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初试》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1

    锋芒初试
    作者：随意蹦跶
    慵懒而燥热的八月，空气中仿佛都透着一股焦灼的味道。一旁的窗台上放着主人精心培育的仙人球和多肉盆栽，时不时吹来的夏风让此刻背阳的房间显得格外清凉。
    杨时卿趴在床板上，脚趾勾着人字拖踢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响声。
    啪嗒，啪嗒，和手机里游戏的节奏正好对上。
    “时卿——你在干嘛？”远处的客厅忽然传来一声模糊的喊声，“快过来收拾收拾东西，一会就准备让你哥送你回学校了！”
    “哦……哦哦——”
    杨时卿小声地啧一声，进行的游戏没法暂停，只好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你在干什么呢——”客厅的声音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是带着些怒意的脚步声。杨时卿连忙把手机锁屏，慌张地往毯子里一扔，走上前去：“来了来了！”
    “都高三了，还老玩游戏！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杨妈妈叹了口气，站在房间门口无奈地望着耍小动作的杨时卿。杨时卿干笑道：“劳逸结合嘛，老妈。”
    东西收拾得很快，男孩子的随身物品无非是牙刷牙膏几件衣服。学校后天就要开学，杨夫妇准备提前两天把孩子送过去。
    还记得高二时，杨时卿突然有天开始嚷嚷学校的饭菜吃腻了，想要去学校旁边的小区租房子住。外面的饮食住宿条件确实比学校要好一些，琢磨着孩子也要高考了，两夫妇就咬牙交了昂贵的租金，给杨时卿在学区房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杨时卿念的是寄宿制高中，学校地处比较偏僻，一个月只有两天连着的月假可以让学生回家。偶尔有空，杨夫妇就会开车去学区房里陪读几天，给杨时卿带点好吃的。
    想到杨时卿读书这么辛苦，杨妈妈也有点心疼。但一看到儿子现在半吊子水的学习态度，难免嘴上又开始担忧地念叨：“等正式开学，你就是个高三的毕业生了。一定要对自己的未来负责，不要做以后会后悔的傻事！”
    一边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大哥杨时瑾听了，忽然停下了动作。
    “妈——”杨时卿蹲下往行李箱里塞了几件衣服和一瓶大宝，“我知道了！您就别操心啦！这个事儿咱们不是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吗？”
    杨妈妈刚想说些什么，看了看杨时瑾，叹了口气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转身回房间去继续给杨时卿收拾东西了。
    杨时卿坐在地板上抠了抠手指，然后抬头看着一边的老哥：“……干嘛？”
    杨时瑾笑了笑，放下杂志站起来，安抚地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一会想吃点什么？哥带你吃点好吃的去。”
    “没什么胃口啊。”杨时卿抓抓后脑勺一块杂毛。
    “小龙虾？”
    杨时卿想了想：“……行！”
    杨时瑾是大了杨时卿五岁的哥哥，现在正在隔壁市一个民营企业上班，偶尔休假会回家住一段时间。虽然大了五岁，但杨时瑾和杨时卿其实挺有共同话题的。坐下来聊的话两人能聊几个小时。
    毕竟从小看着杨时卿长大，他小时候身上几颗痣杨时瑾都一清二楚。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
    杨时瑾给杨时卿买了一袋小龙虾，放在包里带回了学校。临出门前，杨时卿站在楼下望着家门口，右半边对联贴得有点歪，红色的防盗门下沿有点掉漆。下一次回来又是多久之后呢？
    等两人开车到了学区房，已经是下午三点的事了。杨时瑾帮着杨时卿把行李收拾好了，再擦了一遍地板和书桌。
    杨时卿看整理得差不多了，就点了点头：“行了，哥，你先走吧！剩下的我自己来。”
    “那我走了啊。”杨时瑾穿上大衣，开门前转身补充了句，“困了就睡会儿午觉。有事打电话给我。”
    杨时卿笑了笑：“能有什么事儿啊，行行。哥你先走吧！再联络。”
    杨时瑾笑着说了句你小子，就关门走了。不过几分钟楼下就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接着渐远了。
    杨时卿躺在床上，掏出手机，手指戳在屏幕上游戏的图标上，可半天按不下去。总觉得玩游戏没什么意思。靠在床头往书桌旁一看，堆成山的课本和资料书又让人头疼和心烦。
    杨时卿决定下楼去四周转转，小跑个几公里，顺便把晚饭解决了。
    这么想着身体已经开始行动了，杨时卿洗了个澡换了套宽松的运动装，穿了双跑鞋带着耳机，下楼开始绕着学校围墙慢跑。
    此时是傍晚的六点，天色已经有些暗淡，夜风也逐渐转凉起来。尚为冷清的学校，周边散步的人并不多。安静地穿梭在街道中，耳畔传来熟悉又安逸的音乐，杨时卿的心情总能平静下来。只有在此刻，杨时卿偏爱独处而不是喧闹。
    生活在并不繁华的小城市里，身边一起长大的同学都知根知底。杨时卿为人自然大方，健谈幽默，朋友很多，也很享受当人们视线焦点的感觉。不过偶尔像这样一个人漫步在幽静的林荫小道，也是一种别样的舒适吧？
    杨时卿不自觉哼起了口哨小调。
    等到跑得大汗淋漓，杨时卿转个弯往学校的方向走。没跑两步，正好遇到在楼下超市买零食的同班同学文泽。
    “哟，这不咱杨哥么。”文泽笑道，“这么早就来学校了啊。”
    看见了个熟悉的朋友，杨时卿脸上的表情柔和起来。
    “你不也是。”杨时卿咧嘴笑了笑，随手拿了袋文泽的零食看了看，“牛奶糖？你啥时候开始吃这种腻歪唧唧的东西了？”
    “你懂个屁，给小溪买的。她嘴馋，我带点给她。”
    “啧啧，”杨时卿感叹道，“妻奴！你和柳溪都谈多久了啊还这么黏糊。”
    文泽嘿嘿一笑，倒是对这个称呼自我感觉良好，没有多谈，提起袋子就跟着杨时卿往回走。
    走着走着，文泽突然问了句：“哎，后天的开学考你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啥。五天一大考，三天一小考的。”
    “也对。”文泽说着拆开颗糖往嘴里一丢，“不过说来以后连星期天都得去补课了。想想都恶心。”
    “别说以后了，我现在就挺怀疑人生的。”
    “行了你，你爸妈对你挺好的了吧！也不总唠叨你，给你租了房子，还老给你送吃的。我爹妈要是能有一半体谅我，我也不至于活得这么累了。”
    “其实你成绩挺好的了，”杨时卿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力气往那边挪了一半，“一本没问题的。那么紧张干啥。”
    “人往高处走啊懂不懂……算了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杨时卿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2

    开学日很快到来了。
    暑假的时候杨夫妇带杨时卿去北京玩了一趟。不过说是旅游，其实主要目的还是带他去看看北京的大学园。
    不过杨时卿倒是从北京故宫带回来一个旅游帽，红色的帽檐上面一个故宫的q版图画，很是讨喜。
    杨时卿就戴着那个小红帽子，搭一个白T恤去学校了。临走前还特意用洗面奶洗了个脸，刮干净了胡渣，整洁清爽。
    说起来这个市内重点高中的奇怪规矩还挺多的。比如高一高二高三的校服颜色是不一样的；学生不能在教室吃饭；上课时间不穿校服不带“出入证”或者假条不让进出校门；晚自习会突击检查穿校服的情况，检查到人没穿就扣分……不过这些规矩主要还是约束高一高二的新生，学生会的人很少来高三检查。这样就给了像杨时卿这样高三的老油条可乘之机。就好像学校平时不让带手机，杨时卿就把手机静音藏在书包内格里。学校规定要穿校服，杨时卿就把校服别在腰上。
    高三和高一高二的作息时间错开了十分钟，晚自习晚半个小时下课，连教学楼也断开了几个阶梯。杨时卿刚升高一的时候，一直觉得高三的学长学姐特别神秘。平时很少看见他们在学校活动，似乎总也碰不到他们。而现在，自己也变成他们其中的一员了啊。
    杨时卿看着现在黄衣服蓝衣服的小学弟学妹，心中真是感叹万分。
    学校侧门口正好对着小区的大门，一条短巷之中早晨会有许许多多早餐小摊摆在这里为学生服务。杨时卿特意去路边的早餐摊子顺了几个包子给住校的文泽。等包子的时候，杨时卿不禁感觉有点好笑。去年他一天内给同学带的早餐总额最高记录是69元，今年应该还会破记录吧？
    校门口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人。杨时卿进了校门碰到的第一个人是柳溪。柳溪正好打算去食堂打碗面当早餐，看见了杨时卿，就笑着打了个招呼：“早啊。”
    杨时卿也笑了下：“柳溪，买早餐啊？”
    柳溪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一头瀑布般柔顺的披肩长发，水灵动人的眼眸，唇红齿白。不太化妆，已经足够惊艳四方了。杨时卿一直觉得她会看上文泽简直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嗯。”柳溪看了眼杨时卿手里的包子，“又给同学带早餐啊？”
    “嘿嘿。”
    柳溪说着也伸手往口袋里拿出几个硬币：“能不能麻烦你明天早上帮我带份甜粥啊？学校的面条吃腻了，味道实在不太好。”
    “没问题～”杨时卿接过钱，吹了声口哨，“那我先回教室了，回见啊～嫂子。”
    柳溪脸一红：“喂你小点声，别那么叫我！”
    长得好看的女孩子总是让人心旷神怡。尽管不是那种方面的心旷神怡。
    杨时卿挥了挥手就一路小跑回了教室。
    全新的教室，还未使用的黑板和课桌。班上人都感觉挺新鲜的。
    不过新鲜头还没过，就迎来了开学第一天的恶心考试。早餐还没来得及消化，从早上7点开始到晚上十点，语数外政史地六科一下考了个遍。节奏快得让人窒息。成绩排行表第二天就能贴出来挂在墙边供所有人瞻仰记录。
    到了十点十分，总算交了最后的英语答题卡，杨时卿把笔一扔，脚架在桌子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一边暗自庆幸好在当时没选理科，要不让他这样天天考那理化生，还不得要人命了。
    放课前有十分钟的自由复习时间。文泽就下了座位把钱给了杨时卿。
    “泽哥哥，来，坐坐～”
    同桌上厕所去了，杨时卿故意掐着嗓子柔情似水地看着文泽，一边拍拍自己旁边空着的座位。
    文泽做了个呕吐的表情，坐下后也配合着勾着杨时卿的脖子，往他耳边问了句：“干嘛？一个人闺中空虚寂寞啊？”
    “去你的，”杨时卿表示不屑，“我一个人住大套间！多舒服啊。没人管也没人看，自由！”
    文泽一笑：“也就你一个人会独占那么大的学区房了！那文哥就祝你早点找到合租伙伴，结束你那抠脚汉的脏乱生活！”
    “合租伙伴？”文泽怀里的杨时卿眨眨眼睛，不由在脑袋里想象了一下。越想越觉得诡异，好不容易摆脱了他妈他哥，能一个人住了，又来一个室友合租？杨时卿有点嫌弃地摇摇头：“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喜欢一个人住着，舒服。裸奔也没人管。”
    “话也不是这么说。你在哪儿裸奔其实都没人管。”
    “去！”杨时卿推开文泽表示抗议，“柳溪让我帮她带碗粥，你明天早上要吃什么？”
    文泽想了一会儿，“那……你帮我买个煎饼吧。哦，记得不要放萝卜干。”
    “你明天带早餐吗？”前座一个女孩转过头来，“帮我带几个包子好不好？谢啦！”
    “好好，几个包子。”
    另外一个男生也来凑热闹：“杨哥，帮我带碗炒面，比心！”
    “比心不要。炒面——记下了。”
    又有几个人陆续报了菜名，文泽坐在一旁忍不住扑哧笑了，杨时卿就习以为常地耸耸肩。
    “啊对了，”文泽又放了几块钱在桌上，“给柳溪的粥里加个白煮蛋吧。”
    杨时卿咳嗽几声，周围人顿时一片暧昧的唏嘘。恋爱的酸臭味儿啊～
    想不到文泽一语成谶。
    杨时卿回到家后，杨时瑾一个电话打过来，要跟杨时卿视频聊天。
    接通后，杨时瑾简单问候了几句。杨时卿随口说了句：“哥你还要在家里住多久啊？这次都待了五天了。中秋节也没见你待这么久。”
    “再过几天吧。明天我可能还得去接明煦过来呢。”
    杨时卿一愣：“明煦？”
    “对啊。哦，忘了跟你说了。哎？妈……”
    话说到一半，杨妈妈就松开围裙走过来接过了手机，看着杨时卿：“时卿，今天怎么样？还顺利吗？”
    “挺好的。不是妈，哥刚说的是什么情况？”
    “明煦是你小学时候住咱们隔壁的邻居家的小孩啊，跟你同龄，后来他们家搬家了你们就再没见过。你不记得了？”
    杨时卿一顿，仔细想了想，是有点印象。一头短发，白皙的皮肤，话不太多。当时他们才小学三年级啊。
    “记得记得，你说什么意思？他要过来？住咱家吗？”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3

    “哦，是这样。”杨妈妈解释道，“时卿，妈妈要跟你商量一个事。明煦呢他初高中一直是在隔壁市的学校读的。但是他们学校师资方面……挺不好的，你也知道。看这边的学校教育条件还不错，明煦学习成绩也一直挺好的，不想荒废了苗子，他妈妈就给他办了转学，高三要转到你们学校学习了。然后寻思着咱们不是租了套房子吗，我们两家人就一块商量，想让你和明煦一块合租。这样租金能平摊，也有个人在你身边，你们可以互相照应，更安全一些。你觉得……怎么样？”
    杨时卿这下是彻底愣住了。
    “其实吧，我和他妈妈之后一直有联系。明煦这孩子学习确实挺好的，你要多向人家学习。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可以和他一起讨论交流，共同进步……”老妈的声音越来越小，杨时卿总感觉脑袋里空空的，什么弯转不过来了。
    “什、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前几天。”
    “转到我们学校了？”
    “是啊，就转在你们那A班。”杨妈妈想着，又补充了句，“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和他一块住……就算了。”
    A班？A班！明煦？明煦！
    都多少年没见面了？有八年了吧。
    合租，就像老妈说的，看上去确实是个百利无一害的选择。杨时卿想要拒绝都找不到理由。
    还真给文泽那厮说中了！杨时卿捂着脸，一种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
    “没事……我不介意。你们把他接过来吧。”杨时卿起身走到另一个卧室前，“我……我一会给他把另外一间卧室收拾一下。”
    “好。”杨妈妈看儿子的样子，忽然有种既松了口气又有些心疼的感觉，就道，“以后你明阿姨和我都会做些好吃的送过去的。明煦……你也知道，很小爸爸妈妈就离婚了。他跟着他妈妈这几年……唉，他们一家也挺不容易的。”
    “我知道，”杨时卿摇摇头，“没事，我没在抱怨啦。”
    杨时瑾就接过手机说了句：“不早了，你也赶紧洗个澡休息吧。明天我接明煦过来，顺便带点东西。想要什么？”
    杨时卿想了一会儿：“你帮我把家里那双球鞋带过来吧。”
    “行，晚安。”
    “嗯。”
    挂了电话，杨时卿把手机收好。目光不自觉瞥向对面卧室的房门，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模糊的影子……
    明煦，已经八年没见面了，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第二天，杨时卿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微妙。
    提着早餐袋子给几个人分了吃的以后，杨时卿顺便把明煦的事跟文泽说了。文泽捂着肚子笑得像个傻逼。
    然后评论道：“这下挺好的啊。有人监督你生活起居，还能一起学习呢！”
    “你这乌鸦嘴！还笑。”杨时卿翻着白眼往文泽屁股蛋拍了一掌。
    文泽笑着往嘴里塞了一口煎饼：“哎不是，你和他不是挺好的朋友么？这么紧张干嘛啊？”
    “也不是紧张——”杨时卿砸吧砸吧嘴，“就是——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上课讲试卷的时候杨时卿一直忍不住分神，盯着窗户外面桂花树枝上挂着的几片叶子，心想明煦什么时候过来？下午会来学校上课么？
    到了下午，杨时卿趴在课桌上把脸埋在书堆里，想着，明煦晚上会来上课么？
    晚上了，周围的人都在安静地做题，杨时卿握着笔时不时把笔帽戳在书上，一双眼睛不断往门口飘啊飘，又开始有点忐忑地想象，八年不见的童年麻吉背着包穿着校服破门而入鞠躬道：“大家好，我是A班的明煦。”
    可要是真的重逢了，他该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明煦呢？
    这么一想杨时卿又有点莫名的小失落，但很快就专心起来，集中注意力开始刷题。
    晚自习结束后，几个同学喊杨时卿帮带早餐，杨时卿想了想，婉拒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杨时卿都一直有点飘飘然。路过小吃店时，犹豫了下，最后给室友顺了份米粉当夜宵，一路走到家楼道口，果然杨时瑾的车就停在旁边。
    楼上的灯亮着。
    明煦是傍晚到的。
    杨时卿蹑手蹑脚地爬上楼用钥匙打开门，正好看见杨时瑾从另一间卧室里拿着一包卫生纸走了出来。
    “哥。”杨时卿喊了声。
    “嗯，”杨时瑾点了点头，“你那双鞋我给放鞋柜里了。”
    杨时卿换好拖鞋，故作不经意地问：“哦，明煦呢？”
    杨时瑾微微一笑：“屋里呢。快去打个招呼吧。”
    杨时卿提着米线趿拉着拖鞋走到了卧室。米白色的窗帘半掩着，稀疏的月光散落在灰色的床单上，桌上的暖黄色台灯衬得一旁的人影显得格外清亮。
    也许是脚步声提醒了房内的人，人影转过身来，清爽整洁的短发，皮肤白皙，长而卷的睫毛映衬着一对深邃的墨棕眼眸。身上是简单的短袖和牛仔裤，却将朝气蓬勃的身材衬托得恰到好处。
    果真是他！这简直就是放大版的小明煦。
    “杨时卿，”明旭站在原地，把手里的书本合上，笑着眯起了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杨时卿眨眨眼睛，忽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看着手上拿着的米线，就只好往桌上一放：“呃，那个，路上给你捎了份米线……”
    明煦的脚边除了书本，还堆了很多游戏光盘，散落着铺了一地。杨时卿看得有点惊讶，他以前很喜欢玩游戏的吗？明煦注意到了杨时卿的目光，随意伸脚把游戏光盘踢进了床底，又笑了笑，右边嘴角一个浅浅的酒窝：“谢谢。”
    杨时卿看得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嗯啊，那……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再敲个蛋。”
    明煦放下手里的东西：“我也去帮忙吧。”
    “你会开煤气灶吗？”杨时卿耸耸肩，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明煦小时候手指被煤气烫过，这童年阴影还挺大的。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4

    明煦果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停在原地。
    “没事，你先忙吧！我去厨房一会就弄好了。”
    杨时卿站在原地站了一会，明煦似乎还有话说，不过措辞了半天，最后还是轻声说了句：“麻烦你了。”
    杨时卿朝他比了个“OK”，提着米线转身就走了。
    杨时瑾坐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看见杨时卿走出来，笑道：“打过招呼了？”
    杨时卿点点头。
    杨时瑾笑了笑，起身收起手机：“东西也收得差不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儿再联系我。”
    杨时卿嗯了声，一边开了煤气灶，倒了点油：“行。你回去吧。”
    “哎，”杨时瑾走到弟弟身边，低头小声说了句，“好好相处啊，有什么事儿给家里打电话。”
    杨时卿盯着锅里的煮蛋，随便点了下头。
    “那我走了啊。”
    门关上的同时，杨时卿的米线也正好出锅。汤汁上面一个水盈盈的煎蛋。杨时卿端着放在了餐桌上，明煦也正好收拾了东西洗了手从房间出来。
    杨时卿把米线和煎蛋盛好放在桌子上。
    “咳……”明煦把拳头放在嘴边轻咳几声，“味道挺香的。”
    杨时卿把筷子递给他。明煦接过，却没急着坐下来，而是转身去厨房冰箱拿了个罐头菜出来，放在桌上。
    “拌饭菜？”杨时卿眼睛一亮，“阿姨做的啊？”
    “嗯，我妈知道你喜欢吃，让我带给你。冰箱里还有两罐。”明煦打开了罐头，递给了他一双筷子。
    杨时卿心头一暖，一种很奇妙的熟悉的感觉慢慢回来了：“都八年没吃到了。”
    两人各自吃过夜宵，折腾了半天，明煦最后回房间跟明妈妈通电话去了。杨时卿则换了睡衣来到卫生间刷牙洗漱。正挤着牙膏，杨时卿忽然不经意看到洗手台旁边已经多了一副牙刷和杯子。仿佛它们已经融入了其中，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房主人的日常一般。
    杨时卿心中一股很奇异的感觉涌过。
    第二天杨时卿起床时，明煦的房间已经没人了。等洗漱整理完毕，时间正好是六点一刻，明煦提着两袋早餐蹬蹬蹬地上楼用钥匙开了门。
    正好撞见了用毛巾擦脸的杨时卿，笑道：“你已经醒了？”
    “嗯啊，”杨时卿一愣，“你出门买早餐了？这么早。”
    “我习惯五点半起床。”明煦换了鞋，把早餐放在桌上，居然还有两杯豆浆。
    作为回礼，杨时卿就脱口问了句：“你中午吃什么？要不我请你出去吃吧。我们去下馆子，炒几个菜。”
    明煦脸上的笑意更甚：“好。”
    杨时卿今天心情好像挺好的。
    文泽今天久违地一个人去食堂买早餐，路上还碰到了正在打面条的柳溪，就和她一块回了教室。
    一进门就看见杨时卿这厮塞着耳机翘起凳子哼着调子在草稿纸上涂鸦。走近一看写的全是什么发扬伟大团结精神，共建和谐社会主义之类乱七八糟的。
    文泽伸手在杨时卿脑门上敲了一下：“干嘛？失心疯了啊？”
    杨时卿用鼻孔哼一声以示不屑：“高雅的艺术不需要解释。”
    柳溪在一边笑了笑：“文泽昨天跟我说了，看来你和新室友相处得挺不错啊。恭喜你了。”
    杨时卿哼哼几声，表示还成，一般般吧。
    文泽哈哈笑着摇了摇头，心说你明明就很开心。也懒得理他了，和柳溪一起走开了。
    度过了令人昏昏欲睡的早读和前两节课，等到了课间休息时间，杨时卿穿起外套小跑着来到了斜对门A班门口，往里面看了几眼，发现明煦坐在一边角落里独自看书写着题。偶尔一个人来找他搭话，他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谈的意思。
    看来还没有怎么融入集体啊。
    杨时卿就往后门，喊一个同学给明煦传了句话。明煦走出来，看见杨时卿，眼睛忽然一亮：“你怎么来了？”
    杨时卿推了推他肩膀：“第二三节课之间的休息时间比较长，有二十分钟。你想不想随处逛逛，熟悉下校园环境？”
    明煦看了眼身后课桌，有些犹豫。他刚才在解一道压轴的数学题，还差最后一步就能算出来了。但看了眼正疯狂暗示他的杨时卿，最后还是点了头没扫兴。
    杨时卿带着明煦四处逛了逛。这个高中算是全市最大的一个学校了。一共九栋学生宿舍，一间小超市，四个食堂，一个艺术楼一个科技楼，大小两个操场，一个室内体育馆，还有三个人工湖。环境优美，空气也清新。
    除了学生多了点、竞争压力大了点，还真找不出啥缺点了。不过小城市嘛，都是这样的。
    杨时卿带明煦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忽然就想起高二篮球联赛的时候，文泽想在柳溪面前留下个好印象，硬拉着他报了名。可两人的篮球水平实在一般，后来还差点出了丑。
    杨时卿顺口就把这事跟明煦说了，末了还感叹地摇摇头，年少轻狂啊。
    明煦笑了下，说可以理解。
    杨时卿又补充道：“改天让你俩认识一下，文泽就是一妻奴，整天捧着柳溪，实在是太腻歪了！”
    看着明煦手指挡着嘴巴颤抖着肩膀笑，杨时卿突然想好奇地脱口而出这么久你交了女朋友没有？可又觉得现在好像还不太适合问这么私人的问题。
    没想到明煦先开口了：“那你呢？你有女朋友吗？”
    杨时卿晃晃手：“沉迷学习，无心恋爱！”
    但其实高三还是蛮无聊的。大多数时间都泡在书堆里。偶尔来点不一样的，但新鲜感很快就过去了。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5

    回到教室以后，杨时卿重新坐回冰冷的板凳。身边人都在刷刷刷地翻着书，杨时卿的心情焦躁得不得了。
    有必要这么拼吗？杨时卿抓抓后脑勺的乱发。
    B班是位于A班和C班之间的不上不下的班级，所以可能学生的压力都普遍较大吧。不过不管过了多久杨时卿都还是无法习惯身边的人连下课都坐着在写题目。学习习惯相对懒散的杨时卿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没办法，只好也拿出资料书强迫着集中注意力想写几道题。
    同桌是一个绑着马尾辫脸上几个粉红痘印的女孩，推了推杨时卿的胳膊肘说了句：“刚刚课代表说下节课老师有事请假，让我们自习。”
    “哦！谢了，白菜。”杨时卿把脸埋在书本里，手指搭在脑袋上晃动几下，表示明白了。
    女孩皱了皱眉，写字的手却没停下，仿佛习惯了一般：“我叫蔡柏。”
    杨时卿哦哦几声。
    自习课很快开始了。后排少数几个人在叽叽喳喳地说笑，细微的人声隐匿在桌椅和纸张的摩擦声中。
    坐在前面的人突然拱了下杨时卿的桌子，“帮我传张纸条，谢谢。”
    杨时卿接过，纸条上面写着“TO蔡柏”。杨时卿就用手指戳了戳同桌的胳膊肘，把折好的纸条递过去：“喏。”
    蔡柏看了一眼纸条，再看了一眼杨时卿，轻咳几声接过了纸条。
    杨时卿回过头继续写题。这是上节课老师布置的随堂作业，要在第二天上课前上交，这样老师好批改讲解。
    只是后排几个人细碎的讨论说笑声实在让人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
    杨时卿有点烦躁，伸手在抽屉里找出了MP3，播了首纯音乐，插上耳机戴在耳朵里。世界顿时清净了。
    嗯，继续解函数。
    没写几个字母，右胳膊突然被人用力拱了一下，一个X狰狞着线条印在纸上。杨时卿还没来得及反应，右手紧接着又被掐了一下。
    “？”杨时卿从书堆里探出头来，摘下耳机，所有声音顿时消失，面前是一件有些发黄的白色衬衫。
    杨时卿慢慢地抬起头来，看见的是周围一张张盯着自己的脸以及面无表情站在跟前的班主任。
    杨时卿心里咯噔一下，脑袋一片空白，只感觉从耳根处慢慢地开始发热。
    “呃……”还没说话，班主任率先朝杨时卿伸出了手。杨时卿把MP3和耳机放在班主任手里，班主任看了杨时卿一眼，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临走时把教室的后门打了开来。
    杨时卿一下怂了，心虚的感觉在心里蔓延开。班主任会怎么样？打电话告诉老爸么？虽然老爸也许并不介意自己一边听歌一边写题，但老妈可就不一定了……
    杨时卿差点没把笔摔了，只是把脸埋在书里焦躁地用手揉着脑袋。蔡柏在一边看了，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轻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杨时卿抬起脸，咳嗽几声重新拿起笔：“没事儿，不是你的错。”
    杨时卿果不其然被请喝茶了。
    中午放学后，同学一溜烟地拿着碗冲向食堂。杨时卿在门口被班主任截住，请去了办公室。
    杨时卿站在办公椅旁，身边是坐着的班主任，眼前无辜的MP3正躺在办公桌上。
    办公室还有一个老师正在收拾资料，就笑着随口调侃了一句：“刘老师，找学生谈心呢？”
    “嗯。”班主任抬头看了杨时卿一眼，“老师今天特意抽出休息时间找你，就是希望你能重视这件事。”
    杨时卿点点头，心里默默祈祷着训话快点结束，一会还约了明煦一块吃饭啊！
    “杨时卿，你今天在自习课听这个MP3。”班主任伸手拿起杯子喝了口茶，“你现在有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杨时卿没说话。
    班主任皱着眉头，仿佛这是一件无可救药的事：“你说你一边听着歌，一边做试卷——这怎么会有效率呢？你怎么有心在学习上呢？”
    杨时卿看了一眼班主任，解释道：“老师，我心情比较烦躁，听点歌能帮助我稳定情绪集中注意力。”
    “你还没有认识到这个问题！”班主任摇摇头，把目光移开，“你上课用这个电子设备听歌，万一学生会的突击检查，你这不就被查到了吗？这不光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整个班级都受了你的影响而被扣分！”
    学生会在高三上自习课突击检查？杨时卿差点脱口而出，您就是害怕我连累您的班级扣分吧。
    “你这不仅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更是对全班同学的不负责！你用MP3，别人看到了，也就买过来用——这样人人都用MP3，自习课还有什么效率，这还像话吗？”班主任拍了拍桌上那个小小的MP3，“而且在学校里使用电子设备是违纪的！这是不对的！如果你在家里，睡觉前拿出来听一下，放松一下，当然没有问题，谁都不会说你。可是这是在学校啊，是在课堂上啊！”
    “我……”杨时卿刚想开口解释一下，班主任又抢话道：“你现在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想再浪费时间纠缠下去，杨时卿换了个方向，“老师，您说得对，我以后不会在学校用了。那个……您能不能把MP3还给我？”
    班主任直起了身子：“想要回MP3？那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在这里做一个约定。”
    说着班主任拉开了办公抽屉，把MP3放了进去，然后抬起头，道：“现在呢我把这个MP3放在这个抽屉里。”然后从一边拿起上一次开学考的成绩单，找了一会儿看到杨时卿的名字，“你现在的排名是47名，只要你下一次考试考到了班级前35名，我就立马把它还给你。你看这样可以吗？”
    杨时卿叹了口气，心说我的MP3还没关机呢……你先让我关个机呗。
    但是也没办法了，只能点头：“好。谢谢老师。”
    班主任也点了点头，起身锁上了抽屉：“行了，那我们的约定就正式生效了。你先回去吃饭吧。”
    杨时卿赶紧小鸡啄米般点头，如释重负一般往外走。看了一眼表，我去，都这个点了！
    杨时卿心里一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蔓延开来，顿时心乱如麻地小跑起来，站在楼梯口喘气，一边往教室方向看着，果然明煦就站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
    明煦还在等呢！愧疚感混合着莫名安心的感觉在心里荡漾开。杨时卿弓着身子喘了会儿气，小跑过去：“呼……不好意思啊来晚了。”
    明煦的表情说不上太好，但在看到杨时卿后神色放松了不少。
    “没关系，”明煦看了看表，已经距离下课三十多分钟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抱歉……没什么事，就是上课用MP3被老师发现了，刚找我谈心来着。”
    “MP3要回来了？”明煦笑了笑。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6

    “没，”杨时卿不想多谈，换了个话题，“这个点外面的菜馆估计都爆满了——要不我们先回家，我下面条给你吃吧。”
    明煦点点头：“好。”
    如果没记错的话，明煦喜欢吃番茄。杨时卿煮面时特意加了半个煮好的番茄进去。
    明煦回到房间，从行李里翻出一个笔记本电脑，再把游戏光碟拿出来。杨时卿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面条走到房门口，一愣：“你还带了电脑啊！真好。你妈买给你的？”
    “中考暑假打工，用工资买了一个二手的。”明煦起身，“平时用来查点资料，打打游戏。”
    杨时卿把面条放在一边，捡起床上的游戏手柄，蓝色的壳身，边缘处还发着光，很是好看。杨时卿有点羡慕地赞叹：“太……棒了。虽然我不怎么玩电脑游戏，但是一直想试试用手柄的感觉啊！”
    “周六可以一起试试。”
    “周六？”杨时卿点点头，开心溢于言表，“真的啊，当然好啊！”
    平淡的生活好像又有了一点动力。
    杨时卿把手柄放下，端起面条：“来吃点面条吧！现在应该凉得差不多了。”
    明煦放下电脑跟着他来到了客厅，在餐桌旁坐好。
    杨时卿拿了两个碗把面条分好，就打开罐头挑了点里面的菜放在碗里，然后再递给明煦：“要来点吗？”
    明煦象征性地夹了一点，然后问道：“那你的MP3怎么办？”
    杨时卿吃了一筷子面条：“嗯？”
    “被老师缴走的MP3。”
    “再说吧，”杨时卿摇摇脑袋，“我们那个班主任一向不太喜欢我，而且脑子都是神回路，一时半会拿回来可能有点困难。”
    “那……如果你需要的话，”明煦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灰色的MP3，“我这个可以借给你用。里面有一些歌和英语听力，你不要误删了就好。”
    杨时卿一愣，放下筷子拿起那个灰色的MP3，收进口袋里，笑了下：“谢了。”
    两人围着餐桌吃过了简陋的一餐，就各自回到房间午休去了。接着回到学校，继续下午的课程。
    下午是熟悉的历史和政治课。历史老师是个戴着眼镜的秃头，笑起来憨憨的，实际上是公认的大智若愚。每一节课都可以写成一本小说。
    讲到做对的题时，杨时卿跟着别人的声音随口起哄了几句，就把脸埋回书堆，难免地走神起来。杨时卿坐在靠窗的座位，一抬眼就能看见窗外的桂花树。温暖的阳光洒落在书本的ABCD上，杨时卿不自觉即兴轻吟起了尚未成型的诗句。
    八月芳菲盛，桂溪畔赋诗；生本性淡不识字，莫笑孤芳且自赏。
    杨时卿喜欢玩游戏，也喜欢。在枯燥的高三，阅读一本有趣的读物大概是所剩不多让人能提起兴趣的事之一了吧。在文科班，同学之间经常互相传阅新买的书籍杂志。有娱乐小说，也有文学书刊。杨时卿望着刚才写在纸上潦草的诗词，忽然想起上个礼拜向文泽借来读的一本书，叫《孤独的灵魂》。烫金的封面，娟秀的中英文标题。本来是借来装逼的书，看着看着却情不自禁产生了共鸣。
    小说的主角是个患有自闭症的男孩，他生活在一个扭曲的家庭，从小就性格内向，不愿意同人交流，但却很愿意读读得多了，男孩心中独立的想法也愈渐成熟。有了自己的思想，男孩不再自卑怯懦，不再多愁善感，而是选择了更加潇洒的活法，不与世俗地独身度过了一生。
    当然杨时卿并没有什么自闭症，和人交往也没有大的障碍。杨时卿只是沉浸在小说构造的美丽世界里，青春期的少年颇有点无病呻吟的意味。
    等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时，杨时卿猛然发现老师已经讲翻了页。漏了几题没听，慌张做个记号翻过去跟上课堂节奏。
    日子很快恢复了三点一线的寡淡。
    只是夜晚回到家时，熟悉的家里已经多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明煦有晨跑的习惯，而且跑完还不忘从楼下买几个包子两杯豆浆回来当早餐。自从解决了自己的早餐问题，杨时卿就不再担心每天都踩点到教室，帮人带早餐的时候也可以悠闲一点了。
    这天杨时卿带了一个春卷给文泽，文泽正好拿了一本书过来：“杨时卿，我在书店看到你想要的地理周刊，就顺便买了，喏。”
    杨时卿美滋滋地接过书：“爱你，比心心！钱我先欠着，下次给你哈！”
    文泽伸手推了杨时卿脑门一下，柳溪正好从后门走进教室，站在文泽身边。文泽温柔一笑：“早啊。”
    柳溪也笑了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很好看：“早。”
    文泽眼底的柔情几乎要溢出来了。杨时卿嫌弃地连忙拿出柳溪的甜粥和鸡蛋：“嫂子，来来这是你的早餐，祝用餐愉快啊！”
    柳溪张开口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笑着接过了早餐，转身回到了座位。
    文泽皱着眉，朝一脸略略略的杨时卿伸出拳头挥舞了几下，杨时卿立马反驳：“每天晚上都煲电话粥QQ互道晚安，白天还这么腻歪——你俩当我透明人呢？”
    话一出口，文泽立马羞得满脸通红去狂捂他嘴：“嘘——你小点儿声！”
    杨时卿叹了口气，心说你俩那点事儿，早被班上八卦的妹子们八完了好吗？现在还羞个屁啊羞。
    等以后老子脱单有了女朋友，老子肯定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呢！
    文泽走后，杨时卿把脸藏在书堆后，看了一眼手表，嗯六点四十五，距离班主任到达现场还有约半个小时。教室已经开始有人在陆陆续续地小声背书，杨时卿像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地掏出放在书包内格的MP3。
    灰色的，小小的，液晶屏幕。杨时卿打开，熟练地翻到歌单，果不其然看见两个文件夹：“英语”和“歌”。
    点开“歌”，“英文”和“中文”。
    点开“中文”，“90年代”和“流行歌”。我去，这小子也太强迫症了吧。
    杨时卿戴着耳机听了会儿歌，直到同桌姗姗来迟，把书包挂在课桌一侧，然后轻轻推了下杨时卿的胳膊，才让他恍惚地回了神。
    蔡柏叹了口气：“你还没吸取教训啊？”
    “嗯？”杨时卿看了下钟，七点十分了。啊呀一声把MP3宝贝地收起来，连同耳机线藏进抽屉深部，“谢啦。唔……你今天迟到了？”
    蔡柏脸颊旁边还流着汗，剧烈运动让她的双颊有些泛红：“嗯，睡迟了点。”
    “没事儿，班主任还没来，我刚跟记迟到的说你去厕所了。”说着杨时卿还从抽屉里抽出几张纸递给蔡柏，“你吃早饭没有？”
    “嗯？啊，吃过了。”蔡柏接过纸巾，擦了擦，“谢谢。”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7

    “我这有包小饼干，”杨时卿笑了笑，掏出饼干放在蔡柏桌上，“你一会如果饿了可以拿去吃。”
    蔡柏红了脸，嗯了一声，便接下了。
    班主任果然在七点十五分准时来到了教室。杨时卿有些心虚地低头赶紧装作背书的样子，总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等班主任背着手在教室里巡视了一圈离开后，杨时卿舒了口气地放下课本，发现同桌正捏着小饼干一边看书一边小口地吃着。
    杨时卿笑了笑。
    中午放课，杨时卿照常抱着校服打算出门，没想到竟然忘记了带出入证！
    这下药丸，出不去中午吃啥啊。教室走得就剩几个送饭的学生了，自己也没留碗在这里，饭卡都扔在家了。
    杨时卿叹了口气，自认倒霉。坐在座位上打算勒紧腰带以意志力对抗饥饿。没想到面前忽然出现两只脚，抬头，是挽起了头发的柳溪，正抱着保温桶看着他：“杨时卿，不回家吃饭吗？”
    柳溪的妈妈在一边，还提着几个饭盒，里面装了两个玉米棒，和一些骨头汤。
    杨时卿很乖巧地起身：“阿姨好。”
    柳妈妈笑着点了下头，杨时卿就转头回答道：“忘带出入证了～出不去。中午只能在学校休息了。”
    柳溪眨眨眼睛，然后转身去拿了装着玉米棒的饭盒递给杨时卿：“要不你先吃点我妈妈蒸的玉米？味道很好的。”
    “不、不用了吧，”杨时卿的目光飘向柳阿姨，有些干笑地晃晃手，“我不是很饿啦。”
    柳溪放下盒子，想了一会，道：“那我先把饭卡借给你，你去超市刷点零食？”
    “唔，”杨时卿正在犹豫，门口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杨时卿！”
    杨时卿望去，是明煦！明煦一手抱着校服，一手扬起吊着的蓝色出入证，一袭白衬衫，笑容明晃晃的：“你出入证忘带了，我给你拿过来了。”
    杨时卿笑着对柳溪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室友给我送出入证了。柳溪，那我就先回去了啊！谢谢你！”
    柳溪看了一眼门口的明煦，笑了笑示意：“没事，早点回去吧。”
    杨时卿小跑着来到教室门口，接过出入证，小声道：“来得真及时，谢啦。”
    “刚在算题，就晚了几分钟。我还怕你先出去了，在校门口才发现没带出入证。”
    杨时卿笑了笑：“我有那么傻吗。对了，刚才在教室跟我说话的就是之前跟你提过的柳溪。”
    地理周刊看得很快。上午快速写掉随堂作业后，杨时卿用下午的课余时间来看杂志。偶尔一个自习课，能把一本20w的小说看掉一半。
    晚自习就日常地写试卷、课外资料。
    等看完了手里的新杂志，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周五。今天有一周一度的体育课。
    B班的活动场地在塑胶操场的右边跑道。集合完毕报完数后，老师照例让同学绕着操场跑几圈，就自由活动。高三的体育课水得一批，几乎是唯一学生可以自由支配的课了。
    说要跑步，班上一半女生都不约而同地嬉笑着留了下来。对这浑水摸鱼的逃跑招数，杨时卿哼哼着在心里比了个鄙视的手势。
    没办法，男生没有“来姨妈”的借口可以使嘛！如果下一辈子，男人也会来大姨妈就好了。
    跑到一半，杨时卿刚想绕到前面勾住文泽脖子，忽然发现一边明煦正站在角落的队伍里，台子上是穿着运动服的体育老师正在讲解热身的动作。
    “A班体育课和我们同一节啊？”杨时卿下意识就脱口问了句。
    文泽跑得有点累，气喘吁吁地问了句：“你……你室友是A班的啊？”
    “嗯。”
    “一直都是一起上的。不过听说……”文泽停下来喘了几口气，然后被杨时卿拉起接着跑了起来，“哎等会慢点——”
    “听说啥？”
    “听说他们老师好像挺严格的。刚刚是在练健美操吧？”
    “哦哦。”
    结束了跑步，体育老师宣布了声解散，同学就一哄而散了。女同学大多直接回教室吹电风扇，小部分结伴去水果店买水果吃，而男生则抱着篮球羽毛球去球场上活动筋骨。
    杨时卿站在操场门口停了好一会儿，想趁空去跟明煦打个招呼，可惜A班的体育老师太敬业，一直站在台子上讲个不停，还时不时走下来矫正一下同学的动作。杨时卿纳闷地站着，今天温度有点高，已经有细密的汗珠打湿衬衫领口了。
    忽然明煦目光望向了门口的方向，发现了瘪着嘴的杨时卿。明煦忍不住一笑，杨时卿顿时张开手掌晃了晃，做出一个“嗨”的手势。
    明煦点点头，杨时卿就满足地转过身准备回教室。一边文泽抱腰一副无语的表情看着他：“幼稚不？”
    杨时卿脸一红：“打个招呼而已啊。”
    周五下了晚自习之后是杨时卿一周中最开心的时间。每到这时全班就像明天放国庆七天小长假似的欢欣鼓舞。
    杨时卿本来想像往常一样喊文泽一块回家，顺便路上买个烧饼吃。却忽然发现文泽和柳溪正站在教学楼下隐蔽的小花坛旁边聊天。杨时卿有眼力见，只好哼着歌拉起书包就走。反正包里面已经装了管文泽借的小说，这家伙已经没有作用了。
    一路踏着轻快的步子耳朵塞着耳机来到小区，杨时卿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会跟明煦再提之前说好周六一块玩游戏的事，一边走到了家楼下，接着注意到了停在一边杨时瑾的车。
    杨时卿一愣，把手机放进敲了几下门。门被打开，是明煦的妈妈。
    “明阿姨！”杨时卿下意识唤了声。
    “哎，”明妈妈笑得很开心，“时卿回来了啊！好久不见，一下长得真快！个子都超过我一大截了。”
    杨时卿腼腆地笑了下，进屋换了鞋，发现明煦正坐在餐桌旁一手捏着一块烤饼，发现杨时卿回来了，就对他眨了下眼睛。
    明妈妈笑眯眯地邀杨时卿在餐桌另一角坐下：“来，时卿，这是阿姨给你做的烤饼。趁热尝尝，看下阿姨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吧。”
    杨妈妈和杨爸爸坐在一边，笑着拍了拍放在墙边的两箱牛奶：“时卿，明煦啊，这是我们给你俩买的两箱奶，学习辛苦了，喝点牛奶补补营养。”
    “谢谢阿姨。”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8

    “谢谢妈。”
    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杨时卿和明煦面面相觑，然后相视一笑。
    杨夫妇和明妈妈这次来看杨时卿和明煦，带来了不少营养品和水果，塞满了整个冰箱。杨时卿很开心，因为老妈这次终于记住了自己想吃牛奶冰棍，在冰箱下层冰冻格塞满了一格子的牛奶冰。
    后来明煦在客厅和三个长辈聊天，被问了些成绩相关的问题。杨时卿趁机溜回房间想把书包里的手机放回原位，却被房间里正在偷偷抽烟的杨时瑾抓了个正着。
    杨时卿急忙把门关上：“哎——你在这干嘛呢！吓死我了！”
    “做贼心虚啊？”杨时瑾笑着掐了烟，看着杨时卿背着的手抓着露出一个角的手机。
    “懒得理你。”杨时卿绕过杨时瑾，走到衣柜旁边把手机放在抽屉里。
    “哎，过来过来。”
    杨时卿怀疑地靠着衣柜门：“干嘛？”
    “过来坐，哥问你几句话。”
    杨时卿坐在床上，杨时瑾弯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杨时卿叹了口气道：“你就别瞎操心了，真没事。我和他相处得……挺好的。”
    “真的？”杨时瑾扬起眉毛，“你真有这么大度？你原谅他了？”
    “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们才小学。”杨时卿哼哼着，“没什么原不原谅的。也不是什么大事。”
    杨时瑾看自家弟弟这别扭样，心中了然地笑了，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了。看你们相处得不错呢，我也就放心了。那就，努力学习，继续加油咯。”
    杨时卿背过身去表示不想接茬。
    杨时瑾啊哈哈笑了几声，推开门走了出去。
    三个长辈又留了一会，转眼就到十一点多了。杨时瑾拿起外套打算送三个长辈回家，临走时明煦紧紧拥抱了一下明妈妈。明妈妈1米58的小个子被明煦近1米8的大高个包裹在怀里，画面显得格外温馨。
    杨妈妈看得不禁湿了眼眶，儿行千里母担忧。然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杨时卿立马红着脸捂住嘴巴轻咳了几声。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杨妈妈看了杨时卿一眼，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看着老哥黑色的SUV车灯渐行渐远后，杨时卿叹了口气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揉了揉脖子，忽然兴奋地大喊道：“幸福的周六终于来了！”
    自从周末也被压榨用作补课时间，可贵的周六休息日显得多么珍贵啊。
    简直是连睡觉都觉得暴殄天物了。
    杨时卿起身，发现明煦正仔细收拾着明妈妈给他带来的东西。有衣服，有零食，也有一些普通的日用品。
    听老妈说，明煦的爸爸在很久以前就和明煦妈妈离婚了，母子俩早早地承担起照顾家庭的任务，日子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现在也是，儿子大老远地跑来隔壁城市念书，连见上一面都仿佛很奢侈，需要准备很久。一次带上几袋子东西。
    杨时卿忽然开口道：“明煦。”
    “嗯？”明煦抬起头看向门口。
    “明天，”杨时卿措了下辞，有些不好意思地错开目光，“我去买点食材和啤酒，我们在家里玩点游戏、吃点小菜吧！”
    明煦点点头：“好。”想了会又补充道，“我给你打下手。”
    杨时卿这天睡得很早，第二天七点就醒了过来。杨时卿看向明煦的房间，门还关着。可能是想趁周六睡个懒觉吧。杨时卿换上一套运动装，一边听着歌一边晨跑着来到最近的小超市，最后拎了好几袋子菜出来，嘴里还叼了根火腿肠。
    没什么胃口，早餐就吃点火腿肠充饥吧。
    回家的路上，太阳光逐渐拨开云雾明朗了起来。杨时卿踩着树叶细碎的阴影一路哼着小调往家走。偶尔路过一个塞着耳机的马尾辫女生，嘴里念念有词着英语课文。
    杨时卿忽然很羡慕这些可以全身心投入进一件事的人。哪怕最后做的是无用功，再怎么努力也考不上学霸随随便便写出来的分数，但只要自己不会后悔，不就行了么？
    杨时卿却时常有一种迷失感。
    文泽这时候突然发来短信，问他现在在干嘛。
    杨时卿直接回了个电话过去：“想你爸爸了？嗯？”
    “去你的，”文泽笑骂道，“柳溪和蔡柏还有严秋秋在逛街，喊我一块去。”
    “白菜？”杨时卿一愣，“她啥时候和柳溪玩到一块去了？”
    “这不重要，你到底来不来啊。我这里就一个男生有点虚。”
    “然后你就来找我了？”杨时卿哼了几声，“这时候就想起你爸爸我了？”
    “少废话，去不去。”
    “不去。”杨时卿低头看了一眼菜，“我今天有预约了。”
    “什么预约？”
    “给我室友补营养，炖大骨头汤。”
    “这么好？”文泽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你也能这么孝敬我就好了。”
    “他和你能一样么！”
    文泽眼睛一亮：“怎么不一样？”
    “他是我朋友，你是我儿子啊！”
    “……”
    杨时卿哈哈大笑，文泽懒得理他，见劝说无果，只好撂下一句好好喝你骨头汤吧就挂了电话。
    杨时卿回到家把食材冰在冰箱里，明煦正好洗漱完吃过了早餐。两人就商量着一块去了明煦房间，开了电脑，想用手柄玩几把游戏。
    游戏手柄和鼠标操作起来感觉很不一样。虽然不是游戏控，但杨时卿很快就爱上了用手柄骚走位的感觉。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9

    临近午饭时间，当然杨时卿肯定没有炖骨头汤的技术，但是也卖力地做了四个拿手家常菜，番茄炒蛋，肉末茄子，红烧肉和清蒸鲤鱼。味道还不错。
    杨时卿在切肉的时候，明煦就在一边洗菜。看着杨时卿熟练地翻炒着油锅，明煦忽然感叹道：“你的厨艺真不错。”
    杨时卿有点小得意，但嘴上还要谦虚地说：“我这其实一般，就放假随便跟老妈学了点。你要是学能做得比我还好呢。”
    明煦笑了笑：“我……没有这个天分啊。”
    而事实证明，明煦的厨艺不太行，但游戏方面的天赋绝对是万里挑一。
    吃过午餐后，杨时卿就兴致高昂地邀请明煦来一块玩几把最近很流行的联机游戏绝地求生。那是杨时卿最喜欢的游戏，他最高记录曾经一个晚上双排吃了两次鸡。
    没想到和明煦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杨时卿和明煦双排，看着他流畅熟练地捡装备、判断声音怒爆敌人头、开辆小摩托载着杨时卿一路风风火火，各种骚走位最后单人10杀带着杨时卿吃了个装逼满满的鸡。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丝毫拖泥带水和优柔寡断。
    杨时卿目瞪狗呆：“卧槽牛逼！”
    跟明煦这样的人双排吃鸡简直太有安全感了好吗！简直可以目中无人见到小房子就直接冲进门一阵扫荡也不用担心自己突然被人平底锅爆头好吗！明煦就是可以分分钟降落到你身边给你绷带带你飞的人啊！
    越玩越上瘾，两人就这样在房间里泡了一下午，单机游戏联机游戏热门的冷门的都玩了个遍。杨时卿快乐得就像只脱线的风筝，天知道他多久没有这样自由地玩游戏了啊！
    杨时卿看着学霸伪装的游戏大佬明煦，感叹道：“你如果去做游戏主播，每个月肯定能挣不少钱！”
    “游戏主播……？”
    “对啊，”杨时卿猛点了下头，“你长得不错，声音也是现在小姑娘喜欢的款，低音炮。游戏又玩那么好，男的女的都会喜欢你。”
    明煦注意力只集中在最后那句“男的女的都会喜欢你”上，想了半天才意识到杨时卿在说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是吗。”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玩游戏的？”杨时卿有些累了，趴在床上，随手捡起一个游戏碟片。
    “买了电脑以后，”明煦伸手把电脑调成休眠模式，“自然而然就学会了。后来觉得挺有趣的，课余时间就玩玩。”
    杨时卿“哦”了一声。然后伸手看了下表，一下子就六点半了啊。
    “你饿不饿？”杨时卿翻过身忽然问了一句。
    “嗯？有点。”
    “中午的菜快吃完了。”
    “我下去买点烧烤吧。”明煦主动起身，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头，“你喝不喝酒？”
    杨时卿很少喝酒，但为了不扫兴：“喝！”
    十分钟后明煦带着两袋子零食和一听啤酒回来了。
    杨时卿接过袋子一看，有烧烤、麻辣烫、炸鸡翅。一下子食欲就上来了。
    明煦一边去客厅开了电视，把啤酒和被子，卫生纸放在茶几上。杨时卿拿过几个碗，把吃的也放好。
    电视上播着的是一个综艺真人秀节目。明星画着浮夸的妆容，在大街上管人要一个拥抱。杨时卿对电视节目没什么兴趣，吃了一根烤串，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明煦：“哎，你们有作业没？”
    “嗯？”明煦喝了一口啤酒。
    “明天就要回学校了啊。”
    “我昨天在学校写完了。”
    “哦……”杨时卿心说也是。
    明煦转头看向他：“今天玩了一天游戏，你一会要去补作业吗？”
    “我们倒是有作业，但是我嘛——”杨时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噗嗤开了罐啤酒，“从来不做假期作业。周六本来就是拿来休息的嘛。”
    电视里不断传来节目的声音，一边的明煦似乎在认真地看着真人秀。或许是吃饱了的缘故，杨时卿总感觉有些懒洋洋的，就瘫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啤酒，偶尔配一根炸土豆。
    喝着喝着，杨时卿忽然感觉脑袋有点晕晕沉沉的。
    电视的声音还在持续着，久久地并没有人开口说话，空气中只传来不知是谁嚼东西的细碎声响，还有隔壁邻居吵闹的模糊杂音。
    杨时卿揉揉眼睛，再喝下一口啤酒时，竟然感觉脸有点火辣辣的。
    明煦忽然笑了笑：“不喜欢啤酒？”
    杨时卿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
    明煦笑了下：“那是什么意思啊。”
    杨时卿也笑了下：“初中毕业的时候，我第一次喝到酒，是果啤，酒精度不太高。但是在那个气氛下感觉就像喝了什么琼浆玉液似的，兴奋地不得了。”
    明煦犹豫了一会儿，放下啤酒罐，淡笑道：“杨时卿，你……终于还是考上了这个高中——我真为你开心。”
    杨时卿一怔，握着啤酒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原来他还记得。
    却故作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我哥当时念的是这个学校。现在我也来这里读书——不是很正常的么。”
    “……嗯。”
    “你呢？”
    明煦抬眼看他。
    “我是说，”杨时卿的目光依旧放在电视机上，“你之前高中是在哪里读的？”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10

    “隔壁城市的附中。”明煦答道，“不算多好的学校。若说师资条件升学率的话，还是这里更优越一些的。”
    “哦，”杨时卿咬了咬吸管，“这样啊。”
    于是不再开口。
    酒精的麻痹让杨时卿的意识有些模糊，从前的记忆像泡沫星子一样缓缓浮在脑海里。杨时卿看着明煦的脸，忽然有点触景生情地想起了很早很早以前，他们也曾经这样一起坐在沙发上，吃零食，看电视。
    不知沉默了多久，久到杨时卿几乎要离开沙发，去到厕所小解一下——沙发的另一端忽然传来一个低沉又熟悉的声音，穿越空气的阻碍直直地回响在杨时卿的耳畔：
    “杨时卿，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杨时卿两眼朦胧地看向他，明煦也正看着杨时卿。
    明煦的双颊有些泛红，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太好，“杨时卿……”接着深吸一口气把那句话说完了，“你还在生气我没有如约为你庆祝生日，选择在那天不告而别么？”
    这个话题终于还是提上了明面。
    杨时卿一瞬间有了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杨时卿牵起嘴角，摇摇头：“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啊，我早就忘记了。”
    “不，”明煦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神里歉意与试探交织，“我知道你没有。”
    他们两个人都有些喝醉了。
    杨时卿看着明煦：“对，我是没忘。”
    明煦错开了目光。
    杨时卿和明煦七岁起就相识相知，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是邻居更像兄弟，两人曾经在彼此心中的分量都很重，好到有什么吃的都一起分享，闯了什么祸都一起承担。在年幼的杨时卿心中，明煦曾经是比自己家大哥还要亲近的伙伴。
    只是意外来得太过突然，这对竹马竹马的结局并不那么令人满意。八年前明煦一家的不告而别，让杨时卿始终无法释怀。
    “其实这么久过去了，再怎么大的事儿也淡得差不多了。”杨时卿道，“我早就不生你的气了，也早就原谅你了。我是说真的。只是……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那个时候我一直把你看成是我的兄弟，你住我家隔壁的时候，我每天都找你一块上学一块玩。”杨时卿忽然感觉一阵委屈，叹了口气，“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屁孩，我只是纯粹地对你好，可你要走了甚至都不跟我说一声。”
    明煦没说话。
    “你走前的两个月，突然莫名奇妙地开始疏远我，跟班上的恶霸小胖子一块跟我作对。我当时一直过不去心里的坎，总以为你背叛了我，投靠了那个手臂有我两个粗的坏蛋。”杨时卿越说越放开约束，借着醉意，心里积攒压抑的问题一下子从嘴里飞了出来，“我一直想问你，明煦，我们早就约好了一起过我10岁的生日，我还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就为了能丰盛地请你吃一顿炸鸡蛋挞。可等我提了两袋子炸鸡去找你家找你，房东太太告诉我你们在早上搬了家。可是为什么啊？”
    话一说完，杨时卿立马就后悔了。原本知道了明煦要回来这件事时，他就在心中默许了往事不要再提，过去的就算了，对于现在的明煦，能好好相处最好不过，不能和平相处就互相尊重吧。
    原本是这么想的。
    明煦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知道……对不起……”
    杨时卿听他那么说，忽然有些火气冒了出来，在酒精的催化下急剧升温，“又不是搬家了就不能做朋友了。就算你一声不吭搬家了，我也每天都给你寄好多信和明信片，可你一张也没回过。”杨时卿吸了下鼻子，“妈的！我还一直以为你讨厌我了。”
    明煦猛地站了起来：“我没有！”
    “那是为什么？”杨时卿头脑发热，一根筋地逼问着，“为什么啊？”
    空气中有一股很浓的酒精味，却又仿佛混合着汗水咸湿的味道。夏夜的空气干燥而浓稠。
    “我那个时候自尊心太强，无法坦诚地说出口。那段时间……家里发生了许多事。”明煦低下头，片刻后又重新抬起，望着杨时卿，“但是我现在已经可以重新正视这件事了，我愿意告诉你。”
    杨时卿一怔，明煦接着说：“杨时卿，其实八年前我爸在开卡车送货的路上出了车祸……当天抢救无效过世了。我一直对外说是爸妈离婚，但其实我妈是丧偶。”
    杨时卿顿住。
    “我爸过世以后，家里没有了收入来源，也没有了顶梁柱。我和我妈在爷爷家过得并不好，我们只有暂时搬去乡下的外婆家……小时候把离别看太重，以为这么一别就是永远。”明煦望着他，“你之后寄给我的明信片，我全都收到了。可我不知道怎么回复，就全都放进抽屉锁起来了。后来慢慢地，你也没有再寄东西过来了。”
    杨时卿愣了一会，脑袋一下乱了。各种各样的情绪牵扯在一起，头疼伴随着酒后反胃的感觉翻涌而上。
    明煦继续说着：“直到我知道我有机会回来这里，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杨时卿，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在我心里，我们一直是朋友。甚至是兄弟。如果可以，我想亲口向你道歉。”
    杨时卿心乱如麻，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些什么，可是话还没出口，鼻子忽然有些酸涩。
    道歉已经不重要了。
    杨时卿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再见面。年幼时期的一个误会让一对好朋友就此错过，而八年后的再次相遇就像一段无法言传又命中注定的缘分。
    杨时卿心想我一定醉得不轻，否则为什么会这么想？今晚太疯狂了。
    今晚他们两个都喝醉了。
    明煦注视着杨时卿的表情，紧绷着的目光随着杨时卿眼神的微妙变化而逐渐变得柔和。杨时卿勾起嘴角对着明煦笑了一下，仿佛有一缕温柔的阳光照射了进来。
    十年的友谊，他们之间其实无需多余的语言。
    躺在沙发上，明煦忽然笑了下：“现在你真的变了挺多的……脾气变温顺了，厨艺也……比我想象的好太多了。第一眼见你，你差点吓到我了。”
    “吓到你？”杨时卿在沙发上一翻身，脚不小心绊倒了易拉罐，咚咚地打在瓷砖地板上。杨时卿没太在意，懒懒地问了句，“为啥？”
    “你小时候皮肤黑黑的，现在白回来了挺多。小时候眼睛好像也没这么大……总之变了挺多吧。差点认不出来了。”
    被夸了之后杨时卿心里甜滋滋的：“哈哈哈，是吗。我倒是觉得你和小时候长得差不多，生活习惯也没怎么变。就是——嗯游戏玩儿得太好了！简直突破我的认知！”
    明煦勾起嘴角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忽然问道：“你现在还喜欢陈美吗？”
    “嗯？”杨时卿迷迷糊糊地，抱着抱枕呢喃着应道，“陈美？谁啊？”
    “你小学一直追着的女生。”
    “哦！”这么一说杨时卿就记起来了，“还说呢，你当时联合那个小胖子一起整我，在那小女孩面前揭我短，用球砸我头！我那时候是个脾气爆烂的小学生，像个小暴龙一样整天咋咋呼呼的，你明知道我会有多生气，还故意来挑我刺！”
    明煦捧腹笑着：“不好意思，我下次不会了。”
    杨时卿怒翻一个身泄愤。
    “那之后呢？”明煦躺在沙发上用手撑着脑袋，眼神望向杨时卿，“你和陈美，你们……”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11

    “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啊。能有什么结果。”杨时卿摇了几下头，“小学毕业就没联系了。毕业一年后的聚会也没见她来。”
    “那之后呢？”
    “之后？”杨时卿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初二的时候我喜欢我们班班花，那小姑娘长得是真的好看啊～可惜人家看不上我。我的单相思很快就结束了。”
    明煦嗯了一声，杨时卿立马扑过去问：“你呢？有相中的女孩没？”
    明煦老实地回答：“没有。”
    “一直也没有？”
    “没有。”
    杨时卿投来怀疑的眼神，明煦只是笑笑，起身把瓶瓶罐罐的垃圾收拾了放进垃圾桶。
    杨时卿又说：“明煦，其实我觉得有点对不起你。”
    “嗯？”
    “你家里出了那样的事……作为朋友，我本来应该陪你一起度过难关才对……只要你需要，你知道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帮你。”
    明煦笑了笑。
    “明煦，”杨时卿从沙发上坐起，眼睛望着明煦，眼神里透着恳求和期望，“从现在开始，以前的事我们不再提。无论是苦难也好，委屈也好，通通成为过去式。以后的日子，我们还是朋友，彼此坦诚，好么？”
    明煦转过身，认真地点了头：“好，我答应你。”
    杨时卿也笑了，笑得一脸天真懵懂。
    明煦转过了身，若有所思的手指擦过桌面的大理石板，等再回过身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杨时卿已经抱着枕头躺在沙发上沉沉地睡着了。
    大概他是真的很累了。
    明煦的表情变得柔和，笑容停留了三秒，没有说话。
    吃过早餐一路小跑最后坐在了教室里，翻开课本看着上面熟悉又陌生的英文单词，杨时卿一直有些大脑恍惚。
    昨天……
    咳。
    酒意是彻底清醒了，昨晚的记忆也一点不漏地保存在了脑袋里。稍微一回想起来，杨时卿都会羞耻到满脸通红。
    简直不想承认昨晚那个酷似苦情剧女主的矫情青年就是自己。
    酒精真是个害死人的东西。
    不过，也许……有些时候好像确实需要酒精的推波助澜。
    蔡柏今天来得比较早，到教室时，杨时卿才刚拿出英语课本。蔡柏挂好书包，注视着趴在课本上的杨时卿脸色从白变红，再一下变黑，又慢慢变红，并开始傻笑，最后一脸神清气爽地直起身子打算开始背单词。
    蔡柏才开口道：“杨时卿，你昨天很忙吗？”
    “啊？”杨时卿一时没反应过来。
    蔡柏这才注意到自己问话的方式不对，改口道：“你昨天是不是有事情要忙？因为你好像没去文泽和柳溪他们的聚会。”
    杨时卿疑惑地皱眉：“我为什么要去他们的聚会啊？”
    “你不是和他们关系挺好的吗？”蔡柏又补充道，“你们经常一起出去玩的呀。”
    杨时卿眨眨眼，然后明白了什么似的笑道：“没有，你误会了。他们俩经常一块出去，一般没我什么事。”
    蔡柏睁大了眼睛，表情看上去有些失落，但失望的神情转瞬即逝。蔡柏“嗯”了一声，转过身拿出课本准备温习。
    杨时卿却挑唇一笑，上前一步小声道：“喂，白菜，你——”
    蔡柏仿佛对这个称呼已经习以为常，写字的手依旧没停下，含糊地应着：“什么？”
    “下周五是你的生日吧。”
    蔡柏停下了写字的动作，转眼看着杨时卿：“你……怎么知道的？”
    “我记得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你爸给你带了一个大蛋糕在教室里。”杨时卿笑了下，“我记错了吗？”
    “没有。”蔡柏错开眼神，“我本来今年不打算过了……”
    “为什么不啊？”杨时卿依旧是笑眯眯的，眼睛弯成月牙，“一年只有一次，好不容易有理由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蔡柏沉默了一会，挑起眉毛道：“……你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我？心情好？”杨时卿的嘴角翘到天上去，“有吗？”
    也许是杨时卿的表情有些搞笑，蔡柏也情不自禁笑了下，接着应道：“那我就跟我爸说一声吧。”
    “好啊。”杨时卿点了下头。
    下午班会课前，历史老师讲完了最后一节新课，至此正式进入了总复习的第一阶段。
    班会课上，几个学生来班上喊人去搬复习资料。杨时卿首先站起来走出去，文泽跟在后面。
    管理图书的人清点好了B班的书籍，挨个分给了B班来的十个男生。搬着厚厚一沓试卷往教室走的时候，杨时卿心情很好地哼起了小调。
    文泽走在他旁边。杨时卿看见文泽，忽然想起什么问了句：“哎，昨天怎么样？你一个人去了啊？”
    文泽皱皱眉表示不领情：“现在才想起这茬？你当时怎么不想到关心一下我呢啊？”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12

    “说真的，”杨时卿惊讶地张大嘴巴，“你真一个人去了啊？太刺激了吧！”
    “去你的，怎么可能！”文泽叹了口气，“我没去。她们三个女生去逛街了。”
    “哦，好吧。”
    “怎么感觉你挺开心的啊？”
    “嗯？我？没有啊。我又不是开心你没跟你的柳妹妹二人世界。”
    “啧，”文泽对这个称呼羞红了脸，“你说什么呢。”
    杨时卿哈哈大笑。
    “哦对了，今晚不能和你一块回去了。”文泽突然道。
    “干嘛？”
    “小溪好像找我有事，我要送她回宿舍，顺便聊一会儿。”
    “哦……”杨时卿递送了一个暧昧的眼神，“好你个见色忘友的文泽！可别对我单纯的柳嫂做些什么烂手指的坏事啊！”
    文泽受不了杨时卿那屌丝样，一脚踹在屁股上：“呸！”
    杨时卿笑得像个傻逼，心里却是由衷开心，这样他就有理由去找明煦一块回家了不是么？
    文泽脚刚落地，天上的乌云忽然笼罩在了一起，豆大的雨点哗啦一下倾盆而落，路边的学生惊叫着小跑起来。
    八月的天说变就变！
    远落队伍的杨时卿和文泽卧槽一声，赶紧把校服脱下来罩在试卷上，抱起来就是拔足狂奔，一路火花带闪电。
    新课结束，意味着每天一张试卷的日子不远了。
    学校组织购买了两套资料书，其中一套是复印的盗版。很多地方有错页、印刷不清等糟糕的问题。而且一发下来就立马被老师命人一阵搜刮收上了答案，不管学生怎么哭喊打滚卖萌。
    不过文泽居然很幸运地买到过同款资料书，因此经他手里传阅全班的答案顿时变成了班上人口中默契缄口不谈的“秘密”。
    另外一套资料书是试卷集，有真题也有预测题、复习题。这套试卷的答案没有收走，就给学生做日常练笔用。做了也不讲，自己对答案。
    这两套资料只有A班和B班私下订了，其他十来个C班并没有这样的复习计划。
    吃过了晚饭，杨时卿一时兴起偷偷将手机放进裤子口袋，耳机线藏进衣服里，戴上帽子再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整理得从外面根本看不到白色的耳机线。
    杨时卿一边听着歌一边在塑胶跑道上小跑。
    雨后的操场空气很清新，地上的塑胶湿透，踩上去硬硬软软。偶尔路过一个不深不浅的水洼，看一眼绕过就好。
    像这样悠闲地绕着操场跑几圈，心情也会放松很多很多。没有什么计划，凭借的只是突发奇想，杨时卿很享受这种随心所欲的感觉。
    跑了七八圈，直到自己已经气喘吁吁，杨时卿才缓缓停了下来，改为散步。
    高三的大型活动其实已经很少了，体育课彻底变成了形式。除了基本的运动会，学生狂欢的艺术文化节也变成了下午三个小时坐在操场边看主席台上几个领导老师合唱《感恩的心》，《我爱我的家》的无聊节目。偶尔来一个会弹吉他的男同学唱一首《南山南》，都会引来底下一片又一片口哨声和鼓掌声。可见学生被枯燥的学习逼得有多么的无聊了。
    但即使是这样，杨时卿也依旧很期待即将到来的文化节。毕竟能够暂时远离试卷和课本，是一件太让人愉悦的事情了。
    杨时卿一直很不喜欢学习，他能够碰巧地撞进文科B班这件事，至今都一直像个神秘的传奇一样。平心而论，杨时卿学习并不如B班其他人那般用功，也并不如其他人那般有上进心，或者热爱学习。从分班到现在，杨时卿的学习成绩一直是徘徊在中下游的半吊子状态。但他也不急，悠哉悠哉地，随心所欲，随性而为。偶尔偷个懒，钻规章制度的空子，发发呆，写写小诗，看看小说，玩玩手机，也许这样的生活其实也并不那么糟糕。
    反正比整天扑在书里刷题每天四点钟起床背书来得强。
    杨时卿甚至有时会有一些傲慢的念头。毕竟班上那些每天只睡5个小时其他时间全在看书的人，成绩还并不如他呢。
    而且总感觉距离高考还有很久很久。高三的日子长得不可思议。
    晚上杨时卿果真屁颠屁颠地去找了明煦。
    一下课，杨时卿立马背上包，风卷云残地小跑去对门A班教室，结果失落地发现人家A班压根还没下课，A班对面教室里还有几个人拿着课本在大声地背书。
    A班的对面是一个空教室，本来是说好A班B班一起共用，平时可以放些多余的书，或者考个小型测试之类的。但不知为什么到了后面就演变成教室慢慢变成了A班的专属用地。有次B班的学生试图将书放进教室时，居然被A班的几个女生联合起来凶走了。到了最后，A班学生干脆直接把B班掌握着钥匙的后门从里面反锁上。
    也不是没有争取过，毕竟……年级主任就是A班的班主任嘛。有回班长实在看不过去，找班主任去跟年级主任说过一会这个事，不过最后还是不了了之。班主任也不像是会愿意管这种事的人，班上的事他从来是兴致来了嘴几句，大多时候是找不到人的状态。
    不过这事儿还是不宜深挖，深挖了对谁都不太好。于是最后只有B班忍让了。
    杨时卿有时候觉得，B班大多时候同学都自顾自的，集体意识不高，还特容易受别的班人欺负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在于这个没起到啥凝聚作用的“走班”班主任。
    杨时卿叹了口气，正好A班下了课，秃头的年级主任背着手从教室后门走了出来，看见了杨时卿，笑着打了个招呼：“杨时卿，等人呢？”
    “嗯，老师好。”虽然对这个年级主任没啥好感，但还没分班前杨时卿的数学还是他教的。杨时卿礼貌地向老师问了个好。
    年级主任点了下头，杨时卿从窗户里看见明煦正在一边收拾着书，就大声喊了句：“明煦！”
    明煦吓了一跳，和杨时卿的目光对上，露出一个笑容，背起包走了出来。
    年级主任像是吃了一惊，好像没想到杨时卿居然会和明煦认识。明煦是班上成绩数一数二的尖子生，按理说也不会和杨时卿有什么共同话题吧？
    明煦出了门看见年级主任，笑了下：“老师好。”
    年级主任笑了笑，问道：“你们要一块回家？家住一块啊？”
    “嗯。”明煦答道，“我和杨时卿是室友。”
    年级主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拍了拍明煦的肩膀：“早点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谢谢老师。”
    两人肩并肩一块走出了教学楼，明煦从口袋里翻出两块红白包装的零食，问了声：“吃巧克力吗？”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13

    杨时卿接过零食，拆开咬了一口，又甜又稠。这个味道还不错啊。
    杨时卿调笑着问道：“嘿，钱魔头做班主任的感觉……怎么样？”
    “还好。”明煦自然地答道，“虽然某些方面比较严格，但钱老师总体挺亲和的，很多女生都喜欢围着他问问题。你也认识他？”
    “他是我高一的数学老师。”
    “为什么叫他魔头？”
    “这个是我一个人瞎几把喊的，”杨时卿道，“我对他没什么好感，以前在他班上就有种直觉他打心底看不起我们这些头脑比较笨的学生。不对——应该说是打心底看不起智商低的人。不过他自己很聪明，这倒是真的。”
    “嗯。”明煦点了下头，又道，“不过我觉得你不笨，你其实也挺聪明的。只是……你表现得太消极了，显得有些被动。老师总是更喜欢主动的学生。”
    “这么肉麻的吗？”杨时卿笑了，“不过也幸好他不怎么喜欢我——不然我可吃不消这魔头的宠信！”
    两人又走了一段，在校门口时，明煦突然顿住了脚步，眼神望着前方围墙旁边的几个人影：“那是不是文泽和柳溪？”
    杨时卿“啊？”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真那两个人就站在学校外的围墙旁边，文泽的手上还拿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卧槽，还真是他俩。”杨时卿感觉有点疑惑，“他俩怎么跑学校外面去了？不是住校么？”然后又转头看向明煦，“不对啊，你怎么认识他们两个的？”
    明煦笑了下：“柳溪你给我介绍过的。文泽就是上次体育课……站在你旁边的那个人吧？”
    “哦，对对，就是他。”杨时卿眨眨眼，心说你小子观察能力不错啊。
    为了不打扰到这一对小情侣，两人特意快步从校门另外一边绕了过去。没想到这一绕却让明煦碰见了班上的同学。明煦走上前打招呼的时候，杨时卿楞了一下。
    “谭云岩，”明煦笑道，“又在喂猫了？”
    小区里总是会有很多的流浪猫，到了晚上，总能在某个小巷子的草丛里发现几只喵喵叫舔着毛的小猫咪。小区里住着的学生很多，因此被经常投喂的猫咪们也愿意乐此不疲地向路过的行人打滚卖萌。其中有一只白色的公猫最为粘人，喜欢坐在你跟前，软绵绵地在地上打滚，讨好似的翻开粉粉的肚皮向你讨摸。被看上的人如果转身要走，猫咪还会喵喵地一路小跑跟着。就这样杨时卿都被它缠着喂了好几次火腿肠。
    眼前这个蹲着的男生正是在喂这只猫。
    男生回头，看是明煦便也笑道：“它缠得紧，我顺手就喂了。”男生的手指不断抚摸在温软的猫毛上，猫咪的表情似乎也很享受，嘴里发出着“咕噜咕噜”的微小声响。
    撸猫的男生留着整齐的偏分头，穿着灰色的T恤，宽大的运动裤，一双黑黄运动鞋在夜色里仿佛透着荧光。
    印象中明煦好像总是独自坐着安静看书做题，原来也有关系很好的朋友啊。杨时卿忽然有些恍惚。
    谭云岩最后摸了一把猫头，起身背起书包：“走，一起回家去？”
    明煦这才注意到了什么，侧过身让出身后的杨时卿，介绍道：“这是杨时卿，我室友。”
    “你就是杨时卿啊，”谭云岩笑眯眯地朝杨时卿点了下头，“我是谭云岩，明煦同班同学。”
    杨时卿也笑了下：“嗯。这猫也缠着你要吃的啊？”
    “缠了好几次了。”谭云岩哈哈一笑，“我和我妈都比较喜欢猫，这只白猫在小区流浪好几个月了，也没人领养。过几天，我可能就把它抱回家养着了。”
    明煦一愣，“你要养这只猫？”
    “嗯，”谭云岩点了下头，“不然这猫老捡垃圾吃，也怪可怜的。”
    杨时卿最后看了那只白猫一眼，白猫的眼神和杨时卿对上，餍足地舔了舔肉爪，转身一下子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这只白猫以后也许就不会再勾着杨时卿的脚讨吃的了吧？
    杨时卿和明煦一块回了家，明煦匆匆刷牙洗漱，冲了个澡就回到房间去了。杨时卿坐在书桌旁看了会儿小说，忽然觉得有点饿，就打算下厨煮碗面条当夜宵。等路过明煦房间时，杨时卿伸手敲了下门，然后走进房间来到明煦跟前问了句：“明煦，你饿了没有？”
    明煦正在书桌旁写试卷，一旁台灯的雅白光照在堆积的资料书上，让人心头的沉重感不自觉加重。
    明煦放下笔抬眼看着他，然后会意地在大衣口袋里又掏出几块糖果，“要吃吗？”
    杨时卿接过，这个牌子是他小时候很喜欢的牌子啊。
    拆开包装放进嘴里，随口问了句：“你兜里怎么这么多糖？”
    明煦笑了笑，“还不是你总饿。”
    杨时卿当他在调侃，只笑了下又说：“我一会去下面条，你要不要吃？”
    “不用了，你煮自己的吧。我要赶时间把这份试卷写完。”
    杨时卿看了一眼明煦正拿着的试卷，是一张政治试卷，已经做到了反面，还差几道大题：“是你们的作业？”
    “嗯，算是吧。”明煦回过头，一边在阅读材料上画着重点线，一边应道，“白天有点事耽搁了，明天要讲，只有现在补了。”
    杨时卿鼓着嘴巴嚼糖：“啥事啊？”
    “和谭云岩一块准备稿子。”
    “啥稿子啊？”
    明煦皱了皱眉，嫌弃他聒噪个不停自己没法集中注意力答题，就抬头看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你不想吃面条了？”
    杨时卿连忙“哦哦”，转身要走。看明煦转过头背对着自己，就伸出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小气鬼！
    没想到第二天文泽没有来上早自习。
    杨时卿给文泽带了一个煎饼当早餐，想拿给他的时候却没找着人。等了四十多分钟，下课铃都响了——文泽的座位还是空着的。
    杨时卿的眼神不自觉飘向柳溪的座位，而柳溪正咬着自己给她带来的肉包，一边认真地用荧光笔划着笔记本上的重点。
    发生什么了？
    杨时卿忽然感觉有点不对，立马就去找了文泽同寝室的同学。一问才知道，原来文泽昨天很晚踩着点回了寝室，一回寝室就开始睡觉，早上都快六点半了也没起床。连平时一向走得最晚的室友都要离开了，文泽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室友后来去问文泽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文泽只说胃病犯了，让室友帮忙请下假，他下了早自习就回教室。
    室友没多想，答应了一声就关门出来了。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14

    杨时卿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有点紧张了。
    因为文泽这孙子压根没有什么胃病啊！
    昨天晚上看见文泽和柳溪两个人站在校门口说话，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杨时卿又耐心等了两节课，直到上午第三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文泽的座位上依旧没有人出现。
    明煦今天在教室做题耽搁了一会儿，提起书包打算去B班门口等杨时卿一块回家时，B班的教室灯已经全部关了。
    明煦没多想，只当杨时卿是提前回家了。等走到家门口，明煦把钥匙插进钥匙口，却旋转了两圈才啪嗒一下把门打开，里面果然是漆黑一片。
    没人？
    明煦把书包放在一边。一整天坐着做题已经有些累了，脱下校服就走进浴室直接打开花洒打算冲个凉。
    水流哗啦哗啦地冲刷在瓷砖地板上，等裹着一身热气走出浴室，预想中的人却并没有出现在眼前。明煦看了下表，现在已经是十点四十五了，按理说，杨时卿应该已经在二十分钟前就到家了。
    明煦找到手机，翻出通讯录压在底下的杨时卿，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半分钟后接通了，电话的那边是杨时卿吭哧吭哧的喘气声，明煦一皱眉：“杨时卿？”
    杨时卿胡乱地“嗯嗯”几声，似乎是动作停了下来，喘着气回答着：“是我……”
    “别急，慢慢说。”明煦听了一会杨时卿那边的环境音，似乎是在楼道上，“你在哪儿？”
    “没事儿你别担心，”杨时卿又喘了几下，“我就在楼梯口呢，一会就回来了。”
    明煦恩了一声，“你慢慢来，剩下的回来再说。”
    杨时卿应过后就挂了电话。明煦收起手机，把客厅灯给打开了，顺便去厨房给人倒了杯温开水。
    敲门声很快响起，明煦起身开了门，杨时卿大剌剌走进来，被门槛一绊，明煦扶住了他的腰，一股酒精味却扑面而来。
    “你喝酒了？”明煦一愣，杨时卿却累得直喘气，皱紧了眉头，干脆就身体一软在明煦肩膀上靠了会，“没有，文泽他们寝室三个酒鬼在打牌，我去凑了会热闹，结果沾上一身酒气——门卫大爷差点不让我过。”
    明煦拍了拍他的后背，扶他到沙发上坐好，把温水递给了他：“去文泽寝室干嘛？”
    杨时卿喝了一口水，叹了口气，道：“文泽和柳溪分手了。”
    明煦动作一滞，杨时卿脸上一副烦躁的表情：“妈的，我在说什么啊。”
    明煦会意地嗯了一声，转身打算走了，杨时卿忽然又拉住了他，小声嘟囔着：“你先别走，陪我聊会，我现在心里堵得慌。”
    “好。”明煦点了头。
    杨时卿接着道：“其实吧，他俩分分合合很多次了，我本来也一直觉着他俩能在一起就挺梦幻了。柳溪人漂亮又有气质，就是她心里只想考个好学校，没想过谈恋爱这方面的事儿。文泽呢，其实除了学习好点，还真不像是柳溪会喜欢的那款。他俩一开始也就是因为柳溪找文泽问月考试卷最后一题怎么做，才会认识聊起来的。”
    明煦接过杨时卿的杯子，自然地喝了一口：“你挺了解她的啊？”
    杨时卿摇了摇头：“其实是大家都能看出来的事，只有文泽一个人不知道而已。不说我了，文泽去问柳溪她朋友严秋秋的时候，人姑娘不知道都暗示了多少回了。靠，说到就来气！文泽这孬种，也太没尊严了一点！”
    “昨天我们不是在门口看见他俩吗？”杨时卿揉了揉太阳穴，“那时候是柳溪说突然想吃学校外面的鸡蛋仔，文泽就陪着她翻墙去了外面，结果走到鸡蛋仔摊子旁边的时候，柳溪上前付钱买了两个，给了文泽一个，说文泽最喜欢吃鸡蛋仔，这个就当是简陋的分手礼物，希望他能好好的，考到理想的大学，他们的事还是先放在一边。”
    明煦思考了一会儿：“其实这个女孩子的考虑我也可以理解。”
    “搁谁谁不能理解啊！除了文泽这傻逼！”杨时卿叹了口气，“文泽当场就哭成猪头了，抱着人姑娘的肩膀哭，把人姑娘衣服都哭湿了！今天翘课，缺席了一整天，还是最后快放学班主任心情好查了个人才发现文泽一整天都没来学校，派了几个人去他寝室紧急救人去了，我混在里面才有幸见他一面。其实我真挺生气的，文泽太不争气了。你说他这样翘课能威胁到谁呢？他翘一天课装一天病他喜欢的女孩就能回到他身边么？再说这也不是他们第一次分手了！哪一次分手这傻逼不是整得天昏地暗，好像全世界都欠他似的？”
    明煦看杨时卿越说情绪越激动，就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肩膀，跟他眼神对视着：“喂——你冷静点，这事再怎么样也是他和柳溪两个人的事，你不要在一边干着急。”
    “可……”杨时卿恨铁不成钢地错开眼神，“文泽是我朋友啊！我可是看着他们从恋爱到分手来来回回好几次的！”
    “这种事朋友也插不上手，只有他自己想通了才行。”明煦想了下，又道，“而且，你们快月考了吧……”
    听明煦提起这个话题，杨时卿顿时觉得两人是沟通不来了。起身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算了——不说了。我先回去睡，你也早点休息吧。”
    明煦一怔，也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这人的神经。没多想，顺手把杨时卿的外套放平挂在一边的衣架上。
    文泽的状态依旧不是很好。整整一周，文泽上课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好几次甚至趴在课桌上睡着了。作业也只是随便抄抄答案就交了。
    “柳溪”成了禁忌话题。
    杨时卿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文泽平时是个挺乐观挺积极向上的一个好学生，少听了一节课都心疼半天去补笔记的那种。他记得文泽跟自己说过几次，他想考个985大学，或者至少211.然后考研、考博士——理想中的未来前途似锦道路光明。这样有计划有条理对未来有坚定信念的人，怎么又会只为了一个女孩……变成现在这颓废样，至于么？
    杨时卿去寝室找文泽的那天晚上，实在看不下去文泽这个孬样，把心里这个问题直接地跟他说了。
    文泽的回答是我没想过，我也挺意外的。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选她。
    狗屁吧！
    杨时卿只能在心里骂人了。看文泽一脸痴情自己感动自己的表情，杨时卿真心地觉得愤怒又无奈。
    如果喜欢一个女孩并不能成为自己努力生活的理由的话，这种感情其实是很自私的。
    星期五的中午，蔡柏爸爸果真带了一个优滋瑞的定制蛋糕过来。
    杨时卿刚从厕所回来，正好撞见蔡柏红扑扑的脸，对他说：“你今天中午别回家了吧，我爸带了蛋糕。我们可以分着吃了。”
    杨时卿眼睛一亮：“好啊。”
    那是一个丰盛的水果蛋糕，表面由巧克力片和花生米覆盖，加上堆砌的甜腻奶油，深受女孩儿们的喜欢。
    教室里除了蔡柏和杨时卿，还有几个平时和蔡柏玩得不错的女同学。特意选在同学都去吃饭的中午，可能是想要过一个低调的生日吧。一个女生细心地把盘子分好，另一个女生给蛋糕插上蜡烛。杨时卿就起哄蔡柏快点许愿。
    蔡柏看上去很高兴，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有些紊乱的鼻息让她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动。杨时卿这才有些慢半拍地注意到，蔡柏除了脸上有几个痘印，大体的五官还是很漂亮的。
    皮肤也很白。白得就有点像……像明煦。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15

    明煦从小就皮肤特别白，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在小学，甚至有几个小女孩都喜欢专门去捏明煦白白嫩嫩的小脸蛋，把他的小脸捏得通红。这时候往往就到杨时卿英雄救美的时候了。明煦小时候被别人欺负时，哪次不是自己出的头？
    嗯？怎么想到这里了。呸呸呸。
    杨时卿再看向蔡柏，蔡柏也正好许完了愿，一双清亮的眼睛目光正好和杨时卿对上。杨时卿刚想开口祝她生日快乐，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杨时卿，中午不回家？”
    杨时卿猛地转过头，居然想什么来什么。
    “啊，”杨时卿看了蔡柏一眼，跟她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地转身朝明煦小跑去，一边说道，“不回啊……你做完作业了啊？”
    明煦习惯在上午下课后独自一人在教室，用半个小时写完布置的随堂作业。同学都出门吃饭，一个人的教室更有利于明煦集中注意力。……这一点是杨时卿后来才发现的。
    “嗯。”明煦看了一眼杨时卿身后，“一会我打算去买你上次说想吃的火鸡面——不过既然你不回家，只有我自己吃了。”
    杨时卿咋舌，“我同桌今天过生日呢，特意带了蛋糕来教室，我当然要捧场啊。”
    明煦嗯了声，还想说些什么，眼神却忽然随着身后人的动作而飘忽了起来。杨时卿疑惑地回过头，发现蔡柏正端着两盘切好的蛋糕，有些生涩地望着两人：“……嗨。”
    杨时卿笑了笑，大方地介绍道：“这是我朋友，蔡柏。”又道，“这是我哥们儿，明煦。”
    明煦礼貌地点了下头，笑了一下：“你好……生日快乐。”
    明煦的长相清秀俊朗，算是当下女孩子们心中憧憬的对象。蔡柏见到这样有礼貌又长得好看的男生，脸上不自觉有些羞赧：“谢谢。”
    说着把手里一盘蛋糕朝杨时卿递了过去：“要吃蛋糕吗？”
    杨时卿一下笑了，美滋滋地接过蛋糕，另一只手比个大拇指，朝蔡柏wink了一下：“谢啦，生日快乐哦白菜同学。”蔡柏脸一红，没理他，只是自然地把手中另外一盘蛋糕递给了明煦。
    明煦自然是无法拒绝的，道了声谢就接过了蛋糕。蔡柏粲然一笑，转身就回到桌子旁和自己的小姐妹嬉闹去了。几个女生调笑着推搡着蔡柏的肩膀，蔡柏眼神还时不时往杨时卿的方向飘来几眼。
    明煦看着蔡柏离开的方向，又有些意味深长地低头看了身边一心拨弄着蛋糕上的巧克力片的杨时卿。
    心说这个傻子大概没注意到吧。
    全世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唯独这个傻子会蒙在鼓里。
    傻子杨时卿突然用叉子插起一个樱桃，炫耀似的朝明煦挥了几下：“看，樱桃。”
    明煦一笑。
    杨时卿眨眨眼睛：“想吃吗？”
    明煦点点头，微微低下头，将杨时卿叉子上的樱桃卷入唇舌中，清爽的甜味在嘴里蔓延开。
    这天杨时卿像往常一样背着包回学校上早读，想把早餐递给文泽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远处文泽正坐在座位上，一直盯着自己这边出神地看。
    杨时卿正疑惑着，文泽突然起身，啪一下就坐在了蔡柏的座位上。
    “……干嘛？”杨时卿看了他一眼。
    文泽思索了一会，道：“我突然有点想了。”
    “……”杨时卿一下愣住，盯着文泽的眼睛，似乎是不太理解他怎么会突然有这个念头。
    杨时卿了解文泽的意思，文泽说“我想了”，多半就是在约杨时卿翘课去网吧上网。
    文泽是住校生，一个月回一次家，周六偶尔会去网吧打几盘游戏，但很少翘课去上网。上一次他们约着上课时间跑去网吧，还是高二刚文理分班时。两个好哥们儿又分在同一个班，杨时卿一时兴起就拉着人跑去学校附近网吧玩了好几把撸啊撸，从此文泽也入了这个游戏大坑。
    但文泽主动提出想逃课上网，还真的是第一回。
    突发奇想吗？
    文泽这段时间很少跟杨时卿搭话，这时冷不丁说一句想了，杨时卿自然不能说个不。
    于是杨时卿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了：“晚上吧。今天刘志春晚上不来查班，老丁坐班水得一比。”
    老丁就是B班的历史老师，晚自习坐班很少能安安静静坐着一整节课。时不时就要出门抽个烟、上个厕所。班主任晚自习来查班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B班的同学甚至摸索出了一套班主任的作息表。周五的晚上他肯定是要提前回家的。
    晚自习的时间里，很多同学都会趁机会拿着不会的题跑到楼上的办公室去问老师。所以A、B班的教室时常出现几个座位没有人的状态。老师已经习以为常，对于信任的同学一般不会多问。
    杨时卿和文泽正好钻了这个空子。
    晚自习开始第一节课，上到一半，老丁果然坐不住出门抽了个烟。杨时卿急忙收拾东西，口袋里揣了点现金和手机就要往外走。蔡柏下意识拉住他：“你去哪儿？”
    杨时卿弯下腰，小声道：“老丁问起来就说我去办公室问问题了。一会我不回来了，直接回家。”
    蔡柏大概猜到了什么，有些担心地皱起了眉毛：“不好吧，万一刘老师过来……”
    “志春叔叔现在应该已经在家里床上躺着看电视呢。”杨时卿随手揉了一把蔡柏的脑袋，“乖，帮我瞎顶一下，就这一次，我明天给你带奶茶，谢啦！”
    蔡柏摸着自己的脑顶，复杂的眼神伴随着杨时卿和文泽匆忙的背影渐行渐远。
    杨时卿和文泽叫了个车，偷偷摸摸地躲过巡逻的老师，翻围墙出了学校。这样紧张又刺激的感觉已经是久违了。文泽站在学校围墙旁边，面朝学校的常青树往里看了一会，再慢慢地转过了身。
    身后是熟悉的，灯火通明的校园。
    杨时卿感觉到他有话要说。
    尽管声音很小，但杨时卿依旧听到了文泽呢喃着的话：“真想从这个牢笼里逃出去。”
    杨时卿叹了口气，上前，抓着文泽的肩膀把他往马路上带：“行了别多想了，今晚网吧杀几局，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哎，你想不想喝点啤酒？”
    “不喝。”文泽摇了下头。
    马路边来来往往经过很多车辆，人们行色匆匆地路过此地。两个脸上稍显稚嫩的少年站在昏黄路灯照亮的街口，远方霓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多久没有这样出来疯闹了？也许杨时卿也是有着自己的私心，才会当时想也不想就直接答应下来。
    杨时卿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叫的车还有十分钟到。文泽忽然开口说了句：“杨时卿，你觉不觉得有时候生活挺扯淡的。所有人都告诉你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娶自己喜欢的姑娘。可是现在我这么努力地想实现自己的愿望，想努力读书，却还是没有办法给我最心爱的女孩子安全感，我甚至没办法保证我的未来。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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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时卿看他一眼。
    “我有时候觉得——”文泽皱紧了眉，忽然又松开，睁大一双眼睛，红红的望着杨时卿，“觉得我活得特别不真切——每天都在重复一样的生活，上课，做试卷，写错题。操！我要疯了！杨时卿，你会不会有这种感觉？”
    杨时卿跟文泽对视了一会，最终把目光缓缓地错开。
    其实杨时卿没办法跟他产生共鸣。
    别人在疯狂写随堂作业的时候，他正发着呆听着歌写着小诗。别人在做额外的试卷题海遨游的时候，他正偷偷地把老师发的练习试卷折纸丢进抽屉深处。
    杨时卿对学习的欲望并没有那么强烈。也并不是不求上进，而是被一种名为迷茫的情绪笼罩了整个身心。迷茫自己未来的发展，迷茫现在做的事对于以后的生活究竟有什么意义？
    迷茫让杨时卿养成了随性的学习习惯，而这种懒散的态度，是班主任刘志春最为不齿的。
    刚分班时，奇葩的班主任就做了一系列让杨时卿留下深刻印象的事，这让杨时卿对于上课学习更加地无感。
    毕竟谁都不会喜欢上一个，自习课时看到男学生照镜子梳头，班会课就狠狠将其拎出来冷嘲热讽，并打上“心理变态”“不爱学习”等标签的班主任。
    而刘志春却极其地偏爱文泽。对于文泽的偏袒是谁都可以说上一二的。在他眼里，文泽学习好，求上进，人也精神，不喜欢花里胡哨地打扮，是个人见人爱的三好学生。
    所以这样的杨时卿是没办法跟文泽产生共鸣的。
    十分钟到，白色雪铁龙司机踩点到了约定的位置。杨时卿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文泽随之跟上。就像关上了一扇门，再没有多余的矫情话，两个大男孩一路默契地不再提刚才的事，痛痛快快地来到网吧打算大杀一场。
    但杨时卿没有想到的是，那天晚上刘志春恰好因为约好了给一个学生讲解英语错题而留了下来。而巧的是老丁也正好临时有事，急匆匆跟刘志春换了个班就赶回了家。
    下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刘志春来到教室，隐藏在人群中一些细碎的议论顿时消了声。
    蔡柏一愣，一瞬间吓得冷汗直冒。
    刘志春环视了一圈教室，盯着杨时卿的空位好几秒，最终抬脚朝那个方向走来，停在了蔡柏的身边，伸手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蔡柏抬起头，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
    “那里是谁？”刘志春手指指向杨时卿座位的方向，放低声音问道。
    蔡柏咽下一口口水：“杨时卿。”
    “去哪儿了？”
    “去……楼上问问题了吧。”
    刘志春看了蔡柏一会，半天没说话，最后目光停留在杨时卿稍显杂乱的课桌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蔡柏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最后只是回过了头故作写题，余光却不断往刘志春的方向瞟。
    刘志春停留了几秒钟，最后还是离开了。
    蔡柏吓出一身冷汗，在心中默默祈祷杨时卿能安全过关。
    蔡柏的祈祷并没有应验。
    直到第三节晚自习快要下课，杨时卿的座位还是空着的，连同文泽的一起。杨时卿平时就和文泽走得很近，刘志春带过五年的班，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刘志春气得不行，只好又找来蔡柏，这次是单独把她叫到走廊上问话。
    “杨时卿今天有没有来上晚自习？”
    “……有的。”
    “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第一节课吧……”
    “他一个人走的！？是不是和文泽一起？”刘志春没控制住，一时有些暴躁。
    蔡柏吓得一哆嗦，急忙低下了头。
    这个动作已经说明了一些。刘志春气得几乎要直接打电话给杨时卿的家长了。自己不学好，居然还带坏自己优秀的学生文泽。刘志春早就知道，文泽平时跟杨时卿走得太近，迟早要出事！这万一两个人在外面出了什么事，谁又能负得起责任？简直是太不成熟了，净给老师添麻烦！
    刘志春把蔡柏叫回了教室，心想这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一边转身快速走向办公室，打算打个电话把杨时卿的家长找来。
    刘志春到了办公室，正好碰上年级主任钱老师来要之前放在这里的U盘。刘志春用钥匙打开抽屉，把U盘递给钱老师，这才注意到钱老师身边跟着一个个子挺高看上去有些眼生的男孩。
    这个应该就是那个新转来成绩很好的明煦同学了吧。
    钱老师接过U盘，递给明煦，叮嘱道：“你拷完资料，别忘了把U盘放回我右边第二格抽屉里。临走时关上办公室的门。”
    明煦点头说了声好，又抬头看了刘志春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开始确认手里打印的纸张有没有缺页。
    “钱老师，”刘志春问了句，“这是在准备下周一的国旗演讲吗？”
    “嗯，”钱老师点了下头，“明煦和谭云岩准备了挺久，机会难得。”
    刘志春应了一声，便拿出手机解了锁。钱老师顺口问道：“刘老师今天值班？”
    “嗯，”说到这个，刘志春有些头疼地皱紧了眉毛，“两个学生晚自习不在教室，我要打电话找家长谈谈了。”
    一旁一直安静着的明煦手指一颤，动作停了下来。
    作为年级组长，钱老师不禁有些紧张：“不在教室？哪两个学生？”
    “就是班里的文泽和杨时卿，现在还不清楚。我也要急坏了。”刘志春来来回回踱着步，“只有把家长叫过来，看看能不能一起找人。这件事必须要重视了。”
    刘志春一边握着手机找通讯录一边还低声抱怨着：“这个杨时卿，天天就会惹事给老师找麻烦……”
    明煦看了一眼刘志春，又联系杨时卿之前的一些话，登时心里明朗了三分。
    明煦稍加思索了片刻，措好了词，走上前，轻声道：“老师，您说的是杨时卿吗？他是我的室友。”
    刘志春和钱老师同时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明煦的目光不变，不疾不徐接着道：“老师您误会了。是这样的，上课的时候文泽同学突然胃病发作，杨时卿就送他回了寝室。之后到教室找我要家里的钥匙，接着回家给文泽拿胃病药去了。”明煦顿了顿，接着道，“现在……他应该在赶来学校的路上吧。”
    刘志春和钱老师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静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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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回到教室，明煦就去找谭云岩借了手机，放在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小跑进了厕所。
    杨时卿的手机号码倒背如流。
    电话提示音持续了半分钟才接通。明煦张口一个“喂”时，杨时卿正好站在网吧门口，一手拿着碗泡面一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听见明煦的声音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泡面汤差点撒在了手上。
    “嘶——”杨时卿哆嗦几下，声音差点走了形，“明——明煦？”
    明煦把事情全都跟杨时卿说了。
    完了还补充道：“刘老师说最多再等你十分钟。杨时卿，你在哪里？”
    杨时卿听明煦说完，吓得表情几乎都僵硬了。这么久以来难得一次逃课，居然还真这么倒霉的被抓了个现行？卧槽！
    “完了！明煦，”杨时卿把泡面一扔，心里开始慌乱起来，“刘志春不会告诉我妈吧！我跑出来上网了，他肯定知道的！”
    如果被老妈知道，如果被老妈知道！
    杨时卿简直想都不敢想！老妈该有多失望啊！
    明煦皱了皱眉：“你可以用我的电脑，为什么跑去网吧上网？”
    “我……”杨时卿下意识看了眼身后玩游戏玩得大汗淋漓的文泽，“我一定得来的。”
    明煦顿时了然。
    “没事，你快点回来吧。”明煦看了一眼窗户外，月亮模糊的影子倒映在玻璃上，“我跟刘志春说，文泽胃病发作，躺在寝室，你回家给文泽拿胃病药了。”
    杨时卿正急匆匆地跑向文泽，忽然脚步一顿，“什么？”
    “我正好路过，撒了个谎。”明煦沉声道，“下次不能再这么任着性子做事了，如果我也不知道你在哪里，真的就只有打电话叫来杨叔叔了。”
    明煦话一出口，杨时卿登时愣在了原地。明煦，为了他撒谎？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帮他打掩护？
    “你这样跟刘志春说？”杨时卿眼眶一热，“明煦……谢谢。”
    这一刻他似乎回到了小时候，明煦受了高年级小混混的欺负，他鼓起勇气上前和别人拳脚相加。只不过，这一次他变成了被保护的对象。
    明煦淡淡地笑了笑，又恢复了常日的镇定：“快回来。”
    杨时卿踩着点赶到了教室，正好在下课前十分钟。还没进教室门，就看见刘志春站在门口，正一脸不悦地盯着自己。
    杨时卿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虽然平时装得无所畏惧，但到了真正关键的时候，杨时卿的心里还是怂得不行。可脚一踏上楼板，杨时卿忽然就想起了明煦说过的话，明煦为了他说谎圆场，自己怎么又能在这时候露馅！？想到这里杨时卿不禁稳住心态，稍低着头，嘿嘿地笑了几声，有些尴尬地摸着脑门走上前：“……老师。”
    刘志春勾勾手指头，把他叫到了A班对面的空教室里。杨时卿路过教室门口时，看见好几张好奇的脸正往自己的方向看。
    杨时卿走到了教室，下意识关上了门。刘志春等他走近，清了清嗓子，皱着眉道：
    “杨时卿，你在上课期间离开教室，这个影响有多恶劣你知不知道！？万一你出了事，这由谁来负责？”
    “老师，抱歉……”
    杨时卿的大脑此刻正飞速运转。这么说来，蔡柏泽出门的细节说漏嘴了吧。但刘志春了解到哪个程度了？杨时卿微微抬起头，做出一副很后悔的表情，试探道：“老师，上节课上课前文泽突然说胃不舒服，疼得趴在桌上咬牙。我以为是之前的胃病又发作了，就想带他先请个假回寝室，但是丁老师那个时候正好不在教室，楼上办公室也没找到人，文泽说难受得不行，我就想先带他回寝室，之后再补假条……”
    第一节课和第二节课的课间正好是老丁和刘志春交接班的时候，两人没去办公室，在教学楼的空地上一块抽了会烟聊了几句天。也许是找不到杨时卿话里的盲点，刘志春脸色更加地难看。
    杨时卿看到刘志春这个表情，顿时心里了然了三分。说起胡话来也愈加地大胆，脸上表情的悔意也更真实了些：“但是回去以后没想到文泽疼得更厉害了，没想到他寝室的胃药正好又吃完了。我又想起我家里正好也储备了这种胃病药，我没办法，只能擅自违反校规，上课时间跑出了学校，回了我自己家给他拿了药，等他吃下后再回到了这里……老师，这件事确实是我违规在先，是我的不对！我很后悔。”
    刘志春沉默了几秒钟，似乎是在考虑杨时卿话里的可信度。
    杨时卿此刻也分外紧张，手心里一层薄汗出卖了他的内心。自己这套说辞加上明煦的证明，不知道能不能使人信服。关键是，蔡柏究竟说到哪种程度了？会不会和自己的说法有冲突？
    杨时卿咬紧了牙，生怕出现任何岔子。自己受到处分就算了，万一也搭上了明煦和蔡柏，害两个朋友被老师差别对待，自己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好在刘志春思考了足足一分钟，最后道：“好吧，你这次也是万不得已。”
    杨时卿那一瞬间差点脚软坐在了地上。
    杨时卿仔细一想，这个结果似乎也是无可厚非。毕竟他翘课这件事，并没有被学校保卫处的人查出来，目前只有刘志春和隔壁A班老师知道。而A班的明煦又站了出来为自己作证。翘课的理由更是具有人文情怀。尽管中间偷溜出学校回到家这个过程是违了纪，但也并没有被人发现啊！
    刘志春也是个怕事的班主任，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这样有损他的脸面。
    刘志春最后又批评了杨时卿几句，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杨时卿心想他肯定讨厌自己到了极点吧，以后稍微不注意估计又要被刘志春抓到把柄了。
    后来说着说着，刘志春也没了词语。毕竟人文情怀方面不太好说太深，只有抓着一个违纪的点说。说到最后刘志春也烦了，大手一挥只警告了几句就让杨时卿回去了。
    化险为夷。
    杨时卿长叹一声，此刻已经下课快要二十分钟了。
    杨时卿回到教室，有些意外地发现蔡柏还没有走。
    杨时卿走到自己座位旁边，蔡柏注意到了动静，下意识回过头起身，和杨时卿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碰撞，却又很快地错开：“杨时卿……”
    “嗯？”杨时卿伸手拿起了自己的书包，蔡柏小心地拉住了他书包的肩带：“刘老师找你了？”
    “是啊。”
    “他……骂你了吗？”
    “嗯，”杨时卿挠挠脑袋，“骂了几句吧。不过没关系啦，我早就料到了。没事，问题不大。”
    蔡柏大概是猜到了什么，神情忽然紧张了起来，头低得几乎埋了下去。
    “没事的，真的。”杨时卿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用担心我。”
    蔡柏的表情更不安了，声音如细蚊一般：“第三节课的时候，刘老师来找我了……”
    杨时卿其实早就猜到了，看着蔡柏歉疚又担忧的神情，心想她这个表情还真是第一次见呢。一边笑道：“真没事！你不用太紧张了，明煦帮我打了个马虎眼，我给圆过去了。”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18

    “明煦？”蔡柏似乎有些惊讶。
    “嗯，是啊。”说到明煦，杨时卿的脸上满满的骄傲和开心，“我哥们儿，明煦。”
    明煦果然还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写题。
    杨时卿哼着歌来到A班教室，此刻A班教室里还剩下稀稀落落几个学生在看书。明煦的座位在靠窗的角落里，是个静谧不受打扰的好地方。
    杨时卿绕到明煦的后面，伸手抓在他肩膀上，恶作剧似的挠了挠，“回家不？”
    明煦停笔，侧过眼，看见是杨时卿，也笑了一下：“好。”
    “等我呢？”
    “在写题。”
    “哈哈。”杨时卿心情好到爆炸，伸手勾住他脖子坏笑道，“口是心非！”
    明煦伸手捏了下杨时卿的脸，收拾了几本书就起身道：“走吧，小点声，别打扰到其他人了。”
    回家的路上，明煦问：“文泽呢？”
    “在寝室啊。”杨时卿吹了一下口哨，“而且他心情好像好了不少。可能是之前太压抑了吧。他家里给他压力也蛮大的。”
    明煦点了下头：“那就好。”
    杨时卿突然伸手勾着明煦的肩膀，一咧嘴笑道：“明煦，想不想吃夜宵？我请客！”
    明煦很配合地倾斜了一下肩膀，方便某人勾着：“不用，早点回去洗个澡吧。我今天有点累了。”
    杨时卿笑着把脑袋靠在搭着明煦肩膀的那只手臂上，突然大喊了声，“明煦！”
    明煦吓得一颤：“嗯？”
    “谢谢。”杨时卿停下脚步，望着明煦的眼睛。夜光下，明煦的眼睛明亮又清澈。
    明煦没说话，只是笑笑。然后又伸手从自己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白色的奶糖，放在了杨时卿的掌心。
    糖果？杨时卿噗嗤一下笑了，“你口袋里每天都装了糖吗？”说着就伸手想去摸他鼓鼓囊囊的口袋，没想到还真的摸到了少说五六颗糖。
    “从小养成的习惯。”明煦也望着他，安静地笑着。杨时卿的眼睛却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就像童年的两人，一起闯过祸以后，互相交换甜到黏牙的糖果。
    那天之后，杨时卿感觉有什么改变了。
    曾经如此熟悉的感觉回来了，又有什么新生的东西出现了。
    杨时卿觉得自己越看明煦越觉得顺眼。
    明煦回到家，在浴室洗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澡，出来以后连头发丝儿都是香香的。杨时卿以前觉得他有点太洁癖了，现在看来自己就是个傻逼，明煦那活得多精致啊！
    洗漱时路过明煦的房间，里面堆满了资料书和游戏碟片，电脑还亮着屏，明煦正在一边坐着玩手机。瞧瞧瞧瞧，学霸在课余之时也不忘劳逸结合，将学习生活与娱乐精神融合得淋漓尽致！
    后来发现明煦是在查题目，杨时卿愈发地对他肃然起敬。学霸玩手机都不忘学习！
    杨时卿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夸张了，第二天一块吃早餐时都忍不住把自己碗里的肉和蛋夹到明煦碗里去。而且夹完就后悔了，感觉实在有点刻意。没想到明煦只是笑了笑，坦然接受了杨时卿的肉和蛋。
    杨时卿就愈发得劲了。
    下周三就是学校开办艺术文化节的日子，高三学生放假半天，去操场看老师表演节目，看完就可以回家，明天继续上课。为了不耽误学生的课程进度，这周六的休息被强行霸占拿去补课。尽管学生都叫苦不迭，这却依旧无法打扰杨时卿的好心情。
    毕竟下周三就可以去磨明煦，然后带他去城里转转了。明煦来了这里这么久，好像还没去市区玩过！
    后来杨时卿回了教室，文泽就忧心忡忡地跑来问他，那天晚上最后怎么样了？杨时卿顿时兴奋地涨红了脸，把明煦如何英雄救男的整个过程添油加醋地闭眼瞎吹了一通，说的周围几个人都一愣一愣的。
    前座的一个女生叹道：“那人对你真好！”
    “那当然了，”杨时卿挑眉，勾起嘴角笑道，“我和明煦十多年的交情了，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
    “不过明煦的反应速度真挺快的！”文泽笑了下，“这次幸亏有他，不然我俩都得遭殃了。”
    “不然哪儿能一转来就分到A班？其他人还真没这待遇！”杨时卿觉得吹明煦自己脸上也有光似的，“我家小明啊，从小就成绩优秀！中考保送市内顶尖学校是什么概念？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旁边一个男生托着下巴啧啧几声，“哟，一夜之间就成你家明煦了？”
    杨时卿哈哈大笑。
    快要上课时，看热闹的人都回过头写作业去了。杨时卿单独拉过文泽，小声说了句：“你感觉怎么样？”
    “嗯？”
    “上课还走神吗？”
    文泽一笑：“没有，今天感觉精神多了。”然后想了一会，道：“明煦今天中午有没有空？要不我们一块吃午饭？”
    “我们三个？”
    “嗯。”
    杨时卿乐了：“好，我叫他肯定会来的。”
    其实杨时卿之前很少在文泽面前提到明煦这个人。如果不是明煦突然转来学校，他可能始终不会知道杨时卿还有个童年的玩伴叫明煦吧。
    因为很少注意到，所以文泽对明煦的印象并不很深。只知道他一转学来就被分到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A班。如果说B班的百分之七十可以考上一本，那么A班就是百分之七十可以考上重本。毕竟A班的学习环境和B班又是一个不一样的档次。
    但是杨时卿并不是一个会对成绩很在乎的人。文泽就猜测，也许杨时卿口中关系很好的明煦，也是一个生活比较随性，但是头脑十分聪明，很有天赋的人吧？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19

    但是见到真人，似乎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由于今天是周六，学校的大门对所有学生开放。中午下课后，高三的学生可以自由地出入，去外面买午餐吃。杨时卿叫上了明煦，特意提前在一个饭馆预定了三个位置。等到三人赶到，点好了菜，四周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穿着校服的学生，一时间餐馆几乎要爆满。
    等菜的时候，杨时卿觉得有点慢就跑去窗口催了。明煦看见文泽，率先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文泽笑了下：“我是文泽，杨时卿同学，他应该跟你说过了吧。”
    “嗯，”明煦点了下头，“我是明煦，你好。”
    “昨天……谢谢你啊。”
    “没事，”明煦笑了笑，“下次逃课这种事还是少做吧。”
    “嗯。”文泽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额头，“那个……你之前是在隔壁市念书吗？”
    明煦点了点头。
    “那现在……还适应吗？”
    “说不上适不适应……”明煦坦言道，“这边的各方面条件都比我原来的学校要好一些。来这里学习一年，也许效率可以更好。”
    “这样。”文泽点了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当时分班时，我也差一点就进了A班，说来也有点可惜。”
    “B班也很不错。我原先的学校，大概只有C班的教学水平吧。”
    文泽一惊，“真的假的？”
    明煦笑了笑。
    这时，杨时卿端着三份小炒菜过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打杂的小伙计拿着一次性碗筷和一桶饭。
    “哎～久等了吧！”杨时卿大剌剌地往明煦旁边一坐，小伙计开始分发餐具，完了说一句用餐愉快就走了。
    杨时卿起身帮两个人盛了饭，看文泽盯着明煦看仿佛有话要说，就兴致勃勃地打趣道：“哟，聊得挺火热呢。聊什么呢在？”
    文泽腼腆一笑：“我想问问明煦想考什么大学。”
    杨时卿忽然也有点好奇，转头看向明煦：“你想考什么学校啊？”
    明煦说了一个学校的名字。
    杨时卿和文泽都愣了一下，这个级别的，已经和他俩差太多了。
    “卧槽，牛逼！”杨时卿两眼放光，一拳拍在明煦肩膀上，“不愧是明煦同学！有野心，我喜欢！”
    “那个学校是偏理科一点吧？”文泽一愣，“那你当时为什么不选理科啊？”
    明煦笑笑：“被老师忽悠着报了。当时我那个学校文科报的人太少了。”
    这种事情其实挺常见了。老师为了学校擅自从旁撺掇误导学生改志愿，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挺恶心的。
    杨时卿侧头问了句：“你理科也不错的吧？”
    明煦吃了一口菜，顿了顿：“还可以吧。”
    “我上次好像听我妈说，你高一有次参加数学竞赛，差一点就能进省决赛了。”杨时卿叹了口气，“可惜，如果你报理科的话，应该能比现在更好，说不定努力一把还能被保送。”
    明煦只是道：“如果选理科，我应该就不会来这个学校了吧。应该……也联系不到你了。”
    杨时卿楞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你还是选文科吧。”末了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补充道：“你文科也很厉害的啊。”
    文泽看着这两人，总感觉他俩有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
    “不过那个学校是挺好的。”文泽问了声，“你以后想做理工类的职业么？”
    “也不算，”明煦思索了一会，“我可能会考研，读博，出来后当个大学教授之类的。偏向那个学校只是因为那里开设了很多我比较感兴趣的课程，师资条件也是全国顶尖的。”
    目标清晰啊。
    “你这想法挺好的！”文泽笑了，“大学教授还挺轻松的。也有时间可以做点副业。我以后打算去考公务员。顺利的话，当个普通的地方文职。”
    “公务员？那文科其实挺占优势的。尤其是以后政法专业的学生。”
    “是啊，所以我大学估计会学个法律吧。我也和我家里商量过这方面的事了，他们都挺支持我的。”
    文泽和明煦说着说着就打开了话匣子，各自抒发着自己对未来的想法。他们两人都是头脑清晰、对未来有着明确规划的人，交流起来有种格外惺惺相惜的感觉。杨时卿默默地听着，偶尔扒几口饭，菜都被他吃了一半，而桌子旁边的这两个人却像没什么食欲一般，很少去动筷。
    杨时卿有一种很感叹的感觉。
    明确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以后要做什么，并且能排除杂念，不遗余力地朝这个目标奋斗。这样的人其实挺让人羡慕的。
    像明煦这样厉害的人，一定可以成功实现自己的目标吧！
    看，这就是他风华正茂的好兄弟！在这样大多数人都碌碌无为的喧嚣尘世，又有几个人能保持内心的清明朝着始终如一的目标一往直前？
    即使以后也许并不会一直在一起生活，但这一刻耀眼无比的明煦也依旧让杨时卿从心底感到自豪和开心。
    仿佛明煦就是第二个自己一样。
    周一的时候，在正对校门口的人工湖旁，学校全体师生举行例行的升旗仪式。
    杨时卿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居然是明煦和谭云岩一起代表文科A班，面向全校同学作国旗下的讲话。
    杨时卿忽然想起了明煦之前跟他说的稿子，大概就是这个吧——明煦为了这次演讲做了那么多的准备，演讲的大获成功也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一身蓝白校服的明煦，在鲜红的国旗下显得精神抖擞。一头清爽的短发，奕奕有神的眼眸，周身散发着一股淡然脱俗的气质。这就是A班名列前茅的尖子生，是高三从临省临时转校的插班生，是个足以让所有质疑者心服口服的文科大佬！
    杨时卿这么一想，激动得腿都哆嗦了起来。站他旁边的一个男生嫌弃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喂，干啥呢？”
    杨时卿指着台上明煦的身影：“你看……那是我朋友。”
    演讲持续了足足五分钟，由明煦和谭云岩配合，相得益彰。这一回，人人都知道了“明煦”就是那个可以被写进学校历史的传奇学霸。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20

    杨时卿心想，明煦哪怕穿着校服都能吊打一线男星，丫简直帅飞啊。
    “我下个月底生日。”
    明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杨时卿正在吃面条。听到这话一愣，动作都停了下来。今天是学校文化节的日子，两人起了个大早，兴致很高地亲手下面条做早餐。
    “啥？”
    明煦却面不改色地夹起面条放进嘴里，嚼了几口，眼睛望着杨时卿：“我下个月生日。”
    杨时卿挠了挠脑袋，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是。就道，“打算怎么过啊？”
    明煦看了杨时卿一眼：“没想好。”
    杨时卿顿时有点期待：“要不咱们一块出去玩吧？”
    明煦笑了笑，“再说吧。”
    明煦大早上忽然提了这么一句，害得杨时卿开始有点在意，想着今年要送明煦什么礼物？
    要特别，要珍贵，要显出心意。
    想了大半天没想出个什么。
    到了教室以后，杨时卿早没心思读书了，满心盼望着下午的半天假。好不容易熬过一上午，吃过了午饭，终于等到广播开始通知，“请高三的同学排队有序进入观赏操场……”一班人闹哄哄地跑了出去。
    文科B班的座位区算不上最佳观众席，但也可以大体观赏到台上的节目。一年里能欣赏到老师表演的机会并不多，尤其是在毕业班。同学总有一种莫名的伤怀感——毕竟是最后一次了。
    B班的班主任刘志春也报了一个男子独唱节目，杨时卿本来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但看班上很多女生都背着包拿着试卷放在膝盖上写题，叛逆感一来，杨时卿登时就来了看节目的性质。抱着瓜子翘着二郎腿把所有节目挨着吐槽了个遍，把周遭的女生逗得直咯咯笑，写试卷的心思也没有了。
    今年的节目并不是太新颖，但站在台上表演的老师成了自己身边的老师，学生感到很新鲜。平时一脸严肃的秃头数学老师，现在也许正站在台上表演小品。平时比较腼腆的马尾辫女老师，此刻正一头瀑布长发唇红齿白地唱女高声。等到几个深受学生爱戴的老师上场时，学生的打call声简直要震破了操场。
    中途偶尔有几个高二高三的社团演出，一袭白裙子的长发女孩牵着另一个短发女孩的手唱了一首《鸽子》，引来台下一片男生的狼嚎和口哨。
    看完了节目，接下来直到第二天的早上都是可供自由支配的休息时间。杨时卿立马跑去A班教室找明煦，发现明煦正在和谭云岩聊天，聊的话题好像是刚才那个穿白色裙子唱《鸽子》的高二学妹。
    谭云岩一边聊着一边露出腼腆的笑容，明煦也笑了几下，看见杨时卿，下意识起身，“你来了。”
    “在聊刚才那个学妹吗？”杨时卿挑了下眉毛。
    “长得挺可爱的，哈哈。”谭云岩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不过还是不太可能，毕竟我们是毕业生啊。”
    杨时卿又看向明煦，下意识想问下明煦的看法，明煦忽然回看了杨时卿一眼，一刹间，杨时卿感觉似乎不问也没什么关系。
    回家路上，杨时卿问明煦：“一会难得休息半天，要不要去城里玩玩？”
    明煦刚想说好，可想了想，又摇了下头，说：“不行，我一会还有试卷没做完。”
    杨时卿一愣，为了不打扰明煦的学习，自然是不会再多问一句。只是配合着笑着点了头：“好吧，那我晚上去叫个香锅外卖，我们今晚吃一顿好的！”
    明煦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忽然说：“月底有测评考试，你们班主任说过了吗？”
    杨时卿含糊地“啊？”了几声。
    “测评考试，”明煦强调了一下，“就是根据这次考试的成绩，最后微调一下所在的班型——你们刘老师没有告诉你们吗？”
    杨时卿一下像被雷劈了一样。
    “调整班型？”
    “对。”明煦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地说道，“也就是说，A班的同学可能会到B班，B班的同学可能会去C班，反之亦然。是高考前的最后一次调整。”
    B班的可能会去C班？
    轰隆一下，杨时卿感觉太阳穴都要被劈开了。学校有病吧！？搞这一出有什么好处呢！？
    杨时卿已经很久没有正经看书做过题了。
    自高三开学起，杨时卿的态度一直懒懒散散，几乎属于班级吊车尾的状态。也许是青春期惯有的叛逆和迷茫，杨时卿并不喜欢像身边的同学一样扎堆玩命地学习，对于成绩的态度也是随缘。高二的佛性读书的态度延续了下来，平时偶尔发个呆，看个杂书，悠闲地泡在学校教室里吸着粉笔灰，自以为是的孤芳自赏。
    如果说学校要搞什么班型调整，那么针对的估计就是他这一类的消极分子吧。
    可是杨时卿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连待在B班的资格也快要失去了。B班虽然算不上有多团结的班级，小团体永远比大集体同心，但好歹大家彼此熟识，师生间也互相充足磨合。这里有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伙伴。如果在这样的节点忽然以“淘汰者”的身份换到另一个陌生的环境去……又有几个人的心态能稳住不崩呢？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真的被降到C班，最伤心的那个人肯定是他妈妈。
    杨时卿曾不止一次地和杨妈妈因为自己的学习问题而发生过激烈的争吵——每次都是以杨妈妈妥协的退让收尾。杨时卿就像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孩子，自大、我行我素。杨妈妈担心他的学习态度……而这种担心却无法引起杨时卿的共鸣。杨妈妈试过太多种方法，比如奖励诱惑、言语刺激，但这些方法的作用都微乎甚微。就算奖金是一个苹果手机，书本对杨时卿的吸引力始终不如手机游戏和一些课外的闲书。
    终于杨时卿到了高三，每天的学习强度大大提升。疲于和杨妈妈的争执，杨时卿只好和家里人约法三章。高三一年，杨妈妈不能过度唠叨杨时卿的学习，不能侧面施压。而杨时卿则会保证自己的成绩，至少稳定在班级中下游，不会掉下去。这点也获得了杨爸爸的认可。
    杨妈妈没有办法，但儿子高考在即，她也只好答应下来，努力克制自己唠叨的毛病。
    杨时卿原本以为自己的高三生活就会一直这么平淡地结束——直到他现在知道了自己也许并不能做到自己的承诺，别说中下游，他也许连待在自己班级的资格都快要弄丢了。
    一想到杨妈妈失望的表情，杨时卿顿时有些失措地望着明煦，明煦皱着眉，显然对杨时卿的表情感到有些意外。
    明煦很关心杨时卿。
    “你没有复习吗？”明煦沉默了一会，“如果你需要，也许我可以帮你画个重点……”
    杨时卿一怔，随即是满眼的狂喜：“真的吗？太好了！”
    杨时卿确实太久没有好好看书了。一个暑假的荒废，加上开学小几个月来的放肆，杨时卿做题的手感已经淡了不少。一开始两人还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后来明煦转身拉开抽屉，递了几本笔记本给杨时卿。明煦的文综笔记写满了三个笔记本，字迹整洁又隽永，看起来让人十分舒服。杨时卿研究了好一会明煦的笔记，把该记的认真刻在脑子里。
    明煦先快速把自己的习题写完了，就坐了过来帮助杨时卿。明煦有很多精华的资料参考书，密密麻麻贴满了便条，纸张都翻出了好多褶子。递给杨时卿时，杨时卿看得眼睛都直了。
    但其实在A班，这样的参考书几乎是人手好几本的。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21

    明煦给了杨时卿一套摸底试卷，让他先自测一下。杨时卿一边写题，明煦就一边帮他批改，还把错题的错因给杨时卿讲得一清二楚。等到后来，两人从书堆里回过神来，已经是夜晚十点了。
    刚才吃过的香锅仿佛已经消化了，杨时卿肚子饿的咕咕响。明煦轻咳一声起身：“我去泡面。”
    一顿泡面夜宵吃得香甜而充实。知识捡回来了一些，心里好歹有了个底。杨时卿的心情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虚了。
    收拾泡面盒子时，明煦问道：“刚才做了一套摸底卷，感觉怎么样？”
    杨时卿打了个嗝：“感觉还好吧。”
    明煦转过身，表情忽然很复杂，沉默了一会，道：“你觉得还好？可是你的文综都在及格线擦边，英语也实在不能乐观。”
    杨时卿脸一红：“可能是试卷太难了吧。”
    “那都是普通难度的试卷。”明煦叹了口气，面向杨时卿。
    杨时卿没说话。
    “你对自己要求有点低了。”
    杨时卿没开口，心里却在回想，刚才做的题确实有很多是没有把握的……如果这是普通难度的题……可是他高二做的试卷明明没有这么难啊！
    “其实你英语偏科有点严重了。”明煦道，“你发现了没有？”
    “嗯。”
    “为什么？”
    明煦的追问不容闪躲，杨时卿却不太想叹气这个话题。
    只好简要地回答一下：“我和刘志春有一些小矛盾，之前。”
    “那也不至于跟英语这科过不去吧？”
    杨时卿没回答他。
    明煦柔声哄道：“明天开始做英语试卷，能答应我吗？”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杨时卿一直很听明煦的话。基本上明煦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很主动地去做什么。但这一次，杨时卿有点想说“不，做不到”了。但他知道，说这样的话会让明煦伤心。
    杨时卿不想让明煦不开心，于是就有些不情不愿地说：“好吧。”
    明煦看上去很开心地笑了下。
    第二天回到学校，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短暂的狂欢后，高三生迎来的往往是更残酷的学习和压力。重新回到教室，杨时卿忽然感到一股从所未有的压抑感。
    开始上课，杨时卿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讲台上，却发现自己之前已经在课堂上分心了太多次，现在重新想要拾回从前紧凑的注意力太难太难了。窗外的飞蛾、偶尔吹来的风、老丁头顶诡异的头皮屑都能成为他走神的理由。
    杨时卿忽然有一点挫败感，一点点。
    中午回家时，杨时卿在摊子旁等饭，忽然注意到围墙旁边一个红色外套的身影正蹲在角落里，面前是一只白色的胖胖的猫咪。
    杨时卿越看越觉得这个身影有点眼熟，不禁走上前，试探性一问：“谭云岩？”
    红色的背影转过身来，是一张熟悉的脸：“杨时卿？哎，太好了，我正想去找明煦。”
    “还真是你！”杨时卿笑了下，“怎么了？找他有事吗？”
    谭云岩一手还摸在猫咪毛茸茸的脑袋上，似乎有些恋恋不舍地多磨蹭了几下，最后才长叹一口气，起身望着杨时卿道：“其实是这样的……这几天我外婆要来家里住，我外婆一直很不喜欢猫猫狗狗之类，要是知道我把流浪猫带回家养，肯定会很生气。我就在想，能不能把她先暂时……”
    杨时卿瞪大了眼睛：“你想寄养在我们家？”
    明煦回到家时，意外地发现家里竟然多了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
    大孩子正在陪毛孩子，小猫看见了明煦喵了几声，杨时卿回过头，是一张灿烂无比的笑脸：“你回来啦。”
    “这个是……”明煦放下外套，退一步关上门。
    “谭云岩收养的猫，”杨时卿起身，猫咪似乎有些不舍地伸手勾住杨时卿的裤管，“他外婆要来，他想把猫咪寄养在我们这几天。”
    “几天？”明煦皱了皱眉，“多久？”
    “嗯……三四天吧。”杨时卿注意到明煦的表情似乎不太开心，“我擅自答应下来了……你不喜欢猫吗？”
    杨时卿突然想到，明煦以前好像被野狗咬过，那之后便对毛茸茸有了心理上的恐惧感。
    正提心吊胆着，明煦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说了句：“也不是不喜欢……”
    “那我们养吧？”杨时卿兴奋地扬声道，“就三四天，没什么影响的。我会给他换猫砂、喂猫粮！”
    明煦看杨时卿那么兴奋，也不好说什么扫兴的话。只点了下头当是默认了。
    杨时卿眼睛噌得亮了！没想到明煦真的愿意为他让步啊。
    杨时卿立即开怀地笑了，伸手把明煦抱了个满怀：“完了，我发现我好像爱上你了，怎么办，明哥哥～”
    明煦叹了口气，掐了一下他的后颈：“你还是消停点吧。”
    自从变成了有猫的人，杨时卿每天都精神奕奕的，逢人便说自己有一只超级粘人的小猫咪。
    末了还补充一句，就是小区里那只，白色的颜值特别高。在众人艳羡的注视下，骄傲得不得了。
    杨时卿以前很不理解那些猫奴，自从养了猫，社交网站的头像、朋友圈的更新，无一例外都是关于猫咪的。可现在他好像有点理解那种感觉了。
    上课的时候，杨时卿听了几句就忍不住地走神，想小白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觉得孤单？会不会在阳台晒太阳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准备的猫粮够不够吃啊？
    小白是只很粘人的猫咪，像是与生俱来地亲人一样。每天中午回到家，都会亲昵地蹭杨时卿的脚踝。偶尔在阳台欣赏小猫优雅地舔毛晒太阳，是一件很舒服享受的事儿。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22

    杨时卿对小猫的爱意与日俱增，与此同时，对明煦的好感也涨得越来越快。
    明煦不太喜欢毛茸茸一类的动物，但也由着杨时卿满屋子地折腾。偶尔杨时卿忘了及时换上猫粮，明煦还会顺手补上。小白也很亲明煦，或许是有次明煦手上沾上了沙拉酱被小白舔了一口，自此之后小白就喜欢每天缠着明煦的手指舔。
    杨时卿感受到了明煦对自己的包容，不知为什么感觉莫名地开心。
    除了每天的逗猫，明煦也习惯了时常督促杨时卿的学习。杨时卿的英语是由其薄弱的科目。不说语法了，杨时卿的词汇量目前还停留在初中阶段。
    对于复习功课，杨时卿虽然有点力不从心，但明煦对他的好，他已经牢牢地记在心里。
    他知道明煦是真的想帮他。
    可是杨时卿对英语真的无可奈何，并不全是因为那个让人无话可说的班主任，也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自己。从小到大，杨时卿就没有怎么喜欢过英语。
    再加上刘志春的侧面作用，杨时卿对英语愈发地无可奈何了。
    但其实，刘志春一开始并没有特别针对杨时卿。甚至，刚分班时，杨时卿斗志昂扬地主动竞选了一个纪律委员的职位，由于发言比较新颖不落俗套，还让刘志春眼前一亮，对这个学生有些刮目相看。
    但日子一久，杨时卿的三分热度逐渐褪下。遇见了几个同样爱说话爱闲扯的同学，他这个纪律委员就开始以身试法，大胆地上课聊起天说起闲话来。一时间整个课堂的纪律都乱了。
    不过班上同学还是挺喜欢杨时卿的。因为杨时卿很热心，愿意每天为大家带早餐，健谈，也有幽默感。所以即使他上课说话不小心打扰到了其他人，别的同学也不会有太多抱怨，甚至听着他说话还会忍不住笑起来。
    但这在刘志春的眼里简直就是害群之马。刘志春迅速撤销了杨时卿纪律委员的身份，换上了一个老实巴交的学霸。当然这也没什么，杨时卿自知理亏。但从那之后，刘志春就开始处处挑杨时卿的刺。夏天穿拖鞋上课散漫无纪律，头发乱糟糟的也不嫌丢人。语言攻击加冷暴力。上课从来不点他名，有什么小型活动也从来不分配他参加。
    杨时卿一开始还反思过自己，是不是自己一开始确实上课讲话讲得太过分了？可越想越觉得那刘志春也不至于啊。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刘志春可能只是单纯地看不惯自己的作风。
    刘志春看不惯杨时卿，杨时卿也同样看不惯刘志春。刘志春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班主任，只能算是一个“走读英语老师”。班里的事很少关心，也很少找学生聊心。班长几乎接下了班主任需要做的大部分事，没做好还要被班主任批评。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杨时卿没办法不受到影响。杨时卿不喜欢英语，以前就是，现在更是。
    小猫在家里养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谭云岩就要来带回去了。这天是个周五，晚上杨时卿恋恋不舍地抱着猫咪躺在沙发上，而明煦正在一边看着电视。
    “小白，等你回了家，也不要忘了你干爹啊。”杨时卿叹了口气，揉了揉小猫的脑袋，小猫喵了一声，突然跳出了杨时卿的怀里。
    杨时卿下意识扶了一下沙发追了出去，小猫却一下钻进了明煦双臂里，还软绵绵地去蹭明煦的手指。
    明煦吓了一跳，下一秒杨时卿的脑袋就落在了明煦大腿上。
    杨时卿顿时有点尴尬，明煦却微微一笑，放下遥控器双手举起小猫，调笑道：“想要回你的小白也不用这样投怀送抱吧？”
    杨时卿一下笑了，伸手搂过小猫，故意很恶心地在明煦大腿上扭了几下，掐着嗓子道：“明哥哥真讨厌～”
    明煦恶寒，推开他的脑袋：“你太恶心了，我服输。”
    杨时卿笑得合不拢嘴，上前勾住明煦的脖子，乘胜追击地恶心他：“明哥哥，你居然说人家恶心！你不想和你的时卿欧巴搞基了吗？”
    明煦懒得搭理他。
    杨时卿却突然说上了瘾，一手抱着猫一手在空中比划着：“我在学校看好多女生都看那种男同性恋的小说，里面长得白像女人的那个就是受。你看你肯定就是受，你这细胳膊嫩肉的。”
    “你觉得我像女人？”明煦看了一眼他。
    杨时卿笑嘻嘻：“反正我就是觉得你像受，那我就是攻。”
    “我觉得你才像受。”
    “你受，我是攻！”杨时卿拍了拍自己手臂上的肌肉，“你看我多男人味儿啊！”
    “……”明煦觉得认真跟他讨论这个话题的自己好像个笨蛋。
    看明煦没搭理他，杨时卿一个人去玩了一会猫，玩着玩着忽然又往明煦的方向蹭了过去，一双眼睛亮堂堂地望着明煦，突然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明煦有点摸不着头脑，“让你做攻？”
    杨时卿笑得像个傻逼，然后猛摇脑袋：“不是，谢谢你……就，很多事啊。帮我复习，养猫什么的。”
    明煦也笑了下：“不用谢。”
    第二天谭云岩果然来要猫了。杨时卿收拾了一下小白的玩具，连同他没吃完的猫粮一块还给了谭云岩。离别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深刻，小白这只万人黏的猫咪看见谭云岩，立马热络地蹭了过去，只留给杨时卿一个白屁股和两个小小的蛋蛋。
    小猫归还给谭云岩以后，有猫的日子终于变成了过去式。一切还是归于平淡。
    高三的日子平淡得像壶白开水。日历上一页又一页的日期时刻提醒着埋头写字的学生，什么东西就快要结束了。可那短短两百多天却又那么那么地长。
    月底就是测评考试了。有了明煦的帮助，杨时卿确实有了一些进步。杨时卿自我感觉还挺好的。至少……做“普通难度”的试卷已经不会再措手不及了。
    这样下去应该可以勉强过关吧。杨时卿这么想着。
    但杨时卿和明煦的关系越来越好了，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千真万确的事实。
    杨时卿对明煦的好感条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疯狂上涨着。这从他每天粘人的程度就可以看出来。陪杨时卿每天一起吃饭一起回家的新宠变成了明煦，甚至杨时卿有什么好吃的零食，下课会特意跑去A班分一点给明煦。A、B班的体育课是一起上的，自由活动的时候，杨时卿就抱着明煦的肩膀大大咧咧地哄他一块去打羽毛球。
    这厮的粘人程度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众人纷纷表示谴责，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能腻歪成这样？有一回一个女同学终于忍不住了，吐槽道：“你们俩也太gay了吧！你们不会是基佬吧？”
    杨时卿就想起之前跟明煦讨论的攻受问题，自然地回答：“对啊，”说完还用手把明煦脑袋拨向自己这边，笑眯眯道，“我俩搞基，怎么了？我攻他受。”
    女生捂着脸哇哇地叫了起来，明煦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后来慢慢地，就发展成了，只要明煦来B班，坐门口的同学就会喊一声：“杨时卿，你男朋友来看你了！”
    而这时杨时卿就会红光满面地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喜庆地走台步到门口，手啪一下撑在门框上，对明煦性感地眨个眼：“嗨宝贝。有事儿吗？”
    明煦真的很想转身离开。
    其实杨时卿这货思想很单纯，表达喜欢的方式简单又粗暴。明煦知道这是玩笑话，不过老实说自己也觉得挺开心的。
    明煦收到情书仿佛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让杨时卿感到惊异的是，对方竟是来自高二的一个小学妹。
    小学妹虽是后辈，可实在是勇气可嘉。在晚自习结束的二十分钟内，独自一人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高三的教学楼，找到了A班的教室，腼腆地把一个粉色信封亲手递给了正在温习上课内容的明煦，然后害羞地在其他高三学姐学长的注视下跑下了楼，和楼下一起等着的女孩一起回家了。
    且不说那个女孩子敢一个人众目睽睽地冲进学长的教室递情书，让杨时卿感到惊异的是，这个女孩居然还摸准了明煦的作息时间，知道晚上下课后，明煦会习惯性留在教室二十分钟。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23

    高二下课要比高三早将近一个小时，也就是说，这个女孩居然苦等了明煦一个小时，再鼓足了勇气跑到了高三的教室。
    而这封粉色的情书呢，写的是情真意切。首先表达自己是一个高二的小学妹，在那天的升旗仪式上对优秀的你一见钟情。其次抒发自己的入骨相思有多么多么地深刻，如果能和你有一秒的同框该有多么幸福啊！最后是字迹娟秀的“期待你的回复，感谢你看到这里”。
    杨时卿都情不自禁要为这个女孩子鼓掌了。
    但意外地是，明煦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对这件事的积极性甚至还不如督促杨时卿赶快做英语试卷来得上心。
    杨时卿虽然很感动，但也忍不住去劝这小子开窍：“人家小学妹都这么走心了，你就……没点想法？”
    明煦皱了皱眉：“什么想法？她一个高二的女生，和我一个高三快毕业的，没有可能的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
    杨时卿叹了口气。
    杨时卿还在想要怎么劝明煦，明煦却先开口了。
    “如果我交了女朋友，陪你的时间就会变少了，这样你也不在乎吗？”
    冷不丁的，明煦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杨时卿一下愣住了。
    看杨时卿一脸懵懂的表情，明煦立马转口道：“你不是我男朋友么？”
    “嗨，”杨时卿一下松了口气，“这你别担心，我心胸宽得很，你放心纳几个妾啊俾的，我肯定不会介意的！”
    明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杨时卿心说，难道明煦的意思是以后不能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一起写试卷了么？说不定连难得的周六也要去陪女朋友约会，不能和自己一块打游戏了。
    这么一想好像是有点点舍不得……但和朋友的幸福比起来也不算什么啊。
    杨时卿这么想着也随口就这么说了。没想到明煦的表情顿时更冷淡了。
    杨时卿心说不好，莫不是踩到了雷区？
    杨时卿刚想开口圆场，明煦却打断道：“不说这个了，你英语试卷写了没有？拿来我看看。”
    杨时卿这下更纳闷了。
    难道这小子以前有什么情伤，被妹子伤过不成？
    不过明煦好像不太喜欢这个话题，杨时卿也就很识相地不再提起了。和明煦对视一眼，最后转身乖乖地从书包里拿出了英语试卷。
    不过杨时卿不提起不代表学妹就死心了。
    那天之后，那个学妹又带着一封信小心翼翼地跑来了高三楼。还没走到A班教室，周遭男生的起哄声就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学妹红着脸，但似乎也很享受这种感觉。
    明煦意料之中地被叫了出来，两人站在A班对面的空教室里，门口时不时探过一个好奇的脑袋。
    学妹把蓝色信封举起，晃了晃，明媚的笑容绽放开来：“明煦学长，我来……”
    明煦礼貌地笑了一下，却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我不能收。”
    “为、为什么？”学妹一下愣了。
    “你上一封信我看过了，”明煦委婉地拒绝了她，“不好意思……”
    学妹先是怔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皱着眉慌乱解释道：“是、是因为你高三，要高考了吗？”
    “不是。”
    “那难道是因为我在高二？”
    明煦摇了摇头。
    “那是为什么？”学妹似乎还想挽留什么，涨红了脸，“我、我不会打扰到你的，我觉得我们可以先交个朋友……”
    明煦无奈地笑了一下，也不想再多解释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声“再见”，就转身离开了教室。
    学妹一个人在空荡的教室发着呆，望着明煦的背影出神。
    教室门口围着几个吃瓜群众，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登时朝明煦渐行渐远的背影投去一个敬佩的目光。
    明煦拒绝了小学妹的八卦很快传遍了整个AB班，杨时卿作为积极的扒一扒小能手当然是率先得知了这个消息。
    杨时卿顿时就想不明白了，那个小学妹长得也不丑啊，甚至还挺好看的。而且这么主动又勇敢的女孩子，实在让人很难讨厌起来吧！
    都做到这份上了，明煦这木头咋还一动不动的？难道是真的一心只读圣贤书，无心恋爱？
    可是明煦的游戏都快挤爆电脑的F盘了，游戏总不能比女朋友还有意思吧？
    难道这小子……已经有看中的姑娘了？可是也不对啊。
    想来想去，杨时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可要是再跑去问，明煦真炸毛了他也应付不来。好吧，那这事只好先暂时放一边，膨胀的好奇心先压一压吧。
    没想到那小学妹倒是主动找上了杨时卿。
    那天杨时卿跟往常一样，和明煦一块吃了饭往家走，突然想起来自己要去学校超市买个笔记本，就跟明煦打了招呼，让明煦自己先回家。
    然后就很意外又似乎是情理之中地在学校超市被小学妹堵着了。
    看来这小学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杨时卿先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呃……嗨，请问？”
    小学妹看杨时卿手里拿个笔记本正准备刷卡结账，顿时动作敏捷地拿着饭卡往一边的刷卡机上刷了一下，帮杨时卿付了账。
    杨时卿一下愣了，这丫头也太雷厉风行了吧。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24

    小学妹接着又说：“不好意思，我是高二年级的梁惠，可以打扰你几分钟吗？”
    拿了人笔记本，不好意思说不啊。杨时卿有些尴尬，但也只有点头道：“好，去外边说？”
    两人来到了学校操场旁边的葡萄架边坐下，旁边是很多送饭的家长在和学生一块坐着吃饭。周遭一股浓郁的饭菜香。
    小学妹先开口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有些突然，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没有，”杨时卿也笑了下，“我认识你的，你是前几天来找明煦的那个学妹对不对？”
    “嗯。”似乎是说到了喜欢的人，小学妹有些羞赧地摸了摸鬓角，“虽然，他已经拒绝我了……”
    杨时卿眨眨眼睛，似乎猜不到小学妹这次来找自己的目的。
    “不过我也认识你的，”小学妹接着说，“你是杨时卿对吗？我经常看见明煦和你一块回家，你们住在一块吗？”
    “呃、对……”杨时卿点了下头，“我们一块租了房子，在外面住。”
    “这样啊……”
    杨时卿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不知为什么感觉此刻的气氛诡异得有点可怕。
    “那再请问一下，”小学妹又抬眼，认真地问道，“明煦他是有喜欢的人吗？”
    杨时卿一下顿住，这个问题……要好好作答。
    “嗯……怎么说呢。”杨时卿思索了大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觉得应该是没有的。”
    毕竟明煦一天里基本三分之一的时间都陪自己去了。哪有什么女孩子的影子。
    “这样啊……”这一回，小学妹的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
    杨时卿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小学妹又道：“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明煦……？拜托了，谢谢你！”
    杨时卿低头，眼前是一个包装精致、小巧玲珑的蓝色信封。
    杨时卿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若不是当时小学妹左求右求，又碍着对方是女孩子的份上，杨时卿还真的想一口回绝。
    这个……怎么说呢。上次已经劝过明煦，没想到明煦的反应那么冷淡。本来说好不再提了，可现在自己又帮着人姑娘送情书——显得自己很那啥似的。
    可是毕竟答应了人家学妹，信还是终归要送到的。
    但到底要怎么开口呢？
    信封藏在校服宽大的口袋里，中午回了家，杨时卿看见明煦正在看手机，似乎是在背单词。心说那我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学习了。
    下午去上课，课间十分钟，杨时卿站在A班门口，可总也想不到啥词语当做开头。平时自己是怎么跟明煦打招呼的？怎么现在突然忘了？嗨，明煦？会不会很刻意？嘿小崽子？怎么感觉那么欠揍呢……
    啧，帮人送个情书怎么比自己去送情书还让人紧张啊！
    就这样直到晚自习结束，杨时卿一直都没动过那个蓝色信封。
    终于在晚上回家时，杨时卿看着明煦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解开鞋带，然后换上拖鞋，又把买来的夜宵放在桌子上，望向自己的方向道：“要吃夜宵吗？”
    杨时卿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怂了，像个男人一样面对吧！于是鼓足了勇气大喊一声：“小崽子快过来！爸爸有东西要给你！”
    明煦：“……？”
    杨时卿趁着头脑发热，连忙去掏校服兜里的蓝色信封。左边口袋胡乱捞了一通，似乎没有。右边口袋又瞎扯一通，也没有啊。
    杨时卿一下懵了。
    拽着校服倒过来摇晃几下，只有几张皱巴巴的卫生纸飘了下来。
    杨时卿脑袋轰的一声，一个“完蛋了”的声音回响在耳边。
    明煦还没搞清楚状况，走过来弯腰捡起地上的卫生纸，上面好像还有类似鼻涕的黏糊液体：“……这就是你要给我的东西？”
    杨时卿双眼失神，绝望地摇了摇头，哀叹一声，伸手抱着明煦的脖子就倒了下来：“把纸丢了吧，我把我这条命给你你要不要？”
    依旧没明白状况的明煦开心地眨了眨眼睛：“好啊。”
    杨时卿忐忑万分地回到教室，想了一宿也没想出个好的借口来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有把信送到。
    干脆实话实说吧！
    可是……被拒绝之后拜托对方的朋友当中介传信，结果第二天对方的朋友说不好意思哦我把你的信弄丢了，他没办法回复你——怎么看都像是被拒绝的暗示吧？
    而且就算姑娘相信了，那自己弄丢了人家重要的情书，这也太遭人恨了吧。
    都怪自己作，还毛手毛脚的。杨时卿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同桌蔡柏似乎注意到了杨时卿一脸便秘的表情，随口问了句：“发生什么了么？”
    杨时卿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把整件事简略地跟蔡柏说了。
    “这个还是，诚实点把实情告诉她比较好。”蔡柏思索了一会，道。
    “你这样觉得？”
    “嗯，”蔡柏顿了顿，“感情方面的事……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杨时卿点点头，心说也是。正打算回过头，忽然瞥见蔡柏笔盒里正整齐地躺着一支水蓝色的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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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时卿顿时笑了：“已经用上了？怎么样？笔还好用吗？”
    蔡柏意识到了什么，拿起那支钢笔，也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嗯……挺好的，谢谢你。”
    “客气啦，小白菜。”
    这支钢笔是杨时卿送给蔡柏的生日礼物。一开始想来想去不知道送什么好，但后来因为蔡柏字写得很好看，所以最后杨时卿就送了一支精美的钢笔，当做是送给朋友的纪念品了。
    看蔡柏挺喜欢这支笔，杨时卿心里也很开心。想着想着，杨时卿忽然又想起，明煦生日好像也快了。
    “你这周六有空吗？”蔡柏道，一双清明的眼睛望着他，“这附近新开了一个生态公园。”
    “周六去公园划船？”杨时卿眼睛一下亮了，“好啊。顺便带点烧烤什么的，我们还可以去野餐。”
    蔡柏似乎松了口气般，“好。那具体的……周五再说吧。”
    听蔡柏这么一说，杨时卿就决定了，还是要亲自去跟小学妹解释清楚。
    杨时卿找到了小学妹的班级，一个红色校服的高三来到黄色校服的高二可不常见，杨时卿一路吸引了不少高二学弟学妹好奇的目光。
    杨时卿的心情很复杂。
    终于停在了教室门口，杨时卿尽量保持脸上的表情自然，然后小声跟坐在门口的学生说了句：“麻烦把你们班梁惠同学叫出来，谢谢。”
    坐在门口的同学看见杨时卿，也没太在意，只当是梁惠的表哥，回头喊了声：“梁惠，有人找你！”
    梁惠正坐在座位上吃饼干，看见门口的杨时卿，顿时惊喜得站了起来，吃剩一半的饼干放在一边。梁惠匆忙提起桌上挂着的一个袋子，朝杨时卿小跑了出来。
    “你来了……怎么样了？信给他了吗？”
    “呃……”杨时卿有些窘迫地错开了目光，“其实，我不小心把信弄丢了。”
    果不其然，梁惠的眼底充满了惊讶和疑惑。
    杨时卿皱着眉解释了一通，最后特意强调了一下明煦现在还不知道信的事。梁惠一开始听得迷迷糊糊，后来总算弄明白了，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长长地“哦”了一声。
    杨时卿以为梁惠要不开心了，着急地想开口道歉，没想到梁惠只是淡淡一笑，又抬头，顺手把提着的袋子递给了杨时卿：“算了，虽然信没能送到明煦手里，但还是谢谢你。这个当做谢礼吧，一点小零食，希望你会喜欢。”
    杨时卿还没来得及惊讶，梁惠就来这么一出，吓得他连忙摆摆手：“这我怎么能收——”
    “拜托啦，你还是收下吧！”梁惠皱着眉，眼睛望着杨时卿，一边含糊地说着，“因为我可能还要麻烦你帮我把明煦约出来，我想直接面谈也许更有诚意一些吧……”
    面谈！？
    杨时卿立马反应过来，嘴上瞎扯着：“小妹妹，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吧，其实明煦他就是个书呆子，他——不擅长这些的！”
    梁惠没理会杨时卿的话，只是双手合十，一个劲地拜托：“没事的，只要聊一会就好！拜托啦，真的谢谢你！”
    “我真的很想跟明煦有一次直接的面对面的对话！你会帮我的吧？拜托你啦！”
    “……”
    “……”
    杨时卿提着一袋子零食从高二楼走出来的时候，不由得从心里地佩服这个学妹。
    虽然比自己小一届，可这操纵人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老油条水准啊！
    该怎么约明煦？
    这是一个问题。
    梁惠想要杨时卿今天晚上就把明煦约出来。梁惠还说她愿意等他晚自习结束——在哪里都好，只要聊十分钟就可以了。
    说得轻松，这让他怎么开口啊！
    杨时卿回教室时，路过A班的教室，无意间瞥见明煦一丝不苟誊抄笔记的模样，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明煦啊明煦，你的桃花债，怎么被折磨的人反而是我啊？
    今天刘志春讲完了课，下课前突然宣布今天晚上的晚自习要抽出来和A班一起做一套测试卷，当是小练。班上同学一时议论纷纷，有人抱怨又要做试卷了，有人摩肩擦掌正打算跟A班竞争个高下。作为文科优秀率最高的AB班自然少不了日常的较量和额外的作业。杨时卿郁闷地啃着梁惠送的松果，就在这时忽然看见了坐在前排默默做题的文泽。
    哦对了，要把上次借他的英语资料还了。这么想着杨时卿就翻出资料朝文泽走去。
    文泽正啃着笔头做历史选择题，杨时卿往他背上一拍，在旁边的空位坐下：“文哥，搞事业呢？”
    文泽笑着拍开他的爪子：“哟，今儿这么有空，不去找你男朋友，舍得来这里宠幸我了？”
    杨时卿叹了口气，委屈巴巴地擦了擦眼泪：“阿煦太能沾花惹草了，我有些应付不来啊。”
    文泽笑得像个傻逼：“你还真成小媳妇了，恶心！什么事儿啊就来找我？”
    杨时卿把书递上去：“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文泽也笑了下，只是起身道：“走，上个厕所去。”
    “靠，你啥时候变这么忸怩了？解个手还要我陪啊？”
    “闭嘴吧你！”
    在厕所端着炮仗小解的时候，文泽一脸痴迷，对着尿槽傻笑着。
    杨时卿皱着眉：“……大哥你到底怎么了啊？”
    “我和柳溪复合了。”
    得，我还以为什么呢。
    杨时卿翻个白眼，动作麻利地把大鸟收进笼子里，裤拉链一拉，转身走了出去。
    文泽也随即拉好拉链跟上去：“哎不是，你这什么反应——”
    “习惯了呗。”杨时卿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你俩都分分合合多少次了啊。”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26

    “老子乐意。”
    “好～”杨时卿用湿乎乎的手朝文泽脸上撒了点水珠，“那不然就请客吃饭咯，文大爷？”
    文泽一脸嫌弃地擦干脸上的水：“幼不幼稚。”
    “哎对了，”杨时卿语重心长地提醒了句，“记得下次又失恋的时候啊，别又突发奇想去什么网吧！害得我被骂就算了，再连累明煦一次我可不能忍啊！”
    文泽哈哈大笑，伸手勾住他脖子：“还记着那次逃课被抓啊？好啦我的错，给你道歉啊……”
    杨时卿长叹口气：“你是身心舒畅了，我就命运坎坷了。”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抓着文泽的肩膀，“喂，这周去不去公园玩儿？”
    “公园？”文泽矮着一边肩膀，方便杨时卿勾着，“为什么突然想去公园？”
    “附近不是新建了一个么？蔡柏约我去玩儿呢。”
    文泽顿时有些磕巴：“呃，蔡柏啊……那我就不去了吧……”
    “为什么？”
    “蔡柏约你啊。”文泽拧着眉毛，“我去不太好吧。”
    杨时卿没明白文泽的意思。
    “你啊，”文泽叹了口气，“是真的神经大条还是装不知道啊。”
    杨时卿顿了几秒，开始有些恍惚地意识到文泽在指什么，接着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你……你在想什么啊！你认真的吗？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你傻逼吧。”
    文泽像看智障一样看了杨时卿一眼。
    “不、不可能的吧……”杨时卿越说声音越小，“没理由啊……”
    文泽再次叹了口气。
    “我们周围人都能看出来的，就你一个人蒙在鼓里。”文泽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你还记不记得挺早之前，你给你男朋友炖大骨头汤的时候，我打个电话说和蔡柏、柳溪在一块，喊你出来一块玩？”
    杨时卿懵逼地看着他。
    “其实蔡柏那天是后来加入我们的，”文泽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听说我们四个在逛街，想加入进来，然后再单独约你去玩。但是看到你不在，好像有点失望。柳溪看出来了，就让我打了电话给你——谁知道你这傻逼居然跟我说你在给明煦炖汤补营养啊？害得人家蔡柏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尴尬地陪了我们一路。你也知道蔡柏平时话又不多，跟我们聊不到一块去的。”
    “其实蔡柏只跟你一个人聊得上来，”文泽想了想，又补充道，“她和其他人其实挺少说话的。”
    杨时卿没说话，认真地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可是不对啊，不可能啊，杨时卿一边矢口否定，一边心里又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蔡柏生日好像只邀请了自己一个男生……
    卧槽？？
    回到教室，杨时卿越想越不对劲，上课都一直盯着蔡柏看，害得蔡柏好几次不得不停下做笔记的手无奈地回看了杨时卿几次。
    “有事？”
    杨时卿摇摇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蔡柏，清秀姣好的脸颊，带着清香的短马尾，看上去有些可爱的痘印，手里握着自己送她的那支水蓝钢笔。
    可是不对啊，为什么呢？
    杨时卿一直以为蔡柏和他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他们从高二分班起一直同桌，有好几个月了。但也只是停留在节日会互相送点礼物、上课会分工抄笔记、有零食会一起分享的阶段啊。
    杨时卿很少跟蔡柏分享自己内心的想法、对未来的规划，他们之间更多的则是日常的打岔和调笑。没有深层次的交流，对彼此的了解也不多，这样又怎么会产生喜欢的感情呢？
    蔡柏喜欢他？不可能的吧。
    杨时卿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明煦说。
    晚上写英语试卷的时候，杨时卿好几次写着写着就停下了笔。最后还是蔡柏用笔头戳在他书上提醒他回了神。
    杨时卿急忙点头，不知为什么看着蔡柏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再次集中注意力在试卷上时，杨时卿有些意外地发现这套试卷做起来似乎格外地顺手。往常自己写英语题时总是一道题看半天，十个单词三个不懂。现在虽然也看不太懂单词的意思，但似乎阅读速度提高了不少。
    可能是这段时间每天都做英语试卷的缘故吧？
    杨时卿咬着笔盖写了大半天，到剩最后一道作文题时，下课铃突然响了。杨时卿一怔，心说现在不去说就没机会了，连忙就举手示意自己要去上厕所。
    老师自然是点了头，杨时卿万分紧张地跑到A班教室门口，发现明煦正好停了笔，抬起头，视线刚好跟杨时卿对上。
    明煦走了出来，杨时卿有些惊讶：“你、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的？”
    “我不知道，刚好做完了题而已。”
    “这么快？”杨时卿嘟囔一句，然后勾着明煦肩膀把他往厕所带，“嘿，陪我解个手。”
    “有事？”明煦被他勾着，肩膀歪着有些难受，不过还是配合地矮了矮身子。
    “一会放学了，你先别走……”
    明煦一脸疑惑。
    杨时卿有些尴尬：“咳，有个人要找你。”
    “谁？”
    杨时卿的神经一下就崩起来了。
    “是那个……之前跟你……咳递情书的小学妹。”
    明煦停下了脚步，杨时卿也随之停下，两道复杂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27

    “她找到你了？”
    “……嗯，是啊。”杨时卿感觉到明煦的心情不太好，有些失措地摸了摸鼻子。
    明煦脸色一下不好了，“我不能去。”
    这么直白的拒绝，杨时卿一下傻眼了：“为什么啊？”
    “今天我妈会过来。”
    杨时卿挠挠头，“说的也是……”
    可是一会该怎么跟梁惠解释啊？三番五次地被拒绝，怎么感觉怪怪的，好像是他杨时卿故意不让两人见面似的。
    明煦似乎是沉默了会，然后揉了揉额前的碎发，望着杨时卿：“……不好意思，把你牵扯进来。但我真的没办法赴约。”
    “真没一点商量的余地？”
    “没有。”
    “你就这么讨厌她啊？”
    明煦没说话。
    杨时卿忽然有些看不懂明煦的表情了。明煦为什么这么抗拒那个学妹？难道他们之前认识？他还没见过明煦对一个人这么排斥呢。
    “好像做了惹明煦不开心的事。”杨时卿迷迷糊糊地意识到了这一点，随后自己的心情也变得有些低落了。早知道就不应该一时心软插手这种事情了。
    “好吧好吧，”既然明煦已经这么说了，杨时卿自然不能再多说什么，只是有些失落地低了头，“那……我放学了去给她解释。那我就先回去了，我作文还没写呢……”
    “等会。”
    杨时卿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你试卷做得怎么样？”明煦叹了口气，上前一步站在杨时卿跟前，“就是刚刚做的那套。”
    怎么突然提到这一茬了？杨时卿眨了眨眼睛：“一般一般吧。”
    “前面的题留空了没有？”
    “没有啊，有几个不确定的，不过都写上了。”
    明煦弯了弯唇角，露出了一个有些欣慰的笑容。接着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杨时卿头顶的杂毛。
    杨时卿刚想反射性后退一步，明煦却早先一步把手放了下来，起步道：“我也回教室，一起吧。”
    杨时卿有些提不起精神，作文也只写了稀稀拉拉几行字就没再继续动笔。直到交上了试卷，杨时卿还是有些恍惚。
    说不上来什么原因。
    也许是因为晚上考试的缘故，最后一节晚自习上课时间有不少同学走出教室去上厕所。杨时卿混在人群里，偷偷来到了高二的教学楼，找到了只开了一盏灯的昏暗教室。
    梁惠果然哼着歌，一边在玩手机，一边摇晃着双腿，心情很好的样子。
    “嘿。”杨时卿靠在门框上小声喊了一句，梁惠吓得下意识把手机往书包里藏，一回头看见来人，顿时长舒一口气。
    杨时卿一鼓作气把明煦的态度给梁惠说了，一边在暗示梁惠，明煦压根没那个心思，你还是早点放弃吧。
    杨时卿一边还在担心，果然梁惠的反应奇怪极了。梁惠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表情有些僵硬。杨时卿在一边提醒了好几句，梁惠最后只是长叹了口气，说了声“谢谢你”。
    其实杨时卿也可以理解，毕竟一个女孩子被这样直接地拒绝……肯定是会很难受的。
    那么这件事应该可以到此为止了吧？
    杨时卿回到教室，蔡柏正咬着手指写题，沉浸其中的表情散发着“男女世俗与我无关”的气质。杨时卿不由得想，同样都是女生，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
    杨时卿回到座位时，蔡柏忽然用笔头戳了下杨时卿的肩膀。杨时卿抬头“嗯？”了一声，蔡柏把自己的习题册推向杨时卿那边。
    “这道题……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杨时卿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比较擅长的历史。
    杨时卿有点受宠若惊，毕竟蔡柏的成绩排名算是中上游，比自己是好太多了。怎么突然想到来请教自己历史？不过介于不想让同桌失望的心情，杨时卿还是装个样子咳了咳，皱起眉毛像个老花眼一样远远地托起书。
    啊，这题自己就早上还做过呢。蔡柏错的和自己一模一样啊。
    杨时卿一乐，三两下把当时看的答案解析给蔡柏解释了一番。简单的一道题，杨时卿特意讲得扩展成了一幅历史画卷，还顺着时间线把逻辑和历史事件都理了一遍。蔡柏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笑了下，感叹道：“谢谢。你历史学得真好。”
    头一回被人夸成绩好，杨时卿有一种很刺激的新鲜感。
    “不客气，”杨时卿眨了下眼，“以后有什么题，尽管问。还真没有历史题是我杨某人答不出来的！”
    蔡柏也不禁笑了笑。接过习题册，又翻到前面几页，指着几个打了红圈的题：“那这些呢？”
    杨时卿搓搓手接过题一看——嗯？这个好像做过原题，当时自己是选对了的。
    杨时卿眨眨眼，心中顿时油然而生一种神圣的成就感。
    东扯西扯讲解大半天，最后换来蔡柏一句“好厉害啊”。杨时卿更是觉得历史课本在心中的分量又沉重了几分。
    两人愉快地交流了大半节课，最后蔡柏认真地用红笔在错题旁边写上了杨时卿讲的批注，合上书收好，似乎是不经意地说了句：“我懂了，谢谢你。嗯……今晚我爸接我回家住。我明天会自己做早餐……那个，你要不要我给你带一份？”
    “早餐？”杨时卿惊喜地笑了笑，“是给我的谢礼吗？”
    “你说是就是吧，”蔡柏弯了弯唇角，动作藏了几分腼腆，“我会做些炒饭，你喜欢火腿吗？”
    杨时卿刚想说都可以，可又忽然滞住了动作。杨时卿想起了文泽说的话。
    杨时卿有些恍神地看向蔡柏，蔡柏的目光里似乎也藏着些什么情绪。
    唔，送早餐什么的……
    是我想太多了吗？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28

    杨时卿忽然皱起了眉，有些犹豫起来。蔡柏似乎发现了什么，又想撇清什么一般急忙解释道：“你在想什么啊？我是给大家准备的。”
    杨时卿松开了眉毛，一副“哦，这样啊”的模样。
    然后放心地应道，“好啊，谢啦。只要你做的，我都能吃～”
    蔡柏的神情似乎一瞬间放松了下来，隐约之中几分腼腆藏在了阴影之下。
    放学后，杨时卿兴致勃勃地跑到A班教室，又吵吵着要看明煦的历史习题册。
    明煦正在复习数学，不想被打扰，只能把装订的历史作业塞给了杨时卿，就背过头去不再说话。
    杨时卿抱着习题册，有点开心地躲在一边角落里偷偷翻，从开头翻到批改截止的地方。这套习题册是AB班共同订阅的，基本上明煦做了的题，杨时卿也有做。
    可看着看着，杨时卿预想中的成就感却并没有像小火苗一样越窜越高，反而还没开始燃烧就被现实无情地噗嗤一声浇灭了。
    杨时卿心里琢磨着，虽然老子成绩总体吊车尾吧，但单科历史在B班还算挺不错的水平了。
    事实证明果然一山更比一山高。
    自己这也太自取其辱了吧。
    其实文综成绩不稳定、差距大是文科生眼中的常事了。不过B班的历史老师老丁上课很有特点，说话风格也幽默风趣，是深受学生喜欢的老师。杨时卿当然也不例外。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加上自己平时也很喜欢看历史方面的诗书，杨时卿的历史算是少数几门成绩还看得过去，勉强算是优秀的科目了。
    也许在蔡柏面前还可以秀一秀优越感，但到了明煦眼前……唉。
    杨时卿顿感没趣，心理挫败感像阴影一样挥之不去。
    明煦已经复习好了数学，起身回过头，看见杨时卿正对着自己的历史题发呆。不禁笑了笑，单肩背起包走过去：“干嘛呢？”
    这种话怎么可能告诉明煦？杨时卿摇摇头，只说：“你妈今天过来，会住在这吗？”
    “嗯，沙发放下架子可以当成床睡。”明煦跟他一块往家走，“毕竟……这次我妈一个人来。今天回去有点晚了。”
    说的也是。
    杨时卿点了下头。
    两人一块并肩往家走。明煦一路很少说话，杨时卿以为他还在介意梁惠的事，想开口安慰几句，但想来以自己的身份好像也没什么能说的。于是干脆乖乖闭嘴。
    路过学校对口的街边一个个繁华的小吃摊，杨时卿忽然有些恍神。背包里是写不完的试卷，身边的人看上去很近，实际却又那么远。未来的日子还是看不到头，未知的远方让人恐惧。
    杨时卿忽然想到一句词：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王昌龄送别他的朋友时，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呢？这么想着，忽然又有些伤感了。
    矫情了大半天，杨时卿站在了家门口。窗户的灯是开着的，眼前的明煦正弯腰拿钥匙开门。杨时卿在心里再次默念了一遍那句诗，一个念头慢慢在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也许是时候补一补落下的题和缺漏了吧？
    蔡柏的手艺很不错。
    炒饭做得色香味俱全，加了火腿肠粒、玉米粒和豌豆。吃起来是很香甜的味道。
    蔡柏从家里带来的保温桶里满满都是炒饭。上课前二十分钟，蔡柏叫来了柳溪和严秋秋，杨时卿叫来了文泽，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一桶炒饭被均分在五个小碗里。
    “真香！”杨时卿尝了一口，不禁感叹道。
    柳溪也小抿了一口，笑容表达了自己的赞叹：“挺好吃的。这么一大桶，肯定做了很久吧？”
    蔡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不算久吧。”
    “她呀，”严秋秋在一边也笑了，“从早上五点半起来就开始准备呢！怕一锅掌握不好炒糊了，还特意分了两锅炒。食材都是特意挑的新鲜优品！”
    “偶尔一次，我做着也挺开心的。”
    “哦？是吗？”严秋秋清了清嗓子，“是因为做饭很开心呢，还是因为给某人做饭才很开心呢？”
    蔡柏更不好意思了，把半张脸藏在大勺子后面，装作吃了一口饭。
    文泽也暧昧地清了清嗓子，眼神止不住往杨时卿那儿瞟，嘶！这小子正装没听见一个劲扒饭呢！
    柳溪莞尔，圆场道：“这个火腿肠是特意提前炒过吗？吃上去好像油炸过了。”
    “嗯，”蔡柏点了头，“火腿肠如果不提前处理一下好像没什么味道……”
    “这种做法挺好吃的，”柳溪笑了下，“我下次也试试。”
    默默坐在一边的文泽忽然有些开心，一不小心把筷子摔在了地上。臊得连忙伸手去捡，却被杨时卿一个转身勾了起来，挑起一边嘴角坏笑道：“文哥，兴奋也别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柳溪只是笑了笑，文泽脸反倒红得像个苹果似的。反看蔡柏一眼，算了，我忍。
    一顿早餐吃得很热闹，不断惹来四周人艳羡的目光。偶尔路过一个同学，嬉笑着脸蹭几口炒饭。
    结束之后，柳溪和蔡柏一块把东西收拾干净了。蔡柏把保温桶放在桌子旁边，剩下的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早读很快结束了。
    英语课在上午的最后一节。果不其然昨天的测试卷已经批改完毕，答题卡纷纷分发到了同学的手中。
    杨时卿看了一眼自己两张答题卡的分数，加在一起，唔，有点意外啊。
    105分。
    虽然满分是150，但对于常年100分以下分数段徘徊的杨时卿来说，这个分数已经足够惊喜了。
    杨时卿开心地把试卷摊开，对着答题卡挨个核对分数。嗯，听力错了八个……完型只错了三个，阅读也只错了四个，不错不错。
    杨时卿自我欣赏了一番，心情好到飞起来。忽然很期待成绩单贴出来。这次应该可以进步吧？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29

    成绩单果然就在下午贴了出来，贴在班级文化墙上。自习课上，很多学生带着小笔记本跑去那里记录自己的成绩。杨时卿挤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名字，果然位置要稍微地靠前了一些。
    杨时卿松了口气，开始从底下挨个数数，最后得出结论这回是倒数三十七名。
    还不错哎？
    杨时卿下意识去找文泽的名字，果然又是在最开头的十名左右——嗯？在文泽上面这个不是刘炳洋吗？
    刘炳洋……印象中排名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啊？一下进步这么大，会不会太夸张了？
    不过这次考试并没有很正规，也可能是手机查过题吧。杨时卿没太在意，看一眼记下自己的成绩后就回到了座位。
    通过蔡柏的座位坐进去时，杨时卿有些意外地发现蔡柏两张答题卡上的分数似乎比她平时的水平要低了一些。
    坐回座位时，杨时卿心算了一下那两个分，加起来刚好100.不是吧，竟然比自己还低？
    可能没考好吧。看蔡柏闷着脸，没有说话的意思，杨时卿也就没开口去问了。
    不过这次考试一个小小的进步，还是给了杨时卿莫大的鼓舞。
    这么一来，似乎月底的测评考试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中午杨时卿去教室等明煦的时候，难得地遇见谭云岩也留在了教室，正坐在明煦旁边，似乎在跟他讨论些什么。
    杨时卿走近，原来他们在热火朝天地争论一道数学题。
    “嗨，上次那只猫……”
    杨时卿刚想问小白后来怎么样了，可是谭云岩忙着跟明煦争论，压根没听到杨时卿这半句话。
    “我说了你这种方法行不通，你这……钻了空子。唉，怎么说呢。你这最后结果和标准答案都不一样！”
    明煦也依依不饶：“答案忽视了等边三角形这一种情况吧。如果三角形BCD是等边三角形，那这个结果就会完全不一样。”
    “唉……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啊！”谭云岩急得眉毛拧成一团，“我也不知道你这种方法错在哪里，反证法也不管用——算了，我下午去给你问问钱老师。”
    明煦思索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妥协这个处理方法。正把试卷收进抽屉，突然发现了坐在一边揉脑袋抠手指的杨时卿。
    明煦的表情缓和下来：“等很久了？”
    杨时卿反应过来，起身：“啊，没有……你们做出来那道题了？”
    “不是做不做出来的问题。”明煦失笑。
    “啊，杨时卿，你来了啊？”谭云岩在一边，也看见了杨时卿，顿时热络地跟他打招呼，“上次多谢了你！”
    杨时卿也笑了下：“不客气！后来猫怎么样了？还好吗？”
    “挺好的啊。哦对，你上次买的猫粮太多啦，她吃到现在还没吃完呢。”
    杨时卿嘿嘿的笑了几声。
    “猫粮多少钱啊？”谭云岩又补充道，“我补给你吧。”
    “不用了，也不是很贵。算了吧。”
    “这怎么行，这个钱还是要给的。”谭云岩说着就去掏钱包，笑着说，“总不能麻烦你帮我照顾猫，又让你付钱吧？”
    杨时卿默默给谭云岩的印象分加上十分，然后报了一个数字。谭云岩爽快地把钱给了他。之后就挥了挥手，自己提着包先回家吃饭了。
    杨时卿攒着钱，伸手勾住明煦的脖子：“又多了五十块～走，今天哥请你吃烤串。”
    明煦看着他很好猜的表情，笑道：“考得不错啊？”
    “你也太懂你杨哥了吧，”杨时卿一脸新奇，“你真不是杨哥上辈子的小情人？”
    明煦笑笑。
    中午果真去吃了烤串。学校外面的一家烧烤店便宜又好吃，人均20块可以吃到饱。杨时卿叫了两碗砂锅，又点了一堆烤串，一半是自己喜欢吃的，一半是明煦喜欢吃的。
    砂锅端上来时，明煦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砂锅竟然是番茄味的。“这个番茄汤底是新出的吗？”
    杨时卿美滋滋地邀功道：“不是啊，我加了两块钱让老板特意调的。你不是爱吃番茄吗？”
    明煦笑了下。
    杨时卿看了眼门外，忽然发现对面好像新开了一家文具店。
    “我去对面看看，你等我会啊。”
    明煦点了点头，杨时卿就往外走去。
    文具店装修得很好看，里面的商品也琳琅满目。杨时卿看中一个淡粉色的笔记本，看上去挺可爱的，不知道蔡柏喜不喜欢这种笔记本？
    这么想着一边已经付了钱。杨时卿抱着几本笔记本回到了烧烤店，这时烤串已经端了上来，明煦正在耐心地把烤串签子拆下来。
    明煦注意到了杨时卿手里的购物袋：“买了什么？”
    “几本笔记本。对面新开了家店。”杨时卿把袋口打开，朝向明煦，“要不要？送你一本。”
    明煦挑了一本比较朴素的。接着自然就望见了下面压着的粉色笔记本，顿时一笑：“你喜欢这种的？”
    杨时卿一看，大窘：“当然不了，这是我买给朋友的。”
    “朋友？”明煦笑了笑。
    “真的啊！是我同桌。”杨时卿收起袋子，放在一边，“她今天带了炒饭过来，我吃了点，总得回点礼吧。”
    明煦嗯一声，突然用筷子夹起一块番茄，送进了杨时卿嘴里。
    杨时卿猝不及防，只有张嘴吃下，一边慌乱地嚼了几下：“咳……干嘛？”
    “你也太较真了吧。”明煦嘴上吐槽着，表情却很柔和。还伸手用大拇指擦了擦杨时卿嘴角的汤汁，看上去动作十分亲昵。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30

    杨时卿自觉没什么，周边却有几个女生突然噗嗤地笑了起来。杨时卿耸耸肩，回头对那两个红着脸小声议论的女生吐了个舌头。
    今天一天的课程似乎比往日要有趣了一些。虽然上课依旧会时不时坐会飞机，但杨时卿也还能勉强跟上老师的节奏。
    本以为这样平淡又悠闲的小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晚上回家时，明煦走到校门口忽然说出入证好像忘在教室了。
    杨时卿刚想说我陪你一块回去拿，明煦又说：“没事，你在这等我会，我马上就回来。”
    杨时卿只好点点头。明煦转过身就往回跑。
    站在原地等了十来分钟，连明煦的人影子都没见，杨时卿有点意外了。
    难道是教室没开门？杨时卿这么想着忽然有点担心，就打算回教学楼找下人。站在A班楼底下，果然那个教室的灯是灭着的。
    那明煦人会去哪了？没有出入证也出不了校门啊？
    难道是去厕所了？
    杨时卿这么想着，一边在教学楼四周找了起来。最后绕过人工湖，在树林稀疏的影子间看见一个神似明煦的身影。
    杨时卿刚想开口叫他的名字，却忽然发现明煦的身边多了两个人。
    一个是正低着头，面对着杨时卿这个方向的……梁惠！？另一个身影比较高大，一手提着个手电筒，看上去像个老师。再一仔细观察，那个人的手上果然戴着一个红色的腕套。
    手电筒昏黄的灯光随着男人的动作不断摇晃着，杨时卿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完了。
    梁惠？明煦？杨时卿的大脑飞速运转，很快得出了一个结论：上次没把明煦约出来，梁惠并没有死心，而是选择在今天特意来堵明煦。而这一切刚好被路过的巡逻老师撞见了——老师以为他们两个人是小情侣正在小树林不可描述呢！
    怎么早没意识到这一点呢？！
    这女生既然敢独自一人跑来高三楼送情书，自然也敢在放学的时候跑去教室堵人啊！
    如果自己早点注意到，也许就不会有现在这个尴尬的情况了。杨时卿一时间心乱如麻，一边脚已经不受控制地往三个人的方向走去。
    等走近了一点，杨时卿开始可以依稀地听到三个人的对话。
    “你们两个，这么晚在这里做什么？！”
    天很黑，杨时卿看不太清明煦的表情，只模糊地看见梁惠似乎咬着嘴唇，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老师……你误会了。”这一句是明煦说的。
    “误会？！”老师的语气听起来更加生气了，“我能误会什么？”
    杨时卿气得头皮发麻，明煦真的和那个女生没什么啊！简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冤啊！
    杨时卿站在一边的灌木旁，心里盼望着梁惠能快点开口解释一下，但梁惠似乎是被吓蒙了，一动也不动，更别提开口澄清了。
    老师看见当事人都是这样冷漠的态度，心里更是恼火，伸手就抓住明煦的胳膊：“你们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快跟我去保卫处拍个照！我要通知你们班主任！”
    拍照！？完了，明煦要被通报批评了，杨时卿一时慌了，手比脑快，身体率先一步冲了出去。
    “老师，等等！”
    戴红腕的老师一下愣了，回头望去，杨时卿正朝这个方向走来，然后一下牵住了梁惠的手。
    “老师，她……是我女朋友！”
    说完才发现这句话别扭得不行，可也来不及多解释什么。
    梁惠吓得脸都白了。
    老师愣了几秒，大怒：“你们当老师是傻子吗？！”
    “不是的，老师……”杨时卿一时有些着急，牵着梁惠的手却没松，“她真的是我女朋友。我刚才回教室一趟，他们俩在这里等我。”
    老师一下怔住，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同样写满错愕的明煦，想起刚才那句“你误会了”，顿时脸红得像个番茄，甩开明煦的手，指着杨时卿：“早恋是什么光荣的事吗！？你们两个跟我来！”
    梁惠花容失色，刚想开口解释些什么，杨时卿牵着梁惠的手一使力，梁惠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杨时卿回头看了明煦一眼，明煦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我就只有为你才能做到这份上了，谁让你是我哥们儿呢。杨时卿闭着眼睛默念一声阿弥陀佛，就跟着老师走了，留下明煦一个人在身后。
    去保卫处的路上，杨时卿思索了一会，开口道：“老师，您能不能不要拍她？刚才只是我们三个打算一块回家，然后我中途回教室拿了个东西。什么都没有发生的。”
    “什么都没有发生？”老师冷笑一声，“学校的纪律是来惩罚你们发生的事吗？是用来预防的！早恋就是被禁止的！这个事没得商量。”
    杨时卿叹了口气，回头看了梁惠一眼。梁惠脸色发白，估计也被吓得不轻。
    到了保卫处，很不情愿地被拍了照，发给了两个班的班主任，接着又登记了姓名和学号，最后才被放行。临走前还被保卫老师盯着走了一段距离。
    回家路上，梁惠始终远远地走在杨时卿后面，不敢再上前搭话。杨时卿长叹一口气。
    用出入证出了校门，杨时卿脑袋一直嗡嗡地叫，懒得去想明天后果会怎么样了。反正今天这个事，总避免不了有人要悲剧。
    没想到明煦一直在校门口等着杨时卿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根烤串。
    杨时卿走过去，明煦就把烤肠递给他，脸上是很深的愧疚，看得杨时卿心里也闷闷的。
    明煦刚想开口，杨时卿猜到他要说什么，直接开口打断道：“谢啦，我刚好想吃烤肠。”
    明煦看着他。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31

    杨时卿三两下吃完了烤肠，“走，回家去。今天你还没帮我看英语试卷呢。”
    冲动是魔鬼。
    一天以前，杨时卿还会偶尔期待一下周六去公园划船；还会想着今天早上蔡柏带来的炒饭挺好吃的，要不明天也给她带一个早餐吧；还会计划着怎么让和柳溪重修旧好的文泽主动请客吃饭。
    但现在的杨时卿，毫无心情去想其他。
    第二天班主任一到教室，就默不作声地走到了杨时卿跟前，铁着张脸把他叫去了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班主任把手机一开，屏幕上明晃晃的人脸对着杨时卿。再一滑，隔壁就是梁惠的照片。
    杨时卿错开了目光。
    现在是早上七点整，办公室还没有人。刘志春把笔往桌上一丢：“你自己给我说，丢不丢人？！”
    杨时卿没说话。
    “回答我！”刘志春更是恼火，“你看看，昨天晚上十点半，你们两个人的照片被发到我微信上，今天下午就要全校通报了，你自己还要被留校察看一年！丢不丢人、难不难看，你自己说！”
    杨时卿死死咬着嘴唇，心里默念切忌逞一时嘴快。
    “你早恋，谈一个高二的女孩子，还是文科C班的！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整天就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迟早有一天，我们班的风气要被你败坏！全班同学都会鄙视你！”
    杨时卿掐着自己的手指，刘志春无中生有的栽赃秀得他脑袋疼，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你这个事情太恶劣了！”刘志春交叉着手，眉头锁得死死的，一副气急的表情，“早恋，不仅影响你自己的学习、落下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更加会带坏整个班级的学风、影响其他优秀的学生！这事通报以后，别人会怎么看我们文科B班？！”
    杨时卿忽然真替B班感到不值，摊上这么一个让人无话可说的班主任。
    更何况，自己的英语成绩并没有下降，反而在逐步上升啊。当然杨时卿知道，刘志春从来不会在意这些。
    刘志春越说越气愤，话怎么难听怎么从嘴里蹦出来，说了半天，看杨时卿一点反应也没有，刘志春痛心的同时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使出杀手锏：
    “看你现在还无动于衷！这件事没完，我要打电话告诉你的家长。一定要好好重视教育你！”
    杨时卿早就意料到了，咬着牙别过头，依旧是一言不发。
    因为怕一旦开口，两人争锋相对的气氛下很容易就这样大打出手。
    刘志春拿起手机就开始拨号。杨时卿表面上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心里已经紧张得不行。如果被老妈知道了，她会不会气得情绪失控？杨时卿担心地皱紧了眉毛。
    杨时卿不在乎被刘志春骂得狗血喷头，也不在乎背锅被全校通报批评。杨时卿最在意的，是老妈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上一次吵架时，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吵着跳楼，老妈吓得瘫软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把全家人都吓坏了。为此，杨时瑾还特意找杨时卿聊了一晚上。
    也就是那一次之后，杨时卿就再也不敢惹老妈生气了。
    可是今天发生这样的事……老妈会相信他的解释吗？
    来不及多想，刘志春已经接通了电话：“喂，您好，是杨时卿的家长吗？哦，是他的哥哥啊。”
    老哥？杨时卿悬着的心有一瞬间松了下来。
    听着刘志春一通告状，杨时卿慢慢地平复了心情，也许是知道是杨时瑾接的电话，不安的感觉一下少了很多。
    似乎是杨时瑾赔了很多个不是，又说了不少安抚的话，刘志春的表情总算慢慢地缓和了下来。两人又聊了几句，最后挂了电话。
    挂电话后，刘志春盯着杨时卿看了一会，现在距离早读开始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第一节课都快开始了。
    刘志春最后皱着眉，一脸嫌恶地看着杨时卿：“回去上课吧！你自己好好反思！”
    杨时卿烦躁得早饭都没心情吃了。一整个上午都是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
    蔡柏很敏感地注意到了，小心地问他：“刚刚班主任早读课叫你出去……是说上次考试的事吗？”
    “考试？”杨时卿皱着眉揉了揉脑袋，“为什么要说考试的事？”
    “因为你进步了啊。他可能会表扬你……？”
    杨时卿笑了，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没什么事啦，你不用管我。”
    杨时卿说完就回过头发呆了，没有交流的意思。蔡柏没办法，只好点点头，继续做题去了。
    直到晚读结束前的十分钟，杨时卿烦躁的原因才被揭晓在所有人眼前。
    学校的广播质量并不是那么好，时不时传来沙沙的噪音。但这并不影响杨时卿的“光辉事迹”在全校大范围地被通报。播音老师字正腔圆，把杨时卿和梁惠的姓名、班级通报得一清二楚，没有给学生留下半分的颜面。
    “高三B班杨时卿、高二C5班梁惠因男女交往过密，给予留校察看处分……”
    广播一结束，文科B班顿时炸开了锅。一时间，班上人议论纷纷，杨时卿还不时注意到有人在往自己这个方向偷偷地看。
    蔡柏听到这个消息，脸色更是惨白。
    一下课，文泽就跑来杨时卿座位旁，把他拉去了教室外，小声地问：“哎，怎么回事儿啊？”
    “我说我是被冤枉的，你信不？”
    “信啊，当然信了。”文泽皱紧了眉，“怎么回事啊？你昨晚和妹子在一块走被抓了？”
    “差不多吧。”
    “哎不是，”文泽思考了一会，“那梁惠是谁啊？也没见你提过啊。”
    “你当然不会见我提过了。”杨时卿叹了口气，“人家是奔着明煦去的！我就是英雄救男，被炮灰了而已。”
    文泽更吃惊了：“明煦和那女生约会被抓了，你去背的锅？”
    “压根不是！”杨时卿突然有些烦躁，“明煦没有女朋友！”
    “好好好，没有没有！”文泽安抚了几句，顺着这个逻辑这么一思考，大概就猜出来了当时是个什么状况。
    文泽不禁苦笑了下，杨时卿对朋友是真的好，陪自己翘课去网吧那会也是。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32

    “那刘志春告诉你家长没有？你接下来怎么办？”
    杨时卿摇了摇头，无奈道：“是我哥接的电话。他这会……应该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吧。”
    杨时卿到家时，杨时瑾果然正坐在客厅，靠着沙发看电视。
    杨时瑾听见了动静，回头看了下：“哦，时卿，明煦，回来啦。”
    “嗯。”明煦换了鞋，看了一眼兄弟俩。
    “哦对了，”杨时瑾站起来，拿起了茶几上带来的两袋水果，“给你们顺路捎了点水果，我去削几个梨吧？你们吃不吃？”
    杨时卿看着他哥，咬着嘴唇不说话。
    杨时瑾看着杨时卿这较劲样，无奈地笑了下：“明煦，你吃不吃？”
    明煦直接上前一步拿过梨：“我来吧。”
    客厅距离厨房有一段距离。杨时卿杨时瑾兄弟俩坐在沙发上，明煦独自在厨房削水果。一时间房间只空荡地回响着电视的嘈杂声。
    杨时卿有些心虚，坐得离他哥远远的，一言不发地别开了眼神。杨时瑾只是觉得很好笑，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来，坐这儿。”
    杨时卿抬眼：“干嘛？”
    杨时瑾一下绷紧脸：“你说干嘛呢。”
    杨时卿下意识吓了一跳，随后也不说什么，默默坐了过去。抠着手指，闷闷地说：“你告诉爸妈没？”
    “没有。”杨时瑾挑眉笑了，“幸好我这几天回了趟家，不然接到电话的就是咱妈了。”
    “哦。”杨时卿松了口气。
    “你班主任说你跟高二小姑娘谈恋爱这事儿，是不是真的啊？跟我说说。”
    杨时卿摇了摇头，“不是，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
    杨时瑾歪着脑袋看着杨时卿，等着他继续说。
    “反正——”杨时卿憋了大半天，也没想好怎么说，索性自暴自弃地放弃解释了，“反正我没谈恋爱！我压根没那心思。”
    杨时瑾也不说话了，闭着嘴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就在这时，明煦端着三个切好的梨走了出来。
    把插着几根牙签的水果盘放在茶几上，明煦平静地开口道：“是我。”
    杨时瑾看向明煦，明煦接着说：“那女孩本来是来找我的……杨时卿帮我顶了罪。这事，是我的不对。”
    杨时瑾一愣，随即明白了明煦的意思。望着明煦此刻凝重又严肃的表情，杨时瑾忽然有些忍俊不禁。现在的小孩子脑袋里都在想什么啊？
    杨时瑾试探道：“那……你是说那女孩本来是你的女朋友？”
    “不是！”杨时卿忽然有些坐不住了，“明煦怎么可能？”
    杨时瑾眨眨眼：“我在问明煦，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杨时卿一下语塞，难不成要说因为明煦不太喜欢这个话题，所以老哥你别多问了？
    没想到明煦很大方地直接回答道：“不是。我没有女朋友。我也……不喜欢那个女孩。”
    杨时瑾点了点头：“那我大概明白了。”
    说着，杨时瑾就端着水果盘起身走了。杨时卿看他往大门方向走，还以为他要回家了，急得在背后大喊：“我们和那女生真没什么！你别告诉爸妈！只是留校察看而已，没什么的！我都快毕业了。”
    杨时瑾笑了，把水果盘放在大门旁的餐桌上：“谁说我要告诉爸妈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跟老妈说我来给你送点吃的，今晚就在这睡了。”
    故意吓我呢？杨时卿吃一口梨，赌气没搭理他。明煦忍不住笑了笑，起身去收拾水果盘了。
    明煦洗得很快。清理完以后，跟杨时瑾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回了房间。
    杨时卿瘫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发呆，杨时瑾走了过来，靠在他沙发的一端。杨时卿知道杨时瑾有话要对自己说，自觉调小了电视声音。
    杨时瑾整理了一下情绪，最后开口道：“我相信你没早恋。而且就算你真早恋了……这也挺正常的，哥不会妨碍你什么。”说完，杨时瑾低头看他，换上了一副认真的表情，“爸妈一直对你抱着很大的期望，也尽力给你制造了最好的学习条件。但其实我不太一样，我倒没有希望你一定要考个好大学，取得好成绩。我对你最基本的要求呢，就是希望你至少不能对自己做下的选择感到后悔。”
    杨时卿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
    “开车来这里的路上，我在想如果刘老师说的是真的，你真和那个叫梁惠的女孩子谈恋爱了会怎么样？我想着突然觉得有点新鲜。因为你这小子，好像从小到大还没谈过恋爱吧？”
    杨时瑾说着就笑了起来，笑得肩膀也耸动了几下：“新鲜之外，我还觉得挺感叹的。毕竟我家小屁孩，终于长大成人了，学会爱另一个人了。我觉得这还是挺值得高兴的。所以，我就打算亲自来跟你确认这件事。不过挺可惜，居然是假的。本来我还带了几罐啤酒，打算跟杨家的小男子汉不醉不归呢——哈哈哈，干嘛啊？！”
    杨时瑾余音未落，杨时卿便一翻身压在他身上，做着抽巴掌的动作，龇牙咧嘴地凶他：“你丫这是嘲笑我呢？”
    这是兄弟俩打闹的惯用姿势，杨时瑾笑着把杨时卿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我哪儿敢嘲笑你啊，小暴龙。不过你别误会啊，我也不是怂恿你早恋啊。”
    “那你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杨时瑾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希望你选择早恋也好，选择安心读书也好，未来都不要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如果你真的在谈恋爱，哥尊重你，也支持你勇敢表达自己的情感。毕竟爱情一旦发芽，凭个人的力量很难阻止它继续生长……哪怕你是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但是，作为长辈，我还是不得不把提醒的话说在前头。”
    杨时卿以为杨时瑾不相信他，急得都快冒汗了：“哥，我真的没早恋！”
    “我知道你没早恋。我弟弟有没有陷入爱河，我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了。”杨时瑾只是笑笑，“我原本是打算，如果你跟我承认了这件事，我就这么跟你说。”
    杨时卿不解的看着他。
    “现在呢，我改主意了。我们现在不说梁惠的这件事了，我单纯谈谈我自己的一些想法。”杨时瑾也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叹了口气，道，“其实吧……以你老哥我过来人的身份，高三这个特殊的时间段呢，速配的情侣挺多的。大家生活一样的枯燥，一样的紧张，凑在一起抱团取暖，其实已经成了常态。很多男孩女孩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觉得很有共同话题，你帮我抄抄笔记，我帮你改改作业，误以为这就是爱情了。但其实……这只是高三这个闭塞环境给人压抑出的错觉罢了。”
    杨时卿听着杨时瑾这么说，脑海中忽然就恍惚地浮现了某个熟悉的影子。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33

    那个女孩也有着一副温柔的笑容。
    “但现实就是，毕业之后，百分之九十在高三速配的情侣都各奔东西，并且从此不再联系。当然我并不是说你现在谈恋爱就一定会分手，我只是说一个概率。”
    杨时瑾看着杨时卿的眼睛，继续说道：“杨时卿，我要告诉你的就是，无论是现在，或是以后。对待任何一份感情，永远不要靠一时的头脑发热。人在各种各样的环境下会受到很多因素的干扰，尤其是男人，四肢永远比大脑发达。这点你以后就会慢慢地领悟到。”
    杨时卿没说话。
    “虽然老妈对你的期望可能过于急迫了，但爸和我一直对你要求都挺宽松的……你注意到了没有？我们希望你能自由地成长成你自己喜欢的样子就可以了。你喜欢写些东西，试卷配套的草稿纸上都全是涂鸦和随笔，我和爸看到了也不曾说过什么。你学习态度散漫没有紧张感，我和爸也没有过多地干涉胁迫你去补课。毕竟……你的高中时代马上就要结束了。在你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孩时，我们都不太希望你过早地承担太多压力。”杨时瑾道，“不过……作为男人，你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就是要有责任心。这就表现在你要对你做过的每一件事负责。今天这件事，我答应你，会对老妈他们保密。但你也要答应我，在以后的日子里，你不能再这么冲动，做出会让爸妈伤心的傻事。”
    看杨时卿低着头沉默着的模样，杨时瑾不禁笑了。
    “你啊……”杨时瑾伸手，拍了拍杨时卿的肩膀，“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简单的洗漱和清理后，杨时卿默默回房间写试卷去了。杨时瑾则提着一箱核桃奶，敲了下明煦的房门。
    明煦打开门，邀请杨时瑾进了房间。杨时瑾把奶放在地板上，注意到明煦刚才应该在批改一份英语试卷。
    杨时瑾多看了一眼，认出了那份英语试卷的字迹，笑了下：“这箱奶是杨叔叔托我买给你的，你喝不喝核桃奶？不喜欢的话我拿去换一箱。”
    “不用了，”明煦也笑了下，“我挺喜欢的。谢谢。”
    杨时瑾笑了笑，拍了两下明煦的肩膀，缓缓道：“如果不喜欢的话，还是尽早说清楚比较好哦。”
    明煦一下听出了杨时瑾话中的意思，以为他在怪罪自己把杨时卿拖累了进来，顿时愧疚更深了：“嗯……对不起。”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杨时瑾哈哈大笑，“我是不是有点八卦了啊？算了。”
    明煦一愣。
    “其实呢，杨时卿他们班主任每隔一段时间会打电话过来汇报一下杨时卿的各科成绩、进步了多少，退步了多少。”杨时瑾看着明煦，眼睛里是欣赏的认可，“我们一家人都看得很清楚，最近一段时间杨时卿的英语进步得挺明显的。我想……这应该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吧。”
    明煦了然，只是淡淡笑了笑：“杨时卿能进步，我也很开心。”
    杨时瑾微微一笑：“我们一直很想对你说声谢谢。你和杨时卿两个人一块长大，从小情谊就很深厚，长大了关系还是这么好。我们也都觉得高兴，毕竟能有个情同手足的朋友实在很不容易。实际上，你也帮了杨时卿很多。他就像个叛逆期的小孩似的，喜欢跟别人对着干。”
    明煦莞尔，想起重逢时杨时卿那怯生生的试探模样：“是吗。”
    杨时瑾点了下头，随即转身去开了门：“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吧。我就在客厅，有事可以叫我。”
    明煦点了点头，目送杨时瑾关门离开，直到脚步声也逐渐远去。
    明煦不禁笑了。
    杨时卿和杨时瑾，是截然不同的兄弟俩。可关系却好得让人羡慕。
    第二天又是精神抖擞的一天。
    杨时卿打开门时，明煦也正好收拾完了。杨时瑾叮嘱了几句，两人就一块出门上学了。
    上学的路上，明煦忽然说：“其实你不用为我这样……就算我被抓了，钱老师也不会多说我什么的。”
    杨时卿看了一会明煦，沉默了几秒，最后摇了摇头：“我知道。但是……这个是要记录档案的吧？如果你因为这种小事留下污点……我会很后悔的。”
    明煦忽然感觉这个人真是傻到爆了，相信班主任威胁处分会记录档案的鬼话，还义无反顾地为自己挺身而出；明明不是他的错，却说害怕会后悔。为朋友做到这个份上，怎么会有这样傻得可爱的人？
    明煦微微地挑起了嘴角，笑意却从眼眶溢了出来。杨时卿看着明煦这个微妙的表情，不知不觉也受了感染，莫名地很开心：“看，是吧，你明明心里很感激的嘛！”
    这天，B班来得早的学生都有幸可以看见，昨天刚传出“飞来绯闻”的话题中心杨时卿正元气满满地勾着隔壁A班学霸明煦的肩膀一路说笑着来到了教室，接着用温柔得可以掐出水的深情目光向人道别：“明煦，中午见～”
    一点也没有了昨天失意时灰蒙蒙的影子。
    门口坐着的同学见状打趣道：“哟，这么快就放弃新欢投奔旧爱啦，难不成最后发现还是男朋友好？”
    杨时卿耸耸肩，转头在明煦鬓角响亮地“mua”了一下，声音清晰得周围人都表情复杂地捂上眼睛：“那当然，妹子的长发飘飘哪有我明哥哥的红裤衩子诱惑力大？”
    周围人纷纷发来谴责，太辣耳朵了吧！
    明煦笑得肩膀都在颤抖，杨时卿看众人反应这么大，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开玩笑的啊，笑屁。”
    闹够之后，明煦跟杨时卿道别，自己回了A班教室。杨时卿来到座位上坐好，同桌蔡柏的位置上还没有人。
    不过没关系。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似乎是理顺了什么。重要的是，杨时卿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的被动了，他有了自己的态度。
    昨天班上应该传自己的八卦传疯了吧？不过没关系，杨时卿不在乎这些。
    杨时卿哼着歌，拿出课本打算背几个单词。可动作一停下来，思绪却不自觉地往外飘去。杨时卿透过窗远远地看见了A班的教室，浅绿色的窗帘在窗户外面迎风飘着。
    杨时卿忽然隐约地意识到……本来是自己出手救了明煦一把，可为什么反而他对明煦的依赖却更深了一些呢？
    虽然处分很快就下来了，代表着这桩乌龙事件就这么结束了。但在班主任刘志春心里，杨时卿早恋这件事的影响还远远不能平息。
    无组织无纪律、学习态度不端正、叛逆目中无人……现在又多了一条早恋影响其他人。
    刘志春每每上课时瞥见坐在下面发呆扣笔头的杨时卿，总会皱着眉将目光挪开，似乎想要把影响班级形象的所有成分都清理出门一般。
    当然杨时卿心里也有数，知道他再刘志春面前并不讨喜。但就刘志春这样的班主任，任谁也没办法打起精神去讨好他。所以杨时卿也懒得有什么反应，上英语课就当自习，自己做自己的事。
    而这就像是一个恶性循环，两人愈发地相看生厌。
    不过这也没怎么影响杨时卿每天的心情。
    这几天杨时卿最关心的果然还是周六的计划。虽说在高三这么紧张的时间里，真的是很难得能和朋友一块出门玩。但是……如果蔡柏是想要和他单独出去……那还是拒绝比较好吧。
    这天，杨时卿正在犹豫要怎么向蔡柏开口提周六去公园的那件事，没想到蔡柏看了他一眼，率先说道：“周六……你介意我多叫几个朋友一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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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时卿楞了一下，随即立马点头：“不，当然可以了。人多点更热闹。”
    “嗯。”蔡柏点了点头，却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写着题目。
    杨时卿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发生什么了吗？虽然确实没办法两个人单独出去玩，但蔡柏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杨时卿虽然满心疑惑，但也憋着没直接问。他现在和蔡柏之间气氛有点微妙，多说一句话都怕说错。
    杨时卿的疑惑得到了文泽的解答。
    “你笨啊！”文泽翻个白眼，“虽然我相信你是冤枉的，但现在班上其他人都以为你谈了一个高二的女朋友啊！”
    杨时卿“哦”了一声。
    弄拙成巧。
    杨时卿想了一会，最后决定不去解释了。其实这个结果挺好的，也算是间接给了蔡柏回应了。他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嘿。”
    文泽抬起眼睛：“干嘛？”
    杨时卿嘿嘿笑了笑：“你周六有没有空？”
    周六很快到来了。
    学校2公里外开了一个生态公园，建造得很漂亮，空气也很好。附近新入驻了许多商家，小超市、饭馆、烧烤店……应有尽有。
    最后是杨时卿、蔡柏、文泽、柳溪和严秋秋五个人一块骑着小黄车去到了公园。五个人到时，公园里人还不算多，只有几个老太太老大爷在练操，一边两个小孩正在荡秋千。
    杨时卿提议去烧烤，于是五个人就开始分工了。蔡柏、严秋秋去租烧烤架和其他用具，柳溪准备食物，杨时卿和文泽负责烧烤。
    陪柳溪逛超市选购肉时，杨时卿看中一个排骨，心痒痒地有点想买。文泽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笑道：“干嘛，想烤排骨给我吃啊？”
    “去，要烤也不是给你吃。”杨时卿推一把文泽的脸，“我在想要不要现在买啊？现在买了我怕一会拿出去就要被烤了。留着一会买我又怕被人拿走了……这样的排骨就剩这一块了啊。”
    “你还想带回去？”
    “嗯，上次明煦说我厨艺不错，我就想要不试着炖个排骨汤，给他尝下。”
    “你什么时候这么□□了？”文泽吓得下巴都差点掉了，“不对，应该说你对明煦怎么这么贤惠啊？”
    杨时卿气笑了：“臭小子，爹给你带那么多回早餐，还陪你旷课喂你吃药，你怎么就没记着爹的好？”
    文泽摇摇头：“不对，我感觉吧，你对明煦和对我们不是一样的那种好。”
    “啥不一样啊。”
    “你看他的眼神啊……又崇拜又爱慕，跟小狗似的，温柔得都能掐出水了。”
    “……靠，有这么恶心吗？”
    “还真有。”
    杨时卿打个寒战：“你正常点！嘴上开个玩笑就算了啊，说真的，我一大男人，不搞gay的。更何况……还是明煦。”
    文泽耸耸肩。
    走在前面的柳溪提了一袋鸡蛋出来，看见两人还在冰柜前聊天，笑了下，走上前：“看中什么肉了吗？”
    杨时卿连忙用手指戳了戳冰柜角落的鸡柳串：“买二十个这个怎么样？”
    鸡柳串在离排骨最远的地方，这小子，看透的文泽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破。
    烧烤进行得很顺利，杨时卿和文泽分工，一个烤蔬菜一个烤肉，三个姑娘就在一边打打下手。
    每烤完一串新的品种，文泽就会递给柳溪让她尝尝，拿出去之前还得先用嘴吹凉了，生怕会烫到柳溪嘴唇。其他人都心知肚明，柳溪自己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除了忙着给柳溪烤串的文泽，杨时卿和蔡柏的关系就最好了。烤完东西时，杨时卿自然想也不想就先递给蔡柏一串，然后再是严秋秋，最后是自己。
    杨时卿自己其实没有想太多，只是下意识地就做出了这个动作。杨时卿对严秋秋不是太熟，只偶尔帮她带过几次早餐、下载过几首歌在mp3里。论亲密度，自然还是和蔡柏更高一些。
    但严秋秋默默地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不禁琢磨着，这杨时卿很多小行为其实都可以体现出来他喜欢蔡柏啊。可怎么又去交了个高二的女朋友？平时也没见杨时卿和哪个女生太过亲近啊，更别说是高二的学妹了。
    如果女朋友是真的，那杨时卿为什么又对蔡柏这么好，这么关心？难道……是把蔡柏当备胎了？
    不过这个想法一冒芽就被严秋秋严厉地掐断了苗头。杨时卿的人品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乐于助人，帮同学带早餐、积极值日、借同学饭卡，也很健谈，和他聊天很开心，因为他风趣又可爱。
    那件事之后，杨时卿也没有解释过什么。当然以蔡柏内敛害羞的性格也不可能主动去问。所以，杨时卿的女朋友就成了个迷。
    当然杨时卿有没有女朋友对严秋秋来说并没有什么很大的影响。到了最后，严秋秋只清楚地记得那天的烤肉真的很好吃。杨时卿的手艺也太好了。不管是谁，他女朋友一定很有福气。
    五个人坐成一圈，用果啤干杯，清脆的玻璃声响让人心旷神怡。
    文泽心情很好，道：“高三以后很难有机会像这样聚在一块玩，其实我还挺开心的！”
    经过了高三这么久以来的相处磨合，比起同班同学，学生之间的关系更像是坐在一间教室，吃着一碗大锅饭的亲密战友。
    杨时卿也很开心，跟文泽碰了个杯。脑袋里浮现的都是他和文泽蔡柏一块开心的日子。
    “就剩不到一年了，”杨时卿笑道，“大家高考加油！”
    一个真诚的祝愿，像美好的小种子一样播撒在了人们的心里。
    之后的日子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不过为了筹备月底的测评考试，杨时卿还是卯足了劲看书复习。
    杨时卿头一回问文泽一道英语选择题的时候，文泽还吓了一大跳。
    “干嘛啊，”杨时卿不满地撇撇嘴，“这题为什么选A啊，快回答我。”
    文泽惊讶地张开嘴，半天只憋出一句：“杨哥……你认真的吗？”
    “啥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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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A班专门发的练语法的题吧？你怎么会有？还有，你怎么会来问我英语？！”
    杨时卿哼唧半天，只叨叨地说了句：“明煦扔给我的，说晚上要抽查。你快教下我吧我要被这些字母烦死了！”
    文泽看杨时卿的眼神更微妙了。
    除了英语，杨时卿保持历史的做题频率不变，还新买了一套数学试卷打算死磕。写着写着，杨时卿发现不知不觉自己已经用完三本草稿纸了。
    虽然隔三差五地跑去买草稿纸很麻烦，但杨时卿心里总归是开心的。多做了一点题，仿佛考试就会多几分似的。
    其实没有想象得那么容易。
    班上努力学习，一天10个小时在看书的学生还是大有人在。不过现在，杨时卿看待他们的心境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以前杨时卿会觉得傻不傻啊，简直要学成书呆子了。现在不知不觉自己也在慢慢向他们靠拢了。杨时卿竟然会偶尔觉得，能专心致志为一个目标吃苦努力的人挺厉害的。
    而自己能不能也这么厉害呢？
    杨时卿讶异于自己的这个想法，而更让他感到吃惊的是，这个念头最初的来源竟会是他多年未见面的童年玩伴明煦。
    梁惠在那次被抓之后似乎就没有了动作。杨时卿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本以为折腾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但让人没想到的是，杨时卿有回偶然地看到了明煦的抽屉里正端端正正地放着梁惠第一次给的粉色情书。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明煦真被这样主动又勇猛的女孩子感动了，打算开始有所回应？卧槽，这也太狗血了吧，什么复杂戏剧的校园爱情啊。
    那如果明煦真跟梁惠好上了，自己前段时间那些傻逼行为又成什么了？卧槽！
    接着杨时卿一连细心观察了明煦好几天，不过明煦一直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动作，更别说特意去高二楼找过谁。
    嗯，可能他收着情书的做法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吧。
    ……没有特殊的含义才有鬼咧！被告白之后默默把对方的情书藏在抽屉里，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才是骗人的吧？！
    杨时卿找了很多种方法，想间接地问明煦关于情书的事。
    比如吃饭的时候，突然问一句梁惠怎么样了啊？结果吓了明煦一跳，一个劲地反问是不是梁惠又来找自己了。
    又比如杨时卿从明煦口袋里掏糖果吃的时候，突然灵机一动说这个糖纸这么粉，是不是给女生准备的啊？结果明煦笑着说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那种么？只是换了个包装纸就认不出来了？
    杨时卿郁闷了半天，也没搞清楚明梁二人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可很快他也没有时间去钻研出个结果了。
    因为，测评考试来了。
    测评考试算是个大型考试，考试前一晚提前布置考场。杨时卿和几个男生留下打扫卫生，明煦则在门外等着他，一边用mp3听着歌。
    杨时卿搬好了桌子倒好了垃圾，跟门口的明煦说了声：“哎，我快好了！等我去抄个考号啊。”
    每个学生的考场、考号都打印出来贴在了公告墙上，考前一晚公布，供学生记录。
    明煦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便利贴，贴在杨时卿衣领上：“都给你记好了，收拾一下准备回家吧。”
    杨时卿拿起便利贴，看了一眼，笑意在嘴角蔓延开：“好。”
    回家路上，等两人走进了小区，杨时卿依旧习惯性去掏明煦口袋里的糖，明煦却突然说：“你都复习好了没有？”
    “嗯？”杨时卿嘴里含着糖。
    “明天的考试。”
    杨时卿含糊地点了点头。
    “需不需要晚上我再陪你过一遍？”
    “不用了吧，”杨时卿笑了下，“你这样搞得我有点紧张。”
    明煦也弯起嘴角笑了笑，然后伸手握住了杨时卿的手，慢慢地收紧。
    “我比你更紧张。”明煦呼出一口气。
    ……嗯？
    手上忽然多了一个人的热度，杨时卿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明煦手指处传来的温热，一时脑袋卡了壳，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起来。
    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为了配合明煦，杨时卿也收拢手指，跟他五指相扣，用自己的掌心蹭了蹭明煦的掌心：“没事啊，我比起以前已经进步很多了！”
    明煦没说话，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几乎溢了出来。
    测评考试正式开始了。
    因为是大型考试，所以是换考场考试。因为有的教室和实验室没有钟，学生大多要自备钟表。
    A、B班的学生基本在实验室考试，但也有偶尔个别垫底的学生在学生教室考试的。好在杨时卿目前还没有到那个程度。
    杨时卿看着自己带来的手表，第一堂考语文，两个半小时。
    杨时卿首先大致扫了一遍试卷的题，目测这次语文基本没有什么难度，杨时卿平时爱看书，写作文也自然不在话下。一张试卷一路顺畅地答完了，洋洋洒洒地写满了一页答题卡。
    接下来是数学。
    杨时卿的数学平平，不算特别突出的科目，但也不至于拖后腿。数学是时间观念很重要的一个学科，毕竟在有限的考试时间里回答一套高考数学题真的需要争分夺秒。
    但就在杨时卿写到背面很重要的大题时，手表突然好巧不巧地停止了走动。
    杨时卿答完第一道基础题，抬头一看表，顿时脑袋嗡得一声，一时忘记了继续回答下一道题。
    手表没电了？意味着不知道时间了。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36

    杨时卿看着表，上面的指针凝固在了十点十分。上次看表是在做填空题的时候。表是什么时候停的？现在是什么时间？离收卷还有多久？
    杨时卿一时有些心慌，抬起头往周围看了一圈，每个人都把手表藏得严严实实，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反而引来了监考老师注意的眼神。
    杨时卿有些气恼，把手表一扔，干脆埋头做题。
    因为下意识有些慌张，很多题想也不想就直接答了，没有验算，过程漏洞连连。收卷铃声响起一刹那，杨时卿绷紧了神经，注意到自己还有两道大题没写完，脑袋一片空白。
    两道大题！杨时卿捂住脸，这场考试几乎可以被一票否定了。
    杨时卿中午回到家，无精打采地去厨房煮了碗泡面吃。明煦提着外卖走进来，正想开口向杨时卿打招呼，忽然话锋一转：“你今天吃泡面？”
    “嗯。”
    明煦欲言又止，最后坐在餐桌旁边打开外卖盒子开始吃饭。
    杨时卿的泡面也很快好了，两人挨着坐在一起，明煦把菜盒往杨时卿那边推了一下：“吃不吃？”
    “不用，”杨时卿吃了一口面，“我有火腿肠。”
    明煦顿了顿，道：“我今天考语文作文差点没写完……”
    杨时卿从碗里抬起两只眼睛：“真的假的。”
    “嗯，”明煦叹了口气，“忘记带手表，前面做得有点慢。这次作文题目也挺少见的，我多想了一会。”
    “你忘了带手表？”杨时卿回想起自己刚才的绝望，不禁替明煦紧张起来，“那下面考数学呢？”
    “借了谭云岩一个电子表。”
    “哦，这样……”杨时卿点了点头，“那语文你写完作文了吗？”
    “交卷前一分钟写完的。”
    “写完就好！作文的分差其实不大的，没事儿。”
    “不过我感觉这次语文题难度比平时稍微大一点。”
    “连你也这么说？我出来的时候，身边好多人都在讨论语文考试，说这次试卷难得不行。”杨时卿回想起自己做题时还蛮顺手的，不禁心里稍微欣慰了一些，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又耷拉下来，“不过我数学考砸了啊！后面空了好几个大题没写，感觉这次考试可能要玩完。”
    “数学？”找到要害了，明煦微微皱起眉，“你数学不是还不错么？”
    杨时卿把过程简单给明煦说了一遍。说到后面，两人愈发沉默了。
    但是把不安感分享了出去，杨时卿心里总归好受了些。
    明煦一直没说话，杨时卿几口把面吃完，晃了晃明煦的肩膀，笑了一下：“行了，别担心我了。不就是两道题么。快点吃完然后去小睡一下吧！下午还有考试呢。”
    明煦伸手，牵起杨时卿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十个指头相扣着，最后对着杨时卿露出了一个温暖又治愈的笑容。
    杨时卿一愣，明煦接着道：“没关系，你这段时间努力了不少，会有回报的。”
    明煦对他那样笑着，杨时卿的心底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浑身都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下午的考试是文综，晚上是英语。
    杨时卿咬着笔头写题，历史是他的强项，一定要从这里多挽回一些分数。
    说不定排名还会前进一些。往日都是英语拖他的后腿，这一次……应该会有所不同吧。
    直到英语考试结束，杨时卿才长舒了一口气。文综做题的手感还在，英语题确实相比从前做得更顺手了一些，速度也提升了很多，看来明煦的训练还是很有效的。
    高强度考试结束后，杨时卿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接下来应该至少半个月内不会有什么大考了。
    考一科丢一科，杨时卿现在浑身轻松。
    那么近期的一件大事就是明煦的生日了。
    收拾完东西以后，杨时卿来到明煦教室打算等他一块回家，没想到却意外撞见了梁惠和明煦言笑晏晏聊天说笑的画面。
    梁惠和明煦没有避讳地站在人流拥挤的走廊上，似乎在谈笑着什么。偶尔路过一两个学生，仿佛习以为常一般向两人打招呼。
    信息量太大，杨时卿一时忘记了反应。等明煦注意到了杨时卿，笑了一下便率先朝他走来：“回家？”
    “啊，嗯。”杨时卿看了看明煦，又看了看他身后眨眼睛望着自己的梁惠，惊讶地偏过头小声问明煦，“你和梁惠……”
    “她……”明煦笑得有点苦涩，“她坚持要从朋友做起，我没办法……所以……”
    杨时卿心说你刚跟人聊得不是挺开心的么，哪有什么勉强的样子。但嘴上还是淡淡“哦”了一声，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补充道：“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搞得我之前……唉，太傻了点。”
    “你说那件事啊？”明煦看了他一眼，“那件事不是早就澄清了吗？”
    杨时卿英雄救男被通报批评后，这个风光故事顿时传遍了整个高三文科班。其实事情的始末不难推测出来，毕竟学妹从头到尾紧紧盯着的是明煦，这个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但是怎么说呢，虽说澄清了。但自己当时舍身救英雄，没想到现在英雄还是没过美人关。这种仿佛被兄弟背叛一般的微妙感觉，让杨时卿感觉有点尴尬和郁闷。
    本来今天高高兴兴，想侧面打听一下明煦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来着。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
    但杨时卿没有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让大家为难，只是笑了下拍了拍明煦的肩膀：“好吧，走，回家去。”
    明煦其实注意到了杨时卿的小心思。
    晚上冲凉的时候，明煦特意削了几个苹果给杨时卿赔罪，端在他面前：“来，尝个水果。”
    杨时卿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清爽的感觉在嘴里蔓延开。
    明煦又说：“考完试了，你好像还是不怎么开心？”
    “没有啊，我挺开心的。”杨时卿嚼着苹果，忽然感觉有点索然无味。
    “真的？”
    “你想说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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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在生我气？”明煦看着他，“气我没跟你打招呼就跟梁惠保持联系？”
    杨时卿清清嗓子，有点难为情地别过脑袋：“你说什么啊，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和梁惠关系好，这是好事儿啊。”
    明煦顿了顿，忽然拿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然后靠在沙发上，慢慢说起了另一个故事：“你还记不记得陈美？”
    “嗯？”杨时卿哦了一声，“记得啊，小学时候我一直暗恋的女生嘛。”
    “那个时候其实陈美喜欢另外一个男生。我为了不让你继续在她身上白费感情，特意想了很多损招让你在她面前出丑，想侧面让你放弃。”
    杨时卿笑了下：“你突然说这个干嘛？”
    “就是想到了，随便聊聊。”明煦也笑了，“但其实这种方法只会起反作用，没想到你没被吓跑，反而越挫越勇了。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干涉你了。以你三分钟的热度，说不定自然就慢慢不喜欢她了。”
    杨时卿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又觉得有点搞笑：“那她那个时候喜欢的人是谁啊？”
    明煦咬了一口苹果：“这个不重要吧。重要的是……我觉得我不应该剥夺你追求她的权利。毕竟很多很浅显的好感，慢慢地就会淡了。如果刻意去抑制它，说不定反而还会愈演愈烈。”
    杨时卿思索了一会：“你觉得梁惠对你只是浅显的好感？”
    明煦点点头：“没有深入沟通和共鸣的基础，又谈何而来的爱情呢？”
    杨时卿笑了下，“这一点你的看法和我挺像的。不过至于你说的陈美——我要提出抗议了，那都是小学的事了好不好？毛都没长齐一小屁孩懂什么爱情啊？”
    明煦清了清嗓子：“那你还记不记得自己那个时候老嚷嚷着要娶陈美当老婆，然后生一个叫杨美丽的小孩？”
    “唔！”杨时卿脸一热，不甘示弱，“那我也还记得，你那个时候战斗力菜得一逼，被矮一个头的小女孩一推就倒！还不是每次打架都靠爸爸我给你出头？还有一回被高年级的欺负，威胁说不能告老师，最后还是我去救的场呢！几下拳脚就把你的零花钱全要回来了。”
    明煦笑得合不拢嘴，然后换了个话题：“你还记不记得以前那个小胖子？”
    “和你一块整我的那个？”杨时卿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他怎么了？”
    “他后来没念高中，去外面打工了，还挣了不少，打算今年年底结婚呢。”
    “结婚！？”
    “嗯，我也是听说的。对象好像是工作地方的同事……”
    其实杨时卿一家对这次测评考试还是很重视的。
    杨时卿考完后，杨妈妈很担心地打了好几个电话来问。杨时卿一开始还耐心解释大型考试成绩没这么快出来，现在虽然在讲试卷，但也没办法准确估分，更没办法估计自己的排名。到了后来，杨时卿慢慢开始有点没耐心，这时就换了杨时瑾接电话。
    杨时瑾说：“老妈做了点辣椒酱，你要不要尝尝？我给你送一点过去。”
    “哎不是，”杨时卿一愣，“哥，你最近怎么老往家里跑啊？你以前不是放假才回来吗？”
    杨时瑾不乐意了：“怎么的给你送吃的你小子还挺嫌弃啊？”
    “就随便问问～”
    杨时瑾叹了口气：“管好你自己的事吧，还有这个闲心关心你哥回不回家。”
    杨时卿转头问了一句：“明煦，吃不吃辣椒酱？我妈做的。”
    明煦远远地回了一句：“上次那罐还没吃完吧。”
    “哦，”杨时卿回头对着电话道，“不吃，你不用来了。”
    杨时瑾笑了：“爱吃不吃，好好看书啊，挂了。”
    杨时卿直接挂了电话，起身去了明煦房间。明煦正窝在椅子上看杂志，今天是周六，可以偶尔放松一下。
    杨时卿笑嘻嘻地挤过去：“明煦，你还缺不缺手表之类的东西啊？”
    明煦抬眼看他：“干嘛？”
    “嗯，没有啊，就随便问问。”其实杨时卿看中了一款男士腕表，想当做明煦的生日礼物，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明煦笑了下：“想送手表给我啊？”
    “……没，你别瞎猜。”
    “你送的我都喜欢。”明煦笑了笑，“不过我已经有三个手表了。要不我们换一个思路？”
    杨时卿“哦”一声，默默打消了买腕表这个念头。
    然后又抬起头：“玩不玩游戏啊？”
    “什么游戏？”
    “吃鸡？王者荣耀？英雄联盟？”
    明煦伸手捏了一下杨时卿的脸，捏得他右半边脸颊有点痒痒的：“想让我带你飞啊？”
    杨时卿点头点头：“爸爸带我飞吧。”
    明煦忽然想到什么，坏笑爬上嘴角。伸手一用力把杨时卿拽在怀里，搂着他的腰，笑着调戏道：“喏，给爸爸亲一个就带你吃鸡。”
    杨时卿笑了：“我去，你这什么恶趣味啊。”说完配合地伸手放在嘴边，给他送了一个油腻的飞吻：“这下可以玩了吧？”
    明煦也被他逗乐了，手掌亲昵地拍了一下杨时卿的屁股：“看来我们时卿这回考试发挥得还不错啊？心情这么好还玩游戏？”
    “考得不好啊，我数学空了那么多题。不过想了也是白搭，反正答题卡都收上去了不是。”
    明煦笑了笑，刚想回答他，手机却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明晃晃“梁惠”两个字在闪烁。
    两个人一时都有点尴尬。杨时卿自觉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咳嗽几声走出房间。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38

    杨时卿边走边感觉怪怪的，明明他和明煦是纯正的兄弟情谊，这种时候怎么老有一种蜜汁被捉奸的感觉？
    明煦看杨时卿走了以后就接通了电话。
    梁惠的声音充满了期待：“明煦，今天我们去市区逛街吧？难得有个周六，我们去吃牛排啊！”
    明煦不太想去，有些为难地回答：“我今天……有点事，还是算了吧。”
    “真的吗？”梁惠的声音一下泄了气，“可是我有两张牛排的优惠券，不用有点可惜。你真的不能和我一起去吗？我请客。”
    “不是这个问题，梁惠。”明煦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道，“我不会去的，对不起。”
    “那为什么？”梁惠着急起来，音调不自觉提高，“你都把手机号码给我了，为什么不能和我一块出门玩？”
    如果不是你缠着，我也不会把手机号码给你的。明煦把这句话咽了下去，转而道：“我过几天还有考试，先去复习了。你有空可以多看看书，那就先这样吧。”
    听到明煦的话，梁惠鼻子一酸，心里又委屈又着急。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明煦这么排斥自己。若不是自己死握住不放，明煦根本不可能跟她有什么过多的交集。难道是明煦嫌弃她不务正业，不好好学习整天缠着他一个高三的应考生？那么是不是自己也变得爱学习一点就可以了呢？
    “啊……等等！”
    梁惠脱口道：“我、我听说你有文综的复习资料，只有A班发了的，可不可以……借我复印一下？就两天就好！谢谢了！”
    明煦很想说“你借别人的吧”，但他知道梁惠下一句肯定是“我在高三A班没有认识的人。”接着如果再拒绝的话，梁惠也许会亲自找上他。
    明煦很怕梁惠当着他的面哭。
    杨时卿因为“男女交往过密”被抓后小半个月，梁惠又找上了明煦。在学校外的小超市门口，哭得梨花带雨，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边哭一边说喜欢他，很抱歉给他带来了困扰，但是能不能做朋友呢？
    旁人可能觉得这样很勇敢很浪漫，连女孩自己也许都被自己感动了。但明煦只有感到困扰而已。明煦心说，你既然觉得不好意思，那这个话应该对杨时卿说才是。他才是那个本来跟这件事毫无关系，但无辜受了拖累的人。
    但梁惠哭得很伤心，伤心得让明煦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有点过分。
    最后两人就达成协定，只“做朋友”。
    后来的一段时间梁惠确实很好地保持了“朋友”的距离，不远不近，但也偶尔联系。明煦原以为梁惠终于想通了，本来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但现在看来，梁惠好像仍然没有死心。把他的“妥协”当成“好感”，反而把这段关系越来越往暧昧的方向发展。
    可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情这件事又怎么能勉强呢。
    梁惠有些颤抖的声音还在听筒里回响着：“明煦？明煦……拜托你了，就两天，借我复印一下好不好？我想用来复习，我们也快要期中考试了……”
    明煦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道：“你还要复印什么？我一次性给你吧。”
    明煦把资料给了梁惠，梁惠的脸红红的，对明煦甜甜地一笑。这时走廊上路过了一个男生，暧昧地对着两人吹口哨。明煦心里反感得不行，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
    梁惠拿了资料就走了，没有多说一句话。明煦没放在心上，只是照常上课、吃饭。
    测评成绩的成绩已经陆续要公布了。先是改卷最快的数学。
    明煦其实不太担心自己的成绩，毕竟自己基础是摆在那里的，再发挥失常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反倒是杨时卿，明煦听他说数学空了两道大题的时候，一时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明煦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关心过度，像杨时卿他妈似的。但没办法，谁让杨时卿这人这么容易让人为他担心。
    杨时卿的数学这回果然凄惨得不行。这次数学题偏难，A、B班平均分110，但杨时卿只考了89，及格线都差一分。
    明煦则考了130的高分，高了平均分足足二十分。杨时卿大呼学神，一边拿着明煦的答题卡观摩欣赏，还到处吹逼，那春风得意的样子仿佛是自己考了130分似的。回家后，明煦仔细看了一遍杨时卿的数学答题卡，杨时卿前面的基础题做的还挺好的，选填只错了四道。就是后面的大题做得太乱太马虎，还因为没时间空了两道。这应该只是个意外事件，下次带上手表调整好做题速度，问题应该不是很大。好在杨时卿自己心态还挺好的，没有过多沉浸在这一次偶然失败事件里。
    不过杨时卿的语文这次考得很不错。
    测评考试是一次大考，ABC三个班共用一张试卷。杨时卿的语文超常发挥考了132分的高分。尤其是作文，只扣了五分，被B班语文老师当成优秀范文，骄傲满满地贴在了教室的门口。132的语文，这个分数，放在高考都算是相当可观的。
    而明煦考了129。不过也算是A班语文的前十名了。
    杨时卿拿到语文答题卡以后，鼻子几乎要翘到天上去了。明煦也挺开心的，中午买了一大堆好吃的给他当鼓励。
    “没想到数学挂了，语文能雄起。看来我还不错的嘛。”一边吃着烤串哼着歌，杨时卿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明煦看他那傻样，情不自禁笑着揉了揉杨时卿脑袋顶的杂毛。
    不知道为什么，明煦最近特别喜欢对杨时卿动手动脚的，时不时就捏个脸拍拍屁股。……可能是杨时卿看起来软软肉肉的很好揉吧？
    下午回学校时，梁惠很准时地把资料还了回来。可能是上一次明煦的态度吓到了她，梁惠这次没有多说什么话。不过明煦没多在意，只是收起了资料就回教室继续上课了。
    直到晚上回到家，明煦从背包里翻出试卷和资料，打算重新整理一下笔记时，才发现了梁惠小心夹在一沓资料里面的一张小贺卡。
    明煦今天的心情还不错，就也没有直接放在一边，而是翻开来看了一下。那是一张淡紫色的水彩贺卡，仿佛还带了点独特的清香。
    贺卡记录了女孩只能对一个人说的悄悄话。
    梁惠说，明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这几天她想过了，很抱歉前段日子打扰到了明煦，她也许还没有学会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
    梁惠还写道，其实很小的时候，她就幻想自己以后能和一个会发光的男生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她知道在此之前她必须让自己也变得足够优秀，直到能配得上那个他。所以，也许她是有些心急了。
    梁惠还说，她现在的成绩不温不火，在文科C班处于中上行列，她知道离明煦还太过遥远。但她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消极怠学了，现在只要一想到来学校能够和明煦见上一面，她就很开心。明煦成了她学习的动力，总有一天，她会变得足够闪耀，直到他能真正注意到自己。
    在贺卡最后，梁惠还写道，“你是个很好的人！你其实很温柔，我都知道。写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里话，不用回复，如果让你感到困扰了真的很抱歉。最后，希望你能考到自己心仪的大学，完成自己的梦想！无论我们结局如何，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个会发光的很厉害的人啊！”
    署名是“一个高二女生”。
    明煦看着看着，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这样的信和真诚的情感，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吧。
    明煦拿出手机，找到梁惠的手机号码，点开短信，思索片刻，给她回复了一条短信。
    “谢谢。希望你也能考上自己喜欢的学校，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你是个很开朗善良的女孩，也许从前我某些行为刺痛了你，我也要向你说声对不起。但我一直认为，远有比我要更适合你的人。这句话不仅是对你负责，也是对我负责。最后，祝你生日快乐。”
    杨时卿一整天都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可能是隐隐地预料到了什么，但他不敢细想。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39

    英语和文综成绩陆续出来了。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杨时卿的文综滑铁卢，统共180分也没有上。历史低下平均好几分，政治更是凄惨。
    而英语成绩，只能用“平平”来形容。
    杨时卿挨个问了一遍周围不同水平人的成绩，再简单换算了一下，估计自己的成绩应该不退也不进，但还是有一点悬。
    所有成绩出来后，总成绩单很快就贴了出来。那天下午的晚餐时间，杨时卿正一边看小说一边吃着荔枝，蔡柏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成绩单出来了，要不要去看？”
    杨时卿抬头，含糊地“嗯啊”了几声，就把小说收起来，起身跑去公告墙，果然有好几个学生已经围着墙在议论纷纷地查成绩了。
    杨时卿先是抱着一点小期待从成绩单前一页开始看，看到了底也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杨时卿开始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结果杨时卿的预感成了真。
    再往第二页看，越看杨时卿越感觉自己的心像是慢慢坠入了冰冷的井底。杨时卿望着自己的名字，距离最后一名仅剩不到十个人。而自己的前面，是好几个以前自己曾暗自“看不起”的只会读书却读得不怎么好的书呆子。
    杨时卿只感觉脑袋一片空白，现实就像一道响亮的耳光，周围人的讨论声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扎耳。震惊、难以置信、羞耻、愧疚和担心的感觉随之而来。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
    杨时卿脑袋一片空白，内心翻涌着，考试手表坏了的紧张感再一次袭了上来，让人毛骨悚然。
    要怎么办？
    这可是测评考试啊，决定了他要不要被继续留在B班。这个分数拿出去，要怎么见人？
    他要怎么面对每天给他补课的明煦？要怎么面对老妈？
    杨时卿不甘心似的再确认了一遍，每一个分数挨着核对，发现真的没有错误。又看自己上一名，仅比自己高一分。
    杨时卿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动力，忽然很想逃课去网吧玩个三天三夜。这一段日子的辛苦就像个笑话。妈的，真他妈没意思！干脆不上学，直接去打工得了！
    杨时卿心里燃起一股冲动把成绩单撕了，但他知道这样也没办法挽回结局，还会影响其他抄成绩的同学。杨时卿咬牙忍下了满腔怒火回到座位。
    然后又想起，刚才蔡柏提醒自己去看成绩，难道已经知道自己的排名了么？杨时卿一想到这一点羞耻得简直要把脑袋塞进桌子里了，这简直太丢人了吧！
    但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
    回到家，明煦显然对杨时卿的排名很上心，在一边问了好几句。杨时卿吃着苹果，始终没办法开口。
    明煦大概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成绩已经贴出来了，是不是？”明煦站在他跟前，“如果不想跟我说，我也不会强求。”
    杨时卿最没办法看到明煦这样的表情了，叹了口气还是把成绩告诉了他。
    明煦皱紧了眉，喃喃着：“怎么可能。”
    杨时卿没说话，就闷闷说了句：“你能帮我我保密么？我还……不想让我哥知道。”
    “我能帮你瞒多久？”
    杨时卿不说话了。是啊，他明明知道答案的。老妈还是早晚都会知道，自己考了个倒数第十。
    明煦沉默了一会，道：“你们发了成绩单吗？给我一份，我帮你想一下原因。”
    杨时卿摇了摇头：“没发，我也没抄。我现在没心情，明天也不想去上课了……”
    明煦及时打断了他：“你说什么呢。”看杨时卿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明煦也心头一酸，叹了口气：“总会有个原因的，找准原因，下次就不会再犯了。”
    原因？他明明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散漫，他这次付出了很多努力和心血啊，为什么？
    杨时卿现在是没这个动力和心思去好好分析原因了……至少未来两天内，他连回教室看一眼黑板的心情都没有了。
    但时间不会等他。
    考试结果出来，有发挥失意的当然就有发挥超常的。该印的成绩单、该开的表彰大会、该做的惩罚和奖赏还是会继续。杨时卿咬着牙闭着眼，不让刺耳的声音钻入脑袋。
    成绩单发到学生手里的同时，班干部已经开始组织计算符合筛选条件的学生。最终拿到班主任手里的是5个名字，而班主任要根据同学的平时表现等综合因素再选出两个人调换到C层次里随机的班级。同样的，C班也会有两个优秀的学生被推举到B班，获得更有竞争力的师资条件和学习氛围。
    考核的条件不只有这次考试成绩，而是前几次考试按照比例算分，而这一次考试占比最大，有百分之八十。除此之外还有课堂表现、班级贡献等等因素。
    杨时卿是作为最后一个候选被加入在了名单里，最后的结果如何，还要再等三天左右，两边的老师互相协商。
    学委找来了名单上五个学生，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杨时卿只感觉脑袋轰的一下，那他老妈怎么办？他要怎么开口告诉他老妈他连安安稳稳待在B班都做不到了？
    只是刘志春的动作更快，还没等杨时卿想到一个好的说法，就迅速把消息通知给了所有的家长。
    杨时卿接到了杨时瑾的电话，杨时瑾在电话那头告诉他：“妈气坏了，晚上就会来带你回家，你准备一下吧。”
    杨时卿想死的心都有了。
    晚上，杨妈妈果然黑着脸来到了出租屋，一句话也没说，尖锐的眼神却表达了一切。杨时卿不敢多言，提着包跟着进了杨时瑾的车。杨时瑾沉默地开着车，三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显得有点紧张。一路上眼花缭乱的风景在眼前飘荡，杨时卿忽然有点庆幸，因为刚才走之前明煦还没有回家。
    终于回到了自己家，上一次回来还是暑假，没想到再次回家，会是这样的时候以这样的姿态。
    经过一路上的思考，杨时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承受杨妈妈的暴风雨，甚至要挨一顿毒打的想法都冒了出来。但没想到杨妈妈只是坐在沙发上，轻轻地叹了口气：“成绩单呢？我看看。”
    杨时卿从包里翻出成绩单递给杨妈妈。
    杨妈妈翻看了一会，眉头皱得愈紧，接着问：“你要被调去C班了？”
    杨时卿想说还有两三天班主任要考虑，但又想到自己在班主任心中的形象一直不好，这个答案，其实大家心中都有数。
    杨时卿便没有开口回答。
    杨妈妈看了一眼杨时卿，他正低着头望着地板。杨妈妈突然怒火攻心，把成绩单撕碎了往杨时卿脸上一甩。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40

    杨时卿措手不及，眼前飞满了成绩单的碎纸片。刚想开口说话，杨妈妈猛地起身往卧室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摁着太阳穴，紧闭着双眼。杨时瑾见状，连忙上前扶着杨妈妈的手，把她送回了卧房。
    杨妈妈的脸色很不好，走路的姿态也有些摇摇欲坠。
    “妈！”杨时卿在后面，忽然害怕地大喊了一声。杨妈妈没有回应，杨时瑾回头狠狠剜了他一眼。
    杨时卿猛地一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时瑾走进房间，跟杨爸爸交流了几句，安置好杨妈妈以后，又走了出来，看着杨时卿，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然后抬起头望着弟弟：“去洗个澡，早点睡吧。”
    杨时卿咬咬嘴唇，问道：“这段时间我要回家住吗？”
    杨时瑾看一眼身后，点了点头：“……对。”
    “妈她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杨时瑾皱了皱眉，用久违的严厉口吻道，“现在，快去睡觉！别多想了。”
    杨时卿和杨时瑾共用一个房间，睡的是上下铺的定制木床。杨时卿知道他哥有话不方便在这里说，只好硬着头皮去洗漱整理，然后换上睡衣乖乖在房间等着。
    十分钟后杨时瑾也穿着睡衣走了进来，随手关上了门，带上锁。
    杨时卿忍不住上前：“哥，妈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杨时瑾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妈累坏了，先去休息了。舅舅最近病倒了，在医院住着，妈一个人整天跑老跑去的照顾他，最近一直没什么精神。加上你今天出这个事，妈今天接到电话的时候差点气晕过去。……你知道妈有多看重你的成绩。”
    “舅舅住院了！？什么时候的事？”
    “嘘，”杨时瑾皱眉道，“你小点声，爸妈不让我告诉你！就在上个月，从楼上摔下来，腿摔断了，还有点脑震荡，吃饭也要人伺候着。不然你以为我整天待在家里是为什么？还不是来帮忙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杨时卿瞪大了眼睛。
    “还不是怕耽误你学习！妈总念叨你最近有很重要的考试，而且就算告诉你了也没什么用，你又不能□□来帮忙。没想到最后你还是考砸了！”杨时瑾坐在床上，看着杨时卿，眼睛里全是无奈，“你没注意到你妈这段时间都不怎么跑去看你了？有个什么事还是我代劳。妈这一个月忙得晕头转向的，自己又要上班，一下班就往医院跑。休息的时候早上八点就得去医院，中午跑回家给舅舅做饭送过去，下午又接着守在病床前看点滴，直到晚上十点才跟外公换班。这种情况维持到我回家帮忙才好了一点。妈每天这么辛苦，但看到你前段时间英语成绩一点点进步，她也是觉得开心的。你看看你呢？英语倒是提上去了，其他的呢？你考的这什么分？”
    “平时被你们班主任捕风捉影大做文章就算了，我和爸什么时候怪过你？但现在这种时候还考这么个分被他抓到把柄，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杨时卿。如果你真的被调到C班去了该怎么办啊？C班有多少不求上进考不上大学的？你这种散漫没纪律的人待在那种氛围，更加没办法专心读书！到时候就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了。”
    杨时卿恨不能立即死去，只要一想到自己在纠结浅薄的男女关系，上课看小说，去公园吃烧烤的时候他妈正在公司和医院之间来回奔波劳碌，又苦又累却忍着不告诉自己，杨时卿就感觉到深深的自责和愧疚，负罪感几乎要把他淹没。
    如果时间能倒流有多好？如果自己能争气点多好？
    杨时卿忽然很想打电话给明煦，问问明煦有没有他成绩单的备份？杨时卿现在好想看看成绩单，想仔细分析一下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考出这样的分数，想知道这一次到底错在了哪里……
    对了，明煦回到家看到自己不在，可能会担心吧？之后估计要有几天不能去出租房住了，杨时卿又感觉很对不起明煦。
    明煦曾经那样帮自己，但是自己还是没能做好。如果知道了自己可能连B班也待不下去了，明煦一定很失望吧。
    老妈呢？老妈这段时间这么劳累，而自己却浑然不觉，照样散漫嬉闹，结果拿来这么一份丢人的成绩单。如果老妈知道了，一定很伤心吧。
    想到这里，杨时卿终于忍耐不住，捂住脸哽咽起来。
    “你哥是这样说的？”明煦静静地听杨时卿说完，然后叹了口气，“你……别太往心里去了，他可能话说重了一点。”
    杨时卿摇了摇头：“他没说错。我哥他为我妈着急，我可以理解的。他故意把话说重……也是希望我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都理解的。”
    明煦笑了笑，多余的安慰话吞进了肚子里：“你这段时间就安心在家里住着吧，表现得乖一点，不要再惹杨阿姨生气了。”
    “我知道。”
    两个人沉默着，都没有提起调班的事情。
    现在是午休时间，昨天晚上看见杨时卿没有回家，明煦担心得差点要打电话给杨妈妈了。好在杨时卿之后打来一个电话解释，明煦才安了心。第二天，杨时卿下了课立马就来找明煦，明煦知道他昨天被临时叫回家，今天心情肯定不好，就没有回家，陪着杨时卿在学校葡萄架旁边聊着天。杨时卿一边吃着夹心面包，一边看着周边几个嬉笑的学生路过，明煦在一边没有开口，无声地陪在他身边。
    杨时卿忽然问：“明煦，你觉得我差在哪里？”
    明煦没说话，杨时卿又接着说：“我看过了，我这次考试，文综和数学考得尤其差，但语文和英语还算不错。但这是意外事件，对不对？我的数学和文综一直是中等水平，这一次……只是一个巧合吧？”
    明煦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道：“你不能这么想。意外背后也有内因。你想，数学考试如果你能合理安排时间，做题做出手感，保持心中有数的心态，即使没有手表你也能很好地答完卷子，也不至于被别人超二十多分。”
    杨时卿不说话了。
    “还有文综，这次考差看上去只是一个意外。”明煦望着杨时卿，“但其实这也侧面说明了你文综的基础并不牢固。像你的历史和政治，分数起伏很大。尤其是历史，高的时候能高到92的高分，低的时候也能低到不及格。……你有没有想过，你考的不错的时候只是恰巧这份卷子的出题思路和你培养出的答题思路很相似？如果题目的知识点核心不变，只是换一个问题的方式，你就答不出来了。”
    杨时卿听明煦帮自己分析着，一点一点把自己迷茫的，或者引以为傲的东西剖开取出核心放在阳光之下。杨时卿忽然就很感叹，明煦不愧是明煦，头脑聪明，思路清晰，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是当之无愧的学霸。
    “对，你说得对……”
    明煦的分析让杨时卿的愤怒不平感被冲淡了不少。原来除去感情和自我暗示的成分，剩下的真相往往隐藏得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说的就是这样吧。
    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在身边，夫复何求呢？
    明煦笑了笑：“不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你英语进步了不少，这很重要。”
    杨时卿忽然一阵鼻酸，咬着嘴唇忍着，伸手紧紧地搂住明煦的肩膀，头埋进他颈窝：“……谢谢，真的。”
    身边路过一个女学生，明煦有点不好意思，掩饰一般用手拍了拍杨时卿的后背，笑道：“这么肉麻？都不像你了。”
    杨时卿摇摇头，抬眼看着他：“你对我真的挺好的……谢谢你。明煦，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明煦下意识想脱口而出一句玩笑话，说“谁让我是你男朋友呢”，可看着杨时卿眼睛闪烁着水光，鼻子也红红的，明煦忽然又没有那个心思开口调笑了。
    杨时卿这回好像是真的被吓到了。
    高三B班的日常生活并没有因为一个同学的失意而影响多少。老丁依旧用幽默的风格讲解着试卷，刘志春的课堂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而他本人又自我感觉良好。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41

    杨时卿这天上课一直没有精神，趴在桌子上，时不时就出神。可等一反应过来自己又走了神，立马后悔得不行，连忙去翻课本想跟上进度。
    杨时卿的状态不好，蔡柏是第一个发现的。蔡柏把文综试卷纠正的错题本做好了记号给了杨时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脸色道：“刚才讲试卷的时候你在想心事吗？我订正了试卷，你……需要用吗？”
    杨时卿当即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原来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啊，让身边的人都开始担心了。
    杨时卿收下纠错本，笑了笑：“嗯，谢谢你啊。我用完马上还给你。”
    蔡柏点了点头，然后又想说些什么，停顿了一会，还是转过了头。
    下课后，蔡柏把这件事告诉了文泽，晚餐时间，文泽特意为杨时卿去最拥挤的第四食堂排队打来了杨时卿喜欢吃的烤冷面。
    看着文泽带来的整整两份烤冷面，香郁的味道充斥着整个饭盒。杨时卿有点哭笑不得：“干嘛？”
    文泽有点紧张地错开了目光：“那个……嗯，就一次考试而已，你别太放在心上。”
    “考试是没什么，”杨时卿没有心情吃烤冷面，只是靠在书桌上发着呆，“我担心的是刘志春把我扫地出门……”
    这下文泽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刘志春对杨时卿的态度全班是有目共睹的。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片刻，文泽把烤冷面盖上盖子，放在杨时卿桌子上：“你还是吃几口吧，你晚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吧？晚上我要找刘志春拷英语听力，我到时候……会跟他说的。”
    杨时卿一个激灵：“说什么？”
    “说你平时在班上贡献很大啊！你的人缘很好，给大家带过早餐、积极参加集体活动，值日也很主动。如果一定要有人走，那个人绝对不应该是你。”明煦皱紧了眉，“杨时卿，你是我很重要的兄弟，我不会在这种时候袖手旁观的。”
    杨时卿愣了一会，随即又笑了笑，“谢啦，但是这其实帮不了多少的……刘志春只会更加反感我而已，说不定连你也会被连累受处罚。调人这种事，不是谁去说几句话就能轻易改变的……”
    文泽无法反驳，但又摇着头：“可是……杨时卿，我真的觉得你很棒，不管刘志春怎么看，你的人品大家都是认可的。”
    杨时卿听到这里，心里不禁暖暖的。文泽和蔡柏，还有身边的同学、朋友他们都很好，大家一起相处得也很不错。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多值得抱怨的事了，对么？
    可是面对文泽的安慰，杨时卿说不出话来回应他。
    文泽又说了几句，最后离开了。杨时卿吃着文泽带来的烤冷面，已经有些凉了，吃起来味道不如印象中那般美味。杨时卿吃着吃着，心头止不住一阵泛酸。他身边的人怎么都那样的温柔呢？如果可以，杨时卿希望能把自己的好运气分给他们，让他们能顺利做成自己喜欢的事，未来一帆风顺，美美满满的。
    晚上杨时瑾开车来接杨时卿放学回家，杨时卿本来想向明煦打个招呼，但窗户里明煦正在灯光下安静地看书，杨时卿忽然又有点不忍心破坏这个温暖的画面了。
    哥俩一个坐在驾驶座，一个坐在副驾驶，沉默了好几分钟，直到遇到一个红绿灯，杨时瑾把车停了下来，杨时卿才开口道：“妈她……好些了么？”
    “嗯。”杨时瑾应了一声。
    “哦……那就好。”
    “时卿。”
    “嗯？”
    杨时瑾长呼一口气：“我昨天想了一宿，想来想去，确实昨天是有点冲动了。看见老妈身体不好，我比谁都紧张，所以不太好听的话就脱口而出了。你别介意。”
    杨时卿笑了笑：“我了解你的，我不怪你。”
    杨时瑾看了杨时卿一会，也笑了。最后道：“时卿，我一直希望你能变得更坚强一些，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去面对任何困难。我想告诉你的就是……你现在已经成长成了一个小男子汉，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家里的事甩手不管，你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哪怕你并不喜欢。而其中首要的就是，你不能让家里的女人伤心。现在是老妈，以后就是你的妻子、女儿。这是走向成熟的第一步。”
    杨时卿望着杨时瑾的双眼，一切歉疚和解释化在了还未说出口的半句话里。最后，杨时卿只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杨时卿回到家的时候，杨妈妈已经休息了。也许是避免和他发生冲突吧，老妈已经尽力在克制矛盾的发生了。杨时卿其实都看在眼里。
    杨爸爸则坐在客厅，杨时瑾接杨时卿回了家，杨爸爸便给杨时卿做了一碗面条当做夜宵。
    杨时卿把面条吃完了，一直做在一旁看着的杨爸爸不禁笑了笑，只是慈爱地拍了拍杨时卿的头，笑道：“没事儿，孩子，别太紧张了。”
    杨时卿抬头，心里想着老妈昨天望着他的那个复杂的表情，忽然又是一阵的难受：“爸，对不起……”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杨爸爸拍了拍杨时卿的肩膀，“摆好心态，剩下的，不要想太多了。时卿，爸爸妈妈和哥哥永远是站在你这一边的，是你的后盾啊。”
    课上到一半，杨时卿被隔壁班的一个学生叫了出去，说是英语办公室，老师在等他。
    杨时卿来到办公室，却看到了让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杨爸爸和杨妈妈围绕着办公桌站着，双双低下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刘志春坐在桌子另一边，高高地翘起一只腿，注视着门口的杨时卿。而在桌子隐蔽的一角，此刻正放着一大包五颜六色的保健品和茶叶。
    不用多说，杨时卿一眼便看懂了。杨时卿绝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深爱的爸妈厚着脸皮带着红包来向自己最讨厌的老师低头。即使现在办公室并没有多余的人，但杨时卿还是感觉仿佛有两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自己脸上。杨时卿忽然很想冲上去把那一堆恶心的保健品砸个稀烂，一边大叫，爸妈你们在做什么呢！？可是他拼了全力也说不出话来，嗓子已经被苦涩堵满了，双腿被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杨妈妈的眼袋很重，却强打精神对刘志春赔笑道：“刘老师，杨时卿在家里已经向我们做过保证了，以后绝不会再调皮了，肯定积极配合您的工作，也请老师，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让他能在B班，好好学习，不耽误了高考。”
    杨妈妈每说一个字，杨时卿的心就刺痛一下。但他集中注意力忍住眼泪，绝对不允许自己在刘志春面前丢人。
    刘志春看了一眼杨时卿，叹了口气道：“时卿这孩子，心地倒是不坏，就是太不自律。这样下去，整个班的学风都会被他带坏！”
    “不不，”杨妈妈一下急了，退后一步拉扯了几下杨时卿的胳膊，“时卿这孩子，知错就会改，只要老师您指点，时卿他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对不对？”
    杨时卿咬住嘴唇，点了点头。
    杨妈妈推了推杨时卿的腰，杨时卿向前一步，深吸一口气：“……老师，对不起。”
    幸好现在是上课时间，幸好办公室里没有来来往往的学生……不然，杨时卿真的没脸继续待在这里了。
    杨爸爸在一边也叹了口气，道：“刘老师，孩子不守纪律固然有错，但也不至于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时卿这孩子头脑还是很聪明的，只要老师您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时卿一定能好好改过，专心准备高考，给班级争点荣誉。”
    刘志春看了杨时卿一眼，“杨时卿在班级集体活动上的表现确实挺活跃的，但都高三了，其实我们还是希望他能收收心，把精力都放在高考上去。”
    杨爸爸点头认可道：“您说得对，关于这一点，我们也会好好教育他的。”说完，杨爸爸又上前，手掌看似无意地覆上了桌面，深红色的纸包露出了一个角，“老师，这也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时卿的栽培……”
    刘志春看了一眼，忽然就笑了，笑容却没有恶意：“杨先生，您这不是让我为难吗？这个东西，我不能收的。”
    杨妈妈跟杨爸爸对视一眼，杨爸爸最后咳嗽几声，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地把红包收了起来，又笑道：“见笑了。”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42

    这一切在杨时卿看来是那么的扎眼，像毒辣的尖刀一样，刺得人生疼。
    刘志春半晌没有说话，杨氏夫妇两人就有些焦急地干站着，像两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刘志春最后从抽屉里翻出几张考试的成绩单，研究了一下杨时卿这段时间的排名和成绩，沉默了好一会儿，杨时卿的手心都要开始冒汗了。
    刘志春这才开口道：“时卿这孩子确实有一些潜力在的。现在，还是要看这孩子自己怎么想的了。”说着，刘志春就抬头望向了杨时卿。
    杨时卿如刺在喉，一阵绞痛，感觉有无数道灼热的目光射在身上。但他别无选择，杨时卿咬了咬牙，低头向刘志春鞠了一躬：
    “老师，以前的事是我太不懂事……还请您原谅。今后，我一定会好好遵守纪律，努力读书，专心高考。请您——让我留下来吧！”
    刘志春看着他，点了点头：“希望你能做到自己承诺的那样吧。”
    下课铃声刚好响起，午休时间到了。
    “妈，”看着杨妈妈从保温袋里拿出一个又一个装满了菜肴的碗，杨时卿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来多久了？”
    杨妈妈看他一眼，便继续动作，没有说话。杨时卿又看向杨爸爸，杨爸爸笑了笑：“也没多久。现在这关算是过了，你不用再担心调班的事了。”
    你们为我花了多少钱？杨时卿问不出口。
    一家人在葡萄架下吃着午餐，杨妈妈把保温桶里的饭分了三分之二在杨时卿的碗里，“快吃吧，一会凉了。”
    “爸妈，你们吃过了吗？”
    杨妈妈没说话，杨时卿立马把饭拨了大半在杨妈妈碗里：“妈，你先吃吧。我不饿的。”
    杨妈妈皱了皱眉：“我们不要紧的，一会饿了回去再吃点东西就是。倒是你，一定要吃饱，下午才有精力听课啊。”
    杨时卿摇了摇头，说什么也不多盛一口饭。他知道杨时瑾现在应该在医院照顾舅舅，而老妈一会回去就得直奔医院换班，根本没有空去吃午饭。
    杨妈妈放下了碗，望着杨时卿的眼睛。望着望着，忽然就不禁勾起嘴角笑了笑，伸手擦了一下杨时卿的眼角：“你都十八了，男子汉，哭什么呢，好不好意思啊。”
    杨时卿只是摇着头，一句“对不起”在嘴边兜兜转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杨妈妈温柔地抚摸着杨时卿的眼尾，轻柔的动作给人无比安心的力量。杨时卿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印象里长大后老妈对自己总是焦急又粗暴的。也许这一次的事情，真的给了他们两个不小的影响……
    杨妈妈的话语，一字一句，叩击着杨时卿的心房：“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多余的话我们不说，如果你想跟我们好好谈一谈，我们今晚在家里等你。而目前，你的首要任务是整理好心情，继续走下去。好了，现在先吃饭吧。”
    杨时卿觉得很丢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老妈擦眼泪很丢人，但更丢人的是，他真的被他哥说中了，他没办法做到真正的成熟和坚强，他又一次伤害了保护着他的家人。
    这天晚上回到家，杨妈妈和杨爸爸正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杨时卿。
    杨时瑾关上门，推了推杨时卿，杨时卿回头跟杨时瑾对视一眼，然后走上前，喊了声：“妈。”
    杨妈妈点了下头，关掉了电视：“回来了，饿了没有？要不要吃碗面条？”
    “不用了。”
    “来，坐着吧。”杨爸爸把沙发一边的杂物清了清，邀请杨时卿过来坐。杨时卿把书包放下，乖乖地坐了过去。
    杨妈妈又看了杨时瑾一眼，杨时瑾自觉回到房间，再关上门。
    杨时瑾走后，客厅就只剩下了杨时卿和杨妈妈杨爸爸三个人。杨时卿鼓足勇气率先开口道：“爸妈，能聊几句吗？”
    杨时卿目不转睛地望着杨妈妈，杨妈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点了下头：“好。聊什么？”
    杨时卿把刚才在路上措的辞回想了起来，做了几秒钟的思想准备，缓缓地开口了。
    “妈，对不起……这次考砸了。我知道您这段时间很辛苦……”杨时卿深吸一口气，“妈，您骂我几句吧。”
    杨爸爸笑了笑：“这孩子，说这话什么意思，怎么还主动讨别人骂呢？”
    杨时卿咬着嘴唇，因为如果妈一句话也不说，他会有一种……她已经对自己失望了的感觉。
    杨妈妈摇摇头：“我骂你做什么？我辛苦一点没事，我想要的，是你能安下心来，在学校好好学习。其他的都没什么。”
    杨时卿没说话，一双眼睛透着迷茫。
    “我们想听的，也不是你的一句‘对不起’。”杨爸爸微笑着回答他。
    “我下次肯定能考好。”
    杨妈妈笑了笑，道：“关于这件事，我在乎最多的不是你考了多少分。”杨妈妈顿了顿，道，“让我生气和担心的，是你一直以来表现出的态度。”
    杨时卿的手指死死抓着衣摆：“……我的态度？”
    “高中以来，你的态度一直不紧不慢，我们都很担心你，怕你会一直这样不思进取。可没想到后来文理分班的时候，你一鼓作气冲进了B班，我们一家人其实都特别为你开心。高二一段时间，你为了和你们班主任怄气，卯足了劲考了一次全班前二十，虽然后来又松懈下来了，但我们都知道你是有潜力的。”杨妈妈叹了口气，“但是你的性子就是这样，不喜欢别人在后面追着压着，逼得越紧你越叛逆。我希望你能自由发展，快乐地成长，因为这个事，我和你爸也商量过很多次，加上你自己也很反抗，最后我们都决定，高三这一年就不再过多约束你，让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放开了手去飞。可是没想到，这反而成了助长你懒惰坏毛病的源泉。现在的你，懒散、上进心不强、随波逐流、没有竞争意识，这不是我们所想看到的……”
    “我……”杨时卿咬住嘴唇。
    “时卿，这次的考试，就是一个隐藏的质变点。再差一点点，你就要到C班去了。你周围的环境、条件全部都会发生改变……老实说，听到这个消息，我真的很难过。”
    “我和妈妈愿意尽我们最大的能力，来给你创造一个好的学习条件。”杨爸爸抿了一口茶，道，“如果送礼有用，能让你留在B班，我们当然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也许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况有多危险。”杨妈妈叹了一口气，“时卿，妈妈希望你能考上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找一份好的工作，顺顺利利地过完一生。但你现在消极怠学的态度，让妈妈不得不提心吊胆。毕竟，高考是你人生中第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如果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你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那以后的日子有那么多的挫折，我又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拼搏呢？”
    “大道理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你一直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孩子。在这里，我们不想跟你再唠叨太多，你也不是个小孩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杨妈妈说着说着，又无奈地笑了：“怎么像个小姑娘似的？这么多愁善感？”
    杨时卿的眼睛红红的，温热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妈，我知道了。”几个字贴着唇缝而出，杨时卿再也忍不住，手背用力地擦去眼角的泪光。
    杨妈妈会心地笑了，疲惫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欣慰的神情。杨爸爸也情不自禁笑了笑，摸了几下杨时卿的脑袋，再把他一把扶了起来：“好啦，小男子汉，快去洗漱，早点休息吧。我们也不再唠叨了，还剩下几百天，要照顾好自己啊。”
    杨时卿抬眼，一双眼眸明亮清澈。
    “嗯！”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43

    第二天，调班的名单公布了，里面没有杨时卿的名字。
    回到学校后，杨时卿的心境已经变了很多。看着班上两个同学一言不发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把课桌逐步清空……杨时卿也一阵揪心地疼。门口是来自C班的两个女学生，脸上带着自信又期待的笑容，仿佛已经跃跃欲试。杨时卿不敢再想下去，他能继续待在B班很不容易，这次一定要好好珍惜。
    一整天的课程很充实。
    晚自习结束后，杨时卿回到了学区房，再次看到明煦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侧脸，杨时卿的心里一阵温暖的波浪荡漾了起来，心情不知不觉地慢慢变好了。
    “明煦！”杨时卿忍不住叫了句。
    “回来了？”明煦笑得眼睛弯起来，温柔得很好看，朝他伸出两只手，“来，抱一下。”
    杨时卿傻笑几声，觉得两个男生这样未免太腻歪了点，不过身体还是很配合地朝他走过去，然后被明煦一把拉进了怀里。
    “我看到了名单，”明煦似乎很开心，“没找到你的名字。”
    “嗯。”杨时卿用力搂了一下明煦的肩膀，长舒一口气。
    明煦笑了，杨时卿松开他，一双亮堂堂的双眼望着明煦出神。明煦问道：“你还好吗？”
    “我跟我爸妈聊过了。”杨时卿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已经好多了。”
    “嗯，那就好。”
    杨时卿接着起身，走去房间，翻箱倒柜整理出了自己平时爱看的小说、杂志，厚厚的叠在一起竟然有二三十厘米那么多。杨时卿最后看了一眼最喜欢的读本封面，然后一狠心，连同已经没电关机的手机，把它们一起锁进了笨重的柜子里。
    杨时卿倒腾完东西就背过了身，靠着床板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腿膝盖，眼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煦站在他房间门口，沉默地目睹了一切。
    “明煦，”杨时卿开口了，声音闷闷的，“我想反超，想到成绩单第一页去……真的好想……”
    明煦笑了下，上前几步，在他面前蹲下，“这样的话，那么我们来做一个约定吧。”
    杨时卿不解地看着他。
    “下个月底，也就是11月，有一场很重要的期中考试。”明煦认真地望着他，“如果你能如愿考到成绩单的第一页，元旦节放假时，我会说服叔叔阿姨，陪你去一个你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的地方？旅游吗？”
    “嗯。”明煦笑着，“这么一想是不是有动力多了？”
    杨时卿迷糊地点了点头，又笑了一下，意识到明煦这是在哄自己开心呢：“明煦，你把我当小孩呢？”
    明煦的眉眼柔和了些：“你想去哪里？只要不是很远，我们都可以一起去。”
    杨时卿沉默了片刻，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清亮的眼神望向明煦，道：“那，我们去你喜欢的那个大学吧。”
    明煦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杨时卿怕他听错，便又重复了一遍。明煦仔细琢磨了一下，止不住的笑意在嘴角蔓延开。
    “好，那我们就去那里。”
    明煦说他的文综基础不扎实，说他的数学题量还不够丰富。
    那就只有踏踏实实地练好基础、多做题目。
    在明煦的指导建议下，杨时卿制定了一份粗略的计划表。内容无非是把补基础的行动落实到细节上。
    明煦同时做过好几套资料书，推荐给了杨时卿一种基础知识比较全的。杨时卿照着买了，每天按照书上的提示做一小章。早晚读的时间不再用来发呆，杨时卿已经下决心要把文综课本从头开始温习一遍。
    吃透课本，无论何时都不会吃亏。
    巩固基础的同时，杨时卿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了自己，再认真仔细地研究了每一道考试的错题，发现其中数学这一科，有不少分是粗心算错而丢的。不过这也一定程度上侧面反应了自己当时心态的不端正，容易慌。心一慌，手下难免出错。
    而且，其实容易算错，也是基础不扎实的一种表现。
    继续留在B班之后，杨时卿偶尔会注意到刘志春对自己的关注，这大概也是爸妈的意思。爸妈无法理解杨时卿为什么这样排斥一个老师，也许就像杨时卿无法理解在刘志春心里自己究竟扮演着怎样一个秧国秧民的角色吧。
    杨时卿想来想去，最后想出来原来对刘志春最好的打脸方法，就是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的英语变得全班顶尖，让刘志春想挑刺都无话可说。
    杨时卿对英语的投入愈发地多了。从一开始的被动和排斥，到后来的主动上交额外英语试卷让明煦过目。明煦感觉很惊奇，不过也为杨时卿的变化而感到开心。
    这样充实丰富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杨时卿开始注意到明煦的精力有些吃不消了。明煦自己要写很多资料书，一边还要抽空为自己批改英语试卷，写出考试要点，讲解难题。时间一长，明煦的精力显然不够用了。
    明煦打呵欠的时候，杨时卿提了好几次要不以后自己批改试卷，就不用明煦过目了。明煦却总说批改杨时卿的试卷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温习。但杨时卿知道，其实自己疑惑的那些题对于明煦来说只不过是早已熟记于心的基础知识，这样只是会浪费明煦的时间。杨时卿没办法那么自私，后来便想出了一个方法，他来抽背明煦的语文古诗和成语，明煦来帮他批改英语试卷，彼此交流语文和英语的学习经验。这样既能互相帮助，又能共同进步。
    越到后面，杨时卿越发明显地感受到，原来高三的日子真的可以用“争分夺秒”来形容。
    你在下午的自习课疯狂赶课堂作业，但身边的人已经利用中午的午休时间将作业写了大半；你用下课时间默写语文课刚刚讲过的古诗词，但身边的人早已将一整本书的古诗背得滚瓜烂熟；你问别人一道很难的文综选择题，却发现原来这套试卷别人已经订正了不下三次……
    身边永远有人比你还要努力，两个人的差距似乎怎么也填不满。
    意识到这一点后，杨时卿难免有些急功近利地焦急起来，便又给自己立下一个目标，每天要写多少篇英语阅读，要写多少道数学题，要背多少文综基础。计划制定的很好，但坚持下来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容易。学校每天都有自己的课程，学生都有老师布置的作业要完成，若想额外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只有先把课堂作业做完，再利用课余或者自习时间去完成自己的目标。
    这么一来，杨时卿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平时闲得发慌的课余时间，居然已经被挤占得满满的不留一丝空隙了。
    很累，却很充实。
    杨时卿的变化，他的朋友都看在眼里。一次体育课时，文泽提出要不要一起去打球，一向爱玩的杨时卿居然犹豫了几秒钟，笑着说要不我先回去吧，我还有个试卷没写完。
    文泽有点疑惑：“今天没发试卷啊。”
    “是我自己买的试卷！”杨时卿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已经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远了。
    文泽看了看一边的柳溪，两人会心地相视一笑。这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小暴龙杨时卿终于要开始发功了！
    杨时卿的舅舅终于在半个月后出了院，杨妈妈顿时轻松了不少，来学区房探班的次数也就逐渐增多了起来。
    杨时瑾回到了隔壁城市上班，杨妈妈就经常和杨爸爸一起坐公交来看望杨时卿，顺便还给明煦带来了不少营养品。看着杨时卿一天比一天振作，两夫妇的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自然也就乐意时常往这里跑，亲自给孩子们做一点好吃的满足一下味蕾。
    明煦的妈妈也来了一次，给两个孩子带来了两包老家特产的粉条，煮或者炒都很好吃。明煦依旧不敢亲自下厨，但也开始可以在杨时卿的身边帮忙打下手了。明煦敲的鸡蛋里时不时混进去几个小小的蛋壳，吃炒饭时总会忽然一下硌到牙齿。但杨时卿不气不也恼，笑眯眯地说：“这次的蛋壳没有上回那么大嘛，说明还是有进步的。”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44

    明煦哭笑不得。
    这天休息日，吃过了晚饭，两人正坐在一张桌子上，明煦写着数学，杨时卿写着英语，一盏雅白的台灯放在两人中间，照射着温暖的光。
    杨时卿写着写着，忽然笑着说了句：“怎么办，我现在好期待。”
    “嗯？”
    “想去看你想去的大学。”
    明煦笑了笑：“那就加油吧。”
    “嗯。”杨时卿点点头，柔和的灯光映衬得他五官也变得柔美起来。
    杨时卿笑起来会有两个可爱的浅浅酒窝，眉眼弯弯的，带着褪不去的孩子气。双眼却炯炯有神，透着少年风华正茂的蓬勃气质。明煦看着入了神，忽然有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念头。
    在那一秒钟，明煦的脑海中竟然浮现起一个问句。这个疑惑转瞬即逝，却让明煦讶异不已。
    明煦想，杨时卿那笑意盎然的唇角，吻起来会不会也像它的主人那般香甜美好呢？
    这个月有两件大事，一是运动会，二是明煦的生日。
    往日杨时卿都是掰着指头数距离运动会还有几天，但今年竟然是被文泽提醒，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运动会这个活动啊。
    这是什么一种感觉？嗯，或许这就是长大的感觉吧。
    B班的学生都有些激动，毕竟运动会算是高三最后一个正式的大型集体活动了。而杨时卿作为文科班少数不多的男生，自然要担起运动会扛把子的责任。
    很快通知发了下来，班干部开始组织征集参赛名单。文泽每天都在夜跑，有些跃跃欲试地报了男子1500。杨时卿有点犹豫，一边是自己爱玩的天性，一边又觉得太麻烦，耽误了写试卷的时间。文泽在一边看得翻个白眼，说：“大哥你要不要这样啊？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杨时卿吗？”
    于是爱玩的杨时卿最后忍不住还是报了个男子接龙跳。
    接龙跳是一种集体运动，就像接力跑一样。一般由十个人组成一个团体，大家竖排站好，左手搭在前一个人的肩上，再抬起右腿，由前面的人单手抬起后面一个人的右腿膝盖内侧。而最前面的那个人则是由领头人牵引着右腿。学校的赛制是五组一赛，跑道50米，计时制。
    杨时卿心说是最后一次了，一边心情也不自觉变好了起来。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紧张学习，和一轮残酷的筛选考试，高三的学生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次宝贵的休闲时间。即使是A班的学生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兴奋地筹备运动会的具体事项。
    而运动会的开幕式，已经成了学生们最期待的环节。近几年的运动会开幕式，已经逐渐发展成了学生们的个性展。因为只有在这一天，全校的学生可以不受拘束，穿各种表演服、cosplay服、小礼服，这些在平时根本不可能穿在学校的“奇装异服”，来代表班级进行才艺展示。
    B班班委商量了很久，弄出了几个主题和方案，最后在班级发起了一个投票，不仅选出了班上一个出落大方、亭亭玉立的女孩子作为走在最前面举班级牌子的班级代表，还确认了一个“我爱学习”的主题。
    大体上就是，租一个简易的开放型轿子，由一个代表穿着汉服手握折扇坐在里面，除去抬轿子的四个人，剩下的人排成B的队形。而轿子的轿身则被贴满了班主任刘志春的“经典语录”毒鸡汤，诸如：“就像爱生命一样爱着学习。”“今天不努力，明天徒伤悲。”“每天叫醒自己的不是闹钟，是梦想！”“要在毕业那年，留下幸福而不是悔恨的泪水……”
    稍微了解的人都知道，刘志春的经典语录有多惹人发笑。刘志春年纪偏大，却又尤其喜欢看微信励志毒鸡汤，随手记下那些过时几百年的网络语录，然后在班上宣读，让大家记忆背诵。运动会展出这些语录，也有一点调侃和纪念的意味。
    班上同学都觉得主题很有趣，这个主题的投票最多。而在选那个坐在轿子里的人时，文泽在底下疯狂吹口哨起哄：“杨时卿！杨时卿！”
    杨时卿是班级的开心果欢乐豆，文泽一起哄，大家纷纷赞同。杨时卿本来不想出那个头，但被逼无奈被拱上讲台，只好傻笑几句：“咳，承蒙厚爱……”
    杨时卿一说话，就逗得台下几个女孩一个劲地笑。班长笑着拍了拍杨时卿的肩膀：“好，那我们就这样决定了！开幕式的方阵排练就从今天开始，一会下午吃饭时，大家早一点来学校，我们先排个队形，半个小时就好。我们五点半在操场集合。”
    杨时卿本来想低调一点过完这个运动会，没想到自己已经在同学心里留下了这么活泼的印象，想低调也不给机会啊。
    下午排练进行得还算顺利，班长微调了几个人，又把队形排了排，在队伍中间空出了一个轿子的空间。剩下的体育课继续排。
    兴奋劲头还没褪去的同学回到教室，纷纷讨论起运动会的事情来。杨时卿坐在座位上，一边咬着面包一边写着英语题。蔡柏看见他排练得饭也没顾上吃，就笑了笑：“你要吃饼干吗？我这还有一些。”
    杨时卿嘿嘿笑了下：“不用啦，我面包够了。”
    “我还挺期待的。”蔡柏柔和地笑了笑。
    “是吗？”杨时卿听她这么说，不由得集中起了注意力，“期待什么？”
    “你的演出。我感觉，如果要在班上找一个人作为代表，你会是最合适的人选。”
    杨时卿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今天听到蔡柏这么说，心里又惊又喜：“你这么想吗？”
    “对啊。”路过一个女生，偶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笑着插话道，“杨时卿，你是咱们班的搞笑担当嘛。”
    杨时卿乐了：“什么跟什么啊。”
    蔡柏点了点头，“其实我们班小团体比较多，但你是唯一一个和任何小团体都能玩得很好的人。你很亲和，也很积极……总之，我想说的是，”说到后面，蔡柏的声音越来越小，“你能留下来，我们都很高兴……”
    杨时卿脸一红，不自觉看向一旁几个回过头的同学，他们也都是笑着附和道：“对啊，杨时卿，你一走咱们班得少多少乐趣啊。”
    “看刘老师都没有那么搞笑了。还是你吐槽得厉害。”
    “还有还有，没有你带的早餐陪伴的早晨，那得多空虚啊。”
    “哈哈哈哈你别理他，这人就想着吃！”
    在周边同学的欢声笑语里，杨时卿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感觉自己在B班的这一年，值了。
    杨时卿回到家后，把这件事跟明煦说了。还很开心地补充了句：“我没想到，原来我还是挺受欢迎的啊？”
    明煦看他神采飞扬的小模样，也挑起嘴角笑了笑。
    “明煦，你们班准备了什么节目啊？”
    “运动会开幕式？”
    “嗯嗯。”
    杨时卿很期待地听着，明煦在一边思索了一会，道：“好像说是要穿礼服，男女一组。”
    “男女一组？！”杨时卿瞪大了眼睛，“你们班有这么多男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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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啊，所以剩下的女生单独组成一个方阵吧……我也不记得了。这个事情不是我负责的。”
    “哦，这样。”杨时卿挠挠后脑勺，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明煦脱下校服换上西装的模样……唔，好像还挺帅的。
    接着杨时卿又想起了，明煦的生日是真的快到了。运动会结束以后，好像就是明煦的生日了。
    手表、钱包这些礼物都被杨时卿否决了，但也实在想不到该送什么好了。
    要能表达心意，又能体现情怀的。
    明煦打断了杨时卿的思路：“你英语试卷写完了没有？”
    杨时卿啊了一声：“完了，今天运动会的事耽误了一会，我还有一篇阅读没写呢！”
    “说好一天一张的呢？”明煦伸手，“来吧，惩罚你，打手心。”
    杨时卿笑得像个傻逼，“不带你这样的啊！阿明真的很严格。”
    明煦故作严肃地拿着塑料三角尺上前要打杨时卿手心，杨时卿避闪不及，干脆扑上去勾着明煦的脖子把一双爪子从衣服下摆伸进去挠他的腰窝。明煦猝不及防，直感觉被杨时卿碰过的地方有一种奇妙的热度蔓延开，炽热的小火苗飞窜得让人害怕。
    明煦脸一红，下意识推开了杨时卿，又有些尴尬地圆场：“你干嘛呢，爪子这么冰。”
    “那你给我暖暖呗。”杨时卿嬉皮笑脸地凑过去，又要把手伸进明煦衣服里。明煦有些哭笑不得地发现，这段日子来，杨时卿跟他已经不知不觉到了这样腻歪的程度，用别人的话来说，就是gay里gay气的。
    明煦把杨时卿的手从自己腰侧掏出来，无奈道：“想暖手自己给暖手宝插电去。作业都没写完别给我卖萌。”
    杨时卿做一个委屈失落的表情，然后转身笑嘻嘻地回房间收拾书去了。明煦站在原地，好不容易才缓过神。
    这个笨蛋。
    坚持了两周，杨时卿已经养成了一套比较好的学习习惯。杨时卿的书桌是两层抽屉型，不怎么用的书已经都带回了家，常用的堆在桌面和放在第一层抽屉里。第二层抽屉则是用来随手放那些做完了的试卷的。这天杨时卿写完了一套数学试卷，自己对着答案批改完，随手想放进抽屉，没想到抽屉已经被试卷堆得乱七八糟。杨时卿久违地想起来，就干脆整理一下抽屉吧。
    这么一整理，杨时卿成就感满满地发现，自己这两周以来不知不觉已经做了将近二十份试卷。二十份课外的试卷，几乎是高二自己半个学期的题量了，而现在只花了两周。即使是在测评考试前的那段时间里，杨时卿也没有这么猛地狂写试卷。
    真是空前绝后了。
    但题海战术要不得，还是得先把基础知识补扎实。杨时卿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心情是越来越好。
    也许真的像老妈说的那样，考试的分数或许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使自己心态的转变。只要有了个好的心态，朝着计划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分数迟早也会慢慢地提升。太急于求成，或许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享受这个过程，结局也就慢慢地不那么重要了。
    体育课上，班长把租来的轿子带了过来，同学都闹哄哄地开始帮忙加工、装饰。几个抬轿子的同学还和杨时卿一起试了几把，惹来大家一阵欢乐的笑声。最后还被班上的女同学用手机偷偷拍了照传在了班群里，最后被班长加精，说要加在以后的同学册里。
    除了开幕式的排练，杨时卿私下也找了九个男生，跟他们约好了一起排练接龙跳。高一的运动会杨时卿也参与过一次接龙跳项目，不过他是夹在中间的那种。练习的时候大家跳得特别慢，但一到了赛场上，一个个都像不要命地跳远似的往前疯狂跳跃。这一点他有深刻体会，就也这样跟其他九个人说了，其他九个人认真地记下，看杨时卿的眼神愈发地佩服了。
    在前面十来年的学习生涯中，杨时卿一直是个坐在台下起哄的角色，真正站上台当个组织领导者的机会并不多，杨时卿也感觉挺新鲜的，因此也做足了功课。杨时卿率先跟九个同学约定好了排练时间，在操场上，循序渐进，调整最佳站位和摆腿姿势。
    第一次尝试迈开腿并不那么顺利，中间总是断开、还有一个同学摔了一跤，导致整个队伍都摔在了地上。杨时卿把他们扶起来，几个男生你看我我看你，都没心没肺地乐了。
    杨时卿的领导能力还不错，十个同学一边排练一边互相磨合，增进了不少感情。到了后面，杨时卿的队伍前进速度已经可以很快了，而且又快又稳。偶尔看到操场上有其他的班级也在排练接龙跳，杨时卿便积极地找他们一起模拟比赛，大汗淋漓地赛了一场。杨时卿的队伍表现得很不错，远甩对方7、8米。晚饭时间时，杨时卿兴奋得特意买了10杯西瓜汁，给自己的队员一人一杯。
    练习到了后面，每个人的腿都跳得生疼，第二天却依旧很乐意地继续排练。在学习压力繁重的高中，这样能组织同学团结一心的集体活动并不太多，每个人都很珍惜，认真对待。
    这天，明煦久违地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个10岁的孩子，搬家的第一天遇见了小暴龙一样咋咋呼呼，笑起来却很可爱的杨时卿。
    杨时卿住在他家的隔壁，两家的妈妈因为有共同的兴趣，因此关系很快就亲近了起来，时常聚在一起聊天织毛衣。明煦的爸爸是个卡车司机，每天早出晚归，很少在家里陪伴母子俩。于是，明煦从小就喜欢跟着妈妈，妈妈走到哪儿，自己就跟到哪儿。明煦妈妈喜欢去杨阿姨家里做客，明煦就也时不时跑去隔壁家玩儿。明煦从小就聪明伶俐，一口一个奶声奶气的杨阿姨，叫得亲昵，把杨妈妈的心都叫化了，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小明煦留一份。
    因此最开始的时候，小杨时卿对小明煦的印象并不太好，只记得他是个喜欢抢自己糖果的陌生的小孩。杨时卿爱吃糖果，吃得满嘴蛀牙也乐不可支。但每次明煦一来，所有的糖果就都到了明煦的口袋里。杨时卿气鼓鼓得龇牙咧嘴，杨妈妈却把这个当成玩笑话说给大家听。
    聪明如明煦，当然一眼看出来了杨时卿的小心思。在一次两家人一起吃过晚饭后，明煦偷偷地把自己收集起来的一袋糖果，塞进了杨时卿的上衣口袋里。
    明煦其实并不爱吃糖，但他知道，杨时卿特别的喜欢。那袋糖果他收集了有小半个月，软糖、硬糖、水果糖、奶糖……应有尽有。
    其实只是一个举手之劳，但没想到效果却意外地好。第二次和杨时卿见面时，杨时卿望着明煦的眼神里已经不再充斥着敌意和防备，而是被惊讶和溢于言表的欣喜代替，说实话，可爱极了。
    也是那一天，杨时卿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说话。河堤边，两个妈妈在后面一边说笑一边散步，杨时卿玩了一圈有些累了，红着脸别扭地朝明煦走过来，清澈又充满试探的小眼神望着他：“糖很好吃，谢谢你！”说完，就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转身又追着风筝跑远了。
    两个孩子正式成为朋友，是因为一个巧合。这天明煦下了课，走在回家路上，却被两个高年级的高个子男生给堵住了去路。
    其中一个看上去很凶的男生笑道：“小弟弟，多大了啊？”
    “妈妈有没有发零花钱啊？借一点给哥哥们呗？”
    三年级的小明煦从没有遇过这样的情况，心里其实害怕极了，但他知道此刻绝对不能把恐惧写在脸上：“我今天没有带钱，对不起，哥哥。”
    两个哥哥对视一眼，“小弟弟，说谎可是要挨打的！”说着就要上来强行搜刮明煦的书包。明煦下意识喊了一声，手已经伸了出去，死死抓着书包，哪怕指甲都抓翻盖了，也忍着眼泪不让别人抢走。
    书包里面正装着用纸帕严严实实包裹好的二十块钱，这是妈妈给他用来交给老师买作业本的钱，绝对不能丢。如果丢了，妈妈一定会很伤心的。
    两个高个子男生一看，气得鼻子都歪了。手一伸就把明煦推倒在地上，两个人嚷嚷着扯开明煦的书包拉链，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手去掏里面的东西。
    明煦几乎要忍不住眼泪了，谁知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住手！”
    明煦回头看，竟然是杨时卿带着几个小男生站在了他身后。两个高年级男生还没反应过来，杨时卿身后的一个小胖子就冲了过去，举起地上的一个小石头就往他们身上砸去：“你们欺负弱小，算什么男子汉！”
    高个子男生肚子挨了一下，疼得哇哇大叫，另一个男生见状，刚要反击，杨时卿却率先抡起自己的书包就往他脑袋上砸去，重重的一下响声几乎要把停在树枝上的小鸟都吓跑了。
    “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你们欺负他！”杨时卿指着明煦，一双锐利的眼睛却瞪着两个高年级男生。气宇轩昂的神情，居然把两个高个男生都震慑了几分。
    两个高个子男生气得要还手，奈何身边熊孩子一个比一个精明，拿起身边的小石头小树枝就朝他们扔过去。两个男生寡不敌众，只好丢下明煦的书包，骂了几句难听的就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两个男生逃跑后，杨时卿把明煦从地上扶起来，又把他的书包捡起来还给他。明煦急得连忙去翻，幸好，纸帕还完好地留着。安心之后，明煦又抬起头，红红的眼睛望着杨时卿，刚想开口：“谢……”
    杨时卿却手一挥：“没事儿，你啊，就是长得太斯文了，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才会被这些小流氓欺负！”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46

    明煦一愣，杨时卿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又笑道：“像我这种啊，黑黑的，又强壮又英俊，就从来没有被人找过麻烦。”
    “以后啊，你就跟着我吧！等到你也变得黑黑壮壮的之前，我都会保护你的！”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也是第一次，明煦开始注意到了自己的长相。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明煦望着里面那个人出了神。那是一个白白嫩嫩，斯文乖巧的男孩，和杨时卿截然相反。为什么会这样？
    明煦一直看着镜子，直到门外传来了妈妈催促的声音。明煦不好意思让妈妈知道自己照了这么久的镜子，只好谎称自己便秘就从厕所落荒而逃。
    那之后，杨时卿和明煦的友谊急剧升温。两个孩子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上学日，两个孩子背着书包一起去学校。假期，两个孩子和两个妈妈就聚在一起喝下午茶、看家庭电影。
    和杨时卿在一起的日子总是快乐又难忘。还没上学时，明煦和妈妈一直住在乡下的奶奶家。城市的商场、茶点、电影院他是第一次见。而杨时卿早已习惯了这些，在双休日，杨时卿会兴致勃勃地带他一起去市中心的游乐场、少年宫玩。甚至，明煦第一次去网吧的经历也是和杨时卿一起。而相对的，杨时卿教他用电脑打字，他就教杨时卿用泥巴和水捏漂亮的泥人。明煦会捏各种各样的泥人，会折各种各样的纸鹤。杨时卿被明煦手下精致的小玩意吸引，而明煦也被杨时卿牵引着走进了一个全新、有趣的世界。
    杨时卿的家里有一台古董电脑，两个孩子最喜欢的是就是一起坐在电脑前玩连连看小游戏。后来明煦妈妈看明煦这样痴迷于电脑，便在明煦的生日，特意给家里新添了一台崭新的台式电脑。而杨时卿也足足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送给了明煦一个16G的U盘，这是明煦一直想要的。
    两个孩子就像截然相反的黑白两极，相互吸引也惺惺相惜，彼此产生了深厚而纯净的友谊。本来以为这样恬静又美好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却没想到不幸还是降临在了明煦一家人的身上。
    不知从哪一天起，明煦的爸爸开始很晚才裹着一身酒气回家，有时甚至夜不归宿。有好几次，明煦爸爸回家的声音太大，甚至把熟睡的明煦都吵醒了。明煦透过门缝害怕地望着客厅，爸爸正不耐烦地拉扯着妈妈，接下来就是无止境的争吵和对峙。那一刻，明煦真的好想逃得远远的，爸爸这样的一幅酒鬼模样，明煦一辈子也不想让杨时卿看到。
    而这只是噩梦的开头。
    那一天还是来临了。那天夜里下着小雨，已经凌晨三点了，爸爸还没有回家。妈妈打电话给爸爸平时在外面喝酒常去的那家菜馆，菜馆老板却说今天他没来店里，自己早就打烊了。
    妈妈担心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明煦看着妈妈，心里也很难受。
    最后妈妈起身披上大衣，决定自己出发去爸爸上班的地方找人，让明煦自己锁上门，不要乱跑，早点睡觉。
    明煦听话地钻进冰冷的被子里，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夹杂着响亮的雷鸣。轰隆一声，明煦吓得一颤，妈妈一个人出门，万一鞋子进水、或是雨太大淋湿了外套怎么办？一定会感冒的。
    明煦带着这样的念头，害怕得全身发抖，可他实在太困了，在床上躺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明煦的世界已经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明煦是被妈妈翻东西的声音惊醒的。明煦远远地看见妈妈在客厅，兴奋地光着脚跑下床大喊妈妈。妈妈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机械地翻找着抽屉。直到看见了满脸笑容的明煦，她再也忍不住，抱着明煦弱小的肩膀放声哭泣起来。
    明煦的爸爸一个月前得知了自己即将要被公司裁员的消息，意志消沉的他只好每天买醉，不敢回家面对妻子。而事情发展到这样，明煦爸爸走投无路，只好病急乱投医，昨天晚上为了赚额外的外快，偷偷把公用卡车开出去抄小路运输其他货物，没想到遇到违规驾驶的肇事者，被迎面而来的越野车撞得侧翻，一路滚下了山坡。
    失去了顶梁柱，幼小的明煦还没有意识到，家里的一半天空已经崩塌了。
    爸爸私运不合法的货物，由于自身的原因在非上班时间出了意外，卡车公司一口咬定一毛钱也不会赔。反倒是明煦爸爸由于非法生意被警察追究责任，越野车司机的赔偿金抵消了罚金的大半，但仍有一笔不小的数目。
    明煦搬离了家，和妈妈一起回到了乡下的外婆家居住。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孩子的心事重、自尊强。直到临走前，明煦都没有告诉杨时卿自己离开的真正原因。杨时卿一直都很期待给自己过生日，他该有多失望呢。
    但让他亲口对杨时卿说出：我爸爸偷公司的卡车运东西，被越野车撞下了水沟。这还不如直接让他去死。
    回到了乡下，远离了城市的游戏厅、电影院，明煦家的第一台电脑也被迫转卖掉了，连同杨时卿送的那个U盘。外婆每天照顾明煦的起居，明煦妈妈则找了些零工补贴家用，明煦转学到当地的希望小学继续念完了六年级。
    在乡下的日子并不太好，明煦已经习惯了城市的生活，再回到飞蚊漫天、虫鸣振耳的乡下，一开始难免有些不适应。已经太久没有用茅厕解手、用柴火烧锅了。
    家里的条件并不太好，即使是十岁出头的明煦，也隐隐地有了这个概念。他知道妈妈有时候舍不得买10块钱的首饰，他们吃的午饭很少见到有肉有鱼。
    明煦总是吃不饱，有时候忍不住会哭出来，吵闹着想吃炸鸡和蛋挞。每到这时，妈妈总会用力地抱着明煦，两个人到了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之后，明煦再也没有吵过要吃什么零食。
    现实的无奈带给明煦的是早熟的痛苦和敏感的自卑。一整个童年，明煦在人前总是低着头、不苟言笑地沉默着。那段日子太过灰暗，灰暗到明煦已经不想再回忆。贫穷让明煦的自尊心严重受挫，他一面心疼妈妈为了一块炸鸡而伤心落泪，一面也憎恶着贫穷让他们家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明煦收到过很多很多来自杨时卿的明信片。那些明信片上满满记录着杨时卿快乐而自由的生活，有冰激凌和游戏机。最后总要补充一句：明煦，你什么时候能搬回来这里？我已经不生气了，我认识了很多很棒的新玩意儿，我好想和你一起分享啊！
    明煦无法回复，甚至无法心平气和地看完信。杨时卿想念的心情是真切的，但那对明煦来说太过残忍。
    对于明煦来说，杨时卿的那个世界已经太遥远了。
    好在即使是这样的环境，也依旧没有压抑住明煦愈发闪耀的光芒。
    明煦的头脑很聪明，也很争气，学习能力超群。不爱说话也侧面导致了明煦偏爱看书写题的性格。小学毕业后，明煦以全班第一的成绩考取了县城的第一中学。在第一中学度过了初中。
    阴晴终有时，风水轮流转。四年的时间，明煦妈妈终于把外债还清，苦日子熬到了头，煎熬成了过去，他们的日子已经越过越好。和外婆商量过后，母女俩正式搬回了城里，在重点中学的旁边租了一个小房子。
    明煦学习很刻苦，从来没有让妈妈失望过。中考时，明煦考了全省前100名，被当地最好的一个高中择优录取。明煦妈妈特意批准明煦暑假去打工，用赚来的钱买了一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
    那是一台算不上多好的二手笔记本，但明煦却用得很开心。偶然的一次机会，明煦再次接触到了网络游戏，童年和杨时卿一起围在电脑前热火朝天地玩游戏的那熟悉又温暖的记忆一下全回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明煦疯狂地爱上了玩游戏的快乐。
    也许杨时卿从来没有从明煦的世界里消失过。
    六年后的重逢，对于明煦来说，是一个让人又惊又喜的意外。
    那一天，明妈妈告诉明煦，她已经为他办好了转学手续，打算送他去更好的学校接受教育，而他也有机会和童年的玩伴杨时卿重新住在一起，朝夕相处。明煦那个晚上几乎失眠。
    狂喜、恐惧、忐忑、热切、跃跃欲试……混杂在一起，明煦的脑袋第一次运转不过来，心跳快得好像要窒息了。
    然而事实也证明，杨时卿还是印象里那个杨时卿，率直又可爱，热心又善良。
    这么些年以来，明煦一直很想亲口向杨时卿说声“抱歉”，抱歉那个时候不告而别，抱歉没有回复你的来信，抱歉让你对我失望……而这次的机遇就像上帝给他的一个巨大的礼物。
    明煦以为杨时卿会生气地走开，或是不以为意地笑笑。但杨时卿的反应太让人惊讶，杨时卿永远让人那么惊讶。那个夜晚杨时卿抱着啤酒满脸通红又认真地瞪着眼望着他的可爱表情明煦会一辈子记在心里。
    那天之后，杨时卿逐渐地恢复了和明煦的亲昵，一如既往地对他称兄道弟，甚至为明煦做了许多让人感动不已的事。原来，六年并没有改变什么，他们谁也没有改变。
    对于明煦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明煦最近愈发地感到不对劲起来。
    男生之间的交往往往不会计较太多，心情好时，偶尔互动的动作会被周围人吐槽亲密过度，甚至被女生YY成基佬，这其实挺常见的，大多玩得好甚至互相老公老婆相称的男生其实都是直男。
    一开始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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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明煦却有些意外地发现，他竟然挺喜欢被别人起哄，称作“杨时卿的男朋友”。杨时卿配合大家演戏，软绵绵地依偎在明煦怀里叫“老公”的时候，明煦竟然有几丝隐隐的兴奋。
    明煦从来没有认真地考虑过杨时卿对于他是一个怎样的角色。但无论是什么角色，杨时卿这样的人在他生命中永远都会是最特殊的那一个。想对他好，这个念头是真心的。出于朋友的身份也好，站在其他复杂的立场也罢……
    直到明煦站上升旗台发表演讲，明煦拿着早已熟烂于心的稿子，望着台下一片黑压压的人头，但他却一眼认出了满脸兴奋的杨时卿，杨时卿就像个小太阳，在人群中是那么夺目耀眼。明煦从容不迫地进行着演讲，台下杨时卿的表情也随着明煦演讲的抑扬顿挫而变化。明煦很享受杨时卿这种仰慕的表情，在他面前展现自己获得赞赏，明煦有成倍的快乐。
    而那次演讲也成功吸引了高二的一个小学妹，梁惠的告白，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梁惠是个执着又勇敢的女孩，如果没有杨时卿，明煦也许真的会被她打动。但现在的明煦，每天除了自己写试卷就是帮杨时卿批改英语、监督辅导功课，真的没有余力抽空去和学妹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恋爱了。梁惠的坚持，慢慢地也变成了明煦失去耐性的原因。
    但是通过梁惠，明煦也慢慢注意到了自己不对劲的地方，不知何时起，明煦脑袋里每天想的关心的，已经全都变成了杨时卿……
    杨时卿成绩退步，他最着急。杨时卿喜欢吃糖，他的口袋里就永远装满了糖。杨时卿，杨时卿，杨时卿。
    明煦深深陷入自我怀疑和纠结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甚至，明煦看着杨时卿为了梁惠而烦恼，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和梁惠是怎么一回事时，心里竟然是一阵疯狂的开心。
    开心，杨时卿竟然会因为自己被别人追求而苦恼。
    虽然明煦知道这其实并不是杨时卿真正苦恼的原因，也知道自己的情绪幼稚得莫名其妙。但明煦就是忍不住的开心，他喜欢杨时卿看着自己认真又小心的表情，他想杨时卿一直看着自己，只看着自己。
    这个念头让明煦又惊讶又恐惧，讶异于这么疯狂的想法，厌恶于身为杨时卿好朋友的自己。
    但是杨时卿的可爱实在让他无法忽视，吃饭时鼓起的腮帮子，听歌时不自觉哼出的调子，心情好时随手在纸上写下的诗，一举一动都可爱得犯规。明煦从来觉得浑身粗毛、体味漫天的男人和“迷人”这个词沾不上半点关系，但一旦对象换成了杨时卿，明煦却又打从心底觉得这人简直就像妖精一样磨人得紧。
    测评考试前一夜，明煦紧张得无法集中注意力。自己中考前一夜都不曾有这样的感觉。当时杨时卿就站在他身边，嘴里是他的糖果，一脸迷糊的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在那一刻，明煦突然萌生了想要更进一步的念头。
    这个念头虽然危险，但一旦产生就像白蚁一样迅速啃噬着明煦的自制力。身体比脑袋更快，等明煦反应过来时，杨时卿的手已经裹在自己手掌里了。
    温热的体温，熟悉又让人心动的感觉。
    那只手比印象中的硬朗多了，毕竟已经长大了啊。
    以前杨时卿的手，在自己手心里，软软的，小小的，又黑又可爱。
    心上一动，耳畔全是如雷震耳的心跳声，那是自己的吧？明煦不自觉握紧了手掌，越收越紧，有一煞那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不放开该有多好。
    杨时卿的反应很平淡，或者说，杨时卿没有反应。
    而这就像给了明煦一个纵容自己的借口。炽热的火焰越烧越旺，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最近，明煦惊人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开始幻想和杨时卿有更进一步亲密动作的画面。
    想象中的杨时卿双目泛红，搂着他的脖子，嘴里呼出的热气就喷涌在他的颈边。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少年来说，这实在是一件让人羞耻的事，更别说，幻想的对象竟然是身边的朋友！
    太晚了，一切似乎已成定局，但，又更像是情理之中……
    明煦开始反思自己这么久以来对于杨时卿的定位。杨时卿是他的朋友，毋庸置疑，他们童年起就是最好的玩伴。但那之后呢？突兀的分离、让人落寞的差距……等这一切都不再成为问题，两个身心都成长的人再一次相聚，隔阂和心防逐渐融化……他们的心境和情感又会产生怎样的变化？
    童年的不幸带给明煦的影响是永恒的，但杨时卿就像他生命中的一道光，在灰暗的日子里照亮引领着年幼的他朝前一直走。就算到了现在，明煦也发现，杨时卿依旧是他的那道光，只要有杨时卿在，明煦的心情永远是飞扬的，眼神永远是离不开他的。这一点，似乎从来就没有变过。
    就这样到了现在。
    明煦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愣了很久很久。暖黄的阳光依稀从窗帘的缝隙中洒落在床单上，杨时卿爽朗的笑脸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真是疯了。
    运动会前一天，班长把从网上订购的道具和服装带了过来，方阵的同学兴奋地领到了自己的衣服。分到明煦手里的是一套墨色的西装。明煦想起杨时卿之前得知他要穿礼服西装时，那个惊讶又期待的表情，顿时心情不自觉好了起来。
    今天晚上的杨时卿又乖又可疑。回家后就一个人躲进房间里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买了夜宵也说饱了让明煦自己吃。偏偏杨时卿今天的学习任务都完成了，明煦想敲门进去看看都找不到理由。
    就这样到了第二天，一块上学后，再见到杨时卿就是运动会开幕式现场的事了。
    现场的音乐和气氛很热烈，开幕式上的杨时卿穿着一袭淡紫秀才装，纱缎飘飘，手执折扇盘腿坐在艳红的轿子里，面前立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牌子：“三科满分还不够，文科大题全十六”。
    杨时卿的B班踩着运动会的背景乐喊着口号一登场，顿时吸引来了不少高一高二甚至高三学生的欢声笑语。文科B班的创意足够惹眼，队形也走得很整齐，一看就做足了功夫。
    A班远远地站在B班后面的候场区，明煦却一眼就看中了神采飞扬的杨时卿。杨时卿穿的衣服很衬他的气质，意气风发又风华正茂。明煦不禁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把这一刻永远地定格了下来。
    下一个是文科A班。
    明煦和谭云岩作为班上少数个子偏高、长相清秀的男生，自然带着各自的女伴站在了举牌女生的两侧。明煦穿上了那套墨色正装，身边的女生是班上的文艺委员，眉目婉约举止优雅，穿着和她搭配的墨色抹胸小礼服。两人看上去十分登对，一上场便引来了周边无数人的惊艳目光和唏嘘。
    走到了主席台前，等班上同学喊完了口号，明煦和谭云岩同时转过身来对着女伴，稍稍欠身，一手背腰，一手向前对女伴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周边顿时传来震天的口哨和欢呼声。
    两位女生在众人振聋发聩的起哄声中微笑着把手搭了上去，明煦和谭云岩便同时牵起女伴的手往上一引，两个天鹅一般优雅的女孩便顺着动作翩翩起舞，一墨一白的裙摆转了两个圈，最后温软地倒在了男生的怀里。
    “天哪！太浪漫了吧！”
    “这么明目张胆的真的好吗？不愧是高三的学姐学长，会玩，会玩……”
    周边响起一阵议论声，随后，热烈的掌声不约而同地响起。每个人都喜欢欣赏美的东西，尤其是高中这个年龄段，牵着手的高颜值男女总有一种无法抵挡的吸引力和新鲜感。
    过了主席台后，明煦侧头偶然看到文艺委员也正看着自己，对她礼貌地笑了笑，便习惯性地去找杨时卿的影子。
    很快，明煦注意到了杨时卿正站在操场排队的B班排头后第二个位置，满脸兴奋地看着自己。明煦不自觉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自己也觉得有点傻气的笑容。
    校长正式宣布运动会开始后，各班在各班的看场区坐好。明煦正坐在座位上，看着台下一片热闹地布置赛场，拿出手机想玩会儿游戏，忽然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明煦抬头，是一身古风神清气爽的杨时卿。周边的几个学生正一脸好奇地看向着这边。
    明煦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也对，西装和汉服，这是什么样一种搭配？
    杨时卿把明煦叫到了一边，两人在看台角落站着吹风。杨时卿兴奋地拍了拍明煦的肩膀：“真帅，想不到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明煦笑了下。
    “站在你旁边的那个女生……是谁啊？”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48

    “文艺委员。”
    “哦。”
    “不过啊，要是给那小学妹看到了，”忽然想到了什么，杨时卿又补充道，“肯定又得更喜欢你几分了。”
    明煦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他说的应该是梁惠，不由失笑：“那你呢？有没有更喜欢我几分？”
    杨时卿挑眉，站远几步，认真打量着明煦这一身，明煦梳着整齐的背头，墨色西装很合身，衬身材的同时也把内敛成熟的气质烘托了出来。杨时卿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上前勾住明煦的脖子嬉笑道：“爸爸永远爱你啊，嘻嘻。”
    今年的运动会明煦没有报个人项目，只在班主任的鼓动下报了一个男子接力赛。其他的时间，大多是坐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看书或是玩手机。杨时卿就不一样了，B班的男生劳动力不够，他一口气报了好几个项目。成天跑上跑下的，空余时间还去找来接龙跳的几个男生在操场的角落排练。一天下来，已经累得不行了。
    但是B班总体的气氛还是很好的。每到自己班上有人比赛，赛场上总是围了一圈加油鼓劲的同学。明煦还细心地注意到，杨时卿去排练接龙跳时，B班有好几个女生都在一边围观加油，还时不时给男生递水递毛巾。杨时卿也喝了一口一个女生送来的水，还笑着和那个女生交谈了几句。明煦这才回想起来那个女生好像就是上次过生日的那一个，杨时卿的同桌吧。
    看杨时卿累得不行，明煦也坐不住了，起身去水果店买了一杯鲜榨的冰镇西瓜汁送了过去。杨时卿看到明煦手里的饮料，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谢啦！爱你。”杨时卿接过，三两下喝了个底朝天。
    “哟，男朋友来探班啦？真羡慕～”旁边一个男生起哄，还拿出手机假装要打电话，“我也要打给我未来女朋友，让她给我送水来……”
    “去你丫的，”杨时卿哭笑不得，伸手推了一下起哄男生的肩膀，“别太过分了啊。”
    明煦则是笑笑不语，在一边静默地看完了杨时卿排练的全过程，最后还把毛巾送了过去，随手给他擦了擦汗。杨时卿笑嘻嘻的，也没反应过来，蔡柏在旁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把毛巾给了另外一个男生。
    明煦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小心眼了。
    集体项目在第二天的下午。累了一整天，一回到家，杨时卿已经没有余力去写试卷了，就给明煦请了个假，运动会结束以后再补上。
    杨时卿一边喝着西瓜汁，一边躺在沙发上久违地看了会儿电视。明煦洗漱完，坐在沙发上，顺手帮杨时卿按摩了一下小腿。
    “报了几个项目？累成这样。”
    “嗯……”杨时卿被他按得很舒服，就自觉翻了个身，换了个更方便的姿势，不小心衣摆带了起来露出了白皙的小肚子，看上去软乎乎的，“跑了个400，下午又跑了个800,400的进了决赛，明天好像还要跑一轮……”
    明煦看得有些晃眼，不自觉挪开了目光，手上也就稍一使力，把杨时卿的脚丫子从自己大腿上挪了过去：“行，那你今天就早点休息吧。”说完就打算起身，回到房间去。
    但杨时卿抢先把脚丫子插进了明煦手臂和腰的缝隙里，憨笑着磨蹭他：“你按摩技术真好，再帮我揉揉呗？”
    明煦一笑，把他的脚掏了出去：“别闹了，快去睡吧，都十一点了。”
    “帮我揉揉呗，明哥哥～”
    明煦失笑：“志气呢？”
    “给你揉没了，”杨时卿眨眼，又用脚去蹭明煦，胡乱地往人胸口上招呼，“我腿酸得不行，明天跑步摔了可咋办啊。”
    明煦被杨时卿蹭得哭笑不得，伸手去报复他，一掌按在杨时卿裸露的小肚子上，惩罚性揉了几下他腰侧的痒痒肉。杨时卿躲闪不及，被挠得疯狂蹬腿，一边扭着身子一边笑着躲。
    不躲还好，一躲这气氛就不对劲了。明煦俯视着自己身下的杨时卿，被挠得挤出了泪光，衣衫半褪，一边笑着一边去推自己的肩膀，而自己手上正抓着杨时卿胸口旁边的软肉，再往右一点点就可以碰到那颗软嫩的肉粒……
    气氛暧昧得让人窒息，偏偏杨时卿这个傻子还没注意到。
    明煦叹了口气，暗骂自己一声无耻，然后从杨时卿身上退了下来。
    “大侠饶命！”杨时卿捂着肚子，嘴角高高上扬，眼里一片水雾地望着明煦。
    明煦笑了笑，起身：“不闹了，你快去睡觉吧。”
    “唔，明煦！等下。”杨时卿看他要走，忽然从沙发上爬起来。
    “嗯？”
    “明天有我领头的男子接龙跳比赛，还有一个400米的决赛，”杨时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会来看吗？”
    眼底的笑意一点一点浓厚起来，明煦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也喜欢一脸期待看着自己的杨时卿。明煦不可能拒绝，只有情不自禁地点了头：“好，我一定会去。”
    “好啊，那……”杨时卿也随之笑了，笑容发自真心地可爱，“我大概可以跑个第一名吧？”
    明煦看着杨时卿的笑容，心里软成了一滩春水。
    明煦很喜欢杨时卿对自己的依赖感，喜欢他有灵气的眼睛，也喜欢他自信又爽朗的笑容。
    其实明煦早就隐隐地有了问题的答案，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他早就知道了，并且不断地确信了这一个事实。
    每一天都比昨天要强烈，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坚定。
    他，喜欢杨时卿。
    杨时卿的400米决赛在上午，明煦准时带着装备去给他加油。
    杨时卿跑步的爆发力很强，因此很适合短跑。但每次跑完都是气喘吁吁，要缓过来需要一段时间。明煦觉得他这种跑步方式太危险了，但杨时卿只笑嘻嘻地说他太夸张了，比赛嘛，一年也就一次。
    明煦只好准备了水和毛巾，神经紧张地守在赛道旁边。
    周围是许多熟悉的不熟悉的脸孔，让人的思绪不由得绷紧。杨时卿站在第四组的队伍里，组里有一个是体育生，穿着紧身的运动装，身上的腱子肉都要从衣领□□出来。杨时卿一下有了压力，认准一会跑步就死死追在那个体育生后面。
    一定不能丢人，毕竟明煦还在看呢。
    随着一声枪响，杨时卿反应极快地冲了出去。体育生不愧是训练过的专业选手，脚下像是装了马达。杨时卿咬牙死追，400是操场一圈的距离，现在还剩多少？
    耳边撕裂的加油声和狂舞的风声扭曲在一起，杨时卿粗喘着气，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明煦在一边看得也有点着急，几次不禁也跟着跑了起来。B班班委有组织专人来帮扶选手，几个男生仰首望着杨时卿的方向，嘴里也疯狂为他加着油。
    一圈下来，杨时卿果然做到了一路死追对手，没有放过任何反超的机会。虽然最后还是没能跑过体育生，但是好像是小组第二……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49

    杨时卿已经没有心思去听自己的成绩了，只扶着腰一个劲地喘气，胃里翻涌着一股不适的感觉。两个帮扶的男生立马冲过来，扶着几乎脚软的杨时卿走了几步。
    “不错啊杨哥！”
    “跑得好快啊！后面那个追着你的人脸都跑黑了，哈哈。”
    杨时卿一听，顿时安了心，勉强拉起嘴角笑了下。
    两个帮扶的男生一人一边，陪着杨时卿走了没几步，杨时卿忽然抬眼看见一边正无奈看着自己的明煦，便立马笑眯眯地招手：“嗨！”
    明煦叹了口气，朝他走来。两个帮扶的人看他有人接应，就松开了手去扶其他的运动员。
    明煦在自己跟前站定，杨时卿放松地扑上去，把自己下巴搁在明煦肩膀上，舒展开眉头长吁一口气：“嘿嘿，怎么样？你杨哥帅不帅？”
    明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帅，话说得挺利索啊？要不要喝水？”
    杨时卿含糊地哼唧一声：“400米而已啦。”一边也磨蹭着不想从明煦身上起开，这么靠一会也挺舒服的。
    明煦看杨时卿没什么反应，刚想伸手搂着他的肩膀，这时班上几个女生跑过来庆贺，为首的一个是蔡柏。
    严秋秋先笑道：“杨时卿，你跑得真快！说不定咱们班还能得个奖呢！”
    杨时卿没有起身，只是把脑袋偏了个方向，脸朝向外，笑得一脸灿烂：“谢啦。”
    杨时卿一边靠着自己一边和别人说话，明煦感觉哭笑不得，但也由着他。
    蔡柏也应和了几句，然后看见了明煦。她和明煦见过几次面，所以犹豫了一会就认出来了：“你是……A班的明煦吗？”
    明煦点了点头，周围几个女生顿时就睁大了眼睛：“哇，你是那个……上次在国旗下讲话的那个年级前十的明煦吗？”
    杨时卿靠着明煦的肩膀，傻笑了几声。细微的动作让明煦的肩膀痒痒的，又隐隐地发着热。
    明煦点了下头，周边的女生纷纷惊叹了，严秋秋又道：“想不到你和杨时卿竟然认识啊？”
    杨时卿这时终于端不住了，臭屁地起身，清了清嗓子，用手勾着明煦的肩膀：“sorry，我们不仅认识，还穿一条内裤呢。”
    严秋秋立马捂住半张脸表示辣耳朵，我什么也没听到。
    明煦一愣，突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杨时卿看他乐，自己顿时也乐了。两人傻笑半天。
    结果杨时卿的400成绩真的很不错，跑了高三男子组的季军，而亚军就是和他一组的那个体育生。这一次给班级加了足足八分荣誉分。
    杨时卿的接龙跳和明煦的接力赛都在下午。
    接龙赛在接龙跳的前面。但明煦却完全没什么心情比赛，因为杨时卿这一会儿正在操场上训练接龙跳，他们十个男生一会就要上场了，每个人心里都很紧张。
    明煦只想快点跑完了这50米，去找杨时卿。
    比赛很快开始，也很快结束。明煦跟班干部打了一声招呼，就走到了操场角落，一双眼睛不断寻找着杨时卿的影子。
    有了。
    明煦朝杨时卿走过去，越走越近，却发现他们十个人的气氛沉默得可怕。
    原来是中间有一个男生腿受了伤，脚踝肿起来好一大块，已经无法上场继续跳了。但十个人已经磨合出了默契，一时半会上哪里找人临时替？
    杨时卿急得焦头烂额。一想到这几天的努力都要付之东流，心里就急躁得不得了。
    明煦大概了解了情况，不禁皱紧了眉，认真地望着杨时卿：“你先别急，越急越想不出办法。你现在想想，你们班上有没有其他有经验的男生？”
    明煦的眼神仿佛有安抚人心的作用，杨时卿慢慢平复了心情，叹了口气：“班上统共也就那几个男生，一大半都在我这了。哎——对了！文泽！”
    杨时卿拔腿就跑，两分钟后又拉来了一脸无奈的文泽。文泽是新加进来的成员，身高也和其他人差不多，但之前并没有参加这个项目的经验。
    杨时卿把文泽单独拉过去，介绍了一遍规则，又说了一点技巧，最后趁着比赛前的几分钟，拉着九个人再排练了最后一遍。
    过程还算顺利，只是加进来了新人，大家速度都不敢放太快，毕竟一个人摔跤全部的人都要倒霉。
    但是赛场不一样。这个速度平时练习还好，正式比赛是绝对没有优势的。
    上场前，明煦看得出来杨时卿心里紧张得不行，表情都要僵硬了。明煦不禁笑了笑，揉了揉他的耳朵，安慰道：“放心吧，你们都一起走了这么远了。”
    杨时卿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喊道：“最后说一次，哪怕中途哪里断了，大家也千万不能停下来，要继续跳，直到终点，明白吗？”
    众人气势汹汹：“明白！”
    “好！”杨时卿低吼道，“走！比赛去！”
    赛况很激烈，几个男子组跃跃欲试，枪声一响，顿时不要命地往前冲。杨时卿也抓紧了第一个人的膝盖，拿400米冲刺的速度一阵狂跑。手里传来的阻力很强大，但随着口号的拍子，众人的步调也愈发的整齐。只要节奏对了，速度就可以很快。文泽也很卖力，卯足了劲忍住没掉链子，九个人以绝对的优势冲破了终点！
    比赛的时候根本没有余力思考自己到底跑得怎么样，但最后冲破终点的喜悦却是真切万分！这深深地吸引着杨时卿，原来做一个成功的领导者会是这么美妙的感觉！
    最后的成绩也很可观，第二名，仅次于文科A班。
    高中最后一次运动会，完美谢幕了。
    因为运动会的缘故，所以提前两节课放学，给同学们提早回寝室，整理好心情以后第二天重新回来上课。杨时卿跟明煦说一会他要和九个男生去寝室庆功，问明煦要不要先回家。
    明煦说不用，我正好要在教室看一会书，你那边好了再叫我吧，我去找你。
    杨时卿就笑了笑，跟文泽勾肩搭背地走了。明煦坐在A班教室里，身边也还有几个正在看书不愿意这么早回家的人。大家安静地自习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明煦已经把所有科目温习了一遍，补上了运动会拉下的进度，杨时卿才打了个电话过来。
    “我回来啦～”杨时卿的语气轻飘飘的，尾音还颤了几下，醉意很浓，还打了个嗝，“你在哪里呀？”
    “教室呢。”明煦顿了顿，“不过我要先去上个厕所。”
    “好呀。”杨时卿迷迷糊糊地应道，“那我在一楼等你。”
    明煦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嗯？”说完又打了个嗝，然后自己也被自己逗乐了，“开心嘛～”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50

    “……算了，你乖乖等着，我一会就下来。”
    “好～”
    明煦叹了口气，心说一会又得给你这小祖宗准备醒酒茶了。
    从厕所出来后，明煦背着包往楼下走，隐隐地看见公告栏旁边正站着一个熟悉的影子。
    明煦走近几步，果真是杨时卿。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教学楼里的人几乎走光了。四周很安静，静得似乎可以听见彼此绵长的呼吸。一楼的感应灯坏了一只，公告栏的墙顶上只有一只白炽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柔柔地照射在杨时卿的周身，让人有一种恍然的朦胧感。
    杨时卿正一丝不苟地看着公告栏里的成绩单，那是上一次测评考试整理出来的，登记了全年级排名的成绩单，足足贴满了整个公告栏。
    杨时卿的神情很认真，脸上红红的，眼尾还沾染着醉意，却仍集中了注意力，一脸专注的表情。
    明煦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杨时卿，现在的你，在想些什么？
    杨时卿先在第二列看了好一会，然后又把目光挪向了第一列。明煦下意识心中一紧，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蔓延开来，让他不由自主上前打断道：“杨时卿。”
    听到熟悉的声音，杨时卿迷糊着转过头：“嗯？明煦啊。”
    “看什么呢。”明煦有些尴尬地挡在他面前，“今天玩够了吧，早点回家吧。”
    杨时卿回想起了刚才的场景，笑了一下：“嗯……是喝了挺多，我脑袋有点晕……”
    明煦叹了口气：“回家吧。”
    杨时卿却摇了摇头，似乎是没有看够，伸手想去够公告栏，一边嘴里软软地念叨着：“我还在看成绩单呢……”
    明煦的感觉越来越不好了。
    明煦回想起杨时卿考试失误，险些被调离B班的时候，他简直吓坏了。他害怕杨时卿从此一蹶不振，他害怕看不到杨时卿脸上的笑容。杨时卿回家的那一个晚上，明煦找文泽要来了杨时卿具体的考试数据，结合杨时卿平时的作业练习，通宵为他分析原因。明煦强忍着眼睛的酸痛，在心里发誓，如果杨时卿能度过这一次的难关，以后有什么困难他也要陪杨时卿一起面对，为他分担。杨时卿是他那么重要的人，他怎么会舍得让杨时卿的脸上露出悲伤。
    杨时卿留下来了之后，开始成倍努力地读书。他想要进步，想要反超的决心，每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杨时卿没有再悲伤、没有再犹豫，那时候失措、悔恨的表情也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明煦本来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终于按好的方向发展了。
    而现在看来，杨时卿似乎还是没有跨过心里的那道坎。
    杨时卿仍然很在意考差了这件事。虽然明煦可以理解杨时卿的这个想法，但他真的不想再看到杨时卿那么落寞的表情了。
    “回家吧。”明煦叹了口气，“你喝太多了。”
    杨时卿摇了摇头，坚持要留下。然后伸出手，指在了成绩单自己的名字一栏上。
    是第259名。
    然后杨时卿的手指逐渐滑上，速度越来越快。略微颤抖的指尖划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第200名、第199名……第9名，明煦。杨时卿的手指顿住。
    半晌，杨时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们的差距真的好大啊。”
    明煦皱紧了眉头。
    杨时卿却接着说：“你是我很好很好的哥们儿，但是我们的距离好像每一天都在拉大……其实我很想做那个能配得上你，站在你身边的人……这么说，会不会很奇怪？我可能，是有点醉了吧……”
    明煦有点粗暴地打断他：“我从来没有觉得你配不上我！”
    喝迷糊了之后，杨时卿的大脑反应逐渐变慢，思考了足足三秒，才反应过来明煦指的是什么，有些无奈地笑了出来：“你这么想吗？但是，这是事实啊……”
    明煦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酒劲上头了，杨时卿开始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不思考后果，只是一根筋地胡乱表达自己的想法：“你学习好厉害，玩游戏也厉害，穿西装也很帅……可我……可我却连继续留在B班也要靠父母去送礼……昨天开幕式上，看到你和那个漂亮的姑娘走在一起，我觉得……我其实挺羡慕她的。你对我好，有时候我——我竟然觉得很惶恐……很奇怪吧，我这个念头？我们明明是那么好的朋友啊……”杨时卿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几乎只剩下了气声，“明煦……六年不见，你走得好快，我快要跟不上你了……”
    明煦不想再听，一手按着太阳穴，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背过了身去。
    只感觉脑袋简直要爆炸了。
    杨时卿竟然这么想？？他竟然这么想？？？
    自己煞费苦心想要帮他，想尽了办法去讨好他，挖空了心思来接近他，而他杨时卿竟然是这么看自己的？？
    配不上？
    他明煦需要的从来不是杨时卿的这一句话！
    妈的！
    “够了。”明煦不想再多待一秒钟、多说一句话，强行压抑住头疼的感觉，闭上眼睛，“不要再说了。……回家吧。”
    谭云岩明显地感觉到最近明煦和杨时卿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
    明煦不再和杨时卿一块吃饭、回家，反而时常独来独往，空余时间就望着窗外发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而以往总是可以时不时地在窗户外看见杨时卿活泼的脑袋，最近他却有几天没有来过了。
    他们吵架了？
    谭云岩有一点好奇，不过也没八卦到直接开口去问。明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时，谭云岩就特意走上前和他一起，明煦也只是笑笑，没有拒绝的意思。
    谭云岩算是A班和明煦关系最好的人了，但即使是这样，谭云岩还是有些摸不透明煦的脾性。明煦这个人天生性冷淡，对谁都是生疏又客气，却唯独对杨时卿亲热得有些过分。谭云岩也一直对这一点感到惊奇。放在以前，他肯定想象不出来明煦和哪个男生腻歪得像两个小女孩儿似的。而现在两个人闹别扭了，明煦也是一副失恋了的表情，每天话不多说，郁郁寡欢。谭云岩心下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不会去细想。
    A班测评考试以后调换了座位，谭云岩换在了明煦的后座。上地理课，大家对着PPT记录笔记，趁着这个空档谭云岩拍了拍明煦的肩膀，问：“哎，刚才那张PPT上河流之后的内容你抄了吗？一会儿借我看看？”
    明煦楞了一下，半晌，才久久地“啊”了声，一副尴尬的表情：“……我没抄，不好意思，我走神了。”
    谭云岩这才觉得事情是不是有点严重了啊，明煦居然上课走神了？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51

    谭云岩琢磨着这样发展下去不行，开始有点想帮明煦分担下苦恼，但明煦肯定不会轻易松口告诉他这种事，也总不能让他跑去问杨时卿吧？杨时卿那边他更不熟了。
    就在谭云岩这么犹豫纠结的时候，杨时卿主动找上门来了。
    那天下午刚下了课，谭云岩正问完明煦要不要吃晚饭，明煦说你去吧，我把地理笔记补上。
    谭云岩哦了一声，顺手把自己整理的笔记递给了他。然后刚走出门，就被杨时卿给截在了楼梯口。
    好久不见啊，谭云岩差点脱口而出，杨时卿赶紧做了个摆手的手势，示意他到这边来。
    原来杨时卿这些日子也不好受，和明煦僵持好几天了，早就忍不住想求和，这会来偷偷找谭云岩打听情况呢。
    谭云岩一下就笑了，心说你俩是热恋的怀春少女啊？明明都在意得不行又都不肯直接去问。一边嘴上回答他：“明煦怎么可能把这种事跟我说呢？他这几天也挺不在状态的，你们如果闹了什么矛盾，还是尽早解决吧。他这几天魂不守舍的，可我们下周又有个小考……”
    “小考？”杨时卿一下紧张起来了，“明煦这几天上课状态也不太好么？”
    谭云岩看了一眼杨时卿，眼睛一眨，故意三分假七分真地说：“是吧。上课老走神，作业也没法按时交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老看着窗外发呆，叫都叫不理。”
    这番话却很好地唬住了杨时卿，杨时卿咬着大拇指，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谭云岩露出一个深藏功与名的笑容，心说这下你们这事儿应该可以好好解决了吧。
    明煦今天晚上回到家时，家里的气氛有点和往常不太一样。
    那天晚上，明煦听杨时卿说完那番话之后，心里是五味杂陈。愕然于杨时卿内心深处的想法，无奈于自己的软弱。
    如果能鼓足勇气，顺势一鼓作气对杨时卿说“你对我而言十分地重要，无论如何我也不想听到你这么说。”，是不是就可以一下子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可是明煦并没有这么做，他想大声狂吼，甚至想用热烈的拥抱回应杨时卿，可现实里他只是僵直地站在原地，把所有苦涩的情绪咽下喉咙，最后吐出一句“不要再说了”。
    明煦知道杨时卿的酒力并不好，几杯下去就得昏头。那天晚上的话，很可能也并不是他故意要说出来刺激明煦的。只是明煦从来不知道杨时卿心里竟然藏着这样的念头，说实话，他有点生气。
    生气杨时卿竟会觉得他不够好，不足以站在自己的身边；生气杨时卿不了解自己的心意，将原本亲密的两个人生生插入了隔阂……但其实最生气的，还是那个软弱无能、无法正视这份感情的自己。
    杨时卿说明煦对他好，他会觉得惶恐。那就冷静一段时间吧。明煦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是第二天起来，杨时卿又像是把昨天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全都忘记了，看着明煦不太好的表情，只依稀感觉自己做错了事，一副想要上前搭话却怕被无视的小心翼翼的模样又有些可怜。明煦有时候想，自己在犟着什么气呢，主动求个和，再和好不行吗。
    对啊，僵持成这样，这又是何必呢。杨时卿的想法没有错，错的是明煦的心态。可杨时卿又有什么理由要为明煦的情绪买单呢？
    但今天明煦一推门进来，就看见杨时卿守在门口，一边写试卷一边在等明煦。一听见动静，就立马起身，朝明煦傻笑了几声：“嗨，回来了啊。”
    明煦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嗯。”
    杨时卿的笑容却并没有冷却，反而掺了些许的期待。起身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明煦！那个……”
    明煦正打算回房间，突然顿住了脚步，回头：“嗯？”
    杨时卿刚想开口，可又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摇摇头，话锋一转道：“……呃，你要不要吃夜宵？”
    明煦摇摇头，可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现在还不是很饿。”
    杨时卿就小声“哦”了一声。
    今天的杨时卿有一点奇怪。
    明煦没办法不在意，情不自禁在心里猜测，这小子又在想些什么呢？
    但功课没完成是个事实，这几天上课走神的次数太多了，明煦没办法，只有把剩下的作业带回家写。明煦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打开台灯开始挑灯夜读。时间过得很快，不知是什么时候，半掩的房门口传来了几声叩门声。
    “明煦，你还在忙吗？”
    明煦手里的事已经差不多做完了，困倦已经有些迷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没有，进来吧。”
    杨时卿轻声推开门，慢慢地走进来了，手里捧着一碗番茄炒面，上面还插着一根小蜡烛。
    杨时卿越走越近，在书桌旁停下。蜡烛的微弱光芒映照在明煦的脸上，仿佛涣散着一圈一圈的柔光。
    “明煦，”杨时卿笑道，“生日快乐！”
    杨时卿永远让人那么惊讶。
    十二点的钟声已经打响，今天是明煦十八岁的生日。
    这意味着，明煦正式蜕变成了一个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成人。他具备了自我判断和选择的能力，也必须承担起自己感情、未来的责任。
    明煦甚至自己都差点忘了自己的生日，而只有杨时卿比谁都上心。杨时卿知道他喜欢番茄，就给他做了一碗番茄长寿面；杨时卿知道他晚上习惯性要复习功课，就忍着没有打扰。杨时卿了解明煦的一切，想要对对方好的，不止明煦一个人。
    淡淡的后悔夹杂着苦涩的无奈在明煦的胸口处蔓延开，为什么这些，他以前从来没有看到呢？
    杨时卿把面条放在桌上，又从身后掏出来一本包装精美的书，是一本木心的诗集。
    “想来想去，我决定把这本我最喜欢的书送给你。”杨时卿望着明煦，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扉页很好看，我在上面提了两行诗，一并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明煦接过书，翻开，淡紫色的扉页上端端正正写了两行诗，是杨时卿的字迹。
    “星星坠落了下来，那是你的眼睛；我想要摘下一缕月光，它会装饰你的梦。”
    半晌，明煦合上了书，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杨时卿一想起自己写在扉页上的小诗，自己都觉得腻歪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只好转开话题道：“唔……那个，要不我们先吃面？一会得凉了。”
    明煦笑了笑，抬起眼，柔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颊上，温和的眉眼写满了感动和爱意，看得杨时卿心头一漾。
    杨时卿不知不觉松了一口气。
    明煦接过了筷子，吃完了面条，最后喝了一口杨时卿递过来的水。
    杨时卿试探性问了句：“好吃吗？”
    明煦点点头，杨时卿一下就笑了。
    杨时卿简单收拾了一下明煦的书桌，正打算回厨房洗碗，明煦却一把抱过他，将头深深地埋进杨时卿的颈窝。
    杨时卿觉得脖子有点儿痒，也觉得被明煦这样搂着有点难为情，不过算了，谁让寿星最大呢。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52

    “杨时卿，我……”
    “嗯？”
    “杨时卿……”
    杨时卿乐了：“什么啊？”
    明煦没有再开口，只是搂着杨时卿的手一点一点收紧。
    “喜欢”的情感就像一股溪水，一天天在心口越溢越满，几乎要翻涌而出。
    杨时卿不知道的是，那个夜晚，一句“我喜欢你”无数次地在明煦的喉咙里呼之欲出，一次又一次，明煦在心中默念祈祷，仿佛这样就可以让怀中的人知晓自己的心意一般。
    上次喝多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明煦有些不开心了。不过好在明煦没有计较太多。他们两个终于还是和好了。
    高中的最后一次运动会也正式结束，生活重新走上正轨，意味着充满试卷和汗臭的原味高三正式开始。
    学习的节奏不紧不慢，每天一张试卷的频率没有低下来。自从那次测评考试之后，杨时卿不由得变得无比在意自己的成绩涨落，每次小考测验都会像其他学生一样，抱着小本子跑去公告栏旁边记录自己的分数。
    总体来说，有涨有落，但趋势是上升的。
    这样下来，半个月之后的期中考试……考到第一页去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困难了。
    明煦曾经跟杨时卿说，如果杨时卿成功考到了第一页，就答应陪他去一个地方。但其实那个时候的杨时卿即使没有明煦的提醒，自己想要进步的心情也并不会黯淡几分。但既然明煦提出了这个条件……杨时卿自然也是很乐意的。
    杨时卿有点想去明煦一直向往的那个学校看一看。
    那是一个杨时卿自己想也不敢想的学校，却从明煦的嘴里很平淡地说出来了。其实明煦极少在杨时卿面前谈起关于他自己的理想、目标之类……就连明煦想去的大学，也是杨时卿偶然听到他和文泽的对话，才知道的。
    杨时卿其实有一点点小失落。不过也可能因为自己并不像明煦，对未来有着明确规划，所以明煦才更偏向和头脑也很清晰的文泽一起交流这些吧。
    关于未来，杨时卿其实一直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走一步是一步。杨时卿没有想过以后要考哪个大学，只满心记着不要让自己的家里人失望。
    但其实高考终究还是自己的事啊。一想到高考以后也许要和熟悉的家人、朋友分开，杨时卿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失落感。
    所以杨时卿就想着，是不是能去明煦想去的学校看一看呢？如果自己努一把力，如果有机会，如果足够幸运的话，是不是也能……
    如果——能早一点追上他就好了。
    明煦每天如一日地帮杨时卿看试卷，慢慢地杨时卿发现自己的英语终于也跻身进了全班中上游的水平。可喜可贺，为此明煦特意请他吃了一串烤串。
    有几次抄成绩时，杨时卿有意无意地去找那两个新加进来的女同学的名字。有一个适应得还算可以，成绩徘徊在中下游，另外一个就没那么幸运了，成了时常垫底的人。
    其实杨时卿多多少少可以理解，经过快一年的相处，班上的同学们已经融成了一个集体，少了谁都难免会有些不舒服。不过时间终究是最好的良药，在这个特殊的高三大环境，并没有谁会注意谁太久。
    但也许是自己的原因，杨时卿始终没办法对那两个无辜的女同学打起什么精神来。虽然知道……这样很不对。
    让杨时卿感到惊讶的，其实还有一个人。
    刘炳洋。
    杨时卿对刘炳洋的印象并不太深，只记得刚开学时，刘炳洋和自己的排名不相上下。可自从一次的英语小测，刘炳洋就像开了挂似的一路狂飙直窜——直到了现在的稳居班级前十。
    简直就像杨时卿的楷模！
    杨时卿偷偷注意了刘炳洋很多次，也观察到，刘炳洋的好成绩并不是没有他的原因。刘炳洋大概是每个班最早到达教室、又最晚离开教室的那一个人。他的头脑并不笨，勤奋的练习更让他如虎添翼。
    杨时卿其实很佩服这样的人。在杨时卿早远的印象里，刘炳洋是个爱好电脑、沉默寡言的宅男，还有几次因为被抓到上课玩手机而被刘志春拉出来严肃批评。刘志春也一直不太喜欢刘炳洋——直到高三刘炳洋的成绩突飞猛进，并且开始帮刘志春修电脑、做PPT，解决了刘志春教学晚年的一大烦恼。现在，刘炳洋简直就是班主任面前炙手可热的模范教材，宝贝得不得了，没事儿就拿出来夸，把刘炳洋经过自己的刻苦奋斗加老师的悉心指导，成绩急速进步的事添油加醋地给同学灌心灵鸡汤，予以大力表扬。
    啧啧，人生如戏啊。
    杨时卿佩服这样能屈能伸的刘炳洋，于是时常课间借着问题的名义去接近刘炳洋，知己知彼，百战不败。
    这天，杨时卿正拿着一道数学题往刘炳洋的座位走。刘炳洋的数学尤其地好。却没想到，刘炳洋率先给他说了一件事：“杨时卿，你要不要参加我们学习小组？”
    杨时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班长最近想分学习小组，下午班会课应该会正式说这件事，让我们有意愿的自己先组好也行。”刘炳洋解释道，“目前我们组有我、文泽、柳溪，你要不要来？”
    “学习小组？”杨时卿眨了眨眼睛，“那我们组长是？”
    刘炳洋嘿嘿笑了两声，杨时卿就立马道：“好啊，我要参加！”
    后来在杨时卿的大力宣传下，蔡柏和严秋秋也先后加入了刘炳洋的学习小组。刘炳洋担任组长，第三小组正式创立。
    班长也在下午的班会课说了这件事，本意是想把班上的同学分成八个小组，每个小组之间互相竞争，在每一次的大考后评优总结，前三名小组的每个成员都有班费出资的礼物奖励。
    杨时卿的成绩在小组里其实算是平均分水平，为了不拖大家后腿，杨时卿每次小考都卯足了劲。刘炳洋这个组长还算称职，每次测验都用本子记录了每个组员的成绩，还会偶尔帮他们分析原因。
    杨时卿忽然就很感叹，刘炳洋本来是和自己同一起跑线的人，但如今已经领先自己太多太多了啊。
    是不是身边的人都在进步，只有自己止步不前呢？这么看来，自己成绩突然倒退那么多，其实也并不是什么意外事件了。
    期中考试的前一周，刘志春突发奇想下了一道命令：每个同学想出自己理想的大学，并把大学的校徽、校训画在纸上，加上自己的名字，一并贴在班级的文化墙上，每次一进教室就可以看见，以此来督促自己。
    一时间班上人议论纷纷，有说刘志春这个做法多此一举的，有苦恼自己不会画画的，更多的则是交流彼此想去的大学是哪一个？是不是和自己的一样？
    杨时卿回家就把这件事跟明煦说了。
    明煦正吃着杨时卿做的炒面夜宵，一边嚼一边抬起眼睛望着杨时卿，含糊地应着：“理想的大学？”
    “对啊，”杨时卿生气地用锅铲把黏锅的残渣刮了下来，“刘志春的思维谁跟得上啊？突然来这么一下，我上哪儿给丫找校徽画去啊！”
    “我觉得他可能是想了解你们想去的大学吧。”
    “他不给我添乱让我厌学，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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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煦噗嗤一声笑了，望着杨时卿从厨房端来一盘炒面，然后在自己面前坐下：“你跟刘志春较劲的样子……挺傻的你知不知道？”
    杨时卿脸一红，生气地往嘴里送一叉子面条。
    明煦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忽然想伸手捏捏杨时卿因嚼东西而鼓起的脸颊，看是不是和自己想象的一样柔软。
    “杨时卿……”明煦认真地问，“说真的，你想去的大学是什么？”
    “嗯？”杨时卿嚼了两下，忽然感觉有点食之无味，“我、我还不知道……”
    “没想过？”
    杨时卿摇摇头：“没想过。”
    那一瞬间明煦脑海里飘过了很多念头，明煦觉得自己不能这么自私，擅自插手杨时卿的前程。但他也无法想象以后没有杨时卿的日子。明煦心知肚明，杨时卿其实就是个心思单纯、耳根子软的小傻瓜。
    最后明煦望着杨时卿的眼睛思索了一会，犹豫在眼底一闪而过，一鼓作气道：“那我们考同一个大学吧。”
    杨时卿一愣，正好对上了明煦盈满认真和期待的眼睛。
    与预想中的不大一样，杨时卿接着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容越来越灿烂，越来越明亮。点头的动作用力又严肃：“好。”
    明煦的嘴角慢慢上扬。
    但是，你的学校分数太高了，我可能考不上。
    后半句话杨时卿默默藏在了心底，他不想让明煦失望。
    虽然，那个目标真的实在太过遥远。但至少……明煦有这个念头，明煦相信并希望他可以做到，这样就足够杨时卿开心好一阵了，不是么？
    提笔真的需要勇气，但杨时卿最后还是写了明煦的那个大学。海报一贴出来，所有人都惊掉了眼镜。
    “杨时卿，你是认真的吗？”
    “哇，这个，这个够厉害了啊！”
    “我的天，杨时卿，你——要加油！”
    周围的质疑、调侃声不断地在耳边回响，聒噪得让人有些疲乏。杨时卿不是不能理解同学的猜测，但解释多了难免会累。虽然杨时卿也不确定自己最后能不能真的达到这个目标，但只要能够一路遥望着明煦的背影，紧紧地跟随，直到自己也可以变得足够强大到和他肩并肩——杨时卿就觉得仿佛什么委屈、嘲笑、磨难，全都值了。
    然后莫名地觉得很骄傲。
    因为那可是明煦！
    杨时卿情不自已地脑补起来，大学的明煦会是什么样？大学的明煦应该会毫无桎梏地展翅高飞吧——在广阔的大城市完成自己的理想，做一个学识深厚、文质彬彬的大学教授……
    那样的话……自己也要抓紧，努力追上他才行啊。
    期中考试的当天晚上，杨时卿难免有些紧张。
    考场、座位号熟记到倒背如流，杨时卿想起上一次这样的大型考试，似乎还是一个月前的测评考。
    杨时卿已经补了很多题和基础，按平时的小考结果来看，他的成绩已经在逐步进步了。现在需要克服的，似乎就是心理上的焦虑感。
    这一次，他想要一雪前耻。
    第二天的考试，守在考场门前时，杨时卿的心总有些惴惴不安。等到真正坐下来，领到了自己的那份试卷，杨时卿才终于集中起了注意力。
    一场考试，四场考试，一鼓作气结束了。
    晚自习，课代表立刻拿着纸质答案开始誊抄在黑板上，供大家核对。杨时卿没有详细看，只粗略扫了几遍，大概心里有了个底。
    今天晚上回家，杨时卿有一股格外的清爽感。不去管考试的结果如何，杨时卿现在的心情简直好到飞起来。
    明煦看他这个模样，也总算松了口气，但却没有杨时卿那么释怀，仍然很紧张他的成绩。
    其实明煦知道，杨时卿这段时间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他也很确信这一次杨时卿肯定能进步。但至于进步多少……明煦心里也没个底。
    说实话，明煦其实挺想杨时卿能考到成绩单第一页去的，这样元旦节他就有理由和杨时卿一起去北京玩了。
    和杨时卿一起跨年，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让明煦感到十分的兴奋。
    第二天杨时卿像往常一样提着帮带的早餐来到教室，不出意外地发现刘炳洋已经端正坐好，思索着一道数学题。
    杨时卿走近一看，是昨天考试数学卷子的一道压轴题。“组长，你的煎饼。”
    刘炳洋恍然回头，连着应了好几声，接过了煎饼：“谢谢啊。”
    杨时卿摇摇头表示没事，然后又不禁问了句：“想题呢？”
    刘炳洋轻咳几声，“是啊，这道题本来昨天差几分钟就可以做出来了，结果时间不够……今天我再看一遍，觉得有点可惜。”
    那可是压轴题啊！杨时卿有点羡慕地点了点头：“别担心，有步骤分可以拿的。”
    “最后答案也有三分啊。”
    “三分算啥，我数学最后两整个大题都只写了第一问呢。没事儿的！问题不大。”
    刘炳洋忍不住笑了下，杨时卿就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没什么分量。毕竟刘炳洋和自己能是一个级别的么。
    刘炳洋最后慢慢说了句，“如果算出来了，不出意外这次数学应该稳了。”然后就转过头继续看题目去了。
    杨时卿知道刘炳洋的“稳了”应该是指可以考到班级第一的意思，登时感觉有点尴尬，只笑着哦哦了几声，也灰溜溜地回到了座位。
    其实也有点开始习惯刘炳洋的性子了，杨时卿也就没太多想，把蔡柏的早餐放在了她桌上，扭头就去写作业了。
    蔡柏踩着点赶到了教室，一来就匆匆把桌上的早餐往抽屉里一塞，小声对杨时卿道：“班主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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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时卿会意地踹了几下前桌的凳子腿，前面好几排偷吃早餐的人瞬间把各种冒着热气的小吃收进了桌子里。
    刘志春风风火火地来到教室，也没顾上问班上怎么一股早餐味，大手一扬叫来课代表：“来，发一下答题卡。”
    机读机改的英语已经出了分。
    杨时卿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比考试前还要更甚的紧张感在胸腔里蔓延开。
    一边想着，一边眼睛已经不自觉开始追随课代表穿梭于座位之间的身影。杨时卿回忆了一下昨天黑板上的答案，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昨天为什么不拿出试卷来认真对一对。
    两分钟后，杨时卿拿到了自己的答题卡。
    好像是一个还不错的分数。杨时卿又看了一眼蔡柏的答题卡，忽然有点讶异。
    嗯？是不是考得有点……太好了？
    中午见到明煦，杨时卿兴奋得都要说不出话了。
    冲上去就是一个让人窒息的拥抱。
    “明煦，明煦！”
    明煦吓得下意识用手撑住桌面保持平衡，才没被这小暴龙一把扑到地上去：“嗯嗯？怎么了？”
    杨时卿松开手，一张脸充斥着惊喜的表情，半红着眼睛：“明煦，我英语好像……好像是全班前十的样子。”
    明煦看得心下一颤，忽然感叹现在幸好是在家里，杨时卿这样可爱又腻歪的表情，他只想一个人独享。
    不知不觉，明煦的嘴角也上扬了起来：“你考了多少？”
    “129.”
    明煦思索了一下，笑了：“是挺不错的。”
    “明煦，”杨时卿的表情忽然又认真起来，“你们出分了吗？”
    “出了，”明煦道，“我是135.”
    杨时卿的情绪太好猜了，开心几乎要从眼底溢了出来。
    “我只比你差6分了。”
    明煦也笑了，点头：“嗯，对啊。只有6分了。”
    杨时卿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然后绷起脸，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耸了耸肩：“完了明哥哥，你又要多一个竞争对手了。这年头，人的学习压力太大了啊！”
    明煦看他那小样，不由得也乐了，一时逗人心起，故作严肃地思索道：“也对，那我岂不是要有一点竞争意识？以后我就不帮着改你的英语试卷了吧。”
    “啊？”杨时卿下意识哭嚎出声，可想了想，好像这段时间明煦确实为了自己的英语操劳了不少心，也实在有点过意不去。就也点了点头：“……好吧。其实我自己改试卷也挺有帮助的，语法书和参考答案里面里都有很详细的讲解。”
    明煦没想到杨时卿还真这么体谅他，笑道：“真不需要我帮忙了啊？”
    “不用了，”杨时卿笑嘻嘻地点点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然后想了想，又补充道：“谢啦！明哥～”
    明煦摇摇头：“光用说的太没诚意了。”
    “那你要我怎么谢你？”
    明煦坏笑了一下：“那你亲我一下吧。”
    杨时卿哭笑不得：“你每次就只会这一招！”
    “不亲拉倒，”明煦伸手揉了揉杨时卿的脑袋，毛茸茸的头发蹭得人手掌心很舒服，“那就请我吃个夜宵吧。”
    事实证明杨时卿这段日子的辛苦并没有被辜负，不只是英语，所有成绩一科一科地出来，最后一张红底黑字的总成绩单被贴在了公告栏上。
    杨时卿几乎是挤破了脑袋才看到了成绩单，焦急的眼神不断寻找着那个默念于心的名字，终于——杨时卿的名字久违地出现在了第一页的倒数第二行！
    顺着格子看过去——三十一名！比起之前，进步了有将近三十名呢！
    老妈一定会开心疯了！杨时卿几乎吹起了口哨，但又不能把开心的表情表现得太明显，可嘴角还是压抑不住地上翘。
    杨时卿抄了成绩，回到座位仔细看了一遍，没想到，这一回，反倒是自己最不喜欢的英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杨时卿的英语这回高了平均分将近十分，一下子把总成绩带了上去。
    杨时卿猜想刘志春看到这个成绩会怎么样，不过不管他是捧是夸是吃瘪还是阴阳怪气杨时卿都不在乎，杨时卿现在只想快一点、快一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妈！
    “真的啊？”听筒那一端的杨妈妈也很兴奋，“我早说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有潜力也很聪明的孩子！只要你想，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杨妈妈的快乐传染给了杨时卿，杨时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先等我一会啊，”杨妈妈说着回头跟杨爸爸商量了几句，最后回到手机边，兴奋地说道，“这样吧，这段时间你和明煦两个人都辛苦了。今晚我和你爸去菜馆炒几个你们爱吃的菜给你们带过来，今天就住在出租屋那边了啊！”
    “好啊！”老妈已经很久没有来出租屋了，今天要住下，杨时卿的心情自然是好得不得了。
    “你和明煦说一下，让他晚上别去食堂买饭了，等阿姨给他带菜来。”
    “妥妥哒。”明煦的话突然浮现在了脑海里，杨时卿不禁挑起嘴角，心说，这一次终于不用等到你来出手，我自己也可以很好地说服我老妈。
    然后杨时卿对着老妈开口道：“妈，我有件事儿想找您商量，是关于元旦节放假的……”
    今天一整天杨时卿的心情都雀跃得不得了。
    杨时卿想起一个月前，自己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上课宁愿发呆也不听课、考试完用空余时间在草稿纸上赋诗写词的叛逆少年啊。
    这么一琢磨不禁有些好笑，看来在现实面前，叛逆少年还是不得不被生活折断翅膀，老老实实低下头当个勤奋书生啊。放在以前，杨时卿肯定觉得很不可思议。
    而若是要跟以前的自己说，几个月后你会为考试紧张得几乎没有胃口吃饭，而且学习突飞猛进，一下子冲到了成绩单第一页去……最重要的是，你的英语还能排到班级前十呢——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晚自习登记小组成员成绩的时候，表格传到杨时卿手里，杨时卿签名的动作都恨不能浮夸到周围人都好奇地凑过来看一看。
    当然蔡柏是第一个发现的，当即就被杨时卿的表演欲逗乐了：“心情这么好？”
    杨时卿啪得一声把笔盖盖上，笑眯眯道：“当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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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你一下子排到我前面去了，”蔡柏也笑了，眼睛里全是真心的敬佩，“真厉害。不过……这也是你应得的。”
    被认真地这么一夸，杨时卿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挠着后脑勺笑道：“没什么啦，运气而已。下次你肯定考得比我更好。”
    下课以后，刘炳洋来收成绩表。不经意间看了一眼杨时卿的成绩，一下子惊讶得瞪圆了眼。上一次的测评成绩，杨时卿还是小组倒数第二，刘炳洋就没再太关注他的成绩了。没想到这一次突然之间就跳到了小组第三。还有这个英语——我去，刘志春上课说的那个129分就是他吗？
    相比之下，刘炳洋这次的数学其实没考太好，也就是班级第九、十的样子。
    刘炳洋不由得捏紧了成绩表，看着杨时卿的眼神逐渐多了一层复杂的意思。
    成绩单贴出来后，各种数据很快统计好，用作表彰大会的总结。班会课上，刘志春着重提了一下这次考试比较突出的前几名，但对杨时卿这次巨大的进步好像没什么反应，像没看见似的。
    不过没什么反应对杨时卿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杨时卿就是喜欢刘志春这副想挑刺又找不到理由的表情。
    两个孩子同时提出想法，杨妈妈和明妈妈两人就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北京离这里并不是很远，有路过的高铁，几个小时的车程。如果只是玩两天，住一个晚上，来回的费用也还在承受的范围内。
    更何况两个孩子是去看大学园的，有明煦在，杨妈妈也放心了许多。两个妈妈很快就达成一致，同意了孩子们的计划。
    杨时卿开心得直拍手，欢呼北京万岁。杨时瑾被逗乐了，临走时，偷偷多塞给杨时卿1000的红包，让他这回和明煦一块出去，好好玩儿。
    亲哥啊。
    还没元旦呢，杨时卿就已经开始期待了，一天天的心情特别好，连写题目的时候都是哼着歌的。
    这天自习课，杨时卿正咬着笔头写历史试卷，忽然刘炳洋路过杨时卿的座位，小声提醒了一下：“刘老师找你，还有……别忘了下午的小组大会啊！”
    杨时卿连忙哦哦几声，心说这刘志春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一边已经收起了试卷，起身就往办公室走。
    杨时卿本来已经做好了莫名被奚落的准备，却没想到，刘志春是来还他的MP3的。
    刘志春拉开抽屉，那个熟悉的、淡蓝的MP3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记忆里的那个位置。如果不是刘志春这次提起，杨时卿几乎都要忘记了它的存在。
    杨时卿情不自禁笑了。
    刘志春拿起mp3，递给了杨时卿，肯定道：“杨时卿，你这次考得不错，也完成了你自己的承诺。老师现在把这个mp3还给你，希望你能再接再厉。不过以后还是不能在课堂上使用，听明白了吗？”
    杨时卿点点头，刘志春就把mp3还给了他，扬手让他回去了。杨时卿兜里揣着那个外壳有些凉的MP3，心里是一阵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欣喜。
    回到了教室，杨时卿迫不及待地借来了充电宝，给mp3插上电。小小的mp3久违地再次亮起了屏幕，杨时卿打开文件夹一翻，都是很久远记忆里他爱听的歌。
    自从自己的mp3被缴，明煦又无私地奉上自己的给杨时卿用，杨时卿就慢慢开始日常用明煦那个灰色的mp3了。明煦的mp3比自己的好用，功能键很全，加上杨时卿爱听的歌单曲目变化也比较大，所以到了现在，杨时卿已经基本习惯使用明煦的mp3了，明煦的mp3文件夹里，百分之八十是杨时卿下载的歌。
    现在自己的mp3终于回来了，但杨时卿有点感叹地发现里面的歌自己现在都不大喜欢了，而且播放键和切换键是同一个，用得很不方便。听来听去，似乎还是明煦的用着习惯。
    看来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啊……不过还是留做个念想吧。
    小组总结大会，杨时卿这次明显的进步被大家热闹地恭喜了一阵。
    “杨时卿，你怎么一下子进步这么多啊！太厉害了吧。”
    “对啊，真厉害。我们不是还做了一个进步最快的统计表么？年级表彰大会上可能还会念出来表扬呢。”
    众人一边羡慕一边感叹地议论着，杨时卿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只嘻嘻笑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刘炳洋在这时清了清嗓子：“不过呢，这一次其实我们小组总体考得不是太理想，虽然有杨时卿一个人很突出的例子，但也有几个退步比较明显的同学啊。”
    退步比较明显的严秋秋顿时吐了吐舌头，有些尴尬地错开了眼神。
    “其实我自己这一次……嗯，考得也不是很好。”刘炳洋说着叹了口气，“总之，大家一定要找准原因，下次再接再厉。”
    几个组员纷纷点头，细微的议论声又响起。
    “我刚才问了隔壁四、五组，他们小组平均分好像有五百三十多……”
    “哇，这么高的吗？”
    “对啊……我们这一次只有五百二十多，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不知道老师会不会批评靠后的小组啊？”
    刘炳洋把那些闲言碎语听在耳里，脸色越来越凝重。一个小组的总体成绩如何，其实和组长也有一定的联系。要强的刘炳洋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只是故作轻松地笑着打断了大家的讨论：“呃……不用都苦着一张脸啦，其实也就这一次，没什么严重的，大家不要放在心上，下一次我们肯定能赶上的。”
    杨时卿很配合地带头鼓起了掌：“没错，一次考试说明不了什么，大家下次继续加油！”
    一行人也陆陆续续鼓起了掌，杨时卿侧过脸偷偷看了一眼刘炳洋，刘炳洋正好也在看自己，两人顿时都有些尴尬地朝对方笑了笑。
    小组会议结束后，杨时卿回到教室还没坐下太久，班长就拿着一沓资料让他转交给刘炳洋，说完就自己赶往办公室去了。杨时卿应下，抱着资料来到刘炳洋座位上，刘炳洋也很快回来了，看见杨时卿，有些意外道：“有事儿？”
    杨时卿把资料放在了刘炳洋桌上：“喏，班长给的。”
    “哦哦，谢啦。”刘炳洋拿起来大概翻了一下。看杨时卿打算回座位，忽然又道，“杨时卿，你这回英语考得挺高的啊。”
    “啊？”杨时卿立马反应过来，“哦哦，运气而已……”
    “我英语挺差的，”刘炳洋叹了口气，“比你还差几分呢，唉。”
    “没事，我这纯属运气。你也知道我英语也不太好，以前不还老是被刘志春揪着骂么。”
    “我也被他骂过，”刘炳洋笑了笑，“我以前不是老考倒数么。”
    杨时卿没想到刘炳洋直言不讳地会跟他说这个，不由得楞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唔，都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不过其实我们小组的英语平均水平都不太高，你的分是最高的……”
    杨时卿笑了下，安慰道：“你不用太介意这个，其实考不好我们都有责任的，不是你的错，跟你没关系。下次能赶上来就好了。”
    刘炳洋摇了摇头：“我没有介意这个。毕竟……”说着他不禁降低了音量，“我们小组有些组员的水平也就那样了……可能实在不是读书的材料吧。带的我们整个小组的进度都上不来。”
    四周没什么人，刘炳洋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见。杨时卿听得却不禁背脊一凉，一股很奇怪的感觉蔓延了上来，越到后面心里越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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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刘炳洋是这么想自己组员的啊？
    杨时卿一开始的成绩并不是很好，那刘炳洋以前是不是也是这样看待自己的？拖了小组的后腿？扶不上墙的烂泥？
    对于刘炳洋的话，杨时卿实在无法苟同，脸上的表情也明显好不了。只是压抑着怒火道了句：“……你怎么能这样说啊。”
    刘炳洋似乎也一下反应了过来，自己说了不太好的话，只是干笑几声，万分尴尬地摆了摆手：“我瞎说的，你别多想。”
    杨时卿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沉默着转身走了。
    那天放学前，杨时卿特意绕去了公告栏，看了一眼刘炳洋的成绩排名。班级二十五名，年级八十七名，其实算是他考得挺好的一次了。
    杨时卿对刘炳洋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不过好在杨时卿的好心情并没有被刘炳洋破坏多少。这段时间，杨时卿一直忙着周旋应付各种总结和表扬，睡觉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期中考试的表彰大会上，杨时卿一批人因为进步得很明显，还被年级主任奖励了每人一本精美的纠错笔记本，大头照片贴在了高三楼的红墙上供大家瞻仰。杨时卿第一次被光荣地贴出照片挂在墙上，一个下午都情不自禁路过那面红墙，简直臭美得不行了。
    喜庆的表彰大会结束后，这一页算是正式翻过了。华丽地血了耻，也没什么遗憾了。接下来，杨时卿只想踏踏实实地继续走下去，一点一点，离明煦和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
    每天出租屋、学校两点一线，一天一张试卷几套小测题地刷，早读晚读闭眼背书，输出全靠一嗓子吼。就这样，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平安夜。
    平安夜，在青涩又懵懂的高中时代算是一个很浪漫的节日，甚至比起圣诞节都要更受学生的欢迎。尽管并没有外国人那样快要过年一般的喜庆感，但这也并不影响春心萌动的高中学生借用这个进口节日做一些平时并没有机会做到的事。
    诸如，借“苹果”表达心意。
    平安夜的那一天，杨时卿本来嫌麻烦不想凑这个热闹特意准备什么，但他早上刚进教室第一步，就被柳溪笑眯眯地递上了一个精致的小纸盒。仔细一看，还夹着一张卡片呢，上面是柳溪清秀的字体：TO杨时卿平安夜快乐。
    杨时卿受宠若惊，沾了文泽的光，没想到自己也有一个苹果啊。自然就美滋滋地收下了柳溪的礼物。
    可没想到，刚到中午，杨时卿又接着收到了来自蔡柏、严秋秋，还有平时几个经常帮她们带早餐的女生送来的苹果。
    就连文泽居然都给了一个，包装盒子还印了一个美国队长和一个小蜘蛛，一看就是街边促销买的，三块钱包盒子的那种。
    “我去，哥们儿你不是吧，你凑什么热闹啊？”杨时卿看着那个包装盒子上美国队长搂着小蜘蛛的腰，也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这么牛逼的网图。又觉得有些好笑，崩不住表情哈哈大笑起来，“文哥，看不出来你还好……这口啊。”
    “我那是给你量身挑的！你不就爱整天拉着人明煦搞基么。”文泽翻个白眼，“今儿啊，文哥就在这祝你和你家男人生活性福，平安团圆啊。”
    杨时卿一阵恶寒：“想什么呢你，臭傻逼。好好的友情被你说成什么样了。”
    文泽一副“我看破了一切，我就是不说”的表情，懒得搭理杨时卿，苹果放下就走了。
    不过这么一来，为了回礼，杨时卿也不得不开始临时补救一下，看现在水果店还有卖这种包装好了的苹果不，去买一打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晚自习前给人回过去。
    别说，水果店还真有。
    杨时卿看着人满为患的水果店，一咬牙，像小蛇似的扭着腰挤了进去。里面琳琅满目地全是各色各样的苹果，五颜六色的包装。杨时卿一口气买了二十个，抱回教室挨个笑眯眯地给人回了礼。
    苹果买的不多不少，最后一个，留给明煦。
    下了晚自习，杨时卿照例提着书包就跑去A班等明煦收拾完一起回家，却没想到，非常意外地，杨时卿认出了走廊上那个低头拽着明煦衣袖角的女孩子。
    真的是很久不见了啊，梁惠。
    杨时卿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起来。想走上前看看，但又有些犹豫。
    不过杨时卿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下一秒，梁惠就把手里抱着的精美的礼盒往地上一扔，捂着眼睛就跑走了。经过杨时卿身边的时候，也没有注意到身边脊背都僵直了的人。
    这一系列的变化来得太快，杨时卿惊讶得目瞪口呆。一边的明煦只是略微低着头，像是思索着什么，半晌才抬起头来，然后一眼看见了错愕的杨时卿。
    明煦苦笑了一下，弯腰把礼盒从地上捡了起来。
    杨时卿朝他小跑过去，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说话都有些磕巴了：“明、明煦，刚那个……”
    “嗯，”明煦望着手里的礼盒，“这次应该……是真的结束了。”
    “这是——苹果吗？”
    “……嗯。这是最后一次了。苹果我会收下，更深的要求……我没办法做到。”明煦说着说着，慢慢地有些恍然，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希望，她会理解。”
    杨时卿没有多问，剩下的，也不需要再多问什么了。
    杨时卿忽然感觉有些苦涩，爱情真的是一个很残酷的东西，是不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动不是爱情，强求只会遭来厌恶……不知为什么，杨时卿忽然失去了那份强烈的心情。书包里依然装着那个沉甸甸的苹果，杨时卿却已经没有了把它送出去的勇气。
    算了。
    今年的平安夜，真是让人忽而欢喜，忽而颓愁。
    元旦节放假的前一天，课代表已经把假期作业公告在了黑板上。杨时卿掐着时间，不紧不慢地在出发前写完了所有的作业。
    最近做题的手速是越来越快了，不过当然这也方便了不少。
    短暂的小三天元旦假期正式开始了。下了晚自习后，杨时卿站在教室门口，幸福满满地跟路过的同学挥手作别。今年的元旦节，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元旦节啊！
    出发去北京的前一夜，杨时卿兴奋得几乎失眠，鼓捣了一晚上的行李箱。明煦比他淡定得多，说一句“晚安”以后就安安稳稳地关门睡觉去了。
    杨时卿心态没这么好，一个晚上都在翻箱倒柜，看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没有。这回可是他和明煦头一回外出旅行啊！还是两天一夜！
    杨时卿忽然翻到了一个印了故宫图案的圆帽子，想起来这是暑假的时候他一家人去北京玩儿，杨妈妈买给他的礼物。杨时卿本来很开心想戴上，后来一想又觉得有点傻，最后还是算了，乖乖把帽子放了回去。
    这回买个更漂亮的。
    第二天一早，杨时卿就揣着买来的几个包子去敲明煦的门，明煦穿着睡衣刚睡醒，迷迷糊糊地就接下了杨时卿的包子。
    “快，还有三个小时，”杨时卿一边推着他往洗手间走，“去刷个牙吃个早餐，我们准备出发了！”
    明煦一路被杨时卿催着，催得满脑袋都是他嗡嗡“好了没？快一点。”的声音。好在明煦并没有什么起床气，只是顺手加快速度刷了牙吃了包子，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确认家里的电器和煤气有没有关好，最后换上衣服，拿起行李箱，和精神抖擞的杨时卿一块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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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煦用钥匙锁门时，杨时卿正在跟老妈打电话报备：“对，我俩出门了，一会就到高铁站了……嗯嗯，知道啦，家里该关的都关啦，您就甭担心啦……”
    明煦锁好门后，杨时卿又紧张万分地拉着他跑去楼下等滴滴车，一路风驰电掣纵横驰骋——结果车开得太猛，杨时卿晕车晕得差点直接在车里吐了出来。
    杨时卿晕车的前兆就是死死皱着眉闭着嘴，用力搂着身边人的脖子。明煦被他搂得一激灵，当即什么瞌睡都没有了。
    “师傅，麻烦先停个车！”
    明煦扶杨时卿下了车，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晕得这么严重，你是不是没吃早饭？”
    杨时卿站着缓了一会，也无奈地咧起嘴角笑了一下：“一忙我就给忘了……光顾着让你快点起床了。”
    都帮我下楼买了包子，自己也不知道吃一口。明煦叹了口气，跑去周边的小超市，又拎着一袋子零食和一根热烤肠走了出来，递给杨时卿，看着他把烤肠吃完，又喝了一口饮料。
    “好点没？”
    杨时卿容光焕发地给他比了个心：“上车！往大北京开！！”
    结果一上高铁，杨时卿还是没撑住，靠着玻璃窗昏昏欲睡起来。
    小暴龙紧张了一晚上，又咋呼了一早晨，最后终究还是没忍住睡意。明煦望着杨时卿安静的侧脸，忽然感觉有点好笑，好笑又可爱。
    杨时卿睡得不太老实，好几次嘴里轻声哼哼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明煦凑近去听，他又立马老实了。
    不止说梦话，杨时卿还喜欢乱蹬腿，坐在软座上脚硬是喜欢胡乱地摆，身体好几次都差点滑了下去。明煦本来没太在意，但杨时卿有一回差点踢翻他放小桌子上的热开水，明煦登时就收起了手机和书，伸手搂住了杨时卿的腰，把他固定在自己怀里，防止他再乱来。
    杨时卿找到了热源，下意识哼哼着往明煦怀里缩。明煦有些不好意思，搂着杨时卿的手却很诚实地收紧了。偶尔路过几个人，用奇怪的眼光打量了几下明煦，明煦反而意外地觉得挺开心的。反正，谁也不认识谁。爱看就看吧。
    明煦最后伸手扶着杨时卿的脑袋往自己的方向偏了几度，然后心情很好地单手忙自己的事去了。
    杨时卿在怀里睡得轻声打起鼾来，明煦用另一只手扶着手机，偶尔翻一下包。高铁几个小时的车程度过得很快。明煦看了一个电影，又温习了几篇英语文章，基本上已经只剩十来分钟就靠站了。
    明煦推醒了杨时卿，现在是北京时间十一点三十分。
    “到北京了？”杨时卿沙哑着嗓子，窗外的阳光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
    “嗯，”明煦笑了下，“到北京了。”
    他们来的这一天，正赶上北京的空气污染很严重。不过幸好明煦提前准备了口罩和太阳镜，两人去厕所一阵装备，顺便解了个手，最后全副武装地出了站。
    一出门，杨时卿就感觉肚子咕咕叫，饿得不行了。明煦就和他一块在高铁站旁边的一家肯德基坐了下来，点了一个全家桶。
    杨时卿扒拉着鸡块，啃得满嘴是油。明煦就一边喝可乐一边看着手机，两人不紧不慢地吃完了一餐。
    “嗝～”舒服地打个饱嗝，杨时卿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一边拿出手机微信的截图给明煦看。
    “阿姨订的酒店吗？”
    “对，”杨时卿说着自己也看了一眼，“标间，看上去还不错。”
    “先回酒店放东西吧。”
    杨时卿笑嘻嘻地应道好，一边偷偷对着明煦拍了个照，配字，定位，发朋友圈，一气呵成。
    “今年的最后一天，我和……[图片]”配图是明煦抓着一根薯条，一面看着手机。
    刷新了几遍，看着评论区一堆666和八卦的侦探，杨时卿挑起一个玩味的笑容，立马“哎！”了一声起身跟上明煦。
    等两人赶到杨妈妈预定的酒店，已经是下午两点的事了。酒店靠清华园很近，两人就商量着晚上先去大学城逛一圈夜景，第二天再带着地图详细地玩儿。
    像这样和朋友单独出远门玩的机会并不多，没有了老妈在耳边的唠叨，杨时卿感觉新鲜得不得了，恨不能满北京地疯跑，花光身上所有的钱。
    不过很可惜今天北京的天气实在不好，空气也很干燥。杨时卿一个南方人还没适应这么干燥的气候，皮肤都起了不少皮，匆匆擦了一点爽肤水才好了些。加上快要到了晚高峰，北京的公共交通已经开始有了拥挤的苗头，实在让人沮丧。这么一来，杨时卿出门的好心情也没了。
    预定酒店送了几张餐券，杨时卿就先去了酒店餐厅兑换了几个甜品，抱着回了房间开着暖气美滋滋地一边看电视一边享受点心。明煦则安安静静坐在床头看着书，一言不发。杨时卿觉得有点闷，这个和想象的不一样啊！
    好不容易来一次北京，结果因为天气差不能好好玩，两个人还没说上什么话，那不是太扫兴了？
    杨时卿想跟明煦搭话，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电视里偶尔演到精彩的情节，杨时卿就开大了音量，希望明煦能抬眼看一下，然后自己就有机会说话了。
    没想到明煦丝毫没有反应，只是伸手拿起一边的葡萄吃了一颗。
    杨时卿叹了口气，吃完了甜点，躺在床上滚了两下，索然无味地瞪着天花板。
    明天晚上就得回去了，这次行程真的好匆忙啊！等考完了，一定要找个机会，准备得充分一些再来北京玩儿。
    “吃完了？”没想到明煦先开口了，“还饿不饿？”
    “呃？”杨时卿翻个身，一双眼睛望着他。
    明煦收起书，笑了一下：“我要去吃火锅了，你来不来？”
    那必须来啊！
    两人到了附近一个规模不小的火锅店，点了大份羊蝎子火锅，加两扎冰啤。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简直爽到飞起。
    一顿下来，杨时卿痛快得大汗淋漓，连去了好几次厕所。明煦比较耐吃辣，全程脸色不变，优雅夹菜。
    吃完了晚饭，疯狂的晚高峰终于过去，两人踩着余热进了北京地铁，朝著名的清华园一路飞驰。
    夜晚的大学城显得格外富有艺术气息。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头顶是明媚的城市灯光。杨时卿站在清华大学的校门口前，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明煦提出想看写了“清华园”三个字的二校门，两人就找了两辆单车，从清华东门骑进去，一直向北走，路过中央主楼又朝西，最后在恢弘柔美的青砖白柱门前停下。
    清华二校门是清华园内最具代表性的标志性建筑之一，是清华大学的象征。现在两人真真切切地站在了那个无数次出现在屏幕里的校门前，心情都有些说不上来的激动。
    这可是清华大学啊！四周是来来往往的学生，他们裹夹着书香气息，个个都是天之骄子。清华园是万千学子的学术天国，是每个学术研究者的向往宝坻。
    “明煦……”杨时卿眨了几下眼，渐浓的夜色让人有些沉醉，“你以后，真的要来这里读书吗？”
    明煦很久没有说话。直到杨时卿侧过头来，才沉沉地点了一下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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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煦点头的时候，眼睛里似乎有光芒在闪耀。杨时卿喜欢明煦的这个表情，喜欢他的才华横溢，喜欢他现在初试锋芒的模样。
    杨时卿知道，明煦一定会有一个前程似锦的未来，会完成大多数人甚至不敢想象的宏伟目标。明煦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这么想着，杨时卿忽然就有些兴奋，大概是因为——这里以后就要是明煦生活的地方了吧。
    明煦推了一下单车，对杨时卿笑了一下：“要不要合个影？”
    “嗯？”杨时卿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现在太黑了，拍不好。”
    “也对，那……明天再来一次吧。”
    “好。”杨时卿笑了，默默在心里说，来多少次我也愿意啊。
    北京的夜风有些清凉，两人骑着单车绕着无名湖悠闲地兜圈。一边骑，一边零落地聊着天，耳畔是轻微而柔和的风声，让人的身心放松。
    “学校真大啊……”
    “嗯。”明煦的笑意发自真心。
    杨时卿忽然蹬了几下踏板，赶在了明煦的对侧，侧过脸望着他：“明煦……你以后要来这里做大学教授吗？”
    这好像是杨时卿第一次问自己关于未来想法的问题，明煦不自觉集中了注意力。
    一定要好好地回答。
    “嗯。教授可能是比较适合我的职业。”
    “我想也是。”
    明煦的眼睛没有离开杨时卿，骑车的速度不禁放缓：“那你呢？”
    “我？其实我现在还没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杨时卿眨了眨眼，“不过我知道的是，我以后一定会做几件轰轰烈烈的事，至少要能感动我自己的那种。”
    这番话说得有些孩子气，却很认真。
    明煦笑了笑：“那你去做个国际间谍吧，说不定还能给国家做点贡献……”
    “好啊，听说国际间谍的工资还挺高的！”
    “你还是先把你的英语学好吧，不然到时候一口中式英语跟美国间谍聊天，没说几句就暴露了，要被扣奖金的。”
    “哈哈哈哈哈对爸爸有点信心好不好！”
    两人正说笑着，远处的湖边突然炸开一朵烟花，细碎美丽的光芒铺满了整个湖面。
    “有人在放烟花！”杨时卿兴奋地大喊一声，立马握紧龙头蹬脚就往那个热闹的方向冲了过去。
    明煦无奈地笑笑，紧随其后。
    原来是学校的某个社团在举办元旦活动，组织了社员一起跨年。湖边正热闹地围了许多人，大家勾着手一起唱歌跳舞，红着脸期待新年的到来。
    现在已经是夜晚十一点，距离跨年仅剩不到一个小时。学长学姐也很热情，拉着两个人一块聊天吃烧烤。
    几个年轻的男女坐在一起喝酒谈天，一听说明煦是应届高三学生，第一志愿是清华大学，热情的学长学姐立马笑容满面地表示欢迎，还和明煦交换了微信号，说以后有什么疑惑，可以尽管来问。
    明煦不太擅长交际，被一堆陌生人围着嘘寒问暖，难免感觉有些尴尬，杨时卿很有眼力见，立马上前圆场道：“好啊，谢谢姐姐们，我们以后报志愿的时候有什么疑惑就麻烦各位啦！”
    这一句话说得很巧妙，透着志在必得的自信又藏着几分俏皮和可爱，几个学姐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现在距离高考就剩不到七个月了哦，”一个学姐说，“说不定啊，我们很快又能再见面了呢！两个学弟，我很期待哦。”
    杨时卿绽放一个乖巧无比的笑容：“一定会哒！”
    学姐们被哄得心情大好，纷纷表示以后要真成了学弟，一定好好带你！
    几个人热闹一阵后，学长学姐就去另外一边烧烤了，还问他们两个要不要一起，被杨时卿婉拒。明煦就在一边笑了笑，杨时卿果然很适合这样的社交场合，在人多的地方，他总能成为人群的焦点，如鱼得水一般。其实有时候也挺让人羡慕的。
    杨时卿拒绝他们后就朝明煦小跑了过来，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兴奋的还是被冻的。
    杨时卿开心道：“明煦，咱们去看烟花吧。还有十分钟就跨年了！”
    北京的大学城，充满了文学气息和人文情怀的宝地。幽美的小山湖边，是小规模的绚烂烟花晚会。学生喜形于色地流连于夜色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对新年的向往和期盼。新的一年，充满了未知的希望和可能。
    杨时卿手里抓着一根烤肠，美滋滋地咬了一口，一边趴在栏杆上望着天空里灿烂的烟花映照在湖边的倒影。明煦看得失了神，杨时卿就把烤肠递到他嘴边：“喏。”
    明煦失笑，配合地张嘴咬了一口，烤肠又咸又腻，是北方传统的味道。
    绚烂的烟花晚会，青春飞扬的大学生，独特口感的美食。
    真美好。
    连同身边这个眯着眼一脸享受表情的小傻瓜，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喜欢的大学，喜欢的人。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杨时卿。”明煦忽然开口道。
    “嗯？”
    “其实……”明煦的表情写满了认真和期待，“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念清华。”
    有那么一瞬间，杨时卿的心弦像是被谁拨动了一下，一圈一圈的涟漪让人心乱。
    “嗯。”
    “父亲过世以后，我这几年过得并不是那么顺利。我是独生子，我有一个家需要照顾。所以，我一直渴望平淡稳定的生活。加上我喜欢钻研学问，大学教授是最适合不过的职业。稳定、收入高、满足我的精神需求。”明煦深呼吸，道，“十五岁那年，我把自己的人生完整、系统地规划了一遍。抄下的每一道题、写过的每一页笔记、做过的每一件事、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在我原本的计划之内，本来人生就应该这么循规蹈矩地走下去，本来是这样的……我唯一没有预见的事，就是你。杨时卿，我没想过我们有一天还能再相见。”
    杨时卿的眸光一颤，眼底的湖水像是被人用石子掀起了阵阵波澜一般。
    “而你永远不会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明煦转过身，面对着杨时卿。夜色掩盖了他眼睛里藏着的深情和温柔，远处礼堂的钟声似乎融进了甜腻到让人发慌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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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最近，偶尔会开始想，等以后我们毕业了，也不再住在一起了，联系也慢慢疏远了，我会变成什么样？然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都在回避这个问题……失而复得是一种幸运，那么得而复失呢？——但其实我这么想，很自私，对不对？”
    杨时卿皱起了眉，下意识想为他辩解，说不啊，我也很想和你考一个大学。但明煦的表情是那样认真，杨时卿没办法开口说出半个字。
    明煦又接着说：“我希望你能一直待在我的身边，但……其实我更应该尊重你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其实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在下意识地引导你做我希望你做的事，这一点不会改变。我尊重你的每一个决定，也尊重你对于自己未来的想法和憧憬。哪怕……那个未来里没有我。因为，这才是那个独立自信、桀骜不驯的杨时卿，是小时候那个勇敢、善良、永远热血沸腾的杨时卿，这才是——我喜欢的杨时卿。”
    说到这里，明煦抬起了手，在快要溺死人的温柔里，将杨时卿的目光连同他的呼吸，一并整个夺去了。
    朦胧的月色间，明煦的眼神专注而一往情深，“我喜欢你，杨时卿。”
    柔美的月光下，绽放的烟花星点在湖面跳跃，惹来水光潋滟。身后是人群的喧闹和跨年的喜悦，新年的钟声回响在城市的上空。
    静谧的清华园池塘角落，像是一个被隔绝的隐秘世界。浅浅交换的彼此的气息，裹夹着熟悉的清爽味道，低吟的喘息在耳畔如此撩人心扉……那是属于明煦的气味。柔和又温柔的浅吻，蜻蜓点水一般印在杨时卿的唇角。
    今晚的夜色让人迷醉。
    在今夜以前，明煦幻想过很多次自己跟杨时卿说“我喜欢你”的场景。
    在哪里，白天还是夜晚。杨时卿肯定猜不到自己要说喜欢他，到时候的表情是惊讶还是排斥呢？
    想象里明煦说完“我喜欢你”后，还上前一步大胆地对着杨时卿的唇吻了上去。不同于现实里浅尝辄止的啄吻，明煦期待的吻热烈又汹涌，像暴风雨一般夹裹着浓郁的□□而来。他的吻先是落在杨时卿的嘴角，然后是脖颈，接着是锁骨……每一处滚烫的肌肤传来的触感都是让人窒息的。
    甚至，明煦也曾幻想过，他将杨时卿推倒在干净又柔软的床上，身下的人柔嫩白皙的肚皮依稀可见。他伸手将杨时卿的衣摆推至胸口，细密又温柔的吻覆了上去……然后的然后，他把杨时卿吓坏了。
    杨时卿用惊异错愕又茫然失措的眼神看着他，所有热度都迅速转冷。
    接着就到了现在，那天的夜里，明煦松开杨时卿后，新年的礼花绽放在两人面前，模糊了耳畔的湖水声。
    杨时卿也是那样的眼神。
    明煦几乎被刺痛了一下，许久，杨时卿才干笑着地说了句：“不可能吧。”
    明煦被磨得没脾气了，又气又无奈，一时头脑发热，差点又冲上去亲一下，被杨时卿地用手隔开，这回杨时卿的脸色愈发地难看：“……你认真的？”
    直到回到酒店以后，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明煦忽然有点后悔，自己选的时机是不是不太对？也许男人就是自私又残忍的吧。他甚至没有给杨时卿缓冲的空间和机会，直接把一个意想不到的念头强行输给了他。这对于杨时卿来说其实是不公平的。
    明煦明明有一万个选择，可为什么偏偏就是现在忍不住了？
    在今天之前，明煦还只是杨时卿的朋友，他们的友情珍贵又纯粹。而今夜之后，他们依旧是朋友，但这种感情却并不单纯了，做什么似乎都带了点目的性。
    杨时卿一定觉得很不舒服。
    明煦叹了口气，看着站在阳台没有露脸的杨时卿，自觉拿起外套，说了声：“我去楼下……买瓶饮料。”
    明煦关上了门，却没有去楼下的便利店，而是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罐冰红茶，徒步去了更远的广场。
    广场上很热闹，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但节日的气氛依旧很浓。明煦站在天桥上望着城市的霓虹灯，街边是来来往往的人。
    明煦喝了一口冰红茶，嘴里是又甜又凉的味道，心下却杂乱如麻。
    明煦想了很多，他想起很早以前杨时卿还是个小孩子，他想起杨时卿真心把他当兄弟地对他好，他想起杨时卿刚才那个复杂又落寞的表情。
    越想越乱了心绪，明煦几乎失眠。
    明煦在将近五点才回到酒店，杨时卿还没睡，主动给他开了门。
    明煦有些意外，杨时卿皱着眉头，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忽然主动开口道：“我不知道……”
    “嗯。”
    看杨时卿似乎已经从刚才被男人吻的事情中缓过了神，明煦隐约地松了一口气。
    杨时卿却认真道：“……能聊聊么？”
    今天杨时卿坐得离明煦有点远。明煦把只喝了一口的冰红茶放在桌边，眼神飘忽不定。他有点不敢看杨时卿的嘴唇，怕自己会回想起不该回想起的东西。
    “明煦，你说的那句话……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明煦道，“你没有误会。”
    杨时卿又接着追问：“为什么？”
    明煦一时语塞。
    “你是同性恋……吗？”
    “嗯。”
    杨时卿紧张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半晌，才试探地说了句：“……是——是因为之前文泽他们起哄说你是我男朋友吗？其实他们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明煦忍不住笑了，小傻瓜杨时卿，一个人的感情和性向又怎么会是一句玩笑可以改变的呢？
    看明煦没说话，杨时卿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似乎有些奇怪，也有些无奈地低下了头，半晌再重新抬起来，似乎想要解释一下刚才的开场白：“我不知道，你是……”
    明煦笑了笑：“没关系。”
    “你一直都是……吗？”杨时卿似乎是有些怀疑，再次问了一遍。
    明煦停顿了片刻：“……对。”
    杨时卿好几次欲言又止，明煦便主动破冰道：“你想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吗？”
    杨时卿的眼睛透着些许紧张，明煦心乱如麻，道：“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在我自己有这个意识前吧……”
    杨时卿没有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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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煦问道：“我给你带来麻烦了吗？”
    “……我不知道……”
    杨时卿的头埋得更低了，明煦叹了口气：“觉得很尴尬吗？”
    “……有一点。”杨时卿说完就后悔了，有些慌乱地道，“我不知道……”
    明煦凝视了一会桌上的冰红茶，塑料的外壳糊上了一层水雾。
    “我尊重你的决定，”明煦伸出一只手，朝向杨时卿，“我们还是朋友，你不介意的话，这一点不会改变。”
    杨时卿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明煦心里一阵泛酸，事情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杨时卿第二天躺在被窝里用脑袋蒙着头装睡不愿出来，明煦没有打扰他，只是把买好的早餐放在床头柜上，自己转身出门了。
    明煦骑着车回到了清华大学，清晨的学校静谧而祥和。昨天彻夜狂欢的痕迹早已经消失不见。
    明煦推着单车，慢慢地路过大礼堂、图书馆……眼前的学校气派又好看，可又像是少了些什么，明煦的心情变得有些五味杂陈。
    临走时，明煦最后在西校门口停下了脚步。胸口的阴霾似乎总也挥之不去，明煦转身再看了一眼早已熟识无比的校门，一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元旦假期已经结束两天了，高三的学习生活很快恢复正轨。
    这天自习课，文泽写题写到一半，突然起了阵尿意，便放下笔朝门外走去，也没在意后面有没有人跟着。
    “文泽！”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文泽一愣，转头一看，哟呵，这不是杨时卿那小子么。
    杨时卿快跑几步追上了文泽，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文泽正要去上厕所，没时间看他忸怩，问了声：“大哥，有事儿没有啊？你快回去写作业，我这出来解手呢，你凑什么热闹。”
    杨时卿皱了下眉，顿时撒了手：“行你先去解手吧……一会有空我们再聊。”
    神经病啊？
    文泽翻个白眼，跑去上了厕所。等出来时，杨时卿又已经回教室了。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文泽没多想，直接坐好重新开始整理思路写题。一节课很快过去，等到下午吃饭时，文泽正打算拎着碗去食堂，柳溪却上前一步忽然拦住了他。
    文泽下意识一愣，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要一起去吃饭吗？”
    柳溪摇了摇头，也笑了一下：“杨时卿让我问你一声：现在有空了吗？”
    “……”
    得，还以为什么呢。文泽放下碗，透过柳溪看见杨时卿正坐在自己座位上发呆，不由叹了口气：“他干嘛不自己来问我啊。”
    “不知道，”柳溪莞尔，“可能是有点不好意思吧。”
    “跟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一边说着，文泽一边已经朝杨时卿的座位走了。等杨时卿回过神来，文泽正递给他一块脆香米：“喏，不吃晚饭啊？”
    “不吃了，谢了。”杨时卿接过，却只是放在一边，没拆。
    文泽有点好奇：“今天杨哥心情不太好啊？”
    杨时卿看着文泽的眼睛，话语却突然哽塞在喉咙里，半天只有些失落地挪开了目光。
    文泽“啧”一声，随之看到杨时卿桌上摊着的试卷是白的，这不是今天要交的作业吗？哎，不爱读书的小霸王杨时卿回光返照了？
    “怎么了啊你？”文泽皱皱眉，把试卷卷起来拍在杨时卿脑门上，“一天天心不在焉的。你昨天好像也是这个样吧。”
    “我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什么啊。”
    “文泽，”杨时卿忽然认真地看着他，“你之前说我像gay，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啊？”文泽以为他生气了，急忙解释道，“没有，我那开玩笑的呢。你和明煦不是关系挺好的么，我瞎说的。”
    “可你之前说，我看他的眼神不一样？”
    文泽眨眨眼，当时自己就无心之言，没想到杨时卿却记了这么久：“我瞎说的啊……没别的意思。”
    杨时卿又不说话了，能把文泽急死。
    文泽暗自琢磨半天，心说不是吧，今儿怎么突然问起我这个问题啊。一看杨时卿这多愁善感的模样……“明煦跟你说什么了？”
    杨时卿的背脊一僵，整个人表情都不太对了：“没说什么啊。”
    杨时卿这个人太好猜了。
    文泽有点惊讶，但不知为什么，只是有点惊讶而已。
    “真的假的？”
    “你说什么呢。”文泽越追问，杨时卿的脸色越僵。
    文泽看了一眼四周，没人，然后稍弯一点腰，凑近杨时卿耳边道：“你……真的喜欢他啊？他交女朋友了，所以你就——吃醋了？”
    杨时卿脸色一黑，把课本朝文泽脑袋顶上扔过去：“你丫说什么玩意儿呢！傻逼吧！”
    “那……”文泽慌乱躲过了杨时卿的攻击，又一次猜测道，“就是反过来？”
    杨时卿这回滞住了动作，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青，半天憋出一句：“……我没交女朋友！”
    文泽一愣：“所以是真的啊？”
    杨时卿有点尴尬地错开了目光。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61

    文泽花了半分钟思索了一会，接受了这个事实，最后吹了个口哨，表示理解：“其实吧，有个像明煦这样的朋友挺不容易的。都是缘分，也别说谁不是吧。”
    想了想，文泽又补充道：“不过明煦这个时间来找你说这事，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你看你现在被影响的，书都看不进去了。”
    杨时卿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
    “意外？”
    “嗯。”
    “其实我倒觉得——”文泽挠了挠头发，“还好吧，可能是因为我也有一个朋友是同性恋。其实明煦对你……和对普通朋友不太一样。我以前就有点这种感觉。没想到是真的。”
    “只是对朋友好啊，怎么就不太一样了？”
    “一个男人当然能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明煦这个……有点不太一样吧。”文泽拧巴着眉毛，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就是，怎么说呢。我就是感觉！感觉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做到那样，好像是有点腻歪了……”
    杨时卿不说话了。
    “其实我觉得，明煦可能确实会对你有点什么想法。不过你嘛——你好像挺单纯的，你压根就没意识到。”
    “不过总之一句话啊，这种事我也不好多说，现在别人吃饭也快回来了，教室里人太多。”文泽拍了拍杨时卿的肩膀，“我觉得吧，个人建议啊，现在呢你还高三，没几个月就考试了。你想做兄弟也好处朋友也好，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明煦这个点来跟你说我是有点意外，没想到他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总之呢我是想你好好考虑清楚，你看你现在，人家才跟你说几句话，就把你的心给乱得，题也不写书也不看。出息呢。”
    其实文泽说得很对。
    文泽确实给了他作为朋友立场最中肯的建议。杨时卿本来还很担心文泽会对这种事有偏见，怎样都没办法主动开口。现在看来……杨时卿其实挺幸运的。
    这件事本来是两个人的事，是很私密的事，杨时卿怎么样也不愿意开口向第三个人说起。这次向文泽寻求建议，杨时卿也是做了一番苦闷的心理斗争。
    但杨时卿一方面又很害怕，怕自己钻进死胡同，怕自己想不开，做出什么有违本心的事。从北京回来后，杨时卿已经躲了明煦两天，他知道这样会让两个人都伤心。
    明煦是他很重要的朋友，可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刻，他却第一个退缩了……
    元旦放假上来后，高三楼的学习气氛登时紧张了很多。
    以往的“明年高考”，已经变成了“今年高考”。加上一个礼拜后的周测考试、一个月后的期末考试，每个人都很紧张。就连走廊上都时不时站了几个闭眼背书的学生。
    杨妈妈当然也能猜到两个孩子现在的学习压力应该不小，上次两个孩子一起去北京看大学，杨妈妈心里一直有些担心。这天好不容易请了个假，就和杨爸爸一起坐着公交来到了学校，想给两个孩子做点好吃的。
    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孩子们应该还有一个小时左右放学。杨妈妈围着围裙来到厨房，打开几乎积灰的煤气灶，打算烹饪一顿美食来犒劳一下俩孩子。
    杨爸爸来到杨时卿的房间，却有些意外地发现杨时卿放假出门的行李箱都没收拾呢，衣服堆得乱七八糟。杨爸爸叹了口气，坐在床上给他整理起箱子。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很快，楼道口就传来了阵阵脚步声，杨妈妈正好炒完一个蘑菇炖鸡丁，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走过来开门：“哎，来了……杨时卿你怎——唔，是明煦啊？杨时卿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明煦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才意识到杨时卿已经好几天没和他一起回家了：“哦……杨阿姨，我们分开走的，他应该一会就到了。”
    杨妈妈点了点头，对明煦笑了一下：“行，那你快换鞋吧，阿姨今天给你们炒了几个菜，应该比食堂好吃。”
    明煦也笑了笑，进门换上鞋，正打算带上门，楼道口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等下！”
    杨时卿啪一下按在门框上，明煦下意识把门拉开，杨时卿就喘着气走了进来，小声说了声“呃……谢谢”，接着有些意外地看见了忙碌的杨妈妈：“……妈？”
    杨爸爸这时也从房间走出来：“回来了？正好，一块吃个饭吧。来，你俩快去洗个手。”
    “爸，你们来了啊。”杨时卿转身关上门，又看了一眼明煦，“……好。”
    餐桌上总体气氛还不错，其乐融融。杨妈妈炒了三个荤两个素，还有一个汤。手艺很好，饭菜色香味俱全。期间杨妈妈不断地笑着给两个孩子夹菜，杨爸爸也给两个孩子一人盛了一碗豌豆汤。
    很久没吃到老妈亲手做的饭菜了，杨时卿心情大好，一连盛了三碗饭。
    而当然，家长和高中生餐桌上的话题当然永远只有一个：“杨时卿，你们期末考试是什么时候啊？”
    “嗯？2月……初吧？”
    “对，2月初。”明煦肯定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月？”杨爸爸皱了皱眉，“你们课程上得怎么样？新课都上完了吗？”
    “期间还有一次小考，不换考场那种，但是会排名。嗯……差不多都上完了吧，就差一个政治了，稍微慢一点，不过再有一周应该也能进入复习阶段了。”
    杨爸爸点了点头，杨妈妈又转而问道：“明煦，你最近学习怎么样？还顺利吗？”
    明煦笑了笑：“挺好的，谢谢阿姨。杨时卿说的那个小考是A、B班联考，我们课程倒是都上完了，已经在第一轮复习了。”
    高三的总复习阶段一共有三轮，第一轮是快速将课本重温一遍，第二轮是无限的模拟考和题海，第三轮则是针对性的专题复习。其中，第二轮的耗时最长，也是最磨心志的一轮。
    杨妈妈对这个也有所了解，看来两个班进度也没有相差很多。这样也就放心了。
    “妈，”杨时卿突然问道，“你最近怎么样？”
    “我？”杨妈妈犹豫了一下，笑道，“挺好的啊。你舅舅出院以后，我的日子就轻松很多了。现在就是正常上班，偶尔和你爸来学校看看你。不用担心我们，你管好自己的事就好。”
    杨时卿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明煦。
    杨爸爸喝了一口汤，看着杨时卿笑了笑：“其实啊，你看你还是有这个潜力的吧。一次进步了三十多名，多少人都做不到的事情，你最后还不是做到了。我和妈妈都为你感到高兴。”
    杨时卿点了点头，让爸妈为自己感到骄傲，杨时卿也很兴奋。其实考试能进步，杨时卿是最高兴的那一个人。听杨爸爸这么一说，杨时卿忽然感觉之前做的一切辛苦、付出，这一瞬间都值了。
    “明煦，你这段时间也进步了呀。我和你叔叔看了一下你的成绩单，你妈妈也觉得很开心呢。她下个月应该也会回来一趟，来给你送点东西吧。”
    明煦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似的，夹菜的动作变得有些迟缓。
    “好，你们俩自己要加油，有什么需要就跟我们说一声，我们肯定尽力满足。”
    杨妈妈的表情很认真，杨时卿和明煦对视一眼，默契地回忆起了两人的约定——一起考同一个大学。杨时卿忽然感觉鼻子有点酸，两人没说话，同时点了点头。
    他们都承载着父母的期待，他们是最风华正茂的年纪。其实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在两人心中早就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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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这一切其实都是明煦的功劳。
    杨时卿对明煦很感激，明煦提出的要求自然不敢怠慢。但为了督促明煦的学习，杨时卿也让明煦每天温习一下语文古诗词，以及多练习文言文的题目，这一块明煦的水平偏弱。
    周六的时候，两人就一块在出租屋的书房里，开着暖气看书。
    杨时卿躺在床上，正翻着昨天写的数学试卷，一边对着答案琢磨思路。明煦就坐在地毯上，耳朵里塞着耳机，线连着那个灰色的MP3，在听英语听力。
    杨时卿突然说了声：“明煦。”
    明煦戴着耳机，一开始没听见。杨时卿望着明煦认真又有些遥远的背影，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但又感觉这样的自己也太神经过敏了。
    说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人明明是他自己。
    杨时卿吸口气，伸手碰了碰明煦的肩膀。明煦摘下耳机，回过头看着他：“嗯？”
    杨时卿下意识地挠了挠鼻子：“那个……你刚进学校那次考试，是考了多少啊？”
    “五百多吧，”明煦回想了会，“不太记得准确的数字了。不过排名好像是年级40多名。”
    “那第二次呢？”
    “年级十多名吧。”
    杨时卿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心下多了几分安全感。原来自己没有异想天开，如果再努力一点的话，下一次考试进到班上前十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吧？
    “怎么了？”明煦有点疑惑。
    杨时卿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把自己的计划大概跟明煦说了。
    杨时卿的想法很单纯，他想要进步，任何一点的倒退都不在计划之中。这实在有点理想主义，实际的考试成绩和很多因素有关，很多时候并不是努力了就有回报。明煦沉默了一会，侧面道：“其实我那次考试也有点运气成分在里面，正好遇到几个我擅长的题型，所以才……比较顺利。”
    杨时卿有点紧张：“你的意思是……”
    明煦看杨时卿那个紧张不安的小模样，忽然又不忍心把话说出口了，转而笑道：“我的意思是，我把我的好运气分给你一半吧，加油，杨时卿。”
    杨时卿的表情一下软了下来，一双灵气的眼睛亮堂又清澈。
    也许真的可以呢。
    接下来的一周，杨时卿几乎用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精气神复习功课。
    在此之前，杨时卿从来没想象过自己有一天能热爱学习到这个地步上，走路也在背英语短句，上课不浪费每一秒，多写一道选择题都感觉自己赚到……
    慢慢地杨时卿开始发现，原来做学霸一个最重要的方法论就是：掌握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不要被老师牵着鼻子走。杨时卿素来不喜欢刘志春啰嗦又自以为是的授课风格，倘若像普通的学生一样始终跟着刘志春的节奏走，他英语能上一百分才奇怪了。相反，杨时卿注意到，身边很多学习成绩稳居前列的同学，其实都保持着自己独属的一套学习习惯。像刘炳洋，他从来不听数学课，却喜欢在课堂上自己写买来的试卷。这样看上去效率很低，但其实数学老师讲的大多是基础数学，对刘炳洋那个水平的学生来说是可听可不听，刘炳洋当然就选择把宝贵的时间花在更需要攻克的难题上，这样反而成绩提升得更快。
    原来了解自己、把握时间、掌控节奏，真的太重要了。
    但杨时卿现在还没总结出一套适合自己的方法，只有循着最笨的笨鸟先飞理论，花大量时间去写题，慢慢摸索。
    每当松懈时，杨时卿就从抽屉里拿出上一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单，年级排名他143，比上一次进步了一百多名。
    杨时卿第143，明煦第7。两人名字的差距，只有20厘米那么多了。
    哪怕一点点距离的缩小，都会让杨时卿振奋不已。
    杨时卿想起在北京的那个夜晚，明煦认真地看着他，说尊重他的决定，说不希望自己私人的意愿影响了他，说喜欢那个独立又自信的他……
    但其实明煦所不知道的是，想要两个人考进同一个学校，想以后也能一直站在一起，这并不是明煦一个人的愿望……杨时卿从来没有被明煦引导，这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和明煦的重逢也许真的是命运的安排，缘分总教人妙不可言……或许明煦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于杨时卿来说有着怎样一个重要的地位。
    联考正式开始了。
    第一场是语文，出了考场，杨时卿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也许和语文一直是他的长项有关。
    回教室放书包，然后回家吃饭。杨时卿这么打算着，又正好在楼道口碰见了也打算回教室的文泽，两人自然就走在一块。
    “语文你第三个选择题选什么了？”
    “喂喂，这可不行啊，”杨时卿皱皱眉，“说好不对答案的呢？别问了，下午还有考试呢。”
    文泽看上去有点紧张：“我感觉这次选择题有点难啊。心里没底，慌得一逼。”
    “你别自己吓自己啊！”
    文泽叹了口气，也没多说。
    杨时卿看文泽那个纠结的表情，忍不住笑着安慰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就别想了。上次你们小组成绩第一，每个人都考得特别好，在这气氛下，想考差都难吧。”
    “小组？”文泽又抬起头，“哦对，你是刘炳洋那个小组的？”
    “是啊。”
    文泽的神情有点古怪：“哦……”
    杨时卿眨眨眼：“嗯啊。”
    文泽犹豫了一下，最后好像还是没忍住，把杨时卿拉过一边，一边走一边小声地问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了，你当时怎么想的？加他的小组？他邀请你的吗？”
    杨时卿有点莫名其妙：“啥？”
    文泽叹了口气：“其实背后说人话也不太好……唉还是算了。”
    “什么啊，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杨时卿心中的疑惑更甚，干脆拽过文泽在角落里问个清楚，“有话直说，咱俩你还怕什么。”
    “你没注意咱班男生都挺不喜欢刘炳洋的么？尤其是住校生。”
    杨时卿眨了两下眼睛，表示不懂。
    文泽不太想深入聊这个话题，看了看表，打岔道：“你不饿么？都到饭点了。咱们先回去吃饭吧……”
    “别，你先说清楚了，”杨时卿手一拦，皱着眉，“为什么这么说啊？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事儿啊？”
    “你自己多迟钝你心里没点数么。”文泽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其实吧，主要是……刘炳洋他平时不住校么，他行为……太诡异了有时候。让我们心里都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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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文泽看上去有点为难，挠了挠两鬓的碎发：“刘炳洋他吧……我们感觉就是他可能读书有点读傻了。他……他太用功了。他每天回寝室，也不洗澡也不刷牙，第一件事就是开台灯写作业，台灯亮得不行，一直到半夜一点多才给关了，然后去洗手台乒乒乓乓一阵洗漱。”
    杨时卿皱了皱眉：“其实也没啥吧，就是有点扰民，也不能说人家读傻了啊。”
    “第二天大家都要六点钟起床的，他这样……唉其实这也就算了吧，忍忍就好。关键是……他有时候会说不上来的，就没有理由地站在你身边对你笑。有次人睡上铺的都睡着了，迷迷糊糊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床头，嘴角都咧到耳后根去了，就对着你笑。你说渗人不？问他有什么事，他又说没事儿，就自己回床上睡觉去了。”
    “卧槽？！”
    “还有次啊，你也知道他不是不太喜欢运动吗，平时就是写写作业上上网，到了高三，手机也不玩了，整天就写试卷。然后有次突然他兴头上来借我们的篮球去跟外校的几个学生打球赛，结果傍晚一个人光着膀子就回来了……问他球去哪了，他说打完球有点热去河边冲凉，球就没拿回来，连上衣也不知道丢哪了。你说一个人连衣服都忘拿了得糊涂到什么样啊……那是我们自费买的球，两百多呢，我们几个当时就生气了，他就一个劲地赔不是啊，我们也不好为了一个球跟他翻脸不是。”
    杨时卿听得触目惊心，光看表面刘炳洋并不像是文泽口中那样匪夷所思的人，但杨时卿毕竟没有和他一起生活过……这些事是真的吗？杨时卿知道文泽不会骗人传谣，但亲耳听到之后杨时卿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简直太操蛋了。
    “总之……我们住校的几个男生是真的对他敬而远之了。”文泽长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平时都处得挺好的，他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但主要是他时不时来这么一下，真的让人头皮发麻。但大家好歹都是一个班的，不好相处，就做到互相尊重吧。”
    文泽说到这里便不愿多说了，只是叹着气。杨时卿花了好几分钟消化这一大段话，最后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刘炳洋读书很刻苦我知道，但……他真的，真的——”
    “真的。”文泽最后打断道，“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走，咱们吃饭去。”
    接下来是数学和文综。
    可能是因为只有A、B班联考的缘故，这次的数学题总体偏难。杨时卿绞尽脑汁，总算把最后一道压轴题解出了前两问。这么一来，前面的基础选填就没时间检查验算了。走出考场那一刻杨时卿就有点后悔，不由得反思起来，顾此失彼要不得啊，基础题是拿分的主力军，压轴题就算第三问也解出来了也不过是四五分，还不如多算对一道选择题呢。
    文综的感觉还好，可能和杨时卿这几天把课本反复钻研了好几遍有关系。
    最后一场是英语，考听力时，杨时卿有两次走神，两道题就没听清楚。
    考试一结束，照例，课代表把试卷的参考答案全部誊抄在了黑板上，供同学核对估分。
    杨时卿这次有了些底气，加上有点心急，就一反常态加入了对答案大军。数学、文综、语文选择题……好像还不错。
    英语的阅读比平时的练习多错了两道题……应该没什么大的问题吧？
    接下来就是短暂又漫长的等待出分时间了。
    这天晚上杨时卿回到家，又看到门背后的日历，上面记录着这一个月来的所有大事件。
    这么说来，期末考试之后补半个月的课，接着就是春节了。这种感觉在联考结束以后更加真切了起来。其实最近一段日子，快要放寒假回家过年的喜庆感已经弥漫了整个高一高二楼，但在高三楼却并不明显。尽管总体气氛还是比较沉闷，但也有一些学生的心态开始浮躁起来，偶尔也会听到几个人在走廊议论寒假要怎么过。
    杨时卿叹了口气，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寒假的意义就在于回家陪老爸老妈吃个团圆饭吧？尤其是他们A、B班的学生，特别要补课到除夕前一天，然后大年初七就回学校。统共撑死了也就十天的假。
    要在学校过年了，唉，这得多寂寞啊。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不是还有明煦和文泽他们陪着一起么。元宵节就一块去学校后面那条小吃街下馆子吃顿好的吧！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杨时卿望着明煦房间的方向，隐约可以看到明煦伏案看书的背影。杨时卿心一软，露出了一个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笑容。
    一天半后，联考成绩出来了。
    因为这次考试是A、B班私下进行的联考，所以成绩单只贴在了两个班，而没有在年级公布。杨时卿站在自己班上的公告墙前，突然有点不敢上前看成绩了。
    他有点怕自己不进反退，但更怕的还是自己没达到预想的目标。
    杨时卿握紧拳头，在心中默念，上啊杨时卿，像个大男人一样直面自己！然后就上前两步，去找自己的名字。
    第二页——没有，幸好幸好！
    那么第一页……杨时卿先从上面开始数，第一、第二、第三……
    前十个没有，杨时卿的心一凉，其实已经没有了往下看的欲望。但成绩还是要抄的——接着，他在第二十八个的位置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A、B班排名78.
    从三十一到二十八。
    杨时卿握着笔的指节略微发白。
    杨时卿这次考试，各科都表现得平平，不过历史还不错，高出平均分五六分。而英语就稍微弱了一些，平均分上下的样子，不过也没有后退很多。
    总体就是成绩稳定了，但进步的不多。
    说实话，杨时卿不是很满意。其实……他很受打击。
    这段时间他明明学到快吐了。
    到底哪儿出错了？难道是瓶颈期？难道是自己的方法不对，事倍功半了？
    还是难道自己就只有这个水平吗？
    不管是哪一个原因，都不是杨时卿所希望看到的。
    杨时卿一直反思自己，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错了。但他想了大半天，也没想出他到底哪里还做得不够好。
    一整个上午，杨时卿的心情都很低落，一个人闷头对着墙角发呆。蔡柏注意到了杨时卿的变化，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这次也没有考差啊？
    于是便试探性安慰道：“你这次考得挺好的，历史七十五呢，很高的分了。”
    杨时卿只是挠挠头，半天干笑了一下：“唔……谢谢啊。”
    蔡柏知道自己没说到点上，就又换了个话题：“其实我们小组这次进步挺大的，大家都进步了，呃……”说到这里，蔡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除了刘炳洋……”
    “刘炳洋？”
    蔡柏点了点头。
    原来不止杨时卿的成绩不理想，刘炳洋的排名这次也倒退了不少。反倒是他们小组上次垫底的严秋秋迎面赶上，甚至一跃到比刘炳洋总分只低5分的水平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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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时卿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忽然第一次有点感同身受地同情刘炳洋。刘炳洋是比自己还要刻苦学习的人，可这一次竟然还退到自己的后面去了。不知道对他而言是怎样一种沉重的打击？
    唉，这操蛋的高考。
    今天放学时，明煦被年级主任钱老师叫去有点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就提前让杨时卿自己先回家。杨时卿问是什么事，明煦只含糊地说应该和放寒假有关吧。
    杨时卿的心情更郁闷了，只好自己先走。回家的路上，却意外地发现在学校操场正有个很熟悉的人影好像在跑步。
    杨时卿隐隐地感觉是刘炳洋，但夜色太黑了也不太确定。本来不想去打扰那个人跑步，但没想到刘炳洋眼尖地发现了杨时卿，率先朝他跑来：“杨时卿！”
    杨时卿有点尴尬，他不想再和刘炳洋有什么私人的照面了。加上这次刘炳洋的成绩退步了那么多，杨时卿还真怕他突然做出什么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刘炳洋在杨时卿跟前站定，抬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你现在……有空吗？可以聊聊吗？”
    他们俩有什么能聊的吗？
    杨时卿本想拒绝，但看刘炳洋的脸色并不太好，一副隐忍着情绪的表情，杨时卿忽然又想起，其实自己和刘炳洋是一类人，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事情的结果却不尽人意，不是么？只是刘炳洋比自己的境遇要更可怜一些，不甘心的感情更浓厚一些而已。
    杨时卿顿时有些心软，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答应了。
    操场上，杨时卿和刘炳洋并肩坐在一边的单杠上。刘炳洋叹着气，道：“杨时卿，你是怎样突然进步这么多的？”
    杨时卿一愣，没想到刘炳洋会跟他谈这个，顿时有种不自在的感觉，“嗯？”
    “我是说你的考试成绩。”
    杨时卿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一言不发。
    刘炳洋等了一会，忽然也笑了：“我这么问好像有点突然？不好意思……不过我是真心想问一下你。”
    “咳，没事……”杨时卿摸了一下鼻子，整理情绪，表情缓和下来，“其实就是多写练习吧，我以前太懒了，上课也老走神。改正坏习惯以后就好一些了。”
    “这样啊……”刘炳洋无奈地摇摇头，“我这次考差了，分数比你还少一些。我觉得，你挺厉害的。尤其是你历史，一直都很不错啊。”
    “唔……谢谢。”
    刘炳洋说完就沉默了，不再开口说话。情绪掩藏了起来，刘炳洋的眼睛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时卿犹豫了一会，然后道：“其实你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不要太有压力。”
    刘炳洋转头，对杨时卿笑笑：“你这样觉得吗？其实我……我家里对我的要求很严，我很怕考差。而且，我父母都希望我能考一个名牌大学……我是真的怕自己考不上，达不到他们的要求。”
    刘炳洋的话唤起了杨时卿的记忆。自己又何曾不是这样的想法？不想让父母和朋友失望，生怕自己达不到他们的期望……
    杨时卿的心里浮上一丝酸楚感。这样的共鸣真让人挺难受的。
    “杨时卿，我想跟你说一些话，这些话，你能不能答应我保密？”刘炳洋的神色突然带上了几分哀求，杨时卿心一恸，点了头。
    “其实我一点也不怀疑我自己，但是我也知道很多事情真的是无可奈何……高二开始，每年的端午节、中秋节，我妈妈都不允许我回家。我就买一箱泡面，一个人住在寝室，睡醒了就看看书……我觉得这没什么，想要有收获一定要付出一点努力，这是当然的。但是，但是我就很迷茫——为什么我总是达不到心里想的目标？无论我有多努力，为什么我身边的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杨时卿，我很想问问你，你究竟是怎么样才能一下子进步这么多，还能保持下来的？”
    杨时卿想开口说话，可喉咙就像被苦涩的情绪堵满了一样，一张嘴，只有无奈的呜呜声在胸腔里回荡。
    “最严重的一次，我因为营养不良，加上长期熬夜，在医院住了三天。幸好那时候是双休日，才没耽误太多进度。我妈为了不影响我学习，特意用U盘去学校拷了课件给我，拿来在医院打点滴的时候看……就是那次考试，我才一下子考了年级前100名。我特别开心，真的。但其实，这就是我的顶峰了……”
    “杨时卿，你说说，这世界上其实有很多即使你再努力也无可奈何的事，对不对？我是不是真的不是读书的料？”
    杨时卿无法回答刘炳洋的问题。
    我是不是真的不是读书的料？
    这一句话从谁嘴里说出来都没有从刘炳洋嘴里说出来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难过。
    听到后面，杨时卿的头皮已经有些发麻，身体不自觉地颤抖。情绪仿佛一阵一阵地翻涌，压抑得让人窒息。
    刘炳洋的话让杨时卿想到了自己。
    杨时卿渴望进步，想要考理想大学，想要证明自己的欲望不亚于任何人。可他骗得了明煦，骗得了身边的同学，却骗不了自己。杨时卿的内心深处，依旧藏着无能为力的深切无奈感和灰暗晦涩的自卑感，这种扭曲阴暗的情感就像魔鬼一样吞噬着他对自己的信心和对未来的期待。每失望一次，他的耐心就被啃噬几分。
    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坚定和无畏。
    他的未来……到底该怎么办？
    杨时卿到家时，明煦已经洗漱完了。
    杨时卿这才注意到，刚才和刘炳洋聊得似乎有些晚了。在操场吹了快一个小时的夜风，他现在脑袋也一片混沌。
    明煦看了杨时卿一眼，然后把毛巾搭在肩膀上，转身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怎么比我还晚？”
    “和同学聊了会天。”
    杨时卿换上拖鞋坐在餐桌旁，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浑身暖和多了。
    “聊天？”
    “嗯……和我们组长。”
    明煦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看杨时卿一脸懵懂的表情，登时又有些疑惑。以往刚出成绩的这个时候，杨时卿早蹦蹦跳跳地来把自己进步了的好消息告诉明煦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明煦想了想，决定自己主动提起这个话题：“联考成绩出来了，你这次排名挺好的。”
    “啊？”杨时卿楞了一下，接着有点无奈地笑了笑，“哦、嗯，是吗……”
    这回明煦看出来杨时卿是真不对劲了。
    明煦上前几步：“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么？”
    杨时卿捏着杯沿的手指有些颤抖，思索了很久，才闷声道了句：“我觉得挺不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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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煦一怔：“你——被别人抄答案了吗？”
    “不是啊，我在想，”杨时卿绞动着手指，沉声道，“我在想……为什么每个人的投入和收获不能成正比呢？我觉得挺不公平的……”
    明煦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这次还是有进步的，不要妄自菲薄。”明煦认真道，“也不要为了一次考试否定自己。”
    “我……”
    杨时卿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话来。
    明煦知道杨时卿钻进牛角尖去了，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后颈，略微弯下腰道：“怎么考好了还是一副苦瓜脸？真不像你。”
    杨时卿心一涩，明煦说得对，明煦是真心地为自己感到开心，而自己却摆一副难看的表情让他担心。
    这不是杨时卿想看到的。
    杨时卿侧过头，脸颊蹭着明煦的手掌。明煦感觉手心一阵温温软软的触感，然后撞上杨时卿带了点委屈带了点湿意的双眸。
    “对不起。我……我会加油的。”
    明煦知道杨时卿的意思，“对不起，我没达到理想的水平，但请不要放弃我，我一定会努力和你考上同一个大学的。”
    那天晚上的杨时卿不甘又让人心疼，明明已经做得很好了，却还是仿佛做了错事一样慌张。
    明煦知道最近杨时卿的状态不太好。
    杨时卿想要在短时间内有效率地提高自己，这种急切的心情，其实会成为他前进的动力。但如果超过了适量的度——反而可能会成为危险的负面情绪。
    接下来的几天里，杨时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倍地加大了自己复习的力度，来准备半个月后的期末考试。明煦让他每天背5个短句子，他就背10个。以前每天额外写一张试卷，他现在写两张。
    当然努力一点是好事。有时明煦看着杨时卿早起晨读的背影，却又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感。
    体育课的时候，明煦正好撞见在一边收了球正打算回教室的文泽，杨时卿不在他身边。
    明煦犹豫了一会，小跑过去，打了个招呼：“嗨！”
    文泽有点惊讶，也笑了笑：“嗨，明煦。”
    “请你喝杯水果茶吧？”
    “啊？”文泽眨了眨眼睛，知道明煦有话要说，“哦、哦，好啊，谢谢。”
    “杨时卿？”文泽挠了挠头，“我觉得还好吧……他最近其实也没什么。哦，我想起来了。”
    明煦集中注意力：“嗯。”
    “我们班不是分了那种学习小组吗。杨时卿最近总和他们组长在一块，问题目啊，抄笔记啊，自习课啊都是在一块。好像这一点是有点反常……”文泽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杨时卿最近在想什么，我问过他几次，他只说期末考试成绩要拿给爸妈看的，不想考太惨。”
    又是组长？
    明煦沉默了一会，道：“那个组长是？”
    文泽看他一眼，忽然笑了笑：“看不出来，你这么保护过度啊？”
    明煦一愣，注意到文泽看着自己的眼神掺了点不清不楚的调侃意味，顿时明白了一二：“我有点担心他。”
    “组长叫刘炳洋。”最后，文泽拍了拍明煦的肩膀，“有什么事，最好还是你们俩自己沟通好。杨时卿那二愣子没心机的，但就是很看重你的想法。其实他也不容易……嘿，别太欺负过头了啊。”
    明煦只是一笑，没有说话。
    明煦其实比谁都清楚。
    高三的期末考试在高一高二之前。
    这次期末考试是很重要的一场考试，据说出题老师参考了很多历届高考的出题规律，力求最接近最还原高考现场。就连英语听力考试，也是需要用到高考规格的专用耳机和广播。这对于学生来说还是第一次。
    而最重要的是，这是本校内部的最后一次大型考试。下个学期开始，接踵而来的就不再是学校内部的测试，而是和市内、甚至省内的几所名校一起进行的大联考。
    到时候的排名，实际上才是最接近高考的排名，是最具有参考意义的排名。
    杨时卿想在高三第一个学期有一个完美收官。
    高一高二的浮躁和喧闹，和此刻高三楼的压抑与寂静形成了强烈对比。尤其是A、B班的一层楼，即使是放学后，也依稀可以听见教室里传来的读书声。就在这样的气氛下，期末考试悄然而至。
    语数外，政史地。
    进考场前，杨时卿前所未有地感到紧张。那是一种压抑、让人无法正常思考的恐怖情绪。试卷还没有拿到手，就已经乱了心绪。
    如果因为紧张而发挥失常，那就太遗憾了。杨时卿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拿到答题卡的那一刻，全神贯注地投入到答题之中。
    期末考试结束后，杨时卿给自己点了一份大份冰激凌。虽然现在是寒冷的冬季，但这也依然无法阻止他想要吃冰放飞自我的飞扬心情。
    这天晚上，结束了本学期最后一场大型考试，教室里的每个人都很兴奋。答案写在黑板上，却没什么人在认真地核对。晚自习三节课，整个班级弥漫着一股短暂而激情的浮躁感，仿佛春节和寒假近在眼前。
    杨时卿就是其中的一个，也不知是洒脱还是逃避，没有选择苦闷地对答案，而是久违地从抽屉深处掏出许久没碰过的小说集来翻阅，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震耳欲聋，一边哼着歌一边大口吃奥利奥冰激凌。
    回到家后，杨时卿开门便朝那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过去，把一脸错愕的明煦搂了个满怀。
    明煦哭笑不得地伸手揽着杨时卿的腰，怕他一个激动摔地上：“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啊，发生什么好事了？”
    “考完了，当然开心呗！”杨时卿突然想到了什么，“哎——你今天又被老师叫走了，害我又得一个人回家。到底是什么事啊？”
    “关于寒假的事吧，”明煦笑了笑，“还没确定呢。我也不好说。”
    “就你一个人？”
    “还有谭云岩吧。”
    杨时卿笑嘻嘻地单手抱住明煦脖子，“好吧，猜猜爸爸我今天看什么了？”
    明煦一愣，被杨时卿搂着的地方迅速开始发热。明煦下意识想把杨时卿推开，可现实里他却将杨时卿搂得更紧：“嗯……看什么？”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67

    “我自习课看了言情小说，写的是一个游戏大神泡妹子的故事，我发现那游戏大神操作还没你骚呢！还自称大佬。”
    明煦有点恍然，还没从方才的惊讶和暧昧感中缓过神，只依稀嗯了一声，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你自习课看小说？”
    “嗯，啊……呃！”杨时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嘿嘿笑了几声，抽出手来，没等明煦反应过来，就连忙跑回了房间，“先睡了啊，别等我吃夜宵了！”
    接着还关上门，不知道在房间里鼓捣什么。
    明煦站在原地，望着杨时卿的房门若有所思。脖颈处还隐隐发着热，明煦愈发地感觉有什么……不太对劲。
    明煦的预感并不无道理。
    因为期末考试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杨时卿这次突然倒退，滑到了班级四十名，年级162名。
    明煦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谭云岩正找他一块去老师办公室。晚自习结束后的教室很嘈杂，学生们纷纷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明煦站在座位上，忽然感觉今天的夜晚尤其地寒冷。
    明煦全程都没有什么心思听钱老师讲寒假补课的事，只想着快点回家，看看杨时卿。
    不知道杨时卿现在怎么样了？
    恍惚间钱老师叹了口气，发话让他们俩回家吧。明煦就背起背包，一路小跑着出了教学楼。
    站在出租房楼下，家里的灯却是暗着的。
    杨时卿还没回家。
    杨时卿站在学校侧门口，不敢回家。
    今天是周五，加上刘炳洋这次考试考得很不错，刘炳洋应该会把手机拿出来，至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家里人。
    杨时卿默默等了半个小时，然后掐着点打了一个电话给刘炳洋。连线持续了半分钟，然后啪一下接通了。
    刘炳洋的声音听上去很开心：“谁？”
    “……”
    “杨时卿吗？”
    “嗯。”杨时卿含糊地应了声。
    刘炳洋更欣喜了，隔着电话都仿佛看见了他眉飞色舞的模样：“啊，杨时卿，正好，我想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刚才打了电话给我妈，跟她说了我这次的成绩。她说她——觉得很开心！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进年级前100啊！唉，终于能安心过个年了。”
    “这样啊，”杨时卿忍住心头的酸涩感，“……那恭喜你啊。”
    “哈哈谢谢啦，”刘炳洋笑眯眯地应道，“其实啊，主要是我这次文综考得还不错，230多分呢。还有就是语文差了点，110都没上，如果多考十分，肯定能进班上前十……”
    “嗯……”
    “哎，你呢？”刘炳洋突然道，“你历史不是很厉害的么？这次考了多少啊？”
    杨时卿的指甲深深嵌入手掌心里：“……及格多几分吧。”
    “啊？那不是没考好嘛。不过没事，才一次考试而已，下次你就考好了。那你总分呢？”
    杨时卿犹豫了一会：“五百二十多。”
    “唔，有点低啊……我都五百五十多呢。”
    杨时卿集中注意力去听。
    “不过没事，你本来也就是四百多分起步的嘛。其实……也没有很差啦。”
    杨时卿咬着嘴唇，忽然丧失了再继续对话的力气。一片恍惚中，嘴里一股淡淡的铁锈味蔓延开。
    “好了，先不说了啊，我一会还要打电话给我奶奶说这事，你早点休息啊，拜拜！”
    说着刘炳洋就挂掉了电话，冰冷的断线音后，只剩杨时卿半天在话筒边没有回过神来。
    明煦是在学校旁边的幸福小超市发现杨时卿的。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超市早已关门打烊，街上只剩一盏灰黄的路灯。杨时卿就像个被冻僵的小狗似的，瑟缩在超市门口放伞的塑料架旁边。
    明煦看得一阵揪心地疼。
    “杨时卿。”
    明煦站在杨时卿跟前，轻轻地出声叫住他。
    杨时卿抬眼，眼眶一圈却红红的，鼻尖也被冻得有些透红，咬着嘴唇注视着明煦。
    明煦的心脏疼得像是失去了知觉，只听见冷风呜呜地往里面灌。明煦伸手，把杨时卿拉起来，温热的手掌覆在杨时卿发白的脸颊上，动作轻缓地擦拭着他的眼角。
    “回家吧，外面冷。”
    杨时卿摇了摇头，张开嘴，从嘴里跑出一大团白雾，很快消融在空气里。
    “我不知道怎么跟我妈说……”
    “别想了，”明煦皱着眉，把杨时卿搂在怀里，“回家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杨时卿没说话。
    明煦最不能忍受看见杨时卿的这个模样，他的杨时卿应该是一个爱笑又自信的小王子，他不希望看到杨时卿为了一次考试失利而脆弱得不敢回家面对他。
    杨时卿难过，明煦的心也像被掏空一样地疼。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68

    “杨时卿，你的心态出问题了……”明煦皱着眉，手指一点一点将杨时卿额前的碎发拨正，露出那双清澈、又黯淡的眼睛。明煦的心一恸。
    “明煦，你知道了对不对？”杨时卿伸手揪着明煦的衣领，“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告诉我妈和我爸呢……我不想——我不想再……”
    杨时卿突然哽咽失声，明煦压抑着情绪打断他：“好了，不要再想了！和我一起回家吧。”
    “明煦！你他妈先回答我！”杨时卿双眼通红，一把推开明煦，力度大到明煦一个趔趄，“我快没有耐心了，我真的要疯了！我到底该怎么做啊？为什么我做什么都是错啊？我觉得我就像个傻逼一样！”
    杨时卿有些失控了。
    明煦紧紧抿起唇，微眯起的眼眸下暗波涌动。三秒钟后，明煦扔掉手里的手电筒，三步大跨上前，双手固定住杨时卿的脸颊，对准就吻了上去。
    啪嗒！手电筒掉在地上被弹起，最后撞在电线杆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杨时卿瞪圆了双眼，脑袋哗一下涌入一股洪流，身体剧烈挣扎，手指抠在明煦的手背上、脖颈后，一道一道狰狞而渗着血丝。明煦不退反进，加大了力度，炽热又强势的气息直逼而来，含着杨时卿的嘴唇不愿松开。
    杨时卿一下几乎气懵了，双手一使力从明煦怀里挣脱开，反手就往身边人脸上砸去重重一拳，打得明煦眼前一道白光，闷哼出声。
    嘶！两人的身体分开，一股一股的冷气直灌而来，吹得杨时卿心口生疼。
    明煦被打的半边脸已经开始发热涨红，眼神却透着一股凛然的狠劲。这是明煦从未有过的模样，杨时卿还没反应过来，明煦已经再次欺身压了上来，滚烫又令人沉溺的吻覆在了杨时卿的唇角。这一次的吻却不同于任何一次，明煦的吻带着情【欲和汹涌的暴力，杨时卿则死咬不松口，比起厮磨更像是博弈。
    “妈的，明煦！”
    明煦却趁机将舌头探入杨时卿的口中，溢出的津液挂满明煦的唇角，却仍死死压着身下人抵死缠绵。
    舌尖的碰撞擦出的火花让人头晕目眩，明煦的吮吻那样强势夺人，杨时卿甚至尝到了嘴里淡淡的血腥味。仿佛肺里的空气被抽干，杨时卿难受得几乎大哭出声。
    直到舌尖尝到了咸湿的泪水，明煦才逐渐放松了力度，手臂转而揽住杨时卿的腰，气息放平缓，温柔又轻缓地为杨时卿吻去嘴角斑驳的泪珠。温存的动作像是对待全世界最美好的珍宝。
    翻涌倒海的不适感渐渐褪去后，杨时卿皱着眉吸着酸红的鼻子，强压下大哭的欲望，明煦的亲吻却又在这时候再一次堵住杨时卿的呼吸。
    强烈的对比之下，这一个吻显得浓情而蜜意，吻舐的动作柔和又深情，时不时的含舔那样撩人心扉。明煦的动作那样温柔，一股甜腻又熟悉的气息将杨时卿包裹住，空气里的湿热烫得他皮肤涨疼。
    杨时卿是个没有经历过□□的主儿，在这方面的经验为0，青涩得像个小毛孩。明煦这样一撩拨，杨时卿完全没有招架的能力，几乎要失去了反抗的意识。
    吻着吻着，杨时卿的脸慢慢地变红变烫，空气的热度逐渐攀升，气氛已经变了味道。
    “唔……嗯明……”
    杨时卿想叫明煦的名字，可刚一张嘴，就明显地感觉到一股湿热的液体从嘴角流下。杨时卿羞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有些喘不上气了。明煦才挪开唇，侧过脸在一边轻轻地平缓了一下呼吸，然后扭头望向杨时卿。杨时卿的脸红得快要滴血，一双手有些颤抖着死死抓着明煦的外套。
    明煦笑了笑，又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所有爱意融化在一声轻笑里，最后柔声道：“回家吧。”
    杨时卿把滚烫的脸埋进明煦的胸口，明煦穿的羽绒服好厚重，把他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
    明煦给杨时卿倒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
    “喏，喝一口吧。”
    杨时卿的脸色依旧不太好，刚才牵着的手也很冰。明煦就转身去开了空调，房间里确实比外面要暖和多了。
    再转过身来时，杨时卿已经抱着杯子在小口抿了。
    明煦的表情柔和下来。
    “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杨时卿摇摇头，看见明煦半边略有些肿起的脸，心下又一阵酸涩的愧疚，“我刚刚先动手……”
    明煦笑了下：“没事。”
    杨时卿欲言又止，望着杯子里一圈一圈的水波，脸颊还残存着方才的热度，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
    明煦找来一个凳子，在杨时卿跟前坐下，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杨时卿，你把考试看得太重了。”
    杨时卿抬眼看着明煦。
    “不要急功近利，杨时卿。做任何事最忌讳急功近利。”
    明煦的眼神充满了安抚人心的力量，“我知道你渴望进步，你的努力我也都看在眼里。但你犯了一个很致命的错误，你知道吗？”
    杨时卿眼里浮现起疑惑。
    “有目标是好事，但如果急于求成，本末倒置，反而很容易起到反效果——杨时卿，我要你现在起，忘掉你要去的大学，但是每一天都拿出你最好的状态来，享受这个过程，而不是去在意结果如何。直到高考结束那一天。你要相信——时间不会辜负有心人。”
    时间不会辜负有心人。
    “你最近在和刘炳洋一起复习吗？”明煦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杨时卿注意到明煦的情绪有些变化，顿时有些莫名的紧张：“……我觉得……刘炳洋和我很像。”
    “很像？”
    “他每天很用功地在读书，但是结果好像总不尽人意。不过这一次他进步了很多。”杨时卿犹豫了一会，接着把从别人那里听出来的事都跟明煦说了。刘炳洋有多刻苦，他的成绩却仿佛总也提不高……
    “但是，你不想变成他那样吧？”明煦突然这么说。
    杨时卿愣了好几秒钟。
    明煦说得对，其实杨时卿内心深处一直不想，或者说害怕变成刘炳洋那个模样。钻牛角尖一般地学习、成绩忽上忽下让人提心吊胆……但杨时卿又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却又确实在向刘炳洋靠拢。
    这简直就是一个死循环。
    明煦看出了杨时卿的犹豫，不禁笑了笑，沉声道：“杨时卿，我相信你，你比他要头脑聪明，所以你和他不一样。即使没有开台灯写题到半夜一点、放假不回家在寝室复习——你可以走到的距离，也比他要远得多得多。而这的前提，一定是你要把心态放正。”
    “……真的？”杨时卿一愣，“你这么想吗？”
    “嗯。”明煦再次笑了笑，“听我说，杨时卿。即使我们最后没有在一个大学……这也不会改变我的心意。我喜欢你，杨时卿。不是因为你和我在念一个大学——而是因为那是你，我喜欢的是你。这一点无论如何，不会改变。”
    杨时卿说不出话，酸涩哽咽在喉咙里，让人的声音也变得沙哑。杨时卿觉得今晚的自己很丢人，又是哭鼻子又是耍脾气的，简直傻到家了。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69

    但即使是这样，并不成熟也并不厉害的自己，明煦也依旧说了“喜欢”。
    只是一次考试而已，对吧？
    相较于他的生活、他的兴趣爱好、他爱的人来说，这一次考试又算得了什么呢？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还没到结局，还没有到6月7号那一天，一切就还没有尘埃落定，就还有无限的可能。
    何必苟泥于这微不足道的一次考试结果呢？比起排名和分数，这背后最重要的错因反而被自己忽视了，本末倒置得有点荒唐。
    杨时卿忽然有些想笑，如果明煦没有在他身边提醒，如果他不及时止损，他真的可能就变成下一个刘炳洋了——这该有多糟糕啊。
    幸好他有明煦……幸好，他不是一个人在面对。
    做任何事都忌讳急功近利。
    杨时卿默默地把这句话记在了心底。
    这天周六，杨时卿中午一回到家，就看见杨爸爸和杨妈妈正在厨房忙活着做饭。
    杨时卿念了声：“爸、妈。”
    杨妈妈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望着门口两个孩子笑了笑：“回来了啊，坐吧，一会准备吃饭了。”
    明煦也道了声“叔叔阿姨好”。
    午餐是丰盛的鱼肉配上鲜美的蛋羹汤，还有一个肉末茄子，一个鱼香肉丝。整个屋子都飘满了食物的香气。
    可愈是这样，杨时卿心里就愈发地难受。
    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明煦起身，主动帮四个人盛饭。最后把碗递给杨时卿时，特意看了他一眼。
    饭桌上，杨妈妈似乎心情很好，一直帮两个孩子夹着菜。
    “来，多吃点，长身体，”杨妈妈说着又给杨时卿和明煦一人夹了一块最嫩美的鱼肉，“你们考试累，吃点鱼肉补脑子。”
    杨时卿知道杨妈妈话里的意思，杨妈妈这是在关心他的期末成绩呢。
    杨时卿忽然有些食不下咽，放下筷子，皱紧了眉毛，一鼓作气道：“妈，这次期末考试——我没考好。”
    杨妈妈夹菜的手一顿：“没考好？”
    “嗯，退步了，挺多的。”
    杨时卿有点不敢看杨妈妈的眼睛。明煦在桌子底下悄悄捏了一下杨时卿的手心。
    杨妈妈沉默了一会：“什么原因？”
    “我……反思过了，”空气里似乎混杂着谁的呼吸声，“这次的数学和文综错了挺多不该丢的分，主要是不细心，看错了、算错了。是我的心态不好——考试的时候，我太紧张了。”
    “怎么会紧张呢？”话一刚出口，杨妈妈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其实挺傻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浇灭了大半，杨妈妈拧着眉头，语塞得说不出话来。
    本来以为这孩子这回应该考得不错，本来高高兴兴地打算给孩子做顿好吃的……
    杨妈妈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筷子夹菜，不再开口说话了。
    杨爸爸看了一眼低气压的母子俩，笑着摇了摇头，拍了一下杨时卿的肩膀，眼神示意他没关系，吃饭吧。
    杨时卿知道老妈并不是真的生气了，也许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但仅仅是这样一个掺着无奈和叹息的眼神，就足够杨时卿难过一整天了。
    午休时间结束，回学校的路上，明煦揽过杨时卿的肩膀，安抚道：“我觉得我们小暴龙其实还是有进步的。至少……他这次没有哭鼻子啊。”
    杨时卿气笑，不满地推了一下明煦：“靠，你丫说什么呢。”
    明煦笑了一下，带着些许邪性的嘴角却让杨时卿恍惚地想起了那个晚上，明煦欺身吻上来的时候嘴角也是这样似笑非笑……
    那天杨时卿就像个老实的牵线木偶似的，一直被明煦牵着鼻子跑。稍不留神就掉进了他挖好的坑里，一下摔得血亏。
    越想杨时卿越有点难为情，只想快点逃开，可明煦话还没有说完，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只手掌暗自发力箍着杨时卿的肩膀。在旁人看来，两人就像一对关系亲密的好兄弟一样。
    明煦接着道：“好受些了吗？”
    “嗯？”
    “你昨天晚上……”明煦低声道，“有点吓到我了。”
    “我也被你吓到了啊。”
    明煦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杨时卿指的是什么，不由吃吃地笑了起来。杨时卿越发地脸热，要挣开明煦的手，明煦也没怎么使力，两人就分开了。
    杨时卿一副我有火要喷的表情，但欲言又止半天，最后还是憋红了脸转过了头，半天才闷闷地说了一句：“我昨天心态崩了……我想通了，以后已经不会再那样了。”
    明煦笑了笑，“好。”顺势上前几步和他并肩一块往学校走。
    “明煦，”杨时卿突然又问道，“你妈妈是不是很久没有来看过你了？”
    明煦一顿，没想到杨时卿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其实之前还没有意识到，经杨时卿这么一提醒，自己似乎确实也很久没有给家里打过电话了。明煦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嗯。”
    “阿姨最近比较忙吗？”杨时卿又问了句。
    明煦笑了笑，“不知道，应该吧。我妈上班的地方最近好像要办一个大的活动，具体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哦，这样。”
    “杨时卿，”明煦又道，“这几天我和钱老师谈的事确定了，我打算……参加清华的自主招生。今年寒假会开始筹备报名的程序。”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70

    自主招生？
    杨时卿对这个名词的概念有些模糊，只依稀记得那是特别优秀的学生才会有的特权，通过了之后高考时就可以降分录取。
    明煦要参加清华的自主招生？
    “真的？”杨时卿眼前一亮，“是要钱老师给你写推荐信的那种吗？”
    “……对。”明煦思索了一会，“其实是我和谭云岩两个人，不过这个事情比较复杂，具体的准备程序应该要等放假才开始筹备吧。3月开始正式报名。”
    “谭云岩？”杨时卿一愣，随即不由得有些羡慕。明煦好像做什么光荣的事都是和谭云岩一起，国旗下演讲、名牌学校的自主招生……
    明煦看杨时卿半天不说话，只当他在闹别扭，不由笑道：“你又在吃什么飞醋呢？”
    杨时卿一怔，条件反射地脸一红，随即一掌劈在明煦脑门上：“臭傻逼，别瞎说！”
    杨时卿回到了教室，不由得又去看了一眼刘炳洋那个方向。
    刘炳洋正和往常一样，埋头写着作业，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杨时卿叹了口气，决定将自己彻底和他划清界限。
    杨时卿不想再受刘炳洋的影响了。
    调整好情绪，杨时卿翻开试卷册打算把期末考试的错题订正了，但思绪总情不自禁走神，脑海里“自主招生”四个字总飘个不停。
    自主招生？
    像杨时卿这样的，有资格参加自主招生吗？
    杨时卿忽然有点好奇，借前桌的手机来百度，自主招生的三大条件：1、高中阶段学习成绩优秀、品学兼优、综合实力强或取得优秀荣誉称号的的高三毕业生；
    2、在一定领域具有学科特长，在各类比赛及竞赛中获得奖励的考生；
    3、高中阶段在科技创新、发明方面有突出表现并获得奖励的考生。
    得，一条没沾上边。杨时卿长叹一口气。
    还是踏踏实实写错题吧。
    杨时卿翻开装订好的试卷，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抒发着他这次考试有多惨烈。杨时卿默默给自己打气，然后开始将错题逐门分类。
    哪一块题错得多，哪一种题容易出错，以后就是自己的重点照顾对象。
    下午是休息时间，杨时卿却想在教室多待一会儿。
    明煦就去外面买了盒饭，带来教室和杨时卿一块吃，吃完了再一起回家。
    一边啃着香蕉，明煦一边突击抽问他：“与什么有关怎么拼？”
    杨时卿回忆了一会，嘴里还含着粉条，笑眯眯道：“这个简单！Be associated with！”
    “不错。”明煦奖励了他一块鸡肉，夹在了杨时卿的碗里。
    “来，继续！”杨时卿三两下咽下鸡肉，望着明煦，“古人写文章常常借古讽今。杜牧《阿房宫赋》哪两句，借秦灭亡的教训批评唐敬宗广建宫室？”
    明煦闭上眼睛，有模有样地抑扬顿挫朗诵道：“呜呼！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杨时卿打了个响指：“bingo，对啦。”
    “奖励呢？”
    杨时卿在自己碗里找半天，没找到块完整的肉，最后只好将就地夹起一颗花生米道：“那就给你个花生米吧，别挑食啊！啊～”
    明煦哭笑不得，张嘴一口吞下。
    回家后，杨时卿找出柜子里藏着的手机想查几道题，可刚打开机，就收到了杨时瑾的短信提示。
    “其实在咱爸妈心里，你一直是最棒、最聪明的孩子。小老弟，摔倒了可以再爬起来继续冲锋。笑到最后吧，加油，哥站在你这一边。”
    杨时卿笑了，笑着笑着忽然又叹了口气。
    最后杨时卿伸手，把短信的页面截了个图，保存在了手机相册里。
    杨时卿泡了壶水果茶，打算下午喝完茶就睡一觉，然后晚上再起来把错题订正了。这么想着杨时卿就抱着剩下一半的茶壶走向明煦的房间，却发现明煦正坐在单人沙发上拿着手机打电话，音量并不大。
    杨时卿想起上午他们的对话，明煦应该是在给家里打电话吧？不想打扰到他，杨时卿就把水果茶放在门口的小茶几上，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倒头栽进柔软的被子里呼呼大睡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地睡过觉了。杨时卿只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棉花糖做的纯白城堡里，到处都是软软香香的，还有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杨时卿大口喝着西瓜汁，伸手顺势抱住一块米白色的奶糖，放在脸颊边亲昵地蹭了蹭，奶糖竟然被蹭热了几分，贴着他的右半边脸，温热得有些黏糊。
    嗯？
    不对啊。
    丫奶糖怎么可能会发热！？还湿乎乎的？！
    “杨时卿，你梦里做什么坏事了？”
    如此熟悉的嗓音，透着沙哑的磁性在耳畔回荡。被某人支配的恐惧再次袭来，杨时卿一下就被惊醒了！
    “啊！我靠！”杨时卿几乎从床上跳了下去，一个没站稳摔了个大跟斗。明煦捧腹哈哈大笑起来，一阵天雷滚滚后杨时卿才发现原来刚才自己口水都流到枕头上了……明煦正拿着湿巾给自己擦嘴呢。
    啊啊！明煦有毒吧！
    明煦恶作剧得逞，在一边笑得几乎劈叉，杨时卿又羞又恼，只觉得这人最近简直越来越恶劣了！存了心要逗他！
    这么一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欺人太甚！杨时卿抄起一边的被子就往明煦头上一罩，对着人屁股就胡乱一顿揍，拳头不够脚来凑。明煦被踩到痒痒肉，笑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抓着杨时卿一只腿翻个身就把他压在了身下，还护着他脑袋不磕上墙。
    “我草！明煦，你丫真有毒！放开爸爸，啊啊！！”
    杨时卿一嚎起来整个小区的人都要投诉了，明煦笑得用手去堵他的嘴，“嘘！大少爷你小点声，扰民！”
    杨时卿登时就不说话了，只是一双脚一双手还不老实地胡踢乱蹬。明煦干脆伸手圈住他手脚，把他整个人压在怀里。小暴龙杨时卿愣是一动也不动了，只是两只眼睛仍瞪着身上的人，神情错愕又紧张，脸也不自觉慢慢地涨红了。
    明煦望着杨时卿，心道他那双眼睛真是灵动又勾人，小暴龙的所有小心思都写在里面了。忽然有些意乱情迷起来，忍不住，明煦俯身又在杨时卿的鼻尖刻下一吻。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71

    额头、眼角、鼻子、唇，齐活了。下次吻耳垂试试？
    杨小暴龙一愣，瞪圆了眼睛，身体一瞬间僵硬了起来，连喷火也忘在脑后了。
    明煦浅浅地呼了口气，杨时卿身上淡淡的味道让人的心绪也有些纷乱。
    “讨厌么……？”
    杨时卿轻喘着气，眨了眨眼睛，惊恐和讶异已经从脸上褪去。
    杨时卿久久不说话。
    明煦笑了笑，主动起身，离开了大床，带起身边一阵风。杨时卿下意识一哆嗦，明煦就把茶壶放在了杨时卿桌上：“茶我喝完了，泡得挺好喝的，谢谢。”
    高一高二的学生很快放学了，整个学校只剩高三的老学长学姐在拼搏前线。
    杨时卿明显感觉食堂到了饭点，人一下少了很多。但几个菜很好吃的特色食堂也全都关了门，只剩下一个普通的学生食堂供高三生使用。
    杨时卿叹了口气，还挺喜欢特色食堂的蛋炒饭和关东煮呢。
    补课的日子很无聊，只有高三的学校尤其地空荡。每天的日常无非就是写试卷、讲试卷、复习课本。第一轮的复习还没有结束，不过进展的速度很快。杨时卿已经把上一次考试的错题全都订正了，每天的目标重新调整，给自己留有了一定的余地。之前的计划实行起来压力太大了。
    杨时卿感觉现在自己的状态还挺好的。近期是补课阶段，没有大型的考试，复习的节奏比较紧凑。高强度的课余，杨时卿偶尔也会偷个懒，靠在桌子上看看新买的文学小说。
    小说翻到一半，正好看完一个短篇故事，再往后一翻，杨时卿突然看到里面夹了张小纸条，是文泽的笔迹：“劳逸结合啊，热爱学习，适度娱乐。”
    小说是文泽帮他买的，估计是给他之前夹进去的吧。杨时卿不禁笑了下，然后乖乖地合上书，放进抽屉，最后打开试卷册。
    今天中午明煦要去办公室拷资料，杨时卿就和文泽一块吃饭。俩人久违地去了学生食堂。
    杨时卿一般是回家吃饭，放在教室的碗都快长毛了。但现在学校人不多，不用排那么长的队打饭，杨时卿就偶尔想体会一下“平民生活”，嚷嚷着要和文泽一块吃食堂。
    两人花半天把杨时卿的碗折腾干净，然后去食堂各自打了六块钱的套餐，一份饭、两荤一素。
    其实食堂的饭也挺好吃的。主要是高一高二吃了两年都腻得不行了。但一想到以后快要吃不上了，杨时卿还是有些小惋惜的。
    文泽吃饭很快，三年几乎养成了习惯。这边文泽都要吃见底了，杨时卿还慢悠悠地一边哼歌一边拆鸡翅呢。文泽翻个白点我先走了啊。”
    杨时卿连忙把去了骨的鸡翅毕恭毕敬地放进文泽碗里：“别介，大兄弟，吃鸡吃鸡。”
    文泽气笑，夹起鸡翅咬了几口。
    “今天怎么突然想到和我一起？”
    “明煦去办公室拷资料了呗。”
    “敢情我是个备胎啊。”
    杨时卿一乐：“还真是。不过啊，你和正主就差个名分了。”
    “哎，”文泽连忙摆手，“千万别这么说。这日新月异的，现在我和你的那位比差得可远了啊。”
    杨时卿一开始没意识到文泽这是什么意思，后来才反应过来，脸腾一下就红了：“靠，你怎么这么八卦啊。”
    文泽笑眯眯的：“所以你俩最近还真的有进展啊？”
    “进展你个大□□子！”杨时卿打马虎眼，脸埋碗里一个劲地扒着饭。
    “咦～可算了吧，”文泽笑了，故意扭几下像抖疙瘩似的，“你俩的二三事儿关我一直男的□□啥事啊，别了啊，我可承受不住啊。”
    “臭傻逼你说什么呢！”杨时卿要把饭盒扣文泽脸上，被文泽一把拦下，“哎！别激动啊，说两句你就炸毛。”
    然后，文泽又故意说了句：“哦，我还忘了，你现在还有个高二的挂名‘女朋友’呢。啧啧，杨时卿，你私生活可真乱。”
    文泽这么一提醒，杨时卿忽然又想起来，很早之前梁惠送给明煦的那一封粉色情书，上一次看到它还是在明煦的抽屉里呢。杨时卿登时就没了吃饭的心情，把盖子一合：“你妹子的文泽！走了，不吃了！”
    为了安抚小暴龙，文泽特意去小超市买了包泡椒鸡爪给人顺毛。最后杨时卿啃着鸡爪抱着碗，和文泽并肩，哼哼着往教室走。
    忽然聊到这个话题，杨时卿就问：“你和柳溪最近……”
    “柳溪？”文泽笑了下，“我俩挺好的啊。”
    “我看到心愿墙了，”杨时卿说，“她和你填的不是一个学校。”
    “是啊。”文泽长舒一口气，“她有自己的想法和意愿，我总不能强求她来配合我吧。”
    和明煦的想法挺相似的。
    “那以后你们如果不在一个学校了……”
    “那就异地呗。”文泽笑笑，侧过头看了一眼杨时卿。
    “异地挺辛苦的。”
    “是啊，但是能看到她去她想去的学校，其实我也挺开心的。”文泽继续说，“我第二志愿打算写她的学校，能不能录上就看运气吧。”
    杨时卿一顿，问：“那她呢？”
    文泽的脚步慢了下来，沉默了许久，最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感觉她对我更多的是感动而不是爱……”
    顿了顿，文泽又笑着说：“算了，我又傻逼了，跟你说这干嘛呢。你也别替我苦恼了，没有站在我的立场，你不会理解的。”
    杨时卿叹了口气：“文泽，我觉得以后你老婆肯定很幸福。”
    文泽挑眉：“啥意思啊？你在暗示我你要爬墙？”
    “去你的吧。”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72

    文泽笑了半天才缓过劲，然后又说：“我现在啊，只想好好考个大学，然后再考驾照，再把大学英语六级、计算机二级过了，最后考个公务员，回老家或者待在哪里当个普通文职，踏踏实实，平平淡淡，多好啊。”
    杨时卿笑了：“你这市井小民也就这点出息了。我就不一样了，我要当穿紫色内裤的大英雄，拯救全世界！”
    两人这时已经走到了教室，文泽把两个碗在架子上放好，回头笑着朝杨时卿比了个大拇指：“那就加油喽，大英雄。”
    杨时卿开始认真思考以后要做什么。
    杨时卿的兴趣爱好并不多，打打游戏、看看闲书、网上冲冲浪，几乎就是他整个娱乐生活的内容了。要说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就是一肚子伪文艺青年的墨水，喜欢时不时写个矫情的小诗短篇散文之类的装个逼唬唬身边人吧。
    尤其是高中三年，杨时卿突然有一天起就爱上了看馆的书几乎都被他翻过。各种小说、杂志、散文、诗集……他几乎每个领域都看一些，尤其爱短篇小说和文艺诗集。
    杨时卿开始正经思考起来，自己已经看了这么多的书，那现在能不能，尝试着自己动笔写一写呢？
    杨时卿写的第一个故事是一个科幻悬疑推理向的短篇，只有四千字，最后结局一个大反转，写得杨时卿自我感觉良好，鼻子翘到天上去。是他趁晚自习下课的空闲时间笔走龙蛇完成的。
    杨时卿放学回了家就兴致勃勃地把自己写的手稿给明煦看，还幼稚地把结局那一页藏起来，让明煦猜剧情。
    明煦有点意外杨时卿突然写了个短篇小说，不过仔细一想，这还确实是他会做的事。最后还是耐心地看完了，然后评论一句：“你今天英语试卷写了吗？”
    杨时卿登时不乐意了：“别这么扫兴啊！先猜结局，快快。”
    说着杨时卿挂上一副期待的表情，眼睛亮亮的，尾巴还在背后摇呢。
    “结局……”明煦犹豫了一下，“男主角死了？”
    “没，我把女配写死了，男主复活，救走了星球所有人，核激光爆炸，女配为救男主英勇献身。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杨时卿把最后一页递给明煦，还用手指头指出关键情节，“喏，就是这个啦，看见没？”
    明煦耍赖：“你把结局都告诉我了，我追文的兴趣都没了。”
    杨时卿啧一声：“狗子，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明煦被他逗笑了，伸手抱住杨时卿的腰，在他耳垂上轻轻吻了一下：“好，我看。”
    杨时卿一个激灵，手里的纸差点抖到地上去。他总感觉他们两个这样有点奇怪，但又总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只感觉心里怪怪的，但……其实并不讨厌。
    明煦三两下把结局看完了，然后点了点头：“是写得挺好的。”
    杨时卿心里喝了蜜一样开心，“是吧。”
    “考完以后，你可以去试试给杂志社投稿，说不定还能刊登出来。”
    “真的吗？”被明煦这么一夸，杨时卿还真就有了投稿的念头，这么一想心里又开始嘚瑟，“要是真能拿到稿费，我就请你吃大餐！海鲜火锅、牛排意面、烤肉串串……随便你点～”
    明煦笑了，默默把杨时卿的“请吃大餐”当成“约会”，然后伸手捏了捏杨时卿的脸：“所以你今天的英语试卷到底写了没有啊？不会一整天就写小说去了吧？”
    “当然不会！”杨时卿气鼓鼓，“你可别瞎说啊，这是我用课间二十分钟写的！压根没耽误。”
    明煦笑了：“那就好。”
    洗完澡以后，明煦在客厅做水果沙拉，问杨时卿要不要吃。杨时卿当然要吃，明煦就说：“帮我把我桌上那袋苹果拿过来吧。”
    杨时卿应道好，就裹着浴衣两个湿哒哒的脚丫子踩在明煦卧室里。明煦的苹果放在很显眼的位置上，杨时卿提起袋子正打算往回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动作顿了一下。
    杨时卿盯着明煦书桌一侧那个紧闭的抽屉，出神了好一会。
    “看到了吗？就在我桌上，台灯旁边。”厨房的明煦突然出声催了一句，吓得杨时卿差点脚底打滑，连忙“啊啊，好！”地应声，然后迅速拉开抽屉以最快的速度掏出抽屉里压在一堆杂书底下的粉色信封塞进自己浴衣里，最后提起苹果拔腿就跑，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走出房间的时候，杨时卿还在心里叹了口气。那封情书居然真的一直留在了明煦的抽屉里。
    明煦看杨时卿没穿拖鞋就跑出来了，顿时一皱眉，把门口的一双棉拖鞋给他踢了过去：“先穿上，地上是凉的。”
    杨时卿“哦、哦”几声，穿上拖鞋，乖乖地把袋子递上去。
    明煦接过一看，叹了口气：“你拿的是梨。苹果在旁边。”
    杨时卿心虚地假咳几声。
    “算了，也不急。”明煦随手把袋子放在案板上，转身去拿了吹风机，“来，先坐好，我给你吹干头发吧。”
    明煦吹头发的动作很温柔，时不时帮他拨开缭乱在眼前的碎发，像门口发廊的理发小哥似的。
    当然杨时卿绝对不会把这句话跟本人说的，说了怕明煦以后就不给他吹头发了。
    吃完水果沙拉以后，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关门休息。杨时卿开了台灯打算再看一会书，可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从换下的浴衣里掏出了那封粉色信封，信封的边缘已经有些积灰了，看来明煦平时并不是经常翻阅它，而只是随意地堆放在抽屉里而已。杨时卿打算再看一遍信的内容。
    自己也真是无聊到一种境界了。
    重新回看一遍，杨时卿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信里把女孩如何对明煦一见钟情的过程写得很详细，写明煦有多么温柔又厉害，写明煦站在国旗下意气风发朗诵的模样帅到爆炸。这点杨时卿也赞同。
    但慢慢地看到后面，杨时卿的感觉就变了味道。
    女孩写：我喜欢你！如果你能在人海中多看我一眼，那我一定会开心得飞起来。我在梦里也见过你好几次了，一直想和你一起说笑聊天一起牵手约会……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那一定是我鼓足了勇气想要迈出第一步的证据。
    以前看这句话的时候，杨时卿只觉得这个女孩子可真大胆，措辞也够热烈的，勇气可嘉啊。甚至还有心撮合她和明煦。
    而现在，杨时卿的心里只被说不上来的酸涩感填满了。
    有一点羡慕，有一点难受，有一点烦躁，还有更多说不清楚的隐晦情绪。
    最后杨时卿还是没有看到结尾，只是把信放回了信封折好收起，重新回到书桌旁拿起试卷。
    那天晚上杨时卿写的历史选择题准确率十道错八，卷子上全是红色笔写的密密麻麻的纠错笔记，简直惨不忍睹。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73

    第二天杨时卿立马像小偷似的把信封还了回去。因为不记得拿出来是在哪个位置，只好胡乱塞在抽屉里一本书下，默默在心里祈祷明煦不要发现。
    这样的蠢事绝对不要做第二次了，他当时真是脑子抽了才会想给自己添堵。
    几天后，明煦好像确实没有意识到杨时卿偷偷地从他抽屉里拿出过那封粉色情书，杨时卿便慢慢地放下了心，不再去回想。情书事件以及它的女主角，似乎就这样随着时间逐渐被淡忘了。
    日子仿佛过得很慢，又转眼白驹过隙。
    半个月的补课很快结束，放寒假的前一天晚上，课代表将假期作业分发了下来，班长特意强调了一下假期在家要注意安全，也不要忘了温习功课，劳逸结合。
    寒假也就十天假，作业倒是一个月的量。不过老师一般懒得认真检查假期作业，所以这也成了杨时卿偷懒的理由。
    不过今年假期……还是不要太松懈了吧。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班上人心浮动得厉害。收拾书的杂声夹裹着同学的议论声充斥着整个教室。杨时卿挺喜欢这个氛围的，临近放假，自己也很激动。刚把整理的包，蔡柏在一边忽然问了句：“杨时卿，今年过年你打算怎么过啊？”
    “今年我……”杨时卿思索了一下，“应该就在这里过吧。回我城区自己家里。我妈说今年我情况特殊，就不用那么麻烦去到处拜年走亲戚了。”
    “哦，”蔡柏点点头，“我可能会去我表姐家住着，这是我家的传统。”
    “这样。”杨时卿笑了笑，说来过年还来得挺快的，印象里还穿着汗衫人字拖呢，一眨眼就穿着大棉袄过新年了。杨时卿对蔡柏咧嘴眨了眨眼，“那……除夕别太早睡哦，等我的拜年短信。”
    蔡柏也笑了笑：“群发的那种吗？”
    “当然不，我可是挨个打名字发送的呢。”
    “什么挨个打名字发送啊？”文泽碰巧路过，好奇地问了句。杨时卿笑着一拳砸在他肩膀上，说这时候你就来了。
    “拜年短信啊，我还以为什么呢。”
    “还能是什么？给你发个百元大红包你敢收吗？”
    “当然敢了，”文泽挺直胸膛，“我光明正大的压岁钱我怎么不敢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滚吧，爸爸没有你这个儿子。”
    笑过之后，文泽又问：“杨时卿，你今年回不回老家过年啊？”
    “不回了，嫌麻烦。我亲戚多，跑起来没完没了的。今年就我和我妈留家里。你呢？”
    “我肯定得回啊，我老家亲戚都等着我回去吃团圆饭呢，还说要给我搞个助力高考的酒席什么的。”
    “助力高考？”杨时卿哭笑不得，“这是啥东西啊？你们花样也太多了点吧。”
    文泽叹了口气，晃晃手：“我老家就着兴这个。”
    “那柳溪呢？”
    “柳溪可能会去广州？她舅舅在广州那边。”
    杨时卿点点头，感觉他们几个人就像一片林子的鸟似的，放假了就各处飞，开学了就又回到彼此身边。但其实……毕竟他们还是不一样的个体，大家只是因为“高考”而聚集在一起，缘分一场罢了。
    文泽走后，杨时卿继续收拾抽屉，不知不觉清出来一堆早已忘记了的杂物。封面角已经皱起来的杂志、一包过了保质期的饼干、已经看不清写了什么的字条……还有一大堆写完了的试卷。
    杨时卿简单清点了一下，竟然有足足两百多张，他从9月左右开始疯狂刷试卷，到现在2月，这么算下来，几乎是一天一张的速度。
    嘿嘿，其实还是有一点小自豪的。
    现在回首去看高三刚开学的那个自己，现在的水平确实提高了不少。各种方面……也进步了很多。
    又高压又疯狂，却愈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人愈是进步得快，大概大家骨子里都是有点贱贱的吧。
    放学后，杨时卿去找明煦，明煦今天意外地提前收拾好了东西，在教室等杨时卿一块回家呢。
    杨时卿就问：“自主招生的事办好了啊？”
    “哪有这么容易。”明煦笑了，“暂时是没什么了，目前就是等上面的盖章。具体的还要放假了再说呢。”
    “我听说还要面试呢？”
    明煦沉默了片刻，道：“嗯。我报的是人文社会类的专业，如果有资格面试的话，高考完以后还要去北京一趟。”
    “北京，”杨时卿乐了，“你和这个城市真有缘分。”
    “嗯。”
    杨时卿又一脸期待地说：“我到时候和你一块去吧，我在一边给你挥舞打call棒，给你壮胆。”
    明煦看杨时卿傻得可爱的表情，心里一阵温暖。虽然不想扫兴，但：“等拿到复试资格再说吧。”
    杨时卿快走两步，接着问道：“那如果申请成功了，是不是高考就可以降分录取啊？”
    “嗯。”明煦道，“一般是10到60分，如果有特殊情况最低可以至一本线。”
    杨时卿不由惊叹了一下。
    明煦笑了笑：“能不能通过还不一定呢，每年都有一万多人报名，最后通过的也就才一千来个学生。过关率5%到8%。我看还挺悬的。”
    “但是如果真过了，那高考一下轻松很多了啊。”杨时卿有点羡慕，“以你的水平，如果通过了自主招生，高考降个十来二十分，肯定能上没问题的。”
    “借你吉言吧。”
    “我觉得你肯定行啊～”杨时卿伸手拍了拍明煦的肩膀，笑了一下，露出一口大白牙。然后又舒了口气道，“真好啊。”
    “好什么？”
    “你能上清华大学，你妈肯定特别为你骄傲。”
    明煦笑着揉了揉杨时卿脖颈后的软肉：“我能上，你也能上。”
    回到家后，杨时卿脱下书包就要去洗澡。明煦就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等两人一顿忙活完，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杨时卿冲澡的时候，突然想到，明煦家在隔壁市，他过年应该会回自己家吧？但其实严格来说，明煦的老家还是在这边啊。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74

    洗完澡，杨时卿裹着浴巾就急匆匆地跑去明煦房间里，明煦正好收拾完东西，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看杨时卿来了，顺手丢给他一条毛巾：“擦擦脚，你脚都没擦干就跑出来。”
    杨时卿只胡乱地在毛巾上蹬了几下，就一个扎子扑在明煦被子上，“明煦，你今年寒假要在哪里过年？”
    “回家和我妈一起。”
    “啊，”杨时卿有点失落，“……可是你家亲戚应该都住在这边吧？”
    “大多是我爸这边的亲戚，其实都不太熟。我爸过世以后，联系就更少了。”
    杨时卿叹了口气：“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我前几天已经打电话跟我妈确定了，买了明天回家的票。”
    “这么急？”
    明煦又喝了口茶，然后把茶杯放下：“怎么了？想来我家做客吗？”
    杨时卿嘿嘿笑了几声，“我是想啊。不过我妈肯定不会答应。我妈今年特意推了我爸回老家过年的邀约，说要在家里陪我呢。怎么又会放我去找你啊。”
    明煦笑了笑：“真巧，我也是。我也要在家陪我妈。”
    杨时卿顿时乐了：“敢情咱俩是妇女之友啊，过年专用，出场五毛。”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一亮，“哎，能不能……我们四个人一块过啊？你妈和我妈，我和你，都能凑一桌麻将了。”
    明煦动作一顿，然后噗嗤笑了声，转身绕到床头柜边拿剃须刀，“你想太多了。”
    “不行吗？”杨时卿不甘心，在床上爬几下追到明煦身边，“为啥啊？我觉着挺好的啊。”
    明煦把剃须刀插上电，“我妈春节只有三天假可以休，平时都要上班的。怎么可能赶到这里来过年？”
    杨时卿一想也是，一下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有些泄气地坐在了床头，不吭声了。
    明煦笑了，坐在他旁边，凑近一些，望着杨时卿有些卷翘的睫毛笑道：“怎么，想和我一起过年啊？”
    杨时卿盯着明煦看了好一会没说话，明煦以为小暴龙又要炸毛了，没想到杨时卿这时却点了点头，错开眼神闷声道：“……嗯，想。”
    说完，杨时卿又转过头看着明煦，一双眼眸里带了些试探，又带了些紧张和忐忑。
    明煦的心颤了一下，眼底漾起一圈一圈涟漪。杨时卿用这个表情看着他，明煦真的会忍不住想放下一切来到杨时卿身边，一直陪着他，把他想要的全给他。
    但明煦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留明妈妈一个人在家过年的。有些事情，真是越想越烦躁。
    明煦最后伸手一把将杨时卿搂在了怀里，杨时卿有些不好意思，转了个身想挣开。明煦就伸手揽住他的腰和脖子，杨时卿挣扎了几下也就不再动了。
    “我也很想和你一起过年，”明煦握住杨时卿的手，“真的。”
    深呼吸：“杨时卿……我喜欢你。”
    怀里的人身体颤了一下。
    明煦踩着杨时卿的底线，温软的唇舌在他颈侧游走，布下一道暧昧湿热的水痕。杨时卿感觉很羞耻，伸手去推明煦的脸，却反而被明煦吻了吻手掌心。
    杨时卿超负荷的小脑袋简直要爆炸了。
    “……明煦……”
    “我喜欢你……真想就这样每天跟你说一万遍。”
    这一句低吟简直就像魔咒一样，触电般的酥麻感从耳边开始蔓延到全身，杨时卿根本无法抗拒。
    “……唔！”
    明煦顺势将杨时卿半推在身下，一双眼睛写满醉人的爱意。杨时卿一个激灵，几乎把自己整个人埋进羽绒被子里。明煦凝视着身下人的反应，杨时卿此刻脸上也写满了紧张和不安，紧锁着眉头，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一动也不动地望着明煦。
    明煦沉默了几秒，眼神多了些许的失落。他不希望看到杨时卿的这个表情，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冲动的抢劫犯。半晌，明煦嘴角的笑意泛着苦涩，轻声道：“我明天就要回家了……哪怕只有现在，让我抱抱你吧……行不行？”
    杨时卿的脸慢慢变热，神情由忐忑转为羞耻。拧着眉头，好半天才从唇缝里吐出几个字：“……我不是女孩儿。”
    明煦笑了，搂着杨时卿的手臂逐渐收紧，直到空气变得浓稠，两人的身影交叠相融，彼此的呼吸似乎近在咫尺。
    “我也不是。”明煦轻声说。
    “你知道吗杨时卿，”明煦又说，“只要像这样抱着你，我就觉得好像全世界都在我怀里了一样——让我又能继续勇敢往前走了。真好。”
    杨时卿没说话，只是把脸藏进明煦的胸膛里。也许确实有些累了，也许明煦的怀抱温暖又让人安心，也许想起他们明天就要分别的事实心里有些难过，就这样，杨时卿迷迷糊糊地枕着明煦的手臂沉沉地睡着了。
    一夜无梦。
    正式放寒假那天，杨时卿目送着明煦收拾行李箱，拎着大包小包上了大巴车，然后再自己回到家泡了碗麦片当早餐，乖乖地等老哥来接自己回家。
    直到久违地躺在了自家的大床上，望着自己盯了十多年的天花板，杨时卿还是有种恍惚的感觉。
    寒假开始了啊。
    这几天，过年的气息愈发地浓厚起来。除夕节前一天，老哥和老爸一大早就出了门，开车回了老家。杨时卿迷迷糊糊地起床时，家里只剩杨妈妈一个人，围着围裙给他下面条。
    杨时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妈？爸呢？”
    “回乡下去了呀。”杨妈妈端上一盘挂面，“来，刷个牙洗个脸，吃早饭了。”
    杨时卿揉着眼睛去了卫生间，再出来时浑身已经清爽了许多。杨妈妈给他准备好了碗筷，杨时卿坐下就开始动筷子。
    “一会约了同学出去玩吗？”杨妈妈突然问了声。
    “啊？”杨时卿迷糊了一秒，“哦，没有啊。文泽回老家了，明煦不是也回他那边家里了么？”
    “哦，也好，那这段时间你可以待在家里休息会，顺便看看书。”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75

    杨时卿点了点头，埋头吃面。杨妈妈又说：“等会吃完了陪我去超市屯点菜吧，这几天我们就凑合着煮点东西吃，等初三你爸他们回来了我们再一块吃顿好的。”
    “成，没问题。”
    在超市里，处处都挂着鲜艳的节日招牌，年货摆满了展览架。杨时卿推着个购物车，杨妈妈不断地往里面放速冻饺子、汤圆、面和粉，还买了一点蔬菜和海鲜。
    路过卤菜冰柜时，杨妈妈问杨时卿要不要吃这个，杨时卿下意识脱口而出：“啊，明煦喜欢吃。”
    说完才觉得不好意思。
    杨妈妈笑了笑，只以为兄弟俩关系好，就说那开学了给你俩带点。
    一共买了两大袋子的年货，其中有不少要给杨时卿开学带去学校吃的零食。杨时卿一手拿一个，杨妈妈就在前面核对小票。一路到了家，杨时卿气喘吁吁地把东西放下，就洗了个手去厨房帮老妈的忙。
    面条、粉丝洗净放冰箱，菜叶子也整理好洗好放在盆子里用水泡着，一会炒着吃。母子俩配合得很好，杨妈妈切菜杨时卿淘米，偶尔问几个学校或学习的问题，杨时卿也笑着答几句。很快，几个简单的家常菜就做好了。
    吃过午饭，杨妈妈坐在客厅织毛衣，杨时卿就盖着毛毯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然后问：“妈，织什么呢？”
    “围巾呀，”杨妈妈笑了笑，“给你和你哥的，看。”说完还把织了一半的长围巾扬了扬，是一条灰色格子的大围巾，看上去很暖和。
    杨时卿笑嘻嘻地夸老妈手艺好，又看了一会电视，然后跑去了房间。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翻开课本温习一下背过的知识点，可没翻几下，杨时卿就被墙上挂着的照片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张他幼儿园拍的艺术照，照片里的小孩皮肤黝黑发亮，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穿着定制的小款中山装，板着一张小脸，违和得有些可爱。
    杨时卿忍不住分了神，想起自己小时候皮肤黑得连亲妈都怀疑，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又养白了，直到现在总算是正常的肤色了。想着想着杨时卿又想到了明煦，几年前，在明煦眼中，原来自己就是这样的形象啊。
    咳……扯远了，回来回来。
    杨时卿重新拿起课本，认真地默念知识点，然后又对着资料书写题。二十分钟后，杨妈妈在客厅喊了句：“时卿，妈妈要去公司一趟，你自己先忙，回来我们做小火锅吃啊！”
    “好。”
    关门声响了两下，杨时卿终于再也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只是盯着手机屏幕一个劲地胡思乱想。
    距离放假已经有三四天了，期间杨时卿一直没主动去联系明煦，明煦也没来找过他。
    他俩已经好几天失联了。
    可能是这段时间明煦一直在忙报名自主招生的事吧。
    可是明天就是除夕节了，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再忙也得过节啊。
    好吧。杨时卿一鼓作气打了个电话，明煦很快接起，像正等着他似的。杨时卿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明煦就说：“上微信，视频吧。”
    杨时卿下意识应了好，挂掉电话，乖乖等明煦的视频邀请发过来，然后接受。
    明煦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杨时卿顿时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
    “没。”
    明煦也笑了笑。
    杨时卿看明煦好像在厨房：“吃饭没有？”
    “没，在用高压锅煮汤呢。”明煦看着手机另一端的杨时卿，眼睛弯成了温柔的月牙，“在干什么呢？”
    “写题呗。”
    “嗯。”
    杨时卿感觉明煦的情绪好像不太高，可明煦一直对他微微笑着，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问。
    沉默了一会，明煦率先道：“你现在一个人在家呢？”
    “对啊，今天早上我哥和我爸刚走，我妈今天上班，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我昨天睡得晚，一早睡到十点，醒来才发现我又成留守儿童了。”
    “噗。”明煦忍不住笑出声。
    看见明煦的神情终于缓和了几分，杨时卿也放松了心情，笑道：“没办法，我睡得太熟了，外面的动静全没听到。”
    明煦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然后道，“就像你那次躺我怀里睡得沉，第二天早上怎么喊也不愿起？”
    杨时卿没想到明煦突然又提起这个，一时愣在原地，脸红得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
    明煦又笑了笑：“你还记得最后我是怎么让你起床的吗？”
    “……喂！”
    杨时卿觉得明煦最近真的是越来越骚了，一次又一次刷新他的下限。可杨时卿把这个吐槽跟明煦说的时候，明煦又笑得前俯后仰，说我一直都很骚啊，只是以前憋着怕把你吓跑了。
    行吧，明煦这是存了心要逗他玩呢。
    晚上吃自制小火锅，杨妈妈煮了很多菜，看上去让人很有食欲。杨时卿拍了两张照片用微信给明煦传过去，又不配字，潜台词就是：嘻嘻，就馋一馋你。
    没想到明煦接着就甩了一张照片来，是一锅丰盛的蔬菜汤，有玉米、胡萝卜、排骨、紫菜、鸡蛋……啊，看上去很好吃啊QAQ
    反而被馋到的杨时卿发了一个“打扰了，告辞”的表情包给他，明煦又接着回道：“晚上等我的电话。”
    又要视频？杨时卿吃一口丸子，心中隐隐有几分期待。
    晚上出门和老妈上街溜达了几圈，回来洗碗洗澡，然后回到卧室，书桌也不收拾，就拿着手机玩。
    一玩就是三个小时，直到杨时卿无聊得抱着被子快要睡着了，明煦才突然发来了消息：来了。
    搞得杨时卿一时有点紧张。
    杨妈妈就在这时破门而入，下一秒明煦的视频邀请也发了过来，杨时卿居然下意识心虚地把手机往身后一藏，站起身：“妈——”
    杨妈妈一皱眉：“又玩手机呢？跟谁聊天啊？”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76

    杨时卿啊一声，手机视频邀请的提示音实在太明显了。只好急忙去找手机，干笑着接了通话：“是——明煦啊。”
    杨妈妈松了口气：“这孩子。”然后走几步关上了窗：“十一点了，别聊得太晚，早点休息啊。今天还挺冷的，就开空调睡吧。就这样，我先回房睡觉了啊。”
    杨时卿急忙点头，杨妈妈就带上门出去了。杨时卿舒了口气，又去找空调遥控器。
    “阿姨走了啊？”手机里传来明煦的声音。
    “嗯，”杨时卿弄好一切就回到床上拿起手机，发现屏幕另一边明煦已经裹着被子在床上躺好了。
    杨时卿咋舌：“你让我等你电话，自己都睡着了。”
    “没有，我就是想睡觉前跟你聊会呢。”
    “聊什么？”
    “聊……”明煦想起上午杨时卿的话，一转道，“聊点骚话呗。”
    杨时卿一愣，随即脸上一片火烧云，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一个字：“……靠！”
    明煦噗嗤笑了：“开玩笑的。”
    杨时卿把手机挪开，手指掐着自己的太阳穴，耳朵都开始发热了。
    “你丫还得劲了！呸呸呸，我要离你远点。”
    “你舍得吗？”明煦笑得更开心了，“行了你也躺下吧，聊完就睡了。”
    杨时卿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听话地躺下用羽绒被把自己裹起来，露出一个毛糙的脑门和一双眼睛，最后还把耳机戴上了。
    “今天一天做了什么呢？”
    “我……中午吃了个茄子，下午写了点题。”杨时卿道，“在家里效率果然很低，我老是集中不了注意力……其实有点想回学校了。”
    明煦有点惊讶：“这可真不像杨时卿。”
    “现在的杨时卿可是个五好少年，爱学习，爱英语，爱党爱人民～”
    明煦只是笑，杨时卿就问：“你呢？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明煦犹豫了一会，最后点了点头：“……有点，挺累的吧。”
    杨时卿安慰他：“没事，就累这一会儿，等弄好了高考能降分呢。”
    明煦顿了顿，然后笑了。
    “嗯。”
    明煦没有再说话，杨时卿也沉默不言了。两个人只是安静地看着屏幕里彼此的脸，杨时卿忽然有了一点寂寞的感觉。
    明明很近，却又感觉很远。
    真想和明煦一块过新年。
    十二点了，杨时卿笑着对屏幕说了声：“除夕快乐！”
    明煦已经有了些困意，但被杨时卿的快乐感染，手机放在床边，伸手给他比了个心。
    “除夕快乐，杨时卿。”
    明煦比心的笑容有些傻气，杨时卿却认认真真地截了个屏。
    就在这一刻，虽然很羞于启齿，但是杨时卿不得不承认，他有点想明煦了。
    大年初一，张灯结彩。
    平时在家，杨时卿就帮着杨妈妈做点家务，包包饺子，看看书。只剩自己一个人静下来时，又开始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晚上吃肉末茄子，青椒炒肉，紫菜汤，饺子和汤圆。母子俩吃过简单的团圆饭后，一块坐在客厅看电视。杨时卿偶尔低头用手机在微信群里刷刷祝福聊聊天，忽然发现老妈给自己发了个300块的红包当做压岁钱，杨时卿欣然收下，搂着老妈撒了会娇，心情变得很好。
    心情一好，杨时卿就有点想和人分享。趁着微信群说话的空档，杨时卿跑去阳台给明煦打了好几个微信电话，但都没接通。最后没办法，杨时卿叹了口气就把手机随手放在茶几上，专心看起电视节目。
    过了晚上八点，手机就不断传来各种提示音，全是朋友的拜年短信。杨时卿有些期待地翻了翻，第一条是蔡柏的：杨时卿，新年快乐！祝你考到理想的大学，加油！
    第二条是文泽的：新年来，短信到。祝福来，幸运到。发者喜，收者笑。如意多，财源茂。快乐围，吉祥罩。祝你一年更比一年好！这小子，估计又是直接网上复制黏贴的。
    第三条是柳溪的：新年快乐，杨时卿。高考加油！
    第四条、第五条……
    朋友圈是清一色的新年祝福与烟花爆竹的照片，各种聊天群里也是喜庆不断地抢着红包。受了热闹的气氛感染，杨时卿也变得有些兴奋。先是挨个回复祝福，接着又发了条动态，配图是今晚的大汤圆。
    是真的新年了啊。
    今天玩得比较晚，洗个澡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临睡前，明煦的回话才传了过来，是两条信息，一条：抱歉，刚才没看到。一条：晚安。
    杨时卿心中一喜，有些着急地刚想问你在干嘛呢，后来想自己这种审问的口吻是不是不太好，然后转而措辞道：没事，新年快乐！晚安。
    明煦秒回：还没睡呢？
    杨时卿笑得露出牙：没。
    下一秒，一个视频请求就发了过来，杨时卿慌张地四下找耳机，插上，接受。
    “玩到这么晚呢？”
    明煦的表情很温和，此刻也正躺在床上，目光专注地望着杨时卿。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77

    杨时卿笑了几下，然后又问他：“你和钱老师弄得怎么样了？报名要的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这事说起来有点麻烦，我们还在商量。”
    那就是不太顺利？杨时卿一顿，本想继续问下去，但明煦又转而道：“我今天从钱老师那里拿到一份模拟题，是他们老师出的内部资料，发给你试试手吧。”
    “内部资料？”杨时卿有点羡慕，“真好。……钱魔头肯定很喜欢你。”
    明煦笑了笑：“我也喜欢你，所以我把资料也给你一份，你要不要呢？杨先生。”
    杨时卿被明煦温柔的“杨先生”惹得尾脊骨一酥，拿着手机的手都抖了几下：“要！”
    明煦的模拟题五分钟后发在了杨时卿的□□邮箱里，杨时卿跑去下载，用平板大概看了一遍，和高考的题型一样，算是一套正式的高考模拟卷吧。
    明煦又说：“四套试卷，来让我看看你寒假有没有偷懒。”
    “啥？”
    “我们先做选择题吧，语数英文综，按这个顺序，做完一套来比，谁多错了一题就请吃一顿饭。”
    “一题一顿饭？”杨时卿大呼不妙，“你要狠宰我一顿啊！”
    明煦一下笑了：“这么快就认输了？”
    明煦的笑容让杨时卿心痒痒，但一题一顿饭也太凶狠了啊，杨时卿还是吞了口口水摇摇头：“不成，到时候赔得裤子都穿不起了。”
    “那换个赌注吧，”明煦思考了一会，又笑道，“一题亲一口——怎么样？”
    杨时卿压抑声音，小声地挤出一个字：“靠。”
    明煦的直接让杨时卿有些无所适从，但也许是因为隔着屏幕，杨时卿心里的不适感和退却的念头又并不如以往那么强烈。
    就好像杨时卿已经开始在慢慢适应明煦的转变一样。
    “你这故意占我便宜吧。”杨时卿闷声对着耳机话筒说了句，惹来明煦一阵低沉的笑声：“嗯，被你看出来了。”
    杨时卿听得有些恍神，又有些茫然。他发现自己并不讨厌明煦这么和自己说话。其实，这么几天没见面了，现在能隔着手机聊聊天，杨时卿心里甚至还挺兴奋的。
    杨时卿自己都觉得自己太没骨气了。他明明对谁都能很有原则，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可怎么一到明煦这儿，他就成了软耳根，说两句就说动了，总是没办法彻底拒绝。
    可杨时卿毕竟还是个男子汉，他也有男人的自尊心，他并不喜欢明煦用对待女孩的方法来对他。但另一方面，杨时卿心底某处又为明煦深情温柔的态度而感到几分隐秘的欣喜……这样两种矛盾又强烈的感觉简直让人苦恼不已，杨时卿快要弄不懂自己的心情了。
    明煦看屏幕里杨时卿又开始走神了，心中忽然有些后悔。小暴龙本来就缺根筋，好好的说这个刺激他干嘛呢。
    明煦率先圆场道：“开玩笑的。我还没那么幼稚呢。”
    杨时卿刚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明煦忽然一回头，仿佛身后有谁在叫他似的。再回过头来时已经换上了有些歉疚的笑容，眼窝处还泛着一圈不易察觉的疲惫：
    “记得写题，我接下来还有点事儿呢，先挂了。晚安。”
    “唔，”杨时卿缓过神来，“晚、晚安。”
    “新年快乐。”明煦凑近手机，对着话筒轻轻吻了一下。挂电话的动作有些快，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小暴龙红到耳根的脸颊。
    但没想到，那是整个假期两人最后一次通信。
    杨时卿的假期过得有些无聊，每天吃了睡，睡醒了写写题，玩玩手机，然后接着睡。两天半下来，才磨磨蹭蹭地把修改了好几次的语文答案拍照给明煦发了过去，可明煦却没有再回复他。
    之后杨时卿又给明煦打了好几个电话，均是无人接听。打手机号码也是一样。找他的游戏账号，竟然有好几天没有登录也没有更新状态了。
    杨时卿有点担心，就问杨妈妈明煦家里的座机号码，打了过去结果还是一样，占线，无人接听。
    这是怎么回事？
    杨妈妈只说可能大过年的，人家家里忙，就不要总是打扰了。按习俗，等过几天再打个电话去问问吧。
    杨时卿没法，只好按下性子来等。等到后面杨爸爸回了家，一家四口总算吃了个团圆饭。那天晚上杨时卿一家去外面的酒店包了个小包厢，热热闹闹地点了一桌子菜，里面还有杨时卿爱吃的炸虾球。杨时卿拍了好几张照发给明煦，明煦依旧没有回复。
    到了后面，杨时卿已经把四套试卷的选择题全都写完了，每张都拍照发给明煦，可是无一例外地都石沉大海。
    傍晚，兄弟俩在厨房帮老妈收拾厨余的时候，杨时卿突然说了句：“哥，你能不能开车带我去找明煦？我就去半天，马上就回来。”
    杨时瑾一愣：“你疯了？这时候去找他干嘛？打扰了多不好。”
    杨时卿闷闷不乐地把碗放进橱柜：“可是今天都初五了，我们就不能去明煦家拜拜年吗？”
    “可是那也得先说好吧，你和明阿姨商量好了？”
    杨时卿不说话了，心里愈发地烦躁。
    杨时瑾把橡胶手套脱下来，走近几步，拍拍杨时卿的肩膀：“怎么了？”
    “我就想去看看明煦。”
    杨时瑾一下被逗乐了：“怎么，明煦离了你活不下去了，每天都要你跟在后头照顾不成？”
    “不是！”杨时卿摆摆手，“他都好几天没回我信息了。我看看……有四五天了。”
    “又不是女朋友，俩大老爷们每天都腻歪着干啥啊。”杨时瑾叹口气，只当这是正常现象，“你也别太粘人了，跟小孩似的。人家明煦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
    是这样吗？杨时卿心里又有些飘忽不定，总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晚上杨时卿躺在冰冷的被窝里，房间里开了二十八度的暖气，可手脚仿佛冰块一样怎么也暖和不起来。杨时卿想了很多事，想起前几天和明煦视频聊天时，明煦总是打不起精神一样地疲惫。杨时卿没放在心上——该死，他为什么没放在心上？
    明煦这些日子发生什么了吗？还是说，自己做了什么事惹明煦不开心了吗？上一次聊天时明煦并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还说要跟他打赌输一道题亲他一下呢。杨时卿想到这里又有些难过，是不是当时自己的反应太僵硬，让明煦觉得尴尬了？
    但杨时卿并不是那个意思啊。
    这几天杨时卿想了很多，越想越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主动关心一下多问一句明煦“你最近怎么了”。杨时卿有些难过又有些懊悔地意识到，原来这么久以来，一直是明煦在宽容在意着自己，而自己却鲜少有关注到明煦的感受。
    明煦刚开始搬来这里的时候，杨时卿只关心自己会觉得不自在，而没有察觉到明煦内心的委屈和无奈；明煦跟杨时卿说“喜欢”，杨时卿只知道自己尴尬又难堪，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会让明煦有多难过。
    就连现在短暂的分别，杨时卿却也只是看到明煦的脸就觉得心满意足了，从来没有想过关心明煦的生活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没有想过也许此刻明煦比任何人都更需要自己。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78

    就像个自私又迟钝的混蛋一样。
    杨时卿躺在床上，望着发亮的手机，鼻子突然有些酸涩。他想到至今为止这么多次自己耍任性、急躁犯错，明煦一直在他需要的时候站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可明煦最失落的时候呢？明煦的父亲出事，明煦的生活掉进低谷的时候呢？他杨时卿有为明煦做过什么吗？
    杨时卿再一次不甘心地拨通了明煦的微信电话，可结局依旧是让人失望的忙音。
    杨时卿彻底失眠了。
    对不起……
    对不起，明煦，我好担心你。你在哪里？
    杨时卿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原来不知不觉这段时间里他的整个情绪都被明煦牵动着走了。明煦微笑，他就开心；明煦对他冷淡，他就郁郁寡欢。和明煦失联，杨时卿的心情低落，恨不能明天就开学，好跑去学校见到明煦。
    这一切被杨时瑾都看在了眼里，杨时瑾了解弟弟的个性，心大藏不住事儿，当然就知道两个孩子背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两人毕竟都是男生，没有女孩儿那么细腻，或许内部消化几天就差不多了。杨时瑾便也没放在心上。
    但有次杨时卿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咬了一口骨头，把牙蹦得疼出声。这下杨时瑾就叹气，问：“你想什么呢，吃饭也不专心。”
    杨时卿傻笑几声，杨时瑾就开玩笑说：“是不是在想明煦呢？”
    杨时卿的笑容渐渐僵硬，皱着眉，看杨时瑾的眼神忽然多了几分防备。这个表情是从所未有的，杨时瑾这下开始有点疑惑了。
    杨时卿随便吃几口就回了房间。杨时瑾跟上去看，没想到杨时卿竟然趴在桌子上对着一套打印的试卷发呆。
    “放假也开始写试卷了？这不像我老弟的风格啊。”
    杨时卿只闷闷说一句：“和人约好了。”
    “和明煦？”
    杨时卿的背一僵，他的心思太好猜了。
    “你虚什么，这是好事儿啊。”杨时瑾拉了个凳子，在他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哎，我说啊，你俩……”
    话还没说完，杨时卿的手机忽然响了，条件反射一样劈手夺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然后又默默地抬眼看着杨时瑾。嘈杂的铃声让杨时瑾微微蹙眉，欲言又止。不知为什么，杨时卿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急忙接通电话就跑出去，走到阳台上，远远地看了一眼身后，杨时瑾没跟上来。
    是文泽打来的。杨时卿忽然注意到，他和文泽上一次联系也不过是大年初一。时间过得真快，也真慢。
    “杨时卿，你现在在哪儿呢？”
    “在家，”杨时卿顿了顿，“你回来了？”
    “嗯。”文泽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怎么了？”
    “有空没有？出来吃个夜宵呗。”
    杨时卿知道文泽肯定是又和柳溪发生什么了。
    应一句好，杨时卿便挂了电话，朝杨妈妈说了句“我出门一趟，和文泽一起。”就穿上外套围着围巾换鞋出门了。
    2月的天气有些寒意，天空时不时飘来几片半融的雪花。杨时卿把厚实的针织帽戴得严严实实，打了个车到了和文泽约好的地方。是一家热闹的烧烤店。
    一进门，杨时卿便感到一阵暖气袭上身子。把围巾取下来后，杨时卿看见了坐在角落的文泽。文泽正戴着手套吃龙虾，一边喝着一罐啤酒，眼神飘忽。
    杨时卿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和柳溪吵架了？”
    文泽苦笑了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也就柳溪能让你这样了。”
    文泽顿了顿，又吃了一口虾肉，叹了口气道：“我昨天回来的，一回来就去找她了。我从老家给她带了新年礼物，一瓶桂花酒。没想到她又……跟我提了分手。”
    文泽和柳溪分分合合不是第一次了，也许很多情侣就是这样，合不来，也分不开。但不知为什么，以前杨时卿总是无法理解文泽的心情，但这一次，他却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我在老家待了六天，坐车六个小时，晃得头都晕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她。她穿了一件米白色大衣，披长发，特别好看，我还没开口呢，她突然就说抱歉，我吓得一激灵……”文泽说着说着忽然有些不忍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道，“她说她喜欢我，但是她理想的未来和我的相差太远了，她说她想考研，然后出国，再在外国定居，一年回家一次。她说如果我坚持，以后我们就成了异国恋。她说……她没有那个信心。我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她这个点跟我说这个干嘛呢？是想给我一个新年惊喜吗？你说是不是女孩子都喜欢胡思乱想，又多愁善感？还是说我没办法给她安全感？”
    文泽说着又闷闷地喝了口啤酒：“我觉得自己挺失败的……”
    杨时卿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文泽的肩膀：“她可能是有点冲动，不过她这个担心也可以理解啦——别这么悲观，其实这要看你自己的选择。如果你觉得她比较重要，那你也争取出国，陪在她身边。或者让她陪在你身边。只要不是异地不就好了么？”
    文泽听着杨时卿理想主义的话，忍不住拉扯嘴角笑了笑：“你想得挺简单的。我和柳溪都是特别有主见的人，她不愿意放弃自己出国的理想，我也不愿意她为了我委屈自己……她也是一样想的。其实最迷茫的时候，我也想过，要不干脆我不考劳什子的公务员了，一头栽进去，陪她一起考托福，考雅思，出国留学……但是，这也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她说她会有负罪感。”
    听到这里，杨时卿不说话了。
    或许柳溪真的爱自己胜过爱文泽吧。
    文泽和柳溪上一次闹分手时，也是因为柳溪不想他们的感情耽误学习。杨时卿那个时候就挺看不惯文泽那个样子的，为了一个女孩颓废成那样，荒废了自己的大好前程。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杨时卿的心态却微妙地变了，嘲讽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文泽叹了口气，但这几不可闻的叹息很快便消融在嘈杂喧闹的夜宵摊吆喝声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一直觉得，两个人能相爱，相互吸引的基础是彼此的共性和自然的默契。但是现在看来也许两个人太像了也不太好……我和柳溪就是。我们都太强势太坚定了……”
    文泽喃喃自语着，像是说给杨时卿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真的好想和她一直在一起啊……可是我真的没有把握。等念了大学，外面的世界那么大……”
    等念了大学，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杨时卿听着忽然就有一些感伤。
    也许文泽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柳溪吧，才会想要把她一直抓在自己身边，生怕有一天走丢了，就回不来了。
    十八岁以前，杨时卿对“爱情”的感知真的很模糊。涉世未深，情窦初开。或许杨时卿无法理解文泽的苦恼，但却可以理解文泽的心情。“想对一个人好，想和他一直在一起”。就是这样一个简单单纯的念头，可以驱使着人们去产生多么疯狂的想法，做出多么疯狂的事啊。
    就像他自己一样。
    杨时卿有点矫情又有点失落地意识到，也许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一直尽力忽视一个早已存在的事实——原来他一直不想离开明煦的身边。明煦从他的生活里缺席了六年，这始终是杨时卿心中的一个遗憾。而现在的明煦对他的意义更不同以往，杨时卿比起任何时候都更加地想要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79

    像是植入脊髓一般的思念，令人心醉神迷令人痛苦失落。
    原来这就是相思的感觉吗。
    很多人说，人的恋爱启蒙大多是从同性开始的。
    杨时卿一开始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他好像开始慢慢地有点共鸣了。
    文泽的事情，其实主角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文泽是个独立有主见的人，杨时卿能帮上的其实不多。
    只是杨时卿眼睛里多藏了一件心事。
    在寒假快要结束的倒数第二个晚上，明煦终于主动联系上了杨时卿。
    是一个有点寒冷的雨夜，窗外是稀稀疏疏的雨滴声，听得人心传来丝丝凉意。杨时卿躺在并不温暖的被子里，忽然被传来的震动声惊醒。
    杨时卿的心脏开始怦怦直跳，有一种几乎冲动的预感——果真是明煦！
    “……喂？”
    杨时卿心想，他的声音是不是有些颤抖得太明显了？
    “杨时卿，”明煦的声音透着疲惫，却带着淡淡的笑意，“……抱歉，是我，我打扰到你休息了吗？”
    杨时卿登时觉得一切都值了，99+的未读消息、石沉大海的试卷截图、这些日子以来狂躁不已的担忧和思念……所有的负面情绪好像在这一刻都微不足道了。
    “没有。”怎么可能打扰呢！
    “让你担心了，”明煦轻声道，“抱歉。”
    无数想说的话呼之欲出，纷乱的情绪在胸中沸腾，杨时卿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你怎么了？明煦，发生什么事了？”
    话筒那端是很长很长的沉默。似乎是在等一段缓冲的时间，似乎是在无言地措辞遣句。半晌，明煦才缓慢、沉静地开了口。
    “我妈……出了意外。”听筒传来明煦浅浅的呼吸声，却显得那么沉重吃力，“住院了。情况有点不妙……我抽不开身，状态很不好……抱歉。”
    “明阿姨？”
    轰的一声，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失措感从脚底侵袭而来，包裹杨时卿的全身。他无数次想象过明煦忽然销声匿迹的缘由，各种情况都猜测了，可现实偏偏是最坏的那一种。
    杨时卿的头皮有些发麻，明煦的措辞很平淡，背后的信息却让人毛骨悚然。
    “开学我向老师请了半个月的假，我没办法来上学，我妈一个人在医院没人照顾，我不放心。”
    杨时卿张开嘴，却说不出话，喉咙里又涩又苦。
    “我打电话告诉你，怕你担心……”明煦沉默了一会，又道，“我把试卷的答案发给你吧。”
    杨时卿心里一阵翻涌的酸楚，你不在，我光有那些答案又有什么意义呢！！
    “明煦，你在哪里？”
    “我刚到家，洗了澡就要回医院了。”明煦忽然笑了，“在医院，我觉得时间过得好慢，每一天都是煎熬。”笑着笑着，明煦的声音又沉了下来，嗓子沙哑着，似乎真的很累了：“杨时卿，我现在好想你……”
    我好想你，好想见你。
    看不见明煦的脸，杨时卿心里突然袭来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感。
    “明煦，”杨时卿几乎是出声咆哮道，“我去找你！等我！”
    杨时卿把明煦的事告诉了老妈，明阿姨出了意外住院，明煦请假无法来上学。杨时卿很坚定：“我一定要去。”
    杨妈妈听到这个消息有些意外，两个妈妈关系一直不错，如今出了事，杨妈妈不由得也有些担心起来。
    杨妈妈沉默一会，看向身后杨爸爸，杨爸爸也正望着母子俩人，只点了点头，道：“明娟也不容易，就去看看吧。”
    杨妈妈回头看向杨时卿，顿了顿，道：“明天我开车，我们一起去看看你明阿姨。但是你后天就要开学了，我明天晚上就送你回来，去学校——能不能答应我？”
    杨时卿点头：“嗯！”
    第二天母子俩起了个大早，早餐只吃了两碗馄饨和两杯豆浆。差不多七点的时候，杨妈妈打了个电话给明妈妈，第一次没通，第二次是明煦接的。
    “杨阿姨？”明煦有点意外，“不好意思，刚才我出去了一趟，我妈还在休息。”
    杨妈妈蹙起了眉头。
    得知杨妈妈和杨时卿要来看望自己，明娟很开心，但也担心明天杨时卿就开学，会影响到他们一家人的正常作息。杨妈妈叹了口气，知道明娟一个人住院肯定也很不好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呢。不用担心杨时卿，我会送他回家。这几天我来陪陪你吧。”
    从这里到明煦的城市车程要好几个小时，杨时卿昨晚几乎失眠，一坐上副驾驶困意就袭了上来，眯眼休息起来。杨妈妈把车开得慢了些，顺路买了一些水果和营养品。
    等两人风尘仆仆赶到明娟住着的医院，已经是上午十一点的事了。跟明娟通过信后，杨妈妈让杨时卿去外面买三份快餐上来。自从下了车，杨时卿的心脏就砰砰跳个不停，直到提着四份盒饭坐上医院的电梯，鼻子里是难闻的药水味。
    骨科5楼504病房——杨时卿轻轻推开门，杨妈妈正坐在病床旁，牵着明娟的手皱紧了眉叹着气，床上的明娟脸色苍白，一只打了石膏的脚被高高吊起。而明煦正一言不发地弯着腰给明娟擦拭脸颊、手臂。
    “怎么会这样呢？”杨妈妈又叹了口气，“大年初一的时候还好好的……”
    明娟的脸色不太好，嘴唇发着白，头发也有些蓬乱，眼皮耷拉着，有气无力的模样。明煦守在她身边，握着毛巾的手有些抖，背影显得那么寂寞。
    “我们厂里几个女工轮班，我正好轮着年初一休假。过年这段日子啊厂子接了一个大项目，没日没夜地让女工加班。可是也没办法啊，谁让我们干的是基层呢……只能硬着头皮做了。”明娟把目光挪开，似乎很难受地颤动着嘴唇，“一天做满十二个小时，不过工资翻倍。我想咬咬牙就忍下来了，谁知道出了这个事——不小心从楼梯上滑下来，摔瘸了一只脚。被送来医院，还查出什么，什么分泌失调，脑震荡，劳累过度……让我多补补营养。是我不小心……唉。我真的不想麻烦这孩子来照顾我，但……”说到这里，明娟抬眼看了一眼明煦，明煦的表情淡淡的，对明妈妈微笑了一下。明娟的眼眶更热了，话哽咽在喉咙里。
    但她没有选择。
    杨妈妈当然是理解的，丧偶以后，明娟搬来这里生活，只身拼搏，无依无靠，唯一一个照应和牵挂就是高三的儿子明煦。而明煦现在正是高考的关键时期，做母亲的不到万不得已又怎么会想耽误孩子学习，让孩子来医院这么辛苦地照顾自己？
    杨妈妈紧紧攥着明娟的手：“你……你真该早些告诉我的。我就可以来帮忙了。”
    明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见了站在一边的杨时卿，脸上露出一个久违的温柔笑容：“时卿来了，来，坐下吧。”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80

    杨时卿怔了一下，明煦和杨妈妈同时回头，看见了站在门口提着食物袋的杨时卿。杨时卿心里一颤，明煦这几天憔悴了好多……
    杨妈妈起身接过杨时卿手里的袋子，问明娟：“医院有没有给你配营养餐？”
    明娟点了点头，杨妈妈就招手让两个孩子坐下：“明煦，你也忙好一阵了，先吃个午饭吧。杨时卿你也来坐下。拿好了啊，我去问问护士什么时候端午餐过来。”
    杨妈妈离开后，病床边只剩杨时卿和明煦挨着坐着。杨时卿望着床上平日温柔慈祥的明妈妈，如今却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心里也难受得不行。明娟看出了杨时卿的心事，只笑着伸手拍了拍杨时卿的肩膀：“你啊，不用担心阿姨。明天就开学了吧？好好加油，考个好学校，让你妈妈为你骄傲。”
    杨时卿点了点头，心里一片酸涩。又转过头看向明煦，明煦的眼睛里藏着很多话，看向杨时卿时却只剩了一句“抱歉”。
    杨时卿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吃过饭后，明煦收拾了残局。杨妈妈让明妈妈午睡一会，然后走出病房轻轻关上门，低声告诉明煦让他先回家休息，下午自己来接班，守着明娟。
    明煦有点犹豫：“阿姨，谢谢。但是你的工作……”
    明娟的情况其实比她说的还要糟糕，明娟从工厂二楼的楼梯上滑下来后，昏迷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即使醒来了，也是无意识的状态，维持了十多个小时——把明煦吓得几乎崩溃。杨妈妈仔细问了主治医生，医生说是因为长久的劳累，神经紧张，加上年纪大了从那么高的楼上摔一跤非常危险。脑震荡、头晕、呕吐……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地减轻了痛苦，现在已经可以正常说话，有稳定的意识。杨妈妈听到这里心疼得几乎闭上了眼睛。
    “我这次已经带来了换洗的衣服，先在这住几天吧。”杨妈妈安抚道，“没事的，我还有年假没休。这个情况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在医院照顾你妈妈。也不能总这样，如果真的耽误你的学习就不好了。”
    明煦心一颤，一阵一阵苦楚翻涌上来：“杨阿姨，谢谢。”
    杨妈妈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我和你妈妈十多年的交情了，看着你从小长大，这种时候，我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好了，先让杨时卿陪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洗个澡，吃点好吃的。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明煦看了一眼一边的杨时卿，杨时卿也正看着他。
    “嗯。”
    明煦坐公交车回家，距离医院有十五站，足够坐大半个小时了。
    公交车上，杨时卿坐在明煦旁边，明煦正微眯着眼睛，头靠在窗户框上。杨时卿有好多话想说，但什么也说不出口。
    明煦先开口了：“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杨时卿“嗯？”了一声，明煦伸手，在车座的扶手下悄悄握住了杨时卿的手掌，分开五指，十指交扣：“谢谢你，和阿姨能来看我妈。”
    杨时卿的嘴唇颤动一下，手上一边回握住明煦，两个人的掌纹交互摩擦，温度让人舒适又安心。
    “什么时候的事？”
    “年初二吧。”明煦侧过头，眼神望着窗外消逝的风景，“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妈的身体都不太好……我放假回家那天，她在厨房给我做饭，忽然就晕倒在地上——之后我会经常去她的工厂帮她的忙，每天七点出门九点回家。但结果还是出了那种事——医生说恢复至少要卧床一个月，还有一些后遗症……我应该早就想到的，如果我能早点意识到就好了。”
    阳光温柔地打在明煦的侧脸上，映照得他的轮廓柔和又温暖，可杨时卿手心里明煦的手掌却透着丝丝寒意，让人心口发颤。
    杨时卿知道这会有多辛苦。去年他舅舅受伤住院时，杨妈妈和舅妈轮流换班，照顾病弱的舅舅，都几乎累出了病，更何况明煦只有一个人。
    杨时卿想起明煦笑容璀璨地说他要参加清华的自主招生，说他很喜欢清华大学的学习氛围，说他理想的大学和生活。
    本该是在教室挥洒汗水、难凉热血修炼锋芒的时刻，明煦却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在学习，因为牵挂不下，只有待在医院照顾病重的母亲。短短几天不见，明煦的眼圈泛着黑，下巴已经长出了细碎的青茬，狼狈又疲惫。
    回到家，明煦扔下外套和围巾，坐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杨时卿关上门，打量了一圈室内的环境。
    这是杨时卿第一次来到明煦的新家，是个很普通的小公寓，六十平米显得有些拥挤，但两个人住已经足够了。家具和墙壁都有些年代感，背阳房子的潮气很重。
    明煦躺了几分钟，突然猛地坐起，跑去厨房打开高压锅一阵鼓捣。杨时卿跟上去：“怎么了？”
    “我要给我妈炖汤，下午送过去，是医生建议的。”
    明煦的动作有些颤抖，杨时卿急忙上前接过器具：“我来吧，你快去睡一会，别管了！”
    杨时卿的眼神很坚定，明煦松了手，杨时卿又问他：“吃不吃炒饭？我顺便做一点。刚才你应该没吃饱吧？”
    明煦顿了顿，脸上慢慢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
    “杨时卿。”
    “嗯？”还没来得及回头，杨时卿被人从背后抱住，温热又熟悉的气息涌了上来，是明煦的声音：“我真幸运。”
    这是他的台词才对。
    明煦伸手，揽过杨时卿的脸，在他唇上刻下淡淡一吻。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般亲密的动作了，杨时卿恍惚地嗅着明煦身上熟悉又掺着几丝体汗的味道，有几分意犹未尽的留恋，明煦便接着起身离开了。
    几分钟后，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手里的锅正刺啦地冒着油，杨时卿慢慢地缓过了神。
    明娟的情况不能一直这样，她一个人在异乡生了病，年迈的母亲没办法千里迢迢赶来，只剩今年高考的儿子来照顾。杨妈妈就想了个方法，和杨爸爸两个人合计一下，打算把明娟转来这里的医院，一可以不耽误明煦读书，二也方便了他们两口子和明娟的母亲来探望，就更好照应些。
    晚餐杨妈妈在外面找了个饭店，带着杨时卿和明煦，叫了几个家常菜，顺便把这个想法简单地对明煦说了，征求他的建议。
    杨时卿听了很高兴，一个劲地劝明煦答应。明煦的眼睛也亮了亮，但很快又添上几分担忧：“但是会不会太麻烦阿姨和叔叔了？”
    杨妈妈笑了：“偶尔呀，我也希望你妈妈能来多‘麻烦’我几次呢。”
    吃过饭后，杨妈妈要送杨时卿回学校，就先去停车场了，杨时卿和明煦站在饭店门口等她。
    杨时卿主动伸出手，拉过明煦的手掌心，放进自己暖和的口袋里：“你不要太担心了，阿姨可是女强人啊，肯定很快就康复了。对了……你自主招生的事弄好了没啊？没有耽误吧？”
    这个动作是以前明煦时常对杨时卿做的。明煦笑了笑，“没有。就等三月报名了。”
    杨时卿放心一般点了点头，明煦就伸手抱了一下他，在他耳边含糊地说了句什么。杨时卿仔细去听，发现是“情人节快乐”。
    杨时卿第一反应这可是大庭广众啊，可后来又想到他们俩都是男的勾肩搭背其实也没什么，最后才慢半拍地意识到，原来今天是情人节。
    杨时卿犹豫了一下，就也伸手回抱了明煦。
    明煦看上去心情很好，他身上总有一股清香。杨时卿的心怦怦直跳。
    杨妈妈很快开车出来了，摇下车窗对着杨时卿挥手：“快上来吧，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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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煦笑着目送杨时卿上车，然后温和地朝母子俩招招手：“路上小心。”
    回家的路上，杨时卿一个劲追问明娟阿姨什么时候转院，杨妈妈有点纠结：“当然是越早越好。明煦这孩子在医院都待十天了，再这么下去肯定也吃不消。就是我和你爸爸还得去联系那边医院的人啊，还有你明阿姨的妈妈。其实……我们毕竟是外人，能做的也挺少的。但还是尽量帮帮他们母子两个吧。”
    杨时卿有点感动，自己的善良和热心肠，肯定有一大半是遗传了杨妈妈。
    接着杨妈妈又说了几个医院，杨时卿否定了几个风评不太好的，杨妈妈点头就说记下了，回去再看看。
    杨时卿盯着窗外发呆，杨妈妈看了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叹了口气，杨妈妈又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你明阿姨和明煦的事了，我和你爸爸会帮忙的。我还是希望你明天回了学校……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总是分心。你还有四个月就高考了，再最后坚持一下。答应妈妈，好不好？”
    原来只剩四个月了？
    杨时卿凝视着窗外斑驳的夜景，高速公路上的星空显得格外的寂寥。
    “嗯，”杨时卿应道，“我会的。”
    第二天开学，杨时卿昨天整理行李弄得有点晚，今天早上就起得迟了些。抓起背包慌张地往外赶，等到了教室才发现早餐忘记买了。
    蔡柏分给了杨时卿半个面包，一上午的课杨时卿才没有饿晕过去。
    寒假上来，班上的气氛显然不太一样了。站在走廊皱着眉闭眼背书的学生也越来越多，就连A班对面那个空教室也时不时坐了好几个人在自习。
    下了早读，杨时卿从包里翻出明煦给他的资料，再按照答案对了一遍——意外地准确率还挺高的。语文、英语对了挺多，文综还行，数学稍微差了点。
    中午杨时卿和文泽一块吃饭，文泽有点好奇明煦怎么没来学校，杨时卿摇了摇头就说他家里有事，请了半个月的假。
    “半个月？”文泽皱了皱眉，“在他们A班，半个月都能反超好几个人了。什么事儿啊这么紧急？”
    杨时卿摇摇头：“别问了。”
    文泽没再说话，两人安静吃了会饭，然后起身去清洗台洗碗。水流打在碗面上，杨时卿说：“柳溪还找过你没？”
    文泽一怔，然后摇了摇头。
    “我觉得，其实也挺好的啊。”杨时卿一边洗碗一边柔声道，“柳溪还是喜欢你的，我们都看得出来。可能她只是觉得，现在高考是中心，你们暂时分开更好一些吧。”
    文泽关上水龙头，笑了笑：“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才像文泽啊。痛哭过之后还能理性地思考，分得清轻重缓急，坚强地继续走下去。杨时卿放下了心，不再担忧了。
    现在是2月15号，距离高考只剩112天。
    黑板上挂着的倒计时日历已经融进了墙里，却显得格外显眼。课代表依旧把每天的课堂作业写在黑板右侧，教室的监控摄像头有一天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不过这对杨时卿来说没有太大的影响，他已经不会再上课看小说、午休玩手机了。不过偶尔晚上睡得太晚，第二天第一节课会躲在书背后打瞌睡，不过第二节课就浑身清爽了。
    天气也在一天一天回暖。
    杨时卿每天都会打电话给杨妈妈，问问明阿姨的事。明煦已经一周没有来上课了，因为不在一个班上，杨时卿甚至都没办法帮明煦抄笔记。不过好在现在已经进入了复习阶段，以讲解试卷为主，需要记的笔记不多。
    每天下课，杨时卿就会跑去明煦班上，找谭云岩要明煦那一份老师当天发下来的试卷，然后带回家帮明煦整理好。谭云岩一开始会很担心地关心追问明煦请假的原因，但杨时卿缄口不谈，碰壁了几次谭云岩也就不再多说了，只是会把试卷和笔记细心地整理好，交给杨时卿。
    杨时卿心情其实挺复杂的，出了这样的事，明煦没有对任何人吐苦水，而是选择埋在心底一个人默默承受。就连小时候父亲去世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和明煦住在一起，明煦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打电话来通信，杨时卿会不会到现在连明阿姨生病住院的事都一直被蒙在鼓里？
    杨时卿想为明煦分担点什么，但眼下他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每每想到这里，杨时卿就一阵不安的烦躁。
    周五的时候，杨妈妈终于办好了手续，开车把明妈妈和明煦接到了本市的医院。晚上通电话时，杨妈妈说：“你明阿姨的状态已经好多了。今天在市里的人民医院找了个空的病房，请了一个护工，已经住下了。”
    杨时卿舒了口气：“好。那，明煦是不是下个礼拜就可以来上课了？”
    “嗯，不出意外的话。”
    杨时卿免不了有几分开心：“好，那我明天去医院看看明阿姨。”
    当天晚上，杨时卿睡不着，就跑去明煦的床上，帮他换了一套新的床单被套，铺好被子放好枕头，还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脚一碰不小心踩到一个塑料壳，捡起来一看是明煦那个蓝色的游戏手柄。杨时卿忽然有些五味陈杂，自从自己测评考试考砸以后，明煦一直忙着想办法给自己补习，已经很久不碰电脑游戏了。这可是明煦的宝贝，杨时卿把手柄收起，郑重地放进了抽屉里。
    收拾打点好以后，好歹房间干净了一点，能住人了。杨时卿打量着这个充满着熟悉味道的小卧室，不知不觉抱着明煦的枕头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是星期六，上午上完课以后，杨时卿一点时间也没耽搁，提好果篮和书包就往校门口冲，去挤公交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了人民医院。
    没想到，钱老师和谭云岩也在那里。
    钱老师和谭云岩代表A班来探望明煦的妈妈，给明妈妈带了一些水果和补品放在桌子上，请的护工就坐在一边。杨时卿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钱老师和谭云岩正好背对着他，和明妈妈简单地问候了几句。钱老师还特意关心了一下明妈妈的病情，侧面问了一下大概多久可以出院。
    大概钱老师是真的很喜欢明煦这个学生。
    明煦正好从外面回来，看见徘徊在门口的杨时卿，就下意识拍了拍他的肩膀，“站在门边上干嘛呢？”这一声让房间里的人都回过头来看，杨时卿一时有些被发现的不好意思，干脆坦然地上前几步：“钱老师、明阿姨好。”
    钱老师楞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杨时卿怎么也会在这里，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你好你好，杨时卿。”
    “钱老师，谭云岩，喝点饮料吧。”明煦提着两瓶瓶装茶走过去，递给钱老师和谭云岩，“路上辛苦了。”
    钱老师叹了口气，只是拍了拍明煦的肩膀，然后看向明妈妈，认真道：“有什么需要学校这边配合的，可以尽管跟我说，老师会想办法的。”
    明妈妈点点头，笑了：“谢谢老师，谢谢……”
    之后明妈妈、钱老师还有护工就留在病房里聊天，谭云岩拉着明煦出门了，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杨时卿想起老妈说半个小时后带饭来医院，就乖乖地等在病房，偶尔附和几句钱老师的话。
    听钱老师和明妈妈聊天，杨时卿看出来了钱老师是真的很惜才。钱老师作为有丰富经验的年级主任，当然知道成绩越好的班级竞争越激烈，而在这种时刻缺课半个月带来的变化几乎会是翻天覆地的，尤其是像明煦这样名列前茅的学生。钱老师还说，明煦是班里少数几个有望可以考上清华的尖子生，如果通过了自主招生，几率就更大。学校对明煦还是很重视的。
    聊了有快一个小时，钱老师看该说的都差不多了，就和明妈妈打了个招呼，说不打扰她休息了。杨时卿去送钱老师离开，走到电梯口的时候钱老师让杨时卿先回去陪杨妈妈，自己去找明煦说点事。
    估计是自主招生的事吧。杨时卿点点头，就折回病房去了。
    明煦是和杨妈妈一块上楼的。几个人吃过了杨妈妈带来的家庭便当，顺便正式跟护工打了个招呼。请的护工是个约莫40岁的阿姨，姓方，很朴素，也挺热心的。杨妈妈就让明煦和杨时卿先回学校出租屋那边，今天杨妈妈来接明煦的班，守着明娟。
    坐在公交车上，明煦有些疲惫地靠着窗户小憩，扶手底下却依旧牵着杨时卿的大拇指。快到终点的时候，杨时卿蹭了蹭明煦的手掌心，轻声道：“醒醒，快到了。”
    “嗯……”
    “医生说阿姨要在医院住多久？”
    明煦的睡意减淡了一些，但声音依旧透着朦胧的沙哑：“一个月左右吧，还是要看恢复情况。你的爸妈跟我商量过这个，我可能……以后还是在学校这边住，双休日的时候过去那边。平时是杨阿姨、杨叔叔和我外婆轮流守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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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时卿点点头：“那我双休日也和你一块去。你守上午，我守下午。”
    明煦有点惊讶：“我是向学校请了假的，你星期天应该还要上课吧。”
    “那我就……星期六来帮你。”
    “不用了，”明煦对他笑了笑，“那样我就太对不起你们一家了。你妈妈已经帮了我很多。你难得星期六下午可以休息一下，不要来这里受罪。”
    杨时卿摇头，说是我自己想帮你的……我想为你做点什么，你这样太辛苦了。
    明煦望着杨时卿看了好久，才慢慢道：我很担心我妈，但我也舍不得你受累。
    这时候公交停下了，车门打开，两人一块下了车。走到了出租房，明煦把门一关，杨时卿凝视了明煦的脸好一会，忽然有些难受地心口发闷。明煦的脸色苍白了许多，下巴是乱糟糟的细碎胡渣，眼袋也厚重了一圈，平时的斯文气质已经不复存在。
    “不要露出那个表情……”明煦明白杨时卿在纠结什么，只是拉着他的手指，引着他覆上自己下巴上的青茬，柔声道，“那就吻吻它吧，然后再帮我刮掉它。”
    没想到杨时卿真的毫不犹豫，轻轻吻了一下明煦的下巴。细小的胡渣有些扎人，但因为是明煦的所以没有关系。
    杨时卿认真的眼神让明煦的嘴唇颤了颤，不禁伸手将杨时卿搂紧了几分。也许……他意外地有些因祸得福呢。
    “还剩111天，”杨时卿望着明煦，眼睛里是纯粹得令人动容的坚定，“我们一定能熬过去。”
    明煦觉得，是不是自己这几天一切的事都太过顺利，所以上天才会给他这么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报应。
    第二天早晨醒来，明煦揉了揉眼睛，看着身边熟睡的人，心头的幸福感几乎要溢出胸口。
    明煦弯腰，亲了亲杨时卿的额头，“起床了。”
    杨时卿有些痒，伸手抚了抚额前的碎发，翻了个身继续睡。明煦笑了笑，手慢慢地伸进被窝，一边的手机却突然响了。
    明煦接起来，心里一沉，这是方阿姨第一次打电话给他。
    “是明煦吗？”
    方阿姨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明煦起身站在窗边：“阿姨，是我，请问什么事？”
    “这可怎么办啊！是我太疏忽了啊！”方阿姨的声音带着哭腔，普通话混着方言口齿不清地惊叫着，“我昨天睡着了，你妈妈夜里三点多想上厕所，就自己拔了导尿管，结果没站稳在床边摔了一跤，脑袋磕到了床头柜上！”
    明煦感觉自己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
    “我妈？”明煦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嘴唇在动，“那……那她现在呢？她现在怎么样！？”
    失控的低吼传来，杨时卿有些迷糊地从床上坐起，看见明煦正站在窗口讲电话，浑身都在颤。
    “我听到响声就醒了，她被推进去做手术，现在、现在应该快要出来了吧——啊，刘医生！刘医生！”
    “方阿姨？”
    明煦还想追问，对面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接着啪一下通话结束了。
    明煦感觉眼前一黑，胸闷得难受，几乎喘不过气来。
    杨时卿白了脸：“阿姨她……”
    明煦拿起外套和裤子穿上，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我要去一趟医院。”
    明煦脸上没什么表情，可越是这样，杨时卿就越担心。杨时卿想拦住他，大声说我和你一起去啊，可是这不可能，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这样哽咽在喉咙里。
    直到明煦带上包披上外套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杨时卿才缓过神来，穿着一身睡衣跑到窗边，紧张的眼神目送着明煦坐上公交车。
    明妈妈的情况不容乐观，石膏腿已经荒废了半个月，早就不适应下地走路。明妈妈磕中了脑门，颅内出血让她当场昏迷过去。
    方阿姨说明妈妈这几天一直在念叨不习惯用导尿管，插着难受。说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方阿姨只当她在抱怨，没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杨妈妈是认真的。晚上她睡得太沉，没听见明妈妈呼唤她换尿袋的声音，就这样明妈妈拔掉尿管一时冲动下了床，结果重重地摔了一跤，响声几乎惊醒了整个病房的病人。
    刘医生第一时间将明妈妈推进了手术室，将近四个小时的手术，情况终于稳定了下来。
    明煦简直要恨透了自己，如果自己没有任性要求星期天回家住，是不是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明煦赶到的时候，明妈妈已经被推了出来，恢复了意识，在病房躺着了。明煦看见妈妈脸色苍白，头上围了一圈纱布，一双眼睛迷茫地望着天花板。
    明煦走上前，握住明妈妈的手：“妈……”
    明妈妈顿了顿，随即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明煦啊”话还没说完，明妈妈的五官突然扭曲，脸上呈现一个极为痛苦的表情，屈身就要呕吐。方阿姨急忙上前用毛巾和袋子帮明妈妈处理，明妈妈干呕了一阵，头疼得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
    “妈，”明煦抑制不住，紧握明妈妈的手，泪如雨下，“对不起……”
    明妈妈摇了摇头：“是我对不起你才对……”
    方阿姨脸上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照看好娟子——”
    明煦没有说话，他说不出话来，只有埋着头低声啜泣，将通红的眼睛藏在明妈妈的手心里。
    “刘医生说……幸好发现得及时，血出的并不多，也都取出来了。这几天可能会有点头痛、呕吐，暂时只能吃点流食……”方阿姨又看了明煦和明妈妈一眼，“我、我现在去医院食堂给娟子取营养餐，娟子还没有吃早饭呢……”
    方阿姨走后，病房只剩了明煦和明妈妈两个人。明妈妈伸手拂去了明煦眼角的泪水，又擦了擦他的鼻水，苦笑道：“哭什么呢，大男子汉。是妈妈不小心，又增加了你的负担啊……”
    明煦一个劲地摇头，眼泪把视线也模糊了。
    杨时卿一整天都很担心，上课也老是分神。今天有一堂随堂测试，为月底的第一次模考做准备。杨时卿没办法静下心复习，有点担心考试出差错，整个人都烦躁得不行。
    中午放学，杨时卿饭也没吃就跑回家用手机给明煦打电话，没接通。
    杨时卿真想坐上公交车直接去医院看个究竟，情况究竟怎么样了啊！？可是下午还有考试，杨时卿知道自己没办法这么任性。无故早退旷课，是要受严厉处分的。老爸老妈也会很生气。
    可杨时卿没办法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下午的班会课，刘志春简单宣传了一下即将到来的百日誓师，然后灌了几句鼓舞人心的鸡汤。台下的学生却大多埋着头在写试卷，认真听他说话的人偶尔放下笔，还被刘志春指出来：你们做自己的事，一边写题目一边听几句就好。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83

    杨时卿就在这时想到了明煦，马上就要百日誓师了，可明煦的状态太不好了。杨时卿几乎要憋疯了。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一下晚自习杨时卿就跑回家打电话，这一次接通了。
    “明煦？你现在在医院吗？情况怎么样？”
    “嗯，”明煦的情绪已经稳定了，“颅内出血，不过发现得及时。但是左手出了点问题，有点骨折。刚刚吃过饭，已经睡着了。”
    “哦。”杨时卿舒了口气，“那你……”今晚回这里吗。杨时卿一瞬间意识到了答案，默默把话咽进了喉咙里。
    “抱歉，让你担心了。”
    杨时卿却很认真：“你现在一个人吗？我过去陪你吧。”
    只要你一句话，不管多晚，不管多远，我立马飞奔过来找你。
    “不用了。”明煦却道，“今天下午阿姨、叔叔和钱老师都来过了。现在我和我外婆在一起，守着我妈。今晚就不回去了，你早点休息，不要睡太晚。如果觉得你房间太潮，就到我床上睡吧。”
    有家人在身边，总归是好些的。但杨时卿心里又是说不上来的五味陈杂的难过。
    “杨时卿……”
    “啊？”
    “下午钱老师来的时候，我跟他商量过了。我以后……”明煦顿了顿，道，“在医院上晚自习。我外婆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地下室，我会搬过去和外婆一块住——直到我妈出院。”
    杨时卿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妈的情况恶化了……如果不这样，我没办法安心。”明煦又道，“而且……家人总归是比外人要更细致一些吧。”
    杨时卿无法反驳，心里又酸又苦。
    “……但是这样你太辛苦了……”
    明煦依旧是那句话：“咬咬牙就过了。”
    今天是星期一。
    “星期五是……百日誓师，”杨时卿有些忐忑，“……你会来吗？”
    明煦顿了顿：“我会的。”
    第二天随堂考试的结果出来了，没想到杨时卿考得还算不错，总分550上下，算是很好的成绩了。
    组长刘炳洋登记成绩的时候，特意多问了几句：“有没有算错分啊？”“数学最后一道题挺难的，是不是改错了啊？”不过杨时卿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跟他计较了。
    一下课，杨时卿就去找了谭云岩。
    “昨天钱老师是不是去医院了？”杨时卿有些紧张，“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我还想问你呢。钱老师怎么可能跟我说什么？”
    杨时卿叹了口气，谭云岩又追问：“明煦今天没来上课，他下午会来吗？我听说他妈妈好像又摔了一跤？情况严不严重啊？”
    杨时卿不想多提，只潦草地回答了他几句。关于明煦下午会不会来上课，其实杨时卿真的没把握。
    杨时卿甚至没有把握下一次见到明煦会是什么时候，这一点让他感到很焦躁。
    谭云岩也有些担忧，脸上愁云不展：“唉，怎么偏偏……如果没出事多好啊，明煦肯定能考个好学校，今年的宣誓本来也是计划他站在台上作为学生代表宣读誓词啊。”
    “百日誓师吗？”杨时卿一怔，“明煦是学生代表？”
    “原本计划是我和明煦一起代表高三学生出席讲话，钱老师都已经跟校领导报备过了。但是……但是出了这个事，明煦就自己放弃了这个资格，换成了班上另一个女生。”谭云岩叹了口气，“我想他现在肯定也没时间、没心情去准备什么宣誓词。”
    是啊，出了这样的事，都不是大家想看见的。
    可明煦该有多不甘心呢。
    杨时卿暗自握紧了拳头。
    中午午休有两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杨时卿拿了出入证，偷偷坐上了去往医院的公交车。
    明煦今天忙着带明妈妈拍各种片子，做各种检查，奔波了一上午，终于有空坐在走廊上吃几口盒饭。就在这时看见了抓着外套匆匆在楼道上小跑着东张西望的杨时卿。
    明煦一下愣住了，几秒后欣喜浮上被担心替代：“杨时卿！”
    杨时卿听见了声音，一下往明煦的方向望去，明煦放下盒饭走向他，直接拉着杨时卿的腰把他往安全楼梯口带。
    两人站在安全楼梯隐秘的角落口，明煦问他：“你怎么来了？”
    “阿姨……情况还好吗？”
    “已经稳定下来了。”明煦的口吻带了些责备，“你妈妈刚走，你就来了。知不知道现在还是上课时间？”
    杨时卿点点头，“我……很快就走了！我只是想来看看阿姨，……还有你。”
    杨时卿说话的时候低着头，一个高大精壮的大男孩看上去就像做错了事一样。明煦又一下心软了，他又何尝不希望杨时卿能来呢。明煦伸手抱住他，两人的个头相仿，杨时卿的下巴顺势搁在了明煦的肩上。明煦搂着他，温声道：“不用担心我。你回去好好看书，马上又要模考了吧，不要再让杨阿姨担心了。”
    杨时卿点头，然后又认真地看着明煦，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明煦，我想让你知道——不管怎样，不管发生了什么——现在你不会是一个人在面对。你有我在。”
    明煦心中一颤。
    他多庆幸自己能够喜欢上杨时卿。
    杨时卿再次伸手搂住明煦的肩膀，若有若无的吻落在明煦的脖颈。在这一方狭窄阴暗的角落里，两个大男孩安静地拥抱温存着，时间仿佛与他们无关。
    在今天以前，杨时卿曾无数次想象百日誓师的场景。午后的阳光热度未褪，身侧的同学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气势磅礴的吼声却要把操场都掀了去。而明煦就站在耀眼夺目的主席台正中央，代表全体学生进行肃穆的宣誓，身后有万丈光芒。那么杨时卿就会当他最忠诚的听众，体内的热血为他引爆，第一个站起来为他而鼓掌。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84

    可今天明煦只是穿着一套平凡的蓝白校服，站在A班的后排，几次将脸深深埋进手掌，一不留神就要淹没在人海里。台上是带着自信笑容的一对男女，吸引着全校的焦点，仿佛此刻所有的好运气都眷顾了他们。
    明煦的表情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情绪，杨时卿却有些说不出口的不甘。
    学生代表和校长致辞后，各个班按顺序上台宣誓。早已准备好的宣誓词已经倒背如流，杨时卿作为班上少数的男劳动力，自然上了台就扯开嗓子吼。引誓人是声音清亮吐字清晰的文泽，整个操场上都回响着文泽铿锵有力的男中音。多年以后杨时卿已经记不太清宣誓词的全部内容了，只有两句话始终盘旋在耳边：十年饮冰，难凉热血；我心不变，我行撼天。
    他们日思夜想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宣誓结束以后，杨时卿自然去找了明煦。这会已经是晚餐时间了，学生大多去了食堂，而明煦正在教室收拾东西，准备一会去医院。
    明煦的行程没有规律，上次从医院回来后，两人已经很多天没有再见面了。越看不到越思念，越思念越担忧。杨时卿觉得自己快要憋坏了。
    明煦看见杨时卿，眼睛里一闪而过喜悦。随后快速收拾了书包，背上就拉着杨时卿来到教学楼一层废弃的储物室，这里一般没有人会来。
    两个人厮磨了一会儿，明煦搂着杨时卿的肩膀，轻轻在他耳垂上吻了一下。杨时卿抬眼看他：“你这几天……还好吗？”
    “不算好吧，”明煦闻着杨时卿的碎发，“我妈还是时不时把疼挂在嘴边。我真害怕她忍不下去。”
    杨时卿摇着头，不说话了，一副迷茫的表情，陷入沉思。明煦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把手掌移到杨时卿的腰侧，轻柔地摩挲了几下：“来，转过身，闭上眼。”
    杨时卿照做，是一个温柔又藏着些压抑的亲吻。好几次欲言又止，杨时卿最后还是没能说一句话，只是用一双眼睛望着他。明煦想安慰他，想像以往那样搂着杨时卿哄哄他。可他这一次没有太多时间耽搁，太多的话说不出口，最后只匆匆几句道别，便提起包转身离开了。
    杨时卿站在储物室生锈的门框口，心里怅然若失。
    晚饭没什么胃口，杨时卿买了一个炸鸡腿，却没吃几口就喂给了食堂里阿姨养的田园小狗。绕了半天回到了教室，路过走廊时，杨时卿不经意瞥见刘炳洋和另一个男生正一边吃着饼干一边背书，偶尔互相讲几句话。
    杨时卿对刘炳洋和他的闲言碎语没什么兴趣，径直回到了教室里坐下。但也许是刘炳洋刻意为之，也许是教室里太过安静让人无法忽视窗外的嘈杂，那两个人的声音还是穿进了杨时卿的耳朵里。
    “A班昨天不是考试了么，明煦好像跌到二十名开外去了，总分五百五也没上。”
    “我就说，钱老师一直最喜欢他，谁想到最后是谭云岩上台宣的誓啊？原来是明煦最近堕落了，我看他都不来上晚自习了。”这是刘炳洋的声音，“临近高考啊，谁心态都可能崩。他退下去了是挺可惜的吧，不过这也说明他抗压方面还是不好，被淘汰也没办法。我看他这次分还没我上次期末考试高呢。说不定下次模考，我就到他前面——杨时卿，你干嘛？你等——啊！”
    话还没说完，刘炳洋的声音便被掐断在杨时卿的拳头心里。“啪”是刘炳洋的书本夹杂着饼干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刘炳洋挨了重重的一下，脚跟后退一步差点撞在墙上，捂着迅速肿起的右半边脸一脸惊愕地瞪着杨时卿，“妈的，你疯了杨时卿！？”
    “刘炳洋我他妈忍你很久了，”杨时卿气得眼睛发红，“现在开始，你丫胆敢再多说一句试试！滚回去看你的破书，少在这膈应人！”
    刘炳洋也一股怒气往脑袋里涌，但就是恶狠狠地瞪着杨时卿，脸一阵青一阵白，嘴里似乎咬着什么没说出口。走廊里注目的人越来越多，越发显得刘炳洋狼狈。杨时卿不想再多纠缠，转身就要回教室。都走到了自己座位旁边，刘炳洋突然在身后大声说了句：“不就是分没我高记恨我吗，侥幸考了一个高分还真以为自己牛逼一个档次了！拽得二万五似的，老子最瞧不起你这种不劳而获的小人！杨时卿你他妈别真以为我怕你！”
    短暂的两秒死寂，教室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杨时卿不禁冷笑，之前对刘炳洋的欣赏和敬佩就像笑话似的。今天杨时卿算是彻底明白了，刘炳洋这种人，真的不值得同情。
    身后的刘炳洋脑袋发热，发了狂一般不管不顾身边人的劝阻，送死地又补了一句：“老子今天偏要说！早看你们不爽了，杨时卿你他妈就跟隔壁那小子一样，你俩就是臭味相投的苍蝇！一个好吃懒做自以为是、一个懦弱，关键时刻就开始逃避，成不了大事！”
    杨时卿几乎失去了理智，反手从桌上掀起几本书就往刘炳洋身上砸去，刘炳洋被砸中腹部，惊叫一声，当即就蹲下疼得捂着肚子冒汗。杨时卿大跨步朝刘炳洋奔去，怒火几乎要从充血的眼睛里迸发出来：
    “刘炳洋，你有种！！”
    “杨时卿！”千钧一发，蔡柏用力拉住杨时卿的手，吓得脸色发白，“杨时卿，你冷静点！！别过去！！”
    杨时卿用力挣，蔡柏被他的手掌甩到几下，疼得眼泪几乎要溢出来却死咬着不放手。这时文泽正好提着碗来到了教室，看到这场景吓得当即就扔下碗赶紧把杨时卿搂得转过身去：“杨时卿，你想干什么呢！这可是在教室里啊！”
    “杨时卿，妈的，你快看着我！你别冲动啊！”
    “刘志春快要回教室了，你别让他又借题发挥！”
    “杨时卿！……”
    杨时卿胸腔里还涌动着发狂的愤怒，可在文泽的不断安抚下也慢慢地找回了理智。杨时卿看向四周，教室里的女生都惊讶地望着这边，眼神里还藏着些对杨时卿的畏意。自己此刻的脸一定很可怕吧，额头爆出了青筋，眼睛充血一样发红。
    太难看了，这样当着全班人的面撕破脸真的太难看了。
    但杨时卿真的好难受，刘炳洋当众羞辱他，还带上了明煦，杨时卿气得几乎有了杀人的念头。
    杨时卿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回了座位。文泽尴尬地向大家解释了几句：“小误会。大家继续忙吧。”一边叹了口气，揉了揉杨时卿的脑袋，看他也没有跟自己交流的意思，就转身离开了。
    窗外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滴融化进了燥热的空气里。
    就在这一刻。
    杨时卿忽然非常非常想，冲破这雨帘，不顾一切飞奔到医院的病房里，大力拥抱明煦，用最响亮的声音告诉他：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一定可以考上你喜欢的学校！
    一定要证明给所有人看！
    第二天明煦来上了课，但精神状态却不大好。早餐买了一个包装袋的面包，却只咬了一口就忍不住睡意趴在课桌上沉沉地睡去。直到上午第三节课下课，地理老师特意走到明煦座位前叫醒他，问他需不需要拷贝这节课的PPT补抄笔记。
    明煦揉着眼睛，这几天明妈妈恢复的状态不太乐观，时不时喊头疼、腿痛。明煦干脆在病房架了个摇椅住下，晚上就盖上一床薄毯躺在摇椅上，空闲时候就看看书、写写题，每天忙到凌晨才得以真正入睡，睡眠还特别浅。第二天五点四十起床，洗个脸打起精神赶早班车回学校，继续接受高强度的学习压力。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明煦就明显地感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但最让他感到痛心的是自己的妈妈。这几天，明妈妈嘴里念叨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如果当时给你找了个后爸该有多好。可明煦需要的不是这句话，他想要的是明妈妈能安心养病，恢复健康……只是这样而已。
    明煦逐渐清醒了，看着自己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个没什么味道的面包，不由苦笑一下。肚子饿得不行，上午又那么多课，如果不吃点什么，一定会低血糖的。明煦皱着眉，把面包往嘴里塞。
    谭云岩这时递了一个茶叶蛋和一袋温热的牛奶给他：“吃这个吧，你那个太干了。”
    明煦楞了一下，随即对他笑笑，“谢谢。”
    看着明煦狼吞虎咽地把茶叶蛋和牛奶吃光了，谭云岩放下了心，又道：“你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东西啊？我怎么感觉你……都瘦了一大圈。”
    谭云岩是好意的关心，明煦这段时间确实对自己的饮食和生活不太上心，吃得几乎都是没营养的零嘴。光顾着怎么平衡学校和医院了。但也不能让谭云岩担心。明煦笑了一下，摇摇头：“这几天动的比较多，不过也没饿着。放心吧，我饿了会管你要好吃的的。”
    谭云岩配合地点了点头，但他知道，明煦哪次主动开口向他要过什么东西啊？
    明煦吃完了鸡蛋和牛奶，谭云岩耸耸肩，侧身指向门口。明煦顺着谭云岩的动作往外看，发现杨时卿正一脸复杂地站在门口。
    明煦心里咯噔一下，刚才的事都被杨时卿看到了吗？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明明最不想让他知道的。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85

    在今天以前，杨时卿想了很多，也犹豫纠结了很久。但经过刘炳洋这么一骂，他反而想清楚了。
    刘炳洋说明煦逃避懦弱，其实一直在逃避的那个人是杨时卿才对。
    尽管下决心很难，获得别人的认同更难，但总比这样袖手旁观又坐立不安来得好。
    “明煦，”杨时卿认真地看着他，“让我来陪你吧。我也搬过去医院，和你一起住，晚自习就在家里上。”
    学校的午饭时间，教学楼走廊上站满了前来送饭的家长和抱着保温桶吃饭的学生。明煦站在靠近高二教学楼一侧、人员稀疏的楼道，杨时卿说话的时候，他有些走神。可听到“医院”两个字，明煦忽然顿住，然后用带了些惊讶的目光看向杨时卿。
    片刻后，明煦笑了笑，轻声道：“你说什么呢。”
    “我想陪在你身边，”杨时卿却很郑重，认真地跟他分析，“我会做饭，我能每天给你和阿姨做好吃的。我还能和你换班去医院，这样你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在家里时，我们还能互相监督学习。我会尽我全力帮你，有了我，你外婆也能安心你回家住了，她老人家腿脚不好，真的不能这么折腾——说真的，明煦，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
    明煦沉默了一会，道：“你想为我做点什么？”
    杨时卿点头，明煦就飞快地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笑了一下：“那就按时吃饭、早点睡觉吧。如果想我——发条短信就好。”
    “我是认真的！”杨时卿却有些无奈地推开他，“明煦，我听说你……最近考试成绩退步了。我想为你分担一些，我没有说笑。而且……”你明明也是这么希望的。
    明煦知道杨时卿想说什么。确实没错，在最疲惫的时候，明煦多希望杨时卿能待在他的身边，哪怕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明煦就能重振旗鼓。但是，“我也是认真的。杨时卿，我是我家唯一可以保护我妈的男人。一次考试的结果，绝对不会比家人对我还要重要。”
    “我知道，”杨时卿拉着明煦的手掌，“所以让我来帮你啊！”
    明煦摇了摇头，“高考错过了，还可以复读重来。但是如果我妈有什么闪失，我会后悔一辈子，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同样的……对你也是。如果因为我而耽误你的高考，我一样不会原谅我自己。”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
    “只是不在学校上晚自习、只是每天抽出一点时间照顾阿姨，这算不了什么。”杨时卿望着明煦，一双眼眸清亮有神，一字一句叩击在明煦的心房，“寒假后最近的一次考试，我考了班级前20。上个学期，一直待在教室的期末考试，反而跌到40名。我觉得重要的不是环境，而是自己的心态和水平。现在，在教室里自习我反而不会安心，总要想着医院里阿姨的情况怎么样了，你晚上有没有吃东西。退一步说，就算我真的发挥失常没考好，那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早就被踢到C班从此一蹶不振了……”
    明煦哑然，杨时卿又接着说道：“我这几天翻来覆去地想，后来想着想着反倒清醒了，我是挺孬的，是挺该挨骂的。明煦，你帮了我那么多，我现在却连给你做个像样的早餐这样的小事都没办法做到。”
    明煦想开口说话，可杨时卿忽然低下头，动作变得有些紧张，说话的声音也放柔了：
    “明煦，我说过我喜欢你，是认真的……”
    杨时卿接着抬起脸：“我想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想承担他的痛苦，也是认真的。”
    说完，杨时卿有些红了脸，抬起眼睛望了一眼明煦，“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肉麻了？但是——这是我真实的想法。就算周围的人都质疑我、不支持我，但我相信你——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明煦当然可以理解。
    明煦有些心情复杂地发现，他好像真是被杨时卿吃得死死的，这辈子可能也逃不出来了。
    杨时卿错开了眼神，动作似乎有些僵硬，却带着郑重其事的认真。明煦牵起嘴角笑了，笑容带了点无奈。上前一步，明煦直接将杨时卿揽进怀里，脸颊蹭着耳鬓，不让自己发红的耳根被他看见。
    话说到这里，明煦已经无法再拒绝。
    杨时卿好像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喜欢明煦。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杨时卿慢慢地有些释怀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杨时卿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身心不知何时全都被明煦一个人占领了。虽然很羞于承认，但他喜欢明煦吻他，喜欢明煦看着他时炽热又温柔的眼神。再傻再迟钝如杨时卿，也知道这绝对不会是兄弟之间的感情。
    只要能让明煦一直保持微笑、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杨时卿什么也愿意做。
    但其实现实情况并不是杨时卿说得那么容易。他想在医院上晚自习，还要得到家长的理解和认可。但无论最后杨时卿会不会来，他有那个心意，明煦已经觉得非常满足了。
    这几天明妈妈的情况已经逐渐稳定下来了，但生活依旧有诸多不便，还是需要人来贴身照顾。外婆的身体却开始有些吃不消了，胃口消退，粥喝不到几口就不再动口，时常坐着坐着就睡沉了。
    明煦意识到，是时候应该送外婆回家了。
    周六的下午，明煦把外婆送上了回家的大巴。再回到医院时，方阿姨正一脸拘谨地站在病房门口。明煦问她怎么了，方阿姨只说今天杨妈妈来的时候脸色似乎不大好，叫明煦多注意。
    明煦进了房间，杨妈妈正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跟明妈妈谈笑。半分钟后放下水果刀，把苹果喂着明妈妈吃了几口。
    明煦先开口了：“杨阿姨，您来了。”
    杨妈妈听见明煦的声音，抬眼望了他一眼，眼神里包含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明煦知道，杨时卿一定是跟杨妈妈聊过了。
    明娟对此还一无所知。在病房里，三个人聚在一块聊了会天。过了一点半，明妈妈有了些困意，明妈妈就和明煦走了出去，留护工守在床边。
    明妈妈问明煦有没有吃饭，明煦中午已经吃过了煎饼，可明妈妈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明煦自然无法拒绝。
    最后两人到了一个小饭馆里，杨妈妈点了几个明煦爱吃的菜，又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明煦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
    服务员上菜以后，杨妈妈主动挑起了话题：“阿姨知道你和杨时卿呢，关系一直挺好的。你妈妈住院的这段时间，杨时卿心里也焦急得不行。所以我就经常往医院跑，一是为了照顾明娟，二也是为了杨时卿能安心。”
    “但是，他这几天突然跟我提起要向老师请假，不在学校上晚自习了。”杨妈妈笑了一下，然后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抿抿唇，继续道，“其实这种情况，我也看过一些。临近高考，班上同学之间竞争压力难免会变大，有学生就希望能在家安安静静地上晚自习，这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他却跟我说，他是为了晚上能在医院旁边的地下室住着，和你一块有个照应。你们还可以一起复习。”
    明煦抬眼望着杨妈妈，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情绪。
    “我有点惊讶，”杨妈妈顿了顿，“但如果站在他的立场，其实也可以猜到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念头。杨时卿从小就总是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
    “嗯。”明煦点了点头。
    杨妈妈望向明煦，道：“明煦，阿姨想知道，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明煦沉默了一会，回答她：“我妈出事以来的这一个月，我最感谢的人就是您。杨时卿有这个心意我很开心，但他现阶段，还是在学校专心学习比较好。”
    明妈妈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能我的脾气是有些急躁，听了杨时卿的话以后，我当即就生气地骂了他一顿，告诉他：‘绝不可能’。他这个想法不仅让他家里人为他担心，还有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但是他也许是遗传了我的倔脾气吧，死活就是不改变心意，哪怕挨打挨骂。我和他爸爸软硬兼施，他都一直强调明煦对他有多么多么好，而他在教室没办法专心。还列举了一大堆他去医院住的好处和坏处，还挺有条有理的。后来他爸爸倒先被他说动了，跑来劝我。但是我还是觉得这个想法不合理，而且不现实。但没有办法，我的儿子，我自己最了解呀。一向我行我素的，想劝他改变主意，简直太难了。”
    “阿姨，”明煦打断道，“您是希望我来劝他安心在学校自习么？”
    杨妈妈对明煦有恩，如果杨妈妈是这么希望的……那明煦会做的。
    杨妈妈笑了笑，然后摇摇头，继续道：“后来他哥哥跑来，把你给他改试卷、监督他学习的事都跟我说了。还告诉我，杨时卿这孩子上个学期期末考试考差了，是你帮他重新打起精神、稳住心态的。他哥哥还说，也是因为你，杨时卿居然偷偷地在课本前写满了“清华大学”，还说自己以后一定要和明煦一块去北京念书呢。我慢慢地，就有点理解杨时卿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了。”
    杨时卿还真是什么都跟杨时瑾说。明煦笑了笑。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86

    杨妈妈又说：“但我还是觉得杨时卿搬去医院的地下室，晚自习请假不上，是个很荒唐而且没什么效率的做法。但是你猜猜，杨时卿他怎么说？”
    明煦一顿，杨妈妈淡淡地笑了一下，道：“他说，学习是自己的事情。月底的模考，他要用行动证明给我看，他有考好的实力，也能好好自律，他说他不会让我们担心。我忽然就觉得，杨时卿好像是真的长大了。”
    明煦也笑了。
    “所以……”杨妈妈又喝了一口茶，“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其实啊，阿姨还应该好好谢谢你呢。你是个很成熟很懂事的孩子，杨时卿有你这个朋友，是他的福气。”
    “不，”明煦笑道，“能认识杨时卿，幸运的人是我。”
    晚上明煦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杨时卿是一脸阳光灿烂的表情，拿着一张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搂着明煦的肩膀用力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说：我证明给我妈看了！明煦，你高不高兴？我们以后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真让人不愿醒来。
    杨时卿一直相信自己其实挺聪明的。就好像，别人要花一整天背下的课文，他读几遍就够了；又好像，老师讲了一节课的知识点，他自己在书上看十分钟就掌握了个□□。
    而杨时卿现在的成绩能这样忽高忽低，一是因为基础不扎实，二其实也体现出杨时卿自身的发展潜力。文科和理科不同，有时候做题很大程度上依赖着理解能力。如果答题思维正好和出题老师相吻合的话，很有可能就拿到高分。反之亦然。当然这并不能成为杨时卿学习不稳定的原因。班上也存在着很多即使题目忽难忽易，也依旧次次名列前茅的学霸。
    大概他们的基础是真的很坚实吧。
    有了这么个大概的思路以后，杨时卿开始朝着自己的薄弱环节猛攻。不稳定的文综是杨时卿的致命缺陷，那他就整天缠着文综课代表文泽问题目、抄笔记。午休、晚饭时间，杨时卿节省下半个小时，站在远离教室的走廊上大声念书，一字一句都要刻在心里。
    偶尔也会遇见刘炳洋端着保温桶站在走廊另一端，一边吃饭一边翻着书。杨时卿就咬紧了牙关，嘴上念的声音愈发响亮，暗自把雪耻的念头埋进心里。
    明煦、清华、杨妈妈、某些臭傻逼——这些都成了杨时卿早起的动力。也许也是因为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出租屋心里憋得慌吧。
    真想见一见明煦！这一次，换他来找他吧。
    班上的几次小考，杨时卿发挥得都不错。所以心里有了个大概的预料。但真正贴出第一次正式模考的成绩时，杨时卿还是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上一次期末考试是班级40，年级162的成绩，而这一次，他居然拿到了班级第8，年级43的高分。这一次，他的文综出彩，高出平均分将近三十分。
    看到自己成绩那一霎，杨时卿整个人都好像飘在了云上，脑袋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砸晕。直到被文泽拍了拍肩膀，从云端拽了下来：“恭喜呀，下次要继续加油哦。”
    杨时卿差点没忍住狂飙出来的眼泪，只吸了吸鼻子，很没出息地大吼了句：“好！”
    楼下的年级成绩单里，明煦这一次模考的排名是班级第11，年级22.比起A班前几次的小考有所进步，但和明煦平时的成绩相比还是稍有逊色。万幸的是没有退步太多！若是换成杨时卿在明煦的那个境地里，指不定要掉到年级倒数去……
    杨时卿终于如愿考入了年级前50，老妈该有多开心啊？刘炳洋肯定气成傻逼了吧。最重要的是——他和明煦的距离终于只缩小到了短短的二十厘米。从两大列——到现在的短短20厘米，背后的意义太过重大了。
    杨时卿几乎有些哽咽，这种感觉就像一直以来埋在心底苦涩又压抑的愿望终于得到了实现——他现在是不是可以坦坦荡荡地站在明煦身边，大方地接受明煦的好，也毫无保留地对明煦好了？
    原来变得优秀的感觉是这般美妙！原来——原来他真的可以做到。
    还没等到周六，杨时卿就迫不及待地打了电话给杨妈妈报喜。意外地是，刘志春早就告诉了杨妈妈这个好消息，现在杨妈妈已经笑盈盈地包了一锅饺子正打算给杨时卿送过去。
    聊天的时候，杨妈妈语气里都充斥着雀跃和欢喜，隔着手机杨时卿仿佛都能看见她高高上扬的嘴角。老妈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杨时卿忽然有些慢半拍地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是被深深爱着的啊。
    杨妈妈是个性子豪爽的人，杨时卿做得好就出手大方地奖励他。杨妈妈一口气给杨时卿买了好几套平时舍不得买的限量精装收藏书，还答应杨时卿，如果能保持这个好成绩直到高考，暑假就带他去挑一个最好、最喜欢的笔记本电脑，装上他最常玩的游戏。
    杨时卿却说：“妈，我想去医院，陪明煦。”
    杨妈妈心情好，只是笑了笑，不经心地说了句：“有时候我还真是怀疑，我家杨小子是不是生错了性别，把明煦家的媳妇儿变成了好兄弟？”
    这一句话着实把杨时卿吓得不轻，可惊吓过去后，心里又不免浮上点点甜蜜。
    杨妈妈不说笑了，认真地拍了拍杨时卿的脑门，对他说道：“杨时卿，虽然我还是不支持你这么做，但你已经不是个小孩了，你要开始对你自己的行为、以及未来负责。这是你的选择——我虽然不支持，但我会尊重。”
    杨时卿对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杨妈妈满意地笑了。
    周五放学前的晚上，杨时卿从办公室拿回了带有刘志春签名的请假批准书。刘志春全程表情复杂，一开始还不愿意放人，说杨时卿这会成绩才刚有所提升，就马上就跑回家自习——这简直不像话！但杨时卿不愿意搭理刘志春，他还记得刘志春一开始对他的恶言嘲讽。杨时卿已经下了决心的事，刘志春又怎么能轻易改变？更何况杨时卿的家长也已经跟刘志春打过了招呼。刘志春只好沉着脸签了字，心里感叹这一家人真是有毛病。
    拿着同意书，杨时卿只感觉浑身神清气爽。昨晚已经跟明煦通过了电话，这周六他就能搬过去！隔着电话也能听出明煦很开心……杨时卿感觉这一会自己做得真不错。
    在教室收拾书包时，文泽不经意瞥见杨时卿的请假条，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声：“你还真下定决心了啊？要去医院和明煦一块住？”
    “医院？”蔡柏还没听说过明煦的事，登时吓了一跳，以为明煦生了什么很严重的病，“什、什么？还好吗？”
    杨时卿无奈地笑了，一掌呼在大嘴巴文泽脸上，却没使什么力：“没事儿，你听他说呢。我就是回家上晚自习了而已。”
    蔡柏有些不安，但看杨时卿也不愿意多说，自然就没多问，只是换了个角度：“是……我吵到你了吗？”
    杨时卿乐了：“你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嫌你吵。只是家里环境更好嘛。”
    “哦。”蔡柏点点头。
    杨时卿正收着书，突然夹在课本里的一张纸掉了出来。蔡柏帮他捡起来，发现上面写了一首诗，是杨时卿的字迹，笔力苍劲：少年轻狂不知恨，所经之处，化却人间瑰丽。
    杨时卿有随时随地在手边纸上写些随笔的习惯，蔡柏知道。杨时卿文风的转变……蔡柏也看在了眼底。杨时卿从前的短诗散文，多是关于花花草草，或是关于某事犀利的吐槽。
    但这一张却不一样，或者说……杨时卿最近写的诗词都不太一样了。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蔡柏却又说不出太明白。
    直到文泽笑着吐槽他：“杨时卿，我不知道你想考清华原来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啊。”杨时卿自然道，“明煦是认真的，我又怎么会开玩笑？”
    文泽只是笑，笑过了之后又问：“那如果真考上了呢？”
    杨时卿这次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我要留在北京，以后当个写手。”
    蔡柏忽然就明白了，杨时卿的作品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我还记得我和明煦第一次见面，在学校后面餐馆吃午饭的时候，你还像个二愣子似的，只会嗯嗯啊啊的附和我俩，自个没啥主见。”文泽撑着下巴，笑着望着杨时卿，“现在啊……你已经变得可以脱口而出自己以后要做个写手了。怎么说呢，有种家里的小狗崽终于长大成人的感觉啊。真是微妙。”
    杨时卿知道文泽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的改变是因为谁。
    杨时卿最后笑着推他一把：“去你的吧。老子要回家了，走不走？”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87

    星期六，杨时瑾来帮忙，载着杨时卿和他的随身行李箱搬进了医院旁边的小地下室，和明煦接头。地下室的环境其实不太好，只有小小的十平米，家具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沙发椅、两个凳子。卫生间总是堵得臭气熏天，空气也不流通，还很潮湿——但杨时卿感觉挺新鲜的，总摸摸这儿蹭蹭那儿，两个眼睛发着亮。杨时瑾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偷偷多塞给他几百块钱。
    杨时瑾开车走后，明煦把门一关，地下室的灯光立马就昏暗了下来。杨时卿正翻着明煦的笔记本，没注意到身后突然被人一把抱住。紧接着就是一个让人心跳加速的吻，空气中黏腻的喘息立马变得急促起来，是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杨时卿腰有些发软，只糊里糊涂地把笔记本往床上一丢，然后伸手去摸明煦的背。明煦吻得很用力，仿佛恨不能把杨时卿吃进肚子里一样。杨时卿也有些急，把手伸进明煦衣摆，毛糙地去抚摸他光滑的脊背。
    情热得有些发涨，杨时卿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话，小别胜新婚。
    明煦干脆将杨时卿拦腰抱起，滚烫的吻落在杨时卿的脖颈。杨时卿一个激灵，两人相互揪扯纠缠着一路后退，却不知是谁的小腿忽然碰到了床杆，砰地一声，疼痛感传来的同时将旖旎的气氛浇灭了大半。
    杨时卿不禁笑了，理智逐渐回笼，在心里暗骂自己也太那啥了。一边从明煦身上爬起来，跑去开了灯。地下室再度明亮起来，明煦撑着手半靠在床上衣衫不整的模样让杨时卿瞬间忘记了呼吸。在此之前，杨时卿还没想过原来自己也有这么……狂野的一面呢。
    明煦也笑，挑起唇角，慵懒又性感的神情让杨时卿莫名有些口干舌燥：“你想睡沙发吗？”
    杨时卿摇摇头，明煦就说：“我也不想。”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杨时卿有些脸颊发烫，但却也耐不住内心的期待。
    明煦又笑了，是个爽朗阳光的笑容，仿佛整个春天都装进了他的眼眸里：
    “杨时卿，你可太他妈给我争气了！”
    今天下了点小雨。
    杨时卿考到年级43的好成绩，明煦很开心，决定周六的下午抽空带杨时卿去市区逛一逛，吃点好吃的、看场电影。事实上，自从他们升入高三以来，几乎每一天都是在学校和学校外的学区房度过的，已经鲜少有外出去市区玩耍的机会了。
    但这一次，两个人的兴致都挺高的。说起来，杨时卿之前一直嚷嚷着要带明煦四处逛逛，看看家乡这么些年来的变化，但好像总也找不到空闲的时间。
    在医院陪明妈妈一块吃过午饭后，明煦和杨时卿一块出门了。外面正下着点点的细雨，明煦就撑了把黑伞，杨时卿钻进他的伞下。
    医院离市中心的商业街不算远，两人往步行街走，不到两公里就可以走到闹市区。路过一家小吃店时，明煦给杨时卿买了根烤肠，自己买了瓶矿泉水。
    杨时卿吃着吃着忽然笑了：“明煦，伞老往我这边歪，你衣服都要打湿了。”
    明煦笑笑，杨时卿三两下就吃掉烤肠，接过他手里的伞，然后大剌剌地拍了拍胸膛：“后半段，换我给你撑吧！”
    明煦欲言又止，笑意浮现在了嘴角。
    电影是现在比较热门的一个科幻片，杨时卿又去前台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在开场三分钟前两人落座。
    还没熄灯呢，杨时卿已经期待地坐不住了。一会发动态一会拉着明煦剧透的，几次被明煦按回座位上。这么一来一回，陆陆续续地放映厅已经坐了大半的位置。
    电影开始了，灯光熄灭，一瞬间放映厅陷入黑暗，紧接着大屏幕亮了起来。
    杨时卿和明煦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的正中间，两侧都没有人。伸手拿爆米花的时候突然碰到了明煦的手指，是熟悉无比的热度。
    耳畔是清晰的电影对话，却似乎又混杂了些什么别的声音……是嚼爆米花的清脆声响、或是谁低沉又平稳的呼吸？
    似乎有些不对劲了，屏幕里的剧情紧张无比勾人心弦，屏幕外的人却怎么也融入不进去。不知是谁先将手心放在扶手的阴影里，也不知是谁随之将手掌覆盖了上去……慢慢地、慢慢地，黑暗里暧昧隐秘的十指相扣，刺激着人血脉喷张的神经。
    两个人都有些脸颊发热，心脏狂跳不已，手心传来的热度滚烫而撩人，无不吸引着彼此青涩地去回应。
    明煦率先起身，在杨时卿耳边低声说一句：“我去厕所。”声音透着沙哑和性感，听得杨时卿耳根也红了一片。
    明煦走后，杨时卿也扔下可乐跟上。一边走一边冲动得头脑发热——杨时卿从来没有这么饥渴过。血气方刚的身体就像被明煦开启了什么开关，令人羞于启齿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一打开厕所的隔间门，杨时卿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两人在远离人群的小隔间里，互相交换彼此温柔又充满爱意的亲吻，时间在那一刻显得那么长那么珍贵。
    就这样直到电影过半两人才回到了座位上，可乐里的冰块都融化成了小水珠。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是三点钟了。两个人都有些羞涩和别扭。明煦先清了清嗓子，问他：“还想去哪里？”
    杨时卿搓了搓手，对着空气哈了口气，来掩盖自己的紧张和不好意思：“去小学对面那条美食街吧！”
    真的是久违了。
    明煦已经很久没来看过自己的母校了。附小几乎没什么变化，教学楼依旧陈旧得让人蹙眉，但却引进了全新的课桌、多媒体投影仪、校园呼叫机。学校对面的美食街规模变大了，新入驻了几家风评很好的网红小吃店。
    杨时卿和明煦一人捧了一碗炒土豆、一个荷叶糯米鸡、一杯甜到腻的奶茶，边吃边逛小学。路过男生厕所，明煦笑道：“我还记得你以前在厕所门口水槽这里摔了一跤，心可真大啊，用袖子擦一擦就继续跑了。”
    杨时卿一乐：“还有这事？”
    “你糗事多呢。”明煦颇为怀念，“那时候你才一点大，就天不怕地不怕的，还能把班上爱欺负人那小子家养的大狗给追得满城跑……后来狗钻洞里了，你掉水沟里了。”
    杨时卿记得这事儿，一脸惊喜地应道：“是啊，还是你够朋友，那时候水沟臭得不行，大家都在旁边看着，最后还是你给我捞起来的呢。”
    明煦也笑了，笑着笑着突然望着杨时卿，低声道：“那时候是朋友，现在是……”
    杨时卿一下不说话了，脸红成个番茄。明煦乐得不行，伸手要去抱他，被杨时卿灵活地溜开，一边大喊着：“现在我是你爸爸，你是我儿子！”
    谁是爸爸谁是儿子不一定呢。明煦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闹归闹，等明煦真的凑过去要抱他的时候，杨时卿反而乖得像只兔子。两人站在操场角落的断墙背后，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看着看着，明煦又情难自持地吻了上去。
    这次是在随时都可能来人的室外，两人的动作不敢太大，只是蜻蜓点水的浅啄几下便松开了。
    杨时卿笑了，笑了几下忽然又叹了口气，小声地喊了明煦几下。
    “怎么了？”明煦吻了吻杨时卿的耳朵，亲昵地蹭了他几下。
    “就剩八十来天了，”杨时卿抬眼，望着明煦，“你觉得我们能考上吗？”
    明煦想也不想：“能。”
    “真的？”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88

    “嗯。”
    “那万一，我是说……”杨时卿忽然不说话了。
    明煦笑了笑，握紧了他的手：“相信我，一定可以。”
    杨时卿当然相信明煦，他只是有点不相信自己。
    搬进明煦的地下室后，生活逐渐步入了正轨。五点整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杨时卿就收拾好书和明煦一块坐上去往医院的公交车，在病房守着明妈妈直到晚上九点回地下室休息。一三五明煦，二四日杨时卿，星期六休息一天。第二天一早，杨时卿就早起半个小时，亲自下厨或者去外面买早餐来，放在桌子上摆好，接着跑回被子里睡十来分钟回笼觉。
    杨时卿一开始还不太适应一个晚上自习没人看着，但后来慢慢也就坦然了。反正在教室也是一个人看书，在医院还清闲些。也许是受了明煦的正面影响？杨时卿现在的自控力简直上升到了一个新境界。
    明妈妈也慢慢地在恢复，到了第三周气色已经红润了不少，会开始和杨时卿说笑话了。明妈妈很感激主动提出来帮自己的杨时卿，有什么好吃的第一反应就是让方阿姨留一份给他。守在病房里无事可做的时候，杨时卿就会找个光线充足的地方翻出课本和试卷题来做。虽然效率也许不比在安静的自习室要好，但慢慢积累下来杨时卿也写了厚厚一沓题。
    这天杨时卿刚解出这道想了两天的数学压轴题，兴奋得不行，明煦就敲门提着三份夜宵进来了，是杨时卿想了好久的凉面。
    明煦跟明妈妈和方阿姨打过了招呼，就走到杨时卿身边，把凉面放在他旁边的小桌子上。杨时卿很开心地把刚解出的题拿给明煦看，臭屁道：“看看，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这题算是去年高考的压轴几何题吧，明煦想了很久也没找到简便又合适的解题思路，没想到最后被杨时卿算出来了。明煦接过他的草稿纸看了一圈，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种方法不常用，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杨时卿装傻：“唔，我也不太记得我怎么想出来的了。说不定吃一口凉面就记起来了。”
    明煦笑了笑，把凉面递上去，亲自拆开筷子给他摆好，等杨大爷神清气爽把凉面吃了个见底，又递上一张纸巾让他擦了擦嘴。
    最后把杨时卿伺候得舒服了，杨时卿才去书包里找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边缘上粘满了便利贴。杨时卿找到一个绿色的“几何”便利贴翻开，迅速翻了几页，找到自己画的一个方形框框，指给明煦看：“前段时间我做了好多这样比较刁钻的题，就顺手简单总结了几种比较冷门的方法，虽然不常用但是用起来很方便！”
    明煦接过笔记本一看，里面一共九种方法，每种下面都列举了相应的例题、总结了大概的套路。里面有六种明煦比较眼熟，剩下三种明煦还没有见过。
    明煦不禁挑起了嘴角，杨时卿和以前相比真的大不一样了。考到年级43也是实至名归吧。
    他也在每天都在进步呢。
    今天睡觉前，杨时卿在水槽旁边刷牙，明煦就在一边整理被褥。这几天天气不好，被子潮得快发霉了。明煦不想杨时卿睡得不舒服，就特意跑去外面的商店买了一床新的床单和枕套换上，旧的挂在门口晾着——味道总算好些了。
    杨时卿洗漱完出来后，看见明煦坐在全新的床单上盖着被子看书，眼前不由一亮，嘿！地一声扎进被子里。
    明煦笑了，放下书拍了拍杨时卿的屁股蛋：“坐好，别闹腾。”
    杨时卿却抱着新枕头，美滋滋地唱起了歌。明煦不由心中一软，地下室的条件明明很差，潮湿、恶臭，但杨时卿却丝毫不介意，还为自己倒腾来了电磁炉，每天换着花样给自己做早餐。
    明煦对杨时卿伸手，柔声道：“让我抱抱。”
    杨时卿爬起来，摇摇头，却问他：“西当太白有鸟道下一句是什么？”
    明煦哭笑不得：“还来？”
    “快说快说。”
    “可以横绝峨眉巅。”
    “行。”杨时卿满意地笑了，配合地伸手抱了明煦一下，却被明煦抓在怀里压着吻了好久，吻得杨时卿气也喘不上来了，嘴唇都红了。
    杨时卿羞得钻进被子里背对他：“你丫就知道耍流氓！”
    第一次正式的九校联考接踵而至。
    参与试卷出题的是省内九所有名的高校，为了这一次考试杨时卿和明煦花了很多的心思，几乎是争分夺秒地复习。考试前一晚，两人还特意提前从医院回来，睡足了八个小时。
    第二天杨时卿起了床，想拿外面晾着的衬衫换上，可站在门口却半天扯不下来衣架上的死结。眼看纠结了五分钟，杨时卿直接用力一扯，却不想衬衫被甩飞了出去，掉在了远处一个灰色的水坑里。
    衬衫印上了灰色的水印，已经不能穿了。
    杨时卿皱眉，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吃过早饭后，杨时卿和明煦一块搭公车去学校参加考试。六点的早班车上人并不多，大多是穿着校服打着瞌睡的学生。看杨时卿坐在摇晃的车厢上还在看错题，明煦把手伸在下面挠了挠杨时卿的膝盖：“别看了，眼睛晃。”
    杨时卿哦一声，把笔记本收好，心绪不定一般发着呆。
    在家晚自习已经持续了要半个月，这样的经历杨时卿还是第一次。说有十足把握是骗人的，杨时卿虽然有一定的自控力，但对接下来检验近期状态水平的考试心里还是没底。
    毕竟他的目标不是年级前50，而是年级前10啊。
    进考场前一刻，杨时卿还在紧张地检查自己的工具有没有带全，后来猛地发现橡皮擦好像忘在书包里没带来。好在第一堂是语文，数学在下一场。
    杨时卿顿时感觉有些烦躁，从早上起诸事就不顺。
    考试结束后，晚自习课代表在黑板上誊写答案。杨时卿先离开了，就让文泽给他拍个照传微信。
    等到晚上九点多，学校下了课，杨时卿也背着包回到地下室，这时才刚好收到了文泽发来的图片。杨时卿有点紧张，奶茶也忘了喝，直接叫来明煦，两人把试卷在桌子上一摊，打开台灯，挨个对起了答案。
    也许在医院复习确实没有在教室效率那般好，六套试卷对下来，杨时卿的错题量好像和上次的差不多，甚至语文还多错了一道默写。
    明煦喝了口奶茶：“你每天抽我语文古诗，自己还写错别字呢。”
    杨时卿有点闷闷不乐，这次也没接茬就一个人坐着，坐了会又想起什么似的：“你呢？你这次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应该和上次差不离多少。”
    杨时卿叹了口气：“我也是。”
    明煦放下奶茶，拿起杨时卿的试卷看了看：“怎么好像不开心？”
    “应该开心么？”杨时卿有点纠结地抠着手指，“这个成绩考清华还是太不够格了啊。”
    明煦没说话了，捏着试卷看了好一会。杨时卿突然探过身子问他：“不过我觉得你如果能保持现在这个成绩，又过了自主招生的话，肯定清华稳了。……你那个初试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啊？”
    “也就这几天吧。”明煦眸色一沉，“寒假的时候我忙不过来，好多材料都是钱老师帮我准备的。我都……差点放弃报名了。”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89

    “那多可惜啊。”杨时卿笑嘻嘻地搂着明煦的脖子，“幸好你没放弃，我觉得你过肯定没问题，你从小奖状拿那么多，又被学校推荐，肯定稳如老狗。”
    明煦笑了笑，没说话。
    可事实上，他们俩好像总是离清华大学差了那么点儿。理想的目标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总是还差了那么一点儿。
    每年清华大学都会在他们学校招12个人，也就是说，至少要保持年级前十才有机会被录取。很快联考的成绩就整理出来了，在手机上可以提前查到。杨时卿是班上第一批查成绩的人，手机一上午就没停过，查了自己的查明煦的，查了明煦的查文泽的……还时不时有很多学生围上来想借杨时卿的手机。
    杨时卿把成绩抄在小本子上，那里已经记录了他一个学期多的考试成绩，是一个明显的上升曲线。这次他考了年级40，明煦是年级20.两人的成绩和上一次相比变化都不大。
    但也算松了口气吧，至少证明杨时卿上次模考突飞猛进的飞跃不是海市蜃楼，他还是有底子在的，他是真的有进步。
    随着现在复习节奏越来越快，班长独创的学习小组帮扶制度算是正式沦为花瓶，就连每周一次的小组大会也很少开了。但这次是高三第一次正式的联考，班长要求小组必须开一次总结小会。刘炳洋才慢吞吞地组织起来。登记成绩时，不知为什么杨时卿一直没等到刘炳洋来找自己。
    因为杨时卿晚自习不在学校，小组会议就从周五晚上改到了周五中午。吃过午饭后，几个人在A班对面的空教室集合，然后开始做简单的总结。
    听刘炳洋简单宣读各个组员的成绩，杨时卿心里突然一阵暗爽。他一开始是小组的平均水平，甚至有点拖后腿——而现在已经是小组第一名了。刘炳洋反而从小组第一名，跌到了现在的小组第三名。杨时卿又想起很早以前刘炳洋讽刺他的组员不是读书的材料、拖后腿，前段时间还指着杨时卿鼻子骂他好吃懒做，骂明煦逃避不上晚自习成不了大事……现在打脸打得要跪下叫爸爸了吧。简直不能太爽。哈哈哈哈。
    刘炳洋念完了成绩，心情显然不太高兴，脸上写着不耐烦：“这次考试大家都考得不错，下次继续加油。”
    连“有困难找组长”这种客套结束语都不愿讲了，刘炳洋好像真气得不轻。
    倒是讲到中途，严秋秋拍了拍杨时卿的肩膀，笑着夸他：“杨时卿，你在家上晚自习怎么比在学校上考得还好啊，你也太厉害了吧？如果是我我肯定就堕落下来了。”
    杨时卿笑眯眯地说：“因为我有学霸明煦给我一对一指导啊。”
    这句话的音量不大不小，正好钻进了刘炳洋耳朵里。
    活该！想到刘炳洋前段时间还对明煦落井下石，杨时卿就生气得皱起眉。事实证明菜鸡就是菜鸡，大神就是大神啊～大神考差那叫发挥失误，菜鸡考好那叫走狗屎运！
    散会时，杨时卿对着刘炳洋的背影默默比了个中指。
    杨时卿保持了上一次的好成绩，杨妈妈很高兴，原本悬着的心也就慢慢落地了。杨时卿热心、好助，这是他的优点。能做到掏心掏肺地对朋友好，同时又不影响自己的学习。背后的辛苦和付出杨妈妈当然也再清楚不过。一到周六，杨妈妈立马带着大箱补品来医院了。一半给了明妈妈，一半送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有些拥挤，但知道杨妈妈要来，两人特意收拾整理了一下。明煦还特意搬来两床被子，找来了两个枕头——尽管他们晚上只用一套。
    杨妈妈一推开门，一股潮味就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装满脏衣服的洗衣桶和水还没干、匆匆摆好的碗碟。杨妈妈笑了笑，早已习惯男孩子的不拘小节，提着牛奶和营养品就走进来，坐在沙发上。杨时卿连忙去把充电的小电风扇拿来，对着杨妈妈吹。
    杨妈妈顿时又好笑又有些心酸，“在这住着还……习惯吗？”
    杨妈妈的家庭条件并不多富裕，但在这个小县城也算是小资水平了。可明煦家不一样，加上医院附近的房子不好找，能租到一间还算整洁的地下室已是万幸。但杨时卿从小挥霍惯了，没住过简陋又潮湿的地下室，杨妈妈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他吃不了这个苦。
    但杨时卿大大咧咧地张嘴就笑了，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挺好啊，这里有电有水还有锅呢。明煦能住，我怎么不能住？”
    和优秀的人交朋友，自己也会变得优秀。杨妈妈大概有些理解了。不得不承认的是，无论是成绩还是性格，杨时卿真的受了明煦很大的影响。
    从地下室出来后，杨妈妈和杨时卿又一块去了病房看明妈妈。明妈妈已经住院两个多月了，气色比起刚开始好了很多，上周末刚拆了石膏，现在已经可以正常吃饭、偶尔下床走动了。
    杨时卿和杨妈妈到病房的时候，明煦正好把明妈妈吃饭的碗洗干净了拿回去。杨妈妈问明煦明娟的情况怎么样了，明煦就笑着说挺好的，下午要带去找医生做个复查，拍几张片子。
    杨时卿眼睛唰一下亮了：“我、我陪你一块去。”
    明煦看了一眼他，杨妈妈就点头：“那我也一块去吧，听听医生怎么说。”
    下午两点，医生带着明妈妈去拍了几张CT，又简单面查了一下，最后把明妈妈颅内和腿部的恢复情况大概跟明煦说了。
    明妈妈刚开始在工厂摔跤的情况其实不算太差，送来这边医院的第二周已经差不多可以出院了。但之后晚上又摔了一跤，情况稍微严重一些。但好在明妈妈身体素质不错，加上血块取出得及时，脑震荡、颅内出血的后遗症到现在已经减轻了不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观察一段时间，最早下周就可以出院了。
    这个消息比初春的花露还让人惊喜。送明妈妈回病房的路上，明煦高兴得用家乡话一个劲地跟明妈妈重复医生的好消息，明妈妈也笑得合不拢嘴。
    今天明妈妈的状态不错，就说留方阿姨在病房就好了，让杨时卿和明煦趁这个时间回去休息一下。杨妈妈也觉得是，两个孩子这段时间挺累的。
    最后杨时卿和明煦回了地下室，杨妈妈就在医院陪明妈妈讲了会话，最后也回家了。
    4月的天气已有些回暖，今天出了大太阳，气温透着隐隐的闷热。而地下室却很清凉，像常年开着空调似的。天气一好，潮味也就淡了。一切简直不能太完美啊。
    但杨时卿还是忍不住翻出行李箱压底的短袖换上，一身汗接触空气的瞬间简直透心凉。
    明煦在身后全程斜靠在床上看着杨时卿脱衣服换衣服，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这件好像是去年逃课去网吧上网穿的那件。”
    “真的？”杨时卿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印象太深了，我哪儿敢忘。”明煦伸手，把杨时卿拉到床上，然后翻个身压上他，“医生说我妈恢复得不错，下周就能出院了。”
    明煦的心情是真的不错，杨时卿也就跟着他笑，想从他身下逃出来，双脚蹬个不停，“我听到了！哈哈哈你干嘛呢，快让爸爸起来啊——”
    明煦弯起唇角，恶作剧一般将自己嵌入杨时卿两条腿之间，一手捏着杨时卿一半屁股蛋：“你张口闭口爸爸儿子的坏习惯好不了了。”
    “啊啊明煦你干嘛！”
    明煦的手掌又挪至另一个屁股蛋，颇为恶趣味地揉了几下。小暴龙立马慌了，举手投降，在明煦身下扭得像条虫似的：“我我我认输，你是爸爸，你是爸爸，别揉了——啊～！”话还没说完，杨时卿的屁股蛋又啪得挨了一下抽，尾音都荡漾得百转千回了。
    “明煦！”杨时卿几乎笑出了眼泪，好久没有这么疯闹过了。伸手推开明煦的肩膀，杨时卿断断续续地笑着说，“别！别，放过我，真的……”
    明煦真的没闹了，低头望着杨时卿，眼底全是笑意，轻声喊他的名字：“杨时卿。”
    “嗯。”
    “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好。”杨时卿笑了，“以后，我就当个职业作家，你当个大学教授，每个礼拜去泡泡图书馆，在杂志上发表几篇文章——架个眼镜戴个绅士帽，家嘿！”
    明煦也被傻瓜杨时卿逗乐了，弯腰去亲他的脸，然后是鼻子，再是嘴巴——亲到气儿都喘不上来了，明煦就把手伸进杨时卿宽大的裤衩里，捏了捏他的屁股蛋，在他耳边笑道：“今晚睡你被窝吧。”
    紧接着下一次联考很快就要到来了。结束了对课本的温习，总体的复习计划已经进入第三阶段，铺天盖地的试卷沉重地朝高三学生脸上砸来。
    这天明煦刚考完上午的数学小测，有些意犹未尽地在草稿纸上演算最后一道没解出来的压轴题，班主任钱老师突然在门口把他喊住了。
    钱老师的脸色有些复杂：“你先跟我到办公室来吧。”
    明煦心下一沉，但还是很快收拾了东西，跟着钱老师走上了楼。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90

    “那个，明煦啊。”坐在办公椅上，钱老师有些犹豫地摸了摸眼镜，然后把一个一次性纸杯推给明煦，道，“来，先坐吧，来喝杯茶。”
    明煦没说话，只是抿了一口有些苦涩的茶。只是观察着钱老师的表情，明煦已经对他接下来要说的事猜中了个大概。
    “前几天你来找我问，那时候结果还没下来，我就不太好说。”钱老师清了清嗓子，“老师和学校方面都尽力帮你争取了，但毕竟这个名额很有限，咱们市里能争取到清华大学自主招生的学生也就屈指可数。你呢……也不要太过灰心。”
    见明煦半天没有说话，钱老师也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这个自主招生吧，争取不到也没有关系。高考，还是要尽力考。老师相信你的实力。”
    明煦沉默了一会，最后点点头，“嗯。不管怎样，谢谢老师。”
    “你也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凭你现在的成绩，其实还是可以搏一搏的。”
    “嗯。”明煦点了头，“我知道。”
    钱老师就笑了，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袋红枣，“喏——我太太从老家带了点枣回来，挺好吃的，你拿一点吧。”明煦从袋子里拿了三颗大红枣，钱老师又问：“你妈妈最近的情况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明煦眉间的阴郁消散了几分：“好多了，可能下周就出院了。”
    钱老师眼睛一亮：“挺好的。那你妈妈出院后，你要回学校上自习吗？”
    明煦没有犹豫。
    “嗯，那是一定的。”
    杨时卿觉得今天明煦的情绪好像有点低沉，刚坐上公交车没多久，忽然拿了两个红枣给他。杨时卿尝了一个，还挺甜的。
    “刚吃了个芒果，有点腻，这个枣你先拿着吧。”杨时卿把最后一个枣塞回明煦的手里，明煦也就恍恍惚惚地收下了，眼睛望着窗外，没说一句话。
    杨时卿想了一圈最近有什么能让明煦不开心的事，后来才记起来自主招生初试的结果好像就这段时间要出来了。
    杨时卿用手指在明煦大腿上画了个圈，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车厢有些摇晃，晃得明煦脑袋疼。杨时卿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明煦不知道回答什么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杨时卿又说：“自主招生……没通过吗？”
    明煦顿了顿，看了杨时卿一眼，然后点点头：“对。”
    真没过啊？杨时卿先是一愣，接着心塞地叹了口气。这确实……挺让人扫兴的。也许清华的自主招生竞争真的很激烈吧。明煦为这准备了那么久，此刻的不甘心也是情理之中。
    杨时卿不禁又感到一些挫败，连明煦都没法通过清华大学的初试，那他岂不是更——
    杨时卿又转头看向明煦，明煦正把额头靠在玻璃窗上，望着车外的过江大桥出神。杨时卿伸手紧紧握了一下明煦的手掌心，这一刻，他们之间无需多言。
    但好消息也是有的。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明妈妈出院了。
    从2月到4月，两个月的住院时间恍然如梦。明妈妈的腿恢复了健康，已经可以自由地下地行动了。虽然还是会偶尔有些头晕，但脑袋受的伤已经基本痊愈。
    明妈妈康复的喜悦冲淡了落选自主招生的失落。出院前一天明煦和明妈妈坐着聊了一晚上，明煦把自己目前的想法与心愿告诉了明妈妈，明妈妈直笑，夸他有主见，是个聪明的孩子。
    这天是周二，太阳温暖得刚刚好。杨妈妈得知了明娟出院的消息，高兴得订了一个饭馆请大病初愈的明妈妈大吃了一餐，还给两个孩子留了不少好菜。酒足饭饱后，杨妈妈亲自送明妈妈坐上了回家的班车。等傍晚明煦和杨时卿背着包回到医院，杨妈妈刚好在地下室把菜热了一轮。
    龙虾、螃蟹、牛肉、油炸鱼……杨时卿看得肚子直叫，杨妈妈就笑着给两个孩子盛了饭。杨时卿和明煦对视一眼，一阵风卷残云地把饭菜吃完了。最后还颇有兴致地互相碰了碰橙汁杯：“恭喜！”
    擦完嘴巴喝完水后，杨爸爸就开来了车打算帮孩子们搬家了，回学校对门的出租屋。
    不长不短两个月下来，地下室里要带走的东西其实还是挺少的。两个男生的私人物品不多，除了剃须刀牙刷毛巾，就只有几件衣服、一些书。临走时，杨时卿无比怀念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简陋却又很温馨的地下室，然后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明煦问他怎么了，杨时卿只摇摇头，其实他想起有天晚上明煦窝在那个绿皮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睡着了，样子还挺傻的。
    最后关门前，杨时卿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将小小的地下室定格在手机里。然后再安心地回头，跳上老爸的车，系上安全带，朝学校的方向一路飞驰。
    时隔3个月再次回到出租屋，杨时卿有些惊讶地发现整个房子几乎没积什么灰。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上个学期放的杂志还随意地摊在书桌上。
    杨爸爸动作很利落，三两下就帮两个孩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杨爸爸准备要开车离开了，临走前，笑着叮嘱两个孩子：“加油！革命就差最后两个月啦！”
    杨时卿乐得不行，还跟他老爸击了个掌。杨爸爸走后，明煦回房间给两人的床铺被子，杨时卿就到厨房做个水煮蛋当夜宵。
    住习惯了昏暗潮湿的地下室，现在回到了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杨时卿居然有点没转过弯来。时不时就把被褥抱到阳台上去晾，生怕放久了会有霉味儿。连下厨给明煦做夜宵，都感叹无比地暗骂这厨房也太大了吧，大房子可真鸡儿好啊。
    晚上睡觉的时候，杨时卿也总感觉有点别扭。
    这床……好像有点大。转个身，身边空空的。嗯……被窝也没有以前暖和了。
    十二点半了杨时卿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寻思了会，就抱着枕头被子光脚跑去明煦房间门口，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明煦刚才跟明妈妈打了半个小时的视频电话，现在正坐在床头看书，睡衣的扣子解开了一个，暖黄的灯光映衬得他的侧脸有些柔和。听见了动静，明煦抬眼，笑了笑：“睡不着？”
    “嗯。”杨时卿动了动嘴皮子，“你在看什么呢？”
    明煦把书封对着他：《历史②》。
    杨时卿又嘿嘿笑：“我陪你一块看呗。”
    明煦知道杨时卿的意思。小暴龙从被他压床上蹭一下都要红了眼睛扯嗓子鬼哭狼嚎，到现在的一脸兴奋主动抓着枕头想要同睡……明煦觉得还挺好玩的。
    明煦主动掀开被子，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来吧。”
    杨时卿得到了允许，把被子和枕头往床上一扔，一个猛扑就钻进了被子里。明煦的被窝果然比较舒服。
    身旁有了另一个人熟悉的热度，杨时卿很快就感到了迷迷糊糊的睡意。明煦看了一会儿书，也有些迷眼，就把灯关了，下意识习惯性地去伸手搂着杨时卿睡，没想到一下把杨时卿弄醒了。
    杨时卿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手往旁边一搭，却打在了软绵绵的枕头上。杨时卿一愣，然后自己也笑了：“这床……真大。”
    杨时卿的腰扭个不停，软软地蹭着床单。明煦就笑了笑，把他拉进怀里，手自然地伸进杨时卿的大裤衩里，揉他的屁股蛋，一边在他耳边低笑：“还想回地下室住呢？”
    杨时卿的两瓣屁股很有弹性，揉起来手感很好。这是明煦最近做得最多的一个动作，杨时卿都被揉得有些麻木了，屁股发红发热，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算了吧……还是大房子住着舒服。”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91

    杨时卿哼唧几声，手自然地勾着明煦的脖子，这个投怀送抱的姿势仿佛在方便明煦揉他屁股似的。
    还一边闭着眼睛一边迷迷糊糊地说：“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困死啦……”
    杨时卿是真傻还是缺心眼呢。
    小暴龙慵懒地躺在自己怀里打呵欠，明煦无可奈何，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这么想着明煦突然倾身，在杨时卿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杨时卿有点痒，就笑了几下：“干什么呢？”
    “让我亲一下。”说着，明煦又吻了上去。
    ================
    一下熄火的感觉并不好受，明煦哑着嗓子：“……弄疼你了？”
    杨时卿摇摇头，压抑着气息，喘得很重。突然杨时卿猛地往后退开几厘米，扯上已经半褪的裤衩就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光脚站在床边，满脸通红地望着明煦。
    明煦刚开口：“杨……”杨时卿猛地转身就跑远了。没等明煦反应过来，远处的卫生间门砰地一声响起。
    活像个被踩了尾巴的小暴龙。
    明煦愣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回过神来。脸不自觉开始发热，连眉眼也变柔和了许多。
    明煦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
    杨时卿的下身明明也支起了鼓鼓囊囊的小帐篷，他——也有感觉。
    恶作剧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两人一大早就很没精神，早读课纷纷倒头在课桌上就睡着了，直到第二节课上课才逐渐清醒。落下今天该背的书没背、该写的作业没写不说，上课讲试卷也漏听了很多要订正的错题，错过了不少重要的笔记，都得靠下课去请教别人。……这样制定的每日任务又没法达标了。
    得不偿失，得不偿失……看来冲动是魔鬼啊……这种刺激的活动暂时不太适合他们这种高三狗……
    第三阶段的复习强度简直令人发指，每天好几套试卷地轰炸，把学生当写字机器。纵使杨时卿已经习惯了日刷试卷的学习方法，但这样每天重复地发试卷、写试卷、讲试卷——杨时卿还是累得几近崩溃，睁不开眼——尤其是在前一天晚上还折腾一宿睡不着的情况下。
    真恶心！越到后面，杨时卿越发觉得自己不像个人，像个只会写试卷的肉块。杨时卿有时候都想，干脆明天就高考得了，省得这么煎熬度日，太折腾人了啊！
    但是不行，他和明煦都离清华大学还差那么点儿呢。他们还需要点时间啊。
    而且，第二次联考很快就要到来了。
    他们距离高考还有60天。
    杨时卿觉得最后60天可以用“存天理，灭人欲”来形容。
    随着天气的逐渐炎热，高考学子们的心也开始躁动起来。越到后面，大家反而越发地焦躁看不进书——就连平时安静无比的自习课，如今也变得有些嘈杂。晚自习上，更是有人带来手机，放在抽屉里偷偷地看电视剧。
    可是学校的WiFi都是从办公室来的，教室里人太多，网速简直卡得吐血。于是很多经验丰富的老油条就摸手摸脚地把手机放到楼上办公室的消防栓里，让手机后台下载视频；或者拜托走读的学生把手机带回家，下下视频充充电。
    杨时卿就是被拜托的走读生，每次回家书包里都装了好几个沉甸甸的手机。有一次被明煦看见杨时卿蹲在墙角，脚边是一个超负荷的插线板，手上还总戳着屏幕鼓捣着什么。明煦就说他是“活雷锋”，什么忙都愿意帮。
    杨时卿耸耸肩，反正他这段时间也挺烦的，不偶尔看个几分钟的视频劳逸结合一下，他真能被逼疯。杨时卿天□□玩儿，实在是受不了这么压抑的环境啊。
    高三的气氛愈发地压抑，一次又一次的联考就这样纷至沓来。杨时卿的成绩挺稳定的，自从那一次加BUFF狂升到年级43，他的排名好像就被安了符似的一直停留在年级前40到50，就是提不高多少。
    但明煦的状态挺好的，自从回到了学校上晚自习，明煦就如鱼得水一般迅速恢复了以往的水平，稳定在年级前十，偶尔单科拿个年级前三。
    杨时卿真挺羡慕的，学霸不亏就是学霸。
    第四次三校联考过后，杨时卿和文泽商量，两人打算高考前最后约出去玩儿一次，就去经常去的那家网吧。没想到被蔡柏听到了，就说她也想去看看网吧是什么样子。下课后，文泽在网上找网吧附近的快餐店有没有什么三人套餐，后来发现倒有个四人套餐还挺划算的，杨时卿就去问了明煦要不要一块来。
    明煦有点哭笑不得：“你最近……是不是有点放肆啊？”
    “劳逸结合嘛，”杨时卿嘿嘿笑了一下，“我最近都快憋坏了！高中马上就结束了，实在舍不得学校旁边那家网吧啊！”
    明煦就笑着揉了揉杨时卿的脑袋：“好吧，我去。”
    上午最后一节是刘志春的英语课，刘志春是全年级出了名地爱拖课。果不其然，下课铃一打，刘志春清了清嗓子，把试卷翻到另一面：“讲完这道阅读理解我们就下课。”
    底下一片哀嚎：“一会食堂就没饭了老师！”
    “要排队等很久的……”
    刘志春淡定地挥了挥手：“我们继续。来，找个同学翻译一下这句话。”
    三分钟后，四个人背着书包在走廊狂奔，错过了下课的公交车，下一趟不知道又要多久了。结果一路跑得太快，等四个人坐上公交，一个个都累得喘不上气。
    “今天太阳太几把大了吧！”杨时卿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然后自然地递给明煦。
    文泽也从包里拿了瓶新的水给蔡柏，蔡柏喝了口，公交车发车了。
    十分钟后四个人到了目的地，杨时卿熟练无比地推开快餐店的门拿出二维码取了餐，四个人在座位上坐好。
    可乐还没加冰，杨时卿就拿着四分可乐去前台让服务员补上冰块，等回来时，文泽和明煦已经聊上了。
    “听说下午有北京工业大学的人来学校宣讲啊？”文泽一边吃了口鳗鱼饭。
    “嗯，下周应该还有长春大学的。”
    蔡柏有点好奇：“会发那种介绍专业和学校的小册子吗？我记得上一届收到了很多，还有一本书，系统地介绍了很多大学。”
    “那肯定啊，”杨时卿把可乐递给他们，“咱们不是定了个什么杂志么，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要按杂志上那个序号填。杂志还介绍得挺详细的。”
    文泽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哥跟我说的呗，我哥都帮我打听好了。咱们学校历届都是这么安排的。”
    蔡柏有点羡慕地喝了口可乐：“有个哥哥真好。”
    杨时卿眯眼一笑，四个人碰了杯，笑着说了句高考加油，开始享受美味的饭菜。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92

    网吧人不算多，大多是从学校逃出来的学生。文泽买了一个小时的普通包厢，网管打印了□□，然后带他们去二楼开了四台机。
    杨时卿突然起了兴致：“嘿，咱们□□农场互偷菜吧！”
    “毛病，”文泽笑骂，“你是什么年代的人啊？穿越到8102年来。”
    “我就说说呗。”杨时卿熟练地打开游戏界面。
    明煦本来是陪杨时卿来凑单的，但杨时卿总磨着他玩儿，还挑衅地放狠话：“明煦可是国服第一亚索啊！只要胆子大，满手骚操作！谁敢来挑战？”然后又转头楚楚可怜地望着明煦：“爸爸，带我飞吧！”
    明煦只好打开了英雄联盟。
    蔡柏是个新手，还不太上手，杨时卿几个人就带着她随便打了几局，也不在乎输赢，就单纯好玩儿。这么一晃一个小时就过去了。等几个人从网络游戏中缓过神来，已经是两点钟的事了。
    明煦先关了游戏摘下耳机，起身道：“回去吧，一会上课该迟到了。”
    文泽和蔡柏也随之关了电脑，只剩杨时卿最后还调戏了一把那个许久未见的□□企鹅桌面宠物。
    周五的晚自习上，有两个前几届的学姐来了教室。她们一个是上海复旦的，一个是北京大学的。
    两个学霸学姐光临，B班的学生们都沸腾了。大家都无心自习，一脸认真地听着学姐们说话。
    学姐已经是准大三生了，一身的打扮和脸上的妆容看得出来十分精致，就连周身的气质也和大家不一样。B班的学生大多成绩优异，成天埋头书本之间，很少有人去过分在意外表，更别说化妆。两个学姐的来临，顿时给高三许多爱美的女生带来了一阵萌动的期待。
    学姐个性很开朗，拿着话筒笑得很好看：“我听说呀，刘老师想找几个毕业的学姐来咱班上宣传宣传、做个演讲，当时我就按耐不住了，心说我不来谁来？”
    班上一阵笑声。
    “我终于又回到母校了，说实话我挺惊喜的，母校又新建了一栋教学楼，听说明年还要把寝室也安上空调呢。我当年呀也是刘老师班上的学生，刘老师当时教英语——哦他现在也教英语啊？”学姐眯眼笑了，“我记得我那一届高三，大家读书都特别用功。晚饭的时间，到处都可以看见有人在背书——就连教室放扫把拖把的那个角落，都站了几个人在背语文默写呢。”
    这一点大家都有共鸣，同学们不禁相视一笑。
    “所以我们那一届的考试结果好像也是这几年来最好的一次——当然，下一个最高就是你们哦！加油。”
    底下一片热烈的掌声，另外一个学姐就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人的联系方式，转身道：“如果大家有什么关于大学和专业的疑问，欢迎来找我们！当然，现在站起来提问也是欢迎的。”
    立马就有一个同学举手，然后站起来响亮地问道：“北京雾霾真的很严重吗学姐？”
    学姐似乎有些意外，噗嗤一声笑了：“是挺严重的吧。十天基本有八天我是要带着口罩出门的，现在都已经习惯了。不过北京室内还是挺好的。”
    这时杨时卿也站起来问：“学姐，上海再过几年真的会被海水淹没三分之二吗？那上海岂不是人人都要住100层的高楼公寓？”
    这下教室里的学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在紧张的学习生活里，偶尔的小玩笑格外让人放松。
    “哈哈哈，学弟们你们有点调皮哦。”学姐也笑得合不拢嘴，“还是问一点和学校专业有关的问题吧。”
    这时才有几个同学站起来问了一些北大和复旦的相关问题，不过也无非是学校大不大、食堂好吃吗、宿舍条件怎么样。这时关心专业和课程的人并不多。
    晚自习结束，杨时卿美滋滋地背着书包去A班找明煦。他今天加到了北京大学学姐的微信号，四舍五入就是离清华大学更进一步了。
    明煦看杨时卿心情这么好，不由也笑了：“今天那两个学姐去你们班了？”
    “她们也来过你们班了啊？”
    “嗯，”明煦挑挑眉，“钱老师当时是她们班主任呢。”
    杨时卿嘿嘿笑：“那你肯定也加了那学姐微信号吧？”
    “没加。现在加了也没什么用。等考完出分再加吧。”
    两人一块去学校对面的夜宵摊买了些烤串，一边吃着一边回了家。一到家，杨时卿就把衣服脱了一路，嚷着热去浴室冲凉。明煦帮他一路收衣服，然后往洗衣机里一丢，打开冰箱拿了两罐冰可乐。
    这几天是越来越热了，今天最高温27度，他们晚上睡觉盖一床薄毯就足够了。
    冲完凉后，杨时卿发现明煦正坐在书桌前写试卷，一身的汗味，头发也被浸湿了些。杨时卿顺手拿起冰可乐喝了一口，拍了拍明煦的肩膀：“哎，要不咱们下回一块洗澡？你看你都热成这样了。”
    明煦没说话，只是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他。杨时卿和他对视了几秒，突然意识到了这话里的不对，脸一下红了个遍：“哎不，我不、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明煦回头，继续动笔写着字，“那明天就一块洗吧。”
    杨时卿捂着脸一屁股坐回床上，总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明煦写了一会就停笔拿着衣服去浴室了。杨时卿一身清爽，拿着课本霸占着明煦的床。正看了几行字，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杨时瑾的通话。杨时卿连忙丢了书拿起手机走到自己房间去。
    “喂，哥。”
    杨时瑾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你没睡呢。”
    “这才刚下课呢好不好。”杨时卿栽在床上，抠了抠手指甲，“什么事儿啊？”
    “也没什么，打过来慰问一下我老弟。下周我要回家，要不要给你带点什么？”
    杨时卿想了一会，最近明煦突然说想吃大螃蟹，“那就带几个大闸蟹呗，到出租房这边来。”
    “行。”杨时瑾正要挂电话，杨时卿却突然喊住他：“哥！我，我们三校联考成绩出来了……”
    “嗯？”
    “我排名没怎么变，还是和上次差不多。”
    “挺好的啊，稳住了。”
    杨时卿有点郁闷地叹了口气：“可我还是觉得……差了点儿。我这个成绩离清华应该还——不够格吧？但是我也挺怕像上个学期那样，突然有回考试就跌到低谷去了……我这心态是不是挺不好的？”
    杨时瑾那端沉默了片刻，忽然轻笑了一下。
    “其实一旦有了目标，就会开始有紧张感，会经常患得患失。这是正常的。”杨时瑾柔声道，“考完之后呢，慢慢地你就会发现其实结果好像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考完了。”
    杨时卿没说话。他好像有点理解杨时瑾的意思，但他的情况——是也不是。杨时卿知道只要自己付出了就不会有遗憾，但是一边又觉得如果最后没能和明煦一块去清华读书，他肯定会很难过。
    杨时卿一直想变得牛逼一些、再牛逼一些，他要让自己的名字可以和明煦的并排写在一起。然后，他还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在有天赋的领域挥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要强大到让所有傻逼闭嘴，然后去保护所有他爱的人！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93

    晚上睡觉的时候，天气有些闷热，杨时卿和明煦并肩躺在床上，聊到了未来。
    “我要当个作家！”杨时卿的语气透着兴奋，“我想出书，还要开签售会，然后写的小说被拍成电影，还翻译成英文……”
    明煦顿了顿，“你真的变了挺多的。”
    “是吗？”
    “嗯。”明煦笑了。
    杨时卿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喝彩的懵懂少年，如今的杨时卿锐利、坚定、锋芒初试，就像新兴升起的五芒星、准备要叱咤风云的丛林雄狮。
    明煦为杨时卿感到高兴，虽然也有一点说不清的失落。
    杨时卿突然转身钻进了明煦的怀里，伸手紧紧搂着他的背不放手。明煦笑：“刚才不是还嫌热吗？”
    杨时卿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地、紧紧地靠在明煦的怀里。
    刘炳洋精神状态失常，回家调养去了。这个消息就像一记闷雷在A、B班之间炸开，一时间，下课的走廊、回家的路上，学生们都低着头小声猜测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有人说是因为刘炳洋平时脾气太古怪、人品也不好，就有人找社会上的小混混去痛揍了他一顿，打得刘炳洋变成了傻子；也有人说是因为刘志春跟刘炳洋在办公室里大吵了一架，刘志春让他停课反省，结果刘炳洋就被逼疯了；还有人说是刘炳洋从小就体弱多病，长期熬夜过劳，加上B班尖子生多、竞争压力大，久而久之身体吃不消了、精神也有些错乱了，就去医院养病了……
    刘炳洋疯了，这个消息游走得很快。坐在他身边的人甚至说，最近几周，经常看见刘炳洋自习课跑去走廊对着高二楼大声背单词……就像个精神不正常的傻子一样。
    议论的风暴愈演愈烈，一时间高三楼都有些人心惶惶。刘炳洋没来上课的第四天，班主任刘志春利用班会课认真地说了一下这个问题，也澄清了一些外面的谣言：“刘炳洋同学因为一些私人原因，目前选择在家里自习，这是老师和家长一起商量过的结果，刘炳洋同学也有自己的考虑。这几天，我也听说了我们班上某些同学对刘炳洋同学的过分关心——最后还剩一个多月的时间，希望同学们严以律己，不要有所松懈。”
    这一番话下来，班上的同学自然就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埋头默默写着作业。只偶尔在临近放学的课间还会听到有人提起刘炳洋的现况，听说他现在每天都待在家里不出门，暴饮暴食、时常情绪失控和父母吵架，整个人状态很糟糕。
    杨时卿其实略微理解他几分。
    刘炳洋的压力太大了，教室里高强度的压抑气氛不适合他，也许回家学习是个比较好的选择吧。印象中刘炳洋就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有些小心眼、自私善妒、说话刻薄、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刘炳洋一直绷着脑袋里那根弦，不断给自己施压——这样下去迟早有断开的一天。
    不过这也只是杨时卿的猜测，在刘炳洋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这样的平静，一直维持到刘炳洋妈妈来学校的那一天。
    那一天是周四，上午刚考完小测的文综，午饭时，杨时卿正和文泽对着答案，教室门口突然直接闯进来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红色高跟鞋的高挑女性，径直就走到了刘炳洋的座位旁，把他抽屉里的试卷一股脑地全装进了袋子里。那些是这段时间里学校发的试卷练习，一部分是课后作业，一部分是随堂测试用。刘炳洋回家后，他的同桌会好意地为他留一份，放在他的抽屉里。
    这个人难道是刘炳洋的妈妈？杨时卿和文泽面面相觑。
    没想到，那个女人下午又来了。这次还是专门守在教室门口，等政治老师一下课，直接在门口就把老师截住了。
    女人朝政治老师点了点头，热情地上前：“老师啊，我是刘炳洋的妈妈，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家里自习，我就想来把你最近上课的课件拷给他，让他在家里能看一看……”
    政治老师脸上忽然闪过一丝为难的神情，然后看了看四周好奇的学生，只有些抱歉地对女人笑了笑，“刘妈妈，我们去办公室说吧。”
    那时候杨时卿正好在办公室帮老丁整理试卷答题卡，政治老师带刘炳洋的妈妈走进文综办公室，拉了两个凳子坐下就开始谈话，全程一字不落地被杨时卿听在了耳朵里。
    杨时卿就是在那时候知道了刘炳洋患上的是抑郁症。
    政治老师的措辞很委婉，大概的意思是您儿子已经得了中度抑郁症，目前的状态不适合高压复习，建议您让儿子好好在家休息，先把情绪调养好了，不要给他太多压力。
    但一番话却说得刘妈妈很是火恼，当即就站了起来：“老师，您这话就说得有点不对了吧？我家孩子还剩短短一个月就要高考了，这个时间点我敢让他放松吗？要是您家的孩子，您敢吗？要是高考考差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我家孩子从小就很优秀，我可不想让我孩子一失足成千古恨……算了，您不愿意拷贝课件给我就算了吧！我自己去网上花钱买，那就这样吧，先失陪了。”
    刘妈妈转身潇洒离开，头也不回。剩下政治老师一个人在办公室望着地板默默出神。最后叹了口气，转过身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忽然发现了杨时卿：“呃，你……”
    杨时卿惊愕地回过神，嗯啊几声立马收拾好答题卡，“老师，我、我是来拿试卷的……”
    政治老师没放在心上，又喝了口茶，接着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杨时卿，语重心长地劝诫他：“杨时卿，你现在要是有什么压力、负面情绪……是很正常的，但一定要学会及时排解，不要挤压在心里。如果你愿意，可以随时来找老师谈心。我们任何一个老师都很欢迎你们来的。”
    杨时卿心头一暖，话语卡在喉咙里泛着苦涩。最后杨时卿微微鞠了一躬，对老师郑重说了声“谢谢”。
    晚上回家的时候，杨时卿背着书包，总会不自觉地走神。他想起刘炳洋之前对他的恶言恶语，虽然现在回忆起来还是气得想冲上去海扁他一顿，但转念一想，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吧。
    杨时卿一路上都在出神，过马路的时候吓得明煦好几次都想把人打横扛在肩上走。最后回到了家，一关上门，明煦上前拍了拍杨时卿的肩膀，问他：“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
    杨时卿就把这件事向明煦说了，但隐去了刘炳洋的姓名。
    明煦沉默了一会，说：“其实这种事情……还是挺常见的。人的家庭环境，太重要了。”
    杨时卿叹着气，一头倒在沙发里。
    明煦又说：“你知道我们隔壁学校高三有人出事了吗？”
    杨时卿一惊，从沙发上坐起：“不知道——什么事？”
    “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来教室巡查，看到有个学生一直趴在课桌上睡觉，就上去叫醒他。”明煦在沙发另一端坐下，若有所思地继续道，“结果那个学生怎么也叫不醒，然后才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送去医院居然查出来休克超过半个小时了。”
    “卧槽！”杨时卿震惊得无以复加，爬到明煦身边，“为什么啊？太突然了吧？！”
    “不知道，可能是有心脏病史吧……是个男生，他室友说当天下午晚饭的时候他打了一个小时的篮球，回去直接冲了个凉水澡。晚上回教室上晚自习的时候，忽然说困了想睡会儿，结果——一睡不醒了。”
    杨时卿心下五味杂陈，我草，这样让他以后怎么敢打篮球啊！
    明煦的眼神有些复杂，半天只轻声叹了口气：“这样的事故……其实每年高三都有。受不了各方面压力轻生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杨时卿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握住明煦的手：“明煦，你有什么事千万要跟我说，我们俩一块解决，别憋在心里啊！”
    明煦抬眼望着他，杨时卿的眼神认真又压抑，让人莫名有些心疼，却又心里暖洋洋的。明煦伸手搂住他，杨时卿很乖地没有反抗。
    明煦笑了笑：“我还嫌能和你在一块的时间不够呢，怎么会有自杀的念头？”
    杨时卿却没笑，伸手紧紧地把明煦抱住了，嘴里喃喃着：“那就好，就剩一个月了，再怎么苦你都熬过来了，再坚持一下我们就赢了……”
    明煦吻了吻杨时卿的额头，没说话。
    晚上睡觉的时候，杨时卿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刘炳洋还在学校的日子。那天他正站在公告墙上抄自己的模考成绩，周围是热闹的同学，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讨论着这次考试谁又多进步了一点……这时，刘炳洋突然冲上来恶狠狠地把杨时卿压在地上，用力掐他的脖子。惊吓的人群四散逃开，梦境的背景变得阴暗诡异——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94

    刘炳洋双眼充血通红，脸上是扭曲的笑容，一边发了狠地掐他，一边把成绩单撕碎了扔进嘴里嚼着。刘炳洋把低级的脏话挂在嘴边，发了疯一般狂吼：
    “都是因为你，杨时卿！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你他妈凭什么！？你好逸恶劳、又蠢又笨、只会把恶心的笑话挂在嘴边扮丑，简直就是班上的蛀虫！可你他妈的到底凭什么爬到老子的上面去！？我真他妈想不明白，我豁出命吐血换来的东西，你妈的怎么动动手指就拿到了！？我比你强那么多，可你为什么永远比我幸运！！”
    “你性子野、玩心重，你他妈一整晚一整晚看小说、手机玩得飞起的时候我舍弃了所有兴趣爱好去读！可到头来我的心血就那么不值钱？为什么你轻轻松松就可以甩下我好几条街、把我珍视的一切踩在脚底碾碎！？？”
    杨时卿被明煦拍醒，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冷汗湿了一身。明煦把杨时卿紧紧抱在怀里，不断安抚地吻着他的脸颊、耳侧，轻轻拍着他的背直到杨时卿慢慢地冷静了下来，浑身不再颤抖。
    “杨时卿？好点了吗？嗯？”明煦轻顶着杨时卿的额头，柔声道，“没关系的，一个梦而已。已经结束了……来，坐上来，抱着我。”
    杨时卿的眼圈都红了，是一副受了惊的表情。惹得明煦更加心疼。就这么抱着他过了好几分钟——慢慢地杨时卿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清明。靠在明煦怀里，杨时卿突然鼻子一酸，闷闷地开口了，声音透着很重的沙哑：“我真窝囊，草，我应该直接怼回去啊……可是为什么我开不了口，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煦没说话，只是喂杨时卿喝了几口水，耐心地轻声哄着疏导他，直到杨时卿窝在被子里，再次沉沉地睡着了。
    早餐吃炸馒头片，配上一杯牛奶。两个人吃得很沉默。
    一言不发地收拾书包、把餐盘放进水池，然后出门上学。直到快要到教室门口，杨时卿才突然问了一句：“明煦，你觉得我……要去看看他吗？”
    “谁？”明煦停下。
    “昨天跟你说的那个……回家自习的同学。”
    明煦沉默了片刻，望着杨时卿，坦言道：“这不太现实。但如果你一定坚持要去……对他的帮助其实也不大。”
    杨时卿动了动嘴皮子，后来是无奈作罢，其实明煦说得对。现在还剩一个月，学校几乎是把学生们的所有空余时间都压榨干净了，就连周六唯一的一下午也被拿来在教室“自愿”考试。如果要去看刘炳洋的话，还得拿到请假条、或者直接逃课。但最重要的是，杨时卿并不知道刘炳洋的家庭地址。
    而且就这么突然登门拜访也太奇怪了，杨时卿甚至不清楚刘炳洋家里的联系方式。
    杨时卿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最后只好闷闷地点了点头。
    明煦拍了拍杨时卿的肩，一路沉默地回了教室。
    下了早读，杨时卿坐在座位上看书。严秋秋跑来找蔡柏聊天，一边捏着小扇子狂扇着：“这什么鬼天啊，也太热了吧！”
    “已经五月份了，”蔡柏叹了口气，额头上也布满了汗，“今天最高温有三十度，差不多可以把教室的空调打开了吧。”
    严秋秋点头：“我中午就跟学委说去。”
    杨时卿一边吱呀地晃着凳子，一边把脑袋靠在书堆上，望着窗外被阳光笼罩的树叶。这一周的气温都很高，闷热的夏季让人难受，集中不了注意力。
    上午的课程无非是讲讲昨天考试的试卷。杨时卿认真地纠错、写好笔记。可总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浑身闷着一口气喘不上来。等到了中午，室内的气温愈发地高涨，每个人身上都裹着一身热气，淡淡的汗味在空气里蔓延开。
    四周已经有人拿出巴掌大小的电风扇摆在桌子上呼呼地吹，湿巾抽动的声音显得有些聒噪。焦躁得不行，杨时卿就翻出了MP3塞进耳朵里，一边写着题。就在杨时卿的视线快被汗水糊住的时候，学委突然站在了教室后面，拿出空调遥控器——哔一声，一瞬间拯救了所有人，教室里顿时传来一阵舒服的喟叹。
    汗衫粘着身体感觉很难受，空调风一吹又凉飕飕的。杨时卿挪了挪椅子，心说明天带校服外套披着好了。
    唉，这漫长、闷热、又磨人的高三啊。
    晚自习的时候，刘志春突然走进教室，向大家宣布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明天开始，我们文科A、B班会进行为期一周的模拟考试，”刘志春把手放在讲台上敲了几下，“大家听好，先停一下，先听我说。老师讲话的时候，我看谁在下面做小动作——”
    杨时卿叹了口气把笔扔进笔筒里，抬眼看着刘志春。
    刘志春看底下林林总总的眼睛都朝自己望了过来，这才满意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是这样，老师们印了7份模拟高考卷，要在7天内考完。每天考6科，从早上七点到晚上九点。每一科考试呢都有老师监考，像A班一样，我们也要分两批人，一批去A班对面那个空教室考，一批留在本教室。考场布置也按高考的要求。这是很正式的模拟考试，大家一定要认真对待！”
    此话一出，立即引来了班上一片热火朝天的议论。
    “连续7天考试？我的天……”
    “太没人性了吧！还是从早考到晚……”
    “这次模拟考试的目的呢，主要是帮助大家克服考场的焦虑。”刘志春拍了拍讲台，“考试用的试卷也是各科老师精心整理过的，完美贴合高考的大纲和规范！但是因为时间有限，试卷之后不会详细讲解，不过课代表会把答案印10份出来，放在讲台前。还是有不懂的可以来办公室问老师。”
    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杨时卿在众人的哭嚎中倒在了书堆之下，心里哀叹一声，连续考7天，杀了他吧！
    晚自习结束，班上的男生留下来布置考场搬桌子。杨时卿这个大组被划成去A班对面教室的那一批人。杨时卿收拾好了东西，正打算把自己的书桌搬去A班，突然看见了同样也在搬桌子的明煦。
    “明煦！”杨时卿高声喊了句，明煦很快回头，朝他笑了一下。
    “你也……”杨时卿快几步把桌子扛起来朝他走去，“唔，在这个教室考试啊？”
    明煦哭笑不得地扶住桌脚，生怕桌子滑下来砸到杨时卿的脚：“嗯，你小心——慢点儿走！”
    两个人合力把课桌搬进了空教室，因为没人说明座位安排，俩人就私心地默认挨着坐了。
    回家路上，杨时卿突然说想吃泡面。明煦就绕道陪他去超市买了一箱泡面回家屯着。回家后，杨时卿立马兴奋地跑去厨房煮面，憋了一天了总算能干点开心的事儿了！
    明煦放下书包，却饶有兴致地走到他身后，自然地用手圈住杨时卿的脖子，捏了捏他脸上的软肉：“今天是不是要兑现承诺了？嗯？”
    “啥承诺？”
    明煦笑：“一起洗澡。”
    杨时卿脸一红，搅泡面的筷子都抖了几抖：“你、你知道我压根不是那意思……”
    “我知道。”明煦亲了亲他的侧脸，“节省时间嘛。”
    但也许是最近翻来覆去地考试、不断地被生活□□的滋味儿实在太不好受了，杨时卿最终还是没拒绝明煦的提议。两人吃了顿热乎美味的泡面，连汤都喝了个底朝天。然后——一块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
    脚边是被水流不断冲下的泡沫，闷热的浴室弥漫着暧昧的味道。今晚，两人花了两个多小时才从浴室里一身清爽地走出来。
    明明两个人一起洗更浪费时间。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95

    心理的压抑让生理排泄，杨时卿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方法太羞耻了，但却意外地很管用。
    第二天，七天魔鬼考试正式开始。
    从早上七点起，老师准时到教室发试卷。等到了晚上九点，课桌右上角堆起来的试卷和参考答案加起来已经有五厘米那么厚了。
    未来还要乘一个七，杨时卿捂住脸哀嚎！
    十点放学，留了一个小时时间让学生自习对答案。杨时卿一开始还能集中注意力认真纠错，但到了后面又忍不住开始犯懒，只用红笔改一改选择题，错了的看看参考答案、再问问明煦。
    临近高考，人的心态很容易焦躁，越焦躁越是看不进书。
    不过这连续考七天的馊主意实在是太奇葩，也怪不了学生叫苦不迭，任是老师也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刚开始的一两天，课任老师还会勤勤恳恳地准时到场监考，到了后期，基本是玩手机、抠手指、发呆……一向会享受的老丁更是潇洒地直接下楼和朋友喝酒去了。
    终于熬到了第五天，晚上考英语，课代表照例搬来了录音机给大家放听力。可没放到几句，斜对面的教室突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好像是老师在用扩音器上课。
    占用晚自习上课——其实在高三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但关键的是，那个女老师的扩音器太劣质，传出来的声音贼拉大，还时不时冒出几声“咔—哔—”的杂音。听力基本上是没法考了。
    而且那女老师讲课还带口音，一口一个方言，惹得考场里笑声不断。
    课代表也忍着笑意，硬是憋了五分钟才起身去斜对门的教室敲门。半分钟后，教室的说话声停下了，考场也就恢复了考试的气氛。
    但没想到，两分钟后斜对门教室的扩音器声又响了起来，而且丝毫不见渐弱。课代表灰着个脸回到教室，走到明煦跟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个，明煦同学，你有没有钱老师的联系方式啊？”
    明煦楞了一下：“有，怎么了？”
    “是这样的……那个，嗯可能是我解释的方式有问题，对面那个讲课的老师好像也不知道我们A、B班最近在考试，她以为是我们几个学生自己组织到对面教室自习，然后……还让我们回自己班上呢。”课代表干笑了一下，“我就想……让钱老师跟她说一下。不然她一直这么讲课的话，我们晚上的英语就没法考了。”
    杨时卿听完不由得把脑袋搁在胳膊上叹了口气。其实吧，他们晚自习考试和晚自习讲课压根半斤八两，都没有经过正规批准。但如果两者一定要分个高低，那肯定是老师要给学生让步的。毕竟老师只是普通C班的老师，而学生却是“顶尖”AB班的学生。
    明煦自然点了头，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吧。”
    一分钟、两分钟……教室的扩音器声音终于消失了。课代表笑着走进来，重新给大家回放了听力录音。可等了半天……也没见明煦跟着走进教室。
    杨时卿有点好奇，想去问问课代表明煦这是去哪儿了啊，可课代表正低着头认真写听力题呢，杨时卿也不大好意思打扰她。
    只好耐着性子听起听力。
    直到听力考试快结束，明煦才慢吞吞地从后门回了教室。轻手轻脚地抽开凳子坐下，拿起试卷。
    杨时卿用笔去戳他的试卷，刚开口说了一个“明”字，立马被明煦用“嘘”的手势打住。明煦用眼神示意，现在在考试，不要说太大声。
    杨时卿哦一声，只好转而写纸条。一张匆匆撕下还缺了一角的白色便条咻一下飞到了明煦桌上，明煦伸手拿起，展开看了看。
    等纸条再回到杨时卿手里，上面已经附上了明煦的回复：“刚才去干什么了？”“去厕所了。”
    杨时卿一乐，松下心来：还以为你去找老师了呢。
    明煦很快回了：找老师不好？
    不自在呗。一会考完了，我懒得对答案了，还想看会儿杂志呢。
    你可别太荡漾了啊。
    嘻嘻，那你帮我对嘛。对完了我自己来纠错。后面还加了个括号，括号里一个丑丑的笑脸。
    明煦笑了笑，没回，把纸条放进笔盒里，两人专心写起了英语试卷。
    直到答题卡收上去，参考答案发下来。明煦果真接过杨时卿的试卷很配合地帮他改起了答案。下课的时候，杨时卿乐得眯起眼拍明煦的肩膀：“你可真够意思！比心心。”
    这时谭云岩正好路过，笑着插了句嘴：“什么事儿啊这么开心？”
    杨时卿嘿嘿笑，只说：“总算就剩最后两天了，考完我想吃顿大餐，你来不来？”
    谭云岩也笑：“再说吧。”然后突然抓住明煦裤子口袋里露出来的一截红绳，“哎，这是什么东西？”
    明煦脸色一变，可阻止已来不及，谭云岩已经顺着绳子把东西提了出来——是一个很精致的刺绣挂件，但看得出是巧手的人手工做的。刺绣符印了粉蓝的蝴蝶和花草。在挂件的侧面，可以看到“高考祈福”四个正楷字。
    谭云岩一愣：“明煦，你什么时候还开始戴这种东西了？不对啊……这……这是女孩子用的吧？”然后猛地反应过来，“你女朋友送你的？”
    明煦动作一僵，脸上挂满了尴尬：“你说什么呢。”说完就伸手把刺绣挂件拿了回来，放回了口袋。
    杨时卿还没反应过来，可刚才他看得很清楚，他记得明煦之前身上没有带这个东西啊？刚想问一问是怎么回事，明煦已经低头继续去改试卷了，上课铃声也刚好响起。
    杨时卿只好回到座位上。教室恢复自习的安静气氛。
    既然不能说话，杨时卿就又撕了张纸传给明煦，可这次明煦只看了一眼，对着纸条愣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回复，把纸条放进笔盒，就继续用红笔在试卷上勾勾画画去了。
    杨时卿有点闷闷不乐。挠着寸头，手里的杂志好像也没那么好看了。
    晚自习结束回家的时候，不知道是心虚或是愧疚，明煦很主动地搂着杨时卿的肩膀说要请客吃沙冰。没想到杨时卿压根早把不愉快抛到脑后了，又满脸笑容地摇着尾巴回应他：“好啊，走你！”
    一顿沙冰透心凉，回去双双冲了个澡，今天两人啥也没复习，躺在凉席上吹风扇昏昏欲睡。
    睡前，杨时卿还在嘟囔：“这几天考得爸爸都憔悴了，肯定得吃一顿豪华的补回来……我要点三个KFC全家桶，再加一碗酸辣粉！”
    明煦笑，只随口附和着“好”，一边翻身去够自己摊在椅背上的外套，想把外套口袋里的钱包拿出来。没想到动作一大，却不小心扯动了裤子，明煦伸手去接，口袋里的刺绣符就这样啪嗒一声掉在了杨时卿的脸上。
    “……”
    “……”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半分钟后，杨时卿才缓缓地从自己脸上拿起刺绣符，盯着看了半天，才转头问明煦：“这个小玩意儿，我以前怎么没见你戴过啊？”
    明煦叹了口气。本来不想告诉杨时卿，怕他多想。可现在这个情况——明煦放下外套，侧过身，认真回答他：“是梁惠送给我的。”
    杨时卿的表情静止了几秒，然后忽然想起来“梁惠”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似的，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梁、梁——惠？！”
    “今天晚上我去厕所那段时间她找到我，送给我的。”明煦解释道，“我没想要，但是她说她做了一个礼拜，一定要我收下，希望我高考顺利。还……说了很多。”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96

    明煦最后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我打算明天就还给她的。”
    杨时卿的表情有些茫然，站在原地半天没说话，像个失措的孩子。明煦看得有些不忍心，上前几步伸手想抱一抱他，却被杨时卿用手隔开了。
    明煦有些紧张，杨时卿盯着手里的刺绣，半天才抬起头看着明煦，磕巴地挤出几个字：“这种东西……我、我也能做啊。”
    明煦一笑，“嗯，我只要你做的。”说着就要去搂杨时卿的腰，却被他迅速反应过来，一个闪身躲开，手里的枕头连同刺绣符全朝明煦扔了过去，啪地一声关上卧室门：
    “呸呸呸，爸爸才不给你做！臭傻逼！”
    剩下明煦独守空房，抱着枕头欲哭无泪。
    杨时卿回到自己的卧室，啪一下反锁上门。扎进被子里翻来覆去地觉得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儿。
    梁惠？明煦和梁惠不是挺久都没联系了么？
    不就是一个手工品么？区区那种程度的、那种程度的……杨时卿还真好像不太做得出来……
    但杨时卿好歹厨艺还不错啊！他做的番茄炒饭可是被明煦夸过的！
    ……唉。
    越想越郁闷，干脆不想了。杨时卿翻个身，抱着被子强迫自己清空大脑，睡觉！
    第二天依旧是从早考到晚。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明煦特意多买了一个荷包蛋，是半熟的那种，杨时卿最喜欢的。可杨时卿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明煦笑了：“在生我气呢？”
    杨时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马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地把荷包蛋一口塞进嘴里，边嚼边说：“什么？啊？唔没有啊我没生气。你说昨天那个啊？嗯我都快忘了……”
    可惜杨时卿演技不太好，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杨时卿的情绪全写脸上了。
    上午考语文和数学，杨时卿做题做得不□□分，好几次写着写着突然就把草稿纸哗啦一下翻过去，然后在新的一页上画毫无意义的黑圈圈。明煦几次注意到了动静，侧过眼看，杨时卿又立马绷直了背装作认真看题。
    其实还是很在意这个刺绣包的吧。
    明煦把笑意藏在眼睛里，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一整天的考试真让人头疼。晚上吃过饭后，杨时卿突然起了兴致，久违地回到B班的教室坐着和文泽胡吹瞎侃，还一边抢占他的零食。没想到明煦突然走到了后门，喊了声杨时卿的名字。
    杨时卿一愣，随即跑了出去。明煦伸手勾着杨时卿的肩膀把他推出去：“真让我好找。”
    杨时卿疑惑：“找我干嘛？”
    “想你了呗。”明煦笑着回答，一边搂着他肩膀把他往教学楼的楼梯带。杨时卿下意识心虚地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后才回头：“嘿，你丫说啥呢……”
    明煦笑了笑没在意，只是带着杨时卿来到了楼下一层的储物室旁边。这里一带荒废了很久，平时很少有人来，不过现在是饭点的休息时间，偶尔会有一两个学生路过。杨时卿对于这个储物室有一点带颜色的印象，还以为明煦是真“想”他了，顿时吓了一跳，红着脸用手去推：“草。你……怎么想的？就不能等……”
    “回家”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杨时卿立马噤声了。因为他看见，穿着宽大校服裙的梁惠正站在楼梯口，一脸紧张地望着他们。
    明煦倒是很自然地伸手打了个招呼，杨时卿吓得连呼吸都忘了，这是什么情况？
    梁惠没给杨时卿反应的机会，像没看见他似的，径直朝明煦走来，一双眼睛写满了忐忑不安：
    “我……我来了。”
    今天的梁惠绑着干净的马尾辫，脸上是淡淡的妆。梁惠的动作有些局促，杨时卿就下意识心虚地后退了一步，站在明煦的身后。
    明煦却很直接，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小的、精美的刺绣挂件，递给梁惠。梁惠抬头，撞上明煦清明又带着些许歉意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让梁惠很难假装误会。
    明煦柔声道：“对不起，这个礼物——我不能收。你祝福的心意我收到了，非常感谢。但是，这个刺绣符还是请你带回去吧。”
    明煦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让梁惠更加难过了。
    这个刺绣挂件意味着什么，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
    梁惠犹豫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鼓足勇气，重新抬起头望着明煦，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
    “因为，”明煦同样也凝视着她，眼眸里是毫不动摇的心意，“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梁惠不再说话了，愣在原地，久久地缓不过神来。虽然她早就知道结局会是这样，但……心里总是控制不住地感觉一阵失落。
    “祝你遇见更好的人。”
    明煦发自内心地这么祝福梁惠。梁惠忽然回过神来，眨了几下有些湿润的眼睛，皱着眉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嗯！”
    晚上考英语，杨时卿总集中不了注意力。阅着就走神了，还撑着脑袋一个劲地傻笑。
    明煦起身要去上个厕所，杨时卿愣了一秒钟，马上就跟了出去。
    在厕所里，明煦刚解开裤子要小解，突然看见杨时卿呆愣地站在门口，一边挠着头一边嘿嘿地笑。
    被杨时卿感染，明煦也感觉有些好笑：“笑什么呢？”
    杨时卿支吾了半天才开口：“你说你有喜欢的人，咳，”杨时卿指了指自己，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那个，是——我吗？”
    明煦被他气笑，拉上裤拉链就要往外走：“懒得回答你。”
    杨时卿乐了，忙转身拉住明煦的胳膊：“不是！那个，我、我没想到你会那么说……”
    说到一半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杨时卿红着脸傻笑，笑了一阵突然又一个转身把明煦压在了门口那片内墙上，第一次很乖地主动把头靠在明煦的肩膀上，一边笑一边轻哼。
    明煦愣了几秒，很快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讨摸呢。
    明煦也起了兴致，但两只手垂在身侧就是没有动作，故意逗他似的：“别蹭啊，撒娇没用。我要回去写题了，一会答题卡要写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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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他的答题卡吧！”杨时卿丢下一句话，抬起脸“啾”一下就往明煦嘴唇上亲了一口。草！这可是头一回啊。上回耍流氓不算，这回可是清醒的啊！明煦紧张得一个哆嗦，下一秒全身都兴奋得颤栗起来。
    看吧，兴奋起来了。大爷我还是有那么点儿魅力的。杨时卿刚有点儿得意地这么想，下一秒就被明煦反制住了，顶在墙上用力地吮吻——吻得腿也软了，腰也直不起来了，脑袋也迷迷糊糊了，软绵绵地靠在明煦怀里，像只被剪了指甲的小猫似的。
    杨时卿接吻的动作还很青涩，一点也不温柔。咬人似的，每次都嗑得人生疼。可明煦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怎么能这么爱这个人呢？嘴唇都啃肿了，心里也还想，可劲儿地咬吧，把我咬死了才好呢。
    松开后，明煦在杨时卿耳边低声喘息了好一会，性感得血脉喷张，惹得杨时卿耳根子也红透了。
    “我喜欢你，”明煦咬着杨时卿发着热的耳垂，“……说多少次都成。”
    杨时卿红着脸避开，嘴里喃喃着：“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从厕所里出来后，两人恢复了衣冠楚楚仪表堂堂的学霸模样，安稳地坐在教室里，答题、交卡、对答案。
    妈蛋儿，这次英语阅读理解居然全对！难道……多巴胺还能影响考场发挥不成？
    一问明煦，明煦这次英语阅读题居然也全对。嗯……如果高考能保持的话，清华北大不是梦了。
    回家路上，明煦头一次很认真地跟杨时卿谈起了梁惠的事。
    “我从一开始就对她……没有那个想法。”明煦看着杨时卿，“所以我一直在拒绝她，我是认真的。”
    杨时卿一愣，不小心歪了重点，嘴角慢慢地上扬：“……原来你那么早就开始喜欢我了啊？”
    明煦笑了笑：“或许吧。”
    或许更早。
    “其实从一开始，这件事就是个错误……”说着，明煦自己也露出了个怀念的微笑，“她递情书给我那天，如果我能坚定一些，直接拒绝她就好了。那样的话，你也不会知道这件事，也就不会想着成天来撮合我们，甚至还答应帮她约我出门。我当时真挺生气的——不过其实换个角度来说，这也帮我认清了自己……去年平安夜那天，她来教室送苹果给我，我拒绝了——你是不是也看到了？那之后，我和她就没有再联系了。但是就是昨天……她又找到我，说要送给我那个刺绣。”
    杨时卿听着明煦回忆过去一年的种种事件，忽然有些感叹。原来同样的一件事，时隔半年再去看，感想会那么不一样。从前那些让人多愁善感的烦恼，现在看来其实只是多余的忧虑和矫情……多奇妙的感觉啊？假如——当初他有一步走得不一样，是不是他和明煦现在也就不用走那么多弯路了？
    “梁惠是个——敢做敢当、敢爱敢恨的女孩。”明煦笑了笑，“其实，我还挺佩服她的。我没有她那种勇气。如果被喜欢的人这样拒绝，我大概会当只缩头乌龟吧……但只是很可惜，她爱上了一个gay。”
    杨时卿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开口道：“现在想来，好像也可以理解她了……”
    毕竟喜欢了快一年的学长还有短短几天就要毕业，以后也许再也不会见面了。梁惠送明煦这么一个好看的手工刺绣符，大概也是想最后表达一次心意——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吧？
    只可惜，她爱上了一个gay。而且，还是一个心里已经住了人的gay。
    七天魔鬼考试结束那天，正好是5月20日。日子特殊，心情也好，杨时卿果真就没食言，中午溜出校门，和明煦一块去市区的火锅城大吃了一顿，还带了一个KFC全家桶回家。
    酒足饭饱，狂刷《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回到了自己的教室，身边的人变回了熟悉的同桌。偶尔从让人头晕眼花的题海中抽出脑袋，眼神却不经意和教室角落的倒计时小黑板对上。上面写着：距离高考还有10天。
    杨时卿都有些麻木了，甚至还想，如果明天就是高考该多好。还剩下10天来折磨他。
    或许是临近高考，学生们的压力变大了许多。原先班上就有很多爱和老师聊天谈心的学生，这段时间则表现得更甚。课后、午休、晚餐时间、晚自习……总会在某个走廊过道、或是校园的葡萄架、热闹的操场、安静的办公室看到老师和学生聚在一起聊天的画面。聊天的内容涉及很广，但多是关于高考、报志愿、专业、以后的发展方向……迷茫又渴望进步的学生，急需成熟大人的指导。在需求最火爆的时候，找个受欢迎的老师晚自习在走廊上聊聊天，甚至还需要“预约”。
    但也许是受了刘志春这个奇葩班主任的影响，杨时卿内心深处对“向老师敞开心扉”还是有一定的抵触的……加上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想和老师聊的话题，杨时卿也就没有凑这个热闹，还是把聊天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不过，或许7天的魔鬼训练虽然恶心但多少还是管用，杨时卿的总成绩居然逼出了一些进步。高中的最后一次大型期末考试，杨时卿拿到了总分593、年级前25的好成绩，距离明煦仅仅差1分、3名——这是杨时卿整个高中时代最辉煌的一次好成绩！
    杨时卿拿到成绩单那一刻，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杨时卿第一时间把成绩汇报给了杨妈妈。在电话里聊着聊着，到后面母子俩已经是热泪盈眶，哽咽得不成样子。虽然画面好像有点惨淡，但溢于言表的喜悦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高中三年，完美收官！
    期末考试后在教室最后自习一周，剩下三天放假回家，自行参加高考。
    他们班基本都在隔壁高中考试，距离自己的学校有一段距离。就像之前的体检一样，学校空出两辆校车，为高考两天接送偏远地区的住校生来回考场用，学生自愿报名乘坐。这几天班干部开始组织收集坐车同学的名单。因为家里有车，杨时卿就没报名，把名单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自习的这一周内，一下子就清闲了许多。没有课程、没有考试，有的只是一个时钟、一个小声回答学生问题的老师和一间安静的教室。
    讲台上老师的身边总是围着几个问题问不完的学生，在这时杨时卿忽然就想起了刘炳洋。在他的记忆里，刘炳洋也是这样，只要一下课，肯定得第一个冲上讲台拖着老师问各种问题，不问够五六分钟不让人走。
    其他也有错题想问老师的同学经常因为刘炳洋一直霸占着老师直到上课而有些抱怨。到了后面，大家自觉地开始“预约排队”问老师问题。想插队的同学还会被老师委婉提醒。
    可这个刘炳洋一走，总会有新的“刘炳洋”不断地继续，对吧？这么一想高中老师还挺累的，尤其是这种好班的老师，身边总是有那么几个学生缠着问各种刁钻的古怪问题。
    自习的这几天，天气尤其地热。已经是6月了，小城里酷暑难当。教室几乎每天都开着空调，饶是这样杨时卿依旧感觉闷热烦躁。
    或许是心躁。
    紧张、期待、不安混杂在一起，感情是那样的强烈。杨时卿看不进什么书，只草草地把课本温习一遍，对着草稿纸都止不住地出神。
    最后叹了口气，干脆放弃地拿出一本尘封在抽屉角落已久的杂志，刚一翻开，几张纸就飞了出来。杨时卿一一捡起，大多是自己以前写的随笔和短诗。其中夹着一张独特的纸条，杨时卿一眼认出了是文泽的字迹：“劳逸结合啊，热爱学习，适度娱乐。”啊，原来这张纸条被自己夹在这里了！
    一股很温暖的怀念感砸中杨时卿心头。从前未曾想过会有和朋友分离的一天。也许以后真的很难才会再见上一面了，也许以后杨时卿都无缘再参与朋友们的喜怒哀乐……大家各奔东西、彼此有了新的生活、新的伙伴……这或许就是人生必经的事吧。回想高中三年，杨时卿觉得很庆幸。在这样紧张压抑的校园氛围下，能有那么几个真心对自己好，又相处愉快的朋友，他该有多幸运啊！
    这几天已经有高三学长开始卖书了，没写完的资料、看过的小说，整理分类后二手转给学弟学妹们。整个教室要清空，同学正把剩下的书分批地往家带。这天放学杨时卿让明煦先走，明煦就抱着一摞书先回了家。等快十一点半，大门口才响起扒拉声，还弄出了不小的声响。明煦刚一开门，杨时卿就一身酒气地扑进了他怀里，嘴里一边含糊地说着些什么。明煦仔细去听，发现是：“好哥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明煦一愣，拍了拍醉成烂泥的杨时卿：“和文泽喝酒去了？”
    杨时卿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艰难地直起身子，擦了一把湿湿的脸：“嗯？我到家了么？”
    明煦一把拉近他：“你看看我是谁？”
    杨时卿眯着眼睛皱着眉似乎是陷入认真的思索中，好几秒才缓过神来，一下舒展开眉头：“靠……太丢脸了。我俩都喝高了……”
    明煦笑了笑：“怎么了？”
    “哭成一团，还搂着店主要唱歌呢。”
    明煦忍不住笑得肩膀都颤抖了，伸手把冰毛巾和热水递给他：“喏。现在好点了？”
    “夜风一吹，凉快多啦！”杨时卿猛灌下一口水，醉意又上来，突然起了兴致大声唱起了张学友的《吻别》，“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一边对着空气吻别一边迷迷糊糊地往卧室走。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98

    明煦乐坏了，但心里还是怕他摔跤，笑着跟上去，给杨时卿脱了裤子、褪了袜子，扒拉干净扔在床上。杨时卿自动蜷成小虾米的形状，抱着枕头一边哼唧一边唱：
    “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
    让风痴笑我不能拒绝
    我和你吻别在狂乱的夜
    我的心等著迎接伤悲……”
    唱到后面已经没了声音，只传来阵阵轻微的鼾声。
    明煦就在这一刻，忽然有了种惆怅又微妙的感觉。
    他们，是真的要毕业了啊。
    这一次放假，就是永远了。
    离开学校的前一天，高三整个楼都炸了。C班的个别班级顶风作案开始撕书、撕作业本。碎纸片飘了漫天。校园随处可见成双入对的男女，头一回毫不躲闪地亲昵站在人前。
    明煦将自己多余的学习笔记、资料，还有其他一些杂书、没来得及做完的套卷整理好，卖给了高二的一个学弟，拿到了50块钱的酬劳。
    明煦清点完钱和书后，正打算转身要走，突然学弟叫住了他，笑着对明煦点了一下头：“学长，你是文科A班的明煦吧？我认识你！说实话，你一直是我崇拜的对象！我也很想像你一样成绩这么好。学长，高考加油啊！在清华北大等我吧！”
    明煦笑了，点点头：“好。”
    吃过晚饭回教室的时候，杨时卿路过隔壁班教室，看见他们黑板上写了一行字：“请假条牛老师：我们因毕业无限期请假望批准高三C4班”
    杨时卿有些动容。回到自己班的教室，学生也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丝毫不见平时认真晚读的气氛。
    今天晚上，学生无心自习，班主任刘志春就把每个人的准考证分发了下去，然后开了高中最后一次班会。
    “同学们，经过朝夕相处的两年，现在终于就快要到你们最期待的日子了！——高考！”
    底下是一片笑声，夹杂着玩笑话一般的反对声。这次，刘志春没有厉声喝止，反倒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今天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同学们，今天是你们待在一中，以一中在校学生身份坐在课堂教室里的——最后一天。但你们一定要记住，即使未来毕业了，大家去了不同的学校、不同的地区、甚至不同的国家，但你们一日是我的学生，就一辈子是我的朋友！我们一中的大门，永远为同学们敞开。”
    不知是谁先带头鼓掌，慢慢地一片掌声汇动，几乎要掀翻了天花板。
    接着，有人在底下起哄，说要找其他课任老师也来教室里和同学们聊聊天。刘志春拗不过同学们的热情，只好让各科课代表去组织。同学们个个涨红着脸翘首以待，巴掌也拍红了一大片，不知疼痛一般。
    第一个来的是受欢迎的老丁。同学起哄让老丁说几句，老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清清嗓子，道：“大学，是同学们人生的新起点。而高中，也绝对不是终点。你们都是我最骄傲的学生！即使是在大学、在未来的工作岗位上，也要一直加油，不要停止学习啊！”
    一个晚上，六个老师陆续来到了教室，跟同学们聊天、拍照留念。热闹得就像家庭聚会。在今晚，高考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老师和学生聚在一起聊天、说笑，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着灿烂单纯的笑容。大家悬梁刺股、日夜祈求的那个遥远的“未来”，如今已经近在咫尺。
    下课铃声响起，像是敲响魔法结束的晚钟。刘志春最后叮嘱大家，一定要“提前一天去看考场，记住自己考试的位置；考前检查一下，工具有没有准备好；自己的条形码一定要保护好……”抽屉里已经全空了，并没有需要收拾的书。可同学们仍旧站在座位上互相说笑，似乎想不出合适的告别语句。忽然，对面高二楼不知哪个教室突然传来一个男生沙哑的狂吼：“杨晓慧，高考加油！”连着高声喊了三遍。
    也许是因为那个高二男生的女朋友在高三楼里吧。可让人意外的是，经过男生这么一起头，高二楼里又陆陆续续传来几句：“高考加油！”声音越来越大，参与的人越来越多——到了最后，吼声已经变成了一致整齐的：“对面的，高考加油！”
    高三的学生惊喜得笑开了怀。有人跑去窗户旁边，对着对面高二大声地吼了回去：“好的！”
    战场的号角声已然响起！
    明天就要收拾东西回家了。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结束后，他们不用再回来。
    出租屋已经清空得差不多，明煦摆满游戏碟片和手柄数据线的角落里，如今只剩下一团废纸和一个黑色的笔盖。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杨时卿对着桌上一套半新的资料书发呆。明煦问他想什么呢，杨时卿就说：“我五三还没写完呢！怎么就要高考了？”
    明煦笑了下，杨时卿就叹了口气，耸耸肩说真浪费啊。
    明煦家在隔壁市，高考两天就在考试的学校寝室里申请了一个宿舍住。第二天一早，杨爸爸就开着车把明煦连同他的行李一块送去了学校，帮着他安顿好，然后带着两个孩子一并回了家，打算一起吃餐饭。
    太久没回家，杨时卿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个大书柜。一到家，杨时卿第一件事就是把从出租屋带来的书全部分类整理好，摆在大书柜上。等他忙活完，杨妈妈已经做好了一桌好菜。一家人连同明煦围坐在餐桌旁，其乐融融地享受着丰盛的午餐。
    今天是6月4号，
    勇敢的士兵已换上披金的盔甲，炮火连天的热战一触即发！
    杨时卿两天都一直呆在家里没出门，冰箱里的零食给他吃了个光。杨时卿本以为他会抓紧最后的两天认真地复习，可其实课本和试卷只潦草地翻了几下便不愿再动了。杨时卿还以为他会紧张得睡不着觉，事实上，这几天晚上他还偷偷用手机和明煦聊了会儿天呢。
    高考的前一个晚上，杨妈妈一边念叨着一边清点杨时卿的考场工具，铅笔和中性笔拿了又放回去，放回去了又拿出来看，紧张得满屋子打转。还突然吩咐杨爸爸去把车的油给加满，生怕明天出什么差错。
    杨时卿在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劝老妈不要忙活啦，什么都已经准备好啦。反而惹来亲妈的嫌弃：“还在这坐着干什么？不会去早点休息吗？保持充足的精神，大脑才好思考！”
    “才八点呢，妈。”
    “去去，去床上躺着，睡不着就闭上眼歇会儿也成！”
    杨时卿无奈地被杨妈妈推搡着来到了床边。又被监督着爬进被子里，闭上眼睛。最后杨妈妈满意地说了句“晚安”，便啪的一声关了灯，转身掩上门离开了。
    客厅里再次响起杨妈妈的踱步声，杨时卿叹一口气，其实自己都没这么紧张呢。
    现在才晚上八点半，习惯了深夜入睡的杨时卿此刻压根一点困意也没有。翻来覆去睡不着，杨时卿就拿出了藏在枕头下的手机，戴上耳机听了首歌。听着听着明煦的讯息就发过来了。
    “考试加油：）”
    这么简洁？杨时卿一笑，啪啪啪几下也给他回复过去：“好。一块上北京吃烤鸭去！”
    “嗯，考试完，我们就去北京。”
    杨时卿一愣，“你还真的很喜欢北京啊。”
    “我也喜欢你。”
    杨时卿脸一热，不知道怎么回复，索性放着不管了。盯着黑暗中发光的手机屏幕，笑容却也不知不觉爬上了嘴角。
    “早点休息吧，晚安。”明煦又发过来了一条。
    “晚安。”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99

    五分钟后，杨时卿接到了大哥杨时瑾的视频通话。
    手机那端的杨时瑾是一身西装打扮，正松着领带吹电风扇。大概是刚加班完回到家。杨时瑾看杨时卿已经一身白大褂黑裤衩躺床上了，不由笑道：“老妈又督促你早睡早起了？”
    “才九点呢，怎么睡得着。”
    “真怀念，我当初高考的时候老妈好像也是这样的反应。”
    杨时瑾是一所211大学的本科毕业生，毕业以后直接实习转正参加工作了。杨时瑾高考的时候，杨时卿才初二呢。只记得那个时候家里也是鸡飞狗跳的。杨妈妈锁着卧室的门，不让杨时卿和哥哥一起睡，非给杨时卿在客厅打了个地铺。第二天一大早，杨爸爸就骑着自行车带哥哥去考场了。剩下杨妈妈和杨时卿待在家里，一个坐立难安地发着呆，几次切菜都差点切到手，另一个没心没肺地看电视，为学校高考放假而开心呢。
    那时候杨时卿对于高考的概念还没有那么强烈，只知道老哥马上就要解放了。而今天，马上就要解放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
    杨时卿忽然情不自禁问出声：“哥，大学……怎么样？忙不忙？伙食还好嘛？社团活动是不是特别多啊？”
    杨时瑾似乎有些意外，噗嗤一声笑了：“你……想这个干嘛呢？”
    “就随便问问。”杨时卿就改口道，“那你觉得我以后要去考研么？或者公务员。我对这些没什么概念……”
    杨时瑾沉默了一会，道：“其实现在说这个还是有点早了。你先——好好考试吧。等你考完了，我们再来好好讨论一下。到时候你想问什么都成。”
    杨时卿笑了：“嗯。”
    “我的小老弟，”杨时瑾望着手机屏幕，一脸宠溺地挑起嘴唇笑了，“明天加油，放平心态好好考。等考完——哥带你吃好吃的、玩个十天八夜的。想干什么都成！”
    杨时卿一下乐了，捧腹笑了好一阵，然后对着屏幕竖了一个大拇指：“好！”
    挂掉电话后，依稀又听了几首歌。迷迷糊糊地，睡意上来了……
    第二天起床，杨时卿发现自己耳机和手机都被收好了放在床头，被子也整整齐齐地掖好了四个角。放在平时，被老妈知道自己晚上偷玩手机，肯定又要挨骂了。
    杨时卿看了看时间，七点一刻。换好衣服起床，老妈早就准备好了早餐。是玉米粥配油条豆浆。营养又健康。
    这天下了点雨，地上还很湿润，带着点潮气。空气却很清新，让人心旷神怡。
    出门前，杨时卿最后检查了一下准考证和身份证——确保无恙后，杨时卿跟老妈拥抱了一下告别：“妈，我走了！”
    杨妈妈温和地笑了一下：“中午吃小龙虾和排骨。”
    “好咧！”
    鼻尖旁是杨妈妈身上沾着玉米粥香气的味道，杨时卿回头用力地朝老妈挥了挥手。
    昨天已经提前看过考场，杨爸爸轻车熟路地驾车带杨时卿到了考场。距离考试开考还有半个小时。
    考场只允许携带了准考证的学生入场，杨爸爸便在身后朝杨时卿挥了挥手：“我十一点半来接你！”
    杨时卿走进这个陌生的学校，眼前是翠绿的林荫道与阳光交汇，空气中纯净的氧分让人身心舒适。
    杨时卿见到了好几个初中的同学。在小城里，好朋友们总是走几条街就能遇见。几个人彼此打过了招呼，东扯西扯地聊了几句。在这时杨时卿忽然有点想去找明煦。如果没记错的话……明煦的考场在他那栋教学楼的隔壁。
    可是距离开考只有十五分钟了。差不多可以进考场了。杨时卿只好作罢。
    浑身扫描、检查身份证后，杨时卿坐进了全新的教室里。望着陌生的黑板、雪白的天花板和忙碌着的老师，杨时卿忽然感觉有一阵翻涌的情绪在心头涌过。那是一种很微妙的复杂情感，夹杂着焦灼不安、惶恐、憧憬、跃跃欲试……
    仿佛脑海中响起嘹亮的战歌，杨时卿凝视着时钟：八点五十五分。中性签字笔、2B铅笔、橡皮擦、准考证和身份证……一切就绪！
    这是属于他的战场，他将以笔代刀、挥舞着战旗直到凯旋之音响彻云霄！他一定会战胜高考，他是自己的英雄！
    第一场是语文，对于杨时卿来说难度不大。杨时卿有这个信心。
    广播响起，监考老师开始分发答题卡和试卷。杨时卿集中注意力，紧绷起大脑……
    中午不止炖了小龙虾和排骨，心情很好的杨妈妈还特意去买了杨时卿最近吵着想吃的KFC全家桶回来。
    这一餐实在是太过丰盛，一家人吃到最后也还是剩了一桌子的菜。杨妈妈就把剩菜整理了一下放冰箱，督促杨时卿喝了杯热水，然后去厕所定点排了便，最后赶他上床午睡一会。
    杨时卿睡了一个半小时，自然醒。下午考数学，算是杨时卿一个比较薄弱的科目。杨时卿看得出来，老爸老妈的神经都有些紧张。
    杨爸爸不敢耽搁地马不停蹄把杨时卿送去了考场。距离三点考试还有近四十分钟。杨时卿就无聊地在学校四处逛了逛，买了瓶可乐喝了几口。就在这时，他发现了正一个人站在教学楼角落里看着笔记的刘炳洋。
    那真的是刘炳洋吗？头发剪短了，脸上一副厚镜框黑色眼镜显得那么没精神。可他看笔记时认真地紧蹙着眉头的神情——杨时卿不会记错的。杨时卿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选择默默走开，回到自己的考场。
    考试开始了。
    拿到答题卡和试卷后，杨时卿用最快的速度浏览了一遍所有题目。心中大概有了个底。
    基础分稳了。中难题基本可以拿下，最后一道压轴题有点悬。除去一些很难避免的失误分……杨时卿几乎可以算出自己的数学最低分。
    那就开始吧。
    草稿纸用了一页，又翻过一页。脑中是比起往日清晰数倍的逻辑方法和数学公式。可杨时卿的心一直抑制不住地疯狂直跳。噗通，噗通，躁动个没完。杨时卿几乎觉得下一秒心脏就会从嗓子尖里蹦出来了。
    已经不记得是怎么从考场里走出来的了，等缓过神来，杨时卿已经在卫生间洗手池旁用水扑棱着洗脸了。
    即使是这样，心脏还是狂跳个不停，让人烦躁——“杨时卿。”
    杨时卿猛地回头：“明煦！”
    “唔，是我。”明煦有些反应不及地回抱住猛扑过来的杨时卿，用手掌轻拍着他的背，“来上厕所正好碰见你了……”
    杨时卿抱了他好一会才松开，“我上午还打算去找你呢。”
    “想我了？”明煦微眯起眼笑，杨时卿很老实地点了点头：“我现在还特想大吃一顿。”
    厕所里没什么人，学生已经离场得差不多了。明煦就抬起头，在杨时卿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笑着望着他：“回家吧。你爸应该等你挺久了。”
    明煦说得没错，杨爸爸提前半个小时在学校门口守着。这会已经抽了好几根烟了。杨时卿出校门的时候，杨爸爸却没提这事，而是开车门后直接道：“晚上想吃什么？”
    “吃小龙虾吧，中午没吃完，我又馋了。”
    “成。”
    路上透过车窗望着风景，杨时卿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100

    晚上吃过晚饭，杨时卿想看会儿书。可看着看着人不自觉就走神了。干脆把书扔了一头扎进被子里。
    空调的风吹着很舒服，呼呼声不大不小是可以接受的噪音。杨时卿想起了很多事，明煦、文泽、蔡柏、梁惠……然后又想起了高中三年里他经历的无数次周考月考段考，因为考差了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漫长夜晚，和朋友勾肩搭背在夜宵摊留恋的美好记忆……高三一年，他写完的卷子数不胜数，用完的笔芯不计其数。然而，这一切都要结束了么？
    真的要结束了么？杨时卿心里明明知道答案，可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终于在明天，就在明天，他期待了无数个日夜的那个“终点”要来临了——
    睁开眼的第二天，上午考文综。
    文综是杨时卿最关心的一科。只要数学稳了，总分不至于太难看。而文综如果稳了，那总分很可能就会有质的飞跃。
    杨时卿的历史是他的优势，可政治却很薄弱。
    在去考场前，杨时卿很认真地快速过了一遍政治知识点。然后深呼一口气，轻装上阵！
    已经是第三次开车到考场了，杨时卿熟练地打开车门，对车窗里的老爸挥挥手，拿出准考证走进学校大门。
    文综考场大忌，一怕时间分配不好，二怕心态崩。
    按照这几年的趋势来看，文综的命卷老师都一个尿性，怎么难怎么出。杨时卿做了好几次变态的往年高考文综卷，简直难以置信学霸们的260多分是怎么考出来的。
    杨时卿没有那么好高骛远，他清楚自己的实力，只求稳过平均线10到20分，230分左右，他就很知足了。
    可试卷和答题卡陆续发下来那一刻，杨时卿还是有些愣神。今年的题目……果然一样的变态。
    时间！时间！杨时卿最担心的就是考卷难的情况下自己会答不完题。在这之前他已经有过几次经历漏做了几道简答题——但他绝不能心慌！冷静下来！
    杨时卿强迫自己沉住气、集中精神，每隔一段时间就抬头看一看时间——两个半小时太煎熬、又转瞬即逝。响起收答题卡的提示广播时，杨时卿正好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好险！
    但这么一来就安心多了。杨时卿乖乖地停笔，等监考老师来挨个收卷。收拾东西、走出考场。
    如果能遇到明煦，一定要用力地亲他一下！抱着这个念头的杨时卿，直到走到了校门口也没有碰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一出校门，杨爸爸发现杨时卿一脸神采飞扬的表情，顿时紧揪着的心也放下了。轻松地笑着拍了拍杨时卿的肩膀：“走，回家去。”
    最后一场是英语。
    杨时卿对英语这一科其实还是挺有感情的。
    一开始杨时卿的英语成绩并不好，对英语也没什么兴趣，加上摊上刘志春那么个脑回路清奇的英语老师，杨时卿前两年的英语学得自然就很颓废。——直到他和明煦的重逢。明煦是不是真的是他的幸运星？明煦让他喜欢上英语，让他变得优秀，让他肯定了自己的天赋和能力，甚至……还让他尝到了爱情的滋味。
    就这样，杨时卿和英语结下了不解之缘。英语总是带给杨时卿意想不到的惊喜。在快要放弃的时候，给了他一颗甜蜜无比的糖果；却又在最春风得意的时候，泼了他一盆刺骨寒水。
    如果有机会可以重来，杨时卿一定要好好学英语。至少——学得比现在好上一倍！
    希望今天还不算太晚。
    耳机里广播的试音声逐渐清晰——成败在此一举了！
    傍晚五点，温暖的午后阳光照射在潮湿的沥青地面。杨时卿踏上这片新生的土壤，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喟叹、在震颤、在狂吼着喜悦！
    操场上还回荡着广播的尾声，身后是来来往往的学生人群，凌乱的脚步夹杂着或高或低的叫喊声，每个人脸上都是热忱的雀跃。高考的考场校门仿佛成了一道无形的墙，将未来与过去隔开。踏出一步，就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天空中飘浮着一朵蓝色的云彩，看上去好像一个句号的形状。
    杨时卿以为自己会失控地大笑、会在繁花似锦的林荫道上狂奔。可他没有，在这一刻，杨时卿的内心出奇地平静。杨时卿只是默默地转了个身，径直朝那个早已熟记于心的考场方向走去——直到老远地望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身体里的感情就像在一瞬间苏醒了一般。
    再张开口时，杨时卿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眼角有咸湿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不知道是欣喜的还是担忧的。但杨时卿顾不上那么多了！
    “明煦！”杨时卿对着那个人影大叫，明煦听见了动静错愕地回头，杨时卿脸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却是灿烂无比的笑容，“去北京吧！明煦，我们去北京！”
    更重要的不是考试结果，而是“考完了”。
    杨时卿终于理解这句话了。
    班群里，许久不发言的班主任终于发了个公告，说是7月准备来学校领毕业证和相关证书，具体时间等通知。
    班长这时就很助兴地发了个大红包，祝大家假期快乐。顺便问了一句：班聚活动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几个班干部说：可以暑假找个时间，大家包个KTV包间，一起唱唱歌，吃吃火锅。
    文泽就问：具体什么时候啊？我过几天可能就要回安徽那边的老家了。
    柳溪：嗯，我也是。要回广州。
    杨时卿：我6月中大概要去一趟北京，一周左右回来。配图是一个嘚瑟的熊猫头。
    班长：看来大家都有安排啊？嗯，那就缓一缓再说吧……
    考完那天，杨时卿回到家里，闷头就睡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才恢复了一些元气。
    再联系上明煦的时候，明煦已经回家了。不过现在明煦考完了，明妈妈就打算休个长假，回老家和外婆一块住。明煦就说，等我妈回乡下老家，我就来城里找你。
    杨时卿的眼睛一下亮了，狂喜写在了脸上，“好啊！我等你。”
    挂了电话，杨时卿感觉自己整个天空都飘着粉色泡泡，傻到家了。可又着实很欢喜。能和明煦待在一起，他发自内心地开心。
    暑假有近三个月，明煦不想闲着，在城里四处奔波，终于找了一个包吃包住的暑假兼职。是快餐店的临时工，早上九点到晚上八点，一个月能拿一千多。
    受了明煦的影响，杨时卿也开始试着写写东西，向杂志社和试结束后，杨时卿朝老妈撒娇，老妈就让杨时瑾给他挑选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这会杨时卿总算和明煦一样，拥有自己的电脑了。
    收到人生中第一笔稿费是一周后的事了。那是杨时卿高三时写的一篇随笔。在他整理书柜的时候不经意翻到了。稿费有足足一千，杨时卿开心了好几天，当即就请了几个朋友一块出来吃大餐。
    烧烤摊上，杨时卿、明煦、文泽、蔡柏、柳溪纷纷碰杯，缅怀难忘的高中时代，也为未知的将来感到兴奋。
    “以后一定要常联系啊！”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101

    说这句话的时候，每个人眼眶都有些湿润。
    热闹的夜宵聚会结束，文泽和柳溪牵着手去河岸边散步了。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各奔东西，回家的去安徽，旅游的去广州。杨时卿和明煦就把蔡柏送回了家，然后两个人再一并回了杨家。
    今天的夜色真好，风吹着心尖儿都酥麻了。杨时卿和明煦并肩在林荫道上走着，这样的路程怎么样都不嫌多。
    回到家，杨时卿立马翻箱倒柜想把高中写的所有东西都整理出来。没想到居然有厚厚一沓那么多。杨时卿捧着一堆笔记本坐在床上一边看一边乐，明煦就在一边玩手机。
    忽然杨妈妈端了切好的西瓜片路过房间门口：“明煦、杨时卿，要不要来吃片西瓜？”
    “好！”
    等吃过西瓜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杨妈妈就说这么晚了，不如明煦今晚就在家里住下吧。杨时瑾不在家，明煦可以睡杨时瑾的床。
    明煦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道好。接着用手机给员工宿舍的管理员发了个短信报备。
    杨时卿就搂着明煦的肩膀，坏笑着把自己的内衣裤往他怀里推：“冲个凉，一会和爸爸吃鸡去。”
    明煦笑着接过了衣服，转头去浴室了。再出来时，杨时卿已经把空调开好，房间只开了一盏明亮的台灯，两台笔记本电脑并排放着，屏幕上是吃鸡的组队界面。
    “这么迫不及待？”明煦关上门，杨时卿又一个飞跃跳起来去衣柜旁鼓捣出自己的衣服：“等我会啊，我冲个凉，很快的！”
    五分钟后，客厅里传来杨时卿的声音：“知道啦，老妈！你先去睡吧，不用管我俩了！”接着是蹬蹬蹬的脚步声，杨时卿穿着个肥大的裤衩汗衫就扎呼呼地开门进来了，啪一下，房门反锁，对着明煦露出一个跃跃欲试的坏笑：“来吧宝贝儿！”
    然后两人打了一晚上的游戏，把steam的热榜游戏玩了个遍。最后手柄都捏得发热了，两人手心上全是热汗。就一块开房间斗地主去了。拉着文泽硬是打了二十多局网络扑克牌，玩到最后手机也烫得不行。
    等回过神来已经是半夜三点多了。丝毫不见睡意。杨时卿哼哧一声躺在软绵绵的被子上，舒展了四肢舒服地伸懒腰：“真好！我想这一天很久了！”
    “嗯？”明煦一边关电脑，一边把手柄收好。
    “没有时间约束啊，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杨时卿翻了个身，抱着枕头傻笑，“以前在学校通宵玩游戏，总会担心明天睡迟了起不来怎么办，上课犯困怎么办，被老师抓到了挨骂怎么办——一堆破事搞得手脚都放不开。现在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真好。”
    明煦笑了笑，把电脑和小桌子移开放在地板上，然后欺身压上杨时卿热乎乎的身体：“对呀，做这个……也不用顾忌明天上课会没有精神了，是不是？”
    杨时卿“嗯？”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明煦已经封住了他的呼吸。空气真粘稠，他的嘴里带着烧烤的浓郁，又夹杂了一点牙膏的清香。
    ===============================
    时间过得很快，杨时卿过了一周在家里吹空调敲敲键盘玩玩游戏，偶尔出门吃个快餐看看明煦的日子。明煦工作的快餐店环境不错，还有一个和明煦一样来打工的女学生。杨时卿每次去都带上笔记本，在角落里一坐就是一下午。好几次杨时卿靠在椅子上盯着明煦忙碌工作的样子，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明煦做什么都尤其地认真。哪怕是兼职打零工，也能累出一身大汗。
    等明煦下了班，冲了个澡换好衣服，杨时卿就和他一块去附近的购物中心逛逛街，买杯奶茶、吃点甜品。最后再送明煦回到员工宿舍，和他挥手作别。
    这样悠闲的日子真好。
    就这样，时间终于到了6月18号，他和明煦要去北京了。
    半个月过去，明煦已经黑了一圈。以前看明煦，皮肤白嫩得都能掐出水，现在终于有点男子汉的沧桑势头了。
    两人这次坐飞机，一个小时就到了首都机场。晚上九点，北京的夜景让人迷醉。
    这次两人没有去大学城，而是当做旅游，痛快地在北京玩了一大圈。□□广场、故宫、长城、北海公园……所有只在电视宣传节目上看到的景象，杨时卿和明煦亲自用眼睛和相机去记录下来了。
    在博物馆参观时，正好撞见有人在办科技展。两人去买了票入场，其中有一个VR体验项目吸引了杨时卿的注意力。
    大概是戴上VR眼镜，在眼前模仿外太空的场景。杨时卿买了体验券，排队坐上了机器，戴好了眼镜。
    眼前的画面开始转动。自己发现站在一片空旷的草原上，然后视角慢慢地上升。草原、海洋……变成了一片交汇的绿蓝色。再接着，地球变成了一个转动的水蓝色小球。
    很奇妙的感觉，杨时卿抬头看，望不到头的深邃夜空正在朝自己靠近。一颗颗星宿从小变大是那么的闪耀。再低下头，地球离自己已经越来越远。水星、火星、天王星——那是太阳吗？
    VR的画面正在不断地跳跃，太阳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那是一颗浮动着黑色光斑、蕴含着巨大宇宙能量的红色火球。就像上帝的魔法珠宝。就在这时，画面戛然而止——体验时间到了。
    杨时卿走下机器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明煦伸手扶了他一把，杨时卿感叹地说：“宇宙真大。”
    明煦笑了笑：“一百块换来这一句话？”
    “不是。”杨时卿摇摇头，“我觉得，宇宙真大，我们的烦恼真渺小。”
    宇宙很大，一生很长，今天的烦恼不过沧海一粟。
    中国每年有九百多万考生在焦头烂额地准备高考，为一纸成绩单而呕心沥血。每个人从小便被灌输“高考很重要”的概念，五岁起，就被送去学校接受应试教育的洗礼。寒窗十二载，只为赴一场名为高考的约。
    杨时卿也曾在无数个深夜，懊恼地撕扯自己考砸的成绩单，向老天爷祈求下一次能有所好转……事实上，等到一切终于结束的那一天，他反倒有些迷茫了起来。难道自己在高三的象牙塔里醉生梦死，为一道数学题而冥思苦想的岁月，真的能被区区一纸成绩单装订上“价值”的帽子么？
    当然不。
    在这个青春的殿堂，他邂逅、成长、勇敢去爱、享受疼痛也收获喜悦。一场奇妙的缘分，稚气未脱的少年们怀揣着各自的梦想在这里相遇，也在这里分别。时空大门的这一端到那一端，是截然不同的人生旅程——这就是又酸又甜的高中时代，这就是“高考”所被赋予的意义。
    夜晚的北京，繁华的都市迷离得让人流连忘返。
    没日没夜疯闹了七天，终于坐上了回家的火车。杨时卿手里还拿着刚才在星巴克买的抹茶拿铁，现在已经有些凉了。明煦坐在他身旁玩着手机，路程有7个小时，第二天九点到达目的地。
    杨时卿打了个呵欠，忽然觉得有些困意，枕在窗边就睡着了。耳边时不时传来明煦变换坐姿的摩擦声，杨时卿恍惚地进入了梦境……
    有喜欢的人陪伴在身边，今夜杨时卿睡得很温暖。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已经不太记得内容了。梦里好像是一年后的他和明煦，读着大学，在北京。
    杨时卿在火车轮子咕噜的转动声中醒来。早晨八点半，杨时卿揉着眼睛，身旁明煦的座位已经没有人了。
    五分钟后，明煦才清爽地回到了杨时卿的视线里，湿湿的手拍了拍他的脸颊：“去洗漱吧。”杨时卿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从包里翻出牙刷和牙膏，挪动身体去了盥洗室。
    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杨时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今天几号了？
    成绩是不是快出来了？
    出了火车站，两人先找了个肯德基打算吃顿早餐。火车站旁的快餐店人很多，两人在角落找了个座位坐下，打算休息一会，缓解一下旅途的疲惫。
    肚子有点饿了，杨时卿拿起油条沾粥吃了一口，热乎乎的，好吃。明煦就喝了口豆浆，一边看着手机新闻。
    突然，杨时卿背包里的手机响起了铃。杨时卿手忙脚乱地用纸擦了手，去掏包里的手机，半天才看清楚屏幕上的名字。
    “老妈？”杨时卿一边嚼着油条一边含糊地道，“我们刚到火车站呢，在吃早饭，一会就回家！”
    杨妈妈的语气却很着急：“杨时卿，今天九点高考成绩公布了，你查了没有？”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102

    杨时卿一愣，登时没有了继续吃的欲望。露出手表一看，今天居然真的是26号。26号10点33分！
    “明煦，”杨时卿叫住对面的人，“今天26号，查成绩了！”
    明煦也一愣，脸上的表情一下绷直了。翘着的二郎腿放下，手机退回浏览器页面：“网址……是什么来着？”
    “我发给你！”杨时卿一顿，“糟了，我没背准考证号啊。”
    “我拍照了，发你吧。”
    “好！”
    三秒后，准考证的照片被传在了手机里。后退一步，就是教育官网查询高考成绩的登录页面。
    杨时卿突然顿住了动作，抬起头，对面的明煦正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击。身旁是路过的嘈杂人群，充斥着汉堡炸鸡香味的快餐店……
    突然，明煦放下了手机，慢慢地抬起眼，看向杨时卿。杨时卿几乎屏住了呼吸。
    “怎么样？”这一句话那么沉重，杨时卿紧张地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任何一个从明煦嘴里发出的细微声响。
    明煦没有说话，眼神却已经告诉了杨时卿一切。
    那一刹那，杨时卿脑海中闪过很多副熟悉的画面。他和明煦一起并肩坐在学校的图书馆里、下着小雨的夜晚明煦在机房指导他写计算机作业、热闹的大学社团聚会他们举杯欢庆、冬季的傍晚一起分享冒着白气的煎饼果子……是昨晚的梦！
    明煦的眼神给了杨时卿鼓励。杨时卿深呼吸，压抑下躁动的心，手指颤抖着输入准考证号与身份证号，写满了憧憬与焦灼的眼神向发光的手机屏幕望去——
    同学聚会
    傍晚的风透着潮湿的闷热，下过雨的沥青地面布满了小小的水洼。喧嚷的火锅城二楼的包厢里，两桌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热闹地围聚在一起碰杯、享受美食。
    一个戴眼镜的高个子男生率先站了起来，向大家敬了杯酒：“一年多不见，大家今天能百忙之中抽空再聚在一起聊天，实在是挺难得的。大家都是老同学了，今夜我们畅所欲言、不醉不归啊！”
    “好！”
    “班长说得对！”
    底下一片喝彩欢呼。混杂着火锅的沸腾声显得尤为亲切。
    远离门的一桌只坐满了一半，女士吃到一半总要去洗手间补个妆。等到锅底换了一轮，长发高挑的女孩才踩着细长的高跟鞋姗姗来迟，轻轻挽着碎花长裙在沙发椅上坐下。成熟迷人的气质如故地吸引了大家的眼球。
    一年过去，不减的是清纯大方，多出来的是温婉优雅。一旁的严秋秋投来赞许的目光：“柳溪，你可算来啦！”
    柳溪弯起唇角笑笑，“我没去太久吧？”
    “不算太久，火锅底刚热起来呢。”是蔡柏的声音，透着些女性的沙哑。
    蔡柏已经剪了一头短发，褪去了高中的青涩和稚气，脸上是干净自然的裸妆。精致绣花衬衫搭配朴素大方的牛仔裤，衬得蔡柏秀气雅致。
    柳溪一转头便看见了蔡柏，目光不禁柔和起来。严秋秋就惊喜地拉着蔡柏，望向柳溪道：“看，我也没想到呢。你去洗手间不久小白菜就来了。喏——她是不是很适合短发？”
    柳溪笑着点点头。严秋秋就用拳头轻轻砸了下蔡柏的肩膀：“还有啊，我还真是没想到，蔡柏是咱们几个人里最快脱单的呢！找了个北京的男朋友，平时可把她宠的，连太阳都恨不能摘下来以搏美人一笑。”
    蔡柏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羞红了脸：“……你说太大声了！秋秋。”
    柳溪挑唇笑了笑，正想开口，对面席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小哥——再帮我们拿副碗筷来好吗？”
    女孩们下意识地回头朝声源望去，柳溪就是在那一瞬间和文泽的目光相撞。文泽变了不少，寸头已经留成了偏分，鼻梁上架一副圆框眼镜。言行举止柔和有礼，文雅而标致。
    两人对望了几秒，相视一笑，然后默契地淡淡将目光挪开。
    “哎，我还记得以前，”严秋秋忽然笑了，偷偷地小声在柳溪耳边说，“你和文泽晚上翻墙出去吃鸡蛋仔，第二天又抱着我难受地哭，说你们又分手了……”
    柳溪用纸巾擦了一下手，笑着摇了摇头：“已经过去太久了。”
    “是呀——好像真的过去很久了……”严秋秋长叹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那时候大家还真是勇敢。当时是不是还有个小学妹——嗯叫什么来着？老追着隔壁班明煦不放呢，闹得轰轰烈烈的。不过后来好像又和杨时卿在一起了——咳真搞不懂他们三个人是怎么回事。放在现在我肯定不敢像她这样直接告白，我现在可是连喝口水都担心会弄花口红啊……”
    “你是说梁惠吗？”蔡柏顿了顿，她对这个名字有一些印象。
    “啊，对对，就是她。”
    “梁惠……今年应该也要高考了吧。”蔡柏看了看严秋秋，眼神里多了几层情绪。柳溪闻声转头，三人面面相觑一阵，严秋秋突然小声道：“你们觉得……他们现在还会有联系吗？”
    “谁和谁？”
    “梁惠和……明煦，还有杨时卿他们。”
    三个女孩互相对视了几眼，沉默有几秒钟。最后，严秋秋干笑着打破寂静：“应该不可能吧，都这么久了。杨时卿和明煦现在在武汉呢，离这里可远了。”
    “也对。”
    其他两个人点了点头，这个话题就算带过去了。
    然后严秋秋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兴奋地坐起来拉着蔡柏说道，“不过我还记得很深刻呢，蔡柏你的炒饭做得真的好好吃哦！我一直盼着你能再做呢，可惜之后好像一天比一天忙。”
    “谢谢。”蔡柏有些腼腆地笑了，“我现在在宿舍会常做些小吃。如果你喜欢，下次可以来我那儿玩，我亲自下厨。”
    严秋秋一听也笑了，眼睛眯成一道月牙：“我们呀，就像蒲公英似的。一个在广州，一个在江苏，一个在深圳。往全国各地飘。”
    蔡柏也笑了，轻声道：“深圳是个挺好的地方。”
    “哎，从武汉到这的高铁也就几个小时吧？怎么人还没到啊？”
    另一桌上，觥筹交错间，忽然有人好奇地这么问了一句。登时人群就议论开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印象里那个皮肤黝黑笑容阳光的傻大个。
    “那年运动会，那小子带领咱班拿了奖，我还说改天要请他吃饭呢！”
    另一个喝着酒的男人红着脸，边笑边说：“杨时卿那会儿可是班里的风云人物啊。当时老刘嘴巴毒，他就愣是要跟老刘对着干。老刘在讲台上说一句，他就在下面跟着吐槽一句。哎呦说得那个逗哦，我们后面的人全跟着他笑了。后来还和高二的学妹处对象，闹得咱几个班人尽皆知，把老刘鼻子都气歪了！哈哈哈，大佬大佬，太会玩儿了。”
    “我还记得运动会那会儿，开幕式，杨时卿穿个秀才服拿个‘我爱学习’的牌子，扭着屁股跟学弟学妹合照，可把我们逗死了哈哈哈。不过他还真是受学弟学妹欢迎啊！”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103

    饭桌上，大家相谈甚欢。一聊到唯一还没到场的杨时卿，气氛立马变得活跃了起来。有人哈哈大笑，说杨时卿那时帮带了不少早餐呢。也有人感叹，杨时卿经常把有趣的小说借给他们看。
    可是转头一看，这都快八点了，“班长，杨时卿今天到底来不来啊？一会儿咱们去唱歌，他别找不着大队伍迷路了啊！”
    班长也无奈地耸耸肩，转头看向一旁默默吃着涮肥牛的文泽：“文泽，杨时卿来之前是不是把他车次告诉你了啊？是几点到站来着？”
    文泽悠哉悠哉地耸着肩，“快了吧，你们别急啊。半个小时前我就问了，这小子正火急火燎地往这赶呢。”
    此话一出，大家也就不多催了。纷纷坐下开始闲聊。从高三拿命去读书的体验，聊到离校前一夜高二楼疯狂的应援声。又从班主任刘志春滑稽的教学逻辑，聊到各科老师身上发生的种种趣事……接着，有人一边吃菜一边感叹：“以前高中的时候，成天盼着考大学，好毕业。现在考上大学了，满脑子只想着退学！选错了专业简直像娶错了媳妇儿！”
    “你经济专业挺好的，好歹以后好就业。我这学的什么破专业啊！又冷门又难对口。”
    文泽一听就来劲了：“相信我，在座肯定没人想学法学！分分钟想回炉重造再高考一次。”
    “你一985的法学，前景不是挺好的么？”
    “但是学起来累啊！我现在看到□□就头疼。”文泽喝了口茶，叹着气，“早知道当时报志愿的时候就一定谨慎谨慎再谨慎。像杨时卿报的专业就挺好的。武，国内知名的专业啊。他自己也挺乐意学的，前几月好像还刚拿了个奖学金。”
    “啧啧，说到武大，还真是传奇。那年武大在咱们这小地方就招了十来个人，咱们学校就占了四个。一个是咱们班的杨时卿，剩下三个都是隔壁A班的了。好像里面还有一个和杨时卿关系不错的？”
    “对啊，”文泽勾起了嘴角，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一般，将荞麦茶一饮而尽，“他们也真算是挺有缘分的吧。杨时卿的第一志愿，明煦的第二志愿，最后两人都去了武汉大学。一个学语言，一个学政治——倒也不意外了。”
    话音戛然而止，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推开，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了门口。头发更短了些、眉目更深邃了些，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可不变的是黑亮的皮肤，脸上依旧是熟悉无比的爽朗傻笑：“……嗨！大家伙都到了啊，我没来太晚吧？”
    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
    动物森林
    森林里住了一只明小虎和一只杨小狗。
    明小虎是一只喜欢吃素的老虎，杨小狗是一只善良的大狗。
    明小虎因为常常吃素，遭到了森林里其他老虎的孤立和排斥。有一天，来自黑丛林的大白虎宣布要侵占明小虎的地盘，将他逐出森林。明小虎栖息的古树被他们捣坏占领、明小虎精心培育的紫藤萝被他们连根拔起。
    受了欺负的明小虎勇敢地跟大白虎猛扑搏斗，但两败俱伤。明小虎并不想挑起战争，最后还是选择默默离开森林，去到更遥远的东方。就在路上，他遇见了热心的杨小狗。
    杨小狗是他见过最奇怪的一只狗，杨小狗喜欢吃蔬菜和大西瓜，喜欢保护更弱小的小动物。在此之前，明小虎遇见的狗狗都是喜欢吃大骨头且好斗的呢。
    杨小狗知道了明小虎的遭遇，非常地同情他，便说：从此以后，你便跟着我吧！我会摘新鲜的桑葚、美味的紫葡萄给你吃，不会让你挨饿、受嘲笑的！
    明小虎有些惊讶，后来才慢慢地意识到，杨小狗也许是还没有发现他是一只大老虎呢。
    明小虎就这样，每天跟在杨小狗的身后，把自己也伪装成一只小黄狗。杨小狗很善良，很热心。路上遇见有小蜗牛受了大螳螂的威胁，杨小狗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对大螳螂龇牙咧嘴吓跑他，然后将自己珍藏的面包屑分一些给小蜗牛。在食物稀缺时，杨小狗会把第一个找到的红苹果先给明小虎吃。明小虎生病时，杨小狗也会到处找动物医生来帮明小虎看病，尽管大家知道明小虎是老虎，都不敢上前多问一句。但明小虎还是很感动，杨小狗是明小虎交的第一个朋友。
    明小虎病了，身体晕晕沉沉的，漂亮的金黄毛皮也黯淡了几分。也许是因为离开了熟悉的领地，闷热的气候让他的身体很不舒服。杨小狗着急得不行，成天叼来清爽的绿色椰子，希望明小虎喝了身体能痊愈，这是猴子大伯给他的建议。
    可这对于明小虎来说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反而让明小虎的病更重了。
    这么久的相处以来，明小虎早就变成了杨小狗的家人。杨小狗心疼地舔他脸上的毛，用身体蹭他的爪子，对着他摇尾巴，希望明小虎可以振作起来，但都失败了。杨小狗伤心地想，明小虎是自己那么重要的朋友，如果明小虎死了，他就随他一起去到天堂吧。在那里，他们可以再一起吃桑葚果子。
    就这样，也许是杨小狗的祈祷被上帝听见了，明小虎的病竟然慢慢地有了好转，到了第十天，明小虎已经可以重新站起来，在悬崖上对着月亮发出气势恢宏的吼声了。
    明小虎的身体痊愈了，甚至比刚开始要更不怒自威、威武雄壮，一身金灿灿的虎纹威严又夺目。
    但明小虎眼底的温柔却依旧没有变化。明小虎友好地舔舐着杨小狗毛茸茸的脑袋，柔声说：谢谢你。
    杨小狗也很开心，学着他在悬崖上奔跑，对着月亮大声吼叫：汪！
    咦？
    汪！汪！汪！
    杨小狗多叫了几次，但每次的声音都和明小虎的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杨小狗疑惑地望着明小虎，希望他能再叫一次。明小虎答应了，站在悬崖上，石破天惊的虎啸惊飞了树林里栖息的几只雀鸟。
    杨小狗吓得尾巴直直地耷拉在屁股后：为什么我们的叫声不一样呢？
    明小虎笑着说：因为我们是两种动物。我不是狗，是老虎。这才是真实原本的我。
    森林里的动物都惧怕老虎，杨小狗这才意识到自己身边一直藏了一个多么大的“危险”。
    明小虎又说：尽管我是老虎，我依旧喜欢吃蔬菜、依旧是跟在你身后的“小黄”。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杨小狗无法拒绝那样温柔、又充满着爱意的明小虎。尽管内心深处依旧存在着对老虎的本能恐惧，但杨小狗相信，他的小黄是不会伤害他的。
    “小黄”确实没有伤害他，相反地，明小虎开始竭尽全力地对杨小狗好。有新鲜的水果、甜美的蔬菜，明小虎会第一个为杨小狗衔来。夏天到来的那一天，明小虎还去花丛里采了一些缤纷的花朵，为杨小狗编了一个好看的花环。
    渐渐的，森林里出现了一只爱吃素、还总黏着一只狗的老虎，这个消息传遍了所有动物的家里。大家意外地发现，原来这只老虎并不像传闻的那样恐怖，相反，明小虎变得就像他的狗狗朋友一样，经常遏恶扬善、帮贫扶弱呢！
    就这样，明小虎多了很多很多友好的朋友，他的身边总会围绕着几只热心的松鼠、或者小蚂蚁。但明小虎却仍对杨小狗最好，喜欢依靠在杨小狗的身边，用大舌头整理他软绒绒的毛发。
    杨小狗当然为明小虎感到高兴。但最近开始，明小虎慢慢地变得有些奇怪了。
    也许是因为雨季到来了，动物们的发情期接踵将至，明小虎也不例外。
    明小虎喜欢搂着杨小狗，一边舔他的毛。但最近，他会舔着舔着就把杨小狗压在身下，用鼻子去嗅他的肚皮、拱他靠近蛋蛋那块最痒的皮肤。
    杨小狗一开始只当是玩笑，并没有多放在心上，只是被挠得一个劲地笑。但后来，明小虎愈发地得寸进尺，开始在大庭广众下嗅杨小狗的菊花，甚至伸出舌头去试探。
    杨小狗羞得脸红成了猴子屁股，只是不断摇尾巴想用尾巴把明小虎的脸隔开，没想到明小虎却一脸委屈：不行么？
    我喜欢你，我想和你亲热，不行么？
    接下来的事就像理顺成章水到渠成一般自然。杨小狗苦于自己的心软，让某只表面纯良内心黄暴的大老虎得逞！
    但其实……杨小狗一直不想承认，以后也不会承认，其实他的心里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只装着明小虎一只虎了。
    情动的欲望后，餍足的老虎搂着怀里毛茸茸又黏糊糊的狗狗小睡了起来。杨小狗耷拉着耳朵，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老虎的睡颜，尾巴却摇得很开心。

 锋芒初试_分节阅读_104

我也喜欢你！这个秘密，我只想告诉你。
    从此以后，森林里多了一对奇怪又甜蜜的动物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