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解药》 01派出所再重逢 六月 A市 孟虞已经在公安局干等了叁小时,手边的提示消息不断繁冗的响着。 孟虞烦不胜烦。 无非是前男友的求和消息,一大堆煽情老套的说辞外加打回忆炮。 点开头像,拉进黑名单,删除联系人,锁屏,把手机扔到桌上,一口气做完这些,总算能清净了。 孟虞扫了一圈,目光越过人群定在穿着便服的男人身上,他很高,即便简单的短袖穿在他身上都有别样的味道。 这人长得俊而不娇,眉眼间阴鹜,却又有浩然正气,抬眸间当真朗艳独绝。 孟虞突然觉得他面熟,还未想起他是谁,他已经走到她跟前。 “你好。”他露出公式化的笑容,声音低沉醇厚,坐在她跟前的座椅。 “名字?”他公事公办的走流程。 “孟虞。” “职业?” 孟虞笑了下,换了姿势,双腿交迭,裙摆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一片白腻,“二奶。” 她记忆力很好,很快就记起他的名字,季临岳。 季临岳握笔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她,孟虞光从皮囊上说算是顶美,长睫美眼,骨骼娇艳,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但美的同时也带着毒性。 在她看他的第一眼,季临岳就认出她,她现在保养得更加好,里里外外水当当,饱满得像成熟的果实,比四年前更加风情。 季临岳没理会她眼里的挑衅和戏弄,继续公式化询问:“当时在案发现场看见了什么?” 孟虞弯了唇,身体倾前,几缕发丝无意间刮蹭到他手背,似有若无的撩拨,语气有几分怨念:“警察同志,你们就这样对待目击证人,让人干等叁个小时。” 季临岳微怔,这是他调回A市接手的第一件案子,没想到这里工作效率比四年前还要更加松散懈怠。 “当时光线昏暗,我只看出他大概的轮廓,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身形有点消瘦。”说完,孟虞深吸一口气,回想起来依旧心惊胆颤,谁能想到她只是去商场上厕所就在过道看见连环杀手,拿着石锤恶狠狠的砸在人头骨上,一声声沉闷厚重的敲砸声叫人背脊发凉。 季临岳笔尖停顿,眼神瞥见她发白的脸,认谁看见凶残的歹徒行凶都会留下或多或少的心灵创伤。 记完笔录,孟虞提上手提包,季临岳在背后提醒道:“记得去医院做下心理检测。” 出于公事提醒,他可不想看见目击证人精神颓靡影响办案的进度。 孟虞笑了下,“多谢,警察同志的提醒。” 说完,踩着高跟鞋离开公安局。 孟虞拦下出租车回家,一想到那个血淋淋的场景,她就胃酸倒流,止不住的干呕,脸色蔌然发白。 孟虞从洗手间出来,洗了把冷水脸,让自己清醒点,桌上手机响动。 “今晚还去蹦迪吗?”电话那头声音嘈杂,涂堪加大音量说。 孟虞眉心皱起,拿远了手机,“不去。”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孟虞摁断电话。 手机被扔在一旁,孟虞熬了点白粥,勉强吃了点吞了颗安眠药,沉沉入睡。 城市另一端,季临岳处理完工作,准备下班。 同事林邮拿着女士钱包,“白天那个目击证人的东西,局里说了让你先保护她几天,那个凶手具有较高的反侦察能力,作案手法谨慎几乎没有什么线索可以勘破这还是第一次露出破绽。” 季临岳眉心一拢,“哦”了声。 林邮搭上他的肩,“去喝一两杯,庆祝你回归。” 季临岳笑了笑,“我姐打电话催我回家吃饭,下次再约。” 林邮拍了他肩,侃侃:“行吧,第一天也别累着。” 季临岳和他是同期学员,如果他两年前没申请调离,现在这组长的位置还轮不到自己。 季临岳乘电梯到停车场,开车门上车,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那个真皮女士钱包被他随意放置在储物盒里,摸出烟盒,点了根烟。 他靠着椅背,脑袋有些发沉估计是昨天没睡好留的后遗症,意识渐渐抽离飘远。 警校毕业第一年,季临岳被分配到沪州派出所,那时候开始大规模的扫黄打非行动,他第一次出勤参加行动,第一次抓人抓到就是孟虞还有他前姐夫林琛,在酒店的床上。 两人衣衫不整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那时他年轻冲动揪着林琛的衣角,最后同事拦住他才堪堪停手,林琛被揍得鼻青脸肿,领口被染红,狼狈不堪。 孟虞一脸平静的看着混乱的场景,置身事外般坦然,望向林琛的眉眼多了分鄙夷。 季临岳存了私心,把两人抓到派出所,孟虞双腿交迭慵懒地坐在凳子上,林琛扯着她衣角像似在解释。 孟虞冷嗤一声,摔开他的手,冷声道:“我们又不是卖淫,把我们抓到这侵犯人权吧。” 季临岳努力控制情绪,声线压得很低,犹如压抑天性的猛兽,“林琛,你什么时候背叛我姐的?” 林琛抿唇沉默不语。 孟虞冷笑替他回答,“叁个月前,他就出轨了,你们家事能别扯到我身上好吗?” 剧烈的声响在空荡的审讯室回荡,叩得人心惶惶,孟虞被他气势吓了一下,抱臂偏过头。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林琛结婚了,余光见到林琛一脸怂包的模样,心里更加反呕。 折腾到半夜,季临岳终于肯放人。 孟虞打电话让涂堪来接她,她裹紧大衣走到门口,里面空气浑浊让人恶心,她深嗅外面潮冷的空气,注意到门口柱子那里有人,微弱的星火一明一暗。 即便光线不好,孟虞仍一眼认出那人,抓她进派出所的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她朝夜色里喊道。 季临岳摁灭烟头,锋利的眸光定在她身上,下颚紧绷着。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径直走向里头。 孟虞挡住他,他很高,灯光投下的影子能完全罩住她,气势上似乎被他压住。 “走开。”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孟虞勾起笑,“警察同志,别这么凶啊,小心找不到女朋友。”她拾趣的让开路。 没必要惹正发怒的狮子,更何况她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季临岳走后,孟虞走向旁边的公告栏,仔细端详季临岳的照片,眉目温柔,眼里萃光,青春蓬勃。 她拿出手机,拍下照片,手机震动,涂堪已经到了。 孟虞拉开车门,涂堪看着她笑嘻嘻的脸,心里发慌,“你笑得那么恐怖,又要祸害谁?” 孟虞睨他一眼。 第二天,季临岳收到从警生涯第一份投诉信。 车窗灌进的热风,将他抽离的思绪拉回,他低头嗤笑,系上安全带,车子滑出停车场,行驶到霓虹交错的车流中。 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不要吝啬手中的珠珠,丢了可惜,可以给我。 02扳回一局 po18h.vip 季荔家在新城区,从公安局开车十五分钟的路程,车子停进车位,季临岳倚着车身抽烟,裤兜里的手机震动。 季荔打电话问到哪了? 季临岳顿了两秒,“在楼底了,马上就上来。” 季临岳有些烦躁,掐灭烟,在风口站了会散掉烟味才上楼。 季荔煲了菌菇鸡汤,舀了一碗摆在他面前,“快尝尝姐姐的手艺。” 季临岳拿着碗大口喝,鲜甜的味道充斥从舌尖蔓延至蓓蕾,身心顿时舒畅。 季荔心疼地看着两年没见的弟弟,眼眶发酸,“要是心疼姐姐,当初就不应该写调离申请。” 季临岳放下碗,嘴角笑笑:“现在不是回来了嘛。” 季临岳十叁岁的时候,父母出车祸身亡,季荔那时刚上大学,姐弟俩彼此成为互相的依靠,季荔即当姐姐又当父母操心他的学业生活。 季荔大学刚毕业准备和林琛结婚,拉着他,满脸幸福的说:“我要和他结婚了,弟弟。” 季临岳原本激烈反对两人,林琛比她大得多,之前还有个未婚妻。 季荔耐心的给他辩解不断地讲好话,最终季临岳松了口同意两人在一起,时至今日依然能清晰的记得她眼里对幸福的憧憬。 再记起那个混蛋,他胸口仍有熊熊怒火,恨不得让那混蛋挫骨扬灰。 吃过饭后,季荔让他留下过宿。 季临岳笑笑:“不了。” 季荔也不强求,只叮嘱他记得参加星期天的相亲。 季临岳今年才26不算大龄青年,但他工作性质不同存在高风险,季荔想让他能快点成家,生活上也能有伴照顾。 他敷衍的应声离开。 季临岳租的房子在老城区筒子楼里,过道狭小脏乱,租的是一室一厅够他一人。 洗完澡,他光着膀子出来,精硕的腹肌淌着水珠,床头凹陷一块,手机一震多了条消息,发通知让他去保护孟虞。 提到孟虞,季临岳太阳穴一突一突跳动,那女人不是善茬,而且自己不擅长对付她。 第二天 孟虞吃过早饭,打车去店里帮忙,一年前从朋友那盘过店面开了咖啡店,算自己创业生意还算兴隆。 店里除去她还有两位店员,孟虞呆在后厨检查咖啡豆的品质。 屏幕一亮,跳进一个陌生电话,孟虞犹豫了下接通。 “我是季临岳,局里派我来保护你。”他简明扼要的阐述来意。 “哦。”她刻意拉长尾音,慵懒的语调多了分暧昧。 季临岳讲明来意后,直接掐断电话,丝毫不拖泥带水。 孟虞笑笑,心里却陡然涌上几分不安,需要安排警察暗中保护,看来事情并没想象中简单。 快歇业时,门口的风铃响动,季临岳推门进来,孟虞抬眸对上他黑亮的眼,深邃有神。 他径直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杯白开水。 孟虞低头核对账单数目,再抬头时,脖颈一阵酸痛,视线不经意瞥向窗口位置。 季临岳正好转头,四目相触,孟虞眸色偏浅像琥珀,泛着细碎的光亮,她很轻的弯着眼眸笑了。 笑意不明。 在季临岳看来,她是在挑衅,从第一次见面,就先入为主的给她冠上不好的印象。 孟虞合上账单,下班。 季临岳紧随其后跟在她身后,隔了有一米多的距离,不远也不近,却能清楚的观察到她的动态。 上楼梯时,孟虞挑眉含笑转身站在过道,“警察同志,怎样才算是贴身保护?” 孟虞多站了两阶台阶,比他稍稍高了一截,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季临岳皱眉,冷着脸不回答她轻浮的问题。 见他没反应,一下起了玩心,伸手一推,将男人按在楼梯的扶手上,“这样算贴身吗?”,她笑着,撩开短袖的衣摆摸到皮带,指尖不经意间刮蹭到他结实的腹肌,还想往下探,被一双大手按住。 粗糙,滚烫。 掌心的薄茧擦着她的细肉,季临岳眸光微动。 “孟小姐,请自重。” 孟虞没死心还想探弄,季临岳虎口卡住她腕骨,豪不怜香惜玉的力道疼得她蹙眉。 季临岳松开手,站在一旁冷眼相待。 孟虞手腕红了一圈,咬着后槽牙轻哼上楼。 季临岳跟着进了房间,扫了一圈,惜字如金的吐字:“要是有异常,打电话给我。” 孟虞没吃过亏,心里咽不下气,脚下一横拦住他,“万一真出事,等你到了只能看见一具冷尸,警察同志不是为人民服务吗?” 意思明了,让他留下来。 孟虞怕真遭遇不测,即便看他不爽,但好歹他身形悍骁对付歹徒应该能稳段时间,在且他看自己也不爽不会有侵犯的念头。 他久久不回答,孟虞都快觉得他要拒绝时,他说:“好。” 季临岳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他身体高大得窝成一团才勉强躺进,窝久了手脚发麻,干脆支起身靠着背垫,垂首浅睡。 孟虞习惯晚睡,端着杯子出来倒水,只见阳台上微弱的光影拢在男人身上,投下一地黑影。 孟虞垫脚走近,脑海中浮现四年前在公告栏上的照片,远比现在要可爱。 男人眼睑轻微翕动,睁开眼孟虞的脸被放大在眼前,一切看起来不真实,因为他在前一秒梦见她,不是场好梦。 孟虞离他很近,即使光线不明,她也捕捉到他眼中闪过一瞬的迷茫。 她又想起人生第一次进派出所还要拜面前这个男人所赐,遂起了坏心思。 她伸手攥住他的手腕,将他按倒进沙发里,沙发凹陷卡出男人的轮廓。 孟虞欺身压在他身上,曲起膝盖,腿抵着他的裆。 季临岳神色瞬间清醒,孟虞知道他要是想反抗,自己是压不住他的,但他没有。 孟虞笑,指尖缓缓从他唇角下滑到喉结,锁骨,胸膛,最终在他滚烫之地停下。 季临岳想看她能玩出什么把戏,因此没抵抗。 孟虞冷凉的手在他皮带上折腾,金属扣啪的一声炸响,空气里的热气仿佛又瞬间沸腾。 孟虞手灵活的探进,隔着布料拢在手心,却烫了一手,她动了下身子,膝盖抵在他耻骨上,骨与骨相抵厮磨。 孟虞很轻,即便整个人趴在季临岳身上。 她手法很好,或轻或重都打在季临岳的爽点上,不由得让他生出渴望,渴望她继续,明明他应该制止这双惹火的手。 孟虞抬起眼皮,在他眼里抓住了微小的欢愉,这男的挺会装,明明爽到不行。 孟虞停了动作,让他卡在欲念里。 她挑高眉,讪笑,“没上过女人吧。” 肯定的语气,她很自信。 季临岳眼神瞬间泛冷,攥住孟虞的手腕,想把她摁进沙发里,却被她敏捷的逃脱。 孟虞光着脚站在地上,地面铺的是黑砖,衬得她脚更加白,白到发亮。 季临岳神志一晃,只看见孟虞扯着笑,笑意里带着温度,“季临岳,别得罪女人。”她记仇得很。 她扳回了一局。 这是孟虞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 季临岳起身,双手搭在阳台边,夏日的晚风带了些温柔,他叨着烟,深吸一口,又慢慢吐出烟雾,下身热得要命,滤嘴被他咬的干瘪,莫名的烦躁。 四年前第一次见到孟虞的晚上,他做了春梦,青春期时也有过但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身下的湿腻让他意外的燥热难平,孟虞的确有能让男人沉溺的资本,她的成熟妩媚像把弯刀,让人或提防或警惕,却会在不知觉中忘却只想一头栽进她的诱惑里,最后刀锋抵在脖颈,杀你措手不及。 季临岳抽了两叁根,喉咙发痒,打算转身回去,余光里有个黑影在灌木丛那里一闪。 更多小说请收藏:po18h.vip 03或遭遇不测 天好像破了洞,只漏风,没有光,窗玻璃被风震得发响。 房间开了灯,电视上播放天气预报,接下来一星期A市将进入梅雨季。 孟虞手肘撑桌,漫不经心的听着。 屋里就她一人,季临岳突然有工作上的事要回局里一趟,走前提醒她好好呆家里别乱跑。 孟虞闲得慌,切了盘水果拼盘,涂堪发来视频聊天。 “大忙人终于记得联系我啦。”孟虞笑,眼里有嫌弃。 涂堪知道她在气,前段时间他为了女朋友“抛弃”她的事情。 “警察同志不在吗?” “有事走了。” 孟虞被雨声吸引走目光,晾衣杆上的衣服在风中摇摇欲坠,“不和你说了,我先去收衣服。” 阳台是露天的构造,雨斜进来,地上淌了点积水,孟虞收得快,可还是被淋到了点。 湿衣服贴着皮肤怪难受的,孟虞脱了衣裳,打开淋浴。 孟虞洗完澡出来,擦头发,听到门铃声,揭开猫眼,季临岳站在门口,身形挺直,风雨不摧的白杨一样。 孟虞开门让他进来。 季临岳目光在她身上逗留半秒,又快速挪开。 孟虞抿唇笑了下,注意到他脚底有水渍,从鞋柜拿了双拖鞋。 季临岳低头看了眼,男士拖鞋,鞋面有折痕,显而易见是有人穿过。 他定了两秒,解开鞋带,踩着拖鞋进来。 孟虞吹完头,抹好身体乳,开门看到季临岳阖眼靠着沙发,双手抱臂像戒备,眼底青色明显,下巴长了些胡荏。 孟虞倚墙,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逡巡,抛开他冷脸,人长得算不错,个子高也结实。 想起沙发那晚,他或沉溺或挣扎的青涩样子,她微微笑了下。 餐桌上的电脑响起消息提示音,孟虞收回目光,拉开椅子办公,最近准备给店里增加新的菜品,试了几款都不尽如意,项目陷入瓶颈,让她有些头疼。 沙发上的男人掀开眼眸看向她,他一贯浅睡,在她拉椅子时醒了。 昏黄的光线柔和她的轮廓,看起来温柔而冷漠,两者冲突又矛盾,在她脸上却意外和谐。 季临岳又闭上眼,细小的键盘声在今日听起来异常悦耳,有多久没过这种安静的生活。 由于雨天,天异常得黑,让人对时间产生错觉。 孟虞抬头看了眼,墙上钟表叁点一刻,外头雨还在下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桌上电话震动,孟虞瞄了眼,是医院的电话,她起身走回房间接通。 “你好孟女士,打扰了。” “没事,你说吧,是不是我哥?孟虞问。 “孟禹先生只是一直吵着说想见你,所以我们才打电话过来...。” 一阵刺耳的忙音刮贴着耳膜,孟虞细眉微皱,拿开点距离,原先的女声换成男声。 他的音质是男性成熟的声线,讲话方式却如儿童般,“妹妹,我想你了,你都不来看我。” 孟虞嘴角慢慢挑起,语气温柔,“过几天就来看你,好好听医生护士的话。” 他停了数秒才说,委屈,不开心一览无余,“哼,每次都说过几天,骗人。” 孟虞笑了下,“礼拜天就来看你。” 电话结束后,孟虞脸上还挂着笑意。 孟虞十五岁的时候被一对善良的老夫妻收养,老太太刚见到时一直拉着她的手心,夸长得俏。 老太太从小爱宋词,给取名“孟虞”,虞美人的虞,老先生笑呵呵的说:“我们已经有一个孟禹了。” 老太太偏要,老先生拗不过,只能按“孟虞”上户口。 孟虞和孟禹同音不同字,孟禹也是他们收养的,比孟虞大两岁。 第一次见到孟禹时,他站在山茶树下,枝头又肥又大的山茶花俯伏在他肩头,少年白白净净的,明朗的脸浅浅一笑,欢迎她的到来。 孟虞开门,重新回到电脑前。 季临岳已经醒了,小睡一会让他神志舒缓许多,昨晚发现那个可疑的黑影后,他守到半夜不见黑影再出现才睡下,今天上午局里开会商讨接下来的抓捕行动,两边倒身体多少有了疲劳。 孟虞揉了揉手腕,问他:“大概多久凶手才能落网?” 季临岳给不出确定时间,基于目前掌握到的信息估算一个数字,一星期。 如果黑影确实是那连环杀手,可能会更快,但他出现在小区楼下隐隐说明孟虞的安全可能已经受到威胁,季临岳眉头不着痕迹地微微地皱了下。 孟虞眉头蹙起,没再说话,继续手头上工作。 手机屏幕一亮,林邮发来消息,可疑目标出现速回。 季临岳眼眸一亮,孟虞被他起身速度吓到,朝着他匆忙的背影问道:“发生了什么?” 季临岳扭头过来,“局里又有事,呆在家里别出门。” 孟虞点点头。 季临岳开车回局里,和同事汇合。 会议室里挤满乌泱泱的人头,林邮把可疑目标出现的几个位置用红圈标出,以行动轨迹为辐射推算出有可能的藏匿点。 “此人犯下叁起犯罪,最近一次被目击证人撞见,因此得到侧写,根据描述估测此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型瘦弱,在前两次犯罪现场中都没留下任何痕迹说明此人有较高的犯罪心理,文化程度推测为大专以上,经济能力一般处于低薪阶级。” 季临岳站在最后,认真聆听。 会议结束,林邮安排行动人数,眼神在季临岳身上一瞥,没叫他的名字。 解散后,季临岳拦住他,“为什么?” 林邮解释:“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保护目击证人。” 季临岳拧眉,他是警察,永远都要服从命令,只是脸上的不爽出卖了他。 他想行动,想证明自己和两年前已经完全不同。 在警校时,季临岳一直是佼佼者,同样他也是富有正义感的人,两年前他和其他两名警察出警,遭遇持枪歹徒,械斗过程中,两名警察因公殉职,季临岳腰腹中弹差点失血过多而亡,在医院住了两个月。 出院之后,他就提交调离报告。 林邮猜测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打击太大,眼睁睁看着战友倒在血泊中,自己却无能为力,像数以万计的鬣狗争先恐后的疯抢,蚕食,像海浪,翻涌进脑子里灌得他无力反抗。 季临岳开车回孟虞那,搭电梯上楼。 大门开了条缝隙,室内一片狼藉,东西散了一地,地板上斑点的血迹,刺得他眼睛疼。 季临岳太阳穴猛地一跳,不安的情绪如沾水的海绵在脑子里不断涨大占满整片领域,拨了孟虞电话,无人接通,心顿时下沉至谷底,他赶紧打给林邮,将自己的猜测转诉。 林邮让他先别行动。 季临岳在屋里抽完一支烟,心里沉闷的如外面黑沉欲坠的乌云,闷得快喘不上气,两年前的感觉又回来了。 几乎要将他吞咽,他不想坐以待毙。 他以最快车速开回到局里,拿上配枪,前往他认为的藏匿点。 04你终于来了 孟虞在混沌中苏醒,过了许久才适应昏暗的环境,蹒跚中丈量出房间的规格,应该不超十平方,墙壁上方开了间小窗户,用铁栏杆挡住。 外边的雨似乎停了,窄小的空间弥漫鱼腥和泔水的味道,搅成一股令人作呕又闷重的气味。 孟虞掩鼻,努力克制涌上的生理反应。 时光倒流回季临岳走后,孟虞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收到物业小王发来的消息,保安室有她的包裹。 一般情况包裹都会塞进快递柜里,孟虞没多在意,回消息拜托小王帮忙拿下。 小王是孟虞认识人里面算最乐于助人,她经常用他的善心替自己帮琐事,比如现在。 孟虞玩了会,眼睛泛酸,窝在沙发浅眠。 没睡多久,门铃急促响起,孟虞皱眉爬起,感慨小王的行动速度,没多想是旁人便开门。 戴黑色棒球帽的瘦弱男人抬眸看了眼孟虞,眉心一动,声音干哑粗砺跟含了沙子讲话,“抱歉走错了。” 孟虞睨他一眼,陌生人,伸手要关门,门框被一双大掌撑住,男人死沉的眼里闪着兴奋。 孟虞猛地脊背发凉,拼尽全身力气抵着门,大声呼救,男人听到她的呼救,卯足劲掰开大门。 孟虞踉跄后退几步,迅速跑到厨房,拿刀抵在面前。 男人被她的镇定愣了会,撇着嘴角邪乎笑起来,原本沙砾的嗓音更加刺耳,“本来想直接杀了你,现在嘛等玩完再杀也不迟。” 他舔了下干裂的唇,不断靠近。 孟虞脸色突变,拿刀的手在半空中停了数秒,过道连环杀手。 孟虞深吸气,平抚动荡的情绪,连连后退企图寻找生机。 厨房是开敞式设计,连着客厅,手机放在沙发上,只要能拿到手机跑到阳台上,多少能争取一点时间。 孟虞余光扫见料理台上的面粉,辣椒面,心下一横,压紧牙关,以最快速度割破扔到男人面前,快速往沙发冲。 指尖刚触到手机,身体被人压倒在地,力道强劲,头皮猛地刺痛,脖颈被迫往后倾。 男人脸上一道红痕一道白痕,可怖瘆人,啐了口,抹开面上的粉,蔑笑道:“还想跑?”,薅着她的头发往地上拉。 孟虞脸颊和地板刮蹭发热,男人重重的把她甩出,她脊背撞到墙壁的尖角,吃痛得咬紧嘴唇,额间倏地沁出冷汗。 她始终紧抿着唇,即便疼到太阳穴的青筋暴起,她也没吭一声。 男人的残暴因子被勾起,大笑站起身,如得到心仪的玩物。 在她腰腹踢了数脚,揪着她头发往地上砸,看着她额角流出的血,兴奋的狂叫。 孟虞感觉整具身体都嘶喊着疼痛,疼得她意识不受控地抽离。 再醒来时被关到黑屋,身体的疼痛尤在提醒她那不是一场噩梦。 孟虞贴着墙,腰微动下就疼得倒吸气,她笑了笑,过太久舒服日子,身体都被养细,这点小伤就受不住。 孟虞看着那方小窗出神,眼底晦暗不明。 * 黑黢黢的巷子里,满墙的牛皮癣,黑沉沉的电线网,扑着黑水的井盖,城市的肮脏贫穷在这“坦胸露背”。 季临岳猫进一栋矮房里,玻璃窗破了一角,细雨顺着破洞飘进,淋了靠窗摆放的桌子。 季临岳翻开桌上褐色皮质的笔记本,字迹端正,里面的内容让他心惊肉跳。 几乎完整的记录杀人的全过程,季临岳拿手机拍下,门口的铁门嘎吱作响,季临岳绷紧神经,躲到床底下。 男人捣鼓手上的手链,摸钥匙开门,坐在床边,趿鞋邋遢的半套着脚,用脚趾勾着小腿肚瘙痒。 季临岳嗅到脚臭的一瞬,皱起眉,捂鼻憋气。 男人捏着手链,灰沉的脸敛着阴笑,眼角的褶皱能压死蚊子,床板腾地空了,男人走到桌子前,拉出箱子,带着干涸的暗红的血迹的石锤被掂在他手心。 男人用黑布缠绕住,出门。 季临岳从床底爬出,急忙跟上,不由担忧孟虞的状况,不知她现在如何。 * 黑屋的门哐地一声被打开,外头还有一点白光,男人换了身行头,套了菜市场常见的黑围裙,黑雨靴,要是抛开这一切,孟虞会觉得他是菜场里卖鱼的,但现在她是砧板上的鱼,任他屠杀。 孟虞被拖出,方才看清所处的位置,几间瓦片房堆砌的院子,墙角塌了一方,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 地上湿泞,孟虞四肢蹭了一地的土,不用想就能知道现在有多狼狈。 男人解开黑布,沾血的石锤曝露在孟虞的视线里。 孟虞脑子一瞬空白,强烈的求生欲猛地将她神志归一,语言能力几乎散架溃塌,她只有一个念头,跑。 她不想死。 孟虞抓住男人的空档,转身猛跑,五脏六腑几乎要炸裂,身体抽疼得呼吸困难。 男人咒骂追赶她,孟虞没跑多远就被逮住,摁趴在地上。 男人踩着孟虞的头,碾着她头皮,“臭婊子还想跑,老子今天不宰了你。” 孟虞咬着发白的唇,齿间不经泄出痛苦的音节,男人将她重重一甩,孟虞像蝴蝶般飞起,砸到墙上又沉沉的摔下。 孟虞只感到脾肺要炸开,痛苦得蜷缩成一团,腰腹开始发作,一阵阵的抽疼搅得她生不如死。 男人冷笑,从屋子里拿出玻璃器皿。 * 远方一端 林邮通过望远镜观察事情动态,正欲抬手指挥行动,视野里跳进季临岳,持着枪,伸手探门准备闯进。 “妈蛋的”,他忍不住爆粗口。 季临岳听见里面的声响,脸色猛黑,摸着门边敏捷的探入。 孟虞掀开眼皮,只见季临岳矫捷地从后边锁喉,用膝盖猛击男人的脊背,清脆的骨节声响起,男人张着嘴喊叫。 季临岳一套擒拿,将他摁在地上,正想给他铐上手铐,林邮带人闯进。 季临岳看了林邮一眼,淡淡的,看不出喜忧。 季临岳让同事铐住男人,拍掉掌心的泥土,疾步向前,轻轻抱起孟虞,将她揽进怀里,望向她的眼似乎沉淀了太多复杂的情绪,黑而沉。 太轻了,季临岳的第一感受。 孟虞颤声道:“季临岳,你终于来了。” 声音细微无力。 孟虞安心的合上眼,狂跳的心脏突然平复下来让她不适,短暂的高压让她的身体像被抽了气般虚软下来,贴着暖而结实的,缓缓睡着。 05心还挺细 孟虞腰腹部包块肿胀,医生检查完伤口叮嘱她在康复之前尽量多躺床,减少腰部动作。 孟虞点点头,侧过头看向窗口,但没啥好看,只能看见几颗谢顶的树,连点绿都没。 低气压的乌云密布一整个上空,没有丝毫缝隙能漏得下光,城市只剩下惨淡的黑灰色调。 梅雨季的标配,干不了的衣服和望不出头的雨天,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霉味,真是讨厌。 孟虞把眼收回来,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机。 敲门声响起,孟虞说了声进。 季临岳进来,穿着黑色警察制服,脚蹬同色系皮鞋,身躯笔直挺拔,巍峨的高山一样,与便服时的感觉完全不同,多了点不可靠近的陌生感。 季临岳摘下警帽,“局里让我来问下你的身体状况。” 天花板的灯落在他的胸徽上,泛出亮眼的银光,落进孟虞眼里,她勾了红唇轻轻地笑了下。 穿着倒挺像回事。 “还行吧,要是你们晚到点估计现在该给我上香了。”孟虞掺了点私怨,挨了这么多伤,不抱怨下对不起她的性格。 季临岳嘴巴张了又合上,没有辩解,多少也有他保护不当造成的。 外头刮起风,风声像是拉哑了的二胡,聒噪且污染耳膜。 孟虞眉头皱了下,季临岳发觉到她的表情,关上窗,隔绝外界的风声。 涂堪发了好几条消息,庆祝她死里逃生,孟虞看了眼暂时不打算回他消息。 孟虞觉得口渴,“帮我倒杯水。”她腰疼不想动。 季临岳看了她两眼,掂起地上的水壶,空的,“等会。”说完拿着水壶去护士站接水。 季临岳向护士要了孟虞的病例,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里有了数,提着水壶回病房。 孟虞嫌太烫,放到一边降温,兴致缺缺的样子。 季临岳说:“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孟虞掀开眼皮,嗯了一声,可能缺水声线加了点干哑,她伸手去调床头的高度,打算睡觉。 季临岳帮她,调平床头。 孟虞侧了下身,手指无意碰到他的手背,没在意,闭上眼睡觉。 从警多年养成的本能反应,使他条件反射般垂眼,在她身上定了数秒,而后慢慢收回。 孟虞皮肤透亮,即便不化妆也有气色,素颜比带妆看得温顺,减弱了妩媚的毒性。 季临岳心底突生幻念,觉得她没那么扎人,他被这个想法吓到,立马驱逐干净,她可没那么单纯温顺。 * 季临岳从医院出来,车停在一边,细雨顺着窗缝灌进来,细细密密的凉意落在他手背上,他伸手抹去雨水,但那凉意像嵌入皮肉里驱赶不走,和他的热,针锋相对。 他咬着烟,眉头紧锁,想起孟虞略带凉意的手,白白的,骨节细长,指甲剪得规矩而圆润。 季临岳开大窗缝,想让雨灌进来多点,浇了他身体的热。 他把烟撵灭在烟灰缸里,发动油门。 林邮结束和领导的会议,看见刚回来的季临岳,把他叫进办公室。 林邮叉腰,睨向他,摇头叹息:“看看你擅自行动,上面给你下了处分,停两天,你这才刚回来就拿了处分,以后想升职不容易。” 季临岳腰背挺得笔直,抿着嘴唇,不说话,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这才是让林邮头疼的,季临岳倔得要命,只要他认定是正确的事,头破血流都会走下去,他认定的正义,会用性命来捍卫。 林邮拉椅子坐下,继续问:“目击证人怎么样?” 季临岳表情微动,“腰受伤。” 林邮说:“多跑几趟,捞个好警察形象,她要是能拿个锦旗,我能和领导说个好话,给你的处分销了。” 季临岳:“我不想这些虚的。” 林邮叹气,真油米不进的朽木,“现在整个大环境都在搞走进群众,拉近群众关系,别这么死板守教条,学得圆滑点。” 季临岳垂下眼,默不作声。 下班后,季临岳开车到季荔家里。 季荔看到他眼底的青色,问道:“昨天审犯人到几点?” 季临岳揉了揉额角,声带疲惫,“凌晨叁点。” 季荔催他去床上睡会,他摇头,他习惯趴桌上睡,反而躺床上一时半会睡不着。 季临岳睡醒,厨房飘出海鲜的味道,他起身,动了下身子,捋了下后脑勺。 季荔开门,捧着一大砂锅海鲜粥放到桌上,最后点缀撒葱花在上头,色香味俱全。 季荔放下勺子,表情变得认真,“后天就是星期天,别忘了参加相亲。” 季临岳捏着勺柄的手顿了下,答应会去。 饭后,他走到阳台上抽烟,微弱的红光在黑夜里一闪一灭。 季荔走近,抬头看他一眼,说:“明天是爸妈的忌日,记得请假。” 季临岳两指捏着烟前端,深吸着,让那口烟深入肺腑,“知道了。” 季荔总觉得他有些事瞒着,他说局里派他保护目击证人,她多嘴问了句是谁,他没说清,也可能是不想说清。 两人开门,进到客厅,季荔开了电视,季临岳靠着沙发边角。 季荔想起小时候的他,活泼好动,心里想什么都在脸上表现,现在什么都藏心里,性格沉闷无聊,两年前还不是这样,季荔不知他何时才能从那片阴霾中出来。 季荔见他阖眼,拿了毯子,给他轻轻盖住,见着他眉宇间淡淡的皱纹,心里泛酸。 * 第二天,涂堪陪孟虞办好出院手续,不解地问:“干嘛那么着急回去?” 孟虞斜看他一眼,“不喜欢呆医院。” “行吧,要请个阿姨照顾吗?”涂堪拧开瓶盖,插了吸管,递给孟虞。 孟虞挑高眉,笑了下:“我没钱,请不起。” 涂堪笑呵呵的拍胸,说:“哥哥有钱,给你请。” 孟虞笑着看着他,吐出字:“别,承受不起。” 涂堪拿着钥匙拧开房门,自然的踩着拖鞋进到里屋,孟虞扫了一圈,房间整洁干净,只可能是季临岳帮忙的,勾着笑,还蛮心细,心里想。 涂堪把外卖盒拆开,叫孟虞来吃饭。 孟虞夹了点芹菜,细嚼慢咽,吃饭声音很小。 涂堪问:“什么时候去看孟禹?” 孟虞:“后天。” 涂堪说:“后天,我有空一块去。” 孟禹和涂堪是朋友,经常来家里玩,也就和孟虞慢慢认识成了好友。 涂堪时常幻想,要是孟禹没出车祸伤到小脑,现在该多好。 孟虞觉察到他脸上的惋惜,喝水润了嗓子,说:“在我哥面前别表现出负面情绪,我不想他受到影响。” 涂堪点点头。 孟虞吃完,收拾了下房间,涂堪没多呆就走了。 孟虞掀开衣服,看着缠着厚厚纱布的腰肢,轻叹气,没死就算大幸了。 黑夜降临,天上又飘着细雨,孟虞下楼打伞,扔垃圾。 小区路灯摆放间隔远,跟虚设一样,孟虞扔完,准备回家,背后响起男人的声音。 “孟虞吗?” 孟虞转回头去看,暗夜?中走出一人。 孟虞眯起眼,嘴角轻屑,是林琛,竟然还有胆子喊她的名字。 小小一问,大家进来容易吗? 06意外的和谐 孟虞毫不掩饰对他的唾弃,转身打算走,手腕忽地被热意圈住。 林琛扣住她的手腕,略微涩哑声音传来:“我有话想和你说。” 孟虞皱眉,冷声道:“松开。” 林琛怔了下,松开手,旋即挡住她的去路,执意要和她谈话。 孟虞一言不发,冷睨他。 林琛没撑伞,绵绵细雨打湿他肩头,眸光专注柔和的望向她,深情款款的姿态。 孟虞心里冷笑,当初真是眼拙只看了表面,所幸没深入就跳出坑。 林琛说:“孟虞,我离婚了。” 孟虞被他的话逗笑,挑高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琛表情微微一僵,“这四年来,我都还记得我们的曾经。” 孟虞彻底被话逗乐了,“林琛谁给你的面子,说这种不要脸的话,别提曾经恶心人。” 孟虞嘴边挂着讥笑,林琛脸色瞬间黑沉,几乎跟夜色无差。 孟虞伸手推开他,快步离开。 林琛站在雨中,雨幕下他的神色模糊,看不出任何表情。 回到家中,孟虞烧了开水,在雨中站久了身体都带了寒气。 脑子像被水泡得发胀,昏沉沉的,孟虞拉开椅子,趴在桌上,眼皮不受控耷拉。 四年前,孟虞在朋友组的换装聚会上认识林琛,他一身笔挺的西服,与环境格格不入。 孟虞和朋友谈笑间注意到他,对他有了点印象。 聚会散场后,孟虞站在路口打车,巧得是林琛和她拦下同俩车。 林琛笑了下,摆手让她先上。 孟虞礼貌性的微笑,说了声谢谢,原本以为是场萍水相逢,以后也不会再见,命运就是这般巧合。 孟虞要对接合作的公司正好是项目负责人是林琛,两人一来二去慢慢熟络。 孟虞压根没往他已经结婚的方向想,连他公司的同事也不知道他已婚。 直到,季临岳闯进房间搅了旖旎,孟虞才知道林琛他妈就是个渣男。 孟虞立马向公司提交调换项目申请,狠狠地扇了他两巴掌泄气,删光一切联系方式。 不知多久之后,听说林琛的妻子和他闹得沸沸扬扬,让他净身出户。 涂堪那时和她一块,问她感受。 孟虞耸肩,看到渣男身败名裂,她当然开心,但她也可怜林琛的妻子,成了受害人。 涂堪一笑,“估计人家恨死你了,你呀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人家小叁。” 孟虞苦笑,只叹慧眼被蔽。 烧水壶咕咕响动,孟虞从睡梦中挣脱出来,扶着桌角撑起,灌了点热水,只觉身体跟注铅一样发沉,眼前景象渐渐模糊,踉跄的扶墙躺回床上。 白腻的额头沁出薄汗,脸颊不自然的泛红,孟虞无力的抬手摸到额头,滚烫的厉害,紧接着手缓缓下落垂到床沿,完全失去意识。 * 相亲的地方在一家装潢雅致的中式餐馆,季临岳微笑的看着对面的女孩,长相和她名字一样清婉端庄。 两人简单地交换信息,陷入无尽的沉默中。 林晚蔓可能觉得尴尬,一直低着头喝水。 季临岳实在没话讲,任由尴尬的氛围扩散。 林晚蔓眼神在他身上飘忽,打算打破僵局,手机屏幕一亮,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有事要回工作单位一趟。” 季临岳笑了笑,表示没关系,开口说送她。 林晚蔓应下。 季临岳开车把她送到市中心医院门口,车后开进一辆救护车,感应门一开一关涌出一群医生护士,人声嘈杂。 季临岳无心一瞥,只见孟虞躺在担架上,被医生护士推进医院内。 季临岳蹙眉,胸口被某物堵住似的发慌,开到露天停车场,下车,走进医院。 动作几乎一气呵成,都不带想的。 * 孟虞恍惚听到医生的声音,费劲的睁开眼。 护士眼尖,“醒了,医生。” 医生拿着听诊器在她胸口量,“病人腰腹发炎,导致高烧。” 孟虞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又开始模糊扭曲。 再睁开眼时,孟虞已经躺在病房,手背插着针头,挂点滴。 她把枕头垫在腰背,记忆慢慢恢复。 记得昨晚浑身发热,流汗,身体被千斤称压着似的,动都不能动,天蒙蒙亮时,终于开始有了点意识,打了120电话,说了什么已经完全记不得,记忆在这就戛然而止。 孟虞扶着疼得炸裂的头,闭目凝神。 季临岳问护士站的护士,“请问叫孟虞病人,住在哪间病房?” 带着护士帽的护士抬头,正欲回答,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他,“你怎么在这?” 季临岳愣了下,“真巧。” 是刚刚相亲的那姑娘,林晚蔓。 从她那知道病房号,季临岳却在门口逡巡,她跟自己算什么关系,顶多算个警察和证人,更何况这关系已经结束。 季临岳摇头,笑笑,迈步离开。 “季临岳?” 孟虞站在门口,喊住他。 季临岳转身回头,只见她单薄的身影站在光影交错里,一缕光从房顶落下,照在她眉骨处,她那漂亮的皮囊下有烈而见效慢的毒,渗皮透骨,致命的。 她静静的看向他,平静的眼里是永不干涸的春水,平静的倒影出他的身影。 或许季临岳中毒了,出神看着,冷不防的被她唤回神智,听见她说:“你在这?” 季临岳脸上一瞬的慌乱,孟虞直视他,捉住那稍纵即逝,嘴角笑笑。 “来看朋友。” “是吗?”她挑眉含笑,“有烟吗?” 季临岳:“生病还抽烟?” 孟虞嘴角的笑更浓,“我没生病不能抽烟这个概念。” 袖口被她挽了两截,她的手腕很细,戴了一只窄窄银镯,有些地方被磨得看不出花纹。 季临岳扬了扬下巴,示意头顶上的字样。 赫然大字,本医院禁止吸烟。 孟虞笑了,作罢,开口问:“开车了吗?” 季临岳顿了顿,点头。 孟虞:“开车带我去了地方。” 不允许拒绝的眼神投向他,她推着吊瓶杆回病房,没多久,换了身行头出来,简单的黑色连衣裙,她压低棒球帽帽檐,“走吧。” 季临岳眼眸淡淡的弯了下,双手插兜,跟在她身后。 两人路经护士站,林晚蔓正和同事聊天,眼神忽的被远去的身影吸引住,同事看她出神,叫了下。 她失笑,收回眼神,心里疑问,那是季临岳吗,还有他旁边的是谁? 孟虞摇下车窗,斜目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真是糟糕的天”,风声卷淹走她的声音,连带着她脸上一瞬的悲伤,飘向远方。 季临岳看了她一眼又慢慢收回,专注于前方的道况。 红灯 路边种了法国梧桐,枝冠茂盛,地上落了一地糜烂枯黄,车子停在树冠下,树上的雨滴激落,落在她小臂上,她缩回手,关上窗。 孟虞觉得车内太闷,气氛闷。 她斜了点身子想去按触摸屏,季临岳一手把着方向盘,目光注意着前方,斜着身子去触面屏,她的手碰到他温热的手背。 她的手带着凉意,那温度在皮骨稍纵即逝。 孟虞选了孙燕姿的雨天,随即后仰回椅背,“你的歌单挺老的,跟你年纪不符啊。” 季临岳勾了笑,手搭在方向盘上斜目看她的脸,“老吗?但觉得这些歌蛮不错的。” 孟虞眉眼慵懒,“老歌有味道。” 季临岳笑了下,表示赞同。 如果不是绿灯亮了,孟虞觉得能和他聊下去,难得的较长的对话,还意外的和谐。 想听听大家的关于本书的评论,任意都可以。 07把玩 车子停在一栋欧式别墅前,爬山虎趴满砖壁,在冷风中晃着尾端。 万籁俱寂。 孟虞解开安全带,突兀的问:“警察会管私闯民宅吗?” 季临岳愣了下,一本正经地说:“算管辖范围。” 孟虞唇角轻勾,“在车里等我”,她边说,边推门下车。 季临岳松开安全带,身体后仰刚好能瞧见孟虞的身影,只见她极其熟悉的走上台阶,手上似乎掂着石块,紧接着传来玻璃砸碎的声音,季临岳眉心微动,阖了下眼,双手交迭无视这场“犯罪”。 孟虞砸开别墅靠东离地最低的窗户,她只要稍稍垫脚就能翻进,四面徒壁,空荡荡的,只剩空壳。 孟虞环视一周,眼中涌起几分酸涩,她不敢多看,快速上二楼,摸出一串钥匙,借着走廊微弱的光,伸进钥匙孔拧了拧进门,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她伸手摸了摸白墙上的泛黄的胶痕,原来这间房是她的,后来嫌小偏要孟禹把他的房间让给她。 孟禹无奈的笑了,“小虞真是越大越任性”,话是这般,眼里却溢满无尽的宠溺。 孟虞一直觉得孟禹是她认识里唯一能称得上阳春白雪,他总是带着和煦的笑,眼里平静的能接下一切狂风暴雨,他永远能给人带来安全感。 他的人生本该闪着光泽,却被命运玩弄夺去一切,孟虞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场对他的玩笑。 孟虞开了书房的门,柜子是嵌墙的,搬不走,在左手边第叁个格子有正方形的刻痕,轻轻撬开缝隙,木板被拱开,里面像暗格一样,放了一张合照。 这是唯一一张全家福,她被收养的第二年拍的,照片上老夫妻眉眼精神,孟禹温文尔雅,她眼里带笑,没有伪装,发自真心的笑。 本来约好每年一张全家福,可拍完这张后,老太太被查出胃癌晚期,整整叁个月,人熬得只剩一把骨头,老先生爱的深,在她走后第二天跟着走了。 孟虞哭着拉着孟禹的手,“孟禹,你一定不可以比我先死。” 孟禹攥紧她的手,给她依靠的力量,“我会永远在的,别怕。” 孟虞拿了照片,下楼,重新审了一圈房子,心里无限感慨。 老夫妻走后,别墅按照原来的遗嘱是归她和孟禹,但老夫妻的姊妹强横不讲理夺了房子,嫌弃他俩没血亲的生人,扫了两人出门。 这房子在前两天空出在网上售卖,孟虞看到信息时瞬间萌动要回来拿照片的念头。 孟虞跳窗出来,目光扫到一堆肆意生长里的一株橙红的虞美人。 她走近,摘下它,回头深深看了房子一眼,眼神复杂。 天空下着毛毛细雨,雨很小,几乎感受不到,淅淅沥沥的落在孟虞的头顶,肩膀。 她走得很慢,很慢,想和过去慢慢的告别。 孟虞开了车门,跨进车内,拢了拢被雨淋湿的头发,对季临岳说:“走吧,我请你吃饭。” 孟虞给了地址,店在小巷里,车子停在外面的车道上。 季临岳看到一家小卖铺有卖伞,老板问他买几把? 他看了眼在地上逗猫的孟虞,做出一的手势。 他买好伞,孟虞站起身,目光扫过他手上,又扫向桌上摆放的伞,抿着唇笑了下,走到他伞下。 孟虞的黑裙到膝盖,裙摆有时擦过他的裤腿,她的肩膀偶尔摩擦到他的上臂,似向远近一步又似向近远一步的距离。 地址在小巷尽头,一家其貌不扬的苍蝇饭馆,红底黄字“张师傅麻辣烫”。 季临岳意外的看向她,她笑着和老板打招呼,很熟的样子。 老板操着湘贵那边的口音,乡音浓厚,憨笑道:“你哥哥不一块吗?” 孟虞说:“他有事。” 老板眼睛亮,注意到季临岳,好奇的问:“那是你男朋友?” 孟虞笑了下,“只是算认识。” 孟虞转头望向季临岳,“有什么忌口吗?” 季临岳:“没忌口。” 孟虞说:“那就两碗招牌,微辣,再加两份鸭掌。” 老板笑呵呵的“好咧”。 孟虞选了风扇底下的位置,抽了几张面纸擦净桌上的油渍。 老板端着两份鸭掌上桌,孟虞从筒里拿了两双一次性筷子,递给他一双。 “这个鸭掌是他家店里必点。”孟虞边剃筷子边说。 季临岳咬了口鸭掌,卤汤汁的味道完全浸入,卤得很劲道,骨头都被炖的酥软。 不是饭点的时间,店里没几个人,两碗热腾腾漂着红油的麻辣烫很快被端上桌。 蔬菜,丸子,面条,几片火腿片,满满一大碗,冒着热气,惹的有食欲。 季临岳不太能吃辣,几口下肚,只觉吞了火在肚子里烧,眼神飘向低头吃面的孟虞,原本停下的手,又动了起来。 孟虞吃了小半碗,放下筷子,抽了纸抹去嘴角的红油。 季临岳在她放筷之后,也放下,肚子里一团火烧着,着实难受,面上却一脸无事太平。 孟虞低眸,吃得还挺干净。 付完钱,季临岳让她等会,快步走到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两瓶水,拧开其中一瓶,灌了几大口,肚子里的灼烧感好像减缓了些。 两人撑着伞,穿过小巷,快到大路时,前面堵满人,几辆警车停在巷子口,拉起警戒线。 孟虞抬头,撞进他漆黑的瞳仁里,亮着光,她一愣,还真是愣青,一腔热枕。 “伞给我,你去吧。” 季临岳摇头,“我现在被处分,还不能处理案子。” 孟虞看向人群,“作为群众去看下,应该不算问题吧。” 说完,她迈步走向拥挤,季临岳长腿一跨跟上,两人挤到前面。 地上血迹混着污水沿着沥青到处扩散,旁边用了七八个垃圾桶围在一块阻挡看热闹的视线,季临岳在缝隙中看见一截残肢,血肉模糊。 季临岳把孟虞拉到身后,挡了她的视线,旁边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有人咋舌造孽啊被人砍成七八截。 林邮从里屋出来透气,摘下带血的手套,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叨着烟,捂着手挡风点火,火星呲地一亮,他深吸一口,眼神胡乱地一瞥,定在人群中季临岳身上。 他跨步走来,注意到旁边的孟虞,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弧度,含烟的缘故,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你怎么在这里?” “发生了什么?”季临岳问。 林邮低声说:“一家叁口被灭门,正在排查社会关系。”说完,他拍了下季临岳的肩,“回去吧,这里没你事了。” 他又悄悄补充了句,“好家伙,终于开窍了,看来锦旗有希望了。” 季临岳皱起眉,想让他闭嘴。 待他转过头,只看见孟虞抱臂,眼眸淡淡的,对他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林邮眯着眼看远去的两人,一把伞明显偏向女方,男人肩头润湿一片,他深吸一口烟而后慢慢吐出烟圈,看来季临岳这回要栽了。 他低头笑了笑,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 车里开了车载音乐,旋律悠扬的轻音乐,冲淡了些尴尬的氛围。 孟虞低头玩手机,玩到一半,抬头,猝不及防问:“锦旗有这么重要吗?还能让警察同志陪我一天。” 季临岳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解释:“是我有处分,领导让我拿锦旗销过。” 孟虞笑,“那你喜欢什么样的锦旗?” 季临岳掠过她玩味的笑,眉心一拢,觉得她的笑刺眼。 他没回答。 碰上了下班高峰期,路上排起长龙,堵了有二叁十分钟,任不见有前行的可能性。 天停了雨,空气算新鲜,孟虞摇下车窗,不知从哪摸到的烟盒,捏着两端放在鼻尖轻嗅,男士烟比女士烟更烈,更浓。 “接着。”她抛了根到季临岳手上。 季临岳开了驾驶窗,打着打火机点燃,白烟升腾,瞬间烟草浓烈的味道占据整个空间。 “季临岳。” 她叫他。 季临岳偏头看她,她动作迅速,倾身,低头,未燃的烟头对上星火,两人靠的很近,几乎鼻尖想触,她故意般呼吸尽数喷在他唇上,若轻或重。 季临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晚香玉的烟雾桃香,身子往后靠,想避开。 孟虞眼里噙着笑,双手覆上他搭在椅面的上的手,身子倾得更厉害,快搭进他怀里,却又保持着距离,暧昧又清醒,置身之外却把玩情欲。 她感受到他的呼吸变重。 孟虞深吸一口,烟头忽明忽暗,又升起一缕白烟,她勾了笑,身子往椅背一靠,双指夹着烟,缓而慢带着慵懒的频率吐出烟雾,“谢谢啦。” 季临岳眸色深不见底,复杂的凝在孟虞身上。 孟虞发觉他的目光,敛着笑,“借个火而已,怎么一幅要吃人的样子。” 孟虞撩了下发,成熟魅惑的气质似乎与身俱来,她提醒,“车子动了。” 他还挺有意思,她琥珀色的眸子弯了下。 08陷入僵局 连续下了两天的暴雨,城市内涝严重,不少地方出现“看海”现象。 局里人手不够,从刑警大队里抓了一部分充公上“前线”,导致队里人手紧张。 上头发了文件,希望能尽快抓到灭门惨案的凶手,这件事情已经在网络上蔓延开,出现不少民心惶惶的言论,虽然有网警控制言论大致走向,但不早日抓到嫌犯难以稳定民心。 上头催,人手不够,两座大山压得队里的人喘不过气,气氛极度压抑沉闷,静悄悄的要人命。 办公室四面开窗,灌进大量闷浊潮湿的空气,季临岳手肘柱桌上,揉了揉酸痛的双眼,重新梳理死者的关系网。 男性死者叫李廖,另两名死者为其妻女,王宁,李筱馨。 夫妻俩是外地来这打工的,在一家肥皂场工作,据工友透露,李廖平时好吃懒做,工作也是马马虎虎的,没有什么上进心,喜欢喝酒搓牌,王宁因为他搓牌,两口子经常吵架,感情本来也不坚固吵多了就变成恨,甚至上升到拳打脚踢。 王宁好友表示,她有过要离婚的念头,趁孩子现在还小,早点断干净脱离苦海,后来被李廖知道,对她实行家暴,家暴只有零次或数次,再之后王宁整个人都变了郁郁寡欢,与之增加的还有身上的乌青。 不过最近一个月,王宁精神状态明显变好,人也开朗了些。 季临岳对王宁突然的转变起了疑心,一个生活在痛苦里的女人能让她突然变得开朗,有可能是段感情,或者是她找到解脱的方式。 但王宁的关系网已经排查干净,暂时没有这样的嫌疑人,季临岳隐隐觉得案子的突破口应该是王宁这边。 李廖的关系网很简单,都是和他一样好吃懒做的工友和牌友,眼界限制交友,这点倒是很好的在他身上体现,较有可能的怀疑对象也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案子陷入僵持局面。 林邮从办公室出来,让大家休息会去吃饭,好几天通宵达旦放谁身上都吃不消,他们也不是超人,就是普普通通的人。 办公室只剩季临岳和林邮两人,林邮坐到他旁边的转椅,问他:“有头绪吗?” 季临岳摇摇头,从烟盒里拨了两根,抛了根到林邮手上。 摁下打火机那刻,脑海里突然跳进孟虞靠近他点烟的画面,狭小昏暗的空间无形中放大每个感观,使得每分每秒的记忆都格外隽刻,他晃了晃脑袋,想把这段记忆晃出去,但没有用,反而更加清晰。 季临岳这支烟抽得格外快,抽完后又重新点了根,漆黑的眸仁不知在想什么。 林邮看出他有心事,以为是案子的事,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别想那么多,先去吃饭。” 他顿了两秒,吐出一口烟,“嗯。” 季临岳从食堂回来,看到桌上多了快递盒,单子上没寄件人的名字和电话。 他狐疑的拆开快递,里头放了一面锦旗还有小小的卡片纸。 季临岳拿起卡片,字迹清秀却有力,四个字“拿去消过”,他没打开锦旗,把它放到最下层的抽屉里,盯着卡片许久,嘴角不禁微勾着。 下午,天开始下起毛毛细雨,队里开了小会,商论案子的进展。 几番讨论下来,案子依然处于僵局,眼看掌握的线索都没有用,不少同事出现泄气的状态。 坐在角落,一直沉默的季临岳,开口道:“重新回现场,找找还有没有被遗忘的线索。” 林邮思索片刻,同意他的提议。 于是两人驱车重新返回现场。 * 孟虞到医院复查,医生检查完伤口,有些惊讶:“伤口愈合得很快啊,看来体质不错。” 孟虞笑了笑,没说话。 复查结束,孟虞拦了出租,“师傅,去市二中医院。” “那边路段积水多,要加点钱。” “行。” 车内开了车载广播,标准的女播音腔,字正腔圆的播报新闻。 孟虞在听到“一家叁口灭门惨案”的字眼时,睁开了眼,想起那天惨况,虽然季临岳有刻意挡住,她还是隐隐看见那些断肢,能下如此狠手的人想必内心是扭曲狰狞之徒。 绕了远路,比预计时间完了些,下车后,孟虞一路小跑,害怕耽误探视时间。 孟虞乘电梯上五楼,照例向照顾孟禹的护士小叶询问状况。 小叶停了下,说:“最近孟先生好像经常写东西,但不给人看,其他都挺好的。” 孟虞笑了笑,“那我进去了,谢谢。” 孟虞推开拉门,孟禹正低头写什么,被开门声吓到缩了下,见到她眉眼顿时舒展,同时腮帮子又鼓得满满的,生气?但又不像,眼里又是笑的。 “我生气了,你又迟到啦。”他插腰像孩子一样倾泻自己不满的情绪。 孟虞笑了笑,“看到外面下雨了吗”,她指着窗外继续:“路上积了很多水,所以来晚了。” 孟禹看了看外面的雨,撇嘴说:“那下次不下雨,可不可以来早点,我想你。” 孟虞双眸温柔,摸了摸他头,温声细语,“记住了。” “拉钩。”他说。 孟虞伸出小拇指和他拉勾。 瞥到桌上的纸,孟虞起了好奇心,伸手想看个仔细,却被孟禹截胡,捂在胸口宝贝得很,一脸紧张的说:“不可以看。” 孟虞愣了下,“我都不可以吗?” 孟禹点点头。 孟虞轻叹一口气,还有自己的小秘密啦。 孟禹住的单间病房,有独立厕所,衣柜,能够满足基本生活需求。 孟禹低着头,看起来不开心。 孟虞知道他在等自己主动问他,真的跟小孩子一样,以前的孟禹总是成熟稳重,心事都藏心里,哪里像现在表情都写脸上,简单纯粹。 孟虞坐到他旁边,“怎么啦?” 孟禹努了努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孟虞被他问题难住,孟禹住院已经半年多,医生说他大脑受创,有阴影需要留院观察一个月。 快满一个月,孟禹出现别的病症,孟虞不放心再加上那段时间她要忙咖啡店的事,就先让孟禹继续留院观察。 医生给的建议,不适合回家,孟禹的病时好时坏,谁都不能保证他不会再发病,呆医院能最及时给予治疗。 孟虞摸他的头,转移话题,“下个星期就是生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孟禹被她带偏话题,激动的拉着她手说:“我想要钢笔,不对,我想要......好多啊,选不出来。” 孟虞弯了唇,“不着急慢慢想。” 临走前,孟禹给她塞了一张迭得整齐的纸,小声说:“回家再打开,小惊喜。” 孟虞出了门口,就打开,一张她的自画像,画的活灵活现,旁边还有一行小字,生日快乐,妹妹。 孟虞闭上眼,不想让眼泪流出眼眶,小心翼翼的迭回原样放进包里。 十五岁前,孟虞没有生日,她是父母不详,出生不详的孤儿,记得老夫妻要领养她时,需要填表格,要写孩子的年龄信息,问她,她也不知道自己几岁,后来到医院测骨龄,才知道自己已经十五岁了。 孟虞身份证上的生日和孟禹是同一天,老夫妻害怕自个年纪大忘记两个孩子的生日就给定同一天,今天是她被领养的那天,她自己把这天定为自己的生日,抛弃过往以此重生。 这件事只有孟禹一人知道,这命运真会开玩笑,夺走了孟禹那么多,却让他还记得他们的小秘密。 孟虞不信命运,但孟禹出了车祸后,她信命运了,算命的常说,人生在世少做坏事,不然坏运都要报应到心爱之人身上。 孟虞觉得她曾经做得坏事的报应都来了,落在她心爱的家人身上。 孟虞打车去市里有名的寺庙,远山寺,在城郊坐了快一小时才到。 远山寺依山而建,寺门峻立山腰,进门便是一百多阶青石阶,山上路滑,孟虞走得格外谨慎。 孟虞径直走向大殿,大殿空旷,幽静,檀香散发出浓郁的香味,眼前是一尊巨大的塑金佛像,她跪在蒲团上,闭上眼,双手合十,虔诚还愿,愿佛祖庇护所爱之心。 孟虞从大殿出来,到旁边的偏殿,老和尚敲着木鱼,嘴里念着佛经,见到孟虞微微颔首微笑,又继续念经。 孟虞看了眼时间,快到六点了,大门右手边有卖香,她买了点许完愿,将香插进大殿门口两侧的香火炉里。 每年的今天,她都会去寺庙还愿祈福,都说佛祖喜虔诚的人,她希望借此能消债,至少别让报应降到她爱的人身上。 远山寺下面有个小村子,孟虞下山到村子里打车,原先那俩出租司机拉到客人便毁约,不等她就走了。 这里地方偏,很难打到车,孟虞刚开始气司机不守信,后来想想气也是气自个身体,还容易长皱纹,气也慢慢消了。 孟虞坐在村口的公交站台,开着打车软件等司机接单,一条马路劈成两片稻田,一股风吹过,卷成一片绿海,还有阵阵蛙鸣。 靠山的缘故,这里气温较低,再加上下雨,孟虞捋了捋打冷颤的胳膊。 雨幕中一辆车缓缓从村子里驶出,雨刮器刮次着挡风玻璃,成为车内唯一的声响。 季临岳开着车,林邮侧躺在后排补觉,前不久,他们重返现场,在卧室的衣柜最底层,有块隔板有锯齿的痕迹,拆开一看,躺着本带数字锁的笔记本。 林邮崇尚“暴力解决问题”,直接摔地上给锁砸碎,里面记了她对丈夫的怨恨,再翻到后面出现了一个可疑的人,王新,只言片语中能感受到她对王新的欣赏。 或许这个人就是案子转机的关键,季临岳和林邮赶紧回局里调查王新与死者的交集。 资料有限,费了较长时间才查出王新的住址,在远山寺下面的村子里,俩人马不停蹄的赶过去,结果扑了场空,王新已经搬走了,眼看线索又断了。 身体的疲劳随着低落的心情瞬间涌上,占领全身,季临岳让林邮睡一段,两人轮流开车。 车子快开出村口,季临岳留意到公交站牌那似乎有人,但雨势较大,视野只剩灰蒙模糊,也没过多在意,车速逐渐提升。 孟虞冻得连打数个喷嚏,眼见有辆车在雨中不断驶疾而来,不管叁七二十一,先拦下来试试看,能不能捎她一段。 孟虞挥着手,身子稍探出,车从她身边驶过,压起地上的雨水,浇了她一身湿。 孟虞皱起眉,眼里蓄了火,猛地车胎摩擦声骤响,只见车子倒车,停到她身边。 车窗缓缓摇下,季临岳的脸稳稳的进入到孟虞的眼里,她咬着唇,冷哼一声。 以后更新大概率为凌晨,比较好进也比较有灵感码字,晚安喽。 09洗澡 林邮被突然的急刹身体失控,一骨碌滚到车底,再爬起时发现车上多了一人。 孟虞坐在副驾驶,通过后视镜注意到他,颔首微笑。 林邮一愣,带着意味的眼神在两人上身上打量。 季临岳开了一点车缝,吹散些车里打着的暖风,使至温度适宜。 车内无言,孟虞斜靠着车窗浅寐,林邮在后排低头睡觉。 宽辽的车道上,车子匀速行驶。 孟虞再醒来时,发现车里只剩她和季临岳,声音还带着些许鼻音:“你同事呢?” 季临岳:“进市区就下了,等会要吃什么?” 孟虞转过头,好似没听清似的,“什么?” 季临岳说:“等会想吃什么?” 孟虞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这算是赔罪吗?比起这个我更想先洗澡。” 她笑着看向他。 季临岳唇角动了下,自己没想全,“先回家?” 孟虞将耳边碎发别到耳后,“我家是市中心,那圈积水严重。” 他看向她的眼里带着深意,似乎想看穿她行为背后的目的。 孟虞笑了下,“洗个澡,都不行?” 她漫不经心的一笑,却带出散懒随意的美。 季临岳眯了下眼,慢慢说道:“我家浴室条件一般。” 孟虞弯唇,“不介意。” ...... 孟虞从车上下来,眼里有一瞬惊讶,指着眼前的筒子楼问:“这里离你工作的地方蛮远的,怎么会在这租房子?” 季临岳穿着大都是休闲的衣物,虽然不是大牌子,但看起来也不差钱,完全又能力在环境更好的地段租房子。 他淡淡的笑:“这里能让人安静下来。” 孟虞拧着眉,困惑的看了他一眼,紧随其后上楼。 孟虞站在玄关,随意探了眼,房间挺小的,但蛮干净。 季临岳找出一双拖鞋放在她跟前,“新的。” 孟虞踩着拖鞋进客厅,季临岳手指着最里边靠左的位置,“卫生间在那。” 孟虞顺着他指的方向进浴室,跟他说的一样,没有严格的浴室,没有淋浴房,一个简简单单的淋浴,安放在贴满瓷砖的墙上。 地上放了一双深蓝色塑料拖鞋,孟虞想了想,赤脚踩在地上。 她一件一件地脱掉衣服,屋里没有浴霸,只有一盏青白色的灯,漾着一圈一圈光晕。 孟虞余光里看见挂在墙上的小镜子,里面的人看起来妖冶又冷漠。 她拧开淋浴,热水顺着管道流出,白蒙蒙的水汽慢慢的充满了整个空间,看见自己挂在墙上的衣服。 那件白衬衫夹在她柔软的黑裙旁,显得有棱有角。 她弯了唇,挤了放在架子上的沐浴露,超市货架上最常见的牌子。 季临岳见外面雨势又大,收了阳台上的衣服,一股子潮味。 卫生间和他的卧室是相对的,他刚准备拧门把,孟虞开了门,白蒙的水汽争先恐后的跑出,她穿着白衬衫,堪堪到臀线位置,露出一双长腿,头发还滴着水,颈窝还有未擦干的水珠,曼妙的身姿在布料中若隐若现。 由内而外散发处勾人犯罪的美。 孟虞对上他黑漆漆的眼,勾了笑,“吹风机在哪?” 季临岳开了房门,孟虞跟着进去,简单随意的陈设,她还没看仔细,他扔了件休闲短裤到她手里,“没穿过的。” 孟虞嫌弃的捏着裤角,“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她弯了眼眸,“难道不是吗?” 她故意捏着下摆缓缓拉高,一双宽大有力的手掌遏制她的举动,他敛眸,“穿上。”命令的口吻。 他移开眼眸,尽量不看她,微重的呼吸声出卖他此时焦躁。 孟虞指尖松开,随后腕骨处的手掌离开,他把衣服丢进脏衣篓里,离开时随手把房门关上。 孟虞唇齿间发出一丝轻笑,把短裤扔到他床上,这么丑她才不要。 孟虞吹完头出来,闻到一股浓郁的香。 他做饭了? 她走到客厅,果然,桌上放着一碗最普通白粥,此时此刻在橘黄色灯光的润色下显得极其诱人。 目光定在背对而战的男人身上,穿着黑t灰短裤,简单舒适的家居服。 他身形修长,肩宽却不显壮,比例也是极佳,属于典型的衣架子的身材,孟虞不由想起他着警服的样子,硬挺有型,怪不得会有制服控,疏离板正的躯壳外,里面又是住了何种灵魂,矛盾又想探究,要是能看见貌不似其表的灵魂岂不是件惊喜。 听见动静,季临岳转过头看了她,目光在她光洁的双腿上看了两秒,又转回继续在案板上切菜。 孟虞腰背靠桌边,双手撑在桌上,懒洋洋的看着他烧菜,连做饭都是不苟言笑。 季临岳炒了两盘素菜,孟虞拉开椅子,盛了碗粥,尝了口,温热,很香,米饭也软软的,顺着食道滑进肚,很舒服。 她咕噜喝着,季临岳走到阳台,点了烟,一缕白烟在风中砍成一截一截,他抽得比以往快许多。 抽完一支,又重新点了新的,指尖夹着往嘴里送,烟滤嘴擦着他唇而过,被孟虞截走,含进嘴里,“谢谢啦。” 黑沉的眸子在一张一合的红唇停留许久,季临岳喉咙发涩干渴,喉结不禁上下滚动。 两人背对而站,孟虞侧目,与他的视线撞了正着,她缓缓吐出烟,隔着一片迷蒙看起来性感又冷漠。 “季临岳,你谈过恋爱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又模糊。 季临岳沉默半响,才点点头。 刚上警校那会谈过一个,隔壁学校的,警校管的严硬熬成了“异地恋”的感觉,女孩受不了一个月没到就提分手,再之后他忙到没时间谈。 孟虞抽了快半根,慢悠悠的说:“接过吻吗?” 季临岳皱起眉,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孟虞摁灭烟头,吐出嘴里的烟,悉数打在他脸上,一时乱了他的眼。 孟虞伸手攥住他的胸口的衣领,踮起脚尖,对上他的唇,和她想象的一样凉凉的。 唇瓣相贴后,她没再继续,原因无二,季临岳推开了她,一双眸子深得能吃人,死死盯着,脸色黑得近乎要融入夜色, 孟虞舔了舔下唇,“还想继续吗?” 季临岳沉默许久,声线低得要命,似克制又似愤怒:“孟虞,有意思吗?” 沙发上的逗弄,这次的接吻,她无关紧要的像旁观者玩,拍拍屁股就走人。 孟虞嘴角挂着笑,“挺有意思的。” 她还挺想看看他一本正经的皮囊里装着什么。 季临岳撇开眼,不想看她的笑,刺得他眼睛疼,甚至胸口感觉一团气堵着。 孟虞被风吹得发冷,开了拉门进到里屋,他站在外面多呆了会才进来,身上带着股烟味。 孟虞睨了眼阳台,果然,地上多了一堆烟头。 季临岳转身回了房间,出来时,手里拿了件外套,“等会套上”,他把外套搭在椅背上。 孟虞一怔,有些惊讶,观察力可以啊,她的确觉得有点冷。 她拉上拉链,衣服给她挺宽大的,膝盖上一点,穿上暖和许多。 季临岳:“等你衣服干了,送你回家。” 孟虞没说话,从桌上烟盒里抽了根,青白色烟雾缭绕于指尖,她说:“灭门案在网上热议挺高,你们办案压力挺大的吧。” 季临岳坐在距她一米远的位置,她脸上一瞬的不悦,搞得她是吃人的财狼虎豹。 他揉了揉眉心,“还行。” 孟虞掸了掸烟蒂,“季临岳,骗人之前先把表情管理好,一脸心事重重。” 季临岳揉眉心的手顿住,黑眸微微一动。 抱歉,最近几天比较忙没能更新,明天会两更,不稳定更新算坑品差吗? 10雨夜汽车里 一辆黑色汽车停在滂沱大雨中,在巨大夜幕中成为毫不起眼的小点。 季临岳重新试着发动引擎,没用,熄火了。 孟虞开了应急灯,斜目看他,“现在怎么办?” 季临岳松开安全带,放弃挣扎,背靠后仰了仰,“等救援吧。” 孟虞拨弄尾戒,轻飘飘地说:“早知道会这样,呆房间里多舒服。” 季临岳从鼻腔哼声,不轻不重反倒听不出喜怒。 车困在大路上,意外的是鲜少有别的车经过,这条路历年汛期都会涨水,季临岳开到这条路上时,孟虞便有预感车会熄火,她看向神色自若的他,似乎还未端倪出前方的危险。 她没说,接下来如她所料,车在半路熄火动不了。 孟虞停下手上的动作,淡淡的扯话题,“你是本市人吗?” 季临岳动了动垫在脑后的胳膊,身体比原先侧向她,“算是吧,我是小学之后来这的。” 孟虞继续问:“怎么会想当警察?” 他像思考,停顿了两秒,“小时候受武侠港剧荼毒,觉得长大非当警察不可。” 他提问:“你呢,听口音不像本市人?” 孟虞慢悠悠地说:“不是,我以前是在北方生活,十五岁才来了这。” 季临岳:“北方?你长得挺像南方人。” 孟虞抿唇一笑,“我在北方的时候,很多人也这么说,不过北方的空气没这边好。” 他点点头,赞同。 季临岳不是能聊的人,孟虞倒不嫌弃他问了才回的聊天方式,你言我语硬把话题聊下去,聊得都是些司空见惯的琐事,谁都没深入推进。 孟虞声线特别,微沉的烟嗓配上她吴侬软语的软音,换到别人身上,会觉得不伦不类,但在她身上却恰到好处。 “你的嗓子是抽烟抽的吗?” 孟虞笑:“小时候坏了嗓子”,她话锋一转,“我像是能抽烟抽坏嗓子的人吗?” 季临岳嘴角扯笑,“挺像的,你抽烟的频率也不低。” 她挑高眉,表情淡淡的。 季临岳却觉得她心情是愉悦,她抓起放在车上的烟和打火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他手上多出一个打火机。 “帮我点火。” 话音刚落,她扬着下巴催促他点火,红唇含着烟,眉梢上翘浑身透着妖气。 她静静的等着,一双眼睛牢牢的放在他身上,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一种猎物唾手可得的得意劲。 季临岳抿了抿嘴角,“两年前,你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吗?” 孟虞愣了愣,笑着说:“还记仇啊,听清楚我不乐意给别人当小叁。” 听到她话后,他黑眸闪亮了下,掌心收拢,抬手给她点烟,她却躲闪开,双手攥着他的领口,带着他一块身体后倾倒向车门。 没有意料之中的肢体相触,千钧一发之际,他撑住了,单膝抵在副驾椅上,双臂撑在车门上,将她“困”于双臂之间。 孟虞暗笑,比她预计的姿势要好。 季临岳以半跪的姿势占据半个空间,车内光线本身就偏暗,他这么一挡,几乎没有光,孟虞在背光里,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想,她一定在笑。 孟虞没给他任何后退的机会,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皮肤上,激得他脊背一酥。 季临岳单手扣住她的腰,声音加重略带警告:“孟虞。” 她轻轻的“嗯”了声,音尾上调扯出无限暧昧,周遭倏尔安静下来,雨停了,依稀可听见马路上湍湍流动的水声。 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两人交织的呼吸声,一轻一重,又因两人身体靠得太近,无法分辨是谁的呼吸声。 季临岳虎口稍施力掐着她,拉开两人的距离。 孟虞蹙眉,事不关己般攀着他的脖子,红唇擦着他下颌骨而过,脸正要埋进他颈窝,腰肢一紧,细密的疼痛感慢慢攀升,汇成一点轰的击中痛觉感官。 孟虞被迫松开手,眼里憋着火,“季临岳。” 他嘴角带了抹坏笑,“孟虞,我警告过。” 她吃亏的模样还挺有意思,季临岳在心里默想着。 孟虞弯腰把掉落在车底的烟和打火机捡起,不爽的抽起烟。 季临岳看她抽烟,莫名心尖发痒,抓了根叨进嘴里,车上就一个打火机,在孟虞手里。 很明显她意识到这点,脸上又多出份得意,倨傲的抬高下巴,意思明显。 季临岳取下烟,扔回原位,懒懒的看她,“我不抽,你随便。” 孟虞扬眉,把烟屁股摁灭在烟灰缸里,一双明艳艳的眼里带着细碎的光。 “季临岳,做人别太一本正经,要懂得及时行乐。”她笑笑。 他皱起眉,“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孟虞贴近他,察觉到他身体刻意的避开,嘴角一抽,被他一而再再而叁的抗拒,或多或少产生了低落心理,自己的魅力已经下降了这么多了吗? 孟虞贴着他耳朵,往里吹了口气,“比如,我想上你。” 说完,她低低的笑了笑,“开玩笑的。” 语调轻快,一场恶作剧结束。 季临岳沉着脸,拽着她的手腕,揽着她腰往他身上送。 他后靠着车门,身体倾斜更好的接纳她。 孟虞胸口抵着他的胸膛,严密的没有一丝缝隙,这种异样的触感,让他一时心猿意马。 孟虞捕捉到他的情动,笑意更浓,“季临岳,你还是嫩了点。” 季临岳眼神瞬间清明,一只手肆无忌惮的在她背后抚摸,另一只手把她一缕头发在手里绕了几圈,低低的说:“孟虞,别和我开腔。” 他作势要亲她,孟虞眼里有一瞬的呆怔,挺上道还有点勾人的潜力。 突然的敲窗声打断两人,车窗贴了防窥膜,外界是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趁她抬头的瞬间,他效仿她,不对,是胜于蓝,含住她的耳垂,将气息全部喷洒在她耳里。 空气中流动的暧昧因子炸开,迸射,正欲勾起一场天雷地火。 孟虞神色自若,推开他,拨了下弄乱的长发,“动作太不自然,你还是要多多进步。” 救援的人到了,孟虞站在一旁,点了支烟,目光落在季临岳身上,深吸了口。 她并非是开玩笑,想上他算半真半假,对他挺感兴趣,不然也不会和他折腾,说起来她还没和年下谈过恋爱。 季临岳交代清楚后,转身走向她,远处的路灯似乎特别偏爱他,打在他身上的光总比别人要亮些,格外惹眼。 救援人员把车拖走后,两人拦了出租车,回到筒子楼,绕了一大圈,孟虞还是要在他家住一宿。 季临岳的房是一室一厅,就一张床,孟虞睡床,他睡沙发。 由于没有卸妆水,孟虞拿着他的洗面奶硬搓了好几遍才把妆卸了,脸都快搓红。 孟虞洗好出来,他已经在沙发上躺好,长手长脚的拘束在一块,看着滑稽搞笑。 “我不介意和你一张床。”她倚着墙,好整以暇看他。 季临岳掀开眼皮,“我介意。” 孟虞笑了,“假正经。” 她关了房间的门,爬上床,闻了下被单,有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 第二天早上,季临岳有早跑的习惯,跑完,拎着早餐回家。 孟虞还在睡觉,他把早餐放在防蝇罩里,位置显眼。 他换好衣服,便出门上班。 梅雨季终于结束,路上的积水开始消退,留下满地的狼藉和泥垢。 局里来了领导针对灭门案进行指导,领导走得是“空想主义”,不贴切实际情况。 林邮撇嘴,冲季临岳挤了个无奈的眼神。 季临岳耸了耸肩,递了相同的眼神。 一通回忆下来,领导讲得口干舌燥,硬是没一个在点上,在最后下了通牒,一星期内给出交代。 会散了,林邮和季临岳走在最后。 林邮说:“没想到和那姑娘发展这么快,你姐这下不用催你结婚了。” 季临岳沉着眼,“我和她没关系,这事别跟人到处讲。” 林邮挠头,笑了下,“嘴硬,我是看出来你喜欢那姑娘的。” 季临岳脚步猛的顿住,“我和她不可能的,她也只是玩玩而已。” 林邮一愣,沉思片刻,拍了拍他的肩,“怎么说呢,你要是喜欢就去追,别错过。” 季临岳抿着,一个人走到吸烟区,搭在窗口抽烟。 眉头拢在一块,抽烟的速度比以往快许多,他烦躁了。 他抓了两把头发,掸掉手上的烟灰,脑子不受控的塞进有关孟虞的画面,一帧帧地被放大,大到他能记下她轮廓的每个细节。 季临岳阖上眼,尽量不去想。 喜欢孟虞这个认知一旦出现,就像中了木马病毒一样无限繁殖衍生,多到他无心想其他事。 季临岳抽完一根,又接着一根,不得不承认他对孟虞是有非分之想,四年前就有了,即便孟虞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叁,但她确实直接破坏了季荔的婚姻。 他还记得季荔离婚那天,她坐在沙发上,眼里没光,脸颊消瘦,扯着他的衣角,声音浸满痛苦:“我恨他,恨那个女的。” 季临岳把烟丢进垃圾桶里,他不该和孟虞再有过多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