻仇，赶紧拉着妹妹往台阶上面跑，从天桥上跑到另外一边了。 柳小妮哼了一声，靠在栏杆上等着那醉汉过来。 “他娘的，刚才是他妈的什么玩意儿绊了老子，害老子摔了那么大一跤……”醉汉变成了瘸腿醉汉，扶着另外一边的栏杆骂骂咧咧地走上来，那两个孩子当然已经跑远了，于是他的眼神就锁定了一旁的柳小妮。 “这里有十万块。”柳小妮抽出一张卡，甩在楼梯中段的地面上，眼神鄙夷，在等着他去捡。 这样深夜醉酒的人，通常都是碌碌无为的陪酒客，是被踩在社会最底层的卑贱之人，一点钱，足以让他们动容，趋之若鹜。 那醉汉果然松开了栏杆，几乎是跪趴在地面上，伸手去捡那张黑色的卡。 柳小妮的眼神越发鄙夷冷淡了，连看他一眼都不再愿意，转头去看别处。 脚腕上，忽然一紧。 “刚才，是你绊了老子吧！” 柳小妮霍然低头，醉汉的一只手已经捏住了她纤细白皙的脚踝，他半趴在地面上，已经捡起来了那张卡却没有离开，而是继续爬过来伸手拉住了她，又抬起头对她绽开油腻可怖的笑，“挺有钱的么？” “滚！” 柳小妮一瞬间浑身汗毛炸起，却并没有害怕。 她这样的出身，怎么可能会没有防身的招数。 双手后撑扶住栏杆，另外一只脚就毫不留情地踩向男子抓住她脚踝的胳膊。 踩下去的时候她没有顾忌这一脚下去的后果会怎样，只是出来没有穿一双细高跟的鞋，不能把这只恶心的厚手踩一个窟窿。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人间致利 “小婊子，有两手啊……” 那醉汉狞笑了一声，明明胖的像是一只猪，可却灵活无比，直接松开了柳小妮的脚踝，却半空中直接拦下了她踩过来的腿。 若不是柳小妮双手撑着栏杆，恐怕就要被他这一手给拽倒。 心里蔓延起铺天盖地的恶心感，柳小妮大怒，“滚开！” “真羡慕啊……随随便便就能扔出来十万块的卡？”那醉汉一双眼睛都眯成了两道弯缝，脸上的笑容令人忍不住想到这个世间最令人恶心恐怖的事物，“你这么有钱？是去卖的吧？两腿一张就能来钱，女人可真他妈的好福气啊！你一晚上多少钱啊？啊？” 柳小妮何曾受过这样污言秽语的侮辱，脑子里轰鸣阵阵，恨不能直接一枪打爆这个男人的头。 “小妮！” 柳丞哲根本就没有走远，只是到路边的商店逛了逛，手里还拎着给柳小妮买的娃娃，一出来就看见了这样的情景，怎能不惊？ 更别提看见那醉汉竟然抓住柳小妮的腿！ 路边有小摊用来撑着门的铁棍，柳丞哲直接顺手卸了下来就冲了过去。 表情再不复从前的温和的笑容，一双眼里盛着的全是杀气。 柳小妮看见柳丞哲竟然提着铁棍冲了过来，对这个哥哥形象的颠覆之余急忙想伸手阻拦，“别——” 砰！ 铁棍直接从背后吻上了那醉汉的头。 骨裂之声令人齿寒地响起。 那醉汉立即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瞬间流了满地。 柳小妮急道，“哥，你干什么！” 万一出了人命怎么办？ 柳丞哲面无表情，丢了那铁棍，一伸手竟然提着那醉汉的腿，一步步把他顺着台阶提了上去，这醉汉看着也有二百多斤，柳丞哲却稳步走上去，柳小妮看着就知道柳丞哲要干什么，急忙过去阻拦，“哥！让我来打他一顿，你这样丢下去，会出事的！” “出事？” 柳丞哲瞥了她一眼，没有人注意到夜色中他捏着那醉汉的手腕在微微颤抖，有谁能在看见自己妹妹受人欺负还能冷静？ 天桥之下车辆川流不息，只要把这个人丢下去，不到一分钟，他就会变成肉泥。 柳丞哲抬手，柳小妮急忙抱住了他，“哥！” 柳丞哲感觉到背后濡湿的痕迹，顿了片刻后叹了一口气，方才那一阵直冲头顶的怒焰也逐渐平复了下来，一伸手丢了那昏厥过去的醉汉，反身温和地拍了拍妹妹的头顶，“别怕，哥哥会护着你的。” 柳小妮哭的更凶了。 这泪水好像憋闷了好久好久，好像是几天，又好像是几年，却应该是十几年，那些明明很委屈却倔强地憋在心里的泪水，在这一刻像是打开了闸门一般，全都汹涌地奔了出来。 哥，你这个傻瓜！ 警车和救护车一起过来的。 看着他们将人拉走之后，柳小妮也恢复了情绪，淡淡道，“那醉汉说，他家里有卧病在床的老婆，还有两个小孩儿要供着上学，今晚本来有客户答应他要签约，结果就因为他少喝了一瓶酒，就拒绝再签，他上天桥本来是想跳下去，结果却在看见那两个小孩子的时候，一瞬间打消了念头……” 柳丞哲安静地听着。 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魔鬼，只是生活所迫一念之差，人们为了各自的利益而相互设计打压，我不来吞你，你便要来吞我。 而可悲的事情是，这个世界上也许根本没有绝对的善与恶，我们都游走在灰色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心还是无意，就有可能对别人造成伤害。 但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后果都是要自己来承担的。 柳丞哲呼出一口气，嘴角又勾起了笑容，将娃娃递给柳小妮，笑道，“刚才吓到你了吧？呐，你最喜欢的洋娃娃。” 柳小妮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娃娃上面沾着的泥，“什么垃圾也都敢给我！” 说着，一把抢了下来。 又嘲讽道，“幸好你今天的样子没有被陆橘看见，否则你看她还理不理你？” 方才柳丞哲的确是吓到她了。 这个一向风云在握处变不惊的哥哥，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明明清风朗月一般的人，却无比违和地像一个市井流氓一样提着棍子冲过来，满眼满脸的杀气。 这个人啊…… 真是。 “我们回去吧。” 柳丞哲没有接她的话，笑容温和一如往昔，“等会儿爸妈该着急了。” 柳小妮看了柳丞哲半晌，最后摇摇头，终于妥协了，“……走吧。” …… 欧今时尚大楼。 “陆总，您还是回去吧。” 欧今的秘书客气又冷淡地对陆橘作了个请的手势。 陆橘叹了一口气。 自从第一天等了三个小时才见上哈米苏一面之后，她就再没有见到他的机会了，尽管陆橘想在哈米苏下班的时候堵着，可惜她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堵在这个出口，哈米苏早就从其他的出口出去了。 陆橘叹了一口气。 这下好了，连面也见不上，更是没法谈了。 尽管慕倾袂发了邮件给她，告诉她不必再呆在这里，慕氏集团已经决定放弃与欧今的合作了，但陆橘又怎么能就这样铩羽而归？ 欧今时尚忽然中段合作，不管是不是因为当初那两件事的原因，但发给策划部的邮件里可就是这么写的，如果她真的就这么回去，又要怎么面对策划部的人？ 陆橘觉得颇有些头疼，但也并不气馁，在等待的过程中无意听到有人提到哈米苏今天会欧今大楼对面高级餐厅接待客人。 想着左右在公司里也堵不到他，干脆就想办法过去蹲点。 去餐厅吃饭，总是要从正门进去的吧？ 这样一来，肯定不会错过了。 快到中午饭点的时候，哈米苏果然出现了，身边跟着几个东方面孔的人，陆橘知道他是在接待客人，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打扰他，于是就先在一旁观察，看着哈米苏一行人进了餐厅的一个包厢。 然后她继续等。 等到哈米苏落单出来的时候，陆橘再过去跟他谈。 她知道像这种商务饭局，一般都会中途出来打个电话，来确认是否继续下一步合作，或者改变策略。 陆橘等了一会儿知道，哈米苏果然出来了，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好看。 陆橘没有着急，而是等到他打完了电话，才走过去拦在了哈米苏面前。 “哈米苏先生，您拒绝跟我们慕氏的合作，总要有一个理由！” “是你？” 哈米苏吃了一惊，随后又摇摇头，“你回去吧。” “今天如果您不给我一个说法的话，我是不会回去的，”陆橘拦住他，“里面那几个人是你新找的合作伙伴么？我认得他们胸牌的标识，他们不是我国的公司，我不认为他们能给你比慕氏集团更加丰厚的利益。” “慕氏集团已经发邮同意终止合作了，”哈米苏的脸色也有些苦，看起来对这种结果也是有些接受不能，“陆经理，您就回去吧。” “不，”陆橘摇摇头，“双方合作是互惠共赢的事情，如果不是欧今时尚提出中断合作，慕氏集团绝对不会先开口，只要您告诉我原因，说不定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挽回的余地？” 哈米苏喃喃。 柳丞哲虽然已经通知他收手，但是慕氏集团的邮件来得更快，几乎让他没有反应的余地，他身为东方的合作负责人，为了帮柳丞哲而搞出这么大一个乌龙，现在不得不想办法来调解，可惜方才那伙人，根本就没有什么诚意。 哈米苏看了看陆橘，她方才的一番话也着实是说在了哈米苏的心里，如果真能跟慕氏集团重拾合作……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人生如戏 哈米苏领着陆橘回了包厢。 几个人看见他竟然多带了一个女人回来，都面面相觑，哈米苏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司的项目总监，如果与贵公司的合作能够达成，那么后续事宜便由她来与诸位交接。” 陆橘与他们一一握手，保持着标准得体的交际微笑。 让她冒充欧今时尚的人入席，是哈米苏的主意，毕竟这些人是哈米苏请过来谈合作的，就算现在不能再谈了，那也不能草率了事，总要好好应付一番。 来谈合作的几人脸上的有些奇怪，毕竟这合作还八字没一撇，欧今时尚竟然就已经准备好了交接人手，是不是有些过于着急了？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他们本来就对欧今时尚忽然抛出来的橄榄枝有些怀疑，这么一想，就更加警惕了。 一个领导模样的人开口道，“哈米苏先生，我们不远万里过来，的确是带着诚意赴您的约过来谈合作的，但是我们还有一点不太清楚，希望您能够解答。” “哦，当然！”哈米苏点头得十分痛快，“请问。” “是这样的，”那人斟酌了一番道，“我们想知道，贵方为什么要放弃与慕氏集团的合作，转而来找我们，说实在的，我们不觉得本公司相比于慕氏集团更有什么优势。” 陆橘心道算你们有自知之明。 面上却还是微笑着，将戏继续下去，“是这样的，慕氏集团虽然十分强大，但是我们更看好有发展前景的公司，贵公司在行业中的发展势头迅猛，所以我们也想从中助力，开发新兴力量。” 几个人听见这话，都有些沉默了。 商人从来都不是慈善家，不可能放着大鱼不吃，转身过来培育他们几个小泥鳅，陆橘这么说，倒更让几人怀疑了欧今的用意。 该不会……是想要吞并他们吧？ 陆橘早就看出了他们的眼神，急忙再添了一把火，配合哈米苏将双方的合作蓝图描绘得无比宏伟，摆明了这里放着的是一块香饽饽，不来吃的全都是傻子。 然而几人越听越觉得，那香饽饽后面一定还放着陷阱，就等着他们跳进去呢。 几人眼神交流了一阵，纷纷从对方眼底看见了害怕和畏惧等神色，当下连忙起身告辞。 “抱歉，我们还要回去商议一下。” “是是是，这样大的合作不能马虎，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哎哎，觉得条件不够我们可以再谈谈啊……我们再让利百分之五怎么样？”陆橘还十分敬业地伸手挽留，看得哈米苏一阵心惊肉跳，担心那些人真的会回来。 然而那几个人跑的好像背后有狼在追他们。 开玩笑，这合作谈好了也就是几份奖金的功劳，但如果后期真有什么隐患，那他们可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孰轻孰重，那还用得着推敲么？ 几人很快以光速消失在了餐厅。 陆橘靠在椅背上，觉得自己的演技已经深得齐娜的真传，简直就是入木三分传神至极了。 啪啪啪—— 哈米苏给陆橘鼓掌，摇头笑道，“陆总，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三份真情，七分假意，这辈子，才能过的容易啊！”陆橘眨眨眼睛。 把那些人骗走了，她也轻松了不少，也终于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哈哈哈哈……” 哈米苏笑得前仰后合，拍桌狂笑，“妙啊，妙，难怪柳小子喜欢你了哈哈哈……” 笑容猛地刹住了车。 陆橘弯着唇角，微微眯着眼睛，“您说什么？” “呃……我说……” 哈米苏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化为尴尬，最后在陆橘虽然依旧甜美但一看就甜美得很假的笑容当中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犹犹豫豫的时候，陆橘的脑子已经闪电般地转了三十个圈儿，“该不会，您发邮说要跟慕氏中断合作，跟他有关系吧？” 哈米苏吃了一惊，脸上的表情无比夸张，“你怎么——” 剩下几个字呼之欲出。 你怎么会知道的？ 陆橘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升起一丝恼怒，却又有几分无可奈何，柳丞哲真不愧是知交遍天下的人，竟然连这里的事情都能搅和，“哈米苏先生，您拿这么重要的合作来开玩笑，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不管柳丞哲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件事情的本身却是她不能认可的。 朋友之间就算是帮忙，难道至于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实在是抱歉。”哈米苏起身，认认真真地向陆橘鞠了一躬表示歉意，陆橘侧身躲过了，“您不必跟我说抱歉，我只是为在这期间一直担惊受怕的双方员工感到心寒，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听从上司领导的指示行事，双方中断合作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自然也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哈米苏听着，脸上更加惭愧了。 这件事的确是他欠缺考虑，但是当初如果柳丞哲，他根本就连工作都找不到，更别提进入欧今杂志。 “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回去之后也会去说清楚……”哈米苏的表情无比诚恳，“但是你们东方人讲究知恩图报，我这也是……无可奈何啊。” “我们的确是有‘知恩图报’，但绝对没有挟恩以报，”陆橘正色道，“而且一件事情有基本的是非对错可以判断，如果您当初也是不愿意的，那么大可以拒绝他。更何况，您要报恩，可这恩与您手下那些员工却毫无关系，没必要让他们跟着一起承担。” “……是。” 哈米苏简直无颜以对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都懂得的事情，他都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却还是不懂。 或许也并不是不懂，只是在高楼大厦的顶端呆的久了，便学不会低头，也看不见脚下忙碌支撑的那些人，看不见他们的兢兢业业，至于他们想什么，就更无心关心了。 不用陆橘再问，哈米苏就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招’了。 是柳丞哲先找到他，叫他向慕氏集团发出中段合作的邮件，起先哈米苏也是不同意的，但是后来柳丞哲说让他将邮件直接发到策划部，并且教他怎么写邮件中的内容，等到陆橘看见了，就一定会不远万里亲自过来解决问题。 而哈米苏只需要避而不见躲着拖几天，然后假意装作被陆橘的恒心打动，同意恢复合作。 只是这一次没想到被慕氏集团的慕总给反将了一军，哈米苏心里也是升起了一阵后怕，幸好眼前这位陆经理明察事理。 否则，他可真就是铸下大错了。 这些都跟陆橘想的八九不离十了，是柳丞哲一贯的走一步看百步的作风，直接将她收到邮件之后的各种反应全部都预测对了，这种人简直不要太可怕！ “不过我一直都想问，柳小子费这么大周折就是想把你留在这儿，到底是为什么啊？”哈米苏一脸求知好学生的表情看着陆橘，“陆经理，你跟柳小子……是什么关系呀？” 陆橘：“……” 这也是她想问的。 “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了，那么慕氏集团与欧今时尚的合作事宜，我回去之后会向慕总讲明，至于后续工作要怎么开展，就要再定了。” 陆橘公事公办的语气，已经不想提及柳丞哲到底为什么要把她给弄出国的事情了，就连脸色也都很明显地在抗拒这件事了。 哈米苏十分知趣地没有再提，转而把积极的态度转移到工作上来，“后续的合作，无论慕总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全力配合。” 第三百四十章 哈米苏的坑 毕竟这件事情是他有错在先，如果慕氏集团想要趁机多占点好处，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陆橘又跟他谈了一些关于工作方面的事宜，随即就起身要离开。 “等等——”哈米苏叫住她，“陆经理如果想要今早回去的话，今天下午六点就有最早的一次航班。” “好的，谢谢。” 陆橘的确需要尽快回去，在这边耽搁太久了，回去之后大概还有一堆事需要处理。 见她着急离开，哈米苏也就不虚送了，只说期待下次合作。 这件事情解决，他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只是柳小子就不一定了…… 听那天柳丞哲谈及陆橘的语气，明显是心悦人家的，可是刚才观察陆橘的反应，对于这件事也明显是抗拒的。 哈米苏嘿嘿一笑，丝毫不为自己把柳丞哲供出来感到心虚。 他这次可算是被柳丞哲那小子坑大了，不坑回去，他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哈米苏笑眯眯地，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红酒。 柳小子，你的麻烦来喽。 “这幅画的名字叫做《追逐》。” “为什么叫《追逐》？” “你看，画儿里的女人面前是钢琴，表达的一定的是她想要追逐梦想的意思。” “非也非也，你没看到她面前虽然放着钢琴，却并没有伸手去弹？这幅画表达的一定是别的含义，或者更高层次的，心灵上的追逐？” 展馆内，几个受柳丞哲邀请的艺术家都站在那副画前面品头论足，除了夸赞作者画功了得之外，就一直都在研究这个标题。 柳丞哲听着那些人自以为是的分析，心里只觉得好笑，却也没有过多干扰，与其将旁人硬生生抽离他自我所构建的世界惹来他们的不快，不如就让他们自己沉浸下去，哪管错的再离谱，又与他何干。 况且，他的东西若是这么轻易便叫人读懂，那也是不可能的。 柳丞哲穿着一身浅蓝色的休闲西服，姿态闲散地走在即将展出的展览馆内，不时有人向他问好，他都彬彬有礼地颔首回礼。 “那个女人有这么好看吗？” 倒是柳小妮对他的画产生了质疑。 柳丞哲笑道，“她一直都很好看，只是你没有发现。” “该不会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关系吧？”柳小妮嘲笑自己的哥哥。 柳丞哲轻轻摇头，“不，我的眼里，只出她。” 柳小妮的笑容绷不住了，她抱住自己的胳膊，“哥，你这展馆是不是有点冷？” “冷吗？” “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怎么还能不冷！”柳小妮极其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这人是不是故意听不出来她的话？ 柳丞哲十分贴心地作势要将外套递给她，“冷了的话，穿我的衣服吧。” “得了吧，”柳小妮迈着高傲的步伐走开，“你还是留着给你的‘赛西施’穿吧！你邀请了人家，但也要看人家肯不肯来！” 柳丞哲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看她走开，便将手放了下来，目光重新落在那副挂在墙壁正中的画，画里的陆橘并没有露出正脸，只是仅露出了一个侧面。 但就算只有侧面，也是令人心惊的美，阳光在她弧度优美的下巴投下一道光晕，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瓷白如雪的肌肤上留下倒影，小巧的红唇唇形优美，只是半张脸就已经如此令人惊艳，反倒令人忍不住想要探索全貌。 柳丞哲静静地欣赏着自己的画，或者是欣赏着画中的人。 《追逐》 人这一生都在追逐，得不到和已失去的，想要的不想要的。 稍一停下，便会被身后的深渊巨口所吞噬。 柳丞哲站在原地，久久地凝视着这幅画，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太晚了啊。 飞机在恒明机场落地。 陆橘刚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小不点儿站在最显眼的位置，手里还握着一朵手工艺花，看见陆橘之后，立刻颠颠儿地跑了过来，“橘子姐姐！” 陆橘害怕九儿被人撞到，立刻疾走几步接住了她，“九儿。” 九儿扑在熟悉的怀抱里，抱住陆橘不松手，深深吸吸了一口气，闻到熟悉的香味儿，才满足了，“橘子姐姐，九儿好想你啊！” “九儿，你怎么会过来？” 她并没有通知任何人她的航班啊。 而且…… 不远处慕倾袂也在那边站着，冷峻的脸上目光平和，陆橘忍不住他的方向偷偷看了一眼，又很快收了回来，搂紧了怀里的九儿。 有保镖过来接过陆橘的行李箱，陆橘得以抱着轻松地抱着九儿，九儿将那朵花献宝似地递给陆橘，笑嘻嘻地道，“因为九儿想橘子姐姐了呀！” 又悄悄看了慕倾袂一眼，趴在陆橘耳边道，“橘子姐姐，我给你留的花花是最漂亮的，比给爸比的还漂亮哦！” “真的啊？” 陆橘十分惊喜地睁大双眼。 九儿十分肯定地点头，“真的！橘子姐姐要不要奖励本宝宝！” 说着，又十分可爱地将白嫩的小脸蛋凑了上来。 陆橘忍住笑，如九儿所愿地亲了她一下。 慕倾袂淡声开口道，“走吧，该回家了。” 话落，就转身向外走。 陆橘顿了顿，急忙抱着九儿跟了上去。 心头不知道被什么电了一下。 是‘回家’这两个字吗？ “爸比也很想橘子姐姐的！”九儿悄声告发自己的亲爹，“那天九儿偷溜去爸比的书房，看见爸比书桌旁边的抽屉是开着的，里面就放着我们在船上拍的照片哦！” 九儿得意洋洋地，打算将自己亲爹的秘密从头抖到了尾，“而且啊，我还偷听到了……” “九儿。” 慕倾袂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俊逸的身形站定，一双幽深的黑瞳盯着‘卖爹贼’的小九儿，“你四岁了，自己下来走。” 九儿撇撇嘴，十分听话地要爬下来。 陆橘忍不住道，“没关系，我想抱着她。” 九儿立即十分雀跃地搂住了陆橘的脖子，又吧唧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十分嘚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亲爹。 慕倾袂只是看了陆橘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九儿，你爸爸这几天……是不是没睡好啊？” 陆橘故意慢腾腾地走，等跟慕倾袂拉开了一段距离之后，悄悄问道。 九儿的头点的好像拨浪鼓，“是呀是呀，九儿听管家爷爷说，爸比每天都要工作到凌晨两三点钟呢！” 陆橘：“……” 她一向知道慕倾袂一旦投身于工作就会无比认真，不完成誓不罢休的架势，恐怕古代再勤政的帝王也不像他这样没日没夜，也不知道身体还吃不吃得消。 他们离开机场之后，柳丞哲从旁边的休息区转出来，看着慕倾袂跟陆橘他们离开的背影，手中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被他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喂，陆橘回国的航班，你除了告诉我之外，该不会还告诉别人了吧？” 电话那头的哈米苏笑声爽朗，“是啊哈哈哈，算算时间，陆经理也应该到了吧？你怎么会打电话过来？她没有跟你走吗？” …… 想看争夺的戏码吗？还真是恶趣味呢。 柳丞哲笑声清浅，“我没有让她看见我。” “没有？”这倒是出乎了哈米苏的意料，“为什么？” 柳丞哲垂下眼睫，波光潋滟的一双眸子掩盖了情绪。 是啊，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知道陆橘这一次不会再选择他，所以不想出去自取其辱吧。 有些选择，一次就够了。 有些选择，一次之后，便再也不会有第二次。 第三百四十一章 数独游戏 现在正是九儿去幼儿园的时间，车子接到了陆橘之后，就直接开往了幼儿园的方向，陆橘不知道慕倾袂是怎么知道她是这一班航班回国的，但是不可否认。 在看见九儿，和九儿身后的慕倾袂时，她的心里是喜悦的。 就好像那么漫长的飞机旅行和时差造成的疲惫困倦，在看见他们之后便一瞬间清扫而空，仿佛他身上也有着某种魔力，但也并不会让她泥足深陷难以自拔，就好像那么多次波折之后便只剩下了岁月沉淀下来的安稳，她的心情也不会再一瞬间升入高空，再一瞬间跌入谷底，有的只是平静的心安。 春天过后的万物不再沸腾怒放，于暮夏之中安享生命。 到了幼儿园，陆橘回国之后看见的第三个熟人，就成了柳小妮，她今天好像跟以前不同，长发束在了脑后，简简单单的一个马尾，用红色的绸带扎在脑后，也没再穿裙子，换了一身更为干净利落的绿色短t，整个人看起来，比往常少了许多小家碧玉的温婉，倒多了几分阳光的热烈。 “陆橘，欢迎回国。” 柳小妮对陆橘绽开微笑，陆橘也不好视若无睹，便点头道，“谢谢。” 她以为阔别重逢，柳小妮一定会好好‘慰问慰问’她一下，但是柳小妮并没有，简单的一个问好之后，便带着九儿进了办公室。 倒有些出乎了陆橘的意料。 怎么回事？ 她出国的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 柳小妮忽然转了性子了？ “傻站着做什么，走了。” 慕倾袂单手插在裤袋里，转身的时候肩膀撞了陆橘一下，叫回了陆橘神游物外的魂儿。 陆橘扶住肩膀，背后灵一样地跟在慕倾袂身后走，心里更惊了。 少爷这是又怎么了？ 如果不是陆橘知道自己只是出了一趟国，恐怕还要以为自己是失控穿梭了。 为什么只是离开了几天，回来之后一切都好像变成了从前的状态，心里那份迷惑就更深了，有没有人能出来给她解释一下？ 陆橘当然不会知道，慕倾袂在机场的时候就已经看见柳丞哲了，并且深谙他的‘知难而退’，并且在精神上高度认可了他的这种行为，因此现在只是单纯的心情愉悦而已。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了，”慕倾袂的目光向房车之后跟着的那辆车看了看，那辆车便立即会意地开了过来，慕倾袂亲自帮她打开车门，“回去休息，欧今时尚的事你就暂时不用管了。” 在陆橘眼中，慕倾袂现在简直就是周扒皮忽然改性，但她并不会感激涕零，“我在飞机上已经睡了一觉，现在精力充沛，去公司没问题的！” 关键的是，她一定要去公司探听一下，最近几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公司不仅是上班的地方，更是八卦集中营好伐？ “你确定不去？” 慕倾袂单手撑着车门，清冷俊逸的脸庞微微侧过来望着陆橘，眉毛扬起，似乎在打量她这句话的真假。 “我……确定啊！” 陆橘一瞬间几乎以为慕倾袂看破她的真实意图了，连忙转身就钻上了房车，低声咕哝了一句，“我爱上班，上班使我快乐！” “呵。” 听见这一声轻笑，慕倾袂旁边的司机惊悚地握紧了方向盘。 什么情况，少爷笑了？ 他笑了？？？ 有比彗星撞地球更爆炸的新闻吗？有啊！ 少爷笑了啊！ 房车司机坐在驾驶位，看见了那司机震惊得连五官都快要扭曲的表情，嘴角不屑地瞥了一下，没见过世面的人，大惊小怪。 慕倾袂已经转身踱步走了回去，上车在陆橘对面坐下。 “走吧。” 送走了九儿，车上便又只剩下了她跟慕倾袂两个人，陆橘知道慕倾袂还是会工作，于是就拿出手机来登陆公司内网，想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结果翻来翻去，并没有什么大事。 不禁有些无聊，抬手打了个呵欠。 “如果你感觉累了，就随时回去，”慕倾袂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扣你奖金。” 陆橘一个呵欠差点没憋回去，惊诧地看向慕倾袂，这才发现他今天居然并没有对着电脑工作，笔记本虽然是打开来放在桌上的，但他的手里却只拿了一份商业报纸在看。 对上慕倾袂询问的目光，陆橘连忙摇头，“没有，我不困……” 陆橘总不能说，她是因为没有看见什么有趣的八卦，所以才这样的吧？ “嗯。” 慕倾袂点了点头，随即将报纸放在桌上，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支笔。 陆橘瞥了一眼，发现是个九行九列的零星分布着一些数字的方框，“数独游戏？” “是数独，有利于开发大脑。”说着，慕倾袂看了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陆橘总觉得慕倾袂这一眼有些意味深长，好像下一秒就要说‘我看你的智商就不是很够，不如也来做一下提高提高’。 陆橘心里燃烧起了熊熊的小火苗。 跟慕倾袂一起盯着那数独。 坏心眼儿地想着，她绝对要比慕倾袂先一步把数独做出来。 脑海里已经幻想出了美好的画面—— 慕倾袂正在对着数独冥思苦想，而她则气定神闲地随手指点江山，告诉他下一步应该填哪里，然后接收慕倾袂无比敬佩的眼神…… 嘿嘿嘿嘿…… 想的有点儿太多，陆橘急忙收神，这才发现，慕倾袂竟然已经填了五六个数在空白的方格里面了。 数独这种游戏，是每行每列都是从1到9的组合，另外每一个小的九宫格都是1到9，不可以重复。 只要了解了基本的规则，就可以玩儿了，但是能不能解得出来，就要看各自的智商了，更何况数独游戏还分简单中等高级大师级几种不同的等级，慕倾袂正在做的，给出的数字寥寥可怜，明显不是高级就是大师级。 陆橘努力盯着看，可是每一次还没看出什么，慕倾袂就已经落了笔。 这么快…… 越急越定不了神，陆橘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快要急出蚊香圈儿来了。 终于慕倾袂半晌都没下笔，陆橘终于能定神找答案，在看见有一行还剩下四个空格，而其中一个空格可以根据所在的小九宫确定排除项的时候，陆橘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啪地伸出一指，点在那个空格处。 “这里填9！” 动作之迅疾，好像生怕慕倾袂下一秒也发现了这一处。 慕倾袂看了一眼，认同地点点头，拿笔在那个空格写下了9。 黑眸流转，看了一眼因为终于填了一个空格而开心得脸颊都泛红的陆橘，慕倾袂收起笔，不动声色地将数独转了个方向，让她看得舒服一些。 “这里是8！” 陆橘已经完全陷入了填数独的‘战争’当中，越战越勇，以至于她都没有发现，慕倾袂其实已经并没有在盯着数独了，而是在看着一心填写数独的她。 直到陆橘终于被难倒，不知道下一步该填哪里，露出苦苦思索的神情时，慕倾袂才垂眸，将目光重新落在数独上，随后抬手填下一笔。 陆橘就会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原来是这样，厉害厉害！” 她是真心夸赞的，尽管没有那些平日里接触的人们那样的花言巧语，甚至连眼光都没有落在他身上，仍旧在盯着数独，慕倾袂却觉得比以往那些阿谀奉承都要深入他心。 只是填了个数独而已。 在她眼里，真有这么厉害么？ 他们在这边填数独，司机手扶着方向盘，无语凝噎。 公司，已经到了…… 所以二位，到底要不要下车啊？ 第三百四十二章 相亲 平时少爷在车上工作入了神，到了公司之后，他都要开口提醒一声的，可今天少爷也不是在工作，而是在跟陆橘一起玩儿数独…… 还玩儿得这么热火朝天。 其实也并没有，似乎只是陆橘一个人在热火朝天，而他们家少爷只是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偶尔在陆橘急的抓耳挠腮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落下一笔。 这场景…… 莫名的像是在哄小朋友。 司机收回视线，继续无语凝噎。 那么谁可以来告诉他，他现在到底应不应该提醒少爷。 司机对着方向盘默默流下了两行眼泪，我太难了…… 这年头，为什么做司机也这么难啊。 好不容易数独的最后一个空格都填上数字了，陆橘终于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满脸都是胜利的喜悦，笑意盈盈道，“终于完成啦！” 这一抬头，才发现她跟慕倾袂之间的距离竟然这么近，几乎都到了头碰头的地步。 陆橘急忙向后退，结果退得太急，砰地一声撞在了座位的靠背上。 惊悚地看向慕倾袂，他们刚才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等等，为什么会变成她把数独填完了啊？？？ “嗯，”慕倾袂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从容地收起笔和报纸，“你很厉害。” 陆橘‘呃’了一声，旋即心底也升起了一丝愉悦，正要说话，司机游魂一般地道，“少爷，我们到了。” 陆橘看向窗外，慕氏集团的大楼赫然在望。，顿时更加惊悚了。 真的已经到了？！ 什么时候到的？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难道是她太沉迷于数独游戏了？？？ “嗯。” 慕倾袂已经走下了车，陆橘在司机深沉的视线里，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忙跟着跳下车。 太囧了，慕倾袂是不是早就知道到公司了？ 他为什么不说？ 陆橘觉得自己暗中较劲 “哈米苏的事情你办的不错，这个月底奖金翻倍。”慕倾袂上总裁电梯之前，终于说了一句令陆橘真正开心的事情。 陆橘这次真的感激涕零了，恨不能对着慕倾袂的背影一揖到底。 原本还残留的疲惫，现在已经全部一扫而空，精神满满地奔着策划部去了。 三十三楼，总裁办公室。 慕倾袂刚进门，一阵浮夸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竟然是一串铃铛声响，像是催命符一样，杨特助立刻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顺便关门。 慕倾袂眉间浮现无奈的神情，抬手摁了接听，催命一般的铃铛声才终于停了，“喂？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啊，没礼貌，我不是给你说了，我给你打电话要三秒钟之内接吗？”电话那头传来慕凌菲的声音，比方才吵闹的铃铛声也差不了多少。 慕倾袂道，“你没事的话就去骑摩托，我还有工作。” “行行行，我知道你是个工作狂，但是你姐的终身大事是不是比工作要重要那么一丢丢呢？”慕凌菲豪气干云地宣布道，“我打电话来就是要告诉你，你姐姐我决定去相亲了！” 慕倾袂沉默了一秒钟，随后平静地问，“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臭小子，你姐我忽然大彻大悟了不行吗？”慕凌菲的声气儿十足，一点没有醉酒的意思，“怎么着，你这当催婚娘娘当了这么久，你姐姐我忽然想嫁人了，你还不开心了不成？” “没有，”慕倾袂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改变了心意，只要是慕凌菲想做的，他都会去支持，但他还是想确定，慕凌菲不是受什么刺激才忽然想要去相亲的，“我想知道原因。” “……没有原因没有原因！”慕凌菲十分不耐烦，“我就是想嫁人了！” 她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慕倾袂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她越这样，慕倾袂心底的疑问就越深。 “你先回来再说吧。” 无论如何，慕凌菲要相亲，那也还是要回到帝都来。 “我回去干吗？”慕凌菲却老大疑问，挑高了尾音问他，“我已经决定了，我不要在帝都那么乌烟瘴气的圈子里找老公！” 慕倾袂耐着心，“那你打算去哪儿找？” “我要上节目相亲！” 慕凌菲一字一顿，撂下了豪言壮语。 亏得慕倾袂还能稳坐泰山，“什么节目？” “‘非钱勿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哗啦啦翻本子的声音，又停下来来了，随后慕凌菲道，“亿里挑一，相约星期八，先谈钱后谈爱……” 她说的叽里咕噜，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都往外吐，慕倾袂终于听得皱起了眉头，“停！” 慕凌菲当真停下了，十分贴心地问自己的亲弟弟，“小袂袂，你是没有听清吧？没关系我再给你念一遍！” “不用念了，”慕倾袂开口，声音冷寒，“你如果实在不想相亲，也没有人逼你，你不必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节目自轻自贱！” 慕凌菲默了默，随后叹了一口气，“我说小袂袂，你到底要拿我怎么着呢？我们可是亲姐弟，却落得个不是你逼我，就是我逼你的地步，不是太可笑了吗？” 慕倾袂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一时也不出声。 慕凌菲继续道，“你看，连相亲节目都知道，这男女结婚，最要紧的就是一个钱字，你姐姐我缺钱么？当然不缺啊！我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养活自己啊，又何必再多添一个累赘呢？” “再者说，凭你的身份，这帝都还有谁家的公子能配得上我？难道还要委屈别人入赘我们慕家？那我可就造孽了啊……” 她嘟嘟囔囔了许久，说到这里慕倾袂终于开了口，“我就是这个想法。” “嘎？” 慕凌菲说的畅快，忽然被他打断，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说到‘入赘’这个关键词了，听慕倾袂的意思竟然是真的想让她找个入赘的相公，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得了，我也不跟你说了，我已经决定要去参加这些节目了，你就等着在电视机上看见你老姐的完美表现吧！” 慕凌菲极其潇洒地挂了电话。 慕倾袂握着手机，思考了他要不要给这些节目的制作人打电话，但按照慕凌菲的个性，既然敢通知他，事先也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么这个电话，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陆橘回到策划部以后，受到了热烈欢迎。 张婧是无比感激的，“陆经理，这次真是要多谢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曾美道，“我们陆总出马，就是不一样！” 肖宁则道，“对方有没有为难你？” 陆橘笑道，“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们也没有为难我，大家都放心吧！” 众人知道她是从飞机上下来之后就直接过来工作的，更加惊叹了，心里都对陆橘竖起了大拇指。 这简直就是劳模啊！ 陆橘又一一安抚过，众人才各自回去工作，陆橘让他们各自来办公室汇报工作，轮到肖宁的时候，肖宁刚想说话，陆橘便道，“你就不用了，我很放心你！” 肖宁眼神迷茫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陆橘这个‘放心’是什么意思。 陆橘冲她挤了挤眼睛，“我不在的这几天，公司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肖宁想了想，“陆总你指的哪方面的事情？” “呃……”陆橘犹豫了一下，道，“就是跟工作不太沾边的事情。” “哦……”肖宁了然了，那就是八卦的意思了，于是她诚实地道，“有的。” 陆橘立刻两眼放光，“什么什么？” 肖宁老老实实地答，“七夕节那天，有很多人给你送了礼物，慕总过来看见之后——” “等等等等！”陆橘惊悚地比暂停手势，“有人给我送礼物？还被慕总看见了？” 肖宁丝毫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对于陆橘来说简直就是深水炸弹，十分平静地点头，“是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相互尊重 陆橘感觉心脏一瞬间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艰难地问道，“那他有什么反应吗？” 脑子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儿在掐架，一个希望慕倾袂有反应，一个又不希望，纠结得几乎都快要将她的脑子给搅成了一团乱麻。 肖宁十分懂事，没有拿腔捏调地戏弄她，十分爽快地道，“慕总让小美把礼物都收起来，顺便把那些花送到楼下花店保管好。礼物都放在那边的柜子里……刚才小美出去，就是去拿那些花了。” 陆橘愕然。 不知道是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还是松了一口气。 有些无力地坐回原位，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肖宁看她脸色不好，“陆总，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陆橘揉了揉眉心，觉得太阳穴处跳的有些厉害。 她这么积极地回公司，本来除了整理工作以外，想听一听别人的八卦，结果闹到头来听的却是她自己的，而且内容还这么令人……不是滋味儿。 真是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陆橘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枚小锦囊。 这里面装的是七夕那天，她在机场收到的那一朵玫瑰花，在酒店的时候恰巧看见别人是如何处理玫瑰花的，她就心血来潮，有样学样地也将玫瑰花倒吊了起来，又加了点辅助措施，好歹让它快速风干了，然后就收进了锦囊里，小心存放着。 看见这朵花，她不禁开始思考。 等小美将那些花拿回来之后，她要怎么处理？ 难道都倒吊着晒起来吗？ 陆橘起身走到肖宁说的那个存放礼物的柜子前，伸手打开了柜子门，被柜子里满满当当的礼盒吓了一大跳，说实在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竟然这么有魅力，能收到这么多礼物。 平时走在慕氏集团的大楼里，也没见那个男同事多看她两眼啊？ 陆橘左思右想，也没想通是她自己根本就不看别人的原因，她在慕氏集团里走路，要么就是去三十三楼，要么就是跟别人一起去食堂，走路的时候要么风风火火目不斜视，要么热热闹闹跟被人笑谈。 哪里还有机会去看别人？ 陆橘随手打开一个心形的礼盒，里面装着的是巧克力。 她将巧克力盒子关上，又打开另外一个盒子，放着的是永生花，接连打开了好几个盒子，陆橘发现了十分奇怪的事情，为什么这些礼物都没有卡片？ 送人家礼物，总要让别人知道送礼的是谁啊？ 而且就算有委婉害羞不肯署名的，那也不能所有人都委婉害羞啊，而且这些礼物明显不是一个人的风格，那这就很奇怪了。 小美已经推着推车将那些花运了进来，小心翼翼地道，“陆总，我把花拿进来了。” 她还特意在花装进大箱子里，没有在公司内部造成轰动，陆橘觉得这小姑娘真是十分心细，“谢谢你，有心了。” “我应该做的，”小助理诚惶诚恐，“那我先出去了，陆总你有事叫我。” “嗯。” 陆橘于是打开那些箱子看了看，花束少说也有十几捧，然而同样都没有署名。 百思不得其解，陆橘又把小美叫了进来，“小美，这些礼物都没有卡片什么的吗？” “啊？我……”小美惊慌失措，“我没有注意啊。” 陆橘瞧着这孩子被吓得可怜样子，好像十分担心陆橘是责怪她将东西弄丢了，连忙道，“我就是问问，没有就没有吧，你做得很好，先出去吧。” 小美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留下陆橘对着这一大堆礼物‘望洋兴叹’，没有署名的卡片，看不出来是谁送的，那她想退也不知道该退给谁啊，这可怎么办？ 左思右想想不到，陆橘决定求助齐娜。 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在忙，陆橘就发了消息过去。 齐娜的回复很快，“收下。” “收下？” “有礼物不收？” “我收了他们的礼物，万一别人误会我接受了他们的心意，那可怎么办啊？”陆橘十分之愁。 齐娜的视频电话很快打了过来，劈头盖脸对陆橘就是一顿言传身教，“这些人送礼物，表达哒只是对于女神崇敬哒心情，你以为他们送礼物哒时候，真的在期待你能给回应吗？拜托，他们是不会做这白日梦哒，再说，连名字都不写，摆明了就是隐身fans嘛！这种事情我很有经验哒，没事哒，收下收下。” “哦……” 陆橘终于把捏在手里‘垂涎已久’的一块巧克力送进了嘴里，感受着巧克力在口中化开的甜甜的味道，随后表达了对齐娜说话方式的质疑，“你是不是又接到新剧本了？” “呦呵，被你听出来了？”齐娜也没有太多的意外，十分得瑟地给陆橘展示了一下自己新改版的说话方式，“我这种其实很简单的，就想象自己是个加特林，习惯性地说‘哒’这个字就好了！” 陆橘莫名在脑子里将齐娜的形象转换成了一架冒着蓝火的加特林，正在转着圈发射子弹：哒哒哒哒哒…… “对了，你出国好几天，这些东西竟然没有被人一哄而抢？”很有这种经验的齐娜表示惊异，“我的东西总是没到我跟前就被我的助理和经纪人拿走分赃了，像你吃的巧克力她们就更不能给我了，还美其名曰说我吃多了会发胖！” “是慕倾袂让人帮我留着的……” 这也是陆橘有些纠结的地方，她打电话来给齐娜多半也是想问一问这件事，但是一时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齐娜问了，她也就诚实地回答出来了。 “慕倾袂留哒？” 齐娜的尾音挑高了八度不止，外加加特林特效的‘哒’音，听起来怪里怪气，陆橘感觉自己的耳朵也被这‘哒’的一声给击穿了，连忙将手机移开了些，“嗯……” “我的老天鹅啊……” 齐娜啧啧称奇，陆橘揉了揉耳朵，道，“还有花，他还让我的助理帮我送到楼下花店保管着，刚才才推回来，就在我的办公室里放着呢。” 齐娜听陆橘用了‘推’这个字，就知道陆橘收到的花一定不在少数，不免心想慕倾袂当时看见这么多花都是送给陆橘的，不知道是何种心情，竟然还能让人帮着保管好。 听到陆橘的语气有些低落，齐娜忽然福至心灵，“嗳，我想到是为什么了！” 陆橘没跟上她跳脱的脑回路，“什么为什么？” 齐娜似乎开了八点档的百家讲坛，拿出了教化众生的语气，“小橘子啊，他这是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你了啊。” 陆橘有些迷茫，“选择的……权利？” 选择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慕倾袂让人帮你留礼物很稀奇？按照他的脾气，是不是该直接让人将那些东西都丢出去？”齐娜问道。 陆橘默了默，她也不能解释自己是哪里来的这种慕倾袂会在乎的‘自信’，但是潜意识里，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跟齐娜她也不必不好意思，于是诚实地嗯了一声。 “大错特错了啊亲！”齐娜又切换午夜惊魂的频道，唬得陆橘一惊，随后又听她道，“可能女生们都会觉得男朋友将别人送给自己的礼物丢掉这种霸道的行为很帅，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陆橘老老实实地听着，但还是忍不住想插一句嘴纠正一下；她跟慕倾袂并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然而齐娜没给她机会，继续长吁短叹道，“相互尊重，将选择的权利留给对方，这才是真正的帅啊！” 相互……尊重？ 陆橘的目光落在那妍丽的花和柜子里琳琅满目的礼盒上，慕倾袂没有将这些东西丢掉，是让她自己选择处理的方式吗？ 是在，尊重她吗？ 第三百四十四章 点悟与坑 可是…… 她忽然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陆橘定定地开口，“齐娜，那么正常情况下，呃……我是说你举的例子当中啊，如果这个‘男盆友’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女生，那么这个女生，是不是该自发自觉地将那些东西退回去？” “那当然了！” 齐娜回答的毫不犹豫。 片刻之后，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陆橘盯着自己指尖上的巧克力渍，觉得有些无语。 齐娜忽然道，“哈哈哈哈……我这边忽然忙起来了呢，小橘子，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的话，那我就先挂电话喽拜拜拜拜！” 电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掉了。 陆橘无语凝噎。 随后将啃了一半的巧克力包回了包装纸里，若无其事地放进了礼盒，又将丝带捆好。 很好，现在看起来，就像是没动过一样！ 就……像是。 ‘像’，终究不是‘是’啊！ 很好，她已经掌握了‘掩耳盗铃’的真正含义。 陆橘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算是被齐娜点悟了，还是被齐娜坑了。 对着那些礼盒思考了半晌，陆橘忽然发现自己是陷入了一种思维定势里了，齐娜说的例子是有前提的，这个前提就是男女双方是情侣关系，她跟慕倾袂又不是！ 这么一想，顿时又理直气壮地想开盒再吃一颗。 手刚放到盒子上，又顿住了。 她跟慕倾袂是普通关系，她这么理直气壮干什么…… 啊啊啊啊！ 陆橘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要炸了，也不馋嘴了，直接把那些礼盒全都塞进柜子里，眼不见为净，至于这些玫瑰…… 送到员工食堂去做成鲜花饼好了！ 也算是间接还给那群人了！ 连个署名都没有，鬼知道是谁送的！ 抛下这些烦心的事，陆橘终于有了时间将这些天挤压的工作全部都处理完，累的要命，午休的时候更是连食堂都懒得过去，陆橘也终于享受了一把助理提供的‘带饭服务’。 出去奔波了两天，陆橘发现果然还是慕氏的员工食堂最好吃，不仅营养丰富，味道也是一流。 鲜花饼尤为好吃，油皮饼外酥内软，一口咬下去腾腾的热气儿伴着玫瑰花的香味儿一同散发出来，鲜花馅儿甜而不腻，陆橘连吃了三个，才终于停下了。 吃完之后忽然想到慕倾袂似乎是不怎么喜欢吃甜的东西，不知道他会不会吃这鲜花饼…… 杨特助听说今天食堂有加餐甜点，就自作主张地给慕倾袂也带了一份。 慕倾袂只看了一眼，眉头微皱。 杨特助当然知道慕倾袂平时是不吃甜食的，立即道，“我问过后厨了，制作鲜花饼的玫瑰花，是策划部的陆经理让人送过去的。” 慕倾袂皱到一半儿的眉头舒展开了，目光里算是赞许地看了杨特助一眼。 杨特助松了一口气，随即就退了出去。 那几枚圆溜溜的鲜花饼在碟子里放着，升起丝丝袅袅的热气，金黄色的饼皮上面还点缀着鲜花的图案，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慕倾袂尝了一口，忽然觉得甜点也还不错。 陆橘本来还想拿几个鲜花饼回去给九儿尝尝，但是一则这饼拿回去就不好吃了，二则慕宅里的厨师水平丝毫不比员工食堂里的差，也就没有多此一举。 然而让她吃惊的是，慕倾袂竟然提着一个食盒，盒子里面装着鲜花饼！ 可能是因为陆橘盯着鲜花饼的表情过于夸张，慕倾袂将食盒向她递了递，“要吃吗？” “不不不……” 陆橘合起了快要掉到地上去的下巴，正襟危坐转移视线望着向车窗外。 脑海里翻涌不休。 他为什么要带鲜花饼回家？ 是自己喜欢吃？是给九儿的？还是……知道了什么？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陆橘又不能淡定了，虽然面上努力维持镇定，但是从耳尖开始，肉眼可见的红色开始泛滥至脖颈。 陆橘偏头看着窗外，优美白皙的颈项便那么暴露在慕倾袂的视线当中，他自然也看见了陆橘耳根的变化，眸光不禁变深了些。 也调转了目光看向另一侧的窗外，司机从后视镜里看见，心道，不玩儿数独了？这是换了一种玩儿法吗？ 到了幼儿园之后，难得柳小妮又跟陆橘多说了一句话，“明天我哥哥柳丞哲会办画廊展览，陆橘，你会去的吧？” 她已经不用曾经‘小橘子’的亲昵称呼了，语气听起来也没那么自来熟，变得客气拘禁，好歹让人感觉舒服了一些。 陆橘听到之后微微怔了一下，她当然知道柳小妮的哥哥是柳丞哲，也知道明天要办画展。 九儿忽然欢呼着张开双臂，“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带上我！” 陆橘：“……” 柳小妮笑意盈盈地站在原地。 陆橘瞬间就明白了，柳小妮刻意当着九儿的面提起柳丞哲，目的就是要让陆橘没办法拒绝，因为九儿绝对要去！今天早上一定是她的错觉，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收敛！ 陆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车的。 坐好之后就一直像个罪人一样低着头不敢看慕倾袂，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车里有一双眼睛幽幽地盯着她，像是在谴责她的罪行。 虽然这很有可能是她幻想的心理作祟，但陆橘还是觉得有些心虚。 九儿倒是很开心，一路都十分兴奋，后来好不容易看见了桌上的鲜花饼，兴致勃勃地要吃。 慕倾袂给她拿了一块，九儿吃的砸砸嘴，“好好次哦，这是怎么做的哇！” 这可是化解尴尬的好机会，陆橘刚想开口，慕倾袂便道，“没用的玫瑰花。” 陆橘：“……” 玫瑰花就玫瑰花。 没用的玫瑰花是什么？ “哇，玫瑰花？”九儿前几天刚刚做过手工玫瑰，当然也清楚玫瑰是什么，“那么漂亮的花花，拿来做饼不是很可惜吗？可是好好次哦……” “因为没用。”慕倾袂的语气淡淡的，却一次比一次更加肯定。 九儿抱着鲜花饼吃的欢快，不想跟亲爹计较有用没用。 陆橘尴尬的简直想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哦不，现在是在车上，那就找个轮胎缝钻进去吧…… “爸比，明天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呀？” 九儿好容易吃饱了，直接用两只油乎乎的小手抓慕倾袂的胳膊，衬衫上很快留下了油污的印记，陆橘倒吸了一口气，连忙取过餐巾纸，要给九儿擦手，“九儿，快来，我帮你擦擦。” “我来。” 慕倾袂从陆橘手中接过纸巾，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了一下，陆橘微怔，慕倾袂却神色自若地拿着纸巾耐心地给九儿擦拭手上的油污。 这幅认真专注地样子，像极了工作时候的态度。 陆橘有些恍惚。 不可否认，慕倾袂的确是一个好父亲啊。 不知道为什么…… 她又想起来之前因为误穿了慕倾袂的衬衫，而惹怒他，引发了接下来一系列麻烦的事情了。 而看现在他的样子，丝毫没有计较自己袖子上的油污。 果然，人生何处不双标啊…… 九儿十分配合地展开手指头让慕倾袂擦，还歪着头，执着于自己的问题，“爸比爸比，明天柳哥哥的展览会，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嘛！” “以后你叫他叔叔。” 慕倾袂忽然道。 “叔叔？” 九儿不解地眨眨眼，“为神马？” 陆橘十分本分地选择做一个透明人，对此并不想发表任何见解或者看法。 慕倾袂看了她一眼，对于她这种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行为表示了认同，随后淡淡道，“因为他丑。” 第三百四十五章 代表慕氏参展 按照慕倾袂的逻辑，邀请人参展都不亲口说，那就是见不得人，见不得人，可不就是丑么！ 早就已经‘眼见为实’的九儿坚决不认同亲爹‘睁眼说瞎话’的逻辑，坚决拒绝叫她眼中的神仙哥哥为叔叔。 最后慕倾袂下了通牒：如果不叫柳丞哲叔叔，就不让她去参展。 九儿才妥协了。 然后陆橘听见九儿偷偷嘀咕：我就不叫，就叫哥哥，反正你也不知道！ 陆橘好笑之余，又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慕倾袂这是同意她带着九儿一起过去了。 之前柳丞哲问的时候，她还有些犹豫，打了个哈哈过去，根本就没有正面回答。 如果不是因为他可能知道父亲的下落，陆橘并不想与他过多接触，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对自己的态度又是那样的暧昧难明，偏偏陆橘根本不知道这样的态度到底因何而起，私心里虽然觉得柳丞哲会是个好朋友，但是总会觉得不自在。 结果今天柳小妮当着九儿的面这样一问。 她就是不想去，也得去了。 只是慕倾袂对于去画廊这件事十分抵触，倒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抵触那个开画廊的人，直接就拒绝了九儿要拉他一起去的要求，只说要留在家里工作。 陆橘心道，这可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 第二天早上，柳丞哲还特意派了车来接，管家来报的时候，陆橘很确定地注意到慕倾袂的脸色有所变化，绝不是往好的方向转变，而是隐隐有些不耐。 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欺人太甚。 于是陆橘全程夹着尾巴吃完了早餐，随后带着九儿做贼一样离开慕宅，相比于她，九儿就显得兴奋得多，还特意让佣人给她戴了一枚精巧的发饰。 浅粉色的水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夺目的颜色，衬得九儿那张白嫩的小脸更加玉雪可爱。 车子在画廊门前停下。 陆橘牵着九儿下车，随后九儿忽然偏头看向来时的方向，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陆橘注意到，也顺着九儿看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道路和两旁绿色的灌木丛，奇怪地低头问道，“怎么了？” 九儿拼命地摇着头，两只羊角辫也一齐晃动着，“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表情明显不像是‘什么都没有’，陆橘虽然奇怪地频频回头了好几次，但依旧什么都没看到，最后也只能作罢了，带着九儿走了进去。 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为了保证最佳的赏画效果，画廊里在合适的位置亮着几盏吊灯，光芒匀称地洒在地面上，走进去的时候让人觉得像是踏着光进了仙境。 画廊很大，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不同种类的画，中间的玻璃展柜里还放着各种风格的雕塑，陆橘一路观赏过去，惊奇地发现这些画与雕塑的水平全都不低，而且数量还是如此庞大，这样的画展，除了柳丞哲，能办起来的也没有几个了吧。 陆橘没有刻意去找柳丞哲，而是依次对着那些画看过去，有的是高山风景，有的是人物写真，大有大的风骨，小有小的灵秀。 九儿十分乖巧地跟着陆橘一起看，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来回转着，没有乱跑乱撞，只是看见那些精美的雕塑时，嘴巴吃惊地张成了o型。 她们走到画廊的中心位置，发现那里有一幅画前面的人特别多。 陆橘不由自主地看过去，随后在人群的中心位置发现了柳丞哲。 柳丞哲正在与几个人谈论，那些人纷纷赞誉柳丞哲的画工高超，这幅《追逐》可成传世佳作。 而柳丞哲一身黑色的高定西装，陆橘以往的印象里，他似乎不怎么喜欢穿黑色，今天倒是第一次看见。 隔着版型端整的西服也能看得出来这人骨骼匀称，是多一分嫌壮，少一分显瘦的完美体型，陆橘还看见好几个贵妇小姐聚在一起，一边掩嘴偷笑，视线从各种颜色的眼影和厚厚的睫毛膏下面递出来，纷纷瞄向柳丞哲，也不知道来这儿到底是看画的，还是看人的。 陆橘带着九儿走过去，恰恰听见柳丞哲那一句，“画虽美，却不及真人半分。” 陆橘站定脚步，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了。 遥遥看着那副《追逐》，暖色调的画挂在墙壁正中，画里那一架精致的白色钢琴，和钢琴前坐姿端正身着衬衣的女孩儿，像是浪漫与严谨的完美融合。 陆橘一瞬间有些恍惚，那真的是她吗？ “柳哥哥！” 九儿看见柳丞哲的表情比看见那些雕塑要夸张得多，松开了陆橘的手，无比欢快地蹬着腿儿奔向了柳丞哲，人群纷纷转头，一眼没看见人，再纷纷低头，齐齐哗地一声。 好漂亮的小女孩儿！ 有人忍不住想逗一逗，随即有人认出来，“这是慕家的千金吧？” 此言一出，想伸手的那人急忙缩回了手，顿时又掀起了一阵议论声，人人脸上都露出类似敬畏或恭谨的神色，随即又觉得对着一个这么大的小娃娃露出这样的神色似有不妥，但是也不敢怠慢，一时间人人脸上的颜色都纠结无比，看着都让人觉得累。 九儿可不管这些大人心里在想些什么，爸比告诉过她，对待不想搭理的人，那就直接忽视好了。 于是九儿直奔心心念念的柳哥哥，柳丞哲笑着单膝蹲下，与她齐高“欢迎你，公主阁下。” 九儿被这个称呼唤得有些不好意思，当下也不跑了，规规矩矩地走到柳丞哲面前，还拉了拉自己的小裙子，“柳哥哥，九儿没有迟到哦！” “真是好孩子，”柳丞哲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旋即起身看向跟过来的陆橘，眉眼之间一片柔和，“你来了。” “我今天不是代表个人来的，”陆橘公事公办的口吻，坚决与他保持距离，“既然是慈善展览会，那么我会代表慕氏集团买一副画回去。” 这是慕倾袂给她下的命令，要去可以，但是不能以个人名义，不是慈善展览会吗？那就代表慕氏集团也表示一下。 “哦？是么？” 柳丞哲嘴角的笑容深了些，眼底却掠过一丝落寞，因着她所说的‘代表’。 只是他习惯了以笑容作掩饰，也让人根本察觉不出什么来，“那就好好看看罢，如果有需要，我愿意随时为你效劳。” 他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降低音量，温和又坚定的声音，让周围的人也都听到了他所说的话。 一时间看向陆橘的表情也有些怪异。 这位是慕氏集团的？ 怪不得能带着慕家小公主出来，应该是慕倾袂信任的人，慕氏集团里这样的人掰着手指头也数不上几个。 只是这一位到底是谁？怎么听上去跟柳丞哲还有些关系呢？ 思来想去得不出结论，只能摇摇头，贵圈儿真乱。 有人眼尖，看了看画又看了看陆橘，语气惊疑不定地道，“这，不就是画里的人吗？” 虽然画里只有一个侧脸，但那样精致的轮廓，同样也出现在了陆橘的脸上，微微侧首的时候，更是像绝了。 人们听到这一声，纷纷在画与真人之间对比。 惊叹之余，对柳丞哲的绘画水平也更加敬佩了。 真是鬼斧神工，齐白再世啊。 众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了陆橘身上，他们忽然都懂得，柳丞哲方才说的那一句‘不及真人半分’并不是空穴来风了。 若画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委婉的美，那这真人便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所有的美好都扑面而来，给人以最直接的感官盛宴，忍不住为这造物所钟所叹服。 第三百四十六章 跟踪的人影 陆橘带着九儿出现以后，那些原本围着柳丞哲拍马屁的人，全都十分有眼色地三三两两离开了。 “老梁，我觉得那边那副《秋山》也很有意境，最近功底见长啊！” “哪里哪里，只是游玩的时候偶然看到了美景记录下来，说到底还是景美，哪里比的过老王你这样写实派画技高深！” “哦呵呵呵呵……” 这种商业互吹，陆橘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可是听到这种‘我知道我很牛逼，但你能看得出来我很牛逼那说明你也很牛逼’的笑，还是忍俊不禁。 都说艺术家是奇葩，但有些艺术家，是实打实的宝藏啊。 柳丞哲在旁静静地欣赏着陆橘的笑，眸子里的柔情深的快要溢出来。 “陆橘，”一道温婉的声音忽然传过来，陆橘的眼前就多了一抹黄，抬眼一看，柳小妮正含笑望着她，“你果然来啦。” 陆橘的笑十分不诚恳，“嗯，这里的展览这么好，不来岂不是可惜？” “小妮老师！” 九儿又哒哒地跑过来跟柳小妮打招呼，扬起脸来天真无邪地笑着。 柳小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九儿也来了？家庭作业写完了吗？” 九儿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陆橘简直哭笑不得，像她小的时候，幼儿园根本就没有作业，多说也就是一些手工课，需要回家之后跟家长一起完成。 而九儿就读的皇家幼儿园，不仅功课已经提前涵盖了小学的范围，而且还会留下家庭作业。 这也算是精英教育的一种吧。 “开个玩笑，今天是周末，九儿当然可以出来玩儿，”柳小妮笑的明媚，九儿放松的笑容刚刚露出一点，就听见她可亲的小妮老师又扔下了第二颗炸弹，“不过来参展不能白来，回去之后写一篇日记交上来。” 九儿：“……” 陆橘看着九儿脸上天雷滚滚，开始怀疑人生的表情，觉得自己憋笑憋得肚子都有些痛了。 但是她绝对不能笑，尤其是不能在这两兄妹面前笑，陆橘想起之前齐娜对自己的再三叮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脸给板起来。 今天来时有任务的，看画看画。 陆橘拒绝了柳丞哲的全程贴护服务，柳丞哲也不强求，只是笑着叮嘱了几句，就跟柳小妮去别的地方忙了。只是九儿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只是还是坚定地选择了陆橘。 陆橘看着柳丞哲跟柳小妮的背影，着实松了一口气，她刚才进来的时候看了展区图解，这艺术展廊里看着不大，但是整个展区占地面积有五十万平方米，这么大的地方，动作慢的人绕一圈儿都要一个多小时，估计她能安稳地看一看画了。 陆橘本想问他究竟为什么要把她弄到国外去，但是现在看起来不太可能了，也就将这个想法暂时丢下了。 只想买了画，就赶紧回去。 毕竟柳家两兄妹都在这里，她总觉得自己带着九儿，像是掉进了狼窝里的绵羊和白兔，稍有不慎，就容易被人家抽筋剥皮。 心里不由得有些庆幸，今天柳小冉没有来这里，否则她可真就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呆了…… 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脑抽了有点想来。 陆橘是绝对不好意思再在那幅《追逐》前面停留片刻的，领着九儿绕过长廊到了另外一个展区，有些不专心地盯着那些画看，一边胡思乱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一道身影一直跟在她们身后，人影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白衬衣加工装裤，脚上一双银灰色的高帮运动鞋，正试图将自己庞大的身躯往苗条的雕塑后面藏。 九儿亦步亦趋地跟在陆橘身边。 一边回头警惕地盯着那个人影。 在门口的时候，她就已经看见了，只是爸比告诉过她，遇到这种事情不要慌张，先看清对方动向。 九儿瞪大了眼睛，透过玻璃展柜的反射光，牢牢地‘盯着’身后那个坏人的动向，同时牵紧了陆橘的手。 陆橘看了好一会才发觉，俯下身问九儿，“九儿，是不是累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九儿摇摇头，“不累不累，橘子姐姐，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她指着转弯处，那些雕塑比较多的地方，陆橘抬头看了看，就牵着她过去了。 身后那道人影，也悄悄跟了上去。 “你是谁！” 人影刚转了弯，就被扑面而来的两个保安给死死按在了地上，九儿还在一边叫着，“就是这个坏蛋，竟然敢跟踪我们！抓住他抓住他！” 陆橘将九儿抱在怀里，凝眉看着地上黑色鸭舌帽遮住大半张脸的人。 如果不是九儿频频回头，她也不会发现，还有个人在跟踪她们！ “是我！” 两个保安尽职尽责地将人按得死死，那人像是终于扛不住了，终于求饶，“是我，樊风浩！” 樊风浩？ 陆橘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快住手！” 两个保安根本也不用陆橘提醒，在听见樊风浩的名字之后就急忙收了手。 “樊少爷？” 两座‘巨山’终于收手，樊风浩才得以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鸭舌帽也掉了，口罩了歪了，跳起来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左拍拍右拍拍，就是不肯抬头。 陆橘无奈地走过去，“樊风浩，你在干什么啊？” “陆姐姐……” 樊风浩低垂着头不敢看她，“我……” 这样一场闹剧当然也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陆橘将他拉到展厅外，九儿还跟在陆橘身后，十分警惕地看着他。 大有随时回去叫保安的架势。 “把口罩摘了吧，”陆橘万分无奈地看着他，“这么热的天，你戴着帽子口罩，真的不热吗？” “……热。” 樊风浩老老实实地都摘了，那一双藏星眸才真正露了出来，九儿愣了愣，又皱了皱眉，好像在纠结什么，只是防备的姿态也少了许多。 当着九儿的面，陆橘也不好问他‘你为什么跟着我’，只是凝了眉，换了一种问法，“你是过来帮忙的吗？” 毕竟樊风浩现在是柳小冉的未婚夫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了，来帮大舅哥也是理所应当。 “嗯……” 樊风浩又低了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陆橘。 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忽然被发现了一样，局促的样子都有些可怜。 “柳丞哲和柳小妮刚才往b展区去了，”陆橘道，“等会儿你可以去那边找他们，柳小冉呢？” 提到柳小冉，樊风浩仿佛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尖儿都在抗拒，吞吞吐吐半晌僵硬地回答道，“我不知道，应该在家吧。” 陆橘当然也能听出来樊风浩语气里的抗拒，但她对此确实是无能为力。 “嗯，那你过去找他们吧，”陆橘也不想在这里跟他多说，以免被有心人看见误会，拉起九儿的手转身向展馆里走，“我就不跟你过去了。” “陆——” 樊风浩欲言又止，最后垂头丧气地道，“对不起。” 陆橘只是顿了顿，轻轻摇了摇头，就走进了阴影里。 樊风浩呆呆地站在原地，懊恼地一拳锤在墙壁上。 那天柳小妮的生日宴后，他听到柳小冉无意间说出陆橘也会到展馆参展后，就一直坐立不安，心里拼命地想要过来见她，但是又知道陆橘可能不太想见到他。 思来想去，竟然就想出了这个馊主意。 完了，他一定又被讨厌了…… “呦，被人家发现了呀？” 一道讥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樊风浩霍然回头，双眼一瞬间就睁大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真让人恶心 不远处的灌木丛旁，柳小冉身着一身浅绿色的高定雪纺裙，露出两截葱段般白皙细长的小腿，踩在一双白色的高跟鞋上，缓缓从灌木后走出，冷笑着昵向柳丞哲。 樊风浩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白了几分，恍惚间明白了什么，“你跟踪我？！” “怎么？跟踪人是你的专利不成？”柳小妮在樊风浩面前站定，双手抱胸挑高了眼尾看他，“还有，我纠正一点，我不是在跟踪你，我现在是在捉、奸，未婚夫先生！” 那张娇俏的脸蛋上布满了恶心和嘲讽的恶意，连眼底都盛满了讥讽。 “你——”樊风浩捏紧了拳头，“你嘴巴放的干净一点！” “嫌我说的难听了？”柳小冉讥笑地道，“可你怎么不把自己放的干净一点呢？姐弟恋吗？真让人恶心！” 樊风浩面色阴沉地看着她，“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之间只是商业联姻，如果这个时候我们之间谁出了负面绯闻，都会对两家的公司造成不小的影响，”柳小妮脸上的嘲讽丝毫不加掩饰，“樊风浩，你应该已经成年了吧？还是我记错了？你根本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连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能力都没有？ 还跟踪？ 我的天呐，她都要笑出眼泪来了。 樊风浩咬着牙，然而不管柳小冉说得再怎么难听，他都只能受着，因为这件事的确是他有错在先，咬了咬牙也只能僵硬地憋出一句，“……我没有被人看到。” “没有？”柳小冉挥了挥手里的手机，“别天真了，你觉得我跟踪你过来只是为了臭骂你一顿吗？” “你偷拍？” 樊风浩震惊地看着她，“你——” “不是照片，”柳小冉冷哼一声，近乎残忍地勾了勾唇角，“是视频呦。” 比起照片，视频可以更加完整地将方才樊风浩跟踪被人抓包的窘态给复刻下来。 樊风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了。 “你放心，我当然不会傻到将照片公布出去，但是给樊叔叔看一看还是没什么要紧的，”柳小冉转着手机，“你也别试图来抢，我已经备份过了。” “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爸妈给我安排了跟你同一所学校，还是同一个专业，只要你事事都听我的，维持着表面的这点儿和平，我就不会把照片给任何人看，”柳小冉眯了眯眼，“但如果你再做出今天的事，或者惹我不高兴了……我会做出什么，你尽可想象。” 她的目的这么明确，樊风浩忽然明白了什么，“你设计我？！” “哈哈哈你才明白过来啊？”柳小冉笑的前仰后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真是愚蠢。” 她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谈起陆橘要来展馆的事情呢？ 当然是要引诱鱼饵上钩了！ 有几个人交谈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过来。 柳小冉看见有人从展馆里出来，立即闪身贴到樊风浩身边，拉住他的胳膊装作亲昵的样子往旁边走，“亲爱的，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樊风浩僵硬了一瞬，却也不能推开她，只好僵硬地跟着她走。 留给旁人一个‘鹣鲽情深’的背影。 走到无人的地方，柳小冉立即嫌弃地将樊风浩推开了，掸了掸裙角，“啧，满身的灰。” 樊风浩耐着性子忍着脾气，“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走？” 柳小冉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拜托，我们刚才已经被人看见在一起了好吧？当然也要一起离开这个展区！” “那我们就先离开这个展区，然后就分道扬镳！”樊风浩现在一秒钟都不想再呆在这里。 “可我现在还不想走，”柳小冉好像在故意折磨他，睨了他一眼之后慢条斯理地道，“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我还要去帮忙呢！” 她刻意咬重了帮忙两个字，仿佛在提醒樊风浩什么。 樊风浩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了，这个明明比他还小了一岁的小姑娘，却远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或者说，柳家的这三个兄妹，个个儿都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柳小冉也不管樊风浩在想什么，愿不愿意，径自便带着他一起去b区找柳丞哲和柳小妮，反正现在她有把柄在手，让樊风浩做什么，他都要乖乖听话。 樊风浩虽然心里不服，但也只能被这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 两个人一个演技卓然，一个脸色僵硬，从人山人海中穿行而过，找到了正在审阅慈善活动进度的柳丞哲和柳小妮，柳小妮看见他们过来，惊诧之后便走过来拉住柳小冉，“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准备开学的事情？” “你跟哥都在这儿，我呆着无聊，就过来帮忙嘛！” 柳小冉笑的无比烂漫，与方才那副模样可以说是天上地下，樊风浩在旁看得叹为观止，只想说果然演技派才是实力派。 柳小妮对樊风浩就没那么热情了，好像看不见他也过来了似的，还是柳丞哲，笑着迎过来，“风浩也来了，你们两个是约好了一起过来的吗？” 樊风浩正纠结到底应该怎么回答，柳小冉就抢着答道，“当然啦，他也想过来帮帮忙嘛！” 说完，还恶意满满地转头看了看樊风浩，樊风浩一边在心里翻白眼儿，一边礼貌地跟柳丞哲和柳小妮问好，柳丞哲微笑颔首，柳小妮也笑，只是笑得过浅了一些。 旁人看这一大家子和和美美，无人看得出内里风云。 陆橘领着九儿兜了一大圈儿，结果也在这里跟他们遇上了。 正是迎面走过，连躲都没法躲。 九儿这回不往柳丞哲身边扑了，还是很戒备地看了樊风浩一眼，然后乖巧地牵住了陆橘的小手指。 柳小冉在陆橘刚刚出现的时候，就悄悄掐了樊风浩一把，眼神警告，樊风浩吸了一口气，躁动不安的脚步站住了。 “逛得怎么样？” 柳丞哲笑着走过来，温声道。 “这里的作品都很优秀，”陆橘实话实说，笑道，“我都看花了眼。” 柳小冉悄悄哼了一声，除了站在她身边的樊风浩，没人能听得到，樊风浩不悦地垂眸睨了她一眼，柳小妮不甘示弱地看回去，眼神警告。 柳小妮道，“展馆二楼还有一些典藏版，那里小孩子不能上去，哥，不如你带陆橘上去看看？”又向九儿招招手，“九儿，过来。” 柳丞哲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事情，笑着点头，“说的也是，一楼画作虽多，但都是新作，上二楼看看也好。” 九儿是没办法拒绝老师的‘召唤’的，屁颠屁颠儿地就跑了过去。 柳小妮十分主动地给柳丞哲跟陆橘创造二人世界，还不忘记着重点一下樊风浩，“你跟小冉既然来了，就等晚上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柳小冉笑着应好，樊风浩神色复杂地看了陆橘一眼，也点了点头。 陆橘默默看着柳家兄妹一唱一和，将‘该配合你们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最后还是跟着柳丞哲上了楼。 空旷的楼梯阶面干净，陆橘数着一级一级地往上走，从一楼传来的人声就弱了一些。 二楼不愧是典藏版，每一幅画都占用了一整面墙，红色的绸布铺满了墙面，四人合抱粗的柱子零星分布着，精致的水晶吊灯吊在天花板上，水晶反射出的光芒璀璨而柔和地洒满大厅。 这一层人也特别少，而且大多数都是一个人在静静地赏画。 就算偶尔有说话声，也刻意降低了音量，再加上大厅空旷，彼此间隔又远，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柳丞哲带着她看了几幅名画之后，终于笑着停了下来，目光饱含着温和与深意地看着陆橘，“我还以为你准备问我点什么的，原来没有吗？” 第三百四十八章 他怎么来了 “那你是准备不问自招了吗？” 陆橘的目光从色彩绚烂的画作上移开，旋即走向下一幅，语气平静得像是友人之间的熟稔交谈。 “是，”柳丞哲唇角挂了几分类似自嘲的笑意，眸光却依旧春风明意，“我觉得我还是什么都瞒不了你，所以打算自招了。” “你什么都瞒不了我？”陆橘挑眉，“可我觉得你浑身上下都是秘密。” “那么你有兴趣探知秘密吗？”柳丞哲的声音像是有魔力，“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陆橘默然。 她的确对秘密很好奇，却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个‘什么都可以告诉你’的代价是什么？ 淡淡道，“我们还是来谈谈你打算自招什么吧。” 柳丞哲看她戒备的表情，眉梢一扬，“可我现在忽然不想说了。” 陆橘站住脚步，凝眉瞪着他，妍丽的脸庞上蕴了层薄怒，“你——” 她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芍药图》，一株开的艳烈的芍药花的孤独地盛放着，光秃秃地，连枝叶都没有，柳丞哲莫名觉得这株芍药花与陆橘很配，一时看痴了眼。 陆橘却并不管他在看什么，压抑着怒气道，“哈米苏已经把什么都跟我说了！我也不必问你什么！” “可你还是来了，”就算听到这话，柳丞哲也丝毫没有慌乱的神情，反倒是从容自若地笑了笑，语气夹了一分揶揄，“难道你不是来追究我的，单纯是过来看画的？还是单纯是来看我的？” 陆橘：“……” 陆橘也知道自己这一趟来的很是多余，却又像是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她想知道为什么柳丞哲会拿到父亲的信，想知道那个曲谱到底有什么来历，想知道他钱夹里面的那张照片……那，真的是她吗？ 柳丞哲身上太多的秘密都是关于她的，她就算想刻意忽略这个人，也是不能，却又被他暧昧难明的态度逼得不敢靠近，不敢深究。 这种被掣肘在危险附近，无法离开，又无法探知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 陆橘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问了出来，“我也许是来看画的，但肯定不是来看你的，我现在想要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出国？” 语气冷冰冰得，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小兽，正在努力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 “我只是希望，七夕这一天，你不要在他身边。”柳丞哲眼底藏着点点受伤的神色，偏偏看着陆橘的眼光又是饱含深情的，丝毫不加以掩饰。 任谁被这样的目光看着都会不自在，陆橘不想看，就别开了目光，这一躲就连追问的气势都弱了许多，心里不免叹气，“柳丞哲，你该不会连心理学都很了解吧？” 选择不主动回答她的问题，避开锋芒，又轻而易举地就让她无话可说。 陆橘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计较他的无礼，还是该再追问方才的事情了。 柳丞哲微怔，随即轻轻笑了笑，他展开笑容的时候便令人觉得如沐春风，又仿佛百花齐放，让人眼前一亮，“我对心理学了解不深，但如果你想知道关于我的心理，我想我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了。” 陆橘：“……” 对不起我错了，我就不该多问这一句。 “我并不想知道得那么详细，我只想知道关于我的那部分，”陆橘别过视线，望向窗外，掩饰神情之中的“你愿意告诉我吗？” …… 展厅一楼的休息室里。 柳小妮正在核对重要宾客名单，以准备中午的宴请。 柳小冉帮着一起，樊风浩坐在旁边，就显得有些坐立难安，几乎每隔一分钟，就会往通往门口看一眼，神色纠结而紧张。 九儿在旁边啃苹果，没有看电视里播放的公主动画片，只是盯着樊风浩，一口口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她还没有对樊风浩解除戒心。 柳小妮捧着名单，眼角的余光早就捕捉到了这一幕，须臾放下名册，笑道，“风浩，如果坐着太无聊的话，就出去逛逛吧？” 柳小冉讶异地看了一眼姐姐，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给樊风浩这个机会，却也没有提出质疑，冷冷地睨了一眼樊风浩，算是默许了。 樊风浩犹豫了一下，作势想要起身，却最终还是安稳地坐下了，笑的有些勉强，“没事，我继续帮忙吧。” 柳小冉从鼻尖溢出一声冷哼，抬手将名册递给他一本，“那就拜托你认真一点看，不要总是在这里扭来扭去像是椅子上有钉子一样。” “小冉——” 柳小妮嗔怪地看了一眼柳小冉，随即没什么诚意地对樊风浩道，“都是被我们惯坏了，风浩不要往心里去啊。” 她这么抢先一说，樊风浩再要计较什么那就是太没有礼貌了，也只能强打着笑脸，依言开始翻阅。 房间重新陷入安静，只剩下纸张哗哗翻动的声音，这种安静却没能保持多久，就被一阵敲门声给惊破了。 “什么事？” 柳小妮看向进来的人。 “二小姐，三小姐，慕氏集团的慕总突然说要来参展，人已经到门口了！” 九儿跳下沙发，“我爸爸来啦！” 那人却全然没有九儿这样的喜悦，一脸惊忙，柳小冉不满地斥责了一句，“慌什么，难道来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那人不敢辩驳，只能垂下头去。 然而慕倾袂可算是难得的大人物，当然不能由他这种没什么身份的接待人员来接待，柳小妮顿了顿，旋即起身，“知道了，走吧，我们过去。” 果真还是沉不住气了吗？ “慕总大驾光临，没能到门口迎接，实在是我们的疏忽。”柳小妮笑意盈盈地迎上去，操着公式化的口吻。九儿从柳小妮的身边奔向慕倾袂，欢快无比地叫道，“爸比！” 慕倾袂单手将九儿抱在怀里，旋即冷眼昵向柳小妮，压根儿就不打算跟她在这儿废话，“陆橘呢？” 柳小妮面色凝了一下，旋即笑道，“原来慕总到这儿不是来看展的，是来找人的吗？” “是。” 慕倾袂避也不避，像是全然没把他这句话可能会掀起的波澜放在眼底，幽深的黑眸盯住了柳小妮，声线清冷，“她人呢？” …… “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机会。” 没想到陆橘竟然真的会问出来，柳丞哲顿了顿，给出了这样一个答复。 他这么回答，陆橘更加不能理解了，“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机会？” 他又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陆橘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柳丞哲被逼疯了，娇俏的脸蛋上全是急切地神情，柳丞哲的眸光微微深了些，走近她一步，声音温柔得仿佛能化出水来，“或许……等到你接——” “陆橘！” 一道低沉的喝声让陆橘猛地回过头来，在看见那快步走过来的人影时，震惊得瞪大了双眼，“少爷？” 柳丞哲看见慕倾袂时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掠过一道乌光，旋即便换成了笑脸。 慕倾袂脸色不善地走过来，先上上下下看了陆橘一眼，再转眸看向柳丞哲，柳丞哲作为画展的东道主，十分友善地先打招呼，“欢迎慕总。” 接待人员也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着跟上来，柳丞哲移了视线，“贵客来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提前通知，好叫你做好准备吗？” 慕倾袂开口豪不客气，他刚上楼看见柳丞哲跟陆橘在一处，而且脸上根本不是在交流什么画作的表情，眼底就起了一片阴霾，到现在都没消散。 第三百四十九章 就要这幅画 “陆橘，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橘呆呆地答道，“看画啊……” 慕倾袂眉心的弧度都要拧出圈儿来了，“看完了没？” 陆橘继续呆呆点头，“看完了……”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慕倾袂不是说不来的吗？ 怎么又是一幅气冲冲的样子过来了。 “看完了就走吧！” 慕倾袂冷冷瞥了柳丞哲一眼，“还留在这里跟人闲谈么？” 柳丞哲像是没听出慕倾袂话里的意有所指，微笑如故。 一群人从二楼走下来的时候，柳小妮等人还在楼梯处候着，并不惊讶于慕倾袂直接将人给带了下来，上前道，“慕总，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中午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不必了。”慕倾袂的脚步连停顿都没有，径直顺着画廊向外走。 陆橘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艰难追赶。 柳丞哲忽然道，“陆橘，你不是要代表慕氏集团买画的吗？不再看看，现在就要走了吗？” 慕倾袂终于停下了。 看了陆橘一眼，声音低沉地道，“既然是慈善，那么慕氏集团自然不会空手而归，你这画廊里——” 他环顾周围，目光霍然在某一幅画上定住，陆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那正是《追逐》。 柳丞哲是故意的吗？ 为什么偏偏走到这里了才提起这茬！ 慕倾袂走到那幅画前，神色莫定地看了一会儿，九儿像是觉得他亲爹眼见为实受的刺激还不够，指着画里那半侧脸的人道，“这是橘子姐姐！” 陆橘连头都不想抬了。 谁来给她一个地缝，让她钻进去了事！ “这幅画，我买了。” 慕倾袂看了半晌开口，一字一顿地道，声音落地千钧，掀起一片哗然。 一些围观的看客们一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敢当着这两个人的面交头接耳地议论，只能相互之间用眼神传递，彼此的神色都精彩无比。 柳丞哲笑容不减，“这是非卖品。” 他走过去，指了指《追逐》旁边的金色铭牌，笑道，“慕总还是另外挑一幅画吧。” ‘另外’两个字被他咬的微重，像是在提醒，却更像是在挑衅。 站在一旁的樊风浩自然也看见了那一幅画，神色也变得复杂了起来，柳小冉看了他一眼，他，眼神讽刺暗含警告。 樊风浩将头转到一边去，不看了。 柳小妮一直微笑着，没有开口插嘴的意图。 陆橘连头皮都开始发麻了，柳丞哲该不会连这件事都是在算计吧？ 让慕倾袂看见这幅画，又说是非卖品，是在向慕倾袂表明他们之间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吗？ “柳馆长的画自然千金难得，”慕倾袂冷声道，“开个价吧。” 柳丞哲道，“无关价格，这幅画对我而言，无比珍贵。” 嗬—— 画廊内一片哗然。 不少人已经在心底将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构建了八百个回合，精彩无比。 “柳馆长开这个画廊是为了慈善筹款捐助南方灾民，”慕倾袂忽然话锋一转，“你召集天下能士出来贡献，自己却只准备了这一幅‘非卖品’？难道说，柳馆长的慈善也是有私心的？” 这话可实在太重了。 柳小冉看不过去，板着脸向前一步想要开口，被柳小妮手疾眼快拉了回来，给了她一个稳住的眼神，接着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场‘闹剧’上演，想看看柳丞哲到底会怎么做。 陆橘作为‘争夺’的中心，所有的人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只是从一开始的惊艳变成了探究和怀疑。 像是想要知道，陆橘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这么优秀的两个男人为之争夺。 陆橘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人群中心的感觉，“柳先生，你说这幅画是非卖品，那么，可不可以卖给我？” 她是这幅画当中的模特，她这一开口，人们的目光顿时又不一样了。 柳丞哲像是也很惊异于陆橘会提出这样的要求，默了半晌后忽然笑了，“当然可以，”又画蛇添足地加了句话，“我从来都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哪怕，这个要求十分明显是偏向慕倾袂的。 “时间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回市中心还要一个小时，不如就先留在这里吃顿饭吧，”柳丞哲派人将那幅画给取了下来，亲自送到陆橘手中，陆橘抱着画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还是要拒绝他们的邀请，“不用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她用了‘我们’两个字，慕倾袂的脸色稍霁，将九儿放下来，又伸手从陆橘怀里接过那幅画，“很重，我来拿。” 众人：所以这幅画最后还是被慕倾袂得到了？ 柳丞哲对此也不多说什么了，笑道，“来的时候你就应该看出来了，这里是郊区，并不是在市中心，而旁边也只有一家专为展区服务的高档餐厅，所以我们，都要去同一个地方吃饭。” 陆橘：“……”看样子是她误会了哦。 “不必，我们回家吃。” 慕倾袂冷声留下这一句话，看了一眼陆橘，“走吧。” 回家！ 围观看客的内心纷纷涌起一万个感叹号。 慕倾袂竟然用了回家这个词！ 他们从画廊出来，坐上房车的时候，陆橘透过窗子看见柳家三兄妹和樊风浩站在人群最前，都看着这边。 柳丞哲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一样，微笑着挥了挥手。 陆橘急忙收回视线，一边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柳丞哲是没办法看见车里的她的。 车子启程离开。 画廊的位置离市中心的确有些距离，慕倾袂上车之后就将画放在一旁，也没有开口说话。 陆橘也只好老老实实地装一个哑巴。 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 慕倾袂到底为什么忽然过来？ 那还不如早上就跟她们一起过来了…… 好容易捱到了慕宅，慕倾袂大步走下去，将画拿去给管家，让他将那副画收了起来，既没有挂在墙上，也没有丢掉。 而且，让人用慕家的财政账户，给画廊打了一千万。 一千万，只买这一幅画。 怎么想都是一笔亏本儿的买卖。 陆橘心想往后还是别随便答应别人当模特了。 慕倾袂没有来餐厅吃饭，只有陆橘跟九儿在这儿。 “橘子姐姐，九儿是不是很棒！”慕九儿悄悄冲陆橘扬了扬手腕，上面戴着一个电话手表，“是我叫爸爸过来撑腰的！” 陆橘：“……” 原来是你。 “为什么要过来撑腰？”陆橘诚心诚意地请教。 “因为橘子姐姐有危险呀！”九儿叉着腰道，“爸比说了，有危险第一时间就要通知他！” 陆橘不知道慕倾袂是什么时候嘱咐九儿这些话的，但有一点还是不很理解，“那……他有没有说过，什么才算是危险呢？” 九儿正气凛然道，“有超过两个男的跟橘子姐姐说话，就算是危险！” 陆橘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随后在心里默默道，九儿大概是误解了慕倾袂的意思吧？毕竟如果有绑匪的话，那一定是超过两个人的，那就代表了危险了。 管家忽然来了餐厅，道，“陆小姐，少爷说您吃过午餐后，带小小姐过去一趟。” 陆橘心里砰地跳了一声。 “过去？做什么？” 管家高深莫测地道，“我不知道。” 九儿飞快地将碗里的饭消灭掉了，“爸比一定有好事叫我们！” 陆橘心里对此话非常不赞同，总觉得过去之后就是铁烙盐水小辣椒的严刑拷打，颤颤巍巍地吃完了饭，带着九儿站在书房前敲了敲门。 第三百五十章 相亲节目 这一敲才发现，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慕倾袂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出来。 “进。” 磁性的嗓音微带暗哑，像是有些疲惫。 陆橘硬着头皮推门进去，九儿便迈开小腿无比熟练地跑向沙发，往慕倾袂的怀里一扑，“爸比，你叫我们来干什么呀？” 慕倾袂抱起九儿，让她在一旁坐好，又抬眸掠向陆橘，薄唇微启吐出三个字，“看电视。” 看电视？ 陆橘的表情管理一瞬间差点就崩盘了，慕倾袂叫她们过来看电视？是新式冷笑话吗？ 可电视荧屏上，确确实实在播放着广告，只是音量比较小，她进来的时候没有发现，现在看见，眉毛都快要飞到天上去了。 “橘子姐姐快点过来坐！” 九儿从沙发上跳下来，拉着陆橘的手坐回沙发上，她自己则坐在陆橘跟慕倾袂的中间，神情愉悦地看向电视的方向，“爸比，我们看什么呀？” “相亲节目。” 慕倾袂抬手将音量调高了一些，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三分钟。” 相亲节目？ 陆橘这一次的震惊连掩饰都没有办法掩饰了，质疑出声，“相亲？” 慕倾袂通知管家叫她们过来，说是看电视就已经够玄幻的了，现在又告诉她看的是相亲节目？ 她不动声色地掐了自己一把，嘶——好疼，不是在做梦。 慕倾袂对她的反应没什么可奇怪的，淡淡地嗯了一声。 陆橘僵硬地转回头盯着电视荧屏，这才发现右下角的确是相亲节目的名字——非钱勿扰？ 一时间又对这种相亲节目的名称有些接受不能，现在都这么现实的吗…… 九儿歪歪头，“爸比，什么是相亲呀？” 慕倾袂淡淡道，“跟菜市场买菜差不多。” 陆橘：“……” 今天的三观被刷新的次数太多了。 慕大少爷，敢问你去菜市场买过菜吗？ 权衡价格、蔬菜新鲜度，还要货比三家，好吧，的确有点儿相亲的感觉。 只是…… “呃……买菜是单项选择，相亲是双向选择吧？” 慕倾袂一本正经地道，“菜有机会选择人类吗？付的钱满足它的价值就够了，只是讲究个先来后到，谁先付钱谁就买走，后来的什么都没有。” 有钱就是爷。 陆橘对于慕少爷的相亲等于买菜理论，甘拜下风。 九儿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嘴巴张成o型，长长地“哦”了一声。 然后道，“那菜岂不是很可怜？” 小孩子的见解就是与成人不同，九儿蹙着一双眉看慕倾袂，期望能从亲爸那儿得到答案。 “所以要努力，让自己成为买菜的人，而不是菜。” 慕倾袂的回答并不童话，却很现实，陆橘微微敛眸，只是有些时候，爱情也可以是势均力敌的，不必一高一低地卑躬屈膝，两个人手挽手，一起去市场买菜，才是最完美的爱情吧。 “嗯，九儿绝对不要当菜被人吃掉，九儿要当人，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菜呢！”九儿握着小粉拳，信誓旦旦地道。 慕倾袂：“……” 陆橘：“……” “欢迎大家来到我们《非钱勿扰》的现场，我是本次的主持人李小川，”节目终于开始了，镜头逐渐拉近一个秃头男人，“本次节目有幸邀请到了情感咨询师梁明……” 好一番介绍，又打了一波赞助商的广告。 这时，第一位男嘉宾出现在侯台室，镜头没有给到脸，只快速切了几条侧面背影，开始了男嘉宾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朱义，今年三十岁，来这里希望能找到我人生的另一半，我的交友宣言是：不成功，便成仁。” “噗——” 陆橘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是什么交友宣言？自我威胁性质？ 接着开始挑选心动女生和观察区女生，一个个靓丽青春的女孩子依次从镜头前走过，高矮胖瘦各有不同，长发飘飘、长裙短裙。 陆橘发现这个男生的眼光很……别具一格。 观察区的都是一些妆容精致，身材高挑或者气质出众的，心动区则是一些身材娇小，偏萝莉性质的一些女生。 最后一位女生走出来的时候，陆橘震惊得无以复加。 慕凌菲？！ 陆橘霍然看向慕倾袂，发现后者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 “姑姑！” 九儿指着荧屏，“姑姑怎么去那里啦？” 陆橘忽然明白了什么。 慕倾袂叫她们过来看电视，还是相亲节目，其根本原因就是在于慕凌菲啊！只是慕凌菲怎么会去这种相亲节目？ 慕凌菲一头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在各位女嘉宾之中算是独树一帜，脸上不施粉黛却也明亮动人，身上还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气质，走过来的时候，其他女嘉宾都是在空中比个新，她倒好，走到屏幕前踢了一记飞腿，落下来之后还挑了个眉，亮丽无比，张狂无比。 因为是最后一位，之前的心动名额都已经满了，所以她就顺位进入了观察区。 陆橘深深觉得，按照这位男嘉宾的选法，就算心动区没有满，大概也不敢把慕凌菲放过去的吧…… 毕竟踢腿女王，跟娇俏萝莉可差远了。 主持人开口道，“我们今天有位新加入的女生，来，30号，介绍一下自己。” 镜头切换到慕凌菲的位置，慕凌菲便道，“大家好，我叫慕凌菲，是个律师，我打算在今年年底之前把自己嫁出去，所以我很急的哈，各位姐妹能让让我就让让我，我的爱情宣言是；‘谈恋爱，就现在！’，谢谢大家！” 很急…… 陆橘记得之前慕凌菲还抵触过结婚这件事呢，为什么现在又说很急？ 她悄悄看了慕倾袂一眼，发现后者也微微蹙眉，似乎也不是很满意。 “好，我们三十位女生已经全部就位，现在请看第一条vcr。”主持人话音落，大屏幕上便开始滚动播放了一排字幕——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粗狂的男声唱着这样的歌儿，在场的姑娘们都有些不忍卒听地皱起了眉。 有些直接就灭了灯，才唱了没两句，灯就已经灭了五盏。 慕凌菲没灭灯，也没皱眉，无比充满兴趣地看着。 九儿直接钻进了陆橘怀里，“好可怕！” 陆橘抱着她，腾不出手来捂住耳朵，慕倾袂十分贴心地将音量降低了一些。 vcr当中介绍男嘉宾是一名歌唱老师，目前在某某歌舞团任职，因为在歌舞团里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就来这里相亲找找看。 陆橘心道，歌舞团那样女生众多的地方都找不到对象，这里只有三十位，其实希望更加渺茫了不是吗？ 这一条vcr结束，场上已经灭了十盏灯。 慕凌菲依旧没有灭灯，兴致勃勃地继续看着。 vcr结束，就该男嘉宾登场了，一阵硬尬的音乐声加掌声响起，男嘉宾从干冰营造的迷雾舞台效果中走出，一亮相，陆橘先倒抽了一口气。 泡面齐肩头，小眼睛阔鼻梁厚嘴巴，颧骨突起下巴短小，皮肤上还有密密麻麻的如同被空袭过的坑。 更可怕的是，这人身材矮小，目测撑死不过一米六八，还是最悲催的五五分身材，比较能凸显男生气质的衬衣牛仔裤穿在他的身上，活像商家临时找了个不合适的衣架子。 噔噔噔—— 在场的灯又被灭了八盏，这才刚刚亮相，就已经被灭掉了十八盏灯，男嘉宾看起来也并不尴尬，笑着走了出来，只是他的笑容看上去就让人很尴尬，裂开的嘴角不像是微笑，上下牙床一起呲了出来，像是在刷牙…… 陆橘连忙转头看了几眼慕倾袂压压惊。 第三百五十一章 现在就告白 此时9号女生开麦，“不可否认我是有些颜控的，但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好看的人，所以我都会比较……包容地看待那些相貌不怎么优秀的人，但是男嘉宾你出场，真的是惊到我了，我觉得以后我的包容心一定会更加宽广的，谢谢！” 说完，她把灯给灭了。 台上台下一片赞同的嘘声。 陆橘深深觉得，这位女嘉宾损人不带脏字儿的能力真是一流，她可以学习一下。 同样是重度颜控的九儿撇撇嘴，“爸比，这个人好丑。姑姑要跟他相亲吗？” “嗯。”慕倾袂微微点头，俊逸的脸上也飘过一抹可以称作‘难以忍受’的表情，却又无可奈何。 满场的女生都表现出了对于男嘉宾颜值的抵制，慕凌菲却还满眼兴趣地盯着看，像是看见了什么新鲜好玩儿的事情一样，兴致勃勃的样子。 也许是她的精神面貌与在场的其他女生截然不同，让主持人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主持人点名提问道，“30号，你对男嘉宾有什么看法吗？” “我？我没什么看法，只是觉得男嘉宾的勇气实在是可嘉啊！大家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嘛，”慕凌菲说的无比自然，只是其他女生都显得并不能苟同，慕凌菲也不去关心，还向男嘉宾抛去一个鼓励的眼神，“小伙儿，我看好你呦！” 陆橘深深以为，不说别的，单凭慕凌菲这一段话，男嘉宾也会对她十分感激了，更别提慕凌菲的颜值碾压了在场所有的女嘉宾，不选她当心动女生简直就是脑子有问题。 结果让她大跌眼镜，男嘉宾第一轮选择的心动女生是10号，那女生被选中之后没有丝毫喜悦的神色，陆橘似乎还看见她的唇角极其僵硬地一抽，却也不得不站上心悦展台。 开始播放第二条vcr。 镜头里显示了几十张准考证，男嘉宾介绍道，他曾经参加了三十六次考试，六次公务员面试，两次事业单位面试，两次信用社面试，还有一次村官面试，是一个真正的有志青年，未来也会继续努力考证，努力在社会主义的建设中发光发热。 这一条短片播放的过程中又灭了七盏灯，全场只剩下五盏了，陆橘看见慕凌菲的灯依旧在保留着。 有女生发言，“男嘉宾你这么努力考证，我就想问你，你成功了吗？” 男嘉宾有些害羞地道，“还没有……要不然我能当舞蹈老师吗？” 女生呵呵一声，不说话了。 第三条vcr开始，这一条隆重介绍了一下男嘉宾的择偶要求，身高要165cm往上，要双眼皮大眼睛的美女，最好是空姐，如果不是，那也一定要事业编制内。如果这些都没有的话，那也没关系，帝都三环内拿一套两百平的房子当作陪嫁就行了。 这一场之后，全场女嘉宾除了慕凌菲之外，全部的灯都灭了。 陆橘完全搞不懂，她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灭灯，难道真打算跟这个男嘉宾走吗？ 镜头再次切换到慕凌菲，她开麦道，“男嘉宾请你不要误会，我留灯到现在，就是想问问你，你是靠什么拥有这么强大的自信的？我绝对没有嘲讽，绝对没有，我是很诚恳的在问。” 男嘉宾想了一想，开口道，“可能是因为我天生比较优秀吧，尽管大家好像都不能太理解我，但是高手本来就是寂寞的。再说，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看清自己，那别人又怎么能看得起你呢？” 不可否认，这个男嘉宾说的最后一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慕凌菲鼓了鼓掌，忽然对着镜头道，“嗯，我对于男嘉宾的自信和勇气表示十分的认可，我觉得屏幕前的各位观众也需要学习一下，我建议，如果现在你身边就坐着心仪的对象的话，那别犹豫，千万别犹豫，立刻马上表白，千万别被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小心错过这村儿就没那个店了啊！屏幕前的小伙伴，别等了，快抓住你身边的人，告白，就现在！” 这一段好像是某广告台只卖998的台词…… 慕倾袂眉心一敛。 慕凌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跟陆橘一起看她的节目，说是要给她捧场，原来就是这个意图么。 陆橘虽然不知道慕凌菲意有所指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乱七八糟的事情又是什么，却也被慕凌菲最后一句话稍稍感染到。 忍不住看了一眼慕倾袂，这一眼望过去，竟然直接就望进了慕倾袂的眸子里，幽深的瞳孔倒映出她的脸，慕倾袂也在看她！ 陆橘做贼一样，急忙别开视线，装作在看九儿。 心却跳如擂鼓。 九儿煞有其事地点评道，“姑姑好棒哦！” 陆橘有些汗颜。 慕倾袂瞄了九儿一眼。 九儿应该还不知道她姑姑是在千方百计给她找后妈，如果知道了的话…… 慕倾袂微微垂眸，目光深邃。 《非钱勿扰》的遗憾专用bgm响了起来，男嘉宾的心动女生也没有为他留灯，最后只能遗憾立场，离开之前，他还对着镜头立下了flag，说自己还会再来的。 陆橘：“……” 这是拿出了考证的态度吗？ 慕凌菲的电话随即便打了过来，陆橘惊悚地听着那惊世骇俗的手机铃声，然后看见慕倾袂面不改色地接起电话，“喂。” 慕凌菲洋洋得意道，“怎么样啊？你老姐我的表现是不是很好？” “……很好。” “小橘子就在你旁边吧？你到底有没有听我的话啊？”慕凌菲的嗓门儿大的不需要开免提，只跟慕倾袂隔了一个九儿距离的陆橘也能听到一点，不免微微怔然。 听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慕倾袂察觉到自己低估了慕凌菲的嗓门儿，看了一眼陆橘之后起身步出书房，“你想让我怎么做？” “这还需要我教你吗？”慕凌菲操碎了一颗心，但旋即又想到自己这弟弟似乎还真没有在这方面的经验，咳嗽了两声之后犹豫道，“要不然霸王硬上弓，先生米煮成熟饭然后水到渠成？” 慕倾袂：“……”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慕凌菲不耐道。 慕倾袂轻揉眉心，俊逸的面庞微微低垂，他靠着墙壁，“姐，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含了一抹难以言喻的悲伤。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慕凌菲在他的生活里既扮演了姐姐的角色，也承担了父母的责任，为了他的安全，顶替着族中的压力单独将他抚养长大。 一个千金大小姐，毫不犹豫地从云端跳落，带他远离那些潜在的危险，为他奉献了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是孑然一身。 这么多年，亦姐亦父亦母。 慕凌菲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会不知道吗？ 正如他一心想要慕凌菲得到幸福一样，慕凌菲也一心只想让他得到幸福。 却造成了这样相互勉强的局面。 “嘶——” 片刻的沉默后，慕凌菲在电话那头吸了一口气，“小袂袂，你好恶心啊。” 慕倾袂：“……” “我告诉你，我今天上相亲节目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帮你，我还是有私心的，”慕凌菲开玩笑一样道，“万一被某个人看见了，觉得我这个女子真是优秀，就过来娶我了呢？哈哈哈哈——” 慕倾袂勾起一个无奈的弧度。 慕凌菲，你本来就很优秀。 慕凌菲敛了不正经的语气，道，“小袂袂，书里说婚姻是围城，城里的人想要出去，城外的人想要进来，我现在大概就坐在墙头上，我把一切都看得太清楚了，所以没办法让自己也跳下墙去，跳进城里城外的混沌里。” 第三百五十二章 灰姑娘 “但是人生来都有追求幸福的本能，所以有时候我想，我已经单身潇洒快活了这么多年，也应该感受一下结婚的感觉了，这样人生才算是完满嘛！你可千万别以为我是在勉强自己，警告你别私底下挡我的桃花，你不要嫁人，我可还是要嫁人哒！” “比如今天节目上那个？”慕倾袂淡淡道。 “呃……”慕凌菲咳嗽了两声，“那种的，该挡，该挡……” “你今天不是还夸他有勇气，有自信？” “有勇气跟自信是一回事，不要脸和看不清自己也是一回事，”慕凌菲身为律师，早就已经练就了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的技能，下了台也不作假了，坦然道，“你姐我只是不忍心打击他罢了，我要是真说实话，我怕那男的回头就遁入空门了。” 慕倾袂默许，他是绝不怀疑慕凌菲有这样的能力的。 “说真的，小袂袂，我有预感，今年我一定会红鸾星动，说不准就真的在年末结了婚，”慕凌菲兴致勃勃地道，“如果我结了婚，那你是不是就该给我把弟媳娶回家了呀？” 慕倾袂黑眸微垂，“……你先结婚再说。” 慕凌菲听他话的意思，好像还不相信她能在年前结婚一样，一时间斗志大涨，“你信不信，就凭你姐我这条件，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去扯证都行，你信不信信不信？” “我信，”慕倾袂淡淡道，“不过你尽可试试，看我会不会打断那人的腿。” “你好残暴哦，”慕凌菲故作惊悚，又用十分欠揍的语气道，“很可惜，就算打断了腿，那还是改变不了扯证的事实！顶多我就辛苦点儿，照顾个残疾人。” 慕倾袂默了默，“我记得你说过，婚姻存续关系到夫妻一方死亡时便会终止。” 这话可谓是满满的威胁意味，慕凌菲这一次老实不顶嘴了，毕竟她只是想找个人结婚，可不是想找个人殉情。 “……小袂袂，你可太厉害了。” “彼此彼此。” 陆橘抱着九儿在房间里有些忐忑地等待着。 电视里的节目还在继续，只是不再是《非钱勿扰》了，换成了动画片，是经典的公主故事，九儿看得兴致勃勃，陆橘看得恍恍惚惚。 心里牵挂着出去接电话的慕倾袂，凌菲姐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是要说些什么呢？ 九儿看了一会儿，嚷道，“爸比骗人，公主明明就和王子一起跳舞了！” 骗人？ 陆橘看了电视一眼，盛大的皇家宴会，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一对对盛装打扮的男女旋转在舞池里，王子与装扮一新的灰姑娘也在幸福地跳着舞。 陆橘不由得好奇地低下头，问九儿，“他骗你什么了？” 九儿忿忿地告状，“爸比跟我说灰姑娘在城堡里沉迷于看电视，没有遇见王子！” 陆橘：“……” 这算是慕倾袂的恶趣味吗？ 九儿还要继续控诉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推开，慕倾袂缓步走了进来，一眼看见电视荧屏上王子与公主在音乐中跳舞的画面，眉头几不可察地一扬。 鬼灵精的九儿看见亲爹进来，立刻改了忿忿的表情，“爸比，姑姑说什么了呀？” 陆橘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同时悄悄竖起耳朵听着。 这一点，她也很想知道哇。 “她说……”慕倾袂顿了顿，道，“电视里的相亲节目都不靠谱，她打算线下一对一面谈相亲。” 陆橘忽然有一种感觉，慕凌菲这么轰轰烈烈的要相亲，或许跟慕倾袂有关。 是怕他担心吗？ 九儿唔了一声，对‘相亲’这个词汇兴致缺缺，还是回头看动画片逍遥自在。 慕倾袂也没有多说，走回到沙发上重新坐下，似乎是想陪着九儿一起看，陆橘也老老实实地坐着，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悸动从心脏生出，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灰姑娘的魔法就要消失了，她提着裙子焦急地奔下楼梯，九儿看得也握紧了拳头，看样子很想为灰姑娘加把劲儿，又不想让她离开王子。 最后灰姑娘消失在了王子的视线当中，留下来的，只有阶梯上的一只水晶鞋。 “爸比，为什么灰姑娘见王子，一定要穿漂亮的裙子呢？”九儿有些伤心地偏过头，看着慕倾袂。 “是因为自卑。”慕倾袂的声线低缓，陆橘心中微微一动。 “什么是自卑啊？”九儿睁大了眼睛，不解地继续问道。 从小便享受着各种优渥生活，被慕倾袂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九儿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做自卑，她只是不理解，明明灰姑娘就是灰姑娘，穿着漂亮裙子和灰裙子的都是她，为什么要逃跑。 陆橘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只是慕倾袂也会懂得什么叫做自卑吗？ “过于轻视自己，认为自己处处不如别人。”慕倾袂尽量给了九儿一个简单些的答案。 “爸比说的好难哦，”从来都没有轻视过自己的九儿还是理解不能，又偏头看向陆橘，“橘子姐姐，你来告诉九儿吧。” 陆橘思索了片刻，道，“大概是冬天对于春夏秋三季的感情吧，春天有万物生长，夏天有百花绚烂，秋天有硕果累累，偏偏冬天是一片雪白，彻骨严寒。” 这世间如果没有比较的话，也就没有自卑这一说了。 灰姑娘也是，如果没有那两个打扮艳丽的姐姐在前，她也不会因为自己没有合适的裙子而伤心难过了。 陆橘解释的时候，慕倾袂就静静地注视着她，看她脸上的温和与柔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犹记得第一次见面的那场意外，她拼命地擦拭自己的嘴角，说什么不算数。 那时他一怒之下让人将医院的地砖全部换掉。 好像两个人的棱角都被磨平了，被什么呢？ 慕倾袂的眸光落在陆橘柔软嫣红的唇瓣上，顿了顿后，不自在地别开了。 幸好陆橘跟九儿一个在认真地说，一个在认真地听，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不正常的变化。 “……自卑不好，过度自信也不好，人还是要认清自己。” 陆橘没有因为九儿还小就随便解答这个问题，继续深入地道。 慕倾袂被拉回了神志，默默地想，这句话跟刚才慕凌菲说过的倒有些相近的意思。 九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拍了拍胸脯道，“我认得很清哒，我就是九儿！” 陆橘失笑，抬眸看了一眼慕倾袂，发现后者正在沉思着什么，双眼还在一直盯着电视。 陆橘：“……” 如果这一幕要是被旁人看见了，会不会误解为：震惊，慕氏集团的慕总竟然喜欢看动画片儿？ 电视里正演到王子拿着水晶鞋挨家挨户地寻找灰姑娘，坚持不懈的精神为所有人感动，其实陆橘对一段还是颇有吐槽的，毕竟水晶鞋的码数就那么大，全国上下能穿上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这种举动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但是想想这是童话，也就释然了。 童话嘛，总是有很多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东西。 灰姑娘的后母将灰姑娘给关进了阁楼里，九儿挥着小拳头忿忿地骂，“后母好坏！为什么要把灰姑娘关起来！” 看样子，九儿很想冲进电视里把那个后母暴揍一顿。 愤怒过后又心有余悸地问道，“是不是所有的后母都这么坏呀？” 陆橘的心弦莫名地颤了一下，张了张口想要回答，却说不出什么话，慕倾袂开口道，“不是，坏的是一部分女人，不是后母。” 慕倾袂话语里的坚定，像是一剂强心针，打给了陆橘。 她有一个堪称妄想的愿望，在这个愿望面前，她也是自卑的灰姑娘。 第三百五十三章 孤独与狂欢 展馆的事情已经接近了尾声，筹得的善款已经通过基金会发了出去，柳丞哲还站在那原本挂着《追逐》的墙壁上，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柳丞哲就望着那片空白，兀自出神。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又要卖呢？” 柳小妮当然是知道，在慕倾袂跟陆橘他们离开的时候，柳丞哲是故意在这幅画前提起陆橘还没有买画的事情，目的就在于想让慕倾袂发现这幅《追逐》，可他也该预料到，慕倾袂既然已经发现了，那就绝不会容忍这幅画还挂在这里。 柳丞哲出神半晌，须臾垂眸笑了，清逸出尘的面容上一片柔和逶迤，“是啊，为什么呢？” 他像是在问别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似乎也渴望着找到这个答案。 是想要向慕倾袂证明什么吗？那些虚浮缥缈的，万幸之中才会存在着的只属于他们的温情时刻，又或者从未存在过。 那一天的场景，那阳光下的钢琴，和坐在钢琴前恬静的人，仿佛也随着这幅画的消失，而飘散了。 在陆橘开口说她要买下这幅画的时候，她的选择，就已经无比明显了。 柳小妮撇了撇嘴，“疯子。” 疯子。 这个绰号形容柳丞哲，简直就是再合适不过了。 柳丞哲对此毫不反抗，并且深以为然。 或者说，十分欣喜。 画廊外月色渐深，有银霜般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在光滑的地面投下道道歪斜的剪影，七彩琉璃的窗扇投下的暗影也是闪耀着的，与别处截然不同的美与华丽。 柳丞哲便在这道华丽的暗影之中负手而立，微微仰首望着那堵空荡荡的墙，眸子也像是被月光笼了一层寒霜，深邃如银河之渊，有复杂的情绪滚滚而过，尽数埋葬。 这世上有人孤独，便有人热闹。 有人狂欢，便有人对月独酌，人与人之间有着毫不相干的悲欢离合，不同人的悲伤与喜悦却可能因为同一个人的选择。 许久许久之后，他翻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声线清浅缥缈，“那画，他放在了哪里？” 电话那头一阵静默，片刻之后给出了答案，柳丞哲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浅笑，“我知道了。” “无事别再打来。” 电话那头传来沙哑的声音，旋即便挂了电话。 柳丞哲也不恼，唇边浮一抹浅淡的笑，那画儿材质特殊，不能久曝于阳光之下，也不能长时间存放阴暗的地方，按照慕倾袂的做法，这画要不了多久就会化成一堆糊泥彩膏了。 如此，也好。 月色朦胧，顺西天而下。 东方鱼肚渐白，金光铺卷，笼罩四方天地。 一丝日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打在床头上的时候，陆橘还没有起来，昨天陪着九儿看电视看到了好晚，她现在只想睡觉，今天可是周末，谁拉她起来，她就跟谁拼命！ 时针指向八点，一阵闹人的铃声响起，陆橘心里被惊得一跳，还没有来得及扯起枕头砸过去，窗帘忽然被人唰地一声拉开，大片的金色眼光瞬间照亮了房间，迷迷糊糊闭着眼的陆橘都隐约感受到了阳光的强度，呻吟一声正要蒙被继续睡，一道恭谨温和的声音已经响起，“陆小姐，该起床了。” 陆橘从被子底下露出一双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见沈桃立在床头，顿时要哭了，讨好地道，“桃，小桃桃，小小桃，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吧，我今天周末啊！” 周末知道什么意思吗？ 九点之前离开床都是对周末的背叛！ 陆橘在心底哀嚎，随后猛然发觉，她能在床上赖到九点钟之后的周末简直屈指可数。 这么一想，更加悲哀了。 “少爷今天要带着小小姐到马场去骑马，昨天特意嘱咐过的，陆小姐忘了吗？”沈桃并不受她的撒娇攻势，“还有，我叫沈桃。” 陆橘快哭了，哼哼唧唧，“有什么不一样嘛，小桃桃不是更亲密嘛，你也叫我小橘子好啦……去什么马场啊？什么时候说要去马场了……” 她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更不可能想的起来去马场的事情了，毕竟沈深深套昨晚嘱咐她的时候，她的意识就已经游走的差不多了。 “不一样，”沈桃无奈，一板一眼地道，“陆小姐您再不起来，我就要去叫少爷过来了！” 唰地一声，陆橘直挺挺地从床上弹了起来，直冲洗漱间，奔到一半儿霍然回首，不甚清醒的眼睛瞪圆了看向沈桃，沈桃面不改色让她看，陆橘眯了眯眼，“……沈桃，你学坏了啊！” 竟然学会用慕倾袂来威胁她了？ 沈桃大大方方地道，“没办法，只有这一招好用。” 说来，还颇有些无奈。 陆橘紧赶慢赶收拾妥当到了餐厅之后，才知道慕倾袂已经带着九儿先去马场了，说是要趁着晨间清爽多走走，陆橘也就不着急了，反正她对于骑马并没有什么兴趣，也并没有要亲自去试一番的打算，早去晚去都是在旁边看，当然要先吃饱再说。 吃过饭后，沈桃带着她到了马场，慕家宅子过大，有许多地方陆橘都没有去过，这马场当然也算是其中一部分，只知道当初晓夏被罚在这里干活儿，初印象就有些不太好，结果还没走到，就听到了一阵高昂精神的马嘶声。 绕过枝繁叶茂的树，入眼是一片围栏，一匹黑色的骏马被人牵着走出了马栏。 在触及到牵马的人时，陆橘的目光刹那间就收住了。 那是一身黑色骑马装的慕倾袂。 见惯了西装革履的慕倾袂，却从没有见过一身骑马装的他。 黑色镶金边的黑色长靴，将修长有力的双腿包裹黑色长裤扎进靴子里，宽肩窄腰，恰到好处的流畅身形，如此丰神俊朗，器宇轩昂，冷峻的脸庞上黑眸深邃若九幽深渊，在金色的阳光照耀下宛如谪仙降临，仿佛他天生就该是尊贵无伦的人，旁人多一分的目光都像是亵渎。 陆橘这样想着，自己的目光却移不开了。 而那匹原本还在骄傲昂首嘶鸣的黑色骏马，也在他面前臣服似地垂下了头，接受他的抚摸，鼻尖还发出舒服的鸣叫，竟像是十分欢快似的。 一道小小的身影跑到了慕倾袂旁边，九儿也穿了一件小号的红黑色交糅的骑马装，小小的个子却也将骑马装穿出了玲珑的飒爽，头上还戴了一顶漂亮的帽子，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那马，“爸比，我也要摸乌雪！” 陆橘微怔，这马有名字？叫乌雪？ 乌雪对着九儿打了个响鼻，纯黑的眼竟像是有些桀骜不服，仿佛在说，这么个小不点儿，还敢来摸我？ 慕倾袂轻拍了一下马脸，俯身将九儿抱了起来，“不要摸它的眼睛。” 九儿兴致勃勃地伸出手臂，试探性地在乌雪的鼻子旁摸了摸，乌雪从鼻孔里喷了两次气，马蹄有些不安地在原地踏了踏，乌得发亮的皮毛在太阳光下漂亮极了。 “乌雪！” 低沉的喝声响起，乌雪像是得到了命令的士兵，立即稳稳不动了，还更深地垂下了头，好让九儿更加顺畅地摸到它。 “啊，我摸到乌雪的睫毛了！” 九儿欢快的不得了，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宝藏，收回自己摸了乌雪睫毛的手，捧在心口，开心地回头跟慕倾袂炫耀，“我摸到乌雪的睫毛了！” “嗯，你做得很好。” 慕倾袂垂眸，眸子里噙了一抹淡淡的笑，令那本就俊逸的容颜更如天上明月姣姣，与日争辉。 第三百五十四章 温柔与惩罚 陆橘失神失得厉害，还是沈桃推了她一把。 她这一动，慕倾袂的眸光立即电一般地掠了过来，在发现是她之后，眉尾微微一扬，目色变得柔和，抱着怀里的九儿，示意她看向这边。 “橘子姐姐！” 九儿立刻发现了陆橘，在慕倾袂的怀里欢快挥手。 慕倾袂将九儿放下来，九儿便连跑带颠儿地冲了出来，一头扎进陆橘的怀里，“橘子姐姐，你赖床了呦，我们都等你好久了！” 被一个四岁的奶娃娃说赖床，陆橘的的确确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白皙如瓷的肌肤上晕二楼一层薄红，又不解道，“等我做什么？” “骑马呀！” 九儿拉着她，往马场里面走。 陆橘是打从心底里拒绝的，“不不不，我看着你们骑就好了，我……” 天，她要怎么当着九儿的面说出她害怕这几个字来？ 那马膘肥体壮，高大俊朗，岂是她能驾驭得了的？万一被摔下来，丢脸事小，摔残事大啊！ “去换衣服吧。”慕倾袂看着她道，随即有人过来要带她去更衣室换衣服，陆橘被九儿拽着过去，颇有一种‘霸王硬上弓’的感觉。 可没办法，被慕倾袂的眼神一注视，她竟然说不出半个‘不’字。 于是就换了衣服出来，陆橘还有些不安地东扯扯，西扯扯，重度怀疑自己其实并不适合穿骑马装，说不定穿了之后更像马戏团里滚球的小丑。 她走出来，站在眼光下，却明显有些局促不安。 慕倾袂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幽深的眸底闪过一抹惊艳，深红色的骑马装穿在她身上，将原本就玲珑有致的身姿勾勒的更加紧致，每一道曲线都是造物所钟，该起起改伏伏，婉转美好，惊为天人。 “很合适。” 慕倾袂最后只给出了三个字的评价。 陆橘心底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怀疑地扯了扯袖子，“真的？” 慕倾袂瞥了她一眼，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故意凉凉开口，“假的。” 话落，就转身去另外一边戴了手套。 陆橘：“……” 指节修长，骨节分明的十指套在皮质手套里，就连一个简单的戴手套的动作，都是无比的优雅尊贵，天生的贵族气质。 陆橘痴痴地看了一会儿，本来打算偷偷溜走的机会就那么消失在了眼前。 陆橘抱着九儿，像是抱着个软娃娃一样，一边嘟着嘴吐槽，“我真的不喜欢骑马嘛，我好想回去睡觉……” “不行！”九儿一本正经地摇头，道，“爸比说了，为了防止你以后周末闲的发慌一坐就坐几个小时，决定让你每个周末都有事可做！” 陆橘惊了，“我哪有一坐就——” 话还没说到一半儿，她忽然就反应过来了。 慕倾袂指的……该不会是她给柳丞哲当模特，一坐就坐了几个小时的事情吧…… 脸颊上顿时又蔓延了绯红。 但其实也没有，柳丞哲动作很快，她只坐了一个多小时。但这好像也不是一个多小时还是几个小时的问题。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的话…… 念头刚刚升起，又立刻被她掐死，可惜陆橘是个典型的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家伙，从前的种种伤心都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沉溺于当下的美好幻想中。 “来。” 陆橘正晃神，一只手便忽然伸到了他的面前，她抬起头，对上慕倾袂俯视下望的眼，“你不会，我来教你。” 鬼使神差地，本来已经下意识滚到喉咙的拒绝又原路滚了回去，陆橘迷迷糊糊地将手放进慕倾袂的手里，慕倾袂却没有立刻拉她上马，而是从旁取过另外一副手套，要亲自帮她戴上。 陆橘早就已经不知道走失到哪里的神志立即飘了回来，手套已经戴了一半儿，慕倾袂悉心地帮她把绑带绑好，戴另外一只的时候，陆橘连忙收回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夭寿了！ 这个男人撩人不负责的，不能沦陷了！ 慕倾袂也不强求，就默默地看着陆橘动作，可惜已经戴好了一只手套之后，再要做绑扣带这样细致的活儿就无比的有难度了，陆橘忙活的满头大汗也弄不好。 慕倾袂看她戴上之后又扣不好绑带，又很好脾气地重新执起她的手腕，帮她扣好。 他的动作十分专注认真，毫无狎昵之意，就算已经戴好了手套，手指也无比灵活，陆橘还没来得及羞涩，他就已经绑好了。 陆橘盯着都已戴好手套的双手，有些微微的发怔。 慕倾袂已经走到了乌雪前，右手牵着马缰绳，“我带你，还是你自己骑？” 他在问陆橘。 陆橘看一眼那高大神骏的乌雪，私心里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办法驾驭，于是很诚恳地问道，“我可以选择在旁边坐着吗？” 慕倾袂挑眉看她不语，好像下定了决心要‘惩罚’她。 陆橘一步一挪十分不情愿地走过去，心想刚才的温柔果然是她的错觉，果然现在即将要面对的‘地狱’才是现实！ 乌雪见有生人靠近，打了个响鼻，比方才对九儿还要不友好，慕倾袂牢牢执着缰绳，眼带命令地看了一眼乌雪，乌雪立即垂下头去，不喷响鼻了，也不甩马尾了，乖乖地垂头，乌黑的马眼里倒映着那走过来的苗条身影，只用马睫毛一扇一扇，表示内心还是很拒绝。 九儿由沈桃看管着在围栏外带遮阳棚的休憩区里面坐着，对陆橘拼命挥手，“橘子姐姐加油！” “……好，我加油。” 陆橘艰难调动表情，对着九儿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握紧马缰，两脚前掌踩紧马镫，注意两只脚的蹬力要相同，不要坐得太实……” 慕倾袂检查乌雪的肚带是否扣紧，一边絮絮地对陆橘说一些骑马的注意事项，陆橘一听发觉有些不对，“你……让我自己骑？” 要不要这么没有人性？ 她从来都没有骑过啊！ 第一次就让她自己骑，还是这么高大，看着就是只服从于慕倾袂的烈马？ 也许是她脸上惊悚的表情实在太过于夸张，慕倾袂的嘴角勾出一抹薄薄的笑，执着马缰晃了一晃，道，“我为你牵马。” 一旁靠的近伺候的佣人们，听见这话都免不了呆了一呆。 马场里当然有专门的工作人员来为他们牵马，在他们眼里，牵马是一个‘下等’的活计，只能出现卑者为尊者牵马的情况，怎么能让少爷来牵马？ 一时都眼神不明地看向陆橘。 陆橘也怔了一怔，她虽然不知道这骑马的诸多规矩，但本能地觉得慕倾袂亲自为她牵马有些不妥，脸上不自禁地浮出受宠若惊的神情，刚要拒绝，慕倾袂又补了一句，“乌雪只听我的。” 一句话，就将陆橘的后路也给堵死了。 陆橘默了默，放眼看了看四周，心想我能不能换一匹马？ 总不会这马场里的马都只听慕倾袂的吧？ 她还在寻求退路，慕倾袂已经拉着她到了马的左侧，帮她上了马，陆橘还没觉得怎样，只是脚踩上了马镫，随即便身子一轻端坐马背。 “坐直，不要害怕，”慕倾袂还在指点她，陆橘现在已经人在马上，不得不听令了，依言坐稳，又握住了马缰绳，将双脚都在马镫上蹬好，竟然觉得十分合适。 心里暗想，这可是慕倾袂的马，马身上的一应装备自然是按照慕倾袂的身形量身打造，还好她腿长，要不然来个腿短的，够不到马镫，那可就好笑了。 想到这里，不由得轻笑出声。 慕倾袂已经执着缰绳，乌雪缓缓迈开了步子，陆橘连忙坐好，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专心地骑马。 这马很高，她坐在马身上，看着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摇晃视野，心里微微有些发慌。 但乌雪走的很稳，这一点好歹让她心有慰藉。 陆橘是很聪明的人，走了一圈儿之后，也开始找到了骑马的一些要领，开始自在了一些，眼睛也开始到处乱飘，首先飘的，就是慕倾袂。 第三百五十五章 共骑 从她的角度，可以十分清晰了然地看见慕倾袂的头顶上方，这可是绝无仅有的风景，慕倾袂没有戴帽子，一头黑色的利落短发，迎着微风轻轻晃动，陆橘细看过，这才发现慕倾袂竟然有三个发旋。 听说三个发旋的人个性比较顽强、强势，总是对自己的想法坚持己见，有时候做起事情来又不考虑后果，不是大好就是大坏。 陆橘默默思索着，心想古人诚不欺我。 正看得入神，慕倾袂忽然像是有所感应一样抬起头来，日光下他幽深的黑眸颜色也浅了一些，看着比往日少了许多凌厉的冷寒，多了些难得的温和，虽然只有一点，但陆橘还是很明显地感受到了。 “怎么了？” 慕倾袂开口问道，他的唇很薄，一副冷心冷情相，偏偏问这话的时候神情关切。 陆橘有些出离地想到了柳丞哲，那人平时一副假面戴的久了，就算是真心实意也总是透着一股子虚伪劲儿，慕倾袂则与他截然不同，平时不为人所观，一旦有所显露，必然全是心里所想。 陆橘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喜悦感，仿佛人在马上，呼吸了高处的空气，心胸也开阔了些，暂时丢却了那些让人烦恼紧张计较左右为难的事情，笑着抬起右手在自己头上与慕倾袂头顶之间比了比，呲出雪亮的白牙，笑道，“我比你高了！” 幼稚得好像一个孩子。 慕倾袂眼中划过一抹怔然，旋即嘴角微勾，在陆橘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一翻身，也坐到了马匹身上。 这马身高体长，坐下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只是不得不相互紧贴着，陆橘的后背贴上了慕倾袂的胸膛，感受到衣服下肌理的紧实和热度，瞬间笑不出来了。 “现在呢？” 慕倾袂的声音好整以暇地从耳后传来，还多了胸膛共振的一道传播方式，在陆橘听来有如天雷滚滚。 她连头都不敢回，“呵……呵……当然是少爷你比较高。” 一边在心底里疯狂吐槽。 要不要这么幼稚，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至于这么认真竟然还上马继续跟她比较！ 陆橘努力平复着心情，生怕自己心跳过速也被靠的如此近的慕倾袂给感受到了。 脸颊绯红，连缰绳都忘了握。 慕倾袂的手从她腰的两侧环绕而过，代替她握住马的缰绳，温热的吐息喷在她耳后，“坐稳。” 陆橘感觉自己眼前都开始冒金星了，神志都开始不清不楚，茫然地半回过脸，“……啊？” 下一秒，慕倾袂的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乌雪兴奋地嘶鸣了一声，撒开四蹄朝前奔去，陆橘的脸一瞬间就贴在了慕倾袂的胸膛上。 “唔……”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慕倾袂刀削一样的下巴线条，再往上是微抿的唇，下望的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陆橘一个激灵，瞬间爬了起来回身坐好。 乌雪像是早就厌倦了像方才那样慢吞吞的走，如同一把武器真正地展露了它的锋芒，在主人的手里开始大杀四方，耀眼夺目。 陆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可身后的人不时在她耳边提醒，安抚她没事，这样的颠簸中，她有些恍惚慕倾袂的温柔是不是现实，却还是听话地没有慌张，握着马缰绳。 乌雪撒着欢儿奔跑，看台上，九儿在沈桃身旁若有所思地道，“他们俩为什么抱在一起？” 沈桃道，“不是抱，只是坐在一起。” 九儿又看向沈桃，“可我们坐在一起，也没像他们一样呀？” 沈桃一本正经地答，“因为我们的座位很宽敞，马上很拥挤。” “奥……” 九儿若有所悟，继续托着腮看着自己亲爹带着橘子姐姐一起骑马。 看了几圈儿之后觉得有些无聊，“我的小红枣呢？我也要骑！” 沈桃于是起身，理了理衣裙，“我去给您牵来。” 小红枣是一种矮马，虽然速度不快，但是性子温和，个头儿也刚好够小孩子使用，九儿的小红枣从一年前就开始饲养，好容易今天慕倾袂开了尊口，同意九儿可以开始骑马了。 九儿当然跃跃欲试，怎么能一直在这里无聊地坐着。 ‘小红枣’被牵了出来，九儿欢呼着奔过去，慕倾袂驭马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九儿，“你要骑么？” “嗯！” 九儿重重地点头，抬手摸了摸小红枣的皮毛，小红枣十分受用乖巧地贴过去，让九儿能摸得更舒服一些。 乌雪踩着四蹄停在小红枣面前，垂着头看着那只‘小不点儿’，喷了个响鼻。 马场里面马匹的饲养都不是在一处的，慕家的马场里养的都是十分名贵稀少的品种，因此自然也不会大锅烩一样将所有的马都圈养在一处，都是有专人分批伺候的，十分用心，因此这也是乌雪头一遭看见小红枣。 可能是没想到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矮小的马，乌雪喷了两次鼻，像是在嘲笑。 小红枣的性情倒真是无比的温顺，就算乌雪挑衅，也没有生气，十分专注地将马脸贴给九儿，只求自己小主人的关注，不管其他。 慕倾袂先下马，随即将陆橘也接了下来。 陆橘初次学马，也不宜骑得太久，慕倾袂就叫她去一旁坐着休憩会儿，他来带九儿。 天可怜见，陆橘终于被‘放过’了，当下也不用慕倾袂多催，直接连跑带颠儿地就跑到沈桃旁边坐下了，沈桃将新鲜的水果端到陆橘面前，陆橘在马场里又是心惊胆战又是胡思乱想，早就已经渴了，当下十分开心地道了谢，拿过开吃。 慕倾袂像是一个真正的马场教练一样，抱着九儿坐上小红马，那马还不及他肩高，小九儿摇摇晃晃地坐上马，满脸都是激动和好奇。 拽着马缰绳的手没有控制好力道，拉的紧了些，小红马虽然性子温和，但还是不舒服地晃了晃头，慕倾袂又耐心地教她控制好力道，模样无比的专注和认真。 陆橘看着看着就看呆了，连送到嘴边的葡萄都忘了吃。 后背好像还残留着慕倾袂的温度，无比令人心安的温暖。 一阵风毫无眼色地吹过来，吹得陆橘一个激灵，连忙重新坐稳了。 九儿骑在小红枣身上，依然是慕倾袂为她拉着马缰绳，小红马在马场里一圈圈儿地打着转，嘚嘚的马蹄声清脆悦耳，九儿的笑声也如银铃一般，一长串地飘在马场上空。 天空湛蓝，青草青青，泥土芬芳，花朵摇曳。 还有…… 陆橘看着这样的画面，竟然油然而生一种岁月静好的温馨感，忽然很像自私一把，就让时光这样停留下来，将过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抛诸脑后，不去理会。 事实上，就算是周末，慕倾袂也难得有时间来跟九儿一起玩耍，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书房处理公务，这一次能一起到马场来玩儿，九儿也是难得的开心。 “爸比！” 九儿骑了小红枣一圈儿，又看了看看台上的陆橘，忽然福至心灵。 拉着慕倾袂让他低下头来，自己在他耳边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堆。 陆橘当然是听不到的，只是九儿挤眉弄眼的表情实在过于丰富，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九儿说完后，慕倾袂抬起头来看向陆橘的方向，陆橘的笑容一收。 嘎？ 为毛有种不好的预感？ 乌雪和小红枣并排而行，乌雪上坐着陆橘，小红枣上坐着九儿，慕倾袂走在中间，一起执着两匹马的缰绳，一起慢慢地往前走。 陆橘坐在乌雪身上，有种玄幻了的感觉。 第三百五十六章 马场惊变 九儿坐在小红枣上，冲她嘻嘻地笑，“橘子姐姐，九儿的提议怎么样？” 所谓九儿的提议。 就是让陆橘也下场来骑乌雪，让慕倾袂当她们两个人的‘马夫’，陆橘打心底里觉得这个提议有老虎头上拔胡须的感觉，坐在马上，都有一种负罪感。 也就是马场里都是慕宅的人，这要是有慕氏集团里的员工过来，看见他们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慕总，竟然沦为了马夫，还是同时‘伺候’两个人的马夫，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万一再传出去，被全帝都那些爱慕慕倾袂的上到敬老院下至幼儿园的女人们知道…… 陆橘觉得脖子一凉，她大概会被慕倾袂的崇拜者直接给咔嚓了。 “好，很好……” 陆橘笑的有些勉强，九儿开心地鼓起掌来，慕倾袂便开口道，“手不要离开马缰绳。” “哦！” 九儿立即又乖乖地坐好。 慕倾袂又伸手将乌雪身上有些松了的肚带拉紧，陆橘十分佩服他这种一心好几用的人，她小时候觉得弹钢琴‘一心两用’就已经很费力了。 走了一圈儿之后，九儿可能是觉得小红枣虽然乖巧，但是太矮了，想要跟陆橘坐在一起，本来两个都不会骑马的人，还是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儿，这样会有些危险，但是慕倾袂扛不住九儿的软磨硬泡撒娇，便将她抱了过去，放在乌雪背上，让她坐在陆橘前面。 “橘子姐姐，我们这次也坐在一起啦！”九儿十分开心地道，“爸比很胖，九儿很瘦，所以橘子姐姐跟九儿坐在一起，一点儿也不挤，对不对？” 陆橘：“呃……” 对是对，但是你说慕倾袂很胖…… 这叫她怎么回答？ 还没等她绕过这个弯儿，慕倾袂已经开了口，声线低沉悦耳，让人不由自主地拉回了神志，“坐稳，不要晃来晃去，乌雪跟小红枣不一样，小心摔倒。” 说的对。 陆橘急忙打起精神，双手环着九儿握紧了马缰绳，九儿安心靠在陆橘怀里，悠哉悠哉的。 立在马场边的一个保镖忽然跑了过来，手里捧着响个不停的手机，九儿听见电话铃声之后就不笑了，小嘴巴紧紧地抿在一起，盯着慕倾袂接电话。 慕倾袂一边说话，一边眼神示意旁边马场的驯马师过来，松开了手里的缰绳。 九儿见他松了缰绳，嘴巴撅得更高了，每一次，只要慕倾袂带她玩儿时接了电话，就会将她丢下，旋即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讨厌的电话！ 九儿的腿发泄似地一脚蹬在了马肚子上。 乌雪一声嘶叫，前蹄忽然高高扬起，整个马几乎人立了起来！ 感受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陆橘霍然瞪大了眼睛，猛地拽住了马缰绳，双臂拢紧，将九儿固定在她怀里。 那驯马师慢了一步，只走到马前头，看见马蹄扬起，不得不狼狈地避开。 慕倾袂神色骤变，瞬间丢开手机，伸手去拉马缰绳，乌雪扬蹄之后重重落回地面上，慕倾袂的手与缰绳一错而过，乌雪已经闪电般奔了出去。 这匹纯良宝马到现在才真正展现出它的实力来，鬃毛迎风舞动，碗口大的四蹄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坑来，肌肉力量喷薄而出，一跳丈许高。 陆橘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被颠出来了。 抓着马缰绳的手都已经被勒出了鲜血，但她也毫无所觉，不能松手，死命护着怀里的九儿。 马场的驯马师门都围拢了过来，乌雪却极为聪慧，径直往马场外的看台方向跑。 慕倾袂的吼声如同惊雷般炸响，“抓紧！” 声音里一改平日的冷淡自若，写满了焦急与惊惶。 不用他说，陆橘也会死不放手的，怀里的九儿早就已经面色惨白，怎么也没有想到她那一脚竟然会造成这样的后果，连惊吓都不会了，呆呆地仁陆橘将她揽在自己胸前，紧紧保护着。 陆橘不能回头，百忙之中从飘扬的马鬃缝隙里看见前面竟然是看台的方向。 马速很快，仿佛只是眨眼间就已经跑到了近前。 这一看之下非同小可，陆橘的心都拎了起来。 沈桃还在那里！ “……快——跑！” 陆橘连话都说不清楚，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迎面而来的风将她的长发扯成了一展招摇的旗，一些碎发被卷进了马缰绳里，陆橘只发狠一挣，拽断的碎发也瞬间消失在身后。 沈桃站在看台上，看着那匹发狂的马奔过来，不必不让，却迅速往手上戴了一副手套。 眼神坚毅，双手抬起。 她必须把这马拉停下来，如果拉不住，那就当一个人肉盾，只要能挡住乌雪一时半刻，慕倾袂就有办法把她们救下来！ 陆橘看出了沈桃的意图，震惊地张大了眼。 乌雪看见眼前的障碍物，本能让它扬起双蹄踢开沈桃。 沈桃极度戒备地盯着它的一举一动，在它微顿的时候就已经极其灵活地闪跃到旁边，半丝都没有停留，踩着看台一跃而起，正面扑向那散在半空的马缰绳。 马头重重地撞上她的左肋，有肋骨被撞断的声音咔咔响起，沈桃喷出一口血腥气，手已经精准地抓住了马缰绳，用全身的力量向下一拽。 这一拽，如果停不下来，她就会被力量反扯到马蹄底下，被四只碗口大的坚硬马蹄踩死！ 怦—— 一声枪响，乌雪忽然尖嘶了一声，身子一歪，前奔的趋势骤停，往左侧倾倒过去。 陆橘察觉到重心的偏移，大惊之下急忙弃了马缰绳，抱紧了九儿，打算往看台旁松软的泥土上滚过去。 如果幸运的话，也就是断两根骨头外加擦伤的事！ 沈桃却轮着马缰，借着乌雪的倒势，荡秋千一样呼地弹到了陆橘跟九儿的方向，后背重重地撞在看台的墙上，又是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这样一片混乱中微乎其微，沈桃咬紧牙关片刻不停，张开双手接向从马背上摔下来的陆橘。 沈桃被这一撞直接就失去了意识，软倒了下去。 橘早就做好了滚到地上的准备，却没料到撞到的竟然是柔软的怀里，大惊之下睁开眼睛，一阵天旋地转，过大的冲势让她抱着九儿又在地上滚了两圈儿，才堪堪停住。 慕倾袂持枪奔了过来。 那一刹那他毫不犹豫，看出了沈桃要拦马的意图，直接开枪打中了乌雪的左腿，让它向左歪过去，配合沈桃救下陆橘跟九儿。也免了沈桃被马蹄踩死的命运。 陆橘的头在滚动中磕到了石头，脑中一阵眩晕，却还死死抱着九儿没松手。 眼前一阵迷迷糊糊的光影变换，只看见几道身影快步跑了过来，当先得那人满脸焦急，开口说着什么。 她却听不清了。 “……沈桃。” 念叨出这两个字，陆橘彻底昏了过去。 身体好重…… 四周好黑…… 好像被溺在了深海里，四周静得可怕，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吸——呼—— 隐约好像又是大雨瓢泼，刺眼的车灯，遍地的鲜血，闪烁的红芒…… “哇……” 是谁在哭…… 好像，有孩子在哭。 陆橘的意识逐渐回复到体内，眼睛还没睁开，就感觉到肘心处一片濡湿，“呜呜呜橘子姐姐，橘子姐姐你怎么还不醒啊……” 她费力地睁开眼，那些白茫茫的东西逐渐散尽了，看见两只小羊角辫在一翘一翘的，九儿正趴在她胳膊上哭的伤心。 陆橘动了动，感受了一下。 咦…… 好像除了眼泪还有鼻涕。 第三百五十七章 谁的错 “橘子姐姐？！” 她这么一动，九儿立刻感受到了，抬起头来惊喜地看着她。 陆橘挑眉，看着九儿已经哭花了的小脸，黑色的葡萄眼睛已经哭红了，两行泪痕歪歪扭扭地挂在脸上，鼻子下面还可爱地挂着两道鼻涕。 “怎么哭了啊？” 陆橘一开口，才发觉声音有些嘶哑，脸庞微动，感觉到左脸上似乎蒙了什么东西，她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摸过去，摸到了一片纱布。 手上面也缠着绷带，下面隐约血迹斐然。 纱布…… 陆橘的眼神瞬间清醒了，霍然掀被坐起，“沈桃呢？” “在抢救。”慕倾袂的声音轻轻从左边传过来，陆橘歪过头，这才发现慕倾袂竟然也在房间里，这里不是别墅，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应该是医院。 她的左脸也蒙着纱布，所以方才坐起来的时候才没有看见慕倾袂。 “你感觉怎么样？” 慕倾袂看着她，眉心紧锁，“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陆橘摇摇头，这一摇才发觉脑中晕得很，身子晃了一晃，慕倾袂立刻伸手托住她的后背，又拿了靠枕垫上，让她躺好，陆橘来不及躺好，就急切地问道，“已经多长时间了？” 她指的是沈桃进去抢救多久了。 慕倾袂眉心闪过一道心疼，陆橘的脸上蒙了那么大一块纱布，却问也不问，知道她紧张沈桃，便立即道，“已经两个小时了。” “两个小时……” 陆橘垂眸，失神地喃喃。 昏倒前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钻进了她的脑海里，陆橘不知道为什么沈桃要那么拼命地救她，谁的生命都只有一次，那么瞬息万变的时刻，沈桃却连犹豫都没有，就…… “都是我的错……” 慕九儿忽然大哭起来，她的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眼泪却还是哗哗哗地流着，“都是九儿任性，是九儿踢了乌雪，乌雪才踢伤了沈桃姐姐的，九儿最坏了呜哇哇哇……” 在陆橘醒来之前，慕倾袂一直低气压地坐在旁边，九儿只敢呜咽着哭，陆橘醒来之后，她就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小小的人儿，这一刻感觉自己罪孽深重。 陆橘心疼地给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了，我们一起去看看沈桃吧？” “沈桃出来以后，八成会直接转到重症监护室，你们就算去了也看不到，”慕倾袂忽然出声，“你的后脑也受了伤，还是好好躺下吧。” 慕九儿忍着眼泪扶着陆橘要让她躺下，带着哭腔道，“橘子姐姐，你别去了，一会儿九儿去，九儿还要……还要跟沈桃姐姐认错呢，呜……咳咳！” 陆橘拍了拍九儿的后背，眼神沉重。 沈桃的伤，一定很严重。 “别拍别拍！”慕九儿急忙小心翼翼地拉回陆橘的手，心疼又自责地看着陆橘手心缠了一圈圈的绷带，声音又软又哑，“橘子姐姐的手也受伤了……一定很痛……” “去叫医生过来，给她看看。”慕倾袂淡淡开口，毫不怜惜地命令着九儿，陆橘微惊，不明白明明有铃可按，他为什么要让九儿去。 慕九儿闻声擦了两把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身跑出去了。 陆橘看着，想必这家医院应该也是慕倾袂的地盘，安全得很，所以慕倾袂才放心让她去了。 陆橘叹了一口气，“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了……” 言外之意，希望慕倾袂别再对她那么冷淡严厉。 “不全是九儿的错，”慕倾袂默然片刻，道，“我已经让人查过了，乌雪有问题。” 乌雪本来的确是一匹性格桀骜难训的烈马，但是只要他在身边，就不会有过激的行为，更别说像今天这样发狂，九儿还小，踢在马身上那一脚根本重不到哪里去，乌雪的反应过激了。 所以他在将陆橘和沈桃送到医院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抽了乌雪的血样化验。 “乌雪有问题？”陆橘想起九儿哭的快要昏厥过去的场景，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没有追问乌雪出了什么问题，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九儿？” “因为她该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慕倾袂看了陆橘一眼，道，“不是任何时候任何人都能容忍她的任性，我可以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她该学着长大，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何况她本来就有错，不该让她产生错不在她的侥幸心理。” 陆橘默然，这一刻在心里对慕倾袂肃然起敬。 许多豪门千金的大小姐都是骄纵的性子，多半都是身边的人捧着，万事陪小心造成的结果，再加上父母偏疼，就越发无法无天。 慕九儿的家境就更加优渥，就算任性一辈子也大有资格，慕倾袂却愿意严厉地教导她，让她分清是非分明，懂得事理对错，这本身就很难得。 只是九儿大概要自责好一阵子了吧…… 陆橘闭了闭眼睛，眼前恍惚又是沈桃的脸，那平时温和的，从不拒绝她提出的要求的好性格，在那一刻竟爆发出那样的勇气和果决。 以肉身与马蹄抗衡，这是怎样的勇气？ 如果不是沈桃，现在躺在手术室里面的人，恐怕就是她了吧？ 眼眶热了起来，陆橘狠狠控制着，胸腔里的感激却还是化成了酸涩，狠狠地涌上鼻端。 睫毛颤动着，昭示主人现在激动地心情。 慕倾袂侧过身，从果篮里挑了一颗苹果洗好，拿出水果刀细致地削皮，果皮从果肉上被剥落的沙沙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水果的芳香甜味儿。 这一颗苹果削了很久，陆橘心底又被另一种感动涌上，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难堪，还帮她削苹果，没想到他也能由这么心细的时候。直到陆橘稍稍平静了一些，睁开眼来，以为眼前该是一颗果肉饱满的苹果，却震惊地看见慕倾袂毫无愧色地将苹果凑近他自己的唇边，然后咬了一口。 咔嚓—— 陆橘那颗感恩的心，和已经准备好即将说出口的感谢话一并碎掉了。 “看什么？你有轻微脑震荡，吃不了这种硬水果，”慕倾袂挑眉看她，似乎觉得陆橘脸上被雷劈一样的表情过于可怜，从果篮里挑了根香蕉递给她，终于大发善心。 “吃这个。” …… 被他这么一‘闹’，盘桓在陆橘心头不去的悲伤和沉重，倒是化开了一些。 陆橘接过香蕉，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了，”慕倾袂的声音清浅，却认真，“是我该谢谢你才对，你救了九儿。” 慕倾袂注视着陆橘，幽深的黑眸里光芒闪烁，第一次见面时陆橘便救了九儿，那时他们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陆橘还刚因为面试的事情被他损了一顿，可她坚持着不撤出被九儿紧咬着的手臂，尽管血迹殷然，却不喊疼，还能理智地分析。 也许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在他心底的分量，就开始一点点加大了。 陆橘咬了一口香蕉，默了默，摇头道，“救了九儿的不是我，是沈桃。” “……我知道，”慕倾袂道，“等她醒来之后，我自会好好感谢她。” 陆橘看着慕倾袂，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隐隐有些其他的意味。 “对了，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慕倾袂扬眉，“我的事情？” “在马场的时候，不是有人打电话过来，那时你还要立刻走呢？”陆橘坦然看着他，能让慕倾袂立刻动身的事情，不该是很紧急的事情吗？ 慕倾袂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陆橘半晌，看得陆橘一脸莫名奇妙，满脸都写了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慕倾袂才开口道，“你醒来之前就解决好了，”顿了顿，慕倾袂语气里夹了几分无奈地问道，“你问这个问那个，什么时候能关心一下你自己？你难道不在乎自己的脸怎么样了吗？” 他的目光落在陆橘左脸的纱布上，双眉紧蹙。 陆橘的心不由自主地一跳，手抚上自己的左脸颊，声线带了一丝颤抖，“我的脸……怎么了吗？” 第三百五十八章 被我抓到了 并非是不想问，一则是跟沈桃比起来，她的脸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二则是陆橘以为如果她的脸真出了什么事，慕倾袂一定会告诉她，不会这么轻松地还跟她聊天。 在慕倾袂面前，她又怎么可能不在乎自己这张脸？ 结果慕倾袂这么一问，陆橘顿时紧张了起来，难道她的脸……真的毁容了？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可怕了，只是在脑子里一闪而过，陆橘就觉得自己快要昏厥了。 慕倾袂看到终于后知后觉懂得紧张的陆橘，无奈地吐出一口气，道，“没事！” 陆橘一怔，旋即快要哭了，“没事你吓唬我干什么啊！” 紧张骤然放松，她的语气像是在娇嗔。 说完之后，陆橘都被自己的语气给吓到了，她怎么这么跟慕倾袂说话？ 气氛正紧张，门忽然被推开，一大堆医生护士先后涌了进来，“陆小姐，你醒了？” “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先不要动，让我们给你做一下全身检查。” “闲杂人等……呃，慕少爷，慕少爷您要不要先出去？” 慕倾袂没有多说，又看了一眼陆橘，旋即迈开长腿，走向病房门口，顺便将叫来了医护人员的九儿一并提走。 九儿看起来虽然很不想出去，但因为做错了事情，也不想耽搁医生给陆橘检查，只好乖乖地被慕倾袂给拎出去了。 医生护士们围着陆橘忙活了大半天，最后得出结论——陆橘还需要卧床静养半个月。 脸上的擦伤虽然不深，但也不可碰水，每天要按时换药，去掉绷带之后再每日涂抹药妆膏，这样就可以恢复如前。 按道理来讲，慕宅里什么都不缺，该有的医疗条件也都有，如果陆橘回慕宅去静养，那肯定比在医院里来的舒心，但陆橘坚持要留在医院里，不肯回去。 慕倾袂知道她还在意沈桃，也就不强求了。 沈桃的手术足足持续了九个小时，直到夜幕降临，陆橘才终于得到允许，可以在重症监护室外看看沈桃。 隔着一层玻璃。 陆橘不能看得太仔细，沈桃身上盖着薄被，但露出的身体也尽是绷带，外伤已经这样惨不忍睹，更别说内伤…… 看着看着，陆橘的眼眶又忍不住开始发酸。 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沈桃可以那么拼命地去救她跟九儿，人都是惜命的，惜命也并不可耻，可沈桃却像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还各自飞呢，就算她是慕宅的佣人，也实在不必如此忠心。 慕倾袂见她来一次就难过自责一次，从某种状态上来说已经迅速逼近红楼梦里林黛玉，便严令她以后如果再敢哭就不得再来，陆橘只好憋住了，转头就要求把病房搬到离沈桃的重症监护室近一些的位置。 好方便她时不时得过来看看。 算起来，这还是陆橘住院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了，小的时候从树上摔下来，也只是在腿上绑了石膏，在医院趴了几天就一瘸一拐地回家了。 陆橘跟九儿戏说的时候，慕倾袂恰好进来听见了，眼神淡淡调侃，九儿咯咯笑，“原来橘子姐姐小时候也很淘气，竟然上树，九儿都没有爬过呢！” “是啊……”陆橘垂眸盈盈地笑，“确实很淘气。” 她还记得，那是她七岁那年的盛夏，母亲常年卧病在床，身体和精神都一样衰弱，本来天气就已经闷热干燥，就算房间里开着空调和加湿器也还是挡不住盛夏的影响。 偏偏那段时间房外的蝉鸣扰得母亲不能好好休息，陆橘看了出来，就拿着兜网去捉蝉，有很多都在高处，她就算拿着兜网也够不这。 后来干脆就搬了梯子过来，爬到梯子上面挥舞着兜网，结果却从树上摔了下来。 那时候多小，多傻啊，天真地以为将母亲窗外的鸣蝉都抓走，就能瞒过整个夏天。 只是母亲还是在她八岁那年去世了，死在了另外一个蝉鸣声声的盛夏里。 要住院半个月，这段时间就不能去公司工作了，陆橘原本偷偷拿着电脑在医院处理工作，被慕倾袂发现之后，直接就强令这间病房做断网处理，只留下了一台电视让她无聊时当消遣。 陆橘数次表示抗议无效之后，也只能服从命运的安排了。 只是看电视有一样不好，这病房里没有网，那就只能电视放什么，她看什么，每每看到那些莫名其妙的电视剧，小鲜肉的演技槽点满满不说，就连台词都显得无比的脑残，这让差一点脑震荡成为‘脑残’人士的陆橘十分接受不能，宁可看广告都不肯看那些乌七八糟的。 跟齐娜打电话的时候，就忍不住跟她吐槽，齐娜对此也是恨意满满的，“这算什么，那些小鲜肉的粉丝还是吹捧着喊：‘我家爱豆最棒了，我家爱豆演技一级棒！我家爱豆还小，我家爱豆还有晋升空间！’我跟你说，我拍戏也有跟小鲜肉对手戏的时候，他们过分到什么地步？连台词都不念！念一二三四五！我去他大爷了，要不是老娘功底好戏路稳，非得接个‘上山打老虎’！” 齐娜越吐槽越激动，比陆橘这个观众激动得多，忿忿道，“也不否认确实有好的吧，但总有那么一个两个一大群的不知所谓，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处处装逼以为自己演个戏跳个舞唱个曲儿就高人一等，当面跟粉丝言笑晏晏，背后说他们连给他提鞋都不配！殊不知这些本质上根本都是供人取乐的东西，再谈价值再谈影响，坏的也总比好的多！唉……我知道得太多了，如果全抖落出去，圈内的小鲜肉们，得黄一大半儿。” “唉……国内的演艺前景，迟早毁在这帮害群之马的手里。” 齐娜的语气不无悲凉。 就连一个一线当红明星都有这样的感慨，陆橘这个圈外人士也感受到了寒冬来袭前的可怖。 更可悲的是，我们都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有管好自己。 “唉，不对啊，”齐娜忽然发现了什么，“你跟我吐槽的这个电视剧是在白天播放的，网上都比电视上慢了一步，你不是该上班呢吗？怎么看见的？” 陆橘‘呃’了一声，糟糕，失策了！ 脑子里疯狂乱转自己该怎么把这件事儿给圆过去，齐娜就已经开口道，“小橘子你怎么回事？上班时间溜号啊，小心你们家慕少爷扣你奖金啊！” “啊哈哈哈哈……没事没事，”陆橘心里慌得一批，语气还得故作稳定，“他不会知道的。” 一道声音忽然幽幽地在陆橘身旁响起，“你说什么我不会知道的？” “啊——” 陆橘一惊，动作已经快过大脑反应，手机直接就被丢了出去，慕倾袂手疾眼快凌空招手接住手机，在亮起的屏幕上看见了‘齐娜’的备注，挑起眉看向陆橘。 陆橘合起手掌满脸哀求，又指着自己脸上的绷带双手交叉做了个保密的手势，就差跪在病床上求他了。 卑微陆橘在线求饶，偏偏慕倾袂像是听不懂一样，静静看着陆橘手舞足蹈的样子，眉头越挑越深，眼神里含义莫名。 齐娜在电话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听见了慕倾袂的声音，“怎么回事？偷看电视被抓到了？我靠……不会真的被抓到了吧……” 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是以为陆橘已经被抓包，不敢说话了。 “嗯，”慕倾袂将手机贴在自己耳畔，目光紧盯着陆橘，轻启薄唇，低沉优雅的声线里透着说不出的魅惑，“她被我抓到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过来挨打 她被我抓到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慕倾袂就挂断了电话。 而后将手机丢还给陆橘，陆橘傻呆呆地接过手机，像是没想到慕倾袂这么轻易地就放过自己，又或者是被他那句含义可以十分简单也可以十分丰富的话给惊住了，一时无语。 慕倾袂从容地在旁边椅子上坐下，幽深的黑眸牢牢地盯住了陆橘，显然在等她的解释。 “……那个，我就是无聊，跟齐娜聊一会儿天，”陆橘找回了语言组织能力，有些心虚地道，“我没有告诉她我住院，怕她担心，结果没想到跟她吐槽个电视节目就差点被她发现了……” 陆橘一五一十不敢有丝毫隐瞒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慕倾袂，同时心底升起了十万个为什么，这十万个为什么还都是一个问题——为什么慕倾袂会出现在这里？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 往常他就算过来，也是带着下了幼儿园的九儿一起，像今天这样单独来，那是绝无仅有的啊？ “哦……” 听完了陆橘冗长的解释，慕倾袂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姿势闲散地坐在椅子里，修长的双腿恨不得杵在陆橘的眼皮子底下，偏偏陆橘还不能说什么。 毕竟慕倾袂方才也算是帮了她。 她也不敢贸然将疑惑问出口，会不会显得自己不欢迎他？人家上班时间来看自己，她却这么不礼貌…… 万一其实过来是有别的事情呢？ 陆橘脑子里滚滚而过无数种万一，不堪重荷的脑子瞬间转了一百八十转。 慕倾袂也不说话，就那么随意地坐在那里，好半晌才看了一眼腕表，淡淡道，“来了。” “什么来了？” 陆橘没料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么两个字儿，转速过快的脑子又卡壳了。 走廊里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是高跟鞋敲击在地砖上的清脆声音，由远及近，转瞬就到了病房门前。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病房门被人毫不温柔咣地一声推开，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长呼，“小橘子你怎么样了怎么样了，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就住院了呢？都怪我那个黑心不长眼的弟弟，你放心我绝对给你报仇！” 慕凌菲一路机关枪一样说着，一路滑到了陆橘面前。 陆橘…… 陆橘表示自己受惊不浅。 机械地转着眼珠看向慕倾袂。 她倒是把这件事保密了，可没想到慕倾袂那边还有走漏的风声。 被亲姐姐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慕倾袂依旧坐在椅子上，显然对这种情况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陆橘被慕凌菲握着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凝在她脸上最显眼的那块纱布上，眉头越皱越紧，忽然松开陆橘站直身体，反手就砰地一拳打在了慕倾袂的肩膀上，“你怎么回事！小橘子的脸都受伤了！” 慕倾袂挨了打，哼也不哼，显然同样也是被打惯了的，老老实实地答，“我的错。” “不不不！”陆橘的脑子终于转了过来，急忙拉住慕凌菲，以免她再打一拳，连声道，“是有心人故意谋划的，不关他的事。” “有心人？” 慕凌菲的声音拔高了八度，英气逼人的脸上怒气也同样逼人，“是谁？查出来了没有！” 慕倾袂的眸光转在陆橘脸上，顿了顿才道，“是晓夏。” “晓夏？” 慕凌菲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眉头缓缓皱起来了。 竟然会是她？ 陆橘的表情也逐渐凝重了。 晓夏，她不是已经被关进监狱里面了吗？ 慕倾袂随后才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当初晓夏被罚进马场里，并不甘心就这样一直被罚在这里，拿走的东西当然也不止在九儿生日宴会上的那一样，还拿了不少其他的好东西送给马场里其他人，一来二去，便有了个相好的。 听了晓夏说了陆橘的坏话之后，便‘嫉恶如仇’，更将后来晓夏进监狱这件事，全都归在了陆橘的头上。 千方百计地想要报复陆橘，结果就在今天，终于抓住机会了。 便提前对乌雪动了手脚，以至于造成了后面接连发生的一切。 慕凌菲的眼底掠过一道狠意，冷声道，“然后呢？” 她想知道慕倾袂是怎么处理那个人的。 慕倾袂抬眸看了慕凌菲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又顾忌到一旁的陆橘，最后便道，“跟以前一样。” 慕凌菲这才展眉笑了，方才听慕倾袂说前后经过时身上笼罩的煞气悉数消失不见，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态度转变之快让陆橘深切怀疑这个‘跟以前一样’到底是什么样，却也不方便问的那么仔细，慕凌菲已经转身坐回陆橘床边，心疼地又拉过陆橘的手，“可怜见的，这可是拉小提琴的一双手啊……” “没事的，”陆橘笑道，“只是一些皮外伤。” “皮外伤也有事啊！”慕凌菲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慕倾袂，“竟然在他面前受了伤，他根本就不能保护好你嘛！” 陆橘呃地一声，心想这话听上去似乎有点问题，或者不那么严谨，听起来好像他们之间有点什么关系一样。 慕倾袂于是又开口了，“我的错。” 比之前那遍说的还要诚恳。 陆橘忽然有点可怜慕倾袂，瞧瞧，被亲姐姐给压制成什么模样了。 慕凌菲听他认错，也还是不满意，“我这段时间会暂时呆在这边相亲，小橘子就交给我照顾了！” 瞪了一眼这个不省心的弟弟，眼睛里全是责怪。 竟然让人家姑娘在他眼皮子底下受伤，这简直就是太丢分的事情了好不好？ 虽然早就在电话里把他骂的狗血喷头，但她还是觉得不够！ 如果不是小橘子在这里，她早就跟他练上了，正好练练最近刚掌握的，凌空抱摔！ “我没关系的，”陆橘忙道，“这里医生和护士都很照顾我，而且我已经没什么大事了，等绷带拆掉，就可以出院了。” “你就不要再推辞了，”慕凌菲不容拒绝地道，“我弟弟犯的错，做姐姐的当然要替他弥补，要不然……” 陆橘眨眨眼，要不然什么？ 慕凌菲却不接着往下说了，忽然回过身来，还不解气地又照着慕倾袂的肩膀打了一拳。 拳拳到肉，毫不含糊。 陆橘不忍卒视地别过眼，却忽然明白了之前那个‘十万个为什么’。 难怪慕倾袂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原来是知道慕凌菲要来看她，过来‘受打’的。 她脑海里忽然出离地浮现出一个画面，考试考砸了的小慕倾袂拿着卷纸弱弱地回家，慕凌菲则一脚踩在老虎凳上，两手抻着藤鞭啪啪作响，气壮山河地对慕倾袂吼了一句，“过来挨打！” 想着想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两姐弟登时都怔了一下。 慕倾袂是疑惑的，慕凌菲是先疑惑再惊喜的。 “小橘子，原来你喜欢看我打他？来来来，我给你表演个散打怎么样？”慕凌菲像是忽然找到了‘弥补’的好方式，已经开始掰指节，掰出咔咔的声音来了。 “不是！” 陆橘一急，扑过去拦腰抱住慕凌菲，“别打别打！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 她这么紧张，慕倾袂的眸底闪过一道笑意，忽然觉得被打两下也没什么。 慕凌菲好奇地挑高了眉毛，“好笑的事情？什么好笑的事情？” 陆橘松开慕凌菲，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她吼出来只是一时冲动，难道要当着这两个当事人的面说，她刚才是怎么在脑子里面yy他们的吗？ 第三百六十章 沈桃醒了 “我是……想到了一个笑话！”陆橘忽然福至心灵，道，“说有一只北极熊，它闲着无聊就开始拔自己的毛，一根，两根，三根……拔到最后一根毛都没有了的时候，它忽然抱住自己大叫道：好冷啊！” 为了营造自己这个笑话真的很好笑的氛围，陆橘刚讲完就开始自己傻笑，“好冷啊哈哈哈哈哈……” 慕凌菲嘴角抽搐。 确实，好冷啊，好冷的笑话。 为什么这么冷的笑话，小橘子也能笑的这么开心，该不会是从马上摔下来，真给摔傻了吧？ 这么一想，又忍不住狠狠地瞪向慕倾袂。 这一瞪，不免又是一呆。 慕倾袂唇角微微勾着，眼睛注视着陆橘，眉眼间的冷峻早已化开，笑的温和。 他并不是因为这个冷笑话而笑，而是因为，心悦于讲冷笑话的人。 慕凌菲承认，这一刹那，她是真的想找个男朋友了。 这狗粮太撑，她不想再吃了！ 慕凌菲跟慕倾袂一起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怕耽误陆橘休息，陆橘还担心着之前慕凌菲说要留下来照顾她的话，见她愿意离开，当然乐不得相送。 没成想慕凌菲都走到了门口，又滴溜溜转了个圈儿，“小橘子，你等我，我今天晚上有个相亲，等我相亲结束之后就回来照顾你哈。” 陆橘一个微笑挥手直接就定格在了脸上，心里无限哀呼她其实并不想接受这种特殊优待，慕倾袂已经开口，“她今晚有检查。” 慕凌菲改口改得飞快，“那我明天再来。” “明天她有康复训练。” 慕凌菲蹙眉，“那我后天再来！” “她后天有——” 慕凌菲柳眉倒竖，“你是不是就不想让我来？好独占小橘子？！” 噗—— 陆橘大跌眼镜，这个独占是什么鬼？ 更让她大跌眼镜的是，慕倾袂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嘱咐她好好休息，就拉着慕凌菲一起出去了。 留下陆橘一个人风中，哦不，病房中凌乱，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尽管再百思不得其解，已经吃过了两次亏的她却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只当慕倾袂是真的对她很愧疚，想要找机会弥补，绝对不往某些风花雪月上的事情上联想。 齐娜后来又给她发了个消息，问她怎么样了。 陆橘一拍脑门，刚才那么混乱竟然直接把这件事给忘了，齐娜还天真地以为她被慕倾袂抓到开小差，这是在关心她有没有受到什么惩罚了。 “没什么事，就扣了点奖金。” 编辑好了信息发送出去之后，陆橘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果然骗人就是不好，撒一个谎就要撒更多的谎来圆。 齐娜的消息回的更快，她一打开就被来势汹汹的感叹号吓了一跳，“他竟然敢扣你奖金？！！！” 陆橘：“……？”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开小差被抓住了不应该扣奖金吗。 之前慕倾袂克扣她奖金的理由更奇怪，她说什么了吗？ 忽然有护士敲门进来，“陆小姐，重症监护室的沈桃醒了，您要过去看看吗？” 陆橘一个激灵，直接穿上鞋就冲了出去，把手机丢在了床上，连齐娜的消息都没有回。 因为病人已经醒过来了，医院就将沈桃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外面的观察室，陆橘穿上除菌服进去的时候，手都有些发抖。 好容易捱到了沈桃的病床前，近距离地看清了沈桃到底受了多重的伤，陆橘再也扛不住心头的震撼，看见沈桃缠在绷带下面露出的一双眼睛，明明虚弱却还含着笑意看她的目光，泪水直接就糊湿了眼眶。 “沈桃……” 陆橘没有坐在椅子上，半蹲半跪地趴在床前，想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胳膊上也缠着一圈圈的绷带，看起来也是动弹不得，心底的酸楚更多了。 “你……感觉怎么样？” 这话问出口也知道是白问，一定是疼惨了，陆橘有些懊恼自己这个时候口笨拙舌，不懂得分场合，沈桃却笑弯了眼睛，开口道，“感觉很好。” 她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乍一开口，声音嘶哑无比，却还是温和的。 陆橘的眉峰深深蹙起。 很好？ 怎么可能很好？ 望着陆橘疑惑的眼睛，沈桃躺在病床上，眼睛有些费力地将陆橘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陆橘脸上的绷带也在今天早上换小了，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了，沈桃看过之后欣慰地笑了笑，“你没事，很好。” 陆橘的眼睛逐渐放大，声音都带了哭腔，“……沈桃，你，你傻不傻啊！” “怎么会傻呢？” 沈桃看起来是想要挑眉的，可惜她现在也做不了这个动作了，那么剧烈的几次撞击，她根本就全身是伤，如果说出去给别人听，都未必会相信这是一匹马造成的伤，恐怕还以为这是多么惨烈的车祸！ 沈桃醒来的消息，慕倾袂也很快知道了，九儿从幼儿园放学之后，又带着她来了医院一趟，让九儿跟沈桃好好道歉，沈桃受宠若惊，陆橘看她躺在床上还想挣扎起来的样子，十分不忍心，连忙让九儿别再道歉了。 沈桃感激地向她看了一眼，慕倾袂忽然道，“病人需要安静，陆橘，你带九儿先出去吧。” 陆橘微怔。 旋即想想也是，再者想来慕倾袂应该是要跟沈桃道谢，便带着还在抹眼泪儿的九儿出去了。 沈桃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即使是躺着，也微垂着双眸，十分恭谨地等待训话的模样。 慕倾袂道，“你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地救她们？” 沈桃回答得毫不犹豫，像是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能救下小小姐和陆小姐，是我的荣幸。” 慕倾袂盯着她的脸，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不肯放过。 沈桃并不是经过专业训练选拔进入慕宅的，而是通过了慕宅的特殊考核制度，同时背景身家清白，才得以进入慕宅工作的。 但是现在看来，却并不像是如此。 他已经着人去重新调查沈桃的来历了，但在结果出来之前，他也不能过分审问，因为不管真相如何，沈桃都是不惜生命救了陆橘跟九儿的。 慕倾袂收回了压迫的视线，淡淡道，“那你好好休息。” “是，少爷。” 沈桃恭敬地回道。 陆橘正抱着九儿在走廊里轻声哄着。 九儿毕竟才四周岁，表达歉意的方式有限，除了来的时候给沈桃带了亲手叠的几十只千纸鹤之外，就只剩下哭了。 陆橘听到她哭，心里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抽紧了一样。 用手帕擦掉九儿脸上的泪痕，温声道，“不要哭，再哭的话就不漂亮喽。” 九儿哭的抽抽噎噎，“都是……九儿的，错！” “那你现在知错了吗？” “知，道了……” “那就别哭了，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想到沈桃的伤势，陆橘的心也微紧，叹了口气道，“以后我们经常来医院看望沈桃好不好？如果九儿常来，沈桃一定会很高兴的，就会好的快了呀！” “嗯！” 九儿用力地点点头。 陆橘又道，“那以后来见沈桃的时候，九儿就不可以再哭了哦，因为病人需要好的心情，伤势才能好得快，如果九儿总是这样哭，沈桃很容易受影响的。” 听到陆橘这么说，九儿立刻紧张地捂住了嘴巴，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清澈无比，有泪水在眼眶打着转不敢掉下来，“真的吗？” “她说的是真的。” 慕倾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橘有些讶异他这么快就出来了，但又想到慕倾袂这个人不擅表达，就连道谢都要让她们出来，想必也不会跟沈桃多说什么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林小白脸 “回病房去吧，别忘了你也需要休息。”慕倾袂看着陆橘道。 陆橘看了观察室的方向一眼，旋即点点头。 沈桃刚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也不宜多被打扰。 回了陆橘的病房后，九儿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好奇地问慕倾袂，“听说姑姑回来了，怎么还不过来呢？” “你姑姑今晚去相亲了。” 慕倾袂熟练地坐在椅子上，拿了个苹果开始削。 “相亲？” 九儿的小脸一紧，想必是想到了《非钱勿扰》上的那个奇葩男嘉宾，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了。 有些纠结地道，“姑姑好可怜……” 孩子说的话有时就是很可爱，陆橘摸了摸九儿的头，笑了。 与此同时。 慕凌菲难得地穿了一件红色修身长裙，一头短发也做了造型，整个人看起来少了许多干练，倒多了几分妩媚，更有成熟女人的内敛气质在。 餐桌的位置靠窗，花瓶里放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这是她跟今晚的相亲人订下的暗号，她穿的红裙子，自然也是其中一点。 慕凌菲在餐桌前坐下，看了一眼时间。 嗯，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职业原因，她最讨厌不守时的人，如果十分钟后那个男人还不出现，慕凌菲就打算直接离开。 她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透过窗子看窗外的夜景，这间餐厅在十五层，因此可以看到很远，窗外五色霓虹闪烁，马路上车流如织，络绎不绝，更远处还有游乐场的摩天轮、过山车…… 慕凌菲无限放空着，忽然感觉一阵微风过，直觉地转过头去，果然有个人走了过来。 来人一身银色剪裁得体的西装，脸上挂着斯文得宜的笑容，微带歉意地道，“真是抱歉，竟让女士先过来等我。” 慕凌菲缓缓扬眉，“林非禹？” 林非禹坦然应了一声，一句话直接敲定了慕凌菲心里的疑惑，将另外一支红玫瑰插在桌上的花瓶里，两支红玫瑰就算是齐了，“我是你今天的相亲对象。” “你搞什么？” 慕凌菲蹙眉看他，“我是在相亲唉！” 林非禹好笑地望她一眼，在她对面坐下了，“我也不是来工作的啊。” 他们以往在一起的几次，大多都是工作上面的事情，慕凌菲也全都是职业装，林非禹的眸光落在慕凌菲今天的打扮上，眼底笑意更深了，“你今天很漂亮。” “那还真是谢谢夸奖了啊！”慕凌菲见他竟然就坦然坐下了，挑眉道，“怎么，你还真是来跟我相亲的？” 因为不想跟圈子里那些豪门纨绔相亲，慕凌菲离开《非钱勿扰》后，特意在节目上挂了自己的个人信息，当然省略了相当大一部分，就是希望能吊一个普通人，谁成想，吊来了这么个玩意儿。 看见林非禹点头，慕凌菲的白眼儿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对我还有这份心思呢？” “以前也不知道你的心思，所以不敢冒进。” 林非禹答得十分顺畅，毫不腼腆。 慕凌菲搓了搓手指，知道林非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今年三十五岁，在圈子里也横行了多年，却从未传出过什么桃色绯闻，周围也从来没有什么追求的男性，因此大家都心照不宣，默认她是独身主义者。 林非禹表这么个白，是在说明他很为她着想吗？ 慕凌菲的白眼收不回来了。 林非禹也不脑，微笑道，“如果慕小姐对我哪里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可以改。” 没什么可不满的，才华相貌都是上等，也堪称律界中流砥柱，家世背景不清楚，也不重要，单就这么个人看，是个女的都会对他的条件很满意。 慕凌菲冷哼了一声，“哪里都不满意。” 她之前对林非禹的印象也不错，但这个不错仅限于他们最亲密的关系就是酒友，这个酒友指的还不是能经常出来一起喝酒的朋友，指的仅仅是他们对于酒的看法和喝法能达到一致。 而且林非禹又在秃头遍地的律界中是一股清流，慕凌菲才对他另眼多看几眼。 “唔……”林非禹露出不胜苦恼的神情，“我真的有这么差吗？” 慕凌菲点头点的毫不犹豫。 林非禹又道，“还是……其实是令弟对我不满？” 慕凌菲这回终于用正眼看他了。 林非禹还真说对了，她找男朋友就是要拎回去给慕倾袂看的，而林非禹这个家伙算是很倒霉的一个，最开始就被慕倾袂点名儿给pass掉了，所以这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行。 只是慕凌菲并不打算告诉他太多。 林非禹也不强求，见慕凌菲不想多说，干脆也就不问了，示意侍者过来点菜，十分绅士地问她是否有忌口，慕凌菲也哼哈地回答，懒得搭理他，偏偏林非禹最后点的全是她喜欢吃的，这让慕凌菲严重怀疑林非禹根本早就知道她的喜好，刚才问那一句忌口的，也是多余一问。 这么一想，登时更加不爽了。 慕凌菲生来爱自由，最不喜欢被什么东西约束，一想到竟然有这么个人可能暗中‘窥伺’了她不知道多久，还将她的喜好了解得如此透彻，就免不了骨子里头一阵生寒。 还吃个屁的饭，不吃了！ “我在这间餐厅存了一瓶斯汀迪兰。” 林非禹不急不缓地开口道。 慕凌菲刚抬起的屁股又坐下了，换还成了大马金刀的坐姿，“算你狠！” 林非禹十分谦虚地道，“欲得美人一顾，必得费些心思。” 慕凌菲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你别跟我扯那些文绉绉的，背法条还没背够，双修法律跟汉语言的，也就你这么个变态！” “好的，谢谢夸奖！” 林非禹十分听话，乖巧得简直像一只小奶狗，偏偏还露出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逼的慕凌菲快要管不住自己的罪恶之爪，如果没有领教过这男人在庭上是如何口若悬河，步步紧逼的，慕凌菲还真有可能上了他的当。 林非禹十分尊重慕凌菲的意思，整顿饭期间都没有再提过‘相亲’这两个字儿，跟慕凌菲吃菜喝酒，就好像两个人真的只是简单出来吃饭一样，饭毕，慕凌菲已经开始打开手机滑呀滑呀滑，林非禹见状，十分心虚地请教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安排下一任相亲对象的见面时间和地点！” “哦……”林非禹也不生气，“那我能过去观摩一下吗？” “你？观摩？个锤子啊。” 慕凌菲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林非禹一眼。 “我对这种事没有经验，自觉做的不够好，所以想从旁学习一下，看你喜欢哪种类型的。”林非禹十分诚恳地道。 “我喜欢膀大腰圆的那种，最好皮肤黑得像木炭，晚上掉地上不呲牙都看不见的那种，主要是膀大腰圆，领出去安全！对了，最好长得其貌不扬，同理，安全！”慕凌菲专门挑跟林非禹反着的说。 顺便在心里将林非禹吐槽了一下，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明明可以靠颜值傍富婆，还非得靠能力。 “哦……” 林小白脸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看那虔诚的模样，大抵下一秒就要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给记下来。 慕凌菲觉得自己绝对是碰上了神经病，起身道，“你的酒很好喝，饭钱回去之后我会打你账上，再见！” 慕凌菲头也不回地走到了大楼门口，然后发现林非禹竟然一直气定神闲地跟在她身后！ 刚才在电梯里也没看见他啊！ 从哪里冒出来的？ 林非禹见慕凌菲终于发现了她，便上前道，“慕小姐，你好像忘了一样东西。” 慕凌菲挑高了眉毛，警惕地看着他，“什么？” 手机就在手心里，她出门也没有拎包的习惯，还能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林非禹抬手，修长白皙的手指了指他自己，坦然开口道，“我。”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不要脸 “刚才那瓶酒是我家传之物，按道理只能在我新婚的时候跟妻子共饮。” 林非禹欲说还休，一脸‘你喝了俺的酒，就算是俺媳妇儿’了的表情。 慕凌菲震惊之余，简直像跳起来大骂他不是人。 那瓶酒就算再珍贵吧？也至于他林非禹拿来当什么家传之物？再者说，那酒撑死了三十年，传了几代了？顶多他昨天刚从家里拿出来吧！怎么着，是刚刚定为家传之物的？ “林非禹，我怎么今天才看出来，你竟然这么不要脸呢？”慕凌菲咬牙切齿地盯了林非禹半晌，最后吐出这句话来。 林非禹坦然笑，“以后你还会发现，我有更多不要脸的地方。” 慕凌菲怒吼，“我赔你一瓶！” 回头去小袂袂的酒窖里淘一淘，赔他一柜也行！ “不，那意义不同了。”林非禹拒绝得飞快。 “你告诉我一瓶酒有什么特殊意义……”慕凌菲欲哭无泪，吼不动了，干脆也耍无赖，有气无力地道，“要不然我现在吐出来还给你好不好？” 她作势要去抠喉咙，林非禹急忙拉住她，惊叹道，“论不要脸的程度，我们还真是相匹配！” 配你大—— 慕凌菲怒目瞪着林非禹，觉得脑子嗡嗡的，那酒的后劲儿也泛了上来，再依托着怒气，双颊也开始泛起了微红，在四周浓浓的夜色当中，如一朵艳烈绽放的蔷薇。 林非禹嘴角的笑容益发深明了，十分绅士地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老娘自己有摩托！” “我们都不能开车了，”林非禹似笑非笑地提醒她，“忘了吗？刚才喝过酒了。” 还有，你穿了裙子是怎么骑摩托的？八成这也是胡诌的。 慕凌菲扶着头暗骂了一句，倒是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她本来就没打算相亲还喝酒，这也就是林非禹拿出来的酒诱人，要不然她才不沾！ 林非禹见她站不稳，过来扶她。 慕凌菲挥手，浑身上下都写着嫌弃，“你起开，我叫代驾！” “不行，”林非禹寸步不让，“我不放心。” 你放—— 慕凌菲表情凶狠地打了个酒嗝，努力把骂人的话咽下去了。 慕凌菲谨慎地盯着林非禹，活像对方是一个想要趁着她酒醉就胡来的老流氓，实际上她也确实是这么想的，这家伙在律界里不要脸那也是出了名的，庭上辩论的时候也专挑旁门左道别人想不着的地方攻击，往往别的律师事先想破了脑袋预防他，最后还是防不胜防。 慕凌菲听其他律师抱怨得多了，就很好奇，有一次问他，他就十分干脆地笑道，兵不厌诈，成者为王败者寇，他们输都输了，还要计较是怎么输给我的，实在是可笑。 从此以后，林非禹就在慕凌菲心底封了‘不要脸’和‘确实强’两个称号，至今无人超越过。 “要不然，你打电话叫你弟弟派人过来接你，”林非禹却十分正人君子地道，“我先在这儿陪着你，等接你的人来了我就走。” 他眼底盛着毫不掩饰的关心，脸上写满了‘醉酒美女孤身夜行，很危险的。’ 慕凌菲想大骂一声，说明明最危险的就是你！ 可是眼前晕得越来越厉害了，一时间分不清哪里是夜空，好像四周都是沉沉的暗色，隐约天旋地转，旋即她好像被扶住了。 有人在说话，声音好像隔了好几层牛皮传过来，朦朦胧胧听不全面。 林非禹用臂弯撑着已经醉趴的慕凌菲，无奈摇头，“不能喝就别喝，我没跟你说过那酒的后劲儿相当大吗？” 怀里的慕凌菲双眸微颤，眉头紧蹙，似乎想努力睁眼，最后也还是睁不开。 林非禹便临空询问道，“现在要去哪里？” 慕凌菲：“……” 林非禹：“我把你送回家去？” 慕凌菲：“……” 林非禹摇头，“不行，你弟弟讨厌我，看见我把醉酒的你送回家，八成会卸了我。” 慕凌菲：“……” “我有间公寓就在这附近，我扶你过去休息吧？” 慕凌菲：“……” 她不说话，林非禹也就当她默许了，指端触及她颊边散落的发，帮她掠至耳后，轻飘飘将她抱起，不免惊叹怀抱里女子身段的柔软，又想慕凌菲平日狂拽炫酷帅，可到底也是个女子，此刻软软窝在他怀里，轻的好像一只小猫。 林非禹抱着她施施然去了公寓。 公寓是楼中楼的复式结构，有阿姨在这里固定清扫，林非禹开门之后将慕凌菲交出去，道，“方姨，今晚要辛苦你了。” 年过五十的方姨急忙接过醉酒昏睡的慕凌菲，连声道，“这哪里算得辛苦，我这就带她去清洗一下。” 林非禹含笑点头，去柜子里寻了解酒药自己先吃了一颗。 壶里有温茶，林非禹给自己倒了一杯，站在落地窗前闲看窗外的景色。 往常也不是没有站在这个角度看过，只是今晚繁闹的帝都，似乎格外美好。 方姨动作很快，慕凌菲虽然还昏昏沉沉得，整个人却已经清醒了许多，林非禹过去帮忙，将慕凌菲送去卧房里让她睡下，方姨又道，“我去熬醒酒汤，等会儿你们一人一碗都喝了再歇。” “只给她吧，我刚吃过药了。”林非禹道。 方姨微微蹙眉，心疼道，“怎么又吃药，是药三分毒呀！” 林非禹笑了笑，语气有些撒娇地道，“药效快嘛！省的麻烦方姨了。” “你又不来，好容易回来一趟，我怎会嫌麻烦？”方姨的语气喟叹，却知道林非禹虽然待人温和，性子却是最倔的，便没有再多说，摇了摇头，转身带门出去了。 方姨虽然年过五十，但并没有别的亲人，林非禹让她打扫这间公寓，实际上是让她能有个安身的家，让方姨过来住后，他无事也就不过来了。 这一次因为带着慕凌菲，刚巧过来方便。 “唔……混蛋！” 一条腿忽然踹在了林非禹的腰上，林非禹回过头，看了看就算睡着也不老实安分的慕凌菲，微微倾身给她盖上薄毯。 又靠向她脸侧，轻笑着问道，“谁是混蛋？” “唔……” 慕凌菲在睡梦中大抵将林非禹当成了在耳边嗡嗡嗡的苍蝇，抬起手来大力一挥，掌风呼呼，来势汹汹。 林非禹轻巧向后躲了，摇头笑这人就连睡了都这么强势，问个问题而已，怎么就要打人了？ 却还是不长记性地凑近她耳畔，“谁是混蛋？” “成……成……”慕凌菲的眉峰一簇一簇，嘴角一撇，竟像是个委屈的孩子要哭出来一般。 成？ 林非禹放缓了呼吸。 这一次他也不催促了，静静地等待着，像是经验丰富的猎手，在等待着猎物进笼。 半晌，慕凌菲忽然吼了出来，中气十足咬字清晰的一声。 “程铭，你这个混蛋！” 双腿一蹬，毯子又掉了。 两条纤细笔直的大白腿像是劈叉的筷子一样横在床上。 林非禹好脾气地又拉过毯子，这次干脆将她裹春饼似地裹了起来，任她再怎么踹也绝对踹不开，手不可避免地捏住她脚腕的时候，又忍不住为指下细腻的肌肤所惊叹，美人玉骨玉肌，不过如是。 惊叹完了又忍不住夸自己的定性好，“我可真是个正人君子，换成别人面对如此风景，怎把持得住？” 夸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想着慕凌菲现在如果是醒着的，大概又要骂他不要脸了，林非禹笑的越发灿烂，“你说得对，我真是不要脸。” 随后又坐在床边思考喃喃，“程铭？成名？程明？” 目光深深地落在慕凌菲依旧愤恨不休的脸上，“这个人……才是你拒绝我的真正原因么？” 月色如霜亦如雾，笼在他线条温和的脸上，令那张白皙的面庞也如真似幻，只是眼底的神情却是无比清晰的。 笑意微微，如月色下粼粼的河水。 “我是不是不小心，知道你的秘密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林狗贼 慕凌菲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脑仁儿还有些痛。 刺眼的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她又忍不住想抬手遮挡一下，抬—— 嗯？ 抬…… 慕凌菲的目光下移，看见了自己的春卷造型，霍然大变！ “林非禹，你个混球！” 她仰头对着天花板嘶吼，吼得不遗余力，很显然，她现在已经将林非禹定位为酒后耍流氓的色狼了。 房门被推开来，方姨看着精神满满的慕凌菲，笑道，“慕小姐，你醒了吗？” 慕凌菲恶狠狠一扭头，见来的不是林非禹，却是一个面善的老妇人，登时愣了，心里犹豫了零点零一秒这会不会是林非禹的妈，但又觉得林非禹不会禽兽得这么光明正大，敢把她带回家来叉叉叉，于是皱眉道，“你是谁？” “我是负责打扫这间公寓的方姨，”方姨笑着端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看你的精神好像恢复得不错，昨晚已经喝了一碗，今早再喝一碗，应该就没事了。” “醒酒汤？” 慕凌菲这回更不知道今夕何夕了，等到方姨过来将醒酒汤放在床头柜上，又来帮她的春卷造型解开，她才抓住了重点，试探着问，“我昨天……” “昨天是林少爷带你回来的，”方姨十分细心地补充道，“醒酒汤也是他喂的。” “他喂的？” 慕凌菲双眉倒竖，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对对对……”方姨觉得这姑娘似乎对林非禹有点敌意，慌忙解释道，“对了，少爷说为了防止他在喂汤的时候您不合作，就把您……” 这回慕凌菲秒懂了，冷笑了一声，“就把我裹成了春卷？” 方姨微笑，“是这样的。” “他人呢？”慕凌菲狠狠磨牙，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他一顿报了春卷之仇！然后再说其他的！ “少爷一早就出去了，”方姨道，“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重要的事情？ 慕凌菲磨牙越来越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爆他的头！ “对了，少爷说让您醒来之后打个电话。”方姨看她越来越凶狠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手机递给她。 慕凌菲接过手机，打开之后只发现几通垃圾电话和一条短信，是小袂袂发过来的，时间是昨天晚上，问她是不是相亲相的不知道家在哪儿了。 还好她向来放浪形骸，小袂袂也不会打电话过来查岗，否则可真就算是一世英名尽毁了！ 慕凌菲飞快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相亲对象太沙比，我跑路了，跟人喝酒去了！” 这也不算是说谎！ 毕竟相亲对象沙比是真的，她喝了酒也是真的，至于跑路，她想跑来着，虽然没跑掉。 话说昨天那酒……劲儿真够大的，为毛林非禹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慕凌菲扔了手机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道了句谢谢便要翻身下床，这一翻身就又发现不对劲儿了，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袍，“我衣服呢？” 方姨如实答道，“昨晚洗了，现在还没干。” 慕凌菲：“……” 抬起头来开始从上到下打量方姨，方姨被她的眼神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刻道，“我的身量跟你比起来矮了一大截儿，我的衣服你是穿不下的。” 慕凌菲，“……阿姨你是会读心术吗？” 方姨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套衣服来，“这是林少爷的衣服……” 慕凌菲立即抬手挡住，“我绝对不穿他的衣服！” 穿了他的衣服，万一被染上了不要脸的病菌可怎么办？ “那……” 慕凌菲拿起手机，“我打电话叫最近的店送衣服过来。” 方姨虽然不认识慕凌菲，但也知道这些贵小姐们的能力，也就不再阻拦了，卧房的门却被人推开了，林非禹手里拎着几个袋子进来，笑道，“看看效率多快，你那边还没打出去呢，我这边先给你送来了。” 方姨哪里见过林非禹跟人耍贫嘴的样子，从昨晚林非禹将慕凌菲带回来之后，就知道她对林非禹一定很重要，当下很有眼力地拿了碗出去了。 慕凌菲恶狠狠瞪他，看他十分轻快地走过来，将袋子里的衣服一件件往外拿。 竟然是一身摩托服。 “我觉得昨天你的那辆大概已经丢了罢，就去给你重新挑了一辆，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如等会儿去试试？” 先是酒，再是摩托。 这人专挑她的软肋攻击。 慕凌菲没好气儿地白了他一眼，“谁叫你把我带回来的？” “你呀！” 林非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从另外几个袋子里往外拿衣服。 慕凌菲怒目而视，“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昨天晚上。”林非禹拿出来一件黑色上衣。 “不可能！”慕凌菲大马金刀盘膝而坐，手撑在膝盖上质问。 “你默许的。”林非禹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抖开一条蓝色七分裤。 “默许？” 慕凌菲看他的手伸进另外一个袋子，那袋子无论从颜色还是logo设计上都格外的女性化，似乎…… 林非禹已经拎出了一个角。 慕凌菲啪地一声拍在他手背上。 林非禹冷不防她忽然袭击，手里的东西又重新掉回了袋子里，万分无辜地抬起头，慕凌菲正咬牙恶狠狠盯着他，感觉嘴里都快要磨出火星子来了，“你……好不要脸！” “人要脸树要皮，我只知道你要穿衣服。” 林非禹坦然一笑，也不继续拎衣服了，笑道，“那你换衣服，我就先出去了。” 话落，好像十分害怕慕凌菲会拿衣服丢他，闪身就出了房门。 慕凌菲盯着门，两道炯炯有神的眼睛差点将门给盯了一个窟窿，又气哼哼地看着摆在床上的衣服，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方姨刚才告诉她，林非禹有重要的事情出门了，难道就是去给她买摩托车跟衣服了？ …… 这个不要脸的狗贼！ 慕凌菲早就已经不是十八一朵花的小姑娘，只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让方姨来透好，做作得简直要命！ 眼角瞄到那粉紫色的袋子，慕凌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拽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看，顿时像被烫到了手一样一哆嗦。 这款式，这size，赫然跟她昨天穿的一模一样！就是换了一个颜色！ “林非禹，你这个狗贼！” 慕凌菲一声长嚎，门外响起林非禹好整以暇的声音，压抑带笑，“我觉得比起紫色，还是黑色更适合你，毕竟紫色算是比较魅惑的，黑色则显得大气内敛，更符合你的性格，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大爷！” 慕凌菲气吞山河，终于将憋了好几次的脏话攒足了一口劲儿给骂出来了。 “不不不，我大伯父并不适合这个，我大伯母可能适合？那谁知道呢。”林非禹并不生气，但慕凌菲的火却全被他给点燃了。 “林非禹！” “我在这儿呢，”林非禹的声音带着轻笑，从门外传进来，“对了，友好提醒，我只能给你十分钟穿衣服的时间，如果你没有换好的话……” 慕凌菲：“……” 二话不说，直接从床上跳起来抱着衣服就冲进了更衣室，一边换衣服一边大骂林非禹，买的衣服竟然都很合她的尺码！ 那个狗贼昨晚就算没有对她做什么，肯定也摸了个大概！ 林非禹靠在门外，听着时不时从里面传出来的高音频不带重复的骂声，脸上挂了一丝微微满足的笑容。 多久没有这样热闹的感觉了？ 脱离了那个家族，多少个夜晚都是冷冷清清，醒来之后面对的也是没什么人气儿的空旷房子，他有很多住处，但那些都不能称之为家。 孤单随处可见。 而慕凌菲只是一个人，却胜得过千军万马。 第三百六十四章 全是弟弟 过了一会儿，里面没有骂人的声音传出来了，卧房的门被人打开，慕凌菲走了出来，脸上竟然是面带微笑的。 还冲他招了招手，“弟弟，感谢热情招待，姐姐我就先回去喽！” 弟弟？ “你很喜欢当姐姐吗？” 林非禹站在原地没动，好整以暇地提醒她，“我只比你小了三岁，你的弟弟现在大概在慕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坐着呢。” “你不如问我究竟有几个好弟弟，”慕凌菲站住脚步，回过头，笑着眨眨眼，“普天之下皆弟弟，你，你们全是弟弟！” 换了衣服之后，她忽然就想通了。 林非禹分明就是故意在气她，她偏不要如他的意！一定要，气回去！ 打定主意的慕凌菲也不骂人了，也不激动了，言笑晏晏仿佛他们之间是很好的朋友。 林非禹看出了慕凌菲的意图，缓缓挑起了眉，“如果你喜欢玩儿姐弟play，那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怎么，你很有经验？”慕凌菲反唇相讥。 方姨藏在一边瑟瑟发抖。 林非禹无奈地笑了笑，抬手将一样东西凌空抛给她，慕凌菲下意识接过来，竟然是一串钥匙。 “摩托就在楼下三层停车场，这上面有这间公寓的钥匙和门禁，当然还有摩托车的钥匙，”林非禹声线平和地道，“你可以去看看，如果喜欢的话，就开走吧。” 慕凌菲缓缓抬高眉毛。 忽然开窍了？ 脑子正常了？ 脸又回来了？ 不管怎样，慕凌菲是绝对不会再跟他有什么揪扯的，一扬手直接将那钥匙给丢回了沙发上，“我不要。” 话落，便环顾了一圈儿，找到玄关的方向，毫不犹豫地便要走过去。 方姨见状，有些心急地想要拦住慕凌菲，但看林非禹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也不好越俎代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慕凌菲走到了玄关门口。 林非禹并非不想拦她，只是对待一些人，做事的方法不能过激，否则过犹不及。 给她钥匙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把自己的态度放在这儿了。 我一颗心都在这，你踹进兜儿里，或者弃如敝履，随你。 慕凌菲出去之后，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重获自由的感觉简直酷毙了！ 她开心地回过头，结果一眼看见了站在落地窗前的林非禹，他正站在晾好的衣服旁边，看起来像是一个柔软易推倒的家庭妇男，见她回头，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某紫色物。 慕凌菲的脸刹那间就黑了。 该死，她为什么要回头！ 林非禹这个老变态！ 慕凌菲当即编辑了短信过去骂他：你三十几年都是母胎solo吗？忽然像个发了春的公狗一样穷追不舍！ 林非禹回短信的速度很快：狗论只，或者条。还有，如果我是发了春的公狗，那么被我穷追不舍的你，又是什么呢？ “靠！” 慕凌菲放弃跟这个一肚子坏水的笑面魔王计较了，她是没有胜算的，改天找个机会打他一顿好了！ 将手机塞进口袋里，这次慕凌菲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狗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老娘受的委屈迟早都在你的牙上讨回来！ 先欠个七八十颗！ 慕凌菲没有回慕宅，现在都已经过了中午，她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当即随便找了一家餐厅填饱肚子，就直接赶到了医院，“小橘子啊，对不起啊，我昨晚有事情耽搁了，没有过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呜呜呜……” 坐在病床上的陆橘正在百无聊赖地玩儿扑克牌，见慕凌菲嚎哭着进来，不禁吓了一跳，“我没有怪你啦，我知道你昨晚是去相亲了啊！” 慕凌菲顿时收势，青苗獠牙地道，“不要跟我提‘相亲’这两个字！” 陆橘心道这是昨晚相亲并不顺利，也就不提了，将手里的扑克牌分了一半儿给慕凌菲，“玩儿一把吗？” “玩儿！” 慕凌菲当即在床尾坐了。 陪着陆橘玩儿最简单的‘金钩钓鱼’，两个人玩儿得也算是不亦乐乎，等到慕倾袂带着九儿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个满脸贴条的女人正头碰头地甩扑克牌。 “我又赢了！” 慕凌菲将手里厚厚一叠的扑克牌一洒，哈哈大笑着拈起另外一根纸条，沾了‘易撕胶’后啪地一声拍在陆橘的脑门上。 慕倾袂站在门口，咳嗽了两声。 慕凌菲瞥了他一眼，“咳嗽个鬼，过来陪我们玩儿两把！” 九儿已经欢呼着奔了过去，一会儿拿着纸条看看，一会儿又抓起几张扑克玩玩儿，陆橘莫名的有些心虚。 她这算不算是带坏小孩子？ 慕倾袂拧着眉走过来，看着两个已经看不出本来面貌的女人，而后道，“玩儿了多久？” 陆橘心里一跳，慕凌菲回忆了一下，如实道，“两三个小时吧！” 慕倾袂的眉头挑高，一脸‘就这种智障游戏你们竟然能玩儿这么久还真是了不起’的表情，慕凌菲不爽地抱住扑克牌，“怎么啦？心情不好还不准人放松一下了？” 慕倾袂的眸光转向陆橘，“你心情不好？” 陆橘：“……也没有，就是太无聊了而已。” “你试试一直给你关在一间房子里，除了吃喝拉撒睡什么都做不了，连网都给人断了不让玩儿，谁心情能好啊？”慕凌菲的控诉水平一流，噼里啪啦机关枪一样说了一堆，好像就惦记着慕倾袂能良心发现，帮陆橘改善改善环境。 陆橘：“……” 这些倒还都是次要，主要是记挂着沈桃的伤，每次去看过她之后，心理就没来由地难过一阵子，医生说，按照沈桃的病情，恐怕还要在医院继续住几个月。 她已经住了快一周了，再过十天就能出院，沈桃却还要继续呆在这里，躺在床上忍受着疼痛…… 但这些她都没说出来，这两天九儿好不容易恢复一些了，她不能再说出来让九儿自责。 “我问过医生了，在不做剧烈运动的前提下，也可以出去一段时间。” 慕倾袂刚说完，就看见病床上两大一小三个人都抬起了脸，向日葵般将慕倾袂当成了太阳。 慕倾袂：“……” 慕凌菲兴冲冲地打开手机准备翻找旅游攻略，期间慕倾袂提醒她只能出去一段时间，不是好几天，被慕凌菲直接无视了。 “一段时间，那就可以是几个小时，可以是几天，还可以是几个月几年呢！” 慕倾袂凉凉地瞥了一眼激动的慕凌菲，泼了一盆冷水让她清醒一下，“昨天的相亲进展如何？” 他就不信慕凌菲能找到什么称心的如意郎君。 慕凌菲的指尖一顿，陆橘心道不好，急忙抱着九儿往后退了退，免得被误伤。 下一秒，一阵低沉可怖的气场幽幽环绕在慕凌菲身侧，慕倾袂见状挑眉，慕凌菲却已经抬头微笑了起来，仿佛方才那气息只是幻觉，“当然不错啦，我已经找到了意中人了呢，等下次我就拉过来给你看看！” 陆橘：“……！” 这惊人的前后变化！ 九儿缩在陆橘怀里，不无担心地道，“姑姑，你真的找了一个丑八怪吗？” “丑八怪？” 慕凌菲扬眉，转过脸来，“谁告诉你我要找个丑八怪的？” “因为上次电视里那个人也很丑啊，姑姑你还夸他了呢！”九儿道。 “呵呵……” 慕凌菲尴尬地笑，想起慕倾袂上次跟她打电话时说的话，摆了摆手笑道，“怎么会呢，我的眼光至于没品到那种程度吗？是个一流的帅哥啦！” 第三百六十五章 空白的身份 “帅哥？”慕倾袂的声音里充满了质疑。 慕凌菲毫不亏心地点头，“是呀是呀，是帅哥，是个比你还帅的帅哥！” 令慕凌菲觉得有点不爽的是，她说到‘一流的帅哥’时，脑子里想的竟然是林非禹那张欠揍的脸。 不可否认他的确很帅，但也的确很够不要脸！ 呸！ “哦……”慕倾袂早就看出了她满脸的敷衍，因此对于那句‘比你还帅’也就没在意，淡淡地应了一声。 倒是陆橘夸张地扬起眉，比慕倾袂还要帅？慕凌菲可是慕倾袂的亲姐姐，本着胳膊肘不往外拐的原则，能让她这么说，那对方一定真的很优秀了。 “那凌菲姐，你们下次什么时候见面啊？”好奇宝宝陆橘问道。 慕凌菲的表情开始僵住了。 “嗯嗯，九儿也要去，九儿也要看帅哥！”九儿也来掺和了一脚。 下一次？ 不可能的，她再也不想看见那个狗贼了！ 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没能逃得过慕倾袂的眼睛，看她纠结的样子就知道，八成是胡诌的谎圆不了了，接收到来自慕凌菲的求救眼光，慕倾袂丝毫不为所动。 相亲这种馊主意本来就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当然也要她自己来解决。 慕凌菲暗暗白了慕倾袂一眼，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小白眼儿狼，一边笑眯眯地捧起九儿玉雪可爱的小脸，笑的无比和蔼，“再过段时间，就带给你看好不好？” “可素姑姑……” 九儿被慕凌菲的魔爪控制住，说话都说不利索了，却还是紧皱着小眉头，“你刚才还说一段时间，可以是几个小时几天几个月几年呢……到底是多久嘛……” 慕凌菲没成想这搬起来的石头竟然这么快就砸在了脚上，一时间也有些无语，只能干笑道，“再等等，再等等呵呵呵呵……” 现世报来的太快，她有点儿招架不住啊…… 医生给陆橘做例行检查的时候，慕倾袂让九儿留下来陪她，带着慕凌菲去了沈桃的观察室病房外。 慕凌菲在电话里已经听慕倾袂说过当时的情景，却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她本来想来医院的时候跟陆橘一起去看的，但又怕被陆橘看出什么，所以就一直等到慕倾袂过来。 慕凌菲看着仪器上平稳的波峰波谷，眼眸里夹着一些疑惑，明明就是一个柔弱女子，面对突如发生的危险，竟然真的能将生死之置于度外，去救别人。 若是沈桃是慕宅里那些训练有素的保镖，那这种事也就不足为奇，偏偏她不是。 慕凌菲透过玻璃看着病房里面，几个医生和护士证围着躺着沈桃的病床做常规检查，沈桃戴着氧气罩紧闭双眼，整个人脆弱得好像一阵风吹过就能散了。 “你查过了么？” 慕倾袂微微点头，“嗯。” 慕凌菲挑高了眉，眼神里是与慕倾袂如出一辙的严肃，“怎么说？” “沈桃的身世背景，是捏造的，”慕倾袂淡淡道，“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 慕凌菲微微挑眉，能从慕倾袂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倒真是让她有些意外，凭慕倾袂的能力，想要查什么人查不出来。 就算这个沈桃从一开始就是黑户，但这么多年也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但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除非她这个人，是凭空冒出来的！ 慕倾袂的眉心也闪过一道不悦的神色，他鲜少查人，这一次，却还没有什么结果。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救了小橘子跟小九儿的，”慕凌菲抱臂平静地道，“那就可以肯定，她不是那边的人。” “嗯。”慕倾袂对此抱持着跟她一样的意见，只是沈桃到底身份不明，背后说不定有人操控，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 但究竟是被何人所操控，又是为了什么，那就全都不得而知了。 慕倾袂的脸上笼了一抹说不出的凛然，这个世界上有一些隐世的大家族，并不存在于对外公布的任何榜单上，实力却也是不容小觑的。 如果沈桃出自于那些地方…… “算啦，既然是友非敌，那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嘛！”慕凌菲伸了个懒腰，“我明天还有一场相亲呢，我得回去准备准备。” “还没闹够？” 慕倾袂挑眉，瞥了一眼慕凌菲。 慕凌菲听这话就来火了，“我怎么闹了？拜托，你姐姐我已经是三十五岁的大龄剩女了好不好，再不出去找市场，就要成黄花菜了！” 最主要的是，如果她再不找，万一弟媳妇儿哪天跟别人跑了可怎么办？ 慕倾袂微微敛眉，对这样的话不敢苟同，“你真的想结婚吗？” 慕凌菲默了默，半晌抬头笑的几分无奈，“弟弟，这个话题我们还是不要讨论了吧？” 小橘子那边的检查应该很快就结束了，慕凌菲掉头就往陆橘的病房方向走。 她知道慕倾袂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对小橘子迟迟未开口，也只是因为没法给她一个确定的未来，而这条通往未来的关键纽带。 就在她慕凌菲身上。 他们都太想让彼此幸福了，却没有发现自己美好的希冀早就已经变成了沉甸甸的枷锁，锁在自己所在乎的人身上，哪管叮叮咣咣，对方也听不见一个响儿。 慕凌菲还真找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猪肉铺老板去相亲。 这次约在一家路边的咖啡厅里，那黑粗的胖子在那儿口水乱飞地讲述着宰猪分肉的技巧谈到下刀手法时，慕凌菲确实有些抵抗不住了。 “停停停！” 慕凌菲眉头都快要拧成了一股麻花，“我不是来当学徒的，我是来相亲的！” 猪肉铺老板皮肤虽黑，但一双眼睛的眼白白到发亮，抬眼看慕凌菲的时候，总是让慕凌菲有一种他其实在飞白眼儿的错觉。 嗓音粗狂，仿佛在幽深的山谷里隆隆作响，“俺知道啊，俺也是来相亲的啊，就为了相亲，俺今天得少杀二十头猪！” 他张开手，手心的土黄和手背的黑黄在掌缘处齐整整地分开，楚河汉界划得清楚。 然后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比了个耶。 慕凌菲强忍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她的小广告里没有把要求说清楚吗？什么叫相貌端正，五官正常。 她必须得问明白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于是慕凌菲平心静气地问道，“这位大哥，敢问你是从哪里知道我要相亲的呢？” 猪肉铺大哥用看猪肉的眼神看了一眼慕凌菲，“当然是——” 慕凌菲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猪肉大哥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个傻憨憨的笑，“坏球儿，俺给忘了！” 慕凌菲终于忍不住，一个白眼儿翻到了外星球。 这都能忘？ “嗳呀，这些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俺想找个贤惠的媳妇儿，”猪肉大哥的眼神开始四处乱飘，然后掰着手指头细数，“要能待俺老爹老娘好，把家里收拾得亮亮堂堂得等俺回来，俺白天杀猪，她白天炖猪，俺晚上拖猪，她晚上喂猪，最好再能生养，给俺生三四个胖猪——娃娃！” “打住！” 慕凌菲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刚才是不是念错台词了？” “啊？” 猪肉大哥又往某个方向瞄了一眼，随即恍然大悟地道，“啊，好像是忘了一条，嫁给俺之后就不要再工作了，俺杀猪养你！” 慕凌菲冷笑着睨了一眼猪肉大哥看的方向，指尖在桌上轻轻点了点，“他给你多少钱一小时啊？” “啥？” 猪肉大哥听不懂，作天聋地哑茫然状。 “我付给你他的十倍价格，”慕凌菲勾了勾手指，“现在你是我的临时保镖了，去给我把那个狗贼抓下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 这不可能 林非禹没用她抓，施施然从一株绿植后踱步走了出来，走到那猪肉大哥面前，眼神示意他可以无事退朝了，猪肉大哥立刻以光速消失不见。 至于慕凌菲说的什么十倍价格？ 在商言商，要讲诚信的好不好？ “我说林大媒人，刚才那人是你给我安排的？”慕凌菲看着猪肉大哥以与体积绝不匹配的速度消失，冷哼一声，就知道是这个狗贼在背地里搞鬼！ 林非禹笑着看慕凌菲，“是啊，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找的，可找的辛苦呢，”他微微垂脸，掩了因为看见慕凌菲而华光漫卷的双眸，十分自如地在另外一个位子上坐了，含笑看她，“可还满意？” “满意！”慕凌菲磨牙，“我实在是太满意了，我打算等一会儿就去找他扯证去！” 林非禹故作惊讶地看着她，“当真满意？” “姓林的，你能不能别跟我在这儿瞎搅和了？”慕凌菲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也不希望有人像黏胶一样黏着她不松手！ 林非禹并不动怒，姿势闲散淡然地坐在椅子上，眉目温和，“看来你说的‘满意’是假的了。” 慕凌菲咬牙切齿，“真假与你何干！” 她起身，忿忿地便要离开座位，身后，林非禹的声音不高不低地传了过来，“不与我有干，那，与程铭有干么？” 轰—— 白色的休闲小桌被慕凌菲一脚踹倒，桌上杯盘匙碟滚了一地，碎瓷片四溅飞射，周围不少人都被吓得尖叫躲开，偏偏林非禹似乎早有预料，好整以暇地还坐在椅子里，手里端着一只白瓷杯，里面是热气滚滚的咖啡——显然，是从刚才被踹倒的桌上成功挽救下来的幸运儿。 “你刚才，说谁？” 慕凌菲一脚踩在倒下去的桌沿上，倾身过来拉起林非禹的领带，目眦欲裂，“再说一遍？！” …… “他们在搞什么？是在拍电视剧吧？” “看着不像，周围哪有摄影机？” “也许藏在某个角落里，你没看过短视频里经常有这样的吗？观察路人反应的！” 一群围观群众里有人窃窃私语，却无人敢上前问话，那揪人领带的女子气场，实在是骇人得紧，好像要活吃了谁。 要被活吃的某人并不慌乱，还弯了弯唇角，“看样子，我是猜对了？” “猜你——” 慕凌菲右手紧握成拳，凌空便要砸下。 餐厅大堂经理迅速赶来，看见这满地的狼藉，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得赶过来劝阻人群最中心这两个最突出的人。 看见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按在椅子上也就罢了，这女人还要动手打人，偏偏那要被打得男子还一脸我无所谓十分受用的表情。 登时觉得三观都快要炸毁了。 但他赶在三观炸毁前及时冲了过去，慕凌菲的拳头才没有落在林非禹的脸上，餐厅经理赔着笑脸，“二位二位，有话好说，这是怎么了？” 餐厅经理伏低做小，说得好声好气儿。 没办法，这里是帝都，走路都得夹着尾巴的地方，这二位敢在别人店里大打出手，保不齐也是背后有人。 慕凌菲理也不理，只恶狠狠地瞪着林非禹。 林非禹还被她揪着领带，颇有些吃力地从口袋里捏出一张金卡，还有心思对那餐厅经理笑，“真对不起，我的朋友好像有点儿激动，这里的损失便全算我的，这些客人，也麻烦您帮忙疏散一下好吗？” 他语气诚恳，眼神比语气更加恳切，眉目间端的是写意风流，餐厅经理连忙接了卡，去挨个儿给那些受惊的顾客们赔礼道歉了。 “我在问你！” 慕凌菲揪着他领带的手紧了紧，声音低沉，像是烧红的炭里有星火迸溅，隐隐成燎原之势。 林非禹叹了一口气，浩如烟海的双眸望进那燎原星火里，“我说，慕大小姐，我们不能换一种姿势说话吗？” “不能！” 慕凌菲死盯着林非禹，额角像有青筋乍起，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烈火淬炼，话未出口先烫了自己，“你，怎么会知道……他的！” 程铭。 呵，这个埋在她心头整整十八年的名字，如今被人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勾起，这个名字滚到喉边却又吞了回去，淋了一路淋淋的鲜血。 “你说梦话的时候说的。”林非禹见她没有坐下来好好谈的欲望，干脆也就不再试图挣扎了，开始在这个姿势下舒舒服服地靠着椅背坐好。 慕凌菲立即吼道，“不可能！” 她是会说梦话不假，但绝对不可能会提及那个人的名字！ “我听的清清楚楚，“林非禹摇头叹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你还说那个人是混蛋来着。” 慕凌菲握着林非禹领带的手忽然就松了，像是一池清泉忽然被人抽干，灵魂都被剥离，只剩下躯壳，大脑的意识在这一刻尽数只在想一个问题——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她将这个名字藏的好好的，就连慕倾袂都不曾知道过，或许他隐约有所察觉，但也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就是因为慕凌菲绝口不提，就连做梦，都不敢喊那个人的名字…… 事实上，又哪里有梦可做的？ 那段时间，天是灰的，水是红的，处处都在崩塌，空气里全是腐朽沉寂的味道，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熬了多少天没睡觉。 几次昏昏沉沉，被一波人簇拥着往这里，又被簇拥着往那里。 一忽醒来，眼前是医院冰冷的长廊。 一忽醒来，眼前是灵堂黑纱飘忽的影。 一忽醒来，眼前是碑，碑上有名，照片上是父母温柔的笑，定格永恒。 她与程铭约好的，待她与家人过完中秋，就会回学校去，与他一起庆祝节日，可是那场车祸将一切都更改了。 三天后，她牵着慕倾袂的手，走出了慕家老宅的大门，也再没有踏入校门。 也并不是没有联系过，可程铭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寻不着个踪迹。他本也是被人推荐半路转学过来的，老师对他的其余资料一无所知。 好像这个人就从此人间蒸发了。 慕凌菲有时候自嘲地想，程铭这个人，走的姿态一如他来，忽如其来，无声烈烈。 她原以为，那个人的名字在她胸口盘桓了那么久，历经了这么多年岁月的侵蚀，早就已经灰暗无色，却不想，只是旁人轻描淡写的随口一提，便如沉寂已久的死火山重新爆发，烈焰黑云直冲天日！ 怎么可能！ 时隔十八年，她怎么可能又念出那个人的名字？！ 林非禹的眸光一直注视着慕凌菲的神情，看她惶惑、紧张、悲伤、痛苦、迷茫、愤恨…… 那些统归于黑暗的情绪在她的脸上交替叠加，林非禹的眸底闪过一丝不忍，刚想开口，慕凌菲又沉沉压了下来，重新拽住他的领带，逼得更近了些。 “就当你从来没有听到过，懂？” 慕凌菲的丹凤眼平时瞧着水灵减龄，可像现在这样真正动怒的时候，眼尾被眉梢一起吊高，看起来就平添了几分凶厉色。 林非禹十分乖巧地点头，慕凌菲神色一松，便见他一个点头的动作做到一半，又摇了摇头。 “我当然可以为你保密，但我要求知道事情真相，”林非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知道，我们律师对于一些埋在水面下的事情，总是很感兴趣。” “死人也同样可以保密，你要不要试试？” 慕凌菲冷哼一声放开了他，脚踏在地上，踢飞了一块碎玻璃。 林非禹在她身后起身，笑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 “都将成为呈堂证供？”慕凌菲打断他，回眸冷笑，“你几岁了？” “不，”林非禹缓缓摇头，烟波浩渺的眸子落在慕凌菲身上，温和而包容，深远而博大，“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我都会记得。”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交易男友 大小姐要带着男朋友回来了！ 整个慕宅被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给震得抖了三抖，所有人都抖擞精神，努力想在未来姑爷面前赢得一个好印象。 没办法，难得啊！ 千年铁树终于开花了，大小姐也终于找男朋友了，普天同庆，喜大普奔！ 一时上上下下忙的热火朝天。 而此时，漩涡的正中心悠闲地坐在远离喧嚣的病房里，吃着葡萄。 “凌菲姐，你真的找到男朋友了？” 陆橘坐在病床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才几天？也太快了点吧！ “当然，”慕凌菲上下嘴皮子翻飞，稳准狠地将葡萄皮吐尽垃圾袋里，动作快得仿佛葡萄皮烫嘴，一边道，“说起来你可能还见过的。” “我还见过？” 陆橘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可她越是问，慕凌菲就越不说，平时喝多了什么都往外说，陆橘考虑到这里是医院，也就没有严酒逼供。 慕凌菲只告诉她，“等你看见之后就明白了。” 昨天，她跟林非禹做了个‘君子约定’。 “你既然对这个程……他，念念不忘，那你相亲是想干什么？”林非禹轻易的一句话就容易让慕凌菲炸毛，连忙就该换了称谓。 可能是因为藏在心底十余年的陈瘀忽然被翻上，慕凌菲觉得累透了，就干脆地道，“没办法，家里催婚！” 林非禹当然是知道她家里是什么情况的，了然道，“你那个弟弟？” 慕凌菲没好气儿地应了一声。 她不想多说，林非禹也不多问，便提出自己来假扮她的男朋友，先糊弄过慕倾袂。 说是君子约定，但是慕凌菲总觉得林非禹这个老狐狸在暗戳戳地算计着她，可惜有把柄捏在他手里，又不能真的杀了他灭口，只好忍辱签下不平等条约。 按照林非禹的话来说，“既然你相亲只是为了让你弟弟安心，那找谁不都一样，找个演技好的不是更省心些？” 慕凌菲懒得捧哏也夸他一句，但不得不承认林非禹说的有道理。 林非禹得了便宜还卖乖，十分无辜地说，“我既帮你保守了秘密，又要免费假扮你的男朋友，这样算起来，明明是我吃亏才对！” 气的慕凌菲差点抬手就要撕了刚签下的合约。 林非禹又说做事宜早不宜迟，他明天就准备过来慕宅拜访，慕凌菲很想说你拜访个鬼，分明就是想登堂入室，但也懒得戳穿他，反正小袂袂一早就看他不顺眼，让他过来吃点苦头也好。 程铭的事被翻了出来，她的心思就一直都很乱，最近也让助理将工作上的事情都转交给其他律师做了，她这次准备一鼓作气，直接哄的慕倾袂娶了陆橘才好放心！ 不然总觉得心里头晃晃悠悠的，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只是当下这些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她得提前探知一下陆橘的心思。 慕凌菲吃完了葡萄，将碟子往小几上一放，蹭到陆橘的床前，“小橘子，你说，我找到男朋友是不是一件好事？” 陆橘被她忽如其来的攻势吓了一跳，如实点头，“是好事啊。” “那要不然，咱们干脆就好事成双？”慕凌菲拼命冲她挤眼睛，暗示得不能再明显。 陆橘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警惕地盯着慕凌菲，“什么好事成双？” 她只听说过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可怜我们慕家子孙单薄，到了这一代，也就小袂袂一个独苗，”慕凌菲开始装腔作势地抹眼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媳妇儿……” 陆橘嘴角有些微微的抽搐。 为什么听慕凌菲的意思，好像慕倾袂成了菜市场里没有人要的烂白菜？ 只要慕倾袂愿意，勾勾手指头就有无数人爬上他的床好吗！ 而且…… 陆橘的眸底微微失神。 慕倾袂已经有了九儿那样可爱的女儿，当然也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风月往事。 “唉呀！”慕凌菲气结，一屁股坐在床边，心中一千万个想把‘要不然你做我弟媳妇儿’的话说出口，但又怕被慕倾袂知道后会嫌她越俎代庖，急的抓耳挠腮却也无可奈何。 又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吧，反正她的事儿了结之后，小袂袂也就该出动了，不急在这一刻。 正想着，慕倾袂黑沉着脸带着九儿出现了，慕凌菲笑呵呵地看着自家弟弟进门来，十分自觉自动地让出了陆橘身边的位置，“这么一大早的就过来了，真是辛苦辛苦，快请坐！” 慕倾袂冷沉着脸看她，“你什么时候找到的男朋友？” 本以为也只是敷衍，谁成想她竟然真的找到了。 如果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相亲活动，就能让慕凌菲找到真爱的话，这么多年来，慕凌菲早就结婚了！哪还用的着等到现在。 “对呀对呀！”小九儿蹦跳着，羊角辫欢快地上下摇摆着冲了过来，“是姑姑上次说的那个意中人吗？他在哪呀，是不是真的很帅？！” 两父女截然不同的态度构成了鲜明的对比，慕凌菲迅速进入演戏状态，挥了挥手道，“唉呀我忘了跟你说吗？就是昨天呀！”又俯身捏了捏九儿的小脸蛋，“等明天他来我们家，你就会看到喽！” 又拿过一旁的水果盘来，“一路上风尘仆仆的，来，吃点水果。” 尽管慕凌菲这么伏低做小，慕倾袂依旧没什么好脸色，因为慕凌菲一旦心虚的时候，就总是这样热情得不像话，一幅和气生财的样子。只是在讨好而已。 却把一直认为慕凌菲是个虐弟控的陆橘吓得够呛，还以为慕凌菲找了个男朋友竟然就性情大改了，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他是谁？” 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慕倾袂丝毫不受这样的温情攻势，敛起双眉看向忙忙碌碌了试图趁机溜走的慕凌菲。 慕凌菲脚步微顿，有些尴尬地回过头来，“啊哈，那什么，等你看见了不就知道了么？” 要是现在就告诉小袂袂，保不齐就连门都不让林非禹进了。 那她还怎么看好戏？ 慕凌菲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打着哈哈道，“反正他明天才会到慕宅去，今天是周六，我们带小橘子出去透透气吧？” 提到陆橘，慕倾袂脸上冷峻的神色才稍松，目光移向病床上的陆橘，她左脸上的绷带已经拿掉了一大块，看起来终于不像最开始那几天吓人，只是脸上还是有些病态的苍白，或者是这几天一直都呆在医院这种地方，又为沈桃的身体担心，殚精竭虑，熬垮了精神。 虽然知道慕凌菲这是故意在转移话题，慕倾袂也不与她多计较了，是非明天就见分晓。 “身体好些了么？” 慕倾袂缓步走到床前，微微倾身细看陆橘的脸色。 嗯…… 似乎脸色是好了些，除了那左脸的绷带还有些碍眼之外，方才离得远再加上阳光晃射有些辨不清，现在凑近些，发现也还不错。 瓷白的肌肤下，透出几分健康的红晕来。 陆橘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慕倾袂。 夭寿！ 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神马，难道还怕她老人家没住够病房，要害她再得一遍心肌梗塞吗？ 她甚至感觉到脸上有腾腾的热气在燃起，颊上细密的汗毛都在微微颤抖。 忙不迭地点头，“嗯嗯，好些了好些了……” 只是脑子里面好像还有金光在晃啊晃啊晃，金光漫越里，她恍惚看见慕倾袂对她展眉一笑，旋即站直了身体道，“既然好些了，那就走吧。” 第三百六十八章 薰衣草的花语 房车在通往郊外的宽阔道路上稳稳地行驶着。 车里坐着的，自然是慕倾袂、慕凌菲、慕九儿还有陆橘。 陆橘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如果不是慕倾袂坚持怕出什么问题叫陆橘在医院多住几天，也都到了可以出院的时候了，因此医生并没有对陆橘这一次的外出限制时间。 慕凌菲便提议到郊区野餐。 她知道有一个很好的风景山庄，可以游玩赏景，是个开阔人心的好去处。 于是一行人就过来了。 路上慕倾袂凉凉提醒，“怎么不带你那个男朋友一起过来？” 慕凌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我男朋友他今天很忙，很忙呵呵呵……” ‘男朋友’三个字说的不太利索，差点咬了舌头，慕凌菲不仅又暗骂自己自讨苦吃，她跟林非禹的戏，真的能骗过小袂袂吗？ 但现在也没有回头路了，慕凌菲也只好硬着头皮上。 慕倾袂对这种明摆着是敷衍的语句不予置评，转过头去，对面，陆橘跟九儿坐在一起，九儿指着窗外一大片开的灿烂的薰衣草花田问陆橘那是什么花，陆橘告诉她那是薰衣草，是一种很浪漫的花。 薰衣草…… 慕倾袂的眸子落向窗外，蔚蓝的天空之下无缝衔接着一大片幽幽的紫芒，一簇簇的薰衣草在风中微微摇曳，如同仙境一般。 和风朗空。 令人心旷神怡。 慕凌菲听她们谈到薰衣草，眼珠子一转，忽然开口道，“小橘子，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吗？” 陆橘一怔，皱眉思索了一番，摇摇头，“不太记得了……” 隐约好像是什么温柔？还是什么类似的？ 九儿抢着举手道，“要是柳哥哥在的话，他一定会知道的，他知道的可多了！” 闻言，慕倾袂的神色瞬间沉了几分。 陆橘心里一跳，喉咙不受控制地滚了滚。 慕凌菲不明所以，“柳……哥哥？是哪位啊。” 慕倾袂冷声开口道，“柳家长子。” 四个字，满满鄙夷的嫌弃之意。 慕凌菲想了想，拉长了音调哦的一声，再看慕倾袂跟陆橘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登时拍了拍慕倾袂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看向九儿，“小九儿，这你可就想岔了，薰衣草的花语，你爸比也知道哦！” 慕倾袂睨了一眼慕凌菲，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又卖的什么药。九儿已经无比兴奋地看向他，“爸比，你也知道吗？” 陆橘也有些惊讶地看着慕倾袂。 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也会清楚吗？ 慕凌菲偷偷拿出手机上准备好的答案，在陆橘跟九儿都看不到的角度悄悄展示给慕倾袂，一边挑眉示意。 可惜后者压根儿不理睬她这种作弊行为。 慕倾袂眸光浩淼遥远地落在窗外那万顷薰衣草花田上，轻启薄唇，吐出几个字，“等待无望的爱。” 等待，无望的，爱。 这几个字从慕倾袂的嘴里说出来，却好像字字都重逾千钧，沉甸甸地落在陆橘的心头，令她的灵魂也忍不住随之一震。 脑海里忍不住胡思乱想。 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冷峻的表情下面好像压抑着什么。 他也对这句话感同身受吗？ 他也在……等待吗？ 等待着谁无望的爱？ 那个人……是九儿的生母吗？ 慕凌菲在旁边气的咬牙切齿。 薰衣草明明有两条花语，一条是等待无望的爱，但另外一条是等待爱情！ 他做什么偏偏要说第一条那么煞风景的花语呢？ 九儿自然是不懂得大人之间的风波诡谲的，她也听不懂这花语中那么深沉的哀伤，十分高兴地鼓起掌来，“喔！爸比真厉害！” 慕凌菲强忍着一路没发作，到了山庄之后，早就提前收到消息的负责经理带着人远远地迎出来，陆橘带着小九儿去洗手间，慕凌菲终于忍不住发火了，“我给你制造机会，你怎么还捣自己的乱呢？你说那话，不是让小橘子乱想吗？” “我不是说给她听的，”那片薰衣草花园如此辽阔，以至于他们身处山庄建筑之中，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慕倾袂转过头来，看向慕凌菲，“姐，你这么多年都拒绝婚姻，不也是在等待吗？” 是，他当年的确还小。 加上父母的忽然去世，受到的打击很大，整日沉默。 偏偏慕凌菲还像个女将军一样，孤身一人领着他面对族中千军万马的征伐，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只是那段时间，慕凌菲每晚每晚睡不着觉，从她的卧室房门卸出来的灯光往往直到天明，而她总是一遍遍对着手机发消息，眼底厚重的黑眼圈怎么遮也遮不住。 慕倾袂知道，她并不只是因为父母的事情难过，她在等什么人。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放弃过的人。 “你在说什么啊，”慕凌菲脸上的笑意绷不住了，开始四面环顾打哈哈，“果然在钢筋混凝土里呆久了连脑子都开始上锈了，来看看这边的风景，开阔一下心胸！” 她跑到左右大开的窗扇前，打开双臂试图拥抱轻风，“哇！开心！” 三十五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同样，这也是她掩饰自己的开始，像个智障一样。 慕倾袂懒得跟智障一般计较。 洗手间里。 陆橘用手机查了一下薰衣草的花语。 结果出来之后显示有两种答案。陆橘的眸光忍不住轻轻一颤。 抽水声响起，九儿从隔间里出来，看到陆橘正对着手机，不禁好奇道，“橘子姐姐，你在看什么呀？” “啊……我看个时间。” 陆橘急忙收起手机，带九儿洗了手便走了出去。 九儿看见她姑姑正站在窗前做扩胸运动，不免好奇地蹬蹬蹬跑了过去，“姑姑，你在做什么呀？” “姑姑在锻炼身体呀！”慕凌菲见救星们出来了，兴奋得眉开眼笑，拉着九儿一起锻炼身体，一大一小四舍五入隔了差不多三个代沟，却也能其乐融融，相处融洽。 慕凌菲还拉着九儿比赛赛跑，看谁先跑到尽头的走廊，两人也没什么发号施令，慕凌菲大喊了一声跑之后就都窜了出去。 陆橘觉得这样跑有些危险，伸手想拦，“唉，等等——” 她的手臂忽然被人拉住了。 陆橘回头一看，慕倾袂正站在她身后，见陆橘回过头来，慕倾袂便松开了手，道，“让她们去吧。” “哦，好……” 陆橘微微垂眸。 心里有些懊恼自己又越俎代庖了，九儿的正经亲爹在这儿呢，都没说什么，她这么着急，倒有些司马昭之心的感觉了。 “方才的薰衣草花语，我只告诉了你一种，还有第二种，”慕倾袂的声音低缓悦耳， 山涧清泉般流入陆橘的耳中，陆橘霍然抬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可思议，慕倾袂坦然望进她的眼眸里，一字一顿道，“还有一种，是等待爱情。” 等待无望的爱情。 等待爱情。 三字之差，意思却已经截然不同了，前者是悲观的，凄美的，明知没有结果却还是一直苦苦等下去的悲剧， 后者却是正向的，积极的，‘此处有花开，只待君来采’的乐剧。 陆橘的意识一瞬间空了一空，心脉处好像有一汪滚烫的热血在沸腾，叫嚣着要冲出来。 她呆呆地看着慕倾袂，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强自压抑住那处沸腾。 等着慕倾袂说一句‘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或者‘这样显得我很有才华’之类的话，可都没有。 慕倾袂的眸光幽深，望定了她，“我怕你多想。” 第三百六十九章 最负责的丈夫 我怕你多想。 这几个字如魔咒一般在陆橘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滚动着。 慕凌菲跟九儿追了一圈儿跑回来时，陆橘还是有些不能回神。 怕她多想？ 为什么要怕她多想？ 最重要的是，慕倾袂这么一说，她反而想的更多了啊啊啊啊！ “这里有天然温泉，很有特色的，小橘子的伤口也差不多都痊愈了，就是左脸的纱布小心些就是了，怎么样？” 慕凌菲一眼看出陆橘的脸色有些偏红，心道有戏，不妨让她来再加一把火！ 天然温泉。 的确是很有特色。 温泉设立在一个单独的圆形建筑物里，里面怪石嶙峋，绿植区还有各种低矮灌木类的树木，洁净的大理石地面铺设了防滑的软毯，左二右三地交叉通往袅袅热气的温泉池，抬头一看，橙黄色的吊顶在三层楼高的位置盖住了整栋建筑，边缘扑卷飞檐，既保证了里面良好的采光性，也对温泉的隐秘性做到了保障。 事实上，这山庄本来就建在山上，没有城市里那么多高楼大厦，也不可能会有人从天花板的方向看过来，多数是求个心理安慰，顺便用如此精妙的手艺来打造视觉冲击。 让人瞬间觉得这温泉上升了好几个档次。 “这里不错吧？” 慕倾袂环顾四周，九儿早已经撒欢地来回蹦哒，东瞧瞧西看看，陆橘也忍不住赞叹这里设计布局的大气精妙。 只是，这温泉池似乎只有这一处…… 慕凌菲掩嘴笑了笑，走过去拉着陆橘的手，“这里平时可是不对外人开放的，我帮这里的大老板赢了一场官司，那大老板为了感谢我，便给了我特权，可以随时过来，”慕凌菲还在絮絮叨叨，“咱们家也不是不能弄，但是一来像这里这样的好地界难寻，二来费时费力，不过如果小橘子你喜欢的话，咱们今年就可以圈山动土……” 陆橘听这话怎么越说越离谱，好像有往某个方向越偏越远的趋势。偏偏慕倾袂对她姐姐的‘疯话’没有丝毫意见，反而眉峰微聚，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好像在思考该圈哪里的地一般！ 陆橘一边在心里狂喷自己清醒一些，一边打着哈哈，“啊哈哈哈，这里是不错哈，真好，慕氏集团能开发这样一个地方建造度假山庄，再依山傍水开发几处特色民居，也不失为一个盈利的好方法啊哈哈哈哈……” 慕凌菲满眼星星地看着陆橘。 瞧瞧，果然还是自己看中的弟媳妇儿，就是好！这还没过门呢就惦记着怎么帮慕氏赚钱了！ 没选错没选错！ 陆橘一脸懵逼地看着忽然开始骄傲起来的慕凌菲，反思了一会儿自己方才说过的话，没有什么问题啊？ 慕凌菲当然不能将自己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万一吓到陆橘就不好了，还是要循序渐进。 “那事不宜迟，你们开始鸳鸯——咳不，泡温泉吧！” 你们？ 陆橘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疑惑地偏头，“凌菲姐，你呢？” 慕凌菲怎么能过来搅这个局，连忙找了个借口胡诌道，“啊，我这几天——” 只是话还没说完，慕倾袂便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没兴趣。” 话落，便转身提步向外走去。 慕凌菲一愣，旋即对陆橘尴尬地笑了一声，指了指脑子，“可能这儿又犯病了。”连忙追上这个榆木疙瘩脑袋的弟弟，“你怎么回事？我给你创造机会，你怎么都不知道好好利用啊？” “机会？”慕倾袂淡淡地睨了慕凌菲一眼，“你确定不是耍流氓？” 慕凌菲的眉尾挑的老高，她倒是小看了这个弟弟骨子里古板的程度，她这都把坑挖好了，这厮都不跳。 “那你想怎么着？！”慕凌菲气急，低喝道，“我都已经找了男朋友了，你别再给我掉链子了。” “你那男朋友我还没见到。” “明天你就见到了！” “见到再说。” “你——” 他们一疾走一快步追，都已经出了大厅，慕倾袂在铺设精致的鹅卵石路边站定，沉默了一会儿道，“姐，过几天……八月初一，我想带她去墓园。” 墓园？ 慕凌菲脸上激进的表情消退了，缓缓凝起双眉，“……你确定你没有搞错顺序？你要带她去的话，是不是也要等到……订婚后？” 带陆橘去墓园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是也要等到确定了他跟陆橘的关系，才好过去？ 现在八字儿还没一撇呢，他就这么有把握？ “没有，”慕倾袂的语气沉缓严肃，端正道，“我想让她足够了解我，知道我有怎样的过去，清楚我身边可能潜在隐藏着的危险，无论我隐瞒了什么，那都是我不够坦诚，在欺骗她。我也希望她能够明白，如果有一天我跟她坦白，那我一定是已经准备好了要娶她。” 慕凌菲的眸色沉静下来，那些疑惑、迷茫和不解，在听了弟弟说完这些话之后都烟消云散了，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个弟弟其实也根本不需要她在旁辅助。 因为慕倾袂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朋友，最负责的丈夫。 她这个辅助，似乎是时候该退场了呢。 “可以啊！” 想通了，慕凌菲便笑了，握拳玩笑地在慕倾袂肩头打了一下，“当年的毛头小子果然长成了大男人了，懂担当了，你姐我也可以放心啦！” 她感慨的语气，好像是自家养的一头猪终于会拱白菜了，而她也可以功成身退了一般。 慕倾袂却凉凉地瞥了她一眼，“你放心得太早了，你的事情还没完。” 慕凌菲呃地一声，丹凤眼里瞬间堆砌了无数的怨气，幽幽地瞪着慕倾袂，慕倾袂恍若未闻，径自往旁边的射箭场去，“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慕凌菲呵呵笑，“你真不去泡？我可告诉你，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你可别后悔啊！” 慕倾袂完全不受她的挑衅，冷峻的脸上滑过一抹笃定的微笑，“以后，多的是机会。” 慕凌菲：“……” 很好，很好，猝不及防吃了一口来自弟弟的狗粮，还是凭空捏造的！ 等她进去挑唆小橘子不要同意当他媳妇儿，看他还有什么机会！ 慕凌菲气哼哼地转身进去了，当然，挑唆是不可能的，但是坑一坑还是要得的，陆橘跟九儿正站在一株开的正娇艳的玉兰花前看花，见她进来也没有多问，慕凌菲用极度丰富的表情和夸张的动作表达了一番慕倾袂为什么不来泡温泉。 当她的眼光往不可描述的地方瞟过去时，九儿还算是歪着小脖子不懂，但陆橘却懂了，脸色微微泛红，呐呐道，“我懂我懂，常年坐办公室的都容易得……更别说他……咳咳，那么辛苦地工作。” 正去向射箭场的慕倾袂不知道自己凭空就被亲姐给安了一个‘隐疾’，只觉得鼻尖有些发痒，想来慕凌菲进去也没说什么好话。 慕倾袂不来泡温泉，陆橘倒也自在了一些。 跟慕凌菲和九儿在池子里泡了半晌，感觉热气将那些盘桓在心口的郁结都给冲散了一些，毕竟陆橘现在也算是半个伤号，慕凌菲也不敢带她多泡，只是九儿玩水玩的很欢畅，又在温泉里赖了一会儿才肯出来。 知道慕倾袂正在射箭场，现在应该也还没离开，她们就直接去了射箭场寻人。 慕凌菲当先开路，陆橘牵着九儿，几人刚刚走到射箭场外围的台阶处，就看见一支长箭从眼前射了过去。 凌空啸响，气势万千。 咻—— 再看靶子。 正中靶心！ 陆橘的目光霎时一亮，好箭！ 远远地，慕倾袂气定神闲地将长弓放下，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另一支箭。 “好！” 慕凌菲鼓着掌下场，兴致勃勃地也戴了护具取了弓箭，“弟弟，不如我们来比一场？！” 又扬声朝慢一步的陆橘道，“小橘子，你会玩儿这个吗？会的话来比一场怎么样？” 第三百七十章 意外的约见 陆橘也正有此意。 泡了温泉之后感觉浑身舒畅，再加上她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好几天，浑身都快要躺僵硬了，来锻炼一下也正好。 于是笑着走过来，“当然可以！” 慕倾袂的眸光落在她脸上，语气微微怀疑，“你会射箭？” “我当然会啊！” 陆橘怎么能弱了气势，从旁挑选了一把弓，戴好了护具，走到慕倾袂身边站定，许是因为刚刚泡过温泉的关系，本就白皙的一张脸此刻像是拨了壳的鸡蛋一般，不服输的表情让那张脸更添活泼的娇艳。 慕倾袂勾唇笑了笑，目光遥遥望定前方的靶子，“怎么比？” “简单点儿，一人十箭，环数高的赢。”慕凌菲朗声道，举弓拉弦，“或者……谁快谁赢！” 话音刚落，她就已经飞速地射出了一支箭，弓弦震鸣。 “九环！” “哎呀，看样子好久不练，已经生疏了呢？”慕凌菲耸了耸肩，飞快地又取了一支箭搭上弦，啪地一声又射了出去。 眼看着慕倾袂也举起了弓，陆橘慢了一步，双脚分开站好，取箭搭弦，右手三指勾弦，对准五十米开外的靶子。 咻—— 靶场旁的电子荧屏上显示：九环，九环，七环。 “小橘子不错嘛！” 慕凌菲朗声大笑，陆橘却很有些不好意思，她的成绩跟他们姐弟比起来，实在是逊毙了。 “倒是小袂袂，你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射箭的时候不专心呀？”慕凌菲调笑道，“让我猜猜看，是被什么吸引了？” 她的目光暧昧地往陆橘那边飘，陆橘看慕凌菲的眼睛又挤又眨地看向自己，瞬间就明白了慕凌菲的意有所指，当下脸颊微红，也顾不得多说了，低头取箭当做掩饰。 慕倾袂面色平静，从容地取箭再次搭弦，薄唇轻抿，淡淡道，“失误。” 他们三个在这里比试热火朝天，九儿坐在遮阳伞下喝着果汁，两只小腿一晃一晃的，时不时不走心地喊一句‘加油’，也不知道是喊给谁的。 最后成绩出来。 陆橘理所当然的垫了底，慕凌菲跟慕倾袂两人差距不大，但还是慕倾袂占了上风。 慕凌菲输也输的坦荡，哈哈大笑说，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没有事先设定赌注，要不然现在岂不是要赔光了？ 又笑慕倾袂就算赢了也什么都没赢到。 慕倾袂无所谓，懒得指出某个不讲理的姐姐就算事先定了赌注也绝对会耍赖反悔。 看了看时间正要下山，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慕倾袂随身携带的手机是私人号码，一般不会有陌生号码打进来，慕倾袂微一蹙眉，还是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是慕少爷吗？我是林非禹。” …… 慕倾袂的眸光沉了下去。 “你们坐车回医院去，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慕倾袂将手机放回口袋里，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外套，披了就向外走。 慕凌菲正跟陆橘喝杯果汁休憩一会儿，看见他忽然离开，慕凌菲耸了耸肩，“可能是又有工作要忙了吧？” 陆橘却是有些疑惑，方才慕倾袂接了电话之后，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凝重，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不应该会有让慕倾袂大的反应啊？ 九儿对此更是见惯不怪了，“爸比就知道工作，经常把九儿一个人丢下，哼！” “所以让你爸比给你找个麻麻照顾你就好了呀，对不对？”慕凌菲吸了一口果汁，神清气爽地逗九儿。 顺带向陆橘飞了两个媚眼儿。 “嗯，等九儿有了麻麻，就不要爸比了！”九儿气鼓鼓地，已经在心里策划了无数宏图伟业。 慕倾袂并不知道亲女儿已经开始谋划着怎么坑他了，他要去见林非禹。 到了约好的地点，慕倾袂见到一身休闲打扮，正在眺望远处风景的林非禹，冷声问道，“什么叫反正明天会见，不如提前到今天？” “慕少爷来了？” 林非禹转过身，温文尔雅的脸上带着颇多笑意，“我在电话里说的还不够明显吗？我，就是你姐姐的男朋友呀。” 慕倾袂幽深的黑眸微缩，从慕凌菲支支吾吾的态度上，他已经猜到了这个所谓的男朋友肯定不是什么靠谱的角色，但是并没有往这么个人身上联想。 毕竟当初他已经对这个人明确表过态了。 谋算过深，实非良人。 “所以呢？”慕倾袂寒了眸子，冷冰冰地道，“你让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林非禹顿了顿，轻笑道，“慕少爷比我想象得要冷静，我还以为你会冲过来把我丢到桥下面去。”他侧目，看了看桥下奔腾不息的流水，如果从这里掉下去，必定是尸骨无存的。 “我约慕少爷至此，是想让你看一样东西的。” 林非禹抬起右手，从容地沿着外套的敞口探进去，握住了什么东西后向外拔，慕倾袂的双眸一瞬间寒芒毕绽。 那是……枪！ 下一刻，林非禹将枪口朝向自己握在手里，向慕倾袂递了过来，“慕少爷，我知道你对我并无好感，但是我是真心想对凌菲好，如果你怀疑我，那就请你开枪杀了我。” 慕倾袂的眸光落在那黝黑的枪身上，抬起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眉宇间全是冷嘲之色，“在这里杀了你，然后明天我上头条是么？” 这样一段空旷地带，虽然少有人至，但毕竟也是桥梁旁，东侧还有火车道，若说百分之百保证不被人看见，那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林非禹一怔，旋即大笑起来，“谁说慕少爷冰冷不近人情，我看全是假的！” 他依旧固执地举着那把枪，道，“那就请你留着，如果以后我对凌菲不好，你随时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用它结果了我。” 慕倾袂身姿挺立，眉峰凝寒，“我若用枪，不需你这把。” “我当然知道，”林非禹也不气馁，眨了眨眼道，“那就拿它来当我的诚心如何？” “你的诚心？”慕倾袂嘲弄地看了一眼那把手枪，“真够廉价的。” 林非禹不怒反笑，“可它可以换我的命。” “你的命对我更不值钱。” 慕倾袂冷冰冰地看着他，“你们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凌菲说她是因为家里有个不懂事的弟弟总是催婚，所以才想要尽快找个人糊弄过去的，”见他坚持不肯收，林非禹也就不再坚持，坦然道，“可凌菲并不像是会满足弟弟任性要求的那种人，所以我想，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慕倾袂微微挑眉，鄙夷道，“这是你们之间的计划吧？你就这样告诉我了？” 言外之意，林非禹这种做法已经算是在背叛慕凌菲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爱美人，娶之同样有道，”林非禹正了神色道，“若固守小义而失大利，才是最不应该犯的错误。” 慕倾袂敛了眸色，幽深的黑眸里暗潮涌动。 当初在九儿的生日宴会上，他就看出了这男人的心如城府，深不可测，温雅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近乎偏执的心，属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种人，所以他才叫慕凌菲远离他，没想到竟然还是纠缠到了一起。 “枪。” 他低沉开口，声音暗沉无边，如黑暗地狱意欲吞噬一切。 林非禹一怔，抬眼时正与慕倾袂眼底那抹狠意对上，神色也是一凛，但只是一瞬间，他便逼迫自己放松了因为那抹狠意而凛然戒备的全身，握着枪的那只手重新抬起，递向了慕倾袂，眼角含笑。 “那么，慕少爷是想通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谁都不能当我麻麻 将陆橘平安送回医院的慕凌菲忽然觉得浑身一阵没来由的哆嗦，疑惑地摸了摸手臂，看了几眼窗外。 这才刚入秋啊，至于就冷成这个样子了吗？ 陆橘一回来就又去观察室去看沈桃了，慕凌菲却不愿意天天都要去晨钟定省一样过去请安问好，也不愿意看见虚虚软软躺在病床中的人病恹恹的样子，于是就抱了九儿在陆橘的病房里等。 一边给九儿打心理预防针，“小九儿，你是不是一直都想要一个麻麻呀？” 九儿坐在沙发上，抱着玩具小熊十分，还不知道这是亲姑姑给自己挖的一个坑，如实点头道，“是呀是呀！我都催了爸比好久了呢！” “那你现在心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了呢？” 慕凌菲心中一喜，暗道有戏，连忙乘胜追击。 “嗯……” 九儿摇着小脑袋想了许久，最后很失望地摇摇头。 慕凌菲的心又沉了下去，“没有吗？” 她还以为九儿很喜欢陆橘，如果九儿想要妈妈的话，那陆橘无疑该是最好的人选啊，为什么九儿还要摇头？ 九儿戳着小熊的脸，“有一个，可是她不喜欢爸爸……” “你说，你的橘子姐姐不喜欢你爸爸？”慕凌菲十分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词汇。 “为什么啊？” 九儿老老实实地道，“我们去‘真理之口’玩儿的时候，橘子姐姐抽到的签上有个问题，让橘子姐姐说出三个最喜欢的人。” 慕凌菲听出了点门道，连忙追问，“那你橘子姐姐都说了谁？” “橘子姐姐本来一个都没有说，后来九儿去帮忙，橘子姐姐才说了我……”九儿开始对手指，“后来我说爸比的时候，橘子姐姐就没有说的那么爽快了……” “我又问橘子姐姐是不是讨厌爸比，橘子姐姐说不讨厌……我还以为不讨厌就是喜欢，高兴了好久……” 九儿忽然很委屈的样子，眼泪水在眼眶里面转了好久，声音也带了奶奶的哭腔，“我回幼儿园之后，特意去问了柳老师，不讨厌是不是就是喜欢，柳老师告诉我不是的，就像是我并不讨厌吃胡萝卜，但是我也不喜欢吃，有没有胡萝卜我都无所谓，这根本就不是喜欢呜哇哇哇，橘子姐姐不喜欢我爸比！” 九儿虽然还小，但是表述能力已经十分强了，慕凌菲也听懂了，但她当然不会跟九儿想的一样。 毕竟当时她也不在场，但想来应该是有很多人的，也不排除陆橘不好意思的成分在里面。 这点，好说好说。 “后来……”九儿越说越委屈，“后来，橘子姐姐也不准我经常叫她麻麻了……” 她眨着眼睛，长长的眼睫毛都被泪水湿漉漉地糊了起来，黏成了一缕一缕的，晶莹的泪水划过玉雪可爱的脸蛋，看起来我见犹怜，“就连在幼儿园里也不许叫太多次……” 慕凌菲的心这才有点悬了起来。 这……可就不太对了啊。 九儿哭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却还是抬起双手拼命地擦着脸，一边呜呜噜噜道，“如果橘子姐姐不当我的麻麻，那我也不要别人当我麻麻，谁都不行！” 谁能想到，一个四周岁的小娃娃脑子里，竟然装了这么多事情呢？ 慕凌菲搂过哭的伤心的九儿，心疼地擦了擦她的脸，早慧是好事，但有时候懂得太多也很让人难过的。 九儿在慕凌菲怀里哭得累了，就睡着了。 慕凌菲将她安置在一旁的床上睡好，陆橘就回来了，看见躺在床上的九儿，疑惑道，’“她困了？” “嗯……”慕凌菲有些神思不属，“刚睡着。” 又迷迷瞪瞪地往外走，“我出去倒杯热水……” 陆橘一怔，“这里就有——” 一抬头，慕凌菲已经开门出去了。 她现在急需一个地方冷静一下，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是啊，一直以来她都担心的是自己弟弟那边的问题，但是却忽略了，万一陆橘不喜欢慕倾袂呢？ 就算她偶尔对着慕倾袂会害羞吧，但是试问帝都所有适龄不适龄的女性，哪个跟慕倾袂这么朝夕相处能不心动？能不脸红？ 她这么多年潇洒恣意，已经差不多忘了小女儿家的心理活动该是怎样的，只觉得脸红了就是心动了，脸红的次数多了那就是喜欢了。 却从来都没有正经问过一句，“你喜不喜欢我弟弟？” 天！ 万一陆橘真的不喜欢她家弟弟可怎么办呀！ 我的天呀！ 此刻病房里的陆橘并不知道慕凌菲脑子里的天人交战，却也觉得慕凌菲有些不对劲儿，想要追出去看看的时候，忽然听见床上睡着的九儿发出了一声哼哼。 陆橘急忙转身回到床前，九儿还在睡着，只是可爱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嘴唇还时不时地嘟起来，好像要拼尽全力说什么的样子。 是梦魇了吗？ 可是九儿平时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啊。 陆橘将手贴在九儿的脸上，眉宇之间是掩饰不住的担心和焦急。 怎么办，要不要叫醒她？ 九儿还在不停地蠕动着嘴巴，小脸好像都在用力，开始有些憋红了，到后来忽然又像是攒足了劲儿一般，口型越来越明显，终于大喊了一声，“……谁都不能当我麻麻！” 这一句出来，陆橘的手像是烫着了一样，缩了回来。 呆呆地看着吼出这句话之后终于舒坦了似的九儿，神色复杂。 原来，在九儿的内心深处，也是不希望别人当她的麻麻的吗？ 就像她讨厌灰姑娘里的那个后母一样，她的心里，肯定也是抗拒有人来当她的后妈的吧？ 毕竟，后妈再好，也终究不如血脉相连的亲生母亲。 她当然不知道，睡梦中的九儿喊出来的原话是：除了橘子姐姐，谁都不能当我麻麻。 可惜她攒足了的劲儿都使在了后面几个字儿上，因此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如果此刻的陆橘知道，恐怕会因为后来她做出来的事情而哭笑不得。 然而现在她终究不知道，因此也只当九儿是从心底里抗拒这件事情的，今天早上因为慕倾袂的那句‘怕你多想’而隐隐沸腾的心，再次重归于静。 当年妈妈去世之后，总是听到旁人说要给她找个后妈照顾她，当时陆橘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却是一百万个不愿意的，那段时间也总是很难过，时不时地抱着被子就会哭到喘不过气来，将心比心，她当然也不想让九儿为难，不想让让九儿不快乐。 却还是免不了心脏抽搐的疼，绵绵密密，无法呼吸。 “放心吧，”陆橘拿出手帕，轻轻擦掉了熟睡的九儿眼角流出来的一颗泪水，出神地看了半晌，叹息着道，“不会有人让九儿不快乐的，至少，我不会。” 走廊里，说要去接水实际上在梦游的慕凌菲已经晃荡到了楼梯口，正要颤颤巍巍地打开楼梯间的门找个安静的角落思考人生，那门就已经被人从另外一侧拉开了，慕凌菲差点没扑了个空，身子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往前倾。 再加上神思恍惚，直接就撞入了一个人的怀抱里。 “嘶——” 男人抑制不住的痛呼从头顶传来，慕凌菲撞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回过神来了，只是来不及反应躲开，听见这么一声却也不免怒从心起。 她又不是千斤顶，撞一下会死吗？ 至于嘶得这么大声吗？ 蒙对一抬头，看见撞了的人是谁时，她边怔住了。 “林非禹？” 慕凌菲见鬼了一样向后跳开，目光迅速上下将林非禹打量了一个遍，确定真是他之后，目光又落在他染血的手臂上，受伤的好像是右手手肘部位，他正用左手拖着，难怪刚才撞了一下就那么大反应，慕凌菲惊奇道，“你胳膊怎么了？” 林非禹含笑看着她，并不提伤，“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在这里都能遇见。” 慕凌菲不想理他的调侃，另一道声音却从林非禹身后传了过来，淡淡的，属于慕倾袂的声音，“我打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计划暴露 “老弟？” 慕凌菲这回惊的声音都变了。 林非禹嘴角噙着笑意让开，慕倾袂的身影便从楼梯走了上来，表情依旧是冷峻的，丝毫没有因为打伤了人而愧疚。 看了慕凌菲一眼，随后又看向林非禹，似乎十分好心地指了指左边，“外伤科在那边，自己过去，好走不送。” “好的。” 林非禹倒真就应了一声，又含笑看了一眼慕凌菲，眼睛里像是长了勾子，要勾人魂儿一样，慕凌菲惊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看着林非禹独自抱着胳膊过去了，看背影倒是怪可怜的。 慕凌菲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伤，不像是打的。” “嗯，”慕倾袂面无表情，“是枪伤。”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慕凌菲挑高了眉毛，她当然知道慕倾袂看不上林非禹，但他们之间也无冤无仇，慕倾袂更不会无缘无故就找上门去开枪打他。 难道……慕倾袂知道了—— “他打电话找我，说想用那把枪证明他对你的真心，”慕倾袂道，“我就试验了一下，放心，不会出人命。” 慕倾袂幽深的黑眸同样落在那独自寻医问药的‘可怜人’身上，眸底深处复杂情绪变幻不休。 “噗——” 慕凌菲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他为什么会去找你？还真心？我们其实是——呃，”慕凌菲忽然住了口，慕倾袂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都知道了！” “嗨！”慕凌菲一拍大腿，“这个不靠谱的！” “姐，你还记得你上大学的时候……”慕倾袂欲言又止，慕凌菲很少见他这样，疑惑道，“我大学的时候怎么了？” “没什么，”慕倾袂转身向右，往陆橘的病房方向走去，“我收回之前在九儿生日宴上的那句话。” 他潇洒走了，留慕凌菲站在原地思考。 哪句话？ 小袂袂那天说了好多句呢，谁还记得他那天说了什么啊？ 可能是方才接连受到刺激，慕凌菲的大脑难得地卡壳了一次，站在原地，一时竟然不知道是该往左还是往右。 跺了跺脚。 林非禹那狗贼是自己送上门挨打的，她凭什么要去看他啊？ 活该！ 旋即慕凌菲想到了更重要的一个问题。 急忙追着慕倾袂的脚步过去了。 陆橘正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出神，听见门开的声音，回过头来，见到慕倾袂和慕凌菲一前一后进门，微微一笑，“你们回来啦？” 慕倾袂蹙眉看了她一眼，低低嗯了一声。 尽管陆橘表面并无异样，但他就是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慕凌菲随后跟进来，陆橘看了她一眼也是一笑，也没有问她接的水哪里去了。 只是眉宇之间略显疲惫。 “小橘子，”慕凌菲忽然有些忐忑，总觉得她这么一出门的工夫，陆橘好像就变了一个人，不禁问道，“你……没事吧？” 会不会是沈桃跟她说了什么？ “我没事啊，”陆橘拥着被子一笑，“只是出去逛了一天，有些累了。” 慕倾袂开口道，“只是累么？我叫医生过来检查。” “不用啦！” 陆橘连忙扬声叫住慕倾袂，看着这个尊贵又强大的男人，他们一忽好像近在咫尺，一忽又好想远在天涯，这样的跌宕起伏，或许只是说明，不该妄想的就不要妄想，不要去奢求高岭之花云中之月，那样的太难得，也太难得。 陆橘别过眼，强忍住眼底那一点酸涩，“我真的，只是有些累了。” 所以，能不能求求你们，让我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 “你们先回去吧，”陆橘强自笑道，“九儿已经睡着了，把她带回去好好歇着。” 慕倾袂还待要说什么，慕凌菲脸色微黯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摇了摇头。 慕氏姐弟带着九儿离开后，陆橘望着窗外绚烂的彩色云霞，眼尾无声滑落一串泪滴，那泪水如此灼热，流过哪里哪里便想烧起了腾腾烈火，一直燃烧到心间，将那些沸腾的血液也都给尽数蒸干，一腔心血熬成了飞灰，散在天地之间，茫茫无来去。 陆橘平复了半晌，发消息给齐娜。 “娜娜，你跟唐堂怎么样了？” 齐娜很快回复过来，“唐堂回帝都了，我最近忙着拍戏呢，没功夫搭理他。” 唐堂回帝都了？ 陆橘微讶，齐娜的消息又发了过来，“说他早晚都会成为比我还要出名的大明星，要在音乐这条道路上封神呢！” 尽管只是发的消息，并没有打电话，既看不见齐娜的神情，也听不出齐娜的语气。 但陆橘就是能感知到，齐娜很开心。 因为唐堂的努力，愿意为他们的未来而奋斗，争取站到与她比肩的位置，然后……他们就该正大光明地官宣了吧？ 是啊。 好的爱情，需要势均力敌才够。 唐堂跟齐娜如此，她…… 或许曾经还有过为之努力的念头，但现在却是丝毫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高门大户的贵女又怎样，孤苦无依的陆橘又怎样，只因九儿那一句话，一切便再无可能。 陆橘闭了闭眼，不愿把自己的烦恼告诉她，便问了几句齐娜最近的近况。 结果齐娜发的下一条消息让她大跌眼镜。 “我最近拍的戏份里，有跟元和的对手戏，你说稀奇不稀奇？” 陆橘震惊，元和怎么也跑到h市去了？ “元和？她也在拍戏？” “是啊，说是要多角度发展，一进圈儿就拿到了跟我对手戏的机会，嗨，说白了就是带资进组，制片人还让我多多提携她，如果元和有什么不懂得地方也担待点儿，我担待个屁，她怎么坑老娘的，老娘不玩儿死她都算她厉害！” 齐娜还发了几个愤怒的表情。 陆橘当然知道元和当初都对齐娜做了什么，却不知道元和还曾经借助她哥哥的力量要雪藏齐娜的事情，因此便安慰她道，“万事小心些，或许元和这次过来又有什么目的。” 齐娜是明星，既是主持，又是当红一线演员。 只要有她在，元和这个主持就别想那魁首，因此元和不远万里追过去带资进组，肯定也是冲着齐娜去的，至于她要做的是好事坏事，那就可想而知了。 齐娜今晚拍的这场戏讲的是。 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娶妾，按照规矩，第二天妾要去给正妻奉茶，这个妾是个刁钻的，便故意将茶泼在正妻的袖子上，以此来试探这位正妻的态度和底线，这个正妻是个大家闺秀，十分婉约守礼，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让少爷觉得无趣，另娶妾室。 按照剧本，齐娜饰演的这个正妻会原谅小妾，从此以后小妾气焰高涨，还怀了孕，但自己作死，样样儿都要拔高，最后把自己给作死了。 这个小妾，自然是由元和来饰演的。 今天正要拍到妾给正妻奉茶这一段。 齐娜收了手机，任化妆师为她补妆。 “呦，齐娜姐姐穿的这一身，可真够古板迂腐的，倒真有些古代大户人家那正妻的派头了呢？”一阵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齐娜不用睁开眼睛都知道是谁来了，讽刺的什么。 她穿的戏服上不是深褐就是黑，把大气端庄描绘了十足十，但也是老气得不得了。 元和这是来嘲讽她老了。 老？ 大她几个月叫长，不叫老！ 齐娜半睁开眼，从化妆镜里看了一眼元和。 呦呵，穿的一身粉色绣裙，娇艳美丽，难怪有勇气过来嘲讽她了。 “元和妹妹也是啊，真够敬业的，这还没开始拍摄呢，就端起小妾的做派来了，真是将小妾那种登不得台面的气质演绎得淋漓尽致呢！” 第三百七十三章 有仇当场报 齐娜勾唇，狠狠地嘲讽了回去。 一旁的工作人员全都装作耳聋，专心致志地各忙各的。 娱乐圈儿里一起搭戏，却互相瞧不上眼儿的明星多的是，呛声也是时有发生的，只要不影响拍摄，随她们去。 更何况这俩人的语气都跟开玩笑似的，谁当真了，那可真就是傻缺了。 “你——” 元和没成想，自己是过来嘲讽别人的，竟然会被齐娜给反嘲讽了，眼底恨意一闪而过，不再说什么，一甩袖转身走了。 齐娜这次倒是睁开了眼睛。 按照元和的个性，有亏必定得找回场子来，她现在忍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报复回来，她可得小心着点儿。 补好了妆，进了拍摄现场，各部门工作人员到齐，齐娜也在太师椅里稳稳当当地坐了，立刻调整表情，既要有大户人家正妻的威严，又要有一个二十几岁却无后的女子的悲哀和柔婉。 唯一让她觉得比较爽的是，这一场戏需要元和跪着来给她奉茶，倒是让她心里隐隐快活了一番。 果然，元和过来了，立刻有道具组的人拿来蒲团放在元和面前。 元和皱着眉打量那蒲团，“真要跪？我不能蹲着，然后你们后期处理吗？” “我说元大小姐，如果你连这点敬业精神都没有，那我奉劝你还是别入演戏这一行了，”齐娜就知道她要搞幺蛾子，冷笑着开口道，“我当初还磕过头呢，你只是跪一跪，算得了什么？” 本来导演也不好开口，毕竟这位元大小姐带资进组，责也不是，不责也不是。齐娜这么一说，他顿时如释重负。 “是啊，元和，你还是忍一忍吧，这一条很快就过去了。”旁边也有人劝道。 元和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在蒲团上面跪了。 “各部门工作人员准备！”导演开始喊，“action！” 元和左手捧着茶盘，右手微微扶着茶盘的边缘，姿态恭敬地垂首奉上，“姐姐请用茶。”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眸底的冷色一闪而过。 齐娜扮演的正妻微微点头，戴着碧绿手镯的右手伸出，姿态雍容地端起那茶碗。 触手的一瞬间。 元和的身子忽然歪了歪。 茶盘倾斜，茶碗打翻。 哗啦—— 那茶碗的热茶，悉数都泼在了齐娜的手腕上！ 茶碗摔在地上，碎瓷片顿时滚了满地。 齐娜瞬间缩回手，甩掉洒上的水迹，但灼热的温度还是一瞬间就将白皙的手背上烫得满是红痕，齐娜的眉头猛地皱起，好烫！ “卡！” 导演连忙大喊了一声。 工作人员立即慌忙奔来处理事故。 元和故作惊慌地起身，拍打着衣裙上被溅到的水和碎瓷片，“快快快，快帮我擦擦！” 导演过来看到齐娜的手臂通红一片，顿时敛起了眉，“道具组怎么回事！这水怎么会这么烫！” 道具组的一个女人跑过来看了，也茫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声音带着哭腔道，“我明明准备的是温水啊！” 现在计较这些已经晚了，当务之急是处理齐娜的烫伤，导演立刻道： “快点，拿药膏来！” 现场顿时忙乱一团，齐娜任旁人帮她敷好药膏，眸光冷冷地看了一眼元和的方向，元和正悄悄地斜眼看她，见她看过来，顿时甩了一记得意的眼色。 齐娜瞳孔一缩。 她这是在报方才的仇了。 齐娜就知道她要作妖，本来都已经万分小心了，却还是没料到元和竟然会在茶水上作文章，本来为了效果逼真，里面放的也只是温水，元和是什么时候把它给换成滚水的！ “怎么样齐娜，要不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导演担忧地看了一眼齐娜，出了这样的事故，只能临时停工了。 齐娜微微摇头，“今天这一条一定得拍完，否则会影响进度。” 又转头吩咐化妆组，“过来帮我擦粉！” 化妆组的人有些犹豫，却还是过去帮她在烫红的手背上面抹了粉，涂完之后，表面的红肿已经不见了许多，只要后期再加以处理，就会彻底看不出痕迹来的。 元和倒是没想到齐娜竟然还要继续拍戏，本来她都已经准备可以收工回去休息了，听见这话，顿时有些不悦地瞪了一眼齐娜。 齐娜坦然笑了，元和不开心，她就开心。启唇开口道，“小妾，还不快过来跪好！” 元和霍然瞪圆了双眼，她当然知道齐娜这是在叫她！ 但现在毕竟不是在拍戏，齐娜也太过分了！ 她怎么能忍？ 当下便准备怼回去。 “你竟然——” “元和，你快回到位置上，”导演见齐娜坚持拍摄，顿时感动不已，更何况方才到底是元和将茶水泼在齐娜手上的，元和又没有道歉，顿时对元和也就平淡了许多，又连忙吩咐各组工作人员各就各位，准备继续拍了。 元和见无人理她，气哼哼地一跺脚。 这个贱人！ 然而尽管再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得回去跪好，而且因为方才打翻了茶碗，一部分水也溅到了蒲团上，她跪下去的时候湿淋淋一片，难受的紧！ “第三幕第二次！” 打板后，元和扮演的小妾再次奉上茶来，只是这次是经过导演亲自确认的了，是确确实实的温水。 元和也就没有必要再旧戏重做了，老老实实地奉上茶去。 心想赶紧拍完拉倒。 只是这一次，齐娜伸手接茶的时候，手掌下方几不可察地在茶盘上微微一按，元和冷不防茶盘一侧的重量忽然增加，一时没有维持住平衡，茶碗顿时咕噜噜滚了下去。 砰—— 又一次在地面上碎成了一团。 元和一怔，呆了一瞬之后也反应了过来，猛地扬头瞪向齐娜。 这次她可没有捣鬼，所以是齐娜弄的！ 齐娜却没有等她追究，猛地站起身，啪地一巴掌扇在了元和的脸上，清脆的巴掌声后，元和的脸蛋上顿时浮现了五个指引，元和大怒，下意识地就要抬手扇回去，“你——”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齐娜已经迅速地抓住元和扬起的手臂，反手又扇了回去，同时念词道，“下贱的妾室，竟敢摔翻奉上的茶碗？给我滚去祠堂面壁思过！” 导演眼睛一亮，连忙作了个继续的手势。 现场拍摄的工作人员也深谙行规——导演不喊卡就要继续演下去，顿时谁都没有离开岗位。 元和却是彻底呆住了，捂着脸颊茫然地四面看了看，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过来制止，却立刻有两名家仆打扮的人上前来，将元和拖了出去。 导演这才喊道“卡——” 略显激动地疾行到齐娜面前，“齐娜，刚才那一幕你演得实在是太好了！” 齐娜微笑谦虚道，“只是临时有感而已，将后续剧情拉前又改了台词，还得麻烦剧本老师改一改了。” 演员在现场临时改词的事情也是时常发生的事情，毕竟写剧本跟实战是两码事，包括说话的语气或者个人习惯，稍作改动也很正常。 从前就有齐娜改词，后来成为经典桥段大火的先例。 更何况，方才那一幕演绎得无比自然，小妾的反应也是真实反应，可以说是相当经典了。 “导演，她刚才打了我两个巴掌！” 被两个巴掌打懵又被拉出镜的元和终于回过神来，猛地冲了回来，听见导演竟然还在夸赞齐娜，不可思议地吼道，“导演！她刚才打了我两个巴掌！” “元和，你别那么激动嘛，”齐娜轻笑着开口，“那只是演戏，演戏怎么能算是真的呢？这个圈子就是这样的啊，要不然，我给你打回来？” 齐娜玩笑似地凑过脸去，元和眼底的恨意一瞬间悉数涌了出来。 她正有此意！ “元和，齐娜也是为了整个剧组好，你就消消气吧。”导演本也看不惯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整个剧组的人都没有她事儿多，带资进组又怎么样，非科班出身又没有演绎实力，也就是刚才的真实反应还能用，之前拍摄的其他片段简直就不堪一提。 表情管理不到位，肢体动作更是僵硬得要死。 再说，他怎么可能真让元和打了齐娜，这万一打花了脸，还怎么继续演戏？ “你——”元和瞪圆了一双眼睛，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环顾四周，哆嗦着声音道，“你们……好，你们很好，我告诉你们，我不拍了！” 狠狠撂下这一句话后。 元和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剧组。 “不用追了，”齐娜淡淡扬声，又道，“再麻烦一下剧本老师，以后小妾就不用出场了，就写——小妾受辱，在祠堂里悲愤撞墙，自尽而亡。”反正本来小妾就没有几场戏了，如此，正好。 齐娜噙一抹雍容微笑。 有仇事后算计回来又有什么了不起。 对她齐娜而言，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特殊的客人 齐娜将这件快乐的事情分享给陆橘的时候，陆橘正坐在医院天井处看月亮，她一个人呆了一个下午，终于把事情看得明白了一些，就出来散散心。 这家医院的环境相当不错，像普通医院里人满为患的情景也是不可能的。 入夜之后十分安静，倒是一个人静心的好地方。 跟齐娜挂了电话之后，陆橘才发现，对面的椅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个人，她吓了一跳，不免低呼了一声。 “抱歉，吓到你了吗？” 皎洁的月色里，那道人影开口，陆橘借着月光辨认他的容貌，竟然觉得十分眼熟，想了半晌终于记起来了。 “你是不是……参加过九儿的生日宴会？” 那时齐娜还跟她悄悄谈论过他的，叫什么来着？ 陆橘的目光落在他手臂上的绷带上，微微缩起，他也受伤了么。 “原来你还记得我啊？” 林非禹露出开心的笑容来，“我叫林非禹，是慕凌菲的朋友。” 他模仿着当时的语气，陆橘顿时回忆起来了，“原来是你，”又皱起眉头来，“你怎么会到这间医院里来？” “说来话长……当时我就记得你，你站在九儿的身边，身旁还站着鼎鼎大名的明星齐娜。”林非禹并没有走过来，就跟陆橘隔着一道四方的天井闲聊了起来，好在四面安静，不必大声说话两人也能听见。 “你还记得？” 陆橘有些微惊。 当时情况那么混乱，因为林非禹是单独出现的，比较明显，所以陆橘才会对他有一些印象，却没想到林非禹竟然还能记住她。 她记得林非禹是律师来着，果然律师的记忆力比较超群。 林非禹始终笑着。 他算是明白了慕倾袂为什么会带他绕远路来这家医院，他还以为那小子是故意想让他流血至死呢。 林非禹没有跟她再细说，只笑着扔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说不定，我们以后会是亲戚呢。” “什么？” 陆橘有些不解，林非禹已经起身，向她道了再见后就转身离开，进了左手边的一间病房。 第二天一大早，管家派来的车子就停在了医院门口，说是今天慕宅有客人来，要接她回去。 陆橘本来还不想回去，但是管家极力坚持，还为难地说，如果陆橘不跟他回去，他一个人无功而返的话，少爷会斥责他。 陆橘也只得无奈地跟着走了。 路过天井边的那间病房时，陆橘看见有护士正在里面整理物品，陆橘不免有些好奇，从前她也路过这一间病房，从来都没有看见过林非禹，是昨天在天井边才第一次看见他，难道他只住了一晚就走了？ 联想到昨晚他手臂上的伤，兴许只是因为伤得并不是很严重，只观察了一晚，没有感染，就走了吧？ 本来这人也与她无关，陆橘也就没有多想，坐上了回慕宅的车。 只是她刚到慕宅门口，就发现有几辆豪车正开进慕宅，本来也没什么出奇，但奇就奇在，那几辆豪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卡车。 这是什么情况？ 管家也没有多说，将陆橘送进去之后，就功成身退了。 “小橘子？” 慕凌菲今天穿了一件纯黑色的长裙，看起来淑女了不少，只是看起来并不是很情愿，因为陆橘看见她总是在扯自己的裙子，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陆橘提起笑容走过去，随即就看见慕凌菲身后又有一道人影走出来，她不禁一怔。 林非禹？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林非禹笑着跟陆橘打招呼，慕凌菲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林非禹，又看了看陆橘，“你们什么时候见过的？” “你放心，”林非禹愉悦地道，“我们昨天是在医院碰见的，见面的时候，就是这么远的距离，也只说了几句话而已。” 陆橘听这话有些奇怪，怎么好像是在向慕凌菲解释，怕她起疑心一样，随即便听林非禹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凌菲的男朋友，今天专门过来拜访。” 他走过来，礼貌又客气地跟陆橘握了一下手，旋即便分开。 陆橘吃惊地瞪大双眼，感觉到林非禹握她手的力度才回过了神，却还是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今天要见的客人就是他？ 回想起昨天林非禹说，他们将来可能会成为亲人的话，陆橘眼眸微微闪动，很快又回归寂灭，就算林非禹是慕凌菲的朋友，他们也不会成为亲人的。 慕凌菲用看苍蝇的眼神看了一眼林非禹，旋即对陆橘展笑道，“小橘子，你刚从医院回来吧？快进去休息一会儿吧。” 陆橘知道他们可能有话要说，点点头，便进去了。 陆橘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慕凌菲脸上的笑容霍然崩塌，回头瞪了一眼林非禹，“我告诉你，你最好别想从小橘子身上打主意！” 这个人最阴险了，谁知道他又会想出什么鬼把戏。 “天地良心，”林非禹并不生气，还故意曲解慕凌菲的意思，笑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我昨天只是偶然碰见她的，而且也只跟她说了几句话，说话的时候还隔着天井呢，你就不要再吃醋了。” “我呸，我吃个屁的醋！”慕凌菲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胳膊上。林非禹今天穿了正装，绷带应该是藏在了里面，外表倒是看不出来什么，慕凌菲昨天也没有跟过去看，不知道具体伤得怎样，而且她知道慕倾袂不会下狠手，八成也就是是擦伤，但就算是擦伤，那也是枪伤，不会好得太快。 不禁凝眉道，“你不是受伤了么，今天为什么还要过来？” 更何况，小袂袂都已经知道他们之间的计划了，他还有来的必要吗？刚才没在小橘子面前戳破他，纯粹是给他留点面子，这厮竟然还敢得寸进尺！ 林非禹笑的越发愉悦了，“你是在关心我吗？” 慕凌菲：“……你是没有看出我眼睛里的嫌弃吗？需要我拿支笔写下来吗？” 林非禹抿了抿唇，“唉，那可真是叫我伤心，我可是负伤赶过来的呢。” 慕凌菲翻了个白眼儿，“我又没让你来！” 林非禹敛了笑意，温柔又认真地道，“只要是你的事情，说定了，就不能食言。” 又来了！ 慕凌菲搓了搓胳膊，不去看林非禹此刻溢满了温柔的目光，私心里觉得林非禹说着话的对象如果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对方还真就说不定沦陷了，可偏偏她是慕凌菲，除了觉得有点儿恶心之外，还真就没有别的感觉了。 管家已经命人将林非禹送来的那一车礼物都送进去，慕凌菲出来也是礼节性地接一接林非禹，顺便提醒他几句该说不该说的话，现在自然是要进去的。 陆橘换好了衣服之后，就跟着女佣进了会客室，定制双扇大门由两侧女佣打开，陆橘一眼便看见了正坐在皮质沙发中的慕倾袂，修长的双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冷峻的脸庞微垂，正闲闲地翻看着手中的报纸，这样的他脱离了平日工作状态时的认真严谨，没了高岭之花不可攀折的尊贵，反倒多了一丝融入红尘的烟火气息。 也更加深入人心。 陆橘命令自己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收回目光，并且尽量让自己的视线远离那个时刻都在散发着魅力的男人。 九儿听见门的响动，从背靠着门口方向的沙发上探头出来，看见是陆橘之后立刻撒着欢儿地跑过来，“橘子姐姐！” 听见这个称呼，陆橘心弦微颤。 本来该是再熟悉不过的称呼，可从昨天听到九儿说的那句梦话之后，这个称呼仿佛也在时刻提醒着她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妄想。 心头不禁丝丝密密的疼。 第三百七十五章 诺言 陆橘很快敛起情绪，笑着蹲下身接住飞扑入怀的九儿。 注意到她头上戴着的红色蝴蝶结发卡，不由得弯着眼睛赞叹道，“这个蝴蝶结好漂亮啊！” “因为今天有客人呀，所以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九儿甜甜地笑着，又凑近陆橘耳边，神神秘秘地道，“听说是姑姑的男朋友哦！” 慕倾袂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目光温和地落在她的脸上，“已经完全好了？” “嗯……” 陆橘起身，手抚了抚左脸。 剩下的纱布也在昨天晚上拆掉了，兴许是用的药膏疗效好，她的伤口也恢复得相当快，而且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慕倾袂看着她完好无损的侧脸，眸底滑过一丝欣慰。 那瓷白的脸蛋仿佛剥了壳的鸡蛋，光滑白皙，透着健康的红晕。 看上去，手感颇好。 慕倾袂右手微微抬起，像是要去触摸陆橘的脸，注意力全放在慕倾袂身上的陆橘立刻敏锐地发觉到这一点，忽地俯下身去，不着痕迹地躲开去，旋即拉着九儿从慕倾袂的身边走过，与他擦身而过。 “今天不是有客人来吗？我们过去吧。” 九儿被陆橘牵着，乖乖地跟着陆橘走，只是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陆橘。 慕倾袂站在原地静默了片刻，而后也转过身来，幽深的黑眸落在了陆橘的背影上，眸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刚才，是他的错觉吗？ 陆橘在躲他？ 慕倾袂走回沙发前坐下，重新在沙发上落座，慕凌菲已经带着林非禹进来了。 女佣将茶点奉上后便离开了会客室。 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五个人。 林非禹察觉到慕倾袂的眼睛扫过他的手臂，却也不提昨天发生的事情，只如同初次拜访一样与慕倾袂寒暄，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自称是慕凌菲的男朋友了，只说自己是慕凌菲的朋友，知道凌菲又回帝都来，所以特意带着礼物过来拜访。 陆橘在旁听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明白林非禹为什么一会儿说他们是朋友，一会儿说他们是男女朋友，现在又说了回来，却也没有插嘴，只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其实，我跟凌菲还是大学时期的校友呢。” 林非禹说到从前，温润的眼底溢满了柔和的光芒，慕凌菲原本百无聊赖地歪做在一旁，听见这句才坐直了身体，颇好奇地扬眉，“是吗？可我怎么不记得你？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过啊？” “我昨天晚上睡不着，翻看从前大学时期的历史校册，里面记录了一些优秀学生照片和名字，其中就有你，”林非禹看着慕凌菲缓缓说道，眉宇里满载着笑意，“还真是可惜，你比我大了两届。” 慕凌菲不动声色地翻了一个白眼儿，暗恨这个人说的话里字字句句全是陷阱。 她才不想问林非禹昨天晚上是因为什么睡不着，更不想跟他一起回忆大学时期。 因为她的大学时期，全都写满了一个人的名字。 程铭。 想到过去，慕凌菲的眸光变得微微黯然，林非禹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又岔开了话题，“说起来我们还真是有缘，从前是校友，现在是同行。” 两个人都是律师。 慕凌菲白了林非禹一眼，懒懒地开口道，“学校就是政法大学，毕业当了律师也不稀奇吧。” 言外之意，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缘分。 她说的话，林非禹自然是不敢反驳的，当下笑道，“说的也是。”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林非禹也没有唐突地问及陆橘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是以什么身份坐在这里的，偏偏还能不冷落了她，时不时谈及一个女生们最有权威回答的问题，论及心窍，大概可以比肩七窍玲珑心了。 期间林非禹看见慕倾袂方才阅读过的那张报纸，上面报道了南方受灾的现状，和救灾物资稀缺的情况，有些慨然地开口，“这些受灾地区的人还真是可怜，只是还是有些人看不见他们受的苦，连救灾物资都要私吞。” 听见这句话，陆橘不免震惊。 “什么？” 慕凌菲也挑了挑眉，“真假？” 慕倾袂脸上并无震惊之色，只是眉宇紧蹙，显然对这样的情况多少也有些了解。 林非禹缓缓道，“没什么不可能的，毕竟，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直视的，就是人心。” 陆橘看着那报纸，陷入了深思。 林非禹并没有留在慕宅里吃饭，只说他还有些重要的事要去处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慕凌菲，慕凌菲瞬间联想到当初方姨跟她说，林非禹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结果却买了一堆衣服回来，又一次狠剜了林非禹一眼。 得了这一眼，林非禹倒好像满足了一般，微笑着离开了。 林非禹走后，九儿却有些不能平静了，拉着陆橘跟慕凌菲一起去了专属于她的更衣室里，然后对着一排排的小裙子陷入了深思。 陆橘有些好奇，“你在干什么？” 九儿深沉地开口，“我问过爸比了，姑姑结婚的时候，我是要当小花童的，到时候我要穿哪件裙子好呢？” 陆橘：“……” 不知道为什么，从慕凌菲对林非禹的态度上来看，她总觉得九儿距离当小花童的道路还有些遥远。 果然，慕凌菲原本好整以暇地翻看着那些小裙子，觉得还是有些不太够，应该把某些童装品牌新上架的小裙子再收入囊中，结果听见这么一句话，差点没吓死，有些幽怨地看着九儿道，“小九儿，你就这么希望姑姑嫁人啊？” “当然啦！” 九儿认真地道，“爸比也希望姑姑嫁人的！让姑姑嫁人，是我们家目前的首要任务！” 慕凌菲：“……” 果然家庭教育传承大于一切啊！她那个不靠谱的弟弟平时都怎么教孩子的啊？想让她嫁人的执念都传到小九儿这里来了！ 慕凌菲悄悄看了一眼陆橘，心头忽然浮起一计，故作捻醋地道，“但我可听管家说了，当初你以为你橘子姐姐要嫁人，可是伤心的不得了呢。” 说完后，又悄悄地瞄了陆橘一眼，想看她什么反应。 说不定……还有希望！ 陆橘的眸光微垂着，小扇般精致的眼睫毛半遮明眸，只是脸上却也有一丝名为落寞的情绪，却是点尘不惊，不起波澜。 瞧见这反应，慕凌菲的期待也逐渐消退了。 完了完了，看样子小橘子是真的不喜欢小袂袂了？ 九儿完全不知道她被亲姑姑算计了，垂下眼眸，嗫嚅着小声着，“因为……我想让橘子姐姐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 即便她还小，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么的幼稚。 但是一想到橘子姐姐以后要离开她，九儿的心里就说不出的难过，鼻子控制不住地发酸，眼泪蓄满了眼眶，眼见就要吧嗒吧嗒地流下来了。 慕凌菲眼见小公主要哭，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慌忙道，“我错了，九儿别哭别哭……要不然姑姑带你去买裙子好不好？” 可是没有用，九儿哭的越来越大声了。 慕凌菲手足无措外加手忙脚乱。 她虽然是九儿的姑姑，但是也并不经常回来，根本就不知道小孩子哭的时候该怎么办。 只能委屈地看向陆橘。 “九儿不哭，”陆橘温声开口，她蹲下身来，拿出手帕来细致地擦去九儿眼底的泪花，随后笑着抬起右手伸出小拇指，歪头看着她，“忘了吗？我跟你拉过勾的。” 拉勾？ 慕凌菲脑子里闪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随即想起来，这茬管家也说过，只是她不太记得了。 回头再问问！ 九儿被泪水染湿的大眼睛眨了眨，旋即自己胡乱擦了擦眼泪，也挤出一抹笑来，抬手伸出小小拇指勾住陆橘，“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般没有几个人会在意跟小孩子之间的诺言，但陆橘却深切地记着。 橘子姐姐一辈子都不要嫁给别人……要嫁的话，只能嫁给我爸爸！ 陆橘微微弯了明眸，笑着道，“嗯，一百年不许变。” 不嫁给你爸爸。 那就一辈子，不嫁人吧。 第三百七十六章 怀念是失去的前兆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慕凌菲为了挽回自己在更衣室犯的错误，一个劲儿地给小九儿夹菜，伏低做小无比的卑微，慕倾袂不知道在更衣室里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多问。 陆橘更是巴不得他别问，以免她会受到惊吓扔了饭碗就跑。 全程都低着头扒饭，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人一样。 令她心里隐隐感到不安的是，在医院里呆了这么久，回到慕宅吃饭，她竟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但就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感觉才会更加不安，因为她深知，一旦养成了习惯，再想要改掉有多难。 而她，迟早都要离开慕宅的吧。 正心酸，一块花椰菜忽然被放进了碗里。 陆橘扒饭的动作一停，愕然抬起眼，本来还以为是慕凌菲夹菜放错了碗，却刚好看见慕倾袂收回筷子的动作，将筷子放回盘子上，慕倾袂并没有看她，只淡淡开口，“你刚出院，不要吃得太油腻，吃些蔬菜。还有，吃得慢些，没人跟你抢。” 方才陆橘一直都低头扒饭，因此夹的菜也只是下意识地夹了几道肉菜。 毕竟……她骨子里面是抗拒蔬菜的。 碗里绿油油的花椰菜散发着清香，陆橘盯着那花椰菜，半晌才低声开口道了句谢谢，脑海里却忍不住浮现出，她第一次去公司，跟慕倾袂在员工餐厅里吃饭，她因为喜欢吃那道雪绵豆沙而吃相很差时，慕倾袂也是这样说的。 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回忆疏忽而至，不带一丝一毫的预兆。 忽然有泪意泛上心头，陆橘强忍着鼻子酸涩的感觉，吃完了这顿饭。 这一次回慕宅，陆橘也算是正式出院了。 为了不搞‘突然袭击’，陆橘提前在员工群里面发了通知，策划部的人早知道她会回来，都提前准备了惊喜，这本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但这件事坏就坏在，陆橘身后还跟着慕倾袂。 现在就连跟慕倾袂坐在一辆车子里，陆橘都觉得这是一种折磨，好容易捱到了公司楼下，照常理来讲，慕倾袂就会乘坐总裁专梯去三十三楼了，陆橘刚刚松一口气，就见慕倾袂率先走去了员工电梯。 “还愣着做什么，进来。” 慕倾袂见陆橘有些呆愣地站在电梯外面，伸手将要自动关闭的电梯门挡住。 陆橘这才如梦初醒，低头钻了进去，站在了慕倾袂的身后。 眼前是他高大挺阔的背影，陆橘收回了视线，没有再继续盯着看，脑子里疯狂旋转着一个念头—— 他为什么要乘坐这个电梯？ 总裁电梯也同样可以前往其他楼层，即使慕倾袂要去开会，也完全没有必要乘坐这部电梯。 可慕倾袂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陆橘张了张口，也没有问出来。 他们乘坐电梯缓缓上升的时候，策划部的员工们正在策划一场欢迎仪式。 曾美作为策划部里资历最老的一批员工，正在忙着确定最后的步骤，“一会儿陆总开门进来，你们就拧开礼花筒……哦对了，还有彩带！” 所有人忙的团团转，一部分藏在盆景后面，一部分躲在门后面，还有一些人干脆藏在工位里，手里拿着礼花筒，彩带或者气球。 “嘿，这蛋糕是什么味道的？” 一个胖胖的员工站在蛋糕盒子前，相比于彩带，他还是对蛋糕更感兴趣！ 曾美百忙当中瞥了一眼，看见蛋糕竟然还放在外面，急忙过去，拉开一扇门，将小胖和蛋糕全都推了进去，“小胖，你推着蛋糕藏在里面，等一下再出来！” 张丽对此表示怀疑：“……你确定要他跟蛋糕一起呆在里面？” “来了来了！” 门口放哨的人蹭地跳起来，顺便关好门，转身大力挥舞着手臂，示意众人赶紧各就各位，“快点，准备好！”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尽量隐藏好自己，目光齐齐钉在那磨砂玻璃门上。 透过那道玻璃门，隐约看见一道逐渐靠近的模糊人影。 咔哒—— 轻微的门响，人影显露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一齐拉响了手中的礼花筒。 “surprise！” 欢呼声和礼花筒的声音响彻策划部，所有人都跳了出来，欢呼声连绵起伏成一片。 “呃……” “等等——”站在最前面的曾美瞪大了眼睛，连忙阻止身后还要继续扭响礼炮的人，“等等，别喷了别喷了——” 惊悚地看着紧跟陆橘身后进来的那道人影。 尊贵无伦的气场，冷淡俊逸的脸上长眉微微挑起。 显然对他们的‘欢迎仪式’有些惊诧。 曾美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bobobo……boss？” 欢迎攻击的最中心，陆橘跟慕倾袂站在门口，头上身上挂了一堆丝丝缕缕的彩色丝带。 虽然陆橘走在前面，彩带攻击大部分全都被她给挡下来了，但是还是有相当一部分挂在了慕倾袂的身上。 五颜六色的彩带挂在慕倾袂的身上，无与伦比的违和。 慕倾袂抬手，将挂在肩膀上的一缕彩带拿下来，冷峻的脸上眉梢轻挑，幽深的黑眸笼罩方圆，从呆若木鸡的一众策划部员工身上扫过，薄唇轻启，淡淡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语气平淡没有一丝怒意，却让所有人齐齐感觉后背一凉。 策划部的员工们：“……” 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准备写辞职报告了？ 不知是谁不长眼，喃喃了一句，“谁挑的绿色彩带……” 陆橘转过身，这才注意到，慕倾袂头上的彩带，竟然大部分都是绿色的…… 担心慕倾袂会发怒‘处理’这群人，她顾不得拿掉自己身上更密集的彩带，急忙转身帮慕倾袂清理掉他身上的那些彩带。 你的脑袋一点也不适合绿色！ 摘下那些彩带的时候，她的脑子里疏忽又蹦出这句话。 陆橘心头微惊，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频频想起过去的事情？ 听说，当人们开始频繁的回忆什么，那就代表着即将失去这样东西。 这是不好的预兆么…… “别动。” 慕倾袂忽然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陆橘一怔，耳边随即响起员工们不可思议的抽气声，慕倾袂旋即便放开了她的手，又亲自将陆橘头发上黏连的彩带拿走，动作轻柔。 陆橘反应过来之后急忙后退了几步，“我……我自己来。” 慕倾袂的手便空在了远处，手里还捏着几缕彩带。 气氛一时有些僵住了。 “恭喜陆经理成功出院！” 忽然对面的门打开，有个身材模样都很喜庆的小胖子推着蛋糕走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支卷笛，吹开之后叭叭地响，卷笛前端弹出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小胖很明显没有注意到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一路推着推车欢快地奔到了陆橘面前，又拿起一个礼帽戴在了陆橘的头上，欢快地道，“恭喜陆经理成功出院，吃蛋糕去病气啦！” 陆橘挽起唇角，扶了扶有些歪的帽子，“谢谢你啊。” 小胖子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这才发现周围的同事们仿佛都石化了一样呆在原地不动，不由得好奇道，“你们怎么啦？” 他好奇地看了一圈儿，目光最后才落在不远处的那道尊贵俊逸的身影时，脸部表情瞬间变得惊悚，短小的眉毛差点没跳出额头，“慕总？！” 这一声震耳欲聋，分贝之高令所有人的面色都变得更苦了。 慕倾袂的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却并没有动怒，甚至微微点了点头，“既然你们要庆祝，那便庆祝吧，十点钟集合去会议室，就这样。” 慕倾袂转身向外走，策划部的员工们才纷纷解冻，“好的慕总！” 第三百七十七章（上） 她的决定 “陆总！” 曾美第一个冲到陆橘面前，不可思议地道，“慕总怎么会跟你一起过来啊？” 张丽站在原地，失神地喃喃道，“我没有看错吧？刚才……慕总为咱们陆总摘彩带？谁来看看我的眼睛有没有问题？” 离她最近的肖宁淡淡道，“没问题，我也看见了。” “我的天，我刚才都已经在脑子里把离职报告写好了……” “我也是……” “谁不是！” “呜呜呜今天慕总真是温柔得可爱，我当年有个企划案就因为错了一个标点符号就被他给打回来了……” “今天慕总心情好吧？” 一群人将陆橘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陆橘一时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事实上她哪个问题也回答不了。 心情好？ 在她看来却并不是这样。 或许是心情不好，懒得计较。 这个念头冒出来，陆橘自己也觉得可笑，也不晓得她哪里就有这么大的分量了，慕倾袂会因为她而心情不好。 却也不忍再往这方面想，怕自己会后悔做过的某些决定，更怕自己会一个不小心，再度沦陷。 那是世间最美好，每个人心里都渴望过的存在。 她不是圣人，只是个凡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贪嗔痴，爱恨妒。 无法在他那样的目光里坚持太久。 所以，慕倾袂，请别把你的目光全放在我的身上，只用余光看我便好，像你看其他人那样。 她低下头，步履匆匆地从他们中间走过去，声音轻的像一道蚊呐，“谢谢你们的欢迎，蛋糕你们分了吧，记得十点钟集合去开会。” 众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陆总怎么了？” 张丽道，“是我的错觉吗？陆总好像有些不开心……” 肖宁：“不是你的错觉，她确实不开心。” 陆橘进了办公室，反手将门关上，隔绝了门外一切的喧嚣热闹，四面无人时才最容易爆发深埋的情绪，陆橘忍下心头逼起的泪意，走到办公桌旁的柜子前，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块巧克力。 剥开糖纸，便有巧克力的甜香扩散出来。 都说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陆橘吃了一颗巧克力之后，心情却也没什么变化，那抹失落反而更加明显了，她甩甩头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忽然发现键盘上放着一张浅粉色的卡片。 陆橘捡起来一看，才发现不是卡片，而是一张小巧精致的邀请函，有个薄薄的封口在上面，打开后里面又是一张卡片，纸质明明很薄，纸面却触手舒适，正面是手写的几行字。 清灵隽逸，狂而不发。 ——画展很成功，筹到的资金已经捐出去了，我过些日子要动身去南方，你会来送我吗？ 落款是柳丞哲。 陆橘微微皱眉，按线将助理叫了进来。 “这邀请函是什么送来的？” 小美看了看陆橘放在桌面上的卡片，脸上顿时露出惊惶的颜色，“是您住院的那一天，我本来以为您会来，就放在了这里……” 她嗫嚅着，没有再说下去。 陆橘却明白了。 然而她因为受伤住进了医院，第二天没有来上班，当然也就不会看见这封信。 后来大概有保洁阿姨过来打扫，看见这东西在桌面上，不知道有没有用，也没有扔，就放在了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然后顺手就把电脑合上了。 直到今天陆橘打开电脑办公，这张卡片才得以重见天日。 “没事，你出去吧。” 陆橘看小美紧张得快要窒息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太过紧张了，她当然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出言责怪，毕竟小美也不是故意忘记的。 听到这句话，小美顿时如蒙大赦，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陆橘继续对着那张卡片深思。 柳丞哲这人做事一向让人捉摸不透，他忽然又去南方做什么？ 陆橘知道他喜欢游历四方，否则也不会‘普天之下遍知交’，只是他忽然要去南方，难道……是要亲自去监督救灾的事宜吗？ 南方…… 陆橘心中一动。 斟酌了片刻，打开手机给他发了一条短讯。 柳丞哲的回复很快，“八月初二下午一点，恒明机场。” “八月初二……” 陆橘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日历，就在这周末。 陆橘扶着额头思忖了一会儿，打开了电脑编写文档，而后打印出来，签上名后让小美交到了行政部门。 “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慕总，我自己会协调好相关事情的。” 得了陆橘嘱咐的小美自然言听计从，只是犹豫再三，不放心地问道，“陆总，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 陆橘的笔尖落在纸面上，微顿后轻轻道，“嗯。” “可是如果没有慕总允许的话——”小美还是一脸纠结。 陆橘漠然道，“所以我让你等我离开后再把文件给他。” 到时候，无论他同不同意，木已成舟，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哦……” 小美第一次看见这样严肃的陆橘，瑟缩了一下，点头抱着文件出去了。 陆橘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积压的文件都打开来挨个儿看了一遍，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就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好。 这整整一周，陆橘都忙的不行，慕凌菲还以为是慕倾袂把太多工作都退给陆橘了，劈头盖脸把自己这个不长脑子的弟弟给骂了一顿，慕倾袂默然听着，也没有反驳。 周五的晚上，陆橘又去医院看了沈桃。 经过治疗后，沈桃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了下来，身体也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陆橘过去的时候，沈桃正睡着。 观察室里很安静，甚至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陆橘走过去，轻轻坐在了在旁边的椅子上。 一声轻微的压响，沈桃霍然睁开了眼睛，目光一瞬间就锁定了刚刚落座的陆橘，在看见来人是谁后，目光里的警惕才瞬间消散，添了一抹迷惑和愕然，“是你？” 陆橘顿住，“我……吵醒你吗？” 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被沈桃眼神当中的凌厉给吓到了。 而且，为什么沈桃会这么问？ “没事，”沈桃的神色恢复正常，解释道，“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噩梦？” 陆橘微微蹙眉，这倒也能解释了。 她心里揣着事儿，便暂且将这个疑惑抛开，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能过来了。” 陆橘将一张卡放在床头柜上，“这里是我攒的一点钱，你出院之后如果不想回慕宅了，那就拿这钱做点生意吧。” 陆橘的声音很轻。 事实上，沈桃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就算出院之后，她的身体状况可能也不能允许她再回到慕宅工作了。 这些钱，就算是她对沈桃的补偿吧。 沈桃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卡，旋即皱眉看向陆橘，“你要去哪儿？离开吗？” 陆橘一怔，旋即露出一丝苦笑。 没有想到，沈桃竟然会这么敏感。 她还打算让沈桃以为她是懒得过来了呢。 见她不说话，沈桃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你想去哪里？” 她竟然试图坐起身，陆橘急忙阻止她，让她安稳地在床上躺好，“你放心，我没有说我不回来啊，我只是想去……散散心而已。” 这段时间，她的心情实在是太乱了。 陆橘不是遇到事情就躲的人，她希望能得到积极的处理方式，但是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继续呆在慕倾袂身边了，也许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对他们两个，都是好的选择。 “你不能走！” 沈桃变得有些激动，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好，情绪一激动说话就会喘得用力，双眼仿佛都泛了红色的血丝。 第三百七十七章（下） 管家的恳求 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陆橘有些愕然，旋即轻笑道，“你这么舍不得我吗？” 沈桃喘着粗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即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平复了一会儿，开口道，“少爷知道吗？” 陆橘默然，“他会知道的。” 空气沉默了下来，沈桃盯着她，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落在陆橘手腕上，忽然费力地抬起手，她受了伤，因此，只是单单一个抬手的动作也勉强无比，陆橘以为她想要什么东西，连忙道，“你要什么，我来帮你拿。” 沈桃却摇头，拒绝了陆橘的帮忙。 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块手表，陆橘认出那是她当初给沈桃的，此刻看见她拿出这块手表，有些愕然。 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沈桃将手表丢在床边，“如果你一定要走的话，就把这个也拿走吧，”沈桃的语气变得有些漠然，放下手表后就重新躺好，不再看陆橘，“我并不擅长‘睹物思人’。” “沈桃……” 陆橘垂眸看了看那块手表，眸光闪动，轻轻闭了闭眼，“对不起，我是一定要走的。” 她将手表捡了起来，缓缓起身，沈桃又冷声道，“把卡也拿走，我不需要。” 这一次，陆橘没有再拿，转身离开了病房。 给沈桃的卡是陆橘的工资卡，她特意将这张卡留给沈桃，也是有自己的算盘的，她当然知道慕倾袂手眼通天的能力，所以不敢留任何线索。 陆橘走在逐渐暗沉下去的天色里，夕阳早已经落入了地平线，只留天边靛青深蓝的光芒，不远处已经有星子悄然绽亮，如人间许多不可说的心意，独自寂灭苍穹，不为凡人所触碰。 回了慕宅后，九儿就欢快地扑了出来，像个腰部挂件儿一样挂在了她的腰间，“橘子姐姐，橘子姐姐，你是不是又去看沈桃了呀？” “对啊，”陆橘笑着将她抱起，小小的孩子，身体轻盈又柔软，抱在臂弯里如一捧温柔的梦，陆橘近乎珍重地将她抱着，眼角禁不住笑出盈盈的泪意来，九儿十分敏锐地发觉了，伸出小手将那抹因为努力微笑掩饰，而被挤出来的泪滴，“橘子姐姐，你怎么哭了呀？” “好像有沙子掉进眼睛里了……” 因为撒谎的对象是个小孩子，陆橘也就没有用多么高超的谎话，说的面部红心不跳，还作势想要伸手去揉。 九儿连忙扒下她要揉眼睛的手，拧着小眉毛认真地道，“不能揉！会伤了眼睛的，九儿给吹吹！” 她玉雪可爱的小脸儿凑近前来，两只小手认真地放在陆橘的脸上，嘟起嘴巴一下下认真地给陆橘吹眼睛。 她吹得认真也用力，腮帮子鼓鼓得，像是鼓风机一样，陆橘的头发都被风吹了起来。 陆橘的眼睛并没有进沙子，所以九儿这么吹，她就只觉得簌簌的痒，痒里又平白地生出许多心酸来。 九儿看着被她‘吹’出来的泪水，有些慌乱，“橘子姐姐，是不是九儿吹得太用力了？” “没有……” 陆橘笑着眨了眨眼睛，感受了一下‘沙子’，笑道，“九儿好厉害，沙子被吹出去了！” “真的吗？” 九儿惊喜地瞪大了双眼，随后又有些得意地昂起头，“嘻嘻嘻，九儿说的对叭！以后橘子姐姐再有沙子眯了眼睛，九儿还给吹！” “好……” 陆橘笑着应，心底的酸意却更甚了。 管家忽然寻了过来，陆橘还以为他是来找九儿，管家却对她开口道，“陆小姐，您能过来一下吗？” 找她的？ 陆橘有些迷惑，却也没有多想，摸了摸九儿的头，便起身跟了过去。 管家没有带着她走太远，走了几步，看九儿蹦跳着回了房间便停了下来，陆橘这次知道了，这是不想让九儿听见什么。 管家的面色是难得的恭谨，语气却隐约夹杂着悲伤，开口道，“明天是老爷夫人的忌日。” 老爷夫人的忌日？ 陆橘一怔，旋即便反应了过来，他说的应该是慕倾袂的父母。 “陆小姐，我跟着少爷十几年了，看着他长大，这么多年来，少爷从不会在任何外人面前展露任何弱点，世人只看见少爷的能力，却从没有人真正了解过他，但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就算是少爷，有些时候也需要别人的帮助……” 更准确的说，少爷需要的是陆橘的帮助。 这么多年来，陆橘是唯一一个能让少爷如此上心的‘外人’，他看到少爷为陆橘开了太多次的先例。 少爷是个商人，做事情讲究回报，但是对于陆橘，他几乎是不遗余力的付出，却也只是默默的付出。 就算没有大小姐的事情，依照少爷的性格，恐怕也不会开口，向陆橘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 倒不如，让他来替少爷开这个口。 管家缓缓说着，陆橘也安静地听着，心里有些难言的苦涩，为这些年被迫掩饰自己的慕倾袂。 可管家为什么忽然跟她说这些。 “明天少爷跟大小姐会一起去墓园，我希望……”管家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开口，布满皱纹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挣扎犹豫的神色，最后他像是才坚定下来，认真地看着陆橘道，“我希望，陆小姐您能够安慰他。” “我？” 陆橘怔然。 “可是……明天他们去墓园，我也不能——” 管家知道陆橘在顾虑什么，道，“少爷会让人您一同去。” 这也是他为什么过来求陆橘的原因。 老爷夫人的墓园，除了固定的人员在看守清理，从来都不会有外人能进去，小小姐因为太小，也没有去过。 少爷却要让陆橘一同过去。 单这一点，便足以说明太多问题了。 “让我去？” 陆橘呆了呆，眉头越拧越深。 之后便是下意识的拒绝，“我怎么能过去？我还是别去了。” 她当然知道墓园代表的意义，更不可能会答应了。 “陆小姐，”管家的声音有些发抖，看着陆橘的眼神近乎哀求，“我知道您会拒绝，所以赶在少爷之前过来找您，就是想求您能答应。” 陆橘：“……可我……” 她从小到大，最难拒绝别人的要求，何况现在面对的是管家这样年龄是她长辈的人，可这件事情她不能答应也不敢答应。 “陆小姐……” 管家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我明白您为难，但我今天豁出这张老脸来恳求您——”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插进来。 陆橘跟管家两个人都齐齐一怔，管家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看着不远处缓步走过来的慕倾袂，张了张口，到底没能说出话来。 陆橘也没有开口，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也不知道慕倾袂听到了多少，又是不是看到了她拒绝的态度。 陆橘下意识地不希望他看到，可理智却偏偏处处逆着她，陆橘微垂着头，眸中复杂情绪滚滚难休。 慕倾袂走到两人面前，黑眸幽深如深潭，先在陆橘身上落了落，最后凝眸看向管家，用了质问的语气，“你跟她说了什么？” “少爷……” 管家有些苦涩地开口，“我只是——” “管家问我晚上想吃些什么，”陆橘忽然开口，慕倾袂和管家都为之一怔，便看见陆橘扬起一抹微笑道，“我说什么都可以，管家就急了，一定要我说出具体的名目来。” 慕倾袂缓缓扬起眉头，显然是并不相信这样牵强的说法，黑眸再一次掠向管家，陆橘悄悄给管家递了个眼色。 如果被慕倾袂知道，管家刚才拼命要求她的事情，恐怕会很生气吧？ 第三百七十八章 墓园 陆橘微闭眼睛。 是她一时情急，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她说谎又有什么用呢？ 慕倾袂只消问问管家，管家就绝不会对他有所隐瞒，哪怕十分清楚慕倾袂知道真相之后会责罚他，但管家依旧会说出来的。 他能为了慕倾袂过来恳求他，就绝不会对他隐瞒任何事情。 空气一时有些静默。 慕倾袂落在陆橘身上的目光黑沉依旧，他能从陆橘说话时逃避的眼神看出她在说谎。也能从管家不正常的神色中知道他方才究竟说了什么，而他走过来的时候早就将陆橘为难拒绝的神态收入眼底，结合这些，他们刚才在说什么，结果又如何，昭然若揭。 “是这样么，”慕倾袂淡淡开口，微凉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那抹挺拔的身影也像染了寒霜，有晚风吹过，他的声音在风中浮浮沉沉，“天冷了，进去吧。” 管家惊诧地睁大眼睛，慕倾袂已经转身顾自走开，背影是一贯的尊贵英挺，走在慕宅笔直宽阔的道路上，两旁的树木投下来的阴影也遮不住他的身形，此刻瞧来却有几分万物不靠的孤寂。 世间万物挤挤挨挨，而他孤身行走于天地间，强大，而孤独。 月亮悄然滑上中天，陆橘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融融的月色，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脑子里闪过一帧又一帧的画面，恍惚是管家恳求的脸，恍惚又是慕倾袂深如旋涡的黝黑眼眸，她明明没有勇气抬起头来看他的表情，却似乎能感应到他眸底藏着的一丝了然与悲凉。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明白她拙劣的谎言，明白管家到底在要求她什么，明白她无声的拒绝。 拒绝一起去墓园。 去，还是不去？ 在陆橘的生命中，还从没有一道选择题难成了这样，让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都无法明晰。 自我精神折磨到了后半夜，陆橘才沉沉地睡去了。 只是睡得也同样不踏实，梦里好像有一只巨兽，在她身后追逐着，在梦里怎样跑也跑不快，前面又好像是悬崖，只是这个悬崖怎样跑都跑不到，身后的巨兽又穷追不舍。 她陷在危险与未知的恐惧当中，无法抽身。 天光大亮，陆橘才终于从梦魇的折磨中挣扎出来，猛地从床上坐直身体。 现在几点了！ 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刚刚醒过来就变得清醒无比，陆橘穿着浅蓝色的睡衣奔下床去，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管家正从走廊里经过，陆橘扑上去就抓住他，惶急地问道，“他们——” 他们走了吗？ 她想这样问的，可是话到了嗓子眼儿，却好像被什么堵住，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有些失神地放开手，赤着的双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此时一丝丝凉意才顺着脚心攀涌上来。 管家看着她，一双岁月沉淀的眸子里微微闪烁，开口道，“少爷跟大小姐已经去墓园了。” 陆橘微微睁大双眼，已经……去墓园了。 “哦……” 她应了一声，转身走回房间，步伐缓慢。 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奇怪又可笑。 问这个做什么呢？ 她不是已经决定好不跟着一起去了吗？ 为什么还要这么着急地冲出来问呢？ 她……真是太奇怪了。 东郊墓园。 一列黑色的轿车整齐地排列在墓园的入口，数十名保镖训练有素地下车，分布在墓园四周，慕倾袂跟慕凌菲从车上下来，两个人都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慕凌菲的脸上也挂着肃穆沉静的神情，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看出除了外貌意外，两个人的动作神态其实无比的相像。 他们是亲姐弟，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望着不远处静静伫立的墓园大门，慕凌菲眸底深色翻涌不休，良久转头看向身侧同样静默以望的慕倾袂，“你不是说要带她来吗？” 慕倾袂神色一顿，“我改变主意了。” 扔下这一句，他便率先走进了墓园。 慕凌菲眉梢微挑，却也并没有多问，昨天晚上他们就有些不对劲，慕凌菲还以为自己这个弟弟是因为今天要来墓园，心情沉重才会那样，现在看来却并不只是那么简单。 也许是因为她老了？ 年轻人在想些什么，她真是搞不明白。 磨磨唧唧忒烦人了。 慕凌菲摇摇头，决定拜祭完父母后，她还是趁早离开吧，要不然可得被这两个活祖宗给折磨死。 偌大的墓园，四周安静空旷，里面只有两座墓碑。 慈父慕天锡。 慈母何文雅。 慕凌菲将白色的捧花放在碑前，又悉心地将白烛点上，向两座墓碑拜了三拜。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她才舒了一口气。 慕倾袂起身，眸光落在碑上的黑白照片上，幽深的瞳孔忽然剧烈一缩。 “怎么回事？！” 他忽然厉声一喝，把慕凌菲吓了一跳，“怎么了？” 不远处，有负责照管墓园的人慌忙奔过来，“少爷。” 慕凌菲顺着慕倾袂目光紧盯的方向看过去，也是一怔，黑白的照片上面，有一点污迹，本来也不甚明显，但是如果盯久了，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慕倾袂伸手，亲自将那污点擦去了。 “你们最好用心些，”慕凌菲瞥了那神色张惶的人一眼，淡淡道，“就算平时不烧香，临时也该抱抱佛脚，我们每年只过来这一次，你们就是这样看管墓园的？” “对不起！少爷，大小姐，是我疏忽了，甘愿受罚！” 那男人俯首道歉，全身抖如筛糠，看起来神情懊悔得恨不能磕头谢罪。 慕倾袂连个眼神都吝啬给他，悉心地擦拭着碑上的照片，周身上下笼罩着生人勿进的气场，那男人抖得更加厉害了。 慕凌菲叹了一口气，“行了，你出去吧，以后仔细着点儿。” 男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低头退下了。 “让他走。” 慕倾袂吐出三个字，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冷气。 慕凌菲微怔，心里不由得更加叹息一声。 目光怜悯地扫了一眼那慌忙步出墓园的男人，也算是他倒霉吧，慕倾袂在其他事情上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墓园不行。 轻轻嗯了一声，慕凌菲在慕倾袂身边蹲下。 “老弟，别生气了，”慕凌菲与他一同注视着照片上父母温和的笑，缓声道，“爸妈看见会难过的。” 慕倾袂道，“……他们看不见我。” 慕凌菲挑眉，“呦呵，没有小时候那么好骗了？” 慕倾袂还小的时候，慕凌菲经常拿这招忽悠他。 不肯好好吃饭了。 爸妈会不高兴的。 考试又拿第一了。 老弟真棒，爸妈会以你为荣的。 …… 慕凌菲看着照片里容颜已经定格成永恒的父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她并不擅于保养，圈儿里同龄的女人们保养品一车一车地买，偏偏她活得像个男人，只擦水乳了事，还经常骑着个摩托车风里来雨里去。 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 因此眼角已经有了细微的细纹。 岁月不饶人啊，她的年纪都快要赶上父母了。 那么年轻的一对夫妇，伉俪情深，是令所有人羡慕的一对夫妻，也许连上天都嫉妒，所以才让他们年纪轻轻命丧黄泉，他们被发现的时候，父亲还紧紧护着母亲，所以父亲当场死亡，母亲重伤，抢救无效，也跟着去了。 其实慕凌菲严重怀疑，母亲是因为得知父亲的死讯，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才会救不回来的。 可是她怎么就没听见呢？ 没听见她在这个世上留下的一双子女的呼喊，始终紧闭着双眼，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 真是…… 太自私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他哭了 慕倾袂跟慕凌菲在墓园里呆了一整个上午，中午才回了慕宅，回来之后，慕倾袂就将自己给关进了书房里。 慕凌菲对此已经见惯不怪了，毕竟慕倾袂每一次都是这样，但这一次稍有不同，她看见慕倾袂命人送了酒过去。 在慕凌菲的记忆里，自己这个弟弟很少喝酒的，就算是商务宴会等场合，也只是象征性地抿酒，可她看女佣送进去酒的量，明显是往醉死里灌的。 这可就很不好了。 “小橘子呢？” 慕凌菲本来想让陆橘过来帮忙看着，可从管家那里知道陆橘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一直都没有出房门。 “身体不舒服？”慕倾袂皱眉，“那我过去看看。” 小橘子身体不舒服，这可比他弟弟醺酒重要多了。 “大小姐，陆小姐说她一个人躺一会儿就好了。” 管家恭谨地开口道。 “哦？” 慕凌菲顿住脚步，缓缓抬眉看了一眼管家，管家恭敬地垂首，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慕凌菲已经收回了脚步，“我知道了。” “姑姑……” 九儿歪歪扭扭地扑了过来，“爸比又把自己关起来了？” 慕凌菲摸了摸她的头，“去找陛下玩儿吧，你爸过一阵儿就好——” 砰！ 书房里忽然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慕凌菲凝眉，好像是酒瓶子碎了。 小袂袂怎么回事，耍酒疯？ “姑姑！”九儿慌得抱住了慕倾袂的腿，“里面是什么声音？” “管家，这间书房的备用钥匙，你那里应该有吧？”慕凌菲握着九儿的小手，抬眸看向管家，书房的门虽然是要慕倾袂面部识别的，但是备用钥匙也应该保留着啊。 “不……”管家摇摇头，“只有少爷才能打开这扇门。” “这样啊……” 慕凌菲沉吟，忽然福至心灵，“那，你那里有狼牙棒之类的东西嘛？” 管家：“……” 九儿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了解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忽然撒开腿跑了。 管家没能拦住，“小小姐？！” “让她去吧，”慕凌菲这回好整以暇地靠在栏杆上，一点儿也不紧张了，“搬救兵去了。” …… “橘子姐姐，你去看看我爸比吧……” 九儿趴在陆橘膝盖上哭的可怜，泪水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不住地流，一边还抽噎着，“九儿敲门，他也不让九儿进去，但是九儿趴在门口听见里面有摔东西的声音了，九儿好怕……” 陆橘心里顿时一跳。 几乎没有犹豫，就抱着九儿一路冲到了书房前。 一路上并没有其他人，想是是慕倾袂吩咐别人都离开了。 书房门口只有管家和慕凌菲在，慕凌菲靠着二楼的楼梯栏杆，手里捏了个苹果在啃，管家则守在书房门前，十分担忧的看着书房的大门。 看见陆橘抱着九儿过来，慕凌菲才叼着苹果走过来，“小橘子？你不是有些不舒服吗？怎么还过来了？” 陆橘不免窘然，她说身体不舒服，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我好些了，想……过来看看。” 到了门口，陆橘却陡生退意。 明明都已经做好决定要走了，现在生了变数，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慕凌菲点了点头，也不见她说什么，忽然一扬手，将手里的苹果砸向了书房的门，啃了一半的苹果咚地一声撞在门上，又咕噜噜地滚到地上，滚出好远才停下了。 管家被吓了一跳，慕凌菲已经扬声道，“小袂袂，小橘子过来了，你确定不开门吗？” 书房里一片寂静。 陆橘恨不能地上出现一条地缝让她钻进去，她过来凑什么热闹呢？ 慕倾袂如果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的话，她过来又有什么用呢？ 地上当然没有地缝让她钻，书房的门却打开了一条缝隙。 吱呀一声。 有淡淡的酒气从书房之中飘荡出来。 九儿挣扎着从陆橘怀里跳下来，就要钻进去，被慕凌菲拎着领子给拽了回来，“小乖乖，咱先不急。” “小橘子，”慕凌菲拉着陆橘走到书房门口，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道，“我们老慕家的未来，就靠你的了。” “呃……什么？” 陆橘还有些不明所以，就被慕凌菲给推了进去，顺便将门砰地一声关上，漂亮地落了锁。 管家看得目瞪口呆，“大小姐，这把锁……” “哦，”慕凌菲轻描淡写地道，“我摩托车上的，先借他们用一会儿。” 慕凌菲悄悄向书房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天时地利人和均已齐备。 小袂袂，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别让姐姐失望！ “姑姑，你为什么锁上门呀……” 九儿在她手里幽怨地道，“九儿还没有进去呢。” “九儿，你想不想要个小弟弟？”慕凌菲意味深长地道。 九儿还没反应过来，管家先惊了，忙不迭地走下楼去，吩咐所有人不得靠近这间书房，慕凌菲对此表示十分欣慰。 九儿歪歪头，“姑姑，我为什么会有小弟弟？你要结婚了吗？” “不不不，”慕凌菲目光瞟过书房紧闭的大门，高深莫测地道，“不需要我结婚，我想，就快了。” …… 书房里。 陆橘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前，书房里充盈着酒精的味道，因为工作太忙的关系，慕倾袂从来都没有喝醉过，也不会允许自己喝醉。 但今天，他似乎醉得还不轻。 书房里的窗帘拉着，也没有开灯，只有微弱的太阳光线照射进来，但还不足以视物，陆橘正无所适从，忽然听见杯子搁在茶几上的声音，急忙转过头去。 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 忽然便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里，她走得急，几乎是直接冲撞过来，陆橘几乎是瞬间就听见头顶传来一道闷哼的声音，随后反应过来自己是撞到了什么，急忙便要后退。 一双手臂忽然将她牢牢地抱住了。 陆橘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等——” “别动。” 慕倾袂的声音轻缓地在陆橘耳畔响起，似乎也受到酒意的熏染，微哑带着魅惑人心的磁性嗓音，“让我靠一会儿。” 慕倾袂近乎小心翼翼地揽着陆橘，见陆橘果真没有再乱动，唇角勾起一抹散漫而柔软的笑，他低头，轻轻靠在了陆橘的肩膀上。 陆橘：“……！！！” 她更不敢动了。 仿佛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也被空气中弥漫的酒气给腐蚀得熏熏然。 脑子里浑浑噩噩地想着。 他要靠，就让他靠着吧。 慕倾袂很高，因此这个动作做得比较吃力，靠在陆橘的肩头后边没有了多余的动作，轻轻将她抱着，他的呼吸也仿佛成了三月风，四月柳，五月樱花六月荷，成了这世间所有最为美好的事物的总和，伴着些许迷茫和醉意，悉数赠予了陆橘。 浅浅的呼吸却顺着陆橘的领口吹拂进去，是温热的，带着撩动心弦的醉意起伏，从每一寸皮肤上悄然划过，激起一阵战栗。 赠予也成了折磨。 慕倾袂本人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陆橘的全身却一点点地僵硬了。 慕倾袂在她肩头蹭了蹭，像一只乖巧的猫咪一样，短发搔过陆橘的脸颊，簌簌的发痒。 陆橘觉得自己再这么任他抱下去，恐怕就真的坚持不住了，手撑在慕倾袂的胸膛，想要推开他，“少爷……” 她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眼睛慢慢睁大。 试图推开慕倾袂的手也没再继续动作，撑在她与慕倾袂之间，与其说是推，不如说是触摸。 陆橘却浑然没有在意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的不合逻辑，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肩膀处那点湿意上。 慕倾袂。 他是……在哭吗？ 第三百八十章 送给彼此的礼物 一瞬间她响起管家说过的话。 慕倾袂无疑是强大的，然而他的强大起因孤独，也造成了孤独，世界上所有的巅峰都不容许过多人涉足，于是那一览无余的风景里包含得除了万物臣服，也便剩下了四面茫茫不得顾。 他必须要更加强大，才能让自己忘却这样的孤独，却在通往更进一步的巅峰当中越发孤独。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是通往寂灭的永生。 然而他不是神，他也是一个人。 是人便有七情六欲，有世人所见强大的一面，也有无人所见弱小的一面。 否则，这肩膀上的湿意要如何解释？ 他是帝都商业之王，是这偌大宅院的顶梁柱，是九儿的父亲，是慕氏集团的主心骨，他有这么多身份，但无论哪一个身份，都不容许他弱小。 他必须无时无刻，都强大无匹。 心里忽然泛起绵绵密密的心疼。 是啊，有没有哪怕一个身份，能让他肆无忌惮地依靠，让他寻求哪怕短暂的安宁？ 陆橘的双手缓缓抬起，轻轻地放在慕倾袂的背上，这背也同样宽阔可依，她却只想给这样的强大以安慰。 慕倾袂刚从墓园回来，他现在很难过，所以对她的拥抱也只是下意识的寻求一方温暖的反应。 陆橘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 又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如果她已经决定好要离开，那么这最后一个拥抱，就算是给彼此的礼物。 “少爷。” 陆橘轻轻拍着慕倾袂的后背，声音轻和，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别难过。” “叫我的名字……” 慕倾袂的声音沙哑得更加厉害了，却无比清晰地响在陆橘耳边，喷薄的热气和清贵的气息如同将她卷掠云间，陆橘的眼神中闪过一道恍然。 慕倾袂已经再次抱紧了她，语气近乎带着几丝孩童般的执拗，“叫我的名字！” 然而他毕竟不是孩童，有着男人强健的身躯和体魄，这样收紧怀抱，陆橘登时便感受到了压力，她感觉自己都快要被这个怀抱都碾碎了，呼吸都变得困难，张了张口，却还是下意识的一句，“少爷！” 她终于回过神，双手重新贴回慕倾袂胸膛上，努力想要将他们分开。 然而这点力气与慕倾袂对比起来简直就是蚍蜉撼大树，一丝一毫的效果都没有。 慕倾袂却好像被她的不配合跟抵触给激怒，双手环绕在陆橘腰侧，而后垂首，准确无误地封住了陆橘的双唇。 他的唇很薄，很软，陆橘的双眼缓缓放大。 脑海里一霎那的空白后，便是彻头彻尾的慌乱，好像从头顶到脚底都被一丝电流窜过，让她浑身都变得发软，别说抵抗了，她连站稳都不能够，几乎要软倒在地上。 慕倾袂当然不会容许她就这么滑出他的怀抱，他在黑暗中惶急地封牢她的唇，呼吸深浅不一，带着醉酒的迷乱和疯狂。 努力攥取着这柔软双唇的甜美。 他并没有过于丰富的吻技，此刻更是在酒精的麻醉中，吻便显得毫无章法，陆橘被他吻得几乎不能呼吸。 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软了，她几乎完全依托在慕倾袂的怀抱里了，脑海里闪过从前的几次‘意外’，那样蜻蜓点水的吻，与这一次截然不同。 陆橘想开口，想拒绝，想申斥，想怒骂。 可是最后都只是化成了一江春水，被环绕在他的彼岸里，只能一往无悔地向前奔涌着，她的心不会骗人，身体反应不会骗人，似乎每个细胞都在欢喜雀跃着，努力想将此刻的感觉铭记，刻在骨血里。 于是她的张口就变成了迎合，换得慕倾袂的进一步攻城略池，他们都沉醉于彼此的气息中，那是另一种此生都未曾触及过的缠绵与柔软，是包容和纳怀，是世间最为美好，最令人向往的存在。 一线灼热，也从彼此的身体中窜起，在每一方接触的躯体内点燃，到哪儿哪儿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陆橘的眼似乎也带了醉意，媚眼生波，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粼粼的波澜。 腰际忽然一凉，陆橘的脑中被这一丝凉意给唤回了一段清醒，然而那丝凉意紧接着就被一只灼热的大手给覆盖了，那手仿佛也成了火源，没有章法地四处煽风点火。 掌下流连过的肌肤滑软，光滑似玉似锻，柔软似水似风，慕倾袂似乎也为这样美好的触感所叹息，唇微微放开了陆橘一线。 陆橘的呻吟便溢了出来，“不……” 她面对的是最为强大的男人，是她最喜欢的男人，拒绝在此刻是艰难的事情，却仍然有一丝清醒在脑海中盘桓。 不能…… 不能沉沦下去。 慕倾袂却好像被她的执着给惹怒了，他就这样勒着她的腰肢带着她走到书桌前，陆橘被迫靠在他的胸膛上，耳畔能隔着那坚实有力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不再是沉稳的，跳的毫无节奏，却仍然砰砰砰有力到胸腔都开始震颤。 陆橘却更加慌乱了。 他要干什么？ 慕倾袂在黑暗中似乎碰倒了酒杯，他便直接拿起了酒瓶，以从未有过的豪迈喝法直接对瓶喝了一大口酒。 “少……” 陆橘迷惑与震惊，慕倾袂却直接将她放在了桌面上，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再一次沉沉贴了上去。 “唔……” 陆橘被慕倾袂逼迫着吞咽。 烈酒入喉，彻底冲散了那名为理智的弦。 她的腰肢不自禁向后弯折，身体的柔软在此刻达到了完美的展现，慕倾袂的身体牢牢贴着她，抱着她，任她如何向后躲藏也不放过她。 酒一口接一口。 书房里的酒意渐浓，伴着酒意升腾而起的，却是另外一种灼热。 陆橘的脸越来越红，她避无可避，几乎要直接躺倒在书桌上，慕倾袂的身体还沉沉地压迫下来，像一座小山一样，推不开，避不开。 酒一口一口地哺着，陆橘从没有这样喝过酒，可这样的喝法却好像令酒变得更加浓烈灼人，陆橘的双眼微闭，睫毛震颤着，隐约有泪意朦胧。 那泪水似委屈似难堪，似悔恨似抱怨。 书桌后的窗帘没有拉紧，便有一线天光透射进来，经过酒瓶反射，落在那一抹泪意上。 慕倾袂忽然震了震，旋即动作一停。 然而那停顿也只是一顺，他放开陆橘被吻的红红的双唇，将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陆橘犹自震颤不休的睫羽处。 泪水似咸似涩，冲散了一丝酒气。 慕倾袂微微偏头，幽深如潭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疑惑。 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她就哭了。 陆橘躺在书桌上，书桌上原本的东西都被他们给推得七零八落，她躺在几张文件之中，柔软的身躯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慕倾袂的视线所过之处，皆是造物所钟的美好。 他的眸子也被这样的美好所点燃，再一次俯下身去，印在陆橘的锁骨下方。 “别……” 陆橘的双手有些无力地抬起，想要推开慕倾袂，手按在他黑色的短发上，却半丝作用都没有。 只好转而去挡住自己。 慕倾袂似乎觉得她的手有些碍事，一抬手将她的双腕一齐攥住，拉至头顶按牢了。 双手被缚，巨大的慌乱从心底涌出，一丝痛意却紧接着从锁骨处传来。 身体是软的，于是那痛便也像麻，陆橘咬唇难耐地偏过头，露出白皙修长的颈。 慕倾袂没有抬头，沿着锁骨往上，近乎虔诚的膜拜。 薄唇，轻轻触碰陆橘小巧的耳垂。 “啊……” 第三百八十一章 离开 她的大脑神经彻底受了刺激，清醒了过来。 双手立刻用力地挣开，撞到了冰凉的酒瓶。 陆橘的手在酒瓶上摸了摸，犹豫了一瞬，还是松开了酒瓶，又碰到了一本硬装牛皮书。 她顺手抄起，拼劲全身力气往慕倾袂的后颈上一伦。 砰。 慕倾袂晃了晃，旋即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这一倒，直接就踏踏实实地压在了陆橘的身上。 强忍着身体的麻软，陆橘躺在桌上缓了一会儿，感受到他胸腔心跳逐渐趋于稳定，确定他只是昏过去了，这样紧密的接触，陆橘也感受到了他身体的某处变化，脸色不由得爆红。 勉力伸手将他推开，陆橘将衣服收拢好，拼尽全力，将慕倾袂往书房里的床上拖。 她也被迫喝了不少酒，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此刻更是昏昏沉沉的，全靠脑子里那一根弦紧绷着没有倒下去。 慕倾袂又不是她能承受得住的重量，她半路上磕磕绊绊，才终于将慕倾袂给弄到了床上。 她也耗完了全部的力气，瘫坐在床上，靠在床头，在一室黑暗中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陆橘侧过头，借着床头朦胧的灯光看着慕倾袂的侧脸。 即使看不清，却也能描出那张脸英俊的轮廓，也许她早就在心中描摹过许多遍，此生都不会忘记。 陆橘深深地看着慕倾袂，一遍又一遍，从刀刻的眉到紧闭的双眼，从英挺的鼻到抿紧的薄唇。 像是要将这张容貌更进一步地牢牢记住，每一寸都刻在心里。 而后她将一直贴身存放的转运石拿出来，放在了慕倾袂的枕边。 她的手腕上，就只戴了沈桃还给她的那块手表。 她留下了东西，带走了东西。 也不算在这里全无回忆。 她比谁都清楚，刚才不继续阻止慕倾袂的话，她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永远在慕宅留下来。 但是不能，不能那么做。 吻她的是她深爱的男人，是她拼尽性命，也想要靠近的人。 可是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段不被所有人祝福的爱情究竟有多么可怖，她也不愿意在不清不楚中将彼此套牢，那会留下太多的隐患，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就会彻底爆发，再无转圜的可能。 所以，不如让他们将彼此留在尚且能再见的层面。 这一步，不进，亦是进，不退，亦是退。 陆橘抬手，摸了摸被慕倾袂吻的有些红肿的唇。 眸子里闪过些许的迷茫与回忆，方才的那些疯狂似乎历历在目，陆橘久久地发着呆，直到窗外月上中天，她才终于回过神。 她起身，在一线月光中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而后转身望着慕倾袂。 她微微弯下身去，似乎想要最后落下一个吻，然而最终还是没能落下去，将最后一个吻，停在了自己的心里。 然后她再不犹豫地转身。 陆橘没有试图从书房正门走，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听到了门外落锁的声音，但是这书房里当然不止那一个门，她知道这是慕凌菲在暗示她，也没有强迫她。 陆橘走向另外一个门，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实木雕花的大门，门外，不远处的大理石廊柱边，靠着闭目养神的慕凌菲。 开门的声音惊醒了她，慕凌菲抬起头，看见陆橘走出来，眉头微微一挑，“小橘子，你们……” 话音截止，慕凌菲的眼睛暧昧地在陆橘身上扫过，眼睛里炯炯发亮。 咳嗯，她在外面守了这么久，想来，书房里也应该是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吧？ 慕凌菲眼底爆出的喜色却在接触到陆橘的脸色时消散开来。 陆橘轻声开口，“他睡着了，我有点累，想回房休息。” “哦，休息可以……” 慕凌菲呆呆地开口，她其实很想说，你累了完全可以直接在书房里睡啊，为什么一定要回房去睡，而且为什么她现在感觉陆橘就像是那啥那啥完之后，提上裤子就走人的老爷们儿？ 陆橘却并不想多说的样子，从慕凌菲身旁走过，而后又站住脚步，顿了一顿后才开口，“九儿呢？” 慕凌菲回过神，答道，“九儿去找陛下玩儿了，今晚应该就在那儿睡了。” 陆橘低低应了一声。 去找陛下了么…… 看来，是没办法再去看看九儿了。 陆橘看了慕凌菲一眼，轻声开口道，“凌菲姐……晚安。” 慕凌菲直觉陆橘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脑海里疯狂脑补，该不会是自家弟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惹火了小橘子？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有那啥那啥？ “……晚安！” 现在看来问陆橘也是不太可能了，慕凌菲压下心里疯狂上涌的疑问，决定还是等明天天亮之后，直接去问慕倾袂！ 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为什么连这种事都要她这个当姐姐的操心！ 陆橘当然不知道慕凌菲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回了房间之后，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都收拾好，除了必要的身份证件和卡之外，她什么都没有带。 衣柜里放着许多衣服，梳妆台上也有首饰跟数不清的化妆品，这些都是管家准备和慕凌菲买给她的，她一样都不准备带走。 只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放在一个小背包里面。 她在这里生活里几个月，最后整理出来能带走的东西竟然只有一个双肩背包，想到自己要背着这样的包去南方，陆橘倒忽然有种她是轻装简从走天涯的感觉。 在心头嘲笑了一番自己这个念头，陆橘静静地环视了一圈四周，暖色调的设计，与这栋别墅黑白灰的整体风格大相径庭，是当初她主动要求重新装潢的，那是正是住进慕宅的第二天，因为慕倾袂得罪了她，所以她十分的猖狂，还偷偷跟管家把慕倾袂的风格给嘲讽了一番。 现在想想，恍如隔世。 陆橘在房间里坐了很久，而后背着书包从慕宅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慕宅晚上有守夜的保镖，见到她也没有阻拦，只是门口的守卫还是尽职尽责地问陆橘要去哪里，需不需要派人护送。 陆橘摇头，“我要去机场接我的朋友，然后就直接去公司了，你们不用惊动少爷。” “好的，陆小姐。” 保镖们不疑有他，打开门就放陆橘出去了。 没有想到这么轻松就混出了慕宅，陆橘倒很有些感慨。 走出这条街，一辆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车静静等候在那里。 看见陆橘走过来后，车灯闪烁了两下。 陆橘走了过去，那辆车的车门打开，柳丞哲从车上走了下来，接过陆橘背上的包，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呢。” “我不知道你会在这儿等……” 陆橘欠身进车，对在驾驶位坐稳的柳丞哲道，“等很久了吧？抱歉。” “没什么可道歉的，”柳丞哲手扶着方向盘，笑着侧头望她，“是我自愿在这里等你的。” 他的眼底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喜意，在陆橘给他发短讯说，她也想跟着一起去南方参与救灾事宜的时候，柳丞哲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而他过来接陆橘，只是担心她会临时改变主意而已。 事实上，如果陆橘临时改变主意了，他就算等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但是柳丞哲还是来了。 万一陆橘在去机场的路上后悔了呢？ 他等在这里，起码可以避免这这一段路的‘后悔’可能性。 车里的明光亮着，陆橘的脸色看起来却并不是很好，像是没有休息的样子，柳丞哲看到她眼底的淡青色，“如果你累了，就靠着休息会儿吧，这里到机场还有一段距离。” 他伸手要帮陆橘调整座位，目光却不经意掠过了陆橘脖颈的位置。 瞳孔，骤然一缩。 第三百八十二章 她在哪儿？ 车内的气氛一瞬间变了，陆橘注意到柳丞哲的眼神，目光下垂，也看见了自己锁骨下方不正常的红印，脑中顿时轰鸣一声，慌忙抬手将领口拉好。 “没想到这个时间，还会有蚊虫……” 解释的话脱口而出，陆橘心里更多的却像是在否定自己。 权当没有发生过昨天的事情，也免得自己舍不得。 柳丞哲的目光闪了闪，旋即恢复柔软，温声道，“我车里有药膏，到机场后涂一点吧，你的体质应该是易招蚊虫的，南方那边蚊虫还更多些，可要小心了。” “……嗯。” 陆橘点点头。 私心里觉得柳丞哲应该是看出来了的，只是怕她面子上过不去，还特意说了这些来不让她难堪。 “好了，你先睡一会儿吧，到了机场我再叫你。” 柳丞哲又道。 “好。” 陆橘缓缓闭上了眼睛，她也的确是累了，前天晚上就没有睡好，昨天又一夜没睡，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再不睡一会儿，恐怕她下了飞机就会直接昏倒了。 陆橘昏昏沉沉地靠睡了过去，柳丞哲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依旧黑沉沉的街巷，旋即启动了车子，平稳地驶了出去。 车子引擎的声音和车灯逐渐消失在小巷，暗沉沉的夜色里，只有天上的星星在无声地闪着遥远的光芒。 柳丞哲扶着方向盘，车子行驶在空旷平坦的公路上，这条路难得如此顺畅，再过几个小时，这里又会变得无比拥堵，处处彰显着帝都的繁华。 只是那个时候，他跟陆橘应该已经坐在去往南方的飞机上了。 柳丞哲侧目看了一眼睡梦中的陆橘，她似乎很累了，所以就算是靠坐着，也能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而绵长，头偏向一侧，领口微微散开，露出若隐若现的红痕。 红痕…… 柳丞哲的眸光变得黯淡。 陆橘给他发短讯，说希望跟他一起去南方的时候，他是惊诧和喜悦的，但是紧跟着，就考虑到她为什么忽然决定要跟他走。 他没有问，也不敢问。 但是心底的猜测却从来没有停过，任何疑点的矛头都指向慕倾袂。 陆橘之所以要离开，是因为慕倾袂吧？ 这短短的几个月，已经有太多的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最严重的一件，就是陆橘喜欢上了慕倾袂。 柳丞哲从不愿自欺欺人，可在这件事上，却一直都没办法去直面。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柳丞哲的目光变得柔和。 睡吧，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 柳丞哲将车速开得很慢，半个小时的车程，他硬生生开了两个小时，一线天光从东方升起的时候，柳丞哲才叫醒了陆橘，陆橘迷迷蒙蒙睁开眼睛，心里先是一慌，随即看清了周围环境。 又不免暗惊，她本来只是想闭眼假寐一会儿，竟然真的睡得这样踏实。 “现在几点了？” 陆橘跟着柳丞哲下车，看着逐渐晕染了半幅天空的浅粉红霞，有些微微的迷茫。 她这就离开慕宅了？ “刚刚五点钟，”柳丞哲看了一眼腕表，陆橘微微皱眉，航班是下午一点的，那就说明还要在这里停留一个上午的时间，但是在这里呆的越久，变数也就越大，柳丞哲像是看破了她的想法一般，笑道，“我已经把航班改为八点的了，所以，时间刚刚好。” “什么？” 陆橘微微一怔，旋即目光里的惊诧逐渐消散，微微垂头，呐呐道，“也好……也好。”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柳丞哲目光深深地望着她，“如果现在后悔的话，也还来得及。” 他垂在身侧的手掌微不可察地蜷起，掩饰有些颤抖的指尖，目光里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陆橘默然半晌，忽然展颜一笑，“你是不是觉得带上我太麻烦了呀？” 柳丞哲被她说的话弄得一怔，旋即摇摇头，无奈地笑道，“你该知道，你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是比任何人都要高兴地。” 陆橘的笑却有些维持不住了，她本是想开个玩笑，却忘了自己天生就没有开玩笑的资质，随便一句话竟然能惹来这样的答复，倒是更加尴尬了。 见她沉默，柳丞哲也不再多说。 两个人一起进了机场。 …… 慕倾袂忽然惊醒了过来。 后脑脖颈和头部传来一阵阵疼痛的感觉，慕倾袂按着额头坐起身，一线天光从厚重的窗帘照射进来，将有些暗沉的室内一分为二。 慕倾袂久久地坐在床上，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昨天…… 脑海里闪过几个凌乱的画面。 慕倾袂猛地掀被下床，几步走出房门，门外入眼便是书桌，书桌上原本的东西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几份文件随意放在桌面上，剩下的都凌乱地散在地毯上。 慕倾袂的瞳孔骤然一缩，冷峻的脸上眉头紧蹙，这才看见桌面上除了几份文件，还有干涸的酒液痕迹。 昨天…… 纠缠的身体，热切的哺酒方式…… 不是在做梦，都是真的！ “管家！” 慕倾袂一边按了内线，一边夺出门去，管家早已在门外候着了，见慕倾袂出来，上前道，“少爷您醒了？” “陆橘呢？” 慕倾袂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焦急，管家一怔，慕凌菲已经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离得远远便听见了慕倾袂的问话，扬声道，“小橘子去机场接她朋友去了，你这么急做什么？” “机场？” 慕倾袂的眉头微微一松，却再一次紧拧了起来，“哪个朋友？她什么走的，带人了吗？” “这我倒是不知道……应该是齐娜？” 毕竟能让陆橘凌晨出去接的朋友，也就是齐娜了吧？ 只是没听说齐娜最近有档期啊？她不是在拍戏吗？ 慕凌菲一怔，也从慕倾袂的反应中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她也不知道昨天在书房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想太多也是当然的，更没有往陆橘会离开这个方向想。 此刻却有些严肃起来了，“保镖说陆橘没有让他们护送，对了，小橘子应该已经走了三个小时了……” 三个小时，还没有回来！ 慕倾袂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等等，先别慌，”慕凌菲脸色也有些不好，却还是镇定地道，“小橘子说她接了朋友之后就直接去公司了……” “今天周末，”慕倾袂头也不回地向外走，“不上班！” “等等……” 慕凌菲掏出手机，快步跟在慕倾袂身后，“我先给小橘子打个电话问问……唉你别这么急，你知道去哪儿找吗？” “管家！”慕倾袂站住脚步回头冷声道，“立刻查她手机的定位！” “是！” 管家当然也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立刻小跑着去查了，慕凌菲的电话也拨了过去，慕倾袂的眼底都泛起了红血丝，他有很强烈的预感，这个电话打不通！ 果然，慕凌菲放下了手机，目光有些呆滞地道，“没人接……” 管家也快步返了回来，“少爷……陆小姐手机的定位显示，她在房间里！” 房间里？ 慕倾袂长眉一皱，修长的双腿便迈向了陆橘的房间，管家跟慕凌菲都跟在他后面，慕凌菲一边快步走一边喃喃地念着，“应该没什么大事的吧……小橘子应该已经把人接回来，现在在房间睡觉吧……” 她虽然这么说，但是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其实很小。 如果陆橘已经带着人回来了，又怎么会没有人来通知他们？ 几人很快就到了陆橘的房门外，慕倾袂面色微沉地抬手敲了敲，却连一刻也不等，直接就伸手打开了房门，门没有锁，屋子里，也没有人。 第三百八十三章 错过 房间里的一切都整整齐齐，整齐到……像是从没有在这里住过。 慕倾袂大踏步走进去，一伸手就拉开了更衣室的门。 衣柜里各色衣裙整齐里罗列在衣架上面，脸色煞白紧跟着进来的慕凌菲见此松了一口气，“小袂袂，你想多了，你看，衣服都还在这儿呢！”又拧眉道，“小橘子也真是的，这么马虎，出门接人连手机都不带，害我们担心一场！” 慕倾袂的眉头却没有展开，“她去哪个机场接人了？” 慕凌菲犹豫道，“应该是……恒明机场吧？” “我去找她！” 慕倾袂撂下这句话，便转身出了房门，慕凌菲在他身后急道，“机场那么多人，你怎么能找得到？说不定小橘子已经把人接到赶回来了！” 慕倾袂却恍若未闻，直接带了几十余的保镖出了门。 慕宅大门打开，一辆辆黑色轿车飞驰而出。 慕倾袂坐在第一辆车子里，双眉紧蹙。 他心里总有很不好的预感，无论陆橘现在在哪里，他都迫切想要见到她！ 无论她在哪儿，他现在就要见到她！ “姑姑……” 声音将小九儿给吵醒了，她揉着眼睛，穿着一身粉嫩嫩的公主睡裙走出房门，“怎么回事呀？” “小九儿，吵醒你了？” 慕凌菲满脸的担忧转眼便敛了起来，将九儿抱在怀里往回走，“没事，你爸比临时有事儿，出门一趟。” “哦……” 九儿懵懂地点点头，“爸比没事了吗？那橘子姐姐呢？” 慕凌菲脚步一顿。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九儿问这个问题，她怎么回答？ “哦……”慕凌菲信口胡诌道，“她跟你爸一起出去了！” 苍天保佑，小袂袂一定要带着小橘子一起回来，要不然，她这个谎该怎么圆？骗这么小的一个小孩子，老天可别让她豁了嘴…… 陆橘上飞机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回了一次头，能透过玻璃看见候机大厅，里面人来人往，全是陌生的人。 “怎么了？” 跟在她身后的柳丞哲注意到她的停顿，笑着问道。 “……没什么。” 陆橘最后看了一眼恒明机场，转身上了飞机。 两人进入飞机，因为临时换了班次，头等舱是没有了，两个人只能一起坐经济舱，柳丞哲笑道，“我有些晕机，靠窗的位置，便让给我吧。” 陆橘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些事情上面，况且她还有些恐高症，因此只是点点头，就坐在了外面。 柳丞哲向空姐要了眼罩和耳塞，“大概有四个小时，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那边的气候你可能不太习惯，第一个晚上应该也睡不太好。” 陆橘本想说她在车里睡了一会儿，现在已经不是很困了，但听柳丞哲这么说，也就接了眼罩戴上。 却没有再戴耳塞。 五感失去两个，就会让人有很不安全的感觉，何况她也只是想休息一会儿。 柳丞哲见她躺好，就翻开了随身携带的文件审阅。 舷窗外的动静却吸引了他的目光。 候机大厅里涌入数十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明显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先是迅速在大厅里搜寻了一圈儿，随后就一齐往这个方向走来。 柳丞哲的目光微微一缩，握着文件的手不自禁地蜷起，偏头看了一眼陆橘。 她蒙着眼罩，因此看不见外面的情况，还在安静地躺着。 慕倾袂带着人直接越过候机大厅，往正准备起飞的几架飞机走去。 他们已经跟机场的人交涉完毕，半说明半威胁地进入检查。 “少爷！” 保镖指着一架飞机道，“这一架马上就要起飞了，是否先检查这一架？” 慕倾袂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检查飞往h市的，这一架是去南方的，不需要检查。” “是！” 保镖们分散开来，慕倾袂便站在广场上，眸光扫视着这几架飞机。 陆橘如果真的要离开，那就一定会去h市找齐娜。 只是不知道她的航班是不是已经起飞了…… 慕倾袂握紧了双拳。 陆橘，你在哪里！ 柳丞哲侧目看着舷窗外，那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格外惹人注目，飞机上也有不少人好奇地议论着。 “那些都是什么人？”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检查吗？” 议论纷纷响在身边，柳丞哲的眸光带了几分暗色，从那几个议论的人脸上扫过。 出声议论的是几个小姑娘，正是涉世未深的年纪，因此对这些也好奇了些，一个个还起身凑在舷窗挤着，只是被柳丞哲那么骇人的眼神一看，一个个登时缩了脖子不敢说话了。 老老实实地在座位上坐好。 陆橘也听见了这些声音，抬手想要摘掉眼罩，“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吵。” “没事，”柳丞哲抬手挡住她的动作，“机场的消防检查而已，你戴了一会儿眼罩，现在别看了，光会伤眼睛的。” 那几个先前被瞪的小姑娘此刻听见他这么温柔的语气，都面面相觑。 飞机终于准备起飞，呼啸着从广场上飞过。 柳丞哲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了下来，这才发现，他的后背竟然都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微微摇了摇头，柳丞哲的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微笑。 如果方才慕倾袂他们上这架飞机检查，那么陆橘一定会跟他们回去的吧？就算陆橘不愿，慕倾袂也是绝对不会容许陆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离开的。 幸好…… 柳丞哲这才戴上耳罩，也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为了等陆橘，他也足足在慕宅外的那条街上等了一夜，而且因为怕错过她，他更是一直都没有合过眼，现在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疲倦也从心头升起。 他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四个小时过得飞快，下飞机后，陆橘算是深切地感受到了南方的气候与北方的区别，空气温暖而潮湿，天空始终都是阴雨朦胧的，现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嗨，柳丞哲，这边！” 一名身穿旗袍的女子挥手走过来，陆橘打眼一看，立刻觉得眼前一亮，如同中国书画中走出来的温婉女子，偏偏又全无那样过于迂腐的气息，浑身上下都透着活泼与灵动，让人看了心头就敞亮。 陆橘打量方岚的时候，方岚也在笑眯眯地看着陆橘，一弯月牙一样的水眸里闪过惊艳之色，柳丞哲笑着给陆橘介绍，“这位是方岚，是我在书法大赛上认识的好朋友。” 又对方岚道，“这位是陆橘，是我的……” “别说！”方岚忙不迭地打断他，漂亮的眸子在他们之间来回地转了一圈儿，笑道，“这是你的女朋友吧？柳丞哲你可真行，出来工作都带着女朋友！” 柳丞哲笑而不语。 陆橘颇有些尴尬，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哦？” 方岚拉长了声音，明显是不相信，又挑眉看向柳丞哲。 柳丞哲笑得有几分无奈，“你看我像这么有福气的人吗？” 陆橘：“……” 方岚哈哈大笑，“你呀，运气可一直都还不错，但是看这位美女这么优秀，你可要多多努力攒点福气才行啦！” “谨遵教诲！” 柳丞哲装模作样地作揖，方岚笑得更厉害了，花枝乱颤，简直就要背过气儿去。 一边笑，还一边十分自来熟地拉着陆橘的手，全然将陆橘当成了未来的‘柳嫂子’。 等方岚终于笑够了，几人才从机场离开，外面依旧是阴雨天气，从机场的路上，柳丞哲都一直给陆橘撑着伞。 伞是方岚准备的，竟然是古风样式的油纸伞，伞上印着的图案却是萌萌哒的小兔子，优雅与可爱并存，像极了方岚这个人。 “我已经订好了酒店，”陆橘道，“我可以自己打车过去的，就不用麻烦你们了。” “那怎么行？” 方岚柳眉一蹙，不由分说地拉着陆橘，将她塞进了车里，“到了我这里还住酒店？这岂不是不给我面子？” 第三百八十四章 周幽王 陆橘第一次碰上这么热情的人，明明她们之间刚刚认识，方岚却好像已经将她当成莫逆之交了，连拉带拽把陆橘给绑上了车，明明穿着最为淑女优雅的旗袍，动作举止却完全跟优雅不沾边，陆橘一点儿都不怀疑，如果她继续拒绝，方岚决不会介意锁喉将她带走。 陆橘坐在车里，无限怨念地瞥了一眼柳丞哲。 这个人一定是故意找方岚接机的。 柳丞哲对陆橘的目光敏感得令人发指，陆橘只是这么看了一眼，他便立刻有所感应，回眸对陆橘一笑，开车也毫不专心的方岚啧啧了一声，“柳丞哲，你这么回头累不累啊？要不我靠边儿停车，你去跟大美女一起坐后排？” 大美女…… 陆橘默然。 被一个美女如此称呼，她真的会有心理压力的。 “不必，”柳丞哲收回了目光，温和笑道，“这样，就已经很好。” 他脸上满足的表情太过欠揍，方岚觉得自己似乎被迫塞了一口狗粮。 什么这样已经很好？ 只是看着大美女，不必靠近她，就已经很好了吗？ “……我严重怀疑你叫我过来接机，是想报仇的。”方岚抬手开了音乐，是震颤摇滚的调调，陆橘的耳朵一瞬间被重金属乐器的声音所填满，晃了晃神儿。 这个方岚…… 真是个好有个性的小姑娘。 “我是那种人吗？” 柳丞哲挑眉惊疑地看着方岚，换来方岚一个翻出天际的大白眼儿，肯定地给出答复，“你是。” “哈哈哈……”柳丞哲笑得开怀，“那真是对不住了。” 陆橘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冤仇’，因此听得也莫名其妙，转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雨水在车窗上打成帘幕，因此窗外的建筑便隔着一层扭曲的水雾，变得越发有古韵。 此刻正巧路过一处青瓦连绵的建筑群，那些古色古香的墙与房，像是一个个有故事的人，安静地坐落一隅，观望着世间变化，自成永恒。 方岚可能是怕陆橘无聊，便自己主动找话聊天，大多数都是关于柳丞哲的，比如他们是怎么在书法大赛上相识，后来又是怎么成为了朋友。 十句里有五句在介绍，剩下三句在翻着花样儿地夸柳丞哲，剩下两句是感叹词，“哎呀！嚯呀！真的呀！” 她说的声情并茂，也没耽误开车，陆橘本来心情有些郁郁，也被她夸张的描述和表情给逗得笑了几声，方岚便十分感慨地道，“古语有云，美人一笑倾国倾城，今天我是见着实景了。我也算理解周幽王肯为褒姒一笑点燃烽火台的蠢事儿了。” 陆橘从没有被一个女子如此真心实意地夸赞过，齐娜担心陆橘飘飘然还来不及，更不会正面称赞她的容貌，方岚算是头一个。 而且她夸得又这么情真意切，陆橘的脸色立时有些发红。 “你既然说理解人家，又为什么还骂人家蠢？” 柳丞哲轻巧地将话题带走，不让方岚继续‘调戏’陆橘，方岚当然知道柳丞哲的小心思，也就收敛了，摇头晃脑地道，“我骂的是一国之君，夸的是一女之夫，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原来如此，”柳丞哲作顿悟状，“是我想岔了。” 好通透的女子。 陆橘不禁在心里惊叹。 周幽王若是作为一个夫君，为喜爱的女子做出这样声势浩大的场面，只为博她一笑，当然是位难得的痴情郎，但他作为一国之君，这样的举动却是最蠢无比的了。 总有人为这件历史典故大吵特吵，不过是所站的立场不同罢了。 陆橘虽然是个女人，但还是觉得周幽王是个蠢的，身为国家领导者，他首先是个国君，而后才是人夫，周幽王却显然将这两重身份颠倒了。 为了女人丢了国家，值得么？ …… “弟，你冷静点！” 慕凌菲竖起双眉瞪着慕倾袂，双手张开拦在门前不让他出去，“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让开。” 慕倾袂的脸色比她还要阴沉，一双幽深的黑眸里满是阴郁暗红的光，佣人们都瑟瑟发抖，自从陆小姐来慕宅之后，少爷就越来越温和，简直跟从前判若两人，但是现在，他身上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又回来了，如同初到人间的恶魔，在短暂的迷茫过后，又回归了本来的样貌。 “今天飞走的航班都已经全部查过了，根本没有陆橘！” 慕凌菲敛着眉，“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她走了？” 慕倾袂一语不发。 他们已经将机场搅得天翻地覆，却连陆橘的影子都没有瞧见，公司里也没有！ 他很确定，陆橘一定是已经离开了！ “说不定齐娜会知道陆橘去哪儿了。”慕凌菲也能从弟弟的反应看出来昨天在书房里大概真的发生了什么，当着慕倾袂的面拨通了齐娜的电话。 慕倾袂终于抬起眸子，暗红的眸子盯着她的手机，如同看着最后一丝缥缈的希望。 电话终于接通，慕凌菲忙道，“喂？是齐娜吗？” 还没听见对面的声音，慕倾袂已经将手机夺了过去，“陆橘在不在你那儿？” “陆橘？” 齐娜正在拍摄现场吃饭，本来接到慕凌菲的电话就有些意外，现在忽然又听到对面换了人，开口还就问陆橘的下落，登时有些懵了，“陆橘怎么了？” 慕倾袂眼底最后一丝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齐娜也有些急了，“喂？喂？” 慕凌菲从他手里拿回电话，吸了一口气道，“齐娜，你先冷静听我说，陆橘今天早上说是有朋友要来，她去接机，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们以为她是去你那儿了……” “你说什么？！” 齐娜猛地起身，餐具丁零当啷滚了一地，“她没有来我这儿！” “真的吗？”碍于齐娜的职业，慕凌菲还是做了最后确认。 齐娜厉声道，“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小橘子究竟去哪儿了？你们没有派人去找吗？她什么时候出去的，不见多久了？” 她的语气实在不像是演的，慕凌菲的心里却更加没底了，连齐娜都不知道，那陆橘究竟去了哪里，恍恍惚惚地答道，“大概凌晨三点，从慕宅出去的……” 慕凌菲还没有说完，齐娜就打断了她，“凌晨三点？她一个人出去的？不是吧你们，一个姑娘，你们让她凌晨三点一个人出去？” 她早就已经忘了她现在质问的人是谁了，激动的连声音都变了腔调。 齐娜更是不知道陆橘跟慕倾袂之间都发生了什么，她脑子里现在全都是，陆橘会不会是被什么坏人给劫走了，担心得快要爆炸。 担心的又何止她一个人，慕倾袂冷着脸，一双拳头紧握得咯吱作响。 管家急匆匆地赶来，“少爷，门前的监控调出来了！” 慕倾袂脸色一凝，快步走了过去，目光落在屏幕上，看见那抹熟悉的纤细身影独自一人走出去，经过一条小巷，然后…… 那是……柳丞哲！ 慕凌菲缓缓凝眸，跟慕倾袂一同看着陆橘跟着柳丞哲上了车，又静了一会儿，车子才缓缓启动，消失在夜幕中。 房间里的气氛一瞬间降至了冰点。 砰！ 慕倾袂的手直接打碎了电子荧屏，平滑的玻璃荧屏上立刻出现一个陨石坑般的破损形状，有碎片支出来，扎进慕倾袂手部的皮肤里，有鲜血一滴滴流了出来。 “老弟！” 慕凌菲震惊地冲过去拉住他，转头对管家喝道，“快找家庭医生过来！” “怎么回事？小橘子到底去哪儿了？”齐娜在电话里看不见监控录像，却能听见这边的声音，急忙问道。 “她……”慕凌菲吸了一口气，道，“被柳丞哲带走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挖坑 “你说什么？？？” 齐娜的声音尖锐得仿佛能冲破天际。 小橘子被柳丞哲带走了？ 带走了是什么意思？ 是绑架？还是自愿的？ 齐娜震惊不已，一刻钟都不想再等，立即对助理道，“立刻给我准备去帝都的机票，我有事要过去！” “可是，您下午还有几场戏要拍……”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齐娜冷声道，“我要去帝都！” “你哪里都不能去！”经纪人走了过来，皱起了双眉，“齐娜，你从来都不是胡闹的性格，风波刚过去，你就不要自己找事儿了！” 齐娜咬了咬牙，一脚踢翻了旁边一个装着道具服的箱子，低骂了句，“靠！” 经纪人见此倒是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继续道，“你别忘了，元和可还在这里虎视眈眈的，她虽然不参与拍摄了，但是他哥哥毕竟是这部剧的投资方，她随时有权利到这里来查看进度。” 这一点齐娜当然知道，这段时间元和狐假虎威的次数还不够吗？ 也不知道她哪里就那么闲！ 齐娜重新捡起被丢在一边的手机，“我暂时没时间过去，有消息了就告诉我！” 冷静了一会儿，齐娜也没有那么激动了，毕竟已经知道陆橘的下落了，柳丞哲那家伙虽然可恶，但也不会伤害小橘子的。 “嗯，我知道。” 慕凌菲心事重重地挂了电话。 齐娜刚才的反应都足以说明她的确不知道陆橘的下落，看样子陆橘被柳丞哲带走的事情，她事先也是不知情的。 那陆橘会跟着柳丞哲去哪里呢？ “派人去查这条路到机场的监控！”慕倾袂冷冷撂下这句话，“既然是跟柳丞哲走的，那么很有可能不会在机场的记录里留下痕迹，查监控，看她到底上了哪架飞机！” “是！” 慕倾袂抬腿便向外走，冷峻的面庞上遍布寒霜，幽深的黑眸里有怒火在喷薄。 “你要去哪里？”慕凌菲连忙叫住他。 慕倾袂脚步不停，头也不回，“柳家！” …… “大小姐！” 陆橘三人进了一处庄园，方岚拉着陆橘沿着铺的整齐的青石小路往里走，园子里不时有洒扫和修建灌木丛的佣人向方岚行礼。 “这段时间你们就住在这里吧，这园子里的东西也还算是齐备，如果想另外要什么，就告诉我，我派人去买！” 方岚亲亲热热地拉着陆橘的手，一路进园子一路介绍道。 “谢谢你。” 陆橘环顾着四周，这园子里的建筑都是中式风格的，一进院门不远处是一处荷花池，池子里有一座飞檐斗拱的凉亭，凉亭四周挂着帐子，倒是夏季赏荷的好地方。 柳丞哲跟在她们身后，神情温暖。 他在这边也有房产，但还是临时让方岚过来接他们，并且一起住到方岚家，现在看来，他的决定果然没有错。 陆橘是绝对不会肯跟他回他的住处的，但如果是他们一起住到方岚家，那就不一样了。 柳丞哲嘴角的笑容越发愉悦。 陆橘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不知道她在无形中被柳丞哲算计了一道，目光专注地落在池子里那些残荷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惜现在荷花都落了，”方岚不无可惜地道，“你们应该早些来的，不过现在过来也好，可以吃莲藕！我做的辣炒莲藕可是一绝哦！你们一定要好好尝尝！” “你会做菜？” 陆橘有些惊讶地问道，方岚看上去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穿着打扮上也可以看出是个富家千金，没想到竟然还能下厨。 “那当然啦！” 方岚十分骄傲地道，“你可别小瞧我，我做的饭菜很多人都喜欢吃的，不信你问柳丞哲！” 陆橘看向柳丞哲，柳丞哲笑意微微，“是，有幸和七八个朋友一起吃过一次，厨艺确实无可挑剔。” “嘻嘻，”方岚挤了挤眼睛，“柳丞哲，你怎么还是这样，说话总是滴水不漏，好像别人总在给你挖坑一样，至于这么谨慎吗？” 虽然她刚才的确是故意给柳丞哲挖坑就是了。 挖坑？ 陆橘迷惑地眨眨眼，挖什么坑？ 柳丞哲笑意不变，“有吗？我只是实话实说。” 方岚翻了个白眼儿，又看了看陆橘，发现后者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拈酸吃醋的神情，不免有些替柳丞哲感到失望。 她故意说柳丞哲吃过她做的菜，就是想要试探一番。 但凡陆橘对柳丞哲有一丁点儿的感觉，都会十分敏锐地察觉到那句话的言外之意，但是很显然，陆橘并没有注意到。 “是是是。”方岚不无可惜地看了柳丞哲一眼，直接把刚才的对话敷衍过去，拉着陆橘进了一栋二层的小楼。 “我已经让人将这里收拾好了，你就在这儿安心住下吧。”方岚带着陆橘上了二楼的一个主卧，里面装潢精致，依旧是中式风格，实木雕艺的家具摆放整齐，空气中都散发着淡淡的熏香气息，看来的确是临时打扫过了。 “不知道你睡不睡的惯，”方岚拉着陆橘的手，笑道，“这里可比不得北方，虽然用了除湿器，但空气还是会很潮湿。” “谢谢你。” 陆橘笑道，这已经很好了，她本来准备住酒店的，酒店的设备又怎么会强的过这里呢？ “你怎么又说谢谢？” 方岚故作不悦地双手叉腰，一双柳眉就算皱着也是十分漂亮的，弯成令人赏心悦目的弧度。 “你既然是柳丞哲的咳嗯……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有朋自远方来我当然高兴，以后再说这两个字，我就罚你抄《出师表》！” 为什么是出师表…… 陆橘默默腹诽，柳丞哲站在门外听见了这句，笑道，“你可饶了她吧，照你那种方式抄《出师表》，可得要人半条命。” “嗨呀，我就是说说嘛！” 方岚起身，颇有些不满道，“我怎么会真罚呢？她又不是我的学生。” “你是老师吗？” 陆橘疑惑道。 方岚转头，脸上颇有些惊诧，而后充满愤怒地一边吼一边出门去，“柳丞哲，你该不会没跟她介绍过我吧？你可真行！” 柳丞哲在门边站住，告饶地举起双手，“实在是来的仓促，忘记了。” “哼！”方岚气哼哼地一跺脚，转头又对陆橘笑眯眯道，“我不是什么老师，但是偶尔会教几个人写写书法，我是书法协作的常理会员，嗨，也就是个闲职，平时写写字，管管书法库之类的。” 她说的简单，但陆橘绝对不敢往简单了想，点点头，方岚笑道，“你对书法感兴趣吗？” “还可以。” 陆橘答道。 但也说不上感兴趣，她只是佩服那些能够沉下性子来，在书桌前端坐一整天，就为了写好一个字的人。 她虽然为了弹好一支曲子，也能做到这样，但是她总觉得写书法会更加枯燥，完全忘了重复弹奏一首曲子也同样是枯燥无比的事情，不过就是因为兴趣倾向不同而已。 听到她的回答，方岚就立刻打消了要带她去书房赏字画的念头，看了一眼立在门边的柳丞哲，眼睛转了转，忽然起身道，“我去做饭，你们先等一会儿吧！” “等等，我也去帮忙！” 主人都亲自下厨了，陆橘怎么可能安稳地在这里等着？ 方岚急忙按住她，“你们刚下飞机，就休息一会儿吧，只是做几道家常菜，厨房里有厨师可以帮我一起做的！” 她劝得情真意切，柳丞哲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方岚是想为他们创造独处的环境，笑着摇摇头，“我也一起去帮忙吧，亲手做饭也是一种乐趣不是吗？” 方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柳丞哲一眼，柳丞哲无奈一笑。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操之过急才好。 他已经吃过心急的亏了，这一次，难得还有机会能够陪在她身边，当然要万事小心。 第三百八十六章 腐蚀 柳家。 花园里各类菊花争奇斗艳，而花海中，一抹纤细的绿意，自然地盛放其中。 “二小姐，”花海被迫分开，佣人强行挤入，“不好了……” 柳小妮不悦地转过头，神态不满地瞪了一眼慌慌张张的佣人，“什么不好了？你能不能别那么慌里慌张的？” 她明明都吩咐过别人不要过来打扰她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 “实在是很抱歉，”刘婉祎敛衽垂首，向正坐在沙发里的慕倾袂道歉，“是我管教不严，才会让丞哲做出这种荒唐的事。” 慕倾袂冷眼以对，并没有开口原谅的态势。 柳小冉咬牙不甘道，“妈，哥哥犯的错，为什么你要来道歉！” “小冉住口！”刘婉祎申斥，额角都沁出了一丝汗水。 如果是何文雅还在世的话，那她当然不需要如此低声下气对待一个小辈，毕竟她与何文雅还是手帕交，但自从何文雅去世之后，柳家又因为种种原因走向败落，拉远了与慕家两姐弟的距离，那些只属于上一辈的情谊，便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 “妈！” 柳小冉不肯屈服，却又无可奈何。 “妹妹说的不错，”柳小妮从楼上走下来，一袭淡绿色的森系连衣裙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森林精灵，只是脸上却布满了冷色，她不顾刘婉祎目光的劝阻，走到慕倾袂面前站定，“慕总，我们家对我哥哥所做的事情并不知情，你有时间来找我们的麻烦，不如亲自去把陆小姐找回来。” 她看着这个曾经被她奉为非撞不可的南墙的男人，眼底除了失望，只剩下冷淡与不甘。 她柳小妮何其骄傲，却为了他一再低入尘埃，现在他为了陆橘，竟然跑来质问她的家人！让长辈给他道歉！ 就算他是慕倾袂，但这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一点！ “我无意过来找麻烦，”慕倾袂终于开口，带有磁性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寒凉，令人忍不住浑身紧绷，幽深的黑眸深如旋涡，只消看一眼便能将人吸入黑暗，“但注定要有人为他的错误负责。” “是……”刘婉祎忙不迭地道，“我会想办法联系柳丞哲，让他回来亲自跟您道歉！” “够了妈！” 柳小妮冷然道，“请问，陆小姐是我哥哥绑架走的吗？据我所知，陆小姐是自愿跟我哥离开的吧？那我哥又何错之有？” 她的逼问每一句，都像是一把锉刀砍在了慕倾袂的心上，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暗沉，那是发怒的前兆。 陆橘，是自愿跟柳丞哲离开的。 单单只是这一点，便让他几乎没有办法控制胸中的怒火，想要亲自过去将人抓回来！ 但是在那之前，他要弄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小妮，别再说了！” 刘婉祎即担心又害怕，恨不能找胶带来将女儿的嘴给封上，以免她给柳家带来灾祸！ “你果然知道，”慕倾袂子瞳微眯，一股冷芒爆射出来，锁定了柳小妮，“告诉我他们去了哪里，否则……” 否则柳家将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所有人的心中在这一刹那都滑过这个答案。 刘婉祎丝毫不敢怀疑慕倾袂在这件事上说到做到的态度和能力，连忙抓住柳小妮的手臂，“小妮，你知道什么就快说出来吧！难道你想看着柳家陷入灾难吗？” 柳小妮紧握双手，眼底满载着复杂滚动的情绪。 她的确知道些什么，但却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说出来，她凭什么要背叛自己的哥哥，转而去成全另外一个人？ 还有陆橘…… 她究竟有什么好，竟然值得慕倾袂做到这个份上！ 走就走，有什么好找！ “慕少爷，”柳小妮吸了一口气，将字咬在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请问，陆小姐是你的私人附属品吗？” 刘婉祎震惊到再说不出什么阻止的话，只能抓着柳小妮的胳膊，精心修制的指甲尖利戳进柳小妮的皮肤，她也没有注意到，而柳小妮更是对痛感毫无所觉，目光近乎执拗地瞪着慕倾袂，等待着他的回答。 慕倾袂忽然从沙发上起身，高大尊贵的身影走到柳小妮面前，目光微微下垂，锁定了她，声音冰寒如九幽玄冰，“什么意思？” “既然她已经离开了，就代表她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柳小妮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却还是坚持着说下去，“我当然知道慕总权势滔天，想找回一个人易如反掌，但是你强留住陆橘，她真的会开心吗？说到底，陆橘也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成年人，她会选择跟着我哥离开，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事情吧？你就算通过我找到了她，难道就能成功把她带回来吗？你有想过她为什么决定离开吗？” 她每说一句话，慕倾袂的脸色就更沉一分。 刘婉祎的尖利的指甲已经刺进了柳小妮细嫩的手臂里，鲜血顺着手腕迤逦下来，柳小冉敏感地注意到了，惊呼到，“姐！你的手！” 柳小妮这才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已经被抓的血肉模糊的手臂。 刘婉祎此刻也才注意到自己惊慌之下都做了什么，骇然松开柳小妮的手臂，眼底闪过浓浓的心疼，“小妮……妈不是故意的……” 柳小妮淡淡看了刘婉祎一眼，眼底闪过嘲讽和凉意，没有跟她说什么，转而对慕倾袂道，“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慕倾袂冷声道，“你没有立场跟我讲条件。” “哦，是吗？”柳小妮傲然立在原地，纤细的身躯里仿佛隐含着无限的能量，“那么，我也没有立场告诉你她的下落！” 这样正面的威胁和对峙再一次刺激到了刘婉祎，她近乎失声地喊道，“小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又转头惊乱地向慕倾袂道歉，“我立刻就去查，一定会找出丞哲究竟去了哪里的！” “不必了，”慕倾袂淡淡启唇，眸光淡淡地在柳小妮身上一掠而过，旋即便收回了目光，转身向外，“以后请管教好你的儿女，不要再给我添麻烦。我母亲已经去世了，再有下次，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顾念旧情。” 柳小冉敢怒不敢言地瞪视着慕倾袂的背影，急着去找家庭医生来为柳小妮包扎，柳小妮的目光沉静下来。 刘婉祎却不能冷静了，“小妮，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冲动？如果真的惹怒他的话？我们柳家岂不是就要大祸临头了？” “妈，”柳小妮沉沉地注视着刘婉祎，声音冷得不像话，“这样苟延残喘的家族，毁了就毁了，真的还有延续的必要吗？为什么你们就是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有结果的啊！” 这样苟延残喘的大家族，非要努力维持着表面的繁华，实际内里早就已经腐蚀不堪，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现在装出来的样子不过是打落牙齿活血吞，还有什么继续坚持下去的必要呢？！ 啪！ 一声脆响，柳小妮的头被打的偏过去，柳小冉震惊地喊了一声，她的瞳孔才缓缓地放大，不可思议地转回头，看着打了她一巴掌的母亲。 刘婉祎打了柳小妮一巴掌，眼里已经全没了一贯的柔婉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严厉与认真，“小妮，你刚才的话我就当做没有听过，如果再让我听见第二次，我就当做没有你这个女儿！” “妈妈！” 柳小冉震惊地叫道。 “够了，小冉，”刘婉祎的目光转向柳小冉，一字一顿道，“你哥哥的下落，你也一定是清楚的吧？” 第三百八十七章 舔狗 “嘿，我说，那美人儿看起来不怎么开心啊？” 荷花池中的凉亭里，方岚双手环胸靠着亭柱，嘴角噙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柳眉微挑看向不远处正专心剥莲子的柳丞哲。 柳丞哲只顿了顿，便道，“是吗？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少来，”方岚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一样，“你是不是拿我当傻瓜啦？她看上去就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有，从我在机场接了你们到现在，她最起码看了三十几次时间了，她是在等什么？还是怎样？” “你的观察力还是一如既往的细致呢，”柳丞哲将一颗莲子随手放进自己嘴里，莲子的清香在口腔里散开，他笑道，“你说的也不错，正是因为她心情不好，我才会带她过来散心的。” “你明天就要去救助站，到时候指不定忙成什么样子，带她到这边来散心？怎么，你是嫌这边的灾难不够多吗？” 柳丞哲微笑，“她正是要跟我一起去救助站的。” “你说什么？”方岚微微睁大眼睛。 “很惊讶吗？” 柳丞哲将剥好的莲子都放进盘子里，而后站起身，笑道，“我一开始也很惊讶。” “她懂救护的知识？” “不懂。” “那她有亲人在那边？” “据我所知……没有。” “那她为什么一定要去那儿？”方岚简直完全无法理解，“好，暂且先不谈她什么都不懂去了就是个累赘，那种地方明明没什么好处让她奔啊？” “你明明是个写书法的，却从来都甩不脱身上的市井气呢？”柳丞哲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没有多少失望的神色，“一个人想做一件事情，不需要什么理由，只是想就可以了吧？” “……呵，”方岚低笑一声，“市井气不已经是当今社会所有人的共通性了么？没有市井气，你以为我能站在这里？” …… 柳丞哲笑着看她，“说得也是，是我想当然了。” “嘁！” 方岚道，“你现在要去给她送莲子吗？但她应该还没洗好澡吧？” 他们正是趁着陆橘洗澡，才有机会说几句话。 “她应该快要洗好了，”柳丞哲道，“我去楼下等她。” “啧，还真是痴情的种子，”方岚摇头道，“你八成是怕她洗完澡出来，看见我们在一块儿说话误会吧？” “被你看出来了？” 柳丞哲也不解释，干脆地一耸肩，“毕竟你给我挖过的坑太多了，我总也要提防一些对不对？” “哦呦？”方岚紧走几步跟上柳丞哲，与他并肩往小楼的方向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雨后青草香，她双手背在身后，窈窕的身形展现得一览无遗，还有淡淡的松香萦绕，可偏偏柳丞哲一眼都不看，端着盘子的手像是拖着皇帝宝印，含着淡淡笑意的目光始终看着前方。 方岚侧头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无动于衷，顿时感觉有些无趣，鼓起腮帮道，“你这个人，还真是倔，人家明显对你无意，你还对人家死缠烂打的，我跟你讲，女人最讨厌这样的了，你知道你现在叫什么吗？叫舔——狗！”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方岚摇头晃脑地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个德行。” “这么多年了？” 柳丞哲站住脚步，眉梢一挑。 “是啊，”方岚叉腰道，“那是哪一年来着……我记得你随身带着的钱夹里放着一张照片，我还看见你书法大赛时候拿出来当护身符了，那上面的女孩子，跟大美女很像啊，应该就是她了吧？” 她回忆着，啧啧点评，“书法比赛拿护身符就够夸张的了，更夸张的是你居然拿别人照片当护身符，所以我那时觉得你简直就是个神经病，所以还特意关注过。” “看来你还真是很早就开始关注我了，”柳丞哲笑着，温声道，“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尤其是，别在她面前提起。” “为什么？” 方岚穷追不舍，“难道你是偷拍人家的？咦，看照片也不像啊！” “方岚，”柳丞哲摇摇头，“一年没见，你还是这么喜欢刨根问底。” “嗨，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是那么大嘴巴的人，”方岚无所谓地耸耸肩，“我就是很好奇嘛，毕竟像你这样的人，看上去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竟然会那么在乎一个女孩子。” “也许吧。”柳丞哲微微垂眸，目光落在盘中一个个饱满滚圆的莲子上。 “大小姐，协会有人电话打过来找您。” 一个佣人捧着手机走过来。 “嘁，一群老古董，这么晚了还找我做什么！” 方岚嘀咕着，走过去接起电话，嘴角立刻挽起一抹亮眼的笑容，声音甜甜地道，“喂？哦是年爷爷啊，您有什么事儿吗？” 柳丞哲对她这样的‘变脸’绝活儿早就已经见惯不怪，端着莲子继续走向小楼，给方岚留下接电话的空间，结果才走几步，方岚就挂了电话，遥遥对他道，“抱歉，我有点事儿得出去一趟，今天晚上你们就好好休息吧！” “知道了，”柳丞哲笑着回头，“注意安全。” “记得感谢我留给你们的私人空间！” 方岚一边挥手，一边跑走了。 明明还穿着旗袍，却也不妨碍她的灵活，皎皎如天降精灵。 柳丞哲笑了笑，一抬眼，却看见二楼的阳台上，陆橘举着毛巾的手固定在半空，一脸惊呆了的表情。 …… 原来不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吗？ 这个……捣蛋鬼。 柳丞哲无奈地笑了笑，将手里的盘子像上举了举，“吃莲子么？我刚刚剥好的。” “……谢谢。” 二楼的阳台上，柳丞哲跟陆橘坐在一方圆桌旁，玻璃桌面上放着茶水和莲子。 晚风徐徐，带着独属于南方的温柔，吹拂在两人的身上。 “你的头发还是先吹一下吧，这里虽然比北方暖和一些，但也要小心别感冒了。”柳丞哲的声线温和，带着难以忽视的关切。 “好……我知道了。” 陆橘起身，打算自己去浴室拿电吹风。 “我来帮你吧，”柳丞哲起身，陆橘连忙道，“不用了，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好……我可能需要大概十分钟。” “嗯，我在这儿等你，你去吧。”柳丞哲站住脚步，没有继续再坚持，静静地看着陆橘进入浴室，电吹风的声音传出来，空气中除了青草气息仿佛还有淡淡的发香萦绕。 柳丞哲的目光始终注视着浴室的方向，有佣人敲门进来，递给了柳丞哲一个袋子。 “谢谢。” 佣人惶恐地道，“柳先生不必客气，大小姐已经吩咐过我们了，如果你们需要什么，请务必对我们说，我们一定会尽力提供的。” “好，我知道了。” 佣人退下后，柳丞哲将袋子提到阳台，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在桌上放好。 陆橘因为正在浴室吹头发，所以没有看见佣人进来，等她出来看见桌上多出来的东西后，不免有些惊诧。 “这是医疗救助方面的书，”柳丞哲的手指点在一本蓝色封面的书上，“这里有详细介绍救助必备的基础知识，明天我们就会动身前往最近的救助站，你可以临时看看，到那里之后，应该就可以帮上忙了。” “谢谢！”陆橘颇有些惊喜地捧着那书，“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来南方，一方面是为了躲着慕倾袂，另一方面，也想尽自己的力量去帮助那些陷在灾难之中的人们。 人这一生很难有机会去做有意义的事情，这一次，意义重大。 “还有手机，”柳丞哲将一部崭新的手机推到陆橘面前，“到时候我可能会跟你分开，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用手机打电话给我。” 第三百八十八章 胡闹 “手机……” 陆橘看着桌上的手机，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 之前慕倾袂给她的那部，她给留在了慕宅里，所以她确实是需要一部手机，只是柳丞哲怎么会知道的？ “我猜想你出来的匆忙，可能会把这件事给忘了，”柳丞哲笑道，“毕竟是我把你带过来的，所以当然要想的周到一些。” “谢谢……” 陆橘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柳丞哲无疑是个细心的人，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细致到如此地步。 “对我不必说谢，”柳丞哲的目光笼罩着她，语气仿佛在开玩笑，“保不齐我是冲着自己的私心才做的这些呢？” 陆橘眸光微动，她没有跟他说自己来南方的真正意图，只说在慕氏集团请了一个月的假，但柳丞哲这样聪慧的人，大概早就已经猜出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吧…… 这种在外人面前无处遁形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那你好好休息吧，”柳丞哲起身，“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救助站那边的环境可能不会太好，这箱子里也有专业的救护服，因为时间太赶，来不及细量尺寸，所以可能不会特别合身，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就告诉我。” “好，我知道了。” 陆橘应声道。 无论如何，柳丞哲对她仁至义尽，她也不该总小心眼儿到这种地步。 柳丞哲走后，陆橘先打了一通电话，几乎是铃声响起的一瞬间，对面就接通了。 陆橘倒是一愣，“齐娜？你还没睡吗？” “臭橘子！我就知道是你！” 齐娜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初始的情绪过后又是接连的怒斥，“你怎么能随便乱跑呢？你要去哪儿不能事先跟我说一声？害我以为你被绑架了！” “我想跟你说的……”陆橘的眼眶有些微湿，这个世界上，她亲生父亲都不顾她的安危将她丢在这里，能如此关心她的，也就只剩下这一个好朋友了。 但她害怕自己提前跟齐娜说，齐娜会劝她不要离开，她自己本来的意志就不够坚定，齐娜如果再劝说两句，她真的就有可能放弃离开的念头，留下来了。 这一路上她也在想办法联系齐娜，只是手机丢在慕家，她又一路到了这里，根本就没有时间。 最后还是多亏了柳丞哲。 “对不起，”陆橘的声音低得像是一只知道自己犯了错误的猫咪，“我以后保证不这样了，打电话给你，就是怕你胡思乱想。” 她已经想过了，慕倾袂发现她不见了，如果想要找她的话，那就一定会打电话给齐娜询问，她又没有告诉齐娜自己的下落，齐娜会很担心。 所以才拿到手机，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过来。 “知道你没事就行！”齐娜还是没好气儿，“但是你也太胡闹了，我不是告诉过你离柳丞哲远点儿！结果你反倒跟他混到一块儿去了？” “……我知道错了……” “知错还犯？你就是罪加一等！”齐娜怒气汹汹，“小橘子，你有没有发现，你的智商简直就是一降再降，降无可降，你竟然能想出逃跑的招数？你以为慕家是什么地方？监狱吗？你如果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何不明说出来！这样逃跑，你当慕倾袂是好惹的？” 齐娜简直要气炸了，心里觉得陆橘大概真当慕倾袂是一只顺毛老虎了，竟然敢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我脑子太乱了……”陆橘嘴里发苦，心里更苦，“但我不是逃跑，我留了信给他！” “留了信？” “……在公司。” “……” “……他不会，还没有看到吧？” 陆橘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 “你觉得，今天是星期几？”齐娜深吸了一口气，“而且，你觉得慕倾袂发现你不见了，还会照常去公司加班吗？” “……”陆橘有些欲哭无泪。 是她想的太少了！ “怎么办？”陆橘有些慌。 “怎么办？凉拌！你就等着慕大少爷揪你回去吧！哼哼，说不定会动用私刑之类的，听说大家族都有这方面的癖好哦！” 齐娜就是故意恐吓陆橘，有些大家族是有这方面的癖好不假，但像慕凌菲跟慕倾袂这样从小就离开家族的人，绝对不会有这样变态的行为。 况且她也相信慕凌菲的品行。 但也保不准慕倾袂会因为发怒而做出什么来，这正是她担心的地方。 “你为什么忽然想去南方？”齐娜问道。 陆橘正被她前一句给震得无法思考，又紧接着听她问下一句，直接道，“我想过来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齐娜疑惑道，“你难道不知道南方最近很不太平吗？台风山洪地震频发，简直就是灾难集中营，你过去能帮什么忙？” “不知道啊……” 陆橘傻笑了一声，“能帮什么就帮什么吧。” “……真是够了，”齐娜一向知道陆橘有烂好心这个坏毛病，但也清楚她会选择区南方八成也是几种因素结合才做的决定，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就是想躲开慕倾袂？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南方那边太危险了，你也不准呆，我会让人过去接你，你要是怕h市容易暴露不过来也可以，随便去哪儿散心也好，但立刻给我离开那儿！” 尤其是，柳丞哲那家伙，实在是不能让人放心！ 在她看来，陆橘呆在柳丞哲身边，就像是一只被送进了虎口里的小白兔，只有被吃干抹净得份儿！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平白的善意，一切的善意，都是有目的性的！ “娜娜……”陆橘缓和了语气开始撒娇，“我来都来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齐娜一个白眼儿差点没翻出天去，“再不然，唐堂过几天要去欧洲那边参加活动，我让他把你捎上，去散散心？” “唐堂？” 陆橘想了想，将头摇的好似拨浪鼓，“别了，保不齐他会把我卖了。”毕竟慕倾袂可是他的表哥。 “他敢？”齐娜挑高了音调，“他敢这么做，就别想再见到我了！“ 陆橘：“……”似乎猝不及防吃了一口狗粮。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明天我就跟柳丞哲分开行动了，”陆橘揉了揉有些疲倦的太阳穴，“不管怎么说，我都已经过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好啦，拜拜——” 陆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电话，齐娜在电话那头不甘的喊声戛然而止。 直接把手机关机，以防齐娜再次打电话过来。 她给齐娜打电话就是怕齐娜会担心，所以报个平安，现在平安夜报了，自然就没事了。 至于齐娜以后会不会找她算账…… 那就不是现在的她该担心的事情了！ 将手机扔在床头柜上，陆橘松了一口气，蹲下身开始打开柳丞哲给她的装备查看。 里面各种装备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简易绷带包，跟几样压缩食品。 试了试衣服，除了腰部有些宽松，其余的地方都很合适，行动起来虽然会不甚方便那为了安全，这些也都可以忍耐。 试好了衣服之后，她就开始翻看那些医用救护书籍，一直看到半夜，才终于熄灯睡觉了。 梦里也并不安稳，一忽是齐娜张开血盆大口的怒吼，一忽又是九儿伤心地流着眼泪，一忽是慕倾袂黑沉沉的脸，浸在无边的黑夜之中，一双凌厉的黑眸满是失望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别——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不留废物 陆橘在睡梦中急出了一脑门的汗，却总也无法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她陷入了一个黑暗循环，循环中不停地惩罚自己，害怕什么就梦见什么，直到东方渐明，她才终于沉沉睡去。 “陆小姐，”园子里的佣人在门外轻声敲门，“我们大小姐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您准备好要起床了吗？” “……唔，我这就起来了！” 陆橘一个翻身从床上惊起，这才发现后背上竟然汗津津的。 ……是南方的天气潮湿，还是她自己出的汗？ 陆橘钻进浴室冲了个澡，换上轻便的衣服，而后便下了楼。 餐桌上摆放的早点的丰富程度让陆橘大跌眼镜，那一张长形的实木桌上，放着至少几十种形状各异的点心，有蟹黄汤包、笋丁肉包、萝卜丝包、三丁大包、香菇青菜包、干菜包、虾仁蒸饺、糯米烧卖、千层油糕，还有饺子、粉果、包子、酥点、粥类、肉类、满目琳琅。 “你醒了？” 方岚正在跟佣人一起拜访餐具，似乎餐具的摆放也很有讲究，严格地按照布局进行摆放。 看见陆橘站在楼梯口出神，方岚挥了挥手，有些歉意地道，“实在是抱歉啊，因为时间太仓促了，暂时只能准备这些，等你们从救助站回来之后，我一定准备更丰富的早茶给你们！” “这已经很丰盛了，”陆橘惊叹地走到餐桌前，“方小姐，实在是麻烦你了。” “嗨，这算什么麻烦，我们这边都是这样的，”方岚挥了挥手，“别看这些东西多，但只是样式多，量很少，一人吃十几样的时候也都有，因此完全不必担心吃不掉之类的事情发生。” “就算是这样，但是由你亲手准备还是太过辛苦了，”柳丞哲从另外一道门走进来，柔和的脸上满是温暖的笑意，看向陆橘，“早上好，昨晚睡得好吗？” “嗯，还好……” 陆橘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前一句。 看着餐桌上这些精巧的早点，不禁更为震惊。 这些都是方岚做的？ “好了，都别站着了，快坐下吃吧，”方岚笑道，“今天可是要很忙了呢，不好好吃一顿怎么能行？” 今天的确会很忙。 柳丞哲要去处理慈善资金方面的事情，所以只能将陆橘送到救助站后就离开。 他们是开越野车过去的，越走道路越崎岖，天气也越来越暗沉，风不时刮起道路上的零碎枝叶，吹打在车窗上，连同雨水汇流，人在车里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救助站设立在一处平原，简单的三层建筑，一楼安置临时伤员，二楼是需要短期住院的，三楼则安排了一些临时志愿者们，还有一些需要长时间观察照料的病人们。 一些伤情较为严重的，就会直接送到医院中去救治。 这里算是个替医院分担的救助点。 柳丞哲在救助站里也有认识的朋友，因此将陆橘安排在这里，也还算放心。 已经四十几岁的负责人听完柳丞哲的介绍后，笑声朗朗地道，“很好，现在已经很少有小姑娘有这样奉献的觉悟了，既然你有这份儿心，那就留在救助站里帮忙吧！” “谢谢您，我会努力不添麻烦的！”陆橘向负责人鞠了一躬。 “真是够了！”一道极为不满的女声忽然插进。 旁边转出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女性，一头长发被束成高马尾吊在脑后，白大褂早已不复洁白，上面蹭满了泥污和血迹，肩膀上搭了十几瓶的葡萄糖注射液，都用带子联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个移动输液器。 她走过来，极为嫌弃地看了一眼陆橘，“又是个什么都不懂，想过来混学分的大学生么？能不能不要什么人都往这里送？当这里是救助站还是托儿所？！” “我已经毕业了，”陆橘凝眉，“过来只是单纯想帮忙的。” “哦？已经毕业了么，”年轻女性手脚麻利地将吊瓶放进推车里，抽空瞄了陆橘一眼，“那我奉劝你还是把多余的爱心放在养老院和福利院里吧，这里不需要什么都不懂的废柴。” “思雨！”负责人开口想要训斥，却又像无可奈何一样，“你别这么说！” 柳丞哲还在这里，她这么说让他面子往哪儿搁。 “这位小姐似乎在这里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柳丞哲淡淡道，“但燎原之火始于星星之势，就算你个人能力的确很优秀，也请不要轻易就否认别人。” “呦，这是你女朋友？” 思雨瞥了一眼柳丞哲，唇边的嘲讽就更加浓厚了，“还真是位宠女朋友的好男人！” “我不是，”陆橘就算再傻，也能看出她的敌意简直就是无差别攻击，冷声道，“我过来也是想帮忙的，不是来吵架的！” “很好，”思雨冷笑道，“大楼后面扔着一车换下来的装备，你去挨个儿清洗回收，记住，手脚麻利点儿，下午可能还要继续用！” “思雨！” 负责人道，“那些事情不需要她来做！” “那么什么事情需要她来做？”思雨冷声道，“给病人们讲童话故事哄他们睡觉吗？” 她似乎并不打算与他们这群‘庸俗之人’过多交谈，推起推车就要往外走，“趁我现在心情还好，赶紧滚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话落，她人也走出去了，白色的大褂在风中飘荡出烈烈的弧度，一如她说话的语气，带着狂傲不羁的性格。 “真是抱歉，她说话就是这个样子……”负责人满脸尴尬地解释道，“还是因为之前有几个大学女生想要趁着暑假期间过来混创新学分，结果来了之后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不称心，竟然还有一个女生晕血，是被人抬着离开救助站的……” 负责人叹息着摇摇头，“这里的确不是什么轻松的地方，如果要来，也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陆橘吸了一口气，认真地道，“我来这里之前，已经深思熟虑过了，所以，请让我留下来帮忙吧！” 陆橘后退一步，又鞠了一躬。 “……我明白了。”负责人也看出来了陆橘想要留下来的决心，再加上柳丞哲这层关系，陆橘是一定要留下来了。 “你千万不要乱跑，一定在救助站立好好呆着，这里需要的人手就已经够多的了，你不要再去其他地方了，知道吗？”柳丞哲临走之前，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一遍。 “知道了！” 陆橘忙着熟悉各种消毒方法，根本就没有用心听。 柳丞哲见状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又嘱咐了几句给救助站立的负责人，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柳丞哲离开之后，陆橘就直接投身进了救人的行列里。 不时有消防员将人救出来送往这边，她不仅要往返将伤员安排下来，还要帮助医生拿各种各样的药品，短短的一个上午时间，她就已经忙成了一只陀螺。 期间还好几次碰到了那个思雨，思雨依旧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却也颐指气使地吩咐她工作，比如让她拿几瓶葡萄糖水，或者让她搬几个临时担架，再者就是让她帮忙冲个泡面。 指使的自然程度，好像陆橘已经当了她好几十年的小跟班儿。 陆橘也没什么怨言，因为她确实看见了思雨的能力，面对再复杂困难的情况，也能沉着应对，陆橘甚至看见有因为伤患处泡在水里太久的那种病人，患处都已经让人不忍直视，偏偏她手起刀落，将坏死的组织切下，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丝，操刀的手稳得仿佛钢铁铸成。 第三百九十章 麻烦的女人 能扛能刀，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难怪她态度这么恶劣，负责人也没舍得说一句重话。 “喂，那个谁，过来歇会儿吧！” 思雨忽然冲陆橘说了一声，陆橘不可思议地转过头。 “你是，在叫我？” “不是叫你是叫谁？”思雨又开始翻白眼儿了，这一个上午，她翻白眼儿的次数已经达到了上百次，陆橘都很担心她翻出什么毛病来，正腹诽，思雨又道，“你万一累瘫了，难道还要我抽空照顾你不成？” …… 原来是这么回事。 陆橘走过去，在一排铁质长椅上坐下，这样一放松，周身上下的疲惫感这才汹涌上来，陆橘揉了揉眉心，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低血糖？” 一颗巧克力被送到面前，陆橘惊诧地看向思雨，思雨挑了挑眉，“这里没有多余的药品给你用，你就吃块巧克力顶一下喽。” “……谢谢。” 陆橘确实有些不舒服，也就没有跟思雨客气，将巧克力的包装纸剥开，纯黑的巧克力散发出浓浓的苦香。 正说话，透过窗户又看见外面又送来了几个伤患。 “好了，你继续休息吧，”思雨起身，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快步向外走，“我先出去了，别偷懒啊，休息够了就出来！让我知道你偷懒，就把你赶走！” “……知道了。” 陆橘靠在椅子上，抓紧时间休息。 思雨这个人并不坏，却偏偏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夹带着攻击性。 是个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啊。 “牛家村山洪爆发！”送伤患进来的人疾声道，“道路被阻，后续救援部队没办法带着伤患出来了！” 思雨麻利地拿刀挑开放在临时手术台上的伤患衣服，用药水冲洗伤口，“直升飞机呢？” “那边地形复杂，台风的影响还没过去，随时都有乱流发生，启用直升飞机恐怕会有危险！” “村子里还有一个托管所，里面还有几个孩子没能救出来！” “冲锋舟进不去，那里的水深已经超过胸部了！” 陆橘刚刚从休息室出来，就听见这混乱的对话。 思雨当机立断地摘下手术装备，转交给身边的人，从墙上的衣架挂钩上取下外出装备，“抬着伤患的担架过不来，那就带我过去！就算道路被阻，爬也可以爬过去。” “可是……” 负责人担忧道，“那边情况不明，山洪恐怕还有二次爆发的危险。” “哪里没有危险？”思雨动作停也不停，换上冲锋衣后将能携带的药品和装备塞入各个口袋，“这里除了我，还有人能过去么？” “我跟你一起过去！” 陆橘立即道。 思雨只看了陆橘一眼，便道，“你不行。” 陆橘道，“为什么？” 负责人开口劝阻，“陆小姐，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柳丞哲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让他保证陆橘的安全了，这要是去了现场，遇到点儿危险，那他可怎么跟柳丞哲交待？ “可是……” 陆橘还待说话，思雨已经冲了出去，院子里停着一辆卡车，思雨要坐这辆车到道路被冲毁的地方，然后步行进村。 “我知道了……” 陆橘垂下头，老老实实地去仓库里搬吊瓶。 负责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去二楼了。 陆橘瞅准机会，在负责人转身的时候直接就冲了出去，此刻不少伤患都在运送进来，人多又混乱，因此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陆橘的动作，卡车已经开动了，正要驶出院子，陆橘发挥了高中百米冲刺的水平，直接冲了过去。 幸好卡车的速度还算慢，陆橘双手抓住车身，直接就翻了上去。 “你怎么也跟来了！” 思雨一回头，发现陆橘竟然爬上了车，回身就是一搡，“下去！” “你就算我自不量力吧！”陆橘受了她这一下，硬生生咬着牙挤上了车，车子在颠簸中，她几乎是惊险地爬上来的，狼狈地趴在车斗里喘了几口气，“我是一定要去的！” 听到那里还有几个孩子被困，陆橘就再也没办法坐视不理了，这些偏远山村托管所的孩子，父母都是去城市里打工的，遇到这样的天灾，没有亲人在身边，那该有多么的害怕！ 就算一时半会儿无法将他们救援出来，那她过去，说不定也可以起到安慰的作用！ “你不怕死么！” 风雨凌虐在车篷上，噼啪作响，思雨的话就像是惊雷一般在陆橘耳边炸响。 “我不怕！” 陆橘更大声地吼回去。 思雨有些怔住了。 陆橘喘匀了气，慢慢站道，“我小时候，也曾经受到过别人的帮助，我深知有时候只靠自己一个人是挺不过来的，那些被困住的孩子更是如此！”陆橘有些激动，“我怎么能坐视不理？” “呵，”思雨在旁边坐下，语气戏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个英雄了。” “我没有，”陆橘见她没有再要阻拦她的意思，也松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下了，“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哦，那便是自私的行为了，”思雨在旁边的箱子里翻翻找找，“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却不考虑后果，就算初衷是好的，但也是对自己和他人毫不负责的行为！” 她将一个护目镜丢给陆橘，“但既然你都来了，我是不可能因为再送你回去而浪费时间的，把这个戴上！” 车辆的颠簸比较严重，陆橘又没有见过护目镜这类东西，翻转了两圈也没有找到卡扣的系戴方式，思雨看不下去，一把抢了回来，按住陆橘的头就给她套了上去，动作可以说是粗暴无比，陆橘的鼻子都被刮蹭出了一片红，轻轻嘶了一声，思雨看见那片红，啧了一声，“所以我讨厌麻烦的女人！” 陆橘揉了揉鼻子，“……”你自己难道不是女人吗？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思雨好像能看穿陆橘在想些什么，“我说我讨厌麻烦的女人，我自认为自己并不麻烦。” “哦……” 陆橘乖乖坐好，也不揉鼻子了。 思雨将自己随身的箱子塞了一大半给陆橘，“这些你都给我拿好了，弄丢了你就完了！它们在你在，它们丢了我就弄死你。” “好！” 陆橘抱紧了箱子，披上冲锋衣，也像思雨一样尽量将东西放进口袋里，思雨带出来的装备都是经过密封处理的，所以直接放进口袋里也没有关系。 思雨看着她的动作，一直桀骜的目光总算是有了一抹温和。 这家伙，还不算太笨，留下来给她当个助手也还算不错。 就看她能承受多大的压力了。 “喂，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思雨开口问道。 现在离牛家村还有些距离，她们就算再急也没用，还不如聊几句，放松一下心情。 思雨虽然这么问，但心里已经完全将陆橘当成了一个刚毕业的废柴大学生。 “我之前……”陆橘卡了卡，没有说下去。 她的忽然沉默在思雨看来更加验证了心中所想，“行了，之前做什么的不要紧，我也没打算把你当什么专业人才，你就跟着我，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好。” 陆橘微弯唇角，露出一个乖巧无比的笑容。 她的确不想说自己是干什么的，既然思雨不想刨根问底儿，那正好。 “对了，”思雨想起来什么一样，忽然十分认真地问道，“刚才那个送你过来的男人，真的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陆橘：“……哈？” 第三百九十一章 救援 “我看他虽然人蠢了点儿，但还算不错，”思雨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的惊世骇俗，“我到适婚年龄了，所以想找个人延续后代。” 陆橘震惊得肉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呐呐地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你也不喜欢他？” “……不喜欢。” “那他有其他喜欢的女生么？” “……没有吧。” “哦，”思雨点头，“那很好，这个人可以列入我的配偶人选之中。” …… 远在慈善基金会的柳丞哲毫不知晓自己已经被荣幸地列入了什么列表里，还在专心致志地跟基金会的领袖谈话。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柳丞哲接起，眉头一皱。 …… “少爷，按照柳小冉所说，柳丞哲曾经联系过这个救助站的负责人，陆小姐十有八九就是在这里。” 一架直升飞机上，保镖队长正在对慕倾袂做汇报。 “嗯。” 慕倾袂垂眸看着手中的一份被打印出来的邮件，幽深的黑眸如同黑色的漩涡，“确认了么？” 声音冷寒如冰，带着令人难以靠近的疏离。 保镖队长情不自禁地一凛，“是的！” “好，”慕倾袂放下邮件，“那么，走吧！” …… 一线山路蜿蜒在山间，山洪崩塌造成的碎石乱堆在道路上，一侧是高耸的山壁，一侧是陡峭的悬崖，如果摔下去，肯定就粉身碎骨了。 思雨背着小包裹走在前面，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直接踩着那些淤泥碎石走过去，一边回头嫌弃地看陆橘，“喂，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废材？” “……对不起，我马上过来！” 陆橘艰难地从一处陷脚的淤泥里拔出自己的腿，勉力往前走。 “你经常遇见这样的环境吗？” 细雨微微，陆橘戴着护目镜，紧跟上思雨的脚步。 “嗯，”思雨淡淡地答应了一声。 事实上，比这还要严峻很多的环境，她也经历过，这些碎石虽然堵住了道路，但起码人力还可以从上面翻越过去，不算太困难，虽然有些危险，但是小心些也就是了，但她以前经历过的，可是跟死神搏命的活计。 跟现在不可同日而语，当然，她也没必要说出来恐吓陆橘。 “唔……” 思雨跳下瓦砾碎石，回身接了陆橘一把。 “谢谢。” 随同她们一起过来的，还有两个救助站的青年，要护送她们成功进入牛家村。 牛家村地处低洼，村子还算简洁干净，甚至有一部分是二层小楼，但是绝大部分都被泡进了水里面，浑浊不堪的黄色泥水滚滚流动，混杂着泥沙和各种污浊，奔向更低处。 思雨跟陆橘先去了伤患暂时所呆的一处小楼，幸好还有一艘冲锋舟可以用，她们才得以顺利进入，只是现在情势已经不容乐观了。 “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 二楼除了伤患之外，还困了不少村民，见到他们的冲锋舟过来，激动地大吼。 “让一让！” 他们堵在阳台，思雨没办法上去，很不耐烦地吼道，“我是来救人的，里面是不是有伤员在！” “……是。” 陆橘抱着箱子紧跟着上去。 有些冷汗滴滴。 思雨还真是对谁都这样一副暴脾气啊。 幸而那几名伤患受伤不重，只是伤口在水里泡过，恐怕有感染的风险，陆橘配合思雨帮这几个人处理好伤口之后，那两名救助站的人也架势着冲锋舟带回来托管所的几名孩子。 轰隆隆—— 一阵山崩地裂的声音突如其来，水流瞬时变得湍急。 山洪，又来了！ 巨大的滚石混合着雨水冲下来，彻底冲塌了山路！ “快上来！” 陆橘急忙抱住三个孩子，将她们从冲锋舟上带下来，几个孩子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和风浪骇得大哭，两名救护站的人险些被冲走，在山洪冲到的最后一秒登上了阳台，只是冲锋舟却被损坏了！ “思雨医生，这下怎么办？！” 思雨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泥水，眸子里是冷沉的颜色，“山洪不会涨到二楼来，在这里等待救援！” “可是食物供给似乎不够了！” “优先伤患，挺过一天就没事了！” “是！” 几个孩子的哭声震天，有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一边揉眼睛一边喊，“妈妈……妈妈你在哪儿啊……” “托管所里还有老师被困着，但是冲锋舟已经没办法用了！” “托管所那边地势稍高，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有问题！”思雨忽然道。 “什么？” 思雨的目光十分不耐滴从那三个孩子身上扫过，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让他们闭嘴！” “别哭，”陆橘拿出手绢来擦拭那小女孩儿脸上的泪水，这孩子跟九儿都是一样的年纪，可生活环境却是如此天差地别，现在又陷入这样的困境，陆橘心里难免有些酸涩，柔声哄着，“很快就会没事的！” 二楼差不多困着十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听到几个孩子的哭声，心绪更加浮动了。 有老人抹泪喃喃：“我老伴儿被水流冲走了，到现在都还没……” 气氛变得沉重无比，孩子们的哭声此起彼伏，其间甚至夹杂着一些大人的抽噎声。 思雨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想揍人，上下牙都快要磨出了火星子。 陆橘抱起那女孩儿，走到房间的一架钢琴前。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悠扬的钢琴声和温柔的唱腔交合着响起，人人都被这音乐吸引得投去目光。 便看见那架钢琴前，身形纤瘦的陆橘坐在那里，一张美的惊心动魄的脸上泛着温暖的颜色，声音里仿佛带着令人沉稳的力量。 思雨缓缓扬起眉头。 陆橘边弹边唱，她知道这音乐是幼儿园都会弹给孩子们听的，果然，那几个孩子被音乐声吸引，哭声都逐渐变小了，只是还不停地抽噎着。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稚嫩的声音响起。 被陆橘放在钢琴旁的小女孩儿跟着陆橘的钢琴声开口唱着，声音里犹自带着哭腔。 像是受她感染，其余两个稍大一点儿的男孩子也开始唱着，起先是蚊蝇般细弱，后来就像是嘶吼一般。 仿佛吼声越大，越能追求到心灵的和平。 音乐是有力量的。 陆橘从来都不怀疑这一点，过往那许许多多砸在钢琴上的时间仿佛在此刻倾泻而出， 楼外是惊心动魄的山洪灾难，楼里是音乐环绕出的区域安宁。 …… 救护站。 “你说什么？她跟去村庄救人了？” 柳丞哲只觉得脑中轰鸣作响，双眼一瞬间都泛起了惊涛骇浪，往日的温和淡定再不复见，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雄狮，“我不是告诉过你们，要看好她的吗？！” “可是陆小姐是偷偷跟上车的，”救助站的负责人满头大汗，“当时情况太混乱了，我们没能注意到她……”毕竟陆橘也是个有思想的大活人，又不能拷起来禁锢在一个地方，她如果想走，谁又能时时刻刻盯着她不放呢？ 柳丞哲半刻都不能等，“立刻带我过去！” “不行！”负责人头上的冷汗滴的更严重了，“山洪爆发，已经彻底将必经的那段山路给崩塌了，现在别说是人，就连物资都运送不过去了！” 这一点，他们也都很急切。 里面还困了不少伤患，如果不能及时带出来救治，那后果不堪设想！ “车进不去，那我就步行爬山路！”柳丞哲道，“找个熟悉牛家村的人，带我一起过去！” 他这么多年走遍大小城市，自然知道除了主干道之外，一些村子还会有其他的途径能够进入，只是危险系数肯定会很高。 “我一定要去把她找回来！” 柳丞哲转身便要出去，结果被一只拳头迎面揍上了鼻梁。 力道之大，直接让他倒退如飞，撞在了一堆玻璃药剂上。 稀里哗啦的碎片声不绝于耳，柳丞哲的眼前一阵发花，耳边隆隆作响里似有人在惊呼，紧接着，他的领子被提起，一道冷冽的声音如地狱魔咒般在耳边响起，“她在哪儿？！” 第三百九十二章 离开的理由 “喂，你是什么人？！” 眼前的突发状况令所有人大惊失色，只听到一声巨响，房间里就多出了一个气场骇人，宛若修罗的男人。 “慕总……” 柳丞哲的心微沉，有想到他会找过来，但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难道是小妮和小冉她们…… 慕倾袂的眸光冷冽冰寒，仿佛所有人在他眼中不过都是蝼蚁，目光在周围人身上扫过一圈，而后钉在穿着制服的男人身上，“你是救助站的负责人？” “……你是谁？” 负责人心惊胆战地看着他，数十名黑衣人鱼贯而入，所有人都害怕地看着他们，以为是遭到了什么恐怖组织的袭击。 但这里只是救助站而已，既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国家首脑，有什么值得恐怖组织费这么大阵仗过来的？ “不必害怕，我只是过来找人的。”慕倾袂冷声道，同时示意进来的保镖不要惊动旁人，一些保镖看见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顺手帮了一把。 所有人：“……” 恐怖组织变身了！ “陆橘在哪儿？” 慕倾袂冷眸重新射回柳丞哲的脸上，一张冷峻的面庞盛满了怒意与杀气。 陆橘？ 救助站的负责人大惊。 就是柳丞哲今天送来的那个姑娘，没想到竟然是来找她的？ “慕总既然都已经找到了这里，何不继续找下去？”柳丞哲淡淡地笑，温润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有的只是疏离淡漠的笑意。 他虽然这样笑着，但心底却仍是焦急的。 陆橘去了牛家村，方才又得知道路彻底坍塌，彻底无法救援的事情，怎能不急？ 可是，即便再急，也不愿让慕倾袂知晓陆橘的下落。 即便，他已经找到了这里！ 他眼底深藏的倔强抵触自然没有逃过慕倾袂的眼睛，慕倾袂也不强逼，随后放开了他，让保镖将他带出去，而后对一直僵站在一旁的救护站负责人道，“陆橘在哪儿，你应该知道，嗯？” “我……”负责人被这么一问，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刹那之间僵住。 看这架势就知道，陆橘对眼前这个男人来说一定很重要，但陆橘现在陷入牛家村生死不明，他尚且觉得对柳丞哲难以交代，现在又如何对这个男人开口？ 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就剁了他？ 想到这里，负责人的脖子一凉，呐呐道，“早上的确在这里，但在你们来之前的一个小时，她已经离开了……” 被保镖架出去的柳丞哲听见这句话，提起来的心重新放了回去。 “离开了？” 慕倾袂黑眸缓缓眯起，看得负责人额头上冷汗涔涔，却连抬手擦一把的勇气都没有，低垂着头呐呐地道，“是啊，这里人手已经足够，她就说要去其他的救助站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这一套说辞是瞬间编好，所以破绽百出，慕倾袂一扬眉，直接抓住了一个最大的漏洞，“你们这里，人手足够？” 他的目光笼罩方圆，所有人都忙成了低头鹌鹑，连抬头放松一刻的机会都没有，只有在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因为恐惧而停顿了一瞬，现在又全都陷入了苦忙中。 救助事宜，从来就没有人手充盈这一说。 “撒谎。” 慕倾袂的目光冷的像块冰，这一刻，负责人竟感受到了汹涌而来的杀意，后背一瞬间被冷汗泅湿，他嗫嚅着，嘴唇都开始颤抖，却也知道自己这种时候再反口下场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咬紧了牙关颤抖着，“我没有……陆小姐现在的确已经不在这里了！” 用不着他说，慕倾袂在进救助站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将这里里外外都搜寻乐一遍，没有发现陆橘的踪迹。 慕倾袂瞪视了负责人几秒钟，而后道，“去找！” “是！” 保镖队长立刻带人分散出去。 既然是在他们到这里之前不久离开的，那就一定还没有离开这座城市，只要展开地毯式的搜寻，那找到她就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 慕倾袂坐进车里，目光深邃如幽潭看着车窗外忙成了一团的救助站。 陆橘，这就是你离开的理由吗？ …… 被水冲泡的小山村，一曲《小星星》和缓了众人紧张的情绪，几个孩子被安排在一间卧室里暂时睡着了，过度的紧张之后便是疲倦，他们都睡的很沉。 救助站的两个人在忙着修理冲锋艇，其余的村民们都在各自忙碌着。 思雨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根烟。 陆橘有些诧异，“你会抽烟？” “是啊，”思雨指间夹着女士香烟，她的手指并不纤细洁白，却骨节分明，另有一种乾坤在握的美，香烟的火星一闪一闪，升起袅袅的烟雾，思雨吸了一口，吐出漂亮的烟圈儿，而后道，“工作压力太大，偶尔吸烟也是一种放松。” 许是陆橘看她的目光太过怪异，思雨笑了一下，“干嘛？这么看着我？” “不是……”陆橘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很惊讶。” 毕竟思雨看着像是金刚不坏的女战士，而且她还是个医生，没想到竟然也会有靠吸烟来平缓压力的时候。 “你钢琴弹得很不错，”思雨瞥过头去，看着阳台栏杆外滚滚的混水，漫不经心地道，“之前学这个的么？” “啊，算是吧……” 陆橘轻轻挽起唇角。 只是一首小星星而已，所有接触了钢琴基础课的人都会。 “你会弹其他的吗？” 陆橘偏过头，“你想听什么？” 思雨的目光望向山村更远处，难得平和的脸上被日光投下一抹淡淡的阴影，显得宁静而深远，“什么都好，我喜欢钢琴的声音。” “好。” 既然思雨喜欢，那么她便弹。 陆橘挑了首轻快的曲子，纤细的手指灵巧地在黑白钢琴键上跳跃，美妙的乐音便一点点扩散，混杂着楼外汹涌的水声，打造一处难得可贵的安宁。 “呼……” 思雨又吐出一口烟圈儿，看着烟雾在空中很快散尽，睫毛遮掩的眸子里滚过不易察觉的疲倦神色。 她确实已经很累了，除了必要的四个小时睡眠时间，她的眼前便是各种各样的伤患，绷带跟吊瓶在眼前穿梭罗烈，锋利的手术刀握在手里，五根手指都快要练成了抓握的记忆，拿些别的东西就僵硬无比，在救助站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翻来覆去…… 昼夜颠倒也是常态。 眼底覆着淡淡的青黑色，她背着家里的安排来到这里，就是不想过机械木偶一样的生活，在这里，能够救那么多鲜活的人命，也算是唯一的慰藉了吧。 钢琴声倏然一停。 “喂，你们要干什么？” 陆橘奔到另一处阳台前，拉住竟然要试图翻出去的村民。 “我要回家去拿东西！” 那村民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人，满脸的胡子拉碴，“别拦着我！” “不行，你要不要命了？” 思雨皱眉，掐灭了烟头走过去，声音冷冷地道，“你现在要回去拿什么？东西有没有被冲走都不一定，外面这么危险，你出去了还有命回来么！” “不行，那可是我半辈子的积蓄！” 男人执拗地要跨出去，下面是并不平静的滚滚黄沙水。 这里离最近的一栋房子起码也有五米远，他这一下去，必定是被冲走的结局，根本就不可能顺利到达那栋房子。 “让他走！” 思雨冷冷睨了他一眼，“我来这里只负责救人，但不救作死的人。” “思雨！” 陆橘跟那两个救助站的人一齐拉着男人，本来就满头大汗了，听见思雨的话更是绝望地想翻白眼儿。 煽风点火是不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自私 思雨冷冷哼了一声，懒得上去玩儿拔河大战。 目光在室内梭寻了一圈儿，大多数人都害怕地缩在一脚，无心管旁人的闲事。 思雨也无意寻求他们的帮助，目光最后落在了一根铁杆上，她走过去，将那杆子拎在手里，几步走到阳台上，照着男人的后颈就是一下。 砰—— 男人应声而倒，无声无息。 “放心，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而已，”思雨扔了棍子，铁杆子滚在地面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所有人都齐齐一凛，思雨漫不经心地道，“有些道理跟非正常人讲不通的，这样，对大家都好。” 陆橘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一边。 心里也明白思雨这样果断地敲晕男人的意图。 山里人思想保守，这男人再这么闹下去，保不齐就煽动了别人的情绪，万一都不要命地回家去找东西，那他们这趟来救人就是白来了。 思雨嘴上说不管闲事，但是心底里，却是没办法不管的吧。 这个嘴硬心软的女人。 “这里的水势涨了，恐怕也呆不下去了，”思雨看了看阳台外的水位，对救助站跟过来的人道，“不能只在这里等待救援，你们趁现在把伤患转移出去！” “是！” 冲锋艇已经修好了，几个人合力将伤患先送上去，有人惴惴不安地问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这舟不能一次多上几个人吗？” 思雨毫不客气，“现在知道怕死了，早想什么了？这舟一次就能上五个人，你等下下拨吧！” 牛家村所处的城市早就发布过暴雨预警，这种时候死守着家门不出，存了一点侥幸心理试图跟老天爷抗衡，灾难崩到眼前了才想起来争先恐后地求生，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那被她呛声的女子低下头去，神情隐约不悦。 陆橘按了按思雨的手。 这种环境下，还是不要产生矛盾的好。 思雨知道陆橘是什么意思，但她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直性子，也从来不屑于思考别人听了她的话舒不舒服，不舒服就怼回来啊！ 可别憋坏了身子！ 冲锋艇在风雨洪流中艰难前行，去往村庄更高的一处高点，回来的路上，他们还要去托管所，将剩余的几名老师也一齐先接过去。 二楼的空间里，人们都在寂静不安地等待着。 思雨靠着钢琴琴身，双手环胸，指尖轻轻点着空气，看样子并无不耐和焦灼。 冲锋艇再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天色渐晚，可水势却依旧还在上涨，二楼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水，思雨说得果然不错，这里不能久留。 看见冲锋艇回来，所有人都精神一震。 思雨又扛起了那根铁杆子，站在了冲锋艇前，“这一趟让小孩儿上！还有那个被打晕的傻大个，都搬上去！” “这几个孩子这么轻，再上一个也可以吧，啊？” 先前着急上船的那个女人又开口了。 思雨用看白痴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连解释都懒得开口，将所有人都安顿好，“去吧！” “姐姐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好吗？” 那个小女孩儿不舍地攥住陆橘的手，陆橘拍了拍她，温和地笑道，“乖，你先去，我等会儿就来。” 冲锋艇再一次闯入雨幕，二楼的积水已经淹没了脚踝，所有人都不得不寻找更高处呆着。 思雨歪坐在沙发上，扯过沙发上一张毯子，给一个老人披上，而后翘着二郎腿，没有丝毫的焦急。 冲锋艇又相继回来了两次，最后一趟，冲锋艇上载了三个人后，剩下的只有陆橘跟思雨。 水已经淹到了腰部。 “你先上。” 思雨推了陆橘一把，“等会儿再过来接我。” 陆橘抓住她的手，反手将她推上冲锋艇，“你是医生，你先过去对他们更有利，我再等等没关系的！” “搞什么？” 思雨敛眉，“生离死别？拜托，我们又不是在演偶像剧。” “我也不是女主角。”陆橘一笑，美的惊心动魄，饶是思雨是个女人也禁不住一晃神。 “好了，别说废话了，你快上去！” 思雨左手撑着冲锋艇，右手拉着陆橘就把她往艇上送。 撑住冲锋艇的手忽然滑了一下，整个身子径直歪向奔涌的水面！ “思雨！” 歪倒的一瞬间，思雨看见冲锋艇上近在咫尺的那个女人，冷眼旁观着她的滑倒，连伸手拉她的动作都没有。 那一瞬间，她的眼底似乎还闪过快意和仇视的目光。 “思雨！” 陆橘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阳台栏杆外，腰腹沉沉地压在栏杆上，水流本就上涨得厉害，她这样几乎是全身都泡进了水里，幸而及时抓住了思雨的手。 用力往回一拉。 咔嚓—— 不堪重负的栏杆终于断了。 陆橘身呃身子顿时一空，最后一点着力点都消失，她直接浮在了水里。 思雨的手抓住了墙壁一角，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回手就是一捞，却也只捞到了陆橘散在水里的长发，思雨一狠心，直接揪住陆橘的头发，将她往回拖，“你在干什么，快点上冲锋艇！” 陆橘泡在水里起起伏伏，就算头皮被扯得生痛也发觉不了了，呛咳着勉力游动。 “我没事……你可松开我吧，”陆橘扶住了墙壁，脚踩到一处高地，挤出一抹笑，“我的头发都要被你扯断了。” “无聊。” 思雨哼了一声，目光转回到冲锋艇上，冷冷地看了一眼那缩在里面当鹌鹑的女人，“你，下来。” “你说什么？” 那鹌鹑女人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救护站的人也一脸茫然。 “我叫你下来，你听不懂吗？”思雨看她那副样子就觉得火大，她们是不是觉得这救助是理所应当的？ 如果不是她拦着，这女人绝对会在冲锋艇第二次回来的时候直接就抢在老人孩子前就上船了！ 她现在看这女人很不爽。 很，不爽。 “你——” 那女人浑身颤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屈辱一般，震惊地盯着思雨，手紧紧地把着船沿，却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你……凭什么让我下去。” 憋了好半天，也才憋出这么一句。 陆橘拉住思雨的手臂，“思雨，别冲动，你们先坐船走吧！” 思雨不理她，目光像是盯死兽一样盯着那女人，指了指冲锋艇，“我的船，”又指了指船上两个救助站的人，“我的人，理由够充分吗？” 那女人的脸色变得煞白，“我……” “思雨！” 水势涨急，陆橘将思雨往冲锋艇上一推。 “别说了，快走！” 思雨忽然注意到陆橘身上穿的防护服，脑中灵光一闪，顺势将陆橘往冲锋艇上拉，“你这身衣服可以防水的吧？一起上来！” “等一下！”那女人见思雨竟然也将陆橘往上拉，顿时心慌地扶住了船沿，“她上来干什么？这船怎么能承受得住？” “潜水艇的人数定额只是因为救生衣的数量不够，”救助站的人解释道，“为了安全考虑，所以每一次只能运送五个人。” “你如果害怕船沉，可以下去。” 思雨将陆橘按住坐下，冷冷地瞥了一眼旁边的女人，“聒噪不休，惹人厌。” 这时，一股巨大的水流奔涌过来，所有人立即坐稳扶好。 “啊——” 女人尖叫一声，她差点被震荡出去，陆橘急忙一把抓住她，“小心！” 轰—— 水下有滚石摩擦，冲锋艇被撞的又是一歪，女人上半身直接翻了出去，靠的最近的陆橘立刻倾身去救，却冷不防那女人双手胡乱抓挠，一把扯住陆橘往外拉！ 噗通—— 落水声响起，很快被雨声和水流声所淹没。 第三百九十四章 她出事了 慕宅。 “大小姐，从医院过来的电话！” 慕凌菲疑惑地从管家手里接过电话，“喂？” 电话对面传来虚弱焦急地声音，“大小姐，我是沈桃。” “沈桃？”慕凌菲疑道，“你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陆小姐出事了！” “你说什么？！” …… “扩大范围，继续搜！” 慕倾袂站在塌毁的山路旁，高大的身影曝露在绵绵无绝的细雨之中，一双幽深的黑眸遍布红色血丝，凝视着下方山洪冲毁的小村庄。 夜黑风高，水流洪急，其实根本就看不清什么，但他还是站在那里久久凝视着。 派来救援的直升飞机探照灯在半空中盘旋，苍白的灯柱勉强穿透那厚重的雨幕，一次次地打在村庄上方。 照到的地方却只有被淹没至顶的房屋，和湍急的流水。 “少爷，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您先回去吧？！” 保镖队长撑着伞过来拼死相劝，却只换来慕倾袂的冷眼以对。 就在半个小时以前，慕凌菲从慕宅打了电话过来，告诉了他陆橘的具体位置。 陆橘在离开之前去医院看过沈桃，在离开的时候，沈桃把一块手表给了陆橘，那块手表有着定位装置，但就在刚刚，那手表里定位装置的信号忽隐忽现，正常情况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现象，陆橘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那手表定位装置的信息反馈系统已经传送到了这边，搜救队伍正在努力展开救援行动。 慕凌菲后来说了什么，慕倾袂已经一句话都听不清了，脑海中反复回响的，只有陆橘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来时路上的诸多复杂情绪，恼怒，不解，焦躁，都已经烟消云散，只要陆橘能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只要，能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她！ 慕倾袂反身回了临时搭建的帐篷，看着显示表盘上那一处忽隐忽现的绿色小点儿。 “少爷，我们从山下救了一批人上来！” 慕倾袂大步走出去，凌厉的目光在一个个人的脸上扫荡，不是，不是…… 没有一个人是她！ “少爷，这里……没有陆小姐。” 手下颤颤巍巍地开口，如同又在慕倾袂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慕倾袂一个眼风扫过去，手下立刻牢牢闭嘴，追悔莫及的表情。 “等等……你们是来找陆橘的？” 人群里，白大褂早就已经脏污得看不清楚颜色的思雨颤声开口。 慕倾袂飞快锁定目标，身后的保镖早已会意，将死鱼单独拎了出来，带到慕倾袂面前，慕倾袂看着眼前这个浑身脏污的陌生女人，敛眉道，“你见过她？” 一开口，声音沙哑无比，带着一丝不可查觉的颤抖。 夜晚温度骤降，思雨刚从洪流中逃出来，浑身湿冷，又筋疲力尽到快要昏厥过去，却还是哆嗦着道，“我带她来的！” 是她带陆橘过来的，最后却没能保护好她，若要问责，那当然是要她来承担！ 眼前的男人她并不认识，但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调集这么多救援力量，还顺手将他们这些人也都救了出来，那就一定不是一般人。 思雨不会跟他隐瞒实情！ “你带她过来的？”慕倾袂喃喃念了一遍，尾音骤然寒凉。 在场所有人都感觉浑身一凛，仿佛有凉意从脚底攀爬而上，直攻心房，将血液都冻结，咔嚓一声，就了结了生机。 “把当时的情况具体说明，时间，地点！” 原本跟随思雨过来的两名救护站的人立即将当时发生的事情都给复述了一遍，包括陆橘是如何让出逃生的机会，如何救助那个女人，却反被那女人挣扎求生掀进水里，一五一十全都说了一遍。 “你们胡说！” 那女人猛地扑过来，要掐住思雨的脖子，“都是你！是你逼我下船的！” 如果不是这样，她怎么会因为过度害怕把陆橘扯下船？ 谁知道她下去之后竟然就直接不见了？ 正常人不都应该挣扎两下的吗？ 慕倾袂的保镖强制将她们分开，思雨被这疯女人掐了两下，本就说不出什么话，现在更没有什么力气了。 “对不起！”思雨咬牙对慕倾袂道，但现在还不到追究谁责任的时候，她必须把一切有利于救援的事情都告诉慕倾袂，拼命克服颤抖得要昏厥过去的身体反应，思雨咬牙道，“情况并不一定悲观，陆橘穿着专业的防护服，她身上带着一切可以用得到的生存装备，就算她被水冲走，生还的可能性也很高！现在第三波山洪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你们最好趁下一次被冲软的山体滑坡之前找到她！否则……” 慕倾袂子瞳一缩。 否则什么，他心底一清二楚。 “我亲自去！” 慕倾袂长腿一迈，走向帐篷里穿戴好装备，冷声吩咐道，“直升机降下绳梯，送我上去！” “少爷，您不能亲自去！” 保镖队长惊吓不已，慕倾袂的身份何等重要，怎能亲自参与这种救援活动，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况且直升机在这里的山区操作很困难，飞行和悬停的时候都有可能受到气流影响， “要我说第二遍么？” 慕倾袂的眼眸冰冷，带着难以撼动的决心。 直升飞机降下绳梯，慕倾袂为了在特定情况下维护自身安全，也曾接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慕倾袂坐在直升飞机里的座位上，借用微光夜视仪搜寻，据沈桃所说的那手表定位装置也被带上了飞机，慕倾袂沉眸看着屏幕上若有若无的小点儿，一颗心仿佛也被揪紧。 这小点虽然仍然在闪烁，但是直升飞机也很难直接锁定很小的区域搜寻，况且有很多地方有干扰气流，直升飞机不停地颠簸，都为搜寻带来了一定的难度。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所有人的心都紧紧揪着。 …… 痛…… 好痛…… 好累，眼皮上像是有千斤坠一样，拼死拼活也睁不开，隐约脑海里有个想法在不停地响起，就这么一直昏迷下去吧，反正，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了，不是吗？ 她仿佛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四周空气都黑沉沉地压缩而来，让她没有办法呼吸…… 就这么睡过去吧…… 那么多烦恼就全都可以解脱了，那么多无法面对不想接受的事情，就不需要再烦恼了…… 解脱吗？ 要解脱吗…… 脑海中忽然有道声音响起，惊雷般炸开漫天乌云，“陆橘！” “呼——” 陆橘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心脏一阵剧烈跳动，陆橘定了定神，随后便发觉四周漆黑一片。 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根本看不清自己是在那里，指下触及到的像是硬邦邦的铁板，冰冷潮湿，她向上伸手，又触及到了阻碍。 这是哪里？！ 霎时间感觉四周的黑暗都化作猛兽密集地包围了过来，陆橘想要爬起身看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腿部却传来剧烈的疼痛，如同一把钝刀子大力破开皮肉，划过骨头发出咯吱怪响。 “啊……” 陆橘颤抖着探手摸过去，可她浑身上下早已湿透，根本摸不出来腿上的到底是血还是水。 脑子里一团棉絮一样混乱的想法终于沉淀下来，陆橘慢慢回忆她是怎么到这里的。 好像是冲锋艇上…… 她伸手去救那个女人，却因为那女人强烈的求生欲造成的剧烈挣扎给掀翻，然后……腿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剧烈的疼痛刺激得她直接就昏了过去……然后，再醒来就是在这里。 陆橘后背倒了一阵冷汗。 第三百九十五章 他来了 拼命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冷静，旋即陆橘想到了她身上穿着的衣服。 摸索着伸向手臂上的口袋，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硬的金属圆筒，心里一喜，陆橘将迷你版手电筒拿出来，推动开关。 一道光柱瞬间照亮。 陆橘松了一口气。 还好，手电没有撞坏。 陆橘拿着手电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她竟然坐在一个集装箱上面，集装箱四面是浑浊的黄色泥水，头顶不到一米的地方，就是三角形的顶。 这是在仓库里面？ 她竟然被水流给冲到了这里？ 陆橘一时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他们进村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村庄外围有一个仓库，用来存放一些工具，想来她现在所处的，应该就是这个仓库了。 现在水位已经快要登顶，已经完全看不到仓库的门在哪里，只有仓库的顶留下来的倒三角区域，能供给她的呼吸。 可是，如果雨势不停，水位继续上涨，那她迟早都会憋死在这里！ 想办法……快想办法！ 陆橘坐在冰冷的集装箱上，抱住自己的双膝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不让热量更迅速地流失，同时大脑飞快地运作着。 这样的绝境，几乎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就算她会水，但也没办法保证在一呼吸的时间里顺利地在水底找到仓库的出口，况且这仓库里面多的是各种工具，若是游出去的时候磕碰到了哪里，那恐怕就会直接沉入水底！ 怎么办？ 为了防止手电筒没电，陆橘关掉了它，在黑沉到令人喘不过来气的环境当中思考。 水位还在蔓延，一点一点，像是要人亲眼倒数自己的生命。陆橘即使在黑暗中也能感觉到冰冷的水，水波漾起到脚踝。 怎么办？！ 一点微光忽然一晃而过。 光！ 陆橘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头顶的黑暗。 等了一会儿，头顶的黑暗没有任何动静。 是错觉么…… 陆橘颓然地低下头。 在她低头的瞬间，又一点光一闪而过。 风雨中隐约有直升飞机的螺旋桨轰鸣声，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离得太遥远的关系，忽隐忽现听不真切。 陆橘豁然抬头。 刚才打着手电，这一点微光自然是看不见，但是现在，却的确能看的一清二楚！ 陆橘立即重新拿出手电，将档位调到一线光柱的最强档，对准那处漏光的地方，就照射了出去。 “看见……快点看见！” 陆橘勉力抵着那手电筒，满心都在祈祷着。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求生欲填满内心的时刻，她竟然还会想到慕倾袂，方才也是恍惚在梦境中听到了他的声音，才能忽然惊醒。 陆橘唇角扯着一抹苦笑。 没办法的，放不下就是放不下，哪怕远离千里之外，哪怕背离心里的真实想法逃走，可还是没有用。 走的只是躯壳，留下来的却是心。 她将心永远地留在了慕宅，留在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庄园里，留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陆橘忽然前所未有地想要见他。 眼眸变得湿润，模糊了眼眶，两滴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掉入浑浊不堪的泥水里。 好想，再见他！ 糟糕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发烧了，浑身冷的发抖，幸而身上穿的是防护服，但还是很难受。 水流很快漫上来，将她的双腿淹没。 透骨的冷瞬间弥漫了全身。 陆橘的眼前开始眩晕，却依旧勉力支撑着手电筒不让它掉落。 脑子里同样有一个念头撑着不让她倒下去。 好想，再见他！ …… “那个方向！” 直升飞机上，慕倾袂指着角落的黑暗中透出的一点微光，目光犀利如鹰，“开过去！” “少爷，”机长犹豫了一会儿道，“那里是村庄的边缘，靠近山体，直升飞机没办法过去。” “……” “而且，按照表盘显示的信息来看，陆小姐不会在那个方向。” 慕倾袂凝眉，声音一字一顿，“关掉所有光源！！” 他绝对没有看错，那个地方有灯光！ 在一片黑暗的山村能看见灯光，代表着什么？ 机长不敢延误，尽管这么做有风险，但还是按照慕倾袂的要求做了，所有的光源一关闭，整座山里的村庄便如同一口黑漆漆的大锅，将所有人尽数吞噬。 这样压抑的黑沉中，那边的一点光芒便格外显眼。 细长得仿佛随时都能被掐灭，但的的确确存在着！ “立刻过去！”慕倾袂沉声吩咐道。 机长当然也注意到了那个方向，立刻重启部分光源，尽量不影响那道光柱的情况下凑了过去。 慕倾袂准备要亲自下去找。 几名保镖赶忙要拦住他，“少爷，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还是由我们下去！” “底下情况不明，”慕倾袂胸腔里一颗心脏急剧地跳动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提醒他，陆橘很有可能就在这下面，“万一下去的人多，踩塌了什么地方？” “可是……” “别说了！” 慕倾袂一秒钟都等不了， 顺着绳梯被放下去，风雨大了些，直升飞机受到气流的影响，很难维持平稳，绳梯在空中摇晃着，慕倾袂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少爷！” 保镖们在直升飞机上死死拉着绳子，想要将他拉上来。 “往下放！” 慕倾袂的声音在飘摇的风雨中如同惊雷，“谁敢向上拉，我毙了谁！” 保镖们齐齐一震。 慕倾袂很少发怒，或者，他根本就不需要发怒，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发怒也解决不了的，所以自然也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刻。 绳梯没有再向上，一点点向下延伸着，却摇晃的更加剧烈了。 机长双目紧缩，操控飞机的手抖在颤抖，“不行了，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直升飞机艰难维持着平衡。 慕倾袂没有试图抵抗风雨的力量，反而是顺着风雨飘摇的力度摇晃，解开缠在腰上的安全绳，在绳梯再一次摇晃到与那仓库近距离的一点，猛地松开了双手。 “少爷！” 直升飞机上的保镖们在惊呼。 一股气流吹过来，直升飞机瞬间被卷离十几米。 慕倾袂是在离仓库顶部四五米的地方跳下来的，落地后就势向前一滚，水已经快要将仓库顶部淹没。 顾不得胸肺处的不适，慕倾袂向着光源处移动过去。 风雨之中，那点光源像是随时随地都要消失一般，脆弱得如同烛火。 要没电了！ 长时间举着手臂，陆橘的手开始颤抖发麻，水也涨到了胸部，更冷了！甚至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陆橘知道这种反应一大半都是心理作用，但却始终没有办法克服，人在困境中，巨大的身体反应，如果没有长久地经历过磨炼，是无法靠意志力抗衡的。 她眼眸一暗，收回手电筒。 “陆橘！” 一道呼喊，忽然将她朦胧萎缩的意识拉回现实。 “少爷？！” 陆橘勉力抬起脸，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透过那婴儿拳头大小的孔洞看清外面。 只是那声音的的确确是慕倾袂的！ 是他来了，是他来了么！ 陆橘仰起脸，黑暗之中，她的脸上是她自己也无法看见的惊喜，如同光芒在盛放，眼底都灿烂生辉。 “怎么样，你受伤了吗？” 慕倾袂单膝跪在那洞口处，陆橘收回了手电筒，微弱的光芒反射着浑浊的泥水，让他可以看到她的脸，心口的巨石瞬间就落回原地，这一刻恨不能感激上苍。 陆橘摇摇头，“没有……” 腿上的伤早已麻木，半分都感觉不到。 陆橘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告诉他自己受了伤，影响他的判断，她近乎发呆地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有雨水掉进她的眼里，她也不避不让，酸红的眼眶很快就有泪水溢了出来。 流到脸上，是温热的。 他来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相信我 慕倾袂伸手探了探那个洞，这仓库年久失修，所以顶棚也不算牢固，但也不是人力可以掰开的，他从腰间抽出一把枪，喝道，“你躲开，我救你出来！” 陆橘没有废话问慕倾袂要怎么救他，依言离那个洞口远了些，水流波动，彻骨的寒冷更甚，腿上的伤口好像崩裂了，陆橘咬着牙，挪到最远处，而后道，“好了！” 紧接着，她就听到几声枪响。 枪声近在耳畔，声音大如惊雷，陆橘觉得头脑中仿佛都有眩晕的感觉，慕倾袂已经踹开了一道破口，跳了下来。 不远处直升飞机终于维持住平衡，将探照灯打向这边，陆橘得以看清了慕倾袂，齐腰深水中，他涉水而来的身影如孤胆英雄，短发被雨水浇湿，贴在额上，削灭了几分冷峻的气场，目的明确地走向她，而后伸出手，将她捞入怀中，一边带着她返回洞口一边道，“没事了……” 他的声音低沉轻缓，像是在哄一个三岁小孩子，陆橘在这样危急的时刻，心头竟然徒生一抹笑意，眼睛却湿润了。 “嗯！” 她用力地点头，反手也紧握住他温热的掌。 没事了，你来，就没事了。 …… 陆橘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救助站里。 慕倾袂本想直接带她去医院里治疗，但是思雨建议还是让陆橘先在救助站立紧急处理一下腿上的伤口，这里离最近的医院也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就算是直升飞机，寻找到合适的降落地点也不容易，这么算下来，耽误的时间可能会造成伤口恶化。 于是陆橘就被暂时安排在了救助站立，救助站里的医生都在忙碌，最后还是思雨顶着疲惫亲自操刀了，幸而伤口还不算严重，手术也持续太久，大概三个小时之后，陆橘就被送回三楼的病房休息了。 不过她实在是太疲倦了，可能要昏睡一段时间，慕倾袂在旁陪着，并且将已经成功找到陆橘的事情通过电话告知了慕凌菲。 “然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慕凌菲第一次在什么事情上有了犹豫。 慕倾袂的回答毫无回旋余地，“带她回去。” “……我知道你想带她回来，”慕凌菲快要抓狂了，扯着自己的短发，忽然觉得自己平时的巧舌能辨在此刻都派不上用场了，“我的意思是说，她想跟你回来吗？” 慕倾袂沉眸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陆橘，缓缓启唇道，“姐，帮我散播一个消息出去。” “什么？” “就说，”慕倾袂的眸中闪过一道寒光，掷地有声，“我遇难了。” 慕凌菲，“你再说一遍？！” “我要在这里留下一段时间。” “啊……这个我可以理解！”慕凌菲也清楚，要将陆橘劝回去当然是需要时间的，但是为毛要说遇难了啊？ 谁没事儿诅咒自己遇难玩儿啊？ “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慕凌菲了解这个弟弟，他不是胡闹的性格，这么做一定是另有目的的。 慕倾袂吐出一个字，“是。” …… 柳丞哲站在救助站外，小雨依旧在淅淅沥沥，救助站人来人往忙得像是陀螺，他站在一棵树下，仰头望着三楼的一扇窗户——那是陆橘所在的房间。 他从思雨那里得知陆橘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 知道她在生死绝境的边缘挣扎。 而他竟然还在为一己私利，不告诉慕倾袂她的下落？ 他，差点害死她！ 柳丞哲的目光一霎那间闪过痛苦、迷茫、悔恨等诸多情绪，那些情绪如河流一般汇集连绵成波涛汹涌的浪潮，将他彻底吞没。 他忽然抬手，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他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像是要将体内那自私自利的恶棍给驱打出去，可心口的悔恨没有消减半分，只有脸颊变得红肿。 他抬起头，再一次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房间。 陆橘就在里面。 但他现在却连进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你喜欢她么？” 一道声音冷不防地在身边响起，柳丞哲眸中的神色立刻收敛，化为虚无，随即平静地转过头去，看着已经梳洗一新的思雨，笑了，“你说谁？” “别对我露出那么难看的笑，”思雨毫不客气地拧眉，“看了就让人恶心。” 柳丞哲挑眉。 他见惯了虚与委蛇，这么直白的不留一点儿余地的讽刺，还真是中伤人心。 “那你希望我对你哭丧着一张脸么？” 思雨耸耸肩，“你既然难过，那哭丧着脸，也无所谓啊。” “……我并不难过。” “你或许骗得了别人，但你骗不了我，”思雨的声音平淡没有欺起伏，却自有一种自信的力量，“我上大学的时候，选修了心理健康学。” “是吗？” 柳丞哲记得他跟陆橘刚来的时候，是如何受到思雨的‘热情接待’的，不免淡淡一笑，“看样子，的确是选修。” “这才是真实的你吧？” 思雨当然听出了他话里嘲讽之意，却也并不生气，虚弱的脸上挑起一抹得逞的笑，“我来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喜欢的是她，那么你毫无机会。” 她已经将柳丞哲列为了配偶候选人，自然不想他心底还牵念着别的女人。 更何况，思雨亲眼看到了里面那个男人是如何对待陆橘的，他们叫他……慕少爷？ 思雨常年流连手术台，自然对外界的事情毫无关心，她在科室又是出了名的严格，更别想会有人在她面前花痴地谈论起慕倾袂了。 因此对他，压根儿就没什么印象。 “为什么？” 柳丞哲的嘴角习惯性地有勾笑的动作，动作做到一半却又收回了，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上神情严肃，像是在认真求教。 思雨跟陆橘只认识了一天，如果连她都能看出来自己毫无机会，那么他的确是存在问题。 “里面那个，是什么慕少爷吧？”思雨道，“你当时没在现场，不知道他为了找陆橘究竟冒了多大的风险，但你总该看见他们回救助站的时候，陆橘即便是昏迷着，双臂都紧抱着他不松开，我怕耽误时间想硬掰，差点没被那个男人丢出去。” 思雨的语气带着可笑，在柳丞哲看来，这嘲讽的语气倒像是句句都在剜他的骨肉。 “那又如何？”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执拗的颤抖。 思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有想到柳丞哲竟然会这么执着，她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竟然还执迷不悟，难道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陆橘一个女人了吗？ 男女婚配延续后代是万物本能，择其良者也是情有可原，但像他这样死心眼儿地盯着一个，是不是不太正常？ 而且她也没看出来陆橘哪里优秀了啊？ 吭哧瘪肚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除了长的好看点儿，身材好点儿，皮肤好点儿，会弹个吧乐器，见义勇为……好像也没有别的优点了吧？ 思雨沉吟片刻，私以为应当把见义勇为换成胆大包天有眼无珠，浪费自己的生命去救一个垃圾女，这是一笔多么不划算的买卖？ 话说那个垃圾女呢？ 她一回来就忙成了陀螺，根本就没有时间再去管别的事情，更别说这么个大活人了。 思雨的注意力开始飘忽，没有回答柳丞哲的问题，柳丞哲已经再次开口，“何况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跟她只是好朋友。” 柳丞哲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思雨站在原地，心想这句话就算拿去骗鬼都不能信。 但想想也是，他们不过一面之缘，柳丞哲怎么能跟她交心说这些呢？ 疲倦涌上四肢百骸，思雨摇摇头，走去三楼的休息室。 找个配偶真难！ 第三百九十七章 遇难了 “凌菲姑姑，我爸比跟橘子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一身粉色公主睡裙的九儿拖着陛下，睡眼惺忪地跑到慕凌菲身边，玉雪可爱的小脸上满是困意，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去睡觉。 她已经等了很久了，说好了爸比去接橘子姐姐，很快就回来，但是已经等到现在了，他们还是没有回来。 慕凌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小九儿的头。 心里暗忖。 老弟让她放出那种消息，倒是很简单了，可怎么跟九儿交待呢？ 若是瞒着九儿，万一被人看出端倪来，可怎么好。 慕凌菲目光一转，还是决定暂时瞒着九儿，就算是撒谎，她也喜欢将假设扩大到最大化，假使慕倾袂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她是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地就告知九儿的。 嗯！ 决定好了，慕凌菲也就不愁了。 蹲下身又摸了摸九儿怀里的陛下，陛下一身的毛柔软发亮，摸起来手感非常好，察觉到被除了小主人之外的人触碰，尾巴不高兴地摇晃了记几下，也就不动了。 慕凌菲笑道，“乖，你爸比跟橘子姐姐可能还需要过几天才能回家，我们一起乖乖等他们好不好？” “为什么？” 九儿不解地问道，“难道爸比没有接到橘子姐姐吗？” “呃……”慕凌菲又开始头疼了，她能逻辑精准地与成年人博弈，却没有办法在一个小孩子面前自圆其说，支支吾吾片刻，九儿已经双眼湿润了，“是不是橘子姐姐不要九儿了？” 小小的四岁女孩儿，心思意外的敏感脆弱，陛下从她怀里跳到地毯上，弓着背在九儿腿边蹭来蹭去，像是在安慰她，平日里九儿早就该跟陛下笑闹成一团，但是今天九儿连理都没有理陛下，呜咽着，鼻涕眼泪一齐流了下来，“姑姑，橘子姐姐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不是的！” 慕凌菲一惊，想拿袖子给九儿擦脸，立刻有佣人送上柔软的手绢，慕凌菲接了，胡乱地在九儿脸上一擦。 ……更加惨不忍睹了。 女佣看不过去，代替慕凌菲细致地帮九儿擦干净了。 慕凌菲还是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九儿，你别哭，你爸比已经接到你橘子姐姐了！” “姑姑骗人！” 九儿大声道，“如果接到了，就连视频让九儿看看！” “呃……”慕凌菲脑子里乱成了一团，可是照小袂袂说的，陆橘刚做完手术，现在模样脆弱得不行，这怎么能叫九儿看见？ “大小姐，九儿小小姐再这么哭……恐怕……” 女佣垂首在慕凌菲耳边提醒，慕凌菲微微敛眉，眸中精光微闪。 慕宅里有二叔那边的人。 并非是管理疏漏，而是，故意让他们的眼线埋在这里。 有千日做贼的，却没有千日防贼的，若是一直不让二叔那边的眼线安排进来，恐怕他们一直都不会安分，倒不如清楚他们的眼线究竟是谁，日夜盯紧，不叫他们得到任何有力情报，只时不时地丢过去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叫她们传递回去，如此一来，才最轻松。 慕凌菲目光一转。 现在，是那两个眼线该起作用的时候了。 与其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不如欲盖弥彰，更容易让人信服！ 人们往往不会相信摆在明面上的诱饵，而相信自己费力气挖掘出来的东西！ 慕宅的消息很快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到了老宅，慕容恒一张满是算计的脸上一喜，“你说的是真的？” “是！” 负责与埋伏在慕宅中的人联系的手下笃定地道，“据黑线说，慕凌菲深夜叫了家庭医生过去，慕九儿因为哭的太过悲伤而抽搐了，黑线还听见，慕凌菲明天开始要秘密代替慕倾袂，去接手慕氏集团旗下的大小事务。” 埋伏在慕家的线人共有两名，代号为黑线与白线。 黑线负责在内宅中监督，白线负责在慕氏集团中潜伏。 “原来如此……” 慕容恒激动地搓着手，“一定是了，一定是了！以为这样秘而不宣我们就不知道了吗？哈哈哈哈……” 这可是黑线这么多年来传递回来的唯一一个重量级信息，慕容恒喜出望外，再加上被即将到手的巨大利益冲昏了头脑，自然就看不到这件事当中潜藏的诸多疑点，脑子里有的只是满满的兴奋。 太好了！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暗中期盼那个该死的老头子早日归天，好继承他的财产！可那老头子虽然身体不佳，却一直苟延残喘到了今日！ 虽然表面上像是因为愧疚而待他好，却一直不肯给他什么实权，连慕氏旗下的庄园田地商铺也不肯划名给他，只给他监督权！ 以至于他就是一个披着花花彩衣的空架子！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被别人偷偷骂作不受宠的私生子！ 慕容恒想到了那么多受到屈辱的日子，眼底堆满了愤怒和激动的神色，又因为即将翻身而感到喜悦。 不过也幸亏那老头子苟延到了今日！ 眼前就有巨大的利益等着他！ 慕容恒眼睛都发亮了，却还是拼命拽住了一丝理智，哑声道，“你派人盯着……如果慕凌菲明天去了慕氏集团，一定要第一时间派人回来通知我！” 这么多年，慕倾袂就算外出也会远程操控慕氏，如果慕凌菲真的接手，那就说明，慕倾袂一定是出事了！ “如果他真的死了……” 一道声音，突兀地从门口传来。 “谁死了？” 书房里的两个人瞬间僵住，慕容恒霍然转头，盯着走进来的慕茜，一双精光填满的眼底瞬间满是惊怖，而后便是惊怒，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走到慕茜面前，如同进食被打扰的凶兽，“谁让你过来的？！” 慕茜瞪大了一双眼睛，也被这样的慕容恒给吓到了，目光怔怔地越过他，看向慕容恒身后同样惊讶于她的到来的人，“容叔……你们，是在谈什么？” 被叫做容叔的男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拔开慕茜的肩膀，看向慕茜的身后小跑过来的佣人们，“你们是怎么看着小姐的？竟然就这么让她过来了？” “对不起，小姐说她有要事找老爷，我们没能拦住，所以才——” 话音未落，那答话的女佣就被容叔狠狠打了一巴掌。 脸颊瞬间红肿一片，她却连摸都不敢，垂首赶紧站好，不发一语。 “你别打她！”慕茜倔强地盯着容叔，“是我自己要过来的！” 慕容恒冷厉地看向自己的女儿，“你找我来是要干什么？！” “我要去——” 慕茜忽然停住，摇摇头，瞪着慕容恒，“这不重要，你们刚才在说谁死了？” 能让自己爸爸跟容叔在书房里秘密商议的事情，她绝不认为会那么简单！ 刚才她在门口也只听了个大概，隐约听到他们好像提到了慕凌菲，难道是她？ “小孩子家家管这么多做什么？！” 慕容恒再没有多余的耐心，抓住慕茜的肩膀将她向外推，对女佣斥道，“把你们小姐带回去！” 那被打的佣人立即上前，要将慕茜带离书房。 “不，我不回去！” 慕茜挣脱开来，双手把住书房的门，“我不走，除非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慕家的女儿，我有权利知道！”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慕容恒怒道，“我平时是不是太娇惯你了？” “你娇惯我？”慕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扯唇冷笑道，“你根本就是懒得管我！” 第三百九十八章 阴谋 这是慕容恒父女之间的家事，容叔本来不想过多干涉，但是听见这样一句话之后，却也不得不开口了，“茜小姐，你无论如何不能这么想，寒了你父亲的心！” “我寒了他的心？” 慕茜更加觉得这话可笑，她才说了什么，就让人觉得寒心了？ 她这么多年来受到的冷遇呢？怎么没人考虑考虑她是不是也会觉得这偌大的宅院空旷冷清，也会觉得自己一个有父有母的人其实只是一个孤儿？ 也会感到寒心？ 她才十七岁，却过早地在脸上涂了厚重浓艳的妆容，因为她想将自己变成一个大人，只要是大人了，就无所谓家不家了，大人是不会把家当做最后的港湾的！ 慕茜挑起一抹过于成熟的笑，用讥讽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父亲，“这位‘慕二爷’，敢问我寒了您的心吗？” 慕容恒已经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胸口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瞪着自己的不孝女，一个巴掌握了又握，还是没能挥下去。 “你给我进来！” 慕容恒扯着慕茜，将她拉进书房，“好，你要知道什么，我今天都告诉你！” 容叔大惊失色，想要劝阻，“您不能——” “有什么不能的，我做了这么多，忙活了这么多，最后不还是都为了她！”慕容恒隔空指戳着慕茜，气的在屋子里团团转地走，遇到什么摔什么，整洁干净的书房立刻变得凌乱不堪，慕茜眼里窝了眼泪，却还是倔强地站在原地不动。 古董的碎瓷片迸溅到她腿上，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鲜血凝了珠流下来，精心的鲜明与艳，痛感如呼吸般抽疼，慕茜也咬牙不去理。 她倒要听听看，爸爸能给出什么样的解释！ “到底谁死了？” “你表哥！”慕容恒厉声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容叔已经无力阻止了，只能在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场闹剧。他知道慕容恒隐忍这么多年，心底积怨已久，如今好容易看到一点曙光，又受到亲生女儿的刺激，控制不住情绪也是在所难免的。 “我表哥……”慕茜一怔，旋即不可思议地道，“慕倾……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慕容恒冷笑，笑容里有几分阴狠的味道，“是人就有死的时候，他怎么就不可能死了？” “可是……” 慕茜仍然无法相信，慕倾袂在她看来就如同高不可攀的神祇一般，那么强大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有保镖在旁保护，又怎么会轻易就死了呢？ “……怎么死的？” “他不自量力，跑去跟老天爷做对！”慕容恒脸上写满了嘲讽，随后又冷静了下来，对慕茜道，“这件事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慕倾袂死了，那就是我们翻身的日子了！唐……慕堂呢？派人去把他找回来！” 慕倾袂死了，慕堂就是慕家唯一一个孙辈的继承人！ 就算是收养的，但这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我过来，就是想跟你说，唐堂在欧洲有活动，我想过去参加……”慕茜怔怔地道，已经全然没有了方才那股傲慢和倔强，慕倾袂的死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值得难过或者伤心的，但他毕竟是代表着慕家灿烂光辉的一个后辈，就这样死了，一时令人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那正好，”慕容恒一挥手，下了命令，“你去欧洲，把他带回来！” “什么？”慕茜皱眉，“把他带回来？不可能的，我哥怎么会愿意跟我回来？” “不愿意？”慕容恒脸色不耐，厉声道，“不愿意就派人过去把他绑回来！他受了这个家好处，是时候该回报我们了，凭什么不回来！” 话落转头吩咐容叔，“你立刻去安排人手，跟着慕茜一起去把人带回来！” “等等——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慕茜疾声道。 “你刚才还说他不会愿意跟你回来，”慕容恒现在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儿的关注的确少了一些，以至于他连慕茜到底在想些什么都不清楚，敛眉道，“怎么又反悔了？” 在慕容恒怀疑的目光中，慕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道，“我哥现在也是个名人，如果动粗的话，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让我过去说服他，带他回来吧……” “茜小姐说的是，”容叔沉吟道，“我们现在不宜大张旗鼓，凡事还是要力求稳。” “说的也是，”慕容恒终于点了头，“既然如此，那你就过去吧，你不要耍滑头，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慕容恒大手一挥，做了最终决定。 印象里，慕茜小时候很黏那个唐堂的，可不要因为顾念旧情耽误了大事！ 慕茜垂眸，将情绪都隐藏在眼底，“我知道了。” 心底暗忖，哥一定不会愿意回来，况且他的事业现在正是上升期，她一定要尽可能地为哥拖延时间！ 慕茜这样想着，返身就要退出去，慕容恒忽然又出声叫住了她，“等一下！” 慕茜心头一凛，以为慕容恒又变卦了，脸色有些发白地转过身来，“怎么了，爸？” “你的腿受伤了，”或许是因为局势暂且安定，慕容恒也彻底冷静了下来，蹲下身查看慕茜脚腕上的伤痕，心疼道，“先去上好药再走。” “是……爸爸。” 慕茜转身出了书房，走远了。 容叔道，“您真的放心她过去吗？” “当然不，”慕容恒起身，眼底已经全无温软的神色，“派人暗中跟着她，如果茜儿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直接让人把他们都带回来！” 容叔还是不能理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让茜小姐留在家里，我们派人去把慕堂少爷带回来？” “女儿长大了，总要让她面对一些风浪的，”慕容恒叹息一声，“我老了，这偌大的慕家，以后都要靠她一个人，以她现在的能力，怎么能跟慕凌菲抗衡？我必须要让她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在权势面前，那些所谓的亲情友情爱情，全都是狗屁！” 他的脸上全是狠戾之色，眼底却藏着几分讥讽，“这可是慕老太爷教导我们的道理啊！” 容叔不发一语，沉稳垂首。 对于当年的事情，事到如今再提起，也只是另外一种伤疤罢了。 “对了，”慕容恒忽然想起一件事，“等慕倾袂的消息确定下来，就去兰岛，把那人放了吧。” “……是。” 容叔点头。 偌大的书房重新恢复了安静。 …… 第二日早晨。 晨光洒在树梢，透过粼粼白光。 白色的床单上压着的纤细皓腕动了动。 “你醒了？” 慕倾袂敏锐地发觉，目光牢牢盯着病床上人儿的脸。 “……少爷，”陆橘的双眼霍然瞪圆，全身都紧绷了起来，慕倾袂没等她挣扎着坐起来，就按住了她的肩膀，“已经没事了，你躺好，不要动。” …… 陆橘缩在被子里，昨天的事情给她留下了太大的刺激，以至于她在梦里都像是在水里飘荡着，虚虚浮浮没有一个着落，好像，她一直都死死抓着什么东西，才不至于被冲得更远。 目光往下放去，陆橘这才看见，她的左手一只都紧紧抓着慕倾袂…… “啊！” 陆橘低呼一声，慌忙放开了慕倾袂的手，脸颊上迅速升起了一阵薄红。 原来，梦里抓着的东西，竟然是少爷的手吗？ 抓了一夜，她的手已经微僵了。 “对不起，”陆橘压根儿不敢看慕倾袂的眼睛，“我不是……故意的。” “你没事就好，”慕倾袂的声音低缓，带着特有的磁性声线，听起来令人无比安心，他起身，去给陆橘倒了一杯水，“你刚醒，嗓子一定不舒服，喝点水吧。” 第三百九十九章 深入了解 陆橘被慕倾袂扶着半坐起身，双手捧着那杯水，像是捧着唯一的救赎，恨不能鸵鸟一般将自己埋进那杯水里，嗫嚅着，“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慕倾袂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却仿佛夹杂了怨妇一般的幽怨气息，似嗔似怪，“你不讨厌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噗——咳咳……” 陆橘一口气没换上来，华丽丽地呛住了。 慕倾袂从陆橘手里接过杯子，动作无比自然熟稔地为陆橘拍背，锁了眉，“怎么喝口水都能呛到？” 陆橘：“……”！！！ 是谁在她喝水的时候说奇怪的话啊！ 陆橘在心里疯狂吐槽，脸上笑得却像狗腿一般，“没有没有，我怎么敢讨厌少爷呢？” “是吗？”慕倾袂扬眉，俊逸的面庞上似乎有些微微的惊讶，注视着她，“不讨厌我，那为什么离开都不跟我说？” “……” 陆橘沉默着低下头。 离开的时候，她有设想过他们相逢的场面，只是她幻想过一百种再次见面的方式，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种，她刚被慕倾袂救了一命，姿态不得不更低了。 简直就是一个罪人级别…… 员工私自出逃，老板不责怪还出手救命。 啧啧，以旁人的立场来看，她还真是一个十足十的渣员工。 “……对不起。” 陆橘只能憋出这几个字。 “除了‘对不起’和‘谢谢’，你就不能跟我说点别的？” 慕倾袂脸上闪过薄怒，他在陆橘床前守了一夜，陆橘始终抓着他的手不放，他也乐意以这样的方式带给她安全感，只是为什么醒着的她，没有睡着的她坦诚？ 到现在都不敢直视他！ 陆橘怎么敢看他！ 除了‘畏罪潜逃’这一桩罪名在，陆橘更在意的是慕倾袂现在的态度，为什么忽然这么……这么让人难以接受？ 总裁boss，拜托你清醒一点，人设碎了一地好吗？ 该不会是少爷想起来那天他醉酒之后的事情了吧？ 陆橘越想越觉得心惊，脸上蒸腾的热气都快要把大脑熏傻了，她也确实傻了，觉得现在这种状况她还有些接受不能，急需第三个人过来解救一下！ 于是她毫无脑子地问出一句，“你看到柳丞哲了吗？” …… 她这么问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她毕竟是柳丞哲带过来的，如果慕倾袂会生气的话，会不会牵连到他，然而，在慕倾袂看来，她这个问法可以说是很直接地作死了。 全身的寒气都在一刹间凝结，他看着她的目光里透着浓浓的震惊和愤怒，陆橘把话刚说出口就发觉自己说错话了，此刻被慕倾袂这么一瞪，连脖子都缩了起来，慌忙改口，“不是，我是说……思雨呢？啊对！思雨呢？她安全了吗？” 陆橘开始启动装傻模式，一张原本俏丽无双的脸蛋上满满地装了傻气，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眨啊眨地望着他，慕倾袂看着这样的她，就算恼怒也舍不得发火了，最后也只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没事！” “那她在哪儿？” 陆橘忙道，“我想见见她！” 方才是寻求庇护伞，但现在陆橘是确实想见思雨一面，虽然他们成功坐上了冲锋艇，但那晚的雨势从没停过，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受伤。 “她给你做了手术，现在还在休息。” 慕倾袂淡淡道。 事实上，他怎么知道思雨现在在做什么，他也并不关心。 “她给我做的手术？”陆橘惊诧地抬头。 “是！”慕倾袂道，“你问这个问那个，就不懂得关心自己？你的腿如果再晚一个小时，可能就成跛子了！” 这话很有些耳熟，陆橘有些放空地想。 随即便想起来，上次坠马事件，慕倾袂也是这么说她的。 “我这不是没事嘛……”陆橘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你的伤至少还需要半个月才能下床！” 陆橘：“……” 慕倾袂道，“伤好之后，你就跟我回去吧。” 陆橘霍然抬头，目光烁烁地看着慕倾袂，“不，我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 慕倾袂挑眉，除了九儿，他从没有在谁的身上投入过这么多的耐心，放下一切过来找她，没想到陆橘竟然还会拒绝。 “我……” 陆橘又沉默了。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慕倾袂双眉紧蹙，一句‘你必须跟我回去’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脑海中却回响起了来之前，慕凌菲嘱咐过他的话。 为了让慕倾袂顺利将陆橘带回去，慕凌菲紧急召开过《关于如何夺得女生芳心》的座谈会，虽然主讲者与听众都只有一个人…… 但慕凌菲依旧无比的认真，“弟弟，对女生呢，你不能太过激进，最好要迂回着来，首先你需要了解她喜欢的是什么类型的男生……” 慕倾袂打断慕凌菲的滔滔不绝，“她喜欢我。” 慕凌菲一阵无语，翻了个白眼儿问道，“那她为什么走了？” 慕倾袂诚实地答：“……不知道。” “弟弟……”慕凌菲微笑脸，“你知道盲目的自信就是自恋吗？” 慕倾袂：“……” 慕凌菲：“那你知道过度的自恋就是不要脸吗？” “想骂我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唉……弟弟长大了，总是不能像小时候那么粗鲁地对待了。”慕凌菲的语气不无叹息。 慕倾袂挑眉，“所以你也知道你对我很粗鲁？” “咳嗯，这不是重点！”慕凌菲敲黑板，“重点是，陆橘跟一般女生不太一样，你不能对她硬来，虽然她很有可能屈就你跟你回来了，但是问题没有解决，还横在那儿，这就是埋下来的隐患，你必须深入了解她，争取把这个隐患给拔除！” 不可否认，慕凌菲对于弟弟娶媳妇儿的事情可谓是鞠躬尽瘁，但慕倾袂对于她长达一个小时的讲座毫无兴趣，唯一记住的是——深入了解。 慕倾袂幽深的黑眸牢牢注视着陆橘，“你不回去，是想继续在这里帮忙吗？” 陆橘的头差点没缩进被子里，蚊子般地应了声嗯。 “好，”慕倾袂道，“那我也留下来。” …… “我不要去幼儿园！” 九儿趴在被子里，撅着屁股蒙着头，“没有爸比跟橘子姐姐，九儿不要去幼儿园！” 慕凌菲头疼不已地站在门口，“小九儿，幼儿园还是要去的呀！” 她实在没有办法对付这么小的孩子，昨晚就没有睡好，到现在眼底还挂着黑眼圈儿呢！ 慕凌菲深深觉得，不结婚真的是正确的选择，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 “九儿的心好累……”九儿软糯的声音隔了一层被子闷闷地传出来，听上去让人忍俊不禁，“心累的人是没办法上幼儿园的！” 管家想笑又不敢笑，道，“小小姐可能是习惯了跟少爷和陆小姐一起去幼儿园，现在就连少爷爷不能陪她去了，心里有些不能接受。” 慕凌菲扶额，“这一点我也清楚啊，但是现在确实是没办法……管家，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来解决她！我还要去公司，没时间再在这儿耗下去了！” 慕凌菲想出了必杀技——逃遁法。 不等管家说话，一溜烟儿地从公主房跑了出去，跑到门口，又迅速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要看起来足够严肃，忧愁里还要隐藏着深深的悲伤，同时还要体现出女强人的刚硬…… 她昨晚特意打电话向齐娜求教的！ 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第四百章 兰岛 齐娜刚到慕氏集团，消息就被传到慕家老宅了。 慕容恒望着墙角一株新开的玉兰花，环境再优雅也掩盖不了他脸上无与伦比的激动深色，容叔又道，“已经派人去南方确认过了，说慕倾袂坐直升飞机去救人，结果机毁人亡。” “确认？” “是。” “很好……” 慕容恒眯着眼睛，“那人放了么？” “嗯，已经通知过去了，”容叔顿了顿，又道，“等他离开兰岛，会有人跟着他。” “你做的很好。” 慕容恒笑着拍了拍容叔的肩，两张饱经风霜的脸庞闪着同样的光辉，那是彼此心领神会的对美好未来的渴盼。 帝都，即将掀起风云。 …… 兰岛。 一幢房子伫立在岛中央，四面窗户全都围上了铁栏杆，不是怕人进去，而是防人出来。 阳光被栏杆分割了照进室内，空旷的室内鲜少家具，却有一个个画架面朝各种方向摆放着，每一幅画上都是风景，每一张风景画上，都有栏杆的倒影。 一扇面朝东方的窗子前，一个满脸平静的男人执着画笔端坐在画架后，蘸了彩色颜料的笔落在白色的画布上，勾勒出一朵又一朵的桃花。 桃花上，没有铁栏杆的阴影。 房间格外安静，只有男人清浅的呼吸，和笔刷在画布上的声响，偶尔有风越过栏杆吹起窗帘，卷掠进海的味道，时光似乎在这里定格了。 房子唯一的一扇门忽然被打开，大片的阳光照射进来，紧跟着被人的脚步踏碎。 “喂，你可以离开了！” 男人的画笔一顿，旋即继续将画布上一朵桃花的花瓣补齐，桃花挤挤挨挨地盛放着，花蕊仿佛能透过画纸吐露芬芳，男人才搁下画笔回头道，“什么？” 他的脸上已经有了浅浅的岁月痕迹，皮肤有些病态的发白，明明尚未苍老，一双眼睛却已经古井无波，这样的眼神，明明毫无凌厉可言，却让人看了就心生寒意，那是一种了无生趣的目光，在平静中消亡，在永生中寂灭。 进来的人一身黑色的制服，也不愿意看他的眼睛，没好气儿地道，“你是傻了不成，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离开这座岛了！关了这么久，你连‘离开’这两个字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吗？” 这么一句讽刺的话说出去，男人的眼底才泛起浅浅的波澜，面上出现几分动容，只是这些也很快就消失了，他重新执起画笔，转过身去继续画画。 “嘿，”那人不干了，骂道，“这傻子，当初让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你还拼命地跑，现在放你走了，你怎么还个动静儿了？” 男人默不作声，仿佛已经自动隔绝了旁人说话的声音，专心致志地蘸取了淡黄的颜料，在图上点落一笔笔春色。 “这画也傻！现在这季节，桃花早就落没了，你这是照着菊花画桃花？” 男人依旧不说话。 又提起毛笔饱蘸浓墨，转了转笔将墨汁抹匀，而后在画旁写上“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行了行了！” 黑衣人将几张证件丢在他身旁的桌子上，“这次是真的让你走了，赶紧收拾收拾走吧！你不想离开这座岛，我们还想走呢！” 最上面的身份证上，‘程铭’两个字赫然在望。 “你可真是走运，进了这里居然还能有出去的一天，出去赶紧烧香拜佛吧！” 程铭的目光从那几张证件上移开，声音含着讽刺，“走运？” 哪个走运的人，会被关在这隔绝外界的岛上，一关就是十七年？ 整整十七年！ “可不是走运么？”黑衣人满不在乎地道，“你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也算没白活一场！” 程铭的眼底讥讽更浓。 按照这种说法，他是不是还该满怀感恩之心，一步一叩首地从这里出去？ “为什么放了我？” 因为太久不说话，他的声音也如同因为没上油而生了锈的轴承，说的话稍微长了一点，听起来便很是沙哑，“慕二爷又有什么新手段了么？” “想那么多做什么！” 黑衣人斥道，“让你走你就走！我看真是关傻了！原来还好，是个疯子，现在又变成傻子了，啧啧啧！” “我不走。” 程铭端坐如初，目光凝定在那幅画上。 提笔将落款添上去。 程铭两个字端正刚硬，力度仿佛要透纸而出，只是两个字，却平白地写出了肃杀冷冽之气，与温婉柔美的画风大相径庭。 “容不得你不走！” 黑衣人扯住他，就要向外拉。 程铭被扯得一个踉跄，却反手从画架后抽出一柄削得锋利的木刀，“说，他为什么又突然放我走？” 这十七年来，他从未得到过外界的消息，这里不仅远离大陆，更不可能有网络，偶尔会有轮船途径这里，留下生存资源和用品，兴许会带来什么讯息，但那些都绝不会叫他知晓。 他虽然早已经跟社会脱节，疯过傻过，但从来都不认为慕容恒会平白无故地放他离开，一定还有别的阴谋。 “你什么时候弄的这玩意儿……” 黑衣人也被他吓得够呛，这刀虽然是木的，但锋利的程度却依旧不能小看，他甚至都感觉到脖子上的凉气了！ “告诉我慕容恒在计划什么！”程铭冷声道。 “我不知道啊！”黑衣人惶急，“我只是个属下，上面的人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年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你可千万小心着点儿这刀啊……” “……” 程铭放下木刀。 黑衣人立刻反手钳住程铭，“我还真是不能小看了你啊！你也别自己走了，干脆就让兄弟们送你最后一程吧，省得再给我惹麻烦！” 后颈一麻，程铭直接昏了过去。 那副桃花图依旧在阳光中盛放着。 人家四月芳菲进，山寺桃花始盛开。 程铭的最后一个意识飘渺地闪过桃花树下，慕凌菲笑得爽朗的模样。 凌菲…… 我还可以再见到你吗？ “阿嚏！” 慕氏集团三十三楼的总裁办公室内，慕凌菲打了一个畅快淋漓的喷嚏，嘟嘟囔囔地道，“谁想我了……” 然后继续满脑门官司地对着一堆需要审批的文件。 “这些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慕凌菲斜着眼睛瞅杨特助，“我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分个类？哪种是我直接签字就可以的，哪种是需要开会决议的，哪种是屁用没有报上来凑数的？” 杨特助第一百零八次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这个……” “怎么？别告诉我你跟在我弟身边那么久，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慕凌菲揉了揉鼻子，忍住又要打喷嚏的冲动，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想要打喷嚏？ “能做是能做……”杨特助忍了又忍，终于还是道，“可是这些都必须是慕总签字才有效，您……” 她欲言又止，其中含义却也不难理解。 慕凌菲虽然是慕倾袂的姐姐，但是一码归一码，这种事情却也不是能随便代替的。 “不用担心，我有这个。”慕凌菲拎出一枚造型古朴大气的私章，杨特助自然认识那是谁的，不仅有些目瞪口呆，心底的疑惑更甚了，慕总从来都不把这种工作假手于人，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有了私章，那自然一切好说了。 杨特助忍住好奇心，没有多问，开始帮慕凌菲分类文件。 慕凌菲得以从那对‘文件山’中解脱出来，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翻阅财经时报。 演戏太累了，等小袂袂回来，必须问他要补偿金！ 第四百零一章 在乎 “少爷，你不回去的话，公司怎么办啊？” 陆橘满脸的纠结，万万没想到慕倾袂竟然会说出他也留下来这种话，而慕倾袂丝毫不给陆橘惊诧反驳的机会，直接将这间病房与隔壁打通，中间连上门，身体力行地实践了这句话。 慕倾袂完全没有理她，他正在试验两间房的隔音，师傅言之凿凿地保证道，“我的手艺您放心，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就算这边在放摇滚音乐，您那边都听不见！” 陆橘：我不喜欢摇滚音乐。 慕倾袂敛了眉，“不行。” 师傅一愣，“啊？” “不需要隔音。”慕倾袂肯定地道。 大约是师傅这么多年来的工作生涯终于遇到了瓶颈，他还从没有见过主动要求不需要隔音效果的主顾，但是顾客就是上帝，无论提出多么奇葩的要求，都必须要满足。 “……好，”师傅满头大汗地开始拆门，“那就保准不隔音，这边放个屁您那边也能听见！” 陆橘：“……！！！” 师傅，您的比喻还敢更离谱一点吗？ 思雨抱着胳膊出现在门口，扬眉看着这堪比装修现场的房间，“呦，怎么着，我这间救助站的房间本来就不够用，您这儿还给我占了两间，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 她刚醒，从昨晚给陆橘做完手术之后直接就睡到了现在，还是被这里装修的声音给吵醒的，这个觉算是今年她睡得最久的一次了，也不知道是该感谢陆橘，还是该埋怨陆橘。 “你醒了？”陆橘看见思雨，连忙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思雨翻了个白眼儿，“有事的是你好不好？” 她走进来，往慕倾袂身边一站，明明身高不到一米六，需要仰着头看人家，却也能双手环胸，站出主人翁的姿态来，“我说兄台，陆橘已经可以动了，不如您们移驾？我这庙小，麻烦给我腾个地方好不好？” 慕倾袂看了她一眼，递给她一张图纸。 思雨接过图纸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 这是一栋大楼的施工图纸。 从图纸看上去，新楼选址赫然就在救助站旁边！ “大约半个月就会完工，到时候，这人满为患的局面就能缓解许多。”慕倾袂淡淡道。 陆橘诧异。 少爷是要送这个救助站一栋楼？ 随即也就释然了。 慕氏集团的慈善做到了很多方面，捐助救助站大楼当然也算其中一点，更何况这算是直接落实到了基层，都不用担心‘中间商赚差价’了。 “半个月？”思雨挑眉，又看了一眼那图纸，确定是个五层的大楼，大约每层四十个房间。这样的工程，专业团队少说也要三个月。 半个月？ 骗小孩儿呢？ “若半个月内未完工，我再捐一栋，”慕倾袂丝毫没有跟她解释的耐心，“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主人翁的角色很快就换人了。 思雨看了一眼陆橘，忽然笑了，“很好，”她点头，笑得有几分莫名奇妙，笑得陆橘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而后鼓掌道，“牛批牛批，有钱大佬真牛批，继续继续，小人不打扰了！” 她来的气势汹汹，走的行云流水干脆利落，丝毫没有转换的尴尬和落差。 慕倾袂顿了顿，也抬步跟了出去。 陆橘猜想他大概是去要回设计图了…… 正在修门的师傅咂舌，“乖乖隆地咚，俺虽然就是个木匠，但也知道盖大楼多繁琐，半个月？也太快了。” “哈……”陆橘笑得勉强。 一般情况下的确是不可能，但是对于慕倾袂而言，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小姑娘，”这位师傅也是个闲不住的，一边拆门上的隔音部件一边跟陆橘东拉西扯，“刚才那个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真好啊，竟然愿意在这里陪你一起，现在年轻人的爱情可真是令人羡慕！” “不！”陆橘瞬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不是，他是我的老板！” “老板？” 师傅手上动作一停，表情瞬间有点怪异，看陆橘的眼神顿时就像是看一个失足少女。 “小姑娘，人就怕走岔了路子，富贵荣华虽然好，但也要时刻警醒着啊！否则最后受伤的可就是自己啊！” 陆橘：“……我知道，”她垂着眸，空茫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坚定，“我一直都很清醒。” 门外，慕倾袂已经从思雨那里取回了设计图纸，也听见了师傅跟陆橘的对话。 图纸在手心里被捏成一团。 “行了，门弄好了，我就走了。” “嗯，您慢走！” 拎着手工包的老师傅打开门一看，就被杵在门外的慕倾袂吓了一跳，抚着胸口不住地念叨，“哎呦，年轻人，可不要这样悄无声息的，吓人的很呐！” 陆橘坐在床上，双手无声地抓紧了床单。 慕倾袂走进门来，反手将门关上。 他的侧脸看起来有些沉郁，陆橘缩了脖子，心道该是刚才的对话被他听见了，许是因为被误会成‘欺男霸女’的老板，所有有些不高兴了？ “老人家可能是因为平时工作太忙了，所以有些寂寞呢……”陆橘牵着嘴角，试图说些什么活跃一下气氛，“挺会开玩笑的呵呵呵……” 完了，怎么好像更尴尬了？ 陆橘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荣获冷场王的称号了！ 慕倾袂的身形依旧高大俊朗，却无形之中透出一股子的颓靡气息来，他垂着头不看陆橘，“我在想，也许你选择离开是对的。” 陆橘嘴角的笑逐渐凝了，“什么？” “你会受伤，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慕倾袂抬眸望着她，一双幽如黑潭的眸子里倒映着靠坐在病床上，神色略许憔悴的陆橘，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青筋在手背上凸显出来。 “怎么会？” 陆橘一怔之后便清醒了过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慕倾袂竟然会往这方面想。 再说，她受伤是因为对自己的能力没有清晰的认识，就跑去参与救援行动，还是慕倾袂将她救了出来的！ 慕倾袂眼底沉痛的神色未减。 方才那师傅说得对，陆橘靠近他，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从第一次见面陆橘被九儿咬伤了手指时是，公司里崴脚是，在马场里是，这次也是…… 她好像一直在不间断地受伤，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是你救了我啊！”陆橘的声音有些急切。 “我救了你？” 慕倾袂的脸上飘过一抹可以称作迷茫的神色，陆橘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自我怀疑的样子，心里焦急，“没错，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死在——” “住口！” 慕倾袂打断了陆橘的慌不择言，脸上瞬间露出严厉的神色来。 陆橘一怔。 她说错什么了吗？没有啊，事实的确是这样，如果慕倾袂没有及时出现，那她肯定就会被逐渐上升的水位给直接淹死了。 “你受着伤，别说那个字，不吉利。” 慕倾袂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又开始给陆橘削苹果了。 陆橘茫然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慕倾袂指的是什么。 心底不免惊诧，慕倾袂这样的人，也会忌讳这种小事吗？ 为什么……这样的他，竟然有些出离的可爱？ 其实她哪里知道，慕倾袂接近死亡的次数根本是她无法想象的，也从来都没有在自己身上忌讳过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因为受伤的人是她。 因为是她，所以一点点不好，都不希望被她沾染上。哪怕这根本就是虚无的，也宁愿幼稚的像个傻瓜，无它，在意尔。 第四百零二章 小心眼儿 白天的时候，救助站大多时间都很吵闹，时不时有伤者的哀嚎和救助站志愿者们喊号子一般的声音，再加上来往汽车引擎声，所以，要想试验老师傅的‘放个屁都能听见’的隔音效果，就只能等到晚上了。 慕倾袂让人把该有的设备都添了进来，所以屋子里从家用电器到书籍药品一应俱全，还有电视可供消遣，网是没有了，连日的大雨把信号塔冲塌了，还在抢修中。 但是身处救助站，耳边充斥着医护急迫的命令和伤者的哀呼，是无论如何都让人没有心思去把玩这些东西的。 陆橘抱着慕倾袂的苹果啃，一边随手翻着基础医疗知识那本书，她的伤需要在床上养，那就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把这些知识再记熟一些。 “这是你的手机，”慕倾袂将装着皮卡丘手机壳的手机轻轻放在陆橘的床头，“再要走，别忘了把这个带上。” 陆橘：“……” 她忽然有些心虚。 再要走？ 为什么她从这简单的一句话里听出了几分幽怨气？ 而且这句话她是答‘好’还是答‘不好’。 答好岂不是她同意了慕倾袂的‘还会再走’的说法，怎么听上去这么混蛋呢。 “我的手机呢？”陆橘道，“我是说，我的衣服口袋里原来应该也有一部手机的。” 那是柳丞哲给她的。 慕倾袂的语气变得淡淡的，“被水泡坏了。” “……我那件衣服是防水的。”陆橘弱弱地反驳，而且手机还被特意放进了防水袋里，双层保护，怎么会被水泡坏？ 慕倾袂毫不犹豫地道，“手机有一部就够用了。” 陆橘：……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那部手机里还有她记得医疗笔记呢…… 算了，反正也就只记了一点，从头再来吧。 陆橘悲催地在心底叹息了一声。 “你那部手机里的资料我都让人给你转到了这部手机里面。”慕倾袂伸出手，修长的指节微微弯曲，状似漫不经心地手机上敲了敲，而后信步走去书桌前坐下了。 背影修长挺拔，仿佛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仗义侠客。 陆橘：“……谢谢少爷。” 不是说手机被泡坏了吗？ 慕某人自然不会给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到底的机会，反正手机也已经毁尸灭迹了，没了就是没了，而且里面的资料已经全部转移完了，再要去找？ 行，给出合理的理由。 小心眼儿的慕大总裁在这件事情上花的心思不必在商场上少，为的就是让某个不安分的小女人身边少点别人的东西。 也幸好陆橘有记性，没有再在慕倾袂面前提及柳丞哲，否则就连手里这本书也不保了。 午后的阳光温柔细致地撒进室内，如同上帝握了一把金灿灿的细沙，陶冶人间。 陆橘靠坐在床头，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书卷，慕倾袂坐在不远处的临时办公桌后，对着电脑工作。 救助站立喧嚷不休，这间病房里，却是另一种温馨的静谧。 书页上规整的字体忽然间变得难以入眼，陆橘纤细白皙的指拈起一页纸，弯曲的纸张舀了一捧阳光，陆橘微微抬眼，借着翘起的书页看向某个熟知的方向。 慕倾袂依旧在看着电脑，侧颜俊逸而专注，就连高挺的鼻梁都散发着严肃，与陆橘的走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只是稍微动了动，陆橘就赶忙收回眼，像是上课溜号要被老师抓到的学生一样，心虚又做作地重新盯着书页上的字符。 可阳光却是跳跃着的，毫不停歇。 陆橘连忙将书页放下，规规矩矩地看书，再不敢平地生波澜。 只是心底这一刻偷吃糖果的孩子般微微漾起的满足，是怎样都无法忽视的。 一层喜悦，一层悲哀，一层怅惘，一层向往，一层又一层，满满地铺就了这个南方难得阳光清丽的下午。 …… “菲菲姐，外面有谣传说……说……”杨特助脸色惊惶，嘴唇都有些发白，她一向成熟稳重，现在这副样子倒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慕凌菲懒散地歪倒在沙发里，支肘翻阅律法杂志，工作了一上午，她都有些恹恹的，听见杨特助说话，她连头都没抬，随口问道，“怎么了？支支吾吾的。” “说是慕总遭了意外……” 杨特助一张脸惨了又惨，顿住了。 慕凌菲翻书的手一停，眼睛转了一转，知道应该是二叔那边有动作了，便坐直了身体，回身看向杨特助，“哪来的谣言？” “是不是谣言已经不重要了，”杨特助苦丧着脸，“因为这个消息放出去，慕氏旗下几个公司的股盘就一直在跌，现在已经要到预警线了！” “哈？” 慕凌菲眉梢微挑，“那就快派人去补充风险保证金！记住，别走慕氏的账，从那几个子公司账上走！” 杨特助点头，“嗯，我知道了！” 慕凌菲看她还杵在那里不动，疑惑道，“知道了就去做啊，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菲菲姐，您难道不担心慕总吗？” 杨特助艰难地问了出来，论理，她一个外人问这样问题，实在是有些拎不清身份的嫌疑，但是她好歹也是跟在慕总身边好几年的老人儿，看见慕总唯一的至亲竟然是这样的态度，难免有些意难平。 “如果担心有用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少了许多无用的纷争了，“慕凌菲起身，表情感慨地拍了拍杨特助的肩，“他是我的弟弟，他如果出事了，任何人都不会有我心急，但凡事总要有个事实依据，你懂吗？” 杨特助迷迷茫茫地从总裁办公室退出去之后，神情还是似懂非懂的，但却实实在在地了解到了，慕总这个姐姐的特别之处。 特别镇静，特别理智，特别的……特别。 料到他知道消息后，会耍手段，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真是蠢货，慕氏股价若是跌破，对他有什么好处？ 慕凌菲撅着嘴唇，将笔夹在鼻子底下，埋首在硬皮文件夹里勾勾画画，干净的纸面上，很快出现了一堆简单的五瓣桃花。 还有许多思考时无意识画出来的小人，笑脸，各种各样夸张的嘴巴和眼睛。 慕凌菲乱涂乱画着，直到一道身影挡住了阳光，阴影温和地覆在纸面上，那人说话的语气更加温和，“你是小孩子吗？竟然画这些东西。” 慕凌菲笔尖一顿，霍然抬起头来，瞪着眼前不请自来的林非禹。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一个人解决得了吗？”林非禹笑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慕倾袂先生的代理律师，我来，是帮你忙的。” “什么？” 慕凌菲竖起双眉，扯过那份文件仔细看了看，随后不可思议地瞪着林非禹，“遗嘱代理？” “是的。”林非禹微笑。 “呵……” 慕凌菲向后一靠，手撑在自己的额头上，开始慢慢消化这个消息。 可以啊，小袂袂，你也有立场这么不坚定的时候，当初不是还讨厌人家，转眼连遗嘱代理都找他做好了，做戏做全套？就这么信任人家？ 男人的友情建立起来的速度，还真是快的令人发指。 慕凌菲再睁眼的时候，眼前是一朵白色的桃花。 随后桃花从她眼前移开，露出后面比桃花还要灿烂的笑脸，“喜欢桃花？喏。” “……”慕凌菲接过那桃花，又看了看桌上落下的剩余纸屑，“怎么弄的？” 她只会画桃花，却不会剪桃花。 因此对这东西还算是挺感兴趣。 “要我教你吗？”林非禹笑意盈盈地看着慕凌菲。 第四百零三章 妖妃 慕凌菲搓了搓胳膊，“算了吧，我自己上网搜教程也可以。” 林非禹笑了一声，又拿起一张纸，就地给她讲解，“将方形的纸沿着对角线向上折，然后将右侧一角斜折与中心线对齐……把阴影部分剪掉再打开……好了。” 慕凌菲也跟着他现学现卖，等到做成之后展开一看，果然是朵镂空梅花。 她捏着那朵梅花把玩了一会儿，而后往桌上一丢。 目光散漫地盯着天花板，“再好看也是假的，始终不如真花。” 林非禹将手里的桃花放下，道，“你若是喜欢，等这一段忙完了我就带你去看？” “现在这季节，有桃花？”慕凌菲挑眉，随后反应过来了，挥手道，“不过是温室大棚里养的吧？那些催开的花，没意思。” “那样的花，我怎么会给你看？”林非禹笑道，“是正常盛开的花，很漂亮的。” 他笑意弯弯，眸子里藏着比他所描述的很漂亮的花更加耀目的光彩，可惜慕凌菲看不见，她靠着椅子，装聋装瞎装瘫，抬脚踢了踢桌子，就是一句，“劳驾，把桌子收拾下！” 桌面上淋漓洒落着剪纸剩下的纸片，暄暄扬扬，像是一场落了的桃花雪。 …… 感情之所以有纠结，便是因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从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付出与回报也永远都不会对等，将一颗心全都捧了出去，就算得那人不屑地一顾，也算是三生有幸。 所以，就算是最聪明的人，也会沉沦在有去无回的付出里，也不管，被自己费力捧上云端的人，是否看见了自己额头上留下的汗水，更不可能看见，埋在胸腔里那一颗被踩碎，践踏的心。 当然，感情的事情也远不止求而不得这一种简单的模式，也会出现两个心悦彼此的人频道不在一条的状态。 所以便会有，为何彼此相爱，却最终不能相守的千古命题。 晚饭的时候，陆橘又问了一次白天那个被忽视的问题，“少爷，你在这里，公司怎么办啊？” 她要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躲开慕倾袂，可慕倾袂要留在这里，这一切就变得毫无意义。 陆橘知道自己很过分，但是她也毫无办法。 慕倾袂顿了顿，而后神色自然地将一块儿熘肝尖夹进陆橘的碗里，“没事。” 他没有将外界流传疯了的那个消息告诉陆橘，因此陆橘并不知道慕倾袂在一些外人的传言中，已经是个‘死人’了，只是这里消息闭塞，什么都传不出去，也什么都传不进来。 正是因为这样，陆橘更加担心了。 慕倾袂不能像当时在游轮上那样，随时随地处理一些应急文件，总呆在这里，公司那边肯定是需要他的。 于是陆忠臣打算忠言逆耳了，“可是……” “公司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慕倾袂忽然开口，轻飘又笃定地打断了她的话，“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 陆橘咽下了喉咙里的熘肝尖，觉得香气里隐隐有些无奈的苦。 怎么办？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像祸乱后宫，导致君王从此不早朝的妖妃了。 陆橘苦笑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竟打这种比喻。当然，这种想法只能在心底不要脸地流露一下，是断断不能拿到旁人跟前说的，否则，别人还不等笑死，她就要先臊死。 餐桌上的气氛忽然便开始陷进诡异的尴尬里。 当然，尴尬的只是陆橘。 慕倾袂似乎跟面前清火降噪的蔬菜杠上了，不停地吃着，但是陆橘听着那咯吱咯吱的磨牙声，总觉得脖子有些发凉。 脖子一凉，嗓子就不可避免地一痒。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陆橘目光闪了闪，脑海里电光般地闪过这个救命的话题。 啊…… 她实在是太聪明了，问这个问题，既避免了尴尬，又让人觉得不突兀！ “……沈桃给你的手表，里面有定位系统，”慕倾袂终于放过了可怜的蔬菜，只是语气也变得有些平淡。 “定位？” 陆橘吃了一惊，她的手腕上的确一直戴着沈桃还给她的那块手表，却没有想到那里面竟然会有定位系统。 什么情况，现在连手表都这么高级了吗？ “不是手表自带的。” 陆橘的眼睛里闪动着疑惑，“沈桃……她在手表里安装了定位系统？” 慕倾袂幽深的眸子里闪动着暗光，当初从慕凌菲那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底只是有着终于能找到陆橘的喜悦，完全冲翻了该有的谨慎和怀疑，当时陆橘买了那块手表的时候，他是看见了的，因此也知道这手表是陆橘送给沈桃的，沈桃知道定位系统的存在，而且定位系统自然不可能是陆橘安装的，那就只能是沈桃安装的。 沈桃，为什么要在手表里安装定位系统？ 陆橘想起当初沈桃将手表还给自己时候的神情，似乎……的确有些不自然？ 只是她那时被太多复杂的情绪影响着，根本就注意不到，现在回想起来，也只是得知了真相之后，是潜意识里想当然的幻想。 “你是打算回去之后自己问，还是我让人去查？”慕倾袂道。 他的语气明明没什么变化，可陆橘却总觉得自己嗅到了一丝危险和威胁的味道，如果是他去查，他打算怎么查？ 陆橘可没有忘记，他在医院里说处理晓夏同党时，‘跟以前一样’的说法，那时，他的脸上分明是有杀气一闪而过的。 如果沈桃安装定位系统是真的有什么打算呢？ 他又打算怎么办？ 陆橘不禁打了个寒颤，立即道，“我自己问！” 就算沈桃真的有什么想法，但她的的确确是为了她跟九儿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到现在都还在医院里的观察室里，她得想办法保她。 慕倾袂听到陆橘的回答，饱含期待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好。” 又给她夹了一块鸭腿肉。 像是小狗做了什么值得表扬的事情，主人给予奖赏一样。 陆橘默默地吃了那肉，毫不亏心地想。 打电话也可以问是不是？ 她又没说要回去。 饭后，慕倾袂又让她吃了水果。 说她身体虚弱，必须要补充足够的维生素。 以至于陆橘害怕积食，很晚才睡觉。 只是睡觉也睡的并不安稳，自从在牛家村被水淹过那一回，她好像就有了‘溺水后遗症’，梦里，铺天盖地的水从四面沉沉地用来，像钢墙一样撞上肺腑，强烈的压迫感让她生出窒息的感觉。 水里好像又幻化出无数人的脸，恍惚是父亲的，决绝离去的背影。 恍惚是母亲的，病态的苍白。 恍惚是九儿的，带着哭腔，嘴型分明是：不要别人当我的妈妈。 恍惚又是慕倾袂的。 她在梦中都吃了一惊，忍着痛苦想要向他伸出手，可是伸出去的手仿佛被吞进了无边的黑暗当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隐约觉得那表情是漠然的，他的唇瓣微动，她却看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到底，在说什么？ 焦急与痛苦在胸口交织，陆橘满头大汗，双手猛地一挥。 “呼……” “你做噩梦了？” 黄色的床头灯融融地亮着，打在慕倾袂倾靠过来的脸上，磨平了他的棱角，看起来是难以言喻的温和。 陆橘动了动唇。 “我……” 随后她发觉自己的手正握在慕倾袂的手心里。 嗬！ 陆橘猛地抽出手，这回额角上真的出汗了。 “我在隔壁听见你的声音，就过来看看。”慕倾袂直起身，“如果睡不好，就起来喝杯牛奶再睡？” 第四百零四章 我喜欢你 “没事了，”陆橘翻了个身，背对着慕倾袂，左手按住怦怦乱跳的心口，慌乱地答，“少爷你也回去睡吧，我只是做了个噩梦，没事的……” 她一边自欺欺人，一边在心底哀嚎，那老师傅说的果然不是诓话，这门竟然这么不隔音她做噩梦哼哼两声，慕倾袂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陆橘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将呼吸放缓放轻，假装已经很快进入睡眠当中了。 可是床边迟迟没有离开的脚步声，陆橘等了一会儿之后，慕倾袂依旧没有离开，陆橘的呼吸慢慢屏住了。 时间的线轴在此刻仿佛被拉得无限漫长，被子下面，陆橘悄悄按住心口，不想让自己的心跳得如此厉害，砰咚砰咚，愈演愈烈，好像连月光都变得无限明亮，照的人心惶惶，几欲惊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 寂静的空气里，慕倾袂带有磁性的声线无比清晰地传入陆橘的耳中，隐约声音细碎，似乎是他在旁边坐了下来，“我陪着你，你睡吧，我就在这儿。” 他的嗓音带着些许的低沉暗哑，叹息般飘渺轻缓的语调，像是黑夜中一人的独白。 “你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我不拦着你，我陪着你。” 黑夜里，陆橘的心狠狠地震了一震。 她根本就没有睡着。 而且还在因为这话而逐渐清醒，可惜慕倾袂根本就不知道她还醒着，也更不可能没有意识到她躁动不安的内心，继续道，“但是，永远都不要像这次一样，一声不响地离开我身边。” 我也不想的！ 陆橘暗暗咬着牙床，这句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但是月色皎洁，照的人心底亦如明镜般清醒，微风轻轻吹着，将入秋的凉意一点点送入，此刻有风有月，此事无关风月。 这天晚上，陆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睛，身边已经没有了慕倾袂的影子，她的被子好好地盖着，被角也掖得恰到好处。 陆橘倾身坐起，看见床尾正对着的那道门是关着的。 窗外又开始忙碌起来了，新的一天已经降临，过去的事情便成为了回忆，回忆之所以被称作回忆，就是无法重演，无法佐证。 以至于，陆橘有些恍惚地觉得昨夜的一切，其实是她做的一场梦。 梦境中的另一个主角却在下一秒就闯入了她的视线，慕倾袂端着一盆干净的温水，放在床头，“你醒了？擦擦脸，等会儿吃早点了。” 陆橘又惊又慌，她何德何能让堂堂一个大总裁来亲自照料她？ 慕倾袂脸上依稀有歉疚的神色，“这里条件不比家里，水质可能不够清洁，等你的腿再好些，我们就离开这里。” “已经很好了！” 陆橘将双手放进温度正好的水盆里，那热度熨熨帖帖得，从指尖传递到心脏，温暖了四肢百骸，声音小小的，“谢谢少爷。” 不敢让他听见，他说过，再说谢就‘惩罚’她，但却不能不说，本就够自责的了，若是连句谢谢都不能出口，她恐怕会内疚而死。 慕倾袂对她很好，傻子都能知道。 陆橘当然也知道，但她只能假装自己就是个傻子。 现在这样，算什么？ 她好像是一个逃跑的小偷，揣着那些温暖和感动一路潜逃，却被主人给逮了现行，然而，偷来的东西还不回去，她又已经无力躲藏，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捉住，这温暖越多，心中深埋的罪恶也越多。 牵丝藤蔓般相互缠绕着，直到将她的心彻底收拢锁紧，等待着，什么时候有人投下火种，将这些牢笼，轰地一声烧个干净。 饭后，思雨来给她作复诊。 给她检查了腿上的伤口，又用听诊器在她胸口听了一会儿，“没有并发症的症状，再养一阵子，腿伤好了就没事了。” “嗯。”慕倾袂的脸上才露出晴色，浅浅颔首，算是表示了对思雨的感激。 思雨翻了个白眼儿，对这种高冷型的男人没有丝毫的好感，自然也不会将他列入到自己待选配偶的行列当中，临出去前看了陆橘一眼，眼中含义深沉。 床头放了一副拐杖，陆橘的腿伤还可以做到拄拐下地行走。 陆橘脸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看着那拐，“我想出去走走。” 外面人那么多，又乱哄哄的，慕倾袂拒绝的话几乎便要立刻出口，但随即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嗯，坐轮椅吧，我推着你出去。” “不用……”陆橘意外得有些磕巴，“我在床上躺了太久了，想拄拐出去活动活动，少爷你昨晚没有休息好吧，就在房间里歇着吧。” 紧张之下，陆橘竟然把后一句话也给说出来了。 她知道他昨晚没有休息好？ 慕倾袂一怔，点点头，“嗯，你去吧，小心点儿。” 陆橘松了一口气，拄着拐，笨拙又轻盈地出了房间，之前腿也受过伤，所以她拐杖用得还算是趁手，下了楼梯，从后门走出去，绕过存放车辆的大仓库，后面有一排笔直的白桦树，白桦树旁，站着比白桦树还要笔挺的人。 柳丞哲笑容和善地站在白桦树旁，看见陆橘抓着拐杖走过来，便要过来扶，陆橘抬起手，“思雨说你找我，怎么了吗？” 方才思雨用听诊器给她听诊，趁机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告诉她，柳丞哲在等着她。 自从慕倾袂来了，陆橘就再不敢提一句关于柳丞哲的话。 况且现在这样，总觉得……好像是小媳妇儿背着人在偷情。 柳丞哲像是没有发现她的躲避一样，收回手，笑意微微道，“我要回去了。” “回去？” 陆橘抬头，神情有些迷惑。 “你忘了吗？”柳丞哲道，“我过来就是处理慈善基金的事情，现在事情处理完了，我也该回去了。” “哦……” 陆橘想起柳丞哲带她过来的恩情，心底微惊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凉薄，竟然完全忘了柳丞哲对她的好，人家要走了，她除了一句哦，竟词穷得不知道该说些其他的什么话。 试想，如果现在跟她说要走的是慕倾袂…… 如果是慕倾袂…… 陆橘道，“那你一路小心。” “你就没有别的要跟我说的吗？”柳丞哲嘴角噙了一抹苦笑，只是表情依旧是温润的，带了一点放纵的宠溺，像是在看着自家被惯坏了的小妹妹，企图从她这个小没良心的身上得到一点别的温暖。 “我……”陆橘张了张嘴，意外得觉出喉咙有些艰涩。 “算了，”柳丞哲挥了挥手，他很少做这样散漫的动作，此刻做来也不让人觉得轻狂，指骨分明的手轻轻划过空气，动作依然是优雅绅士的，让人想起花圃里开的规矩的花海，他道，“你没有想跟我说的，但是我有想跟你说的话。” 等等！ 陆橘被他眼底的执拗击退，阻止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上帝在此刻点了她的灵犀之心，让她能猜到柳丞哲特意避过慕倾袂，让思雨偷偷将她叫到这里来，想要跟她说的话究竟是什么。 而她下意识地觉得，这样的话，不该说出口，不该让她听见。 然而迟了。 “我喜欢你。” 柳丞哲望定了陆橘，笑得眉眼弯弯。 垂在身侧的双手微握成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喜欢你，喜欢你在三年以前，在那些更遥远的时间。从过去到现在，从未改变。 只是，你呢？ 第四百零五章 冲出来的女人 “病理性白细胞增高多见于急性化脓性感染、尿毒症、白血病、组织损伤，急性出血等……” 身着白大褂的人站在讲台上，眉眼温润，即便是授课时，也带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柔和。 讲台下一群金发碧眼的女孩子们目光赤裸裸地，钉在这位学校请来的华人教授身上。 原来黑发这么美的吗？ 原来头发跟眉毛一个颜色，这么酷的吗？ 柳丞哲的脸色有些许的冷淡，只是这样也没有挡掉那些女孩子们炙热的目光，课后，一堆女孩子将他拦住，打着询问专业问题的旗号，过来打听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老师，你当医生多久了？” “半年。” “老师，您有女朋友吗？” “……没有。” 有些更露骨的，“老师，你住在哪个街？我们可以过去喝杯酒吗？” 柳丞哲从大学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还下起了朦朦的细雨，雨刷器在车强挡风玻璃上刮来刮去，雨滴汇成水流，被挡到一旁。 路两旁的街灯的光芒一簇一簇地在车身上划过，照亮风雨飘摇的充满异国风情的热闹大街，柳丞哲记挂着家里没有人喂的小仓鼠，将车速提得快了一些。 不远处，忽然有一道白影从路旁窜了过来。 柳丞哲瞳孔一缩。 “刹——” 雨天路滑，柳丞哲虽然反应快，惯性却还是将那女子给撞倒了。 急忙下车察看，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身体微拱地趴在车前。 “你没事吧？” 他一急，竟问出了汉语。 那女子也是一怔，回过头来，同样操着一口标准的汉语，“我没事。” 她慢吞吞爬起身，怀里是一只白色的小猫。 柳丞哲一怔。 她刚才，是为了护着这只猫，才横冲上马路的吗？ “我的肚子……” 女子忽然弯下腰，脸色痛苦，猫咪嗷呜了一声从她怀里跳出去，跑了。 白色的裙子被雨水浇湿，贴在她的身上，裙摆下，隐约一线鲜红。 柳丞哲迅速返程，将她送到自己所供职的医院，幸好受伤不严重，人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事。 “她怀孕了？” 柳丞哲微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同事，想起雨中那女子清丽得不似人间凡俗的脸，有一瞬间的失神。 “是啊，”同事疑惑地看向他，“怎么，来的路上她没跟你说吗？” “……没有。” 来的路上，这女子被他安排在后座。 他车开的急，只隐约看见她平静地坐在后面，手搁在自己尚且平坦的肚子上，现在想来，的确有些奇怪，因为她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焦急地神色，有的，只是漠然。 他竟开车撞倒了一个孕妇。 柳丞哲手心里后知后觉地起了一层薄汗。 陆橘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柳丞哲怀着歉意去看她，“对不起，请问你丈夫的电话？我通知他过来接你，也会向他赔罪。” 彼时，床上的女子正望着窗外的雨水出神，闻言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他，“我没有丈夫。” “……” 柳丞哲以为她不信任自己，特意从口袋里掏出胸牌，解释道，“我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哦。” 女子淡淡地。 “……你是被我撞的，所以你的医药费由我全权负责，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大事，但我们还是有必要通知你的家人。”柳丞哲极力想证明自己并没有什么坏心。 “不必了。”反应更淡了。 不知道是不是柳丞哲的错觉，他说肚子里的孩子没事时，好像依稀从女子的脸上看见了一丝失望。 心底不由得对这个女子的来历更加好奇了。 一个华裔，夜半时分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裙，独自出现在街头，现在虽然还下着雨，但却已经是十月份的天气了，夹着雨的风刺骨的冷，她这样，家里人不管吗？ “我讨厌医院，不想在这里呆着，你撞了我，就得负责，带我回家吧。” 初初听见这话时，柳丞哲还是有些惊讶的。 一直以为她并不爱说话，是个高冷的人，没想到竟然也会……这么蛮不讲理。 什么，既然他是个医生，那么住在他家应该很让人放心。 他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所以就不会是坏人的意思吗？ 还是，信任他的医术？ 柳丞哲看着窝在副驾驶小猫一样的女人，她身上披着他的灰色风衣，像是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儿，白的有些苍白的脸上，精致若蝶翅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瞧着既好看，又可怜。 此时已经到了他的住所，白色的栅栏里，一间二层的独栋小楼，花园里种着一些绿植，他不爱花，所以园子里干净得连野花都没长一株。 “到了。” 他推了推她，心底泛起一丝奇妙的想法。 到了。 为什么听上去那么奇怪？好像丈夫在告诉妻子，他们到家了一样。 “嗯？” 沉睡中的女子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眼底乍现的漠然在看见车窗外的景物时收敛了一些，神色无比自然地推开车门下车。 吓得柳丞哲连忙过去扶，“你的动作别太剧烈，小心些。” “呵。” 柳丞哲：“……” 他是不是听错了？ 她刚才，冷笑了吗？ 房间的装修是黑白灰的极简风格，就连灯都是单调的冷白光，整间屋子虽然干净整齐，却总是缺了那么一些烟火气。 柳丞哲进门后先开了暖气。 “抱歉，我家比较简单。” “简单？” 女子环顾了一圈儿，注意到了仓鼠笼子，里面两只仓鼠正在埋在木屑里面呲哇乱叫，明显是饿坏了。 柳丞哲猛地一拍掌，才想起来这两只还没有喂的仓鼠，急忙走过去给空空如也得食盒填上料。 起身之后，才发现女子一直在旁边靠着墙壁闲闲地看，见他忙完了，问道，“这两只老鼠……是用来做医学实验的吗？” 她问完之后也觉得自己傻了，哪有人把实验用的老鼠养在家里，何况这鼠软胖软胖，趴在那里像一捧柔和的云，一点儿也没有医用小白鼠的气质。 果然柳丞哲笑了笑，她便道，“哦，我猜错了吧。” “这两只是我养的，”柳丞哲泡了一杯咖啡，又给陆橘倒了一杯牛奶，“外面天寒，喝杯牛奶暖暖吧。” “谢谢。” “还没请教，你叫什么名字？” 白皙的指尖在玻璃杯边顿了顿，指腹在杯沿上抹了抹，“陆橘。” “陆橘？”柳丞哲道，“橘生淮南的橘？” 陆橘笑，“也或许是橘生淮北的橘。” “哈哈……”柳丞哲是真心觉得这女子说话有意思，也或许是夹了一层‘他乡遇故知’的情绪在，所以略感亲切一些。 素日被学生们评为高冷男神的他，脸上也多了许多笑意。 “好了，我晚上住哪儿？” 陆橘起身，柳丞哲的目光一怔，旋即道，“我去给你找身衣服，你换一下吧。” 他是个单身汉，所以这里并没有女装，只能委屈人家穿宽大的男款睡衣，柳丞哲看陆橘抬着手臂拖着过长的袖子，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道，“你今晚就睡在主卧吧，客卧久不住人，不适合你这个孕妇住。” 陆橘一怔，旋即顾自往柳丞哲手指的客卧方向走，道，“没事，我住客卧可以的。” “等等！”柳丞哲皱着眉拦住她，“为什么你好像对自己毫不关心？你是个孕妇，又刚受过伤，你不怕孩子保不住吗？” 柳丞哲作为一个医生，尽管看遍了生死离别。 但是陆橘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他还是不能理解，按照常理来说，一个怀着孕的女人，就算没有被激起母性，但也绝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第四百零六章 活够了 “保不住又怎样？” 陆橘的背影瘦削，穿着本就宽大的睡衣，更加显得身形消瘦，蝴蝶骨清晰可见，如同一具快要干枯的骷髅。 柳丞哲看的心惊，听着她说出的话，更加心惊。 什么叫保不住又怎样？ 她难道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吗？ 这一晚，柳丞哲是在书房里睡的。 陆橘还是坚持睡在客卧，柳丞哲是没那个豪爽的胸怀，让一个孕妇睡客卧，自己却反而去睡主卧的，想着陆橘或许只是一时心情不好，等她觉得冷了，自然就会去主卧睡。 可一直到天亮，柳丞哲起来一看，主卧的房门依旧还是半掩着的状态，没人进去过。 算了。 柳丞哲叹了一口气，去了厨房准备早餐。 路过客厅的时候，习惯性地打开了电视。 想着陆橘是个孕妇，打算给她弄点营养的早餐，他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少做饭的，早餐更是只需要在路上随便吃些就好，再不济，还有学校和医院的食堂。 柳丞哲正在专心地煎蛋，客厅的方向忽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吓得柳丞哲扔了盘子就往客厅跑，猛地推开门一看，陆橘正怔怔地站在电视机前，旁边是一把歪倒的椅子，和荧屏碎裂，已经光荣牺牲的电视机。 看见他过来，陆橘回过头，语气和表情都并不满含歉意地道，“对不起，你这电视机多少钱？我赔给你。” 柳丞哲一手扒在门口，表情慢慢变得严肃了。 上班的路上，柳丞哲路过一间超市，看见超市的早间新闻上正在播报一条寻人启事，他正在从柜子里拿牛奶，只是无意间那么一瞥，就看见了上面一个面容清秀却憔悴的女子头像，牛奶盒猝不及防滑落到地上。 将寻人启事下面的联系方式记下来。 柳丞哲又打电话给校领导，说自己今天有事没办法去公开课，然后又打电话给医院，又拿同样的说辞敷衍了一通，而后就开车回了家。 窗外飘着朦朦的雨丝，与家乡的雨不同，这里的雨带着寒气，针尖似地扎在人身上，出外走一圈儿，能从头凉到脚趾间。 柳丞哲到家的时候，看见陆橘正趴在窗台上赏雨，窗子打开着，冰凉的雨丝斜斜落过。 胳膊拄在冰凉的窗台上，两只胳膊绕到耳后，放空地看着窗外，口里还念念有词，柳丞哲悄悄走近，才听见她是在对窗台上的一只小虫子说话，“……你就在这老实趴着，不要进来，进来我就打死你，就在这儿陪我看看雨吧……都说了不准你动，你怎么还动？” 柳丞哲：“……你觉得，它听得懂吗？” 彼时，陆橘已经伸手碾死了那只闯入领地的虫子，忽然听见有人说话，明显吓了一跳，柳丞哲甚至看见她做出了一个双手撑住窗台做出了要跳窗的动作。 看见是他，双手才松了下来。 柳丞哲急忙道，“你把窗户关上吧，不冷吗？” “哦……” 陆橘反手关了窗，看着他诧异地挑起眉头，“你不是要上班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忘了，今天要带你去医院复查，”柳丞哲尽量摆出一副自然，不会刺激到人的微笑，轻轻伸出右手，“走吧？” “我不去。”陆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开始怪模怪样地拄着胳膊了，两只小臂夹着脑袋，也不知道是保护还是枷锁，乌黑的长发乱乱地绕着，黑发与手腕，黑与白的碰撞，却另夹带了一些骨感的萧索，又斜眼撇瞥他，“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才第二天而已，为什么要复查。” “……”柳丞哲吸了一口气，他的确是在骗她，但也不是因为看见了寻人启事，想要将她交回去，而是想借机将陆橘带去医院心理科去看看的，可是她这个不合作的态度，他也没有别的办法逼着她硬来。 她那么反感‘家人’，受了伤不住医院也不回家，不怕危险地跟着他一个陌生人回来。 为了扑一只猫差点被车撞。 看着可爱的仓鼠说那是实验用鼠。 一个孕妇不怕冷怕凉。 粗野的拿椅子抡电视机。 从开始到现在，陆橘给柳丞哲的印象只有三个字：活够了。 柳丞哲自认绝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对于陆橘，不知为何，心中总是升腾而起一股保护欲。 后来他表白了这件事，陆橘笑他：什么‘不知为何’，你分明就是‘见色起意’。 柳丞哲也不反驳，只是温和地笑。 对一个孕妇见色起意吗？ 是吗？ 柳丞哲还是带着陆橘出门了，没有去医院，也没去警察局，而是去了学校。 主任正愁找不到临时代课的老师，见他回来，自然开心。 也就忽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累赘。 陆橘穿着他早上回家时临时买的一套衣服，红色的羊毛长裙，又宽松又舒适，暖暖的，从脖子罩到脚。 很大妈的款式，柳丞哲都觉得自己的眼光实在很直男，亏的陆橘愿意穿，也亏的衣服差成这样，她也能穿出一身绝色。 可能因为太消瘦的原因，她的小腹还是平平的，整个人纤细得如同风中杨柳，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是一个游魂一般。 柳丞哲将陆橘安排到最后一排，与她同坐的，还有来自其他学校和教育部的人，看见陆橘什么都没带就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孤傲和清冷的通身气质，还以为是哪所学校的老师。 下课之后，该走的人都走了。 留下一大堆莺莺燕燕围着柳丞哲问问题。 柳丞哲板着脸，“同学们，这节是公开课，我们之前预演过的，我想你们应该没有问题需要问我。” 换来女同学们的怨声载道。 陆橘双手插着口袋，从最后一排走下来，站到讲桌旁，张嘴便是一口流利的英文，“可以走了吗？” “她是谁？” 金发碧眼的妞儿立刻满脸敌意地瞪着陆橘。 “跟你无关。”陆橘一个人面对着众多金发妞儿，说话也毫不客气，倒是把中华儿女的气魄宣扬的淋漓尽致。 就差拿着一杆银枪身披战甲闯入敌营了。 柳丞哲夹在中间，笑得有几分无奈。 如果陆橘真心觉得不关这些女学生们的事，那就大可不必用英文跟他说话，这是在报复他威逼利诱带她出来，开始给他找麻烦了。 他跟她说，如果不跟他出来的话，那就不要再住在他家了。 只是，孕妇一直关在家里不出门，实在是不好的。 几个女学生被老师的笑容给迷的神魂颠倒，捂着嘴巴买糕的买糕的说个不停，柳丞哲又冷起脸来了。 “你——”那一开始和陆橘叫板的金发妞儿又咬着牙怒骂，“你滚出去！” “滚不了，”陆橘闲闲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往柳丞哲的方向靠了靠，笑得狡黠，“肚子里有东西。” 柳丞哲被她靠的惊悚了，大脑皮层因外界的过度刺激而一阵发麻。 这话……听起来为什么这么怪异？ 只是，鬼使神差地，他竟不想开口辩驳。 因为，面前女子得意的笑。 十分好看。 以至于后来他亲眼看着陆橘穿着病号服，呆呆地坐在病床上，歪头看着窗外的方向，整个人如同木偶一般，丧失了生气的样子时，总觉得他好像看见陆橘的身上伸出了四条锁链，连结着四肢，锁在了墙角四壁上。 再一闭眼睛，又分明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也因此，当后来陆橘笃定他喜欢她只是出于愧疚的时候，他也只能苦笑着默认了，将辛酸苦涩都丢进肚子里。 不敢开口辩驳，怕一开口，就是呜咽。 第四百零七章 喜欢的人是谁 “我喜欢你。” 这话时隔四年，到如今再说出来，中间添了多少岁月风霜，添了多少夜的辗转，陆橘都不可能知道。 但是，柳丞哲却依旧想说，不论陆橘是否能理解，但他还是打心眼儿里希望，她不要理解，最好一辈子都不要体会到，一辈子这样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但在这一切之前，他的喜欢，还是要说出口的。 细雨朦胧，南方的雨水不若北方，温温软软如同爱人的呢喃，落久了却也潮湿厚重，逼得人心底都快要长了蘑菇，陆橘一双漂亮的眼睛缓缓放大，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疑惑，再从疑惑到不解，再从不解到手足无措。 丰富多彩。 再不复单调的黑白。 柳丞哲于是笑得更加灿烂了，“我以为你本知道的。” “我……” 陆橘神色复杂地开口，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知道吗？ 兴许是知道的吧，所以才央求他带自己出逃，自私地利用了他对自己的这份感情，做出旁人都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被人问知不知道又是另外一回事，现下要被逼出作出反应，又是更复杂的事。 陆橘纠结着，就差抓着自己的头发了。 “你不必感到为难，我只是知会你一声，怕你以为我变了，”柳丞哲笑得温和随意，他想掩饰自己的时候，便总是这样笑，笑得弯起眼睛，隐藏了眸中的细碎情绪，只将笑容露在外面。 “你还是，不要再继续喜欢我了。” 陆橘脑子当机了半天，好容易憋出了这么一句。 虽然不够漂亮，但是如果不能给他结果，那又何必吊着人家继续苦守？ “为什么？” 柳丞哲微微偏头，笑意有些凝固了，眼底的璃光一点点消逝，却仍是固执地，不想要退缩。 他当然知道会被拒绝。 当然知道。 “因为……” 陆橘的脑子又开始当机了。 从小到大，她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因为身边有齐娜的存在，所有对她有一丁点儿想法的人都会被扼杀在摇篮里，否则就等着在放学的路上被齐娜打哭。 在那些青春正华的年龄段，陆橘还笑着说齐娜挡了自己的桃花，齐娜一本正经地，“小橘子，你可千万别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言情书给骗了，什么校园里的爱情是最纯洁的？如果真的喜欢，那就更不该在这种时候不自觉地打扰了，为了对方把自己变得优秀，才算是真爱呢！红口白牙地拿着情书漫天送，花着父母给的钱买贵重礼物，这样的爱，不要也罢！” 陆橘那时并听不懂，但是隐约觉得齐娜说的有道理。 这方面，也就更冷淡了。 因此，对于如何拒绝别人，她并不能处理的很好。 怎么说？ 说什么？ 脑子里隐隐约约是有个答案的。 因为心里已经装了人了，偏那人又极其讨厌，将她的心塞了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所以，对不起，不能接受你。 “你要是不说出来理由，我是不会放弃的。” 柳丞哲笑着。 他像是在逼迫陆橘，又像是在逼迫自己。 真是不服气啊。 陆橘的脸色有些泛白。 咬着牙，磕磕巴巴地挤出一句，“因为我有喜欢的人！” 墙根处，一汪积了水的泥坑。 半隐半现地映出一双鞋的倒影。 柳丞哲的眸光闪了闪，“喜欢谁？” 陆橘：“……”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逼得一退再退，退到无路可退的可怜虫。 还要她怎么说？ 非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吗？ 直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不能算完吗？ 真是…… 柳丞哲向陆橘走了两步，而后便看见不远的墙根处，那汪水像是不安分地晃了晃，嘴角露出一抹笑，既悲伤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好笑。 他看着垂头如同鸵鸟一般的人，“你若是说不出来，便是没有喜欢的人。” 陆橘终于有些脑了，气急败坏地抬起脸来，“非要我说？” “嗯，”柳丞哲点头，“非要你说。” “好……”陆橘咬了牙，像是对自己发狠一样，“好，我说！” 于是，那个名字从心里一路滚到了喉头，眨眼间便要被逼得倾吐出来，缠绵在南方的雨丝里。 “我喜欢的人是……” 说到是，陆橘又一次卡壳了。 柳丞哲眯了眯眼，“说不出来？你根本就没有喜欢的人，你在骗我。” 他抬手，就要去拉陆橘，“既然如此，那就跟我一起走吧。” “有，有的！”惊得陆橘向后跳了一步，那个名字终于滚到了舌尖儿，“我喜欢的人是慕倾袂！” 这一声吼出喉咙，像是积郁在心头许久的东西终于清扫而空，雨过天晴，天地间霍然一片开朗空旷。 柳丞哲的手停在半空，僵硬了一秒钟，却又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良久，他才收回手，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有史以来最为难看的笑脸，风轻云淡地道，“哦，是这样吗？” 陆橘几乎想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一张脸也涨红了，一个是再也说不出来了，眼圈儿也开始泛红，有晶莹的泪滴在里面滚动着。 柳丞哲下意识地想去擦，最终也只是垂了头，又笑了一声，带了嘲讽的意味。 而后便潇洒地转过身，挥了挥手，走了，“那么，我这就走了，祝你幸福。” 他走的这么痛快，倒是令陆橘有些张口结舌。 这人究竟是什么意思，逼得她亲口说出喜欢的人是谁，她说完了就走，究竟是在虐她，还是在虐自己？ 柳丞哲头也不回，走的干脆利落。 从认识她，喜欢她，爱上她，零零总总算起来，快要五年了，命运好像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他仍然停滞不前，她却早已跨越一个世纪，到了时间的另外一个彼岸。 他跟她的时间，明明远比她跟慕倾袂的时间多得多。 可见，这世界上的一切何其不公。 从古至今，这句话大抵也被许多人怨愤不平地念叨过。 他错了，他们都错了。 他们错误地把‘公平’当成了世界的法则，却忘记了，这世上的一切，本来就不是公平的。 正如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有人生来就在罗马。 正如他喜欢他这么多年，却也敌不过他们短短的三月时间。 哪有什么时间长短，公不公平，输了，就是输了。 既然陪她到最后的那个人终究不能是他，那就让他，最后帮她一件事，推她一把。 接下来，就看那个人的了。 陆橘站在原地，看着柳丞哲的背影消失在南方灰色的天幕里，而后愣愣地抬起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而后，她忽然发现，雨好像停了。 不，雨没停。 而是……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夹带着压抑的情绪，如滚滚波涛，又如惊雷般炸响在她的耳畔，“你，刚才说什么？” 陆橘瞬间瞪大眼睛回过头。 慕倾袂！ 陆橘惊得连拐杖都扔了，更是忘了自己还是个半残人士，直接向后跳了一大步，而后，华丽丽地便要栽倒。 慕倾袂第一次当偷听人说话的贼，听到了那些令他难以压抑情绪的话，因此很是激动，过来便要询问，结果没料到陆橘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激动得更多。 而看着她栽倒，他竟然没有及时伸手拦住。 而且整个人也扑了出去。 于是，他也华丽丽地，跟陆橘一起双双倒在了南方被雨水绵密浸湿的土地里。 顾不得身上的脏污，慕倾袂急忙去扶陆橘，她的腿还有伤，可不要又伤到了！ “快起来？腿磕到没有？” 他紧张地伸出手要去扶陆橘，打算将她抱回救助站。 伸出去的手，却忽地被陆橘抓住了。 第四百零八章 你太自私了！ 朦朦细雨中，陆橘有些瘦削的手指抓着慕倾袂的胳膊，有些颤抖，她躺在泥水地里，眼睛躲闪地盯着旁边一株野草，“你……刚才听到了么？” 慕倾袂一扬眉，有些不能理解她为什么非得这个时候较这种真，地上很舒服吗？听没听到，不能起来再问么？ “我……” 他刚说了一个字，陆橘忽然闭着眼睛喊道，“我刚才是骗柳丞哲的！” 慕倾袂眼底的光亮一点一点地熄灭了，他像是雕塑一样，一个洁癖的人竟也定在泥水地里，幽深的黑眸像是聚集了漩涡，“你说什么？” 想是一簇刚刚燃烧起来的火苗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熄， 慕倾袂的脸上快冒出了滚滚浓烟，满腔的热枕也在此刻化为了三分惊诧三分不解三分震怒，目光不可思议地逼视着陆橘。 “对不起……”刚才那句话像是已经花费了陆橘全部的力气，她的声音轻的如同水面上漂流的浮萍，让人摸不着根源，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用这种话来搪塞过去。 雨水细细落着，雨雾飘渺，遮掩着人的神情。 陆橘闭着眼咬着牙。 这一刻，心里泛出来的苦绝不比慕倾袂眼底盛着的少半分。 任她如何想，也没有想到慕倾袂竟然会这么巧，就听见了她方才说的话，又或者这根本就不是巧合，只是，无论是与不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陆橘觉得自己已经快有了成为撒谎大王的资本，谎话随手拈来，连草稿都用不着打，唇边细细的绒毛被雨水打的湿润，沉甸甸地载不住苦涩的弧度。 她不敢看慕倾袂现在是什么表情，也不想揣摩他现在的心情，只需要他知道，方才那一切都是假的，就够了。 剩下的，要打要骂，悉听尊便。 只是等了良久，打骂通通都没有落下来。 慕倾袂不语，只是动作有些僵硬，将陆橘抱进怀里往救助站里走，陆橘比他更加僵硬，被他抱在怀里，手脚都不知如何安放，更不敢因为怕摔就去搂着他，只能晃晃悠悠艰难地维持着平衡，指尖触到慕倾袂的衣角，潮湿的。 慕倾袂不知在墙角蹲了多久，衣服也都湿透了了，现下雨伞倒在旁边的地上，他也不去捡，就这样抱着陆橘往回走。 陆橘做了缩头鹌鹑，觉得自己委实不是个东西，现在挨点儿雨水也纯粹是活该，等会儿如果慕倾袂不高兴，就在这么把她扔到地上，也是她应得的。 她这么浑浑噩噩地想着，慕倾袂却一路将她抱进了大楼，身上阴沉的气息如同地狱修罗，冷沉的气场令所有人见之退避，慕倾袂长腿如飞，很快就到了三楼，踢开房间的门，抱着她直奔浴室。 这里的浴室也是单独辟出来的，因为开下水道口的时候，让住在楼下的护工吹了风，所以还被思雨唠叨了一通，但现在这并不是重点！ 慕倾袂将陆橘放下，脸色阴沉着开始放水。 陆橘心惊胆战地在旁边看着，想跑又不敢跑，想问也不敢问，等到一缸水放完了，慕倾袂回过脸，脸色冷，声音比脸色还冷，“进去！” 进去？ 陆橘动了动有些干的喉咙，那个……进去不是不可以，但是您老在这里，我怎么敢？ 慕倾袂却冷笑了，他很少这样，又气又冷地瞪着她，“怎么，要我亲自动手帮你脱不成？” 他的声音像是刀割了冰霜，磁性中夹杂着冷沉，陆橘丝毫不怀疑他现在的怒气值已经达到了顶峰，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垂着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站在那里。 慕倾袂却忽然拿起一旁的淋浴喷头，哗啦一声开到最大，伸手试了试温度，就对着陆橘开始冲。 温热的水流喷到身上，水花四溅。 浴室里登时水雾弥漫，陆橘身上沾到的泥水也都流了下来，污浊流进下水道。 陆橘原地不动，人却有些懵了。 “那就这么洗，连带着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冲洗干净！洗完了再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些什么！”慕倾袂的嗓音里带着压抑的悲愤，像是受了伤的雄狮，水雾弥漫，掩住了他的眸色，只能听见他的低吼声，“想清楚了没有！” 陆橘身形晃了晃，却迎着那淡白色的水流不避不让，强劲的水流喷到裸露的皮肤上，有些刺刺的发疼，很快就红了。 饶是如此，她也不吭声。 她闭着眼睛，脸上有咸涩的液体混入水流一起落到地上。 腿上的伤口好像有些微微的发疼，痛感却也并不是那么明显，因为对于此刻的陆橘而言，更疼的，是心脏。 跳动着，作为一道泵，驱使着全身的血液奔腾走遍全身，将所有的疼痛，送到四肢百骸，直到这疼痛将她掩埋。 而陆橘也权当将自己埋葬了，埋在这混乱糟糕的情绪里，埋在这铺天盖地的水流中，如果埋葬了就可以不用面对这糟糕的一生，那就这样吧！ 可慕倾袂却不会容许她就这样将自己沉溺。 砰地一声，他将花洒摔在墙壁上，暴怒之下的力度大的惊人，花洒喷头直接被摔裂了，水流变成了水柱，在地上执着地喷涌着，只是再也浇不到任何人。 而慕倾袂也将来时慕凌菲嘱咐过他的话全盘丢到了脑后，什么委婉，什么循序渐进，委婉不过是委曲求全，循序渐进不过是在折磨自己！ 她逃，他便追！ 她退，他便进！ 人生短短几十载，有多少时间能浪费在这样的折腾上？ “现在，告诉我，”慕倾袂的喉结在滚动，强自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像是朝圣者在渴求最后一丝希望，“你刚才说的话，不是假的？” 说喜欢他是骗柳丞哲的话，是假的。 说喜欢他，是真的。 陆橘偏着头，栗色长发湿淋淋地铺在肩头，白皙的脸庞上原本殷红如花的唇色也开始泛白，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柔弱得不堪一击。 “我……” 陆橘张了张口，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她的声音竟然变得沙哑无比，她闭了闭眼，将原本就支离破碎的心再次狠了狠，“对不起！” “……”慕倾袂忽然笑了，薄唇勾起凉薄的弧度，他退后了一步，背部靠着浴室光滑的瓷砖，像是今天才认识到陆橘一样上下打量着她，冷笑道，“陆橘，我直到今天才发现，你怎么这么自私？” …… “你珍惜自己的心情，将所有的人都推到门外，让别人弃如敝履，却对自己珍爱非常，”慕倾袂的黑发也在折腾中湿掉了，贴在额上，将原本硬刻的弧度都变得柔软，只是那眼的血红却生生盖过了这样的柔然，变得更加凌厉，“你这么自私，凭什么？” 陆橘脸色惨白，“我……” “你说喜欢我，又说那是假的，凭什么？”慕倾袂近乎残忍地笑，“愚弄我，很好玩儿吗？” 陆橘猛地抬头，“我没有！” “那是什么！”慕倾袂怒喝，黑发盖在额上，也盖不住他眼底的凶光，“你现在又要告诉我，那是真的了？” 陆橘咬着唇瓣。 心底一千一万个声音都在共同呐喊：是真的，那是真的呀！陆橘喜欢慕倾袂，这是比真金还要真的诺言。 可是，偏偏她不能说出口。 他骂她自私，可她恰恰就是因为太无私了，所以才会任凭他将自己淋了骂了个狗血喷头，还这么执拗地什么都不说！ 他在心底骂她，她也在心底骂他。 你懂不懂懂不懂懂不懂呀！ 第四百零九章 闹剧 “你们在干什么？！” 思雨天神一般出现在门口，她刚从一台简单的手术上下来，是听了别人小心翼翼地提醒之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盘，这才赶着上来的。 地上流满了水，两个傻子像是木头桩子一样在浴室里杵着，斗鸡一样。 思雨的目光在看见陆橘湿透的全身时，瞬间火了。 多年从医让她迅速作出了判断，不等浴室里的两个人反应，她飞快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套干衣服，而后冲进浴室将淋浴关掉，再一把将慕倾袂推了出去。 “都说了腿受了伤不能碰水，你们是怎么回事！一个是傻的，两个也是蠢的吗？” 思雨一边骂着，一边在浴室里讲陆橘给拾掇好了。 等到出来的时候，慕倾袂还像失了魂一样，穿着湿透的衣服站在窗户前面吹冷风，思雨看着满地的水更是头疼，这里本来就潮，这一下，更是怎么办才好？ “我这里从来不缺病人，你要是不想躺倒，就立刻去换干衣服！是大少爷吗？衣服湿了换下来这种事都不知道！还有，把这湿了的地面弄干净，要不然陆橘的病可好不了那么快！” 陆橘被思雨拉着路过慕倾袂身边，冷汗滴滴。 他……确实是个少爷呀。 因为来追她，所以才变成了一个任劳任怨的小工。 这么一想，更加觉得自己是个狼心狗肺的了。 思雨拉着陆橘，将她按回床上给她换药，慕倾袂已经换好了衣服拿着墩布出来了，方才的盛气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垂着眉眼将地面弄干净。 思雨还在絮絮地，“还有啊，我告诉过你们多少遍不要浪费水，不要浪费水，别看这里总发水患，但是能用的水资源也是很稀缺的好不好？你们这些城里人懂不懂啊？” 陆橘跟慕倾袂：“……” 陆橘坐在床上老老实实地听着，慕倾袂一边墩地一边听着。 陆橘有些出离地想，难道是因为思雨身上有慕凌菲的气质，所以慕倾袂才这么听话的？毕竟他作为一个被亲姐姐从小凌虐到大的人，估计骨子里都养成了听姐姐话的习惯了。 对她而言也是。 好像方才她跟慕倾袂之间的矛盾只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一般，思雨这个大人来了，就要立刻收场，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被逼着握手言和。 只是言和是没那么简单的。 至少，在陆橘看来，是这样。 山间的闹剧被强硬地打断，隔了遥遥几千公里的异国土地上，闹剧还在继续。 水晶吊灯烨烨闪光，照耀着富丽堂皇的室内，安静地华贵着。 直到双开实木大门被猛地推开。 一身时尚服饰的唐堂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身后跟着难得清淡妆容的慕茜。 语气里小心翼翼地，“哥，活动既然已经结束了，你就跟我回去吧？” “你还有完没完了，要是过来玩儿的呢，你就在这边玩儿几天，要是再提让我回去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唐堂怒极，瞪着像跟屁虫一样跟在身后的慕茜，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硬气地跟慕茜说话，只因为自从她前天到了这里，就片刻不停歇地折腾他，说什么都要哄他回家。 回家？ 回什么家？ 他真正的家早就在一场灾难里崩塌了！ 慕茜的家，可不是他的家！ “哥！” 慕茜脸色有些发白，“爸叫我来带你回去，如果你不回去的话……” 她住了口。 这两天，她也注意到身后总有人跟着，这话，万万得小心着说。 只是唐堂却被她这断断续续的小心语气给激怒了，“不回去又怎样？”唐堂冷笑着，他早已不是穿着海绵拖鞋成天缩在家里写歌词的人，如今的他，全国各地参加活动，还要拍杂志封面拍宣传片，全身上下的穿着搭配都有专人搭理，集时尚与潮流为一体，整个人容光焕发，如获新生。 连带着，人也硬气了许多。 最主要的是，后天齐娜就要过来，他费尽周折才让官方活动组请她过来参加活动的，万一慕茜在这里，齐娜生气了怎么办？ 唐堂对于齐娜的母老虎脾性心有戚戚焉，对慕茜更加没有耐性了。 “你明天就坐最早的班机回去吧？啊，听话！” 慕茜站住，脸色气的通红，“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也没把你当小孩子呀，我只是想让你听话而已。”唐堂懒散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走在时尚前沿的突出美顿时一收，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懒散的宅男模样，伸手打开电视机，开始播放活动的重播，看着自己在台上的优越表现开始得意地笑。 慕茜看他一副心不在焉将自己当成空气的样子，心里更急了。 走过去直接挡在电视前面，“哥，你必须跟我回去！” “我说了，”视线被挡，唐堂不悦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你必须跟我回去！”慕茜半分不让。 “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唐堂起身，把挡他看电视的死孩子扒拉到一边儿去，又嘀咕着，“让我回去你有什么好处？什么都没有啊！”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好处才叫你回去的？”慕茜嘴唇有些哆嗦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最受不了被人家冤枉，尤其是被在意的人冤枉，一激动，人也抖成了风中杨柳。 唐堂最受不了的就是女生哭。 见到慕茜有眼圈儿红了的趋势，立即怂了，“你别哭，你千万别哭，你要是哭，我就把你从这里丢出去，我这可是八楼！你怕不怕！” 他故作认真的模样，把慕茜给唬住了。 小时候她总爱缠着唐堂，路过一处池塘的时候，唐堂就说如果再缠着他，就把她丢进水里面，小时候慕茜傻啊，以为唐堂只是说着玩儿，天真地张开手要哥哥抱，结果身子一轻，人直接被掀进了池塘里。 后果就是唐堂被吊着打了半天，还是慕茜哭哑了嗓子，才没有被打死。 然后，他就被赶出了慕家。 那之后好几年，慕茜都心有戚戚。 多狠的心啊，竟然把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给丢进了齐腰深的池塘里。 到后来她才明白，也许当时唐堂就是故意的，因为他被吊着打的时候毫不挣扎，一脸平静，这样的态度，要是么求死，要么是求自由。 总之，他分明就是为了离开慕家！ 当年的唐堂尚且如此，他现在这么抗拒也是情有可原的。 慕茜叹了一口气，开始跟唐堂商量，“要不然回去一天？我保证，一天之后你就可以回来！” 事实上，她根本就不能保证任何事情，只是，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撒这种拙劣的谎言，否则唐堂是绝对不会跟她走的。 “很可疑啊……” 唐堂的目光从电视上调转开来，盯着慕茜，“你应该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家，为什么还一个劲儿地非要让我回去？” “因为……”慕茜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垂着头撒谎，“因为爸爸想你了！” 空气静默了两秒钟。 两秒钟后，唐堂开始爆笑，哈哈哈笑的大声，整个人都抱着肚子滚到了沙发上，“你开什么玩笑？” 唐堂见过慕容恒，当然清楚他是什么德行。 尽管第一次看见慕容恒时，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将慕容恒当成救世主了，只是很快，他就认清了现实。 短暂的几天语言安抚之后，慕容恒就领着他去了一个地方。 那里不像医院，却有着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处处有保镖镇守，森严得如同里面住的是什么国家级领导。 慕容恒告诉他，他们过来看的人是慕家的老太爷，他一会儿见了，要喊爷爷。 唐堂懵懂地点头答应了。 只是那时的他完全不知道，就是因为即将要见的这个人，他的一生都改变了。 第四百一十章 过期物品 自从他进了慕家，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太爷。 看见这老人，方才感慨原来人还有这般苍老的形态，真正的面如枯皮骨瘦如柴，明明也还没到耄耋之年，却仿佛已经行将就木，快要不行了。 他身上连着管子，从被子下伸出来，连结到仪器上，波纹曲线传动着，滴滴声在空旷的室内响起。 慕容恒进门之后越发的恭谨，“老太爷，这是我收养的孩子，唐堂……” 他被推到床前，看着床上的老人，有一瞬间的怔愣，直到肩膀上的压力一重，他被迫跪在地上。 慕容恒脸上近乎带着谄媚，“老太爷……” 被叫做‘老太爷’的人缓缓转了转眼珠，看了看唐堂，又看了看慕容恒，“嗯……” 这一声‘嗯’了很长，而后，便高深莫测地道，“以后，就改了称呼吧。” 唐堂被迫跪着，就算膝盖触着地毯，却还是觉得硌得发疼，也不知道这位‘老太爷’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而后便听见慕容恒压抑着兴奋的声音，“父亲！” 又推推他，“叫爷爷！” 唐堂：“……爷爷。” 奇怪，他的爷爷，一周前已经死在一根倒塌的横梁下了，这个爷爷，是谁的爷爷？ 只是开口叫了就是叫了，四五岁的孩子不知反驳，刚被人从命运的断层解救出来，理所应当的雏鸟情节，就把身边的毒蛇当成了亲近的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反驳。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乖巧，就绝不会讨人嫌，只是当时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就偏偏被放逐了。 就像一个有保质期的物品一样，用过了，没有价值了，就该被丢弃了。 回忆如潮水，倏忽而至，再倏忽而退。 唐堂敛了眸色，从沙发上滚起来，推开慕茜走进卧室，对着身后仍然试图跟着他的跟屁虫喊了一句，“别再跟着我了，明天就给我回国去！” 砰！ 门被人用力甩上，差点没撞了慕茜的鼻子。 慕茜盯着那门，有些轻微地晃神儿，嘴角扯了扯，一副要笑又要哭的样子，半晌抹了抹眼睛，转回到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又开始四处转。 唐堂躺在卧室的床上，听着门外乱七八糟的动静，只觉得心烦。 这个他已经不再将她当做妹妹的妹妹，却总是习惯喊他哥哥，他怨恨妹妹的父亲，却对这个妹妹，心怀歉疚。 窗外异国的冷风呜呜地吹着，带着不同于国内的凌厉和暴虐。 客厅里，却安静了下来。 唐堂翻身起来，到卧室洗手间里去卸了妆洗漱，完毕后出来，贴着门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儿，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却差点被脚下的东西给绊倒。 慕茜正卧在他门前的地毯上，身体蜷缩成婴儿的模样，正安稳地躺着。 唐堂微怔，而后目光闪了闪，缓缓蹲下身来。 小时候，慕茜也是像现在一样，被他拒之门外之后就躺在他的门前，小小的二岁小孩儿，从会走路开始就一直黏着他，偏偏那时他已经对慕容恒的嘴脸看透了，每天经常背着吉他出去跑，一回来之后就将自己缩在房间里，根本不愿意搭理这个小家伙，慕茜就干脆睡在他门前，然后被保姆发现带回去。 一月里，总有那么两三次。 保姆因为疏忽的罪名被惩罚，后来，连下人都开始对唐堂不客气了。 一个不受所有人待见的孩子能过得怎么样？ 结果可想而知。 他洗澡的时候，从来都没有热水，吃饭的时候，饭里总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些处在家族最底层被压迫的可怜虫们，因为有他这个‘半个小主子’可以作为突破口宣泄不满，就将在别处受来的委屈通通都释放在他的身上。 说来，实在是荒唐。 唐堂摇头叹息了一声，将慕茜给拾掇进了卧室，自己转去沙发上睡。 梦里依稀回想起过去的事情，那些光影变幻中掺杂着人诡异的嘴脸，扭曲错杂，像是一张张巨口，直要将人吞噬。 一觉天明。 慕茜醒来的时候，差点没被满屋子的鲜花给吓到，只是女孩子天生就是喜欢花的。 她跳下床，看见还在费力往墙上挂气球的唐堂，惊诧道，“哥，你在干什么？” “你醒了？” 唐堂拍了拍手，从桌子上跳下来，指了指桌上买来的早点，“吃吧，我给你订了机票，等会儿吃完就回国。” “哥！” 慕茜又惊又喜，“你愿意跟我回去了？” “不是我，是你！”唐堂没好气儿地瞥了她一眼。 慕茜顿时呆了，又看了看满屋子的温馨布置，呆呆地问，“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难不成你以为我在欢送你？”唐堂淡哂了一下，摇了摇手指头，“齐娜明天就要过来，所以，你今天必须给我回去！” 听到这个名字，慕茜再一次炸毛了，“哥！” “叫魂儿呢？！” 唐堂不耐了，声音拔高，“你有完没完了还？要是还不回去，我就把你扔到大街上去！” 他的耐心早就已经耗尽，如果慕茜再要不知好歹，他恐怕真的会动手。 砰！ 门忽然被大力撞开，唐堂震惊地回头看去。 一只拳头迎面砸过来，稳准狠地贴上了唐堂的脸。 唐堂的脸上顿时像是调开了五色盘，青紫红肿，鼻子下两管血涌出来，脑袋上面有金星在飞。 “哥！” 慕茜惊呆了，扑上去要拦，瞪着几名出现的黑衣人，“你们是我爸派来的？不准动手！” “茜小姐，主人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唐堂捂着鼻子，懵懵地听着，心想，原来耐心耗尽的竟不止他一人。 他妈的！ 黑衣人完全不给唐堂反应的时间，过来扭住他的双臂向后反剪，用力剧烈，骨头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慕茜的尖叫夹杂其中，听起来只让人觉得更加吵闹。 “放开我！” 脑中的晕眩终于少了些，唐堂挣扎着，“你们这是私闯民宅，给我滚出去！” 他要往报警器那边去，可黑衣人根本不给他机会，照着他的肚子，又是几拳砸下来，唐堂差点没吐出酸水来。 慕茜泪流满面，“哥！你们别打了！哥……你别挣扎了，就跟我们回去吧，啊？” “咳咳……” 唐堂在黑衣人手中剧烈地咳嗽，五脏六腑仿佛都因为那几拳而移了位，一张脸都皱成了一团，却还是倨傲地吼着，“王八蛋……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明天，明天齐娜就来了！ 他怎么能失约！ 黑洞洞的枪口，贴上了他的脑袋。 “呵呵……”唐堂的头刚还被打的热辣辣的，现在被这么一贴，顿时有些冷冰冰的，他眼底充斥着红血丝，紧咬的牙关都泛了血沫子，“有种你就开枪打死我！” 慕茜惊呼一声拦了上来，“你疯了，你要打死我哥？！” 黑衣人面无表情地道，“茜小姐，请让开。” 慕茜大喊，“我爸明明说由我将我哥带回去的！你们来做什么？！” “主人已经给了您机会，您没有做到。”黑衣人冷漠的视线里没有悲悯，“现在，请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不回去！” 唐堂还在嘶声叫嚣着，头上猛地被硬器砸下，连个音儿都没能发出来，就软倒了下去。 远程攻击武器变成了近战硬棍，直接把他给砸晕了。 又一次，无声无息，任人处置。 第四百一十一章 是幻觉吗 ‘麻烦’飞回国内的时候，慕凌菲还在支着胳膊看报，前两天的股市风波已经被压了下去，二叔那边的人虽然还在蹦跶，但也只是秋后的蚂蚱，活跃不了几天了。 慕凌菲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报纸上的笑话栏，觉得那老贼的实力确实是下降了，不仅容易上钩还这么菜，完全没有让她严阵以待的必要。 老弟还特意让林非禹这个家伙过来帮忙，实在是多此一举。 慕凌菲心道，该不会是小袂袂想要拉皮条吧？ 小袂袂虽然没那么倔了，在她的殷勤劝说下总算是从那劳什子家规里抬起了头，但是依旧没有放弃促成她的婚姻。 唉…… 真是家有一弟，如有一爹啊！ “在想什么？” 一道声音，轻飘飘地从背后传来。 慕凌菲指尖一顿，“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随随便便地就进来，敲敲门好吗？” “我敲了，是你没有听到，”林非禹表情无辜，从沙发后面微倾上身凑过来看慕凌菲手里的报纸，浅灰色的衬衫领口边缘露出性感的喉结，“所以我才问你在想些什么。” “……我就是累了！” 慕凌菲坐直身体，觉得这样的美色诱惑实在太不人道，决意眼观鼻鼻观心克己守礼，“你又来干什么？” “我来是要告诉你，”林非禹道，“慕容恒的人已经回来了，带回了唐堂。” “……唐堂？” 慕凌菲挑眉，这倒是没有料到。 “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非禹唇边泛着笑意，“你以为你弟弟叫我过来，只是陪你打牌的吗？” 慕凌菲煞有介事地点头，“哦，原来你还是有点用处的。” “我的用处当然还不止这么少，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详细给你介绍一下使用说明书。”林非禹眨眨眼，眉梢眼角都像载满了流光。 “……” 忽略某个时刻散发勾人魅力的家伙，慕凌菲起身向外走。 “去哪儿？我陪你啊！” “我上厕所！” 慕凌菲头也不回。 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真是烦死了烦死了！ 她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他的使用说明，只想知道他的截止日期！慕凌菲不无恶意地想。 到了无人的地方，慕凌菲掏出手机给慕倾袂打了个电话。 良久，对面才接通，慕凌菲向来没有耐性，劈头就是一句，“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虽然他们的保密措施做得好，但是为了避免别人发现什么端倪，没有要事的话，基本是不联系的。 慕凌菲听自家弟弟说话的语气，估摸着可能是跟小橘子两个人又出什么问题了，眉毛挑得老高，却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细问，道，“慕容恒那老头儿把唐堂给弄回来了，估计是琢磨着要取代你呢！” 慕家的规矩，继承者只能是男孩儿，可也不想想，就算慕家嫡系绝后了，那些旁支又怎么会容许慕家落到一个顶着收养名头进来的外姓人身上，慕容恒那老头儿估摸着是憋屈的时间久了，脑子也不太灵光了！ “……随他们去吧，不用出面。” 慕凌菲不悦了，“我当然知道，你这小子是在低看你姐姐的智商吗？” “……我没有。” “你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那么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你都能把事情给搞砸。”慕凌菲端起了长姐的态势，教训弟弟，“别忘了我给你下的通牒，如果你不能——” 她忽然便顿住了，一双眼睛透过玻璃，直勾勾地盯着楼下徘徊的一道身影，脑中像被一道白色的闪电击中了。 空白了整整一点五秒，慕倾袂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怎么了？” “我现在有事晚点再联系你！” 慕凌菲用一秒钟说完这句话，迅速挂断了电话。 这边，慕倾袂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缓缓皱起了眉。 陆橘看见慕倾袂挂了电话的表情有些不对，却也不敢问。 从昨天到现在，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如同启动了应急预案。 慕倾袂依旧对她无微不至地照料，却再也不肯跟她多说一句话，一副在她想明白之前就拒绝搭理她的样子，陆橘在腿伤好之前，却也只能受着他的照顾，因此，更加亏心了。 思雨对于他们之间如何相处丝毫没有兴趣，因为旁边的那栋大楼已经初具规模，脚手架搭起来，绿色的网布胧在南方细细的雨中，看起来像是浅绿色的森林幕布。 慕凌菲收了手机往楼下狂奔。 电梯来的太慢，她直接就钻了应急通道跑楼梯下楼。 然后猛地反应过来这是三十三楼，而且她可以乘坐总裁专梯，又猛地转头跑回去了，正撞上因为她‘上厕所’上的太久出来寻她的林非禹，差点没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林非禹敛眉笑，“这么急着对我投怀送抱？” “闪开！” 慕凌菲白着一张脸，再也没有时间与空隙来跟他闲扯，按了总裁电梯就直接钻了进去，电梯门缓缓关闭，隔绝林非禹一张微微惊诧的脸。 慕凌菲站在电梯里，一向挺直的背有些佝偻，双手无意识地交握着，来回使劲儿地搓动，骨节咯咯作响，她却浑不在意，一双眼睛近乎失了魂一样盯着电梯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涂了豆沙红的唇瓣喃喃念着，“快点……再快点！” 叮—— 电梯抵达一楼。 慕凌菲跑出去的时候跑丢了一只高跟鞋，她索性将另外一只也踢掉，按照在楼上看到的角度跑过去，绕过几个花坛，跑进大厦后面，车流并不多，能看见马路对面，一个戴着兜帽的人坐在长椅上，垂着头，不知摆弄着什么。 慕凌菲吸了一口气，目光定定地望着那个方向，脚步却缓了下来，就像是看见一只待要抓捕的鸟雀，近了时便要小心翼翼，生恐惊飞了胆小的鸟儿。 肩膀忽然被人攥住。 面前一辆车呼啸着鸣笛而过。 慕凌菲被拽回头，是林非禹微带薄怒的脸，“你干什么，不要命了么？” 顾不得和他掰扯，慕凌菲急忙转身看向马路对面，车流过后，长椅上已经人去椅空，她跑过去，急火火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到底在找什么？” 林非禹有些无奈的声音，他拉着失魂落魄的慕凌菲，将她按在椅子上，细心地从怀里掏出了手巾来给她擦踩脏了的脚底，骨节修长的指扶着她弧度优美的脚，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上等的珍宝，都擦好后，又细致地给她穿上鞋子——刚才他坐着员工电梯下楼，一路跟在慕凌菲身后，把这双高跟鞋捡了起来。 慕凌菲呆呆地坐在长椅上，像是失去了灵魂的精致洋娃娃，任凭柳丞哲给她做这一切，不住地思考着，刚才的事情难道是幻觉吗？ 可她明明……已经放下来呃执念，怎还能看见幻觉？ 她垂着头，盯着面前单膝点地给她穿鞋的人的发顶，更呆了。 不远处的电线杆后，一道身影隐在灌木丛之中，看着方才他坐过的长椅上，一男一女的温存，眼底闪过一瞬间的痛惜。 半晌，转身离去。 慕凌菲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她探手摸向长椅，触手微热。 慕凌菲猛地站了起来，刚才的确有人在这条长椅上面坐过，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那……是他吗？ 林非禹双手捏住她的肩膀，“慕凌菲，你到底怎么了？！” “你起开！” 慕凌菲放声大喊，“程铭！我知道是你，你给我出来！” 程铭？ 林非禹目光一凛，眉峰缓缓聚了起来。 第四百一十二章 程铭 慕凌菲是女强人。 永远成竹在胸，无论对手多么的强大难缠，也从容应对，无论对手背景是谁，都毫不在乎。是律师界中流传不变的神话，可是现在，在林非禹的眼中，慕凌菲只是一个被情绪控制了全部思想的幼稚小孩儿。 这一切，只因为那个叫程铭的男人。 林非禹跟在慕凌菲身后，看着她失神慌乱地寻找，看她四面茫茫不得顾，看她忽然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一般，摇摇晃晃地便要栽倒在地上。 他伸了手去扶，却只是换来了那人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慕凌菲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晃了一会儿，忽然跑回停车场去把车开了出来，林非禹怕她出什么事，急忙也开车追了上去，慕凌菲的驾驶技术跟其人一般不靠谱，超车超的迅捷勇猛，见缝插针，引爆了一整条路的路怒。 转眼却又因为晃眼的车标而敢怒不敢言。 林非禹紧跟在慕凌菲的车后，这么多年矜贵自持的人也放弃了稳重，跟着慕凌菲胡作非为横冲直撞，一直到了车流稀少的地方，慕凌菲的车刹地一声在缺了半扇的铁栅栏前停下，人也下了车。 林非禹跟过去，就听见慕凌菲神神叨叨地念着，“一定会在这里……如果是你，一定会在这里……” 她一面念叨着，一面向里走。 这里是一座破败荒芜的公园，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了，设备早已锈蚀损坏，不知什么原因被遗弃在这里，还保留着十几年前的样貌，只是留下了岁月浅浅的，一点点腐蚀的痕迹。 林非禹十分笃定，慕凌菲现在一定不在清醒状态。 按照她说的，就算方才真的在公司楼下看见了程铭，那么，那个人现在就绝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她那样不知死活地开车到这儿来。 公园东面，有个秋千架，在风中晃晃悠悠的，鬼片儿即视感。 林非禹看着慕凌菲走到那秋千前面，心里生怕她会一时想不开，坐到那仿佛一触碰就会碎掉的秋千上，慕凌菲却蹲了下来。 她半屈膝，神情专注地看着那红色的塑料秋千椅，模样比方才，倒是平静了许多，眸子里涌动着一股可称为回忆的色彩。 “来过？” 林非禹站在她身旁，轻轻开口。 “……嗯。” 出乎意料之外地，慕凌菲竟然开口回答了他，虽然只有浅浅的一个嗯字，却令林非禹大喜过望，好歹还没有痴到透彻，还有转圜的余地。 因此他也不催，就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站着，充当一个保护伞的角色。 他给她时间排解，谁都会有回忆有过去，那些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掉的，因为已经化为齿轮，镶嵌进了人生的机器，随便拆掉哪一环，都不再是个完整的人。 “我上大学的时候……来过这里。” 慕凌菲轻轻开口，林非禹侧头，神态专注而认真，他是个再合适不过的倾听者。 慕凌菲却没有打算继续往下说，她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眼底曝露的情绪悉数收敛，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叱咤风云的女王，“我们回去吧！” 林非禹道，“不继续等了吗？” 慕凌菲的身形僵住，回首有些惊异地看他，“什么？” “你觉得，为什么一个失踪了这么多年的人，会忽然出现？”林非禹试图跟慕凌菲讲道理，内心里却也不知道自己这真道理里面是否夹了自己嫉妒的私心假意，只是缓缓平静地叙说着，“你不觉得，这很巧吗？” “有什么巧不巧的，”慕凌菲的声音里夹了冷意，双手插进衣服口袋里，背影看起来高挑冷傲，“是我看错了！” 她转身，潇洒离开，再不回头的姿态。 林非禹最后看了一眼那秋千架，老旧的，色泽斑驳的的，在当年，这秋千承担了怎样的重量？见过多少甜言蜜语蜜语甜言？ 指尖紧握成拳，无可否认，他吃醋了。 回到公司的时候，慕凌菲似乎还想往长椅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考虑到背后灵一样紧随不舍得林非禹，最后还是硬生生地把脖子给掰了回来。 不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应该只是她一时看花了眼而已，而且，就算真的是他，那又怎么样呢？ 时光匆匆而漫长，将每一段经历都磨碎化成粉末，飘扬在记忆的深海，而属于他的那份她的记忆，被埋在最深的那一层，合该终此一生暗无天日。 如果，那人没有出现的话。 “你好，我叫程铭，程是前程似锦的程，铭是刻骨铭心的铭。” 十八年前的那个夏天，他就是这样，以强横无匹的姿态出现在了慕凌菲的生命当中，彼时的慕凌菲正在计算跳级的学分够不够，没有空搭理他。 周围有人唏嘘，“咦……冰山美人又一次无情地拒绝了爱慕者的示好。” 慕凌菲连头都没抬，一科四分，四五二十……五五二十五…… 一个成绩优异的法学大学生却在这里跟小孩子的题目斤斤计较，盖因学分算来算去，都只差了两分！ 就差两分！ 慕凌菲在心底狂吼，为毛差了两分？她之前明明算好的！ “这里，”一根晶莹如玉的指节伸到她画的鬼画符一样的纸上，精准无比地点到一个科目上，“你是不是没有关注校内通知？这一科被从必修课中摘了出去，成了选修课，所以学分从四分降为了两分。” 慕凌菲瞪大了眼睛。 什么时候改的？ 为毛没有人通知她？！ 为毛？！！ 她抬头，眯起眼睛看着男生，“你是谁？” “我叫程铭，”程铭笑着，眼底像是隐了灿烂星子，“我刚才跟你说过了，你没有听清。” “哦……” 慕凌菲无所谓地点点头，夹了本子就要离开教室。 “唉，同学，等一等——” 程铭追了出来，与慕凌菲一起走在尚且翠绿的银杏树下，“我有办法可以让你这两个学分加回来，怎么样？要考虑一下吗？” “你？” 慕凌菲怀疑地打量他，“什么办法？” “这个时间，再重新选修一门课，时间已经不够了……”程铭笑着，慕凌菲已经不打算再听他说废话，快步往前走。 这个谁不知道？用的着你来说！ “但是，还有一个方法！” 程铭没想到慕凌菲走的那么干脆利落，讶在原地，又急忙追了上去，“我们可以去跟院方申请，把停办的辩论赛活动给重新添设回来。” 他拦在慕凌菲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头，“冠军，有两个学分。” 慕凌菲沉吟，面前摊开一张白净的手掌，午后的阳光透过银杏树叶照射下来，男孩子的酒窝笑意盈盈，“不知我，是否有幸能成为你的第一个队友。” 慕凌菲深深觉得这个家伙来找她，一定是早有谋划的。 什么幸不幸的，他怎么就知道他们的申请一定能过？ 辩论赛的通知书发下来的时候，程铭将慕凌菲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 慕凌菲坐在桌子上，高冷女神晃荡着一双纤长笔直的长腿，手里握着程铭买来的雪糕，“你这么激动干嘛？你也想跳级？” “是。”程铭笑着，没有否认。 不知为什么，慕凌菲总觉得那一天，程铭眼底的光闪的过于灼热了一些，对于普通大学的学生来说，有百分之五十都是惧怕进入社会的，从校园到社会，那是一道巨大的分水岭，意味着彻底放弃混吃等死的愉快生活，承担起成年人的生活压力。 她想早点毕业自然是家庭因素，但她并不知道程铭究竟有什么理由，想那么迅速地跳进这口大染缸里。 第四百一十三章 回忆 无论如何，辩论赛总算是如火如荼地开始准备举行了，除了围绕大赛辩题而展开的资料整合外，最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取队名。 慕凌菲拉了同班的两个女生一起参加，但是这两个显然也是‘取名废’，对于如何想出气势磅礴的队名，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慕凌菲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两女：“你行你来！” “就是因为不行，才叫你们来的！” “……” 合着她们就是过来取个名字的？ “不如就叫……女神说的全对队！”程铭载了满酒窝的笑意，提议道。 “咿……” 另两位女生表示，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辩论赛结束之后，慕凌菲毫无悬念地率领女神队夺得了冠军，两个学分新鲜入库，她立刻马不停蹄地开始着手写跳级申请报告。 盛夏里，寝室闷热。 慕凌菲坐在一棵银杏树下，咬着笔杆子想如何编写跳级理由，真实理由是没法写了，她得想一个更加高大上的，起码得审核老师看起来高大上的。 在她看来，这简直就是跟取队名是一个难度等级的任务，太难了！ 她一直坐在树下苦思冥想了两个小时，慕凌菲这人便是如此，一做什么事情，非要弄出个结果来才好，可是直到想的头昏脑涨，喉咙冒烟，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慕凌菲望着大概两三百米处的超市，脚下是生根的懒。 心想，如果这个时候谁能给我送瓶冰水过来，我就答应做她女朋友。 奇迹般地，一杯鲜榨果汁被晃到她眼前，慕凌菲只看了一眼，“不是冰的，不喝。” “夏天不能总想着喝冰的，”橙汁后，露出程铭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这个不是很好？” 他近乎固执地将橙汁递向慕凌菲，大有她不接着，他就不放弃的意思。 慕凌菲垂着头，总也不能把方才她在心里想的什么说出来，说出来了，女神的面子往哪儿搁？ 不对，橙汁……又不是冰水，对不对？ 想通了，慕凌菲抬起头来，十分自然地接过橙汁，一口气干了半杯，“谢了！” “喝了我的橙汁，你就是我的人了。”程铭促狭地看她，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掌摊开，如同送给慕凌菲一个盛夏舞会的邀约，“慕凌菲，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慕凌菲捏着那剩下的半杯橙汁，默了半晌，抬起头来无辜地看着程铭，“不如，我吐出来还给你？” 女神的形象有什么要紧？ 这么多年，大家畏惧她身后的家族而根本不敢上前求交往，就算有心思也只敢写在匿名的信封里面，慕凌菲也从来不收，攒齐了一堆儿送给楼下收报纸的老大爷。 一次她路过，还听见大爷捏着腔调在读一份情诗。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看上去，大有借着这些情书成为新一代情圣的架势。 慕凌菲从来不缺爱慕者，但是，胆敢拿一杯橙汁就想哄骗她老人家芳心的，林非禹是第一个。 是第一个啊…… 昏昏沉沉地，慕凌菲躺在沙发上，睁眼望着白色的吊顶，夕阳的余晖强力的耀眼，晃得她眼睛有些发懵。 一骨碌从沙发上滚起身来，慕凌菲看着偌大的办公室，和外面的天空，更懵了。 她怎么就睡着了？ 一张纸条飘落下来，慕凌菲捞起来一看：你累了，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落款是林非禹。 慕凌菲沉吟片刻，飞速抓起包冲下楼。 惨了！ 接九儿就要迟到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下楼，慕凌菲钻进车子里就往学校狂开。 那天也不知道管家使了什么好办法，终于哄得九儿去上学了，从此往后九儿上学事宜不需要她来操心，但是放学还是要她去接的！ 赶到幼儿园的时候，小孩儿们都走了个七七八八，慕凌菲看见背着公主书包站在灌木丛旁的九儿，挥了挥手，“九儿，姑姑来接你啦！” 小小的人儿，估计是因为她来的有些晚，生气了。 撅着嘴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柳小妮走过去，蹲在九儿身边，笑意盈盈地，“九儿，你看，姑姑这不是来了吗？快跟她回家吧！” “是啊是啊！”慕凌菲尴尬地挠头，“九儿，姑姑保证，下次再也不迟到了，”又露出一副讨好的谄媚笑容，“九儿今天在幼儿园过得开不开心啊？” “哼 。” 九儿偏过头去，故意不理睬这个‘迟到的姑姑’。 “开心，怎么不开心呢？”有隔壁班的老师插话，“小妮待她像是待亲生女儿一样，比以前更加无微不至呢！” 柳小妮面色挂了几分冷色，唇畔却仍是笑着的，“幼师待所有的孩子，都要像待亲生儿女一般，这是最基本的。” 慕凌菲在旁听着，大脑飞快地运转，琢磨着这个‘比以前更加’几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后来想到了什么，思路也通了。 哦，说的是柳丞哲将陆橘带到南方去之后吧？ 觉得自己的机会又回来了？ 慕凌菲不动声色地牵了九儿的手，不想参与这些俗世争斗，“走吧，小九儿，为了补偿，姑姑今晚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不要！” 九儿苦着一张脸，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小声嘟囔着，“才不是补偿，那是惩罚！” “哈哈哈……” 慕凌菲大笑，旁边几个人听了孩子的稚语觉得好笑，也跟着笑了起来，柳小妮和缓了神色，笑着跟九儿挥手告别，“九儿，明天见。” “小妮老师明天见！”九儿回头对柳小妮展露一个天使般的甜美笑容。 慕凌菲的表情有些严肃了。 回家的路上，慕凌菲试探着道，“九儿，你是不是很喜欢你们小妮老师？” 九儿抱着手工课上做的花灯，玉雪可爱的脸蛋上，一双黑色发亮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嘟着红色的花骨朵唇，点头：“对呀！” 不妙…… 慕凌菲不知道四岁的小孩子对于‘专一’方面是抱持着什么样的看法的。 但在她看来，小孩子向来是没有什么定性的，今天喜欢猫，说不定明天就喜欢了狗。 万一小橘子不在的这段期间，九儿‘移情别恋’了怎么办？ 她苦思冥想着，完全忘记了陆橘是在柳小妮之后才陪在九儿身边的，移情的先后顺序等等都搞错了。 但是，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啊！ 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慕凌菲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了，对一个四岁的孩子旁敲侧击问问题，又不敢问得太明显让九儿看出来，又害怕问出来的答案是自己不想听见的，更何况小袂袂跟小橘子现在估计还是在革命抗战，连阶段性的胜利都没能取得。 因此，畏畏缩缩，犹犹豫豫，连九儿都忍不下去。 “姑姑，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咳嗯……”慕凌菲专心开车，“没什么，没什么……” “姑姑……爸比跟橘子姐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慕凌菲说没什么，但她那么胡乱问，九儿倒是被勾起难过的情绪来了。 “他们都不想九儿吗？”小小的人儿，团子似的，声音软软糯糯委委屈屈，“可是九儿想他们了……” 泪水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弄湿了手工。 慕凌菲又慌了，车都开得乱扭，“小祖宗你别哭！我保证，他们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九儿一点点止了哭，揉着眼睛，怀疑地问道，“真的？” “真的真的！”慕凌菲恨不能点头点出颈椎病来。 所以说，大人最不该的就是这个样子，看见小孩子哭了，无力阻止，只好应予一些没影的事情，先把眼前这段糊弄过去了再说，也不想想，轻易许下的承诺，要耗费多少时光和努力，才能达成。 第四百一十四章 退而求其次 而处于革命奋斗中的两人此刻还在打冷战。 说是冷战，不过是一人冷，一人战战兢兢。 陆橘活得从未如此憋屈过，虽然曾经被抛弃过，但也并非如此刻这般，时时刻刻都是新一轮的折磨。 她的腿正在稳步恢复，为了避免腿伤好后猛地走路不舒服，现在也需要做一些复健，说是复健，也就是来来回回走动走动，说是复健都严重了。 慕倾袂一丝不苟地扶着她，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陆橘老老实实地被他扶着，老老实实地来回走，一边哀嚎，其实有双杠可以用，她自己可以扶着双杠走，不需要搀扶的！ 但是又不敢说，多说多错，依她现在的敏感政治地位，不该说太多。 于是只好忍着，觉得被慕倾袂扶住的手臂都开始有些发麻了。 心里不住地哀嚎。 思雨说每天走路锻炼也是有数的，在房间里最多不过三十圈儿也就可以了，她明明已经走过三十圈儿了，都直逼五十圈儿了，为什么少爷还没有停的意思？ 难道是在……体罚？ 她这厢胡思乱想，慕倾袂的眉头始终微蹙着，虽然扶着陆橘的手稳稳当当十分可靠，但思绪却是有些游离的样子。 方才思雨给陆橘按摩过之后，把他叫了出去单独说了两句话。 “我思雨做事，向来敢作敢当，让陆橘出去私会柳丞哲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所以我一定会补偿你。” 慕倾袂不予理睬，转身打算回房间，对于她的补偿，他一丝兴趣都没有。 思雨又道，“我可以做你的军师，帮你攻略陆橘。” 她就算对感情的事再没有经验，也看出慕倾袂对陆橘的态度了。 所以，对于那天私自做主帮柳丞哲联系陆橘的事儿，她认为自己有错，想要弥补。 慕倾袂的脚步顿住了，回头，冷峻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有的只是不显山不露水却令人心觉格外遥远的抵触，“对不起，我不需要。” 这种事情要人帮忙做什么？ 又不是打游戏攻略副本，需要三四个人组一队。 类似帮忙……攻略，诸如此类的话，连听到这些话动了心思都是在侮辱别人，更别说，听进去并且付诸行动的了。 于是继续冷战，冷啊冷…… 陆橘终于忍不住开口，“少爷……我有点累了。” 慕倾袂收回飞远的心神，眸光在某人讨好的脸上一掠而过，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扶着陆橘回床上坐下。 屁股重新挨回柔软的床，陆橘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腿，心想还好，不至于连另外一条腿也落了个走到肌肉酸痛的结局。 慕倾袂已经在她面前半蹲下身来，硬刻的眉毛总算带了几丝柔软，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按住陆橘的腿，陆橘触电般就缩了回来，后脚腕磕到了床沿，疼得她顿时一抽气。 慕倾袂脸上那点柔软散尽了。 他起身出去，门合上的声音不重不轻。 陆橘叹了一口气，缩回脚，自己一下下轻轻按着，忍了眼角被痛意逼出来的泪，“不疼不疼……” 不一会儿，门再度打开了，陆橘急忙闭嘴，不想被慕倾袂当成自言自语的神经病，结果进来的人却是思雨。 思雨走到她床前，拎了个凳子放下，“腿，搭上来！” “今天已经按过了啊？”陆橘不解。 “让你搭你就搭，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思雨扭了眉，一点儿耐心都没有。 “哦……” 陆橘老老实实地将腿搭上去，接受思雨医生同一天内的二次服务，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不得不说，思雨如果某一天在医学界混不下去了，完全有水平可以去捞个按摩师当当，这手法，专业！ “喂，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 思雨开了口，尽管慕倾袂说了不用她帮忙，但是思雨本人认定的事，没有什么能够更改，她不想亏欠别人的，一定要还完才算罢休。 “恩，你问。” 陆橘放松了身体，久违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因为雨水停了，灾患少了许多，救护站的救援也就告一段落，思雨已经闲的开始每天查房了。 不过，在这种地方，闲也好，闲，就代表着灾难少啊…… “你为什么要拒绝柳丞哲？” 思雨问的毫不拖泥带水。 那天，柳丞哲来找她帮忙，要她想办法把陆橘找出来，跟他见一面。 思雨那时忙的脚不沾地，“你怎么自己不去找？” 柳丞哲笑的几分苦涩，俊朗的面庞上眉眼温软，连妒忌都能压成无奈，笑道，“你看，我现在还能近她周围十米远吗？” 思雨顿了手，“哦……那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柳丞哲望着她，眸子里隐了深邃，几分坦然的防备。 收回心神，思雨等待着陆橘的回答。 “因为，我不喜欢他呀。”陆橘轻声开口。 “嘁，那又有什么，就算‘男女只为后代，同性才是真爱’这句是混账话，但你看世间夫妻，有多少是抱着爱惨了彼此的心思才生活到一起去的？还不是权衡了家庭地位生活习性，种种种种，觉得彼此应该是有几分合适的，这才最终去扯了证？”思雨淡哂，“我知道你心里面也有‘爱惨了’的人，但既然没有结果，为什么不选择柳丞哲呢？” 陆橘被思雨的绝对现实给震得呆了一呆，却没有正面回答，偏头笑道，“你不是说，要把柳丞哲列为你的配偶候选人里？为什么我拒绝了他，你好像很失望似的？” “不是失望，”思雨竖起手指摇了摇，医生一贯的严谨，“只是不解。” 喜欢的那个人往往是天上的白月光，爱而不得，求而不得，如果一个人死心眼儿地认准这个白月光，那么结局只有两种，攀上弯弯月，或者摔成脑震荡。 这种时候，备胎的效用就出来了。 如果对于心上人实在求而不得，那也没有办法，起码备胎能起到缓冲的作用，不会让人摔得‘血流成河’。 “退而求其次？”陆橘挑着眉梢，眸色有些冷了。 思雨迎着她的目光，不避不让，点头，是啊，没什么好惭愧的，这不就是现代人的生存方式吗？难道求而不得之后，就要一辈子痴痴望着那月光，永远孤独地生活下去吗？当然要转身另觅他人。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一心将自己也捧成白月光的人，那不是更好吗？ 陆橘道，“你不觉得这样做，对退而求其次的这个‘其次’有些残忍吗？” 思雨扬眉，倒像是是对陆橘这个人有了全新的认知，好奇道，“哦？”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肯定大部分人都想当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者，而不是退而求其次的‘其次’，我说的对吗？” 思雨点头，没错，这是当然的。 陆橘垂了眼，继续道，“但还是会有很多人不幸成了其次，开始了漫长而无休止的等待，这些人在等待的过程当中，就会错过了与他人的缘分，就算最后真的上位了，那也未必算得上是‘宾主尽欢’，因为，他早已错过了独属于他的那份好姻缘。” 思雨怔了良久，忽然笑了，揶揄地看着陆橘，“陆橘，你该不会是什么情感电台的dj吧？” 陆橘懵然，“这年头还有那种东西吗？” 思雨撇了撇嘴，“真是个傻孩子。” 但你又怎么会知道，退而求其次的那个‘其次’其实很欣慰自己能成为备胎，哪怕只是一列清单中的末尾，也会为成为这清单上的一员，而欣喜不已。 这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公平，人是感性与理性并存的生物，无论对待什么事情都受这两股力量来回拉扯，最后做出的选择也未必就是对的。 但望，做了选择，就不要后悔。 第四百一十五章 床塌了 夜黑风高，适合……咳嗯，起夜。 是的，起夜，被思雨拉着唠了一整个下午的磕，陆橘说的口渴了，就喝水，咕嘟咕嘟……好歹这些水都是进了她的夫子，没有又被思雨骂说是浪费水资源。 但是水喝多了有一点不好，厕所会上的很勤。 陆橘不敢打开床头灯，理由很简单，那扇不隔音的门。 老师傅一辈子操持研究怎么隔音的法子，不隔音倒是遇到了行业瓶颈，因此想出来的解决方法也简单粗暴，直接在门下面开了一条缝。 因此，不仅透音，也透光。 陆橘在黑暗中摸索着本应该放在床头的拐杖，探手在黑暗中囫囵了好几个来回却摸了个空，缩回手来歇歇，不免有些郁卒。 她明明还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什么时候竟然也成了非要靠一副拐杖才能活动的老人了？ 心里像是存了一股子倔劲儿，陆橘翻身下床，双手撑着墙壁慢慢移动向厕所。 一步，两步……三步…… 右腿不能吃重，她还要时刻操心那扇不能隔音的门，因此走得十分辛苦，生怕发出了一点儿声音，惊动了那位少爷。 四步，五步……六步…… 很好，就快要到了。 实际上，她不过围着床，走了一个圈儿而已，腿还能碰到床沿…… 但是这不可谓不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那扇门忽然打开，月色里一道身影出现在房间门口，“你要干什么？” “呃！” 陆橘受了惊吓，抬起的脚惊乱地放下时绊到了床脚的栏杆，整个人如炮弹一般砸回了床上。 慕倾袂反应再迅速，飞身来接，却也挽救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陆橘摔回床上。 咔—— 细微的裂声，轰然连绵。 这是值得铭记的一刻，有生以来，陆橘第一次压塌了一张床。 偏偏慕倾袂人已经奔了过来，又被床塌时横起来的板子绊到，整个人，亦如炮弹一般，砸在了陆橘的身上。 陆橘的脸都绿了。 我的膀胱…… “咳咳，快起来！” 陆橘被夹在柔软的床褥和慕倾袂之间，嗓子快要只有出的气儿而没有进的气儿，“快……起来！” 慕倾袂人还没动，先迅速摸了一圈儿，发现没有什么突出来的尖利木刺会伤到人之后，松了一口气。 而后垂眸在微弱的光亮中看着怀里的人，眸光逐渐变得深邃。 这么晚了，她一个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又想做什么？ 想了想，想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可能。 她……又要逃吗？ 陆橘还在痛苦地呻吟着，“快……起来！”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她太难了！ “不……” 他忽然埋首在她脖颈间，软发如云，散发着清幽得令人向往的芳香，这样适合倾吐的夜里，他也像丢弃了白日里冷峻疏远的面具，像个小孩子一样，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口，低沉的声音微含沙哑地响起，牵带胸腔也隆隆地震动，竟似有些颤抖，“你要干什么？” 陆橘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红的是因着慕倾袂的动作，白的是她着急上厕所！ ……什么时候什么话不好说，为什么偏偏要选到现在。 她……快要不行了！ 膀胱在向她发出最后的警告，陆橘拼了命地想要推开他。 “你怎么了？”慕倾袂皱着眉，终于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先把碍事的被单丢了出去。 “我……”陆橘抖着牙，手指也在发抖，“我要去洗手间！” …… 好容易解决了生理需求，陆橘觉得死而复生也不过如此了，而后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今晚，她要睡哪儿？ 左想右想想不出来，陆橘又怕她呆的时间太长了，又会被慕倾袂问东问西，只好硬着头皮磨蹭着走了出来。 房间里开了灯，慕倾袂正在替她检查着床。 至尊至贵的人，竟然做着这样的活计，而且神态专注，眉眼儿在灯光下，益发令人移不开目光。 “床板的木头腐朽了。” 看她出来，慕倾袂指着那木板的断裂处给她看，果然，断层处有些糟粕，看样子并非是她的体重原因，陆橘松了一口气，觉得某些方面的面子被保留住了。 然而，几乎是立刻，她又开始觉得尴尬。 那么问题来了，依这木头的惨状，这床定然是没有办法恢复了，她今晚要睡哪儿？ 陆橘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凌晨一点十五分，还有大把的睡眠时光在向她招手。 “你过去睡吧，”慕倾袂起身，身形修长俊逸，冲陆橘的方向微微抬了抬下巴，“拐杖在那儿。” 陆橘微怔，偏过头。 一副银色的拐安静地倚在墙边，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陆橘没有立刻去拿那副拐，像是离巢幼鸟下意识寻求依靠一样望向慕倾袂，他似乎并没有过来帮忙的打算，看样子，倒像是打定了主意要避嫌。 避她这个，满口谎言满心懦弱的人。 陆橘犹豫了一会儿，自嘲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那你……怎么办？” 慕倾袂抬眼看她，微微扬起的眉，深邃流光的眸，一个疑惑询问的表情。 陆橘微红了脸，看他的样子好像是在问“难道你要和我一起睡？” 脑海中几乎是自问自答式的就钻出来了一个回答：有什么不可以，以前又不是没有在一起睡过。 不一样，不一样的！ 以前，旁边还有小九儿…… 而且，那个时候，跟现在，是绝对不一样的…… 陆橘的内心戏丰富多彩，慕倾袂却展开了一张席子，铺到了地上，并没有再看陆橘，淡淡道，“我睡这里，你进去吧。” “哦……” 陆橘垂下眼睫，更像是有些慌乱似地拄着拐杖进去了，门一关，背靠着门板，才听见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的声音。 门外，细碎的声音不断传来，陆橘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慕倾袂是要睡在地上！ 他一个大少爷，怎么可能睡过冰凉的地板？就算是有席子，那也不能！ 陆橘一个转身，想急急地开门出去，但是手落在门把上，又顿住了。 出去能做什么？ 让慕倾袂进来跟她一起睡吗？ 陆橘缩回手，眸光隐匿下来，拄着拐杖走到床边。 这床与她的并没有什么不同，整齐的被褥，简单到连花色都只是蓝灰白的条纹，被子掀开一半，看样子是慕倾袂刚才跑出去的时候唯一弄乱的一处。 他们在救助站并没有什么特殊待遇，就连那个老师傅，都是托思雨找的邻镇匠人，好像在这里，慕倾袂就脱去了帝都的光环一般，一再纡尊降贵，成为了一个普通人，…… 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陆橘垂了眼睫，坐在床上。 躺下来的时候，属于慕倾袂的味道便萦绕在她鼻端，清冷的，这人连气味都浅淡得令人觉得疏远。 陆橘抱紧了被子，却只觉得心安。 这是被子，不是人，但却比人更加能让她肆无忌惮地表露情感，就算是被子也会有回应，因她的怀抱而变得温暖，再反过来温暖她，但是人……人不行。 并非是这个人本身的问题，而是，牵牵带带，一个现实问题。 豪门世家，显赫勋贵，与她一介升斗小民，自然是不能划在同一水平线上的。 这个世界本是如此，从樊风浩与柳小冉为了家族走的更加长远而联姻之后，她便懂得了。 他是那高高在上的天神，所以可以毫无压力地向她伸出手，可她一介凡人，站在地上，因为仰望着，所以深切地认识到他们之间的差距，那是她终此一生都无法攀登的顶端。 更何况，陆橘绝不想委屈了九儿。 九儿…… 离开帝都这许多天，不知道九儿，会不会想念她…… 第四百一十六章 发烧的少爷 这一觉，陆橘睡得很好。 结果又是被强烈的生理需求给逼醒的。 陆橘颇为不舍地离开温暖的被窝，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地奔洗手间，早上还不甚清醒，她走到门口，脚下却绊到了什么东西，身体猛地一栽，还好及时扶住了门框。 低头，赫然说是慕倾袂紧闭着双眼的一张脸，即使在睡梦中，这个人依旧帅的一塌糊涂，又收敛了醒时的种种情绪，乖巧得如同一只小奶狗。 “……少爷？” 随后她发现有些不对劲。 若是往常，被人狠狠踢了一脚，慕倾袂早就该醒了。 不不不，往常慕倾袂也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挨上这么一脚。 陆橘挥散乱七八糟的心思，蹲下身去轻轻推他的手臂，“少爷？” 同时也发现了，慕倾袂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席子给挪到了门口。 是准备当门神吗？ 男人的手臂隔着衣料，热得有些不太正常，就算被推动，却也只是眉头恍惚地皱了几下，并没有睁眼的趋势，呼吸，似乎有些不太正常。 陆橘有些慌了，也顾不得心里那道竖起的高墙，将手贴在他的额头上，一探竟然有些热得烫手，陆橘被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这温度是烫了手还是烫了心，急急忙忙地爬起身就要向外跑。 跑不出一步又摔在了地上，手肘疼得钻心，她却也不管不顾，手忙脚乱地撑起拐杖，平时都用惯了的，这一刻却好像故意跟她叫板，总是拄不稳，等她终于找到了思雨，整个人已经摔得七荤八素，把睡眼朦胧的思雨吓得瞬间清醒了，“你这是怎么了？在床上没睡稳掉到楼下去了？” 陆橘没有跟她吵人在床上睡着又怎么会摔到楼下，拉着她急急忙忙地便要往回赶，可惜腿脚不利索，急的将思雨一推，“你快去看看，他发烧了！” “发烧？” 思雨皱眉，旋即迅速进了旁边的房间，取了个小药箱复又出来。 陆橘撑着门框，急的连连挥手，“不用管我，你先去看！” “好，那我过去了，你小心点儿，别再这么摔了！”思雨扔下一句话，跑了过去。 陆橘喘着气，这才发觉身上被摔伤的地方开始疼了起来，一处处的，像是雨后蘑菇一般接二连三地冒出了痛觉，于是喘气变成了一个劲儿地吸气，陆橘没给自己太多的缓和时间，吸了一会儿的气，又拄着双拐，磕磕绊绊地回了房间。 思雨应该是顺路又叫了两个人，将慕倾袂给弄到了床上，看见陆橘回来，不等她问，劈头盖脸就是一句，“39度4，没糊涂都是奇迹，”陆橘哑然张口，思雨又指着那张塌掉的床，“合着昨晚掉下床的是他，不是你？” 她挑眉，眼底装着大大小小的疑惑，因为陆橘才是一直睡在这间房间的，而慕倾袂，一直睡在他现在正躺着的地方。 可为什么她发现慕倾袂的时候，这家伙躺在地上，床也塌了？ “……这个以后再跟你说。” 陆橘走到床前，思雨知道她忧心慕倾袂的情况，也就没有在不相关的事情上多问，道，“打了退烧针，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 陆橘松了一口气，思雨已经揪着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取出棉团来蘸了药水帮她擦伤口，陆橘一边疼的嘶声，思雨一边皱眉道，“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冒失，你也不想想，他早就不知道发烧烧了多久了，你就算紧赶慢赶，能争取出多少时间？” “亏你还是医生，”陆橘吸着气，刻意想调笑一两句纾解几分心底的紧绷情绪，“不知道有些病况，几秒钟也是需要拼了命争取的吗？” “那只是有些，傻孩子！” 思雨摇摇头，自从谈完心后，她待陆橘也温和了许多，不没事儿就冷嘲热讽了，缓和了脾气，磨平了棱角，倒像是邻家大姐姐。 于是话里话外也就多了几分教育的含义在，她拍了拍陆橘的肩，“有些时候，多顾念顾念自己。” 陆橘偏头，傻傻地微笑。 她什么时候不顾念自己了？不久前，慕倾袂还骂她自私呢，她明明是最顾念着自己的。 是啊，她一定是自私的。 陆橘望着依旧昏睡的慕倾袂。 否则，便也也不知道是谁，安然地睡在他的床上，泰然高卧，害得他睡在地上，因为不习惯而一夜未好眠，还千百年难遇地着了凉，发了烧。 思雨又去查房了，陆橘守在慕倾袂的床边，看了一会儿医疗百科大全，觉得有些困倦，又从果篮里拎了个苹果削，只是锋利的刀子在手里总没有那么灵活，不能像慕倾袂一样，将苹果皮完成地削成一条绳。 刀放下后，苹果上坑坑洼洼，形态上高度逼近月球表面，陆橘看了看，自己都觉得嫌弃，慕倾袂醒来之后看了大概更没有胃口，于是就干脆自己吃了，然后又换了一个继续削，削了还是不满意……如此反复再三。 陆橘打了个苹果嗝，望着手里虽然有所进步，但依旧还是不堪入目的苹果，默了三秒钟，开始切块。 真是傻，切块不就看不出来了？ 正切的认真，慕倾袂忽然在昏睡中呢喃起来，声音细小，却确确实实有声音，陆橘扔了刀子，伏过去，“什么？” “……水。” 陆橘立刻起身倒水。 思雨走之前也叮嘱过，让她想办法给慕倾袂喝点水。 倒好了水，想要叫他起来喝时，陆橘却犯了难，轻轻推慕倾袂，“少爷？” 没有反应。 “少爷！”放大了声音。 依旧没有反应。 陆橘清了清嗓子，像是给自己壮胆一样，“慕倾袂！” 如此大逆不道地直呼名字，陆橘都有些心虚，喊完了迅速看一眼，慕倾袂只皱了皱眉头，像是有些迷茫，紧接着又没有反应了。 陆橘无奈，先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而后坐在床边，伸手轻柔地扶起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这个动作其实很亲密，但是陆橘一心都想着要喂慕倾袂喝水，因此也就没有太在意。 好容易将慕倾袂的头扳正，陆橘拿着水杯，又开始犯了难。 好在慕倾袂争气，陆橘将水杯放在他唇边，他就自发地开始喝起水来，陆橘殷勤地调整水杯的高度，好让慕倾袂喝的更舒心一些，只是，同时也发现了自己这动作的亲昵处，脸颊不禁有些红了。 上一次…… 慕倾袂并不是发烧，却因为喝酒而迷迷怔怔，竟然以口哺了她酒，如今，她虽然没有完全照搬地还回来，却总也是还了一些的，不是吗？ 这样小心又隐蔽地给了一些回应，生怕他知道，又心酸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有自己清楚明白，就算天知地知，我惟愿，你不知。 好容易喂完了水，陆橘刚松了一口气，替慕倾袂掖好了被角，打算让他也好好睡一会儿，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却偏偏扰了清净。 陆橘皱皱眉，条件反射地捂住手机，而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慕倾袂有没有被吵醒，也不去想想，她方才叫了好些声人家都不醒，怎么现在被一段电话铃声吵了一吵，又会醒了？ 等她走出门外，拎出手机来看，后脖颈顿时一凉。 是齐娜打来的电话，她一时情急，竟然给挂断了，这下可惨了！ 鸡皮疙瘩还没有落下，手机就再次响了起来，陆橘急忙按了接听，刚想认罪，齐娜急吼吼的声音就从对面传来，“小橘子，你知不知道唐堂去哪儿了？” 陆橘缓缓簇起双眉，“……唐堂？”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失踪的唐堂 “我之前跟唐堂说好要过来参加活动，她还提前把钥匙给我邮过来了，可我今天过来，房间里乱七八糟一片，地上还有血！” 齐娜在陆橘面前一向是八风不动的狠角色，只有事关唐堂的事情时才会失去仪态，只是这种境况最近也少了许多了，现在却比往常更严重，声音都在发抖，“唐堂……他也不在房间里！” 陆橘的心也被齐娜给带得一阵跳，强自镇定道，“你先别慌，给唐堂打过电话了吗？” “打过了呀！根本打不通！”齐娜喃喃，“我也真是糊涂了……给你打什么电话，明明你也不在帝都……” 陆橘急的团团转，却也知道她现在绝对不可以表现出一丝怯意，否则齐娜绝对会崩溃的，脑子里千转百转，“监控！你去查查大楼监控！” “……好！” 电话那头一阵混乱的脚步，没有其他的声音，好一会儿，陆橘才再一次听见齐娜有些喘的声音，想来应该是已经到了监控室，又听见对话的声音，应该是齐娜在跟大楼的管理人员交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陆橘拿着电话安安静静地等待，时不时说一句，“没关系的，不要担心……唐堂不会有事的。” 也不管正在专心察看监控的齐娜会不会听见。 不知过了多久，齐娜的声音才重又传来，“小橘子……走廊里的监控上显示，他被几个黑衣人给带走了！等等——师傅，麻烦你把最后这个女人的脸放大！” 陆橘屏息等着，心里也没有底。 唐堂怎么会被黑衣人带走？他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慕茜？” 齐娜倒吸了一口气，握着手机，“小橘子，最后那个女人的脸，竟然是慕茜！” 慕茜常常化着过分的妆容，而监控显示器中的她却清汤寡水着一张脸，如果不是那双眼睛依旧刻薄得令人生厌，她都认不出她！ “怎么会是她？”陆橘也吓得不轻，旋即想起慕茜叫唐堂‘哥’的事情，微微沉吟了片刻，道，“娜娜，你先不要担心，如果唐堂真的是被慕茜带走的，那他现在应该不会有危险，有什么，你先回国再说！” “小橘子……”齐娜咬着牙，忍着齿间的寒，“唐堂他根本就没有受过什么恩惠，就算是有，也早还清了！” “嗯……” 陆橘胡乱应着，心里更加乱，“你不要着急，先回来……” 她怕齐娜一个人在国外，又受了打击，会不会有危险。 齐娜默了一会儿，“那你呢？你回来吗？” 陆橘：“……回！” 齐娜挂了电话，向大楼的管理人员道了谢之后，就回了唐堂的住处，房间里地面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但看着依旧触目惊心，暗红一片又凌乱着几滴，让人忍不住幻想当时的情景究竟是怎样的惨烈。 她强逼着自己收回视线，在房间里四处走了走。 精心布置的气球，和因为细心照料，开的依旧娇艳的花儿，齐娜看着，眼眶中竟忍不住续了些泪水。 掌心早已经被指甲掐红，一道道月牙般的印。 她想起唐堂跟她剖白心意时说的话，他将自己的生命从小到大，事无巨细，像一个老妈子一样悉数说给了她听。 天真地以为好像这样做，就算是表露诚意，将自己从身到心全部交付了， 殊不知，齐娜越听越皱眉，越听越磨牙。 那段属于年幼唐堂的时光，那段灰暗中夹杂着令人心惊的暗红的岁月。任凭谁听了，都难以再坐稳板凳的悲惨前半生。 她在房间里游魂一样转了转，而后掏出手机，给此刻大概在晕头转向给她安排活动进程的助理，“给我订张回国的机票，”末了，补了一句，“越早越好。” “不行啊，”助理冷汗滴滴，“明天有活动，您忘了吗？跟唐堂一起的！” 跟助理在一起的经纪人似乎觉得齐娜又任性了，抢过手机道，“齐娜，我不管你又被什么影响了，但是这种关键时刻，你绝对不能放主办方鸽子。” “就算唐堂明天无法出席，也不行吗？”齐娜气若游丝，声音又沉又沙哑。 经纪人一怔，“你说什么？” 明天本来是一场访谈类活动，就唐堂一月之内迅速窜火提出问题，并且由齐娜这个业内当红明星坐镇特约嘉宾，并且顺便给主办方露脸，打广告。 如果唐堂不出席，那自然是没办法办成的。 “明天唐堂不会出席了，”齐娜冷声道。 “你说什么？”经纪人震惊，“他已经签了合同了，跟你一样，如果不出席，将要承担大笔的违约金！” 齐娜锁眉。 经纪人继续道，“而且任何一家艺人公司都清楚，在艺人刚刚展露头角的时候，一丁点儿的意外都不能出，一旦被媒体咬住出了黑料，那可就完了！” 所以，对于唐堂竟然会不出席明天的活动这件事，齐娜的经纪人无论如何都难以理解。 齐娜：“……我知道了，明天我会照常出席。” “什么？”经纪人难以理解，都说了唐堂不会来出席，那她又怎么参加？ 齐娜拨了拨波浪头，白皙的指与红色的发呈现鲜明的对比，“一个刚刚露头的音乐人，跟影视界当红明星，谁的料，更吸引一些？” 经纪人隐约从齐娜的语气里听出了点儿不同寻常的味道，硬着头皮警惕地问“……齐娜，你想干什么？” “准备一下，”齐娜微勾红唇，惊心的明媚与魅惑，声线清晰，“我要向大家隆重介绍，我的初恋。” 齐娜另外给陆橘打了电话，通知她自己会晚一天再回去，让她不必着急，陆橘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主要是慕倾袂还在发烧，她也实在不能抛下他又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回帝都。如果她胆敢这么做，那后果简直可想而知。 现在，只能祈祷慕倾袂赶快好起来了。 陆橘收了手机，拄着拐回了慕倾袂床边，慕倾袂依旧昏睡着，陆橘走过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触手还是不正常的热度。 紧闭双眼的睡颜，丰神俊朗，却明显隐匿着病态，让人看着，都忍不住心底泛起细密的疼。 思雨再回来看的时候，对着体温计皱眉，“怎么回事？退烧针竟然也没有什么效果？” 陆橘原本就在提心吊胆地紧张着，听见这句话更慌乱了，“还是没有退烧么？” 思雨收了体温计，皱着眉看了一眼床上的慕倾袂，“这位大概平时很少生病吧？” 陆橘怔了怔，从前她是不清楚的，但是她进了慕宅之后，还真没怎么看慕倾袂吃什么药，想来他这样的豪门少爷，平时身体情况一定会受到医生的严密监控，就算是想要生病，大概也没有那个机会，因此呐呐点了点头。 思雨道，“那就难怪了，有些人一生都很少生病，这本来是件好事，然而，他们一旦生病，好的也绝不会很快。” 她指了指依旧处在昏迷状态的慕倾袂，“他就应该是这种情况。” “那怎么办？”陆橘慌了神，如果这么一直烧下去，会不会变成一个傻子？ 思雨意味深长地看着陆橘的慌乱，想起她之前跟慕倾袂提起却被拒绝的建议，私以为现在可以用在这件事上头了，于是咳嗦了一声，公事公办的口吻，“那就只能物理降温了。” “物理降温？”陆橘转头盯住她，“怎么降？” 思雨展示专业知识，“用可以用酒精兑温水擦拭腋下，腹股沟，手心，脚心等部位，以达到降温的作用。” 第四百一十八章 伺候少爷 思雨说的语调平平，绝无偏袒，偏偏陆橘一张脸如同热锅中的螃蟹壳一般开始急剧涨红，“腹腹腹……” 思雨见孩子磕巴的严重，好心提醒，“腹股沟。” 轰—— 陆橘的脸彻底烧着了。 饶是她并不是医学专业，但是这几天好歹看了点医学百科全书，对待人体构造也算是有所了解，自然知道这腹股沟究竟是在何许位置。 思雨扔下一句，“救助站人手不足，酒精我等会儿让人给你送来，你自己看着办吧。”就施施然离开了房间，留下热的头顶都快要冒烟的陆橘，坐在窗边呆呆地，花儿一般粉嫩的唇微微撅起，隐约还是一个‘腹’字。 哪里人手不足了！明明最近已经很少有伤患送来了，来帮忙的志愿者们已经开始三五成群地打牌斗地主了好吗？ 思雨说话果然算数，酒精没一会儿就送了过来，那孩子像是得了嘱咐的，从门后伸出一只胳膊，将酒精瓶放在柜子上之后就脚底一抹油地溜了，好像生怕陆橘会叫住他帮忙一样。 陆橘盯着那瓶酒精，像是看见了什么十八禁的东西，一双眼睛里华彩流光闪烁，闪啊闪，闪啊闪，最终磨磨蹭蹭地过去拿过酒精瓶，倒像是去拿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般。 拿棉布沾了酒精，陆橘翻过慕倾袂的手掌。 咳…… 不是也有手心这一处嘛！ 棉布轻柔地擦拭着，慕倾袂的手很大，是一双会令人觉得安心的手，却也很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陆橘是学钢琴的，触碰到这样的手便不自觉地开始有些感慨，觉得不去练钢琴实在是可惜了。 但是……就这么看着，赏心悦目，也很不错！ 她这厢胆大包天地将慕倾袂的手比成观赏的景致，那厢慕倾袂仍然昏睡着，额角沁出了一点汗珠，陆橘另外拿手绢擦过，继续拿棉布擦拭慕倾袂的另一手心。 酒精挥发令指尖感觉凉丝丝的，擦拭的时候，手便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慕倾袂的手，有时是手背不经意蹭到了慕倾袂勾着的手指，有时，是指尖隔着棉布触碰到他掌心的感觉。 无论是哪一种触碰，都让人脸更红，心更跳。 擦啊擦……擦啊擦…… 手心都快要擦破皮了，也不是什么体力活，陆橘却也忙出了一脑袋的汗。 而后坐好，认认真真地探慕倾袂的额头…… 好像还没退，怎么办？继续擦？ 擦完了手心，那就擦脚心吧…… 陆橘撑着拐杖绕到床尾。 慕倾袂的脚也很大，大手大脚，形容得大概就是此类人？ 沾了棉布擦拭他的脚心，陆橘有些神游物外，她长这么大，经常这样照顾自己的父亲，却不是因为他发烧，而是醉酒。 她总想着这样或许能让怕痒的父亲清醒些，可是他总是呼呼大睡，或者干脆一脚将她踢开，然而她依旧锲而不舍地，帮着爸爸擦拭，因为她总想着，要帮过世的妈妈照顾好爸爸。 除了爸爸，慕倾袂是第二个她这样照顾的男子。 第二个…… 陆橘默默地想，第二个，合该便是丈夫了吧？ 这念头刚刚露头，就被陆橘一把掐死，毕竟这样见不得人的想法，只是冒出在脑海，便已经足够十恶不赦了。 擦过了脚心，陆橘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将手放在了慕倾袂的衬衫纽扣上，他总爱穿着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挽出疏远高冷的领。 解开第一颗纽扣，便完整地看见了慕倾袂的喉结。 解开第二颗，看见他的锁骨，明明不瘦也不胖，锁骨却纹理清晰，平填了一抹性感。 解开第三颗，露出部分精壮的胸肌，解纽扣的时候，小指不经意划过了肌肤，坚实有弹性，唔…… 第四颗第五颗…… 陆橘竭力控制自己，不叫眼光胡乱飘，抬起慕倾袂的手臂，帮他把衬衫脱掉，帮他擦拭腋下。 因为风景着实迷人，陆橘虽然尽力控制着，但是眼睛却还是到处乱飘，从房顶飘到地板，从床头飘到床尾。 曾经看美男留过鼻血的案例还近在眼前，陆橘可不想让思雨上来给自己诊断诊断。 因此，擦的远没有手心上心，胡乱擦了了事。 糟糕，鼻子好像有点热热的…… 陆橘的脸红的如同煮熟的虾米，开始给慕倾袂系衬衫纽扣，因为不敢低头看，所以手指在慕倾袂身上上按下按，结果居然弄错了纽扣的顺序，等到发现的时候，着实哀叹了一声，只得再重新一一解开…… “苍天在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诸天神佛共鉴，共鉴……”陆橘嘟囔着。 “你在……干什么？” 一道沙哑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在此刻听来犹如神明的审判。 忙着求神告佛的陆橘立刻道，“我不是故——” 话没说完猛地反应了过来，再猛地一低头，正对上慕倾袂半睁着看过来的黑眸。 “呃——”陆橘惊呼一声，不等审问立刻全都招了，“那个，我是在给你系纽扣！” 不对，她刚才的动作，分明不是系，而是解。 陆橘脸颊绯红，继续手舞足蹈地解释，“那个……你的纽扣系错了，所以我给你解开重系……不是，我不是说你系错了，是我系错了，所以我给你解开……呃你不要误会，我解扣子绝对不是为了占你便宜，我只是想给你物理降温……” 慕倾袂看着陆橘急的跟什么似的样子，感受到手脚心和腋下的凉意，大概知道她对自己做了什么。 眸中划过一道暖意，慕倾袂沙哑地开口道，“不用解释了。”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嘎？” 陆橘呆住，一张白皙如瓷的面庞上染着红晕，越发美丽到让人移不开目光，慕倾袂黑眸渐趋深邃，薄唇轻启，“谢谢。” 谢谢。 一句轻飘飘的字眼儿，路上遇见发传单的接一张都会得到的两个字儿，从慕倾袂的嘴里吐出来，对陆橘来说才重逾千斤。 不知怎的，眼眶竟然有些微湿了。 陆橘急忙偏头掩饰，将棉布放进一旁的水盆里搓了搓，“少爷是因为我才生病的，我照顾你当然是应该的……我还没有给你说对不起——” 还没给你说对不起，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对不起啊，慕少爷，慕倾袂。 连日的冷战终于结束了，第二天思雨看见笑容眯眯的陆橘，打心眼儿地觉得这些都是她的功劳，于是也得意了，“我说，陆橘，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陆橘正抱着水盆去打水，预备给少爷洗脸，听见她的话不免愣了，“感谢你什么？” “感谢我给你机会啊！” 思雨瞪大了眼睛，“要不是我把慕少爷的退烧针换成了葡萄糖，你以为你还能有机会给他物理降温吗？”说完好像生怕陆橘忘了她的恩情，拍着她的肩膀提醒道，“腹股沟，腹股沟啊朋友！” 这一日，救助站里人称阎面天使的思雨第一次挨了暴打。 然后陆橘死活非要现在离开救助站，思雨忍着脑壳疼抱住孩子，“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呢？我帮你忙，你竟然还打我，打都打了，打完了你还想跑？！” “起开！” 陆橘挣脱，一瘸一拐地回房间去了。 借着一股劲儿，对躺在床上看报纸的慕倾袂道，“少爷，我们回帝都吧！” 床上，看报纸的男人指尖微顿，而后黑眸抬起，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她，“你说什么？” “我说，”陆橘憋着一口气，小声道，“我们回去吧。” “……好。” 第四百一十九章 归途 “还是你有良心，晓得在走之前来看看我，像柳丞哲那厮，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走的无声无息的，真是……” 方岚絮絮地抱怨着，陆橘只微笑，却并不说话。 来时好歹承了方岚的照顾，临走之前，陆橘过来跟她告别，结果方岚逮住了她就开始跟她抱怨，从柳丞哲不是个东西抱怨到他不识好歹。 只是这样的话语，又是在试探什么呢？ 见陆橘只是温温地笑着并不回答，方岚又道，“下次再见面，我可饶不了他！” “嗯！一定饶不了他！” 走时，方岚送给了陆橘一件旗袍，浅葱色打底，据说是请了南方顶级女工用金银线绣了芍药花，原本的大红色被改变，却也绚烂耀眼到一塌糊涂。 更别提触手滑润，无比贴肤，想来穿上身也一定是相当舒适的。 陆橘没有拒绝，收下了，而后跟慕倾袂一起动身回帝都。 慕凌菲知道他们要回来，兴奋得跟什么似的，回头就悄悄跟慕倾袂打电话，“我说老弟啊，现在帝都的大家伙儿可都还以为您出了意外呢，您就这么回来，靠谱吗？” “有什么不靠谱？”慕倾袂毫不在意，“那个人不是已经把唐堂带回来了？” “是啊，”慕凌菲怪声怪调地道，“现在估计正在老太爷床前扮孝子贤孙，指望着什么时候能一举将慕家拿下。” 如果，慕倾袂真死了的话。 她叹气，“弟弟啊，你也该回去看看老爷子了。” 这么多年，气儿也该消了吧。 毕竟，现在不是还挺好的？ 慕倾袂不说话，沉默着关了手机。 有些事，绝不会因为结果是好的，而忽略过程的残酷。 就像是父母育子，棍棒底下出英才，英才长大了，成人了，就算依旧孝顺，但也绝对不会忘记当年那棍棒落在身上的滋味儿。 更何况，非他所愿。 陆橘见慕倾袂神色不愉，坐在他的身边没有开口，他们正在去往机场的路上， 回去的时候还是要坐飞机，陆橘的腿已经可以坐飞机了，但是对于窗外几万米的高空还是本能地有些害怕，慕倾袂也不用她说，自发地跟她换了位置，让她远离窗边。 她想起来的路上坐飞机时的心情，笑着问道，“少爷，为什么不让我坐窗边？” “你走的时候，我没有看见你。”慕倾袂低咳，虽然已经不发烧了，但是他的感冒还是没有好全，声音听起来更加沙哑魅惑，却让陆橘有些听不懂，“什么？” “没什么，”慕倾袂道，“现在看见了，就够了。” 他永远都不会告诉陆橘，他曾经多么疯狂地寻找她，却因为猜测错误而错失了她的班机，这不仅是运气的问题，也包含了他对她不够理解的成分在。 因此，他对于陆橘私自潜逃的事情早已不再责怪，就算有，也只是对于自己的问责。 只希望，还有机会能让他弥补。 飞机起飞前，齐娜给陆橘打了电话，她没有回来，说要替唐堂收拾烂摊子。 在黄金时段的八点档，爆出了自己的初恋。 她在那么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和为了她而追到外国去的国人，平缓地叙述着那些年的小事，包括吉他……肯德基……棒棒糖，平铺直叙，原本应该是爆炸性的消息，台下的各个记者却仿佛忘记了手中的机器，看着当红大明星齐娜，在台上缓缓落下泪来。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段情深意切的缘分，值得人一次次为之而奉献自己。 演艺圈当红的位置易得，一场爆红的戏，一段难为的过去，但是易得，便难守。 这样的冒险，齐娜，早已深入旋涡。 节目完成了，齐娜也不打算回来，只问慕倾袂要了一句保证，在听到慕倾袂亲口说出“我保证他会没事”之后，她就松了一口气，语气严肃地继续道，“还要保证我们家小橘子的。” 这句话陆橘没有听到，但是慕倾袂却偏头看了她一眼，语气和缓了许多，“嗯。” “嗯什么嗯？”齐娜不依不饶，“我要的是保证！” 慕倾袂额角露出青筋，除了慕凌菲，还从来都没有女人胆敢这么跟他说话，也就是看在她是陆橘好朋友的份儿上！ 于是叱咤风云的大总裁屈服了。 沉着脸，“我保证！” 陆橘坐在一旁，缩了缩脖子。 为毛少爷的情绪忽然这么像南方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难不成是在南方呆了一阵子之后，也被传染了？ 飞机落地，陆橘再次看见了魂牵梦萦的小小小团子。 “九儿！” “橘子姐姐……” 九儿被管家牵着手乖巧地站着，背上还背着鼓鼓囊囊的迪士尼公主小书包，看着展开双臂走向她的陆橘，委屈地红了眼眶，却不敢上前。 管家微笑着，脸上是欣慰的笑，对慕倾袂道，“少爷，欢迎回家。” 陆橘出于礼貌，在蹲下身抱九儿之前也对他展露微笑，可管家却好像根本看不见她，对她不予理睬，甚至眼底一瞬间有些冷漠。 陆橘有些讪讪地，垂眸去看含泪红了眼眶的小九儿，“九儿，怎么了？” 陆橘最见不得九儿哭，看见她掉金豆豆急的跟什么一样，温柔地帮她擦掉泪水，“九儿怎么哭了？别哭别哭……乖——” “橘子姐姐，你不要再走了好不好？”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憋不住思念，猛地扑进陆橘的怀里，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扑簌簌往下掉，“九儿一定做个最乖最乖的孩子，以后也不惹橘子姐姐生气，不做橘子姐姐讨厌的事……橘子姐姐不喜欢九儿叫麻麻，九儿就不叫了……呜呜呜……” 陆橘一愣，没想到九儿竟然还记得这句话。 当时是为了什么？ 竟然这样剥夺一个小孩子表达爱意的权力。 陆橘，你果真是太自私太自私了！ “没关系的……” 陆橘一下下轻抚九儿的后脑勺，柔软的发，被编成数股小辫散在脑后，是梦中都无比怀念的柔软。 “橘子姐姐抱……” 哭够了，九儿开始撒娇。 慕倾袂从旁边过来，蹲下身亲自将这个见陆橘而忘亲爹的不孝女抱起，“她腿上有伤，不能抱你。” “咩？” 九儿疑惑地偏头看陆橘的腿，“橘子姐姐受伤了咩？” “没事，已经快好了。” 陆橘笑道。 回来的时候，思雨没收了她的拐杖，告诉她如果想要快点好就不要再依靠拐杖了，结果陆橘一瘸一拐地走，还疼得龇牙咧嘴，一度怀疑这家伙就是公报私仇！ 现在虽然刻意压制着，但还是不得不暂时当一个没有拐杖的跛子。 路上，九儿一直滔滔不绝地跟他们说着，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包括凌菲姑姑害她大哭、她不想上幼儿园、小妮老师最近对她越来越好了，会抱着她叫她乖宝宝。 陆橘一一听着，笑容有些亏欠。 她错过了好多时间啊。 九儿又将背包拿了下来，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给陆橘看，“橘子姐姐，小妮老师说，如果想念一个人，可以将思念放进千纸鹤里面，然后，等见到思念的人时，就把千纸鹤拿给那个人看，告诉他自己的思念。”五颜六色的千纸鹤满满地扑了一桌，彩色的翅膀在日光的照耀下闪耀着，将思念完美地诠释，陆橘拿起一只粉色的千纸鹤，眼眶又一次泛红，摸了摸九儿的小脑袋，“谢谢你，九儿。” 你的思念，我收到了。 小九儿对于橘子姐姐跟自己说‘谢谢’的事很不好意思，小手抓着陆橘的衣角，怯怯又小心翼翼地道，“橘子姐姐，你会不会嫌弃，九儿给你的思念太少？” 第四百二十章 都是他？ “怎么会？”陆橘拥着九儿，闻着小小的人儿身上的奶香气息，九儿的话让她心底自责地裂开一条大口子，只是这缺口很快就被圆满地填补了，有更温热的东西一点点盈满胸腔。 怎么会嫌弃。 我的小九儿啊，原来你的思念，要比我的多的多，真是对不起。 七彩纸鹤在阳光下闪着光，慕倾袂坐在她们对面，看着这太美的一幕，俊逸的面庞上唇角笑意温软。 幸好。 这样，就已很好。 回了慕宅之后，也没有看见慕凌菲，只有留下的一张便条——抽空过来，我去帮你打头阵。 明明家里这么多人可以代为传话，慕凌菲却偏偏写了一张便条贴在书房的书桌上，好像这样，她固执的弟弟就会听从她的嘱咐，过去跟一群人虚与委蛇。 慕倾袂撕了便条，揉成一团丢开。 九儿欢天喜地拉着陆橘不让她动地方，好像要将这几天积攒的话全部说完一般。 陆橘也十分思念九儿，再加上心里对九儿怀着愧疚，也一直坐在九儿身边陪着，只是，冷汗涔涔。 因为那只叫做陛下的猫就在不远处虎视眈眈。 这几天为了哄九儿，再加上陆橘不在慕宅，管家便将这只猫给放了出来，刚才他们回来之后，管家便将这只猫带回了别墅，结果猫这种东西，一让它尝到自由的滋味，它便开始受不了拘束。 关起来，又跑出来，再关，再跑…… 此刻那只猫正慵懒地趴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阳台边，时而弓起腰伸一伸，时而舔一舔毛，模样当真可爱务必，只是陆橘的额角却隐隐有些发抖，还是硬撑着微笑，没有打断九儿的兴致勃勃的叙说。 只是眼角余光瞥到管家冷飕飕的眼神，抖得更加厉害了。 她是哪里得罪到她了吗？ 陆橘仔细思考了一下，并没有啊。 可是管家敌视的眼神又是那么的明显，明显到，让陆橘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把猫给放出来的…… “橘子姐姐，我们——” 那只猫往这边走过来了！ 陆橘蹭地一下就窜了起来，动作迅捷，却更加吸引了那只猫的注意， 喵喵叫着就跑过来了。 陆橘爆发出一连串的惨叫，“猫猫猫猫——” 九儿原本没注意到陛下，看见它跑过来也惊了一下，两条小眉毛扭了起来，“陛下！你怎么又顺拐了！” 陆橘：“……” 重点是顺拐吗？！！ “啊，快走快走！”九儿恍然，赶紧抱起陛下远离陆橘，小小的人儿，抱着这只雪白柔软的猫就抱了个满怀，艰难地从猫咪蓬松的毛后露出小脑袋，“橘子姐姐，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蹬蹬蹬地跑走了，留下缩在沙发角落的陆橘，和站在一旁的管家。 “陆小姐。” 管家走过来，在陆橘身边站定。 他果然有话要对陆橘说。 陆橘默了默，私以为无论管家要说的什么，她都是要全盘接受的，于是从沙发上起身，站好，微笑着摆出倾听的状态，“您请说。” 管家的眼底闪着智慧的光芒，“我不知道你这次回来，是不是预备再离开，但如果你不能做到像少爷珍惜你一样的心情去珍惜他，那还是请你考虑清楚。” 陆橘微微蹙眉，眉尖拢了一抹淡淡愁苦的颜色。 这样的心情自然是弥足珍贵的，甚至可以说是她终其一生的幸运才有可能会遇见的美好，但是，她可以用相同的心情去对待慕倾袂吗？ 真的可以吗？ “少爷从八岁失去父母，到现在，已经十八年整，我跟在少爷身边，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从一个冰冷的人变成如今这样有血有肉的样子，所以我从心底里感激你，但你应当也听说过一句话。” 管家垂着眸，带有皱纹的脸上爬满痛惜，缓缓叙说着：“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从未见过光明。” 陆橘猛地一滞，仿佛心脏被一只手狠狠地捏住了，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她是……可以给慕倾袂带去光明的那种人吗？ 慕凌菲给慕倾袂的，是一个长姐的爱，这样的爱关乎成长，关乎教育，包含了严格与近乎变态的苛责，这样的爱支撑着年幼丧父丧母的慕倾袂长成一个可以独挡一方的强大男人，但却绝无可能丰富他的内心。 所以，在慕倾袂堪称灰暗的十八年来，陆橘是他唯一的一束光。 管家曾经亲眼见到知晓陆橘离开时，慕倾袂是如何失态的，因此也无比清楚陆橘对他的意义。 那样的灰暗，他绝不要少爷再品味更多次。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如果陆橘最后也不能留在少爷身边，他不介意替他行刑，挥剑斩情丝。 在那之前，他要最后确认一次。 “陆橘。” 陆橘闻言偏过头，看到来人是谁时，不免有些惊诧，“杨特助？” “陆橘，”杨特助手里捧着一方盒子，表情复杂地走过来，“你看看这些吧。” “这是什么？” 陆橘面色有些复杂，疑惑地看着那盒子，没有伸手去接。 “这是上一次情人节，那些送到你办公室的礼物卡片。”杨特助心里也很慌，这件事情慕倾袂本来不让她说出去的，她将盒子打开，里面花花绿绿的卡片顿时都露了出来。 陆橘微微睁大眼睛，看着那些卡片，却没有去拿，“为什么……在这里？” 她看着那些卡片，眼底眸光闪烁，已经有个答案在心中若隐若现，却好像非亲耳所听就不能相信一般。 杨特助道，“这些，是慕总让我收起来的。” 陆橘有些吃惊，“可……为什么……”如果慕倾袂不高兴别人送她礼物，为什么不把礼物一起拿走，只将卡片收走了？ “慕总说，”杨特助看着盒子里那些卡片，这里每一张，慕倾袂都亲自看过，看过之后又亲自一一收了起来，“他说无法剥夺你获得旁人爱慕的权利，但是，他果然还是无法做到绝对的大公无私。” 这样的话，慕倾袂当然不会跟杨特助说，是他翻阅这些卡片的时候，自言自语的喃喃，被杨特助听见之后，倍感心酸。 什么时候，慕总也变得如此卑微，需要将心意一再隐藏，真正地埋进了尘埃里。 “你去跟哈米苏谈合作的时候，有没有在机场收到一朵花？”杨特助吸了吸鼻子，又另外拿出一张卡片，那是一张心形的烫金落梅小笺。 陆橘自然记得在机场时收到的玫瑰花，当时还很惊讶于机场的周到服务，难道…… “那花是他送的？” 杨特助点点头。 “还有这一张卡片，”杨特助将那张落梅小笺递给陆橘，上面只写了四个字，“祝你快乐。” 七夕节的卡片，他不写‘祝你七夕快乐’，却写‘祝你快乐’这份心思，陆橘隐约猜的到，心里情绪浮动，不只是苦涩还是喜悦。 “还有……”杨特助嗫嚅道，“当初你跟樊风浩去吃火锅，最后那碗粥，也是慕总让我给你送的。”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抖都抖出来了，就没有抖这个不抖那个的道理了。 杨特助在心底默念：boss，你要相信，我是为了你好啊…… “那碗粥……” 陆橘皱皱眉，从脑海中将那段几乎快要被尘封的记忆拉出来，不免愕然。 她当时以为那碗粥是樊风浩点的！ 居然是慕倾袂？ “你们在干什么？！” 冰冷震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所有人齐齐一凛，看向门外，慕倾袂尊贵俊逸的身形出现在那里，幽深的黑眸落在杨特助手中的盒子上，眸色一瞬间就更加幽暗了。 嗓音冰冷，复又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不想委屈他 杨特助拿着的盒子一瞬间就摔落在了地上，“慕总！” 管家面色也没能维持得住，“……少爷。” 陆橘是最复杂的，眼底盈满的热意在看见慕倾袂的时候，就几乎忍不住挤出眼眶，只是，在接触到对方冰冷的脸色时，悉数逼了回去。 慕倾袂冷冷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陆小姐！” 杨特助哀求地看向她，连同管家，都在看着她。 陆橘咬了咬唇瓣，疾步追了出去。 杨特助狠松了一口气，只是眉目之间的担忧并未散去，管家面色平和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剩下的，就看他们的选择了。” …… 慕倾袂迈着长腿，走得飞快，陆橘在后面紧追慢追，直追到一处二十四廊柱的金色大厅，才勉强追上他。 却也不是她追上的，而是慕倾袂停下了。 巨大的落地窗玻璃烨烨生辉，他背对着陆橘站在那里。 “他们说了什么，你不必理会，”慕倾袂并不回头，高大的背影沐浴在阳光下，如同镶嵌了一圈圣光，却又显得那么孤独、萧索，声音低沉，“左右是我做了多余的事情——” 一双纤细的手臂，从他身后环绕过来，坚定地抱紧了。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慕倾袂僵硬了片刻，垂眸落在那双明明是紧紧拥着他，却还在颤抖的手臂上，声音里不知是喜是惊，喑哑开口，“……陆橘？”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却夹带着压抑的情绪。如同万年冰川一朝融化，仍夹带着刻骨的严寒，汹涌地要往哪个方向奔涌而去。 “别动！” 她涨红了脸，不知道从哪路神佛那里借来的勇气，大吼了一声，慕倾袂抬起的双手轻轻放下，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当真不动了。 “今天天气真好刚才他们不是故意把你的秘密告诉我的但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再惩罚他们也没有用了而且他们也是为了你好所以我喜欢你如果你已经不生气了的话可以请你不要责罚他们吗？” 她憋着一口气快速说完，脸更加红了。 双臂圈着这个男人，侧脸轻轻贴在他的后背上。 宽阔的，温热的，带着属于他的清冷气息，让人联想到天山上的雪莲，神圣而不可侵犯。 而现在，她不仅侵犯了，还恶狠狠地侵犯了。 她的确心有顾忌，不愿让九儿委屈。 但当她听过管家和杨特助说的话之后，那些被藏在内心深处，本该一辈子不见天日的东西却被狠狠地撼动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愿意委屈的人，是慕倾袂才对啊。 没有任何预兆，甚至不经任何思考，她追了过来，张开双臂，抱住了这个如神祇般强大孤独的男人。 一如她决定要离开他的那一天。 不同的是，她这一次是带了飞蛾扑火般的心，扑过去了，便不愿放手。 秒针滴答滴答，滴答滴答，一秒钟都像过了一个世纪。 “我不生气。”慕倾袂缓缓道，陆橘默了默，轻轻嗯了一声，心里蘑菇一样冒出一些小失望。 啊啊啊她说话的速度果然太快了，他没有听清是吗？ 正纠结，便听慕倾袂又道，“所以，这一次，你不是骗我的？” “嗯？” 陆橘一脸懵逼。 慕倾袂转过身，拇指跟食指一起捏住了她的脸颊，铺满了一张脸的笑意里却带着惩戒般的小怨气，挑眉道，“别告诉我你忘记了，之前跟柳丞哲说了什么。” “我没有……”陆橘被他硬捏出酒窝，说话也变得软软糯糯好像江南女子，“我就素——”不愿意承认嘛…… 她撒了谎，还害的两人冷战。 慕倾袂微微倾身，目光盯紧了她的眸子，清清亮亮的，如同汪了一池秋水，“就是什么？” 他靠的如此近，陆橘的脸上有红晕慢慢升起，偏偏又被他捏着脸动弹不得，眼光慌乱地四处飘，“就素……就素……” “你为什么嘟着嘴？”慕倾袂发现新大陆一般，捏着她的脸大言不惭，“是在向我索吻吗？” 陆橘瞪大眼睛：“……？？？” 大哥，不是你捏出来的吗？ 阴影忽地笼罩下来，带着磅礴的情意。 慕倾袂单手捏着她的脸，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陆橘被迫不得不踮起脚尖仰着头，双臂攀着他才不至于摔倒。 从某种角度看上去，倒真的像是她在向慕倾袂主动索吻。 激烈的缠绵，他攻城掠池，她起初羞涩，继而沉迷，一双眸子也如同染了雾盛了水，看着越发让人有想要狠狠怜惜一番的心思。 陆橘被他亲的七荤八素，连呼吸都给忘记了，慕倾袂看她憋得不行也不知道换气，于是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呼吸。” 陆橘：“……” 好容易有了空隙，她顾不得说话，肺腑里终于进了新鲜空气，舒爽得令人想要喟叹。 下一秒，嘴巴又被堵住了。 “嗯唔……” 后脑勺被慕倾袂的掌心托着，她想退都不能退，被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按在怀里狠狠欺负了好半晌，才意犹未尽地放了她。 陆橘只觉得身体发麻，而且，腿上的伤是不是传染了？ 为什么两条腿都没了力气？ 她趴在慕倾袂的胸口，脸红红的，不敢抬头看他。 “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勇气？” 慕倾袂调笑的声音带着胸腔隆隆的震动传入陆橘耳中，陆橘顿时连耳朵尖儿都红了，“你——我反悔了！” “你以为，我会允许吗？” 陆橘又羞又气，口不择言道，“我刚才还是骗你的！” 慕倾袂抱着她，薄唇贴近她的耳侧，若即若离，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缠绵悱恻，“这一次，我不会再相信你了，小骗子。” “爸比？” 一道稚嫩的声音朦朦胧胧地响起。 陆橘：“……！！！” 侧目，瞥到落地窗外，赫然是正趴着玻璃朝里看，小脸儿都快要挤扁的小九儿！ 陆橘瞬间将慕倾袂推开，力度之大，毫不留情，上一秒还在温存，这一秒就被一脚踢开的慕少爷十分不悦，凝眉瞪向这个变脸如此之快的女人。 陆橘：“……” 陆橘手脚无处安放，她忽然觉得此刻的情形好像偷情被抓！ 怎么办怎么办…… 九儿从大厅绕了进来，她刚才送完了猫之后，又去洗了澡换了衣服，因此出来的很晚，回来的路上正巧路过这里，听见有说话的声音，于是好奇地往里张望了一下，但是只看见了慕倾袂，并没有看见被慕倾袂挡得严严实实的陆橘。 此刻看见陆橘不免有些惊讶，“咦，橘子姐姐，爸比，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慕倾袂开口，“我们——” 陆橘立即打断他，“我们什么都没干！” 无视某人幽怨的眼神，陆橘否定得斩钉截铁。 呼—— 万幸，原来九儿没有看见她！ 如此拙劣的谎言，好似欲盖弥彰，如果九儿是个成年人，一眼就可以窥破，偏偏她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听陆橘说什么都没干，于是就当真以为他们没干什么，也就不再追问，欢天喜地地奔了来要陆橘抱，“橘子姐姐，九儿已经把陛下送回去了，还洗了澡，身上一根猫毛都没有啦！还香香的！不信橘子姐姐抱抱！” “好……” 陆橘笑的有些勉强，蹲下身将九儿抱起来，闻见清香的味道，笑道，“果然香香的……” “是吧是吧！”九儿‘求抱’成功，笑的像一只小狐狸，忽然注意到陆橘的唇红的有些不太正常，好奇道，“咦，橘子姐姐，你的嘴巴怎么啦？涂了润唇膏吗？” 第四百二十二章 慕老太爷 陆橘的脸轰地一声烧着了。 方才因为陆橘的矢口否认而不满的某人此刻满意了，意味深长地道，“这个颜色好看么？” “好看！” 九儿认认真真地观看点评，“好红！好漂酿！咦？橘子姐姐，你的脸为什么也变红了？” 陆橘呵呵笑，“啊，一定是太阳太亮了，真烦人呵呵呵……” 她瞪了一眼旁边淡定自若的某太阳一眼，抱着九儿走出去。 三人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杨特助呆呆地问一旁的管家，“叔，咱是不是没事儿了？” 管家老怀欣慰，“应该是的。” 杨特助欢欣雀跃，而后将重点放在了某些引人遐思的地方，点评道，“啧啧，这红艳艳的小嘴唇，没有十几分钟绝对达不到这效果啊。” 出于心里对九儿的愧疚，陆橘以飞毛腿的速度直接抱着九儿回了公主房，然后反手一关门，直接将身后影一样跟过来的慕大少爷给关到了外面。 门砰地一声在眼前合上，慕倾袂缓缓挑眉，抬手去拉门。 被锁住了。 …… “我跟九儿要说会儿悄悄话，闲者回避，回避！” 房间里传出某女炸毛一样的警告声。 慕倾袂的眉头挑的更深了。 闲者？是指他么？ 管家跟在他不远的身后，恭谨垂首道，“少爷，需要我去拿备用钥匙么？” “不必了，”慕倾袂转身，微微垂眸，唇角笑意殷然，“我去公司一趟。” 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公主房里，九儿好奇地看着陆橘红扑扑的脸颊，小眉头担忧地拧起，“橘子姐姐，你是不是发烧了啊？” “没有，没有……” 陆橘干咳一声，却很有些尴尬。 怎么办？ 她该怎么跟九儿讲，九儿会不会很伤心？ 陆橘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无限靠近邪恶后母的人物设定了，毕竟这还没登堂入室呢，就开始惦记着怎么欺骗人家孩子了…… 慕倾袂去了公司之后，之前的那些谣言自动消散，许多员工感怀地看着这个神一样的男人，然后瞪了一眼身边传绯闻的浮躁同事。 之前还惦记着要跳槽来的呢！ 这消息自然是先一步地传到了慕容恒那里。 慕容恒一把将茶杯摔在地上，“你说什么？慕倾袂……他回来了？” 原本坐在旁边眉眼冷漠的唐堂听见这话，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他就知道！表哥怎么可能会死。 慕容恒这老鬼，把他拘来竟然还敢骗他慕倾袂已经死了，叫他过来帮他在老太爷面前争什么好感。他一直都对这件事无比不解，就算慕倾袂真的死了，他也不过是一个收养的外来户，争好感这种事，慕容恒为什么不亲自上？！ 他这厢还在腹诽，慕容恒已经挂断了电话，面色阴郁。 容叔在旁深鞠了一躬，满脸都是歉意，“对不起，这一次是我的疏忽！没有查清楚就带给了您错误的信息！” “这不怪你……” 慕容恒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多岁，忽然狠戾地瞪向唐堂，“听到他没死，你很高兴？” “想拿我撒气就直说，”唐堂摊了摊手，嘲讽地笑，“从小到大，你不都是这样对我的吗？” “你——” 慕容恒猛地起身，“你以为我不敢吗？” “不可！”容叔疾步过去拉住他，“今天下午，唐堂还要去拜见老太爷！” “……” 唐堂毫不示弱地瞪着慕容恒，既然已经被抓了回来，那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其憋屈地被他当狗一样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倒不如跟这老狗拼了！ 慕容恒胸腔大力起伏着，好容易才消了气，恶狠狠地道，“下午去见老太爷，如果你不能哄得他开心，你最好想一想后果！” 唐堂咬了咬牙，别过脸去不说话。 “这里是怎么回事？” 一道威严的老者说话声不疾不徐地响起，慕容恒方才还盛气凌人的脸一瞬间就转换了，恭敬地走过去，“关老，您怎么过来了？” 被称作关老的老者是一直跟在慕老太爷身边的管家，在慕家呕心沥血大半生，更曾经伴着慕老太爷出生入死，地位自然不言而喻，所以人人尊称一声关老，饶是慕容恒，也要恭敬三分。 关老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链眼镜，老儒的气质里，偏又透出杀伐果断的戾气，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人忍不住弓身受训。 “这里是老太爷的庄园，我但请二爷说话做事注意一些影响，”关老目光冷淡地盯着慕容恒，“若是惊扰了老太爷，恐怕结果都不是你我能承担得起的。” 他言称二爷，语气里却全无半分恭敬，反倒是慕容恒点头哈腰，像极了一条狗，“是，是……” 眼底却闪过一道不合时宜的冷芒。 这里虽是老太爷的庄园，但是占地面积何其广大，更别提他们所处的只是庄园一角，距离老太爷安寝的地方开车也要十分钟，又怎么会吵到那里去？ 这关老从来看他不顺眼，这是又在借机找茬了！ 心底这样计较着，慕容恒更加恭谨地道，“不知关老过来，有何吩咐？” “不敢，”关老冷声道，“只是承了老太爷的意，过来请慕堂少爷过去一趟。” 来叫唐堂的？ 慕容恒眸底一闪，暗自里瞥了唐堂一眼，眼底深色晦暗如墨，暗含威胁和警告。 唐堂也有些惊诧，按理说，他跟这慕老太爷只见过一次面，几乎什么都没有说过，他被慕容恒拘来的这两天，据说是因为慕老太爷身子不好，一直不见，这一会儿，这慕老太爷忽然叫他过去做什么？ “父亲只说见他一个么？” 慕容恒小心地问道。 关老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容恒一眼，眼神是极致的冷漠。 慕容恒：“……我懂了，我让慕堂去准备准备，等会儿亲自送他跟您过去。” “不必了，”关老冷声道，又看向唐堂，“请少爷这就跟我过去吧。” 慕容恒：“……” 唐堂起身，看向慕容恒。 关老的声音越发冰冷，“怎么，老太爷要见慕堂少爷一面，也要经过二爷准批不成？” 慕容恒讪笑，“既然如此，那你就跟着关老过去吧，记住，小心说话。” 最后一句，是个警告。 唐堂跟着关老上车，谨小慎微。 这个关老，比起慕容恒，更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狠人物，他必须要小心应对。 一路上，关老都没有跟他说任何话，直到到了慕老太爷的居所，气氛更加压抑地叫人说不出话来，通眼的白，白墙白瓦，院中连一片绿植都没有，飞檐斗拱是白的，廊柱楼体事白的。 唐堂儿时过来一趟，就对此好奇得不得了，还因此被慕容恒训斥了一句，现在自然也不再多看，在成排的保镖和佣人中穿梭而过。 关老带唐堂到一闪同样白的两眼的雕花实木大门前，“慕堂少爷进去吧，老太爷和大小姐在里面等你。” “好的，谢谢。” 唐堂颔首一礼，旁边早有佣人替唐堂推开大门。 门才打开，就听见一阵女子的笑声，清脆爽朗如铃。 唐堂紧绷的后背瞬间放下，凌菲表姐！ “哎呀，堂表弟来啦！” 慕凌菲正坐在床尾兴致勃勃地讲着什么，见唐堂过来，起身道，“我可等了你好一会儿啦！” 唐堂惊悚地看着她，慕凌菲竟然穿了裙子？ “菲丫头，”四角垂着帘幕的床里传出一个老者沙哑到干枯的声音，“你还没给我讲完。” “唉，这就继续！” 第四百二十三章 圈圈叉叉计划 慕凌菲给唐堂使了一个眼色，而后拉着唐堂回到床尾一齐坐下，继续笑道，“爷爷，咱们刚才讲到哪儿啦？” “……云片糕。”床帷里传出声音，苍老的，沙哑的，却平缓和静。 云片糕？ 唐堂讶异地看向身侧，慕凌菲在讲什么？ “哦对，云片糕！”慕凌菲一捶手心，“然后呀，那个阿哥就将所有的云片糕全都吃了，还告诉姑娘，以后，你可以不可以再给我送些来，当真好吃。” “……” “然后姑娘哭了，她抱住阿哥，说你想吃多少都行，没关系的，只要你能好起来……” 她的故事一直讲着，唐堂起先就听得云里雾里，后来干脆就放弃了，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床帷里没有再传出‘后来呢？’的问话，慕凌菲就拉着他，起身道，“爷爷，今天就讲到这里吧，以后有时间，再来打扰。” “嗯。” “堂表弟我就带走了，二叔那边……” “我来处理。” 慕凌菲展颜一笑，对着床鞠了一躬，“孙女告退。” 而后不动声色地掐了唐堂一把。 唐堂立刻有样学样，慕凌菲一直拉着他出了房门，关老果然还在门口守着，“关爷爷，辛苦您了，要多注意身体呀！” 关老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面上的表情因为太过一丝不苟而依旧显得严肃，“好，大小姐以后若能常来，我辛苦些，也是值当的。” “当然！” 慕凌菲笑的明媚如阳光。 “慕堂少爷，”关老转向唐堂，冷淡疏离了一些，“请照顾好自己。” 唐堂：“……好。” 虽然他很不想那么理解，但还是可以认为，关老这是嫌弃他劳累慕凌菲了吧？ 两个人出来之后，慕凌菲坐进车里就把罩在身上的裙子脱了，吓得唐堂捂眼睛，“凌菲表姐，虽然我叫你表姐，但咱俩可没有血缘关系的呀！” “想什么呢？臭小子！” 慕凌菲的裙子下面赫然是简单利落的衣裤，将裙子扔到后车座，慕凌菲呼哨一声，觉得浑身都松快了不少，“为了救你，我可是费了一番力气呢，你打算怎么谢我？” “呃……”唐堂挠头，“我还有什么，是表姐能看得上的？” “唔……”慕凌菲将唐堂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目光之露骨让唐堂很有种想要挡住重点部位的冲动，而后慕凌菲摇摇头，“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可图的。” 唐堂：“……” 那还真是对不起啊！ “表姐，你跟……慕老爷讲的是什么故事啊？”唐堂对这一点还是有些好奇。 “小孩子家家，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慕凌菲笑了，踩下油门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飞了出去。 “我们现在去哪儿？”唐堂想起自己爽了约的活动，紧张了。 “回你家啊，”慕凌菲目视前方，道，“安啦，有什么问题，齐娜都已经帮你解决了，这次也是她拜托我，我才过来救你的，你之后还有什么活动就继续去参加，不需要担心别的。” “她帮我解决的？” 唐堂瞪大了眼睛。 怎么解决的，活动明明要求的就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啊？ “官宣呗！” 慕凌菲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让唐堂差点喷出一口陈年老血，“官宣什么？” 慕凌菲瞥了他一眼，笑了，“你怎么这么大反应，我逗你玩儿的，她怎么解决的，你回家看重播就知道了。” “哦……” 唐堂呼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落，慕凌菲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将唐堂送到他家楼下，慕凌菲临走前又跟他扔了一句话，“小子，如果你敢以后对不起齐娜，出门且小心着点儿姐的摩托。” “不会……” 唐堂讪讪地，他从前对不起齐娜的已经太多了，补偿都已经很来不及了。 “那好！你回家好好休息去吧！” 慕凌菲十分干脆，挥了挥手就开车离开了。 路上打电话给慕倾袂，告诉他已经成功解决了唐堂的事情，让他可以不必去老爷子跟前‘晨昏定省’了，顺便再问问去了一趟南方，跟陆橘到底有没有擦出火花。 “什么？！” 一激动，慕凌菲的车头直接怼上了路边的电线杆，所幸只是擦撞，连气囊都没有弹出来，慕凌菲没有第一时间下车察看情况，而是趴在方向盘上，泪水涟涟，“你说的……是真的？” “什么声音？” 隔着电话，慕倾袂也听见了那不小的一声撞击。 “我们老慕家……要有后了！” 慕凌菲哪里还听得到他在说什么，觉得人生刹那间一片光明，颇有几分不知所言的意味，“我这几天不回去了，据说如果大姑姐在的话，会影响那什么什么，你努把力，争取把生米煮成熟饭，我去挑黄道吉日，咱直接就办了她！啊不是，我是说……早点儿把你们俩的喜事儿办了！” 虽然她也很想回去甜甜地叫一声弟媳妇儿，但是，老慕家的子嗣更加重要！ 挂了电话，慕凌菲下了车察看。 比她想象的严重一些，车牌子都给撞撅了，这个样子是不能再继续开了，慕凌菲环顾四周，瞬间愣了，“不是吧……” …… 陆橘端着热牛奶去找九儿的时候，九儿正趴在书桌前写着什么，“嘿咻嘿咻……” “九儿，你在写作业吗？” 想到这个可能，陆橘心底顿时激昂不已，她离开慕家这几天，不知道九儿的功课有没有进步。 过去一看，却愣住了。 一张a4大的白纸上，列着一排排的小字，每一行字后面都有一个小方框，看起来不像是作业，倒很像是计划表。 达成一个就在方框里打上勾的那种。 “橘子姐姐，这是九儿列的《让橘子姐姐开心能做不能做的事情清单》，九儿在能做的事情后面画圈圈，在不能做的事情后面画叉叉，简称——圈圈叉叉计划表！”九儿满脸骄傲地提笔，在纸上认认真真地写下这几个字。 “噗——” 陆橘的魂儿差点没从喉咙里滚出去，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什么什么？圈圈叉叉计划表？ 陆橘瞪眼一看，那上面果然都是关于她的事情。 抱着陛下靠近橘子姐姐。后面画了叉。 给橘子姐姐折漂亮的手工。后面画了圈。 …… 叫橘子姐姐麻麻。后面空着，还没画。 陆橘的眸光闪了闪，因为计划表的简称而惊呆了的灵魂重归沉淀，心情略微有些沉溺，手指点在最后一行，“这里，为什么还没有画？” 九儿收回纸，看了一眼陆橘指的那一条，扁了扁小嘴儿，小声嘟囔道，“九儿很想画圈，但是九儿觉得应该画叉，可是九儿又不想画叉，所以九儿决定先空着……” 胸腔柔软处，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了。 陆橘摸了摸九儿的头，“如果九儿想的话……可以画圈哦。” “真的吗？” 九儿抬起头，一双黑葡萄样的大眼睛惊喜地看着她。 “嗯！” 说不出此刻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样的，陆橘十分珍惜九儿，也理解此刻九儿的心情。 确凿无疑，九儿是喜欢她的，只是这喜欢，大抵还没有宽博到容许她登堂入室，真正成为彼此的亲人。 小孩子，都对自己的领土有着潜意识的捍卫，在这片领土里喜怒哀乐，牵着别人的手一起游玩，却不能让旁人在这片领土里久留。 “只是，九儿的这张计划表，最好不要被你爸比看见哦。” “为什么？”九儿疑惑地看着陆橘，她还打算让爸比帮她多提几个建议呢。 “咳……这该怎么说呢？”陆橘急的抓耳挠腮，计划表倒是没什么，但是这个名字，真的很让人浮想联翩啊…… “你们在干什么？” 第四百二十四章 锁门 慕倾袂的声音由远及近，陆橘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悚。 九儿因为先前得了陆橘可以在‘叫橘子姐姐麻麻’那条后面画圈的保证，无比的欢欣雀跃，拿着那张a4纸就奔向亲爹，“爸比，爸比，给你看九儿的——” “咳咳咳——” 陆橘猛地一阵咳嗽，快要把肺都给咳出来了。 慕倾袂疑惑地看过来，绕过九儿走到她面前，“你怎么了？” 她咳得虽然假，可惜人都是关心则乱，慕大少爷当真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是因为他的感冒还没有好全，被传染了？ “咳咳我没事！” 陆橘看见他竟然径直往自己走过来，更加惊悚了，拼命竖起手掌使眼色，暗示他九儿还在后面。 慕倾袂看她确实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而且飞眼色飞的眼睛都快要抽筋了，便停了下来，返身，向九儿伸出手，“九儿，你刚才说的什么计划表？” 陆橘：“……！！！” “九儿啊你先早点睡，我找你爸比有点事商量吼！”陆橘飞快窜起来，拉着慕倾袂就窜出了房间。 跑了好远，陆橘才停下来喘着粗气。 “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慕倾袂蹙眉道，“小心腿。” 之前说还要卧床静养半月，她这提前下床还丢了拐，已经是很逾矩的了，竟然还这么没深没浅地跑。 “……没事没事……”陆橘挥着手，潜能爆发的时候，她还真就忘了自己的腿还伤着，更主要的是，可千万别被慕倾袂看见九儿的—— 陆橘愣愣地盯着慕倾袂……手里的计划表。 “计划表怎么在你这儿？！！” 慕倾袂挑眉，“九儿给我的。” 陆橘急忙跳着脚去抢，“给我！” 慕倾袂手疾眼快，一手将计划表举起，一手接住了投怀送抱的陆某人，“这么紧张，这表上写了什么？” “啊啊啊你别看！”陆橘在慕倾袂怀里上蹿下跳，可惜垫高了脚也够不到，只能揪住他的衣袖拼命往下扯。 她跟慕倾袂挨得这样近，几乎贴在了一起，还这样不老实地上下蹦跳，就产生了某些柔软的刮蹭…… 于是慕倾袂更加坚定地继续举高计划表，决心让这样的‘幸福’再持久一点。 陆橘抢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满脸通红地就要往后退，顺便骂，“臭流氓！” 慕倾袂并不生气，微微挑眉，“又骂我流氓？” “我什么时候又——”陆橘下意识地反驳，随后反应了过来，他说的该是自己刚进慕宅之后没多久的那两次…… 陆橘垂眸，呐呐地，“你……还记得啊？” “为什么不记得，”慕倾袂趁她不注意，一边看计划表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一边道，“第一次有人胆敢这么骂我。” 嗯？ 圈圈叉叉计划表？ “我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你太——”陆橘撅着嘴反驳，一抬头就看见慕倾袂正在用思索的表情对着那张计划表，不禁大囧，“你怎么偷看？！” 慕倾袂指着最后一行道，“为什么这里没画圈？” 他只扫了一眼，便看懂了这是个什么样的计划表，只是名字起的……有些另类而已。 陆橘见他竟没有把重心放在计划表的内容上，不免松了一口气道，“还没有画……你怎么就知道那里一定会画圈？” “这有什么，”慕倾袂看了她一眼，“九儿这么叫你，你该很高兴。” 陆橘：“……”的确是这样。 “她早晚也要熟悉这样叫你，提前练习，也好。”慕倾袂眼底闪过一道光芒。 除了这张计划表，还有一件事他很在意。 为什么陆橘似乎并不愿意在九儿面前和他太过亲密？ 陆橘：“……不不不！” “为什么不？”慕倾袂锁了眉，盯紧了她。 “她……未必会开心……”陆橘呐呐地，神情也有些失落，眉毛都纠结地拧在一起。 “你觉得，她不想让你当她的母亲？” 慕倾袂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便看透了陆橘在担心什么，眉头缓缓皱起，颇为不解地看向陆橘。 “小孩子都很排斥这一点的啊……”陆橘更纠结了，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蛋苦哈哈地，“排斥，有可能成为后妈的女人……” …… “你是在暗示我向你求婚吗？”慕倾袂挑起唇角，揽住她的腰，将她抵在自己的胸前，眸中的深情化成了一池春水。 “别闹！” 陆橘生气地将他推开，“我真的在很认真的担心！” 他居然还以为她在开玩笑吗？ “我也是认真的，”慕倾袂温和地看着她，“相信我，如果你愿意嫁给我，她会是第二开心的人。” 第二…… 陆橘有些无奈地斜眼看他，男人的眼神像忠犬一样，让人无处可躲。 什么意思，他是第一吗？ 而且，这个人难道是什么潜在的属性被开发出来了？为毛脸皮越来越厚，两句话里，三句话都在说嫁不嫁求不求婚的，曾经高高在上的男神形象都丢了一地了！ “说什么呢，我们之间还什么关系都没有好嘛……” 她也没听慕倾袂说喜欢她，要不要做他女朋友之类的话…… 陆橘的脸又有转红的趋势了。 天！ 她难道是在期待吗？ “怎么，”慕倾袂又气又笑，“你是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什么负不负责的，”陆橘硬是要跟他对着干，“不就是抱了一下……亲了一下而已……” 喂！这颗心脏你能不能不要跳的那么快，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拖后腿啊喂！ “一下？” 直男慕大少爷的关注点永远不在正常人的脑回路上，他对于此量词十分之不悦，他不由分说地揽过陆橘，薄唇落在她的眉梢眼角，又亲吻她的脸颊鼻尖，最后跟她额头抵着额头，“现在呢？是多少下？” “你……不经允许就随便亲人，这样是不对的！” 陆橘根本没想到慕少爷的脸皮竟然能厚到如此地步，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想明确地表示自己的立场，可惜手臂也麻酥酥的没了力气，手软绵绵地按在他的身上，不像推拒，倒像是引诱。 声音也微带颤抖，一双蝶翅般的睫毛闪啊闪，像是刮在了人的心上。 “九儿的圈圈叉叉计划还很长远，但我们的……却可以先一步实现，”慕倾袂的呼吸都粗重了些，灼热的气息洒在陆橘的颈侧，一路煽风点火般沿着她白皙的耳垂落在她的唇上，“嗯？” “唔……” 什么什么？ 陆橘觉得脑中好像有金光闪烁，身体好像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云里雾里听不懂慕倾袂的话。 他们的……什么？ 随后恍然一惊，圈圈叉叉计划？ “……不要，”全身都化成了一滩秋水般，陆橘像是一只猫儿躲开慕倾袂的亲吻，却向下滑入了他的怀中，“都说了，不可以不经允许就亲人的……” 声音绵软，好似娇嗔。 慕倾袂原本只是想逗逗她，此刻却已经有些经不起撩拨了。 他忽然拦腰抱起陆橘，在陆橘的低呼声中大步往床边走，步伐沉重有力。 陆橘有些魂飞魄散。 脑中迷迷糊糊的，捏着慕倾袂衣角的指节却有些发白。 “你——” 慕倾袂将她放在床上，转身疾步离开，背影看上去竟有些慌乱，直接出了房门，反身将门关上。 “把门锁上吧，”慕倾袂的声音遥遥从门外传进来，带着几分压抑着什么的意味，“早些睡。” “……锁门？” 陆橘从床上撑起身子，眼底闪过一道迷茫。 慕家的安全完全不值得担忧，她在这里睡觉从来都不锁门的。 随后，便反应过来慕倾袂说的是什么意思。 脸又一次轰地烧着了，她光着脚丫踩在地毯上，一路走到门边。 慕倾袂的声音只隔了一扇门，低沉喑哑，“……锁好了吗？” “……嗯。” 陆橘点点头，脸红的要滴出血来了。 也不晓得，两个人之间隔着门看不见彼此，她点个什么头。 “那好……晚安。” 此刻，管家路过。 看见他家悲惨的少爷疑似又被关在了门外，替自家少爷感到无比不平，这样的事情一天之内竟然发生了第二次，简直不能容忍！ 于是将明晃晃的钥匙捏在手心，“少爷，需要备份钥匙吗？” 陆橘：“……” 慕倾袂：“……” 第四百二十五章 诺言 接钥匙是不可能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陆橘在门里听见脚步声远去，一直在胸腔跳动个不休的心脏才算是终于慢慢消停了下来。 就算今天她突破了自己的勇气极限，但也不代表能一直突破下去。 静了几秒钟后忽然双手捂住脸蹲下去。 天！ 她今天都干了什么？ 她跟慕倾袂表白了？！ 那个人是她吗？ 陆橘伸出双手在眼前神经质地晃了晃，随后左右开弓捏了捏自己的脸。 唔……好痛，看来她没有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但为什么，让人感觉这么不真实啊…… 陆橘洗漱后赖在床上，抱着被子来回打滚，脸上时而紧张时而喜悦时而傻笑时而思索时而纠结。 还好现在没有人能看见，否则定然会以为她的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陆橘翻来翻去好一会儿，才终于冷静了下来，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想给齐娜发消息告诉她这件事。 点开‘宇宙第一美女’的对话框，陆橘才忽然惊醒。 不对，因为唐堂的事情，齐娜最近应该很忙，这个时候给她说这件事，应该会打扰到她吧？ 那么高负荷的工作下还要担忧着唐堂，齐娜肯定需要好好休息。 听慕倾袂说，唐堂已经拜托凌菲姐救出来了，他也已经通知了齐娜，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陆橘打开了微博，闲闲地刷着。 忽然看见热搜界面上，明晃晃的四字字——齐娜早恋。 后面标着‘爆’字。 陆橘一骨碌坐起身，点进那个标题看。 “齐娜活动中自曝幼时恋情，娱乐圈当红女星过度早熟？” 这条微博下面众说纷纭。 “小孩子不都那样？谁小时候还没有几个喜欢的小哥哥小姐姐了？现在的媒体真是有病。” “果然能做娱乐圈第一把交椅的都不是简单人物啊！啧啧，那么小就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她这么早熟，会不会……” “嗨呀，能混成当红女星，肯定是有点“特色”的啊，特色你们懂吧？就是特别色！【猥琐脸】” “嘻嘻嘻，楼上出本书吧，我们给你出钱众筹！” 越往下翻那些字眼儿越令人作呕，陆橘划着屏幕，手指力度之大恨不得将那些令人恶心的字眼儿抠出来，砸回到那些喷粪的人脸上去！ 这个世界上的人从来都不屑于用恶心的恶意来揣测别人，装成高高在上的上帝，指点江山。 陆橘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齐娜当明星这几年，也曾受过质疑，但这一次性质不一样，如果处理不当，很有可能会影响齐娜以后的发展的！ 二话不说，拨了号码就打了过去，拨到了第二遍，齐娜才接了电话，声音有些沙哑，“小橘子，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你在睡觉？” 陆橘一腔的愤怒和担忧瞬间就冲了个七七八八，不太确定齐娜到底有没有看见那热搜，如果看见了，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淡定了吧？ “姐姐，我知道你那边现在也就十点钟，但我这里是凌晨三点，不睡觉，我难道要起来看书吗？” “可是……” “你打电话来是想告诉我我又上热搜了吗？”齐娜打了个呵欠，陆橘怔住了，“你知道？” “在你之前，我的经纪人已经打电话通知我了，”齐娜满不在乎的语气，“我说，小橘子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怎么还没有学会经受风浪啊？这么点小事，不至于半夜打电话来吧？当然啦，你关心我我还是很开心的！” 陆橘锁了眉，“那你们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这个世上，除了生死，其余的都是闲事！”齐娜道，“怎么解决那不是我需要操心的问题，我只需要得到解决方案，然后照做就是了。” “可是……” “可是什么呀！”齐娜怒了，“你就崩操心我的事儿了，小橘子我跟你说，你既然已经跟你们家慕少爷回家了，那就应该向前看，想想你今后到底应该怎么做！争取早点把人睡了，水到渠成成为豪门夫人，让我以后跟人吹牛皮的时候有点料子晓得伐？” “呃……”陆橘挠了挠手心，“其实，我们已经……” 这个，该怎么说呢？ 陆橘又开始纠结了，按照正常程序来说的话，他们之间的确还没有正式确认关系。 毕竟慕倾袂也没有问她‘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而她虽然鼓足了勇气表白，但那也仅仅局限于表白，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什么什么？难道你们已经上过床了？” 齐娜尖了八度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陆橘赶紧拿远了一些，条件反射地捂住了手机，生怕别人会听到。 捂住了之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这里是她的房间，根本就没有别人…… 真是，智商已经下降到自己都无法容忍的地步了！ “没有啦！”陆橘咬牙切齿地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齐娜义正言辞，“我们家小橘子长的这么好看，国色天香不过分吧？倾国倾城不过分吧？我都奇怪，慕大总裁跟你朝夕相处那么久，竟然都没有把你给拆吃入腹？” 陆橘：“……” 生怕她接下来再说些其他惊世骇俗的话，陆橘急忙将今天的一切都给招了。 说完之后，电话那头一片寂静。 陆橘还以为是她说的时间太长，导致齐娜等到睡着，试探地喂了一声。 “我靠！小橘子，这还是你吗？！” 蓦然一声大吼，陆橘的耳膜再一次受到了挑战。 齐娜还在激动地吼，“天啦噜，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你先表白，我的天我的天，这简直就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一笔好吗？” 她这么吹嘘，陆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没有那么夸张啦……” “不夸张，一点儿也不夸张！”齐娜连声道，“小橘子，回头我给你申请一个某某某精神勇气奖！” 陆橘汗：“有这个奖吗……” “所以说是申请呀！” 陆橘道，“好啦……我的事情都已经告诉你了那你——” “啊~” 齐娜忽然打了个呵欠，慵懒道，“小橘子，我现在真的好困啊，等我有空再给你打电话哈，乖！” 陆橘：“……” 刚才不是还那么激动呢吗？ 您这困的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陆橘正腹诽，齐娜忽然又来了一句，“小橘子，你能幸福，那真是太好了。” 齐娜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你能幸福，就好了。 “嗯？” 陆橘听到她的语气忽然又转成平静喟叹的语气，唇角轻抿，脸上挂了温柔的笑，“我们都会幸福的。” 我们都会幸福的。 这是她们从小到大相伴成长，彼此送予对方的祝福和诺言。 “嗯，”齐娜笑，而后道，“晚安。” “晚安。” 隔了五个小时的时差。 齐娜赤着脚踩在纯白柔软的地毯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衬衣，越发衬得两条长腿纤细笔直，她走进阳台，在休憩圆桌旁坐下，靠住椅背，右腿抬起压在左腿之上，动作娴熟地点燃了一支女式香烟。 细烟夹在樱红的唇瓣中，齐娜吐出一口烟圈儿，白色的烟雾中，她的眸色如琉璃般美丽。 “小橘子啊……”低低的叹息响在这座陌生城市凌晨三点的微凉空气当中，“我可能，要违背诺言了呢。” 第四百二十六章 老子放弃你了 时间倒回八个小时之前。 唐堂回公寓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给齐娜报平安。 他的手机被慕容恒那老贼给没收了，所以现在只能用座机打电话，结果还没等拨出号去，忽然就有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是唐堂所在的艺人公司。 “喂？” 电话一接通，对面就是劈头盖脸的急吼，“我说唐堂，你可终于接电话了，你到底是去哪里了啊？我给你打手机也不接，打电话也不接，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可是违反公司条例的！” “我知道！”唐堂揉了揉耳朵，觉得当初自己一个人实在是明智的决定，这样被公司束缚着，简直就是烦到要死！ “你知道？”对面更加激动了，“你知道你还跟我玩儿失踪，这次如果不是齐娜帮你压下去，你以为你还有命活着吗？！” “齐娜？” 唐堂一怔，想起了那个不得缺席的活动，心头忽然漫上不好的预感，“怎么回事？” 经纪人将事情长话短说之后，唐堂的面色越来越沉，经纪人说的口水都干了，他只说了句，“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经纪人大怒，“你知道什么了——嘟嘟嘟，喂？喂！” 房间里因为太久没有人住过，所以空气有淡淡的潮湿气息，遮光帘拉着一半，室内一半阳光一半黑暗，唐堂坐在地上，介于黑白之间，穿回了海绵宝宝的拖鞋。 过于安静的氛围，便很容易让人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许多年前发生过的对话。 “爸爸保护妈妈，我也保护妈妈……” 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女子面容模糊，“小堂啊，小堂以后也要有保护的人呢。” “为什么？我要保护谁？” “保护那个，你很爱很爱的女人……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危险面前，尤其如此。” 记忆转瞬流光，到了那个他这辈子都不会遗忘的那个夜晚。 大地在震动，轰隆之声不绝于耳。 幼小的唐堂在黑暗中惊慌地瞪大了眼睛，“妈妈——爸爸？” 危险！ 好大的危险！ “小堂！” 两道柔软的躯体扑了过来，天昏地暗，万物都在隆隆地震动，似乎到了末日的尽头。 “妈妈……不是说好了，危险面前，男人要保护女人的吗？”小小的孩子，触摸着早已僵硬的身体，哭的泣不成声，“小堂……应该保护妈妈的啊！” 可为什么，最后被保护的那个人，却是我呢？ 泪水划过脸庞，落在午后阳光下的地面上。 叮咚——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将一切拉回现实。 唐堂恶狠狠擦了一把脸，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慕茜。 唐堂看见她就皱了眉，“你又来干什么？！” “我来给你送手机。” 慕茜自觉愧疚，不敢看他，抬起头来却发现他红的吓人的眼睛，“哥，你怎么了？” 唐堂从她的手里抽回手机，不打算放他进门，“手机送到了，你回去吧！” “哥，是不是我爸打你了？”慕茜抵住门，激动地问道。 慕容恒不准她跟着一起去慕老太爷的庄园，所以这两天她一直都在担忧着唐堂的状况，今天看见父亲气急败坏地回来，才知道唐堂已经回家了，这就忙不迭地赶了过来。 唐堂最后一丝耐心都耗尽，冷冷地看着她，大眼睛里装满了极寒，“我就算被打死了，你觉得那又是谁的错？” 从小到大，每一顿因为慕茜而挨的打，还不够吗。 慕茜浑身一颤，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哥，我不知道……对不起，是我的错，你让我进去，看看你哪里受了伤？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我已经说了，我不需要！” 唐堂用力要关门，慕茜迅速将手臂伸了进去，唐堂即便反应再快，却也狠狠夹了她一下，瞳孔猛地缩起，“你疯了吗？” 门重新打开，慕茜抱着被夹伤的手臂，眼里蓄满的泪水流了出来，“哥，你让我看看……你伤在哪里了好不好？” “……” 唐堂将慕茜扯进来，找了药箱出来，没好气地盘膝坐在地上，“袖子撸上去！” 慕茜急道，“哥，我想看你——” “我没受伤！”唐堂忍无可忍地低吼一声，动作毫不温柔地拉过慕茜的手臂，白皙的小臂上，前后各有两道破了皮的伤口。 严重的地方，甚至有鲜血流了出来。 啧，麻烦死了！ “真的吗？” 慕茜任他给自己涂药，连痛也不喊，像一只怕被抛弃的小兽一般盯着唐堂，“哥，你没骗我？” “没骗你没骗你！”唐堂头也不抬，在伤口上小心地撒着药粉，“难不成要我脱光了给你看吗？！” 这个死丫头，麻烦死了！ “不……不用了，”慕茜脸色微红，低眉顺眼地柔声道，“我相信哥。” 若是她这幅样子被慕凌菲看见，大概以为嚣张跋扈的慕茜时被什么人抢了身体，怎么会这么温柔？！ 可人天生就是这样，对待不同人，都是不同的脸孔。 正所谓是，我对你是什么态度，取决于你是谁。 慕茜这样温柔的一面，自始至终，也只有唐堂才见过。 唐堂却觉得这死孩子真的是烦死了。 但是因这一句话，唐堂忽然默了一默，抓着慕茜的手停顿了下来，直到慕茜越发不好意思地轻唤了一声，“哥？” 唐堂才如梦初醒般抬头，慢慢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慕茜疑惑地看着他，“帮忙？” 唐堂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行不行？” “……行！”慕茜如梦初醒一般，点头如捣蒜，“让我帮什么忙都可以！” “不是很难，”唐堂顿了顿，才有些艰涩地道，“扮演我的女朋友。” 慕茜呆住了。 唐堂更加烦躁了，丢了药棉坐在刺眼的阳光里，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像是狮子的鬃毛一般，凌乱而浓密。 他抱着头，近乎气恼地坐着。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闹别扭。 慕茜愣了足足有三秒钟，才猛然醒悟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可以……吗？” 唐堂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她，“是我在问你可不可以，你反过来问我做什么？” “可以！我当然没有问题，我只是怕……”慕茜收回目光，盯着自己被绑的乱七八糟的手臂，“我只是怕，自己不够资格……” “那就这么决定了！” 唐堂此刻深深地觉得，女孩子的心思当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猜的东西，他也不打算辛苦自己去猜测了，当机立断地起身，拿过慕茜给他送回来的那部手机，熟稔无比打开通讯录，划到以n为开头的那一栏。 女神。 齐娜。 唐堂盯着手机沉默了十秒钟，才终于咬牙拨了过去，“喂？老子决定不追你了，追女人实在是太麻烦了，老子果然还是最喜欢自由，你帮了老子的忙那谢谢你了，以前帮的最近帮的都算上，等老子以后赚了大钱连本带利都还给你，就这样！老子已经有女朋友了，老子已经放弃你了！” 对面没有说话的声音，唐堂也不准备细听，一把将手机杵到慕茜耳边，“女朋友，打个招呼！” 慕茜方才听了唐堂那么一大串的话，早就已经惊呆了，此刻呆呆地回了一句，“啊？” 唐堂迅速将电话收回，“你听见了吧？” 他喘着粗气，瞪着大眼睛，等待着回音。 “听见了。” 好一会儿，对面传来齐娜的声音，镇定的，疲惫的。 “好！听清楚了才他妈的好！” 唐堂爆完了这句粗口，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不喜欢你了 他用力捏着手机，额头青筋爆起，像是一个隐忍待发的雄狮，然而雄狮最后也只是颓然坐在了地上，双手撑着头，不发一语。 慕茜经过刚才那短短两分钟发生的事情，还有些发懵，半蹲下身去触碰唐堂，“哥？” “你可以走了。” “哥，你——” “滚！” 一声压抑的怒吼，嗜血般疯狂。 慕茜被吓了一大跳，手猛地向后一缩，咬咬唇，却还是没有离开，“哥，你不要难过。” “我让你滚！” 唐堂猛地抬起头来，眼底泛着猩红，慕茜从未见过这样的唐堂，印象里，他总是对一切一脸漠然，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现在这幅模样，这样情绪失控的样子，根本就从未出现过。 慕茜不敢再留下惹唐堂生气，急忙走到门口，又人不追回头道，“哥，我随时都有时间，你可以——” 慕茜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离开了。 她并没有随时都有时间，新学期开学了，但她却已经旷了好多节课，如果不是因为慕家是学校的董事会之一，恐怕她早就该被开除了。 门被轻轻关上。 门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什么笨重的东西掉到地上，什么东西撞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 混乱而复杂。 唯独，没有人声。 就算此刻，就算身边没有其他人，唐堂也在压抑着自己。 慕茜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开了。 ……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之前。 “梅花印象馆？” 慕凌菲看着不远处被撞得不像样子的宣传架，私以为这事儿不赔钱算是解决不了了，她没下车之前都没有发现，还以为只是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没想到竟然还把这宣传架给撞飞了，看样子这家店才开业没多久，招牌上还挂着红绸，竟然就被她一车给撞进来了。 惨了惨了…… 这商家如果还是个‘守旧派’，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预兆之类的，她会不会还要被骂一顿？ 慕凌菲调整心态，摆出庭审上与人调解的气势，进去了。 “你好，有人吗？” 店面不大，却很整齐。 四壁都挂着各种各样的画，面前是两排放的整齐的画架，画架上同样也摆着完成品，唯独最里面的画架上，是一株桃花树的半成品。 慕凌菲的目光很快被那株桃花树给吸引，细看，画上还有两个人，一个在树上，隐匿在桃花里，一个在树下，被树干挡住了半幅身体。 “你好——” 店里转出一个人，慕凌菲抬头望过去，与对方一齐愣住了。 三秒钟后，男人转身近乎落荒而逃，慕凌菲抬腿就追了上去。 男人也是慌不择路，竟然朝着店深处跑去，里面无路可走，他站在一片黑暗中，也知道自己走投无路，却也不回头，有些佝偻的背影倔强地挺直着。 慕凌菲站在门口，拦住他的去路，道，“你转过来。” 男人身形一颤，背影越发佝偻了，不说话，也不转身。 “你不转过来，我就不会过去吗？” 慕凌菲走向他，男人终于开口，“别过来！” 慕凌菲冷了脸色，步伐加快，一把抓住男人的肩膀，逼迫他面对自己，一看之下，冷笑了，“程铭，果然是你！” 程铭。 这两个在舌尖梦里辗转了千百次的字，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有机会对着其人再念出来。 慕凌菲笑的越发冷，手指都有些颤抖。 程铭张了张口，最终却只是表情苦涩地垂下眸去，“凌菲，今日，你就当没有见过我吧。” “当做没有见过你？”慕凌菲挑眉，“我当年的确没有见到你，尚且还难过了整整十七年，今天当真见到你了，你却让我当做没有见过你？程铭，你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你不懂……” 程铭闭目，表情痛苦。 慕凌菲却笑了，“我是不懂，那么程铭，不如由你来解释给我听，十七年前，你去哪儿了？” 不等程铭回答，慕凌菲又道，“让我猜猜，是你的家族忽然召你回去，你要继承千亿家产？唔……看着不像，千亿富翁又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开一家画馆？” 程铭愕然看着她，似乎讶异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可讶异之后，又只剩下了痛苦，“凌菲……” 慕凌菲又道，“或者你忽然出了车祸，在医院昏迷了好久好久，醒来之后又发现身体有疾，活不了太久，因此不想耽误我？” 她又道，“看样子不像，十七年过去了，你看上去除了老了点儿，似乎没别的变化。” 她自问自答，像是陷入了一个令人愉悦的自我循环当中。 程铭道，“够了！凌菲，你不要再猜了！” 慕凌菲盯着他的眼睛，尽管程铭并不看她，“为什么不猜，你应该是有苦衷的吧？你不告诉我，我只能自己猜了啊！” 程铭：“……” “程铭，这十七年来，你笑过吗？”慕凌菲的语气极轻，像是下一秒便要捉摸不定飘散在空气当中。 她的模样虽然平静，但眼神却趋近于疯狂，程铭对于这样的她很心疼，却也微脑，“慕凌菲，你不要这样！” “我问你，这十七年你笑过吗？！”慕凌菲一脚踢散了面前的一个木框，木屑乱飞，她的眸子冰冷带着几分痛极的疯狂，“程铭，离开我的十七年里，你笑过吗？” 在她无数个日夜因为痛苦的折磨而无法入睡的时候。 他是不是安然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还在如往常一般，愉悦地笑着？ 程铭的眸底闪过震惊复杂疑惑痛苦，最终却还是狠下心，扭头看向一旁。 “前几天在我慕氏集团楼下的人是你吧？”慕凌菲道，“去都去了，为什么不上楼去见我？你不敢吗？” “程铭，你结婚了吗？” 被她接连逼问，仿佛自己就成了背叛者的角色，听到这样的问话，程铭咬着牙道，“……我没有。” 慕凌菲眼底燃起了一丝亮光，“为什么？” “我……”程铭道，“我不想结婚。”他抬起头来，像是终于攒够了勇气那般，看着慕凌菲，看着这张同样在心底魂牵梦萦，却也同样让他痛苦难当的面容，“慕凌菲，你问我这十七年去哪了，你猜了那么多的可能，却独独落下了一种。” 慕凌菲看着她，“什么？” “我不喜欢你了。”程铭的话，重锤般砸下来。 空气仿佛都变得凝固。 “慕凌菲，你想了那么多种假设，就没有想过，我可能已经不喜欢你了吗？”程铭盯着慕凌菲的眼睛，脸上的神情似怜悯，似痛惜。 时间回到陆橘打完电话的时候。 她有些睡不着觉。 接下来整晚，慕倾袂都没有再来过。 在这件事情上，慕大少爷果然还是很有原则的，但是，除了这条底线，慕倾袂在其他事情上就几乎没有原则。 月落日升，一切都很正常。 但是…… 九儿觉得很不正常，起码爸比跟橘子姐姐都很不正常！ 比如吃饭的时候。 九儿吃饭喜欢低头扒饭，每次一低头，再抬起的时候，总能看见她橘子姐姐的脸更红了一分。 疑惑去问，橘子姐姐也总是支支吾吾的，爸比就会叫她吃饭的时候要专心，不要东张西望的。 九儿表示很委屈：爸比平时都不会管她吃饭的时候是怎样的！ 九儿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把花椰菜当成爸比，我嚼，我嚼，我嚼嚼嚼！ 上车朝幼儿园出发之后，平时明明该她坐在爸比对面的，但是这一次，爸比竟然非要过来跟他们挤，虽然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坐在橘子姐姐的腿上了，这样的福利也很不错，但是为什么咧？ 第四百二十八章 见不得光的小媳妇儿 九儿吸着手指头，疑惑的偏头，看着正挨着橘子姐姐坐，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工作的爸比，眼睛眨啊眨，更加疑惑了。 咦？ 为什么咧？ 但是九儿还是有一件事情是很开心的，那就是她又可以叫橘子姐姐‘麻麻’了！ “粑粑再见！麻麻再见！” 九儿背着书包，冲慕倾袂跟陆橘露出甜甜的微笑，挥着小手，可爱极了。 陆橘站在慕倾袂身边，笑的有些勉强，“再见！” 慕倾袂无比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表情，“怎么了？” 陆橘：“……” 她能说，她现在感觉柳小妮的表情很不对劲，明显就是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吗？以前柳小妮就算对她有敌意，但起码还会伪装一下子的啊，但是为毛现在好像连伪装都不伪装了，她现在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啊！ 人就是怕什么来什么，陆橘都已经打算赶紧转身闪人了，结果微笑天使柳小妮走了过来，“陆橘，这几天都没有看见你啊，你去哪里了？” 慕倾袂闻言皱眉，审视地看了一眼柳小妮。 他可是去柳家要过人的，柳小妮自然知道陆橘的下落，现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陆橘总觉得她的眼神里的杀气都快要溢出来了，“我去谈业务了，呵呵……谈业务。” “哦？是吗？”柳小妮继续笑，温婉的眉眼儿里寒意逼人。 “我们走。” 慕倾袂拉着陆橘的手，返身离开。 脸上一片冷峻之色。 看来，他有必要考虑一下，让柳小妮离开皇家幼儿园了。 慕倾袂这样在人前毫不避讳地拉着陆橘的手，陆橘因为一心想要赶紧离开幼儿园，也没有过多反抗，疾步跟着她离开了。 两个人手牵手离开的画面，自然也落入了柳小妮的眼底。 她冷笑，喃喃道，“哥，你可真不值得，”清冷的声音逸散在风里，“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直到坐在车上。 陆橘还是有些缓不过神儿来。 柳小妮看她的眼神总像是带着淡淡的敌意，虽然依旧是在和善地微笑，可是那双眸子里总隐隐射出寒光来。 而且他们都已经离开了，但是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有冰冷的视线看向这边，她回头，看见的却只是柳小妮面带笑容的完美脸庞。 大白天的……这样真的很吓人。 “怎么了？” 慕倾袂见她神色奇怪，问道。 “没事，可能昨天没睡好……”陆橘笑的有几分尴尬，大概是有被害妄想症了吧。 因为她对柳小妮一直都抱有警惕心，所以才会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放大？ 陆橘收回乱七八糟的想法，等会儿就要到公司了，她必须要振作精神，不能再这样恍恍惚惚的了！ 抬手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手腕却被慕倾袂抓住。 陆橘被吓一跳，“干嘛？” “傻了吗？自己打自己。”慕倾袂挑眉看着她，眉头轻挑。 陆橘：“……” 如果这就算打，你真该去看一看女孩子们护肤的时候，拍脸拍的有多狠，多久。 “不要动手动脚的！”陆橘从他的钳制下挣出手来，缓缓揉捏着手腕，脸色有些微红，小声道，“刚才在幼儿园也是，那么多人看着呢……” “陆橘，”慕倾袂倾身过来，似笑非笑，“我就那么让你拿不出手吗？” “啊？” 陆橘装傻，无辜地瞪着一双大眼。 慕倾袂盯着这个让他束手无策的小女人，眉心闪过一抹无可奈何，若是换做其他女人，大概早就按捺不住要跟全世界宣告了，怎么可能会像她这样，藏着掖着都来不及的样子。 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拿不出手的小媳妇儿。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正名？” 慕倾袂松了松领带，向后舒适地靠着，长臂从陆橘身后探过去，从某种角度看来，好像是陆橘正靠在他的怀里。 “什么正名？” 陆橘侧头瞥了他一眼，自然也发现了慕大总裁孩子一样的幼稚手段，声音越来越小，细如蚊蝇，“我……我们可什么关系都没有……” 对啊，她告白了，但是慕倾袂又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要不要……做她男朋友之类的…… 陆橘的脸更红了。 “你似乎在提醒我，我们可以有更进一步的关系。”慕倾袂倾身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话，磁性微哑的声音近在咫尺，魅惑力max。 陆橘：“……” 陆橘忽然怒了。 她蓦然起身，“停车！” 慕倾袂一怔。 任是反应能力再如何优秀，也搞不懂陆橘到底为什么突然生气，他说什么了？ 司机原本对后面的事情选择性忽视，甚至都做好了承受某些少儿不宜画面的准备，忽然听见这么一声，条件反射地踩了刹车。 陆橘打开车门，直接就跳了下去。 慕倾袂：“……” 司机：“……” 惨，他忽然感觉自己饭碗不保。 慕倾袂冷声道，“你这么听她的话，不如以后，你的工资就由她来开吧。” 陆橘不在车上，慕倾袂的那些温柔就全都收了起来，司机顿时后背一凉，硬着头皮道，“少爷给我开工资，或者少奶奶给我开工资，不都是一样的嘛……” 这句话出，车内的冰冷温度顿时恢复了一些。 司机松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一个赞，关键时刻，果然还是要靠脑子保命的啊。 “那少爷……” 司机看了看已经走出几十米开外的陆橘，小心地问道，“我们要追上去吗？” “不必，”慕倾袂也看了一眼陆橘倔强往前走的背影，轻轻一笑，“我们先走。” “呃……” 司机忍不住擦了擦汗。 按照他在家里的经验来说，如果这个时候少爷不立刻过去哄，那后果大概是很严重的。 更别提，他们要直接从陆橘的身边开过去，给陆橘看车屁股了…… 少爷，您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司机犹豫着，还是启动了车子。 希望少爷是有其他的什么‘好办法’吧。 车子绝尘而去。 陆橘走在人行路上，看见他们竟然真的走了，哼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生气，但就是觉得很生气。 慕倾袂竟然还敢说是她不给他名分，不给名分的人，分明是他好吗？ 就知道占便宜…… 而且她是因为没有底气，所以才不想在人前太过于亲热的，这个单身二十多年的臭直男！ 也不对…… 陆橘有些沧桑地想着，以慕倾袂的身份地位，又怎么可能是单身二十多年的人？更何况人家连女儿都有了。 陆橘觉得脚步分外沉重，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生气跳下车来了。 仔细想一想，又很神奇啊…… 她竟然跟慕倾袂发脾气了？ 意识到这一点，陆橘忽然站住。 “我的天啊！” 陆橘后知后觉的紧张，奇怪，她明明很怕慕倾袂的，可为什么刚才竟然，竟然—— 惨了，不会被开除吧？ 等等，为什么要被开除！她还瘸着腿呢！慕倾袂那家伙竟然就真的让她走去公司……虽然也就剩下五分钟的路程了，但那也很委屈的好嘛…… 陆橘乱七八糟地想着，迷迷糊糊地走到了公司，前台看见她之后小小地愣了一下，而后跟她打招呼，“陆经理早。” 一切都很自然。 陆橘松了一口气，笑了，“早！” 应当是杨特助提前知会了策划部，她今天会回来的消息，陆橘刚到门口的时候，就受到了热烈欢迎。 小助理看见她都快要哭了，“陆总，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当初陆橘让她给慕倾袂的，就是离职申请书。 她好不容易才遇见这么好的顶头上司，如果陆橘真的走了，她绝对会很难过很难过的。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陆橘给了小助理一个拥抱，惹得小助理脸红不已，又惹得旁人纷纷嫉妒。 陆橘无奈地笑，只好给每人都象征性地拥抱了一下，除了……曾美。 第四百二十九章 麻烦 自从陆橘进来后，曾美一直都坐在工位上工作，就好像没有看见她这么个大活人一般，等到一群围着陆橘的人热闹劲儿过了，才冷不丁来了一句，“已经是工作时间了。” 众人面面相觑，热络的氛围都因为这句话像是被泼了冷水，都有些担忧地看着陆橘，有人低低咕哝了一句，“这不是还差几分钟呢嘛……” 陆橘也因为曾美的态度微怔，但很快就收敛了情绪，没有过多表现出来，摇了摇头，抬手示意他们各回各的工位。 随后，陆橘将小助理叫到了办公室，“我不在的这几天，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小美犹豫了一会儿，旋即便坚定立场了一半道，“经理，虽然这么说有背后说人坏话的嫌疑，但我还是要向您说明。” 陆橘看她的表情有些凝重，点点头，“说吧。” “按照您的吩咐，我将您留下的那封邮件给了总裁看，您不在的这段日子，策划部一直都是曾美暂代经理一职的，”小美的表情有几分凝重道，“那时公司里风言风语流传的广，都说您不会再回来了，曾美她，这段时间大概已经将自己当成了策划部的经理。” “原来是这样……”陆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小美有些急切地道，“陆经理，您放心，在小美的心里，您才是策划部的经理！”说完可能又觉得自己有急于表忠心的嫌疑，脸色微红了，又道，“您对我那么温柔，而且您确实有实力！” 陆橘看着急的不成样子的小美，“噗”地一声笑了，拍了拍小美的肩膀，“没关系，你去工作吧，先不要声张，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处理的。” 小美本来还很担忧，但听见陆橘这句话之后，就放下心来了，纠结的小脸也舒展开来，“嗯！” 临走前还给陆橘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陆经理加油！” 陆橘失笑，“好！” 小美出去之后，陆橘就垮了脸。 想办法处理，说的简单，那要怎么处理啊！ 陆橘打开电脑，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陆橘点开一看，竟然是曾美发过来的，是她不在公司的这段时间里，策划部的策划案等文件。 对于这一点，陆橘倒是有些惊诧的。 曾美方才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她还以为曾美会使绊子让她接手得不那么顺利的。 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 嘴角漫开微笑，陆橘点开邮件查看，开始着手处理。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问题了。 曾美给她的策划案很明显是不全的。 有一些明明日期已经截止到明天，策划案本早该做出来了，但是曾美给她的却只是题头，内容为空…… 还有些乱七八糟，排版和图片根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就更不必提了。 陆橘揉了揉眉心，看来这个问题还算需要好好解决啊…… 她靠着椅子转了几圈儿，而后忽地起身，按了内线，“小美，帮我联系总裁办公室，看他是否有时间，我要上去做汇报。” 不管怎样，公式程序还是要走的。 很快得到回复。 总裁在忙。 在忙？ 陆橘挑眉，深深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慕倾袂明明昨天就来了公司，将事情都处理好了才回家的，今天一大早刚来就忙？忙什么呢！ 这个小气的男人，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陆橘咬咬牙，最终还是不得不屈服了，她跟慕倾袂的仇先记着，策划部的内部矛盾如果不尽快解决，那很可能会牵连到慕氏的利益。 她一向很有原则，平时耍耍性子没关系，但是正事儿上绝不能耽误。 于是陆经理气势汹汹地去认怂了。 三十三楼的总裁办公室外排了好长的队。 大多数都是各个不同部门的主管，队尾那个人她认识，是游戏开发部的一个主管，因为《拾光之城》的游戏，陆橘还跟他算是相谈甚欢。 “黎主管！” 陆橘走过去打招呼。 黎主管看见她，惊喜道，“陆经理，原来你回来了？” 陆橘笑着点点头，“等我有时间了，再去你们部里玩玩游戏，可欢迎？” “欢迎欢迎，”黎主管笑道，“我巴不得抓几个游戏小白鼠，也就不计较你把我们部当网吧进啦！” “说我把你们部当网吧可太残忍了吧，”陆橘开玩笑道，“我可还帮你们揪出了不少bug呢！” “哈哈哈……是我的错！”黎主管爽朗地笑。 寒暄过了，陆橘便开口问道，“你们在这里排队做什么？” 说到这，黎主管有些垂头丧气，讳莫如深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明明昨天慕总都已经把各部门的经理都叫过去开过会了，今天却又叫我们这些主管过来汇报工作，这么多人，恐怕一天也汇报不完啊！” 陆橘默，这的确是有些猫腻。 每周每部汇报工作的任务都该是经理的，经理下面的主管分管各个不同的项目，但不同的项目之间又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介绍起来不免重复冗杂，慕倾袂又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陆橘沉思着，黎主管忽然发现新大陆了一般道，“唉，怎么不见你们策划部的人？” “……” 陆橘心道，难道要跟他说，这一场主管汇报会就是冲着策划部的她来的，所以才没有策划部的人，而他们这些人都是受了连累的吗？ “对不住了！老铁！” 陆橘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留下黎主管莫名其妙地挠挠头，好好的，道什么歉啊。 恐怕如果让他知道，让他不得不过来承受慕大总裁的审判的人就是陆橘，那恐怕道歉都没有用了，他就要恨不得咬死她了。 陆橘走到楼梯间里，打了个电话。 他打的是慕倾袂的私人手机，这个号码，只有家里人才知道。 慕倾袂正在开会，办公室里面静的连一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还都没有座位，只能站着。 至于为什么不能去会议室开会，偏偏要在总裁办公室里开，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也不敢问呐。 更何况慕总的情绪似乎越来越不稳定，如果说平时只是严格一些的地狱修罗，那今天简直就是阎王降世了。 这场会开完，他们能不能留个全尸都不一定，由是，所有人都开始在心里打辞职信的腹稿。 宣传部的一位主管正在哆哆嗦嗦地作汇报，汇报得很认真，尽管他严重怀疑慕总根本就没有在听。 所有人都为他捏着一把汗。 忽然，一阵铃声响起，吓得该主管直接丢了手里的文件。 所有人一瞬间面如土色。 是谁的电话？ 进总裁办公室还胆敢不关机？ 这下估计真完了。 大家相互看彼此，想找出这个可怜虫。 最后发现，慕总面色平静地拿出了手机，原本凌厉沉郁的目光在触及到屏幕的时候忽然便如春花绽放，温暖的阳光瞬间洒满了整间办公室。 所有人：“……” 慕总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这是谁的电话，力度这么大？ 然而慕倾袂并没有立即接起这通众人眼中认为令他中邪的电话，而是等了一会儿，任铃声响着。 所有人：“……” 慕总该不会是魔怔了吧？ 为什么对着手机笑的那么开心，却不接？ 铃声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响着，慕倾袂在电话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才接了起来，嗓音优雅悦耳，“喂？” 陆橘等他接电话等的几乎要炸毛了，此刻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喂？你现在很忙吗？” 慕倾袂扬了扬眉，眸光在室内一众翘首以盼的主管脸上扫过，看的人人一凛，而后淡淡收回视线，惜字如金地吐出一个字，“忙。” 第四百三十章 男色误国 “……”陆橘咬咬牙，她似乎从慕倾袂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欠揍的得意！ 是她的错觉吗？！ “那么，能不能麻烦您抽出几分钟给我呢？”陆橘微笑着，将语气放甜放软。 感觉自己都要打哆嗦了。 无论如何，先认怂就对了！她陆橘最会的就是能屈能伸！ 慕倾袂沉默了几秒钟，总裁办公室里的人也随之沉默，陆橘嘴角的假笑几乎快要维持不住了，就听他道，“再说一遍。” 陆橘：“……”我圈圈你个叉叉！ 总裁办公室门前大排的长龙都散了，所有人离开后都禁不住松了一口气，一边谈论着那一通神秘的电话。 因为慕总说了好几次‘再说一遍’，由此想来，对方一定是犯了什么错误的，但是也不能够啊，因为慕总的表情看起来很……贱。 所有人都没把这个词儿说出来，除非不想活了，但是所有人的心里确实都是这么想的。 没错，很贱！ 陆橘等最后一个人离开三十三楼的时候，陆橘才偷偷摸摸地钻了进去，结果刚一进门，什么都还没看清，就被迎面堵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我——” 陆橘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要挣脱，旋即便放松了下来。 慕倾袂的声音闷闷地从头顶传来，“不耍脾气了？” 陆橘：“……” 才进来，就又要让她承认错误吗？ 不！ 她刚才认怂认得太多了，现在只想找茬儿。 “抱得这么快……万一刚才进来的不是我呢。”陆橘垂着头，闷闷地说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语气里醋意有多大。 她说的没有错啊，她几乎是刚打开门进来，就被慕倾袂给抱住了，万一刚才进来的不是她呢？ 慕倾袂岂不是也抱了人家？ “不会。” 慕倾袂的声音笃定，蓦地，又是一声轻笑，松开她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方才在车上也是，态度转变得简直猝不及防。 这就是恋爱女人综合征？ 陆橘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慕倾袂眼里已经归纳为‘有病’的一类人了，捂住自己的头，哀怨地瞪了他一眼，“我来是有正经事找你的！” 慕倾袂正色道，“有不正经的事，你也可以来找我。” 陆橘：“……” 她已经放弃跟这个人正常交流的打算了，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我打算升曾美为副经理，所以需要你的批准！” 慕倾袂挑眉，显然是没想到陆橘真的是来谈公事的，“为什么？” “咳……” 这件事情毕竟涉及到她的‘任性’出逃，所以陆橘内心里还时有些愧疚在，偏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开始扯谎，“因为曾美有能力啊！不行吗？” “哦？” 慕倾袂打量着她，像是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眸光微闪，“如果你决定好了，我没有意见，但你真的想好了么？” 他的语气像在提醒。 陆橘点头，直视他的眼睛，“想好了。” “好，”慕倾袂走到办公桌前坐下，亲自签了一份文件，而后递给陆橘，“让曾美去人事部交资料吧。” “你同意了？” 他答应得这么干脆，陆橘倒有些意外，本来还以为慕倾袂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我相信你的判断。”慕倾袂的目光里，仿佛藏着浩瀚的宇宙星系，有着无穷的力量，陆橘觉得胸腔像是有某个地方被击中了，无法言说的感动。 便听慕倾袂又道，“毕竟你眼光很好。” 表情挂上了淡淡的得意色彩。 陆橘先是一怔，而后便懂了。 这是在说她向他表白的事情了！ 这个自恋的家伙！ “那我就走了！”陆橘心里记挂着曾美的事，拿了文件就想撤。 忽然被人揪着领子像拎鸡崽一样扯了回来，陆橘差点当场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回头怒目而视，“你干嘛？！” “我帮了你，你就这么走了？”慕倾袂看着她，俊逸的面庞上眉梢微挑，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无辜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 陆橘忽然有不好的预感，瞬间联想到了某些不可见人的画面，俏脸染了薄红，微脑道，“我……我等会儿还要见人呢！” 慕倾袂薄唇挽笑，伸手揽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我让你很难见人吗？”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优雅，像极了夜半时分魅惑人心的妖物，这副样子若是被旁人看见，肯定是要跌掉了眼镜的，陆橘艰难地抓住那一丝残存的理智，不让自己化身为扑人的猛兽。 陆橘坚守自己的立场，“反正不行！” 办公室恋情可是职场大忌，更何况是这种等级差悬殊的，一不小心就会被别人添油加醋成不可告人的东西，不管以后是否要公开，但至少不是现在！ 最近麻烦已经够多的了，绝不是好时机。 慕倾袂挑着眉，饶有兴趣一般地问道，“为什么不行？” “你想让我被集团里的女人都撕成碎片吗？”陆橘抬眸，幽怨地看着他。 “有我在，她们不敢动你。”慕倾袂理所应当地道。 “那也不行！”陆橘算是看出慕倾袂就是有意装傻的了，他这样的人物又怎么可能不知道陆橘的担忧，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 慕倾袂微拧着眉，垂眸看着自己怀里不安分的某个女人，扣住她的后脑靠近她，薄唇掠过她的眉梢眼角，蜻蜓点水般，辗转厮磨。 男色误国！ 陆橘双手抵着他，胸腔里的心脏又开始不安分地狂跳，被他的手臂接触到的肌肤似乎都开始变麻，身体已经妥协，但灵魂还在挣扎，“我都说了不行！你别……” 她以为自己在拒绝，殊不知在慕倾袂的眼里，这幅模样更像是无声的邀请。 低头，准确地寻到那樱红的唇瓣。 “唔……” 陆橘瞪大了眼睛，感受到薄唇贴上来的感觉，柔软，微凉，却像是一线火焰熊熊燃烧，将她的理智烧了个一干二净。 她忽然不挣扎了，伸出双手，环绕住慕倾袂。 顺从地张开双唇，如同一只温顺的猫儿般，肆意挑逗他。 她的主动令慕倾袂有些微的惊讶，却也很乐意得到她热情的回应。 冷不防，唇上一痛。 陆橘已经趁他惊诧的瞬间从他怀里滑了出去，捏着文件轻巧地跑到门边，回眸对他得意一笑，“略——” 慕倾袂在唇上按了一下，指尖有血丝。 竟然被她咬破了。 ……属狗的吗？竟然咬人。 当天慕倾袂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后，慕氏集团的内部八卦群就炸开了。 传言慕总在办公室里养了女人，嘴上的伤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还有人说这纯属是造谣，慕总一定是听了主管们的报告后活生生被气上火了，嘴唇起了泡，才会这样的！ 更有人说楼上简直放屁，起泡是这样的吗？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陆橘抱着文件，强自压住脸红心跳的感觉，钻进了电梯里。 脸上的笑容狡黠得像一只小狐狸，她就是故意咬他的！ 让他故意戏弄她，这一次只能算是个小小的报复！ 回策划部之后，陆橘就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又变回了那个处事干练遇变不惊的策划部总经理。 她先将曾美叫到了办公室。 曾美以为她是因为那些残缺不全的策划案过来敲打她，竖起了浑身的尖刺，她早就准备好了一肚子反驳的话，就等着陆橘责问出口。 刚进办公室，曾美就迫不及待地道，“陆经理，你找我该不会是因为那些策划案吧——” “曾美，你愿意当策划部的副经理吗？”陆橘不疾不徐地打断了她的话，笑意真诚。 曾美脸上的激动之色缓缓消退，换成了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第四百三十一章 假公济私 “大家都先停一下手上的工作，”陆橘带着曾美一起出了办公室，拍了拍手，沉溺于工作当中的各员工都好奇地抬起了头，陆橘提起笑容，“我要宣布一件事。” 她笑着看向身边依旧处于惊诧中没能完全回神的曾美，“曾美在我们策划部的优秀表现也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慕氏集团本着‘能者多劳’的精神，准备任命曾美为策划部的副经理！以后曾美就是策划部的副经理了！” 话落，带头鼓起掌来，“让我们恭喜她！” 很显然，这个消息不仅对于曾美是一个灵魂冲击，对于整个策划部来说都是一个深水鱼雷，整个办公室静默了两秒钟之后，才有人跟着鼓起掌来，紧接着，稀稀拉拉的掌声连绵着响起，有男同事吹口哨，“恭喜曾副经理！” 直到此刻，曾美才有了自己真正成为副经理的意识，眸子里微闪着亮光，看向陆橘。 陆橘又笑道，“以后大家要共同努力，将曾美当成榜样，提升奖金，一样都不会少了你们的！” “经理万岁！” 大家更激动了。 陆橘也笑，示意大家继续工作，而后便转身回了办公室。 门关上，隔绝了外界。 陆橘才松了一口气。 人心的把握是这世间最难的科目，要掌握时机出其不意，要专攻一人的同时顾全大局，这方面，她要学习的，果然还很多啊。 陆橘安定了一会儿，走回到办公椅上坐着，等着曾美过来找她。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曾美一定还会再过来找她问清楚的。 果然，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进！” 曾美纠结的脸出现在门后，陆橘笑着起身，“怎么了？” 见陆橘竟然起身来迎，曾美忙不迭地道，“陆经理，您坐！” 陆橘并不动，笑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曾美犹豫了一会儿，才道，“经理，您为什么要让我当副经理？” 陆橘眨了眨眼，道，“我说过了，因为你工作很优秀啊！” 曾美忽然有些激动，“不！我知道不是那样的！今天早上我还——我还……”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一脸的愧疚。 陆橘道，“曾美，我来慕氏的时间没有你多，资历不如你长，由我来做这个经理，其实都是很不合理的。” 曾美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陆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然她心底的确一直都这样不服气着，但是当事人如此轻易地说出自己不配经理这个职位，还是让她有些难以置信。 “但是我既然当了这个经理，那即便再如何艰难，我都要努力做下去，而你，我的确是看好你的，”陆橘道，“我离开的这段时间，策划部全仰赖你的带领，才没有出什么乱子，这一点我更应该感谢你，况且，让你当副经理，可是慕总都同意了的事情哦！” 她微微侧头，嫣然一笑。 真诚又美好。 曾美眼底蓄起点点光亮，“陆经理……” “对了，”陆橘道，“你刚升任副经理，自然需要做出一些业绩来，你今天发给我的策划案我还没有看，那些就全部由你负责吧，等到月底申报季度奖金的时候，那就都是你的功劳啦！” 曾美微微犹疑，“您……还没看么？” “是呀，”陆橘纯真无害地点头，“怎么了吗？有什么需要我确认的？” “呃不，不，没有，”曾美晃过神来，“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工作了！” “好好加油吧！” 曾美离开后，陆橘点开邮件看，果然看见她已经将邮件给撤回了。 陆橘向后靠坐，舒了一口气。 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吧。 邮件是可以看见对方是否已读的，曾美撤回的时候也应该看到了，就把这当做一个小小的敲打吧。 有些事，要恩威并施才有用。 呼…… 好累，她好想当一个什么都不用操心的米虫…… 不不不，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陆橘拍拍脸，继续打起精神投入工作。 中午的时候，小助理忽然来告诉他，慕总叫她去汇报工作。 陆橘皱眉。 又汇报？汇报什么？ 助理也很有些奇怪，替陆橘打抱不平，“这都已经快要到吃饭时间了。” “咳……”陆橘挥了挥手，“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你们中午按时过去吃饭，不必等我。” “那陆总，我帮你打包一份带回来。”小美道。 “咳咳……”陆橘咳嗽得更厉害了，“不必不必……” 小美疑惑道，“不用吗？” 陆橘肯定地点头，“不用！” 当然不需要了，因为她等下需要汇报的工作就是吃饭啊！ 果然，等她到了三十三楼，就看见慕倾袂已经坐在沙发旁等着她了，茶几上放着各色菜肴。 “过来。” 慕倾袂朝陆橘伸出手。 陆橘走过去，故意不坐他旁边，目光从桌上一盘盘诱人的菜肴上掠过，嘴角忍不住抿起笑容，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慕倾袂，故意道，“假公济私？” 慕倾袂嘴角勾笑，“那你应是不应？” “不吃白不吃！” 陆橘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这里的菜竟然都是她喜欢吃的，看着就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桌上还另外放着一碗粥，陆橘在甜点跟粥之前权衡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粥，慕倾袂看到，挑了眉，“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喝粥了？” “从……”陆橘思考了一下，笑道，“昨天！” 慕倾袂微怔，幽深的眸子里闪过温和的笑意，敛眸道，“为什么？” 陆橘道，“因为……比起容易让人长胖的甜点，我还是喜欢清淡的粥！” 虽然是临时找的借口，但是她的确开始有体重危机了，本来想好要去南方贡献帮忙贡献体力的，结果没有想到竟然跑去那儿在床上养了许久的伤，越养越胖…… 陆橘颇为忧伤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小肚子，总觉得，再这样过一段时间，她也可以过上没事儿捏肚子玩儿的日子了。 “唔……” 慕倾袂注意到她的眼神，夹了一块红烧肉到她的碗里，“多吃些，胖点没什么不好。” 她可是听杨特助向他汇报了，就在今天上午，陆橘还跟游戏开发部的一个主管相谈甚欢，更重要的是，那个主管是个男人！ 他可没有忘记七夕节的时候，陆橘收到了多少礼物。 陆橘不让他公开，他就更需要排除身边的危机了！ 最好直接将陆橘养成一个大胖子，看看谁还来跟他抢！ 慕大总裁的计划瞬间成形，越发殷勤地将肉往陆橘碗里夹，陆橘要跳脚了，“你要陷害我直说！我吃不了这么多！” 慕倾袂不为所动，“若是吃不完，可以剩下。” “……我从五岁开始，碗里就不剩饭了！”陆橘抗议。 “不会剩的，”慕倾袂继续不为所动，“你吃不完，我来解决。” 他说的自然，陆橘却慢慢红了脸。 说来惭愧，她前二十四年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对于这方面的经验是绝对的零，第一次恋爱就能主动表白已经是一个奇迹。 但也不代表，陆橘能时刻顶住这样无意的撩拨。 明明没有任何暧昧旖旎的话，但她却忍不住脸红心跳。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吗？ 感觉好是好，但是陆橘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剩下的，这是原则！ 由是，一顿饭吃完，陆橘扶着撑起来的肚子，倒在了沙发上。 隔着衣服，都能看到肚子微微隆起，像……怀孕了一样。 慕倾袂看着陆橘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手盖着肚子，私以为这样的画面无比的美好，他已经能想象到陆橘以后真怀孕的时候，是何等圆满的光景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摸摸都不行么 吃的过饱就会犯困，陆橘打了个呵欠，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慕倾袂起身去抱她，陆橘连忙按住他，“干嘛？” “困了就去睡会儿，”慕倾袂拦腰将她抱起，往休息室里去。 “……吃饱了就睡，你当我是猪吗？” 慕倾袂垂眸看她，挑眉，“有何不可？” 陆橘忿忿然，不肯安分地给他抱：“……我跟你说，你这样说话是没有朋友的！” 慕倾袂不以为意，“有你就够了。” 陆橘原本只是开玩笑，可慕倾袂这样说，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除了唐堂，她的确没有看到其他什么男人出现在慕倾袂身边…… 所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人在高处，身边往往都会聚集一些为利而来的狐朋狗友，慕倾袂却并不是这样，也是因为，他早就已经看破了这些了吧…… 强者这个词背后，是孤独。 陆橘忽然有些心疼慕倾袂，安安分分地在他怀里缩着爪子，不闹腾了。 慕倾袂根本不知道他随口的一句话竟然让陆橘心里闪过那么多想法，只是陆橘肯乖乖配合，他倒是很开心。 将陆橘放在床上，慕倾袂在她额上一吻，像是哄小孩子一般，旋即起身。 衣角忽然被拉住。 慕倾袂转身，看着陆橘，陆橘目光烁烁地看着他，“你不需要休息吗？” 她以为慕倾袂吃完了饭，还要继续去工作，本来就心疼他的孤独，如今更心疼他的辛苦，所以想让他也休息一下。 只是话刚出口，差点闪了自己的舌头。 “我去收拾餐具，”慕倾袂嘴角的笑容更加迷人，意味颇深地倾身凑近陆橘耳边，“你可以等我。” 话落，便转身出去了。 陆橘傻呆呆地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脸上有可疑的红晕一点点升起，最后像蘑菇云一样炸开。 轰—— 陆橘猛地拉着被子盖住脸。 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啊啊啊啊！ 接下来又是恋爱定律吗？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陆橘抱着被子翻过来滚过去，最后猛地不动了。 侧着身子面对床边，将身后大片的位置留出来，这样，就算慕倾袂真的要躺在这张床上睡觉，她也给他留够了位置了！ 开始进入睡眠模式，闭起眼睛呼吸均匀。 嗯嗯嗯，就这样快点睡着，睡着就没关系了！ 可惜越努力想睡着，脑子就越来越清醒。 陆橘咬着被子，好想哭…… 休息室的门再次响起，慕倾袂回来了。 陆橘迅速收敛表情，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眼睛紧闭着，听觉就越发灵敏，能够听见脚步声慢慢走近床边，而后停止不动了。 慕倾袂站在床头看她！ 陆橘感受到自己噗咚噗咚跳个不休的心脏，越来越慌。 而后身边的床忽然陷了下去，陆橘的心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再细听，却又没有其他声音了，慕倾袂也没有碰她，似乎就这样准备专心睡个午觉了…… 意识到脑海里闪过这个想法的时候心底竟然划过一丝失落，陆橘又炸毛了，天！她为什么要失望！这样不是很好吗？难道她真的想发生点什么？不！她还没有准备好啊啊啊啊！ 腰上，忽然伸过一条手臂，轻轻落在上面。 属于慕倾袂的清冷气息逐渐将她环绕。 陆橘：“……！！！” 全身瞬间僵硬了。 慕倾袂将她搂在自己怀里，感受到怀里人儿的紧张，薄唇勾起一抹笑，她以为他没有看出她装睡的小伎俩？ “睡吧……”到底不忍心欺负她，害她就这么僵在他怀里一中午，慕倾袂低声在她耳边道，“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觉。” 男人的声音带着安抚，陆橘起初还僵硬着，旋即在他怀里感到了安心。 就好像，只要是在他的怀里，就算此刻地震海啸台风种种灾难都发生，那也无从畏惧一般。 一股甜蜜安心的感觉弥漫全身，陆橘没有再背对他，翻了个身，脸对着慕倾袂的胸膛，像一只小猫一样缩在他的怀里，手就不可避免地贴在了他的身上，陆橘还顺手捏了捏，唔……手感真好。 慕倾袂却开始僵硬了，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看着满脸安然打算在他怀里午睡的小猫咪。 她是真的把他当做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吗？ 要知道，即便是在办公室里，即使身边还有其他人，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吃了她。 “不要乱动。”声音有些低低的喑哑，带着压抑，听起来却像是不悦，如同父亲教训不听话的顽童一般。 陆橘闻声当真不悦了，她是想给他一个女朋友安慰的拥抱好吗？ 也不闭着眼睛装睡了，在他怀里抬起头，瞪着他，“我就摸一下都不行吗？！” 自己的男朋友，为什么不能摸！ 慕倾袂黑眸幽深地看着她，忽然凑近，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陆橘大囧，“你干什么！” “我就亲一下，不行吗？”慕倾袂还原了她的话，只是语气变得低沉。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陆橘怒了，这个家伙不讲理还占她便宜！ 果断伸出手，在慕倾袂的腰上拧了一下，用力到连表情都变形。 慕倾袂吃痛，皱眉。 陆橘已经得意地道，“我就掐一下，不可以么？” 慕倾袂忽然抱着陆橘，一个翻身，就压在她身上，手臂撑在她的耳侧，目光星火闪烁，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那么，你让我睡一下，可以么？” 陆橘被他忽然的动作吓傻了。 就像是初生牛犊不知天高地厚，捅了篓子又没办法收场一般，懵然局促地看着他。 这样的表情…… 实在，太诱人了。 陆橘柔软樱红的唇因为愕然而微张，良久才收拢口型，看样子是想说‘不’ 慕倾袂没有给她说不的机会，俯身吻住她。 这个吻因为急促，而全无章法，却如燎原之火一般降临，令人无处可躲。 “嗯……” 陆橘的话被堵了回去，只能从鼻端溢出呻吟般的声音。 双手无力地伸开想要推拒，却也被他轻而易举地掌握，再也掀不起风浪来。 脑子里如同当机了一般，乱成一团浆糊。 难道…… 慕倾袂没有更进一步，吻得她意乱情迷了之后，便放开了她，将她重新搂回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按着，磁感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下一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见陆橘还是傻了一般看他，慕倾袂惩戒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睡觉！” “哦……” 陆橘收回视线，在他怀里动了动，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只是心还是在狂跳着的，杂乱无章，好像有无数只小鹿一起四面八方地乱跳乱撞，将整颗心都给撞成了一团乱麻。 慕倾袂注意到，她的耳垂还在一点点漫上红色，像是粉色的珊瑚珠儿一般。 许是真的太过疲倦，陆橘脸颊红红地在慕倾袂怀里靠了一会儿，竟然真的就睡着了。 慕倾袂见她呼吸绵长，才从床上起身，先去浴室冲了冷水澡，而后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 他工作的时候依旧严肃认真，只是偶尔抬头看向休息室，目光都带着温和缱绻。 似乎一直以来都空置的角落被填满，从此之后他拥有的不再是高处不胜寒的孤单，所付出的努力都有了为之奋斗的价值。 这或许，就是慕凌菲一直都逼迫他所寻找的东西。 何其有幸，能够遇见。 第四百三十三章 蓄意报复 陆橘午休醒来，迷迷糊糊地发现自己所处的环境，呆了两秒之后又发现本来应该睡在她旁边的慕倾袂不见了。 她掀被下床，光着脚跑到门口，从门缝里偷偷往外瞧。 看见慕倾袂果然正坐在桌前工作，神态专注，处于工作中成熟男人的魅力散发得淋漓尽致，冷峻的脸庞线条明晰，一分一毫都如同对着天神精准雕刻。 眉眼鼻唇，无一处不传神，无一处不迷人。 陆橘趴在门缝，花痴的认真。 呵呵呵…… 好帅好帅…… 想到这样帅的男人是她的男朋友，心里就美得好像都要冒粉红泡泡了。 慕倾袂不动声色地继续工作着。 为了安全，他曾经受过特种兵级别的专业训练，对周围暗处潜在的危险都极其敏感，更别提这种级别的盯视了。 只是…… 被这样近乎实质的目光赤裸裸地盯着，饶是他自诩自制力过人，也有些难以为继。 “你要在那边看到什么时候？” 终于无可忍耐，慕倾袂走到因为偷窥被发现而呆住的陆橘身边，拉开门，将陆橘从门缝里释放出来，俯身贴近她，眼底旋涡深得像是要将人吸进去，“这样正大光明地看，不是更好？” “咦——” 做坏事的时候被发现了怎么办？ 坦白从宽、死不承认。 陆橘坚定地选择了最后一种，摇头装傻，“我没有呀，我才没有偷看你呢，午休时间快结束了，我要回去工作了！” 自说自话地，就想从慕倾袂身边蹭出去。 啪—— 一条手臂忽然撑到她身侧的墙壁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慕倾袂不怀好意地低眸看着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这就想走？” 陆橘被激起一阵颤栗的感觉，梗着脖子转回头看他，坚守着女神气场不能丢的原则，“不然呢？” “是不是该留下点利息？” 慕倾袂唇角含着一点笑意，轻轻覆上她的唇，动作不若方才在床上那般疾风骤雨，舔舐轻吮，温和又温柔。 相比那般霸道的气息卷掠，这样的温情更容易让人沉沦。 陆橘再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嘴唇又一次光荣牺牲了。脸颊也红红的，不能见人。 她严重怀疑慕倾袂是蓄意报复！ 她进了洗手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等待冷静一会儿之后才回了策划部。 只是嘴唇这样鲜艳红肿是如何都这眼不了的了，陆橘佯装咳嗽，转呗掩着嘴一路从策划部门口咳嗽到办公室里。 午休时间还有一些，大家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闲聊，或者都在玩儿什么。 陆橘心里暗道老天助我，一边咳嗽得更加入戏，急匆匆地往办公室里去。 眼看偷渡成功有望，小美忽然从旁边闪了过来，满脸担忧地拉着陆橘，“经理，你感冒了？我那里有药，我给您拿一些吧？” “咳咳……那真是谢谢你了！”陆橘尴尬得不行，心想这孩子太实心眼儿了也很麻烦啊，一边推开小美的手，“我先进去喝口水，你等会儿帮我送进来吧。” “陆经理，你咳嗽得有些严重啊，不如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小美见她咳嗽得更加厉害，更加担心了。 陆橘掩嘴的手放也不是，继续捂在脸上也不是，感觉脑子里都开始转了金星。 眼看着别人都有往这边看过来的趋势，陆橘也顾不上什么了，扯谎扯得无比利落，“我没事，我就是喝水呛到了！” 说完，逃也般地进了办公室。 然后急忙拿出久违的口红，涂抹在唇上试图遮掩，她平时并不喜欢太过鲜艳的颜色，所以口红的颜色都很浅，涂抹上去之后，嘴唇还是嫣红的。 陆橘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正想着怎么想个其他的补救办法，就有人敲了门。 “我真的没事！” 陆橘觉得自己的头已经开始涨疼了，扬声道。 这孩子怎么这么执着啊！ “是我。”肖宁的声音。 陆橘一怔，急忙把口红又涂了一层，才道，“……进来吧。” 肖宁进来后，陆橘尽量展露自然的微笑，“有什么事吗？” 肖宁不语，走过来将一样东西放在了她的桌面上，“用这个吧。” 陆橘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支豆沙红颜色的口红。 “……呃！” 肖宁看了一眼陆橘手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口红，毫不留情地点评道，“这支颜色太浅，你的嘴被亲的已经有些发肿了，遮不住的。” 陆橘：“……” 她敢说！她从来都没有过像现在这么尴尬的时刻，肖宁，肖大神，为什么你能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么羞耻的话来！ “……那个，你——”陆橘一脸便秘的表情，想问又问不出口。 “游轮上我就知道了，”肖宁轻而易举就看透了陆橘在想什么，“你不必不好意思。” 陆橘一愣：“啊？” 旋即便想通了，如肖宁这般剔透的人，会看出来也不是很让人意外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比自己发现得还要早。 “那……” 肖宁道，“放心，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陆橘长舒了一口气，肖宁实在是太聪明，也太善解人意了，她由衷地道，“谢谢你！” 肖宁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急着出去，“他是个好人。” “啊？”陆橘开始有些迷糊。 呃…… 好吧，虽然慕倾袂的确是个好人，但是被肖宁这么一说，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不知道慕倾袂本人知道这个评价之后会作何感想……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肖宁在表达自己感情方面很有些艰难，但却仍然努力着，“虽然我这样认为有些一厢情愿……但是，陆经理，如果你已经决定好要跟柳丞哲在一起了的话——” 陆橘瞬间僵硬了，“等等等等！” 肖宁正说到激动处，冷不防被陆橘这样打断，有些懵，“怎么了？” 陆橘艰难地阻止好语言，“谁跟你说，我是跟……柳丞哲在一起的？” 肖宁的眉头缓缓簇起，似乎有些不能理解般，“难道不是他吗？可是在游轮上的时候……” 她分明将柳丞哲对陆橘的情谊看得清清楚楚，从老婆婆手里买下花的时候，柳丞哲虽然把花给了九儿，但是眼睛却是一直都在看着陆橘的，真理之口面前也是，虽然大家好像都没有注意到，但是她却看得很清楚。 捉迷藏的时候也是这样…… 为什么陆橘的反应这么奇怪，难道……不是他吗？ 这不可能啊？ “不是他！”陆橘捂着脸，欲哭无泪，“宁啊，小宁宁啊，谢谢你的口红，但是……真的不是他。” “难道……是慕总——” 听到这个词，陆橘的心瞬间又拎了起来。 “——的表弟唐堂？” 陆橘：“……？？？” “……不是。” 肖宁更加不能理解了，甚至将在游轮上所有一起去的男同事都猜了一遍，最后差点连有家室的都算上了，陆橘摇头摇得越来越狠，好似拨浪鼓。 肖宁都猜错了，有些失望，但紧接着又有些担心，柳丞哲那么喜欢陆橘，如果陆橘跟他在一起，他一定会对陆橘很好很好的，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陆橘对着镜子涂口红，用唇刷在口红上滑过，温柔的豆红色抹在柔软的唇瓣上，果然将原本鲜艳的颜色遮盖了许多，陆橘将口红还给肖宁，“谢谢你啦，回去工作吧！” “……好。” 肖宁拿着口红，满腹疑虑地出去了。 陆橘趴在办公桌上，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选择不公布是正确的，她还以为肖宁竟然会猜得出来，但是她竟然连慕倾袂的表弟唐堂都猜到了，却始终都没有猜到正主的身上。 看样子，如果他们在一起的消息如果传了出去，绝对会是惊世骇俗的新闻。 只是，心底还是有些不可名状的失落。 而之所以会让大家惊世骇俗，也是因为觉得她与慕倾袂并不般配吧？ 第四百三十四章 过去的回忆 陆橘很快就将那种难以名状的失落给压下去，人最忌讳无缘无故的忧思，况且她也不需要旁人觉得她与慕倾袂是否般配。 下班后，陆橘依旧跟慕倾袂一起去幼儿园接九儿，因为有陆橘一起过来接，九儿显得十分开心，扑进陆橘怀里甜甜地地唤了一声麻麻。 或许是因为此时的心境早已不同了，从前九儿这样叫她，她虽然高兴，但也总是会觉得这一句‘麻麻’也单单只是一个更加亲昵一点的称呼，本身不具备任何异议，但如今听来，却觉得这呼唤好像透过耳朵直接透进了心间。 在里面咕噜噜一阵翻滚，有些痒痒的。 以后…… 想到以后，陆橘心间又是一揪，怜爱地看了一眼九儿，将她抱紧了。 柳小妮看她的表情还是怪怪的，仿佛腊月飞雪之上一轮六月骄阳，冰冷彻骨的同时又让人觉得烦躁难当，陆橘干脆也就不去跟她虚与委蛇地客套了，抱着九儿直接上了车。 “明天幼儿园组织秋游啦！”九儿欢欣地道，“九儿明天要带好多好多好吃的！”她一边说，一边张开两只小胳膊，表示好多好多这个概念。 这可是她入园以来第一次秋游，就是和幼儿园里的大家一起去郊外去玩儿，为了安全考虑，地点选在一处庄园，但毕竟也是参加集体活动，因此九儿开心得不得了。 “需要带什么吗？” 不仅九儿兴奋，陆橘也紧张了。 到了慕宅之后就开始里里外外地准备，生怕给九儿少带了什么，到时候人家有，九儿没有。 其实完全就是多虑了，皇家幼儿园与其他幼儿园不同，虽然小朋友也可以自己准备东西，但是但凡秋游中需要用到的东西，从食物到生活用品，园方全部都会准备。 慕倾袂知道这一点，但是也并不想提醒陆橘，好整以暇地看着陆橘为了小九儿亲自忙里忙外，觉得自己已经看见了就在不远的美好未来。 陆橘还是拒绝跟他在九儿面前亲密接触，美名其曰，要给小孩子适应空间，可是在他看来，九儿的适应期早就过了。 只是陆橘态度坚持，他也就只能随她。 毕竟不敢太过强势，万一某人一个叛逆，再偷偷逃走了。 那就是鸡飞蛋打。 管家在旁边看着，既高兴又心酸，高兴的是慕倾袂与从前相比的确多了许多‘人气儿’，这不可谓不是个好兆头，心酸的是一向大权在握风云决策的慕大总裁，竟然就这样被一个女人给牢牢握在手心里。 不知道大小姐看见了会怎么想。 可能会更高兴？ 管家想着，忽然记起大小姐自从去了老太爷那边将唐堂带出来，就没有再通过信儿，也不知道又在忙活些什么。 主要是林非禹每次路过慕宅，都要进来小坐一会儿，话里话外旁敲侧击，超不出十句就会回到慕凌菲身上。 眼看着慕倾袂这边大局初定，管家又开始操心上比慕倾袂难度系数更大的慕凌菲了。 上一代人的临终托付，总要看着这两个孩子都能得到幸福才好。 …… 慕凌菲没有辜负管家的殷切期待，她在努力中。 她要留在桃花印象馆工作，理由是前一天她一怒之下一脚踹碎了一个木框，而她没有钱来赔偿，所以情愿以工抵债，虽然程铭再三说不必，但慕凌菲仍然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 没钱是假的，想留下来是真的。 帮工是假的，想拐老板是真的。 慕凌菲向来有恩说恩，有仇说仇，她觉得，在她把跟程铭之间这十八年的恩恩仇仇算清楚之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了这厮的。 她对于那句‘我可能已经不喜欢你了’没有任何悲观的情绪。 那不是还有个‘可能’作为前缀？ 于是慕凌菲十分干脆地留了下来。 程铭画画，她在旁边看着；程铭吃饭，她在旁边看着，程铭去洗手间，她…… 这个没法看着，只能坐在外面等着。 “凌菲，你不必这样……” 程铭脸上满满的无奈之色，令那张原本苍白而零星散着风霜的脸看起来更加疲惫了。 慕凌菲无所谓地坐在旁边翻法条，“你如果真的不想看见我，今天大可不必过来，我昨天又没有跟着你回家。” 她不知道程铭这些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现在看起来，他似乎并不能失去这一家不大的店铺。 因此也就有了底气。 程铭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明知道我这家店新开业，我不能不过来！” 慕凌菲抬头看了他一眼，将书翻了一页，继续低头看，淡淡道，“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不是没打扰你工作么？” 程铭默然。 是没有打扰，更甚至还吸引了一些其他男客户进来，蜂蝶般围绕着她。 倒不像是进来看画的，而是进来看她的！ “总之，你不要再赖在这里了。” 慕凌菲忽而笑了一声，笑得有几分孤冷，“程铭，你觉不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 他们还都是学生时，程铭百般在她面前出现刷存在感，她也曾经这样毫不客气地驱赶过他，只是语气态度，比这还要恶劣得多。 如今时移世易，说过的话没变，说与听的角色却完整地对调了一个个儿。 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 程铭面色微变，显然也是回忆起了当初那段时光，垂下眼眸，隐忍地握起拳头，良久才道，“那些都过去了。” 慕凌菲看着他，“……是啊，那些当然都已经过去了，可过去了，难道代表不曾存在过么？” 是谁说过，被追的那个人，反而更痴情。 慕凌菲现在只想把这个人拖出来暴打一顿。 世间所有的大道理，不是让人醍醐灌顶，就是给人当头一击，慕凌菲觉得自己被砸的有些发懵。 我时常以为你是我的一个梦。 你从我的生命里走过，没有给我留下一点印记，直接消失了整整十七年，我每日每夜梦见你，几乎分不清什么是现实。 现在你回来了，告诉我当年那些事都过去了，难道过去了，那些回忆就不曾存在过么？ 慕凌菲指尖转了转自己的短发，十几年来，她没有再蓄长，似乎这样就可以逼自己忘记，但是回忆也是人生当中的一部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遗忘得了的。 程铭痛心地看着她，唇角载不住苦涩，“凌菲……” 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似乎想如十八年前一般，温柔地缠绕她的长发。 可惜，她的发太短，他也不够勇敢。 凌菲…… 如果让你知道过往的真相，你一定会想要亲手杀了我。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只有十八年的漫长时光，还有残酷到几乎无可逾越的现实。 一阵电话铃声忽然打破了两个人的沉寂。 慕凌菲逼回眼底闪烁的泪花，从包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备注名——林废鱼。 怎么是他？ 慕凌菲看了一眼刘程铭，接了起来。 “干什么？！” 慕凌菲皱眉，“干什么？” 林非禹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你别问了，快点把定位发过来！” 慕凌菲拧眉，“我弟已经回来了，咱俩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你要是不说什么事，本小姐懒得陪你玩儿游戏！” 林非禹低笑几声，“凌菲，你还真是无情啊，为了你，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劲儿呢。” 室内很安静，因此程铭能隐约听见对面的男声。 慕凌菲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快说！什么事！” “可是是惊喜呀！”林非禹道，“说出来了，就没有意思了，我保证你看完之后会感谢我，先把定位发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 偏见 印象馆内很安静。 程铭这家伙，威胁她如果不把定位发给他，就去法群里跟她表白！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面混？ 等会儿见到他，一定要捶死他不可！ 程铭缓缓开口，“刚才给你打电话的，是个男人吧？” 慕凌菲挑眉，冷笑了一声，“是啊，怎么？”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表情，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一点不同。 程铭默了默，“是喜欢你的人吗？” 慕凌菲眉眼挑了几分凌厉，“是又如何？” 程铭吸了一口气，听见自己的声音低而缓地道，“你今年三十五了吧？也是时候该结……” “程铭！” 慕凌菲猛地起身，恨不得将包甩在程铭的脸上，怒极而笑，“你跟我又是什么关系？轮得到你来操心我的嫁娶？” “我……” 程铭垂着眸，眼角的纹路沉在暗影里，看起来像个垂暮老者，呐呐不能语，“我……” “程铭，也许你说的对，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现在的你跟十八年前的你差距真是太大了，”慕凌菲冷了语调，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还能看得上现在的你么？” 印象馆门口，林非禹静静站在一株香樟树下。 凝眸听着里面的声音，而后转身走开，到了一处稍远些的街角站着。 然后拿出手机扣她。 我到了，出来。 慕凌菲正气急，看见消息立刻抓包就冲了出来，林非禹远远地挥了挥手，“凌菲，你怎么跑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害得我好找！” 慕凌菲目光怀疑地上下打量他，“怎么在这里等我？” “嗨，你看，那边不是没有停车位么，我这是临时停的，快点上车，等会儿交警来了！”林非禹拍了拍身侧的跑车，笑得没有半分错漏。 慕凌菲白了他一眼，也就没有多想，转身上了副驾。 拉风的跑车在街道上消失，桃花印象馆的门口，程铭站在那里，形容寂寥。 只是慕凌菲一心扑在气愤上，没有回头看一眼，是否有人用目光送她离开。 像是永久的告别。 “不开心么？” 林非禹手扶在方向盘上，看慕凌菲过了一会儿还是气鼓鼓的表情，开口问道。 慕凌菲默了默，“没什么，碰见了一个二货。” “呵呵……”林非禹笑。 慕凌菲斜瞄了他一眼，“呵你个头！” 林非禹目视前方，道路两旁的树木飞速倒退，影子在车玻璃上不断划过，将他的表情也完美地隐藏，他浅淡地笑着，“遇见个二货有什么可值得生气的，你可是律界的女王，讲理讲不通，那就干脆不要理他了。” 慕凌菲默了默，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有一天他做了令你非常气愤的事情，但是却连道歉都不肯，你怀疑他是有苦衷的，可是他不说，你也没有办法逼他，这种时候，你该怎么办？” 林非禹目光微闪，片刻后笑道，“我可以当做，你这是在请教我吗？” “我呸！”慕凌菲原本还将林非禹当成一个可以帮忙分析的朋友了，谁成想这也是个不靠谱的，气哼哼地道，“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那要看他对你来说的重要程度了，”林非禹忽然道，他没有再调笑，语气里充满了认真，当真像是一个拥有丰富人生经验的智者在帮迷途的羔羊指点方向，“如果他对你来讲可有可无，那就不必为他劳神，干脆地离开他。” 慕凌菲沉默不语。 林非禹看了她一眼，平静地将目光转了回去，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查地紧了紧。 “如果他对你来说很重要，或者你们对彼此来说都很重要……”林非禹道，“那么，就要离开的更干脆了。” 慕凌菲不可置信地扭头，“为什么？” “如果你们都非常清楚对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却还是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而影响彼此之间的感情，那这样的朋友，还有什么留着必要吗？”林非禹说话毫不容情。 左右他十分清楚慕凌菲问的人是谁，这种时候如果傻到给情敌留机会，那他就不是林非禹！ “我都说了，”慕凌菲有些烦躁，“万一是有苦衷的呢？” “你也说了，只是万一。” 慕凌菲：“……” 她忽然笑了，手撑着头，“小伙子，你很倔啊？照你说得这样做，身边还能有朋友吗？” 林非禹笑容不变，“当然有，留下来的，都是一生知己。” 慕凌菲不以为然，“如果真像你说那样，受了一点伤害就断绝关系。就要让谁从你的生命里永久退场，可一个人一辈子就那么多朋友，你一个一个地丢，最后只能剩下自己。” 林非禹目光幽深，“只剩自己有何不可？” 慕凌菲道，“你不会觉得孤单？” “孤单应该是很奢侈的东西吧？”林非禹笑道，“被迫融入自己不喜欢的圈子，每天装模作样地假笑，那不是更可悲？” 慕凌菲放弃了，“话不投机半句多！” 林非禹笑，“你会这么激烈地反驳我，是因为你心有偏见。” 慕凌菲挑高了眉头，“我有什么偏见？” 跑车猛地停下来，林非禹目光认真地凝视着她，“你对我有偏见。” 慕凌菲拧眉，“什么？” 林非禹笑得有些凉，“你对你的那个‘朋友’也有偏见。只是对我是偏远，对他是偏近。慕凌菲，你对我这么不公平，却还来向我求大道理，又有什么用呢？你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我们不是第一天认识了，都十分清楚彼此是什么样的人，我方才说的就是你平时的所作所为，否则以你慕凌菲的身份和实力，在帝都早就是‘知交遍天下’了，可事实显然并不是这样，我们都是‘孤独者’，你现在却毫不容情地反驳我，难道不是因为那个人的不同么？” 慕凌菲瞪大了眼睛，这还是林非禹第一次这样长篇大论地‘讨伐’她。 “我……有偏见？” 她是学法的，从来受到的教育都是，无论是任何事，都不能先切入主观思维，看待案情存了偏见。如果林非禹却这样评价她，无疑是最严酷的讨伐。 林非禹的声音有些凌厉，“是！可我告诉你，我跟你那个朋友之间的不同就是，他会伤害你，而我永远也不会，无论是什么原因！” 慕凌菲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非禹一怔，脸上激动紧张的神情逐渐恢复，缓缓向后靠过去，抬起手臂盖在自己的脸上，“……对不起。” “我在门外，听见了你们的谈话，”林非禹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看见了那家印象馆的名字——桃花印象馆，慕凌菲为什么会喜欢桃花由此可见，“他回来了，是么？” 原本心底对于程铭是不屑的。 就算再如何长情，十八年的等待也足以消磨任何美好，随之而来的，是积年等待带来的怨恨，这怨恨的黑影，本也该足以吞没过往所有的温情。 可是他显然轻看了这段回忆。 那么慌乱，竟然连在门外听见他们说话都想立即离开。 而他现在要带她去做的事情，就显得无比可笑。 他带着心爱的女人，去怀念她跟另外一个男人的青春。 慕凌菲看了他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是！” “慕凌菲，”林非禹道，“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大胆的猜测 慕凌菲不知道林非禹这忽然又是想要搞哪一出，蹙着眉头问他，“打什么赌？” “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来帮你查明真相。” “……”慕凌菲觉得林非禹是在开玩笑，但是林非禹的表情里偏偏写满了认真。 她不由道，“然后呢？” “这三个月里，你不可以见程铭，由我来跟他谈。” “赌注呢？” “如果我赢了，那么当真相水落石出之后，剩下的事情自然与我无关，由你自行决定一切。如果我输了，三个月后我没有查清事实……那么我自愿离开你身边，从此以后，再不纠缠。” 一字一句，如同佛下祈愿。 认真无匹，落地千钧。 “你查便查，为何不叫我见他？”慕凌菲拧眉，虽然没有直接说同意，但是显然也动心了。 林非禹的能力不可谓不强，饶是慕凌菲，也不得不在这件事情上谨慎斟酌。 林非禹苦笑，“凌菲，你会影响我的判断。更何况，你连三个月的时间，都舍不得吗？” 舍不得三个月不见他？ 他说话向来极其讲究技巧，不直接说出来，让对方自己去联想猜测出整句话，这样得出来的结论往往比直接听见的更有冲击力，尤其是，当那人不愿意承认这样的真相时。 果然，慕凌菲跳脚了，“赌就赌，林非禹，输了可不要耍赖！” “我以我律师的身份起誓，”林非禹道，“绝无反悔。” 慕凌菲撇了撇嘴，没有再多说什么。 事情确定了下来，林非禹就将车调转方向，又开了回去，慕凌菲翻了个白眼儿，“你怎么又往回开了？” “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以你现在的心境去很不合适，”林非禹道，笑容是乾坤在握的自信，“我相信以后会有合适的时机的。” 慕凌菲，“……” 她最讨厌被人跟她卖关子，尤其讨厌林非禹这样‘尔等愚民不配知道真相’的卖关子模式，也就手撑着下巴，专心致志看沿路的风景，不再搭理他。 林非禹将车速放的很快，几乎快要跟慕凌菲平时飙车一样了速度了。 烈烈的风不停吹拂着，短发飞扬。 令人十分自然地放松了心情。 慕凌菲喜欢骑摩托车也是因为如此，就好像，只要我的速度够快，烦恼就跟不上我。 事实上，这也是有科学依据的，当人体处在极度刺激的环境中是，大脑会高度紧张，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事上，自然不会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那些令人烦恼的东西。 林非禹直接将慕凌菲送回了慕宅，一反常态地没有进去坐，而是对慕凌菲道，“从今天开始，等我三个月。” 这话说的…… 慕凌菲翻了个白眼儿，“是等你查清真相。” 林非禹笑得不可置否，“都一样。” 桃花印象馆。 因为慕凌菲的离开，这间店竟然显得有些空旷，程铭坐在画架前，专心致志地继续完成那幅未完成的作品。 桃花树下的两道人影，全部铺了黑色，却让人能够感觉到，那两个人一定是在相互看向对方的。 “画的很好看。”淡淡的赞誉之声，不带半分夸奖的色彩。 程铭从调色盘里蘸取颜料，头也不回，“她呢？” “我帮你把她带走了，你该感谢我，”林非禹道，“你躲了她十八年，应该很不愿意见到她，接下来三个月，她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程铭笔尖一顿，继而继续描画起来，没有说话。 即便是他这样冷漠的态度，林非禹也没有打算就这么离开，店里放着轻缓抒情的隐约，林非禹听了一会儿，笑道，“这似乎是十多年前流行的歌曲了。”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程铭终于转过头来，直视着林非禹。 两个男人，同样温润如风，一个更加稳重，一个更加倜傥，如果放在古代，都是会惹得千金轻纵马的人物。 林非禹笑了，“真是奇也怪哉，我说她会消失三个月，你的反应也很平淡，可我只是说了你喜欢的乐曲是十多年前流行的，你却变得这么激动。” 程铭的脸随着他的话逐渐失色，本就病态的苍白的一张脸，此刻看来更如白纸一般。 林非禹的目光落在程铭方才一直在作的画里，继续道，“细看下来，你的绘画似乎也都遵循了上个世纪末的风格，程先生，我是否可以做一个大胆的猜测，”他的眼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慕凌菲找你的这十八年来，你是处于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 程铭的瞳孔猛地紧缩，林非禹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只是也有些微微的惊讶。 毕竟，一个人会与世隔绝十八年，那就相当于与社会脱节了，除非山间隐居，鲜少会有现代人这样做。 “那让我们来捋顺一下，十八年前，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 查清真相最宜趁热打铁，最好趁着程铭被他揭露一张底牌的时候再次扔下另外一枚炸弹，令对方反应不及，连连失势。 “十八年前，你忽然转入慕凌菲所在的政法大学，并且在不久之后，便十分有目的性地开始接近慕凌菲，同年……”林非禹的眸光变暗，“慕氏家族的二老爷回归家族，大老爷连同夫人，意外逝世。” 程铭猛地起身，“抱歉，我无意与你交谈，请回去吧！” 林非禹不为所动，冷眼看着他，“你的忽然失踪，与慕凌菲父母的死亡有关？” 程铭惊愕，“你在说什么？！” “人下意识会排斥自己不想接受的真相，所以慕凌菲绝对不会将她父母的死与你联系在一起。”林非禹慢条斯理地道，正如慕凌菲不愿意承认自己舍不得三个月见不到程铭一般，下意识排斥的，恰恰就最有可能是真相。 “这位先生，你越界了！” “而十八年后的今天，你因为某个不知名的原因又重新出现在这里，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的设计被慕凌菲发现了你……” “这位先生，不可否认你很聪明，但你的想法也过于大胆，”程铭硬邦邦地打断林非禹的猜测，开口道，“要知道，语言是世界上最杀人不见血的利器，而有些话就算不是真相，也会令旁人身陷囹圄，无法抽身。” “抱歉，”林非禹绅士地微微欠身，嘴角的笑容得体而温和，“是我失言了。” “但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这个世界上的真相都是会说话的，端看人是否能听见，”林非禹走到门口，温和转身，食指竖压在唇上，日光下微笑迷人且危险，“就算是死人，也无法保守住秘密。” 林非禹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口，室内又重新陷入一个人的寂静，上个世纪末的音乐在空气当中缓缓地流动，听起来本该令人心神舒畅，此刻听来却实在叫人无法宁静。 砰—— 程铭将颜料盘砸出去，扣在洁白的墙面上便留下了道道色彩斑斓的颜料，看起来像是抽象派艺术家们最杰出的著作。 程铭喘着粗气。 即便是在兰岛里，他也从未这样失控过，在那里，更多的是认命一般的沉闷，想要抱着秘密永远地沉沦下去。 可是，林非禹的话却轻而易举地令他失了控制。 更多的原因，可能是……戳中了他的内心吧？ 就算是死人，也无法守住秘密。 而他之所以会选择出了兰岛后出现在这里，是否也有着难以示人的想法，程铭没有办法去问责内心。 他在已经完成的画旁落款——《桃花》。 第四百三十七章 家规 慕宅。 “小橘子，有没有想我啊？！” 慕凌菲给了陆橘一个大大的拥抱，几乎要勒的陆橘喘不过气来，“想……” “真想假想？”慕凌菲撅着嘴要偷香。 慕倾袂毫不留情地扳开自己的亲姐，站在陆橘面前挡开她，“又去哪儿浪去了？” 慕凌菲气愤不已，“喂，拜托你注意一下对姐姐的说话态度，臭小子，娶了媳妇儿忘了姐吗？亏之前还一直吵着要遵守家规，等我结婚了再结婚呢！” 陆橘被慕凌菲勒的有些发晕，此刻听到这句话瞬间清醒了。 家规？ 慕家的家规吗？ 慕倾袂看了陆橘一眼，将慕凌菲往九儿的公主房推，“九儿说想她姑姑了，你过去陪她一起选明天的服装吧。” 慕凌菲早就注意到了弟弟的表情，心道莫不是这小两口还没有说到这件事上？ 她还以为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不得不谈了，看这样子进度也不行啊！ 于是乐得给他们私人空间，颠颠儿地往九儿的公主房去了。 “九儿小宝贝，姑姑来啦！” 喊的声情并茂，完全忘记了自己数日之前是如何因为人家不去幼儿园就嫌弃人家的。 “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慕凌菲走后，慕倾袂表情严肃认真地看着陆橘。 他这样严肃，倒让陆橘原本心底存得那一丝丝问责的念头都烟消云散，慕家这样的大家族，会有家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她一无身份，二无背景，以后……以后的事情，大概还很遥远吧。 “那个……你不想解释也可以的。” 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她善解人意一些？ 慕倾袂闻言却缓缓蹙眉，“你不想知道？” 语气微低，听起来竟像是有些惊愕和怒气。 “……怎么会！”没想到他竟然不高兴她的回答，陆橘简直要冤到姥姥家，急忙道，“我怎么可能不想知道，我——我……” 陆橘红了脸，说不下去了。 最想知道的人，就是她了好吗？！ 从前没觉得自己的脸皮竟然薄成了这样，可是在慕倾袂面前，脸皮竟然三番两次地便要发红。 陆橘私以为，这一定是病，病原体就是眼前这厮！ 然而病原体丝毫没有自觉，见陆橘脸红得要滴血，牵了她的手带她去书房里。 陆橘顺从地跟在他身后，乖巧得像是刚嫁入婆家怕惹祸的小媳妇儿。 跟当年大骂慕倾袂臭流氓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 进了书房，慕倾袂走到一处高可两人高的书架旁，伸手将其中一格推入，取出一本无论是封皮还是上面的图案，都十分古朴的厚书。 书的长宽都不是正常大小，封皮触摸起来有种绒绒的触感，图案繁复错杂，看起来庄严而大气。 其上两个纂书——家规。 字体苍劲有力，令人见之不忘。 慕倾袂将那本书取出来，慎重地放在桌子上，陆橘只好奇地看着，并不伸手去触碰，慕倾袂戴好白色的手套，动作轻巧地将书打开。 而后看着陆橘道，“这是慕家的家规，所有慕家的子孙都要在成年之前将这些背下来。” “背……背下来？” 陆橘惊愕地看着那厚达三尺的书，“这里面……有多少条？” “四千七百五十九条。”慕倾袂连思考都没有，便直接说了出来。 陆橘却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多么庞大的家族才会制定出这么多条家规，而要被背下来，又需要多大的毅力？ “必须要背下来？”陆橘惊诧地又问了一句。 “必须，”慕倾袂道“在成人礼的当天，会有家族中的长老抽考，如果通过，成人礼便成，如果无法通过，那便不会出现在慕家的族谱上，因为慕家的族谱上，不留废物。”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嘴角淡淡嘲讽。 尽管他已经将家规倒背如流，但是慕家现在的族谱上却也并没有他的名字。 陆橘心头肃然起敬，论起背诵，她也并不是没有经历过挖空脑仁背东西的事情，只是那些钢琴谱到底不如这些家规晦涩难懂，更兼她对音乐有兴趣在，所以学起来也总是比较容易，但是能将这些家规都背下来，那要需要多大的毅力，付出多少的努力？ “你转过去。” 陆橘推慕倾袂。 慕倾袂微微扬眉，心底知道她要干什么。 十分听话地背过身去，不看那本家规。 陆橘细心从慕倾袂的手上将手套摘下来，自己戴上，察觉到她这个动作，慕倾袂的唇角微勾。 他从来都知道，陆橘是个胆大心细的人。只是对待他慕家家规的这份看重，还是令他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 陆橘当然不清楚慕倾袂因为她这个小动作就又对她倾心了几分。 她随意翻到了家训篇。 “家训篇第三十三例第四条，是什么？” 慕倾袂顿了顿，开口道，“父母之命，不可违。” 声线清浅，一如平常。 陆橘怔住了，翻开纸看，果然是这一条。 心里却更加懊恼。 为什么偏偏就抽中了这一条？ 慕凌菲跟她说过，他们的父母出意外时，慕倾袂才八岁，对于‘父母之命不可违’，他尽管懂得这道理，却又有多少机会去实现？ 家规倒背如流，可能令他奉孝的人却不在了。 “你该考我家训第二十例第二十条。”慕倾袂道。 “恩？” 陆橘疑惑地去翻，都在家训一则，应该没有隔着几页，陆橘一边翻一边顺口问道，“是什么？” “爱妻护妻，永以为念。” 陆橘：“……” 她垂眸，看着淡黄色纸张上的八个字，竟莫名的有些烫心。 “我姐或许跟你说过关于我的事，但她毕竟不是我，知道的也很有限，以后，无论你想知道什么，都来问我就好，”慕倾袂侧身，揉了揉陆橘的发顶，将“你担忧着什么，烦恼着什么，都不要瞒着我，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午后的阳光柔和地透过书房的窗照射进来，照见相互对望的男女，眸子里都映着对方的脸。 温柔，而缱绻。 “……好。” 公主房里。 慕凌菲朝着正窝在一堆玩偶里面的九儿扑了过去，“九儿小乖乖！” 九儿听见声音，从玩具堆里将自己拔出来，就看见慕凌菲飞扑过来，吓得急忙往旁边躲过去，慕凌菲直接就扎进了毛绒玩偶里。 “哎——” 慕凌菲捏着一个皮卡丘，从玩偶堆里爬出来，幽怨地看着不远处的九儿，“九儿，看见姑姑躲什么啊？” “九儿不躲的话，你就把九儿压扁啦！”九儿抱着怀里的公主玩偶，站直身体，将小手递给慕凌菲，要拉她起来。 慕凌菲这才换了笑脸，装作靠着九儿的力量才起身一般，嘿呦嘿呦地从玩偶堆里爬出来。 “小九儿，你明天是要去郊游吗？” 慕倾袂只告诉她，让她来帮九儿挑衣服，平时九儿都是有专门的服装搭配师，今天叫她过来，一是想赶走她这个电灯泡，二来，看九儿这个架势，估摸着是小丫头又有什么活动了。 “对啊！我们要去秋游！” “秋游？”慕凌菲疑惑道，“幼儿园也要秋游哦？” 九儿：“……我们还春游了呢，姑姑你都不关心九儿……” “啊哈哈哈——”慕凌菲尴尬了，挠头，“咳咳，我们还是来说你打算穿什么吧，哎？这条红色的裙子就很漂亮啊，还显眼，万一你掉队了，老师能及时发现！” “九儿才不会掉队呢！”九儿任慕凌菲将那条裙子在她身上比量着，白眼儿翻的可爱。 “哈哈好，不掉队！” 第四百三十八章 好戏开场 一室温馨缱绻，一室欢欣笑语。 这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旁的地方的悲伤也不会因为此地欢乐的浓厚而添上一点点彩色，寂静无声的暗室里，玻璃瓶子滚落一地，空气中的每一颗灰尘都像载了酒气，厚重地漂浮着整间屋子。 滴答——滴答—— 酒瓶倒在桌子上，里面的残液流出来，在桌面上汇集了一小滩，等到桌面上的小摊酒液的表面张力到达了某个临界点，而后便淅淅沥沥地从桌上流了下来。 淋到一条支出来的腿上，那条腿笔直修长，劲瘦有力，是条男人的腿。 许是被酒液的冰凉刺激到，那条腿迟钝了一会儿，便收了回去。 酒瓶子被碰倒的声音又传来。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随着阳光的进入，酒气也蜂拥而出。 柳小妮嫌弃地捂住了鼻子，走进凌乱的室内，走到那条腿前，踢了踢，“哥，你喝够了吗？” 柳丞哲靠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一腿曲起，一腿平伸。 头垂下来，有些长的短发遮住了半张面容，黑暗中却能瞧见原本光洁如玉的下巴处，生出了一些青色的胡茬。 听见柳小妮的话，柳丞哲微微抬头，黯淡无光的眸子看了她一眼，而后复又垂下头去，寻着手中的酒瓶瓶口。 从南方回来后，他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一时的潇洒是可以硬装出来的，但是潇洒过后，便是翻天覆地涌来的无法招架的悲伤。 以及，深深的后悔。 而至于后悔什么，这就是柳丞哲喝了三天三夜的酒，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了。 柳小妮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瓶，转身就摔在了墙角，碎玻璃片四溅飞射，有几片蹦得远的，跳到了柳丞哲的衣角上，却也没有惊起半分浪花。 柳丞哲素日里平静温和，但此刻微微抬眸，眸底便带了凛冽和凉意，看着自己的妹妹，“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柳小妮冷笑，“哥，你为了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喝成这样，真的值得么？” “注意你的说辞！”柳丞哲鼻梁高挺，侧脸看起来冷淡莫名。 柳小妮气急而笑，“我说错了么？是她来央你带她走的，结果慕倾袂去找她，她又二话不说抛下你跟他走了，这样一个朝三暮四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值得你为她伤心的？” 柳丞哲不再说话，拿起另外一瓶酒，瓶口的位置对着桌沿向下一撞，封盖噗的一声被弹开，他仰起头，烈酒入喉，如一线烈火，将所过之处的肺腑都烧了个一干二净。 “不要再喝了，”柳小妮冷冷地着他，“就算你喝到死，她也不会回来看你一眼的！” 明明自己都难过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还是要帮她说话？ 那个女人究竟哪里好了？ “哥，”柳小妮的声音轻得好像一场雾，其间隐匿着来自地狱深渊的无名危险，，“明天，我安排了一场好戏给你看。” 柳丞哲顿了顿，抬起头来看她，“你要干什么？” “你不想见她吗？”柳小妮嘴角的笑容近乎冷酷，“我明天就让你见她，但是，你必须答应我，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得出面阻止。” 柳丞哲盯着她，缓缓锁了眉。 他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不认识这个妹妹了。 不过也是，柳小妮早就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缠着他要说绕口令的那个小姑娘，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坚持和追求，有了自己为人处世的方法和手段。 只是…… “小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柳小妮露出一抹奇异的笑，“明天你就知道了。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如果，她识相的话。 皇家幼儿园的活动一向浩大。 车队早上从幼儿园出发，一辆车里四个孩子，配备一名司机和一名老师，在到达庄园之前，老师会在车上给孩子们讲解到了庄园之后的注意事项和可供玩乐的项目。 早就已经有人先过去准备午餐，小朋友喜欢吃的水果甜点，品种丰富，而且也准备了各种有趣的餐前活动。 力求让孩子们能在这里过得开心。 而且这次与春游不一样，是要在庄园里住一夜的，所以每个孩子都格外的兴奋。 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 九儿笑着问柳小妮，“小妮老师，九儿可以去采蘑菇吗？” 她一直都最喜欢采蘑菇，但是蘑菇只有野外才有，在寸土寸金，恨不得连下水井盖都利用上的帝都，是不可能有大片的蘑菇的，因此九儿这个小小的愿望，到了现在才有了实现的机会。 “采蘑菇吗？” 柳小妮转过眸，思考了片刻，“恩，应该是可以的，昨晚刚刚下过雨，庄园的后山上应该有许多蘑菇。” “我才不要去采蘑菇，好无聊，我要去钓鱼！” “我也不要，好脏哦……” “我好饿，我要去吃东西！” 其他三个孩子纷纷扬声表明立场。 柳小妮笑道，“好好……到时候每个地方都会有老师在，你们都不要自己乱跑，时刻跟紧老师才可以哦，”又指向胸口的樱花形状的定位器，“这个东西绝对不能弄掉，知道吗？” “知——道——了！” 小孩子拉长声调，声音洪亮地回答。 下了车后，柳小妮领着九儿往后山去，有老师看见她们，扬声问道，“小妮，你们别走太远，后山刚下过雨，很滑！” “我知道了，”柳小妮笑着牵紧了九儿的手，“不会走太远的。” 九儿十分兴奋，脚上穿着小靴子，“没关系的，小妮老师会保护好我的！” 柳小妮面上闪过异色，就见九儿又人小鬼大一般地道，“九儿也会保护好小妮老师的！” 她当真是开心极了，想着采完了蘑菇之后要拿回家，给爸比吃，给橘子姐姐吃，还要给凌菲姑姑吃，管家爷爷也要吃…… 每一个人都要吃！ 小手牢牢地牵着柳小妮的手，一路蹦蹦跳跳地绕过回廊，踩在了松软的泥土地上面。 雨后清新的青草香气弥散在空气里，高大的树木冲天而起，多余的可能会扎到人的侧枝已经被修剪掉，地上有一条铺了青石板的小路，蜿蜒着递向远方。 九儿挎着小篮子，穿着可爱的红色小裙子，像是小红帽般在森林里穿梭。 柳小妮跟她讲解那些蘑菇是不能吃的，哪些蘑菇是可以摘的。 “小妮老师，为什么越漂亮的蘑菇越危险呢？” “这是大自然的规则啊。”柳小妮笑道。 九儿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而后摇摇头，“不对，小妮老师这么漂亮，可是小妮老师就很温柔啊！” 柳小妮的脸掩映在森林的暗影当中，叫人看不清脸上的情绪，她弯腰摘下一朵色泽鲜艳的蘑菇，“人类，是不能跟植物道理来比较的。” “是吗？”九儿歪着头看她，眨了眨眼睛。 忽闪忽闪的长睫毛，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起来当真如小天使。 柳小妮脸色微僵，别过眼去不再看，抿紧了唇，将一支粉色的保温杯从包里拿出来，递给九儿，捏着保温杯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口渴吗？过来喝一口水。” 采蘑菇累了这半晌，九儿的确有些口渴了，接过水杯，先甜甜地对柳小妮笑了一声，“谢谢小妮老师！” 双手抱着水杯喝了几口。 又递还给柳小妮，“小妮老师也喝！” 柳小妮一怔，而后接过水杯收了起来，笑容有些不太自然，“老师不渴。” 九儿于是继续提着篮子，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午前的阳光照射在柳小妮的脸上，波光潋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但这挣扎之色转眼便被日光笼罩，再觅不得见。 第四百三十九章 想死我了 慕氏集团。 陆橘正在工作，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她翻看一看，是慕倾袂的。 短短四个字——我要死了。 陆橘正忙得头昏眼花，冷不丁看见这四个字心里瞬间一跳，随即就反应过来了，要死的人还有心思在这儿跟她发信息玩儿？一定是他起什么幺蛾子了。 又好气又好笑。 陆橘随手拿起一份文件，走出办公室的门。 工位就在她办公室门口的助理小美立刻起身，“陆经理，您要去做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咳，不用，你好好工作，”陆橘扯谎已经可以信口拈来，面色如常，只是目光飘来飘去就是不与人对视，“我去游戏开发部看看……” 说完，不等小美再说话，就忙不迭地出了策划部。 没办法，她现在可算是假公济私了，想到害她假公济私还要撒谎的人，陆橘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进了电梯，直往三十三楼去。 “我看看你哪里要——” 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陆橘气势汹汹地问责。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 办公室里，慕倾袂在办公桌后巍然高坐，而办公桌前还有垂首听训的人，杨特助。 为什么办公室里还有别人！ 陆橘的脑门都快要炸了。 “哪里咳咳……”吃了一惊后立刻改口“策划案还有哪里需要改的。” 慕倾袂看着陆橘尴尬得不行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唇角泛起一丝笑容，知道陆橘一定是来兴师问罪的，挥了挥手让杨特助先离开。 杨特助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也得了命令一直在公司里面守口如瓶，此刻看见这样的场景，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笑。 可是也不敢。 万一真笑了，慕总一定会砍了她。 杨特助十分识趣儿地退了出去，临走还对陆橘点头致意。 陆橘正在寻找地面上是否有条地缝可以让她钻进去躲一躲，跟杨特助尬着对点，将人目送出了房间。 而后，露出满口獠牙。 “你——” 她猛地回头便要问责，谁知慕倾袂已经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将要发威成老虎的小猫给牢牢地按在了怀里。 这一按，陆橘头上燃烧的熊熊烈火顿时散了一半儿，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闷闷地道，“你不是说快死了吗？怎么还好好地活着啊？” “我若是死了，你难道不伤心么？”慕倾袂低笑，胸腔里传来隆隆地震动。 陆橘脸颊微红，偏偏不随了他的意思，倔强道，“我才不！” “可我是真的要死了……”慕倾袂双手抱着她，埋首在她蓬松柔软的发间，轻嗅着属于她身上的味道，声音磁性沙哑，如同午夜魅惑人心的妖精。 陆橘被他的动作弄的脖子发痒，听他还在不停地说胡话，不由得嗔道，“不要胡说！” 慕倾袂道，“我想你想的要死了。” 陆橘：“……” 红色瞬间再一次将她吞噬，耳垂都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红艳艳如珊瑚珠。 慕倾袂垂首捉着这珠儿，在她耳边喃喃细语，“不如你搬回这里，嗯？” “……不要！” 陆橘艰难地抓住脑海当中的一丝清醒，如果真的要回来这里，那她也不用工作了，这男人这么撩人，她怎么顶得住！ “为什么不？” 慕倾袂锲而不舍，似乎打定主意要靠美色制定她。 陆橘现在就像是被妖妃魅惑的君主，拼尽全力要钻出温柔乡，决意不要做从此不早朝的君王。 “这不合公司规定！”陆橘拼命从妖妃霍乱得一塌糊涂的脑子里寻找正常思绪，正义凛然地道，“还有，你下次没有正经事事不要叫我过来！” 万一被旁的人发现了，岂不是有失慕倾袂的威信？ 陆橘当然知道他不在乎，甚至可以直接命令那些人闭嘴，但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掌控的东西，身处高位也该想到高处不胜寒时的孤寂，也该时刻提防脚下的阶梯是否合稳。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错失得可能就是某个时间的一点点疏忽。 她这么‘无情’，慕倾袂有些失落，抵着她，仿佛有些委屈般道，“你不想我吗？” 陆橘：“……” 他们两个小时前不是刚刚见过！ 好吧……想念……是有些想的。 陆橘还在纠结着，慕倾袂已经揽着她转了个角度，修长劲瘦的手臂从她的肩膀绕过去，举起手机对准了他们的脸。 咔嚓—— 陆橘呆呆地，看着慕倾袂将手机收回来，面带满意地看着照片，还煞有其事地点评，“不错。” “给我看！” 陆橘怎么会想到这人竟然趁机偷拍！ 万一拍的不好看怎么般？ 她闭眼睛了怎么办？ 陆橘跳着脚，伸手要抢慕倾袂手里的手机，慕倾袂仗着身高优势将手机举起来，偏偏不给她看，幽深的黑眸一瞬不错地盯着陆橘焦急的脸，慢悠悠地说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说想我，就给你看。” “啊，你幼稚不幼稚啊？！”陆橘双手叉腰，怒。 慕大总裁挑眉。 自被骂臭流氓之后，他这又从陆橘嘴里得了个幼稚的称号，感觉……很不错。 “说，还是不说？” 慕倾袂作势晃了晃手机，典型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我……想。” 命脉被人家捏在手里，陆橘不得不屈服了，低着头，声如蚊呐，“想……” 慕倾袂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 “我想——！” 陆橘涨红了脸，抬头爆吼出声。 余音被堵回了喉咙里，短短两天的时间，慕倾袂的吻技进展的速度可谓是突飞猛进，十分精准地捉住了她的唇，辗转厮磨，轻轻啃噬，像是在品尝使劲最甜美的果冻一般。 “……” 陆橘被迫踮起脚尖，慕倾袂揽着她的腰，她便借着力挂在他臂上，垂柳般的身子柔似绸缎。 直吻的陆橘双眼迷蒙，似烟雾笼罩，慕倾袂才松开了她，抵着她的额头轻笑，“我知道你想，但也犯不着这样主动。” 陆橘：“……！！！” 论谈恋爱之后的冰山男神太不要脸了怎么办？在线等，急求！ 但是目前确实是没有解救的办法了，陆橘只能用眼神杀，力求杀灭眼前这个中了邪一样的男人。 慕倾袂丝毫不为所动，并且还有更加不要脸的趋势。 陆橘拍掉他的爪子，正色道，“我要回去了，我还有工作要忙！” 再不回去，等下估计又难以见人了！ “这么忙？”慕倾袂挑眉，锲而不舍地将拍掉的爪子再搁回去，“不是提了曾美当副经理，你也该适当减轻些压力了。” “并没有。”陆橘斜眼看着他，眼神里不无幽怨。 不，或许可以这么说，有了曾美当副经理之后，她就更加忙了，因为有许多的事情需要交洽，曾经或许是只要她一人的意见就可以一锤定音，现在却是不行了。 “陆橘，你可以不必这么累。”慕倾袂虽然知道陆橘绝不会肯甘心呆在金丝笼里做豪门阔太，但是看她这样每天费心劳神，心里着实心疼。 因此，才会借发短信调戏她的契机，让她上来小憩一会儿。 就算挨骂，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陆橘沉默着，半晌道，“……可能我天生就是劳碌命吧。” 她也并非‘不工作，毋宁死’的社会精英，只是年幼时期，见多了母亲独坐家中的含泪等待，所以更加知道女人自力更生，拥有自己的价值和社会圈子有多么的重要，最起码，不必永远只仰仗着一人，不必如同豢养的鸟雀，期待着主人闲暇时间一顾的怜悯。 这话她不敢说，怕慕倾袂会打她。 第四百四十章 目的是她 “我给你努力的空间，但如果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劳碌过度，我就会把你捆在家里！” 慕倾袂对她的‘天生劳碌命’的说法完全不赞同。 有他在，陆橘根本就不需要劳碌。 他只是不希望陆橘会觉得失去自由，那些富商太太们，每天醉生梦死，尽管过得再潇洒肆意，但却丧失了自身的价值，毫无意义。 “你对我这么霸道，难道就不怕哪天我受不了，又跑了？”陆橘压住心里的粉红泡泡，故意逗慕倾袂。 “那我就再把你找回来。”慕倾袂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就能保证，你每次都能找到我吗？” “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你在哪一个角落，我都会找到你！” “如果找不到呢？”大概所有女人的通病，就是喜欢跟自己的男朋友就某一个虚拟命题钻牛角尖，好像非要一个完美无缺的答案。 “你就一定要离开我？”慕倾袂挑眉，惩罚性地在陆橘的唇上轻咬了一口。 这个男人，回答不上来就犯规！ 陆橘垂眸，唇有些微微发麻，脸也有些发烫，她嗫嚅着，“那就要看你表现了……” 慕倾袂将她抱在怀里，像是抱着稀世珍宝，“答应我，永远别离开我。” “好，我答应你。” 只要你不主动放弃我，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身边，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这个世界上，我不信任何人说的配与不配，你要我，就够了。 任何道理都有需要为之付出的勇气，陆橘不知道还有多少勇气支撑着她面对慕倾袂和他身后的‘豪门’，但只要慕倾袂不放开她的手，她愿意把此生的勇气一次性支取，换得能够站在他的身边。 陆橘从总裁办公室出来之后，神色自若地往电梯走去，还没走出两步，手机又响了，陆橘这次彻底怒了。 慕倾袂还有完没完！ 打开手机想看这个人又发了什么令人牙酸的话，结果却是个陌生号码，界面显示发过来的是一张图片。 “小广告？” 陆橘一边疑惑着，一边点开了图片。 图片展露在眼前的一瞬间，脑中顿时轰鸣一声。 照片里，赫然是九儿！ 陆橘按照信息上面的地址自己开车过去，这个地方在郊外，与市区的距离并不算近，陆橘强自镇定着。 车子在路上轰鸣。 这是辆宝马，就停在慕氏大楼再走几百米的一条巷子里，信息上写明让她开着这辆车过去，而且油表显示这辆车的油并不满，大概恰好能到地址所在的地方，想必也是要断了陆橘的后路。 她绝对不能慌乱，这个时候，只有她才能救出九儿。 那人将这照片发过来，并且在上面标明了只能让她一个人过来，明显目的在她，所以，她绝对不能乱！ 陆橘的指尖掐着方向盘，因为用力过大，指甲被崩得断裂开来，丝丝的鲜血渗出，触目惊心。 她并不喜欢开车，一是因为技术还不到位，二是因为她平时也没有需要开车的外出活动。 现在却直接将车速飙到了最高，车子的轰鸣声响彻耳畔，在公路上闪过一道道残影。 究竟是谁？！ 一路开到了郊外，不远处是宽广的大海，到了这里，就不能再开车了，陆橘又收到了一条信息，“现在，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对讲机，然后把你的手机扔进海里。” 手机扔进海里？ 应该是防止她暗地里跟被人交流吧？ 但是她本就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在不清楚对方的全部底细之前，她只能这样做。 让九儿因为她而受到牵累，已经是很过意不去的事情，如果因为她畏惧危险而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导致九儿受到什么伤害，那她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陆橘从后备箱里找到了对讲机，一步步往海边走去。 “我现在可以看见你，你最好按照我说的话去做。” 就在陆橘站在海边的时候，又有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能看见她？ 陆橘下意识环顾四周，这里应该也是一些富豪们平时游玩的地方，海边不远处有几栋海景房，建筑规格颇具考究，难道是在那里面？ “你如果再磨蹭，就别想再见到九儿了！” 陆橘扬手将手机丢入大海，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中，手机像是一粒石子一样，没有激起多大的浪花，而后便沉寂了下去。 她启动了对讲机。 一阵刺耳的电波声之后，对讲机那头传来经过了变声处理的奇怪音调，“现在，上海边停着的那艘游艇。” 陆橘看见了海边停着的一艘游艇，深吸了一口气，稳定情绪，冷声道，“柳小妮，你想要干什么？” 对面沉寂了片刻，一声冷笑，“你怎么会知道？” 恢复了女人的声音，温婉清亮。 柳小妮干脆将变声器给关掉了。 “直觉，”陆橘保持着冷静，“柳小妮，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是你不能拿九儿作为威胁我的筹码！” 不只是柳小妮对她的态度。 从很久以前，陆橘就知道柳小妮不喜欢她，或许是第一天去幼儿园的时候，那一次亲子活动里面，就已经开始有柳小妮活动的影子了。 而她从南方回来后的这几天，柳小妮对她的态度更是连遮掩都懒得做，明显是已经到达了极限。 那么，柳小妮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也不是很令人意外。 陆橘现在只是懊恼，她该早做防备的！ 柳小妮的声音隔着对讲机，也像是多了金属的冷硬气息，“为什么不可以？陆橘，你不是对九儿很好吗？知道她有危险，你应该会义无反顾地来救她吧？事实也的确如此，你来了。” “柳小妮，我说你不能拿九儿当威胁我的筹码，不是在跟你谈论这个筹码的力度是否足以让我孤身来到这里，”陆橘冷硬着声音，夹杂着一丝痛惜，“于理，你是幼儿园的老师，本该尽职尽责保护好孩子们的安全，你却监守自盗，利用职位的便利将九儿带出来威胁我！于情，你辜负了九儿对你的喜欢！” 句句掷地有声，最后一句，更是如同炮弹出膛，狠狠地砸了过去。 从她第一天来到慕家。 从九儿口里听到的，就是‘小妮老师’这个称呼，她坚信着小妮老师的教导，相信着这个给她知识，带给她温暖的女人。 可柳小妮却做出这样的事情。 九儿如果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她会不会……从此以后对人的看法都会改变。不愿意再敞开心门，不愿意与人为善。 “我用不着你跟我说这些！假惺惺！”柳小妮的情绪变得激动，她本就因为这一点心怀愧疚，如今被陆橘毫不留情地戳到痛处，更是暴躁难当。 “柳小妮！你不要冲动！” 陆橘听她的情绪像是难以控制，回想起柳小妮发给她的那张照片上，昏睡的九儿，粉红色的公主裙上好像还有一些血色的脏污，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痕，明显是哭过，心底不由得阵阵抽痛，“我已经如约过来了，没有通知过任何人，你不要轻举妄动！” 陆橘在脑中飞快地思索着，柳小妮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明显是情绪已经失控了，不能再说强硬的话刺激她，只能先顺着她的心意，看看有没有机会能够将她劝解下来。 “如果你真的怕我伤害她，就上船去。”柳小妮坐在不远处的海景房里，拿望远镜观察着这个方向，明艳的脸庞上挂满了狠戾。 在她不远处，一组沙发上。 白色西装的柳丞哲安静地坐着，眉目沉浸在午日阳光中，每一道轮廓都如同刀劈斧刻，曾经的温润早已消失，此刻有的，只是幽暗深渊一般的眼眸。 第四百四十一章 枪声，响了 他静静地听着陆橘和柳小妮的对话，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陆橘上了那艘游艇。 四处看了一下，这艘游艇看起来还很结实，难不成柳小妮想用这艘游艇把她送走？ “看见了吗？”柳小妮此刻如同扮演着拉人入地狱的魔鬼，慢慢道，“白色的桌上的东西。” 白色的桌子…… 陆橘缓缓环顾，目光定在那白色桌面上，通体乌黑，在太阳下闪烁着金属冷硬光泽的东西。 胸腔砰地一跳。 “柳小妮，你究竟想干什么？！” “陆橘，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把转轮手枪是一些黑市的地下赌场里惯用的手段，每把手枪里可以上六枚子弹，但是这里面只有三枚，也就是说，如果你拿着这把枪对准自己的头，你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可以活下来。只要你开枪，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放了九儿。”柳小妮的声音带着浅浅的蛊惑，像是被上帝之手打开的潘多拉魔盒，所有的罪恶都弥散了出来，令人迷失自我，“那么，你愿意用这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来换取九儿百分之百的平安么？” 陆橘盯着那把枪，眉梢缓缓抬起，有些不可置信，“你想杀了我？” “可以这么说！” 柳小妮道，“陆橘，你本不该出现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过贪婪，抱有不切实际的妄想，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她为此精心筹谋的一切！ “柳小妮，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抢，”陆橘道，“九儿不会因为喜欢我减少半分对你的喜欢，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 对讲机那头陷入了沉默。 陆橘心念一动，以为自己说通了柳小妮，可只是片刻，柳小妮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便从对讲机那头传过来，“那又如何。” 陆橘微微惊愕，“你说……什么？” “九儿是不是喜欢我，我一丁点也不在乎！我需要的只是进入慕家，成为慕家的女主人！”柳小妮的声音冷的像是一块冰，“陆橘，像你这样小门小户长大的女孩子，应该永远都不会知道，在你们眼中光鲜亮丽的大家族的公主小姐们所要承受的东西，到底有多沉重吧？ 享受了荣华富贵，那么就要相应地付出同等的价值，为了维护家族久盛不衰，我们就要被迫联姻。 我不服，凭什么啊？出身在这样的家庭是我能选择的吗？我柳小妮有我自己的骄傲，就算是要联姻，那我要靠我自己的努力，去争取到真正值得我去联姻的家族！ 陆橘，我花费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我设法接近他，自降身份去幼儿园当一个幼师！我还要对他的孩子好！也就是九儿……本来一切都要进入正轨了，可偏偏你的出现打乱了这一切！你觉得，我不该想让你死吗？” 不远处的沙发上，原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柳丞哲，听见这段话之后，脊背猛地一僵。 陆橘听着柳小妮的话，这是从不属于她的世界观里的惊心词句。 她想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非联姻不可。 但问为什么的意义，大抵等同于皇帝问穷民‘何不食肉糜’一般无二吧？ 没有站在相同的立场，永远无法理解对方的所作所为。 但即便是这样，柳小妮绑架九儿来威胁她，她却实实在在不能认可！ “你还在犹豫什么？！” 柳小妮的声音压抑着狂暴的情绪，这个一直以来都将自己的七情六欲隐藏在一张笑面之下的女人终于爆发了，长期的隐藏一朝破冰，便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咬着牙，目光当中仿佛出现了阴狠的毒蛇象，“陆橘，如果你真心喜欢九儿，完完全全不是为了慕家的金钱地位，那么，你就开枪吧！” 柳小妮偏过头，看着坐在沙发上那道落寞的背影。 哥哥，好戏开始了。 我们的赌注，也开始了。 你猜她会不会愿意为了九儿放弃生命？ 她才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外一个人好！就像她拼尽全力让九儿喜欢上她一样！ 都是有目的的！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那陆橘一定不会将枪口指向自己！ 现出本来面目吧，人性生来自私！ “……如果，我照你说的做了，你真的会放了九儿么？”陆橘的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从对讲机里传出来。 柳小妮倏然转头，从望远镜里看向游轮的方向，陆橘也像是有所感应一般，遥遥看向这边。 柳小妮没办法看清楚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站得异常笔直，“柳小妮，你愿意发誓么？” “你难道不怕死么？！”柳小妮几乎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激动地情绪，厉喝出声。 陆橘轻笑了一声，“一心想让我死的人是你，你不觉得问我这个问题，很可笑吗？” 只是，怎么可能不怕呢？ 试问，这个世界上，有哪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会是不怕死的呢？ 这世界上的一切都让人无比留恋，朝阳、爱人…… 慕倾袂，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除了死亡，任何事情都无法将我们分开。 这句藏在心底的誓言，这么快便要一语成谶，陆橘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遗憾，没有将这句话说给他听。 她看向圆桌上放着的枪，黑洞洞的枪口里射出来的，会是死亡还是幸存？ 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吗？ 可她不这么认为。 柳小妮会将这些本该秘藏于心的东西说给她听，便是笃定了她今天绝对无法离开这里，所以说，要么这枪里的子弹是满的，要么还有其他可以致她死亡的后手。 “呵，说的也是，那你就快点开枪吧，如果再晚一些，我可不能保证九儿的安全！”柳小妮冷冷地道。 陆橘走到圆桌旁，拿起那把枪，冰冷的触感，森凉的感觉像是要透过手掌传到心脏。 柳丞哲终于开口，声音里充满了疲倦的味道，“妹妹，已经够了吧？你不要再闹了。” “闹？”柳小妮关了对讲机，笑容奇异，“我哪里闹了？你难道没有听出来，我是很认真的吗？” 柳丞哲微微蹙眉，转过身来打量着柳小妮，忽然惊起，“你那把枪里，真的放了子弹？！” “……是啊，”柳小妮脸色平静地道，“我不是都已经说了么？一共三发，百分之五十的死亡概率。” “柳小妮！” 柳丞哲目眦欲裂，起身去夺她手里的对讲机，“你怎么能放真的子弹？！” 柳小妮不相信陆橘会奋不顾身地冒着牺牲生命的危险去救九儿，所以才跟他打了这个赌！ 枪里，怎么可能真的有子弹！怎么可以？！ “哥，”柳小妮不以为意，“你觉得你的行为比我高尚吗？我会这样胡闹，难道没有你从中助长的原因吗？我在里面放了真的子弹又如何，谁叫她挡了我的路，如果她最后真的死了，那么，你也是凶手！” 更何况，柳小妮根本就不认为陆橘会真的开枪。 人都是惜命的。 陆橘就很高尚吗？ 不，陆橘和她一样，都是虚伪至极的人，利用家庭教师的身份进入慕家，跟她利用幼师的身份接近九儿有什么区别？ 她跟她，都是一样的！ “你也是凶手！” 柳丞哲心里轰鸣一声。 却顾不得多说什么，咬牙去夺柳小妮手里的对讲机。 这里距离游轮很远，就算现在跑出去也没有用，只能通过对讲机来阻止她！ 两人争夺的时候，远处的海岸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枪声，响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怎么可能 柳丞哲跟柳小妮同时怔住了。 空枪的声音是不会传到这么远来的，也就是说…… 柳丞哲瞳孔猛地紧缩，推开柳小妮，转身跑了出去。 柳小妮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眼瞪圆，对讲机从手里滑落在地上。 她真的开枪了？ 这……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真的开枪了？！ 枪……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响？！ 柳小妮跟着柳丞哲消失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追了出去。 陆橘倒在甲板上，头部有鲜血的痕迹。 柳丞哲心猛地一沉，吼声撕心裂肺，“陆橘！” 他冲过去扶起她，看见陆橘的右耳受了伤，有血不停地流出来，手颤抖地撩起她的头发，害怕看见脑浆迸裂的一幕。 幸而，没有子弹射入脑中的痕迹。 看样子，是她没有承受住手枪的后坐力，在开枪的时候手枪偏移，擦着耳朵飞了出去。 而子弹在耳边发射的威力将陆橘震晕了过去。 幸而，她……还活着。 紧紧提在喉咙口的心脏瞬间放回原位，柳丞哲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汗湿一片。 他跑过来的时候，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了，整个人化身为一具只晓得奔跑的机器，也亏得他还有力气，也亏得他没有在看见陆橘躺在血泊里的时候昏厥过去。 此刻，柳小妮也踉踉跄跄跟了过来，看见甲板上的鲜血，和柳丞哲怀里的陆橘，眼神晃了一晃，脸上似是不敢置信，“她，死了吗？” “没有，”柳丞哲瞥了一眼自己的妹妹，抱着陆橘从她身边迅速经过，淡声道，“你若还有良知，就去叫救护车！” 去医院的路上，柳小妮怔怔地看着昏迷不醒的陆橘，“哥，她为什么真的会开枪？” 柳丞哲静静地看着安静躺在白色的担架上，右耳被暂时止了血的陆橘，最后还是没能放弃这个差点铸成大错的妹妹，叹了一口气道，“或许，这就是本能吧。” “本能？”柳小妮听见这句话，霍然转头盯着柳丞哲，目眦欲裂，“哥，你说什么？！” 为什么是本能？ 什么时候，一个人奋不顾身地救另外一个人，也成了本能？ “小妮，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真相，但它确实就是这样，不是你我能够掌控得了的。”柳丞哲说的这话也同样在劝慰自己。 有些事，有些选择，做过了，就无法更改了。 “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柳小妮被这个消息惊到失魂，不住地喃喃着，忽然又瞪大了眼睛，“竟然是她！原来是她！一直都是她！” 她因为激动，吼出来的话有些叫人无法理解，柳丞哲却听懂了，到底不忍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妹妹，我告诉过你该放弃了的。” “我怎么能放弃，你知道我都付出了什么？！”柳小妮蓦然抬起头来大吼，而后又近乎失神地道，“对，是这样！陆橘是知道九儿是她的女儿，所以才会这样拼了命地去救她！”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是有私心的！ “……不，她不知道，”柳丞哲怜悯地看向自己已经发狂的妹妹，“妹妹，这个秘密，我一直都没有想好要不要告诉她。” 你输了。 柳小妮迷茫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能理解哥哥说的话，“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一个母亲，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谁？ 更何况，还朝朝暮暮相处在身侧？ 难道陆橘出现在慕宅，出现在九儿身边都只是巧合吗？ “小妮，这件事我还没有打算告诉陆橘。”柳丞哲看着妹妹，眼神复杂。 柳小妮被他盯得怒从心起，“难道你以为我会主动告诉她？我巴不得她一辈子都不知道！” 柳丞哲看着还在逞强的妹妹，摇了摇头，不说话。 总有些道理是旁人再怎么说也无法说通的，总要亲自遭了磨难，身心都得到痛苦或者磨炼，才会真正理解一些事情的真正含义，往后再不敢触犯。 陆橘醒来的时候，入眼是白茫茫的一片。 脑中好像嗡嗡作响，头……好痛。 陆橘用一秒的时间确定这不是天堂，因为旁边还挂着输液器。 这东西…… 她最近一段时间几乎都要熟悉得不得了了。 “醒了？” 淡淡的女声在旁边响起，陆橘豁然睁大眼睛，条件反射地就想要坐起来，右耳顿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想伤口再崩裂一次，你就尽管起来。”柳小妮漠然看着她的动作，她现在不必在陆橘面前装出一副温婉可亲的样子，因此毫不吝啬将自己的恶意展现给她。 陆橘的手触碰到耳部的纱布，转眸盯住了柳小妮，“九儿呢？！” “呵，醒来的第一件事是问九儿么，”柳小妮眼底闪过的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在陆橘逼视的目光下，有些没好气地道，“九儿还在庄园里，她现在，应该睡得很熟。” 柳小妮看见陆橘怀疑的目光，忽然怒了，“我说的你不信么？” 陆橘：“……” 要信一个刚刚要杀她的家伙，还真是有些不容易。 看到陆橘的眼神，柳小妮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怒不可遏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我明明将第一发设置为空枪的，到底你为什么会真的发射出子弹来？！” 许是因为过于激动，她的眼底竟逼出了泪花，“为什么啊！啊？！” 陆橘被她吼的有些发懵，喃喃着道，“我拿着手枪的时候……好像一紧张，好像空发了一次……”陆橘回忆当时的场景，她当时真的是过度紧张了，手指都在颤抖。 柳小妮：“……你是猪吗？空发了一次，竟然还对准自己的头开枪？” 这样一来，再开出实弹的概率会有多大！这人是以为自己是欧皇么？！ 陆橘：“……” 她当时以为柳小妮还在时刻监督着，甚至生怕她看见自己空发了一枪，察觉自己按空了之后，几乎是忙不迭地朝着自己的脑袋开了一枪，因此甚至还没有对准……也因此，救了自己一命。 “柳小妮，你这样诘问我，会让我以为那把枪不是你给我的。”陆橘按了按自己被右耳牵累得有些疼痛的头部，笑的有些冷。 地狱的恶魔因为嫉恨，对别人挥起她的死神之镰，却反过来质问那人为什么没有躲开？ 是这个道理么。 柳小妮看着她，“……陆橘，有那么几次，我是真的想杀了你。” 陆橘静静回望着她，“你不必说，我已经知道了。”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她若是还看不清楚，那就不是蠢了，是没有脑子了。 想到脑子，陆橘心有余悸地抬指按了按额头，那把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自己的时候，那股毫发都要竖起的感觉仍然还存有，令她到现在都还有些心惊。 没想到竟然只伤了耳朵…… 她这算不算，自杀未遂？ 只是现在看起来，她似乎也不必死了。 两个人都不在说话，病房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氛围当中，只有墙上挂着的壁钟滴答滴答，像是血液流逝的声音。 柳丞哲没有进来守着她，除了当初在南方救助站时宣布放弃陆橘那一点，更因为今天因为他的一时失察差点害死陆橘，所以更是没脸见她。 至于柳小妮，柳丞哲将她按在这里要她给陆橘赔罪。 可惜，陆橘刚醒，柳小妮看着她只想冷嘲热讽，道歉这个任务，怕是遥遥无期。 “柳小妮，”陆橘凝眸看着她，“是你把我送来医院的？” 柳小妮一怔。 准确的说，并不是她，而是柳丞哲。 第四百四十三章 他带来的痛苦 本来她也没有考虑医院这一环，不，她根本就什么都没有想，一心都只想着证明陆橘是跟她一样的人，是跟她一样，将金钱与利益凌驾于一切之上，甚至可以为此营造出喜欢一个人的假象，一旦现实逼近，就会毫不犹豫选择放弃的那一类人。 现在现实明显不是这样，因此柳小妮也并不知道接下来应当如何。 最关键的是，陆橘现在受了伤。 如果慕倾袂知道做这件事的话，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吧？ 柳小妮唇角泛出一抹冷笑，即便是这样，她也绝对不会向陆橘示好求饶。 于是她傲然抬头，如以往一贯的高傲美丽，“不是。” “不是？”陆橘道，“那是谁？” “是谁你不必管，总之，你只需要知道，就算我一开始并没有真的想要杀死你，但是我也绝对不会好心到主动去救你。” 陆橘垂眸，右耳的疼痛又开始了，似乎连带的脑中也有些隐隐发疼，她闭上眼睛，眼前像是幻影般地飘过了一瞬即过的画面。 那画面闪过太快，她没来得及看得清楚。 只是心口却倏然巨痛。 她猛地弯下腰去，背都佝偻了，额头瞬间有冷汗滴下。 柳小妮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我……”陆橘按着心口，微微粗喘着气，声音都快要发不出来，艰难地道，“我也不知道……” 就是刚才那么一瞬间，好像天崩地裂般的感觉，仿佛世间所有的灰暗气息都在一瞬间都涌了过来，让人难以喘息。 柳小妮以为她想要碰瓷，“喂，你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 柳丞哲一直都守在病房外，听见里面声音不对，急忙冲了进来，看见病床上陆橘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脸色一变，“小妮，去叫大夫！” 他的眼睛都急得泛了红色，仿佛现在深陷痛苦的人不是陆橘而是他。 柳小妮虽然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却也不敢怠慢，急忙出去叫人了。 “陆橘！” 柳丞哲稳住陆橘的手，以免她误碰到了右耳的伤口。 一双温润内敛的眸子紧张地看着陆橘，那颗子弹的影响不止右耳。 近距离的爆炸很有可能会震伤大脑。 那么四年前的旧伤……就很有可能被撼动。 陆橘混乱中看见他，眼底游离的神光艰难地聚集了一丝，忽然睁大了眼睛，“你……” 他没有在陆橘的床头守着，也是因为如此。 可是现在……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陆橘，保持清醒，感觉哪里痛？”他紧张的询问道。 陆橘盯着他，眼底流光漫卷，她盯着他，眉头微微皱起，隐约露出挣扎之色，看他的眼神似熟悉似陌生。 柳丞哲被她的目光看得心中一跳，试探着开口道，“陆橘？” 可惜平静只维持了一瞬，脑中传来的剧烈疼痛让陆橘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思考，好像有什么东西撕裂又重组，暴雨、阴霾、尖叫、哀嚎，有无数种声音一瞬间奔涌入大脑，嗡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好痛苦…… 好像沉在泥潭里面无法呼吸，有没有人……能来救救她！ 柳丞哲想要抓住她因为痛苦而蜷缩在一起的手，可是看着她眉宇间越发难过的挣扎神色，到底还是没有伸出手去握住这个此刻最需要帮助的人。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我就知道。 果然是这样。 所以才不敢接近，不能接近。 柳丞哲的脸上流露出甚至痛过陆橘的神色，身后的病房门被推开，一大群医生护士涌入，柳丞哲本想顺其自然地退出床前，陆橘却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原本捂住脑袋的手猛地伸向他，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柳丞哲一惊，眼神痛惜地看着陆橘，陆橘拧眉看他，眼底山水墨画般晃过诸般神色，紧盯着柳丞哲，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过往云烟来。 “麻烦无关人士先出去！” 医生的一句话让柳丞哲回过神来，手势温柔而坚定地推开了陆橘的手，转身离开了。 头也不回。 他本就不该回来的，因着一腔的放不下，最终却还是回来搅乱她的生活，何必？引她想起那些痛苦难当的回忆。 有些人出现在别人生命里的时机刚刚好，鸟语花香，世界一片生机勃勃，于是接纳也变得简单，欢声笑语。 而有些人出现在别人生命里的时机则差到离谱，在地狱的深渊上，在烈焰喷薄之中，就算再精彩，就算美好得开出花来，也终究会在下一秒，被烈焰火舌舔舐殆尽。 真是……不甘心啊。 陆橘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被一双快要贴上来的乌黑眼眸给吓了一跳。 “橘子姐姐！” 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眨了眨，惊喜地大叫了一声。 一只手很快提起她，将她挪到一边，同时不悦地道，“不要吵。” 陆橘呆呆地环视着周围。 这是她坠马后曾经住过的病房，因此格外熟悉，只是，她是怎么回来的？ “感觉怎么样？”慕倾袂坐过来，仔细观察着她的脸色，将她有些微凉的手握在手心里，眸底忧色难掩。 陆橘转眸看着慕倾袂，而后垂眸看着他牢牢将自己握住的手。 心底忽然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感觉，惶恐、委屈、迷茫、劫后余生，一齐铺天盖地地奔涌出来，直将她的的眼眶都逼得微湿润。 “呜……” 陆橘猛地扑进慕倾袂的怀里，放声大哭。 多险，她差点就再也见不到慕倾袂了！就算在游艇上想得再如何大义凛然，多么将死生置之事外，可她也只是个不能摒弃七情六欲的凡人而已！ 慕倾袂的怀抱宽阔让人心安，此刻，她才知道，方才那一瞬间涌起的感觉可以称之为‘后怕’。 幸好，幸好…… 慕倾袂只是一怔，旋即便抱紧了她，动作温柔地轻抚她的后背，眸子里是怜惜和冷冽。 陆橘从总裁办公室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直到中午，他才打电话到策划部，却得到陆橘根本没有回去的消息。 打了好几次电话，也都只是提示关机。 查了慕氏集团的监控后，才发现陆橘是离开了大楼。 心里顿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立刻派人去找，结果寻找的过程中接到了医院的电话，说陆橘在这里。 无论是谁，让陆橘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他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这两个人抱在一起心思各异，九儿站在床边歪着头。 咦？ 为神马橘子姐姐醒来之后不先抱宝宝，却抱爸比咧？ 陆橘的情绪平复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发现了很严肃的问题。 猛地推开了慕倾袂。 刚才还被人当成浮木一般紧抱，转眼就被毫不犹豫地推开。 慕倾袂还没反应过来这待遇的天差地别，陆橘就已经将九儿拉到了床前，仔仔细细地将她上下检查了一遍，见果然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才松了一口气。 同时心底也微微复杂。 柳小妮果然还是舍不得伤害九儿的，那张图片里那么触目惊心的效果，怕也是为了让她自乱阵脚而特地制作的。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说这个女人心如蛇蝎了。 若是将这件事说与旁人听，大概还会感叹原来所谓恶人也都心存良善，但只有经历了枪口顶在脑门，从生死关头逃过一遭的陆橘，才真正有资格评判这件事，这个人。 慕倾袂道，“现在，来告诉我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慕倾袂看着她右耳上裹得如同粽子般的纱布，脸色阴郁得如同一块冰。 陆橘脸色微变，犹豫了片刻后，尴尬地笑着看他：“……如果我告诉你，这其实是一个意外，你会相信吗？” 第四百四十四章 撒娇 意外？ 慕倾袂挑眉看着她，一副‘你觉得我会相信吗’的审视态度，仿佛陆橘是在拿他当傻子。 陆橘叹了一口气。 她也不想当圣母白莲花，她现在更想当一个只会扑在爸妈怀里告状的小朋友一样，把柳小妮对她的诸般恶行全都吐露出去，然后让慕倾袂去狠狠教训她。 但是不能。 就算不看在九儿的面上，单是因为柳丞哲，她就没有办法开这个口。 人情，尤其是无法回应的感情，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欠不得的东西。 陆橘在慕倾袂的眼神攻击下，忽然抱住了自己的头，“啊……我的头好痛！” 她装得似模似樣半分不假，慕倾袂果然中招，俊眉紧蹙，神色紧张，“头痛？” “是啊是啊……”陆橘小鸟依依地在他怀里点头如捣蒜，“我好像得了一种一思考就会头痛的病。” 九儿眨巴眼睛，一头痛就会缩进爸比怀里的病咩？ 慕倾袂的脸色一时变得很精彩，可怀里软软依偎着他的女人实在太过撩人，眼睛里都像是长了勾人的钩子，从前只见惯了陆橘害羞的样子，这幅主动化身小狐狸缠人撒娇的模样可是从未见过的。 于是坚如磐石的心立场也瞬间动摇了。 只是有关陆橘安全的事情还是不肯放过。 “那你总该告诉我，你是为什么受伤的？”慕倾袂叹了一口气，放低了声音。 陆橘在他怀里僵了一僵，又捂住头哀嚎，“好痛好痛……” 确实是好痛的呀！ 她记得自己先前好像还痛得晕了过去…… 只是为什么会痛，醒来之后又为什么会躺在了这里，那就不得而知了。 陆橘的两条胳膊缠绕住慕倾袂的腰身，将自己整个人都化成了一团棉花，头靠在慕倾袂的胸膛上，用尽全身力气在表演头痛时的状态。 她表演得无比认真，在慕倾袂怀里滚来滚去，没有注意到某人快要绷不住的神色，和床边一臂远处仍然陷在疑问当中的小九儿。 “小橘子！” 病房门忽然被人火急火燎地撞开，慕凌菲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道，“咦，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 旋即将那些乱入的思维挥走，准备一扑到床边，将她多灾多难的心肝可怜弟媳妇儿给搂近怀里好好怜爱一番。 然后就发现，床边，她可怜可疼可爱的弟媳妇儿正倒在她弟弟的怀里，听见她进来的声音，正呆呆地看着她，脸色有变红的趋势。 慕凌菲是谁呀，律师！ 当律师的，反应必得一绝。 慕凌菲当即便要关门退出去，“那个，你们继续继续……反正这病房是咱的，你们干什么都不过分……” 顺便眼神难分难舍地在弟弟弟媳妇儿身上缠绕，打量着看他们究竟有没有做出什么美好的事情来，然后忽然发现床边还站着个人虽小，瓦数却顶亮的灯泡，急忙一个箭步抢过来，将九儿往怀里一夹。 然后笑嘻嘻地对近在咫尺的陆橘呲出了牙，悄悄打了个口型，“弟媳妇儿，注意身体呀！” 而后，笑声朗朗，风卷残云地迅速退场。 还没来得及从慕倾袂怀里爬出来的陆橘：“……” 这个‘注意身体’，听起来颇多歧义。 九儿被她姑姑给夹在胳膊底下带了出来，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慕凌菲满面红光地大步往前走，九儿就紧皱着小眉头继续思考。 “姑姑……”九儿终于憋足了劲儿开口，慕凌菲抽空瞥了她一眼，忽然发现这小团子表情不太对劲，于是将她放下来，“怎么了？” “姑姑，是不是我们都只能拥抱自己喜欢的人？”九儿纠结着问道。 拥抱喜欢的人？ “呃……当然不是，”慕凌菲想说，在很多场合，也会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去拥抱自己并不喜欢的人，在一部分国家，拥抱还是一种社交礼仪，但是以九儿现在的年龄肯定不需要想到这个层面，于是慕凌菲理所当然地想起了方才在病房里的那一幕，于是挑高了眉头道，“当然。” 即便他们这些成年人有时无法选择，但是九儿是绝对拥有选择的权力的。 “真的吗？”九儿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忽然亮晶晶地，像是惊喜莫名，又有些不太敢确定慕凌菲姑姑说的话，近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橘子姐姐是不是喜欢我爸比？” 慕凌菲风中凌乱了，“……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吗？” “告诉什么？” 慕凌菲彻底凌乱了，合着那两个人谈恋爱竟然还是地下的？ 这怎么能行？ 最应该知道的人就是九儿了好吗？ “这个……”慕凌菲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应该由慕倾袂跟陆橘亲自和九儿说，她可不好越俎代庖，但是小小试探一下还是可以的，“九儿，你现在还是希望你橘子姐姐当你麻麻吗？” 九儿亮晶晶的眸子闪啊闪，小手扭捏在一起，一脸想说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最后还是拗不过心底的渴望，点了点头，小声却坚定地道，“想！” “那就没问题了。” 慕凌菲老怀欣慰地吁出一口长气。 眼底神色逐渐温暖。 真好，她的弟弟总算是能得到幸福了。 在经历过人生最痛苦的打击之后，那些常人永远都无法想象到的灾难、痛苦、背叛之后，还能够得到人生中的一束光。 这是何其有幸的事情。 只是…… 他们一家三口需要面对的，还有很多啊。 慕凌菲于是又开始忧心忡忡，开始替自家弟弟弟媳妇儿担心起遥远或者不那么遥远的未来。 觉得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真是不如以往潇洒了，这样忧国忧民的，都快要愁成黛玉妹妹了。 “姑姑姑姑！”九儿跺着小脚，蹙着眉毛拉慕凌菲的衣角，“你还没有回答九儿的问题！” “哦……”慕凌菲回过神，冲九儿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微笑，“很抱歉九儿，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回答你。但是我可以保证，九儿以后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好不好？” 一定会，最幸福了。 病房里。 陆橘像鸵鸟一样扯被子盖住自己的脸，不肯露头了。 从慕凌菲带着九儿清场完毕之后，这位终于后知后觉自己方才都当着九儿的面做了什么，因此觉得自己已经无颜见人，简直就是史上最该遗臭万年的家伙。 慕倾袂坐在床边，动作闲闲拽她被角，“出来。” 陆橘立刻虎扑护住被子，将自己连同被子团成一个包袱，“我不！” 慕倾袂不敢动作大了，碰到她的伤口，因此只靠坐在窗边，两条修长的长腿搭在床沿，语气无奈且宠溺，“如果你再不出来，我就去告诉九儿，说我要娶你。” 他不但威胁，还身体力行，起身作势便要出去。 “等等——” 被子慌乱地被掀开一个角，陆橘的手从被子底下伸出来，精确无误地抓住了慕倾袂的手，低低的请求从被子下面传出来，“别去……” 那柔软的手牵着他的手，慕倾袂眉梢微微挑起，“可是我迟早都会要跟她说清楚的。” “……”陆橘抓着他的手指摇了摇，像是小朋友向家长撒娇，答应自己什么请求一般，“再过段时间好不好？” 等，她真的做好了准备。 或者，等九儿做好了准备。 但是具体再过多久，说白了陆橘也不知道，也许她现在只是单纯地在逃避这件事情，从前是因为一时过激而直接逃到了南方，现在虽然不会再那样做，但还是不太敢面对。 万一九儿会很伤心呢？ 万一她根本就不会同意呢？ 万一……她从此会恨上自己呢？ 那么多的万一，让她根本就没有底气去孤注一掷。 第四百四十五章 私心 慕倾袂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有心结在。 他并不一味逼迫，单膝跪在床上，将被子掀开，低低一声叹息，“不要闷着，小心伤口。” 陆橘乖顺地被他拾掇着重新躺好，又看他将被子掖好，私心里觉得这样的慕倾袂实在帅到有些离谱。 从前是高高在上冰雪封寒的冷，现今却是花开四月春暖融融，于是她也像醉在了这融融的春意里，看着慕倾袂的眼眸如同盛了美酒，波光潋滟，满目华彩。 慕倾袂早就注意到这女人直勾勾的目光。 事实上，从他在商界崭露头角之后，几乎每一次出入宴席，都会被女人用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那时他只觉得厌恶，如今，却只觉得心火都像被这样的目光撩拨，眨眼便成燎原之势，收不可及。 慕倾袂不看她，将她的被角掖了又掖，一掖再掖…… 掖到陆橘都开始觉得有些发紧，不知道为什么慕倾袂竟然开始这么热衷于掖被子，只好艰难地伸出一只手来，“停停停，我觉得我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慕倾袂捉住她不安分的手，重新塞到被子底下，语气一本正经地道，“小心着凉！” 陆橘：“……”着凉？现在秋老虎正猛，根本说不得冷，房间里还要开着空调好吗？ 眼见慕倾袂又有无限掖被子的打算，陆橘急忙抗议，“可是我很热！” 本来长袖的病号服就已经很闷了好不好。 估计她身上的这一套病号服穿到秋末都可以！厚实的程度可见一斑！ 然而抗议着实无效。 慕倾袂甚至还威胁性地凑过来，“你觉得热，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他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肌肤上，像是一丛烈火，到哪儿哪儿便熊熊地燃烧而起，本来陆橘觉得热只是因为被子压的太实，现在确实妥妥贴贴地由心到外，都觉得热了。 她看着慕倾袂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抬起头，轻巧地在那唇上啄了一下。 然后迅速被遁，将自己重新藏在了被子下面，窃窃地笑，扬声道，“什么都没有！我现在不热了！” 慕倾袂根本没想到陆橘竟然能顶住他的攻势，甚至反调戏回来，出神地拿食指按了按被陆橘亲过的地方，幽深的黑眸里蓄满了笑意，似无奈似隐忍。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陆橘从被子里重新探出脑袋的时候，慕倾袂已经不在房间里了，陆橘起身四处看看。 咦？ 是被她给气走了吗？ 真是小气。 正疑惑，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陆橘转过头去。 “是谁？” 慕倾袂刚离开，不会是她，慕凌菲带着九儿走，是绝对不会再回来打扰‘他们’的，因此也不会是她们，那是谁？ “是我。” 门后传来女声，陆橘一怔，“思雨？快进来！” 病房门被推开，原本该在南方救助站的思雨却出现在了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橘打量着思雨身上穿着的白大褂，这制服是这家医院的。 “我自请调过来了，”思雨耸了耸肩，走到床边看了看他的右耳，“感觉还好么？” 陆橘下意识抬手轻轻触了触，虽然还隐隐有痛意，但已经不是很强烈了，于是摇了摇头，“还好。” “嗯。”思雨点了点头，眼底闪过复杂神色。 陆橘忽然注意到她的问话，脑中念头飞快转动，“难道……是你。” 她是被转院过来的，如果相应手续都很全，那么慕倾袂肯定会顺着转院手续查到她之前所住的医院，再通过住院手续查到是谁帮她办理的入院，那么柳丞哲和柳小妮就会轻而易举地暴露。 但是很明显，慕倾袂现在还不知道。 所以，一定是有人帮他们隐藏了。 思雨看着她，慢吞吞地道，“柳丞哲把你送过来的时候跟我说了。” 陆橘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思雨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甚至把刚见面的陆橘骂得狗血喷头的女医生，此刻却好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般。 “你住到这家医院的手续是我安排的，”思雨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陆橘平静的脸上没什么意外。 猜到了。 “说真的，这是我做过的唯一一次有损医德的事情，但我希望你能隐瞒这件事情，”思雨向前两步，像是有所挣扎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脑子一热，就——” 陆橘打断她的话，“你喜欢他。” 思雨的表情露出一抹茫然，“什么？” “你喜欢柳丞哲。”陆橘笃定地道。 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连自己的底线都会舍弃，在这件事情上，思雨身上有齐娜的影子，为了将对方举出天际，甘愿自己下泥潭。 思雨曾经说将柳丞哲当自己的配偶候选人，那时只是将双方的各种条件匹配了一下觉得适合，但现在，大约柳丞哲在她心中的位置已经从‘候选人’变成了‘终选人’了。 陆橘跟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却知道思雨的为人，并不是那种会为了前途争名逐利的人，由她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却甘愿在呆在一所籍籍无名的救助站里，就可以见得。 如今不知道借了什么关系调来这里，想必也是因为柳丞哲。 爱情，是会让人盲目的东西。 “也许吧……”思雨敛去那抹茫然的神情，正色道，“这件事情是我亏欠了你，将来，我会还给你的！” “思雨，你知道吗？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说出去。”陆橘垂眸，不去看思雨紧张的神色，叹息了一声。 只是心底还是隐隐地泛起一丝难过。 她以为，她跟思雨算是朋友的。 思雨微微睁大眼睛，咬紧了后槽牙，脸上露出不堪的神色，半晌挤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呵，这一句，好不令人恶心。 陆橘觉得右耳又开始隐隐作痛了，她躺下去，背对着思雨，“你先出去吧，我累了，想要休息。” 思雨在原地僵立了半晌，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素日里这女子如男儿般顶天立地的脊梁也微微佝偻了一些，出了病房门后，将门轻轻合掩，动作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惊断一根弦。 她抬起自己的一双手，这双手救了的人成百上千，如将军执戈之手，遍染血迹，却依旧素白圣洁。 可今天，她亲手将这素白染了一抹黑。 真是……不要脸。 她并不知道全部的事情经过，但是来帝都这两日，也是终于了解了慕倾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而在南方救助站，她亲眼看到慕倾袂是如何对陆橘珍爱有加，如果将他们伤了陆橘的事情被慕倾袂知道，那后果……。 她是见惯了人命来去的。 因此也知道，在一些豪强名绅手底下走过的人命轻飘如蝼蚁。 她不敢确定慕倾袂会不会也如此行事，但她没办法赌。 她甚至拿当初跟柳丞哲约定的那一个条件，要求柳丞哲不可将这件事说出去，全由她在其中周旋。 慕倾袂来医院之后第一个过问的便是她，也是她巧妙化解，将一切有可能指向柳丞哲的矛头都转了开去。 她一心一意都在想着如何为柳家兄妹开脱，却全然忘记了，这场风波当中的受害人，是如何心思。 会不会，因为她近乎片面的猜度而心生寒意。 陆橘…… 这个一心想要帮助别人的善良姑娘，又怎么会没完没了地想抓住这件事？ 思雨是个医生，需要绝对敏锐的判断力和执行能力，因此数年雷霆果决，无论什么，只要思想先入为主，便会义无反顾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行动，却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而这个错误，似乎不可弥补。 第四百四十六章 守护 慕凌菲正在跟九儿聊天，“九儿，秋游好玩儿吗？” 九儿先是用力点点头，然后就疑惑地歪了歪头，“但是九儿睡了一个上午，采的蘑菇也丢了！” “嗯？”慕凌菲啃苹果的动作微顿，“怎么会睡一个上午？” 小孩儿应该都很喜欢出去玩儿的，更何况是九儿这样因为平时被保护得太过严密，以至于都没什么机会出去疯跑疯闹的，难得有机会可以出去，又怎么会直接睡了一个上午呢？ “不知道呀，本来九儿是采蘑菇的，但后来很困很困，就睡着了……”九儿对此记忆十分模糊，只记得她好像很高兴地跟小妮老师一起在后山采蘑菇来着，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很困，还是小妮老师将她给背回去的。 她趴在小妮老师的背上，还觉得小妮老师很好来着，只是后来醒了之后，小妮老师又不见了，一直到她被爸比从山庄接回来医院，也没有再看见她。 慕凌菲挑眉，若有所思。 “你们在说什么？” 慕凌菲跟九儿并没有走远，只是在这一层的休息室里坐着，因此慕倾袂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她们。 “你怎么出来了？” 见慕倾袂过来，慕凌菲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不悦地瞪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恨不能以身相代，跟小橘子擦出点火花来。 慕倾袂瞥了一眼自己这个一心扑在催婚事业上的姐姐，不想跟她就什么时候该生米煮成熟饭这件事情上做过多讨论，看了一眼九儿，单刀直入地道，“九儿，我有件事，要跟你谈谈。” 慕凌菲微讶。 看着自己弟弟一脸要跟一个四岁孩子谈商业合作架势的严肃脸，私以为他可能搞错对象了。 九儿同样满脸迷茫地看着慕倾袂，张着小嘴儿呆呆地点点头。 “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吗？”慕倾袂的神色丝毫严肃，“你说，要我给你找个妈妈。” 九儿眨眨眼睛，慕凌菲眉梢几乎挑到了外太空。 “现在，我找到了，”慕倾袂继续道，“那个人，就是陆橘。” “咳——” 九儿还没有反应过来，慕凌菲却因为期盼乍然实现而激动得咳嗽了几声。 “如果你赞同这件事，那么我会在年前向她求婚，如果你不赞同……”慕倾袂顿了顿，神色坚决地道，“我会在你十四年之后，你拥有完全民主行事能力时，娶她。” …… 慕凌菲敛了脸上夸张的表情，认真地看着自己守护了十八年的弟弟，他早已褪去了当初稚嫩的羽毛，成为可独当一面的男人。 此刻，他用最认真的态度与九儿商议增加家庭成员的事宜，没有因为九儿的年龄而忽视她，征求意见的同时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所做的决定，一定要实现。 他需要履行的义务，完成的责任，一定会做到。 “好！” 九儿终于艰难地理解了慕倾袂的话，精准地从中提炼出自己爸比要娶橘子姐姐的信息，小脑袋快要点成了不倒翁，满脸欣喜地拉着慕倾袂的手，“爸比，快！去求婚！” 那架势，好像生怕晚了一步，她煮熟的橘子姐姐就会跑了。 慕倾袂并不意外九儿的反应，将九儿扳回来，令她正视自己，“不急，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九儿疯狂点头，“嗯嗯嗯！” “若我娶了陆橘，我可能就不会再事事以你为先，因为比起你，她才是我需要用一辈子来用心守护的女人，”慕倾袂冷峻的脸上充满了认真，语气却很温和，“你能接受吗？” 慕凌菲有些不赞同。 他这样对一个年仅四周岁的小孩子说这样的话，不可谓不残忍。 却也不可谓不明智。 九儿歪着小脑袋，小脸纠结帝皱成了一团，并没有继续‘嗯嗯’地敷衍，认真地思考着慕倾袂的话。 片刻后扬起小脸，认真地道，“九儿已经长大了，九儿可以跟爸比一起守护橘子姐姐！” 慕凌菲都快要哭了，瞧瞧，咱老慕家的孩子，真是懂事儿的叫她这个姑姑都惭愧啊…… 想当年，慕倾袂刚出生那阵儿，她还因为嫉妒他抢了母爱而时不时偷踹他几脚呢，现在九儿却能如此从身到心都接受一个毫无血缘的人。 真是，忒大气了！ 也许，这是因为真的喜欢吧？ 这一对父女，从身到心，都对陆橘无比喜欢。 等慕倾袂跟九儿谈完之后，慕凌菲让九儿先在休息室里自己看一会儿电视，转身将慕倾袂叫了出去。 “什么事？” 慕凌菲表情淡淡严肃，将九儿方才跟她说过的话告诉了慕倾袂。 或许是出于职位因素，她对于任何细小的，甚至可能毫无关联的点都颇为注意，任何事情之间看似南辕北辙，但实际上却很有可能包含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至少，九儿会在秋游当中睡着这件事，就很不寻常。 慕倾袂闻言微微蹙眉，旋即眸中闪过一道暗光，薄唇微抿。 慕凌菲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心中或许有数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娶人家，那就把该解决的麻烦都解决了吧。” 说好的守护，可不能变成拖累了。 “嗯。” 慕倾袂语声低沉地点头，转身抬步离开了医院。 只是还没等他亲去问责，管家就打电话来汇报有人去了慕宅找他。 慕倾袂的神色没有多余的变化，很快回了慕宅。 管家通知说人现在大厅外等着，慕倾袂没有说什么，转身先去了书房，而后才叫管家将人带来。 微风飒飒吹拂，吹落一树枯叶飘零。 慕倾袂把玩着手中做工精致的手枪，枪口上加装了消音器，在书房灯光下闪着幽幽的金属光泽。 这把枪在他手中，却如同玩具一般，轻轻巧巧，转动灵活，如果他的脸色没有那么冷寒的话。 柳小妮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目光定定在那把手枪上停留了一瞬，柳小妮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却并不退缩，径直走到书桌前五步远站定，“是我做的。” 慕倾袂手撑着头，右手握着枪灵活地转了一下，枪口朝下轻轻在桌上磕着，一下一下，眉目生霜，声音冷淡，“理由。” 柳小妮咬唇。 对她来说，能过来道歉，接受任何一种可能残酷的惩罚，都已经是极难的事情。 然而，这些却都没有此刻他的亲口诘问更难一些。 柳小妮近乎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个连正眼都懒得给她的男人，她为了够向他，努力了整整五年，计划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是她真正的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 可是柳小妮扪心自问，却发现自己并不是真正的喜欢他。 只是因为他过于优秀，不同于那些自诩高干子弟的轻狂，既能达到家族联姻要求的实力，本身也足够与她匹配。 柳小妮何等骄傲，要做就要最好，要的人，自然也一样。 理由。 理由当然是为了你。 可柳小妮十分清楚，自己这样说，十有八九只会得到对方的鄙夷唾弃。 那还不如痛快点儿，直接死了。 于是柳小妮闭了眼，“没有理由，看她不爽。” 砰地一声。 慕倾袂手握着枪，枪口正冒出幽幽的烟气。 那子弹精准地射入柳小妮的右臂，血肉顿时模糊一片。 柳小妮狠狠地闷哼了一声，按住右臂，秀美的鼻尖上顿时疼出了汗珠。 “你伤了她的右耳，作为惩罚，我便废你右臂，”慕倾袂的声音无比冷酷，这一刻的他如同来自地狱审判人间的魔神，浑身上下散发出迫人的威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帮你做隐瞒，但我却绝不会手软，今天晚上如果你没有主动过来承认错误，下场，绝对会比现在惨的多。” 第四百四十七章 家族之路 柳小妮冷汗涟涟地抱着自己的右臂，鲜血不住地从伤口流淌出来，小溪般流过手腕、指尖，一滴滴流淌到地毯里。 她却好似浑不在意，冷汗涔涔中一双亮的吓人的眼眸圆睁，不可思议道，“她……没有……说？” 慕倾袂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她，“若她说了，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过来？” 柳小妮一怔，旋即嘴角勾起一抹带血的惨笑。 是了。 的确是这样，就连到最后，她还是猜错了陆橘。 那个女人，真是蠢的可以，蠢到了一定的地步。 伤口不住地流着鲜血，好像要把人身上的活气儿都给一并带走一般，柳小妮忽然觉得浑身开始发冷，脑中开始一阵阵地晕眩不停，摇摇晃晃站立不住，就要倒在地上。 慕倾袂漠然看着她，既没有起身过来帮忙的打算，也没有叫别人来帮忙的打算——这枪伤还是他打的呢。 柳小妮咬牙，将心底最后一丝孤傲的劲儿都给挺了出来，硬逼着自己不能倒下，转身慢慢向外走。 她本来了就没打算能活着出去，如同疯了一般，无论如何都不能承了那个叫什么思雨的情，缩起来当一个敢做不敢当的胆小鬼，她就是做了，并且到现在，也毫不认为自己错了！ 陆橘会受伤时因为她自己蠢！ 与她柳小妮无关！ 她能过来受这一枪，都是多余的！ 再不欠什么！ 慕倾袂没有命令，谁也没拦着她，冷血保镖们分列偌大宅院之中，看着这个近乎柔弱的女子一步一顿艰难地向外走，谁也没有产生不该有的怜香惜玉的想法，出来管上一管——除非他不想活了。 柳小妮也没指望会有谁出来帮忙，只是眼前的光景越来越混乱，仿佛天地都在旋转，她硬撑着，按住自己的伤口，一步步往外挪。 她一步步走着，觉得手臂上好疼好疼啊，疼得心口都一阵阵发紧，连累的眼窝子发涩，好像有难得的东西要从里头滚出来。 这一路好长好长啊，柳小妮咬着发酸的牙床，忍不住在心底骂。 这该死的豪门，这该死的家族，路怎么这么长，长的让人心生绝望，长的即使她自认坚韧无双，却也怕难坚持这一路，坚持这一生。 手臂上的鲜血虽然不再汹涌地流，却还是一滴滴沿途落在地上。 正如家族之路。 食人肉，喝人血，垒砌白骨，通往那不知所谓的顶峰。 而底下的人，或是膜拜，或是不平，却也不知道，这样的路究竟是不是人走的，人生从来不是一场百米冲刺，而是接力赛，后背踩在先辈的骨血上，再一步步将自己的骨拆下，血留下，为后代累基建业。 一代又一代，绵延无数痛苦。 柳小妮好容易走到门口的时候，好像看见她那哥哥怜悯的脸，摇摇晃晃地出现在视野里，似乎微微叹息。 该死的，怎么这么狼狈的样子，被你看到了。 她终于挨不住，再也无力瞪大眼睛去分清眼前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只是心底一直紧紧绷着的一段弦在看见血肉之亲之后忽然崩断，整个人的铮铮傲骨都倏忽化为虚无。 软倒了下去。 昏迷的最后一秒，隐约听见一声叹息‘傻妹妹’。 呸，你才傻呢…… 我才，不傻…… …… 夕阳斜落。 医院里，陆橘正在休息。 自思雨离开病房之后，陆橘心里有些抑郁，就直接躺在床上睡觉了。 她自认为不算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大度之人，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无法消化，干脆就直接在睡梦中了却。 许是因为受了伤，身体虚弱。 她躺了一会儿，竟然真的睡着了。 只能梦中也不甚安稳。 她梦到了好些从未见过的场景。 一忽好像是医院冰冷的走廊。 她浑身是血地跪伏在地面上，身上似乎穿着蓝白条纹相间的病号服，手指用力扣着地板想要向前移动。 前方隐约人影晃动，好像有什么人带着她重要的东西匆匆离开了。 她心里着急，却完全没有办法，如同所有梦中的场景一般，越焦急，越无能为力。 隐约梦中场景一变，是柳小妮狞笑着的脸，那脸光影变幻，好像幻化出了无数人的面孔，一忽是男人，一忽是女人，她手里提着一个女童，女童垂着头，裙子上全都是鲜血，陆橘红了眼冲过去，却始终跟她都隔了一道天堑般的鸿沟，最终嘶声大吼。 一字一字，声声泣血。 把九儿还给我！ “把九儿还给我！” 这一声喊出来，陆橘也从梦魇中清醒过来，睁眼瞧见一室的黑暗，窗外融融月色照亮窗子，这才恍然自己是做梦了。 只是这是什么梦？ 把九儿还给她？ 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是因为白天的事情，所以太过紧张了么？ 陆橘有些讪讪地，幸而这句话没叫旁人听见，否则就算别人不笑话，她自己也要臊到地缝里面去。 还给她什么呢？ 她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到现在她还瞒着九儿跟她爸比谈恋爱呢，说到底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偷了…… 身侧，忽然有一条手臂伸过来，揽住了她，沉沉微哑的声音响起，“做噩梦了？” 陆橘被吓了一跳，猛地一扭头才看清身侧竟然还躺着一个人，月光下，这一张正面向她的脸眉目如画，薄唇如削。 陆橘脸红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倾袂好整以暇地半起身，撑起头来看她，“一个小时前。” 他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从陆橘的角度可以看见大片肌理分明的皮肤，甚至隐约可见腹肌和侧面标准的鱼人线…… 陆橘迅速掉开眼去，“咳……我不小心，睡着了。” “嗯，”慕倾袂轻轻应了一声，伸手拉她躺下，拉起被子给她盖好，又拿自己手臂压实了，动作竟然无比熟稔，然后在她耳侧道，“再睡一会儿，然后起来吃晚饭。” 这语气自然熟练得，好像他们是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一般。 陆橘身上压着慕倾袂的手臂，觉得沉甸甸得，心口也像微微的发热，她闭上眼，觉得自己睡不着了。 靠近慕倾袂的一侧身子都像是在发麻。 她暗骂自己没出息，然而事实就是这个样子。 慕倾袂却像是疲惫极了，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手臂就算压在她的身上也是极有分寸，不该碰的地方一丁点儿都没挨着，呼吸平稳绵长。 似乎真的在认认真真睡觉。 陆橘挺尸躺了一会儿，这样一直僵硬着躺在床上还睡不着，实在不是好受的，很快，就开始觉得不是这里痒痒，就是那里酸疼，想要翻个身，动一动。 可是陆橘生怕会吵醒了慕倾袂，也不想他问自己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睡着，于是干脆继续躺尸，佯装自己其实已经睡着了。 只是还是忍不住窸窸窣窣地做一些小动作，动动手指，挪挪头，稍微缓解一下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慕倾袂睡在她身侧，将她所有的小动作都给收入心中。 这便算是一个小小的惩罚吧。 惩罚她遇上了危险却还独自去闯，惩罚她虎口脱生却还要紧要牙关不肯说出真相。 而陆橘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慕倾袂连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这其中一定是有着柳丞哲的缘故，因为柳小妮是柳丞哲的亲妹妹，所以不忍心？ 处理娃俺柳小妮的事，从慕宅赶回医院的路上，他的心里明明是装了愤怒的，可是回来之后，看见她睡梦中犹自挣扎不休的睡颜，却还是心软了。 连一分责骂都不舍得出口。 只是不罚，心里也不舒坦。 于是慕倾袂干脆换了衣服躺在陆橘身边，陪她一起睡。 惩罚陆橘的同时，也权当做给自己的福利。 只是现在看来，也不知道是给谁的福利，又是给谁的惩罚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随便摸 这样想着，忽然听见陆橘轻轻问了一句，“你睡着了吗？” 她问的极轻，很显然是试探。 于是慕倾袂继续阖紧双眼，呼吸绵长，装作熟睡的样子。 陆橘问了之后安静等了片刻，发觉慕倾袂没有回答，而后觉得他已经睡着了，才放下心来，终于挪了挪僵硬的身子，动了动，顿时觉得浑身松快不已。 她先背对着慕倾袂，自在无比滴躺了一会儿。 慕倾袂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陆橘无情背对着他的后脑勺。 眉梢顿时挑起几分不悦来。 结果下一刻，陆橘忽然向后蹭了几分，似乎像是寻找热源一样躲进了他的怀抱里。 “嘻嘻……” 女子小伎俩得逞的笑意听起来悦耳无比，慕倾袂的鼻尖充盈着陆橘的发香，觉得神思也被那捧如云般的发给拱上了云端。 平时不好意思来他怀里，如今趁他睡着，便开始放肆了么？ 慕倾袂嘴角勾起一抹笑，决意装睡到底，看她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果然，察觉到机会难得的陆橘并没有老老实实窝在他的怀里，她又动了动，而后忽然转过身来。 黑夜里，她的脸贴得很近，慕倾袂眯着眼睛，都觉得她一眨一眨的长睫毛都似乎要刷到自己的脸，而她温软的唇近在咫尺，是他微微一动便能攥取的甜美。仿佛都能感觉到她温和的吐息轻轻拂在脸上…… 慕倾袂的身体绷紧了一些。 而后便发觉陆橘并没有‘偷香’的意图，她正在认认真真安安静静地看他。 月色下，陆橘借着一点融融的冷月光芒打量着慕倾袂，从眉到眼，从鼻到唇，越看越觉得欢喜，越看越忍不住想要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笑，总之就是很想。 因为右耳还受着伤，她没有办法躺下来看，只能支着一臂，辛苦地维持着身形凑过来细细看他，因此这笑就连带的身体一阵轻摇。 馥郁芳香，顷刻间便盈满了慕倾袂的鼻端。 “真好看，”陆橘盯着慕倾袂的脸，陶醉地喃喃自语，“怎么长的？” 她抬指，似乎想要捏一捏慕倾袂的脸，但最后还是怕把人吵醒，慢慢地收了回去。 “想摸就摸，”慕倾袂低声开口，睁开眼睛，正对上陆橘讶异而微微睁大的双眸，勾唇一笑，抬起她的手覆在自己的脸上，“怎么样？” “你——” 陆橘先是惊诧，旋即望进慕倾袂微带促狭的眼里，才发觉自己是被他给耍了，于是撤回手，背对着他躺下，不说话了。 慕倾袂不气馁，倾身过去，“生气了？” 陆橘埋着脸不让他看，哪里是气？多半是羞的，她方才是以为慕倾袂睡着了，所以才那么‘放肆’，谁成想他竟然没有睡着，那是不是从头到尾看穿了她的小动作？ 陆橘这么一想，耳根又开始红了。 落在慕倾袂眼底，便如同一枚透明的红珊瑚珠儿。 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他跟陆橘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想得到就要付诸行动，于是慕倾袂倾靠过去，在陆橘耳边吹气，“我让你随便摸了，你是不是也得让我摸回来？” 这个不讲道理的！ “我没有——！”陆橘底气不足，中气却很足地喊。 她才没有随便摸，明明就是被强迫着摸的！ 陆橘继续蒙着被当缩头鹌鹑。 感觉刚才触碰到慕倾袂脸庞的掌心都像是微微地起了热度，她忍不住虚虚握了握，也不知道抓住是温暖的空气，还是犹自残余在她手上的，慕倾袂的气息。 慕倾袂怕碰到了她的伤口，因此只是逗逗她，没有多余的动作，隔着被子将她满满地拥入怀里，只觉得心里原本空荡荡的角落都似被填满。 即便是看着她的背影，也无比欢欣，只想一辈子都这样抱着她，便很满足。 咕噜噜…… 慕倾袂：“……” 陆橘：“……” 慕倾袂起身，将人从被子里剥出来，“饿了怎么不跟我说？”还在那边闲闲地调戏他。 陆橘抱着不争气还想要继续打鼓的肚子，吐了吐舌头道，“……这不是跟你说了嘛。”只不过，是用肚子说的。 慕倾袂失笑，下床亲自提过一双棉拖鞋，手法娴熟地要给陆橘穿上，这个高高在上的慕大总裁，如今伺候别人的本领也已经掌握得一流，陆橘还没有来得及拒绝，他就已经将拖鞋套在了陆橘的脚上，顺便在陆橘莹白纤细的脚踝上轻轻握了握，皱眉道，“怎么这么凉？” 说话间，又给她把因为在被子里乱滚而卷起的裤腿放下了。 陆橘扁了扁嘴巴，“从来都是这样的。” 只要过了夏季，她的手脚就容易冰凉，因为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从来也没有放在心上过。 “……” 慕倾袂蹙了蹙眉，对于她这样毫不在乎的回答有些不满意。 陆橘正想下床，结果慕倾袂过来一倾身，又将她拦腰抱起来了。 陆橘连忙搂住他的脖子，语气微讶道，“你干嘛？” 慕倾袂抱着陆橘，道，“你受伤了。” 陆橘无力，“可我伤的又不是脚！”是耳朵和右手好吗？ “你以为你脚上的伤好全了吗？”慕倾袂声音里夹了一丝怒气，他方才摸的就是陆橘有旧伤的那只脚，明明受着伤，却不好好照顾自己，又要去冒险。 这个人，什么时候能学会多爱惜自己一些？ 也没关系，如果她学不会，那么就由他来爱惜。 “不行不行，”陆橘在慕倾袂怀里将头摇的像是拨浪鼓，“我要下来走！” 这万一走廊里有别人，撞上了岂不是很尴尬？ 慕倾袂对她的抗拒视若无睹，提步便要向外走。 “我让你把我放下来！” 陆橘伸手揪住了慕倾袂的耳朵。 空气一时间凝固了一瞬。 陆橘察觉到慕倾袂的身体一僵，自己也怔住了，旋即迅速收回手，“那个……” 她想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话还没出口，她就发现慕倾袂的耳朵红了。 从耳根开始，一直蔓延到耳尖。 陆橘：“……”她刚才明明没有用力的。 这个喜欢对别人的耳朵施虐的家伙，原来自己的耳朵才是最敏感的吗？ 她只是捏了一下，竟然就变红了。 于是这个道歉，就变成了掩嘴一笑，“噗——” 慕倾袂转眸盯着怀里这个快要笑成疯婆子的女人，眉头抽动了一下，旋即面露无奈。 他能怎么办呢？ 只能宠着了。 于是他开口，正色道，“道歉！” “哈哈哈……啊？”陆橘傻呆呆地仰头看着他。 慕倾袂道，“你捏了我的耳朵，不该偿还回来么？” 他将‘偿’字咬的极重，令人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往某些十八禁的方向浮想联翩，并且思考这偿还的方式究竟是怎么偿。 陆橘慢慢的，脸红了。 餐厅里，慕凌菲跟九儿已经在等着他们，看见慕倾袂扶着陆橘出现在餐厅门口，长吐了一口气，按铃示意开始上菜。 九儿原本乖巧无比地坐在一边看动画片，看见她们出来欢快地飞扑过去——在慕倾袂回来之前，慕凌菲带着九儿过去看过一次，结果发现陆橘在睡觉，九儿就被慕凌菲给拎回来了，现在正在看灰姑娘的动画片。 慕凌菲歪着头坐在桌旁，欣慰无比地看着他们。 私以为这场景，该是她期盼了十八年的，从父母过世之后，慕倾袂整个人都变了，她就开始操心起这孩子的未来，一路艰难扶持到现在，看他不再孤单，身旁欢笑环绕。 心里提着的一块大石头便落下了，只是原先搁着石头的地方乍然一空，便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第四百四十九章 奇怪的梦 开始想起一些有的没的。 已经跟林非禹说好了三个月的期限，而她向来一言九鼎，说打赌就打赌，转身就将这件事情给暂时抛到脑后，可是现在看见人家一家三口和乐融融，便总也忍不住开始回想起自己那档子事儿来。 于是洒脱也变成了拖傻，无法自拔。 人啊，总是容易在亲眼见证别人幸福的同时，开始无意识地对比自己的不幸，还真是善于自虐的生物。 慕凌菲很快压下了自己的情绪，笑着朝陆橘打招呼，“小橘子，快点过来吃饭，你瞧你瘦的，一阵风都能刮跑一样，一定要多吃一些补回来！” 陆橘笑着拉九儿坐过去，点头，“嗯！” 这一顿饭吃的很好，仿佛是因为劫后余生，对待生活的态度又有了变化，也开始珍惜起从前并未怎样放在眼中的稀松事情来，陆橘直吃的肚子微微隆起，才放下了碗筷。 吃撑了就要消食。 慕倾袂回公司处理事情，九儿明天还要上学，因此慕凌菲将她送回慕宅。 陆橘一个人在走廊里慢慢走，又走到了沈桃曾经住过的那间病房。 里面理所当然是空的，什么人都没有。 自从她打南方回来之后，慕倾袂便告诉她，没有人知道沈桃是怎么离开的，告诉了他们陆橘戴着的那块手表的用处之后，在所有人都忙着找人时，沈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的离开，也间接说明，这个人会出现在慕家绝非平常，而是早有预谋的一件事。 只是因着她拼死救了陆橘跟九儿，后来又冒着绝对会暴露的风险指点他们找到了陆橘，慕家也没有对她追查到底，只当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走了便走了。 只是陆橘始终意难平。 她曾经送给沈桃的那块手表，现在也在慕倾袂那里，所以她身边没有任何能够回忆这个人的东西，就好像沈桃真的只是一个幻想，从未存在过。 现在，她开始真正懂得了照片礼物之类的真正意义，它们能够保存下一个人存在的证据，不至于回想起某一个人的时候，靠的全是脑海里那些一经尘封，就容易再难想起的回忆。 沈桃……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总是要救她呢？ 陆橘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转了几圈儿之后又回去睡觉。 窗外月色融融，已经入了秋，天气开始转凉，房间里虽然温度和湿度都正好，但是听见风吹过窗棂时的声响，还是忍不住想象秋的萧瑟，感觉出一丝冷意来。 陆橘蹙着眉，抱紧了被子。 她又开始做梦了。 梦里还是一些胡乱拼接的片段，隐约是滂沱的暴雨，刺目的车灯…… 梦中的场景倏忽逆转。 还是病房，只是这病房冰冷的与现下所住的病房截然不同，还有什么不同…… 陆橘看见病床上坐着一个人，她的手腕上竟还系着锁链，又黑又粗的黑色链扣摩擦得手腕发红，有些地方已经破了皮，流出殷殷的鲜血来。 她就在那里垂着头，穿着一身白色的宽松衣裙，好像死了，又好像还活着。 陆橘仿佛漂浮在空中，她想过去问问那人是谁，为什么被锁着，结果费尽心思也没能飘过去，坐在床上那人却有所感一般猛然抬头，长发下，赫然是跟她一般无二的脸！ 只是那脸蜡黄，那唇苍白，好似痨病鬼。 “啊！” 陆橘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涔涔。 这是什么梦？ 是因为最近住医院的次数太多了，导致她连做梦都跟医院紧密连接吗？ 只是梦里的她也太吓人了一些。 那样子，活像没有几年好活了。 陆橘拍了拍脸，下床去洗手间照了照镜子，脸蛋虽然瘦削，但好歹还是白白嫩嫩的，一双眼睛也清澈明亮，全然不像梦中那样毫无生机，唇瓣嫣红柔软，并没有干枯起皮。 “呼……” 陆橘松了一口气。 觉得自己做这样的梦实在很没有道理。 她又从洗手间走出去，走到病床前的时候，她忽然下意识地就看向床头。那里除了摆着的一瓶鲜花外，并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可是陆橘的潜意识里觉得那里似乎该有什么东西的，黑乎乎的……冰冷的……能将人的灵魂都锁住的…… 锁链！ 这样一想，仿佛床头真的多出了一条黑粗如蛇的金属锁链，沉甸甸地挂在那里，另外一头，连在她的手腕上。 陆橘的后背上，忽然爬满了一层冷汗。 她急忙甩了甩手，将那种奇怪的感觉丢掉。 她从小到大没有做过几次噩梦，唯一的几次梦魇，也都是因为做了亏心事，东想西想牵累的。 可是这一次，梦境当中的东西实在太过于陌生。 她从来都没有经历过，为何会做这样的噩梦？ 陆橘飞快躺到床上，将自己卷进被窝里，试图用被子当做结界，隔绝一切危险。 只是不知道是身体虚弱还是什么其他的缘故，总觉得四面八方都是邪恶的气息，仿佛下一瞬，就要突破被子的结界，将她给抓走！ 陆橘在被子底下打着摆子，也顾不得自己一个成年人竟然会如孩童一般害怕丢脸了，毕竟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在可以让她顾忌脸面，于是陆橘龟缩在被子结界里，一边神神叨叨地念，“南无阿弥陀佛……” 此刻若是有旁人在，定然会以为这是位受了刺激的神经病，哪里有趴在被窝里念佛的。 黑暗本来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类被恐惧激发出来的无限想象力。 本来空无一物，但一胡思乱想，什么牛鬼蛇神便一通来了。 陆橘正哆嗦得厉害，一只手忽然放在了被子上，正落在她的头顶。 陆橘尖叫，“啊！” 倒是给慕倾袂吓了一跳，他处理完了公司的事情，准备回来陪她，本来打算轻手轻脚进来怕吵着陆橘，谁知眼见着这被子在诡异地撼动。 刚把手放上来，就被这么高分贝的一嗓门给震了耳朵。 “你怎么了？” 慕倾袂掀开被子，抓住陆橘的肩膀，不让她乱挣，蹙眉道，“陆橘！” 陆橘猛地一停，这才敢睁开眼睛来看眼前人究竟是谁。 她眼底泛起的泪花落在慕倾袂眼底，让他顿时长眉紧锁，“你又做噩梦了？” “呜呜啊——” 陆橘扑进慕倾袂的怀里，毫无形象地大哭，“你吓我干嘛？！” 一边哭，两只手也不闲着，竭尽所能地捶打着他。 慕倾袂承受着物理攻击和声波攻击，将扑进怀里的人儿抱紧，耐心地温声哄着，“是我的错，我不该吓你……” 陆橘是真的被吓到了，泪水泅湿了慕倾袂的肩膀。 等她好容易镇定下来，慕倾袂脱了外套，抱着她躺在床上，双眉微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下午他陪她睡觉的时候，就听见她在无意识地呢喃着什么，语气也是很害怕的，现在更是，都怕到哭起来了。 他并不认为陆橘是个胆小怕黑的人，所以问题就只能出在梦的内容上了。 思及此，慕倾袂不禁有些自责。 他在现实当中犹自没有保护好陆橘，让她接二连三地受伤，更别提那虚无缥缈的梦。 声音微微低沉了些，“你梦见什么了？” 陆橘趴在他的怀里，默了一会儿后老老实实地道，“梦见医院。” “医院？”慕倾袂挑眉。 陆橘的确没有说谎，她前后两次做的梦都跟医院有关，只不过这一次，梦到的事情更加离谱一些，她继续小声道，“我梦见，我被锁在病床上……” 第四百五十章 守护 陆橘将梦中的场景删繁就简地说了，理所应当地摒弃了柳小妮绑走九儿的那一段，就算只是回溯，陆橘也依旧有些后怕，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搁在慕倾袂的掌心里，这才稍稍安宁了一些。 慕倾袂听了陆橘的话，凝眉细细思索着，看样子很想化身解梦先生，来给陆橘解一解，可惜这方面从未有过涉猎，大概是难得触及知识盲区，慕倾袂的脸色有些不好。 还是陆橘自我安慰，顺便安抚他道，“只是个不靠谱的梦而已，或许是因为最近跟医院缘分太深了，十天里有八天都是在医院度过的，所以心理上感觉像是被医院‘锁’住了一样，所以才会有那种梦。” 说完之后，连陆橘自己都觉得自己可堪当解梦大师了。 “明天，”慕倾袂握着她的手，“我明天就带你回家。” 回家…… 家其实是一个很宽泛的字，所代表的意义也由不同的人解读出许多不同来。 可栖身之所，可放纵之港湾，里面有可爱之人，或有可爱之物。 陆橘在几个月之前，刚刚丢了家，如今，猛再听得‘回家’这个词，心底除了温暖之外，还有一些微微的酸涩。 她想到同样失踪了数月的父亲，轻轻回握住慕倾袂的手，语声温和而又坚定地道，“好。” 何其不幸，遭人抛弃，何其有幸，能够爱你。 许是慕倾袂在身边的缘故，陆橘并没有再做噩梦。 只是天将破晓的时候，陆橘又一次醒了，盯着窗外的黑暗一点点被光明驱散，然后看见慕倾袂的睫毛上慢慢载了朝阳，心情也变得明朗了一些。 慕倾袂睁开眼睛，黑色的瞳仁里映着她的倒影，以温暖的朝阳为背景，“早安。” “早安。” 陆橘笑起来，“我只是这么盯着你看，就能把你吵醒吗？” 慕倾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诚恳地道，“你的目光，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武器了。” 陆橘笑的发抖，“那是物理攻击，还是法术攻击？” “是丘比特之箭。”慕倾袂将陆橘按进怀里，“你昨晚睡得晚，再睡一会儿。” 陆橘的鼻尖蹭到他的胸膛，嗅到他身上清淡如莲的气息，笑道，“可是我睡不着了。” “那就再陪我睡会儿。” 慕倾袂抱着她，像是抱着一段乖巧的人形玩具。 昨天陆橘的确睡得很好，但是慕倾袂守着她一直到后半夜，时刻准备在陆橘脸色变化，稍有做噩梦的嫌弃时便将她叫起来，幸好的是，陆橘没有做噩梦。 只是他却实实在在地守了很晚。 陆橘在他怀里仰起头来，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色，猜到慕倾袂昨晚是因为自己才没有睡好，心疼了。 她等了一会儿，估摸着慕倾袂睡着了，在慕倾袂怀里蹭啊蹭地往上挪，然后扬起脸来，在他的眼底印下轻轻一吻。 就算是女朋友的嘉奖吧！ 陆橘在心中窃喜，像是小孩子得到了糖果一般。 “只是亲这里吗？” 一道低沉微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陆橘被吓了一跳，便看见慕倾袂幽幽地睁开眼睛。 “你怎么还没有睡着？！” 陆橘崩溃，这种偷偷玩儿亲亲的游戏，以后是不是都不能进行了？ 为什么他这么容易醒！ 慕倾袂看着怀里小女人崩溃的脸，殊不知自己比她还要崩溃，她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把他弄醒，现在还来质问他？ “那我睡，”慕倾袂阖上双眸，将陆橘压向自己，道，“你继续。” 陆橘的腰被慕倾袂的大掌托着，后退不得，看着近在咫尺的慕倾袂的俊脸，一张脸仿佛也被天边的云霞给映红了。 继续什么？！ 这种事情被打断了，再继续也没有意思了好不好？ “我不睡了，你快放我起来！”陆橘开始挣扎。 慕倾袂忽然闷哼一声，声音又磁又哑，听在耳边没来由得令人浑身一颤，陆橘也察觉到自己的腿似乎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瞬间僵住不动了。 一张俏脸以十倍于方才的速度开始变红。 慕倾袂再次掀开眼皮，幽深的黑眸锁定她，陆橘不等问责就告饶，“我错了！” 没成想她认错认得这样畅快，慕倾袂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开口问道，“你错哪儿了？” “我……” 陆橘涨红了脸，也憋不出一句话来。 难道说，对不起啊，我踢到你那啥啥了，再关心地问一句，有没有踢坏啊？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但是这种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吧？再者说，看慕倾袂的样子就知道他没事！ “我应该老老实实地睡觉！” 陆橘翻身一闭眼，打算‘睡遁’了。 可惜不能耳朵受了伤，不能背对着慕倾袂睡，只能平躺着，于是紧闭双眼，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慕倾袂看着逃避的某女，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开始放电，“你踢了我，难道打算不负责么？” 他的气息一点一点，故意喷洒在陆橘的颈侧，皮肤上都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开始阵阵发麻。 陆橘咬牙，忍！ 这个男人，简直就像是被解了封印一样，谈了恋爱之后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吗？！还我禁欲系冰山高冷男神来！ 不仅如此，慕倾袂还捉着她的手，开始往下探。 “不然，你来帮我……” ‘揉揉’两个字还没出口，陆橘的手还没有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就已经触了电般地缩了回来，差点没有打到陆橘自己的下巴，陆橘收起双手缩着头，用看变态一样的目光看慕倾袂，“你臭流氓！” “对自己媳妇儿流氓，不算流氓。” 慕倾袂好整以暇地撑着头，即便是侧颜，也完美到无可挑剔。 而他疏朗尊雅的眉目，在朝阳近乎温柔的光芒当中，如同罩上了一层流光，令人看上一眼，便忍不住要心甘情愿地陷进那般极致绚丽的旋涡当中，不可自拔。 陆橘难以自抑地发了一会儿花痴，而后在某男的爪子不动声色地开始突入禁区，呼吸也开始变得微重之后，猛地回过神。 一把抓住慕倾袂的手，咬牙笑道，“我要起床洗漱了，您请自便！” 而后极其灵敏地从床上窜下来，闪进了洗手间里面，反手就锁上了门。 背靠着门口，心跳却还是难以平静。 其实她并不是担心慕倾袂真的会对她做出什么来，从慕倾袂将那本四千多条的家规拿出来给她看，并且展示了自己倒背如流的熟练程度之后，陆橘就知道，他这个人，尽管站在现代社会的顶端，但骨子里，却依旧是个极具传统的人。 单凭他坚持要在慕凌菲结婚后，才肯操心自己的婚姻这件事上，就可见一斑。 只不过，这份坚持，在发现事情的发展与希望背道而驰之后，慕倾袂就及时收手了。 这个世界上，谁都希望至亲之人能够得到幸福，但太完美的事情就需要近乎神赐的运气。况且，有些残缺也并不一定是遗憾，也有可能，是另一种维度的圆满。 陆橘按着砰砰直跳的胸口，但他总是这样撩拨自己，她也承受不住啊！ 她没有过恋爱经验，在这方面根本就是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该进行到哪一步，只是一切从心而行。 在她所接受的思想教育里，有些事也并非一定要婚后才可以做，但却不想打破慕倾袂的原则，或者说，做出一些在他的观念里的错误的事情。 陆橘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 秋日的清晨，这样一捧凉水好似直接冰到了人的灵魂，陆橘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感觉心底那点燥火瞬间就被消减了一大半儿。 不仅默然，原来冷水澡并不是男人们的除火利器，这绝招男女通用啊。 第四百五十一章 再次晕倒 既然已经决定要回去，慕倾袂没有多做耽误，吃了饭后让医生给陆橘做了例行的检查，便带着她离开了。 今天早上九儿还是由慕凌菲去送的，而慕凌菲送了九儿之后，自己也有案子需要处理，所以他们回到慕宅的时候，没有看见她们两个。 陆橘现在这个样子，再去上班是不太可能了，陆橘不禁暗叹，看来安排曾美当副经理是没有错的，照这种态势发展，她以后怕是也要把经理的位子让出来了。 三天两头旷工，这样的领导只能出现在不靠谱的三流电视剧里。 现实当中，绝无可能。 领导只能比员工加更长时间的班，看慕倾袂就知道了。 所以陆橘又沦落到一个人独守空房的命运了。 这偌大的慕宅，里面保镖、厨师、女佣各类人数以百计，只是每一个人都恪守着自己的岗位职责，饶是管家，除了刚从南方回来那天的对话之外，也没有再多跟她说一句话，依旧是恭谨有礼的。 阳光还算是灿烂，于是陆橘一个人沿着花园的小路慢慢地走，园子里其他各类过了季的花都被花匠给换了，此刻园子里，满满当当一大片菊色。 说是菊色，正是因为就算只有菊花一种，但颜色却也有数十种。 金色的、白色的、粉色的…… 富有经验的花匠们将菊花摆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有‘三桥拱月’、‘双莲并步’、‘明秋高阳’，陆橘一路走一路赏花，继而走到了一处温室。 这里面专门养殖着其他种类的花，以供不时的需求。 陆橘没有进去，只在外面转着圈儿看了一会儿，里面有几名花匠正在认真地培土施肥，这些花长在了错误的季节，所以就需要人付出成倍的心思来小心呵护，饶是如此，也不如正当季节的菊花露天席地开的美丽。 花是如此，人也亦然。 …… 陆橘算是发现了，人果然不能闲下来，忙忙碌碌的时候更充实。果然也应了那句话，古代人无聊的时候研究长生之法，而现代人无聊的时候满心里装着不想活了。 这是时代的巨大差异？ 陆橘干脆去了琴房，好些日子没碰琴了，右手还因为昨天被枪震伤，只能用左手弹一弹。 可这也丝毫不影响陆橘玩儿得开心，偶尔还能竖起右手手掌，完成跳音。 从小到大，钢琴都是她生命当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她并不觉得练琴累，常常同一首曲子，一练就是一个上午，直到肚子开始跟钢琴合起二重奏，才意识到自己该吃饭了。 嗡—— 陆橘敲下一个低音符后，动作骤然停顿了下来。 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意间在弹奏那首曲子。 那首她只会半篇，后来从柳丞哲那里得来了全部曲谱的钢琴曲。 不知道为什么，她弹奏的时候只觉得莫大的悲凉从心底涌起，在那一瞬间，好像按下的钢琴键里窜出了无数条锁链，将她再一次锁紧。 这是从前弹奏这首曲子时，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橘收回双手，忽然觉得头又开始一阵阵地疼痛了。 怎么回事…… 不是已经检查过，颅内并无创伤的吗？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疼痛？ 陆橘咬牙忍着，心里想着这疼痛大约也跟昨天一样，只是暂时的，可还没多长时间过去，浑身就已经大汗淋漓。 “嘶——” 这疼痛来的太过剧烈，陆橘甚至有种眩晕恶心的感觉，从钢琴凳上滑下来，整个人抱着头坐在地毯上面，咬紧了牙关。 眼前忽然一阵模糊，陆橘努力地想要去看清，可周围的环境仿佛都变化了，染了灰，一切陷入诡异的吵闹与安静当中，有什么声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好似是人的声音，又好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她好像被吸入了什么漩涡当中，拼命地向上挣扎着，想要逃离，可伸出的手根本什么都抓握不住，心里一阵阵焦急。 忽然有人在头顶唤她的名字，一只手拉她从泥潭里出来。 她抬头，顺着玉白的指节向上看去，那人的脸……是柳丞哲！ “啊！” 陆橘霍然惊醒。 右手被人握住，一声焦急地声音响在耳畔，“陆橘！” 陆橘喘了几口气，侧目一看，是慕倾袂。 她皱了皱眉，有些迷茫，“你……怎么回来了？” 慕倾袂看她呆滞的样子，脸色变得严肃，没有说什么，挥手示意家庭医生过来给她检查。 陆橘被要求睁大眼睛直视光源，头部也被反反复复地触摸检查，那些医生围绕着她团团转，最后得出的结论无比一致——可能是身体劳累或者精神紧张引发的神经性头痛，过一阵子就会好。 慕倾袂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满面寒霜地令那些医生滚蛋了。 陆橘揉了揉自己被弄乱的头发，总算回忆起了前因后果，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好像……又头痛了一下下，耽误你工作了，真是对不起。” “又？” 慕倾袂紧锁双眉，眸光转到她身上的时候依旧是不悦且严肃的，“之前也会痛？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 陆橘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不自禁感觉头好像又痛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慕倾袂察觉到，立刻缓了神色，“算了，明天就回医院去，继续检查。” 什么时候检查出个结果，什么时候再回来。 医院那里的设备和医疗条件，到底比家里强。 “不要！” 陆橘闻言立刻拒绝。 她实在是受不了医院的感觉了，更何况有了昨天的梦在，陆橘现在连‘医院’这两个字都不想听见。 “我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陆橘窜下床，原地转了三圈儿给慕倾袂看，“你看，我没有关系的，我真的不想再回医院那种地方，我还会做噩梦的……” 她垂着头，可怜巴巴地站在那里，神情像是一个要被遗弃的孩子，无助又委屈。 慕倾袂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她拦腰抱起，眉宇间是无奈也是宠溺，“就算不去医院，你也不要赤脚走路啊，小心着凉。” “怎么会，”陆橘乖巧地任他将自己放回床上，听他的意思，应该是同意不去医院了，神情立刻变得无比快乐，“我的身体健康的很呢，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感冒了！” 慕倾袂在她的右耳和脚上分别看了一眼，眼神分明写着‘你哪里健康了’几个大字。 陆橘有些颓丧地靠在床上。 她今年一定是跟哪路神仙犯冲，所以才会这样接二连三地受伤，旧伤未愈，又添新创。 再惨的人估计都没有她惨。 “你就不要再上班了，先专心把伤养好。”慕倾袂的语气不容反驳。 陆橘瞬间就苦了脸，拉长了声音，“啊？” “嗯？”慕倾袂居高临下地瞥她一眼，眼神暗含警告，陆橘瞬间蔫了。 好吧，不让她上班大概也是目前没有办法的事情了，万一她晕倒在某个会议上，那效果，肯定比她晕倒在家里要震撼得多。 说不定，就会传出慕氏集团苛责员工，导致员工过度劳累而昏厥之类的传闻来。 而最令她担心的，还不止是她时不时会头疼晕倒的问题，而是，她为什么会频繁做一些奇怪的噩梦，又是为什么，会在晕倒之前，看见柳丞哲的幻觉？ 陆橘忽然想到一个很可怕的可能性。 捂着嘴巴浑身颤抖起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吃着锅里的，想着碗里的？ 她原来，是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吗？ 陆橘觉得自己受到了很严重的打击。 第四百五十二章 悠闲时光 “想什么呢？” 额头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陆橘吃痛，捂住额头忿忿地看向肇事者，鼓起腮帮子控诉道，“痛！” “会痛吗？” 慕倾袂微怔。 他只是看陆橘跟他说话居然在走神，所以才出手弹了一下，竟然会痛吗？ 旋即紧张起来，都是他一时疏忽，竟忘了陆橘正是因为头痛才会昏厥，脑中说不定隐藏着损伤，他这样一弹，会不会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慕倾袂立刻转身吩咐管家，“叫医生回来！” 管家刚把医生送出去，结果就听见这个命令，不由得看向陆橘，以为她又晕倒了，结果看见后者正毫发无伤地坐在床上，不由得有些怔忪。 慕倾袂声音添了焦躁，“还不快去！” 管家回过神，“是……” “等等！” 陆橘连忙叫住管家，“不用去了！” 管家的脚步又停在原地，看看陆橘，再看看慕倾袂，不知道自己该听谁的话了。 陆橘抱住慕倾袂的胳膊，“我没有那么娇气，你弹的那一下虽然有点痛，但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就不用叫医生回来了。” 她来这里才几个月，就叫了不少次医生，感觉这里的医生都快要成为她专用的了。 “对不起，”慕倾袂弯下身体，修长的指温柔地擦过方才他弹过的地方，“还会痛吗？” “还是有一点……”陆橘看着慕倾袂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自责，倏忽扯起唇角，笑颜如花，探指向慕倾袂的额头跃跃欲试地进攻，“除非你让我弹回来！” 管家无声无息退下了，出去到门外守着，继续留在里面也只是会遭人嫌弃而已。 慕倾袂猝不及防中了招，额前被弹得微痛，眉梢正挑起，便看见陆橘报仇成功，又缩回了被子里。 狡黠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底下传出来，“我已经没事了，你还是回公司吧，不要因为我耽误了工作！” 慕倾袂眸底露出无可奈何的温软，听见陆橘的话后，更添了几抹怜惜。 他宁愿为陆橘做一个从此不早朝的君王，想听她跟自己撒娇吵闹要更多的陪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番催促自己不要因为她而耽误了工作，懂事得令人心疼。 是因为曾经被另外一份温暖抛弃过，所以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小心呵护，不敢让自己成为谁的累赘，生怕遭人厌弃。 慕倾袂伸出去的手落在空处，虚虚扶在被子上。 没关系，即便全天下的人都背离你远去，我永远都会是你的港湾。过去那个家失去了便失去了，我们来共同打造一个更加温暖的家。我把我的爱，全部给你。 慕倾袂将这些话都藏在了心里，最后只说了句“你好好休息。” 他不是擅长说情话的情圣，却愿意为了陆橘成为一个心思细腻的男朋友，他要尽快筹划，以真正有资格跟她说这些话的身份，告诉她！ 慕倾袂匆匆走了，陆橘即便再闲来无事，也不敢再去弹钢琴了， 她刚准备无聊来翻几本书解闷，忽然有人敲门。 进来几个女人。 陆橘正疑惑，对方便自报了家门。 “陆小姐，我们是慕总叫来的。” 陆橘：“找我……什么事？” 四个女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工具箱，事情便开始清晰了，这三个人，一个负责给陆橘染发，一个负责给陆橘做美甲，一个负责给陆橘做按摩，还有一个，负责帮陆橘穿衣搭配造型。 陆橘有些受宠若惊，觉得自己似乎提前享受了贵妇待遇。 她手上的美甲并不是太过大红大紫的颜色，只是水润润的樱花粉，涂在原本就形如白贝的指甲上，看起来更加莹润光洁，衬得一双纤细的手美如脂玉。 头发原本是栗色，当时还是因为齐娜说她的发质这么好，不去染发简直就是可惜，陆橘才选了个最柔婉的栗色，陆橘也早有心思想要染回黑色，现在有机会，正好。 她的耳朵上还有伤，亏得这发型师手法非常好，愣是一滴水都没有碰到她的耳朵，也更是没有像街边发廊一样边给她做头发边推销产品要求办卡，她们全程都并不主动开口说话，只有陆橘有疑问时，才会规矩地回答。 至于按摩师，毫不夸张地说，陆橘感受到了‘飘飘欲仙’四个字究竟是何种含义。 手法和力度都掌握得相当好，好几次陆橘都舒服得忍不住呻吟出来，实在担心会遭到嘲笑，硬生生憋的辛苦。 事实上她多虑了，她们几个怎敢嘲笑。 这样一条龙下来，天也已经擦黑了。 慕倾袂带着九儿回来，一进大厅就开始飞奔着呼喊，“橘子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跑到她跟前，却是一个急刹车。 小人儿瞪着懵懂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身穿旗袍的黑发美人儿，“这个漂亮姐姐长的跟橘子姐姐好像。” 慕倾袂跟在九儿身后过来，眸光落在陆橘身上的时候，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一头黑丝被梳成复古的发式，明眸朱唇，肌肤胜雪，一身浅葱色的旗袍更是将好身材包裹的玲珑有致，脚穿着一双白色优雅的小高跟，将小腿衬托得更加纤细。 整个人，简直如同画里走出来的古代美女。 陆橘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听到九儿的话却噗嗤一声笑了，微微弯腰揉了揉九儿的头发，对她眨了眨眼，“是呀是呀，我是你橘子姐姐的孪生妹妹，我听说有个叫九儿的小朋友很乖很可爱，所以特意过来看一看。” 她一弯腰，原本被很好地隐藏在头发后面的右耳便露了出来，九儿欢喜地扑进她的怀里，“你就是我的橘子姐姐！” “哎呀，”陆橘歪头，“露馅了。” 慕倾袂走过来，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温馨画面，工作了一天的疲惫也瞬间被冲散。 看见慕倾袂靠近，陆橘立刻抱起九儿，笑眯眯地道，“少爷回来啦，少爷辛苦啦！” 同时眼神警告。 慕倾袂站在原地，微微挑眉。 哦，忘记了。 陆橘当然不知道他早就跟九儿商量好了一切，眼下只好继续跟她演戏，淡淡地嗯了一声，“我累了，我们去吃饭吧。” 九儿也得了慕倾袂的嘱咐，在他准备好给陆橘的求婚之前，先不要露出马脚。 于是，一小两大三口人相对演戏，互飙演技，一顿饭吃的风生水起，好不热闹。 晚上陆橘依旧睡自己的房间，九儿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睡公主房，又得了慕倾袂叮嘱，不会过来凑热闹。 于是陆橘睡得安稳且舒心。 只是每天晚上睡前是一个人，早上醒来时床上就是两个人。 除了第一天陆橘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之后，其余几晚都选择性自我麻痹了。 毕竟慕倾袂只是十分乖觉地睡着，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于是陆橘也就习惯了每天在自己房间上演的大变活人。 白天也不会再闲的无聊，慕倾袂每天换着花样找人过来陪她，虽然只是‘服务性陪伴’，但不可否认的是，慕倾袂挑选的人都很令人感到舒心，不会过度阿谀奉承，也不会过于冷淡，都是恰到好处的陪伴。 陆橘本想给齐娜打电话，但打过几次都是齐娜助理或者经纪人接的电话，难得齐娜会回电话过来，也是疲惫无比。 跟她说的也是无关痛痒的事情，听比如元和又过去找麻烦了，接二连三地被她回以沉重打击，最近难得消停了几天，她果然还是最 第四百五十三章 早餐 陆橘听着她抱怨，难以忽略她语气中刻意掩盖的灰色地带，她不会问齐娜是否需要她的帮助。 虽然齐娜嘴上经常吵着要她赶紧嫁入豪门，她以后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齐娜除了唐堂的事情以外，从没因为自己的事情主动求人帮忙。 这是属于她的骄傲。 只是齐娜再没有提及唐堂这一点，让她很有些在意，就算她主动提问，齐娜也是含糊其辞。 陆橘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齐娜的状态让她没有办法再追问下去，只能等这阵子过去，齐娜从国外回来，再细细地问。 但是，不问齐娜，去见唐堂却不难。 咚咚咚—— 精准的三声敲门。 敲三下之后，隔一小会儿又会敲三下。 唐堂戴着耳麦，里面放着剧烈摇滚的音乐，企图忽视那源源不绝的敲门声，然而就算耳朵听不见，心里却是知道外面站着个人的。 笔尖在纸上滑下一道道痕迹，最后烦躁地汇成一堆乱圈。 唐堂终于忍无可忍，觉得门外站了一个人，他连作曲填词的时候，都觉得背后有一双手电筒一样的眼光在盯着他看，瘆的让人心里发慌。 于是暴躁地打开门，垂眸怒吼，“你到底想怎么样？！” 门外站着慕茜。 慕茜怀里抱着粥，发上好像载着秋季的晨雾，整个人的棱角都被软化，一双眼睛欢喜地仰望着他，“我来给你送早餐！” 她知道唐堂一个人住着，只会叫外卖，早餐更是不会吃，长此以往，身体肯定会受不住的。 于是慕茜百折不挠地进行送粥的服务，唐堂不给她开门，她就一直在门口站着。 唐堂揉了揉头发，“我知道你是来给我送早餐！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给我送早餐？！” 这个丫头为什么从早到晚都找他的麻烦，是觉得自己成为她那老爹眼中钉的分量还不够吗？ “以前我在国外，没有机会照顾你，现在我回来了，当然要想办法好好照顾你……”慕茜的大衣里裹着粥，仿佛那粥的热气还没有散尽，氤氲的脸上一阵薄红，将少女过于瘦削伶俐的脸庞衬托得几分红润，“而且……你不是说让我扮演你的女朋友嘛，我当然要尽到女朋友的职责……” 唐堂一怔，旋即更加暴躁了。 “扮演啊扮演！你成年了吧？难道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慕茜被一通数落，饶是面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毕竟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是受到吹捧的公主，也就是在唐堂这里才会献殷勤还得不到好脸色。 “可是，我想对你好不行吗？” 慕茜红了眼眶，将粥从大衣里拿出来，往唐堂手里一塞，然后转身跑掉了。 唐堂看着手里的粥。 是两人份。 两份餐具。 看样子，是慕茜原本准备进来跟他一起吃的，她没吃早饭，就大清早的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吗？ 这丫头。 唐堂蹙眉，转身关门，随手将皮蛋瘦肉粥放在玄关柜上——他并不喜欢这个口味的粥，觉得咸咸得无比奇怪，早餐粥当然应该是甜的才好。 这丫头，真是烦人透了。 回到桌前坐下，唐堂继续陷入填词攻略战当中，刚有一丝的灵感，再次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这一次，唐堂彻底怒了。 他大步走过去，顺便将玄关柜上的粥提起来，准备打开门一口气把粥丢出去，结果却在看清门外的人是谁是，险险地将丢粥的动作收了回来。 陆橘站在门外，穿着初秋的衣服，宽松的卫衣帽兜在头顶，“嗨，唐堂。” 唐堂收回粥，表情逐渐变得纠结，“你来干嘛？” 潜意识里，他瞬间联想到了齐娜，以为陆橘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是按照常理来说，他跟齐娜提分手已经是好几天之前的事情，她为什么现在才来。 “作为曾经合作的伙伴，过来看看你如今的工作进展，不行么？” 陆橘笑着，白皙若玉的下巴被阳光晕出一道光圈儿，模样乖巧讨喜，然而唐堂视若无物。 注意力只在陆橘的话里。 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非要牵上齐娜这一层，那便比简单的合作伙伴要亲密得多，可陆橘却非要这样往远了说。 这让唐堂一时半会儿摸不清陆橘到底知不知道，他已经跟齐娜分手了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转身，将皮蛋瘦肉粥扔在玄关柜上，“进来吧。” 陆橘从门外进来，站在玄关口，看了一眼袋子里面的两份粥，笑道，“你还没吃早饭吗？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早餐店，不如我们现在去吃？” 唐堂回头看她，良久沉下眸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啊。” 陆橘所谓的好吃的早餐店，实际上就在唐堂所住小区门口不远的地方，唐堂当然也不可能天真到真的以为陆橘会跑这么大老远只为吃一份早餐，所谓的早餐，只是一个幌子罢了。 他也不必躲，毕竟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咬牙忍过去了，那就是一世畅快。 一直躲藏，那就是一辈子不愉。 但是唐堂向来能装蒜，你不开口，我就当不知道，很认真地点了甜口的豆腐脑，要了一屉猪肉白菜馅儿的包子啃。 他也不怕别人会认出他。 唐堂对公的形象从来都是板板正正，靓丽无比。 此刻却是头发乱成鸟窝，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从上到下散发出宅男的浓重气息。 跟出现在大荧幕上的那个唐堂，形象落差可谓无比大。 陆橘点了份豆汁儿，慢慢地喝。 进了店，她就不得不把卫衣的帽子摘下来了，唐堂看见她右耳上的绷带，虽然惊讶，但也没有多问。 早餐店里放着唐堂的新专辑，陆橘慢悠悠地听着，忽然笑了，诚恳无比地赞道，“这首歌很好听。” “一般。” 唐堂嘴上这么说，心底却很骄傲。 他的每一首曲子都是用心之作，说是呕心沥血也毫不为过。 会得到这样的评价，唐某人私以为，陆橘可以夸的更用力一些。 如她所愿，陆橘从曲调、歌词，甚至是发表平台上，轮番狠狠地夸奖了一通。 唐堂也从刚开始矜持的‘一般’变成了侃侃而谈，满脸的‘是的，你能这么想，说明你的眼光很不赖’，于是被赞美之词夸到飘飘然的唐堂，还不知道自己慢慢卸下了心防。 陆橘话锋一转，“你现在在音乐界的知名度，跟齐娜也有的一拼了吧？” “是的——”唐堂下意识的回答猛地刹住，一口包子差点没噎在喉咙里，半晌放下了手里啃了一大半的包子，喝了一口豆腐脑，将喉咙口那抹艰涩咽下去，“还差得远……” 甜口的豆腐脑在嘴里仿佛也失去了味道，变成了又苦又辛又涩的心头血，还非要硬生生地咽，不能吐。 “你的确成长了不少，如果是在咱们刚认识那会儿，你说的大概是‘这个世界上，谁都比不过老子’”陆橘微笑着说粗鲁的话，也毫无违和。 唐堂的饭吃的越发艰难。 包子更是一口不动了——他怕噎死。 陆橘放下羹匙，唐堂的种种反应已经印证了她心底那个最坏的猜想，她开口，声音轻的仿佛一团雾，却如同一记闷雷，炸响在唐堂耳畔，“你跟齐娜分手了，对吧？” 唐堂彻底吃不下去了。 将碗一推，整个人向后一靠，身上的颓废之起越发地弥漫出来。 他盯着喝了大半碗的豆腐脑，整块儿的都被他吃了，剩下一片片碎雪样的浮在汤里，浮像被拘束不可解脱的命运，他低声道，“我们本来也没在一起，好吧？” 第四百五十四章 煽动 陆橘从唐堂那回来的路上，就接到了慕倾袂的电话。 “喂？” “在干什么？”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特有的磁性嗓音，带着浅浅的呼吸，贴在耳畔仿佛有了温度。 “我出来逛了逛。” 陆橘知道管家一定将自己的行踪都告诉了慕倾袂，于是很诚实地道，“顺便来看看唐堂。” “嗯。” 见他‘嗯’完就没了下文，陆橘还以为他是生气了，正想赶紧想什么办法给狮子顺一顺毛，就听见慕倾袂问道，“你喜欢什么颜色？” “嗯？” 陆橘被这毫无关联的神转折搞得有点发懵，“什么颜色？” “咳……”慕倾袂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自然，“我这里有几盆菊花，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就派人送到你办公室里。” 菊花？ 她这段日子都不能去公司，挑她喜欢的菊花送去办公室，她也看不见啊。 陆橘虽然疑惑，但还是道，“红色吧。” 红色算是菊花里比较常见的颜色了，慕倾袂得的菊花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品种，以她的水平大概也很难养活，还是随便说一个普通的，以免一不小心就给养死了。 电话那头，慕倾袂似乎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红色？你确定？” “呃……” 陆橘一头雾水，“如果没有的话，别的颜色都无所谓。” 慕倾袂道，“好，那我知道了。” 总裁办公室内，慕倾袂神色严肃地将‘红色’两个字写下来，而后抬起头，“她说红色。” “红色？” 戴着单框眼镜的设计师面露难色，“如果是红色的话，设计倒是可以，但是取材……” “材料不需要担心，”慕倾袂道，“我会让人联系全球的钻石拍卖所和钻石收藏家，找到原材料之后，连同设计图样让人三天内送过去。” “好！” 设计师眼底满载微微激动的神色，以慕倾袂的能力，寻到的红色钻石品质必定也是极好的，每一位钻石设计师都梦想着能够设计出世间罕有的钻戒，材料当然是必须的一环。 红色的钻石是彩钻当中最贵的一款，曾有2。23克拉的红色钻石拍卖出了4200美元的价格。 这可是许多人这一辈子连想都不敢的奢侈。 设计师脸上露出些许向往，不知道被这位总裁花费如此心思宠着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过目前他是没有机会知道了，只有回去专心致志地等待。 钻戒要等几天之后，但是答应好的菊花必须也到位，否则八成会露馅。 慕倾袂让人找了三盆红色的菊花送去陆橘的办公室，为了防止掀起不必要的波澜，慕倾袂特地命人将其他颜色的菊花送往各部。 饶是如此，策划部还是不小地惊叹了一下。 有人认出菊花品种的珍贵，更是由衷赞叹总裁的大手笔。 曾美抽空看了一眼，见那三盆菊花都被送去了经理办公室，什么也没说。 “小美，这些资料记得下午之前复印出二十份，三点钟我开会要用。” 曾美将资料给小美，吩咐完后，人就出了办公室，到了楼下的餐厅。 已经是午休时间了。 餐厅里，一个戴着帽子和墨镜的女人正坐在约好的位置上等她。 “曾美，好久不见。” 见她过来，女人摘下墨镜，露出一抹笑容，因为脸上的妆容过于妩媚，这抹笑看起来也让人心底起腻。 曾美在她对面落座，“年经理，你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年莫瑶听到这久违的称呼，面皮一僵，旋即也款款坐了下来，包臀裙一阵紧绷，她翘起腿，高跟鞋在空中轻轻摇晃着，“我是特地来看望你的，毕竟曾经的老朋友升了职，我不来祝贺一下也说不过去。” “那还真是谢了。” 年莫瑶说的话，曾美一个字儿都不信。 “升了副经理之后，变得比平常忙了吧？我约了你好几天，你今天才肯赏光。”年莫瑶语气半娇嗔地抱怨着，嗓音同样甜的令人心底起腻。 这一套如果用在男人的身上，或许可以当即便让男人跪倒在她的包臀裙下，但是对一个女人如此这般，只会让人心生恶心。 曾美不咸不淡地道，“无所谓忙不忙的，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将她的态度看在眼里，年莫瑶眸光闪烁了一下，再次提起笑容，“呵呵，只是可惜了……” 她的语气一转三叹，神情做作得令人厌恶。 曾美皱起眉头，“可惜什么？” “可惜你这么辛苦，最后也只是当了个副经理，没有当上经理啊。”年莫瑶嘟着嘴眨眨眼，状似当真无比可惜，意有所指地道，“这个世界还真是不公平呢~” 曾美的脸色有些不愉。 这件事的确是她心底的一根刺，就算知道年莫瑶过来找她不会有什么好事，但还是难免被踩到了痛脚。 年莫瑶见她的脸色有变化，心底一喜，继续道，“我可是听说了，她总是好几天不来公司，是这样吗？” 曾美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是。” “给了你一个副经理当，就想让你对她感恩戴德？她凭什么把事情都扔给你，自己一个人当甩手掌柜，躲到一边去潇洒快活？”年莫瑶的话像是缠绕了荆棘的钩子一样，一点点拉拢刺痛着曾美的心，“曾美，你跟我是同一批进入慕氏的员工，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你都绝不在陆橘之下，而她却能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爬到经理的位置，踩在你的头上作威作福，你难道不觉得委屈吗？” 你不委屈吗？你甘心吗？ 怎么能甘心？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最讨厌的就是空降领导，比空降领导更讨厌的就是借势上位。 “听说前段时间，慕总之所以会去南方，就是去找她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慕总跟陆橘之间，一定不只是表面上的上下级的关系那么简单！”年莫瑶的眼底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如果没有陆橘的横空出现，慕倾袂早就会是她的了！ 就是因为她的出现，才会毁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最不甘心的人其实是你吧？”曾美没有什么表情地笑了一声，眼底却挂着淡淡的嘲讽，对这位曾经的上司，“我好歹也是留在了部里当副经理，你却已经被赶出了慕氏，更甚至在业内遭到排斥，就业困难，现在只能靠着男人养活，年莫瑶，你特地找我来，不就是想煽动我为你报仇吗？你当我是傻子吗？” 最后一句话，语气嘲讽，毫不留情。 年莫瑶脸上划过被戳中真相的难堪，她阴沉着脸，“是又怎么样，难道你不想把陆橘拽下来吗？” “想啊，但如果她跟慕总的关系真如你所说，我不仅不能跟她作对，我还要去巴结她！”曾美双臂环胸，神情俯视地看着这个昔日的上司，如今却丑恶到如此地步的嘴脸，“毕竟得罪未来的慕夫人，对我没什么好处。” 当然，谁都有不满，因为那点不满就肆意发泄自己的小情绪的事情，曾美也不是没有干过，但是结果呢？ 陆橘能够一次两次地包容她，但也不代表陆橘就是一只任人搓圆捏扁的猫，短短几个月，她对这位上司的脾气看得太透彻了，人虽然年纪轻，但为人处事却丝毫没有破绽。 就连她故意把不完整的策划案报上去那件事，陆橘都能圆滑解决，给了她一个副经理的身份，又将那些策划案原封不动地打回来。 这自然是给个甜枣，挂了个棒槌。 毕竟邮件的已读显示，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大家都是成年人，如果不能对自己耍小性子的后果负责，那就必须要忍。 “你真是太不要脸了！”年莫瑶歇斯底里地吼，将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曾美皱了皱眉，“疯婆子。” 这顿饭自然也没有什么心思吃了，曾美拎了包，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就离开了餐厅。 “曾美！”年莫瑶当真如同曾美所说，像一个毫无形象的疯婆子，“你会后悔的！” 曾美沉着脸，大步走出餐厅。 她会不会后悔，那是以后的她需要的事情！ 至于现在的她，只要好好做好当下的事情，那就足够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喜欢什么 陆橘回家之后，就从杨特助那里收到了慕倾袂要加班的通知。 他会加班，陆橘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这在以前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自从他们在一起了之后，这还是第一次。 就连吃饭的时候，陆橘都觉得餐桌有些空荡荡的。 管家站在一旁，一脸想说什么的表情，却欲言又止。 陆橘被这样不可忽视的眼神盯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受不了了，将手中的餐具放下，微笑地看向管家，“您有什么事，就说吧。” “陆小姐……”管家见她开口问自己，脸上划过一丝欣喜，但很快又开始纠结了起来。 看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说出那句经典台词‘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于是陆橘很懂套路地道，“你说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又着重地道，“谁都不说！” 管家这才放下心来，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陆小姐，再过半个月就是少爷的生日，虽然少爷没有主动说，但是我觉得，他应该是很希望得到您的祝福的。” “他的生日？” 陆橘一怔。 “少爷从来都不会因为自己的生日举办任何宴会，每次都只是吃个蛋糕草草了事，”管家不无心酸地道，“自从……少爷从来都没有过过一次像样的生日。” 陆橘默然。 就算管家不说，陆橘也知道那个‘自从’之后是什么。 大抵是，自从慕倾袂的父母去世之后。 这个人，因为失去了挚爱的亲人，所以连爱自己的机会都放弃了吗？ 管家满眼期盼地看着她，“陆小姐……” “我知道了，”陆橘颔首，微笑道，“这一次，我们就来帮他把前十八年错过的生日，都给补回来吧！” “好！”管家的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无论什么事情，只要您吩咐，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支持！” “这个……”陆橘有些尴尬，“这件事最好先不要张扬出去。” 毕竟，她还没有想好具体要怎么实施。 而且，依照慕倾袂的性格。 八成也是不喜欢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来参加他的生日宴的，还是一家人在一起过一个简单却温馨的生日为好。 “当然！” 陆橘愿意为少爷过生日，管家自然有求必应，“如果陆小姐还有其他需要的话，我都可以提供帮助！” “唔……你们家少爷都喜欢什么，我需要做一些参考！”陆橘道。 她到慕宅的时间毕竟还是太短了，慕倾袂的作风又不张扬，喜欢什么就很难看得出来。 管家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份长到拖地的清单，肃然道，“这是我二十多年来点点滴滴记录而成，需要我念给您听么？” 我的妈呀，这么长！ 陆橘盯着那份拖了地之后还打了个几个滚才完全散开的清单，私以为如果让管家念大概是念到明天早上也完成不了了。 “这个，可以先放在我这里吗？我还是自己看会比较快一些……” 管家立即卷起清单，将卷轴双手呈送给陆橘，“辛苦您了！” “不辛苦……应该的……” 于是一整个下午，陆橘都窝在房间里看，最后发现，慕倾袂八岁以前喜欢的都是正常男孩子会喜欢的一切。 篮球、足球、玩具车、玩具枪……甚至还有玻璃球。 包括喜欢的水果，喜欢的颜色，喜欢的动物。 满满当当，占了清单的一大半。 可以看出是被家庭的温暖呵护得很好的小男孩儿，但是八岁之后，喜欢的东西就开始变少。 弓箭、马、书。 寥寥可怜。 更多的是—— 喜欢安静、喜欢高处、不喜欢无意义的宴会。 看似是正常的成长阶段的转换，但是由于这喜好的跨度从八岁时戛然产生，甚至还有两年的空白，这样大的断层，便让人不得不多想。 试问。 怎么会有八九岁的孩子，整整两年的时间未表现出对任何事物的喜爱？ 除非他已经不再喜爱这世界。 陆橘无法想象十八年前慕倾袂所遭受的冲击，但幸好，他还有个姐姐，一力扶持他成长，带他走出阴影。 虽然无论从慕凌菲那里，还是从慕倾袂那里，所获知的都只是慕凌菲给了慕倾袂更大的阴影…… 以毒攻毒，未尝不是一种好的治疗方式吧？ 呵呵…… 这些清单。 从四年前才开始又有了转变。 慕倾袂喜欢的东西开始变多。 但是大多数也都是关于九儿的，所谓的爱屋及乌，算不得他真正喜欢的东西。 陆橘放下清单，揉了揉酸疼的脖子，觉得给慕倾袂办生日这件事，到底还是难度很大啊…… 看了看时间，该去接九儿了。 着集体哈慕凌菲都没有回慕宅来居住，说是为了给他们提供更好的条件，这个条件是什么，想想就知道。 但是陆橘认为，慕凌菲可能要空想了。 柳小妮已经不在幼儿园里了，所以陆橘也不必担心与她碰面再起不必要的纷争，她曾经问过幼儿园园长一句，只说是柳小妮出国深造，以后都不会再来担任老师了。 许是看她面善，或者是别的原因，园长又跟她多说了两句。 “她那样的千金大小姐，本来就不应该来这里当个幼师，现在迷途知返，也不算晚。” 迷途知返么？ 陆橘牵着九儿的手，表情变得恍惚。 或许是撞南墙撞的头破血流，再也没有力气前进了吧？ 柳小妮。 她那样的大小姐，天生优越，却肯在这里当一个籍籍无名的幼师。而慕倾袂那样的人，也不可能猜不到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却还是容许她在幼儿园里教导九儿…… 陆橘摇了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暂时丢到一边。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忧思忧虑，容易早死。 “橘子姐姐，”九儿呆萌地看着她，“你不开心吗？” “没有啊，”陆橘微笑，“我只是有点累了。” “那九儿来给你按摩吧！” 九儿站起来，牵着陆橘到床边坐下，然后嘿呦嘿呦地爬到床上站在陆橘背后，使出吃奶的劲儿来给陆橘揉捏肩膀。 那两只小手按在肩膀上的感觉很奇妙，仿佛隔着身体直接触到了心脏，羽毛一般刮挠着，柔软不已。 只是……有些痒痒的。 陆橘忍住笑意，即享受又忍耐地让九儿给她按摩。 那双小手东抓一下，西按一下，毫无章法可言。 陆橘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荣幸了，大概慕倾袂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吧？ 其实她有什么累的呢？ 这几天在家里都快要养出一身肥膘来了，陆橘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肉，十分感伤。 身体受到了很好的待遇，可是思想却遭到了虐待。 自己的噩梦还是其次，齐娜跟唐堂的事情，她并不担心齐娜会因此而一蹶不振，只是由衷不希望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在一起，这是世界上最可惜的事情。 她不信缘分，只信自己争取。 第四百五十六章 掳获芳心 可是她信什么不信什么也没有用，重点在于唐堂个人的选择。 之前跟唐堂合作期间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他虽然性格奇怪，看似与世无争，瞧不起芸芸众生，但其实是脾气倔到不行的一个人。 认定了的事情，几头牛也拉不回来。 陆橘并不否认他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是未免太过以偏概全。 什么，如果对方不能使你变得更加优秀，那么你们就不适合在一起。 这或许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不希望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因为自己而一再受到磋磨。 真正的爱情，会让彼此相互砥砺，共同向着美好的生活努力，但既然是努力，那么挫折总是在所难免的，两个人总要相互付出，相互关怀。 能绝对让人变优秀的，那是命里的贵人，而不是命里的爱人。 然而，有些道理就算懂了也无济于事，因为人并不全是靠理性主宰的机器，而是理性与感性相结合的复杂生物。 这件事……恐怕还要他们双方彼此冷静一段时间才可以。 “橘子姐姐，九儿以后会好好学习按摩的，以后，一直给你按好不好？” 九儿趴在她肩膀上，软软糯糯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听起来令人无比熨帖。 陆橘笑道，“对我这么好啊？” “老师布置了家庭作业，要九儿给爸比妈咪按摩，还要拍照，爸比不在家，那九儿给你按！”九儿眨眨眼，黑葡萄大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爸比告诉她不可以把计划说出去，但是她忍不住，现在就想让橘子姐姐彻底成为她的妈咪！ 九儿胸中的小火焰在燃烧，连带着眼底都燃烧着一簇小火苗。 陆橘一怔，旋即笑道，“是作业吗？” “嗯！”九儿用力点头，“必须完成的那种！” “好吧……” 陆橘没办法在九儿渴盼的目光下还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让女佣来给她们拍了几张九儿给她按摩的照片。 这样的家庭作业大多都是摆拍，让小孩子做出给家长按摩的姿势，而后拍一张照片就可以，但陆橘却是实实在在享受到了九儿的按摩服务，感觉疲惫的身心都得到了解放，因此完全都没有去深究九儿心里的小九九。 九儿直接把照片发给了慕倾袂，她还不会打字，于是附了一条语音发过去。 吃过饭后，陆橘百无聊赖地趴在床上。 慕倾袂加班没有回家第一天，想他。 忽然有敲门的声音响起来。 陆橘咕噜一声从床上爬起来，“九儿吗？” 她下床去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排女佣，手里都捧着各式各样的盒子，当先一个女佣道，“陆小姐，我们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呃……送什么？” 陆橘有一瞬间的错觉，如果这不是在慕宅的话，她差点以为这群人是来送外卖的。 “打开！” 一声令下，女佣们排成一列，盒子的搭扣被齐齐打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对没错，就是金灿灿！ 一个个造型古朴别致的盒子里面，放着华光璀璨的宝石、全系色号的口红、化妆品之类的瓶子琳琅满目更是叫不全名字。 “这都是少爷让我们送过来的！” 陆橘又开始产生错觉了。 感觉她像是一个宠妃，正在接受皇帝的赏赐。 接下来，她是不是要说一句，“谢主隆恩？” 九儿悄悄在角落里看着，在发现陆橘脸上划过惊讶地表情之后一阵捂嘴窃笑， 刚才她把照片给爸比发了过去，并且附带语音“爸比，你觉不觉得橘子姐姐脖子上特别空？” 没想到爸比这么上道，这么快就让人送东西过来了。 虏获芳心第一步，送东西！ 每次爸比送给她东西的时候，九儿就会觉得特别开心。所以九儿理所应当地觉得，橘子姐姐看见这么多好东西也一定会开心，一开心，对于他们计划的实施，就会有很大的帮助！ 陆橘的目光在那些东西上扫了一圈儿。 “这些，都是给我的？” 为首的管事模样的女佣道，“是的，陆小姐。” 陆橘额头上青筋直跳，半晌，咬了咬牙道，“我可以退货吗？” 女佣管事难得地怔忪了一下，像是没有听清陆橘的话，“您说什么？” “我说，”陆橘吸了一口气，“我要退货！” “……”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躲在墙角的九儿石化了。 陆橘看着一个个盒子，仿佛看见了无数白花花的银子插着翅膀飞走。 这么多东西，要用到猴年马月？ 饰品倒还是其次，化妆品一次性送这么多，用不完会过期的好吗？！ 慕倾袂怎么回事，以为自己家大业大就可以胡乱花钱？ “陆小姐，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还需要请示一下少爷。”女佣管事为难了半天，还是做到了良好的表情管理，神色得宜地恭敬道。 陆橘无奈挥手，“问吧问吧。” 女佣管事走到一边接电话，期间时不时对着空荡荡无人的墙面鞠个躬点个头，神情之专注，姿态之认真，让陆橘总忍不住幻想其实那面墙就是慕倾袂本人。 他对下属的管理会不会太苛刻了一些。 很快，电话就结束了。 女佣管事一本正经地对她道，“少爷说了，这些东西是送给您的，您有绝对的支配权，但是这些东西都是从不同国家购来的，如果用专机分批送回去，可能……” “我懂了，你别说了！” 陆橘头痛无比地扶额。 意思就是，要想将这些东西全部都退回去，那么所需要花费的费用，很有可能超过了这些东西固有的价值。 退货无望的话。 女佣管事看着陆橘头痛的模样，心里微微惊诧。 其实这些东西都可以通知商家过来取货的，只是少爷并不想让陆小姐把这些东西退掉，所以才会故意那么说。 正常人收到这么多东西，第一反应肯定是开心。 可是陆小姐却一心想要退货，如此与众不同，怪不得少爷能为她花费这么多的心思。 “那这些东西就送给你们吧，”陆橘道，“喜欢什么，自己挑着拿走。” 此言一出，所有女佣的眼睛都微微放大，旋即又都收敛了表情。 沉默不语。 管事为难道：“这个……” “怎么，”陆橘挑眉，“不是说送给我的，难道我没有转赠他人的权力吗？” 她可以容许管事请示一次，但是却不能容许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请示。 送东西，有必要搞的这么强制吗？ 管事很想说，按照少爷的意思，大概的确是陆橘只有使用的权力，而没有转赠的权力…… 但是如果这么说的话，陆小姐会生气的吧？ “您起码……”管事艰难地道，“留下一些。” 陆橘点点头，随手指了几样，“麻烦把这些帮我送进去，剩下的你们自行分配吧。” 女佣们退下后，陆橘坐在梳妆台前，宝石类饰品女佣们不敢要，还是全部都留在了陆橘这里，陆橘手指抚摸着一个藍宝石珐琅发簪。 神情有些恍惚。 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一次性被送这么多东西，总有一种自己被包养了的感觉…… 而且…… 陆橘撅着嘴趴在台面上，鼓起的腮帮像一只嘴里塞满了食物的花栗鼠。 一次性送这么多。 八成是让手底下的人去四处搜集的，没有哪怕一样东西，是慕倾袂亲手帮她挑选的吧？ 陆橘将发簪放回盒子里，回到床上继续趴着。 觉得她可能是患了恋爱综合征。 开始学会作妖了。 有礼物收就很好了，还要挑三拣四，不是作妖是什么？ 第四百五十七章 洗头发 门口。 九儿挫败地站在角落里。 小脸上挂满了难过和不解。 为什么橘子姐姐看见这么多东西却不开心呢？ 难道是东西不够多咩？ 百思不得其解的九儿干脆放弃了思考，跑去撸猫了。 陆橘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 平时这张床上也只有她一个人睡，为什么今天看起来格外的空旷呢？ 她已经习惯了靠在一边睡，留出旁边一大片的位置来，等着慕倾袂夜半时分什么时候出现，睡在那里。 但是今天，他要加班，是不可能会出现的了…… 陆橘抱着被子，还是老老实实地靠边睡了。 然后把上次亲子活动赢过来的神似陛下的玩偶放在一边。 说来也奇怪，她看不得真猫，心底却好像又对猫咪很喜欢一般，抱着猫咪玩偶也有一种温馨感，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梦里，却并不温馨。 又是瓢泼大雨。 她好像浑浑噩噩地走在雨中，又或者是飘在雨中。 看见漫天坠下的雨水，可满目却又是苍凉的白。 潜意识里似乎知道这是梦境，可又有另外一种声音告诉她，这是现实。 她在这样两种感觉中挣扎，没办法醒来，也没办法主导梦中的自己。 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只猫。 婀娜多姿地走着，不远处，有晃眼的白色车灯从远处打过来。 危险！ 她猛地扑了出去，却并没有扑到猫咪，反而是扑到了什么人的身上，混乱中，她抬头一看。 柳丞哲！ “呼——” 陆橘猛地坐直了身体。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脑中似乎又传来了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如同蚂蚁啃噬一般，却并没有先前两次那么疼。 她长久地沉默在一室黑暗里。 半清醒半迷茫地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 一瞬间几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梳妆台边的蓝宝石发簪发着幽幽的光芒，陆橘顿了顿，旋即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可是为什么梦境会那么真实？ 直到现在，心脏还是在怦咚怦咚地急速跳动着。 “柳丞哲……” 陆橘喃喃，觉得自己念出这个名字之后，忽然有了一丝异样的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一闪而逝，好像是画面，又好像是什么话。 可惜那道意识闪过的速度太快，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就都飘散了过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橘的手落在右耳上，伤口已经快要愈合了，但是还是缠着绷带，医生说这毕竟是枪伤，伤好后可能会留下疤痕，但如果恢复得好的话，疤痕很有可能会轻到看不见。 陆橘自己倒并没有什么太过的要求。 那颗子弹只擦伤了她的耳朵，没有穿过脑子，就已经是命运给她的极大的恩赐了，自然不会贪心地奢求太过于完美。 任何事在生命中都不会了无痕迹，何况这件事，会留下疤，也算是给她的一个提醒吧。 只是现在看来，这枪伤难道不止在耳朵上留下疤，还伤了脑子？ 陆橘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觉得自己的脑容量实在有些不够用了，那些医学大拿都没能研究透彻的事情，她自己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但无能为力是一方面，这噩梦如此折磨人，总是让人难以承受。 陆橘有考虑过要不要告诉慕倾袂，但是又怕他知道之后多想，这件事目前除了配合医生检查，就算告诉他也无济于事，只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陆橘觉得，这应该算是善意的谎言了。 做了噩梦，一时半会儿也不想睡觉。 陆橘翻出手机，打开跟慕倾袂的对话框，开始翻聊天记录。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发过多少消息，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很多，不是一起在家，就是一起在公司，只有这几天，陆橘处于‘留守妇女’的状态，所以聊天记录会多一些。 “吃饭了吗？” “嗯！吃辣！” “我问你吃饭了吗，没问你吃辣不吃辣。” “……”【无奈的表情】 陆橘翻着聊天记录，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像慕倾袂这样的人，有时候像是八零年代的人一样，好像他们之间存在着代沟，连说话都不在一个频道。 但是…… 陆橘握着手机，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即使是这样，她也觉得很好。 陆橘再醒来，天光已然大亮，怀里还抱着手机——她昨晚竟然抱着手机睡着了。 奇怪的是，后来她也没有再做噩梦了。 细想想，只要是慕倾袂睡在她身边，陆橘都没有做过噩梦。 真是奇怪。 今天是周六，不必送九儿去幼儿园，陆橘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 真是难得能赖在床上的周末，陆橘抱着被子，直想感激上苍。 头顶有些痒痒的，陆橘伸手抓了抓，翻了个身，另外一边又开始痒痒，陆橘再伸手抓了抓，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 她该洗头发了！ “啊，为什么难得的周六也不能赖床！” 陆橘有些崩溃地挠头。 昨天从唐堂那儿回来，就有一堆事儿，她也没有什么时间洗头发，后来又有管事儿过来送东西，她东想西想没有心情洗头，眼下，报应来了！ 人，果然不能懒惰！ 陆橘拥着被子在床上认命了三秒钟，终于下定决心从床的怀抱里挣脱了出来。 打了内线让一个女佣进来帮她洗头发。 右耳受了伤，虽然对听觉没有影响，但是生活上却也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 洗澡和洗头的时候，要小心不能让伤口沾到水。 洗澡倒是好说了，戴上发帽注意一下就好，但是洗头发…… 陆橘自认还没有洗头发不湿耳朵的技术。 于是即便她再不想麻烦别人，也不得不麻烦了。 慕倾袂让管家给她专门购置了洗头发的躺椅，陆橘可以躺下，由女佣来给她洗头发，洗头发的过程当中会给她按摩，这不可谓不是一种享受。 女佣放好热水，垂手侍立一旁，“陆小姐，水温调好了，您可以过来这边躺下。” “嗯，麻烦你了。” 陆橘放下手中的册子，走过去躺好。 女佣正要伸手，忽然看见了身后走进来的人，张口欲呼。 慕倾袂立刻打了手势，示意女佣不要开口，女佣立即闭嘴，转向陆橘，“可以请您闭上眼睛吗？” 陆橘闭上了眼睛。 慕倾袂点点头，走过去替代女佣的位置。女佣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顺便关好门。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陆橘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一只手稳稳地拖起，压在脑袋下的头发被慢慢捋顺到头顶上方，浸泡在了温热的水中。 慕倾袂看着如云般飘散在水中的长发，头发已经从栗色变为了黑色，一捧乌黑发亮的头发捧在手中，像是一捧温柔的梦。 “怎么了吗？” 陆橘闭着眼睛，长久没有等到女佣的下一步动作，不免有些奇怪。 慕倾袂立刻将头发浸在水中，小心地用热水浸湿每一缕头发。 他从没有为女性洗过头发，就连九儿，都是专门的女佣来负责，这是第一次，所以，尽管手法上力求小心温柔，但还是很拙劣。 尤其是指尖每次蹭到陆橘颈间和耳后，柔软的触感总能撩拨得他心弦微颤。 呼吸也不免加重了几分。 陆橘越来越察觉到不对劲儿。 之前女佣给她洗头发的时候，手法都是很迅速的，可这一次，不仅慢到离谱，而且动作也很僵硬。 “你今天，是有哪里不舒服吗？”陆橘闭着双眼，从上方看下来，精致的眉形，白皙胜雪的肌肤上红唇一张一合，令人看了就忍不住俯身采撷那一抹润色。 慕倾袂向来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委屈自己的，于是他俯下身，凑在陆橘耳边，男性沙哑的声音带了一丝魅惑，“我的确是有些不舒服，怎么办？” 第四百五十八章 小脾气 陆橘：“……！！！” 身体条件反射地就要弹起，慕倾袂早有准备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别乱动，小心伤口碰到水。” 陆橘瞪圆了眼睛，看着正上方近在咫尺的慕倾袂。 是大变活人？ 还是造梦空间？ 这也太神奇了！ “怎么？”慕倾袂笑着欣赏陆橘脸上复杂而精彩的表情，“至于这么惊讶吗？” “我……”陆橘定了定神，“你不是在加班？” “今天是周六，”慕倾袂挑眉，“难道我不配拥有双休日么？” 陆橘：“……” 呵呵，您配，您可太配了，您不上班都没有人敢找您的茬儿，您不配谁配。 “别动！” 慕倾袂忽然敛了眉。 表情之严肃，让陆橘情不自禁一凛，“……怎么了？” “这里，有水珠。” 陆橘：“哪里？” 她理所当然地联想到受伤的右耳边有水，于是十分配合地乖乖躺稳没动，等着慕倾袂把‘水珠儿’擦掉。 慕倾袂倾身下来，按在陆橘双肩上的手却没有松，陆橘看着慕倾袂放大的俊脸，脑子里有些发懵，旋即，唇上一软。 陆橘：“……！！” 从这个角度，陆橘可以看见慕倾袂的喉结，精致到让人忍不住想要凑上去咬一口，唇上忽然一痛，她先被人家咬了！ 陆橘的脸上升起一阵薄红，偏偏头发还浸在水中，怕碰到伤口不敢乱动。 慕倾袂也不会让她乱动，手一直扶在她的肩膀上，温柔而专注地索吻。 直到水温有些发凉，慕倾袂才犹自不舍地在她唇珠儿上轻咬了一下，才跟她分开，磁性的声音变得越发沙哑，“我来帮你换水。” 瓷盆中的凉水被放掉，温热的水流哗哗冲在头发上，袅袅稀薄的水汽里，陆橘脸上氤氲的红色变得越发迷人。 慕倾袂放下了手中的花洒，“我叫女佣过来帮你洗。” 话落，也不等陆橘反应，背影很有些僵硬地离开了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里，陆橘望着天花板，脸色越发地红了。 不一会儿，女佣就回来了，看到陆橘脸上不容忽视的红晕和微微发肿的唇，心里虽然好奇，但也并不多问，专心致志地给陆橘洗头发。 也幸而她没有多问，更没有多看。 因为饶是如此，陆橘就已经生出一股想要钻进地缝里的冲动了，如果女佣就她的脸，或者她的嘴提出任何一点疑惑，陆橘都会立刻去撞墙。 那个，亲完就跑的臭流氓！ 陆橘忿忿地。 女佣的动作就很快，没一会儿就高效地完成了洗头发的任务。 吹头发的时候，慕倾袂又回来了。 从女佣手里接过风筒，“你可以走了。” 女佣二话不说，该上台的时候上台，被赶走也绝不挽留，麻溜儿地撤了。 陆橘从慕倾袂手里抢过头发，“已经吹完了！” “没有，这里还很湿。” 慕倾袂的手指执起她右耳后的一缕头发。 说完之后，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话有歧义，低咳一声，又补了一句话，“不吹干的话，小心伤口会感染。” 陆橘根本就没发现慕倾袂说的话哪里不对，见他说的情真意切，也就由他了。 慕倾袂打开风筒，手指穿插在陆橘的发间，风筒温热的风将一缕缕湿润的发吹成一根根柔软的发丝，擦过指尖，撩在心弦。 那一句预演了无数遍的‘我们结婚吧’，几乎要在这一刻脱口而出。 慕倾袂生生忍住了。 女孩儿都喜欢仪式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够草率了，求婚时一定要给陆橘一个难忘的仪式。 好在头发原本的确差不多干了，慕倾袂吹了一会儿，也就停了下来。 “这次好了吧？” 陆橘坐在镜子前，通过镜子看向慕倾袂柔和得一塌糊涂的脸，觉得胸腔里那个家伙又开始不安分了，方才借风筒的声音掩盖，才没有发觉，此刻只觉得心跳声都快震如擂鼓，陆橘很怕慕倾袂会听见。 声音里带了一丝急切，不经意的软糯撒娇意味。 “没有。” 慕倾袂眸光里光芒逸动，倾身拾起梳妆台上的梳子，“还差一步。” “梳头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陆橘觉得自己实在是消瘦不起慕倾袂的服务了，急忙要从慕倾袂的手里抢梳子。 她一急，就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双手带动着全身朝那把梳子扑了过去，慕倾袂执梳的手上抬，轻而易举地避过了陆橘扑抢的手，左手轻飘飘一带，便将陆橘揽在了怀里。 于是，从某种意义上，陆橘抢梳子的动作就变成了投怀送抱。 此时此刻，如果是一般意义上的言情偶像剧，那么陆橘大概会跟着慕倾袂在原地转上几个圈儿，然后背景音乐起，伴随着彼此深情款款的眼神，最后深吻结束。 但这毕竟不是！ 于是陆橘收势不住，鼻尖直接撞上了慕倾袂的胸膛。 砰的一声，实实在在。 “嗷——” 陆橘的眼泪差点飙了出来。 为什么这种事有一次还要有第二次！有第二次还要再有第三次！！ 很痛的！ 就算她的鼻子不是垫的，几次三番这样撞，她也很担心会歪！ 慕倾袂发觉她撞了鼻子，急忙放下梳子，“很痛吗？” 陆橘双手捂着鼻子，不给慕倾袂看，满眼通红地瞪着他，“你试试看！” 痛！很痛！她感觉刚才那一刻她的灵魂都快要被撞出去了！ 传到灵魂深处的疼痛！ “我给你揉揉。” 慕倾袂眉头微蹙，脸上当真露出自责的神色，如果他眼底那一抹好笑没有暴露出来的话，陆橘还真的信了他的邪！ “不要！” 陆橘抱着鼻子倔倔地背过身去。 宝宝有小脾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生气了？” 慕倾袂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带着点揶揄的笑意。 陆橘专心致志地揉鼻子，打定了主意不理他。 “真生气了？” 慕倾袂将下巴搁在肩头，清爽的笑意一阵阵从肩膀传来，他双臂环绕着陆橘，覆在陆橘揉鼻子的手上，“来，我看看。” 陆橘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慕倾袂靠过来的那一瞬间，她就像是被点了穴一般，不能动了。 任由慕倾袂将她的手挪开，盯着瞧了一会儿，“嗯，的确是红了。” 话落，他凑过来，一手扶着陆橘的下巴，薄唇轻轻巧巧地在鼻尖上印下一吻，“现在好了吗？” 被撞鼻子还被趁机偷香的陆某人彻底怒了，正要发飙，便听见慕倾袂道，“昨晚我不在，你做噩梦了吗？” 他的声音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带着自责。 许是哄九儿的次数多了，现下连哄她也用了这样的语调，却轻而易举地就能戳入人心。 好像陆橘是一个遭到了冷落而感到委屈的小孩子，正在接受大人温柔而诚恳的歉意，于是那委屈就越发蔓延成了滔天巨浪。 陆橘揉揉鼻子。 感觉更酸了。 真是奇怪，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矫情了？ 慕倾袂是因为工作忙碌所以才会没有回来，她为什么会心底藏了小小的怨气，又为什么会听见他问自己，就会鼻酸成这个样子？ 许是噩梦实在太过摄人心魄，许是晨间醒来时，身边的床单太过于冰冷空旷。 慕倾袂抱着她，在她柔软的发顶蹭了蹭，“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陆橘的小脾气小委屈，来得快，去得也快。 “嗯……” 慕倾袂听她应声，就知道已经好了大半，“我来帮你梳头发，然后我们出去。” 陆橘被他按着重新坐回椅子上，却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去哪儿？” “逛街。” 第四百五十九章 逛街 慕倾袂有些生涩别扭地说着这个词，在他的前二十六年人生里，这个词汇无论是从哪种意义上来讲，对他都无比陌生。 “逛街？” 陆橘双眼微微放大，眼底却是惊讶大过惊喜。 “你不喜欢吗？” 慕倾袂疑惑道。 他看的书上，都是说女人都很喜欢男朋友陪着逛街的。 “不是……” 陆橘摇头，眼底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我要去！” 她只是不确定，像慕倾袂这样的人，大概从来都没有亲自去买过什么东西，纵使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但也绝对没有不会太过接触凡尘地气，现在竟然也会提出要陪她一起去逛街？ 陆橘觉得自己的三观遭到了刷新。 “好。”慕倾袂最近越来越爱笑了，虽然在外人面前依旧是不苟言笑，高高在上的姿态，但此刻眼底笑意深深，似春风细雨，流遍九州大地，比之柳丞哲，是另外一种宽博宏大哟，又姿态洒脱的笑意。 陆橘心头一悚，她怎么又想到柳丞哲了？ 慕倾袂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他专注于给她梳头发的大业，手执木梳，从她的发间穿过，他的动作温柔和缓，带着素日里绝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小心。 生怕一个大力，就弄疼了她。 于是这梳头发的过程就变得无比漫长。 陆橘收回心神，看着镜子里无论是外貌和灵魂，仿佛都无比契合的他们。 一瞬间又有些恍惚。 好像他们真的已经成了这世间最平凡的一对夫妻，闲对琉璃镜，丈夫为妻子梳妆。 这本该是很美好的场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什么安排，陆橘的心里总觉得这样的美好太过于遥远和飘渺了，就像是泡沫一般，一触，就碎了。 心里不免又一惊。 患得患失并不是她的作风，只是为什么，忽然这么……感性？ “怎么了？” 慕倾袂帮她梳好了头发，忽然从镜子里发现陆橘的表情不太对劲，眉头微蹙，“是……又头疼了？” “没有没有！”陆橘连忙摇头，强压下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勉强扯起一抹笑，“我就是……觉得你给我梳头发的样子好帅啊！我没拍下来，太可惜了！” 她露出极度狗腿而谄媚的表情，慕倾袂失笑，神情却不无骄傲地一挑眉，“我可以每天都给你梳，不必拍照。” “那说好了啊！” 陆橘也笑。 那可说好了啊。 夜晚的噩梦，还有心底这份奇异的不安，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她忽然觉得好孤单，好害怕，像是溺水的人竭尽全力想要抓住浮木般，想要抓住慕倾袂递向她的手。 慕倾袂，无论如何，不要放弃我。 既然决定要逛街，陆橘就暂时抛开了那些无意义的烦恼，欢快地回房间去挑选衣服，现在是初秋，所以陆橘挑了一件白色的卫衣，上面泼墨般地杂糅着一堆色彩，一眼看上去令人感觉无比鲜艳，酷似嘻哈风。 但穿在陆橘身上，又偏偏没有维和的感觉。 陆橘换好衣服之后，慕倾袂已经坐在大厅里等着她了，他换了一身休闲装，但奈何人长的够标正，陆橘猜大概这人就算穿着一身乞丐服，也绝不会掩藏锋芒的。 “九儿呢？” 陆橘环视周围，有些疑惑。 她刚才明明让慕倾袂去叫九儿了啊。 “她需要写作业。” 慕倾袂姿势优雅地起身，走近陆橘，十分自然地侧首凑近陆橘耳边，一线男音轻巧地传入耳中，带着缱绻的意味，“既然是逛街，当然只有我们两个人。” 唉？ 陆橘眨了眨眼，觉得事情似乎跟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在慕宅里关了这么多天，虽然出去找过唐堂，但她也没有心情再四处闲逛，的确是有些憋闷，她本来想着正好是周末，带着九儿一起逛逛街。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的话…… 陆橘心里一动。 那不就是约会了吗？ 慕倾袂垂眸看了一眼脸颊忽然泛红的陆橘，薄唇抿笑，提步便要向外走。 “等等……” 陆橘忽然拉住他的衣角。 慕倾袂回头，“嗯？” “如果不带九儿的话，可不可以，也不要带别人？” 每次出门，不是去幼儿园和公司就是去其他会场，所以都会有司机，和身后的保镖车随同。 但如果是约会的话。 陆橘只想两个人一起。 慕倾袂只说了一个字，没有犹豫，“好。” 两个人出门的时候，尽管管家露出再多不赞同的表情，慕倾袂都视若无睹，开车载着陆橘驶出了大门。 陆橘看着窗外，既兴奋又不安。 奇怪的是，这里的景色她明明都是见惯了的，但是今天看来，却别有一番新意。 是因为她今天坐的士副驾驶吗？ “我们这样出来，没有问题吧？” 兴奋过了，陆橘开始不安。 身边少了那么多人，的确有些空落落的。 “你在我身边，会有什么问题？”慕倾袂认真地道，“何况我们的穿着打扮很普通，不会引人注意。” 陆橘呵呵，心想少爷你大概对普通的定义与常人不同，而且……引人注意的根本就不是穿着打扮，而是长相好吧？ 就算不会被劫财，陆橘也很担心慕倾袂被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围堵街头，劫色！ 那还不如劫财呢。 “想去哪儿？” 慕倾袂一边开车一边问她。 陆橘想了想，想到了。 “去时尚广场！” “时尚广场？” 慕倾袂听着这名字，有些陌生。 “是帝都一个普通的商场，但是那里基本不会有什么贵胄名流出没的……”陆橘讪讪地道。 慕倾袂听着，懂了。 干脆开着导航过去了。 陆橘想好了，既然是约会，那么她也不想去什么表面高贵实则冷清的地方，那就丧失了逛街的基本意义，自然是要去热闹的地方！ 到了时尚广场之后，果然是人山人海，陆橘简直就像是放飞了自我，看着来来往往拥挤的人潮，开心的像一只小麻雀。 她看别人开心，殊不知别人拿她也当新鲜，谁路过都看两眼。 陆橘看路人像是在逛动物园，路人看她像是在看猴。 “街上人那么多，你不要乱跑。”慕倾袂看陆橘开心的样子，眸底也流露出几分笑意，如同出啊江上明月般，异彩流光。 “那，你就拉住我的手吧。” 陆橘脸上挂着灿烂无比的笑容，将手递向慕倾袂。 慕倾袂一怔，旋即便自然无比地伸手拉过，同样都很修长的男女手十指交叉在一起，都像是一副精致的画儿。 陆橘看了一眼两人相互紧握的手，蕴满了笑意的眸子里有些失神，低声喃喃，“拉住我的手，千万别放开。” 她说的很小声，慕倾袂却听见了，手又握了握，“嗯，不放。” 时尚广场旁边有一条古风街。 陆橘因为昨天那簪子，忽然对古风街很感兴趣，拉着慕倾袂先取那里逛了逛。 从巨大的牌坊下面走进去，就如同穿越到了古代。 路上铺着一块块青石专，两旁是一个个摊贩，售卖各种小饰品的簪娘占大多数，还有一些售卖古风伞，或者荷包等物的，另外占大多数的就是小吃摊。 陆橘一会儿看看这里，一会儿看看那里。 才逛了个开头，她的怀里就已经抱了不少东西。 嘴里还塞着一颗糯米丸子。 丸子软糯，散发着甜香的热气。 咬在嘴里绵软弹牙。 陆橘吃的无比幸福，于是十分欢快地举起签子凑近慕倾袂唇边，“这个好好吃哦，你快尝尝看！” 这样的动作完全出于下意识，却是十分亲密的。 慕倾袂十分顺从地就着陆橘的手吃了，咬了几下，在陆橘写了满脸期待的表情里道，“不错。” 第四百六十章 古风街 他眼底的笑意看得陆橘犯了一阵花痴。 忽然看见旁边有租赁古风服装的店铺，注意力瞬间被拉走，“要不要试试那个！” 慕倾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穿着古装的男男女女从店门口走出来，眉头微蹙。 对这家店铺的外观不甚满意。 “你若喜欢，我们可以买新的。” 慕倾袂的言外之意，就是对一件衣服可能被无数个人穿过这件事情比较介意。 “没关系的，这种店铺里一般也会有古风服装售卖，我们可以买新的！”陆橘看见有穿着古风衣服的男人从店里走出来，顿时眼睛都亮了，“你看你看！穿在身上是不是很好看？！” 那个穿古装的男生注意到陆橘夸赞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走了。 陆橘盯着那件衣服，越看越满意，只是这个男生有些驼背，身材也偏瘦弱了些，她敢保证，如果慕倾袂穿了这样的衣服，一定更好看！ 慕倾袂见她竟然如此堂而皇之地盯着一个男生夸赞，眯了眯眼睛，神情有些危险。 陆橘被他盯着，一时间如芒刺在背。 急忙讨好地抱住慕倾袂的手臂，“我是说衣服……衣服，嘿嘿。” “走。” 慕倾袂总算点了头，跟陆橘一起进了店铺。 这店从外面看上去不大，但是里面却另有乾坤，古风的漆木衣架上挂着各色古风服饰，此刻有四五个年轻男女正在挑选衣服。 “姑娘，租衣服吗？” 一名古风打扮的店员走过来，手里还拿着团扇，头上梳着讨两个讨喜的丸子头。 陆橘笑着点头，“是的！”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但是我们想直接买两套。” “好的，”店员伸手示意他们往楼上去，“二楼是只售不卖的衣服，二位请跟我过来。” 楼梯也是古色古香的木制扶手和梯板。 来这条古风街的人很少有来买古风衣服的，大多数都是租两套出去逛两圈儿拍照，所以二楼根本就没有别人。 店员道，“二位可以自行挑选，更衣间里有换衣服的指南，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按铃叫我。” 说罢就离开了。 这样贴心的服务倒是跟某些商场完全不同。 既不让客人感到被忽视，又不会有被全程跟踪被迫消费的监视感，进退得宜。 陆橘很快挑中了一件红色的大袖，袖口用金银线交织镶边，上面绣着彩羽凤凰，触手质感很滑，一摸便知道用料也是上乘。 “我要试这件！” 陆橘欢快地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往慕倾袂怀里一塞，然后抱着衣服钻进了试衣间。 二楼也设有顾客休憩区，慕倾袂抱着一堆零零碎碎，安静地坐在沙发椅上等。 听见试衣间里不时传来陆橘的嘀咕，“咦？原来这个是这样系的吗？为什么绳子有两根？哦……嘶……” 听得慕倾袂很想过去看一看，或者帮个忙之类的。 等了大概十分钟，陆橘才从试衣间走出来。 还是扯袖子拎裙摆的，站也站不直，走也走不停。 慕倾袂看了一眼，十分干脆地按了旁边的呼叫铃。 陆橘：“……” 干什么？！ 她穿的有那么奇怪吗？ 店员上来，看了看陆橘自己穿的‘惨不忍睹’的服装，十分有职业素养地保持着得宜的笑容，“这位姑娘，还是我们来帮你吧。” 于是陆橘被他们带走了。 店员回头看着慕倾袂，继续微笑，“这位公子，方才那位姑娘穿的衣服有一套情侣款，您要试试么？” …… 陆橘下来的时候，没有看见慕倾袂，不免有些惊讶。 等在那里的店员道，“您是在找您的男朋友吗？他也去换衣服了。” 男朋友…… 陆橘还没有适应从别人嘴里听到这样的称呼，一时间有些迷茫，旋即反应过来，“那……那我等一会儿。” 脸颊上泛起了一丝红晕，也不知道是不是衣服的颜色晃的。 等了大概有五分钟。 慕倾袂从另一处楼梯走了下来，陆橘听见声音看过去。 眼前不禁一亮。 慕倾袂也穿了一身红色，这个颜色很不好掌控，如果长得太黑，容易毁了这件衣服，如果长得太白，又很容易被这件衣服衬托出妖媚轻浮的气息。 穿在慕倾袂身上，便只让人觉得丰神俊朗，将红色穿出了风姿卓绝的高洁，腰间围着白色腰封，将坚实有力的身材衬托的越发修长，黑发以金冠束在头顶。 整个人，便如同古画中走下来的古风美男。 “太帅了！” 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扑倒他好吗？！ 与陆橘相同，慕倾袂下来之后，目光也直接落在了陆橘身上。 看见她一头墨色长发被地挽起，插着紫色与白色相间的宝石发钗，越发衬得一张娇俏脸蛋如羊脂白玉，如白雪雅瓷。 而彩线凤凰从袖口一直延伸到腰际，束腰束着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身，衬托得人纤细柔婉。 陆橘有些惆怅，最近胖了不少，束腰的时候，她是提着一口气，加上两个店员合力，才束成这个效果的。 当然了，辛苦努力之后的成果还是很令人满意的。 “怎么样？” 见他盯着自己不发一语，陆橘展开大袖，转了一圈儿。 裙裾转动之间，彩线凤凰也仿佛活了过来，环绕着她翩翩飞舞，于是那身姿也窈窕，顾盼神飞，矫若游龙。 “很美。” 慕倾袂由衷地道。 “二位，本店愿意免费为您们提供摄影服务，而且，这两套衣服也可以免费赠送！”一名拿着摄影机的男店员十分热情地道。 慕倾袂微微侧身，将陆橘挡在身后，语气淡淡地道，“条件。” 陆橘完全没有注意到慕倾袂的动作，目光一直上上下下地看着他的装束，如果眼神能够吃人，陆橘现在恐怕已经把慕倾袂的骨头都舔了八百遍了。 店员没想到慕倾袂会这么犀利，有些尴尬地笑道，“我开店这么些年，第一次碰见能将古风服饰穿出如此效果的一对情侣，而且二位穿着这套衣服站在一起，就很有夫妻相，所以我想拿二位的照片挂在本店店内，以作宣传。” “你觉得呢？” 慕倾袂回头，看向陆橘。 “真帅……呃，啊？” 陆橘一抬头，对上慕倾袂微微促狭的眸光，脸颊不禁一红，旋即正色道，“怎么了，你们说什么呢？我刚才走神了，没听见。” 店员一见便知道主导权在谁的手里，立刻将原话又修缮了三分说给陆橘听。 并且语气更加诚恳。 “照片啊……” 陆橘手指捏着衣袖，做思考状，有些犹豫。 她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是慕倾袂的身份毕竟不同，如果就这样贸然挂在店里，可以吗？ 慕倾袂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用考虑别的，如果你想，我们就照。” “可是……” 陆橘并不是在意那些所谓的优惠，只是也很想把今天记录下来。 慕倾袂牵起陆橘的手，一锤定音，“那么，我想。” …… “来，靠近一点，女生靠在男生怀里，不用看镜头，看远方！”摄影师扬声喊道。 他们在湖边拍照。 因为颜值和装扮实在太过于惹眼，甚至吸引了一群人围观，纷纷拿出手机来拍。 慕倾袂对这样的场合见惯不怪，但是陆橘却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拍照，一瞬间有种自己成了明星的错觉。 慕倾袂将她护在怀里，“如果感觉不舒服，我们就不拍了。” “没事，”陆橘轻轻推开慕倾袂，绽出一抹灿烂的微笑，眼神肯定地道，“我觉得很好。” 如果要站在慕倾袂的身边，那么这些，都只是最基本的。 如果连这都无法承受，还谈何将来。 第四百六十一章 女娃爹 陆橘藏在大袖里的手牵了一下慕倾袂的手，悄悄对他眨眼睛。 这一幕被摄影师抓拍到，看了看画面，“奈斯！” “啊啊啊太美了！太帅了！” 围观路人原本还只是蠢蠢欲动，看见二人这温馨的小互动，瞬间忍不住了，纷纷拿着手机，尖叫着，“帅哥美女，你们太登对啦，看这边！” 陆橘靠在慕倾袂怀里，对着来往的路人同样露出微笑。 摄影师摇摇晃晃地护着机器，瞬间被挤出好远，艰难地在人群中间挣扎，“喂，你们！我才是他们的摄影师！” 提着衣服逛街不方便，他们把衣服寄存在了店里，等着照片出来之后再派人过来取。 重新换回现代衣服，陆橘感觉轻快了许多，“古风的衣服虽然很好看，但是果然好繁复，还是现代的衣服更轻便一些。” 就算是现代，也还是有不少人喜欢汉服类的古风服装，只是个人喜好虽好，汉服作为日常来穿，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你穿什么都很好看。” 慕倾袂手里提着陆橘买的一些小玩意儿，十分自然地道。 陆橘唇角愉悦地翘起，对于自家男朋友的夸奖还是很开心地接受，十分大方地夸赞回去，“你也是呀，穿什么都很帅！” “是么？”慕倾袂眸光微闪，侧首凑近她耳边，“穿什么都很帅，那……什么都不穿呢？” 陆橘：“……” 这人在大街上就敢耍流氓！ 陆橘现在由衷觉得，她在这种事情上不能退缩了，越退缩慕倾袂就越猖狂！ 于是阴恻恻地盯着慕倾袂，“那你现在脱给我看呀！” 慕倾袂挑眉。 看了看四周的人群，还是不时有小姑娘偷看这边，他不在意，但不代表没有。 “是么？”慕倾袂将手放在领口，做出要解纽扣的动作，“你现在想看的话，我就脱。” 旁边不少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小姑娘看见这个动作，纷纷目露狼光，甚至有人偷偷拿出手机来，就等着纽扣解开，然后偷拍！ “等等！” 陆橘又何尝没看见那些女生的小动作，眼见慕倾袂竟然真的准备在大街上脱衣服，嗷地一声按住慕倾袂的手，贴近他的胸膛悄悄对他龇牙咧嘴，“不准脱！” 同时警告性地环视一圈儿，将慕倾袂解了一半的纽扣又仔仔细细地扣了回去，宣誓主权！ 男朋友太帅了怎么办？ 闹心！ 慕倾袂看着她一边给自己系纽扣一边眼神凶狠地瞄准周围，好像动物护食一般的模样。 简直可爱的……一塌糊涂。 出了古风街，前面就是游乐场。 陆橘因为恐高，对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兴趣，而且从旁边经过的时候，听见那些尖叫声就觉得自己好像也被绑在了那些刺激的过山车和大摆锤上面，感受着忽然失重的恐惧。 脸色不免有些发白。 “害怕的话，我们就离这里远些。” 慕倾袂拉着陆橘的手，要将她牵走。 “等一下！”陆橘不动。 慕倾袂回头看她，明明很害怕却拼命要忍住的样子，不禁心生疑惑，“怎么了？” 陆橘的眼睛盯着游乐园入口的宣传牌，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我想坐摩天轮！” “摩天轮？” 慕倾袂也想看宣传牌，被陆橘发现之后一把将他拽了进去，“就是想玩儿，陪我去玩！” 这里的游乐园很普通。 所以摩天轮叶不是很高，大概七八层楼的样子。 转一圈儿也就五分钟就下来了。 买了票排了队，从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登上摩天轮那一刻起，陆橘就没有停止过哆嗦，摩天轮越升越高，她哆嗦得也越明显。 可惜这座摩天轮里，为了维持平衡，只能两个人分坐一边，所以她跟慕倾袂面对面坐着，慕倾袂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这么怕，为什么非要上来。” 陆橘的牙关都在发抖，打死不往窗外看，专心致志地低着头看脚尖，还在嘴硬，“谁害怕了，我才没有害怕……” 慕倾袂：“……” 你没害怕？ 你不害怕你为什么掐我的手掐的这么用力？ 好容易摩天轮转了一圈儿，下来之后，着陆成功的陆橘拎着两枚手机挂链笑得开心。 慕倾袂站在旁边看着，这才看见摩天轮旁边的宣传牌上面写着。 近期有活动，情侣坐摩天轮可以得到手机挂链一对。 就为了两个挂链，至于么？ 慕倾袂觉得自己没办法理解。 陆橘也不需要她理解，女人心里那点关于仪式感的事，跟他说了大概也得不到什么共鸣。 逛了一上午，转眼就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 两个人一路边走边逛，陆橘忽然看见路边有一间面店。 透明的落地窗，装着各种各样可爱的贴纸，隔绝了一大半的视线，却也不让人觉得封闭，可以看见里面正有不少人在吃面，陆橘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店的招牌上面，“超好吃拉面？” “饿了么？” 慕倾袂看了一眼店面，觉得还算是窗明几净，如果在这里吃一顿，也未尝不可。 “呃……” 陆橘有点犹豫。 不会这么巧吧？ 不过柳丞哲带她去的那一家老婆婆开的面店，离这里还很远的啊。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毕竟当初是柳丞哲带她去吃的拉面，如果被阿婆看见，她又带着另外一个男人来吃，多少会有些尴尬吧。 陆橘笑得有几分尴尬，“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去别处吃吧。” “唉？” 一道惊喜的声音从店门口传过来，老婆婆推开门走出来，“你不是上次跟小柳一起过来的女娃？” 陆橘吃惊地睁大眼睛，“阿婆，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婆笑呵呵地回头看了一眼店面，手在围裙上面搓着，温和地道，“那个地方太偏僻了些，我们存了点钱，盘下了这间面店，这里孩子多，热闹些。” 的确是，周围就是游乐场。 许是阿婆阿公年纪大了，总要看着些小孩子在周围跑跑跳跳，才热闹一些。 慕倾袂的注意力落在了该落的地方。 偏头看陆橘，语气疑问，却带了一丝肯定，“小柳？” 陆橘心头一紧。 完了。 “咦，这个人是谁啊？” 阿婆眯着眼睛将慕倾袂从头看到脚，没等陆橘说话，“哦，这位就是你爸爸吧？！” “噗——” 陆橘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没等她缓过神儿来解释，阿婆又端详着慕倾袂的脸，竖起大拇指赞道，“长的真是年轻啊！” “哈哈哈……” 陆橘撑着腰笑，不行，她真是忍不住了。 本来还有解释的心和力，现在是既无心，也无力。 慕倾袂拎着笑得快要栽倒的陆橘，俊脸有些发黑。 “来来来！” 阿婆并没有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什么不妥，可能是店里过于忙碌了，她拉着陆橘就往店里面走，边走边道，“饿了吧？来阿婆家吃面，阿婆给你们免费！” 于是阿婆拉着陆橘，陆橘后面跟着慕倾袂，进了店里。 店里人很多，放眼望去似乎没有可以落座的地方。 阿婆神神秘秘地拉着陆橘越过人群往后厨的方向走，将她跟慕倾袂安排进了一间小房间，“这里是我跟老头子休息的房间，你们就在这里吃饭吧！” 房间也就七八平的样子，一进门就是土炕。 上面放着一张小木桌，两边放着叠的整齐的被褥。 “这怎么好？” 陆橘怕吃面弄脏了被褥，“我们还是去外面找地方吧？” “我说坐这里就是坐这里！” 阿婆将陆橘往土炕上一按，转手又拉慕倾袂，“来，女娃爹，你也坐下。” 第四百六十二章 很喜欢很喜欢 依阿婆的年龄，就算是叫慕倾袂一声小伙子也不过分，但是她似乎认定了慕倾袂是陆橘的爸爸，称呼得十分顺嘴。 安排好了他们，阿婆就推门出去忙了。 陆橘这次真的笑得打滚儿了。 “啊哈哈哈，女娃爹，”她笑出了眼泪花，指着慕倾袂笑得捶桌，“女娃爹？” “你打算什么时候解释清楚。”慕倾袂黑着脸，眼神无奈地看着陆橘。 只要是一个正常男人，被旁人误会自己是女友的爹，都不会高兴的。 “她说的小柳，是柳丞哲吧。” 听了这话，陆橘立刻正襟危坐。 咳嗽了两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慕倾袂盯着她，丝毫没有就此放过的打算，“那就长话短说！” 这件事比较复杂，还掺杂着陆橘父亲的事情，长话短说正如陆橘所愿，于是就删繁就简地说了。 重点说了老婆婆跟老公公膝下无儿无女，在柳丞哲的帮助下开了一间面店，所以对柳丞哲十分感激。 慕倾袂也很会抓住重点。 “所以，在那位老婆婆的眼里，你跟柳丞哲才是……” 慕倾袂连把话说完都不愿意，表情越来越阴测测。 陆橘不敢点头，但是事实上阿婆就是那个想法，感觉阿婆已经将柳丞哲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于是看她也像是看儿媳妇儿一样。 也难怪阿婆刚才把慕倾袂认作陆橘的爸爸了，大概在阿婆的思想世界里，出现在陆橘身边的男性，除了柳丞哲，那就只能是爸爸了。 慕倾袂怎么能容许这种误会存在，当即便要起身，大概打算去后厨抓住老婆婆解释。 “唉，等等——” 陆橘一伸手，没拉住，慕倾袂已经出去了。 并且留下一句，“你在这里等着！” 心虚的陆橘立刻双手放在膝上坐好，乖巧宝宝状。 慕倾袂一个人去了后厨。 老婆婆并不在这里，只有几个年轻人和一个正在煮面的老人。 慕倾袂的眼睛很快锁定了那位老人，按照陆橘所说，这位应该就是方才那个老婆婆的先生了，他在老人身后三步远站定，“您好。” 年轻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气度不凡的男人，不知道他进来是想要干什么。 但是他们刚才都看见了老板娘亲自将他带进休息室，想必也是相熟的，于是没有人上前问。 厨房袅袅的热气和烟气里，慕倾袂的脸色严肃认真，偏偏老人煮面煮的更加认真，连头也不回，明明背是佝偻的，但是下面放材料的动作却毫不含糊，快得像一道闪电。 看似真的忙到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 慕倾袂微微蹙眉，干脆地道，“我知道您跟柳丞哲的关系非比寻常，但是陆橘是我的女朋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希望您和您的夫人以后不要误会。” 话落，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他刚离开不久，老婆婆从店外进来，看几个年轻人都面面相觑的站着，“你们怎么了？” “阿婆，”其中一个年轻人面带纠结地道，“刚才有一个人过来，跟阿公说了莫名奇妙的话。” 阿婆，“啊？说什么了？” “我们离得有些远，厨房太吵，没听清。”几个年轻人纷纷摇头。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那话到底是不是莫名奇妙，总之看见那个男人走进这间仿佛与他的身份地位完全不匹配的厨房，还对着阿公说话后又鞠了一躬，就觉得挺莫名奇妙的。 他真的跟阿公阿婆很熟吗？ 不会不知道阿公耳朵背吧？ 她走到阿公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看见他果然又把助听器给摘下来了，“你怎么又把助听器给摘下来了？” 阿公停下煮面的动作，微微弯腰，好让阿婆不费力地帮他戴上助听器，声音有些大，“怎么了啊？” 阿婆道，“刚才有个人过来跟你说话了，你知道吗？” “什么？！”阿公吃力地皱眉，摇头，“我不知道啊！” 阿婆：“……” 小房间里。 陆橘看着慕倾袂去而复返，“你跟阿婆解释清楚了？” 事实上她特别好奇慕倾袂到底是怎么解释的，但是慕倾袂不让她跟过去，也就只好作罢了。 慕倾袂坐在小桌子的另外一边，面色稍微有些复杂，“嗯。” 陆橘正想问问你是怎么说的，阿婆就进来了。 “面好睐！” 陆橘急忙伸手去接，“谢谢阿婆。” 阿婆笑眯眯地将碗分放两边，道，“还是有些热，放一放再吃。” “听说刚才有个人过去跟我家那口子说话，但是我家那口子耳朵背得很，戴着助听器都要跟他大声说话。”阿婆一边放面一边道。 陆橘听着觉得有些蹊跷，下意识地看了慕倾袂一眼，发现对方脸色不太对劲，忽然福至心灵，忍笑道，“阿婆，那人是谁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啊，”阿婆摇摇头，那几个员工七嘴八舌的，只顾着描述方才那情景有多么诡异了，连是谁都忘了说。阿婆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好玩儿的事情，跟陆橘吐槽道，“听说那人说了一大堆，但是我家那口子愣是一句也没有听见，哈哈哈，你们说，是不是挺好笑的啊？” 陆橘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知道是慕倾袂了，眼下听阿婆叙述，手在桌下不停地扭着自己的大腿，才控制住自己没让自己笑出声音来。 等到阿婆出去继续忙，才终于控制不住哈哈大笑。 她今天笑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现在腮帮子都有些疼。 都快要趴倒在土炕上，笑的几乎直不起腰来。 “不是我。” 慕倾袂脸色严肃地撒谎。 陆橘点头，十分用力，“嗯！我知道不是你。” 慕倾袂脸色微黑，“那你怎么还笑？” 陆橘咧着嘴，一边想要控制住自己不笑，一边连眼睛都弯成了弯弯的月牙，“我……我忍不住啊哈哈哈哈……” 见慕倾袂脸色越来越黑，陆橘急忙正襟危坐，努力掐大腿，憋笑道，“恩，我不笑了，吃面吃面……这家面很好吃的。” 刚夹了一口放在嘴里，阿婆忽然又折返了回来，惊奇地看着慕倾袂道，“我刚才回厨房，有人跟我说，刚才进厨房跟老头子说话的人是你？” “噗——” 陆橘手里的筷子滚在了桌上，她人也笑倒在桌下，抱着肚子再也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 这辈子没说过几次谎，现在才刚刚撒完谎转眼就被打脸的慕倾袂面色更加阴郁了，偏偏陆橘还在那里笑成了一团，他只好静静地道，“是我。” 阿婆好奇地眨眨眼睛，仿佛也自动把刚才她嘲笑过人家的事儿给忘了，“那你跟我老头儿说什么了呀？” “阿婆，我知道！” 桌下举起一只手，手白皙，柔软，手指纤细，指如削葱，指尖泛着健康的浅红。 陆橘从桌下坐起来，再走下土炕，笑眯眯又认真地道，“阿婆，我给您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 “什么？” 阿婆缓缓睁大眼睛，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女娃爹咋忽然成了女娃男朋友？ 女娃男朋友不是小柳吗？ “可是，小柳……” 慕倾袂也起身，道，“她跟柳丞哲没有关系。” 陆橘笑得有几分无奈，这人说起柳丞哲的时候都带着敌意，连带着语气都有些发硬了。 于是笑着道，“阿婆，我跟柳丞哲只是普通朋友。” 阿婆眨了眨眼，像是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看了一眼陆橘，又看了一眼慕倾袂，似乎是不太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劝陆橘倒戈，只嗫嚅道，“可是小柳很好很好的……” 第四百六十三章 慕老爷子的安排 “我承认您口中的小柳很好很好，但是这个世界上的 很好很好太多了，”陆橘生怕慕倾袂再说出什么吓到阿婆，温柔地道，“阿婆，就像您跟阿公，这个世界上也有很多像您和阿公一样很好很好的人，但是偏偏是你们组成了一个家庭，有些时候，人们都是要看缘分的。” “那是，”阿婆脸色晴朗了一些，骄傲地道，“我年轻的时候长得可俊，也有很多人追呐！偏偏就便宜了这个耳背的老头子。” 陆橘笑了。 想说，阿婆阿婆，当年的阿公耳朵可不聋呀。 阿婆阿婆，您现在也很美。 白发带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阿婆凑近陆橘耳边，“女娃，那你也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人吗？” 陆橘一怔，旋即眼角山水墨画般晕染开一抹笑意，重重点头，“是呀！” 很喜欢很喜欢。 当年的阿婆喜欢阿公。 现在的陆橘喜欢慕倾袂。 我们都很喜欢很喜欢。 从面馆出来的时候，阿婆还握着她的手，悄悄地道，“女娃，自己的幸福最要紧了，你如果过得不好，可不要怕他，到时候来阿婆这里，找咱们小柳哈！” 陆橘哭笑不得，她已经对老人家明确表过态了，知道阿婆只是因为慕倾袂表现得太凶，不放心她，是一番好意。 于是乖巧地道，“好！到时候我来帮阿婆煮面！” 回慕宅的路上，慕倾袂问她，“她跟你说什么了？” 陆橘眨眨眼，笑道，“你猜~” “九成是在撬我的墙角。”慕倾袂手扶着方向盘，说的肯定。 陆橘失笑，“你怎么猜的那么准呢，那你猜猜我同意了没有？” 慕倾袂默了默，道，“你是在跟我回家，所以你没有同意。” “……”陆橘煞有介事地道，“那也不一定，阿婆跟我说了，如果以后你对我不好，她可以卖面养我！” 慕倾袂勾起唇角，“我不会让她有这个机会的。” 陆橘抿唇笑，看着窗外逐渐熟悉的景色，心底像是被什么填满了。 满满的，是幸福在微笑的感觉。 他们刚回到慕宅，管家便上前道：“少爷，老宅那边传来话，说您今年的生日宴，由慕老太爷亲自帮您过。” 管家谨小慎微地说完话，观察着慕倾袂的脸色。 少爷本就不喜过生日，偏偏这次又是慕老太爷主动要求承办。 本来都商议好由陆小姐来办的，为什么偏偏是今年！ 管家心里有些懊恼。 慕倾袂面无表情地听完，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可陆橘却明显感觉到他牵着自己的手微微用力。 她不清楚慕倾袂和慕老太爷这对爷孙之间到底有什么积怨，但是这么长时间从没见过他们姐弟与其他亲戚之间主动联系，就算是九儿的生日宴，也只有一个讨厌的慕家二叔和慕茜过来。 但无论如何，长辈之令不可辞，尤其是长辈主动要求帮孙辈过生日。 “我知道了。” 慕倾袂的声线清冷，拉着陆橘越过管家。 “少爷——” 管家扬声道。 慕倾袂顿住脚步，没有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管家露出些许犹豫的神情，陆橘反应过来，要将手从慕倾袂的手里抽出来，“我先去看看九儿——” “不必，有什么话，就说吧。”慕倾袂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愉，很显然是对于管家依旧将陆橘当成外人这件事不满。 陆橘夹在中间，有些尴尬。 管家只好道，“这一次，据说会有不少慕家旁支的子弟一起过来，慕老太爷似乎属意于某位堂小姐……” 陆橘心头一震。 这话是什么意思？ 管家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事实上，慕老太爷派人送过来的原话是。 叫慕倾袂做好结婚的准备。 完全命令式的口吻。 慕倾袂脸色微冷，“让人告诉他，我是不会过去的。” “可是老太爷说，如果少爷同意过去，就可以把老爷夫人迁回到慕氏的家族墓地。”管家急忙道。 “……” 慕倾袂眼底闪过一道阴霾，声线冰冷，“不需要！” “我们去！” 陆橘忽然道。 慕倾袂狠狠拧眉，霍然回首看定了陆橘，“你说什么？” 陆橘不卑不亢地回望他，眼神毫无退缩之意，又看了一眼管家，一字一顿地道，“我说的是，我们，去。” 慕倾袂不敢置信地看了陆橘一眼，什么都没说，大踏步去了书房。 很显然，生气了。 跟他相比，管家倒是十分感激地看着陆橘，那眼神，好像陆橘是慕家的再造恩人一样。 陆橘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发苦。 方才，好像有一股力量支撑着她说出那番话。 陆橘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但是陆橘知道他的父母对他来说究竟有多重要，她见过他脆弱的一面，知道他心底有一处无人涉足的地域，里面小心翼翼存放着名为亲情的温暖。 虽然那位慕老太爷拿这件事来威胁慕倾袂，的确有些无耻，但是这无疑是慕倾袂的痛处。 让父母的魂灵回归故里，大概是每一位儿女都应当做到的事情，何况，如果慕倾袂真的不需要，那慕老太爷也不会拿这件事情当做要挟他的筹码，管家也不会特意提起了。 陆橘不希望慕倾袂为了她而放弃任何东西，更何况，是这么重要的事情。 陆橘叹了一口气。 但是现在慕倾袂生气了啊。 男朋友生气了怎么办？ 在线等，很急。 陆橘想去征求九儿的帮忙，但是听说九儿正在陪陛下玩儿。 陆橘想了想那只猫。 浑身哆嗦了一下，还是算了吧…… 思来想去，陆橘决定发挥女票的技能，去哄男票！ 陆橘的烹饪技术很菜，所以她直接从厨房里端了几样小甜品，权当意思意思，然后就跑去了书房外敲门。 “咳咳，男盆牛，你不要生气啦！” 书房里毫无动静。 陆橘做贼心虚一样地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人经过，于是也就放心了，继续撒娇，“不要生气了嘛，我来给你送好吃的了！” 仿佛刻意跟她作对一般，陆橘将耳朵贴在书房的门上，却听不见一丝一毫的动静。 “你忘了吗？你刚刚还承诺过会对我好的，现在就要跟我冷战了吗？”陆橘开始嘤嘤嘤地假哭。 然而，结果依旧是惨淡的，毫无反应。 毫无人性！！！ 女朋友在门外哭，男朋友就这样无动于衷真的好吗？！ 软的不行，陆橘开始来硬的，“你要是再不开门，我可就去找阿婆做面去了啊！说不定，还可以顺便见见小柳——” “你要见谁？” 慕倾袂带着浅浅威胁意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吓！”陆橘被吓了一跳，“你……你没在书房里面啊？” 怪不得里面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你刚才说要去见谁？” 慕倾袂完全没有跳过这个话题的意思。 陆橘立刻开始为自己弥补，“我说小……刘，哎对，小刘，就是阿婆家店里的员工啦！我得去跟他学习一下怎么做面啊！” 其实陆橘哪里知道阿婆家的店里有没有姓刘的员工，她这纯粹就是求生欲旺盛，信口胡诌。 慕倾袂忽然倾身过来，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陆橘：“……！！” 怎么一言不合就亲人！ 慕倾袂却完全不顾她在想什么，直到把陆橘亲的双腿发软，无力地靠在他身上，才嗓音沙哑地在她耳边道，“现在，还去做面么？” 陆橘眼神迷离，呼吸微喘。 她现在就算是想去，也去不了了啊…… 第四百六十四章 被安排的过去 “哪里也不准去，”慕倾袂伸手拉开书房的门，强势而霸道地抱着她进去，“留在我身边。” 陆橘：“……” 她只是说说而已，就算她要去做面，阿婆估计也会因为担心她砸了自家招牌不让她动手。 慕倾袂将她放在沙发上。 旋即起身拿了一本相册过来。 “这是九儿的相册？” 陆橘接过来，打开第一页。 上面是婴儿照，胖嘟嘟的小婴儿时而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的微笑，时而皱着眉头大哭。 可爱极了。 “是。” 慕倾袂看着照片的眸子也带着一丝温软，继而又敛了起来，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九儿到底是我跟谁的孩子？” 陆橘心中一震，下意识地看了慕倾袂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佯装无意地继续翻着相册，表情却禁不住有些凝固了。 她想说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知道，但是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捏着相册的手指节泛白，陆橘吐出了一口气，“能告诉我吗？” 慕倾袂道，“我也不知道。” 陆橘：“……？？？” 敷衍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吧？ 你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更别提如今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人是谁？！ 慕倾袂的右手无声握起，“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在我姐结婚之前，我无意于任何男女关系，但是，五年以前，我爷爷亲手安排了一个女人……” 陆橘听着，眼眸逐渐放大。 难怪，慕倾袂听见管家说的话之后会那么大的反应。 “我并不知道那人是谁，事实上，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九儿被送了过来。” 慕倾袂哑声道，“我就算恨极了老头子，也没有办法否决血脉相合的事实。” 他恨极了老头子私自的安排，就算如今他接纳了九儿，但这恨意也丝毫都不会消退。 如今，他竟然还要安排自己的婚事？ 绝无可能！ 陆橘伸出手，覆在慕倾袂握紧的右手上，“没关系，我们过去。” 慕倾袂微微蹙眉。 陆橘又道，“你爷爷说的是，只要你过去，他就会安排你父母的坟墓迁回家族墓地，说的并不是你一定要跟他安排的女子成亲呀，对不对？”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们只过去走一个过场，我陪着你，一起过去。” 慕倾袂眸底的冰雪卷掠而去，化开四月温暖。 反手握住了陆橘的手，“你不介意吗？” 陆橘不知道他问的是九儿还是慕老太爷给他安排婚事的事情，但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会介意。 “不会，”陆橘笑道，“当然了，虽然过去的事情我可以不提，但是如果你将来敢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就去跟阿婆学做面条去！” 没有丝毫犹豫的那一种！ 其实心里还是有一点点介意的，但是谁让九儿那么可爱，她笑一笑，陆橘就什么都忘了。 “我也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 慕倾袂揽着她，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还有一件事。”慕倾袂低声道，陆橘抬头，“什么事？” “管家说到‘生日宴’的时候，你似乎没什么反应，”慕倾袂挑眉，“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呃……” 陆橘的眼神瞬间开始四处乱飘，“知道什么呀，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嗯？” 慕倾袂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危险，“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陆橘叹了一口气，心里知道慕倾袂八成都已经猜出来了，就是在逼她承认而已，于是干脆地道，“是管家告诉我的。” 她没说管家求她来承办生日宴这件事，说了之后慕倾袂肯定更加不想去老宅那边了。 慕倾袂的脸上没有半分惊讶，显然是已经猜到了，浓眉微蹙，吐出两个字，“多事。” “那是管家心疼你，”陆橘撇了撇嘴，“换到大街上随便一个人，你看看会不会有人还能对你这么好？” 拉下脸来再三地求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因为真的在乎慕倾袂，又怎么会肯做到这个份儿上？ 慕倾袂默然。 陆橘道，“咳，那么我采访一下你，过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呢？” 以陆橘过往二十几年母胎solo的经验，她完全不知道应该送男票些什么东西，而慕倾袂又决计不会缺衣少穿的，所以送什么的难度，就直线蹭蹭上升。 慕倾袂转眸看着她，不说话。 黑眸幽深，里面倒映着陆橘的脸。 陆橘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你……你看我做什么，我问你话呢！” “你。” 慕倾袂肯定地开口。 陆橘：“……？？？” “别闹，我在问你生日礼物，就是，你想要什么东西！” 慕倾袂继续盯着她，眼神坚定，“你！” 陆橘彻底毛了，手舞足蹈，“我说的是东西！东西呀！我是东西吗？” 慕倾袂继续凝视着她，薄唇轻抿，忽而笑了，“的确，你不是东西。” 陆橘：“……” 天蝎座的男人都这么腹黑吗？拐弯抹角的就为了让她自己骂自己？ 正要发飙，慕倾袂忽然揽住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一声低而轻的叹息，“你是我的命。” 轰—— 仿佛是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这一刻，陆橘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想哭。 “咳……别，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哦，”陆橘在慕倾袂的怀里闷声道，“反正你骂我来着，我很记仇的！” “可以，那你记着，我慢慢还。” 一声低笑，悦耳地响在她耳畔。 瞬间将陆橘迷的七荤八素，连北都找不见了，更别说记仇了。 结果，最后慕倾袂也没有告诉她想要什么礼物。 陆橘对着窗外的菊花溢出一声老年人般深重的叹息。 唉…… 她太难了。 男色误国啊误国。 “小小姐，天冷，您快戴上，慢点跑！” 窗外，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远处团子般地跑过来，身后跟着一众女佣，手里托着一套粉色系的保暖装备。 手套围巾保暖帽。 陆橘：“……” 现在才初秋啊，至于穿得这么厚实吗？ 难怪九儿跑的连滚带爬了。 陆橘走出房间去接，果然被九儿撞了个满怀，“橘子姐姐，她们都欺负九儿！” 九儿一指身后紧跟过来的女佣们，嘴唇傲娇地翘起，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牢牢地抱住陆橘的大腿。 陆橘哭笑不得，看向那些跟过来的女佣，“是吗？她们欺负你了啊？” 女佣们立刻齐齐站定，苦着脸，“陆小姐，现在天冷，如果小小姐着凉了的话，就糟糕了。” “九儿，在外面玩儿的话，一定要穿戴好哦。” 陆橘从女佣们手里接过围巾，粉色的围巾毛茸茸的，拿在手里都感觉很温暖，陆橘蹲下身，給九儿围好，“感冒了的话，就没办法出去玩儿了！” “可是……” 九儿雪白的小脸被围巾团团围住，越发的玉雪可爱，她艰难地伸着小脖子，“可是围着这个好不舒服呀！” “但是很暖和呀！” 陆橘忍不住双手捧着九儿的脸捏了捏。 唔…… 手感好好！ 九儿被她捏得没办法好好说话，“桔汁结界，唔唔唔……” “抱歉抱歉，”陆橘放开她，又转身从女佣手里拿过可爱的毛团帽子，给她戴上，再戴好手套，“现在可以出去玩啦！” 这一套装备好，九儿就彻底成了一个粉团子。 九儿拍了拍手，小脸上写满了不开心但是不得不屈服的表情，仰起脸来道，“那橘子姐姐陪九儿一起去玩！” 陆橘笑着点头，“好！” 第四百六十五章 算命的 慕宅里有九儿专用的游乐场。 陆橘还从来都没有来过。 游乐场就建在慕宅后，走过去大概二十分钟，还是开车便捷一些。 相比市场上的游乐园，这里的游乐设施也很齐全，而且都是九儿喜欢的。 就连旋转木马都是满满的公主风，粉色的独角兽安静地围成一圈儿，等待着笑主人的光临。 只是九儿平时也很少过去，一是因为有陛下这只猫后，九儿一得闲就过去撸猫，二是因为，慕倾袂规定了她每个月可以去的次数。 就算家里有游乐场。 也不可以经常过去玩儿，以免玩物丧志。 陆橘由衷觉得慕倾袂可以称得上是个好爸爸了。 对待孩子疼宠，但绝不骄纵。 慕家老宅。 “关老，”慕倾袂对着头发灰白，却穿着西装依旧精神的老人微微垂首，“我来见爷爷。” “少爷……”关老精明的眼中一阵波光闪烁，带着追忆过往的怀念，片刻后便恢复如常，右手贴在左胸口躬下身，语气微微感慨地道，“欢迎回家。” 有多少年了，十八年吧？ 关老的声音有些颤抖地道，“我弟弟他……还好吗？” 慕倾袂默了默，道，“他很好。” “好……” 关老点头，也不多拦慕倾袂，侧身撤步，让出路来，“老太爷在卧房里，” 慕倾袂进去之后，卧房的门自动打开，房间里窗 散发着浓重的中药苦味，慕倾袂鼻尖微动，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 “你来了。” 床帘中传出老人饱含着沧桑的沙哑声调。 慕倾袂走到床前三步远停下，“是。” “你现在来做什么，你的生日宴是十二天之后。”声音虽然沙哑浑浊，但是老太爷依旧能吐字清晰，病情似乎比前不久慕凌菲回来之后形容的样子好了些，但是这屋子里的药味，熏得慕倾袂的眉头始终不曾放下。 “嗯？” 慕倾袂收回思绪，道，“我来请爷爷收回成命。” 床帏内一阵静默，只有药香依旧浓郁。 许久后，才有沙哑的声音传出，“为什么？” “我已经找到了愿意共度一生的女子，不需要您再替我做安排。” 慕倾袂的声音夹杂着一丝阴沉和冷漠，说到‘安排’两个字的时候，咬字略重，说完之后，气氛明显比之前凝滞了几分。 “咳咳……咳！” 帐内忽然传出一阵咳嗽，这咳嗽也是无力的，像是从被掐细了的嗓子里面被挤出来的气音，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一般。 慕倾袂眸色微动，身形微微前倾，似乎想要进帐察看，但最后还是停了下来，静静地在原地站着不动。 等到那虚弱的咳嗽声终于慢了下来，才重新有说话声传出，沉沉的两个字。 “何人？” 慕倾袂敛眉道，“普通人。” “不可！” “我非她不娶！” 幕老太爷的语气忽然沉静了下来，“那么，生日宴之时，将那女子带过来。” “自然。” 慕倾袂离开房间之后，关老还在等着他，见他神色冷淡，便知道里面的谈话大概并没有多么的愉快，连忙上前道，“少爷！” “关老，有什么事吗？”慕倾袂站在原地，神色缓了一些，却依旧冷漠疏离。 “少爷，您不要怪老太爷，”关老脸上的皱纹都像是多了几条，语重心长地道，“您从小不在族中长大，如果有朝一日要回来，难免会受到旁人非议，如果取了族内近系的堂小姐，非议之声或许会小一些。老太爷，是在为你铺路啊！” 慕倾袂静默片刻，“我不需要。” 这间死气沉沉的老宅，他就从没有一刻想过要回来。 “少爷你——”关老似乎没料到慕倾袂的态度竟然会如此坚决。 慕倾袂的声音寒而冷，如同宝剑争鸣清越之声，“真相不水落石出，我就永远都不会回来。” 关老嘴里发苦，喃喃道，“事情已经过去十八年了……也许……老太爷也有苦衷呢？” “什么样的苦衷，会让他连儿子儿媳的生死都可以轻易忽视？！”慕倾袂眸光凌厉，“在你们看来，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在我这里，这件事永远都不会过去！” 他提步便走，再不停留。 这样的深宅老院，如同压着一座大山，依山得势，却沉甸甸得，令人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来。 慕倾袂去老宅的事情，管家已经提前告诉了慕凌菲，她正戴着鸭舌帽和太阳眼镜，躲在一颗大树后面远远地观望着远处那家桃花印象馆。 听到这话，“去就去呗，你告诉我干什么？” 管家噎了一噎，“大小姐，我是担心少爷——” “你担心他克制不住自己，跟老头子起冲突？”慕凌菲换了一个角度观察，阳光太刺眼了，晃得人眼晕，印象馆门口没什么人的样子，她已经在这里守了一个上午了，也没看见有人进出。 林非禹那个家伙，给他三个月的时间，他到底有没有查明白，怎么都没看到人影呢？ 管家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颇有些担心和无奈，“是的。” “那你就多余担这份儿心了，”慕凌菲收起望远镜，一屁股坐在路边的休憩长椅上，“你可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的，他如今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清楚？还是……关心则乱了？” 管家呐呐不语。 慕凌菲放下望远镜，换了一只手听电话，“你跟关老也十八年没见过了，这次我弟去老宅过生日，你就跟他一起过去吧。” “……大小姐？” 慕凌菲叹了一口气，“因为我们姐弟俩的事情，连累了你，我跟我弟弟也很过意不去。” “不……大小姐，”管家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算连累，不算连累……” “好了，那我弟弟和弟媳妇儿就靠你照顾了，我过几天还有事，就不去老宅那边了。” 慕凌菲起身，正要离开，旁边忽然有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这位姑娘，你看相吗？” “看相？” 慕凌菲瞥了一眼，这才发现长椅旁边的灌木丛里坐着一个人，明明才是初秋，这人却穿着一身灰扑扑的棉衣，戴着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老爷帽，双手插在袖筒里，盘腿坐在地上，整个人就像是刚从地里出土的地主。 身体前面，还摆着一块a4纸大小的纸，上面写着一些鬼画符。 “我去！” 慕凌菲混迹律师界十几年，也算是什么奇葩都见过，但是奇葩到这个份儿上的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她弯下腰去，仔细看了看那张纸上写的什么。 “半仙……看相，一次五十？”慕凌菲的眉头快要挑飞了，“这位……呃……” 老地主幽幽开口，接道，“叫我徐半仙。” “好，这位徐半仙，”慕凌菲扯了扯嘴角，“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挡了你的摊位，但我并没有要看相的意思。” 而且，谁摆摊会摆在长椅后面的灌木丛里！ 路过的人看见，只会以为他在随地大小便！ “这位姑娘，”徐半仙幽幽地抬起脸来，竟然还戴着一副圆镜片式的黑色眼睛，看起来更像是老地主了，“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吗？” “算命的，”慕凌菲生平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坑骗人的家伙，语气也不好了，“你就算知道我的未来又怎样？谁最后还能逃了个死字？你如果真有那神通，不如先算算该怎么发财，去买一个摊位吧！也不至于蹲在这里吹风，城管来了你就完蛋了！” 徐半仙缓缓摇头，却并没有生气，依旧是那副幽幽似鬼的腔调，“姑娘，你有所不知，人这一生的福气是有限的，不能强行更改，也不能逆天而行，我这辈子，注定没有发财命喽！” 第四百六十六章 豪门夫人的资质 “那按照你的意思，命数是不可以改变的？”慕凌菲上下打量着神神叨叨的家伙。 徐半仙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可以这么说。或者说，改变也是需要代价的。” 慕凌菲扯起嘴角笑了，“不能改变，那我为什么还要知道未来？假定我未来有灾，我却无法避开，那我天天提心吊胆该有多难过，再说，你们玄学不是最讲究阴阳平衡，我就算在这里躲过了灾，大概灾难也会以另外一种形式降临在我身上吧？那结果不还是一样？！” 徐半仙微微偏头，双眉向上抬起，有点惊讶，“姑娘，你很有天分，不如改行拜入我门下吧！我保你富贵荣华！” 慕凌菲嗤笑，“你这么厉害，怎么就看不出来，我根本就不缺钱花？” 徐半仙默然，明明隔着墨镜，但慕凌菲却能感觉到一道视线牢牢地盯着她，似乎透过了肉体看见了灵魂，令人忍不住浑身一颤。 他忽然又正色道，“很多事，往往只是一念之差，未来的走向就会截然不同，天理分不清那是好是坏，自然就不会把你的好运与厄运重新洗牌。” “这位姑娘，你即将面临重大的选择，或许，有人会因为你的选择而得到幸福，有人会因为你的选择而解脱，还有人……”他顿住了，说话之间好像更加苍老了一些。 慕凌菲鬼使神差地问道，“还有人会怎么样？” “还有人，会因为你的选择，而失去生命。” 慕凌菲眼尖地发现，徐半仙说完这些话后，脊背似乎更加佝偻了一些。 她缓缓伸手，靠近徐半仙。 徐半仙不为所动。 慕凌菲一把摘下了他的墨镜，看了半晌之后，又默默地将他的墨镜戴了回去，“对不起。” 她实在是觉得好奇。 一般那种电视剧里面上演的，什么非亲非故就传功授法的事情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了，尤其是现代社会，大家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状态，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所以摘了他的墨镜想看看这人是谁，但是她仔细看看，却发现这人她压根儿就不认识。 而且，他双眼紧闭，赫然是个盲人。 “姑娘，人都是讲究缘分的，”徐半仙似乎也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缓缓道，“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话，你可以当做是路边一个老人的胡言疯语，但是切记切记，每一个选择，都要慎而重之，将来，才不会后悔啊。” 徐半仙叹息着起身，像是蜷缩在一起的荆棘丛缓慢舒展了开来，与慕凌菲擦肩而过，往另外一个方向走过去，佝偻的身形，步伐却很稳健。 语气幽幽，夹在风里从慕凌菲的背后吹过来，“不要后悔啊……” 慕凌菲心底像是被什么触动，忍不住回头看，却发现背后空无一人。 只有初秋的风卷着地上的落叶平地而起，她打了个哆嗦。 …… 慕倾袂回家之后，听管家说陆橘正带着九儿在游乐场地玩儿，于是直接驱车过去了，游乐场地外种着一排排的银杏，叶子在此刻还是绿色的，却有一些已经过早地落了下来。 慕倾袂踩着落叶进园，听见充气城堡的方向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里面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正在追逐嬉戏。 九儿凭借着自己对充气城堡的熟悉，正在‘耍赖’般地东躲西藏，一遍咯咯咯地笑，陆橘则转来转去地找，旁边侍立着几名女佣，也在看着她们笑，与往日里看见他时垂首躬立时的紧张感完全不同。 这样的画面，无与伦比的温馨。 是无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守护好的家。 “呀！” 陆橘正在追九儿，却忽然一脚踩进了充气城堡中的缝隙，整个人直接都滑了进去，瞬间被吞没。 “橘子姐姐？” 九儿听见叫声，返身回去找。 就看见自家爸比飞快地往橘子姐姐消失的地方冲了过去。 陆橘被捞上来的时候人还是懵的，脸上还有笑意，看见慕倾袂之后疑惑地偏了偏头，“你不是有事出去了吗？” “我回来了。” 慕倾袂上下打量着她，“有磕到哪里么？” 陆橘身上有伤，更有不定时会剧烈头疼的情况，她掉下去的那一刻，慕倾袂就算明知道充气城堡不会让陆橘撞伤，但心脏还是狠狠地拎了起来。 “没有啦，你快点放我下来！” 陆橘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心底一阵不好意思，再加上九儿还在这里，急忙推开她，自己站好，对着扑过来的九儿展开怀抱，“我抓到你啦！小坏蛋！” 充气城堡里建筑物很多，因此九儿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此刻在陆橘的怀里笑成了一团。 慕倾袂转眸，对一众侍立一旁的人冷声道，“这里的负责人呢？立刻给我叫过来！” 女佣们脸色微微发白，“是，少爷！” “不用了！” 陆橘急忙叫住她们，看见女佣一脸不知道该不该留的表情，嗔怪地看了一眼慕倾袂，“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跟别人无关，跟这里的负责人更没有关系。” “我不是告诉过你，任何时候，将自己放在第一位？”慕倾袂叹了一口气，眼底是宠溺与心疼，“还这么忙着先替别人开脱，掉下去的时候你难道没有被吓到？这本就是这里的负责人的疏忽！” 女佣们很快就将负责人叫了过来，负责人满脸惶恐地走过来，“少爷，是我的责任！让陆小姐受惊了！” 慕倾袂的目光从陆橘脸上收回来，故意忽视她拼命暗示的眼神，眸色淡淡地看着那个负责人，“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少爷！” 负责人额头瞬间有冷汗滴下，想来，这个‘惩罚手段’不一般。 陆橘立刻道，“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你回去吧，这件事不怪你！” 她难得在慕倾袂面前展现如此强势的一面，慕倾袂微微挑眉，眼底却有着淡淡欣慰之色。 那负责人诚惶诚恐，“陆小姐，十分感谢您，但是……” 陆橘悄悄伸手，扭了一下慕倾袂的腰。 慕倾袂薄唇轻抿，还是迫于‘压力’改了口，声线低沉，“没有下次。” “是！” 负责人逃过一劫，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慕倾袂转头对垂首侍立的女佣们道，“天冷了，做冬装的服装设计师在大厅等着，你们带小小姐过去量尺寸吧。” “是，少爷！” 女佣们带九儿离开之后，慕倾袂便一言不发地信步往前走。 陆橘屁颠屁颠儿地跟在后面，“你生气啦？” 慕倾袂专心致志地看路，不语。 “我会替他求情，也是有自己的私心在的。”陆橘鼓了鼓嘴，紧走几步跟上去，拉着他的手臂，讨好地在他肩膀蹭了蹭。 “……”慕倾袂的步伐慢了一些，等着听她的解释。 “你想啊，如果因为我的问题，让他们接二连三受到责备，然后等他们记恨我了，那你觉得我在这里还混得下去吗？” 慕倾袂抿唇，“你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若有这样的，赶出去便是。” “是是是，我知道，”陆橘无奈地道，“但是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将心比心，朋友之间是这样，上下属之间更要这样，人家做事才会更加用心。用威严震慑的确更直接有效率，但是远不及将心比心，换来的前路宽广。” 慕倾袂眼底的笑终于化开了。 他之前所担心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 陆橘她，绝对拥有成为一个豪门夫人的资质。 第四百六十七章 准备礼物 他在慕老爷子面前说陆橘是个普通人，只是为了降低慕老爷子的期待值，人一旦心里对某件事物有了预估值，如果见面时发现远远没有达到心里的预期，那么效果可想而知，相反，如果一开始就没抱什么期望，反而更加容易收服人心。 陆橘，她很优秀，他一直都知道。 慕倾袂的目光落在她抱着自己的手臂上。 她双手抱着自己的左臂，整个身子便自然而然地贴了过来，如果不是因为初秋天气冷，穿的衣服比较多，此刻他能感受到的，该是另外一种柔软。 慕倾袂忽然觉得这天冷得有些可恶。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陆橘发觉他走神，而且走神的方向很奇怪 ，立刻不满地道。 “在听，”慕倾袂抬眼看她，“那么，你觉得夫妻之间呢？” “夫……妻？”陆橘眼底闪过一道茫然，旋即脸颊晕红，小声嘀咕道，“大概，也是这样吧……” “不确定么？”慕倾袂忽然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想看她的脸会不会红得红石榴一样。 “是啊，”陆橘忽然阴测测地看他，“我又不是‘二婚’，我怎么知道！” 慕倾袂：“……” 孩子大了，调戏不成了。 都敢明里暗里讽刺挤兑他了。 慕倾袂十分有生存欲的闭了嘴。 但他也不是二婚！ 服装设计师给九儿量完了尺寸之后，又过来给陆橘量。 陆橘表示有些抗拒，“我？我就不用了吧，冬天的衣服我去逛街买就可以了。” 慕倾袂坐在一旁看报纸，连头也没抬，“来都来了，就一起量了吧。”同时给服装设计师递了个眼神。 陆橘：“……” 这满满的‘顺带感’是怎么回事？ “是啊，陆小姐，”服装设计师收到来自主顾的讯号，立即劝道，“我这里正巧有新设计的版型，像陆小姐这样的身材来穿，一定无比适合！” 好说歹说，总算拿到了陆橘的尺码。 而后对慕倾袂道，“少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在一个星期之内把礼服赶制出来的。” 事实上，包括前几天的美甲师，以及发型师，都暗搓搓地拿到了属于自己那一环所需要的东西，力保会让慕倾袂的求婚仪式完美无缺。 这是慕倾袂要给陆橘的仪式。 每一个女孩子，在被人求婚的时候，一定都希望自己是最美的状态，他的陆橘，也一定要做所有幸福的人中，最美的一个。 陆橘还不知道慕倾袂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求婚的事宜。 她在忙着准备慕倾袂的生日礼物。 陆橘准备先亲手给慕倾袂织一条围脖——这还是从九儿那里得来的灵感。 于是托外出采买的人员带了一些毛线回来，整日里窝在房间里鼓捣，并且不准慕倾袂参观，每一次都义正言辞地说自己要有隐私空间，借此来组织慕倾袂看她的工作现场，但慕倾袂自然有自己的手段，让九儿拉着陆橘出去，他就顺利看见了那一……一坨惨不忍睹的毛线团。 说是围脖都实在有些勉强。 由衷为自己的礼物操心的慕大少爷于是另外让人悄悄改进，将错误的织法解开重组。 每一天，慕倾袂都要想办法把陆橘支出去，然后让人进去‘改错’，还不能一次性帮陆橘织完，否则会被发现。 这样磕磕绊绊的情况下，这条围脖总算是胜利竣工了。 只是…… 陆橘拎起围脖一端，站在床上，看着长到拖在地毯上还多余了一块的围脖。 私心里觉得，这是不是太长了些？ 感觉…… 这个长度似乎可以绕到树上打秋千了…… 但是如果要再拆的话，肯定也是来不及了…… 陆橘十分干脆地将围脖打包放好。 还在上面绑了个十分耀眼的粉色蝴蝶结丝带。 嗯！ 这样，一份准备工作就做好了！ 是的，一份。 她要给的，自然不止一条围脖那么简单。 陆橘的纱布已经拆掉了，但是耳廓的位置却留下了一道难看的疤痕，陆橘放下头发，准备出去逛街。 她还特意开了车出去，毕竟今天要买的东西……非常多。 出去的路上，她接到了齐娜的电话，自从那件事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接到齐娜的电话。 “喂？娜娜！” “我回帝都了，来恒明机场接我！” 陆橘一个急刹，“啊？” “啊什么啊？” 齐娜没好气儿地道，“要本小姐再重复一遍吗？” “我，我这就过去！”陆橘立刻改了方向，“我正巧开车出来的，你在那儿别动哈，我这就来接你！” “呦，出息了啊，没有我在都敢开车了？！” 陆橘：“……” 有你在才不敢开车好吗？ 一个劲儿地要她加油门，再快都要可以开飞机了。 她正巧离恒明机场不太远，二十分钟就赶到了。 “小橘子！” 陆橘刚进大厅，就被头顶渔夫帽眼架墨镜还戴着口罩的齐娜给扑了个满怀，“快走快走！” “你的行李呢？” 陆橘百忙之中抽空一看，齐娜身边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要那种累赘干什么？陪我逛街，咱们去买！”齐娜坐进副驾驶，从随身的包包里摸出化妆设备，往自己脸上一顿招呼，还掏出了一顶假发，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完全是一副陌生的面孔了。 “你这……”陆橘瞠目结舌，齐娜得意道，“怎么样？我新学的化妆术！” “那你先前怎么不化好，还裹得那么厚实？” “不是没时间么！”齐娜白了她一眼，忽然注意到她的头发，“呦，头发弄回黑的啦？” 齐娜伸手过来拨弄，忽然看见了她的耳朵，大惊道，“你的耳朵怎么了？怎么受的伤？” 陆橘尴尬地拨了拨头发，她特意散着头发，就是不想被发现，没想到变了色的头发却成了导火索了，“那个……意外，意外。” “什么意外？这看起来可不像是擦伤！”齐娜眯了眯眼，“小橘子，你跟我说实话，我保证不打死你。” “谁说意外就一定要是擦伤了？”陆橘打算装傻到底，忽然福至心灵，“我这几天在研究织围脖，这是针弄的，呵呵……针弄的！” “最好是！” 齐娜哼了一声，知道陆橘的性子，也就不打算多问了，反正她身边那么多人呢，问慕倾袂总会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你呢？”生怕她还揪着不放，陆橘立刻转移话题，“你怎么有空回来？” “最近风声有点严重，所以剧组把拍期延后了，我最近几天都很闲！可以来陪陪你！”齐娜拨弄了一下自己戴的假发，是很不起眼的黑色披肩发，如果不是那双桃花眸实在太过惹眼，陆橘坐这么近，都快要认不出她。 知道她说的是前段时间齐娜自爆‘儿时初恋’的事情，可是一个舆论，怎么会发酵成这样？ 一个舆论当然不会，但是最怕背后有人推波助澜，这一次，元和又在背后搞鬼。 齐娜本也可以不必在意，实在是，所有的事情都赶在一起，她甚至动了退出娱乐圈的念头，对这场风波更是无心处理也无力处理，干脆推了所有的事情，当几天缩头乌龟。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她也实在是太累了。 因为是临时决定跑路的，所以她才会连行李都没带回来，还需要去逛街买。 这一手新学的化妆术刚好能用上。 “正好，我也需要买一些东西。”陆橘找到了附近的商场，准备导航过去。 齐娜诧异道，“你在慕宅住着，想要什么不是手到擒来，什么东西还要你自己亲自去买？”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失恋的女人 陆橘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前几天跟慕倾袂逛的主要是古风街，虽然也很好玩儿，但还是缺少了一些现代气息。 陆橘直接带着齐娜去了帝都比较繁华热闹的商场，两个人狠狠地来了一次购物大狂欢。 因为齐娜的装扮，这一次的逛街就自由的多了，完全不用担心会不会被别人认出来。 “你真该早点发现的！” 陆橘跟齐娜坐在商场的咖啡厅里，两个人一起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潮，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这里正坐着齐娜。 齐娜喝了一口热可可，舒心地吸了一口气，“从前就顾着研究怎么出名了，哪里还有心去遮掩自己呢？” “说的也是……” 陆橘埋头喝饮料，一边偷偷瞄齐娜，瞄一眼，再瞄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齐娜翻了个白眼儿，“干嘛呢？眼睛抽筋了？” “有句话，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陆橘故意捏了一口宫廷太监的腔调，十分具有生存欲地望着齐娜。 “那你就别讲了！” 齐娜继续咬吸管，“死相！” 陆橘被憋了回去，仍然不死心地看着齐娜。 她一直都很想问问她关于唐堂的事情。 从唐堂的态度来看，很明显是受了挫要自暴自弃的样子，那天他们没有再深谈什么，唐堂喝完了豆腐脑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很明显是不想跟她这个未来的表嫂说说心里话，陆橘也没办法跟他拿这个‘长辈’的乔，于是只好眼睁睁地放他走了。 但是依陆橘对齐娜的了解，齐娜应该不会对唐堂太过分，毕竟那是十几年的憧憬与期待，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轻易忘怀。 但她也不能确认，在发现现实的唐堂与脑海中一直存放的形象完全不同之后，齐娜是不是还能保持一颗初心，去正常的眼光去看待现在的‘故人’。 陆橘慢慢开口，“齐娜……” “小橘子，别问我，”齐娜打断她的话，抬起脸来，桃花眸微微漾出薄如秋霜的微笑，轻轻道，“我这几天，想好好安静一下，你这里，是我唯一能安静呆着的地方了。” 她笑着，声音却有些沙哑了。 陆橘的眼神逐渐起了变化，说不清是怜惜还是理解，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扯起了一丝微笑，“好！” 不问便不问，总有些事情，是旁的人再如何劝慰也解决不了的，人这一生匆匆数十年，总要活得舒坦，方为上策。 陆橘拉着齐娜继续奔赴购物狂潮。 “今天的消费，都由我陆公子买单！” 齐娜抱着她胳膊笑，“好好好！就冲公子这句话，奴家就跟定你了！” 两个女人逛街逛得入了魔，大型商场里不见日月，两个人一直逛到天黑也不自觉，直到慕倾袂的电话打了过来，陆橘才恍然发现，竟然已经晚上7点钟了。 “你在哪儿？”慕倾袂的声音隔着电话，一贯的清冷。 陆橘谄媚地笑，“齐娜回来了，我在跟她逛街。” “齐娜？” 慕倾袂知道她没有又偷偷跑走，语气松了一些，“在哪儿，我去接你。” “我在……”陆橘看了看周围，齐娜勾了勾手指，示意小橘子把电话给她，而后对着手机道，“我们一会儿自己回去，就不劳烦您大驾了！” 话落，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陆橘：“……” “不是我说你啊小橘子，”齐娜以过来人的口气道，“怎么好像连一点自由都没有？不能这样惯着男人的！最后他们也不会知道感激，只会习以为常然后变本加厉！” 齐娜开始磨牙，桃花眸里满是杀气。 陆橘瑟瑟发抖。 “还有，如果结婚之前你就被他吃的死死的，那结婚之后怎么彰显你的家庭地位？” 陆橘：“可是，都已经这么晚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安啦安啦，我们吃个饭就走！” 齐娜满不在乎地道。 陆橘只得偷偷给慕倾袂发了消息，跟着齐娜去觅食了。 果然，刚失恋的女人是最可怕的，她又不让自己过问，那就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两个人找了间西餐厅店吃牛排，齐娜拿着刀叉将盘子划得咯吱咯吱响，好像那盘子已经化身为姓唐的某人了，陆橘看着都觉得脖子有些发凉，一顿饭吃的胆战心惊的。 吃过饭后，刚出商场，陆橘就看见了慕倾袂那辆醒目的房车。 “你怎么会过来？” 慕倾袂扫了齐娜一眼，揉了揉陆橘的头发，“我不来，你被别人拐走了怎么办？” 齐娜抱臂冷哼，表示这碗狗粮她不想吃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陆橘发挥和事佬的天分，好容易止息了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回了慕宅之后，慕倾袂让人单独将齐娜叫到了书房。 “你找我干什么？我可告诉你，小橘子是我最好的闺蜜，我不接受撬墙角的！”齐娜现在看见男人就忍不住挤兑，故意拿话恶心慕倾袂。 慕倾袂连多余的表情都懒得给她，“我也不是什么墙角都撬的。” 齐娜：“……” 慕倾袂道，“有件事本来不打算找你的，但是既然你回来了，那就正好。” 齐娜：“啊？” 慕倾袂说的，自然是求婚的事宜，虽然大体的准备不必费心，无论是场地布置，还是礼服，都有那些设计师在准备，但是陆橘的私人喜好也要考虑到位，齐娜作为陆橘从小到大的闺蜜，自然是完成这一条件的首要人选。 所以，正好。 第二天，齐娜就深情款款地拉着陆橘的手，“小橘子，我还有事需要离开几天，过一阵子再回来陪你哈。” “……你不是说你这几天要在我这里好好安静一下的吗？”陆橘有些无语，亏她昨天熬到了半夜研究帝都散心三日游，结果这人竟然拍拍屁股要走？ “小橘子，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齐娜洒泪道，“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 “好了好了！”陆橘连忙制止她的长篇大论，“要走就走吧！” “那我走了！”齐娜转身，又对慕倾袂挥了挥手，“慕少爷，好好照顾我家小橘子！” 慕倾袂给了个眼神以示回应。 陆橘：“……” 这两个人昨天还针锋相对呢，今天这一脸惺惺相惜的是什么鬼？ 慕宅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到位，所以陆橘对于众人私底下策划的求婚仪式完全不知情，也并不知道齐娜此去就是要去帮着准备。 正如众人都瞒着她，她也在瞒着众人偷偷策划。 慕倾袂的生日宴要在老宅办，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但是他作为策划部的经理，她要给慕倾袂的生日礼物，自然也要别出心裁。 对此，陆橘表示，初秋的天气好凉，头好冷…… 生日只有提前没有延后，所以，陆橘要送慕倾袂礼物，也只能赶在老宅的生日宴之前，所以，留给她的时间很少。 呵呵…… 齐娜那个小没良心的有事走了，正好。 陆橘一边忙着布置礼物一边暗搓搓地高兴道。 她向管家专门要了一间别墅的钥匙，并且表示任何人都不可入内，包括某某慕，尽忠职守的管家对于少爷的未来也同样尽忠职守，于是在慕倾袂再一次想要动用私权进去偷看的时候，管家立刻通知了陆橘。 陆橘赶回来，将慕倾袂给逮了个现形。 彼时，某某慕正在别墅外伺机而动，陆橘直接从他背后出现，“你在这里干什么？” 慕倾袂再如何思维缜密，也没料到管家竟然会背叛她，于是佯装平静，“看风景。” 第四百六十九章 别出心裁的生日礼物 “看风景？” 陆橘狐疑地上前，看着某位掩耳盗铃还装作自己只是瓜田李下，实在冤枉的某某慕，伸手扯开一条黑色的丝带，拿在手里抻了一抻，风情女郎一般地邪恶一笑，“那，我带你去看一点儿别致的东西，好不好？” 慕倾袂坦然受之。 陆橘用那条丝带挡住了他的眼睛。 慕倾袂十分配合，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陆橘牵住，柔软的手就握在他的手心，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被陆橘亮出指甲警告一次，作罢。 陆橘带着慕倾袂走到别墅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忽然觉得此刻陆橘扶着送她进门的感觉很温馨，薄唇抿出一抹笑，“以后，我也会这样照顾你。” “噗哈哈，”陆橘大笑，“还是不要了，我怕我骨质疏松受不住啊！” 慕倾袂疑惑，“什么？” “哈哈，进去吧，前面的路，你要先自己走呦！” 陆橘的声音从耳边消失了，但慕倾袂的耳中被放了耳机，里面还有她的声音传出来。 “有台阶哦，抬脚！”陆橘出声提醒道。 慕倾袂依言抬脚，下一秒，他所以为的台阶并没有出现，一脚还是落在了平处，他一个踉跄。 慕倾袂：“……” 慕倾袂抬手要勾丝带，陆橘急忙出声，“不许摘不许摘！八岁生日快乐，送你一个玩笑，希望你以后都能开开心心，所有以为的阻拦与障碍其实都不存在，人生一帆风顺，如履平地！” 陆橘的声音带着喜意，温柔而和婉地响在他的耳中。 慕倾袂停住了摘丝带的手，嘴角的笑漾得更深了，“哦？” “继续往前，放心，你前面什么都没有……停下！摸你的左手边” 慕倾袂依言而行，旋即手指碰到了一样东西。 陆橘的笑声响在耳边，“猜猜这是什么？” 慕倾袂细细摸了摸，自信地开口，“日记本。” “真聪明呀！”慕倾袂听着这样的夸奖，忽然有种错觉，像是自己的后脑勺被摸了摸，如同家长在鼓励孩子一般，陆橘的声音稳定而清晰地传入耳中，“你知道吗，人之所以强大，在于消化痛苦的能力，九岁的你开始有自己的心事了，这本日记送给你，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写在上面吧，不要一个人忍着，我保证不会偷看的。” 难过的事情…… 慕倾袂掩在丝带下的双眸微动，心中也微痛。 九岁的生日之前，他失去了双亲，那是他这辈子也无法消化的疼痛，每每午夜梦回的冷汗和眼泪，又岂是这一本小小的日记所能承载得了的？ 不过…… “谢谢。”慕倾袂摸了摸那日记本，触手的封面像是某种兽皮，柔软而温暖，一如陆橘为他精心准备的这份心情。 “来来，继续走。” 陆橘催着他继续往前，笑道，“这回真有台阶了，不信你摸左边栏杆？” 慕倾袂抬起手，碰到了一个个圆溜溜的东西，摸上去哗哗作响，下面还有一根根小棍。 “这是……棒棒糖？” “十岁，孩子都是很喜欢吃糖的，我们家小袂袂不知道有没有因为贪吃糖被凌菲姐骂呢？可怜见的，这根棒棒糖偷偷送给你，但也不可以多吃，会蛀牙的哦！” 慕倾袂挑眉。 小袂袂…… 还真是跟她的凌菲姐学坏了。 但是，她想多了，他从来不吃糖，不管是八岁前，还是八岁后。 慕倾袂摘下一根棒棒糖，拆了包装放在嘴里，人生第一次吃这种东西，觉得甜的有些发腻、发苦，但还是叼在嘴里，继续往前。 “生活是苦的，糖是甜的呦，继续往前吧！”陆橘的声音响在耳畔。 慕倾袂心下微动。 不，真正甜的是你，不是糖。 踩着台阶继续往上。 “好啦，台阶上来啦，可以摘掉眼罩啦！” 慕倾袂闻言摘了丝带，眼前霍然开朗，他下意识回头望去，那是一段延伸进黑暗中的台阶——他方才就是从那里走上来的。 “十一岁，听说你今年跟别人打架了，这双拳套送给你，攻击别人的时候，也要记得保护自己呀！” 慕倾袂将那副拳套拿在手心里，唇角抿起。 这一年，他的确打了一架，但是后来他知道了，那些人是她老姐安排的…… 也是这一年，他脱离了黑暗，走向光明。 “来来来，继续往前。” 陆橘一刻不停地发号施令，慕倾袂只好继续往前，视线可及的地方，被放了两瓶跌打损伤膏，“十二岁，是不是已经长成一个淘气的小少年了，有没有经常受伤？放心啦，我是不会骂你的，跌打损伤膏来两瓶，男孩子嘛，受点伤长得壮！” 慕倾袂哭笑不得。 陆橘已经完全是一口哄孩子的口吻了。 “继续继续……” 慕倾袂顺着墙壁上标的箭头往前，拉开一道房间门，入眼看见一条长长的红色围脖，不说是围脖已经过于客套了，这东西的长度已经需要两个杆子撑起来，中间还垂了好多。 “十三岁，今年下了好大好大的一场雪呢，这条围脖送给你，冷了可以保暖，热了可以打秋千！” 陆橘的话适时响起，慕倾袂将那‘围脖’拿起来，对折对折再对折，然后才挂在脖子上，并没有发生像陆橘想的那样的整个人缠成一卷胶带的画面。 耳机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像是衣服窸窣的声音，“我现在有点忙哈，剩下的你自己看，上面都有纸条哦！” 随后，耳机发出滴的声音，关闭了。 慕倾袂没有取下耳机，看着眼前架子上的一把枪的模型。 上面果然贴了一张纸条，写着几行娟秀的小楷，“我小的时候，同班十四岁的男孩子可以玩儿的东西有很多，但最多的就是用纸叠的手枪，谁叠的好都可以在班级里面称王，但是咱们要比他们更厉害，我送你一把仿真的ak47，当然啦，安全是最重要的，我在里面放的是‘海绵宝宝’，打到人就会碎掉的那种哦！” 箭头指向隔壁的书房，书架上放着一叠粉色带波点的信封。 “十五岁，十五岁大概情窦初开的年纪，不知道你有没有偷偷暗恋过谁，无论有没有，这都是很美好的一个年纪，这是我精挑细选了好久的情书信封，对喜欢的人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写下来送给她吧！” 后面画着一个调皮的笑脸。 慕倾袂十五岁的时候并没有喜欢任何人，不，或者说，在遇见陆橘之前，他从没有喜欢过别人，所以这信封…… 是陆橘买给自己的吗？ 信封旁边还放着一本书，书中天蝎座那一章夹着一张卡片，“十六岁，青春期是否有迷茫的时候呢？这本《星座大全》可以当做消遣来看看哦！” 慕倾袂从来不信星座。 他翻了翻，直接翻到了水瓶座那一章，这里没有卡片，但是章节目录的封面上却写着一行字，“我就知道你要看水瓶，我们大水瓶岂是你能窥伺的，放下！” 慕倾袂薄唇抿笑，当真放下了。 所谓默契，当如是。 箭头指向隔壁的书架，上面竟然放着一套习题。 “十七岁，正常情况下你该备战高考了，一套‘五三’送给你，愿你前程似锦！”慕倾袂翻了翻，这些他都没有做过。 下一道箭头指向衣帽间，慕倾袂推门进去，唯一的衣架上挂着一套银灰色的西装，胸前的口袋里别了一张卡片。 “十八岁，你成年了，一套西装送给你，领带不会打的话，记得找凌菲姐帮忙哦！” 他将西装换上，刚好合身。 第四百七十章 警告与福祉 而后便看见西装后鞋柜上，放着一双皮鞋。 “十九岁，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九的你相比于十八岁，大概真的走向成熟之路了，这双鞋送给你，愿你前路畅通。” 慕倾袂穿着衣服和鞋走出房间，沿着走廊走到尽头，推开门，看见一座屏风。 “二十岁，听凌菲姐说你今年正式开始创业了，一个招财屏风送给你，愿你财源滚滚！” 慕倾袂点头，这个可以有。 多多赚钱，好养猪。 “二十一岁，这一年你爱上了骑马，喜欢风的感觉，但也要注意安全，一套‘护膝’送给你。” 接下来的箭头指向楼上，慕倾袂上了三楼，看见一道通体漆黑的门，门上画着个恶魔的脸。 慕倾袂：“……” 为什么画风在这里忽然就变了？ 生日礼物怎么这么恐怖。 房间里拉着窗帘，同样是漆黑的，慕倾袂打开灯，发现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床，床上放着一张很大的卡片，上面用红色的笔写着： “二十二岁……对不起，我一想到你这一年干了什么就很生气，所以今年我决定不送你礼物！送你个警告！” 警告？ 慕倾袂拿起纸条，发现下面放着一盒避孕套…… 避孕套…… 这一年，正是他在慕老太爷的安排下，与一个女人发生关系的一年。陆橘这是在提醒他要注意安全措施么？ 这就是她的警告？未免也太没有力度了些。 慕倾袂私以为，如果真是警告的话，她应该放一把刀。 再隔壁的房间。 台面上放着一只粉色的水晶小猪，慕倾袂一打开门，看见的就是那张笑容灿烂的猪脸。 “二十三岁，你的生命里有了九儿，你是一个爸爸了，这是新的责任喽，你要开始存钱啦，这个水晶的小猪存钱罐送给你！愿你金银满山！” 慕倾袂看了看那笑的傻气的猪，心道，刚才还因为怎么有的九儿生气呢，这就又让他存钱…… 二十四岁是一只热水袋，卡片上书——可怜见的，二十四岁了身边也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给你一个热水袋，热了灌冷水，冷了灌热水吧！ 慕倾袂：“……” 相比这只热水袋，慕倾袂还是更喜欢二十五岁的生日礼物，那是一个巴掌大的人偶，人偶的原型一看就知道是按照陆橘的形象来制作的。 “二十五岁，你工作那么辛苦，还要经常加班，半夜无人孤灯时，可以让这个小橘子人偶来陪你哦！” 慕倾袂将小人偶放在掌心，捏了捏她的脸，布艺制作，很柔软，也很可爱。 二十六岁的卡片挂在通往阳台的走廊上，被绑在一只气球下面。 “二十六岁，这一年，不知道对你而言是不是特别的，因为你遇见了我，我就姑且自恋地认为是特别的吧，所以这一年，我准备了一曲钢琴曲，送给你。” 像是对他的每一步都能有所预见，慕倾袂看完卡片的时候，悠扬的钢琴曲从阳台上传过来，慕倾袂循着钢琴的声音走过去，看见已经换了礼服的陆橘正坐在钢琴前弹奏。 十分欢乐投入的模样。 正在十分投入地弹奏，生日快乐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一边弹还一边唱着，清脆若黄鹂般的声音伴着钢琴，令人听了，心里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慕倾袂走过去，“不是说你准备的钢琴曲？为什么是生日快乐歌。” “咳，本来是准备自己作曲的，但是时间已经不够了。”陆橘尴尬地咳嗽一声。 事实是，如果她继续弹奏稍微复杂一点的钢琴曲，就会忍不住去弹奏柳丞哲给她的曲谱，陆橘曾经偷偷试验过，发现这竟然是没有办法避免的，就像是中了什么诅咒，越害怕就越会往那个方向偏去，令人心惊不已。 “冷么？” 慕倾袂却并没有在钢琴曲上多做纠结，将那长的过分的围脖解下一半，连同陆橘一起围了。 陆橘本来穿着礼服，虽然很美，但是这样初秋的天气，的确有些美丽冻人，此刻围了这围巾，顿时觉得暖洋洋的，赞道，“我就知道围脖长了也很有用处，现在不就很好？！” “那是因为我聪明。”慕倾袂毫不心虚地正色道。 “明明是我手巧好吗？”陆橘不服输地噘嘴。 却被慕倾袂牢牢按入怀里，宽阔的胸膛将她牢牢包裹，低而磁的声音响在耳畔，珍而重之的叹息，“谢谢。” 谢谢这样费心的准备，他从前只觉得过往十几年如白驹过隙，什么劫难度过去了，就过去了。 原来那许许多多的痛苦和悲伤都如同锈迹一般，一直在心里锈蚀着，直到今天被人温暖地熨帖，才惊然发现，原来时光给他留下的印记，不只有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实力与内心，还有被他强横地藏在暗影里的脆弱和无力。 那些残损不全的伤口被她挖掘出来，再一一平整，从此以后，他就成了真真正正完整而强大的他，不畏过往，迎接将来。 “这都是应该的……” 陆橘在阳台上已经等了一会儿，她急急忙忙从慕倾袂身边离开就是去换衣服去了，结果没有料到慕倾袂竟然走得那么慢，害得她穿着这一身儿在阳台上等得脸颊冰凉。 此刻贴着他的胸膛，顿感温暖，忍不住把有些冰凉的双手往他西装两侧的口袋里伸进去。 然后…… 她像是摸到了什么东西。 陆橘拿出那方形的小袋子，脑门上顿时画了无数问号。 “哦，我打算把这个时刻放在身边，以作警示。” 慕倾袂看着她手里的某套，眸子里闪过一道促狭的光，“只是我很好奇，你给我这东西作为警告，是打算让我跟谁一起用呢？” “啊？！” 陆橘呆呆瞪大眼睛，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环。 “还是……你是在暗示我什么？” 慕倾袂揽着她的腰，凑近她，抵着她的额头，轻咬她柔软的唇瓣，将还双眼迷茫的小女人给咬醒。 他不是少年，是正当壮年精力旺盛的男子。 就算心中一直遵循着正统的规训，但是刚刚经历了那样用心而温暖的感动，此刻怀中抱着他准备倾尽一生去爱护的女人，没有冲动，是不可能的。 更别提陆橘送他的‘警告’，虽是警告，但如果好好利用的话，也可以是福祉。 “嗯……我还，准备了蛋糕！” 陆橘挣扎着，拼命抵抗来自慕倾袂的温情，“我亲手做的蛋糕！” 慕倾袂一顿，旋即继续深入那个吻，准备让陆橘把那个蛋糕抛在脑后算了。 陆橘亲手制作的蛋糕……有能入口的可能吗？ 楼下的空地上。 萌萌哒手推车上面放着同样粉嫩嫩萌萌哒的生日蛋糕，蛋糕旁边站着穿着粉裙子更加萌萌哒的九儿，吸着手指仰头看着三楼阳台上的一幕，“咦，这就是传说中的亲亲游戏吗？小胖同学说他爸妈会玩儿亲亲游戏，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哦……” 管家满头滴汗，小声道，“小小姐，不如我们回去吧，蛋糕等晚上再送去？” “可是……”九儿纠结地皱眉头，“橘子姐姐叫我在这里等信号的，信号一响九儿就要进去送蛋糕的！” 九儿目光灼灼地看着阳台上的亲亲游戏，看着好好玩的样子哦！ 阳台上，慕倾袂将陆橘打横而起，准备到三楼那个有床的房间去继续他的福祉，陆橘被他亲的七荤八素，这一下，视线一偏看到了楼下的人，猛地清醒了过来，连忙伸手抵着他的胸膛，“九儿，九儿在下面！” 第四百七十一章 只能看不能吃 慕倾袂顿步，看向楼下，果然看见一黑一粉两道身影，旁边还放着一块无论从颜色还是形状，都很牵强的粉嫩嫩蛋糕。 慕倾袂：“……” 陆橘从慕倾袂怀里挣扎出来，一整张脸都红成了大苹果。 她明明是让九儿在隔壁的别墅里等着的，为什么她会在楼下？！ 但是她已经在那儿了，总不能当做不存在，于是就演变成了这样一幕。 管家站在蛋糕边，努力眼观鼻鼻观心，九儿跑来跑去拿蜡烛插蛋糕，小脸儿忙活得红扑扑，慕倾袂坐在餐桌旁看着亲女儿为自己忙活，满脸不悦，陆橘则恨不得尴尬地钻进土里。 刚才……九儿看见了吧？ 一定看见了吧？ 天！！！ 她要怎么解释得清楚？ 解释不清了！ “爸比，吹蛋糕！” 九儿将蛋糕推到慕倾袂身边，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慕倾袂看了一眼，还是很给面子地吹了一下，“吹完了，你们走吧。” 管家立刻上前，“小小姐，我们——” 九儿唰地一声拿出塑料刀具，“接下来该切蛋糕啦！” 慕倾袂：“……” 好容易切完了蛋糕，九儿又吭哧吭哧地将一块最大的推到慕倾袂面前，要看着他吃掉才肯。 这一环节，陆橘也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慕倾袂看了一眼蛋糕，尝试着吃了一口。 奶油没有打发！面包胚的鸡蛋腥气好重！糊底不说，糖放的好多！ “好吃吗？” 两个女人，一大一小，都满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好吃。” 慕倾袂推开餐盘，“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接下来我们要合照！” 九儿唰地一声拿出照相机，递给管家，“帮我们三个拍全！家！福！” “全家福？”陆橘微怔。 九儿爬到陆橘的腿上，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九儿……” 陆橘的眼圈瞬间红了。 无比感动地将九儿抱在怀里搂紧。 慕倾袂看着轻而易举抢占他位置的小九儿，眼底浓浓的不悦都快要满溢了出来。 自从轮船那次后，这一次是他们第二次拍全家福，九儿笑的灿烂，陆橘笑的眼圈微红，慕倾袂……并没有笑。 好容易把所有过生日必要的步骤都做好了，吃过晚饭。 九儿忽然宣布：“我今晚要和橘子姐姐一起睡！” 慕倾袂沉着脸，“不可以！” 九儿眨眨眼睛，奇怪地看着自家爹地，“为什么不可以？” “我不是说过，你已经长大了，要自己睡一个房间。”慕倾袂满脸的正义凛然，最重要的是，如果九儿要跟陆橘一起睡，他怎么实行他的福祉？ “唔……”九儿不满地鼓起双颊，拼命往陆橘的怀里钻，“不嘛不嘛，今天九儿就要跟橘子姐姐一起睡！” 陆橘怎么抵抗得了小九儿的撒娇攻势？轻而易举就被九儿软萌可爱的样子给俘获了，一口答应了下来，“好！” “好？” 慕倾袂挑高了眉毛，陆橘全当看不见，抱着九儿就回了房间。 看背影逃也似。 回了房间之后，九儿摸了摸陆橘的脸，“橘子姐姐，你的脸好红哇！” “是吗？没有吧……” 陆橘放下九儿，匆匆去洗手间照镜子，果然，脸上红红的，就好像，刚刚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弹钢琴的时候是气氛正好，如果九儿没有在楼下，她可能真的就去做‘坏事’了。 想到方才的情景，陆橘的脸色越来越红。 急忙掬了一捧冷水浇在脸上，顿时激灵灵一哆嗦，那股热度消散了许多。 九儿的生物钟养成的很好，洗漱过后就窝在陆橘怀里睡了，陆橘抱着小九儿，也觉得心底安稳了许多，只是梦里依旧有些不安稳。 就好像，没有慕倾袂在身边，她的噩梦就永无止境一般。 梦里，依旧是冰冷的医院。 她似乎穿着白色的睡裙，拼命想要逃出医院，而医院的大门好像化成了一张黑色的狰狞巨口，在她身后不断逼近……逼近……眼看着，就要将她重新吞噬回去。 一双温热的手掌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醒醒……” 陆橘睁开眼睛，眼底还带着刚从睡梦中惊醒的懵懂。 慕倾袂摸了摸她的脸，拧眉，“又做噩梦了？” “我……” 陆橘张口，惊觉声音竟然有些嘶哑，只好点了点头。 忽然发现九儿不在身边，“九儿呢？” 慕倾袂在她身边躺下，伸开双臂无比自然地将她揽入自己怀里，低声道，“我让人把九儿送回去了，她已经长大了，不该再黏着你。” 陆橘：“……” 你告诉我，一个四岁的孩子能大到哪里去？ 慕倾袂抱着她，身体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很神奇地让陆橘因为噩梦而有些浮躁的心安定了下来，就好像，只要在他的怀里，天塌下来了也不必担心一般。 只是…… 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才出虎穴，又入狼窝’的感觉呢？ 慕倾袂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还偏偏是受伤的那只耳朵，格外敏感，慕倾袂一吸一呼之间，她的心也随着加快了节奏。 陆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房间里没有开灯，慕倾袂看不见她脸红的程度，黑夜夜壮人胆色，于是陆橘抬手戳了戳慕倾袂的胳膊。 “我好多了，你回去吧……” “……” 慕倾袂没有回答。 陆橘奇怪地瞥一眼。 睡着了？这么快！ 陆橘又壮着胆子，伸手戳了戳他的脸，“睡着了吗？” 慕倾袂依旧没有回答，呼吸均匀而绵长，看似真的睡着了。 陆橘无可奈何，不过，既然他睡着了，那她也没什么好紧张的了，轻轻动了动，窝了个舒服的姿势，偷偷把手搁在慕倾袂的手心里，像是偷吃了糖的小孩子，挂着满脸的甜蜜闭上眼睛睡觉了。 等到怀里的小人儿睡熟之后，慕倾袂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橘熟睡的面容，薄唇抿出一个温暖的弧度。 被陆橘‘宠幸’的那只手握了握，感受着手心里的柔软和温度。 天知道，她跟九儿在这边睡得舒服，他一个人在偌大的房间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干脆起身去书房处理工作，直到后半夜还毫无睡意，这才过来。 这么多年，他从没有认床的恶习，那么多风霜刀剑经历过，早已练就了任何环境都可以习惯的能力，但却是第一次，身边没有这个人，便睡不着。 慕倾袂抬手碰了碰陆橘的脸颊，又将她按在怀里，轻咬她的唇瓣，舔舐啃噬，可惜某人睡得很香，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 竟然睡的这么沉…… 慕倾袂眸底露出无奈的神色，美人在怀，却只能看不能吃的感觉，有谁能理解？ 陆橘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只是醒来之后，总觉得嘴唇有些疼…… 而且，身旁安睡着小九儿，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梦。 是她的幻觉吗？ 可是后来她的确没有再做噩梦了。 陆橘觉得自己大约是经历了什么玄幻的事情…… 玄幻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今天的早餐是一碗粥。 本来呢，一碗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但它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只有一碗粥！连碟咸菜都没有！ 陆橘觉得自己可能是灵魂穿越了，这一世慕倾袂是克扣长工的地主，只让干活，不给吃饱的那一种。 跟她相比，九儿的儿童餐就丰盛了好多。 “橘子姐姐，你想不想吃九儿的？”九儿看了看陆橘面前可怜巴巴的一碗白粥，和自己面前大盘小碟，拿起一块糕点问道。 陆橘眼泪涟涟，患难见真情！ 第四百七十二章 他的准备 “不用了，九儿吃吧，我不饿。” 陆橘喝了那碗粥，而后忽然发现，味道似乎有点陌生，不是慕宅厨房做出来的味道，她隐隐约约好像在哪里喝过，但是具体是在哪里，又不记得了。 “陆小姐，少爷说今晚有个商业宴会，请您陪同出席。” 女佣们捧着一只硕大的礼盒，将浅紫色的缎带解开后，里面赫然是一条纯白色的礼服裙。 礼服很蓬松，需要两个女佣一起才能抖开。 仔细看，裙子的布料上有许多内纹如水波般，在灯光下烨烨闪光，华贵而不失内涵，蓬起的裙裾上点缀着许多细钻，更添奢华，中间束腰的浅粉色腰封将礼服裙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礼服采用斜肩设计，会露出一侧的锁骨和肩膀，仔细看，还会看到礼服裙的所有的荷花边缘处，装饰着一丛丛碎金流苏，可以想见，穿上这件礼服的人一走一停，这些流苏都会轻轻摇曳，会产生的效果有多么炫目。 陆橘看了看那裙子，私心里第一眼就爱上了，但是有句话一定得说，“我能换一条么？” 这个裙子好看是好看，但是也太大了吧？ 她穿着这样的裙子去参加宴会，大概会被当成走错片场的新娘吧？！就差头纱了！ 女佣们面露惊色，“难道陆小姐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陆橘有些纠结地看着那礼服，“但是我穿着这样的衣服过去，真的不会被赶出来么？” “少爷说了，今晚的宴会比较特殊，所以礼服……务必奢华。”一个女佣忽然道。 陆橘：“……” 怎么看都像是现编出来的理由。 最后陆橘还是换上了，等她换好衣服出来，外面早有发型师和化妆师在等着她，阵容之严谨，让陆橘有些受宠若惊。 她真的不是在结婚吧？ 只是去参加一个宴会吧？ 发型师将她的头发挽起，以一枚白色镶钻的水晶蝶固定在发顶，露出修长白皙的颈，顿时令人眼前一亮。 发型师忍不住道，“陆小姐，您还是将头发梳起来好看一些呢。” 因为耳朵上有伤口的原因，陆橘这几天一直都将头发散着，这样将头发挽起来的确很好看，但是却露出了耳朵上的伤疤。 “可是……”陆橘的手碰到耳朵上的伤口，眼神有微微的黯然。 任何一个女性，都不会容许自己身上出现疤痕，耳朵上的伤痕，短期内应该都没有办法去掉了。 陆橘收回手，“还是帮我放下来吧。” 一旁的化妆师捧出一个匣子，匣子上镂空雕着飞龙走凤的图案，匣子一拿出来，空气中就有淡淡的香气弥散出来。 “这是什么？” 化妆师带着白色的手套，小心地将匣子打开，里面一只金色的饰品在灯光下闪着光芒，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微光流动中仿佛翅膀都在舞动。 “这是耳挂，可以用来挡住您耳朵上的伤口。”化妆师目光里也露出些许的敬佩，走上前来，为陆橘戴上了，“您看。” 金色的耳挂戴在陆橘的耳朵上，果然十分巧妙地将伤口给遮住了，而且更显皮肤白皙，如同耳朵上停驻了一只蝴蝶般，令人叹为观止。 “这个耳挂的设计师是谁？”陆橘问道。 化妆师默了默，而后摇摇头。 全部梳妆完毕之后，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陆橘被恭敬地迎上一辆房车，车子缓缓启动。 “九儿呢？今天九儿谁去接？” “陆小姐请放心，管家会接回来的。” 陆橘这才放下心来。 但奇怪的是，房车开的很慢，慢的很离谱，陆橘甚至看见路边几辆自行车将房车给超了过去！ “我们为什么开的这么慢？” 陆橘刚问出口，房车前忽然站了一个人。 车停下，那个人走上前来敲了敲车窗，司机不问缘由便将车窗降下，让那人得以畅通无阻地将一个盒子递给陆橘，那人也并未多说什么，递完盒子后一鞠躬，便离开了。 陆橘：“……” 这是什么情况？ 车子再次启动，陆橘看到盒子上别着一张卡片。 “这世上所有的繁星都不如你闪耀。” 之后，房车几乎没行进几百米，就会被一个人拦下来，再递给陆橘一个盒子，盒子外面都别着一张卡片，盒子里放着的东西各式各样，但是陆橘逐渐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些礼物无论是包装还是内容，都和她七夕那天收到的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礼物盒子上有卡片，卡片上的内容千奇百怪，内容的风格也各不相同，一看就不是出自一个人的手。 只是大多数的卡片上的内容毫无新意，还有很多直接就是网上摘抄的话。 陆橘最后连翻都懒得翻了。 慕倾袂这是把当初没收的卡片都还给她了，只是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卡片依旧没有署名！ 陆橘有些累了，前面也终于没有了送礼物的人，不知过了多久，房车停下，两名保镖恭敬地道，“陆小姐，我们到了。” “到了？” 陆橘抬起脸，看向窗外，一眼看见一望无际的绿色，和不远处蔚蓝相接的海天，有些懵。 “这是哪儿？” 下车后，她这才发现，她所处的是一处山腰的平台。山不是很高，但是视野很好。 “陆小姐，从这里，车就没有办法过去了，需要您亲自走过去。” “走？” 陆橘抬头看了看，从这里到山顶也不是很高，走路也可以接受，但是为什么要走？ 两个保镖站成两截木桩，一看便知道从他们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陆橘干脆放弃了，直接提着裙子向上走。 路像是被特意清理过，中间还铺着红毯，陆橘不必担心裙子会被弄脏，两旁树木猫咪，林间偶有鸟雀的声音传来，听起来让人心情愉快。 陆橘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觉得能将宴会办在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位很有品味的人。 一些藏在树木阔叶之间的摄像机随着陆橘缓慢移动着，陆橘并没有发现。 她向前走着，忽然看见前方挂着一枚淡紫色的卡片。 又是卡片？ 陆橘微微蹙眉，她这一路看卡片都快要看吐了！ 她向前走，不抱什么希望地看过去。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希望靠近我，一部分人心藏爱慕，一部分人意图伤害，可是他们都戴着面具，我又如何分得清，于是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我毫不犹豫地牵起你的手，愿意与你共度余生。” 署名——慕倾袂。 陆橘微微睁大眼睛。 她忍不住地回头看，送她过来的房车跟其他人早已不见，原地空无一物。 就算她反射弧再慢，也察觉到了不同。 这并不是什么宴会，而是慕倾袂给她准备的…… 陆橘加快了脚步。 与来时路上的模式差不多，每隔一处就有一张卡片，只是没有礼物，陆橘在每一处驻足，认认真真地读着卡片上的字。 那些词语并不华丽，却能让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用心，只是看着，便让人心生温暖。 陆橘一路像是采蘑菇的小女孩儿一样，等到爬上了山顶，怀里已经收了一沓厚厚的卡片，脸上泛着期待的红晕。 山顶，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巨大的盒子。 不。 应该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礼物包装盒。 这个盒子几乎与慕宅的别墅一般大，上面的巨型蝴蝶结缎带软软地垂下来一个边缘，陆橘站在看台边，能够将礼物盒的外貌都看全，她走过去，忽然听见哪里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旋即一阵布料滑落的哗啦之声，礼物盒被‘拆开’，露出里面的一座水晶房子。 第四百七十三章 求婚 这房子当真漂亮无比，如同音乐盒上会随着音乐旋转的那种，但眼前的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可以住人的房子。 门前别着一张卡片，卡片下面是一把金色的钥匙。 “他们都只是送你礼物，而我想送你一个家。” 一个家…… 陆橘眼底泛起涟漪，在原地驻足良久，才拿着那枚钥匙插进门锁里面。 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响起，门缓缓打开。 入眼先是水晶大厅。 陆橘走进去，高跟鞋踩在地面上，不滑，能听见哒哒哒的声音回荡。 她忽然露出一抹微笑。 这感觉何其相似。 就在昨天，她将那些悉心准备的生日礼物赠送给慕倾袂，而今天，便有同样温暖的心意反馈了回来。 原来他们都在彼此暗中准备着，送给彼此的惊喜。 这是怎样的心有灵犀，又是多么难得的默契。 她走到大厅中央，忽然有声音从头顶响起。 她抬起头，看见半透明的水晶棚顶上，放着一只圆形的大筐。 而透过水晶墙，可以看见有许多人，影影绰绰地站在远处，他们手里好像拿着……弓箭？ 陆橘微微眯了眯眼，旋即，便听到一声仿若代表着什么讯号的哨声响起。 无数根玫瑰忽然箭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精准地在射入玻璃屏上的筐里面，陆橘站在底下看，仿佛漫天落了玫瑰花雨，奇妙而又震撼。 筐被载满之后，玻璃屏缓缓落下，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陆橘面前垂下了一道横幅——机场里我送出去的花，现在物归原主。 横幅最下面还绑着一只玫瑰，陆橘过去取了。 才发现玫瑰的茎底被削尖了。 玻璃屏上的大约也是如此，所以才能够像箭一样从四面八方射下来，尽管射程肯定不愿，但是这么几米肯定够了。 陆橘握着已经被拔好了刺的玫瑰，嘴角愉悦地掀起。 把玫瑰当成箭射出来，这种事大概也没有几个人能想到了吧？ 台子上放着一把弓。 隔着水池的对面竖起了一块牌子，牌子下面放着一面小了一圈儿的筐，“把玫瑰射进去，你有十次机会。” 十次？ 陆橘看了看手里的玫瑰。 可是花只有一支啊？ 陆橘将玫瑰搭在弦上，回想起过去跟慕倾袂和慕凌菲一起比射箭时，他们两个的射箭方式，沉心宁神，努力向前射出。 玫瑰打在了筐的边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陆橘：“……”呵呵，首战失败。 头顶的玻璃窗忽然被打开，那载满玫瑰的巨型筐缓缓落了下来，停在陆橘面前。 陆橘：“……”这哪里是有十次机会，这是有几百次机会吧？ 第五次的时候，她终于射进了那个筐子里。 水池忽然隆隆地震动，水流像是被两道透明的水腔分割开来，露出中间一道水晶路，陆橘走过去，看到她方才射中的这只小筐子里，也有一张纸条—— “给你暖胃的粥是我送的，机场的玫瑰是我发的，你收到的那堆七夕礼物上的卡片，是我没收的，做为回报，我要你的未来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陆橘嘴角挽起一抹笑，笑着笑着眼底就盈了泪花，低喃道，“这个霸道的家伙。” “你在说我吗？” 一道磁性悦耳的男声从一处墙壁后传来，陆橘飞快地转过头去，便看见慕倾袂缓步走过来。 他身上穿着的西装，明显与陆橘穿着的是一个系列。 陆橘笑着走过去，“这就是你说的宴会吗？” “是的，为你一人准备的宴会。”慕倾袂低笑，伸出手来牵起陆橘的手。 带着她沿着铺满鲜花的水晶路走过去，走过大厅，到了一处房间，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四面八方都是墙壁，中间像是有什么分隔着，将整个房间的墙分割成了十八个部分，慕倾袂抬手，在身侧敲了敲。 陆橘侧头，“机关？”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的水晶墙壁隆隆落下，露出后面神态各异的塑像。 陆橘微微惊愕地瞪大眼睛，认出其中一个是中国的月老像，至于其他的看起来都并不是中国的，像是其他国家的，绝大部分更是陌生，她从来没见过。 “这是十八个国家主宰情缘的神佛像，我将这些空运过来花了一周，”慕倾袂看着她，“陆橘，在神明面前是不可以骗人的。” 他幽深的黑眸深情而专注地看着陆橘，像是要将陆橘给吸纳进去。 陆橘忽然觉得心跳开始加速，感到莫名的恐惧，双腿控制不住想要逃离，但是心里满满载着比那恐怖更激烈的欢喜，将她牢牢地固定在原地，“你……” 慕倾袂伸手在墙壁上又按了一下。 一方水晶盒子从墙壁里露出来。 水晶盒子里，一抹鲜明到热烈的红色，如心脏般。 慕倾袂伸手取过，身形微缓，看着便要跪下去。 陆橘知道求婚时男方单膝下跪是常有的，但是慕倾袂这样做，她总觉得不适合，急忙伸手扶住了他。 这一幕…… 陆橘忽然有些违和地想到，这一幕好像过往那些美女给皇帝下跪时，皇帝扶住人家，说爱妃快快请起…… “不……不用跪了吧？”陆橘有些磕巴。 如慕倾袂这般的人，连向人低头都不可能，更遑论下跪这种事？陆橘无论如何都觉得，慕倾袂不可以这样。 正如他珍惜她，给她如此这般精心的筹划与准备，她也不愿折损他的骄傲，不愿折损一丝一毫。 “陆橘，我要向你求婚。” 是向他心爱的女人求得此后共度余生的机会，希望她从此以后能够把心与人都交给自己，怎能不跪？ 慕倾袂有些无奈地笑，眼底却是宠溺与放纵，他坚定地单膝跪了下去，打开那枚水晶盒子，露出里面精致华美的钻戒，戒面是红色的，形状很奇特，似水滴似心脏，仿佛从各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不同的。 红的纯粹而圣洁。 十八神佛像在水晶墙壁里，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我在神明面前向你求婚，发誓此生只爱你一人，愿爱你，护你，直到共同走向死亡的彼岸。 慕倾袂抬头，望着陆橘，“你愿意，嫁给我吗？” 此时此景，陆橘的头脑还没有被巨大的喜悦冲昏，她看着慕倾袂，问道，“娶我，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现在虽不是封建社会，但是也讲究门当户对，陆橘从没有因为自己的出身而羞愧过，临到此刻，心底却生出毫无边际的犹豫来。 慕倾袂道，“永不后悔。” 陆橘眼底沁出泪花，伸出右手，递向他，“那么，我愿意！” 你的不后悔，是我前行的勇气。 陆橘看着他将那枚戒指套在她右手的无名指上。 小小声地道，“咳……错了，应该戴中指！” “有什么关系？迟早都要戴无名指，”慕倾袂一脸坦然地握着她的手指站起身来，端详着戴上戒指之后变得越发好看的手指，心满意足，“你是我的未婚妻了！” 陆橘轻笑，故意逗他，“万一我将来后悔了怎么办？” 慕倾袂瞥了她一眼，似乎已经料到了她会出幺蛾子，从西装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唰地一声在她面前展开。 “这是什么？” 那是一张有些陈旧的纸，看样子似乎是被人经常拿在手里反复看，所以纸张的边缘有些泛白。 上面一行狂放无比的大字。 兹有陆橘，愿嫁入慕家为媳，上敬亲姊，下爱小女，有效期终身，一经启用，绝不反悔！ 陆橘看着下面颇为眼熟的‘小橘子’三个字落款，傻眼了。 “这张纸原来在你这里？” 慕倾袂将纸小心地叠好，重新收回口袋，道，“为了避免你将来后悔！” 陆橘：“……” 她就是说说而已，哪里会真的后悔？ 第四百七十四章 让全世界都看见 “只要你不先放开我，我是不会后悔的！” 陆橘抬起被慕倾袂握住的那只手晃了晃，十指紧扣，那枚红色钻戒就显得越发美丽。 红的耀眼。 彩色琉璃窗后忽然传来切切嘈嘈的声音。 慕倾袂示意陆橘噤声，而后拉着她的手走过去，隔着一道琉璃窗，能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我看看……唉，你别挤我啊！”是慕凌菲的声音。 “这么历史性的一幕，我得替我家小橘子记录下来！”是齐娜的声音，“唉？怎么看不清了？别挤别挤！” “九儿看不见啦！你们给九儿让点点位置！” 最后这到声音…… 陆橘汗。 九儿不是在上幼儿园吗？这是早退了？！ 慕倾袂伸手拉开门，两大一小三个人咕噜咕噜滚进来，慕倾袂手疾眼快先将九儿一把抄住，然后漠然地看向其后两个摔在地上的女人。 “哎呦，谁那么缺德！突然开门干什么？！”齐娜扶着门框哀切切地呼喊，顺便装八十岁老太婆，把手往陆橘的手上摸，“乖乖，戒指都戴上了？” 慕凌菲扶着腰，“小袂袂……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有了媳妇儿忘了姐了！” “你不是说你还有事？” 刚被求婚完，没想到还有这么几个人在围观，陆橘脸皮儿薄的毛病又犯了，嗔怪地看着齐娜。 “还不是某人的未婚夫！”齐娜咬紧了‘未婚夫’三个字，“说什么，我是某人的闺蜜，要参考我的意见，好给某人惊喜！小橘子你过来的这一路上，哪一处没经过本大神的指点？你以为那个直男能想得到这么浪漫的招数吗？” 最后一句话齐娜贴近陆橘的耳边，细声细气儿地嘀咕。 慕倾袂淡淡地道，“多谢。” 齐娜本来是想挤兑慕倾袂，才故意说的足以让他听见的程度，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怼回来，不由得啧啧称奇。 果然是小橘子的未婚夫了，很有求生欲嘛！知道女朋友的闺蜜是最不好惹的。 这里的水晶房子虽然耀眼，但是因为是临时搭建的，所以暂时不能住人，几人下山之后，陆橘忽然看见目之所及的大厦上，都播放着方才在山上的场景。 而且，很明显经过了技术处理和剪辑，画面看起来唯美得如同文艺片。 “啧啧，”齐娜跟陆橘咬耳朵，“小橘子，不得不说，慕倾袂对你是真的很上心，为了让你能在自己的求婚仪式上漂漂亮亮的，特意找了造型师和设计师为你安排，而且，你上山的过程都有摄像机全程跟拍，并且有高级剪辑师实时剪片制作，这不，现在整个帝都所有的大厦广告位都被他包了下来，将剪出来的片子滚动播放，听菲菲说，就连国外都有呢！” 一副势必要将他们的婚事昭告天下的架势。 “国外……” 陆橘惊诧之外，有些失神。 齐娜跟她从小长到大，从她的一个眼神里就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拍了拍她的肩，“你的幸福，会让所有该看见的人都看得到。” 这也是慕倾袂说服齐娜来帮忙的原因之一。 他知道陆橘有个父亲，仅仅因为一些债务就背离家乡，抛弃了陆橘。 此举大概也是为陆橘撑腰吧。 你随意丢弃的女儿，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女子，而如今，她是我的掌中宝。 陆橘心里也清楚，他这样赶在生日宴前跟她求婚，又大肆宣扬出去，大概也有为了跟慕老爷子的‘安排’相抗衡的意思存在。 有了五年前的那一场意外，这一次慕老爷子所谓的‘安排’，慕倾袂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只是一旦这样，就势必是与亲人为战。 陆橘其实并不希望他这样，无论到什么时候，亲人之间的血缘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斩断的联系，一旦破坏，必定伤骨断筋。 亲人…… 陆橘眼底微微黯然。 父亲能看得到吗？ 如此大规模的宣扬，该看到的人不知道有没有都看到，总之，看到的人有很多。 …… 慕家老宅。 房间里的咳嗽声微微沉重，关老将显示器关掉。 垂暮老人沙哑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明天，让他们过来吧。” 关老垂首，“是！” …… 年莫瑶走在大街上，听到周围人的艳羡之声，死死地盯住了大荧幕，眼底的恨意和嫉妒直冲云霄。 “陆！橘！” 咬牙切齿的声音如同地狱传来的催命符，在午夜喧闹的街头被风声卷走。 …… 落地窗前，柳丞哲身姿欣长，看着对面大楼那令人无限怀念的幸福笑脸，眼底却卷起了淡淡的联系。 他抬手，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时机快到了，你们那边最好尽快安排好。” 女子的声音微微惊诧，“怎么这么快？我们的原计划——” “计划需要改动，”柳丞哲的声音不容置疑，“如果你们还需要我的帮助，那就按照我说的话去做。” “但是……如果现在就行动的话，说不定会对她有危险！” “在你们发现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在危险当中了，”柳丞哲的话像是带着淡淡的嘲讽，“不是吗？” “……我们也没有办法。”电话那头的沉默让人无限遐思。 “不必再说了，尽快准备吧。” 掐断电话，柳丞哲依旧伫立于窗前，久久地凝望着不远处。 低喃之声微微逸散在空气里，“可惜，可惜……” 齐娜表示自己是个单身狗，不愿意时时刻刻吃狗粮，于是干脆搬回了她在帝都的住处，慕凌菲也表示，既然弟弟的幸福已经尘埃落定，那她这个‘催婚姐姐’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九儿…… 九儿在陆橘怀里，攀住陆橘的肩膀，凑在她耳边，软糯的声音入人心弦，“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一直叫你麻麻了？” “……严格来说，现在还不行，”陆橘看着九儿瞬间有些失落的眼神，笑道，“不过你想叫就叫。” “麻麻麻麻！” 九儿瞬间开心地抱住她的脖子，吧唧吧唧在陆橘的两侧脸颊都印上大大的口水印，宣示主权。 灰姑娘与恶毒后妈的故事只是童话。 而现实是，后妈并不恶毒，灰姑娘其实是个公主，公主爱后妈，不输公主她爸。 大床上，九儿乖巧无比地坐在床中间，更加乖巧无比地看看板上钉钉的自家麻麻，再看看原生态纯亲生的自家粑粑，伸出两只小手拍了拍大床两边，“来呀！” 慕倾袂看着大床上的亲生闺女，忽然起了找个人贩子把她卖掉的冲动。 陆橘倒是十分开心。 刚刚得了个宝贝孩儿，她想时刻抱着。 至于孩儿她爸…… 陆橘脸颊微红，她虽然答应求婚了，但是好像比之前更加不敢直视慕倾袂的眼睛了，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要无所遁形了呢…… 其实是慕倾袂现在看她的眼神比起先前，根本不会再隐藏，从前那些压抑的种种情绪，现在只要沾到陆橘就会瞬间被点燃，灼灼烈火，这谁顶得住啊…… 陆橘十分利索地爬到大床一边，抱着九儿一起乖巧，“我们要睡觉啦！” 慕倾袂：“……” 咬牙切齿，“未婚妻，你的床很小，三个人很挤。” 九儿窝在陆橘怀里，拼命证明自己的占床面积不大，一边摇头，“没事没事，九儿不嫌挤！” 陆橘笑得乐不可支，点头以示赞同，“没错，不挤！” 慕倾袂：“……” 哪里有人贩子？！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统一战线，立场无比鲜明。 慕倾袂在‘能看不能吃’与‘眼不见心不烦’中间，立场也十分鲜明地选择了后者。 书房去工作！ 第四百七十五章 美酒诱美人 九儿在陆橘怀里睡得很快，玉雪可爱的小脸上还挂着满足的喜悦。 陆橘看着怀里可爱的小人儿，也觉得心都好似要被填满一般，隐藏在体内的母性似乎被唤醒，愿意拼尽所有一切来守护住这样的笑容。 她抱着九儿，打算一起安睡。 然后，她忽然闻见了一丝酒香。 来慕宅之后，借着凌菲姐的光，她也喝了不少好酒，但是这一缕酒香，却格外沁人心脾，只是闻见，就让人心都醉了一般。 陆橘果断翻身下床，循着酒香找出去。 走廊里没有开灯，只有墙壁上的壁灯微微照亮，陆橘嗅着酒香向前走，觉得口水都快要被馋出来了。 然后她忽然看见，前方桌子上，有一瓶酒，瓶口坏掉了，这诱人的酒香，就是从这个瓶子里传出来的。 “怎么坏了？” 陆橘急忙过去，看了看那瓶口，里面还有大半酒液。 应该是哪个女佣存酒的时候失手打坏了，又不敢说，所以将酒放在了这里。 一旁还有酒杯。 陆橘愉快地决定，来个睡前小酌。 慕倾袂平时不让她喝酒，陆橘已经很久没有‘开过荤’了。 这样一想，陆橘嘴角的笑都快要抑制不住，将清冽的酒液倒进酒杯里，微微摇晃，而后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 “唔……好香！” 酒液入喉，先是微凉一线入喉，浑身顿时激灵灵一个寒战，那点凉又很快化为热度，如同一线火焰入肺腑，一线灼热的温度迅速从身体内点燃，蹭地一声蔓延开来，陆橘的脸瞬间就红了。 这酒……好烈！ 但是也好香好香！ 于是说好的小酌，也变成了一个人的痛饮，喝的酣畅淋漓，饶是陆橘自认酒量绝佳，也喝得醉眼朦胧，看见旁边还有一瓶完好的，陆橘立刻伸手过去要拿。 一只手，却比她先拿到了那瓶酒。 眼见到手的酒瓶子飞了，陆橘立即不满地扭头，看见来人是谁后，吓得打了个酒嗝。 “嗝！” 陆橘连忙捂住嘴，酒意瞬间消散了大半，“我没有……没有偷喝酒！” 这话，配上她脸上的酒色红晕，以及面前的酒杯和空荡荡的酒瓶，就显得十分……‘此地无银三百两’。 慕倾袂拿着那瓶酒，在陆橘眼前晃了晃，如同诱惑般，“想喝？” “想……”陆橘的神智被酒勾走一瞬间，就很快找了回来，连忙摇头，“不想不想！” “想喝就喝。” 噗的一声轻响，慕倾袂动作干脆利落又姿势优雅地开了那瓶酒，亲自为陆橘倒上，幽深的眸子看着陆橘，薄唇微微抿起，是猎物即将上套的笃定。 而‘猎物’完全没有落入陷阱的感觉，这酒的后劲儿也很大，渐渐地就开始将理智冲垮，于是陆橘呵呵一笑，伸手接过了慕倾袂手里的酒杯，顺便还在慕倾袂的腰上摸了一把，“小哥，服务很到位嘛！” 慕倾袂额角逐渐崩起青筋。 小哥？ 陆橘有些云里雾里，只知道酒很好喝，只是越喝脸越热，还感觉眼前的人开始出现重影，于是她伸手去抓，“小哥，你别晃啊！我……我抓不住你了。” 她脸颊泛着红晕，漂亮的眸子里如缀星光，又似笼了一层薄雾，令人只想拨开云雾见月明。 慕倾袂俯下身，近在咫尺地看着她的眼睛，“现在呢？” “唔……你干什么？！” 陆橘被吓了一跳，推开他向后躲，“喝酒酒喝酒……别动手动脚的啊！我，我现在可是……” 说着说着，又没动静了，整个人好像是摇晃的不倒翁，酒意都要在她头顶冒泡了。 慕倾袂凑近，“你现在可是什么？” “我现在可是有……”陆橘飞快地说道，最后几个字仿佛从舌尖滚过，慕倾袂还是没听清。 “什么？” “有……未婚夫的！”陆橘一口气说完，又开始呵呵傻笑，眼睛都要完成了月牙，脸上洋溢的笑容和酒意相结合，如同新酿了一坛味美醇厚的酒。 ‘未婚夫’三个字让慕倾袂的眼底瞬间点亮一簇火焰。 “你叫我什么？”慕倾袂捏住陆橘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 “……你？” 陆橘看见摇晃不定的视野里一张放大的俊脸，忽然笑了，以一个酒鬼不能有的迅捷抬起双手，捧住眼前的脸，十分响亮地在慕倾袂的脸上亲了一口，傻笑，“老公！” 如果说‘未婚夫’三个字对慕倾袂而言是炸弹，那‘老公’这两个字的威力大抵相当于十个核弹一齐爆炸，瞬间将他所有的理智都卷掠一空。 “梦里的老公也好帅啊……嘿嘿，你是我的老公啦？是我的——” 慕倾袂捏住陆橘的下巴，薄唇精准地吻住了陆橘喋喋不休的嘴。 陆橘猝不及防被亲，双眉纠结地簇成一团，两只手想要推开他，却东抓一把，西捏一下，到处惹火，慕倾袂眸底的漩涡越聚越深，没有去管某女不安分的两只手，直接起身，将她横抱在怀，迈开大步往楼上的卧房走去。 陆橘冷不防腾空而起，起先的迷茫之后，就开始咯咯地笑。 “飞喽！” 飞？ 慕倾袂疾行，一边垂眸瞥了一眼怀里笑颜胜花的女人。 很好的主意。 陆橘依偎在他的怀里，起先的兴奋之后，她仿佛玩儿倦了猫儿，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淡淡的酒香连同着女子温软的馨香一齐撩拨着慕倾袂的心弦。 他在商界初初展露头角的时候，有无数人拼了命往他的床上塞女人，那些人认为，越强大的男人，对于女人的需求也就越多。 可慕倾袂最厌恶的，就是身侧无数女人环绕，走到哪里，都像是女人一样散发着香水味儿的家伙。 真正的强大，不在于权势与地位，而在于精神上拥有真正的自律。 他不屑于随便什么女人都可以出现在他的床上，他要的，是身体与灵魂都相契合的伴侣，是彼此都真正优秀，能够携手共度往后余生的势均力敌。 陆橘虽然不说，但他心里却是知道的，她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身份，与他之间如隔山海，不可跨越，那点自卑被她埋在心底，变成他们之间的阻碍。 但慕倾袂自己清楚，他对配偶的要求其实很高。 他不要千篇一律美丽而空洞的皮囊，他不要满腹心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谋算，他要的女子，美丽与灵气共存，智慧并才能一身，知世故而不世故，懂得进退得宜，是真正的凤毛麟角。 陆橘显然不知道自己正是如此优秀的人。 而待她年华老去，他也已经垂垂暮矣，届时共赏夕阳，落也有落的美。 他将陆橘轻缓而珍重地放在了床上。 感受到陆橘的身体忽然抖了抖，慕倾袂看见她紧闭着双眼，睫毛却一颤一颤，如同花丛中立着的蝴蝶。 他俯下身，吻了吻她犹自颤个不休的睫羽，“醒了？” 陆橘的脸上因酒意而升腾的红晕更重了几分。 人在醉酒的时候，大脑是不甚清醒的，会做出平时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但也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了。 被慕倾袂抱进来，她是清楚的，也没想要抵抗，她一向羞于肢体接触，所以才打算直接装醉了事。 结果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陆橘一咬牙，忽然展开双臂勾住他的脖子，向下一压，有些急切笨拙地送上了自己的唇，她吻得没有半分技巧可言，之前也都是由慕倾袂全盘掌控，这一次，她借着酒劲儿，似乎变得勇敢起来，伸舌描摹他的薄唇，馥郁清香的气息如幽谷之兰，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汹涌地奔腾而来。 第四百七十六章 卿卿 慕倾袂没想到她被揭穿之后会如此恼羞成怒，微讶之余也有些好笑。 “恩……” 意识昏沉间，陆橘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 这一声妖娆婉转，出口之后，连陆橘自己都心惊的妩媚。 下一瞬，身子却陡然一僵。 他们的灵魂早已相互接纳，但真正的宣召，从此刻开始。 我爱你。 这一句，是跨越时空回答了陆橘鼓足勇气对他说出的那句我喜欢你。 她的喜欢他的爱。 都在此刻，融为一体。 他抱着昏睡过去的她进浴室，换上新的浴袍，而后才带她一起安睡，天明时，陆橘在慕倾袂的怀里幽幽转醒。 近在咫尺的脸，俊逸无双，即使未睁眼，风华也足以让人沦陷。 她才发觉，慕倾袂的睫毛也很长，平日里大概没人敢直视他的眼睛，都被他吓得连头都不敢抬，又怎么会发觉这一点？ 陆橘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大陆，伸手要去揪他的眼睫毛，跟自己的比一比。 熟睡的雄狮却忽而睁开眼，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 陆橘被吓得说不出话，慕倾袂却轻轻一笑，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印下一吻，“早安。” “早……安。” 慕倾袂的手撑在她耳侧，身体却慢慢压下来，一副食髓知味的样子，在她耳边低笑道，“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上你了。” 陆橘惊诧，瞪大眼睛，“你刚才……是不是磕巴了？” 慕倾袂怎么好像，说了两遍上？ “没有，”慕倾袂手指一勾，声线低哑悦耳，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话，“我就是喜欢上，上你了。” “呃嗯……” 陆橘难耐地蹙眉，伸手推他，“我不要了……” 只是拒绝的话也如同呢侬软语，慕倾袂的薄唇噙了一抹满足的微笑，坚决而又霸道地，“你不要，我要。” 陆橘是真的难以承受，只好一遍遍地求饶。 “亲爱的……老公……” 然而这些求饶除了让慕倾袂更加把持不住外，并没有其他的作用。 “嗯……卿卿！” 慕倾袂动作一顿，眯着眼睛看身下神色迷蒙的小女人，“你叫我什么？” 陆橘低低地喘息着，睁开眼睛，喃喃道，“卿卿……” 她听说旁的情侣之间都有亲昵的昵称，一直都很想也给慕倾袂取一个，小袂袂这个是凌菲姐叫的，“小慕慕”又感觉像是在唤狗，于是左思右想，调动学生时代所有的文艺细胞，想到了卿卿，因为慕倾袂的名字里面有个倾字，卿卿又是古代男女之间亲昵的称呼，于是，正好。 只是一直都因为不好意思藏着没用的，没想到今天竟然给说了出来。 慕倾袂吻陆橘，诱哄道，“乖，再叫一遍。” “……那你放过我。”陆橘撅着嘴，开始讨价还价。 慕倾袂顿了顿，薄唇微勾，“好，你叫我就放了你。” “卿卿……啊！你骗” 一个上午后，陆橘好像骨头被人敲碎了又重新安了回去，瘫在大床上，觉得自己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她要怎么见人啊？ 陆橘欲哭无泪。 小小姐要找妈咪。 这是慕宅今天一整个上午，流传全宅的重要新闻。 今天是周六。 九儿从醒来之后发现陆橘不在身边，就开始了“寻母”的旅程，管家等人尽管“猜”到了陆橘的去向，当然也是不能说滴，于是满宅子，就听见小九儿在找妈妈。 从东找到西，从南找到北。 尽管管家等人再三阻拦，九儿最后还是站在了慕倾袂的房间门口。 慕九儿：“爹地，我要找妈咪！” 慕倾袂淡淡道，“没有。” “胡说，我昨天还看见她从你的房间跑出来了！” 慕倾袂脸色一寒，九儿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扯谎，陆橘自从进了他的房间就没出去过！ 于是更冷淡地道，“没有！！” 九儿扁扁嘴巴，泫然欲泣，开始使绝招，“爹地背着妈咪找别的女人！” 慕倾袂目光瞥向九儿身后，正蹑手蹑脚要离开的某女，“我有吗？” 陆橘顿时后腰一酸，“没有没有没有……” 第四百七十七章 亲戚上门 她本来想趁着九儿过来跑路的，谁成想又被逮回去了。 陆橘被慕倾袂抱回床上，屁股一挨着床就迅速抄起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球儿，警惕地瞪着他。 九儿被慕倾袂撵走去看猫了，理由是，陆橘很累，需要休息。 她的确是很累！ 但也不看看是谁的错！ “我会吃了你吗？” 慕倾袂哭笑不得。 “你会！” 陆橘缩在墙角，竖起十二万分的警惕，她已经被他‘吃’了很多遍了，现在浑身上下酸痛无力，已经再禁不起折腾了！ 开了荤的男人怎么这么可怕，为什么这一点书里没有说？ 慕倾袂慢慢道，“我本来让厨师准备了粥点，不过看样子你似乎没有兴趣。” “有！” 陆橘听到慕倾袂的话，就好像闻到粥的香气，整个人都精神了。 飞快地被窝里面钻出来，眼巴巴地坐在床边。 “确定你有？” 慕倾袂瞥了她一眼。 “嗯嗯！” 陆橘今天一直没有吃东西，全程被‘吃’了，现在饿得两眼发绿。 “那好。” 慕倾袂走到床边，在陆橘饿得发绿的眼神里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干什么？！” 不是说好的喝粥吗？ “我们要去餐厅吃，难道你还要像刚刚那样，扶着墙出去？”慕倾袂调笑着道。 陆橘闹了个大红脸，乖乖不动了。 慕倾袂将她带到餐厅，一路上的女佣都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丝好奇的目光投过来，陆橘原本像是一个鹌鹑般把头藏在慕倾袂的怀里，此刻才终于自在了一些。 “你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所以要先喝粥。” 慕倾袂盛好了一碗粥，端到她的面前。 “少爷，有几人自称是陆小姐的亲戚，要前来拜访。” 慕倾袂微微抬眉，陆橘则满脸疑惑，“我的亲戚？” 看陆橘如此反应，慕倾袂道，“把画面调过来。” 管家立即道，“是！” 餐厅一侧缓缓降下荧幕，管家按了一下按钮，上面立刻有画面开始播放。 正是慕宅门口的画面，有大约七八个人，男女都有，因为两侧都有人高马大的保镖看守，所以他们连靠近都不敢，只围在慕宅门口不住地向里张望着。 陆橘看清了那些人的面容，微微睁大眼睛，“二叔二婶？” 还有几个人，她并不认识。 “既然是亲戚，那就去请进来吧，”慕倾袂道，管家正要奉命去，慕倾袂起身，“等等，还是我亲自过去。” “可是——” 陆橘又看了一眼那屏幕，脸上露出些许纠结的神色。 “你行动不便，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将他们带过来。”慕倾袂说完，跟着管家离开了餐厅。 陆橘拧眉，看着荧幕的表情有些复杂。 二叔二婶的确是她的亲戚。 但是在父亲的公司倒闭负债之后，不等她上门请求帮助，二叔二婶就已经明确表示与她家再无瓜葛了，现在他们会找过来，大概是因为昨天那些在帝都各地播放的求婚视频，可就算陆橘顾念亲戚之情，这样如豺狼一般，趋利避祸的亲戚，倒也不如不认。 只是……她要怎么跟慕倾袂说呢？ 陆橘低头，一口一口地喝着碗里的粥。 再等一会儿人全进来了，大概就没有心情吃饭了。 不出三分钟，人就被请进来了。 一声妇女的尖呼从门口传来，“侄女儿！” 真真是未闻其人，先闻其声。 陆橘放下羹匙，抬头看向餐厅门口，一个身材臃肿，却穿着时髦衣服的女人率先挤进来，进门之后两眼放光地四处张望着，口口声声喊着‘侄女儿’，眼睛却不住地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墙壁上的吊毯和四周摆放的古董玉器上停留。 看见那一套豪华欧式沙发组合时，两只眼睛更是瞪得圆溜溜，恨不能将沙发上镶嵌的绿玉石都给抠下来。 陆橘笑着，扬声道，“二婶？稀客。” “哎呦，侄女儿啊，你在这里啊！” 胖二婶拖着一身肥肉晃悠过来，“侄女儿，我可想死你了！” “二婶，我前些日子出了点意外，感染了点不能碰人的疾病，您还是离我稍稍远些。”陆橘压下眼底那抹厌恶，面上八风不动地道。 随后进来的慕倾袂听到这样一句，眉头有些诧异地扬起，却并未说什么。 将随后进来的一众人让到沙发上坐了。 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面上一脸苦相，唯唯诺诺的就是陆橘的二叔，常年受着自己老婆的压迫，整个人一点儿鲜活气儿都没有。 其余的人陆橘不认识，心里猜想大概是二婶拉过来壮胆的一群人。 瞧瞧，一个个穿金戴银，恨不得把所有的家当都挂在身上，像是生怕进不起这慕宅的门槛一般。 胖二婶的手僵在空气中，最后迅速收了回去，站到了她自以为的安全距离，从随身的名牌包包里扯出了一条手帕，开始抹眼泪，“哎呦，我可怜的侄女儿，真是多灾多难，怎么又遭了病啊！你放心，二婶一定会帮你治病的！” 二婶情真意切地感叹着，还抹了两滴眼泪，臃肿的身材摇摆着向前走了两步，一副要与她抱头痛哭的样子。 “谢谢二婶，不用了，我现在很好——二婶你过去坐吧。” 陆橘眼神往沙发那边落了落，旋即垂眸喝碗里的粥——有点恶心，她得压压。 二婶犹豫了一下，最后大概是畏惧陆橘身上的‘病’还是摇摇晃晃地回到沙发上坐了。 “侄女婿，”二婶觑着脸，开始跟慕倾袂攀亲戚，“你和我侄女儿是怎么认识的啊？” 慕倾袂对待陌生人向来不屑多话，但是眼前的是陆橘的亲戚，于是他正想纡尊降贵地开口，陆橘忽然道，“我有点想吃土豆丝，”她笑着看向慕倾袂，“帮我拿一碟来好吗？” 慕倾袂微怔。 跟着陆二叔二婶来的，有一个穿绿色呢大衣的女人惊讶地开口，“天啦，这么有钱还吃土豆丝？不该吃什么‘龙肝凤胆’之类的吗？” 一旁随坐的几个人没有说话，不过脸上的表情，显然都是赞同这句话的。 慕倾袂察觉到陆橘情绪的不对劲，知道陆橘这是故意要将他支开，点了点头，“我去拿。” 他不清楚陆橘究竟与这群亲戚之间有什么恩怨过往，但是他知道有一个人一定清除，于是出去之后立刻拨通了电话。 餐厅里其余人也都被陆橘支了出去，偌大的餐厅，一时只剩下坐在餐桌旁的陆橘，和坐在一边沙发上的八位‘豺狼’。 “二婶，您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你看，你父亲不在你身边，我们可就算是你唯一的娘家人了……”陆二婶起身，“你要结婚了，我们当然得过来看看啊。” 一边伸手怼了坐在沙发上，只顾着钻研手里精致茶具的陆二叔，“是吧老头子？” 陆二叔手里的茶水被她怼得溅出了少许，满脸的可惜，却还是诺诺地道，“是，是啊……” 其余几人见慕倾袂离开，纷纷起身，四处观察着。 有人甚至动手要去抠一些古玩上镶嵌的玉石，满脸的贪馋相。 陆橘冷眼看着。 “呦，怎么还喝粥啊？” 一个穿红衣服的尖嘴猴腮的瘦小女人走到陆橘身边五步远，探头看了一眼陆橘面前的粥碗，眼底满满的嫌弃。 陆橘搅着碗底的粥，笑的没什么感情，“生病来着，呵呵……” “生病了，当然得喝金丝燕窝粥啦！”那女人又道，“什么人参虫草，多补一补，才会好得快嘛！这白粥喝着多廉价啊？！” 陆橘眸色更冷了一些，这一次连答话都懒得说了。 那女人想炫耀的心也被打了回来，大概也觉得自己讨了个没趣，又转回沙发那儿去坐着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恶亲戚 “侄女儿啊……你可真有本事啊，竟然能给我们老陆家钓到这么一个金龟婿，以后啊，我们的下半辈子可就不愁啦！”陆二婶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对了，你们什么结婚啊？我还特意带了黄历来，亲家母在哪儿啊？我们一起商量个黄道吉日啊！” 陆橘喝下了最后一口粥。 “二婶，就不麻烦你了。” 陆二婶脸色僵了一僵，旋即又笑开了，“嗨呀，这怎么能算麻烦呢？你如今虽然长大了，但毕竟还没出嫁，还是个孩子呢！对了，结婚之前就同居传出去也不太好听，这次你就跟二婶一起回家吧，省得被人指指点点的说闲话！” 她一副掏心掏肺为陆橘着想的样子，眼底却隐藏着巨大的财富即将收入囊中的狼光。 “家？” 陆橘的声音有些低，语气里含着苦，更多的却是嘲讽，她抬起眼来，看着这位记忆中便没见过几面的亲二婶，慢慢道，“二婶，当初是您亲口跟我说，就连我爸都扔下我一个人逃了，你们就更没有责任管我，而且，债务公司找上门来的时候，你们为了撇清自己，口口声声说已经与我断绝了亲戚关系，还跟他们泄露了我的住址，在我忙着筹备拍卖公司事宜的时候，让他们过来找我要债，您忘了吗？” 那段时间，大概是她人生当中最灰暗的一段时光。 公司经营就有盈有亏，这件事陆橘本身也没有太多烦恼，但是父亲竟然因为这件事就逃跑，确确实实让她受了打击，还一度病了许久。 好容易压住公司里那些准备一哄而散卷款潜逃的股东，一力筹办公司破产事宜，却得到了来自亲戚的落井下石。 她的好亲戚！ 陆二婶的脸色缓缓僵了。 陆二叔仍然坐在一边摩挲着茶杯，脸上半分血色都没有，却连头也不抬，一副沉默到底的样子。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显然对这段事情有所耳闻但并不熟知，一脸听别家八卦的恶心脸。 “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与我断绝关系，却在我即将得到幸福的时候要与我重修旧好？” “二婶，我是您什么人呢？能得您老如此瞻前顾后的垂帘？” 陆二婶的面皮更僵了，年过五十却还涂脂抹粉的一张老脸微微抽动，有粉簌簌下落，像是墙上的石灰涂料一般。 陆橘也不准备与她多谈，这个女人还不值得她多费口舌。 陆橘看向唯一一个一直低着头，没有四处张望，也没有主动说一句话的佝偻男人。 “二叔，说到底，这一屋子的人，我只与你一人有血缘关系，您是我父亲的亲弟弟，您找工作买房娶妻生子，我父亲帮了您多少不必我说，您心里大概也有数，可是您太懦弱了！因为怕老婆就要生生断了这亲戚间的情分。” 陆二叔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戴着镜框的眼底流出浓浓的自责，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有些人生性平和，却在遇见了霸道的人之后，这份平和被压成了懦弱，日久天长，懦弱被刻在了骨子里，无论如何都再也学不会反驳。 他，就是这类的典型。 “嗨，哪有那么严重呢？！” 陆二婶被陆橘这样一通数落，显然是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试图大事化小糊弄过去，“谁这一辈子没做过点错事儿？你说是吧，侄女儿？” 陆橘脸上厌恶之色不减。 有些人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善变的，而且脸皮之厚令人叹服！ “就是就是，你要是不想回你二婶家住，也不用这么说嘛！”绿衣服尖嘴猴腮的女人开口道，“小两口情意浓……我们都知道，但是你二叔二婶可是你娘家人，你这么说可就有点过分了啊！” “谁是小橘子娘家人？她唯一的娘家人在这儿呢！” 一道强横的女声从餐厅门外响起，伴随着高跟鞋急促的脚步声。 陆橘脸色微讶，眼底却瞬间溢满了喜色。 齐娜！ 齐娜踩着一双及膝靴走进来，两条纤细的腿被裹得笔直，身上披着一件中长款米色的呢绒外套，大红色的波浪头随着步伐微微起伏，整个人一进来，就显出了无可匹敌的女王气质。 “呦，我说今天慕宅怎么乌烟瘴气的，原来是多了一堆垃圾啊！” “你是什么人！” 陆二婶被陆橘这个小辈当众打脸已经很不愉悦了，现下见又来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而且说出的话比陆橘还要难听，怎么能忍，泼辣的一面瞬间暴露无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能容你撒野？！” “她是我的朋友。”陆橘立刻扬声道。 齐娜摘下墨镜，嘲讽地缓缓看了一圈儿，有一个随行的男子立刻尖叫道，“齐娜！是齐娜！我是你的粉丝，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不好意思，私人时间，要签名请等活动。” 齐娜脸上得宜的笑容在说完这句话后瞬间消失，而后走到陆橘身边，眼尖地看见她散着的头发下面脖子上的红痕，眼底揶揄之色一闪即逝，抬手解下自己的围巾，戴在她脖子上，“跟你说了多少次，要多穿点多穿点！” 陆橘用手盖住围巾，感激地看了齐娜一眼，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嗯，我知道啦！” 她一直坐在这里埋头吃饭，也是因为不想被那些人看见她脖子上的痕迹。 齐娜的手搭在陆橘的肩膀上，恶狠狠地瞪着这些表面称嫡道亲，实则却是豺狼虎豹的一群人，“是你们自己滚，还是让保镖赶你们滚？” “什么齐什么娜的！你有毛病吧？我们亲戚之间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以为你是谁？” 陆橘冷了脸色，“你——” 齐娜按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笑着竖起手指摇了摇，“亲爱的，你知道吗？我们不能靠暴力解决所有事情。” 陆橘眨眨眼，“嗯？” “但是可以用暴力来解决这类事情！”齐娜的目光忽然变得凶狠，她扬声道，“慕大少爷，有人欺负我们家小橘子，您看着处理了好么？” 两列保镖鱼贯而入，迅速将沙发边的几个人都包围了起来，原本还安稳坐着的几人纷纷慌乱地站起身，警惕地看着周围，“你们要干什么？” “这可是法制社会！” “如果不是我们当初果断地跟你断了关系，你现在能嫁到这么一个高门富户里来吗？！”陆二婶眼见没戏，也不提什么亲戚情分了，开始破口大骂，“你居然还完全不知道感激，真是个白眼儿狼！” 随行的几人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年轻人总要多历练，碰到事儿就求帮助算什么？！你二婶给了你锻炼自己的机会，那是为你好！真是不知好歹！” 陆橘被气得发抖。 难道说，他们当初的抛弃，还成了恩赐？ “第一，陆橘成为我的未婚妻，不是她高攀，而是我的荣幸。第二，“慕倾袂走进来，眸色微冷，声色也变得寒凉，令人如坠九幽，“既然你们觉得历练是件好事，那我就收了你们的产业，你们可以白手起家从头再来，就当作‘历练’！” 他只是站在那里，颀长的身姿便散发出让人胆寒的压迫感，一群刚才还妄图凭仗‘长辈’作威作福的人，此刻都蔫蔫地说不出话来。 也是他们糊涂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慕倾袂是何许人，怎么会容许他们在这里充脸撒野？ 陆二婶听到慕倾袂的话，刮了大白的脸色更灰败了，她们忙忙活活了大半辈子，熬油似的熬到了今天这样，哪里还有白手起家从头再来的能力和勇气？ 慕倾袂这不是让他们历练，这是要让他们死！ 第四百七十九章 亲情 友情 爱情 陆二叔颤颤巍巍地起身，“慕少爷，我们今天实在是多有冒犯，来过来看看也只是想尽尽长辈的心，希望您不要介意。” 他抖抖索索地从西装口袋的内里口袋摸出一块金色的东西，站在他旁边的陆二婶瞥见了一眼，神色立刻变了，扑上来就要抓他，“老家伙，你干什么？！” 难怪这个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男人非要跟着，竟然偷藏了这东西带过来！ 陆二叔一侧身，竟也敏捷地躲过了他那虎婆娘的一扑，走到餐桌前，将那东西放在桌面上，那是一个金色的怀表，看着有年头了，但是颜色依旧鲜亮，独属于贵重金属的光泽和厚重的年代感一齐扑面而来，尤其是上面古朴的花纹，繁复错杂却设计独特，令人不自禁地想要赞一声这是个好东西。 只是看着，过于精致秀美了些，不像是男人用的物件。 陆橘看着那怀表，神情微微一动，“二叔？” “你应该认得出来，这是当年你父亲送给我，让我拿去典当了换钱使的怀表，现在还给你，”陆二叔脸上也带着怀念的震动，“我这么些年……偷偷攒下了些钱，把它赎了回来，你结婚的时候把这个东西带在身边，也不至于……不见高堂。” 陆橘珍重地收起那块怀表，起身向陆二叔躬身，由衷地道，“谢谢陆二叔。” 陆二叔忙退步躲过，脸上有着干枯的笑，“说来，是我该谢谢你们家啊……还有，对不起。” 陆二婶看着依旧是满脸的不甘，却又因为忌惮旁边的慕倾袂，没有再扑过来抢。 “慕少爷，”陆二叔又转身看向慕倾袂，“我们陆家是小门小户的人家，我侄女长到现在，虽然说没有过过大富大贵的生活，但也没经历过什么太大的风浪，嫁入豪门这件事说到底也不知是福是祸，只希望你能善待她。如若最后不能……” 陆二叔嘴唇蠕动，似乎想说出什么类似于‘那便由我护她下半辈子’之类的话来，却也知道自己纵是有心却也无力，只是连这么一句撑场面的话也没能说得出，他的脸色到底苍白了一些。 慕倾袂听着，神色稍缓，点头，“您请放心。” 陆橘鼻尖微酸，抬眼看向天花板，忍住了眼底湿润的泪意。 这世上有三种人人都拥有的感情——亲情、友情、爱情。 她曾以为她已经永远地失去了第一种，于是在心底自动将属于这部分的情感封锁了起来，永生不打算再见天日，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再感受到一丝亲情的温暖，便只是这一丝，便将那冰冷的角落填满，温暖都快要逸了出来。 陆二叔回头看向那个压迫了他半生，却也与他相携手走了半生的女人，“我们走吧。” 陆二婶面有不甘，脚步钉在原地没有动弹，“我……” “走！” 陆二叔忽然吼了一声，吼声如洪钟般深厚有力。 这个一辈子温温吞吞，被妻子压迫得懦弱无为的男人，第一次挺起了顶天立地的脊梁，如同回光返照般强硬起来了。 一群人乌泱乌泱地走了之后，陆橘还抱着那块金怀表不住地摩挲着，饶是齐娜跟她青梅青梅，也没有见过这东西，不由得好奇地道，“这到底是什么？” 陆橘打开琉璃盖，看着里面以黄金和玛瑙镂刻的半面美人像，低低道，“这是我母亲的东西。” 齐娜了然地点点头，难怪她没见过。 陆橘的母亲去世，在她认识陆橘之前。 眼见着陆橘让人取了锦盒，将那块金怀表妥善地收起来，齐娜这才凑过去跟她咬耳朵，眼神暧昧地在围巾上打了个转儿，“小橘子……哦不，我现在得叫你慕夫人了是不是？嘿嘿嘿嘿……” 她笑的既猥琐又暧昧，笑得陆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自然知道齐娜揶揄她的是什么，顿时脸色一红，怒嗔道，“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哎别啊——” 齐娜笑嘻嘻地告饶，“我也没笑你，我这是替你开心啊！从小到大连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没想到这初恋就可以直接晋升为老公了，这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缘分呢！” 陆橘：“……”她这么多年都没谈恋爱的原因，某人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只是你那便宜二叔有句话说的也很有道理，”齐娜微微凝神，“小橘子，嫁入豪门不知是福是祸，你真的准备好了么？” “……”陆橘微微一笑，右手无名指上那枚红宝石戒指里倒映着灯光，如同潺潺流动着液体一般，美得炫人心魄，“是，我准备好了。” 无论是三天之后慕家老宅为慕倾袂准备的生日宴，还是往后漫漫长的人生路上可能会出现的意外和风险，她都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陪在他身边。 她相信，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两个人的心是在一处的，那么无论何种阻碍都不能将两人分开，她对此，深信不疑。 “那就好啊……” 齐娜眼底流露淡淡的羡慕之色，显然是此情此景之前又联想到了自己身上那档子破事儿，眉头微微一簇便展开，笑道，“那等你们结婚之后，生下来的孩子要认我做干妈！” 学生时代，她们经常拿这件事出来说嘴。 如果谁先结婚了，那生下来的孩子就要认另一人做干妈，他们才不订娃娃亲那种俗套的约定，毕竟孩子们的幸福，当然要由他们自己来决定。 当时都是一口一个答应的痛快，等到事情真的要成为现实，陆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恩，不是早都说好的了嘛！” 齐娜看她羞涩的样子，更想逗她了。 凑过来手掌贴她腹部，贱兮兮地笑，“说不定……现在这里面就有我干儿子了哦！” 陆橘：“……！！！” 虽然齐娜说的是玩笑话，但是他们昨天……的确没有安全措施，慕倾袂又那样不知节制，她的腰到现在还是很酸…… 陆橘也没办法确定，齐娜这样一说，她顿时感觉小腹暖暖的，好像里面当真会孕育出一个小生命，心里除了羞涩，也顿感神奇。 怀孕…… 陆橘慢慢将手压在小腹上，似乎想要进一步感受这种神奇，脑海之中忽然劈裂般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撕开头颅钻了进来，眼前瞬间一花。齐娜看着她傻里傻气的动作，正想嘲笑她，哪知陆橘忽然倒了下去，脸色立时白了。 “哎——小橘子？！” …… “好好的，为什么头会疼呢？”齐娜拧紧了双眉，坐在床头攥着陆橘的手，恼怒之余更多的心疼，“还有，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陆橘靠着软枕坐着，十分乖巧地垂头听训，一边附和，“是是是……齐太后说的是……是小的的错，小的往后再不敢犯了……” “是你个头！”齐娜怒，“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到底是什么毛病？” 慕倾袂从外间进来，十余个全国顶级的专家会诊了一个多小时，也愣是没有讨论出个名堂，慕倾袂暗沉的脸色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调整回来，走到床头握住陆橘的手，“感觉怎么样？” “我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陆橘抬起另一只胳膊做出秀肌肉的动作，想证明自己的力量。 她的确觉得自己没有任何异常，除了那阵几乎要把她击毙的头痛，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难过的地方。 只是令人在意的一点是。 她之前只以为自己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做噩梦，但是方才那一瞬间的头疼，她似乎看见了一些画面，那些只有在噩梦里的画面，钻进了她的脑海里。 她一时不能分清，那究竟是噩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可如果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毫无印象，又怎么可能那么恐怖，医院……病床……锁链…… 可如果只是噩梦，为什么又那么真实，只是在脑海里出现一瞬，仿佛骨头里面都变冷了…… 第四百八十章 老宅来人了 “少爷！” 管家有些激动地走进来，“慕老太爷身边的人过来了，说请您准备一下，现在就过去老宅那边准备生日宴会的事宜。” “让他回去，就说我临时有事，没办法过去了。”慕倾袂头也不抬。 如果说他先前因为陆橘的劝说，还愿意去老宅那边走个过场，但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过去了，陆橘这样频繁头痛，连个原因都没有查出来，他还有什么心情去过生日？！ “可是少爷……”管家的神色有些犹豫。 慕倾袂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过来的人是谁？” 管家一怔，没有想到少爷竟然能一眼看出来，道，“是……关老。” 慕老太爷身边的关老，就是他十八年都没见的亲哥哥。 为了完成老爷夫人的嘱托，他整整十八年都没有跟亲哥哥见面联系过，不仅是因为忠诚，更是为了完成承诺。 “慕少爷，请问，我可以进来么？” 门外响起三道敲门声，敲门的力度与节奏都极尽讲究，不急不缓不轻不重，敲了三下之后立刻停住。 慕倾袂敛眉，看了陆橘一眼，还是道，“进来。” 陆橘看向门口，看见一个穿着十分考究的老人走进来，眼眸微微放大，说他是老人只是因为他两鬓斑白，但无论是他的形容穿着，还是走路的气势风姿，都无一不在彰显着不俗的气质底蕴。 陆橘看见他的第一眼，脑海中瞬间冒出来的想法是：这位老人家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帅！ “关老。” 慕倾袂淡淡开口，“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我若不亲自过来，恐怕请不动少爷您啊，”关老微微一笑，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面部位移，完完全全是个得体的微笑，“老太爷说，为了您生日宴的周全准备，所以请您现在就过去。” 自他进门后，明明知道十八年没见的亲弟弟就在房间里，却连看一眼都没有，始终眉目含笑恭谨地看着慕倾袂，等待着他的答复。 慕倾袂拧眉，“我不——” “我们去！”陆橘一把拽住慕倾袂的衣角，向关老露出微笑，“您放心，我们今晚之前一定过去。” 关老进来之后同样也没多看床上的陆橘和床边的齐娜，闻言却深深地看了陆橘一眼，只是一眼，陆橘却觉得自己从骨头到灵魂都被对方看穿了，是真正‘无所遁形’的不妙感觉，仿佛对方的目光化为了凌厉的刀剑，一瞬间就刺穿了她的心脏，但是再看过去，关老的目光分明又是平和的。 关老微笑地向陆橘颔首行礼，“这位想必就是陆小姐，果然秀外慧中！老太爷也在期待着您的到来。” “……我？” 没来由的，陆橘觉得自己后背的汗毛竖起来了。 “那么，我便回去恭候了。” 关老再施一礼，向后侧退了一步，就要离开。 从头到尾，没有往旁边的管家身上看哪怕一眼。 “关老。” 慕倾袂忽然叫住了他。 “您与您弟弟多年未见——” 管家闻言豁然抬头，眼底涌动晶莹的泪光。 关老却出言打断了慕倾袂的话，尽管这样的行为是大不敬的，但他还是说了，金框眼镜后目光依旧平和，“少爷，各为其主而已，无需再言。如果您真有心让我兄弟重逢，在此之前，您不如多考虑考虑老太爷的感受吧。” 话落，他便离开了。 一室安静。 齐娜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尽管她是明星，见过许多上流社会的圈子，但是如此将冷漠与恭敬融合得如此自然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关老是那种全身上下散发着和煦，但又让人绝对不敢将他真正地当成一名垂垂老人去关怀对待的人，刚与和，冷与暖完美的结合。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从鬼门关爬出来过，那就是遭受过什么足以毁灭心智的打击。 齐娜看了一眼面色把控显然不如他关老的管家，凑过去跟陆橘咬耳朵，“小橘子，你真的要去那什么老宅吗？我怎么觉得……貌似有点危险呢？” 陆橘露出一抹苦笑，她也感觉出来了，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非去不可。” 齐娜扬眉，“非去不可？” “是，”陆橘眼底流露出一抹坚定，“非去不可。” 一个小时之后，车队就已经准备好出发了。 陆橘特意挑选了一件适合见长辈，既足够端庄也不失气韵的旗袍，外搭一件米色的外套，看起来很有些民国的风情，齐娜还特地给陆橘的头发挽了起来，陆橘原本长的偏年轻可爱一些，被这个发型一衬托，便显出几分成熟女人的风华来。 “小橘子，自古以来见家长这事儿都是年轻情侣的一道坎儿，如果实在不行，咱没必要硬扛着，反正你将来时跟慕倾袂过日子，又不是跟那劳什子老头！” 陆橘知道她担心自己什么，笑着拍了拍齐娜的手，“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你可得了吧，最会让自己吃亏的就是你了，”齐娜自然不会听她安慰自己就真的放心了，回头又嘱咐慕倾袂，“慕少爷，你可要保护好我家小橘子，千万不能让她在你身边还受了委屈，要是让我知道了，我就带着小橘子私奔，让你再也找不着她！” 九儿原本听说要去爷爷家，兴奋地爬上车乖巧地坐好，听见这句话登时急了，“不可以带走我麻麻！” 齐娜闻声抬眉，赞叹脸，“我去，都叫上妈了？果然进度神速。” 陆橘：“……” 慕倾袂道，“你若不放心，可以跟着去。” “拉倒吧，你们家宴我去算怎么回事儿？我还是分得清里外主次的！”齐娜翻白眼儿。 “就算是家宴，你原本也可以去的。”慕倾袂扔下这句话，先上车了。 齐娜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明白慕倾袂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撸胳膊挽袖子，满脸的凶神恶煞，“小橘子，你家男人挤兑我！” 慕家老宅办的家宴，凡是五服宗亲以内都要过去，依唐堂的身份，自然也可以，慕倾袂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十分明了了。 从慕倾袂的视角来看，自然是唐堂苦追齐娜无果，这才放弃的，尽管他也知道齐娜曾经几次帮助唐堂，但正是因为如此，齐娜还一直不答应唐堂，他就更加难以理解了。因此拿话挤兑齐娜，也是情有可原。 正所谓，一家人向着一家人。老祖宗诚不我欺。 陆橘抱住齐娜，满脸无奈，“没事没事，回头我帮你打他！” “狠狠的打！”齐娜恨声道。 姓慕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唐堂虽然姓堂，但也姓慕！ 路上，陆橘一直攥着自己的手，虽然看上去风轻云淡，但是想到即将要见的人的是慕倾袂的爷爷，总还是有些紧张。 尤其是知道这位爷爷绝非善类之后，这紧张程度就随着车子越走越远，而随之加剧。 慕倾袂将手盖在她的手上，察觉到她掌心都有了一抹汗湿，微微抬眉，“热么？” 陆橘：“……有一点。” 已经是初秋了，所以车里开着暖气，也难怪慕倾袂会问她热不热了，只是真正影响她的，并不是空调暖气，而是紧张的情绪好不好？！ 车里的空调暖气被调低，慕倾袂握住她的手，“你若是害怕，我们就回去。” “不，”陆橘摇摇头，“有些问题，逃避是永远也解决不了的，不是吗？” 慕倾袂幽深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旋即薄唇轻抿，“好。” 第四百八十一章 生日宴 慕家老宅如同古代一座主城之中的内城般，占地面积很大，所以即使家族繁盛，五服宗亲以内过来的人也全都可以安排住下。 为了提前做准备，这里已经住了许多族亲，其中一位是慕老太爷堂弟的孙女，名叫慕柳。论亲疏关系，她其实并不算是这里面稍近的，但自从来了慕家老宅之后，无论不管走到哪里，都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穿着一身繁复华贵的宫廷风服侍，挥着一把撒金翠羽小扇，走过的地方都带起一阵摇曳的香风。 慕茜因为慕二叔在此处筹办生日宴事宜，于是也跟着父亲一同先过来住，这老宅虽大，但是平时走动总有那么几条必经之路，于是就撞上了这位慕柳。 “呦，这位想必就是慕茜表姐吧！” 慕柳挥着小扇走过来，身后跟着两排六列女佣服侍，整个人如同公主降临般，倒比慕茜这个‘直系小姐’奢华万分。 慕茜身边只跟着两个女佣，还是她因为要去拜见慕老太爷过来帮着拿东西的，相比之下，捉襟见肘，不由得有些难堪。 尤其是慕柳将那个‘表’字咬的无比重，听起来就叫人心底不舒坦。 “慕柳？我是你堂姐！” 慕茜对慕柳可是有所风闻，尤其她这几天在慕家老宅的作风，让人对她不注意都不行。 她们爷爷的爷爷是同一人，她们彼此之间自然要互称堂姐妹。 “可得了吧！”慕柳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你虽然称慕老太爷为爷爷，但却只能被人家叫表小姐，而不是像我一样是堂小姐，难道你还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么？还好意思让我叫你堂姐？” 慕柳举着一把紫色精致小扇，微笑的时候就轻轻掩住嘴巴，露出描如柳叶般的眉，和笑起来就弯弯如月的眼睛，眼底揶揄之意不减。 “慕柳！” 慕茜气得脸色发白，“你不要太过分了！” “呦，”慕柳微微睁大眼睛，显得无辜又柔弱，说出来的话却阴寒入骨，“到底不是正统小姐，被人说两句话就如此浮躁，登不得台面的东西！” 但凡是慕家的宗亲，就没有人看得上那位后寻回来的慕二叔。 能够在慕老太爷死后继续管理这庞大家业的，若是他那正室所出的嫡亲儿子慕天锡也就罢了，偏偏是个连那一辈犯的‘天’字都没能用上，只在原本的姓名‘容恒’之前加了慕姓的慕容恒。 哈哈，听起来好似复姓一般。 也不知道到底是姓慕，还是姓容，还是姓慕容了，听起来不伦不类的。 连同这位，虽然自打出生起就顶了个慕家表小姐的光环，也连带得被人揶揄瞧不起。 如今慕老太爷以为慕倾袂办生日宴的名义，将她们这些五服以外的‘堂小姐’们都接过来，就是要给慕倾袂挑选一个合适的夫人。 既然慕倾袂已经回了老宅，那慕家的财产，自然与慕容恒再无关系。 “你是要去见老太爷吧？你难道不知道，关老出去接堂哥了，还没有回来吗？” 慕茜拧眉，“什么？” “哦，抱歉，”慕柳举着那把小扇子，睫毛也眨得跟小扇一般，“你只能叫慕倾袂为‘表哥’呵呵呵！” 慕茜的脸色被气得直发白，对此却又无法反驳。 因为慕柳说的是实话。 她的确只能叫慕倾袂为表哥。 幼时，她还因为称呼的问题，在课堂上和老师同学起过争执，回家之后告诉父亲，父亲却发了比她还大的脾气，将眼前能看到的东西都摔了个彻底。 从那天开始，慕茜才知道，她们家，是‘有点不同’的，至于哪里不同，慕容恒没有跟她细说，但她道听途说连带自己摸索，也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 私生子的名头，无论在哪里说出去都不好听，尤其是这样的高门大户，最重视的就是血脉嫡系。 只是清楚归清楚，但被这样明刀明枪地针对讥讽，慕茜怎能受得了？ “慕柳，你这样花枝招展的，难道是等着表哥过来选中你娶了你不成？”慕茜冷眼打量着慕柳一身过于精致夸张的打扮，翻了个白眼儿。 慕柳没想到她竟然还敢反驳回来，“怎样？就算你也想，你还没机会呢，别忘了，你跟慕倾袂可是三代以内的亲缘关系！” “我是没机会，但你也没有机会！”慕茜看着她那幅得意的孔雀模样就作呕，“我告诉你，表哥早就有喜欢的人了！就算你打扮成天上的仙女，表哥也不会喜欢你的！” 她可没有忘记，之前去慕家参加九儿的生日宴，还有在游乐场看见的那一幕，慕倾袂对那个陆橘有多好，是个女人就能看得出来，更何况，前两天全帝都的大屏幕上都在滚动播放慕倾袂向她求婚的视频，那样的用心，世间罕有！ “你说的，是那个平民吧？”慕柳来了好几天，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只是她压根儿就没有把陆橘放在心上，嗤笑道，“放心，慕老太爷不会让她嫁入慕家的，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什么阿猫阿狗都惦记着鲤鱼跃龙门，真是可笑！”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尾微微挑起，从洒金小扇后瞄着慕茜，很明显也将慕茜归为了这类‘阿猫阿狗’当中，眼神当中浓浓的鄙夷，连掩饰都没有。 慕茜气得脸色发青，“慕柳——” “等这次生日宴过，慕老太爷应该就会正式让慕倾袂接管慕家了，你跟你爸，就在这次生日宴上站好最后一班岗吧！哈哈哈哈……”慕柳一边说着，一边摇曳着腰肢过桥离开了。 既然关老不在，那也没法去探望慕老太爷了，慕茜直接去找正在筹办宴会事宜的慕容恒，将一肚子的气撒了个七七八八。 “爸！您是慕倾袂的长辈，他的生日宴，为什么要你来操办？！” 慕容恒正忙着检查来宾名单，这次生日宴，除了慕氏五服内的宗亲，还有帝都各界的风云人物，是绝对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的。 “你不是去见你爷爷了，来这里干什么？”慕容恒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搭理自己的女儿，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检查。 慕茜撇嘴，“关老出去接表哥了，现在爷爷不见人！” 慕容恒手下动作一停，抬起头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今天就去了？” “爸你难道不知道吗？” 慕容恒扔下清单，看了身侧容叔一眼，容叔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并不知情。 他们虽然在老宅里有眼线，但是一直都忙于生日宴的准备事宜，根本就没有多少心思分在了外面。 “嗯，那你就回院子呆着，别到处乱跑，这几天来这儿的人多，你可不要给我惹祸！”慕容恒压下心思，沉声道。 慕茜不乐意了，“我哪里给你惹祸了？现在这宅子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比我能铺张，我可是低调的不得了！” “都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而已，你莫要去惹她们。”慕容恒冷笑一声，眼底寒光一闪即逝。 “爸——” “对了，你哥呢？” 慕茜一怔，眼神开始变得飘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唐堂这些天一直都把自己关在家里，她来老宅之前先过去找过他，但是无论慕茜好说歹说，也没有把唐堂说动，连个回音都没有，但是房间里明明就是有人的。 “怎么能让他胡来，去派几个人，就算是捆也得给我把他捆过来！”慕容恒见慕茜犹犹豫豫的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横眉怒目，厉声吩咐道。 第四百八十二章 悲惨童年 “等等等等——”慕茜连忙道，“哥就是最近心情不好，只要我过去劝劝他，他一定会过来的，更何况是表哥的生日宴，我哥他不会任性的！” “哼！” 慕容恒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算是默许了。 慕茜怕他后悔，急忙转身出去了，连来时的满腔怒气也都忘在了脑后。 “到底是小孩子，没有什么深沉，大概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受了气。” “容叔，说实话，我心里也有些不安，自从慕凌菲姐弟十八年前从老宅离开，这么多年来也从来都没有再回来踏足过，前阵子慕凌菲回来了一趟，现在慕倾袂的生日宴竟然还要在这里举办。 尽管慕家族谱上没有他们两个的名字，但他们是慕老太爷的嫡亲孙辈却是板上订钉的事实。 以后难免会让人惦记。 不如…… “不可轻举妄动，”容叔看慕容恒的脸色，就知道他在筹谋着什么，但这里是慕家老宅，他们要是想动什么手脚难保不会被发现，一旦连带着当年的事情被揭穿，他们可就彻底完了，“切记，小不忍则乱大谋。” “忍忍忍！”慕容恒额头青筋跳起，“我都已经忍了十九年了！这么多年来，他有将我真正当成他儿子吗？” 他在一个偏僻普通的小村落里生活，村子叫‘容村’，里面大多数人都是祖上沾亲带故的，只是村子大了，血缘却淡了，彼此邻里之间也没什么和和睦睦的气氛，反倒是刻薄八卦更多一些。 娘一人独自将他抚养长大，却因为未婚生子而受尽了村里面的白眼和奚落，他走在路上会有人拿泥巴丢他，说他是个野孩子，上学的课本会被人划得一塌糊涂，里面再写上一些污言秽语。 所有的小孩子都是一朵花，你给它浇灌什么，它就会开出什么。当他常年浸淫于黑暗当中，便不会再相信这世间有光明。 当那么多恶意与黑暗劈头盖脸将他笼罩，他浑身上下剩下的，也就只有无穷无尽的戾气。 他回家把母亲无比珍视的一件军大衣扯出来丢在脚底下踩，一边踩一边恶狠狠地骂，想到什么骂什么，将其他人拿来对付他的脏词，全都送给了这件衣服。 娘打草回来正看见这一幕，当场就疯了。 娘下手可真狠啊，还好她还记得将手里的镰刀丢了再打他，否则他这条小命算是就交代在那天了。 女人总是那样，发泄完了恶脾气就开始后悔，抱着他坐在脏兮兮的地上哭，扯过筐子里的几株草嚼碎了给他敷在伤口上，手都在颤抖，问他，“容恒，疼吗？” 他那时已经被打傻了，呆呆地瞪着娘，他问娘，“娘，你说我爹是个大将军，是个英雄，但他儿子都被被人家欺负成狗熊了，他知道吗？” 娘心疼地擦擦额头上的伤，“他知道的……一定知道的……” 他还想问，为什么知道了却不过来帮帮他，可是看着娘泣不成声，连这句话也没有办法问出口。 娘抱着那件军大衣一直等到死，都没有等到想见一面的人。 幸好有容叔。 村子里面，唯一一个不嫌弃他们娘俩，一直都帮助他们，照顾他们的邻居叔叔。 慕容恒没有成长为偷鸡摸狗的二流子，多半都是因为他的功劳。 所以，在回到慕家之后，慕容恒原本想为容叔在城里置办一处房产，让他风风光光地娶个媳妇儿过下半辈子，可容叔却坚持留在了他的身边，一直尽心尽力地帮他做事，一直到今天。 相比于慕老太爷，容叔，倒给了他更多本该是父亲给予的温暖。 “不能这么说！” 听见慕容恒竟敢在慕家老宅里发这样的牢骚，容叔急忙劝阻他，“慕老太爷是你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慕容恒冷笑，“有他这样当亲生父亲的吗？他让我跟我娘在村子里等了整整二十二年！我娘到死都没能见着他一面！我来了这里之后也才知道，他竟然早早就有原配夫人！既然他已经成家了，又为什么要去招惹我娘？还不把我娘接过来！有他这样的吗？敢做不敢当？！” 容叔眼底巨震，斑白的鬓发像是又灰败了几分。 他一直知道慕容恒心里藏着委屈和愤恨，但是不知道，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憋在心里，没有遗忘。 “也许……”容叔苍白的嘴唇有些颤抖，“他是有什么苦衷。” “苦衷？”慕容恒挑眉，“不过就是欺骗罢了！” “把我接过来之后，却又不闻不问，只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丢给我去处理，真正的公司实权却一直不肯放！好像我只是他养的一条狗！” “我曾经请求过他，让他把我娘的坟迁进慕家陵园中，他却连应都不应，只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另择好处给我娘安置！” 慕容恒越说越气愤，好像要把多年来的恼恨都在这一朝一夕间全都倾吐出去。 也不管不顾，这里是慕家老宅，不是他自己的窝了。 这种矛盾已经在他心里堆积成了痼疾，容叔也没法劝解，这时却有内线进来，“关老回来了。” …… 陆橘坐在房车上，看见前面的车忽然开进了一片森林中，有点迷惑，“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慕倾袂本在闭目养神，听见这一句抬眼瞥了一眼，“没错，从这里开始，已经进入了老宅的范围。” “从……这里？” 陆橘探头向外看了一眼，入眼郁郁葱葱大片的绿色，树木棵棵都有三人合围之粗，大多书都该有百年以上的树龄了，而且这条森林之间的路一眼也没有看到尽头，最少也要开十分钟。 这里已经是老宅的范围了？ 陆橘再一次觉得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这怕不是宅子，这是酋长的部落吧？ “前面是关老的车，他在特意等着我们？”陆橘看到林间路的中断位置有几辆车在那里等着。 慕倾袂闻言看了一眼，眸色温和了几分，“是。” 又伸手将陆橘扳了回来，“坐稳，不要东张西望的。” 陆橘被他捞进怀里，又见他放下了车窗的帘布，嘟了嘟嘴，“哦……” “进去之后，不需要和陌生的人交流，不要随便跟别人离开，做一切事情之前，都要先问过我，知道了吗？”慕倾袂面色严肃地嘱咐道。 陆橘听着，也不自禁地有些压力了，十分乖巧地点头，只是还是有些弱弱地害怕，“有这么严重吗？” 慕倾袂看着她簇成一团的眉毛，唇角微抿，露出一丝笑意，“有我在，不必害怕。只是里面人多手杂，我怕会伤到你。” “进去之后，我可能没办法时刻在你身边，你只需要记住，无论任何时候，不愿意做的事情就不用去做，不需要委屈自己去迎合别人，那些无聊的女眷茶话会，想不参加也不去参加，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就打电话给我，或者直接找关老。” “嗯！” 陆橘眼看着前方关老的车辆也缓缓启动，带着他们一起往前。 前方林间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光芒，高耸的大门正向两边拉开，大门两侧的铁栅栏长的也看不见尽头，车队驶入大门之后依旧没有停下来，已经可以看到里面古城堡的建筑全貌，陆橘自从进来之后，就感觉有一种无名的压迫感。 慕宅也有许多保镖，但是与这里的相比，就少了许多的……血气，是那种真正去沙场经历过生死，磨练出来的钢铁般的意志。 第四百八十三章 糖糖换唐堂 而且从进来之后，她就感觉两面的建筑里似乎有无数目光投出来，观察着车队。 陆橘眼观鼻鼻观心，端坐在车里，只用眼角余光查看着两侧的地形。 又过了五分钟，车队才缓缓停下。 关老走过来道，“今天天色已经晚了，少爷和陆小姐就先在这里住下，明天一早再去见老爷吧。” 慕倾袂点头，“嗯。” 这里是庄园中的一处院子，看起来犹如皇城当中的一个宫院般，四面都有围墙，内里有别墅花园游泳池，自成一体，关老另外留下了二十个女佣供他们调用，尽管陆橘觉得其实并不需要这么多人，但是无可否认，这些佣人将他们的入住环节打理的很好，让陆橘有种错觉，这里其实并不是可怕的慕家老宅，而是另外一处休憩场所。 只是再周到舒适，这里也到底是‘敌营’，陆橘进来之后，无论是行走坐卧，无一处不精心，生怕弄出什么错漏来。 慕倾袂看出她的拘谨，不由分说地将那二十个女佣遣送回去了，他们自己也带了人过来，兼顾生活起居完全够用了。 慕茜离开慕家老宅，过去接唐堂。 一路上她想了无数办法，该怎么把唐堂接过去，但是每一种刚想出来的方法，又被很快否了，没有用，唐堂对慕家的厌恶已经深入骨髓，大概什么理由都没有办法说动他。 除非…… 慕茜咬着下唇，脸上有些不甘。 可是，没有办法。 “哥！” 慕茜站在唐堂所住公寓房间的门口，按了门铃，“哥，我来接你去老宅，三天后是表哥的生日宴，你我都必须要参加！” “你怎么又过来了？” 不一会儿，门里传来唐堂不耐烦的声音，“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再来打扰我我就在门口放狗了！” 听到他说要放狗，慕茜脸色一白。 她毫不怀疑唐堂说话的真实程度，因为小时候，极度讨厌她跟在后面的唐堂当真做出过这样的事情来，小孩子年幼，行事只顾后果太过极端，那条狗虽然不是大型犬，但也将慕茜咬伤了，那一次之后，唐堂被吊起来打得脱了层皮。 慕茜咬牙，一句话在喉咙眼儿里上下反复了好几遍，终于还是吐了出来。 “齐娜也会过去！” 门里门外一片静默，慕茜双目泛红，喘息微微粗重。 “……提她干什么，我跟她已经分手了！”唐堂故作平静的声音听来很有些奇怪，他撒谎时音调会升高，像是一只海绵宝宝般，听来有些可笑。 “可是哥，表哥的生日宴会有许多咱们慕家的精英子弟一起过去，你就不怕……齐娜会看中了别人，成为别人的女朋友吗？” 慕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一番话来的，为了哄骗唐堂跟她去老宅，不必逼得父亲又派人来再用强硬的手段，慕茜甚至连‘情敌’都给搬出来了。 也不知道是在恶心别人，还是在恶心自己。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明明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唐堂跟她走，可是她从没有此刻一般希望这扇门不要打开，至少……不要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打开。 吱呀—— 门打开了。 慕茜抬起又惊又痛的眸子，看见将自己关在家里半个多月，下巴处冒出青青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散发着一股颓靡慵懒气，只是这样的气息出现在他身上，并不让人觉得违和，甚至还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气质。 慕茜呆呆地看着他，“哥……” 唐堂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最后目光顿在她脸上，奇怪地道，“你哭什么？” “我……”慕茜急忙抬起手臂，手忙脚乱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声音却有些沙哑了，“没事，哥……你肯跟我一起去了么？” “谁说我要去了？”唐堂更加奇怪地看她一眼，大摇大摆地从她身边挤出门去，“我出门去吃饭！” 慕茜更加惊诧了，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之后急忙追上去，心里不知道是喜是忧，“可是哥！你如果不跟我过去的话，爸他恐怕又会派人来捉你了……” “那就让他来！” 唐堂无所谓地道，“然后再把我打个半死，看看是不是还能出现在大家面前跟他演父慈子孝！” “哥！” 慕茜听着觉得心痛无比，跑了几步挡在他面前双臂展开，“哥！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倔呢？” 就去一次老宅，去参加一场宴会，就这么难吗？ 又不会掉他一块肉！ 唐堂直视着她，目光如雪，淡淡道，“难。” 他的眼神一向清澈，是那种即便历经了人世污浊，也绝不会被侵染半分的透亮，而他会这样，或许正是因为平日目下无尘，不把凡人放在眼里的高高在上导致的，喜欢就喜欢，讨厌就讨厌，从来都不肯伪装自己。 此刻，他眼底浓浓的厌恶，对着慕茜。 慕茜不禁被那目光逼得后退了一步，呐呐开口正要说什么，唐堂已经趁她后退的功夫离开了。 不给她分毫反应的机会。 “哥……” 慕茜小声地叫着，似乎想让那个大步离开的背影停下来，可是这一声呼唤，最终也只是散在了卷走落叶的秋风里。 唐堂大步往前。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说出门吃饭自然是骗慕茜的，他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出过门了，吃炸鸡外卖吃到想吐，现在更是什么都吃不下。 刚才慕茜在他门口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他听得心烦意乱，只想离那些恼人的烦心事远远的，就这么走到天涯海角就好！ 天涯海角…… 唐堂忽然站住脚步，飞快地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目光发亮地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周围有人来来去去，看见他在道路中间站着，都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然而唐堂视若无物，根本不把那些大量的目光放在心上，好一会儿，才顿笔舒气，将自己方才灵感乍现写出来的填词重新看了一遍，而后心满意足地合上小本子，放在贴身的衣兜儿里装好。 然后他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穿着一身粉嫩嫩的裙子，扎着两个羊角辫，手里举着一支棒棒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唐堂微微抬眉，旋即调转目光，不打算理她。 转个身要走。 “大哥哥！” 那个原本安安静静看他的小女孩儿看他竟然转身要走，急忙追上去，她还不及唐堂腰部，需要小跑才能跟上唐堂的步伐，“大哥哥，你是唐堂吗？” 唐堂这回终于又正眼看了小孩儿一眼。 这都能看出来？ “你是我的粉丝？”唐堂挑眉问，语气却是笃定的。 小女孩儿见他承认了身份，兴奋得跟什么似的，一张团圆的小脸上浮出激动的红色，拼命地点头，“嗯嗯！我是‘糖果’！唐堂大哥哥，你能给我签名吗？” 唐堂撇嘴，没想到自己的粉丝群年龄竟然还有这么小的，方才新记录下了灵感，心情也还算不错，于是故意逗她，“让我给你签名也行，你拿什么跟我换？” 他停下了，没继续走。 这小孩儿应该是从旁边那家音乐会馆里跑出来的，今天里面正在举行什么小学组的钢琴选拔比赛，这小女孩儿的家长应该也在里面。 小女孩儿微微睁大眼，似乎没想到自己粉的偶像竟然这么‘锱铢必较’，一个签名还要她拿东西去换，随即反应过来，低头翻了翻裙子口袋，里面当然什么都没有。 “我拿……这个跟你换可以么？”她最后怯怯地，举起了手里的棒棒糖。 那根糖已经被她吃了一半儿了，此刻高高举起，像是小魔女举着自己的小权杖要施法一般，唐堂也成功地被雷到了，“你拿你吃过的糖，跟我换？” 第四百八十四 胆小鬼 唐堂当然不会同意这样的交换条件，转身就要走。 林蝶忽然拉住了唐堂的衣袖，大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唐堂大哥哥，如果你不给我签名的话，我就很伤心，我一伤心，就会忍不住哭，我一哭就会头晕，如果倒在这条路上，那可就糟糕了呢！” 唐堂锁眉，“道德绑架？” 林蝶眨眨眼睛，似乎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最关键的是，我怕我会不小心在大街上，喊出唐堂大哥哥的名字哦，唐堂大哥哥也不想这副样子被媒体拍到吧？” 唐堂的后背逐渐爬满了冷汗。 最后，唐堂不仅给了人家签名，还被小女孩儿十分热情地邀请进会馆，要让他看自己的比赛。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会弹什么？ 唐堂不以为意。 完全忘记他八岁的时候，已经拖着吉他四处赚钱了。 小女孩儿是在候场的时候透过大玻璃看见唐堂的，然后就假借上厕所跑出了会馆，如今不仅拿到签名的心愿得偿，还成功将唐堂本尊给请到了会馆里面看她弹钢琴，小姑娘觉得自己的人生达到了巅峰。 弹奏的都是同一首练习曲，没有任何表演性质和欣赏价值，完完全全的选拔赛，因此观众很少，只有最前排的五六个评委，和零星分布的几个家长观众。 唐堂进来之后，直接在最后一排坐了。 他只是因为太无聊所以才同意过来的，正好无处可去，看看这群小豆丁的表演也还行。 连续三个小豆丁上台表演之后，唐堂开始觉得有些无聊了。 有上台之后就开始哭的，有坐在钢琴前乱弹一气的，还有压根儿就不敢上台，全场只听见熊孩子的大哭和家长威胁加哄骗的声音的。 唐堂听得直想翻白眼儿。 孩子不喜欢还非逼着人家学的典型啊，这样的家长真烦。 “我叫林蝶，唐堂大哥哥，记得看我哦！” 唐堂想起那小姑娘说的话，在看见下一个写着‘林蝶’的名牌被换上的时候，这才终于舍得抬起眼皮，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 方才在大街上拦着他的林蝶小姑娘迈着方步上了台，看样子也很紧张，几乎就要同手同脚了，可还是走到台上，对着观众席工工整整地一礼，随后好像看见了唐堂，笑的咧开了八颗牙齿，十分讨喜。 评委老师先对林蝶打了第一印象分，然后示意她过去弹奏。 这家音乐会馆里配的钢琴是大钢琴，其实并不怎么适合小孩子弹奏，估计是经费问题了。 唐堂并没有抱什么太大的期待，然后出乎意料的，林蝶表现的倒是这些孩子中最好的一个，不仅表现比更加镇定一些，弹奏的指法和旋律都一板一眼，没有什么可以被挑错的地方，硬要说有的话，那就只能从过于僵硬的坐姿上下文章了。 演奏结束之后，林蝶十分欢快地过来找他，“大哥哥，我弹得怎么样？” “还行吧，”唐堂看了看她空荡荡的身后，“你家长呢？”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我自己来的啊。” “你自己？”唐堂这一次当真惊讶了。 现在的家长恨不得将孩子拴在裤腰带上的教育方式，竟然还会有家长让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出门，更何况是来参加这样的钢琴比赛？ 唐堂有些无语，“那好吧，那你的老师呢？” “我没有老师，”林蝶眼睛眨得更欢快了，“我自学的。” 唐堂：“……” “小姑娘，骗人可不是个好习惯。” 林蝶道，“我骗人了吗？” 唐堂：“难道你想说你骗的不是人吗？” 林蝶：“……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后合，一个七八岁的稚子，却也能听得出来唐堂这句冷幽默，“唐堂大哥哥，你真是有意思！” 唐堂听着这句不知该是夸奖还是贬损的话，微微蹙起了眉头，觉得眼前这位小姑娘很有些奇怪。 如果不是唐堂确实看出她只有七八岁，恐怕会认为眼前这个是跟他年龄相仿的大人。 “小姑娘，你究竟是谁？”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慕凌蝶，”小姑娘的笑好像刷了一层甜腻腻的奶油，甜美无害，“我是跟在茜姐姐身后过来的！” 大街上，唐堂大步往前走着，慕凌蝶像一只挎包一样挂在他的胳膊上，死活不下来。 “你必须跟我走，你听了我弹得钢琴，你已经中了我的魔法了，你不跟我走就会死！会死的很惨很惨的！”慕凌蝶挂在唐堂的胳膊上大喊道。 唐堂满头黑线，没看出来，这小姑娘还是个中二病患者，这是慕家哪门亲戚的孩子？ 还是跟踪慕茜过来的？ 那是怎么过来的，混进保镖车里吗？ 那她又是怎么混进音乐会馆里的？别告诉他这么小个儿的孩子就已经学会用钱搞掂一切了。 唐堂大步回了公寓，满脑门子的官司。 果然，慕茜还在门口等着他。 唐堂大步走过去，将胳膊上挂着的小不点儿往她面前一甩，“你带来的？” 慕凌蝶被他毫不温柔地甩在地上，踉跄了好几步，却精准地扑入了慕茜怀里，“茜姐姐，他好凶！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给他施了魔法了，他张狂不了多久了！” “凌蝶？你怎么过来的？” 慕茜震惊地看着扑入怀里的孩子，这是慕老太爷弟弟的孙女，论亲戚也算是不远不近，但是慕茜进宅子之后，曾经给了慕凌蝶几份钢琴谱，这孩子照着练了几天竟然就达到了了不得的水平，还是在没有任何钢琴基础的前提下——因为她从小就学的其实是舞蹈。 慕家的孩子自然不会短了艺术培养，这孩子身段柔软，是个练舞的好材料，但在练了慕茜给她的琴谱之后，却实在地喜欢上了钢琴，也喜欢上了慕茜。 慕凌蝶对手指，“因为茜姐姐最近都没有找我玩儿，我把那些琴谱练会了之后有些无聊，看见你出来，我就跟着出来了……” “可是……” 唐堂不耐烦地打断她们，“要叙旧回你们自己的地方叙，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 真是，一个慕茜都已经够他受的了，现在又来了一个中二小孩儿，他只是想要个安静的地方写歌，就这么困难吗？ “哥！你得跟我一起去！” 慕茜抓住唐堂的衣袖，声音焦急中带着哀求。 唐堂连停顿都没有，直接甩开她的手去开门。 “茜姐姐，他不过就是一个胆小鬼而已，”慕凌蝶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唐堂开门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看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儿，“你说谁是胆小鬼？” 他怎么能容忍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这么说他？ 慕茜也微惊，“凌蝶？” “如果一个人本该做什么事，可他却不去做，那就是因为胆小，”慕凌蝶一本正经地道，“不是怕苦，就是怕累，像他连去吃生日蛋糕都怕成这个样子，不是胆小鬼是什么？” 她小小的人儿，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站在那儿，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和表情却没来由的认真，仿佛传道授业解惑的师长，在为唐堂指引迷途的方向。 如果没有后面一句‘去吃生日蛋糕’的话。 “这句话是谁跟你说的？” 唐堂嗤之以鼻，慕茜却仿佛听进去了，问道。 慕凌蝶道，“是凌菲姐姐跟我说的！” “慕凌菲？” 第四百八十五章 十八年前的真相 慕凌菲正在跟林非禹吃饭，只是这顿饭吃的实在勉强，慕凌菲每一次拿刀割下肉放在口中嚼，都会让林非禹觉得慕凌菲是在割他的肉。 当然，他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退缩的。 “你吃完了没有？！” 慕凌菲磨牙，恶狠狠地瞪着林非禹，觉得她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耐心。 林非禹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酒，而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放在桌面上，推向慕凌菲。 慕凌菲瞥了一眼，“干什么？让我给你拍照发朋友圈儿？我们都吃完了！” 林非禹：“……你把手机打开，就能看到你想要看的。” 慕凌菲压根儿不信，一边拿起他的手机一边道，“你手机能没有密码？鬼才信。” 然后，她就看见手机的屏幕亮了，慕凌菲一低头，发现她习惯性地把手指按在了指纹解锁的地方，而林非禹的手机被她打开了，打开了…… 林非禹笑道，“我坦白，你那天在我家睡了之后，我并非什么都没有做，我录了你的指纹，你可以随时随地解锁我的手机，方便以后查岗。” 慕凌菲：“……” 我查你星星个星星！ 解锁之后，手机就自动弹到了相册，慕凌菲看见里面是一堆桃花的画，翻了个白眼儿道，“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 林非禹瞥了一眼，“哦，抱歉……” 他伸指过来，将最下面一张船只的照片删除，桃花图片重新排列组合，格局瞬间就不一样了。 慕凌菲低头看了一眼，瞳孔顿时紧缩。 林非禹将她的反应都收在眼底，丝毫不感到意外。 几天前，他去查了程铭回到大陆当天的活动痕迹，和港口的船只来往记录，发现有一艘船的记录很有些奇怪，于是动用权利亲去探查。 他去了兰岛，看见了岛上有人生活过的痕迹，看见过那一室的黑暗，和里面已经落了灰的画板。 每一幅画，光与影的极致对比中，仿佛都是两股势力在相互做着斗争。 林非禹看到，每一幅画都有一处奇怪的黑迹，他自然不会去笨拙地将所有的画都拆下来再重新拼接在一起看这黑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将所有的画都拍下来，在手机上调整，根据画右下角的日期排列先后顺序，以九宫格的方式串联起来，然后，他看见了几个大字——我是凶手。 这便是真相。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是一个人十八年来的愧疚，藏在这一室的画板当中。 如果林非禹没有过去查看，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 林非禹来桃花印象馆之后，就发现了暗中有人在观察程铭，于是顺着这些暗中观察的人，摸回了源头，所有的线，都指向慕容恒。 他还去查了十八年前慕天锡何文雅出事的那场车祸。 虽然大货司机在肇事之后就已经自杀，但他却隶属于一处慕氏旗下的房地产开发工程，而那场工程后来被中断了，所有的人都被各自妥善安排了去处。 事隔十八年，再多的痕迹也难以查询。 林非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这些对当年的事情讳莫如深的人当中挖出有用信息，他们原本并没有这样好的待遇的，不仅工程款被拖欠，还被威胁，如果不继续工作，就会让他们在行业内混不下去。 而那个大货车司机，就是这里的其中一员。 所以是，仇杀？ 当然没这么简单。 怕是借刀杀人。 而程铭，只是这场借刀杀人的阴谋当中微不足道的一环，慕容恒让程铭去接近慕凌菲，只是起到信息的获取与监视作用，是安排完成计划的保障。这或许也是慕容恒留他一命的原因。甚至并没有直接或者间接地对慕天锡夫妇造成伤害。 程铭只是慕容恒安排在她身边的一颗棋子。 当这颗棋子的效用达到之后，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被扔在孤岛十八年，到如今才重见天日。 十八年，足够掩埋一切，除了生死，与爱。 所以程铭还是回到了这个城市，想看看曾经亏欠过的人现在过得如何，却知道自己‘棋子’的身份未卸，一举一动尽在慕容恒的眼皮子底下。 慕容恒不会轻易放了他，让他离开孤岛大概也是一种试探。 他知道程铭会放不下慕凌菲而回来寻找，所以想借机看看慕家姐弟是否已经放弃了追讨当年那件事的真相，如果没有…… 那肯定便是新一轮的暗杀计划。 所以程铭不说，他宁愿相信是自己自私自利不愿慕凌菲厌恶他，所以自己才不愿意将真相说出口，好像这样，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人是复杂而又愚蠢的生物。 在旁人的大是大非面前往往都能置身事外地做出明智无比的判断，殊不知，知道是一回事，做却是另外一回事，否则这世界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求后悔药而不得的人了。 林非禹是个极聪明的人，他将这些看得很透。 可是无论从道义还是从自身，他都没有理由去帮程铭。 帮了他，那就是将慕凌菲推向他。 林非禹是个律师，同时也是个极现实主义的人。 他愿意为了慕凌菲的执念去浪费时间在慕凌菲前男友的身后去探寻一个真相，也愿意承担慕凌菲清楚真相的情绪安抚工作，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去劝解她，说程铭不是故意的。 可以用其他方式来安慰她，但无论如何，都不用这种为情敌洗白的方式。 而程铭既然自己打定了主意不说，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就在这里叫慕凌菲彻底断了对程铭的心，往后，也不必反反复复，新伤填旧创。 当然，林非禹才不会为情敌辩解。 “有时候，真相浮出水面的时间太晚，正是因为人们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正视它，”因为最近到处奔波，林非禹有些消瘦了，略清锐的下颌微微抬起，眸光似有些怜悯地看着慕凌菲，“现在我将一切摆在你面前，你还是不肯相信吗？” “……这算什么？”慕凌菲放下手机，指尖却有些颤抖，“不过是一堆画而已。” 林非禹眼神含义颇深地瞧着她，看她自欺欺人了十八年，事到如今还是不肯面对真相。 “那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找程铭对峙？”林非禹道，“你不会看不出来，这都是程铭画的画吧？” 慕凌菲豁然抬手，眸中诸般情绪翻涌不休，震惊、疑惑、疼痛、愤怒不堪和屈辱，唯独没有对林非禹的感激，她现在大概觉得费尽千辛万苦找出真相的林非禹是一个罪大恶极的恶人，是一个逼她面对她不想面对真相的恶魔。 林非禹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将真相剖给慕凌菲。 十八年的揣测，也该到此为止了。 “慕凌菲，恕我直言，无论真相是怎样的，你的双亲都已经去世了，结果无可更改，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害怕面对导致这个结果的真相呢？” 慕凌菲听着林非禹的话，眼底情绪翻滚错杂，最后闭了闭眼睛，像是虚脱了一般向后靠在椅子上，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 林非禹从容地起身，伸手向她，“慕凌菲，你愿意做个胆小鬼继续躲避近在咫尺的真相，还是愿意跟我一起去找程铭，问个明白？” 慕凌菲看了他一眼，又垂眸昵向他伸向自己的手，手掌干净，手指修长，指节如玉如竹，是看了就很想让人牵住的手。 慕凌菲收回视线，起身与他伸出的手相错而过，“走吧。” 第四百八十六章 爬山 桃花印象馆里已经没有人了。 林非禹跟慕凌菲到那儿的时候，已经人去馆空，同时，林非禹收到一通电话，对方告知他兰岛被人放了一把大火，所有的东西都付之一炬了。 慕凌菲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消化这则讯息，林非禹对她晃了晃手机上刚被传过来的照片，照片上是一片焦黑的土地，还冒着燃烧过后的烟，“事实是怎样，我想已经足够清楚了，那么，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慕凌菲出神地看着桃花印象馆的牌子，片刻后吐出三个字，“回老宅。” “你想好了么？”林非禹眯了眯眸子，“你要面对的，是十八年前的真相，而现在，我们任何有力的证据都没有。” 那些照片能够说服慕凌菲，却说服不了其他人。 围观看客，永远都需要比当事人更多的有力证明，才能够相信一件事是不是事实。 更何况，她现在要对付的人，是她自己的亲二叔，慕老爷子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还会允许这唯一的儿子被打进地狱吗？ “你以为我回去是要干什么？”慕凌菲瞥了他一眼，“林非禹，你是不是觉得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是傻子？” “唔……”林非禹倒当真认真思索起来，片刻后道，“那要看对傻子的基本定义了，如果我是个普通人的话，那其他人就都是傻子了，当然，不包括你。” “……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很欠抽？” 林非禹笑的眸色温软，仿佛四月桃花终盛开，“那么，在你抽我之前，介意先跟我去一个地方么？” 似乎怕慕凌菲不经思考就拒绝，林非禹笑道，“就当是我查出事情真相的报答？” …… 报答谈不上，慕凌菲只想给林非禹一顿暴打。 尤其是林非禹把她带到一处鸟不拉屎的林间时，慕凌菲走在高高低低的山间路上，觉得自己一定是脑抽了才会真的同意跟他过来。 林非禹见她走得艰难，十分体贴地伸出手过来，“需要我帮忙吗？” 慕凌菲一向是不吝于拒绝林非禹的，当下眼也不看，就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姐身体倍儿棒，爬个山而已，没在怕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怕，”林非禹紧跟其后，盯着慕凌菲摇摇乱晃的身体，随时准备在她要摔倒的时候扶一把，低喃道，“可我怕。” 慕凌菲爬山爬了一半儿之后终于受不了了，一屁股坐在路边一块突出的山石上，气喘吁吁地瞪着林非禹，“你实话说，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你见过谁报复别人还带上自己的？”林非禹笑道，他靠在山石另一边喝水，阳光透过林间照在他仰起的线条优美的轮廓上，秀致如同山外方士，但慕凌菲是见识过这位山外方士何等‘入世’的一面的，因此并没有被他这幅皮囊骗到，骂了一声‘骚包’之后也从包里摸出一瓶水拧开。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爬累了，连这点儿力气都没有，慕凌菲咬牙拧了半天，矿泉水的瓶盖纹丝未动。 慕凌菲瞪着矿泉水的商标看了半天，决意以后不再买这个牌子的水了，坑爹呢？！ “需要帮忙么？” 今天第三次，林非禹向她伸出手。 慕凌菲缓缓将矿泉水瓶抬起来，最后一次不甘心地把手缩进衣袖里，想要借助布料的摩擦力拧开瓶盖再次失败之后，终于将水瓶塞到了林非禹手里，“谢了！” 林非禹拿在手里试着拧了拧，没拧动。 慕凌菲的眉毛都快要挑到天上去了，估计是看见林非禹也在同一瓶水下吃瘪，感到很开心，问他，“你行不行啊？” “相信我，这个问题你随便问一个男人，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林非禹笑着，“不然你喝我的？” 他将另外一瓶水递过来，正是他方才喝过的，里面还剩下大半瓶，透明的水在阳光下粼粼生辉，看在口渴的人眼里，犹如甘泉。 两人共饮一瓶水，就相当于间接亲吻。这是初中生都懂得的道理。 慕凌菲撇嘴，开始找附近有没有石头。 她要把瓶子给砸开。 林非禹立即将水拧开递给她，“骗你的，喝吧。” 真是倔强得不行。 但如果她没有这样倔强，或许林非禹也不会这样坚持。 慕凌菲瞪了林非禹一眼，就知道他是故意作妖，接过水喝了几口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以手搭棚看了一眼山顶，“还有多远？” 林非禹道，“还有一小半，只要爬到山顶，下山就可以乘缆车，如果你现在就放弃要回去，那就只能走回去了。” 慕凌菲又瞪了林非禹一眼，这个人真是肚子里的蛔虫！ “你听说过‘慧极必伤’吗？意思是太过聪明的人会早死！”慕凌菲不无恶毒地道。 林非禹略微惊讶地抬起眼尾，风姿绰约，“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我吗？但其实，慧极必伤的原因是，智者往往会比愚人思考更多的问题，所以心神憔悴，操劳早死，而我，跟我无关的事情我一概不去多管闲事，所以不会这样。” 慕凌菲哼了一声下意识便要反驳，“谁说你不多管闲事了，你明明就——” 她住了口，猛然反应过来，看见林非禹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林非禹又给她下套了。 林非禹接下她的事情，去调查程铭，这件可不就是最大的一件闲事么？ 果然，就算她不往下说，林非禹也十分自然地接了下去，“当然，你的事情，对我来说根本不算闲事。” 慕凌菲起身继续走了，论不要脸，她没法跟林非禹抗衡，惹不起但是躲得起！ 林非禹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并不气馁，一路闲庭信步般看着道路两旁的风景，只是视线范围从不曾脱离慕凌菲片刻。 只是某个一心一意往前行的人并没有发现罢了。 好容易到了山顶，慕凌菲终于控制不住瘫在了地上，这一路她埋头往前走，一是因为被林非禹气得，二是因为心里藏着事儿，不知不觉又开始了那种追求速度想叫烦恼追不上自己的状态，尽管已经很累，但还是脚步飞快。 这样微凉的秋天，一路走上来，身上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慕凌菲抬手想要将外套脱了，被紧跟其后的林非禹按住肩膀，“不能脱，山顶风大，你又出了汗，小心着凉。” 他并没有故意占慕凌菲便宜的心思，手在她肩上按了一下之后就收了回去，眼神十分纯粹地笑看着她，“现在感觉心情如何？” “……很累。” 慕凌菲回答得风马牛不相及。 一路爬上山，的确很累，现在感觉双腿如同灌了铅，只想找个地方瘫上一会儿。 “那就好。” 林非禹笑着，转眸看了看周围，笑道，“人有时难过是因为还有力气，你现在很累，大概也没有力气再去难过了。” 慕凌菲一怔，眸底涌起不明情绪。 林非禹是故意的么？ 他似乎对她的一切都尽在掌握，窥得破她的所有喜怒哀乐，猜得出她面对所有事的反应心态，所以才会如此游刃有余。 这样懂她的人，如果是朋友自然好，但如果是敌人，那就太过可怕。 林非禹看着她的神情，思索着道，“你现在的眼神似乎在考虑杀我灭口的可能性。” 慕凌菲眯着眼睛道，“这里是山顶，有一定失足坠落的可能性，对吗？” 林非禹笑而不答，转身走了两步，他走的方向就是悬崖，那边并没有什么保护措施，也就是说，如果再继续往前，就会掉下去。 慕凌菲看着他走了几步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由得扬声道，“喂！你干什么？” 第四百八十七章 求一个真相 林非禹停下脚步，笑着回头看她，“你知道在哪儿看桃花最美吗？” “桃花？” 慕凌菲凝眉，不知道他忽然扯这个话题是什么意思，便见他指着悬崖下某个方向道，“你看。” 慕凌菲半信半疑地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下望，眼睛微微放大。 悬崖下有个天然形成的山坳，有一条小溪沿着山体流进去，溪流尽头，是一片粉色的桃花林。 从他们的方向看过去，绯红一片，枝头的每一点嫣红之色都汇成一片花的海洋，一眼看去，眼前骤亮。 慕凌菲惊诧道，“这里怎么会有桃花？” “大自然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此，”林非禹笑道，“你所以为的荒芜之地，却是桃花源。” 慕凌菲有些失神，喃喃道，“桃花源……” “那么，你觉得在哪里看桃花最美？” 林非禹笑道，“在触手不可及的高远处。” 见慕凌菲疑惑地看着他，林非禹又道，“古语有云；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要欣赏事物的全貌，非抽身事外而不可得，如果想要知道一件事的真相，也必须将自己与其间的利害关系都撕掳干净。” 况且，万事万物，总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慕凌菲十几年来的等待，除了感情因素，是否也有不甘的成分在呢？ 因为程铭离开得不明不白，所以想要一个说法，这个执着的念头，在她心底盘踞了十几年，成为了一种痼疾。 林非禹带她来爬山，不仅要她正视真相，也要她正视自己。 慕凌菲再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多智近妖，实在是……太烦人了！ “你还是要回老宅吗？”林非禹与她一同望着悬崖下绝美的风景，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慕凌菲默然片刻，不容反驳地道，“要回。” 林非禹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奈，道，“人生天地间，不过忽然而已，有些事，稀里糊涂也是过，刨根究底将自己累个半死也是活，要怎样选择，就要看人自己的洒脱程度。凌菲，依我看，你可真是不撞南墙心不死那一类人当中的典型。” “我发现你实在有去当得道高僧的潜质，动不动就摆出要教化的派头出来！”慕凌菲嗤笑，“山腰就有寺庙，你剃度出家去普度众生吧！” 林非禹摇头，也笑，“我不想做和尚普度众生，我很自私，我只想度你。” 慕凌菲满头黑线，这高僧不仅会普度众生，撩妹也是一套一套的，可惜她不是妹，她是姐！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慕凌菲眸光望向远方，这山顶上的风景自然不止桃花源一处，更远的地方，海天相接，仿佛处处是边界，又处处无边界，令人切实地感受到‘荡胸生层云’的开阔，在这样开阔的风景下，胸怀似乎也宽广了许多，“我是学法律的，却也知道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情不是有理就可以说清的。规则约束不了与制定规则者同等级或者更高等级的人，这也是这世界上有那许多不公存在的原因。” 林非禹笑着看她，眼底露出淡淡欣赏的神色。 有些事，这个十八岁就经历了人生巨大变动，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家族并且将幼弟抚养成人的女强人懂得比他透彻。 林非禹没说话，等着慕凌菲的下文。慕凌菲看着前方，目光缥缈如烟，语气重逾千斤，“但我还是，想看到真相水落石出。” 她已经足够冷静了。 现在，她只求一个真相。 慕家老宅。 陆橘执意要跟慕倾袂分开睡，为了不让慕倾袂怀疑她是为了避嫌才不跟他同睡，推说自己来了大姨妈，来大姨妈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来了大姨妈之后脾气会变得异常暴躁，身旁有人就睡不着。 陆橘这样顺口胡说的时候，慕倾袂怀疑地看着她的脸，心想他怎么不知道陆橘有这么个毛病，但又不敢逼得太紧让陆橘头疼，只好同意了。 只是房间必须在他隔壁，这一点陆橘自然不会再拒绝，怕一而再再而三下来，慕大少爷会不会干脆连分房睡也不愿意了，于是欣然同意。 慕九儿是死活不肯跟陆橘分开睡的，陆橘也怕自己离了慕倾袂又离了九儿，这晚上梦魇太过严重惊扰别人，就抱着九儿一起回房了，留下慕大少爷一人幽怨的眼神。 是夜。 却有一道人影轻而易举地进入了他们的小院，就连负责看守得保镖都没有拦住此人，看她畅通无阻地进了楼房，摸到了二楼陆橘的房间。 轻轻地，敲了敲。 “凌菲姐？” 陆橘打开门，看见站在房门外的慕凌菲，讶然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橘子，”慕凌菲近来没有再修剪头发，稍稍长长了一些，挨到了肩膀，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些棱角，多了少许的温婉，笑道，“咱们出去谈谈吧！” 她们并没有走得太远，在一处亭子里落座，虽然现在是秋天，但是晚上的温度也并不太冷，微凉的秋风轻轻地吹拂，携着绿植的味道，倒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凌菲姐，你要跟我谈什么？” 慕凌菲今天没有往日那样轻松爱笑，眉宇间凝着一缕淡淡的凝重，“小橘子，明天老爷子大概会见你，你做好准备了吗？” 陆橘一怔，她对于这件事也很有些紧张，一直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所以慕凌菲刚一敲门，她就立刻听见了。 “说实话……没有。” 陆橘有些惭愧，又有些无可奈何。 慕凌菲点点头，“没关系，我教你一招。” 陆橘眨眨眼睛：“啊？” 这算是考前补习吗？ 秋风卷起院中落叶，沙沙作响，掩盖了亭中说话的声音。 “记住了吗？”慕凌菲见陆橘似乎有些呆住了，问道。 陆橘回过神，脸上仍然挂着不可思议的色彩，半晌弱弱道，“可以……吗？” “你明天见了老爷子，如果他接纳了你，那自然没有关系，如果他为难你，你只需要按照我教你说的话说，保证没有问题。”慕凌菲牵起嘴角，只是笑得很有些疲倦，没了往日神采飞扬的感觉，陆橘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了，但却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 况且明天具体会发生什么也无从得知，如果慕老爷子要为难她的话，她也的确想不出什么妥善的解决办法，毕竟她连慕老爷子是个怎样的人都还不清楚，眼下也只能先如此，于是点点头，“好。” 慕凌菲道，“嗯，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陆橘叫住她，“凌菲姐，你不留下吗？” 再过两天就是慕倾袂的生日，难道慕凌菲不来参加吗？ 慕凌菲顿住脚步，慢慢道，“不了，有些事，还需要我亲自去做。” 她离开的背影有些萧瑟，没有了往日的洒脱，陆橘看着，忽然再次扬声道，“凌菲姐！” 慕凌菲回过头来，“怎么了？” 陆橘道，“天冷了，下次出来多穿一件衣服吧。” “……好。” 第四百八十八章 伤风败俗 慕凌菲从老宅出去没多久，又有一队车队驶了进来。 慕凌蝶坐在后座，挨着满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唐堂坐，一边十分敬仰地道，“原来你也姓慕啊？” 唐堂给了她一个冷眼，“我姓唐！” 不要以为他同意进来，就姓慕了！ 慕凌蝶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睛又看向慕茜，慕茜有些为难，“哥，进了老宅，你就先忍忍吧……” 唐堂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跟这群人，没什么好说的！ 车子一直沿着主路向前行驶，一直快到尽头才向右拐进了一处别院，“哥，你就先住在这里吧，父亲这几天一直都忙着，只要你来了，他应该不会过来找你麻烦的。” “等等——” 唐堂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慕茜有些惊喜地回头，“哥，你还有什么事吗？” 唐堂嗫嚅了片刻想开口，但却始终没能完整地把一句话说出来，有些气闷地挠了挠后脑勺，歪头瞪天不语。 慕茜看着他的模样，眼底的光芒闪了几闪后熄灭了，“表哥的生日宴之前，老宅不留外人，所以，要等到——”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不等慕茜说完，唐堂就十分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她的话，好像慕茜很莫名其妙一般，赶苍蝇一样又朝她们挥了挥手，转头就走，“行了行了，都走吧！闹哄哄的，这都几点了！” 慕茜站在原地，这一刻，她的眼底泛起了不符合年龄的苍凉，喉咙都有些干涩地说不出话，她心里十分清楚，唐堂就是想问齐娜在哪儿，但是问不出口，从她这里得知了齐娜只有生日宴会那天才会过来，才放心回房间了。 慕茜眼睁睁地看着唐堂如入无人之境般进了别墅，没一会儿，灯亮起来了。 这个人，就是有无论在哪里，都能很快适应的能力。 慕凌蝶站在慕茜腿边，“茜姐姐，我们不走吗？” “……走。” 这只是老宅中极小的一个小插曲，因此，并未在风波诡谲的老宅当中掀起什么风浪，车队驶离之后，这座小小的别院，就再度恢复了安静。 天亮之后，慕老爷子那边果然派了人过来，请慕倾袂和陆橘过去。 至于九儿，慕老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含饴弄孙’的打算，没有让她一道过去。 陆橘有些担心，慕倾袂却比她还放松一些，“放心，在这里，九儿不会有事的。” 他说话的时候眸底有丝淡淡的嘲讽，虽然消逝的很快，但还是被陆橘看到了，随后她想起来，九儿就是因为慕老爷子的‘安排’才会出生在这世上的。 只是，既然如此，为什么慕老爷子不想看看这个亲孙女呢？ 重男轻女吗？ 陆橘怀揣着一肚子疑问，跟着慕倾袂一起过去了。 车子开到一处花园的时候就停下了。 陆橘正纳闷慕老爷子大概不会居住在这种地方，关老便迎了过来，“少爷，陆小姐，请下车吧。” 陆橘微怔。 什么意思？ 是让他们从这里走过去的意思吗？ 慕倾袂眉头略沉，片刻道，“好。” 陆橘与他一同下车，有些不安地捏了捏他的手，“这是下马威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慕倾袂偏头看着她。 陆橘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如果公婆不喜欢儿媳或者孙媳妇儿，就会这样刁难，让人知难而退……可是也不该啊，如果是下马威，为什么要连你一起惩罚？” “你想多了，”慕倾袂眼底似乎漫起一丝无奈，薄唇微抿，“从这里走五分钟就会到爷爷的住处。如果是下马威的话，大概会让我们从森林外就走进来。” 陆橘微窘，“那是为什么？” “是因为这片花园后，是慕氏祠堂，所有人从这里路过，都不得乘车，必须走过去，以示对先辈的尊敬。同时，也不得在此大声喧哗，或者打架斗殴等——有关此类的家规还有很多，我就不跟你多说了。” 慕倾袂的眼底泛起微微的波动。 这祠堂里，没有他父母的牌位。 祠堂？ 陆橘眼底划过一丝茫然。 毕竟‘祠堂’两个字在现代这个社会而言，还是很陌生的，寻常百姓家里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种东西，陆橘只在古代或者民国的电视剧里见过。 慕氏家族正是因为繁荣昌盛到了一定的地步，所以才会有祠堂的吧？ 陆橘收敛心思，立刻噤声，松开了慕倾袂的手，转而亦步亦趋地跟在慕倾袂身后走——对先辈的神灵不可不敬。 慕倾袂看着陆橘肃然起敬的样子，反手扣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缠。 陆橘忙道，“别——” “让他们看见后辈得到了幸福，我想这就是最好的尊敬。”慕倾袂的声音自有一种魔力，他天生就是统御级别的人物，说的话在旁人耳中，自然而然地便足以被当做真理，陆橘任他牵着自己走，目光近乎痴迷地看着他的侧脸，觉得自己实在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了。 也不必自拔，就让她这么陷下去好了。 “别这么看着我，”慕倾袂低低道。 “嗯？”陆橘来不及收回视线，傻呆呆地问。 慕倾袂的眸底如同笼着幽深的黑潭，要将陆橘吸附进去一般，“否则，我可能会忍不住让先辈看看我们更加幸福的一面。” 他的声音也微微沙哑，传入耳畔，如同击在心间。 陆橘的脸嘭地红了，收回视线假装专心地看着前方的青石板路，低声骂，“烦死了！” 慕倾袂薄唇挑起一抹微笑，并不反驳。 她太紧张了，这样放松一下，才好。 只是，他心里的确很想让先辈们看看他们幸福的一面，陆橘对他而言，是真正令人上瘾的药物，这一生，恐怕都戒不掉了。 他们走了一段路，果然看见了前方一座古朴的建筑，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十一颗大红柱子，仿佛顶天立地般排列整齐，伫立在那里。 令人不自禁地肃然起敬。 陆橘看见有人正往祠堂里去，一队一队，排列整齐。 想必是那些慕氏远方的宗亲们，趁着这次机会来这里祭拜一番。 有几个老一辈的人看见慕倾袂之后先是一怔，旋即当做没看见般继续向祠堂里面走，陆橘看了慕倾袂一眼，发现他也并未将后者看在眼里，拉着陆橘旁若无人地从祠堂前经过。 除了老一辈，还有不少年轻的姑娘，跟在长辈身边偷偷地打量慕倾袂，那眼神，绝对不是看远房亲戚的眼神。 陆橘心里顿时升起了巨大的危机感，老母鸡护崽一般也反手握紧了慕倾袂的手，身体也贴了过去，一副炸了毛捍卫领地的模样。 慕倾袂注意到她的举动，却压根儿就没有在意那些年轻姑娘们的眼光，低声道，“你贴的这么紧，我没办法走路了。” 陆橘干脆松开他的手，改成抱着他的手臂走路，树袋熊一样。 慕倾袂：“……” 这样虽然很福利，但他真的快没办法走路了。 慕倾袂站住脚步，微微倾身。 陆橘如临大敌般，虽然装作并没有看着那些姑娘，眼角的余光却也在无时无刻地往那边瞄。 冷不防被慕倾袂一个打横抱起来，陆橘差点没惊呼出声，“你干嘛？！”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慕倾袂垂眸看着怀里的陆橘，“你知道你都快要挂在我身上了吗？” 陆橘在慕倾袂的怀里，脸不由自主地烧着了，她自己乱吃小飞醋护食可以，但是慕倾袂这样不顾及旁人的目光，她还是很不好意思的啊！ 他的这个动作瞬间吸了不少睛，那些原本躲在长辈身后畏畏缩缩看向这边得到姑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连一些长辈都投来了视线，陆橘听见有些老者愤愤地道，“伤风败俗！” 陆橘更愧疚了，生怕自己会因此连累了慕倾袂，忙道，“快放我下来！” “没事，”慕倾袂瞥了一眼那老头儿，淡淡道，“他年轻时候夫人就去世了，一直独身到现在，他在嫉妒我们。” 陆橘：“……” 陆橘看了一眼那不愿再看这边的老者，他正独自往祠堂走去，与别人三五成群妻儿环绕一对比，确实有些形单影只。 只是…… 年轻时候夫人就去世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再娶，不也是出于对爱情的忠贞吗？ 这样的人，该得到尊敬。 陆橘捏了捏慕倾袂的腰，低声道，“放我下来！” 第四百八十九章 站在他身边 陆橘走向祠堂。 祠堂前是白色石阶，一路向上，那位说他们‘伤风败俗’的老人正在自己拄着拐杖，有些吃力地向上走着，陆橘快步跟过去。 慕倾袂在原地站着，他知道陆橘想要做什么，并不去阻拦。 只是他不拦着，却有别人上前拦住了陆橘，而且面容不善，正是慕柳，“站住！这是我慕氏的祠堂，你以为是谁都能进的吗？” 瞧她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和满眼的妒忌，陆橘严重怀疑她原本想说的应该是；“你以为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进的吗？赶紧滚！” 慕倾袂和陆橘原本就是人群目光的中心，眼下发生了这样一幕，一些看热闹的人顿时都停了下来。 “我想去扶那位老人，”陆橘不想刚进入老宅就与人起争执，尽量心平气和地道，“请你让我过去。” 她说话的声音不高却也不低，那先前骂过他们的老人缓缓回头，皱紧了眉头看着这一切，很明显也是不愿有人在祠堂前冲突。 慕倾袂早在慕柳拦过来的时候就要过来，却被关老拦住。 他蹙眉看向关老，对方却只是抱以他一个和煦的微笑，“少爷，她是你选择的人吧？” 慕倾袂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便听关老又道，“那么，请你相信她。” 慕倾袂瞳孔微微一缩，迈出去的脚步，暂且收了回来。 关老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好整以暇地转眸看向冲突的正中央。 慕柳对于陆橘的说法嗤之以鼻，在看见慕倾袂并没有过来给陆橘撑腰的打算之后，脸上明显露出愉悦的神情，对待陆橘也更加猖狂了，“人呐，最好还是有自知之明，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得看清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位置，不要一心妄想着攀高枝儿，我再说一遍，这是我慕家的祠堂，就连我都只能在祠堂门口跪拜，你凭什么踏足这里？” “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这祠堂里放的都是慕氏直系血脉以及其夫人的牌位，”陆橘盯着慕柳，缓缓道。 慕柳蹙紧眉头，没有料到她都已经这么不客气了，陆橘竟然还能不愠不火，正常人如果没有发怒的本事，也早就无地自容了。 为什么这个女人还能这么冷静？ 她强自镇定着，抬高了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橘，“那又怎样？” 陆橘缓缓开口，“你虽然姓慕，将来却是要嫁出去，就算要入祠堂，也是入夫家的祠堂，这里并不会放上你的牌位。” 陆橘举起了自己戴着红宝石戒指的手，红色的宝石在无名指上闪烁着光辉，灼了慕柳以及大多数对慕倾袂抱有心思的年轻女子，她看着慕柳，眼底自有不容置疑的威慑，“而我是慕倾袂求娶并已宣告全世界的夫人，所有人都知道，百年之后，这里会将他和我的牌位放在一起！” 她眸底闪着逼迫的光，“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不放我过去？” 她站在阶下，明明站的比慕柳高，令人生出一股站得太高却很危险的感觉，忍不住想要走下去，走到与她同高的地方，或者更低处。 所有人在产生这一感觉之后，又忍不住齐齐一凛，将脑海中那奇怪的感受挥散掉。 就连关老，眼底都闪出满意的光芒。 慕倾袂就更不用说了，薄唇微勾，原本一直冷峻着的神色，此刻都犹如雨过天晴般，满脸写着骄傲。 关老注意到他的神情，又是惊讶又是好笑，眼神中更多的却是欣慰。 有些事，他们老家伙果然是落伍了啊…… 陆橘盯着慕柳，看她微微发抖的嘴唇，就知道这个小姑娘已经无力再来阻拦自己了。 她越过慕柳，径直向上走。 一路越过神色各异的慕家人，绝大多数眼神里都露出淡淡的警惕，仅有少部分，是欣赏。 陆橘越过眼神的丛林，走到那位拄着拐杖的老人身边，无比恭敬地对那位老人弯了弯腰，“老人家，我来扶您上去吧？” 她方才还是一幅要吃人的样子，慕柳被她吓得现在还站在原地，此刻却又露出乖巧无害的样子，实在是善变的可怕！ 那位老人也盯着她，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入她的灵魂，半晌道，“小姑娘，你很厉害。” “惭愧，”陆橘微笑，“我并非喜欢咄咄逼人，只是已做好了站在他身边准备。” 既然已站在他身边，那就绝不后退，管你来挡的是谁。 “叫我六叔吧，”老人开口，眸光淡淡下望，瞥了站在关老身旁的慕倾袂一眼，而后回头作势往祠堂走，感慨道，“那混小子好福气。” 陆橘眼底露出惊喜的神色，急忙伸手去搀扶住他，“六叔，您慢些。” 将六叔扶到祠堂门口，陆橘就离开了，虽然她自称百年之后会进祠堂，但是现在到底不是实打实的慕家人，唬一唬下面那下巴抬到天上去的小姑娘还行，如果她胆敢迈进祠堂一步，估计就要被抬着下去了。 扶六叔上去的一路，陆橘倒是跟他相谈甚欢。 陆橘表达了六叔对爱情忠贞的绝对赞誉，同时也告诉他自己的母亲也早亡，父亲在母亲去世后并未再娶。 六叔听她说完后，看陆橘的眼神果然更加亲切了一些。 甚至告诉她，如果慕倾袂以后胆敢欺负她，就可以来找他。 陆橘才知道。 这个六叔是族中长老级别的人物，掌宗祠家法，就是因为平时形单影只，性格又很孤僻，看不惯什么就毫不留情地抨击的态度，才会导致上个台阶都没人敢扶。 …… 真是没想到。 本意只是不想让慕倾袂受到偏见过来道歉，结果还猝不及防抱到了大腿。 路上，慕倾袂问她，“你跟他说什么了？” 陆橘挑眉，“感兴趣啊？” 慕倾袂看她得瑟得都快要露出尾巴摇的状态，微微挑眉，“说了我？” 这次换陆橘挑眉了，“你怎么知道？” 慕倾袂没什么意外，“你们之间可以共通的话题，除了方才你的表现，就只剩下我了。” 陆橘微微睁大眼睛，表示由衷的赞叹。 只是提到刚才的事情…… 陆橘眯着眼，一眼一眼地瞟慕倾袂，摇头叹息，“哎呀，真不知道是谁，来之前说‘不用害怕，凡事有我，有谁胆敢欺负你，我就揍扁他！’啧啧，真是不知道是谁说的哈？我刚才都快要被人欺负死了，也没见有人出来撑腰啊，啧啧！人心不古，人心不古……” 真是有大腿可抱了，陆橘现在跟慕倾袂说话，整个人都挑着毛茸茸的小刺儿。 慕倾袂好笑，“夫人，敢问，你说的这是我的原话吗？” 陆橘傲娇，“不是，但也差不多！” 关老走在他们之前，听见身后一对儿的你来我往，眸底也泛起了笑容。 只是那笑容在拐过一道回廊之后，就逐渐趋于平静了。 他在老宅数十年，尽管在慕宅的地位已经非同一般，但是仍然坚守着自己身为一个下人的本分，进了第一扇大门后，就在房间门前停住脚步，“少爷，陆小姐，老爷就在里面等着你们。” 陆橘望着那扇雕刻着古朴花纹的大门，一路上因为笑闹而放松了的身心，又有些情不自禁地提了起来。 心里那一丝不安冒出来的一瞬间，慕倾袂就握住了她的手，陆橘侧目看向慕倾袂，发现他的神情也并不放松，曾经一贯冷漠的表情又摆了出来。 陆橘知道，他的冷漠并不是从骨子里发出来的，有些时候是对外界的抵触，有时候，则是一种防御机制。 可想而知，他对慕老爷子的怨恨到现在也并没有放下。 慕倾袂握着她的手，推开了那扇门，“走吧。” 第四百九十章 隔代对话 房间里很大，却也很空旷。 空旷得有些吓人。 进入房门后首先看到的是覆盖了一整面墙壁的落地窗，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满室都是跳跃的阳光，背对着房门的方向放着一张沙发，可以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老人。 慕倾袂的眉头在看见老人坐在沙发上时，就狠狠拧了起来。 慕家所有的人都知道，慕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受过伤，身体一直不好，不惑之年后就干脆躺倒在了床上，无法行走，只能坐卧。 到后来，情况越发严重，不能见过于刺激的阳光，只能躺在床上，围着厚厚的床帐度日。还好有着忠心的下属，也就是关老，加上慕老爷子的铁血手腕，才将这个家族维持住了。 不然，在这种利益至上的大家族里，只是生存下来，就需要很大的力气。 只是他现在竟然坐起来了，让慕倾袂怎能不惊讶？ 陆橘见慕倾袂只是盯着沙发上的背影瞧，并没有说话的打算，不由得有些奇怪，正想要拉拉慕倾袂的衣角，那坐在沙发前的老人却说话了。 “既然来了，那就过来坐吧。” 慕老爷子的声音有些嗡鸣，好像声音在发出口之前就经过了压缩一般，只是听着，就让人也感觉胸腔仿佛在隆隆地震动，有些不舒服。 慕倾袂像是才反应过来，带着陆橘走过去，在另一条沙发上坐了。 他坐的毫不客气，丝毫没有先向老人行礼在坐下的意思，还拉着陆橘一齐没能反应过来，等到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陆橘才看见了慕老爷子的正脸。 一眼看去，不由得一呆。 这一呆并不是因为慕老爷子的长相问题，而是，他的脸上戴着一枚面具，面具盖住了上半张脸，露出来的部分，皮肤都十分苍白，陆橘甚至觉得她可以隐约看见皮肤下的血管。 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坐在这里，就是为了晒太阳，好将自己晒得黑一些。 只是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皱纹，面部的轮廓虽然深了一些，却并不像是个垂垂老者的模样，银色面具后的眼神，也并不浑浊，只让人觉得十分犀利，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就会无所遁形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 慕老爷子看向陆橘。 陆橘呆了一呆，在这样的眼神下有些不自禁地想要起身，手却被旁边挨着她坐的慕倾袂给一把按住了，陆橘心里暗暗叫苦，只得硬着头皮坐在沙发上回话，“我叫陆橘。” 说完了，心里才后知后觉。 连关老都知道她姓什么，慕老爷子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吗？ 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陆橘又开口道，“今年二十四岁，毕业于纳多尔音乐学院，现在慕氏集团任策划部经理。” 慕倾袂的眸光微转，并没有开口阻止她。 陆橘一口气说完之后，才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想多或者说多了，也许老人家就是这么顺口一问呢？ 她这样迫不及待地自报家门，会不会有心慌的嫌疑？ 慕老爷子听了她的自我介绍，并没有露出惊讶或者不满的神色，银色面具后的瞳色黑白分明，只是定定地瞧着陆橘，像在打量她。 “对于我慕家的事，你知道几分？” 陆橘一怔。 这一刻，心底那种被窥破的感觉更深了。 “我知道的，她都知道。”慕倾袂代替她开口。 慕老爷子看了一眼慕倾袂，眼神里那股逼视消失了，他向后轻轻一靠，整个人顿时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软软地借着沙发支撑着自己坐着。 “嗯。” 房间里一时陷入诡秘的安静当中。 陆橘的手被慕倾袂悄悄压着，从方才慕老爷子问她话的时候，慕倾袂就压着她的手——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来这里之前两个人就商量好了，见面之后慕老爷子肯定会问一些问题，如果慕倾袂觉得回答，就点点她的手背，如果觉得不能回答，就向下用力压一压。 此刻他压着，很明显是不让陆橘先开口。 于是陆橘将满腔的疑惑都暂且咽了下去。 在她看来，爷孙许久未见，按理来说也该好好寒暄寒暄，合该是温馨的场面。 但此刻却并不是这样，这对爷孙之间，冷漠得不像话。 良久之后，陆橘几乎快要被这种诡异的感觉压的说不出来话，慕老爷子才淡淡开口，“你先出去吧，我和陆橘单独谈谈。” 慕倾袂眉心一道皱褶就没有放平过，听见这句话更是狠狠地拧了起来，正要说话，慕老爷子又转向陆橘，“你也有话要跟我说吧？” 他的目光一直很平静，是那种看破了世事的无所在意，只是总有一丝愁容不解。而且这句话虽是问句，眼底却并没有人等待回答时的神色，毫无波澜。 这一刻，陆橘觉得自己之前可能对他有些先入为主的偏见。 陆橘点点头，手指轻轻捏了捏慕倾袂，用眼神示意他先出去。 怕他不听话，陆橘又在他掌心写了各字——信。 “相信我。” 慕倾袂神色微动，顿了顿，抬指在陆橘无名指上的红宝石上一抹——无论如何，不能委屈了自己，你已是我妻子。 陆橘微微笑起来，看着慕倾袂从容起身走出去。 “你不怕我么？” 慕倾袂走出去后，慕老太爷淡淡问道。 陆橘陈恳地答，“一开始是怕的，但是怕也没办法，只能来了，更何况，您也是人，不是什么洪荒猛兽，不会吃了我，对不对？” “……你倒不怕死，”慕老太爷并无意与陆橘逗机灵，开门见山道，“你不能嫁给他。” 陆橘心里一紧，这句话还是出来了。 好像所有狗血肥皂剧里都会有这个画面。 男方家长找女方私下谈话，甩出一张支票，上面是一眼数不完整的零，直言要女方滚蛋。 这个，好像还是比较温和的了。 但是好像没有支票啊？ 陆橘觉得自己在这一刻还能想这么多，没有被慕老爷子逼得不能思考，实在是很有勇气，于是也不打算辜负了自己这份勇气，平静地问道，“为什么？” 直到此刻，慕老爷子才露出微微惊诧的神情，“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现在呢？”陆橘眨眨眼睛。 “你应该明白，你没有任何足以嫁入我慕家的资本。”慕老爷子说话的速度慢了一些，似乎是有些疲倦了。 “您是说，我不配吗？”陆橘微笑不变，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 慕老爷子并未回话，含义不言而喻。 “在您眼里，”陆橘吸了一口气，慢慢道，“什么样的人，才配嫁入慕家呢？” 慕老爷子露出淡淡悲悯的眼神，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陆橘又继续道，“是不是，容貌才学品性缺一不可，最重要的是，家族地位的匹配？” “在您眼里，婚姻这件事只与利益相关吗？可我从凌菲姐那里听来的，却并不是这样。” 慕老太爷的脸色终于变了一些，“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告诉我您对您故去的夫人一往情深，而且您夫人也并不是什么大家族的小姐，只是个普通人。”陆橘道。 慕凌菲昨晚跟她说的时候，她还有些惊诧。此刻，确实有些怀疑这件事的真假了。 因为她看到的，是一个将婚姻利益凌驾于后代之上的家族掌权者。 “……那又如何？”慕老爷子的声音微冷，如同一条被触及了逆鳞的龙。 第四百九十一章 针锋相对 陆橘逼迫自己不在此刻退却，直视着慕老爷子那面具后宛若深渊的眼睛，一字一顿口齿清晰地道：“所以，您是在否定您自己吗？” 她这么问，就相当于逼迫慕老爷子承认自己的一生都在坚持错误的事。这句话，对于一个已经垂暮之年的老者来说，有多么严重是可以想见的。 “你就是这样同长辈说话的？” 陆橘觉得自己没有眼花，这一刻，她在慕老爷子的眼底看见了一丝杀气。 那是戎马半生之人锁定了敌人之后，豹子般蓄势待发，随时准备一招锁喉的锐气。 “长辈，并不单指年长之人，真正的意义该是思想见识比年轻人宽广，不独断专行唯我独尊之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老人，却很少有真正的‘长辈’，”陆橘强自压下自己心里那点心虚，尽管觉得脖子上冒着丝丝凉气，但还是坚持继续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还微笑着，“您觉得呢？” “……伶牙俐齿。” 陆橘笑得没几分温度，“您问完了吗？那是不是该我了？” “哦？”慕老爷子似乎有些惊讶于陆橘的大胆，毕竟从一开始，就是陆橘一直在问他，“你还准备怎样抨击我？” 陆橘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道，“您当年，为什么要安排其他女人生下慕倾袂的孩子？” 慕老爷子眼里闪过一道乌光，“你知道的很多。” 显然，先前慕倾袂说他知道的，陆橘都知道时，慕老爷子心里并未相信。 陆橘半步不退，“您似乎在逼迫您的孙辈去获得幸福。不，与其说您是在逼她们幸福，倒不如说是逼她们都如你意，慕凌菲长的像您逝去的夫人，所以她如今三十五你也不去逼她……” 慕老爷子怒喝道，“住口！” 陆橘当然不能住口，继续道，“慕倾袂当年才二十二岁，您就怕他不结婚而耽误传宗接代。擅自找人生下他的孩子。 如今他想要娶我，您又嫌我出身平凡，无法相配。 慕老太爷，您究竟是为了他们好，还是想如您自己的意？” 陆橘平静地说完这段话，内心其实早已经翻起了巨大的波澜，不单是因为她此刻面对的是慕老太爷，而是就算单纯的晚辈与长辈对话，那这番话未免也‘大逆不道’了一些。 可是，昨晚慕凌菲的确是这样教她说的。 绝对不要做温顺的小绵羊，一定要做满身是刺的机关枪。 陆橘看着眼前怒火滔天的慕老爷子，由衷觉得自己死期到了。 都说人濒临死亡的时候，眼前会闪过最怀念的场景或人，陆橘此刻脑海中浮现的却并不是慕倾袂，而是小九儿。 陆橘心底泪眼汪汪地想。 小九儿，我今天万一交代在这儿了，你可不要伤心啊！ 此时此刻，小九儿并不知道陆橘正在面对怎样的情况，她看着环绕着她像是在打量什么新鲜玩物一样的小女孩儿，满脑门子的官司。 她本来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正无聊，就看见门外唐堂找了进来，身边还跟着这个小女孩儿。 慕凌蝶是也！ 慕凌蝶第一眼看见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不点儿’，就十分慈爱地摸了摸九儿的头，笑眯眯地道，“要叫姑姑哦！” 九儿皱着眉躲开这位‘姑姑’的爱抚，微微抬着头审视着慕凌蝶，“可是你看起来只比我大了两三岁！” “呀？！” 慕凌蝶欣喜地看着九儿，像是惊讶于这个小不点儿的口齿如此伶俐，一副老怀欣慰的样子道，“但是我辈分比你大呀，所以要叫姑姑哦！” 九儿撅着嘴，老大不乐意。 可是爸比跟麻麻都去见爷爷了，她现在没人给撑腰，所以只能暂时屈服。 但是她的屈服也仅限于不反驳，开口叫姑姑那是不可能的，至少现在不可能！ “姑姑呀，姑姑姑姑……” 慕凌蝶还在不屈不挠地哄着九儿，明明她才是姑姑，却像是在喊九儿姑姑一样，唐堂看着觉得好笑，这就是传说中的‘要想当爸爸，必须先叫别人爸爸？’ 他也无心跟两个小不点儿哄着玩儿，只是在老宅里实在很无趣，这才过来想找慕倾袂，结果到了这里却扑了个空，只有九儿留守。 “喂，你们自己慢慢玩儿吧，我先回去了！” 唐堂不想哄孩子，转身要走了。 慕凌蝶急忙道，“说好了，你要教我学音乐的！” 唐堂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明明是你一大早就跑过来烦我好不好？” 唐堂对于凡人一向没什么耐心，对于这样能跑能跳还通常不讲理的小孩子就更加没有耐心了，满脸的嫌弃地瞥了慕凌蝶一眼，“还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像个跟屁虫一样，烦死了！” 九儿对此深表赞同——就是就是，还总逼着人家喊她姑姑，烦死了烦死了！ 慕凌蝶难过捧心道，“九儿小侄女，你怎么能点头呢？我可是你姑姑呀！不能这么没有礼貌的！” 九儿：“……” 唐堂趁机赶紧溜了，他也不急着回自己暂住的院子，东晃晃西晃晃，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溜达，走过一处高大的花坛转角时，忽然有一道花花绿绿的影子猛地从角落里冲出来，直接就撞到了唐堂的身上。 “嘶——” 唐堂感觉自己的胸膛好像被铁锤给捶到了，疼的弯下了腰，“谁啊这是？” 撞人的那个却已经被弹得倒退了出去，直直地跌倒在了地上，满脑袋的首饰晃得不像样，银光闪闪的，唐堂看了一眼就觉得心惊。 难怪胸口被撞的这么痛，合着这是大型攻击性武器啊！ 慕柳脸上的妆容都给哭花了，因为刚被陆橘给吓退，自己觉得丢了面子，就连祖宗也不参拜了，不顾一切地跑了回来，结果没成想还撞了人，一肚子的火正愁没地方撒，看见撞的人是谁，顿时就来精神了，“唐堂？” “你认识我？” 唐堂挑眉。 心道难道这也是他的粉丝？ 却并没有因为这女人有可能是他的粉丝就对人家怜香惜玉，伸手去扶一把。 脸上这妆也太夸张了，他怕去扶的时候，粉蹭到他身上。 “呵，怎么不认识，”慕柳站起身，满脸恶毒的嘲讽，“你不就是被捡回来的那个么。” 唐堂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慕柳，“嘴这么臭，早上吃大蒜了？” 慕柳咬着牙，将在祠堂门前受的憋屈全都发作了出来，“听没听说过‘一表三千里’，某些人能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后花园闲逛！” “是啊，我们是一表三千里，你们却是一堂十万里了！”唐堂听她说这个‘表’字，就知道她大概是某个‘堂妹’，顿时没好气儿地翻白眼儿，“什么玩意儿，真把自己当大头蒜了！” 他三句不离蒜，慕柳被气的脸色发青，有那个女生会乐意听到这样侮辱的话？ “你们在干什么？”不远处，慕茜恰好经过这里，看见慕柳在找唐堂麻烦，立刻赶了过来，“慕柳，你刚才还没有闹够吗？丢脸都丢到祖宗面前去了，能不能消停一会儿？！” 唐堂虽然对慕茜把他当弱鸡一样护在身后感觉很不满，但是听见八卦登时来了兴趣 呦，听起来这个愚蠢的女人刚才做了什么蠢事？难怪跟吃了枪药一样要死要活的。 “你，你们——”慕柳面色阵青阵红，轻的是气的，红的是羞的，手指着他们，如同癫痫般一阵颤抖，语无伦次地道，“你们家根本就什么都不是！都是一群来路不明的东西，你们……迟早都会被赶出去！” 她声嘶力竭，仿佛已经被气到失去了理智，恶毒地骂道，“你们血统不纯的肮脏下等人！杂种！” 第四百九十二章 撑腰 花园里秋风萧瑟，只有慕柳的尖叫声冲破云霄。 慕茜被吼得有些呆了，反应过来之后冷着脸便要骂回去，却被唐堂横臂一拦，他自己一脸阴沉地踏前一步，“道歉！” 慕柳冷笑着，“让我道歉？你配吗？” “很好……”唐堂走过去，也不多说，扬手就扇了慕柳一个耳光，慕柳被打的偏过头去，白皙的脸颊瞬间就红肿了一片，她捂住被打的脸，满眼震惊地瞪着唐堂，“你竟敢打我？！” “在我这里，只有正常人和蠢人两种人，没有男人女人的分别，”唐堂转着手腕，露出十分欠揍的微笑，“你如果再敢惹我，我会把你揍得你妈都不认识！” 他说的认真，绝对不会有人将他说的话当成玩笑，慕柳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唐堂，又看了一眼慕茜，转身就跑了。 “哼！” 唐堂抽出纸巾擦了擦手，左看右看发现没有垃圾桶，干脆直接丢到了慕茜的卫衣帽子里，“全是粉，恶心死了！” 慕茜：“……” “哥，你打了她，不怕她报复吗？” “报复？”唐堂奇怪地看了一眼慕茜，“她谁啊？” 慕茜：“……！！”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就动手打人吗？ “……她是爷爷堂弟的孙女，名叫慕柳——”慕茜好心地给唐堂科普，唐堂却半丝想要听的兴趣都没有，“养出这样骄纵的女儿来，家风也实在堪忧，我没兴趣知道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以后再敢来惹我，我照打不误！” 他说到‘骄纵’的时候，还瞥了慕茜一眼。 很明显，这位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有指桑骂槐的严重嫌疑。 话落，他径直往前走，要回暂住的别院了。 这地方果然不适合来，更不适合溜达，才出来这么一会儿，撞见的这都是什么人啊？！ 唐堂满心的不愉，却不知道，有人满心里憋着比他更浓厚的怨愤和怒火，慕柳捂住脸颊跑回自己居住的院子，门还没开，就放声大哭了起来，“爷爷！有人欺负我！” 古朴的房屋格局，四面以金丝楠木打架子陈列着许多古董玩物，随便一件就价值千金，房间里点着沉香，一瞧便不是临时居住的别院。 一个鹰钩鼻的老人正在一副山水画前举着放大镜观赏，闻言拧眉回头，看着自己捧在心尖儿上宠的孙女儿像蝴蝶一样扑进来，忙接住她，心疼地道，“怎么了？小柳儿，受委屈了？跟爷爷说！爷爷帮你出气！” 他是慕老爷子的堂弟，名叫慕铭志，同样是家族中长老级别的人物，慕家人称慕五爷，平时最疼宠的就是这个嫡亲的小孙女儿，说一不二，要天上的月亮就绝对不给摘星星的那种。 此刻听闻乖孙女儿被人欺负了，那还得了？ “呜呜呜……爷爷，有人打我！” 慕柳一边情真意切地哭着，一边将自己红肿的脸露给老者看，晶莹的泪珠儿在眼里转着圈儿，无比惹人心疼。 老者看了，一对眉毛顿时倒竖而起，“这是谁干的？！” “是唐堂！” “唐堂？”老人皱眉，旋即想到了会在慕家出现的这个‘唐’姓是何许人也，鹰钩鼻溢出一道重重的哼声，“什么人都敢欺负到我家孙女头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慕柳十分认可地点点头，再接再厉地抹眼泪，哀哀戚戚地道，“他还说，再看见我就要打死我呢！我好害怕啊……” “岂有此理！” 鹰钩鼻老人被气的鼻子越来越勾，一掌重重地拍在金丝楠木桌案上，震得满屋子古董玉器都似要抖三抖，慕柳立刻害怕地缩起了身子，老人见慕柳如此惊弓之鸟，眼底的怜惜更重了，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旋即整了整自己身上穿的中山装，一双眼里露出浓浓的戾气，“走！爷爷去给你讨说法！” “嗯……” 慕柳泪珠儿盈盈地点了点头，眼底却闪过一抹即将得逞的凶光。 慕五爷带着慕柳，气势汹汹地就出门去了，身后跟着一队保镖，摆出了‘闲人勿进’，要去踢馆子的气场。 慕容恒正在将生日宴上的一应大小事务吩咐安排下去，忽然听闻下人来报，慕五爷带人来了，有眼尖的人瞧见慕五爷还带着他那个小孙女儿慕柳，而慕柳捂着脸，似乎受了欺负。 慕容恒狠狠拧起双眉，让大厅里一众等着分派调遣的人都先散了，容叔道，“我们平时与慕五爷并无瓜葛，他会突然过来，恐怕来者不善。” 慕容恒思考了片刻，道，“来人，去把茜小姐还有慕堂带过来！” 容叔微微颔首，想必也是赞同了慕容恒这一做法。 他们一直都在忙着生日宴的事情，根本就不会有哪里可能得罪慕五爷的情况，如果说问题最可能出现在哪里，那就只有慕茜和慕堂两个人了。 毕竟昨日里，慕茜还跑过来哭诉说慕柳产生过矛盾。 说话间，人就都进来了，慕容恒急忙迎过去，摆出了笑脸，“慕五爷，您怎么有空过来？来来来，快坐下，初秋天气冷，翠兰，沏一壶茶来！” “容恒！” 慕五爷压根儿就不吃他这一套，双眉倒竖，将慕柳向前一拉，怒气冲天地让他们看慕柳脸上被打肿的痕迹，“你来看！” 慕容恒先是听见那一声‘容恒’，脸上划过一丝戾气，而后看见慕柳脸上的伤，心里又结结实实地漏跳了一记。 难道真是茜儿打的？ “这是怎么了？”慕容恒面上维持着平静，眉眼却应景地挂着不忿，“柳儿，说出来，我来替你撑腰！” 慕柳只哭不说话，以往一贯嚣张跋扈的影子也不见了，此刻就是一个十足的娇滴滴小姑娘，雾蒙蒙的眼底晕着难过，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容叔见了，心也微沉。 慕五爷冷笑道，“容恒，不必你假好心，我孙女儿的脸，就是被你们家捡回来的那个野崽子给打的！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哼！” 最后一声中气十足，这位慕五爷也是个有着铁血手腕的，在慕家也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只这一声，所有人都禁不住要站直了。 “慕堂？” 慕容恒微微一怔。 慕五爷冷哼道，“呵，谁知道姓什么呢？有些人的‘慕’还来历不明呢！” 慕容恒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戾气，怒声道，“来人！去把慕堂叫过来！” 他的‘慕’字也咬得极重，像是暗地里跟慕五爷的讽刺较劲儿一般，明面上却是绝对不敢反驳的。 一早就有人去带唐堂和慕茜了，容叔立刻快步走出去，正好在院子里迎上他们，慕茜从离开花园后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看见容叔急忙道，“容叔，忽然叫我们来干什么？” 容叔面色微僵，看了唐堂一眼。 唐堂无所谓地挑眉，毫不客气地看了回去——看我干嘛？！ 慕五爷早就眼尖地看见院子里的人了，厉声道，“来了是吗？带进来！” 容叔原本想说些什么，此刻却只能叹了一口气，一挥手，立刻有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将唐堂给控制住了。 “哥？！”慕茜花容失色，震惊地看着容叔，“容叔！” 唐堂被压住，却是没有太大的意外，毕竟小时候他被这样对待的次数也是很多了，就在前些日子，他还被这样押解回国，实在是熟悉得不得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断他一手 唐堂在两名保镖的压迫下抬起头，看见慕柳依靠着一个老人走出来，梨花带雨的模样，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冷笑着，“呦，都多大的人了，被欺负了还找家长？你不觉得丢人么？！” 慕五爷重重哼了一声，“牙尖嘴利的小子！” 慕柳呜咽着，“爷爷……” “慕柳！”慕茜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又求救似地看向随同慕五爷身后走出来的慕容恒，“爸！你听我说，是慕柳先出言侮辱我们的！” 慕容恒脸色铁青，知道惹祸的人是唐堂知道，他就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了，眼下见慕茜竟然还想要替唐堂开脱，胸臆之中更是升腾而起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骂道，“混账！住口！” 慕茜几时被父亲这样骂过，当下就呆住了，看着慕容恒走到唐堂身边，抬脚便在他肩头上踹了一脚，“快给慕柳道歉！” 唐堂被人按着，这一脚避无可避，眉头猛地蹙紧，嘴角冷笑的弧度却并没有放下来，他跪在那里，腰板儿也是挺直了的，“我为什么要道歉！” “爸！”慕茜的魂魄也仿佛被这一脚给踹了回来，尖声喊道，“哥是为了我才—— ” “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一句并不是慕容恒说的，而是唐堂低吼出来的，他冷眼看着慕茜，“少自作多情了，这么多年我因为你挨的打还少么？犯不上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 慕茜一双红通通的眼猛地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唐堂，“哥……你说什么？” 他说和她没有关系……还说她猫哭耗子假慈悲？ 怎么会？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慕柳娇怯怯地缩在慕五爷身边，眼底噙着一抹冷芒，看着眼前的好戏，脸上露出痛快的神色。 下贱人就是下贱人。 自己窝里都斗起来了，他人踩一脚，也就算不得什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行了！” 慕五爷开口叫停，他可不是过来看戏的，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 话落，慕五爷走到唐堂身边，“我也不是那种以大欺小的人，你打了我孙女一巴掌，我也不多为难你，就断你一只手吧！用哪只手打的我孙女儿，就断哪只。” 话音刚落，立刻有一名保镖掏出一把手枪，动作利落地上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唐堂的右臂。 “别在这里，怪血腥的，拉到外头去吧。”慕五爷挥了挥手，似乎是倦了，转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 看样子，是想要在这里等着‘行刑’结束之后再走。 “什么？！”慕茜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刚才唐堂还跟她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整个人扑到唐堂身上，死死抱着他，“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哥！” 只是打了一巴掌，竟然就要用断手来换，这还不叫为难吗？ 况且唐堂的手是要弹钢琴的，一根手指头都不能伤，少了一只手，还叫他怎么活？！ 她虽然在大家族里长大，但是从小到大，慕容恒都没有叫她见过什么风雨，她哪里会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上位者对于下位者的生杀予夺。 而上位者的权威更加不容触犯，就如同蚂蚁咬了人一口，人反手捏死蚂蚁一般。 只是，现在到底不是上位者跟下位者之间的关系，他们同样姓慕，况且现在还是在慕老爷子的宅子里，慕五爷这样，可就是彻底地打慕容恒的脸了。 这是在明着说：我根本就没把你这个半路回家的慕姓人当一回事儿，更别提慕五爷刚进来，开口闭口叫的都是‘容恒’，是他来慕家之前的名字，而非慕容恒。 慕容恒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她怒喝着，如同一只濒临绝境的小兽，在面对灭顶之灾的时候似乎也爆发出了体内的潜能，这一声颇具威势，就连慕五爷都回过头看了一眼慕茜，微微抬眉，眼底闪过一道惊诧。 只是片刻后，就不满地看向慕容恒。 意思很明显，要看他怎么处理。 唐堂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冷笑的表情，听到对他的处置方式也只是哼了一声，面皮微微有些颤抖，片刻后也就平静了下来，一双眼睛古井无波般，冷睇着眼前的一切。 既没有试图推开慕茜，也没有开口为自己辩驳的意思。 他更不会指望，慕容恒会因为慕茜的求情就对他可怜三分。 他的生命本该在那一场地震中随父母一起终结，磕磕绊绊长到了这么大，算是偷来的时光，如今还回去，正好。 左右，这世上也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他留恋的事情和……人了。 他孤独生长，拒绝一切阳光，就连好不容易得到的温暖都给亲手丢掉，如今重归黑暗，很好。 慕容恒感受到慕五爷的目光，很快将眼底那一丝阴霾敛去，低声开口道，“慕五爷，后天就是慕倾袂的生日宴，听说老太爷也难得从床上起来了，这种时候，宅子里不宜见血光吧？” 唐堂闻言微微蹙眉，反倒是慕茜，惊喜地抬起头看着慕容恒，脸上还挂着成串的泪珠，有的还蹭在了唐堂的身上，唐堂微微垂眸，正巧看见这一幕，嘴角迅速撇了起来——咦……好恶心！ 慕五爷微微眯眼，“容恒，你这是拿我堂哥来威胁我么？” 他的话音刚落，带来的保镖就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齐齐向前一步，散发出浓浓的压迫感来，容叔一直在旁看着，见这一幕，眉头微微一蹙，放在身后的手不动声色地按下了一个按钮。 慕五爷没有说‘你父亲’或者‘老太爷’，而是说‘我堂哥’，就好像在不动声色地排斥慕容恒一般，在提醒他，你根本就不是慕家人，不要在这里跟我装蒜！ 慕容恒的脸色有些暗沉了。 他咬了咬牙，还是道，“不敢……” “哼！” 慕五爷轻蔑地哼了一声，轻蔑之意都快要写在了脸上，一挥手，就要让人把唐堂给拖出去。 “我看谁敢？！” 慕茜忽然厉喝一声，趁着自己抱在唐堂身上，离那些保镖也近，一把从保镖腰间的刀鞘离抽出了一柄短刀，那保镖也完全没有将慕茜一个弱质女流和已经受制的唐堂放在心上，一时不察被夺了刀，大惊失色。 却见慕茜拿了刀后没有试图攻击任何人，儿时将那柄短刀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情绪激动掌控不好力度，匕首又锋锐无比，立刻就在白皙的脖颈间划出了一道血痕，慕茜这个平时最怕疼的娇小姐此刻也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紧紧握着刀抵在脖子上，“谁要是动我哥，我就先死在这儿！” 她很聪明，知道以她的力气难以用这把短刀威胁到任何一个人，干脆就拿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唐堂原本风雨不动的眼微微放大，看着近在咫尺的慕茜，看到她脖子上出现的伤口，双眉越蹙越深。 “茜儿！”慕容恒终于变了脸色，看见慕茜脖子上有殷红的血液渗出，眼睛都红了，急道，“快把刀放下！” 他上前两步，慕茜立刻将那把刀抬了抬，“站住！” 冰冷的锋刃贴紧皮肤，一道血迹蜿蜒而下。 慕容恒立刻站住脚步，因为前冲的趋势太猛，这样收住脚步差点没摔跤，十分狼狈地站稳，却也顾不及自己的形象问题，慌忙后退了两步，抬起双手试图安抚慕茜，“乖女儿，你快把刀放下，你是要逼死你爹吗？啊？！你都出血了啊！太危险了，快把刀放下啊！” 容叔神色也是一紧，扶住慕容恒，“茜小姐，先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第四百九十四章 撑腰 院子里的人都神色各异。 慕柳咬着银牙，没想到慕茜竟然这么厉害，对自己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那刀那么锋利，贴在脖子上得多疼，再说，万一用力过猛留下了疤，啧啧，看她以后还不得后悔死！ 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拉了拉自己爷爷的手臂，怯怯地叫了一声，“爷爷……” 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将泣不泣，微微摇了摇头，正是一幅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要隐忍，劝爷爷不要逼人太甚的做派。 慕五爷看了更加心疼了，想自己的孙女儿如此乖巧可人，这个唐堂竟然还敢打她，岂有此理！ 只是…… 慕五爷紧锁双眉，原本在他看来，处理了唐堂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没有想到小人物的反扑竟然也会这样猛烈，唐堂是外头捡回来的，废他一只手也就罢了，但这慕茜，可是从小长在慕家的，这个要是真出个好歹，幕老太爷想必就会插手过问了。 还得想个折中的法子。 气氛正僵持不下的时候。 院子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慕倾袂和陆橘还没进院子，看见的就是这样两相对立的场景，唐堂被两个保镖压着双手跪在地上，慕茜扑在唐堂身边，一手揪着唐堂的衣服，一手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样子。 他们刚从幕老太爷那边回来，就有人过来通知他们，说唐堂出事了。 这才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只是不管发生了什么，唐堂…… 陆橘看了一眼慕倾袂，慕倾袂微微点头，旋即探手入怀，抬枪对准那压着唐堂的一名保镖射击，没有丝毫多余的花哨或者停顿，动作行云流水。 没人看清他究竟做了什么，只听到保镖一声惨叫，鲜血迸射开来，随后才看见两个人进来。 “表哥？” 那枪虽然打在保镖的手臂上，却也响在唐堂耳畔，唐堂被震得呆了一呆，旋即回过头来，看见慕倾袂之后，总算露出了些许的表情。 院子里的保镖因为慕倾袂开枪伤人，全都举枪对准了慕倾袂，慕倾袂没有看唐堂，也没有看这一群紧绷起来的乌合之众，带着陆橘径直向前走，经过唐堂身边的时候，淡声道，“起来。” 这一声，当然是对唐堂说的。 从他们进院子，到开枪射伤保镖，到现在，也就只有短短五秒钟的时间，却让所有的人都震惊了一番。 唐堂十分麻利地站起身，顺便踹了那个侥幸没有被慕倾袂选中开枪，还在按着他的保镖一脚，看见慕茜还呆呆地跪坐在一边，皱了皱眉伸出手要拉她起来，早被慕容恒一把扯到身边，顺便夺走了手里的刀。 “茜儿？你没事吧？快，快点去找医生！” 满院子乱哄哄，还有个中了枪的保镖在咬牙呻吟。 陆橘觉得自己跟在慕倾袂身边，真的是要无时无刻修炼强大的心脏，这才进老宅不到一天，就接连遭受了灵魂的挑战，方才在祠堂前对峙是一次，现在又是一次。 她刚才看了慕倾袂一眼，不过是觉得自己在这里到底是外人，不方便先声夺人，想让慕倾袂去救下唐堂，谁想到他竟然这么果断，直接开了枪。 话说他的枪是从哪里来的？出门的时候就带着吗？ 他们不是去见老太爷吗，他为什么要带着枪…… 慕五爷看到慕倾袂，眼底的惊诧之后变成了警惕与戒备，浓眉深锁。 慕柳在慕五爷旁边，原本哭成了一朵泪人花，看见慕倾袂之后，眼睛瞬间放出了光彩来，眼前的男人，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矜贵的气质，尤其是方才开枪伤人的时候，脸上淡定从容的表情，更让人心生向往，对这样一个强大、高贵、又帅气逼人的男人，没有一个女人在看到他的时候，还能够保持冷静跟淡定。 她的目光无比炽热，就连跟在慕倾袂身边的陆橘都感受到了，抬眼看了看慕柳的方向，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又是她，这个女人一天不找几次事儿就消停不下来么？ 唐堂见慕茜被慕容恒扶起来，撇了撇嘴也就没再管，走到了慕倾袂身边，“表哥，我刚才去找你们，结果你们不在，路上回来就碰到了那个女人，”他低声道，“刚才可不是像现在这样娇滴滴的，那个凶的呦……还口吐芬芳，我就打了她一巴掌！” 他一边说着，一边洋洋得意，陆橘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打她？” 唐堂奇怪地看了看陆橘，“她骂我，我难道不该打她吗？” 陆橘：“不是说该不该打的问题啊……” 关键是这里是慕家老宅啊，唐堂这是无知者无畏，还是艺高人胆大？ 陆橘觉得他两者都不是，他是有知者无畏，就是不怕死。 “我知道了。” 慕倾袂微微点头。 慕五爷看他们旁若无人地嘀咕，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慕倾袂，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倾袂对上这位堂叔公，丝毫没有对长辈的敬畏之心，清冷的声线透着丝丝的敌意，“做跟你一样的事情。” 一样的事情？ 慕五爷一怔。 旋即看了一眼身旁的慕柳，反应过来了。 唐堂听了慕倾袂的话，嘴角向下一弯，旋即便狠狠收了回来。 一边瞪圆了眼睛望天。 靠，这鼻子为毛有点酸？ 陆橘眼底闪出一抹笑意。 不愧是她家卿卿，撑腰都说的这么有艺术性。 陆橘一边想着，一边紧了紧跟慕倾袂十指交握的手，目光平静而警告地看向慕柳。 慕柳发觉之后收回视线，一边对她爷爷说了句悄悄话。 从那娇羞的表情和做作的肢体语言上，陆橘猜到这大概是在让慕五爷不要对慕倾袂太凶，慕倾袂是她喜欢的男人之类。 呕—— 陆橘想呕吐，但是目前不能，只能忍了，回去再吐。 慕五爷听了慕柳的话，脸上果然露出挣扎的神色，只是身为一族长老，气势肯定不能丢的太惨，“既然你这么说，那么对于整件事情的经过想必也都了解了，那么——” “不了解。” 慕倾袂淡淡打断了慕五爷的话。 慕五爷：“你说什么？” 慕倾袂眉宇间露出一丝不耐烦，唐堂十分适时地开口，“我表哥说他不了解！您是老了还是耳朵不中用了？” 慕五爷的面皮一阵抖动。 什么意思？ 不了解就赶过来给别人撑腰？ 想想也是，他在刚进院子的时候就不由分说开了枪，会说出这种话来也不奇怪！ 只是，未免太过于猖狂了一些！ 简直就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陆橘心里一阵好笑，却还要憋着，咬着下唇忍得辛苦，慕倾袂却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大有她不想笑，就帮她笑出来的趋势。 “……” 陆橘无语，某些人表面上一副高冷的样子，背地里却在搞小动作，于是悍然回捏之——快点走，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慕倾袂心领神会，“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们就走了，毕竟，我们并没什么多余的时间，在这里进行闹剧。” 慕五爷的面皮抽动得更加厉害了，什么意思？是说他们吃饱了撑的闲着在这里胡闹吗？！ 看见慕倾袂竟然当真若无其事地领人要走，慕五爷厉声喝道，“站住！” “还有什么事么？” 慕倾袂转身，眸光多了凛然的杀气，代表着最后一丝耐心也已经耗尽了。 院子里那些举着枪的保镖还没有将枪放下，闻言立即将手臂摆正，刷刷之声不绝于耳。 慕容恒突然赶了回来，看样子是慕茜已经没事了，他又回来处理纷争，只是这一次，矛头对准了慕倾袂，“慕堂打了慕柳，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你就不要过多插手了，这说到底还是我的家事——” “你的家事？”慕倾袂忽然打断了慕容恒，侧目看了他一眼，冷漠的眼神里淡淡讽刺，“你说这是你的家事，可你有把他当自己的家人么？” 第四百九十五章 调停 你说这是你的家事，可你有把他当自己的家人么？ 此话一出，所有人神色各异。 慕容恒脸色有些难看，这里毕竟是慕家老宅，慕倾袂问他这样的话，可就是单刀直入地怀疑他当初收养唐堂的目的，而且其中的根本原因的确不能直接拿到台面上来说，慕倾袂这样问，可是在打他的脸了。 唐堂的反应是第 二大的。 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家人早就在十几年前那场天灾当中全部逝去了，即便‘幸运地’被慕容恒收养，却也从未再体验过一次拥有家人的温暖。 初见慕凌菲和慕倾袂姐弟，还是在那场天灾过后的第三天，他浑浑噩噩地被人上下打扮一新，还有人告诉他等会儿要见的人是极重要的人，要他好好表现。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幕老太爷。 见完之后，他想要去厕所，本来有保镖在跟着他，可是等他出来之后人却都不见了，他仿佛再一次被遗忘在了这个世界上，那一刻的孤独难以想象。 这个宅子大的离谱，他先是慢慢走，然后就是疯狂地奔跑，一边跑一边哭喊，喊爸妈，喊救命，喊有没有人啊。 直到他撞见一个少女牵着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儿，那是十八年前的慕凌菲和慕倾袂。 慕凌菲笑着扶住他，“呦，这是谁啊？怎么了，有人追杀你吗？” 她分明是开玩笑的语气，可是眉眼间的温暖却像是阳光一样散尽彼时唐堂的心，旁边的慕倾袂也是，那时他还不是现在这样冷峻逼人，那时他的脸庞上满是稚气，闻言向唐堂身后看了一眼，对慕凌菲一打军礼，“报告，没有发现敌情！” 慕凌菲笑着揉了一把慕倾袂的头，笑骂道，“臭小子！”随后又看向他，“你应该就是二叔领回来的那个孩子吧？我刚才看见二叔带着人离开了，你莫不是被落在这里了吧？” 唐堂只觉得这对姐弟比带他出地狱的那只大手还要可亲，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随后他看到这对姐弟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了怜惜的表情，那是身处温暖之人对于这个小小年纪就遭逢巨变的人的难以置信与同情，满身的正能量，让人畏惧，也让人贪婪。 慕倾袂还拉着他的手，“那你跟我走，我爸爸刚给我买了新玩具，咱们一起玩儿！” 后来，当噩耗传遍整个慕宅之后，唐堂看着那对连瞳孔都黯淡下去的姐弟，整个人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去，不敢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那时他想，自己一定是个恶魔吧？ 先是将灾难带给了全村的人，然后又把灾难带给了慕家姐弟。 接下来，他还要将灾难带给谁呢？ 所有靠近他，亲近他，对他好的人，都有可能被他身上所携带的‘灾难’侵蚀，变得和他一样痛苦。 他不是凡人，他是受了诅咒的恶魔。 那年的唐堂十分认真地如此想。 这想法看似中二，却是一个孤独的少年内心里给自己上的一道枷锁，让他在成长的岁月里，不敢轻易靠近，不敢轻易接受，于是一个人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歌词里，做绚烂宇宙里一颗永不会亮起的星球，安静地存在着。 直到现在。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恒冷了脸色， 慕五爷讽刺他也就够了，凭什么慕倾袂一个小辈，也敢对他如此无礼！ “字面意思。”慕倾袂丝毫没有将慕容恒脸上的不悦放在眼里，眼神冷峻。 陆橘的心微微提紧。 事实上，她并不希望慕倾袂这样‘树敌’，或许是喜欢上他之后心态都发生了变化，她从前看到慕容恒在慕倾袂面前吃瘪都是很高兴的，但现在却由衷地不希望旁人恨上慕倾袂，就算以慕倾袂的能力不会畏惧这些，但是，大家都平和相处不是更好么？ 但陆橘也知道，存有这种想法，或许是她有些过于天真了。 这样的大宅子里，为了一些所谓的利益，什么丑事都有可能发生，想要平和相处，太难太难了。 气氛正剑拔弩张，院子外忽然不紧不慢走进来一个人，关老。 他是来传话的。 这慕家老宅里的一草一木都逃不过幕老太爷的眼镜，慕倾袂跟陆橘也才到没多久，关老就带着幕老太爷的话随后过来了。 关老进了院子之后，只是随意往四周看了一眼，慕五爷带的那些保镖们立刻将举起的手枪全部放下了——虽然是慕五爷的人，但是整个慕家都在幕老太爷的掌控之下，尤其是关老，因为幕老太爷身子不爽利，所以总是关老出现处理大小事宜，他的威望，在有些人眼中甚至跟幕老太爷一般无二。 看见自己带来的保镖们的动作，慕五爷脸皮子一阵抽紧，却也只能忍气吞声，“关老，我堂哥有什么事情么？” 关老脸上挂着一抹恒定的微笑，“是关于慕堂的。” 原来是幕老太爷那边就派人传下话来，说慕堂打了人，那就去祠堂里面罚跪，一直到慕倾袂的生日宴开场之前再给放出来。 唐堂闻言登时就苦了脸——罚跪？这都什么社会了，竟然还要罚跪？！ 慕五爷等人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陆橘本以为是嫌弃处罚得轻了，慕倾袂跟她解释之后才知道。 慕五爷之所以敢对唐堂如此，就是因为他只是慕容恒收养的孩子，本身根本就不姓慕，再加上慕容恒本也是半路进入慕家的人，身份了不起就是个私生子，所以才对他们随意拿捏。 而慕五爷让唐堂去祠堂里面跪，便相当于亲自认下了唐堂慕家人的身份，慕五爷如果再想要找唐堂的麻烦，就要好好考虑一番了。 幕老太爷此举，既惩罚了唐堂，又警告了慕五爷，可谓是一箭双雕，含义颇深。 陆橘心里一阵激灵，难怪卧床那么多年，却仍然是慕家掌权人物，这份心思不可谓不深沉，她方才的‘大不敬’，在幕老太爷看来，大概也只是跳梁小丑而已吧。 陆橘摸了摸脖子，后知后觉地感到脖子有些发凉。 关老传达了幕老太爷的意思之后，没有再过多停留便离开了这里。 顺便，请走了慕五爷，说是许久未见，幕老太爷要请他过去说说话，于是，总是慕五爷再不甘，也只得跟着关老走了，慕柳无人撑腰，自然也不敢在留在院子里继续扮演楚楚小白花等人踩，也忙不迭地跟在慕五爷身后走了。 既然麻烦都已经解决了，慕倾袂跟陆橘自然也不会继续纠缠，跟关老一起走出了别院，也算是表明立场，表示对幕老太爷的安排并无不满，给幕老太爷吃个定心丸。 走出院子的时候，唐堂悄悄跟他们说了句话：“谢谢表哥表嫂！” 表嫂？ 陆橘被这个新晋称呼惊得有些没反应过来，旋即便听见慕倾袂点头，“嗯。” 虽然只是单音节，但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心情瞬间就愉悦了起来。 陆橘：“……那唐堂，我们先走了，你万事小心。” 人都走了，慕容恒心底依旧没有平衡，将从慕倾袂那里受来的气全都撒在了唐堂身上，对唐堂恶狠狠地道，“既然老太爷发话了，从现在到慕倾袂的生日宴，你都给我跪在祠堂里反省！”慕容恒处置起唐堂来，那是驾轻就熟，丝毫不留情，在幕老太爷的惩罚基础上又擅自加了几条，“期间不准喝水不准吃饭不准睡觉！否则家法伺候！” 对于这种‘私刑’，唐堂并没有什么意见。 毕竟跟断一只手比起来，这样的惩罚可以说是很轻了。 何况他一潜心创作起来，三天不吃不睡的情况也是有的，仿佛音乐成了他的精神食粮，一直支撑着他，从现在到慕倾袂生日也只剩下不到三十六个小时了，小菜一碟！ 正好还可以趁着反省的时间安静安静。 第四百九十六章 找个伴儿 慕倾袂跟陆橘离开后，没有再往别的地方去，径直回了他们暂住的院子。 路上，慕倾袂问陆橘都跟老太爷说了什么，陆橘怎么敢把自己那一番作死的话给说出来，况且慕凌菲也叮嘱过，她来找她并且说了这些话的事情不要叫慕倾袂知道，陆橘就更不能说了。 随便找了几句说辞敷衍过去。 慕倾袂看样子并不相信，最起码不相信幕老太爷跟陆橘之间能像正常孙媳妇儿跟爷爷见面那样说话，但也架不住陆橘撒娇转移话题，很快就忘了。 “这么一看，这边的风景也还是不错的嘛！”陆橘疯狂转移话题中，指着路上的园林风景，赞不绝口。 慕倾袂的视线顺着陆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幽深的黑眸里露出一丝可以称作回忆的东西，只是那抹温软很快就变得晦暗，薄唇微抿，“如果你喜欢，回去之后我可以让人跟这里同步设计。” “可以——”陆橘下意识的点头在注意到慕倾袂的神情时戛然而止，顿了顿后，又开口道，“不用啦，每种景观都有每种景观的优点，我们也不能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留在身边，人生也是一样，处处是风景，我们走一路看一路就好，不必扛着过去的美好走不动路，你说对吗？” 她露出甜美的微笑，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痛惜。 她刚刚，一定是不小心触碰到慕倾袂痛苦的回忆了吧？ 想也知道，慕倾袂幼年时期是在这里成长的，包括那段最黑暗时期的岁月。 “过去的美好……”慕倾袂低声重复着陆橘的话，原本黯淡的眸子似乎渐渐被繁星点亮，重又恢复了神采，单手揽住陆橘的肩膀，将下巴靠在她的头顶，抱着她溢出一声微微的叹息，“陆橘，我可以放下过去，但是绝对不能失去你……” 慕倾袂难得会有这样感慨的时候，或许是回了老宅让他想起过去那些不好的事情，再加上幕老太爷的态度，让慕倾袂有些患得患失，其实他本不必担忧，只是人太在乎一件东西，就会不受控制地去想失去了会怎么样，这也是人之常情。 陆橘听着慕倾袂在她耳边说的‘矫情’的话，心头微微一热，笑道，“那你不嫌我重的话，就一直扛着我走罢，我这个‘小美好’就跟定你了！” “呵呵……” 低沉而悦耳的笑响在头顶，慕倾袂伸手揉了揉陆橘的发，牵着她的手继续走，还没到别院门口，就听见两个小孩子的笑声，像是欢乐的泡泡一样突破了高墙。 慕倾袂跟陆橘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疑惑的神情，两个人一起进去，才看见慕九儿跟另外一个孩子在追逐打闹着玩儿，还有女佣在旁边看着，以免她们摔倒。 陆橘看着两个小孩子在一起玩儿，心底也十分高兴，就拉着慕倾袂站在院子边悄悄看着，脸上还露出慈母般幸福的笑容。 九儿上辈子一定是个小天使！ 陆橘如是想着，满脸幸福滴看着九儿跟那个小姑娘跑跑跳跳，只觉得她们嘻嘻哈哈的声音都犹如天籁。 她看着九儿，慕倾袂看着她，看她陶醉的神色，眸底也漾着温暖的光彩。 “爸比妈咪，你们回来啦？！” 九儿跟那个小女孩儿跑了一会儿，还是看见了门口藏着的他们，于是瞬间改变了方向，欢快地朝着他们跑过来，慕倾袂都伸出了手准备承受来自小公主的甜蜜暴击，结果九儿到了他跟前就急速拐了一个弯儿，直奔陆橘的怀抱，大声地在陆橘的脸上印了个口水印，“mua~” 陆橘十分享受地眯了眯眼——自从发现九儿喜欢亲她脸的习惯，陆橘选择护肤品的标准就只有一个，纯天然无添加，以保证九儿的‘绝对食用安全’。 “九儿有没有乖？” 陆橘抱着九儿，笑眯眯地问道。 “嗯！”九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跟小姑玩儿得很开心！” 一开始她还是极度抵触叫慕凌蝶姑姑的这件事，但是后来跟人家玩儿嗨了之后，也就不再计较了，一口一个小姑喊得自然而亲密。 由此可见，小孩子的友谊都是玩儿出来的。 “小姑？” 陆橘看向那个也跟过来的小姑娘，看样子也就只有七八岁，那估计是辈分比较大了。 “堂哥堂嫂好！” 慕凌蝶听见九儿叫爸妈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小小的人儿，无比聪慧地走上前去打招呼，十分会讨大人欢心。 也难怪唐堂一开始会被她给骗了。 陆橘笑着点点头，将九儿放了下来，又看向慕凌蝶，“你们玩儿得累不累？要不要进来吃点东西？” “谢谢堂嫂，我还不累！九儿小侄女儿很可爱！”慕凌蝶笑着道。 慕倾袂看了一眼慕凌蝶，“你是谁家的？” 慕凌蝶对于这位堂哥，可就没了自在，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三长老的小孙女……” “三长老？” 陆橘在当初看见慕倾袂的家规里提到‘长老’的时候，就对这个满满古风的称谓很有些好奇，刚才才见了个六叔和五爷，现在又来了个三长老，豪门大户果然跟普通百姓家里不一样。 “嗯。”慕倾袂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让她们继续去玩儿了。 为免两个小孩子玩儿不开，陆橘本打算拉着慕倾袂先进去，让她们继续在院子里面玩儿，结果忽然有人过来找慕凌蝶，说是出来的太久了，要回去了。 九儿对这个小姑倒是真心喜欢的样子，拉着慕凌蝶让她下次再来，慕凌蝶也保证了，才跟着来人离开。 陆橘站在一边瞧她们依依不舍的样子，都觉得很是有趣。 慕倾袂贴近陆橘的耳边，轻声道，“看样子，九儿很需要一个伴儿了。” 微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陆橘忙不迭地将领口拉紧，警惕地看了慕倾袂一眼，“我大姨妈！” 那天晚上她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她可是还没忘记的！ 因此现在看慕倾袂，就像是看一条饿狼要准备将她这只小绵羊拆吃入腹般，满眼的警惕。 慕倾袂微微抬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说了什么吗？还是说……是你对我有想法，才会无论我说什么都会想入非非？” “……” 陆橘被他调戏得脸颊都变绯红了，手捏成拳没好气儿地在他腰眼儿上捣了一下，看着慕倾袂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心底总算痛快了。 男人不老实，还是欠调教！ 今天出去了一整个上午，连紧张再担心，本以为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会儿，陆橘就先进了浴室洗个澡，准备睡个午觉先。 结果出来的时候，就听见一楼的大厅传来一阵对话。 一道女人的声音略有些尖锐地传过来。 “堂哥，你一定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苦衷，才会跟那个女人求婚的吧？” 一个身穿蕾丝长裙，外搭纯白色宽松毛衣的女人正坐在沙发上，满脸诚恳地看着对面那个手拿报纸头也不抬的男人。 她是慕情，也在五服之外，自然也是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其中一位。 慕情满脸的倾慕与心疼，还在继续说着，“毕竟那个女人实在一无是处，要背景没背景，要品貌没品貌……” 陆橘在角落里听得都快要发笑了，按照慕情说的，她既然是个一无是处的普通凡人，那又哪里有那个能力，逼着慕倾袂来跟她求婚呢？ “堂哥，如果你想找个人来做戏，应付一下幕老太爷的话，那……那……”慕情脸上露出娇羞的表情，削尖入倒三角的下巴微微垂低，让陆橘很担心她会不会一下巴戳死自己，刚才还义愤填膺，此刻却扭扭捏捏，愣是不肯继续往下说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秀恩爱 想说的话无非就是——既然你想找人做戏，那不如来找我啊！ 何必露出害羞又期待的表情，吞吞吐吐的样子，难道还等着慕倾袂怜香惜玉，主动来帮你说吗？ 吭哧瘪肚的样子，看得陆橘都忍不住想要开口帮她了。 如果那个姑娘期待的对象不是她未婚夫的话。 慕情自以为已经将小女儿家的娇羞做到了极致，还一边偷瞄着慕倾袂，这个男人实在是太惹人心动了，单单是坐在那里，就如同全身都环绕着无形的尊贵气场，让人忍不住为之侧目，再是那张俊美到近乎天神却绝不妖异的男子面容，一直垂眸看报纸的专注模样更加让她移不开视线。 这个男人，她一定要得到！ 慕情将娇羞演到极致，还在嗫嚅着，“其实……我很愿意……” “你还有事么？” 慕倾袂打断了慕情的话，他像是终于受不了耳边的聒噪，从报纸上移开视线，抬起头来，幽深的黑眸中无声地卷掠着乌云，暗示主人已经极不耐烦的心理状态。 可是这一眼，在慕情看来却是别有洞天。 原本只是坐在那里，修长挺拔的身形就已经足够令人浮想联翩，这样抬起眼来注视着她，便更让她觉得全身都似乎变得酥软了起来，恨不能就这样醉死在他的视线里，慕情近乎贪婪地看着慕倾袂，完全没有在意慕倾袂对她无礼的态度，激动地起身，看样子是想要去抓慕倾袂的手，“我可——” “咳咳……” 陆橘故意咳嗽了两声，从二楼的旋转楼梯走下来。 她觉得，她是时候该出场了。 否则这个看不到危险已经降临的小姑娘，下场可能会很惨。 慕情听见女人咳嗽的声音，瞬间僵立在原地，直到看见旋转楼梯上走下来的女人时，双眸猝然紧缩。 那是怎样漂亮的女人，就算是她都忍不住露出惊叹的眼神。 白皙的脸庞不施粉黛，琼鼻粉唇，晶莹的眸子犹如璀璨的星河宇宙，弯得恰到好处的一对眉毛，宛若皎月，翩若惊鸿。 她似乎是才洗过澡，头发还有些微微的湿气，微蜷着垂下来，盖在一身乳白色的裙子上，这个颜色的裙子，换作皮肤稍微黑上那么一点的女人都难以驾驭，她却穿出了天使般的感觉，显得皮肤更加剔透，白皙里透着健康的红晕，看一眼，就犹如精灵降落在眼前，美得不似人间。 而这个精灵，正噙着一抹淡笑向他们走来。 慕情心中巨震。 这个女人……远比大荧幕上看到的，还要令人惊艳一万倍。 只是这么一个看似柔婉的女人，也会有能力在祠堂前将慕柳那个泼妇给逼得哑口无言吗？ 慕情不信。 “来客人了？”陆橘笑着，自然地走到慕倾袂身边站定，笑着伸出手去，握住了慕情原本要去抓慕倾袂，后来因为看见她而僵在半空的手，轻轻握了握便松开，笑道，“我刚才在楼上洗澡，没能出来迎客，实在是失礼了！” 慕情这才反应过来，借着握手的契机收回手，没有像慕柳那样无脑地往前冲，而是警惕地看了她一眼。 因为她不明白，陆橘刚才咳嗽那两声，应该是已经听到了她跟慕倾袂在说些什么，那为什么还要握她的手来帮她解围呢？ 慕倾袂忽然抬起手，在陆橘的头发上摸了摸，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为什么没吹干？” “呃……”陆橘心想，这不还是因为某个帅的不行的男人天天惹桃花，害得她连吹头发的时间都没有么，但明面上当然不能这么说，她顺势往慕倾袂身边一坐，笑道，“在等着你来帮我吹呀！” 一边说，一边爱娇地对他眨眨眼睛。 慕倾袂的眸底闪过一抹堪称‘受宠若惊’的神情，在平时，他是绝对等不到陆橘对他如此撒娇的时候，就算有，也很少，绝对不会如此刻这般近乎刻意的诱惑，陆橘的身形微微前倾，从慕倾袂的角度，能够从领口看到若隐若现的美好风景，令他喉头都忍不住一紧。 慕倾袂的手从陆橘的头发上下滑，落在她的腰间，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声音有些暗哑，“好，我来帮你。” 陆橘听着慕倾袂明显‘一语双关’的话，脸颊上忍不住爬上一丝红晕，她虽然的确是故意在慕情面前跟慕倾袂打情骂俏，但是这个男人撩起人来，她也实在受不了。 陆橘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不是不会吃醋的人，但她喜欢慕倾袂，自然不希望任何人觊觎，比起泼妇般骂街跟上门来的女人吵架，不如让试图插足者亲眼看到他们之间的密不可分，这样以退为进，效果往往会更加显著。 果然，慕情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陆橘这才‘不经意’地发现她还在这儿，十分‘愧疚’地开口，“对不起啊，我忘了你还在这里，要不要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 这一刻，陆橘觉得自己简直被恶毒女配的那一套给学得炉火纯青了。 慕情脸上青红交接，慌乱地说了句“不了”，就转身跑走了，背影之仓促，好像身后有一只大灰狼在追赶她。 不过大灰狼的确是有的，就在陆橘身边。 某狼的手还在不知羞耻地试图探进陆橘的衣服。 “该吃饭了！” 陆橘按住慕倾袂的手，微红着脸压低了声音道，趁机急忙起身，打算‘饭遁’。 慕倾袂直接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扯回到沙发上，直接双手环绕着陆橘的腰将她抱在自己的腿上，下巴凑过来压住她的肩膀，暗哑而低沉的声音魅惑地响在陆橘的耳畔，“可是，我想先吃你。” 陆橘：“……”完蛋，好像撩过火了！ 陆橘冷不防被慕倾袂打横抱起，低呼了一声，只是这一声低呼也很快被打断，慕倾袂俯身封住她的唇，同时目标准确地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路上，陆橘还试图挣扎，“我有大姨妈！” “骗人，你去洗澡没有拿卫生巾。” 陆橘惊悚，这个男人的观察力要不要这么优秀？而且，为什么不把这么优秀的观察力放在其他事情上面！ 她继续挣扎，“九儿还……” “九儿方才玩儿累了，现在在睡觉。” 陆橘：“……嗯，可我——” 声音被彻底封住，房门被紧闭反锁。 “我的头发……还没干。” 陆橘被放在床上，趁着慕倾袂终于舍得放开她一会儿，急忙找到机会说出了这句话。 慕倾袂一顿，旋即停住了动作，手指在她的头发上一拂，俯身在她头上一吻，“起来，我帮你吹。” “……” 陆橘顺从地坐起身，看着慕倾袂当真去沐浴间里帮她拿吹风筒，很快就返了回来。 坐在床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过来。” 他帮自己吹头发不是第一次，但是当他的手指插入她的发丝，轻缓地磨蹭到她的头皮时，陆橘还是感觉像是被电流击穿一般，头皮都阵阵发麻。 但是很舒服，他的动作很温柔，手指穿过头发碰到她的头皮时，都是用的指肚，而且认真专注，绝对不会扯到黏连在一起的头发，通常是耐心地慢慢分开。 陆橘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嗤笑了一声，“这么小心做什么，只是几根头发而已。” “而已？”慕倾袂尾音上挑，对于陆橘的这个说法十分不能认同，修长的手指从柔顺黑亮的发丝间穿过，如同溪水潺潺在指间流淌，“你的一根头发，在我看来都无比珍贵。” 第四百九十八章 撩撩更健康 陆橘：“……你又撩我！” “我撩完负责，不会跑。”慕倾袂意有所指。 陆橘知道他在变着法儿地抨击自己，满脸通红，倔强地辩解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谁叫你放别的女人进门！” 人家都打上门来了，她当然要展示领土主权！ 慕倾袂低笑一声，似乎对这句话十分满意，陆橘的头发已经被吹得差不多，慕倾袂就开始使坏，手指有意无意从她颈间皮肤带过，瞬间又给陆橘激起了一阵低颤，急忙抓住他的手，“不准再摸了！摸一次十块钱！” “呵呵……好便宜。”慕倾袂的笑声响在陆橘耳畔，他的胸膛贴着陆橘的后背，隆隆的笑声透过肌肤相贴，传到陆橘心里，陆橘作势发怒，“你骂我？！” “你可以很昂贵，”慕倾袂的薄唇贴在陆橘颈间的肌肤上，激起她一阵战栗，而男人的低语犹如魔鬼午夜的魅惑，“我付你一辈子。” 吹风筒尽完了自己的使命，被丢在一旁，陆橘重新被放倒在床上，慕倾袂倾身压下来的时候，她只来得及说道，“……那，那你轻点，我怕疼……” “嗯……”慕倾袂低声答应，将一个炙热的吻落在陆橘的唇上，压回她所有的挣扎与抗议。 爱娇的小白兔还是难逃大灰狼的魔爪，陆橘躺在床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慕倾袂已经帮她洗好澡换好了衣服，但是陆橘依旧觉得全身酸麻不已。 而且慕倾袂还有个毛病，最喜欢在她身上种草莓，种就种了，还偏偏喜欢种个对称，她现在被子下面的身体都不可描述。 往严重了说，简直跟寺庙里和尚头顶的受戒的痕迹差不多！ 陆橘瘫在床上，觉得自己已经生无可恋了。 而且…… 她发现，自己因为第一次的疼痛而产生的畏惧感，到今天，竟然也慢慢消失了，还觉得很…… 陆橘蒙住头，觉得自己已经没脸见人。 慕倾袂从浴室里出来，看见的就是床上的被子隆起一团，还以为是某人跟他赌气，于是走到床前，伸手在隆起的地方轻轻拍了拍，“出来，书上说了，孕妇不能蒙头睡觉，小心缺氧。” 片刻的安静后，陆橘霍然掀开被子，瞪大了眼睛看慕倾袂，“谁说我怀孕了？！” 慕倾袂抬眉道，“我觉得怀了。” 陆橘：“……”呵呵，宁可真棒！人家医院靠仪器扫描出结果，中医靠把脉观气色，您倒好，直接靠感觉！ 我还感觉我自己瘦了呢！有用吗？！ 陆橘在心底腹诽道，有一搭没一搭地瞄着慕倾袂……的身体。 慕倾袂身上穿了件黎黑色的浴袍，腰间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从陆橘的角度，能看到八块腹肌和若隐若现的人鱼线…… 刚才她似乎还摸了好几把，唔……手感真的很不错，还想再摸…… 或许是陆橘渴望的眼神太过炙热，慕倾袂十分自然地感受到了，直接将带子紧了紧，还扯过被子盖了盖，一副‘谢绝观赏’的架势。 陆橘冷不防美景被收，不满地瞪向慕倾袂，“干什么，看一下会少块肉啊！” 慕倾袂闻言，认真地道，“怀孕前三个月戒色。” 陆橘：“……我没有怀孕！” 再说了，她只是看看而已！ “你怀了，”慕倾袂不容反驳，还在给陆橘分析，“我没有戴套。” 陆橘脸色控制不住地泛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怒的，竟然也开始跟慕倾袂分析起来，“那也有一定的概率性！” 慕倾袂还在翻阅着手机上相关的帖子，一边道，“概率也会因为各人不同的体质有所差别，我觉得以我的能力——” “你给我闭嘴！” 陆橘终于忍耐不住，整张脸都被染红了，拼了老命去抢慕倾袂手里的手机，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左右开弓扯他的脸，恶狠狠地道，“你要是再说，我就……我就做了你！” 他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词叫做‘害羞死了“，会有人因为害羞而死亡吗？！ 慕倾袂的一张俊脸受到陆橘的荼毒，却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一双幽如深潭的眸子里面倒映着陆橘气呼呼的脸，抬起双臂扶住陆橘的腰，感受着掌下腰肢的纤细，想到这段躯体方才在他身下所展示出来的惊人的柔韧，慕倾袂的眸底再一次变得暗沉，很快也发现了陆橘压着他的这个姿势的好处，扶着陆橘的腰将她往正确的方向引导，“哦？你打算怎么做了我？” 他可以压重‘做’这个字，尾音上挑，端的是勾人魂魄。 “我……我……” 陆橘眸中闪过一丝迷茫，更多的却是羞恼，在感受到慕倾袂的变化之后，腰已经条件反射地酸疼了起来，立刻无条件投降，“我错了！” 然而没有用，陆橘的求饶很快就变成了，“呜呜呜……我不做了！” 让慕倾袂中途停下是绝对不可能的，若是从前还好，但是现在，他已经尝到了滋味儿，正是对此种运动的美好食髓知味的状态，恨不能将陆橘揉进骨血里与他化为一体，更别说放过她。 等到天开始擦黑，慕倾袂才终于停了下来，薄唇沿着陆橘白皙的颈一路向上，最后封住她的唇，加深了这个吻，“宝宝，辛苦你了。” “哼……” 陆橘连哼都是有气无力的，声音从鼻尖里溢出，打着弯儿转着旋儿，轻飘飘地落在空气里，一双浸满了情欲的眸子里桃花潋滟，看得慕倾袂心神激荡，差一点再次把持不住。 但是考虑到陆橘的承受能力，也就只能逼着自己收敛。 抱着她收拾妥当，一起去楼下吃饭。 九儿已经乖乖地坐在餐桌前等着了，看到他们下来，立刻嘟起嘴巴，“爸比妈咪，你们可真是比九儿还能睡，九儿都醒了好久啦！” 陆橘闻言，俏脸顿时一红，忍不住又拧了慕倾袂的后腰一把。 慕倾袂闷哼一声，低低道，“别拧坏了，你还要用。” 陆橘：“……”她拧的不过是腰！这男人有这么脆弱么？ 不想跟他继续闲扯，陆橘扶着栏杆自己下楼，幸好她现在也已经有了适应的能力，不至于再下不来床让慕倾袂抱着她走，陆橘坐在九儿身边，轻轻在九儿额上印下一吻，“抱歉哦乖乖，久等了，一定饿坏了吧？” “我也饿了。” 慕倾袂说完，在她们对面落座，精神饱满的样子，哪里像是饿了？ 九儿嘟着嘴道，“爸比骗人，爸比肯定背着九儿偷吃了好东西，一点儿也不像饿的样子！” 陆橘原本端起了桌上的橙汁喝，听到这句话差点被呛到，抬眼对上慕倾袂促狭的目光，不自然地笑道，“呵呵，吃饭，吃饭……” 就算慕倾袂不饿，她可是饿了。 本来中午就没有吃饭，还被强制在床上运动了一个下午，这谁顶得住啊？ 这里是一室温馨，而另外一处别院，则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 慕容恒面色不善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的烟灰缸里已经攒了不少烟蒂，他指间还夹着一根袅袅燃烧的香烟，烟雾飘渺而起，呛鼻的烟味儿充斥着整个客厅。 容叔站在一边，脸上也是严肃的神色。 许久，慕容恒开口道，“今天的事情，你怎么看？” 容叔沉吟道，“恐怕是来者不善。” “哼！” 慕容恒冷硬地哼了一声，眉宇之间满是戾气，“他竟然敢在我的院子里随意开枪，伤的虽然是五爷那边的人，打的却是我的脸！” 第四百九十九章 暗流 他回到慕家这么多年，一直都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而饱受非议。 当初慕老爷子仅凭一封信就接纳了他，连基因鉴定都没有做，慕容恒原本因为这件事有些感动，但是后来却因此受到了许多白眼和猜疑。 更有甚者，怀疑他压根儿就不是慕老太爷的亲骨肉！ 后来他气不过，曾经主动跟慕老太爷提出要去做基因鉴定，但直接就被拒绝了， 慕容恒面色阴沉地道，“你也看到了，慕倾袂那小子，根本就没有将我这个二叔看在眼里，况且，当年的事情虽然做的隐蔽，但是他多多少少肯定都会怀疑到我的头上，万一慕老太爷真的准备在生日宴上就将慕家的家主之位传给慕倾袂，那就糟了！” 容叔道，“前几天兰岛也出现了陌生人活动的痕迹，尽管我后来已经派人过去将那边的一切都给烧了，但也不能保证会不会给人在那里发现什么……” “发现什么？”慕容恒本来就一脑门子的官司，如今听到这些，更是一肚子的窝火，忍怒道，“程铭在兰岛的活动不是一直都有人盯着的么，会让他有机会留下什么痕迹？更何况，我也不认为程铭会选择将真相全都曝露出来，他又不是个傻瓜！” 慕容恒的语气里带着鄙夷。 “是的，”容叔道，“我们最近派出去监视程铭的人回禀说，程铭开的那家桃花印象馆暂时歇业了，看来是他还是不打算跟慕凌菲说出真相，选择了逃避。” 慕容恒轻蔑地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个没用的废物，当初警告过他不要对慕凌菲产生任何非分的想法，没想到还是陷了进去，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一来，程铭如果不想慕凌菲恨他到死，就绝对不会说出真相的了。” 然而尽管他对这一切十分清楚，却还是囚禁了程铭十八年，说到底，还是因为多疑的性格。 从小长到大遭受的太多苦难，让他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都无法全盘相信，没有直接杀了程铭以绝后患，已经算是很仁慈的手段。 “无论如何，我们都绝对不能让慕倾袂得到家主之位，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慕容恒眼底闪过一道阴骛的光，杀气从他的脸上满盈出来。 容叔摇摇头，“不可，这里是老宅，我们无论做什么，都会受到关老那边人的监视，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那该怎么办？！” 慕容恒烦躁地将香烟摁灭在烟灰缸中，烟灰浮起再幽幽落下，如同阴霾笼罩尘世。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慕倾袂将他经营了多年的一切全都夺走！ 而且若是慕倾袂拿到家主之位，恐怕就会对当年那件事大肆调查，到时候他还能不能隐瞒得了一切，恐怕就不得而知了啊！ 容叔看着慕容恒暴躁的样子，心里滑过一道微微的叹息，脸上的皱纹一瞬间都加深了几分。 这么多年的历练，可慕容恒心性却依旧受到了童年时期阴影的影响，再加上进入老宅之后，背地里受人排挤与嘲讽，性格依旧是如此的浮躁易怒，沉不住脚。或许是安全感的重度缺失才会如此的吧。 容叔一时不知道自己当年的决定是错还是对了…… 想了想，他提议道，“不如联合族中长老，一齐对老太爷施压！” “联合族中长老？” 慕容恒眉尾向上一扬，若有所悟，“你是说……” 容叔沉吟道，“若是慕老太爷当真让慕倾袂掌慕家大权，到时候利益受损的并不止你一个，我们只要将这些利益受损之人共同联合起来，或许可以逼慕老太爷改变心意。” 慕容恒听着，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容叔说得不错，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慕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也正因为如此庞大的家族同样有着不菲的家资，所以家族中人没有心思是不可能的，各系旁支这时候都带着女儿过来，就是最好的证明。虽然也有缺心眼儿，放弃了这个机会，没有带女儿过来，只是单纯来参加慕倾袂生日宴的旁系在，但是那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慕家家主的位置，这可不是空穴来风的。 再说，当年慕凌菲执意带慕倾袂离开慕家，尽管族中长老一再反对，他们却还是坚持离开了，甚至连慕天锡跟何文雅的坟墓不能入家族陵园都不顾，当时那个针锋相对的画面，他还是记忆犹新。 所有人都僵持不下的时候，关老终于从慕老太爷的房里带出一句话：让他们走。 祠堂里面炸成了一锅粥，但因为这一句话，所有人都只能看着慕凌菲牵着年仅八岁的慕倾袂头也不回地离开。 踏出慕家门，从此十八年。 直到今年，不知是为什么，先是慕凌菲回来，再然后，就是慕老太爷要亲自替慕倾袂操办生日宴，恐怕是慕老太爷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这是要准备身后事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慕容恒对容叔有着原始的信任和依赖，毕竟容叔是慕容恒小时候就一直照顾他的好邻居，慕容恒回了慕家之后，原本是想要给容叔养老，但是容叔却心甘情愿跟在他身边，作为一个管家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还作为他的心腹来帮他处理许多事宜，是他比慕茜都更加信任的人。 容叔思考了片刻后，道，“我们可以这样做……” 慕老太爷的房间内。 关老垂首站在一侧，静静看着慕老太爷一人执两子，在自己与自己对弈。 房间里很安静，阳光透过大片的落地窗照射进来，照在昂贵的波斯壁毯和沙发上，暖融融蒸腾的热意里，只有冰冷的玉石敲击在棋盘上的声音，幽幽响着。 良久之后，慕老爷子终于开口，“老关啊……” 关老应声道，“在。” “你觉得，一人执黑白两字对弈，结果通常会如何？” 关老略略思索片刻，谨慎地答道，“黑子胜，或者白子胜。” 咔—— 一声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轻轻响起，关老立即无声无息垂下头去，答错了。 慕老爷子从棋盘上拾走几枚黑子，淡淡道，“普通人都认为，自己与自己对弈是一人分饰两角，以为用敌人的思维来研究一盘棋便已是奥妙，其实不然，在这盘棋里，黑子与白子都被我赋予了灵魂，他们是各自独立的存在，而我，是这场棋盘上的厮杀中看不见的第三人……” 关老心念一动，道，“上帝之手。” 慕老太爷执子的手微顿，片刻后便重新落了下去，道，“不错，我这只手的责任，就是尽全力阻止黑白棋子中的任何一方获得胜利，直到……平棋。” 中庸制衡之术。 这一场棋有三种结果：黑子胜，白子胜，或者，上帝之手胜。 慕老太爷继续道，“无论最后胜的是黑子还是白子，那么都是上帝之手输了。只有平棋，才是我的胜利。” 棋盘上黑白子相互掣肘，互相吞噬，三道劫，棋局结束了。 关老瞳孔微微一缩，静静等着慕老太爷的吩咐。 “这一次带女儿过来的旁系，有多少？” 关老答道，“一百九十八。” “嗯，”慕老太爷执着锦帕擦了擦手，而后随意将锦帕置于一旁，薄如蝉翼的锦帕幽幽落下，伴随着一道比烟还轻，却杀意果决的话语声，“待生日宴结束，就都处理了吧。” 关老垂下身去，“……是。” 他转身步出房间，笼罩着背影的明明是大片温暖的阳光，寒意却犹如趾骨之蛆般涌上来。 第五百章 夜半祠堂 他跟了慕老太爷几十年，却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这个人。 今天这件事，其实关老并不惊讶于慕老太爷的判断。 慕老太爷让他放出话去，要从宗族之内五服之外的女子中挑一人与慕倾袂结亲，便算是抛出去的橄榄枝，但若是那些人觉得高位者抛出来的橄榄枝真的只是橄榄枝，而没头没脑地跑过来要夺，那么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 所有试图来攀高枝的，都是对慕家庞大家产有所图的。自知强取没有可能，便通过另外一种方式试图蚕食。 这些人既愚蠢又贪婪，留之无用，处之无害。 只是，如果就这样全都处理了…… 一阵秋风卷起，裹挟着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在关老面前落于尘埃当中，关老一张岁月风蚀的面庞也如同被染了秋天的肃杀之气。 天气变凉了啊。 夜晚疏忽而至，唐堂正跪在祠堂的耳室里奋笔疾书——这段时间许多宗室子弟都过来拜祭先祖，为了不让唐堂碍事，于是就给挪到了耳室这边，反正只是面壁思过，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耳室里陈设很复古，也很简单。 一张雕花矮桌、一个蒲团、一盏无论是造型还是工艺都十分古风的灯。 可怜的唐堂在这里，才算是终于过上了安生日子。 能不安生么？不仅没人过来打扰，连饭菜也没人给送了！ 唐堂趁着这段终于安静下来没人打扰的时光静心创作，鼻端充盈着古老的木香，仿佛思路都被拓宽，如果不是在这里的代价是不准吃饭喝水，唐堂还真是挺想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的。 入夜之后，唐堂没有开灯，坐在蒲团上靠着墙壁，透过窗格看天上的星子。 黑夜是沉默的外衣，最容易让人打开思维的无限空间。 唐堂正沉浸在出灵感的世界当中，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是从祠堂的方向传过来的。 灵感被打断的唐堂不悦地爬起身，重新跪好。 这么晚了，是谁还会过来这边？ 就算是祭拜先祖，这未免也太过虔诚了吧！ 最重要的是，打扰了他创作！罪不可赦！ 而后他便听见一道压低了的声音，“……他还在这儿……没事吧……应该睡了，灯也没开。” 随即这声音逐渐靠近，唐堂立刻躺倒在草席上，头枕着蒲团闭眼装睡。 一道狭长的光透过门缝照射进来，在他脸上晃了晃，随后便离开了。 光源一消失，唐堂立刻翻身爬起，爬到门缝边朝外看过去。 刚才那声音是慕容恒的！ 最近这几天来这里祭拜先祖的都只有宗族之内的人，慕容恒这个老家伙隔三差五的就会过来，这个时候又偷偷跑到祠堂来干什么？ 还要避着他，唐堂还以为慕容恒是来监视他有没有偷懒的呢！ 透过门缝向外看去，月华如水般铺在一块块硕大的刻纹石板上，慕容恒身边还有一个人，身形略微佝偻了，正是关老。 关老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耳室就在祠堂侧面，所以他们走进祠堂之后，唐堂也看不见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等了大概有十分钟，两人就从祠堂里走出来了。 还朝他的耳室方向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就急匆匆地走了。 唐堂靠着门，按住跳的有些快的心脏。 刚才慕容恒回头看的那一眼，他还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唉……吓他一大跳。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人不会去而复返之后，唐堂才悄悄推开耳室的门，蹑手蹑脚地往祠堂去了，祠堂附近并没有看守得人，而是在通往祠堂的台阶下，有巡逻队伍会反复经过，整个祠堂被保护的一只老鼠都钻不进来，也只有慕容恒，才能做到这么晚了才过来。 而唐堂已经在山上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动作。 唐堂飞快地钻进祠堂，四处看了看，三面墙壁上放着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牌位，两侧的灯台上点着朦胧的光亮，正中央的牌位前摆放着手臂粗的香，正在缓慢地燃烧着。 大半夜的来这儿…… 唐堂搓了搓胳膊，还真有些慎得慌。 由此可见，慕容恒跟关老会大半夜的过来这里，目的就更加不为人知了。 唐堂四处转了一圈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这间祠堂虽然大，但是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是牌位，总不能慕容恒特特跑来一趟，就是为了偷牌子的？ 唐堂又上下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哪里有牌位少了的痕迹。 检查的时候还不小心碰倒了一块牌位，唐堂吓得连忙扶起来，一边对着牌位告罪，“我不是故意的啊……不要责怪我，我只是想过来看看慕容恒那家伙究竟来这里做什么坏事了……那个啥，列祖列宗在上，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慕容恒进来干什么了？知会我一声则个？” 唐堂有些苦闷地瞅了一圈儿，觉得这些长长短短的木头自然是不会听到他说的是什么，就算听到了，他又不是真正的慕家人，这些祖宗自然也不会显灵来庇护他，而去指控慕家的后人的。 “唉……” 唐堂一屁股坐在最中央的蒲团上叹气。 最后忽然灵光一闪，掏出手机来给慕倾袂打电话，不管怎么说，慕容恒那个老家伙要做的事就一定不是好事，他表哥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得到的！ 只是铃声响了好久，才被接起来。 唐堂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明显不悦的声音，“喂？” “表哥？”唐堂急忙道，“我跟你说个很重要的事——” “明天再说！” 话落，电话就被掐断了。 唐堂独自一人伴着众牌位风中凌乱：“……” 什么情况？！ 慕倾袂挂了电话之后就将手机丢到一边，拉过陆橘准备继续。如果不是陆橘非要让他看看是谁打来的，他连接都不会接。 正要凑过去，却被陆橘一巴掌抵住额头，“唐堂这么晚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你还是听他说说吧！” 陆橘很有些头大，电话接都接了，却连人家一句话都不肯听！ “你说让我看看是谁打来的。”慕倾袂感受着额上小手的柔软，目光幽若深潭地盯着陆橘，似乎要将人吸进眸子里去。 陆橘：“所以你就真的只看看是谁？？？” 看着慕倾袂一脸不可置否的表情，陆橘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冲击，一手继续推着慕倾袂的额头，一手将被慕倾袂褪到肩部以下的衣服拢起来。 慕倾袂看着她的动作，神情越来越不满。 毕竟好不容易才哄得陆橘神魂颠倒，正准备要继续投身造人计划，却被人生生给打断，换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开心。 “快点打回去！” 陆橘爬到床头柜，将手机递向慕倾袂，“说不定唐堂真的有大事！” “你这么担心他？” 慕倾袂不接手机，眸光幽幽地盯着陆橘，惩罚性地低头在她递手机过来的指尖上咬了一口。 陆橘的确有些担心，毕竟因为齐娜这一层关系在，就算齐娜什么都不说，但是陆橘心里知道齐娜一定比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难过的多，而且她总觉得唐堂跟齐娜之间还是有希望重归于好的，此刻唐堂有事，她怎么能不急？ “我是担心我姐妹的幸福！” 陆橘冷不防被撩，差点没把手机砸到慕倾袂的脸上，又因为某男乱吃飞醋简直无理取闹，直接气哼哼地将手机丢到床单上，翻身扯被子盖住了自己，“不打电话就别碰我！” 第五百零一章 脑洞奇特 陆橘刚说完这句话就瞬间心虚了。 感觉后背似乎被一道视线给牢牢锁定了般，就算是隔着被子，也能感觉到那目光的胶着程度。 陆橘在心里暗骂自己，飘了！实在是飘了！ 可是她今天刚被折腾了一个下午，吃过晚饭后本来以为今天能消停地睡一觉，结果睡到半夜就觉得嘴唇上一阵疼痒，疼倒是不怎么疼，痒却是很痒！ 睡得迷迷糊糊地张开双唇，却换来了慕倾袂更加得寸进尺的攻城略池，不仅如此，穿在身上的睡衣也有被扯下的趋势，肩膀有些发凉。 她睁开眼睛，就迷迷糊糊地看到慕倾袂那张放大的俊脸。 她也是有起床气的！ 只不过先前地位比较怂……不敢发而已。 结果被一通电话给打断了，这也是陆橘没有料到的，看到慕倾袂竟然挂了电话还要继续，陆橘因为起床气而燃烧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 不过发完就后悔了。 这下完了完了。 陆橘在心底为自己默哀，同时大脑疯狂运转，她现在是该转身求饶乖乖就范，还是就这么佯装生气逃过一劫？ 等了一会儿，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旋即她听到慕倾袂拨通了电话，虽然语气还是不悦的，但架不住声音好听，如同大提琴般低沉优雅的响起，“喂？” 唐堂原本不抱希望了，没想到慕倾袂竟然将电话打了回来，顿时欣喜若狂，再不敢废话，急忙道，“表哥！我刚才看到慕容恒来祠堂了！” 慕倾袂缓缓皱眉，显然也是觉得慕容恒这么晚了还去祠堂的行为很古怪，片刻后语气冷肃了一些，“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在耳室那边偷听到的，只知道他们拿着什么东西进了祠堂！” 慕倾袂是放了免提的，因此陆橘也听见了这句话，瞬间紧张了起来，凑过来问道，“该不会是什么tnt吧？” 慕倾袂瞥了一眼想象力奇特的小女人，“不会——” “是啊是啊，说不定是什么炸药之类的东西，听说表哥你们明天都要过来，作生日前的祭祖，到时候点燃炸药，那不就是大家一齐升天了么！就剩下慕容恒老家伙一人霸占全部家产……啧啧，好算盘！” 唐堂显然十分赞同这个观点，甚至比陆橘更加夸张，一边说一边幻想着阴谋论。 慕倾袂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这两个脑洞大到同一个水平的家伙…… “不会。” 慕倾袂再次平淡地道。 唐堂疑惑地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表哥，你怎么这么信任慕容恒？” 陆橘：“……”呃，孩子，信任应该不是这么用的吧？ 慕倾袂轻启薄唇，嗓音不带一丝感情，冷漠有如北原冰雪，“他没有胆子这样做。如果你担心，今晚在祠堂守着就是。” 唐堂：“啊？表哥，你不是坑我吧？万一这里真的有炸药，我不是该立马跑得远远的吗？” 陆橘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唐堂在那边哭丧着脸的表情，这可怜的孩子，大概是被那莫须有的‘炸药’给吓坏了吧。 不过也是，毕竟唐堂现在是孤身一人在祠堂，又亲眼看到了慕容恒去做了手脚，怎能不担心？ “不然就让唐堂先离开那儿吧，万一真的有什么危险就不好了。”陆橘提议道。 唐堂闻言立刻应声，“是啊是啊！” 慕倾袂眉头微挑，一双幽深的黑眸里醋意十足，淡声道，“你是被爷爷禁足的，我也没办法，在那儿呆着吧！” 话落，就挂了电话。 陆橘：“……” 你是大醋坛吗！幼稚成这个样子，也真是没谁了！ “放心，我会派人过去察看的。” 慕倾袂见陆橘呆若木鸡，仍然醋意满分地道。 陆橘哭笑不得，“那是你的表弟，可不是我的，我只是替齐娜担心他而已。” “我的不就是你的？” 慕倾袂挑眉，眸中含义颇深。 “呃……”陆橘下意识地接道，“那我的还是我的？” 慕倾袂：“……” 很好。 “嗯……”慕大灰狼将陆小羊羔推倒，“你的还是你的，但你的人，是我的。” 祠堂里被挂了电话的唐堂：“……” 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啊！亏他还很担心表哥打电话过来通知！啊啊啊！ 唐堂仰面躺在蒲团上，疯狂打滚儿。 一躺下，忽然看见了头顶的横梁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光源很小，发着微微的红色，唐堂眯了眯眼睛，“那是……” 清晨的阳光照耀着叶片上滚动的露珠，代表着一天的开始。 床前的桌案旁，男人俊美无铸的面庞正专注地看着面前的电脑，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身上，将他全身都涂满了金光，如同天上的天神。 陆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昨天晚上，被慕倾袂压榨的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的陆橘睡着后，慕倾袂并没有睡觉，而是一直在处理工作，陆橘半梦半醒之间似乎看到了灯光，但巨大的倦意让她很快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刻看到慕倾袂还在工作，不由得微微一怔。 正在这时，慕倾袂忽然低咳了一声，他似乎怕吵醒陆橘，因此手握成拳抵唇轻咳，眉间的皱褶似乎永远都不能抚平般，咳嗽的声音轻而低沉。 陆橘急忙坐起身，“你昨晚通宵了？” 慕倾袂听见她说话，抬起头来，双眉微蹙，“吵醒你了？” “没有。” 陆橘摇摇头，旋即目光落在慕倾袂身上，他上衣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领口处露出精致诱人的锁骨，但即便如此，这也太美丽‘冻人’了！ 陆橘掀开被子，踩着拖鞋走到旁边的衣柜处，拿出一件外套来披在他的身上，“就算工作很忙，但你能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话落，不等慕倾袂反驳，便倾身过来，额头抵住慕倾袂的额头，认真感受了一下，“嗯……似乎没有发烧……” 她认真地感受着慕倾袂额头的温度，压根儿没有在意她现在跟慕倾袂的距离有多近，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啊眨，似乎都要刷在慕倾袂的脸上，慕倾袂盯着近在咫尺的女孩儿关切的面庞，眼底因为彻夜工作而凝固的僵硬逐渐被融化。 陆橘还在喋喋不休，“……不过就算没有发烧，但你刚才咳嗽了一声，还是要注意一下——” 话音刚落，慕倾袂就封住了陆橘的唇，女孩儿樱色的唇瓣触感如同果冻，滋味却堪比蛋糕的甜美滋味儿，慕倾袂双手揽着陆橘的腰，将女孩儿纤细柔软的身体压向自己，同时加深了这个吻。 轻轻啃咬，辗转厮磨。 陆橘被猝不及防吻了个神魂颠倒，不知道过了多久，慕倾袂才终于舍得放开她，摸了摸她睡了一晚有些蓬乱的发，声音有些喑哑地道，“乖，换衣服，我们去吃饭。” 陆橘：“……” 满脸懵懵的神情过后忽然反应了过来，迅速从慕倾袂的腿上跳起来，跑到洗漱间，趴在镜子前面看了看，忽然大叫起来，“啊——今天还要去祠堂呢！我这样还怎么见人啊！” 慕倾袂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看着镜子里陆橘懊恼的神情，手臂绕过她的肩膀在她柔软的唇上蹭了蹭，目光里犹如燃烧着一颗炙热的火种，“确实不太好……” 陆橘拍掉他的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不好？” 慕倾袂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锲而不舍地抬起手，压住陆橘唇瓣一角，“不如我们不去了。” 第五百零二章 开堂祭祖 “不去了？” 陆橘一怔。 旋即感受到慕倾袂说完这句话之后的气息变化，立即转身将慕倾袂向外推，“我要洗漱了！你给我出去！” 为保安全，她还直接将门被反锁了。 这个精虫上脑的昏君！ 她已经快要被折腾得散架了，他却丝毫没有倦意不说，竟然还上瘾了？！ 长此以往，绝对不行！ 陆橘慢腾腾地开始洗漱，准备洗一个小时再出去，晾一晾那个家伙！ 洗漱间门外，被未婚妻给晾在门外的慕倾袂看着被反锁的门，方才侵染眸子的欲色已经消散不见，眸底卷掠着风雨欲来的雷云之色。 他穿好衣服，径直出了门，对守在门口的保镖冷声吩咐道，“今天上午，不要让她出门。” 保镖们自然不会对慕倾袂的吩咐产生异议，慕倾袂随即便离开了院子。 今天去祠堂，无论如何都不会风平浪静，与其让陆橘一齐跟着过去，不如让她安全地待在这里。 那些本不该她面对的的丑恶和危险，他来解决就好。 祠堂前的台阶下。 一众族中长老和族内子弟早已云集此地，恭敬地等候着现任慕家家主——慕老太爷的到来，慕老太爷因为身患重病，已经二十余年没有离开过卧室，今年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仅健康状况似乎好了许多，今天更是要亲临祠堂。 祠堂前守候的众人神色各异，看来慕老太爷是已经决意要将家主之位传给慕倾袂了，只是这样一来，必然会致使部分人的利益受到损害，尤其是…… 众人的目光落在慕容恒的身上，他今天的穿着打扮也十分正式，显然是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的，但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只是明面上配合，暗地里耍小把戏了。 慕倾袂出现在慕老太爷的房门外。 关老看到陆橘并没有跟在慕倾袂的身边，眼底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旋即便又恢复正常，“少爷，老太爷还在准备，请您稍等，我进去看看。” “关老。” 慕倾袂轻声开口。 关老闻言顿足，“少爷有什么事？” “爷爷的身体……真的好转了么？”慕倾袂双眉微蹙，眼底如同浩渺的眼波，让人对他的情绪捉摸不定，只是现在，那里面却有一丝游移的关切，令关老禁不住心头一酸。 慕倾袂没有放过关老脸上任何一道神情，在看到他的眼神变化后，心脏微微一沉。 双眉簇起的弧度愈发深沉，声音也多了一丝冷冽的意味，“难道爷爷用了——” 关老忽然出声打断了慕倾袂，这是大不敬的行为，但他却不得不这样做，“少爷，您只需要知道，老太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曾经是，现在也是。” 祠堂前。 众人翘首以盼。 一列车队从远处驶来，十六辆车子，全是通体漆黑的车身，众人看到车队过来，立刻屏息站好。 一辆宽敞大气的房车停在祠堂门口，车队上鱼贯而下数十名保镖，训练有素地在祠堂前站成两排，神情严肃，身体紧绷。 慕容恒作为晚辈，站在几名族老身后，待看见慕倾袂扶着慕老太爷从房车上一道下来之后，眼底一只紧绷的弦陡然崩成了杀意，如果不是容叔在旁边轻咳了一声以作提醒，他恐怕就会被前面的五长老看出端倪。 慕倾袂也只是虚虚扶着慕老太爷，下车之后，慕老太爷拄着龙头拐杖，一身黑色的古典衣着，头戴一顶黑色帽子，整个人如同民国时期的穿越客一般，可没有一个人敢对慕老太爷的穿着打扮做出质疑。 纷纷行礼道，“家主！” 祠堂前所有人，从族老到小辈，近千人的气势难以小视，堪称震耳欲聋。 慕老太爷面上却云淡风轻，银色面具下露出的两只眼睛华光内敛，只是带着碧绿扳指的大拇指若有若无地在龙头拐杖上磨了磨。 而后便率先往祠堂走去。 “族老随家主进，拜先祖！”幽长的唱喏声响起，一群头发皆花白穿着中山白卦的老者跟随其后，他们穿的是慕家的家族服饰，简单大气，只在胸口心脏的位置，绣着五芒星的形状。 这句话音落，七名族老立即跟在慕老太爷身后步上台阶，其余众人按照各自的身份在台阶下站好。 慕倾袂跟在慕老太爷身后半步，身上穿着一件高档手工定制西装，虽然也是黑色的，但却并不是家族服饰，因此，受到了旁边不少人的小声议论。 “开堂祭祖，这么重要的场合，竟然穿成这样……” 这道声音压得极低，原意大概也是不想让慕倾袂听见，可是话音还未落，那个小辈立刻感受到一道极寒的视线扫过来，让他整个人如初冰窟，喉咙都像是一瞬间被人掐住般，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心有戚戚地朝慕倾袂看过去，却发现后者神色淡漠平静地注视着前方——慕老太爷和族老的方向，根本就没有往他的方向看哪怕一眼。 奇怪…… 小辈心底有些疑惑，“是我感觉错了吗？” 而且这么远的距离，慕倾袂应该是听不见的。 唐堂也站在小辈中间，恰巧就站在这个偷偷谈论慕倾袂坏话的家伙身后，闻言，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你没有感觉错，刚才那一眼的确是他表哥看的。 只是速度极快，一闪即逝而已。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以为是长舌妇云集的菜市场吗？ 竟然敢公然对慕家未来的家主说三道四，真是不想活命了！脑子给驴啃了的愚蠢凡人！ 唐堂不想在这个时候给慕倾袂找麻烦，但是使点坏还是可以的。 当下掏出随身携带记录里灵感的便利贴，摸出笔来奋笔疾书了三个字，然后啪地一声拍了一下前面那家伙的肩膀，“嘿！” 对方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发现是唐堂，脸上顿时没有了好颜色，怒声道，“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你的衣服皱了，整理一下，小心等会儿仪容不整受罚！”唐堂淡淡地道。 那小青年顿时一阵紧张，闻言急忙抚了抚衣服的下摆，顺便还把刚才唐堂拍过的地方掸了掸，仿佛是极为嫌弃一般。 对于他的态度，唐堂倒是不以为意。 反正便利贴还在，随便你嫌弃，嫌弃两下又不会少块肉，等下丢脸的可是你！ “开堂——祭祖！” 又是一声悠长的唱喏，声音仿佛越过应广袤无垠的大地，越过鸦飞不过的丛林，传到了大洋的另一端。 慕老太爷和一众族老已经走上了台阶的最顶端，其余小辈落后三个台阶跟在后面。 祠堂厚重的漆红木门被缓缓开启，吱呀的回声不绝于耳，仿佛开启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庄严而肃穆的气息，迅速笼罩了人群。 慕容恒藏在人群背后，按下了手里的一个按钮。 族老们看着门后，脸上齐齐露出惊讶的神色。 落后慕老太爷三步的慕倾袂，抬眼看去，眸底瞬间掠起一片惊涛。 与此同时。 另一处院落。 陆橘洗漱好之后，原本觉得慕倾袂应该被她晾得差不多了，结果从洗漱间出来之后，连个人影都没有瞧见。 楼上楼下的找人，却也只找到了睡眼惺忪的小九儿。 “少夫人，少爷说了，如果您醒来之后，就先到餐厅去用早点！” 女佣硬着头皮道。 “他人呢？” 陆橘牵着睡眼惺忪，还一手拖着芭比娃娃的小九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女佣都快要哭出来了，却还是咬牙坚守着最后的底线，“少爷说了，让您吃完早点之后，再让我们带你去找他。” 第五百零三章 往事重现 陆橘如何看不出女佣眼神的闪躲，心中顿时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声音里夹带了几分凌厉，“他在哪儿？” 或许是陆橘跟在慕倾袂的身边久了，也被慕倾袂身上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场所感染，看人时候的眼神也让女佣难以招架，心里不由得为自己默哀三分钟。 可是跟陆橘相比，最可怕的自然还是慕倾袂，只能硬着头皮咬牙坚持，“少夫人，您还是先吃饭吧。” “……”陆橘微眯双眼，“如果我非出去不可呢？” 女佣额角都开始有冷汗下来了，感觉全身都在不断向她释放危险信号，可偏偏无处可躲。 慕九儿感觉到陆橘情绪的不对，拉了拉陆橘的手，“妈咪，爸比去哪儿了？你也要去吗？” 软软糯糯的稚童话语，瞬间将陆橘身上那股骇人的气场驱散，陆橘蹲下身，温柔地将慕九儿额前的碎发掠至耳后，轻声安抚道，“九儿，我要出去一趟，你先在这儿乖乖吃早餐，等我回来好不好？” 九儿摇了摇头，嘟起小嘴，“不要，九儿不要被一个人留在这里！妈咪，爸比是不是也把你丢下，一个人偷偷跑出去了？那你不高兴他这么做，为什么还要把九儿留下呢？” “九儿……” 陆橘没有想到，才四周岁多一些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或许正是因为孩童，能够直接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才会如此打动人心。 “好，我带你一起过去。” 陆橘揉了揉九儿的头，抬步向外走去。 女佣再不敢拦，可是门口的保镖却尽职尽责，挡住了陆橘的去路。 “让我出去。”陆橘锁紧了双眉。 保镖齐声道，“请陆小姐回去。” “如果我硬要出去呢？”陆橘脸上挂了一丝厉色，不仅不退，还踏前了一步，就连九儿，也随着陆橘的动作挺直了小腰板，小小的人儿，昂着头瞪着两名保镖，稚声稚气地呵斥道，“让本小姐出去！不然砍了你们！” 陆橘：“……”不用说了，一定是昨天又看什么奇怪的动画片。 保镖们见陆橘跟慕九儿态度强烈，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却还是坚持拦着陆橘，两个人一左一右地伸出手，将陆橘牢牢地挡在院里，硬声道，“请恕罪。” “我怀孕了。”陆橘忽然出口的话，不吝于一枚炸弹，炸响在这处院落里。 保镖们面上裂开一道裂缝，旋即便看到陆橘停也不停地一步步往前走，明明只是个女人，手里还牵着个孩子，可是仿佛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在开满陀罗花的彼岸，美得摄人心魄，却也同样危险。 陆橘一步步往前走，看到一直坚守岗位的保镖终于抵受不住，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你们得了不许放我出门的禁令，我本来也并不想为难你们，但是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意外，我想，你们的下场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所以，你们最好考虑清楚。”陆橘一字一顿地道，声音里带着压迫力，如同开在悬崖般的玫瑰花，危险而摄人心魄。 “……相反，如果你们今天让我出去了，我回来之后，一定会跟慕倾袂求情，让他不要为难你们。” 陆橘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两个保镖的心，两人思虑了一会儿，又交换了眼神，终于妥协，“好吧，那就由我们护送您和小小姐过去。” 陆橘松了一口气，展露笑颜，“谢谢你们。” “不敢……” 两名保镖看着陆橘前后转变如此巨大的表情，心里有苦说不出，方才明明还是个威胁人的蛇蝎美人，一转眼就变成了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转换如此之快之自然这位未来的少夫人，可真不是一般人。 慕家祠堂。 所有人都看向祠堂内部，大开的门里，先入眼的却并不是摆放规整的牌位，而是一副投屏幕布，巨大的白色幕布上，此刻还播放着画面，随着祠堂大门的打开，声音也从里面传出来。 先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慕凌菲，你简直就是胡闹！你父母的事情我们大家也感到很悲痛，但这件事情完全是个意外，就连肇事司机都已经当场死亡了！你为什么还揪着不放？” 画面一阵抖动，转到了一张年轻的女孩儿脸上，女孩儿十七八岁的模样，脸上却不是应有的阳光明媚，相反，眼底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艳如桃花的唇瓣此刻也苍白起皮，紧紧地抿成一线，听着族中长老的责骂，却也一言不发，始终牢牢牵着一旁小男孩儿的手。 小男孩儿也一样，一双眼睛里半分孩童的光彩都没有，反而是一片漆黑深潭般的空洞黑沉，手里还抱着一个模型玩具，紧紧地捏着玩具一角，手指被玩具模型坚硬的地方卡出了鲜血，他却也不松手，如同护着自己的命。 “三长老，”慕凌菲目光凝定地望向痛心疾首的长辈，“我已经说过了，我要带着我弟弟离开这里，既然我已经决定了，那么无论您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心意，哪怕，与整个慕家断绝关系，哪怕，与慕家为敌！” 慕凌菲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泛起红色的血丝，巨大的悲恸隐而不发，明明还是个少女，脸上却闪动着无比坚韧的神情，那目光当中所蕴含的无所畏惧，令在场亲身经历过这场十八年前闹剧的当事人，都还是忍不住为之一振。 已经比当年苍老许多的三长老倒抽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看向人群最前方的慕老太爷。 慕老太爷正抬头看着画面的播放，银色面具后的目光无悲无喜，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情绪。 当年他因为卧病在床，并没有亲身来此，。 老太爷不发话，也就只能任这个视频播放着。 所有人都目光复杂地看着视频，神色各异。 慕倾袂除了第一眼的震惊之后，又恢复了素日冷峻的神情，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握。 因为眼前这幅场景，发生在他八岁那年父母双亡之后的第三天。 那三天，是他这辈子最灰暗的时光。 八岁，本该是无忧无虑肆意妄为的年龄，可一朝一夕之间，他的生命轨迹就被悉数改写了，他曾经无数次发了疯拼命想要接近医院病床上那两具冰冷的尸体，都被慕凌菲拦住了。 那时的慕凌菲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着，如同中了魔障，“离开……离开慕家……离开……”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离开慕家，正如他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忽然离开他。 但是雏鸟的不能让他丝毫不会怀疑慕凌菲，一路牵着她的手，一直走出慕家。 慕容恒站在人群里，眼底闪着诡谲的光芒。 祠堂里面忽然出现的播放影像设备是他昨晚去放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老太爷亲眼看到当年慕凌菲大逆不道的说辞，从而彻底打消他要让慕倾袂接任家主之位的想法，就算无法打消，却也可以唤醒当年经历了这段往事的族老们的回忆，毕竟当初可没有人逼迫慕凌菲和慕倾袂，是他们自己主动背弃慕家的，如今再想回来……哼，真以为这个世界上有这种好事，慕家是他们想走就走，想回就回的地方吗？ 唐堂站得落后了一点，却也看见了祠堂里面的场景，听了慕凌菲那些气势不俗的话之后，他不禁喃喃道，“我滴个乖乖，竟然是这……” 第五百零四章 谁都不许走 “好热闹啊！” 忽然一句女子清脆爽利的声音从阶下传来，听语调，与投影仪当中播放的声音有五分相似。 众人纷纷回头，就看见一道鲜亮的颜色从阶下无比轻盈地从阶下向上爬。 大多数族老瞳孔紧缩，心头同时升起不好的感觉。 “慕凌菲！” 三长老怔愣地看着愈走愈近的女人，忽然大睁了双眼。 听见这个名字，几乎所有人面色都发生了些微的变化，一些族老级别的长辈脸上燃着抵触，稍矮一辈的眼底带着探究，一些后辈都是面露惊诧地看着这个传说中背离慕家的第一人。 慕凌菲！ 只见来人穿着一袭色彩鲜亮的长裙，披着一件米黄色的呢绒外套，微卷的头发轻扫肩头，一张明亮的脸上，弯眸含锋意，朱唇噙冷芒。 一眼望去，竟会让人暂时忘却这张脸的绝世倾城，而被那张面庞上所带的气韵折服。 慕凌菲一直都在无视周遭人或是探究，或是考量的目光，专心致志地趴着台阶，听见这句话之后终于停下来，而后笑着抬眼看向三长老，“呦，还记得我呐，看来三长老没有老糊涂，我真是太开心了！” 三长老面色顿时一阵发黑，良久重重拂袖侧过身去，哼了一声不再多话。 十八年前他就败在了慕凌菲这一张巧舌如簧的嘴上，十八年后，慕凌菲明显比当年更厉害了几分，三长老又怎么会舍弃自己族老的威仪，去跟一个后辈撕扯胡闹。 “你怎么上来的？”慕五爷面色阴沉地看着慕凌菲，他可不与一心扑在族规上的三长老相同。 “我怎么上来的？”慕凌菲喃喃重复了一次这句话，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料一般，继续向上爬了几层台阶，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侧头看着慕老太爷，俊秀清逸到看不出年龄的脸上竟露出几丝少女般的俏皮，“爷爷，五叔公问我为什么回来呢！” 慕倾袂站在慕老太爷身边，看着自己姐姐忽然出现，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表示与动作。 从小到大，慕凌菲想做任何事情都不回跟他商量，他已经习惯了。 听到慕凌菲说的话后，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转向了慕老太爷，慕五爷神色微紧，听慕凌菲的意思……竟然还是慕老太爷叫她回来的？ “过来。”慕老太爷缓缓开口，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浑厚。 “唉！” 慕凌菲几步走上去，直接越过慕倾袂站在慕老太爷身边，继续看‘戏’，慕凌菲眸光微眯，看着祠堂里幕布上仍然在播放的影像，暗暗瞥了一眼慕容恒。 呵，还真是有心了，当年这样的场景之下竟然还能有心思去偷偷录像，慕家留这样一个祸害，迟早会生事端！ 只是…… 慕凌菲看着幕布上十八一朵花的自己，唉……还真是帅到人神共愤的程度了呢！ 唐堂有些无语地看着慕凌菲愉悦的嘴角。 昨天他躺在祠堂地上的时候就看见了横梁上架着类似播放器之类的东西，奈何努力了好半天也没有找到方法把它给弄下来。 后来好不容易顺着窗户爬上横梁，将那一套设备给卸了下来，慕凌菲却又忽然出现，然后让他把东西放回去！ 放回去啊！ 唐堂鼓捣了一个多小时才好不容易卸下来的，结果又花了两个小时安回去！ 这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觉！ 如果不是自己熬夜的底子还在，现在早就不知道躲到哪个角落里去困觉了！ 他还以为这里会是什么东西，结果竟然是这！ 凌菲姐难道不知道，这种东西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再次被播放出来，对她跟表哥很不利吗？ 慕凌菲很明显并没有担心这件事，她是真的很专注地在欣赏这条影像。 画面似乎被剪辑过，慕凌菲说的许多肺腑之言都被剪掉了，剩下的只有与各个族老针锋相对的画面，可谓是舌战群儒，场景激烈。 看到最后，慕凌菲领着慕倾袂头也不回地踏出祠堂，慕凌菲才啧啧点评道，“不错不错……剪辑得很有技术！这样看来，我分明就是一个十恶不赦叛逃家门不识好歹的家伙嘛！” 三长老一张脸黑如锅底：你难道不是吗？！ 慕六叔却注意到了慕凌菲说的‘剪辑’，神色微微凛起，“这是何人放在这里的？” 慕凌菲笑道，“还能有谁，自然是我亲爱的二叔了！” ‘二叔’这两个字被她咬的极重，语气里却带着满满的讽刺意味，众人闻言都目露惊诧之色，看向人群之中一直未曾说话的慕容恒。 慕容恒压根儿就没有料到会忽然被慕凌菲点名，面色阴沉如水，片刻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二叔，这有什么的，我知道，你是怕我跟我弟又重回慕家，会对你造成威胁，但是，你完全没有担心这个的必要啊！” 慕容恒心里的事情被说中，面色更加阴沉了几分，咬牙道，“你胡说什么？！” 心底却对她的那句‘没有这个必要’给抓住，难道慕凌菲跟慕倾袂与十八年前一样，一心一意离开慕家，根本就没有回归的想法吗？ 慕五爷闻言微微蹙眉，却还是不发一语，只有慕六叔和三长老，闻言审视地看了一眼慕容恒。 “因为……”慕凌菲似乎故意吊着所有人的胃口，一句因为说了半天也不见下文，还是慕老太爷在旁轻咳了一声，慕凌菲才洒脱地继续开口，“因为，就算我们不回来，慕家的继承人，也决不会是你！” 这句话一落，大部分人都是有些迷茫，少部分人眼底精光乍现，还有部分人面色阴沉了几分。 慕凌菲迅速地观察着在场之人的反应，心里冷笑：果然，知道真相的人还不少！ 慕倾袂始终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一如十八年前一样，扮演一个站在姐姐身边的幼弟形象。 只是一双深沉若九幽之冥的黑眸，里面有着点尘不惊风云不变的沉淀，却再也不复当年那般，满是绝望迷茫的空洞。 而那些伤痛的过往逐渐从心底爬出来，被炼成了钢铁，变成旁人无法击溃的堡垒。 “你说什么？”慕容恒听着这话，脸色顿时发白了。 听到这里，已经有人开始后撤脚步了。 即使慕老太爷未发话，但是他们直觉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他们区区旁系能够听到的东西，他们并不是那些没有脑子，哪里有热闹就知道往哪里凑的智障，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的道理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至理名言。 只是大部分后撤都是一些稍远的远亲后辈，还有部分人继续站在原地，等着慕凌菲继续往下说。 然后，所有人都听见慕凌菲蓦然一声大吼，“都给我站住！” 这一声宛若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我离开的时候就说过，总有一天，我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皇天后土，列祖列宗，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慕凌菲站在台阶上，一头原本凸显温婉的及肩发烈烈飞舞，仿佛也多了几丝凌厉的味道，而她整个人如同一头染了煞气的猛兽，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睛凌厉非凡，“我看谁敢走！” 众人的脚步立刻被钉在原地，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凌菲。 按理来说，这种程度的家丑，就算他们都是宗亲，那也实在不该拿到人前来这样公开鞭打，他们离开还算是给嫡系留面子，没想到慕凌菲竟然主动要求他们不准走？ 她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无知者无畏？ 第五百零五章 指控 慕凌菲丝毫没有将那些人的眼光，转眸看向慕容恒的方向，“慕容恒！” 众人都不知道是该竖起耳朵，还是应该眼观鼻鼻观心视若无睹了，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慕凌菲越来越猖狂的作为。 到现在，竟然连二叔也不叫了。 慕容恒脸色煞白，“慕凌菲，你究竟想干什么？！” “没什么，”慕凌菲看着他，一双冷艳的眸子里如同灌注了千年寒冰，可就算是这样的寒气也没有压住她眼眸深处那般熊熊的烈焰，似乎要将慕容恒给焚烧殆尽，“只是想跟当年的杀人凶手，讨回一个公道！” 杀人？！ 这一句话落，无异于巨石入湖，惊起丈高波澜。 所有人都炸了锅。 “杀人？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慕凌菲说‘杀人凶手’，听这意思，指的还是……” 议论声只掀起了一阵小波澜，所有人看向慕凌菲和慕容恒的眼光都变了，看慕凌菲是惊诧的，而看慕容恒，则是怀疑的。 “慕凌菲，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慕容恒听见这句话，彻底乱了阵脚，却还是咬牙硬撑着，“老太爷还在这里，你想说什么，也得等到——” “上来吧！”慕凌菲忽然打算了慕容恒的话，扬声道。 上来？ 慕容恒瞳孔疏忽一凝，还有谁来了？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性，又紧接着被自己给灭杀了，不可能，今天还不是生日宴，能够进出这里的，也只有慕家的宗亲，何况这里也没有—— 他的眸光忽然定在某个点，不动了。 紧接着，众人便看见人群深处，走出一名身穿慕家服侍的人，是个男人，发丝稍长，被初秋的微风一吹，便如同风中摇曳的残荷，那张容颜尽管俊美，神情却是也是宁静的，宁静到近乎消弭。 看着便给人一种即将零落的衰败感。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这个毫无存在感的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程铭，”慕凌菲向下一指，手指纤细白皙，如葱指尖直直地指向从人群中央缓缓步出的程铭身上，她指着他，神情里恍惚泛起一丝追忆，更多的却像是对当年愚蠢天真的自己的嘲讽，“这是我十八年前的初恋！也是……慕容恒安排在我身边的一道棋子！” 慕倾袂直到听见这句话，才动了动眸光，落在那似乎同样因为这句话而脊背僵直的男人身上。 程铭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在原地僵硬了片刻之后，兀自向上。 他谁也没看，双目紧盯着自己面前的石阶，一道一道，抬起再落下的腿如同机械般运动，此刻的他如同背负着绞刑架，行走在刀枪剑林之中，所过之处，每一步都是淋漓的鲜血。 这是他……该得的。 慕凌菲没有因为他沉重的脚步而停止控诉，冷声道，“当年我父母的车祸并非意外，而是慕容恒一手促成的！” 慕容恒的嘴唇已经白的没有了血色，身体像是打摆子般颤抖着，“你……你胡说什么？！” 人群哗然。 如果说先前慕凌菲扔下的话是平静湖面中忽然坠入激起千层浪的巨石，那现在无疑是在人群中直接丢了一颗原子弹，将所有人都炸得懵了一懵。 “十八年前，慕容恒刚回到慕家之后，因为‘私生子’的名头，曾经被很多人明里暗里嘲讽过，甚至在一些事情上给他下绊子。因为他刚刚回来，我爷爷也根本不可能让他掌握什么核心项目，只让他参与一些基层项目，想让他慢慢历练，可他因为不满自己被‘轻视’ 他故意苛待员工，迟发漏发工资，拖延工程款！甚至扬言工程不结束，就不会给员工一分钱！ 好好的一个项目被他弄得错洞百出，被迫停工，那个肇事司机，就是这个项目里面的人！” 众人听着，由刚开始的震惊迷茫逐渐转变成了惊心，照慕凌菲这么说……慕天锡夫妇的死倒也的确有慕容恒的原因，八成是那些员工因心生愤懑，而后以死相搏，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一个人如果将命都置之度外了，那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这件事说到底，也跟慕容恒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慕凌菲这样，是不是有些强词夺理了？ “……那又如何！”慕容恒牙关紧咬，额前几根青筋绷紧，“事情早已是十八年前的了！项目上的事情你不了解，我不与你争辩，那些员工无脑开车撞人，难道还是我的错吗？！” “这件事当然不是你的错，你错就错在，教唆杀人！” 慕凌菲看着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程铭，眸底划过一抹痛色，“你故意让我的父母以顺便散心为由，去项目视察，以我的父母的身份，本不该去那种基层项目去视察，可是我父亲为了帮扶这位狼子野心的弟弟，想去帮他解决麻烦，没有想到，却死在了一场有预谋的车祸里！而你更是事先派人通知那些员工，告知他们有领导要过来，话里话外只灌输给他们一个思想，来人就是拖欠他们工程款的恶霸！而程铭，就是你派出去挑唆那个肇事员工的人！那些肇事员工本来就被你们压迫得几乎活不下去，听到这个消息又怎能不激动，多次走正规途径申诉无果之后，为了一家妻儿老小能够继续生存下去，就冲动行事！制造了一起车祸，害了我的父母！” “程铭，你对我说的话有什么异议吗？” 程铭站定，没有抬起头来看慕凌菲一眼，直接转身，面对台阶上的一种慕家子弟，神色苍白间生出一股另类颓靡的美，“没有……异议。” 他的声音沙哑无比，轻的仿佛一阵柳絮，风吹过就散了。 却还是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就好像，用尽了身体的全部力气一般，令人忍不住担心，会不会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整个人就彻底散掉了。 慕老太爷手里拄着龙头拐杖，脸上还戴着一张银色面具，因此没有人能看见此刻他的脸上究竟是怎样的神情。 所有的慕家子弟此刻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就连族老们，都露出些许惊诧严肃的神情。 有史以来，这种兄弟相残的案例不在少数，即便是普通家庭，如果出现一些丧心病狂的家伙，甚至都会出现为了争夺遗产而不惜残害手足的情况。 只是慕家家规严训，最严令禁止的就是家族内斗，自相残杀。 慕容恒这个罪名一旦坐实了，恐怕下场……会很惨吧？ “你们在胡说什么！” 慕容恒的脸色自从程铭出现之后就没有平复过来，瞪着两人目眦欲裂，看那样子恨不得生吃活剥了他们。 也难怪，任谁在这样一个场合里被指控纵凶杀人，恐怕都不会再有能力保持冷静，无论是真是假，从今以后，慕容恒都势必背上这样一个恶名受人议论。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慕容恒指着程铭，恨不能立刻掏出枪来崩了这个小子，已经在心里后悔了无数次，一时心软留下了这么一个祸患，不是说他决意隐瞒真相远走高飞了吗？ 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慕凌菲冷冷地看着慕容恒的辩驳，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以为封住了当年所有人的口，再将兰岛付之一炬，就可以隐瞒你的罪行了吗？我告诉你，我说过，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对会找出真相来！” 迟来的正义已远不是正义，但是如果正义一直不到，一直为黑暗所笼罩，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第五百零六章 真相与失去 那天林非禹带她去看过桃花之后，慕凌菲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找程铭回来。 尽管潜意识里，她希望程铭走得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她的眼前，十八年的等待与林非禹给她的真相交织，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这个昔日的恋人。 但是逃避永远都没有办法解决任何问题，她没办法做到就当这件事情不存在，就这么将所有的事情都深埋在心里，必要的时候，只能刮骨疗毒，将那些深藏于体内的瘀毒排清，下过一次决心，才算是渡劫重生。 其实程铭并没有跑。 慕凌菲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政法大学的校园里，在那颗他们曾经共同欣赏过的桃花树下，桃花的季节已经过了，树干上的枝丫凌乱而错杂，完全没有花季那般的美丽，像是被撕去了光鲜外衣的绅士，只剩下如柴的骨相。 程铭穿着一身灰色的大衣，秋风卷起他的衣角烈烈飞舞，比起当年他的英姿勃发，如今的他就如同一颗爆炸燃烧过后的星球，坠入尘埃，再无闪耀。 唯有他看着桃花树的眼光，还保留着最后一分亮度。 他躲在这里，就相当于已经将自己的行踪彻头彻尾地暴露给了慕凌菲。 他根本就没有想要逃。 在慕凌菲准备走过去给他一个巴掌之前，他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到来，轻声开口，犹如叹息，“你来了。” 语气平淡，像是许久不见的好友的问候。 “你在等我？”慕凌菲见自己被发现，干脆大大方方走了过去，跟他一前一后站在桃花树下。 景色不比当年，人心也再难以回到从前。 “你这些日子没来，就是在让林非禹调查我吧？”程铭转过身来，一张脸恍惚如同当年那般俊逸耀眼，却是如同这棵桃花树一般，凋零了。 他轻轻问着，本该是质问的语气，他却含着笑，平静地问了出来。 岁月的沧桑没有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只是却在他眼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灰。 “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回来，我每次见你这样笑，都很想揍歪你的脸，”慕凌菲扯了扯嘴角，似乎也想笑，最终还是只在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很像‘含笑九泉’。” “含笑九泉……” 程铭失笑，这一次是真的笑容了。 慕凌菲恍惚之间还以为程铭身后那棵桃花树又重新开花了，满眼鲜艳的粉色，亮丽的光芒到底从程铭的脸上衰败了，“如果你不来，我恐怕没有办法‘含笑九泉’呢。” “你什么意思？” 慕凌菲拧了眉。 程铭沉下眸光，他早已不再是慕凌菲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再会是那个厚着脸皮，无论慕凌菲如何冷脸，都拼了命要凑过来接近他的无耻混蛋。 此刻的他，只是无力承担当年真相，而徘徊在逃避与失去的悬崖边的罪人。 他深深地俯下身去，向着慕凌菲，“对不起。” 对不起啊，可是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呢？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那他这十八年，又去了哪里呢？ “我愿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很好，那你敢不敢，跟我去慕家，把所有的事情都公之于世？” 程铭站在台阶上，看着三步之外的慕凌菲，回想起慕凌菲在政法大学里找到他的一幕，嘴角有些发苦。 她们之间的距离似乎一直都是这样，明明已经近到伸伸手就可以够到的距离，可偏偏被拉扯了千转百转的弧，让他们之间永远也无法相互真正靠近。 程铭在讲述当年的事情经过，并且将当年留下的证据一一呈述时，祠堂上下安静得落针可闻，台阶下的众人吃吃地张大着嘴巴，连一个正常的表情都不会做了。 直到三长老厉声道，“凌菲丫头，这样的事情理应由长老堂出面审理，有什么事情，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祠堂之后，就是慕家处理重大事宜决断的时候需要启用的长老堂，当年慕凌菲和慕倾袂也曾经进过那里。 慕凌菲闻言，淡淡道，“不用了。” 三长老蹙眉，“你说什么？” 慕凌菲冷眼睨着那个在事实面前已经无可辩驳的慕容恒，“慕容恒，根本就不是我慕家之人！” “慕老太爷！” 一声高呼忽然从台阶下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却发现是一直跟在慕容恒身边的容叔。 这样在祠堂进行祭祀的场合，连慕家的女性后人都不能进入，自然不会允许任何除了慕家以外的人进入，所以容叔原本该是留守处理生日宴前事宜的，或许是听到了什么消息，这才赶过来了。 保镖立刻训练有素地过去阻拦。 慕容恒呆呆地看着容叔拼命想要闯进来，已过六十的老者，对上那些训练有素的保镖，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却还是拼了命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直到慕老太爷淡声开口，“让他进来。” 慕老太爷刚得知了十八年前儿子儿媳去世的真相，可却像是没有任何惊诧一般，又或许是因为冷冰冰的面具的阻挡，没有任何表情。 慕倾袂也跟慕老太爷一样，只是他却是盯着慕老太爷，眼底缓缓流淌着乌光。 容叔踉跄着上前，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来。 “我这里有容荣的亲笔书信，希望您能看上一眼。” 慕家众人议论纷纷，“容荣？容荣是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容荣就是……当年慕老太爷受伤流落在外的时候，照顾过他的那个小村女啊……” “哦……” 提问的人若有所悟——那个传说中气死老夫人的第三者，慕容恒的娘。 在老一辈年轻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慕老太爷对夫人无比专情，当年慕老太爷因意外受伤，与大部队失散的消息传来时。 老夫人甚至亲自出发，到事发现场去搜寻。 彼时他们已经结婚了十年，还有了慕天锡，正是婚姻稳固的时候。 可是后来，谁成想慕老太爷受伤这一遭，竟然会忽然出现了一个第三者，当时老夫人因为旧疾在身，本来情绪就不够稳定，知道慕容恒的存在之后，当场就被气死了，所谓过刚易折，遗憾之处便在于此。 祠堂外，慕茜慌慌张张地跑着。 她听闻祠堂出了事，而且还是针对她父亲的时候，脑子里轰然一声，只是容叔一直让人拖着她不准她出去，直到现在她才有机会抽身过来。 结果还没到，就险些撞到了一个人。 “啊呀——” 慕九儿捂着头，她被慕茜给撞到了！ “九儿！” 陆橘原本牵着她急急忙忙地往这边走，结果没想到会有人比她们更着急。 陆橘心疼地看着九儿额头被撞红的一角，“来，我给你揉揉……”一边抬起头来看慕茜，“你跑什么？” 话音刚落，便看见了慕茜眼角挂着的泪珠，陆橘一怔，“你怎么了？” 她对慕茜这个嚣张跋扈的女孩儿并没有什么好感，后来得知她对唐堂的感情之后，更是站在齐娜闺蜜的角度对她隐隐有着敌意，只是慕茜到底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忽然抛弃了从前傲娇的样子，变成了流眼泪的瓷娃娃，陆橘还是有些反应不能。 九儿捂着头嘀咕着，“九儿被撞疼了，九儿还没哭，你哭什么？” 慕茜闻言，猛地一擦眼角，“谁哭了！我才没哭！” 一边不欲跟他们多说，转身往祠堂的方向跑。 “等等！” 陆橘抱起九儿，“你是要去祠堂？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五百零七章 接二连三 祠堂前。 容叔踉跄着上，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来。 “我这里有她的亲笔书信，希望您能看上一眼。” 慕老太爷静望着那封信，众人看不见他那银色面具下脸上究竟是何种表情。 容叔上来之后，关老也走到了慕老太爷身边，尽管年岁已大，却也耳聪目明，听到那些慕家子弟悄悄的议论，听到他们说慕老夫人是因为被容荣气死的，泛着皱纹的唇角一直紧绷成一线。 并不是这样的。 慕老夫人是个难得的女英雄，与幕老太爷之间的情感也远非他人所能明白，其胸怀与头脑更不是听风信雨的轻浮，会因为所谓的第三者气死这种理由不过是外界的猜测与谣传。 恰恰相反，慕容恒之所以能够进入慕宅，还是慕老夫人劝说的结果。 算一算，那大概是十九年前的事情了吧…… 没错。 慕老爷子当年重返慕家之后，因为要事缠身，并没有及时回到那个村庄去找到救下他的村女，再想起这件事，已经是几年过去了，慕老夫人原本准备亲自登门致谢，却在村口碰见了一个名叫容国的男人，这个男人告知了她全部的真相，祈求她不要出现在容荣面前，让她继续在心底留下一点幻想。 同时，也拒绝接受她提出的金钱帮助。 慕老夫人心善，同意了，还留下了联系方式，叫他们如果遇见困难可以去慕宅找她。 后来，又过了十几年，这个名叫容国的男人已年过四十，带着另外一个年轻的男人出现在了慕宅的大门口。 便是容叔跟当年的容恒。 容叔说希望能够完成容荣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 那就是，让容恒能够‘认祖归宗’。 慕老夫人思考了整整一夜，而后去了幕老太爷的书房与他商量，天亮时两人从书房里出来，接纳了容恒，改名慕容恒。 慕老夫人同为女人，知道一个女人二十几年的痴痴等待有多么难得与痛苦，她心中确信丈夫并不会背叛自己，可却还是劝丈夫留下了这个传说中第三者的儿子，就权当是，对当年那女子救命之恩的报答。 关老在内心里其实是反对这件事的，可他也干涉不了主子们选择的权利。 一个秘密，欺瞒了慕氏上下全族，只因一个女人二十多年无望的等待。 当时想来，尚且不知道是对的还是错的。 事到如今，似乎果然应了善心并不一定能够得到善报这句话。 容叔跪在台阶上，将手里的信高高向上举着，一张脸被埋在阴影里，却也能从他控制不住颤抖的身形里感受到这个老人巨大的情感悲恸。 慕老太爷轻轻抬手，落在虚空中。关老立刻从回忆中收回心神，替慕老太爷取过信件，缓缓展开。 粗糙的纸张，泛黄的扉页，拆开之后，略显凌乱的字迹—— 军官先生，您还好吗？ 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其实我并不知道您的身份，但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 也许您早已忘了在一处小乡村里还有我这样一个人，更不会知道，还有……恒儿的存在。 我未婚先孕，连累得恒儿在这里也生存得艰难，经常会受人欺负。 于是我就骗他们，说我孩子的父亲是一位将军，是英雄，所以才换得这么多年安稳的日子，我自知对不起你，此生无颜再见。 只求你给他一席之地，不要让他受人欺负，如果他犯了什么错，请你惩罚他，如果他做了什么恶，请你杀了他，只求你将他的骨灰送回到我身边埋葬，由我继续教育他，谢谢你。 这么多年我抱着虚荣的心当做信念活下去，对不起啊。 慕容恒呆滞地看着容叔跪在慕老太爷的面前，而慕老太爷正在垂眸看着那信，“容叔……你说那是谁的信？我娘的信？信上写了什么，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告诉我——” 容叔闭了闭眼，一行老泪从脸颊上滑下来。 “容恒，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什么？！ 底下瞬间再次掀起哗然大波。 有人思维跳脱，一句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我去……这个人给慕老太爷戴了绿——”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一巴掌给拍回了肚子里，低骂道，“你脑袋里灌金子啦？瞎说什么？！” 有人沉吟，“这样说来的话，那么这个叫容荣的女人就跟慕老太爷半点关系都没有，所谓第三者的谣言，全都不攻自破……” “哼，我就说慕容恒来历有问题，当年进我慕家大门，就连基因鉴定报告都没有一份公开，原来连个私生子都不是。” “什么你慕家，你是哪个宗室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 族老们站在慕老太爷身旁，听到阶下乱成一团的议论声，心中卷起的滔天巨浪丝毫不比他们少。 这件事，就连他们也全不知情，只当慕容恒是慕老太爷遗留在民间的一个私生子。 三长老面色严肃，慕五爷面色翻滚几番，想起昨天慕容恒过来找他拉什么所谓的‘同盟’，从鼻端里溢出一道不屑的哼声，用力一拂袖，似乎要把什么肮脏的东西给一齐拂进尘埃里。 慕六叔若有所思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是最平静的一个，只是看着慕凌菲的眸光，有几分思索。 慕茜和陆橘赶到祠堂的时候，听到的便是这样惊破天地的一句话。 陆橘尚且只是惊诧，慕茜的腿却陡然一软，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要脱框而出，喃喃道，“容叔在说什么……” 慕倾袂的目光在陆橘带着九儿刚出现在祠堂时，便已经落在了她们身上，双眉微微蹙起，却还是提步过去，从跪着的容叔身侧走过。 明明是如此凝重额气氛，可他却像是毫不关心，径直走向陆橘，众人还没能反应过来，慕倾袂修长挺拔的身姿就已经到了台阶下面，站在了陆橘面前，仿佛方才发生的事情都没有进他的耳中，冷峻的眉眼在面对陆橘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温情，“怎么出来了？” 虽是责怪的语气，但那眼神，明显是宠溺的。 慕家族人一时不知道究竟应该把眼珠子往哪里转了。 陆橘还没说什么，九儿十分气愤地双手叉腰，有些费力地仰头瞪着慕倾袂，质问道，“爸比，你竟然把我和妈咪关起来！” 慕倾袂微微抬眉，面不改色地否认，“我没有。” 旁边的慕家子弟再次炸了锅，“我没有听错吧？慕九儿管那个女人叫什么？妈咪……？” “难道她就是慕九儿的亲妈吗？” “怎么可能，只是慕倾袂跟她求了婚，估计是手段高超，把小孩儿给哄得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开口叫妈的吧？” 一个个重磅消息在庄严肃穆的祠堂前炸响，这些原本谨守家规不胡乱非议的慕家族人们也再难淡定了，一伙儿议论着这件事，一伙儿又议论着那件事。 嗡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好像是成千上百只苍蝇环绕飞舞。 只是所有人都十分机警地放低了声音，没有叫当事人听见。 陆橘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议论纷纷的人群，直觉方才祠堂这里果然是发生了什么，上前一步，将慕倾袂上下打量了一圈儿，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语气不无担心地道，“没事吧？” 慕倾袂眸光微软，夹杂着淡淡的冷芒，“我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他们。” 陆橘循着慕倾袂的目光向上看去，自然也看见了跪在那儿的人，和呆若木鸡的慕容恒，慕茜正试图想要到她父亲身边去 ，却还是被保镖给拦住了。 第五百零八章 真相揭晓时 “累么？过来坐。” 慕倾袂对那些目光自带免疫系统，旁若无人地拉着陆橘走下台阶，而后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陆橘瞬间感觉到一些原本是打探的目光变得不友好起来，如芒在背。 “呃……这是不是不太好？” 慕倾袂似乎有些疲惫了，靠着长椅轻轻闭上眼睛，“没什么不好，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会活得很累。” 九儿不知道大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十分开心地在陆橘跟慕倾袂中间坐下，展示自己‘家中大宝’的地位。 陆橘总觉得慕倾袂说的这句话意有所指，可眼下也不是细问的时机，也知道慕倾袂是不想她也给卷入这场风波里，所以只能抬眸看着台阶上的场景。 慕凌菲自然也看见了自家弟弟的举动，看见他不由分说拉了陆橘就出了乱圈子，不由得十分头疼地皱了皱眉。 完蛋，这是生气了。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这样，无论是什么情绪影响了他，他就会瞬间变得沉默寡言，虽然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但是慕凌菲毕竟将他从小带到大，太了解他了，能够瞬间发现同为沉默寡言状态下，慕倾袂的细微转变，从而及时发现哪些事情做得不顺他心意。 而且，今天的事情没有跟他商量的确是她这个做姐姐的不对。 只是…… 慕凌菲的眸光扫过幕老太爷。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就算慕倾袂不想要这个家主之位，她也要帮他平稳地接过来。 她选择在这个时间，在这里说出真相。 实在是逼不得已。 身旁的程铭自从说过话之后就一直垂头站在那里，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慕凌菲的眼光若有所思地从他后背扫过，不知为何竟然会忽然想起那天偶遇的那个老神棍跟她说过的话。 ‘这位姑娘，你即将面临重大的选择，或许，有人会因为你的选择而得到幸福，有人会因为你的选择而解脱，还有人……’ 慕凌菲双眉锁住的弧度深了些。 还会有人因为她的选择而死亡。 死亡么…… 慕容恒是所有人当中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一张脸上已经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了，身形僵立在原地，如果不是慕茜硬闯过去扶住了他，恐怕他都会一个跟头栽到台阶下面去。 “你说什么？亲生父亲……你是我的——”慕容恒游魂般地叨念了几句，眼神胡乱四处游离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微一缩，旋即又不肯接受事实般，喃喃道，“不可能……我父亲明明是——” 容叔对于他的反应完全没有任何意外，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沉痛之色，缓缓对着老太爷开口，又像是对所有人解释着前因后果。 “我跟容荣从小青梅竹马，本来她是一定会嫁给我的，可是后来，老太爷您过去了，我亲眼看着容荣一点点喜欢上您，而我又毫无办法，可我心里急啊！ 后来……我趁着容儿上集，骗您说有队伍搜到这边来，让您赶紧离开，等容儿回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我站在院子里等她，本来是想跟她说清楚，可是天黑，她没看清，就把我当成了您跟我表白，我一激动，就……轻薄了容儿……她一直都以为，她表白的对象是您…… 天亮之后，我骗她说您离开了，但是留下了话，说以后一定会回去接她。 我本以为时间长了，她也就淡忘了，但我没有想到，那一晚之后，她竟然怀了我的孩子。” 容叔的声音颤抖着，老泪纵横，这个年过六旬的男子像个孩子一般啜泣着，令所有人看的心头一震。 “从那以后，她就更加坚定了等您的心，而我……因为不敢将当年的真相说出去，一直心怀愧疚，尽我所能地弥补她们娘俩，直到容儿病危那一天，她拉着我的手求我，让我一定要想办法找到你，让你知道，你在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在小乡村里，还有这么一个苦苦等着您的家……” “你……才是我的爷爷？” 慕茜眼神呆呆地看着容叔。 从她出生开始，就一直跟着爸爸叫他容叔，曾经因为辈分问题被爸爸训斥了一顿，可是后来也就由她了，如今竟然知道，她叫了这么多年的容叔，才是她的亲生爷爷？ 容叔眼泪纵横，听到慕茜的话，眼底闪烁着破败的光，却是颤抖着，将手伸向慕茜。 “胡说！” 慕容恒看见这一幕，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反应了过来，一把将慕茜扯到身后去，对容叔嘶吼道，“你骗我！我明明是慕家的儿子，我又怎么会是你的儿子？！” 他整个人如同濒临绝望的猛兽，四十年如一日放在心中的信仰忽然被击破，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我……” 容叔眼底那光终是熄灭了，如同忽然之间便老了十数岁一般垂下头去，两行泪水滑在满布皱纹的脸上。 这个老人将一切隐瞒至今，隐瞒了大半辈子，藏着心底的苦处和罪孽一直活到现在，活在亲生儿子和孙女身边，作为一个管家任劳任怨，什么也不求，只求尽己所能保护他们，能够赎还一些罪孽。 他也从来都没有奢望能够得到原谅。 若是那年夕阳下小溪边，他跟容荣在割猪草的时候，没有将昏迷的那个男人捡回家，现在大抵也是享受着戴月荷锄归，亲围炉火旁的温暖罢，只可惜…… 有些事，有些命定的轨迹，一经更改，便是一生。 慕凌菲忽然看向自从拿到了那封信之后，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慕老太爷，“我的父母以为他当真是您流落在外的儿子，不仅不让我们说出最有可能的真相，反而让我们远离危险，为的，就是不希望家族内部自相残杀，可事到如今，这一切不过就是一场笑话！” 慕凌菲的话掷地有声，偌大的祖宗祠堂，牌位林立置于三面墙壁，仿佛也在静静看着这后世的一切，看着这个后辈女子，将所有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姑娘长到如今，依旧不改当初烈烈风姿，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成为所有人目光的中心，不是因为她美艳不可方物，而是因为笼罩全身的气场。 她在慕氏祠堂前，质问慕家的当代家主。 慕老太爷银色面具后的眼神似乎有着微微的松动，稍后便平复下来。 慕凌菲细心地发现，慕老太爷的唇色似乎有不正常的泛红。 只是就算她如此逼迫，慕老太爷依旧是什么话都不说。 关老半眯着眼，看着似乎还不肯接受真相的慕容恒：“慕容恒，你还记得当年你问我慕老太爷喜欢做什么，我说的是‘喜欢做慈善’这句话么？” 慕容恒的双眸微微睁大，似乎在回忆着过往，那些已经泛旧的碎片在脑海中逐渐拼凑起来，当年听在耳中十分正常的话，此刻听来却像是一场笑话。 因为这句话，慕容恒才去灾区收养了唐堂，希望能够在慕老太爷那里博得一丝丝好感。 “原来……竟然是这样。” 他笑着，笑意却是斑驳的。 四十多年了…… 从小时候开始，每当那些村里的大半小子欺负他没爹撑腰的时候，他总是会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他并不是个野孩子，他有父有母。 再在母亲给他重复灌输父亲是个英雄的思想时红着脖子反驳，“英雄？英雄的儿子都已经被打成狗熊了！” 原来……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第五百零九章 不欠人情 慕老太爷握着拐杖的手忽然紧了紧，他转身，不顾所有人惊愕的反应，走向祠堂。 关老见状，急忙跟过去。 关老扶着慕老太爷走到祠堂后中庭一处灌木的暗影里，刚刚离开人群的视线，慕老太爷忽然弯腰吐出了一口鲜血，大片淋漓的红色喷洒在暗绿的叶片上，如同秋季里盛开了死灰复燃的鲜花。 一口未尽又是一口，像是要将所有的生命气数都化为鲜血涌出体内。 “药……” 铁锈的鲜血气味弥漫在空气里，慕老太爷颤抖着声音开口，低沉的语声，沙哑无比，一个老者的沧桑尽显于此。 关老紧皱眉头，脸色有些犹豫，“可是……” 慕老太爷抬起手，干枯的手掌如同龙爪一般可怖，微曲着五指，厉声道，“药！” 一个字，也像是花费了全身的力气。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展现出了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老者疲态，如同风中残烛，摇晃着便要熄灭了。 关老再顾不得说什么，更何况外面还有一群人看着，迅速从怀里拿出一枚小盒子，打开之后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看着慕老太爷将那药吞服下去。 眉间笼罩的担忧之色更加浓郁。 “家主，您如果继续吞服这药，恐怕身体会扛不住，而且少爷似乎也猜到了……” 慕老太爷吞服的这枚药丸是几十名国内权威老中医共同研制了十多年，才研制出来的，能够让久卧病榻上的人重新站起来，但其本质却是虎狼之药，与其说是恢复，不如说算是回光返照，将人体内所有的生命机能一起提前支取，加速死亡。 慕家研制这药的动静不算小，以慕倾袂的能力，会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知道归知道，能否接受，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慕老太爷咽下那枚药丸之后，拄着拐杖静默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来，佝偻的身形再一次挺直，淡淡挥手打断了关老的话。 “让他知道，也好。” 他银色面具后的眸光深沉而悠远，看着眼前古朴庄严的慕家祠堂，大家族往往历经三代而衰，他们慕家家族算是古老家族中的一员，能够在历史的长河当中遗留下来，靠的自然不是什么丰厚的底蕴，而是代代家主出类拔萃的能力与铁血的手腕。 从前慕家家主，不择优，而择狠。 于是代代手足厮杀， 高位之下血流漂杵。 只是家族绵延总会出现意料不到的事情，到了慕老太爷这一代，并没有什么子嗣纷争，才致使慕天锡温文尔雅的性格，而慕天锡与何文雅夫妇更是将慕凌菲和慕倾袂宠成了不知世事险恶的性格。 长此以往，慕家不是湮灭在外界的压迫下，就是由内而外开始腐蚀。 要想家族昌盛，家主决不能是温室里的雏鸟，必得历经血雨风霜的成长，方能站上高位。 他会留下慕容恒，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只是没有想到，竟会害了慕天锡夫妇的性命。 “走吧。” 慕老爷子似乎轻叹了一声，又似乎没有，拄着拐杖向外步去，上午的阳光静静地洒落着，犹如千万点金黄色的波浪。 而慕家的风波，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真相既然已经大白于天下，剩下的，便是量刑。 祠堂前。 “我只是想让他们吃点苦头，我没有想要害死他们……”慕容恒像是已经失去了神智，在慕茜的搀扶下才勉强没有倒下，慕茜听着慕容恒乱七八糟的呢喃，压根儿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单单只是身世的真相就足以让她缓好一阵子的神，此刻又哪来的心思去顾及别的事情？ “爸？爸……爸你别吓我呀！” 就算慕容恒不是慕家的子孙，但却真真切切是她的父亲，慕茜怎能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一幅癫狂的模样。 慕茜环顾四周，可人们接收到她的目光后都露出嫌恶的表情，慕茜迷茫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幡然醒悟，慕柳讽刺的对，他们家在这所大宅里，根本就是任人唾弃的肮脏蛀虫。 是血脉不明的吸血鬼。 看来看去，她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放在慕凌菲身上，“表姐，先给我爸找个医生吧……” 慕凌菲看着慕茜的眼神有些复杂，她很讨厌慕茜，但似乎真应了那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此时此刻这样的场景，慕茜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跟她当年竟像是一般的处境。 与所有人为敌，拼尽一己之力，撑不起一方天地。 最终只能选择离开。 只是…… 慕凌菲的目光最终还是淡漠了。 “表姐……” 慕茜看着慕凌菲的眼神变化，脸上滑过一抹绝望，慕容恒还在那垂着头喃喃念着，“为什么骗我……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骗我……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啊？！” 他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甚至拒绝慕茜的搀扶，指着她目眦欲裂，“你是谁？！” “爸！” 慕茜惊呆了，试图靠近他，却被慕容恒一把给推倒，光洁的额头撞在石阶的台面上，瞬间就流出了血，没有流血的地方也被撞得青紫。 “爸……” 一直站在人群里的唐堂终于看不过去，走过去一把拉起慕茜，“他已经疯了，你看不出来吗？！有这样一个爹算是你倒霉，事到如今，你还管他干什么？！” “放开我！” 慕茜用力甩脱唐堂的手，因为太过用力，她向后踉跄了几步，险些再次栽倒。 唐堂下意识要扶，看她站稳了，哼了一声收回手。 慕茜僵立在原地，刚刚是唐堂第一次主动靠近她，却也是她第一次主动甩开唐堂的手，此刻她的一双眸子里满是痛苦，嘶吼道，“那是我爸啊！” 吼完这一句，她低下头，声音里夹带着压抑的哭泣，“不管他做了什么……他是我爸啊……他不是你亲爸，你可以不管他，可他是我爸啊……” 唐堂愤怒地瞪着慕茜，眼底堆满是恨铁不成钢愤懑，咬了咬牙最后扔下一句，“我才懒得管你！” 话落，气冲冲地向人群外走去。 满脸生人勿进的气场，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跟谁生气。 反正这一场闹剧他是彻底看够了，慕茜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他也懒得再管！ 他自己还管不好自己呢，哪来的机会去管别人！ 唐堂怒气冲冲地走了几步，步伐就开始变慢了，那天慕茜拼死护在他身上的场景像是不要钱一样拼命往他的脑子里面钻，每钻一下都像是在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在你面对生死危难的时候是谁拼命保住你的？ “啊……” 唐堂暴怒地抓了两把原本就乱糟糟的头发，一脚踹在身旁一颗银杏树上，树身一震，落下无数飘零的黄叶，唐堂在漫天飞舞的落叶当中凝眉思索了两秒钟，还是转身回去了。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欠人东西，人情也不喜欢！ 就当是还了！ 唐堂本来就没走多远，可是刚回祠堂，就看见四名保镖拖着容叔跟慕容恒往阶下走，容叔完全没有反抗，慕容恒则疯疯癫癫嘶吼着要挣脱，可是也没有用，慕茜已经哭得像是个泪人般，拼命要去追慕容恒。 “爸！你们不要抓我爸！”少女的叫声绝望而尖利。 其他所有人都在默默看着这幅画面，仿佛与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一般，慕老太爷和关老回来了，正站在祠堂前静静下望着。 “啧——” 唐堂扯了扯嘴角，二话不说，走到慕茜身后照着她的后颈就是一个手刀，直接把人给劈昏了。 第五百一十章 好狠 刺耳的哭嚎声顿时一停。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任慕茜再这样哭嚎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咦？” 陆橘惊诧地仰头，看着去而复返的唐堂。 这可不像是唐堂的作风，大概就算是有人在他面前轻生要跳楼，他也不会多给一个眼神的，更别提唐堂方才还是被慕茜给气走的，竟然还会回来？ 慕茜倒下去之后，唐堂直接打横抱起慕茜就走了，或许是从来都没有抱过人，又或许是常年沉迷于写歌力气不够，第一下还没有抱起来，第二次才好不容易给抱起来了，但是陆橘看着唐堂那胳膊抖得，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掉下来…… 陆橘道，“我去帮帮他。” 慕倾袂刚要开口，陆橘又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有几句话要跟唐堂说。” 慕倾袂闻言，缓缓点点头，陆橘对于他这个时候没有再胡乱吃飞醋的乖巧感到很满意，趁着众人的目光都在被抓走的慕容恒身上不在这边，飞快地在慕倾袂的侧脸亲了一下。 九儿看到瞬间不满，争宠道，“九儿也要！” 陆橘又在九儿脸上亲了一下。 “等我回来！”陆橘起身，径直去追唐堂了。 慕倾袂看见陆橘走到唐堂身边跟他说了些什么，唐堂便放下了慕茜，跟陆橘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架着慕茜离开。 “你打算把她带到哪里去？” 陆橘架着慕茜，看到这个小姑娘脸上犹自带着泪痕，一双眉毛即使是在昏迷中却还是紧蹙着，似乎想要挣扎着醒来，可是唐堂下手那一下当真是没有留余地，她现在暂时是醒不过来了。 带到哪里去？ 唐堂闻言耸了耸肩，“不知道啊。” 陆橘：“……我看你刚才气势滔天的样子，还以为你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怎么做了呢。慕容恒是完了，容叔作为从犯，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你这个时候带走慕茜，有想好该怎么安排么？” 陆橘看着唐堂，她知道唐唐会救慕茜大抵是因为这么多年的兄妹情分，或者是因为前天慕茜不顾一切地救他，所以一时义愤填膺，没想后果便先把人带走了。 可是他这样行事不顾后果，是否当初跟齐娜之间也是如此呢？ 只因为一时的情绪波动，或者是当下的情势而擅自说出结束之类的话，丝毫不顾及话出口之后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会给齐娜带来怎样的伤害。 如果唐堂无法更改这一点的话，那么就算以后跟齐娜和好，那因此而起的问题也会有很多。 陆。操心到死老妈子。橘觉得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啊，必须得教唐堂改了。 唐堂蹙起双眉，“我没想那么多，”而后看向陆橘，“要不然你把她带走？” 陆橘：“……”你是认真的么？ “不然你过来是想干嘛？”唐堂奇怪地瞪着陆橘。 陆橘：“……我的错，我的错……那我撒手了，您自己抱着吧！”话落，她作势要松手，唐堂瞬间怂了，“别别别，这死孩子沉得跟猪一样，我抱不动！” 陆橘：“是她重还是你缺乏锻炼？” 唐堂当然不会承认是自己缺乏锻炼的锅，“呵，我可还学过防身术呢，怎么可能缺乏锻炼！” 防身术是加入公司之后，经纪人给他制定的课程之一，说是为了防止成名之后的一些麻烦，唐堂对于出了唱歌作词之外的所有事情全都漠不关心，于是也就吊儿郎当地学，事到如今，第一招竟然用在了慕茜身上。 唐堂看着晕过去的慕茜，自己也不确定到底用了多大的力度，也不知道劈砍的方向角度对不对，听说这玩意儿用的不好是会死人的啊…… 唐堂顿时一惊，急忙腾出一只手伸到慕茜鼻子底下探了探。 陆橘震惊，“你在干什么？！” 唐堂干咳，“咳，我怕她情绪过激失控，万一昏死过去就不好了，呵呵……” “算了算了，估计她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先带回我那儿去，找个医生给她看看吧。”陆橘叹了一口气，认真道。 “这么善良？” 唐堂震惊地看着陆橘，不是他小肚鸡肠怀疑陆橘的心地，实在是他深切知道慕茜平时被娇惯成了什么样，也听说了慕茜挤兑陆橘的种种恶行，依唐堂看，陆橘趁机把慕茜给扔到深山老沟里都很可行，竟然还愿意借地方给她看病？ 陆橘没好气儿地白了他一眼，“我一点儿也不善良，我是恶毒的后母呢！” 其实这件事她也的确揣着小私心，毕竟她是齐娜的闺蜜，在任何有关于唐堂的事情都要站在齐娜闺蜜这个角度来思考问题。 慕茜刚刚经历了巨大的人生波折，很容易产生雏鸟情怀将唐堂当做唯一的人生依靠，虽然唐堂这个不靠谱的情商为零，估计也不能怎么安慰人家，但陆橘却不敢忽视这雪中炭的力量。 唉…… 陆橘一边扶着慕茜一边想，她什么时候也多了这样，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先算计一番，就算是做好事也要划清利害的心理呢？ 如果说这是成长的代价，那未免也太沉重了一些。 好容易跟唐堂一起将慕茜给扶了回去，趁着医生给慕茜诊断的时候，陆橘跟唐堂道，“齐娜回国了。” 唐堂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水全都喷了出去，还好陆橘早有准备没有站在他的正前方，否则就难逃被喷的命运了。 一口水喷完，唐堂才后知后觉地装智障，“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陆橘微微抬眉，“没事啊，闲聊嘛！” 唐堂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一眼陆橘，继续喝水。 陆橘又道，“毕竟你是齐娜的前男友嘛！” 噗…… 唐堂又一口水喷了出来，这次不光呛水了，唐堂撑着腰呛咳了半晌，一边拿手指着陆橘，脸都被憋红了，“你……咳咳！你——” ‘你’了半天，也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陆橘觉得唐堂想说的是‘你好狠’，陆橘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狠。 这厢三人退场，祠堂前的闹剧却并不算终止。 只是今天的祭祀大典却是无论如何都进行不下去了，族中后辈都已经被遣散，留下的，只有慕老太爷和几位族老，还有慕凌菲跟慕倾袂。 慕九儿也被另外着人送回了别院。 祠堂后庭的议事厅里摆着几张太师椅，皆由技艺高超的匠人打造，每块木头的选材也都是上乘，是家主和族老们的座位，慕倾袂和慕凌菲此刻也坐在太师椅上。 慕老太爷作为慕家家主，坐在主位，关老在旁站着。 长桌两侧，族老们都面色凝重。 只有一名手拿顶级小叶紫檀的老者闭目养神，像是对此事没有任何见地，也不打算插手一般。 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慕五爷拧着眉左右看了看，一坐下之后就忍不住开口，“家主，您还在考虑什么，直接把他们杀了不就结束了，这种事情哪里还需要来议事厅商议？” 慕老太爷敛眉不语，慕凌菲笑了一声道，“五长老，我都还没急着怎么处置慕容恒跟容国，你急什么？” 慕五爷脸色微变，“慕凌菲，你是什么意思，别忘了，这里是长老议事厅，本来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是这样吗？”慕凌菲无所谓地耸耸肩，“照您的说法，我还不应该进来呢，现在不还是在这里坐的好好的？” “你——”慕五爷被气得脸色铁青。 “您这么着急，总不会是想为他们求情，难道是怕其他的什么事情？”慕凌菲嘴角卷起的笑凌厉而张狂，带着点漫不经心，却像是一把利刃插进了慕五爷的心脏。 的确！ 事情已经无法更改，慕容恒虽万死也难逃其咎，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到议事堂来决断，需要启用议事堂的，眼下也只能有一件事——那就是，下任家主的继位！ 第五百一十一章 继承人 慕家嫡系子孙逐渐凋零，到了现在，更是代代独苗，按照从前选择家主的规矩——不择优，而择狠。 而他们现在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不就是与此规矩相悖了？ 更何况，慕天锡已死，慕容恒根本不是慕家血脉，那嫡系中唯一拥有继承权的就只剩下慕凌菲和慕倾袂，但这两姐弟十八年前就已经离开了慕家，并且已经宣布与慕家断绝关系。 如此混乱的情况下，那就怪不得他们想要为自己争取利益，分一杯羹了！ 慕五爷眸光微沉，收敛了情绪不再说话。 见状，慕凌菲也收回目光，心内冷笑，老家伙，还挺会装，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慕倾袂坐在太师椅上，如他这般清冷矜贵的人即使坐在造型古朴的太师椅上也毫不违和，修长的双腿端正地放在一起，脊背向后靠，一双骨节分明的双手松松交握，正在闭目养神。 他不睁眼时，便少了许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眉目如画，削薄的唇泛着淡淡的红色，仿佛安静沉睡着的大天使，由内而外散发着着沉稳内敛的气质。 他这般沉静，仿佛方才在祠堂前发生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影响到他分毫一般。 若是不知情人士，定要给他扣上一个‘冷血冷情’的称号。 当然，这些年里，慕倾袂得到的此类评价不胜枚举。 慕老太爷抬起手，将大拇指上带着的那枚戒指缓缓摘下，推到了桌子上。 戒指通体绿色，只是摘下来放在桌子上，就令人感觉到那戒指散发着淡淡的寒意，凑近看，还能看见戒指当中浅金色类似于五芒星的形状。 这是慕氏家族家主的代表信物——五芒星戒。 家主必须时时将戒指戴在手上，除非传承下一代，否则断指亦不可摘，众位族老看到慕老太爷的举动，全都震惊了。 三长老最为激动，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几乎要拍案而起，“家主，您这是做什么？！” 慕六叔也紧锁着双眉，显然也并不赞同慕老太爷这一突然的行为。 唯有慕五爷，盯着那枚糯种帝王绿的戒指，一双眼睛都像是要被那纯粹的绿色给点燃，燃起燎原的绿火来。 “今日召诸位来议事堂，是为了下一任家主的继承，”慕老太爷将戒指摘下之后，整个人向后靠去，像是疲倦了欲待休息的老人一般，“诸位有何见解，尽可直言。” 尽可直言？ 所有人心中滚过这句话，却不约而同地抖了抖身子。 谁有这胆子直言？ 不要看现在慕老爷子仿佛行将就木，但他可是上一辈中最为嗜血残暴的人，否则如何从那么多兄弟之间胜出？他狠起来的时候是真正的六亲不认，管你是谁，拦路就要死！ 是真正踩着千人骨登上血染王位的人，到现在慕家老宅的地下，说不定还埋葬着多少因为争权夺势而被斩杀的幽魂。 想起那段日子，众位族老都还忍不住心里发颤。直到他娶了慕老夫人，性情才开始慢慢改变，到后来甚至立下了禁止家族内斗的家规。 慕老太爷眸光缓缓从神色各异的族老脸上滑过，“若是没有——” “我提议，”慕五爷忽然开口，“下任家主的位置，应从宗室子弟中择一人继之。” 慕凌菲眼底冷笑的冷冽之光更盛——装不住了吧？老头子！ “嗯？” 慕老太爷，如一匹年岁历久的头狼，尽管全盛时期已去，却依旧保留着独属于领袖的犀利与智慧。 一些原本听了慕五爷的话动了心思的人都瞬间将跃跃欲试的心给冻结了。 是慕老太爷卧床的时间太久了吗？还是被他现在身上平和的气质给催眠了，他们竟然胆敢忘记了他的锋芒，忘了这其实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看向慕五爷的目光顿时都有些埋怨。 三长老虽然对慕五爷贸然提出这种建议有些不满，但是还是蹙眉陷入了深思。 慕六叔没有子嗣，即便要从宗室里选择那也与他毫无关系，因此对于这种提议不痛不痒没有任何感觉，倒是一直注意着慕倾袂那边的动静。 看到慕倾袂一直是兴致缺缺的样子时，不免有些微微的惊讶。 他当真不在乎么？ 可若是真的不在乎，又为什么会到议事堂里来？ 那天见过陆橘之后，言谈之中慕六叔都对那个小姑娘很有好感，即便是成为慕家的家主夫人尚且缺乏一些锻炼，但其温婉守礼中又不缺乏霸气，遇事冷静不冲动，头脑清醒口齿清晰，是个可培养的好苗子，慕倾袂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当真没有为以后成为家主着想么？ 这一点上还真的是慕六叔多想了，只是大环境使然，慕六叔会这样想，也是无可厚非。 慕倾袂从一开始就感觉到探寻的目光了，但也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一直在那儿闭目养神。 气氛冷凝之时，慕五爷又开口道。“三长老掌慕氏家规，想必他们家的子弟一定个个都是人中翘楚，依我看，不如就从他们宗挑选。” 他的眼底泛着淡淡的得意和嘲讽的神色。 他怎么可能当真那么愚蠢，刚刚提出这样的建议就把自己宗室的子弟推出去顶枪，需知枪打出头鸟，这个时候，要张弛进退有度，不能冒进，否则过犹不及。 如果他直接推荐自己一脉的子弟，那肯定会遭到反对，但是先推荐旁人的就不同了，既撇清了自己的利害关系，好像当真是在为宗族着想，又瞬间将所有宗室族老拉成统一战线，何况三长老是个只知家规的老古板，一定无意于家主之位的争夺，把他推出去扛枪，那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这一次连慕凌菲都惊讶了，好一个奸诈的老头子，提了意见却不顺杆往上爬，反而祸水东引，你是什么牌子的垃圾袋，这么能装！ 果然，此话一落，议事堂的气氛顿时不同了。 三长老双眉紧蹙，他一向中规中矩没有任何为己谋私的念头，此刻听五长老这么说，在心里迅速将自家那些小辈过了一遍，而后十分认真地摇头，“我这一脉并不如五长老所说，相反，我平时对他们疏于管教，反倒养出了一堆只知花天酒地的草包，登不得大雅之堂。” 噫…… 在场的族老里有人是见过三长老家那些孩子们的。 虽然并不十分优秀，但也并没有三长老说的这样夸张，可见三长老平时对那些孩子评价的标准严苛到了什么地步。 果然。 慕五爷闻言眉梢淡淡一挑，老脸上得意的神色一闪而过，嘴里却还是虚情假意地说着，“三长老谦虚了……” “我没有，”三长老摇摇头，一板一眼地道，“此事休要再提。” 慕五爷眼底藏了一抹不屑。 此时，有人道，“既然三长老那边不行，那……其他的宗室子弟呢？” 慕五爷要的就是这一句话，果然在出头鸟之后，有些跟他持有一样心思的人就藏不住自己了，他看向说话的人，那是九长老，因为资历不如别人，所以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却也算是他们这群‘老油条’里最是吃醋生牛犊不怕虎的人物了，怪不得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蠢货。 慕五爷在心底淡淡扔了一句，而后故作姿态地道，“除了三长老一脉，我倒是真的想不出还有谁家的子弟能够品学兼优，既聪明又拥有担任家主的能力和手腕了。” 品学兼优？ 这个用词瞬间就引起了诸位族老的注意。 第五百一十二章 踢皮球 现在是决定慕家家主继承人的人选，一家之主，怎么着就不需要‘品学兼优’这种形容词啊！ 慕凌菲眼底深意逐渐泛起。 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慕五爷有个小孙子，正在进行生物量子方面的研究生学业，算得上是品学兼优几个字，如果说方才是暗示，那现在可就算明示了。 慕凌菲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唔……”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七长老道，“五长老家的小孙子慕倾狄，还有半个月就完成研究生课程了吧？” 瞌睡有人送上热枕头，慕五爷立刻就坡下驴，笑的开怀。 “哈哈哈，承蒙老七还记得，狄儿一直忙于学业，所以这次的生日宴也没法赶过来，我们做长辈的虽然担心他的身体，但是狄儿这孩子知道上进，也的确是让我们省心不少啊……” 七长老说完这句话之后，立刻就有几道别人的声音先后响起，所围绕的内容无非就是赞同或者反对，在这种真正的利益面前，党羽派系是隐瞒不了的。 若想最大把握地追逐利益，那就必得全力以赴。 自从慕五爷开口之后，慕老太爷和慕凌菲就没有再说过话，慕老太爷的银色面具后看不出端倪，慕凌菲就直接端出一副看戏的架势，手肘懒散地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就差有人送上一把瓜子让她磕了。 听到千篇一律的地方，还忍不住打起了呵欠。 议事堂到最后，几乎就全是关于慕倾狄的声音了，赞同的直要举起双手双脚来表示支持，反对的恨不得踩上桌子大声反驳对方是放屁，而真正基于家族事务上保持中立考虑的，也就只有三长老和六长老，两人看着议事堂不停地往精武堂方向发展的趋势，脸上浮出不悦的神色。 只是慕老太爷一直不开口表态，他们也就只能静静地看着慕五爷那帮人吵。 “你简直就是在放——” “讨论结束。” 慕老太爷忽然开口，正吵到脸红脖子粗的五长老一句芬芳被憋回进肚子里，差点没能喘过气来。 一双因为激动而泛红的眸子看向慕老太爷，“啊？” 慕老太爷淡淡道，“凌菲。” 慕凌菲这才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像是才从睡梦当中醒来一般，“哦，吵完了吗？终于轮到我发言了？” 闻言，慕五爷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好看了。 这语气，好像方才他们的话都是在无理取闹一般！ 慕五爷本想发作，但是碍于慕老爷子，也只能忍下来了。 “老弟，”慕凌菲径直转向慕倾袂，“爷爷叫你接任家主呢。” 什么？！ 慕五爷目龇欲裂，慕老太爷什么时候说了？刚才他们都坐在这里，根本就没有这句话！ 他们口干舌燥地吵了大半天，结果被一个原本连议事堂都没有资格进入的小辈给一锤定音了？ 荒唐，简直荒唐！ 三长老双眉微蹙，对于这种原则性的问题，他就开始发言了，“凌菲，家主并没有说过。” 慕六叔倒是没有说话，只是转眸看向慕倾袂，这个自从进来之后就不发一语专心闭目养神的小辈，这个离家十八年，从一个稚嫩的小孩子长成如今羽翼丰满的霸主。 慕倾袂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睁开眼睛，若说方才他只是沉睡的猛兽，那么现在便是苏醒的王者，周身无声环绕着矜贵冷冽的气场，那一双睁开的眼睛黑眸幽深，仿佛圈禁了星河，拥有着最神秘的旋涡。 稍不小心，就会将人吸进去，粉身碎骨。 慕倾袂道，“我没兴趣。” 他的声音低沉而优雅，犹如大提琴般音色沉缓，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没兴趣…… 慕五爷的脸几乎都要扭曲了，方才他们一群人争了个头破血流的位置，他竟然就一句没兴趣！ 如果不是慕老太爷还坐在那儿，他一句“无知小儿，狂妄！”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其他族老也惊讶得不轻，一是没有想到慕凌菲会直接问慕倾袂想不想当这个家主，二是没有想到慕倾袂竟然会以‘我没兴趣’这四个字来简单粗暴地拒绝，这姐弟俩，真是都有着令人震惊的本事。 除了慕老太爷外，慕凌菲倒是最平静的一个，“老弟，这个时候，就不要任性了好吗？” 一副包容胡闹幼弟的宠溺语气。 “我没兴趣，”慕倾袂又重复了一遍，一双黑眸看向慕凌菲，“你想做家主便你来做。” 慕凌菲摇头，“这怎么能行，我是女人，不能当家主的。” “我说过，我没兴趣。” 众位族老：“……” 这是在踢皮球吗？！ 居然把堂堂慕家家主之位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简直岂有此理！ 别院里。 唐堂瞪着陆橘，陆橘看着唐堂。 一个瞪一个看，哪个人能更持久就很明显了，最后还是唐堂捂着眼睛败下阵来，“我服了我服了……我认输！” 陆橘笑了笑，“既然你认输，那么说好了，如果明天齐娜过来，你一定要去主动跟她说清楚，你的想法。” 唐堂闻言揉眼睛的动作一顿，然后动作越来越用力，一副恨不能把眼珠子给揉出来的愤恨架势，“陆橘，算你狠！”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跟陆橘打这么幼稚的赌，现在输了，让他怎么办？！ 陆橘惊讶道，“前天还叫我表嫂，怎么今天又换了称呼了？” 唐堂咬牙，“我错了，表嫂……” “恩，表弟乖，”陆橘摊了摊手，“你也应该知道，每一个女人都希望能听到闺蜜叫自己一声嫂子，这代表着地位的提升，当然啦，表嫂也勉强可以，我不挑！” 楼上忽然一阵喧哗。 有人惊呼，“茜小姐！” 紧接着就是砰砰咚咚，一阵脚步杂乱的声音从二楼传下来。 陆橘神色紧了紧，“应该是慕茜醒了。” 唐堂头痛无比，“完了，我总不能再砍她一次吧？我下手可还真没有什么把握！” 陆橘摇摇头，“我来跟她说吧。” 正说话，慕茜从楼上跑下来了，跑的太过急切，跑到一半儿的时候还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摔在了地毯上，可是她连停顿都没有，下一秒就直接爬起来，拼了命般要往外跑。 唐堂看着慕茜的样子，不由得大吃一惊。 她头上缠着绷带，还在沁着红色的血液，一张脸上苍白没有血色，眼睛里哭的发肿，刚才摔下楼梯直接磕紫了她的右脸颊，这是她脸上唯一的鲜艳色彩。 简直就像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 “慕茜！” 唐堂惊诧的时候，陆橘已经拦了上去，“你要去哪儿？” “让开！”慕茜连看都不看陆橘，“我要去找我爸！” “你知道你爸在哪儿吗？”陆橘的力气，用于对付一个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牢牢地握着她的双臂，问道。 慕茜眼底滑过一丝迷茫，而后道，“放开我！我自己去找！” “你爸现在已经被关进地牢里面了，”陆橘并没有打算撒谎欺骗这个小姑娘，而是直截了当地将慕容恒的去向告诉了慕茜，“你现在去也见不到他！” “……地牢？”慕茜喃喃，旋即眸子里迅速涌上惊恐的神色，显然，作为慕容恒的亲生女儿，她也知道慕家地牢的存在，浑身都因为激动而颤抖起来，嘶声喊道，“他们凭什么关我爸！”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唐堂知道，你现在就是去地牢也见不到他，你能坐下来，先听唐堂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陆橘跟慕茜都是后到祠堂的，所以对于事情的前因后果知道的并不清晰，但是唐堂却是一开始就在那里了。 所以，当时祠堂到底发生了什么，唐堂最清楚。 第五百一十三章 孰是孰非 慕容恒跟容叔被一起暂押在老宅的地下监牢里。 每个大家族都会有这样的地方，用于羁押家族重犯。 据说，从前的地牢里每一间都是满的，每到半夜，审讯室里都会有痛不欲生的嘶吼与呻吟声传出来，而几乎每过一段时间，这里就会清理出成堆的尸体，扔在慕宅后森林深处的巨坑里，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只是到了这一代，地牢已经空置了不知多少岁月。四壁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开始有些破损，墙壁的角落里还结着蛛网，挂在墙边的刑具架上，已经落了厚厚的灰尘，金属刑具也不再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如同被封印在了时光里，只剩下一片灰败。 只有墙壁上暗色的血迹，和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腐朽味道，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哗啦—— “进去！” 慕容恒跟容国被推进去，这是一间稍微整洁些的地牢，一扇铁门，里面只有十几平方大笑，墙壁的高处开着一扇铁栏杆的窗子，有一缕阳光穿越茂盛的树木照射进来，只是既便如此，空气中也充满了霉变的味道和灰尘的呛鼻气息。 地牢的看守将门锁上后，便想要离开。 安静了一路的慕容恒忽然扑到了铁门上，将锈迹斑斑的铁门拍的哗啦作响，“放我出去！你们凭什么关我，我是慕容恒！” 看守冷笑了两声，“进到这里面来的，就没有能出去的，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也不与他多废话，转身就离开了。 容国满眼痛苦地看着慕容恒，不，或许现在应该重新叫回容恒了，他的真实身份已经暴露在众人面前，这个他守护了四十余年的亲生儿子，从一个小村庄里走出来，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到现在，却还是落得了这个下场。 难道，他当初的选择竟然是错误的吗？ 容恒垂着头，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沙哑和压抑，“当初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着我？！” 容叔面上闪过心痛，“我并不知道……” 慕老爷子和慕老夫人好心，在明知容恒身世的情况下还肯同他一起撒下弥天大谎，可容恒，却杀了他们唯一的儿子，这是怎样禽兽不如的事情。 当年容恒策划项目工人暴起车祸的事件，他也是直到后来才真正明白容恒要做的是什么，否则他拼了老命也要阻止。 等到后来知道了，一切却也已经晚了。 大错已铸成，以他们当时的境况，除了死，就只有继续隐瞒下去。一个谎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弥补，一个错误，也终会导致更多错误的发生。 容国深知进入慕宅之后，容恒受到了怎样的委屈，可这些委屈如果建立在他压根儿就不是慕家子孙的条件上，那就都只能算是恩赐！ 容国不敢将真相告诉容恒，也不愿意让他再造杀孽，所以当初容恒要处理掉程铭的时候，他极力阻止，最后让程铭在兰岛上囚禁十八年，可事到如今……真相还是纸包不住的火，火舌舔舐，顷刻天塌地陷。 “那后来呢！”容恒像是一头彻底散去了理智的猛兽，脸上满是堆砌的崩溃和绝望，咬牙切齿的怒吼，“后来……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原来他以为的命运带给他的不公，竟然全都是馈赠！那他这么多年到底都在干什么？恩将仇报？ 他从来都没有后悔过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每一次午夜梦回，他都在心底对自己重复，总有一天，他要爬到高位，让那些曾经欺辱过他，嘲讽过他的家伙，全都跪在他的脚下，求他的原谅。 可是现在，他又要去求谁的原谅？ 容国轻轻闭眼，掩住苍老浑浊的眼睛，两行泪水流出来，却也洗刷不尽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沟壑，“都是我的错……” 事到如今，是谁的错已经没有意义了。 人生好像就是这样，一步错，步步错，可是究竟是谁的错，又无从追根溯源，可是的的确确有人受到了伤害，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 程铭被暂时关在老宅偏僻的一处别院内，同样是戴罪之身，他的待遇跟容恒与容国相比，那就可谓是天堂了，桌上还搁着水果、茶跟甜点，看守也并不森严，只有门前两个保镖站岗，只是就算环境再好，对程铭来说都毫无意义，他始终目光空洞地望着院内一株梧桐树，看到夕阳的余晖在叶片上闪烁跳跃，如同盛开了千朵万朵金色的太阳花。 慕凌菲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发现。 “程铭，我从头到尾都在听你说对不起，你可曾有一次，是对得起我的？” 程铭眸光震了震，嘴唇的颜色更加苍白了几分，“对不起……” 仍然是对不起。 慕凌菲眉眼沉了沉，径直走到桌旁坐下，伸手拈了葡萄一粒粒的吃，“你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了，我今天过来也不是过来苛责你的。当年那件事你也只是受到慕容——哦，容恒的胁迫，他是主犯，你只能算是被迫的从犯，而且你在兰岛上那十八年的囚禁，也算是对你的惩罚了，” “程铭，我可以放你走。” “你放我走？”程铭眼神里飘过一抹不可思议，旋即想到了什么，摇摇头，轻声道，“可慕家不会放过我的。” 他害的毕竟是慕老太爷的独生子和儿媳，即便只是从犯，但下场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既然过来了，那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包括死。 只是不想再心怀歉疚地活下去，只是不想…… 程铭看了一眼慕凌菲。 慕凌菲忽然笑了，这一笑华光四射，丹凤眼里是不可估量的明亮，“程铭，我是不是还没有对你介绍我的新身份？” “你的……新身份？”程铭露出疑惑的表情。 慕凌菲将葡萄放下，转了转大拇指上那枚翡翠五芒星戒指，“我现在，是慕家新任家主。” “我是家主，也是当事人，我说放了你，谁还敢有异议？” “你是……家主？”程铭难掩眼底的惊诧。 慕家这样的大家族本身就是顶点的存在，家主的筛选严格无比，女性家主更是凤毛麟角，慕凌菲却能占上家主之位。 “侥幸。” 慕凌菲淡淡一笑，敛去了眼底一闪即使的寒光。 方才在议事堂里发生的事情，还是先不拿出来说了。 “我看了你的照片了，”慕凌菲拿出手机，点开照片，是密密麻麻的桃花水彩画，以九宫格的顺序排列着，于是就可以看出，那些画都拼出了‘我是凶手’几个大字，“我知道这么多年你心里也不好受，我决定放了你并非顾念旧情，只是觉得没必要而已。” 程铭眸光陡然一震，“你知道了……” “是林非禹帮我查到的。”慕凌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刻意提到这个人的名字，说完之后，程铭的脸色果然起了变化，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或者不甘，反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平和，空气静默了片刻，程铭忽然对他展颜一笑，“他与你很相配。” 这句话并非是吃醋或者嫉妒，而是发自肺腑的，由衷的赞言。 慕凌菲眉头几乎是立刻便要锁起来，但是看着程铭难得终于露出了苦相之外的其余表情，心里有些酸涩，她以为自己已经把一切都想明白了，十八年的浑浑噩噩与寻找，似乎已经在潜意识当中变成了一种固有的执念，等到终于找到了人，又好像空落落的，心思浮游不定，如同尘絮。 只是无论如何，他们都回不去了。 慕凌菲鼻中一酸，勉强笑道，“呵呵，论聪明机智，他可比我差得远呢！” “是吗？”程铭也微微一笑，他们之间的对话难得如此平和，却是关于另外一个人，“可是我觉得他很聪明。” 第五百一十四章 再见了 不，很聪明似乎已经没有办法准确地形容他了，程铭也只与林非禹接触过很短的时间，却发现那个男人实在多智近妖。 虽然说作为以为律师，头脑灵活是刚需，但是林非禹不一样，程铭甚至怀疑他律师的身份……说不定，不会像表面上那样简单。 只是无论如何，他应该都不会伤害慕凌菲。 “嗯！”慕凌菲翻了个白眼儿“论奸诈狡猾，我跟他比还差得远呢！” 程铭垂眸，掩去眼底微微酸涩的笑意。 凌菲，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啊，即使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强人，骨子里却还是那个永不服输，争强好胜的小孩子。 “我能不能，见林非禹一面？” 程铭问道。 慕凌菲对他这个要求并没有什么惊诧，只是依旧不怎么赞同，“程铭，我觉得没必要。” “可我觉得有必要。” 程铭抬眼看她，这是他回来之后，对慕凌菲为数不多的目光接触，那一双眸子明明没有经历过多少岁月风霜，却好像已经步入了耄耋之年，已经不复当年的光亮，沉淀着许多种复杂的情绪，而程铭将这些情绪小心打扫，收在心里，只用一双澄澈见底的眸子注视着慕凌菲。 这个他曾经深爱，如今满怀歉疚的女人。 只是年少轻狂的爱到底与现在不同，成年人的思维方式往往更基于现实，抛弃了一腔热血的义气，多的是洗尽铅华返璞归真的沉淀。 慕凌菲回望着他，片刻笑了，“那我帮你问问吧，毕竟……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档期。” “好，”程铭如释重负地笑了，“不必太过急切，我随时都有时间，毕竟……我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了。” 他的声音有些落寞，人到中年，当年的人们都各有建树，唯有他，荒岛禁锢十八年，出来时已满心风尘，不见少年傲气，却也不见繁华满身。 慕凌菲听出了程铭话里的颓靡之意，蹙眉道，“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程铭转眸看向窗外的的树木，已是深秋，树叶枯黄，打着旋儿从枝丫上被风吹落，他的眸光倒映着那一段生命的终结，“没什么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呢？” 在来这里之前，他倒是怀着欣然赴死的打算，现在死也没死成，难道这话还能拿出来跟慕凌菲说吗？ 当然不能。 慕凌菲眼底忽然便燃起了没来由的愤怒，眼前这个人与她心里的影子差得简直太远了，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满心写着‘认命’的中年人？ “程铭，你给我清醒一点！”慕凌菲站起身，几步走到他面前，明明她的个子没有程铭高，可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却完全令人忽视了身高这个问题，“你的前十八年受人禁锢错过了最好的年华不假，但你还有剩下的大把时光，难道你还要继续自己囚禁自己吗？！” 自己囚禁……自己…… 程铭的瞳孔逐渐放大，像是被慕凌菲这句话给当头劈中，心中某个发霉的角落里逐渐透进阳光来，于是万物普照，鲜花丛生。 慕凌菲满眼心痛的神色，眼前这个男人同样也是她逝去的青春，是她藏在心里十八年的珍贵回忆，从某个角度来讲，代表的也是她慕凌菲的一部分。 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颓废下去，即便已经走出了过去的阴影，难道剩下的日子就这样平庸地进行下去吗？ “程铭，你何必在意这些，每一阶段都应该有每一阶段的人生，只因为你荒芜了一段岁月，就要把剩下的时光全都荒芜了吗？人毕竟是往前活，而不是向后退，不是吗？” 过往的时光已经荒芜过了，再追悔也无能为力，难道还要继续把时间浪费在对过去的缅怀与感伤中吗？ 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最后这句话，慕凌菲没有说出来，她深知如今这一切也并非是程铭愿意的，只是命势使然，人有时，也无力回天。 程铭眼底的灰霾一点点散去了，终于扫清尘埃见月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凌菲，你真的成熟了好多。” 当年那个骄傲的，目下无人的学霸，终于也成长为了现在如此优秀的人。 他很高兴。 “我这十八年虽然荒疏了所有，但是你也知道，绘画这项技能我并未放松，”程铭轻笑了笑，很洒脱的自我嘲讽，“你放心，我之后不会再堕落下去的。” “那就好，”慕凌菲看出程铭并非敷衍她，终于也笑了，“明天我弟的生日宴，原本并未准备大操大办，但是我临时改主意了，决定邀请一些上流社会的人士，里面也不乏各界的精英，绘画领域的大师也有很多，明天我帮你引荐一下，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你可以拜到某位大师的名下，哦对了……” 程铭看着慕凌菲喋喋不休地为他作安排，眼底闪过一道暖色，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之近，是他伸手就能够碰触到的距离，可他们之间又是如此之远，并非是他妄自菲薄才能看出来的差距。 如果…… 可惜，这个世界上，本没有如果。 “那你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慕凌菲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完了，洒脱地对他挥了挥手，“我先撤了，今天累死我了，我也先回去歇着了！” 她转身，身姿潇洒地往大门的方向走，门没有关，夕阳的大片余晖洒落在地毯上，慕凌菲就像是一位走进金幕中即将消失的精灵。 程铭忍不住开口叫住她，“凌菲！” 慕凌菲回头，“嗯？” 她转回来的脸微带疑惑，眼神清澈，程铭忽然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梗住了，最后只能对慕凌菲露出一个微苦的笑容，“没事，再见。” “哦……” 慕凌菲快速敛去眼底那一抹失望的神色，转身离开，纤细的背影消失在太阳金色的余晖当中。 程铭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我没事，只是再见了，慕凌菲。 …… “怎么会是这样……” 听唐堂讲完了事情全部经过的慕茜满脸茫然，眼底充斥着不可置信，很明显事情的真相已经超过了她的认知范畴，完全没有办法正常思考了。 陆橘十分贴心地给唐堂倒了杯水，挽救了他复述到几乎要冒烟儿的嗓子，而后才道，“现在，你还要去地牢吗？” 其实她内心的震惊完全不比慕茜少，尤其是当听到慕倾袂的父母的死因时，心脏也在一瞬间跟着发疼，或许是因为跟在慕倾袂身边久了，也学会了万事处变不惊的冷静。 “我……” 慕茜满脸的纠结，半晌弱弱地问道，“我爸和……我爷爷会怎么样？” 陆橘跟唐堂对视一眼，眼底不约而同闪过一道暗色。 谋杀大家族后嗣，下场通常只有一个，甚至不需要多做思考。 看到他们的表情，慕茜也懂了，眼泪顿时涌出了眼眶，“不行……不行！” 唐堂也很无奈，“你说不行有什么用？你爸做的那些事情，说白了简直就是猪狗不——” 唐堂还没说完，就被陆橘一胳膊肘给打断了，顺便还给了一枚白眼儿，不安慰也就算了，还当着人家的面直接指责她爸，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第五百一十五章 九儿不见了 果然，慕茜的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了，”可是……他是我爸啊……“ 就算做了再多的错事，就算再怎么无可原谅，那都是生她养她的父亲，而且，父亲会做那么多的错事，也都是为了她。 容恒曾经跟慕茜说过他小时候的经历，一个人如果弱小就会受到欺负，所以宠她纵她，只是凡事过犹不及，慕茜被养成了骄横跋扈，虽然没有受人欺负，但却总喜欢跑去欺负别人。 容恒看在眼里，也只觉得快意，仿佛当年在那贫穷小山村里受到的气都由自己的亲闺女还去了几分。 慕茜自然猜不透自己亲生父亲的真实心思，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自己快乐，如果有人让她不快乐，那就一定是敌人。 只有父亲……只有父亲是一心为了她好。 一心想要将这天下打来赠予她作礼物的父亲！ 慕茜摇摇晃晃站起身，陆橘急忙一把拉住她，“你要干什么去？” “我去求爷——家主，我去求他，求他放了我爸爸……”慕茜喃喃着，刚刚从巨大的悲恸打击中醒过来，她整个人现在无比虚弱，几乎是连步伐都变得虚浮无力，陆橘拉了她一把，她就差点栽倒。 唐堂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对陆橘一摊手，“看见没，我早跟你说了，没用！” 陆橘：“……”你这发现事情发展符合自己推测之后的得意嘴脸是怎么回事？慕茜怎么着名义上也是你妹，你作为一个哥哥，这么不靠谱是不有点太过分了？ 慕茜却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唐堂的态度了，亦或是早已经习惯了，伸手想要将陆橘拉着她的手推开，努力了几次却都没有用，陆橘也不说话，只拉着她看她无力地挣扎。 等到把所有的精力全都释放了，就会消停了吧？ 过了一会儿，慕茜终于气力不济，跪在了地毯上，陆橘顺势放开了她的手，便看见慕茜捂着自己的脸颊，有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指缝不断流出，再滴落在地毯里，瞬间被柔软的地毯吸收，留下一圈圈白印，“我真没用……” 她的声音细细抽噎，是绝望到底的人对命运无力地哀嚎。 陆橘看着慕茜哭的伤心，心底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当初在九儿生日宴上初次见慕茜，那阵势简直就是针尖对麦芒，当时只觉得慕茜小小年纪如此嚣张跋扈，简直不可理喻，可现在，看见她不复当初那样容光焕发妖异彩艳，变成了如今这样面容苍白，哭的惨兮兮的模样，还真觉得心里不怎么好受。 唉…… 陆橘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觉得自己当真是有当圣母的潜质。 等慕茜哭累了，歪倒在一边靠住了沙发昏睡了过去。 有女佣立即过来，要将慕茜给扶回卧室休息，陆橘抬手拦住了，自己亲自起身去扶，“我来吧。” 唐堂啧啧称奇，“表嫂，您可真善良。” “我并不善良。”陆橘淡淡开口，摇头否决了这个高评价。 她垂眸看着慕茜昏迷当中苍白的脸，浑然想起这个姑娘也才十七八，是无限青春韶华里最为美好的年纪，却因为母亲早逝，父亲偏激，导致成长方向的偏移，变成了一个骄傲得过了头的小孔雀。 可就是这样的孔雀，却肯在去祠堂的路上撞到她跟九儿之后，满面泪痕地噗通朝她跪了下去，少女的腿白皙柔嫩，膝盖平滑玉洁，砰地一声跪在青石板路上，立刻就见了红，“求求你……” 慕茜或许真是走投无路了，竟然将她当成了救星，满面含泪惨然地看着她，求她去救救境况不明的慕容恒。 真正的善良是怎样的，陆橘也并不能够界定。 只是那时，她没有答应。 她无法明晰慕家家族内部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更不能确定这件事是否与慕倾袂有关，在所有不确定因素面前，她选择按兵不动，现在看来，当时的拒绝倒是正确的。 正想的出神，唐堂忽然笔直地站了起来，“表哥！” 陆橘随之抬头，正看见慕倾袂进来。 落日余晖里，那人身形修长挺拔，金色的光芒里更衬得眉目如画。 慕倾袂的眸光落在唐堂身上，先簇了眉，“你怎么在这里？” 唐堂刚才还欢快如哈巴狗的表情瞬间蔫了下去，“表哥……你就这么不欢迎我嘛……” 哀怨的语气，好似忸怩的小女人姿态。 陆橘不禁黑了脸：“……”如果不是她知道唐堂是个大脑构造不同于常人的钢铁直男，恐怕会误以为唐堂对慕倾袂有什么想法。 “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陆橘走过去，自然地接过他的外套挂在手臂上，像极了贤惠的主妇照顾晚来归家的丈夫。 “没事。” 慕倾袂轻轻摇摇头，眉间一缕疲惫之色一闪而过，将陆橘揽在怀里，微微俯身靠住她的肩膀，“只是有些累……” 唐堂：“……”杀狗了！杀狗了！ 慕倾袂虐狗虐的自然流畅，旁若无人，但陆橘多多少少还是很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他的胸膛，开始转移话题，“九儿呢？” 她也确实没看见九儿，按理来说不应该比慕倾袂更快扑进她的怀里吗？ 去哪儿玩儿了？ 慕倾袂放开她，双眉微紧，“她没回来？” 什么意思？ 陆橘几乎是瞬间心脏就揪了起来，却也没有时间惊诧于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或许是上次柳小妮绑架了九儿之后的后遗症，忙问道，“她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慕倾袂眸光沉了一些，微微摇头，“没有，我安排了人先送她回来。” 按理来说，应该比他先回来的。 唐堂看两个人气氛紧张，忍不住道，“不会是跑去哪儿玩儿了吧？在这老宅里还能出什么事吗？” “不会。”慕倾袂声音有些低沉。 九儿在老宅里才呆了几天，她在陌生的地方从来都不会乱跑，何况这一次他已经叮嘱过让她回来，那九儿就更不会随意跑走了。 陆橘立刻道，“我们去找！” “没事，”慕倾袂点开手机屏幕，上方一个蓝色的小点儿才地图里闪着光，“老宅有专设的定位系统，九儿身上带着信号发射装置，从图上看，她还在老宅里。” 陆橘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瞬间收了几分，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快走吧！” 唐堂可不敢留下独自面对慕茜，万一什么时候醒了他可招架不来，急忙道，“等等，带上我！” 老宅的一处花园。 一身银色香奈儿高定小礼裙的慕柳正站在花坛旁边，看着一心扑在堆沙堡大业上的九儿，九儿左手拿着小铲子，不停地往土堆上堆土，右手拍拍打打，时不时抬起来抹抹眉毛，大眼睛炯炯闪亮。 “怎么样，好玩儿吗？” 慕柳嫌弃地看了一眼九儿脸上一块黑一块黄的颜色，笑眯眯地开口问道。 “嗯！好玩儿！” 九儿大声回答，撅了一块泥递过来，“姐姐也玩儿！” 一旁的慕宅女佣怯生生地道，“我们玩儿了好久了，还是先回去吧，天都已经快黑了……” “急什么！”慕柳给了女佣一个白眼，“天还没黑呢！你去那边看着，别过来扫我们的兴！” 一边笑眯眯地走道花坛里，“好好好，我来陪你玩儿……” 爷爷他们都去祠堂了，她原本无所事事，想着来花园逛一逛，没想到就意外碰见了九儿，这可真是天赐良机。 虽说外界传言九儿跟那个陆橘密不可分，关系好得好似亲生母女，但她可不这么认为。 不过是个小孩子，谁对她好她就跟谁好，哪里就真的非陆橘不可，一定是被陆橘那个女人耍了什么手段灌了迷魂汤，只要她做得比陆橘更好，随随便便就可以令九儿倒戈！ 第五百一十六章 立场坚定 慕柳儿得意地想着，一边小心地提起裙摆踩着花坛蹲下，伸手拿起一枚塑料旗帜，“九儿你看，这面旗子可以插在城堡上面哦！” “九儿堆的不是城堡。”九儿摇摇头，没有接她手里的旗子。 “不是城堡？” 慕柳这回愣了，一般小孩子玩儿沙子不就是堆堆城堡之类的东西，要不然堆什么？ 慕柳仔细研究了一会儿九儿堆的东西，只是个小土堆，上面逐渐拢出棱角，向下延伸…… “那这是什么？”慕柳看不出来，只得问道。 九儿一边忙活着拍拍打打，一边十分骄傲地道，“九儿和爸比妈咪的家！” 家…… 慕柳嘴角微微抽搐，看着那小土堆，眼底却涌上了疯狂的嫉妒与不甘。九儿对慕柳的情绪变化还浑然未觉，专心堆着沙子，一些泥土飞溅起来，崩到了慕柳的裙子，在洁白的裙裾上留下了污迹。 慕柳隐忍在心间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 “你妈咪？”慕柳咬着牙道，“你妈是谁你自己清楚吗？” 不过是一个亲妈都不明不白的小丫头片子，如果不是看在慕倾袂的份儿上，她才不会来这里低三下气，哄这个小屁孩儿开心！ 九儿只是个孩子，丝毫没有听出来慕柳话里的讽刺和挤兑，小手在土堆上铲铲掏掏，弄出门和窗子的形状，一边十分认真地道，“我妈咪叫陆橘，是最好最好的妈咪！” “别开玩笑了，”慕柳现在听到‘陆橘’这两个字都觉得心里有气，在陆橘那里受到的屈辱寸寸上涌，直到涨成滔天怒焰，“你妈根本就不是她，万一哪天你亲妈回来了，你是选择陆橘，还是选择你亲妈？” 不远处的灌木丛后，陆橘急匆匆的脚步停住了。 她现在只有一个人，电子仪器只显示九儿进来了这座花园，为了更快捷地找到九儿，他们三个就分开来寻找，陆橘进来之后隐隐约约听见这边有动静，原本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此刻听见这句话，却忍不住停了下来。 心脏深处，倏然一痛。 如果有那么一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陆橘觉得鼻子忽然开始发酸，一种即将失去一切的无力感铺天盖地将她笼罩，尽管知道九儿的妈不可能会回来，就算真的回来了，慕倾袂也断然不会允许这个被慕老太爷安排的女人进入慕家，但是…… 但是这世界上最不可斩断的就是血脉，陆橘进入慕家之后，比谁都清楚九儿对母亲的渴望，那是一个幼子对于这个生命当中缺少的角色的向往，而最能满足她这种向往的，就是亲生母亲。 如果是九儿的选择呢？如果……她选择了亲生母亲呢？ 陆橘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的人，但是人总是容易这样，越在乎的东西越容易胡思乱想，越会把凡事往最糟糕的发展角度延续。 “这位姐姐……” 九儿忽然站起身来，一张玉雪堆砌般的小脸崩了起来，大眼睛瞪着慕柳，“难道你想当我的妈妈吗？” 慕凌蝶姑姑跟她说过了，说这个宅子里有一些坏女人想当她的妈妈，到时候说不定会当着她的面说她橘子姐姐的坏话，让她小心一点儿。 慕九儿小嘴儿抿成了一线，看着慕柳的眼神满满的敌意。 “呵呵……” 心思被一个小孩子当面猜中，慕柳脸上的愤怒倒是逐渐消散了。 一时恼火，差点误了大事。 不过，既然心思已经被拆穿，慕柳也不必再隐瞒下去了，越早收服九儿的心对她越有好处。 “如果我当你妈妈的话，我可以像现在这样陪你玩儿，还可以带你去吃好多好多好吃的，更重要的是，我是慕家的人，我跟你之间原本就是有血脉联系的，总比那个跟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女人强吧？谁知道她嫁给你爸爸是不是冲着我们慕家的财产……” 慕柳循循善诱，也不管慕九儿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能不能听得懂这些，自顾自地说着，“还有啊……如果将来我跟你爸生了孩子，我也绝对不会冷落你……” “不要再说了！” 慕九儿鼓着小脸儿，双颊上泛着愤怒的红色，一把将小铲子丢到慕柳的脚下，泥土飞溅起来，这一次直接溅到了她的脸上，慕柳尖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掏手绢。 九儿大声地道，“九儿只要橘子姐姐当我的妈咪，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你更不行！你是个坏女人！” 说完就从花坛上跳了下来，慕柳气的脸色发青，直接追了过去，伸出尖利的五指要去抓她，小孩子哪里会有大人跑得快，眼看着九儿就要被她抓到了。 陆橘及时出现，一把将朝她冲过来的九儿抱在怀里。 “九儿！” “妈咪！” 九儿高兴地在陆橘脸颊上亲了一口，回头指着慕柳道，“妈咪，这个坏女人在说你坏话！九儿刚才已经狠狠地骂她了！” 陆橘听着九儿稚声稚语，再想到自己方才的犹豫，心底不由得更勇气惭愧来，将九儿牢牢地抱在怀里。 她不该胡思乱想的，无论九儿如何选择，她都已得了这世间最难得的恩赐。 “谁让你过来的？！”慕柳站住脚步，形容颇有些狼狈，一双眼睛却恶狠狠地盯住了陆橘。 “慕柳小姐，”陆橘冷冰冰的视线移向慕柳，“看来还是上次在祠堂前我跟你说得不够清楚，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句话？” “你——” 没想到陆橘竟然比上次还要不客气，慕柳被气得脸色发白，倒是想起了之前爷爷的嘱咐，提气道，“这里是我家的花园！你现在还没嫁给慕倾袂呢！你才是没有资格来这儿！” 陆橘微微讶异地看她一眼，不错啊，进步了少女。 只是这句话你该在上次祠堂前反驳我，在这里用，效果可就没那么好了。 陆橘也不跟她继续纠缠，笑眯眯地看向慕柳身后，“卿卿，我找到九儿了！” 卿卿？ 慕柳乍然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一愣，正要回头，便感受到一阵清冷的气息卷掠着微风从旁边踏过，再一定神，一个人影已经走过她身边，走到了陆橘跟慕九儿旁边，“嗯，我们回去吧。” 慕倾袂？ 陆橘刚才叫他……卿卿？ 慕倾袂是何等人物，在慕柳等一众帝都贵女的眼中，那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慕柳因为是慕家人，本来就仗着这层稍近的关系心中得意，她自问即便真的能飞上枝头，也必得进谨守规矩，不敢逾越。 可是陆橘，她与慕倾袂之间却像是并没有该存的仰望与崇拜，而是两个真正相互喜欢的人，彼此愉快而又平等的共处。 想到这一点，慕柳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配上那点泥土溅上的灰色，相得益彰。 唐堂这时也从另外一个方向跑了过来，“唉，我就说不会丢的嘛，你看你们一个两个急成这个样子，真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显然是看见了慕柳，整个人瞬间不好了，呸了一声后阴阳怪气儿地骂道，“靠，真是晦气，大晚上的撞鬼，表哥表嫂，咱们赶紧走！” 陆橘听得好笑。 大晚上的撞鬼有什么好惊讶的，大白天撞鬼才最值得惊讶好不好？等等，大晚上的撞鬼好像更加惊悚…… 陆橘抖了抖，又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也就没了再跟慕柳两个争执一番的想法，于是很干脆地随着慕倾袂转身，四人一起朝着花园出口走去。 第五百一十七章 女儿如珍宝 “柳小姐！” 一声慌乱的惊呼忽然打破了花园的氛围，陆橘看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不好了！五爷他……他死了！” 什么？ 陆橘脚步微顿，下意识地看向慕倾袂，后者脸上一如既往的冷峻漠然，只是眼底多了一丝厌恶的色彩，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一般，携着陆橘更快地向外走去。 “……你说什么？” 陆橘听见身后不远处慕柳震惊痛苦的尖叫，“我爷爷……” …… “你们这群废物！我爷爷怎么了？” 陆橘头也不回，心中却一分一分沉了下去。 方才……果然是有事情发生吧？ 这场生日宴，根本没有表面上那样简单。 她忽然觉得有些心疼，看着慕倾袂紧抿的薄唇和冷峻坚毅的侧脸。 一个人之所以强大，自身努力的原因肯定必不可少，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外力的驱使。 如果这外力来自于至亲的家人，那效果将会翻倍。 平常人家或许只是父母的叮咛和教导，但是这样的世家大族，根本不会有那样近乎温柔的方式，而是一次次来自地狱的磨练，过了，飞黄腾达，不过，万鬼噬心。 唐堂也看出了事情的异样，一反常态地没有大呼小叫，而是安静地跟着慕倾袂他们走出了花园，将身后那女孩儿慌张的尖叫和哭泣都抛在了脑后，面色略微严肃。 夜幕即将降临。 琉璃房中。 慕老太爷坐在轮椅上，那虎狼之药药性果真太猛，在抽取了他所有的生命力维持住一天的‘正常’之后，反噬便更加猛烈地席卷而来，他几乎无法睁开眼睛，头靠在加高的椅背上，叹息轻如薄烟，声音哑如朽木，“他不肯接任家主，还是在怪我……” 怪他这个，即便面对儿子儿媳的死亡，依旧能够在第一时间思量好利益与矛盾，一个从死亡中汲取能量的的吸血鬼。 慕老太爷望着窗外的落日，远处的天幕上已经有星星闪烁着亮起，天要黑了。 关老知道慕老太爷在感慨什么，家主之位，除了无上的地位与荣华，更是一个会将人变成一个杀戮机器的肮脏席位。 慕倾袂不愿意做家主，大抵就是讨厌了这个位置上的血雨腥风，讨厌变成冷漠的人。 可一个人即便再强大，可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就会为红尘所牵绊，即便如慕老太爷这般，前半生手底人命无数的人，也会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顿觉悲凉与孤单。 “老太爷……” 关老在轮椅边缓缓蹲下，他一辈子尊崇管家规训，站要站得直，坐要坐得正，即便是下蹲这样的动作，脊背也是挺直的，只是这样一来，终于让他看上去多了一些烟火气，不再如同一个管家机器。 他将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搭在轮椅上，叹息了一声，“我们都老了。” 夕阳日暮，夜将降临。 而属于下一代的代表着新生力量的太阳，即将升起。 慕倾袂和陆橘带着九儿回去的时候，慕茜已经离开了，女佣说她走的时候表现的很正常就好像睡了一觉之后忽然把一切都想开了一样一点儿也不像之前那么冲动痛哭了。 陆橘听得有些奇怪，觉得慕茜这情绪转换的有些过于快了。 “慕茜来过？”慕倾袂问道。 陆橘点点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给慕倾袂听，慕倾袂沉吟片刻后，只是点点头，“嗯。” 唐一路跟屁虫一样跟着他们回来的，进来之后就毫不生分地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啃，“总算好了，我刚才就怕再撞见她哭，都不敢过来了！” 九儿嘀咕着，“那你不还是过来了嘛……” 唐堂：“九儿，你这就很不可爱了奥！我好歹也是跟着一起找你找了大半天，你不感谢我也就罢了，难道我进来歇一会儿也不成啊？” 九儿撅起小嘴，不想理会这个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的家伙，跑到楼上去了。 “唐堂，你等会儿要不要去慕茜那儿去看看她？”陆橘想了想，提议道。 “噗……” 听到陆橘的话，唐堂差点一口苹果卡在嗓子眼儿里，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没听错吧？你让我？去看她？我躲还来不及呢！” 今天把她从祠堂前救走，唐堂都已经后悔不迭了，深怕慕茜因为这件事从此以后变本加厉地黏上她，只不过就是不想欠那天慕茜拼死救他的人情而已，人情这种东西，果然是最不好还的！ 看唐堂一副躲鬼的样子，陆橘一阵无语，但她毕竟也跟慕茜没什么关系，对她的事情也不好太多过问，如果慕茜真的想开了自然是好事，如果暂时还是没办法想通，等以后时间一长，迟早也能恢复了。 唐堂咔嚓咔嚓地啃苹果，慕倾袂刚回来就收到了来自集团的邮件，要到楼上的书房去开了视频会议，临上楼前睨了唐堂一眼，“就算不去看慕茜，你也该回去了。” 唐堂顿时满脸苦相，“表哥，我今晚能不能在这儿挤一挤？” 一边说，一边满脸可怜地看向陆橘，撒娇道，“表嫂……” “我们这儿有什么好的？”陆橘好笑地看他，“哪儿不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唐堂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我总觉得这老宅……就是，有点可怕……” 陆橘看着唐堂一脸的神经兮兮，想着这孩子莫不是在祠堂关了一夜给吓出病来了？ 慕倾袂却不容他继续留在这儿碍眼，淡淡地道，“这里不留单身狗。” “嗷呜——” 唐堂瞬间瘪了脸，“表哥！你太无情了！” 慕倾袂不打算跟他继续废话，上楼去开会了，唐堂坐在沙发上还是气鼓鼓的，“说我是单身狗，还有九儿呢！九儿不也没有男朋友！” “嘘——” 陆橘急忙示意他闭嘴，“你这话可不要叫你表哥听见，再说，九儿才多大？请你分清未成年和单身狗的本质区别好吗？” “为什么不能让我表哥听见？”唐堂满脸的好奇。 陆橘：“……等你以后有了女儿就知道了。” 她也很好奇，像唐堂这样的人，如果真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我对那种只知道要糖吃的小丫头片子没兴趣！”唐堂翻了个白眼儿，那种又哭又闹又没用的小屁孩儿，他才不要养来受罪咧！ 陆橘更加无语了，好说歹说总算是把人给哄走了，陆橘起身去厨房做了点吃的，慕倾袂从早上出门就没有怎么吃东西，陆橘熬了点南瓜小米粥，技术有限没办法顾全色香味，稍微有些糊了的块状物漂浮在金黄色的小米粥上，陆橘有些心虚，并且由衷觉得这种东西没法端给慕倾袂吃，于是开了灯拿个小勺子，将那些糊了的块状物都给挑出去。 九儿在女佣的侍候下洗了澡换了衣服又下楼来了，看陆橘在忙活，于是十分自发地过来帮忙，听说是要给慕倾袂吃的，忙的更加起劲儿了，拿着小勺子细心地挑着，时不时偷喝一口。 “唔……好好喝，好甜！” “很甜吗？” 陆橘闻言扬了扬眉，她还特意控制了糖量，怕慕倾袂喝不惯甜的。 “嗯！” 九儿笑着点了点头，两颊笑出了浅浅的梨涡，看起来无比可爱，“因为是妈咪做的，所以很甜！” 陆橘一怔，心底也像是有蜜糖缓缓化开，摸了摸九儿的头发，“那以后我每天都做饭给九儿吃，好不好？” 唐堂那个家伙，绝对是思想有偏颇，女儿这种可爱的生物，绝对是世间少有的珍宝！ 第五百一十八章 老公要哄好 说说笑笑，小米粥也挑好了。 只是慕倾袂的视频会议并没有结束的迹象，陆橘将小米粥保温好，抱着九儿到客厅沙发去等着，顺便教九儿学习十以内的加减法。 九儿很聪明，学得也很快，陆橘私以为没法解释的‘一加一等于二理论’，九儿也接纳得没有问题，这让陆橘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学了半个小时之后，慕倾袂依旧没有结束会议。 陆橘只好抱着九儿一起看电视。 依旧是公主系列的大电影，不过新出的类型与以往完全不同，直接颠覆了后母一贯恶毒的形象，陆橘看得十分欣慰，九儿看得也很开心。 只是电影还没有看完，九儿就趴在她怀里睡着了。 陆橘看着趴在自己膝盖上睡得香甜的小可爱，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来送回了楼上的房间，出来后路过慕倾袂的书房时，陆橘忍不住停下脚步，想看看他忙完了没有。 “……剩下的事情等我回公司之后再处理。” 陆橘才过去，就听见了这句话，心头不由得一喜——结束了？ 她立刻去楼下厨房拿出小米粥，返回来之后又站在门前等了一会儿，确定会议已经结束，她的出现不会打扰到之后，才伸手敲了敲门。 “进。” 门后响起慕倾袂淡淡的音色，略显疲倦。 会疲倦也是当然的，这一场视频会议，开了最起码三个小时。 “结束了吗？” 陆橘推开门，探头进来，一眼看见桌案后慕倾袂正靠在椅子上，修长的指节按在太阳穴的位置，心头不由得一紧，端着小米粥放在桌上，绕到慕倾袂之后，伸出双手扶住他的头部，“累了吗？” “……嗯。” 慕倾袂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逞强爱面子否认，将手覆在陆橘的手背上，轻轻握了握，声线低沉而优雅，“看见你就好了。” 陆橘：“……” 大骗子，她进门之后，慕倾袂明明都没有睁眼看她。 她知道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慕倾袂的心情一直都不很高涨，刚才又开了公司方面的视频会议，现在肯定很疲倦了。 “你今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我给你煮了粥，你快趁热吃了。”陆橘抽出手，放在慕倾袂的两肩，“我给你按一按。” “不必，”慕倾袂伸手拉过陆橘，十分自然地将人按在他的腿上，一手拄在桌面上撑住头，一手搂紧了陆橘的腰，“喂我吃饭。” 陆橘：“……” 喂饭而已，陆橘现在熟练的很，她刚才还喂给小九儿了呢！ “嗯？” 许是察觉到陆橘的沉默，慕倾袂终于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怀里的陆橘，而后倾身过来吻了她一下，“喂吧。” 陆橘：“……” 挺好，还是有工钱的。 喂了一口，陆橘颇有些小紧张地问道，“好吃吗？” 慕倾袂作出细细品尝的表情，而后道，“继续。” 没有得到确切答案，陆橘对自己的技术还是有些怀疑，急忙又喂了他一勺，正想再问问，慕倾袂却扶着她的头压向自己，灵活的舌头撬开她的齿关，轻推慢进，直接将粥喂给了她，放在陆橘腰间的手也微微收紧，一口粥罢，陆橘已经脸红心跳。 慕倾袂这才松开她，深邃的瞳孔当中闪过一抹笑意，反问她，“好吃吗？” 陆橘的表情有些呆呆的，仍然没从这一口‘香甜’的粥当中反应过来，闻言下意识点点头。 换得慕倾袂一声悦耳的轻笑。 微微俯首在陆橘耳边，“我也觉得，好吃极了。” 陆橘深深觉得慕倾袂如果放在古代再换一个性别，那绝对是个高贵冷艳的美人儿，还是那种专门勾皇帝的美人儿！ 这撩人技能简直满点！ 尤其是他认真地说着轻佻的话时的那个表情，真是让陆橘欲罢不能。 “怎么不继续了？” 听到慕倾袂的话，陆橘急忙又舀了一勺粥，送到慕倾袂唇边，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似乎有些过于急切，陆橘的脸顿时又红了。 慕倾袂却没有接，“我觉得有些热。” “啊？”陆橘有些懵，这粥都已经做好很久了，刚才一直都是保温状态，而且他都已经吃了两口了，怎么现在才来嫌粥热？ “不信你尝尝。” 慕倾袂眼底闪过一道光芒，诱哄着某个不知道已经身陷陷阱的小兔子。 小兔子懵然未觉，在大灰狼的颜值以及撩人技能暴击下，智商已然回归负数，十分听话地将那口粥送进自己嘴里。 并不觉得热啊…… 正要咽下去，慕倾袂忽然又凑过来咬住了她的唇，将她嘴里的粥悉数抢了去，吮吸得陆橘舌尖都有些发麻，才终于放开了她。 “果然，这样一来温度就正好了。” 陆橘：“……”脸颊爆红。 “你……我给你煮粥，你还欺负我，我不喂了！”陆橘放下勺子，觉得自己的脸大概已经红成了熟虾，没脸见人了，顿时恼羞成怒。 慕倾袂却并不放她，轻而易举地将被他亲到脚步虚软的陆橘拉回来，直接让她坐在书桌上，埋首在她锁骨下方，薄唇触着的肌肤如绸缎滑，如牛奶白，他紧贴着这抹香软，低低道，“可是我还很饿……” 一股轻微的疼痛带着酥麻的感觉，瞬间从锁骨下方传遍全身，陆橘有些难耐地想要后退，“唔……” 她很敏锐地感受到，今日与往日不同。 慕倾袂更像是带着某种情绪的发泄一般，虽然很克制地没有弄伤她，却还是粗暴了些。 陆橘深知，有些事情是可以管的，有些事情，是管也没有用的。 但是有一点，她还是很在意。 那就是她跟唐堂带着慕茜回来之后，祠堂那边还发生了什么。 她心里十分清楚，慕倾袂的心绪受到影响，一定与那件事有关。 慕倾袂却并不打算给她问的机会，在她锁骨下方咬出一枚红印之后，倾身过来吻住她，桌案没什么东西，陆橘的身形自然而然向后倒去，却还是坚持着推扶住慕倾袂的肩膀，“把粥喝了。” 慕倾袂停住动作，幽深的黑眸望进陆橘如同汪着一池清泉的眸子里，陆橘没有忽视他眸中隐藏的灰暗，于是更加坚定了，推开他重新将粥端在手里，多了些强硬的态度，“喝掉！” 慕倾袂的视线从她的脸上收回来，又垂眸看着那碗粥。 长长的睫毛投下阴影，看起来竟然像是有些委屈一般。 陆橘软了语调，“喝了吧，我好不容易熬的……” 最主要的是，她记得今早起来就看见慕倾袂在工作，不知道昨夜是从几点就没有睡过了，今天又没吃什么东西…… 陆橘也发现他今天没什么胃口了，就算是她亲自端着粥来喂，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两三口，还是用那种方式助力吃下去的。 他这样近乎自虐的工作模式，陆橘就算无法改变，也必须要从中调和。 否则他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身体肯定会被累垮的。 慕倾袂黑眸盯着她，不语，明显的抗拒。 陆橘气结，直接扔了勺子，就着碗喝了一大口粥，而后抬手勾住慕倾袂的下巴，掰开了他的嘴，直接将粥哺进去。 如果这样可以让他喝粥，那就用这种方式好了！ 方才还羞怯犹如小绵羊一般的陆橘忽然化被动为主动，还气势汹汹，硬生生将喂粥这一件旖旎的事情做成了杀气腾腾的架势。 一碗粥罢，陆橘豪气万千地放下粥碗一抹嘴，舒了一口气，“好了！” 慕倾袂幽幽地看着她，尾音上扬，“好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 宴会开始 陆橘：“……”有种不妙的预感。 事实证明，好没好并不是陆橘说了算的。 最后的结局往往殊途同归，可怜的小白兔被大灰狼吃干抹净，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天亮。 陆橘一直憋在心里想问的话，到最后也没有机会问出来。 从早上开始，她又被叫起来，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就一直忙着换礼服试妆，从早到傍晚，老宅的中心花园是本次宴会的主要会场，长长的席面纵横交错整个花园，音乐喷泉的灯光闪烁其中，一些各大家族优秀的男男女女齐聚一堂，还有许多帝都各个行业的名流，生日宴的规模，不可谓不浩大。 只是宴会的主角似乎并不在这场漩涡的最中心，也毫不在意。 终于换好了礼服的陆橘走到书房门口，一直守在门口的管事立刻退开，陆橘摆了摆手，问道，“他一直都没出来过吗？” “是……”管事苦着脸，“少爷似乎一直都在忙于工作，可是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要去宴会会场了。” 陆橘叹了一口气，“我来叫他吧。” 管事如蒙大赦，迫不及待地就退走了。 陆橘敲了敲门，“我亲爱的寿星大人，您忙完工作了吗？我们要去会场了！” 等了一会儿，书房的门才被打开，慕倾袂站在门后，眼底有淡淡的黑影，幽深的黑眸微微下垂，看似有些疲倦。 陆橘皱着一双眉毛，“你怎么样？很累吗？” “没事。” 慕倾袂摇摇头，向外走，微哑的声线里满藏着不愉，像是对这场生日宴会抵制到了极点，“我们走吧。” “等等——” 陆橘急忙将他拉停。 慕倾袂回头看着她，“怎么了？” “你就打算这么过去吗？”陆橘的目光从慕倾袂微乱的头发移到他的休闲西装上，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人究竟是有多讨厌自己的生日宴会，连换身衣服都不愿意吗？ 陆橘带着完全不在状况的寿星大人去换了身衣服，又动作迅速地帮他重整发型，二十分钟轻松搞定，而后才拉着人出发了。 等在门口的管事见他们出来，看着陆橘的眼睛里就差写满了‘救世主’三个大字了，急忙殷勤地替他们拉开房车的车门，上车直奔会场。 去的路上，管事还在不停地跟陆橘说着等会儿的注意事项。 讲到家主致词的环节时，陆橘听见慕凌菲的名字，不仅一愣，“家主……慕凌菲？” “是啊，”正说的滔滔不绝的管事忽然被打断，有些不明白地看了一眼陆橘，而后道，“是昨天定下来的，凌菲小姐是慕家的新任家主，所以今天会登台致词。” 陆橘看了一眼靠在一边假寐的慕倾袂。 这件事，陆橘倒是没有听慕倾袂说，只是昨晚一直也没有机会去问，今天早上起来之后又一直忙着准备生日宴会的相关事宜。 到了会场门口，管事满脸歉意地对陆橘道，“陆小姐，家主致词之后需要少爷一同上台，所以现在少爷要到休息室去等候。” 陆橘了然地点头，“我知道了。” 这样的世家大族场合，就算慕倾袂对她求婚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但是既没有举行订婚典礼更没有举办结婚典礼，所以名义上，她还不能算是慕倾袂的妻子，这个时候的身份最是尴尬，也最好不要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落人口舌，让人说慕家家风不严。 这一点陆橘还是很明白的，于是十分自觉地准备自己先去会场。 管事看陆橘的眼神更加明亮了，如同看着一位在世的活菩萨。 陆橘刚转身，手腕就被抓住了。 无奈回头，正对上慕倾袂没什么温度的眼眸，他下车之后眼底的神色更加冷淡了，几乎到了冰冷的地步。 此刻皱着眉看着陆橘，“跟我一起。” 管事的脸上闪过被雷劈焦了的表情。 陆橘无奈地笑了一声，“现在不行，让九儿跟你一起吧？” 说完之后才想起来，九儿作为慕家最小一辈的孙女，一早就被接走准备随同慕老爷子一起出席了。 管事的满头冷汗地道，“少爷，按照规矩，陆小姐暂时还不能——” “她跟我一起。” 慕倾袂打断了管事的话，重复了一遍，略显疲倦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不愉。 “……” 管事儿的眼神了无生气地看着陆橘，就差没在脸上写上‘哀求’两个字。 “我要去接齐娜，有些闺密之间的私房话要说，你在身边的话会很不方便，所以你还是先过去吧！” 陆橘趁慕倾袂不注意，直接挣开了他的手，一溜烟儿地跑向宴会的入口，像只脱离猎人魔爪的小兔子，跑得飞快。 管事由衷松了一口气，看向慕倾袂，“少爷，我们走吧……” 换得慕倾袂凉凉的杀人一般的眼光，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管事：“……” 我太难了…… 陆橘今天穿的比较低调，一袭粉紫色的渐变抹胸长裙，裙子上点缀着颗颗细碎的钻石，在光芒的映照下，会发出莹润的水波纹光泽。 脸上的妆容只是稍作打点，就已经美的不可方物，一双大眼睛如同一对儿镶嵌的黑曜石，琼鼻樱唇，长发缀以星星头饰，头发鬈着歪在一侧，露出另外一侧线条柔软流畅的锁骨和肩膀。 细腻的肌肤玉色白皙，透着淡淡的粉色，无与伦比的圣洁。 胸前做了一些处理，以免锁骨下方的咬痕露出来。 陆橘在会场门口，有些不自然地再次检查胸前，确定不会露出来之后踏入会场，进去之后便在不远的角落看见了齐娜。 她踩着高跟鞋快步过去，站在齐娜身后一拍她左侧的肩膀，然后转到她右边，“嘿嘿，我在这儿！” 齐娜见到她，眼前顿时一亮，“呦，小橘子，几天没见，又……” 陆橘期待第眨巴着眼睛，“又怎么了？” “又丰腴了！” 齐娜双手成爪，猥琐地在陆橘胸前做出抓拢的手势，陆橘脸色微红，嗔道，“女流氓！” 齐娜贼兮兮地笑，“我可没那个机会对你耍流氓，真正流氓的，是你家少爷吧？！” 单身狗的挤兑是致命的，陆橘选择放弃抵抗，被齐娜酸了几句之后反攻，故意问道，“你不是说不来了吗？怎么又过来了呀！” “……是我的经纪人死活求着我，我才过来的。”齐娜道。 齐娜双臂环胸，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宴会，这里什么圈子的人都有，当然也有一线或者超一线的男女明星和一些娱乐业内人士，经纪人会叫她过来参加，也是为了她的复出做准备。 齐娜这个话题女王，今年可真是将这个名头当之无愧地演绎了，只是话题多虽好，稍微掌控不到位，就会演变成为恶果，比如齐娜现在。 评论下方到现在还有人针对‘早恋’这个话题正常不休，齐娜也不关评论，一似乎一心想要那些人吵个痛快。 “是是是……”陆橘偷笑，语气一弯三绕，“你会过来，当然不是为了某某人喽~” “小橘子，你现在真是胆肥儿了啊？！”齐娜作势要捏陆橘的脸，最后转而捏她的耳垂，两个人笑闹了一阵，才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地道，“咳嗯……我就是好奇一下，我听说，慕容恒其实不是慕老太爷的亲生子？” “嗯，”陆橘的表情也凝重了一些，这件事已经不算秘密了，毕竟是昨天在祠堂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证实的，“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那……”齐娜欲言又止。 第五百二十章 至高无上的幸运 陆橘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这件事情上没必要开玩笑，认真地道，“唐堂没事，他并不清楚这件事情，况且他一开始就是以被收养的名义进入慕宅的，慕老太爷也承认了他的身份，所以他没有受到影响。” 听到陆橘这么说，齐娜明显松了一口气，却还是要死鸭子嘴硬，“我又没有问他，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陆橘陪着笑脸，“跟您没关系，您可是女王大人，怎么会跟那种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有什么关系呢？” 她们之间的问题，陆橘也只能从中调和，但要想真正解决，还得唐堂本人亲自出面。 等到宴会结束，给他们找个机会聊一聊吧。 齐娜被哄得心情舒畅了，看见进场的一波人，拍了拍陆橘，“那是我上部戏的导演，我过去打个招呼，你在这儿等我。” “好，你去吧。” 齐娜端着一杯红酒过去了，笑容得宜地过去了，几乎是顷刻间就转换了模式，陆橘看得啧啧称奇。 陆橘留在原地，扫了一圈儿会场。 世家大族的宴会果然不是那些普通富商举办的宴会可以比拟，无论是规模还是严谨程度，都能令陆橘喘不过气来。 这些绅士淑女看上去、谈吐温和，但是眼神深处全都打着精细的小算盘，仿佛一心要将参加这场宴会的利益拉到最高。 “明导，”齐娜笑着跟这群人中一位头发斑白，打扮却稳重得体的老者打招呼，“好久不见，您最近还好吗？” “齐娜啊，”明导是个珍惜好苗子的导演，所以对于演技高分的齐娜很有好印象，并没有因为那些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评论影响半分，笑眯眯地看向齐娜，“我很好，倒是你，最近似乎遇到了麻烦啊？” 明导眼底的关心不似作假，齐娜心头暖了一些，笑道，“无事，混这圈儿如果连这点风雨都承担不了，那还怎么继续走下去呢？” “说的也是，”明导眼底闪过淡淡的赞赏之色，“我正在筹划一部民国时期的戏，里面的女二号是位乱世佳人，我个人觉得你很符合这个形象，但并不是主角，你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 这就算是正式的邀约了。 “怎么会介意？”齐娜受宠若惊地道，“这是我的荣幸！” “先不要答应这么快，”明导笑着摇摇头，眼神颇有些高深莫测，却是淡淡得意的，显然是对这个角色自有一番独特的见解，“我之后让人将女二戏份的剧本给你送去，你看过之后再给我答复吧。” “好……” 陆橘端着高脚杯站在喷泉池边，看见慕凌菲果真作为家主到台上去致词，谈吐落落大方，将女强人优秀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 “……再次感谢诸位莅临，希望今晚的宴会，各位能乘兴而来，尽兴而归。”慕凌菲致词之后，就示意宴会正式开始，她则走下台来，一路接受了许多人有意无意的追捧和赞扬，慕凌菲都维持着标准的公式化笑容，好容易等到消停了一会儿，才走到角落里准备清静一下。 林非禹笑着走到慕凌菲身边，将一只杯子递给慕凌菲，“辛苦了。” 慕凌菲白了他一眼，接过杯子后晃了晃里面透明的液体，却没有喝，“你不是说有事来不了了？” 林非禹微微挑眉，眼角眉梢全都是流动的笑意，不答她的问题，“喝吧，是纯净水。” “水？”慕凌菲微微惊诧，“宴会里你哪里弄到的水？” 林非禹不解释，“山人自有妙计。” “山野村夫……”慕凌菲骂一声，仰头喝了一大口，在台上说了半天，又在台下废话了那么久，她的喉咙真是有些火烧火撩的，一直假笑的腮帮子也有些疼，当家主，真是比当律师累多了。 她喝一口，歇一会儿，看着远方，再喝一口。 林非禹也不多话，站在她身边静静地陪着她。 “为什么过来？”歇了一会儿后，慕凌菲问道。 在黑夜下的繁盛宴会当中也依旧烨烨生光，“慕家家主亲自请我，怎能不来？” “哦吼，”慕凌菲轻巧地哼了一声，手指摩挲了一下大拇指上的五芒星戒，“看来还是这个家主的身份面子大啊？” “不，”林非禹望着她的目光无比坦然，“你的面子最大。” 慕凌菲轻笑一声，明明就是她邀请他来的没错，而她也是故意这样问的。如果她是林非禹，一定会干脆地怼回来‘不是你让我来的？’但林非禹却并不这样，这个人，真是说不清城府多深。 舞会的曲子响起来的时候，林非禹向慕凌菲伸出手，“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邀请慕家的家主跳今晚的第一支舞呢？” “林非禹，你过了啊！”慕凌菲敛眉。 “走吧。” 林非禹忽然凑近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而后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滑入舞池。 程铭站在一株树后，静静地看着不远处融在舞池里的一对男女，男人始终浅笑望着拥着的女人，而女人满脸的假笑下面压着淡淡的无奈和愤怒，时不时故意走错舞步要踩男人一脚，男人也不躲，任她踩，而后在下一个转圈儿的时候微微使力，用自己的唇擦过女人的耳畔。 如是循环。 无可否认，这一幕确实无比融洽，像极了世间多少感情美好的男女，相爱中带着些许的笑闹，美好得如同童话。 与他无关的童话。 程铭坐在画架之后，修长苍白的手指夹着画笔，勾线描摹，舞会的一切灯光璀璨都与他无关，他的眼中只剩下那美好的近乎神迹般的一幕。 流畅优美的线条飞速从笔下诞生，程铭将舞会的背景换成了高山流水，高山巍峨陡峭，流水万里延绵。 慕凌菲。 我为你画这盛世江山景，望你胸中有乾坤，心中有爱人。将痛苦的过去永远尘封，对未来永远充满希望。 自信，大方，美好，善良。 哪怕，你再不属于我。 慕凌菲瞪着林非禹，“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林非禹微微扬眉，好看的眉毛如同两道墨，在眉骨上勾出清秀俊逸的两条线，每个弧度都是令人惊叹的美感，慵懒而优雅，“别往那边看，你也不希望被他发现吧？” 慕凌菲咬牙，又狠狠踩了林非禹一脚。 方才他在她耳边说的就是程铭来了。 这个人，跟她说话的时候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吗？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程铭什么时候到会场的，林非禹这个家伙竟然看到了！ 还以此来邀请她跳舞。 “小心点儿，别把我踩残了，”林非禹笑，“万一以后我没办法抱起你怎么办？” “抱你个头！” 慕凌菲咬牙切齿，“狗贼！” “我难道不是在帮你吗？”林非禹被骂了，笑容却更深切，如水化开，在眉梢眼角留下浓墨渲染的优雅，“你也不想他临走还无法放下你吧？” 既然他们注定无法在一起，那就只能挥剑断情丝，彼此都好过。 慕凌菲不说话了，垂着头跟随林非禹的主导前进、后退、转圈，林非禹的眸光轻忽第从大树下专心作画的程铭身上收回，“凌菲，你放过他吧，也放过你自己。” “我倒不想放过你！”慕凌菲咬牙，凶狠的样子像是一只小狗，猝不及防就要在林非禹身上咬一口。 “好啊，”林非禹失笑，“你最好这辈子都别放过我，那才是我这辈子，至高无上的幸运。” 第五百二十一章 当众撒狗粮 时间倒回到舞曲响起之前。 陆橘为了防止有人不怀好意地过来打扰，特意中途离开去换了一身衣服，又让造型师为她在脸上做了些改变，掩盖一些锋芒，也省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回去之后，她就专心致志地品酒赏景，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喷泉水雾之中忽隐忽现，美不胜收，结果却忽然看见有一道身影藏在角落里，正畏畏缩缩地往会场的方向看，在发现陆橘看着他之后，往后缩得更加厉害了，陆橘笑了一声，走过去将藏头露尾的唐堂给拎了出来，“躲什么呢？” 唐堂苦哈哈地看着不远处正跟导演相谈甚欢的齐娜，明显是一脸想要反悔临阵脱逃还碍于大男子面子不好意思的表情，“表嫂，你这个妆容还真是让人不敢恭维，我刚才差点没认出来你。” 陆橘脸色微黑，“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说，你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呢？！” “呃……”唐堂开始对手指，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像是一个大姑娘一般，“那什么，我能不能……跟你换一个赌注啊？” “换什么赌注？！” 陆橘斜着眼睛看唐堂，“唐堂，别跟我说你这么胆子这么小啊？！”她就是故意刺激唐堂的，笃定了这个目下无尘恃才傲物的家伙绝对受不了别人这么说他，果然，几乎是在陆橘话音刚落，唐堂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了起来，“谁！谁胆子小了？我……我就是怕她不好意思！” “哦……是这样吗？”陆橘的眉毛都快要挑到天上去了，闻言道，“那你敢不敢邀请齐娜跳一支舞” “……啊？” 这一回，唐堂连炸毛的精神都没有，下巴几乎都要沉到地上了，对上陆橘戏谑的表情，碍于面子问题还是没有拒绝，冷哼了一声，“哼，说谁不敢呢，真是……我才……”我才不敢呢！ 另外一边忽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陆橘闻声转过头，正看见慕茜穿着一袭下摆蓬松的水蓝色公主裙走进来，脸上的妆容既不过分夸张也不显得清淡，至于眼妆，看得出来是很用心地想要遮掩哭肿的痕迹，眼影粉扫的过重了些，幸亏礼服裙的亮色足以衬托她的脸，让她不至于看上去表情阴沉。 可即便这样，慕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缓步走入会场，谁也没看，谁也不理，她太平静了，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橘听见有人小声议论。 “我的天啊，他爸爸跟爷爷出了那样的事情，她怎么就像是一个没事儿人一样？竟然还来参加宴会？” “就是，而且真相都已经水落石出了，她也不算是慕家人了吧？那到底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的啊？” “不知道，反正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没脸来了！” “真是不要脸……真是……” 陆橘蹙眉，人就是这样，对于那些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大肆点评，说他们本应该怎样怎样做才对，怎样怎样做才好。 难道，非要让慕茜沉在渊底三年五载才算是有孝心吗？ 她倒宁愿慕茜能够迅速从悲伤的情绪当中抽身出来，只是，现在看来事情明显不是这样…… 唐堂似乎已经被慕茜的出现给惊呆了，压根儿就没有听到那些长舌妇们的小声议论，在她身边倒抽了一口气，“她怎么来了？” 显然对于慕茜的到来也十分惊讶。 “不知道。” 陆橘摇摇头，她不清楚慕茜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混乱的时候还出现在这个场合，但是她总觉得慕茜不对劲，很不对劲。 她看到慕茜身边也有人在相互议论，嘴巴一开一合在说些什么，甚至毫不避讳地用鄙夷的目光看向慕茜，可以想见声音也是不会压低的，然而那些乱七八糟的议论声钻进慕茜的耳朵里，而她始终都是面无表情，像是没有听见周围乱成一团的指控般。 走到偏僻的角落里坐下，一口口地喝着面前的酒。 只是来喝酒的么？ 陆橘拧眉。 她还是暗中观察吧，如果太过紧张，万一反倒影响了慕茜可就不好了，这里毕竟是宴会，想来慕茜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时，台上的致词已经到了尾声，有特约记者在台下采访慕倾袂，“请问慕少爷，您之前向全世界公布过您的求婚视频，请问这位陆小姐究竟是何方人士呢？” 陆橘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大囧。 她应该早知道会有记者过来的！ 而且之前那段求婚视频的事情没过去几天，这次过来的记者们一定会揪住这件事问个不停，会问这个问题也是情理之中，可若是发现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然后大肆宣扬她根本就不配嫁入慕家，那可怎么办？ 陆橘的手无意识地绞扭在一起，暴露了心中的紧张。 又不由得庆幸她中途离开更换了妆容服饰，也没有跟着慕倾袂他们一同出现，否则今天是别想全身而退了。 慕倾袂的目光越过重重叠叠的人群向她望过来，清淡的目光当中隐藏着深深的情意。 很明显，就算他并不知道陆橘已经换了衣服和造型，还隔着这么多人群，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薄唇轻启，“她是我方人士。” 陆橘：“……” 记者们：“……”挖八卦不成反被洒了一身狗粮的记者表示不服，于是再接再厉道，“慕少爷，您作为帝都首富，是所有适龄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请问您抛弃了万花丛而选择陆小姐的原因是什么呢？您能具体说一说吗？” 陆橘：“……”她现在可以理解为什么慕倾袂会不愿意过来了。 这些记者对于别人家谈恋爱的事情也这么好奇吗？ 还什么抛弃了万花丛？ 语气这么可惜，说的好像她就是一朵狗尾巴花一样！ 陆橘愤愤不已，就听到慕倾袂的声音轻淡地响起，“不能。” 陆橘：“……” 众记者：“……” 很好，这个答案直接就把接下来的路给堵死了。 陆橘几乎要在心底欢呼雀跃。 不愧是她家卿卿，干的漂亮！ 只是心里面还有一丝丝莫名的小失落，如果可以，她也想借这个机会听一听慕倾袂眼中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他又为什么，会抛弃那些‘万花丛’来选择她。 陆橘开始深思熟虑。 慕倾袂好像的确从来都没有夸过她？ 长得漂亮，身材很好之类的…… “为什么？”有记者不死心地问。 慕倾袂的眸光淡如秋水，用看愚蠢的凡人的眼神看那记者，“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她的好？公诸于天下，然后等人来抢？” 众记者：“……”不想说就不想说，什么等人来抢，会有人敢抢他的女人吗？那岂不是找死！ 这狗粮太撑，他们简直无力招架，惹不起惹不起，告辞告辞！ 唐堂啧啧撑奇，“表嫂，听见了吗？” 陆橘脸红，“听见了听——” “小橘子，你听见了没——”齐娜兴奋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唐堂几乎是在听见齐娜声音的一瞬间，身体就紧绷成了一杆旗。 齐娜从另外一边过来，没有直接看见唐堂，她跟明导商谈完剧本的事宜之后，就听见台上慕大少爷的大型屠狗现场，想到小橘子听到之后说不定又感动成什么样子了，就急忙到处找她，原来她换了衣服，怪不得那么难找，此刻找到了她不由得嗔道，“唉，你怎么还换衣服了？” 她拉着陆橘的胳膊，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带，然后，就看见了陆橘身后站成了标枪的某人。 脸色瞬间变了。 第五百二十二章 温暖 陆橘自然也发现齐娜看见唐堂了，干咳了一声试图解围，“那个……娜娜啊……” 齐娜的脸色短暂地变幻了一会儿之后，就迅速转身离开了。 陆橘：“齐娜？” 齐娜听见陆橘叫她，脚步顿住后往回走，陆橘以为她回心转意愿意跟唐堂好好谈谈，正想推唐堂让他把握住机会，结果齐娜抓住陆橘的手臂之后就把她拉走了。 陆橘：“……？？？” 留下唐堂站在原地，像一只霜打了的茄子，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心酸。 齐娜拉着了陆橘一直走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直接出了会场到了花园的边缘，陆橘走路走得微喘，见齐娜终于停下来了，急忙道，“娜娜，你怎么了？” 齐娜双眼无焦距地飘忽在前方灌木丛上某个不确定的点，“小橘子……” 陆橘有些微微的紧张，“嗯？” 她以为齐娜会生她的气，怪她自作主张想给她跟唐堂牵线，但是齐娜现在的情绪很明显并不是愤怒，倒让陆橘更加害怕了，情不自禁地绕到齐娜的前方，猛然发现她的眼底竟然闪烁着点点细碎的晶莹，还来不及说什么，齐娜就猛地扑过来抱住了陆橘，“小橘子……我害怕！” “害怕……” 陆橘被齐娜抱住，才感觉到齐娜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大红色波浪卷仿佛也黯淡了下来，有气无力地垂着，陆橘摸了摸齐娜的头顶，“害怕什么？” “我怕……” 齐娜趴在她怀里抽噎了好一会儿，而后才红肿着眼睛摇摇头，“我不知道……” 害怕什么？ 来之前不是已经做好了见到他的准备了吗？ 不是还对着镜子演练过，如果见到他之后要装作毫不在意，冷哼一声之后再潇洒里转身离开吗？ 可是刚才的她可一点也不潇洒，或者说，简直就是落荒而逃！ 齐娜觉得自己的人设已经完全崩塌了，唐堂那个家伙现在肯定在嘲笑她吧？ 在嘲笑她这个被‘甩’了的人还如此的没有骨气，除了落荒而逃之外就连一句指责的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她又有什么指责的资格呢？ 她跟唐堂也并没有确认关系，确定就在一起。 而且…… 他不是已经有了女朋友了么…… 齐娜眼底涌起泪花，将睫毛都打湿了，只是压抑着没有哭出声音来。 不知道…… 陆橘听了齐娜的话，心底漫起一阵心酸的感觉，齐娜现在的情绪她完全可以感同身受，她与慕倾袂曾经经历过比这还要憋屈的时段，只是现在不也挺过来了？ 两个同样身处朦胧中的人，是一定要有一个人格外勇敢的，在对方因为种种原因退缩不敢面对这份情感的时候，他就要负责勇敢向前进，拨开云雾见月明，方知真情可贵不可退。 “别害怕啊……”陆橘顺着齐娜的后背，像是从前齐娜哄她那样，“没什么可怕的，如果你看唐堂不顺眼，那么我们打他一顿好了！你想用什么打？棒球棍还是锅铲？” “呜哇哇……” 齐娜哭的声音更大了。 明面上她是风靡全国的明星，是话题女王，是面对数百架‘长枪短炮’的镜头仍然面不改色笑颜如花的女人，但是在这件事上，她只是一个执着了十几年的小姑娘。 一个在真相的门外徘徊不得进法的求缘人。 陆橘手忙脚乱地开始找纸巾，随即悲催地发现，她换了衣服之后，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带。 正焦躁，一道声音怯怯地从旁边响起，“给你。” 陆橘定眼一看，才发现唐堂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了，手里正拿着一包纸巾，递向哭个不休的齐娜。 陆橘觉得自己应该战略性暂时撤退了。 然后就听见唐堂又补了一句，“擦擦吧，你眼睛黑了。” 陆橘：“……”眼睛黑了是什么鬼？那只是哭得太严重眼线液花了！这个死直男不知道这么说会被打死吗？！ 以齐娜的暴脾气，唐堂等会儿还能不能站着回去都是个问题。 陆橘屏气凝神，然后看见齐娜愣了愣之后，又跑了。 哭声更凶了…… 这一次跑是有目的地的，陆橘看见她往休息室的方向跑了，大概是想去补妆。 唐堂苦着脸，“她怎么又跑了？” “全都是你的错！还不快去追？！”陆橘咬牙，恨不得踹他一脚。 眼见着唐堂紧跟着去追了，这才放下心来，不管怎么说，只要唐堂肯向前，他们两个之间应该就问题不大。 陆橘慢慢往会场的方向走，隐约听见那边人声鼎沸，隐约有悠扬的音乐响起，应该是舞会开场了。 回到会场之后，她先往相比于舞池稍显僻静的角落里走了过去，慕茜还坐在那里，手里还握着一只酒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不知道已经喝了多久了。 陆橘蹙着眉走过去，“慕茜，你没事吧？” 慕茜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的酒，事实上，她早就醉了，只是还不想倒下，还想一直一直喝，似乎这样就可以麻痹自己的内心，将那些疼痛都用酒意掩盖，忘却父亲和爷爷还在地牢的事实。 可是没用…… 越喝越觉得神思恍惚，可头脑反而越来越清醒，仿佛肉体与灵魂剥离开来，一个更加混沌，一个更加清明。 看见陆橘过来，她也不说话，继续喝。 “慕茜！”陆橘皱眉，“你还是别喝了。” “陆橘，我是不是很没有用啊？”慕茜请冷冷地笑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笑的有几分诡异。 她也同样听到了台上慕倾袂的话，看见了唐堂追逐齐娜而去，看到舞池里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他们都笼罩在璀璨的灯光之下，眼底都倒映着对方的影子，这世界万千热闹，只有她一人，静静地拥有着角落里的孤寂。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陆橘拧眉。 她在慕茜身边坐了下来，无论如何，慕茜肯跟她开口说话，那就是一个好兆头，只要她把心里的一切倾吐出来，说不定就会好过一些。 慕茜幽幽开口，“我刚才在网络上搜索，安眠药的致死剂量……” 陆橘瞳孔豁然一缩，她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果然是真的！这也是她不愿意放着慕茜不管的原因，这个年龄的孩子，思想已经趋近于成熟，却也容易在面临重大挫折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误入歧途。 “你……”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慕茜摇摇头，开口道，“可是，回复我的帖子，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了关于安眠药的事情。” 她将手机推到陆橘面前，屏幕上闪着亮光，界面赫然是慕茜发布的那条帖子。 陆橘向下翻了翻，看到那些回复，心脏一瞬间如同坠入软绵绵的云朵之上。 ——小姑娘，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可以吃呀，如果你知道哪里好吃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会很痛苦的，不要这样做，我们都爱你啊！ ——不会死人，别看电视剧了，都是骗人的，出去旅行吧，布达拉宫很漂亮，青海湖也很好看，长城很壮观，故宫也很大，出去发泄，不要麻木，不要在意那些难听的话，给自己一点时间，让自己原谅世界。 “让自己……原谅世界……”陆橘喃喃念着这句话，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触动，一股莫大的温暖猝不及防地袭击了她，眼眶滚动着泪水。 慕茜看着她的反应，笑了，“我看完之后比你的反应还要大，我哭了一个晚上，然后放弃了自杀的念头，我没有想到几句话的力量竟然会这么强大，可是啊……” 她仰起脸，似乎想要把涌上来泪意逼回去，“我能给别人带来这么大的力量吗？会有人因为看见我，就能忘记一天的疲惫吗？会有人夜半时分忽然想到我吗？我能成为谁眼中的光？像我这样的人，还值得……被爱吗？” 第五百二十三章 收徒 一伙人围着一名老者说说笑笑地走，老者面容和善，发须墨般黑中夹杂着零星的白，却并不因此显出凌乱的老态，反而令那双清澈的眼更添岁月的睿智。 “……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好了。”老者一边走，一边笑眯眯地点头。 老者名叫梅远明，是享誉世界的国宝级水墨画大师，同时一心专研渲染，年过七十仍然不懈余力地学习，此次过来，正是与几位同行交流的。 路过一株大树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看向树边正在专心作画的年轻人，或者说，看着年轻人正在作的画，画板上的风景明显不是眼前的舞会，是高山流水，万千盛世风景于笔下活灵活现，而高山流水中，一男一女舞步蹁跹，如同降世仙人，超脱凡尘。 妙啊！太妙了！ “梅大师……”身旁有人开口，立刻被旁边的人出声阻止。 众人跟着老者一同默默看着，欣赏着绝美画面的诞生，老者眼底仿佛也被那鲜妍夺目的色彩给渲染，闪着细碎的光芒。 好！ 真是太好了！ “画的可真是好啊！老梅，这个年轻人如果给你做徒弟的话，可绝对不委屈你啊！”老者身后的另一个穿着大褂的老夫人笑眯眯地道。 “怕是我会委屈了人家啊……”梅大师看着那层次分明的渲染手法，眼底的光芒如同天上的星子，闪烁着期待的光彩，“不知这是谁家的高徒？” “梅大师……” 正在啧啧称奇，梅远明就听见有一道丽音由远及近，他抬眼望去，笑了，“慕家主！” “可不敢当此称呼，”慕凌菲身后跟着林非禹，款款而至，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与梅大师握了握，笑道，“您老能过来，都是很给小辈面子，宴会开场到现在才来问候您，倒是小辈的不是了。” 梅远明哈哈大笑着摇头，“你啊你，都是当家主的人了，还是这么皮。” 旁人见二人交谈甚愉，梅老对慕凌菲更是关怀多于责备，便知道二人关系绝对匪浅，纷纷与慕凌菲问好，慕凌菲笑着一一回礼，并且对梅老身侧的几名老者也打了招呼。 穿着大褂的老夫人多看了几眼慕凌菲身边的林非禹，“凌菲丫头，这位是……” 林非禹先前一直笑眯眯地站在慕凌菲身后，一副乖巧宝宝的样子，此刻听到问话，立刻主动上前，“美丽的老夫人您好，我叫林非禹，是凌菲的朋友。” 朋友？ 众人闻言纷纷挑眉。 更有人发现慕凌菲跟他就是那画上的人，此刻一同过来，再加上这亲密的称呼，明显二人关系匪浅。 这个‘朋友’二字之前，大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冠上一个‘男 ’字，看两人的眼神顿时都变得暧昧起来。 倒是先前问话的那位老夫人，此刻面色稍有不愉。 慕凌菲也猜到他们被误会了，却也并不打算作过多解释，毕竟人家没有再追问起来，她上赶着解释，倒有欲盖弥彰的嫌疑了。 “凌菲丫头，那边树下的年轻人，你认识吗？” “当然认识！” 慕凌菲眼底一喜。 事实上，程铭会在宴会上作画正是她安排的，因为这位梅远明大师会过来，所以她一先就将程铭安排在这里现场作画，以梅远明大师的惜才之心，看到他的作品优秀，一定会忍不住将他纳入门下。 此刻听梅远明大师主动问起，代表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让慕凌菲怎能不欣喜。 她笑着，“不如我将他带过来，拜见一下梅大师？” “不可不可，既是我主动问起，自然也该是我亲去请教！”梅远明闻言摇头，“你只需告诉我，他究竟是谁，现在可有师承之处？” 慕凌菲点点头，将这些都一一告知了梅远明。 期间，林非禹看到了程铭作的画，眼底起了一丝波澜，很快又归于平静。 “好好！”梅远明大师得知程铭还并没有拜过师，立刻来了精神，兴奋不已地便走过去了，慕凌菲本想陪同一起，却被故意落后一步的林非禹拉住。 “干什么？”慕凌菲没好气儿地白了林非禹一眼。 林非禹嘘了一声，指了指不远处程铭的画，“你看。” “干什么？” 慕凌菲怒，她都不用看就知道程铭的作品一定很优秀，不明白林非禹特意叫停她是为了什么，可是此刻目光放在那副画上，她整个人便忽然之间定住了。 林非禹看着慕凌菲的神色变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现在知道我叫你干什么了？你想把程铭介绍给梅远明大师吧，那就请你先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一会儿不要掉链子。” “……我知道了！” 慕凌菲神色变化几许之后，便将那些震惊复杂的目光都压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也收敛压沉了几分，又狠狠地瞪了一眼林非禹，瞪到他主动放开拉着她的手，才提起裙子追上去。 林非禹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子，望天思考。 为什么他每次明明都是出于好意提醒，却总是被慕凌菲凶呢？ 唉……真的是很苦命了。 “这位小友，”梅远明大师站在程铭身侧，笑眯眯地开口，“你好。” 程铭闻言抬头，在看见梅远明之后立即起身，弯腰行礼，“梅大师您好！” “你认识我？” 梅远明愣住了。 程铭垂眸，轻轻笑了笑，“拿笔作画的人可以不通水墨，却不能不识梅远明。” 他在入兰岛前，就已经对梅远明的大名如雷贯耳，此刻见到真人，心里也有些激动。 是个人就会愿意听吹捧的话，梅远明大师享誉国内外，听过太多的追捧，但是没有一句令他如此开怀，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愿意吹捧他的人是他所中意的徒弟人选吧。 梅远明哈哈大笑，与程铭谈论了几句与这幅画有关的话题，都被程铭一一沉稳地回答，既不算刻意取巧，又不显笨拙，本分老实的品格让梅远明对他更加满意了几分。 慕凌菲跟林非禹后来，站在边上看着他们交谈，慕凌菲的目光落在那副画上，眼底还是涌动着复杂的光，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越发发现这幅画的用心之深，两个人物的神态动作，一举手一投足，都如同活生生的人镶嵌在画里一般。 如此精细，需要多么细致入微的观察…… 慕凌菲心底不由得一闷。 林非禹时刻观察着慕凌菲的反应，低声道，“该你出场了。” 慕凌菲收起心思，走上前去，“梅大师，我这位朋友很希望能得到您的指点，这一次，其实是我特地安排的。” 慕凌菲本来就没有打算瞒着梅远明大师，明眼人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特地设的局，除了主人家的安排，有谁会在宴会上作画？ 与其时候引起口舌，还不如现在就坦白，也表明一番赤诚之心。 “当真？” 梅远明大师听了之后并不生气，反倒十分高兴，自古以来在某一领域拥有至高建树的人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没有能够将一身技艺传承下去的后人，来这里发现程铭，那这一趟宴会算是绝对没有白来，又看向程铭，“年轻人，你可愿意加入我的团队？” 这就是明晃晃地抛出橄榄枝了，周围不时有人发出艳羡的赞叹声，程铭倒是最淡定的一个，微微俯首，“谢谢梅老的赏识，我十分愿意。” “嗯！”梅远明欣慰地点点头，又笑眯眯地看向慕凌菲，“慕家主，这次可要多感谢你的引荐了啊！” 第五百二十四章 入赘 慕凌菲脸色复杂地从那副画上收回视线，听到梅远明大师的话，苦笑着摇摇头，“这是您跟程铭之间的师徒缘分，跟我倒是没什么关系……” “唉，怎么会没关系，你看，程铭所作之画上，不正是你与这位林先生？而且，依我看……这画的内容不一般呐。”梅远明大师笑得含义颇深，显然是对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也有了一些猜疑。 懂画之人都会看明白程铭画中的含义。 这意义，不可谓不深远啊…… 慕凌菲心中一跳。 身侧忽然清风微动，林非禹从她旁边走过来，笑着对梅远明大师道，“梅大师明察秋毫，又于绘画一道造诣颇深，自然比旁人对这幅画理解更深，同样一篇文章，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梅大师爱画惜才之人，就不必过于抠破纸张见真章了吧？” 他笑如清风朗月，说的话也徐徐如风，不令人觉得逼迫难捱，也听不出拒绝抵抗，却偏偏令人不忍心继续刨根问底下去。 梅远明微白的眉梢一抬，看向林非禹的眸光带了些异样，“凌菲丫头，你这位朋友，可真是不简单啊。” 慕凌菲脸上的笑容有些支持不住，不想在这样本不该起什么波澜的‘收徒’计划里再生事端，于是含糊地应着，“呵呵，是啊……” 等到梅远明大师带着程铭离开，去与其他业内人士介绍相识之后，慕凌菲才松了一口气，一抬脚，又狠狠踩了林非禹一下。 林非禹眉梢一扬，苦笑道，“我又怎么了？” 在慕凌菲面前，他便少了那些无形之中的威势，多了几分无奈。 “幸好没坏事，否则我还踩得少了！”慕凌菲喝了一口红酒，微微眯了双眸，“梅大师身心全扑在绘画之上，未曾成家，还要求徒弟也必须如此，否则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轮到程铭？” 如果方才梅大师继续问下去，恐怕她当年跟程铭曾经是恋人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的确是林非禹解的围，虽然说话的方式强势了一些，但却效用非凡。 但慕凌菲越看林非禹越生气，她自己也控制不住！ “那也不是我的错啊……”林非禹委屈道，“你应该问问他，既然你事先已经与他打过招呼，那他为什么还要作这样的画。” “……”慕凌菲不说话了，又瞪了林非禹一眼。 林非禹说的好像都没有错，但她就是觉得自己无形之中又被林非禹安排设计了，还非得叫她承他的情一般，这个人，跟他待在一块儿早晚会让人发疯！ “林非禹，你能有哪怕一刻是不在算计人的吗？” 林非禹闻言，眼底暗光微闪，“我算计什么了？” 慕凌菲怄气般怒哼，“不知道！” “凌菲，我从头到尾，算计的都只有你的心。”林非禹低声道，语气缥缈如烟，落在慕凌菲的耳中，却沉闷地一响。 “就知道你说不出来什么正经的话！”慕凌菲又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林非禹站在原地，没有再追上去。 他不会告诉她，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此，不仅要学会算计，还要懂得拿捏人心，可是慕凌菲，是他从小到大遇到的唯一一道坎。 他不愿，也不想去算计她。 于是慕凌菲还未怎样，他自己的心，却早已沦陷。 林非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晃着酒杯一口一口地慢饮，他在等人。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位身穿褂子的老夫人走了过来，与他并肩看着灯红酒绿，乐声悠扬的舞会，她不开口，林非禹也不说话，静静地欣赏着，直到老夫人口气不善地道，“好雅兴啊。” “丽夫人，方才是晚辈失礼，”林非禹像是才发现她一般，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向老夫人鞠了一躬，“并非有意为之。” 丽夫人眸光上下打量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无比犀利，似乎在考量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半晌后无奈叹息，“我并非是责怪你，只是既然与你母亲交好，有些事上，就不得不提点你。” 林非禹道，“愿闻其详。” 丽夫人有些生气，“你明知我要说的是什么，却还说什么‘愿闻其详’，可是故意在气我？” “非禹不敢。”林非禹并不反驳，一副乖巧认错的好学生样貌。 “还说什么不敢，这个世界上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吗？！”丽夫人嗔了他一眼，一口气叹到底，“你父母纵惯着你，以让你出来历练的名义给你自由，但是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难道还要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吗？” “何为执迷不悟？”林非禹眸光望定前方的灯红酒迷，微弯的眸子里笑意不达眼底，“追寻我想要的东西，就叫执迷不悟吗？” “你想要什么？”丽夫人不悦道，“如果你继任家主，想要什么得不到？究竟是什么值得你非要出来到处奔波抛头露面？” 继任家主…… 林非禹的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抵触，淡声道，“那请问丽夫人，继任家主除了给我戴上一副镣铐，还能给我什么？我现在又有什么事，是唯有家主之位才能做到的？” “你可不要瞒我，”丽夫人嗤笑一声，“你上周明明还给林家打过电话，要求帮忙。” “哦，你说那个？”林非禹并不惭愧，“可以随意使用林家的情报网络，这是我身为林家后代的权益不是吗？” “你究竟想干什么？”丽夫人大怒，声音里都多了一些颤抖之意。 林非禹直视着丽夫人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不避不让，正色道，“做我想做之事，行我愿行之路，爱我所爱之人。” “荒唐！”丽夫人的声音里隐含着怒意，很明显是真的动怒了，“你喜欢慕凌菲是吗？可她现在已经是慕家家主，只要她在位一天，她未来的夫婿就必须要入赘进慕家，你觉得，你父母知道后，还会纵容你继续胡闹下去吗？” “果然瞒不住您老的慧眼，”林非禹这一次笑的真诚了一些，谈到慕凌菲的时候眸子里如同藏着万千星光，“是，我喜欢她。不，我爱她。若我有幸能得她眷顾，我愿做入幕之宾，入赘慕家当小婿！” “你——” 丽夫人被气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喘了好几口气之后才总算是平复了下来，只是看着林非禹的一双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愤怒和失望，好半晌才又道，“知道你的人都赞你聪颖过人，百年难遇，我看你也只是个糊涂人罢了！” “糊涂人做糊涂事得糊涂乐，聪明人做聪明事受聪明苦，”林非禹笑道，“晚辈倒宁愿成为前者。” “你是聪明人办糊涂事啊！唉……”丽夫人恨铁不成钢，咬牙怒哼。 如果她现在手里有一支拐杖，恐怕已经拄得咚咚作响了。 但林非禹却十分清楚，这是她已经不打算再继续劝自己的预兆了。 于是林非禹对她一揖到底，“对了，这件事还麻烦丽夫人暂时帮我瞒着家里，毕竟……您也不想我母亲知道之后，与您一个反应吧？” “哼！” 丽夫人果真再不多说，甩袖走了。 林非禹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会回去告状，毕竟，丽夫人是他很尊敬的人。 他微微转眸，眸底浅浅光芒倒映舞会光影绚烂，倒映那远处憧憧人影中最为鲜明的一道，低喃犹如风中落叶，“凌菲，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你放弃了什么，不然你岂不是要感激涕零投入我怀？” 片刻后，一道低笑水纹般缓缓漾起，林非禹轻轻摇头，转身走出宴会会场，“幸好啊，你不知道。” 第五百二十五章 产假 宴会还未散场，陆橘跟慕倾袂就已经坐在了房车上准备返程。 慕凌菲送他们到门口，偷偷跟陆橘嘱咐着，“他心情可能不好，你回去……开导开导他？” 陆橘偷瞄了一眼坐在车上不肯下来的慕倾袂，点了点头。 九儿因为不舍得慕凌蝶，跟她玩儿好半天，刚刚分别的时候还掉了眼泪，现在是玩儿累了也哭累了，正在车上睡着。 慕凌菲感慨道，“还是小孩子好啊，天大的事情也不知道，睡一觉起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陆橘想笑一笑，但不知为何竟连扯起嘴角的力气都丧失了，是因为听了慕茜那一席话，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都已经不得而知。 “没关系，我们也可以的。” 慕凌菲笑着拍了拍陆橘的肩膀，“行了，你们走吧，小袂袂大概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她的眼神里有些许的落寞，陆橘看在眼里，道，“我们有空会回来看你的！” “那就好，”慕凌菲于是洒脱地笑了，眼光往陆橘平坦的小腹上一扫，挤出一抹促狭的笑意，“下次回来，我希望听到好消息哦！” 陆橘愣了愣，脸红了。 玻璃房中，慕老爷子坐在轮椅上，药力又过去了，这种药不仅副作用大，且极容易产生抗体，效用一次不如一次，他只在宴会上露过一面之后就不得不中途离开，幸而已经提前将家主之位传出去，否则，怕是会死在这个位置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夜幕下星光的微茫尽己所能地驱散黑暗。 慕老爷子面前的视频监视器闪着幽光，他身后，关老的大半身形都隐藏在房间的黑影当中。 慕老爷子看着视频监视器中那辆缓缓驶离的房车，哑声开口，“她的身份……确定了吗？” “确定了，”关老隐在黑暗中的身形微动，俯身道，“您要不要……” “不必，”慕老爷子淡淡打断了他的话，关老立即收敛心思，慕老爷子继续道，“不知是福是劫，就让他们自己度吧。” 关老颔首，“是。” “我走之后……你替我盯着她，不看其他，只看她是否会遵守她的诺言就够。”慕老爷子轻轻阖上双眸，靠在椅背上。 眼前不禁浮现那个明明很害怕，却强逼着自己努力面对他的面孔，在听到他提出‘三年内不得订婚’的要求，以观慕倾袂是否能对她恒之以心的时候，陆橘答应得无比痛快。 不知道是对慕倾袂过分信任，还是对她自己的魅力更有自信。 果真是年轻人啊…… 竟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永恒的爱情。 就算是他，也曾经因为生死绝境之时蒙那乡村姑娘搭救，而对那姑娘的一颦一笑心生向往，所以才未曾告别落荒而逃，所以才在容国带着容恒找上门来的时候，严词拒绝。 可当年听闻儿子儿媳死讯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什么呢？ 是想杀之而后快吧？ 可是后来却还是留了他一命，只是是将他作为孙辈的历练留下的，还是作为对那遥不可及的乡村姑娘的愧疚和遗憾留下的？ 若是前者，则冷血薄情，若是后者，更是令人唾弃。 世人盛传慕老夫人是被气死的，在经过昨天的事情之后谣传似乎已经不攻自破，但事实上，那个聪明得过分的女人什么都知道，只是将所有的一切都憋闷在心底，只是将未来的一切都规划于心，将面子保全给他，从此一个人抑郁终生。 慕老太爷缓缓抬手，覆在自己的银色面具上。 关老见状神色一紧，“老太爷……” “无妨，”慕老太爷取掉脸上的银色面具，面具下面的一张脸竟然出乎意料的年轻，丝毫不像是耄耋之年的老者，反倒像是三十左右的青年人，只是皮肤过分发白，隐约可见其下隐藏的淡青色突兀出来的血管，在监视器的光线影响下闪烁着更加诡异的光芒，看起来更加可怖得紧，“记住我的话了吗？” 这也是那药的副作用之一。 关老的瞳孔一缩之后便又恢复正常，“……是。” 陆橘给齐娜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自己先回去了。 可是没有收到回复，陆橘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打电话的想法，她跟唐堂之间十几年的纠缠，想要全都解决，一晚恐怕也不够吧…… 房车里很安静，慕倾袂阖眸假寐，九儿趴在一边睡得天黑地暗，只有车辆行驶的声音，和两边急速倒退的夜景。 仿佛连空气都飘荡着宁静的味道。 陆橘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 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慕倾袂侧过头看她。 陆橘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发现慕倾袂正盯着她看，眼底清明全无困意，不由得惊讶道，“吵醒你了？” “没有，”慕倾袂揉了揉她的头发，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叹气？”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瞎感慨？”陆橘拧着眉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而后得到了这个答案。 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叹气，可能是因为值得叹气的事情太多了，连具体为哪件事叹气都不知道？ “别想太多，会容易老，”慕倾袂将她的头扳向自己的胸膛，低哑的男性嗓音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霸道和令人安心的力量，仿佛有魔力一般，“睡一会儿吧。” “嗯……” 陆橘从鼻尖里溢出一声回应，不知是慕倾袂的话真的有魔力还是她太累了，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意识混沌间，仿佛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人小心地抱起，她想醒过来，却下意识地相信这个怀抱，于是继续沉沉睡了过去。 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陆橘在温暖的阳光中舒舒坦坦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而后便有一条手臂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回了床上。 “呃……嗯？” 慕倾袂闭着眼睛，将手臂压在她身上，把她拉回床上之后也不说话，一副要求继续陪睡的架势。 陆橘睁大了眼睛躺在床上，看了一眼外面大亮的天色，再看了一眼时间，显示已经八点钟了。 今天不用上班吗？ 去慕宅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是今天既然已经回来了，按道理来讲就应该要去上班了啊。 而且，她从没有见过慕倾袂赖床，一向是她睡的时候，慕倾袂还醒着，她醒的时候，慕倾袂早就醒了。 今天的状况，可谓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陆橘躺在床上，盯着慕倾袂的脸眨巴眨巴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呐！ 又躺了半个小时，慕倾袂才睁开眼睛，“时间到了。” 陆橘本来正百无聊赖地数着慕倾袂的眼睫毛，见他忽然睁开眼睛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句话，不由得有些发懵，“什么时间到了？” 慕倾袂的黑眸直视着她，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将他深邃的五官，晕染得十分魅惑，“怀孕的人需要有充足的睡眠，你昨天十二点睡的，现在，时间刚好。” 陆橘：“……” 有些人看似很聪明，其实背地里是个一心执着于媳妇儿怀孕的傻蛋！ 陆橘不打算跟他计较有没有怀孕这个问题，她的身体，她有没有怀孕她还不清楚吗？ “那……现在可以起床了？” “嗯。” 慕倾袂顿了顿，又道，“我给你产假，你在家休息吧，等我回来。” “产假……” 陆橘觉得自己的假笑快要维持不住了，“行，就算我怀孕了，但是产假也不是现在放的吧？” 第五百二十六章 金屋藏娇 最后还是拗不过慕倾袂，留在家里放‘产假’了，就连九儿都去幼儿园了，陆橘百无聊赖地趴在美人榻上，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米虫。 一只只知道吃和睡，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做的米虫。 陆橘躺了一会儿，盯着自己的小腹看了看，忽然神经质地将手覆在上面摸了摸，摸了几下之后忽然醒过神儿来，烫爪子一样缩回手，脸有些不争气地红了。 难道她也被慕倾袂的神经质给传染了？ 为什么连摸肚子这样的动作都如此自然娴熟？ 为了不让自己因为无聊东拉西扯地乱想，陆橘给齐娜打了个电话。 “喂？你跟唐堂怎么样了？” 齐娜满不在乎地道，“昨天他向我跪地痛哭求我原谅来着，被我拒绝之后他哭的鼻涕眼泪到处都是，我怕蹭到我身上，于是就原谅她了。” “这样啊……” 陆橘点点头，挂了电话。 然后又给唐堂打了过去。 “哦，你说昨天啊，昨天我还没说啥，齐娜就跪地上求我要跟我复合，毕竟我是个男人不是？所以我就原谅她了！”唐堂的声音里还带着些没睡醒的沙哑，加上点傲娇，倒像是个小孩子。 陆橘：“哦……” 然后挂断了电话。 我信你们个鬼！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有没有人能告诉我？？？ 不过倒是她多余担心了，本来以为这两人之间的问题会很严重，没想到只过了一个晚上就解决了，虽然不知道过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只要两个人的结果是和好了，那过程是什么，不重要。 陆橘心情很好，决定出去去取照片。 前几天在那家古风照相馆拍的照片还没有送回来，陆橘听管家说是设备临时坏了需要换，陆橘刚才给照相馆打了电话，说是照片已经印好了，只是最近拍照的客人实在太多，还没有腾出时间来送，实在是很抱歉。 正好陆橘今天不上班也没什么事，干脆就跟店主说自己会亲自过去取，店主千恩万谢了，还承诺会给陆橘九折优惠。 要出门的时候，却被管家给拦住了。 “少夫人，您还是别亲自去了……” 陆橘连衣服都换好了，准备顺便散散心，闻言皱眉，“为什么？” “少爷说您怀孕了，出去不安全。” 管家也是一脸一言难尽的无奈，少爷怀疑少夫人怀孕了是好事，找家庭医生看一看就知道了，可偏偏少爷还不让人诊断，就凭一己断定，就要求全宅上下都进入少夫人怀孕的备战状态。 陆橘：“……我知道了！” 她也不准备为难管家，上楼丢了包坐在沙发上喘了一会儿气，然后给慕倾袂打了个电话。 慕氏集团高层正在开会，所有人都屏息严阵以待，听着各部门依次汇报工作，营销部汇报到一半儿的时候，就听见一阵手机铃声响起的声音。 杨特助敛眉，“谁的手机？不知道正在开会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纷纷表示不是自己的。 然后慕倾袂拿出了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是我的。” 杨特助：“……” 慕倾袂也没挪步，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接了电话，“喂？” “我！要！出！去！” 一阵女人声嘶力竭的大吼从电话里传出来，被几个座位靠近慕倾袂的高层领导清晰地听见，一时脸色都有些精彩。 什么意思？ 总裁囚禁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还在总裁开会的时候打电话过来求放过？ 什么情况，总裁不是前段时间刚刚求过婚么？ 他们当然不敢在总裁的眼皮子底下议论，于是所有人瞬间眼神交流。 “老板是怎么回事？背着红旗飘了彩旗？还玩儿圈禁play？” “呵呵呵呵没想到，咱们老板是闷骚型！” “那怎么办，要不要告诉未来老板娘，趁机讨好一把？” “不可不可，静观其变！” 慕倾袂淡淡瞥了一眼躁动不安的各部门领导，手中的原子笔绕着修长的指节转了一个漂亮的弧，“想去哪儿？” “去！逛！街！” 陆橘气急败坏，她是真的憋坏了，在慕家老宅里就憋坏了！ 好不容易回家了，还不能去上班，她现在想逛街想疯了！ 慕倾袂轻启薄唇，“你怀孕了，不安全。” 轰…… 会议室里彻底炸锅了。 所有人齐齐倒抽一口气，看着慕倾袂的眼光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老板不仅背着老板娘玩儿金屋藏娇！还把人家肚子搞大了？！ 接下来是不是要上演小三携球逼宫的戏码？ 完球！ 事情严重了，他们知道了这些，会不会被砍了灭口？ 现在装聋子还来得及吗？ “我没有……”陆橘又气又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力道，“你饶了我吧……” “没有？” 慕倾袂看起来像是很苦恼的样子，蹙了蹙眉头，而后薄唇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笑意画在眼角眉梢，“那就更不能饶了你了。” 陆橘：“……” 什么什么？ 我忽然间耳聋耳鸣，我听不见！ 各部门领导：我们不差这点流量！老板你继续！ 慕倾袂放下电话，眸光淡淡扫了一圈儿脖子快要伸成长颈鹿的下属们，肃冷倨傲的脸上是一贯的严明，“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把剩下的会议内容进行完，各部门之间需要沟通的相互协调好，我下午回来检查！” “是！” “等等等等……”陆橘在电话那端听见，忙道，“不用你陪我，我自己就可以，哦对了，我可以找齐娜一起去！” 陆橘可不想被当做祸国的妖妃，还必须让慕倾袂放下工作陪她一起去，她打电话来只是想让慕倾袂大发慈悲放她出去，无意找他一起，虽然她也很想跟慕倾袂一起逛街啦…… 慕倾袂微微蹙眉，状似在思考。 “那好吧，那你自己注意安全，两个小时之内必须回家。”慕倾袂松了口。 “嗯！”陆橘喜笑颜开，“谢谢亲爱的！” 慕倾袂道，“什么？” 陆橘以为他眉听清，提高了音量，“我说谢谢亲爱的！” “亲爱的什么？”慕倾袂将免提打开了。 陆橘：“谢谢亲爱的未婚夫大人！这次行了吗？” 声音响彻整间会议室，瞬间将所有人乱七八糟的心思一扫而空。 “行了，你去吧，带上司机。” 慕倾袂见效果已经达成，便挂了电话，各部门领导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同时心思疯狂乱转。 哦哦原来打电话来的是总裁的未婚妻，误会误会，全是误会！ “继续。” “是！老板……” …… “啊，阳光真好，空气真好……心情也很好……” 陆橘让司机将她放在古玩街口就让他先回去了，自己一个人在古玩街里东逛逛西绕绕。 又吃了一圈儿之后才去照相馆拿相片。 她没去找齐娜，齐娜最近应该挺忙的，昨天刚在导演那里接了个剧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相片拍出来的效果很好，加上修图师的功劳，成品堪比大片，陆橘去拿相片的时候，工作人员还不停地夸赞她，陆橘的好心情瞬间就乘着云霄飞车冲上了顶端。 人果然还是要出来逛街的！ 一直待在家里多闷啊！ 取了照片之后，陆橘又一路闲逛到了游乐场，买了一些东西给超好吃拉面馆的老婆婆和老爷爷送过去。 老婆婆对她提着的相册很感兴趣，跟她一起看过之后，总算是不提柳丞哲了，不住地念叨着，“好……好啊……” 眼角眉梢都是‘吾家有女初长成，嫁入称心好人家’的欣慰。 老婆婆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对了，你这照片，拿给你父亲看了吗？” 陆橘一愣，“……您说什么？” 第五百二十七章 找到父亲 上次阿婆将慕倾袂错认为她爹的误会已经澄清了，按道理来讲，既然阿婆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就不会特意提出这个问题，可是阿婆现在却的的确确问了这样的话，到底是为什么？ 阿婆疑惑地眯了眯眼睛，手指着马路对面，接下来说出的话更是让陆橘如同灵魂都遭到重击，“你父亲不就住在对面吗？昨天他还跟小柳一起来我的店里吃面了呢！难道你没有去看他吗？” 好像一声巨响炸裂在耳畔，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陆橘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阿婆……您确定吗？” 阿婆有些慌了，握住陆橘的手摩挲了两下，“女娃，你咋个了，可别吓唬阿婆啊！” “阿婆……” 陆橘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老婆婆，“您确定吗？” “我确定，确定！”老婆婆连忙点头，看见陆橘忽然就流了眼泪，更加手忙脚乱了，于是急忙一边帮她擦一边道，“不……也不一定的！女娃你别哭啊！” 阿婆不知道为什么陆橘会忽然哭出来，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前言不搭后语地开始矢口否认。 陆橘抬起手来擦了擦脸，摸到了一掌的湿润，她盯着手心出神了一会儿，心底最开始的滔天巨浪忽然都开始平静了下来，“阿婆……” 阿婆连忙应着，“唉！”眼神依旧十分担忧地看着她。 陆橘道，“您能告诉我……我父亲的具体住址吗？” 连照片都没拿，她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店，阿婆在她身后担忧地靠着门望着陆橘的方向，阿公走过来，对着陆橘跑走的方向眯了眯眼，“你还是跟娃娃说了？” 阿婆叹了一口气，“我……我只是觉得她应该很想见她爹……”有些慌乱地，“老头子，我是不是做错事儿了？” 阿公一下一下地摩挲着阿婆拉住她的手掌，两只手都是老年人的手，干枯起皱，却兼载了岁月的风霜与温柔，“没有，老婆子，你没错……我们谁都没错。” 陆橘心里一遍遍重复着阿婆说的地址，一遍又一遍，明明只是短短的几个字而已，她却很怕自己会忘一般，跑起来的时候眼尾仍有湿意，她也没有时间腾出手来擦，好几次险些被脚下不平的路给绊倒。 跑进一条小巷子，向左转弯，停在一栋二层楼之前，从右往左数第二户门就是。 陆橘站在门前，看着门上贴满的小广告，和锈迹斑斑的门把手，忽然觉得可能是阿婆弄错了。 父亲……怎么可能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她站在门前，指尖一次次触碰到冰冷的门把手，又一次次地退缩了。 如果父亲真的回来了，那肯定也已经听说了公司已经被她卖掉，并且还清了欠款的事情，但既然这样，为什么父亲不来找她？而且阿婆说父亲是跟柳丞哲一起去面馆的，父亲怎么会认识柳丞哲？ 陆橘越想越觉得奇怪，在门前徘徊着，犹豫不敢敲门。 忽然听见门里传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紧接着什么东西被碰倒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碎了。 陆橘听到那熟悉的咳嗽声，瞬间扑过去敲门，“爸！是你吗？！爸？！” 房子里方才还乱糟糟的声音，此刻忽然什么都没有了。 咳嗽声也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陆橘却知道那一定是爸爸在故意忍着，他常年喝酒，胃喝出了点毛病，又因为常年积压在心牵累得肺出了问题，每逢秋末入冬的时间就会咳嗽，必须要吃药才能压着，刚才一定是爸爸把水杯给碰倒了！ 陆橘心里仿佛有巨大的手在捏着心脏，听见门里面忽然没了声音，不明状况的慌乱充斥着五脏六腑，她害怕爸爸不肯见她，害怕爸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胡思乱想加上担忧，她把门拍得山响。 楼下路过了几个小混混，看见陆橘拍门拍得急切，吹了个口哨，对陆橘轻浮地挥手，“呦，小妞儿，被男朋友赶出来啦？不如跟哥几个去喝两盅怎么样？” 陆橘理也不理，继续敲门，“爸！” 门忽然被打开，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进去。 楼下的几个小混混见状，耸了耸肩骂了几句离开了。 房间里很黑，只有一扇窗户，还是不朝阳的，陆橘被拉进来之后，就被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玄关处，陆橘背靠着门，努力适应黑暗，看向前面那个微微佝偻着走向房屋中央那张木桌的身影。 没想到…… 最后居然还是借了几个不认识的小混混的力才能进来。 “爸……” 陆橘的声音有些哽咽，泪就先于话语流下来了。 人影一颤，并没有回答，从桌上捡起一个白色的药瓶子，倒出了几粒药丸，而后仰头扔进嘴里，最后与水一起服下。 陆橘注意到那药的数量，也顾不得追问他别的事情了，急忙走过去，“爸，你加剂量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陆泽铭并没有抬头看她，自顾坐在一边，手下意识地就摸向窗台边放着的半包香烟，伸到中途似乎想起来了陆橘还在这里，就收了回来，却不知该落在何处，倒有些局促。 “爸！你还抽烟？你不知道你的病不能抽烟吗？！” 陆橘不管他的问题，拿起烟盒利落地丢进垃圾桶里，顺带连搁在一边的打火机都收拾收拾，一起丢了。 陆泽铭也不阻拦，任她胡作非为。 烟盒收了一个之后还有，陆橘干脆全都收了，连同乱七八糟的酒瓶和听装酒，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边收拾就边流下了眼泪。 明明心里有那么多的疑问压着。 想要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抛下，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离开。 想要问他，为什么明明回来了，却没有去找她！ 想要问问他，这半年来……过的还好吗？ “爸，你为什么住在这里？”陆橘开口，声音有些哑了。 “……这里清静。” 陆泽铭可能也觉得愧对于自己的女儿，说谎话的时候，连头也没敢抬。 陆橘心里有些发酸。 清静？ 是不想被她发现吧？ 陆橘将这句话压在了心里，想着大抵是慕倾袂在暗中替她寻找着，父亲藏在这里，虽然苦了一些，但是能留下来的痕迹很少，轻易不会被人发觉。 陆泽铭看又咳嗽了几声，“知道你过的还不错，也就行了……” “什么叫也就行了？”陆橘眼底闪动着泪花，“明明是你抛弃我的，为什么好像受委屈的人……是你？” “我……” 陆泽铭抬头，下巴上一圈儿青色的胡茬，眼窝也陷了进去，头发更是如同角落里无人打理的野草。支支吾吾半天，却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 陆橘看清楚了父亲现在的状态，叹了一口气，硬生生将心底里憋上来的那股子矫情劲儿给憋了回去，“那好，这些我都先不问，我只问你，为什么会认识柳丞哲？” 她没有忽视陆泽铭眼底的震惊，“连这你也不肯告诉我吗？” 陆泽铭嘴唇颤了颤，没有开口。 “行，”陆橘气急反笑，“你不说，那我亲自给他打电话确认好了！” 她拿出手机作势要拨号码，果然，陆泽铭扬手道，“我说，我说……” 陆橘心底松了一口气，缓缓将手机收了回去，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希望打电话给柳丞哲，无论他与爸爸之间有什么联系。有从前的种种情分在，总也不好去质问人家。 第五百二十八章 劝离 据父亲说，他跟柳丞哲在国外偶然相遇，两人交谈之后，柳丞哲得知他是陆橘的父亲，将陆橘的近况说给了他听，之后一直保持联系。 “最近听柳丞哲说你答应了慕家少爷的求婚，所以我就回来了……” “那么，那封信是怎么回事？”陆橘想起柳丞哲曾经给她看过的一封信，上面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离开慕，这件事在她心里也同样搁了很久，“你是想让我离开慕家？” 陆泽铭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我是觉得……以我们家的地位，你嫁入豪门是不会得到幸福的。” 他脸上明显带着身为一名父亲，却拖累了女儿的挫败感，眸底的暗光更加灰败了一些，整个人如同尘封的蜡像，表情僵硬而无力。 “……”陆橘闭了闭眼睛，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她曾经有过与父亲一模一样的想法，因此自卑过、胡思乱想过也逃避过，但或许是命运使然，兜兜转转，她还是答应了慕倾袂的求婚。 如父亲所担心的那样。 一入豪门深似海。 在老宅的所见所闻也的确印证了这一点，这还是慕倾袂脱离老宅独自生活的程度，但是慕倾袂已经在老宅举办了生日宴会，就算没有明面宣布与老宅恢复关系，但是如果她真的嫁给了慕倾袂，以后势必要遭到更多的考验。 这些陆橘很清楚，但是她并不担心。 “小橘，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是不会有幸福的，你虽然已经答应了慕家少爷的求婚，但是毕竟还没有举行结婚仪式，不如就跟爸爸一起走吧？跟我去西方国家，我们在那里可以生活的很好！” 似乎是见陆橘也沉默了，陆泽铭有些急切地劝说道。 因为激动，还咳嗽了好一会儿。 听到久违的称呼，陆橘心里有些感慨，倒了杯水递给他，“爸，我不会走的。” 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幽幽的红色光泽，即便是在这样的陋室，也依旧华光四射，尘埃难掩其明泽。 “为什么？！” 陆橘手指摩挲着戒指，“爸，我记得您以前跟我说过，您向妈妈求婚的时候买不起钻石戒指，就委屈妈妈先带了银戒指，后来您买了钻石戒指，妈妈却不肯脱下那只银的，因为有些承诺，一定就是一辈子。” 陆泽铭眼底微光闪动，似乎也想起了过往的那些岁月，想起那些年少时的美好和一腔热，但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急道，“但是你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陆橘觉得父亲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正常情况下，父母知道女儿嫁入豪门，即便不高兴也绝不该如此坚决劝阻，目光逐渐带着审视，“爸……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陆泽铭脸色一变，垂下头，声音有些苦涩地道，“爸知道自己现在没脸再要求你做什么事，但是你得相信爸，我不会害你的……你们结婚，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他，都不是一件好事啊！” “爸！”陆橘拉着陆泽铭的手臂，“您会这么说，是因为您没有见过慕倾袂，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您只要见到他，就知道他绝非外界传言的那样！” 陆橘以为父亲是听了什么不好的话，所以如此执拗地觉得慕倾袂不会给她幸福，谣言而已，见到本人之后就会不攻自破了。 “不——”陆泽铭摇头，“小橘，我不能跟你去。” “爸！” “实话跟你说吧，我已经帮你跟柳丞哲订了婚了，你不能嫁给慕倾袂！”陆泽铭咬牙，迅速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陆橘锁着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且不论这是什么样的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经成了历史，父亲为什么背着她私自做这样的决定？ “小橘……” 陆泽铭眼神悲戚地看了陆橘一眼，那里面深藏的痛惜和哀伤如此浓重地流露出来，如同化为了实质一般，击的陆橘心脏猛地一颤，脑中不禁也微微一痛，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父亲曾经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是什么时候？ 是…… 好像触碰到了什么禁区，陆橘一试图往这个方向深追下去，大脑就会疼痛不已，摇晃着险些站立不住，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陆橘按住桌角，又来了！ 这种可怕的感觉！ “小橘！” 看见陆橘的反应，陆泽铭猛地站起身来，扶住陆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陆橘艰难地挤出一个字，本来以为缓一缓之后就会好，可大脑之中的痛苦并未逝去，反而是疼痛的余韵激得她一阵阵发抖，背心却沁出了一身冷汗，“我也不知道，这种状况出现过几次……经常会头痛……” “已经好几次了……” 陆橘听到陆泽铭喃喃，似乎有些紧张，“那可不行啊……” 陆橘隐约觉得这话古怪，但是大脑实在太过沉痛，一时间竟无力再深究下去，这种奇怪的感觉也一闪即逝。 她坐在椅子上，满心的混乱。 没有像从前那样晕倒，是陆橘比较庆幸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犯的毫无预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橘，你听我说，你必须马上跟我离开！”陆泽铭坐在另外一边，像是深思熟虑之后忽然做了决定一般，拉着陆橘的手便要向外走，“你不能再跟他在一起了！再这样下去，你会——”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立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男人眉目冷峻，黑发如墨，深如旋涡的幽暗眼眸里藏着孤傲与冷漠，被这样的眼神盯着，会感觉从心底里发寒。 他的目光在陆橘身上一扫，而后看向陆泽铭，“对不起，她不能跟您走。” 陆橘被陆泽铭硬拉起来之后，头痛的感觉更加明显了，此刻忽然看见慕倾袂，就如同一直紧绷的弦忽然消失了一般，双腿一软，就晕了过去。 房车在公路上快速而平稳地行驶着，陆泽铭坐在座位上，面色复杂，一副坐立难安的神情。慕倾袂揽着昏迷过去的陆橘，面色严肃地坐在他的对面，冷峻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不愉的气息却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的。 公司的会议结束之后，慕倾袂就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得知陆橘一个人去取照片之后立刻追了过来，到了照相馆得知她已经取了照片离开了，算算时间本应该回了家，可打电话确认之后发现并没有。 管家正急得跟什么似的，慕倾袂便笃定地道，“拉面店。” 这才从拉面店的老婆婆口中得知了陆橘的下落，一路追了过来。 结果他们刚到，就听见了刚才那一番对话，随即便看见了拉着陆橘正急着出门的陆泽铭。 照这情形，再晚一分钟，大概就找不到人了。 管家脑门上冒了点冷汗，将目光从陆泽铭身上收回来，心想，这就是少夫人那个抛下女儿私逃出国的爹？看着这一身气质，虽非绝对沉稳的儒雅，但也绝不像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啊！ 正思索，慕倾袂忽然开口了，“请问您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陆泽铭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这话是在问他，面色变了变，硬声道，“没什么。” 慕倾袂默了默，旋即道，“如果这件事关系到陆橘，还希望您可以如实说出来。” 他没有漏听陆泽铭出门时的那一句话。 ‘再这样下去的话，你会——’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再这样下去，是再怎样下去？ 陆橘又会怎么样？ 第五百二十九章 离不离开都会死 陆泽铭面色几变，最后还是板着一张脸，什么都没有说。 慕倾袂也没有再继续逼问，一则因为陆泽铭是陆橘的父亲，他必须做到尊敬，二则是因为，如果这件事真的对陆橘有很大的影响，那他作为陆橘的父亲，就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至于他为什么如此敌对自己，慕倾袂并不在意。 毕竟想娶的人是陆橘，又不是他。 慕倾袂直接带陆橘去了帝都最好的皇家医院，之前几次三番被陆橘推脱过去，这一次绝对不能再小而化之了。 远方接到陆橘之后立刻展开了专家会诊，详细查询了陆橘的疾病史，经过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一名专涉心理方面的专家出面回话。 “据我们研究，陆小姐以往没有重大疾病史，这种颅内疼痛的状况也并非是任何器官病变引起，这样的情况，我曾经在国外参与国际救援的时候，曾经在一个城镇里遇见过，陆小姐会这样，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可能是，精神受过创伤导致的间歇性应激反应……” 专家的话永远都是冗长而干涩，慕倾袂却听得无比认真，并且同时注意着陆泽铭的反应，他发现专家说到‘精神受过创伤’时，陆泽铭的表情明显不对劲，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紧张和痛苦绝不是错觉。 疑问也在心底丛生，陆橘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陆橘醒来的时候，入眼便是白森森的四面墙壁，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的气味，虽然明显做过空气清新的处理，但也无济于事，陆橘对这种味道太过敏感了。 今年简直就是住院重灾年，隔三差五就往医院跑。 陆橘重新闭上眼睛，她不想看见这里！ “醒了？” 慕倾袂坐在床边，本来就时刻在关注着陆橘是否有醒来的迹象，在发现她睁开眼睛却又闭上之后，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醒了就不要再睡了。” 陆橘闭着眼睛，心想她昏迷之前看见了慕倾袂的事情果然是真的，那她父亲呢？ 心间不由得一颤，她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道，“你……见到我爸了？” 慕倾袂点点头，“嗯。” “……”陆橘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不用猜也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绝对不会有什么令人欣喜地交流，按照她父亲那恨不得将她打包塞进飞船邮出地球也要让她远离豪门的架势，见到了‘豪门’本尊，岂不更是火不打一处来？ “你放心，”慕倾袂看见陆橘微微蹙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医嘱说过不能再让陆橘出现忧思这样的情绪，慕倾袂立即道，“我没有与他争执。” “噗……” 陆橘轻笑了一声，睁开了眼睛，黑曜石般的瞳仁晶亮地看着他，见他脸上直白地写着名为焦急的情绪，忽然觉得这样的他终于多了一丝烟火气，不由得伸出手来捏了捏他的脸，“那我是不是要夸奖你呀，不吵架的乖宝宝？” 慕倾袂眉梢微挑，任自己的脸被陆橘拉扯变形，“可以，可夸可奖，奖的形式我希望由我来制定。” 他眼底的担忧逐渐被笑意填满，染上了些许戏谑的情绪，陆橘的脸不禁红了，心里暗恼明明是她才是主动调戏的一方，为什么到头来又变成了被动了！ “咳咳——” 一声刻意至极的咳嗽声在门口响起，大概是刻意的幅度太大牵累了肺部，后来就变成了真咳，一声一声停不下来。 陆父在门口咳嗦得弯下了腰，“咳咳咳——咳！” 陆橘忙起身，“爸！” “……咳，没事，”陆泽铭直起腰，似乎想捡起因为这一串‘假戏真做’的咳嗦而碎了一地的老父威严，只差一撮胡须垂在下巴上让他捋顺一番，眸光看定了慕倾袂，“你出去，我有话要和我女儿说！” 慕倾袂面色淡然，眸光比脸色更淡，闻言不动。 一双幽深如潭的眸子淡定地回望着陆父，即便坐在椅子上，脊背依旧挺直修长，气场丝毫不弱。 空气中立刻充满了火花碰撞的紧张气氛。 陆橘急忙悄悄扯了扯慕倾袂的衣角，试图给狮子顺毛，一边眼神疯狂暗示——你不是说不争执的吗？这算是不争执的样子吗？ 慕倾袂：“……” 他从容地收回视线，仿佛一开始目光相撞的事根本不存在。 起身之后，忽然板起陆橘的下巴，在陆橘的唇上咬了一口，在陆橘的脸红成天边晚霞之前轻轻分开，在她耳边低声开口，嗓音低哑魅惑，“不要说太久，我会吃醋。” 声音不急不缓，不大不小，足以让该听见的人都听见。 陆橘：“……！！！”这是我爹！ 陆泽铭：“……！！！”我是她爹！臭小子你不要太过分！！ 眼看着那抹身影离开病房，陆橘终于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却又因为陆泽铭浑身散发出来的不悦提起了心脏，陆橘扯起一抹十分牵强的笑，“爸……” 陆泽铭黑着脸，“你离他远一点！” 陆橘苦笑，“爸，我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您不能因为他是豪门就对他心有偏见……” “小橘！”陆泽铭沉痛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让你离开他，绝不是因为什么仇富的心理，而是因为——因为……唉呀！” 他说不下去，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在陆橘目露疑惑地时候继续道，“总之，你跟他绝对不能在一起！这对你来说很危险！” “爸！”陆橘眼底的疑惑逐渐被坚定所取代，“如果您无法说出一个确切的理由，那是没有办法让我离开他的。不，不管什么理由，都不能让我离开他！” “如果你不离开他就会死呢？！”陆泽铭失声道，他的双眼因为激动而瞪圆，一股气匀不上来又开始咳嗽，陆橘在他的咳嗽声里，眼神逐渐变得震惊而不可思议，“您说什么？” 她确实很迷惑，觉得爸爸说出的话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是加在一起却叫他无论如何也听不懂，“什么叫……不离开他，我就会死？” 陆泽铭似乎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眼神重重垂下来，黏着地盯着地板，不再说话。 他不肯继续说，陆橘却不能不问清楚。 隐约觉得与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病有关，细细想来，这样的情况在以前的确从未发生过，只有进入慕宅之后，再加上前段时间受到的枪伤为契机…… 陆橘有些迷惑地扶住头，问道，“爸，我……到底怎么了？” 监控室里，慕倾袂面色严肃地看着画面里一坐一站的父女。 双手修长的手指交叉支于下颔，脸色暗如黑水之渊，对于陆泽铭说出的话，他同样倍感震惊和疑惑，从见到陆橘父亲之后，他就总觉得陆橘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与她的头痛有关，心理专家说陆橘或许曾经受过重大的精神创伤之后，这种疑问逼迫着他必须弄清一切。 所以，他坐在了监控室里。 为了弄清病因治好陆橘，他也再顾不得这样的做法，对与不对了。 病房里，陆泽铭满脸的沉痛与懊悔，眼神里涌动着种种痛惜的色彩，“女儿……是爸爸对不住你，但是，你必须跟爸爸走……” “爸，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说我不离开他就会死，”陆橘抬起双眸，目光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声音也同样的坚定，“但是我想告诉您，如果我真的听了您的话离开他，才会死！” 话语一落，掷地有声。 病房里的男人和监控室里的男人齐齐一震。 便看见她忽然又笑了，笑容如同冬日里万花盛放，带着生命在深渊之中凄然挣扎的绝美，“既然离不离开都会死，那我不如赖在他身边，守住剩下的岁月。” 第五百三十章 我的妻子 好像许多虐心小说里面都会写到这样的结局，男女主彼此爱的轰轰烈烈，最后却因为其中一方身患绝症不想连累另一半，所以毅然选择离开，最后孤独抱憾死去。 但是陆橘不想。 当死亡的恐惧真正兜头来袭的那一刻，她只想拼尽一切抱紧爱人，如果真的要死，那就让她死在爱人的怀里。 如同飞蛾扑火，不计后果。 也好过，死在一个人孤独等待死亡的绝望和另一个人不明不白的痛苦里。 这样做或许有自私拖累的嫌疑，但陆橘不在乎，这个世界上多的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如她来做一次唯心主义的‘真小人’。 慕倾袂带着陆橘回了慕宅。 陆泽铭在听过陆橘说的那句话之后，就离开了医院，说是还要回那栋二层小楼，陆橘让人把他们家当年的那处房产证明送了过去，父亲是打算回家住，还是愿意继续蜗居在那栋小楼，都由他。 她也需要时间，来好好想一想。 今天九儿是被管家接回来的，看到慕倾袂跟陆橘回来，就无比欢快地奔了出来，埋首在陆橘怀里，“妈咪妈咪，你们去哪儿了呀？都没有来接九儿！” 稚童软语听在耳中，陆橘却没来由的心间一酸。 “对不起啊，”陆橘轻轻抚了抚九儿的头发，蹲下身将九儿抱在怀里，话刚出口就有些发抖，“以后不会了。” 以后还会不会，陆橘不知道，但如果可以，就让这承诺维持的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未知二字，在科技进步如此迅捷的今天，世界上也有许多尚且不能解释得清的疑难杂症，治得好，是天命，治不好，是人命。 她的心始终因为父亲说的话而有所疑惑与担心，再加上今天这莫名奇妙的头痛昏厥，陆橘晚饭都没有吃多少。 将九儿哄睡了之后，陆橘靠在慕倾袂怀里，状似无意地轻声问道，“我今天，昏迷的时间似乎比以前长了？” 她的声音轻的有些飘忽，但即便飘忽如此，还是让人听得出里面隐含的颤抖。 今天醒来的时候，她看见窗外暗沉沉的夜色，心里其实闪过了一丝恐惧，所以才又赶紧重新闭上了眼睛，掩饰那一刻会溢出眼底的慌张。 如果继续照这样发展下去，她昏迷的时间会越来越长，万一……某一次她昏迷之后，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慕倾袂的心脏瞬间收紧，低声道，“……会好的。” 无论如何，一定会好的！ 想起医生说过陆橘曾经受过巨大精神创伤的话，慕倾袂旁敲侧击地问道，“你可曾有记忆深刻的事情？” 如果会对精神造成创伤，那么一定也会令她记忆深刻，不会遗忘。 陆橘眉尾微挑。 “哈哈，记忆最深应该是在某间办公室里，某人对我说‘我反悔了’啊~真是好无情啊！”陆橘笑着，眉眼弯弯，她是一个外表柔和，灵魂却刚硬的女子，此刻微笑也如三月春花，闪着微光的双眸皎若明月。 慕倾袂知道她故意想让气氛变得愉快一些，捏了捏陆橘的脸，“遇到我之前！有没有……什么很难过的经历？” “唔……那应该就是八岁那年吧，我上树抓蝉，结果从树上摔下来了，腿上划破了一个大口子，我疼得很想哭，但是我忍住了……”陆橘垂眸叙叙地说着，眼底有着回忆的色彩。 慕倾袂问道，“为什么不哭？” “因为妈妈当时生了病，没办法下床，如果听见我哭的话，她肯定会很担心，但她也没办法过来抱起我……大概会很自责吧？” 陆橘笑着，眼底却闪动着盈盈泪光。 只是，令她难过的大概不是那时疼到钻心也要忍着自己爬进房子里打电话，而是她抓尽了那颗大树上的鸣蝉，也没能瞒过整个夏天。 母亲的病在盛夏时期最是难熬，而她终于死在了鸣蝉声最燥的盛夏里。 她忽然将脸埋在慕倾袂的衬衫上，一鼓作气蹭掉了眼泪和鼻涕，“啊……你真是太坏了，为什么要让我想起难过的事情？” “对不起，”慕倾袂任她对自己的衬衫胡作非为，“是我的错。” “作为赔礼，你给我说说你的事！”陆橘仰着头，眼底闪着期盼的光，“我想知道你很小很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很小很小？”慕倾袂扬起一边的眉毛，“要多小？” “唔……”陆橘托着下巴深思熟虑了一会儿，“穿尿不湿的时候！” “……那我怎么会记得。” “也对吼，那就再大一点点，刚脱掉尿不湿的时候！” “……那我也不记得。” “你耍赖！” 陆橘气愤地坐起身，瞪圆了眼看慕倾袂，“你骗我说难过的事情，结果我让你说一件你也不说！” 来了，女朋友专属的无理取闹。 慕倾袂恪尽职守做一个识趣儿的男朋友，“我错了。” 陆橘，“你错哪儿了？！” 慕倾袂，“……错在惹哭我的妻子。” “……胡说！”陆橘背过身去，悄悄擦掉眼尾又溢出来的一朵泪花，囫囵道，“谁是你媳妇儿？！” 慕倾袂将某傲娇拉入怀中，“不，你是我的妻子。” 女朋友、老婆、夫人、爱人，都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爱，唯有妻子，他慕倾袂有且仅有此一位的妻子，是生同衾死同穴的正名。 不知什么时候，陆橘就这么窝在慕倾袂怀里睡着了。 半夜，陆橘睡到朦胧时忽然啜泣呓语，“我想给你生个蛾子……” 慕倾袂怀里搂着她，闻言便轻吻她的眼角，“好。” 蛾子便蛾子，陆橘生什么，他都喜欢。 快到天亮，陆橘皱眉，“卿卿，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慕倾袂伸手替她拨开挡住脸庞的碎发，“嗯，我知道。” 这一夜，陆橘睡得并不怎么安稳，梦境接连不断，一忽是她怀了孕，摸着大的吓人的肚子，一忽是她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不知怎么又到了顶楼，摇摇晃晃地要落下万丈深渊。 失足的前一秒，她惊醒了过来。 “醒了？” 耳边响起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陆橘茫茫然抬头，正对上慕倾袂一双清明的眼，“你怎么醒的这么早……还是你根本就没睡？” “没睡。”慕倾袂动了动被陆橘压得全无知觉的手臂，换下了身上这件‘惨不忍睹’的衬衫。 “为什么还没——”陆橘本来就还没怎么清醒，迷迷糊糊地，一句话还没囫囵完整，转瞬就沉溺于眼前美男更衣八块腹肌的美景，忽然傻笑了一声。 然后，她嗷地一声照着慕倾袂扑了过去。 慕倾袂的衬衫刚穿在身上，还没有系纽扣，见陆橘忽然扑过来，只得放弃系纽扣的动作伸手接住她，也幸亏他反应快，陆橘才没有滚到地上，接住之后松了一口气又拧起眉，“干什么？” 陆橘吧唧在慕倾袂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埋首在他肩头蹭啊蹭，“卿卿卿卿卿卿……我好喜欢你啊！” 慕倾袂幽深的瞳孔顿时明亮了几分，却表现出丝毫不为美色所惑的正义凛然，双手托着陆橘将她往床上放，“起来洗漱，跟我去上班。” “上班？” 陆橘被搁在床上，两条修长白皙的腿蜷起，乖乖跪坐成一个小学生，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慕倾袂，“你是说让我上班吗？” “不想去？” 慕倾袂系纽扣，挑眉看向她。 “嗷，想想想！” 陆橘一激动，又扑了出去。 第五百三十一章 她的热烈 慕倾袂这一次干脆也不系纽扣了，直接接住人然后利落地将她压在了床上，低低的语声带着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的颈侧，嗓音低沉而魅惑，“你以为，我能经受得住你的几次撩拨？” 陆橘眨眨眼，“谁撩你了？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她抿起嘴唇忍着笑，两只眼睛都快弯成了天上的明月，里面藏着细碎的星光，只需轻轻一眨，便可轻易将人笼罩。 白皙的脸庞上唇色桃红，如同四月里盛开的头一簇桃花。 慕倾袂惩罚性地啃了啃， 而后便放开了陆橘。 “好了，不要胡闹，起来换衣服。” 陆橘撅着嘴巴，长长的睫毛小刷子般眨啊眨，眼神灵动而狡黠，如一只可爱的小狐狸，“咦，这就好了嘛？” 慕倾袂系纽扣的动作再次一顿，“我们要去上班。” “哦……” 慕倾袂幽暗的视线落在陆橘的脸上，没有错过那一脸十分失望的表情，就算现在陆橘化身为狼主动扑倒他，他也毫不意外。 慕倾袂伸出手，将陆橘松散的领口拉紧，声音有些喑哑，勉力克制自己不化拉为扯，“不要闹了。” “唔……” 陆橘嘟起嘴巴，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闪动着失望，眼光一瞄一瞄往某些不可描述的地方看过去，看得慕倾袂脸色越发负责，便听她又神神叨叨地嘀咕，“男人果然都一个德行，得到了就不想要了……” 慕倾袂：“……” 他俯身，俊逸的面庞凑近陆橘，单手捏起她的下巴，“谁说的？” 陆橘眨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好似要刷在慕倾袂的脸上，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欢欣雀跃，忽然闭上了眼睛，等待的表情。 慕倾袂：“……”他伸指，在陆橘光洁饱满的额头上一弹。 “嗷！” 陆橘吃痛，捂住额头泪眼婆娑地看慕倾袂动作无比利落地穿好衣服，眼神无限怨念。 或许是那条求婚视频所造成的影响，陆橘上班之后就造成了全公司的轰动。 公司内网的八卦论坛上，所有人都在齐齐转发评论陆橘跟慕倾袂一同下车进公司的照片。 “看了视频还有点懵，现在看见实锤中的实锤了！” “我早就说总裁跟陆经理有猫腻，你们偏还不信，上次跟我赌一百块钱的那位呢？麻烦稍后把钱打到我的银行卡账户谢谢！” “还有心思提钱呢？我的总裁男神呐……我以后上班都没有动力了！” “没动力+1！” …… “没动力+10086！” “楼上没动力的，你们还是工资太低！我就很有动力啊！” “呸，你是男的，你当然不伤心！滚！” “什么什么？难道我马甲被扒了？你怎么知道我是男的？！” …… 八卦论坛上热闹纷纷，策划部却安静如鸡。 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工位上忙忙碌碌，力争要在陆橘进来的第一眼看到他们努力工作的美好状态，副经理曾美是情绪最复杂的，自从看见内网上的消息之后整个人就心不在焉不在状态。 当初年莫瑶私下里找她谈，说陆橘跟总裁关系匪浅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多么在意，可当事情如此开诚布公地摆在她的面前，她又有些难以接受。 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陆橘。 当初曾在年莫瑶面前撂下话，如果陆橘真的跟慕倾袂有什么关系，那她就要去巴结陆橘，毕竟她是未来的慕夫人。 但现在如果真的让她去巴结，又觉得打心眼儿里的抵触，或者说是……恶心。 年莫瑶的那一番话在她心里埋下的软勾子终于寻到机会钻了出来。 “一个月就爬到了经理的位置……踩在你的头上作威作福……她当甩手掌柜让你拼死拼活……区区一个副经理……你会后悔的！” 曾美不知道自己后没后悔，事实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好后悔，只是…… “陆经理！” 直到不远处的这一声招呼将她从深思里拉了出来。 曾美抬起头，看到陆橘正在从门口走进来，助理小美走上前去，其他人也纷纷抬头打招呼，笑容一个比一个亲切甜美，比曾经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谁也看不清那笑容后面有没有藏着别的什么，比如嫉妒，比如鄙夷。 众生相。 曾美心里划过这三个字，身体便先于大脑做出判断行动，走到陆橘面前，“陆经理！” 陆橘笑着转过头来，“曾副经理！” 曾美的心又好像被猫爪子狠狠勾了一下，她在心里迷迷糊糊地想，曾副经理，这个‘副’字好难听，陆橘不在的时候，大家都是直接喊她经理的…… 她站在原地，有些浑噩地看着众人簇拥着光环中心的陆橘往经理办公室走去，平时对她恭维最狠的新人主动去打开办公室的门，摆出的姿态和笑脸，比面对她时还要殷勤。 她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好像所有的光和热都被陆橘吸引走了，世界万里冰封，留不下一片平和的草原。 陆橘并没有注意到曾美的不对劲，整整一天，她都在想方设法地‘勾引’慕倾袂。 早会的时候，大家都在认认真真地进行会议，陆橘仗着座位近，在长长的会议桌下面做小动作。 如果不是慕倾袂平日的威严在，让所有人除了聚精会神听训之外不敢东张西望，公司内网里一定会迅速多一条爆款热帖，标题就为——会议桌下不得不说的故事。 会议结束后，慕倾袂将陆橘单独留下，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整齐划一走出去，最后一位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慕倾袂将领带松了松，黑眸无奈而又隐隐压抑着什么，“还要闹？” “嗯！” 陆橘无比开心地点点头，所有人都出去了，她就更加放心，开始盲目张胆地‘勾引’上司，穿着光腿神器的纤细笔直的长腿，一下下地在慕倾袂的西装裤上蹭。 看着慕倾袂无奈的黑脸，蹭得越发欢快。 从小绵羊变身成为大饿狼，陆橘的翻身之路走的可谓迅捷而凶猛。 若是不清楚情况的人可能会无法理解，但慕倾袂却十分明白。 在死亡面前，人们大多会有两种反应，一种是忽然丧失了对所有事物的热情，如同即将凋零的花朵，残挂枝头，等待生命的终结之时，另外一种，就是所有的情感都会前所未有地爆发出来，所喜爱的愈发喜爱，像是一捆木柴，热烈而放纵地燃烧着自我，直到化成一撮灰，光芒散尽，热度也还会持续。 陆橘，很明显是第二种。 或许是因为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让她突破了平日束缚自己的条条框框，变得好像燃烧着的木柴，热烈而放纵，拼命榨取身边的一切美好，来填补掩盖内心的恐慌。 正因为十分清楚，所以才更加心痛。 慕倾袂抬手伸向那条‘作恶’的美腿，修长的指节握住白皙修长的小腿，轻轻摩挲了一下，皱眉，“太薄了，去换一条厚的！” 早上看的时候还不觉得，此刻摸到才惊觉这东西薄薄的一层，比桌布还不如，怎能抗住这初冬的肆虐的狂风？ 就算她不需要出门，但是从车上走下来进公司的这一路，岂不是也会冷？ 陆橘扁了扁嘴，瞪了某毫无风趣的人一眼，将腿从慕倾袂的掌心里抽了出来，“我就不，我要美丽冻人！” 第五百三十二章 风云暗动 “如果你只是想‘动’我一人，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快去换了！”慕倾袂耐心道。 陆橘扁嘴，下意识地反驳，“不，我还想——呃……” 她及时刹了车，慕倾袂却眯起了危险的眸，“还想什么？”难道还想‘动’别人？ 陆橘垂头，似乎有些懊恼，片刻后又仰起脸来，“卿卿，别人家的女朋友都是怎样的啊？唔……算了，我直接问你喜欢什么样的？是温柔的还是活泼的，是优雅的还是如狼似虎的……” “我喜欢你，”慕倾袂淡淡开口，打断了陆橘的滔滔不绝，眸子里盛满了怜惜，凑过身去捏住了陆橘的鼻子，“不需要你刻意做什么，也不需要你怎样模仿旁人，你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欢喜。” 他能感受到陆橘的不安，感受到她这一系列看似不可理喻的撒娇中，所隐藏的孤单和畏惧。 陆橘艰难抽动了两下鼻子，摆出一副十分感动要哭出来的表情，慕倾袂松开她，俯身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我要你，永永远远都在我身边。” 正如医院里陆橘对陆泽铭说的话，反正都要死，不如赖在他身边，守住剩下的日子。 慕倾袂以为自己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但是没有用，陆橘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 他处理文件的时候，陆橘就趴在办公桌边，一会儿揪揪他的头发，一会儿扯扯他的衣袖，像是一只被抛弃了的小狗儿一样，时刻都在期待着主人的温暖。 慕倾袂自认拥有着绝对的自制力，但是在陆橘的猛烈攻势下还是有些难以抵抗，尤其是在陆橘发现他不为所动之后，竟然直接坐在他的腿上，开始咬他的喉结…… 几乎是一瞬间就难以自抑。 慕倾袂抱起陆橘，踢开休息室的门将她丢在床上，欺身压过去，幽深的瞳孔里跃动着火花，低沉悦耳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沙哑之意，“是不是，非要我这样你才能安静下来？” 他没有错过一瞬间陆橘眼底闪过的惊乱，她还是对这样的事情有些害怕，但很快就被掩藏下去，换了灼人的欢喜，抱住他的脖子，义无反顾地压了下去。 结束之后，她在慕倾袂的怀里昏然醒不过来，却还挣扎着呓语，“我……我好想给你生个孩子，好让他在我……之后，能陪你。” 在什么之后，他没有听清，只是抱着陆橘的手臂紧了紧，犹如黑曜石的眼底闪着暗光。 不会的，有他在，就不会让陆橘有任何意外。 陆橘睡得也不安稳，一忽儿又开始哭泣，口里喊着，“好疼啊……” 如果不是她的睡颜还算安宁，慕倾袂几乎认定她的头又开始痛了。他现在也开始有些草木皆兵，知道原来人的淡定和冷静都只是表象，因为没有足以让之变色的事情发生，所以才能高高在上，安坐云中。 最后，陆橘道，“不要……忘了我……”眼尾滑下一滴眼泪。 慕倾袂接在掌心里，出神地盯着那一颗晶莹瞧着，忽然翻身而起，打了个电话。 中午，慕氏集团附近的饭店里，曾美与年莫瑶相对而坐。 年莫瑶笑眯眯地看着曾美，“怎么想起来找我了？难道是这天寒地冻的，你来给我送温暖？” 年莫瑶的眼尾带着点淡淡的艳红色，曾美看了心底发恶，却还是压住了那点情绪，漠然道，“你说的没错，陆橘很慕总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见她说起这件事，年莫瑶的表情一瞬间就变了，眼底是浓浓的厌恶，“这不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怎么，别跟我说，你才知道？” 她指的是那条求婚视频，曾美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紧了紧，“知道得早晚重要么？！” 年莫瑶冷笑，不说话。 “难道真如你所说，陆橘会当上这个策划部经理，都是因为她与慕总的关系？”曾美搅着咖啡，慢慢道。 年莫瑶眼底闪过一抹恶毒，冷哼了一声，“不然呢？否则你以为我会因为那种破事儿就被赶出慕氏？还不是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哦……”曾美眼底闪过一道鄙夷的冷光，当初那点子破事儿已经闹得风声鹤唳，她真有脸旧事重提，却很快将这道鄙夷掩盖了下来，故作为难，“只是……她如今不仅是策划部的经理，更是慕总的未婚妻，我就算真有心，可也没有办法啊……” “什么未婚妻！”年莫瑶冷冷地更正她的话，“只是求婚了而已，还没订婚呢！” 曾美喝了一口咖啡，掩住嘴角的冷笑，“可是……他们迟早都会结婚的啊。” “不！”年莫瑶忽然失控大吼，将杯盘挥到地上，碎片飞溅。 立刻有侍应生赶过来收拾，曾美冷眼看着这一切，唇角浮出冷漠而嘲弄的笑。 曾美提包走出饭店。 静静地走在明亮的路灯之下，她仿佛陷入了纠结与痛苦的深渊，又像是被两道黑影来回撕扯。 有声音在她耳边魔音穿脑，“这个女人没资格……她凭什么……” 你没有做错……因为你真的什么也没做……就算你不来告诉年莫瑶，她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你只是……过来探个风儿点个火儿而已。 年莫瑶想着拿她当枪使，她又何尝不想利用年莫瑶做点什么，何况，曾美相信，在这件事情上，年莫瑶的反应绝对会比自己过激得多。 接下来事情要怎么发展，她只需要做个看客就好。 不抱有期待，但等待意外的降临。 而且，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与她没有半点干系。 下班后。 慕倾袂带着陆橘和九儿，一家三口去了帝都大厦顶楼的旋转餐厅。 陆泽铭一直都暗中跟着，此刻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们，在看见九儿举起小勺子喂陆橘吃甜品的时候，表情颇为复杂，喃喃道，“那孩子……就是九儿吗？” 他看着陆橘满脸笑容地就着那孩子的手吃下甜品，露出幸福的表情，暖色调的灯光下，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温馨无比。 “小橘……” 陆泽铭的声音却很有些痛苦，他同样处在艰难的抉择当中，事情发展到如今，早就比他预想得更加严重，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至少，他现在让陆橘离开慕倾袂，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他出神地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直到口袋里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才如梦初醒一般，他看了一眼备注——柳丞哲，眸光才重新变得清明。 “喂？” 柳丞哲道，“已经和她见过面了吗？” “嗯……”陆泽铭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怎么样？”柳丞哲道，“成功了么？” 陆泽铭看着远处任谁也无法掺一脚的一家三口温馨画面，苦涩地摇摇头，“恐怕我也……无能为力。” “你说什么？”柳丞哲的语气有些压制不住的怒火。 安排古风照相馆延迟送相片，带陆泽铭一起去超好吃拉面店装作不经意将信息泄露给阿婆，他笃定了陆橘会亲自出来取照片，而阿婆绝对不忍父女离散不得见面，这一切的计划，包括对人物心理的拿捏都登峰造极，这样呕心沥血的谋划，就是为了让陆父能够带走陆橘，事到如今他说‘无能为力’，让他怎能不生气？ “非要等到事情无可转圜，你才能真的下定决心吗？”柳丞哲的声音有些冷，激的陆泽铭激灵灵一个寒颤，仿佛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惊恐的颜色。 “她迟早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如果继续让她呆在慕倾袂身边，后果是什么……你可以想象。”柳丞哲继续说着，如同地狱派出的使者，说出的话永远都最戳中人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叫人不得不为之畏惧。 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够了，话说一半，留给对方想象空间，效果往往事半功倍。 柳丞哲挂断了电话。 第五百三十三章 属于他的温暖 柳小妮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冷冰冰地看着他，“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自私了吗？” “嗯？” 柳丞哲转过头，目光宛如实质般落在柳小妮软软垂在一边的右臂，眼底藏着淡淡的讥讽，“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自私？” “你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哥哥了。”柳小妮后退一步，觉得那本已经毫无知觉的伤口又开始疼痛了，无力的不再只有右臂，这感觉瞬间攀爬至四肢百骸之中，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哥哥很可怕。 不再是那个谦逊懂礼的哥哥，不再是那个会教导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哥哥，不再是个那个会劝她放弃不该有的妄想，安心做自己的哥哥。 柳丞哲看着柳小妮后退，满是机关谋划的眼底开始逐渐染上一丝迷茫。 是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自己的呢？或许是在看见慕倾袂和陆橘呃求婚视频遍布大街小巷，他不管逃到哪里，耳边都是一阵阵回旋不断的声音—— 那么，我愿意。 他可以一辈子谦虚大度，徐徐而行，却始终都没办法做到听陆橘对别的男人说出‘我愿意’这三个字。 柳丞哲面部线条微微绷紧，一双素日里盛满温和的眼眸此刻也被烈火淹没。 这三个字，本该是说给他的…… 本该是属于他的！ 天边飘起了细细的雪花，一如当年那飘零的白，这世界上有冷便有热，在回忆的最深处，总也有些属于他的温暖。 无风，细小的雪花旋转着飘落，将异国一片小镇用银白包裹得美轮美奂，一处二层小楼的阳台上，身穿红色毛衣的女人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腿从阳台的栏杆探出去，垂在漫天飘零的雪花当中，白皙的小腿被冻得没什么血色，不知与雪相比，哪个更纯洁一些。 柳丞哲从车上下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陆橘坐在阳台上，对他招着手，她还穿着那一身临时买来的红色大毛衣裙，乌黑的发，鲜红的裙子，素白的小腿与一双玉色的足，柳丞哲当即就变了脸色。 心里的怒气也不知从哪里来，他几步走进去，迅速地到了阳台，也顾不得礼教约束，双手在陆橘臂下一抄，就将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她当真很瘦，就算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整个人也轻的不可思议，以至于柳丞哲抄起她的时候没有估算好力道，差点直接将陆橘给捺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身双臂紧绷了些，就这么‘掐’着陆橘，将她一路举到了沙发上，陆橘没有反抗，只是咯咯地笑，“是不会抱女人吗？你这样，我会以为你要把我丢实验台上去开膛剖腹。” 柳丞哲眉间的怒气更甚。 他不明白，明明是一个怀了孕的女人，为什么说起‘开膛剖腹’几个字来，竟然也毫无避讳。 彼时的他也不明白，自己心底的怒气，到底是来源于一个医者的本能，还是出自……对她这个人的关心。 气归气，柳丞哲将陆橘放在沙发上时，还是注意着没有抻到她的肚子。 而后长腿迈开，径自去洗手间准备。 很快端了一盆热水出来，热水盆的边缘搭着毛巾，里面沉沉浮浮着一些草药，家里不比医院，能找到的也就这么多，他连厨房的花椒都拿出来用了。 “这是做什么？” 陆橘在沙发上依旧不老实，晃动着双腿，笑眯眯地看他端水过来，“是要给我洗脚吗？” 她刚来的几天里，从来都不肯笑，整天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生无可恋的表情，最近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对环境开始熟悉，每时每刻都要笑，只是柳丞哲始终觉得她的笑永远都不是发自内心呃笑容，不是带点对别人的讥讽，就是带点对自己的嘲弄。 柳丞哲沉着脸，将水盆放在她脚边，陆橘笑嘻嘻地伸着脚作势要放进去，被柳丞哲及时阻止了。 声音里夹带了一些怒气，“别动！” 陆橘感受到了这一点，撇了撇嘴，“你对你的那些女学生们都是一向很好脾气的啊？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柳丞哲拿毛巾浸水的动作一顿，垂着的眸子掩映在热水蒸腾的热气里，那一瞬间闪过的情绪没有被人看见，“你不是我的学生，不给我交学费，我没有理由忍着你。” 他说着话，手上动作也不停，拧干毛巾后，一手托起陆橘的腿，另外一只手拿着毛巾慢慢地在腿面上热敷，热敷一会儿，换个地方，再重新浸一遍热水拧干，动作迅捷利落，节奏行云流畅。 “呵呵，真是无情。” 陆橘本来还想笑着说痒，但不知为何，在柳丞哲认真而严肃的目光当中，她也逐渐收起了嬉笑冷睇的表情，默默地看着柳丞哲给她敷腿。 柳丞哲原没有表面上这样冷静。 掌中的小腿肌肤柔嫩有弹性，握在手心里如同一蓬冰冷的软云，让人忍不住干脆想用掌心的热度去捂热，每一寸冷，都在他心尖上泛起密密的疼，逐渐冲散了心底的愤怒。 这个女人，她不是不懂得照顾肚子里的孩子，她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心底被冲散的愤怒忽然无缘无故地转向了那个未知的男人，孕妇本就性格多变，作为丈夫帮妻子疏通心结照顾好妻子的身体，是他的责任！ 陆橘会变成这样，多半是因为那个男人！ 热敷过后，柳丞哲取换了一盆水，调试好水温，让陆橘将双脚泡在里面。 “柳教授，我这算不算请了个私人医生，哇，好贵的吧？我付不起你钱可怎么办？”陆橘笑道。 柳丞哲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掌中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热敷时留下的触感，他握了握双手想散去那种感觉，胡乱答到，“那就卖身抵债吧！” 话刚在舌尖上滚过，他立刻就后悔了。 他柳丞哲何曾说过这样唐突的话？实在是太失礼了！ “呃……”陆橘眨眨眼，“柳教授，我可是个孕妇，你这兴趣可实在是……” 她撇着嘴，戏谑的眼神让柳丞哲瞬间无地自容。 于是越发的口不择言，“放心，我没有做接盘侠的喜好！” 这一瞬间，柳丞哲万分想给自己动手术，把这张嘴给缝起来。 陆橘眼神闪了闪，目光垂在泡在热水盆里的双脚上，“哦……我也没打算让你当接盘侠。” 柳丞哲看着她垂下的头顶，心底忽然一阵没来由的钝痛，越发自责起来，他明明一向以绝对的情绪控制而自傲，却不知为何一再在陆橘面前败下阵来。 而在之后的时间，他也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初的冲动，竟然会造成无可弥补的后果…… 于是试探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你离家出走好几天了，家人也会担心的吧？” 这几天他观察陆橘的心情变化，发现她似乎已经好了许多了，会开玩笑就是一个很好的迹象。 “家？”陆橘喃喃念着，短短一个字，却仿佛盛了无尽的嘲讽，“我哪里还有家。” “孩子的父亲呢……”柳丞哲道。 “我不知道，”陆橘泡在水里的双脚开始乱动，一会儿是右脚踩在左脚上，一会儿又是左脚踩在右脚上，水花迸溅出来，浸湿了地毯，她却像是毫无所觉，双眼逐渐失神，仿佛沉浸在了什么可怕的回忆里，“我……不知道。” 不知孩子的父亲是谁，这是什么意思？ 柳丞哲隐约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但看陆橘的状态不对，也无法再继续盘问下去。 蹲下身伸手入水按住她的脚，“别动，我来帮你按摩。” 第五百三十四章 闯入家中的黑衣人 陆橘歪着头看他，眼底的灰暗逐渐被驱散，“按摩？” “嗯。” 柳丞哲点点头，手指准确地找到陆橘足下三分之一处的涌泉穴，慢慢开始按摩，拿捏着力度，尽量不让陆橘感到不适。 “噗哈哈哈……” 陆橘却直接歪倒在了沙发上，“不行不行，求求你，这个我自己来吧？！” 柳丞哲被她抬脚踢起来的水花溅了满脸，万分无奈地顺手拿起毛巾擦了擦，又发现这是刚刚给陆橘热敷过的那条毛巾，一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对不起啊，哈哈哈……” 陆橘看见柳丞哲对着手里的毛巾怀疑人生，再次笑的不能自已，就差锤墙，“我，我真是受不了别人碰我的脚……” “那算了，”柳丞哲有些僵硬地起身，去厨房拿了热水壶，给热水盆里多加了水，“你再泡一会儿吧。” 他步伐有些慌乱地走进书房，反手将门关上，一颗心在胸膛里乱撞，心率如此不齐，让柳丞哲几乎以为自己生了什么病。 可是没有，他好好的。 “啊——” 客厅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柳丞哲的心跳还来不及平复，瞬间又拎了起来，急忙打开书房的门疾步走出，“怎么了？” 他的瞳孔瞬间紧缩。 客厅里，站着五名身着一体黑色西装的男人，西装下的肌肉微鼓，明显都是练家子。 陆橘的盆似乎已经被她在慌乱当中踢翻了，她整个人缩进沙发的角落里，一张白皙的脸上血色尽失，在听见柳丞哲出来的声音之后猛地转过目光来，那一刻她眼底满布的惊恐和眼角的泪珠尽收柳丞哲的眼底。 “你们是什么人？未经许可私闯民宅，想做什么？！”柳丞哲厉声用英语质问，同时迅速走到陆橘身前扶住她，手顺势探向沙发底。 底部有他私藏的枪械。 在异国生存，必须有保命手段。 为首的黑衣人唰地亮出了一张寻人启事，声线冷硬，“我们是来带走陆小姐的，与你无关。” 说的是华语。 “不要，不要……” 陆橘攀着柳丞哲的肩膀，瞳孔扩大，黑色的瞳仁里满是恐惧和抵触，那样绝望的颜色，仿佛已经坠入了黑暗的边缘，下一秒即将面临崩溃。 柳丞哲心底一跳。 他明明没有打过寻人启事上的电话，为什么他们还会找到这里来？ 难道是…… 学校里的那些学生！ 柳丞哲懊恼不已，一边自责自己竟然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一边将枪慢慢拿在手心。 “砰——” 刺耳的枪声猛地在房间里炸响。 不是柳丞哲开的。 黑衣人手里的枪筒升起一缕青烟，沙发的边缘已经被子弹灼烧出了一道弹洞，他指着柳丞哲的头，很明显已经发现了柳丞哲的动作，“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的任务是带回陆小姐，不包括杀人。” 柳丞哲丝毫不怀疑眼前的男人手上走过人命，他就像是一种冰冷得没有任何情感的机器，只知杀戮与任务，是个暗卫级别的保镖。 “别开枪……” 陆橘咬着牙，她的牙关在颤栗，从柳丞哲身后慢慢坐直了身体，眼神空洞地看向黑衣人，像是一只主动走向狼群的绵羊，“我跟你回去。” 回去？ 柳丞哲有些震惊。 难道之前陆橘一直都是在这些人的监控之下吗？ 难怪她说什么都不肯回家，这些人，究竟是做什么的！ “十分抱歉，我不能让你带走她。” 黑衣人似乎没有料到柳丞哲在他开枪之后竟然还有胆子拒绝，“你不怕死么？” “我是m国中心医院特邀的华籍遗传学教授，”柳丞哲放弃了拿枪反抗，指了指自己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外套胸牌，“如果我死在家里，第二天就会被中心医院发现，我作为他们重金请来的高级教授，如果死因不明不白，他们无法向华国交差，所以一定会直接向政府求援，政府则会下发最高级别的搜查令，相信不到三天就会找到你们。你在枪口安装了消音器，很明显不想把事情闹大，而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在这里是想干什么，如你们这样有组织有纪律的持枪异国团体，都不会希望被这里的政府发现吧？” 柳丞哲目光平缓地慢慢说道，无论是在课堂上，还是现在，他的话都无比的有信服力。 他不能退缩。 因为陆橘抓着他肩膀的手在颤抖。 “如果你想让这一切成为现实，那就开枪吧。” 他迎着那黑洞洞的枪口，不避不让，一双眼底满载着大无畏的勇气。 陆橘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一双原本盛满了惊慌和恐惧的眸子，慢慢变了。 黑衣人听到柳丞哲的话之后，果然犹豫了。 柳丞哲迅速掏出枪来，指向黑衣人的头，厉声道，“现在，离开我家！” 他温文尔雅的外表陡然一转，变了戾气满身。在谈判产生有效效果之后立刻换成武力威胁，于是便有着所有人都为之震慑的力量，黑衣人们相互看了看，最终还是选择暂时离开。 为首的黑衣人却看着陆橘丢下一句话，“陆小姐，我给你时间，希望你明天能自己回来，否则后果如何，你自己清楚。”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身离开了房子。 房门打开，冷风裹挟着雪花旋转着飞进来，柳丞哲大步走过去关紧了门，立刻返身回来查看陆橘的情况。 “你没事吧？” 她一定被吓得不轻。 陆橘表情呆呆地，忽然扑过来猛地抱住了他，身体颤抖得几乎停不下来，柳丞哲在一开始的僵硬之后，伸出手来慢慢回抱住了她。 他没有多想，他知道这是人在巨大的危机过去之后，下意识寻找温暖的本能。 于是他轻轻拍着陆橘的后背，“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肩头一阵湿润，柳丞哲浑身一震，抱紧了陆橘，“不要怕，有我在，没事的。” “唔……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呜呜，”陆橘含混不清地抱着他发泄般地嚎啕，“我不想生下这个孩子，我真的不想啊……放过我吧，为什么不放过我啊……” 绝望的哭泣和悲鸣如同一只大手狠狠攥住了柳丞哲的心脏，他不知道陆橘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此刻，她只是一个需要人关怀的女孩子。 他能做的却只有紧紧地抱住她，不让她再感到寒冷和畏惧。 这一晚。 陆橘始终都拉着柳丞哲的手，睡梦中依旧有些不安，柳丞哲坐在床边，他在黑暗中安静地坐着，借着壁灯的微光默默注视着陆橘的睡颜。 他很想知道陆橘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 那些人既然已经离开，那么今晚就不会再回来，所以这里暂时是安全的。可是他们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让陆橘主动回去？ 怎么可能！ 柳丞哲暗下决定，明天就去政府申请公证人保护。 用假身份也好，用人脉也罢，动用一切关系，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陆橘被那些人带走！ 为了不冒犯陆橘，他始终在床头坐着，思虑过这些事情以后，工作了一天的疲惫便不可避免地涌了上来，更别提他还全程旁观了一场八小时的手术，即便没有亲自操刀，但那样全神贯注的疲惫，也是无可抵抗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之后陆橘却不见了。 身放着一封信。 “谢谢你，我走了。” 她走了？！ 回去了？！ 柳丞哲瞳孔紧缩，几乎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陆橘！” 第五百三十五章 又见陆橘 他跑出主卧，到处找人。 客厅里没有，阳台上没有，仓鼠笼边没有，哪里都没有陆橘的身影。 他忽然恨自己为什么竟然睡过去了，为什么在没有弄清事情始末，而陆橘又刚刚经历过惊吓和威胁之后还能坦然高卧！ 柳丞哲一刻不停地找了陆橘整整三天，甚至去找了那个金发碧眼的女学生，女学生无比痛快地承认了，但她也不知道那些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人，说她只是按照寻人启事上面的电话打过去的。 寻人启事的电话柳丞哲也打过，但是拨过去之后只是空号。 为了找陆橘，柳丞哲缺了好几节公开课，中心医院的领导不得不过来找柳丞哲谈话，但在看到他的精神状态之后，又另外多给了柳丞哲一周的假，让他休息。 第四天晚上，柳丞哲又一次从公安厅无功而返，忽然看见他的院门口站了一个华人。 那是一个一个中年男人，站在残雪边，身形稍微有些佝偻消瘦，时不时咳嗽几声，柳丞哲能听得出这不是寒冷导致的感冒，而是肺部的陈年郁疾引起的咳嗦。 或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男人转过身来，看见他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而后道，“你好。” “您好，您找谁？” 或许是昨天那几名黑衣人忽然闯进来的关系，柳丞哲现在看任何陌生人都带着警惕心，直到男人表明了身份。 他说他叫陆泽铭，是陆橘的父亲。 柳丞哲按下心里的震动，请他进去喝杯咖啡，。 “您能告诉我，陆橘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这次过来找你，其实就与这件事有关，”陆泽铭手捧着咖啡，袅袅热气里他脸上的皱纹痕迹有些深，似乎每一道皱纹都承受了人间苦楚，开口时的眼神装满了无可奈何与恳求，“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柳丞哲道，“您说。” “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去看看我女儿？” 柳丞哲同意了，他正遍寻陆橘而不获，就算陆泽铭不跟他说清楚事情的始末，他也必须要去看一看陆橘。 他们开车走了很远，到了一处医院。 或者说，是私人山庄。 这个国家有很多这种地方，一般都是有钱有权的领主的私人领地，想做些什么都随心所欲，只要不违法乱纪，就不受当局管控。 月色下白森森的五层大楼，无论是结构还是外观设计都无可挑剔，却偏偏透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冷清。 进来之后他看见了不少仆人，甚至还有菲佣，都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木然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在看见陆泽铭带他经过的时候，目光只在柳丞哲身上停留一瞬，而后便继续转过头。 从庄园里的仆人对陆泽铭客气却疏离的态度上，柳丞哲猜测陆泽铭并不是这里的主人。 陆泽铭并未跟他在外面多话，进了大楼之后才嘱咐了他一句，“见到陆橘之后不要有任何过激的情绪表达，否则会刺激到她。” 柳丞哲满脸严肃地点点头，心里的猜疑却被证实了。 陆橘果然已经有了精神方面的问题，只是不知道已经到了什么程度了，他并非这个方向的专家，也只懂些浅显的皮毛。 但他也知道，在这样幽闭的环境里，是绝对不会对病情起到任何帮助的。 到了五楼，柳丞哲又看见了那天晚上到他家里去的黑衣人，几乎是一瞬间就全身紧绷了起来，只是他并没有拦着他们。 和那些仆人一样，只是多看了柳丞哲一眼，就放他们过去了。 但就只是那一眼，柳丞哲就有种自己被扫描了一遍的错觉。 走廊的尽头有一间房门，陆泽铭在门口停下，透过一面很小的玻璃能看到里面的情形，只是玻璃里面还有一层栅栏，几根粗比拇指的栏杆将病房给分割开来，从病房里看外面，一定更加压抑。 柳丞哲透过栅栏看到陆橘正靠坐在床头，头歪向窗子的方向，只是窗子也是有着栅栏的，能够看见的风景同样被分割得破碎不全。 她就那么久久地望着窗外的夜景，柳丞哲忽然产生了一股错觉，仿佛从陆橘的四肢上伸出了一条条又黑又粗的锁链，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房间里，再看时，又明明没有。 陆泽铭也看了一会儿，脸上满是痛惜的颜色，转过身来对柳丞哲道，“柳先生，她自从逃跑回来之后，就整天都是这个样子，从前的情况虽然也很不好，但至少肯开口吃点东西，现在是什么都不愿意吃，叫她的名字也没有反应……再这样下去，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保得住另说，她的人首先就要垮了啊！” 柳丞哲眼底一阵震动，垂在身侧的双手无意识地握成拳，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和的眸子，转头看向陆泽铭，尽力收敛了怒气，“陆叔叔，如果您真的为她好的话，就不该将她关在这种地方！” “这……”陆泽铭嗫嚅半晌，脸上的挣扎和无奈之色将那些皱纹压得越发深重，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柳丞哲再度深吸了一口气，想见陆橘的心情让他没有办法继续在这里追问事情的前因后果，“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可以……”陆泽铭连连点头，一副想再说些什么却又开不了口的样子，柳丞哲脸上浮起几丝怒气，“我不会停留过久的，你大可放心。” 最后这句话他提高了几分声音，也算是说给另外一边的那个黑衣人听。 虽然不知道事情始末，但是大体情况却也可以猜得出来。 这处庄园，和派这些黑衣人过来看守的人幕后人，应该就是陆橘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了，即便不是，也绝对有着很大的关系。 想到这里，柳丞哲的表情再度变得凝重。 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来的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陆泽铭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再度道，“谢谢了……” 他拿出一张卡，在门上的电子屏上刷过，门就被开启了，只是门打开的声音也没有对陆橘产生一丁点的影响，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窗外的景色近乎执拗地看着，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 眼底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看着这样的陆橘，柳丞哲一阵心痛。 反手关上门，提步走过去，尽量放轻了声音，“陆橘。” 陆橘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凝视着窗外的眼底起了一丝波澜，眉头微微蹙起，露出一分痛苦的表情。 柳丞哲的心一分分沉了下去。 对外界的变化已经没有反应的话，那么陆橘的精神状况，已经到了相当糟糕的地步。 “陆橘！” 柳丞哲在陆橘面前蹲下身来，伸出手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陆橘的膝盖。 陆橘迅速扯过被子，给自己盖了起来，并且一直盖到了胸口往上，目光依旧牢牢地盯着窗外，可以想见，如果不是为了看窗外的景色，她会直接将自己蒙头罩起来。 柳丞哲起身，略想了想，走到了窗前，然后扬手将窗帘给拉上了，隔绝了窗外的景色。 “啊——” 陆橘忽然大声尖叫起来，眼神变得慌乱无主，双臂夹住头无力地倒在了床上，脸上露出极度畏惧的表情，不停地尖叫着，“啊啊啊啊！” “陆橘！” 柳丞哲扶住陆橘的肩膀，想让她看看自己，“是我啊！你别害怕，陆橘！” “啊啊啊啊啊！” “陆橘！”柳丞哲双手抄在陆橘腋下，直接将她给拎了起来。 第五百三十六章 残忍真相 陆橘忽然平静了下来。 她歪着头，好半天才将视线的焦距定在柳丞哲的脸上，眼底逐渐露出迷惑的目光，而后迷惑逐渐被驱散，终于看清了柳丞哲，泪水顷刻间填满了眼眶。 她猛地扑进柳丞哲的怀里，嚎啕大哭。 “别怕别怕……” 柳丞哲轻拍着她的后背，“我来了……” 这样说着，心底却很有些苦涩。 他来了，可又能改变些什么呢？门外面的是陆橘的亲生父亲，尚且不能决定陆橘的去留，他一个外人，又以什么样的身份插手这件事？他哪里有什么资格？ 陆橘逐渐平静下来之后，忽然推开了他，一双眼睛哭的红肿不已，胡乱抬起手擦了擦，跪坐在床上退到角落，“你怎么能进来这里……” 说话间，她似乎已经想到了原因，眸光几分冰冷戏谑地看了一眼门窗的方向，看到黑影一晃而过，扯起嘴角笑得更加冰冷，扬声道，“有监视器呢！何必那么费力趴窗户？也不怕累死你啊，爹？！” 她忽然又好像换了一个人，说话的语气刻薄而尖锐，忽然一扬手将床上的枕头扔到门窗上面，软枕撞到门之后就弹了回来，陆橘又撇撇嘴，跟自己赌气一样双手抱膝坐在了角落里，这一次开始盯着床头的栏杆。 她好像忘记了柳丞哲在这里，又陷入了自我无法自拔的凝视里。 柳丞哲忧心忡忡地坐在她身边，不敢再一次打扰她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缓缓打量着陆橘。 短短几天的时间，她却好像已经骨瘦如柴了，一双纤细玉白的手上面骨节突出，虽有骨感的美，但看在柳丞哲眼底，免不了又是一番触目惊心。 或许是因为抗拒不肯吃饭，手背上有好多个针孔，还有伤痕，大概是被强硬打了营养针。 眼底也有很重的黑眼圈，大概回来之后也没有睡过几个好觉。 柳丞哲看着，眼底除了心疼，又泛起无尽怒气。 不管怎样，陆橘都是一个孕妇，他们就这样对待她！他们竟敢这样对待她！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陆橘，而后走出房间。 陆泽铭正在一边吸烟，看见柳丞哲出来，连忙将烟掐了走过来，“她……怎么样？” “您以为，将我叫过来有什么用处吗？”柳丞哲虽然已经极力克制，但是眼底却还是流露出几分凛然的怒气，“我可以告诉您，如果再继续这样，她一定会死！” 他很少跨越自己的领域去说这样笃定宣判的话，但是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怒，况且常人一定也可以看得出来，陆橘的情况已经到了十分恶劣的地步，人在极度的抑郁之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谁也无法想象！ 陆泽铭脸上一阵波动，“什么……” “她在我那里的几天，虽然不是十分的快乐，但最起码我没有限制她的行动，我想，她之所以会放弃自由回到这里，全都是因为您。”柳丞哲一字一句咬牙道，“您就忍心，继续让她受苦吗？” 即便方才陆橘对陆泽铭出言不逊。 但是她会为了父亲的安全而选择回来，回到这个‘地狱’中，就可以看出她的本性是十分善良的，却也被逼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都是我的错……”陆泽铭忽然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柳丞哲静静地看着他，在已铸成的大错面前只知道一味地承认错误，却没有任何想要改正错误的想法和动作，那么再低姿态的认错，都只是表面功夫。 他这样，又是想激起谁的可怜呢？ “我回去了。”柳丞哲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提步便要离开。 “等一等——”陆泽铭叫住他，脸色变换一阵，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头看着柳丞哲，“我送你离开！” 一路无话，直到到了柳丞哲家门前，陆泽铭才道，“我女儿怀的是慕氏家族嫡孙的孩子，……” “慕……”柳丞哲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阵复杂的光，而后才道，“是帝都的那个慕氏？” 陆泽铭面带苦涩地微微点头，“所以，这个孩子，无论如何也要生下来。” 柳丞哲凝眉，“……即便如此，为何陆橘要被圈禁在这里？” “因为慕少爷并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陆泽铭脸色越发苦涩。 柳丞哲眼底忽然露出一阵鄙夷，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陆泽铭一瞧便知道他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切都只是意外……” 柳丞哲收回目光，“就算是意外，但既然他们要求孩子生下来，就证明他们承认了这个孩子的存在，那陆橘呢，他们打算怎么办？！” 陆泽铭沉默片刻，“他们只要孩子……” 砰！ 柳丞哲一拳砸在车上，温文尔雅的脸庞上爬满了愤怒，“只要孩子？！呵呵，好一个只要孩子，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帝国主义的统治者吗？意外既然已经发生，那就该寻个两全其美的处理方法，这样将人像牲畜一样关起来让她生孩子，生了孩子便不管大人，他们凭什么？！” 柳丞哲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大脑里面全都是混乱，几乎是将自己所想到的全部都吼了出来。 他是个成年人，又到处游历，早就练就了逢人说人话的能力，话在出口之前先在脑子里面饶三圈儿，而后才会出口。 这是第一次，将自己的愤怒倾吐而尽。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明白了陆橘说的话到底都是什么意思，知道了她心里所有的苦。 一个女人，毫不在意自己和肚子里面孩子的生死，看似活的潇洒肆意，实则活的无能为力，正是因为看不到未来，她要将与肚子里面这孩子的所有感情全部割舍，做好生下来之后此生便不复相见的准备。 她不能爱这孩子，也不能不要这孩子。 不能不生，生了却不能养。 这是要将人活活逼到疯！ 陆泽铭长久地沉默着，仿佛被柳丞哲的怒火给逼到了哑口无言的地步，良久后才咳嗽了几声，复又道，“事到如今，也是没有办法……” “那你有想过以后吗？”柳丞哲冷声道，“你让陆橘以后怎么办？未婚先孕，她的学习和工作，她以后的人生，都要被加上污点！” “以后……” 陆泽铭费力咳嗽了几声，眼底弥漫着沧桑，却也很迷茫。 “还是……凭陆橘现在的状态，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她的以后，”柳丞哲的语气严肃得不像话，冷如针尖戳人肺腑，“你觉得她没有以后？” “不！不是……” 陆泽铭摇头，眼底满是痛苦，“不会的，不会这样……” “行了，”柳丞哲打断他，“当务之急的确不是想以后，而是现在！” 如果再这样下去，陆橘就真的没有以后了！ “柳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常过去陪陪她？”陆泽铭有些艰难地道。 此刻他就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父亲，只能尽全力抓住眼前的一切希望。 “那些人会允许么？”柳丞哲没有拒绝。 “我去打个电话……” 陆泽铭下了车，走到不远处的路灯下，徘徊了一会儿之后拿出手机打了电话，柳丞哲坐在车里，看着陆泽铭像是一樽风华的木雕一般，没一会儿就走了回来，步伐轻快了一些。 “我问过了，你可以随意进出庄园！幸好，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陆泽铭眼底终于有了几分精神。 “他们当然不在意谁进出庄园，他们在意的只是陆橘肚子里的孩子。反正孩子已经确定是慕家的了，我的出现并不会对此构成威胁。”柳丞哲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失态大概都搭在了今晚，这样的对话已经穷尽了他一生的尖酸与恶毒，此时的他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反应，等到知道的时候，却也已经晚了。 有些事，一错过，就是一辈子。 第五百三十七章 你有喜欢的人吗 柳丞哲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去庄园，前期的艰难开导之后，陆橘总算是又开始重新活泼起来了。 他们在庄园里熬过寒冬，一起堆了雪人，柳丞哲手巧，堆了一只雪白的兔子，然后陆橘就在旁边忙活着，团了一团大雪堆，又在大雪堆周围贴了四个小雪堆，最后弄出一个微长条的雪堆放在最前，细长条的雪堆放在最后。 歪七扭八的样子，亏得柳丞哲认得出来，“是一只乌龟！” 陆橘笑的前仰后合，“是啊哈哈，龟兔赛跑可谓是古今一大难题，说谁赢了的都有，但是我们这两个，谁都没赢，因为谁都不动！” 柳丞哲看着陆橘的笑脸，走过去给她的手套上沾到的雪蹭了蹭，以免化开冻了手。 地上那两只，并排站在一起守望前方，没有谁，先动上一动。 万圣节，陆橘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却还是坚持要扮演小魔女，让柳丞哲去给她找魔女套装和扫把，穿着紧身束腹的衣服骑着扫把，如果不是柳丞哲拦着，她还要骑着扫把从二楼的阳台向下跳。 拉住陆橘之后，陆橘哭倒在柳丞哲的怀里，“我感受到了她在我体内的胎动，我感受到她真真切切地存活在我的体内，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做到不去爱她？我要怎么做，才能做到把肚子里的孩子当成一块普通的肉，生下来之后就像是减了肥，此生不再见？” 圣诞节，又下了一场雪，陆橘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拉紧了窗帘锁紧了门，说什么都不肯让任何人进来，谁都不可以，她说圣诞老人不会送来礼物，只会送来灾难。 而在这个国度，所有的小朋友在长大后都会懂得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圣诞老人，只有扮成圣诞老人的父母。这一天之后，陆泽铭出现在陆橘面前的次数少了许多。 大年三十，他们一起放了焰火，贴了福守了岁，柳丞哲给陆橘包了大红包，陆橘表示自己已经过了收红包的年纪说什么都不肯收，最后他们用这钱买了一卡车又一卡车的焰火，放了足足大半夜。 他们是在庄园里放的焰火，可庄园里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为这场焰火停下脚步抬头看一看，就连陆泽铭也没有出现，到了后半夜更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看着炸满苍穹的五颜六色焰火，许下来年一切安好的心愿。 如今春暖花开，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你有喜欢的人吗？” 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问另外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 他们站在著名的打卡景点——真理之口的面前，男人满目深情，女人眼底微微羞涩，更多的却是喜悦，“有！就是你！” 在周围人的欢呼的起哄声中，男女相拥而吻，于是换得更加激烈的欢呼和口哨声。 “我敢打赌，下一对，问的还是同样的话！”陆橘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她的腹部已经开始隆起，六个月的身孕让她稍微有些活动不便，但身量却依旧纤细，腹部的隆起反倒有些格格不入。 柳丞哲站在她身边，看着她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喜悦的同时也难免心酸。 因为，前面这些人都是他安排的。 生活中可以发现的趣事到底还是很少，尤其是陆橘这样将自己的情感封锁起来的人，可发现并为之喜悦的事情就会更少，他只能一路刻意安排，以求陆橘能慢慢走出来。 像这样接近于半个求婚的热闹现场，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他安排了十几对情侣，都问了同样的话，也回答了同样的话，直到现在，也才终于让陆橘有了反应。 现下看来，收效虽微，但也甚好。 如她所想，接下来的这一对，的确又说了那一句，“你有喜欢的人吗？” “噗——”陆橘右手掩唇一笑，左手下意识地抚了抚肚子，“他们难道没有其他可问的吗？” “这句话的确很有趣，”柳丞哲看见陆橘的动作，眼底眸光微闪，意味深长地道，“如果可以，我倒也想问问。” 陆橘挑眉，下意识地道，“你要问谁？” 说完之后，大概也反应过来柳丞哲身边只有一个她，抿了抿唇瓣，笑容收了收。 柳丞哲一边默默观察着她的变化，一边将不该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 他是医生，现下只是想治疗病人的心情。 这样的心情……不该出现波动的。 尽管这样的理由根本就毫无说服力，即便他是医生，一来这并非他的本职，二来治疗也绝对没有这样的过程。 终于轮到了他们。 柳丞哲还没说什么，陆橘忽然抢先将他的手塞进了‘真理之口’当中，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 陆橘笑着，微微歪头看着他，一张因为虚弱而有些苍白的脸上盛满了令人心弦都为之震动的柔弱美，柳丞哲方才强自平复下来的心境忽然又开始激烈地跳动，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惊愕’的情绪。 全身上下仿佛都开始紧绷起来，能够感受到热血在体内四处奔腾，冲入头颅。 他有些头脑发热，这才终于张了张口，“我……” 陆橘忽然抬手怼了他一下，笑道，“哈哈，前面的大家都是这样问的，到了我们这儿，可不能坏了规矩呀！” 柳丞哲心里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可随之漫上来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失望，对自己的失望，他为什么没有果决一点，直接就给出肯定的答案。 现下却只能越来越深地坠入深渊。 “那我是不是要说，”柳丞哲温润地笑，“是，就是你？” 话一出口，又是懊恼。 为什么是疑问的语气，而不是肯定的语气？ 这样的念头一出，又是心惊。 他怎么会想用肯定的语气？ “我可是个孕妇。” 陆橘眉眼儿微垂，说这句话时语气微轻，像是把某些沉重如石的事实用虚如缥缈的语气说出来，它就能随风化烟一般飘散，可是终究飘散不了，也就更多了一抹沉重的叹息。 柳丞哲的心都像是被这抹叹息击沉，忽然将自己的手拿出来，执了陆橘的手腕轻轻送入‘真理之口’，只是一触即松，心底却还是被陆橘手腕的纤细程度所痛，一个孕妇，竟会受到这样的份儿上，她还算是孕妇么？ 将陆橘的手放进去的一刻，柳丞哲道。 “看来我是不得美人芳心啊，但你父亲似乎对我很满意，想要将你许配给我呢，你可愿意？”随着这句话终于说出口，柳丞哲的心底难以自抑地升起了期待，但还是生怕会给陆橘带来任何压力，用了半开玩笑的语气，也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 “怎么？”陆橘垂下眸，身体忽然开始微微颤抖，“他还没有喝够我的血吗？” 柳丞哲瞳孔微微放大，暗暗自责自己一时情难自抑，竟会说这样的话出口，岂不是会刺激到陆橘？ 她本就对陆泽铭心有怨恨，此刻提他，万万不该。 “是我说错话了，”柳丞哲忙道，“我说笑的。” 只是却无论如何也没法回到最开始的状态了。 回去的路上，陆橘始终垂着头，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小世界里，柳丞哲一边自责，一边默默想着其他能让陆橘的心情重新明朗起来的办法，否则这一天外出的安排可就全都泡汤了。 庄园只允许陆橘一周出来一趟，而且还会暗中安插监视的人，所以每一次外出，都是难得的机会。 第五百三十八章 “喵~” 一声猫叫忽然从路面传出。 陆橘像是被猫叫声给吸引，瞳孔虽然没有什么焦距，但还是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柳丞哲注意到这一点，立即道，“好像是一只流浪猫，很可爱呢。” “恩……” 陆橘慢慢转向那个方向走过去，那猫竟然也不怕人，蹲坐在街边，看到陆橘他们走近，又对着他们叫了两声。 这条街上经常会有流浪猫，大多都是猫舍开不下去之后，又难以维持这些猫的生活所需，于是只能将猫丢弃，或者是这只猫不讨客人喜欢，便被单独丢出来。 柳丞哲看这只猫通体漆黑，觉得可能是后者。 这个国家很少有人会喜欢黑色的猫，他们大多认为不详。 “猫猫……” 陆橘想蹲在猫咪身边，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它，但是因为肚子，动作就会稍微有些不便，柳丞哲迅速脱了自己的外套，铺在街边的石阶上，陆橘一愣，“其实不必……” “坐下吧。” 柳丞哲笑着，“我铺都铺了。” “……谢谢。” 旁边有路人看了，都露出羡慕的表情，很明显是误会了柳丞哲和陆橘的关系。 陆橘坐在那儿之后，猫咪就主动走过来。 柳丞哲有些担心她会被猫咪咬伤，刚想要阻止，却看见那只猫咪十分乖巧地伸过小脑袋，主动让陆橘摸它的头顶。 柔软的皮毛刚刚蹭到陆橘的掌心，簌簌的痒。 “呵呵呵……” 陆橘笑起来，顺着猫咪的头顺毛摸下去，猫咪竖起了尾巴围着陆橘打转。 柳丞哲忽然心念一动，“如果你喜欢猫的话，不如我们把猫带回去养？” 在精神方面的治疗里，有一种方案叫做移情，病人之所以会产生精神问题，多半是因为有一种感情无处可寄。 像陆橘，就是因为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爱，却不得不生的复杂情感，所以才会被逼疯如此，如果让她将爱转移到猫咪的身上，将来……孩子彻底离开她，或许她会好受很多。 陆橘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柳丞哲，“可以吗？” “连我这个大活人都可以进出庄园，一只猫而已，没什么不可以的吧？”柳丞哲笑着。 陆橘也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抱起那只猫在脸颊上贴了贴，“那好。” 庄园里的人果然对这只猫没什么意见，只是却也并没有照顾一只猫的打算，所以每次都是柳丞哲从外面买了猫粮猫罐头猫条等东西进去，偶尔还要带着这只猫出去打针。 后来他们发现这只猫竟然是只怀了孕的母猫，照过b超之后，看到里面有三只猫咪幼崽。 还有四十天就要产仔。 陆橘算了算时间，抚着隆起的肚子，笑道，“比我早呢。” 柳丞哲却笑不出来。 陆橘的状态越发糟糕了，她抱着黑猫喃喃地念，“我给你肚子里的孩子们都取个名字吧，这样，它们就不会离开你了。” 柳丞哲听见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道，“你是一只黑猫，那你肚子里的也肯定是三只黑猫，不如就叫大黑二黑三黑吧？” “……唔，似乎不太好，你是妈妈，你该叫大黑，那孩子们叫二黑三黑四黑？” “不好不好，听起来像是兄弟姐妹姐妹……要不然你委屈一下，叫老黑？” 黑猫在陆橘怀里喵呜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在抗拒。 柳丞哲慢慢锁紧了双眉。 陆橘从来都不提给肚子里的孩子取名的事情，此刻却像是近乎魔怔一样给黑猫肚子里的猫仔取名，这的确是一种情感寄托的转移，但是柳丞哲却不能够确定，这样究竟算好还是算坏。 他特意去请教了中心医院专攻此项的同仁，那位医生深思后回答，“我只能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将猫拿走，她会崩溃。” 柳丞哲只得放弃了将猫带走的想法。 猫咪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有一天早上柳丞哲去的时候，忽然看见猫窝里干净整洁的三只小猫，正在黑猫的怀里安稳地睡着，并不是全黑，是一黑两白，纯黑与纯白，没有一丝掺杂，很奇特的黑白划分。 陆橘就睡在一边，听见脚步声后睁开眼睛，“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如果不是我接生的，我会以为这三只小猫不是一胎呢！” 柳丞哲微微皱眉，“你亲自接生的？” 陆橘笑了，“是啊，很全新的体验，生命的降临，果真是很神圣的事情。” 柳丞哲看见，她放在腹部的手，微微紧了紧。 他心里总有种不安的感觉，回到中心医院后，他本想再拿这件事去请教同仁，却得知了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陆橘早产了。 他赶到庄园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过去，只看到陆橘坐在病床上，头上缠着一圈儿绷带，看着窗外的风景。 柳丞哲的心猛地一跳。 可是下一秒，便看见她转过头来，看见门口站着柳丞哲之后一愣，而后笑着歪了歪头，“你也是来看我的吗？谢谢你。” “什么？” 柳丞哲的步伐有些不稳，不确定地道，“你……” “真对不起，”陆橘笑着，苍白的脸上满是柔和的笑意，她指了指自己的头，“我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剩下的话，柳丞哲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好像有天神一瞬间夺走了他的听力，直到陆泽铭走进来，陆橘才笑道，“爸，您来啦！” 而后似乎闻到了烟味，拧紧了眉头不悦地质问道，“您怎么又抽烟，这里可是医院，不是不准抽烟的吗？”即便是不悦，她的眸光也是十分柔和的，与柳丞哲所认识的陆橘完全不同，简直就不是一个人。 他拿出了自己所有的镇定，等到陆泽铭来跟他解释。 “我女儿想带着那些猫逃跑……”他狠狠吸了一口烟，“只是被发现了，那些猫，被一个个开枪打死在了她的面前。” “你说什么？！” 柳丞哲瞳孔紧缩，一瞬间眼底几乎要被逼出眼泪来，好似那一瞬间心底也感受到了当时陆橘所遭逢的绝望。 似乎看到了陆橘无力地跪在地上，看着那些才出生的小猫一个个被无情地枪杀在面前。 她又该有多么无助和痛苦？ 那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 是陆橘亲手接生，又一个个取了名字的新生命！ “医生说，我女儿受了刺激，所以选择性地遗忘了大脑最为痛苦的片段，这算是一件好事，她可以重新开始……” 陆泽铭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脸上的皱纹如同生了铁锈般。 “重新开始？” 柳丞哲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她要怎么重新开始，事情已经的的确确发生了，她要怎么重新开始？你能保证她以后不会再回想起来吗？” “我能怎么办！”陆泽铭大吼了一声，随后又绝望地垂下头颅，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声音颤抖呜咽着，“她是我的女儿啊……我对不起她，可我能怎么办？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柳丞哲漠然地看着他，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问道，“孩子呢？” 陆泽铭顿了顿，“被带走了……没有，让她看见。” “她为什么忽然要逃跑？”柳丞哲最想不明白这一点，即便是刚刚接生过小猫，但也不至于让陆橘忽然起了他不顾一切逃跑的念头，他离开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这是……我从她手里发现的，送进手术室之前，她手里一直紧紧攥着这个。” 陆泽铭说着，拿出了一张皱皱的卡片，上面还有着血迹，写着两个清秀却有力的字，一笔一画，方方正正——九儿。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下雪了 她给肚子里的孩子取了名字。 柳丞哲的心里天塌地陷般地轰鸣了一声。 “九儿……” 陆泽铭喃喃开口，沧桑沙哑的声音里如同塞了一团揉着黄沙的雪，浑浊不清，像是呜咽，“我把这个名字告诉了来接孩子的人……以后，她会叫九儿……” 柳丞哲的心里也像是被暴风疾雪给掩埋了，却忽然一阵出离的愤怒，他暴怒地一脚踹碎了精致的木艺茶几，“有个屁用！” 以后那孩子会叫九儿。 这对陆橘来说有任何意义吗？ 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会有个叫九儿的孩子，那是她的孩子，可她这辈子都不能再见，这一切对她有意义吗？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忘了那一切。 “柳先生……”陆泽铭站起身，“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陆橘的照顾，但是以后，就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女儿面前了，如果可以，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想起这件事。” “呵呵……”柳丞哲扯起嘴角笑了笑，而后道，“如果可以，我想你最好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陆泽铭的身形忽然一颤，他垂首低咳了两声，像是咳尽了体内所有的力气一般，佝偻着身体走了出去。 柳丞哲离开了庄园之前，去找了那个负责看守陆橘的黑衣暗卫，直接拔枪杀了那个人，没装消音器，在其他保镖闻风赶来的时候，他近乎冰冷地瞥了一眼铺天盖地的枪口，“告诉慕老太爷，柳家长子帮他解决了一条不知所谓的狗。” 他本不欲在这件事情上掺杂自己的影子，更不愿意拉上家族与自己处理烂摊子，他会来到异国，本身就是厌倦了那些尔虞我诈，不想再与豪门贵族有任何牵扯，但是这一次，是他第一次发现了自己的无力。 没有能力的愤怒，毫无意义。 他以为自己可以与家族彻底划清界限，想证明他可以做到一切想做的事情，不依仗家里的势力。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一只翱翔天际的雄鹰，揣着满怀对自由的向往老死在异国他乡，可是经此之后，他大概就要回去了吧…… 柳丞哲跨过地上那具尚温的尸体，从逐渐淌出的鲜血上踩过，一路留下无数血的残印，如同地狱归来的魔鬼，掺杂了血的污浊，注定永堕人间。 陆泽铭说出的话很快就成了既定事实。他很快带着陆橘离开了那个庄园，柳丞哲也没有再试图去寻找他们。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陆橘就此遗忘所有…… 将一切都彻底遗忘，永远不要再想起这段沉痛的记忆，连同这段记忆里的他，一起尘封。 有些人出现在别人生命里的时机刚刚好，鸟语花香，世界一片生机勃勃，于是接纳也变得简单，欢声笑语。 而有些人出现在别人生命里的时机则差到离谱，在地狱的深渊上，在烈焰喷薄之中，就算再精彩，就算美好得开出花来，也终究会在下一秒，被烈焰火舌舔舐殆尽，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么，我愿意。” 那段求婚视频的声音依旧在他耳边盘旋回荡着，柳丞哲举枪扣扳机，砰的一声巨响，子弹射穿玻璃，将那温馨的画面击碎成一片片零落的碎片。 又下雪了…… 柳丞哲站在大厦里，看着窗外城市灯光的光晕里飘落的雪花，眼底逐渐被那抹雪白填满，变得冰冷。 是谁说过。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可又有谁知道，那歌声会否是哀伤不甘的悲鸣？ “下雪了。” 九儿趴着车窗向外看，玉雪粉嫩的小脸被挤得扁扁压在车窗上，樱色的唇瓣在车窗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印记。 陆橘笑着将她揽进怀里，“九儿想堆雪人吗？” “堆雪人？” 九儿抬起头，大大的眼睛亮闪闪地盯着陆橘，“麻麻会堆雪人吗？” “呃……”陆橘被这个技术性的问题问的一噎，颇有些惭愧地道，“不是很会啦哈哈哈……” 她可能对于艺术没有什么造诣，从小到大堆得雪人都奇丑无比，但谁说堆的丑就不能玩儿啦？她还是很喜欢堆雪人的！ 话落急忙抓救兵，一指旁边对着电脑处理临时文件的慕倾袂，“但是你爸爸会呀！” 慕倾袂闻声抬头，微微蹙了蹙眉头，他没有听见她们刚才在说什么。 陆橘对她挤眼睛，“是吧？是吧？” 九儿也满怀期待地看着慕倾袂，大眼睛里的渴望都快要溢出眼眶了。 慕倾袂：“……是。” 漫天的雪花悠扬而下，在地面上铺下一层厚厚的棉絮般的雪层，陆橘跟九儿全副武装滚在雪地里，慕倾袂站在一边，看着这两个中间明明隔着无数代沟却玩得不亦乐乎的人。 九儿被陆橘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呼出的白气一缕缕从眼睛旁边冒出来，很快又被雪的冷气冲散。 “看招！” 陆橘捏了一团雪，啪地一声拍在了慕倾袂的衣服上。 黑色的大衣上留下一团雪痕。 慕倾袂被打的一懵，垂头看了看胸前的雪，陆橘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蹬蹬蹬地跑了过来，歪头看了看，忽然笑道，“哈哈哈，你看，是个心形耶！” 她今天一直都很亢奋，像是要将所有的精力都迅速发泄出去，让自己了无遗憾一般，但此刻的欢喜却是真的，笑眯眯的眼睛里仿佛装了璀璨的星河，一点点在慕倾袂的心口融出一条花路来。 慕倾袂的目光从那‘雪心’上移开，陆橘已经拉着他走进了雪里，走到一个团子般窝在雪堆里的九儿身边，九儿正在努力地想堆出一个大雪人来，可惜只堆出了一个圆不圆，方不方的东西。 陆橘立即兴致满满地蹲在她身边，也开始团雪。 团了一半儿忽然伸出手去拉慕倾袂，小声地在他耳边确认道，“你说你会堆雪人对吧？” 慕倾袂挑眉，这才知道陆橘在车上究竟问了他什么，顿了顿道，“我想，应该是会的。” 陆橘：“……” 应该会是什么鬼？ 也就是说，从来没有堆过？ 不会吧！ 有没有童年啊？ 她眼底的震惊和怀疑太过明显，慕倾袂的眉梢跳了跳，许是觉得自己的能力有史以来第一次受到了怀疑，立即俯下身去，决定身体力行地去证明他会。 只是堆雪人而已。 即便他从未做过，但也绝对可以。 就算是堆雪人这种娱乐活动，慕倾袂也进行的相当认真，好似对待什么必须严肃处理的工作一般。 陆橘跟慕九儿在一边目光闪闪地看着，然后在成品一点点成形之后，双双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陆橘望着地上一团堪称圆得杰出的雪团子，“呃……敢问，这是个啥？” 慕倾袂看了陆橘一眼，薄唇微抿，“你。” “……我？”陆橘震惊了，看了看那雪团子，再看看慕倾袂，再看看雪团子，明白了。 哦，原来是个橘子。 很好，很……优秀。 “爸爸好厉害！” 慕九儿堪称史上第一捧哏精，立刻鼓起掌来，手套上沾着的碎雪飞落，拍的可谓十分卖力。 “这个我也会好不好？” 陆橘觉得这简直就是在挑战她堆雪人堆了二十几年的丰富经验，当即撇了撇嘴，开始自己蹲下身鼓捣。 很快，一个表面坑坑洼洼，不知是圆还是方的东西成形了，陆橘自己看了看，表情十分的一言难尽。 慕倾袂勾唇笑了笑。 陆橘立刻眼神杀。 慕倾袂认真道，“若论写实，你这个比我那个好一些。”橘子表面本就是坑坑洼洼的。 陆橘满意了。 飞了个媚眼儿，孺子可教也。 第五百四十章 区别待遇 很快，九儿也团出了一个更小一些的‘橘子’，三颗橘子并排站着，一个圆的标准，一个表面凹凸不平如原子弹试验田，一个小的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体型绝对与真实的橘子最相符。 若以橘子的标准总而论之。 丑的各有千秋。 陆橘乐了，“为什么都堆我？”她挪了个窝，找了一块还没有被糟践过的雪面，开始团，一边团一边念，“我要堆我们家九儿……唔，九儿该怎么堆？” 之后她意识到了。 因为只有她的名字可以‘化形’。 慕倾袂跟慕九儿这两个名字，那是真正的抽象，不知道该堆什么。 陆橘双手撑在雪面上胡乱划着，余光里瞥见九儿已经跑去另外一边继续乐此不疲地堆‘橘子’了，她起身，问慕倾袂，“九儿的名字……是你取的吗？” “……不是，”慕倾袂一愣，而后摇头，“她就叫九儿。” “哦……”陆橘长长地哦了一声。 不是他取的，那就该是九儿的亲妈取的。 陆橘明白了，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慕倾袂现在对陆橘的情绪十分紧张，见她垂下头去一下下地杵着雪，开口道，“只是个小名，你若不喜欢，可以改。” “为什么要改？” 陆橘抬起头来笑着看慕倾袂，没有错过他眼底那一抹紧张，心里忽然有些微微发酸，“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只是九儿…… 为什么要叫九儿呢？ 陆橘想了半天也没有想通这一点。 想来也是，她又不是九儿的亲妈，怎么可能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陆橘噗嗤一乐，觉得自己最近的思想真是越来越奇怪，双手捧起一蓬白花花的雪，放在眼前细细地端详。 书上说每一朵雪花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形状，单就她捧起的这一捧雪而言，的确如此。 雪捧在手里的时间长了，就算是隔着手套，还是有凉意丝丝渗透着，陆橘腾出一只手，将厚厚的围住脖子的围巾向下拉了拉，吹出一口气，将剩下的雪团团吹飞了。 “咦……” 她打了个冷战，有点儿冷了。 慕倾袂立刻将人拎进去了。 陆橘的手套围巾帽子被一一卸掉，而后双手被慕倾袂包裹在手心里，似乎是被她指尖冰冷的温度给惊到，慕倾袂蹙了蹙眉，“为什么这么凉？” “我刚才玩儿雪了呀！” 陆橘眨了眨眼，笑着回答慕倾袂这个看似有几分可笑的问题。 其实不是，可能是体质变弱了，近几年一到冬天她就手冷脚冷，戴再厚的装备都没有用，一过冬天就会好。 陆橘踢了踢腿，“我的脚也很凉！” 慕倾袂一手掌握着她两只手，另一只手伸出手，修长的五指轻松地捏住她两只脚腕，往怀里塞。 陆橘的脚被他放在了胸膛上，属于男人的胸膛宽厚而有热度，陆橘的双脚刚被放上去就忍不住被温度‘烫’了一下。 “很凉……”陆橘忍不住向后躲了一下。 她没有说谎，她的脚很凉，跟慕倾袂的胸膛瞬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用热水泡一泡就好了。” “刚从外面进来，不能立刻泡热水。”慕倾袂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这都不知道’的含义。 陆橘噗嗤一声笑了，整个人向前倾，下巴搁在慕倾袂的肩头，嘴巴一张一合地说话，“卿卿，我好喜欢你啊……” 慕倾袂现在对某人一言不合就表白的路数已经完全掌握了，一边嗯了一声，一边将陆橘的双脚换了个位置——刚才的地儿凉了。 暖和了一会儿，九儿也从外面进来了。 一进来就吵吵着热，脱了帽子和手套。 女佣立刻走过来将东西收起来带走了，又有女佣走上前送了准备好的热毛巾，给九儿擦了擦脸和手。 陆橘笑着，想效法慕倾袂，也要给九儿暖手。 却被他轻飘飘地拒绝了，“她有热毛巾。” 陆橘：“……” 这么明显的区别待遇，您不怕九儿会吃醋吗？ 老宅忽然传过慕凌菲的话来，说要他回去一趟。 陆橘看了看窗外又下起的雪，“现在吗？” 慕倾袂起身，从女佣手里拿了一条毛毯给陆橘围上，又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我今晚会回来。” “嗯，我等你！” 陆橘十分乖巧地仰起头，露出笑容，“路上小心。” 此话一出口，两个人心里同时一怔。 明明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却偏偏如此自然，仿佛他们已是相处许久的老夫妻，妻子对即将要外出的丈夫嘱咐这样一句话，简单的四个字里面包含了无限的眷恋和思念。 以及最美好的祈盼和祝愿。 “嗯。” 慕倾袂点了点头，旋即离开了。 一到老宅，他便被直接带到了老宅的地牢里，见了容恒。 慕倾袂对此并不意外，慕凌菲会这个时候叫他过来，不会为了其他的事情。 关老道，“家主在忙，嘱咐少爷稍后可自行去留。” 慕倾袂点点头，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慕凌菲当然会忙，连叫他回来都不是亲自给他打电话通知，现在大概正在一边怒骂一边处理家族琐碎的内务吧？ 没办法，既然已经当了家主，会忙到如此地步，她事先也该早有准备。 地牢里的环境很简陋，除了容恒和容国竟然还关着别人。 慕倾袂看到一团身影背对着牢门，缩在角落的暗影里，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样的地方，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想过来。 容恒正跪着，等候他的到来。 慕倾袂并不站在他的正对面，靠着一边的牢门站着，也不开口，等着看容恒想说什么。 “慕少爷……” 短短几天的时间，容恒却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白发丛生，眼窝深陷，嘴唇四周青色的胡茬放肆生长，他的嗓子也沙哑无比，沉闷没有回响，让人想起腐蚀破烂的木头折断的声音。 慕倾袂看着这样的容恒，皱了皱眉。 心底却没什么感觉。 那段往事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尽管真相水落石出，但他也无意去将久远的怒火撒在这个罪魁祸首身上，那只会脏了他的手。 容恒忽然朝着慕倾袂的方向一个头磕下去，“对不起……” 慕倾袂继续向一侧的牢门靠了靠，这次忽然听见了一些低低的声音，从那个正靠在角落里的人的方向传过来。 切切嘈嘈，好像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是个疯子么？ 慕倾袂敛了敛眉。 容恒这一个头磕得很实在，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已经青紫红肿，他眼底没有什么过于明显的波动，有的只是历经了剧烈的情绪震颤之后的一片苍白。 容恒苦涩地开口，“我不敢祈求你的原谅，只是……如果我没能跟你道歉，恐怕就算死，我也不会安心……” 慕倾袂幽深的黑眸没有一丝情绪的变化。 为了求得内心的安定而进行的忏悔，毫无意义。 身旁牢里的人嘀咕的声音大了一些，隐约听见一些含混不清的字眼儿，慕倾袂皱了皱眉，但还是听不清说的究竟是什么。 那个人好像簌簌动了动，慕倾袂注意到什么东西寒光一闪。 一声压抑的从喉咙里面冒出来的声音，“死——” 容恒忽然扑了过来。 他挡在慕倾袂身后，迎上了那柄从铁栅栏里伸出的刀，刀的把柄被一只纤弱的手握着，慕柳近乎疯魔地咬牙，“死！死！” 慕倾袂眼底一丝波澜掀起又平复。 几名看守地牢的保镖立刻过来拉开了慕柳，但慕柳还是死死盯着慕倾袂的方向，似乎懊恼为什么那一刀没有扎在他的身上，嘴里叽叽咕咕着，“爷爷……报仇！” 第五百四十一章 极端 慕倾袂像是看见了什么恶心的东西，很快收回了视线。 他垂眸看向被那柄短刀真正戳中的容恒，皱了皱眉，“你根本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挡刀。” 他一直都注意着牢里的动向，根本就不会被那柄短刀刺中，容恒这样的举动，与其说是救他，不如说是自己找死。 “我知道……”容恒急促地喘着气，看着扎在他胸膛上的那柄短刀，“我知道……但是，这样一来……我就心安多了……” 那柄短刀，于他而言更像是解脱的希望。 那一瞬间他根本来不及细想，于是对着那柄短刀送上自己的胸膛。 以求彻底的自我救赎。 他一辈子为己，即便是死，也是下意识的行为。 他不想活了。 想死。 “对不起啊少爷……”容恒嘴角冒出一缕鲜血来，那柄短刀伤了他的脏器，“我害了您的父母……又害的九儿患了幽闭恐惧症……我时刻与你作对……” 慕倾袂的眉头一颤。 他并非悲天悯人的善者，也不会在听到恶人将死之前的感言时有任何波动，于是他迈出地牢，“找个医生来，他受伤了。” 或许是惊闻地牢里的变故，慕凌菲急吼吼地赶来了，一来将拉着慕倾袂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伤口之后松了一口气，冷然道，“慕柳在听说她爷爷死之后就疯了，不仅大吵大闹还咬伤了女佣，我这几天没空理她就先把她扔进了地牢，没想到她竟然会随身藏着短刀……” 慕倾袂道，“我没事，有事的是容恒。” 慕凌菲叹了一口气，“我已经通知慕茜了……容国昨天也在地牢里自杀了……真是……” 她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慕倾袂敛了敛眉，解下外套披在慕凌菲的身上，“忙昏了头？穿的这么少就出来。” 慕凌菲一怔，眸底滚动了一会儿复杂之色，旋即叹了一口气，“这不都是自找的么……你……不怪我就好。” “不会，”慕倾袂淡淡道，“只要你在新年之前把自己嫁出去。”别以为当了家主就可以逃掉。 慕凌菲惊讶地瞪圆了眼，对慕倾袂竖起大拇指，“老弟，你已经在催婚的路上越走越远了你知道吗？” “你也在作死的路上越奔越远了。”慕倾袂淡淡瞥了她一眼，脸上没什么温度，“慕家主想必很忙，我走了，陆橘还在等我。” “陆橘最近怎么样？” 慕凌菲有些担心陆橘的病。 “她很好。”提到陆橘，慕倾袂的眉眼都温和了几分，只说了这三个字，没有再深谈的打算。 “哦……”慕凌菲愣了愣，也没有再多问，又垂了头，“唉……” 她一声声的叹气，慕倾袂脚步顿了顿，“当不了就不要逞能，我对你谋划抢家主之位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但你若是当不得，那就别怪我把你轰下来。” “嗨……”慕凌菲点头，冲他挥了挥手，脸上的神情倒是轻松了一些，“得，我知道了！” 慕倾袂也不再多说什么，抬步向外走。 他知道慕凌菲缺乏安全感，当年的意外发生时她已经十八岁，比慕倾袂更深地了解权利与地位的重要性，没有足够的权力，甚至想寻求一个真相都无比困难。 如果说当年那场意外带给慕倾袂的，是对家族深深的厌恶的话，那么带给慕凌菲的，就是对权利与地位无穷无尽的向往。 一对姐弟，两个极端。 所以慕倾袂不会责怪她竟利用父母死亡的真相来谋划家主之位，但也绝不代表，他会认同这件事。 雪下得又大了一些，慕倾袂上车靠在座位上闭了眼睛，“走吧。” 回到家的时候，陆橘仍然坐在沙发上，身上还盖着那条毛毯，只是头歪到一边，已经睡着了。 橘黄色的温暖灯光洒在她身上，看起来祥和而安宁。 她还在等他。 慕倾袂将大衣换下，又站在不远处看了她一会儿，确定身上的冷气都已经消散了之后，才走过去轻轻抱起了她。 只是动作再轻，陆橘也还是被吵醒了，却没有睁开眼睛，顺势往他怀里一窝，靠在他肩头，迷迷糊糊地道，“你回来了。” 慕倾袂微微垂眸，目光落在陆橘恬静的脸上，幽深的黑眸里深藏的冰冷开始融化，他抱着陆橘径自朝卧室走去，“嗯，我回来了。” 深夜。 高档住宅区内。 齐娜坐在酒吧台旁，手里捏着杯红酒轻轻摇晃着，脸色有些不好看，一旁的手机屏幕亮着，信息的界面在最上——齐娜，综艺节目已经定下，改不了了。 经纪人的劝告犹言在耳。 “既然已经决定要接明导的戏，那么戏前的铺垫绝不可少，这次的综艺节目就是让观众对你重新改观的好机会，就算元和也在受邀嘉宾的行列，你也必须参加！” “烦！” 齐娜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因为喝的太猛，醇红的酒液有一滴沿着嘴角滑落，划过雪白的下颌。 她随手擦去，眼底是比这醇红更浓的愤怒，公司一定是故意的！ 明知道她跟元和不睦，但是偏偏将她们两个人往一起撮合，为的不过就是制造矛盾剧情，好提高收视率！ 简直就是把她跟元和当成两只掐架的大公鸡！ 元和那个蠢货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跟她针锋相对的机会，所以愿意上套，可她不愿意！ 正想着该如何应对，一条特殊提示音忽然响起。 齐娜眼前一亮，拿过手机。 看见‘唐堂’两个字的时候，眼底一闪而过的兴奋。 这葡萄真白……呵呵……【傻笑脸】 上面是齐娜发过去的一张照片，紫色的葡萄被清洗干净，放在托盘里，背景是齐娜的一双腿，她本来是随意将果盘放在腿上的，因为当时正在边吃葡萄边看剧本，就随手拍了一张给唐堂发过去，没想到这个家伙注意力竟然这么清奇。 齐娜抿唇一笑，笑意有几分羞涩，指尖在语音键上顿了顿，最后还是选择了打字：葡萄白还是我白？ 这回唐堂的回复很快：你白！ 说来也奇怪。 那一天在慕宅里，齐娜在唐堂面前狠狠地大哭了一通，唐堂站在一边明显手足无措，但是一直也没走。 之后…… 他们就算是和好了？ 齐娜自己也觉得很神奇。 当然，她跟小橘子说什么唐堂给她下跪道歉的事情纯属造谣，但是把这么扯的理由说出去，她也觉得很没面子。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撒个小谎没什么。 齐娜想了想，打字：我后天就要去参加一档综艺节目，到时候手机可能会被扣下，你没事就不要跟我联系了。 唐堂这回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齐娜心里泛起一丝暖意，接起电话：“喂？” 唐堂的声音很有些高兴，“你要参加什么综艺啊？” 齐娜听出他的兴奋，扯了扯嘴角，“你……很高兴？” 唐堂道，“我当然高兴啊！你接了综艺，是不是就代表之前的事都会过去了？” 他心里一直都记着自己连累齐娜的事情，听到这个消息，不可谓不激动。 隔着电话，齐娜都能幻想到唐堂十分开心的脸，心情忽然很复杂，“哦……” “到底是什么综艺啊？” 齐娜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个野外生存的节目……” “野外？”唐堂立刻抓住了重点，“野外岂不是很危险？” 齐娜噗嗤一声，“说是野外，其实就是小山村啦！制作组这点节操下限还是有的，不可能让演员真的去那种深山老林对付毒舌猛虎。” 第五百四十二章 难以饰演的女二号 唐堂舒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那你要去多久？” 齐娜想了想，“大概……半个月吧？” “哦……” 这次换唐堂‘哦’了，语气多少有些失落，齐娜又道，“这才只是半个月，回来之后我立刻就要去明导的剧组抱到，就算不是女一号，但也必须要积极一点。” “啊？”唐堂震惊，“拍戏是不是要很久？” 齐娜道，“是的，而且我看过了明导的剧本，这部民国的戏大概要四十集，保守估计也要拍小半年。” “小半年……”唐堂听上去不太妙，他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你过年不是都不能回来了？” 齐娜一怔，“应该是吧……”她掀唇一笑，眼底浮现几分怀念，“我好像好久没有回帝都过年了。” 算下来，今年应该是她过得最轻松的一年了，就连回帝都都回了好几趟，像是之前，她不是跟着剧组到处跑，就是作为主持人常驻外地，她还记得有一次回来，发现冰箱里的食物都臭了…… 至于过年…… 年夜饭这种东西，她有多久没吃过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努力朝着演员的方向发展，只为了有一天能站在聚光灯下，站在唐堂身边。 因为一直不曾停下想要前进的念头，所以也从来不觉得累，但是现在，或许是歇着的时间太久了，她忽然很想好好放松一下。 人果然不能松懈，一松下来，就很难回到之前的状态了， “那你加油！” 齐娜笑，“加油？” “我们以后还有很多个年！” “说的……也是。” 挂了电话之后，齐娜瞪着逐渐黑屏下去的手机，思考了很久。 唐堂……应该很希望她参加这个综艺节目吧。 就算是她参加了综艺又要去拍戏，一前一后几乎半年就过去了，但是唐堂也还是希望她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唐堂一直都很自责吧，觉得连累了她。 但是那又哪里算是连累呢？ 无论是访谈还是微博，都是她擅自决定的，被迫的拖后腿才叫连累，主动的付出，只能叫心甘情愿。 齐娜重新拿起手机，给经纪人回了一条短信，“我知道了，后天早上八点，准时来接我。” “好！” 经纪人回复得很快，八成是一直都在等她的消息。 齐娜伸了个懒腰，想着既然后天就要出发了，临走之前还想再去看看陆橘，本来想给陆橘发一条消息约她明天出来，但是看了看时间都已经过了十二点，想想还是算了吧。 毕竟人家都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这么晚打电话过去，多有不便啊…… 齐娜猥琐地笑笑，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就再看看剧本。 这部剧里的女二号叫沈清禾，‘乱世佳人’的角色定位可谓相当清晰，沈清禾是一位老军阀的女儿，这位老军阀势力庞大，但是在那个一块石头下去砸中十个军阀的年代，还是被群起而推翻了，被残忍杀害。 后来这个沈清禾就隐姓埋名，开始了她的报复计划，那些军阀一一沉沦在她的美色之下，被她利用各种手段暗害，死的死，逃的逃。 既便如此，还是有很多军阀出兵征战抢夺她。 简直可以这么说。 军阀的纷争不是土地了，而是沈清禾。 一个集妖娆与智慧于一身，魅力与美貌并存的杀人机器，民国时代的苏妲己。 她后来勾引过男主，过程中慢慢爱上了男主，但是男主心中装着女一，没有沦陷，更识破了沈清禾的阴谋，将她钉死在旧城楼之上。 沈清秋那双沾满了军阀鲜血的手，有朝一日终于沾上了自己的血。 论头脑，她胜过无数豪杰男儿，论家国情怀，她在大是大非面前保持自己清醒的判断。 她也并没有输给男主，她只是输给了自己的爱情。 这是一个如果演绎到位，会火过女主角的女二号。 齐娜现在明白之前明导让她回去好好考虑再下决定是什么意思了。 这样一个亦正亦邪的角色，稍有差池，可能就会背负无数骂名，一个相当棘手的角色。 但是明导也说过，觉得她很符合这个人物形象，齐娜自己也这样认为。 一个演员，如果对自己的演技都没有足够的勇气去肯定，除了新手，就是钱花的太多了——带资进组。 齐娜看着看着，忽然进入了状态，微微闭上眼睛，而后眼睫毛云一样地翻起，桃花眸颤了颤，里面盛满了一片湖水般的平静，只是这样的平静看着却令人感觉到窒息，仿佛咽喉都被那抹平静刺激得紧绷，呼吸不了，说不出话。 齐娜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前方的某处虚空，“将军，我不恨你。” 短短六个字，她的语气也极力平和，听起来却隐藏着巨大的情绪波动，话落，她的眼眶已经湿了。 国内电视剧剧本的短板十分明显，人物刻画太过粗糙。 或许是为了让大家在扫地的时候也能看懂电视，人物的神态动作描写往往与台词一致，喜怒哀乐划分得无比清晰。 但是却忽略了人性复杂这一本质。 就像同样是极致的愤怒和悲痛，有些人的表现就是嚎啕大哭，但是有些人的表现就会相当平静，根据不同的人物性格，反应也各自不同。 沈清禾这样的角色，平静就是她最激烈的表达方式，外在越风平浪静，内里越平地起波澜，一怒三千丈。 齐娜又看了一会儿剧本之后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临了不忘给陆橘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自己明天会过去。 以免她又上班去了。 就是不知道陆橘在知道她即将去拍综艺这个消息之后会有什么反应，肯定会舍不得她的。 第二天，齐娜去了慕宅之后，却得知了一个更为震惊的消息。 “你说什么？”齐娜震惊地盯着陆橘，“你找着你爸了？？？‘ 陆橘抱着软枕坐在沙发里，点点头，表情也很有些复杂，“嗯……” “不是，他——陆叔到底是去哪儿了啊？他现在人呢？”齐娜四处张望着，企图从墙缝里瞅出一个活生生的人来。 “他现在不在这儿，”陆橘猜到了齐娜知道这件事之后会很激动，但也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激动，连忙安抚道，“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啊，他现在……应该在家吧。” 她说到‘家’的时候，语气有些不自然。 因为潜意识里，她已经将这里当成了家，而那个虽然才离开半年，但是已经淹没了她绝大多数温情的房子，似乎已经不能称作‘家’了。 齐娜后知后觉，点点头，“哦，也对……”又抬头，“不对！小橘子，那你有没有问过他，他到底是去哪儿了？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齐娜想到了什么，冷笑，“该不会是看见了慕少爷对你的求婚视频，觉得你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回来投奔你的吧？” 这话虽然过分了些，但陆橘知道齐娜是在替她抱不平，慢慢摇头，“我没有问他去了哪里，他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了投奔我……而是想要带我走的。” “带你走？” 齐娜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再一次被刷新了。 正常父母看见女儿过得如此幸福，不烧高香就不错了，这位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在哪里？我去跟他谈！” 齐娜气势汹汹的样子，让陆橘深深觉得如果让她去一定不是谈，那就是去打架，于是连忙拉她坐回来，喂了一瓣橘子全当顺毛，“小主别动怒，稍安勿躁……” “这不是动不动怒的问题！唔……好甜，”齐娜嚼着橘子，咽下去之后张嘴，“再来！” 第五百四十三章 有人跟踪 喂了一会儿橘子，趁机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跟齐娜说清楚，连带顺毛，齐娜的情绪好容易平静下来了。 只是将她时不时会昏倒的病给省略了，齐娜就要去拍综艺还要进剧组，她不希望齐娜再分神担心她。 “照你那么说，”齐娜放下橘子皮，“你爸是怕你‘一入豪门深似海’还是很关心你的呗？” 陆橘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对不对，但是父亲的确十分紧张她的病情，于是点了点头。 “嗨！”齐娜拍了拍她的肩，“那就跟他说清楚不就好了？告诉他慕倾袂跟那些豪门纨绔不一样，对你很好很好的！” 陆橘抿唇一笑，“嗯，我会慢慢说清楚的。” 齐娜点点头，“也对，这种事情急不得，毕竟慕倾袂是对你好，又不是对你爸好……唉？”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无比兴奋地道，“我知道了！” 陆橘被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跳，“你知道什么了？” “你爸会担心，就是因为他没有感觉到慕倾袂的好，你买一些你爸喜欢的东西送给你爸，然后再跟他说这些都是慕倾袂送的！保准你爸会对慕倾袂改观！”齐娜对于自己的提议十分自信，满脸的势在必得。 陆橘却有些犹豫，“能行吗？” 毕竟她对齐娜隐瞒了真相，父亲之所以想让她离开慕倾袂，并不只有慕倾袂是豪门这一个原因。 “怎么不行？”齐娜拉她胳膊，“走走走！出去逛街买东西！萨瓦迪卡，刷你老公滴卡！” “噗——” 陆橘被她逗乐了，“那你等一下，我去换衣服！” 出发之前，如同心有灵犀一般，慕倾袂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出去玩儿小心一些。” 齐娜见陆橘的表情就知道是谁发来的短信，当即酸道，“把你那笑收一收，我快要化身柠檬精了！整的我跟个小三儿一样，你要跟我出门还得跟正室报备！” “胡说八道，我才没有报备，是他叫我注意安全。”陆橘嗔了她一眼，简单回复了短信就收起了手机。 “安全安全！你跟我出去绝对安全，”齐娜拍着胸口保证，一言不合就开始飙戏，“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公主殿下的！” 陆橘乐不可支，自从知道她那莫名其妙的头痛病之后，已经很久没有笑的这么开怀了，人果然都是需要朋友的。 想到这里，陆橘微微垂眸。 希望等齐娜下一次回来的时候……她的病已经好了。 他们开车离开慕宅之后。 一辆蓝色的女士跑车里，戴着墨镜的女人左手紧紧地抓握着方向盘，接了一通电话，“喂……她终于出门了？……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女人脸上一片阴毒之色，指甲几乎在方向盘上戳出几个洞来，声音阴沉可怖，“不管是谁！原计划不变！” 两个人没带其他人，齐娜终于又抓住机会跟陆橘展示了一下自己优秀的飙车技术，陆橘一路心惊肉跳，一直到双脚切切实实地踩着地面，悬在嗓子眼儿里的一颗心才终于安定了下来。 而齐娜因为化了易容妆，所以完全不担心会在公众面前暴露自己，带着陆橘去狠狠地买了一通。 不过一开始逛的是女士衣帽首饰店。 吩咐那些店员将东西送去慕宅之后，才带着陆橘转战男士专区，给陆橘的父亲挑选礼物。 “小橘子，我发现你兴致不是怎么高涨啊？”齐娜挽着陆橘的手，“买买买之后，有没有好一点？” 几乎所有的女人都会有同样的特点，心情不是很好的时候，只要出去逛街买买买一通，然后就会好很多。 “还行吧……” 陆橘十分无奈。 她的兴致之所以不高涨，十有八九是被齐娜的飙车技术给吓得，现在还没回魂！ 接下来齐娜带着她东拐西拐，很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买几样东西要逛遍东西南北四个市的架势，陆橘觉得再这么逛下去这一双腿可能要断，于是拉住齐娜想要找个咖啡店坐坐，齐娜却忽然反手拉住了她。 “小橘子，别说话，别回头，跟我走！” 齐娜拉着她的的胳膊，低声地在陆橘耳边快速地道， 陆橘察觉到齐娜的语气十分紧绷，并不似开玩笑，于是没有反抗顺从地跟着齐娜快步向前走，一边问道，“怎么了？” 齐娜脸色有些不好看，她从商场的橱窗看到身后有三个男人隐匿在人群里，虽然他们把自己伪装成路人，但是无论从动作神态还是身形样貌，都绝不像是来逛街的！ 而且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见这三个人了，尽管分散在人群里，但是这三个人还是十分显眼的一致。 她带着陆橘东逛西逛，就是想确定这三个人到底是不是在跟着她们，如今看来这已经很明确了。 齐娜暂时无法确定这些人究竟是跟踪她的狗仔还是其他的什么人，橱窗能反射的画面有限，她无法确定那些人身上是否带了偷拍的装备。 如果是狗仔的话，肯定会有麻烦。 陆橘前些日子的求婚视频已经火遍全国，尽管齐娜也给陆橘做了易容的化妆处理，但是如果被这些人放到网上，再好的易容也难逃真相，如果是一些无良狗仔，说不定还会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 如果不是狗仔的话…… 齐娜的心一紧。 那目标是谁？ 是她还是陆橘？ 难道是元和派来的人？ 想到这个可能，齐娜立即道，“小橘子，前面有家书店，等会儿你进去——” “不！” 陆橘一听便知道齐娜是什么意思，反手抓住了齐娜的手臂，满脸的担忧，“不要！我们一起去找商场的保安！” “小橘子……” 齐娜犹豫了一会儿，眼底闪过一抹坚定，拉紧了陆橘的手，“好！” 可当她们坐着手扶电梯往保安亭去的时候，那三个男人又忽然不见了。 齐娜慢慢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回过头，商场里人来人往，男男女女相依而行，却没有那三个壮汉的影子了。 怎么回事？ 陆橘有些紧张地抓着她的手，“人呢？” 齐娜缓缓摇头，“不见了，”又拧起眉毛，“是我多想了么？” 陆橘听她说不见了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拉着齐娜往旁边休憩区的椅子上坐下，锤了锤自己的腿，“我真的是走不动了……” 齐娜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紧张感还没散去的时候还有心情还玩笑，“你这不行啊，豪门阔太当久了是不？你得积极锻炼！要不然等到七老八十，你就只能坐在轮椅上看我跳广场舞了！” 陆橘也笑，“行啊，那我给你鼓掌好了！”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往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多想。 比如，她还能不能活到七老八十…… 自从患了个莫名其妙的头痛病之后，她的不安感就与日俱增。 每天都很热烈地活着，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生命的烛火就会啪地一声，熄灭了。 齐娜一边跟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四处环顾注意着那三个人究竟有没有跟上来，坐了一会儿之后拉陆橘起来，“看样子应该没事了，我还是把你送回去吧，如果你在我这儿出了点什么事儿，你家那口子能整死我。” “不，”陆橘将她拉了回去，语气无比理直气壮，“我害怕。” 齐娜瞪着她看了一会儿，在对方脸上仍然只看到‘怕的理直气壮’的状态，而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橘子，我就喜欢你这种，明明是关心别人却总是不想叫人看明白，好像生怕自己担心别人都是给别人带来困扰的样子。” “齐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陆橘看着她说出这句话，说到一半儿的时候鼻子就开始发酸，说完之后眼眶已经蓄了眼泪。 第五百四十四章 危机再来 “天！”齐娜震惊地看着竟然哭出来了的陆橘，“小橘子！你怎么了你？林黛玉附体了吗？” 一边吐槽一边手忙脚乱地找纸巾。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陆橘两手并用，手心手背一起在脸上胡乱地蹭着，可眼泪就像是打开了闸门的水管一样流个不休，她努力想笑着说话，可最后还是带了哭腔，“好像……” 好像明天就要死了。 她的情绪完全被放大了。 一点点难过都会被放大成极致的悲伤。 陆橘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糟糕，但却也无力改变，齐连拉带拽地把陆橘给拽进了一边的奶茶店，又赶紧点了两杯奶茶，一杯少糖的给她自己，一杯全糖的给陆橘。 看着陆橘叼着吸管，虽然眼睫毛还是湿的，但却咕嘟嘟喝的欢快，齐娜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认为陆橘是被刚才的情形吓到了。 齐娜本人已经‘身经百战’，对这些已经没什么多余的感觉，充其量就是因为这一次陆橘在她身边，所以有些紧张。 但陆橘可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她只是个出门不会有保安经纪人前呼后拥的普通人。 哦不，现在已经不是了。 齐娜叹了一口气，“现在感觉好点儿了吗？” “……嗯。”陆橘松开吸管儿点点头，眨了眨眼睛，小模样委屈得让齐娜看了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大爷可真心疼的感慨。 她决定以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心疼，于是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嗯，差不多该吃中饭了，想去哪儿吃？本大爷请客。” “我们回去吧，”陆橘对方才那件事还心有余悸，“我来下厨。” 齐娜瞬间惊悚了，“小橘子，你确定你要做饭？” “我现在做饭还是可以的！”陆橘没什么底气地反驳，其实她现在做饭的水平很有些忽高忽低，做好做坏全凭当天的手感，跟帝都的天气预报一样不靠谱。 但是这一次她还是很想亲手做一顿饭给齐娜吃。 就好像……以后再没有机会了一样。 陆橘皱皱眉，这种奇怪的想法又冒出来了。 齐娜没有注意到陆橘神色的不对劲，纠结了一会儿之后悲壮地点点头，“好吧！谁让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呢？” 陆橘笑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齐娜不禁感慨，“果然还是上班的时候出来逛街好啊，大马路上都没什么车，比出来的时候顺畅多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上班的高峰期还没有完全过去，但就是那样，齐娜都差点把车子开飞了。 更别提现在的发挥空间了。 陆橘很小心地系上了安全带，“你开慢点啊，我怕死！” 齐娜很潇洒地摘了墨镜，丢到陆橘手里，又吹了口哨，“放心，我也怕！” 轰—— 跑车的轰鸣声沉闷而有力，红色的光影嗖地一闪，车子就冲了出去。 陆橘的魂儿差点没有留在原地。 齐娜！你这个大骗子！ 开了一会儿，齐娜透过倒车镜忽然发现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紧紧跟在后面。 心中顿时一紧，又来了？ 只是那抹紧张很快就消散了，齐娜提了速。 跑车的轰鸣声又愉快了一些。 如果还是在商场里，那她可能会怕，毕竟两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无论如何也甩不脱几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 但这可是在马路上！他们都开着车，那就是用装备说话了！ 以她的技术，开着跑车还能被别人追上，那也真是丢脸丢到北冰洋了，再等一会儿，那辆黑车就只会看到自己开着的这辆跑车优雅而美丽的车屁股消失的画面。 陆橘的后背因为惯性在椅背上靠了一下，震惊道，“齐娜？” “没事亲爱的！”齐娜脸上跃动着堪称兴奋的色彩，倏然将跑车的速度逐渐提至顶峰，引擎的轰鸣声中，她掀开艳丽的双唇，露出洁白的刺眼的八颗牙齿，“坐稳了，带你起飞！” 还没从这条马路上下去，身后的黑车就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齐娜愉悦地吹了个口哨，降了速之后打方向盘转弯，一边偏头看陆橘，“怎么样？” 陆橘一直紧紧抓着安全带，满脸赴死的慷慨悲壮，车速慢下来之后脸上的血色才找回来了，眨眨眼睛找了找魂魄归体的真实感，抬起手在额头上摸到了一把冷汗。 “我忽然不想做饭了……” 她能撑着没晕倒都已经很不错了，估计等会儿下了车连脚都站不住，哪还有力气再做饭？ 齐娜闻言睁大了眼，“真的吗？” 她眼底的雀跃可没有逃脱陆橘的眼睛，陆橘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很想要证明自己的倔强，撇了撇嘴，“不，我又改主意了，我做饭。” “哦……” 齐娜转回脸去继续开车。 转过头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什么，神色倏然一紧。 手飞快地在档位间做了几个动作，而后疾声对陆橘道，“给你老公打电话！” “什么？”陆橘有些懵。 跑车已经再次提速冲了出去，百忙之中齐娜只来得及吼，“快点！” “……好！” 陆橘迅速打开通讯录打了过去。 齐娜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道，“直接共享定位，叫他带人来接！我们……被人盯上了！” 方才明明已经甩掉的黑色车子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跟了上来，而且左右两侧路上也有相同的车子紧靠过来，明显是一伙儿的。 齐娜脸色微沉，恐怕是她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这几辆车并不像是外表看起来那么普通，内设很有可能已经被换过了！ 所以速度根本就不弱她这辆跑车！ 陆橘脸色也紧绷了起来，只是电话却并没有打通。 慕氏集团。 杨特助手里挂着慕倾袂的西装候在会议室外，身边还站着几名各部门的经理。 会议室里正在进行一场非常重要的会议，是一直以来与慕氏集团合作的海外企业过来洽谈业务。 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 杨特助蹙眉看了看四周，站在一边的曾美指了指她手里抱的西装。 “是慕总的电话吧？” 杨特助拿出手机来，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微微一愣。 提步便要往会议室走去。 曾美抬手拦住她，“杨特助，还是先别进去打扰了。” “可是……”杨特助看着手里的手机，有些犹豫。 “这次的会议很重要，”曾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眸子在看到手机屏幕的时候闪过一道暗光，“陆经理今天没有来公司，现在一定是在慕宅里，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而且就算慕总接了电话，也不能赶回去。” 杨特助皱眉想了想，“那我来接一下吧。” 刚要按接通，那边的电话却已经被挂断了，紧接着有一条消息发进来，但是杨特助并不知道慕倾袂的手机密码，无法点开查看。 “再等等吧，如果再打来，那或许是真的有事，再进去送手机也不迟。”曾美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开口道。 “嗯。”杨特助点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曾美转眸，看着大厦外的晴空。 陆橘将定位消息发过去之后，迅速拨了报警电话，只是对方完全将她当成了无聊挑事儿的恶俗市民。 “有车追你们？还三辆？你们在拍警匪片吗？呵呵！”嘲讽技能甩完了之后，对方就挂了电话。 陆橘气得恨不能把手里的手机给摔出去，齐娜也骂，“天杀的一群干吃国家饭不干活的王八蛋，窝在局子里头养肥膘过冬吗？！” 陆橘：“……”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给齐娜鼓个掌再夸一句，骂得好！ 第五百四十五章 救她？ 没有时间鼓掌了。 那三辆车像是包围圈一样慢慢把她们的车给包了饺子，两边各一个，最后面一个，逼得齐娜只能向前跑。 齐娜憋得脸通红，这时候忽然感觉自己像是被赶上架的鸭子。 太憋屈了！ 齐娜看了陆橘一眼，“安全带系好了吧？” 陆橘丢了手机，双手抓住安全带，满脸的紧绷，“嗯！” “好！” 齐娜瞅准时机，向左猛打方向盘。 她开得是跑车，底盘低，所以稳。 那三个人开的车虽然看着很吓人，但是因为要一边开车一边注意着围拢她们，所以车开得明显有些发飘，齐娜这一车‘铲’过去，那辆车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轮胎轧到了路边，哪里积雪未尽化了冰，轮胎压上去立刻打了滑，直挺挺地撞到了路边的电线杆上。 齐娜透过后视镜，看见那车打着双闪，被撞得安全气囊都弹出来了。 心里冷笑一声。 “厉害！” 陆橘鼓了鼓掌。 虽然心底很紧张，但是人总要擅长苦中作乐。 现在如果谁说女司机是马路杀手，她绝对会直接把齐娜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杵到对方脸上。 陆橘有些精神溜号。 现在的情况明明很危急，有不知道什么来路的人在开着车用不要命的方式围堵她们，陆橘觉得自己应该很害怕的。 可是心底却并不是这样的感觉，准确地说，她不害怕。 只是心脏一下下跳动的很快，这些日子一直被挤压着的种种情绪好似忽然被打开窗口放了出去，她现在莫名的……亢奋。 好像如果给她一把ak，她就可以降下车窗回身开枪。 齐娜掀起唇角，油门轰到底，直接从左边的缺口冲了出去，她也不打算去警局，这个时候回慕家比去警局安全多了。 不论怎样，她都必须要把陆橘安全送回去。 但有些时候，下定了决心是一回事，最后能不能达成又是另外一回事。 总而言之，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往往达成不了想要的目标。 报了个没用的警之后陆橘也没闲着，立即给管家打了电话，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带人从慕宅往这个方向赶了。 齐娜看着周围逐渐熟悉的街口，表情逐渐放松了。 她露出一个笑容，“再拐过一个弯儿……” 砰—— 一辆蓝色的跑车忽然从旁边的路口窜了出来，速度过猛导致它直接越过了护栏，齐娜只来得及余光瞥见一抹眼光下耀眼到过分的蓝，手扶在方向盘上已经不知道是该往哪个方向打弯，就感觉到陆橘扑在了她的身上。 轰—— 蓝色的跑车狠狠地从侧面撞上了跑车，齐娜感到从小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像是被削了尖的锥子，一下下往肉里使劲儿地扎。 过快的速度导致车子被撞后还惯性地向前冲，一路横着漂移了出去，撞到一堆铲在路边的雪里才终于停了下来。 这一切的发生，还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齐娜趴在方向盘上，觉得身体有些沉。 那辆蓝色的跑车是从侧面撞上来的，所以安全气囊都没有弹出来。 齐娜想把陆橘从头顶上扯下来，一抬手，却摸到了一手的湿润，她猛地抬头，看见一抹鲜红的热流从头顶流了下来。 不是她的血。 齐娜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小橘子——！” 慕氏集团大厦。 啪—— 慕倾袂手中的笔忽然掉在了会议桌上，他垂眸，静静地看着摔落桌面的笔，眉头微蹙。 其余参与会议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继续。” 慕倾袂没有再去碰那支笔，屈指敲了敲桌子示意继续。 “……好。” 只是还没等被打断的那个人继续汇报，会议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撞了开来。 杨特助捧着手机，满脸的惊惶，“慕总！陆……陆经理她出事了！” 慕倾袂赶到医院的时候，齐娜正在手术室外的走廊椅子上坐着，她腿上的裤子被拦着膝盖剪开了，小腿上缠着一圈圈儿的纱布，似乎已经处理过伤口了。 此刻双手撑着头，垂着脑袋看地面，口中念念有词。 慕倾袂走过去，便听到她在说，“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她脸正对着的地板上，一圈圈的水滴印。 吧嗒—— 又是一滴眼泪落下。 慕倾袂站在了她面前。 齐娜抬起头，透过一双已经哭的模糊了的眼睛看见了慕倾袂的脸，她眨掉泪水，声音像是忽然被谁夺去了一般，喉咙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掐着，狠狠地扼着她的咽喉，让她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 她嘶声道。 慕倾袂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一贯都是这样。 目光始终落在齐娜的肩膀上，那里，一大片不规则的泅开的血迹。 而齐娜的头部并没有受伤。 这血是谁的，不用再问。 手术室门上的指示灯闪耀着红色的光芒，触目惊心。 那道红色映在慕倾袂的侧脸，仿佛也染红了他的眼眸。 齐娜看着慕倾袂，她一直都觉得慕倾袂这个人很可怕，就算小橘子总跟她说慕倾袂其实很好很温柔，但是对着这么一张脸，她真是想象不出来慕倾袂温柔是个什么样子。 但是现在，她又觉得慕倾袂太平静了。 小橘子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而她这个被救了的‘罪魁祸首’竟然只有腿部受了轻伤，现在还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齐娜都觉得自己没脸。 她都觉得慕倾袂应该揪着她的衣领把她直接顺着医院三楼的窗口丢出去，然后再派人狠狠地踩上几十脚，这样，起码她的心里能好受一些。 现在这样的平静，还不如暴怒。 太压抑，太可怕了…… 气氛一时间变得很紧绷，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齐娜眼里的泪水又不争气地往出流了，却还是倔强地瞪着慕倾袂，慕倾袂也看着她，准确地说，是看着她肩膀上的血。 齐娜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肩膀没有知觉了…… 管家急匆匆地赶到，站在慕倾袂身后，“少爷，人已经控制住了。” 慕倾袂这才收回目光，齐娜顿时感觉肩上的压力一松，便听到慕倾袂开口，“在哪。” “那三个男人都是为钱的亡命之徒，活捉费了点力气，断了手脚之后暂时关了起来，年莫瑶……受了重伤，少爷？” 慕倾袂道，“送到医院，治好她。” “是。” 管家不再多说，沉默着退下了。 齐娜瞪圆了眼睛，一瞬间似乎有些怀疑自己的听觉。 治好她？ 那个年莫瑶？ 事情发生时，那辆蓝色的跑车撞上来只是一瞬间，齐娜正满手鲜血哆嗦着要打120的时候，就有好几辆车一起过来，是慕家的管家到了。 把她们弄下车直接送到了医院。 车子临开走之前，齐娜从车窗里看见那辆蓝色的跑车里被拎下来一个女人，女人糊了满脸的鲜血，像一具破败的人形木偶一样被两个身轻力壮的保镖架下来，看样子已经是出气儿多进气儿少了。 但是齐娜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是年莫瑶了。 那个不停找陆橘麻烦，最后还要在慕氏大厦上跳下来的蠢货。 齐娜做梦也没有想到，派人来跟踪她们最后还撞上来鱼死网破的人竟然会是她！ 可见人被逼急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但是现在慕倾袂竟然还要救她？ 如果不是年莫瑶，小橘子现在也不会躺在手术室里面被抢救！ 齐娜激动地站起来，先前那些沉甸甸的情绪在此刻都化为了愤怒，“为什么要救！不能救！” 第五百四十六章 灾星 慕倾袂淡淡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也没有开口回答她的打算。 “她害了小橘子……为什么要救她……”齐娜的吼声里掺杂了呜咽，有些无力地捂住脸。 她现在连抬起头看看手术室灯光的勇气都没有，一句话都像是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你走吧，”慕倾袂或许是嫌她太吵了，忽然开口，“我不想看到你。” 他的声音很冷，甚至没有正视她，只用眼角的余光淡淡地瞥了她一下，整张脸像是埋在漆黑的暗影里，叫人看不清楚神情。 但齐娜竟然很神奇地看清了，那一瞬间，慕倾袂眼底弥漫而起的杀意。 毫不掩饰，冷到彻骨。 齐娜根本不怀疑，如果她不是陆橘的好朋友，此刻的下场大概不会比那三位被断了手脚的杀手好到哪里去。 只是她不想走！ 她得看着陆橘平安无事地从手术室里面出来！ 于是齐娜倔傲地坐在长椅上，朝着一边偏过头去，不看手术室，也不看人。 手术室对面的长廊尽头是一扇窗，尽管现在是冬天，但是医院里面的供暖设备很好，窗户上面连雾气都没有，澄明透亮，能看到一些长的挺拔的大树树冠。 快要掉光了树叶的树冠有些发秃，但是看一眼，却好像还能从那支零破烂得几片树叶里捞着秋天的气息。 齐娜的眼眶又开始发酸了。 追杀她们的人不是狗仔，也不是元和，而是年莫瑶。 照理来说好像她才是那个被‘连累’的无辜者，但是齐娜并不这么想，如果今天不是她非要让陆橘旷工在家等着她，还要陪她一起出去逛街。 陆橘就会一直呆在慕倾袂身边，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而她引以为豪的飙车技术，除了撞倒了一个杀手之外，也毫无用处。 这样一想，自责便像是绝了提的洪水一样停不下来，她忍不住想起自从高中毕业，她跟陆橘分念两所学校，彼此之间的联系便少得可怜，其间甚至有一两年不联系的时候，只有今年，好不容易在一块儿的时间多了一些，她竟然还害得小橘子进了医院。 齐娜抬起脸。 唐堂还觉得他是个‘灾星’，说谁跟他走太近会被连累来着。 现在看来，齐娜觉得她也很有灾星的潜质，单就这一方面而言，他们两个还真是‘绝配’！ 唐堂…… 齐娜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只觉得自己现在忽然很想见到他。 她起身，向外跑去。 慕倾袂并没有理会齐娜，他笔直地站在手术室门口，一双深如旋涡的幽暗黑眸牢牢地盯着手术室的门，似乎想要从紧闭的大门里看出些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手术室的大门依旧紧紧地关闭着。 一如当年。 慕倾袂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在一起，脸上没有半丝异样的表情，面部肌肉却已经无比紧绷，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将八岁时的那些记忆全部都给放下，但是此刻，那些东西纷纷不请自来，直接在他的脑海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车祸……又是车祸！ 不是意外，又是一场有设计的阴谋！ 这世界上的一部分人精彩地活在阳光下，但是总会有一群渣滓，他们缩在阴影里嫉妒着，盘算该什么时候将那些人都拖进黑暗里。 慕倾袂眼底燃烧着火焰。 年莫瑶当然要救，让她就这样死了，也未免太过简单！ 手术室的红灯还在亮着。 齐娜连医院的三楼都没有离开，她腿上的伤还没有愈合，走路都很痛，齐娜挪到楼梯间坐在冰冷的台阶上，翻出手机来给唐堂打了个电话。 不等唐堂开口，她就道，“我在医院，你现在有时间么？” “医院？”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纸张摩擦的声音，好像有什么掉在了地上，唐堂哎呦了一声，“在哪个医院？我去找你！” 齐娜把地址说了，又道，“我在三楼的楼梯间……” 唐堂来的很快。 因为齐娜说她在楼梯间，所以唐堂直接跑楼梯上来的，像他这样平时根本就不运动的人跑三层楼，呼吸就开始急促，却在看见齐娜的时候连口气都顾不上喘匀，紧张地上下打量她，旋即便发现了她腿上的伤口。 “怎么弄的？” 唐堂单膝点地跪在她身边，看样子是出来的太急，连一件厚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只穿着一件宽松居家的蓝色卫衣，外套一件宽松的运动外套，穿着一条同样宽松工装裤，蹲下来的时候露出有些削瘦的脚踝，指在她缠着绷带的小腿上虚拂了拂，没敢碰。 “车祸……”齐娜咬住下唇，忍住在看见唐堂的一瞬间就很想哭的冲动，垂头道，“我害小橘子进手术室了……” “什么？” 唐堂瞪大了眼。 齐娜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已经泣不成声了。 唐堂最怕的就是女生哭，齐娜流眼泪之后他手足无措，身上又没有带纸巾，只好把手缩进袖子里，擦了擦齐娜的泪水。 “别哭，现在怎么样了？” 齐娜抽噎了两下，哭的更厉害了，咬了一会儿牙关才开口，“还在手术室里。” 唐堂很想问一句‘那你怎么会在这儿坐着’，但是看齐娜哭的太厉害，他也不敢再多问了，只好蹩脚地安慰着齐娜。 上次在庄园里齐娜就已经把他哭得六神无主了，这一次比上次还要严重。 唐堂的心沉了几分。 从齐娜的反应上判断，陆橘的情况估计也不容乐观，那表哥呢？ 唐堂立即起身，“我给表姐打个电话！” 齐娜抬头看他，一双精致的桃花眸已经哭得红肿一片，“……谁？” “慕凌菲！” 唐堂满脸的严肃，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 本来这种事情也不必他多事，但是当年慕天锡夫妇出了车祸之后，唐堂是亲眼看到慕倾袂是怎么一夜之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的，这一次又是车祸，表哥肯定会受到影响！ 电话响了一会儿之后才被接起来，齐娜咬牙忍住了抽噎，唐堂疾声道，“表姐！你快来一趟医院吧，我表嫂出了车祸还在手术室里，我怕表哥他——” “哪里？” 慕凌菲迅速截断了他的话。 唐堂把地址报了，慕凌菲又扔下一句‘马上就来’，就挂了电话。 比唐堂要急的多，但也稳得多。 唐堂叹了一口气，也坐在了台阶上。 齐娜见他脸上挂着一脸的愁容，心底也生气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再加上方才电话里唐堂说了一半儿没说完的话…… “你表哥他怎么了？” 唐堂看了齐娜一眼，犹豫了一下，“主要是陆橘都进手术室了，我叫表姐过来，也省得我表哥情绪太过激动……” 激动？ 齐娜想了想在手术室前面慕倾袂的反应。 除了平静的诡异之外，没有看出他究竟哪里激动了。 他还说要救那个年莫瑶呢！ 一想起这个齐娜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去帮我看看，”齐娜现在不能在手术室门口呆着，但还是很担心陆橘，“小橘子出来以后你就来通知我！” 唐堂站起身，“那你呢？” “……我在这儿冷静一下，”齐娜抬手擦了擦眼角还挂着的眼泪，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一会儿小橘子出来看见我哭，该嘲笑我了。” 只是挤出来的笑也像哭，齐娜只好放弃了努力。 “那好吧……” 唐堂抬腿想走，顿了顿之后又转回来，把外套脱了下来递给齐娜。 齐娜抬起头，“怎么了？” “垫着坐，地上凉。”唐堂把外套放在齐娜膝盖上，又张了张口想说些别的，但是对于女生哭泣的恐惧让他还是赶紧溜出去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争执 剩下齐娜看着膝盖上的衣服愣了一会儿，又抱起衣服哭了个昏天黑地。 说不清楚什么情绪。 担忧……害怕……委屈……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有很多其他的东西一齐来凑热闹，齐娜觉得自己平时并不是这么爱哭的人，但是现在眼泪连收都收不住。 可能她也并不是特别坚强的人。 在娱乐圈这口大染缸里孤军奋战太久了，有些分不清荧幕与现实的区别，今天在商场里她还有被狗仔追时的从容，但是被那三辆车一起围追堵截的时候，心里远远没有表面上这样的淡定。 她很怕，但是她不能在陆橘面前表现出来。 直到现在，这份恐惧才悄然从被压抑的角落里迸发而出，她的手都有些发抖…… 齐娜左手握住右手手腕，忍了一会儿，两只手放在一起却抖得更加厉害了。 “靠！” 齐娜爆了句粗口，抱着衣服站起了身。 外套很凉，下了一场雪之后帝都就彻底被冬季的冷空气给包围了，方才还没感觉，现在一站起来，齐娜差点被紧贴住肌肤的凉意给激了一个寒颤。 她原地跺了跺脚，小腿上的伤口不严重，但还是缝了两针，现在跺跺脚，一阵钝痛，有血迹又从绷带里渗了出来。 齐娜出神地盯着那血迹，却好似不知道疼痛一般。 肩膀上的血比这严重得多，所以她在唐堂来之前先换掉了，以免唐堂进来之后受到惊吓，但是当时那个血腥的场面却无法随着衣服被换掉而消失。 鲜红的血，流下来的时候还有一些热度，然后一点点变凉了…… 齐娜又狠狠打了个哆嗦。 迷迷糊糊抬起头来看向窗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飘雪了，她把窗户打开，一股冷风迅速灌了进来，将有些混沌的大脑吹得清醒了一些。 雪下得很大，鹅毛般片片飘舞着。 她一直出神地看着，直到手机铃声将她的意识拉回来。 下意识地以为是唐堂的电话，可能是陆橘已经从手术室里出来了，齐娜急忙掏出手机，连看都没看就接通了，“喂？小橘子怎么样了？” “齐娜？”对面传来经纪人的声音。 齐娜一愣，把手机挪远了一些，看到了经纪人的备注。 知道不是唐堂打来的电话，齐娜一瞬间冲起来的血液再次回复平静，只是胸腔里的心脏还是跟鼓点一样跳着，一时半会儿平复不下来，叹息了一声，“刘姐？你打电话来干什么？” “我打电话来跟你确定行程啊，”经纪人语气里的震惊都快要投屏而出了，“齐娜，你可别给我半路出幺蛾子，明天早上九点，我准时去接你！” “哦……” 齐娜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她明天还要去山里参加综艺呢。 一去半个多月…… “刘姐，我能不去了吗？”齐娜捏了捏眉心。 “什么？”刘姐的声音立刻变得尖细，“齐娜，你如果再任性下去，后果会怎样你知道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这一次的机会如果你没能把握住，明天的百花奖你还想不想拿影后？” “刘姐，”对于经纪人一言不合的发散性思维，齐娜很有些无奈，“我这不是跟您请示呢么……” “请示什么？我说了，不能！” 经纪人撂下这句话，似乎怕齐娜会当场反悔一样，直接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那头传来的一串忙音，齐娜呆呆地在窗边站了很久，直到一阵风将一大蓬吹了进来拂在她脸上，齐娜这才清醒了一些。 用手背擦了一把脸，触手凉而湿，不知道是化的雪，还是流的泪。 慕凌菲赶到医院的时候，慕倾袂仍然站在手术室门外，连姿势都没有动过。 “老弟！” 慕凌菲急忙赶了过去，及肩的短发因为步伐迈动而向后扯起，露出左耳一枚幽蓝色的耳钻。 慕倾袂依旧没动，眼神近乎执拗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一旁靠着墙的唐堂见状急忙走到慕凌菲身边，小声道，“表姐，表哥他这样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慕凌菲拧眉，又看了慕倾袂一眼，才拉着唐堂走到一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堂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是车祸……” “车祸？”慕凌菲蹙眉，“怎么会出车祸，小橘子没有跟我老弟在一起吗？” 剩下的事情唐堂的确一无所知，看慕倾袂的状态也不像是能跟她说清楚的样子，于是慕凌菲转头打了管家的电话。 管家将年莫瑶丢在了一个三流医院里，又吩咐了人看紧年莫瑶，不准任何人探视，正在往回赶的路上。 他在电话里将事情大致跟慕凌菲说了。 慕凌菲一边听着，一边盯着慕倾袂，眉心逐渐拢了起来。 挂了电话之后，她绕到慕倾袂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打算怎么处置年莫瑶？” 年莫瑶？ 唐堂听到这个名字，隐约觉得有些耳熟，随后猛然想起，这不是几个月之前在慕氏集团的大厦上要跳楼还闹得沸沸扬扬的人吗！ 难道说…… 慕倾袂的眼眸动了动，终于落在了慕凌菲的脸上，表情却依然是淡淡的，没有开口，只是眼底的寒意却已经暴露了一切。 “老弟！”慕凌菲有些急，“你不能软禁她！” 慕倾袂眼底滑过一丝讥讽，但却稍纵即逝，又看了慕凌菲一眼就直接偏过头去，仍然没有说话。 “这件事如何解决自有公安机关的人来处理！如果我们擅自关押，置国家法律于何地？”慕凌菲有些急，就算是容恒，就算是当年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八年，没有了法律效力。 她都已经搜集到了所有容恒近年贪赃枉法的证据，准备在他的伤好之后直接将他送进了监狱，容恒将在监狱里过完他的后半生，这个结果，对容恒来说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只是慕凌菲今早将这个结果发消息给慕倾袂之后，并没有得到回复，他似乎对此一直都不满意。 “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这句话？” 慕倾袂忽然淡淡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冷酷，不含一丝感情，“姐姐？慕家家主？还是一名律师？” 慕凌菲的脸色变幻几许，声音也微微沉了沉，“都是！无论哪一种身份，我都有资格跟你说这句话！” 唐堂看两个亲姐弟竟然开始针锋相对，一时有些着急。 但他并不了解事情发生的始末，也插不上任何话。 慕凌菲盯着慕倾袂，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一直以来都对她心存抱怨，怨她无论任何事情都一定要找到证据，冷漠得仿佛是一个冰冷的国家机器。 这个事就算今天不爆发，以后也会爆发，只是导火索藏在哪里的问题而已。 慕凌菲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老弟，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像这样，只靠权力地位的高低去解决问题，那社会就乱套了啊……我们就算不能改变全社会，起码也不能做这‘混乱’的一员。” 唐堂虽然不清楚事情始末，但是听到这句话，总觉得很有道理，默默点了点头。 随后感觉头皮一凉，他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向表哥的方向，可慕倾袂并没有看他。 唐堂挠了挠头。 “不。”慕倾袂的拒绝无比简单。 “是非曲直自然有国家法律来主持公道！总之，我绝对不会允许你私自拘禁！”见慕倾袂如此油盐不进，慕凌菲冷了脸，喝道。 慕倾袂薄唇轻启，一字一顿冷的不似人间，“如果陆橘出了一丁点意外，我会亲手杀了她！” 第五百四十八章 劝告 “……” 慕凌菲瞪着慕倾袂，不知道是出于震惊还是出于别的什么，一时半会儿竟然没能说出话来。 唐堂站在一边，也觉得嗓子有些干涩。 慕倾袂说完那句话，直接就转过脸去不再看任何人，一双黑眸静静看着手术室的门，充满耐心地等待着手术室大门打开。 慕凌菲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放弃了。 自己也是急糊涂了，竟然在这种时候跟慕倾袂死犟，他没有在得知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宰了年莫瑶，已经是足够冷静了。 慕凌菲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到长椅边坐下了。 坐下去之后，她才慢慢闭了闭眼睛，她已两天都没有好好休息了，昨天慕倾袂离开之后，她又忙着处理容国的事情，慕茜听说容国受了伤，哭的差点晕了过去，其余一众族老在旁边争论不休，吵得她脑仁生疼，整整一夜都没能合眼。 现在静下心来想，好像一切都跟自己事先的预期不一样。 这件事情还没解决，就有下一件事紧接着冒出头来等待处理。 她知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地位越高自然也是同理。 慕凌菲捏了捏眉心，又看了一眼手术室闪着的红灯，复又低下头去。 手术外的三个谁都没有再说话，又过了一个小时，唐堂悄悄给齐娜发了信息，手术暂时恐怕不会结束，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 过了一会儿齐娜的消息才回复过来，“我再等等。” 唐堂盯着手机，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抬眼看了看慕倾袂和慕凌菲，还是一站坐的姿态，好像已经化成了雕塑般。 唐堂顿时觉得自己的存在在这里相当突兀，但是如果现在要走，那也是相当突兀。 唐堂回头望了一眼依然亮着红灯的手术室，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齐娜呢？” 慕凌菲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唐堂被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慕凌菲应该也从管家那里得知，是齐娜跟陆橘一起出的车祸，摇了摇头道，“她没什么大事，就是现在……” 唐堂看了慕倾袂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嗯。”慕凌菲却看懂了，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带我过去看看她。” 唐堂带她过去了。 齐娜还在楼梯口里，只是没有坐着，正出神地看着窗外的落雪，窗户看着，唐堂推开楼梯间的铁门时被冷风吹得哆嗦了一下，下一秒她看见齐娜抱着衣服就站在窗口，愣了一瞬间之后就急忙走过去。 “不冷吗？！” 唐堂径直绕到齐娜身侧，很大力地把窗户关上了。 胸腔里莫名燃烧起了一丝怒气，齐娜这是在干什么？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吗？ 冷风被隔断，齐娜却像是终于清醒了一般，抬眼看了看唐堂，寂灭无神的眼底燃起一丝星火，“……小橘子出来了？” 她的声音都有些发哑，刚开口的时候还咳嗽了两声。 “还没有，”唐堂摇摇头，抬头示意齐娜看身后，“表姐说来看看你。” 齐娜转过身，慕凌正走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她小腿上的绷带，“腿受伤了？” 知道陆橘还没有出手术室，齐娜眼底的星火熄灭了，含糊地应了一声，连点头的力气都好像没有了。 “受了伤就不要站在这里了，”慕凌菲道，“你明天还有活动，就不要太勉强自己。” 来的路上，唐堂跟她提了这件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让她将齐娜劝走，慕凌菲也觉得齐娜没有必要一再拿自己的前途当儿戏，陆橘会不会好，跟她在不在这里没有一丁点关系。 过于直白的说可能有些无情，但是事实的确就是这样。 他们都是成年人，各自有各自需要承担的社会责任，也需要对自己负责，而不是一拍巴掌为了什么兄弟义气胡乱头脑发热的中二少年。 “你走吧，等陆橘醒过来，我会给你打电话，你在这儿呆着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慕凌菲看出了齐娜的拒绝，又道。 唐堂也助力道，“是啊，你就听表姐的吧，你的腿伤虽然不严重，但也不能再继续这么折腾，你的综艺不是要在山里拍摄你还是抓紧时间休养吧……” 唐堂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样磨叽过，如果平时敢有人跟他这么说话，他绝对直接把人轰走，第二遍都不让那个人登门，但是现在，他却的的确确如同一个真实的老妈子。 齐娜微微垂着头，神色挣扎了一些，但是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如果陆橘醒过来，知道你因为她而耽误了自己的事业，你觉得她是会感激你，还是会怪你？”慕凌菲道。 这句话音落，齐娜才终于抬起了头，眼底闪动着一些晶莹，慕凌菲叹了一口气，又道，“回去吧，把你自己的事情解决了，陆橘也不用为你担心。” 唐堂最后带着齐娜一起离开了。 他也实在不放心齐娜这个样子一个人回去。 路上的时候唐堂接了一个电话，接了之后有些为难地看了齐娜一眼，降低了音量。 齐娜原本一直闭着眼睛半靠着车窗，听见他忽然降低了声音之后皱了皱眉，等唐堂打完电话之后开了口，“你有事就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回家就行。” “不——” 唐堂话还没说完，齐娜就敲了敲前排的椅背，“师傅，前面那路口停车。” 这年头，出来开出租车的师傅都得学会察言观色，在唐堂和齐娜之间很轻易地倒戈向齐娜，一脚刹车，直接就在路边停下了。 “下车，”齐娜依旧微微闭着眼，很懒散的感觉，“刚才怎么劝我来着？”她的语气里明显憋着一股子的火儿，虽然没有发出来，但是唐堂已经能听到小火苗呲呲呲的声音了。 他看了一眼满脸幸灾乐祸，眼神里都写满了‘又惹女朋友生气了吧’的司机，“那你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嗯……” 唐堂只好下了车，齐娜又将他的衣服扔了过来，“穿上。” 唐堂发蔫的脸色瞬间一扬，喜滋滋地接过衣服套在身上，正想再说句什么，车已经绝尘而去了。 “到家给我发信息！” 唐堂喊了一句，也不知道齐娜有没有听到，现在雪已经停了，但是车子驶离时带起的烟尘还是让唐堂咳嗽了两声。 “咳咳咳……” 这时候电话又打了过来，唐堂脸色有些无奈地接起了电话，一边看了看四周，走过人行道去另外一条街上拦车，“……喂？” “你还是得来一趟，”对面经纪人的声音压低了一些，“你跟顾城的合作专辑的主打歌曲选定，还需要你再来看一看。”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唐堂挂了电话。 在心里第一万次把签约公司的麻烦骂了一遍。 顾城。 来之前他就在跟这个姓顾的家伙讨论，他在纸上满满列了一大堆曲目的名称，可惜对方根本一点儿着急的意思都没有，一直在那儿跟他似是而非地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唐堂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犯困，感觉对方不是来跟他合作专辑的，而是来给他上哲学课的。 他打了个盹儿之后被齐娜的电话吵醒，然后发现顾城这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身边，唐堂一睁开眼睛之后正好与他对上视线，吓得抬手就把旁边乱七八糟的一堆纸给扫到了地上。 然后就跑去了医院。 唐堂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去，“嘉航大厦。” 车子驶出去之后唐堂搓了搓胳膊，这个顾城给他的感觉真是怪怪的，合作完这一次，下一次就别了吧…… 第五百四十九章 同性恋 唐堂推开工作室大门的时候，心里还是抱了一点小期待。 比如顾因为他的忽然离去感到不爽，也直接撂挑子跑了之类的。 但是当他看到录音室的方向传来明晃晃的灯光的时候，这个愿望一下子啪地一声破灭了。 顾城正坐在录音室里，弹着吉他唱着歌。 不可否认，以唐堂目下无尘全世皆是尘土的眼光来看，这个顾城音乐方面还是有一造诣的，但是与唐堂的多变风格不同，这个人总是给人一种很忧郁的感觉，只是忧郁也都压在平和下面。 有人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顾城大概属于沉默中沉默的那一类人。 唐堂推门进来之后，顾城抬了一下头，明显是看到他了，还对他笑了一下，只是手上的动作没停，吉他的和弦明亮而沉稳。 唐堂坐在调音台的前面，看到他着急离开没能捡起来的那些纸都被收好重新放回了台面上，最上面一张纸被人打了红圈。 《梦想的泡泡》 这是他的第一部专辑。 录音室里面的吉他声忽然换了一种调子，声音清亮而欢快。 “我说想要就是要，不必扭扭捏捏推推拖拖太无聊……”顾城的声音与唐堂不同，即便是轻快的节奏，以他的温和音调唱出来也不那么明快了，但是却有种令人心境平和下来的力量。 隔着玻璃，顾城又对他弯眸一笑。 他的头发可能是挑染过，在录音室里特殊的光线下散发出淡紫色的光泽，一张脸不像是唐堂有些苍白的感觉，而是瓷白的那种白，睫毛很长，鼻很挺，唇很薄。 薄唇的人一般都很冷淡，比如慕倾袂那样。 而这个顾城弯眸一笑的时候，又让人觉得他只是一个乖宝宝之流。 但是唐堂很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挑眉。 这是什么意思？ 在他这个原唱面前唱他的专辑？挑衅吗？ 这张是他第一份专辑，虽然他对于自己第一份专辑达到这个程度很满意，但是不得不承认，还是有稍许稚嫩的成分在。 尤其是他还有一个‘原唱不火，翻唱火’的诅咒名头在。 因此当顾城从录音室里面出来的时候，唐堂的脸已经快要拉到地上了。 “怎么了？”顾城看到他的表情，不禁一愣，“是我唱的不好听吗？” “没有，”唐堂的语气明显就是在说‘有’，却也并没有打算给顾城指点一番的意思，伸手在台上的纸张上点了点，“这是什么意思？” 顾城看到那摞纸，笑了。 “我想选这一首作为专辑的主打歌曲，可以吗？” 可以吗？ 唐堂觉得这个问题问的十分微妙。 他们两个人的合作专辑，却放唐堂的曲目作为主打歌，一般都是放两个人合作的曲目，或者挑选一首近期的听众印象最为深刻的一首。 放他的第一首专辑里的曲目，还来问他可不可以。 唐堂忽然有自己是一方恶霸，而被收保护费的顾城捧上一叠大钞还讨好地问够不够的错觉。 顾城没忽视他脸上的错愕，笑了笑之后走过来，指尖压在了纸张的边缘，“我……最喜欢你的这首歌，”顾城说话永远是慢条斯理，听的唐堂一阵鸡皮疙瘩都不知道该起还是不该起，顾城继续说着，“歌词立意完全抛却了世俗人的偏见。其实一个泡泡会飞的多高呢？飞不了多高就会碎掉了，但是唱了你的歌，我忽然间觉得这个泡泡能飞的很高很高。” 唐堂拧眉，听着这个不知道是夸奖还是嘲讽，但是他内心很容易就小气地直接当成嘲讽的调调，表情有些不好看。 经纪人从哪里找来的二百五，还什么音乐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他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顾城还打算继续自我陶醉，“好像……” “好了！”唐堂点了点桌子，忍住脾气还客套了一句，“跟你合作很高兴，我们重新选定一下吧，我不怎么想用这首。” 说完之后唐堂都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竖一个大拇指，有进步！ “能够跟你合作，我也很高兴。”顾城愣了愣，笑着回复了这句话，说的比唐堂真情实意多了。 两个人挑挑选选了半个小时，都没什么进展。 唐堂期间拿起手机看了不下十次，后来干脆忍不了主动给齐娜发了一条消息。 到家了吗？ 齐娜没有回复，于是唐堂看手机的频率就从三分钟一次变成了一分钟一次了。 “女朋友吗？”顾城停了下来，看着他。 “嗯……”唐堂被问得一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理论上来说，现在的他的感情线，已经不是可以拿出来随便谈论的事情了，需要保密。 唐堂在心里第一万零一次吐槽了一下签约公司的麻烦。 更何况，他还没有正式向齐娜问出那句‘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像齐娜这么优秀的人，唐堂不想随随便便就把这么重要的步骤混过去，他得精心准备一下，或者，等自己的身份能够够得上齐娜的时候…… 算了那太遥远了。 唐堂想的有些飘忽，要不就在这次专辑发布之后？ 顾城又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唐堂看手机的频率即将达到半分钟一次的时候，齐娜的消息回复了过来，只有简单的一个字。 嗯。 唐堂不仅有些头疼，火还没消呢？ 也不知道表嫂怎么样了，现在估计只有表嫂那边有了消息，齐娜才能平息下来吧…… “唐先生，不如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吧。” 顾城微笑着，无比善解人意的样子。 唐堂放下了手机，“别叫我唐先生，听起来就很……叫我唐堂得了！” ‘恶心’两个字唐堂没往外说，最近这段日子，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克制自己的情绪了，比如怎样委婉地拒绝自己不喜欢的称呼。 “好。” 顾城笑了笑，翻出了一张纸，“这个怎么样？” 唐堂看了看他指尖点着的曲名——《彩虹》 不是字面上的那个彩虹。 是所有腐女们都懂得的那个彩虹。 怎么说，这首歌并不算是由他全部原创的，而是两年前有个资深‘彩虹迷’写了词过来请他谱曲，唐堂本人对彩虹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看词写得还不错，那段时间也恰巧空窗，于是就随意谱了曲玩玩儿。 “彩虹迷”听了之后很高兴，一传十十传百，于是唐堂还在他们那圈子里小火了一把。 然后呢？ 然后又有无数翻唱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了，还因为这些翻唱本身就是‘彩虹’，比唐堂更加有心灵和精神方面的体会，所以唱的时候就格外的有感觉。起码比唐堂这个比铁钉还直的直男唱的有感觉。 很好，翻唱又唱翻了原唱。 提起来唐堂就一脸的难以描述。 所以顾城提出来的下一秒，唐堂就直接拒绝了，“不好。” 虽然点的还是他的歌，但还是不好。 “为什么？” 这一次顾城却没有轻易放弃，“你讨厌同性恋么？” “什么？”唐堂有些惊讶，不明白顾城为什么会问这么跳脱的问题，他们现在需要研究的难道不是哪个曲子更适合作为主打歌吗？ “讨厌吗？” 顾城锲而不舍地看着他，文质彬彬的脸上带着平静，但更多的却是执拗。 唐堂忽然有缩脖子的冲动，愣了一会儿后才道，“我不是。” 他没有直接说讨厌不讨厌，但力度却足以让顾城接下来有可能会问的更多问题胎死腹中。 第五百五十章 共同创作 我不是，就够了。 “……” 对于他这个回答，顾城稍微有些意外，一边的眉毛有些挑高，但很快就恢复了。 只是这样一段对话说出来了，唐堂也确定了一些事情。 顾城是个同性恋。 “呵呵……” 顾城愣了好一会儿之后笑了笑，而且这一次笑得比以往客客气气的假笑真诚多了，但偏偏唐堂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笑点，只好转而怀疑自己是不是人长的搞笑。 长相这方面，唐堂一直以来都并不算很在意。 他的公寓里也只有洗手间才有镜子，还是为了刷牙的时候能刷的周到一些，而且他不喜欢用梳子梳头发，只用手抓，靠手感确定发型是否可以。 虽然最近在那些烦人的家伙的看管下，逼的他不得不精致了一些，但是唐堂内在的灵魂依然洒脱不羁。 长相一切都是浮云，只有天赋技能才是王道。 唐堂胡思乱想的时候，顾城道，“可是，只有这首歌是我们共同创作的。” “什么？”唐堂瞪大了眼睛。 愣了一会儿之后他反应过来了，“当年那个把词发给我的人，难道是你？” 顾城的笑容里多了一些赞许的意味，似乎觉得唐堂这样就理解了很聪明，“当时我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所以就想借助你的名气来帮助我……们，事实证明，你确实有这个能力。” 唐堂觉得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 这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自己陷入了某个圈套，还不得不被逼着往圈套里面越走越深的不爽。 “你为什么……” 唐堂眼角抽了抽，张了张嘴，想说一些质问的话，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顾城道，“你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做么？” 唐堂看着他明显心情不错的笑脸，沉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又回到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上了，”顾城收起了笑脸，“你讨厌同性恋么？” “我不讨厌，但也不喜欢！”唐堂不怎么想再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不清。 “最近几年，大家对于同性恋的看法可能都宽松了一些吧……”顾城像是没有受他的态度所影响，眼底浮现了几抹难以言喻的神色，视线微垂，勾起的嘴角有些落寞的弧度，“甚至还有人为同性恋发声呐喊，说什么‘男女只为后代，同性才是真爱’的话……” 唐堂拧眉，“那不是很好？” “好？”顾城像是在咀嚼这个好字，笑容却凄凉了几分，“这些人，根本就是比‘看客’更无聊的‘下场客’而已，他们不满足于只围观，要说出一些道貌岸然的观点来让所有人都赞同他，如果没有太多人赞同也没关系，因为这恰恰证明了他们思想的前卫和独一无二。” 唐堂有些愕然，他有些不能理解顾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因为他对于别人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网络上时不时地说谁谁谁出轨了，谁谁谁又谈恋爱了，谁谁谁怎么怎么样了，这些都与他毫无关系。 有时候他都会觉得好奇，那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儿就一窝蜂往前赶，生怕自己的发言落后的人们，他们没有自己的生活吗？他们没有需要努力的目标吗？ 也许是因为自己过的很苦吧？而且他们已经习惯了那些苦，机械地每天重复一样的生活，永远都不可能冲出那个笼罩在他们身上的圈子，他们的先辈如此，他们的后辈也是如此。 他们的身上没有枷锁，但是心灵早就被套上了沉重的锁链，连挣扎一下的念头都起不来。 所以当另外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可能出现比自己更惨的情境，他们便如同苍蝇看到屎了一样，疯狂地往前冲，并且幸灾乐祸，觉得优秀的人都混这么惨，那他们还有什么意义追求优秀？ 于是颓废得心安理得，逐渐腐朽成一坨垃圾。 “每一个年代的人们都会有叛逆的抗争意识，在现在这样一个文化大爆炸的年代，他们没有能力抓住某一个非抗争不可的点。一身精力无处释放。两个男人在一起在这种情况下，就如同撕破了某种封建礼教的束缚一样。承认这种人存在的合理性，也就成了这些人宣泄的出口。”顾城继续道，“他们想用证明同性恋合理这一手段，来向社会表达抗争，来表达自己与众不同的前卫意识以及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唐堂有些惊讶地挑起眉，顾城这个人如何他暂时不想做评论，但是这一番话，他倒是觉得很有道理。 顾城又道，“宽松和宽容永远都只存在于二次元，就算是最近因为同性恋之风盛行而卷起来的耽美小说，也永远都是一个‘强’，一个‘弱’，强的那个代表男人，弱的那个代表女人。 如果让他们设身处地地思考，身边会出现两个同样阳刚的大老爷们儿在一起亲吻拥抱，他们都顶着同样散发着阳刚之气的脸，他们不帅，牵在一起的手同样有着粗狂的指节，你看那群腐女还是不是接受得了？” 顾城的声音有些激动，如果被人猛地一听甚至会觉得他激动得有些奇怪，因为他抨击的是那些站在他们身边，鼓励他们的人。 唐堂默默地听着，他也觉得很奇怪，但并不是觉得这个道理奇怪，而是觉得他在这儿听一个……同性恋说这些大道理很奇怪。他又不是弯的对吧！他是直的对吧！而且还有女……呃好吧，齐娜还没答应做他女盆友？ 唐堂很虚心地又想了一下，哦，是他自己还没说。 他在这儿一走神千万里，对面，他却早已看出了唐堂的神思不属，掀唇笑了一下，“对不住，我是不是和你说的太多了？ “没……” 唐堂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者对这件事发表什么看法，他是个直男，而且对于同性恋这类人的存在并没有任何想法，也不想点评什么。 哦，我不了解贵圈儿，对不起啊。 “只有《彩虹》是你我共同创作出来的曲子，”顾城终于拉回了正题，他拎起竖在一边的吉他，随意拨了几个音，“所以唐堂，我希望这首曲子，能成为我们合作专辑的主打歌。” 中心医院。 这场手术一共持续了八个小时。 直到天幕彻底黑暗下来，走廊里亮起了刺目的灯光，手术室门上的红色灯光才暗了下来。 “病人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麻药的效果也会在今天晚上八点钟左右就散去，但是什么时候能醒过来的时间不确定。” 慕倾袂坐在床边，盯着昏睡中双眉依旧有些簇起的陆橘，黑眸里像是聚拢了幽暗的风暴。 什么叫不确定？ 手术后病人暂时无法醒来的原因通常有两个，一是每个人的体质都有差异，所以对于麻药反应也会不同，这一点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但是第二点…… 医生说，病人伤在大脑，虽然并未造成不可逆的创伤，但还是会有影响。 如果快的话，两三天就会醒。 慢的话…… 那医生在慕倾袂目光的威慑下没怎么犹豫就把话说出来了。 慢的话，一个月也有可能。 病床上，陆橘安静地躺着，呼吸均匀而绵长，就像是睡着了，可是慕倾袂知道，她并不是睡着，她额头上的那道纱布白得刺目，靠右侧的一圈渗出来的淡红色则红得惊心。 慕凌菲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期间曾经尝试跟慕倾袂沟通，失败之后又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管家派人过来通知说九儿已经被接回了家，并且暂时瞒过了她为什么爸爸妈妈没有过去接她回家。 公司那边的会议暂时推迟，在此之前，所有的合同项目按照上一个季度的照常进行，损失肯定会有，但是慕倾袂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再理。 他现在只想守着陆橘醒过来。 第五百五十一章 他带来的不幸 雪停之后，月光照射在洁白的雪面上再反射开来，窗外的世界一片皎洁，病房里没有开灯，但也笼罩了一层雪色的明亮。 陆橘的脸在雪色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玉色光泽，就像是一樽精致的瓷娃娃，仿佛还要继续这样恒久地沉睡下去。 慕倾袂握着陆橘的手。 她说过她不喜欢呆在医院里的。 慕倾袂不知道从前的陆橘是怎样，但是自从她来到自己的身边，陆橘就三番五次住进医院。 尽管他认为陆泽铭说的话纯粹是无稽之谈，但是现在面对沉睡不醒的陆橘，心底忽然有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只要跟他在一起，陆橘就真的会走向不幸？ 车祸…… 十八年的车祸，十八年后的车祸，十八年前的医院，十八年后的医院，这一切仿佛都在此处交汇成一点，那些破碎的画面在慕倾袂的大脑里面拼凑完整，所有的画面都在指向这是他带来的不幸！ 他信誓旦旦地说会保护好陆橘，但是结果呢？ 慕倾袂薄唇抿紧，眸光落在陆橘的右耳上。 那里的伤口的结痂脱落，但是还是有浅粉色的疤痕。 旧伤未愈，又添新创。 他根本就没有做到！ 还有什么资格保护她！ 慕倾袂咬紧了齿关，一股暴躁的无力感迅速席卷了他的内心，握住陆橘的手也开始收紧。 昏睡中的陆橘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感觉到了疼痛。 慕倾袂几乎是惊慌失措地放开了陆橘的手。 他……又伤害到她了？ 慕倾袂在陆橘的床头枯坐了一夜，天亮之后，陆橘仍然没醒。 他给陆泽铭打了电话。 号码是在陆橘的手机里找到的。 陆橘受伤住院，陆泽铭作为她的父亲，有权利知道这件事情。 陆泽铭赶来之前，慕凌菲先过来了，看到慕倾袂依然还是昨天离开时的那个姿势坐在陆橘床头，叹了一口气。 “女儿——” 陆泽铭冲进病房，一眼看到了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陆橘，遍布皱纹的脸上双眼猛睁，“这是怎么回事？！” 慕凌菲有些惊讶，“这位是……” “陆橘的父亲，”慕倾袂起身，看着陆泽铭扑到床前，声音有些沙哑，“对不起，她出了车祸。” “车祸？！” 陆泽铭的声音都因为震惊而有些扭曲，慕凌菲因为突然知道陆橘还有个父亲的震惊便不足一提，只是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种时候也实在不是打招呼认亲的场合，只能默默地看着。 慕倾袂道，“医生说她本该已经醒过来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程泽铭忽然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因为她不想醒！” 他看着病床上昏睡中的陆橘，目光怜惜而悲痛，像是能够猜到此刻的陆橘正陷于怎样痛苦的挣扎之中。 “你说什么？”慕倾袂皱了皱眉。 陆泽铭心间忽然燃起了一丝怒火，凭什么她的女儿受此折磨，慕倾袂却仍然是这样毫不知情的模样。 毫不知情，就可以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么！ “因为她不想看见你！”陆泽铭站了起来，更加激动地冲慕倾袂嚷，“我女儿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 陆泽铭双目圆睁，脸上的皱纹都因为颤抖而绷直了几分。 慕凌菲觉得他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和奇怪，况且他这样说实在很不合情理，“陆伯父，请您冷静一下，陆橘会变成这样我们有责任，但你不能这样说我弟弟，陆橘出了车祸，我弟弟不会比您的难过少一分！” “哈哈哈……不会少一分？”陆泽铭压根儿就不看慕凌菲，嘲讽而愤怒的目光盯紧了慕倾袂，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他带给我女儿的痛苦还少吗？哪来的脸来为我女儿难过！” “陆伯父！” 慕凌菲即便有再好的修养，此刻都没有心情来维持了。 父母看见女儿昏迷不醒，会因为震惊悲痛而情绪不稳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但是现在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慕凌菲看了一眼对此没有任何话反驳的弟弟，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气得都想发笑。 这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 “我要带我女儿走！”陆泽铭激动地道，“我女儿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慕凌菲震惊地看着他竟然开始试图拉陆橘起来，急忙道，“陆伯父！陆橘她还昏迷不醒！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啊？” 慕倾袂的面色变了变，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周身笼罩着沉默阴郁的气息。 慕凌菲这个时候简直无暇顾及自己这个没用的弟弟，只能自己上前去拦住陆泽铭，“陆伯父！你不能带走她！” “她是我的女儿！” 陆泽铭激动地嚷，“我的女儿！” “陆伯父！你不能——” “让他们走吧。” 一道低却无比清晰的语声响起，慕凌菲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了，机械地扭过头来，震惊地盯着自己的弟弟，“你说什么？” “我说，”慕倾袂抬起头来，双眸里夹带着红血丝，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散发着浓厚的颓靡气息，像是坠入深渊再也爬不上来的恶魔，他轻轻开口，一字一顿，“让他们走。” 他说的不是‘他’，而是‘他们’。 慕凌菲觉得自己糊涂了，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慕倾袂跟陆橘也快要修成正果了，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她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茫然。 他们姐弟，从小到大劫难无数，这是另外一劫吗？ 病房里谁都没有再说话，看似年迈体弱的陆泽铭像是爆发出了体内巨大的能量一般，竟将陆橘背在背上直接带走了。 脚步声蹒跚离去，病床上空荡荡，只剩下余温。 慕凌菲张了张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病床，又看一眼僵立原地的慕倾袂，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弟弟……”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猛地扑过去掰起慕倾袂的手，震惊地看着他紧握的拳头里渗出来的血迹，“老弟！” 帝都大学附属医院。 五名权威医师汇聚在这里，他们身上都穿着白色的大褂，三名男医师，二名女医师，柳丞哲向他们鞠了一躬，“各位前辈，这个人是我很重要的人，所以还请各位不遗余力，全力救治！” “这是当然的！” 靠得最近的一名女医师将她扶起来，这位女医师戴着一副银框眼镜，已经四十余岁的她看起来皮肤状态保养不错，扶起柳丞哲后看向另外四人，“小哲难得拜托我们什么事，你们说是吧？” “那是那是！” 另外一名胖胖的男医师道，“平时争这个徒弟都争得头破血流的，今天那就看本事说话，谁治好了那个姑娘，谁就是大师父！” 众人纷纷附和。 只是另外一名短发，脸上的五官看起来稍微严厉一些的女医师有些犹豫，“丞哲，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位应该就是慕家少爷的未婚妻吧？以慕少爷的能力，完全可以把她带到更好的地方去救治，为何要送到这里来？” 柳丞哲顿了顿，还没有说出话来。 最开始答应的女医师立即道，“胡兰！年轻人的事儿你能不能不要问的那么细致？是让你救人又不是让你害人！再说了，那些个所谓大医院里的医生就真的比咱们强啦？不过是……” “咳咳！” 一名头发花白的男医师严肃地咳嗽了一声，“方琴，有些话不用明说，我们大家都懂。” 第五百五十二章 等你醒来 “唉，林志祥你这个死老头子？跟我这儿装什么深沉！昨天你那份报告还是我帮你改的呢？” “咳咳咳……”林志祥咳嗽得更厉害了一点，有些汗颜，“这个也不用明说……” 这五位都是柳丞哲在帝都大学上课时的老师，都是他的授业恩师，柳丞哲眼底浮现了一丝笑容，而后认真地道，“实不相瞒，学生很喜欢她。” “——咳咳！”这一次换成方琴咳嗽了，银框眼镜后面的眼睛微微放大，拍了拍柳丞哲的肩膀对他竖起大拇指，“小哲！猛！不过我支持你！” “你支持个鬼！”一个光头的医师撇嘴，“你支持咱们丞哲去当小三？” “刘大壮，你话说得忒难听，别人还没结婚呢好吗？再说了，咱小哲是想救她！又不是想泡她！” “……救完不就得泡了？” “我今天不揍你——” 光头医师光速躲到胖胖医师身后，“方琴，小辈面前休要撒野……赵明你快帮我拦着点！” 柳丞哲的表情颇有些无奈，只是唇角的笑意仍旧温软。 胡兰无视乱成一团的几人，走到柳丞哲面前，认真地道，“小哲，这个人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帮你救治，但是有些事，我劝你不要做。” “胡老师，学生知道”柳丞哲微微欠身，正色道，“我当然不会试图摘他人心上之月。” 胡兰看到他一如既往清澈坦然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劝不了他，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一向聪明，就不多说了。” “谢谢胡老师。” 柳丞哲收起笑意，眸光深沉。 他不会去摘他人心上之月，却要月，奔他而来。 回到安置着陆橘病房时，陆泽铭正守在陆橘的床头。 柳丞哲走过去，陆泽铭立即道，“怎么样？” 柳丞哲没什么表情，坐在另一边拿起水果篮里的橘子，慢条斯理地剥着，“我已经拜托了我的几位老师，他们会全力救治。” “一定要想办法治好我女儿……”陆泽铭咳嗽了几声，神色间满满的焦灼，“否则我把她带过来，岂不是害了她？” 慕倾袂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柳丞哲也在旁边，当机立断让他一定要把陆橘带出来。 他这才什么都不顾，带走了陆橘。 但如果这里的医疗力量比不上中心医院，那岂不是会坑害了陆橘？ 柳丞哲眸色微冷，“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他将剥好的橘子去掉丝络，放在果盘里，而后看向陆橘，她依旧安稳地睡着，不知道外界所发生的事情，像一个熟睡的天使。 “……我出去抽根烟。” 陆泽铭起身走出去，柳丞哲头也未抬，静静地看着陆橘的睡颜。 冬日上午的阳光灿烂且明亮，透过玻璃窗暖洋洋地照射进来，一切都静谧且美好。 柳丞哲的眼底带着怀念和轻微的茫然。 他们上一次这样安静地相处，是在多久以前了呢？ 四五年前？ 那时好像也是这样，陆橘刚吃过了药，躺下休息，他就在旁边默默地陪着她，只是那时的陆橘还怀着孕，从头到脚都瘦削不堪，仿佛所有的营养都被肚子里的孩子给吸收了一般。 再加上精神的压力，她整个人苍白得不像话。 而现在，陆橘虽然昏迷着，但是脸色很好，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浓密的睫毛，樱红的唇瓣闪烁着动人的光泽。 柳丞哲眸光微闪，他不由自主地倾身靠近，像是被宝物抓住了目光的大盗。 何其有幸，你再度回到了我的身边。 一阵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柳丞哲停住动作，眸光掠向床头柜上放着的一部手机。 陆橘的手机。 柳丞哲的眉头拧了起来。 低声念着屏幕上显示的两个字，“齐娜。” “喂？小橘子吗？你怎么样了，没事了是吗？”电话刚刚接起，对面就一阵连珠炮似地发问，隐约还有风声和旁人的喧闹声。 柳丞哲等齐娜问过瘾了才淡淡道，“我是柳丞哲。” “……怎么是你？！”对面静默了一阵，旋即传来齐娜无比震惊的声音，高了八度险些穿透柳丞哲的耳膜。 “听见是我，你似乎很意外？”柳丞哲将手机稍稍挪开耳边，唇角掀起一丝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齐娜厉声道，“当然意外！为什么小橘子的手机会在你手里？你把她怎么样了？慕倾袂呢？” “是他亲口不要陆橘的，”柳丞哲眸底闪烁着一道寒芒，“我把她带过来治病，有何不可？” “不可能！”齐娜气愤地道，“我告诉你柳丞哲，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小橘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没完！” “你不觉得，陆橘在慕倾袂身边才不安全吗？”柳丞哲冷笑道，“慕倾袂带给她的，除了伤害还会有什么？她在我身边，起码不会有任何危险。” “我就知道你一直对小橘子心怀不轨！你果然下手了！”齐娜气得不行，“司机！掉头！不去机场了！” 旁边隐约传来别人的劝告声，“齐娜，现在不去怎么能行……司机，照直开！” 柳丞哲向后靠，目光在陆橘脸上落下，慢慢地道，“你放心，陆橘的父亲也在这里，我不会对她做什么。” “鬼才信你——” “你不信又怎样？你知道我们在哪儿吗？” 电话那头齐娜沉默了一下，隐约又响起别人的声音，带着恳切的哀求，“齐娜，你能不能别闹了？我们一大堆人都准备了好久，只等你了……” 柳丞哲嘴角的笑意一点点铺满，只是带着嘲讽的冷。 稍顷，那边的电话挂断了。 柳丞哲将手机搁回床头柜上，又拿了一个橘子慢慢地拆着皮，弄好以后放在了果盘里。 而后静静地看着陆橘，没有再继续先前被打断的动作。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永远都有时间围绕在另外一个人的身边，但他可以抛下所有，只等陆橘醒来。 等你醒来之后，一切才算是彻底回归原点。 慕宅。 “我要麻麻……” 管家满脸惊怖地让女佣将趴在书房门口哭累了的九儿抱走，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书房里就传来了几声巨响。 唉…… 自从那天少爷孤身一人从医院回来，管家就知道这事儿迟早有一天瞒不住九儿小小姐。 期间齐娜打了好几次电话来，少爷一次不接，后来干脆拉了黑名单。 更要命的是，还有几家店铺接二连三地送来东西，说这些都是陆橘买的，管家战战兢兢地将这些东西留下了，都不敢拿到少爷面前跟他说。 这不，才几天的时间，九儿小小姐已经无比敏锐地从众人噤若寒蝉的反应和她爸爸的状态里看出了端倪。 现在陆橘几乎已经跟九儿小小姐的生母一样，成为了慕宅不可提起的禁忌存在。 当然，九儿小小姐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触犯禁忌。 慕凌菲又嘱咐他这几天看好少爷，不要让他做出什么出格的实情。 什么事情？ 管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少爷这几天几乎回到了跟从前一样的状态，每天照常去集团，回来之后就将自己关进书房里，整个人越发的沉默冷肃。 只是还是有些变化的，如果说先前少爷是不让人近身十尺，那现在就是不得近身十丈！ 稍有差池，便会惹来雷霆之怒。 这怒虽然也不是拿下人来撒火，但是单单是如此令人压迫的气息就令所有人不敢高声语，慕宅仿佛又变回了之前九儿刚刚过来时的戒备状态。 沉闷压抑，不能呼吸。 所有人都在心底无声呐喊：陆小姐，您可快回来吧！ 第五百五十三章 徒步爬山 “齐娜！” 经纪人进了剧组给齐娜提供的房车里，“再过一会儿就要出发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齐娜伸了伸穿着防滑登山靴的脚，“准备好了，随时出发。”她放下了始终都没有信号的手机，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鬼地方，剧组进来之后就一直没有信号，她想再给陆橘打个电话都没有办法！ 那天打电话过去发现是柳丞哲接的之后，她就立即又给慕倾袂打了电话，可是那家伙居然没接！ 她之后再给唐堂打电话让他去慕家看看情况，可是唐堂回电话说，他压根儿就连门儿都没进去，慕宅明明还是那么多人，却沉静的像是一座死宅。 齐娜皱了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那就好！” 经纪人合掌道，又看着她放在抽屉里的手机皱了皱眉，“齐娜，这几天你就先别看手机了，毕竟我们是在山里面拍节目……” “我知道了！”齐娜打断了她的话，“刘姐，我就是想看看时间。” “我的表给你戴！”刘姐立即卸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稍后翻越大山，为了力求逼真的效果，除了摄像跟何伯，就只有元和了，你自己看着点时间。” “这表……”元和愣了愣，“算了吧，我跟着他们也不用看时间。” “不行！”经纪人将手表塞进她的手里，“叫你戴着就戴着，万一有需要呢？况且我们这个综艺里面，时间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就比如我们从今天开始，就要徒步翻过两座山脉到另外一座小镇。” “哦……” 齐娜点点头，接过手表戴上了。 又检查了一下背包，确认尽量带着有用且轻便的东西，除了必要的水和食物，还要带着指南针等辨别方向的山区生存要物，还有一些简单的补妆用品，毕竟是明星，要出现在镜头上，多少也要有一些明星的样子，起码不能绝对素颜，这也是对于观众的一种尊重。 出了房车之后，温暖的阳光和空气中清新的绿植气味扑面而来。 齐娜舒心地叹了一口气。 山里跟城市相比，这就是最妙的好处了，空气清新，没有钢筋水泥建筑那样冰冷的外貌，也没有车尾气和各种腐烂的角落散发的味道，尤其是人心腐烂的味道，最难闻。 这里的温度也很适宜，常年不下雪，到处都是春暖花开一派生机盎然之色。 齐娜正准备愉悦地做个扩胸运动，就看见另外一辆房车上走下来了一个令她顿时身心都不那么愉快的人——元和。 相比于齐娜的轻装简从，元和简直如同去夏威夷度假的女大款。 头上顶着的遮阳帽上沉甸甸地堆满了各种珠宝和花饰，脸上还架着一幅太阳眼镜，擦的有些过于白的脸和颜色妖异的口红。 更夸张的是，她身后紧跟着给她打着太阳伞的助理。 齐娜只让助理帮她收拾了背包，就放她去休息了！ “呦，这不是齐大明星吗？居然也会纡尊降贵来跟我们这种小人物来合拍综艺？真是新闻！” 摄制组的机器还没有架起来，元和趁此机会开始对齐娜冷嘲热讽。 齐娜自己都觉得她成天这样活着很累，她一天不损别人心里很难受是吗？ 径直就从旁边绕过去了，连理都没有理她。 如果不是助理拉着，元和还要继续追过来找麻烦。 齐娜走向另外一边，走了一段路之后看到一位老人，他正在检查包裹是否足够结实，手上缠绕着两指粗的麻绳，一端屎复杂的绳扣，一端是磨得发亮的铁钩。 齐娜走过去打招呼，“何伯！” “来啦？” 何伯笑眯眯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检查装备。 齐娜蹲下来虚心请教，指着他手里的钩子，“何伯，这个是什么？” “攀山锁，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上，兴许会用到这个。”何伯举了举手里的钩子，把弯曲的部分和绳结的打法都给齐娜展示了一下，紧接着看到了齐娜身后晃悠悠过来的元和，又重复了一遍。 “攀山？”元和压根儿就没有听何伯在说什么，吃惊地嚷，“走山路就够夸张了好吗？到时候让摄制组的摆拍几个镜头不就好了？谁还真的去爬山？摔死有人负责吗！” 元和发完一通牢骚，自顾自往前走了。 何伯叹了一口气，将攀山锁收起来，放在了包裹的侧面。 他们今天的任务不轻，要一直爬到半山腰那儿，节目组设立的休息站去才能休息。 虽然这里的风景令人心旷神怡，但毕竟也实实在在的是一座山，谁也不能贸然在不能完全确保安全的地方逗留。 经纪人又嘱咐了齐娜几句，他们就出发了。 齐娜本来觉得以她的体力，怎么着也能撑过这第一天，可是没想到中午中途休息了之后，这双腿就沉的仿佛灌了铅，一路上也不知道擦了多少次汗，到后来齐娜连妆都懒得补了，放弃自我。 元和却将明星素养贯彻到底，无论多累都坚持停下来补妆，齐娜就趁机休息一会儿，但是当她想一口气儿直接走下去的时候，再听到元和喊停补妆，她就忍不住想要揍她。 当然，她还不能摆出想揍她的表情，毕竟现在摄像机已经架起来了，所有导演和制片人员都在等着她们的矛盾，除了既定剧本里面那几个无关痛痒的设置点，她不准备另外加码，到时候被剪辑得乱剪一气，她这个话题女王的头衔可就坐得实实的了。 中途休息时间一过，何伯就背上了包裹准备往前走。 齐娜喘了两口气，将眼前冒金光的感觉压下去，咬了咬牙背上背包追了上去。 “我不走了！我走不动了！” 元和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嫌弃着林间漏下来的阳光晒到了她的肌肤，一边冲他们嚷，“能不能多休息一会儿啊？ 齐娜：“……” 从某个角度来说，元和也的确是清新不做作了。现在这镜头开着呢，就敢这么‘耍大牌’，真不怕后期剪辑得不成样子？ 何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摇摇头，“女娃，还是赶紧起来赶路吧，咱们天黑之前要上到半山腰呐！现在不早啦！” “不走了不走了，说什么都不走了！”元和坐得更实诚了一些，齐娜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摄制组的镜头杵在那里，她能直接就仰面躺在大石头上面休息。 “唉……” 何伯叹了一口气，“那再休息十分钟吧！” 齐娜跟着坐下来，舒了一口气。 肩膀上传来一阵不舒服的感觉，她也没空去检查，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背包的带子把肩膀给磨破了。 果然带着气雾剂是正确的决定，等会儿到了休息站要喷一喷。 “女娃，来，背包给我。”何伯朝她伸出手。 “啊？”齐娜一愣，以为何伯是要帮她背着背包，连忙道，“不用，我自己可以背着的何伯。” “哎呦，”一旁的元和见状立即酸道，“还真是大明星，到哪儿都有人殷勤奉承着哈？” 摄像大哥立即对着元和一阵特写，把她脸上的尖酸刻薄给拍了个十成十，换来元和一枚硕大的白眼儿。 齐娜：“……”看这样子，还真是有恃无恐。 “我不是要帮你背，”何伯是个正经的山里人，朴实善良，就算元和这样明嘲暗讽也老老实实地解释了一句，然后才道，“我给你拿这块粗布缠上几圈儿，就好了。” “谢谢何伯……” 齐娜看着何伯帮她细心地在背包带上缠绷带，偷偷瞪了元和一眼。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可没有明目张胆的，所以除了元和没人看见这一眼。 第五百五十四章 前进的道路 元和被她这一眼瞪得跳脚，张口又指天骂地地吐槽了整整十分钟，直接把休息的时间都用光了，何伯说一声‘走了’她才泄了气儿似地又在石头上赖了一会儿。 因为元和，她们的进度被活生生砍掉了一半儿。 天没黑之前她们就原路返回了，宁可回营地过夜，也绝对不能在深山里搭帐篷过夜，不安全。 这件事当然是合了元和的心意，但是齐娜翻了翻日程表，今天一天算是白搭了，如果接下来的进度能照常还好，如果元和继续这样不配合，不合作，那她只能提前离开这档节目，去剧组了。 最最主要的是，就算她提前离开是元和的错，但是播出去的节目不会那样写，大家只会说齐娜这个人没有综艺意识，不懂得合理规划时间。 齐娜在助理的帮助下给肩膀上被磨破的地方上好了药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了一会儿，她走出了房车。 她一眼就看见了同样还没有睡的何伯。 何伯没有住剧组准备的地方，而是搭了一架帐篷，现在正坐在外面的一把小马扎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袋。 他的面前烧着一个篝火堆，火苗安稳地燃烧着，时不时蹦出一个火星，蹦的远了，就会被何伯伸出一脚踩灭，而后又是一口水烟。 在这个打火机都能被玩儿出花的年代，何伯这个山里的朴实老人，还在抽着这样近乎复古的东西。 齐娜皱皱眉，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走过去，“何伯，我们今天耽误了您的进度了吧？” “没事儿，”何伯笑了笑，“我也老了，想走遍全国的想法还是不切实际的，多走一些，少走一些，都……一样。” 他虽然这样说，但是齐娜还是听出了何伯话里的向往和失望。 何伯出生在大山里，那里生存条件很艰苦，他只念过小学之后就回家务农，甚至连山外面的县城都没有去过。因为不愿一辈子都被大山困住，永远只能看到山里的日光和天空，所以何伯选择走出来，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用双脚来丈量土地，虽然因此而得到了节目组方面资金的援助，但是她们过来，一定会拖累何伯的进度。 这就是选择的艰难吧？ 想要获取一样，就必须放弃一样。 向前走一步的同时也要向后退一步，一辈子走走退退，也不知道终点会不会就是起点…… 很多人通过一辈子的奋斗努力达到的终点，也仅仅才是另外一部分的起点。 这个世界，哪来的公平。 何伯回身从帐篷里又拿出一个小板凳，递给了齐娜。 齐娜接过来坐下，“谢谢。” “何伯，您可以不必顾及我们，就算节目组让您配合我们一起拍综艺，但也不该耽误您的行程，”齐娜认真地道，“明天，如果元和还是这样，您就先走吧。” 何伯低着头，又抽了一口水烟袋，看得出来有些犹豫，这个朴实无华的老人并不想轻易放弃谁，可事实摆在面前，他也不能违背自己对自己的承诺。 “现在的年轻人成长环境好……”何伯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叹息，“但是身体素质方面在意的就不如我们，人这一辈子，就是要一直往前的，没有人应该停留在原地，就算只走了一步，那也得往前，不能后退啊……” 他们今天就被迫后退了，原定的到达半山腰的计划并没有实现，兜兜转转了一天，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齐娜很能理解何伯的感受。 元和那边的房车很安静。 留守在营地的众人看到他们回来，一边惊讶一边被元和支使得团团转，一会儿是要干净的热水，一会儿是说虫子太多，一会儿又是手脚酸痛…… 齐娜十分怀疑这位大小姐是出来度假，而不是远足的。 “是！不能后退！”齐娜笑着站起来，原地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脚，“何伯！我们明天几点出发？” “七点？”何伯犹豫了一下，说道。 齐娜笑了笑，“六点吧！” 何伯满布皱纹的脸露出了一丝笑意，“好！” 齐娜临睡之前把这个消息发在了群里面，第二天一大早，齐娜给自己定了五点钟的闹钟，起来之后听到隔壁元和的房车里忙的四脚朝天的声音。 元和大小姐洗漱化妆需要用两个小时的时间，六点出发，时间根本就不够。 说实话，齐娜的时间也不够。 所以她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肌肤状态，让助理给她梳了个高吊马尾，戴上鸭舌帽，轻装简从。 今天没有再返回来，几人顺利到达了半山腰的休息站，只是第二天元和说什么都不肯再早起，直说让他们先走，她后面再跟上。 齐娜冷笑了一声没有表态。 跟上？ 都落后了还怎么跟上？ 一定是要蹭剧组的车往前赶了，元和这个家伙！ 何伯对此也只能叹息了一声，带着齐娜继续往前。 再翻过一座大山之后就到了小镇里，小镇看起来很想是古城，青色的石砖堆砌的厚厚高墙，上面零星不满了青色的湿润青苔，古镇有河穿行而过。 几人在山上遥遥望见，齐娜兴奋得不得了。 何伯去买了古镇里最负盛名的梅子酒，回来之后给齐娜也灌了一壶。 “提不上劲儿的时候喝一口，全身瞬间就充满了能量！”何伯笑道。 齐娜噗嗤一声，觉得这句话颇有某能量饮料的异曲同工之妙，她在节目中从来不喝酒，这一次却是破了例，甘香醇美的梅子酒穿喉而过，将古镇悠远的历史清香留在了心间。 这一天晚上，她们在小镇里的一个旅馆住下，元和果然是跟着剧组的车一起过来的，下车之后还不忘十分敬业地吐槽一顿好累之类的话。 齐娜没看出来哪里能体现出来她很累，除了饭量。 过了小镇之后虽然还是一大段山路，但是他们换了骑行的方式，从盘旋的大段山路上骑行而过，路上还有不少同样以其行为目的的人，一部分停下来拍照，何伯停也不停，除了吃饭的时间，他一直都奔驰在路上。 才过了两天，元和又撑不住了，这段路她蹭剧组的车蹭的更加方便，隔三差五就让齐娜跟何伯先走，她随后就到。 晚上的时候因为她而耽误了进度，不得不住在帐篷里的时候，元和满脸的都是嫌弃，更放言在这个没有抽水马桶也没有热水更没有空调的地方呆一秒都呆不下去。 她抱怨的时候，齐娜就冷眼看着她。 不出意外的话，这次综艺一过，她能看到元和的场合就会少很多，有背景可以，但也不是这样无所畏惧地用的。 齐娜是大牌，但是耍大牌的人只有元和。 齐娜不止一次听到何伯因为元和而叹气。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没有谁该停下来等待别人，如果想不被落下，那就奋起直追吧。 何伯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甚至没有通知齐娜和元和。 只在房间里留下了一张纸条——中午之前，赶到山顶。 元和知道之后很是不屑，或许是收到了警告没有再那么明显地表现出来，但是无论是眼神还是口吻，都是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 齐娜二话没说，看到纸条之后就准备出发了。 元和倚着门框，助理忙前忙后为她搭配今天该穿的衣服，元和就斜着眼睛看齐娜背着背包从门前经过，“齐娜，你这么拼，如果只是作秀的话是不是过了？” 现在还太早，摄制组甚至还没有过来，元和也就不委婉了。 齐娜停下脚步，漠然地看着她，“只有你这种生活里只有作秀的人，看别人的努力才像是作秀，元和，你跟我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你就不配和我说话，”她抬起手，指了指元和，“以后，别像个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很恶心！” 第五百五十五章 人生之路 齐娜的心情其实一直都很不好。 不止因为担忧陆橘。 到了小镇之后她又打了几次电话，除了第一次柳丞哲接了之外，剩下的无一例外都被拒接了。 齐娜就知道，手术虽然成功，但是小橘子一直都没有醒，否则她一定不会不接自己的电话。 这个事儿一直都藏在她的心里，只有每天都把所有的精力都消耗出去，直到没有力气再胡思乱想之后，心情才算是好一些。 还有何伯的话。 没有谁会站在原地等待别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有自己向往的前方光明大道。 齐娜忽然觉得自己很迷茫。 她是大明星，是万众瞩目的舞台上的那颗星星，但是她的光芒，完完全全是为了追逐唐堂才存在的。 想要站在他身边，想要和他一样。 这是一直以来支撑着齐娜的信念，看似幼稚，却是她内心真真切切的想法。 所有人在孩提时候一定都曾经许下过各种各样的梦想，当老师……当科学家……当宇航员…… 那时齐娜脑海中划过的只有唐堂弹吉他时发着光的样子，于是斩钉截铁地道：“我要当明星，我也要发光！” 当然，留给她的只有满堂哄笑。 那时小小年纪的齐娜不知道是跟自己较劲，还是跟别人较劲，竟然硬生生地将这个梦想付诸成了现实。 当年那些嘲笑过她的同学，反而都记不清脸了。 可是…… 齐娜看着满天的繁星，心里那种迷茫的感觉越来越浓厚了。 小橘子说的很对，比起当明星，她的梦想更是想当一名配音演员，只做幕后工作者，不需要露脸。 成为明星，是为了追寻唐堂的脚步吧？还是因为年少的不甘心？ 如果不当明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心事儿了吧，比如绯闻，比如元和…… “唉……” 齐娜揉了揉头发，觉得自己这人生过得真的是一团乱麻。 “闺女，怎么了？” 何伯从帐篷里走出来，手里还端着烟杆子，看样子也是一直都没睡。 齐娜急忙起身，将小马扎让给何伯，何伯摆了摆手，从旁边拉过了另外一个，又伸手示意齐娜坐回去，笑问，“睡不着么？” “是有些睡不着……”齐娜坐回去，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白天奔波了一天，本来应该是会累到倒头就睡的，但是齐娜躺下之后只觉得浑身酸痛再加上那么多烦心事，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有心事吧？” 被何伯一语道破，齐娜惊讶了一下，她还以为自己表现得并没有那么明显。 “也是啊……你们本来就是城里孩子，估计都没吃过什么苦，被要求跟我这个老头子一起受苦，肯定会睡不着觉的。”何伯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去，烟雾在夜空中持续了一会儿就散了，只有天上的繁星明亮依旧。 “没有，”齐娜急忙摆摆手，“这是节目需要，而且骑行虽然苦，但是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啊……我们才来几天就嫌苦，何伯你都坚持那么久了……” 何伯笑着，“我也会觉得苦啊，但是人生哪有不苦的呢？不苦，还叫人生吗？” 像何伯这样的人其实有很多，在大多数人的眼中，他们就是自讨苦吃，在家里领着政府的补贴舒舒服服地安享晚年多好，非要出来日晒雨淋，简直就找罪受。 齐娜来之前听节目组详细说了情况之后，也不是很能理解，但是骑行了几天，她开始渐渐能体会到何伯的心情了。 那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果真是有一定道理的。 只是她现在还是很想问一问，“可是何伯，你本来可以不用这么苦的。” “孩子啊……”何伯又吸了一口烟，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总窝在那个山沟沟里面，你们年轻人总会说到一个词，就是‘新鲜感’，我虽然老了，但也需要新鲜感，不是吗？” 齐娜一愣，旋即笑了，“是啊！大家都需要新鲜感。” “我想走遍全国，见形形色色的人，体会百味人生。一条路看不见终点，才更有着努力向前的动力。一条路也不在乎终点，最重要的是沿途的风景，和所遇到的人。”何伯的话让齐娜有些震撼，这位老人，没有学历没有背景，却有着如此的人生感悟，如果一辈子都呆在那个山沟里，他一定没法说出这样的话来。 沿途的风景，和所遇到的人。 “但是……”齐娜试着把自己的问题说出来，“如果有个人有个坚持了很久很久的梦想，但是有一天他忽然发现，他想要的或许跟这个梦想是截然相反的，那他该怎么办呢？” 何伯笑着看了她一眼，这一眼顿时让齐娜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于是她坦诚道，“好吧，这个人……就是我。” 何伯笑了几声，声音爽朗而愉悦。 “丫头，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是一个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齐娜直接坦言了，“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他——虽然那个时候我还可能根本不懂什么叫喜欢……算是一种向往吧？我很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所以，那时候我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明星。” 齐娜想起了年少的唐堂指天誓日说自己要成为最善良的那颗星时的表情，明明还很稚嫩的脸上却在发着光。 她的嘴角不禁微微翘起。 何伯似乎是受到了她笑容的感染，怔了一会儿后问道，“那现在呢？” “现在……”齐娜的脸上有些茫然，她摊开手掌，“我已经成了明星，但是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我想要的了……” 何伯笑道，“你如此年轻就已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一身精力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来就已经登了顶，因为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攀登而感到迷茫，或许这就是你的问题所在。” “是吗……”齐娜的眼神有些迷茫，但是眸底深处隐约露出挣扎浮动的神色，好似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显露出本来形状。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盒子，在打开之前，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盒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也许打开之后你会发现这并不是你想要的，但这并不妨碍你拥有它，”何伯笑道，“你讨厌你现在这份工作吗？” “说不上讨厌吧，”齐娜犹豫了一下，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不讨厌。” 她最近还刚接了民国新戏，她其实很喜欢演戏，在演戏上面也有些天赋，说白了，演戏也跟配音演员有异曲同工之妙。她讨厌的，只是明星这个职业所带来的那些‘副作用’，比如讨厌的事，讨厌的人。 “那就好了，”何伯笑道，“谁的人生都不可能十全十美的啊。” “说的也是，”齐娜释然笑了一下，“那运气也太好了。” 何伯笑着摇了摇头，“那不是运气，那是奇迹。”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十全十美，那是奇迹。 齐娜起身，将有些发皱的衣服拍平整，笑道，“何伯，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她起身之后，看到不远处的一道身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不远处的房车后，元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那里，正斜倚着房车往这里望着，看样子已经呆了好一会儿了。 何伯见她愣住，也向后望了望，而后笑着朝元和招手，“闺女，站那儿干什么？过来坐。” 元和踢踢踏踏地走过来时，齐娜瞪着她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这个女人是还没有收到她的警告吗？ 竟然还搞偷听这种把戏！臭不要脸！ “看我干什么？”元和走过来，眼神毫不示弱地回瞪齐娜，“只许你一个人失眠吗？” 第五百五十六章 吃地瓜 元和会失眠？ 齐娜才不相信呢！ 这一天天都不够她潇洒嘚瑟的了，仗着有个哥哥，无法无天胡作非为，心大如牛，齐娜都不知道她有什么可失眠的。 见元和十分坦然地坐下，齐娜也一屁股在小马扎上坐下来，只是跟元和分坐何伯两边。楚河汉界，划分清楚。 “闺女，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何伯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针锋相对，笑着看向元和。 元和坐下之后就抠手指头，做了美甲的指甲精致漂亮，与这宁静平凡的乡间格格不入，听见何伯说话之后甩了甩头，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这是什么态度？！ 齐娜脸上露出愤怒，迅速转头扫了一圈儿。 元和对于她的动作倒是注意得相当灵敏，抬头冷笑道，“干什么？找摄像头吗？以为我是带着‘任务’过来的？放心，我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失眠！” “呵呵。”齐娜冷笑了两声，盯着面前跃动的篝火不说话。 “嘁嘁。”元和撇了撇嘴。 齐娜：“……” “呀！糊了！”何伯忽然叫了一声，紧接着赶紧拿起一边的小棍儿扒拉了一下火堆，火星四溅，元和吓得往后躲了躲，还不忘连同小马扎一起撤了过去，齐娜在原地稳坐如石，看到溅在腿边的火星子就抬脚踩了踩。 何伯伸手从火堆里掏出了几个灰扑扑的东西，丢在脚边。 “什么玩意儿？” 元和惊魂未定地嚷。 “地瓜。” 何伯笑着挑出两只个头匀称的，从旁边捡了阔叶草垫了放在她们俩面前，“我没能注意好火候，可能已经有些糊了，但应该还是很好吃的。” “谢谢何伯。”齐娜捡起地瓜，刚从火堆里捡出来，还有些烫手，齐娜也有样学样，又从旁边胡乱摘了一些草叶，厚厚地垫在了一起。 何伯看得笑眯了眼睛。 元和用指尖捏了一根小棍儿，戳了戳那地瓜，脸上全都是怀疑的色彩，“这东西是地瓜？” 为什么跟她平时吃到的不一样？ 无论是盛在水晶盘里的拔丝地瓜，还是炸成金黄的地瓜丸，不管是哪一样，都跟眼前这灰扑扑，满是草木灰的东西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平时经常摆出一副尖酸刻薄的面孔，此刻元和看那块红薯的表情也十分一言难尽，就像是在看着一坨屎。 何伯笑笑，伸手从火堆边拿起了另外一个地瓜，他的手心全是茧子，直接拿起来剥开了厚厚的皮。 毫不起眼的灰黑外皮被剥开，露出金黄色的柔软内里，如同深埋地底的宝石一朝得见天日，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元和的眼睛都瞪圆了。 看着眼前如同魔术的一幕，重新看向自己面前那枚地瓜，脸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齐娜其实也没有吃过这样的东西，了不起就是在上学的时候跟陆橘吃过街边卖的烤红薯，但就这还是偷偷去买的，因为学校根本不准她们去买外面小摊贩卖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卫生条件根本就不达标。 眼前这只灰黑的，一摸就蹭掉了一手灰的，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但是她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异样，吹散了地瓜过热的温度，而后一点点撕开顶部的皮，看着冒出袅袅热气的地瓜，又吹了吹，而后咬了一口。 “好吃吗？” 何伯笑着问。 齐娜眼前都亮了一下，用力点点头，“好吃！” 元和的嘴角抽了抽，又等了一会儿，才极为嫌弃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拎起阔叶草的两端，试图把地瓜给‘兜起来’，地瓜晃晃悠悠地升到半空。 吧唧！ 直接滑下去了。 呵呵。 齐娜忍住笑，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 元和起身，蹬蹬蹬地走了。 齐娜在心里鄙夷了一下，一边伸手过去拿，“何伯，她就不能享受这样的乡间美食！” 可是手还没伸到一般，身后元和又跑了回来，手上戴着透明的一次性手套，重新坐在，捡起那枚地瓜，姿态优雅地翘起小指剥开地瓜，又拿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勺子，挖一口，吃一口。 眼睛里也放出了好吃的光芒。 穷！讲！究！ 齐娜脑子里闪过这三个字。 何伯笑着，他已经吃完了一只，转手去拿下一只，一边赞道，“好聪明的女娃。” “我可是个明星，要时刻注意影响。”元和不无得意地看了一眼齐娜，意有所指。 齐娜气得鼻子都快要歪了，冷笑得越发厉害。 这大半夜的，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她要去影响谁？答案简直昭然若揭！ 吃地瓜都塞不住那张欠嘴！ 齐娜吃地瓜吃的虎虎生风，大有将手里的地瓜想象成某人不堪嘴脸的样子，嚼吧嚼吧就给嚼碎了！ 碎吧碎吧！ 把那些冷硬的外壳都击碎，剩下的就只有柔软了。 脑子里忽然响起这一句歌词，是唐堂今年的新歌儿，齐娜每天晨跑的时候必须要听的，但是除了副歌部分的调都太复杂了，她学了好多次都没有学会，只有副歌部分还好。 唐堂现在在干什么呢？ 她这两天也没有跟唐堂联系，因为大家都很忙。 只是来之前听说要跟别人合作出一个新专辑，可能现在也在忙着处理这方面的事吧？ 他的事业也开始步入正轨了啊……应该会比以前忙吧？忙到接各种各样似是而非的活动，忙到再也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创作新歌…… 齐娜又咬了一口地瓜，忽然觉得香甜软糯的地瓜竟然有些发涩，再一次真真切切体味到了何伯所说的话。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的人生会是十全十美的。 大家都顶着自己的压力，艰难前行。 元和用银勺子慢条斯理地吃着地瓜。 “女娃，你有什么梦想吗？”何伯问她。 或许是吃人嘴软，这一次元和没有再敷衍甩头，直接了当地道，“没有。” 没有？ 齐娜差点被气笑，骗鬼呢吧？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哥哥安排的，我只要照着做就是了，”元和没有理会齐娜的眼神，冷笑了一下，“怎么，没有梦想的人就该被鄙视吗？” “我可没有鄙视你，”齐娜哼了一声，“不敢！” “没有谁的人生是该被安排的啊……”何伯像是惋惜一般摇了摇头，看向已经升的很高的月亮，“还是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现在就在做我想做的事情，”元和举了举地瓜，“地瓜很好吃。” 何伯微愣，看了看元和，半晌笑了。 “明天几点出发？” 这句话不是齐娜问的，是元和。 她吃完地瓜之后拿出湿纸巾擦了擦嘴跟手，而后站起来问何伯。 何伯有些惊讶的样子，而后道，“七点。” “六点吧，”元和瞥了齐娜一眼，眼里仍然带着淡淡的挑衅，“不就是早起么，有什么了不起一样。” “了不起你就不要再蹭房车，四个轮和我们两个轮比，你也好意思说话？”齐娜冷笑着回应。 “切。” 元和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回了房车。 齐娜又跟何伯待了一会儿，转身也回去了，明天要早起，今天再晚睡的话，也实在撑不住了。 从这之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任何改善，仍然是相看两生厌的样子，好像她们曾经坐在一起吃地瓜的记忆已经从大脑里面被清扫出去了一般。 事实上，只是某一个晚上坐在一起吃了一顿烧地瓜而已，并不会对任何关系造成有实质性的改进。 只是元和的助理注意到，元和再也没有在背地里说过齐娜的坏话了，一次都没有。 第五百五十七章 记忆覆盖 陆橘醒了。 她醒的很突然，柳丞哲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陆橘靠坐在床上，侧头看着窗外。 他楞了一下，眼前的画面好像和四年前在国外的时候重合了。 只是这一次，并不一样的。 柳丞哲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笑着走进去，“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五位医师都跟他说过，如果陆橘醒过来，那么最严峻的一关就算是挺过去了，柳丞哲自己也是学医的，对这方面十分清楚，陆橘醒过来他也不需要再去叫别人过来，唯一需要做到的，只有克制自己的心情，以免影响了陆橘。 陆橘听到了声音，转过头来望着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答。 柳丞哲看着她的眼神，眉头慢慢蹙了起来，“你……” 这样的眼神，有些奇怪。 陆橘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就连眼神也是波澜不惊的，第一眼望去会让人错把眼前这个大活人当成一个精致的布偶，就像是被抽掉了灵魂。 她盯着柳丞哲，眼睛里终于泛起了些许波澜，轻声开口，“我的孩子呢？” 柳丞哲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你想起来了？” 从那一次柳小妮的那把枪伤了陆橘之后，柳丞哲就知道陆橘迟早有一天会想起这些事情，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她把一切都想起来了，后果会是什么？ 柳丞哲没有来得及思考，眼前的状况也容不得他再去思考。 “陆橘，”他敛去眼底的紧张，走过去，“你记得我是谁吗？” “我的孩子呢？！” 陆橘没有回答柳丞哲的话，反而提高了声音重复着问题。 她刚醒过来，声音还有些沙哑，这样嘶声喊叫，像是嘴里含了一把沙子，听上去无比令人心疼。 柳丞哲的眼神一点点变了。 胡兰进来之后，柳丞哲守在门口。 他在门外徘徊着，心满满堆砌着不安，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陆橘的状态很奇怪，就像是…… 回到了四年前的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才重新被打开，柳丞哲几乎是踉跄着过去，“胡老师，她——” “冷静！”胡兰瞥了他一眼，眼神颇有些不满，旋即转身往科室走。 柳丞哲定了定神，转头看了一眼病房，犹豫了片刻后抬步跟了过去。 胡兰是帝都大学附属医院顶尖的心理学教授，她把陆橘的情况简明扼要地跟柳丞哲说了一遍。 “记忆覆盖？”柳丞哲拧着眉，抓住这个重点词汇，又问了一遍。 “是，胡兰一遍在纸勾勾画画，一边道，“她曾经有过精神受创的经历吧？” 柳丞哲眸光闪了闪，叹了一口气，“是。” “那就可以解释得通了，”胡兰放下笔，双手交叉搁在桌子上，“因为精神受创造成的应激反应，让她把关于某件事的记忆暂时遗忘了，直到若干年后的某一天，另一份刺激会重新将这份记忆唤醒，但是相对的，会有短期的混乱情况发生，也就是记忆覆盖，现在的她，只是刚刚经历过精神受创之后的她。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 如果是平时的柳丞哲，当然能够听得懂，更何况胡兰老师为了能让他听明白，摒弃了许多心理方面的专业词汇，但是此刻他的大脑有些混乱，一时竟然难以反应。 胡兰也不着急，就那么默默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反应。 “也就是说……”良久，柳丞哲才道，“那段因为应激反应而被遗忘的记忆，暂时覆盖了她精神受创之后的记忆？” 胡兰点点头，眼底终于浮现一丝满意的神色，“是这样。” 柳丞哲立即问道，“这样的情况会维持多久？” 胡兰挑眉，“一般情况下来说不会维持太久，记忆覆盖只是短时间发生的，大脑还来不及理清时间的先后顺序而导致的，或许几天之内，这种情况就会消失。” 几天之内就会消失…… 柳丞哲垂下了头。 胡兰敏锐地发现了柳丞哲的低落情绪，拧了拧眉心，有些严厉，“你似乎很失望？” “我……”柳丞哲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有一丝迷茫。 刚听明白胡兰老师说的话时，他竟然有些兴奋。 如果记忆覆盖能够长久维持，那么是不是陆橘就不会记得慕倾袂的存在，相反的，是不是就能弥补他从陆橘身边消失的这几年。 听到这种现象会很快消失之后，他有些控制不住的失望。 会失望是当然的，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我们作为医生，救死扶伤是天职！”胡兰盯着他，“丞哲，你虽然不是心理学专业，但是我给你们上选修的时候，第一堂课我就教过你，将私人感情排斥在外！如果你不能做到，我就要对你进行心理疏导！” “哎呀，怎么了嘛怎么了嘛！”方琴推开门走进来，身后跟着另外三个男医师，“我们刚过去检查过陆橘的身体状况，回来就听到你在吵吵，胡兰，你可是个心理医师，能不能控制一下你的情绪？” 胡兰看了方琴一眼，没说话。 柳丞哲立即站起身，“她怎么样了？” “我不是说过，人能醒就没事了？”方琴对他挤眉弄眼，“一定是上天感受到了我们小哲对她的一片痴心，人才没事了呢！” 林志祥叹了一口气，“方琴，你还好意思说胡兰，你好歹也是个医生，能不能别总满嘴跑火车？” 刘大壮点头，“就是就是！” 赵明站在一边默默看着。 “就是那姑娘情绪有点儿不对劲啊，一直跟我吵吵着什么孩子啊，猫啊之类的，”方琴看向胡兰，“胡兰，剩下的可就都是你的工作了呦！” 胡兰拧着眉，看了柳丞哲一眼，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 方琴笑着走过去，“嗨呀，叹什么气嘛，下班我请你们吃火锅去！” 林志祥插了一句，“吃火锅容易三高……” 方琴道，“你现在就挺高的！” 刘大壮笑着附和，“就是就是。” 赵明：“……” 科室里的吵吵闹闹没有再入柳丞哲的耳中，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记忆覆盖’，他不能确定陆橘全部都想起来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留给他的时间，可能只有短短几天了。 柳丞哲离开科室的时候，胡兰看了他一眼，拧着眉叹息了一声。 “我不想看到你，”病房里，程泽明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病床前，陆橘靠坐在床头望向窗外，语气冰冷得不可思议，“你走。” 陆泽铭苦涩地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他接到柳丞哲的电话之后就急忙赶了过来，所以还不知道陆橘的‘记忆覆盖’这回事，只是从陆橘的反应上也可以判断出来，她很有些不对劲。 “陆叔叔，”柳丞哲走进去，站在陆泽铭身边，“我来跟她谈谈吧。” 陆橘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转回去继续盯着窗外的景色，或许是因为这里与庄园不同，她看窗外的时候，眼底带着一点浅浅的好奇，只是依旧被压在浓重的沉郁之下，如果不仔细注意，根本就看不出来。 陆泽只好先走出去了，柳丞哲站在病床前，还没等说话，陆橘就开口道，“我们回国了？” “……是，”柳丞哲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现在的陆橘是‘四年前的她’，恍惚中有种跨时空对话的错觉，“你觉得怎么样？” 柳丞哲心底有些不能确定，但是最起码此刻的陆橘没有再一心只念着那个‘刚出生的孩子’了，应该是胡兰老深谈过的结果吧？ “怎么样？”陆橘笑了一声，眼底皆是冻人的冷意，只是未及冻人，先冻了自己，连声音都有些空洞，“生不如死。” 第五百五十八章 心有不甘 会让陆橘应激反应到失忆的痛苦会有多痛，他不是不能想象。 但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当柳丞哲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生不如死。 他看着陆橘，想问问她，因为过于痛苦，所以当年的你会选择‘忘记’这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吗？ 你想忘记这些痛苦，却把我也给忘记了。 陆橘，你把我忘了，转而接受了那个给你带来伤痛的男人的求婚。 我该不该怪你？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豁达了，或许是因为陆橘一次次的拒绝而感到失望，或许是心里也有一些愤懑。 所以才会在南方救助站外说出放弃的话。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这一切都这么不公平。 直到看见慕倾袂对陆橘的求婚视频传遍大街小巷，那时的他才知道，当初的那份‘洒脱’，原来只是脆弱的空壳，一击即碎，再怎么捡起来，也只剩下满满的不甘。 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安排，这一次陆橘居然忘记了慕倾袂。 尽管可能只有短暂的几天……但柳丞哲还是忍不住想这会不会是老天对他的补偿。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 柳丞哲敛去眼底的复杂情绪，默默看着陆橘，“对不起。” 陆橘像是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柳丞哲，很快就又转回脸去看着窗外。 交流没办法再继续了，柳丞哲只得出去，等着胡兰老师给陆橘做测试。 等了大概三个小时，胡兰老师才出来。 神情很凝重。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胡兰老师直接了当地问柳丞哲，“你是不是没跟我说实话？” “我……” 柳丞哲的眼神游移瞬间，胡兰便已经知道了答案，严肃地道，“你必须告诉我实情，否则我也没有办法保证陆橘的精神状态究竟会不会恢复正常，她的‘记忆覆盖’不能只靠自己恢复，也需要旁人正确的引导和帮助！” 柳丞哲有些干涩地开口，“老师，可以等两天吗？” “等两天？”胡兰拧眉看着他，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又来了，“你是她的家人吗？你能对她负责吗？丞哲，你不能再陷下去了！” “我知道……”柳丞哲握紧了拳头，“我只是……” 他说不出口，要如何把自己这份不甘完完全全地表达出来？ 他们之间的事情，远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她刚才重复跟我说着三只小猫死在她眼前的场景，她亲眼看着那几只连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的小猫一只一只地死去，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来，”胡兰敲了敲桌子，拧眉道，“这个场景，她重复了跟我说了好几次，虽然说的时候很平静，但她已经陷入了这段记忆的强制性重复中，这样的精神自虐行为对她的恢复不会有一点好处！” 柳丞哲的心颤了颤，终于还是低下了头，屈服了，“好，我说……” 柳丞哲回到病房的时候，陆橘没有在病床上，柳丞哲进门之前心里那些复杂的情绪一瞬间全都被丢到角落里，几乎是惊惧地冲进来，“陆橘？！” 他奔到床前，伸手进被子里。 还有温度！ 他刚想出门去找，一个扭头的瞬间，他看见了蹲坐在床头柜和床之间角落里的陆橘。 她用两只小臂夹着头，安静地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柳丞哲只看了一眼，瞳孔瞬间就紧缩了起来。 又是这个动作！ “我再也不想被囚禁了，”陆橘抱着头，肩膀因为啜泣而有些颤抖，“再也……不想！” “嗯。” 柳丞哲低低应着，他走过去在她面前单膝蹲下来，心间有些发涩。 他忽然感受到了自己的自私，如果陆橘真的一辈子这样，被过去的记忆覆盖着，没办法走出痛苦，那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囚笼？ 就算不是一辈子，这样的状态多一天，对她而言都是一种痛苦。 “我们没有囚禁你啊……”柳丞哲尽量放缓声音，“如果你想的话，你随时都可以出去。” 陆橘抱着头颤抖着，沉默着不说话。 “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吧？”柳丞哲提起了笑容，一瞬间的明亮而豁达，而后又黯淡了下去，反复几次，最后终于转为平和。 陆橘慢慢抬起了头。 他带陆橘去看的是那一架从慈善拍卖会上买回来的钢琴。 陆橘看到的时候有些惊讶。 “这不是迪恩太太的钢琴吗？”陆橘走到水晶钢琴前，手指轻轻划过琴盖，“怎么会在这里？” “我把它买下来了，”或许是因为陆橘终于重新‘找回了’他们之间共有的记忆，不会在对着这架钢琴露出迷茫的神色，柳丞哲觉得心里也算是有了一些安慰，他笑了笑，走过去，“你离开之后，这架钢琴没人弹就只能落灰，她舍不得。” 柳丞哲没有说实话，其实就在今年，迪恩太太已经去世了，柳丞哲收到消息，知道那架钢琴已经被迪恩太太署名捐到国内的慈善拍卖会，他才也回到了国内，想拍下这架钢琴，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了陆橘。 也正因为如此，如果不见还好。 见到了你，我还怎么甘心离去？ 而这架钢琴，其实是迪恩先生的。 只是迪恩先生去世之后，就一直没有人动过。 他们还在国外的时候，有一天柳丞哲和陆橘无意间路过那间花店，柳丞哲本来打算买花给陆橘让她能高兴一点，但他随即就发现，进去了之后陆橘明显对钢琴的兴趣更加浓厚一些，柳丞哲就去问店内的员工，这架钢琴可不可以使用。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之后陆橘有些失望，柳丞哲也没打算放弃，继续跟员工交涉，甚至打算买下这架钢琴，直到店门进来一位打扮得体，模样温和的老太太。 迪恩太太。 从柳丞哲那里知道他们的意愿之后，迪恩太太十分高兴，当即便允许了陆橘坐在钢琴前弹奏，一未过半，迪恩太太泪如泉涌，等一曲结束，她不住地鞠着躬向陆橘表达感谢。 陆橘那时已经怀有五个多月的身孕，稍微弯腰都会吃力，鞠躬这种动作就更别提了，只能一边扶起迪恩太太，一边焦急地看着柳丞哲。 迪恩太太说自从她丈夫过世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把钢琴弹到和她丈夫一般的水平。 在她们离开之前，迪恩太太表示，如果陆橘愿意，他们可以经常过来。 后来他们的确又过去了几次，接触的时间长了，迪恩太太对于陆橘的事情半猜半问，也了解了几分，每次看到陆橘，眼神里都带着淡淡的怜惜。 她没有孩子，已经把陆橘当成了她的女儿。 陆橘在琴凳上自如地坐下，抬手掀开钢琴琴盖，手指灵活地在琴键上爬了一个音阶。 她此刻的状态与几个月前来这里弹钢琴的时候完全不同，那时的她是迷茫的，全身都笼在雾里的感觉，现在就是清冷的，已经拨开云雾见月明，却还是沉沉地压着疼的感觉，她轻声开口，“迪恩太太呢？” 柳丞哲正静静地看着她，觉得自己仿佛也又回到了四年前，尤其是这段清晰的钢琴声，直接将他拉回了那种久违的状态当中。 没有听到柳丞哲的回答，她才停下手，转过头来看着他，又问了一遍，“迪恩太太呢？” 柳丞哲回过神来，只是眼神有些闪躲。 他不确定迪恩太太已经死亡的消息说出来会不会刺激到陆橘，因此犹豫着不敢开口。 陆橘等了一会儿，收回了视线转眼看着钢琴，“她去世了么？” 第五百五十九章 时隔四年的问题 声音很轻，轻得有些飘忽。 柳丞哲猛地抬起头，看到陆橘还在按着琴键，只是一直戳的都是同一个音。 哆哆哆哆哆哆哆—— 痛痛痛痛痛痛痛。 她不再歇斯底里，只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疼痛。 这样，也算是一种成长吗？ 吧嗒—— 一颗晶莹的泪水砸在了黑白键上，下一瞬就被陆橘用手指揩去，她盖上琴盖，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曲型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 高楼大厦。 一样的钢筋水泥组合体，不一样的高高低低，大多数都往‘顶天立地’的趋势上狂奔，错落着竖立天地之间，于是世界也像是成了牢笼，将所有生物都囚禁在一起，就算再怎么努力挣扎，也永远挣不脱。 身上，怎么这么重啊…… 陆橘掐住自己的双臂，眉头发狠地皱着。 锁链，为什么总也去不掉啊。 黑色的冰冷铁环，套在胳膊上，一路向外延伸着，延伸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去。 脑子里很乱，像是有什么东西相互碰撞碎裂成一团，一阵阵发胀的疼。 好疼啊…… 好疼！ 柳丞哲急忙走过去。 胡兰说过了，陆橘现在的状况还不算稳定，就算是可以带出来，但也必须尽快回到医院，柳丞哲扶住陆橘的肩膀，“我们回去吧？” “不要！”陆橘回身一把推开他，盈满了泪水的眼底满是抗拒的疯狂，“我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我不要回去！” “为什么？”柳丞哲看着她，眼底也闪过痛惜之色，双手垂落身侧紧握成拳，“为什么要逃？” 这个问题，问的是四年前的陆橘。 他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这样的机会。 尽管答案已经在心中翻滚过无数个来回，尽管关于这件事的‘如果’已经设想过了千百遍，但是柳丞哲还是想亲口问一句。 为什么？ 如果当年陆橘没有一时冲动，竟然要逃离庄园，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就不会忘记他？ 陆橘躲开他之后就一直向后退，直接坐在了大理石板的窗台上，她坐在上面，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柳丞哲慢慢走过去，素日里温和洒脱的面庞此刻布满了悲伤，他缓缓在陆橘面前蹲下，看她近乎畏惧地缩起双脚。 柳丞哲将声音放轻，抑制着情绪激动带来的颤抖，“为什么？” “……九儿。” 陆橘的声音很低，如果柳丞哲没有靠这么近，根本就听不清。 “九儿！”陆橘低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的情绪已经极度不稳定了，从醒来之后，一忽是极度的漠然，一忽又是此刻这般极致的激动，柳丞哲知道自己不该再继续逼问，可是那个在他心里一直盘桓了四年多的问题，直到今天才有了得到答案的希望，柳丞哲不想放弃。 于是他静静等了一会儿，等到陆橘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才换了个问题，“为什么叫九儿？” “九……久一点，再久一点……” 陆橘的眼神有些茫然的痛。 柳丞哲听懂了。 久一点。 跟未出生的孩子相处的时间再久一点。 陆橘十分清楚这个孩子只要一出生就会被送离她身边，却还是执拗地为她起了这个名字。 久一点。 再久一点。 请你留在我身边。 至于为什么换成了数字九。 柳丞哲心想，大概是因为那孩子已经在她肚子里住了九个月吧？ 可惜九月不会永恒，孩子迟早会降生。 所以她选择了逃跑，带着捡回来的流浪猫和它新生的那三只小猫，可最终，还是一样都没能留住。 无论是猫，还是九儿。 胡兰老师跟他说过，要让陆橘的情绪尽可能放松，暂时尽量不要让她思考会让她激动的问题。 柳丞哲吸了一口气，“九儿……现在过得很好。” 陆橘仰起脸来看着他，樱红的唇被她咬出了血印子，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有些讶异和迷茫。 柳丞哲咬了咬牙，才又道，“她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他没有办法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九儿现在就好好地待在慕宅里面，不只是因为心底那点不可名状的自私和不甘，而是现在陆橘还处于‘记忆覆盖’的混乱之中，猛然这样说了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谁也不能确定。 “是吗……” 良久，柳丞哲才听见陆橘嗓音沙哑地说了一句。 柳丞哲心头一颤，忙道，“是！” 陆橘在窗台上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不再蜷缩成团，又恢复了那种平静到不可思议的状态，“我们回去吧。” 她的脚刚触及地面的时候，腿很明显地软了一下。 柳丞哲条件反射地要扶，陆橘已经自己扶住了窗台，对他露出一丝有些苍白的笑，“走吧。” 九儿……九儿…… 回去之后，陆橘一直都在心底念着。 她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枝丫上挂着残存的积雪，她就盯着那点积雪慢慢融化缩小，直到在太阳下化为一摊树上的湿迹。 再过不久，这块湿迹也会晒干。 这团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痕迹就会完全消失。 “九，儿。” 陆橘收回视线，手无意识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一字一顿地喃喃念着。 仿佛这个名字已经念了千百遍那般，十分顺口。 发了好一会儿呆之后，陆橘甩了甩头。 又拧了拧眉。 “感觉还好吗？”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人走到身边。 陆橘抬起头，“……胡医生。” 最近几天，胡医生经常回过来看她，跟她说话，胡医生看起来是个十分严肃的人，但是跟她谈话的时候语速放的很慢，语气也很令人感到舒适，所以陆橘很乐意跟她交谈。 胡兰点点头，在病床边放着的椅子上坐下，然后看了看窗外，“今天天气很好啊？” 陆橘转回头去看了一眼窗外，看到那枝丫上雪化开之后留下的湿迹已经消失，缓缓点头，“是，很好。”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胡医生继续问。 陆橘看了一眼胡医生手里拿着的档案夹，说话的时候，她还拿着笔在纸上面刷刷地写着，陆橘已经习惯了她这样一边跟自己说话，一边在纸上记录的行为，于是如实回答道，“很好。” 九儿很好。 她就很好。 “很好？”胡兰的笔顿了顿，脸上露出微微的讶异神色，却也很快就消失，“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陆橘皱着眉反问道。 感觉很好，需要原因吗？ “……没什么。”胡兰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她自己也有些受到影响了，柳丞把陆橘在国外的那段经历告诉了她，虽然她不知道柳丞哲有没有隐瞒下来的部分，但仅仅从那些有限的形容里，她都觉得陆橘没有疯这件事很奇异。 那样的遭遇，所有的正常人都不会能忍受。 或许是柳丞哲也在其中起到了开导作用吧？ 但即便如此，陆橘出逃时，被杀死的那几只小猫也成了压在她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 啪—— 那本来就摇摇晃晃的弦，终于断了。 胡兰看向另外一边的床头柜，上面放着中午护士端过来的饭菜，两荤一素一汤，十分健康营养均衡的饭菜，但是陆橘好像一口都没有动过。 发现了这一点，胡兰立即收回心神。 “为什么没吃饭？” 陆橘看了一眼饭菜，“我想喝粥。” “喝粥？”胡兰记录的笔又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陆橘，“中饭，你喝粥？” 陆橘拧了拧眉心，胡兰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这个想法也不是很清晰明了，但她还是点点头，“嗯，想喝粥。” 第五百六十章 思念 胡兰站在病房外，把刚才陆橘坚持要喝粥的情况问了问他，柳丞哲摇摇头。 在胡兰的的目光变得严厉之前，柳丞哲开口，“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她以前没有爱喝粥的习惯，至于现在……” 柳丞哲的脸色有些发苦。 现在，他就更不知道了。 胡兰略点了点头，“那她的东西呢？” 柳丞哲脸色微顿，声音有些发空地问，“什么东西？” “我观察了她两天，她无意识摸手腕五次，搓手指三次，”胡兰凝眉，目光一瞬不错地盯着柳丞哲，“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被你们拿走了？” 柳丞哲沉默了片刻，而后开口，“不是我拿走的，是陆橘的父亲，他说陆橘不该再戴着他送的东西。是戒指和一条转运石的手链。” 胡兰也是看过那段轰动全国的求婚视频的，这么问柳丞哲只是想看他说不说实话，此刻听到这种解释，眉头皱的更深了，半晌吐出两个字，“胡闹！” 也不知道在说谁。 慕宅。 管家站在书房门口。 这个周末，少爷将他自己关在了书房整整两天。 以前即便是再忙的时候，少爷都会注意休息，去锻炼身体。 但是现在…… 刚才大小姐来了一趟，带着那个来过这里的叫林非禹的青年律师，来把年莫瑶带走了。年莫瑶在医院抢救过之后，就一直半死不活地被丢在慕宅的一个仓库里面，管家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但却十分清楚少爷一定不会想让她好过，于是就继续半死不活地吊着她。 只是管家将大小姐来找年莫瑶的事情禀告少爷之后之后，少爷也没什么反应。 管家真的有些担心，再这样下去的话，少爷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陆小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听大小姐说是被她的亲生父亲给接走的，只是什么时候回来…… “唉……” 少爷怎么会让别人将陆小姐带走呢？即便那个人是陆小姐的亲生父亲。 管家有些不能理解。 他又叹了一口气。 书房的门忽然被猛地拉开，管家吓得一口气没叹完，差点没从眼睛里憋出来，急忙敛手站直，恭声道，“少爷。” 慕倾袂的眸光淡淡在书房外一扫，声音冷且轻，“大小姐呢？” “已经带着年莫瑶离开了……”管家顶着满头的凉意艰难地回答。 空气一时间陷入沉默，管家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声音，才从不知哪路的熊瞎子那儿借了点胆子抬起头，然后就愣了愣。 慕倾袂不知道在看向哪里，或者说他只是在看着前方，可前方是墙。 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墙落在更远的地方，里面一贯的冷然之外，更多的竟然会是迷茫。 迷茫…… 管家的眼神也有了些迷茫。 他有多久没看到少爷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那是人生没有任何方向，即便是怀揣着一身的精力也不知道奋斗有何用处，看不到将来的茫然。 管家的鼻子一酸，心底有些心疼。 “嗯。” 良久，慕倾袂才淡淡应了一声，提步转身，身形有些僵硬地走出书房，迈向某个方向。 管家微微睁大眼。 那是……陆小姐的房间。 里面还放着那些商店送来的东西，管家因为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给少爷看，于是都暂时封存在了那间卧室里面，想着等陆橘回来之后再说。 现在…… 算了，睹物思人的话，那些连包装都还没有拆开的东西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卧室里面那些陆小姐用过的东西，才最要命啊。 唉。 管家又叹了一口气，默默转身离开了。 慕倾袂的手停在距离门一公分的地方。 这一刻，他仿佛能够听到陆橘的声音。 打开之后就会从门里面传出来。 紧张的：“少爷！” 迷茫的：“少爷？” 生气的：“少爷！” “少爷……” 到最后。 “卿卿！” “老公！” “男朋友！么么哒！” 这些声音跑堂般从他的耳中闪过，到最后寂灭无声，什么都没有。 慕倾袂推开了门。 吱呀—— 门里面的情景出现在他的眼前。 陆橘的卧室其实很简单。 因为先前的装修风格她不喜欢，后来就换成了暖色调的橘色，大床、沙发、梳妆柜衣柜书柜，还有窗帘，都是按照暖色调的橘来搭配的，进来之后就会令人感觉到心中一暖，仿佛走进了阳光。 只是，房间空空荡荡，没有人。 慕倾袂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之后走进去，一边重新打量着房间的结构。 这房间，原来有这么大吗？ 他一直都嫌小，想让陆橘换去他房间的隔壁，可是陆橘坚持说在这里已经住出了感情不肯挪窝，说是已经够用了。 现在看来，不仅仅是够用。 慕倾袂走到沙发上坐下，一旁的橘子抱枕散发着幽幽的清香。 却不是任何香水的味道，和房间一样，散发着淡淡的清新的香气，是陆橘喜欢的那个牌子的洗衣液的香气。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看到角落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几个盒子和袋子，起身走过去看了看。 是一些女式的衣服，盒子里面是化妆品和几样饰品。 “这是……” 慕倾袂打开下面的一个盒子。 里面装着一条皮带。 是上次陆橘在翻时尚杂志时看到的，说一定非常适合他的那条。 “卿卿……” 慕倾袂猛地抬起头，起身的动作有些不稳带翻了那些盒子，乱七八糟的东西瞬间滚落一堆，乒乒乓乓，慕倾袂连看也没看，迅速转头在卧室里扫了一圈儿。 什么都没有。 陆橘不在这里。 他燃起的眸子逐熄灭了下去。 是啊，陆橘已经被她父亲带走了，他亲眼看着的，现在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那天陆泽铭将陆橘带走之后。 他有一瞬间想要派人去跟着陆泽铭，更想要直接冲出去把人夺回来，但最后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原地，一直盯着空了的病床看。 任慕凌菲叫来的医生帮他处理手心的伤口。 处理了手上的伤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伤口，谁也看不见。 它在心里。 慕倾袂闭了闭眼睛，向后撤步在床边坐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这几天实在熬的太累了，还是因为对陆橘的思念太过严重，竟然已经到了出现幻听的地。 只是他不能停下来，只要工作稍有间隙，他就会克制不住想到陆橘。 想到她一次次躺在医院里。 想到她笑着跟自己说，“我一定是跟医院犯冲。” 慕倾袂睁开眼睛，起身出了房间。 像是身后有鬼一样，快步就回了书房。 只是回到书房也无法彻底静下心来，他一抬眼，就看见书架的柜子里放着那个陆橘版的小人偶。 “半夜无人孤灯时，可以让来陪你哦！” 陆橘的声音又在脑海里面回响。 人不在的话，要人偶有什么用呢？ 徒勾思念罢了。 慕倾袂将那人偶放进盒子里收好，转身坐回书桌前，电脑里新进了一封邮件，叮的一声，有人给他发邮件没什么稀奇的，但是这个账户是他给各部门领导专门设立的账户，所以慕倾袂还是点开看了一下。 看到来源的时候，他的指尖微不可查地抖了抖——策划部。 策划部的经理是陆橘，但还有个副经理，叫曾美。 慕倾袂记得，还是陆橘亲口要提拔上来的。 他知道陆橘担心什么，无非是觉得不公平而已。 但是这个世界上向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以陆橘的实力，就算是他们之间这层关系，他也会对她委以重任。 再者说，如果曾美真的够格当领导，在年莫瑶在任的时候，她就有机会做副经理。 年莫瑶为人善妒狠辣，但是工作能力十分突出，她没有提拔曾美，自然有她的理由。 慕倾袂点开那封邮件。 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慕总，陆经理怎么样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代理律师兼司机 慕倾袂眉梢微挑。 公司里不是没人关心陆橘现在的状况，毕竟那一天他中途离开，所有人都知道是陆橘出了事，但是还没有人敢直接问到他这里来，一般也就是问到特助和秘书那里就停下了，不会有人不长眼，在明知道他最近情绪低沉的时候还跑主动提起这件事。 在那些平时就把他当做地狱恶魔来看待的员工们来说，曾美这种行为大概不吝于主动找死。 或许是因为陆橘是她同部门的领导，所以才格外关心？ 慕倾袂没有回复，直接将邮件点掉了。 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 他起身，走出书房。 管家一直都守在书房门口。 “陆橘出事前打的最后一通报警电话，是哪个分局处理的？”慕倾袂一边走一边扣着西装的扣子，修长的手指动作很快，一边冷声问管家。 管家一开始的愣怔之后大喜过望。 少爷终于振作了！ 少爷要去找别人麻烦了！ 他疾步跟在慕倾袂身后，查到了那个分局的地址，直接让司机导入了车载地图里。 “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或许是因为慕倾袂的终于振作而感到高兴，管家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晚上不回来了，睡公司。”慕倾袂坐在车里，冷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管家有些激动的表情顿时一滞，犹豫道，“可是少爷，您已经好几天都没有休息了。”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慕倾袂又道，“九儿最近不想去幼儿园就不用去了，去跟幼儿园请假，这几天就让她在家里呆着吧。” “是……” 管家看着车子驶出大门。 深深叹了一口气。 少爷晚上不回来，大概也是怕自己再控制不住，又进陆小姐的房间里去睹物思人吧？可是如果继续这样高强度工作下去，少爷的身体能撑得住么？ 这一场雪化得很快，除了路边的灌木丛，路上已经一点儿积雪都看不见了。 马路上。 一辆银色的车在平稳行驶。 “刚才，为什么不去看看你弟弟？” 林非禹充当着司机，慕凌菲坐在副驾驶，后座上躺着半死不活的年莫瑶。 慕凌菲手撑在一边，一直都在闭目养神，闻言叹了一口气，“你觉得他现在肯见我吗？” “说的也是，”林非禹笑笑，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不过家人之间有一些误会也是常事，放心，你弟弟迟早会理解你的。哦不，理解我们的。” 慕凌菲转眸看了林非禹一眼，林非禹立即回以温和笑意。 “我忽然后悔了，”慕凌菲坐直身体，十分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我就不该请你做我的律师。”嘴太贱了。 林非禹并不是她的司机，而是她的代理律师，司机只是兼职。 年莫瑶撞伤人的案子已经属于刑事案件，因为慕凌菲跟受害者的这一层关系，她只得避嫌，不能作为律师代理人，只能找其他律师来代替。 只是还没有等她敲定人选，林非禹就直接自告奋勇地找上了门来。 慕凌菲当时被各种事牵绊，也无心再在这件事上费神，也就直接同意了。 可是现在，她忽然有些后悔了。 “唔……其实你说得对。”林非禹思考着回答。 慕凌菲挑了挑眉。 “严格来说，”林非禹笑得春风荡漾，“这个案子，我也得避嫌。” 慕凌菲斜眼看着林非禹，很想把这个骚包的家伙给踹下车去。 “我是司机。”林非禹一眼就看破了慕凌菲的想法，笑着提醒。 慕凌菲又看了他一眼，依旧歪向一边撑着头，“知道了，开你的车！” 随便吧。 她现在混乱的很，已经没有办法在任何一件事上多费心思了。 程铭跟着梅远明大师离开之后，只有在最开始礼貌性地给梅远明打过电话问问情况，在得到梅远明大师字里行间都是对程铭的赞赏之后，她就不再打电话过去了。 既然程铭已经决定要悉心跟着梅远明大师学画，那就不能半途而废。 这个机会很难的，慕凌菲也不想让程铭失去。 “对了，我已经查清楚了，”林非禹看着前方的路，没有再跟慕凌菲耍贫嘴，语气平静地道，“年莫瑶在出事之前，见过慕氏集团策划部的一个副经理。” “然后呢？”同为律师，慕凌菲瞬间就察觉到了关键的地方，“这件事跟那个经理也有关？” “唔……这倒还不能确定，毕竟还不知道她们谈话的内容是什么，”林非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半死不活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当中的年莫瑶“现在年莫瑶这个状态，也很难再审讯出什么了，你已经联系过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官了吧？等会儿把人交过去，我就去找那个经理谈谈。” 慕凌菲点了点头，“好，”顿了顿，又开口，“辛苦你了。” “那你要如何感谢我？”林非禹笑眯眯地转过头。 慕凌菲没好气儿地敲了敲，“看路！” “哦。”林非禹立即转过头去，乖巧看路，做一个十分称职的劳碌司机。 将年莫瑶送到地方之后，慕凌菲坐在副驾驶看林非禹跟那两名警官谈话。 这件事她不宜出面，林非禹作为这件案子的代理律师，由他出面是最合适不过的。 只是…… 慕凌菲的指节有些烦躁地在车窗边沿敲了敲。 林非禹的自来熟能力是不是太过了？ 第一面而已，看样子他已经要拉着人家去喝酒了！ 又等了一会儿，林非禹才转回来上了车。 “谈完了？” 慕凌菲没好气儿地瞪了他一眼。 “嗯，差不多，”林非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转头看了她一眼，看到慕凌菲的表情之后，轻轻笑了一声，“等我等急了？” “说话注意点儿！”慕凌菲敲敲车窗，指了指外面，“不然我让你体验体验，什么叫最快的出警速度。” 林非禹透过车窗看到两个警官的背影，笑的更加愉悦了一些，“这里可是刑警大队……你忍心对我这么残忍？” 慕凌菲白了他一眼，“忍得不能再忍了！开车！” “是，女王大人！” 林非禹送慕凌菲回老宅之后，先回了一趟公寓。 方姨见他过来，急忙接过外套，“这么早回来？” “我过来拿衣服，”林非禹笑了笑，“没有提前打声招呼，着急了。” “这是你家，你回来还跟我打什么招呼？”方姨将他的外套挂在一边，笑的有些无奈，“想拿什么衣服？” “上次来这儿的那个，”林非禹换了拖鞋，脸上的笑意如沐春风，“我觉得是时候可以给她送回去了。” “哦！”方姨急忙转身回客房，“那位慕小姐的衣服吧？我都给收好了，存在这儿，就等着呢！” 林非禹接过装着衣服的袋子，微微颔首，“谢谢。” “那位慕小姐……”方姨一直在这里住着，也很无聊，眼下见林非禹来拿衣服，顿时来了兴趣，“你们……” “没有，”林非禹微微弯眸，他知道方姨要问什么，坦然道，“我还没能成功。” 方姨有些讶异，“那你来拿衣服是干什么？” 林非禹微微垂眸，“她最近的状态有些紧绷，我想帮她放松一下。” 放松？ 方姨微愣。 看到林非禹笑得很有些无奈的表情，方姨又懂了。 所谓放松，大概就是林非禹去拿这套衣服惹怒那位慕小姐，去换慕小姐的一通臭骂。 毕竟当初那位慕小姐来这里一趟，方姨可是还记得林少爷是怎么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的。 怎么骂的来的？ 哦对，狗贼！ 哎，多好的孩子，怎么就被骂成那样，现在还要去找骂…… 莫不是被骂傻了吧？ 方姨轻轻叹息。 “哎，真是不容易啊，”她起身去给林非禹倒茶，“你对那位慕小姐这么用心，一定可以修成正果的！” “谢方姨吉言，”林非禹坐在沙发上，手捧着热茶，笑的颇有些志得意满，“我也这么觉得。” 第五百六十二章 昏倒 砰—— 巨大的声音从分局办公室里传出来。 一个身形肥胖，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猛地向后撞到了铁架子，铁架受到他巨大的冲撞力直接变了形，上面摆着的案卷和其他东西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只有办公桌上面安稳地放着一部手机，里面循环播放着一句话，“有车追你们？还三辆？你们在拍警匪片吗？呵呵！” 陆橘住进医院之后，他就让人查了陆橘的手机。 最后一通是报警电话，可是管家说过了，没有任何警方力量介入。 慕倾袂直接打电话到通讯总局，把陆橘最后一段通话记录的录音调了出来，短短的几句话，陆橘的惊慌失措，对方回复的嘲讽漠然形成了极度鲜明的对比。 每听一次，慕倾袂的愤怒便更盛一分。 “慕少爷……” 分局负责人焦躁不安地站在一边，一副想劝却又不敢劝的样子。 犹豫了一会儿又恨铁不成钢地瞪向那个刚爬起来的胖子，“哎，你快点给慕少爷认个错啊！” 胖子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连擦都没顾上擦，手脚并用地爬到慕倾袂的脚边“慕少爷……我知错了，我不知道是您的未婚妻啊！如果，如果知道的话，我一定会出警的……” 砰—— 慕倾袂又是一脚，毫不留情地踹了出去。 胖子刚爬到他脚边，肥胖的身体就再次悲催地犹如破布一般倒飞了出去。 咚！ “公款养你们做什么？让你们捧高踩低么！”慕倾袂眼底遍布阴霾，他此刻真想让慕凌菲过来看看，她力挺维护的公道正义，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提步又是一脚，直接踏在了那胖子的手上，厉声喝道，“是权贵就可以跑断腿，是群众就可以不屑一顾？你是什么人民公仆？！” 声音冷沉，山雨欲来风满楼般带着沉甸甸的压迫感，每一句都带着雷霆之怒，每一字都是诛心之言，让所有人都提不起气来反驳哪怕一句。 有人冷汗从额头滴落到地上，被那轻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有车追你们？还三辆？你们在拍警匪片吗？呵呵！” 只有这一句夹带着嘲讽笑声的录音，一遍遍循环播放着，听在所有分局人的耳中，如同一道道催命符。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 完了，这次是彻底完了。 慕倾袂从分局出来的时候，那个胖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却还在挣扎蠕动着往后缩，一双眼睛青紫红肿，看慕倾袂的眼神犹如看着撒旦恶魔。 分局负责人不敢怠慢，见慕倾袂终于消了气提步走了，急忙起身追出来，等着发落。 慕倾袂冷冷地道，“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了？” “是，是……”分局负责人满头大汗，一边在心底埋怨那个好吃懒做的家伙，竟然惹上慕倾袂这尊邪神，一边赔着笑脸，“慕少爷，您慢走……” “负责人，我们要不要上级反应？” 慕倾袂走之后，有一个警员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反应个屁！难道还要说他袭警吗？”分负责人正一肚子窝火不知道该往哪里撒，此刻有个蠢货撞上炮筒，正好轰隆隆全都放了出来，“也不他妈看看人家是什么身份！分分钟就能碾死你们！还他妈上报！你们平时干的那点儿事，被人家随便一查就捅上去，你们一个都他妈别想跑！” 那小警员被骂的狗血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把他送到医院里面去！”分局负责人极为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半死不活歪在办公室里的家伙，“以后不要让他再出现在这里了！” 慕氏集团。 晨曦的微光穿越幢幢高楼大厦时，慕倾袂才从厚厚的文件中抬起眼，幽深的黑眸在朝阳的映照下泛着浅浅的琥珀色，透明璀璨如同耀眼的黄色水晶。 他单手撑着头，目光有些深远地看向休息室的方向。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他就盯着那道缝隙，仿佛里面随时会跑出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形，佯装愤怒从他手中扯走文件夹，嗔怒他怎么还不休息。 整整一个晚上，他都没有离开过办公桌。 每次一停下来，大脑里就会不受控制地飘过陆橘的身影，就像现在。 慕倾袂揉了揉眉心，喝一口咖啡，继续垂眼审阅合同。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些劳累过度了，他看文件上面的字有些重影，慕倾袂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重影却越发严重了，大脑里传来一阵沉重的眩晕感，他不得不撑着桌面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后，办公室又重归宁静。 慕凌菲刚通宵处理完老宅名下各企业集团以及土地庄园的网络划分，才睡了两个小时，就接到了杨特助急匆匆的电话。 慕倾袂昏倒了。 她急匆匆赶过来，人已经被送进了医院。 “人呢？” 杨特助站在门口迎接她，见她过来，立即带慕凌菲转身向里走，“慕总现在已经没什么大事了，但是医生说他劳累过度，需要休息。” 杨特助放低了声音，轻轻推开一道门。 慕凌菲看见中央的病床上，慕倾袂正安稳地睡着。 “他多久没有休息了？” 杨特助犹豫了一下，慕凌菲拧紧了眉，杨特助立刻答道，“大概……三天。” “三天？” 慕凌菲吃惊地放大了眼睛。 整整三天都没有休息！ 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啊！ “我今早过去的时候，发现慕总就倒在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里，”杨特助的语气也不无担忧，“大小姐，或许慕总也是察觉到疲惫过度，想要去休息了，只是……” “你就别替他说话了！”慕凌菲扫了杨特助一眼，“他这样透支身体，你们也不劝着！” 杨特助惭愧地低下头。 慕凌菲长长舒出一口气，将那些烦躁郁结的气息都吐出去，她也是太着急了。 慕倾袂若是刻意想要折磨自己，又怎么会听下面这些人的劝告呢？ 就连她自己，昨天去慕宅的时候甚至也没有去看慕倾袂一眼，说不上是因为跟他意见相左心中有气，还是有愧…… “这几天除了非他不可的文件送过来给他过目，其余的，就不要拿来打扰他休息了。”慕凌菲心知这么大的集团，慕倾袂想要撂挑子是绝对不可能的，眼下她除了尽量让他多一些休息时间之外，也别无他法。 “是。” 杨特助得到命令，转身离开了。 慕凌菲进入病房，转身轻轻合上门。 站在病床边看着慕倾袂睡梦中依旧不安稳的表情，心中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那些工作还不足以压垮他吧？ 真正折磨着他的…… “既然这件事要走正规程序，那么受害人即便不能出庭，也少不了证言证词，特殊情况下还得申请法庭视频，”林非禹在电话另外一端语气疑惑得不像话，“慕大家主最近是忙糊涂了？受害人一个都没有，我这个律师代理的是谁啊？” “少跟我贫嘴！”慕凌菲额角微抽，“我要是能解决得了还用得着你？” “哦……”林非禹拉长了声音。 慕凌菲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痛快！”林非禹笑，“报案初查侦查起码也要半个月的时间，就算疏通关系将咱们的案子提前，那里里外外也要一周，这一周，我要你对我言听计从！” 慕凌菲觉得自己的脑门可能快要冒烟了，“林非禹，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 林非禹低笑一声，笑声微带磁性，如同泉水叮咚从心间穿流而过，“我想你。” 第五百六十三章 林大律师出动 电话毫无意外地被慕凌菲挂断了。 林非禹嘴角抿着笑容，从容地将手机收好。 仿佛慕凌菲完全拒绝的态度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事实也是如此。 林非禹不认为慕凌菲的态度有什么问题，他十分清楚，慕凌菲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接受他罢了。 在他之前的，是慕凌菲对另外一个人十八年的等待，在慕凌菲彻底弄清楚这十八年究竟是她的真实心意，还是仅仅是一种执念，或者只是一份寻求真相的决心之前，她都没办法接受他，她需要时间。 林非禹最擅长的，就是给自己积极的心理建设，否则也不会在被慕凌菲拒绝了十几次之后，仍然这样乐观。 他迈开修长的双腿行至卷宗之前，“唔……让我康康，这类的卷宗柜放在哪里了？” 小助理急忙过来，“林律师，我来帮您找吧！” 林非禹笑着往旁边退了一步，“恩，那就拜托你了，你先预备法律文书吧，我先出去一趟，有点事儿需要处理。” 他知道慕凌菲能找到陆橘，只是在慕倾袂的意思明确之前，她不能够擅自帮他做任何决定，林非禹知道最近她跟慕倾袂的关系有些僵化，于是这个出面解决问题的人，就只能是他了。 但是林非禹还不准备先去找陆橘。 虽说是车祸受了很严重的伤，但如果她醒过来了，那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络慕倾袂，现在从慕凌菲的反应上来看明显是还没有，那么这个时候他就算找到了陆橘也只是做无用功。 那么在此之前，不如先去解决一些其他的问题。 他坐进车里的驾驶位，往慕氏集团的方向开去。 慕氏集团。 策划部里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议论纷纷。 “听说慕总今天在总裁办公室里昏倒了！” “真的吗？怎么回事啊？” “还能是怎么回事……工作太辛苦了呗！” “哎，真是——” “咳咳！” 曾美的咳嗽声落后，原本议论纷纷的策划部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她扫了一眼那些重新进入工作状态的员工们，眉头微皱着坐回自己的位置。 这些底下的员工其实并不知道事情的真正原因，所以议论的无非是慕总工作的辛苦之类，但是曾美每一次听到，都会觉得自己心里开始发慌。 她打开电脑，点开那封昨天发出去的邮件，果然没有回复。 陆橘……她真的出事了，而且直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吗？ 曾美忽然觉得自己的指尖有些发抖，她起身去茶水间，想给自己倒一杯咖啡缓解一下，只是端着咖啡杯的手还是抑制不住颤抖，指尖冰凉，即便是握着温热的咖啡杯，也温暖不了。 这个时候，肖宁走了进来。 曾美急忙佯装无事，低头端着咖啡就要走出去，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高跟鞋，挡在了她的面前。 曾美皱眉抬起头，跟肖宁的目光对上了。 她不得不开口，“有事吗？” 肖宁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曾美的眉心越发拧紧，心里的慌乱也开始接踵而至，她知道肖宁跟陆橘的关系好，所以在她看着自己的时候，就总是忍不住心虚，又顿了片刻，声音有些僵硬的冷，“没事我就出去了！” 肖宁终于开口了，语气很平静，“曾副经理，我看见你和年莫瑶从饭店出来了。” 曾美手一抖，端着的咖啡杯瞬间摔落在地，碎瓷片崩了满地，热咖啡泼洒出去，一部分溅到肖宁的脚上，一部分溅到了曾美的腿上。 她穿着肉色的丝袜，那咖啡瞬间就吸入进去，烫到了她的腿！ “啊——” 曾美急忙从旁边扯了纸巾不住地擦。 茶水间的声音吸引了外面工作的人，有开门探头进来看，看到一地狼藉之后楞了一下，“副经理，怎么了这是？” “没事，我不小心弄撒了咖啡，”曾美混乱中已经无暇顾及自己脸上的表情，无比的苍白，说出来的话也是无比的慌乱，“关门！快点关门！” 只是撒了一杯咖啡而已，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那员工看了一眼站的像是一根柱子一样的肖宁，虽然满肚子的疑惑，但还是关上了茶水间的门。 曾美还在不停地擦着撒到腿上的咖啡，不知道是不是咖啡太热，她的腿有些抖，捏着纸巾擦腿的手也有些发抖，她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的恐慌。 肖宁看见了！ 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该怎么办？！ 脑子越来越混乱，根本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只剩下对这个事实的无尽恐慌，一遍遍在脑海里震动着。 “曾副经理，”肖宁皱着眉，“你是不是跟年莫瑶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曾美猛地抬起头来，心底却涌起一阵安定。 肖宁这样问，说明她不知道自己跟年莫瑶的谈话内容…… 肖宁不说话，只是皱眉看着她。 曾美被她盯得一阵发慌，那股发慌也逐渐演变成了恼羞成怒，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年莫瑶曾经是我的上司，我找她吃顿饭怎么了？肖宁，你如果很闲的话，不如把新近的那策划案再重新做一遍！胡总那边并不是很满意！” 撂下这句话，曾美就从肖宁的身边挤了出去。 她直接出了策划办公室，进了电梯往十楼休息区去。 腿上被热咖啡烫到的疼痛这个时候才火烧火燎地传到四肢百骸。 曾美觉得腿有些发软，不得不背靠着电梯壁，以免随时会滑倒的危险。 心脏还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乱跳着，血液从心脏泵到全身的速度都在加快，她眼前一阵阵发晕，还好现在是工作时间，休息区里没什么人，曾美到休息区找到了烫伤药膏，卷起裤腿给自己擦药。 手在这个时候还抖得如同筛糠。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心脏和大脑都在一齐冲她叫嚣，焦躁、不安和后悔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感受。 为什么要被年莫瑶鼓动？ 陆橘出了事，尽管不是她的直接责任，但她却的的确确跟年莫瑶说了那些话！ 如果年莫瑶到时候跟个疯狗一样的乱咬人，她就算不必承担责任，可是接下来要想在慕氏集团里面混下去，就根本就不可能了！ 她数年的努力，即将毁于一旦！ 大颗大颗的泪滴忽然不受控制地涌入眼眶，曾美正要抬起手来擦，一条手绢却忽然被递到她的面前。 她抬头，然后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眼前站着一个男人，一个拥有着绝对倾倒众生的相貌的男人。 曾美觉得自己此刻的心绪已经无比烦乱，却还是能违和地注意到这一点，可见这个男人的脸究竟有多么祸国殃民。 气质温润如修竹，偏偏脸上噙着的笑意有些戏谑，生生破坏了这一份美好，却也形成了另外一种倾倒众生的艳。 曾美倒抽了一口气。 她不记得自己在慕氏集团里见过这个人，尽管慕氏集团很大，各部门之间根本不可能相互认全，但是如果是一个这样帅的男人，她平时不可能不会注意到，曾美有些警惕，开口问道，“你是谁？” 话一出口，嗓子沙哑得让曾美自己都吓了一跳。 “先擦擦眼泪吧，”男人开口，就连声音都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哭如果能解决问题的话，要我们律师做什么呢？” 第五百六十四章 智商加成 从慕氏集团的大楼出来之后，林非禹叹了一口气。 “唉，如果你也像这些女人一样好撩就好了，”他手腕微动，一支别在袖口里面的录音笔滑出来被他握在手里，“第一步，完成！” 他正抛起录音笔准备再帅气地接住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 “站住！” 林非禹自问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什么人吓到过，但这一次却是切切实实地被吓了一大跳。 他猛地握紧录音笔回过头，发现并不是曾美，于是松了一口气。 “请问，你是在叫我吗？”林非禹不动声色地将录音笔收回去，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指着自己转移视线。 “是。” 肖宁走下台阶，站在林非禹面前，伸出手来，“我叫肖宁。” 林非禹目光在她伸出来的手掌上落了落，思考了零点零一秒这是在问他要录音笔，还是要跟她握手，而后扫了一眼她正直得仿佛正在阅兵的表情上掠过，自然地伸出手去握了握，露出标准的会客微笑，“你好。” “你刚才找到曾美了吧？” 肖宁开门见山地问道。 林非禹的会客式微笑逐渐收起，他转身朝着旁边的方向走去。 “找个地方坐下说吧。” 他们去了慕氏集团楼下的那间咖啡馆。 刚进去的时候，林非禹看着穿梭满堂的古风小帅哥们一愣，肖宁则对此淡定多了，径直到靠着窗边的位置上坐下。 林非禹落座之后，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您好，请问喝点儿什么？” 很快就有个穿着蓝色汉服的古风小哥走过来。 林非禹看向肖宁。 “黑咖啡。” 林非禹微微挑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现在还有女生喜欢喝那种苦到如同中药一样的黑咖啡？ 他扫了两眼菜单，“卡布奇诺，谢谢。” 肖宁听到他点的咖啡之后，同样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也觉得他点的咖啡不符身份。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古风小哥转身离开时，林非禹没忍住又看了两眼。 啧啧，这身衣服还真是不错，穿上之后显得人身高腿长的，如果他也穿上，是不是能帅出一个新高度？ 然后让慕凌菲对他神魂颠倒之类的？ 肖宁不知道林非禹在想什么，她十分有原则，她就是过来谈话的。 曾美出了茶水间之后，肖宁先把满地的狼藉收拾了一下，然后想到曾美的腿被咖啡泼中这件事是她造成的，便决定拿着烫伤药膏去找她，好不容易在茶水间旁边的仓库室里找到了之后，便直接去了十楼的休息区找人。 曾美的腿烫伤了，既然不在策划部，那就一定会去休息区。 然后她就看到了林非禹跟曾美谈话，她没有偷听别人谈话的爱好，便在一边等，林非禹出来之后，她就追了上来。 虽然她不知道林非禹找曾美做什么，但是直觉与最近的事情有关。 “你找曾副经理，是不是为了陆经理的事情？”肖宁直接问。 林非禹微微挑眉，“你知道了？我还以为慕氏集团的保密工作会做的很好呢。” “陆经理果然出事了？”肖宁睁大眼睛，脸上一直风云不动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陆橘这几天没有过来，她跟慕总在一起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而且那天她过来也说自己以后会按时正常上班，但是第二天就没有过来，然后最近这几天，慕总的状态一直不太对劲，肖宁觉得事情肯定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这两件事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再加上各部门领导一副讳莫如深的态度，和今天曾副经理对她问话的激烈反应，她更加能确定这一点了。 林非禹：“……” 这个看起来很正直的姑娘刚才不是在套他的话吧？ 林非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智商遭到了羞辱。 很好，两个第一次了。 咖啡店上咖啡的效率很高，才这么几句话的时间，就有一名古风小哥端着托盘过来了，林非禹准备喝一口咖啡冷静一下，“这是你们公司内部的事情，你来问我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陆经理是不是出事了！”肖宁却对这件事意料之外的执着，又问了一遍。 噼啪！哗啦！ 肖宁很震惊。 她皱着眉，很严肃地思考了一瞬间，她今天大概跟咖啡犯冲？ 林非禹也很震惊。 我的咖啡！ 他再抬头，目光触及那摔了咖啡的小哥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这不是前段时间跟柳家三女订婚的那位姓樊的少爷？ 他怎么在这儿打工？ 体验生活？ “陆橘怎么了？” 樊风浩根本顾不及咖啡，如果不是林非禹及时拦住他，他可能要给肖宁来一个抱摔。 “你先冷静，我们坐下来说话？” 林非禹拉着樊风浩的胳膊，看似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却直接把人按在了他刚才坐的位置上，而后招手示意旁的服务生过来收拾。 “你是樊少爷吧？”林非禹递了自己的名片过去，“我姓林，是个律师。” 樊风浩满脸都是急切，这个时候根本就顾不上跟林非禹探讨身份交流的活动，盯着肖宁，“她出什么事了？！” “没有……”肖宁皱着眉看了看樊风浩，而后又看向林非禹。 这个问题，是她刚才问林非禹的。 樊风浩似乎也反应了过来，转头盯着林非禹。 被两个人一齐注目礼，林非禹有些笑了笑，“你们以为我是情报局的吗？” 林非禹这次不点咖啡了，让服务员上了一壶果茶，虽然在咖啡店里喝果茶看起来有点傻，但是他现在就想喝茶。 清新凝神，安定心情。 林非禹喝了一口满是果香茶香的茶，心满意足地放下了茶杯，“你们这果茶的味道还不错啊，要不然咖啡店改茶馆得了！” 樊风浩和肖宁两个人根本就没动一口茶，都在看他。 林非禹笑了笑，“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有些事的答案，你们觉得应该从我这里拿到吗？” 对面这两个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在人情世故上肯定还很缺乏锻炼，所以林非禹也就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我是个律师，现在正在调查案子，如果你们有可以提供给我的消息，那我举双手欢迎，但如果是来跟我打听消息，那就恕我不能奉陪了。” 林非禹叹了一口气。 他很忙啊，答应了慕凌菲要一周解决这件案子呢。 “你不说你查的是什么案子，我们要怎么给你提供消息。” 肖宁默默开口。 林非禹再度一愣，半晌乐了，冲肖宁竖了大拇指，“你厉害，还是你厉害！” 这个姑娘看着正直得过分，放在古代就是个迂腐老儒那类的，但是思维竟然如此敏捷，果然帝都卧虎藏龙？ 林非禹慎重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副眼镜出来架上了。 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下笑着解说道，“平光眼镜，但是带智商加成。” 樊风浩：“……” 肖宁翻了个白眼儿。 林非禹挑眉，端着茶杯往肖宁的方向指了指，“我看见你翻白眼儿了，小姑娘不要总是翻白眼儿，容易变丑。” “好的，大叔。”肖宁点点头。 林非禹一口茶差点没憋死自己。 很好，他连女朋友都没有追到，现在居然就变成大叔了。 时光匆匆，真是惨绝人寰。 “算了，这件事估计在你们公司高层圈子里都传开了，你们迟早也得知道，”林非禹无奈地推了推眼镜，觉得如果他想要在一周内完成任务的话，还是先放弃这无意义的保密局工作，看了一眼樊风浩后看向肖宁，“肖小姐，你们陆经理出车祸住院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被偷走的那四年 这句话不出意外地造成了极其轰动的效果，林非禹手疾眼快地在樊风浩吃惊到要猛地窜起来之前按住了他的肩膀。 “如果要我继续说的话，请保持冷静！”林非禹淡笑着，眸光在樊风浩和肖宁脸上分别落了落，按在樊风浩肩膀上的手也一触即分，又端起了自己的茶杯，品了一口果茶香，才又道，“我暂时不知她的情况，但是肇事的人已经抓到了，就是年莫瑶，现在，我正在调查……呃，你们可以这么理解，就是在查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林非禹涉及到专业领域的时候，还是照顾了一下圈外人士。 肖宁的脸色在听到陆橘出车祸住进医院之后就有些发白，现在好不容易脸色恢复正常了一点，微微点了点头。 林非禹松了一口气，这姑娘还算接受能力很强。 他旁边这位少年，到现在还没能缓过神儿来呢。 林非禹瞥了一眼樊风浩。 这位少爷正瞳孔放大地瞪着他面前什么都没有的桌面，整个身体都处于紧绷的状态，林非禹毫不怀疑，如果现在他伸手推一把，樊风浩绝对会毫无防备地倒向一边。 唔，他记得这位樊少爷才念大一吧？ 啧啧，年轻真好啊。 肖宁叫他叔不能忍，樊风浩如果要叫他叔，那也不是不能忍。 “我……”片刻，肖宁咬牙开口，“我知道我们部门的曾副经理，就在几天前跟年莫瑶在饭店约了一顿饭。” “这个我知道。”林非禹点点头，他查过了年莫瑶在肇事前几天的行踪，从监控里面也看到了曾美的身影，这也正是他为什么会去慕氏集团找她的原因。 这个曾美刚才也坦白，她跟年莫瑶吃饭的时候的确是谈了关于陆橘的事。 只是曾美的话里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看得出来她还是心有顾虑。 “曾副经理一直对陆经理有一些不满，”肖宁想了想，又道，“具体原因我不知道是不是年莫瑶唆使的。” 林非禹点点头，看来这个曾美在这个事件当中是肯定抽不了身的了。 再接下来，就是比较复杂的部分了。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肖宁不能出来太久，她离开之后，林非禹看了一眼还坐在座位上，神情有些飘忽的樊风浩，笑了笑，“樊少爷，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走了。” “你……去哪儿？” 樊风浩猛地抬起头，像是从神游当中回过神儿来，猛地站起来问道。 林非禹微微扬眉，“怎么，你要屈尊当我的助理吗？” 那一瞬间，樊风浩觉得自己仿佛从里到外都被眼前这个男人看穿了，他低下头咬了咬唇，“我……” “你很关心陆橘？”林非禹笑着。 他的声音算是很动听的那一类，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些漫不经心的感觉，慵懒而优雅，语句相连间，有种奇特的韵律在缓缓流淌，让人想起深秋绵延不绝的枫林，但是此刻，樊风浩只觉得是北极冰峰上兜头的冰寒。 他的脸唰地变白，甚至都没有过度。 “我说错话了么？”林非禹似乎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笑着朝他偏了偏头，“如果你们是朋友的话，关心也无可厚非啊？” 樊风浩的脸色变幻几许，机械般地点了点头，极其低微地嗯了一声。 他总觉得，自己在林非禹面前已经无所遁形了。 陆橘，他的陆姐姐。 他有多久没看见她了？ 才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却觉得仿佛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即便是上了大学，他也没事儿就往这边跑，就是期待着陆橘什么时候能再次出现在这件咖啡店里，他不求别的，也没想过别的，只希望能和陆橘说一会儿话，一会儿就好。 樊风浩觉得自己鼻梁里有些酸胀的感觉在朝外拱，他几乎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这份激烈情感。 他咬着牙，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你是要去……找她吗？我能不能……跟你一起？” 林非禹缓缓挑起了眉。 帝都大学附属医院。 陆橘发呆地看着柳丞哲将一束新鲜的茉莉花插在花瓶里。 柳丞哲见她的目光一瞬不错地盯着花束，开口问道，“这花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香味很独特，”陆橘收回视线，眉头微皱着摇了摇头，“就是觉得颜色素了点儿……”如果是玫瑰就很好看了。 如果是玫瑰…… 陆橘的脑海里忽然闪电般劈进一朵玫瑰的影像。 同时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飞快地闪掠而过。 就好像她正身处巨大的电影院里，荧幕上播放着黑白色调的老电影，她一脚踏入，就会走进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可惜还没有等她迈动脚步，荧幕就被收起来了。 陆橘又拧了拧眉心，脸上露出些许奇怪的神色。 柳丞哲观察着她的反应，心微微有些紧张，“今天觉得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陆橘低着头，无意识地搓揉着手指，又皱了皱眉。 只是觉得奇怪，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陆橘觉得自己应该是很悲伤的，可是前几天刚刚醒来时候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已经几乎消失殆尽，她自认为骨子里并不是一个十分冷血的人，可是这么快就恢复了情绪，她还是觉得不是很正常。 难道是因为一直有心理医师在开导的原因吗？ 九儿……九儿…… 现在每次想起这个名字，不会再有揪心的失去的疼痛，反而是一种很温暖的……很柔软的感觉，就好像她心里清楚，只要她叫出这个名字，九儿就会立刻出现在她身边一样。 可是她根本就不会出现啊。 陆橘皱皱眉，又甩甩头，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暂时都丢到一边。 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起一本书开始翻看。 柳丞哲扫了一眼，那是有关商业策划学的书籍，四年以前在国外庄园的时候，陆橘就时常买来这类书翻看，她这次醒来之后还问她那些书哪里去了，柳丞哲只好谎称丢了，转头便去买了一些新的回来。 他放下了给茉莉花喷水的小壶，也取了一本书在旁边安静地坐下。 上午的阳光透过窗子明亮地照射进来，病房的隔音很好，于是房间里面只有偶然响起的翻书的沙沙声。 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只是陆橘看的认真，柳丞哲难免有些走神。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不需要做其他任何多余的事情，只要一直这样平淡安宁地共处一室，一起翻阅书籍，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你不用教课吗？” 过了一会儿，陆橘忽然问道。 柳丞哲翻书的指尖颤了颤，头也不抬地答道，“……不用，我教授的课程已经结束了。” “哦。”陆橘应了一声，没再说话，继续埋头看书，书页的沙沙声很快再次响起，却只有陆橘的，没有柳丞哲的。 柳丞哲直直地盯着自己腿上摊开的书页，却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 陆橘已经开始注意到一些问题了。 比如说，时间的问题。 如果说年份他还可以暂时隐瞒，但是季节却是隐瞒不了的，四年以前陆橘生下九儿的时候正是夏季，现在却是冬季，昏迷了半年这件事本身就很有些可疑，当陆橘从刚醒来时那段苏醒记忆带来的的巨大悲痛中逐渐清醒过来之后，很容易就会发现这一点。 也并非是他想要故意隐瞒，陆橘如果在还没有解除记忆覆盖的前提下就发现这些不对劲，很容易会陷入混沌。 就像是自己的记忆力忽然多了四年的空窗期，这四年，就如同被生生从她的生命里偷走了。 到时候，事情就会棘手得多。 第五百六十六章 我是他的女朋友 柳丞哲打算去找胡兰老师说明这一状况的时候，却在科室里看见了一个不算久违的面孔。 他微微皱起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胡兰正坐在办公桌后翻找着什么，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柳丞哲，又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思雨，“你们认识？” 思雨这一次没有穿着白大褂，只穿着一件浅黄色的毛呢大衣，长发没有再吊到脑后，而是剪短至及肩，让她看起来更多了些柔软气息，不再显得那么咄咄逼人。 思雨看着柳丞哲点点头，“认识。” “那就好办了，”胡兰停止了翻找，看向柳丞哲，“你带着思雨去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吧，从明天开始，她就被调派到这里工作了。” 柳丞哲缓缓凝眸，“什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思雨双手插在口袋里跟在他身后退半步的地方走，“我不是为了你特意过来的，上一次那家医院发现了我暗中安排陆橘的事情，所以把我赶了出来。胡兰老师是我大学时期恩师的朋友，就把我安排在了这里。” 柳丞哲紧绷的脸色稍有缓和，只是眉头却还是微蹙的，“思雨小姐能力不凡，去到哪里，都是能够的。” 思雨挑眉，忽然疾走两步走到他面前，伸臂拦住她，拧眉问道，“你讨厌我？” “需要理由吗？” 柳丞哲半丝想要隐瞒的意思都没有，直截了当地承认了。不仅承认了，还放了一波嘲讽技能。 我讨厌你，需要理由吗？ 思雨听到他的反问，微怔之后露出一丝苦笑，“不需要，讨厌一个人需要什么理由，只是讨厌就够了。” 她退到柳丞哲身边，柳丞哲也就继续向前走，思雨仍然是落后他半步跟着，没有再开口说话。 “陆橘？”思雨看着前方，忽然站住了。 柳丞哲猛地抬起头，在看见前方不远处站着陆橘之后瞳孔微缩，他竟然走的是这个方向？ 或许是因为心不在焉，所以下意识地带着思雨走了他最熟悉的路线。 陆橘走过来，看了柳丞哲一眼，然后看向思雨，“柳丞哲，这位是……” 思雨扬了扬眉，眼底露出狐疑的神情，正要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陆橘好像不认识她了。 柳丞哲忽然回身，一把扯住了思雨的手腕，微不可察地迅速摇了摇头。 陆橘看着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思雨双眼微微放大，而后快速眨了眨眼睛，像是仅仅从柳丞哲很简单的摇头动作跟复杂的眼神交流当中就已经获取了足够的信息，将柳丞哲一推，然后如同领导会晤一般过去跟陆橘握手，一本正经地道，“你好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柳丞哲的女朋友，我叫思雨！” 天地都安静了。 思雨还挑着眉地看着陆橘，然后冲她眨巴眨巴眼睛。 闹够了吗？ 你们俩是不是太幼稚了？ 虽然事先并没有剧本的预演，但是思雨很快进入了状态，并迅速为自己编纂了一个柳丞哲女友的身份，不是要装不认识吗？那就配合到底喽。 陆橘依然盯着她，眼底的神色从有些茫然到震惊，然后有些僵硬地偏头看向柳丞哲，像是在等他的一个解释。 柳丞哲僵立在原地，二十余年的岁月里第一次露出堪称‘雷劈’一般的神情。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他终于从错愕当中恢复过来，却没来得及解释任何，一把扯着思雨大步离开了。 留下陆橘站在原地，脸上露出越发迷茫的表情。 柳丞哲有女朋友？ 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陆橘拧着眉，觉得似乎隐约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当她要仔细思考的时候，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处处都是虚的，她抓不着，也看不到。 她转身，看向柳丞哲和思雨消失的方向。 新的问题来了。 他们为什么要逃走？ “喂，你要拉我到哪里去？” 思雨觉得手腕被捏得有些痛，忍不住嚷了起来，虽然被预选男配偶拉手这种事情也还算是浪漫，但是一直就这么拉着，她怕自己的手会受不了。 “你……” 柳丞哲像是终于得到了提醒，猛地松开了手，转过身来盯着她，“你，你——” ‘你’了半天，除了表情变幻莫测之外，柳丞哲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我我我，”思雨拧眉，“我怎么了？不是你们要跟我开玩笑的么，我就顺水推舟喽。” 上一次的事情之后，思雨就没有再见过陆橘，一是觉得心中有愧，二是的确没什么时间。刚才还以为陆橘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跟她开玩笑化解尴尬，于是十分高兴地参与配合了，难道她做得不对吗？ 柳丞哲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 可是陆橘现在记不得思雨了是个事实，他要怎么跟思雨说明这个情况，然后让她保密，或者直接装作不认识陆橘？ “陆橘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思雨凝着眉，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刚才她还没太在意，现在回想起来，陆橘身上穿着的是这家医院的病号服啊，而且头上好像还缠着绷带？ 柳丞哲目光闪了闪，“她出了车祸，失忆了。” “什么？”思雨惊讶的瞳孔放大，喃喃着，“失忆了……失忆了？” 难怪，刚才陆橘看见她的时候，是一副完全看陌生人的茫然神情。 柳丞哲看着思雨脸上的震惊和了然，心底稍松。 目前，也就只有这个说法是最合理的了。 陆橘出了车祸失忆，所以才会不认识思雨。 虽然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但是陆橘的记忆出了问题却是事实，所以他也不算在撒谎。 “她没别的事吧？”思雨问道。 柳丞哲顿了顿，旋即微微摇头，“没有。” “哦，只是失忆了……”思雨松了一口气地点点头，继续喃喃地念着，忽然抬起头来，狐疑地看向柳丞哲，“可是她为什么还记得你？” 柳丞哲：“……” 现在杀人灭口还来得及吗？ “她也忘了我……只是你也知道，胡兰医生是我的老师，所以她醒来之后我就在这里，但对我的记忆，也只是这几天而已。”柳丞哲答道。 一个谎言已经撒下，就需要另外的谎言来进行弥补和维持。 柳丞哲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句话的真实性，但是实际操作起来，果然还是很辛苦。 他不想撒谎，却也没有办法。 “哦……”思雨点点头，似乎是已经接受了这个新的说辞，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那……我等会儿要不要跟她解释一下？” “嗯，”柳丞哲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不要试图让她找回记忆，胡兰医生正在给她做系统的记忆恢复，如果有外界因素在这个时候做干扰，恐怕会造成反效果，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哦……”思雨点点头，“我懂了，我装作不认识她好了。” 思雨跟柳丞哲回到走廊里的时候，陆橘正趴在栏杆上看着一楼大厅的水池里养的锦鲤，病人们没事就会拿鱼食来喂，所以这里的锦鲤长得格外的大，陆橘盯着锦鲤出神。 一圈儿，两圈儿，三圈儿…… 思雨走到陆橘跟前的时候，陆橘才惊觉，转过头来看了思雨一眼，表情顿时又变得复杂起来，“你们……” 思雨朝着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你好，对不起啊，我刚才是逗你玩儿的，我不是柳丞哲的女朋友，”她直起身，笑着，“我只是他的朋友而已。” 第五百六十七章 奇怪 陆橘脸上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哦了一声又看向柳丞哲，柳丞哲的眼神有些闪躲。 她微微蹙眉。 “你觉得怎么样？”思雨走过来，凑近看了看陆橘额头上缠着的一圈儿绷带，然后退后了一步，指了指头，“还疼吗？” “……不疼。”陆橘下意识地后退，对思雨的熟稔有些不明所以。 她觉得这个初次见面就十分关心她的，柳丞哲的朋友有些奇怪。 只是，无论再奇怪，也与她无关。 思雨觉得陆橘的确是失忆了。 相比于之前在救护站那边的时候，她追着行驶中的卡车翻上来也要跟自己一起去村庄里救援的热血行为，现在的她则显得有些冷漠。 这样的冷漠，不仅仅是对旁的人或事，更是对她自己。 虽然为了装作不认识她，思雨没有问陆橘她还记不记得慕倾袂之类的话，但就是从简单的交谈之中，她都能感觉到陆橘的变化。 她好像很容易发呆，今天下午有医生过来，问她什么话，她都是有时候回答到一半儿就发一阵呆，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回答不是变成‘忘了’就是变成‘没有感觉’，如果不是她的态度还算是配合，思雨几乎以为这个人已经变成了叛逆少女。 她忍不住偷偷问柳丞哲。 “她真的失忆了？” 柳丞哲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不是，”思雨抬手揉了揉鼻子，思考了一会儿后答道，“只是觉得她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虽然说有些人失忆了之后，一些行为方式的确会有些改变，但是我总觉得陆橘又跟那些情况不同，她就像是……整个儿灵魂被换掉了一样。” 虽然说为了扮演她是跟陆橘第一次见面， 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柳丞哲的心微震。 如同灵魂被换掉了。 说的也没错。 在经历了那样将近一年的生不如死的痛苦之后，陆橘的精神早就已经被折磨得不复当初了。 就如同久在绿洲的人一瞬间被丢到冰雪荒原，心都在一瞬间被冰封。 即便重归绿洲，心也依旧是冰冷的。 冰封只需一瞬间，融化却不知几年。 “真是奇怪……”思雨喃喃着，眉心拢起还在思考，“按理说不应该啊……” 按理说的确是不应该，但是陆橘并不只是简单的失忆。 柳丞哲不想让思雨在这件事上多作参与，虽然他知道思雨也并不是心里专业，但是她治病医人的经验很有可能甚于这些常驻一个区域的院内医生，如果被她看出端倪又是不好处理，于是敷衍道，“失忆的情况有太多种，我们谁也没办法界定。” “嗯……”思雨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忽然又道，“那慕倾袂呢？陆橘难道也把他给忘记了么？” 在救助站的时候，思雨可是见识过陆橘对慕倾袂是如何痴情和用心的。 “为什么不能忘了他？”柳丞哲偏转过视线，眸色微冷。 陆橘最应该忘记的，明明就是慕倾袂！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思雨看出柳丞哲在她提到慕倾袂之后的抵触情绪，微愣之后低声道，“对不起啊。” 柳丞哲脸上的冰冷划开一抹讶异。 “对不起？” “我知道……”思雨伸了个懒腰，目视前方，尽量将声线放得平稳，显得自己毫不在意，“你喜欢陆橘嘛！所以当然不会乐意听我提到那个人，我只是下意识的一问，你不要放在心上。” 柳丞哲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柳丞哲将思雨送到急诊科室，就转身回了陆橘的病房，陆橘正在跟胡兰医生说话，她手里捧着一个苹果，眼睛望着病房前的纯色地砖，轻声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座水晶的房子，里面开满了大片红色的玫瑰花……” 砰—— 一声门撞到墙壁的轻响，惊动了病房里正在交谈的两个人。 胡兰回过头，看见是柳丞哲之后微微拧起眉。 陆橘的反应则要大很多，她像是受到了惊吓，眼底回忆的色彩瞬间如潮水般褪去，迅速换上了一层茫然和冷漠，她抬起眼来看向这边。 “抱歉，打扰了。”柳丞哲迅速关上门，他转了个身，后背重重地撞上墙壁。 冰冷慢慢渗透进躯体，可是心脏却犹自震颤不休。 她要想起来了。 柳丞哲抬起自己的双手，掌心的纹路无比清晰，在他眼底却缭乱成一团线。 仿佛天地之间都只剩下了一句话。 她要想起来了！ 柳丞哲在走廊里站了许久，胡兰医生出来的时候，在他身边停下了，柳丞哲低下头等着她的训斥，最终却只听到了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息，而后脚步声逐渐远去。 柳丞哲又靠了一会儿墙壁，才转身推开房门进去，努力扯出一丝微笑。 陆橘看着他，“你怎么了？” “我……没事，”柳丞哲转过头，看着床头柜摆着的一束茉莉花，笑着走过去，“你是喜欢玫瑰吗？我去换成玫瑰吧？” “不用了，”陆橘叫住他，笑了笑，“我一个病人，还是茉莉花更适合我一些。” “是吗？”柳丞哲眸光微动。 陆橘靠在床头看着他，半晌开口，“柳教授，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你有些不对劲。” 柳丞哲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微带讶异，很快又低下头去，掩住唇边一抹苦笑，“是吗……哪里？” 陆橘收回紧盯着他的目光，“哪里都不对劲。” 不，不仅仅是柳丞哲不对劲，她觉得自己也很不对劲。 醒来之后，就已经从国外回到了国内，她觉得自己好像睡掉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陆橘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一丁点痕迹都没有，就好像…… 她曾经怀过孕并且被关在庄园里生下孩子，这本身就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梦。 梦境与现实交叉错杂，她几乎分不清什么是真实。 柳丞哲似乎因为她的这句话而呆住了。 犹豫了一会儿，陆橘又开口，“刚才那个姑娘……” “她不是我女朋友！”柳丞哲像是终于从深思当中拔出神来，立即否认道。 陆橘愣了愣，微微偏头一笑，“可是我觉得她很喜欢你啊……你不考虑一下她？” 她的语气听不出是认真还是开玩笑，柳丞哲的目光却一点点紧缩了，再开口时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让我……考虑她？” 原来，无论她有没有忘记，她的选择，都不是他。 柳丞哲嘴角忽然掀起一抹笑，盛满了苦涩。 他的坚持，在这一刻忽然显得无比可笑。 陆橘盯着柳丞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的脸色，张了张嘴，眼底的神色也很复杂。 她甚至想懊恼地捶一下自己的头，她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刚才为什么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自从醒过来之后，她的脑筋就一直不是很清楚，混混沌沌的状态，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如果不是胡兰医生一直给她积极的心理引导和建设，她可能已经疯了。 “我不是那个——” 陆橘刚开口想要解释，柳丞哲就打断了她的话，“你好好休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柳丞哲就推开病房门离开，病房门再一次被关上，房间里陷入了无限的寂静。 陆橘慢慢收回盯着门的目光，双手慢慢抱紧了自己的头。 奇怪。 一切都很奇怪。 无论是她自己的行为，还是周围人的反应，都很奇怪。 陆橘在床上静坐了很长时间之后，看了一眼窗外逐渐西沉的日光，起身换了衣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第五百六十八章 错过 慕倾袂睁开眼睛，入眼一片冷色调的白，有些刺眼。 他抬起手，想要遮挡一下光，却好像牵动了什么东西，手腕上顿时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 慕倾袂偏头。 细长的透明软管，是输液器。 慕倾袂的目光往下偏了偏，看见床边还扣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九儿？ 他抬起手，想扯掉输液管，但就是这么轻的动作竟然惊醒了趴在他床头睡的正香的九儿。 “……爸爸？”九儿揉了揉眼睛，在看清了慕倾袂的双眼是睁开而不是紧闭的时候，小脸上瞬间攀上了满满的喜色，“爸爸，你醒啦！” “嗯。” 慕倾袂抬起手，揉了揉九儿的头。 心里是有些歉疚的，这些天以来九儿哭了好几次，他却连哄都没去哄过，几乎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九儿哭累了，被女佣抱回房间去睡觉。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九儿，他连怎么面对自己都不知道。 慕倾袂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间，而后利落地坐起身伸手去拔输液针。 九儿迅速抱住他的手腕，“爸爸，不要乱动。” 一张团团的小脸上满布着认真和严肃，拧着两条小眉毛的样子，像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学生。 慕倾袂看着九儿稍微有些红肿的眼睛，幽深的黑眸里闪过一抹自责，轻声道，“我已经没事了。” “不，爸爸很累，需要休息。”九儿用力地摇摇头，将护士们跟她说的话完整地转达出来。 “我已经睡了一天，可以了。” 慕倾袂没有想到他会昏迷，而且竟然已经昏睡了一天，现在外面已经是夜幕沉沉。 病房的门被打开，是管家听见说话的声音进来查看，看到慕倾袂醒了之后，满脸的喜色，“少爷，您醒了？！” “嗯，”慕倾袂道，“安排出院。” 管家颔首，“是！” “不行！” 九儿的拒绝几乎同时响起，管家一愣，就见九儿爬到了病床上强制扳着少爷的肩膀将他压了回去，小小的人儿拼命地用着全身力气，小脸儿都憋红了。 慕倾袂只得顺从地躺下，九儿立即手脚麻利地把被角掖上了，又严肃地双手叉腰道，“姑姑说了！爸爸必须要好好休息，爸爸你出院是不是还想要去工作？不行不行！一定要在这里休息！” 慕倾袂陷入沉默，看了看九儿恨不得拿几块砖来把被角压上来防止他跑路的架势，而后看了管家一眼。 管家正在感念小小姐的懂事，收到慕倾袂的眼神示意后立即上前道，“小小姐，少爷是想要回家休息，您看，这里是医院，环境总是不如家里的，对不对？” 九儿一屁股压在一边被角上，有些怀疑地看了管家一眼，“是真的吗？” “真的。”慕倾袂开了口。 “那好吧……”九儿手脚并用地爬下床，爬到一半又忽地爬回来一屁股压住被角，“爸比要说话算话哦！” 慕倾袂眸色微软，“好。” 房车在夜色中行驶着，九儿靠在慕倾袂的怀里沉沉睡着，婴儿肥的小脸时不时得微抽，嘴角一撇一撇，像是要哭，最后却忍住了的样子。 慕倾袂碰了碰她的脸蛋。 是做梦了么？ 梦里还在忍着哭泣，是……梦到陆橘了么？ 自从那天他一个人回来之后，九儿就成天吵着闹着要妈妈，可今天他醒来之后，九儿却连提都没有再提过。 是不想给已经疲倦到昏迷的爸爸再添麻烦吗？ 九儿的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完完全全的依赖姿态。 慕倾袂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父亲，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陪伴九儿，竟然都不知道，他的九儿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变得如此懂事了。 车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寂寞。 慕倾袂的眸光在转向对面空荡荡的之前，转开去望向了车窗外。 繁华的都市街景。 夜幕中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今年的冬天雪下得格外勤，地上的雪还未化尽就又下了新雪，飘飘扬扬的雪花如同有人在云间洒下一把棉絮，洁白，柔软。 街边整齐的路灯笼出一道道黄色的光晕，借着洁白的雪花变得越发如梦似幻。 似乎是下了雪很冷的缘故，街边的人都走的很快，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身影来往川流。 慕倾袂眸光微垂，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底隐藏着几分落寞。 这么多的身影，没有一道是她的。 没有也好。 慕倾袂收回视线，眼尾忽然扫到一抹浅红色的身影，高挑纤细，走在众人之间的姿态有些突兀。 房车的速度虽然不快，但只是这么一秒的时间，那道身影就已经脱离了他的视线范围，他迅速转过头去，那抹红色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停车！” 他立即道。 司机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不敢有误，连忙将车就近停在了路边，慕倾袂将九儿放在软席上，打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司机有些惊愕，“少爷？” 慕倾袂大步往回走，街边是一家时尚女装店和一间咖啡店，中间夹杂着一个冰淇淋甜品店。 慕倾袂的眸光迅速在几家店中间做了选择，然后推开了那家甜品店的门。 当啷—— 一串风铃声响。 与此同时，隔壁的女装店里走出来一个人。 她穿着红色的厚外套，黑色的长发上落着星星点点的雪花，一张脸蛋白皙如瓷，双眼明亮璀璨，此刻却透着一丝漠然和迷茫。 手里拎着一个购物袋，里面装着她新买的围巾和手套。 正是刚从医院里偷偷离开的陆橘。 出来之前外面还没有下雪，等她漫无目的地晃到这条街，才发现天上竟然下雪了，她只好走进路边的店里买保暖的装备。 出来之后，陆橘看了看一边的甜品店和咖啡店，一片雪花落到她的脖子上，冰凉沁骨，陆橘推开了咖啡店的门。 慕倾袂从甜品店走出来。 甜品店里人不少。 在帝都，下着雪的天出来吃冰淇淋似乎成了年轻女孩儿们享受生活的标准，只是那么多年轻的面孔里面，没有陆橘。 是他看错了。 慕倾袂站在街边，苦笑了一声。 如果陆橘已经醒过来了，一定会打电话过来责怪他的吧？ 所以，她现在应该还躺在医院里面…… “爸爸！” 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了车，看到慕倾袂之后立刻伸出双手来抱住他的腿，“爸爸，你要去哪儿？！” 语气焦急，甚至夹带着哭腔，仿佛生怕慕倾袂会跑不见。 路过的人看到都多看了几眼。 “没事，我们回去吧。”慕倾袂抱起九儿，转身离开。 是他看错了，仅此而已。 咖啡店里。 陆橘点了一杯卡布奇诺，一边默默地打量着店内贴在墙壁上的宣传海报。 这家店好像是什么共享咖啡店。 店内是复式结构，绿植和木艺的相辅相成让人感觉到与门外大城市的喧闹繁华不同，自有一番安静祥和的感觉，这样的地方尤其适合办公。 二楼就有好几个正对着电脑办公的人。 “caet？” 陆橘念着这几个字，缓缓拧起了眉头。 脑海里好像又有什么东西飞速流过，只是她还没能抓住，就已经迅速消失在了大脑另一端，无迹可寻。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 陆橘晃了晃脑袋，开始思考刚才飘落到头顶的雪花是不是化成了水钻进了她的脑子里。 为什么整个人感觉这么怪。 “小姐，您的咖啡。” 侍应生将咖啡送上来，陆橘点头，“谢谢。” 第五百六十九章 有人跟踪 陆橘往咖啡里加糖包搅拌的时候，门外又进来了一家三口，看上去也是因为忽然下雪进店来坐坐的，小孩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氢气球，十分快乐的模样，笑声宛若一串银铃，身旁大人很快示意她小点声。 那孩子倒也听话，乖乖地跟在父母后面朝里走。 孩子很小，看着也就四五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粉色的毛绒外套，帽子上还带着两只兔耳朵，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的小靴子，看得出来大人都是十分懂得时尚的人，因此照顾得孩子都十分有范儿。 很可爱。 陆橘多看了几眼。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小女孩儿朝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陆橘一怔，下意识地也回了一个微笑。 就在这时，脑海里忽然有个声音一闪而过，她几乎控制不住要念出声。 九儿。 陆橘的眼睛迅速被泪水笼罩。 这泪水来的突如其来，莫名其妙，就像是开闸泄洪一般，等陆橘终于意识到脸上的湿润时，那个兔帽子小姑娘已经走了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她，“姐姐，不要哭了。” “……”陆橘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双手胡乱擦了擦脸，然后才接过小姑娘手里的纸巾，“谢谢你，小朋友。” “姐姐，你没事吧？”兔帽子小姑娘歪着头看她，纯真的脸上写满了关心，大眼睛张大很大，像是生怕看不清陆橘的表情，“为什么哭？” 兔帽子的妈妈也走过来，关切地看着她，“你好，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我让我老公送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陆橘急忙站起来，朝她们鞠了一躬，“我没事，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她也说不出来。 明明最近几天的心情都已经慢慢平复了，明明都已经开始逐渐将那段黑暗不堪的记忆当做梦境了，可到底不是梦境啊，那是真真切切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那是剜心彻骨的痛啊！ “姐姐，这个送给你！”兔帽子小姑娘拿出一个成年人巴掌大的小本子递给陆橘，竟然是一个迷你的日历，封面上画着一只简笔兔子，墨水看样子还是很新的，估计是幼儿园的课堂作业，小姑娘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老师说了，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等新的一年到来，我们大家就都会好好的了！很好很好的那种哦！我把这个送给姐姐，姐姐也会很好很好的了！” “哈哈，这孩子！”孩子的爸爸揉了揉兔帽子小姑娘的头，堆满笑容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神色。 陆橘接过那个日历。 看到那只简笔画兔子下面的日期时，她的目光猛地凝住了。 “姐姐，姐姐？” 兔帽子小姑娘见她盯着日历久久不说话，还以为是她画的兔子不够好看，有些忐忑地对着手指，“姐姐，我画的好看吗？” “好看！很好看！” 陆橘回过神来，在衣兜儿里掏了掏，最后想起旁边的购物袋里有一直毛绒的小兔子，她拿出来，小兔子只有巴掌大小，但是毛摸起来很舒服，是刚才那个商店的赠品。 陆橘将这只小兔子递到兔帽子小姑娘的手上，“谢谢你送我的日历，我很喜欢，这个小兔子就作为回礼送给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甜甜！” 小姑娘看上去很喜欢这份回礼，捧着兔子玩偶露出甜甜的笑容。 “好，谢谢甜甜。” 陆橘露出一抹微笑，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揉揉小姑娘的头发，手伸出去，却在半空顿住了，她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这样的动作纯粹是下意识的，但感觉却如此熟悉，就好像她曾经做过千百遍。 她的手僵在半空，甜甜以为她是要跟自己握手，学着大人麽样伸出手来一本正经地跟她握了握，“大姐姐，那你叫什么？” “我叫陆橘。” 陆橘说完，又是一怔。 “陆橘……”甜甜念着，或许是因为还是个小孩子，嘴型做的很用力，念完这两个字之后嘴巴都撅了起来，然后就笑了，拍着手笑，“姐姐的名字好可爱！” 甜甜的爸爸去了柜台点单，妈妈在旁边弯下腰捏了捏甜甜的脸蛋，“你是不是在跟这个姐姐卖萌呀？” “不是，”小孩子的笑声好像银铃，“姐姐的名字真的好可爱哦！说着说着就撅起嘴巴来了！” 陆橘听着，隐约脑子里又有什么东西疏忽而过，刺得脑仁一疼。 她的脸色微僵。 但是她硬撑着，尽量维持平静。 甜甜跟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坐在了隔壁的卡座里，期间还不停地跟陆橘说话，甜甜妈似乎是怕甜甜会打扰到陆橘，一直拉着甜甜的衣角叫她老实坐好。 陆橘看到甜甜妈举着手机给甜甜爸看手机，手机上似乎在播放着一段视频，甜甜妈一边举给甜甜爸看，一边悄声说着什么，说到一半儿，还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这些小动作陆橘都能够注意到，但是她不知道那手机上播放的视频是什么，离得太远了也看不清，事实上，她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思考太多。 她的手边还放着甜甜给她的那本日历。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那封面的兔子并不只是简笔画，而是生肖。 明年是兔年。 兔年…… 陆橘扶着咖啡杯的指尖有些发抖，今年难道不是狗年吗？ 那么明年应该是猪年啊，为什么会是兔年？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那孩子画错了？ 她很想随便找个谁问一句，今年是公元多少年，但是这样问出去的结果，不是被当成疯子，就是被当成骗子。 住在医院的时候，病房里也并没有日历或者电视电脑之类能让她获得日期的东西。 更何况她平时也根本不注意这些，毕竟人们大多数都只关注今天是几号，星期几，不会有人每天都刻意去查看年份，确认一下今年是什么年。 她身上也没有手机，出来的时候只来得及带了一张卡。 陆橘环顾四周，在店里可以看见的地方，都没有任何有关于日期的展示。 “不是很像啊……”甜甜爸爸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过来，“明显视频里的……更漂亮，而且怎么可能——阿不是不是，你最漂亮……亲爱的别生气，我说错话了！” 最后一句话声音大了一些，陆橘这才回过神来，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空如也的杯子看了一会儿，吸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也没能让她的心情有任何改善。 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站在山巅上的人忽然一脚踏空，向下是白茫茫一片的空虚，什么都没有，不停地坠落。 陆橘站起身，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不清醒，想出去让风雪吹一吹，冷静一下。 陆橘觉得自己能够维持现在表面上的淡定，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姐姐！”甜甜见她起身，立刻跳了起来，“姐姐再见！” “再见！” 陆橘跟她挥了挥手，扯出一丝有些僵硬的笑容。 咖啡店外面的雪已经堆的很厚了，脚踩在上面的时候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周围人来人往不少，咯吱之声连绵成片，有很多年轻的小情侣打打闹闹笑的开心，陆橘却越听越觉得头脑混乱，晕头转向里愈发的心烦意乱，于是随便挑了个方向，准备往人少的方向继续走。 看到一条小巷的时候，陆橘立刻转了进去。 在她的身后，一道身影跟着她的方向，也转进了巷子里。 第五百七十章 一个女人 旁边就是繁华的街道，两边都是酒店的大厦，这里再往后有一片停车场，可这条巷子里却没什么人走动的样子，又转了几道弯之后地面上的雪干脆连一道脚印都没有，城市的繁华与落魄就像是一道泾渭分明的线，一墙之隔的热闹与这里毫无关联。 陆橘走在一个石墩前站住了。 这里已经很安静了，于是就能听见某些不对劲的声音。 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不止有她一道。 身后有人跟踪她！ 是谁？ 陆橘猛地转过身来。 身后七八米处，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 陆橘在看见跟着她的竟然是一个女人之后愣了愣，她本以为会是见她孤身一人起了歹心的流氓。 愣神儿之际，就不免又多看了几眼，女人身着白色长款外套，一头黑直的长发在脑后松松束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的贵族淑女淡雅如莲的高贵气息，看起来跟流氓实在不搭边，别说不搭边了，这么两相对比下来，一惊一乍回头的陆橘倒更像是那个流氓。 那女人见她停下之后，也停下了脚步。 很显然，即便不是流氓，但摆明了是跟着她才进来这条小巷的。 于是陆橘仍然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女人见她发现了自己，站住脚步，轻声开口，“陆橘，好久不见。” 清浅温柔的声音，一听便知道是经受过严格的礼仪教育，一句话的声调语气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轻重缓急抑扬顿挫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无一不再体现着她的高贵与优雅。 她站在大楼的阴影里，陆橘看不清她的脸，但只是听声音也觉得很陌生。 虽然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但是陆橘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人物，于是盯着她谨慎地问道，“你是谁？” 女人似乎怔了怔，然后她从大楼的阴影当中快步走出来，地上的积雪不堪重负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洁白的月光反射到她的脸上，露出一张美丽且柔和的的脸——柳小妮。 只是此刻这样一张精致脸蛋上的表情却很有些不匹配，柳小妮盯着陆橘端详了好半晌，像是在确定陆橘有没有撒谎，随后有些不可思议般地轻轻地倒抽了一口气，“你竟然不记得我了？” 柳小妮只知道柳丞哲把陆橘从慕倾袂那里带了出来，却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柳丞哲从来都不让她去陆橘所在的医院，也不跟她说任何有关陆橘的事情，所以她对陆橘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 她在医院附近把守了好几天，一直都在找柳丞哲离开医院的机会偷偷溜进去，奈何柳丞哲简直把医院当成了家，这么多天以来，除了带着陆橘一起出来过一趟，硬生生是一次都没有自己出来过。 柳小妮也不知道她想见陆橘究竟想干什么。 想看看她被撞成了什么惨样子然后落井下石？ 但如果只为奚落陆橘一番就蹲守医院门口好些天，听上去有些像神经病…… 她本来都要放弃这样毫无理由的蹲守了，直到今天，她看见陆橘一个人出院了。 身边没有任何人跟着，柳丞哲也不在，而且形迹可疑，很像是偷跑出来的。 柳小妮当即便跟了上来，跟着陆橘漫无目的地晃了好一阵儿之后，就在这条街上忽然看见了慕倾袂的车，连忙躲了起来。 本来以为是慕倾袂跟她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所以陆橘才会偷跑出来约会，虽然她也不知道陆橘想见慕倾袂的话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进行。 结果没想到他们两个并没有见面，恰恰好好地错过了。 柳小妮越发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于是也就没有再躲藏，借这满地的雪刻意暴露了自己。 “我是柳丞哲的妹妹。”柳小妮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道，“我叫柳小妮。” 陆橘：“……” 今天都流行和柳丞哲攀亲戚么，中午刚来了一个自称是柳丞哲女朋友的人，现在又来了一个妹妹。 认亲戚也组团？ 陆橘有些哭笑不得，“你是开玩笑的么？” 柳小妮走近了她几步，“我有没有开玩笑，你看我的脸就知道了。” 陆橘闻言仔细看着她，果然发现她眉眼间的形态酷肖柳丞哲，不仅有些迷惑，“你……” 柳小妮道，“你前些日子出了车祸，或许是脑袋受了伤，所以才失忆了。” “失忆？”陆橘眼底露出迷茫思索的神色，却也从柳小妮的话里听出了些许的端倪，一瞬间就联想到了刚才一直疑点重重的年份上，她拧起眉头，“我觉得，我的确忘记了一些事情。” 可是，这是因为出了车祸的原因吗？ 车祸…… 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说过？ “你不会不知道你出了车祸吧？”柳小妮上下打量着她，“您不如看看您的伤……哦，我不知道你车祸时有没有受伤，但是你可以看看你的右耳，你伸手摸摸就能摸到疤痕，你还记得这疤怎么来的吗？” 陆橘抬手摸了摸，果然在右耳上面摸到了一道疤痕，而且……她也的确不知道这疤痕是怎么来的。 陆橘放下了手，静静地看着柳小妮，眼里复杂神色湍动。 却没有开口问，等着柳小妮主动说，毕竟这样的大雪天里，她跟着自己一定是有缘由的。 陆橘不能确定自己失忆前跟柳小妮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她既然主动找上门来，就一定能说出一些对自己有用的讯息。 “这事儿……”柳小妮吸了一口气，忽然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又像是感慨一般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底不知是揶揄还是惋惜，“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柳小妮用左手拨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那缕碎发是靠近右侧的，所以柳小妮这样的动作就有些别扭，陆橘问道，“你的右手怎么了？” “手？”柳小妮试着抬了抬右手臂，可是刚刚抬起一点就再也抬不起来，脸上露出些许痛苦无力的神色，右手也迅速收了回去，她苦笑了一声，看了陆橘一眼，“这还是拜你所赐的呢。” “我打的？”陆橘有些吃惊，下意识地握了握自己的手。 难道她在这四年多里得到了什么真人的武术传承？ 被车撞了之后就给忘记了？ “不是你打的。”柳小妮看了一眼陆橘。 陆橘点点头，“哦……” 柳小妮嘴角微扯，“……你怎么好像有些失望？” “没有，”陆橘抬起头，“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要继续在这里跟我说话？”柳小妮看了看四周，满目皆白，好看是好看，但也确实很冷。 她们最后还是回到了陆橘去过的那间咖啡厅，兔帽子小姑娘和她的爸妈已经走了，陆橘不想再喝咖啡，就点了杯热牛奶慢慢喝着。 “可你如果真的失忆了，为什么还会记得我哥哥？”柳小妮喝了一口咖啡，看向陆橘。 陆橘沉默片刻，道，“我似乎只是忘记了一部分。” “哦，选择性失忆，”柳小妮挑眉，点点头，煞有其事地道，“挺优秀的，是选择性忘记自己讨厌的人吗？” “……你是说我从前讨厌你？”陆橘看着她。 柳小妮嗤笑了一声，轻慢地开口道，“应该是恨之入骨吧？” 陆橘顿时一怔，恨之入骨？ 她几乎立刻就有了拎包走人的想法。 这个词语可是很严重的，如果她真的对柳小妮恨之入骨，那这个女人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跟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过多交谈的必要？ 第五百七十一章 矛盾 柳小妮似乎看出了她的紧绷，不急不慢地道，“我奉劝你，你最好别相信我哥哥，他跟你说的一切都是在骗你。否则你出了车祸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告诉你？” “……可如果柳丞哲是你哥哥的话，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陆橘盯着她。 “你还真是好笑啊，从前我骗你的时候，你信了，我现在告诉你真话，你却又怀疑我？”柳小妮笑得几乎溢出眼泪来，过了一会儿才停下，揶揄地看着她，“我良心未泯不行么？” “你以前骗过我？”陆橘迅速拧眉，“你骗我什么了？为什么骗我。” 柳小妮一怔，旋即冷笑着摇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会抓重点啊！” 陆橘：“……”她总觉得柳小妮的笑有些不怀好意，不，不仅仅是她的笑，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高深莫测的诡异，陆橘默默在心里思考柳小妮是个精神分裂患者的可能性，一边道，“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迟早都会想起来的。” 她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你要回去？”柳小妮长腿交叠在一起，靠着椅背抱胸看她，也并没有想要阻拦的打算，“你不是偷跑出来的么，现在还回去干什么？” 陆橘站在原地，沉默地盯了她两秒钟，没有说话。 柳小妮顿了顿，而后轻笑一声，“这么看我干什么？好好……我承认，我的确是一直都在医院附近守着来着，可惜我哥一直都没给我机会进去找你。” “我现在可以明确一点，”陆橘盯着她，眼底泛着犀利，“无论我有没有失忆，我都很讨厌你。你跟你哥哥之间有什么矛盾我也不想清楚，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因为你说的任何诋毁他的话而怀疑他。” 柳小妮被她忽然变化的气场激的一愣，从前陆橘虽然也会出现让人头皮发紧的时刻，但是现在的她眉宇间更多了一些黑暗气息的冷漠，就像是久处地狱之人在光芒下散发出来的格外引人注目的寒冷一般。 柳小妮顿了顿，开口道，“那看来我们之间确实磁场不和。” 陆橘又看了她一眼，拎起袋子便转身向外走。 “等等——”柳小妮叫住她。 陆橘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真的……只拿我哥哥当朋友？”柳小妮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浅浅的试探。 她并不知道陆橘住院期间都发生了什么，如果陆橘已经失忆了，又为什么会在短短几天内就将柳丞哲当成朋友，总之陆橘不可能真的选择性失忆，只选择自己讨厌的人或事物忘记，那这也太可笑了。 看来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陆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接推门走出去了。 柳小妮在卡座里又坐了一会儿，对这件事却也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只好回到陆橘刚才和她说的一句话上。 她跟她哥哥之间有什么矛盾啊…… 柳小妮歪着头仔细思索了一下。 或许就是彼此的立场与观念不同吧，血缘上他们是兄妹，是彼此遇到困难都可以相互携持帮助的家人，但是在其他方面，他们却的的确确的是对手。 这样看似矛盾的关系，才是他们之间真正的矛盾。 柳小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这么做，或者单纯地就是因为自己失败了，所以也不想让柳丞哲成功。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肮脏不堪的泥沟里滚爬的生物，凭什么你把我踩下去了之后还能重归阳光？ 我的好哥哥…… 这家族之路如此漫长，如此肮脏，咱们谁也别想跑！你得陪着我，慢慢走。 —— 陆泽铭裹着黑色的厚羽绒外套，在一座的小区门口徘徊了良久，天气很冷，保安大叔缩在保安亭里，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警惕地盯着他。 陆泽铭又晃了一会儿，察觉到保安的视线之后很有些尴尬，于是走远了一些，又抬起头往小区里面张望着。 小区保安可能认为这个人非管不可了，于是拎着警棍走出保安亭来，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用生硬的语气冰冷地问道，“喂，你找谁啊？” “我……咳咳——” 陆泽铭刚要开口，就被一股冷气击得先咳嗽了好几声，嗓音也变得浑浊沙哑，他不得不弯下腰来狠咳了一阵，然后才抬起头来，睁着一双因为猛烈咳嗽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看向保安，费力地道，“我找……住在这栋楼的业主，我找……我弟弟。” “你弟弟？” 那保安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陆泽铭，眸光在他手中拎着的礼盒上落了落，像是在思考这件事的真实性。 然后他问道，“既然找你弟弟，为什么不打电话让他出来接你？” 陆泽铭的表情有些难堪，而后道，“我没有我弟弟的电话……” “你说什么？”保安瞠目结舌，又接着问，“你亲弟弟？” 陆泽铭缓缓点头，声音里有些苦涩，“……亲弟弟。” “呵呵，”保安这回冷笑了一声，目光里带着一些意味深明的讥嘲，大概是见陆泽铭方才咳得实在惨烈了，这会儿才没有恶语相向，只是挥动胳膊的动作像是在驱赶一条狗，“快走吧快走吧！别在这儿杵着了，大雪封天的，赶紧回家！”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大哥？” 陆泽铭像是瞬间被冰封住了般，僵硬地扭转脖子回过头，“泽涣……” 暖融融的客厅里，陆泽铭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缓缓暖和着被冻的有些僵硬的手指，身侧的单人沙发坐着陆泽涣。 陆二婶在厨房里进进出出，表情很有些不屑，讽刺道，“真是厉害啊，我让你去楼下买袋盐，你竟然给我捡回来了一个大活人，下次我让你出去买米，你是不是还得捡回一窝乞丐啊？！” 陆泽涣推了推眼镜，有些不满地道，“兰英，你说话不要这么刻薄。” 陆二婶闻言叉腰站在原地，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姓陆的，你说谁刻薄？你怎么不说说她亲闺女是怎么对我这个二婶刻薄的呢？！” 林兰英到现在都还记得他们去慕宅，结果被陆橘奚落一番赶出来的场面。 现在一想起来心里还窝火的很！ “别吵，”陆泽铭放下茶杯，僵硬的手指终于舒展了些，他有些局促地开口，“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们过的怎么样……” “能过得怎样？能过得怎样？！哎呦，追债的都堵到门口来了，差点没被人家给带走呢！真是精彩的不得了啊！”林兰英冷冷地扔下这句话，返身回了厨房，砰地一声关上了厨房的门。 玻璃门震动的声音嗡嗡响了片刻，陆泽涣对着厨房的方向张了张嘴，半晌也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向陆泽铭，“哥，你这半年，到底是去了哪里啊？” 陆泽铭低头啜了一口茶水，声音却还是干涩得很，“就不提了吧……” 陆泽涣愣了愣，却也没有坚持再问，拎起茶壶又给陆泽铭添了茶水，“行，人回来了就行，不提了，不提也罢……” 水蒸气氤氲在茶杯上方，陆泽铭盯着茶杯里漂浮不定的茶叶，有些神思不属。 陆泽涣问他，“哥，你回来的事情，陆橘知道吗？” 陆泽铭回过神，“嗯……是她先找到我的。” “这样啊……”陆泽涣点点头，想到了什么，眉宇间舒展开一抹欣慰的色彩，“你回来就好了，等陆橘出嫁的时候，你也可以陪在她身边。” “出嫁？”陆泽铭抬起头，眉头拧起。 第五百七十二章 各怀心思 陆泽涣对于他的反应有些惊诧，“哥，你不会还不知道吧？陆橘现在在跟慕氏集团的总裁交往，我还在猜测这两个人会不会年前就订婚……” “绝对不行！”陆泽铭的神情瞬间就变得激动，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知道他们的事情……但我绝对不会允许！” 林兰英的吼声从厨房里飘过来，伴随着锅铲敲击什么的金属声音，“吵什么吵什么？！夭寿啦！” 陆泽涣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满脸想叹气却也叹无可叹的无奈，将陆泽铭拉回来坐好，小心翼翼地问道，“哥，你……是不想让陆橘嫁入豪门吗？” 陆泽铭的指尖微抖。 他垂下头，双手无力地搓着发间，“是我没用……” 陆泽涣眼底闪过一阵复杂的神色，良久，他也只能叹了一口气，伸手在陆泽铭的背后拍了拍，“哥，我看那位慕少爷对陆橘很好，说不定他们在一起会幸福的……” “好又有什么用？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是不会幸福的！”陆泽铭抬起头，双眼充斥着红血丝，声音都透着无尽的悲痛，轻忽飘渺，却又沉重淋漓，“泽涣，在我身上，你难道还没有看到教训吗？” 陆泽涣滞了滞，“哥……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改变得了的啊，当初你和嫂子也是——” “能改的！”陆泽铭猛地抬起头来，盯着陆泽涣，目光又闪烁了几许，“泽涣，我想从你这……要回一样东西。” 陆泽涣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厨房的门就先被打开了。 “呦——”林兰英怪腔怪调地从厨房里出来，“呦，这是做什么呢？上门来乞讨也没有这样的啊？” 陆泽涣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兰英！” 林兰英连理都没有理他，将拿上来的两副碗筷往餐桌上使劲儿一放，蔑视着陆泽铭，嗓音尖利，“我说大哥，可真是有你的，给了别人的东西还打算往回要，这是既施了恩，又没有损失，还真是一举两得啊，你这么会做生意，怎么公司还破产了呢？！” “林兰英！”陆泽涣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手指着林兰英气得脸色铁青，“你闭嘴！” 林兰英瞪着眼睛，“你吼我？你居然敢吼我？姓陆的，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有享过一天福吗？你当初非要跟着你这个没用的哥哥闯事业，赚了两个子儿都不知道怎么是好了！你看看他现在都混成什么鬼样子了！我告诉你陆泽涣，老娘嫁过来可不是来受气的！” 陆泽铭也站了起来，看着吵得势如疯虎的林兰英不知如何是好，脸色苦闷不堪。 “哥，你别听她瞎说，”陆泽涣根本吵不过林兰英，也不想在陆泽铭面前跟她吵得太过，于是干脆就避其锋芒，转头看向陆泽铭，“哥，你说吧，你想要回什么？” “陆泽涣！”林兰英吼。 陆泽铭一咬牙，“那块金表！” 陆泽涣神色微顿，连林兰英都愣住了。 陆泽涣看了一眼林兰英，旋即道，“那块表我已经还给陆橘了……当时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能不能回来，想着那块表大概也能给陆橘当做一个念想，就还给了陆橘。” “……给了她了？”陆泽铭脸上闪过一道迷茫，旋即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兰英也回过神来了，于是继续冷嘲热讽，“是啊！我们巴巴地捧着送过去的，可你女儿可倒好，还给我们好一顿臭骂呢！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你现在还想干什么？难道你还想赖账，再从我们这里要回去一次不成？我可告诉你，没这样的好事！” 陆泽涣脸上露出忍无可忍的神色，闭了闭眼睛嘴唇微颤，低喝道，“林兰英！你再吵，我就……跟你离婚！” “离婚？”林兰英的声音一下子就高了八度，砰地一声巴掌拍在身边的桌子上，指着他，“好啊！我还不想跟你这个窝囊废一起过呢！离就离！” 陆泽铭并不想弟弟家因为他得事而吵的鸡犬不宁，于是晚饭都没吃就从他家离开了。 他来的目的除了看看弟弟现在过得如何，也就只有那块金表了，既然金表已经还给了陆橘，那他也没什么继续留下的必要了。 陆泽涣在老婆面前是窝囊了一些，但看得出来，林兰英还是顾家的，否则也不会愿意洗手作羹汤，而且连一副碗筷都没让陆泽涣去拿了。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陆泽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背影更加佝偻了一些，打了一辆车，“去帝都大学附属医院。” 病房门口。 柳丞哲满目焦急地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病房，每一个角落都找过了，可就是没有找到陆橘。 问过周围的护士也未果之后，柳丞哲打算直接去查监控。 正要去监控室的路上，忽然看见陆橘的身影从大厅正门的方向过来。 “你去哪儿了？！” 柳丞哲几步奔过去，握住陆橘的双肩，神色惊惶。 “我没事，”陆橘笑了笑，抬了抬手里的袋子，“我就是出去逛逛街，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柳丞哲一愣，随后才看到陆橘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不禁一怔，“你如果要买什么东西，告诉我一声就好了，不必自己亲自出去啊……” 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神色过于紧张，松开了握住陆橘双肩的手，有些讷讷地道，“我还以为你偷偷离开了。” “我为什么要偷偷离开？”陆橘往病房的方向走，“我现在已经自由了，不是吗？” “是……” 柳丞哲跟在陆橘身后，盯着陆橘背影的目光有些复杂。 他总觉得陆橘有些不对劲，甚至怀疑她单独出去了这一趟，会不会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会不会……她已经恢复记忆了！ 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如果陆橘已经恢复记忆了，第一件事一定就是回慕宅去，不会再来这里。 柳丞哲心里的担忧过重，一部分都写在了脸上，陆橘不经意回眸看了他一眼，“我是吓到你了吗？抱歉，我以后不会再私自离开了。” “没事，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柳丞哲强撑起一抹笑容，疾走两步先帮陆橘将病房的门打开，又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顾自又去倒热水，“刚才外面下雪了，很冷吧？” “嗯……” 陆橘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点点头，“的确有些冷。” 柳丞哲听她说冷了，立刻将房间里的温度调高，又从柜子里取出暖水袋来灌好，把倒好的热水放在她手边。 若是平常，陆橘肯定不会只看着他为自己忙碌，但是今天，陆橘既没有开口阻拦，也没有起身帮忙，而是静静地看着柳丞哲，看他忙里忙外，转的几乎像一只陀螺。 看他的脸，他的动作与神态，看他的表情。 陆橘眯了眯眼。 柳丞哲一直沐浴在这样探寻的目光当中，心中的压力成倍地增长，心底的声音却不停要他逃避这一切，于是他根本不让自己停下来，又洗了苹果来给削皮，平时能够很利索地一削到底，今天却接连断了好几次。 柳丞哲牵起一抹十分勉强的微笑，“果然很冷，我手指都冻的有些僵硬了。” 陆橘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看向他捧着苹果的手，苹果果肉微黄晶莹，他用五指微屈用力地握着，手指骨节并不突兀，十分修长漂亮，是她平时都会羡慕的一双弹琴的好手。 柳丞哲嘴角的笑容更加僵硬了几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陆橘转眸望定他，轻启朱唇，“柳教授，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第五百七十三章 相遇的时机 柳小妮说柳丞哲在骗她。 陆橘并不认为这句话是真的，因为从她醒来到现在，柳丞哲并未特地营造任何谎言，也没有给她灌输任何思想，而且一直都是胡兰医生在给她做心理疏导，总不能胡兰医生跟柳丞哲也是一伙的。 但是她身上有伤是真，年份对不上也是真，即便她能够暂时压下这些意外发现带给她的冲击，但这总需要一个解释。 陆橘也不打算自己去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她要直接问柳丞哲。 究竟是她真的忘记了什么，还是别的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这些，柳丞哲他一定知道！ 陆橘认真地看着柳丞哲，“柳教授，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 柳丞哲心神猛地一震，手险些没能握住苹果，只是正在削皮的水果刀角度歪了一歪，在左手食指化开了一道伤口，伤口很快就溢出一滴鲜血来，沿着手指流到地上。 “柳丞哲！”陆橘悚然一惊，急忙把水果刀和苹果都抢下来扔进一边的盘子里，扶住柳丞哲的手指，“手指流血了！” 柳丞哲伸着手指，眸光落在上面却有些浮游不定，明显是心思都不在这个上面。 “我这就去找药来！” 陆橘却顾不得柳丞哲的心思现在绕了多少道弯，又跑到哪路天涯海角去了，心里满满堆砌的都是自责。 是她偏要在柳丞哲为她削苹果的时候问这种话的，她本该知道这样的话轻易说不得，却还是自以为是地说了，结果害的柳丞哲心神浮动划破手指，都是她的错！ 陆橘放开柳丞哲的指，急忙转身要去拿医药箱，好在这里就是医院，药材什么的都很齐全，也不必去惊动其他医生护士。 “等一下。” 柳丞哲忽然反手拉住了陆橘。 陆橘回过头，看见他拉着自己的竟然是那只受了伤的手，急忙不敢挣脱了，只能蹙着眉焦急道，“你快放开，我要给你找药！” “你出去之后……”柳丞哲抬起眼，一双渺如烟海的眸子里藏着许多陆橘不曾见过的神色，“是不是见到了什么人？” 眼见他不得个答案就不会放开她的架势，陆橘只得叹了一口气道，“我的确见到了一些人，而且现在也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无论如何你先放开我好吗？你手指上的伤需要处理！” 柳丞哲轻轻松开了握住陆橘的手。 尽管心里一直在疯狂地叫嚣着：不想放！他一刻都不想放！ 可就是这样短短的一瞬，纵使他不放又能怎样呢？ 柳丞哲看着陆橘细心地给他伤口消炎擦药，又缠上一圈儿绷带，打了一个干脆利落的结。 手指的细腻触感疏忽即逝，柳丞哲还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现在又陷入了指尖温度的怀念，忽然恨不能将此刻的时间存档，以后也好时时感受。 陆橘管外伤不管内平，满意地看了看自己打的结之后，又有些惭愧地看向柳丞哲，“刚才的问话是我太莽撞了，但是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要说清楚。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是稀里糊涂地活着的，对吗？” 柳丞哲勉强将注意力从手指上拔出来，闻言看向她，“你出去之后，碰到谁了？” “柳小妮。”陆橘毫不犹豫地把柳小妮卖了。 反正她说过自己对她恨之入骨，还说她骗过自己，那卖一卖总归是没什么坏处的。 陆橘这样想着，心里那一咪咪愧疚立刻都烟消云散了，义正言辞地补充道，“她说她是你妹妹。” 柳丞哲幅度不大地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立即回答，起身走到窗前向远处眺望着，背影透出几分寂寥与落寞。 陆橘从他的反应上也看出来柳小妮说的确实是真话了，当下心间微冷，几步追上去，还是不死心地想要确认一下，“她说的是真的？” 柳丞哲久久地沉默着，窗外的雪地上反射着白色的冷光，倒映在他眼底，泛起一阵丝丝的凉意和无奈，他知道柳小妮一直都守在医院外面，本想着不准她进来也就罢了，谁成想陆橘会偷跑出去，大概正被柳小妮劫了个正着。 陆橘又吃在‘失忆’的亏上，没被柳小妮给扣下，都已经是万幸的了。 柳丞哲根本拿这个妹妹没有半点办法，外人见她聪颖伶俐大家闺秀，可她却实实在在刁蛮任性，又擅长胡作非为。柳丞哲也根本就不知道柳小妮究竟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又怎么能回答？ “她的确是我妹妹，”柳丞哲叹了一口气，“但她跟你说的话可不一定都是真的，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她跟我说……”陆橘还是选择暂且相信柳丞哲，开口道，“她说你在骗我，让我不要相信你说的话。” 柳丞哲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转眸看向陆橘，“你信她？” 陆橘脸色平和地看着他，“如果我信她，还会回来这里？” 柳丞哲沉默不语。 “我逃出庄园赖在你家里的时候，你非但没有赶我出去，甚至在那些人闯进你家要抓我回去的时候保护了我，”陆橘垂眸道，“我真的对你很感激……” 她千方百计逃出庄园，却也不敢远跑，毕竟父亲陆泽铭还在他们的管控之中，她只是想享受来之不易的自由，加上当时对腹中孩子的怨气，她那样的胡作妄为，柳丞哲竟然也都包容了。 她明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被找出来抓走，也做好了准备，只是当那几个黑衣人忽然出现的时候，她还是难以自抑地畏惧、恐慌，可柳丞哲并没有顺势将她这个麻烦人物推出去，反而选择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她。 这些陆橘都记在心里，无论将来如何，这都是她还不起的恩情。 柳丞哲嘴角划过一抹苦涩。 感激，所以她对他，只有感激是吗？ 胸臆之间忽然涌起一股想要什么都不顾，将一切想法都说出来的冲动，柳丞哲苦笑着抬起眸，眼底涌动着抑制不住的情意，“如果我遇见你的时候，你没有怀孕，那我们之间现在是不是就不止有‘感激’了？” 问出来了。 话出口的瞬间，柳丞哲甚至觉得身体一轻，像是几年来一直压在心口压榨不去的巨石被倾吐而出，事到如今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会得到答案。 陆橘脸上的表情却一凝。 “我不知道，”陆橘忽然一把推开窗户，她仰头看着冬日里的满天繁星，或许是因为寒冷，星子闪动的光芒当中都透着一股子的寒气，她对着夜空呵出一团白雾，幽幽地道，“可是如果我那个时候没有怀孕，我们也就不会相遇了。” 柳丞哲一怔，盯着陆橘看了好一会儿，像是醍醐灌顶般的清醒感觉方才凛凛地从四肢百骸涌上来，寒风从窗外呼呼向里涌，将他所有的混沌都一扫而空，他苦笑着摇头，“原来一直竟是我弄错了事情的因果顺序。” 原来在最不适合相遇的时机能够遇见她，就已经是最大的幸事。 一直心存执念的人是他，所以怨不得别人。 他现在也可以理解小妮的做法了。他一直都冠冕堂皇地要求柳小妮不要为执念所扰，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奢求自己求不得的东西？ 五十步笑百步，还笑的坦然端庄，委实可恨。 柳丞哲对着窗外的寒风吐出一团白雾，像是将这几年来一直郁结在心口挥之不去的执念也一同吐出去了一般，“对不起。” 第五百七十四章 错误 他笑笑，这次的笑容坦然了许多，“难怪你当时总喜欢趴在窗户上吹冷风，原来吹冷风真的能让人清醒很多。” “你这是在讽刺我么？”陆橘也笑，伸手将窗户关上了，“我当时是脑子有病，现在可没有了。”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旦释然，氛围就会瞬间转变，紧绷感荡然无存，陆橘觉得心情都松愉了几分，“那你现在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了吗？” 柳丞哲思索了片刻，缓缓摇摇头，“恐怕还不能。” “为什么？”陆橘脸上闪过惊愕的神色，旋即忽然明白了什么，眸色微冷，“是因为我爸？” 柳丞哲诧异地看着她，陆橘直接将他的表情当做被戳中心事的反应，情绪顿时有些激动，“他还想干什么？他们给他的钱还不够他满足吗？接下来是不是还要把我卖给下一个人？！” 柳丞哲知道她这是‘记忆覆盖’造成的副作用牵累的情绪起伏，立即道，“你误会了，我说暂时还不能告诉你真相，就是怕你一时无法接受而过于激动，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没有恢复，还需要慢慢治疗！” 陆橘拼命仰起头，咬牙忍耐了一会儿，方才从那种忽然冒出来的极大仇恨当中抽身出来，眼尾已经被逼出了泪光，她抬手擦去，转身走回沙发上坐下，又冷静了一会儿方才开口，“你迟早会告诉我？” “不，”柳丞哲看她平复了情绪，笑了笑道，“是你迟早都会想起来。” 陆橘休息之后，柳丞哲推开病房的门走出去，看见走廊的尽头，黑夜中闪着一点红色的光芒，隐约细小烟雾缭绕，冉冉升起。 他走过去，在陆泽铭身侧两步远处站定，开口道，“你都听见了？” 陆泽铭吐出一口烟雾，捂住嘴声音沙哑地咳嗽了几声，随后才低低地应了句“嗯。” 就这么一个字符，声音听来也如同生了锈的齿轮一般，让人打从心底里难受。 柳丞哲看着这个仿佛要将所有的生命一齐咳出来的老人，或许说老人不够恰当，因为陆泽铭也才不到五十岁，但是因为积劳忧思成疾，他的状态比六十岁老者还更不好。 一时间，柳丞哲不知道该替陆橘恨他，还是应该可怜他。 他转过脸，看向头顶稀疏云层上的明月，冬季的月显得很清冷，迷蒙的月光笼罩下来，仿佛满世界落了一层薄薄的秋霜。 他低声开口，“那么你的意思呢？” 陆泽铭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哑地道，“我对不起她的母亲，也对不起她……” 出于礼貌，柳丞哲并不想打断一个将近五十岁的老人的忏悔，但他还是开了口，“这些话，你应该去跟陆橘说。” 陆泽铭哑了哑，像是低声笑了笑，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也牵连出一连串的咳嗽声，他垂首道，“是啊，老了老了，面子里子都搁不下了，”他夹着烟的那只手微微动了动，娴熟地将燃烧了一截的烟灰掸落，看着飘落的烟灰融入清冷的月光中，他的声音仿佛也飘渺了一些，“让她回沈家吧，我已经没有权力去决定她未来的人生了。我知道你一直同沈家人有联。” 说完这句话，陆泽铭的身影仿佛更加佝偻了一些。 “只要……她不嫁给慕倾袂，不把这个错误进行到底，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了。” 柳丞哲皱皱眉，开口想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沉默地看着陆泽铭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人们似乎总是喜欢对某些事情先入为主，认定了是错事，那就定然要及时止损，全然不理，事情发展到如今，错的还是不是错的，而对的，又是不是已经变成了错的。 慕宅。 慕倾袂亲自将熟睡的九儿送回公主房。 途径陆橘的房间时，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在那条商业街上看到的人影，明明如此相似，可他下车去找时却又并未看见，可他十分确定那并不是幻觉。 慕倾袂深深地皱起双眉，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爷，”管家上前道，“老宅那边来了消息，说是让您过去一趟。” 慕倾袂停住脚步，“谁的消息？” 管家顿了顿，道，“老太爷。” 管家虽然也很十分心疼自家少爷，刚刚从医院回来，还没休息上半刻钟，就又要赶去老宅，可是老宅那边无事从来不会传消息到这里，更何况是这样的深更半夜。 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了。 慕倾袂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口，“我知道了。” 慕倾袂赶到老宅的时候，慕凌菲在门口接到了他。 脸色有些凝重，“爷爷的情况，恐怕不太好，”她道，“我并不知道你过来，是关老后来通知我才知道的。” “嗯。”慕倾袂淡淡应了一声。 按理来说，姐弟两人现在还处在‘冷战’期间，如果不是老太爷忽然传话，恐怕他们两个相互也得晾对方十天半个月，现在却突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交谈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慕凌菲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身为大姐就没必要在这种场合跟慕倾袂置气了，于是拍了拍慕倾袂的肩膀，“你进去吧，老太爷还等着你呢。” 慕倾袂并未多说，径自过去了。 守在老太爷卧房门前的人一早看见他过来，立刻为他打开大门，慕倾袂进去之后，便闻到了更重以往的中药味。 虽然现在是晚上，但是屋子里还是拉着厚厚的帘幕，一丝月光都照不进来，整间屋子也并未点灯，只燃烧着蜡烛，配合欧式的家居背景，总显得有几分诡异的气息。 慕倾袂并未多看，径直走到床前。 床四周的幕布被撩开了一个角，很明显就是在等他过来。 慕倾袂走过去，带起一阵轻风，将帘幕的角落吹得轻轻荡起。 他走过去，在床前停住脚步。 能听到独属于老年人粗重的呼吸声，在三周环绕和只一面撩起一个角的帘幕里持续而虚弱地进行着，像是在昭告这个人还活着，但是行将就木。 慕倾袂就着这样的呼吸声站了一会儿，方才淡声开口。 “爷爷。” 声音里没什么感情，仿佛‘爷爷’和桌椅板凳是一样的存在，只是称呼不同而已。 床帷里的呼吸声微微变了变。 慕倾袂知道他醒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慕老太爷沙哑如朽木的声音慢慢响起，“你来了？” 慕倾袂没有应声。 慕老太爷似乎动了动，发现徒劳之后就停住了，开口道，“帮我把帘子拉起来。” 慕倾袂转眸看了看，最后落在床边垂下来的一道丝绦上，伸手一拉。 已经掀开了一个角的一面被整幅拉开，即便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慕倾袂看到床上躺着的老人时，眼瞳还是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躺在床上的老人满头白发，形容枯槁，仿佛已经到了垂暮之年。 脸上那幅面具已经被摘了下去，就放在枕侧。 “我叫你过来，只是想最后问一问你，”慕老太爷的声音已经很沙哑虚弱了，像是一把流沙摩擦的时候发出的声响，只要来一阵微风一吹，就会散了，“你是否仍然坚持要娶那个陆橘？” 慕倾袂站在床前，早已收起了因为刚看到慕老太爷而有些诧异的表情，面容重回冷峻，只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的波动才又多了一些。 他没有回答。 慕老太爷的眼睛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努力地想要看清自己的孙子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但是努力过后也只是徒劳。 第五百七十五章 真相与原谅 他这一生看清了太多不想看清的东西，现在临死前唯一想要看清的，反而却看不清了。 慕老太爷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因为五年前的事情，心中对我有怨，如果你想知道当年那个女人是谁，我可以告诉你……” 慕倾袂霍然抬头，目光宛若实质般盯住了慕老太爷。 房间的温度仿佛都骤然降低了一些。 这样的目光，慕老太爷自然是感受到了。 他有些艰难地咳嗽了几声，正要开口，却听见慕倾袂冷然的声音，“我不必知道。” “咳咳……”慕老太爷似乎想笑，可是最后也只是牵出了一串咳嗽，他其实根本不必去管慕倾袂究竟想不想听，这么多年来他行事的风格也一向如此。 慕老太爷奉行的道理就是，上位者如果做每件事的决策都要全部下属理解，那也就不配作为上位者存在着了。 “你真的不想知道吗？”慕老太爷轻声问道。 慕倾袂的脸色有些僵硬，却还是冷声道，“不想。” 听到这个回答，慕老太爷就知道慕倾袂对他的怨气仍然是没有消。 但他本身也不奢求慕倾袂能够理解自己，如果这个孙子愿意继续怨，那就怨下去好了。只是他已经没有多长时间好活，恐怕得到入土之后不知多少年，才能等来孙儿的一次祭奠。 这世间所有的愁与怨，不能立即解开的，也就只能靠时间来淡忘。慕倾袂现在也是一个父亲了，或者在不远的将来，也会因为将心比心而多少理解他一些吧…… 于是他自顾自地说着，“当年你们姐弟负气离开，我虽然没有拦着，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你们因为那件事就整日陷在仇恨当中，你姐姐过于任性，始终不肯谈婚论嫁，至于你，我知道你也不过就是拿你姐姐当做不肯成婚的借口……” 慕倾袂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根本没有在听，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冷笑。 “当初我的本意是想顺势让柳家长女嫁入慕家的，你母亲与她家交好，我本以为你不会抗拒，可惜……”慕老太爷光彩逐渐湮灭的眸子里闪出回忆的色彩。 五年前他的身体就已经每况愈下了，一心只想要在临死前看到慕倾袂这个唯一的孙子能够绵延子嗣，于是他安排了柳小妮，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走入那间房间的人最后却变成了陆橘，但是没有办法，就算人忽然换了，但计划还是要进行下去，所以在确定陆橘已经怀了孕之后，他找到了陆橘的父亲，半是威胁半是利诱地要求他让陆橘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他到现在为止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现在，即便是将死之际，他也并不想将真相说出来，来求得慕倾袂的原谅。这世界上有太多的误解与纠缠，长辈能为后辈做的事情也就那么多，对与错，孰是孰非，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轻易说得清楚的。 慕倾袂从慕老太爷的卧房里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慕凌菲一直都守在门口，连日来的疲惫让她直接靠在墙上打起了瞌睡，直到慕倾袂走出来的声音惊动了她，她才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谈完了？” “嗯。”慕倾袂淡淡应了一声。 慕凌菲没能从慕倾袂的脸上窥探到什么信息，她这个弟弟，自从八岁之后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喜怒哀乐全都隐藏在冷冰冰的外表之下，你想靠近，先冻的你一个趔趄。 于是慕凌菲也就放弃了。 慕倾袂问道，“医生怎么说？” 慕凌菲有些诧异他竟然会关心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道，“说是情况很不好，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 “……嗯。” 话已至此，再说什么好像都很无力了。 “陪我走走吧？” 慕凌菲拍了拍脸，赶走那些附着在她身上的瞌睡虫，打起精神对慕倾袂道。 慕倾袂没有拒绝，在慕凌菲率先往前走的时候跟在了她的身后。 虽然是冬天，但是老宅这里却像是被季节遗忘的一个角落，绿植常青，来往行走保镖女佣穿着都十分单薄，却也并不会感到寒冷。 这都是因为老宅斥巨资打造的布满整个院落的供暖系统，落雪刚结束不久，地上的积雪就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所以，即便是这样的夜晚，‘出去走走’这样的活动也还能正常地进行。 慕凌菲没问他老头子都跟他说些什么了，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跟自己这个弟弟走一走，十几年来，与其说她在慕倾袂这里是一个长姐，倒不如说她扮演得其实是一个严苛教母的角色。 十数年如一日的严格教导，杜绝了慕倾袂走上任何一条歪路的可能性，让他即便脱离了家族的贵族教学，也依然成长的如此完美，但或许就是因为太过专注于这些方面的完美了，才会在情感的交流上欠缺沟通，养成他如今这样无论任何事都不肯说与外人一力承担的孤僻性格，承担的若只是压力也还好，偏偏胡乱什么都往自己身上背负。 慕倾袂会任陆泽铭带走陆橘，说不定也是把什么乱七八糟的屎盆子顶在他自己的脑袋上了。 这个弟弟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一概不知，也从来不问。 慕凌菲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她作为一个姐姐而言，其实是很失败的。 可这世上，又哪来的那么多十全十美呢？ “喝两盅？”她最后道。 好像许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静下心来，面对面地喝酒了。 慕凌菲厌倦透了外面那些规矩如屁多的聚会，到处都是你来我往的假笑，推杯换盏中总是掺杂着交易和目的，把喝酒这样美好的事情都给玷污了。 最近压力有些大，喝点酒解一解，也是很不错的。 慕凌菲就知道老宅这边一定‘好货’好不容易从笑面虎关老那里抠来了酒窖的钥匙，却一直都没有时间进去看看，今天算是头一回开荤。 “好酒！” 慕凌菲将杯子砸在桌子上，十分痛快地舒出了一口酒气。 慕倾袂不动声色地离她远了些。 慕凌菲就像是没看见自家弟弟的嫌弃，一杯接一杯地，由品到灌，全然糟蹋了这些窖藏多年的好酒。 她的酒量一向都很不错，所以喝到现在也才只是微醺，瞥见慕倾袂只是慢慢酌着，脸上既没有纯粹喝酒时的豪爽或者借酒浇愁时的愁郁，不免叹了一口气。 这个弟弟，将心思藏的太深了。 放在一边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慕凌菲扭头看去，在看见来电显示之后，立刻往慕倾袂那边瞥了一眼，刚好跟他的视线对上，慕凌菲淡定地收回目光，满脸毫无愧色，施施然地接了电话。 开口就是诘问，“喂？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我当然知道，”对面传来林非禹温文尔雅的笑声，“我还知道你此刻并没有睡着。” “哼，”慕凌菲抹了抹嘴，“如果你知道我睡着还敢打电话来打扰我，你就死定了！” 本来她还因为林非禹帮她处理案子的事情感激他，但是自从昨天林非禹将那袋衣服送回来之后，慕凌菲整个人都快要炸了。 袋子里面还放着一张纸条——原物奉还。 奉还奉还，双手捧着送还回来吗？！ 这狗贼一定是故意气她的！ 于是慕凌菲在林非禹紧接着打来的电话里痛痛快快地骂了他一顿，林非禹也不反驳，只是笑，间或插两句嘴，也都是调笑说辞，于是慕凌菲骂的更凶了。 那个电话，慕凌菲骂了林非禹一个钟头。 今天林非禹又打电话过来，大概就不是特意来找骂的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水滴石穿 “我这边出了点意外的状况，”林非禹毫不惭愧地说，“有个小破孩儿，一直黏着我说要让我带他去见陆橘。” 慕凌菲怔了怔，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慕倾袂。 她虽然猜到林非禹这个电话打来是为了正事，大抵是关于陆橘的，但是没有想到还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情况。 “谁？” “姓樊，”林非禹言简意赅，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大概是陆橘的忠实粉丝哦。” “……”慕凌菲觉得林非禹这句话又有点欠骂的姿态了。 “原本这起案件一切都很明晰，出事现场也都有监控，我也找到了年莫瑶收买那三个男人行凶的证据，我再去联络一下，受害人不必出庭也可，”林非禹道，“我打电话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这个案子如果想简单办，那现在就可以解决。” 慕凌菲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他有后话，干脆地问道，“是还有其他人么？” “宾果！”林非禹的声音十分愉快，浅笑的声音如春风般悦耳，“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慕凌菲咬了咬后槽牙，“有……话就说！” “咦？”林非禹忽然疑惑道，“你身边有其他人吗？” “你怎么知道？” “如果没有其他人的话，你刚才跟我说的话大概就是‘有屁快放’了。”林非禹笑着，“是慕倾袂吗？会在这么晚的时间出现在你身边，还有能力让你在他面前注意形象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慕凌菲简直不知道拿这个敏锐到如此地步的人怎么办才好，只得没好气儿地‘嗯’了一声。 “那正好，你让他注意点儿那个叫曾美的人，年莫瑶在出事之前曾经跟她碰过面，我去慕氏集团找过这个人，虽然没有拿到她们之间具体的谈话内容，但还是套出来了点儿信息。在某些方面，她一定是跟年莫瑶一样，对陆橘有着不满的。” 这一次敏锐的人换成了慕凌菲，“你去找她？还套话？你怎么套的？” 林非禹那边似乎是顿了顿，旋即微微深呼吸了一遍，气流仿佛隔着手机吹在了慕凌菲的耳朵上，伴随着一阵悦耳的笑声，“我说我是靠男色，你会介意吗？” 这语调一如既往带着三分调笑，慕凌菲却没来由地从中听出了一分期待的含义，无处不在，丝丝入孔。 她怔了怔。 慕凌菲走过的这些年，前十八年的衣食无忧一心向学，后十八年的漫长等待永不放弃，将她且活的三十五年人生排的满满当当，根本就毫无空隙再去安插旁的任何东西，即便是慕倾袂，她也只尽到了一个严厉教母的角色，没能当好一个姐姐。 此时此刻林非禹这样问她，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 诚然，林非禹很优秀，是那种让人一见就绝对不想与之成为敌人的优秀，无懈可击。这样的人在她面前却总是摆出一副欠抽的面孔，常常惹她气得跳脚，但却仍然是懂得拿捏分寸，在恰当的时机做恰当的事，从不逾矩。 这样的人，是真正拥有‘力挽狂澜’之力的人。 包括昨天他挑选送还衣服的时机，慕凌菲在狠狠骂了他一顿之后忽然觉这一阵子压在她肩膀上所有的压力骤然一轻，方才明白过来，他是故意的。 若说她是铁石心肠，此刻大概也会被滴水穿石，不能不动摇。 可是，她还能怎么办呢？ 她还有时间，有能力去接受另外一个人吗？ 那她前十八年的坚持又算什么呢？ 她又该如何判断自己对林非禹究竟是感激还是其他的什么？ 慕凌菲深深以为自己此刻就是一个不接受、不拒绝、不负责的绝代渣女。 靠！ 想不明白，慕凌菲便在心里怒骂：老娘造了小半辈子的潇洒肆意的人设，就要这么毁在林非禹这狗贼手里了么！ “林非禹，你知道吗？”慕凌菲叹息，“你就是属于办了好事，但别人也绝对不会感激你的那类可怜人。” 慕倾袂原本一直在旁慢慢喝酒，听到这句话顿了顿，默默端起酒杯起身走远了。 慕凌菲：“……”万恶的拉皮条大军！ “是吗？” 许久才等来这样的答案，林非禹也不见失望，笑得越发肆意，“那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会这样想我，旁人都认为我无利则不往，有往则必利。” “那我大概是你的克星。”慕凌菲叹息得愈发重了。 林非禹并不否认，只道，“我计较与旁人的得失，所以才会战无不胜，但唯独不计较与你的，只一心惦念着你好，所以才会在你面前如此不堪。” 有些话看似矛盾，但是真相，往往就是如此。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说的话仿佛也真挚动人，若是面对面说出这些话来，慕凌菲恐怕都难以招架。 “林非禹……”慕凌菲哑了哑，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从前骂他是不是骂的太过了？ “你若是心里对我有愧，不如往后纳我为夫的时候多准备点聘礼，我也好享受一把大家族家主夫君的待遇，”林非禹如同蛔虫一般又看透了慕凌菲的想法，浅笑低吟道，“菲菲，你说好不好呢？” 慕凌菲：“……”好你个香蕉脑袋！ 气势汹汹地挂断了电话，慕凌菲又一口冷酒入喉，方才察觉自己大概又被林非禹摆了一道‘清心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一时拿捏不明白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是不想自己记他的恩？还是自己有受虐倾向？ 此时此刻，那一句‘一心只惦念着你好’铺天盖地地涌入耳中，顺着平时堆满了各种案件和家族内务的大脑缝隙当中穿行而过，逐渐连绵成网环绕整个脑海。 慕凌菲咬了咬唇瓣。 迅速又灌了一大杯冷酒，招手唤一边靠着墙壁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慕倾袂，“老弟！喝酒！” 又喝了几杯之后，慕凌菲及时止住了，跟慕倾袂一起回到慕老太爷的别墅前守着。 族中人大多在此，长老们也闻风赶来，三长老和慕六叔看见他们过来，急要起身，被慕凌菲招招手挡住了。 所有人都在等，等什么？ 天将明的的时候，关老从慕老太爷的卧房里走出来。 黎明的曙光乍破。 慕老爷子去世了。 老太爷临终前留下话来，尸骨不必停，要立即火葬，骨灰也不必葬入族陵，只扬进海里。 虽然所有长老都一致认为这样不妥，慕老太爷不止是慕族中人，他还是上一任家主，死后不葬入族陵，也不符合规矩。 这些声音都被慕凌菲以一己之力给尽数压下来了。 只是最后还是要以衣冠冢入陵园，这也算是一种让步了。 因为事先就已经准备好，所以下葬事宜并不兵荒马乱，一直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既然免了停棺，那就不必守夜，慕凌菲却也没能好好休息，老太爷辞世，关老按照老太爷临死之前的吩咐，将慕家上下该交待的地方悉数奉告。 慕凌菲打了好几个呵欠，全都被关老温和但绝不通融的态度给逼了回去。 最后的最后，关老才终于有了点想要结束的意思，凛然劝慰道，“家主，老太爷说过，您归来并无多长时间，根基未稳，所以才亲自下手帮您铲除了那些个阻碍，希望您掌权之后不必手软，毕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听得此话，慕凌菲的眼角顿时一跳。 谁是野火，谁是春风，谁又是草？ 第五百七十七章 小插曲 只是这些再复杂也都是后话，当前最要紧的是，她很困！马上就要驾鹤西去的那种困。 慕凌菲一边在心里对付按下葫芦浮起瓢的焦虑，一边默默苦道：连个囫囵的瞌睡都不给齐全了，这哪里是家主？这分明是苦命劳役！ 又是一日夜，所有该参加葬礼的人都到齐全了。 慕倾袂也不必回去了，直接在这儿等着参加葬礼。 天方明的时候，直接随着车队前往陵园。 去的路上，慕凌菲才从那堆还在淳淳教诲祖训的长老的包围圈中艰难地爬出来，非要跟他挤一辆车，挤了还不说，蹭上车之后就拍了拍他的肩，如同拾掇软枕，一边靠过来一边迷迷糊糊地道，“老弟，让我靠一会儿。” 然后也不管慕倾袂是否愿意，倒头便睡。 睡的四仰八叉，口水横流。 慕倾袂也没动，将目光从慕凌菲睡的形象全无得脸上收回来，淡漠地看向车窗外，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人虽然很多，但是真正的家人，从此以后恐怕便只有这一车之内的他们姐弟了。 这样的家族。 这偌大的家族。 慕倾袂微微阖上了眼。 天色渐明，冬日的阳光挂在淡蓝色的天空上，也算得上是艳阳高照。 一对对身着黑衣的人沉默地进入慕氏族陵，地上积雪未尽，黑与白发出激烈的碰撞，入眼望去，肃穆到令人心弦微颤。 慕凌菲在车上好歹眯了一会儿，现在强撑着精神站在陵墓前上香。 身后一群同样穿着黑色衣服的慕氏族人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再稍远一些，站着许多过来吊唁的其他各界人士，在这些人里面，慕凌菲隐约还看见了林非禹。 只是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现在头昏脑胀的，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回去。 对于慕老太爷，她心里该有的崇敬没有，不该有的憎恨也没有，此刻站在挂着他的黑白肖像的墓碑前，该充盈眼眶的泪水更是没有。 不只是他，放眼整座陵园。 所有人都是面色肃穆的，冷静中带着冷漠，没有谁有一丝表情的波澜，严肃得过分，仿佛此刻参加的并不是葬礼，而是在看慕凌菲拆炸弹。 慕凌菲对自己这个时候还有闲心想出这样不靠谱的比喻十分满意。 上了头柱香之后，便要起身让位给其他长老。 一道凛冽的寒光忽然闪在她的眼底。 原本一直安安分分缩在人群里跟随吊唁的慕柳手里忽然出现一把尖刀，尖啸着直扑向慕凌菲，“我要杀了你！” 所有人顿时哗然。 远远望向这边的林非禹顿时一惊。 林非禹并不是慕家子弟，即便过来拜祭吊唁也只是远远地排在一边，需等正式的慕家子弟拜祭过后才能过来，因此相离甚远，即便在第一时间发现便作出反应，也是晚了一步的。 更何况拜祭之时，保镖都在墓园四周围守，慕凌菲身边并无人护持。 慕茜简直就是畅通无阻地冲到了慕凌菲的身边。 林非禹的心刹那间就收紧了。 慕凌菲却并没有太大的异样，只是诧异之色刚露之后，就轻而易举地抬手接下了慕柳大开大合的‘暗杀’，她捏住慕柳的手腕，一错，一捏，慕柳手里的刀便掉在了地上，被她一脚踢远。 而后神色淡淡地看着她，脸上的疲倦冷漠之色瞬间如同全被冰雪掩埋一般，冷喝道，“族陵重地，胡闹什么？！” 这样严厉的一句话出口，便显露出一家之主的真实风采来，慕柳脸上强装出来的凶狠表情几乎是在武器脱手的一瞬间就换成了恐惧，保镖与林非禹几乎是一同赶到慕凌菲身边的，慕凌菲将慕柳交给保镖制服，方才露出疲惫之色。 林非禹拉起她的手，“我看看。” “没伤着。” 慕凌菲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按了按额角。 即便她这两天一夜以来拢共才睡了四个小时，反应敏捷肯定是比不得平常，但是慕柳这样简直跟开玩笑一样的刺杀，除了让她心烦一点之外，简直毫无用处。 见她确实没伤，林非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的目光不再如以往那边堆满了温雅的笑，一双眼瞳如同深渊般，就那么看了她一会儿之后，默默地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林非禹难得没有跟她调笑，慕凌菲也心知他大概是看出了自己此刻的无力和心烦意乱，已经没法再招架任何事情，心里不由得感激了一番他的‘体贴’。 慕柳行刺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掀起什么太大的波澜，权因为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这起义甚至还没有让众人有足够的时间去惊讶回味，就已经被镇压了，于是都敛起姿态，继续垂首等候。 家主首祭之后，剩下的族人一一上前拜祭。 一个人生前再风云叱咤，死后也不过就是冰冷的一块青石。 倘若家族繁盛，碑前便会常常飘上那么两三缕香烟，但若是家族衰败，碑倒坟撅也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慕凌菲忽然有些理解了慕老太爷要求将骨灰放撒大海的决定。 在高位站得久了，看便了太多的起起落落，一颗心也难免会感觉到劳累，与其死后也高卧族陵，不如随风飘逝来的自由自在。 当慕族人全部拜祭过，轮到其他前来吊唁的人去拜祭的时候，慕凌菲总算是得空休息了一下，族陵旁有别墅可供休憩，但是慕凌菲没进去，里面也是闹哄哄一团，她宁可在外面独处一会儿凝凝神，只是刚休息了一会儿，就有脚步声走过来。 慕凌菲睁眼一看，旋即就重新阖上了眼，“我就知道是你。” “那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林非禹将一方盒子递给她，“这个给你。” 慕凌菲看了看那盒子，没有搭理他的前半句，直接问，“这是什么？” “安神香。” 慕凌菲挑眉，又看了一眼，伸手接了过来，“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用这个？” “东西不在新旧，好用就行，”林非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慕凌菲之后，掀唇笑了笑，“你没事吧？我看你刚才表现得十分镇定啊，现在该不会是反射弧过长吧？” 慕凌菲瞥了他一眼，将原本那一点点的感激及时收了回来。 这人总是这么漫天漫地开嘲讽技能，真的没有被群殴过吗？ “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而已，我会在乎？”慕凌菲抬手揉了揉眉心，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却不是被慕柳那简直弱智一样的刺杀给吓的，多半是因为太久没有休息好。 “你最好不要只当成小插曲，”林非禹脸上揶揄的神色缓缓收起，正色道，“我看那慕柳并不像是有勇气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她被保镖带走的时候已经快要被吓傻了，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如果没有人授意，怎么会有想法做出这样的事情？多半也是被人利用，只是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利用价值，所以直接被当做弃子踢出局了。但目的是什么？单纯地吓吓你么？” “我知道，”慕凌菲闭了闭眼睛，看样子‘野草’已经迫不及待要浮出水面了，慕老爷子就算是快刀斩乱麻帮她修理了绝大部分拦路石，但还是会有藏在暗处看不见的刀锋，出现这样的事情也算正常，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心悦诚服地接受一个‘后来者’的领导，她吸了一口气，空气当中冰冷的温度径直划入肺腑，激的她顿时精神了几分。 慕凌菲重新睁开眼睛，开口道，“我会谨慎处理的。” 第五百七十八章 医闹 见她并没有将这件事等闲视之，林非禹也就没有再多说，靠在她身边，看她将那盒安神香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忽然悠悠地道，“如果有一天我为你挡刀受了伤，或者干脆就死了，你会不会有点难过？” 慕凌菲把玩安神香的动作顿时一停，抬起头来看着他，眸色诧异，“你疯了？” 有哪个正常人会在墓地说这种话，就算不是乌鸦嘴，听着也让人心里不舒服。 “好像有点。”林非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温文尔雅的一张君子面孔上全无半点开玩笑的神色。 “还是算了吧，我不需要别人帮我挡刀，挡了我宁可不活着。”慕凌菲疲倦地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欠人情，欠了这样的人情，一辈子都还不起。 林非禹站在原地，眸光里波光微敛，低声喃喃道。 “我能够全权支配的，只有这一幅血肉之躯，也愿意全部交付给你，伤了碰了，损失的还是你。” 他有的是心机，略施小计便可以将现有的局势逆转，让慕凌菲倾心于他，可是这样处心积虑谋划来的东西他不想要，也不屑去要。 林非禹松松握了握拳。 或许是因为刚才那虚惊一场，让他一直八风不动的心忽然开始有些焦躁。 这样手中只能虚握着风的感觉太差了，真的是太差了。 将近中午，拜祭活动才算是结束。 慕倾袂虽然来了族陵，但是压根儿就没下车，旁人大抵以为他在表达什么不满，但是慕凌菲知道他就是单纯地不想过去。 他肯来这里，都是看在慕凌菲这个姐姐的面子上。 慕凌菲上了车之后，一股浓重的疲惫又升上来了。 慕倾袂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是什么？” “林非禹给的安神香，让我回去点着，”慕凌菲靠着座位闭上了眼睛，“跟个老妈子一样。老弟你以后可不要学他，男人太娘不招人喜欢。”话落，她不禁睁开了眼睛，神色间露出些许茫然。 也许是因为在慕倾袂面前太过放松，就连慕凌菲自己都察觉出来她方才那一番话竟然会透着一股子‘爱娇’的气息，就像是被宠惯了的妻子在跟别人显摆自己老公又给她买了新款包包一般，一般故意抱怨对方败家，一边愉悦地享受着这样的宠溺。 还真是……一言难尽。 慕凌菲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在慕倾袂并不是那种会因为这种事而嘲笑她的无良弟弟，对此并未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很快就将视线继续转回电脑上——即便是来这里，他依旧在处理工作。 慕凌菲不无担忧地看了他一眼，私心里觉得，慕倾袂好像又要回到从前的状态了，没有遇见陆橘之前的状态。 无悲无喜，无论是走在鲜花大道还是荆棘丛林，视线都绝对不会偏移半分，就那么专注地向前走着，不知道前方究竟是什么，但绝不会停下来，好像这样就会找到生命的意义一般。 慕凌菲叹了一口气，“老弟，你打算什么时候……” “累了的话，就去后面那辆车休息。”慕倾袂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慕凌菲停住感慨，瞪着眼睛盯了他一会儿，最后只得放弃了，整个人往座位里一靠，“知道了，我闭嘴。” 有些事的确不是外人掺合就能解决的事情，直到慕倾袂自己想通之前，别人再怎么说，大概也都只是拔苗助长而已。 帝都大学附属医院。 清晨的宁静很快就被一阵喧嚣击破，一伙人闯进了门诊大楼。 值班的保安正去泡杯面，眼见着这么一伙人呆了一呆，立刻扫了一圈儿，发现人群之中并没有任何伤患，脑海里顿时警铃大作——这群人是过来找事儿的！ 他立刻上前去拦，“你们干什么的？” “我们找方琴！” 走在最前气势最磅礴的竟然是个中年女人，一头泰迪卷毛，裹着一身大红色的貂皮大衣，土到极致里飘出一丝潮流的气息，保安就那么一句问，她那涂着厚厚口红的嘴里已经飘出了无数句说辞，“方琴呢！让她出来！让她赔命来！赔命来！” 保安被她近在咫尺的吼叫震得脑仁儿生疼，一边胡乱地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边惊诧怎么一个女的嗓门竟然也这么大，跟炮轰一样。 几个值班医生也冲了出来，跟前后门的保安守卫一同将这些人拦住。 那穿着貂皮大衣的贵宾头女人还在指手画脚，“方琴呢？叫方琴出来！” 思雨顶着鸡窝头从二楼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伙乱七八糟的男女，正在试图冲破保安和医生的包围圈，要往二楼的楼梯口冲。 二楼本来是化验科，抽血室也在那儿，昨天刚有一批新兵抽的血样还存在那里，如果被这群疯子冲上去一顿乱搅合，后果不堪设想。 思雨立刻冲了过去，擒贼先擒王，一把揪住了那个贵宾犬的貂，将她从包围圈里扯了出来，顺手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扯出了一支笔，顶在了贵宾女的后腰上，“别动，我手上拿着的是昨天刚抽了传染病患者血的针管，你要是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呆着！” 她的话说的快而迅速，却吐字分明，又是贴着那贵宾女的耳边说的，贵宾女险些被这一嗓子给震没了魂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腰后果真有硬硬的东西顶着，不由得心神大乱，哑声道，“你，你干什么？你可是医生！你竟然敢这么威胁我？你不怕我去告你吗？！” 那一群男女见贵宾女竟然被她擒住，不由得更加喧哗了起来，被又赶进来的其他保安团团围住，有人打了电话报警。 “我还真就不怕！”思雨笑得云淡风轻，她可不是一毕业就顺风顺水分配到医院里面来的金丝雀，在外面混迹得久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制服的医闹恐怕比这些大医院里面治过的病人还要多，于是干脆地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是实习生，如果出了事，只需要我一人担责罢了，跟这家医院倒是没什么干系的！” 话落，她给贵宾女展示了一下挂在胸前的实习生吊牌，又将那支笔摁出笔尖，向前顶了顶。 “啊——” 贵宾女这下真慌了，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遇见一个比她还要疯的家伙，张了张嘴却像是熄了火的哑炮，一个字儿都崩不出来。 “现在，让那些人都走，我们单独谈谈？”思雨顺手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个花卷咬了两口，语气安抚地道，“放心，我们可是医者仁心，不会真的伤害你的。当然，前提是你得肯配合。” 思雨处理的手段很暴躁，但也最有效。 她不会去跟这些人讲理，因为这些人既然是来医闹的，那就纯粹是不想用讲理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跟不讲理的人是讲不明白理的，只有暴力镇压才最方便快捷。 何况她也没怎么暴力啊，也就是笔尖在贵宾女死贵死贵的貂上画了两道而已。 “你们简直就是土匪！竟然威胁我们！”那伙人里开始有人嚷嚷，“你们等着，我这就报警！” 保安目瞪口呆地听着真正的土匪说着这一番颠倒黑白的说辞，心想：不必劳驾，我刚刚已经报过了。 那伙人气势汹汹地吼了一通，竟然真的不再纠缠，一掀门帘就出去了，好像真的要等待公正处理一般。 保安目瞪口呆，看着果真开始后撤，但是始终还是不肯彻底离开，只是盘旋在门诊大楼外的那伙人，心想，这大概是解决得最快的一次医闹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本心 出事之后，就已经有人去通知方琴了，昨晚并不是她值班，所以现在人还没到。 那个贵宾女已经被思雨带到了保安室里面，好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围成了一圈儿，那贵宾女气得脸色发青也不敢说什么。 柳丞哲一直都守在医院，听到消息之后也赶了过来，先看了那气得几乎炸毛的贵宾女一眼，又看了看坐在她旁边满脸无所畏惧的思雨，微微皱了皱眉。 思雨坦然地回望他，一脸‘你有什么不满你就直说，别用这种唧唧歪歪的眼神看我’的表情，柳丞哲于是收回目光，站在一旁。 “你们就是一群强盗！”贵宾女咬牙怒喝道，“吸我们老百姓的血，还不给我们治病！你们丧尽天良，你们——” 思雨扫了她一眼，“你交医保了吗？” 所有人都被她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唬得一愣，那贵宾女愣的最厉害，还没作出反应，思雨又是一句，这次直接用了吼的，“我问你交医保了吗？” 贵宾女被吼的回了神，咬牙吼了回来，“交了！可你们医生为了赚钱，偏偏开那些根本不在医疗报销范围之内的药！你们就是一群吸血鬼！” 思雨笑了，这还是个有文化的医闹者。 只是有文化，也掩盖不了她的错误行径。 “你觉得医生是卖药的么？卖给你们贵的药之后我们能吃回扣？”思雨冷笑涟涟，看着贵宾女一脸‘就是这样’的愤懑表情，冷笑得更加厉害了，“我告诉你，医生都是对症下药！绝不会多赚你们患者一分钱！” “一边有求于人，一边说人不是，”思雨毫不客气，“吃人不吐骨头也没这么过分的！” 在方琴医生到来之前，思雨就将那个贵宾女说的一愣一愣的了。 旁的值班医生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跟这些‘居庙堂之高’的医生来说，思雨跟他们一比的确就是‘处江湖之远’了，三教九流什么都见过，因此对付的手段也层出不穷花样百出，在方琴医生冒着冬季的白毛风硬生生骑个小电驴都骑出满头汗才赶到的时候，根本就连人影都没见着。 然后，思雨理所当然地被科主任叫去谈话了。 出来之后，意外地看见柳丞哲竟然在等着她。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之后，你大概就不能留在这里了。”柳丞哲知道主任叫她过去是为了什么，她虽然没有真的拿扎过传染病人的针头去威胁人，但毕竟也的的确确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她又是是个实习生，医院方面要对这件事做出回应，将她舍弃了是最稀松平常的一个决定，哪怕她是经人推荐过来的。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我本来也没有打算一直赖在这里，我决定出国留学了！这么多年我的医术还仅仅止步于急诊方面，还是要深造一下才行。况且，我们谁都不可能为了旁的什么在原地驻足太长时间，毕竟人生短短几十年，精彩那么多。没有必要把一艘适合航海的大船沉珂在小池塘里，你说对吗？” 思雨一边说，一边挑着眉看了一眼柳丞哲。 她这一番话好死不死地把柳丞哲给挤兑了一顿，被骂成‘小池塘’的柳丞哲也不敢发表什么其他高见了，他过来也只是因为思雨也算是为了帮方琴医生才会被迫离开医院，方琴是他的恩师，出于多方情谊，他替方琴老师过来看看。 此刻却不冷不热地得了这好一顿奚落，还真是……无话可说。 随后便听到思雨又问道，“你呢？” 柳丞哲眉头轻锁，“我？” …… 陆橘靠坐在床头上，双眸盯着自己右手的无名指，只是手指头而已，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可她就像是二十来年从未看明白一样，盯着翻来覆去地打量。 直到敲门声响，她才欲盖弥彰一般滑进被窝里面躺好，佯装自己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捏着嗓子营造出刚起床的慵懒气息，“进。” 而后揉揉眼睛，在脸上适时地营造出一点茫然的神情。 柳丞哲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方小小的红盒子，“我有东西要给你。” 陆橘原本是在装茫然，此刻是真的茫然了，脸上忽然便有些惊悚地盯着那方盒子，仿佛里面是什么炸药一般，声音都有些磕巴了，“你，你——” “想哪儿去了？”柳丞哲听她磕巴，不由得愣了愣，随即便反应过来陆橘大概是又想太多，于是将盖在盒子上的手指收了回来，不替她打开了，直接就放在了床头柜上，“这里面装着的，是本来就你的东西。” “……啊？” 陆橘原本的确是想的有些多了，她还以为自己那天晚上跟柳丞哲说的已经足够掏心掏肺，原以为柳丞哲会明白，可刚才乍一看那盒子，还以为是……是戒指盒，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陆橘都快要惊呆了。 此刻又听柳丞哲说这原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她又有些懵了，锁进了双眉瞪着那枚小盒子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柳丞哲顿了顿，又道，“但是，我希望你能在我离开之后再打开。” 昨天陆泽铭将这东西送过来的时候，柳丞哲本想等到她记忆恢复之后再还给她，但是将东西放在自己这里，就像是在心口放了一枚秤砣，时不时地压榨一番，很是难受，所以柳丞哲还是决定先送过来。 “哦……” 陆橘又看了一眼那小盒子，然后才像是忽然醒悟一般猛地转过头来盯住柳丞哲，瞳孔都因为惊讶而放大，“你说你要去哪儿？” “我决定了，下个月要出国，”柳丞哲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继续去当我的教授。” “是么，你要回去了啊……”陆橘垂头思索了片刻，默默点了点头，忽然便沉默了下去。 “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在外面游荡惯了，就又会回来了，”柳丞哲的眸光转向窗外，上午的阳光十分明媚，明晃晃地透过干枯的枝桠照射进来，令人心情都无比舒畅，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是一艘适合一辈子环游世界的大船，必要的时候，我还是希望回归港湾。” 只是，他现在的确需要出去走走，转移一下注意力。 思雨说的没有错，人如果长久地将一种执念当做奉行的宗旨，那迟早会变得偏激，从而失去了本心，现在，是时候去找回他的本心了。 “那，一路顺风。”陆橘将视线从盒子上收回来，微垂的眸光闪动着些许的冰冷，“事先说好，如果你坚持要去哪个国家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去看望你的。” “我并不是立刻就走，”柳丞哲微微偏头，露出有些失落的表情，“就算你在那个国家过得不开心，但是那里对你来说总不至于连一点可值得怀念的地方都没有吧？我可是陪了你整整半年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么狠心？” “非常狠，还可以更狠。”陆橘觑了他一眼，刻意露出虎牙挑衅道。 “哈哈……” 柳丞哲失笑，摇摇头。 但是心底最后一点放心不下的波澜也都恢复平静了。 现在提起那个国度，陆橘虽然还是十分抵触的样子，但起码不会连谈论到这个话题都刻意回避。 果然…… 就算是记忆暂时覆盖了，但是潜意识里也毕竟过去了四年多，所以排斥心理和恨意都已经消减了么。 这样，很好。 如此一来，他也就能放心地离开了。 只是，临走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解决。 “还有个人要让你见一见。” 陆橘疑惑地偏过头，“谁？” 柳丞哲转头朝着病房外，“沈桃！” 第五百八十章 从没见过的外祖母 病房外走进来一个年轻女人。 行走间腿脚似乎有些不便，但是依旧走的不急不缓，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样，径直走在陆橘的病床前，俯首行礼，“大小姐。” “……” 对方一进门就这么恭敬，陆橘有些不明所以，只得将视线投向柳丞哲，等着他给自己做出个解答。 “这是沈桃，是你外祖母家的仆人。”柳丞哲开口道。 “我母亲？”陆橘脸上再次划过茫然。 小的时候，妈妈虽然也给她讲过上一辈的事情，但是并未提及家世背景，每次陆橘问外祖母家在哪里，可不可以去看的时候，妈妈不是望着窗外不语，就是转移话题。 久而久之，陆橘也就不问了。 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外祖母的人，还是个仆人？ 陆橘有些诧异，能够用得起‘仆人’的人家，往小了说也得是一方权贵。 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父母提起过？ 陆橘盯着沈桃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了她来历之后的心理作用，忽然觉得这张看似平庸的脸有些眼熟，她试探着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沈桃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几乎是立刻就转眸看向柳丞哲，柳丞哲冲她微微摇头，紧接着，陆橘就看见沈桃脸上的神色凝重了几分。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令人心里很不爽。 陆橘拧起了眉。 柳丞哲却在这时开口道，“你们有话尽可说，我先出去。” 等到柳丞哲走出去关好门之后，沈桃才开口道，“我是您外祖母家的女仆，这一次过来是想要接您回去。” “回去？” 陆橘更加莫名其妙，“回哪儿？” “回您真正的家。”沈桃正色道。 陆橘忍住想要冷笑的冲动。 如果她不是柳丞哲带来的人，乍一听这番说辞，陆橘肯定会把对方直接当做神经病，什么叫真正的家。 她有父有母，母亲在她八岁那年病逝，父亲现在依然健在。虽然她也并不想再看见他。 但现在忽然又来了个外人扯出一句‘真正的家’，任谁听了不会觉得啼笑皆非？ 于是陆橘神色漠然地看着她，不作回答。 “您外祖母她老人家并不在帝都，而是东南亚的沈氏家族。” “家族？”陆橘越听越觉得玄幻，何等有权有势的人家才能称得上是家族，她疑惑道，“可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从未听说过？” “是的，沈氏家族近二百年来做的都是东南亚的金融贸易，而且族长之位传女不传男，相应的，沈氏家族一向都是招婿入赘，人选也必须由在任家主亲自选定，当年您母亲为了嫁给您父亲，一意孤行脱离沈家来到帝都，所以您才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您的外祖母。”沈桃恭声答道。 “既然从未来往过，那为什么现在又要让我‘回去’？真是抱歉，我对这个词也有些异议，就算真的有这个家族存在，那对我而言也是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为什么要去？”陆橘对沈氏家族内部是什么规则半分不感兴趣。 如果真的有外祖母的存在，那么当年母亲重病甚至到去世那段时间，为什么这个外祖母都没来看上一眼？ 如果在那段母亲最为脆弱的时段里，能有这样的亲人陪在身边，母亲的病……说不定也不会恶化的那么快！ 忧思成疾。 这是母亲的病因！ 陆橘强忍下鼻间翻涌而上的酸意，将一张脸孔板成了一块坚冰。 “大小姐……”沈桃还待继续辩说，陆橘却已经不想听了，直接躺在病床上背对着沈桃，“我累了，你走吧。” 话落，干脆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沈氏家族，什么二百多年的历史，什么传女不传男，什么金融贸易，都跟她毫无关系！ 沈桃看着陆橘决然的背影，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大小姐，自从您母亲离开沈家后，老夫人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只是作为一家之主，她有太多的苦衷不能被旁人理解，”沈桃看着陆橘依然沉默以对的背影，低声道，“就算您不肯跟我回去，有件事我还是不能不告诉您，老夫人已经昏迷了整整半年，医生说如果老夫人还不能醒来的话，恐怕……” 陆橘倏然睁开了眼睛。 只是咬牙忍住了没有回头。 她没有见过那位外祖母，那位有什么苦衷她也并不清楚，只是再天大的苦衷，还能大过母女之间的亲情吗？ 不知怎的，陆橘在这种时候忽然想到自己那位已经消失了好几天的父亲，唇边骤然勾起一抹冷漠至极的笑，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偏偏这个沈桃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哪壶不开提哪壶，往床尾放了一样东西，道，“大小姐，这是您父亲交给我的东西，如果您有时间，不妨看一看。” 他给的？ 陆橘顿时连瞥一眼的心情都没了。 直到听见沈桃离开的脚步，她也懒得掀起眼皮，只是一觉深睡刚醒，再要睡着太难了，陆橘闭了一会儿眼睛，猛地翻身坐了起来。 这一翻身，就碰掉了沈桃搁在她床尾的东西，发出‘啪嗒’的声音，好像是一本册子，陆橘瞥了一眼，心想：该不会是劝她回外祖母家的长篇大论吧？ 她虽然对这个亲生父亲心有芥蒂，但她更不想回根本连见都没见过的外祖母家。 于是连理都没有理，兀自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仰而尽，盘旋在心中的怒火才算是散了一些。 之后医生跟护士来做例行检查的时候，柳丞哲都没有再回来。 陆橘百无聊赖地将目光转向了桌子上摆着的盒子。 柳丞哲说这里面的东西是她的，但是却不让她立刻打开，要在他走之后才能打开。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陆橘一边猜疑着，一边摸起那枚盒子。 盒子没什么特别的，看上去就是装首饰的那种锦盒。 陆橘试着在耳边摇了摇，里面隐约有什么东西碰撞发出的哗啦声音。 咦？ 这么小的盒子，里面好像还装了不止一件东西。 陆橘将手放在了盒子边的搭扣上，好奇心一时攀到了顶峰。 正要打开的时候，忽然又响起柳丞哲千叮咛万嘱咐的话来，犹豫了一会儿，自我安慰道，“这东西反正都给我了，我迟早都能知道里面是什么，就不要急于这一时了吧。” 但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这东西就摆在这里，但凡是稍微有些好奇心的人都会忍不住想要立即打开吧？ 更不用说，这还是她自己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陆橘刚刚降下去的怒火差点又升了起来，柳丞哲这个家伙还不回来！她一定是知道她会生气，所以故意躲着不过来，毕竟沈桃就是他带过来的！ 还留下这么个东西来吊她的胃口，当真是坏透了！ 一直到中午，沉寂的病房门才再次被敲响。 “咚咚咚！” 响了三声。 陆橘正躺在床上，背对着病房门，听见这个声音，往病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隐约看到一道黑影。 心中猜测是柳丞哲那个家伙估摸着她消气儿的时间回来负荆请罪了，却也不吭声。 心道：“我气儿还没消顺当呢！您估摸早了！” 敲门声很有规律，敲三下停一会儿，然后再敲三下。 陆橘等了一会儿，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劲。 她翻身坐起来，扬声问道，“是谁？” 问话与又一次敲门的声音同时响起，敲门声戛然而止，门外响起一道男声，“是我。” 不是柳丞哲。 陆橘一皱眉。 听声音有些年轻，好像也不是最近负责她的医生，陆橘的脸上顿时升起了凛然之意，高声问道，“你是谁？” 第五百八十一章 老牛吃嫩草 门外似乎陷入了沉默，陆橘顺手抄起了桌上的花瓶，就在这个时候，病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陆橘高举花瓶的手顿时一停，看着来人呆住了，“柳小妮？” 怎么会是柳小妮？ 她刚才听到的分明就是个男声！ 这个念头刚才心里转了一个弯儿，陆橘就看见从柳小妮身后走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年长得明眸皓齿，尤其是一双眼睛，漂亮无比，只是此刻里面却像是漂浮着难以言喻的暗色。 少年耷拉着脑袋，向陆橘走了几步，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如同藏着万千星光的银河看着她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真的忘了我了？” 正是方才门外的男声。 陆橘混乱了。 下意识地看向柳小妮。 柳小妮若无其事地走过来，伸手将陆橘高举的花瓶拿开了，满脸的淡然，“你再这么举着，小心砸到你自己的头。” 陆橘抽了抽嘴角，又看了一眼那少年，“这位……呃，这位弟弟，我以前认识你吗？” 这样细看来，这个少年长得也是十分帅气的那种类型，如果她见过应该不可能会忘得这么彻底，陆橘又仔细端详了几眼，微微蹙起了眉。 好像的确感觉有些熟悉，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灿若繁星…… “我刚才看见我哥带着什么人离开了，就偷偷把他带进来了，”柳小妮随意地抬手指了指那少年，“这家伙缠了我一整天，非要见你，我实在是烦了，拜托你接待一下。” “所以，这位是谁？”陆橘顶着一脑门的官司。 她到底都忘了什么啊？ 瞧着少年满脸幽怨的闺中少妇般的神色，嘶——她该不会是做出什么老牛吃嫩草的无耻行径了吧？ 陆橘越想越心惊，看这少年这么水嫩，应该起码比她小了五六岁！她有这么禽兽吗？ “我叫樊风浩。” 少年上前一步，有些激动地开口道，“陆姐姐，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柳小妮插了一句，“是，她不记得你了。这么明显的事就不要再废话来问了，我大哥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陆橘听得一头雾水，只好看着樊风浩点点头道，“我似乎失去了某段记忆，我并不记得你，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想来看看你是不是平安，我听说你出了车祸，我很担心你。”樊风浩眼底波光闪动，一副小奶狗乖巧可怜的样子让陆橘都有些心软，一时也没办法计较柳小妮擅自做主将人带来的事情了。 “好像除了失忆，我就没有别的毛病了，请放心。” “是吗……”樊风浩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是转眼就露出更加担忧的神色，“那记忆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陆橘十分诚实地摇头，“不知道。” 胡兰医生说她恢复的情况很好，应该就在近期，但是陆橘本人并没有什么要‘重获新生’得到记忆的感觉。 “是吗……”樊风浩垂下头，神情有些复杂。 柳小妮似乎并不想站在这儿看他们谈话，拉着樊风浩出了病房，给陆橘甩下一句，“先等一下。” 陆橘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可以稍微缓一缓心情。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强大的心脏，可以一天之内同时见两个明明很陌生，但是应当是记忆里曾经出现过的人的。 病房外。 樊风浩问道，“那个人……她也忘记了吗？” 柳小妮当然知道‘那个人’指的是谁，挑了挑眉毛，“你说呢？” 那天她讽刺陆橘是选择性忘记，当然也仅仅只是讽刺，如果真的可以选择性忘记，那还真的成了神迹。 失忆了就是失忆了，那段时间内所有的人和事，就算再见到还会唤醒潜意识，但的的确确是全部都忘记了。 柳小妮看着远方悠悠道，“正常来讲，以我的立场本来是不该带你来见她的，但是我想着也该让你死心，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是不能打动她，那就只能说明你根本就不是她的菜了。” 樊风浩立即否认道，“我没有想要——” 柳小妮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别告诉小冉，对你我都好。” 樊风浩眸色几变，最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柳小妮又看了他一眼，“撞南墙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丢脸的是在一堵南墙撞了好几次，还不知道绕路走，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柳小妮就转身离开了。 樊风浩怀揣着满腹心事，站在病房外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才重新鼓起勇气抬起手来敲门。 刚敲了一声，就听到里面陆橘的声音，“进来吧。” 陆橘是真的怕了他的敲门战略了。 虽然很有礼貌，但是听多了总以为是入室杀人魔。 “你叫樊风浩是吗？”陆橘努力露出比较友好的微笑，“不知道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但是我确实是忘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是我的错，”樊风浩咬唇，“没有在你身边保护你。” 陆橘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听着话头，好像还真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了，陆老牛颤抖着声音，“难道，你是我的……” “陆姐姐，”樊风浩忽然抬起头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满满地装着诚恳，“你能不能，跟我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陆橘下意识地就想要拒绝。 虽然她过去应该是认识这个叫樊风浩的，但是现在她的的确确是已经忘得精光了，而且他是柳小妮带来的人，陆橘心里一度认为柳小妮这个人行事风格捉摸不定，似友似敌，十分不靠谱，所以直觉地对于她带来的人也有些排斥。 可是…… 陆橘又抬头看了一眼，差点就再一次陷在小奶狗湿漉漉的眼神当中。 瞧这孩子的表情，跟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万一她过去真的干出了老牛吃嫩草的行径，陷在却把人家忘得死死的了，岂不是更加禽兽不如的行为？ 于是陆橘轻咳了一声，“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还是得先问清楚，你想带我去哪儿？” 听她有同意的迹象，樊风浩脸上顿时洋溢起一阵春光，“不远！就是旁边的帝都大学！” “啊？” 这回陆橘放心了，如果只是旁边的大学校园的话，她完全可以当做散心过去瞧一瞧。 还有柳丞哲那个家伙，正好她心里的气儿还没消呢！ 陆橘留了一张纸条，就跟着樊风浩一起出发了。 帝都大学历史悠久，学校管理制度也很严格，出入都需要刷门禁卡，陆橘看着樊风浩掏出门禁卡来刷，顺嘴问了一句，“你也在这所大学念书吗？” “是啊……”樊风浩绅士地替陆橘打开门，而后才意识到那个‘也’字，顿时诧异道，“难道陆姐姐你也是——” “是啊！” 陆橘看着眼前熟悉的教学楼，“我也是在这里毕业的，只是……” 她的眸光暗了暗，及时将自己从黑暗的记忆中抽身，望向远方的女生寝室，“感觉好像好久都没有回来了。” “陆姐姐你是哪个系的？”樊风浩看了看教学楼上的大钟，立刻道，“现在快要上下午第一节课了，我们可以过去旁听！” “现在都可以旁听了么？”陆橘有些疑惑，“我们那个时候还是要刷卡进的，连考勤一起直接做记录了。” “可以，”樊风浩点点头，“但是只有最近一段时间。” “哦……”陆橘了然。 大概是学校又做什么活动了。 她伸了伸懒腰，“那走吧，我是汉语言的。” 第五百八十二章 重返校园 跟樊风浩一起往汉语言系的大楼走去的时候，陆橘看着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一部分是如樊风浩一般的青春面孔，还有一部分应当是本校研究生了，抱着一叠资料行色匆匆地走，还有直接穿着白大褂在校园里风风火火地走，应该是要赶去化学实验室的可怜蛋儿们，大多数实验一做就要好几个小时，更甚至需要一天，这些人里面估计倒班出来去食堂吃饭的。 陆橘深吸了一口气，帝都冰冷的空气里，有满满的青春洋溢气息。 “真好啊！” 樊风浩眨眨眼，“陆姐姐，哪里好？” “哪里都好，”陆橘闭了闭眼睛，又很快睁开，“青春，努力，奋斗，这是大学期间最美好的东西了。” 地上的石板路上还刻着字——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 都是激励学习的标语。 出了社会之后，大概就很少会有这样纯粹求学的时候了吧？ 樊风浩看了一眼陆橘，藏星眸闪烁不停。 这样的陆橘，跟在慕氏集团里遇见的陆橘又有些不一样，仿佛更加……率真一些。 只是不管现在的陆橘，还是过去的陆橘，他都觉得很好。 “喂，你叫……樊风浩是吧？”陆橘终于看够了沿路风景一般，侧头看了一眼樊风浩，“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樊风浩被这单刀直入的问题问的愣了愣。 看着他的反应，陆橘心里一点点揪了起来。 她选择直接问出来还是因为过不了心里那关，毕竟她觉得自己不太能做得出来老牛吃嫩草这种事情，但是这一路走过来，她总觉得樊风浩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未免心里一直受到折磨，她还是选择将问题抛了出来。 “是……”樊风浩咬了咬唇。 “很难回答吗？”陆橘皱着眉。 “不难，”樊风浩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抬起头来直视着陆橘的眼睛，“我……我很崇拜你！” 陆橘皱起的眉头微松，这一次换成了诧异的神色，“哈？” 陆橘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竟然是崇拜。 她有什么可崇拜的？ 陆橘百思不得其解正要再问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教学楼，樊风浩忽然拉住陆橘的手腕跑了起来，“快！还有五分钟就要上课了！” 陆橘猝不及防，好久都没有做过跑步这样的运动了，比不得青春洋溢的大学生，跑到三楼最左边的教室时，人已经气喘吁吁了，被樊风浩径直拉到教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一大半，前三排满满当当，中间的座位也都排的少有缝隙，只有最后几排，稍微稀疏一些。 这个教室很大，看样子这次的课堂也是好几个班级同时上了， 陆橘松了一口气，这样大概就不会有被认出来不是本校生的麻烦了。 樊风浩直接拉着她在最后一排靠边的位置坐下了。 坐下之后，陆橘怔了怔。 樊风浩十分敏锐地发觉到这一点，低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陆橘摇摇头，“只是以前从来都没有坐过这个位置。” 她上大学的时候，一直都是前三排的常客，这最后一排的位置，还真是从来都没有坐过。 樊风浩听了之后，顿时站了起来，陆橘条件反射地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 “我去跟前排的同学说换个位子。”樊风浩道。 “唉……你这孩子，我说你什么好？”陆橘颇有些头疼，看着樊风浩略有些迷茫的眼神，她只好咬牙小声解释道，“我只是感慨一下，并没有想坐在前排的意思。再说，我是偷偷进来的，不藏得稳妥一点，还往前面去凑？万一被老师看出来了，那岂不是很尴尬！” 她还不知道上这节课的人是哪位教授，如果是从前的老师，陆橘还真不太希望见到，并不是因为不想念，而是，如今的她实在不配再见恩师了…… 想到这里，陆橘一把将樊风浩按回座位，继续小声道，“坐好。” 还有两分钟就要上课了。 这时，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上讲台，这堂课的老师来了。 陆橘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位她并不熟。 按理来说，老师进来之前，学生们就应该全部到位了，但是竟然还有一个女生，是在老师进来之后姗姗来迟的，陆橘十分敏锐地注意到她刚进来之后，目光就往他们这个方向扫了一眼，身边的樊风浩瞬间绷紧了一般，脸色有些难看。 那个女生很快就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走向最后一排，跟他们隔着过道坐下了。 “怎么了？” 陆橘悄声问，“这个女生是谁？” 很明显，樊风浩跟她是互相认识的，而且陆橘认为她看自己的眼神也十分不一般，似乎带了一点敌意……难道这位也是她失去记忆忘掉的一员？ “柳小冉。”樊风浩低声道。 柳小冉？ 陆橘皱起眉，倏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该不会……这位是柳小妮的妹子吧？ 上课铃却在此时敲响了。 陆橘立刻叩开桌面上的小型显示屏，顺手把樊风浩的也打开了，输入当年的学生号，还可以用，大概是系统自动判定为留级的学生了…… 樊风浩看了一眼讲台，憋回了想要说的话，又看了看陆橘。 “看我干嘛？”陆橘悄声道，“就算咱们不是来听课的，好歹也得装装样子啊，万一就那么倒霉，老师提问到了咱们，那怎么办？” “说的也是……” 樊风浩点点头，脸上的复杂之色稍微减轻了一点。 他不知道柳小冉为什么也会过来，到底是跟踪他们来的，还是柳小妮另行通知的，但是目前为止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又回到教室里面上课，陆橘心里五味杂陈，听着老教授在讲台上对汉语言文化大讲特讲，从语言演变史讲到诗词歌赋，话题之跳跃简直让人跟不上，但胜在幽默风趣，那些枯燥的知识都变成一个个趣味横生的小故事，听着也不至于让人昏昏欲睡。 陆橘这回有些印象了，这位应该就是当年那位学校重金聘来的老教授，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上一节课，就…… 陆橘的眸光又一次暗了暗。 樊风浩压根儿就没有专心上课，除了留了点儿余光还得观察旁边的柳小冉，一门心思都扑在了陆橘身上，陆橘稍微有点儿不对劲的反应，他就敏锐地注意到了。 立刻低声问道，“怎么了？” 陆橘正要摇头，就听见讲台上的老教授扬手一指，“最后一排靠门边的那位男同学，请起立！” 陆橘心里咯噔一声，完了！ “请问你对我刚才讲的这一段，有什么见解吗？”老教授和颜悦色地问，镜片后一双笑眯眯的的眼睛里却藏着睿智的光。 樊风浩的心比陆橘咯噔得还要厉害，他不是本专业的！更何况他压根儿就没有听课，哪有什么能力来谈见解！ 陆橘看了看显示屏。 这只是一个课堂小故事，传说从前有个勾栏女子，爱上了一个穷秀才，为了供他赴京赶考，将自己的大半积蓄都拿了出来，两人约定好，等书生考取功名之后就回来为她赎身娶她，后来这名书生当真高中榜首成了状元，女子却迟迟未等来他迎娶自己的消息，于是修书一封千里去问，结果只等回了十四个字—— “一点朱唇万人尝，怎配我这状元郎。” 这时女子这才知道昔日的穷书生成了状元郎之后，已经娶了公主，成了高高在上的驸马爷，忧思成疾后郁郁而终。 第五百八十三章 七步成诗陆 老教授也并不想等樊风浩开口，摇头晃脑地道，“唉，这位同学，我对你很忧心啊，以你这样的态度来学习，先抛开这封信的内容不谈，你还能有回这封信的机会吗？” 噗—— 陆橘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位老教授还真是有老顽童的风采。 教室里一部分听懂了的也都忍俊不禁，樊风浩一张白白嫩嫩的脸皮登时就红了，侧眸看到陆橘忍笑捶桌的模样，也露出一丝傻笑。 陆橘正要说话，忽然听见柳小冉似乎很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样鄙夷的态度，在满堂的笑里面顿时格外显眼。 呃…… 陆橘转头看过去，正巧与柳小冉讽刺的眼神擦了个边，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下来，她实在是不清楚这位对她究竟是有什么不满？ 一进来的时候就苦大仇深的往那儿一坐，现在更是态度恶劣，连掩饰都不掩饰，难道是追债的吗？她欠了这人多少钱？ 教授在笑声里挥手让脸已经红成了西红柿的樊风浩坐下，又举目四顾问满教室的学生，“那么大家对这封回信怎么看呢？” 课堂里顿时声音无数，绝大多数都在斥责书生的无情，还有少部分沉吟不语。 正在这时，柳小冉忽然扬声道，“我觉得书生没有错！” “哦？”教授立刻抬手示意她站起来，在满堂的质疑声里“我在上一班也讲过这个故事，清一色都在骂书生的，你这说法还是头一份，有什么解释么？” 柳小妮不慌不乱地站起身，豪门贵女的骄矜此刻都写在了脸上，朗声道，“当初那青楼女子给了书生多少钱，就让书生十数倍还回去就是了。既然已经成了状元，那就是天子门生，就算不娶公主，也绝对不该娶一个勾栏女子，门不当户不对，简直太可笑了！”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陆橘总觉得她眼角的余光十分冷漠地瞥了这边一眼，心里登时有些茫然，这是个什么意思？ 一些学生听到这样的话，都露出无比诧异的神色，陆橘听见她前面两排的学生在议论，“这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也不认识。” “这人是经贸系的，我姐姐就是她们系的学姐，听说家里挺有钱的吧……” 很好。 陆橘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捏了一把汗，经贸系的怎么会没事儿来听汉语言课程，这位的确是冲着她过来的。 柳小妮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相反，她好像对那些质疑的视线十分鄙夷般，又道，“而且，我也可以这样认为，这个勾栏女子根本就是一个自私自利之徒，她以要求书生娶她为条件才肯资助他，但她明明就该知道，如果书生真的成了状元，以状元的身份迎娶勾栏女子是何等的耻辱？恐怕会被天下人耻笑！而且他如果真的以圣上钦点的状元身份去迎娶勾栏女子，恐怕会惹来龙颜大怒，一个不小心被砍了头也很有可能！她根本就不爱书生，这不过就是一个充满了恶意的投资而已，最后她投资失败了也是活该！” 老教授扬了扬眉，“这位同学见解十分独到啊，家里是做生意的吧？” 陆橘用手撑着下巴，对老师的说法十分赞同。 瞧瞧，这经商头脑，专业果然没有选错。 而且，活该就活该，说这话的时候为毛又要白她一眼？ “其实这个故事是前段时间在网上流行起来的，针对这个故事的态度千奇百怪什么都有，还有人也专门回复了十四个字，以此来讽刺状元郎薄情寡义，”老教授转身在黑板上又写下了十四个字—— “朱唇若无万人尝，何来你这状元郎？” 哗—— “好！说得好！”有人拍手称快。 “可笑，”柳小冉不屑一顾，“状元郎是自己考的，跟勾栏女有什么关系？” 说着，又横了一眼陆橘。 陆橘：“……”是不是她看起来脾气很好，很容易拿捏？ 不炸个毛，还真把她当成kitty猫了？ “老师！”陆橘举起了手。 老教授遥遥看向她，一双黑白掺半的眉毛顿时扬了一扬，笑眯眯地道，“你有什么话说？” 樊风浩有些诧异地偏头看她，满脸写着‘说好的低调呢？’ 陆橘悄悄冲他挤了挤眼睛，暗示樊风浩放心。 这个动作不知哪里又得罪了柳小冉，柳小冉冷哼了一声，道，“大概是也想出了十四个字的精彩诗句，想要发表一下吧？毕竟珠玉在前，她好意思说什么太low的话么？” “柳小冉！”樊风浩面色不善地看了一眼柳小冉，柳小冉不甘示弱地回望他，“樊风浩，我警告过你的！” 樊风浩的面色顿时又是一变。 “诗句吗？”陆橘点点头，“也可以，但就怕有人听不懂。”说着，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柳小冉。 柳小冉一张精致的脸蛋顿时气得有些发青，看上去恨不得要站起来啃陆橘一口，“你说谁听不懂？！” 陆橘在心里暗暗鄙夷了一下这位的心理素质。 刚才指桑骂槐骂别人骂的很爽，结果自己却是一个遇到了一点儿火星子就着的炮筒，那还跳出来逞什么能？ “哦？”老教授有些激动的样子，兴趣满满地看向陆橘，“真的可以？” “可以，”陆橘点头，“但是时间稍许匆忙，来不及推敲，有不通的地方就请各位凑合听听。” “能否上台来讲？”老教授说着，往旁边一让，教室里顿时哗然一片，还响起了几声口哨。 樊风浩跟柳小冉一个担忧一个讽刺地看着她。 陆橘淡然地点点头，施施然起身走向讲台。 老教授看着陆橘稳稳地走下来，眼底有些激动的神色，“昔日有曹植七步成诗，我的课堂也要出才女了啊！” 陆橘心道：“才女不敢当，她只是为了气一气某个火女。” “我跟刚才那位发言的同学不一样，我不是很擅长以恶意揣摩别人，所以觉得这件事或许另有隐情，就算是强制浪漫吧。” 陆橘掰了一截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个个精致的板书。 书法潇洒写意，落笔大气又不失细腻。 底下围观的学生们，一个个眼睛都开始放大了。 樊风浩的双眼更是亮的吓人，一旁柳小妮呆了片刻之后猛地转过头去观察樊风浩的反应，见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陆橘的背影，又是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不忍朱唇万人尝，欲得新院迎新娘。 幸得天子知遇恩，不日红榜归故乡。 状元难违公主命，金轿拦下十里妆。 狠心愿卿断念去，切勿空鸣结愁肠。” 老教授一直紧跟着她落笔，念完这首诗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发了光，泛白的头发都要竖起了般，喃喃地道，“状元难违公主命，金轿拦下十里妆……这就是你的‘隐情’吗？” 前两句表深情，后两句笔锋陡转，表达对命运的急转直下的无奈。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这样的诗句，也算得上是天纵奇才了！ 老教授看陆橘的眼神越来越满意。 “准确地说，”陆橘歪了歪头，笑道，“是我猜测的那位书生的隐情。” “妙啊！妙！” 老教授抚掌大笑，又看了一眼陆橘写的诗，眼底的激动之色难平，“欲得新院迎新娘，这一句可谓巅峰之笔！单单这句就足够把所有的诽谤全部都给打回去了。同学，你是哪个班级的？” 不妙！ 陆橘硬着头皮笑了笑，又冲老教授挤了挤眼睛，俏皮道，“老师，英雄不问出处啊。” “哈哈，好，说得好！” 陆橘跟柳小妮的说法都是‘书生无错’，但是对于在这类传说上更加偏向于浪漫的年轻大学生来说，认同陆橘的人就要比认同柳小冉的人多的多。 第五百八十四章 跟踪视频 为免惹上更多麻烦，在这一堂课下课铃一响，陆橘就拉着樊风浩跑了，身后隐约响起老教授喊她的声音，陆橘也只好在心里告了几遍罪。 一直拉着樊风浩跑出教学楼，陆橘才敢慢下脚步，松了一口气。 “哎呦，真是吓死我了！” 樊风浩的脸上仍然带着激动崇拜的色彩，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载着亮光，“陆姐姐，你真的好厉害！” “……我要是真厉害，也不至于现在只能偷偷进来了。”陆橘嘴角勾起一抹苦涩，微黯的眼神却在看到教学楼里走出来的人影时一凝。 柳小冉，她怎么也跟出来了！ “看到我很惊讶么？”柳小冉走到他们面前，满脸讽刺地看向陆橘，“跑得这么快，难道不是在躲我？” 陆橘满脸黑人问号。 心道：姑娘，你内心戏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柳小冉却不管她怎么想，奚落一番之后又对樊风浩道，“你不要脸的程度还真是超乎了我的想象，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再有下次，我就不会放过你了！我会把视频发给你爸！” 樊风浩的表情在看到她之后就变得十分难看，等柳小冉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连嘴唇都有些颤抖了，脸色发青，“你不要一直拿那视频来威胁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带她来看看校园！” “什么视频？” 陆橘敏锐地抓住重点。 柳小冉跟樊风浩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听起来樊风浩还有把柄落在柳小冉的手上？ “就是他跟踪你的视频啊，”柳小冉冷笑着，满脸讥讽地瞥了面如死灰的樊风浩一眼，而后挑眉看向陆橘，“你还记得几个月前在艺术馆里，你被樊风浩跟踪了么？我一直跟在你们身后，都拍下来了！” “什么？” 陆橘拧起了眉。 察觉到樊风浩身体瞬间变得僵硬，陆橘的表情也很有些一言难尽。 樊风浩跟踪她？还被柳小冉拍了视频？ 她是真真切切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樊风浩为什么跟踪她？听柳小冉的意思好像樊风浩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这样的反应看在柳小冉眼里自然不是因为根本没有这段记忆，而是震惊于柳小冉竟然会记录了视频，她冷笑的顿时更加愉快了。 “在这儿说话也不怎么方便吧？”柳小冉盯着陆橘道，“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不行！”樊风浩几乎失了声，挡住陆橘对柳小冉低喝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已经——” “樊风浩！” 陆橘及时打断了樊风浩的话，她知道樊风浩是想告诉柳小冉，她已经失忆了的事情。但是如果可以，陆橘不想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尤其在知道柳小冉跟她的关系很有可能是敌对的前提下。 而且就目前为止，柳小冉都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就说明她以前跟柳小冉应该也没什么过多的交流，等会儿谈的时候只要谨慎一些应该也不会露馅儿。陆橘在樊风浩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眸看向柳小冉，“就去西校区那家地下咖啡厅吧，我们谈谈。” 无论如何，樊风浩在她看来是一个好孩子，如果真的有什么把柄握在柳小冉的手上，那他岂不是要被这个柳小冉吃得死死的？ 那可真是太可怜了，无论如何，她都得想办法把那个视频拿到手！ 陆橘递给了樊风浩一个安心的眼神。 樊风浩脸色几变，可却根本无力阻拦。 他又怎么可能安心？陆橘现在是失忆的状态，好不容易他才有机会可以在她面前洗刷形象，难道真的要重蹈覆辙么？ 可是，现在的形势他也无力扭转…… 三人到了咖啡厅之后，直接找了靠最里面的包厢坐着，樊风浩自从进来就一直坐立不安，陆橘不间断地示意他安心都没有用，柳小冉看见他们之间的眼神互动，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樊风浩，如果你怕丢脸的话，大可以出去待着！”她毫不客气地抱臂冷道。 这个想法可谓是跟陆橘不谋而合，陆橘抚掌道，“樊风浩，你先出去一下吧，我跟这位柳小姐单独聊聊。” 樊风浩：“……” 为什么陆橘都开始跟柳小冉站在同一战线了。 等樊风浩出去之后，陆橘就收了温和的笑，面色冷淡地看着柳小冉，“柳小姐，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 柳小冉冷笑了一声，却先拿出一部手机摆在桌子上，输入密码之后直接点开了相册里的一段视频，推而后将手机推到陆橘面前，“你难道不想欣赏一下视频么？我可是拍下了樊风浩跟踪你的全过程！” 陆橘想了想，将目光落在手机上。 先看视频也行，了解了具体原因，也好跟柳小妮谈判。 其实她的心里隐约还有些期待。 她并不记得柳小冉和樊风浩，那么这段视频拍摄的一定是她失忆期间的东西，说不定，会对她找回记忆有所帮助！ 陆橘忽然觉得心跳的速度有些快，她不得不花费时间将躁动的心情平复下去。 柳小冉看出了她情绪的波动，一边伸指点开视频，一边冷笑道，“至于这么激动么？” 陆橘只是看了柳小冉一眼，并未应声，到现在位置柳小冉都还没有发现异常，说明她们真的不是很熟。 综合种种情况考量，柳小冉跟她的关系十有八九就是‘情敌’了，而且是柳小冉单方面认定的。 唉…… 陆橘暂时收拢心神，视线落在已经开始播放的视频上。 画面一阵抖动，很明显是在偷拍，背景似乎是什么艺术馆，可以看到背景墙上的画和摆在大厅中的各类雕塑。 陆橘瞥了柳小冉一眼，发现她正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自己，立刻摆出一副微微惊讶的神色，省得被她看出来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穿了帮。 画面里很快出现一个男人的背影。 头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白衬衣加工装裤，脚上一双银灰色的高帮运动鞋。 尽管只是个背影，但是陆橘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正是樊风浩！ 画面里的他正鬼鬼祟祟地看着前方某处，压根儿就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还有个正在偷拍的手机。 陆橘又瞥了一眼柳小冉，柳小冉冲着她挑了挑眉。 陆橘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画面的更远处，樊风浩看着的方向，隐隐约约有个女人的背影，女人的手里好像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儿…… 但是因为手机的像素大部分都集中于拍摄樊风浩的背影，所以女人和孩子拍的很模糊，有些看不清。 陆橘却忽然觉得体内的血液莫名其妙地开始沸腾，她忍不住紧盯着那两道略微有些模糊的影子，连控制表情都忘记了。 那个孩子…… 她忍不住想要看得更加真切一些。 在柳小冉看来，自然就是她已经发现了樊风浩是在跟踪她，嘴角勾着的笑意越发讽刺。 好不容易女人和孩子的镜头清晰了一些，画面里的人却忽然也多了起来，画面一阵抖动，出现了大片的黑暗。 陆橘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柳小冉，柳小冉耸了耸肩，“人太多了，再偷拍容易被发现，你直接往后看好了。” 陆橘伸出手调了一下时间条。 柳小冉看着她调，忽然道，“你手抖什么？你后来不都已经发现了他跟踪你么，怎么这么激动？” “我是冷的，”陆橘觑了她一眼，镇定自若地顺嘴撒谎，“你不觉得这间咖啡厅的暖气供应不足么？” 柳小冉狐疑地感受了一下，或许是咖啡厅里的暖气真的不是很足，她没再说话。 第五百八十五章 那个小女孩儿是谁 画面跳转了十几分钟才重新亮起来，这一次镜头似乎靠得很近，陆橘甚至看见了小女孩儿头上戴着的浅粉色水晶头饰。 这次她终于能确认了那个女人就是她自己，只是她身边的小女孩儿是谁？ 为什么感觉如此熟悉。 心跳如擂鼓，陆橘一边偷偷攥紧手指压抑这种感觉，一边不动声色地继续向下看。 能看见视频里的她正俯下身来跟那小女孩儿说话，小女孩儿摇了摇头。 然后背景就慢慢变了。 从画廊里走了出去。 镜头忽然又是一阵轻微的抖动，画面右侧多了一簇绿植，紧接着陆橘听到一声大喝：“你是谁？！” “这里有保安来了，我就躲到旁边了。”柳小冉插了一句。 陆橘却根本没理，死死地盯着画面。 那个小女孩儿回过头来，指着被保安制服的樊风浩喊道，“就是这个坏蛋，竟然敢跟踪我们！抓住他抓住他！” 一张小脸玉雪可爱，粉团子一般，却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谨慎地瞪着樊风浩。 那张脸！ 陆橘脑中嗡地一声，身形甚至忍不住晃了晃。 如果不是此刻她是坐在椅子上，恐怕就要直接栽倒。 这个小女孩儿到底是谁？ 后续发生了什么，陆橘根本就没有看进去，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问题，可是无论她如何凝神细听，都没有听到跟这个小女孩儿的身份有关的话，再想看时，视频已经结束了。 陆橘下意识地想要重看一遍，柳小冉却伸手把手机收了回去，陆橘猛地抬起头瞪向她，手更是条件反射地按在了手机上，眼神一瞬间竟然爆出凶狠的神色。 柳小冉被吓了一跳，狐疑地拧起双眉，片刻后忽然冷笑了一声，从陆橘手底下抽走了手机，“你就这么紧张樊风浩么？我告诉你，这段视频不止这个手机上有，你就算抢了我的手机也没有用！” 陆橘猛地一怔。 她……她并不是紧张樊风浩，她只是很想要知道那个小女孩儿到底是谁？ 陆橘此刻恨不得敲开自己的脑袋，看一看自己到底都忘记了一些什么事情，看起来她明明是很重视那个小女孩儿的，可为什么竟然会记不得呢？！ “现在你还想继续跟我谈么？”柳小冉此刻像是一名敢死队员，抱着一枚炸弹满脸挑衅地看着陆橘，“我随时都可以把这段视频发给樊风浩的父亲！” 陆橘盯了她一会儿，缓缓地舒出了一口长气。 她使劲浑身解数逼自己先暂时把那个小女孩儿放下，脑海里暴风思考着，虽然她并不知道这段视频如果发给了樊风浩的父亲，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但是从柳小冉和樊风浩的反应上来看，这件事一定会很糟糕。 冷声道，“但是我有跟你谈判的筹码。” “你觉得你有什么可以跟我谈判的筹码？我跟樊风浩是商业联姻，这段视频如果我发给樊风浩的父亲，他一定会受到惩罚的！”柳小冉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带着满脸的诧异和近乎幼稚的威胁瞪着陆橘。 陆橘倒抽了一口气。 商业联姻？ 如果她没有猜错，柳小冉和樊风浩现在应该都才大一吧！竟然就已经结了婚吗？不……应该不可能，他们还太小了，根本就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或许是订婚…… 但这也已经足够不可思议的了。 陆橘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些，获得的信息太多，她的大脑几乎都要超负荷运转，但还是有一点，她十分敏锐地注意到了。 这已经是柳小冉说的第三遍要把这段视频发给樊风浩的父亲的话了。她越是这样翻来覆去地强调，就只能越说明一个问题，柳小冉其实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底气。 “你不会发给任何人的。”陆橘笃定地说道，她揉了揉额角，忽然觉得一股巨大的疲惫感铺天盖地将她笼罩了，胸口有些发闷。 柳小冉这一次真的炸了毛，失声道，“你说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这高分贝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在陆橘耳边，直接将陆橘因为那段视频而有些难以平静的心绪拾掇拾掇堆在一起点燃了，陆橘面无表情地看着柳小冉，毫不留情地当面戳穿了她这个小公主的心事，“因为你喜欢他！” “你说……什么？”柳小冉瞪大了眼睛，像是听见了多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 “我说，”陆橘不得不揉了揉发疼的耳根再次重复了一遍，“你喜欢他！” “不可能！”柳小冉这一次反应很迅速，矢口否认了。 “如果你不喜欢他，现在这段视频早就已经躺在樊风浩父亲的邮箱里了，而不是摆在我的面前！”陆橘觉得口不应心的青春期少女简直太难对付，只好苦口婆心地道，“正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你的潜意识里不希望伤害他，就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警告我。虽然我觉得你的警告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我只是你的‘假想敌’而已。” “什么意思？”柳小冉的表情还是堆满了震惊，震惊之外还有些茫然。 “还要我说多么明白？”陆橘叹了一口气，“我并不觉得我是一个喜欢老牛吃嫩草的人。” 换言之，她并不喜欢樊风浩。 无论是失去记忆的现在，还是失去记忆以前——起码从这段视频里面，她并没有看出来自己是喜欢樊风浩的。 “可是他喜欢你！”柳小冉虽然听懂了陆橘的话，但是并没有因此就放下心来，神色有些无措的激动，陆橘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他对我是崇拜！”陆橘只好再次提起精神解释道，“弟弟对姐姐的那种崇拜！” 虽然她并不知道从前樊风浩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崇拜她，但是刚才那节课之后，她就已经看出来了，樊风浩对她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而仅仅只是单纯的弟弟对于姐姐的崇拜而已。 这一点，恐怕连樊风浩自己都不知道。 “……崇拜？”柳小冉脸上有些迷茫。 陆橘点点头，道，“当然，男女之间的感情也会有崇拜的一部分，毕竟如果两个人需要天长日久地在一起，就必然是要对方身上有什么闪光点来相互吸引的……你别用那种眼神瞪我，我还没说完，除了互相崇拜之外，男女朋友之间更多的是需要坦诚的。如果你一直都试图用像刚才在课堂上那样激进的方式来守护你的爱情，那么抱歉，我估计最后的结果可能并不会如你所愿。” “我跟他已经订婚了！”听到这里，柳小冉咬牙，“无论他愿不愿意，最后都得娶我！” 陆橘倒抽了一口气——我去，竟然已经订婚了？ 他们都才是大一吧？ 唉，青春期懵懂无知的少女啊…… “随便你吧！”陆橘觉得很无奈，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教别人怎么谈恋爱，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段视频当中的小女孩儿。 跟视频当中的她看上去那么亲密，关系定然匪浅。 陆橘觉得，她跟真相似乎只隔了一层薄薄的障壁，只需要再稍微努力一点，就可以彻底穿破迷雾。 “你能不能，把刚才那段视频发给我？”陆橘试探着问。 柳小冉还沉浸于陆橘指出她喜欢柳丞哲的‘真相’当中，忽然听见陆橘这么说，眼神顿时有些变了，怀疑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陆橘在心里默默腹诽：她要个视频而已，柳小冉居然就这么紧张，还不承认自己 第五百八十六章 点灯的人 只是表面上，她还要维持和颜悦色的姿态，信口胡诌道，“呵呵，没什么……我就是想把这段视频作为一个警告，提醒自己以后离别人的未婚夫远一点，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到哪儿都被人挤兑。” 柳小冉冷哼了一声，“算是你有自知之明。” 陆橘觉得自己简直无力吐槽了，这柳小冉居然还会顺杆往上爬！ “不过我出来的匆忙，没带手机……”陆橘是不会跟柳小冉说她压根儿就没有手机的，只好堆满了满脸的歉意，“要不然你拿个u盘给我拷一下？” 好在这间咖啡厅里平时有很多过来通宵读书的考研党，老板十分懂得看准商机地还兼职开着小货架，恰好就有u盘，她们就借用咖啡厅的电脑拷贝了视频。 陆橘拿到拷好视频的u盘时，终于将心底那块大石头放了下来，握着u盘，就像是握着什么宝藏图。 樊风浩自从看见她们出来之后，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见她们拷视频，脸上的疑问几乎都快要化为实质了，想问却又不敢问。 陆橘也不解释——柳小冉在这里，用不着她多话。 果不其然，柳小冉冷笑道，“你不要看我，可不是我要给的，是她主动要的！” 陆橘十分配合地点头，“是的，是我主动要的。” “陆姐姐，你……”樊风浩的脸色很有些苦，整个人顿时跟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眼看着就要枯萎了。 陆橘虽然不忍心打击他，但是更不想让樊风浩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并未过多解释，只是看了看时间，像是忽然发现了一般大惊小怪地道，“哎，下节课快要开始了啊！你们系应该有课了吧！” 樊风浩一怔，咬了咬唇瓣没说话。 “呵呵，比起跟我去上课，樊大少爷当然还是想跟你去到处乱窜！”柳小冉一眼就看出了樊风浩的犹豫，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语气讥嘲地开口。 “咳嗯——” 陆橘握拳咳嗽了一声，给了柳小冉一个含义颇深的眼神—— 坦诚！ 坦诚啊少女！ 你就直说想让他跟你一起去上课会死吗？ 柳小冉脸上的阴郁之色波动了几分，却还是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假装看不懂陆橘的暗示。 或许是恼羞成怒，她干脆就直接提步往外走了。 陆橘急忙推了樊风浩一把，“快点跟去！” “可是，我得把你送回去！”樊风浩急道。 “不用你送！这么近我自己溜溜弯儿就回去了！”陆橘压低了声音，“对了，你放心，我一惊跟她谈过了，那段视频她不会发给你父亲看的。当然，就算这样你以后也不能因为没了威胁就做出出格的事情来，毕竟你都跟她订婚了！你总不会也学那个书生吧？” 樊风浩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再是错愕，在‘视频’和‘书生’之间摆荡了一下，才急着追问道，“可你不是说那书生是有苦衷的？” 我那就是为了跟柳小冉唱反调！ 陆橘是不会把这种话出来让少年对于爱情的美好幻想破灭的，更何况她现在满心都扑在u盘里的视频，也没有心思再跟樊风浩继续逛校园了，于是敷衍地道，“人家有苦衷，你有吗？”又推了樊风浩一把，“快点去追！” 樊风浩看上去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了看陆橘的脸色，又忍了回去，依依不舍地道，“那我走了。” “嗯嗯！”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冷风裹挟着片片颗粒般的细雪在空中浮游，陆橘手里握着那枚u盘，混迹在一群三五成群正赶赴教室去上课的学生们中间，与他们逆流而行。 能清晰地看见一张张年轻而有朝气的面孔，带着朗朗的笑声逐渐靠近，再远去。 陆橘将围巾向上拉了拉，不知道是要挡住自己，还是挡住飘然的雪花。而后垂眸盯着路面快步地走。 帝都大学在校园环境上很看重，路面基本三年一整修，所以各处教学楼与寝室和食堂之间的道路十分平整，也十分干净。 校园里的路，大概会是这些还在校园内的学子们往后走过的最干净的路了。 外面的社会充满了尔虞我诈，人人都有一手两面三刀的功夫，黑暗倏忽而至，打的人措手不及。 不好的回忆再一次涌入脑海，陆橘低下头，走的更快乐一些。 只是雪却忽然下大了，一颗颗细碎的小冰粒摔落地面，滚得到处都是，身边原本慢悠悠走路的学生们中间掀起一阵兴奋的狂澜。 下冰雹了！ 他们都快步跑向教室，陆橘也只好就近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幸好身边不远就是图书馆。 陆橘走进去，在闸机面前停住了脚步。 她没有学生卡，进不去了。 陆橘往闸机后面的图书馆大厅望了一眼，能看见巨大的书卷型石雕和养着锦鲤的鱼池，鱼池还有水在不停地流动着，配合周围墙壁的回音，水声十分悦耳。 “怎么了，”守在门口的保安看见她，又望了望门外越下越大的冰雹，“没带学生卡么？” “呃……” 陆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她现在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说她其实已经毕业了？ 但她上学的时候图书馆里还并不是这位大爷，所以就算当年陆橘是图书馆的常客，这个大爷也不认识她，而且如果老大爷不相信她的话，再想要解释起来也比较麻烦。 于是陆橘一本正经地沮丧为难道，“嗯，忘带了，外面又下冰雹……” “唉，你们这群孩子啊，都是学习学的，都学傻了！” 大爷拿出备用卡，“进去吧，这雪下得很大，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你进去看会书吧，别浪费时间。” 陆橘简直哭笑不得。 一会儿说学习都要学傻了，一会儿又让她不要浪费时间。 为了不辜负大爷敦敦劝学的心，陆橘谢过大爷之后之后就直接走进去了。 不管怎么说，找个地方坐着也总比杵在门口好。 一楼大厅两侧有读书区，但是因为地理位置不好，相比于楼上几层的爆满，这里人偏少一些。 陆橘走到北区尽头，找了个靠近窗台的地方坐着。 书桌角落放着本书，是本小说。 大概是上个坐在这里的人看的。 陆橘随手捡起来翻了两页，就放下了。 她现在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看什么东西，外面的雪花越来越大，她的心也像是被乱糟糟地塞了一团雪一样。 全身的热血都蜂拥而至想要将寒冰融化，却毫无用处，只是添乱。 陆橘转过脸去望向窗外，眼眸忽然就定住了。 女寝的两栋宿舍楼并排而立，她下意识地就看向靠右侧的那栋楼十三层的左数地第六个窗口。 1308，她曾经住过的宿舍房间。 灯光透过浅黄色的窗帘，在黑色的天幕当中尤为显眼。 灯亮着，里面有人。 陆橘心底一时间五味杂陈。 灯还亮着，只是点灯的人却不再是她了。 一缕缕失落骨头缝儿里钻出来，逐渐填满了心。 人生天地之间，徘徊过的街道，辗转过的床铺大概会有很多，这一点心酸算是留给当年的自己了。 冰雹停了之后，陆橘就离开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回医院，去重新看一遍u盘里面的视频。 只要再看一次，她一定能想得起来！ 回到医院的时候，陆橘看见病房门口站着一个人，纤细的身影，平庸但很执着的脸——沈桃。 陆橘的眉头缓缓蹙起，她怎么还在这儿？ 第五百八十七章 母亲的日记 “大小姐。” 沈桃见了她，十分恭敬地俯身行礼。 陆橘料到她要来这一手，早在她动作之前就往旁边一让，绝对不无缘无故受她的礼，只是要想回病房就不得不从她身边走过去，于是陆橘绕了个半圆，走到门前。 全当她是一个透明的空气柱。 沈桃：“……” 见陆橘打开门要走进去，一点儿要跟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沈桃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大小姐，我给您的东西，您看了么？” “东西？”陆橘一步门里一步门外，微微偏了偏头，眼睛顺着打开的门缝往里看，这才看见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瘫在床下的角落里。 她现在没有心思在这件事上跟她过多掰扯，敷衍道，“我晚上再看！” 话落就要关门。 “大小姐！” 沈桃出手很快，明明刚才还站离三步远，一转眼就到了陆橘面前，抬手架住了门，陆橘立刻就拉不动门了。 她皱了皱眉，“你——” 沈桃强硬地架着门不让陆橘关上，脸上却满是哀肯的神色，“大小姐，你就看看罢！” “……那东西很重要？”陆橘试探着拉了拉门，果然拉不动，如果一直跟她在这里拉锯战也没有用，只好先暂时妥协了。 “是！” 沈桃点头之后才有些犹疑地道，“……不，里面的内容我不能看，但是我想！大小姐看了之后，一定会肯跟我回去的！” 没看过里面的内容？ 陆橘一脑门的官司。 又瞥了两眼静静躺在地上的扁平物事，看着像是一本书册的样子。 可是如果沈桃连里面的内容都没有看过，又为什么那么笃定她看了之后一定会改变心意跟她回沈家？ 又有什么不能看的？ 奇怪。 “我知道了……”陆橘叹了一口气，“我会看的。但是你能帮我找一台笔记本电脑来吗？我有用。” 沈桃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喜色，连声道，“我这就去！” 话落，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开了。 虽然脚还是跛着的，但是行走间风风火火，像是全然没有影响。 陆橘进去之后，将那被扔在角落吃亏的东西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掂了掂，果然是本书册，外面用棕褐色的动物皮包裹着，十分珍视的样子。 外套里的u盘被陆橘拿出来，小心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而后坐在床上看着那个动物皮书袋，等待沈桃拿电脑回来的时间里，她就看一看这东西吧。 陆橘将包裹打开，这才发现里面装着的不是书，而是……日记。 日记的右下角写着秀美的簪花小楷——沈蕴宜。 妈妈！ 陆橘的双眼霍然放大。 这竟然是妈妈的日记！ 陆橘震惊之余也总算是明白，沈桃为什么没看过也不能看了，这是母亲的日记，沈桃如果是沈家的仆人的话，当然是没有权利看主人的日记的。 只是……沈桃为什么那么笃定她看了日记之后就会愿意跟她回沈家？ 陆橘的手有些颤抖，手指珍视地从那三个字上面拂过，像是还能从早已干涸的字迹当中找到母亲的温度一般。 “妈妈……” 陆橘将日记抱在胸前，眼里有些热烫。 八岁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念出这两个字了。 怀孕的那一段黑暗岁月里，每次午夜梦回，幻觉她的四肢上绑着冰冷的铁锁链时，她都忍不住回想起妈妈怀抱的温暖。 妈妈，我真的好想你啊！ 陆橘将眼角的泪水擦去，又取出床头的手帕擦了擦手，才又重新将母亲的日记拿在手里，而后走到桌前坐下，打开台灯。 日记本很厚，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陆橘看了一下，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每一页都满满当当地写着娟秀的字迹。 看着看着，陆橘逐渐读懂了字里行间的愧疚和思念。 直到此刻，陆橘才终于完全懂得了沈桃的意思。 妈妈，也很想她的妈妈啊…… 只是陆橘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妈妈当年竟然是一意孤行嫁给父亲的，他们的结合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祝福，而且是妈妈主动要求不肯让父亲入赘的，因为那时父亲就已经在忙着创立自己的事业，也没有办法入赘。 背离家族，孤身一人随父亲离开家乡，从此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而是心爱之人的妻子。 陆橘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会露出那么忧伤的表情。 一个人抛弃了自己的一切，将未来全权交付到另外一个人的手里，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可是后来父亲忙于事业而疏忽了母亲，直接导致了母亲一病不起，阖然长逝。 直到母亲咽气，身边都只有一个哭得昏过去了的小女儿。陆橘心里对陆泽铭的怒火又滔滔地卷了起来。 对她这个女儿如何不用多说，他对得起抛弃一切陪在他身边的妻子吗？ 陆橘眼底卷起一阵怒意，却又在看到母亲温柔细腻的笔触时化为一阵涓涓的无奈。 再恨又能怎样呢？ 人都没了。 陆橘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从字迹上来看，这时候的母亲已经病入膏肓了，纸上甚至多了几道写错了字又划掉的痕迹，只是划痕也工工整整。 无比简单，也无比诛心的话。 “此生有三对不起，一为女儿，一为母亲，一为自己。” 陆橘豁然咬紧了牙关。 泪水像是冲破了闸门一般瞬间模糊了双眼，陆橘急忙转过脸去，不让泪水滴落在母亲的日记本上。 病房的门在此时被敲响了。 陆橘强自忍耐收拾了一下情绪，不忘回身将日记本合上，一边问道，“是谁？” “大小姐，我会来了。”门外传来沈桃的声音。 沈桃回来了？ 陆橘下意识地看了看时间，这才发现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她起身的时候，头都有些发晕，不得不重新走回床边坐下，“进来吧。” 沈桃提着笔记本电脑走了进来，走到床前的时候扫了一圈儿，直接打开床边的架子——那是个可以在床上支起来的小桌子，方便病人坐在床上用餐。 沈桃将笔记本电脑放在上面，并且为陆橘打开，而后恭敬地道，“大小姐，我已经让人在里面安装了所有您可能会用到的软件，如果您还需要别的，我可以再去弄。” “新的？” 陆橘从头昏当中缓解过来，一眼看到那摆在桌子上的电脑，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昏了。 算了，买就买吧，也怪她没有说清楚。 陆橘一边从床头柜上摸起u盘一边问道，“花了多少钱？” 沈桃的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 陆橘正等着电脑开机，没有听到沈桃的回答，狐疑地转过头去又问了一遍，“我问你，这台电脑多少钱？” 还安装了这么多正版软件，估计得花不少钱吧…… 陆橘看着布满电脑小半个屏幕的各种技术软件，觉得有些头疼。 她就是想看个视频而已啊…… “大小姐，不需要的，”沈桃忙道，“我用的都是沈氏家族的专用账户……” “我又不姓沈，”陆橘拧了一下眉头，也不想跟她再纠缠下去了，“行了，你先出去吧。” 回头估计一下这个多少钱再给她算了。 沈桃站在原地，听了陆橘的话却也没动脚步，反而是有些犹豫地道，“大小姐，您看过了吗？” 陆橘握着鼠标的手一顿，而后囫囵地点了点头，“看过了。” 她知道沈桃指的就是那本日记。 “那——”沈桃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有些激动。 陆橘的鼠标箭头停留在视频的播放键上，直接道，“我会考虑的！” 第五百八十八章 小女孩儿叫九儿 如果再拒绝，恐怕沈桃会跟她继续磨牙。 而且，看过了那个日记本之后……她的确是动了一些心思。 但是现在为止，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这段视频，陆橘忍着心底的焦急，十分哀肯地看向沈桃，“现在能不能请你先出去一下呢？” “是，大小姐！” 得到了半个许诺的沈桃已经无比满足了，转身就走出了病房，脚步看上去更加轻快了一些。 陆橘心里快速地闪过一个念头：她这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边更加迅速地将这个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问题从心里剔除了出去，心无旁骛地点开了视频。 一点，没有点动。 陆橘皱了皱眉，心想这新买的电脑总不至于卡顿，于是又点了一下。 再点，还是没有点动。 陆橘拉开属性看了一眼格式，竟然是jpg！ 只是图片正中间有一个一播放的三角键！ 图片没什么内容，只是柳丞哲的背影，和更远处模糊的她牵着那个小女孩儿的身影。 只是这样，根本就什么都看不出来！ “啊！” 陆橘心烦气躁地摔了一下键盘。 一定是柳小冉在故意耍她！ “怎么了大小姐？” 病房的门呼地一声呗推开，沈桃几步就窜到了她面前，紧张地上下端详了她一遍之后，蹙眉问道，“大小姐，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事……” 陆橘觉得自己的头疼得更加厉害了，额角的青筋隐隐都在跳动。 想来也是，柳小冉怎么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把她从‘假想敌’的坑里给挖出来呢？而且她索要视频的说辞实在有些牵强，换做是她，也不一定会给。 啧！ 陆橘脸上写满了焦躁，正要将那烦人的图片关闭，沈桃却道，“大小姐，这图片里的人是您啊！” “呃……” 陆橘收回了鼠标。 狐疑地看了一眼沈桃。 这图片里的她只是个虚影而已，而且又离的那么远，连她都是看了后面的内容才知道这是她，沈桃竟然能一眼就看出来？ 好生神奇！ 既然如此…… 陆橘刚刚狠狠坠地的希望再次无声地升了起来。 大脑疯狂地转了几圈儿，她试探地问，“是啊，只是我忘记了当时是去做什么了，是去做什么了呢？” 沈桃也蹙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老实地答道，“看图片您是带着九儿小小姐，说不定是去参加什么……” 她的话还未说完，陆橘的脑中已经轰然一声。 她的脸几乎一瞬间就变得刷白一片，猛地抓住了沈桃的胳膊，用力之大令沈桃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陆橘艰难地开口，“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您说不定是带着九儿小小姐去参加……” “九儿？！” 陆橘失声喊道。 九儿？九儿！ 她转眸盯着那图片里的虚影，几乎想要钻进屏幕里面去。 她旁边的小女孩儿叫九儿？ 九儿…… 大脑里忽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痛感，四肢百骸一瞬间都变得麻木不堪，她几乎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就径直向后倒了过去。 还好就是坐在床上，沈桃又在她身边，见到这样的突发情况，眼疾手快地将陆橘扶住了。 诧异地问道，“大小姐，你怎么了？” 陆橘痛苦地抱着头，额前冒出了一阵阵冷汗，咬着牙半天才艰难地憋出了一个字，“痛——” 好痛！ 全身上下哪里都痛！ 好像有人撕裂了她的皮肉，将她掼到一口大钟里面再拼命摇晃，嗡嗡嗡之声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痛感充满了耳朵。 沈桃看着陆橘右耳渗出来的鲜血，顿时双瞳紧缩，“大小姐！” —— 慕氏集团。 “总裁，他还是没走。” 杨特助垂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同时一边悄悄抬眼观察慕倾袂的脸色。 那位柳家少爷已经等了差不多整整一天了，总裁一直都不见，可那位少爷竟然也不走，就那么死犟地在那儿等着。 公司里虽然不差他那点地方坐着，但是难免会让人产生一些奇怪的联想啊…… 就今天，已经有不下二十个人问她，那个‘坚守岗位’的帅哥到底是不是慕总的粉丝了。 这话杨特助可不敢被慕总知道，除非她嫌自己命长了！ “让他上来！” 慕倾袂终于淡声开口，说话的时候，头也并未离开文件一丝一毫，仿佛对此事并没有太多的关注。 杨特助却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无论那个柳少爷找慕总有什么事，早说早走，否则他再继续这样等下去，杨特助倒不会觉得这两位会怎么样，但她怕她自己先受不了了。 赶紧走出去，态度恭敬地对柳丞哲道，“我们慕总请您进去。” “谢谢。” 柳丞哲十分温和地对她颔首，而后才迈动脚步，跟在她侧后方半步远的位置。 多么温柔的人啊，杨特助心底想。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将柳丞哲带到总裁办公室后，杨特助就功成身退了。 柳丞哲就在门边站着，慕倾袂一直都没有抬头，仍然在一目十行地处理着文件，手中拿着一只记号笔，时不时写写画画。 柳丞哲也不催促，就这么默默地看着。 反正他在外面已经等了足够久的时间了，现在也只是换一个地方等而已，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这气氛诡异的房间里悄然划走，冬季的夜晚来的特别早，转眼，窗外就升起了月色。 慕倾袂终于将最后一份文件合上，冰冷的视线地扫向柳丞哲，薄唇淡漠地吐出一个字眼儿，“说。” 还真是惜字如金。 柳丞哲无奈地想，只是终于等到了机会开口，他也不准备在这种事情上跟慕倾袂争个短长，直接开口切入主题，“她醒了。” 咔—— 一声异响。 是慕倾袂手中的记号笔。 那支产自国外宣传质量很好的笔，竟然在慕倾袂的手中干脆地断成了两截。 柳丞哲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毛，目光上移，从那被‘腰斩’的笔转到慕倾袂冷峻的脸。 毫不意外地从他的眼神当中收获了一抹激动。 只是这样的情绪也很快被慕倾袂收敛了，他丢掉手中已经烂掉的笔，重新从笔筒里拿了一根，复又低下头去处理文件，“嗯。” 依旧是单音符，柳丞哲却敏锐地听出他的声音有些抑制不住地沙哑。 柳丞哲几乎要被气笑。 他并不是什么大度圣人，能来通知他这个消息也只是看在陆橘的份儿上，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却是没有想到慕倾袂还是这样的态度。 难道还要让他劝慕倾袂去看陆橘？ 柳丞哲道，“她就在帝都大学的附属医院，要不要去看她随你的便。” 话落，他就转身就离开了。 柳丞哲走之后，慕倾袂仍然继续低着头写字，只是没多久，那根笔再一次不堪重负断掉了。 慕倾袂双眉缓缓簇起，维持着捏碎笔的动作定了一会儿，才微不可察地从唇间溢出一声吐息。 脸上终于缓缓地洋溢起了喜色。 她醒了。 这么多天，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陆橘的情况，却一直都强忍住没去看她，甚至都没让任何人去探听过她的消息，慕宅上下无人敢提，噤若寒蝉。 如今虽然没想到竟会是通过柳丞哲才知道的消息，但只要她醒了，就好。 只是这喜色转眼也被痛苦所淹没。 她醒了，她……会生气吗？她会不会怪他？ “啧——” 慕倾袂懊恼地把刚出江湖就惨遭横祸的笔扔进了垃圾桶。 而后抬步走了出去。 第五百八十九章 全想起来了 杨特助刚把那位柳少爷给送走，回头忽然看见慕总脚步匆匆地也出了办公室，急忙赶上前去，“慕总，你要去哪儿？是要出去吗？” 慕倾袂的脚步猛地顿住，周身无声环绕着的气场瞬间就变了，沉沉的压抑无声铺开。 杨特助心里一梗，糟糕，她不会是说错了什么话吧？ 一边小心翼翼地道，“慕总，需要给您备车吗？” “……不必，我下去走走。” “下去走走？”杨特助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玻璃幕墙外。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几朵大如鹅毛的雪花应景似地贴在玻璃上。 杨特助：“……” 这种天气要下去走走，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慕总的脑袋出了问题。 慕倾袂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但很快就收了起来，冷峻的脸上幽深的黑眸微微眯起，“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杨特助缩了缩脖子，急忙侧身给慕倾袂让了路。 她敢说有问题么？ 慕倾袂从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开车出来的时候，漫天的雪花缤纷乱舞将天空铺设得灰蒙蒙一片，道路两边的积雪已经很厚了，有小孩子团了雪球相互追逐玩闹。 慕倾袂的神色倏然变了，车子提速消失在茫茫大雪当中。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帝都大学附属医院的门前。 …… 好奇怪的地方。 陆橘站在四面茫茫的一片空白当中，徒然地四处望着。 这里是哪里？ 她猛地向后转去，那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正背对着她往远处走，步伐沉稳坚毅，背影笔直挺拔，只是看上去十分寂寥，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他正一步步的，远离陆橘。 “别走……” 陆橘忽然觉得心口好痛，像是有一根线缠绕在她的心脏上，另一端牵在那人的身上，随着他的远离，绳子就越收越紧…… 好痛！ 陆橘挣扎着想要靠近他，可是无论她如何努力，如何拼命地迈动双腿，如何拼命呼唤，眼前那道一直坚定走向远方的脚步都不曾为她停留片刻。 是谁？ 这个对她来说明明应当很重要的人是谁？ 别走…… 她听着那脚步声逐渐远去，仿佛呼吸都要变得停滞了一般，剧烈的痛楚涌上心头。 别走！ 我很快就能想起来的！ 陆橘猛地睁开了双眼。 …… 慕倾袂已经在车里面坐了很久，大雪纷纷扬扬，仍然没有停的意思。 慕倾袂下了车，走进医院的大楼。 一楼的大厅里很暖，来来往往的病人也不少，慕倾袂站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圈儿。 有年轻的护士面颊微红地走过来问他哪里不舒服，慕倾袂转眸看了她一眼，小护士的脸红的更加厉害了。 慕倾袂抿了抿唇，开口道，“我来看我女朋友。” “来看女朋友？”小护士一愣，脸上娇羞的神色一顿，居然就那么呆在那里不动了，眼睛还牢牢地盯着他。 慕倾袂的神色晃过一抹不耐，“不然呢，来看你么？” “不……”小护士好像终于回过神来了，仍然有些不甘心似地又看了慕倾袂一眼，“那……您女朋友叫什么名字？住哪个病房？” “不知道。” 慕倾袂这一次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之后，直接转身往楼梯的方向走过去了。 陆橘如果在这家医院，现在也应该是在住院部。 在前台查记录无疑是最快的方式。 但是…… 慕倾袂拾阶而上的脚步一停。 此生第一次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萌生了退意。 “……慕少爷？” 一道微微诧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慕倾袂转过身，一双好看的眉毛缓缓蹙起了，“沈桃？” 沈桃将慕倾袂带到陆橘缩在的楼层，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慕少爷，大小姐自从醒了之后，就任何人都不肯见，我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 “你叫她大小姐？” 慕倾袂微微抬眉，十分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称呼。 沈桃消失之后，他并没有派人再去调查沈桃，但是结合种种迹象也能推断得出来她跟陆橘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关联。 此刻听到她叫称陆橘为大小姐，那道早已被解的差不多的谜题，就找到了最后一把钥匙。 沈桃愣了一下，而后苦笑着垂头。 “抱歉，慕少爷，当初我进慕宅的确是另有目的的，但是这其中的原因我恐怕不能告诉您，如果您想知道，那就只能……” 沈桃担忧的目光看向紧闭的病房门。 她因为太过担心陆橘而自乱了阵脚，但是却实在不能再多说下去了。 她只是沈家的一个仆人，没有权力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沈桃又看了慕倾袂一眼，就转身退下了。 她在慕宅呆了那么久，当然知道慕倾袂对陆橘是真心的，如果可以，她很愿意看到他们重归于好。 如果……可以的话。 慕倾袂慢慢抬步，走向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这段距离没有多长，走了一会儿就走到了，但是走到了之后，他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病房外。 这一层很安静，鲜少有来往的医生和病人，慕倾袂就像一截木头一般竖立在门外，如果不是他脸上的痛苦之色太过深邃，恐怕都会令人误以为这里站了个假人。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慕倾袂才僵硬地抬起手，在病房门上敲了敲。 咚咚—— 病房里很安静。 陆橘在病床上，她整个人都窝在被子里，用枕头紧紧地压在头上，咬着牙无声的泪流。 听到敲门声之后，她连应一句的力气都没有，也不想去搭理任何人。 直到门外传来一道低哑的嗓音，“陆橘。” 陆橘浑身猛地一震，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湿漉的双眼里包满了红血丝，红的吓人。 是他！ 他来了！ 陆橘拼命地用双手捂住嘴巴，以免自己会哭出声音来。 一个人统共有多少心血，又能经得起多少波折？ 陆橘自认为并不是个脆弱的人，但是此刻却实在感受到了心力交瘁的痛苦，为什么偏偏是她？为什么偏偏又遇见了他！ 她想起来了，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从意外怀孕到被迫出国养胎到生下孩子精神受创失忆再到后来阴差阳错进入慕家！ 一点点一滴滴，分毫不漏。 如同人生再现！ 那么多难以承受的痛苦，那么多午夜惊醒的噩梦，这一切的来源竟然是他，带给她那么深重折磨的人，竟然会是他！ 她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不是慕倾袂的错，可是……一时间就是难以接受。 梦里她拼命追寻慕倾袂的脚步却不能够，可现在，慕倾袂就站在门外，她却连爬起来去开门的勇气都没有。 “你不愿意见我吗？” 门外，慕倾袂的声音有些发苦，“你怪我把你交给你父亲吗？” 不！不是！ 陆橘咬着牙，任泪水汹涌地流淌。 她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情怪他，相处短短半年，但他们却像是知己一般，对彼此的心意早已了如指掌，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不在原来那家医院之后，她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她知道慕倾袂是担心自己真的会伤害到她，所以才会让父亲将她带走。 她真正难以接受的，是另外一件事啊！ “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慕倾袂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紧接着却没了声息。 想见！ 陆橘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双手紧握成拳拼命地朝心口收拢，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见！ 可是…… 第五百九十章 吵一架吧！ 可是，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快起来啊！快去开门！ 心里在拼命地大喊，可手脚却像是被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住了一般，丝毫动弹不得，后背已经汗湿了一片。 门外，慕倾袂表情颓然地站着，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前几天的伤痕还在，此刻因为紧握又隐隐泛出了红。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转过身，顺着原路走了回去。 只要她醒过来就好。 哪怕她不愿见他。 慕倾袂走回一楼大厅的时候，那个一开始跟他搭话的护士还在那里，看见他回来了立刻又走到他身边，脸上带着果然如此的自信笑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你没有找到你的女朋友吧？我就知道！既然没找到的话……那就加我的微信吧。” 慕倾袂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漠，带着淡淡颓然的气息，他几乎是毫无生气地看了那护士一眼，看见女护士身后还有几个看向这边捂嘴笑做一团的女护士。 “我……” 话音刚起，身后忽然有道风刮过一般，紧接着他的手指便被握住了。 身侧一道纤细的身影闪到他身前，对那举着手机满面春光的护士几乎是恶狠狠地扔下了一句，“我们不加！” 慕倾袂脸上的冷漠刚刚裂开一丝错愕，人就被拉走了。 他也没有挣扎，十分顺从地跟着迈开脚步，跟着陆橘走，一双幽深的黑眸深邃无比，此刻却自动摒弃了旁的所有，只倒映一人。 陆橘一口气将慕倾袂拉到楼梯间里的时候，方才那股奔上心头的冲动才被压了下来。 刚才慕倾袂刚离开，她就没有忍住跟了出来，原本还并没有鼓足勇气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但是当她看见竟然有个女护士企图撬墙角之后，大脑里瞬间什么纠结错乱都没有了，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拉着他怒气冲冲地走到了这里。 现在……要怎么办？ 陆橘的步伐慢了下来，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刚才慕倾袂在外面敲门，她却装死不见，现在人家本来都要走了，她却又追了出来。 这算不算……欲拒还迎？ 真相当然并不是这样，她心里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斗争没有人能知道，也不会有人能理解。 她大抵能够猜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家医院，也正是因为如此，因为就算是现在，那些话陆橘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慕倾袂都不敢接近她了，如果她现在就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慕倾袂岂不是要跟她南北划分？ 说是一定要说的，但现在绝不是个好时机。 陆橘在脑海里进行天人交战的时候，慕倾袂的目光已经包裹着陆橘从上到下看了又看。 “你的伤？” 慕倾袂的手停在陆橘的耳畔，那里贴着绷带和纱布。 他的手虚虚护在那绷带的上方，不敢碰触。 幽深如潭的眸光当中陡然浮现出了自责。 这都是他的错！ 他收回手，却在半空中被陆橘猛地抓住了。 慕倾袂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陆橘却半死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他，回身抓住他的手之后就恶狠狠地将他往旁边一推，慕倾袂丝毫防范都没有就被陆橘推得撞到墙才停下，没等诧异，陆橘一手将他的手压在胸前顶住他，另外一只手已经掐住他的脸，脸上挂着刻意到不行的凶狠表情，“当着我的面勾三搭四？嗯？” 她现在要吵一架！要狠狠吵一架！ 心里闷得厉害，就像是憋着一团上蹿下跳的无名之火，那火似乎已经在她身体里面积郁了五年之久，此刻灼热得如同岩浆，就等待寻找一个出口狠狠地爆发一次才能舒坦！如果不爆发，她可能会疯！ 于是陆橘决定随便找个借口先发制人，吵一架！ 陆橘用‘吵一架！来吧！’的表情狠狠地瞪着慕倾袂。 这样的怒火加成大概替陆橘从各路猛兽那里借来了一百零八个胆子，于是她捏着慕倾袂脸的力道丝毫不开玩笑，指下迅速地见了红。 陆橘手一抖，有点心疼。 “我……” 慕倾袂眼底的惊愕并未散去，因为被陆橘揪着脸，所以开口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怪异，只能用一双惑人到犯规的眼睛默默注视着陆橘，语气像在叹息，“我没有……” 明明是一张敛了表情就会让人感觉如入无人之境的冰雪脸，可是此刻挂了这样的无辜表情，简直……简直—— 陆橘的怒火加成迅速下降了五十个百分点。 这个‘勾三搭四’的罪名的确牵强了一点。 于是陆橘搜肠刮肚决定换一个。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这句话明明是作为吵架借口祭出来的，可是就像是同时牵动了泪腺机关，话出口的一瞬间，陆橘的眼泪就飙了出来。 为什么不要我了！ 原来以为的无关紧要，只是跟那件事相比之下才显得有些苍白了么？ 话说出来，还是会觉得很难过。 陆橘松开了捏着慕倾袂的脸，双手捶打着慕倾袂的胸膛，锤了几下觉得不过瘾，于是直接祭出铁头功撞了上去，却起不来了，哭着嚎啕，“你说过不会放开我的手！你这个骗子！都是你的错！你知道你有多可恶，多过分吗？你知道我因为你承受了多少痛苦吗？你竟然还敢轻易丢了我？” 慕倾袂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发泄，眉心拧着的全是自责和疼惜，“我知道……”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陆橘发了狠，张口就在慕倾袂的胸膛上啃了一口，直接化身狼狗，像是咬仇人一样。 慕倾袂倒抽了一口气。 虽然现在是冬天，他穿的不薄，但是陆橘这一口咬得‘入木三分’，咬完了还恶狠狠地对他呲牙，“我咬死你！” 一声低不可察的叹息在头顶响起，陆橘的唇便被封住了。 慕倾袂紧紧抱着陆橘，如同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直到此刻最真实的拥抱，他心底才涌出了无数无数的后悔，怎么就到那种程度，让他亲手丢了自己的宝贝？ 明明该是谁来都不给！ 咬吧。 慕倾袂深情地品尝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美好。 一线眼泪划过，融入彼此唇齿之间。 人在难过和开心的时候流出来的眼泪的味道是不一样的，只是无论如何，大抵都比不过此刻他们之间感受的复杂。 陆橘情绪激动到忘了呼吸，差点把自己憋了过去。 慕倾袂发现之后急忙放开她，陆橘都站立不稳，靠在慕倾袂的怀里喘着粗气，还不忘再次锤了慕倾袂一下，怒声申斥，“臭流氓！谁让你亲我的！” 她的火还没发完！ 正好再吵一架！ “我知道错了。” 慕倾袂说完后，又俯首将薄唇贴在了陆橘的眼角，一路珍而重之地吻到了下巴，将她挂在脸上的泪痕尽数抹去。 她哭到激动的时候，还有流水流到锁骨上，于是慕倾袂仍然在继续往下。 陆橘的怒气值瞬间换成了羞耻值。 “别……” “你的戒指呢？”慕倾袂的声音忽地在她耳边响起。 陆橘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抬起手看过去，无名指上空空荡荡，果然没了戒指。 戒指……戒指！ 陆橘脸上焦急的神色没有逃离慕倾袂的眼睛，他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是不是……” “哦！我知道了！” 陆橘忽然想了什么一般，也没说别的，直接拉着慕倾袂就往她住的病房走。 他们回到病房的时候，沈桃正在门外焦急地等着，看到他们一起回来很明显地怔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慕倾袂，很犹豫地对陆橘开口道，“大小姐，您——” 陆橘听到她的称呼，顿时感觉心一跳，她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 第五百九十一章 回去见九儿 看样子她需要花时间跟慕倾袂解释的事情不止一件了！ 不过此刻陆橘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顾及那许多的事情了，急匆匆地先让开沈桃进了病房，“别的事以后再说，我要找东西。” 留下沈桃满脸的怔然和迷茫。 找东西？ 找什么东西。 陆橘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看到柳丞哲给她的那个小盒子还在里面，登时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将小盒子打开。 果不其然，那颗红宝石戒指就静静地躺在里面。 “在这儿呢！” 陆橘高兴地举着盒子给慕倾袂看，慕倾袂从盒子中取出戒指，重新拉起陆橘的手给她戴上，手指从宝石戒面轻拂而过，“以后，不要再摘下来了，好不好？” 被那样认真而纯粹的目光注视，饶是陆橘心底有再多的五味杂陈，也没法说出一个‘不’字，何况这戒指也不是她自己主动摘下来的，十有八九是她父亲将她从慕倾袂那里带回来了之后就擅自给收走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托柳丞哲给送了回来。 无论如何，回来了就好。 陆橘扁了扁嘴，“看你表现！” “好。” 慕倾袂也不反驳，若是被外人瞧见他现在百依百顺的样子，恐怕又要目瞪口呆，陆橘却是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多半是因为心中有愧。 所以陆橘才不能那么快就原谅他，总得想个什么办法将他好好折磨一顿，让他自己先原谅了自己，要不然只靠陆橘说一句‘不怪他’都是没有用处的。 “好了，我没什么东西在这里了。” 陆橘把该带走的东西都拾掇清楚，母亲的日记当然也要拿着，至于回不回沈家，什么时候回，还要细细考量。 回去之前，陆橘先知会了胡兰医生。 胡兰看见陪同在她身边的人变成了慕倾袂，微微叹息了一声，不知道是为谁觉得安慰，也不知道是为谁觉得可惜，只是看着陆橘道，“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就回去吧，但是你最近还是要多注意一些，不要太劳累，情绪也不可太过于激动，另外一周过来复查一次次。” 陆橘一一记下，还没等说话，慕倾袂便道，“谢谢胡医生。” “不用谢我。”胡兰看了慕倾袂一眼，摆摆手，从一旁的书柜里拿出一部手机递给陆橘，“这是……托我还给你的手机，你拿回去吧。” 陆橘一怔，有些发愣地接过来，“谢……谢谢。” 她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身边的确没有手机，现在看来应当就是柳丞哲收走了，那么现在，又是柳丞哲托胡兰医生送还给她的吗？ 她是记得他说过要回去当教授，已经走了？ 但他没说过要立刻走啊？ 陆橘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对于柳丞哲是怎样复杂的一种感情，失去记忆的时候，总觉得柳丞哲对她的种种行为都很奇怪，那些刻意的接近，让她不得不对柳丞哲所有的举动都进行恶意的揣测。 现如今看来，那些‘怪异’的行为全都有了理由，那个‘恶人’就成了她陆橘。 如果可以，她还希望能够再见到柳丞哲一次，好好跟他说句谢谢，再说一句对不起…… 人只有这短暂的一生，时光荏苒几十年，每一段人生路都有固定陪伴在身边的常客，在她怀孕的那不到一年的时光里，是柳丞哲让她重新找回了生的希望，让她不至于两脚踏空堕入黑暗，可以说柳丞哲就是带她飞出迷阵的天使。 如果没有柳丞哲，她可能会‘死’。 只是从柳丞哲说‘他不愿做接盘侠’之后，她大抵就已经刻意收敛了所有可能的情愫堆积，她那时认定了自己已经身陷囹圄，又怎么敢奢求会有更深度的救赎，直到此刻，她站在慕倾袂身边，知道了什么叫做‘爱’。再回首过往，才发现那种复杂的感情大抵就是深重的依赖，无条件的信任。 如果有一天能够再看见柳丞哲，她一定要好好说句‘谢谢’，‘对不起’就……不说了吧？ 对不起，轻描淡写又如此沉重的三个字，说出去的人心怀亏欠，听到的人心有不甘，并不是一个好的交流，她已经没有办法‘对得起’柳丞哲了，不能再‘对不起’另外的人，唯一好的方式就是常存感恩之心，让彼此往后漫漫的人生路上，不至于再生任何‘后悔之心’。 陆橘没有看见其他的医生，听说方琴医生是去找思雨了，陆橘也就没再过去凑热闹，毕竟思雨当初曾经私自为柳小妮隐瞒绑架九儿威胁她的事情，陆橘怕再引起无意义的矛盾，也就只好作罢了。 沈桃并不打算跟他们一起回去，只是跟陆橘说了句‘我等您的消息’之后就离开了，陆橘面对慕倾袂疑惑的目光也只能讪讪地笑笑。 至于父亲…… 陆橘现在暂时不想思考与他有关的问题。 而且她现在只想立刻回去，回去见九儿！ 慕倾袂早就打了电话通知司机过来，陆橘在身边，他不想开车。 只是临上了车，陆橘心里忽然又生了一股异样的恐惧心理，不，与其说是恐惧，倒不如说是害怕…… 陆橘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扯扯身上的衣服，车子在行驶当中，她却总是坐立难安。 慕倾袂揽着她的腰把她固定在自己身边，微微蹙眉道，“你怎么了？” “呃……我现在看起来怎么样？我是说，我的形象……”陆橘十分紧张地看向慕倾袂，然而慕倾袂似乎并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是微微扬眉看着她，陆橘有些急了，“我问你话呢！” 慕倾袂深深地看着她，片刻之后俯身亲了过来，蜻蜓点水般温柔，而后放开她，“这就是我的答案。” 陆橘：“……” 算了，问他也问不出个一二三！陆橘估计自己脸上就是贴了黑山老妖的面具，他也能面不改色地夸她是天上的仙女。 于是陆橘拍了拍司机的后座，对着后视镜认真地道，“大哥，你看我现在怎么样？” 司机大哥瞬间就惊恐地瞪大了双眼，凭借着多年训练出来的优秀驾驶技术才没有把车开进路边的沟里，却绝望地对慕倾袂吼道，“少爷！我回去就辞职！” 陆橘：“……” 啊啊啊啊！ 她觉得人生都无望了！ 陆橘绝望地缩在慕倾袂的怀里挺尸。 她只是有些紧张，虽然她早就已经跟九儿朝夕相处，彼此之间也已经将对方视作真正的家人，但是和现在的感觉又不一样，现在的她，心里更多的是知晓真相后的惊异。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九儿竟然会是她的亲生女儿。 她还曾经为那个慕宅上下都进当做禁令的女人而吃醋过，但现在那个‘禁忌的女人’竟然就是她自己，陆橘只是感觉哭笑不得。 此刻心中更多的，却是对没能陪在九二身边的那将近四年的时间的歉疚。 她刚进慕宅没几天的时候，慕倾袂曾经跟她说过，九儿因为没有母亲而被幼儿园的小朋友嘲笑欺负，当时的她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义愤填膺，现在，却满心满眼儿地全都是心痛。 她的九儿……她的女儿。 因为没有妈妈在身边，到底吃了多少的苦？ 慕倾袂接了个电话，“喂？” 陆橘没有听见电话对面说了什么，只是感觉慕倾袂的气场瞬间就变了，身体都陡然紧绷，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震惊，“你说什么？” 陆橘直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立刻坐直了身体紧张地看着他。 发生什么事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九儿不见了 慕倾袂挂断了电话，沉声对司机道，“去公司。” 司机立刻应声，“是，少爷！” “怎么了？”陆橘紧张地扶住慕倾袂的手背。 慕倾袂转过头来看着她，幽深的黑眸竟涌动着一丝不安，哑了哑才道，“九儿不见了。” “……什么？！”陆橘当即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没直接晕过去，急忙狠狠地掐了自己掌心一下才回过神来，捏住慕倾袂的手腕疾声问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现在这个时间她不是应该在家里吗？在家里怎么会不见了？！是被人绑架了吗？那怎么可能……我们现在为什么要去公司？！” “冷静，”慕倾袂握住陆橘的肩膀，“管家说因为我没有及时回去，所以九儿去公司找我了，她应该在公司里面。” “冷静……” 陆橘喃喃着，她浑身都在颤抖，眼前一波波地覆盖着蚊香圈的重影，喉头仿佛都涌上了一抹腥甜。 冷静！ 她要怎么冷静？！ 可她现在必须要冷静！陆橘紧紧咬着牙关，现在大家正在着急寻找九儿，她无论如何不能再添乱了，何况九儿还不一定会出事…… 陆橘抠着自己的手指被慕倾袂松开，与他自己的十指交握，又将陆橘按进他的怀中，“没事的，不用怕……” 医生刚刚还嘱咐过不能让她过于激动，转眼就要遗忘了医嘱，这怎么能行？ “是我的错……”陆橘失控地扑在他怀里流泪，“如果你不来找我，九儿也不会不见了……” “怎么会是你的错？”慕倾袂一下下抚着她的头顶，“照你的说法，那就该是我的错……况且我也并不觉得去找你是错。放心，九儿会没事的，她经常去公司，或许是躲在哪个角落里捉迷藏。” 他这样安慰着陆橘，自己紧锁的眉心却不曾舒展开过。 如果真的只是捉迷藏，那九儿断然不会没有分寸，更何况公司里有监控，管家在第一时间发现九儿不见了之后一定会先查监控寻找，现在却打了电话来通知他，那就说明……监控里很有可能也没找到九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公司之后，管家已经在门口迎着了。 现在早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集团里的人大多都离开了，只有少数还在岗位上加班。 管家忧心忡忡的脸色，陆橘隔着好远都看的分明，已经忍耐不了疾步走了过去，“九儿还没有找到么？” “……陆小姐？”管家看到她之后愣了一下，旋即才面带苦色地摇摇头，“还是没有找到。” 陆橘的瞳孔瞬间紧缩，刚升起来的一点点希望瞬间又被打回谷底，“怎么会……” 慕倾袂走过来，冷声道，“事情的经过。” 管家条理清晰地迅速陈述了一遍。 九儿来公司找慕倾袂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所以这一次管家派了几个保镖和司机送九儿过去，谁成想，随后他就接到了九儿不见得消息，过来之后迅速调了各层监控大力排查，最后拍摄到九儿的影像也只是在一楼大厅前台转过去的方向。 那里有监控的死角。 之后就再没拍到过。 慕倾袂跟陆橘去看了一眼监控室，最后的影像里，九儿抬头看了一眼监控的方向，而后小小的身影往旁边走了几步，就消失在了监控器的拍摄范围。 “她是故意的。”慕倾袂冷声道。 陆橘看着九儿的身影消失，虽然已经急得不行，却还是强装镇定地问道，“什么意思？” “她对这座大厦里的监控十分熟悉，从刚才的影像上可以判断，无论她要往哪个方向去，本来都该出现在监控的范围之内，但是其他地方的监控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而九儿也并不在前台，那就说明是她刻意躲开了监控，”慕倾袂的眉心仿佛拢着风暴，“胡闹！” “刻意躲开……” 陆橘眼底闪过一丝迷茫，旋即有一丝惊喜。 “那是不是说明，九儿并不是被什么坏人给带走了？” 上一次柳小妮给她打电话说绑走了九儿的后遗症还在，她时刻都担忧着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是，”慕倾袂摆了摆手，“监控排不上用场了，逐个楼层去搜！” “是！” 大厦内所有的安保人员立刻散开，各自去寻找了。 陆橘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胸腔里一颗时刻提起的心仍然不敢放下。 九儿为什么要避开监控？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眼前的显示器上还循环播放着九儿最后抬起头来看监控的那一眼，脸上全无笑意，平日里闪闪发光的大眼睛此刻也满是灰暗，就像是……一潭枯死了的潭水。 这个比喻让陆橘心里登时咯噔了一声，手心里顿时汗湿一片。 “为什么……” 陆橘眼窝里逐渐有泪水无声汇聚，迅速掉落下来，“九儿为什么要故意躲开监控？” 慕倾袂发现她的不对劲，立刻牵住她的手，这才发现陆橘手心里明明满是汗，却冰冷的吓人。 “不要多想！”慕倾袂道，“当务之急是找到九儿！” “可是，”陆橘泪眼朦胧地望向他，“可是……”她的心好痛好痛，就像是有一把钝得生锈的刀用力来回碾磨着，生生磨烂一片鲜血淋漓的血肉来。 她难以自控地自我折磨，尽管她知道这样是错的，并且对找到九儿这件事毫无用处，但是…… 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 要怎么办？ 如果九儿找不回来了怎么办？ 她会恨死自己！ “一定会找到的，”慕倾袂握紧了她的手，眸光同样落在慕九儿最后仰望着监控的那个镜头，“一定。” 陆橘抬手擦干了眼泪，“我也要去找！” “你身体不好，不宜劳累。”慕倾袂皱紧了眉，何况她刚有情绪的波动，万一在寻找的过程当中又胡思乱想，造成什么后果就糟糕了。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陆橘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但是眼神已经逐渐趋于平静，带着一抹坚定的决心，冷静地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在找到九儿之前，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面对这样的眼神，慕倾袂实在很难说出一个‘不’字，而且他总觉得陆橘似乎有什么变化，他现在还没有办法确定，就像是一个原本无忧无虑的天使，忽然摇身成为了一个历经磨难的渡劫者一般。 心性的坚毅，和眼神的变化，都与以往不同。 渡劫者…… 慕倾袂为自己心中用这个名词来形容陆橘而感到微微惊异，他看着陆橘缓缓点头，“好，记得不要逞强。” 而他必须留在这里，做搜检楼层的统筹规划。 “好！” 陆橘转身推门离开了。 她并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这偌大的集团，她也只是去过策划部和游戏开发部，另外去过食堂跟三十三楼的总裁办公室，其他的地方并未有过多的涉及。 现在也只能慢慢找了。 陆橘走到九儿消失不见的前台处，四周只有消防通道和电梯，陆橘考虑了一会儿，转头朝着消防通道的楼梯上找去。 慕氏集团的楼道打扫得一尘不染，平时也少有人从这里走，大家都习惯了乘坐电梯，哪怕只是上下层，大概都会选择乘坐电梯。 楼道里的灯光是声控的，陆橘的脚步声唤醒灯光之后，楼道便分毫毕现地展现在她面前。 九儿会不会躲在哪个角落里？ 陆橘一面向上走，一面喊，“九儿！” 声音在空荡悠长的楼道里回响，陆橘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许的颤抖，是紧张的，心痛的…… “九儿……” 九儿，你在哪儿？ 妈妈回来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毫无回应 这世界上有多少可遇不可的缘分？ 事到如今，陆橘还记得她与九儿初次见面的时候，那么小的小孩子竟然在一个人坐电梯，还会夸她漂亮，叫她姐姐…… 泪水无声地顺着眼眶流下去，又很快被陆橘擦掉。 她不能哭，泪水会阻碍视线，她必须要一寸寸地找！ 哪怕掘地三尺，找不到九儿，她就绝不离开！ 因为体力不济，她爬到八楼的时候就已经气喘吁吁双腿发硬，但却还是扶着楼梯栏杆慢慢向上爬，“九儿！” 一声声呼唤在空荡的楼梯间里面回旋，除了回声，毫无回应。 陆橘的心缓缓收紧了。 慕倾袂不让她考虑九儿为何会忽然失踪的原因，但是事到如今，如果不知道她为什么故意避开监控，恐怕也就很难找到九儿了，那么小的一个孩子，躲在哪里都有可能，如果她一不小心被困在哪里出不来了…… 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陆橘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冷静了，拼命地往楼梯上面爬，一心想要尽快找完了这整座大厦的楼梯间。 脚步和呼声也越来越急切。 可是没有用，楼梯间里空空荡荡，声控灯亮了又灭，自始至终再围绕她上下三层的位置亮着，其余的地方一团漆黑，亮了又灭，也什么都没有。 双腿已经酸软得不行，陆橘察觉到再继续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也一点用都没有。 她逼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出车祸昏迷之后，恐怕九儿就没有再见过她，而慕倾袂让她被她的父亲带走，转头对九儿的说辞又是什么呢？ 恐怕是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都没说……那九儿自己会不会胡思乱想？ 以为是陆橘不要她了？ 想到这个可能，陆橘的心里再度一惊，九儿和一般正常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孩子不一样，有父有母的孩子也是无法想象单亲家庭下缺失了爱的孩子有多痛苦的。 如果从未得到过，或许会有难过和遗憾，但若是得到了再失去呢…… 恐怕会崩溃！ 如果她是九儿……这个时候应该会去哪儿？ 陆橘紧闭着眼睛，期求这个世间真的会有心电感应之类玄妙的存在，她们是真正血浓如水的母女，快想一想，九儿现在会在哪里？ 如果她就在这公司里面，会在哪里？ 电梯！ 陆橘猛地睁开了双眼，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楼梯间，跑向另外一边的电梯。 慕倾袂专用的那一部总裁电梯！ 她现在已经爬到了十五楼，出去看的时候，电梯正巧就停在这个楼层，她第一次跟九儿见面的时候，就是在十五层的电梯里面！ 陆橘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颤抖着手才按下了打开梯门的按钮，缝隙缓缓打开，露出明亮的电梯灯光。 任谁也绝对不会想到去查一部电梯！ 可是，陆橘就总有一种冥冥当中的预感，或许……九儿真的在电梯里面！ 电梯门缓缓打开，明亮的灯光铺设开来。 陆橘的瞳孔急剧猛缩。 电梯的角落里，一个穿着粉色套装的小女孩儿静静地靠坐在那里，脸蛋圆滚，玉雪可爱，正是九儿！ “九儿！” 陆橘扑了过去。 心底霎时间被一团乱糟糟的东西填满，巨大的担忧和清醒一齐滚了过来，将她整个人都砸得一晕，双腿又因为方才爬了那么久有些发软，于是这一扑也就成了滚，直接干脆利落地撞在了九儿身边的电梯壁上。 ‘咚’的一声。 或许是被这一声被吵醒，九儿动了动，醒了过来。 方才她竟然是睡着了。 陆橘忍着疼没去管自己撞到的地方，急忙一把将九儿抱在怀里上下检查了一番，除了脸色憔悴一点儿好像也没别的地方不对，好半晌才松了一口气，眼眶又湿润了，“你这孩子，为什么要睡在这个地方？” 如果不是她来了，九儿还要被遗忘在这个电梯里面多久？ 总裁专梯，除了慕倾袂根本就没人会过来乘坐，更何况就算搜查也没有人会想到去查上下的电梯，如果她没过来，九儿最起码还要在这里呆一个晚上！ 如果半夜九儿醒过来了，看见周围漆黑一片，岂不是会很可怕！ 陆橘只是想一想就觉得胆寒。 只是她一面记挂着九儿的身体状况一面后怕，却完完全全忽略了九儿的状态，她看见陆橘进来之后，就一直一言不发地望着她，甚至陆橘将她抱在怀里，她也没有再像从前那样亲热地喊人。 陆橘的心弦登时又是一震。 “九儿……你怎么了？” 她心底涌起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只是九儿却完全不说话，看了她几眼之后就转开头去，竟然不再看她。 陆橘将九儿带回监控室里，面对慕倾袂，她却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爸爸”，并且迅速放开了陆橘的手，走过去要求慕倾袂抱着。 为什么…… 陆橘震惊得都说不出话来。 她很想问九儿这是为什么，可是喉头发梗，竟然连一句简单到如此地步的话都问不出来。 慕倾袂也发觉了她们之间有些怪异，但是并没有多问，总之九儿算是平安找到了，管家听说之后直接感动得老泪纵横，不住地对陆橘道谢，“谢谢陆小姐……谢谢！” 陆橘心里简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她是九儿的亲娘，找到九儿本就该是她的职责，可是现在却被其他人因为这件事而向她道谢。 “谢什么？” 慕倾袂抱在趴在他怀里就昏睡过去的九儿走过去，“陆橘是她妈妈。” 管家一怔，旋即垂头呐呐道，“是……是我老糊涂了！” 上车之后，陆橘心底那点莫名的感觉还未消散。 慕倾袂说的她是九儿的妈妈，指的自然不是十月怀胎的亲生妈妈，她听着还是有些不是很舒服。 路上，陆橘时不时地就往慕倾袂怀里的九儿瞟，一眼再一眼，慕倾袂看她十分渴望的模样，“你来抱么？” “好……” 陆橘刚露出喜色要伸出手去，九儿却将脸扭到了另外一个方向，两只扒在慕倾袂肩头的小手立刻一齐紧紧地抠着慕倾袂的衣服，抗拒之意溢于言表。 竟然没有睡着。 陆橘的脸顿时变得有些僵硬了。 九儿这是在故意躲着她。 陆橘觉得自己的心再一次深深坠入了谷底，这一次拉都拉不起来了。 好容易回了慕宅，慕倾袂将九儿送回到公主房之后回来，对陆橘道，“你不在家这些天，她很想你，每天都哭着跟我要你，可我都没有理她。” 陆橘正呆在旁边的游戏房里面，对着一堆的玩具满脸的沮丧，听见这句话，虽然知道是慕倾袂在故意安慰她，但是猛地一听到，心底的难过顿时一波一波地泛上来。 她红着双眼转头看着慕倾袂，“那你就让她哭吗？” 慕倾袂没有否认，事实上，他那时一分一毫的办法都没有。 陆橘见他默认，随手抓起一只兔子玩偶就砸到了他身上，“你怎么那么坏啊！” 慕倾袂眸光微闪，“我……” “你就让她哭啊？她哭的厉害了怎么办？你都不哄哄吗？她要找我，你怎么不想想办法啊？”陆橘知道自己颇有些不讲理，但是此刻一波波的委屈和心疼一起涌上来，眼泪和鼻涕简直也都要双管齐下，只顾着一通发泄了，又哪里管自己讲不讲道理。 她跟别人讲了太多次道理都讲不通了，这次偏偏不讲道理！ 手边的玩偶能抓起哪个算哪个，都当成武器扔出去砸慕倾袂，一砸一个准，慕倾袂也不躲。 第五百九十四章 反正都是要走的 等陆橘砸完了手边的玩偶，砸无可砸，再砸就要抠地毯的时候，慕倾袂才走到她身边，张开双臂环抱住陆橘，声音带着无可奈何的叹息，“我有什么办法吗？” “你凭什么没有办法啊，还不是怪你吗？！”陆橘哑声道。 “我刚刚问过九儿了，问她为什么不理你。”慕倾袂的声音自陆橘的头顶悠悠响起。 陆橘汹汹的指责顿时一收，将眼泪在慕倾袂的身上蹭了个干净，而后抬起一双哭的红肿的眼睛，“为什么啊？” “她说，”慕倾袂下望的目光带着说不清的惆怅，“反正也是要走的，” 反正也是要走的。 陆橘狠狠地呆了一呆。 什么叫做‘反正也是要走的？’她自己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走了？ 慕倾袂见她神色呆滞，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慢慢道，“她的意思是，反正你早晚都会离开，那她现在就当你不存在。” 这话一落入陆橘的耳中，陆橘又觉得眼前晕了一晕。 天……这是一个只有四周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吗？ 细想想，这或许就是一句充满了孩子气的话。 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谁会永永远远地陪在另一个人的身边，父母长辈自然是如此，人的正常寿命只有短短的七八十年，长辈通常都会先于晚辈死去，朋友更是如此，年幼时候说永远做好朋友，但是长大成家立业之后难免各奔东西，如果能偶尔凑在一起喝一顿酒已经是难得的幸运。 就连相濡以沫的夫妻，也免不了会一个先死一个后死，一个先走了，那另外一个岂不就是没人陪了？ 那这又算不算‘反正都是要走的’？ 如果这也要算，那人与人之间难道就不交往了吗？ 可是这样的道理陆橘不想跟九儿讲，一则她还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孩子，过早经历这样的现实未免失去了童真的趣味，二则她确实也觉得这样的话没法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九儿是她不知道积了多少辈子的德才又重新找回来的女儿，如果九儿当着她的面说出这句反正都是要走的话来，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我以后迟早会离开你的’这种答案。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 陆橘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忽然觉得有些茫然。 上天好像从来都不曾眷顾她，让她无端遭受磋磨，每每事情遇到转机眼看马上就要往好的方向发展，立刻就挥下更利的剑来让她无可遁形。 这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事到如今，如果她跟九儿坦诚自己就是她的亲生母亲，会有用吗？ 恐怕会得到更加相反的效果吧？ 毕竟她可是一位‘孩子一出生就从未管过’的最不负责任的母亲，九儿长到四周岁，她都十分‘冷漠’的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如果她说了实话，九儿岂不就是更加认定了‘反正都是要走的’那句话？ “啊……” 陆橘收拢双膝，脑袋磕在膝盖上抱住自己的头，她觉得自己的头好痛！ “不要多想，”慕倾袂现在根本见不得陆橘头疼，“九儿只是一时气闷，等她发现你不会走，她就会好的。” 陆橘哭丧着脸，“那她要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两年？ 慕倾袂被她这个问题问的一滞，片刻后手掌轻轻抚上陆橘的脸，“我们结婚吧。” 陆橘的心还处于低谷之中，乍一听见慕倾袂这句话，吃惊地无以复加，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将被震得四散奔逃的魂儿都给抓了回来。 “你……说什么？”她艰难地问。 “我们结婚，”慕倾袂抓着陆橘的手，十分镇定地重复了一遍，“我们结了婚，九儿就知道你不会离开了。” “是这样吗……”陆橘有些茫茫然，她总觉得事情好像并不是这样，她是不是被下了套？ 只是下套的一本正经，被下套的糊里糊涂，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陆橘斜着眼睛看了慕倾袂一眼，“你不怕自己会给我带来‘灾难’了？” 这次不就是么，还任由父亲将她带走！ 陆橘都想撬开慕倾袂的头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了，刚刚慕倾袂有一句话说的很对，这就是他的错！ 想开了，陆橘忽然觉得醍醐灌顶，猛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慕倾袂，“九儿不理我，都怪你呢！所以在她理我之前，我才不会答应你！对了，在她理我之前，我也不会理你的！” 慕倾袂呆在原地，垂头扫了一眼‘面目全非’的衬衫，默然不语。 不怕自己再给她带来灾难了？ 不怕自己无法保护好她了？ 会不会再一次将她推向别人？ 不，绝对不会了。 体会过失而复得的心情，才会更加想要紧紧抓住身边的所有幸福，一刻都不想要错漏，又怎么会再次‘推开’？ 慕倾袂抿了抿薄唇，心道：在你理我之前，我也不会理九儿的。 陆橘为了表明自己不会搭理慕倾袂的决心，回了她的房间去，顺便反手就把门落锁了。 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她住院之前的样子，只是她看见一堆礼品盒子，包装被拆开过，只是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大多数，都是陆橘买给她父亲的…… 陆橘叹了一口气，将那些礼品袋一股脑地塞进了柜子里。 现在她不想送了，又舍不得扔，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先扔到看不见的地方再说！ 九儿现在在睡觉，她想努力也无济于事，才终于有点时间思考关于自己的事情，打开手机之后，才发现未接通话和短消息竟然高达几百条！ 最近的全都是齐娜打的。 “娜娜！” 陆橘看了看时间，琢磨着这个时间齐娜也应该已经忙完了，立刻给齐娜回了电话过去，几乎只响了三声就被接通了，陆橘还没来得及感慨这大概是齐娜接她电话最迅速的一次，齐娜就已经在电话那头咆哮开了，“小橘子，你活过来了？！” 陆橘猝不及防，耳膜险些被吼穿了，急忙将手机拿的远了一些，无奈地笑了笑，“嗯，我活过来了。” 语气里满满的感慨。 可不是么，找回了丢失的记忆，她才算是真的活过来了。 尽管那是一段痛苦不堪的黑暗时光，但是人是没有办法失去任何一部分记忆的，即便那段记忆再黑暗，那也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无关成长和快乐，这些都是事实。 “那我就放心了！”齐娜长长舒了一口气的样子，忽然又紧张兮兮地问道，“那柳丞哲呢？那小子没对你做什么吧？” 陆橘一怔。 “你想什么呢？” “你不会不知道吧？”齐娜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你昏迷之后，我为了赶一场综艺而提前离开了，甚至都没有等到你醒过来，等我再打电话过去问你的情况，接电话的人却成了柳丞哲了！真是吓死我了！” 齐娜说的综艺的事情陆橘知道，当时那种情况，就算是齐娜留下来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只是…… “接个电话有什么好吓死你的？”陆橘奇道。 “柳丞哲那个家伙说话损得要命！”齐娜语气特别夸张地道，“你根本不知道我被他怼成了什么样，听他那意思，好像就要把你掳上山去当压寨夫人一样！” “真的假的……”陆橘对这份评价颇有些质疑。 柳丞哲虽然有些事情做得奇怪了一些，但是一直以来都还是温和讲理的，并没有莽撞行事，也没有逼迫她任何。 “他当然不会让你看出来！”齐娜语气里满满的嫌弃，“就你这傻样儿，没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就不错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 未接电话 “是么……”陆橘呵呵笑，从前她或许是当真做过‘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勾当，但是从今以后却是绝对不会了。 况且，柳丞哲既然已经决定要回去当教授，那就应当是已经放下了心中的执念，也就不必拿过往的他出来‘鞭尸’了。 “小橘子，你怎么了？”齐娜有些狐疑地问道，“难道伤到大脑了？” “没有，”陆橘急忙笑了一声，不想让齐娜发现端倪，便一本正经地道，“死里逃生一次，当然要长进一些，要不然不就是只长岁数不长脑子了？” “说的也是，”齐娜心大，听陆橘这么说也就不再计较，又道，“等我这边收尾了，还要去剧组里面呆上一段时间，等我回去再看你哈，哦对了，唐堂那边我暂时顾不上，你记得帮我盯着点儿，有什么拈花惹草的行为不必通知我，直接给我拍死之！” “拈花惹草？”陆橘哭笑不得，“怎么，他最近在参加什么相亲节目吗？” “没，听说是在跟人合作出专辑。” “男的女的？” “男的吧。” 陆橘这回真是奇了怪了，“唐堂宅成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吗？既然合作的都是男的，那就更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你是不知道现在这群男人劣根多重，最怕一传十十传百的，好人都被带坏了！”齐娜道，“像唐堂那种没见过多少脏东西的最容易被传染！” “噗……”陆橘听齐娜将唐堂给描述成了一个天真纯洁的小闺秀，不禁觉得十分好笑，但还是认认真真地道，“放心，我有空会帮你盯着的，你就安心拍戏吧！争取明年拿个影后！” “必须滴！”齐娜打包票般地道。 “那等你回来，我给你庆功！” “怎么，想跟我喝点儿？” 陆橘严肃地道，“必须喝！” 跟齐娜打了通电话，陆橘的心情总算是稍微好了一点，但是麻烦毕竟还是没有解决，深更半夜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于是就又把通讯录往下翻了翻。 再往前，陆橘看到了樊风浩的名字。 指端一顿。 樊风浩之前带她去学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孩子无疑是个很善良的，但是却有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容易犯的毛病，认死理儿，错把对她的崇拜敬佩当做男女之间的感情，以至于难以发现就在身边的真实情感。 他跟柳小冉虽然是商业联姻，但如果真的能两情相悦，那也实在是喜事一桩，就要看柳小冉能不能放下‘面子’，樊风浩能不能‘回头是岸’了。 陆橘觉得这两口的事儿她也不好掺和，于是跳过跳过继续向前翻，看到‘家’这个字的时候，陆橘怔了怔。 家是个由主观决定的客观性词汇。 什么是家？ 一万个人有一万个说法。 对于普通人来说，有父母儿女配偶的算作是家，只是陆橘比旁人遇到的波折多了些，从前的家散了，后来跟慕倾袂在一起之后，才将慕宅的号码定为了家。 说是慕宅的号码，其实也就是九儿的号码，慕倾袂有事会用手机跟她联络，只有九儿，还不到可以拥有一部手机的年龄，要想打电话就只能用座机。 陆橘将这个号码设定为了‘家’。 陆橘翻了翻，‘家’这个号码大概打了五六十次，平均都集中在晚上或者清晨，看样子九儿每天都有给她打过好几遍电话，只是最近几天，发现根本就得不到回应，才终于不打了罢。 陆橘想到九儿举着听筒凑近耳边，满脸期待地等着根本不会有人接的电话时，是怎样的心情。 她该有多失望？ 小孩子的心情就算再热切，又经得住多少冷水扑熄？ 再往前，陆橘看见了公司策划部的同事的名字，有的打了一两个，多半就是意思意思，只有一个人打的次数最多。 是肖宁。 每天一个，十分稳定，不多也不少。 还真是她的作风。 陆橘笑了笑，想着明天不如就去公司一趟？ 但是以她现在的状态，慕倾袂恐怕也不会同意她去公司了…… 陆橘有些垂头丧气，忽然又扬起脸来。 “谁要他同意了？为什么要他同意？！” 这么一硬气地想，好像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时间已经很晚，她今天也的确是筋疲力尽，在医院休养这许多天省下来的力气都在这一天花了个干净，纠结了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陆橘想要去餐厅用餐的时候，如同往常一般推门要出去，这么一推门却没有立刻被推开，她整个人却已经惯性地往前冲，一张脸立刻与门板做了亲密接触。 ‘咚’地一声，算是敲了晨钟。 “嘶……” 陆橘揉了揉鼻子，纳闷地盯着眼前这扇门，她昨晚明明也没有锁门，为什么开不开？难道门坏掉了？ 正当她对着门思考这究竟只是一次简单的质量问题，还是在暗示她今天运势不好不宜出门时，忽然听见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动。 陆橘狐疑地试探着推了推门，这次打开了。 门外什么都没有，门也没有坏，陆橘狐疑地走出门，这才看见走廊的不远处，九儿一手拎着个小毯子，一手抱着个小枕头，正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陆橘愣了愣，下意识地往自己门前的地面上看了一眼。 旋即又猛地抬起头看向九儿的背影。 这一刻她忽然间明白了，九儿昨晚就睡在她的门前！还背顶着门！所以她刚才推门的第一下才没能打开！ “九儿！” 陆橘疾声呼唤，可九儿却好像没有听见，根本就不应声。小小的身板背影格外地决绝，隐约有了慕倾袂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影子。 “九儿……” 陆橘伸出去的手有些落寞地垂下，眼神当中闪动着的是无尽的心疼。 这孩子不肯理她，却半夜三更跑到她的门前睡觉，是怕她真的会‘离开’吗？ 一个才四周岁的孩子，却被逼到心思如此深沉的地步，陆橘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罪孽深重。 她此刻无比想念九儿之前笑的天真无邪的脸，如果……她从未出现过就好了。 陆橘急忙摇摇头将这种荒谬的想法给挤出去，问题不是她出现之后改变了什么，而是如果她再一次消失，恐怕就真的作孽了。 去餐厅用早餐的时候，慕倾袂和九儿都在，见她进来，九儿依旧是低头小口喝着粥，根本就不抬头看她一眼，慕倾袂却是起了身，看样子要朝她走过来，陆橘十分干脆利落地绕过他，坐在了九儿身边。 “九儿，这粥好喝吗？你如果喜欢的话，我也可以学，以后我天天早上都亲自给你做好不好？”她的笑脸简直就称得上是谄媚。 可九儿却不动声色，只是弃了粥不喝，转去吃米糕了。 慕倾袂回到座位上来，见此皱眉道，“粥喝完。” 九儿于是又继续将粥喝完了。 如此乖巧懂事，像是生怕被人抛弃一般，陆橘看得难免又是一阵心疼，连九儿故意弃粥不喝‘挤兑’她的事儿都给忘了。 整个早餐，她都在试图对九儿嘘寒问暖，然后九儿压根丝毫不领情，只有慕倾袂时不时替陆橘解围，勒令九儿做那些陆橘希望她做的事情，然而陆橘也同样对慕倾袂不理不睬。 一旁的女佣看着全过程，面色都是复杂不已。 慕家上下本来因为陆橘的归来而欢欣鼓舞，只是喜悦还没有持续多久，眼见着氛围就要往古怪的方向蔓延开去。 九儿不理陆小姐，陆小姐不理少爷，少爷也不理九儿。陆小姐讨好九儿，九儿缠着少爷，少爷追随陆小姐。 第五百九十六章 重归医院 所有的女佣仆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一家三口为什么就这么热闹。 这难道也是一种愉快的家庭氛围？ 有钱人的世界，他们不懂。 陆橘当然知道慕倾袂为什么不理九儿，多半也只是为了她，但是她的气还没有消！而且最重要的是九儿也还没有跟她和好！ 陆橘立刻决定临时改变计划了。她把该报平安的人都通知了一圈儿之后，又去了帝都大学的附属医院。 胡兰医生看着才第二天就去而复返的陆橘，一直以来沉稳的脸上有些紧张，“难道你感觉有哪里不舒服吗？” 陆橘十分严肃地摇摇头。 “那是你的记忆又出了问题？”胡兰脸上的表情更加严肃了。 陆橘又一次摇摇头，也不等着胡兰再问，开口道，“这一次，我有一个关于小女孩儿的问题想要请教您。” 胡兰是个很优秀的心理医生，又给她做过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相比通过柳丞哲，胡兰也知道了一些她的事情，九儿的问题过来问她是再合适不过的，于是陆橘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九儿的种种冷漠的反应都跟胡兰细细说明了，末了十分担忧地问道，“这个问题会不会很严重？” 胡兰沉吟道，“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这个问题说严重会很严重，说不严重可能也坏不到哪里去，只是对于孩子以后的成长当中的交际可能会带来一定的影响……” 陆橘听得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道，“那我该怎么办？我要不要直接跟她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她’呢？” “最好不要，”胡兰摇摇头，“小孩子对于大人的承诺往往十分看重，一些大人因为暂时的敷衍或者其他原因，经常会随意答应小孩子一些事情，但如果事后做不到，小孩子就会逐步丧失对家长的信任，像九儿的情况可能比这些都会复杂一些，你目前能做的，就只有尽量找回之前的状态。” “之前的状态？” “是的，”胡兰道，“不要故意为了讨好她而做些多余的事情，从前如何，往后便如何，让她知道，一切都不会改变，她所以为的‘你总有一天会离开’就是个错误的判断。现阶段，这样就够了。” “哦……”陆橘慢慢地点点头，“谢谢胡医生！” 总而言之，就是要以不变应万变。 陆橘叹了一口气。 这句话虽然很好理解，但是理解是一回事，要想做到真的很难。 首先她已经不能再以从前那种心态来对待九儿了，她恢复了记忆，知道了自己是九儿的亲生母亲，就算对她的用心不会因此而增减半分，但其他的地方多少还会有些不同罢？ 陆橘并不觉得自己是圣人，她没有办法绝对地拎清自己，所以她还是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做不到前后一视同仁的现实。 只是，那该怎么办呢…… 陆橘苦想无果。 出医院的时候，却撞见了沈桃。 她也没做什么，就站在医院门前的空地上，背靠着一颗早已经光秃秃的树干，出神地望着树上，似乎在十分珍视地看着什么，可那树上又分明什么都没有。 陆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沈桃？” “大小姐。” 沈桃见到她，一惊之下急忙站好，“您来了。” 陆橘微微扬眉，听这话似乎有些弦外之音，“难道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沈桃点了点头，“是，昨天大小姐走之前，并未具体告诉我是否可以联系您，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了。” 陆橘实在有些瞠目结舌，她今天还是因为九儿的事情所以才会过来，否则最起码一周以后才会过来一趟，如果沈桃在这期间一直没有等到她，竟然就不走了么？ 微微摇头，陆橘心里却盘算着，既然凑巧在这里碰见了，那她就不得不告诉沈桃实情，也省得沈桃继续在这里枯等了，于是她道，“沈桃，我很抱歉，我恐怕不能跟你回沈家了。” 沈桃听到这个答案，微微惊诧，“为什么？” 她以为陆橘看了那本日记之后，已经决定要去了的，为何现在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因为一些特殊的事情，我现在不能离开九儿。”陆橘叹息着道。 听到这个理由，沈桃有些急了，“可是，大小姐您告诉过我您会考虑的！” “沈桃姐，我也说了我是考虑，但我没说过我一定会去啊……”陆橘颇有些无奈，对沈桃都用上了‘姐’的称呼，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毕竟沈桃也大她八九岁，陆橘又觉得自己愧对人家，于是称一声姐理所应当。 沈桃却是板着脸，一副无论你叫我姐还是姨都绝不接受的样子，声音都冷淡了一些，“不敢。” 陆橘更加无奈了。 若是别人来劝她去见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人，陆橘也会直接干脆地拒绝。 她认为不仅仅只要血脉相融就算是亲人，更是彼此之间相互鼓励支持，从来都没有见过，又谈何是亲人。 何况陆橘心底也有一些小怨念未消散，对那个沈家女儿的夫婿只能由家主来决定的‘荒谬’规矩，甚至她的母亲为了追随父亲不得已离开了家族，而在她八岁以前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也从未见过那个外祖母出现哪怕一次，私心里，她并不想去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地方。 但是偏偏劝她的人是沈桃，曾经接二连三地救了她的性命，还给她看了那一本就连她都不知道存在过的母亲的日记。 陆橘没办法强横地拒绝，只能打商量。 “沈桃，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回去？”陆橘叹道，“总该不会是我那个已经昏迷了半年的外祖母让你来找我的吧？” 沈桃冰冷的面容裂开了一道缝隙，须臾又有些神色变幻，陆橘原本并未想到这其中会有什么问题，只是百般无奈了才问这么一句，但是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有什么隐情，眉间不禁微锁，“怎么了？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是，”沈桃摇头，顿了顿才缓缓叙说道，“老夫人生有二女一子，大女儿沈琴璃，二女儿沈蕴宜，三儿子沈涛郅，这一次，就是您的姨母琴璃夫人想要让您回去的。” “姨母？”陆橘对这个答案感到有些吃惊，对这个称呼也觉得十分陌生，还是问道，“为什么？” 沈桃这一次便不那么犹豫了，直接道，“琴璃夫人和您的母亲是亲姐妹，关系很好，只是碍于沈氏家规，自从您的母亲离开之后就再没能见过她，因为十分想念您所以才让我来接您回去。也因为老夫人一直昏厥，也想接您过去见一见……” 陆橘：“……” 不知道怎么的，陆橘总觉得沈桃并没有说实话。 既然当初连母亲都不能见，为什么现在却又可以见她了？ 只是现在问那么多也没有用，她也实在是没有时间能够抽空回去一趟，“就算你这么说，但是我确实没有办法抽身回去。其实我觉得外祖母也未必想见我，如果她醒来之后看见我这么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外孙女儿，说不定还要气得再昏过去，我就不过去招人恨了吧。至于那位姨母……以后若是有缘再见罢。” 尽管她从未听说过沈氏家族，但这是她母亲的娘家应该不假，所以陆橘也不愿意将凡事都往那些黑暗面想，但是前一阵她那便宜二婶带人浩浩荡荡来慕家时的嘴脸还历历在目。 她实在是不得不多想。 第五百九十七章 温柔的女子 况且这一次是一整个家族，与二婶那样的市侩小民到底不同，陆橘不想凭空再给慕倾袂惹什么麻烦。 既然这二十多年都没见过，也都没有什么影响，那就继续当彼此都不存在过吧。 “大小姐？！” 沈桃像是不相信这样冷漠的话是陆橘说出来的一般，不可置信地瞪着陆橘。 陆橘听着她这样难以接受的语气，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她与沈桃在慕家相处也很愉快，按照她过往的作风，沈桃势必认为她会愿意回沈氏家族。 但是，现在的陆橘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陆橘了，或者说，现在的陆橘，才是一个完整的她。 见惯了世事丑恶经历了人心变幻之后，更加懂得处世为人艰难，步履维艰不敢出丝毫差错的陆橘。 一个很现实，也很冷酷的人。 是谁说过我们总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一类人？陆橘现在简直想要把他给揪出来鼓鼓掌。 好！说的真是好！ 然而沈桃却是绝对不会这么想了，脸上一阵诧异的神色之后，竟然咬了咬牙，屈膝跪了下来，膝盖磕在冰冷坚硬的石砖地面上，登时砰的一声。 陆橘震惊得急忙去扶，“沈桃，你这是干什么？！” 医院此刻已经有不少人来来往往，虽然这边树木丛生偏了一些，但还是有几个人看见了，都十分好奇地打量着。 沈桃却好像对那些眼神浑然未觉，跪地之后脸上闪过一道不堪承受的痛苦之色，便恢复了坚毅，“大小姐，如果您执意如此，那沈桃就只剩下求您回去这一个办法了！” 虽然最落魄，却也是十分有用的办法。 陆橘简直就是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桃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不行不行！”陆橘手忙脚乱地硬架着沈桃的身体想要将她扶起来，沈桃腿上的伤还是因为她而有的，这腊月寒天，地上积雪未消，正常人都难以忍受这样冰冷的刺激，更别说沈桃！ “大小姐，如果你不肯回沈家，就不要管我了。”沈桃梗着脖子跪在地上，像一头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牛。 陆橘又气又急，沈桃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来威胁她！更难以奈何的是，她用尽浑身解数也拉不起沈桃，最后只能筋疲力竭地低声叹息，“沈桃，你这样，叫我怎么不管你？” “大小姐不能放任沈桃不管，难道就可以放任夫人的遗愿不管了吗？”沈桃抬起眼来，一双原本温和平静的眸子，此刻里面盛满了激动。 这一瞬间，陆橘几乎错以为沈桃才是沈蕴宜的女儿，而她不是。 陆橘又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沈桃，我们这样没法说话，你能不能先起来？” 沈桃不语，甚至偏过了头看向别处。 陆橘咬咬牙。 行，体力杠不过，她还没有脑子吗？ 陆橘忽然惊慌失措地站起来，挡住那些好奇的人望过来的视线，拼命地摇撼着沈桃，做出很努力要将她拖起来的样子，“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快起来啊！”又偏头喊道，“护士！我姐姐摔倒了！她腿上有伤！” 沈桃惊异地瞪着陆橘，像是有些不明白她这是忽然唱的哪一出。 正有几名护士路过，闻声急忙过来配合陆橘将沈桃架起来。 众人七口八舌，“她怎么了？” 沈桃有些反应不能，张口正要说话，陆橘便抢道，“我姐姐的腿有伤！刚才忽然摔在地上起不来了！” 有经验老道的护士摸索着敲了敲沈桃的腿，沈桃的脸上顿时露出痛苦之色，原本准备要辩驳的话也都尽数咽了回去。 陆橘的确没说错，沈桃腿上的确是有伤。 此刻她只能感谢齐娜没事儿就跟她爆演技，让她也能学到了一点精髓，要不然还真是拿沈桃没辙。 好一番检查折腾，沈桃才算被放过了。 陆橘坐在沈桃旁边，看着她腿上重新被缠上的纱布，叹了一口气，“我如果不想做什么事，你就算跪下来求我，也是没有用的。更何况我近期是真的不能离开慕家，九儿因为我忽然消失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不理我了，我如果再要跟你去东南亚，从此以后也就真的不用回去见九儿了。” 沈桃沉默着，半晌开口，“可是夫人的遗愿……” “我妈没说她要回去，”陆橘道，“况且就算我回去了，也并不算是完成她的遗愿吧？那也只能是另外一种遗憾。” 沈桃的眉头皱的极深，明显十分不赞同陆橘这句话。 但是陆橘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道，“沈桃姐，你救过我和九儿的命，我很感激你，如果可以报恩，我希望能够尽所有力量来补偿你。”但是只有这件事不行，陆橘认为沈桃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我救你们，是因为夫人。”沈桃的目光望向窗外的远方，眼底波光粼动，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又把话题打了回来。 陆橘心中微微叹息，她早就猜到了沈桃和她母亲应当是关系匪浅，只是当年沈蕴宜离开沈氏家族的时候，沈桃也就才七八岁的样子，陆橘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深厚的感情。 像是为了给她解释，沈桃道，“我父母都是沈家的人，他们死了之后我就被沈家抚养长大，虽然只是个刚刚六岁的孩子，但也就是个仆人的身份，本来也得不到什么优待，可二小姐她对我很好，她说我不能继续这样胡乱过下去，要送我去读书，但是受到了家族的阻拦……” 陆橘眯了眯眼，这个二小姐指的应该就是她的母亲，只是为什么沈桃不能去读书呢？陆橘撇了撇嘴，心想大概是家族那些繁文缛节一般的规矩。 沈桃继续道，“二小姐真的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女子，她开始亲自教我念书习字，我贪玩懒学的时候，她也不责备，只是伤心地哭，她一哭，我就没辙了，只得认命好好学习，二小姐就又笑起来，我才知道她是故意诓我的……” 陆橘挽起唇角。 这样从旁人口中听到有关于母亲的事情的感觉很奇妙，心底丛生出毛茸茸的温暖，只是……又有丝丝的妒忌。 母亲没有督促过陆橘的学业，那时她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成日与病榻和成堆的药物为伴，日以继夜地昏睡咳血，每天能够踏踏实实地睡一会儿都成了奢侈，又哪里有时间去管她的学业？ “我也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够永远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她跟我说，小桃，你以后就不能叫我二小姐了，要叫我夫人。”沈桃的语气忽然变得很轻，陆橘知道，这大概就是母亲要离开沈氏家族的前兆了。 陆橘像是能想象到当时母亲脸上的容光焕发。 她是那样温柔的女子，和风婉月般，说这话时一定是满脸带着骄傲的幸福。 只是，后来到底变得灰暗了。 “二小姐很聪慧，又机敏能干，那个时候就已经接手了许多家族内务，”沈桃还是称‘二小姐’，像是要找回当年的感觉一般，幽幽地道，“老夫人很疼爱这个女儿，但是你知道，疼爱往往就代表着更高的期许和更多的重担，她甚至允许这个女儿喜欢的男人入赘，就这已经受到了不少反对的声音，”沈桃吸了一口气，“更别提，二小姐根本就不愿心上人入赘。” 陆橘沉默着，温柔也会是一种错吗？ 陆橘没有听父母详细讲过当年的事情，只是记得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的身体还没有患病，时常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给她说一些十分温暖的故事。 现在想来，那些故事里多多少少都有他们相爱的影子。 第五百九十八章 未出口的话 当年的陆泽铭或许只是个走南闯北，拥有一腔热血的年轻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偏安一隅，做一个乘龙快婿的，所以沈蕴宜也不愿禁锢了他的翅膀，她选择相信自己的心上人，愿意跟他一起去吃苦，从衣食无忧的高门贵女变成一个无根无基的小女人，只为了得到一个人的爱。 只为了得到一个人的爱。 陆橘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空泛泛的。 可是母亲后来真的得到了吗？ 陆橘不知道。 也许身在其中，她没有办法像个局外人一样去品评这件事谁对谁错，父母的确是恩爱的，只是母亲后来郁郁而终，也的确是真的。 沈家…… 呵，沈家。 迁怒于人这个词儿有点不讲理，但是陆橘觉得，有时候太过于讲道理会很累，因为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肯讲道理。 “年后吧，”陆橘的目光从沈桃腿上厚厚的绷带上挪开，“如果年后有时间，我会过去一趟。” 陆橘离开医院回慕宅时，心里多少有些后悔。 她这辈子就没有因为冲动做过什么事儿，但也许是骨血里还是继承了陆泽铭的‘不靠谱’基因。 刚才怎么就一时嘴快答应了？ 总该不会是沈桃的温情战术吗？可是她不觉得沈桃是那种会‘套路’她的人，想来想去，还是她自己乱了方寸。 而她本来就对沈桃心中有愧，又听了那么多似是而非的话，理所当然地就上了冲动的贼船。 陆橘叹了一口气，想到方才她答应去沈家时，沈桃一瞬间明亮如光的眼神，心里又有些抑郁了。 看来九儿的问题得尽快解决了。 不然她真要在这种情况下就跟着沈桃跑去沈家，后果不堪设想。 回慕宅之后，才发现有客人来了。 慕凌菲跟林非禹。 慕凌菲一见她就十分激动地冲了过来，握着她的肩膀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个遍，笑道，“果然没事了，小袂袂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 “真的没事了，”陆橘笑笑，“凌菲姐怎么有空过来？”慕凌菲已经当了家主，忙的恨不能后脚踩前脚，现在却过来看她，陆橘心里不由得一暖。 “她就是个操心的命，不亲眼看见不能放心。”林非禹十分慈爱地看着陆橘，仿佛已经将自己代入了‘大姐夫’的角色里。 “……” “小橘子可是我未来的弟媳妇儿，长姐如母，我可算是小橘子半个婆婆了，怎么能不关心？”慕凌菲剜了林非禹一眼，“倒是你，非要跟我过来凑什么热闹！” 林非禹一本正经地道，“我是来办公事的。” 慕凌菲‘嘁’了一声。 几人都坐下，陆橘疑惑地问道，“什么事？” “年莫瑶涉嫌故意伤害，已经被刑事拘留了，”林非禹道，“之前鉴于你这边的特殊情况，所以就按常规流程走了，但是对于你的伤害赔偿这件事还没有定下来，如果你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也可以跟我说。” 陆橘一怔。 年莫瑶如同疯了一般开车猛地撞上来的那一幕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陆橘好像都能看到年莫瑶疯狂的嘴脸，淬了毒一般。 “没什么要求，”陆橘淡淡地道，“公事公办吧。” 林非禹笑了一声，“如果你想见她一面也是可以的。” 慕凌菲听见这话拧了拧眉，看了林非禹一眼后没有说话。 陆橘缓缓摇头，“我不会见她的，她犯了错，该受到怎样的惩罚就让她去受，像她这样的疯子，我现在去见她除了更加激发她对我的恨意之外，毫无用处。” 不是不恨，只是她厌倦了暗地里随时都会有一条毒蛇狠狠地盯着的感觉。 有千日做贼的，但千日防贼，实在是太累了。 林非禹给她鼓了鼓掌，十分满意地道，“旁人若是也能有你这样平和的心境，大概全国的犯罪率都会下降三个百分点。” 慕凌菲俯身从茶几上拿茶杯，高跟鞋踩踢了林非禹一脚，林非禹扬眉，“唉？” “怎么了？”慕凌菲慢吞吞地将脚挪开，眉却挑的比林非禹还高。 林非禹看着慕凌菲道，笑了，“没事，你踩我，我很高兴。” 陆橘：“……” 看见真人版的受虐狂了。 慕凌菲忽然想起什么事，“哦，对了，小袂袂的事——” 才说了几个字，她又忽然卡了壳。 陆橘疑惑道，“什么？” “呃……”慕凌菲又卡了卡，脸上有些犹豫，林非禹这会儿像是看好戏一般挑眉看着她。 “我是说，你不在这几天，小袂袂有点食欲不振，你回来了，一定要记得叮嘱他好好吃饭哈。”慕凌菲笑的有几分牵强。 陆橘总觉得慕凌菲真正想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个，但是如果慕凌菲不想说，那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点头应了。 慕凌菲的确很忙，在这儿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连午饭都没在这儿吃，陆橘看着她跟林非禹一路走一路还要互掐的背影，忽然感觉慕倾袂担心的事情或许有解决的可能性了。 像是心电感应一般，手机震动了两下，陆橘打开手机，是慕倾袂发来的消息：中午好好吃饭。 陆橘发了个表情包回去。 是一只白色的猫翻白眼儿的图片，还是齐娜发给她的。 她还不要理他，但是发表情包不算说话。 表情包大概就触及到慕倾袂的知识盲区了，陆橘等了一会儿没有收到回复，就老老实实地去吃饭了。 随后慕宅的后厨再次迎来了‘陆厨神’，主厨生无可恋地看着陆橘饶有兴致地翻阅着糕点那一本册子，心里有苦说不出，简直万念俱灰。 陆小姐，您想吃什么，我们可以做呀，您实在不必如此折磨自己，更折磨我们…… 陆橘忽然抬头，“九儿平时喜欢吃什么样的糕点？” 主厨忽然有些明白了，急忙收起心里那点抱怨，认真地指了几样小小姐平时最喜欢的糕点样式。 事实上，他们的西点师傅就是按照九儿喜欢的风格招进慕家的，因为少爷根本就不吃糕点。 “那就这几个！”陆橘手指在册子上点来点去，主厨眼花缭乱，视死如归地问道，“……哪个？” “不是哪个，”陆橘竖起手指摇了摇，又重新点过，“是这几样！” 主厨看了看，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的问题，陆橘点了十几种！ 几个……呵呵…… 陆橘开始挽袖子，“来教我，我要在三个小时之内做好！” 主厨：“……” 林非禹当慕凌菲的司机已经当得十分习惯，才坐下来，就听见副驾驶的慕凌菲道，“你是想跟她说，年莫瑶的父母想见她吧？” “是想说的来的……”林非禹系安全带，又看了慕凌菲一眼，探手过来，慕凌菲直接伸手往他手背上拍了一巴掌，林非禹被打了也不停，绕过慕凌菲将她身侧的安全带拉过来系好，才神色如常地道，“但大概说了也没用。” ”……“慕凌菲看了他一眼，见他对自己那一巴掌并没有任何意见，犹豫了一会儿皱皱眉，“陆橘刚从医院里出来，还是别跟她说这些了。” “嗯。” 林非禹点点头。 所以方才慕凌菲才没有把慕倾袂曾经昏倒在办公室的事情告诉陆橘，看陆橘的样子，也根本就毫不知情。 他们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内部消化吧，外人随意插嘴，可能会适得其反。 当律师的时间长了，碰到的案子奇形怪状，案子双方的当事人也形形色色，更别提这些跟当事人有关联的亲人。 第五百九十九章 适合不适合 年莫瑶的父母想要见陆橘，目的只有可能会是一个，那就是希望陆橘能够出面请法官酌情量刑。 他刚才想提一句，但是看陆橘的态度，也就算了。 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被害人一定要原谅施暴者的事情。 不原谅，是权力。 而且他本来也就是想提醒一下陆橘，但转念一想在慕倾袂的保护下，大概也没什么提醒的必要了，说出来只会让人不快。 那就算了。 林非禹看着前方的路况，笑道，“你想去游乐场吗？” 慕凌菲本来正在闭目养神，眉宇之间多少有几分愁绪，闻声转过头来，看傻子一样看他，“你说什么？” 她都没有时间跟陆橘吃顿饭了，他还问她要不要去游乐场？ “听说过99么？”林非禹忽然转了话题。 慕凌菲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听不懂林非禹说话的意思了，“你说的是上班制度么？” “对，”林非禹点点头，“有些公司安排员工用朝九晚九，一天上六天班的方式来要求员工卖命给公司，但其实这样只会让员工的效率低下，原本四天就可以做完的工作，偏偏要拆成六天做完，也极大地降低了员工的幸福度。” 慕凌菲拧着眉，“你想说什么？” “你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林非禹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看了一眼慕凌菲的脸色，当律师的时候虽然劳心劳力，但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忙的四脚朝天不敢有片刻安枕。 慕凌菲虽然三十五岁，但是从来不见一丝岁月的痕迹，走到哪里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但最近却经常露出疲倦的脸色来，如果不是他借着陆橘的事情时常过去烦她，打断她的忙碌，她的状态大概比现在还要糟糕。 “我脸上有皱纹了？”慕凌菲下意识地掰开副驾驶的化妆镜。 林非禹倒是愣了一下，看她果然在认真地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脸，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注意个人形象了？” 慕凌菲默了默，一抬手把镜子掰了回去，整个人往座位上一靠，不说话了。 “怎么样？去玩玩儿吧？” 林非禹这句话如果换一个场景，就很像无良少年在巷子口堵学生妹那套说辞，慕凌菲瞥了他一眼，忽然有些气闷。 “不然就当是我帮你处理这件案子的好处？”林非禹笑道，“你不是还在烦恼应该怎么报答我才好吗？” “我现在不是很想报答你了。”慕凌菲幽幽地看着他。 林非禹笑意盎然，“哦？” “我想暴打你。”慕凌菲想暴打他很久了，这次才说出来已经算是给他面子。 林非禹：“……家暴要不得，犯法的。” 慕凌菲：“……！！！” “不过如果你真想打，我绝对不去告你，只要不打脸，其他我无所谓。”林非禹看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只是脸上的笑意未退。 慕凌菲偏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的面庞温雅如玉，却并不令人觉得那是书生气的柔弱，单是那双眼睛，就抵得过千年万语。 慕凌菲忽然觉得有些迷茫。 林非禹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笑着却没侧过头，专心看着前方开车，“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你说不能打脸，”慕凌菲收回目光，淡淡道，“我就在脑子里打一打。” “哦……”林非禹煞有其事，单手扶着方向盘摸了一下脸，“我说怎么忽然觉得脸疼，原来是你打的。” 慕凌菲一阵无语，她才没有打。 顿了顿之后，她忽然笑了一声，像是没有控制住从鼻端溢出来的一声轻哼，只是紧接着忽然又连续笑了起来。 不明所以。 她笑，林非禹也看着她笑，两个人像是神经病一样互相影响，一时竟然停不下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好像这许多天的一切焦虑和抑郁全都一扫而空，被这样爽朗而愉悦的笑声给震落进谷底。 “哈哈哈……” 慕凌菲抬指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手撑着额前插进发丝里，她的头发已经长到可以扎在脑后了，只是一直披头散发，既没去重新剪短，也没有去做个什么发型。 笑的时候，轻柔地发丝就一齐微微抖动。 慕凌菲笑得有些肚子疼，手却一抬指向前方，“走走走，去游乐场！” “好睐！”林非禹愉悦地眯起眼，“使命必达。”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的气氛头一次如此融洽，只不过在到了游乐场，决定体验的游戏项目时，两个人还是产生了分歧。 林非禹指着手册上旋转木马的图标，温和却不容置疑，“你适合这个。” 慕凌菲看一眼都嫌幼稚，指了指最刺激的过山车——空中飞蛇，听听，这个名字就很酷！“我适合这个！” “这个。”林非禹不让步。 “这个！”慕凌菲咬牙较劲儿。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林非禹放弃了毫无意义的争执，换了一个突破口。 慕凌菲眯着眼睛审视他片刻，直觉这句话里面有无数大坑，于是谨慎地答道，“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林非禹笑了，“因为你是陪我来的。” 慕凌菲：“……” 怎么感觉又被套路了？ 不情不愿地进入旋转木马队伍里时，林非禹脸上的笑容一直欣悦且满足，周围都是一些带着小孩子的父母，和一些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慕凌菲觉得她跟林非禹出现在这里，简直就是异类。 “你不嫌丢脸么？” 慕凌菲站在林非禹身后磨牙，想象自己现在嚼的是林非禹的脑壳。 林非禹笑眯眯地回首，“什么意思？我不觉得你会让我丢脸啊？” 慕凌菲：“……”这个人故意曲解别人意思的本领是天生的吧？ 她听见周围有小姑娘倒抽气的声音，和相互你撞撞我我捅捅你的热切，心底忽然没来由地涌起一股烦躁的感觉，白了林非禹一眼，低喝道，“骚包，转过去！” 林非禹挑挑眉，十分听话地转了回去。 轮到他们的时候，慕凌菲死也不肯跟林非禹一起坐那个幼稚项目中最幼稚的‘白天鹅’，挑了最靠外一圈儿的一匹马，这马很高，蹬脚的地方也不矮，旁边甚至有小姑娘自己爬不上去，还是靠男朋友给举上去的。 林非禹看向慕凌菲，慕凌菲收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当即也不说话，直接手撑住马身，翻身就爬了上去，动作行云流水，十分漂亮，须臾间就坐得稳稳当当，然后慕凌菲对他挑了挑眉，十分嘚瑟的表情。 林非禹摇摇头，他刚才为什么会抱有一丝期待，觉得慕凌菲会主动求助于他呢？ 林非禹走到慕凌菲身边，选了靠近内圈稍矮一些的马，为了靠近慕凌菲，他没有挑选马的外形，那是一匹粉色镶花边的公主马，慕凌菲看了，‘哈’地一笑。 “你可真是毫无同情心，”林非禹知道她在笑什么，颇有些无奈地道，“我还不是为了陪你？” “陪我？明明就是我陪你！”慕凌菲手一指远处尖叫声频频传来的‘空中飞蛇’，“陪我的话，一会儿去坐那个，敢不敢？” “那还是你陪我吧。” 林非禹扶着把手，旋转木马启动了。 慕凌菲转了转眼睛，忽然觉得她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事情。 无所不能的林大律师，该不会……从来都没有坐过过山车吧？ 慕凌菲心底难得里涌起了一丝小朋友般要捉弄人的想法。 旋转木马转了五分钟之后就停了下来，身边那些娇俏的小姑娘都是在男朋友的怀抱里下马的。 下马其实比上马还要困难一些。 林非禹迈步向慕凌菲。 第六百章 棉花糖 慕凌菲照旧一翻身，利落地蹦到了地上。 林非禹只得站住脚步，笑着问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慕凌菲郁闷道，“我快睡着了。” “有这么无聊吗？”林非禹问。 “无聊，”慕凌菲点头，“十分无聊！” “那不然……”林非禹看向空中飞蛇的方向，“我们去玩儿那个？” 慕凌菲正等着给林非禹下套，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乖地自觉钻钻入了陷阱，心底的嬉笑都快要藏不住，却还偏要故作迟疑，“可是……你不是觉得我不适合？” 林非禹看了她好几眼，慕凌菲急忙把脸上做作的乖巧神色收了收，忽然又感觉自己似乎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忍笑声，抬头看时，果然没有听错。 林非禹像是看破小孩儿把戏一般，如画的眉目揶揄地望着她。 “你——”慕凌菲没来由地胸中升起气恼，“你去不去？！” “去，”林非禹收了笑意，“只要你想，只要我能。” 坐上过山车的时候，林非禹忽然偏头对她道，“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慕凌菲正兴奋地看着前方的轨道，为了追求刺激，她特意选了最前面的一排，闻声皱眉侧头，“什么条件？” 他们都已经坐上来了，林非禹现在才跟她谈条件，是不是太晚了一点儿？？ 过山车缓缓启动，慕凌菲的兴奋状态重新涌了回来，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正准备迎接狂风的洗礼时，忽然觉得左手被人握住了。 她偏头，瞪林非禹，“你干什么？！” 林非禹握着她的手，原本一派从容的脸色此刻竟隐隐有些发白，笑意却还是温软的，“你不用我扶你上马，可我想借你的手抵御恐惧，可以吗？” 他真害怕？ 慕凌菲的手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抽出来，鬼使神差地，她有些僵硬地偏转过头，“随你便吧！” 俯冲，旋转，倒挂，狂风，嘶喊。 不愧是空中飞蛇，穿梭在空中时竟化成了一条灵活无比的龙，带给人的更是无与伦比的刺激。 烈风将头发撕扯着向后，慕凌菲觉得自己多日以来积压心头的阴郁都一扫而空了。 只是，她期间时刻注意着林非禹的反应，他既没有兴奋地呐喊，也没有畏惧地喊叫，整个过程，有些过于平静了，就连握着她手的力度也一直都没有加重过。 下来之后，慕凌菲看了一眼林非禹，“你没事吧？” 林非禹摇摇头，“没事，我以为……” “你以为会有事？”慕凌菲好奇地看着他。 林非禹笑笑，“或许吧。” 慕凌菲知道林非禹不恐高，因为他还带她去看了那个‘桃花源’，因此才敢放心地撺掇着林非禹去玩儿空中飞蛇，只是现在看他虽然像是没什么事，但也实在不像正常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底发虚。 “我其实从未玩过过山车，”林非禹慢慢道，“家里人对我保护太过，走路太快怕摔了，吃饭太多怕撑了，好像都认为我是个瓷娃娃，经不起一点儿风吹雨打。” 他脸上没了那种嬉皮笑脸的玩闹之意，当真是谦谦君子如玉风采，只是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难免有一丝怅惘藏在里面。 慕凌菲看着他，总觉得林非禹说的并不全是实话，真相或许比这要严重的多，心底难免升起一丝同情。 没有谁的童年是应当在过度的保护中度过的，那只会让人成为温室当中的秧苗，没有丝毫的乐趣。 “那这是你第一次玩儿？”慕凌菲忽然注意到这个重要的问题。 林非禹笑着偏过头来看她，语气婉转地道，“是呢，第一次呢。” 慕凌菲：“……” 错觉吧？ 刚才一定是她的错觉吧？ 下一刻，就听林非禹道，“菲菲，我好多第一次都给了你，你可不能不对我负责。” 慕凌菲一瞬间头皮都发麻了。 没有听错，这狗贼又欠揍了！ 只是她正磨牙霍霍向狗贼，林非禹却忽然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指着不远处偏头向慕凌菲笑，“想吃那个吗？” 慕凌菲抬眼望去，那是一辆卖棉花糖的小木车。 其实她进游乐园之后就已经发现了，路过的时候更是看了好几眼，花花绿绿色彩斑斓，形状更是花样繁出可爱得紧，只是毕竟她的年龄在那里摆着，再想吃也只能忍。 此刻听林非禹主动提起，于是咳嗽了一声，正想找点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说一说。 林非禹已经拉着她到了棉花糖车前，“要哪个？” “……这个。”慕凌菲飞快地指了一个，而后眼神闪躲地看向远处，假装她只是站在这里看风景。 “好。”林非禹笑，跟老板买棉花糖去了。 买了棉花糖，慕凌菲连拿着都不好意思，直接匆匆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啊？”林非禹故意折磨她，“可我们才玩儿了两个啊？” 慕凌菲知道他是故意的，方才他们都路过这棉花糖车两次了，以林非禹的聪慧早就能看得出来她喜欢这个，偏偏要在玩儿过之后才说，就是要让她买了带回家去吃的，却还偏偏故意逗她，一时间万年不变的厚脸皮都有些招架不住，低声催促道，“回去回去回去！” 她怎么可能举着棉花糖在游乐场里面窜？ “哦……” 林非禹笑得愉悦。 出了游乐场后，林非禹才将棉花糖交给慕凌菲拿着，“拿着吧。” 慕凌菲脸上颇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这一路她眼馋地看了好久了，林非禹既然主动开了口，那她也断然不会拒绝，于是拿来接在手里，眼神都在散发着光亮。 棉花糖是小兔子的形状，林非禹还特地问老板要了袋子把棉花糖罩住，也不怕风尘，软软蓬松的棉花糖在袋子里面裹着，松松绵绵的糖组成小兔子惟妙惟肖，还有两只雪白的兔牙，红宝石的眼睛，和竖起的耳朵，可爱极了。 慕凌菲没控制住，傻笑了两声，“……嘿嘿。” 林非禹看着她，眸子里也蕴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如银河璀璨，“这么喜欢？” “咳……”慕凌菲闻声急忙板了脸，脚步匆匆地往前走，“怪冷的，快走！” 只是一边走，还一边把棉花糖护在怀里，怕磕了碰了的模样。 林非禹挑眉跟着，“唔……好想变成棉花糖。” “你说什么？”慕凌菲狐疑地回头。 “没什么，”林非禹笑，“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把车开出来。” 慕凌菲抱着棉花糖点头，“那你快点。” 她站在原地等候，满心里盛载着欢乐。 只是左等右等，都不见林非禹出来，慕凌菲正等得不耐烦，忽然感觉后腰被撞了一下，整个人禁不住往前踉跄了几步，却还顾及着护住怀里的棉花糖，一边皱着眉回头。 身后是个刚及她腰的小胖墩，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儿，看样子约莫也就七八岁。 不知道是从哪里疯玩跑过来的，撞了她也不道歉，捂着脑袋哎呦不停。 慕凌菲皱眉走过去，“没事儿吧？” 小胖墩也不答话，抬起头来忽然又看见她怀里的棉花糖，眼睛忽然亮了，用手一个劲儿地指着，“棉花糖！” “……”慕凌菲心道：不要喊！不要喊！ 可小胖墩儿却眼睛亮闪闪地凑过来，围着她左右来回地晃，脑袋都快要扎进她怀里去啃棉花糖了，慕凌菲一面后退避开他，一面道，“你是谁家的小孩儿，你家大人呢？” “那儿呢！”小胖墩一指不远处的广场，慕凌菲这才注意到一排树后，隐约有音响的声音传过来，竟然有人在那儿跳广场舞。 第六百零一章 奇怪的感觉 小胖墩指完了，继续用脸追着棉花糖，“棉花糖，棉花糖！” 慕凌菲简直快要崩溃了。 她对熊孩子没什么好感，现下可就碰上了，她虽然也不怕，但是这熊孩子一直这么吵她的棉花糖，她面子往哪儿搁？ 认命一般地把手里的棉花糖往出一递，“别吵别吵，给——” 唰—— 棉花糖忽然被半路截走了。 慕凌菲定睛一看，是林非禹。 林非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手里拿着那棉花糖，脸上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你要给他？” 慕凌菲忽然有了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感觉，气势情不自禁地就降了八度，嗫嚅道，“他想要……” “我要！”小胖墩儿吼道。 林非禹原本静静地看着慕凌菲，听这句话转头看向小胖墩儿，指了指慕凌菲，又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顿道，“她想要的东西，我买，你想要的东西，自己买。” 慕凌菲的眼睛微微放大，心里某个角落像是有人敲碎了一口钟。 嗡—— “为什么？”小胖墩儿瞪着圆溜溜的大眼，不服。 林非禹淡淡看他，“少问为什么，多问你自己凭什么？” 那小胖墩儿的棉花糖半路被截还被现实暴打了一顿，顿时撇嘴要哭，撇嘴真哭，声如雷霆。 这一哭可不得了，从广场那边箭一般地冲过来一个泰迪卷的大妈，一把将小胖墩儿扯到她身后，面色不善地扫了林非禹和慕凌菲一眼，小胖墩有了靠山，哭嚎着，“他抢我的棉花糖！” 说着一指林非禹。 大妈一听这还了得，“你抢我孙子棉花糖？” 林非禹眼底泛了冷色，“这是我买的。” 慕凌菲绝对不想因为一个棉花糖就惹上国宝级大妈，想劝林非禹要不就给他得了，“林……” 林非禹忽然将棉花糖放进了她手里，声音微低，“喜欢的东西，不要让给别人。” “我的我的！”小胖墩见棉花糖转眼又易主，哭的更加厉害了。 大妈怒道，“不就是一根破棉花糖？给我孙子怎么了？” “一根破棉花糖，您与其在这儿跟我乞讨，不如去旁边游乐场里面买。”林非禹丝毫不让。 “你——”大妈也是个见人下菜碟的主儿，眼见林非禹不好惹，又转向慕凌菲，“多大的人了，还吃棉花糖，也不嫌丢人。” 这一句可是正正戳在慕凌菲的脊梁骨上了，她本来就不好意思买，拿了之后欢天喜地以为可以回家去吃，结果平白无故差点被抢还被骂了一句，冤得简直怒火丛生。 “那我看您这年龄也不该跳广场舞了，”慕凌菲瞥了一眼那边的广场，那也并不是什么闲置的广场，两边还有篮球框，她冷道，“扰民占地浪费空气，不如我给您提供上好的墓地，您去躺一躺？” 林非禹漆黑的眸子终于闪过一丝笑意。 大妈气得眼冒金星，忽然看见了林非禹的车在不远处停着，几步冲了过去往车前一躺，“哎呦！” 这还真躺下了——碰瓷儿。 慕凌菲几乎要被气笑，“你信不信，我有能力开这车从你身上压过去，都不用蹲一天局子！” 或许是她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不像是作假，大妈一时间竟然被吓住了。 林非禹走到她跟前弯下腰，言笑晏晏地问，“需要律师么？” “当然！”大妈恶狠狠地看着他，眼底得意一闪而过，“告到你倾家荡产！” “好极了，”林非禹抚掌，从大衣内侧口袋里翻出两张卡片，往大妈面前一亮，“我和她都是律师，您看，您是想委托谁？” 金灿灿的烫金姓名，赫赫有名的律师所。 大妈的眼睛都快要瞪掉下来了。 或许是地上的温度让她冷静了下来，林非禹的名片亮出来之后，她顿时比躺下更加利索地窜起来了，拎着那个还在扯嗓子嚎的夭寿孙子就跑回广场那头了。 慕凌菲看他一眼，“你有我的名片？” “不要把我往奇怪的方向想，”林非禹收起名片，“这是初次见面的时候你给我的。” 慕凌菲看他的态度明显是生气了，八成就是气她随意把棉花糖给了别人，可这件事本就是她理亏，一时也不敢辩驳什么，跟着他上了车。 车开出去之后，一反来时的氛围，有些僵硬，慕凌菲忍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对不起。” “跟我说对不起？”林非禹凉凉地笑，“多新鲜啊？你自己喜欢的东西偏要往出让，还要跟我说对不起！” “那你要我怎么办？”慕凌菲有些不平，那熊孩子她也实在是没办法了，她手里还捏着那棉花糖，甜甜蜜蜜的味道，心里却没来由地有点儿委屈，“我好不容易……” 手里棉花糖的棍子被她翻来覆去地捏，林非禹叹了一口气，将车停在了路边，将棉花糖从她手里拿出来，“别捏了，到家都臭了。” “才不臭！”慕凌菲磨牙。 “好好好，不臭，”林非禹无奈地道，“下来。” “干什么？” 慕凌菲下了车，还没到老宅呢。 四周放眼白茫茫一片，是森林边缘。 “给你看个好东西。”林非禹根本做不到跟慕凌菲生太久的气，遥控打开了后备箱，慕凌菲看着眼前的东西，眼睛一点点放大了，“这是……” “棉花糖的机器喽，”林非禹拍了拍，“那位老大爷那儿有备用机器，我去买过来了，看，都组装好了。” 慕凌菲吃惊地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捂住眼睛颤巍巍地道，“你……让我把这玩意儿拿回去？” “不行么？”林非禹挑眉。 “行是行，但是会不会……”慕凌菲欲言又止。 “家主的架子卸不下来？”林非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菲菲，我从前觉得你是个很自由的人。” 他仍记得那个风一样的女子。 那个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最爱骑着摩托车驰骋在风中，永远都不屑于旁人眼光的自由女神。 什么时候，也变成了现在这样累于世俗眼光下的傀儡？ 慕凌菲咬了咬下唇，今日阳光很好，积雪一直都在融化，森林里枝头融化的雪水滴落在地面上，滴滴答答如同南方的梅雨季，一切都是那么平和静谧，慕凌菲却觉得自己被林非禹这句话给扼住了咽喉。 “算了，你如果实在觉得为难，我就把机器带走，以后你随时想吃，就去我那儿好了，”林非禹笑着，向后一撑靠在车前，“吃吧，等到了老宅，你还打算偷偷躲在哪里吃？” 慕凌菲眸光微闪，沉默不语地撕开了包装。 原来他什么都想好了，什么都准备好了，游移不定的那个人始终是她。 慕凌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看着手里这造型可爱的棉花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下嘴，蓬蓬松松的，怎么吃？捏扁了么？ 林非禹却拉起她的右手，慕凌菲还没等惊诧，就见他拿出手帕将她的手细细擦了一遍，“你可以撕着吃。” “……这样？”慕凌菲懵懵地扯下小兔子的耳尖。 下一秒，林非禹忽然俯身过来，就着慕凌菲的手将棉花糖卷走，舌尖还意犹未尽地从慕凌菲的指端一扫而过，异样的触感从指端传向心间，慕凌菲顿时一抖。 整条胳膊好像都被麻痹了一般。 “你……你干什么？！” “吃糖啊，”林非禹吃了糖，笑容都好像淬了三分甜意，十分满足地笑着看她，“不要那么小气。” 第六百零二章 对我有用 小气？ 这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吗？ 慕凌菲想炸，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对着林非禹这张依旧如此欠扁的脸，仿佛没有足够的能量支撑一般，无论如何都炸不起来。 算了，就当喂狗了！ 慕凌菲转过脸去，背对着林非禹。 远处的森林忽然有冰冷的金属光泽一闪。 砰！ “凌菲——” 棉花糖摔落尘土，与残雪融为一滩淤泥。 —— 陆橘忙活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将今天还要跟慕倾袂一起去幼儿园接九儿。 就算九儿不肯跟她说话，但她还是得去。 胡医生说了，要跟以前一样。 陆橘刚到集团楼下的时候，斜刺里忽然冲出来一个人，目标准确，就是她！ 陆橘身边立刻闪出两个保镖将来人架住——自从她回来之后，每次出行都按照慕倾袂的要求，必须保证安全。 陆橘被吓了一跳，定神看过去的时候，却愣了。 是熟人，年莫瑶的母亲。 “陆小姐，求您大发慈悲，饶了我们家莫瑶吧！她还年轻，做事容易冲动，如果真的要在里面关六年，那可就算是完了啊！”年莫瑶的母亲被两名年轻力壮的保镖死死地架着，根本挣脱不得，就冲着陆橘的方向嚎啕大哭，形象全然没有上次见时候的雍容，整个人像是熬了几天几夜一般，头发很乱，一直哭嚎着，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软软地垂在两个保镖手里，“我求求你了啊！” 大厦前来往的人并不多，但是远处还是有人看见了，正往这边望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他们大多数不明真相，看见这样的闹剧，便免不了将弱者想象成正义一方，而陆橘，自然成了那仗势欺人的恶势力。 “你明明还活着，凭什么要我女儿去坐牢啊！”哭嚎声渐渐放大。 只这一句，直接把陆橘心底最后一点容忍都破灭了。 “阿姨，”陆橘冷静片刻终于开了口，眼神淡淡俯视着这位母亲，眼底却没有丝毫同情，只有深邃如黑洞般的冰冷，“如果我真的被您女儿的车撞死了，您是不是还准备去我的墓碑前哭？” 所有人都愣住了。 年莫瑶的母亲更是直接呆住了，满脸的泪水已经冲花了她的脸。 “你说……什么？”她像是不相信陆橘竟然会这样冷血，抖着嘴唇，“你，你这不是还好好活着？我女儿现在可是要下狱了！” “是，你应该庆幸我还活着，”陆橘丝毫没有在意旁观人的目光，淡淡道，“不然您女儿恐怕就要在监狱里呆一辈子了。” 如果她真的被年莫瑶撞死了，刑法会判年莫瑶多少年，陆橘并不知道，但她知道慕倾袂一定不会放过年莫瑶。 在监狱里呆一辈子，大概是最好的下场。 “我也活不起了啊！”她忽然跳了起来，左顾右盼地像是要找柱子去撞，“我不活了啊！” 只是两名保镖没有得到陆橘的指令，怎么会任由她胡闹？一直牢牢地控制着她，于是她就只能像个小丑一样来回挣扎，不能移动半分。 “不要在这里自杀，”陆橘淡淡地道，“我慕氏集团的大厦，既不是您女儿的跳楼机，也不是您的震颅器。” “你——你……”年莫瑶的母亲不动了，吃惊地大睁着眼睛，像是看着一个冷血的魔鬼一般，半晌忽然咧嘴笑了，如同被野兽咬住喉管的猎物，垂死挣扎着要爆掉野兽的眼珠，有些癫狂的神情，“你是要嫁给慕总了吧？如果你刚才那么冷血的样子被他看到，会怎么样？” 这句话倒是冷静了一些。 陆橘重新看了看她，这才发现她就算形象大变，但是衣服上还别着一枚胸针，华丽精致，那胸针上的黑曜石有些异样。 陆橘猜测里面大概藏着微型摄像头。 她皱皱眉。 这母女俩在某些方面都很像，不择手段地威胁别人。 “你威胁我？” “上一次你逼我女儿跳楼，慕总在身边的时候你对我可不是现在这样的态度，”年莫瑶的母亲语气十分笃定，有些轻嘲地笑，“你在他面前隐瞒自己隐瞒的很好。” 陆橘却并不因为她的话而生出半点慌乱，她看着她，像是在看某种可怜的生物，“我为什么要在他面前隐瞒自己？” 年莫瑶母亲的脸色倏然一变。 陆橘慢慢道，“如果我在他面前隐瞒，一年两年可以，三年四年就会累，而且我想跟他过一辈子。” 慕倾袂收到消息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样一句话，他没有着急走过去站在陆橘身边，而是站在陆橘的身后，静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阿姨，人都会犯错，有些错可以被原谅，但有些错不行。”陆橘的眼神始终十分平静，此刻却有些波澜，“说实话，我很羡慕年莫瑶，她还有一个可以为她出头不顾面子的母亲，但是我没有了。” 如果她也有妈妈，绝不会让她受到这样的委屈。 肩膀忽然微重，一股熟悉的清冷气息笼罩过来，陆橘侧过头，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巴和削薄的唇。 慕倾袂走了过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慕总！” 保镖立刻恭声道。 慕倾袂淡淡地嗯了一声，低沉悦耳的嗓音在陆橘耳边说道，“你现在有我。” 陆橘胸中温热一起，又有些想笑，低声道，“你这一过来，我的温情牌就没有用了。” “有用，”慕倾袂黝黑的眸子看她，陆橘轻轻地“嗯？”了一声，慕倾袂又补充道，“对我。” 他们在这边甜蜜耳语，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年莫瑶的母亲看着他们，久久地沉默着，不知道是被陆橘打动了还是绝望了。 她到底是个长辈，慕倾袂也没对她怎么样，还派人将她送回了家，陆橘跟她说了一句话，“回去等你女儿出来吧。” 回去等着，几年的光阴虽然漫长但也迟早会过去，如果继续闹，结果绝对不会比现在好半分。 陆橘跟着慕倾袂回办公室，在楼下冻了半天有些僵硬的身体才逐渐回暖。 “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慕倾袂调了空调温度，又从休息室里拿出毛毯包裹住她。 “还以为不冷……”陆橘说着，鼻子里忽然涌起一阵痒意，她急忙揉了揉鼻子，硬生生将那股感觉给憋了回去。 慕倾袂看着她，薄唇微微勾起。 “你笑什么？”陆橘瞪大了眼睛问。 “不是说不理我？”慕倾袂挑眉，坐在她身边将她的双手拢在掌心里，柔软冰凉，如同软玉。 “……”陆橘都把这茬给忘记了！ 当下立即恢复状态，将手从慕倾袂掌心里抽出来，一本正经地裹着毛毯将自己包成球，一副非礼勿近的架势。 慕倾袂也不去管他这位‘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女朋友，亲去倒了杯热茶来搁在她面前，而后顾自回去办公。 方才如果不是杨特助临时通知他，慕倾袂还一直被埋在文件海中，方才下去一趟，也算是透了一口气。 陆橘抬眼看了看时间。 已经三点了。 可是一旁茶几上还摆着原封未动的餐具食盒，明显是慕倾袂没有吃中饭。 陆橘顿时皱了皱眉，刚刚才摆好的‘冷脸’瞬间又挂不住了。 又看了慕倾袂一眼，后者已经重新归入工作状态当中，陆橘也不打扰，拎着早已凉透了的食盒悄悄走出办公室，去找了杨特助。 最近要年末了，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杨特助也忙的脚不沾地，看见她好歹停了下来，“陆经理，怎么了吗？” 第六百零三章 肖宁离职 “他中午没吃饭？”陆橘抬了抬手里的食盒。 杨特助看见原封未动食盒，皱眉叹了一口气，“可不是么，慕总一忙起来根本就什么都顾不上，有时候一天都吃不上一口，陆经理您回来了还算好的，要不然慕总还像前几天那样折腾下去，估计还得晕——” ‘晕’字刚刚从舌尖滚出来，杨特助的心就瞬间咯噔了一下，瞬间就卡了壳，连脸都变了颜色。 吐槽可以，但是吐槽吐出一些不该说的东西就很糟糕了。 慕倾袂早已明令禁止过，他晕倒过的事情谁也不许再提！ “晕……晕乎乎的！”杨特助的大脑瞬间开启八核运转，勉力找补道，“呵呵，人太忙了就容易晕乎，做什么事儿效率也低了呢，呵呵……” 陆橘却没有那么好糊弄，听杨特助的意思就猜到她不在的时候，慕倾袂估计又拿工作来折腾自己了，急道，“他晕倒过？” “陆经理，陆小姐，”杨特助眼瞧着兜不住，立刻换了模式百般哀求地道，“您可千万别跟慕总说这话是我漏出去的，否则我可就别想活啦！” “他还能杀了你么？”陆橘的眼底有些空茫，喃喃地道。 慕倾袂的身体一直都很好，很少露出疲态来。 只是再强大的人也终究是凡胎，也不比别人多一套心肝脾肺肾，如果太过于折腾，肯定会出毛病。 他昏倒过…… 陆橘一想到慕倾袂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劳作到昏过去，心底就很不是滋味儿。 她出车祸以后，慕倾袂虽然拱手让她被陆泽铭带走，但那时她还昏迷着，对任何事情根本完全不知晓，那最难受的人就该是慕倾袂！ 他那么自责，自责到不敢留她在身边。 她却还一直因为这件事而跟他耍脾气，故意不理他，实在是……太过分了！ 世界上还有她这么不靠谱的女朋友吗？ 陆橘的眼圈儿瞬间就红了。 “陆经理？”杨特助见陆橘竟然要掉眼泪，忙小心翼翼地唤她一声。 “没事，我去食堂重新给他热。”陆橘抹了抹脸，收拾了脸上的神色，末了又给杨特助加了一句定心丸，“放心，我不会跟他说。” 既然慕倾袂不让旁人提这件事，那就是不想给她知道让她担心，陆橘也没必要驳了他的心意。 只是从今往后，慕倾袂可不能再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了，好歹她回来了。 杨特助万般谢过，就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陆橘自己去食堂热菜。 虽然心里劝住自己不去找慕倾袂‘算账’，但到底还是有些心神不宁，走进电梯按了食堂的楼层，没一会儿电梯叮的一声开了，陆橘以为到了食堂，正想要出去，跟一个抱了满怀文件冲进来的人迎面相撞。 “……谁啊？”陆橘勉强搂着食盒没扔了，对方的文件却丢了满地，正蹲在地上忙不迭地捡，陆橘定睛一看，“肖宁？” 那蹲在地上捡文件的人手一顿，抬起头来时目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橘，“陆总？” “你这是怎么回事，慌里慌张的？”陆橘将食盒放在一边，一起帮她捡文件，却忽然看见了一封辞职报告。 “这是什么？”陆橘惊异地拿起来看，这才发现辞职报告是肖宁的，人事部的章都已经盖好了，就连部门经理的那个位置，也签着副经理曾美的名字。 陆橘的眉头可有可无地拧了起来。 肖宁本想夺过来，可是陆橘一目十行早就看完了那通篇没几两内容的东西，更是看见离职原因上写着‘个人原因，自愿离职’几个字，陆橘捏着那辞职报告，看向肖宁，“肖宁，你为什么要离职？” 当初肖宁是多么积极留下来，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还有肖宁家里那个重男轻女的状况，她知道肖宁有多么想证明自己。 可如今这才几个月，为什么就自愿离职了？ “陆总，我……”肖宁低着头，嗫嚅着说不下去了。 “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陆橘不太清楚肖宁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她们虽然交好，但也还没到掏心掏肺的地步。即便是她和齐娜之间，有些事儿她也还瞒着没坦白，自然都知道人人心里都有难处，一时不太确定该不该继续追问。 “没有……”肖宁有些苦涩地摇摇头，像是有些忌讳，但还是咬咬牙，眼圈儿瞬间都犯了红，“陆总，是曾美逼我走的。” 陆橘的眉头缓缓凝起来了。 “先跟我去趟食堂。” 陆橘重新关了电梯门，肖宁二话不说点头应了。 路上，肖宁把事情的大概跟陆橘说了一遍。 听着听着，陆橘才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 曾美以肖宁写不出好的策划案为由要将人裁掉，但是又跟她细谈，说这个离职原因对她以后找工作不好，于是好说歹说要让她自己主动离职，看似古道热肠，实则狼子野心。 因为肖宁根本就不是写不出策划案，而是写好的，也都被曾美扣下，全部都驳了回去。 按照以往，就算驳回去也会让人修改几次再做定论，但是肖宁的策划案根本就是石沉大海，交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任是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曾美这就是故意要逼肖宁主动辞职的。 “她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发现了她的秘密……”肖宁坐在陆橘对面，等着食堂的大师傅热好饭菜，有些不安地道，“陆总，你出事之前，我曾经意外看见她跟年莫瑶见了一面，虽然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是总觉得不会是好事，而且紧接着你就……” 陆橘听着听着眉峰越蹙越紧，此刻的心情相当微妙，就好比‘本以为是看家犬，没想到养了一条中山狼’，只是曾美的职位不是看家犬，人更非是她养的，于是怎么处理这件事就变得有些微妙。 毕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陆总，我只是想提醒您，务必要小心曾美……”肖宁满心的苦涩，她并不愿意给陆橘添一丝一毫的麻烦。 陆橘摆摆手，“你不用担心……”顿了顿，她道，“既然曾美有意针对你，那这段时间你就先不要来公司了，这样，我给你放一周的假，正好你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去玩玩，或者……回家看看。” “好……”肖宁对于陆橘的任何安排都没有异议，只是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肩头还是不可避免地颤了颤。 她并不是很想回那个家，尽管她早已在心理给自己建造了无数不为那‘重男轻女’家庭伤心的壁垒，有万千的理由可以自我安慰。 但那里也毕竟是她的家，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 可她偏偏没有在那里得到任何温暖，有的只是日以继夜的心酸。 陆橘拧着眉心，觉得这件事如果再不好好处理，后续的麻烦数不胜数。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肖宁的表情，拿到热好的饭菜之后，陆橘还要回总裁办公室给慕倾袂送去，肖宁也就按照她的意思先离开了。 慕倾袂正在准备签署一份文件，只是笔尖刚落，文件就被从他的手中抽走了。 整个集团从没有人胆敢做这样的事情，慕倾袂眼风微微一撩，便知道是陆橘去而复返了。 她方才出去他知道，本以为回了公司大概是要去策划部看看，也就没拦着，但是现在事实显然并不是这样，慕倾袂看着陆橘将他手里文件抽走之后，摆在他面前的食盒，扬了扬眉。 陆橘轻声道，“忙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么？” 第六百零四章 互相将军 陆橘依次替他打开食盒。 集团的饭菜营养均衡，有荤有素有汤，打开盖子之后香味扑鼻。 慕倾袂捏了捏眉心，工作快一天的疲惫到现在才像是前仆后继地找上了门，还不忘回答陆橘的问题，“忘了。” “吃饭都能忘？” 陆橘心疼之余也有些气愤，气慕倾袂竟然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难道在他看来，公司的事情比自己的身体都重要么？ “那现在吃。” 陆橘将餐具摆在他面前，“我看着你吃！” 慕倾袂将手里的笔放在一边，整个人往后靠了靠，“再过半个小时，就该去接九儿回家了。” “所以你现在吃！” 陆橘锁了眉，想发火却还得憋住，“你就不能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么？” “你怎么又理我了？”慕倾袂调笑地看她，幽深的眼眸深处却暗藏锐利的锋芒，“你听别人说什么了？” 陆橘吸了一口气，没想到慕倾袂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敏锐到这种程度，镇定下来反将了一军，“怎么，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慕倾袂没有料到这个回答，眉峰微挑，这一次十分乖顺地接过了餐具，淡淡道，“没有。” 撒谎。 陆橘撇了撇嘴。 这个男人撒起谎来还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慕倾袂喝了一口汤，又道，“你既对我没有隐瞒，我就不会瞒着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依然未抬眉眼，陆橘微微一怔，这才明白过来在楼下的时候她跟年莫瑶母亲说的话大概是被他听见了。 正想反问他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说他昏倒过的事情，话刚要出口，及时反应过来这可能是慕倾袂又反将她的一军。 于是强自压抑了下来。 慕倾袂却早已将她的神情都收入眼底，又道，“陆橘，记住你说的话，永远别在我面前隐瞒自己。” 这次回来，他总觉得陆橘在某些方面有了变化，如同彻底脱离了稚嫩的藏羚羊，活泼逐渐褪去，渐渐化成了冷和静。 五彩斑斓的星河逐渐沉淀为浩淼神秘的宇宙，令人无法窥清全貌。 陆橘咬着唇，“我……” 慕倾袂没有继续逼问她，问道“今天上午去医院了？” 陆橘没想到他竟然放弃了这么好的时机转移了话题，也只能点点头，“嗯，问九儿的事。” “九儿的事不用担心，她只是一时想不明白，过一阵子就会好。” 只是慕倾袂的话也并未给陆橘起到一些安慰，毕竟事情也并不是表面上看去那样，内里的真相远要复杂得多，眼皮子上的事情是好解决了，可内里沉疴又该如何清解？ 刮骨疗毒不为过，只是要选好时机。 如何拿捏好这个恰当的时机，就成了眼下最困难的问题。 陆橘此刻忽然觉得有些惭愧，她在年莫瑶母亲面前信誓旦旦地吹嘘说自己不必在慕倾袂面前隐瞒，可眼下非但隐瞒了，还隐瞒了如此重要的事情。 慕倾袂充其量也就是隐瞒了他不好好照顾自己身体的罪过，可她隐瞒的，却是一场在彼此心底都积郁许久的陈年旧案。 爱上你在今年，遇见你却原来在更久以前。 风筝放了四年的长线，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控绳的手在哪端。 去幼儿园接九儿的时候，陆橘透过教室的暖窗看见九儿闷闷地坐在座位上，别的小朋友都一刻也坐不住似地笑闹，只有她，对周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般。 陆橘的心都被扯紧了。 老师将九儿领了过来，九儿果然还是一幅不肯搭理她的模样，只是在看见她的时候灰暗的眼底亮了一簇光。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即便是心生闷气，也无法做到完全控制表情。 陆橘看到了，心里稍稍宽慰了一点，却更加心酸了。 坐在车上，九儿已经不愿意跟陆橘坐在同一端，而是跟慕倾袂坐在一边，看见桌上放着一个纸青蛙，看了慕倾袂一眼，得到首肯之后就拿在手里面玩，陆橘一点机会都不肯放过，“九儿，这个是我折的哦！我给你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甜点，你回家写完作业就可以吃！” 九儿原本一直都在把玩着那小青蛙，听见这话立刻把青蛙放在了桌上，陆橘不免有些失望。 又过了一会儿却忽然发现，小九儿悄悄趁她不注意，又把那青蛙拿起来塞进了书包里，塞完之后就偷偷瞄了她一眼，仿佛是要确定自己的小动作没有被人看见。 慕倾袂冲她挑挑眉，陆橘回了一个有些牵强的笑。 唉…… 当妈当到了她这个程度，简直惭愧得无以复加。 到家之后，陆橘立刻吩咐厨房将她做好的那些小甜点拿来，自己亲自给九儿送了过去，生怕自己多说了两句九儿不肯吃，放下之后就走了。 慕倾袂见她这么小心翼翼，心底的怜惜不止一点半点，将人抱在自己怀里安抚，末了加了一句，“都是我惯的她。” 熟料一直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的陆橘听了这句话就炸毛了，“你哪里惯着她了？九儿多懂事！明明就是我不好，害得她伤心了，才会这样的！” 慕倾袂哭笑不得，只是握住她的手，“不要把没道理的事情背在自己身上，你进医院的事情她并不知道，你受了多少苦，她也没有看见。” 陆橘眼睫微垂。 不知道是不是找回了记忆的缘故，她现在好像比以往更加‘脆弱’了，慕倾袂这一句话竟然令她心头微微一酸。 只是更酸的还一直都压在心底没有宣之于口，现下实在拿不到台面上来。 “昨天她睡在我的房间门口，我今天早上才看见……”陆橘想起这件事就很自责，她早上开门的时候还不知道九儿睡在门口，还撞了她一下。 还好九儿没有因此而感冒或者受伤，否则她真是不知道怎么赎罪才好。 “我看见了。”慕倾袂道。 陆橘：“……” 你看见了怎么不把她抱回房间？ 还好意思说你看见了？ 嗯？ 她眼神里的内容太过好懂，慕倾袂正色道，“小孩子有他们的难过方式，也有他们表达‘爱’的方式，她既然愿意守在你门前，我又何必去阻止她？” “不行，”陆橘摇摇头，“这样不好，我得想个办法。” 想让九儿破开心结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解决好的事情，慕倾袂也没有多问陆橘打算想什么办法。 在他看来，陆橘对九儿有些好的过头了。 想念了半个月的人此刻就在怀里，慕倾袂对于女儿那点别扭根本谈不上太在乎，收在陆橘细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将温香软玉抱了满怀，“今晚……” 慕倾袂才说了两个字，陆橘忽然毫无预兆地起身，直接挣脱了慕倾袂的怀抱，“我想到了！” 她如同灵光一闪般，脸上闪烁的全都是喜悦的光彩。 慕倾袂：“……” “你早点睡吧！我也回去睡觉了！”陆橘嘴角的笑容几乎收不住，回身还在慕倾袂的肩头拍了拍，喜滋滋地离开了。 “……” 为什么他还是逃不了独守空房的命运？ 陆橘关了灯躺在坐在沙发上，在一片黑暗当中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过了许久，才听到一点细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陆橘屏住了呼吸。 那点声音逐渐演变成窸窸窣窣的，最后门发出了一丁点响动，紧接着就安静了下来。 陆橘知道这是九儿已经在她门口睡下了。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确定九儿应该已经睡着了，陆橘才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卧室的窗户。 冬夜的寒风呼地一下就灌了进来。 第六百零五章 正事儿 她的窗户下面是一片草坪，陆橘白天看过了，虽然有点高，但是跳下去问题也不大。 陆橘看了看底下摇晃的黑暗，狠了狠心纵身一跳。 砰—— 落入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怀抱当中。 陆橘吓得差点放声尖叫，理智迅速挣脱恐惧重归大脑，这里是慕宅，不会有任何危险的可能，同时一道熟悉的清冷气息已经淡淡将她环绕，陆橘伸出手搂住来人的脖子稳固身体，微微讶异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 慕倾袂抱着陆橘走出草坪，重新绕去正门，陆橘才想起叫他把自己放下来，“快快快，放我下来！” “不。”慕倾袂只用一个字，不容拒绝地拒绝了她的要求。 陆橘拧他的脸，她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动作，“我有正事儿！” “你作为我的未婚妻，陪我睡觉就是最大的正事。”慕倾袂不以为意，由着她捏。 陆橘快要被他的不配合气懵了，眼看着要被抱上楼了，心里一急，攀着慕倾袂肩膀的手一使力，直接凑到慕倾袂的脖颈处咬了一口。 隔着衣服，她没收着力气。 慕倾袂轻轻抽了一口气。 陆橘得意了，低喝道，“放我下来！”不然还咬！ 此时他们正走到了楼梯的中断，慕倾袂将她放了下来，陆橘脚一沾地就想跑，却被慕倾袂轻而易举地给按在了楼梯上。 楼梯上铺着红地毯，就算坐在上面也不凉，但是陆橘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唉，你别闹！” 慕倾袂将她放倒，头靠在她的肩窝处，“你咬我。” 语气压得极低，像是压抑着某种莫名的情绪。 陆橘还以为他被自己咬了一口有些委屈，心道：那不还是你不肯放开我我才咬的！ 嘴上却信口胡诌，“我错了……” 隔着楼梯的扶手栏杆，她已经看见九儿睡在她门口了，小小的一团窝在那里，看着十分惹人怜爱。 夜晚别墅里也没有女佣或者仆人走动，静悄悄的。 陆橘压低了声音怕吵醒九儿，手撑在慕倾袂胸口上推他，“你快起来！”虽然慕倾袂将手臂垫在了她身后，但是这样压在她身上还是好重！ 下一刻，身体却陡然绷紧。 慕倾袂的手顺着她腰后就滑了进去。 男人的手掌很热，滑进去之后就在她腰侧捏了捏，掌心与柔嫩肌肤相贴，两个人都颤了一颤。 陆橘咬紧了后槽牙，一张脸登时就红了。 “你——” “我好想你，”慕倾袂的头依旧沉沉地压在她肩膀上，像是小孩子耍赖一般，“你呢？想不想我？” 陆橘想哭，我一直都在昏迷，醒了之后还忘了你一段时日，不过这话她暂时都不敢说，又怎么会想你？ 更何况眼下这情况，她也不敢说想，否则恐怕更撩起火来了。 她不说话，身体却微微颤抖着，慕倾袂对于她的默然有些不满，手直接环绕着她继续向上滑，贴近她耳侧低声吐息，“你瘦了。” 陆橘的牙咬得咯嘣一声——你摸着哪里说瘦了？！ 只是慕倾袂的手却半分不给她申诉的机会，一路煽风点火，陆橘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咬着牙忍耐，细长的白皙脖颈向后绷成了一段软玉。 慕倾袂张口就吻在了上面。 “唔……” 陆橘抖得更厉害了。 好容易才重拾一点抵抗力，她咬牙怒道，“我生气了啊！”只是控诉也如低喘，在静谧的夜里更添三分柔软旖旎。 “呵……”慕倾袂的低笑好听得如同魔铃，“那我哄哄你，好不好？” 陆橘欲哭无泪，不好！ 慕倾袂向上吻她的唇角，“这么紧绷做什么？” 陆橘想打人，“九儿……” 慕倾袂的眼风往旁边一掠，低声笑了笑，在陆橘看来简直就是是一只蛊惑人心的男狐狸，这人发情起来就会没有底线吗？ 没过一会儿，陆橘就被他收拾得软成了一江春水，被一锅端了抱回卧室。 慕倾袂还算是谨遵医嘱，就算是心底压着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思念，也没有将陆橘折腾得太惨，给她换好柔软的睡袍之后，陆橘挣扎着要起身，“我还得去找九儿！” “我以为你跳出来是来找我的。”慕倾袂不满地蹙眉。 陆橘的腰都有些酸，给了他一个‘你很自恋’的眼神，到底还是心有不忍，探身过来亲了亲慕倾袂的脸，“好了，乖！” 慕倾袂：“……”这种事后哄娇娘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陆橘自以为亲一口就万事顺当，慕倾袂却直接压着她又狠狠索了吻之后才放过她，趁他松懈，陆橘看准了机会卷着枕头和毛巾被就跑了。 好不容易从狼窝里脱身，陆橘蹑手蹑脚地来到一楼。 九儿还在门前地毯上熟睡着，小脸少了白日故作的冷漠，重归可爱的玉雪模样。 陆橘看着却忍不住心酸，轻轻将枕头摆在九儿旁边，在九儿身边躺好了。 她原本就是计划要陪着九儿一起睡在门外的，至于半路被狼掳走……那只是个意外。 陆橘尽量保持安静地躺在九儿身边，近乎小心地看着自己女儿的睡颜，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从刚出生到现在就离了亲娘，哪怕成长在金玉堆出来的城堡里面，可缺少的东西到底是难以填补的。 “九儿……” 陆橘侧躺着，一线泪水从眼眶地奔腾而出。 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去擦眼泪，只能眨眼睛将模糊了视线的泪水挤出去。 身后却忽然一重，陆橘刚想回头，一道手臂就搭在了她的腰上，顺带拉着毛巾毯给她盖好了，慕倾袂的声音响在耳畔，“睡吧。” 他竟然也跟着过来了。 陆橘心底的愕然很快被温暖填满。 嘴角掀起一抹温软的笑意，于是也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安然睡去。 慕宅早起的女佣便看见了这近乎奇迹的一幕。 陆橘的卧房门前，一方柔软的地毯上，慕倾袂怀里搂着陆橘，而陆橘小心地护在九儿身旁。 他们竟睡在这里！ 所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家三口在地毯上睡得香甜，管家过来之后，将那些准备洒扫的仆人都给赶了出去，老怀欣慰地在远处看了一会儿，而后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转身走了。 此处是满室温馨。 黎明的光芒在东方乍破，处于森林深处的老宅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慕凌菲在已经亮了一整个晚上的紧急急救室门前来回地踱着步子，恨不能将地给磨穿了。 森林里面竟然埋伏着暗杀的人，本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的是毫无防备的慕凌菲，可在危急关头，她被林非禹大力扯开，整个人摔在了雪地里，剧痛还没消散，便眼睁睁地看着林非禹的外套上炸开了一大片血迹。 她差点没直接晕过去。 还是受了重伤的林非禹将懵了的她提起来塞进车里。 慕凌菲才激灵一下反应过来，“你怎么样？我们现在去哪儿？” 林非禹强撑着身体，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扯动苍白的脸对她展露一丝笑意，“我没事儿……” 剩下的话再要说出来就难了，那一枪伤了他的内脏，鲜血很快便要从喉头涌出，林非禹不动声色地闭嘴咽了回去，一贯若三月春风的眸子凛冽如冰，驱车就钻进了森林。 这里虽然有埋伏，但是如果他们现在掉头出去，在一望无垠的白雪地上，那就是一个妥妥的移动式靶子，不如钻进森林，还有机会冲回老宅。 暗杀者可能也没有料到这种时候他们还敢往回冲，只是如果真让他们冲回老宅，那可就麻烦了，登时慌了阵脚一通乱射。 砰！砰！砰！ 第六百零六章 冷漠的女人 慕凌菲强自镇定下来，抖着手把消息通知了关老，期间枪声连绵不绝，好几发子弹扫中车尾。 她将现在的情况迅速拢好，又命关老立刻派人到西边的森林去等候他们，并且再派一队人马沿着林间路往外搜，意图隔断暗杀队伍再逐个击破。 “还要……派医疗队出来！有人中弹了！”慕凌菲的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 林非禹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听着慕凌菲有条不紊的调遣，胸腹之间那窟窿一波波传来的剧痛仿佛也悄无声息了一般，他脸上的笑容亦如四月桃花，芳菲最盛。 慕凌菲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能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慌，一边撕开衣服下摆，想给林非禹止血。 车子没有顺着林间路走，撞入灌木丛东摇西晃，林非禹一张脸已经白如金纸，注意到慕凌菲的动作之后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这个时候……不太好吧……” “你闭嘴吧！”慕凌菲急的飙出了眼泪，拼命稳住心神，好歹缠住了他的伤口，只是血还是不能止住，随着车身的震动不停地往外流，慕凌菲伸出去想堵伤口的手一片血红。 触目惊心。 车子一路往西，很快就遇到关老派出来接应他们的队伍。 慕凌菲顾不得身后有没有追兵，揪着随性而来的医生就往林非禹那儿拽。 林非禹只剩一口气吊着，见她急的眼都快红了，还有心思笑，“别哭……” “谁哭了！” 慕凌菲坐在林非禹身边，三个医生在紧急取子弹，手术刀利落而不客气地破开子弹射入的皮肤，林非禹伸出去想要触碰慕凌菲脸颊的手抬到半路就一阵痉挛地缩了回去。 慕凌菲急忙伸手抓住，再小心地将他的手按回原处，哑声道，“你好好躺着不行么？！” 医疗车还在往老宅赶，在车上也就只能临时取个子弹，其他部分还是得回到手术室当中进行，其实就算在医疗车上，慕凌菲本来也是该回避的，但是医生无论如何也不敢叫此刻盛怒的慕家家主的暂时离开，于是只好一边在行驶的车上稳住手脚，利落地取射入身体的子弹弹片，一边权当慕凌菲不存在。 林非禹一口气险些没能抽过劲儿来，咬牙忍了好一会儿才将那锥心的痛给挺了过去，额角已经满是冷汗，“凌菲……如果……” “闭嘴！”慕凌菲立即喝道。 “好凶……” 林非禹却已经连说全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近乎缥缈的气音。 直到回了老宅人进了手术室，那句‘如果’后面的话也没能说完。 慕凌菲不想听，因为直觉林非禹要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吉利的话，那就肯定不是她愿意听的。 那些暗杀的人已经被关老灭了绝大部分，只留了两个活口带回来以供审问。 慕凌菲看了整宿未灭的手术灯，亲自去了一趟，没人知道这位新任家主都用了什么手段，只是不过半个小时她就重新出来了，而后被派进去收拾残局的人看着眼前的境况，好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林非禹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难以醒来。 慕凌菲守在林非禹床前，忽然觉得有些迷茫。 她自认为不是什么温柔的人，温婉贤淑这几个字更跟她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从十八岁带着幼弟离开家族的庇荫时开始，她就已经被迫成为一个拥有远见卓识，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样的她，定然是不如那些精致漂亮，才华横溢的美女容易吸引人的，所以慕凌菲也不清楚林非禹究竟喜欢她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林非禹时不时地出现在她身边，帮她解决困难度过难关，还兼任理清心结的人生导师，要说对她没有一点儿撼动是绝不可能的。 只是她一直被俗事缠身，刻意不刻意地小视了此人在她心底逐渐盘根错节的程度，直到今天林非禹出了事，这样一直隐而未发的心绪才终于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般一涌而出，险些把慕凌菲自己翻了个跟头。 而此刻她扪心自问，自己对林非禹又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慕凌菲有些茫茫然地抬起头，前不久还满是戾气的脸上此刻却是泪水遍布，她坚强得太久了，久到给自己整个人都包裹了一层厚厚的外壳，却始终都没有顾及内里那一亩三分地，于是外表越强，内里越弱，只是从来都没能有人攻破那道厚若城墙的壁垒，直到今天，这壁垒忽然毫无预兆地轰然一声倒塌，再要收拾已经是来不及，只滚出了一地破碎的心意。 林非禹受了这么重的伤，于情于理，慕凌菲都要通知他的家人，而后好好致谢意并道歉。 可是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对于林非禹了解甚少，甚至从未见过他任何家人，除了那座公寓的方姨。 慕凌菲只好给方姨打电话，想问问林非禹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可惜方姨对此也是一无所知，慕凌菲无奈，只好寄希望于林非禹的手机。 她一开始并不想动，因为那毕竟是林非禹的私人物品，只是现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了。 手机没有损坏，慕凌菲摁亮之后，就先被屏保惊得呆了一呆。 黑体红边的越野摩托车亮眼地抢了半幅图，而后才是骑在摩托车上的女子，短发潇洒，眼神如鹰，却并不犀利，而是自由的锐气，似乎是刚刚骑完了一圈儿比赛，正一脚斜踩地面，将头盔摘下来抱在怀里。 是她。 慕凌菲早已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乍然从林非禹的手机里看到，免不了有些发怔。 好久，她才平复下心情，想要打开林非禹的手机，手机设置了密码，这慕凌菲倒是不知道，拿去给人破解也需要时间，她只好先自己胡乱推敲一番，只是还没等试验，手指似乎碰到了指纹解锁，直接就打开了。 …… 慕凌菲翻到通讯录，里面人很多，作为律师，需要联系的人浩如烟海，往往一件案子之后都来不及删，就永远地沉在了通讯录的角落。 慕凌菲粗糙地看了看，竟然有几千号人。 她直接搜索了‘l’字母开头的一项，意外地发现这一组里面只有一个号码——林。 慕凌菲虽然不确定，但是心底隐约觉得，这大概就是了。 拨通之前，慕凌菲做了很多心理准备，哪怕是被对方责怪辱骂，也甘心认了，只是好半天拨通之后，对面只是一个淡漠的女声，“喂？” 听起来气韵自成，是个有年纪的女性。 “阿姨您好……”慕凌菲斟酌着，“我叫慕凌菲，是林非禹的朋友，他帮我挡子弹受了伤，现在——” “死了么？”对方冷不丁插问了句。 “呃……”慕凌菲被这堪称犀利的三个字问的一愣，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气息虽然微弱，但确实没有断气的林非禹，道，“没有……” “好，把地址发到这个号码，我派人去接。”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慕凌菲有史以来第一次对着一通挂断了的电话沉默良久，对方没有给她任何回旋的余地，也没有追问受伤的具体情况或者责骂她，只是让她把人交出去。 好像就没有她的事儿了。 接电话的女性到底是谁？ 是林非禹的母亲吗？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听到儿子受了重伤，竟然会这么冷漠？ 慕凌菲一直都不清楚林非禹的家庭状况，也没有想过去问…… 第六百零七章 探监 慕凌菲心里一时更不是滋味儿了，竟然有些后悔打这通电话。 只是思虑过后，还是派人安排专车将林非禹送出去了，林非禹现在受了重伤，本来不宜颠簸，当时慕凌菲派了一辆房车专门改造过后的医疗车送人，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她现在忽然很想知道林非禹那句‘如果’后面是什么话了。 只是林非禹没有醒，直到被人接走，他也没有如同任何童话故事里编写的那样，忽然就坐起身再对她露出桃花般的微笑。 慕凌菲腾出手来开始解决内务。 慕家前些时间被清除那些势力的骨头还没烂掉，很快又迎来了新一轮的肃清，慕凌菲之前虽然放过了慕柳，但是暗地里却也一直派人排查她究竟都跟哪些人有联系，稍轻一点儿的直接驱逐出族，掺和其中的就不必说了，整个家族都陷入了恐慌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慕家手里有不少田产和房地产，回收之后重新安排分责下去，又是一番翻天覆地的忙碌，慕凌菲几乎把睡觉的那一点时间都给压榨完了，但这样做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她没有闲下来的时间去想林非禹现在怎么样了。 当时来接林非禹的也并非是他的父母等人，慕凌菲准备好的一大堆腹稿依旧没能用得上，对方将人接走之后甚至什么话都没有说。 但如果林非禹醒过来了的话，会联系她的吧？ 慕凌菲最近有些忙糊涂了，一会儿想到林非禹的伤情，一会儿又想到这一次族中动静闹得实在是太大了，但是老宅的这些事情她没有想过要麻烦慕倾袂，毕竟陆橘也才回来，他也有很多事需要烦心。 想来想去，慕凌菲扼腕叹了一口气。 “这个家主……也没什么好当的。” 陆橘抽空去见了一次年莫瑶。 她的身上不再是艳丽华服，而是狱里统一的蓝色囚服，看起来整个人也清减了一些，只是一双眼睛里仍然能闪动着不甘的火光，如同不死不休一般执着地燃在眸底。 看见来人是陆橘之后，她并没有什么好态度，嘴角勾着一丝嘲讽的态度看她，甚至连听筒都不肯拿起来。 只冷淡地盯着她，像是一条一击未中的毒蛇，满含仇恨和疯狂地等着再咬她一口。 陆橘也不催促，只是手拿听筒贴在自己耳侧，而后便专注地看着年莫瑶，等着她拿起另外一端的听筒。 过了大概两分钟，年莫瑶终于伸手拎起了听筒，随意往耳边一夹，“说吧，什么事儿啊？” “你母亲前几日去找过我了，”陆橘手指绕着电话线，“你知道么？” “你还有脸提？”年莫瑶毒蛇吐信般恶狠狠地盯着她，“我母亲从你那回来之后就大病了一场，至今还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这都是拜你所赐！” “是么？”陆橘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一顶帽子并未表明态度，只是淡淡地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么？” “你说什么？”年莫瑶的脸狰狞得有些变了形状。 原来心理是真的会影响人的脸型，陆橘曾经还觉得年莫瑶是一代佳人，现在只觉得她面目可憎，此刻尤为可憎。 “你若不忽然失心疯地要开车撞我，你也不会入狱，你母亲也不会去找我求情未果受刺激住院，这里面的因果关系，还需要我再重新扒一遍给你听么？”陆橘的声音如同鞭子抽在年莫瑶的脸上。 “呵，失心疯……”年莫瑶似乎对这三个字格外在意，双眼里带了浓浓的凉薄和嘲讽，“如果不是你抢了我的位置，我会对你动手？” 陆橘微微摇头。 算了，她跟年莫瑶之间积怨已久，这些事情如果硬要纠缠，恐怕纠缠个一天一夜都撕掳不清楚，更何况她过来也不是来跟年莫瑶追根溯源怀念当初的，于是冷然道，“事到如今再说其他都没有用处，你不如说说，那件事里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旁人的影子。” “你什么意思？”年莫瑶挑着眉毛看她。 案件的处理自然有律师代为安排，她之前也已经被陆橘的代理律师不怀好意地翘了一次舌头，险些没说漏一些东西，此刻见陆橘这样明刀明枪地过来问，不由得讽刺地笑了一声，“开车撞个把人还要跟人蓄谋？陆橘，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她并非想要保护曾美，而是因为曾美跟她虽然不在统一战线，但到底还是对陆橘有所不满的，只要她还在外面，而且没有被人发现跟这件事情有联系，那就可以继续给陆橘添堵，而年莫瑶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画面。 她也不怕曾美把她们之间曾经密谋过的事情捅出去——除非曾美不想要副经理那个职位了！ 陆橘回公司之后，就给慕倾袂递了个辞职申请，“我不做策划部经理了，把曾美提正吧。” “嗯，也好，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慕倾袂从一摞小臂高的文件堆里抽出时间收了她的申请，正打算在末尾署名批准，只是笔尖还没顿下，忽然抬头看她，“为什么？” 陆橘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哐啷哐啷地往外蹦，诸如，她虽然是策划部打的总经理，但几个月以来去公司的次数实在有限，很多事情上尚且来不及决策就又离开公司，许多事情根本完全就是由曾美一人操办的，她这个总经理的名头早就是有名无实，继续挂着恐怕也只会令一些人不满，毫无用处。 只是这些场面话根本没有撼动慕倾袂一丝一毫，他重新问道，“为什么？” “好吧，”陆橘本来觉得慕倾袂的事情已经够操劳，不想让他再因为自己的事情烦心，但是大事儿上不得不隐瞒，这样的‘小事儿’就必须要说明了，否则她那信誓旦旦的‘不隐瞒’可就真的要被自己狠狠打脸了。 陆橘将情况和自己的计划简明扼要地说完之后，征求意见似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说来也是凑巧，慕老太爷去世的那天夜里，原本林非禹打电话嘱咐了让他们注意点曾美这号人物，可当时偏偏又多说了几句旁的话，慕凌菲就把这件事给忘得死死的了，到如今被肖宁通给陆橘，好歹也算是给他们知道了。 “没什么不可以的，”慕倾袂提笔在申请上面签了字，“想做什么就去做，处理不了再跟我说。” “嗯！” 陆橘原本心底有些忐忑，怕慕倾袂觉得她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对付一个曾美有些过于谨慎了，会直接驳了她的计划，没想到他竟然非但不阻止，还变相地支持，当下像是得到了家长肯定的小朋友一般，心里乐开了花，拿着批准的申请就奖励了慕大总裁香吻一枚。 慕总泰然受之，并示意可以再来一个，他不嫌多。 其实在慕倾袂看来，这件事根本不足以让他费神留意。 只有九儿的事情十分在意，毕竟这件事一天不解决，他就不能安稳地搂着未过门的媳妇儿在床上睡觉，这件事多少有些不舒坦。 自从那天之后，陆橘跟慕倾袂就总是趁着九儿睡着之后到她身边去一起睡，再在九儿醒来之前一起悄然离开，即便慕倾袂公务实在繁忙，也会在后半夜过去陪着妻女小睡一会儿，慕宅上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人人心底都有些感动，也都一齐帮忙瞒着，半个字儿都没泄漏。 只是再天衣无缝的事情也迟早都有露馅儿的那一天。 这一天，九儿照例趴在陆橘门前睡了，只是这一天夜里，她方才短短四年的生涯就迎来了人生当中第一个噩梦。 第六百零八章 九儿发烧了 这是一个很恐怖的噩梦。 梦中一个女人环抱着一个小孩子，而后走到一座悬崖边，突然张开手将小孩儿扔了下去。 九儿吓得要大叫，再一晃神儿却发现原来那个被扔下去的孩子就是她。 她在半空中迅速下坠，底下是浓雾遮掩深不见底的黑暗。 惊吓瞬间升了级，失重的感觉让她放声尖叫，她盯着悬崖上那女人—— “妈妈！” 陆橘几乎是同一时间就醒过来了。 身旁九儿脸色不安地挣扎着，明显是被梦魇住了，陆橘急忙将九儿抱起来，轻轻摇晃着，“九儿？九儿！” 九儿缓缓睁开眼睛，旋即便看见了将她搂在怀里紧张地看着她的人，一双刚刚睡醒的呆萌双眼逐渐蓄起了委屈的泪水，“呜呜呜……” 她哭着趴进陆橘的怀里，哽咽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妈不要我了！妈妈……不要九儿了！是不是九儿做错了什么……妈妈才不要九儿的？” 陆橘本以为九儿只是做了噩梦，玩玩没料到九儿会说这些话，当即慌了神儿，难掩心酸道，“没有……妈妈不是故意不要九儿的！” 这么说着，心头又是难以掩抑的酸涩。 九儿现在说的‘妈妈’是哪个呢？ 是她这个名义上的后妈？还是那个一直都活在慕宅上下禁忌当中的‘亲母’？ 明明哪个都是她，可又好像哪个都不是她。 灰姑娘扑在后母的怀里，将后母兜头遮面的披风撞落下来，露出慈心的教母面庞。 不管东方还是西方，哄幼儿睡觉的摇篮曲好像都是那个调子，如微风卷落叶般的轻轻摇晃，温温柔柔的嗓音，九儿在陆橘怀里哽咽逐渐转为啜泣，最后逐渐化为一声声绵长的呼吸，只是抓在陆橘肩头的小手依然不肯松开，嘴角牵出了一丝甜美的微笑，好像梦里抓住了妈妈的手。 陆橘将九儿抱回房间，一周以来第一次在床上睡了个好觉。 前几天睡在门前的地毯上，实在是很难睡得太熟，总有一种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路过踩死的错觉，虽然根本不会有人那么不长眼。 但果然还是在床上睡得会更加舒坦些。 陆橘睁开眼的时候，忽然发现天光已经大亮了。 糟！ 迟到了！ 她不用上班，当然不是她迟到，可是九儿还得上幼儿园呢！ 陆橘急忙起身要叫九儿起床，刚刚碰到九儿的手，立刻被热烫得一个激灵。 九儿发烧了！ 慕倾袂没有睡在她身边，或许是半夜发现她们没躺在地毯上，以为她们已经解开心结了，让她们娘俩好好睡一晚，陆橘听管家说他已经去集团了。 九儿发烧发的毫无预兆，晚上明明没有冻着，在地毯上睡时陆橘一直没有睡实就怕九儿蹬被子，回了房间之后更无需担心，可怎么就会发烧呢？ 家庭医生说九儿是情绪低落引起的受寒，心情不好会导致免疫力低下，何况小孩子的免疫力天生就不如大人，再加上别墅虽有地暖，但是一直睡在地毯上也还是会着凉，两下加起来，九儿就发烧了。 陆橘听了简直要惭愧到无以复加。 看着躺在床上两颊红成水蜜桃的九儿，恨不能以身相代。 只是她没有时间自责，一直忙前忙后亲自照料，每隔二十分钟就要看一次九儿的体温，如果降下去了一点她会瞬间喜极而泣，一点儿没降反而升高了一点，她就会满脸愁云惨淡更加努力降温。 这样一直忙忙碌碌提心吊胆，可陆橘却像是感觉不到累一般，凡事亲力亲为。 连管家看着都觉得实在累人，暗自感叹亲妈大概也不能做的更好，更何况小小姐的亲生母亲到现在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看向陆橘的目光顿时更加尊崇了，如果说之前是接受了她跟少爷的关系，现在已经完完全全地将她当成了自家主母。 陆橘照顾九儿的时候，他就在旁随时听唤，准备药品食物，跟着忙前忙后。 直到暮色逐渐四合，九儿的温度才算是降下去了，陆橘看着温度计上恢复正常的刻度数据，心里的高度紧张骤然放松的后果就是连头脑都变得晕眩，直接趴在九儿的床边就睡着了。 慕倾袂回来时，一整天都没让自己松懈半刻的陆橘忽然扑进他的怀里大哭，“是我没照顾好她……” 哭也不敢哭的太大声，她怕吵醒了九儿。 拼命压制着哽咽，身体都在颤抖。 “已经没事了。” 慕倾袂轻轻揉着陆橘的头发，乌黑深邃的眸如同暗色的苍穹，博大而包纳万物。 她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又因为医生说的话，似乎已经完全将九儿会发烧这件事归咎成了她自己的过错。 又因为心里的压力坚持不让自己停下片刻，所以才会有现在情绪的爆发。 陆橘哭累了之后又睡过去了，慕倾袂着人看顾九儿，便将陆橘抱回了房间，这几天她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为了让她好好休息，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墙壁上光线温和的壁灯幽幽地在黑暗当中照亮一角，慕倾袂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陆橘的睡颜。 她睡得也并不安稳，睡梦中好像都还在担心着什么，柔软如花的唇瓣时而紧抿，时而微张，眉间也时缓时皱。 慕倾袂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才总算是稍微安稳了一些。 未合掩的房门忽然慢慢开了一线，慕倾袂回头看时，便看见穿着兔子睡衣的九儿怯怯地站在门边，烧已经退了，她又睡了一整天，喝了药之后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不怎么困了。 “过来。” 慕倾袂低声道。 九儿磨蹭着，走到慕倾袂的身边，踮起脚来想看躺在床上的陆橘。 慕倾袂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让九儿能过去看得清楚。 或许是因为他松了手的缘故，陆橘又开始睡得不安稳了，皱紧了双眉，看得人都觉得辛苦。 九儿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神色紧张地问道，“……做噩梦了吗？” 慕倾袂面上没什么表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你叫她什么？” 九儿一愣，小脸上纠结的神情几乎没有任何掩饰就露了出来，纠结了一会儿后又低下了头，垂在身侧的两只小手轻轻抓握着，蹂躏着睡衣的毛毛。 慕倾袂也不立刻逼她回答，更不重复发问——他知道九儿已经听见了。 “橘子……姐姐……”过了许久，一道小小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慕倾袂静默地看着九儿，居高临下。 “橘子姐姐！” 九儿忽然抬起头来，脸上不知什么已经糊满了泪水，明明还满是稚嫩的小脸儿上却堆满了倔强和一股子狠劲儿，只是表情越狠眼泪越多，嘴角向下哽咽着，“橘子姐姐！” 房间里依然只有壁灯温柔的光照耀着，九儿脸上的泪光反射出一弧晶莹。 “随便你，”慕倾袂看了她一会儿，淡淡移开目光，“我跟她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那孩子会叫她妈妈。” 这句话让九儿瞬间惊呆了。 如同被雷劈中一般，脸上的种种复杂都变成了惊愕和茫然，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睁得滚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然后她从慕倾袂淡然的表情上知道自己方才并不是幻听了，忽然就转身哭着跑出了房间。 “九儿！” 陆橘几乎瞬间就坐起来了，着急到赤脚下床便要追出去，被慕倾袂一把抱住拦了下来。 “你为什么拦着我？”陆橘拧着眉瞪慕倾袂，方才也是，明知道她已经醒了，却还是要一直暗示她装睡。 没看到九儿都哭了吗？！ 第六百零九章 给你生孩子 “我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关系都会亘古不变的，都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来经营，否则亲密好友会变得冷漠，无话不谈会变成点头之交，即便是亲人，如果不张开手紧握住，只因为自己不开心了就干脆不要，只懂得用这样激烈的拒绝方式来表达挽留，结果只会越来越糟。” 慕倾袂将陆橘抱回床上躺好，俯下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你心疼她，可我更心疼你。她不愿叫你，你不难过吗？” 陆橘轻轻一颤。 心中瞬间因为这句话而翻起了巨大的波澜，那波澜越过闸关，汹涌往前，酸涩地冲刷着她。 不难过吗？ 她觉得自己难过得就快要死掉了。 可是却半分想要责怪的念头都没有，她对九儿的愧疚太多太严重了，得到这样的难过反而更像是一种惩罚般的解脱，割肉伺虎般地挖着心肝填补那无穷无尽的愧疚黑洞。 “可是……” 陆橘皱紧了眉，手紧紧地抓着慕倾袂的衣袖，“这样对她会不会太残忍了？” 无论如何，九儿都只是一个四周岁的小孩子。 “这个社会更加残忍，”慕倾袂道，“我可以让她一辈子无忧无虑做个金丝笼里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但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形式的禁锢？总有一天她会自己挣脱的，到时候，她遭遇的打击会比现在严重得多。” “论大道理，我说不过你。”陆橘松开了手，有些气恼地在床上躺好，事实上，她并不是不通这些大道理，如果此刻是给别人讲，或许她能更加冠冕堂皇深入浅出地给别人剖析，可是当被讲道理的对象果然还是有些不好受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气恼的究竟是谁，十有八九是她自己。 “你不需要跟我讲什么大道理，”慕倾袂垂眸注视着她，“你就是我的道理。” “……你是在讨好我吗？” “是啊……”慕倾袂俯下身，“我做了错事，所以正在努力弥补。你说有些错事可以被原谅，但有些错不行。我自认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可我还是想得到你的原谅。” “那我这次原谅你，如果以后我犯了什么错事惹你不高兴，你可不可以也原谅我？”陆橘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她最受不了慕倾袂用这样的眼神来看她，让她总会错误地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完美的天使，可她分明不是，纯白的翅膀下面还隐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伤口。 慕倾袂道，“你可以说出来，我会原谅你。” 他一副洞穿了陆橘心思的表情，陆橘顿时更加心虚了，“我，我说的是以后！” “你现在就有事瞒着我，”慕倾袂微微偏头，陆橘立刻觉得耳垂一痛，紧接着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用诱哄般的口吻道，“说。” “……” 陆橘总觉得这次回来之后慕倾袂比以前更加过分了，动不动就撩，简直是彻底把霸总人设踩在脚底了。 慕倾袂却不管陆橘在想些什么，微微启唇，温热的气息无声地缭绕着，像是随时准备再让陆橘痛一痛。 “别——”陆橘瞬间投降了，“我说！” “先等一下。” 陆橘茫然，“啊？” 慕倾袂轻笑一声，忽然翻身躺下，而后将陆橘举起来放在他的身上，像是放一只猫儿在胸口般，好整以暇地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陆橘：“……” 犯规！ 太犯规了这！ 陆橘把自己这半年来修炼的脸皮收拢收拢全贴在脸上，都没能挡住热度一波一波地往上泛。 如果从前刑讯逼供也用这样的招数，那犯人肯定早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陆橘最后一丝清醒都要在此刻耗尽了，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心情。 怎么办？ 要现在就说吗？ “你……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母亲吗？”陆橘轻声开口。 慕倾袂微微扬眉，片刻后点点头，“记得。” “她虽然在我八岁那年就早早死了，但是在我八岁之前，我也从来都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我母亲的娘家人过来看望，”陆橘慢慢道，“我以前也问过，只是大人不跟我细说，我后来也就不纠结了，可是前几天……沈桃忽然跟我说了一件事。” 沈桃。 这个名字一出来，慕倾袂的神色就变得有些严肃了。 他早知道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只是她曾经救了陆橘和九儿，大概是友非敌。 “她跟我说……”陆橘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足了勇气看向慕倾袂的眼睛，“说我母亲其实还是有娘家的。是东南亚的一个沈氏家族。” 九儿的身世问题事关重大，陆橘暂时还是没有全然准备好，只有先把这件事推出来挡一挡。 “沈氏家族……”慕倾袂微微拧眉，喃喃念着，片刻后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之处，十分敏锐地问道，“她要你回去？” 陆橘心里咯噔一声，赶忙把事情的全部经过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她说我的外祖母重病昏迷了好久，我只是想回去看看，看完之后还是要回来的！” 其实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她心底也还是有一分不平。 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冷血的家族，才会要全权决定儿女的婚事，才会在母亲选择跟父亲一同离开之后就再也不见，才会即便母亲去世，也不来出现一面。 “你当然要回来。”慕倾袂拢在她腰侧的手向下，警告性地捏了捏。 “你——”陆橘的脸再次不可避免地红了，嘴快地挑衅回道，“万一我看那边还不错，一高兴说不定就真的不回来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那我就亲自过去，打断你的腿之后把你拎回来。再把你关在小黑屋里给我生孩子。” 慕倾袂捏住陆橘的下巴，幽暗如潭的黑眸微微眯起，低沉的嗓音仿佛直接卷进了陆橘的心里。 陆橘听着，不免轻轻抖了抖。 果然温柔都是装出来的，大尾巴狼露出原形了！ 陆橘又想起他方才跟九儿说的，他们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叫她妈妈，脸又是一红。 嘴再一次快过了脑子，反驳道，“我不生！” “不生？” 慕倾袂微眯黑眸，眼底凝聚了几分危险的颜色。 “呃……”陆橘瞬间就怂了，“我生……我生。” 我生还不行吗？！ 还有没有天理了！ “生什么？”慕倾袂眼底划过一丝满意的笑意，故意问道。 陆橘的羞耻心呈几何趋势暴增，“生孩子……” “生什么？”慕倾袂故作没听清，“给谁生？”同时手也开始不老实了。 陆橘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咬着牙低喝，“我给你生孩子！” 门忽然被啪地一声推开了，九儿的小脸上还糊着泪水，进门之后就被这一嗓子给兜头唬住了。 原本大睁的眼睛又开始蓄满了泪水，嘴角下撇，哇地一声就哭了。 “哇——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陆橘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慕倾袂反应迅速，一挥手将被子扯过来罩在了两个人身上。 其实也没什么，房间里没点灯，他们也还没有真的做出什么非礼勿视的举动。 只是九儿听见了那句话是实打实的。 她原本哭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好不容易想通了要回来道歉，结果兜头听见这么一句，瞬间就觉得是他们不准备要自己，要生别的孩子来叫陆橘妈妈了。 张着双手撒开脚丫地冲到床前，一个猛扑撞进了陆橘的怀里。 “不要生孩子！九儿乖，九儿再也不耍脾气了！”九儿哭着放声嚎啕，“妈妈！” 第六百一十章 我们爱你 九儿不停地哭着，眼泪鼻涕齐飞，哭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九儿会乖乖的！不要生别的孩子呜哇哇……不可以不要九儿哇……” 慕倾袂被挤到一旁，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 “九儿……” 陆橘从九儿叫她‘妈妈’的时候就已经泪盈满眶，如今听到这样话，心早就已经软得一塌糊涂，忙道，“怎么会不要九儿？” 没有用，陆橘使出了浑身解数耐心劝哄也一点儿效果都没有，九儿还是一直哭个不停。 像是要将这些天以来都憋闷在心里的难过都发泄出来一般，哭的声嘶力竭。 陆橘又心疼又心酸，急到最后祭出杀手锏一般，“我不要你爸了也不能不要你啊！” 什么？ 慕倾袂原本在旁尽职尽责扮演一名雕塑的角色，无缘无故接到这飞来横锅，听见这话登时双眉一蹙，两步走过去捏住九儿的睡衣后领将她提起来，低喝道，“不准哭了。” 当爹的权威是有，只是现在没什么用。 九儿被他提起来之后，登时哭的打了嗝。 陆橘更加急了，从床上跳起来抢孩子，“干什么？你别这么拎，她会不舒服的！” 抢过去之后又横了他一眼。 九儿被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只是打嗝仍然停不下来，陆橘心疼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边拿手绢给女儿擦眼泪，一边急道，“都怪你！” 这句话当然是跟慕倾袂说的。 慕倾袂无言以对，默默用眼神威吓又要哭个不休的九儿。 九儿十分懂得见好就收原则，趴在陆橘的怀里，小脸儿微微扬起巴巴地看着陆橘，怯生生地问道，“真的……不会不要九儿么——嗝！” “嗯嗯！”陆橘点头如捣蒜，“不会！” 九儿可怜兮兮地问，“那……不生——嗝！别的孩子好不好？” 慕倾袂冷声道，“不要得寸进尺。” 九儿瞬间蔫了。 陆橘虽然心疼，但是也知道这样的话决不能轻易给小孩子承诺，放轻了声音问道，“九儿是不是因为害怕有了弟弟妹妹，就会受到冷落？” 九儿小手扒着陆橘的肩膀，小声地抽噎着默认了。 陆橘爱怜地蹭了蹭女儿肉乎乎的小脸，“别人家的父母如何我不知道，但是你对于我和你爸而言，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存在，是我们的心头肉，又怎么会受到冷落呢？”你是我拿命换来的宝贝啊，我怎么会冷落你？ 陆橘还不忘替孩子他爸在女儿这儿刷一波好感值，话落看向慕倾袂，拉拢同伙一般，“你说是不是？” 慕倾袂还在因为九儿抗拒他们生孩子而不快，闻言没有吭声。 “嗯？”陆橘在九儿看不见的角度冲慕倾袂露出了一副哀肯的表情，眨动的眼睛仿佛在说‘给个面子’。 慕倾袂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将手放在女儿头上摸了摸，“如果我让你感到了冷落，那是我这个父亲的失责。但是九儿，永远都不要怀疑我们有多爱你。”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子女，但是我们一定爱你。 陆橘知道慕倾袂对于让她生孩子这件事上有多重的执念，附在九儿耳边跟她说了句悄悄话，“而且，如果你当了姐姐，就可以像你姑姑对你爸爸那样，你指东他绝对不敢往西，怎么样？” 九儿睁圆了眼睛，感觉四年多的小公主生涯里头一次看到了当大姐头的曙光，“……真的？” “当然是真的！”陆橘继续展开无限忽悠模式：“你可以让他给你端茶递水，没事儿给你捏捏胳膊捏捏腿……” 九儿听着陆橘的话，逐渐陷入了对未来大姐头的无限幻想中，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他可以帮我写作业么？”九儿眼睛亮闪闪地问道。 陆橘呛了一下，“呃，这个……” 慕倾袂没有听到陆橘跟九儿灌输了什么迷魂汤，但只是听这一句话就可以推断出陆橘到底在跟她说什么，当即道，“不可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九儿扁了扁嘴，有些不情愿地哦了一声。 陆橘看得哭笑不得，心底却逐渐被温暖填满。 何其悲惨，当年她被拘禁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被迫产子，何其幸运，原来一切兜兜转转皆成圆满。 恨也罢，爱也罢，在安宁美好之前，谁又愿意重趟一遍焚心烈火，寝食难安？ 你我本就是普通人，所经历的事情并没有绝对的大是大非，更多的时候都处于左右为难的境地。 要不要说？要不要做？要不要前进，要不要退缩。 幸而她在这些洪流当中抓稳了属于自己的一叶扁舟，从此载浮载沉于人间俗世，自成一派淡然。 然鹅…… 哄了九儿睡熟之后，慕倾袂再次‘心狠手辣’地分离了她们母女，命人将小公主抱回自己的房间去睡觉，陆橘昏昏沉沉中感觉怀中变得有些空落落的，下意识地想寻找那小小的身躯，却只抓住了坚实而有弹性的腹肌。 耳边一缕低幽的嗓音蛊惑着，“你说，要给我生孩子？” 陆橘：“……？？？” 慕倾袂覆身而上，“那我们来完成刚刚被打断的事情吧，”他将一个个吻落在陆橘的眉眼和唇瓣上，不忘道，“放心，这一次我关好门了。” 陆橘由衷觉得还不如睡地板呢，她的腰又开始发酸了。 只是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陆橘抽空给肖宁打了一次电话，她果真如陆橘所要求的那样，认认真真地回家了。 陆橘有些哭笑不得，其实让她回家只是一个建议，她完全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肖宁对此表示她没什么想做的，回家便回家。 “我们也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静观其变，等着年莫瑶自己露出马脚就好，”陆橘将自己的计划跟肖宁说了，心底仍然有些歉疚，“只是肖宁，这一阵子要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肖宁道，“陆总，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只要你说，只要我能，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陆橘笑道，“那你还记得我怎么回你的吗？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个。” 你要漂亮地活下去。 “我会漂亮地活下去。” 肖宁挂了电话之后，挂着青黑色的眼睑终于散发出一点点的光彩。 只是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一声大吼，“肖宁！死崽子跑哪儿去了，出来做饭！” 肖宁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拢，却片刻都未耽搁，起身走了出去。 叫她的人是她妈妈，已经年过五十，短发矮个儿，却天生一副大嗓门儿，就算是普通说话也跟吵架一般，吵架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十面铜锣一起敲都比不过她。 肖宁的父亲之前跟着别人挖矿，结果矿塌了被压在下面，没救出来，上面为了息事宁人给了他们一笔钱叫他们闭嘴。 肖母哭嚎了几天之后拿着这钱开了一间超市，其实也就是一间杂货店的规模，平时小镇谁家里缺什么日用品都会过来买，也算是一份收入。 她用这钱来供肖宁肖鸣两姐弟念书。 因为凭借着一己之力开了间超市，肖母在这偏远的小镇里也算是很有经济头脑的人物。 而且小镇里的人都知道她的厉害，所以从来都不敢招惹她，一向只在背后说闲话。 肖宁回来之后，这个一共没有一二百户的小镇子瞬间就如同被点燃了一般，成日里张家长李家短西家婆南家媳的人们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更加劲爆的谈资。 第六百一十一章 不公平 人人都知道肖家那个祖坟冒了青烟才考上大学的闺女根本就没有出人头地，而且一身落魄地回来了！ 小镇民门茶前饭后地议论着，从幸灾乐祸逐渐演变成了‘大学无用论’，有几个借着说媒上门看热闹的人被肖母赶出来之后，绘声绘色地添油加醋。 “肖宁是干了坏事儿被人赶回来的！我去的时候肖家婆还在那儿骂呢！那肖宁一个字儿都不敢还嘴，可怜哦！” 她嘴上唏嘘着可怜，脸上却全是看热闹一般的兴奋。 “当年我就说了，供女娃念书有啥用处，以后都是要给婆家送去的！赔钱货！你看看，现在赔本了吧？”有人嗑着瓜子，一副惋惜的派头。 正是中学放学时间，一个身穿红白两色校服的少年走过来，两只裤腿明明不长却偏要挽起来露出脚踝，上衣也没穿好，要掉不掉地搭在肩膀上，少年手插着兜儿，斜挎着单肩包从这几个议论纷纷的婆娘中间走过，扔下一句，“死三八。” “唉？这秃毛小子！” “算了算了，跟他计较个什么？！” 肖鸣脖子上挂了个耳机从外面进来，一眼看见肖宁正在做饭，从她旁边经过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喂，肖宁，晚上吃什么？” 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变声期已经过去了，却好像舌头打结了一般，每个字儿都咬字不清不楚地溜了出来，活像是没吃饱饿的。 肖宁瞥了他一眼，也没跟他计较他没叫自己姐姐的问题，直接道，“红烧肉。” “没了？”肖鸣站住脚步，扭过头拧着眉来瞪着肖宁，少年的脸上还有些许稚嫩，却也能看得出来清秀的模样，只是此刻横眉搭眼的，明显是有些不满。 “没了。” 肖宁语调无波无澜。 肖鸣沉默了一会儿，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了一声‘靠’，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反手又重重地将门甩上了。 肖宁放下铲子，走过去敲了敲门，“出来。” “干什么啊？”里面怦咚几声之后，传出肖鸣不耐烦的声音。 肖宁淡声道，“洗手吃饭。” “啧——” 里面没动静了。 肖宁也不打算继续管，吃饭不动手帮忙就算了，如果仅仅因为对菜不满意就拒绝吃饭，那她也绝对不会去求他吃的。 肖宁把饭菜都拿上桌之后，肖母才从前院儿的超市里回来，看了看桌上摆着红烧肉和洗干净的小菜，还有白豆腐配酱碗，径直盛走了菜碗里一半儿红烧肉，扣在一碗饭之后端去了肖鸣的房间。 “儿啊，吃饭啦？我给你送进来？” 肖宁就坐在桌边，目光平静地盯着肖母的背影，看她站在门口十分好脾气地敲了好一会儿门之后，肖鸣才懒怠地开口让她进去。 肖母将饭菜给他送进去之后，看见肖鸣脖子上挂着个红耳机，十分想要跟儿子建立话题般小心翼翼地问道，“儿子，你听什么呢？” 肖鸣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儿一般，斜了肖母一眼，“妈，谁戴这玩意儿是为了听歌的啊？这就是个装饰品你懂吗？土包子。” 肖宁在饭厅听见了，冷了眉。 可肖母却非但不训斥，反而很不好意思地弯了弯腰，“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不打扰你了，我出去了啊……” 她活像是旧社会的奴隶一般，对于主人家的训斥不仅不敢反驳，走出来之后还小心翼翼地将门轻声关上了，好像生怕打扰了肖鸣的学习一般，但是肖宁刚才都看见了，肖鸣正在屋里玩儿游戏！ “妈……” “吃饭！” 相比于对肖鸣奴颜婢膝的样子，肖母对肖宁的态度可以说是恶劣至极，不咸不淡地打断了她的话，沾了白豆腐的筷子尖在碗上敲了敲，眼神儿里很不满。 从她回来进院子到现在一共才跟她说了一句话，两个字。还是为了不让她继续说话而说的。 肖宁低低吸了一口气，安静吃饭了。 她没吃一口红烧肉，只吃面前的青菜，城市里很少有这样新鲜的蔬菜，是肖宁从小镇的一家蔬菜大棚里买的，叶子翠绿，慕氏集团的食堂已数十分顶级，可却都没有这么大的叶子。 慕氏集团…… 家对于人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是受到风雨之后会第一时间想到的，可以缩起来的避风港湾吧？ 可是此时此刻，肖宁忽然十分怀念公司。 相比于这个家，她更愿意待在公司里面。 可眼下，除了默默等待，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曾美被提拔为总经理之后，策划部一群员工眼见着曾美开始在策划部里一手遮天，与她当副经理时的兢兢业业全然不同，先是嫌弃自己那地方采光不好，占了陆橘的办公室，然后让小美成为了她的助理，还因为名字相撞，曾美直接给她改了称呼，不喊名字喊姓——小朱。 当初也是因为这个姓这样叫不太好听，大家才会称呼她为小美的，毕竟曾美是老员工了，大家都只会称呼她‘姐’，只是这一次是曾美亲口要求的，大家也都不敢有什么异议。 朱美就算有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面咽。 陆橘就算不上班了，但是每天下午之后都会去公司等着跟慕倾袂一起下班，有的时候会正巧在电梯里面碰上策划部的员工，就会被倒一耳朵的苦水。 陆橘安慰之后，觉得火候应该是差不多了。 她又去了见了一次年莫瑶。 年莫瑶每个月被允许探视的次数有限，这个月就被陆橘占掉了两次，好像也没什么不满的样子，只是脸上隐约带着不忿的神色。 “你让曾美当经理了？” 一见面还没等陆橘开口，年莫瑶就率先发了难，表情狰狞不可置信，好像是陆橘被判了她一般。 “是啊，”陆橘似乎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年莫瑶能知道曾美当了经理，只淡淡地道，“我住院期间她还专门给慕总发邮件关心我的病情，我出院之后她还来送了慰问品，啊……其实这些也不是什么重要因素，主要还是因为曾美的个人能力很优秀，我很相信她的工作水平。” 年莫瑶在慕氏集团呆了好几年，自然有她获知消息的渠道，听说曾美升职了之后恨得牙痒痒，原本还不打算理陆橘上一次来时说的问的那些话，但现在却只剩下疯狂的妒恨了。 大家都是一起算计的，凭什么她要被关六年，曾美却毫发无伤还升了职？ 这个世界上虽然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但是这也并不妨碍年莫瑶去嫉妒她。 “曾美她不配当策划部经理！”年莫瑶咬牙切齿地道。 陆橘心念一动，表面上却还是云淡风轻地，“为什么这么说？” “你以为她对你好？别开玩笑了！如果不是她过来跟我说你现在有多么春风得意，我或许都不会开车去撞你！”年莫瑶咬牙道，“你却还让她当了经理？你可真蠢！” 陆橘一点儿也不生气她骂自己，并且不动声色地开始试图套年莫瑶的话，“是这样吗……那你呢？你被她当了枪使，人家现在在公司里面混的风生水起，你却还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呆够六年，你不也很蠢？” “她以为她拿我当枪使，我就什么准备都没有么？”年莫瑶现在已经被疯狂的嫉妒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冷笑了一声，“我手里有跟她密谋的录音，还有，我当初早就已经身无分文，雇那几个人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儿，故意说我没钱想问她借，但曾美怕与我染上勾扯，直接亲自去找的人，她自以为聪明地以我的名字去办事儿，但你要是仔细去查，一定会查到一些蛛丝马迹，这不都是把柄？！” 第六百一十二章 不要第二个年莫瑶 没有什么联盟是坚不可摧的，尤其是当这联盟本身就没有什么稳定可言的时候。 始于嫉妒，必将终于嫉妒。 陆橘从年莫瑶那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却因为并没有急着回去把肖宁拖下马，而是约她吃了顿饭。 “陆总，我一直都想找机会请您吃一顿饭呢！如果不是您，我也当不上这经理。”曾美的笑容无懈可击，却没什么温度，充满了商业化的虚假。 陆橘没什么兴趣听她吹捧，“你原本当副经理的时候，就总是帮我暂代着经理的职权和义务，处理着策划部大大小小的事情，实在是辛苦，本来跟总经理也就是差一个名分，我让你升任总经理，也就是让你名副其实而已。” 场面话谁都会说，陆橘说的还恰恰都打在了曾美的心坎儿上。 她当初就是因为这事儿，所以才心有不平的，只是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儿，面上怎么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曾美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自己不满，于是笑道，“哪里，都是为慕氏集团做事，总想着尽点力嘛。” 对于陆橘今天忽然来找她的目的，曾美心里还泛着嘀咕，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也不敢胡乱说话，一直都谨慎回答。 陆橘观察着她的脸色，知道她也是有备而来，也不准备跟她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道，“哦……可我听说，你前几天辞退了肖宁？” 曾美心里咯噔一声，心道果然是要问这件事，面上却八风不动，“只是觉得肖宁不太适合她的岗位，为了集团的总体利益来考虑，所以才辞退她的。放心，我没让集团受到一丁点儿损失，我让她写了自愿离职的申请报告。” 陆橘心底冷笑，她来问罪，曾美却还跟她邀功。 “你赶走肖宁，真的没有私心么？当初你可是还跟她闹过不愉快啊。” 曾美没想到陆橘竟然会这么直接，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一个劲儿地否认道，“怎么会有私心？公是公，私是私，当然要公私分明……” “你赶走肖宁，根本就不是因为肖宁不适合呆在策划部，而是你认为我终于彻底攀上了慕总，以后根本不会再去策划部，而是会在家里安心地当豪门太太，所以你就打算一手遮天，除掉你看不顺眼的人吧？” 陆橘两手撑在桌上，云淡风轻地将这些话都摆在了明面上。 曾美呆了一呆。 陆橘继续问道，“你觉得我跟她都是靠着后台才到策划部里面去的，你觉得我们都属于来路不正的人，对吗？” “我的确有些意见，”曾美咬了咬牙，“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当初为了进慕氏付出了多少努力？千里挑一的竞争力度，挤破了头才在集团里找到了自己的一个小席位，每天还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要保住，可别人却能轻轻松松地靠着‘后台’空降！陆总，我问你，如果是你你会甘心吗？” 她终于撕下了面具，只是因为再装下去实在太辛苦了，陆橘既然找上她，又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她干脆也就开诚布公了。 陆橘忽然问道，“那你觉得恶心了吗？” “你说什么？”曾美一怔，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固了。 “当初我空降策划部当经理，你背后说我是靠男人才上位，肖宁进部门，你又说肖宁有后台所以故意跟她找茬儿，”陆橘平静地看着曾美，目光之中带了一点儿怜悯，“现在你借了我的势当上了总经理，不也是‘来路不正’么，可我看你风光得很啊？” 有些人就是这样，双标的厉害，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和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天翻地覆的两种态度。 曾美曾经最厌恶‘有后台’的人，可当她也借了‘后台’登上云霄，却只顾得上享受高处的美景了，哪里还顾得上去看看脚下，自己是怎么飞上天来的？ 曾美被陆橘说的哑口无言，方才还义愤填膺，此刻却像是耗尽了油的越野车，只剩下一副空壳。 无从辩驳，因为陆橘说的都是真的。 她的确没能控制住自己，她的确是‘飘’了，飘得忘乎所以，天真地认为自己当真是凭借着自己的真才实学一路晋升上去的，旁人晋升获奖就百般挑刺找原因，轮到了自己却连推敲都不敢推敲。 就是因为，这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啊！ 陆橘起身离开的时候，曾美咬牙鼓足了勇气问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直接把我辞退就好了啊！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找我说这些话？” 是故意在羞辱她吗？！ “因为……”陆橘站住脚步，脸上露出一点淡淡的疲惫，“我不想再出现第二个年莫瑶。” 曾美猛地怔住了。 陆橘最后扔下了一句，“希望你好自为之。” 她手上有从年莫瑶那里套来的证据，大可以就此发作，让曾美也得到惩罚，但是这样的事情又什么时候才会彻底终结呢？ 说到底，她自己也并非是全无过错，如果她在察觉到曾美对她的不满时就采取有效措施，而不是让曾美当了副经理导致她贪心不足，后来发生的事情都是有可能被规避的。 陆橘是真的不想再看见第二个年莫瑶，不管是因为妒忌做出疯狂的事情影响别人，还是受到惩罚毁了自己的一生，这样因为嫉妒而造成的后果实在是太可怕了。 公平。 多么奢侈的字眼儿，踏出校门的那一刻，所有人就要做好这个词消失在自己生命当中的准备。 人生从来都不是百米冲刺，而是一场接力赛。 无论是依靠什么，只要最先冲到终点就算是赢了。 这样的事实虽然残酷，但，这就是事实。 陆橘靠在总裁办公室的沙发上翻看杂志的时候，慕倾袂敲了敲桌上的辞职申请，“你前一周指定的那个策划部总经理辞职了。” “……哦。”陆橘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只是没有想到曾美的动作会这么快，昨天跟她谈完，今天她就辞职了。 只是，辞职大概是对她们彼此而言最好的结果了吧？ “那么，你的计划完成了？”慕倾袂看向她。 “唔……”陆橘思考了一会儿，“完成一半儿了吧！” 慕倾袂闻言点带你头，也没有多问另外一半儿未完成的是什么。 只是他不追问，陆橘反倒觉得无人捧哏有些无趣，“你怎么不问我的计划还有什么？” “不问，我很忙。” 慕倾袂随手翻开一旁裸着的文件，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很忙。 陆橘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我把你的下属给弄走了你都不管，小心我下次把公司都卖了。” “卖了吧，”慕倾袂虽然很忙，但还是听见了她的嘀咕，而且答应的很快。陆橘正有些惊诧，就听他紧接着道，“如果有人买得起的话。” 陆橘：“……” 这个那啥装的给你82分，剩下的以666的形式分期付款。 或许是觉得自己对陆橘有些敷衍了，慕倾袂处理完了手头的急事儿之后起身走过去，正看见陆橘在翻看杂志上关于钢琴演奏会的内容。 “想去看吗？”慕倾袂开口问道。 那是一位享誉世界的钢琴大师，就连慕倾袂这圈外人士都多有耳闻。 “想去。” 陆橘下意识地点点头，偏头看了慕倾袂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犹豫了一下，然后没了下文。 “怕我没时间？”慕倾袂问道。 陆橘惊讶地抬起头，她现在觉得慕倾袂简直就像是她肚子里面的蛔虫，为什么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第六百一十三章 总经理的人选 慕倾袂看了一眼演奏会的时间，正是十天后的平安夜，“想听就去，我陪你。” “可是……”陆橘还是有些犹豫，“如果有时间的话，你还是多休息吧，年底了，你这些日子一直这么忙……” “陪你就是我最喜欢的休息方式。” 慕倾袂俯身，薄唇在陆橘的侧脸上亲了一下，而后挑起一抹笑，好似将疲惫都一股脑清空了般，“就像这样。” 虽然已经开始习惯了他一言不合就开撩的模式，但陆橘脸颊还是有些微红，低声道，“那好吧，我们一起去。但事先说好，就算你觉得无聊也绝对不可以睡觉！”尽管她认为在这位老先生的钢琴演奏会上，慕倾袂也不太可能有机会睡着。 “好。”慕倾袂十分顺从地同意了，顿了顿又问道，“你的计划，要跟我说说么？” 陆橘挑了眉，神色间颇有些得意地看着他，“刚才不是不想知道么？现在又来问我做什么？” 尽管陆橘摆出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慕倾袂仍然十分配合地扼腕叹息，“是啊，我后悔了。” “哈哈哈……”陆橘高兴了，恶霸王的嘴脸演绎得十足十，“晚了！” 她高兴了，慕倾袂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揉了揉她的头发，回去继续工作。 曾美辞职对于策划部的影响还是蛮大的，毕竟她前两天还耀武扬威地准备将策划部建造成‘私人王国’呢，谁成想就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地走了？ 陆橘去策划部看的时候，所有员工都处在一种懵然的状态当中。 小美是第一个看见陆橘的，也最是激动的一个，直接喊了一声，“陆总！” “别，”陆橘挥了挥手，“我早就不是经理了，就叫我名字吧。我回来好几天了一直都没过来，今天才抽空来看看，大家不要介意啊？” 小胖笑的都看不见眼睛了，“陆总过来，我们怎么会介意？大家伙正愁没有主心骨呢！”他挤到陆橘身边，贼兮兮地问，“陆总，曾副总走了，接下来谁管我们啊？” 陆橘露出微笑，神神秘秘地道，“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小美捧心渴求地看着陆橘，“陆总，你真的不回来了吗？我……很想你啊！” 被曾美颐指气使的时间久了，她简直不要太想念当初陆橘还在策划部时的日子，每天虽然也会做一些跑腿的工作，但陆橘很有礼貌，人也不托大拿乔，很好相处。 如果说策划部里谁最希望陆橘回来，那大概就是她了！ “让我回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陆橘笑着，“那大概还不用你们有意见，我自己就会惭愧到死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也知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曾美在的时候，陆橘时常不来她还能顶一下，现在就连曾美也辞职了，那陆橘再不来，谁还能顶？ 风光是挺好的，但也要有能力承担责任。 陆橘笑眯眯地打量着每个人的表情，确定没有哪怕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有跃跃欲试态度的，策划部里的人怎么想她不知道，但对于策划部的经理，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人选。 这次过来，算是先试试水。 ‘老油条们’经历了曾美十分辉煌且短暂的升职生涯，此刻都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当鸵鸟，生怕自己被陆橘选中，升职当几天总经理再拍拍屁股滚蛋了，‘新油条们’则是一脸纯真的懵懂，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争夺这个位置。 陆橘看了一圈儿，满意了，觉得自己的计划大概可以顺利实行下去，只欠东风了。 于是她离开策划部之后立刻就给东风打了个电话，“喂？” “陆总……”电话那头传来肖宁有些沙哑的声音，好像还带着点儿鼻音，陆橘十分敏锐地注意到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连忙问道，“你怎么了吗？” “我妈要让我相亲，”肖宁那边传来了几声类似于敲玻璃的啪啪声，几下之后传来肖宁的叹息，“我不愿意，她就把我关在了房间了不让我出去。” “你说什么？”陆橘不可置信，“你妈妈要逼你相亲？” 这已经是什么样的时代了？ 陆橘知道全国，甚至全世界的文化先进水平都各不相同，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当这种事情切切实实地就发生在身边，那带来的又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惊讶，非常惊讶。 还没等她说话，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一道大嗓门隔着很远传过来，“谁来的电话？” 肖宁压低了声音，“妈——” 她似乎是把手机藏了起来，可转眼就被搜走了。 “呦，陆总？你们公司的人啊？还打电话过来干什么！嘲讽吗？”这一嗓门儿可谓是振聋发聩，陆橘试探着叫了一声，“阿姨？” 能在这个时候闯入肖宁的房间，还夺下肖宁手机的人，除了那位传说中‘重男轻女’的肖母，陆橘想不到别的人选。 只是嘲讽是什么意思？ 陆橘觉得大概是肖宁的家里人误会了什么。 肖母很快就用大嗓门解答了陆橘的疑惑，怒吼道，“叫什么阿姨？咱可跟你们这些大人物攀不起亲戚，你把我女儿赶回来，现在又打电话过来干什么？” “不是的阿姨——”陆橘十分艰难地找了一丝缝隙想说句话，赶紧抛重点，“我是想让她回来！” 电话那端静默了片刻，肖母冷笑一声，“赶人走了又让人回去？你们大城市里的人就是喜欢玩弄人是吧？我告诉你，如果我女儿真的那么重要的话，你就亲自来接，否则，别想让我放她回去！”肖母狠狠地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就中断了通话，进一步没收了肖宁的手机。 怒声问肖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宁默默地看着她，“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只是回来休息一阵子。” “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谁没事儿回家休这么长时间啊？”肖母道，“你是拿我当傻子，还是拿镇子里的人当傻子？别人怎么说你的你知道吗？你妈我出门让人戳得脊梁骨都快戳折了！” “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肖宁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她一向讨厌这些八卦的长舌妇，和公司里那些借机探知对方底细的感觉又不一样，是逮着一个说辞就能夸张扩大到无数倍的恶劣行径，嘲讽居多，好像旁人过的不好了，他们就能过的舒坦了一样。 或许就是这样的态度刺激了肖母，肖母更加激动地嚷，“没关系？那你告诉我什么有关系？人人都说我精打细算，可我还是供你念了大学，反过来呢？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妈……” 肖宁有些头疼。 供她念大学这句话水分实在太多了，高中的时候，肖母就要求她去超市帮忙，摆明了不想让她继续念书，但她硬生生凭借着自己的坚持，考上了帝都的大学，上了大学之后更是自己兼职补课赚学费，从未向家里要过一分钱！ 但她现在不想拿这些话跟她争吵下去，只想尽快息事宁人，也不去抢肖母手里的手机，起身去收拾行李箱，“陆总已经打电话让我回去了，我明天坐最早的一班车走。” 或许她回到这里来就是个错误。 “你哪儿都不准去！忘了我给你安排的相亲吗？”肖母瞪圆了眼睛，“刘三婆给你介绍的那小子，家底儿殷实着呢，把你嫁过去至少能给三十万彩礼！这样一来，你弟弟将来娶媳妇儿的房子首付钱就有着落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 努力的方向 “妈……你说什么？”肖宁的嘴唇有些颤抖，有些不敢相信肖母说出来的话。 可也没什么不能信的，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尽管大学之后就很少再回来，但是这里的人，不一直都是这样么？ 重男轻女，自私狭义，坐井观天…… 所有不是特别坏但也绝对不好的词汇，都能用来形容这里。 只是肖宁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肖母因为三十万就把她‘卖了’，她以为肖母就是跟她置气。 “妈，你是要卖了我吗？”肖宁眼底最后一丝光芒都湮灭了，眼瞳如同漆黑的深潭，折射不出分毫光彩。 肖母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词儿很有些不满，“怎么那么难听？谁家不是这样的，姑娘长大了迟早都要嫁人！” “我不嫁！”肖宁回家以来第一次怒不可遏地喊了出来，“我不会嫁的！”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过，肖宁被打得偏了偏头，脸上的五指红印迅速蔓延开来，她却像是不知道疼一般，也不去揉，漆黑的瞳孔死寂一片，“妈……如果你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又为什么不在发现我是个女孩儿的时候，就掐死我？” …… 陆橘瞪着被挂断的电话，头一次觉得有些束手无策。 再打过去也没人接了，最后干脆就关了机，摆明了拿她当捉弄人的骗子。 “怎么办？” 陆橘十分头疼，肖母也不是年莫瑶的母亲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而是干脆就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这就很难办。 难道要…… “不行。” 慕倾袂听了陆橘的来意，片刻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就给否了。 “啊？”陆橘心碎，“你从来没拒绝过我什么的！” “我一向拒绝你作死。”慕倾袂睨了陆橘一眼，毫不留情地嘲讽。 陆橘：“……”这怎么就是作死了？ 她只是想去拜访肖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办法把肖宁带回来，打电话是行不通了，对方根本不接，眼下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穷山恶水出刁民，”慕倾袂安慰小狗儿一样摸摸陆橘的头，“你去了太危险。” 陆橘觉得这个时候如果跟他上演‘你无情你残忍’那一套大概是没什么用的，何况这件事她自己也没有想好。 虽然肖宁现在被困住不能回来，但困住肖宁的地方是肖宁的家，不让肖宁回来的是肖宁的亲生母亲，陆橘即便能够把她带回来，但未免会有‘多管闲事’的嫌疑。 可是，肖宁那么信任她，二话不说就听她的话离开了公司，甚至还按照她的建议回了家，现在肖宁身陷囹圄，陆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还是要想办法！ 接了九儿回家之后，陆橘悄悄问厨房的主厨要了一块洋葱。 晚饭过后就开始酝酿自己的情绪，拿着洋葱凑近自己的眼睛，用力地揉捏着。 慕倾袂从书房处理过文件回来，就看见陆橘像一只机械玩偶一般坐在床边，两只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你在干什么？” “我……”陆橘的眼睛被洋葱刺激得难受无比，很想拼命眨眼睛来缓解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但却还是坚持瞪着眼睛，“我只是有些难过……” 陆橘一边期待着洋葱快点生效，一边专心入戏，“肖宁是因为我才被曾美赶出去的，可我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她现在还被家里人逼着相亲……听说对方是个又老又丑的老头子，肖宁嫁过去之后就要做全家人的苦役，要洗衣服做饭……” “她妈疯了么？”慕倾袂终于施舍性地给出了点评。 陆橘：“……”虽然她并不知道肖宁的相亲对象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对不起他了，不丑化他怎么能衬托出肖宁的悲惨？ 可没想到慕倾袂竟然这么不上道。 陆橘咬了咬牙，忽然站起身来，猛地揪住慕倾袂的衣领就把他推往床上推，可惜慕倾袂从进屋的那一刻就闻见了房间里的洋葱味儿，早知道了陆橘的小把戏，此刻也分毫不配合。 陆橘瞪着他，刚才她不可避免地眨了眼睛，这一眨之下，积蓄在眼睛里的酸涩才忽然爆炸开来，这一次她是真的快要哭了，却还是恶狠狠地呲着牙，“倒！” 她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 “好。” 慕倾袂欣然点了点头，手握住陆橘的腰转身轻轻一带，瞬间夺得了掌控权，直接带着陆橘倒在了床上。 只是换成了他在上的姿势。 陆橘：“……” 不，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慕倾袂俯下身来，陆橘认命般地闭了眼睛，慕倾袂却只是吻了吻她的眼尾，心疼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揶揄，“对自己这么狠，连洋葱都用上了？” 陆橘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慕倾袂却已经起了身，将她抱在怀里走向洗浴间，将她放在台面上，取了一块软毛巾沾湿了温水敷在她的眼睛上，“傻不傻？” “哼……”陆橘的心瞬间软的一塌糊涂，哼都哼的软绵绵的，接过毛巾揉眼睛，好一会儿，眼里那股酸涩的感觉才慢慢淡去，她转过身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通红的双眼，自己都吓了一跳。 喃喃道，“天，以后可不用这招了。” “嗯？”慕倾袂站在一旁，听见这话挑了挑眉。 陆橘瞬间笑颜如花，十分乖巧地道，“不是……我是说，我以后可不能这么无理取闹了！” “你明白就好，”慕倾袂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点点头，看着陆橘通红的双眼还是蹙了蹙眉，又轻轻吻了吻她的眼尾才抱起她走回卧室，“记住，无论你想做什么事，都不能以伤害自己为代价，需要用你的委屈才能做到的事情，没有任何非做不可的意义。” 陆橘咬了咬唇，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一般靠在他的怀里，“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了么……” “需要我来教你？”慕倾袂将她放在床边，单膝跪下执起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薄唇浮起一抹含义颇深的微笑，“你只是弄错了方向。” 陆橘早被他的动作羞得满脸通红，闻言几乎都没有思考就反问道，“方向？” “是，”慕倾袂低笑一声，沿着陆橘白皙的手背向上亲吻，如同蛊惑人心的妖精般低语，“你要做的不是伤害自己让我心疼，而是讨好我让我高兴。” 陆橘：“……” 到底是谁弄错了方向？！ 只是陆橘十分上道地伸出左手，细白的食指点在慕倾袂的胸膛上，眼睛弯的如同一只勾人的小狐狸，“那……你同意让我去了？” 陆橘的指尖有些微凉，像一条灵活的小蛇从慕倾袂的衬衫滑进去，之后却又好像化成了一点火苗，所过之处勾起了熊熊烈火，慕倾袂眸色微深，“看你表现。” 最后陆橘用不可描述的代价换来了双方的各退一步。 慕倾袂同意让陆橘亲自去把肖宁带回来，但是有两个条件。 第一，必须带着人去。 第二，必须当天回，如果当天未能解决也必须回来，不可以留在小镇过夜。 陆橘自然满口答应，只是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全都不是一回事儿，最主要的是她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去都去了，如果不能把人带回来，无功而返又有什么意义？ 只是这些陆橘是不会跟慕倾袂说的，走的时候满口答应，恨不能指天誓日。 肖宁家稍微有些远。 原本是需要坐飞机再转火车再转客车。 但慕倾袂是不会让陆橘这么麻烦的。 第六百一十五章 来找肖宁 为了陆橘的安全，慕倾袂直接让陆橘带着十男十女二十个保镖连带两名飞行员乘坐私人飞机过去，到了肖宁所在的市，也早有专车在等候。 因为交通的快捷，他们抵达小镇大概才用了三个多小时。 远离了大城市的喧嚣，一路上看了不少乡村田野，让人心情好似都豁达了不少，到了镇口，陆橘几乎把人都留在了这里，只带了两名女保镖和一名司机，开着一辆车进去细问肖宁家的住处。 镇里的人大多都没见过豪车，陆橘刚进去就瞬间被围观了，两名女保镖严阵以待，目光如刀地梭巡着围观群众，有大妈被那眼神儿扫了个边儿，当即吓得直拍胸脯，“哎呦，真是吓死我了，这都是什么人啊？” “大娘，”陆橘摇下车窗，努力摆出和善的笑脸，“我找一户姓肖的人家。” “姓肖？” 那大娘还愣神儿着，旁边立刻有别人插了句嘴，“你找肖婆子家干啥呀？” “呃……”陆橘猜着这‘肖婆子’八九不离十应当就是肖宁的妈了，于是满脸堆笑地道，“我找她家女儿有点事儿……” “什么事儿啊？”那婆子立刻又问了一句。 陆橘有些头疼。 这几位大妈不仅十分热衷于八卦，而且很明显在看人脸色这件事情上十分欠火候，一般来讲这样回答就是不太方便明说的意思，旁人也不该再继续追问了，可偏偏这些人不吃这一套，你越不说我就越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刨根问底儿决不罢休。 “嗨，还能有什么事儿啊？肖宁前些日子灰溜溜地从大城市里回来了，这位肯定是来看望她的朋友呗？”有人这么插了一句，陆橘立刻投了个感激涕零的眼神儿过去。 “哎呦——来看肖宁的啊？那你来的很是时候，过去可就有热闹看了！肖家那娘俩儿昨天又吵起来了！好像是肖婆子给肖宁找了个对象要今天相看，今天相亲的人就要上门咧！” “听说肖宁那丫头不肯，被她妈给关起来了，正闹绝食呢！” “哎，你说送孩子去上大学有什么用？出去呆了两年，心都野了，回来连大人话都不肯听，还得给关起来！简直气死个人！” “就是就是——” 陆橘越听越心惊，任她如何想也没有想到竟然会闹到这种地步，肖宁被关起来了？还绝食抗议？ 如果她今天不过来，肖宁是打算一直绝食下去，还是真的嫁人去了？ 事实证明，这一群小镇民们不仅十分八卦，还八卦得十分热情，一堆人充当起了领路兵，领着陆橘的车在小镇之间左穿右绕，最后停在一扇绿色大门前。 墙院有些旧了，大门比院墙高了很多，看起来有些突兀，还有一间门房，窗户下靠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小而全超市。 还真是言简意赅，充满了乡镇人民朴素的智慧。 一群人簇拥着他们在这儿停下了，这时候几乎半个小镇的人都过来了，有的还拖家带口的，陆橘甚至看见有人脖子上扛着两三岁的小孩儿，大冬天的，孩子的脸蛋露在外面冻得红如苹果，家长也浑不在意般，只顾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两个女保镖早下了车为陆橘左右开路，陆橘不像太过惹眼，特意嘱咐了她们就装作是陪她一起来的朋友便好，只是哪里有人毕恭毕敬给朋友开车门的？ 陆橘有些无语。 “肖婆子，你家来客人了！”有镇民十分好事儿地喊，像是触动来了某个机关一般，一群堆在大门前的人顿时击鼓传花一般，从这头嚷到那头。 “一群三八，都来看热闹了！一会儿可没你们的座儿！” 等了好一会儿，大门里才传来肖婆子的骂声，大嗓门让门口的人都笑了，吼着回道，“咱不坐，咱站着看就行！” 绿色大门当啷一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短发女人，身上穿着一件肥大的红色棉袄，裤腿臃肿，拖长的裤脚盖着如同面包的棉拖鞋。 从头到脚，都让人觉得特别暖和。 相比之下，陆橘穿的可就算是十分清凉了。 肖婆子一眼就锁定了人群中心的陆橘和她身侧一左一右的两个黑衣女人，原本还有几分喜色的脸忽地就变了，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啊？” 陆橘心道：这大概是在等着那位相亲的上门呢，结果开门发现是她一个女人，不高兴了。一边示意两名保镖将礼品盒送上，笑着道，“大娘，我是肖宁的朋友……没有事先告诉您一声就贸然来访，希望您别见怪，小小礼品不成敬意……” “嚯——燕窝唉！稀罕玩意儿，肖家丫头的朋友出手可真阔绰啊！” 围观群众里有人眼尖，看见礼盒之后立刻喊了一嗓子。 肖婆子的耳朵也很尖，立刻就听出来陆橘是昨天电话里的那个女人，脸上有点儿不好看，“你怎么还找到我们家来了？” “呃……” 陆橘实在有些尴尬，眼风时不时地往肖婆子身后遛。 门外这么大动静儿，肖宁都没有出来，看样子是真的被关起来了。 气氛一时正尴尬，人群外忽然有车鸣笛的声音响起。 嘀嘀——嘀嘀嘀—— 从漫长的声音就能听出车主被拦住道路的不耐烦。 人群慢慢分开一条路，露出后面一辆白色轿车，人群分开之后就紧着往前，副驾驶的车窗摇下来弹出一颗人头，冲着纷纷攘攘还未完全散开的人群前方喊，“哎，前面儿的！车挪开！” 说的当然是陆橘的那辆车。 陆橘的司机没有下车，听见这句话也如同没听见一般，穿着制服带着白色的手套，静静地坐在驾驶室的位置，陆橘并不打算在这里和任何人起冲突，于是示意司机往前面开一点，让后来的那辆车可以停在肖家门前。 那辆白色的车也毫不客气，直接越过人群就在空出来的位置上停下了，从上面下来了三男两女，男人两老一年轻，女人一老一年轻。 陆橘默默地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寒暄，逐渐听懂了这些来人都是谁。 两个年龄大的男人都是男方的叔叔长辈，年轻那个留着非主流发型，身上穿着不伦不类黑色貂皮大衣的自然就是本次相亲的男方主角了，女方年纪大的那个是媒婆，人称刘三婆，年轻的那个是男方的妹妹，这次过来凑人数和热闹的。 刘三婆带着男方走到， 肖婆子看见他们，这次才又露出笑容，“你们来了啊！” 陆橘风中凌乱地站在原地，这待遇的差距真可谓是天差地别。 “呦，这个就是肖宁吗？小模样长得还不错啊！”非主流相亲男在簇拥下走过来，却一眼就看见了大门边的陆橘，眼睛顿时亮了，说话就要伸手过来拉，“来门口接我来了？这不是挺配合的么！” 手还没伸到，陆橘身侧的一名女保镖就立刻捏住了他的手腕，没人看出来她用力了，但相亲男的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陆橘叹了一口气，“松手。” 保镖应声松开。 相亲男憋在喉咙里的一声嚎叫这才终于震破云霄地吼了出来。 “啊——” “不好意思，我不是肖宁，我也是来找肖宁的。”陆橘并没什么歉意地开口，只因为这男人看上去就很不靠谱。 就算她就是肖宁，但是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意图动手动脚的，如此品行不端的男人，肖宁也绝不会看上。 “我靠！” 相亲男极为不满地骂低了一句，但到底吃了刚才那‘一握’的亏，颇为忌惮地扫了一眼陆橘身侧的两名女保镖，转身就走进了大门。 第六百一十六章 逼走相亲男 肖婆子领着他们一伙人进去之后，并没有关上大门，也得以让一众看热闹的人能够继续围观。 肖母打开了左边的一间房门，忽然砰地一声。 门里忽然冲出来了一道人影，出了门之后就目标十分准确地往大门口这边冲过来，陆橘一眼就看清那穿着单薄的人是谁，喊了一声，“肖宁！” 肖宁看见陆橘之后瞬间就睁大了眼睛，很要命地呆了一呆，身后肖婆子立刻拽住了她，“你还想跑？” 陆橘：“……”她是想让肖宁往她这里跑。 “放开我！” 或许是因为看见了陆橘，肖宁更加有底气了一些，拼命挣扎着，“放开！” 相亲男哼了一声，极为嫌弃地道，“就是她啊？这脾气也太倔了！” 男方的两个长辈没说话，只是表情看上去也有些不满。 刘三婆见此顿时打圆场，跟着肖婆子一起将肖宁拉住一边道，“嗨，去过大城市念过书呐，脾气当然和咱们这儿有些不一样，不过也是个新鲜啊！” “当然得有点儿别的新鲜啊，不然我们家三十万不是白花了？” “彩礼钱好商量嘛……” 接下来的话简直有些不堪入耳，陆橘惊讶于这些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将女人当做牲口点评议价，实在忍不下去，道，“肖宁，我是来接你的。” “轮得到你接么？”肖婆子一嗓子毫不客气。 相亲男方才从陆橘手底下吃了瘪，也来添一把火，嘲笑道，“你也想接？你有那玩意儿么？！哈哈哈——” 围观群众哄堂大笑，丝毫不觉得这话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有什么不妥。 “恶心！”肖宁冷声点评。 相亲男的笑瞬间凝固了，“你说什么？！” 陆橘简直都要被气笑了，压着嗓子对肖宁道，“你先不要反抗，听听他们怎么说。” “呵，算你识相！”相亲男大马金刀地在葡萄架下的塑料板凳上坐下了，似乎不打算进屋，就要在这里给所有人开开眼界一般，“我们家车房都有，房子都在市里，有两套，婚后我跟媳妇儿住一套，我爸我妈住另外一套，谁也挨不着谁，但是有一点，房产证上只能写我一人儿的名儿！车就停在院儿外，去年新买的，也没花多少钱，就二十几个数，以后还可以换，等我爸妈努努力，换个带小金人的也不在话下啊……” 相亲男一边滔滔不绝，围观群众一边长吁短叹，唏嘘不已。 “有钱！” “嚯，真有钱！” “我那个去，这也太有钱了！” 陆橘默默听着，心里着实有些感叹：幸好吹牛不算犯法，不然这男的早就进去了。 还让爸妈努努力？他自己怎么不努努力，亏他说的出口。 肖婆子却是越听越满意，看相亲男的目光俨然已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了。 肖宁冷着脸在最远的地方坐着，压根儿就没把相亲男的话听在耳朵里。 相亲男吹完之后终于轮到了长辈上场，“彩礼我们之前说好的，就三十万！” “行行行……”肖婆子听见这话才笑得满脸生花，“三十万不错！” “嚯……真给三十万啊！”围观群众又炸了一波。 “真是走了狗屎运！” “……上大学也有点儿用？” 眼见这群人就要拍板儿定论，陆橘终于开口了，“等一下！” 她一开口，相亲男就脸色不善地瞪着她，“你又要干什么？” “你说彩礼三十万？”陆橘站在那里，表情淡淡的，但偏偏给人一种睥睨一切的感觉。 “是啊！”相亲男得意了，忽然贼笑，“怎么？你也想要？”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肖宁之前还没有反应，听见这话忽然冷冷地又点评了一句。 “你——” “我慕氏集团策划部总经理的位置，年薪是你彩礼的三倍不止，”陆橘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话，“而我这次过来，就是来接肖宁回去当总经理的！” 这句话出，在场所有人全都静默了，鸦雀无声。 “骗人……” 相亲男好一会儿才笑了出声，“你说的是哪个慕氏？帝都的那个吗？还总经理……你就是个骗子！” 肖宁却是彻底呆住了，“陆总……” 她刚才说什么，要让她去当……总经理？ “骗人不骗人，不用你来说，”陆橘淡淡地瞥了一眼相亲男，而后看向肖宁，微笑着，“肖宁，你愿意吗？” 肖宁在公司做了不到半年，陆橘也想了很久究竟要不要让她来当总经理这个问题，但是转念一想，半年也不算短，更何况陆橘认为肖宁的确是有这个本事的，更何况策划部现在根本无人属意这个职位，再从别的地方空调过来恐怕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磨合，思来想去，肖宁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谢谢陆总！”肖宁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她站起身向陆橘躬身，“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胡说！” 相亲男大喊着，与方才吹嘘时的如鱼得水完全不是一个状态，眼看着就要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发展了，大吼着，“骗子，你们都是骗子！让我们过来干什么？找乐子的吗？！” 肖婆子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但是一时半会儿竟然也没说什么。 厢房的窗户忽然被人啪地一声打开，一个少年将喝了半瓶的可乐不偏不倚地打在相亲男头上，“唧唧歪歪什么？趁早滚蛋！” 扔完之后窗子又啪地一关，十分干脆利落。 陆橘猜测这大概就是肖宁那位比她小八岁的弟弟了，还真够……有个性的。 “哪来的野小子！”相亲男大吼一声就要冲过去算账，肖母这个时候终于发挥了一个母亲的本能，冲过去就护在了窗前，绝不让相亲男再进一步，陆橘给保镖使了个眼色，两名保镖立刻一左一右地绕过去了。 同样挡在肖母面前。 “走吧走吧……” 那两个长辈领着年轻女孩儿出去了，明显不打算继续纠缠，相亲男的脸色青紫变化了一阵子，到底还是忌惮了。 “我告诉你们，今天我话就撂这儿了，你们肖家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相亲男一面说一面朝外走，直接坐在了驾驶位上猛地踩了一脚刹车，众人纷纷跳开，结果车没往后倒，竟然直接轰鸣了一声往前窜了十几米。 哐当一声巨响。 撞上了陆橘他们的车尾。 “靠！”相亲男的头撞到了玻璃，也近距离地看清了他所撞的车的车标。 眼睛顿时瞪圆如铜铃。 “我……靠！” 司机向陆橘投去请示的目光，陆橘轻轻点点头，司机收到指令，走下车亲自为相亲男介绍了这款宾利，包括损坏部件的各种价格。 相亲男越听脸色越如死灰，嘴唇都开始发抖了。 围观群众也抖。 “俺滴个娘咧，这么贵……” “刚才听她说年薪是彩礼的好几倍，我还不信……” “……” “如果你赔不起的话，以后就不要再来纠缠肖家，”陆橘淡淡道，“否则就让你赔到倾家荡产！” 相亲男哪里还敢再说一句话。 他也不瞎，来时因为人太多没有看清这是什么车也就罢了，但现在都怼到人家车屁股了，当然认得自己撞的这豪车真的会让他赔到倾家荡产，急忙打着方向盘就跑了，还因为跑得太过慌张，又刮蹭到了几户人家的院墙。 肖宁也不多说，任是谁也不理，起身走进房间就拎了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出来，“陆总，我准备好了。” 肖母忽然开口叫住了她，“肖宁！” 第六百一十七章 真正的阻碍 陆橘笑了笑，“我在外面等你。” 一边让候在镇外的人进来，把被撞的车就近送去修了。 经过刚才的事情，陆橘猜测肖母也不会再一意孤行了，放着往后长远的利益不要，反而执着于眼下这仨瓜俩枣，何况那男人的人品真的不行。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之后，肖宁就出来了。 “陆总，久等了！” 陆橘愣了愣，她还以为肖宁不会出来的这么快，恐怕是为了不让她等太久，笑道，“上车吧。还有，我已经不是陆总了呀，叫我名字就好。” 肖宁眼底闪过一道光，“好……陆，陆……” “算了，”陆橘无奈，“如果你觉得不习惯，那就随便叫吧。” “抱歉，让您因为我的事跑来这么远……”肖宁果然松了一口气，但转眼又十分自责都垂下头，“方才那辆车的损失，我会照价赔偿的。” “你赔什么？”陆橘更加无奈了，“是那个非主流男青年撞的，我都没让他赔，又怎么会让你赔？” “可是，到底是因为我才——” “好了，那你就努力工作，赔偿的事情以后再说。”陆橘拍了拍肖宁的肩膀。 “不要把所有事儿都往自己肩膀上扛，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你也是个姑娘啊！” “陆总……”肖宁眼眶微湿。 出社会以来，她受过轻视、排挤，早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打拼天下的状态，回镇之后还受到镇民的背后编排和亲妈的逼迫，这种时候，只有陆橘不远万里过来接她，让她怎能不感动？ 人这一生，会遇到这样一个贵人，实在是难得的幸运了！ “我妈跟我说，她不会再逼我相亲了，”肖宁低声道，“只是我以后还是必须要负责我弟弟升学娶媳妇儿……” “哦，”陆橘点点头，知道有些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肖母肯让步大概也是被她说的年薪打动了。只是方才看她那弟弟的表现，倒不像是会一直等着靠人帮扶的样子，于是道，“嗯，能帮就帮吧。” 虽然一路没敢耽搁，但是等陆橘回来的时候，也已经十一点多了。 大厅的沙发上睡着一小团，管家说九儿从幼儿园回来没有看见她，就非要在这里等着，陆橘心知是九儿怕她又‘消失’了，虽然出发之前已经和九儿说过今天要去哪里，做什么事情，但是既然说了今天会回来，那九儿就会一直等到她为止。 陆橘抱着九儿回房间去睡觉，动作虽然尽量放得轻柔，但九儿还是醒了过来，乌黑的大眼睛有些迷蒙地睁着，“麻麻……” “嗯，我回来了，”陆橘将九儿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温柔地拍了拍，“现在好好睡觉吧。” “九儿要麻麻陪……”九儿不肯放开陆橘的手。 陆橘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好，那我去洗澡，回来再陪你好不好，你先睡吧。” “嗯……”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得到了陆橘的应允就立刻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陆橘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出去，正要去书房看看慕倾袂是不是这么晚了还在工作，腰后就忽然一紧，耳侧淡淡温热的气息拂过，“回来了？” “吓我一跳……” 幸好陆橘还记得这是九儿门外，刻意压抑了自己，回眸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面庞，感觉他的眼底似乎又有淡淡的疲倦了，不禁有些不悦，“你一直工作了？” 竟然真的还没有休息！这个人是不是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了！ 慕倾袂低笑，“查岗吗？” 又埋首轻轻蹭了蹭，“我可以让你看我的手机。” “不看！” 陆橘被他蹭的有些痒痒，觉得慕倾袂实在是有朝着奶狗的方向一往无前的态势了，“九儿还没睡熟呢，你收敛点儿！” “收敛会有孩子么？”慕倾袂挑眉，一双俊逸中带着点儿野性的眉斜飞入鬓，嘴角似笑非笑。 如果这幅表情被其他女人看见，说不定会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冲过来主动要求给他生孩子。 陆橘：“……” 明明隆冬未至，为什么某人先开春了？ 不过说好了陪九儿就是要陪九儿，陆橘坚定地拒绝了某男的尾随，再坚定地将某男阻挡在浴室门外，再更坚定地推辞了某男一起困觉生宝宝的盛情邀请，一往无前地去了九儿的公主房。 慕倾袂站在紧闭的房门外挑眉。 他忽然察觉到了造人计划当中最严重的阻碍在哪里。 将肖宁顺利带回来之后，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陆橘事先就已经给策划部的大家都打过了预防针，所以当她肖宁以总经理的身份重回策划部之后，大家除了惊讶，倒也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毕竟她的能力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当初曾美让肖宁辞职的时候，就有人猜测是不是因为曾美忌惮肖宁的能力，才找借口把人给挤走的。 一切暂时尘埃落定，陆橘忽然发现，唐堂最近有点火。 “彩……虹？” 陆橘从附属医院复查回来，本来想好好休息休息，结果就看见了热搜榜上唐堂的名字，跟着一起出现的还有‘顾城’，这个顾城是何许人也，陆橘并不清楚，但是她想起了齐娜叮嘱过她要好好看着唐堂的事情，于是点进去翻了翻。 越看越心惊，一圈儿下来，陆橘喃喃道，“唐堂完了。” 然而齐娜的表现意外地平静。 “啊……这种事在娱乐圈都是常态，我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齐娜似乎正在忙着翻看剧本，“没事儿，等过一阵子他们的新鲜劲儿过去了，这件事儿也就平息了。” “是……这样吗？” 陆橘看着热度还在不停上涨，已经变成了‘爆’的那条帖子，觉得这件事可能一时半会儿平息不了。 “没事儿……”齐娜的笑容一如以往，“别人不知道胡乱瞎猜，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放心吧！你就安心地跟你家少爷甜甜蜜蜜，不要操心他的破事儿了哈！” 陆橘想挠头，心道，是你要我盯着点儿，我才在发现情况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不过既然齐娜都没说什么，她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挂了电话之后，齐娜将手里的剧本捏得哗啦作响。 说不在乎根本就是假的！ 她现在简直就要气炸了！ 这几天还没有拍到女二的戏份，原本齐娜一门心思地往剧本里面沉浸，却因为这件事就瞬间破功了，作为一个专业演员，本来这件事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因为随便想想就知道这只是那些粉丝胡说八道而已， 但是越努力不去往那个方向联想，就越忍不住生气。 再加上，元和那个家伙还来当搅屎棍！ 她都服了，综艺节目过后本来就该跟元和分道扬镳以后互不打扰，谁成想进了剧组之后就看见了元和这张讨厌的脸在到处晃！ 明导对于她也是三缄其口，很明显，这家伙又耍带资进组那一套！ 尽管齐娜再努力静下心来，却还是免不了走了神儿，今天第一次上场就被ng了十几次，明导最后将她叫去一边谈话，“齐娜，你这状态可不行啊！” “对不起导演，”齐娜满心惭愧，明导是欣赏她才给了她这次机会，可她却没能发挥好，实在是有负导演的看重，“我会调整好自己的！” 明导一向对演员一视同仁，不论是大咖还是新人，只要戏演的好就夸，演不好就指出来，看齐娜态度十分中肯，也就没有多说，又跟她深入研究了沈清禾这个乱世佳人的角色定位。 齐娜混乱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了下来。 第六百一十八章 彩虹话题 齐娜拿着剧本离开之后，一直等在旁边的元和就凑上来了。 “怎么了齐娜？这可不是你平时的水平啊？” 那一幅明摆着‘我就是过来看热闹’的脸让人实在提不起搭理她的兴趣，“我说元和，你是不是真的很闲啊？你宁愿让你哥给你在这部剧里安排一个总共没几句话的小配角，也要故意跟过来恶心我吗？” “是啊！”元和冷笑一声，只是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不屑和怒色，齐娜还没来得及捕捉到，元和就又开口嘲笑，“你齐娜多有名呢！我只要跟在你身边就能一直有热度，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不懂！” 齐娜满心烦躁，跟导演谈话之后好不容易平复下一点的心情又瞬间被元和引爆，撂了冷脸，转身往自己的房车方向走。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元和追上来，“齐娜，我可告诉你，你如果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你的角色我可就拿走了哦！” “我k——” 齐娜咽了一口心间血才艰难地忍住没有把脏话说出来，冷冷地瞪着元和，“元和，你有《时间简史》吗？” “什么？”元和疑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忽然问了这么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不过还是极为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谁有时间捡屎啊？” “啧……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只能当跟在别人身后捡屎的狗了！”齐娜一听就知道元和没有听懂，却连嘲讽的话都懒得跟元和说，怒声咆哮了一句，旋即转身大步离开。 元和站在原地，看着齐娜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眼底忽然没来由地划过一抹茫然。 没过一会儿，手机忽然响了，元和接起电话，安静地，“喂？” “还继续吗？” “……继续！” 以《彩虹》作为主打歌的那份专辑还在预售，却不知怎么的，瞬间点燃了所有腐女们蠢蠢欲动的心，唐堂和顾城的账号直接就沦陷为了腐女的大本营，推广专辑的那条微博更是直接被推上了热搜，所有腐女都在预定了专辑之后再写上几条呕心沥血的评论，无一例外，全是要求他们两个组cp的。 唐堂当即就炸成了刺猬，经纪人和公司轮番上阵，最后甚至没收了他的账号和密码，才没有让他开大号下场去和那些人理论，只是唐堂还是创建了好几个小号。 ——你们就知道组cp吗？能不能听歌？听歌才是最重要的好不好？！ 这一条在腐女们齐声呼唤当中就显得格外另类，很快也被腐女们的回复给冲击了。 ——我们就是在听歌啊！ ——唐堂大大和顾城大大合唱的那一段吼吼听，我听到了男男不屈的灵魂和呐喊！ 唐堂本人也的确在呐喊，“喊个屁！”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成功啊！”经纪人劝他，“你就不要计较这些了。”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他们的专辑的确会卖的很好。 但是很快，评论区里形成了三方势力。 一方就是势如猛虎迅速发展起来的双方cp粉，一方是从以前就一直喜欢听唐堂唱歌的老粉儿，坚持唐堂是个顶天立地的直男，要求那些万恶cp粉要么滚回去圈地自萌，要么就直接螺旋升天，还有一方是顾城那边的，要求唐堂不要妄图想借顾城的势，安安心心当个万年‘翻唱红’就挺好。 这三方势力从专辑预售那一天开始就吵的如火如荼，大有三分天下的趋势。 每天都吵个不可开交。 陆橘正在跟九儿一起完成幼儿园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忽然就听管家来报有人来访。 陆橘还好奇会是谁这么晚了还会过来，就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人窜了进来，活像是一个小偷。 还不等她惊讶，来人就哭嚎上了，“表嫂救我！” 陆橘默默看着他摘了口罩，露出一张满是愁容的脸，几乎有点认不出来这是那位曾经对她颐指气使狂拽霸酷能上天的人了，“唐堂？你这是怎么了啊？” 唐堂哭着往陆橘这边飞扑过来，半路就被及时出现的慕倾袂给提着后领截住了，冷冷地问道，“干什么！” “表哥！” 唐堂见了慕倾袂，委屈的神色更加严重了。 慕倾袂对这些娱乐圈的事情并不关注，但是陆橘却是清楚的，在唐堂将慕倾袂给缠怒之前让他过去坐好，女佣奉上茶来让他喝。 唐堂喝了几口茶才逐渐平复下心情，只是还是有些愤然，“表哥——”话还没出口就一眼瞥见他家表哥满脸写着‘有话快说说完快滚’的表情，又把对表哥的深情呼唤给咽了回去，该呼唤表嫂，“表嫂，你得救救我啊……” 九儿被女佣领回房间去喝牛奶了，所以唐堂也不需要在小辈面前维持自己的光辉形象，将自己心里的憋屈都吐槽了个十足十。 经纪人和公司不不肯让他出场反驳，他有怨无处诉，有苦无处说，今天想给齐娜打个电话却还被拒接了，他当时就慌了，急忙赶过来求助。 “表嫂，你可千万跟齐娜说，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啊！” 陆橘表示十分理解，安慰道，“放心，我已经给齐娜打过电话了，她说没事儿的。” “啊？”唐堂懵了，“那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呃……”陆橘一听，也有些茫然，“齐娜不接你电话吗？是不是她正在忙没有时间？” “不是！”唐堂苦着一张脸，“我们每周都有约定好的时间，约定的时间打过去绝对会接的！可昨天我打过去的时候，齐娜她没有接！我完了我完了……” “哦呵呵……”陆橘明白了。 果然齐娜是在跟她装大头蒜了。 明明心里就在乎得要死，还跟她硬撑面子。 “你放心吧，齐娜会生气也不是因为气你，最主要的就是因为这件事事发突然，换个人估计也同样难以接受，再有，你也不可能让齐娜一点气都不生吧？说实在的，如果她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那我觉得你才真是要完了呢！” 唐堂一愣，随即豁然开朗，“你说的很有道理啊……”给陆橘比了个大拇指，“果然女人才了解女人！那表嫂，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 慕倾袂终于听不下去了，他在旁边坐了半天，一直看唐堂和陆橘聊得火热，却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直接开口打断，“到底什么事？” 陆橘正准备大显身手，慕倾袂这一说话她才猛然醒悟，急忙顺毛，“是唐堂那个新专辑惹出了点儿麻烦，现在大家都认为他跟一个叫顾城的人是一对儿了，事儿闹的挺大的……” 慕倾袂挑眉，很快抓住了重点，“顾城是男的？” 陆橘对他竖起大拇指，“真聪明！” 唐堂捂着脸，“表嫂……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回去自己想办法！”慕倾袂听完了前因后果，觉得这根本就不能叫事儿，直接就下了逐客令，“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不要麻烦别人！”最主要的是，不要麻烦他的女人。 唐堂当即就蔫了，脸都皱成了苦瓜，“……啊？” 陆橘虽然很想帮忙，但眼下也只能向唐堂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儿，毕竟家里这位比较容易炸膛。 为保小命，也只能让唐堂自求多福了。 “这件事有人背后操控，引导舆论方向。”慕倾袂接了个电话之后，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陆橘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笑嘻嘻地道，“你这不还是很关心这个表弟的嘛？打电话找专业人士分析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一家三口 “我只是不想再让他来麻烦你，”慕倾袂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点评道，“他过来的次数太多，很烦。” 陆橘：“……”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唐堂一共也没有来过几次吧？ 至于嫌弃人家到这种地步吗？ “那你要帮他忙么？” 慕倾袂略略思忖片刻，轻轻摇了摇头，“不帮，让他自己解决。” “哦？” “如果他实在解决不了再说。” “哦……” 陆橘一副已经看透了他的高深模样，满脸都写着‘我知道你就是想帮忙但还拉不下身段’的坏笑，慕倾袂挑了挑眉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抬手捏了捏陆橘的耳垂，他最近喜欢上了这个动作，“怎么？你不想让我帮？” “你想帮就帮，”陆橘被他捏得有些三心二意，“他又不是我表弟。” “但齐娜是你的朋友。” “所以我站在女方，对唐堂表示谴责！” 慕倾袂：“……” “哦？”尾音上挑。 陆橘立刻觉得捏着她耳垂的那只手有向下做怪的趋势。 “麻麻！” 啪地一声，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陆橘现在已经修炼到听见一点儿响动就能迅速和慕倾袂南北划分的地步，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得体而自然。 “怎么了？” “我的作业还没做完！”九儿抱着完成了一半儿的手抄报蹬蹬蹬地跑进来。 瞥了一眼慕倾袂越来越黑的脸色，忍着笑朝着九儿招招手，“来，我们继续！” 其实陆橘由衷觉得幼儿园布置的作业都是给家长留的，陆橘这几天名为休养，但却一点儿也没闲着，除了解决公司的事情，再就是变着花样儿地研究幼儿园的作业。 她还攒了一大堆好看的叶子，就等着在幼儿园的手工作业上大展风采。 这是属于大人之间的创意战，绝不能输啊！ 硬白板纸上已经用铅笔线描出了轮廓，一共四张硬纸板，陆橘准备设计‘春、夏、秋、冬’四种风格的礼服，好在家里还有温室花棚，想要取材也可以随时过去拿。 嫩绿的新芽儿、五彩的花瓣、金黄的银杏、灰败的落叶。 四个主题，裙子的形状也各不相同。 慕倾袂在旁边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兴致盎然的活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在去书房办公和加入她们之间很明智地选择了后者。 简简单单，一家三口。如此平常的幸福便已经将他冰冷空洞的心填满，从八岁之后就未曾再体验过的家庭温暖此刻无孔不入地将他笼罩。 他从前从未妄想过的，现在都有了。 慕倾袂黑瞳微微眯起。 唔……但好像还是差一点儿。 陆橘并不知道慕倾袂心里在盘算着的东西，她一心忙着完成自己的大作。 虽然设计草稿都已经打好，但是实行起来还是很有难度。 三个人一直忙活到十点，九儿实在撑不住趴在沙发上就睡着了，陆橘还在忙活着寻找下一片合适的叶子。 “明天再做吧，”慕倾袂仍然记得胡医生说过不能疲劳的医嘱，“别太累了。” “唔……”陆橘打了个呵欠，慕倾袂不说的时候她还觉得激情满满，慕倾袂一说她就立刻觉得疲倦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 “嗯，睡觉……” 陆橘起身去抱九儿，却忽然被从腰后搂住，陆橘的困意被驱散了一点儿，都被气笑了，“你饶了我吧……我真的困了。” 慕倾袂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用十分正直的目光看她，“我只是想抱你回房间睡觉，你不要多想。” 陆橘：“……”她懒得跟他计较，看了看趴着歌沙发角睡得香甜的九儿，“那九儿呢？” “等会儿让人把她抱回去。” 陆橘对于他选择抱自己而不是抱女儿这件事产生了浓浓的怀疑，“她其实不是你亲生的吧？” 慕倾袂瞥了她一眼，“不然呢？” 陆橘只觉得他的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难道是你生的？心里顿时有些惭愧，不好意思，这还真是我生的。 慕倾袂却没有想太多，十分嫌弃地瞥了一眼自家睡成小猪的亲女儿，抱着媳妇儿走了。 陆橘其实不太喜欢慕倾袂房间的装修，于是让人将原本蓝白灰色调的床上用品全都给换了，换成一系列粉色小兔子套装，满满的粉红系少女心。 慕倾袂也毫无意见，事实上，只要陆橘愿意在这儿睡，就算她想把天花板给打通成天井，他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他也果真如同一开始说的，只是单纯地抱着陆橘回房睡觉。 陆橘窝在慕倾袂身边睡得安稳，晚上半梦半醒间会不自觉地往慕倾袂的怀里拱，手还十分不老实，摸到了腹肌才会安稳片刻，嘴角还会露出满足的笑容，对于慕倾袂来说，这大概就是最甜蜜的负担了。 早上醒来时，陆橘迷蒙间发现自己简直就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慕倾袂的身上，而视线上移，正对上慕倾袂十分清醒的双眼，一双幽深的黑眸里倒映着她的影子。 “嘶——” 陆橘吓了一跳，顿时觉得刚醒来的迷茫都散了几分，“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慕倾袂的回答毫无诚意。 陆橘憋出了一点笑，揶揄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一晚上都没睡吧？” 一边说一边松开缠着慕倾袂的手，自己都觉得有些麻了。 “是啊，”慕倾袂一伸手，轻而易举就将陆橘拉了回来，直接拢在了自己怀里，“你睡好了，现在该我睡了。” “……哈？” 陆橘感受着缠在自己腰间的手，“已经八点了！” “今天休息。” 慕倾袂的下颌轻轻压着陆橘的头顶，像抱着人形娃娃一般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一句话，陆橘就如同被下了定身咒一般，瞬间舍不得动了。 她原本只是打趣，可听到慕倾袂话里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疲惫，心肠就软的不行。 而且，她一想到慕倾袂曾经因为工作劳心到昏倒，心里还一阵阵发疼。 不追究也就罢了，眼下又怎么会拒绝这样的要求？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悄悄动了动，换了个舒服一点儿的姿势打算也跟着继续睡。 不然就这样一直窝在他怀里僵躺着，也真是够不舒服的。 只是没睡一会儿，门就被怦怦怦敲响了，门外传来九儿软糯的奶音，“粑粑麻麻！起床啦！” 还伴随着女佣压低了的劝告声，“小小姐，不如您等一会儿再来吧？” 陆橘睁开眼，转过头来又跟慕倾袂对视上了，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不耐，忍不住噗嗤一笑，小声道，“九儿今天也不上学！” “不管她。” 慕倾袂搂着陆橘的手紧了紧，重新闭上了眼睛，坦然道，“我锁门了。” 陆橘：“……” 没人开门，九儿却格外执着，敲累了就换成拍，两只小手轮番在房门上拍个不休，喊着喊着还唱了起来，“起床啦啦啦啦……” 调子七转八转，连陆橘这样在心里给九儿加了女儿最棒光环的人听了都忍不住想要捂耳朵。 而后就听见背后一声沉重的叹息。 慕倾袂终于起了身。 “认输了？” 陆橘不知怎么的十分高兴，嘴角的笑意几乎掩饰不住。 她实在太少看慕倾袂吃瘪的样子了，所以每次看到都格外的开心。 “这个世上能让我认输的，也就只有你们两个了。”慕倾袂清俊的脸上挂着无奈的笑，起床去开了门，门一打开，立刻炮弹一样砸进来一团粉色小球，球咕噜咕噜地往床的方向滚，直接扑进了陆橘的怀里。 第六百二十章 吃药攻心计 “麻麻~” “乖宝宝，”陆橘将九儿搂在怀里，“昨天睡得好吗？” “不太好。” 九儿撅起嘴巴。 慕倾袂将门关好，返身回来挑眉看着床上的一大一小。 “怎么了？”陆橘疑惑地问。 “因为麻麻都没有陪九儿睡觉觉！”九儿委屈地控诉道。 “啊……就只有昨天没陪而已……” “以前麻麻就算陪九儿睡觉，也会半夜消失不见！一定是被爸爸拐跑了！”九儿分析得可谓十分到位，一针见血。 陆橘一阵尴尬地咳嗽，“那个……咳，这个……” 一边拼命给慕倾袂使眼神儿，要她怎么说？难不成说她其实有梦游的病吗？ “你已经四周岁了，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需要别人陪着睡了，”慕倾袂十分严肃地道，“以后不可以这么黏人。” “哼！”九儿撅起嘴巴，不满地一甩头，缩进陆橘的怀里埋起了小脑袋。 将‘我不听不听不听’这一点演绎得淋漓尽致。 陆橘正哭笑不得，九儿忽然又从她怀里钻了出来，义愤填膺地看着慕倾袂道，“那爸爸都已经二十多岁了，很老很老了，更不需要别人陪着睡了！” 陆橘微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旋即猛地反应了过来， “哈哈哈……”陆橘实在是忍不住，笑的快忘了形状，“哈哈哈啊！” 这个论点简直……简直就是无懈可击啊！ 慕倾袂的额角几乎冒出了青筋，声线压得极低，透出几分危险的味道，“很老？” 他不重复还好，一重复陆橘就笑的停不下来，捂着自己的肚子，眼角都飙出了眼泪，“哈哈哈……哎呦，我的肚子，笑的好疼鹅鹅鹅——” 她笑出了鹅叫，慕倾袂却第一时间冲过来，紧张道，“肚子怎么了？” 陆橘一愣，旋即无可奈何地推他，“我是被你们逗的！” 她觉得慕倾袂对于让她生孩子这件事上的执着，简直胜过了对工作的热情，陆橘前几天还发现自己每天吃的药里又多了几样补药，还有汤药，中西合体。 陆橘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大病，但却好像已经快要变成药罐子了。 宝宝心里苦，宝宝想说。 陆橘瞪着摆在自己面前热气腾腾刚出锅的中药，在闻到那股似酸似涩让人舌根发苦的味道之后，就感觉一阵犯恶心，求助似地看向慕倾袂，“我可不可以不喝？” “不行。” “不可以呦。” 前一句话是慕倾袂说的，后一句是九儿补的。 早上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是对立阵营的，眼下却就化敌为友，共同监督着她吃药，好像怕她倒掉一样。 陆橘对此表示十分不满。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为什么吃个药还要全家来监督！ “好苦……” 陆橘祭出委屈大法。 九儿颠颠儿地将一碟儿蜜饯送到她面前，“麻麻，吃了这个就不苦了哦！” “酸甜的东西对药性不好，”慕倾袂将蜜饯推开，挑眉看着陆橘，“等你喝完了，我可以用别的方法帮你解苦。” 陆橘：“……”她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这个方法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只是这药是非喝不可了，陆橘憋着气儿，直接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一股浓郁的中药味瞬间包裹了口腔，陆橘的眉都快耷了下来。 ‘苦’字还没喊出来，下颌忽然一紧，唇上被软软地压了下来。 陆橘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孩子在这儿呢，你能不能注意着点儿？！ 九儿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早就端着陆橘喝完的药碗屁颠屁颠儿跑远了。 慕倾袂一吻过来就不给陆橘片刻喘息的机会，迅速撬开她的齿关攻城掠池，陆橘觉得自己嘴里那点中药的清苦味儿都快被他扫荡一空了，慕倾袂才放开她，“还苦么？” 陆橘有些气喘吁吁，猫儿似地瞪了他一眼：“我说还苦你还要继续？” 慕倾袂薄唇微勾，答案全都写在脸上了。 陆橘有些无奈，“你都有一个女儿了，为什么还那么着急想再生一个？不怕九儿会吃醋吗？” 那天九儿都哭着求她不要生别的宝宝了，就算当时陆橘站在慕倾袂的阵线哄了九儿一会儿，但是心底还是对九儿有所亏欠，不愿意让她有一点点伤心的可能。 “不是我们的。”慕倾袂蹙起了眉。 陆橘一怔，“什么？”下意识问过了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是，九儿不是他们两个共同的孩子。 心底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他这是在照顾他的感受么？ 慕倾袂看着她，黑眸里盛满了认真，“给我生个孩子吧。” 给我生个孩子吧。 陆橘心念一动，像是雨后蘑菇从湿润的土壤里面顶出来一般。 慕倾袂想要孩子很久，但却还是第一次用带着几分恳求的口吻跟她说这样的话。 可以是可以，但是陆橘总还是习惯性地将九儿考虑进来。 “你不愿意？”慕倾袂看到了她的犹豫，神色顿时一紧。 陆橘没想到慕倾袂会反应这么大，登时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反问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我都已经给你生了一个！只是第一个确实不是自愿的…… “那你说愿意。”慕倾袂坚持地看着她。 陆橘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哄孩子，而且还是不得不哄否则就会立刻炸毛的那种，“好好……我愿意，我愿意还不行么。” 说话间，第二碗中药也送上来了。 陆橘瞪着黑乎乎的药汤，里面还倒映着她的影子，满脸写着愁容惨淡。 慕倾袂似乎觉得她表现的抗拒还不够明显，将药碗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计谋得逞一般地道，“既然愿意，那就继续喝吧。” 他脸上已经恢复了一派写意从容，再不见一丝一毫方才的无理取闹了。 陆橘：“……” 我现在反悔成么？ 喝个药还要用攻心计！ 陆橘捏着鼻子喝了，苦着脸抱怨，“不都是说中药是三碗水熬成一碗吗？难道我喝的是一碗水熬成了三碗？” “两碗，”慕倾袂纠正道，“还是说你想再喝一碗？” “不不不，”陆橘当即变了脸色，“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慕倾袂看着陆橘落荒而逃的背影，漆黑的瞳眸当中闪过一丝笑意，薄唇却微微抿起。 送药来的管家这时有些犹疑地开口道，“少爷……您确定不问问陆小姐吗？” 慕倾袂敛了眸色，俊美无铸的面庞上是一贯的沉稳冷静，淡声开口，“她会跟我说的，迟早。” 管家：“可……”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慕倾袂微微偏头，眼里凝着冰冷的警告，如同数九寒冬般的极致冰冷，汇成一线从脚底攀援而上，直接冰封了跃动的心脏，咔嚓一声了结生机。 管家顿时心中一凛，俯首不语。 直到慕倾袂起身往书房的方向离开了。 管家才低低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陆橘躲在房间里偷偷吃了点零食，然后跟九儿继续去完成作业。 没一会儿，手机里就收到了消息，是唐堂发来的。 “感谢表嫂！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就知道像表嫂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子一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陆橘笑了笑，回复道：“你该感谢的人是你表哥，事情都是他查出来的。” 昨天慕倾袂将事实查明之后，陆橘就代为转告了唐堂，毕竟男朋友很傲娇，这样的好事就只能她来代劳。 唐堂立刻狗腿地回复：“感谢表哥！表哥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陆橘乐不可支，想了想，回了一句，“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唐堂这次的回复十分简洁：“找顾城。” 第六百二十一章 真让人恶心 专辑预售发出之后引发的一系列混乱，全程都只有唐堂在上蹿下跳忙的跳脚，而他一直都忽视了另外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那就是被迫跟他一起组了cp的顾城。 这个家伙安静的简直就不正常！ 如果说这件事是有人背后操控的，那唐堂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城！ 从经纪人那里得知顾城这几天一直都在家休息，唐堂问了地址之后就直接找上门去了。 顾城对于唐堂的到来一点儿也不意外，客厅的茶几上也已经备好了茶点。 “来了？坐。” 顾城给唐堂开了门之后就顾自走回去，赤脚穿着一双软拖鞋踩在地毯上，弧度恰到好处的小腿线和脚踝让人的目光几乎移不开，而他穿着一件纯白的衬衫，贴近领口的扣子松开了两颗，可以看见精致的喉结与锁骨。 唐堂也确实瞪着他，只是瞪着他的后脑勺，“顾城，你还真有闲心啊，外面都翻了天了，你在家里跟没事儿人一样！” “不然呢？”顾城并未理会他的嘲讽，“像你一样无头苍蝇一样冲动地满世界跑么？” “我冲动？”唐堂瞪大了眼睛。 顾城淡淡道，“你不冲动么？这种时候上门来找我，你难道就不会考虑考虑后果么？万一来的路上被人发现，你我……可就算是做实了。”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可偏偏就是这份不该有的平静引爆了唐堂，唐堂烦躁地抓了抓脑袋，“我……靠！” 这一点他还真是没有想到！ 经纪人怎么也不提醒他？！ 顾城扫了一眼唐堂懊恼的样子，没有继续落井下石，他走到落地窗前站住脚步，冬日温暖的阳光透过白纱在他身上笼罩了朦胧的光线，他整个人都好似被镶了一道金边般，如同高贵的神之子。 如果看见这一幕的人不是唐堂，而是随便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被眼前的美景所折服。 然而就那么不巧，偏偏是唐堂这个直男星星球上钢铁直的一根棍子，看了只是皱眉，“顾城，你在自己家搞得这么骚包干什么？” 顾城平静的脸上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良久失笑道，“这是你夸人的词汇么？” “并不。” 唐堂摇头，“我这次来找你不是来闲聊的，那帮人都快要吵翻天了，你就一点儿也不着急么？” “我为什么着急？”顾城走到沙发前坐下，示意唐堂也不要继续柱子一样杵在那里，拿起茶壶倒了两杯热气袅袅的茶，喝了一口才道，“你的经纪人难道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对你我而言并不算坏事么？” “呵……” 唐堂原本就是过来试探的，现在看顾城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心里那点儿残存的疑惑全都被打消了，这件事里铁定有顾城的影子！ 难怪他当初一定要选那首《彩虹》当主打歌。 为了出名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这也太恶心了！ “那你觉得算是好事？” “你不想出名么？” “想，但是我要凭借自己的实力来得到所有人的认可，而不是靠这种哗众取宠的方式！” “呵，实力……”顾城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悲的笑话一般，“如果只靠实力就可以成功，那这个人该有多么幸运……唐堂，这么多年你的天真还是没被磨平么？” “天真的是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将烂俗当成规则，不惜一切地去崇拜去追逐，才会把这个世界都搞得乌烟瘴气一团糟，却一丝一毫想要打破现状的勇气都没有！”唐堂拧眉，“顾城，我们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了！” 他既不坐下也不喝茶，像是在这里多待一秒就会觉得窒息一般。 顾城却叫住了他，“你跟齐娜在一起，难道不是为了出名么？” “……你说什么？”唐堂拧眉转过头。 顾城看着他，嘴角弯着一抹剑走偏锋的笑，“你之前陷入麻烦之后，齐娜都会跳出来帮你解围，那些应该不是巧合吧？唐堂，我还以为你被社会毒打了这些年，终于开窍了，懂得‘借势’了呢。” “顾城，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管，但是我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有那么想过！” 看他脸上的坚定不死作假，顾城敛了淡淡嘲讽的笑意，眉眼中终于多了一抹认真，“那如果齐娜坠下神坛，沦落成人人喊打的小丑呢？” “我相信她，这样的情况不会发生！”唐堂脸上的自信像是会发光，只是这份自信却是笃定别人不会失败。 “是么……”顾城微微挑眉，“我还以为你会说，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你都不会嫌弃她呢。” “我嫌弃他？”唐堂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顾城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像是丧失了兴趣一般，挥挥手，“你走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真是无趣，太过无趣了。 这个人究竟是太过聪明还是太过愚蠢？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现在已经没有分毫想要继续捉弄他的想法了，就好像重拳都击在了棉花上一般，绵软无力。 唐堂离开之后，顾城就拨了一通电话。 “我不是说过，没什么事不要给我打电话……”元和走到角落里才接通，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方才还有女二号的戏，元和本来都准备好了去看齐娜出丑，结果却看到齐娜好像重新‘复活’了一般，不仅表演得恰到好处，而且角色情感也诠释得相当到位，导演对她赞叹连连，就好像昨天ng了无数条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此刻心底本来就浮躁个不停，又接到顾城的电话，不稳的心绪瞬间就被点燃了。 “唐堂来找我了。”顾城点燃了一支烟，丝丝缕缕的烟雾后，他的眸光也如同这烟雾一般缥缈无痕。 “你说他去找过你了？”元和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而后压低了声音，“说了什么？” …… 元和瞬间变得激动，“不行！齐娜还没有被……” “元和，你在做什么？！” 齐娜忽地从角落里转出来，直接挡在了元和面前，元和拿着电话的手猛地一抖，条件反射地就掐断了电话。 脸色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是你吧？”齐娜的目光随着元和将手机放进口袋里的动作，桃花眸里闪过一道嘲讽，“你还真是不嫌累。” “你说什么呢？” 元和板着脸，想从齐娜身边绕出去，冷着腔调板着脸，“我听不懂！” “你是真听不懂，还是不敢听懂？”齐娜猛地抬起一条腿踩在一旁的矮墙上，拦住了元和的去路，娇小的身体仿佛蕴含着极为强大的能量，睨视着元和，红唇一字一顿地吐出一句话，“元和，你可真叫人恶心。” “是我干的又怎么了？” 元和像是被刺中了一般，忽地瞪大了眼睛，破罐子破摔一般地道，“没错，你想的都没有错，就是我干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元和，你问错了，是你能拿我怎么样才对，”齐娜冷笑了一声，她的眸里像是隐藏着星河璀璨般的光芒，“你费劲心力想要把我踩在脚底下，可我到现在也还是混的风生水起，你跟在我屁股后面做了那么多无用功，你的时间全部都被你浪费掉了！” “你——” 元和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心脏像是被一只手被狠狠地捏住了，眼底逐渐露出一抹迷茫的神色。 是吗？ 原来是这样的吗？ 她一直……都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凭什么！凭什么会是这样！ 第六百二十二章 人就是人 元和失魂落魄咬牙不甘的样子没有逃脱齐娜的眼睛。 “你的干扰，只会让我在成功之后更加骄傲自豪！”齐娜脸上挂着一抹自傲的笑，仿佛伫立在天地之间凌驾于万物之上，“像你这样的人，永远都只会是别人绚烂烟花下的炮灰！” “我才不是炮灰！” 元和忽然失控地嚷，“谁要做炮灰！谁爱当炮灰谁去！反正我不要！” “你不要？”齐娜冷冷地道，“可你现在就是炮灰的行为！” 她早就猜到元和这一次跟过来绝对还会搞小动作，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把算盘打到了唐堂的身上。 “那个顾城，跟你什么关系？” “……顾城？”元和的眸子微微失神，旋即又恢复了疯狂，“他只不过是跟我一样的人而已，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只不过是跟她一样，想要将别人踩进烂泥里来证明自己的家伙罢了。 腐肉会吸引野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会联合起来根本就不需要费什么天时地利人和。 只是没有想到，顾城竟然会放弃了！ 她还没有放弃，他凭什么半途而废？ 元和恶狠狠地瞪着齐娜，“齐娜，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就你是好人，别的人都是来害你的！都是你路上的绊脚石？” 齐娜的眸光里没有任何起伏，“元和，人就是人，人不是石头。” 你若是自甘堕落，那神明都没办法拯救你。 元和呆了一呆，忽然喃喃道，“天使降临人间，开心地跳起了舞。这个世界简直太糟糕了，太需要她的拯救了，她的业绩又可以提高了！ 魔鬼现身祸世，却什么都没做，失望地转身离开了。这个世界已经无药可救了，他根本连想要折腾的欲望都没有。” 元和说完这些，定定地看着齐娜，“齐娜，你是天使，还是魔鬼？” 齐娜道，“我说过了，人就是人，不是石头，也不是天使和魔鬼。元和，你就是因为太想要找个角色来扮演，所以你的人生才会这么累。” 从很小的时候，老师就教我们要以某某人为榜样，要向他（她）学习，后来写作文，也要应用固定模式，开头中间结尾，古往今来脍炙人口的名人名言几乎要被写烂了，后来逐渐学习专业知识，也要套用模板，东拼西凑方成一大家。 我们歌颂别人学习别人，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如何来做自己。所以才会逐渐失去自我，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似是而非的烦恼。 人生而自由，是偏激的思想给人类上了枷锁。 元和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剧组，一反之前每次出现的‘闪亮登场’，走的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一个人，齐娜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是第二天再拍戏的时候，旁边没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等着挑错了。 这倒是很让人松了一口气。 同天上午。 顾城在自己的个人账号上自爆他是个同性恋，并且已有喜欢的人，跟他久一点的粉丝都知道，那是他从前一个组合的成员，只是后来就变得不温不火了。 他并未澄清自己不是同性恋，反而大大方方地坦诚承认了，更甚至直接点名了自己喜欢的人。就不会再有任何人对此产生怀疑，觉得他是故意洗地才会这么做的。 这一手，倒是直接把所有粉他们cp的粉丝给扼杀在了摇篮里面。 只是在所有人看来，不选择唐堂而选择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实在是很亏本的买卖。 唐堂的经纪人还没来得及惋惜，就发现专辑的销售量不降反增，几乎突破了同年所有专辑售卖的顶峰临界点，顿时又转悲为喜，高高兴兴地准备给唐堂接代言了。 慕宅里。 陆橘笑着看慕倾袂接完电话，“你这个忙帮的还有头有尾呢啊？” “看不惯而已。”慕倾袂正色道。 “哦……”陆橘拉长了声调，“是看不惯唐堂被人欺负，还是看不惯那些人把唐堂想象成一个同性恋啊？” 慕倾袂想了想，答道，“都有。” 陆橘眨了眨眼，忽然好奇心一阵泛滥，“你讨厌同性恋？” “……如果他本身就是，那我不会说什么，但那些只是别人的主观臆想，根本不是客观事实，这样的行为，很恶心。”慕倾袂不是没有看到陆橘眼中的小小圈套，但还是仔细思考过好好回答。 听他这么说，陆橘倒是没有了打趣的想法，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同性恋也很正常啊，哪管男女，幸福就好了。但是总有一群人没事儿就幻想别人是同性恋就很不好。啊……大家都幸福就好了，如果世界上有一千个人，那我希望会有五百对幸福的情侣！” 慕倾袂挑眉看她一眼，礼尚往来地回敬了个小陷阱，“男女等分？” 陆橘摇头，“谁说一定要等分啦？” 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底看见了包纳万物的美好。 陆橘忽然觉得今天的心情尤为美丽，笑道，“我们的高冷总裁原来还有着古道热肠！我应该跟公司里的各位都说一说，好改善一下你在他们心中的形象。” 慕倾袂挑眉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的有点多。” “那你想怎样？灭口吗？” “可以考虑。” 陆橘笑嘻嘻地端着手里的药碗晃，“你快灭快灭，灭了我就不用喝了！” “快喝吧，”慕倾袂看她故意在泼泼洒洒，“如果洒完了，我让人再给你煮一碗。” 陆橘：“……” 没有天理！ 简直是暴政！她收回要帮他挽救形象的话！ 一个美好的周末必然要有两个人的独处时光，下午时，慕倾袂抽出了空闲时间，拉走了企图继续为那套‘春夏秋冬’手工升华一下的陆橘，带她出去看电影。 陆橘抓紧了机会揶揄他，“哦……我记得以前某人说工作忙，都不肯跟我去的呢！” 慕倾袂淡笑着看了她一眼，将大桶的爆米花递给她，十分懂得审时度势，“我错了。” “就完了？” 陆橘接过爆米花放在嘴里吃着，陆橘希望能和别人一起看，所以他们也没有包场，但是不知道是这部电影太过冷门，还是已经过了热销时期，影院里都没有多少人，他们又是坐在靠后，前六七排座位都没有人，简直就形同包场了。 陆橘一边咔嚓咔嚓吃着爆米花，一边十分傲娇地扫了慕倾袂一眼，电影还没有开播，两侧打着暗黄色的灯光，她家男朋友在这种场合里看起来更是魅力爆棚。 慕倾袂低笑一声，凑近她，“你想怎么样，我用身体赔偿？” “算了吧……”陆橘急忙推开他，心虚地扫了一眼下面几排座位。 那明明是她吃亏好不好？ “我还没想好，等以后的！”陆橘将他扳回去坐好，指了指大荧幕，“开始了！” 他们看的影片是陆橘挑的，是动漫电影。 听说最近很火，为了表示对国产电影的支持，陆橘毅然放弃了有齐娜出演的都市电影选择了这一部——主要是她很怕自己在看见齐娜那张脸之后出戏。 电影很好看，有笑点有泪点。 看到最后男主的父母将生存的机会留给年幼的男主，双双平静面对死亡的时候，陆橘忍不住泪崩。 慕倾袂瞥了她一眼。 见她虽然哭的伤心，但是一点儿都没耽误吃爆米花，甚至还吃的更勤了，不知道是不是伤心会促进人的食欲。 “太可怜了……” 陆橘一边哭一边吃，一边还转头看面色古井无波的慕倾袂，看了几眼开始推他胳膊，“你怎么不哭啊？” 第六百二十三章 再次求婚 慕倾袂看了一眼荧幕里震天动地的爆炸场面，冷静回复，“我泪点高。” “我泪点还高呢！”陆橘不满，“我都哭这么惨！”说着又往嘴里塞了几颗爆米花。 “……” 是么？没看出来。 影院里几声稀稀拉拉的抽泣声，放眼望去，抹眼泪的几乎都是女生，陆橘还看见有一个女生为了让她男朋友陪着一起哭，使劲儿地掐他男朋友。 唔……好狠。 陆橘扫了几眼似乎在苦恼这情节到底有什么值得哭的慕倾袂，在心里摇了摇头，觉得她下不去手。 算了，不哭就不哭吧。 从放映厅离开时，他们还看见了十分戏剧化的一幕。 一个烫着波浪卷的小姑娘当着所有人的面甩了她的男朋友，“你居然没哭！你真是心肠太硬了，我们分手吧！” 陆橘唏嘘不已，“戏剧来源于现实啊……” 慕倾袂觉得莫名其妙，只是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安。 他刚才也没哭！ 从电影院出来时已经很晚了。 陆橘想在街头走走，而慕倾袂因为方才没能按照陆橘的要求哭出来，现下也不能再违背她的意愿，只好点头同意了，但是要求只能逛半个小时，毕竟天气很冷，他怕陆橘的身体承受不住。 帝都的夜景还是很漂亮的，高楼大厦的灯光五彩绚烂，将黑沉沉的天空都映照出了一片浅红色。 慕倾袂跟陆橘向前走了一段路，忽然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群人闹哄哄地聚集在一起，围着一栋十几层高的大楼，有消防车停在那里，向高处打着巨大的探照灯，明亮的灯光映照处，一个瘦弱的女孩儿坐在楼顶。 “有人要跳楼？”陆橘紧张地抓紧了慕倾袂的手，有了年莫瑶跳楼的前车之鉴，她现在简直就对‘跳楼’这两个字格外敏感，眼看着心就怦怦怦地跳了起来。 “林浩然，我恨你！”那姑娘在楼顶崩溃大喊，声音早已嘶哑不堪，拼命朝着试图靠过去的消防官兵大吼着，“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现在就跳下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林浩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渣男！我要让他让他担上两条人命……天底下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戒指给你拿着！” 陆橘迅速把红宝石戒指从手上摘了下来，往慕倾袂手心里一塞，慕倾袂感受到手心里还带着温度的戒指，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僵硬。 一直积蓄在心中的焦虑此刻天雷滚滚地炸开，脑海中种种想法瞬间飞速闪过——戒指被退了？为什么？因为他看电影没哭？！还是因为那句天底下所有人都是渣男？ 男人的脸，唰地就变黑了。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陆橘就跑远了。 慕倾袂站在原地，黑眸看见陆橘跑去消防车那边，不知道跟人说了什么，很快又蹬蹬蹬地跑了回来。 “赶紧跪下！” 慕倾袂凝定的眸子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脸上露出些许迷茫，“什么？” “快点跪下！求婚！”陆橘将慕倾袂扯了过去，压低了声音迅速道，“哎呀我知道你已经求过了再求一次很吃亏，但是快点儿的！” 慕倾袂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也知道他方才的担心大概是多余的了，于是十分干脆地单膝点地。 与此同时，几道探照灯的灯光忽然汇聚了过来，白花花的灯光中心，身姿挺拔容颜俊朗的男人单膝跪在容色妍丽的女人面前，飘落的雪花都小了一些，似乎屏住呼吸见证他们的幸福一幕。 众目睽睽之下，围观的人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哪一出，只是屏息看着这一切，有些发懵。 天台上摇摇欲坠的姑娘也有些发懵，空洞的眼睛定定地移了过来。 与此同时，下面待命的消防员瞬间抓住机会，沿着天台下方的边缘悄然向那姑娘靠近。 慕倾袂却是明白了陆橘的意思，十分配合地举起那枚戒指，看着陆橘，清晰有力的男性嗓音透着一股温柔，低沉却富有磁性，“你愿意嫁给我吗？” 即便这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但他问的很认真。 陆橘一边走神儿地注意着天台那边的动静，一边努力磨蹭着时间，“那你会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人吗？” 慕倾袂回答的毫不犹豫，“我会。” “那你的钱给我花吗？” “当然。” “那你……”陆橘一时竟想不起来接下来该问什么，顿时有些着急。 幸好此时围观群众就算再傻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了，急忙跟着制造声势，“嫁给他！嫁给他！” 天台上的姑娘直愣愣地看着这个方向，不知道是不是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过往的影子。 唰—— 趁着姑娘愣神儿之际，在旁边蓄势已久的消防员瞬间飞身扑了出去，直接扑倒了姑娘，将她从天台的边缘救了下来，所有人悬在心口的那根弦都是一紧再一松。 紧接着，围观群众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呜呜呜……” 那姑娘被救下来之后放声大哭，根本站立不住，被消防员迅速带下了楼。 “姑娘！”陆橘戴着戒指朝她挥手，“你可是在最高点看见他对我求婚的人哦，是我们的见证人啦！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要过来观礼哦！” “谢谢……” 那姑娘原本万念俱灰的眸子里此刻燃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却因为过于激动，其他的话根本说不出来，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哭着重复，“谢谢……谢谢你们……” 陆橘倒是放下了心来。 她知道这姑娘是不会再轻易求死的了，在死亡的边界上徘徊了一圈的人如果知道后怕了，往后大概就不会再有轻生的念头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打心眼儿地希望这姑娘能好好地活下去。 慕倾袂看着陆橘，幽深的眸底盛满了赞赏。 在那么混乱的时刻，她居然能想到制造求婚现场来吸引女孩儿的注意，从而帮助消防官兵成功救下轻生女孩儿。 机敏的头脑和敢于挺身而出的勇气缺一不可。 慕倾袂将陆橘揽在怀里，“谢谢你，愿意嫁给我。” 陆橘侧头看了他一眼，眼角眉梢都挂着嫣然的笑意，故意歪头道，“咦？我刚才好像还没有答应呢？” 她的眼睛转过来转过去，像是一只作怪的小精灵，慕倾袂挑眉，“你早就答应过了，想反悔么？” “不反悔！” 陆橘扑进慕倾袂的怀里，笑着补充了一句，“就算你看电影不哭，我也不反悔！” 扑进慕倾袂的怀里，陆橘才发觉到自己有些发抖，刚刚她也很紧张，怕姑娘根本就没办法被他们所吸引，更害怕姑娘会受到刺激更加想不开，但是已经没有更坏的结果了，当时那个情况如果不转移姑娘的注意力，消防员根本就近不了她的身，继续僵持下去也只能是悲剧，所以她还是想试一试。 生命太过于脆弱，有时终结只是一念之间。 有时候劝别人活下来也是一种罪孽，毕竟我们每个人都没有办法做到对别人‘感同身受’，伤口不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不知道有多疼，永远不知道压在人身上的那最后一颗稻草究竟有多重。 但是陆橘还是觉得，为了渣男就放弃生命很不值得，尤其是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 当初她怀着九儿的时候也一度轻生，每每将生命看作儿戏，现在想起来，也实在是很不负责任的一种表现。 直到现在也还健健康康地活着，九儿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只能说是万幸了。 否则，她一定会后悔到死。 第六百二十四章 梦里的天使 回去的路上，陆橘忽然陷入了沉思。 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呢？ 或许是她脑海里纠结的声音过大，就连身边人都察觉到了，慕倾袂黑眸沉静地望定她几次，终于问她，“你有话跟我说？” “……啊？” 陆橘原本还在皱着眉头思索，冷不防被提问，脑袋上转着圈儿的小鸟立刻都被吓走了，下意识地顺口否认，“没有，没有啊。” “是么？” 慕倾袂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一贯的沉稳内敛，只是斜斜一挑眉，像是有些怀疑，但也并未继续深问。 他这样的表现，反倒让陆橘更加不安了。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总觉得慕倾袂似乎知道了什么，可她又不确定慕倾袂知道的是不是她苦心孤诣想要寻求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他的那件事，一时间纠结的程度又深了几分。 “有什么烦恼都可以告诉我，”慕倾袂像是意有所指，“我会帮你解决。” “解决……” 陆橘眼底再次闪过一抹茫然。 片刻后心里不由得苦笑。 这件事如果真的那么好解决，她也就没那么纠结了。 好像所有人都有那么一段不为人知的黑历史，在心仪之人面前竭尽全力地隐瞒，但是这一件黑历史却是关乎他们两个人的，明明谁都没有错，但是却还是受到了伤害，疼痛是真实的，无法虚幻。 陆橘忽然想到了慕老太爷，犹豫了一会儿旁敲侧击地问道，“最近凌菲姐怎么样了，你有没有过去看看？” 慕倾袂神色微顿，片刻后收回凝在陆橘身上的目光，目光有些幽远地看着远方的夜空，“你想去看看她么？” “不……” 陆橘急忙摇头，又觉得自己拒绝得好像过快了一点，急忙补充道，“凌菲姐应该很忙吧？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额角都快有冷汗滴下来了。 慕倾袂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愈加幽深了一些。 陆橘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有好几次体内血液一阵沸腾，打算冲动地直接把压在心头的话抛出来，但是每次都只是险险地刹住了车，那话就卡在喉头，根本无法再进一步。 回家之后，陆橘就闪进了自己的房间，说她今天有些不舒服要一个人睡。 慕倾袂也没多说什么，吩咐人将熬好的药给她送过去，就回了书房。 陆橘一个人趴在房间里，觉得她今天的表现真的是怪异极了，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对劲，慕倾袂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本来看了一场电影，又一起救下了一个轻生的姑娘，原本应当是充满了快乐回忆的一个晚上，可她却活生生地搅乱了这样的安稳。 果然人不能有过于重大的秘密，否则只会寝食难安。 陆橘闲的睡不着，起身到处胡乱翻腾。 翻出了放在保险柜里面的手表。 在灯光下明亮璀璨的琉璃盖，打开之后里面是黄金和玛瑙镂刻的半面美人像，制作技艺十分精湛。 当年的她还小，并不知道这东西有多贵重，只是后来陆二叔将这东西还回来，她竟然也没有多想。 这东西一定价值不菲，母亲为什么会有？ 现在想来，这大概就是母亲离开沈氏家族之前就佩戴着的东西。 “沈氏……母亲……金表……”陆橘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块手表，只觉得温暖当中带着隐隐的心酸。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天梦里，她难得地梦见了母亲。 这么多年来，母亲都很少出现在她的梦中，不知是不想打扰她还是觉得女儿已经足够幸福。 所以当陆橘‘看见’母亲时，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人发觉自己在做梦是一件有些危险的事情，因为会不知道如何才能醒来，这样莫名其妙的慌张会逐渐吞噬人的意识。 但是陆橘没有慌乱。 绿色的草地，静静盛开的妍丽鲜花，古欧式建筑的廊柱下，正双手捧着一卷书看的年轻丽人，她有着仿佛会说话的灵动双眸，长长的柔顺长发，温柔恬静的外表。 那是年轻时候的妈妈。 真正的沈蕴宜。 陆橘轻轻地走过去，沈蕴宜似乎是有所感应，从书中抬起眼来看向她，忽地笑了，“小桃，怎么又回来了？” “……小桃？” 陆橘一怔，旋即意识到了什么。 她现在在母亲眼里，大概是以小桃的模样吧。 “妈……”陆橘生生咽回了那久违的称呼，事实上，对着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她也实在很难叫得出‘妈妈’二字，只好依着小桃对她的称呼叫了一声，“二小姐。” “嗯？” 沈蕴宜笑着，她仿佛生就了一张笑面。明明只是微笑，但是眼睛却如同月牙一般眯起，长长的睫毛下隐约露出温和而灵动的碎光。 微风拂过她的裙摆，她笑望着她，声音甜美而温柔，“小桃，你是有什么烦恼吗？” 陆橘一怔，旋即点点头，“是啊……一个很严重的烦恼。” 她伸出手来，柔软白皙的手心，修长灵巧的手指，微微向她张开，“过来。” 母亲的温暖，久违的。 陆橘就着她的手坐在她身边，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母亲手里正拿着一卷什么样的书，只好转移了视线，重新望定了母亲。 她现在的身体太过娇小，想要看她都要仰着头。 沈蕴宜伸出手覆在她的头上，“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了？” “二小姐……”一回生二回熟，陆橘现在已经可以十分顺畅地喊出这个称谓，“我向一个很重要的人隐瞒了一件事。” 沈蕴宜看着她，“好事还是坏事？” “这并不是一件单纯的好事或者坏事，大概是……好坏参半，而且这件事如果说出来，我不确定后果会怎么样，我只是怕……” 面对着年轻的妈妈，她郁结于心的结好似也打开了。 不知道是那微笑太过温柔，还是那手的温度太过温暖。 沈蕴宜道，“他是你喜欢的人？” “是。” “那他喜欢你吗？” 陆橘点了点头。 “那就告诉他吧，”沈蕴宜向着微风伸出手指，无色无形的风仿佛化成了丝带从她的指间穿过，欢声笑语的银铃儿般响动，沈蕴宜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飘渺而空灵，“告诉他之后，别忘了说你爱他。” 陆橘似乎中了魔咒，丝毫忘记了她现在是以一个八岁小孩儿的身体在跟沈蕴宜谈关于‘情爱和秘密’的事情，似乎沈蕴宜也并不觉得奇怪，只是看着她的眼眸里仿佛有银河流动。 谈话的尾声，沈蕴宜牵起她的手走向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 这感觉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母亲缠绵病榻以后，就连这样牵着她的手走路都已然成了奢望。 走着走着，陆橘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变得无比轻盈，好像逐渐变高了，再看时居然就飞了起来，她抓着沈蕴宜的手，有些慌乱，“二小姐？妈——” “回去吧，”风的精灵吹拂着沈蕴宜的长发，轻抚着那张温柔的面庞，她望着陆橘的眸光温柔而慈和，“这一次，的确是有些担心了，但我仍然相信你能够正确地解决。” 陆橘惊诧地发现沈蕴宜的背后仿佛有着一双洁白的羽毛翅膀，只是还未来得及看明，就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仿佛坠入了时光隧道。 她猛地睁开眼睛，惊觉眼里一片湿润。 那块金表静静地躺在她的手里，半面美人像的轮廓温柔而恬静。 陆橘握着那块金表，失神地喃喃，“妈妈……” 第六百二十五章 原来如此 陆橘急急忙忙去找慕倾袂时，才听管家说他一夜未睡，一直都在书房里工作，陆橘当即心中震颤，走过去敲了敲门。 “进。”书房里传出慕倾袂的声音，冷然中带着浅浅的疲惫。 陆橘进去之后，就闻见了一股极淡的酒味儿，不由得轻蹙眉心，“你喝酒了？” 慕倾袂扫了她一眼，声线微哑，“提神。” …… 一阵静默。 不知名的诡异气氛开始在两个人之间弥漫开来，陆橘想起梦中母亲说过的话，上前一步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 陆橘接下来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 这个电话铃声，是慕凌菲的。 慕倾袂拿起手机按了拒接，顺便关了机，抬眸看她，简练地吐出一个字，“说。” 慕凌菲轻易不会打电话过来，更别提是在这样的清晨，既然选择现在打电话，那就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慕倾袂说，但慕倾袂却直接拒接了，他这样的反应，陆橘便确认了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心中反倒安稳了一些，哑了哑，“我……失过忆。” 慕倾袂眉梢微挑。 “我曾经遗忘过一段很痛苦的记忆，”陆橘深吸了一口气，既已开弓，绝无回头箭的可能，她只能尽量维持着镇定，做好铺垫，“因为太过于痛苦，所以我遗忘了它，可就在前一段时间的车祸刺激下，我重新想了起来。” “是什么？” 就连慕倾袂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里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当然知道一些。 只是知道的与陆橘所说的不太一样。 他知道陆橘曾经怀过孕生过孩子。 那个医生告诉他，陆橘大概是在上一次怀孕时没有好好照顾身体，所以体虚宫寒、气血两亏，已经不易受孕了。 所以他才会让陆橘喝那些滋补身体的中药。 他强自压下心中巨大的震动，没有让任何人去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一面让陆橘调养着身体，一面等着陆橘自己说出真相来。 她说过，不会隐瞒他。 那么他便选择相信她。 陆橘的声音响起，带着一声叹息，“那段记忆，是关于我怀孕时的经历。” 慕倾袂的手瞬间收紧，手背青筋虬结，却强自压抑住了自己。 刚要开口，陆橘接着道，“九儿是我的孩子。” 什么？ 慕倾袂霍然抬头，一双幽深的黑眸从来都是沉静冷然，此刻却露出了近乎迷茫的错愕。 “少爷！” 管家在门外敲门，声音有些急切，“老宅传话过来，大小姐晕倒了！” 去往老宅的路上，陆橘将事情的前后都与慕倾袂说了清楚。 关于那段最开始的‘误会’，两个人也都弄清楚了。 慕老爷子原本安排的的确是柳小妮，但是为了保密，与服务生交代的代号是‘l小姐’，陆橘姓陆，阴差阳错地就被错认为了这个‘l小姐’，被引去了慕倾袂的房间，以至于延伸出往后长达五年的故事。 慕倾袂的嗓子有些疼，大概是高度紧张之后骤然放松带来的身体反应。 只是说完了，陆橘还是有些紧张，怕慕倾袂会一时想不开。 “其实那段记忆本来也没对我造成多大的影响，失忆之后我就去纳多尔学院进修钢琴了，还混的风生水起的呢呵呵呵……就算是现在想起来了，也基本上没什么影响了呢……” 她还没说完，就被慕倾袂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变得沙哑了，“对不起。” 三个字，仿佛是用粗粝的沙石摩擦过血肉，带起一阵黏腻的甜腥气。 陆橘眼眶微湿，摇头，“没什么的，我真的……没什么的……” “对不起。”慕倾袂的声音愈发低沉。 陆橘抓着慕倾袂的衣服紧了紧，忽地就绷不住了，泪水像是冲破了闸关一般汹涌冲出，她哽咽着，“我当时好害怕！我怕的快要死了！” 不，她不是快要死了，她是已经‘死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天崩地裂的夜晚，那之后她的人生几乎就被全盘颠覆了，整个人如同失去了灵魂的布偶，每天只懂得想死不想活，却还被威胁着，不得不苟且活下去。 到了老宅之后，陆橘的眼睛还红的如同兔子，关老看了之后不由得一愣，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将他们带去了慕凌菲的房间。 两人一进门，便迎来了慕凌菲劈头盖脸的痛骂。 “你还真是没有良心啊，我打电话你居然拒接……是还没醒吗？但你的起床气什么时候这么严重——” 慕倾袂皱着眉看她生龙活虎的样子，“你不是晕倒了？” 慕凌菲躺在床上双手叉腰，即便额头上缠了一圈儿绷带也没有减灭她半点儿威风，怒道，“呸！我晕倒了还醒不过来了啊？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才来！” 陆橘有些想笑。 他们来之前先把九儿送去了学校，是因为慕倾袂说慕凌菲就算晕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唉，小橘子，你的眼睛怎么了？” 慕凌菲忽然敏锐地发现了陆橘的异样，顿时化身猛虎，拎起床上的枕头就虎虎生风地砸了过来，“臭小子，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慕倾袂被砸了个正着，“……” “默认了？”慕凌菲大怒，当即就要下床来抄家伙，“你给我等着！” 陆橘急忙过去将她按回去，“凌菲姐你快躺好，他没欺负我，是我自己……做了个噩梦。” “噩梦？” 慕凌菲狐疑地就着陆橘的手躺回去，拧了眉看了她一会儿，又嘱咐道，“小橘子，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可别瞒我啊，别看姐姐我现在倒了，但是揍他这个把力气还是有的！” 最后一句扬声说的，明显就是故意撂狠话说给某人听。 某人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慕凌菲的状态，得出结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陆橘不动声色地怼了他一下。 慕凌菲瞪圆了眼睛，“你现在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姐哈？” 陆橘留下来陪慕凌菲，慕倾袂便出去找关老问话。 “最近这里有什么事发生么？” 关老沉默了片刻，将慕凌菲遇到埋伏，林非禹替她挡了子弹重伤被人带走，从那以后慕凌菲就经常心神不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完全忽视了慕凌菲严三令五申禁止泄密的死命令。 慕倾袂寒眸眯起，“处理好了么？” “都处理好了。”关老点点头，“只是家主她似乎……” “我知道了。”慕倾袂点头。 既然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的问题了。 慕倾袂返回房间，直接就是一句，“你活该。” 房间里两个人都愣住了。 慕凌菲原本都被贴心陆棉袄给哄得心花怒放，冷不防慕倾袂回来就骂她活该，怎么能忍？ “你说什么？你过来再说一遍？！” 陆橘也不知道慕倾袂出去之后究竟干了什么，怎么一回来就又刺激慕凌菲，当即一阵头疼。 “林非禹对你如何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你却再而三地拒他于千里之外，现在也活该你受相思苦。”慕倾袂毫不给姐姐留情面，淡声道。 “相相相……”慕凌菲的脸由白变青，由青转红，再好像憋紫了，一张脸如同打翻了颜料盘，才震惊愕然地重复完整了，“相思？” 陆橘瞪大了眼睛。 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本年末最劲爆的新闻。 那个林非禹她也是有几分印象的，是个不可多得的聪明才子，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 第六百二十六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慕凌菲回过神儿来了以后就发了飙，直接把慕倾袂给赶了出来，如果不是陆橘拦着，很有可能就抄刀把他给剁了。 陆橘从慕倾袂那里得知了事情经过之后，有些唏嘘，“如果那位林律师已经醒过来了的话，一定会打电话过来给凌菲姐报平安的吧？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或许是她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担忧，慕倾袂轻咳一声，语气幽幽地道，“你是在担心他么？” 陆橘：“……” 不是我嫌弃，实在是您这醋吃的水准略差。 看着慕倾袂明明有些不高兴却好像还要隐忍的样子，陆橘知道这是他还在为刚得知真相而自责的缘故，这个样子的慕倾袂，她真是……打从心眼儿里的喜欢！ 陆橘压着不住往上挑的嘴角，拍了拍慕倾袂的肩膀，哥俩好般地道，“好！难得你吃醋了，那不能浪费，我们去下一盘饺子吧！” 气势气冲云霄，说完陆橘就忍不住笑。 “哈哈哈……” “不难得。”慕倾袂继续幽幽地看着她。 陆橘眨了眨眼，“啊？” 慕倾袂的语气越发幽怨，“我吃过很多醋。之前是樊风浩，你刚才说在国外你和柳丞哲……” “咳咳咳，要不然我们不吃饺子了，”陆橘一个头快要变成两个大，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急忙道，“我觉得饺子一点儿也不好吃，醋也不好吃！哈哈哈哈不好吃……” 慕凌菲一直在破口大骂，说她本来没什么事，结果叫了这么个气死姐姐不偿命的弟弟过来，现在是头也发昏眼也发花，什么事儿都干不了了。 于是乎，将一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家族事务全部都推给了慕倾袂。 慕倾袂将集团的事情压下跑过来看姐姐，结果没想到转眼又被另外一堆事务给压得动弹不得，慕凌菲使唤弟弟使唤的十分顺畅，但陆橘可是很心疼。 一边在旁边帮助慕倾袂做好分类，一边看着厚度仍然相当可观的资料抱怨道，“你们姐弟俩都是工作狂，这下可好，就连晕倒也都是一人一次，前赴后——” 声音戛然而止。 完蛋！ 露馅了！ 陆橘急忙收声，但是书桌前一直处于认真工作状态下的慕倾袂还是听见了，幽深的黑眸瞬间扫了过来，微微眯了眯，带起一阵寒气，“谁跟你说的？” 陆橘被这难得的寒意吓得窒了一窒，反应却相当迅速，既然已经露馅儿了，那就干脆不装了，正色道，“你连昏倒这种大事儿都不跟我说，还好意思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我查监控来着！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在办公室里养小三儿！嗯，就是这样！” 瞬间完成了质问和被质问人的角色互换，并且有理有据，怎么着都立于不败之地。 陆橘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慕倾袂微微挑眉，方才笼罩周身的寒意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脸上淡淡戏谑般的神色，“哦？是么，那你都看见什么了？” “表现很好，”陆橘继续不动声色地扯谎，“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也不用看，”慕倾袂继续翻开面前的文件，“我的办公室里养过几个女人，你还不知道么？” 陆橘；“……” 这暧昧起伏的语气，令她瞬间就联想到了某些十八禁的画面，脸上顿时一阵发热。 “我怎么知道有没有什么夏啊……妮儿啊……瑶啊的想趁我不在爬床篡位呢？”陆橘阴阳怪气儿地数了数，忽然发现慕倾袂的桃花比她多，整个人顿时就精神了，似乎找到了制胜的制高点，“哎呦呦，瞧瞧，某人还真是招蜂引蝶得不得了啊！” “晓夏进监狱了，柳小妮被我打断了右手，年莫瑶也在坐牢，”慕倾袂语气平静地说完之后，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嗯？” 嗯什么嗯？ 陆橘不跟他对视，有些心虚，“我去……怎么觊觎你的人下场都这么惨？” 这么一比，她好像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慕倾袂思索了片刻，“也不全是。” 陆橘登时一愣，“什么？” 怎么，还有哪个她不知道的莺燕？ “你，”慕倾袂像是看透了陆橘在胡乱猜着什么，黑眸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你就是那个例外。” “太犯规了吧……”陆橘脸红，低头嘟囔，“连想无理取闹都没有个理由了。” “无理取闹需要什么理由？”慕倾袂看着陆橘折腾着手里的纸封，薄唇微勾，把可怜的文件夹从她手底下救出来，“那是有理取闹。” 虽然慕凌菲嘴上说自己没事没事，但慕倾袂还是暂留在这里看她两天，至于九儿，幼儿园还没放寒假，就只能来回车接车送，虽然费了些力气，但是九儿现在每天都必须要见到陆橘，否则就会不高兴。 这点还需要慢慢改正啊…… “你现在知道九儿是我们的孩子了，就不用每天都逼着我喝这药了吧……”陆橘对于慕倾袂来老宅居然还能想着带中药这件事表示十分惊悚。 她还以为来这里能逃过两天安宁呢！ “药必须每天喝。”慕倾袂丝毫不跟她打商量，甚至还危言耸听，“否则一直以来的坚持就没有用了。” 话落又用幽怨自责的目光看她，“还是说，你不愿意再给我生孩子了？” 陆橘：“……” 她咬了咬牙，咕噜噜将药干了。 我喝，我喝还不行么！ 上帝，这个人太可怕了，他有人格分裂啊！ 进可腹黑霸总攻退可委屈奶狗守，简直无懈可击。 第三天，慕凌菲终于从床上下来了，在慕倾袂和陆橘面前做了一套中小学生广播体操来证明自己现在已经生龙活虎没有任何问题。 慕倾袂才带着陆橘离开了。 只是离开之前，他带着陆橘去了一次慕家陵园。 慕老太爷就沉睡在这里。 慕倾袂牵着陆橘的手走进去，一直走到新起的墓旁。 陆橘看着那块高大却冰冷的石碑，忽地有些恍惚。 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还没有等她恢复记忆，却先躺在了这里，这一切都是天意？ “恨他吗？”慕倾袂轻声问道。 陆橘有些怔然。 还恨不恨？ 说不恨大概只能是假的，毕竟那些记忆里的痛都是真实的。 可对于一个死人，再恨又能如何呢？ 如果换作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人看来，或许慕老太爷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一系列的误会和错误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而既然错误已经铸成，为了了减少损失，就只能继续下去。 所以她才会被强制性地带到国外一座庄园里，被逼着生下一个根本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谈不上恨不恨了吧？”陆橘开玩笑一般地道，“只是如果当初成功应聘了家庭教师的人不是我，而是其他优秀的姑娘，说不定你就会喜欢上她，九儿也会喜欢上她……那我后来如果恢复记忆了，又该怎么办呢？” 虽然是开玩笑的，但是说出这番话来心底还是难免有些发酸，一时不禁觉得自己有些‘作’，明明事实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偏要作那些令人伤心的假设呢？ 未免有些过于矫情了。 可是天底下的缘分就那么多，没办法平均分给每一个人，每个人的缘分也就那么多，用一些少一些，她能跟慕倾袂再遇上，确实是天大的幸运。 “必须是你，”慕倾袂的低语响在她耳畔，带着浓浓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只能是你。” 陆橘心头升起一阵温暖。 是啊。 幸好是我。 第六百二十七章 她的老师 紧接着，他带着她往旁边走了走，语气变得有些轻，“这是我父母。” 何文雅。 慕天锡。 上次陆橘拒绝过来，没想到兜兜转转，还会有能见到的机会。 陆橘端端正正地给两座挨在一起的墓碑行礼上香，她做这些的时候，慕倾袂就在一旁站着静静看墓碑上的照片。 心里没什么诚意地想着：这是你们儿媳妇儿，我带过来给你们看看，尽快看，天气很冷，我马上就要带她走。 陆橘认真拜祭完毕之后，才同慕倾袂一起看着墓碑上面的照片。 即便照片是黑白的，但也可以看得出郎才女貌，十分登对，两个人都是笑着的，温暖而慈和。 慕倾袂牵着陆橘的手，“好了，我们走吧。” 陆橘有些愕然，“啊？这就走吗？” 慕倾袂又看了一眼照片，“已经够了。” 来看过，已经够了。 不是来征求同意的，只是来通知一声，给二老看看，这就是他往后即将共度余生的人了。 慕倾袂和陆橘带着九儿一起离开老宅时，陆橘坐在温暖的车里看见慕倾袂在车外跟慕凌菲说话，不知说了什么，慕凌菲一开始有些惊讶，但紧接着又发怒了，腿脚蠢蠢欲动，看得出来如果不是在外面人太多，她会毫不客气地踢他一脚。 最后挥了挥手撵他走，慕倾袂转身上车。 慕凌菲又朝着车的方向挥了挥。 陆橘看了九儿一眼，悄声问道，“你跟凌菲姐说什么了？” “告诉她，下次林非禹再有消息过来，就抓紧结婚，再推三阻四拖拖拉拉就不认她这个姐。”慕倾袂神色淡然，仿佛当初逼着林非禹离开慕凌菲的人不是他。 陆橘一愣，呆呆地点了点头。 她还以为…… “你以为我说了你的事？”慕倾袂看一眼陆橘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你不想说，我对谁都不会开口。” “不……我也不是想瞒着了，”陆橘又看了一眼因为起的太早还在睡回笼觉的九儿，犹豫道，“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跟九儿说。” 九儿对那个‘亲生母亲’应该是有怨的吧？ 从前陆橘不觉得怎样，甚至觉得有怨气也是应当的，但是现在当这个可能被怨恨的人变成了她，心理就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担忧、害怕…… “别想太多，”慕倾袂将陆橘有些凉的手扣在自己掌中，“无论如何，她都是你的女儿。” 秘密说出去果然会轻松许多，陆橘感受着慕倾袂掌心的温度，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是啊，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石大师的钢琴演奏会就在今天晚上八点整开始，帝都最大的音乐会馆，七十二根石柱环绕前后左右，会馆的隔音设施无可挑剔，毫不夸张地说，即便外面发生了爆炸事件，只要会馆不塌，就不会影响里面分毫。 陆橘从挑选去听演奏会的衣服时就开始紧张。 在衣帽间里将几乎从未穿过的衣服比了又比，时不时紧张地问慕倾袂到底哪一件看起来合适得体一些。 如果不是知道这位石大师已经是个已经到了不惑年纪的老先生，慕倾袂很有可能会连这位大师的醋也一起吃了。 “这件就很好，”慕倾袂挑了一件淡雅一些的裙子，提醒道，“我们是去做观众的，又不上台。” 陆橘听了这话，忽然毫无来由地愣神儿了片刻，然后听从慕倾袂的建议选了那件衣服，点了点头，“哦。” 然后她抬起头，有些呆萌地看着慕倾袂，“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石大师曾经是我的老师？” 慕倾袂，“嗯……嗯？！” 石之城，作曲家、音乐家，一生获奖无数，名动世界。但最为人称道的，还是他曾经义务为母校从教十年之久，分文不取，期间教导出无数惊才绝艳的钢琴天才。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并未那么好运地出名。 石大师的母校自然便是纳多尔音乐学院，至于运气不好未出名的学生……陆橘恰巧占了其中一位。 石大师在帝都的钢琴演奏会门票很早就被抢购一空，其实陆橘在杂志上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还是石大师知道她在这里，早就给她预留了两个座位，并且嘱咐她一定要提前过去，要给她引荐一下业内人士。 慕倾袂指了指观众席，“我去那等你。” 陆橘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好……” 她给自己定了定神，还是有些害怕，拉住慕倾袂的衣袖，双眸好似染了雾气，如同可怜的小鹿一般，“你不跟我一起过去吗？” 慕倾袂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去吧。” 陆橘在后台看见了石之城，这位钢琴大师头发花白却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穿着黑色的燕尾服，游刃有余地跟每一个人交流，精神烁烁逢人便笑。 看见陆橘之后更是目光灼灼，向身边人致了歉意，便径直走过来，“陆橘！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站在这里做什么？” 陆橘来了后台之后就一直站在角落里，既不敢上前去惹人注目，又不能随了心里的意愿退缩，进退两难不尴不尬地杵在角落里，便很有些难受，此刻看见这位老师就觉得十分惭愧，难过道，“老师……” “怎么了？”石之城十分欣慰地看着她，“这状态不是还很好么？！为什么苦着个脸？” “就是觉得……”陆橘苦笑着扫了一眼身边的贵胄名流，难掩心酸地道，“不配叫您一声老师。” “说什么呢？当初你如果没有中途——”石之城话说到半途，唏嘘的神色陡然一收，“算了，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今天既然来看我的演奏会，那也不能白让你听，那几个人就由你来帮我代为接待。”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位优雅男女。 陆橘看过去，被石大师当成麻烦的，赫然是许多早年便名声鹊起的钢琴大家，只是跟石大师比自然是不如，所以才会齐聚于此来品评佳作，如果能够在演奏会中获得几分新颖的灵感，才算是来一趟的价值。 离开场还有好一段时间。 石之城大师将陆橘引荐给那几个人，男男女女顿时用无比欣赏的目光看着陆橘，尤其是两个女人，拉着她问个不休。 石之城大师这才得以‘偷得浮生半日闲’。 陆橘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无措，但是在这里，她又好像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队伍’一般，从一开始的局促变成了相谈甚欢。 与钢琴阔别一年，再回来原来也是如此熟稔。 原来她的心从未离开过黑白键。 忽然听到一阵慌乱，陆橘急忙过去，便看见人群中央，石之城大师抱着右手臂，痛苦地坐在那里。 “我的右手……” 石之城大师皱着眉，所有人瞬间都紧张地围着，场馆的主事者面色发白，“大师，你怎么样？我立即派人送您去医院！” “不！” 石之城大师毅然决然地摇头，“我要完成我的音乐会！” 陆橘挤过去，“可是老师，您的手！” 陆橘看着他的右手背，那里已经高高地肿起来了，对于钢琴家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双手，如果不去医院还要强行演奏，恐怕后果会很严重的！ “陆橘……” 石之城大师吸了一口气，“我问你，我教学的时候可曾缺过一节课？” 陆橘一愣，不知道他这个时候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摇摇头，“没有。” 石之城的课节节爆满，大师也从来都不曾缺席，十年来风雨无阻，是位十分优秀的教师。 第六百二十八章 合奏和独奏 石之城动着手腕，慈爱地看着陆橘微笑，“那这次，既然有我的学生来看我的演奏，自然算是一堂教学，问又怎能半路退场呢？” “老师……”陆橘的眼眶瞬间就湿了。 “你来帮我吧。” 石之城大师指了指她的右手，笑得和蔼，“让我来检验一下，你毕业这些时间，有没有把我教的东西都还给我了。” 陆橘一怔，知道了石大师的意图，慌乱之下下意识地便想要拒绝，“这怎么行？” 石大师的意思是要她上台，去帮他完成右手弹奏的部分，可这不仅需要相当高的钢琴音乐水准，更要和大师配合得天衣无缝。 “怎么？你从前的胆子呢？” 石大师笑着看她。 纳多尔音乐学院教学风格开明，上课的时候，老师可以邀请学生一同上台演奏，只是在石之城大师邀请台下学生同奏的时候，大家却都退缩了。 也不怪无人自荐，而是学生们怎么敢？ 一是仰慕，一是对自己实力的不自信，如果合奏的不好，就会被所有人耻笑。 陆橘念书时不知天高地厚，曾经在所有龟缩不前的人当中举起手来，“我来！” 一鸣惊人。 那段合奏至今被收录在纳多尔音乐学院的教学课件上，为所有学生共同欣赏学习。 “我……”陆橘眼底闪烁犹豫的神色逐渐消褪，换成了欣然的微笑，“好，我来！” 候场的时候，陆橘的手指一直痉挛般地飞速抖动着，石之城大师注意到了，笑问，“紧张？” “……不，”陆橘收回双手，轻轻交握于身前，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我只是在回忆。” 回忆这首曲子，回忆曾经的黑白岁月。 慕倾袂坐在观众席，没有等到陆橘回来，却看到了陆橘上台。 金色的光芒洒在台上，如同神明降下最圣洁的洗礼。 高跟鞋的声音清脆而空明。 陆橘和石大师坐在演奏会专用的台式钢琴前，舞台的灯光打在她身上，她的人都好似会发光。 陆橘的双手覆在黑白相间的钢琴键上，她微微仰头，仿佛在头顶的光芒里看见了登往神境的天梯。 台下观众原本对于这忽然出现的女子身份表示怀疑，直到报幕的主持人将她以石之城学生的身份说了出来，才逐渐平息。 转变成了更高的期待。 全场静谧，等待着他们的表演。 观众席的角落里，柳小妮坐在角落里定定地注视着台上的陆橘，女子的姿态有一些羞怯和谦卑，但却从骨子里散发出自信且美好，恍若她天生便该是在舞台上绽放光芒，而不该被隐匿在平凡的社会争斗或者深门大户之中。 “是么……这才是真实的你么？” 柳小妮喃喃，右臂不经意之中又散发出痛觉。 她将目光收回来，望定了自己的右手，忽地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可真是没出息。” 舞台上。 耀眼的光芒之中。 “准备好了么？” 石大师在旁边笑问。 陆橘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台上特有的味道，就连空气当中漂浮的尘埃都好似灰尘精灵般缓缓浮游着。 她睁开眼睛，漂亮的双眼当中精光流转，“是。” 十指落下，苍茫而空灵的琴声开始轰鸣。 铮铮——淙淙—— 琴声流畅婉转，在所有观众面前铺开了一副盛大而又美丽的画卷。 虽然说是合奏。 但是石之城大师只是引导她开了一个完美绝伦的开场，用五指快速弹动出一段攀援直上的高音，而后便十分自信自然地放了手。 陆橘大惊，不得不伸手接上，亏得她反应迅速，才没有让钢琴声出现任何一点缺口。 只是之后的大部分，就都变成了陆橘一人的独奏，石之城大师则坐在旁边，以完全的旁观者的心态满足地观看着这一切。 琴声渐渐进入高潮，原本欢快、柔和抒情的曲调突然间随着双手流畅的伴奏中显得非常激昂。 而她从容地弹着，长睫低垂，认真地去聆听自己的音乐。 音符从黑白键中飘然溢出，在整座会场中流淌。 演出结束后，石之城大师对这场表演给予了很高的评价，他说：这是一场温柔的爆发。 回到后台时，石之城又将陆橘留下来说了几句话，“陆橘，我看见你那段求婚视频了。” 陆橘闻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石老师常年不在国内，竟然也能看到那段视频，可想而知这影响力究竟有多广。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石大师道，“我来帝都办演奏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要告诉你，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失去了自己的本心，”石之城语重心长地说完之后，眼神带着几分欣慰地看着她，“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陆橘微怔，一股无法言说的感动顿时萦绕心头。 一生得此老师，是多么厚重的幸运。 她深深地鞠躬，“谢谢老师！” 离开会馆时，陆橘的心情很好，阳光又灿烂，像是刚刚吃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 慕倾袂一路看着她雀跃的心情，微微挑眉，“这么高兴？” “嗯！” 陆橘用力点了点头，而后笑容收了收，“对不起哦，我上台演奏之前没有跟你说，主要是当时已经没有时间让我思考别的了……上台的前一秒我还有些发懵。” 见她一刻不停地竟然就开始解释，慕倾袂揉了揉她的头，“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怪你？” 他一直都知道一个事实，被音乐拥抱住的陆橘会发光。 这一点，从陆橘第一次在九儿的生日宴会上拉小提琴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陆橘是真的喜欢音乐，所以他才会在陆橘决定放弃策划部总经理的职位，甚至在之后也没有打算官复原职，还大老远把肖宁找回来接任时没有反对。 只要她喜欢，不论她想要做什么，他都不会反对，全力支持。 “……柳小妮？” 陆橘忽然看见柱子边站着的女人，穿着一身黎黑色的礼服，却更加衬得那珍珠白的皮肤仿佛会发光。 见陆橘发现了她，柳小妮却先望向慕倾袂。 她的左手扶着右臂，如同怕冷一般，其实不然，只是看见这个男人之后，右臂那处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祟。 这大概是挥之不去的身体记忆。 还真是……没用。 慕倾袂在看见柳小妮的那一瞬间，表情就变得极其冷酷，如同隐匿在黑暗当中的猛兽，冷意和狠厉都从眼神当中浸透出来。 陆橘急忙拉住慕倾袂的手臂，“你先等我。” 慕倾袂狠狠拧眉，并不愿意她靠近柳小妮这种危险的女人。 “我住在医院的时候，她曾经帮过我，”陆橘笑了笑，“放心，没事的。” 她的话故意叫柳小妮听见了，柳小妮闻言极其不自然地别过头。 因为对慕倾袂骨子里的畏惧而有些僵硬的脸此刻却因为陆橘的话而更加僵硬了。 谁帮她了？ 自恋鬼！ 陆橘跟柳小妮走到了会场僻静的角落里，陆橘才开口问道，“你是在等我么？” “你的自恋是与生俱来的么？”柳小妮脱口而出。 陆橘笑笑，“抱歉，我以前不这样。” 只是今天的心情尤其好。 “……忽然道歉算怎么回事，”柳小妮怔了怔，旋即面露不耐，“我只是闲来无聊过来看看大师的演奏，结果谁成想最后却变成你一人独秀了。” 她实在是控制不了自己，跟陆橘说话的语气像是夹枪带棍一般。 或许是因为过往最不堪的一面都被这个女人看见了，所以便想要竖起层层的盔甲来保护自己，毫无理由地将尖刺都一股脑儿地丢给别人。 第六百二十九章 谈话 “大师的右手受伤了，所以才会临时要我去帮忙，”陆橘对此还是有些担心，原本想要跟着大师一起去医院，可大师说什么都不肯让她跟着一起去，还找了机会转身就跑路了，陆橘简直难以理解，却也无可奈何，“只是我也没想到后来竟然会变成我独奏了……” 柳小妮看着陆橘满脸不解的神色，忽然从唇边溢出一声低笑，又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怎么了？”陆橘挑眉看她。 柳小妮的语气有些酸，“陆橘，你还真是好命啊，总有人愿意舍己为你。” “你说什么？”陆橘一愣，旋即忽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老师的伤是假的？” “不然呢，”柳小妮透过巨大的窗子看向夜空，窗外冷气朦朦，“石大师那样的人物，怎么会犯演奏前让手受伤这样低级的失误？” 陆橘：“……” 这一点她压根儿就没有想到。 可当时石大师的疼痛和其他人的关心根本让她来不及求证那伤到底是真是假，现在想来也有些朦胧，那右手肿起的高度……似乎太高了？ 老师…… 这么一想，陆橘又觉得鼻子开始发酸。 是啊，她真是好命。 就算遭过太多的磨难，幸而她从来不孤独，有太多太多美好的人或者事，她很幸运。 “对了，你哥哥出国了么？”陆橘忽然想起来了柳丞哲。 柳小妮见鬼一样看着她，“我说，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又忽然想起我哥哥的好了？！”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哦，这并不是在夸你，”陆橘不轻不重地也嘲讽了一次回去，才道，“我当年在国外的时候……他曾经帮了我很多忙，我现在也只是出于朋友的关心。” “哦，你说的是你怀孕那段时间么？”柳小妮点点头，“这件事我知道。” 陆橘却十分惊讶地转过头去，“你说什么？你知道？” “我哥告诉我的，”柳小妮的眸色极淡地闪烁了一下，“就在那次你蠢的要命拿枪对自己连射两发之后。” “……‘蠢得要命’这几个字就很多余了谢谢。” “只是我之前确实没想到九儿竟然就是你的孩子，”柳小妮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这让我之前所有的努力看起来都很愚蠢了。” 陆橘看着她。 当年如果没有那场关于‘l小姐’的误会，今天会是什么样的还真不好说。 也说不定，柳小妮就成了…… “你想念九儿么？”陆橘急忙掐断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口问道。 柳小妮的眉梢狠狠地跳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问你想不想她？”陆橘直视着她的双眼，十分确信自己看到了一抹逃避的神色，继而慢慢道，“幼儿园名义上说你是出国深造了，但是你们班那些孩子都很想念你，我每次去接九儿的时候还会听到有孩子在说起你。九儿也是。” 虽然新上任的老师凭借着高超的孩子缘儿极快地打入了孩子们内部，但是孩子们仍然都记着这位年轻漂亮又很有气质也十分温柔的老师。 九儿并不知道自己曾经被柳小妮‘绑架’的事情，有时候还会很遗憾地说那个可漂亮的老师走了。 当初陆橘刚到慕宅时，就从九儿口中几次三番地听到过‘小妮老师’这几个字，言语之中的喜欢和敬佩是十分自然地流露出来的。 还真让她……有几分妒忌呢。 柳小妮脸上的神色有几分不自然，“那又怎么样？” “我当然不会替你做决定，只是给你一个建议，如果你也很想那些孩子们，就回去吧。”陆橘慢慢道。 柳小妮瞪大了眼睛，良久神色一点点如同夕阳落后的天空般漆静，左手收拢握紧，故意狠声道，“我当初进幼儿园不过是为了——” “柳小妮！”陆橘打断她的话，不让她撂狠话，拧着眉看她，“你就是这么一步步把自己推进深渊里的么？” 一定要在所有事情上都贴了利益的标签，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追名逐利，好似不肯浪费一点光阴。 柳小妮眼底难得地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如同那天听哥哥说陆橘在压根儿不知道九儿是她亲生女儿的情况下却依旧心甘情愿赴死时一样。 这个女人…… 呵，这个女人。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烦？” 柳小妮似乎是站累了，银灰色的高跟鞋敲了几下地板，转过身去拄着冰冷的窗户台面，右手不太好使，所以即便是这样放松的姿势她做起来也十分难受，一会儿她就又站直了身体。 “这是他打的吧？”陆橘盯着她的右手，眼瞳暗了暗，而后轻吐了一口气，“我跟你说这些也是有目的的，我希望你不要记恨他。” “哦？”柳小妮背靠着墙壁，眉眼里挂着一股淡淡的嘲讽，“你觉得就算我记恨他了，对他那样的人来说又有什么影响么？” 换而言之，她觉得陆橘做了很多余的事情。 “你就当我瞎忙活吧，”陆橘耸了耸肩，“反正我就是这么希望的。” 她当然也知道慕倾袂根本就不会在乎，但是她就是不想有人记恨他，无论会不会对他造成影响，都不愿意。 这算是一种……护犊子的心理吗？ “放心吧，”柳小妮似乎是被她敢于直面自己的愚蠢这件事给打动了，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我没有记恨他，我做错了事就该接受惩罚，何况我也没有那么不自量力。” 陆橘终于笑了，“谢谢！” “……愚蠢的人类。” 陆橘回来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似乎又深了一点儿。 慕倾袂黑眸沉静地看着她，终于将心头那一抹萦绕不去的紧张放下，伸出手来拉住她，“说完了？” “嗯！” 陆橘像是等着家长夸奖的小孩子一般，“没让你久等吧？” “等你多久都不算久。” 慕倾袂轻轻按了一下陆橘的头，转身拉着她上车回家。 这一场演奏会结束，平安夜就剩下一个小时了，两人到家之后，管家便端过来一盘切好的兔子苹果，上面用保鲜膜覆盖着，苹果切的不算好，表面一点儿也不光滑，但是组合在一起，也还算是可爱。 “这是小小姐亲手做的，”管家笑道，“说是老师教的。” “她睡了么？”陆橘下意识地问。 管家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又道，“不过还是等了你们很久，最后实在困，才被女佣抱回了房间睡觉。” “哦……” 陆橘心里的一点儿小期盼又落空了。 该如何让九儿知道，她再也不会离开她呢？ “吃苹果吧。” 慕倾袂知道她在担忧着什么，用小叉子戳了一块苹果递到她嘴边，陆橘无意识地张嘴接过，咔嚓咔嚓地咬碎，苹果的甘甜随着汁水填满了口腔，陆橘回过神来，眼睛一亮，“好好吃！” 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就连苹果也能这么好吃？ “你也尝尝！” 陆橘将苹果喂给慕倾袂，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怎么样？” 慕倾袂薄唇微勾，“好吃。” “我就说吧！” 陆橘笑得很开心，捧着盘子一口一口地跟慕倾袂分吃了，又偷偷去看过九儿，她睡得很香，到底是个小孩子，就算是没见到陆橘心里不安稳，但还是扛不住熬不到太晚。 陆橘走过去在她床边坐了一会儿，手轻轻地摩挲着九儿的头发，头发黑亮柔顺得倒不像是个小孩子。 陆橘坐了一会儿，在九儿头发上轻轻落下一吻，就转身出去了。 九儿，妈妈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了。 放心。 第六百三十章 深夜的烦恼 之后的几天，陆橘没有太多意外地在幼儿园里看见了柳小妮的身影。 “兜兜转转你还是回来了，也算是一种圆满啊，”陆橘笑道，脸上的遗憾半真半假，“虽然不能再教九儿他们那个班了。” “你们这一家三口才算是真的圆满啊，真让人妒忌。”柳小妮瞥了她一眼，开玩笑似地道。 陆橘这一次倒是笑得有些牵强，没有接话。 柳小妮看了她几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扬眉，“你不会还没有告诉九儿你就是她的——” “你怎么知道？”陆橘猛地转过头，神色惊诧地看着她。 柳小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 事实上，柳小妮心里想的是：愚蠢的人类，你脸上都写着了。 柳小妮对此倒像是很感兴趣一样，“需不需要我帮你啊？” 陆橘疑惑地看着她，眼底不掩警惕，“你帮我？” 慕倾袂看见柳小妮重回幼儿园，心里知道这件事多少跟那天演奏会后陆橘跟她的谈话有关，但也没有多问。 他知道陆橘不会让危险再靠近九儿。 只是他不问，陆橘却主动来跟他说。 晚上喝完那中药之后，陆橘苦的睡不着觉，躺在床上和慕倾袂闲聊。 “让柳小妮回幼儿园，会不会太草率了一点？” “是你让她回去的？”慕倾袂手臂从她后颈伸过去撩着她的发，手指似有意无意地揉搓到陆橘的耳垂，换来怀中人一阵阵的轻颤。 “我没有……”陆橘微微咬唇，“我只是建议，我觉得，柳小妮可能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坏，她只是不甘心。” 陆橘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未免有‘烂好心’的嫌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单单从她车祸失忆住院那段时间里，柳小妮曾经告诉她‘柳丞哲在骗她’的事情里，她就莫名奇妙地对柳小妮产生了一股信任。 这世界原本就混沌不堪，哪里有什么黑白分明？ 太过清冽的池塘里不会有鱼，人心也难见人心。 可她还是愿意相信柳小妮，就像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陆橘觉得自己翻来覆去也是睡不着，干脆起身去浴室里面洗澡。 她神思不属，进去之后忘了关门，淋浴间的玻璃朦朦胧胧，卧室里又没有点灯，慕倾袂躺在床上就能看见一层玻璃之后的窈窕身姿。 陆橘似乎在擦沐浴乳，双手从脖子往下……再到全身。 慕倾袂的呼吸沉了沉。 陆橘只是想冲个澡冷静一下，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袍，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就往床上跑，被慕倾袂抓住手腕给拎出了被窝。 声音低低地道，“头发吹干。” “嗷……” 陆橘裹着浴袍，满脸挂着没有蹭到热被窝的不甘心，嘟着嘴，“你帮我吹！” “好。” 慕倾袂取过吹风筒，示意她坐过来，陆橘却直接侧坐在了他的腿上，还故意坏笑着看他，故意捣乱一般。 靠这么近，看你怎么吹！ 她浴袍下的肌肤在月光下仿佛能透光，纤细莹润的小腿上没有丝毫赘肉，可堪一握的程度，洁白如珠般的脚趾轻轻踩在地毯上，微微勾起。 慕倾袂从善如流，抱着陆橘转了个方向，让她直接坐在他腿上面对着他，然后电吹风先对着手指吹了片刻，感受到划过指间的暖风温度恰好，才对着陆橘湿漉漉的头发吹过去。 陆橘像小婴儿一样乖巧地坐着，慕倾袂一手轻轻扶着她的头，一手举着吹风筒慢悠悠地吹，让陆橘更加有一种自己是个小孩子般的错觉。 “咳嗯……” 吹风筒的声音嗡嗡地响着，虽然不大，但是架不住陆橘的声音比蚊子也大不到哪里去，慕倾袂好像没有听到，专注地给她吹干头发。 陆橘从浴室里出来，除了身上裹着的浴袍，里面已然是真空状态，这样坐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难捱。 脸颊有些控制不住地微红。 “嗯？” 慕倾袂像是才听见陆橘叫他一般，左腿微微一动，但这样一动，陆橘的脸立刻更红了。 慕倾袂的眼眸敏锐地微微眯了眯。 “我觉得可以了。” 陆橘顾左右而言他，指的是头发。 慕倾袂微微敛眸，好整以暇地吹着一缕缕尚未干透的头发，答，“不吹干就睡觉会生病。” “哦……” 陆橘咬牙忍耐了一会儿，感受到底下仅隔着一层布料的热度。 都说秋冬天气里，健壮的男人的身体就像是火炉，抱着睡觉都可以省下不少空调费，陆橘也一向这么认为，每次背靠在慕倾袂的胸膛，都感觉自己周身环绕着恒温暖宝，享受的确是很享受，但是现在……却实在有些煎熬。 她有些搞不清楚慕倾袂知不知道，只能咬牙等着他吹完头发。 他给她吹头发也不是第一次，只是这一次吹的却好像格外缓慢，左腿有时会动一动，如同坐久了活动身体那般自然，就好像明明上面还坐了她这么一个大活人，他也丝毫不觉得有多沉重一般，只是每动一次，对陆橘来说就是一次煎熬。 唔…… 慕倾袂黑眸扫过她微红的脸颊，薄唇挑起一抹淡笑。 慕倾袂又一次动腿之后，忽然向上抬了一抬，陆橘终于难忍地出了声，“差……不多了吧。”话一出口才吓了一跳。 浓浓的情色。 陆橘的心刚刚一跳，就感觉到身下的腿忽然抬高，陆橘直接滑向了慕倾袂的怀抱，额头差点撞到慕倾袂的下颌。 身体顿时如同过了电般一阵哆嗦。 太刺激了！ 被吹风筒吹干了长发飞舞着落下，慕倾袂将吹风机随意丢在一旁，一手搂着陆橘的腰，一手向她身后一探。 薄唇抿出一分笑，“的确差不多了。” 陆橘正愣神儿，忽然察觉浴袍被拉开了，底下有什么东西划了她一下，陆橘微微低头，朦胧的月色里瞥见了什么，小脸儿登时通红一片。 慕倾袂埋入她的发间，对于如何让她更乖这件事上，他早已有了丰富的经验。 没一会儿的功夫，陆橘就软软地趴在了他身上，温热的吐息在他耳侧，“今天……太晚了，你也很累……” 她想说万一明天起晚了就糟糕了，神色忽然一僵，用力地咬住下唇，将一声在舌尖回荡的声音咽了回去。 “等你多久都不久，睡你多晚都不晚。” 他扶着她，嗓音带着低沉的喑哑，“懂了么？” 陆橘扶着他的肩膀，一张脸已经彻底红成了苹果。 平安夜的苹果前菜已经吃了，真正的主食，现在才开始。 慕倾袂紧盯着陆橘脸上的每一丝表情，羞涩、迷蒙、难捱、隐忍。 她像是受过什么礼教约束的深闺姑娘一般，始终不肯放浪形骸，慕倾袂也不逼她，将自己的作用降低到极致，只是没一会儿之后，慕倾袂的手忽然顺着陆橘的后腰探到相交之处，带着点浅浅的惩治的力道。 “呀——” 陆橘面色骤然酡红，仿佛喝醉了酒，嗔怪地瞪了慕倾袂一眼。 方才那一下，她从头到脚都仿佛过了一遍电流，就连呼吸都越发急促了许多。 “动，嗯？” 他的黑眸如同深渊，叫人被吸进去了就泥足深陷，陆橘仿佛也中了他的魔咒，不知不觉地就听从了他的吩咐。 只是动作生涩得很，却也要命的狠。 慕倾袂眸色渐深，起初只是想逗一逗她，居然因为一点无足轻重的事情就烦恼到睡不着，那干脆就不要睡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缘分啊 可现在这样的的挑逗也让他自己陷了进去。 慕倾袂向上吻住陆橘的唇，这个动作让他微微挺起身，陆橘瞬间觉得戳心戳肺。 “我真的……不行了。” 深吻过后，陆橘趴在慕倾袂的肩头，说什么都不肯再动分毫。 慕倾袂起身，将人抱回床上，翻身压了上去。 …… “唔，好苦，”陆橘被清晨的一碗中药给苦出了泪花花，湿润的目光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慕倾袂，小声重复了一遍，“好苦……” 还没等慕倾袂说话，九儿已经巴巴地凑过来了，“怎么了麻麻？是不是药很苦啊？” 偷偷撒娇被女儿发现，陆橘有些难为情，却见九儿从兜儿里偷偷拿出了一根棒棒糖，“麻麻，这个给你吃就不苦了！” 陆橘看了一眼那糖，怔了怔，这不是家里给九儿常买的牌子，也不像是幼儿园的，便低着头问，“糖哪里来的？” “幼儿园新转来了一个小朋友，是他给我们大家分发的！”九儿高兴地说着，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地竖起一根手指头道，“对了麻麻！那个小朋友就是上次坐旋转木马的时候把冰糕蹭到我的裙子的那个人！” “呃……谁？” 陆橘暂时性记忆丢失，旋即才想起来了。 哦！那个说话速度快的好像机关枪一样的女人，夏商集团在帝都总部的总经理！ 人一旦有了特点就很好分辨，陆橘想起来了之后倒有些意外，“为什么现在转幼儿园？” “那个女人当时或许才上任不久。”慕倾袂正在喝茶，闻言淡淡地插了一句。 这句话说得有些奇怪，但是陆橘却听懂了，点点头，“这样哦。” 慕倾袂的意思是，那个女人原本并不是帝都的人，后来当了夏商在帝都总部的经理，所以才在这里定居，小孩子的事情或许是一时太忙还没来得及顾上，等稳定了腾出了时间，自然要给儿子换一个最好的幼儿园。 只不过，还真是巧啊。 “这么巧啊！”幼儿园门口，夏禾双手握着陆橘的手，满脸的惊讶都快要糊满了，“我的天！咱们两个实在是太有缘了，小孩儿竟然念同一所幼儿园！对了，我之前让你给我打电话你怎么没打啊？我还重新买了一条你女儿那天穿的衣服呢！结果没有你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办法还给你！” 陆橘被她握着手，忽然觉得耳边像是一股脑地飞进了一千只蜜蜂，嗡嗡嗡地吵个不休，两个孩子站在不远处，小男孩儿十分淡定地站在旁边，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九儿站在陆橘身边，默默地眨着大眼睛，她的棒棒糖给了陆橘，她没有了。 小男孩儿注意到，从兜儿里摸出一根糖递过去，“给你。” “你已经给过我了……”九儿小声地道，“我不要了。” “拿着吧，省的无聊，”小男孩儿抬头瞅了聊得火热的大人一眼，竟然翻了个白眼儿，“我妈很磨叽的，不吃糖也是干站着。” 九儿这才接过糖来，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大人的聊天还在继续。 陆橘终于找到机会插了一句嘴，只不过她还是抓住了一个会无限延伸的话题，吃惊道，“你还记得那天九儿穿的是什么样子的衣服？” “哦，原来她叫九儿么，嗯，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夏禾赞叹完了，又眨眨眼，反倒觉得陆橘的诧异有些奇怪，“记得啊！小姑娘穿的裙子很好看，一眼就能记住，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陆橘她女人连比划带叙述着那条裙子的款式和大小，有点无地自容：“……”说来惭愧的很，她这个当娘的都已经忘记了九儿那天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了。 夏禾往车停的方向努了努嘴，“我前些天看见那段视频了，你老公可还真是浪漫啊，不过你们俩女儿都这么大了，怎么才求婚？”想了想又感叹，“哇，你老公实在是太浪漫了，什么时候能给引荐一下？我也让我家那截木头学习一下！” 陆橘一愣，转头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方才慕倾袂在看见夏禾之后就转身上车了，陆橘原本还觉得他不太礼貌，但是现在忽然觉得他这个决定简直十分英明。 冷风这个吹啊…… 夏女士的聊天欲望似乎还没有解除。 “呵呵呵……”陆橘笑的脸都有些凉，“不如改天有时间我们约出来见一面吧。” 夏禾女士终于放过了她。 陆橘抱着九儿上车，一边坐下来一边道，“哇，她可真健谈啊，我差点招架不住……” 一句话还没说完，手就被慕倾袂给捉在了手心里，摸到指尖微凉的温度，慕倾袂眼神微微埋怨，“这么冷，何必跟她说那么多？” 九儿嘴里含着棒棒糖坐在一边，将小手靠近横桌下面的暖风，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瓦数极低的小灯泡。 “也没说几句……”陆橘感受到包纳手掌的热度，舒服地喟叹了一口气，“我跟她说以后再约见，她想认识认识你。” 慕倾袂似乎是扯了扯嘴角，“我没兴趣。” “她说要你给她老公传授一下恋爱经验，”陆橘笑着扯了扯嘴角，“因为那段视频，你都成了‘大神’了呢！” 慕倾袂闻言，脸上稍带一丝傲然的神色，“嗯，看时间吧。”言下之意，他同意传授经验了。 陆橘：“……” 夸两句还真喘上了。 她笑了笑，最近几天心情都还不错，她一直都在观察着肖宁的情况，发现她除了最初几天的生疏之外，也逐渐挑起了总经理这根大梁，原本在年末这个节骨眼儿上很难做，但是肖宁却愣是一句话也没有跟她抱怨，咬着牙硬生生地扛了过来。 再有两天，元旦也即将到来，这一年完满的结束好像在预示着来年美好的开始。 元旦啊…… 陆橘想到了什么，弯起的嘴角向下压了压。 元旦，家人团聚之时。 从医院回来之后，她一直都没有见父亲一面，虽然原来家的钥匙已经给他送过去了，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去住着，父亲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陆橘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是啊，这么多年，父亲就是因为太过骄傲，太过想要证明自己，所以才会铸造一个又一个的遗憾。 执着并不是错，但一定要考虑执着的代价。 慕倾袂注意到陆橘忽然的失落，幽深的黑眸定了定，却没有开口问什么。 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任何隔阂，她的一颦一笑，慕倾袂都能知道那是因何而起。 到家之后，沈桃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大小姐，您可以启程回去了么？” 陆橘听出她语气里刻意维持的镇定，心头一跳，“怎么了？” “老夫人她……可能要不好了。” …… 陆橘约了柳小妮出来。 “柳小妮，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柳小妮有些诧异地看她朝着自己鞠了一躬，原本有些轻佻的神色也收了回去，拧着眉看她，“这么正式？” “九儿自从我上次住院之后，就以为我还会离开她，每天晚上都必须要见到我，可是我有急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陆橘为难地道，“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接受。” 柳小妮到底是皇家幼儿园的幼师，接受过专业的学前心理学和学前教育学的培训，针对小孩子的心理了解得一定比她透彻，最重要的是，九儿很喜欢她，所以这件事陆橘思来想去，还是来问柳小妮了。 “离开多久？”柳小妮也没问她一定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是为了什么，只问重点。 陆橘想了想，“或许……一周吧？” 第六百三十二章 两方谈话 “哦。”柳小妮点点头，像是在思考。 陆橘也不催促，眼神期待地看着她。 柳小妮忽然又抬头看着她，问道，“你跟九儿说你就是她亲妈了么？” 陆橘一怔，摇了摇头，底气多少有些不足，“还没有……” 柳小妮狠狠一蹙眉，看着陆橘像是感觉有些可笑，“我说，你连这么重要的一句真话都不肯跟孩子说，你让九儿怎么相信你走了一周之后还会回来？” 陆橘唇角发苦，“可我一直都没有想好怎么说，说出真相，又是另外一个棘手的问题。” “真的棘手吗？”柳小妮像是只敏锐的豹子，“还是只是你自以为棘手？这件事慕倾袂知道了么？” 陆橘一愣，缓缓点了点头。 她知道柳小妮是什么意思了。 果然柳小妮再开口就是嘲讽，直接连回答的机会都不给陆橘，一连声地道，“那他有因为不接受这个真相就不要你了，赶走你吗？很显然没有啊，真是不知道你成天都在担心什么！” 陆橘眼底闪过一道茫然，难道，一直以来都是她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么？ “人在特别害怕失去什么的时候，行动往往就会变得谨慎，做任何事情都瞻前顾后害怕犯错，”柳小妮得出结论，上下扫了一眼陆橘，“陆橘，你没什么安全感啊。” 她的表情像是有些嫌弃和不解，又像是幸灾乐祸。 陆橘没在乎，她尽量维持着表面的镇定，“那……我要立刻告诉九儿吗？” 纵是强装镇定，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将希冀寄托在了柳小妮的身上。 柳小妮点点头，“当然，九儿不是慕倾袂那样接受能力强的大人，这件事还是选个好点儿的方式告诉她，谨慎一些总不会有错。” 陆橘又陷入了愁苦的表情，“可我该怎么做？” “我帮你想个办法吧！”柳小妮挑眉，眼底精光一闪而过，微笑道，“不过你要听我的安排。” 陆橘忽然觉得汗毛倒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柳小妮……不会是要耍她吧？ …… 陆橘出去见柳小妮之后，慕倾袂也出了门。 他也要见一个人。 豪华轿车穿过简陋小巷，停在两层的小楼前。 锈迹斑斑的铁质楼梯，踩上去咔吱作响。 “陆伯父。” 慕倾袂站在门前敲门，笃笃笃三声，而后耐心等候。 许久，都没有人来开门。 只是房间里面分明有声音。 慕倾袂抬起手来再次敲了敲。 房间里的脚步声忽然急促地冲了过来，门被唰地一声拉开，露出门背后的男人不悦的脸孔，“你有什么事？！” “陆伯父，我来是想告诉您，”慕倾袂并不因为对方的态度而起一丝的情绪变化，“陆橘再过几天就要回沈家了。” “什么？” 陆泽铭听了这句话，脸上的神色倒是一松，握着门把的手也松了下来，眼里复杂神色滚动，喃喃，“……回去也好，回去吧……” 又抬起头来看他，“你进来吧。” 慕倾袂并不意外，果然他说出那句话，陆泽铭对他的敌意都少了一些。 如果他不那么说的话，恐怕今天连这个门都进不去。 看样子回沈家果真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房间的客厅很小，除了一组沙发和茶几外，几乎放不下其他的东西，陆泽铭倒了一杯茶水给慕倾袂，“没什么好茶，你凑合吧。” 慕倾袂伸手接过，“谢谢。” “既然你已经决定放她去沈家了，还来找我做什么？”陆泽铭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背对着小窗照射进来的阳光，整个人有些别样的宁静。 “我还会去接她回来。”慕倾袂品了一口茶，茶的确不好，叶片浮浮沉沉，茶梗摇摇摆摆，鼻端充斥着热水冲开沉积茶叶的味道。 “你说什么？” 陆泽铭拧起眉。 慕倾袂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黑眸微转，“您难道认为，我会让她一直待在那儿？她将是我的妻子。只是她很容易相信别人，我必须确定她去了之后不会有任何危险。” 纵使有沈桃在，他也要确认，陆橘去了之后不会有别的人对她不利。 陆泽铭的神情自从慕倾袂进来之后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眉心形成的‘川’字甚至都能夹住子弹，对于慕倾袂说的‘陆橘将会是她的妻子’这件事竟然不予置评，只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觉得我会让我女儿陷入危险？” “我当然认为您不会让您的女儿陷入险境，”慕倾袂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但是在您看来，我也算是一种危险吧？” 陆泽铭紧绷的脸上裂开一丝淡淡嘲讽的神情，却并没有说话，握拳咳嗽了几声，身体都随着咳嗽而佝偻下去。 “当年的事情我并不知情，”慕倾袂开口，“所以，对您无论如何也要让她离开我这件事，我表示不能理解。” 他当然看出陆泽铭为什么不反驳他。 或许在陆泽铭看来，等陆橘回了沈家，就不会再跟他有任何可能。 陆泽铭的咳嗽被压回了肺腔，声音有些嘶哑，“你知道了？” “是，包括九儿就是我和她的女儿这件事，”慕倾袂垂下眸，睫毛掩住了眼底的痛惜，“我会补偿她。” “你拿什么补偿？！”陆泽铭忽然激动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有些佝偻的身形早已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精神巨震的情况下手指甚至有些微微颤抖，哑声质问，“你知道她当初有多么痛苦吗？整整九个月！她被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都快要疯了！这些痛苦都是你带给她的！” 慕倾袂的心一阵钝痛，从陆橘嘴里听到的那些避重就轻的委屈哭诉时虽然心痛，但远没有现在这样迎头痛骂的指责更加真实。 只是他迎着陆泽铭暴躁的目光不避不让，脸上更没有一丝退却的表情，“曾经我也认为我只会带给她痛苦，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好她，所以我才会让您将她从我身边带走，”他微微垂眸，冷峻的神情里带着些许审判的味道，“但是现在我发现，真正让她痛苦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您。” 陆泽铭的瞳孔急剧地收缩成一线，“你说……什么？！” “您是陆橘的父亲，同为男人的立场，我不想过多对您指责什么，我此番过来是特地想向您解释，”慕倾袂道，“当年的事情我确实不知情，当然，我这么说也并非是想要逃避什么，既然上天给了我补偿她的机会，我会让她幸福。” 陆泽铭哑然地瞪着他，似乎已经忘记说什么了。 慕倾袂起身，“后日是元旦，我猜测她这几天的烦恼走神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到时候我会派车过来，届时还请您务必过来一趟。” 陆泽铭不知有没有听到，直到慕倾袂的身影消失在小屋，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好像只因为慕倾袂那一句‘让她痛苦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您’，他就彻底陷入了无休止的震惊当中。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让女儿痛苦的人怎么会是他？ 根本不是这样！ 真的……不是这样吗？ 不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不敢出现在女儿面前？ 为什么…… 陆泽铭深陷的眼窝里双眼迷茫，他陷入了无尽的否定和自我问责当中。 时光荏苒，他的眸子早已不复当年清澈，就连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上昏黄的吊灯时，眼里会浮现的那一抹身影都模糊了些许。 韶华不再，佳人已逝多年。 “蕴宜……”他痛苦地喃喃，两行浊泪顺着枯瘦的脸颊滑过，“蕴宜，真的是我错了吗？” 第六百三十三章 母恐龙丢蛋了 “柳小妮……” 陆橘举着一个恐龙头套，身上已经穿上了恐龙服装，她有些不太确定地看着一旁还在翻看剧本的柳小妮，“你还记得上一次我在幼儿园里，你就在服装上给我下套的事儿吧？” “有吗？” 柳小妮脸上堆满了惊讶。 陆橘：“……哦呵呵，您忘性蛮大的哦！” “哦，我想起来了！”柳小妮敲了敲剧本，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那不是周老师的过失嘛？你家那位还豪掷千万让她滚蛋呢！哈哈，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人傻钱多还是单纯地想要为某人出一口气。” 她话里揶揄和想要转移话题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可陆橘却是记得当时周娉婷见事情无可转圜时，向柳小妮求救的那句话，还有柳小妮恰似不经意地打算她要她认错的回答，当初她以为柳小妮是个相貌好人品佳的好老师，所以才没有怀疑她，但是这些点在今天看来，都十分可疑啊！ 或许是陆橘脸上摆明了不信任，盯着她的双眸有着浅浅的压迫力，柳小妮最终摊开左手耸了耸肩，“好吧，这事儿有我的影子，不过我也就是指点了周娉婷那么一点点，谁知道她那么蠢，生怕别人不知道事情是她干的，最后事情败露还想要拖我下水，被撵走也是活该！” 陆橘撇嘴，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恐龙头’，“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呢！” 柳小妮坦诚承认了，陆橘才把心里那点儿担忧放下，只是这恐龙头稍微有些重，戴上去之后只能有大约五十度的有效视角，这种看不见脚下的感觉让人有些不敢走路。 陆橘稳了稳重心，试探着往前迈了迈。 巨大的恐龙身体登时不稳地开始摇晃。 “唉唉唉——” 陆橘左摇右晃，可是越看不见越慌，她尚且不能完好地掌握恐龙腿的步伐，因此越走越飘，如同喝多了的醉汉，晃晃悠悠眼看就要跟大地来一个亲密接触，柳小妮急忙过去架住了她。 扶的时候没注意，沉重的恐龙撞在她的右肩，柳小妮的脸登时惨白了一瞬。 陆橘急忙站稳，视角有限，她没能看见柳小妮脸上的表情，只是扶着头套靠住墙喘气，“我的妈呀，你真的要让我穿着这个上台么？” “……当然，”柳小妮扯着嘴角，轻轻动了动右肩，右手臂顿时传来一阵针走般的刺痛，急忙咬着唇忍住了，“要想让真相平稳地水落石出，你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行吧……” 陆橘心有戚戚焉，觉得自己在某些程度上，也算得上是很可怜了。 幼儿园里时常会有‘故事会’环节，小朋友们搬着板凳排排坐，围着一方小舞台坐成一圈儿，台旁有专门负责读故事的旁白老师，台上有时会有老师根据故事的需要来扮演一些故事角色。 今天的故事由柳小妮来担任旁白老师，至于扮演故事角色的自然就成了陆橘。 几个班的孩子一起，围坐在舞台下面。 柳小妮利用‘特权’，将九儿安排在了最靠前的位置，以便让这场安排达到最好的效果。 “小朋友们，今天老师要在故事会上讲的故事名为《母恐龙的蛋》。”柳小妮的声音轻柔而又不失清晰，很快将小孩子们的注意力吸引，等陆橘披着恐龙服装笨拙地从幕布后面出来的时候，台下的小朋友中间顿时响起一阵惊诧的抽气声。 陆橘在窄窄的视角里看见了九儿，她正张着嘴巴，不自禁地仰头吃惊地看着台上，旁边正坐着那位夏禾女士的儿子，陆橘记得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忘了。 相比九儿而言，他就淡定的多，只是到底是个小男孩儿，眉毛也微微上扬着，眼睛闪亮。 “恐龙妈妈的蛋丢了！”柳小妮的声音高了一点儿，陆橘回过神，急忙在台上转来转去，做出‘丢蛋’的紧张动作，一边在心里哭笑不得。 苍天，她跟柳小妮压根儿就没有彩排过，说是临场发挥，可她现在只想笑。 她下的蛋呢？ 丢了？ 想到一会儿要跟九儿说明真相，她才稍稍压制了心里那点儿不合时宜的笑感，紧张地转头甩尾。 …… “恐龙妈妈找了很久很久……一路上，她从食肉的霸王龙手底下逃脱，又掉进波涛汹涌的大河，累的奄奄一息也没有找到她的蛋……” 柳小妮声情并茂的旁白成功地让一些小孩子们开始呜呜呜地抽泣，陆橘在台上一会儿演被龙追，一会儿演溺水，累的满头大汗，汗水进了眼睛也没有办法擦，只能拼命眨掉继续。 小孩子们微微伸长了脖子，都很想知道恐龙妈妈历经了这么多的艰险，到底有没有找到。 陆橘也不知道结果是怎样，因为柳小妮说对她保密，只说这场戏之后，她就可以告诉九儿真相了。 陆橘半信半疑，可也无计可施。 时间太仓促了。 “恐龙妈妈最后找到了她的孩子……”柳小妮声音柔柔地说着。 陆橘听见所有孩子们都松了一口气，她自己也放下心来。 毕竟还是一群小孩子，听到的故事必须要是完美结局，否则的话，恐怕会给他们留下阴影的吧？ “但是啊，”柳小妮忽然话锋一转，“那只小恐龙离开了妈妈和族群，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他被另外一个族群收养，早就已经改变了恐龙的习性，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陆橘一怔，站在台上僵立不动了，她不知道这里要怎么演。 所有的孩子们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和陆橘一样，全都僵住了。 柳小妮瞥了她一眼，继续道，“母恐龙跌跌撞撞地奔到小恐龙面前，孩子孩子，我是你的妈妈啊！小恐龙漠然地看她一眼，你是我的妈妈吗？可你来得太晚了。” “呜呜呜……” 有几个孩子小声地抽泣，逐渐在教室里连绵成一片。 九儿也哭的鼻酸。 柳小妮忽然看向台下的孩子们，“小朋友们，母恐龙去晚了，那她还是小恐龙的妈妈吗？” “是！” 所有孩子齐心协力地大喊。 稚嫩的声音震耳欲聋，像是要穿破坚硬的墙壁。 陆橘眼眶里似乎又进了泪水，有些涩涩地酸。 柳小妮道，“她说，对不起啊，我来晚了，但我是妈妈啊！” “呜哇哇……” 小孩子的感情最是纯粹，有些小女孩儿已经开始哭着喊妈妈了，九儿也哭得一抽一抽的，其他家庭完满的孩子尚且如此，何况九儿？ 只是她一直隐忍地咬着牙，小脸憋得发红，都没有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旁边的小男孩儿大概是最淡定的一个，此刻看了看九儿，伸手又从怀里拿出一枚棒棒糖，声音不大不小，“别哭，那都是骗人的。” 柳小妮：“……” 哪儿来的熊孩子！ “不是骗人的！”九儿忽然失控地大喊了一声，她站起身来，双手握拳下垂贴紧了身体，闭着眼睛用力地大声地道，“才不是骗人的！” 妈妈只是来晚了！ 妈妈真的只是来晚了！ “故事到此结束，”柳小妮看向九儿，眼神平静，“九儿说得对，这不是骗人的，你妈在那儿。” 她指了指台上的母恐龙。 九儿的目光唰地转移过来，大眼睛还挂着泪痕，所有的小孩子都跟着盯住台上的母恐龙。 与方才看故事时的目光完全不同，此刻孩子们的目光有如实质，都快要将陆橘给击穿。 柳小妮不咸不淡地又对九儿补了一句，“对了，那是你亲妈，把你生出来的那个亲妈。” 第六百三十四章 孤单 陆橘十分震惊，她万万没想到柳小妮这么轻易就点破了她的身份。 戴着‘恐龙头’豁然转向柳小妮，这样就行了吗？ 满教室哗然。 一些小孩子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只有九儿班上几个小孩儿眨眨眼，露出很诧异的神色。 九儿走到台前，费力地要往上爬，陆橘这个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急忙过去扶，可惜没有注意脚下，砰地一声绊到了，恐龙头撞到了台面上咚地一声，陆橘登时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啊！” 九儿急忙想要把陆橘扶起来，可是人太小力气不够，还是柳小妮过去把陆橘头上戴着的恐龙头摘了下来，陆橘才得以喘了一口气，额前的发早就湿成了一缕缕的，眼睛有些红，摘下恐龙头之后下意识地就想移开视线，结果就跟柳小妮对视上了，柳小妮目光示意她正视九儿，陆橘顿了顿，才又转了回来。 “你是……我的妈妈吗？” 九儿表现得比她还要畏惧，声音小如蚊蝇，怯怯地不敢看她，似乎是发现陆橘的眼睛也转向了别的地方，才开口唤她。 陆橘的心头猛地一跳，脑海中猝不及防地就回想起当年生下九儿之前的画面。 遍地横陈的小猫尸体，逐渐转为冰冷的新鲜的生命，她被刺激得想要大叫，可腹部一阵疼痛，她终究还是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向那个刚刚开枪杀了那几个小猫的凶手求救，“救救我……我的，孩子……” 痛苦的回忆如潮水，洪般决堤，再悄然平复。 陆橘定了定神，点点头，“是。” 九儿忽然飞扑着过来挂在了陆橘的脖子上，轻轻地亲了亲陆橘的侧脸，“谢谢你是我的妈妈！” 谢谢你是我的妈妈。 就算来晚了，我仍然感激。 “这是我的妈妈哦！” 九儿拉着陆橘挨个儿给小朋友们介绍，玉雪般的小脸儿上绽放着光辉，乐此不疲，小朋友们有些很懵懂，有些点点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只有介绍给那个小男孩儿的时候，他给了回应，“嗯，九儿的妈妈好，我叫甄琉。” 陆橘稍稍惊讶，看了看那孩子，笑了笑，“你好，甄琉小朋友。” 甄琉点点头，忽然冲陆橘竖起了大拇指，“九儿的妈妈很漂亮！” 陆橘简直惊喜非常。 天！这孩子看上去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没想到这么招人喜欢！ “谢谢，你也很帅啊！” 可爱的孩子谁都喜欢，陆橘也给甄琉回了一个大拇指。 甄琉小朋友微微一扬眉，一个骄傲到理所当然的神情。 “嘿嘿嘿！”九儿也十分骄傲地一挺胸脯，“那当然了，因为是九儿的妈妈！” 陆橘：“……” 这个回答好像没问题，但是逻辑顺序似乎有点错误。 “小妮老师，这是九儿的妈妈！” 九儿牵着陆橘的手跑到柳小妮面前，脸上的笑容几乎都要开出花儿来。 “老师知道，”柳小妮微微俯下身摸了摸九儿的头，脸上露出自然的微笑，“真好啊，九儿。” “嗯！”九儿不疑有他，只当就是夸赞的意思，用力点了点头。 陆橘看向柳小妮。 柳小妮递给她一个眼神，里面满满的云淡风轻，看吧，我说过没什么问题的。 小孩子的世界最是纯真，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也远比一些大人优秀，如果现在九儿已经十几岁，陆橘再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恐怕结果就不会这样简单了。 陆橘微微挑眉，还了她一个眼神，谢谢你啊，那我就不计较你非要让我扮‘恐龙’借机骂我的事儿了。 二人相视一笑，多少恩怨情仇似乎都在此刻的笑容里消弭了。 故事会结束之后就已经放学时间了，如果不是陆橘拉着，九儿还要再依次给外面那些家长们介绍自己的妈妈，上车之后，九儿拉着陆橘对慕倾袂道，“爸爸！这是九儿的妈妈！” 慕倾袂黑眸看了陆橘一眼，从对方脸上看到一抹终于舒展开来的放松笑意，还稍微有一些腼腆，便知道在幼儿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伸手摸了摸九儿的头，“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她是你的妈妈。 九儿似乎陷入了无与伦比的兴奋当中，陆橘按照柳小妮所说趁热打铁的功夫跟九儿透露她要离开一周的事情，九儿听了之后虽然很有些不舍的不开心，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陆橘不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哄了九儿睡熟之后，便已经很晚了。 陆橘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累惨了，那恐龙套装重得很，她现在觉得自己沾着床就能睡到天昏地暗。 偏偏慕倾袂又把她捞了起来，“你跟九儿说了？” “嗯，”陆橘像一团橡皮泥一样软软地耷在慕倾袂的手臂里，下巴抵着他手臂的线条，困得睁不开眼睛，只是听到这话还是有些兴奋，咕哝着，“是柳小妮帮我的，不然我自己一个人恐怕还在纠结……” “哦？” 慕倾袂微微抬眉。 “我说过的吧……”陆橘蹭了蹭，打了个滚儿直接翻进了慕倾袂的怀里，“她其实不坏的……” 陆橘真的是困极了，说的话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只知道下意识地往热源处钻，手搭在了慕倾袂的腹肌上，还无意识地捏了捏。 唔……坚实平滑，手感相当不错。 慕倾袂轻轻地嘶了一声，捏住陆橘的手给她放回原位，结果没一会儿陆橘又搭了上来，脸上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她今天真的累坏了吧？ 就连说话都能睡着。 慕倾袂忍下躁动，翻身将她揽进怀里，闭上了眼睛。 壁灯温柔地闪着光芒，照耀这一室安宁静谧。 相思病是什么病？ 慕倾袂一家走了之后，慕凌菲陷入了无与伦比的纠结当中。 从前寻找程铭的十八年，她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找到他，刚开始还想着找到他一定要问清楚他究竟为什么要走，后来就变成了单纯的执念，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那是相思吗？ 慕凌菲撑着下巴，忽然想起今天早上关老看见她时说的话，“家主，您看起来脸色很不好。” 脸色不好？ 慕凌菲拿着镜子左看右照，脑海里忽然回响起林非禹说过她的话，“你胖了啊，脸圆了一圈儿。” 怎么最近好像又受回来了？ 慕凌菲照了一会儿，砰地一声将镜子拍回桌面上。 林非禹……怎么样了？ 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消息过来…… 如果他醒来的话，应该会给她打电话的吧？ 慕凌菲盯着就放在手边的手机，十分平静，没有声音。 叮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慕凌菲差点跳到房梁上去，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清了清嗓子拿起手机，才发现是小袂袂的电话。 “喂？” 她有些无精打采的不耐烦，“干什么啊？” “元旦，过来么？”慕倾袂的话简洁明了。 “不去！我忙得很！”慕凌菲拒绝得也十分干脆，不知怎么的越说越气，直接就要挂电话了，临了时又说了一句，“没事儿别打电话过来，烦！” 这一句是用吼的，慕倾袂没有开免提，但是陆橘坐在他身边都听见了。 啪——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没事，”慕倾袂面色如常地收起手机，“她在等人电话呢。” “等人电话？” 陆橘眨了眨眼睛，忽然就恍然大悟了，“哦……” 难怪那么暴躁的样子。 正等着电话呢，谁成想接到的却是慕倾袂的，肯定不会开心。 至于在等谁的电话，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林非禹。 第六百三十五章 元旦的争执 “那她元旦来吗？” “不来，”慕倾袂无所谓地挑眉，“不来正好，无人打扰。” 陆橘：“……呵呵呵。” 给慕凌菲打电话还是她逼迫的，按照慕倾袂的说法，慕凌菲前些年一直在外面野，根本就很少回来，有了九儿之后才会偶尔回来，更别说元旦了。 早就已经习惯元旦没有她的方式，若是忽然有她加入，恐怕会处处受限。 陆橘知道慕倾袂对这个姐姐是从小到大受荼毒留下来的抗拒，但是以前是以前，既然现在慕凌菲就在老宅，孤零零一个人怎么行？当然要叫过来一起。 只是她不愿意不过来的话……那就算了吧。 “放心，”慕倾袂揉了揉她的发，“她现在是家主，元旦那天大概会忙的连水都喝不上，不会有机会体会到孤单是什么感觉的。” “哦……” 陆橘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可是一想到那样的忙忙碌碌，却没有时间体验元旦亲人之间的温馨和愉快，不免又替慕凌菲感到孤独。 那个林大律师，期盼他早点给凌菲姐消息吧。 “那你不用回去吗？”陆橘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大家族的年是一定要回去祭祖的吧？ 不论相离多远，都要在祖宗牌位前汇报这一年的种种成就。 慕倾袂静默片刻，摇头，“不回去，”他搂住陆橘的腰，头埋在她的肩膀上，温热的吐息带着难得的依赖味道，“我现在，有我自己的家。” …… 元旦的前几天，慕宅上下就一直都在忙忙碌碌地准备当中。 就连九儿都吹了几个气球，像模像样地要挂在门口，慕倾袂嫌太丑不让她挂，陆橘则是全盘接收，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挂了一排，气球大大小小，颜色也不一而足，组合在一起简直丑的惊天动地，可陆橘仍然自得其乐。 女儿做的，她都喜欢！ 第二天就要元旦了，到了这天晚上，慕宅的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就绪，到处彩灯飘摇，红灯高挂，从前看起来多少有些冷清的地方也融入了人间烟火，变得热烈而灿烂。 这样一个百家团圆的的日子，陆橘问过肖宁她的意向。 肖宁说她元旦要留在公司里加班，也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情不愿意回家，主要是元旦的三天假路上都够消耗一天的了，实在没有什么必要来回折腾，又说她早就买了礼品托运回去，肖母也不会责备她如何如何。 陆橘却更担心她元旦还要加班是不是太过于辛苦，劝说她不必那么拼，肖宁就笑着说是为了那份三倍工资，陆橘知道她刚上任不久，肯定不希望自己出一点儿错处，那就只能争分所秒地努力，陆橘见她把过往优秀策划案都拿出来准备要看过一遍的架势，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这一次的‘私心’没有选错。 肖宁很优秀，足已匹配这个岗位。 陆橘又给齐娜打了个电话，问她元旦要在哪儿过。 齐娜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些高兴，“在这儿啊……” “不回来啦？” 陆橘有些遗憾。 “嗯，”齐娜的声音似乎在电话那头绕啊绕，陆橘听得一头雾水，就听齐娜补了一句，“他过来了。”声音压得极低，只是里面的欢喜还是满溢了出来。 “他？” 陆橘一懵，旋即猛然醒悟，“唐堂？” 他过去找齐娜了？ “嗯……” “我懂了！”陆橘当机立断挂电话，“不打扰，你们继续！再会！” “怎么？” 慕倾袂端着一杯热牛奶递过来，“给齐娜打的电话？” “嗯！” 陆橘点着头接过牛奶杯，两眼都闪着八卦的光，嘴角笑的都要起飞了，“我跟你说哈哈……唐堂！唐堂他竟然，竟然过去找齐娜了！哈哈哈哈——” 她一句话笑成了八段才讲完，慕倾袂却没什么反应，“哦。” 陆橘熊熊燃烧的八卦热情瞬间熄灭了一半儿：“……” 所以为什么说女人需要闺蜜呢？原因就在这儿！ 无趣的男人！ 慕倾袂或许是看陆橘蔫了，才终于思索了片刻，施舍性地补了一句评价，“勇气可嘉。” 然后看着陆橘，一脸‘我这样说可以了么’的表情。 陆橘：“……” 不管怎么说，唐堂会去找齐娜，陆橘还是很开心的。 在一年终结的时候，能够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度过，实在是一种难得的幸运。 阖家团圆。 这四个字是国人最淳朴最诚挚的期盼，却总有一部分家庭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无法团圆。 慕宅的元旦热闹极了，陆橘笑的也开心极了。 但是笑容深处却总是藏着一分的落寞。 晚间的时候，陆橘正抱着九儿吃甜点，忽然管家走过来，在慕倾袂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紧接着，慕倾袂抬眼看了看陆橘。 陆橘觉得有些奇怪，心里却没来由地一跳，“怎么了吗？” 慕倾袂看着她道，“你父亲过来了。” 陆泽铭来了之后不肯直接跟着管家走，表示自己不愿意再见到慕倾袂，管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暂时将他安排在茶室里。 “叫我女儿过来吧，我有几句话要跟她说。” 管家应声而退。 茶室内。 千金难求的顶级茶叶在小巧却大气的瓷杯中花儿一样悠然舒展，芳香沁人心脾。 陆泽铭看了几眼，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陆橘就过来了。 只是她站在茶室的门口，倒有些僵住了。 手就停在门上，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里面坐着的人就是她的父亲，可她一时间竟然觉得面前这扇门有些难开。 对父亲是什么样的心情，怨恨有之、疼痛有之……委屈有之。 良久，她才鼓足勇气推开那扇门，轻轻叫了一声，“……爸。” 陆泽铭的嘴唇颤了颤，忍了许久的咳嗽声忽然崩塌般泄了出来，陆橘原本在门外的那些踌躇犹豫一瞬间就被推散了，急忙走过去，看到小几上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杯，急忙端起来递到陆泽铭面前，一面顺着他的后背，“爸，外面天气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就过来了？已经晚上了，来之前有没有吃药？你咳得时间也太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好好治疗！” 一连串积压心头的话在此时被说了个痛快，陆泽铭咳到最后，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拍了拍陆橘的手让她不必再顺，松松地笑道，“一把岁数了，还看什么？我也……想你母亲了。” “……胡说什么！”陆橘竖起双眉，“我妈想不想你，还不一定。” 大过年的，竟然说这些话，是故意在怄她？ 她忽然就变了刻薄，明明方才还说了那些关心的话，可是此刻转换的也太快了一些。 陆泽铭闻言怔了怔，倒是笑的愉快了一些，“嗯，你说的对，她还是年轻的，可我却是一个糟老头子了……不想也好。” 陆橘扁了扁嘴，没有说话。 “这一次你去沈家……一定要谨言慎行，那边对你而言一切都是陌生的，不要耍小性子，也不要太过沉闷，以后要学会照顾好自己，尽量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陆泽铭还在继续嘱咐着，陆橘却越听越不对劲儿。 这话是什么意思，竟像是‘诀别’？ 陆橘拧着眉头，“爸，我还会回来的。” “为什么还要回来？”陆泽铭被打断，怔然了片刻，脸上有些不悦，“那里才是你的家！” “我的家？”陆橘奇怪地看着他，眼底逐渐浮起一丝冰冷，“我既不生在那里，也不长在那里，你凭什么说那里是我的家？那里曾经倒是我母亲的家！可你当年将她带走了！最后我母亲的埋骨之地也不在那儿。” 第六百三十六章 元旦的惊喜 “你——” 陆泽铭听出陆橘话里的埋怨，枯瘦的脸颊鼓了鼓，一时竟无法反驳。 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是我对不起你妈妈。” 陆橘眼睛红红的，闻言吸了吸鼻子，仰起下巴。 这话应该跟逝去的母亲讲，而不是跟她说！ 可陆泽铭竟然话锋又转了回来，“但我还是希望你去了之后就不要再回来！当年我将你母亲带走，事实已经证明是我错了，我怎么能再让你犯一次错？” 陆橘觉得自己简直无法跟他沟通，“爸，当年你是为了证明自己，全身心都扑在了工作上，让妈妈受到了冷落，再加上思念家人所以妈妈才会郁郁而终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变得跟妈妈一样？” “那慕家小子就不忙于工作吗？”陆泽铭道，“我看他忙得很！在他眼里，你绝对不会比他的集团更重要！” 陆橘一噎，脸上迅速被怒色所填满，“爸，你是在嫉妒他成功了吗？” 同样都是白手起家，陆泽铭一直磕磕绊绊，就算最后得到了慕老太爷的资金援助，也免不了还是一个破产的命运，虽然这才是绝大多数创业者的结局，但是慕倾袂很明显不是其中一个，他成功了，而且是成功人士当中的成功者。 在脱离家族的情况下一手创立了慕氏集团，成为帝都首富。 陆橘不排除这其中可能会有慕老太爷暗中帮助的作用，但是慕倾袂的确是拥有着成功的能力的。 父女俩的对话逐渐开始往‘口不择言’的方向发展，陆橘被气得眼睛通红，一直都隐忍着不哭出来。 当年母亲因为父亲流的泪水已经够多了，她才不要再在父亲面前哭！ 谈话的结果不欢而散。 陆橘盯着通红的眼眶，在寒风当中吸了吸鼻子，看着父亲决然离开的佝偻背影。 到底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与父亲之间永远都不能互相理解？ 到底是谁错了？ 陆泽铭走出茶室，顺着来时的路向外走，结果刚转过一道走廊，就差点撞倒了一个藏在拐角处的小团子。 “哇！” 小团子往旁边一躲，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陆泽铭愣了一下。 刚才那一瞬间，他仿佛从这个小女孩儿的身上看见了陆橘儿时的影子，目光澄澈惹人喜爱。 “你是……妈妈的爸爸吗？” 九儿歪着头打量他，像是有些不太相信。 妈妈的爸爸？ 陆泽铭眼底一道茫然，双眼当中忽然多了一抹奇异的神色，“你是九儿？” “九儿，”慕倾袂从不远处走过来，将九儿抱在怀里，声线平和却暗含责备，“为什么偷跑过来？” “因为……” 九儿在他怀里对手指，“因为九儿想见见妈妈的爸爸。” 陆橘也从茶室里转了出来，一眼看见他们三个人在走廊里站着，楞了一下。 陆泽铭却是最快反应过来了，低着头快步从慕倾袂身侧走过去了，临走之前，又看了九儿一眼。 “妈妈的爸爸怎么走了呀？” 九儿不解地伸长脖子往出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偏头不解地看着陆橘。 “妈妈？” 陆橘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摸摸九儿的头，“妈妈的爸爸，你该叫外公。” “外公？”九儿重复了一遍，小女孩儿的声音脆生生地，带着一点儿新奇，又问道，“那外公怎么走了呀？” “他……有别的事情。”陆橘收回手，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慕倾袂一见便知道他们方才的谈话定然也是不欢而散，一手抱着九儿，一手握住陆橘的手，“没事，我们回去吧。” 陆橘感受到慕倾袂掌心的温度，点点头，“嗯。” …… 元旦祭祖。 慕凌菲忙活了一整天，昏昏沉沉的，直到这一天的尾声才有自己的时间清净清净，喧嚣了一天的耳根此刻却不怎么习惯于如此的寂静，有些嗡嗡的耳鸣。 慕凌菲往森林深处走远了一些。 当初她跟林非禹在这里遇险之后，森林的安保措施就提升了许多，最外围还设置了红外线的防护网，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报警。 不过为了避免有草木皆兵的情况发生，报警系统并不会覆盖全宅，而是由一个联系网筛选，如果是真的有情况发生，才会传到‘总网’去，再做出措施，说来费时间，但是这系统十分强大，传递信息再加上筛查，最多只需要五秒的时间。 因此，慕凌菲最近倒是喜欢上了这座森林。 难得的闲暇时间也不愿意老老实实地坐着休息，总是出来这座森林透气，如果是夏天，草木花香，那就是一个天然氧吧。 前些日子林非禹带着她在这座森林里‘逃亡’的每一个瞬间还历历在目，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却还有精力来担心她会不会害怕。 慕凌菲蹲下来，又靠着树桩缓缓坐下，仰头看着如盖的森林遮天蔽月。 冬季夜晚的森林无比安静，连虫鸣都没有。 “唉……” 慕凌菲闭上眼睛叹气，“你没事了吧？但你没事的话，怎么不告诉我呢？”想到这里，竟然没来由地升起一丝怨气。 想了想，又无奈地道，“算了，就当是你已经没事了吧，不通知我就不通知……” 只要你，没事就好了。 她正望天胡思乱想着，身后忽然传来脚踩枯枝的声音。 咔嚓一声。 “谁？！” 慕凌菲心头一惊，她明明吩咐过任何人都不可以打扰了，怎么会有人无声无息地靠过来，而没有惊动任何‘安全网路’？ 来人半幅身影隐在树后，月色投下丝丝缕缕的银辉，铺洒在他身上，能看到修长挺拔的轮廓。 慕凌菲眯了眯眼睛，在发现情况那一刻炸起的汗毛却开始缓缓落下了，“……谁？” “姑娘，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我们来做些有趣的事情吧？”，朦胧的月光点亮那人如玉的面庞，他从树后的阴影中走出来，轻佻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并让人觉得难以容忍，手里竟然还拿着一串棉花糖，声音低了一些，“想我了吗？” “……” “你有病吗你！” 慕凌菲大步走过去，“跟我玩儿什么邂逅？谁放你进来的？关老么？那个老家伙！” 她走过来，伸手就在林非禹的肩头搡了一把，“你既然没事？为什么不打电话来告诉我？反而跑到这里来吓人！” “我说，”林非禹被她推得斜斜靠着树干，不知是不是月色的缘故，他的脸白的发光，语气似无奈，“你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么？” “还让我温柔？！”慕凌菲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 后面的话却像是被卡住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林非禹微微垂眸，看着朦胧月光当中慕凌菲气呼呼的脸，眸色温柔，“嗯？” 音色也温柔，诱哄一般。 “你知不知道……”慕凌菲无处可看，也不想抬头，就瞪着林非禹手里拿着的那棉花糖，声音却像是被压在了喉咙底下，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我错了，对不起。”林非禹服了软，将棉花糖举起来，递向慕凌菲，“别哭了，好么？” “谁哭了！” 慕凌菲炸毛一般猛地抬起头，瞪大的眼睛里有水花倔强地一圈圈儿转着，就是不肯示弱落下来。 “好……是我哭了，好不好？”林非禹脸上有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却还是坚持着微笑，伸手招小狗儿一样招招她，只是声音里仍然有压抑不住的痛意，“过来，扶我一把。” “怎么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下一句 慕凌菲立刻把眼泪逼了回去，几步走过去，下意识地就去看他的伤口，“是不是伤口还没有——” 林非禹唇角微微勾起，忽然伸手将人一拉，慕凌菲整个儿就顺势扑进了他的怀里。 似乎是撞到了他的伤口，林非禹轻咳了一声，愉悦道，“好痛——” 慕凌菲已经傻掉了。 等反应过来之后才开始挣扎起来，“你疯了吗？快点放开我！” “放开你才疯了！” 林非禹一手拿着棉花糖，只用一只手臂牢牢地箍住她，在慕凌菲耳边低喝道，“想让我伤口崩裂流血而亡的话，你就尽情动吧！” 这句话效果竟然十分好用，慕凌菲听了立刻就不动了。 林非禹怀中拥着冷静下来的佳人，唇角还未来得及翘起，脚面忽然传来一阵沉沉的剧痛，骨头好像要裂开了。 “嘶——” 慕凌菲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而后顺利地从他的怀抱当中挣脱了出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跟姐玩儿这小把戏？你还嫩了点儿！” 林非禹手肘撑着树干，简直哭笑不得，“这大过年的，你是要把我踩成残疾么？” “踩残了也是你活该！”慕凌菲犹自不解气，脸颊上一丝红晕未褪。 实在是这么多年独身潇洒的时光都过来了，忽然被来这么一手，简直恼羞成怒，踩那一脚在她看来还是轻的。 都老大不小了，玩儿什么纯情男女生的小把戏呢？ 简直不成体统！ “好好，我不惹你了，”林非禹靠着树干坐下来，老树的树根也十分粗壮，有的已经顶开了地面，他就坐在其中一条树根上，将手里的棉花糖递向慕凌菲，仍是微笑着，“呐，吃糖吧。” “你不要以为一根棉花糖就能让我原谅你！” 慕凌菲坐在另外一条树根上，狠狠地咬着棉花糖，好像将绵软香甜的棉花糖当成了林非禹一般，恶狠狠地咬住一块棉花糖扯下来，一口接一口，咬得酣畅淋漓。 只是棉花糖到底只是像棉花一样松软，咬下去根本不解气，咬得太大力了也只会狠狠咬到牙齿。 林非禹一直笑眯眯地看慕凌菲‘凌迟’着棉花糖，明明吃的鸡零狗碎，，可他却像是在欣赏什么绝美的画面，等欣赏了好一会儿，棉花糖只剩了一根棍儿，林非禹才道，“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什么？” 慕凌菲将木棍插进地里面，或许是因为吃了甜点心情好了一些，凝眉看向林非禹。 林非禹道，“我是逃出来的。” “逃出来的？”慕凌菲呆住了。 “是啊……”林非禹叹息了一声，“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给我的家人打电话让他们来接我，我醒来之后就被软禁了。今天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哪里都没来得及去，就先来找你了，结果还被踩了一脚……” 他的语气颇有些幽怨，好像是慕凌菲将重伤的他遗弃了一般。眼里小狗儿一般的委屈更加不似做假。 “可……为什么？” 他的眼神太有杀伤力，慕凌菲别过脸去不看他，心里仍然不解。 为什么林非禹的家人要软禁他？ 可随即脑海里就闪过当初接走林非禹的那个女人冷淡的脸，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咦？”林非禹十分诧异地看着她，“你现在难道不该是很感动，然后扑进我的怀里说其实你也很关心我吗？” 慕凌菲，“……” 她忽然觉得刚才踩那一脚略轻。 “你当时……”慕凌菲忽然又想起来了什么，这几天除了担忧林非禹的伤情之外一直盘桓在心头念念不去的事情，“……当时你重伤之后要跟我说的话，是什么？” 天知道究竟是什么支撑她问完这句话的？ 难道是棉花糖给她的勇气？！ “啊……那个啊，”林非禹的眸子微微弯起，倒像是没觉得慕凌菲忽然问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妥，半真半假地道，“我当时想说，如果我侥幸活下来的话，不如你就当我的女朋友吧？” 慕凌菲瞪圆了眼睛。 没人再说话，气氛一时间变得很微妙。 林非禹却像是十分沉得住气，始终微笑地看着她。 其实，那句话本该是—— 如果我死了，别难过。 他当时中了子弹，重伤之下带着慕凌菲逃，早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就算死也要护住慕凌菲的安全，后来获救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只觉得自己已经油尽灯枯，又怎么可能会说那样不负责任的话？ 最合适的一句。 只有‘如果我死了，别难过’，虽然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为我难过，但我想，眼泪总不会是骗人的。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林非禹忽地站起身，倒把慕凌菲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你的答案呢？” 林非禹脸上没什么笑意，他正对着慕凌菲，“我现在过来，是来问你要答案的。” 我既然还活着，那么那句‘如果’之后接的话当然就可以是他方才说的。 “我现在还活着，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他们一坐一立，慕凌菲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林非禹的阴影里，她吃惊地仰头看着林非禹，一句‘你有病吗’无论如何都骂不出来了。 他鲜少用这样严肃而认真的神情看着她，从来都是嬉笑玩闹，说再认真的话也跟玩笑话一般。 他忽然换了一种方式，慕凌菲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见她沉默，他片刻不留，转身便走。 慕凌菲一愣，嘴已经先于大脑，“等一下！” 林非禹站住脚步，背对着慕凌菲露出一抹微笑，只是语气还是硬邦邦的，“怎么？” 慕凌菲咬咬牙，“你……怎么这就走了？” “你既然不愿意，我为什么不走？”林非禹扬起眉梢，嘴角的笑意越发愉悦了，只是一直忍着。 “谁说——” 慕凌菲又气又急，眼泪不自觉又给逼了出来。 她哪里受过这样逼迫的对待？ 三十多年的人生，从来都是她潇洒恣意对待别人。 此刻她恍然不觉想起了小袂袂警告过她的话，眼前露出稍许迷茫的神色。 “你……能不能让我考虑一下？”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说出来的，这已经是她做出的最大的让步，耳根都在发红。 林非禹顿了顿，身影在夜色当中勾勒出浅淡的弧度。 他忽然抬腿，就这么走了。 慕凌菲猛地坐了回去，捂住脸放肆地流泪。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倔着什么，心里对他究竟是什么感觉早已经呼之欲出，可她还是倔着，狠着，一股脑儿地将那股感觉向下压着，直到此刻看着他决然的背影离去，她才忽然崩溃，心里支撑着的劲儿一松，像是没了主心骨一般疯狂流泪。 忽然一阵风声起。 那脚步去而复返，返回的速度比离开的速度更快。 慕凌菲还没来得及擦干眼泪，整个人忽然被人托着拉了起来，下颌一紧，茶香般的气息沉沉地笼罩了下来，唇上触感温润，而凉。 “唔——” 她忽然瞪大了眼睛。 世界仿佛都在此刻失去了声音，风吹树木沙沙的声音，云层散开的声音，空气流动的声音，所有的东西在此刻静止，只有咫尺之近的男人的脸，如此熟悉，如此陌生。 她呆住了，林非禹也不给她丝毫反抗的机会。 趁她惊讶来不及反应，极快地攻城掠池，在她的领域里四处扫荡，仿佛在宣示着主权一般。 慕凌菲凝在眼眶当中的眼泪此刻才姗姗来迟地落下。 林非禹一震，急忙松开了她。 第六百三十八章 沈氏家族 “哭什么？”林非禹低头，贴着她额前，声音透过胸腔传出悦耳的腔调，“我这不是回来了？” 慕凌菲垂着睫毛，喃喃念了句，“狗贼……” 即便是这么近的距离，林非禹都没能听清，笑着问道，“什么？” “我说你是狗贼！” 慕凌菲恼羞成怒，狠狠地又在他脚上跺了一下，踩完之后扭身就走。 从背影看去，简直就像是落荒而逃。 “她果然是喜欢我的，”林非禹看着两只鞋面上的脚印，忽然笑了笑对自己说，“你看，连踩我都懂得换一只脚踩。” 感慨过后，急忙追上去，“等等我！” …… 元旦过后，陆橘就要启程跟沈桃一起去沈家了。 “我尽量早些回来，”陆橘摸摸九儿的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蹲下身嘱咐了一句，“你在家要听爸爸的话，乖乖的哦！” 九儿目光亮亮地道，“嗯！九儿乖乖的！” 慕倾袂看着她，只道，“五天之后，我去接你。” “好呀。” 陆橘笑着点点头。 慕倾袂没有提出要跟她一起去，这让陆橘很是感激，因为他的理解和这份愿意放手让她去做的大度。 元旦那天父亲为什么会忽然过来，陆橘猜测着十有八九是慕倾有慕倾袂的影子，那么父亲所说的让她留在沈家之类的话，慕倾袂或多或少肯定也都有所了解，却还是愿意让她一个人过去，这样的信任让她很是受用。 离开的时候，陆橘看着身后伫立原地，与自己渐行渐远的高高院墙，在心里默默地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里有她的爱人，有她的孩子，有她的家。 只是陆橘出发之前怎么也没有想到，路程当中竟然还有一段需要坐轮船的水路，据沈桃说，坐轮船可以直接到沈家的港口，比坐飞机方便一些。 陆橘听了默默感慨，竟然连港口都是私人的么？ 沈家怕不是个做贸易的家族，就是个财阀吧？ 在海上渡了一夜，东方天明的时候，轮船停在了港口。 港口早已有人来接，是个叫沈河的男人，陆橘原以为这位会是沈氏家族的什么人，可又没听沈桃说过，那人看出了陆橘的疑虑，笑着给她解释。 原来沈河并没有沈氏家族的血脉，只是在沈氏家族做事的人都姓沈，无论是先前就姓，还是过后改姓，总之，就连沈氏家族的猫都要姓沈。 听她这么说，陆橘倒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感觉像是一个独立国一般。 这个港口是在一座岛上，沈桃没说这是一个岛之前，陆橘还真没有看出来，因为这个岛很大，相当于陆地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省的面积，据说就连这个岛都是沈家的，岛上开发了各种各样的特色区。 应有尽有，浑然一个小国度。 在港口边的沈氏大酒店的豪华套房中等了一上午，沈家终于有人过来了。 来者当中，陆橘只看出一男一女大概是主子，其他的都是随同前来的，因为对那一男一女极具恭敬。 男子模样俊秀，只是不苟言笑的时候颇有一点儿小古板的味道，在看见陆橘之后才露出一点笑容，“这位就是陆橘表妹么？” 陆橘起身，“是，我叫陆橘，你是……” “我叫沈清秋，是你的表哥。” 沈清秋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身上古板气尽褪，反倒有一些大男孩儿的阳光，他拉了拉旁边一直摆弄着手机连头也不抬的女孩，“清瞳，见过你表姐！” 陆橘也看向那女孩儿，长相娇俏，只是脸上挂着的浮傲之色生生将原本的娇憨都给加工成了自傲，仿若目下无尘，只有手机，直到沈清秋轻轻推她，她才懒散地抬起眼皮扫了陆橘一眼，语气也阴阳怪气儿，“呦，我可不知道这位是谁，岛上所有人都姓沈！这位么，谁认识呀？” 陆橘一时间还以为自己遇见了第二个慕茜。 只是现在的慕茜，大概也跟她不尽相同了。 沈清禾听她口出不逊，不由得叱喝道，“清瞳，不得无礼，这是你表姐！” 沈清瞳满脸不屑，“我可从没见过这么一位表姐！” 陆橘默默地想，果然沈氏家族以女子为尊么？这位清瞳小姐对她的表哥似乎也并不怎么尊重。 陆橘本身倒是无所谓，对于沈清瞳明里暗里的挑衅也无心理会，她来这里又不是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刺儿头，沈清瞳对她是什么态度她都无所谓，也没兴趣纠缠反驳。 沈清瞳见自己无论怎么找茬，陆橘都没有反驳的样子，就像她扔出去的尖刺儿扎到气球却没有爆炸，反而被气球被包裹住了一般，自己反倒十分憋气。 瞪了她一会儿，居然愤愤地一甩头走了。 陆橘挑挑眉。 果然是被娇惯坏了的小姐，就这么两下子么？ 她还以为有多么了不起。 沈桃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提前跟陆橘说明了沈氏家族内部呃主要结构。 沈老夫人一共有三个孩子，大女儿沈琴璃，二女儿沈蕴宜，三儿子沈涛郅，大女儿生了个儿子，名叫沈清秋，二女儿生了陆橘，老三生下的就是沈清瞳，那个浑身是刺儿的小姐。 至于她为什么对自己浑身是刺儿，陆橘想，大概是因为公主病心理吧？ 一个家族里只有一个小公主，全族上下一起疼宠着，可是忽然有一天多了一个可能会分一杯羹的女人，当然会产生排异心理。 陆橘其实觉得沈清瞳大可不必，因为她很有可能呆不到几天就走了。 按照沈桃的说法，老夫人的情况恶化，或许，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如果她能醒过来，陆橘有句话想问，如果她最后醒不过来，陆橘就代母尽孝，送老夫人最后一程，也算是稍稍弥补母亲逝世之前的遗憾。 “母亲原本打算亲自来接你的，只是临时有事耽搁了，”沈清秋抱歉地看了陆橘一眼，“就委屈你先跟我回去吧。” “不委屈，”陆橘摆摆手，顿了顿之后才有些不太习惯地将那个称呼叫出口，“表哥。” “嗯？” 沈清秋或许是当了许多年表哥，很快地进入了角色，应了一声，“怎么了？” “我想问，外……沈老夫人她现在在哪里？” 陆橘心理暗叹，表哥都叫了，一声外祖母却称呼不出来，人类还真是奇怪。 “外祖母她住在岛南面的特护所里，那边的空气湿度和居住条件相对好一些，”提到外祖母，沈清秋的脸上露出一点难过的神色，又很快收了起来，“母亲说今天先让我带你熟悉一下小岛，不必着急去看外祖母。” 陆橘：“……” 嗯？？？ 我过来就是看沈老夫人的，为什么叫不必着急？ 陆橘看了一眼一直立在她身后没有说话的沈桃一眼，沈桃和她的目光对上，瞬间就移到了别处。 陆橘：“……” 她怎么觉得有些微妙？ 只是初来乍到，她也不好就态度强硬地违背什么，何况是人家的好心。 中午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之后，沈清秋就带着陆橘沿着港口这边开始逛。 还好这边不像北方，气候正宜人，外面穿一件薄外套就可以，如果在帝都这么逛，早就被冻成傻子了。 逛了一个下午，居然才只逛完了小岛的东面一部分，但是仅仅是这么冰山一角，也让陆橘领略到了沈氏家族究竟有多么庞大。 沈清秋对于其中种种都十分清楚，给陆橘介绍得也很仔细，想必是平时都会经手这些体系的运作。 不过，这岛上虽然都是沈氏的产业，但是直到晚上，他们才算是真的到了‘沈家’。 一座堪比元帅府邸的岛中城。 第六百三十九章 大姨妈和舅妈 “这是小橘吗？” 陆橘刚刚走到门口，一个女人忽然扑出来握住她的肩膀，声音激动地嚷，“天，都长这么大了，上次看见你的照片，你还只是个小豆丁呢……” 陆橘怔然地看着这个女人，短发剪得精神干练，望着她的眼睛里满是喜意，甚至有泪光盈盈。 “您是……” 沈清秋在旁有些无语，“妈，你不要把表妹吓到了。” 陆橘默默地想，沈清秋叫她妈妈，那眼前这个女人应当就是老夫人的大女儿，沈琴璃了。 “哦，说的是说的是，”沈琴璃急忙松开双手，而后歉疚地看着陆橘，“抱歉，我太激动了，没有弄伤你吧？” “没关系的，我没事。”陆橘能够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欢喜的，心中也十分温暖，又怎么会计较。 “哈哈，没事就好！”沈琴璃又轻轻拍了拍陆橘的肩膀，“小橘，虽然你从来都没见过我，但我的的确确就是你的大姨妈！” “噗——” 陆橘没忍住，差点平白无辜地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大姨……妈？ 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好不好？ 沈琴璃哈哈大笑，沈清秋则是满头黑线，但脸上无奈的笑分明是一副早已习惯了这个妈如此不靠谱的常态了。 陆橘只得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大……姨。” 饶了她吧，‘大姨妈’三个字，她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出口的了。 “沈桃，这一趟辛苦你了。”沈琴璃又看向跟在陆橘身后的沈桃，沈桃闻言微微摇头，语气恭谨，“分内之事。” 一群人边说话边向里走。 沈琴璃十分热情，“今天下午我有事一直在忙，所以就让清秋带你去逛逛，逛得怎么样？” “很好，”陆橘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跟我平时所待的地方并不一样，但是却格外吸引人，有些比帝都的产业思想还要更加前卫一些！” “是吗哈哈？”沈琴璃愉悦地笑，一反手又拍了拍她大儿子的肩膀，不过就跟拍陆橘时不一样了，恨不能将她儿子都拍到地里面去的架势，“说实话，岛上的新兴产业里，百分之六十都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手创办起来的！” 她脸上满满地写着一个母亲对于成才儿子的欣慰与骄傲，仿佛在问‘厉害吧？’ “表哥很厉害啊！”陆橘竖起大拇指夸赞，“同龄人里根本没有几个能有表哥这样成就的呢！” 陆橘在心里默默骄傲地补了一句，当然啦，这个‘没有几个’的‘几个’里面要包括慕倾袂。 这样偷偷摸摸在心里想着自己男朋友的感觉有点奇妙，陆橘忍不住嘴角微微翘起。 忽然发觉才不过一天没有见到他，自己竟然就有些想念他了。 是因为‘独在异乡为异客’的缘故么？ “哈哈哈是这样么？”沈琴璃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却不忘谦虚一把，“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啦，跟那些优秀的人比，还差得远呢！” 虽然嘴上说“还差得远”，但是陆橘觉得她想的应该是别人跟沈清秋比还差得远。 沈清秋无奈地看着自己夸张的妈妈，有些头痛，眼神微带歉意地看了陆橘一眼，示意她别忘心里去。 陆橘笑着摇摇头。 沈琴璃这样的性格其实很好，会让与她相处的人也觉得开心。 他们一面说，一面向里走。 忽然斜刺里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嘲讽女声，“是啊，只是可惜了，不是个女孩儿。” 这一声可谓是极其不和谐，他们四人都停住了脚步，陆橘看见从一条铺着白石小路上走过来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打扮都极为时尚，当然也足够奢侈，只是脖子上那一串项链，大概都够在帝都买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了。 这位是…… 沈桃一直在她身后半步远的位置站着，立刻小声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这是老夫人三子沈涛郅的妻子，华琏夫人。” 陆橘微微点头，会意了。 哦，沈清瞳的妈。 只是那一句‘可惜了，不是女孩儿’听起来就很有些诡异，她前些时间才刚从‘重男轻女’的肖母家接回肖宁，见识到了普通小镇里，人们对待男孩儿和对待女孩儿之间的巨大差异，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是截然相反的。 华琏夫人似乎是注意到了沈桃悄悄跟她说话的动作，看了陆橘一眼之后阴阳怪气儿地笑了，嘴里还在说着，“呦，大姐，您这一个人出来迎可就不对了，怎么也不叫上我，知道的人说你是思侄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别有企图呢！” 陆橘：“……” 她浑身上下，有什么可值得‘企图’的吗？ 看的出来她跟沈琴璃平时就不对付，沈琴璃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冷笑了一声道，“这不是请不动你么，毕竟你出门的准备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化妆三小时，选衣服三小时，走路三小时，我都出去忙活了一圈儿了，您这不才走到这儿？袅袅婷婷的，也难怪三弟会喜欢！” “你——” 精致妆容都挡不住华琏满脸的怒色，陆橘在旁边忍笑忍得辛苦。 忽然华琏夫人轻轻哼了一声，脸上的愤懑就变成了和蔼可亲，像是才发现陆橘一般，“呦，这就是那素未谋面的二姐生下来的孩子吧？我那外甥女儿？长得可真好看……” 说着就伸出手来，看那架势竟然是要捏一捏陆橘的脸，将她当小孩子对待一般。 “舅妈好。”陆橘从从容容地答复了一句，不着痕迹地躲开华琏的手，没什么表情。 “哎！” 华琏手一僵，旋即便缩了回去，满意地点点头，又挑衅似地看了一眼沈琴璃，笑眯眯地问道，“见过老夫人了吗？” 沈清秋道，“明天带她去见，今天表妹累了，先休息。” “呵呵……” 华琏夫人听了这话又笑了，“说的也是，哪天见不都一样。” 她的话实在阴阳怪气得厉害，让人很难不去联想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琴璃连一点表面功夫都懒得跟她维持，拉着陆橘的手就直接越过了她继续走，一边低声道，“你不要搭理她，那就是个疯女人！” “……呵呵。” 陆橘不想在这种时候说太多话，多说多错。 沈琴璃将她穿过一片小花园，这座岛的气候很不错，花朵现在都还开放着，夜间的草木花香十分宜人，陆橘看见长长的走廊，和尽头一处精致的二层小楼。 夜色下被灯光渲染的如梦似幻。 “这是你母亲之前住的地方，这么多年一直都维持着原来的样子，也有专门的佣人打扫这里，”沈琴璃有些出神地仰望着小楼，楼顶竟然有用来探测风力的风车，之前五彩斑斓的颜色已经退却了，她收回目光，笑着对陆橘道，“你既然回来了，就住在这里吧。” “好的。” 陆橘点点头。 沈琴璃站在门口没有进去，表情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忧伤，“今天已经很晚了，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反正都是你母亲的东西，你可以……随意取用。” 陆橘心知肚明。 或许这里在沈蕴宜离开之后就成了‘禁地’吧？ 虽然依旧派人洒扫着这里，但是应当是不允许人随意过来这里的，或许……这么多年来沈琴璃都没有进去过，从前是被规矩约束着，眼下，大概是怕触景生情，在她这个小辈面前失了体统吧？ 陆橘的眸光柔和了一些，“谢谢大姨。” 沈琴璃摆了摆手，跟沈清秋离开了，陆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看见沈琴璃的肩头微微抽动了一下。 第六百四十章 腹有诗书气自华 直到他们走远，陆橘才回过头，在夜色阑珊里认真地看着眼前的白色小洋楼。 十分精致，的确像是女子住处。 她出神地看了一会儿，“沈桃，我们进去吧。” 沈桃颔首，跟在陆橘身后走进了这栋小楼。 夜风叙叙，温柔荡漾。 或许是沈琴璃提前知会过，这里面处处都打扫的很干净，也并没有女佣或者任何人出现在这里。 大概果真是什么都没有变过，这里的有些家具还是二十多年前的风格。 满满的岁月美感。 只是书本占了绝大部分，客厅三面的墙全部都是书架，就连旋转楼梯的侧面，都被改装成了书柜，满满当当地放着各类书籍。 腹有诗书气自华，沈蕴宜，大概是将这句话奉行到了极致的人。 陆橘绕着书柜走了一圈儿，轻轻开口问道，“这里的书……她都看过吗？” “是的，”沈桃应道，语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骄傲，“夫人她很喜欢看书，又有一目十行的能力，这里有一些书，她甚至都看了三遍以上。” 陆橘转头看着沈桃，“你也在这里和她一起看过书吗？” 沈桃一愣，旋即点点头，“是……”她指了指另外一边靠着落地窗的书桌，“那时我就坐在那儿，夫人她坐在移动梯子上，每次我抬起头来，都能看到她坐着梯子又换了一个地方。” 那个梯子就收在一方书架下面，陆橘看着那棕黄色的收缩梯，仿佛能想象到当年沈蕴宜踩着梯子上去拿书的模样。 而沈桃就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后，悄悄往这边瞧着，寻找机会溜号。 想一想……还真是有些妒忌啊。 这样本该属于母亲对女儿的陪伴，她却并没能享受到。 唯一能勉强算是的，也就是母亲抱着她给她将睡前童话故事了。 只是……到底不一样。 心里有些复杂，陆橘随意抽出了一本书来翻看，刚刚翻开，却有一张便签落在了地上。 “这是……” 陆橘弯下腰捡起来，却发现是一张书签，上面写着秀美大方的楷体，“夜蝉鸣动九霄辰，田舍新芜秋菊门，士子尚知新雪冷，抬眼窗外已逾春。” “这是夫人的字。” 沈桃也看见了，在旁开口。 陆橘点点头，“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这是妈妈的字，这里的字和日记本里面的字迹虽然有些不同，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是由同一个人所写。 那这诗，也是妈妈写的吗？ “夫人博览群书，闲暇时间也很喜欢吟诗作对，写了也不存着，就随手夹在这书架的一些书里，不过她不会每一本都放，只挑自己不那么喜欢的书放这些书签。”沈桃的语气里有一丝缅怀。 “为什么在不喜欢的书里面放？”陆橘有些不解。 沈桃脸上多了一丝笑意，“夫人说，三日后回顾三日前的自己，就已经无颜再看了，何况是诗？” 陆橘微怔，默默将那书签放回了书里。 这句话，真是……狂傲的可以啊。 古语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那么母亲觉得，每隔三日若是不能有一个质的飞跃，便是一件羞愧的事情吗？ 那么温柔的母亲，没想到在这样严于律己的事情上，竟也会有如此狂傲的一面。 她看了看手里的书，随意点选了另外一本看起来不像母亲会喜欢的书本打开，果然里面又夹着一枚书签，这一次是个对子—— “以茶代酒，茶非酒，却识苦滋味。 执笔为戈，笔非戈，亦能断山河。” 陆橘：“……” 这字里行间藏着的意气风发简直扑面而来。 陆橘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母亲，竟然会为了父亲毅然离开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家乡，而选择去做一个家庭主妇。 她是……有多爱父亲啊？ 陆橘又翻了几本书，里面不无意外都夹着书签。 还有词。 只是这首词的内容含义倒与先前不同。 《朝中措·懒》 热汤滚烹心间宠，暖室渡昏冬，旧时纷飞参商，别来有何不同？ 十年寒窗，数进考场，几人向东？奋起不需实时，听取残阳余钟。 陆橘：“……” 一般的人犯懒的时候大概只会躺在床上玩儿手机，而她这位母亲实在不得了，懒也能懒得出诗韵。 奋起不需实时，听取残阳余钟。 何必每时每刻都发愤图强呢？闲下来赏赏夕阳，听听远处寺庙的钟声，那不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吗？ 陆橘眯着眼睛想象了一下那种画面。 橘色斜阳，钟声袅袅。 的确是挺美的。 原来这座岛上二十年前有寺庙吗？ 不过…… 陆橘指了指第一句话，问沈桃，“这个‘心间宠’是什么东西？” 沈桃想了想，笑道，“那是夫人最喜欢喝的一种花茶，取了花瓣放在热水里煮了喝，会让人一整天都神采奕奕精神百倍，夫人就是靠它才能读的下这么多书的，只是老夫人说那个东西用多了对人身体有害，不让夫人多喝，夫人就每个月小心翼翼地计算着用量，匀着慢慢喝。” 陆橘：“……”兴奋剂的原始版吗？ 这种东西竟然会被母亲当做‘心间宠’，足以见得她对读书有多喜爱了。 陆橘想到年轻时的沈蕴宜捧着罐子摇摇晃晃，看里面还剩下多少时的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唇角不禁再次翘了起来。 真好。 她把书放回去，摸出手机给慕倾袂将方才母亲的几个作品拍了照给他发了过去，附上文字，“这是我妈写的。” 慕倾袂的回复很快，“所以你才如此优秀。” 陆橘：“……” 这是求生欲还是爱？是爱吧？ 陆橘没有再去翻书，书架上这么多，恐怕一个晚上都翻不完，她直接去了二楼，相比于一楼满满的书卷气，二楼终于有了女孩子‘闺房’的感觉。 轻纱幔帐，葱绿色的窗帘打着挂钩地挂在窗边。 墙壁上的壁灯和天花板上的吊灯宛如艺术品，水晶闪闪发着耀眼的光芒。 “这边是夫人的卧室。” 沈桃指着尽头的房间。 那房间的门上挂着个牌子，陆橘走进才看见上面竟然还写着字——非诚勿扰。 “噗——” 陆橘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可是定睛看了看，没什么问题，字很大很清晰。 就是‘非诚勿扰’。 这是什么意思？ “这句话，是当初夫人写给您父亲的。”沈桃看着那道看似很可笑的牌子，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只有无尽的惆怅和惋惜。 “什么？” 陆橘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牌子的背后，有您父亲给夫人的回复。”沈桃又道。 陆橘顿了顿，伸手拿起那牌子翻过来，果然牌子的背后也有四个字——心诚则灵。 非诚勿扰，心诚则灵。 这两个人就用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定了终身？ 那些年的爱情，真的很简单啊。 “夫人的房间，我就不进去了。”沈桃不打算继续跟着她进去，陆橘扭过头，“为什么？” “夫人的房间，我从前也没有进去过，”沈桃的眼底涌起一阵怀念的色彩，“夫人说过，卧室是一个人最后的防线，在进入别人卧室之前，要先思量你们的关系有没有达到那个程度。” 沈桃说完就离开了，陆橘沉默站在原地半晌。 目光直直地看着那道门前的木牌。 非诚勿扰。 她转身，推开了旁边的一道门。 今天累了，她想，明天再看吧。 这是一间客房。 里面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床，窗前摆着书桌，这间书柜里没有再摆着那么多的书，而是多了一些diy的木头小房子。 第六百四十一章 去见外祖母 与市面上售卖的那些塑料拼接不一样，这里的所有小房子都是原木的，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陆橘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儿，而后在淋浴间发现了洗漱用品， 柜子里放着崭新的睡裙，陆橘挑了一条白色荷叶袖的，换好睡衣洗漱过后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她本以为初来乍到的第一个晚上或许会失眠，但是竟然没有，一沾到枕头就直接熟睡了过去，这种令人完全放松下来的感觉，只有幼时在妈妈怀里才会如此。 清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子照射进来，陆橘定了一会儿神，旋即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哪里。 她走到窗前推开双扇的窗户，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晚间的时候没有注意，现在看，却才发现二层小楼后面竟然是一片如茵的绿草地，竟然……和她在梦里面看见的所差无几。 她立刻提着裙子跑下楼去，也看见了白色的柱子，和可供人休憩的地方。 梦里，妈妈好像就是在这里看书的。 陆橘在原地呆望了一会儿，懵懵然地走过去，手指在柱子上缓缓拂过，仿佛还能看见当年母亲在这里读书读到疲惫的时候，靠着柱子闭目小憩，微风会温柔地吹起她的长发，裙裾蹁跹，自由而美好。 她返回房间时，看见走廊尽头的那个卧室，还是没有推开那扇门，换好了衣服之后便有女佣在门前等候，带她去用早餐。 昨晚没见齐全的人，早上终于都见到了。 她的舅舅，沈涛郅。 沈桃告诉过她，沈家的家规里面有一条，那就是早餐必须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有助于家庭和睦。 简单来说，就是美好的一天从一顿团圆饭开始。 就连沈清瞳都乖乖地坐在位置上，尽管晃悠的身子表示她很不乐意，但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满，毕竟在餐桌上稍微做出一些不雅的举动都会被责骂，沈清瞳也不敢造次。 “小橘，你醒啦？昨天睡得怎么样？”沈琴璃看见她过来，急忙起身招呼她过去，虽然起身了，但是没有离开餐椅前，陆橘细心地注意到这一点，猜测这大概又是沈家的餐桌礼仪。 陆橘走过去，沈清秋已经拉开了旁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陆橘道，“睡得很好，谢谢大姨关心。” 沈琴璃笑，“这孩子，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么客气。” 华琏身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一直都在那边看报纸，听见别人说话的声音，头也不抬，这位就应该是她的舅舅了，倒是华琏开了口，“行了，快坐下吃饭吧，看看这边的早餐合不合胃口。” “好。” 陆橘坐下之后，就听见沈清瞳低低嘀咕了一句，“倒好意思叫我们这些人等！” 陆橘听罢，直接起身向一圈人鞠了一躬，“抱歉，我不知道沈家的规矩，昨晚睡得晚了些，让各位久等了，抱歉。” 她这样的态度倒让沈清瞳一怔，愤愤地看了陆橘一眼之后拿起自己的牛奶杯喝，也不抱怨了。 倒是那个方才压根儿连眼皮都没有抬的舅舅看了她一眼，“嗯，既然来了那就坐下吃饭吧，沈家规矩多了些，你可以慢慢适应。” 陆橘心道，不了，其实我并没打算在这儿呆多久。 不过这样的话在心里说说就可以，再要说出来，恐怕沈清瞳那个丫头又要炸毛了。 一顿饭吃的十分惊心动魄。 华琏和沈琴璃几乎是任何一句话都能掐起来，沈清瞳就一顿饭的时间能翻了二十几个白眼儿，让陆橘十分担心她会不会把眼睛给翻得抽了筋，沈清秋和沈涛郅应该是将家规贯彻的最到底的，吃饭期间始终一句话都不说，倒让人觉得他们俩才是亲爷俩的。 吃过饭后，沈琴璃便让沈清秋带着她去特护所看老夫人。 原本华琏也想让沈清瞳跟着去，谁成想沈清瞳直接就拒绝了，“我才不要去那个地方！全都是病气！” 最后一句是小声嘀咕的，但还是被听见了。 “混账！” 一直稳稳当当八风不动的沈涛郅终于斥责了她一句，沈清瞳一哆嗦，身上的刺儿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我知道错了。” 陆橘：“……”呦呵，一物降一物啊。 到特护所开车还需要半个小时，这里有专业的医生团队在，沈桃也跟着一起过来了，这一路上陆橘总觉得她有些紧张，便开口问她。 沈桃犹豫着还没开口，沈清秋就笑着道，“沈桃大概是怕了这里吧？她前段时间回来就是在这里治伤的，我们在门外都听到她的惨叫了，这里虽然医疗条件十分优秀，但是医生治疗往往都追求最有效的方式，就会有些偏激。” “哦……” 陆橘点点头，也沉默下来不说话了。 她忽然看见远处有机场，正有一架飞机从那里起飞，嗡鸣的声音隔着绿化带传到这里。 飞机？ 陆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桃，后者谁也没看，一张脸依旧是那样平和的，只是有些苍白。 特护所里是淡淡的消毒水味，但没有医院里那么刺鼻，似乎还掺杂着淡淡的花香味，提神醒脑。 陆橘却因为紧张而有些大脑混乱。 原本她来沈家，是有一句想要问老夫人的话憋在心里，她想问问，“您后悔了吗？” 可是此刻当她真的见到外祖母本人，看到她躺在病床上一动也不动，并没有想象当中古板紧绷的脸，和执着紧抿的唇角，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两道修理整齐的眉毛间微微松着，像是有些迷茫，即便已经韶华老去，但仍然能够看得出年少时精致的轮廓。 呼吸机罩住了半个面庞，一旁的仪器上显示着生命体征。 嘀——嘀——嘀—— 只是这样看着，她心里那一些尖锐的怨气仿佛都逐渐被磨平了，如果现在外祖母醒过来，她大概只会问一句，“您想她了吗？” 这么多年未见，即便您的二女儿死去的时候都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您想她了吗？ “外祖母的情况很不好，”沈清秋站在床边，脸上的表情很沉痛，“医生说……或许就是这几天。” 陆橘的心轻轻一抽，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心脏毫无预兆地偏移了一下，贴在了皑皑冰雪之上，一瞬间凉的发抽。 来之前她也知道这样的情况，这也是她之前说会在这里呆大概一周时间的原因。 如果老夫人能醒来，她就问出那句话，如果老夫人最后没有醒……那她就代母尽孝，送老夫人最后一程。 沈清秋和沈桃先离开病房，让陆橘单独留下和老夫人待一会儿。 陆橘一个人有些茫然。 老夫人还昏迷着，虽然她知道躺在这里的人是她的外祖母，是她的姥姥，但是骨血里那点浅薄的连接到底比不过二十多年未曾见过累积的淡漠。 陆橘站在床边呆了十多分钟。 才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外祖母。 可以看得出来，特护所里的护士们将老夫人照料的很好，就算躺在床上，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十分整齐。 “……外祖母？” 陆橘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盖在老人的手背上。 老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有一旁时而轻微波动的机器数值还在证明着这个人的存活。 四下安静，再这么傻坐下去有点奇怪，陆橘慢慢开口 “听说沈家的女儿的结婚对象都必须经由家主同意才行，我也算是半个沈家女儿？我现在也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了，如果您醒过来看到他，是会同意还是不同意呢？” 第六百四十二章 欺骗 陆橘这样问着，忽然信心十足，“他是个很优秀的人，如果您看到他，绝对会同意的……大概就不会像母亲和父亲那样，留下这样的遗憾吧？”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外祖母还昏迷着，所以陆橘跟她说的话听起来就很像是自言自语，但她却一直说了很多。 包括慕倾袂是如何如何好，像是要在外祖母面前将自己对他的思念表达得淋漓尽致一般。 左右外祖母也还昏迷着，不会嘲笑她。 陆橘走出病房的时候，发现沈桃已经不在这儿了。 沈清秋道，“沈桃说她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 “哦……”陆橘微微锁眉，虽然不知道沈桃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但是她今天早晨的时候的确有些怪怪的，她也就不再多想。 沈琴璃恰巧过来接他们回去， “小橘，见过你外祖母了吧？” 陆橘点点头，但是不好意思说自己跟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说了许久的话，事实上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于是只得转移话题，“不知道外祖母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是啊，”沈琴璃眼底一抹忧愁闪过，不过很快就又驱散了，笑着从后视镜里看向陆橘，“不过既然你回来了，就好了！” 陆橘有些茫然，什么叫……她回来了就好了？ “可，我并不会任何医术啊……” 沈琴璃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啊？母亲的病情早已经回天乏术了，我们对这件事情都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下一任家主的继承……” 陆橘听着，心里隐约有不好的感觉，“等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嗯？”沈琴璃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沈桃说你已经同意了啊。” —— 陆橘回到小楼的时候，沈桃正在楼后面的草坪上出神地站着，陆橘气愤地走过去，“沈桃！” “大小姐。” 沈桃敛目行礼。 陆橘怒不可遏，“你跟我说清楚，为什么大姨会觉得我回来是为了继承什么家主的位置？” “您已经知道了么，”沈桃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慌乱，“我之前就告诉过您，沈家的家主之位向来都是传女不传男的，您既然跟我回来了，难道没有做好这个觉悟吗？” “你说什么？” 陆橘瞪大了眼睛。 而后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沈家的家主之位是传女不传男的。 大姨虽然是女人，但是沈清秋却是男的，至于沈清瞳，她虽然也姓沈，但却不是因为随了母姓，而是随了父姓，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儿能够胜任家主的样子。 这么算下来…… 就只有陆橘，她这个根本不是在这里长大的人，却是条件最为符合的一个！ “不……”陆橘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你让我回来见我外祖母，我回来了，但我并不打算去跟她们争夺什么家主的位置！更不想在这个地方久呆！沈桃，我拿你当朋友，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你一步步把我往这个位置上推，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桃在原地站着，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我想让您拿回本就属于夫人的东西！” 陆橘狠狠拧起眉心，“你说什么？” 沈桃看着她，眼底的偏执逐渐漫上来，“当年夫人离开了这里，所以没能当上家主，如今您回来了，这一切难道不是顺理成章吗？” “顺什么理，成什么章？”陆橘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掉了，“沈桃，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让我来当这个家主呢？” “因为那个位置原本就该是夫人的！”沈桃的眼睛憋红了，“如今由小姐您来坐，最是理所应当！” “我不会当什么家主的！” 陆橘觉得自己受了欺骗，而骗她的人到现在竟然还觉得这一切是理所应当，心脏都快要在胸腔里炸出来了，微风压低了草，带起一阵阵凉爽的风，可陆橘却还是气的脸颊发热，怒声道，“我过几天就会回去！” “小姐！”沈桃哀声唤她，“您难道真的不想为夫人拿回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吗？” “沈桃！”陆橘厉声道，“你别忘了，当年是我母亲主动放弃这里的一切的！她根本就不想要什么家主之位！” 她想要的东西另有他物，虽然同样未得到罢了。 陆橘意识到沈桃的思想已经偏颇到了一定的地步，自己跟她说什么大概都是没有用的了，按了按眉心，有些疲倦地冷声道，“这些话以后不必再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的，再过几天慕倾袂就会过来接我。”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累了，不想再继续说话，于是转身要走。 沈桃忽然在她身后幽幽地道，“小姐，慕少爷找不到这里来的。” “你说什么？” 陆橘狠狠拧眉，她忽然想到去特护所之前看到的飞机场，细算下来，他们坐飞机明明该比坐轮船要方便一些。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让我跟你坐轮船，根本不是为了方便，”陆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而是为了不让慕倾袂通过航班查到我降落到了哪里？” 可是—— 陆橘下意识地要找手机，沈桃已经预见到了她想做什么，淡淡道，“小姐，您的手机已经被我收起来了。” “你——” 陆橘简直不敢相信沈桃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是什么时候把手机拿走的？ 沈桃盯着她，“当初我也曾经想过，或许您和慕少爷在一起能够幸福，但是后来当我知道您曾经受过什么样不公正的对待，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不能让您再走夫人的老路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陆橘觉得自己简直就要崩溃了，“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啊！我现在过得很好，也不需要你来为我做任何决定！” “琴璃夫人也不会让你回去的。”沈桃避开陆橘的锋芒，望着远处绿色如茵的草地，开口道，“既然她的儿子无缘家主之位，她也绝对不会容忍华琏夫人的女儿当这个家主。” 陆橘：“……” 这句话不必沈桃特地跟她说，方才在路上的时候，她已经十分清楚了。 沈琴璃听说她并不知情之后只是沉默了少许，而后像是叹息一般道，“小橘，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就完成你母亲当年未能做到的事情吧，这本该是她走的路，你是她的女儿，这份荣耀本该就要传承到你的身上……” 陆橘根本就觉得这件事是什么荣耀，她甚至根本就觉得这样的制度完全不合理，为什么一定要传女不传男？如果传到了某一代，根本就没有女孩儿，那怎么办？ 难不成就把祖宗的产业给丢了吗？ 沈琴璃回答说，“不，没有女儿，那就继续生，直到生出来为止，当年我生下了儿子之后，原本也是打算继续生女儿的，可是……我老公出了意外去世了。” 陆橘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母亲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没有提关于下任家主的事情，我知道她一直都在等你母亲，甚至直到昏迷之前都没有立新家主，就是因为心里一直都记挂着你母亲，她甚至偏执到不肯相信你母亲死去的消息是真的，认为她根本就没有死，只是要逃离沈家的目光……她也不让任何人去调查，这么多年就一直苦苦等待，”沈琴璃叹了一口气，“直到她昏迷之后，我才派出人去寻找你。” 至于那个被派出去的人，当然就是沈桃。 第六百四十三章 追寻自由 陆橘现在十分后悔，她当初为什么要来这里，只为了心头那一点不甘！ 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竟然会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她现在这算是被软禁了吗？！ 可是沈家家大业大，在东南亚这边也一定是名声在外，难道慕倾袂会找不到这里么？陆橘不信！ 他一定能找到她的！ 陆橘忽然觉得心里一阵翻腾，转身就跑回了小楼。 她直接冲上楼梯，看到走廊尽头的房间，打开门就冲了进去。 即便她现在心里很乱，但在看见房间内的内部结构时，还是感觉到了出乎意料，因为房间里的东西很少，少到一眼就能尽收眼底。 一张床。 只有一张床。 多余的任何东西都没有。 床也是极简单的，铺的整整齐齐。 陆橘有些迷茫地走进去，这就是母亲当年的卧室吗？ 看着看着，她才发现了一些不同。 四面的墙都是天蓝色的，而那张床上的床单枕头或者被子，全都是纯白色的。 就像是一朵云彩浮在了天空之上。 晚上躺在床上睡觉的话，大概就可以幻想现在自己正躺在云朵上面。 这是母亲在大家族中为自己创造的‘自由’吗？ 极其简单的，自由。 沈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或许是担心她一时思想偏颇，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所以才跟过来看看的吧？ 沈桃看见房间里的陈设之后，也很明显地呆了一呆。 陆橘站在床边，忽而勾了勾唇角，她指着床对沈桃道，“沈桃，看见了吗？你错了！你所想的我母亲本该得到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大家族给她的只有禁锢，而她真正想要的只有自由！” 是啊，陆橘知道她自己也想错了。 她也以为母亲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其实母亲已经得到了，从她毅然决然脱离这座囚禁了她二十几年的小岛的时候，她就已经获得了自由。 而即便身在这座小岛，都没能阻止母亲追寻自由的脚步。 陆橘忽然觉得心内一阵旷达，方才那些突然得知受骗之后的恐慌忽然便一点点平缓了下来，化为宁静。 人在相对冷静的时候，就能够很好地思考之前怎么也想不通的事情。 她也想通了。 所谓的沈家家主，要的也并不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如果她拼死不当，他们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或许她现在走的，就是当年母亲走过的一条路，她的背后，同样站着母亲追逐自由的信念。 想通了，也就释然了。 陆橘指着那白色的床，笑着对沈桃说，“你看着，我会和我母亲一样。” 她走向门口，与沈桃擦肩而过。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沈桃才猛地回过头来，“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特护所，”陆橘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难道这你也要阻拦我？” 既来之则安之。 在沈家大院里处处都是眼线，出去才可能会有一丝机会。 沈清秋就站在她的院子门口等她。 陆橘径直朝他走了过去，“在等我么？表哥。” 沈清秋看上去有些局促，他立在车前，“那个……你别怪我妈，实在是她在华琏那里受了太多的气了，早就将你看作了唯一的希望，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地想要你留在这儿。” “我没有怪她，”陆橘摇摇头，“你能送我去特护所么？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我想去陪外祖母。” 醒着的人昏睡着，或许只有睡着的人才清醒着。 沈清秋一愣，旋即绕到副驾驶为陆橘打开车门，陆橘道谢后就坐了进去。 上车之后她就闭上眼睛闭目养神，一副懒于交谈的样子，沈清秋也十分有眼力地没有开口打扰。 只是走了一段路之后，陆橘就睁开了眼睛。 她看向窗外，“这不是我们早上去的时候走过的路。” “你记忆真好，”沈清秋微愣之后笑了笑，“这条路虽然绕远了一些，但是风景比那条路好，我想着你或许可以看看，心情能好一点。” 呵呵…… 陆橘心想，她其实是个路痴呢，只不过是因为对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随时抱有警惕。 想来…… 她之前在慕宅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陆橘忽然会心一笑，沈清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你的心情果然好了一点么？” 陆橘偏头看向窗外的景色，的确，相比于早上那条路的繁华，这条路显得有一些安静，但是胜在风景秀丽，花儿沿着路边一路开放，美不胜收。 往远处看，甚至还能看到港口和波光粼粼的海面。 海天相接，阳光璀璨。 陆橘看着看着，忽然笑了笑，转头问沈清秋，“你不会是在带我认清逃跑的路线吧？” “啊？” 沈清秋或许是没有想到陆橘会问的这么直接，单手扶着方向盘，有些局促地摸了摸鼻尖，忽而也笑了，“你就当是这样吧。”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沈清秋欲言又止的样子太过明显，想问话又觉得不太合适的样子，让陆橘都觉得有些呆萌，于是开口道，“表哥，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啊……被你发现啦，”沈清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顿了顿又道，“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不愿意当沈家的家主啊？” 他有些想不通，怎么还会有人拒绝这样的事情。 陆橘默然片刻，沈清秋忙道，“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就算了，不用为难……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因为我的家不在这里，”陆橘开口，双眼仿佛也载满了沿途的花色，“我爱的人也不在这里。” 沈清秋被她说这句话时脸上满满的幸福和笑意晃得一愣，陆橘又偏过头来看他，“表哥，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沈清秋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没，没有……” “没有？”陆橘好奇，瞬间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心，“没有的话，为什么还会脸红？” “因为……”沈清秋叹了一口气，扶着方向盘道，“因为一直都没有遇见合适的。” …… 陆橘心想，如果不是因为想到了那个女孩儿而脸红，那就说明沈清秋真的是一个十分纯情的大男孩儿了，说不定……连初恋也没有过。 “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生？” 沈清秋想了想，“啊……最好是气质型的吧？温柔一点，聪明一点……” 他说起来就开始滔滔不绝，陆橘转着眼睛思考着，忽然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 这个方向，无穷趋近于柳小妮啊！ “啊，我是不是要求太多了一点？”或许是觉得自己例举的条件太多了，沈清秋有些不好意思，“这大概就是我一直没有找到另一半的原因吧？” “好像是有点，”陆橘笑道，“但是表哥，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如果这个聪明有气质的温柔美女，其实她内心里住了一只狐狸，时不时对你使使坏，你会不会介意啊？” 沈清秋想了想，有些憨憨地傻笑道，“那还挺有趣的吧？” …… 天作之合！ “表哥！”陆橘立即十分诚恳地道，“等我离开这里以后，我一定把这样的女孩子介绍给你！” 沈清秋，“……为什么说的好像你笃定了自己一定会离开这里一样？” 陆橘一怔，露出几分温暖的笑意，“因为我相信他啊。” “……抱歉，我不能违抗母亲的命令，包括不能帮助你与外界联络这件事，”沈清秋脸上全是自责，“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联络不到你而很担心。” 第六百四十四章 诺贝尔心态奖 “没关系，”陆橘垂下眸子，虽然她现在非常想见慕倾袂，哪怕只是听听他的声音，“我可以等，他很快就会来了。” 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 他一定会来的。 到了特护所之后，外祖母果然还是没有醒。 陆橘听见沈清秋在不远处和医护交流，其间医护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很遗憾的表情。 看来老人是真的已经回天乏术了。 陆橘想到沈桃说起的，外祖母甚至不肯相信母亲已经死了，严令禁止任何人再去找任何线索，心底原本坚硬的地方慢慢变得柔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外祖母这样做虽然有偏激的嫌疑，但却实实在在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早丧的痛。 她不是外祖母，不能完全理解这份心情，说实话，她也无法理解外祖母为什么明知彼此都痛苦，却还是要一意孤行，不肯给母女俩任何转圜的余地。 但是，外祖母是爱母亲的吧？ 陆橘坐在床边，轻轻握住老人枯瘦的手，那手年轻时也定然是纤细的，修长的，一点点拥有了掌控家族的力量，到如今布满了老人斑和皱纹，一个生命成长和衰弱的过程，在一只手上清晰毕现。 她就这么握着老人的手，静静地坐着。 沈清秋因为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回去了，说已经安排了司机，如果她想回去，就可以让司机送她。 陆橘应了，但是她暂时并不想要回去，她现在需要安静。 “外祖母，您知道吗？母亲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其实她很幸福，”陆橘轻声说道，“您心里对母亲是感到歉意的是吗？您也很难过对吗？但是其实没关系的，母亲她没有怪您，她或许会感到伤心，但那也是出于对您的思念……” “外祖母，我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虽然他很忙，但他不会忽略我的感受，他会保护我，会哄我高兴，他把向我求婚的视频公布在了每一个地方……啊，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好像是没有吧，不然他们怎么没人跟我提过？那真是可惜……不然您就能看到，我说的都是真的。” 病房外面。 沈清瞳背靠着墙壁，越听越怒火中烧。 凭什么？！ 原本熬到这个老女人死了就没事了！沈琴璃就算再不想让她来继承家主之位也没有分毫办法！毕竟这个家族到现在，也只有她才是小辈当中的唯一女性！可是为什么！ 偏偏还要冒出个陆橘横插一脚！ 凭什么她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别人机关算尽也得不到的东西，家主之位也是！还有一个那么疼她爱她的好男人！ 陆橘所说的那个视频，这座小岛里面确实是没有。 但是沈清瞳当初贪玩儿出去的时候，也曾经在海上看到过！ 那么浪漫，那么深情，那么好的男人，竟然是属于那个女人的！ 疯狂的嫉妒点燃了沈清瞳心中的怒火。 她转身走进病房，“呦，表姐！” “沈清瞳？”陆橘抬眸，“你在这儿干什么？” “你刚才跟老太太说的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吧？尼克要清楚如果你当了家主，那个人就必须要入赘我们沈家！”沈清瞳冷笑着，“当年你母亲尚且没有同意让一个刚刚创业的人入赘，你就更不会让堂堂的一个集团总裁受委屈入赘我们沈家吧？” 陆橘起身，漠然地看着沈清瞳，“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当这个家主了？” 更让她感到厌恶的是，沈清瞳是一直在门外偷听她说话吗？ 沈清瞳瞪着眼睛，眼底浓浓的都是怀疑，“沈琴璃没跟你说吗？再者，你回来不就是等着老太太死，你好继承家主之位的么？现在还装什么无欲无求？！” 陆橘嘴角裂开一抹嘲讽，根本就懒得跟她多说，重新又坐了回去，冷冷地道，“如果你是来看望老夫人的，那就不必跟我在这里惩什么口舌之快，如果不是，你就回去吧，我也不是很想看见你。” “你——” 大概从来没有人敢和沈清瞳这样说话，沈清瞳气得眼睛通红，恶狠狠地瞪了陆橘几秒，“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痴心妄想！这里所有人都姓沈，但谁又知道你是什么人？” “地球人啊，”陆橘懒懒地答，看了一眼沈清瞳，微微挑眉，“怎么，你不是吗？” 沈清瞳看起来像是要七窍生烟了，“你会后悔的！” “恭候大驾。” 陆橘摆了摆手，懒得抬头。 一阵脚步声杂沓地远去，陆橘抬起头来，看到门边已经没有了沈清瞳的影子，只是门还开着，她叹了一口气，起身过去将门关好。 她明明不想和任何人起冲突，可偏偏麻烦一个又一个地找上门来，只是比起先前的愤懑紧张，她现在已经能够做到处之泰然了。 陆橘苦笑。 这也算是一种成长么？ 她曾想试着向特护所里的医护借用手机，或者公共电话，无一例外全都没有用。 陆橘就只能静下心来陪伴外祖母。 她依然还是会默默地跟外祖母说话，将自己和慕倾袂相知相识相爱的过程全部复述了一遍，也不管老人听到这些会不会嫌烦，但陆橘觉得应该是不会嫌烦的，毕竟外祖母也没有坐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说“你闭嘴”，那就是不烦。 陆橘继续着这样近乎幼稚的自言自语，当然，每一次都要确定门外是否有沈清瞳在偷听，并且迅速和两个护士打好了关系，两个护士也很善良，除了还是不能给陆橘提供联络外界的帮助外，倒是很乐意帮陆橘看着点儿山门。 晚些时候，沈琴璃亲自来接过她，言语之间多少都有愧疚的神色，好话说了一箩筐，总结一下意思大概就是让陆橘跟她回去。 但陆橘的态度很明确。 我一不逃二不哭三不上吊，但我也不回去，我就在这特护所里一直陪着外祖母。 你总不能说不行吧？ 她实在是不想回去面对那些明里暗里的钩心斗角，还有偌大宅院里时不时就会滑过来的监视一般的眼神，这里倒还清净一些。 虽然她同样不能自己独自离开。 但只要她自己也不想出去，就不算是被囚禁。 陆橘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去申请诺贝尔心态奖了…… 慕宅。 九儿躺在公主床上翻来覆去就是不肯睡觉，女佣垂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出地站在一旁，看着慕倾袂走进来。 看见亲爹进来，九儿忽然十分利索地从床上滚了下去，直接咕噜噜滚到了窗帘后面。 厚重的窗帘下面是精致的花穗，垂在奶白色的长绒地毯上方，九儿就缩在窗帘后，黑色的大眼睛藏在花穗中间偷偷看他。 女佣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出来。” 慕倾袂站在地毯上，并没有过去将她揪出来的打算。 “爸爸……” 九儿怯怯地趴在窗帘后边，不肯出来，瘪着小嘴儿，小女孩儿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惹人怜爱的小心翼翼，“我想妈妈了。” 慕倾袂走过来，声音温和了一些，“过几天我就去接她，今天你乖乖睡觉，嗯？” “可是……” 九儿也知道自己到了睡觉的时间却不睡觉，不是一个好孩子的行为，但就是睡不着，妈妈不在身边，她很不安。 慕倾袂微微皱眉，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手机里传出冷冰冰的机械女音。 慕倾袂的脸色有些冷，弯下身将九儿从窗帘后抱了出来，“明天，我带你去见你的外祖父。” …… 第六百四十五章 突发大火 老旧的二层公寓。 这是慕倾袂第三次登门拜访。 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他还带了九儿。 从车子驶进这一片城区之后，九儿好奇的目光就没有停下来过，满眼都是看见了新鲜事物的新奇。 慕倾袂让保镖看着九儿先在楼下玩一会儿，他自己去敲了门，陆泽铭果然还住在这里没有走，看见门外的人是慕倾袂之后也没有什么意外。 慕倾袂开门见山，“我联系不到她了。” 陆泽铭沉默了片刻，答道，“她不是已经回沈家了么。” “是。” 陆泽铭看着他，“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正因为去了之后才联络不到，才会担心，”慕倾袂的眸子里闪着微微的冷芒，令人觉得冷漠而疏离，燃烧着星星点点的怒火，如同一只即将被激怒的兽王，“我怀疑她被软禁了。” 陆泽铭的手指抖了抖，这一反应被慕倾袂敏锐地捕捉到，顿时眉头微锁，脸上的神情都沉冷了下来。 他猜对了。 “您硬要让我们分开么？”慕倾袂的声音很凉，“因为当年的事情？” “不止如此！”陆泽铭叹了一口气，“她跟你在一起只会逐渐迷失自己，最后彻底失去自我，你难道要让她人生的全部意义就是围着你转吗？！而且你有你的事业要忙，你能有多少时间花在她的身上，到最后她就会在长久的等待当中心生抑郁，那就彻底毁了呀！” 说到最后，陆泽铭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无比的激动。 “您是在后悔么？”慕倾袂只说了一句话，就再次让陆泽铭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脸上犹自带着激动的表情，可是僵硬着的时候就变得有些滑稽。 气氛一时间诡异到了极点。 直到外面传来了九儿银铃一般的笑声，这样僵持的气氛才稍稍松了一些。 慕倾袂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在楼下撒着欢儿转圈儿跑的九儿，淡淡道，“您应该知道母女分离的感觉吧？当年您夫人是如何思念家人的，您应当比我更加清楚。你既然不想让陆橘重蹈当年您夫人的覆辙，难道就忍心让陆橘也忍受骨肉分离的相思之苦么？” 慕倾袂始终无波无澜，他就坐在沙发上，姿态和神情都是无比的好整以暇，但是说出的话却没来由地令人感到步步紧逼的感觉。 “不是这样的……” 陆泽铭神情惊诧无比，像是弄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伸手扶住身侧的桌子，喃喃道，“不该是这样的……” 这时候，九儿一路撒着欢儿地跑了进来。 “妈妈的爸爸，”九儿在外面玩儿的时间太久了一些，难免觉得有些无聊，便自己跑了进来，站在陆泽铭腿边，仰起头来看着这个满面苍老和沧桑的老人，疑惑地问道，“您怎么哭了呀？是想念家人了吗？” …… 陆橘在特护所里呆了两天，或许是被药水的味道给熏得糊涂了一点，整个人都有些飘飘忽忽的，趴在床边竟然睡了一觉，再醒来天边都已经被暮色浸染了，于是打算出去透透气。 刚一出门，就碰到两名男子。 陆橘认出其中一个是来回接送她的司机，疑惑道，“有什么事么？” “夫人说有一位姓慕的先生来到了岛上，在找你。” 司机开口道。 “什么？” 陆橘那一点儿没散尽的困意全部都散了个干净。 他来了？！ “他在哪儿？” “在港口那边的餐厅等您，”司机毕恭毕敬地道，“那位先生说要先见到您。” “呵呵……” 陆橘心里都快要高兴得冒出泡来了，她一直都坚信慕倾袂能找到她，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大概是因为这两天她都没有给慕倾袂打电话，或者慕倾袂打过来发现她没有接，就知道事情不对，直接找过来了。 真是太好了！ 陆橘笑着，声音都轻快了一些，“那我们走吧！” 静谧的港口。 沈清瞳站在港口餐厅的二楼，这里黑漆漆一片，既没有灯火盛宴，也没有远来找到这里的什么人。 有的只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她戴上有蕾丝边的白色手套，亲自举起一只桶，将里面的液体一点点洒在了易燃物上面，而后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夜幕下美轮美奂的小岛，和不远处正向这边行驶而来的一个车队。 低喃犹如烟雾飘散，“上帝啊，请原谅在迷途里挣扎的羔羊，不要计较它们的横冲直撞，它们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只能……送它的对手去见您。 请您亲自制裁。” 幽幽的温暖红光落下，如镜的液面上闪烁着魔鬼的光。 轰—— 陆橘乘坐的车才到港口，就看见了餐厅燃起的冲天大火，那大火倒映在她的眸底，轰地一声点燃了她所有的理智。 “怎么回事？！” 她冲下车，随手抓住一个慌慌张张的人大声问，“这里怎么起火了？” 那人的头发遮着脸，夜色下倒映着火焰的光芒，“不知道……就知道突然着火了，里面还有人……” 里面还有人。 里面还有人？！ 陆橘二话不说，径直往起了火的餐厅大步跑过去。 “这位小姐，您不能进去！” 有人过来拦住她，“这火实在是太大了！您不能进去啊！” “里面有人！”陆橘红了眼睛嘶喊着，看着燃烧的越来越旺，几乎要遮天蔽日的火焰，所有的理智几乎都快要被泯灭了。 慕倾袂在里面啊！ “小姐！” 沈桃忽然从远处冲了过来，看到燃烧成一团烈火的餐厅时一怔，旋即愕然道，“这是怎么了？” “他在里面……” 陆橘的声音颤抖着，她努力维持镇定，开始迅速观察餐厅周围的环境，忽然看到不远处有蓄水的池子，立即要跳进去，却被沈桃拉住了，“小姐，你想干什么？！” “放开我，我去救他！” 如果慕倾袂已经出来了的话，不可能看不到她，现在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还被困在里面没能出来！ 现在是晚间，这间餐厅又是在港口，如果等到救火的人过来，一切就都晚了！慕倾袂说不定是被烟给熏晕过去了…… 对了，九儿呢？他会不会带九儿一起过来？！ 陆橘的心瞬间一阵抽痛。 餐厅前面一阵兵荒马乱，沈清瞳站在不远处的酒店里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 她已经事先安排过了，消防车是不会过来的太快的，就等着陆橘冲进去找死之后。 她手里还握着一个遥控器，上面只有一个按钮，是定时引爆装置，为了以防万一，等陆橘进去之后，她就会按下这个按钮，到时候设置在餐厅后厨的油桶还会爆炸，火势会更上一层楼，任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她！ 沈清瞳看着拼命拦着陆橘的沈桃，轻轻地‘啧’了一声，这个人真讨厌，怎么会这个时候冒出来了？ “那个沈桃，”她开口，“不是一直呆在宅子里么？怎么回事！” “抱歉，大小姐，”她身后站着两个黑衣人，正是方才从医院里带走陆橘的两个，那个司机上前一步开口道，“她或许一直都在暗中观察那位陆小姐，所以才会跟过来的。” “啧。” 沈清瞳有些烦躁地转了转手中的遥控器，脸上狞狠的神色有些焦躁。 以她的能力，也只能控制这里十分钟之内不被别人打扰而已。 餐厅前，沈桃死命地拽着陆橘，即便她有身手，但毕竟也是重伤初愈，何况陆橘简直跟疯了一样，她就快拉不住了。 怎么办？！ 第六百四十六章 他来了 一旁三三两两的过路人看着，不明状况，也都不敢上前来劝。 陆橘看着越少越旺的火，简直五内俱焚，所有的理智都随着二楼那块金属牌匾砸落时一起消弭了。 去他妈的什么沈家，她为什么要回来！ 忽然有一道声音遥遥地传来，越过喧闹人群，直达陆橘耳中。 “陆橘！” 一瞬间，就如同甘霖，扑灭了所有火焰。 陆橘定在原地，还维持着跟沈桃一拉一挣的姿势，眼泪却已经毫无预兆地留了下来。 世间什么成语最为动听——一场虚惊。 三三两两的人群分开，慕倾袂快步走过来，从沈桃手里接过陆橘，狠狠地拧着眉，“你这是在干什么？！” 陆橘觉得他架住自己的那一刹那，她整个人就已经失去了全部力气，几乎都要站立不住，眼泪还在止不住地流，她也不管不顾，居然就那么放声哭了出来，“我还以为……你要被火烧死了啊！” 慕倾袂一怔，扫了一眼身边那火烧的旺盛过头的餐厅，眉头微挑，“你以为我在这里面？”慕倾袂拥着她，语气忽然严厉了一些，“那么大的火，你怎么能往里冲？受了伤怎么办？！” 陆橘心有余悸，满心眼儿地全是‘一场虚惊阿弥陀佛’，此刻也满脑子都是忌讳，不敢点头，只是咬着下唇不说话，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像是看不够一样。 慕倾袂：“……” 消防车也终于赶了过来，开始逐步进行灭火工作，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开了。 酒店里。 沈清瞳眼底燃烧着冲天的妒火，啪地一声将那遥控器扔到地上摔了个稀巴烂，转身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走了。 “你怎么会过来？”陆橘终于平复了情绪，擦了擦眼泪问。 “你的电话打不通，我猜到你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被困在这里了，”慕倾袂对陆橘的眼泪真是一丁点办法也没有，之前心里的怒火就如同餐厅的大火一样被扑灭了下去，无奈道，“而且岛上就这么大，我在港口就看见了这边冲天的火光，就直接过来了。” “幸好……” 陆橘哭完之后还知道笑，“幸好你来了！” 否则，她的下场只有进入火场被烧死，和伤心过度崩溃两种结果。 慕倾袂读懂了陆橘未说完的话，揽着陆橘的手微微紧了紧，“记住，以后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把自己放在危险当中，别说我根本就不在那火场里，就算我在，也绝不值得你为我冒险。” 陆橘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方才还趴在他怀里哭的惨兮兮，现在却好像是羊毛都变成了刺儿，“不可能！你最好祈祷你这辈子都不会遇到危险，否则我绝对步你后尘！” 慕倾袂皱了皱眉，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家乖孩子放出来野了三天竟然就开始不听自己的话了，可眼下也拿她没什么办法，只好牵着陆橘的手向外走，妥协了一般，“走吧。” “……去哪儿？” 陆橘睁着迷迷蒙蒙的眼睛看了看他。 “我远道而来，不请我到你家里做做客么？”慕倾袂微微抬眉，浓密的睫毛下露出漆黑如夜的眸子，叫人觉得看一眼仿佛就要被吸进了一样。 陆橘看着他的眼睛，原本还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可看了之后立刻懵懵懂懂地想，哦，好像是应该这样。 “怎么回事？” 一个穿着褐色风衣的男人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看见陆橘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拽过来上下看了一遍，发现陆橘并没受伤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呼……幸好你没——” 话还没说完，两秒钟的功夫，人就被拽走了。 沈清秋惊愕地看着陆橘被一个冷若冰霜的男人扯走，急忙激动地要冲过来抢，“你谁啊你？！” “等等表——”陆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倾袂的声音给压下去了。 慕倾袂寒着脸看看沈清秋，“你是谁？” 三个字，却极低极沉，沈清秋霎时间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仿佛都要被冻结了。 他一时竟没能说出话来。 “等等！” 陆橘从慕倾袂的禁锢中挣脱出来，满头黑线地将两个斗鸡一样的男人分开，先看向沈清秋，“抱歉，这是我男朋友，误会误会……” 又回过头来瞪着慕倾袂，压低了声音，“这是我表哥！亲的！” 慕倾袂从善如流地伸出手，“表哥，你好。” 方才还如万年冰川，眨眼就融了个春暖花开，虽然冷峻的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周身笼罩着的那种仿佛撒旦一般的气息已经不见了。 陆橘：“……” 沈清秋：“……” 沈清秋开着车载他们一起回沈家，路上，沈清秋问陆橘，“表妹，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跑到着火的餐厅那儿去？” 他这么一问，陆橘忽然意识到一件严重的事情。 既然慕倾袂根本就不在那间餐厅里面，那骗她过去的那两个男人呢？ “表哥，”陆橘脸色微微凝重，“是那个这两天一直接送我的司机，是他骗我说我男朋友在那间餐厅里，我过去之后就发现那里着火了……” 当时大脑一片混乱，现在才开始后背冒冷汗。 回想起来，当时那两个男人在她疯了一样要冲去火场的时候就消失不见了，这一切可不就是刻意安排的？ “你说什么？”沈清秋也很惊讶，脸色有些凝重，“我回去之后就派人去查！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不必了，”陆橘微微摇头，“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会做出这样事情来的，陆橘都不用作第二人想。 当然就是沈清瞳。 之前她没打算怎么搭理沈清瞳，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蹦蹦跶跶给她设了这么一个阴险的局，要让她自己往火坑里面蹦。 简直就是一条疯狗！ 对待疯狗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 要么一枪击毙。 要么视若无睹。 直接整死沈清瞳是不可能的了，毕竟她还是她半个亲戚，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公主，只是没想到竟然会用那么极端的方式。 慕倾袂握住她的手，眼神询问。 陆橘启唇，正要说什么，忽然腹中一痛，像是有一只大手捏着她的五脏六腑狠狠收拢一般，她瞬间疼的连冷汗都冒下来了。 “肚子……” 陆橘咬着牙，牙关都在隐隐作痛。 慕倾袂脸色登时一变，手虚虚扶在她的腹部，“肚子？” 沈清秋从后视镜里看见陆橘惨白的脸色，当机立断改了方向，“先不回去了，我们去特护所！” 这里离特护所也很近，到了之后陆橘就直接被送进了手术室里。 沈清秋和慕倾袂守在门口，无比紧张。 “陆小姐没什么事，”过了好一阵儿，护士走出来摘下口罩，“只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造成的腹痛，胎儿没什么问题，但以后需要注意。” “她怀孕了？” “她怀孕了？” 两个男人同时问了一样的话，只是前者满怀喜悦，后者纯纯震惊。 护士看一眼这个，再看一眼那个，“你们谁是孩子的爸爸？” “我是。” 慕倾袂当仁不让地上前一步。 沈清秋合上了因为惊讶而张圆的嘴。 “以后注意照顾孕妇情绪，不要让她再有太大的情感波动，怀孕初期婴儿不稳定……” 护士一面说，慕倾袂一面认真地记，那副表情仿佛护士说的是什么商业机密一般，一个字儿都不容错过。 第六百四十七章 杀人未遂 沈清秋站在旁边，最初的惊讶过后，表情有一些茫然，看着护士和慕倾袂交代注意事项，很想开口问一句，但是一直都没有得到机会，最后只是茫然地摇摇头，彻底闭嘴了。 算了。 陆橘怀孕了。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陆橘才醒过来没多久，就被少说十几个人给团团围住了。 慕倾袂就坐在她身边，神色看起来冷冰冰的，看样子很想把这一群人都给撵出去，但这特护所的病房本就与普通医院不同，病房大的离谱，在病床的对面还放了一套能容纳十几个人一起坐下的沙发组。 陆橘眨了眨眼睛，而后发现自己的手被慕倾袂轻轻握在手心里，嘴角微微牵起，就听见一道女高音。 “呦，未婚先孕哦，真是一宗奇葩新闻，沈家可真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呢！”沈清瞳的嗓子差点儿没吊到天花板上去，“真是精彩。” 沈涛郅坐在沙发上，闻言狠狠拧着眉斥道，“住口！” 沈清瞳立刻蔫了。 华琏站在女儿身边，翻了翻白眼儿。 陆橘默默地想，如果你想嘲讽的话随便，只是确实有些晚了，因为她五年前就已经干了这样的事儿了，如今实在算不得新鲜。 只是她没想到沈清瞳竟然这么大胆，设计害她不成，现在还敢站在她床头来说风凉话？ 有趣。 等等…… 陆橘忽然意识到了被她忽略的某个重要部分。 她怀孕了？！ ？？？ “咳咳……” 这几声适时的咳嗽响起，病房里十几个人的注意力一瞬间就都飙到了她的身上，靠的最近的慕倾袂是反应最大的，“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医生！” 病房里本就候着几个医生，闻言立刻上前来围着她观察了一通。 最后得出结论，“没事了，需要好好休息。” “我我我……怀孕了？”陆橘有些磕巴，刚醒来还有些迷茫的眼神此刻更加迷茫地眨巴着。 “是啊小橘，”沈琴璃站在一边，表情有些欣慰又有些复杂地看着她，“你要当妈妈了。” 陆橘又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早都当了。” 不过明面上还是要装一装，于是她矜持地点了点头。 沈清瞳或许是觉得被抢了风头有些不高兴，还想要再发表一些独特的个人见解，只是慕倾袂很快就淡淡一句，“她已经醒了，你们还不走？” 陆橘一怔。 ……她睡着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沈琴璃的表情是最不自然的，只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嘱咐了陆橘好好休息之后，就跟沈清秋一起出去了，沈清秋跟着他妈离开时向陆橘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 就连满脸不甘的沈清瞳都被华琏给拽走了。 十几个人一哄而散，陆橘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一瞬间就忽然有些想笑。 反正现在也没有别人，她想笑就笑，“哈哈哈……” 慕倾袂也不问她笑什么，就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笑，末了补了一句，“不要笑得太大力，小心肚子。” 陆橘迅速收了笑容，十分严肃地瞪着他，“我重要还是孩子重要？” 慕倾袂呆了一呆，仿佛是不明白陆橘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来，只是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答道，“你。” 陆橘没忍住，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不起，我一直都觉得这句话很中二，只是上一次没有问这句话的机会，所以这一次我实在想试一试，我不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 慕倾袂的手盖在她的手上，原本冷峻的脸上散发着温柔的华光，看起来更加让人移不开视线。 陆橘咽了笑，点了点头，“好。” “沈家的那些人……你都认识了吗？”陆橘歪着头看慕倾袂给她削苹果，苹果皮连成一条干脆利落的线，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又不过分削瘦，这样一双有力的手握着白生生的苹果削皮时就格外地赏心悦目。 让陆橘不自禁地想到“坐拥灭世之力，不失惜花之心”那句话。 “认识，”慕倾袂将苹果皮扔进垃圾桶里，又开始切块，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熟。” “……哈哈。”陆橘忽然发现了她家总裁的另外一个有趣的点——萌点！ 好萌好萌！ 一块切好的苹果及时送过来堵住了她的嘴，微凉的一点清甜在舌尖化开，陆橘嚼啊嚼，满足了，对慕倾袂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慕倾袂微微挑眉，又喂了她一块。 陆橘虽然手脚健全，但是十分喜欢这项喂食活动，此刻身心也完全放松了下来，不像前两天一直心有郁郁，还只能和躺在病床上始终昏迷着的外祖母讲。 他来了，就好了。 接下来什么都不用担心。 陆橘想了想，问他，“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小岛的？” 慕倾袂如实答，“是你父亲告诉我的。” “他？” 陆橘倒是有些惊讶，父亲来之前还跟她不欢而散地吵了一架，一副宁愿跟她老死不相往来也一定要让她待在这座岛上的姿态，竟然会肯把这座岛的位置告诉慕倾袂？ 仿佛是看懂了她的疑惑，慕倾袂顿了顿，道，“我没逼他。” 陆橘：“……”总裁阁下，您实在是太萌了。 “那九儿呢？” “在家，”慕倾袂将最后一块苹果肉送进陆橘嘴里，收好水果刀，“她还要去幼儿园。” 陆橘嚼着苹果，嚼着嚼着就撅起了嘴，她现在也很想九儿，但是九儿不过来这座小岛上的确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她没有想到九儿会这么乖，竟然愿意自己留在家里等他们回去。 幸好她先前及时把自己就是她亲生母亲的事情说了出来，不然现在九儿一定会伤心的。 “诓骗你去餐厅找我的人，你认为是谁？”慕倾袂收好了刀，正色看着陆橘。 在车上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来，陆橘心里应当是已经有答案的了，只是从餐厅失火到现在一直都太过混乱，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将这个问题提出来。 陆橘一愣，“这个……” “说。”慕倾袂吐出一个单音节，脸上的神情有些冷峻。 陆橘叹了一口气，“我觉得是沈清瞳。” 慕倾袂微微抬眉，似乎是在回忆沈清瞳究竟是哪一个，片刻之后黑眸当中闪过一道乌光，“我知道了。” “唉，”陆橘条件反射地握住他的手，“你要干什么？” 他可千万别再像对付柳小妮那样，再找一间餐厅防火把沈清瞳赶进去给她活活烧死啊。 “我会妥善处理，你不用担心。” 慕倾袂软了语气，比起如何处置沈清瞳，他更不想陆橘因为担心这件事而产生情绪波动。 他俯下身，在陆橘额头亲了亲，“相信我，嗯？” 慕倾袂安排了人在病房门口守好陆橘之后，就去了沈家。 他直接找到了沈涛郅。 “沈先生，”他直接将拿到的东西给他看，“我现在怀疑您女儿杀人未遂。” 一个透明的白色薄膜塑料袋，里面装着被摔烂的遥控器，上面只有一个按钮，正是沈清瞳打算用来遥控餐厅油桶爆炸的那一个。 在知道这件事并不是一件意外，而是有人预谋计划的时候，慕倾袂就已经派人回去搜查线索了。 尤其是当时附近的那唯一一家高楼酒店。 他赶去餐厅的时候注意到正对着餐厅的楼层方向有一个窗口是没有亮灯的，至于为什么不亮灯，当然是因为不需要。 里面的人当时就在观察着着火的餐厅。 火光耀眼，不需要灯光的陪衬。 而那个在里面观察的人，就是沈清瞳。 第六百四十八章 解决麻烦 沈清瞳在华琏夫人的房间里。 “妈……怎么办？这次没能整死那个小贱人。”沈清瞳焦躁地往沙发上一坐。 华琏夫人手里晃着高脚杯，闻言淡淡看了女儿一眼，“慌什么？这一次不行，不是还有下一次？” 设计让陆橘去餐厅的事情就是华琏夫人主谋的，沈清瞳根本想不到这样的招数，可是眼下看到没有用，当然就慌了神儿。 “可那个男人都已经过来了，接下来我们还能怎么办呢？”沈清瞳揉了揉头发，有些不理解母亲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能这么冷静。 冷静，妖冶。 如同午夜盛放的黑色玫瑰。 “来了又怎么样？”华琏夫人抿了抿被子，唇角殷红，“就算——” 话未说完， 沈涛郅猛地推门进去，脸色铁青。 “华琏，你好大的胆子！” “老公……”华琏夫人惊吓的花容失色，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涛郅竟然就站在一墙之隔的门外听墙角，想起来要解释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沈涛郅快步走过去，左手拎着华联的手臂将她拎起来，右手蒲扇一般狠狠地就扇了她一个大嘴巴。 “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被休了！” “什么？！”华琏后背撞到茶几，却也顾不得喊痛，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到沈涛郅身后拉住他的腿，“老公，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二十年的结发妻子！我还给你生了个女儿呢！清瞳……清瞳……” 她满面泪痕，妆容都已经被冲花了，配上那副慌张惊恐的表情，真是让人不忍直视，一边抱着沈涛郅的腿，一边哭着回头看已经完全呆住的沈清瞳，声嘶力竭地喊道，“清瞳，你快帮我说句话啊！” 沈清瞳被喊得回了神，刚想要说什么，就被沈涛郅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盯在了原地。 嘴唇动了动，愣是半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老公！”华琏夫人不可置信地抬头瞪着这个满面怒容的男人，“就算是我做错了，但我也是为了咱们女儿呀！您怎么能这么对我！” “有你这样的妈，女儿也都被你给教坏了！”沈涛郅冷声道，“从明天开始，我会把她送到封闭高中去念书！两年之后再送回来！” 封闭高中？ 沈清瞳脸色登时一白。 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 里面几乎全都是问题少年少女，她如果进去了，谁还会管她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沈清瞳当即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伏在了地毯上。 完了，全完了。 她要被送到那种地方去…… “爸，我不要去那种地方！爸，你还是杀了我吧！” 沈涛郅冷着脸，怒吼道，“现在就送她走！” 有两个身强体壮的女佣过来架着沈清瞳走了，沈清瞳的声音始终声嘶力竭着，“爸！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 华琏夫人早就面色苍白，也被人拉了下去。 偌大的房间没有了鬼哭狼嚎的声音，霎时间死寂一片，沈涛郅面色铁青地站在原地，沉声道，“进来吧。” 慕倾袂从门外进来，站在沈涛郅背后，语气无波无澜地道，“沈先生很果断。” 沈涛郅浑身一僵，片刻后转过身来，“我这样，你满意了么？” “谈不上满意，”慕倾袂淡淡道，“如果今天不是我及时赶到，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您恐怕也知道。” 沈涛郅脸色一白，“那你还想怎样？” 现在在他眼里，慕倾袂简直就像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他都已经做到这样的地步，休了妻子放逐了孩子，难道还不够么？ “不过毕竟没有造成什么过于严重的后果，这样的处理方式我也可以接受，”慕倾袂黑眸幽深，“只是，您女儿未必能够理解你啊。” 沈涛郅狠蹙的眉头缓缓松开来。 华琏被休是她罪有应得，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跟沈琴璃不和，之间吵吵闹闹多少次沈涛郅也没有管过，但是沈家无论如何都不能容下这样一个心思歹毒的女人。 而对于沈清瞳来说，送去封闭学校，大概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否则交给慕倾袂处理，她就只能进监狱，那沈清瞳这一辈子才算是彻底毁了。 “不理解就不理解，这天底下，还能有多少儿女是理解父母长辈的？”沈涛郅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微哑，“就当做是她的教训吧。” 慕倾袂回来的时候，陆橘还没有睡着。 并不是睡不安稳，只是潜意识里就一直在等着他。 病房里没有开灯，陆橘听见刻意放缓的脚步声在靠近她，有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感觉。 陆橘在心里默默念着：“一……二……三！” “哇——” 陆橘猛地掀开床单，张开双手做张牙舞爪状。 慕倾袂正正走到床的边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刻意一吓，顿时僵了一僵，但并没有如陆橘料想的那样会被吓到尖叫。 陆橘顿觉有些无趣，“什么嘛……” 慕倾袂无奈地过去将她的被子盖好，顺手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敲了敲，“不要一惊一乍的，小心吓到孩子。” “怎么会……”陆橘的手摸了摸肚子，平坦的小腹没有丝毫的突起，“它现在还没有成型呢。” “幸好。” 慕倾袂在她身边坐下。 “幸好什么？”陆橘狐疑地歪着头看他。 “幸好还没有成型，否则长出了耳朵，听到自己妈妈大晚上的不睡觉，还做这么幼稚的事，岂不是要笑话你？”慕倾袂脸上挂着淡淡揶揄的笑意，窗外的月色正好，银色的光辉落在他脸上，陆橘呆了一呆，脸有些不自禁地红了一点，“我哪有幼稚，人家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嘛……” “是吗？”慕倾袂的眸光闪了闪，微微俯身凑近过去，“你担心我什么？” “我……” 陆橘不自禁向后靠，可背后就是床头，根本退无可退，只好拼命地眨眼睛，感觉眼睫毛都要刷到慕倾袂的脸，紧张之下将内心所想倒豆子一样都倒了出来，“我怕你跑去沈家杀人放火……” 慕倾袂唇角微勾，向前压了压陆橘的唇瓣，一触即分，“我是那么冲动的人吗？” “唔……”陆橘脸红，生怕慕倾袂等会儿会做出什么更加冲动的事情，连忙道，“你不冲动，你一点儿也不冲动！” “乖女孩儿。” 慕倾袂捧住陆橘后脑，压实了那个吻。 彼此之间唇舌交缠，呼吸缱绻，陆橘很快软在了他怀里，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你……别冲动啊，我可怀着孩子呢……” 危急之下，陆橘还记着摆出肚子里面的‘金牌令箭’来，慕倾袂轻轻笑了笑，笑声低沉悦耳，“你以为我会拿你怎么样？” 陆橘简直快要被这一只‘祸国妖狐’给迷得眼睛冒出蚊香圈儿，哪里还敢说话。 慕倾袂看着双眼迷蒙，红唇微张的小女人，眸色渐深，却也的确顾忌着陆橘肚子里的孩子，又低头亲了亲，道，“吃不到正餐，餐前甜点也未尝不可。” 最后陆橘的嘴唇都有些发肿，慕倾袂才终于放过了她，抱着她躺在床上，病床不小，可以容纳两个人一起躺下，而且慕倾袂将大部分位置都让给了陆橘，自己危危险险地躺在边缘。 陆橘有些担心他睡到半夜会掉下去，“要不然你去别的床睡吧，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慕倾袂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 陆橘没想到他竟然答应的这么干脆，一指对面的沙发组，“那你就去——” 慕倾袂下了床。 陆橘目瞪口呆地瞪着他，“你在……干什么？” 第六百四十九章 选择 慕倾袂将沙发组全都推到了病床的四周，直接把整个儿病床都给围了起来，这样一来，陆橘就算是半夜梦游，都不会有掉到地上的可能。 可是…… 陆橘看着环绕四周的沙发，只觉得头有点痛。 “白天被人看到，会很奇怪的吧……”陆橘艰难地道。 “白天再挪回去，”慕倾袂做完了这些，才又重新在陆橘身边躺了下来，安心了一般，“睡吧，这样不会掉到地上去了。” 陆橘：“……” 如果这样还能掉到地上去，那她怕不是翻了个跟头哦。 虽然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更多的却是温暖。 陆橘闭上眼睛，这两天一直睡不安稳，直到今天才终于算是能睡一个好觉了。 手无意识地放在小腹上，明明还是十分平坦的，可感觉却很奇妙，这种明知道肚子里面正有一个小生命在缓缓孕育的感觉…… 陆橘忽然想到了九儿，上一次怀孕，不要说是体验什么感觉了，她整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的，孕吐期间反应再大，她都毫无波澜，就像是一团破布偶一样，任凭风吹雨打，她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最后给身体落下了病根儿，多亏了一直坚持吃中药才能调理好身体，不过，陆橘总觉得对九儿十分亏欠。 “你希望这个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陆橘睡不着，用手指轻轻刮了刮慕倾袂的手背。 慕倾袂睁开眼睛，眸子在夜里更加漆黑如墨，微微启唇，“男孩儿。” 陆橘一怔，“为什么？” “如果是女孩儿的话，你会觉得对不起九儿吧？”慕倾袂搂着他，将手轻轻放在她的腰上，“这个孩子注定会带着爱来到这个世上，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拥有幸福的家庭环境，而九儿却并不是这样。如果是个女孩儿，你无法控制对她好，但是越对她好，对九儿就会觉得越亏欠吧？但如果是个男孩儿，那就简单了，可以随意对待。” 陆橘听着听着，前面还因为慕倾袂说中了她的心事儿而有些感动，到后来就变得有些无语。 男孩儿就可以随意对待了吗？这个偏心逻辑简直满分呵呵呵……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陆橘的手放在腹部，喃喃，“宝宝，你可千万要是一个男孩儿啊。”这一句轻飘飘的祈愿飘散在寂静的夜色之下，也不知道老天爷有没有听到她的祈愿，总之后来结果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陆橘也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是‘愿望成真’，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慕倾袂过来的缘故，第二天沈琴璃和沈清秋都没有再出现，反倒是来了一个陆橘都觉得很意外的人。 沈涛郅，她的舅舅。 这个名义上的舅舅在她回到沈家之后，既不像沈琴璃那样激动，也不像是沈清瞳那样抵触，反倒是最平静的一个，就好像她回不回来都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陆橘实在想不到他竟然会过来看望自己。 “能让我跟我外甥女单独聊聊么？”沈涛郅来的时候，这样问慕倾袂。 慕倾袂并未立刻答应，而是以询问的眼神递向陆橘，陆橘顿了顿，缓缓点头。 她不知道沈涛郅过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她直觉这个舅舅不会像沈清瞳那样坏的，虽然他很冷漠。 难道是昨天慕倾袂去沈家做了什么吗？陆橘的心有些七上八下的。 慕倾袂走出病房之后，沈涛郅才抱着花束走过来，将花束放在了床头柜上，陆橘有些局促地招呼他，“舅舅您坐。” 沈涛郅向后退了一步，忽然向她鞠了一躬。 “舅舅？！” 陆橘惊诧，“您……” “我为我妻女向你做的事情感到很抱歉，”沈涛郅躬着身，一丝不苟地道，“我已经休了华琏，并且将沈清瞳送到了封闭学校去接受教育，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 “……什么？” 陆橘震惊地瞪大双眼。 昨天慕倾袂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跟她说，她根本就不知道竟然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舅舅休了华琏夫人？ “你还不知道么？”沈涛郅看到了她的惊讶，开口问道。 陆橘点了点头，“舅舅……这样会不会太过严厉了一些？” “不，”沈涛郅摇头，“这都是她们罪有应得，更何况这已经是我带着私心擅自处理的结果，那位慕少爷没有继续追究，我已经很感激。” 陆橘默了默，“舅舅，您先坐下吧。” 这整个沈家，大概只有这位看似冷淡的舅舅，是最固守成规的人了吧？ 旁人都或多或少地被权益地位所浸染，只有他，用冷漠来当做不随波漂流的盾牌。 “舅舅，我感到很抱歉。”陆橘没有想过竟然会闹到让沈涛郅妻离子散的结局，这件事毕竟不管沈涛郅半点干系，却也间接惩罚了他。 沈涛郅坐在沙发上，盯着陆橘看了一会儿，一直紧绷的脸上裂开一道怀念的神色，“你……跟你妈妈很像。” “跟我妈妈？”陆橘疑惑地抬起头。 沈涛郅眸光闪动，微微偏开头去，“你妈妈是个很善良的人，她永远都把自己放在最后一位，出了任何事，她首先考量的都是别人的利益有没有受到损害，然后才会去管她自己。就算是别人给她造成了损失，但如果对方并不是有意的，她也会先安慰对方，是一个……善良到有些傻气的人。” 陆橘怔然地听着。 每个人嘴里的她母亲都不一样，她小时候真切感受到的，或者在书架里那些书签上感觉到的，或者在母亲的卧房里感受到的，全都不一样。 可这些迥然各异的影子却逐渐重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沈蕴宜。 “或许……我也遗传了她的傻气。”陆橘的手无意识地放在腹部轻轻抚了抚，表情十分温暖。 傻就傻吧，不是常说傻人有傻福吗？？ 就像是她，虽然遭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但是事到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看见她的动作，沈涛郅的眉头微微锁了起来。 “你母亲当年，就是未婚先孕怀了你……”沈涛郅的声音有些发哑，他低咳了几声之后才艰难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老夫人当时很震惊，我当时也都不敢相信，因为在我的眼里，姐姐一直都是最守规矩的那一个，当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甚至十分气愤，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直到她跟你父亲离开沈家，我都没有再去见她一面。” 陆橘的指尖一顿。 竟然是这样吗？ 陆橘小心翼翼地问，“那您现在……还生她的气吗？” 沈涛郅一愣，而后苦笑着摇了摇头，“人都没了，我还气又有什么用呢？事实上，当我听说姐姐离开之后我就顾不得生气了，我拼命求老夫人想让人将姐姐接回来，可是我母亲那时只说了一句话——‘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是啊，因为是自己的选择，所以结果是什么，都怨不得别人。 她还记得母亲写下的日记本里那最后的一句话，‘此生有三对不起，一为女儿，一为母亲，一为自己’，直到生命的最后，她也没有怨天尤人，只是遗憾却是在所难免。 “我跟你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要慎重考虑，你真的已经想好了吗？你跟那个慕少爷在一起会不会幸福？”沈涛郅面色复杂地看着陆橘，眼中甚至有泪花翻涌，“我不希望……你最后变得跟我姐姐一样。” 第六百五十章 外祖母醒了 沈涛郅离开病房时，并未与站在门口的慕倾袂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他的情绪还没有平复，只是面色却也已经一派淡然了。 因为陆橘最后只和舅舅说了两句话，“幸福不是谁给谁的，而是两个人共同创造的，”她嫣然一笑，“而且，我相信我自己的选择。” 慕倾袂进去的时候，陆橘下了床趴在窗边看太阳。 “怎么开窗了？吹着了风怎么办？” 慕倾袂走过去。 “我哪有那么娇弱？” 陆橘忽然想到当年她怀着九儿的时候，寒冬腊月的天，白毛风冰冷刺骨，她就关着脚丫坐在柳丞哲家的阳台上吹风，那时才是真的‘作’。 但她绝对不会跟慕倾袂说的，说了之后估计不仅会被骂，而且还会被强行吃一波飞醋，比如她为什么会坐在柳丞哲家的阳台上。 陆橘不禁笑起来。 慕倾袂站在她身边，替她挡掉了大部分的风，挑眉看着她，“心情很好？” “嗯！” 陆橘看着远处的太阳，伸手将一缕飘散的发夹到耳后，偏头笑看着慕倾袂，“我们去看看外祖母吧！” 老夫人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陆橘拉着慕倾袂的手到她床前，温柔地小声道，“外祖母，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那位……我男朋友哦！” 最后几个字越发的小小声，直接趴在老人家耳边说悄悄话。 慕倾袂挑眉，纠正道，“未婚夫。” 前几次他就想纠正这个称呼了。 “咳咳，好叭，”陆橘又小声地趴在老夫人耳边纠正，“这个我很喜欢的男朋友是我未婚夫哦！” 老人当然没有任何回应。 陆橘在床边坐下来，小心地执起外祖母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外祖母，这是您的曾外孙……啊，其实还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增外孙，不过目前我们都是这么希望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如愿了。” “一定会，”慕倾袂适时加了一句，“不是就送人。” 陆橘哭笑不得，乐不可支。 老人枯瘦的手隔着一层肚皮与正在孕育的新生命触碰，不知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奇妙的化学反应，一直静默的指尖忽然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陆橘忽然被点了穴一样停住了。 慕倾袂脸上涌起一丝紧张，“怎么了？” “刚才……”陆橘握着外祖母的手，努力观察着，轻声道，“外祖母的手好像动了一下。” 她像是不敢惊醒了什么美梦一般，小心翼翼地将外祖母的手放回床上，想仔细地看看刚才究竟是不是她的幻觉。 她一直都盯着手，慕倾袂却看向老夫人的眼睛。 果然，那眼皮抖动了。 慕倾袂按下呼叫铃。 陆橘扬头，“怎么了？” 慕倾袂将她扶起来，“让医生过来看看吧，你外祖母要醒了。” 沈家所有人再次一窝蜂来到了医院，沈琴璃站在病房外，眼泪水一个劲儿地掉，再一个劲儿地抹，沈涛郅板着脸靠着墙站在一边，眉毛翻过来覆过去地拧，沈清秋拿着纸巾简直供不应求，慕倾袂陪着陆橘坐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只是陆橘的手也有些抖，“我有些紧张……” “紧张什么？”慕倾袂握住她的手。 陆橘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不知道……难道我是被他们给传染了？”她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比一个紧张的沈琴璃和沈涛郅。 沈琴璃走过来坐在陆橘另外一边，有些激动地握着陆橘的手，“小橘，老夫人都已经昏迷了半年多没醒来了，结果你一过来她就醒了，这全都是你的功劳啊！” “啊？是这样吗……”陆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外祖母醒了就好。” “老夫人已经醒了，家属可以进去探望，但是最好不要一起进去。”医生走出来说道。 “我母亲情况怎么样？”沈琴璃第一个冲上去问。 医生道，“老夫人的生命体征都在慢慢趋近于正常状态，但是毕竟已经昏迷了太久，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过来，”说着，语气也轻松了一些，“这可能是个奇迹吧？” 沈琴璃激动的眼前一晕，多亏沈清秋在身后扶了她一把。 沈涛郅道，“大姐，你先进去吧。” 沈琴璃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一个劲儿地点头，“好，好，我先进去。” 陆橘笑着握了握慕倾袂的手，“老夫人真的醒了，太好了！” “是啊，因为你才有的奇迹。”慕倾袂应道。 陆橘知道他在拿自己打趣，用力捏了他一下，这一点力气对慕倾袂来说当然无关痛痒，甚至十分跃跃欲试地想让陆橘再来一次。 两个人在这里做小动作做的欢乐，沈涛郅一直挂心着里面老夫人的情况，当然是不会注意到，但却全部都落入了沈清秋的眼中，于是就苦了他，沈清秋一时都不知道是应该继续留在原地当电灯泡，还是学舅舅假装自己看不见。 想来想去左右为难，最后仰天长叹：单身狗太难了！ 外祖母最后说她要见陆橘。 “那我先进去了哦！” 慕倾袂冲她摆了摆被她抠的发红的手，示意她快去。 陆橘推开病房门后，就看见病床已经被重新调整过，可以让老人舒服地靠在上面的角度。 “……老夫人。” 陆橘说完之后就在心底哀嚎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外祖母昏迷的时候她明明还能顺畅地叫出“外祖母”来的，可是现在竟然只憋出了这三个字。 “……” 外祖母自从她进来之后就没有说话，一直默默地看着她，苍老的面容上隐隐泛着激动之色，不过都被隐藏在了岁月沉淀下的双眼里。 陆橘在原地站着，就很有些局促。 “是小橘吗？” 老夫人终于开口，声音带着独属于老年人的苍厚和微微的沙哑。 “……是。”陆橘点了点头。 老夫人对她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招小狗儿一样地摆了摆，“过来。” 陆橘急忙走了过去，扶住她的手。 外祖母反手握住她的手指，细细地打量着她，陆橘甚至能看到老人眼底泛起的晶莹，这是一个历经风霜刀剑的灵魂，却仍然在看见她的时候没能压制住内心里的激动。 不知是不是身体的骨血在此刻产生了共鸣，陆橘的眼角竟然也有些湿润。 “都长这么大了……长成和她一样的年纪了……”老夫人的声音有些哽咽，握着陆橘的手也有些颤抖，“我的蕴宜当年离开我的时候，也就是这样的年纪啊……” 陆橘心中一跳。 “老夫人……” “不要叫我老夫人……”她摆了摆手，睁着婆娑的泪眼看着陆橘，“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外祖母？” 任是什么人都不能拒绝一个老人如此动情的要求，陆橘的声音有些发哑，还是顺从地叫了一声，“外祖母。” “唉！” 老夫人抬手擦了擦眼泪，一瞬间眼底像是被点亮了一簇烟火一般。 拉着陆橘的手让她坐在床边，“好孩子，快坐下。” “你在我耳边说的那些话，我全部都听到了，”外祖母还是有些虚弱，可是声音里却满满的都是温柔，“放心，我不会阻拦你的……无论你想做什么，孩子。” “您真的听到了？” 陆橘有些不敢置信，但是也曾经听说过，有些处于昏迷当中的人其实意识是清醒的，只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身体也醒过来，但是周围的人无论说了什么都能听得见。 陆橘看着老夫人点头，脸上登时有些不好意思。 她好像说了许多不成体统的话，真是……太丢脸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最妙的一句 外祖母才刚刚醒来没有多久，医生严格控制了见面的时间，所以在一群人依次和外祖母见过面之后，就都得离开了。 陆橘也不想在医院里住着，虽然这个地方是为老夫人特地安排的特护所，但是和医院还是有‘异曲同工之妙’，陆橘一直都觉得自己和医院相克，所以带着慕倾袂一起回了沈家。 沈琴璃他们是临时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赶过来的，现在老夫人要休息了，他们也就都得回去。 所以陆橘直接带着慕倾袂回了她住过一晚上的那个小院儿。 “这就是我妈妈原来住过的地方，”陆橘指着二层的小洋楼，笑道，“等一会儿你进去之后，可不要大吃一惊哦！” “里面有什么？”慕倾袂十分配合地故作讶异。 陆橘嘻嘻一笑，“你进去了就知道了！” 她拉着慕倾袂去看那些书架，“当当当当！” “这么多书？”慕倾袂确实是有些惊讶。 陆橘十分自豪地点点头，“而且这么多的书，我妈妈都看过。” 慕倾袂看着她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笑道，“是啊，真厉害。” 陆橘走到书架前仔细挑选了一本，而后拿到慕倾袂跟前来，“我告诉你，这些书里面还有秘密哦！” 慕倾袂微微挑眉，眸光宠溺地看着她像个骄傲的小孔雀一般，还要卖关子的表情，继续配合，“什么秘密？” “你看着。” 陆橘翻开那本书，果然在中间又发现了一枚书签。 “你看！” 陆橘扫了一眼发现上面果然写着字，就直接递给了慕倾袂。 慕倾袂拿在手里，将上面写的字慢慢念出声来， “昨宵星月明，今庭早来晴。 霓虹现雨后，晚霞映风轻。 若生来时意，当先报君醒……没了。” “没了？”陆橘原本还双眼发亮地听着，冷不丁听见最后几个字，不仅一怔，“不可能啊！” “你看。”慕倾袂将书签还给她，说了一模一样的话，眼底流露出几分好笑。 陆橘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一样，接过书签之后就急火火地看向最后一行，果然是缺了一句，这首诗竟然没有写完！ “这首诗少了最后一句。”陆橘将书签翻来覆去看了看，确定没有找到最后一句。 慕倾袂见她吃惊的厉害，也不逗她了，开口道，“或许是还没等写完最后一句，就已经见到了想见的人。” 陆橘一怔，呆呆地看着慕倾袂眨了眨眼睛，“是这样吗？” 难道说，当年母亲在写这首诗的时候，忽然收到了父亲的消息，于是洒然停笔，到后来竟然也忘记了补全。 陆橘想着，不知怎的唇角竟生出一丝笑意。 感觉好像……有点美好啊。 “我想把这首诗补上，”陆橘笑盈盈地道，“就当是狗尾续貂吧！” “那你就补吧。” “一物昭一物，何以晓卿卿？”陆橘思索着，忽然眼睛一亮，旋即期待地抬起眼来看慕倾袂，“怎么样？” 这个‘卿卿’当然就是慕倾袂的那个‘卿卿’。 “一物昭一物，何以晓卿卿……”慕倾袂喃喃念着，眸光微闪，轻启薄唇，“在我看来，这首诗最妙的就是这最后一句。” “你就是因为我妈听不见了才这么说的，不然你敢这么贬未来丈母娘？”陆橘哈哈一笑，提笔就将最后一句话补上了，而后将补好了诗句的书签放回了书里面。 “有何不敢？”慕倾袂挑眉，“我要娶的人是你。” “吼~” 陆橘哼了一声。 陆橘又带着慕倾袂去看了二楼卧室门口的那块牌子。 “非诚勿扰，”陆橘点了点那牌子，“背后还有四个字，你猜是什么？” 慕倾袂想了想，在陆橘期待的眼神里答道，“谢谢惠顾？” 陆橘：“……噗哈哈你当刮奖吗？” 不行了，她觉得慕大总裁的萌点越来越多，是这个隐藏属性才被她给挖掘出来吗？ 陆橘再一次觉得，果然每个人都是有隐藏属性的。 打开卧室门之前，陆橘让慕倾袂再猜里面是什么样子，这一次慕倾袂猜的八九不离十，他说，“很简单。” 真的是很简单。 只有刷成了天蓝色的墙，和一张通体雪白的床。 就连地板都是天蓝色的。 陆橘问慕倾袂为什么那么猜，慕倾袂说，“我只是觉得你母亲应该是个很向往自由的人。” …… 出于养胎以及种种目的，就算现在外祖母醒了，陆橘和慕倾袂也还是决定在这里多待几天，毕竟如果她现在提出要走的话，外祖母大概也不会同意。 只是有一个问题，陆橘觉得应该将自己的态度摆明确了。 那就是她并不想当什么家主，是打心眼儿里的不想。 又一次去特护所看望外祖母的时候，陆橘就试图委婉地提起这个话题，“外祖母，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陆橘顿了顿，还是开口问了，“沈家为什么只传女不传男？” 外祖母原本还是温柔地笑着看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怔了一下，而后陷入了沉默。 正当陆橘满头冷汗想说没法回答也没关系的时候，外祖母忽然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因为沈家的初代家主曾经被男人伤害过。” “初代……家主？” 外祖母沉吟片刻，“应该算是我的曾曾外祖母吧？” 陆橘默默在心里算了一下，那就应该是她的曾曾曾曾外祖母了？ “是的，”老夫人点点头，脸上带着缅怀的色彩，“还是那个年代的故事了，初代家主她有一个青梅竹马，那是他们村儿唯一一个读书人，要赴京赶考，我姥姥瞒着家里人将所有的积蓄都偷了出来给他拿着，只期盼他能一举高中，光耀门楣，然后回来娶她，可是最后……” 老夫人说到了这里，陆橘也就明白了。 “后来，初代家主的那位青梅竹马没有回来吗？” 老夫人看着她点点头，“是，当时初代家主十分愤怒，所以在后来她白手起家创办了家族企业之后，虽然还是依从家里人的要求结婚成了家，但是就留下了规定，无论以后是什么样的情况，掌家的位置只能留给女儿，不能留给儿子，这跟当时的思想简直大相径庭，只是倒也一直这么磕磕绊绊地传了下来……” 陆橘听着，忽然觉得这倒是跟她在帝都大学旁听的那门汉语言课程上老师讲的例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陆橘便将那个故事也讲了一遍给老夫人听，顺便把自己的见解也删繁就简地说了。包括那首诗。 “不忍朱唇万人尝，欲得新院迎新娘。 幸得天子知遇恩，不日红榜归故乡。 状元难违公主命，金轿拦下十里妆。 狠心愿卿断念去，切勿空鸣结愁肠。” 老夫人听完她的那首诗，目光一亮，旋即又暗淡了下去。 “你跟你母亲很像……” 见老夫人开始思念女儿，陆橘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从怀中拿出了那块金表，老夫人看到之后目光便凝在了上面，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是……” “这是我母亲的东西，”陆橘没有把这块金表曾经被父亲送给二叔家的事情说出去，生怕老人家听了不高兴，笑着道，“您看到这块金表，也能稍稍弥补一些遗憾吧？” “是啊……” 老夫人接过那块金表，用枯瘦的双手捧在手心里，眼泪开始在深陷的眼窝当中打转，“真是遗憾……” “人生有些遗憾没办法弥补了，但是能阻止更多的遗憾发生。”陆橘眨眨眼，说道。 第六百五十二章有多喜欢你 老夫人拿着那块金表，笑眯眯地看着她，“想说什么，你就说吧。” “啊……外祖母您看，沈家的家规是传女不传男，但是我觉得规矩总还是要变化一下的，毕竟古代的各国君王都曾经顺应实事开展变法运动……”陆橘迎着外祖母仿佛洞穿了一切的目光，忽然就觉得自己这样东拉西扯地跑边线很幼稚，说不定老人都已经知道她想说的究竟是什么了，干脆也就放弃了‘旁敲侧击’，直接道，“我觉得表哥拥有这份才能，您要不要考虑一下把家主之位传给他？” “你不想当家主么？” 老夫人深深地看着她，那样悠远而沉静的目光不禁让陆橘有些怀疑，外祖母是不是透过她的脸在看着别的某些人。 陆橘摇摇头，“不想。” “为什么？”老夫人的表情有些松动，平静的眸光都开始生起了波澜。 陆橘顿时觉得头皮都有些开始发麻，但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因为没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没有非做不可的……理由？”外祖母似乎是没有料到这个回答，苍老而智慧的双眼里掠过一丝迷茫。 陆橘认真地直视着她的双眼。 是的，没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一个人活着，拼命努力工作是为了生活，拼命努力学习是为了前途，或许有些人努力当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但即便是这贪欲，都算是一种努力当官的理由，虽然这种理由说起来可能不太好听。 可是陆橘找不到任何她要做这个家主的理由。 无论是从传承还是个人能力方面来讲，都没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逼你，”良久，老夫人收回目光，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你到底是她的女儿啊……” “外祖母，”陆橘微笑，娇俏地补了一句，“我也是您的外孙女儿啊。” 老夫人一愣，对上陆橘如花的笑颜，终于笑着缓缓摇了摇头，“你啊你……” “那么你就帮我叫沈清秋过来一趟吧。”老夫人像是有些疲倦，靠坐了回去，对陆橘吩咐道。 陆橘有些惊喜，问道，“您同意了？” “呵呵……”老夫人躺在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人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才会忽然发现，自己之前一直坚持的东西可能都是虚无的……老了老了，如果最后还落下了个老顽固的名头，也实在是不怎么好听……” 陆橘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叫沈清秋过来的时候，沈清秋才刚刚从一处工厂回来，身上竟然还穿着工装，看样子是忙活的满头大汗，一脸懵地看着陆橘，“叫我过来干什么？” “外祖母叫你啊，”陆橘笑嘻嘻地看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说具体什么事情，“你快进去吧！” 沈清秋又一头雾水地进病房了。 陆橘跟慕倾袂就出去逛了逛这座小岛。 “这里真好，四季如春，回去之后一定又很冷了。”陆橘趴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大海，海风带着温暖的阳光吹拂在脸上，有些簌簌的痒。 慕倾袂站在旁边看着她，沉吟道，“不如你就在这儿养胎？” 陆橘吃惊地看着他，在发现慕倾袂并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伸出手指戳了戳他，“想什么呢？我哪儿有那么娇气，帝都虽然冷，我又不用每天在冰天雪地里站着！” 她不过就是感慨一句，这个家伙竟然还真敢往这方面想。 陆橘眯着眼睛瞪他，“你不会也想让我留在这里当什么家主吧？” 慕倾袂看着她，幽深的黑眸仿若一汪水墨，博纳天地一般的温柔，“如果你想，我不会拦你。” “你敢？！” 陆橘气死了，恨不得打他一拳。 她好不容易劝得外祖母回心转意了，结果他还在这儿给她使绊子？ “我只是想给你自由，”慕倾袂笑着看她，拉起她握紧的拳头揉了揉，不想让她捏痛自己，“但如果你选择的自由是我，我自然不会放手。” “少自恋了！” 陆橘一把甩开，往旁边走了几步才气呼呼地趴在栏杆上，她还是很生气，她决定至少三分钟不要跟这个自恋鬼说话！ “生气了？” 慕倾袂走过去，微微俯下身去看她。 陆橘哼地一声转过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慕倾袂伸手去摸，她又用力地晃头，“别碰我！” 嘶……还没到三分钟，陆橘，你可真没出息。 慕倾袂微微挑眉，跟她并排站在一起，手拄着栏杆，“你还记得你穿了我的衬衫，我很生气那次的事么？” 陆橘顿了顿，后脑勺倔强地对着他，没有回话，只是把耳朵竖了起来。 “其实我很讨厌别人的触碰，如果不小心被人碰到了，我会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会对那块皮肤避如蛇蝎，在我体内胡冲乱撞，就像是快要吐血而亡的感觉……” 陆橘听着，眨了眨眼睛。 被别人碰一下会这么严重？难怪当时看见她穿着他的衣服，竟然那么生气。 “但是被你触碰到的时候，我全身的血液都好像沸腾了，争先恐后地想要冲过去让你摸一般，那没出息的样子，我自己都无能为力，”慕倾袂的声音很低，“如果有一天你习惯了我的好，觉得那还不够，我恐怕只能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上面是不是刻了你的名字，我已经不能更喜欢你了，再要多一点，我怕我……”做不到。 最后几个字没有说出来，陆橘忽然转过身扑进了他怀里。 “够了够了！”陆橘鼓着嘴巴，拼命克制着眼泪不要向下流，“真的够了！” 天！ 她忽然觉得好心疼。 就好像是一个小孩子拿着自己一百分的成绩单，却还在担心父母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一般在自责。 陆橘忽然想到，或许慕倾袂的八岁以后，就不会轻易得到任何赞扬了吧？ 无论做的多么好，慕凌菲或许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夸赞他，或许只会对他说过，“很好，加油！” 登顶了还能怎么加油？ 一脚踏空，飞起来吗？ 陆橘的声音里夹着浓浓的鼻音，“怎么可能还要更多？我没有那么贪心了。” 慕倾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生气了？” 陆橘拼命摇头，“不生气了！” 怎么可能还会生气？ 下一秒，身子忽然腾空而起，陆橘条件反射地搂住慕倾袂的肩膀，大眼睛里面还氤氲着水汽，诧异而迷茫地瞪着慕倾袂，“干什么？” 慕倾袂对她微微一笑，“你不生气了，就该哄我了。” 陆橘：“……”？？？ 夕阳的光芒纯净而美好，陆橘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手酸的要命。 刚刚…… “不行不行……我怀孕了！”抗拒。 “没关系，这样也可以。”诱惑。 “什么？！”震惊。 “嘶——不要紧张，我来教你。”欲望。 “真的不行，呀！”害羞。 “来……就这样。” …… 此刻慕倾袂在浴室里洗澡，陆橘躺在床上挺尸。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说那么多让人感动的话欺骗她的眼泪就罢了，竟然还敢嫌她技术不好，最后选择自己去冲冷水澡？ 她技术好就有鬼了好吗？ 您真的不会介意吗？！ 陆橘有些郁闷地我虚虚握了握手，人生当中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问题，她技术真的不好吗？ 嗯？ 又握了握。 ……不会吧？ 慕倾袂洗好澡出来之后，就看见陆橘躺在床上，手还在神经质地抓握着，五根洁白如葱的手指，细腻，柔软…… 第六百五十三章打脸与套路 看她那郁闷的小表情就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慕倾袂薄唇微抿，低低笑了笑。 哪里是嫌弃她技术不好？不过是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根本所剩无几，害怕最后克制不住会伤了她，所以才会选择去冲冷水澡而已。 这个傻瓜。 “咳——” 陆橘正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就连浴室门打开的声音都没有听见，直到慕倾袂走到了床前，她才像是触电一样缩回手，反射性地握在唇边咳嗽了几声，欲盖弥彰地道，“这酒店空气有点干啊……哈哈。” 慕倾袂挑挑眉，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有视频通话打到了他的手机里。 “谁啊？” 慕倾袂看了一眼，“九儿。” 他将视频通话转接到房间的大屏幕上，然后接通。 九儿可爱的脸蛋瞬间就出现在了屏幕里，凑得极近，好像马上就要从屏幕里面钻出来了，“爸比妈咪，你们有没有想九儿啊？！” 看样子是刚刚从幼儿园回来，外套还没有脱掉，整个人像一团可爱的毛绒玩偶一样，陆橘的心都要化了，“宝贝！妈妈超级想你的！等过几天我们就回去了，你要乖哦！” “嗯！” 九儿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似乎是发现了他们所在背景的不对劲，好奇地问道，“妈咪，你们这是在哪里啊？在干什么啊？” 陆橘一怔，旋即脸上登时一红。 他们在哪里？ 酒店！ 在干什么？ ……不可描述。 天，这要怎么说。 “在你外祖母家，”慕倾袂面不改色地对女儿说谎，“这里的装修和我们不太一样。” 陆橘立刻呵呵笑着附和，“没错，在家，在家……” 呵呵…… 虽然母亲的卧房装修的确与众不同，但也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还好只是哄骗一下小孩子。 “2020的客人，请问需要将晚餐送到房间来吗？”一道突兀的声音伴随着三声敲门的响动，温柔地从门外响起。 陆橘：“……” 慕倾袂：“……” 九儿疑惑地，“咦？是在酒店里面嘛？” 陆橘僵住了，慕倾袂也没动。 管家适时地从九儿后面走过来，看了一眼屏幕，顿了顿之后道，“小小姐，可能是网络有问题，卡了。” “是这样吗？” 九儿满脸的疑惑。 然后视频就被挂断了。 陆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慕倾袂去开门回了客房服务，再进来的时候，陆橘指着他大笑，“没想到你也会这一招呀！” “什么？” 陆橘笑得乐不可支，“就是刚刚一动不动装作网卡呀！还好管家也很聪明机智，知道配合咱们！” “……我只是还没有想到如何解释。”慕倾袂道。 …… 陆橘：“哦。” 她还以为他们是默契爆棚了呢。 刚才九儿突然打来了视频通话，此刻陆橘才注意到慕倾袂的头发还是湿的，黑色的发丝还在向下滴水，忙道，“拿毛巾来，我给你擦擦头发！” 慕倾袂坐下，递过毛巾来让陆橘给他擦拭。 “哦对了，你是怎么把我的手机从沈琴璃那里要回来的？”陆橘忽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慕倾袂答道，“我发现你的手机没在身上，就直接问她要了。” 陆橘接过毛巾，开始揉擦他的头发，忽然觉得有些玄幻，“那沈琴璃没有跟你说，她是因为什么没收我的手机吗？” 慕倾袂：“她说了。” “说了？” “嗯。” …… “她还说她可以把我一起扣下。”慕倾袂淡淡补充道。 陆橘呃地一声，仔细想了想，这好像的确是沈琴璃会说出来的话，但多半也就是被慕倾袂的态度给激到了，说的气话。 “那你怎么回答的？”陆橘不抱什么期待地问， “我告诉她，”慕倾袂语气无波无澜，“她扣不下我。而且我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如果我半个月之内没有回去，慕氏会不惜一切代价抢占沈家所有资源，沈家最近新兴产业很多，立足不稳，同样也很容易被动摇，我这么说，她就把你的手机还给我了。” 陆橘：“……”那倒是了。 那些新兴产业多半都是沈清秋的功劳，沈琴璃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看着自己儿子的心血白费的，况且出了那样的事情，她也很自责吧。 “你真的这么安排了么？” 慕倾袂泰然否认，“没有。” 陆橘：“……” 她忽然觉得沈琴璃真是好可怜。 或许一开始沈琴璃就没有打算硬要强迫她，这个女人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太过逼迫陆橘当什么家主，沈琴璃的心里，应该也多多少少会有遗憾和不平吧？ 比如为什么她的儿子沈清秋明明那么优秀，却只因为不是个女孩儿就不能继承家主之位。 而华琏和沈清瞳两个人都对她没有任何威胁了，不管沈家最后如何，都绝对不会落入这对母女的手里，沈琴璃也就该放心了。 陆橘吸了一口气，希望沈清秋能够争点儿气，一举拿下老夫人！ 最起码，千万不要让老夫人再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 阿弥陀佛。 慕倾袂的短发干的很快，陆橘又拿电吹风吹了两分钟就干了，而后两人就离开了酒店，他们并不打算在这间酒店吃晚餐，当然，也不打算跟沈家的人一起。 在外人看来，按照沈家的规矩而言，陆橘现在这样未婚先孕的状况是很不合理的，沈家人没有指着陆橘的鼻子把她给赶走都是看在是陆橘‘唤醒’了老夫人的面子上。 陆橘跟慕倾袂两个人也是十分淡定，愣是没有给任何人看‘火星撞地球’的机会，虽然也回沈家大院，但是一回去就直接回沈蕴宜的院子，互不影响，非常完美。 不过晚上回去的时候，在大院门口巧遇了行色匆匆的沈清秋，他正要出门去，看样子早就从特护所回来了。 陆橘看见他，眼睛登时一亮，“表哥，怎么样？” 沈清秋急匆匆的脚步这才停下来，脸上分明挂着一点儿焦急的神色，陆橘看着不禁一愣，心瞬间沉了下去，心想难道没成？ “啊……表妹，你回来了，”沈清秋转移话题的本事略低，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出去办点事儿。”就脚下生风地从他们身边走了，陆橘还纳闷，沈清秋已经坐上了候在大门口的车，引擎声响，绝尘而去。 陆橘默默看着车消失的方向，表情很有些复杂。 这算是完了吗？ 谈崩了？ 这不在她的推测范围之内啊！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上下摇晃了一下。 陆橘呆呆地移动视线，“怎么了？” “看你太入神，”慕倾袂的嗓音在此刻夜晚的寂静当中多了几分磁性的沙哑，很有魅惑力，“想提醒你一下。” 慕倾袂此刻的表现还算冷静，但那都是因为陆橘怀了孕的前提下，如果陆橘此刻没怀孕，下场大概就是被他直接当麻袋一样抗进去。 陆橘也并没有顾得上给自家无时无刻不在吃醋的男朋友顺毛，一转身头砰地一声敲在了慕倾袂身上，低低喃喃，“完了！” 她一整个晚上都神思恍惚，就连慕倾袂喂她喝了苦到发腥的安胎药都没什么反应。 慕倾袂最后不得不起身出去打了个电话。 陆橘坐在房间里，卧室的窗户打开着，岛上的夜晚也并不冷，气候十分宜人，晚风带着点儿湿暖的感觉吹拂着纱帘。 感觉到房间的忽然冷寂，陆橘才回过神儿来。 咦？ 慕倾袂呢？ 正疑惑，房门打开，慕倾袂从外面走了进来。 陆橘站起身来，“你干什么去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直接拒绝 “给沈清秋打电话，”慕倾袂晃了晃手机，“记录可查。” 陆橘：“……” 明明最大的醋王就是他自己，为毛整天搞得好像她才是那个最爱吃飞醋的家伙？ 不过陆橘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计较，“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因为你神思不属，我儿子得不到好的休息，”慕倾袂淡淡看了她一眼，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过来，“你刚刚喝了中药，还记得吗？” “啊？”陆橘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残留在口腔里的药苦味儿顿时让她浑身一哆嗦，急忙伸手接过慕倾袂送来的水一饮而尽！ 苦！ 她觉得自己的毛孔都苦的紧紧关上了！ 喝了就喝了，不记得也挺好的，为毛她还要自己作死回味一下？！ 小小惩治了陆橘一番后，慕倾袂才把例行甜点拿过来，让陆橘含在嘴里慢慢吃着，把刚才从沈清秋那里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原来外祖母找他过去就是跟他谈继承家主的事情，本来都谈的好好儿的，但是忽然有一堆消息传到了他的手机里，大体就是许多中层的领导忽然全部都撂了挑子，有的说奖金不到位……还有的说什么工程款没有拨下来，四处都是问题，四处都是漏洞，管理层不作为，下面的人根本没法继续开展工作…… 可这些情况都发生得太过于集中，很明显就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罢工活动’。 陆橘有些惊讶，“怪不得刚才表哥那么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处理这样的事情恐怕很麻烦吧？”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慕倾袂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公司发过来的邮件。 陆橘疑惑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慕倾袂一边敲字回复邮件，一边跟她说话，两不耽误，“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形下，会做出这种事来的人，会是谁？” 陆橘稍作思考，答案很快就浮在了脑海，“华琏夫人！” “聪明，说的很对，”慕倾袂十分不吝啬给陆橘的夸赞，如果他对待慕氏的员工能有对陆橘的一半儿，大概所有人都会感动到痛哭流涕，他继续道，“虽然这些人一时间都掀起了乱子，但是华琏夫人这一招棋走的实在太蠢，她想玩儿玉石俱焚，实际上却将她这么多年来培植的势力一朝全部暴露了，只要沈清秋处理得当，那可是一件一劳永逸的好事！” “华琏夫人忽然被休，会心绪不稳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也很正常，”陆橘沉吟，眼睛慢慢亮了，“这倒是沈清秋的好机会！” 慕倾袂点头，“没有错。” 陆橘兴奋地走到他身边坐下，“那我要不要提醒他？” “不必，”慕倾袂好整以暇地品着茶，“如果他连这一点都想不通，那以后这个家主的位子也坐不稳，这件事你外祖母已经知道了，既然她都没有发话，那大概也是等着他来处理，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陆橘立刻点头，十分乖巧，“嗯！好！” 只是他们不着急，有人却很着急。 沈琴璃听说他们回来了之后就赶了过来，陆橘还在陪慕倾袂处理工作，听说沈琴璃过来后，陆橘就已经猜到了来意，看向慕倾袂，“她八成是来找你的。” “嗯。” 慕倾袂没什么表示，十指如飞。 陆橘也不催。 沈琴璃在楼下的客厅等着，都快要等炸毛了，但是没有办法，还是要耐着性子，谁叫她过来是求人家帮忙的呢！ 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人才姗姗来迟地从楼梯上下来。 沈琴璃正手拿着一本书努力装出气定神闲的样子，看见慕倾袂下来的瞬间就破了功，“慕总——” 慕倾袂挑眉。 此刻沈琴璃对他的态度跟刚见面那天比，可以说是亲热了好几个度。 他抬手摆了摆，淡淡的疏离，“客气了。” 沈琴璃也知道是她有点儿沉不住气了，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跟慕倾袂一起到沙发上坐下，搓了搓手有些紧张地想要开口，但看上去还在组织语言。 陆橘没有跟着他一起下来，沈琴璃心里有点儿没谱。 就在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慕倾袂开口道，“你来找我，是为了沈清秋的事情吗？” 沈琴璃一愣，旋即迅速点头，“是是是……”见慕倾袂没有再主动开口的意思，沈琴璃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道，“那个，我知道你很厉害，拥有慕氏那么大的一个集团，处理这样的事情一定也比我们清秋有经验，你可不可以……” “你想让我帮他？”慕倾袂眉毛微微一扬。 沈琴璃顿时头皮发紧。 这个年轻人给人的感觉和他儿子完全不一样。 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冷和静，却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般，明明只是坐在那里，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就让人几乎说不出话来。 沈琴璃猜不透慕倾袂的意思，可眼下她不能放弃任何一个有可能帮到沈清秋的机会，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这件事我不会插手的，”慕倾袂起身，修长挺拔的身姿充满了冷漠，“你回去吧。” 沈琴璃完全没有想到慕倾袂会拒绝的这么彻底，有些不甘心，站起身来对慕倾袂的背影喊道，“你下来之前就知道我来的目的了吧？既然早都知道了，为什么不直接推说你已经休息了，反倒要这样当着面来拒绝我呢？！” 这样一来，她对慕倾袂就很有可能会产生不满，这样的道理，难道慕倾袂不懂吗？ “我怕你不死心，”慕倾袂回首，淡淡地道，“由我直接来告诉你，一劳永逸。” 沈琴璃狠狠一愣，再回过神来，慕倾袂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 陆橘其实一直都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听他们谈话，慕倾袂上来之后，她才悄悄溜进了卧室里，只是慕倾袂进来之后，她还是忍不住问，“你这样，不怕我大姨记恨你吗？” 话问出口才忽然想起来了。 慕倾袂连他丈母娘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区区大姨’？ 果然慕倾袂的表情风轻云淡，只是对于陆橘，他还是用了解释的口吻，“与其对她避而不见让她心里始终抱有希望，我选择直接断了她的念想，这样对她也公平些。”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爽快答应就是拒绝，但是很多时候，人们模糊的态度只会让对方觉得还有希望，这样一点点地拖着等着，最终折磨的只会是那个等待的人，这样的做法，其实是很不负责的。 再委婉的语言，都比不上干脆的拒绝。 这就是慕倾袂的处事准则。 陆橘也想明白了，顿时星星眼地看着自家男朋友，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吗？ 她觉得这种‘我才不管你理不理解我，反正我问心无愧’的态度简直是帅爆了！ “希望大姨也能想明白吧。” 陆橘还是希冀般地道。 无论如何，她还是不希望慕倾袂的心思被误解。 “不用担心，”慕倾袂搂着她，在她耳边淡淡道，“我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如果我在乎，刚才我就会把跟你说的话跟她说了。” 陆橘：“……” 哦，好吧。 其实还是因为不在乎。 但那也很帅！ 慕倾袂的直接拒绝的确是一件一劳永逸的方式，之后沈琴璃也没有再来找过他们，沈清秋更是一开始都没打算说这件事。 他们两个倒是度过了难得的悠闲时光，只是慕倾袂还是要抽空来处理公司那边的事情。 第六百五十五章承诺与准则 沈清秋果然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只用了短短两天的时间，就彻底平复了这一场‘罢工活动’。 他也并没有选择息事宁人的方式，而是直接进行了一场大刀阔斧的‘换血’行动。 因为他经常出入于基层，对于哪些人其实有能力胜任更高级别的工作都十分了解，这一次华琏夫人主动把自己的心血都暴露出来，沈清秋就直接都撤了那些人的职，再一个萝卜一个坑地给妥善安排好。 做完这些，他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可以说是非常优秀了。 陆橘听说了之后十分欣慰，“现在外祖母应该会彻底放心将沈家交到他手里了！” “大概也放心将你交到我手里了。”慕倾袂好整以暇地补了一句。 陆橘有些奇怪，“这件事你不是没有插手么？”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慕倾袂脸上无波无澜，但是浑身上下都写着高深莫测，看得陆橘一阵气结，干脆干了一碗安胎药出气。 直到当天下午，陆橘接到了特护所那边的消息，挂了电话之后脸色顿时十分不好看。 慕倾袂见她反应过大，敛眉问了句，“怎么了？” 陆橘被一声才叫回了魂儿，直直地盯着慕倾袂，表情如临大敌，“外祖母要见你。” 这还是外祖母醒过来之后第一次主动提出要见慕倾袂，尽管慕倾袂一直都跟在陆橘身边，但是外祖母却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一般，既没有拿他当回事儿，也没有表达不满让他走。 陆橘心里本来就有些七上八下，然而‘审判’的这一天到来了，她一直就不安的心瞬间开始狂跳。 陆橘颇有些紧张，甚至过于慕倾袂本人，一路上一直都在跟慕倾袂嘱咐各种各样的问题，直到到了特护所，还在喋喋不休，“那个，你一会儿进去的时候，尽量克制一下脾气哈……” “放心吧，”慕倾袂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陆橘的头，薄唇微勾对她露出一个危险的微笑，“还是我在你眼里是会乱发脾气的人？” 陆橘一方面神魂颠倒，心里疯狂燃放烟花，啊啊啊男朋友笑起来好帅！一边又默默吐槽，在她面前的确是脾气很好，但是对别人会是什么样，在外界那都是有口皆碑的差。 不过这话陆橘不敢说，也就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面上还是要笑颜如花。 眼睛里面写满了‘你不是，你绝对不是！’ 慕倾袂一进去，陆橘的笑脸瞬间就耷拉了下来。 不会有事吧？ 想了想又释然了。 会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早就已经做好了与慕倾袂共度一生的准备，就算是当年面对陆老爷子都没有退缩，现在难道还会因为外祖母的阻拦而改变心意吗？ 不会。 那就没什么需要担心了。 于是陆橘调整了几次呼吸，稳如泰山地坐在长椅上，等待着慕倾袂‘审判’归来。 慕倾袂走进病房，沈老夫人正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东西在翻看着。 慕倾袂反手关上门，也不开口说话，就静静地在门边站着。 沈老夫人并没有在这种事情上难为他，听见声音之后就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沙发，“坐吧。” 慕倾袂走过去坐下，沈老夫人放下了手中的书册，开口问道，“你对沈清秋的处理方式怎么看？” 慕倾袂脸色平静，像是一点儿也不意外她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答道，“如我所想。” 沈老夫人微微抬眉，“你早就想到解决办法了？” 慕倾袂面不改色，“是。” “那你为什么不在我大女儿去向你求助的时候，指点指点她？”沈老夫人的语气有些严肃，又似是不解，“那么好的机会，你就没有想趁机‘立个功’，让我认同你么？” “我希望您认同我是认同我这个人，”慕倾袂不卑不亢，答道，“而不是因为我为沈家做了什么事情。况且对我而言，为沈家做一万件事都不如我为陆橘做一件事。” “你很有自己的想法，是个有着主观自信的人，”沈老夫人夸奖了他一句之后又不轻不重地按了按，“但未免会有刚愎自用的嫌疑，如果以后你跟我外孙女儿在某件事上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你要怎么做？” 这个问题，慕倾袂没有太快回答，眉心微蹙陷入了思索。 沈老夫人也不催，静静地等着。 “先商量，”慕倾袂道，“如果商量仍然不能解决问题，而这件事的处理方式关乎到她，那么我会将事件的结果把控到对她好的方向。” “就算她会埋怨你，你也无所谓吗？”沈老夫人微微皱眉。 慕倾袂摇头，“有所谓，她对我的任何看法，对我都无比重要。” “可这不是跟你刚才的说法相悖？” “这就是孰轻孰重的问题了，”慕倾袂道，“您也应当知道，每一件事都不会是绝对相同的，具体事件具体分析，只是无论如何，我都只会本着对她好，对我们好的原则出发来处理事情。” “你知道么，当年陆泽铭也是这样跟我保证的！” “我跟他不同，他想错了。” “他想错什么了？” “他认为，只有自己事业有成才是对自己的妻子好，但这样的想法实际是南辕北辙。” …… 沈老夫人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的外孙女喜欢的男人。 当年的陆泽铭或许是因为外出走商，身上到底带了一些世故的圆滑，和拼尽一切想要成功的执念，尽管带着青年人的热血，但在面对她时，还是少不得要低声下气。这几样东西，她在慕倾袂身上都没有看到，在他的身上，沈老夫人只看到了一派淡然，那是骨子里的自信带出来的，无论风雨雷霆，我自佁然不动。 这样的自信，沈老夫人不确定是慕倾袂自己天生就拥有的，还是她那外孙女儿给他的。 但不论是哪一种，都足够了。 陆橘正在外面等着，忽然门打开，她也被叫进去了。 沈老夫人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了多年以前，她的蕴宜带着那个她选定的男人来到她面前，从一开始的满心兴奋，再到后来的无声抗拒。 沈老夫人收回目光。 不，还是不一样。 眼前的人不是沈蕴宜和陆泽铭。 是陆橘和慕倾袂。 老夫人的双眼逐渐澄明，她先看向陆橘，苍老却充斥着高智的双眸看了她一会儿，“你考虑好了吗？” 陆橘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点点头，“是。” “好，”沈老夫人又望了望慕倾袂，“希望你记住你的承诺。” 无比简单的两句话，然后就放他们走了。 出去之后，陆橘实在难免好奇，“外祖母说的什么承诺？你给外祖母承诺什么啦？” 慕倾袂扫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在原地，陆橘正奇怪，他就拉起她的外套，将扣子一颗颗扣好了。 原来是系扣子…… 陆橘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慕倾袂慢条斯理地给她系扣子，还一边道，“不是给别人的。” 陆橘：“啊？” 慕倾袂系好了扣子，抬头看着她，“也不是给你的。” 陆橘瞪大眼睛，“什么？” 慕倾袂牵起她的手向前走，“是我自己的。” 是慕倾袂的行事原则里多了一项。 无条件优先对她好。 承诺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因为可以在精神亢奋的情况下忽然许下，也可以在事后冷静下来突然反悔。 承诺，原本只是无足轻重的两个字，全看当事人怎么理解。 所以他说的不是承诺，是他往后的人生准则。 第六百五十六章回家 沈老夫人的身体逐渐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是沈家上下都十分高兴的一件事。 沈琴璃甚至邀请慕倾袂和陆橘留在沈家过完年再回去。 但是沈老夫人发话了，“不必留他们过年。” 沈琴璃作为大女儿，虽然不明白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好违抗母命，便只好放他们回去了。 出于安全考虑，慕倾袂和陆橘还是乘坐轮船回帝都。 海上无波无浪，天气很好。 陆橘笑着，“其实外祖母很开明啊，我还在纠结，如果外祖母要我们留到过年再回去，我该怎么说才好呢。” 慕倾袂是一定要回去的，集团不能离开太长时间，况且还有年会需要他出面。 当然他也不可能将陆橘一个人留在这座岛上。 沈老夫人这一发话，可是省了不少事。 “或许只是对你开明。”慕倾袂看着远方的落日，暖橘色的余晖洒在波澜壮阔的大海上，有种与世隔绝的美。 陆橘撅了噘嘴，也明白了。 当年沈老夫人对待沈蕴宜和陆泽铭的时候，一定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好说话’的，那她现在之所以变得开明，是因为……后悔了吗？ 陆橘一开始揣在心里准备问，但是后来放弃了的那个问题，到底还是以这样的形式得到了答案。 “您后悔了吗？” “是的，我后悔了。” 陆橘向着轮船前进的方向一指，“走！我们回家！” 慕倾袂站在她身边，“嗯，回家。” 脚踩在坚实地面的感觉非常好，能够马上见到日思夜想的女儿的感觉也非常好。 陆橘笑眯眯地问管家，“九儿呢？” 管家十分沉稳地答，“被大小姐接走了。” 慕倾袂脚步一顿，“什么？” 管家的表情也很有些奇异，很有一言难尽的味道。 后来陆橘才知道。 不是‘接’，而是‘借’。 原话是这样的——把九儿借我两天，研究一下如何带娃。 陆橘知道了之后简直震惊不已，偏头看着慕倾袂，“难道……” 慕倾袂的神色却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表情也有点精彩，他偏头问陆橘，“去接回来么？” 陆橘思考了一会儿，摇头，“不用了吧。” 虽然这样一来，她回到家也没有办法再见到九儿，稍微有些遗憾，但是如果能在促成慕凌菲婚姻大事方面尽一份力的话，陆橘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毕竟当初慕倾袂对于他这个姐姐的婚事有多么操心，可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情。 慕倾袂倒是无所谓，女儿不在家，更方便他抱着老婆调情。 只是视频电话还是要打，知会一声他们已经回来了，可以看得出来九儿在老宅那边过得相当开心，简直就是一个真正的小公主了，只是慕凌菲的表情看起来还是有些诡异，咬着牙，“先声明，一开始这并不是我的主意！” 林非禹的脸紧接着出现，“重要么？” 陆橘：“……”果然是他。 看样子已经没事了？ “感谢啊，我们过几天就把九儿给你们送回去。”林非禹移了移镜头，对准正在一堆海洋球里玩儿得不亦乐乎的九儿，在家里的时候，慕倾袂都会给她规定玩耍的时间，所以每次都玩儿得不怎么尽兴，现在在老宅总算是可以撒着欢儿地玩儿了。 她甚至看见了慕凌蝶，就是之前去老宅给慕倾袂办生日宴会的时候，跟九儿玩儿得很好的那个‘小姑姑’。 正跟九儿一起愉快地徜徉在海洋球里，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来回飘荡着。 陆橘松了口，左右九儿也放了假，这样让她跟同龄的孩子在一起多玩玩也很好。 “不用着急，”慕倾袂也淡淡回复，“请随意。” 陆橘：“……是亲生的吗？” 猝不及防竟然直接把心里想的给问出来了，慕倾袂挑眉回看她，陆橘忽然预感大事不妙，果然慕倾袂下一秒就把视频直接给掐断了，直接手撑着沙发将她禁锢在小空间里，说出的话能烫到陆橘的耳朵尖，“是不是亲生的，你不清楚吗？” 他的手轻轻落在陆橘的腹部，声音低沉，“这里还有一个呢。” 陆橘：“……” 臭流氓！大早上的耍流氓！ 只不过回来了之后，慕倾袂就没有多少时间跟她耍流氓了，集团要准备年会，他作为总裁是一定要出席晚会的。 而这一次，有点特殊。 慕倾袂稍微有些上火。 集团成立五周年。 年会上除了例行的员工总结工作，回报佳绩、表演节目、奖励制度、抽奖外，总要有一些特别的东西。 杨特助给他的建议是：请慕总届时也上台表演一个节目。 若是在从前，就算是借杨特助一百个胆子，她也绝对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今年不同，杨特助在将策划案拿给他看的时候，十分有先见地拉了陆橘入伙，两人在一起切切嘈嘈地密谋了一阵儿，慕总在年会时将上台为大家表演节目这件事儿就算是板上钉钉了。 给他留的时间是五分钟。 那么表演什么好呢？ 慕倾袂觉得再难的工作都没有这件事情伤脑筋。 陆橘端了一杯热牛奶送进书房，看见慕倾袂仍然坐在书桌后沉吟思考着，原本以为他正在忙工作，结果等她蹑手蹑脚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慕倾袂的电脑里面搜索的网页竟然是——年会表演什么节目好。 网页上写什么的都有。 唱歌、跳舞，或者干脆诗歌朗诵。 慕倾袂似乎是在最后的诗歌朗诵上略停了停。 陆橘忙道，“这个不行！一点儿意思都没有，通常都是年会上给大家留着上厕所的节目！” “什么意思？” 慕倾袂脸上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愁绪，陆橘解释道，“你想啊，年会通常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吧？就像是联欢晚会一样，中途肯定需要离席上厕所的呀，在策划节目安排的时候，就会将一些无足轻重的节目安排在中断位置，留给观众们上厕所的时间。” 陆橘身为前策划部总经理，在这种事情上懂得肯定比慕倾袂多。 慕倾袂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也就是说，这个节目没有多少人看？” “是呢是呢！”陆橘猛点头，“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但的确是这样。所以你绝对不可以表演诗歌朗诵，一定要想一个超凡脱俗的，让大家见识见识你的才艺细胞！” 陆橘怎么可能允许慕倾袂只作一个诗词朗诵？ 只要稍微想象一下，就能知道慕倾袂面无表情地站在台上，因为懒得背诵手里还得拿着演讲稿，站在麦克风前毫无感情地朗诵着一篇奇奇怪怪的诗歌，而台下的观众们秉着呼吸，明明觉得很无聊但还不敢吐嘈，也不敢趁着这样的机会去上厕所的场景有多么恐怖。 敢在老总表演节目的时候上厕所，除非是不想活了。 出于种种原因考虑，陆橘都不能容许他表演得这么随意。 “你来决定吧。” 慕倾袂干脆松了鼠标，接过陆橘端来的热牛奶闲闲往后一靠，方才还因为思考而有些紧绷的眉梢松缓下来，多了一丝慵懒的味道，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着乳白色的牛奶杯，十分赏心悦目，更别说薄唇压着玻璃杯时的小性感…… 陆橘明目张胆地看了几眼，直到和慕倾袂探寻的目光对上，才一本正经地转移到电脑屏幕上，佯装已经思考了许久，实际上却只是移动鼠标随手一指，“就这个吧。” 慕倾袂将视线移过去，在看到白色的箭头指着的选项时，眉梢微微一扬，“嗯？” 第六百五十七章灭了他 陆橘原本打算亲自监督她家慕总准备表演的过程，打心眼儿地觉得无所不能的慕总在学习从未接触过的东西时，会露出的那种有些茫然的神情一定很赞！ 但是她都兴致勃勃地准备好了，却被一个电话就给打断了计划。 齐娜。 机场里人声鼎沸，许多职业堵明星的拍客和狗仔蹲守着，看见一个前呼后拥的明星就立刻扑上去，咔嚓咔嚓一通之后再返回原位继续等，等到下一个出来再咔嚓咔嚓。 陆橘等在外边，觉得这群人有点像苍蝇。 啊不对……如果说他们是苍蝇，那明星不就成了屎？要不然说成是蜜蜂吧，都是嗡嗡嗡，看见颜色鲜艳的花儿就扑了上去。 正脑补着，忽然一阵高呼乱哄哄地传了过来。 “齐娜！” 陆橘吓了一跳，手里的手机差点没摔到地上。 齐娜？ 陆橘循声望过去，然而只能看见团在一起的一坨人，正闹哄哄地往外走，一群人高声吼着叫着，隐约还听见有人说“让开，让开！”之类的话。 陆橘顿时有些慌。 之前不是都隐藏的很好吗？ 怎么这一次才下飞机就被人发现了？ 目测那一坨肉墙她也没办法挤进去，陆橘连忙低头打算给齐娜发个信息问问要不要另外找个地点。 正在打字，忽然肩膀被人一拍。 陆橘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人，眼睛瞬间睁大，将出口的一声呼唤瞬间被自己给压了回去。 陆橘跟着她一直走到外面上了车，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回身儿狠狠地抱了抱她，眼睛亮晶晶的，“你不是还要再剧组里忙一阵儿呢吗？怎么先回来了？” 齐娜摘下口罩和太阳眼镜，明眸善睐风华更甚，冲陆橘抛了个飞眼儿，“最近没有我的戏份了，我跟导演商量了一下，就先回来过个年！” “这么说你能一直呆到过年？！”陆橘瞬间开心。 “对呀！”齐娜点头，转念一想又有些丧，“其实也没多长时间了，加在一起不过一个月。” “已经很好了啊！”陆橘揽着她的胳膊，亲昵地蹭了蹭，不知道是不是又怀孕了的缘故，她现在格外渴望温暖和陪伴，齐娜在这个时候回来，她简直高兴得无以复加，瞬间连看慕倾袂学习的兴趣都淡了许多。 只不过……目前还有一个十分严肃的事情需要处理。 齐娜回她的高级公寓去住，陆橘陪着她一起将东西放好之后，就出去找了一间咖啡厅。 因为齐娜不常在家住，空气都需要重新净化一会儿才行。 齐娜原本点了杯摩卡和卡布奇诺，陆橘忽然出声道，“摩卡换成牛奶吧，谢谢。” 服务生离开之后，齐娜吃惊地看着陆橘，“来咖啡厅你喝什么牛奶啊？” 陆橘斟酌了一下语言，还是决定直接一点，“呵呵……齐娜，一会儿我跟你说个事儿哦，你不要太惊讶。” “什么事儿啊？至于这么严肃么？”齐娜撩了撩波浪长发，瞥了一眼陆橘，忽然顿住了，“你不会……” 陆橘被她盯得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心想难不成她猜出来了？一边没底地问，“什么？” “你不会要结婚了吧？”齐娜将声音压得极低，但还是能听出话里面的震惊。 陆橘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这时服务生效率极快地上了咖啡和牛奶，她们等服务生离开之后，陆橘才继续道，“其实……我怀孕了。” “你说什么？” 齐娜一口咖啡差点没喷出来，震惊大喊，“你怀孕了啊？！” 幸好她们是在包厢，否则现在陆橘一定已经开始找地缝了。 齐娜吼完了之后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咽了咽口水，又小声问了句，仍然是不可置信地，“你怀孕了？” 陆橘有些腼腆地笑，点了点头，“嗯！” 齐娜忽地站起身来，像是围观大猩猩一样绕着陆橘转了一圈儿，最后蹲在她旁边，紧张到磕巴了一下，“你……你让我看看。” “你看什么？”陆橘好笑，“现在还没成型呢，再说，还是平的……” “天……”齐娜盯着她的肚子，一副不敢相信现在里面竟然有一个小生命正在孕育一般，最后冲陆橘竖了竖大拇指，“小橘子，你这效率真是够可以的啊！” “咳——”陆橘，“其实，我还有个事儿没告诉你，就是那个什么……我的效率，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更快一些。” 齐娜：“……幸好你没告诉我你已经结婚了，否则我会掐死你你信吗？” “不不不，没等到您的档期我怎么敢结婚？”陆橘缩了缩脖子，嘿嘿笑了一声，而后凑近齐娜耳边说了一句话。 齐娜顿时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满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儿’，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一双桃花眸都快要瞪成了杏仁眼，瞪着陆橘，“你说……什么？” 是不是打开的方式不太对？ 还是她从剧组回来之后就误入了什么奇异的空间隧道，直接跳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她刚才竟然听见，小橘子说九儿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橘见齐娜已经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了，心想果然还是她说的太快了，连忙道，“你先冷静下来，我要慢慢跟你讲，其实我也才知道没多长时间……之所以没在电话里面告诉你，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 齐娜顿时仰头，一脸‘我怎样？’的表情瞪着她。 陆橘自知理亏，讨好地笑了笑，“好好好，我的错……” 这件事说起来实在是太长，毕竟跨度直接横渡了五年，而且期间种种，都有着不可思议的发展进度。 陆橘说完之后，齐娜都已经喝完了自己的咖啡，又端起陆橘的牛奶干了一口才让自己消化这个信息。 憋了半天感慨了一句，“命运真他妈的神奇。” 陆橘点点头，深以为然。 她也觉得很神奇。 如果说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有剧本的，那还可以理解，不然凭什么解释这一个个近乎奇迹的事件？ 齐娜蹲在地上想了想，又有些愧疚，“只是我竟然都不知道你曾经出了这种事……”那段时间正好是齐娜的事业上升期，她有时候忙的只睡两三个小时，根本就没有时间和陆橘联系，竟然连她出了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 陆橘握了握齐娜的手，“都过去了。” 她原本还在担心齐娜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会不会气她竟然没有立刻就告诉她，只是现在，齐娜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在自责，陆橘顿时觉得心里有些簌簌得发痒，有些想哭。 两个人从咖啡厅里出去的时候，齐娜还在感慨，“小橘子……你真是太不容易了，”齐娜伸手半抱住她，一起向前走，桃花眸还有些湿润，“你真是太不容易了啊！” 陆橘这一路听这句话已经听了无数遍了，从最开始的听了之后眼眶微湿到现在听了之后哭笑不得，实在是听得耳朵都快要生了茧子。 “这么一想，慕倾袂那家伙实在是对不起你啊！”齐娜越想越觉得陆橘实在不容易，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换了一个思路，变得义愤填膺起来，“他要怎么补偿你？” 陆橘忽然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人，急忙捅了捅齐娜，想让她闭嘴。 “如果以后你们家那口子敢对不起你，我绝对买凶做了他！”齐娜浑然未觉，已经深深陷入了自己的愤慨当中，还抬起手来，恶狠狠地做了个手刀下劈的手势，“不，不用麻烦，我亲自去灭了他！” 第六百五十八章平安符 “哦？” 慕倾袂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陆橘满头黑线。 她刚才就一直在提醒齐娜了！结果这孩子太过于义愤填膺，根本就没有理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结果现在迎面相撞，刚才她们说的话，慕倾袂一定全都听见了。 陆橘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正要开口解释，齐娜忽然开了口。 “听见了又怎么样？”齐娜的声音明显有些不稳，但还是以一米五加高跟鞋的个头的仰视视角挑衅着慕倾袂，“我告诉你，我们家小橘子要是在你那儿过得不开心，我肯定收拾你！” “娜娜……”陆橘有些怔楞地看着，忽然觉得心里很温暖。 就算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但她的人生其实没有太糟糕，不是吗？ 慕倾袂跟齐娜对视了片刻，就移开了目光，“嗯，知道了，那就麻烦你了。” 陆橘和齐娜两个人都愣了愣。 慕倾袂是来接陆橘产检的，不管他有多忙，但是固定的产检时间一定要亲自陪陆橘过去，去做产检的话，齐娜就不好过去了，以免不小心被什么人拍到，到时候又闹得沸沸扬扬说什么齐大明星有情况了之类。 分开的时候，齐娜还在叮嘱着，“好好照顾我们家小橘子！” 陆橘有些哭笑不得地对慕倾袂道，“娜娜是刚听我说有些情绪激动，你不要往心里去啊。” “为什么不往心里去？”慕倾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陆橘一怔，便听他道，“她说的很对。” 陆橘扯了扯唇角。 忽然觉得某些程度上，慕倾袂和齐娜两个人有些相像。 或许这就是他们一个是她男朋友，一个是她好闺蜜的原因吧？ 齐娜没跟陆橘说，其实她申请提前回来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陆橘的生日要到了，她得回来给陆橘庆祝生日。 腊月二十二，就是她的好闺蜜陆橘的破壳日。 只不过刚才从陆橘那里听到了那些话之后，齐娜就把原来准备的礼物计划给改了，小橘子的苦难太多了，她要亲自去帝都灵隐寺去向那个老方丈求一块平安符。 齐娜的爸爸对于佛道也有一点研究，有时候会过去和老方丈说说话，算是茶水之交。 当年齐娜还对这个‘茶水之交’表示很好奇，觉得要么是好朋友，要么是陌生人，怎么还会有茶水之交这个奇怪的关系存在？ 那时她还小，愣头愣脑地跑去问方丈，方丈笑了笑之后，十分慈和地对她说，“茶水之交，相互不必有太多牵绊，自在安宁一些。” 当时的小齐娜听不懂，现在却十分想‘利用’这茶水之交开个后门。 老方丈已经很老了，就在两年前已经不是方丈，但是仍然住在寺庙里，手里捻着个发亮的珠串，珠串已经很旧了，有几枚念珠还掉了漆，但是老方丈一直都只用这一串。 知道齐娜的来意之后，老方丈摇了摇头，“我与你父亲既是茶水之交，自然不会有大开方便之门的道理，你既然是来求平安符的，那就去殿前吧。” “不要，”齐娜摇头，“方丈，您就行行好吧？我就想要您亲自开过光的。” 殿前的那些平安符沾染了太多的烟火气了，那些齐娜都看不上眼，更别说拿去送陆橘了。 “为什么呢？”老方丈宁静地看着他，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眼睛里如同泛着浅浅的絮状物一般，如云海一般，仿佛让人看了一眼心境都会开明一些，但再看时又只剩下满眼平和的笑。 齐娜道，“我有一个好朋友，她一直都过得很辛苦，所以我想求个平安符给她，好保佑她以后平平安安……我可以捐香火钱！殿前那尊大佛是不是要重塑金身？我可以出钱！” “你那位朋友，她信佛吗？”老方丈并不因为这香火钱而急进半分，慢慢地问。 齐娜怔住了。 呃…… 小橘子信佛吗？ 说实话，现代的青年没有多少是信佛的了吧？ 甚至都很少有机会能去寺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齐娜的父亲信，齐娜也不会想到过来求平安符。 齐娜觉得如果她说不信了，老方丈八成就不给了，但是又觉得当着老方丈的面说谎不太好，更甚至人家说不定一眼就能看破她有没有说谎。 她这厢还在左右为难，老方丈却没有开口催促，手里那串念珠一颗一颗地向后拨着，口中念念有词。 齐娜决定冒犯一次，“佛会因为世人不信他，而选择不渡世人吗？” 老方丈转着念珠的手一停。 “自然不，”只是一瞬，或者根本就没有这么一瞬，老方丈转着念珠，眸光浩如烟海，“只是若她不信，或许也并不需要这个平安符。” 齐娜没有听懂老方丈话里的深意，连忙道，“需要需要！怎么不需要？我觉得她很需要！” 只是这一次，无论她怎么说，老方丈都闭目不言了，正襟危坐在原位，如果不是手中的念珠还在一颗颗匀速地转动，齐娜几乎以为眼前的人化成了一座雕塑。 首站败退，但齐娜是绝对不会放弃的，她一旦下定了决心要做成某件事，那就无论如何都要做成，她到目前为止坚持最久的一件事就是成为明星，都已经用了十多年，何况来求一枚平安符？ 齐娜天天往山头跑，而且跑的相当勤快，老方丈却也不受她的打扰，该诵经诵经，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全当好像就没这么个人。 最后还是齐娜屈服了，“方丈，我不给我那朋友求了。” 老方丈笑眯眯地一转头，“嗯？” “我给我朋友未出世的孩子求！”齐娜眼底闪着狡黠的光，现在老方丈总不能问她这个孩子信不信佛了吧？ 她真是机智得雅痞！ 老方丈一愣，旋即失笑，却也没说不同意，“那你明天过来取吧。” 齐娜得了应承，终于欢天喜地下山去了。 灵隐寺建造在大山上，上下山又只有楼梯能走，她每天爬着长长的台阶上上下下，觉得腿都溜瘦了一圈儿，不过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最后的结果是令她满意的，过程付出了再多也无所谓了！ 唐堂同志很可怜。 新专辑发布之后的庆功会他没有去参加，因为他不想再看见顾城，但是之后公司安排的采访活动却没有办法推脱掉，尽管化妆师给唐堂化了一个相当帅气精神的妆，但是唐堂还是耷拉着眼角，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半死不活。 然而顾城连鸟都没鸟他。 采访的过程中也很少互动，除了必要的环节，一句话都不说，倒像是比他还要抗拒一样。 唐堂觉得胃里更不舒服了。 采访结束之后，顾城还是跟唐堂在休息间里说了几句话。 “跟齐娜怎么样了？” 唐堂正在揉着眼角，闻言扫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呵……”顾城似乎是笑了一声，但是很轻，“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的，只是朋友之间的关心而已。” 唐堂没搭腔。 “齐娜之前爆料说她六岁时的那个初恋……甚至是因为他而选择走上了演艺这条路，成为明星，那个人就是你吧？” 唐堂发现顾城这个人自说自话的能力简直是相当优秀的，唐堂觉得自己都快要把‘讨厌他’这三个字儿给摆在脸上来了，但是顾城偏偏有那种能力无比自然地将话题继续下去，绝不冷场。 “你想说什么？” 顾城道，“没什么，只是感慨一下，你说命运是个多么有趣的东西。” 第六百五十九章我跟你不一样 “你看，当初她明明是把你当做前进的方向，可最后却超越了你……”顾城的眼底带着一点似怜悯似叹息的光芒。 唐堂终于把一根掉进眼睛里面的眼睫毛给抠出来了，回头看着他，眼睛被抠的有些发红。 顾城愣了愣，还以为他只说了这么两句话唐堂就受不了了，脱口而出，“你没事吧？” “我跟你不一样，”唐堂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静静开口，“别试图把我拉到你的阵营里面。” “你说什么？”顾城微微眯了眯眼睛。 唐堂冷笑，“你们当初的那个组合，是因为你忽然毁了约去单飞最后才散掉的吧？听说那个组合里的一个人……最初也是你的信仰。” 顾城的眸光变得有几分危险，最后忽然笑了，“你知道的很多。” 唐堂哼了一声，从衣架上拿下外套来，“但没有你闲！” 他走出休息室后，顾城也跟着一起走出来了，公司大楼外，有个人正等在路边。 唐堂扫了一眼，隐约觉得带着口罩的脸上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很像之前顾城在微博爆料的那个人。 当然，也是那个组合里的一员。 顾城曾经满眼光芒地崇拜过他，只是这个人现在不愠不火，反倒是顾城，被大众所熟知。 唐堂耸了耸肩，对于别人的事情没有兴趣，转身走了。 他今天要跟齐娜一起去灵隐寺取平安符。 原本齐娜回来的几天，唐堂一直都想找机会去找她，可是齐娜不是在忙，就是在忙的路上，根本就没有时间搭理他，唐堂一度有些郁闷，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齐娜明明都已经从剧组回来了，还会那么忙？ 所以刚才顾城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踢到了老虎的屁股，他不发火反呛顾城几句，那都得憋死他！ 取了平安符回来的路上，齐娜一直都很兴奋，手里捧着那个拿锦囊装好的平安符，满脸都好像会发光。 唐堂有些吃味，“你怎么不给我求一个啊？” 齐娜一怔，忽然哈哈一阵笑，“我这个可是给小婴儿的，这你也要吗？” “不要这个，”唐堂想了想，“要保佑我灵感多多，大红大紫，财源滚滚的那种！” 他想起齐娜捐香火钱时的那个大方劲儿，就一阵肉痛。 哎呦，那么多钱呢，竟然直接都捐了。 齐娜啧了一声，“你这个人真是俗的要命，以前我怎么没发现？” 唐堂快哭了，“那你现在发现了，不想要我了吗？”他满脸写着‘你这个负心汉，你竟然不对我负责’的复杂表情，齐娜哭笑不得，“我连你出门穿海绵宝宝的拖鞋都没嫌弃你，怎么会因为你俗就嫌弃你，大家都是俗人嘛！” 齐娜提到这个事儿，唐堂瞬间老实了，还很有些愧疚，毕竟当初刚刚照面，他可是还甩了齐娜一拖鞋呢。 不过以后他就没有再穿过了。 “对了，你捐款重建的那个小镇，好像今天是要办落成礼，你怎么不过去看，还要陪我来取平安符？”齐娜偏头看唐堂。 说来也是有趣，唐堂这么多年来捐的钱绝对比她刚才给寺庙捐的香火钱多，但也没见唐堂心疼过，仍然是这样有上顿没下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 唐堂想了想，摇头，“不想去。” “哦……”齐娜点了点头，“那不去就不去，今天晚上慕氏集团有年会，你跟我一起过去看吗？” “去啊！” 唐堂刚才还有些萎靡的精神瞬间高昂了起来。 慕氏集团的年会很精彩的，他当然不能错过。 只是慕氏集团的年会也向来不搞‘请外援’那套，全都是图个喜庆，要不然唐堂或许还有机会去表演一下。 慕氏集团的年会不仅不请外援，而且面子工作也相当少，会提前很多天直接包下帝都最豪华的会场当做年会场地，除了员工参加之外，还有慕氏集团邀请的其他公司的嘉宾，每一次都是座无虚席。 热闹得堪比联欢晚会。 陆橘从一早就开始准备了，会场是半室外的，所以保暖工作还是要做好，九儿喜欢热闹， 当然也要同去，陆橘免不了要多操心一些。 九儿是昨天被慕凌菲送回来的，送回来的时候，陆橘和九儿都很高兴，只有慕倾袂，一脸‘为什么不多在老宅待几天’的表情。 “麻麻，九儿穿这个好看吗？” 九儿穿着陆橘新给她换上的衣服，对着巨大的落地镜左看右看，颇有臭美的小架子。 陆橘忍俊不禁，亲昵地捏了捏九儿圆嘟嘟的脸蛋，“好看，我们九儿穿什么都好看。” 慕倾袂却表情严肃地看着陆橘，“要不然你别去了。” 陆橘锁眉，“为什么不让我去？” “现场人多，你怀着孕，我怕不安全。”慕倾袂一本正经地道。 陆橘就差脱口而出一句“胡扯！”慕氏集团的年会也是分坐席的，何况还有室内包厢，就是离得稍微远了一些，但她们又不是冲着热闹去的，坐远一些也没什么，何况现场还有大屏幕，无论在哪里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要的就是感受那个氛围！ 更何况……陆橘十分怀疑慕倾袂不让她去参加的根本目的。 “你该不会是……”陆橘眯着眼睛看慕倾袂，“怕演砸了吧？” 慕倾袂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收敛正常，恢复冷峻的神色，“不可能。” “那就没问题啦！”陆橘牵着九儿的手，施施然从慕倾袂的身边走过，“年会我是一定要去的，让你表演节目都是我的主意，我这个‘主策划人’怎么可能不去现场亲自检验一下成果？” 慕倾袂：“……” 陆橘是不可能会错过慕倾袂的‘舞台首秀’的。 至于慕凌菲和林非禹，则是因为被孩子给折腾得实在头大，都没有精力再来参加什么年会活动了。 其实陆橘觉得有些不合理啊，九儿在家明明就很乖嘛！ 不过或许是到了老宅那边，脱离了慕倾袂这个当爹的管控，撒了欢儿也说不定…… 总之，慕凌菲算是无缘自己亲弟弟的表演了，但好在齐娜在，陆橘当然要叫她一起过来，并且嘱咐如果唐堂有时间的话，也可以一起过来。 他们约定在会场周围的宴会厅会和，为了不让原本就人多繁杂的现场产生骚动，干脆就改成直接去包厢里面。 陆橘刚推开门，就听见唐堂和齐娜在争论着什么。 忙道，“怎么了吗？你们在吵什么？” 两个人双双回过头来。 齐娜喊：“小橘子！” 唐堂喊：“表哥！” 九儿从慕倾袂和陆橘中间挤进来，她对齐娜还是很有好印象的，甜甜地叫了一声“娜娜姐姐”。 齐娜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唉！” 唐堂顿时不愉，“怎么不叫我呢？我是你表叔！” 齐娜立刻笑了，但也忽然发现不妥的地方，走到九儿跟前蹲下，“不对哦九儿，你现在不能叫我姐姐了。” 九儿歪着头，“为什么？” “你瞧，”齐娜指着陆橘，“她是你妈妈吧？” 九儿点点头。 齐娜又道，“那她是我的好姐妹啊，所以你该叫我姨——” 她特意拉长了音调。 九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爽脆地改口，“姨姨！” 唐堂十分懂得变通，明明九儿压根儿都没搭理他，他也在一边给自己加戏，“那还是叫我姨夫吧！” 陆橘乐不可支，“九儿，快问你姨姨要改口钱！” 齐娜立刻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平安符送上，给九儿戴在了脖子上。 “这就算作改口钱了！” 第六百六十章年会表演 她还是十分暖心地把有些凉的平安符给暖热了之后才放进九儿的衣服里面，拍了拍，“这可是姨姨特地去求的哦！你一个，你弟弟一个！” 老方丈答应了之后，齐娜便立刻蹬鼻子上脸，直说她要求两个平安符，老方丈问为什么的时候，齐娜脸部红心不跳地撒谎，“因为孩子有两个！” 齐娜忽然想到，给了未出世的孩子平安符，如果不给九儿的话那就未免有偏心的嫌疑了，为了做一个公正的姨姨，齐娜便冒着大不敬，骗了老方丈。 在老方丈看来，当然是以为未出世的孩子有两个，但事实上却是九儿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一个。 齐娜将锦囊递给陆橘，“不用太感动，这东西不值多少钱的！”她凑近陆橘的耳边，“而且虽然明面上是给你两个孩子的，实际上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哦！” 陆橘笑的眉眼弯弯，“好，那我就谢谢你啦！” 唐堂在一旁肉痛，心道：“这东西不值钱，香火钱十分值钱啊！” 慕倾袂看到唐堂十分丰富的表情活动，启唇问道，“你脸怎么了？” 此话一出，包厢里的人顿时都看向他。 唐堂急忙摇头：“……没事。” 齐娜倒是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哼了一声，“嗯，没事，刚才进来的时候让门被撞了一下！” 说着，拉着陆橘走到沙发那边坐下，九儿颠颠儿地跟在她们后面，慕倾袂看了唐堂一眼，也顾自过去坐了。 留下唐堂站在原地：“……” 齐娜这个态度倒是让陆橘想起了刚才进来看见他们两个争执的事情，不禁好奇道，“你们刚才在吵什么啊？” “啊！” 唐堂立刻满血复活，兴致勃勃地奔过来，“我们在讨论表哥等会儿到底要表演什么节目！” 一句话，成功地让慕倾袂黑了脸。 陆橘忍笑，“那你们都猜什么了？” 齐娜十分自信地道，“我猜是朗读诗词啊！说不定会挑什么激励员工在新的一年继续努力工作的诗词上去读！” 陆橘：“……”哦，这个答案其实和最开始慕倾袂的选择一毛一样了。 唐堂连声说否，“我觉得表哥应该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准备的节目才不会是朗读诗词那样毫无水准的东西，一定是具有观赏性的节目，所以肯定会演唱我出的新专辑里面的歌儿！” 陆橘：“……”这话你自己说出来你自己信么？ 不过不用她把这么残忍的话说出来，慕倾袂直接淡淡哼了一声。 齐娜拉了拉陆橘的胳膊，“怎么样啊小橘子，你不用告诉我们答案，你就告诉我们两个谁猜的对一些？” 陆橘看着齐娜，“你的对一些……”齐娜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喜色。 陆橘呃话锋忽然又一转，“唐堂说的也不算全错！” 唐堂欢呼：“我就知道表哥会唱我的歌！怎么样表哥，要不要我这个原唱歌手来教教你？” 慕倾袂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直接将唐堂兴奋过度要扑过去跟他热情相拥的身体给定在了原地。 陆橘：“……”您是从哪里认定他会唱您的歌儿的？ 不全错，说明也不全对啊！ 齐娜冷飕飕地道，“你还是别教了，翻唱唱翻你这个原唱的事儿还少么？你这回再让一个‘跨界歌手’给打败了，我看你也别混音乐圈儿了！” “啊……怎么这样？”唐堂刚才还高昂的精神瞬间又蔫了。 慕倾袂坐在一边，看着眼前近乎‘吵闹’的热闹情景，眼底闪过一丝恍然。 曾几何时，他几乎都认定了自己会孤独度过一生，也不准备迎接任何人进入他的生活，所以从来都是以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对待任何人，就事论事，从不因人而异，这样做虽然极大地提高了做事效率，但难免会被人说失了一些‘人情味’。 可他的生活却接二连三地发生意外，眼前这些人以各种奇怪的方式闯入他原本平静如死水的生活，强行带来改变。 那么，如今这人情味算是找回来了吗？ 慕倾袂微微张开五指，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立刻被放了一枚剥好的小橘子。 包厢里面当然都备着水果饮料，方才九儿一直都在旁边自顾自地吃着，见慕倾袂张开手，便极其自然地将刚剥好的小橘子放在他的手心里，见自家爸比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九儿露出十分可爱的笑容，“爸比，这个橘子很好吃哦！” 慕倾袂盯着掌心里的橘子看了一会儿，放入口中，橘子甘甜的汁水在舌尖化开，甜丝丝的味道如同光芒刺破黎明前的黑暗一般，以一种所向披靡的态势溢满口腔。 “是，很好吃。” 年会很快就开始了。 策划部作为今年被评为最优的部门率先表演节目，而肖宁作为策划部的总经理，理所当然地排在了第一个。 陆橘十分期待地看着。 毕竟肖宁从来都是十分认真于工作，她还不知道肖宁会准备什么节目呢，事实上她以为肖宁都不会参加，毕竟每个部门并不需要所有人都上台来表演节目，出两到三个就够了。 主持人报幕结束。 诗词朗诵——《浪淘沙》。 陆橘：“……” 在场观众：“……” 节目是谁安排的，第一个节目就安排诗词朗诵是要闹哪样？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肖宁手里拿着一份十分不走心的a4纸走上台前，看得出那张纸也备受了她的折磨，此刻端在手里，折痕遍布，颤巍巍地抖着。 肖宁开口，“我给大家表演个……”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电话铃声顿时充斥全场。 唐堂狐疑地转头，“这是谁的电话里铃声？这么有个性？” 陆橘痛苦不堪地捂住了眼睛。 只见肖宁站在台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来电姓名之后，竟然直接接起来了。 “喂，李总……嗯，您放心，策划方案我三天后就会整理出来……嗯，嗯……”肖宁一边说着，一边完全无意识地从另外一边台上走下去了。 直接在接电话的过程当中忘记了自己正在台上表演，这份对工作的执着和热忱简直该让所有人感动。 台下鸦雀无声。 表演个啥？ 表演个接电话？ 主持人急忙走上来，“啊哈哈哈，以上就是策划部的节目之一——冷笑话！接下来让我们欣赏宣传部的歌舞表演！” 陆橘捂着眼睛的手缓缓松开，心想这个主持人的临场应变能力也是相当优秀了。 唐堂目瞪口呆，反倒是齐娜笑成一团，“慕氏的年会就这个水平哦？” 她笑的十分狂放，完全忘记了慕氏的总裁现在也坐在这个包厢里，陆橘正想示意她赶紧别笑了，慕倾袂唰地一下就站起了身。 “呃……”齐娜瞬间求生欲爆棚，收回笑容试图挽回，“那个，我不是——” “我去后台准备了。”慕倾袂完全没理她，看向陆橘。 陆橘点点头，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九儿兴奋地咯咯笑了几声，又将双手拢在嘴巴前面，“爸爸加油！” 第一个‘冷笑话’冷了场之后，宣传部的歌舞表演算是一个正式的热场。 热切动感的音乐，年轻活力的男男女女在台上秀出各种各样高难度的舞蹈动作，时不时还做出几个翻跟头的动作，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九儿看得张圆了嘴巴。 唐堂和齐娜也赞叹不已。 也由此可见，刚才的开场，的确只是个冷笑话。 唐堂偷偷问陆橘，“表嫂，等会儿我表哥到底要表演什么啊？” 第六百六十一章魔法还是魔术 齐娜拍了一下他，“不是说好等会儿直接看的吗？你现在问算怎么回事儿？” 唐堂觑着脸笑，“这不是好奇么？难道我表哥真的要表演唱歌？” “不是。”陆橘笑着摇摇头。 唐堂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 “我刚才说的是你的不全错，他的节目的确是有表演性质的，但有表演性质的不止有唱歌呀！” 齐娜抓住了机会嘲笑唐堂，“我就说么！人家怎么可能会在自己那么多下属面前唱歌？还是唱你的歌？那脸估计都得丢太平洋里捞不起来了！” “我的歌不好听吗？”唐堂委屈地看着齐娜。 齐娜瞄了一眼他可怜巴巴小狗儿一样的眼神，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还行……吧。” 她当然不会告诉唐堂，她可是曾经把唐堂出的每一本专辑都买了好多份的终极狂热粉丝，这种事情如果告诉了唐堂，他恐怕还要嘚瑟的不行。 陆橘看着他们两个拌嘴，抱着九儿坐在一边安心地当吃橘子观众。 又过了几个节目，主持人报幕的声音稍显激动。 “接下来，就是我们万众期待的时刻！由我们的集团总裁亲自为大家表演的节目——纸牌魔术！” “魔术？” “魔术……” 齐娜跟唐堂两个人整齐划一地目瞪口呆，再同时转头看向陆橘。 陆橘嘿嘿笑，“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讶？” 齐娜点头，脸上诧异的表情到现在还没有平复下来，“惊讶，那是相当的惊讶。” 唐堂忽然猛地蹿了起来，激动地道，“那表哥表演纸牌魔术，是不是需要有个托儿？表嫂你也真是！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呢？这样我也好配合表哥啊！” “你只是单纯想要露脸而已吧……” 齐娜一把将他拽下来，“你现在想当托儿也晚了，人家节目都开始了！” 陆橘笑道，“这个纸牌魔术，还真是没有托儿的。” 空旷的舞台上，慕倾袂一个人走过去，修长的身形，双腿包裹在西装裤里，又长又直，脚步迈得稳而定。 台下的观众条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 天！ 慕总要表演魔术了！ 很多人将眼睛睁得极大，一秒钟都不肯错过。 他们也不会浪费时间去拿手机录像，这样的盛况可是百年难得一遇，谁还要分神去录什么？何况每年的年会结束之后，都会有专人剪辑出来，放在公司的官网上的。 慕倾袂站到了台上之后，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拿出了一副扑克牌。 他将扑克牌向观众展示了一下，牌还在盒子里面，是崭新的，并未拆过封。 照常理来说，魔术师在表演魔术的时候，出于种种原因都会一直跟观众互动，或是为了分散观众的注意力，或是为了烘托气氛。 但是慕倾袂一句话也不说，一个表情也不做。 全场的观众也都放慢了呼吸，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慕倾袂手里的那副崭新的扑克牌看。 慕倾袂将扑克牌从盒子里面拿出来，双手开始叠牌，披开来再合上。 “唔……” 这套动作很漂亮，观众整齐划一地齐齐吸了一口气。 他的手势繁复，镜头一直都在给他手部的特写。 修长的十指都被打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玩儿牌的动作行云流水，十分漂亮。 唐堂倒抽了一口气，“哇，帅爆了！” 九儿都直接趴在了包厢正对舞台的玻璃上，小脸快要被挤成平面，小嘴儿张大着向下看。 陆橘默默看着，心想男人的手杀伤力果然也很大。 而且慕倾袂不让她在旁边围观算是对的了，不然她肯定会丢脸的！ 比如对着一双手流口水之类的…… 齐娜拍了拍陆橘的肩膀，酸道，“来宝贝儿，咱们稍微收敛一下，那是你老公，你可以回去抱着他的手啃……” “嘿嘿……” 台上，慕倾袂简单地过了一遍牌之后，忽然将牌扔了出去，牌哗啦啦飞上半空，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向上——向下，再齐齐哗地定住了。 只见那牌落下之后并没有七零八落地掉到地上，反而是一层层搭在一起，形成了一座高楼，而很快，万丈高楼平地起，竟然直接用纸牌搭成了一座城市。 底下观众倒抽气的声音几乎都汇成了一片汪洋。 本以为这就是最终的魔术了，但是还没有完。 慕倾袂站在纸牌搭就的城市前面，面对着全场的观众缓缓抬起右手，而后打了一个响指。 啪—— 这一动作顿时帅的底下所有小姑娘一晕，就连男人都吹起了口哨。 而后惊呼声响起。 那座纸牌搭成的城市忽然哗啦啦开始坍塌，又在坍塌的过程中化成了一大堆白鸽扑棱着翅膀四散飞上天空！ 白鸽飞走，纸牌不见，偌大的舞台上又只剩下慕倾袂一个人。 干净开始，干净结束。 “哇哦——” 全场鼎沸。 唐堂呆呆地道，“这不是魔术，这干脆就是魔法了吧？” 齐娜傻傻地点头，“牛逼。” 说实话，陆橘也被这干脆利落的魔术手法给震惊到了，虽然她知道慕倾袂要表演的会是魔术，但是慕倾袂说为了保持神秘感，根本不准她在他练习的时候过去旁观，没想到舞台上的呈现效果竟然这么……赞！ 九儿拍着玻璃，“爸爸太厉害了！” 小姑娘眼睛里几乎闪着光芒。 陆橘看见慕倾袂临下台之前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微微抬眉，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才走到幕后。 齐娜也发现了，啧啧两声，偏头看陆橘，“他是在跟你说话吧？说什么了？快来跟大伙儿分享一下！” 陆橘脸颊微红，“没说什么吧……我没看见啊？” 齐娜翻了个白眼儿，“没说什么，你这脸都快要红成番茄了，天，我们家小橘子什么时候为我这样过？” 陆橘听着这语气不无醋意，连忙讨好地搂住齐娜，“哎呀~你就不要再逗我了嘛！” 试图用撒娇萌混过关。 齐娜叹了一口气，“真是孩子大了，”她挥挥手，一副十分无奈的放手姿势，“那就飞吧！” 年会要一直持续到很晚，慕倾袂既不想让怀着孕的陆橘熬夜，也不允许九儿到了规定的时间还没有去睡觉，所以带着自家两个宝贝提前离场了，剩下齐娜和唐堂两个人继续在包厢里看着精彩的年会表演。 九儿原本还有些不高兴，或许是在老宅那便自由了几天，再想规束起来就有些困难了，但上了车之后，就开始昏昏欲睡，没过一会儿就完全睡了过去。 房车稳稳当当地行驶，除了细弱的引擎声，车厢内就只剩下九儿小小的鼾声。 慕倾袂将九儿从陆橘的怀里接过来，陆橘松了一口气，托着下巴看慕倾袂将九儿安置在一旁的小床上，小声地笑了笑，笑完了一声，又笑一声。 慕倾袂回身来看她，乌黑的眸子如夜星般，“笑什么？” “刚才的魔术表演很酷啊！”陆橘的目光从他的手指上一滑而过，带了点儿揶揄的笑意，“可以啊朋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我怎么没看见你练过？” 慕倾袂脸上闪过一道不自然的神色，“练的过程，不看也罢。” “哦……”陆橘点点头，心想刚才的魔术的确是挺魔幻的，但是如果在练习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那么好的舞台效果，如果那样的话…… 陆橘仿佛看到了慕倾袂盯着散落一地的扑克牌，满脸风雨欲来的表情。 “嘿嘿……” 一时没忍住，竟然笑出了声音来。 糟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订婚典礼 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席卷了陆橘的大脑，她开始飞快地转移话题，“啊！我刚才忽然想到肖宁了！” 慕倾袂微微抬眉，似乎是打算看她怎么继续解释。 陆橘原本是想转移话题的，可是谈到肖宁之后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的趣事儿，忍着笑道，“我觉得肖宁简直耿直的有趣，当初我们一起坐游轮去旅游，我跟她说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抢银行，她竟然还真的考虑了……吓得我哈哈——” 慕倾袂挑眉看着她，眼神里全是不解，“你抢我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抢银行？” 陆橘：“……” 行，你钱多，你有理。 不过好歹，慕倾袂再跟她计较之前的笑是怎么回事。 晚间，陆橘喝了安胎药，发现慕倾袂还在伏案工作，不免有些心疼，“年会刚刚结束，你也稍微松懈一下吧，不要每天都对着工作了，处理不完的。” 慕倾袂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朝陆橘招了招手，陆橘走过去一看，脸唰地一下红了。 只见电脑屏幕上面，赫然是刚刚起草结束的婚宴会场布置图。 慕倾袂单手抱着她，“怎么样？” 单从尚且简单的勾线中就能看得出，婚宴当天必定会是无与伦比的美。 只是慕倾袂本人倒像仍然有些不满意一般，是不是用鼠标在图纸上面做一些标注，和需要修改的地方。 “很好啊，但是你何必要事事亲力亲为？交给专门负责的人不好吗？”陆橘摸了摸慕倾袂的眼尾，这几天他都没有闲下来过吧？ 一边是年末，公司的事情需要处理，一方面还要准备年会上的表演节目，竟然还能够抽出时间来研究这些。 陆橘抚了抚他的眼角，有些心疼。 慕倾袂摇了摇头，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薄唇微启，声音仿佛能熨帖到心口，“我想给你一个与众不同的婚礼。” 他的双眸注视着陆橘，深情而温柔。 陆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个……” 她的话还没说完，慕倾袂便打断了她，“只不过如果都由我亲自来设计，所需要的时间就长一些，到时候你怀着孩子穿婚纱可能不够好看，那就干脆等你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吧，金秋十月，我们就结婚。” 陆橘微微抿了抿唇，觉得心头更加热烫了。 他是在替她考虑吗？ 其实陆橘会有所犹豫，并不是顾忌到大着肚子穿婚纱会不漂亮，而是……她的父亲。 结婚。 是一个人一生当中少有的庄重时刻，这样的场合里，如果长辈已逝，那虽然有遗憾，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如果尚有亲友，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席的。 只是陆橘实在无法确定，父亲会不会同意来参加她的结婚典礼。 如果不来…… 如果不来，那又该怎么办？ 于是才有了方才一瞬间的犹豫。 或许慕倾袂看出来了，才故意说些别的来帮她做掩饰。 陆橘迎着慕倾袂征询的目光点了点头，“好。” 就等孩子生下来吧。 父亲既然已经将那小岛的地理位置告诉慕倾袂，让他去找自己，或许已经开始逐渐接受他了呢？ 事情都会一点点往好的方向发展罢。 希望如此。 慕倾袂又看了看日历，“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我想借此机会，连同你的生日一起，举办我们的订婚典礼。”慕倾袂看着她，黑眸中仍然带着征求意见的颜色。 陆橘这一次点头点的毫不犹豫。 “可以！” 他都已经替自己想到这个份儿上了，订婚典礼什么时候举办，陆橘当然都要听从慕倾袂的想法。 没问题！ 由于时间多少有些仓促，慕倾袂将这件事告知远隔万里的沈家时，沈清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说？” 起码要准备好几个月才行吧！可现在只剩下十天不到了！ “不需要你们准备什么，”慕倾袂的声音淡淡的，“你过来一趟就行了。” 沈清秋简直绝倒，冷笑，“我说未来妹夫，你这是在变相说我们沈家无情吗？我妹妹结婚，我怎能不准备？！” “你非这么认为的话，我也没办法。”慕倾袂说着，挂了电话，不等沈清秋的咆哮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即便只是订婚典礼，他也希望能带给陆橘极致的温暖。 这么仓促才通知沈家，就当做是对他们的一个小小的教训吧。 沈家自从收到电话之后，简直就是一片兵荒马乱，沈琴璃满眼茫然，“到底应该准备什么？” 也不怪她茫然，她们沈家就没有嫁过女儿，都只是入赘。 沈清秋脚不沾地儿，托着一堆清单炮仗一样轰隆隆走过，“我也不清楚，清单上的都准备着吧！” 这还是沈清秋接了电话之后就开始翻书寻典，熬了一个晚上才写成的东西，有些其实根本不用他们准备，有些准备了大概也用不上，但是甭管有用没用，沈清秋都给备上了。 今天还要去特护所去请示老夫人，看看她老人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嘱咐的。 沈琴璃看着那长度堪比红毯的清单，觉得头都要开始炸了，却也不敢耽搁，忙着吩咐各人去采购安置，就连沈涛郅，都被抓来当‘苦劳力’。 事实上，订婚典礼也不在沈家进行，他们要准备的很少，只是老夫人后来也发下话来了，‘要周全’。 这个周全，当然不单单指礼数，更要周全的，是陆橘二十几年从未在沈家庇荫下的缺失。 于是，人仰马翻。 慕宅。 九儿双手捧着一个绑了巨大蝴蝶结缎带的盒子，屁颠颠儿地就去找陆橘，“麻麻麻麻！这是九儿送你的生日礼物哦！” 陆橘正在熟悉明天订婚典礼的流程，看得头都快要昏沉沉的了，看见自家心肝宝贝儿过来，立刻丢了那册子，要将九儿抱到怀里来，可九儿却扭了扭小身子，小心地看了一眼陆橘的腹部，“妈妈肚子里面有小宝宝了，不能再抱九儿了。” 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小小的失落。 当九儿刚知道陆橘怀了孕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有些懵懵的，但是好在慕倾袂之前就已经跟她打好了预防针，九儿并没有表现出抗拒来，但是却不敢轻易碰触陆橘了。 陆橘心里微微发酸，抱着九儿蹭了蹭她的额头，五岁的小女孩儿额前有细碎的绒毛，蹭起来的时候簌簌的痒，陆橘亲了亲她的脸蛋，又张开双臂抱了抱九儿，而后说，“看，妈妈就算怀孕了也还是可以抱九儿的呀！” “嗯！” 九儿眨动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陆橘，又将自己捧着的盒子递了递，“妈妈，生日礼物！” “谢谢宝贝儿！”陆橘接过来，盒子不大也不小，但是轻飘飘的，感觉不出来里面放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陆橘接过去之后，九儿就目光闪闪地盯着她，“麻麻拆开！” “好……” 陆橘小心地将蝴蝶结分开，再在尽量不破坏彩纸的前提下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枚闪闪发亮的面具。 面具是半幅的，但是和一般的面具不同，连着耳朵的地方用羽毛来装饰着。 陆橘取出来放在掌心里端详，面具上面还画了蝴蝶结和糖果之类的图案，银白色的底色烨烨生光。 “好看吗？”九儿期待地看着陆橘。 陆橘立刻对着镜子将面具戴在脸上，回眸笑着望九儿，“很好看啊！” 尤其是羽毛的部分，很好地将她耳朵上的疤痕给遮挡住了。 陆橘俯下身，亲了亲九儿的额头，“九儿真乖，妈妈爱你。” 第六百六十三章我老公的老婆 陆橘表示要在生日一整天都戴着九儿送的面具，所以因为九儿送的面具，订婚晚宴的形式临时更改为了‘面具晚宴’的形式。 沈清秋听了之后连连摇头，并把自己这几天呕心沥血所得拿出来指给他们看，表明这样做是十分奇怪的，从来没有谁的订婚典礼上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说归他说，慕宅上下还是按照面具舞会的形式准备起来了。 沈清秋见无人睬他，气的跳脚，是前一天赶到的，随之而来的是满满一大船的东西，光是将那些东西搬运进慕宅，就花费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陆橘原本想要拒绝。 她从小并不是在沈家长大的，也没有在外祖母跟前尽孝，现在面对这么多东西实在是受之有愧，但沈清秋一句话就直接让她打消了拒绝的想法。 “你要是不收，我就跟着东西一起跳海！” 天知道沈清秋为了筹备这些东西白了多少根头发？ 东西的种类其实也不难，但是挑选质量，还有美好寓意，每一样东西都极力甄选到完美的地步，已经不能更好了。 沈清秋又试图去找陆橘，竭尽全力跟她说这样是不对的，正确的步骤应该是…… 可陆橘最近这几天十分嗜睡，听着那一大段冗长的流程和礼节就觉得昏昏欲倒，但为了不辜负表哥的心，还要强撑着眼皮听他说。 “我这么说，你听懂了么？”最后的最后，沈清秋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陆橘打了个呵欠，“听懂了。” “嗯，那就好。”沈清秋满意点头，果然还是他的表妹，有他的‘正派’风范！ 陆橘转头吩咐女佣，“去给这位先生找一副适合他的面具来。” 女佣躬身离开。 沈清秋，“……”？？？ 孺子不可教也！ 真是气死他也！ 总之，无论正派与否，订婚典礼还是热热闹闹地进行了。 一大早，鞭炮和各种在白天也能观赏到的礼花弹就炸响了，仿佛要将冬季严寒的冷意都给炸个暖融融一般。 陆橘很早就被从被窝里捞出来，此刻昏昏沉沉地坐在梳妆镜前，任由慕倾袂钦点的金牌首席化妆师来为她上妆，化妆师很专业，动作也十分轻柔小心，除了必要的眼妆部分需要陆橘睁眼上下左右看配合之外，其余的都是悄无声息就完成了。 然后最重要的一步，戴上那个面具。 慕倾袂去了老宅的祠堂去上香，请祖宗保佑这段姻缘的美满幸福，算是这个典礼当中难得正派的一个活动，现在还没有回来。 陆橘颇有些无聊，等着等着，又有些小小的紧张。 她订婚了？ 她要订婚了。 可是转念一想又有什么紧张的呢？他们早已经被捆绑在了一起，任是什么都无法将他们分开，结婚典礼都只是一个形式，更遑论这还杂糅着生日宴会的一场订婚宴？ 陆橘微微垂眸，手里握着手机。 慕倾袂前几天就已经亲自去找陆泽铭了，可是那栋二层的联排小楼早就已经人去屋空，陆橘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就好像陆泽铭这个人人间蒸发了一般。 是在故意躲着她么？ 陆橘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给彼此多留出一些时间，最后总是能想明白的。 “小橘子！” 齐娜跟唐堂一起过来的，两个人脸上也都戴了面具，齐娜的是魅惑妖狐，唐堂的海绵宝宝，齐娜扑过来，“小橘子，你这个面具舞会的主意真是太棒了，我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自由了，刚才我从宴会厅那边过来，大大方方地在人群里晃悠了三个来回，居然都没有人认出我来！” 唐堂十分不怕死地问，“是不是因为你不红了？” “……”齐娜冷眼瞪着他，“我红不红不知道，但是你如果想红我一定能帮你！” 她掰着手指骨节，咔嚓作响，唐堂顿时缩了缩脖子。 陆橘抓住齐娜的手，无奈地道，“告诉你多少遍不要这样了！” 齐娜瞪了唐堂一眼，“今天看在小橘子的面子上饶过你！” 没过一会儿，慕倾袂回来了，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慕凌菲和林非禹，陆橘知道之后就立刻出了休息室去迎，从休息室出去会经过宴会厅，陆橘戴着面具穿过人群有些不方便，没过一会儿，忽然感觉肩膀好像撞到了什么人，连忙转过头来，“对不起！” “哎呦——” 跟她撞到的是一个华服女人，脚上踩着十几公分的高跟鞋，裙子是修身包臀的，大腿的开叉几乎要到顶。 脸上带着一个蝴蝶形状，满嵌着水钻的半幅面具，正满眼不愉地揉着自己的前胸。 陆橘看了一眼那惊人的高度，不仅汗颜：难怪她刚才没觉得多疼，实在是肉垫够厚的原因啊。 女人上下扫了陆橘一遍，没好气儿地翻了个白眼儿，“你是怎么走路的啊？” 陆橘：“呃……” 刚才明明是她们两个一起撞到对方的，她率先道歉只是出于礼貌，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会蹬鼻子上脸啊！ 这是她的生日宴会，她不想惹出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来，于是咽下了一口气，“对不起，可能是我的面具有些挡住了视线。” 她这么一说，好像又提醒了女人，女人扫了一眼她的面具，嗤笑了一声，语气越发鄙夷，“呦，还戴着这么幼稚的面具！” 陆橘：“……” 这你就过分了！ 这是九儿熬了一个晚上给我做的！ “这位女士，”陆橘淡声道，“您说够了么？” “呦——” 那位女士忽然做出夸张的样子，上下扫着她，身边的女伴也看到了这边的异动，围了过来，那位女士像是得了助攻一样，更加猖狂了，指着陆橘对她们说，“你们快来看看呀，撞了我还恶声恶气的，你门看，这个人来参加宴会竟然不穿高跟鞋呢！” 陆橘顺着她们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脚。 嗯，她的确没有穿高跟鞋。 本来早上她想偷摸穿上试一试，结果还没等站起来，就被慕倾袂给脱下去了，换成了一双平底鞋。 她也觉得很土啊！ 可那有什么办法？！ “是啊是啊，竟然不穿高跟鞋……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面具真是有够幼稚的……” 她身边的同伴连声附和。 最开始的那个女士高傲地问她，“你知道这是谁的宴会吗？你这么无礼，当心我去跟她说，把你给赶出去！” 陆橘疑惑地上下扫了女士一眼，确定自己的确是没有见过她。 但还是需要确认一下，以免这是哪个重要的合作伙伴，于是小心地问道，“我认识你吗？” “切！谁要认识你啊！”开叉女士满眼不屑地扫了她一眼，“你大概连这个宴会是谁的都不知道，过来蹭吃蹭喝的吧？！” “抱歉，我还真知道。”陆橘有些头疼，叹了一口气。 “什么？”开叉女士瞪着她，“那你倒说说！不过你知道也不奇怪！毕竟——” 陆橘不想再跟她胡闹下去，便道，“这场宴会，是我老公的老婆的。对不起，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她就顾自离开了。 九儿还在等着她呢，她得赶紧过去。 留下几个女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开叉女人哼了一声，“什么我老公的老婆的？”话落就要起身追上去。 旁边忽然有人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一点儿鄙夷。 开叉女霎时收住脚步，愤然回头，“夏禾，你笑什么？”她语气里明显带着浓浓的愤怒，只是因为心有忌惮而被压成了极低的一束。 第六百六十四章双钢琴 身后女人的脸上带着十分简易的面具，像是单框眼镜一般，根本遮不住那张姣好的面容，一双明眸顾盼生辉，正是夏禾。 轻轻摇了摇手中的高脚杯，嫣红的朱唇轻启，“我说林红，我该说你是聪明还是愚蠢呢？你就算想要在慕家人面前表现也不用这样随便揪住一个就不撒手啊？毕竟谁知道你揪住的会是一个小猫咪还是大老虎？” 林红深知夏禾一开口嘲讽就没完没了的本性，冷声道，“什么小猫咪大老虎的……” “我说，你不会听不懂刚才那位女士的意思吧？”夏禾品了一口红酒，脸上露出淡淡满意的神色，难得没有连珠炮，而是一字一顿地道，“我老婆的老公，你仔细想一想，那这个‘我’究竟是谁呀？哈哈哈……” 林红：“……我老婆的老公——” ？！ 陆橘刚走到宴会厅的门口，就和迎面走过来的慕倾袂撞了个正着。 慕倾袂扶住她，“怎么不好好在休息室里待着？” 陆橘嘻嘻一笑，在他耳边悄声道，“因为想快点见到你啊！” 跟慕倾袂一起过来的还有慕凌菲和林非禹。 这两个人也都戴了面具，陆橘叫了一声“凌菲姐”，慕凌菲笑着过来拉着她的手，“以后就叫姐姐就可以了哦！” 陆橘十分乖巧地应了，然后又转头看林非禹，笑的有几分狡黠，“这位是不是该叫姐夫啦？” “叫嫂子也行。”林非禹眉目含笑。 他回身招了招，便有人捧着两份沉甸甸的礼盒走过去了。 慕凌菲回手怼他，“少说废话！” 一行人穿过宴会厅，沿着走廊到了休息室。 唐堂和齐娜不知道又因为什么事情吵起来了。 陆橘急忙过去劝，“你们又打什么赌了？” “赌我表哥会送你什么生日礼物！”唐堂志得意满，“这一次我猜的一定对！” 齐娜哼了一声，“得了吧，就你？上次就猜错了，人家会唱你的歌儿？开玩笑！” 慕凌菲看着齐娜和唐堂在一起吵吵闹闹的样子，感叹道，“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林非禹在她耳边吹气，“进了你家门，就是你的人。” 慕凌菲：“……”大喜之日，身为男方亲友，她必须要端庄！端庄！ 沈清秋一直像个操心的管家婆一样忙忙碌碌，戴着金丝框架的正牌管家默默地站在一旁，看他将来宾和礼品单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忽然觉得饭碗被抢…… “你好，我是柳小妮，这是我的请柬。” 一道温柔的嗓音响起，伴随着一阵香风拂过，沈清秋抬起头，顿感眼前一片樱花烂漫。 温柔和婉，大家闺秀。 一直只停留在脑海里的那个想象，忽然有了实体。 沈清秋不免呆了一呆。 他这样失态的样子落在柳小妮眼里，却也并没有恼怒，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笑着提醒，“您好？” “哦……”沈清秋急忙低下头，看了一眼那请柬，嘴里胡乱说着，“嗯，好，柳小妮，好名字！” 他纯属是紧张之下口不择言，耳根都红了一片。 “是么，谢谢。”柳小妮像是没有发现他的尴尬一般，只是礼貌地道谢，嫣然一笑，袅袅婷婷地飘进了会场。 沈清秋还愣愣地盯着她的背影瞧。 心里反复回响着一句话；“这个人是仙女吗？” 林红一开始心里还抱着不可能会那么倒霉的期待，然而当她看见追光灯下灿然登场的一对男女时，带着期盼的双眸顿时瞪成了死鱼眼。 完了。 原本是来求合作的，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竟然率先得罪了慕氏集团的未来老板娘，还待在这儿做什么？ 等着被打脸么？ 林红满面菜色地离开了现场，夏禾看见，只是松松一笑。 两人交换戒指，订婚仪式完成，在众人雷霆的掌声过后，主持人卖了个关子，“今天不只是这二位的订婚典礼，同时也是陆橘小姐的生日，大家想知道我们的慕总送了陆橘小姐什么生日礼物吗？” 陆橘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搓着戒指，听见这句话不禁一愣，偏头看了一眼慕倾袂。 这也是安排好的过程吗？ 只是慕倾袂脸上无波无澜，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请看那边！”主持人向旁边示意。 追光灯打在了旁边的一处台子上，只见圆形的舞台中间用红布蒙着什么东西，单从形状难以界定是什么东西。 陆橘却一眼就能看出来。 红布下面盖着的，是一架钢琴。 果然，机械操控下，红布从一端被拉起，露出下面极为华丽的一架钢琴。 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台具有典型洛可可风格的三角钢琴，周身饰满精美的雕刻和绘画，并用金箔镀满琴身，极为富丽奢华，而外表设计并不是它唯一的亮点，最重要的是钢琴本身的性能，拥有动力平衡和无损弦码等二十多项行业顶尖的质量指标。 可以说是钢琴界的王者。 慕倾袂将这架钢琴送给她，是支持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意思。 “喜欢么？” 慕倾袂在陆橘耳边低声道。 陆橘的目光有些难分难舍地从那架钢琴上挪下来，笑容灿烂，“喜欢！” 主持人继续道，“接下来，让我们请陆橘小姐用这架钢琴来弹奏一曲！” 在场的人都欢欣雀跃地等候着，陆橘也条件反射地按压指节准备，忽然一阵轻微的骚动，大厅的门被打开，有什么东西被推了进来。 慕倾袂和陆橘的眸光同时一定。 是那一架钢琴！ 那架最开始出现在慈善拍卖会上，后来被柳丞哲拍走的那架白色钢琴。 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得到消息，这架钢琴是才送过来的珍贵礼物，所以直接运到了宴会大厅，”主持人道，“送礼物的人并未署名。” “哦——” 场内涌起一阵阵喧哗的波浪。 陆橘默默地注视着那架钢琴，这架钢琴可以说是那段最痛苦的回忆的化身，可这样说又有些不适合，或者说这架钢琴是那段痛苦当中的救赎。 一次又一次哀伤的旋律，轻轻奏起。 台下，柳小妮站在香槟塔边，看着那架被推过来的钢琴，眼底闪过淡淡怜悯的神色。 既然你都已经离开了，现在又还是想要干什么呢？哥哥。 主持人道，“只是现在有两架钢琴了，不知道陆橘小姐要使用哪一架钢琴来弹奏呢？” 或许是看见陆橘呆愣的时间有些长，主持人不得不扔了个问题让她回过神来。 慕倾袂始终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陆橘，幽深的黑眸当中是包纳万物的沉静，泛着丝丝缕缕的心疼。 台下隐约又起议论，“这架白色的钢琴……我好像在拍卖会上见过，我记得是被柳家买走的吧？” “哇……那可真是巧了，竟然跟慕总送的东西一样。” 议论纷纭，陆橘动了动唇瓣。 “选一个弃一个，未免太过可惜了吧，”一道温和柔婉的声音忽然淡淡响起，柳小妮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台边，微微仰首笑着看陆橘，“不介意的话，我可以与陆橘小姐合奏。” 这个动作让她雪白纤细的颈项成为一段优美的弧，如同优雅的白天鹅一般。 陆橘望进她的眸子里，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好。” 双钢琴演奏并不是简单的互相重复，也不同于四手联弹，虽然相较于独奏来说会更能充分地发挥出乐器性能中独具的乐队般的音响效果，但是如果合作的两个人默契不够，合奏当中会发生种种意外的状况。 第六百六十五章缘起 齐娜微微挑眉，没想到小橘子竟然会答应了，这个柳小妮最好不要又搞出什么幺蛾子，在这样的场合里做出什么不美好的事情，否则她可绝对不会饶过她！ 林非禹和慕凌菲站在一起，林非禹长长的睫毛收起，敛了眸底璀璨的华光，笑着，“似乎是很有趣的事情要发生了呢？” 慕凌菲扫了他一眼，“变态。” 林非禹：“……” 两架钢琴相对而放，两个女人，分别坐在两架钢琴前。 陆橘弹奏的是慕倾袂送的那一架，柳小妮弹奏的当然就是那架白色的水晶钢琴。 陆橘不知道柳丞哲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的时候送这架钢琴过来，是对过去的再见还是什么。 只是啊，有些事情，一旦过去了就成为永远的回忆，尘封起来，是唯一的处理方式。执着于过去的人，走路会摔跤。 开始之前，两个人都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眼神交汇的瞬间，容纳千言万语。 陆橘：“你的手可以么？” 柳小妮：“我一只手就能让你心服口服。” “好……左右是合奏，听不出来。” “呵。” 五年前因为‘l小姐’而发生了一场误会。 五年后两个误会的主角坐在一起，共同弹奏一曲音乐。 如同命运的反反复复曲曲折折，让人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人生的不可捉摸。 十指按下再抬起，黑白双键，钢琴的轰鸣带着一往无前的力量，共同的回响。 陆橘本以为自己与柳小妮不会合作的很好，因为她们骨子里并不是同样的人，柳小妮如同盛开着的蔷薇花，美丽，却带刺。 那她自己呢…… 陆橘的手指在钢琴键上灵活地跳跃着，她自己像什么？ 橘子花吧。 小小的，承受风霜雨露，花儿落了，结出甜甜的小橘子来。 一曲终了，全场掌声雷鸣不息。 陆橘看见了人群里的沈清秋，他正呆呆地站在那里，有些发愣，陆橘忽然想起之前在小岛上时两人的对话，于是下台之前附耳在柳小妮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柳小妮看起来愣了愣，而后目光也移向了人群之中的沈清秋，目光相接。 齐娜愕然看着这一幕。 我靠？ 小橘子什么时候跟那个女人这么好了？ 那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吗？！ 如果不是唐堂按着，齐娜几乎都要冲过去了。 陆橘浑然未觉，拉着柳小妮去给沈清秋介绍，“这位是我的表哥，沈清秋。” 柳小妮看了一眼沈清秋，再次露出甜美的微笑，“原来是你。” 陆橘一愣，“你们俩认识？” 柳小妮点了点头，“刚才在门口……认识的。” 她十分保守地没有说完全部的话，沈清秋知道她是给自己留脸面，连忙点头道，“是的，是的……” 陆橘有点儿高兴。 看样子不用她来拉郎配了，这两个人是不是天生磁场相吸？ 这不是已经互相认识了嘛！ 陆橘也不打算当这个电灯泡，回了慕倾袂身边。 慕倾袂问，“你把柳小妮介绍给沈清秋？” 陆橘用力点点头，“嗯！不强求，只是想让他们认识一下。” “嗯。”慕倾袂低低嗯了一声，伸手扶在她腰侧，“累了么？” “不累！” 陆橘提起裙角，“我都听你的话穿了平底鞋了，怎么会累？” 正说着话，齐娜手里牵着九儿走过来了，九儿十分开心地扑进陆橘的怀里，反倒是齐娜，满脸的怨念几乎都能化成实质流下来了，十分恐怖。 “小橘子……你刚才和她合奏，配合的好默契哦……下台之前是不是还说了悄悄话？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啊？”齐娜幽幽地开口，就连语气都变得十分幽怨，简直就要化身成为诅咒的恶灵了！ 陆橘吓了一跳，连忙解释，齐娜听了之后瞬间多云转晴，潇洒地撩了撩波浪头发，“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呼…… 唐堂揉了揉脑门，“我就说没什么的么，你还不信！” 沈琴璃和沈涛郅也过来了，跟慕凌菲和林非禹在另外一处谈话，颇有些意趣相投的架势，但也是多亏了林非禹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巧嘴，对沈琴璃就谈皮肤保养，对沈涛郅就谈商业企划，一起就谈订婚的两个新人如何如何，竭尽全力在向慕凌菲证明他这个入赘小婿的作用。 尽情地发挥着光与热。 齐娜和唐堂留在宴会厅里。 慕倾袂带着陆橘回了休息室稍作休憩。 礼物清单就暂时放在这里，陆橘拿来翻了翻，发现肖宁送了她一只钢笔。 附言：生日快乐。 端端正正的四个字，风格一如既往地正派。 陆橘看着有些想笑。 方才在台上的时候没有看见她，想来是自己坐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了，一会儿出去还要单独道谢。 她继续向下，唇角温软的笑意忽然微凝。 沈桃送了她一块手表，那块手表和之前陆橘送给沈桃，后来又被退回来的那只一模一样。 附上文字：这一次里面没有芯片。 自从那天从失火的餐厅前离开之后，陆橘就没有看到过沈桃，听人说是去了别的地方养腿伤了，但是陆橘直觉她是故意躲着不见自己的。 现在收到了这份礼物，多少算是一种安慰。 只是单纯的手表，里面没有芯片。 寓意很简单——我不再追踪强逼你了，送你自由。 陆橘不知道沈桃究竟有没有想通，毕竟‘执念’这种东西，并不是能轻易化解的，有些时候执念甚至会是一个人前进的精神支持和动力，所以即便沈桃现在对她避而不见，陆橘也不会怪她。 总有那么一天，一切都会变好的。 过去的总有一天要放下，因为未来随时随地都在到来。 沈清秋是陆橘表哥这事儿不知道怎么的就在宴会厅里传开了，沈清秋被人接连敬酒灌得简直头脑发昏，好不容易逮着个间隙脱离热闹兴奋的人群，走到走廊里去透透气。 正扶着墙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忽然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温软的女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薄凉。 “我今天来参加了她的的生日宴会，哦对了，这当然也是他们的订婚宴……我早都已经把他从我的计划里剔除出去了，你也该死心了吧？” 沈清秋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了柳小妮。 柳小妮正靠在墙边，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的一幅油画，左手将手机举在耳边，“……那你还把那架钢琴送过来是什么意思？” “……啧。” 柳小妮挂了电话，一转身发现身后竟然站了一个男人，起初的惊讶之后，便无所谓地扬了扬眉毛，“你都听到了？” 现在这样的神态和表情，与方才在宴会上所表现出来的温柔雅致当真一点儿都不同，就像是正在舔爪子的小猫咪，在人类发现了她的爪子之后，非但不收敛隐藏，还很不客气地挠了挠。 沈清秋一时有些无语。 柳小妮见他不说话，无所谓地敛了笑意，向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打算若无其事地擦肩而过。 “那个……刚才跟你打电话的人是……”沈清秋忽然开口。 无论如何，他刚才都听到了那句话。 而那个‘计划’指的又是什么？ 沈清秋作为陆橘的哥哥，不想看到会有破坏陆橘幸福的因素存在。 柳小妮站住了脚步，回头又露出了笑容，这一次的笑容与刚才相比，又多了一丝不怀好意和冷，“怎么？你要揭发我？” 柳小妮微微眯着双眸，秋水双瞳里含着点儿若有若无的趣味，好像调皮的猫儿忽然看见了老鼠。 第六百六十六章伤害 “我不想揭发你什么，”沈清秋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既然你是陆橘请过来的，那你应当也是她的好朋友，我相信你不会做出会伤害到她的事情。” 他的语气不无暗示，柳小妮的笑容忽然便有些发冷，“现在在你的心里，已经毫无根据理由地将我认作会伤害陆橘的人了，这对我而言，难道不是一种伤害吗？” 沈清秋一愣。 “你叫我不要去伤害别人，你却正在伤害我，”柳小妮向他走了一步，妍丽的容色带了攻击性，语气几分严厉，“这难道是你的绅士行径么？” 沈清秋哑口无言。 怔然之后他心里涌入了深深的羞愧，是啊，凭什么只因为听到的几句话，他就随随便便将人打入‘坏蛋’的行列？ 明明方才还相谈甚欢，怎么一转眼，就用这样的语气跟一个小姑娘说话？ 沈清秋啊沈清秋，你实在太无礼了。 “对不起……”沈清秋垂头丧气地道歉。 柳小妮敛了眸子，无所谓地挥了挥左手，先前的凌厉之色忽然都尽数收敛了起来，有些疲惫的样子，“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她越过沈清秋要回去宴会厅，沈清秋却又叫住了她，有些局促的紧张，“等一下！” 柳小妮顿住脚步，笑容里又染了几分不耐烦的怒火，“又怎么了？” “你如果难过的话，我可以陪你说说话。”沈清秋全然没了之前的伶牙俐齿，颇有些笨嘴拙舌。 柳小妮一愣，她慢慢抬起左手扶着额头，白皙的手背挡住了那一双可化秋水可凝寒冰的眼睛，笑的几乎都直不起腰来，哪里还有开始那样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说这位先生，您可真是有趣，您从哪里看得出，我难过了？” 沈清秋一板一眼地答，“你的身体在发抖。” 柳小妮：“……” 他们两个没有回宴会厅，甚至直接出了慕家。 帝都的冬天，沈清秋开车载柳小妮去吃火锅。 热辣辣的汤底，闻着弥漫在空气当中的辣椒味，都能让人口舌生津。 柳小妮忙着夹肉。 “比起在所谓的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和一群戴着面具的人假笑，我还是更想在这儿吃火锅。” 沈清秋见她一直都用左手使筷子，右手从来都是垂在一边，只是稍稍注意了一下，并没有问出口。 女孩子，对于这样的问题都会很敏感的吧？ 他还是不要开口，先让柳小妮吃个够吧。 吃了好几口肉，一直空空如也的胃里骤然加入了一大堆辣椒，辣乎乎的灼人，柳小妮喝了一口果汁，舒爽地叹了一口气，隔着火锅缥缈的白气看着对面忙着往锅里下菜的沈清秋，“喂，我问你！” 沈清秋百忙之中还能打个虾滑，“啊？” “任凭是谁，在一个长达五年的计划破灭之后，表现出一点点失落，不是应该的吗？”柳小妮左手撑着下巴，眼睛跟着被打成一块一块的虾滑掉入锅里，“如果真能做到毫无波动，那这个人多半是个机器人吧。” 沈清秋默然将最后一个虾滑放入锅中，双眸认真地注视着她，隔着袅袅白汽，“你的计划，会伤害到别人吗？” 柳小妮跟他对视了三秒钟，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肉片和青菜还有丸子随着红火火的辣椒在锅里上下翻腾，柳小妮终于还是在对方十分恒定的眼神当中败下阵来，十分不爽地嘁了一声，嘀咕了一句，“不愧是表兄妹！” 在某些方面，都有让人十分火大的偏执！ 她难得有了想倾诉的欲望，可这个家伙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将她噎到死！ 计划会伤害到别人吗？ 不谋取利益，又怎么叫计划，天下的东西就那么多，既然是谋取利益，又怎么会不伤害到别人？ “沈清秋，你年纪轻轻，怎么人这么古板啊？简直像是一个老头子！”柳小妮吐槽了一句出了包厢，“我去洗手间！” 柳小妮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照了照。 想拧开口红的盖子，可是不知道怎么扣的太紧了，右手又提不起劲儿来，便很有些不方便，柳小妮费了半天力，几乎就要放弃了，旁边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我来帮你吧。” 包厢里。 沈清秋默默把煮好的肉和菜都盛出来放进柳小妮的碟子里面，一边心想：“难道他真的是有些太古板了？明明说好了陪她出来是打算安慰安慰她的，怎么现在好像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正十分认真地反思自己，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隐约还有桌椅板凳什么东西砸在地上，杯盘碗碟摔碎的声音。 沈清秋眉头一皱，关了火锅出去瞧。 包厢门外是火锅店的大堂，原本该是热气腾腾的，可现在却满屋子的冷空气，雪刀子一样刮着。 两边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 沈清秋一眼便看见混乱的大堂里，柳小妮和……掐着她的脖子站在她身后的华琏夫人！ 他几步过去，“你在干什么？你快点放开她！你要做什么就冲我来！这一切和她没有关系！” “我这就是在冲你来啊大外甥！”华琏夫人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离开那座小岛了，当然要看准机会对你下手！” 柳小妮细嫩的脖颈被掐着，一边听着这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几分，知道这个疯女人为什么会一路把她从洗手间拖到这里来了。 她就是想出来吃顿饭而已……什么仇什么怨的？ 大堂里的食客全部都散在角落里，谁也不敢靠近。 华琏夫人似乎是觉得这里人太多了，脸上闪过厌恶的神色。 “跟我来！” 华琏夫人一手掐着柳小妮，另一只手拖着她往电梯里走，对沈清秋喊道，“我现在要去顶楼，你不准坐电梯上来，去走另外一边的楼梯！等我上去之后，如果再看到有电梯上来，我会做出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还有，你最好快点儿赶到，否则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还有耐心站在冷风里等你！” 说着，电梯门就缓缓合上了。 沈清秋看了一眼旁边安全通道的楼梯口，咬了咬牙冲了进去。 华琏夫人带柳小妮乘坐员工电梯，很快就到了顶楼，一脚踹开锈迹斑斓的铁门，迎着刺骨的寒风走了出去。 柳小妮没有挣扎，十分顺从地跟着一起上了天台。 她没法挣扎，且不论她现在还有一只手臂不好用，单是这个疯女人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就让她时时刻刻都有一种脖子要断掉的窒息感。 今天出门没有看好黄历么？ 上了楼顶还不算完，华琏四处看了看，拉着柳小妮踩着箱子上了一个巨大的集装箱样式的东西上面。 仿佛要体验一把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柳小妮只想骂人。 为什么楼顶上会有这玩意儿？！ 站在下边挡着风不好么？非得站上来！ “喂，我说……”寒风刺骨，柳小妮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礼服，觉得全身都快要被寒风给洞穿了，“有什么话，不能在里面说么？” “不能！” 华琏夫人狠狠扼住她的咽喉，神色之间疯狂之色尽显，“只有这里，才不会有人来妨碍我们！” 柳小妮不说话了，沉默着缩了缩。 寒风刺骨，天台之上更是如此。 骨头都被吹得好疼！ “艹，好他妈的冷。”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华琏尖声喝问，“你说什么？” 第六百六十七章威胁 柳小妮没什么诚意地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这里的温度不太适合我再扮演淑女了。” 豪门啊贵女啊，再端庄高贵，也都是需要底蕴来支撑的，可当环境实在不允许她温和柔婉的时候，再要硬装也只会显得很尴尬。 华琏夫人不说话了。 柳小妮的上下齿关格格地打着冷战，一边骂沈清秋那个小古板怎么还不上来，一边稀里糊涂地想，真是奇怪他为什么一定要上来？ 细腻的肌肤被冻得毫无血色，苍白的如同一段冰。 “这位……阿姨，”柳小妮忍着冷意和喉咙的剧痛，“你想要什么，不如我来给你怎么样？再这么冻下去，我会死的。” “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华琏夫人的耐心仿佛也被冷风吹得告罄了，扭着柳小妮脖子的手力道又大了几分，“老实点儿，不准乱说话！” 柳小妮使劲了浑身解数，都没能让自己从这个疯女人手下逃脱掉。 没办法，跟一个正常人还有办法沟通，可是跟一个疯子要怎么讲道理？ 正崩溃，铁门忽然又哗啦一声。 沈清秋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对面，目标精准地找到了她们所在的位置，眸光凝了凝，“我……我来了，你快放了她！” 柳小妮因为僵硬而有些发紧的脸变了变。 沈清秋真的是爬上来了，此刻额角还挂着汗珠，湿漉漉的额发垂下来遮住眉梢眼角，让他看起来少了一些正经的古板，反而多了一些雅痞的感觉。 “只要你从这里跳下去，我就放了她！”华琏夫人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栏杆，对沈清秋道，“就从这里，跳下去！” 沈清秋不敢置信地瞪着她，想象不到这会是一个舅母能说出来的话，即便母亲和舅母多年不睦，但他们是家人不是吗？为什么最后竟然会到这种地步？！ “只要你跳下去了，我的女儿清瞳就是唯一的沈家继承人了！”华琏夫人竟然直接就开始美好的畅想，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继而又狠狠狰狞起来，“我培植了数十年的势力都被你给拔除了，你必须死！” “你是不是有病啊？”柳小妮忽然冷声开口，“你拿我威胁他有什么用啊，我们又不熟！” 华琏夫人恶声恶气地道，“别以为我傻，你们刚才在一起谈情说爱谈的很好吧？” “呵呵呵……”柳小妮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华琏夫人狠狠地扭住她的脖子，厉声质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啊！”柳小妮笑了好一阵儿之后才猛地收起笑容，脸上只剩下嘲讽的凌厉，“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才会觉得两个人坐在一起说说话就是在谈情说爱？你不会是一辈子都没有谈过恋爱吧？哦不对，刚才说你连孩子都有了，那就是说，你就算是有了孩子，都没有体验过正经谈情说爱的感觉？那你可还真是可悲啊！” 被迫扬起的雪白的颈项早已被华琏夫人掐出了红紫的淤痕，可柳小妮却像是浑然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眼神里面除了犀利的决然，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仿佛觉得华琏夫人疯的还不够彻底，最好直接疯狂到将她掀下去。 “你说什么？！” 华琏夫人目龇欲裂，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尖利的指甲深深地抠进柳小妮的皮肉，留下几道可怖的血痕。 “别伤害她！” 沈清秋向前走一步，之前脸上的疼痛之色已经淡去了，目光坚毅，“我跳，你不要伤害她。” 柳小妮缓缓地瞪大了眼睛。 华琏夫人仰头哈哈大笑，一手扣着柳小妮的脖颈，一手疯狂地朝栏杆外挥动着，此刻的形容简直完全化成了一只女鬼，“那你跳啊！快点跳！只要你跳下去，我立马就放了她！跳……快跳！” 沈清秋向前挪动脚步。 他要走到栏杆，就要经过集装箱。 柳小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沈清秋走到了栏杆边，华琏夫人的疯癫状态已经到达了高潮，钳制着柳小妮的手微微松开。 沈清秋蓦地回首大喊，“舅舅！” 华琏夫人猛地一怔，“什——” 柳小妮身体猛地向下蹲，华琏夫人反应过来伸手再去捞却也只捞到了空气，沈清秋往集装箱这边跑，张开双臂，柳小妮二话不说直接就跳了下去。 砰。 沈清秋结结实实地接住了她。 “嘶——” 柳小妮满脸痛苦：我的胸！ 因为在外面吹风吹得时间太长，柳小妮跳下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办法调整身体，直接面对着沈清秋砸了下去，感觉头好像还撞到了沈清秋的肩膀。 电视剧里男主动作优美地接住女主再转几个圈儿撒撒花的场景是骗傻逼的吗？！ 柳小妮痛出了眼泪，又想骂人了！ 沈清秋立刻脱下身上的风衣外套包裹住柳小妮，将她护在身后。 华琏夫人没能抓住柳小妮，整个人站在集装箱上，因为疯狂而涣散的眼神里燃烧着怒火。 “你骗我！” 她对沈清秋大喊，“他根本就没有来！” “如果舅舅来了，你愿意让他看到你现在这幅样子么？”沈清秋感受着柳小妮因为寒冷而僵硬的身体，眸底带着几分沉痛看着华琏，“舅母，你下来吧，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舅舅。” “哈哈哈……我怕吗？我会怕吗？”华琏夫人一屁股摔做在集装箱上面，寒风中她的头发被吹得散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还会怕——” “华琏！” 一道沉厚的怒喝从铁门深处响起。 沈清秋微微颔首，“舅舅。” “你带着这姑娘先去医院吧，”沈涛郅扫了一眼他们，又看向集装箱上已然呆滞的华琏，眼底愤怒和疼痛相互交织着，这个女人毕竟是陪伴了他二十几年的妻子啊，“这里有我。” 沈清秋点点头，带着柳小妮进去了。 “还能走路吗？”沈清秋问。 柳小妮勾起一抹笑，“不是，这种时候你难道不应该直接把我抱进救护车？哪儿那么多话？” 她似乎也不屑于在沈清秋面前装什么淑女了，语气里的嫌弃表露无疑。 沈清秋默了默，向下走了两级台阶，“我背你吧。” 柳小妮简直无语地看着这个小古板。 怎么？ 还不乐意抱她？ “你不会是抱不动一个不到九十斤的女生吧？” 沈清秋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稍显僵硬地吐出几个字，“不合适。” 柳小妮扯了扯嘴角，“我右手使不了劲儿，你背着我的话，我恐怕会掉下去。” “不会的，”沈清秋道，“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最后还是柳小妮妥协了，背就背，虽然逊了一点儿，但是聊胜于无。 “刚才……你是在故意刺激她吗？” 沈清秋背着柳小妮，忽然开口问道。 柳小妮趴在他的背上，感受到属于男人宽阔的脊背，和源源不断传来的热度，正在十分新鲜，忽然听了这句话，眉梢一扬。 “什么？” “你就是在故意刺激她，你觉得我不会救你？”沈清秋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点儿质问的味道，事实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生气。 柳小妮向前挪了一点儿，从旁边看着他因为气愤而不再绅士的侧脸，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再是嘲讽的、冷漠的，而是从眼底溢出的天然微笑，“你知道吗？我曾经看到过一个傻瓜，像你一样要在困境当中为别人奋不顾身。” 第六百六十八章 她没有直接回答沈清秋的问题，声音很平和，带着令人心境沉稳下去的魔力，但是沈清秋还是敏锐地抓住了一个细节。 看到过一个傻瓜？像他一样？ 意思是他也是一个傻瓜吗？ 沈清秋有些稀里糊涂地想，然后稀里糊涂地发觉，他心里的怒火居然下降了一点。 “一把转轮手枪，三发空弹，三发实弹，对着自己的头，piu得一下~”柳小妮的吐息无意间吹在沈清秋的耳后，他顿时一阵紧张，又迷迷糊糊地想。 那不就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你是不是以为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要么活着，要么死了？”柳小妮道，“可那个人硬是把百分之零的概率给变成了百分之百。” 沈清秋不明白为什么该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怎么会是百分之零，又是怎么变成百分之百的，只能茫然地问，“这个人死了？” 柳小妮摇摇头，随后发觉这个动作沈清秋可能看不到，又低声说了一句，“没有，她很幸运，第二发实弹擦过了耳边，留下了一道疤。” 沈清秋脊背一僵。 柳小妮的语气似叹息，似感激，“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所以刚才……对不起。”顿了顿，她又道，“谢谢你。” 她曾看到过旁人奋不顾身的样子，因此打心底里知道挺身而出这样的行为有多可贵，不论当时沈清秋究竟是怎么想的，无论当时的他脑海里可不可能有一丝真愿意跳下去为她死的想法，柳小妮都觉得十分满足了。 后来他暴吼令华琏夫人分神，而她毫不犹豫地挣脱跳下，落入他怀中。 不也算是一种难得的默契？ 这样的默契啊……真是难得。 陆橘带着九儿来医院看柳小妮，在看见她的脖子上被厚厚缠了好几圈儿绷带之后，目瞪口呆，一句话还没说出来，柳小妮先发制人，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情，“吃火锅烫喉咙了，怎么着，没见过吧？” 陆橘：“……你拿我当傻子就直说。” 沈涛郅先带着华琏夫人回去了，沈琴璃也跟着一起回去，原本也是问沈清秋要不要也一起，可沈清秋支支吾吾呜呜吱吱，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但是脚底就跟生了根一样，半寸也挪不得。 随后事情的先后陆橘都了解到了，但是没想到柳小妮挂彩竟然挂的这么严重。 看样子当时的情况比沈清秋说的要严重一些啊。 哦，对了，当时沈琴璃和沈涛郅想要来看看柳小妮表达歉意的，沈清秋该不会是不好意思了，还不想那么快‘见家长’吧？ 陆橘对于自己第一次当红娘就很有可能成功这件事表达了喜悦。 柳小妮恶寒地看着她，“你不要对我露出这样的表情！” 陆橘回过神，讶异地看着她，眨了眨眼，“什么表情？” “一副我很快就会被你卖掉的表情。”柳小妮现在脖子稍微动一动就会很痛，没办法转头表示不满，只能翻白眼儿了。 陆橘笑笑，见她都已经有这种自觉了，便试探着问道，“你觉得我表哥怎么样？” 柳小妮一个白眼儿翻到一半儿，警惕地瞄向他，“什么怎么样？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陆橘悠闲悠闲地说着，“只是我表哥主持东南亚沈家的事务，马上还要成为下一任家主，以后怕是没有多少时间在帝都这个地方流连了……” 柳小妮咬牙切齿，瞪着陆橘洒然飘离的背影，恨不能给她瞪出两个窟窿来。 什么话，这分明就是已经吃准了她的意思！ 柳小妮骨子里的倔强和不甘瞬间冲破牢笼，恰好撞上见陆橘出去，便又进来的沈清秋。 那股无名之火瞬间又熄了一大半儿。 “你怎么不跟你们家人一起回去？”柳小妮冷冰冰地问。 沈清秋是端着清粥进来的，中午那一顿火锅还把柳小妮的胃给吃出了点小问题，晚餐就只能喝粥了，他正将粥碗放在餐桌上，闻言端粥的手微微一顿，“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得留下来照顾你。” 柳小妮斜眼看他，板着脸，“我不需要。” “要不要在你，”沈清秋放下粥碗，直起身体，双眼直直地看着她，“但我必须得做。” 沈清秋虽然古板，但一直都很绅士，这样强势的一面倒还是柳小妮第一次见到，免不了一愣，而说完这句话之后，沈清秋竟然就走出去了，留下柳小妮，瞪着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粥叹了一口气。 病房外。 沈清秋一出病房就瞬间软毛了， 他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脸上会不会太冷了一点？ 会不会被讨厌啊…… 但是想起之前陆橘跟她嘱咐过的话，又忍不住握了握拳。 柳小妮住院。 他们作为过错方，原本是需要联络柳家长辈，可是直到现在也还没看见一个人影，陆橘来之后听到这句话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建议他最好不要多问，就留下来照顾柳小妮就好了。 但是沈清秋始终不能理解。 是什么样的事情，能重要得过女儿？ 慕宅。 陆橘的脸上终于卸掉了那些妆容，仍然在日复一日地喝安胎药大业中，开口道，“我去看过柳小妮了，伤口挺严重的，她的父母……好像没有出现过。” “很正常。” 慕倾袂正在给陆橘数蜜饯的个数，头也不抬地道。 “正常？” 陆橘听着这话，顿时就有些不愉快了，直接坐在慕倾袂面前，趁机耍赖多拿走了几颗蜜饯塞进嘴里，像一只仓鼠一样看他，“这样怎么能叫正常呢？” “在一些家族中，亲缘淡薄，真正重要的是一个人的价值，”慕倾袂把剩下的蜜饯收起来，“柳小妮当初孤注一掷，把所有筹码都压在了我的身上，如今终于失败，那么她对于家族的作用，当然就彻底失去了。” 陆橘忽然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发冷。 真的是这样吗？ 那句‘一入豪门深似海’的话，果然不是骗人的对么。 “可是，当时柳小冉订婚的时候，事关柳小妮名节的事情，她的父母不还是竭尽全力要替她压下来……”陆橘说着，忽然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是啊，那个时候，柳小妮还是有希望的。 可是今天以后，她和慕倾袂正式订婚，那么柳小妮的‘计划’就彻底宣告破灭了。 所以，柳小妮对于他们而言，就只是一颗‘弃子’了么？ “不要想太多，”慕倾袂蹙眉，将陆橘抱在怀里，“这不是你的错。” “嗯……”陆橘嘴里塞着蜜饯，揪着慕倾袂胸前的衣服不撒手，一会儿吃完了蜜饯，忽地又来了一句，“错了就错了……” “你说什么？”慕倾袂有些诧异地微微低头。 在他的印象里，陆橘可从来都没有过这样‘执迷不悟’的时候，竟然还会说出‘错了就错了’这种话来。 “我说就算错了又怎样？！”陆橘目光闪闪地盯着慕倾袂，表情奶凶奶凶的，“错了我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一件事，两条路，衍生出四通八达无数羊肠小道，随便走入任何一个，迎来的都有可能是与另外一条路截然不同的人生。 人走到某一条路的时候，碰上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心情沮丧的时候便总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初……” 不！ 没有如果，人生从来都没有如果！ 所有建立在虚假条件上的判定，都是虚无缥缈的想象。 而所有的想象，都是毫无意义的！ 错了又怎样！ 第六百六十九章聚会 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那就竭尽全力往前冲吧，难道还要一辈子活在无限的‘如果’循环当中么！ 慕倾袂漆黑如墨的黑眸静静地看着怀里的小女人，就在今天，她才正式成为他的未婚妻，未来会是他慕家的小妻子。 “好，那你记住了，永远都别把我交出去。”慕倾袂在她耳边低低道。 我也，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齐娜跟唐堂开着车在帝都的高楼大厦中穿行，唐堂坐在副驾驶上，视死如归地紧盯着前方的路况，双手紧紧地抓住车门边上的把柄，至于安全带那更是刚需，一上车的时候，唐堂就系上了。 一开始的时候，齐娜还对他这样不屑一顾，表示她的车技从来都没有问题。可是现在，齐娜就快要发火了，“我说你累不累啊……来的时候不也是我开的车么，都畅通无阻走了一路了，你怎么还这样？！” 唐堂镇定了一下面色，“咳嗯，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先别跟我说话，你是司机！” 齐娜：“……靠！” 不就是上次她开车带陆橘出了一次车祸？可那次也是有人预谋的好么！ 唐堂维持着镇定，“请司机注意稳定情绪。” “……” 齐娜觉得她的情绪没什么问题，今天小橘子订婚么，又过生日，双喜临门的好日子，她的情绪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可是回来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点涩涩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披甲执锐守护了十几年的一棵橘子树被人连根挖走了。 空落落的一大片，进风。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真是太不爽了啊！ 跑车的速度越来越高，几乎已经达到了这条路的最高限速，唐堂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儿，看齐娜在车辆之间来回穿梭，像是会拐弯儿的子弹一般，一往无前地向前冲。 齐娜直接改变了方向，将车开往郊区的方向，夜晚从市中心到郊区的路上车很少，因此齐娜飙车飙得也很过瘾，最后一个漂移停在路边，舒爽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奈斯！” 一侧头，发现唐堂只剩出的气儿，没进的气儿了。 “……” 齐娜拍了拍唐堂的脸，终于将他从死鱼的状态给拉了回来，唐堂二话不说连滚带爬地拆开安全带下了车，“我再也不要坐你开的车了！” “干什么？” 齐娜看着他抱着大树，像是一个即将被欺辱的良家少女一般，耸耸肩，“这不是毫发无吗？” “精神创伤！”唐堂声嘶力竭，“精神创伤你懂不懂？” 齐娜冷了脸，“不懂！” 她几步走过去，抬起一条腿猛地蹬在树干上，俯身逼近唐堂，女王一般眯起眼睛，“老娘今天心情不是很美妙，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儿！” “是的女王大人，好的女王大人，女王大人您的腿真美！”唐堂瞬间收起号丧一样的表情，开启求生三连。 齐娜眯着眼睛瞅了他片刻，而后收回腿，靠在树边，随手揪了个叶子放在嘴里嚼着，“喂，你表哥娶我们家小橘子，你开心吗？” “开心啊！”唐堂立刻来了精神，“有情人终成眷属！” 齐娜瞥了他一眼，“可是小橘子并不是那么开心呢？” “不会吧？”唐堂挠了挠头。 事实上他也没怎么注意。 齐娜仰着头，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在这里，夜晚的天空终于没有高楼大厦的霓虹灯照耀，回归了本来宁静的颜色，她就那么望着，“我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所以我得想个办法帮她解决一下。” 至于如何解决。 齐娜觉得自己还得好好想想。 再有十天就又要过年，慕氏集团的年终奖也都提前发放下去了，大家闲暇时间聊的内容也都从八卦变成了过年期间的话题。 除了公司的年会之外，一般每个部门都会单独聚一聚，算是一年结束的狂欢。 策划部的聚会，也邀请了陆橘。 陆橘因为一直安心养胎，早就在家呆腻了，听说有聚会忙不迭就想要过去，只是出门前被慕倾袂再三叮嘱。 不准喝酒，不准吸入烟气，不准玩儿到太晚，时间差不多了，他会派人去接。 慕倾袂一般是不会出席每个部的单独聚会，一是大boos在可能会让员工嗨不起来，二是如果参加这个部却不参加那个部，难免会有厚此薄彼的嫌疑，但如果每一个都去的话，又不可能有那么多的经历。干脆就哪个都不去。 所以陆橘要去的话，他也不便陪同。 “我知道啦！” 策划部里大多数都是女士，席间也都其乐融融，虽然会喝酒，但是女士们一般喝的都是度数低的鸡尾酒，而且特殊情况的可以不必饮酒，陆橘就是极特殊的一个。 只是她跟慕倾袂毕竟刚刚订婚，如果现在就用怀孕不能喝酒来当理由未免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八卦，便推脱自己的伤还没有全好，不能喝酒。 部里的人也都没有恶俗的毛病，觉得你不跟我喝酒就是看不起我之类。 能喝的就凑在一堆儿喝，不能喝的就坐一波小声聊天。 陆橘偶尔去集团跟他们聊天的时候，总是会听到关于‘相亲、催婚’一类的话题，不禁想到操心儿女的婚姻大事真是每一个家庭的通病。 想到这里，就总是忍不住想到肖宁。 肖母不知道有没有放弃‘卖女儿’的想法。 “肖经理有没有被催婚啊？”有人笑嘻嘻地将话题扯到了上司头上，毕竟闲暇时间研究领导也成了拉近上下级关系的一种调剂，此刻这样的场合提出再正常不过。 陆橘正在想着呢，没想到就忽然有人问了，当下也看向肖宁。 “我么？” 肖宁并没有别人脸上的不耐和抵触，也没有期待，只是平静，“我不想结婚。” 这不是叹息，也不是推脱。 而是十分肯定的口吻。 席上微微沉默，旁边喝酒喝嗨了的一拨人正在划拳，激动之处酒杯泼泼洒洒，众人嘻嘻哈哈，这边有人感慨了一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是迟早的事儿啊……” 肖宁挑挑眉，也没说什么。 闲聊就是闲聊，个人价值观不同，也不必强行去改变什么。 吃完饭，众人转战ktv。 只不过为了方便，直接选了个俱乐部。 唱歌儿一个包厢，吃饭一个包厢，还有其他的休息室棋牌室，想去哪儿去哪儿，仨俩一伙儿，无比随意。 陆橘觉得唱歌包厢太吵，棋牌室或许会有人抽烟，晚饭因为高兴稍微吃的有点多，便去了休息室里打算小坐一会儿。 休息室里只有肖宁一个人。 “怎么在这儿？” 陆橘走过去，在旁边的一个按摩椅上坐下，揉了揉额头，感觉有些累了。 肖宁见她进来，立刻将房间的空调温度调高，而后才道，“我在的话，他们可能会放不开。” 毕竟她平时不苟言笑的样子摆在那儿，虽然陆橘也知道她不是故意冷脸，而是性格使然，但是掺杂在一群热热闹闹的笑脸里，还是会显得格格不入。 陆橘点头表示理解。 两个人的休息室，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也就只能闲聊，陆橘忽地想起方才肖宁说的不打算结婚的话，随口问道，“肖宁，你为什么不想结婚啊？” 肖宁似乎是愣了愣，而后微微坐直了身体，垂下头，像是在思考。 陆橘把靠近她这边的果盘推了过去，“不用有心理压力呀，我就是跟你闲聊而已。” “因为我不想去依靠谁，”肖宁抬起头，眼底是一派的认真，“而且我也不想成为谁的依靠，我就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 第六百七十章如人饮水 不想成为别人的依靠，也不想去依靠别人，一个人纵横这天地间，无牵无挂没有羁绊，潇洒一生。 陆橘听着肖宁的描述，虽然无法彻底体会那种感觉，但是想象一下，好像也是挺美好的一件事情。 点点头，满脸认同，“嗯，你说的很有道理！” 肖宁瞬间坐立难安了，“不，不行——你可是已经订了婚的人啊！” “哈哈，”陆橘乐不可支，“我知道呀！我只是觉得那种生活很美好，但是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也很美好啊！当然不会轻易去做改变。” 肖宁脸上紧张的表情才稍微松了松，如果因为她说的那些‘离经叛道’的话而导致慕总和陆橘分手，那她的罪孽可就太大了。 “这个世界上的美好有太多太多了，每一个幸福的人的人生也都不是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家都追求自己想要的就好了，”陆橘拿了个橘子剥开，递给肖宁一半儿，“毕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对不对？” 肖宁注视着陆橘的笑容，觉得陆橘简直就是个天使。 天使将那半橘子放进嘴里，满脸陶醉，“唔，好吃！” 肖宁这才想起自己手里的另外一半橘子，连忙也吃了下去，因为听陆橘说了好吃，所以她的味蕾已经全部打开准备好拥抱甜美的滋味，但是一股冲击力十足的酸味却瞬间盈满了口腔，肖宁差点没背过气儿去，忍了又忍，牙床都要颤抖了，“……酸！” “酸吗？” 陆橘眨眨眼，忽地绽开笑意，“哈哈，你看，同样一半橘子，我吃着好吃，你吃着却酸，这岂不是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那你母亲和弟弟那边，你打算怎么办？”陆橘有些担心。 肖宁略略思忖，“我母亲想要我嫁人，为的不过就是给我弟弟积攒彩礼钱，我省吃俭用些，每个月多寄钱回去，她大概就不会催促我了。” 只是……为了弟弟的彩礼钱吗？ 陆橘微微一蹙眉，但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又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一会儿，慕倾袂派来接她的车就到了。 作为一个有门禁的新时代好孕妇，陆橘十分自觉主动地撤退了，临走和部里的人道了别，让他们继续好好玩儿。 抽出空来，陆橘又去医院看了看柳小妮。 她走到病房门口，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陆小姐……您脖子上的伤已经不需要绷带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呢，”是柳小妮的声音，带着点一贯的柔软调子，“可不可以麻烦您再帮我缠一缠？” 陆橘打从心眼儿里觉得，如果这句话是柳小妮跟她说的，那就该是：“费什么话！赶紧给我缠两圈儿！” 噗—— 医生出去之后，陆橘才提着果篮进去，笑眼眯眯地看着柳小妮，她的脖子上果然已经换了新绷带了，陆橘进来的时候，她正对着镜子照调整绷带，听到脚步声似乎是有点高兴，一回过头来却发现是陆橘，挑了眉转回去继续理绷带，“今天闲啦？竟然会来看我。” “是啊，我还以为今天来会扑个空呢，没想到你还在医院，看样子伤的还真是蛮重的哦，”陆橘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柳小妮女士，再过两天可就过年了，您打算这个年也要在医院里面过吗？” “我的伤还没好！”柳小妮对她可就全然没有对医生护士那样的温柔了，扫了她一眼，“怎么，你有意见么？” “那哪儿能啊？”陆橘挑眉，“你在这儿这个三年五载的，那也不是我整天脖子上缠好几圈绷带对吧？” 两个人斗鸡眼似地对看一阵，忽然像是被点中笑穴了一样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柳小妮扯了扯脖子上的绷带，“这也就是冬天，如果是夏天我才受不了这份儿活罪！” 陆橘笑，“反正这时候正冷，你就当保暖吧！” 柳小妮叹，“估计是老天爷觉得我废了一只手臂还不够，还得再折磨折磨我才行。” 陆橘一顿，目光落在她垂在身侧的右手臂上，“这条手臂，真的动不了呢么？” “还是有希望的吧？”柳小妮试探着动了动，右手臂像是被压麻了一般，无法灵活掌控，虽然还是能抬起来，但是骨头缝儿里像是有蚂蚁在啃一般，十分难受，“就算废到底那也是我自己自找的，犯了错不要紧，犯了错被逮住了就只能认罚。” 陆橘挑了挑眉，对于柳小妮这个理论不敢苟同。 犯了错怎能不要紧？ 可她来也不是同柳小妮讲道理的，两人说了几句，陆橘就问她，“我表哥呢？去哪儿了。” “我跟他说我喜欢茉莉花，最好是摆满整间病房的那种，”柳小妮笑的像是一只狐狸，“他去给我买花了呀！” “怎么？”陆橘揶揄地看她，“你也想开了？” “想开了！”柳小妮道，“别的不能胜过你，让你喊我一声表嫂也算是找回来了一星半点儿。” 陆橘：“……柳小妮，如果你就为了这一点当我表嫂，那我可就是看错你了。” 柳小妮白了她一眼，“你看错的时候多了去了，当初你失忆那阵儿，我跟你说的都是真话，你也没信我啊！” 后来她从柳丞哲那里得知了事情原委，才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提到这个，陆橘难免心虚，咳嗽了几声正色道，“反正我表哥是个好人，你不能欺负他！” 柳小妮斜眼看她，“你发好人卡发的有点熟练啊，都发到你表哥头上来了？” 陆橘：“……”她发现她跟柳小妮就不能平心静气好好说几句话，大概是命里犯克。 “唉，或许是我们老柳家跟你有什么仇吧，”柳小妮靠在病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我们三兄妹，就没有在你手底下全身而退的。” 陆橘有些头疼，“为什么说的我好像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难道不是吗？”柳小妮伸出左手，伸出一根食指，“我大哥……就不用说了，现在人还在国外不回来呢，”又伸出一根中指，“我，跟你抢男人没抢过，还折了一只胳膊，”伸出无名指，“我妹，听说她因为不让樊风浩去参加你的生日宴会，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事情都闹到双方家长那儿去了才算是消停。” 陆橘：“……” 柳小妮一根一根手指地数着陆橘的‘罪状’，都让陆橘自己觉得自己真的罪无可赦了。 “你哥会到国外是去进行一项新的学术研究，”提到柳丞哲，陆橘心里总有歉疚，可是歉意终究也弥补不了任何事情，她也注定无法弥补，“他以后会有很好的发展。” 陆橘伸出第二根手指，“你的手折了，但我当初可是差点脑袋开花，现在耳朵上也还有疤。” 至于第三么…… 陆橘叹了一口气，“我已经把我能做到的事情都做到了，至于你妹妹会不会开窍，那也不是我能掌控的范围。” 柳小妮看着她，忽然松松地笑了笑，“你倒是把自己撕掳得干净。” “是啊，”陆橘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指上的戒指，闪耀的，红色的，“每个人能力有限，我也一样，做不到把那么多的事情都扛在肩膀上走路，该放下的总是要放下的，不该我承受的，我也没必要自讨苦吃。” 生命很短暂，全部拿来爱一个人尚且不能够。 又有多少时间，能够分开来做别的事情？ 可能会有人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这样根本就是错的，陆橘也只会微笑着说回一句，“真可惜，你不是我。” 做自己想做的事，爱自己想爱的人，就足够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这一年 红红火火，过新年。 这一年，仿佛每一个人的人生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好的，坏的，获得新生，重蹈覆辙。 无论什么，都不是上天的恩赐，而是个人的选择。 大年三十。 慕倾袂在陆橘和九儿的监工下开始学习包饺子，陆橘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无所不能的总裁学习新鲜事物的一面。 饺子皮擀得如同被天狗啃了百八十次的月亮，厚度、大小皆是不一而足，包了饺子馅儿之后更是丑态百出，放在桌子上歪歪扭扭，好似一个个都遭到了社会的毒打。 国人过年讲究圆圆满满，于是很遗憾，慕大总裁的大作没法上桌。 医院里。 沈清秋挂了电话之后，洗干净双手回去病房。 正好瞧见柳小妮有些不舒服地扯着脖子上的绷带。 下意识地来了一句，“如果觉得不舒服，那就别绑着了吧？” 一句话落，两个人都安静无息。 慕家老宅的森林。 林非禹亲自为慕凌菲设计的爱心型烟花，不仅没有成功升空，还差点点着了森林大火，幸亏慕凌菲早有准备，吩咐人看守着，才好歹没有在年三十这一天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齐娜带着唐堂回了家。 唐堂紧张的一路上将草稿纸上面写的几句话翻来覆去背了好几遍，“叔叔阿姨过年好，打扰了，我是您女儿的男朋友唐堂……” 结果开门的时候瞬间忘了词，手里拎着满当当的礼品，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爸妈，我们来看你们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最后还是齐父笑着开口，“这小伙子有趣，进来吧。” 这一年。 柳小冉和樊风浩被家长安排在一起跨年，出去看烟花的时候，柳小冉红着脸鼓足了勇气，把手放进了樊风浩的口袋里。 这一年。 陆泽铭在一间小室内，对着亡妻的照片抽满了整整一烟灰缸的烟蒂，喝了满地的易拉罐子，最后迷迷糊糊时来一句，“对不起啊……” 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这一年。 肖宁还是赶在年三十的夜晚之前回了一趟家，家里红灯笼高挂，小镇的道路上处处都是爆竹屑和孩童的欢乐声。 她进门之后，肖母正端着刚出锅的一盘芝麻球，看见了她，“回来了？洗手过来吃饭吧。” 这一年。 元和第一次拒绝了哥哥的安排。 一个人逃出家门，蹲在马路牙子上看别的小孩儿放炮竹，看到有小孩儿胆小，没点着火就转身跑的时候，毫不留情地哈哈嘲笑。 这一年。 顾城贴在为他洗手作羹汤的男人身后，问一句：“你怪不怪我？” 这一年。 监狱也要过年，所有人在这一天被允许换上自己的新衣，团坐在一起吃饺子看晚会，热热闹闹的大年。 年莫瑶起初是抗拒的，可监狱里的‘大姐大’用拳头和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威逼利诱着她坐在了大伙儿身边。 这一年。 柳丞哲窝在资料室里赶写论文，打算在正月十五之前完成并发表。 同属一个合作项目另一小组的思雨过来，敲了敲沉寂了许久的门。 这一年，有人与心爱的人在一起，这一年，有人守着自己的孤独，这一年有人在国内欢聚一堂，这一年有人在国外拼搏进取。 这一年，好人坏人，都要过年。 热热闹闹的年直到元宵节之后才算是到了尾声。 而陆橘也迎来了新年之后的第一个好消息。 她去做常规孕检的时候，通过b超检查可以发现双胞胎的绒毛膜性，也就是说，她肚子里怀的是双胞胎。 慕倾袂还算镇定，第一时间问了医生双胞胎需要注意的事项，医生告诉他双胞胎怀孕以后需要按期孕检，需要增加孕检率，积极排除妊娠期合并症及并发症，排除胎儿宫内发育畸形的情况。 慕倾袂都一一记下。 从此以后公司的事情能推则推，不能推的全部都最大限度地下放到各个部门里去，集团上下陡然压力一增。 慕凌菲得知以后简直要感动到哭，握着陆橘的手不放，“小橘子，你可是我们老慕家的大功臣啊！” 陆橘自己还没有从她肚子里怀的竟然是双胞胎的事实当中回过神来。 原本之前一直喝着调理身体的药，好像能怀孕都已经是很好的事情，没有想到，这喜里面竟然还包含着意外之喜。 双胞胎…… 齐娜又拽着唐堂上灵隐寺了。 之前已经用过双胞胎的借口，这一次齐娜不得不硬着头皮，“方丈，实不相瞒，我这位朋友比较厉害，她怀的其实是三胞胎！” 老方丈慈悲为怀。 又拿了一个早准备好的平安符递过去，道了句阿弥陀佛，“那确实比较厉害。” 齐娜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脸皮大概都掉进灵隐寺的地板砖里，抠都都不出来了，拿着新鲜出炉的平安符给陆橘的时候，由衷地道，“小橘子，我过几天就得回剧组了，你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哈，等我回来给你肚子里的两个小宝贝带礼物。” “好！”陆橘十分爽快地点头，“让他们认你做干妈！” “那是必须的。” 齐娜洒然地挥挥手，觉得那点脸皮就贡献给灵隐寺了。 双胞胎孕妇比一般的孕妇更需要谨慎对待，要保证营养的摄入，要注意早产的现象，多量血压，还要管理好自身体重的变化，至于充分休息注意静养这些都是必然的了。 慕倾袂专门请了一支团队来对陆橘进行全方位护理。 虽然陆橘觉得其实她根本就不需要，但是慕倾袂很认真地表明了“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的霸道行径。 事实上，自从得知陆橘肚子里怀的是双胞胎之后，陆橘好像没怎么见慕倾袂因为这件事而开心过。 孕妇总是较一般人敏感一些，某天晚上，陆橘摸着已经初具规模的肚子问他，“我怀双胞胎，你不高兴吗？” 慕倾袂还在看关于产妇之类的书籍，闻言微微叹息一声，小心地扶着陆橘让她坐下来，才诚实地答道，“我不高兴。” 陆橘疑惑，“为什么？” 慕倾袂的手搁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声音闷闷的，“双胞胎更危险。” 他的声线偏低，少见地带了一丝隐隐的不安，却又怕陆橘发现一般，轻轻地拥着她。 陆橘的身体原本就比一般正常的孕妇弱，再加上这次竟然是双胞胎，慕倾袂的心就从没有一天是放下来过的。 陆橘霎时间觉得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 “没关系，”陆橘轻轻捏了捏慕倾袂的手指，“我愿意的。” 哪怕危险，我也愿意为你生下这两个孩子。 为了对所有人负责，也为了对两个孩子负责，医生说的话她都会去照做，该有的锻炼一次都不会少，该吃的药每次都会乖乖喝掉。 这样一步一步，小心谨慎，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然而。 ‘应该’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用来打破的。 四月，春暖花开。 陆橘的肚子已经隆起的相当明显，就连走路都需要靠人搀扶，正要去像往常一样锻炼的时候，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步子迈的不对，肚子里忽然传来抽筋一般的疼痛，额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其他人的冷汗也瞬间就下来了，好在慕宅一直都处在应急备案的状态，陆橘畅通无阻地被送进了手术室。 检查一番下来，还是母体本身太过虚弱的问题，幸甚的是，俩孩子都没事。 慕倾袂从收到消息的那一刻起整个人脸上就没有了血色，最后陆橘被推回病房，他几乎都要站立不住，抓着陆橘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开，却也不敢太用力捏痛了陆橘，整个人几乎游离在崩溃的边缘。 第六百七十二章孩子出世 陆橘怀孕期间难免胖了一些，慕倾袂却瘦了不少。 陆橘有些虚弱地笑了笑，回握住慕倾袂有些颤抖的手，“你放心，我没事的。” 慕倾袂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说不清是手更凉一下，还是唇更抖一点，他道，“不生了。” 陆橘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以后都不生了。”慕倾袂单膝跪在她床头，声音又低又哑，活像是在沙漠里被渴了好几天的旅者。 “你当有那么容易吗？”陆橘有些无奈地笑。 腹中的抽痛虽然停止了，但是陆橘此刻的感受也并不美好，事实上怀孕的感觉从头到尾都不怎么美好，她虚弱地扯了扯嘴角。 凭她的身体状况，大概生下这对双胞胎之后，再想要怀孕就会更艰难了吧？ 不生也好。 除了提心吊胆，怀孕的过程还是能够感觉得到幸福。 一天晚上，陆橘正喝完了一碗安胎药，忽然感觉肚子动了一下，她顿时浑身一僵，是胎动。 陆橘兴奋地叫慕倾袂过来，让他将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感受一下，慕倾袂原本十分沉肃的面庞在感受到掌下那奇异的触碰时，顿时僵了一僵。 “怎么样？” 陆橘笑眯眯地看着他，“是不是很神奇？” “嗯。”慕倾袂收回手。 自从上次陆橘突然进医院之后，他就对陆橘肚子里的孩子不那么友善，尽管这件事听起来很扯，但是陆橘就是能够感觉得到。 所以她很想要缓和一下，未出世的孩子和慕倾袂之间岌岌可危的父子关系。 相比他，九儿就开心得多，每次陆橘数胎动的时候，她都在旁边屏息静气地帮忙，一得空了就贴在陆橘肚子上，如果正巧赶上胎动，就会咯咯大笑。 还十分向往地开始给未出世的弟弟妹妹准备礼物，问她为什么是弟弟和妹妹，九儿一本正经地回答，“九儿就是知道，一个弟弟，出来之后就可以替我写作业的！一个妹妹，可以陪我一起穿漂亮裙子玩娃娃的！” 大人们听了乐不可支。 陆橘无可奈何。 一出生就能写作业，那恐怕她第一个就要被吓昏过去。 该来的迟早都是要来的，陆橘在看着佣人们整理带去医院的包裹时，将齐娜交给她的两枚平安符都带上了。 慕倾袂瞥见，“你信佛？” 陆橘笑笑，“我已经尽了自己能做的最大的努力，剩下的只能交给天意。” 双胞胎。 难产转剖腹。 从开始发作到进手术室，折腾了一天一夜。 慕倾袂始终守在产房前，不吃不喝不动。 慕凌菲见弟弟这幅样子，又担心里面陆橘的情况，又担心弟弟的身体，急的团团转，最后还是林非禹说“产妇刚生完孩子不能看到颓丧的脸。”慕倾袂才终于肯去吃东西，还整理了自己的仪容。 又变回了那个尊贵的帝都慕少。 只是身形消瘦，脸色担忧。 齐娜已经结束了剧组的拍戏任务，原本是在和唐堂商量婚期，去了某个风景美丽的小岛去拍摄婚纱照，结果猛然听见陆橘要生了的消息，什么照都不拍了，直接打了个飞的回国。 刚冲进医院。 脚步匆匆还没到门口，就听见。 “恭喜，两个儿子，母子平安。”医生实在不敢在这一群人面前卖什么关子，话说得简洁而明确。 齐娜听了，登时就靠在墙上，眼泪流个不停。 唐堂手足无措地给她擦眼泪，又急又心疼，“母子平安呢，你哭什么？” “小橘子！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齐娜呜咽着。 只是毕竟有些早产又加上剖腹产，产妇的身体虚弱不堪。 慕倾袂看都没看那两个皱巴巴啼哭不止的婴孩儿，满心满眼只剩下陆橘，手指微微颤抖地抚摸着她有些苍白的唇。 “谢谢……” 新生婴儿似乎是感受到了被冷落，必须要闹出点儿什么事儿来吸引注意一般，原本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情况忽然转急，需要直接进保育箱里观察。 陆橘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正常剖腹产起码两天才能下地，她第二天下午就颤巍巍地想起来。 或许是母子连心，慕倾袂明明禁止任何人告知陆橘，可陆橘就是拼尽全力也想要看他们。 尽管所有人都用尽全力在找借口，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第七天。 陆橘手捏着那两枚平安符，悄悄溜到了婴儿室。 在医院寂静的夜里，她默默隔窗注视着保育箱里的两个小婴孩儿，看着那两个她拼尽全力才生下来的两个小男孩儿。 喃喃道，“世上大概不会有我这么不靠谱的妈妈了……生两次孩子都生的艰难重重，或许是曾经自轻自贱、自怨自艾，如今连累了孩子，这都是我的不好，如果硬要有什么惩罚，请拜托一定要惩罚到我的头上……我愿意，以身相代。” 她的声音颤抖着，“一定……” 手里的两枚平安符被握得温热，陆橘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虔诚祈求上苍。 哪管有一丁点的可能性，她都愿意去尝试。 “那就惩罚我吧。”慕倾袂出现在她身后，轻轻拥着她，一齐看向保育箱里的两个婴儿，大手握住陆橘握着平安符的那只手，“如果有惩罚，那就惩罚我。” 陆橘回头望着他，眼泪早就已经溃不成军。 “我不是一个好妈妈……”她扑在他怀里，“为什么呀？我努力想要做好了，可是为什么还会这样啊……”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慕倾袂一遍又一遍地对她重复，“相信我，你做的是最好的，没有人能比你做的更好了。” 生产以来一直憋在心头的那股担忧委屈痛苦难过，此刻像是卸了闸的洪水一般轰隆轰隆没完。 最后陆橘哭的实在太累了，竟然直接就睡着了，只是也睡得并不安稳，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两枚平安符。 或许是上苍听到了她的祷告，第二天，两个婴儿的情况开始逐渐好转了起来。 只是陆橘身体虚弱，没有奶水，慕倾袂让人去请了奶妈给两个孩子喂奶。 陆橘心里更加过意不去，让孩子一出生就住进保育箱本就很难过，现在连奶水都不能给，齐娜干脆延迟了拍摄婚纱照的时间，专心在医院里陪着陆橘，想办法哄她开心。 女性怀孕之后体内的雌激素水平和黄体酮会有显著的增高情况，另外甲状腺素、皮质类固醇等也会相对有所增加，生产之后这些激素会一下子全部消失，导致女性体内的内分泌发生一定的变化，进而影响高级脑的活动，此时女性就会有一些情绪不稳定的现象出现，长时间如此下去就会导致产后抑郁症。 齐娜从医生那里听来了这样的话之后，吓得不轻，好不容易两个孩子没有问题了，万一小橘子再患上这个什么可怕的抑郁症，那该如何是好？ 她自己去联系了柳丞哲，“你应该知道怎么找到小橘子的父亲吧？” 柳丞哲刚结束了一个阶段的医学研究，从团队的庆功宴上回家，接到电话之后靠着车门背风点烟，“我为什么会知道？” “小橘子现在情况很不好，”齐娜尽量屏声静气，事实上她也不确定柳丞哲会不会知道陆泽铭的下落，但是潜意识里，她现在只能找他了，“她刚刚生完孩子，有患抑郁症的可能！” “是么？” 柳丞哲点了好几次烟都没能点着，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声音，心里一阵烦躁，干脆把烟扔了，“他没有照顾好她啊。” 第六百七十三章把弄丢的自己找回来 齐娜挂了电话之后整个人气得恨不得冲去国外揍他一顿，反正她每次给柳丞哲打电话，都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她真是疯了！ “娜娜……” 陆橘靠在床上，指着字典里面的一行，“我昨天跟慕倾袂谈到给孩子取名的事情，觉得‘星、辰’两个字还不错，你觉得呢？” 两个奶妈分别抱着孩子去喂奶了，陆橘一个人坐在床上，倒显得有些孤零零的样子，齐娜压住内心翻腾而起的种种情绪，笑着走过去，伸头看了一眼，“嗯，我觉得不错啊，慕辰，慕星，正好两兄弟！” “既然你这个干妈都这么觉得，那就取这两个字吧。”陆橘的手指轻轻拂过字典，眼底泛起一点笑意。 星辰两个字仿佛在发光。 齐娜看着她这幅样子，鼻头几乎控制不住就是一酸。 伸手将字典从她手里抽出去，认真地对她道，“小橘子，你能不能开心一点啊？要不然你告诉我该怎么让你开心一点？你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陆橘微微诧异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迷惑道，“我……怎么了吗？” 齐娜怎么忍心给她照镜子，人家坐月子的时候，好吃好喝地伺候着，都是越来越胖，小橘子倒正好相反，这个月子坐的越来越瘦，整个人都快要瘦成纸片儿了。 齐娜吸了吸鼻子道，“没怎么，你依旧是那个最美的你！”她岔开话题，“对了，九儿九月份就要去小学报到了，你这个当妈的，到时候能不能亲自去送啊？” “去！” 陆橘打起精神，笑了笑，“原本九儿可以再念一年幼儿园，可这孩子非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子才念幼儿园……” 齐娜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话本来是一个叫甄琉的小孩儿说的，就是跟九儿同班的那个。” 陆橘微微睁大眼睛，“是他吗？” “是啊，”齐娜点头，“现在的孩子还真是人小鬼大，他们那个年龄本来就是该念幼儿园的，就算上了小学也还是小孩子啊！” 陆橘微微一笑。 齐娜看了看时间，“行了，一会儿你们家那口子也来了，我先去幼儿园接九儿去！” “辛苦你啦！” “不辛苦！” 齐娜潇洒地挥挥手，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在接送九儿，不止她，慕凌菲和林非禹也接过，甚至还有沈清秋。 原本接送九儿的事情慕家都有司机来负责，但是因为陆橘住院，他们经常顺便去接了九儿一起去医院。 只是接孩子的人隔三差五地换，让幼儿园的老师颇为头痛就是了。 沈清秋在过完年之后回了一趟东南亚，随后便一直都呆在帝都，计划在帝都发展，齐娜听说慕倾袂好像有想法让沈清秋来挑慕氏的大梁。 齐娜觉得慕大总裁是真心有魄力。 那么大一个集团，说给就给，就为了回家陪老婆孩子，这也算是真爷们儿了。但后来似乎是被沈清秋给拒绝了，现在双方是合作关系。 下午的阳光温暖而美好地照耀着，已是盛夏，枝头鸟鸣，繁花紧簇，争先恐后地在这个恰如其分的季节绽放自己的美丽。 陆橘静静地呆坐在床上。 她需要静养，这样才会加快身体的康复。 可是人一旦静下来，就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陆橘一会儿想，被抱去喂奶的那两个孩子会不会乖？如果哭闹的话可怎么办，一会儿又想，她错失了九儿从婴孩儿一点点长大变成小女孩儿的过程，现在又无缘给这两个孩子哺乳，是不是她天生母子缘分淡薄。 始终都没有办法好好见证一个孩子的成长。 一会儿又想到到现在还不肯露面见她的父亲，她原本以为自己给彼此留的时间已经足够多了，可是直到现在，父亲还是没有出现，她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着想着，眼泪就开始不受自己控制地往下流。 有时候就连陆橘自己也会奇怪，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爱哭的一个性子了？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拼命想要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没有用，铺天盖地的黑暗里难寻一片光明，竭尽全力向前方奔跑着的时候，包裹在四周的还是黑暗。 “为什么哭？”隐隐约约有个声音在问她，她听见自己的回答。 “我没有哭，只是眼睛在掉眼泪。” 慕倾袂发现了她的情绪异常，又请胡兰医生给她做心理疏导。 当天下午，就带陆橘回了家。 慕辰和慕星被抱到了婴儿房里，由奶妈和女佣去照顾。 陆橘坐在阳光玻璃房里，看着环绕四周的花朵，朝着灿烂的太阳伸了伸手。 手有些苍白，细瘦，仿佛能透过阳光看见里面青色的血管。 慕倾袂带她在这儿呆了一会儿，又带她去了钢琴房。 “为什么来这里？”陆橘有些迷茫？ 慕倾袂指着那架华丽至极的钢琴，旁边还放着那架柳丞哲送来的水晶钢琴，无论是哪一台钢琴，自从陆橘怀孕之后，就无人触碰过。 “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吧，”慕倾袂揽着她，“不要闷坏了。” 陆橘下意识地抬了抬手指，却发现手指已经开始僵硬了，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顺利地爬完一个音阶。 “不要，”陆橘下意识地抗拒，“我想休息。” 慕倾袂忽然道，“还记得你之前找我预支工资，我要求你必须达到三个条件吗？” 陆橘迷茫地看着他，幽深的黑眸，一如一年前她刚来慕宅的时候。 慕倾袂指着钢琴，“我现在要行使第三个条件的权利了，第三个条件，我要求你，找回自己。” 你说。 人怎么可能会弄丢自己呢？ 那这个人该有多不小心呀。 可是我们在这世间所体会到的种种负面情绪：迷茫、困惑、愤怒、焦躁、自卑等等等等，都是因为，不小心弄丢了自己呀。 弄丢了的自己，要赶快找回来。 胡兰医生跟慕倾袂说，陆橘给自己的心里暗示和压力都太重了，在怀孕期间，她不停地告诉她自己，她是一个孕妇，是肚子里孩子的妈妈，做任何事情都要以肚子里的孩子为先，完完全全地将自己当成了一个‘生育机器’，失去了自我的生育机器。 而孩子出生之后，这样的思想负担便开始转换，毕竟孩子已经不在肚子里，可她的思想早就已经形成了固定模式，猛地改变，就会让人产生种种负面的情绪。 要让她知道，她不止是孩子的妈妈这一个角色。 她在很多领域，都是不可或缺的。 慕倾袂靠着门边，看着陆橘的手指在琴键上抚摸，淡淡地加了一句，“九儿九月份的入学典礼上，会有一名家长作为家长代表上台致词，并展示才艺。” 陆橘的手停在钢琴上，不抱什么期待地问，“你该不会想说，这个人是我吧？”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愕然和迷茫。 慕倾袂点头，“是你。” “啊？” 陆橘哭丧着脸，“可是已经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啊！” “如果你不想给你那位石老师丢脸，最好就拿出点干劲儿来，”慕倾袂看着她被迫生动起来的神情，薄唇微微一扯，“否则……” 否则什么，不用他说。 除了每日必做的产后康复锻炼，陆橘几乎整日泡在了琴房里，慕凌菲有次过来探望，听着悠扬的钢琴声，有些担心，“她才刚出院没多久，这样会不会太累了？” “让她一直待下去，才是累。” 慕倾袂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茶，“我们继续说婚期的问题。” …… 第六百七十四章无以为报 或许是不能让老师丢脸的信念在支撑着陆橘，陆橘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努力，完全将这一次小学生开学典礼的才艺展示当做是某重量级比赛来看待。 慕星和慕辰很喜欢听钢琴声，每次由奶妈喂饱了之后，就会抱过来听钢琴，每每此时，陆橘都会将钢琴弹得格外温柔，看着两个小小婴儿一模一样的眼睛、鼻子和嘴巴。 只是哥哥慕辰更加沉稳一些，大多数时候都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睁着大眼睛四处看，弟弟慕星要调皮一些，身边只要没了人就会嚎啕大哭，陆橘一度觉得这点一定是随了慕倾袂的。 毕竟她小时候那么乖，可从来都不会这样。 只是在听她弹钢琴的时候，慕星和慕辰两兄弟都会安静下来，一齐眨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每每此时，陆橘的脸上都会洋溢着母爱的光辉。 齐娜来过一次，看见陆橘终于又振作起来，才算是放了心。 九月初，九儿升入小学。 陆橘出席了入学典礼，在医院和家里养了许久，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之后感觉人好像都活过来了一样。 巧合的是。 在同一学校的同一班级，陆橘领着九儿，撞见了领着甄琉的夏禾。 “夏禾？好巧！” “好久不见！” 夏禾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看着她又微微叹息，“你真是瘦了不少啊。” “是吗？”陆橘摸了摸脸，微微笑了笑，她最近都已经稍微胖回来一些了，而且最近的营养食谱已经在慢慢调整了，再过不久，她或许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了。 陆橘的钢琴表演带来了很好的效果，起码对于小孩子们来说，这种级别的演奏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听得到的。 和九儿一个班级的女孩子们已经开始围着九儿问东问西了。 典礼结束之后，九儿拉着一个看上去有些怯懦的小女孩儿走过来，“妈妈！” “怎么了九儿？” 陆橘微微蹲下身，看着那个始终躲在九儿身后，一张脸好像都憋得通红的小女孩儿，“这是你的新同学吗？” “嗯！” 九儿点点头，“她说想学钢琴！” 陆橘一怔，“想学钢琴？” “……嗯，”这一声来自于那个怯懦的小女孩儿，陆橘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愿意开口，此刻还睁着一双大眼睛明亮无比地看着她，“阿姨……我也能，弹得那样好听吗？” “你很喜欢钢琴吗？”陆橘微笑着问她。 小女孩儿十分用力地点点头，“很好听！” “那就一定可以的。” 只要你拼尽全力去做一件不那么异想天开的事情，就一定可以做到的。 慕星慕辰三个月的时候，陆橘的身体状况终于能允许她亲自喂奶给他们了。 陆橘激动的都掉了眼泪。 就因为这，慕倾袂和两个儿子的矛盾再次升级。 陆橘一开始还要求睡在婴儿房，坚持每天夜里都给孩子喂奶，这件事被慕倾袂毫无回旋余地地驳回了。 家庭医生也建议最好不要这么做，一是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太过劳累，二是她现在的奶水也并不是很充足，就算晚上一直守在婴儿房意义也不大。 陆橘只好退让了。 为了让陆橘没有那么多时间胡思乱想，慕倾袂鼓励她投入更多的时间在钢琴上，恰巧陆橘刚从九儿的开学典礼上回来，又有跟那个小女孩儿的一番对话，正有心想要做点什么。 在慕倾袂的帮助下，陆橘开始着手创办钢琴学校，帝都虽然也有此类的艺术院校，但是大多数都是高中之后才有的，初中及以前，小孩子就只能报一些培训班，等到高中或者大学才能够系统学习。 陆橘创办的这所学校。 除了小初必学的科目之外，系统地整合了钢琴的入门基础中等高级的知识，是唯一一座私立却免除学杂费的学校。 她想让所有喜欢钢琴的小孩子都能够在最好的年龄接触到钢琴，拥有更加宽广的可以选择的未来。 创办学校的事业进行的如火如荼。 陆橘忽然收到了柳丞哲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她甚至有点恍惚，印象里已经很久都没有接到这个电话了。 “喂？” 电话那头顿了整整五秒钟，柳丞哲的声音才有些缥缈地传过来，“怎么样？还好吗？” 还好吗？ 标准的故人相逢问候语。 陆橘听着却觉得很不是滋味儿，只得礼貌性地回问一句，“嗯，你呢，在国外怎么样？” “我准备要结婚了。”柳丞哲的声音带了几分不怎么真实的笑意。 陆橘微微一怔。 他要结婚了？ 但是想来也是，这一年多来他待在国外，会跟什么人产生感情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陆橘没来由地笑得轻松了一些，像是卸下了心头的一块重石一般，由衷地道，“那祝你幸福啊！” 柳丞哲并不道谢，而是话题一转，“我打电话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父亲这一年多都在我这边。” 陆橘瞬间惊得站了起来，“在你那边？为什么？” 柳丞哲的声音带了点疲惫，“你先不要激动，听我把话说完。你父亲一直都有咳嗽的症状你知道吧？这其实是一种罕见的肺部疾病，他之所以一直没去找你，就是怕你担心他的身体，现在他已经接受了治疗，并且治疗的第一阶段宣告成功，后续还会继续在这边观察一段时间……” 陆橘始终安静地听着，末了，轻声问道，“你在国外的这么长时间，就是在研究我父亲的病么？” 柳丞哲顿了顿，笑了，“别想太多，你可以认为是你父亲为我们的研究做了贡献，毕竟有他这个个例，我们才能开展更多的研究，以后能治好更多的人。” 陆橘咬了咬下唇。 她跟柳丞哲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牵绊？ 她忽然感觉十分惭愧，为自己刚刚听到柳丞哲要结婚的消息感到轻松，而感到十分惭愧。 她那么自私，心里下意识地已经将柳丞哲当成了一个‘负担’，可是从头到尾柳丞哲又做错过什么呢？ 他一直在帮她、救她，她却一直在防他、躲他。 想说什么呢？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无足轻重，相比于柳丞哲为她所做的一切来说，这几个字都太虚无缥缈了，毫无意义。 可她能为他做什么呢？ “柳教授……”陆橘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又叫他柳教授，带着点儿呜咽，“你别再对我这么好了，我真的……”无以为报。 柳丞哲默默地听着，嘴角扯起虚无缥缈的笑，像是温声安抚一般，“这是最后一次了，陆橘。相信我，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 研究室的灯光有些青白，柳丞哲收起手机，靠在实验台边久久不语。 祝我幸福？ 陆橘，这句话谁都可以跟我说，唯独你不能。 思雨从隔间出来，戴着淡绿色手套的手里拿着一份论文，默然出现站在他身后，神情激动，“你给她打电话不是要报喜的么？你花了一整年的时间成立研究小组，几十个业内顶尖专家日以继夜地工作，那种病才终于有了被克制的希望，为什么要骗她说你要结婚了？” 柳丞哲穿着白大褂，左手闲闲地插在宽大的衣袋里，温润的眉眼儿染着一点疲惫，“我帮了她这么一个大忙，可她却是注定没有办法给我什么回报的，骗她我结婚了，她的心理负担也会小很多。” 思雨捏着论文的手猛地握紧，“但她迟早都会发现的！” “嘘——”柳丞哲微微偏头，修长食指竖在唇边，眼眸含光，“那就，永远不出现在她面前。” 第六百七十五章 新婚快乐 “表嫂，您可真是漂亮到爆了！” 唐堂正无所不用其极地拍着马屁，陆橘端坐在化妆镜前等待化妆师为她插上最后一根钗，闻言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唐堂，笑容颇有些无奈，“你放心吧，齐娜会忽然离开一定是有事，我不会怪她的，你用不着这么紧张。” 心思被戳中，唐堂也不尴尬，继续面不改色地发挥拍马屁的高超技能，“嗨，其实我也不是紧张，表嫂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表嫂您真是兰质蕙心，表哥娶了您可真是有福……” 比起从前的傲视群雄，普天之下凡人皆粪土，现在的唐堂可以说是混成了一只圆滑的球。不得不说岁月实在是一把锉刀，能把方的磨成圆的，把昔日幼稚的尖锐悉数化去，成了如今的‘可爱’模样，陆橘笑的乐不可支，但是很显然，慕倾袂并不这么觉得。 慕倾袂刚从外面走进来，就正看见唐堂在翻着花样儿地夸陆橘，立刻就皱了眉，“你怎么还在这里？” 唐堂：“……表哥，我才进来两分钟。” 不，大概两分钟都不到。 慕倾袂瞥了他一眼，将嫌弃等种种情绪都压在了一个眼神儿里，唐堂只好将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再次圆润地滚粗了。 “怎么了，是慕星慕辰醒了吗？” 看见慕倾袂进来，陆橘倒有些紧张。在化妆镜前转过身看着他。 慕星慕辰还小，没有办法坚持一整场婚礼。她上一次去看的时候，慕星慕辰刚刚喝过奶，正睡着。 “没有，他们都睡得好好的，有育儿师在那看着，九儿也在那儿，你就放心吧。”慕倾袂轻轻摇了摇头。 他方才就是去安置这两个小家伙了，不得不说在婚礼当中，男方还真是相对‘悠闲’的角色，陆橘从天不亮就一直被人围着团团忙到现在，慕倾袂却还有时间去哄哄孩子。 不过也主要是慕倾袂懒得去和宴会厅的一群人虚与委蛇的关系，那里正盘踞着一堆打着参加婚礼的旗号，实则是试图过来和慕氏集团合作的人，去了也心烦。 慕倾袂走过来看着镜子里的陆橘，眉眼里满是温柔和宠溺，化妆师十分识趣地退下了，毕竟新娘妆已经装扮得差不多，接下来就是候场了，她再留在这里，也派不上太大的用场。 “紧张么？” 慕倾袂为陆橘正了正头上有些歪的金钗，从镜子里看着她的发髻造型，两人没有用西式的婚礼模式，而是采用中式婚礼的一系列规格，陆橘穿着的喜服是正统绣娘刺绣的九凰霓裳新娘服，明红的颜色将原本就嫩白的肤色衬得更加明丽，仿若一位绝世俏佳人。 陆橘抿了抿嫣红的唇瓣，声音有些轻，“不……不紧张。” 慕倾袂的手指绕过她的耳垂，暖玉般的手感，却微颤，“不紧张？那你抖什么？” 陆橘：“……”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紧张。 其实他们之间早就已经不受任何约束，是一对最熟悉彼此不过的夫妻，今天这一场婚礼，更像是两个人补上的一种‘仪式感’，但陆橘还是很紧张，她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明明他们之间什么都有了，什么都经历过，就连孩子都有了三个，包括他们领证的时候念过的的结婚誓词——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将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今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有还是贫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我们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我们要坚守今天的誓言，我们一定能够坚守今天的誓言！ 或许是因为今天过后，所有人就要正式地称她一句‘慕太太’，而她也终于成为了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往后会随他一同入慕家族谱，百年之后合葬一处，同衾共穴，永以万年。 一想到这里，还是会难以抑制的激动。 慕倾袂俯身在陆橘的额上轻吻了一下，“放松点，慕太太。” 陆橘脸色微红，忽而闻见一股甜香的味道，目光扫向慕倾袂手上挂着的西装，炯炯有神，“什么东西？” 慕倾袂轻笑了一声，从西装下面变戏法一样变出一碟糯米糕来，“你果然饿了。” 陆橘的眼睛瞬间都能放光了。 慕倾袂坐在一旁，看陆橘两眼放光地捏着糕点，又一副担心唇妆不敢吃的可怜模样，哄道，“吃甜食能让人放松一些，时间也还早。” “嗯！” 陆橘立刻点点头，表情愉悦地咬了一口糕点。 脸上瞬间洋溢了幸福的表情，好吃！ 从早上到现在，她一直都饿着肚子，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现在这一盘糕点，可谓是‘救命粮’！ 陆橘吃了一块再吃一块，顺便给慕倾袂喂一块，风卷残云般扫荡了整盘的点心，等她吃下最后一口糕点，终于满足地道，“我现在不紧张啦！” 慕倾袂挑眉，“甜食很有效？” 陆橘笑而不语，能缓解紧张的才不是什么甜食，而是比甜食更甜的东西啊。 这一场婚礼，是彼此共同携手走向往后人生的一道桥梁，越过此桥，往后余生请多指教。 沈老夫人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要他们从此往后相互扶持，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学会尊重彼此，务必携手同心，相伴到老。 她已经得到了那么多人的祝福，心里早已不胜感激，但是，此刻却还是不得不有些贪心地想要得到另外一个人的嘱咐，在这样的人生大事上，在这样一个人生的转折点。 敬酒的时候，唐堂一个人喝了两杯，脸上早就熏熏然一片了，狗胆包天地揽着他表哥的肩膀，对陆橘道，“表嫂，嗝——我替齐娜喝了她那份了，祝你新婚快乐啊！你别怪她，虽然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去干什么了，但她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嗝——” 慕倾袂脸上露出极为嫌弃的表情。 “放心，”陆橘笑眯眯地，“我保证不打死她！” 柳小冉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儿，“蠢毙了，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吧你，你这么说，是在暗示你表嫂的婚礼就不够重要了吗？” 唐堂：“……我跟你说，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骂你哦！” 柳小冉白眼儿翻得更彻底，“呵呵！”满脸不屑，眼底写满了——不服你就来啊！ 沈清秋尬笑，作为一个和事佬站在中间，努力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慕凌菲举起酒杯，“老弟弟妹，新婚快乐！” 林非禹也举杯，做着妇唱夫随的良好表率，“附议。” 一轮过后，陆橘回房间换衣服，肖宁在旁陪同着，她知道齐娜有事离开了之后，就一力揽下了伴娘的工作，帮了陆橘很多忙。 陆橘简直感动到爆，“真是辛苦你了！” 肖宁一边帮陆橘将换下的衣服挂起来，一边道，“不辛苦，我是在借机会学习结婚经验。” 陆橘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脸，脑门上缓缓顶出三个问号，“……什么？” 她不是不想结婚的吗？！ “你不是……” 肖宁看出了她的疑问，“我之前的确是不想结婚，但是现在又想了。” “为什么？” “之前不想结婚，是因为我还没有遇见那个想让我跟他一起过一辈子的人，我不想为了结婚去找合适的人。而现在，我找到了。”肖宁答道。 陆橘又惊又喜，“是谁？” “何君辰。” 陆橘在大脑里搜索了一圈儿，感觉自己似乎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谁？” 肖宁默了默，“小胖。” “……” 陆橘的大脑当机了三秒钟，而后一团圆滚滚胖乎乎的身影浮现在她的脑海，就是策划部那个长的最喜庆的小胖子？ 大家平时都叫他小胖，很少有人叫他名字，更别提陆橘这个根本没在总经理位置挂职过几个月的人，根本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何君辰。 这个名字还真是…… 陆橘努力将这个名字和小胖合为一体，发现竟然没有违和。 这还真是神奇…… 第六百七十六章 大结局 “叔叔，你确定不让我告诉小橘子吗？” 齐娜双手扶着方向盘，没有再耍车技，而是老老实实地开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陆泽铭。 陆泽铭的脸色还带着大病初愈的微黄，整个人也有些形容萧索，只是穿着比以往都更加正式，浅灰色的西服妥帖地穿在身上，依稀能看出年轻时清秀俊逸的影子。 闻言，他却轻轻摇摇头，声音有些老年人的微哑，“不了，我……就去看一眼。” “可是小橘子如果知道您赶回来参加她的婚礼，一定会很高兴的。” 齐娜还想再劝劝，毕竟结婚可是头等大事，她顶着被小橘子骂成狗血喷头的压力从会场‘临阵脱逃’赶过来接机，如果现在能把人带回去，大概可以将功赎罪。 陆泽铭脸上露出些许犹豫之色。 齐娜一看有戏，正想继续大力劝，就听见陆泽铭开口，喟叹一般的语气，“沈老夫人会去参加，我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 这一刹那，齐娜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知道陆泽铭是小橘子父亲时的画面，这个男人拎着酒瓶一摇一晃，将酒鬼的本色出演的淋漓尽致的画面了，当时还让年幼的她十分怀疑这人究竟是不是小橘子的父亲，后来虽然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但现在却再度开始怀疑了。 沈老夫人参加是一回事，但他作为小橘子的亲爹，本来就应该出席女儿的婚礼啊，沈老夫人参不参加和他出不出席难道还有什么冲突吗？ 齐娜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伴娘服，悄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准备了那么多的‘好戏’，现在一个都用不上了！ “齐娜，麻烦你了，这个时候还让你来接我。”陆泽铭忽然道。 “啊，没事没事，”齐娜连忙摇头，一边皱眉瞪了一眼前方堵成水泥墙一样的路况，“我是小橘子最好的朋友嘛，您能回来，我也替她高兴，怎么会嫌麻烦？”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遗憾了。 本来接机也没什么，回去还可以照样参加，可是现在这路堵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会场了，她还想回去抢捧花！ 齐娜想拍方向盘怒骂，但又顾忌后面坐着的陆泽铭，只能在心底默默吐槽了，讨厌！ —— 他们在路上整整堵了两个多小时，直到现在才赶到会场，齐娜有预感自己等会儿一定会被小橘子给ko的。 齐娜刚把车停好，就打了个喷嚏。 一边搓搓胳膊一边念叨，“奇了怪了，这都几月份了？怎么还冷成这个样子！” 想了想，琢磨出味儿来了，八成是小橘子在心里骂她！ 齐娜下车给陆泽铭开车门，决定为了自己项上人头做最后一份努力，“叔叔，都到这里了，您就一起进去吧？” 陆泽铭走下车，仰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大楼，眼眸里流动着浅淡的光芒，却还是缓缓摇摇头，“不……不了。” 齐娜一阵无语，心里忽然生出了莫名的怒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叔叔，不论您心里是怎么想的，今天是小橘子大喜的日子，从今往后，她都要和那个姓慕的男人在一起生活，您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见她了吗？” “我……”陆泽铭身形微震。 他心里的确还存有一些芥蒂，只是却没有想到这一点，难道他真的是这样打算的吗？ 齐娜看他犹豫，继续道。 “叔叔，五年前的事情的确不是能在您掌控范围之内的事情，但是那件事说到底慕倾袂也只是被算计的一环，你不能把说所有的错都归咎于他的身上，他现在是小橘子的幸福！再者说，如果当年您就当机立断向沈家寻求庇护，可能小橘子也不会受那九个月的活罪，现在事情已成定局，让他们结婚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拼命去阻拦呢？ 叔叔，你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陆泽铭脸上的表情呆了呆之后，忽然变得如遭雷击。 是啊，他这是什么逻辑？ 上一辈的错误，为什么要归咎于下一辈的身上，难道就因为他自己做的那些错事，就要近乎无赖地认定慕倾袂也会犯和他同样的错吗？ 这到底是……为什么？ 齐娜喘了几口气，稍稍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说的话似乎有些过分了，事实上，当她知道这些事情之后，气得差点就掀房顶了，如今这一口气忍到现在爆发，余威仍在。 “对不起啊叔叔……” 陆泽铭摇摇头，“你说的很对，孩子。” 齐娜微微一怔，陆泽铭已经向前走去，“我们进去吧。” 休息室里。 陆橘忽然想到肖母，心有余悸地问道，“那你母亲会同意你和他在一起吗？” 据她所知，小胖似乎并不具备肖母所要求的那些条件。 按照肖母那样的强势女人，难道不会出面阻止？ “不会同意。”肖宁的回答也是十分清晰的。 只是脸上没有任何愁苦或者为难的情绪。 此时此刻，陆橘不得不佩服肖宁的心理素质，她实在太过坚强了，坚强的甚至让人心疼，这样的情况下也能如此淡然。 这或许就是真正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状态。 “就算她不同意，我的婚姻大事也只能由我自己来做选择，”肖宁认真地道，“如果她不接受，那我只能表示很遗憾。” 陆橘冲她竖了竖大拇指，这姑娘太刚了！ “我也不知道我这么做对不对，”肖宁笑了笑，“也许是错的，但是我现在的确想这么做，而且我知道我有能力为我做的选择负责，就够了。” “肖宁，”陆橘看着她，“我又没有说过我很佩服你？” 肖宁微微睁大眼睛，刚才的那种大局在握的云淡风轻之感忽然散去了，人有些局促，“刚，刚才说过……” 陆橘握住她的手，“真的！我很佩服你！”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她和肖宁也是有些相像的，那就是爱情都没有得到父母的祝福。 从知晓了父亲在治疗之后，陆橘大概出国了十数次，却一次都没有见到父亲的面，柳丞哲说他在封闭治疗，但是陆橘知道，多半是父亲并不想见到她。 这件事情盘桓在心里多多少少有种如鲠在喉的困顿。 有时候她也忍不住想，忍不住埋怨，时而懊恼，时而无奈，这些种种复杂的情绪，直到今天也还没有完全消散。 休息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陆橘醒了神，肖宁已经走过去要开门。 “您好，您找谁——” 门外的声音有些起伏，带着一些激动，“我找，我女儿。” 陆橘猛地站起身，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 也许心中还是有委屈，有不平的吧？ 可是那些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她看见父亲站在门外的瞬间，在她亲耳听见父亲对她说出“新婚快乐”这几个字的时候。 一切，好像都释然了。 …… 正文完。 番外一 婚礼过后，陆泽铭就一直住在慕家，陆橘无论如何也不放他回去再住哪个小破公寓，或者是他们家从前的房子，一定要他在慕家住下，也便随时观察他的身体健康状况。 后来思雨打了电话过来叮嘱，问及父亲的情况，以及需要注意的生活作息和饮食，陆橘都一一记下，时不时对一些不甚清楚的地方问明白，末了思雨叹息一声，“陆橘，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如果你父亲没有出现我刚才说的那几种情况，就不必回来复诊了，如果有必要，我们会回去采集数据的。” “谢谢，”陆橘放下笔，动了动微酸的手指，“按照约定，你们下一个项目的研究经费我会尽早打给你，” 或许是当了校长之后，处理了太多的公事，尤其是关于‘钱’方面的公事，所以提到研究经费的时候，陆橘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了公事公办的意味。 思雨默了默，忽然道，“陆橘，你不会认为，我们帮你父亲治病，就是为了什么研究经费吧？你知不知道——” 她有些激动的语气忽然停了。 陆橘的呼吸窒了窒，她当然知道并不是为了什么研究经费，事实上，研究小组在她父亲的病症上投入的资金，要远比下一个项目所需的经费多，陆橘早就已经打算好不止包揽这一个项目，只是刚才的确只是一时疏忽，没想到思雨会变得这么激动，不由得轻声问道，“……什么？” “算了，没什么。” 思雨的声音小了许多，像是在叹气。 “……” “思雨。”陆橘唤了一声。 “嗯？”思雨还没有挂断电话，只是竟然有些鼻音，听得陆橘心底又是一颤，藏在心底的那句话情不自禁地就问出了口，“思雨……柳丞哲他，其实并没有结婚对吧？”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钟，“你都知道了？” 语气里竟然带了几分残忍的快意，像是在痛快什么谎言终被戳穿的既定结局。 心里那个早已笃定七八分的事实被彻底确认，陆橘的心却猛地向下沉了几分，果然如此。 之前为了接父亲去了几次国外之后，她当然也见到了柳丞哲，从他身边的人反应上猜到了柳丞哲说他已经结婚的事情八成是骗人的，他或许根本就没有结婚。 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骗她。 没想到…… 她真的没有想到吗？ 扪心自问，或许还是内心里潜意识地将他当成了‘麻烦’，不自觉地将一切往利于自己的方面想，连基本的求证都不愿去做。 思雨忽而轻笑了一声，“他说的没有错，你知道了又能有什么用呢？只是多添一个人的烦恼罢了。” “我……” “可我还是觉得不甘心啊……”思雨哽咽着，“凭什么他要为你做那么多，凭什么他做了还要隐瞒自己做的，凭什么他没做还要撒谎自己做了，凭什么他事事为你着想，日日为你操劳，凭什么！凭什么……他就不能看看我？！” “思雨……”陆橘听着她在电话那头发泄情绪，心也一点点被揪紧，她从办公室的皮质座椅上起身，透过窗子望出去，操场上有孩子正在上体育课，不远处的音乐教室隐约传来钢琴合奏的声音，绿意盎然，万花绽放。 有的地方处处是春，有的人心里在下雨。 而她却毫无办法。 思雨的确很不甘心，情绪也很有些不稳定，因为今天上午，她才因为陆泽铭那个研究项目的事情和人吵了一架，因为组里面那个拥有十年研究经验的‘老人’出言讽刺了柳丞哲。 说的话简直叫人难以入耳——……唉，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上一个研究项目是某人为了什么目的才拼命申请下来的……唉，但是也能理解，毕竟谁都有私心不是么。 思雨到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教授摊摊双手，一副无可奈何深表理解的模样，他自己提起的话题却又自己圆了，旁人或许不知道究他竟想要做什么。思雨却是知道，他就是因为自己申报的项目没过，柳丞哲申报的项目却过了，而感到妒忌！ 他们本来在开总结会议，原本是一派融融，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全场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微妙，柳丞哲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思雨冷睨着那个人，“现在才开始寻根究底？早做什么去了，当初这个研究内容也是经过上头同意了的，况且也没有人强逼着你进入团队，项目结束之后你该挂的名该拿的荣誉该得的奖金可是一样都没落下！怎么，你是觉得没能把项目内容定为给你老婆研究丰胸秘籍而感到不爽吗？！” 那位教授何曾听过这样直言不讳的侮辱，登时脸上就过不去了，青青白白一片，指着思雨，愣是一句话都说得囫囵。 “你……你！” 柳丞哲的声音有些严肃，“思雨！” 得到柳丞哲的警告，思雨却并不收敛，继续道，“我知道我资历很浅，跟你们共处一个研究室都是难得的机会，现在这样说话简直就是大放厥词，但是我就是看不惯，而且我看不惯的事情就是要反驳，我告诉你，你们，我从来都没有稀罕过加入这个研究小组，某些人实在叫我恶心！” 她挤开众人径自出去之后，就给陆橘打了这个电话，此刻心情仍然有些无法控制，就爆发了。 思雨叹了一口气，“算了，这件事也怪不得你，都是心甘情愿。” 话落她就挂了电话，看见柳丞哲正在不远处站着。 “你出来做什么？” 思雨转过身，双手插在口袋里，心想大概这就是报应？ 之前柳丞哲讲电话的时候她偷听到了，如今她讲电话也被柳丞哲听到了，算了，听到就听到，她的心意没有半点见不得人的地方。 柳丞哲走过来，“回去道歉。” “道歉？”思雨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瞪着柳丞哲，上一个项目一年来日以继夜的研究，让这个原本如芝兰玉树的男人变得有些憔悴，却更加成熟，眉眼之中皆是坚韧与持重，此刻微微皱着眉，似有不满。 “你说话太过了。” 思雨冷笑一声，“我说话太过？那他说话就不过分是吗？我平时尊他是前辈，他提出什么质疑我都接着，但是现在项目都已经结束了，他还揪着不放，你能忍我不能忍！” “既然已经结束了，他想说什么更无所谓，”柳丞哲脸上的神色淡淡的，“他说的再多，也无法改变结论。” 思雨忽地气笑了，“是，你多高尚，多大无私，治好了陆橘的父亲你就无欲无求了，被人指着鼻子骂你也心甘情愿受着，你多伟大啊！” 柳丞哲皱眉看着她，“我没有。” “是，你没有！”思雨冷哼，“我有！我有行了吧！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的嘴脸，你能挨骂我不能看着你挨骂行了吧？！我他妈就是贱！骨头都他妈是软的，跪在地上都扶不起来的那种！” 柳丞哲看着思雨撒泼，当初在南方救助站初次见面，他就已经见识到了思雨在‘说话’这一方面的功底，如今再看到，也只能甘拜下风。 只是，有些动容，“你……” 他的确是过于与世无争了，这一年以来，他每天把自己沉浸在医学研究和分析实验当中，仿佛这样就能将外界所有的消息都全部隔绝开来，不必去知道她过得好与不好，用厚厚的医学书籍来压榨自己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好像真的就做到了将注意力全部转移，更别提其他人的叵测的居心或者妒忌，根本不能在他的识海里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记，到得现在，心境早就没有了什么起伏。 只是会有一个人如此义无反顾地维护自己，难免波动。 柳丞哲叹了一口气，“回去道歉不代表你错了，只是迫于形势下的暂时妥协，项目合作结束之后你也会回到原来的分所，不必时时刻刻容忍他，但现下不能把你不尊前辈的恶名留下，以免对你以后造成影响。” 思雨粗喘的气逐渐平息，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你是在安慰我吗？” “是事实。”柳丞哲道。 两人四目相对，柳丞哲的目光平静，思雨目光闪动，相望良久，思雨最终妥协了，“好！我去道歉！” 道歉就道歉！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柳丞哲说得对，没道理为了那么一个王八蛋赔上她自己的前程！ 晚上研究所聚餐，思雨还向那个教授喝酒赔罪，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向来滴酒不沾的柳丞哲也自罚三杯，那个教授原本就妒忌他，现下更不可能轻易放过，接二连三寻找各种由头灌他酒，红的白的啤的，如果不是思雨拦着，柳丞哲恐怕就要被直接送进医院。 最后思雨打了个出租车将他送回去，这栋二层的小洋房似乎是柳丞哲在这个国家一直居住的地方，围栏里面种着花花草草，二楼的阳台上养着两只仓鼠。 思雨将柳丞哲送进卧室，准备去拿解酒药的时候，柳丞哲忽然拉住她。 唇上忽然一软。 思雨猛地睁开眼睛，柳丞哲的脸无限放大在眼前，这一刻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听觉，天地万物在此刻都被冰冻，不复存在，只有眼前男人微冷的唇，和有些粗重的喘息。 那抹湿软，带着颤抖，近乎虔诚地纠缠住她，思雨一瞬间便沦陷了下去，只是下一瞬，便彻彻底底地清醒了过来，坚定地伸手推开他。 “你看清楚，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不是陆橘，是思雨！你看清楚，你要的是我吗？你要我吗？”思雨捧着柳丞哲的脸，眼中盛满了哀伤，哀伤之下却隐藏着飞蛾扑火般的炙热，“思雨是一个现在愿意把全部的身心都交给你，以后也愿意的人！但是请你看清楚，我求你，看清楚……我是谁？” 柳丞哲的眸光隐没在长睫之下，微微闪动，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思雨的话。 思雨直直地看着他。 她是思雨，她有自己的骄傲。 她不愿意成为任何人的替代品。 哪怕失去。 “柳丞哲，你看清楚了吗？”思雨夹杂着哭泣的声音溢满了悲伤，柳丞哲捏住她肩膀的手一点点松开了。 思雨猛地闭紧了眼睛，阻止这一刻眼中泪水的疯狂蓄积。 也盖住了所有的希望。 柳丞哲，你只是自以为很深情，你其实很冷漠。 项目研究告一段落之后，思雨直接就回国了，并且‘携恩以报’，借口对陆橘的老父亲的病情实时观测，直接住在了慕家。 成日里以无限怨念的目光盯紧了陆橘，陆橘上班的路上她盯，回来的路上也盯，导致陆橘每次睡觉的时候都会幻觉有一双充满了怨念的眼睛在盯着她。 那眼神黑黢黢的，一张嘴还在悠悠地说话，“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陆橘崩溃，掀桌，“思雨！” 思雨淡定地坐在一边，抓着一块面包在吃，“什么？” 陆橘瞪了她半晌，叹口气，“你跟我来。” 思雨抬眉，跟着陆橘走了。 陆橘带她去了琴房。 两架钢琴静静地在这里摆放着，陆橘走到那架水晶钢琴前站定，望着思雨，“我教你弹一首曲子吧。” 思雨缓缓挑眉，“嗯？” 那首曾经伴她走过黑暗岁月的曲子，陆橘将它教给了思雨，人在不同的阶段能够在同一首音乐里体会到不同的心境，现在陆橘再弹起这首曲子，心底仿佛就只剩下了平静，和对往事的喟叹。 双手抚在琴键上，她忽然又想起了帝都大楼寝室楼的灯光。 那盏还亮着，却不是因她而亮的灯。 她曾经站在楼下久久地凝望着那一束亮光，但她不可能永远站在原地凝望着。 灯还亮着，点灯的人却不是我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 既然如此，就去做海面上扬帆的人，去做高山上攀登的人，去做令别人开心地笑、感动地哭的人。 时光那么短暂，生命却那么长，等不来的人就不要继续等了，灯不再为你而亮，那就去扬帆，去做乘风破浪的人，你的人生，也不该永远都浪费在等待这样的事情上。 你问我为什么？ 因为，我总不可能一直望着已经不再属于我的灯塔不动吧？ 陆橘微微闭上眼睛。 钢琴的声音渺渺不休。 仿佛在向上帝祷告，拜托了，请让我用力地回响、回响、回响，在我的心里，在每一个人的耳中，在他们因为迷茫而暂时失去方向的时候，回响！ 一曲结束，陆橘回过头的时候，看见了满面泪痕的思雨。 “我要回去了。”思雨说。 陆橘表情平静地望着她，“是吗？什么时候走，我送你吧。” “不用你送，我现在就走。” 思雨转身，走了两步又忽然回过头，对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陆橘道，“我不会放弃的。” 一首劝人放弃的音乐却带来了截然相反的效果，陆橘也并没有太过意外，点点头，“好。” 同样一座高山，攀爬过的登山客警告后来者，这座山十分陡峭，十分险峻，上去之后十有八九下不来，有的人闻而生畏，十分干脆地放弃了，有的人却被激出了必须征服的决心，或许埋尸雪山，或者登顶山巅，但无论成功与否，这一切在他踏出前进的脚步之后，便已经不甚重要了。 “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思雨扔下这句话之后，就离开了慕家。 陆橘松了一口气，终于能腾出时间去看看她那两个可爱的双胞胎宝宝，慕星慕辰已经开始满地乱爬，偌大的婴儿室里防护措施做得十分到位，只是这两个加起来不到两岁的小家伙却皮得很，经常叫一整个宅子的人头痛不已。 一个活泼到令人发指，另一个腹黑到令人胆怯。 陆橘刚进去，活泼的慕星就飞快地爬过来求抱抱，而腹黑的慕辰则扶着裹了软稠的栏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做出随时可能摔倒的架势，陆橘不得不紧张地放下慕星过去扶他。 一次这样两次这样，慕星也品出味道来了，也不来求抱抱，学着慕辰的模样摇摇晃晃地扶着栏杆，却换成了慕辰爬过来求抱抱，并且在爬过来之前把两个软枕扒拉到慕星身边， 陆橘抱着慕辰，看着慕星傻呆呆的表情，忽然觉得慕辰这样腹黑的性格绝对是随了慕倾袂，可惜某人说什么都不认，并且对两个儿子依旧嫌弃到不行，觉得他们在和他抢媳妇儿。 好不容易九儿上了小学之后课业开始繁忙，又报了钢琴班舞蹈班书法绘画等各种兴趣班，没那么多时间来和他抢媳妇儿，现在又多了两个混世魔王，慕倾袂十分不爽，并且表示等他们一岁了就要送到老宅去给慕凌菲看管。 陆橘简直哭笑不得，“这么霸道的吗？” “就这么霸道，”慕倾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揽着陆橘纤细的腰肢，漆黑的瞳孔微微眯起，“别人不能抢，我儿子也不行。” 陆橘脸色微红，“谁抢了……” 这人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了！ “我是男人，我很了解别的男人会有什么想法。”慕倾袂薄唇勾起，俊美无双的脸上浮着浅浅的冷。 “哦？”陆橘故意想逗逗他，“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什么想法？” 慕倾袂看她，“什么？” “‘你好无聊啊’的想法。”陆橘嘻嘻一笑，话刚出口就已经蓄势待发地跑了，慕倾袂直接将人拦腰抱回来，抵在自己眼前，眸色危险，“我很无聊？” “不……”陆橘瞬间化身小绵羊，可惜毫无用处，尾音都被人堵了回去。 慕倾袂感受着柔软的香甜，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今日他和柳丞哲易地而处，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他都要得到陆橘，哪怕日月颠倒，山海倒流，也要让那盏灯，只为他而亮，当然，他们也不可能易地而处，因为陆橘在他怀中。 番外二 繁花盛如锦的夏季，十四岁的九儿住了院。 慕星和慕辰两兄弟手拉着手下车来看姐姐，一个泪眼汪汪，一个眉头深深。 九儿一看见他们俩就觉得脑袋疼，伸出尔康手表示不想接受这现实，“你们俩怎么又来了。” 慕星委屈巴巴地趴在床尾，“姐姐，都是星儿的错，你才会住到医院里来的……” 这一切还要从一场捉迷藏的游戏说起。 原本九儿忙着准备学期末的升学考试，没空和这两个毛头小子玩耍，但是架不住慕星小奶狗一样的恳求，最终妥协了。 谁料却意外被关进了别墅后的变电间里面，直到一个小时后才被发现，发现时人也已经晕在了里面。 然后就直接被送进了医院。 九儿觉得十分头疼。 她为自己升学考试预设的计划还有一半没有完成，距离中考只剩下四个月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浪费时间。 哭得惨兮兮地对陆橘撒娇，“妈妈，我想回家，我不想呆在这里，这里好可怕……半夜会有鬼来挠我的脚心。” 陆橘心疼女儿，当即便要将人带回去，只是才出了医院大门口，九儿忽然又晕倒了，医生会诊了三个小时得出结论，九儿暂时已经不适合生活在都市里面了，给出的建议是：离开大都市，去一些疏远旷达的地方养一阵子再回来。 慕倾袂亲自为女儿选定了一处小城镇。 城镇虽小，却并不落后，该有的设施样样俱全，而且空气清新无污染，镇上最高的建筑物就是中学学校的六层大楼——其实只能算是五层，六层是多媒体教室，只有一间。 慕星慕辰万分不舍，尤其是慕星，挥泪送别姐姐，九儿原本还对这期间需要暂停一切课外学习而感到犹豫，考虑自己要不然就干脆认命住院算了，但是看见慕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拖着慕辰过来，立马急吼吼地就上了车。 走！ 赶紧走！ 麻溜儿地赶快走！ 连陆橘的嘱咐也听了个七零八落。 只隐约听见这所城镇里的中学师资力量还不错，其实九儿对这些要求也并不是很高，她只是需要一个适合自己的环境，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老师能教的东西也基本全都教完了，剩下的就看各人修行，刷题就可以。 正是初三的下半学期，这段时间转学的人可以说是少之又少，更别提九儿一来就直接空降到了重点班，让全班同学都对此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大家欢迎新同学。” 稀稀拉拉的掌声过后，九儿跟在老师身后走进教室，为了尽可能低调，她将自己那一头如瀑的长发绑了双麻花辫，用粉色的缎带缠好，乖巧地垂在两侧，随着步伐微微起伏，却并不甩动。 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而后站在讲台上，尽量露出甜甜的微笑，“大家好，我叫慕逸歌。” 来之前她就想好了，在这里只呆到中考，因此她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让大家对接纳她产生隔阂或者狂热，四个月嘛，还是平静一点过去就好了。 为了竭尽全力接近‘平凡’，她身上穿着的也是极其简单普通的卫衣和黑色长裤，只是即便这样，也难掩少女姣好的身形和甜美的脸蛋，粉面樱唇，尤其一双大眼睛好像黑葡萄般闪亮，微微弯眸笑时又像是镶嵌了星星。 教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看着台上仿佛精灵般漂亮的小姑娘。 直到九儿觉得自己的脸笑的有些僵硬，才有一个后排的男生站起身高举右手，“一哥！来来来您坐这儿！” 慕九儿眉尖抽了抽。 一……哥？ 很好，转学过来的第一天就有人给我起外号了！ 下课之后，慕九儿趴在最后一排发信息给甄琉，抱怨的语气透屏而出。 “谁给你起外号了？” 旁边一道男声近在咫尺，九儿吓得差点没把手机给扔出去。 后退回头一气呵成，便对上了一双有些迷茫疑惑的眼睛，正是方才喊她‘一哥’的那个男生。 九儿震惊得都忘记了回话，在过去的生活环境里，从来都不会有人会看她发信息的内容！ 难道是这里的民风比较随和？ 对这样的小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九儿定了定神，收起了手机，扯出一抹微笑，“啊，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胡海生！” 男生原本还在等着她的答案，闻言立刻直起身体拍拍胸脯，朗声回答，立马就忘记了方才自己问的问题。 “哦……”九儿点点头，一边默默地想，这个名字倒是还挺好听的，一边笑道，“你好，我叫慕逸歌。” “我知道，一哥！”胡海生忽然想到了什么，“哦——你是说我给你起的这个外号对不对？一哥怎么能算是外号？这是……这是……” 胡海生挠了挠头，一时半会儿没有想到合适的名词。 九儿默默瞅着他，这个人是有点迟钝，还是很迟钝？ 胡海生忽然福至心灵，嗷地一嗓子，“尊号！” 吓得九儿小心肝一颤。 又有几个被他这一嗓子吸引的人围过来，是原本就蠢蠢欲动的几个女生，此刻一齐围着她问东问西，只是九儿眼尖的发现，这几个女生每问个问题，笑闹之余就会看向九儿身后的胡海生。 很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 九儿懂了，她开始四处观望。女生里有一个梳着公主切的少女见她看别处，“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嗯，”九儿很快发现靠墙最后一排还有空位，立即答，“这里风水不好，我决定换一个位置坐坐。” 说罢就要拎东西走人。 熟料胡海生却跟着她一起跳了起来，大惊失色的样子，“什么？原来这里风水不好吗？难怪我考试次次倒数第一，我也走走走……” 说着，就连桌带椅，一起搬到了九儿后面。 九儿：“……” 胡海生同学，我觉得你总考第一大概跟风水没什么关系。 可惜胡海生同学很明显没有看出九儿的愁容，一脸兴奋地道，“正好下周一又要月考了，我这一次一定能好好发挥，考个前十名！” 九儿：“……” 放学之后，九儿靠在楼梯拐角发信息：甄琉，遇上傻子应该怎么处理？ 想了想，把‘傻子’两个字给删掉了，换成了‘不太聪明的人’，然后点了发送。 不远处走来了几个人，为首的还是那个公主切，九儿回忆了一下，读档失败，她没记住这个人的名字。 “请你喝奶茶。” 公主切送过来一杯速溶奶茶。 眼底夹着一抹掩饰不全的淡淡试探的戏谑目光。 她们一群女生对这位新转学生的来历很好奇，有传说是从穷乡僻壤里过来的，也有传是在原本的学校里犯了什么事儿被安排过来的，所以她们决定试一试。 这杯速溶奶茶里没有加什么料，只是原本应该放一整包的奶茶粉只放了一小小半进去，如果这个九儿尝不出浓淡，那就代表她连奶茶都没有喝过，是个土包子，如果尝出来了，那……就再说！ 九儿闻了闻，除了淡淡的奶茶香什么都没有。 她喝了一口，眉头忍不住轻轻一皱。 女生们的心齐齐一提。 九儿忽然又笑了，“真好喝，谢谢你们！” 女生们：果然是个土包子！ 九儿借口要赶紧回家迅速逃离了包围圈，嘴里那股莫名其妙充斥着各种香精和甜蜜素的味道简直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从来都没有喝过这种奶茶，毕竟在家的时候，都有专门的甜点师来煮，选取上好的优质奶源和好几种茶叶，用严格的比例调和在一起才能出一杯好喝的奶茶，这种速溶的，她还是第一次喝， 这就是平民奶茶的味道吗？好……可怜。 九儿决定以后要对这些同学们好一点。 “对我好一点吧！” 胡海生抱着桌面上整整齐齐两大摞的各科练习册和教科书哭成了球，可坐在他前排的九儿却知道这两摞书中间的夹缝里放着各种各样古怪的小玩意儿，而且还有木梳和镜子。 一到课余时间，胡海生就会拿出来对着镜子用木梳捯饬头发。 好像上了一堂课就乱了他的发型一般。 九儿板板正正地看书，板板正正地写题，对身后的哀嚎充耳不闻。 她决定一周刷完一本练习册。 回帝都之后她要考那所高中的，原本的初中里有人曾经开玩笑，说她明明可以靠爹，却偏偏靠努力。 但是只有九儿才知道，就因为她的爸爸是慕倾袂，是那个一说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代表着什么的名字，她才必须要更加努力，从小学开始，所有的兴趣特长加强班都是她自愿报的，并且只要一有比赛她就参加，包揽金牌，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绝不能给家里抹黑，为此，她必须竭尽全力，哪能毫不费力？ 后背忽然被一支笔戳了戳，按动笔的开关咔哒一声，九儿无可奈何地回了头，“又怎么了？” “一哥，你能不能救救……哦不，教教我？”胡海生睁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抱拳看着她。 九儿叹气扶额，想说如果你上课稍微认真一些，也不至于现在还要来求我给你讲题，这时公主切走过来了，坐在一边低声说，“我给你讲吧。” “就是，我们家胡丽可是全班第一，不让她讲让谁讲？”一边有个女生在帮腔，语气有些奇奇怪怪，含义不言而喻。 “也行。”胡海生想了想，点头。 谁讲都一样。 九儿默默转过了头，默默在桌膛里发信息：我似乎陷入麻烦里面了，怎么办？ 她关掉信息截面，开始默默地翻手机里的照片，翻到一张人物照时停下手指。 金灿灿的阳光下，少年坐在假山流水旁的亭子里面，手里执着一卷书，面容一半沐浴在暖融融的日光中，一半沉在阴影里，乌黑长睫低垂，清润的唇角微启，似在读书，只是一张照片，却令人感到沉静而美好。 她看了一会儿，向左滑动。 下一张照片，少年似乎发现了有人正在拍她，抬头看向这边，日光让他微微阖目，人却是笑着的，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看起来可爱又帅气，比方才更多了几分少年的活泼。 “甄琉……”九儿默默叹了口气。 “这是谁啊？”身后一道嗓子冷不丁地响起。 九儿浑身一哆嗦。 好嘛，又是胡海生。 胡丽坐在他身边直着身体，似乎已经讲完了题，此刻也一起望向九儿。 九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朋友。” “长得不错啊！”胡海生一副赞叹的口气，自然而然地将手机接了过去，九儿简直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之后正要将手机拿回来，胡丽忽然倒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 九儿疑惑地看过去，才发现胡海生竟然将照片又往前面滑动了，是她家里那整整四面墙的奖杯和奖状的全景照片。 她迅速将手机抽了回来。 “我去……一哥，刚才那些奖状，都是你的吗？”胡海生呆呆地问。 九儿忽然有种什么隐藏的秘密被戳穿的感觉，“呃，这个……” 叮铃铃—— 一阵铃声响起，数学老师走进了教室，九儿趁机松了一口气转了回去。 “各位同学，上课之前我要先宣布一个消息。”数学老师道。 镇里几个中学要选出一名学生去市里参加数学竞赛，他们班级作为重点班，当然分到了一个预选名额，问问谁愿意去。 “我。” “当然是胡丽！” 这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九儿一扭头，就喝胡丽那个小跟班对上视线了。 九儿高举的手却不曾放下。 这次数学竞赛她原本就准备要参加，省级比赛之后便是全国比赛，只是现在她在这里，当然就要从这里参加。 数学老师看了她们一眼，“月考之后，数学成绩第一的过去。” 这样看来，也算是相对公平的一种办法了。 九儿收回了手，并没有表示异议。 “什么嘛！之前都是胡丽参加的！” “乡下来的土包子，奶茶都没喝过，还敢参加竞赛？” 九儿一个眼风扫过去，正与那些嚼舌根的小女生对上，微微一眯，冷然的视线如冰柱般穿了出去。 那两个女生被这样的眼神瞪得缩了缩脖子，情不自禁地就退却了，移开目光。 九儿收回视线，她可以容忍她们拿奶茶来试探她，甚至根本就完全不放在眼里，但绝不接受这样毫不避讳的挑衅。 是想做什么？ 作死么！ 下课之后，胡海生在后面悄悄捅她，“唉，你拿那么多奖了，还参加啊？” 九儿淡声回答，“对啊。” “反正你都那么多了，为什么不匀给其他同学一点机会呢？”胡海生吃着薯片，表示十分不解，“以你现在所有的，无论是想去哪所高校都会有人抢着要的，不需要再参加了啊，还浪费时间。” 九儿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不觉得浪费时间。” 胡海生‘呃’地一声，没再说别的了。 只是在这所学校，九儿毕竟是外来者，在这种荣誉面前绝对会遭到这所学校所有人的一致对外，放学之后，九儿就被几个小女生给堵在了校门口。 “喂，听说你得了很多奖状么。” 九儿扬眉，不说话。 “这是我们学校，这时候让你转学过来都好不错的了，你还想和我们抢名额？”有不客气的，直接就说出了目的。 九儿简直想要冷笑，“我现在也是这学校的学生了，怎么能叫抢？” 公主切站在女生之后，皱着眉，一副想劝阻又想开口说些别的的表情，十分无辜。 九儿知道她得过很多奖的事情一定是这个公主切说出去的，放学被堵在这里，会是谁的授意也十分想当然，于是干脆地对她道，“胡丽同学，你是觉得你的数学成绩会低于我吗？” 胡丽或许是万万没想到九儿在这样的情势下还敢主动问她话，呆了呆之后又嗫嚅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很优秀，或许不需要……” “你怎么知道我不需要？” 九儿打断她的话，“凭什么你觉得我不需要我就不需要？我不要你觉得，我确实很需要！况且如果你比不过我，那再去参加市里的竞赛也毫无意义，因为就连我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获胜。” “你也太过分了吧？你既然那么厉害，让一让我们不行？” 九儿看了那个‘仗义执言’的女生一眼，“你弱你有理？” 她又看向公主切，“我告诉你，同意参加月考恰恰是我给了你一次与我公平竞争的机会，否则你连在这儿逼我让步的资格都没有！” 一群女生呆了呆，自从九儿过来之后，她们见识到的只有九儿温和和友善，哪里见识过她这么强势的一面？一时都被震慑住了，好一会儿，那个‘仗义执言’的女生才回了一句，“这么嚣张？你知道我爸是谁么，小心让你在这所学校里混不下去！” “你爸如果真那么厉害，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所学校，然后告诉你别来惹我，”九儿冷笑一声，“况且我对你爸爸是谁毫无兴趣，你信不信我有能力把你打进医院，还能不受处分在你床前蹦迪？” 九儿觉得自己平时一直都将自己劣性的那一面隐藏的很好，只是来了这所学校之后，见识到的与以往大相径庭的地方实在太多，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番外三 月考的成绩出来了，九儿以数学单科148分的成绩碾压公主切，就是差的那两分，还是因为在做一道大题的时候，她忘了写‘解’，因此扣掉了两分。 成绩公布出来之后，全班鸦雀无声，回到了九儿刚来这个班级时的状态。 只是如此一来，数学竞赛理所当然该是九儿去参加。 那天校园门口的闹剧过后，也没有人再来找过九儿的麻烦，全班女生像是自动将九儿屏蔽了一样，全当没有这个人，而胡海生还在没心没肺地说胡话，“你这样的成绩，还用的着参加中考么？” 九儿只瞥了他一眼，“我要参加。” “啊？”胡海生挠挠头，一会儿又点点头， “唉，也是，像我这样的成绩也还得中考呢……” 九儿抿抿唇，觉得有些想笑，这人简直蠢得有些可爱，逻辑好像永远异于常人。 数学竞赛的结果也很快出来，九儿获得了金奖，全校循环播放这一喜讯的时候，胡海生正在埋头算题，闻声大吃一惊，“金奖！哇塞，第一名唉！” 九儿也很高兴，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这张奖状一到手，大概就差不多了。 胡海生还在啧啧称奇，“真是好奇，你攒那么多奖状干什么？糊墙么？” 九儿笑了笑，糊墙？ 她的奖状可不是用来糊墙的，但是的确另有所用。 晚上放学，九儿又发了一条信息，“够一百张了。” 慕倾袂收到消息的时候，陆橘正在替他把勾了线的围巾重新织好，慕倾袂看了眼信息，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叹气的时候可是极其稀少，陆橘闻声看了慕倾袂一眼，后者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只是一直沉默着，微微垂头，像是被镌刻在时光里的沉默者，线条冷肃深邃。 十年的时光过去，他们也并不是岁月的宠儿，可以一路跨过风雨而毫无痕迹，只是彼此依然是对方眼中最为明亮璀璨的星辰，此刻更多了内敛的光华。 陆橘放下手里的针线，“怎么了？” 慕倾袂提手按了按眉心，“九儿发来的消息。” 陆橘顿了顿，旋即便了解了。 既然是九儿的信息，正常来说慕倾袂断然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那么一定是那件事了。 陆橘侧头看了窗外一眼，暮春的夜，别墅外的花儿静静地盛开在柔和的灯光之中，白日里争奇斗艳的颜色，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黑色的薄纱，又在灯光之中闪闪烁烁，神秘而美丽。 她轻叹了一声，“孩子们也是够努力的啊。” 慕倾袂闻声微微点头，只是眉头越发的紧。 这一切还要从幼儿园说起，慕九儿和甄琉从小一起长大，念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又念了同一所初中，青梅竹马情愫互生，华丽丽的早恋了。 得知女儿早恋，慕倾袂既没有耳提面命地严令禁止，也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从今往后，要他们两个人每获得一百份奖项，才被批准见一次面。 先不说奖好不好拿，每年各种竞赛的数量都是极其有限的，因此这样的条件看上去也是极为难以达到的。 只是没想到，才半年的时间，这两个孩子竟然就做到了。 陆橘走过去，伸出手覆在慕倾袂的手背上，轻声问，“觉得自己过于苛刻了？” 慕倾袂侧目看她，“你也觉得我苛刻？” 相比于收到女儿的消息，反而好像陆橘的想法更让他激动一些。 陆橘噗地一笑，故意道，“是呀，真是好苛刻呢！” 鉴于某人实在禁不起她逗，陆橘又赶在慕倾袂反应之前道，“可是我觉得你做的很对。” 慕倾袂才提起的眉梢这又放下了。 “女儿已经长大了，会对人产生好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她毕竟还小，或许还不能为自己现在的选择负责，这样做既可以磨炼两个人的心性，也可以让他们不必因为早恋而耽搁学业和生活，使他们都从朝着更加优秀的方向努力，也以此慢慢更加靠近彼此。”陆橘柔声说着，眼底闪烁着母性的慈爱和光辉。 即便他们夫妇一直都给女儿足够的爱与关怀，只是三岁以前的那段空白却是无论如何都填补不了的，所以九儿十分看重每一份感情，如果快刀斩乱麻，或许只会适得其反，但两个人毕竟都还年幼，也不能任由其发展。 如果他们在这项近乎苛刻的条件面前退缩了，那就说明他们根本没有为彼此拼尽全力的决心，那么散了便散了，及时止损，也很好。 更何况，这件事甄琉的父母也知道，并且表示大力支持，为了表明态度，立刻给甄琉办理了转学手续，表示一定送给慕家一个完美的女婿。 慕倾袂注视着陆橘，相伴十几年，他们早已熟知彼此，熟知彼此的每一份心意和每一个决策背后的原因，只是他还是为这样的理解而感到欣慰与温暖，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暮春初夏，校园内的野草疯长，每个班级都领到了锄草的任务。 全班反应不一，有些人叫苦不迭，有些人欢呼雀跃，九儿倒是觉得很新鲜，她在从前的学校里从来都没有锄过草，因为学校里除了操场，并没有什么足以容纳小草肆意生长的环境，即便有，学校也会安排专人赶在学生放学后连同修剪灌木丛一起作业，不会耽搁到学生的学习。 学生自己来锄草？ 怎么弄，用推土机吗？还是用手拔？ “明天每个人带个铁锹过来。” 九儿：“……” 铁锹？ 这又很涉及知识盲区了。 只是该带的铁锹得带，该锄的草也要锄。 老师对于男女一视同仁，只是甄于男女体力不同，给男生分配的活稍重一些，女生分配的活稍轻。 男生们都扛着铁锹笑嘻嘻地走了，女生们拖着铁锹一边抱怨一边跟在后面。 九儿带着白色的线手套，抱着铁锹走在一边，像个孤独的游魂。 老师分配好任务之后就走了，女生们原本还象征性地比划两下，老师走了之后就开始叫苦不迭，有些直接跑去找了男生帮忙，然后聚集在一起聊天。 九儿拒绝了几个主动要来帮她的男生，给自己靠边划了一块面积，然后开始锄草。 因为从小到大都在锻炼身体，她很有力气，很快就掌握了锄草的要诀。 只是因为附近没有遮凉的地方，锄了一会儿草也开始有些累，额上结出晶莹的小汗珠。 正卖力地锄草，身后忽然一片脚步杂沓声，九儿茫茫然地一回头，看见她已经锄好了草的地方挤着一团女生，而远处，老师正向这边走过来。 “做得怎么样了？” 老师走过来，问道。 女生们七嘴八舌，抱怨着锄草的辛苦，九儿拄着铁锹站在她们后面，一句话也没说。 “老师，慕逸歌同学似乎不适合做锄草的活儿呢，还没锄草就开始累了，站在那好一会儿了……”一道声音说道。 九儿原本没想跟这群‘抢功’的家伙计较，此刻听见这句话也是惊呆了，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一时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九儿，意味不明。 有的男生想出来说话，也被自班女生的眼神给瞪回去了。 “撒谎的人吞一千根针哦，晚上睡觉的时候，针会从不同的地方刺出来……尤其是脸蛋！”九儿淡笑一声，在女生们逐渐变得不安的目光中继续恐吓，“以后会变成瘸子麻子傻子……” “别……别胡说了！”有女生听不下去，“都是鬼扯！你偷懒就是偷懒，别想抵赖！” 九儿在心底冷笑，一群胆小如鼠的家伙还敢撒谎。 “她没有偷懒。” 一道清浅的少年音忽地从远处飘来，不疾不徐，不轻不重，犹如走马观花，闲适随意，九儿却霍然转过了头。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步子看似轻松写意，却走得很快。 穿着一身简单的衬衣黑裤，黑色的裤管裹着修长笔直的腿，却并不紧贴，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段冷白劲瘦的小臂，只是这样简单的穿搭也难掩其无双气质。 走起路来头上的碎发微微扬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漆黑的长睫和眼瞳，眼尾微微上扬，透出一股洒脱不羁的雅痞气，嘴角的笑却偏偏是温和无害的，长睫微垂便藏星光三千，唇角轻挽便惹无数粉面，此人不是甄琉还是谁？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甄琉在一道道宛如实质的目光中从容走来，站在老师面前，抬手指定九儿，“她，没有偷懒。” 这一声，才终于将在场师生的魂魄给叫了回来，只是九儿的仿佛还没被叫回来，人站在原地，握着铁锹的手轻轻发抖。 樱唇已经被贝齿咬得水润发红，却仍然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 “你是谁？”老师疑惑地问道。 “我是谁……”甄琉眼瞳流转，忽地笑了，“可能还有待商榷。” 他看向那群女生，“你们说这块地的草是你们锄的？” 女生们原本都看他看得呆住了，闻声立即纷纷点头。 甄琉又问，“那你们的铁锹为什么那么干净呢？” 什么？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铁锹，果然铁质的锹面上十分干净，什么都没有，只有锹尖上一点戳地的泥土。 女生们瞬间哑口无言。 “相反，她的铁锹却沾满了泥巴和草叶，谁真的锄了草，谁在偷懒耍滑，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 甄琉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严肃，像是在侦查什么刑事案件，分析的头头是道，结果自然也无需推敲。 老师当即便勒令那些撒了谎的女生给九儿道歉，并且全部去干活，并且让九儿不必再锄草了，可以现在就回教室。 只是九儿拒绝了，并且要把自己负责的那一块区域彻底锄好。 老师也没多说什么，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便离开了。 女生们很快鸟雀散，都离得九儿和甄琉远远的，九儿瞥了一眼那些即便离得远远却仍然时时刻刻将目光往这边扫的人，将手里的铁锹朝甄琉一递，“过来，锄草。” “好的，女王大人！”甄琉无奈地笑了笑，接过铁锹后又朝九儿伸出左手，“帮我挽起来吧。” 慕九儿微微撅着嘴，却还是依言照做了。 解开衬衫袖口的纽扣，沿着手腕向上挽起到手肘，少年小臂的线条也十分优美，修长如玉竹，冷白的肌肤下藏着劲瘦的肌肉，流畅有力。 九儿挽着挽着，忽地一颗眼泪落了下来，她垂着头，那滴眼泪便正落在甄琉的手心。 甄琉的手指微缩，身体仿佛都被那滴眼泪砸得震了震，低低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来晚了。” 九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反正就是想哭，眼泪接连吧嗒吧嗒地掉着。 “不要哭了，好不好？”甄琉轻声哄着，侧过身去挡住操场另一头传来的探寻目光，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他能够淡定从容地进别人的学校，也可以条理清晰地指明事实，但是从小到大，他都对九儿的眼泪毫无办法，从幼儿园开始，便是这样。 直到锄完了草放学，九儿还在抹眼泪，垂着头跟在甄琉身后，从幼儿园开始也一直是这样的，甄琉不懂得怎么哄，九儿也不让他哄，就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什么时候哭累了就不哭了。 只是这一次，九儿哭着哭着，就觉得自己撞到了什么东西。 “哎呦——” 九儿揉揉额头，看着忽然停下来的甄琉，少年绝美的脸上挂着深深的无奈，眼底的担忧都快溢了出来，“我听说你和你两个弟弟玩捉迷藏，结果被误关进变电间，还住了院，所以才会到这边来的，对吗？” “啊……”九儿的声音有些哑，只是眼神有些心虚，飘来转去就是不看甄琉，“这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你别骗我，”甄琉皱眉，“那可是你家，哪里有什么你会不清楚？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呢？” 九儿默然。 甄琉见她沉默，心里的怀疑更加笃定了几分，语气不禁有些焦急，“你怎么能那么做？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 “不会的！”九儿抬头看着他，眼圈儿通红，一双大眼睛浸过水更加晶莹，好似会发光，脸上的神情却是倔强的，“我掐算的很好，也买通了医生，不会有任何意外！”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哽咽，“我就是想……” 甄琉的语气也情不自禁地软了下来，“就为了给我发信息吗？” 九儿睁大眼，“你收到了？” 甄琉叹了一口气，“你给我发的那几条信息我全都收到了。” 九儿道，“那你怎么不回我？” “九儿，我们都和父母约定好了，不是吗？”甄琉认真地看着她，“我希望让你父母完完全全地认可我，所以我不希望出现一丝一毫的‘违规’行为，否则如果他们以此不承认我，我将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他放缓语气，“在我有能力以前，请你再等等我好吗？” 九儿有些赌气，鼓着嘴巴，“谁要等你啊，万一我看上别人了呢！” “那就只能说明是我还不够优秀，不能令你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我身上，”甄琉垂眸看着她，乌黑的长睫微微抖动，“那绝不会是你的错。” 九儿几乎被气笑，“我以前有没有说过你理性的很讨厌！” “说过，不止一次，”甄琉微微一笑，“不过我很喜欢听。” 九儿的脸颊微红，正要嘴硬说些什么，甄琉忽然错前一步，将她拦在身后，目光冷冷地射向不远处的拐角处，“谁在那儿，出来！” “怎么了？” 甄琉的胳膊抬起来正好挡住九儿的视线，九儿踮起脚来也看不见，只好弯腰从甄琉手臂的下方瞧，便看见拐角处拐出来一个人。 “胡海生？” 九儿拉下甄琉的手，“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后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跟踪我们？” “没……没，”胡海生连连摇头，指了指另外一条岔路，“我家是那边的，只是你离开学校的时候一直在哭，所以我有些担心……” “啊，其实我没事，只是……” 九儿皱皱眉，如果胡海生一直在这里，那他们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全被他给听去了？ “你们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平时有些呆的胡海生这一次却异常聪颖，再三保证了之后就转头跑开了。 “看到没，有男生担心我呢！”九儿坏心地道。 “可他并不喜欢你。”甄琉把胡海生眼底的情绪看得很清楚，“他只是在愧疚。”这说明胡海生喜欢的是那群欺负九儿的女生之中的一个。 九儿扁扁嘴，她当然知道胡海生不喜欢她，胡海生喜欢的另有他人，只是想听听甄琉会说些什么罢了。 啧，讨厌的逻辑男！ “对了，”九儿双手背在身后，转身继续朝前走，“你当时离得那么远，应该并没有看见事情的全部经过吧？更别提看得见她们的铁锹干不干净了？那你怎么就知道是我没有偷懒啊？” 这回总不是逻辑可以解释的事情了吧？！ 番外四 九儿自以为找到了甄琉严谨背后的‘漏洞’，脸上的表情十分得意。 “是啊，看不见，”甄琉偏头看她，夕阳橘黄色的余晖给他的面部轮廓渡了一层漂亮的金边，让他看起来仿若天使，“因为我相信我自己。” 九儿一怔，嘟囔，“什么相信你自己？不应该是相信我吗？” 嘟囔了一会儿之后忽地意识到了什么，脸颊微微地红了。 两个人一齐并肩向着夕阳走去，赶在天黑之前到了住处，甄琉停住脚步，“我就送你到这儿了。” 九儿立在原地，垂着头不说话。 从学校到她的住处很近，十分钟不到的距离，平时她走着还不觉得什么，今天却觉得格外的快，明明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时间却也没有相互叠加，反倒像是被消磨了一般，如沙从指间泄下，势不可挡。 甄琉望着她，眼底仿佛有星辰陨落，“以后不要再试图违反‘规则’，我不希望你再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知道吗？” 九儿咬着唇垂头，一语不发，像是个倔强而恼怒的孩子。 地上的影子被拉的斜而长，如同某人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心，始终不肯舍去乖戾，倔强地挺立着。 九儿背过身去，向前走了两步，用后背和后脑勺对着甄琉，开口，“你走吧。” 一百张奖状，换来的不过是一点点的时光，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甄琉微微抬手，修长如竹的指节虚虚浮在空中，夕阳将他的影子也拉的斜而长，甄琉没有向前，而是向左走了一步，再走一步，地上的影子终于‘触碰’在了一起。 他笑了笑。 而后，转身离开。 目光重又变得坚毅，带着少年不屈的决心。 九儿第二日难得地迟到了。 踏入班级的时候都已经是早自习结束之后，原本有些吵嚷的教室在她进来的那刻就变得鸦雀无声——这都已经是常态了，九儿连理都懒得理，回到座位上便开始趴着。 刚趴下没一会儿，胡海生又拿根笔戳她后背，准确地说，是戳脊梁骨，这小子似乎对于人体结构也颇有研究，知道戳哪道骨缝会最痛，九儿龇牙咧嘴地转过头，怒瞪他，“干什么？！” 胡海生被吓得抖了抖，然后小声地问，“你没事吧？” “本来没事，”九儿揉了揉后背，“被你戳的或许有事了！” 胡海生支支吾吾地，“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九儿原本不愉的神情瞬间化成了惊悚，瞬间觉得四面八方都投射过来了相当复杂的目光，她现在是真心觉得胡海生的脑袋有问题。 “说吧，什么事？” 顶楼的楼梯间，九儿站在楼梯中间，透过窗子看远处的风景，表情了无生趣。 胡海生还是支支吾吾，“那个……这个……” 九儿重重叹了一口气，“胡海生同学，你这样会让人觉得你是想跟我表白。” “啊？” 胡海生仿佛被吓了一跳，“这样吗？” “不然呢！”九儿无奈地看着他，“不过昨天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我不会这么认为，你想跟我说什么就说吧。” 胡海生和她谈的话，让九儿又开始有些改变对他的看法了。 因为这孩子竟然和她谈哲学！ 那模样完全将她当成了佛在人间的代言人，只差拿着蒲团虔诚地跪下磕三个头，再问她，“佛啊，我该怎么办呢？” 喜欢的人比我优秀得太多，我该怎么办呢？ 以往，胡海生都是本着大丈夫不能拖累他人，自己是个臭水沟里的屎壳郎，就不要妄想初次天鹅肉的壮士断腕做派，可有朝一日猛然得知那优秀的姑娘竟也喜欢他，于是胡海生懵了，也飘了几天，飘完之后还是觉得不中。 那姑娘的成绩名列前茅，而他的成绩只在中游，只论成绩就已经不够‘门当户对’了，以后能不能考到一所高中还不一定，总不能害的人家姑娘大好青春时光得陪他谈异地，于是终于狠了决心。 他不能耽误人家姑娘！ 于是开始自暴自弃，一度向下沉沦，成绩从中游一路下滑至倒数第一，认为自己都已经垃圾到不能再垃圾，姑娘或许就不会瞧得上他了。 但是九儿和甄琉之间的相处模式，又让这个脑容量或许直逼松鼠的家伙迷茫了。 他做的，真的是对的吗？ 这倒是把九儿给问住了，她也不过是个年方十四的少女，就在昨天和甄琉难得的见面分别时，还幼稚地耍脾气不理他，今天又怎么处理别人的情感问题？ 九儿迷茫了，她告诉胡海生，说你等等啊，我请教我妈妈。 胡海生连连点头，眼睛里神光闪闪。 打电话以前，九儿还不知道这件事要如何开口，毕竟妈妈是校长，最近又在筹办巡回演出的事宜，一定很忙，接通电话之后静默了两三秒钟，九儿就想要退却了，然后听见妈妈温柔的声音，“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嗯……” 九儿犹豫着，“妈妈，你说癞蛤蟆是不是配不上天鹅，只有天鹅才能成双成对在一起，癞蛤蟆也只能找癞蛤蟆？” 问完九儿就后悔了，这是什么问题？多幼稚！ “不然呢，”听筒后传来低沉的声音，“跨物种恋爱么？” 九儿头皮发麻，“爸……” 很显然，爸爸又抢了她打给妈妈的电话，是不是天底下所有的爸爸都有这个爱好？ “谁都有喜欢美好事物的权利，因为那些美好本身就会发光啊，”妈妈的声音仿佛会传递到灵魂深处，“但是九儿，我们要懂得在追求美好的过程当中锤炼自身，这样，才能配得上这份美好，对吗？” 真正的喜欢，不是盲目激进，也不是一味退缩，若你是一棵树，却喜欢一缕风，那么不要试图用粗壮的树干去拦住风，要努力开出花来，让风儿带着香味远去。 “如果树不会开花呢？” “那就努力长得挺拔，在风经过的时候抖抖树叶。” 九儿似懂非懂地挂断了电话。 慕倾袂注视着妻子，“你跟她说这些，她能懂吗？” 陆橘微笑着，看着丈夫，“我也不懂啊。” 爱情，不就是似懂非懂吗？ 文化上下几千年，前人的经验延续至今，又有谁能精准地说出‘爱’是什么吗？人们一次次对爱定义，用温暖且美好的词汇修饰它，最美好不过是爱本身，况且‘爱’本身就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名词啊。 九儿给胡海生发了一条短信—— 爱是勇敢者们的狂欢，而不是两个懦夫的悲鸣。 这样的理解与陆橘所说的多少有些偏颇，但这也是九儿结合自身得出来的结论，勇敢者们齐头并进，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他们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无论最后在哪里停下来了，回首望去，都不会因为痛苦而埋怨这段感情半分，而懦夫们犹犹豫豫，进进退退，在这段感情上浪费了太多的时光，反而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丰盈自己，最后彻底绝望时，留下的就只有无穷无尽的恼恨。 九儿忽然也悟了。 她不再拼命地去参加各种各样的竞赛，慢慢地将心收了回来，按照甄琉的话——不去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不过九儿还是觉得在这所边缘小城镇度过的几个月并不算浪费时间，她看见了更为广阔的天地，或许这样的天地并不充满阳光雨露，但也的确为她所见的人图谱中增加了几分多样性。 接下来的一切就很按部就班。 中考、升学、高考。 高考之前，九儿都没有再见过甄琉。 昔日里尚存幼稚的小姑娘已经完全蜕变，成为了一株真正盛开的鲜花，娇艳欲滴，个性也越发斐然，当她的两个弟弟送她去大学的时候，慕星拖着一只大号行李箱，慕辰给她举着伞跟在她身后，九儿就含着冰糕，时不时嘀咕一句，“哎呦，好热哦！” 嚷嚷着好热的人穿着轻便，身上没有背哪怕一个小号背包，担当劳工的慕星闻言满眼怨念地回头，“姐，你说这话，心里不会感到愧疚吗？” 慕辰想点头，但因为怕挨打而忍住了，于是在心里疯狂点头。 “愧疚？” 慕九儿一瞪眼睛，瞪着身高已经超过她的弟弟们，哀切切地装模作势假哭，“你们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开始反驳姐姐了是吗？” 慕辰：“……姐，我没有。” “不许反驳！” 慕九儿咬着冰糕，“我是让你们出来锻炼锻炼，不要整天被那群狐朋狗友的追捧，都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慕星瞪大了眼睛，“姐，昨天柳家妹妹送我的限量人偶明明就被你抢走了，你还好意思说我？” “怎么了？” 慕九儿敲亲弟弟的头，“我是你姐姐，拿你点东西怎！么！了！” 慕辰：“姐，雪糕化了……”甩到他脸上了！ 三人一路吵吵闹闹到了校门口，慕九儿左看看有看看，发现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多，于是找到一处阴凉处，大赦天下般挥挥手，“好了，你们的任务到此为止，回家吧。” 慕星放下行李箱，左右看了看，“姐，太无情了吧？不让我们进去看看什么样吗？” “想看就自己考进来看啊，”慕九儿掏出手机开始扒拉，头也不抬一下，“天天蹲家里打游戏，现在看有什么用？以后又考不进来。” “我那是程序！程序！说了你也不懂，”慕星十分不屑切了一声，勾着慕辰的脖子，“弟弟，咱走吧，看这样估计是等人呢！” 说是走，不过一个拐角，慕星就拉着慕辰停下来了，悄悄地探头瞧，慕辰觉得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情十分不雅，于是随手掏出一张报纸靠墙而立，假装与那贼眉鼠眼的人不是一路，嘴上却悄悄问，“看见人了么？” 慕星身在前线，眼睛一眨也不眨，自然就没有注意到弟弟的嫌弃，“没……哎！来了来了！” 慕星眯了眯眼睛，“嗬，果然还是他。” 慕辰微微扬起的眉便放下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这便好了。 二人回家去给母上大人做汇报，陆橘正坐在花园里弹钢琴，每到夏季，陆橘就会吩咐人将那架昂贵的钢琴抬到这里，不过因为花园里湿气重，她每次也只弹一个小时就罢了。 慕星和慕辰进去的时候，钢琴旁的沙发上还猫儿似地卧着一个小女孩儿。 慕星走过去亲了亲小女孩儿的脸蛋，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风车，“妹妹，看！” 小女孩儿懵懵懂懂到底睁开眼，浅棕色的眸子仿佛宝石，看见慕星之后立即笑了起来，张开双手要抱抱，“锅锅！” 这便是慕家最小的女儿——慕逸歌。 慕九儿曾经用过的假名，给了妹妹。 当初刚刚得知怀孕的时候，慕倾袂态度坚决不要这个孩子，逼得陆橘红了眼眶。 “若没有当然不要，可是有了怎能不要？” 慕倾袂心疼妻子要再忍受一遍怀孕生子的苦，又担心上一次的产后抑郁同样会影响这一次她的情绪，三日便瘦了五斤，最后还是九儿亲自劝的爸爸，“我们一家的爱很多，再来一个会更多。” 于是，这世上便多了一个人。 小姑娘结合了父母亲所有的外貌优点，长得人见人爱，偏偏性格也很讨喜，谁给她东西她便笑，给一枚糖果也笑，是最好哄不过的开心果，全家都当明珠宝贝捧大，小姑娘一周岁的时候，陆橘对大女儿说，“我知你曾用过‘慕逸歌’这名字，你妹妹往后便叫慕逸歌吧。” 这一次换慕九儿红了眼眶，重重点头。 谁都知道，慕家上下，慕九儿最疼慕逸歌。 九儿说，“妈妈，请你疼她，像你当初希望能疼到我那样，弥补遗憾。” 慕家四子，最懂事不过慕九儿，最活泼不过慕星，最机敏不过慕辰，最幸福不过慕逸歌。 她从小沐浴在爱与幸福之中，被温暖环抱着长大。 只是不知是不是老天偏疼她，不忍心她经任何风吹雨打，慕家四子，慕逸歌最平凡，大姐进了研究所，二哥开发程序，三哥是商界中流砥柱，偏偏她，既不爱琴棋书画，课业也是普普通通，毫无光芒。 每次别人这样说，逸歌就会挠挠头，露出一抹向日葵花般的笑，“是吗？” 是吗？ 软软糯糯的，既不发怒，也不懊恼。 像是在陈述一件最为普通的事情，哪管这事情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 陆橘和慕倾袂都很自责，都认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他们明明没在慕逸歌面前表现出来过，可慕逸歌就像是天生能敏锐捕捉旁人情绪一般，温软地哄着爸爸妈妈，直把陆橘哄得破涕为笑，慕倾袂沉默着轻抚她的头顶。 慕家四子，慕逸歌最可爱，慕逸歌最平凡，慕逸歌最…… 慕逸歌最怎么样，都是别人说的，慕逸歌自己不那么觉得。 如果自己也可以评价，那就再加一条，慕逸歌心态最好！ 嗯！ 慕逸歌大学的时候修的是心理学专业，当同级男生用书里教的一些有趣的心理小实验去‘撩妹’时，慕逸歌已经开始在网上建树洞给别人开导。 一部分人的开头出乎意料地一致：我有一个朋友…… 我有一个朋友，她的恋情出了问题。 我有一个朋友，他事业不顺…… 慕逸歌也不知道这位‘朋友’究竟有多忙，又有多广结人脉，才让那么多人都来她这里为他解惑，不过慕逸歌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她的树洞越来越火，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有人举报她，并不是专业心理医生，却打着树洞的旗号偷听别人隐私，慕逸歌什么都不说，也不反驳，看着粉丝一点点下降，最后变成一堆‘僵尸粉’，也不难过，正好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啃专业书上面，考试一门门地过，证书一本本地拿，甚至还谈了一个恋爱。 他们之间也如大多数情侣那样，一起吃饭看电影，一起逛公园、游乐场，也去爬山。 平平淡淡又十分充实的一年。 一次，他们一起去爬山，在山顶上，他问她，“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了吗？” 慕逸歌思考了一会儿，“你向我告白，我接受了。” 的确是这样，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海誓山盟，也没有什么响彻寰宇的狗血故事，慕逸歌默默地想，原来她的恋情也是这样的平凡啊。 “那你知道我那天都经历了什么吗？”祁桅的目光有些奇异。 慕逸歌偏头看他，“可以告诉我吗？” “我知道你开了个树洞号，其实举报的人就是我，”祁桅似沉重似轻松地将这些话说了出来，而后露出一个微笑，“我很坏吧？” “为什么？”慕逸歌表情很平静。 “那天我的一个朋友知道了我的秘密，我让他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却转头就去跟你这个树洞说了，”祁桅望着前方，“我当时真的很讨厌那个人，连带着也很讨厌你，凭什么有些人用尽全部力气捂着按着的见不得光的地方，你们这种人能轻易就知晓？凭什么？！” 番外五 慕逸歌坐在有些凉的山石上，仰头看着祁桅，“对不起啊。” 祁桅脸上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表情开始出现裂缝，他近乎自嘲地笑了一声，重新在一旁做了下来，手撑着头顶，“我在干什么呢？这也不是你的错……” 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越过摆荡的森林之海，越过鸟鸣回响的山谷，撩起慕家最平凡的小女儿的长发，她既不是海的女儿，也不是森林精灵，只是此刻却偏偏有一种令万事万物都相互依存，化戾气为祥和的能力。 祁桅慢慢平静了下来，“你不怪我吗？” “我一直在等着你对我坦白，当你对我坦白的时候，就代表我对你的心理治疗结束了。”慕逸歌轻轻抬起手，掠过山间的风温柔地钻过她的指缝，她摸到了风。 祁桅的手颤了颤，霍然抬起头，“你早就知道了？不可能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一个当黑客的哥哥。” 事实上，当年的事情是这样的，慕家的掌心宝慕逸歌被人摆了一道，慕星是准备查出背后人的全套信息然后杀上门去的，慕逸歌却在哥哥查出来的信息里面发现了不对劲，然后及时劝阻了哥哥，才有了接下来的一切。 慕逸歌实在是为祁桅捏了一把汗，他一定不知道他当初差点要经历什么。 “你……你用一年的时间来给我做心理治疗？”祁桅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震惊地看着慕逸歌。 慕逸歌温温和和地笑，浅棕色的眸子带着抚慰人心的清澈，“我想，我成功了。” 学心理学的人擅长为别人开导，那些为人所忧愁苦恼的问题，经过他们的妙语连珠，仿佛就变得轻飘飘毫无意义，于是一个个去追寻更广阔的天与地。 可是学心理学的人一旦自身有了问题，却是无论如何也开脱不了的，他们懂得太多的道理，只是有些事不是懂得了道理就能避免过去，我清楚这样做不对，但是我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一些比道理更加沉重的事实。 那天爬山之后，慕逸歌和祁桅就不再见了。 事实上，他们原本就不够相互理解，祁桅不知道慕逸歌的家庭情况，不知道她有一个十分优秀的姐姐，两个随时准备锤爆她男朋友头的哥哥，正如慕逸歌也不知道祁桅…… 或许是知道的。 慕逸歌回家之后翻看被封了的账号的消息记录。 一个个暗灰色的头像框，背后都封印着一条条秘密，或许是每个人最不愿意为他人所知晓的黑暗，这样的黑暗都倾注在她这里，慕逸歌慢慢向下翻着。 祁桅问凭什么她能轻易知道别人的秘密，可是别人的秘密对她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有的只是一次次感同身受的难过与痛苦，慕逸歌有着很强的共情能力，这个世界上原本没有‘感同身受’这个词，可是慕逸歌却像是被上帝的点睛笔格外关照一般，每一人跟她说过的每一个故事都会深深镌刻在她的脑海里，成为一番番说不清是她的还是旁人的往事。 慕倾袂曾经劝自己的女儿，叫她不要过得这么辛苦，可是慕逸歌十分坚定地拒绝了。 因为她不想做一个巨大雨伞下面的小公主，她想做一个平凡的，却对社会有用处的人。 有本书中曾经说过，世界的文明就如同妓女身上的薄纱，每个人看似风平浪静的外表下面都有可能潜藏着一只野兽，她希望尽己所能将一只只野兽开导成无害的小猫咪。 如果真能这样，就好了。 慕逸歌和祁桅谁也没提分手，却就此在彼此的世界里消失了，慕逸歌保了研，被帝都大学心理系破格提为导师助教，又加上一年一届的全国心理峰会，整天忙得脚不沾地，一口水都想不起来喝。 好不容易才平静一些的一个下午，她却接到了祁桅的电话。 看见来电显示的时候，她有些恍惚，距离上一次两人的交谈，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零五个月了。 “喂，我看见报纸了，你出国了？” 慕逸歌平复着心境，“是啊。” “我出差恰好路过你那里，能见一面吗？”祁桅的嗓音比当年多了一些沉稳，或许是时光也不曾亏待他，终于将锋锐磨成了内敛。 慕逸歌却叹息着摇摇头，“抱歉，我很忙。” 她毫不留情的拒绝，祁桅也不知该说什么，这一通时隔两年多的电话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挂掉了。 时光匆匆，又是两年。 这两年里，祁桅又给慕逸歌打过几次电话，约她见面，可每一次慕逸歌都用各种各样的理由不与他见面。 慕星知道当年那小子竟然还胆敢找他妹妹，气得差点就要提关公大刀出去砍人，被慕辰给拦了下来。 妹妹已经长大了，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就让她自己处理吧。 慕逸歌回国后，祁桅又给她打了一次电话，“能见一面吗？” 这一次慕逸歌意外干脆地同意了，“好。” 两人约在当年那座山顶，已是暮夏，山顶上的风吹得格外舒适，一切都如当年那般，山还是耸立的，森林还是绿色的，只是当年登顶的两个人如今也变了些许模样。 “好久不见。”已是一名优秀律师的祁桅道。 “是呀。”还是慕逸歌的慕逸歌笑着。 或许是多次的拒绝，总归心底有些不平，祁桅问她，为什么我约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肯见我？ “因为你前几次都是因公出差才过来见我的呀。” 祁桅一怔，“你说什么？” 慕逸歌眼神平静，“如果你是因公出差所以才顺便来见我的，那我不会见你，我虽然平凡，却也有自己的骄傲，我不要成为什么附带的产物，我要一个坚定的选择。” 祁桅好半晌没能开口说话，他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因为这样。 慕逸歌忽而笑了，“我有想过，其实你根本就不是出差，你就是特地来看我的，可是如果你撒了谎，那恰恰也说明了你还是不够坦诚，所以，无论是哪一种，我都没有见你的理由。你知道我是最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人，但却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你的邀约，真是对不起。” 祁桅张了张口，原本滚到嘴边的话再次被迫咽了回去，近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和学心理学的人谈恋爱，都是这样累的？ 心理学的人都有很强的自说自话的能力，于是慕逸歌又道，“然后我想，如果有一天，你不是因公出差顺便路过这里，而是目的明确为我而来，我定会盛装以待，所以今天我来了。” 祁桅第一次登门拜访岳父岳母家，被眼前富丽堂皇的宅子惊得够呛，岳父看着比较冷，让他把东西放下趁早滚到，岳母在一旁笑着当和事老，比慕逸歌更加温柔的性格，拉着他像亲儿子一样话家常。 话说到一半，外面传来几道引擎的轰鸣声。 偌大的客厅瞬间塞满了人。 慕逸歌笑着一一为他介绍，“这是我姐姐，这是我双胞胎哥哥，这是我姑姑，这是我姑父，这是我表舅，这是我表舅母，这是我……” 林林总总，竟然二十多人。 好容易饭后透了一口气，祁桅觉得自己似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尤其是那两个双胞胎哥哥，好像要活吃了他。 只不过，还真是幸福的一家人。 祁桅和慕逸歌在花园里散步，祁桅有些感叹，“以后谁若是再说你平凡，我恐怕是不能答应了。” 慕逸歌笑的弯起眸子，“我本来就很平凡呀，不平凡的，是我的家人们而已。” “才不，”祁桅认真地看着她，“你本身也很优秀，你知道吗？你笑的时候会发光。” 笑的时候会发光？ 慕逸歌笑的直不起腰，对祁桅又掐又捏，“你可不要逗我啦！会发光的是电灯泡！” 祁桅无奈，对眼前即将成为自己未婚妻的人笑的满满包容。 我说真的，你真的会发光，否则，又怎么会有那个秘密呢？ 说来有趣，那个让他恼羞成怒封了慕逸歌账号的秘密，其实就是有关于慕逸歌的，是少年心底最羞于与外人提的心事，是我 番外六 最终篇 订婚那天晚上，慕逸歌给妈妈修剪指甲。 退休之后的妈妈很喜欢温暖的火，于是爸爸就给她特地建了壁炉，从那以后，她就时常躺在壁炉前的摇椅上，暖融融的火光照着她温柔睡去的面庞，轻抿的嘴角几道皱纹懒散地爬着。 慕逸歌执起妈妈的手，一点点地替妈妈修剪指甲。 妈妈的手很美，婚后爸爸从不让她操劳，所以妈妈的手依旧修长，半点没有操劳人的粗壮大骨节。 “宝儿？” 陆橘悠悠转醒，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慕逸歌的脸，最初的些许迷茫后，她露出温暖的笑，“怎么还不去休息？” “妈，我想陪陪您。”慕逸歌柔声开口。 慕宅很大，曾经也很热闹。 那么多的亲戚来来往往，四个孩子从大到小，欢声笑语接连不断。 只是孩子总要长成，长大了之后便会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和自己要过的生活，慕逸歌知道，大姐结婚之后妈妈心底就已经很落寞了，两个哥哥也相继组建了新的家庭搬出去，妈妈就时常会一个人看着照片出神。 再过不久，她也要嫁人了，妈妈一定会很难过吧？ 慕逸歌认真地给妈妈修指甲，陆橘便出神地盯着她看，半晌抬起另外一只手，仔细地将慕逸歌耳畔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属于妈妈的气息从鼻端掠过，带着熟悉与温暖。 慕逸歌笑了笑，抬起头，“妈妈，好痒哦。” “都要嫁人了，还这么爱撒娇。”陆橘抿唇笑了笑，眼角的鱼尾纹灿烂的仿佛要开出花来。 她还是那么美丽，只是一步一时光，岁月的年轮轻轻转动，执笔在每个人的脸上和身上留下痕迹，也包括陆橘。 慕逸歌伏在妈妈怀里，“妈妈妈妈，我就算嫁人了，也还是你的乖宝宝，好不好呀？” 陆橘微微怔了怔。 从小到大，慕逸歌虽然是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人，却向来很少撒娇，像是一个早熟的暖宝宝，从来都只会给别人温暖和开心，自己却很少主动开口索要什么。 像现在这样，更是很少。 陆橘将手放在女儿的头上轻轻抚摸，眼底是岁月蹉跎的痕迹，声音若一块上好的和田玉，温柔细腻，“是呀，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妈妈的好宝宝。” 好宝宝。 只是对于这个宝宝，陆橘始终都有亏欠。 这样的事情说来也很令人迷惑，慕逸歌作为一个心理医生，自然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她总是笑着应对母亲愧疚的眼神，“妈妈，我可是慕家最幸福的孩子呀，不要难过了。” 可是，不能不难过。 在最初的最初，一点点的偏离轨迹总会带来更大的错误，她因为缺席九儿最重要的幼儿时期而愧疚，也因圆满地出现在慕逸歌整个需要妈妈的时光里而感到愧疚。 越是此处的圆满，越是彼端的亏欠。 于是母之爱子也变得若即若离，一大团的温柔之后，便可能是一整段的漠然无声。 陆橘总认为，是因为这样，慕逸歌才会这么懂事的。 陆橘的眼圈儿微红，滚动着泪水，慕逸歌细致地为母亲拭去，“妈妈，我很幸福。” 知道母亲悲伤的情绪一上来，就没有办法轻易抹消，慕逸歌也没有试图用苍白的语言去安慰，而是选择了转移，“妈妈，除了这件，你还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吗？” “其他的……” 陆橘眼底的晶莹晃动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藏在心底的遗憾和期盼。 “我听说你爸小时候和别人打了一架，受了伤，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能在那个时候就出现在他的身边，去给他擦药……” 属于家里绝对权威的老爸的黑历史，慕逸歌一边在心里用小本本记着，一边绕到陆橘身后，手指轻柔地放在她的太阳穴附近，“妈妈，那你闭上眼睛，睡一觉吧。” 想象一下，你面前有一大片平原，蒲公英被风吹得晃动摇摆，只是却久久没能被吹落下来…… 陆橘慢慢进入了睡眠。 她睁开了眼睛。 看见眼前陌生的环境，耳边是下课铃的吵嚷，这声音也不甚熟悉，是铜铃的敲打声，而非音乐。 陆橘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男孩儿，他正朝着这边走过来，步伐很快，却有些踉跄。 她顿时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久久地伫立在原地，一双眸子吃惊地看着那有些冷然的小脸，和满是倔强的漆黑双瞳。 再一低头，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提了一袋伤药，提着袋子的手白皙而娇嫩，是小孩子的手！ 砰—— 不远处那小男孩儿跌倒了。 陆橘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跑过去要扶起他，只是手还没落在他身上，便被倒在地上的他给一巴掌拍开了，嗓音浅淡，“离我远点。” 陆橘忽然有些生气，“你受伤了，不要乱动！” 不知是不是被她体内隐含的大人灵魂所震慑，小慕倾袂竟然当真不再动，只是一双眸子一直默默地盯着她，看她为自己处理伤口和换药，竟然出乎意料的娴熟。 陆橘替他处理过伤口之后松了一口气，只是慕倾袂还是无法自己行走，陆橘再看，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长大了，纤长的手指可以握住慕倾袂的小手。 可是很明显，慕倾袂并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发现，仍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陆橘只好背起他，“我送你回家吧。” 小慕倾袂十分震惊，还没等反应就已经被安在了别人的背上，浑身上下崩成了一块洗衣板，陆橘不得不无奈地笑了一声，“你能不能配合一点？这样我没法走路啊。” 她轻轻拍了一下慕倾袂的屁股，这个动作她十分熟悉，因为不论是慕星还是慕辰，她都是这样对待的。 这一刻的反应只是下意识，陆橘很快便反应过来了，是啊，她背上的人既不是慕星也不是慕辰，而是她的丈夫。 这样一想，又觉得十分奇妙，她的丈夫，现在是一个小小孩童，伏在她的背上。 陆橘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慕倾袂住在哪里，但还是要先带他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到了医院之后，慕倾袂被医生带走，陆橘一个人坐在走廊里，她抬起头，忽然发现原本十分干净的墙面上竟然有一个钟。 钟飞快地转着圈。 秒针简直快成了虚影。 陆橘愣愣地盯着，直到她感觉不对劲要过去让钟停下，慕倾袂出来了，站在她身边仰头看着她，“你怎么了？” 陆橘看了慕倾袂一眼，再回过头，那钟已经不见了。 陆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牵着慕倾袂的手走出医院大楼时，她照了照玻璃。 果然，现在的她是三十多岁的样子，是个中年人。 而慕倾袂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这太奇怪了。 陆橘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思想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般无法动弹。 她牵着慕倾袂的手，走在两边种满了银杏树的街道上，路上落满了金黄色的树叶，走上去却如同在云端。 走了一段路，陆橘摸了摸自己的脸。 已经开始有皱纹了。 前方停下一辆车，一个女人焦急地冲下来停在慕倾袂面前，“老弟，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慕倾袂道，“是她送我过来的。” 女人抬起头看了看陆橘，感激地握了握她的手，“阿姨，谢谢您，我是他的姐姐，我来接他了。” 阿姨…… 陆橘愣了愣，看着慕凌菲将慕倾袂的手接过去，他们的背影仿佛也成了虚影，慢动作暂停的镜头，一帧帧在眼前上演，却十分迅速，上了车，绝尘而去。 “不……别走！” 陆橘惊醒过来了，身边的人已经不是慕逸歌，是陪伴了她一生的丈夫，正握着她的手，担忧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梦见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既然很可怕，那就只是一个梦。” “可是我梦见了你。” …… 慕倾袂执起陆橘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我就在你身边。” 这么多年，他们陪伴在彼此的身边，温情有过，争执有过，一起相伴到如今的岁月，早已成为彼此生命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那的确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梦里面，陆橘一直都在变老，可慕倾袂却始终都是少年模样，而最后，她还亲手将他交出去了。 多么可怕。 陆橘回握住慕倾袂的手，那只手依然宽大有力，却也的的确确是一只老人的手，她的拇指在上面滑动片刻，感受到有些松弛的肌肤，“我们都老了……” 慕倾袂贴进她耳畔，轻声开口，“我们一直在一起。” 是啊，他们一直都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