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让本君欺负一下》 第一章初上昆仑山 日近黄昏,昆仑山上,仙钟长鸣。 离草坐在山脚下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抬头遥望。 但见山峰巍巍浮在云端,五色云雾缭绕其间,远远望去,峰顶笼罩着淡淡的金光,一派巍峨神圣之景。 “仙山就是仙山,比其他山都有灵气的多,不枉我远道千里而来。”她摇晃着脑袋,朗声感慨着。 隔壁的老参常与她念叨,昆仑山乃天上仙界,灵气极盛,她这才从千里外的小山中搬移到此,希望借着仙山的灵气助长自己的修为。 而且听说山上的昆仑宫更是仙门之首,门下修仙弟子无数,每年都有许多上山求仙问道之人,委实是一处圣地! 离草初到昆仑之时,便兴致冲冲地奔上山去想要入门修仙。 昆仑宫对于收妖精入门,也并非完全定死了规矩,只要是本分修炼,不为害人间的,昆仑宫也会择优收为弟子。 只是她好不容易爬上山峰,到了昆仑宫大门前,守门弟子一见她一身布衫,瘦小纤弱的模样,便借口她资质太差,把她给撵走了。 真是狗眼看人低!没想到仙门也嫌贫爱富,实在叫人失望。 为此事,离草气了大半个月,发誓再也不上昆仑宫,天天盼着那两个守门弟子一辈子都只能守大门。 离草抬头再看着天上掠过的许多道像鸟飞过一样的影子,她知道,那是仙山弟子在御剑飞行,不过今日好像格外的多。 “飞吧飞吧,最好一个跟头栽下来!”离草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气哼哼地诅咒着,脚下还愤愤地踹了歪脖子树两腿子。 “小丫头……你踩得很过瘾么?”吃痛的声音从脚下的木头里传出来,苍老而郁闷,整棵树忽然开始簌簌抖动。 唔,貌似这棵歪脖子树也是成了精的。 离草心情正郁闷着,对歪脖子树的抗议也完全无视:“老歪,别那么小气,给我踩两脚又不会死!” “我不叫老歪,我叫老直!”歪脖子树终于发飙,树枝全都摇摆起来:“我这脖子就是叫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小辈给一脚脚踩歪的!哎哟,我可怜的脖子喂!” 提起过去的伤心事,更是一把老泪潸然而下。 修成人形了不起么?会跑会跳了不起么?现在的年轻小辈怎的都这么不懂得尊老爱幼? “老直?”离草忍不住“噗哧”笑出声,这老树与老参倒是颇有些相像,老参明明就是只是根肥肥胖胖的白萝卜,却偏要自称自个是棵千年人参。 她跳下树来,颇有些同情地拍了拍树干:“既然都踩成这样了,你以后还是叫老歪罢!” 歪脖子树不说话了,估摸着是独自哀怨去了。 离草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刚踏出一步,一个人影便自头顶直直落了下来,连人带剑正摔在她面前,那效果是说不上来的好。 离草吓的往后一跳,摸了摸胸口,心脏蹦了两蹦总算稳妥地落回了原位。 再凑近看了看落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儿,那一身蓝白色衣袍正是昆仑弟子无疑。 但见他面色青白,双目圆瞪,已是没了气息。 离草嘴角不由微微一抽,虽然她是咒他们掉下来,不过要不要这么准哪? 望望四周无人,她从地上抓起两把土撒了过去,双手合十地朝地上尸体拜了两拜:“我只是随口说说,不是真要咒你摔下来,我只是路过的一只小妖精,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仙门千万莫要来找我算账……” 说罢,她便捏着衣角颠儿颠儿地火速逃离现场。 就在她前脚刚离开,那死去的昆仑弟子身上却是幽幽飘出一缕红烟,落于地上化为一道俊挺的人形,望着离草远去的方向微微勾起唇角,幽声道:“虽然只是只小妖精,但底子倒是不差,身体却是还可以勉强一用。” 话音刚落,他已是又化作一道红烟,追随着离草飘荡而去。 “哎哟!这下可不得了!那般重的魔气,小丫头看是要倒楣了!”歪脖子树看着那人远去,终于出声啧啧叹息。 不过它只是棵被踩歪了的老树而已,这些仙啊魔啊妖啊的复杂事,他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他这把老骨头可是经不起折腾哟! 第二章诱惑的交易 天色渐暗,离草正靠着一棵树轻喘着气,一个低沉醉人的声音忽而幽幽自一旁传来:“怎的?杀了昆仑弟子便想逃之夭夭了么?” 这样一个僻静幽暗的丛林中,蓦然炸出这样一个不甚和谐之音着实惊悚。 离草震的险些站不住脚,踉跄退了两步,这才稳住身形。 夜色之下,只见面前立着一个人影,一拢红衣,玄纹云袖,身形有如云雾缥缈般若隐若现。 一头暗红色长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光滑顺垂如同上好的丝缎,眉间一枚绯色的火焰形印记,五官俊美异常。 他此时薄唇轻抿,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然俊眉之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深紫色瑰丽眼眸,眼角微微上挑,却是又增添了几分撩人风情。 “你……你是什么妖魔鬼怪?说的是什么瞎话?我何时杀了昆仑弟子?!莫要冤枉好妖!”离草只叹自己修为太浅,看不出对方的来历,但总算也知道对方必定不是凡人。 他的身子仿佛透明的一般,在月光笼罩下显得越发朦胧不真实,似梦似幻,倒有些像是游离于孤郊外的鬼魂。 “不过与你玩笑,一惊一乍做什么?”他邪恶而俊美的脸上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离草黑了黑脸,愤愤看着他:“我与你素不相识,你找我想做什么?” “别这么紧张,我只不过想与你做个交易罢了。”他又朝她露出了一个无害的微笑。 “交易?”离草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 想她不过是一只刚修成人形不久、道行浅薄的小妖,竟有人看得上她,要与她做交易?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莫不是明日太阳要打西边升起来了? 他将她的神色收入眼中,眸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俊脸之上浮起一丝哀色,极具诱惑力的声音缓缓道:“我与你也算是同类,不过我如今已是油烬灯枯,仅能勉力维持形体,现在遇上你也算是有缘,我也不愿千年的道行毁于一旦,不若就此给于你,你看如何?” “千……千年的道行都给我?!”离草目瞪口呆地看了他半晌,讷讷地扳起手指算了起来。 千年……一千年……她如今苦修了五百年才终能化出人形,要是再有一千年的道行,那她就算修成仙也不是问题了! 不过好在离草在这极致的诱惑面前还能拉回一丝理智,很快又警觉起来。 天上真会有如此掉馅饼的好事? 似看出她的疑虑,他又道:“我今日上山本是为了拜入昆仑门下,奈何那些仙门弟子却只将我看作异类,不仅不肯收我,更要杀我!我便是被他们所重伤,但我一心修仙,如今只想你收了我的修为之后,能尽力拜入昆仑门下,以还我来此的夙愿。” “他们那样重伤了你,你还想拜入他们门下?”离草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只是不以为然地轻声笑了笑:“修仙是我此生唯一的愿望,只可惜现在没有机会完成,幸而遇上你,还望你能代替我完成心愿。” 离草咬了咬手指,心中很是纠结。 想他千年道行都被拒之门外伤成这样,她去岂不也要落得同样下场,如此得了千年道行也无命享受。 可是……千年的道行啊……她又委实有些舍不得! 她皱眉咬唇脑中天人交战的神情,他自然都看在了眼里,于是又一番循循渐诱:“当然,若是当真拜不进昆仑宫,我也不会强求,只当我与你有缘,白赠你千年道行便是。” 这样一说,离草立时粲然一笑,绚烂堪比满园桃花盛放:“好说好说,既为同类,互相帮助也是应该,我应了你便是。” 白赚千年道行,何乐而不为? 闻言,对方唇边瞬时也掠过一抹笑意,隐隐透着几分邪气。 第三章被骗上了身 朦胧月色下,离草咬着手指颇有些纠结地望着面前那袭红色身影,为难道:“一定要这样做么?” 红衣男了悠然地靠在树边,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嘴角却是勾着一丝无比惬意的笑。 离草犹豫了好一会,终是咬牙露出一脸慷慨就义的模样,张嘴“啊呜”一口咬下去。 “呜呜呜——好了!”离草举起流着血珠的食指伸到对方面前,泪眼盈盈:“为什么你渡修为与我,还要用我的血?” 他只是一脸和善无害的微笑:“只因我如今太过虚弱,已连渡修为的能力也没有,只得靠你自己才行。” “原来如此。”离草闷闷应着,不过为了那千年的修为,这一点小痛她还是勉强能忍得,“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红衣男子不答,只缓步走上前,轻轻握住她流血的食指,微俯下身,忽地伸舌轻轻一舔。 “哎呀!”离草讶然地刚一叫,便又见他紧接着便张口含住她的指,缓缓吮吸着。 “你你你——”离草直直瞪大了眼,小脸涨得通红。 “怎么?害羞了?”男子却是抬头邪魅一笑,带了几分调侃的味道。 “什么害羞?我是心痛!”离草悲愤地直跺脚:“我的血啊!!你这个吸血鬼!!” 妖的血可都是精气,饱含着她这几百年风吹雨打下苦练的每一分修为啊!! 男子颇有些不屑地轻嗤,不理会她的叫嚣,薄唇微启,似在轻声念着什么咒语般的词。 随着他的念咒声起,他的身影竟是渐渐地开始变得模糊。 当他身形几近透明之时,他唇边蓦然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轻轻吐出两个字:“魂、附。” 离草只惊讶地瞧见他化为了一道红光倏地朝她袭来,直接钻进了她的身体,接着身子便像被抽空了一般虚软无力,连头也晕沉沉的。 怎么回事?犹记得他化为红光前那一抹笑,似乎很不怀好意啊! 难道她被骗了? 不待她再想个明白,人已是直接倒地,昏睡了过去。 待离草酣畅淋漓睡醒过来,已是次日清晨。 揉揉脑袋,坐起身来,忆起昨夜之事,她立时从地上蹦哒起来。 是了,她该是已得了千年的道行,不过伸伸胳膊踢踢腿,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她又抬手拈了片树叶,想变点什么,然树叶在手中仍是树叶,没有半丝变化。 “果然是骗人的!修为根本就没有一点长进嘛!”离草很是泄气地扔了手中的叶子,一脸忿忿然:“就知道那厮不是什么好妖,死前还要耍人一通!” “你说的那厮是指我么?”冷不防,一声轻哼凭空响起,几分冷然几分傲慢,却是又还有几分熟悉。 离草怔了一下,扭着脑袋向周围张望了半天,连带掀衣裳撩裙摆地四处翻找,也没见着半个人影。 那声音又幽幽响起:“不必找了,我在你的身体里。” “咦?”离草又是一愣,片刻之后,终于明白那话中之意,她的脸色瞬时间青白交错变换了一番,阴恻恻地开口:“为什么你会跑到我身体里来了?” 不是说他命不久矣?不是说他死后修为尽数渡与她?不是还说要她在他死后替他还愿? 那……现在这又唱的是哪出? “你这小妖还真是迟钝的很哪!”他语气中透着一丝戏谑的笑意,悠然说道:“哼!你还真信我会送千年道行与你?不过是为了借用你的身体,故意诓骗你的借口罢了。” 听了他的话,离草脸色更丰富了,赤橙黄绿青蓝紫轮番交替过后,总算开得口来:“那你说的上山拜入昆仑宫之事也是编的谎话了?” 他笑的更为畅快:“呵……我与仙门乃是死敌,又怎么会拜入他们门下?哼!那种话怕是也只有你这样生嫩的小妖才会信罢!” 离草脸抽了抽,以明媚忧伤的四十五度角,默默含泪望天。 果然,今日的太阳没有从西边升起啊…… 第四章被迫去修仙 好半晌,离草扶了扶额角,终于从打击中重新站起来,一脸哀怨地泪眼汪汪道:“人家只是一只修行尚浅的小妖精,人家没钱没势双没道行,人家本来看在同类好心想帮你,谁知你却这样欺骗人家幼小的心灵……” 他被她绕的有些不耐,鄙夷地轻笑一声打断她:“哼!同类?真是笑话!你这小妖与我如何能相提并论?” 一口一个小妖,十句有九句不离哼,他是有多伟大还得借用她这小妖的身体? 离草深吸口气,冷静再冷静,才不至于冲动发飙,只努力扯着嘴角,堆起一副笑脸来:“那敢问阁下是何方大神?” “哼!吾名苍绯,你该知晓我是何身份了罢?”他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有几分自傲。 “啊~~~”离草面上一片霁云散去豁然开朗之色,下一刻却是音调一降,声音没有半分起伏道:“不知道。” 身体里一下没了声音,估摸着是被气塞了。 好一会儿,复才又听见他不甚愉悦的声音:“哼!小妖就是小妖,没点见识!我乃魔君苍绯,继前任魔尊千冥之后,现任魔界的王者!” 本想听了他这名号后,该有些畏惧的反应了,谁想她却只是淡定地“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苍绯一时间倒觉得自己像个唱独角戏的丑角了。 不怪离草这般从容自若的表情,实在是她一直所在的是座极为偏僻的小山,除了修炼之外,关于六界之事她一概不知。 所以,若是换作其他人,听见苍绯之名许会变色,但于她来说对于魔界魔君却是完完全全没有概念。 “那你附我的身究竟想做什么?”离草虽然不清楚他这个所谓的魔君是个什么东西,但现实问题却还是要弄个明白的。 “哼!不过是肉身被毁,只得以元神附于人身,待他日再重聚形体。”到底不是什么光荣之事,苍绯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 离草“啊”了一声,很不厚道地幸灾乐祸起来:“原来你是被仙门给打得肉身都没了,也算不得有多厉害嘛!” 苍绯冷了声,语气不善:“哼!若非那帮自诩仙门的卑鄙之人设下诛魔阵陷害于我,我还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输了便是输了,偏要嘴硬不肯承认。 离草心中腹诽了一阵,又问:“那你何时才能离开我的身体?” “哼!待我力量恢复之后,重聚了形体,自然便会离开。” 离草很是愁苦地皱了皱眉:“那是多久?” “视你灵力而定。”苍绯不紧不慢地悠悠道:“我以魂附之法将元神寄于你身,以此方可汲取你的灵力助我恢复,虽然你底子不差,不过修为却是太过浅薄,依你现在的灵力来看,怕是要花上个百年时间。” “百年?!”一道天雷哐啷啷,离草瞬间石化。 难不成她要让这个傲慢自大的家伙在她身体里待上一百年?那倒不如直接劈了她,倒也来的痛快! “不过……”面对离草那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苍绯话锋却是忽而一转:“若是你拜入昆仑宫修仙的话,灵力增长的快,我力量恢复得也快,那么,这时间便也可缩短不少。” 本是亮闪着双眼等着转机的离草,听得他这一说,转瞬又是心灰意冷地望着那蓝得一脸无辜的天空,默默含泪。 拜入昆仑宫……她又不是没拜过,可是人家不要她! 而且,人家会不会也视她为异类,把她给打回原形了,那她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么? 她好不容易才熬出一点点头,可不想连这点道行都赔进去了。 所以,不管怎么算,结果她都是没戏可唱的。 苍绯似知道她的心思一般,戏谑一笑:“你既知道我所说拜师不成反被重伤之话乃是胡编乱造,昆仑宫自是不会如此对你,你还担心什么?” 离草绞着手指,仍在苦苦挣扎。 “当然,你若真不肯去,我也不介意在你身体里多待些个年头,不过……”他又十分惬意地悠悠道:“这日子久了,说不定哪天我就与这身体同化了,到时可别怪我抢了你的身体。” 离草的身子在风中颤了一颤,悲愤之余却还是摆了个和善谦恭的表情:“我去!就是死我也会去!” 她好不容易修来的身子怎的能这么白白便宜送了人?不成,不成! 第五章旧怨加新仇 昆仑之巅,放眼望去,便是一扇宏伟的牌楼。 由汉白玉石雕刻而成,散发着皓月般的银光,与缠绕脚下之云雾相映成辉,楼阁旋于流瀑与云烟之间如梦似幻。 不远处,屹立着一个巨大的剑柱,在剑柱的后方,是一处宽大的巨门,门上写了三个大字——昆仑宫。 离草含泪饮恨地来到了大门前,又是一番纠结过后,才终是咬咬牙踏上石阶,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 守门的,果然还是先前那两名弟子。 这回,离草记得前次教训,给自己整了身还算入得眼的衣裳,免得又叫那两双狗眼给小瞧了! 走近守门弟子身前时,那两厮似是正在闲聊。 左边弟子一副忧心忡忡之态:“昨日魔君闯入昆仑宫,被执剑长老一剑重创,后又为掌门和三大长老所布下的诛魔阵所困,肉身尽毁,谁想却还是叫他的元神最终逃脱,如今半数弟子都在遍山寻找,连执剑长老也亲自出宫去寻,也不知找着没?” 右边弟子却是不以为然:“找不找得着又有甚关系?魔族自二十年前魔尊千冥被昆仑八派合力诛杀之后,便元气大伤,已是一盘散沙,虽现今出了个自称魔君的苍绯,但就昨日来看,完全不是执剑长老的对手,想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何况如今还被毁了肉身,想要恢复也不容易,又还有何好担心的?” 左边弟子连连点头:“说的也是。” 离草听得他们的话,总算对魔族有了些了解,却是又听得苍绯冷冷的一哼,语气不善:“哼!无知小辈!胆敢小觑我苍绯,小妖,还不给我上去教训他们一番!” “我不叫小妖,我叫离草!”被当作奴隶一般使唤的离草很是不满地一皱眉,他的口气总是一副使唤人使唤得十分习惯了的态度,可惜她却从来没有被人使唤这样的不良习惯。 但是——偏偏有个但是!她为了自己的身体所属权着想,现在只能含泪饮恨地忍下一切屈辱听命于他,当然,关于自己名字这样的原则性问题,她也是要纠正他的。 苍绯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离草?原来是棵小草儿。” “小草儿怎么了?小草也是有尊严的!”离草义正词严地声明。 “来者何人?”许是听见了她的声音,两名守门弟子齐齐朝她望了过来,喝问之下,手已扶在了剑柄上。 离草立时从善如流地上前作了一揖:“二位仙长好,我是来昆仑宫拜师修仙的。” 这“仙长”二字委实妙不可言,听得两弟子很是受用,连面色也缓和了不少。 睨眸打量了她一番,但见她眉目清秀灵动,衣饰简约大方,左边弟子已是挥挥手:“进去罢!” “多谢仙长。” 离草欢喜地正颠颠进了门,忽而身后又传来一声冷喝:“等等!” 转身,只见右边弟子眼神轻蔑地瞅着她,高挑着眉梢:“你这小妖,莫要以为换了身衣裳我便不认得你了,我仙门哪里是你这等下贱妖精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左边弟子闻言,却是一诧,又盯着离草瞅了半晌,恍然:“元空,原来她就是前几日入门不成便扯破了你衣服的那只小妖?” 离草颇为怅然地摇头叹息了一声,不过就是扯破了件衣服,竟让人记恨至此,人之执念,委实可怕! 眼见又要被挡于门外,离草无奈之下,只得又堆出一团和气的笑容,对元空道:“这位仙长,当日是我鲁莽了,有得罪之处,还望仙长多多包涵,莫要与我这等小妖一般见识,以免失了身份。” 前些日子在山下,混于人间,她见了不少凡人之间的虚与委蛇,这便现学现卖起来。 看她乖乖巧巧的样子,元空气也消了不少,却是摇头晃脑道:“不是我要与你算私怨,这仙门规矩本就是如此,唯有资质者方可入门,你当人人妖妖都可修仙?” 好吧,离草也算明白了他话中之意,无非就是拐着弯夸他自己资质好,她没资质罢了。 这样还叫没记私怨?! 离草很有种想要一脚丫子踏上他那张傲慢脸的冲动。 但,本着作为一个低调而又有境界的妖精,又怎会做这种有伤和气不理智之事? 所以,她忍! 然而,她虽这般想着,但一股劲气蓦地窜上心头,身体却不知为何自己动了起来。 于是,只听得“哎哟”一声惨叫,她的脚已是直直踏在了元空的脸上,不负所望地留下了一个完美的脚印。 第六章天人般男子 怔愣之余,那熟悉的寒渗渗的调子又响起在她耳畔:“哼!既然想了,为何不付诸行动?对付这种目中无人的小辈,如此才够痛快!” 离草嘴角抽了一下。 原来是这厮方才操控了她的身体。 不过,他竟这般大胆地说话,也不怕被人发现?被发现也就罢了,连累了她可就无辜了。 “放心。”苍绯似又知道她的想法般悠悠道:“我现在乃是元神之体,所说之话皆是直接传入你脑中,除你外之人是听不见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 瞅瞅面前一脸怒色,眼光几乎能杀人的元空,离草万分郁结。 他做的好事,倒叫她来背黑锅! 她佯作淡定地收回脚,郑重其事地看着元空:“你脸上方才有虫子。” 元空顶着带鞋印的一张脸,怒气腾腾地瞪着她:“我看你这小妖分明是存心找我仙门麻烦来的,看我今日不收了你!” 说罢,已是抽出手中长剑,挥舞着便要朝离草砍来。 离草一惊,忙闪身跳开,左边弟子见此情景,也忙拉劝着元空:“元空,莫要冲动,掌门有交待过,不可随意杀生。” “元思你莫要拦我,这小妖乃是孽障,杀了也只是为人间除害,何来杀生一说?让开!”元空一把推开元思,便又举着剑张牙舞爪地追砍着离草。 离草也不过只是个刚修成形的小妖精,即便只是守门的弟子,她也是斗不过的,只得上蹦下跳地四处逃躲。 “住手,何事如此喧闹?”这厢正闹的好不欢腾之时,忽闻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喝,声音清泠而又悠长,淡漠却又飘渺,仿若天边白云,风轻轻一吹便会散去。 元空立时顿住了动作,收剑与元思一齐恭声拜道:“长老。” 离草惊讶地扭过脸去,才发现门前石阶之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是人却又不像人。 素白色的宽大袍子,襟摆上绣着蓝色的花纹印边,头束一顶白玉长冠,两肩有长发散垂下来,黑如泼墨。 他的周身隐隐有光泽流动,眸子里似闪动着一千种琉璃的光芒,容貌美得根本就不似真人,仿佛从画里走出来一般,只是站在那里,便有种说不出的飘逸出尘,再加上浑身自然散发的一种尊贵与庄严之气,叫人忍不住就想膜拜。 离草呆呆地看了好一阵,心中忍不住啧啧叹了一句—— 怎的一个二个皮相都生的如此好,她怎就修不出来?实在是怅然的很,怅然的很哪! 正感慨着,忽听苍绯带了些幽恨的声音缓缓响起:“哼!你这小妖,他有那般好看么?根本就及不上我半分!” 离草以为,苍绯之貌也算惊人,与此人可谓是不分上下,但气质却是截然不同,各有千秋。 但,做魔的,也总该谦虚些才是罢? 不过,却不知面前这惊为天人的男子又是谁?方才好像听守门弟子唤他“长老”? 正揣测着,这厢苍绯又幽幽地替她解惑起来:“他便是昆仑宫的执剑长老,慕流音。” 闻言,离草终于大彻大悟。 怪不得苍绯的声音听起来这般幽怨,原来是昨夜将他打的落花流水的那位执剑长老,了不得啊了不得! “小妖,你说谁被打的落花流水?”略带咬牙的声音,语气颇为不善。 离草愣了半刻,一瞬间拉下脸来。 之前一直没留意,现在才发觉,这厮竟是完全知道她心中所想,字字丝毫不差! 这般说来,日后她岂不是没有隐私了? “哼!知道就好,看你是否还敢在心中说我半句坏话。”悠然自得的声音,委实让人有些想要揍他一顿。 “你想要拜入昆仑宫?”正当离草感慨着自己没有了言论自由之时,却忽闻得那位慕流音长老用淡漠却又好听的声音问她。 离草抬眸望着他,极好的视觉的效果连带她的愤懑也一并消散,点点头,诚实地回道:“是,但他们不允我进去,还说要收我。” 她抬手便直直指向了一旁的元空与元思。 第七章拜师不容易 慕流音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元空一见,立时出声辩解:“长老,这小妖并非善类,弟子自是不能放她进门。” 慕流音却道:“我看她灵力纯正,乃是集天地之灵气修成,并非妖孽,既诚心来我昆仑宫修仙,又怎可如此拒之门外,随意杀生?” 元空面色略有些难看,却仍是垂首恭声道:“长老教训的是,是弟子鲁莽了。” 被夸赞了一番,离草立时便对这位执剑长老好感度极剧上升,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慕流音转眸看着她,抬起宽大的广袖,朝她微微招了招手:“你且过来。” 离草乖巧地走上前去,只见他抬手,伸出两指轻轻点在了她的眉心:“你身上沾染了些许魔气,可是遇到过魔族?” 离草心脏立时“嘎嘣”一跳,跃到了噪子眼。 不愧为执剑长老,竟然一眼便看了出来,那她是不是该借此机会让长老帮她将身体里那厮给驱赶出来? “哼!小妖,我劝你还是莫要动歪心思。”身体里那厮凉凉的声音立时又响了起来:“如今我元神与你合为一体,若是强行驱逐,连你也将魂飞魄散,却好在我元神微弱,慕流音也察觉不出我在你体内,你最好还是安份守己些,我便待力量恢复之后就离开,否则……” 最后这二字,饱含了多少威胁的味道,离草又怎会听不出。 心中又是忧伤了一番,她朝慕容流音堆出一脸真诚的不能再真诚的表情,用力点了点头:“是的,昨晚遇上的,还险些叫他取走了我的灵力,幸得我逃的快,这才幸免于难。” 既然不许她暴露,那便只得编个谎话来圆。 她的话半真半假,慕流音似也并未有怀疑,收回了手,淡淡道:“想来那魔君确是伤的极重,否则以你的修为,必是逃不过,倒也是你的运气。” 若她真有这般运气倒也好了。 离草忍不住心中感叹,只怪她一时贪心,这才着了那厮的道,如今修为没赚倒,反将自己赔进去,给人当了奴隶使唤,实可谓自作孽! 慕流音也不再多问,只对她道:“你既是要入昆仑宫,便让元空领你去天玑宫见过掌门,问过掌门意思。” 说罢,他便不再作停留,举步朝山下走去。 然而,才走了几步,衣袖却是被什么扯住了。 转首,只见离草拽着他的长袖,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眨巴眨巴地望着他,涎着笑脸道:“长老,既然我们这么巧遇上了,不如你就直接收我入门罢,也好省得那么多麻烦。” 若是要去见过掌门,谁知掌门是否就会同意让她入门?倒不如逮着面前这个现成的,看他一脸和善好说话的模样,想来机会倒还大些。 “大胆小妖!不得对执剑长老无礼!”元空见缝便插针,厉声斥道。 离草却只是紧紧拽着慕流音的衣袖不放,一派他不答应便不放他走的态势。 慕流音微微转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眸底隐隐有微波流转变幻,却只是轻轻一声叹息。 那一声叹息似饱含了许多道不清说不明的憾意,让离草不由微微一怔,然后只觉手中一滑,袖子便被抽了回去。 “我无意收徒,门中修为资深者大有人在,做你的师父足矣!”他轻轻拂了拂衣袖,既而又淡声吩咐一旁的两名弟子:“我要下山一趟,你们便领她入宫见掌门去罢。” “是。”两名弟子垂首领命,元空面上仍带了些不甘心之色。 离草被拒,又眼见面前那袭飘渺白衣袖手一扬,手中长剑脱鞘而出,浮于半空,散发着清泠的淡淡紫色光华,慕流音轻踏上去,剑身缓缓升起,载着他乘风而去。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美不胜收。 离草恍然间不由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怔怔地呆了。 第八章他就是大叔 “哼!小妖,再看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一声冷冷的轻哼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显然某魔又在羡慕嫉妒恨了。 “我叫离草!”这魔君看来记性比老参还要不如许多,张口闭口唤她小妖没个停。 “你这小妖当真是大胆的很,又在腹诽本君!”不管什么想法都能叫他给捕捉了去,实在是人生最不幸之大事。 不过好歹他也几千年的岁数了,和老参一般自恋又罗嗦离草也还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离草又笑盈盈地回道:“不敢不敢!大叔您是长辈,小辈我怎么敢腹诽您?” “你叫本君什么?!”声音微微一沉。 离草无辜地眨了眨,一本正经道:“大叔啊!您不是有着几千年道行的伟大魔君么?我才几百年修为,不唤大叔,难道要唤爷爷?” “放肆!!”苍绯有些恼羞成怒,若此时有形体,怕是要跳脚了。 大叔?!他堂堂魔君竟被人唤大叔?!简直笑话!! 见这位魔君大人只能生气却拿自己没办法,离草忍不住偷笑:“大叔!大叔!大叔!以后就唤你大叔!!” “……”苍绯终是气结地噎了噎,再没声响。 “嗯哼!!”一声,让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的离草回过神来,只见元空黑冷着脸瞪她,显然对她还是抱有敌意。 她缩了缩脖子,方才想套近乎走捷径的念头破灭,只能鼓足底气对他道:“方才那位仙尊长老说了让我见掌门拜师,还劳烦仙长带路引见。” 元思正待应下,谁料元空却是冷哼一声:“掌门岂是你这妖精之辈说见就能见的!” 离草急辩:“方才执剑长老说……” 话未说完,便又被打断:“执剑长老心怀苍生,与人为善,才会对你这妖孽客套一下罢了,想要拜入我们昆仑门下,根本就是妄想!” 离草不由气结,还待再说什么,流光一闪,元空手执长剑直指着她:“我看在长老面上且放你一条生路,你再不速速离开,莫怪我不客气!” 自知遇上小人,说什么都没用,离草无奈,只得忿忿地转身下山。 “喂!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肯拜师,是他们不收我!”途中,离草闷闷地向苍绯澄清着,生怕他因此就这么赖着自己不走,忙又补上一句:“大不了我不拜进昆仑宫,去别的仙门仙派也一样可以修仙!” 苍绯幽幽道:“昆仑八派唯昆仑宫之首,其他门派又哪里比得上昆仑宫?” “但他们不收我,我又有什么办法?”离草哀怨地回首望一眼仙山,手指用力绞着衣角。 妖又怎样?她又没做过坏事,也没害过人,凭甚这么看轻她? “哼!他们不收,你便不会想别的法子么?当真是笨的可以!” “你才笨呢!你全家都笨!!”离草本能地反骂回去,心底徒然升起一丝冷意,转而回神想起这厮不是好惹的,趁他还没发火之前,忙又开口转移话题:“再说了,就算昆仑宫比别的门派都要厉害,我也不一定非入不可,反正只要我能进别的门派,再加上努力修习,总不会差到哪去!还是说……” 离草顿了顿,带了些狐疑地眯起了眼:“你一心想要我入昆仑宫,莫不是有别的目的?” “笑话!”苍绯冷笑一声,却是拔高了几分音调:“本君不过是担心以你这平平的资质不入个好门派更难成大气,反累得我也聚不成肉身,当然,若你不替自己担心,我也不介意在你体内多待上个十年百年,由得你自个慢慢修习去!” 这臭魔君就只会用这招来威胁她,可是偏偏还又管用的很! 离草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说话却是客气了些:“我这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么?总之,我先去别的门派瞧瞧,总比得现在无头苍蝇的乱转要好。” 听得她的话,苍绯只是轻哼一声,不再开口。 第九章初涉世惹祸 要说最繁华的城市,莫过于位座昆仑百里远的出云。 正因离仙山最近,少有妖魔作乱,百姓安居乐业,人们也都想沾仙山的仙气,来此定居,连人间皇帝都将出云城看得极之为重,特意派遣威名远扬的兰陵王镇守,故而让出云城在全国一时声名噪起。 日近西山,红霞满天,城中集市依旧热闹不减。 一名绿衣小姑娘来回穿梭在各个小摊前,带着满眼的好奇和兴奋,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好不欢欣。 这正是离开昆仑宫下山来的离草。 她自修成人身后,也是头一回来到人间的城市,对一切事物都很是新奇,虽然以前听老参讲过不少人间之事,但如今亲眼瞧见,让她不由感叹,原来人间这么好玩! “小姑娘,这小糖人好看又香甜,要不要来一根?”卖糖人的小贩见面前小姑娘真瞅着他的糖人,忙殷勤地招呼。 离草眨了眨眼睛看他,惊喜而又迟疑:“我……可以吃么?” 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好吃的样子! “当然!”小贩伸手摘下一根便递到她面前:“姑娘拿好了。” 离草欢喜地接过,伸舌小心地舔了一下,果真甜得如蜜糖一般。 “谢谢你!”离草不忘向对方道谢,然后拿着糖人转身欲走。 小贩见状忙出声喊住她:“哎——姑娘,您还没给钱呢!” “给钱?”离草转回头,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什么是钱?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她久居深山,对人间之事本就一无所知,更不知道买卖之事。 小贩脸上的笑瞬时拉了下来:“姑娘莫要跟我玩笑,买东西哪有不给银子的道理?” “买?不是你自己给我的么?”离草很奇怪,明明是他主动给她的,为什么反而是她不对? “哼!笨蛋丫头,这是人间的规矩,什么东西都必须用所谓钱的东西来换。”体内苍绯轻嗤一声,很是不屑:“不过你是妖,自然也不必理会这些凡人的规矩,要走便走,何必再浪费时间与他罗嗦?” 他这样一说,离草大概有些明白了,原来自己吃糖人是要付那个叫什么“钱”的东西。 她瞅了瞅周围,看见旁边路摊有人打开随身带的小囊,里面装着许多白花花的东西还有一些中间带方孔的圆币,那便是所谓的“钱”吧? 可是,她身上哪来这些钱? “对不起,我没有钱。”离草老实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想了一下,又把手里的糖人递回给了对方:“要不……这个糖人我不要了。” “姑娘,别再愚弄小人了,你吃过的东西叫小人如何能再卖得出去?”小贩冷眼看着她,目光中有了些鄙夷:“小人做的也是小本生意,你何苦占小人这一点小便宜呢?” “我没想占你便宜,我是真的没钱。”离草也很是无辜,她并非有心的,实在是不懂人间这些复杂事。 小贩哪里管这么多,只“哼哼”两声,拉住她便扯嗓高声嚷了起来:“总之你不给钱就休想离开!我就不信这不给钱还有理了!” 他这一声喝立时引来路边不少人的目光,离草不觉有些窘,想走偏又被拉住,僵在那一时不知所措。 “哼!笨丫头,你是妖,想走还不容易么?若再纠缠,杀了他也不为过!”苍绯声音中带了些鄙夷,若是换作他,哪有让这些卑贱的凡人为难住的道理? 离草自是不会听他教唆:“确实是我做错了事,怎么好反欺负别人?” 苍绯冷笑:“哼!简直愚不可及!” 离草不理会他,只与小贩一再解释道歉,可对方却是不肯相让,正僵持中,忽闻旁边传来一声女子的清喝:“发生什么事了?” 第十章结怨与郡主 离草顺声扭头,只见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穿着华丽的女子正朝这边走过来,模样倒是俏丽可人,但却透出几分凌人的气势,她身旁跟着一名年轻的执剑男子,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只是眉目间隐隐透出几分高贵孤傲的气质,让人觉得不易接近。 小贩一见到那女子,却是立时露了笑脸,欣喜地迎了上去:“郡主,您来的正好,您可要替小人做主啊!” 原来此女正是出云城主兰陵王之女楚璇玑,因着父亲的名望,在城中自是身份也极为尊贵,无人不识,因此也养成了喜好炫耀的高傲性子。 此番出府瞧见这边热闹,她自是少不了要来掺上一脚。 待听过小贩将事情经过述说完后,楚璇玑转眼看向离草,眯眼打量了一会,轻哼声道:“看你这身打扮也不像穷苦人,却是为了这点小利占人便宜,羞也不羞?” 离草虽不认得她,但见小贩这恭敬样,估摸着对方身份不低,又自认理亏,被她这般一说,更是涨红了脸:“我并非有意,只是确实没钱,也不知道要给钱……” “笑话!是人谁不知买卖给钱的道理,要找借口也别找这么拙劣的!”话未说完,便被对方斥声打断:“看你人模人样,莫不是连这几个铜钱也付不起么?我奉劝你最好立刻将钱付给人家,本郡主还可以不再追究,不然休怪我将你送去官府,那可就不好看了!” 说着,她已是伸手来抓离草。 自己好声好气地解释半天,却不被谅解,眼见对方抓住自己的胳膊要送官府,离草也有些急了,忽觉一股气冲上来,不知怎么就将对方震了开来,离草与楚璇玑皆是一诧,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英俊男子眉眼也不由一动,望着离草微微蹙起了眉。 “哼!这样也还要忍,简直就枉为妖!”听得这一声冷嗤,离草眼一翻,立时明白过来,又是这厮在捣鬼! “不管你信不信,总之我并非故意的,我不会跟你走,钱我以后一定会想办法还!”知道再说没用,离草情急之下没有法子只能先走为妙。 楚璇玑握着方才被震得有些发麻的手,惊疑不定地看着离草,没想到她竟深藏不露,再加上自己从小被娇养惯了,哪受得了被人当众这般违抗,更当众给她难堪,一时脸色有些难看。 眼见离草要走,她气急之下,抬手飞速地结了个印,只见一道金光掠去,化作绳索将离草结结实实地给束缚住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楚璇玑得意地扬起下巴走上前:“让你好好瞧瞧本郡主的厉害!” 依着自己的身份,她也多多少少地跟着一些受邀而来的修仙者学过些法术,虽然只是些皮毛,但对付一般人应该也绰绰有余,此番当众炫耀了一回,让她好不得意! 离草被金光缚住,便知是仙法,心中不由惊怔,却听得苍绯不急不缓地道出一句:“怕甚么?粗浅法术,以你的修为想要挣脱并非难事!” 离草这才细察了一下,发现确如他所说,当即开始催动妖力。 楚璇玑正待伸手去扭她,蓦地一阵气浪弹出,便见那绳索被挣断,化为点点金光散在空中。 “你——”未想到自己的法术竟被破,她又惊又气地瞪着离草,半晌说不出话来。 离草束缚得解,哪里还会再理她,只拔腿就跑。 “妖孽,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出来,以为能这般容易再逃走么?”冷不防,那英俊男子蓦地开口说了一句,让离草的步子不由一顿。 第十一章无辜受害者 “妖?”楚璇玑听得他这么一说,却也是一惊,定定看了离草好半晌,才扬唇一笑:“原来是妖孽,怪不得这么嚣张!” 说着,她又朝街边众人扬声道:“我表哥凌剑非乃是蜀山掌教弟子,他说的话断不会有错!” 此话一出,众人立时惊惶地向四周散开,躲得远远的,好似慢一点便会被立即吃掉一般。 看到自己身份如此大的影响力,离草颇有些无辜地瘪了瘪嘴,她自认自己相当无害,只吸取天地灵气为食,绝对纯天然的自然产物啊! 只可惜除了她,没有人认同这个观点。 楚璇玑更指着她咄咄逼人:“怪不得近几日城中总有男子莫名暴死,想来就是你这妖孽在害人!” 话音刚落,众人又有如商量好一般,齐齐再向后再退了一大尺。 离草以极为忧伤的四十五度角无语望苍天,虽然她是妖,但也不至于什么事都往她身上塞吧?怪道以前与她住隔壁的小花妖初修成人形时,只不过出去溜了几天便又满面泪流地直念着外面世界好可怕,又回来继续在深山里修炼了。 “表哥,快些将她收了,免得她再害人!” 听得楚璇玑这话一说,离草顾不上再哀叹,忙开口辩解:“我没有害过人……” 可惜对方并不给她解释的机会,长剑出鞘,直朝她刺来,这阵势明显就是对她除之而后快! “呜呜——我没有花香,也没有树高,我只是棵无害的小草,为什么都要拿剑砍我?呜呜——”离草一面拔腿跑着一面泪眼盈盈地控诉着。 苍绯轻哼一声:“哼!对这些所谓的修仙者来说,只要是妖魔,便没有道理可言!” “那也不尽然。”虽然在逃命之中,但离草还是不忘对此言论发表下异议,至少昆仑宫那位执剑长老并未歧视过她妖的身份。 “是~吗~”苍绯似笑非笑地凉凉吐出两个字,便再无声响。 而此时凌剑非与楚璇玑正在身后穷追不舍,离草很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不是对手,根本连头也顾不上回一下,马不停蹄地逃。 忽闻身后“嗖嗖”风起,头顶徒然落下十几道剑光,离草本能地蹦跳着闪躲开,却还是被划破了几道小口,衣角更是被两道剑光牢牢扎定在了地面之上。 “妖孽,遇上我表哥还想逃走,便叫你知道厉害!”楚璇玑一副狗仗人势的得意样,叉着腰走上前来,看着模样有些狼狈的离草,语气中带了些嘲讽的味道:“先前破了我的法术还以为你有多厉害,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表哥,你看我们要如何处置这妖孽好呢?” 离草诚以为,老参所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颇有其道理,这位所谓的郡主可是两者皆占了。 凌剑非不答,只冷冷盯着离草,厉声喝问:“为何要屡屡吸人精气害人性命?!” 这话问的离草着实觉得有些冤,她初来乍到,又是这么弱势的一个小妖,若是懂得吸人精气之术,哪还会为了贪那点修为叫魔君骗去了身子? “表哥,妖精害人哪有道理可言,还是别与她再多废话了!”某女似乎很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她被收拾的下场,可恶之极,离草默默地在心里将对方的十八代祖宗都给问候了个遍。 凌剑非沉默了半晌,终是点头:“也罢,我便将她带回蜀山,关入锁妖塔!” “锁妖塔?!!”听得这三个字,离草忍不住惊瞪着眼叫出声来。 老参说过,这世上最可怕的地方莫过于蜀山的锁妖塔,结界乃是神界设下,牢不可破,里面囚禁着无数妖魔,穷凶极恶,只要进去,便再无天日可见! 离草欲哭无泪,这劳什子表兄妹,她与他们有什么仇怨,竟要如此残忍地对她?! 第十二章挟人质逃跑 “表哥,这就是捆妖索?”楚璇玑瞧见凌剑非拿出来的绳索,颇有些好奇。 听闻捆妖索乃是由龙筋、天蚕丝、千年阴沉木还有金凤羽炼制而成,世上仅有七根,可谓极其稀有,但凡被捆住的妖,都无法使出妖力,挣脱不开,可谓是妖的克星。 凌剑非微微点头,袖手一扬,绳索抛出,便将离草牢牢缚住,不得动弹。 “出师未捷身先死,我如今尚未修出正果便要被扼杀,天理不公啊!”离草颤巍巍地闭上眼睛心中默哀,楚璇玑却很是好兴致地抢着上前来押她:“表哥,她被捆妖索缚着,逃不走,便由我来押她罢!” 凌剑非看了看离草,估量着不会有甚大问题,于是默许下来。 离草被楚璇玑牵小狗一样拽着走,身上一丝妖力也使不出,一路只顾着悲悯自己黑暗的未来,直至走到一处湖岸,才蓦然想起许久未听到某位魔君的声音。 自己被关进锁妖塔,于他也没好处,他居然沉寂至现在都未发话,着实有些诡异。 这厢正想着,便闻凉凉一句自心底响起:“怎么?终于想起本君来了?” 听得他这般不急不缓的调子,离草便知他定然有脱困的法子,纵然这厮脾气不是很好,但是身为做妖的自然不能和魔一般见识,从善如流乃是正道。 于是她喜滋滋地谗笑着求救:“魔君大人魔君大人,您可有法子救我?” 苍绯果然很受用她的这种态度,却仍要摆出个施恩的语气:“哼!你以为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救得了你?那位什么狗屁长老么?” 唔,原来还记恨着她之前反驳他言论的事,也是个小心眼的家伙。 “当然当然!您最厉害了,快些帮帮我罢!”这种紧要的当口上,离草自是不会与他再争。 苍绯这才满意地悠声道:“拿下那女的作人质。” “啊?”离草愣了好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却是不由垮下小脸扯了扯嘴角,且不说这手段太不光明,就以她现在被缚住妖力的形势来看,如何能拿得下楚璇玑? 她这想法自是又被苍绯接收到,他只是不以为然地笑哼一声:“不想被关进锁妖塔,就照我的话做。” 末了,他还阴恻恻地补上一句:“听闻那锁妖塔内妖魔最喜欢你这种弱势小妖的嫩肉了……” 离草全身一抖,哭丧着脸连声应道:“我做!我照做就是了!” 她才不要成为别的妖魔的美食。 “集中心思,气沉丹田。”某魔沉声下指示。 离草依着他话照做,约摸一会的功夫,忽而发觉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缓缓涌上来,虽然有些微弱,但是慢慢引导下,她竟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似先前那般使不上劲,而有了些许气力。 “这是怎么回事?”她诧异地问苍绯。 苍绯轻笑:“哼!捆妖索索的是妖气,却索不住本君的魔气!虽然如今魔气微弱,却也还勉强够借你一用。” 离草恍然:“原来如此!” “你这妖孽,一会笑一会哭莫不是死到临头吓疯了?”楚璇玑瞧见她那不停变幻的表情,停下步子叽嘲了起来。 “趁现在,拿下她!” 离草望着她嚣张的模样默了默,心里总算对拿她作人质有了些慰藉,苍绯话音刚落,她聚起那股力量奋力一震,捆妖索竟是被她震断开来。 “呀!”楚璇玑正惊愕之时,离草已是伸手一把抓住她揽在了身前。 凌剑非持剑上前一步,冷厉的目光看着她:“你想怎样?!” 第十三章近墨者必黑 “我……我想……”到底这方面是新手,离草一时被喝问的说不出话来。 幸好幕后还有位指导者:“告诉他只要放你走,便不会伤害她。” 究竟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离草有些心虚,却只能硬着头皮照说道:“只要你放我走,我保证不会伤害她。” 凌剑非微微握紧剑,没有表示。 “表哥,救我!”离草正额头滴汗,忐忑之时,某女倒是很配合的适时叫起来。 凌剑非蹙紧眉,终是有了些动容:“妖孽,放了她,莫要再多作孽!” “带着她走,告诉他不许跟来!”苍绯向来都不拖沓,不给人废话的时间。 离草挟着楚璇玑一面向后退,一面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魄力:“你、你别跟过来,我安全了自然就会放了她。” “你若敢上前一步,就杀了她!” “你若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咦?!”很顺口地跟着某魔说完,离草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小脸垮了垮,她怎么有种被带入岐途的感觉? 凌剑非十指紧握,俊容上已隐隐有了些许怒意:“你若敢动她分毫,我必将你诛于剑下,挫骨扬灰!” 虽然这么发着狠话,他却是一步都不曾迈上前。 离草微微寒了寒,缩缩脖子,心中郁结。 如今她可真是没作恶也成了真恶人了,果真是应了那句“近墨者黑”啊! 现在骑虎难下,也只能将恶人做到底,拽着楚璇玑慢慢向后退,直到凌剑非的身影远淡,离草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正待将楚璇玑放开,却忽觉一股劲气上来,双手又不受控制地用力一推,只闻“啊——”一声惊叫,楚璇玑便直直跌入了旁边的湖中。 “你做什么?!”离草知道又是某魔干的好事,忍不住气叫。 “急什么?自会有人来救她。”苍绯始终都是那般漫不经心地态度,让人恨的牙痒痒:“你有功夫去管她,还不如抓紧时间逃的好。” 离草抬头,只见远处的凌剑非似正御剑而来,顾不得再与他置气,只能再次仓惶逃走。 生怕对方再追来,离草瞅见旁边一座大宅子,翻身跃进墙内,化作了一棵小草混迹于花园中,静静听着动静,等待的后果就是等着等着就一不小心睡着了。 直到感觉身上有重物压下,离草才痛叫着醒过来,才发现踩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只精致的云纹靴。 似是听到声音,靴的主人抬起脚,诧异地俯身察看。 离草复了人形,扶着腰站起来,正对上一双漆黑带着惊奇的眼睛,她这才瞧见面前站着一名清秀的男子,斯斯文文,只是脸色有些不太好。 “呃……我……”离草正盘算着要怎么解释自己的突然出现,面前男子却是定定打量了她半晌,才恍然笑道:“敢问您可是仙姑?” 仙姑? 离草愣了一下,再低头看看自己满身灰尘而又破烂的衣裳,不觉有些怀疑起面前人的视力问题来。 再说这么大顶帽子扣下,她可着实有些消受不起,想要解释,但想起先前众人知道自己身份时的态度,她欲言又止。 见她不说话,对方只当她默认,脸上立时露出了几分荣幸之色:“在下洛霖,不知仙姑到府有何指教?” “这……”离草支吾了一下,才挠挠头道:“也没什么,只是听闻这出云城中近日似有人异常死亡之事,故而前来察看一下。” 想起之前楚璇玑与凌剑非所说之话,定是这城中发生过什么事,他们才会误以为是她所为。 洛霖闻言,眉头不由轻轻拧起,叹息一声,然后伸手作了个揖:“夜深露寒,仙姑且随在下进屋一坐,我慢慢道与仙姑听。” 第十四章男子也善变 “仙姑心系苍生,小生实为敬仰。”洛霖领离草进书房坐下,一番夸赞更让方才刚做了亏心事的离草尴尬地直想找地缝钻进去。 她心虚地转移话题:“公子先说说城里的事罢。” 洛霖这才拉了拉身上披的外衣,抬手轻咳了几声,缓缓道:“我鲜少出府,此事也是听府中下人所说,据说近一月来,每晚都有一壮年男子莫名暴死,被人发现时,身上开满了血红色的鲜艳花朵,至今已死了数十人,如此诡异之事,想必只有妖孽所为,仙姑说是也不是?” 见对方问自己,离草正儿八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这般诡异的死法,并非普通人能做到。” “如今城主兰陵王正为此事头痛不已,听说已去昆仑请仙人来相助,不知仙姑是否自昆仑而来?” “算是罢……”这话倒也没说错,她确实是刚从昆仑山上下来。 离草正待再详细询问,却忽闻门外传来一声轻唤:“夫君。” 离草闻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名素衣女子,似正要进来,看见屋中的离草,步子微微一顿,神色中带了些疑虑。 “这位是内人云嫣。”洛霖向离草介绍了一下,然后转过脸看着女子,面上掠过一丝不悦,轻声斥了句:“你又去了哪里,这般晚才回来?” 女子不答,只低声道:“夫君有客,妾身还是先回房了。” 说着,她转身便欲走。 “站住!”洛霖蓦地站起身高喝一句,声音也沉了几分,双手握紧成拳,似有怒意:“你身为有夫之妇,却夜不归家,可曾有将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女子讶然地看着他,复又垂下眼眸,只淡淡道了一句:“妾身知错。” “你——”这般淡漠的态度似是让洛霖更为气恼,盯着女子的眸中似能喷出火来,不,在离草看来,他似乎眼中真闪烁着淡淡的诡异红光。 “滚!我不想看见你!”终于,他抬手怒拍了一下桌子,转过首去,似多看她一眼都嫌厌恶。 云嫣红唇微微动了动,似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只低着头默默地转身离去。 离草一直默默地歪着脑袋看了半晌的戏,皱眉咬唇天人交战一番,终于大彻大悟。 敢情这便是老参所说的人类夫妻间的打情骂俏,果真不同凡响! 这番结论刚下,体内苍绯便回以一句讥诮的评价:“朽木不可雕!” 冷静理智如我,冷静理智如我,岂能与这厮一般见识? 离草深吸几口气,平复下胸口波涛起伏的情绪,无视某魔,只是那位洛公子自夫人走后便一直如同被定身般发着呆,让她独自坐此实在有些尴尬,坐不住地挪了挪屁股。 “哧啦——”刺耳的一声响打破了一室沉寂,也唤回了恍神许久的洛霖。 离草扭头望了望被椅上钉子勾破的衣角默了默,然后若无其事地伸手理了理衣裳,坐正了身子。 “方才之事让仙姑见笑了。”洛霖歉意地笑了一下,却很是勉强。 “不碍事不碍事。”离草摆摆手,却是好奇道:“你夫人喜欢夜里出门?” 洛霖摇摇头,叹口气:“以前并非这样,只是自我一月前生了场大病之后,她便似变了个人般,总是出门至深夜才回来,不知她都在做些什么,我问她也不说。” 离草一板一眼地为他分析原因:“依我看,你方才那般凶的态度,换作是我也不愿说。” 比如某魔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洛霖似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微蹙了眉,然后失笑着抚额:“是么?我也不知为何近来总是会控制不住脾气,连下人也说我如今性情变得比过去暴躁了许多。” 老参常说女子善变,如今看来,这男子也善变的很,可见老参的见识还不够广博,回头得再给他补上一补。 第十五章魔气在作怪 叹了口气,洛霖摆摆手:“且先不说这些失礼之事了,今夜已深,仙姑若不嫌弃,可在府上先暂住一宿。” 想着外面那对表兄妹不知是否还在寻她,离草倒也乐意找个地儿先躲着,于是笑呵呵地应下。 在洛霖安排的厢房内住下后,离草再三客气,才将洛霖送走,只是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总觉着带着几许疲色。 “他身上有魔气。”带着几分慵懒之意的声音响起,透着说不出的诱惑魅力。 这一说想来也只是随口一提,却是让离草不由得一怔。 魔气? 离草立时睁大了一双明眸在洛霖身上从头到尾扫视了一番,却是无甚感觉:“我怎么没觉出他哪来的魔气?” 这一句很快便换了苍绯的一声轻嗤:“哼!就你这点修为若是能察觉得出倒是奇了怪了!” 这便是活生生的鄙视!却偏偏让她无言以对。 可不是,若她真能觉得出来,当初就不会发现不了他魔的身份,叫他忽悠了去! 往事不堪回首中,离草暗自抹了把辛酸泪,却是恍然:“怪不得方才瞧见他生气之时,眼冒红光呢,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 “哼!魔气迷心,性情自会变得暴躁。”苍绯不以为然,语气依旧很是悠哉惬意:“瞧他现在的模样,魔气还不算太深,不过日子久了却是难说。” 离草怪道:“可是,他一个普通人又怎么会沾染上如此重的魔气?” “哼!这种事本君怎会知道?”事不关己,他总是这般高高挂起的态度,语气好不悠然自得:“如此倒也没甚不好,为我魔族又添一员。” 果然,会问他的自己还真是白痴。 离草决定不再寻求他的帮助,老参说过,自力更生,方能丰衣足食,还是她自己去查探查探比较实在。 “哼!不过是今日初识,你这小妖这般关心他做什么?”懒懒的声音却透着几分不满。 “我看他人还不错,帮人一把有什么不好的?”离草才不会承认自己更多的是因为那一声“仙姑”让她听起来很爽的缘故。 说做就做,离草颠儿颠儿地出了屋,像狗儿一般嗅着那洛公子的气味一路摸到了他卧房门前,却是听见屋内似传来了争吵之声,她好奇地伸指戳破了窗户纸向里望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却是吓了她一跳。 那位洛公子此时正牢牢地扭着他那位夫人的手腕,想来用力不轻,云嫣素净的脸上露出一丝疼痛之色。 “嫣儿,你究竟每日夜里都去了哪?为何就是不肯告诉我?!”洛霖的声音有些喑哑,听起来极为痛苦:“你可知道……爹娘和府里下人都是如何议论的?他们……他们都说你在外勾引野男人,不守妇道,要对你施以家法!” 云嫣怔了怔,微微垂下眸子,嫣红的唇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夫君……要对我用家法么?” “我自是将他们挡了回去,可是……”洛霖沉沉地摇了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又要我如何向他们解释?嫣儿,告诉我,你究竟在做些什么?!” 云嫣只是不住的摇头,始终一句话都不肯说。 洛霖死死地盯着她,半晌,忽而飘忽地笑了一下:“难道真如他们所说,你在外面另有了男人?” 云嫣蓦地一惊,抬起头来,声音苦涩如黄连:“夫君,难道连你也这么认为?!” “难道不是么?”洛霖讥诮地看着她,冷笑:“自我病愈之后,你便夜夜晚归,更从不肯与我同房,若非另有新欢,又怎会如此?” “夫君?!”云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似不相信这种句竟会出自他口中,张口想要解释,然而话到唇边却是又变成了无言。 她这样的态度让洛霖以为她默认,怒意更盛,眸中又有红光隐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字字说出口:“好!好!今夜我便要让你清楚明白究竟谁才是你明正言顺的丈夫!” 话音刚落,在云嫣震惊的目光中,他蓦地将她拉近身前,俯首便狠狠吻上了她的唇! 第十六章行夫妻之礼 “哎呀,不好!”见此情景,离草禁不住一声低呼,几欲破窗冲进屋内。 “不好什么?”慵懒的声音,在这极其紧张的气氛中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那洛公子又被魔气迷了心智,在咬她夫人呢!”离草有些焦急,看那洛公子那般用力地咬她夫人的嘴,一会儿不知还会做出些什么来。 “咬?好个没开窍的小妖!”苍绯却是戏谑地笑了一声,语气有些暧昧道:“人家那是行夫妻之礼,你进去凑什么热闹?” 这句话让她离草刚迈出的步子又徒然定格在了原地,有些惊讶而又茫然不解:“夫妻之礼?” “便是他们夫妻二人之间……唔……表达情意的亲热方式。”苍绯斟酌着如何用词才能让这只笨小妖听明白。 他大概从来没到有一天自己竟会向一只小妖解释起人类的事来,若是叫同族知晓,怕是要笑话死了! “原来是这样。”离草仍是半知半解,却是不知从哪摸出一本小册,变幻出一支笔,一笔一划地记了下来。 一面写着一面兀自懦喃着:“这人类好生奇怪,相互之间表达情意竟用这么暴力的方式,要咬人嘴巴,不和谐,太不和谐了……” 想到这,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以后可千万莫要有人对我这般表达情意才好。” 这话刚说出来,便换来魔君的一声轻笑,很是不以为然:“莫要笑死本君了!谁会喜欢你这没用又愚笨的小妖?若真有,那人也定是脑子坏掉了!” 离草嘴角抽了抽,深吸几口气。 冷静理智如我,冷静理智如我…… 与这种自大的魔计较,倒显得她小气,于是她默默忍之! 不过因着苍绯的话,离草安下心留在窗外继续看戏,只是这戏却是越演越叫她看得心惊肉跳。 只见那洛公子一边啃咬着云嫣的嘴,一边还不顾她的挣扎用力撕扯着她的衣裳,只闻“哧啦”一声,外衣被撕破,露出了胸口一片雪白的肌肤。 “夫君,不要……不要这样……”云嫣几乎是语带哽咽地哀求着,伸手拼命推拒。 然而洛霖却恍若未听般,眸中红光更盛,只将她双手握住反剪至身后,又沿着她璧玉般的脖颈一路啃咬了下去。 “大叔,你确定他们真的是在行那个什么夫妻之礼?”离草越瞅越觉着不靠谱:“你看他夫人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就差喊救命了!” “你懂什么?”苍绯依旧是那不急不缓的调子:“这叫欲拒还迎,你看她面上拒绝着,实则心中极为欢喜,人类称之为情趣。” “情趣?”离草似懂非懂,却仍是默默又掏笔记下。 想不到看这一会儿戏,倒是学了不少从未听老参说过的新词儿,人间果真不同凡响! 看来这魔君倒也不愧为几千年的道行,比老参就是懂的多些! 第十七章情趣很纠心 说话间,屋内二人已是不知何时翻滚到了床间,云嫣几乎是衣不遮体地被洛霖强压在了身下。 而他自个的衣衫也扯得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那所谓的“情趣”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夫君!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泪水在云嫣的眼眶中蓄满,沿着眼角缓缓流下,一滴又一滴,哀伤而又绝望。 瞅见这情形,一直本着虚心求学在看戏的离草终于又按捺不住了:“大叔,不对劲啊!她若心里真欢喜,怎么哭了呢?” “没听过喜极而泣么?”苍绯语气泰然自若,回的倒是挺顺溜。 对他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小妖又好管闲事,不糊弄她糊弄谁? 虽然听苍绯说得似乎挺有道理,但离草瞧着屋内情形,那洛公子眼底魔气越显浓愈,动作也极之粗暴。 她颇有些担忧:“这‘情趣’未免也太过激了些,叫我看得都甚是纠心,再说这洛公子为魔气迷了心智,下手不知轻重,若真伤到了人可怎么办?不行不行,我得阻止他们!” 说着,不待苍绯出声阻止,她便推开了窗一跃进了屋。 “住手!” 离草一声清喝引得洛霖顿住了动作,转首看向她,惊讶:“……仙姑怎会在此?” 见他在魔气迷心之下还能认得自己,离草暗道原来自己还是有一点点分量的,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但,该教育的还是不能徇了私心。 她抬手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教训道:“洛公子,那个……你和你夫人要表达情意我能情理,但是,情趣也该适可而止,太过火了莫说你们这当事人,就我这样的看客也消受不起啊!” 她说的头头是道,完全忘记自己适才一直都是偷看。 “真是丢脸!”体内苍绯低声啐了一句,若非魂附于这小妖身上,他真想一锤子敲开她的脑瓜,看看究竟是不是真少了根筋! 洛霖听得她这话,额角也是冷汗直冒,面上不由微微一红,却是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经意地扭头间,瞥见仍被自己压在身下已是哭成泪人儿的妻子,他蓦地一怔。 半晌,似恍然清醒般,眸子一亮,褪去了所有红芒,有些懊恼地迅速站起身。 “方才是我气昏了头,让你受了委屈。”他微缓了语声向云嫣道歉,而后拧眉盯着她,又一字一顿地低低道:“若是你没有解释,明日我便无法再与爹娘交待,必须对你施以家法,你可明白?” 云嫣颤抖着身子拉紧自己身上仅有的衣裳坐起身,颊边还挂着泪痕,显得楚楚可怜,眸中却是透着一丝倔强,只低低道:“一切任凭夫君处置。” “你——!!”哪怕是这样,她也仍旧不解释不埋怨,这般卑躬屈膝却是让人又气又无奈。 面对着她淡然的态度,洛霖终是怒然地一挥袖:“滚!待明日听候家法!!” 第十八章 单细胞植物 面对着她淡然的态度,洛霖终是怒然地一挥袖:“滚!待明日听候家法!!” “是。”云嫣拾起地上残破的外衣裹在身上,垂着眼眸便朝门外走了出去。 只是,经过离草身旁的时候,微微抬脸看了她一眼,眉目间带了几分复杂之色。 “哎呀!我只是看不下去才进来阻止,你不用感激我。”离草见她这模样,只当她要感谢自己半路杀出来的拔刀相助,赶紧先出声为强。 本着作为一棵小草的低调风格,太多的光环罩在头顶显得太过闪亮,会让她招人嫉妒的,这样不好,不好。 某魔几乎已是连鄙视都懒得。 见过没长脑子的,但不长脑子还在人前炫耀那就是稀有物种了。 云嫣怔了一下,嫣红的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飘忽的笑意,然后走出门。 她的身形十分清瘦,纤细的背影透出几分苍凉与寂寥。 洛霖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夜色中,然后才转向离草,神色颇有几分尴尬:“已是深夜,仙姑怎的还未就寝?” 碍着她身份,他自是不好明说她偷听墙角之事。 只可惜他所以为的这位“仙姑”完全是单细胞植物,一丝也未听出他的言外之音,反盯着他,认真道:“我是特意来看看你的。” 她这句话显得有些暧昧不清,洛霖眉头微微一蹙,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变幻不停。 “魔花之印?”正当离草瞧着洛霖脸色十分有趣之时,脑中却是蓦然又响起某魔略带讶然的声音。 要说讶然却也不全对,只不过带着个问号,却仍是那般子事不关己的淡漠语气。 离草却有如发现新大陆一般,立时竖起了耳朵:“什么花什么印?在哪?” 她一向很好奇,当然,她自认为这是好学,学得多并不是什么坏事。 “在他的左胸前,一枚六棱花印记。” 他这话刚说完,离草便睁圆了眼朝洛霖胸前看去。 因着之前他衣衫撕扯开的缘故,所以胸口也敞露了出来。 然而洛霖本就被她之前那暧昧的话所惊,又见她望向自己胸前,低头,才发觉自己胸口半裸。 脸红之余,他仍自镇定地抬手拉紧了衣襟,系好衣带,只重重咳嗽一声以示提醒。 不过,他显然又高估了对方的智商。 “哎!等等!我还没看清呢!”离草见状,大呼着上前,直接就伸手去拉他的衣衫。 “仙姑请自重!”洛霖一面阻拦,一面终于忍无可忍,恼羞成怒。 离草为探究竟,战斗力立马飙升,竟越过了他阻止的手,一把扯开了他衣襟。 然后,果真瞅见了苍绯所说的那枚六棱花印记,这才满足地抬头,眉梢一挑,一板一眼道:“什么自重?我看你要珍重才对!” 第十八章调戏良家男 离草正好拉开他衣襟,果真瞅见了苍绯所说的那枚六棱花印记,然后抬头瞪着洛霖:“什么自重?我看你要珍重才对!”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正经,让洛霖不由怔了一下,眉心拢起:“仙姑何出此言?” 离草伸着一根食指在他左胸口的印记处戳了戳:“你自己看看!” 洛霖不明就里,却也还是垂首看了一眼,皱眉:“敢问仙姑有何不妥之处?” “你没看见么?”离草诧异地睁大了眼,又将他衣襟扯得更开了些:“在这里……” 话未说完,便被苍绯戏谑的笑声打断:“那印记乃魔气汇聚而成,如他这般凡胎肉眼又怎么可能瞧见?” 离草的手硬生生地僵住,嘴角抽搐了几下,几乎是自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怎的不早说?!” 害她像傻子般还叫人家看,现在可如何解释才好? 这边想着,那边便适时地找起麻烦来。 “仙姑究竟想让在下看什么?!”洛霖的脸色青白交错变换了一番,语气似是已忍无可忍却又强自压抑忍耐,但也能听出几分不快来了。 “这个……”离草干笑几声,毕恭毕敬地替他整了整衣襟,又拈指掸了掸,然后后退一步,郑重道:“你衣服上有灰。” 是可忍孰不可忍,洛霖脸色更加丰富了,赤橙黄绿青蓝紫轮番交替过后,却是忽的笑了。 只是那笑,未免有些太阴恻了。 “仙姑莫不是在调戏在下?”果不其然,他抱了手扬眉戏问。 何为调戏?离草对此甚为不解,但若问出口,却未免显得她太孤陋寡闻了些。 怎么说,人家也尊称她一声“仙姑”,仙姑自然得有些仙家风范。 斟酌了一会,她接口答道:“便算是吧!” 末了,她还觉着此番回答极为精妙,不完全肯定句,总是错不了罢? 此言一出,洛霖脸黑了黑,显然未料到她竟答得如此坦然。 他愤然甩袖:“在下敬你是仙门中人,一直以礼相待,但若是这般胡言轻薄,恕在下不能相容!” 这话一出,无疑是要送客了。 离草这厢床板都还未睡着便要被驱赶出去,估摸着是方才的“调戏”出了问题,急急忙忙解释:“因着你身上有魔气,我才想要看个究竟,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魔气?”洛霖怔了一下,冷笑:“我好好的哪里来的什么魔气?你以为随意编个借口便能诓我?” “我才没有!”离草忿忿然地圆了眼,就算要诓也要找魔君那厮,什么都是他说的。 见他不信,她又举例论证:“你不是说觉得近日脾气暴躁了许多么?这便是魔气迷心的缘故。” 果然有了实例,说服力就更强些。 洛霖这才敛了眉,细想了片刻,沉声:“果真?” 离草郑重地点点头,比珍珠还真! 他眸中不知什么样的光芒转过,低低问她:“魔气缠身会如何?” 第二十章 魔界九棱花 他眸中不知什么样的光芒转过,低低问她:“魔气缠身会如何?” 离草摇头晃脑:“魔气迷心,最终入魔,六亲不认,杀人如麻。” 老参便是如是与她描述的魔。 啧啧!要她说,还得再加上个卑鄙无耻,小心眼又记仇。 洛霖骇然,急问:“可有法解?” “这……”离草噎了噎,她还得先问问行家:“大叔,他身上的魔气可有法解?” “没有。”苍绯懒懒地一口否定,继而又嗤笑一声:“就算有,你以为我这个卑鄙无耻,小心眼又记仇的魔会告诉你让你损我魔界利益?” 果然,暗地说人坏话是有报应的,尤其是对于他来说,暗地也成了明地。 离草干干笑了几声,徇序劝诱:“大叔,做魔的也不要这般小气嘛!你们魔界少他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也不会强大到哪去,就放他一马以示你的宽容,何乐而不为呢?” “哼!”苍绯闻而不听,并不理会她。 不杀人便算好的,救人?除非他脑子也跟这棵笨草一样坏掉了! 而一旁洛霖见离草不语,只当自己已无救,顿觉有如雷击一般,苦涩一笑:“原以为月前那场大病不死必有后福,想不到天意注定我还是逃脱不掉这噩运。” “你也莫要灰心,待我再商量商量,兴许还有回转的余地。”离草劝慰道。 只是要劝服那厮,唔,着实有些难度。 洛霖只是淡然笑笑,既而沉默,眸中流光闪烁,却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 待离草回到自己屋中,已是三更时分。 躺在床上,劝说苍绯许久未果,离草终于累得放弃。 正待先睡一觉,养足精神明日再战时,忽而想起一个问题:“大叔啊,那魔花印记究竟是什么?” “魔界九棱花种在人心上,汲取人的精气,自是会有如此印记,最初是一枚花瓣,汲取的精气越多,花瓣也越多,代表花开得也越盛。”苍绯许是被她烦得有些不耐,语气也不甚好。 不过,他本就从来都是这副寒渗渗的调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离草想起方才看到的印记,不由一声惊呼:“呀!那现在已开了六枚花瓣了,如果全开了会怎么样呢?” “自是成魔了。”苍绯说的好不轻巧,还特意强调了一下:“当然,是最低等的魔。” 离草嘴角抽了抽,却听他话锋忽然一转:“不过,既然他心中有魔花,定是有人所种,怕是最终要将他收为傀儡。” 离草沉眉想了想,道:“这样说起来,那洛公子所说的近日城中离奇暴死的人会不会也和这有关?” 他不是说那些人死时身上都开满了血花? 苍绯难得赞了她一句:“看来你也还不算太笨。” 离草有些得意地扬起嘴角:“你难道真当我是傻子?” “傻子?你说你是傻子?”苍绯戏谑地一笑:“你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傻子?哪有你这么傻的傻子?” 第二十一章 有好戏看了 “傻子?你说你是傻子?”苍绯戏谑地一笑:“你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骂傻子?哪有你这么傻的傻子?” 不带这么打击人的! 离草握紧拳头,默默泪了。 好在某魔没再趁胜追击,只悠声道:“九棱花有子母花之分,种在这人类心上的乃是母花,而子花则种在其他人身上为母花汲取精气……” “啧啧!不愧为魔界,连植物也不一般!”离草摇着头打断他。 “直至人精气耗尽,子花再无养分,便破体而出绽放开来……” “啧啧!魔界果然是个可怕的地方,真是残忍!”离草又摇着头打断他。 “不过魔花本就只能长在魔界,因汲取着人类精气与血肉方而存活,见不得阳光……” “啧啧!幸好幸好,不然哪里还有我们这些个小草的容身之处?”离草再次摇着头打断他。 某魔终于忍无可忍,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你若是再胡乱打断,便休想本君再说下去!” 离草这才讪笑了一声,保证:“我不说了不说了,您老继续!” 苍绯这才又接着道:“故而虽是绽放的最绚烂的一刹那,却也同时消亡。” 待他说完,离草巴巴地等了许久也不见再有下文,终于按捺不住:“怎的不继续说了?” “没了。”悠然自得的声音。 离草额角一行黑线滑下,继而又疑惑地托腮:“不过,究竟是什么人种下的这魔花呢?” “这本君怎会知道?”苍绯懒懒地打了个哈:“晚了,本君要休息了,莫要再吵本君。” 离草撇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都是附在我身上,休不休息又有什么区别?” 分明就是不想再理她的借口。 不过折腾了一天,她也确实累了,翻个身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 次日清晨,离草还在睡梦之中,便被屋外嘈杂的声音给硬生生吵醒了。 揉揉眼,她迷迷糊糊地爬下床,开门出去,便见府中下人都满面红光地朝大堂奔去,瞧他们这模样,莫不是有什么好事? 好奇心一起,离草的睡意立时醒了大半,也跟随着他们一同到了大堂。 门前早已堆满了人,以她这瘦小的身形,根本瞧不见里面的情形。 无奈之下,离草只得顺手拉过一个家仆:“哎,这位兄台,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家仆也正朝里奋力挤着,被她这一拉,显得有些不耐,然而脸上却闪耀着异常兴奋的光芒:“你不知道么?今日老爷和夫人还有少爷要对少夫人执行家法!” “咦?”听得这话,离草方才想起昨夜那洛公子似乎确实这么对他夫人说过,还以为只是气话,原来竟是来真的?! 第二十二章 奇怪的人类 “咦?”听得这话,离草方才想起昨夜那洛公子似乎确实这么对他夫人说过,还以为只是气话,原来竟是来真的?! 不过…… “那你们这般高兴是为哪般?”自家少夫人受家法可并不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吧? 家仆白她一眼,理所当然道:“成日在府中无聊度日,难得有好戏给咱白看,为何不高兴?” “……”好吧,离草终于不得不承认,人类这种奇怪的生物实在不是她可以理解的。 “不厚道,太不厚道了!”离草一面摇头批判,一面却是努力向前奋进。 苍绯不由一声讥诮的笑:“说别人不厚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离草一脸正色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抱着客观的心理瞧瞧热闹,与他们的幸灾乐祸乃是截然不同!” 苍绯嗤之以鼻,同样是看戏,倒也没什么不同。 终于,离草好不容易挤到前头,占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大堂里的戏也正好开演。 正位之上,洛家老爷和夫人正端坐着。、 洛霖坐于侧位,旁边站了一名小厮,手中端着一个放了一根鞭杖的木托。 而云嫣则在堂中垂首端跪。 老夫人先发了话,厉声责问:“云嫣,你身为洛家媳妇,不在家中陪伴夫君,却夜夜不知所踪,你可知错?” 云嫣低着头,看不清她眉眼间的神色,只听她低低回道:“云嫣知错,任凭家法处置。” 洛霖握紧了椅子扶手,敛眉沉声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当真没有任何解释?” 云嫣抬眸看了他一眼,眸底似有潮水欲倾泻而出,却始终被框在眼内,迟迟不得解脱。 最终,她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洛霖冷然一笑,眸底似有万丈厉光,视线凉凉自她面容上扫过,微扯了嘴角,转向一旁的小厮,冷冷下令:“家法伺候,杖责五十!” “是。”小厮应下,执起鞭杖走到了云嫣的面前。 云嫣微微闭了眼,静静等待鞭杖落下。 然而,就在小厮刚举起手之时,却闻洛霖又出声喝止:“且慢。” “霖儿?”老夫人以为他要反悔,正待说什么,却见洛霖缓缓站起身走了过去,接过小厮手中的鞭杖,面无表情道:“我亲自来执行!” 第二十三章 暴力的家法 洛霖缓缓站起身走了过去,接过小厮手中的鞭杖,面无表情道:“我亲自来执行!”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云嫣面上血色霎时褪去,却依旧无言。 只见洛霖手起,杖落,狠狠打在她的背上。 她身子一震,只是咬紧唇闷哼一声。 杖棍一下又一下,无情而密集,她紧咬的嘴唇渐渐泛起血丝,额角汗珠如雨一般不停滑下,发丝全都浸湿,后背隐隐有血迹印染了衣裳。 离草只是看着也觉得生疼生疼。 本以为这洛公子人还挺不错,谁想竟是这样的暴力份子,动起手来丝毫不留情。 终于,最后一杖落下,云嫣的身形如同在风中摇曳的树叶,瑟瑟颤抖,几乎要跪不住倒地。 她的整个后背都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而洛霖却也似经历了一场劫难般,手一松,鞭杖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然后,他长长吐出一口气,闭了眼一字字几乎是咬牙吐了出来:“洛氏云嫣为人妻者不守妇道,即日起,休、出、洛、府!” 听得这句,云嫣一直如死水般平静的脸终于动容,露出一丝惊惶的神色:“夫君?!” “莫要再叫我夫君,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我洛霖的妻子,更不是洛府之人!”洛霖只冷冷看着她,面色却是平静得有如一片寂寥的落叶,无波无澜。 云嫣惊得更是面无血色,拖着残破的身子挪到他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衣角,颤抖着双唇连连摇头:“夫君,妾身并未犯七出之条,你不能休了妾身!” 洛霖眼中似有暗潮涌动,却是无情地甩开她的手:“我若定要休,谁又敢反对?!” “我!”冷不防一个声音脆生生地响起,离草自看热闹的人群中高举着手跳了出来:“我反对!” 众人的目光立时齐唰唰地自屋中男女主角转移至了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姑娘身上。 洛霖拢了眉,然后向座上诧异的父母说明了她的身份:“这位是昆仑山上来的仙姑,昨夜巧遇,如今暂宿府上。” “仙姑?”二老深深将她望上一眼,但见她衣裳残破,灰头土脸的模样,不由叹息地扶了扶鬓角。 不想如今仙门也如此落泊,果真是世风日下。 离草瞅见众人看着自己那惊悚而又复杂的目光,下意识地低头,才看了一眼,便又默默地将头抬起,兀自镇定地咳嗽了一声。 外表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内涵,内涵! 好在洛霖对她的态度始终恭敬有礼,作了一揖道:“此乃在下家事,还望仙姑莫要干涉。” 第二十四章 喜好管闲事 好在洛霖对她的态度始终恭敬有礼,作了一揖道:“此乃在下家事,还望仙姑莫要干涉。” 离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眨眨眼,歪着脑袋满面纯真:“不是你问谁反对么?我只是接你的话发表了意见而已。怎么,我现在提出反对你却不接受么?” 洛霖眉心微微一皱,沉了声:“仙姑,现在并非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和你开玩笑啊!”离草神色很是认真:“你休妻不对,我自然要反对。” 她却也奇怪,她明明这么正经地与他说话,他怎会觉得自己是在开玩笑? 莫不是魔气令他的眼神也出了问题? 洛霖眉宇微微皱起,到底是公众场合,她这番言论明摆在砸他的场子,让他下不来台。 再加上魔气催使,他的脾气很快便又按压不住,隐现出些许怒意。 幸好离草已经习以为常,但见他脸色不对,眸中红光暗涌,知道他又魔气上来了,忙利索地上前一步,拈着袖子给他扇起风来降火:“别动怒别动怒,小心一发不可收拾!” 听得她这声提醒,洛霖方记起她所说的自己魔气缠身,当下立时深吸口气,将怒气强行压下,只低低对她耳语道:“在下这般做自有道理,还望仙姑莫要再管。” 许是他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淡淡的哀凉,让离草不由微微一怔,正待开口再说什么,却闻苍绯懒懒说了一句:“他都叫你莫要多管闲事,你还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做什么?” 真不明白,这小妖修为没点儿高,这闲事倒是爱管得不得了。 “夫君……”而此时,一直被晾在一旁的悲苦女主角终于又虚弱地开了口:“你若是气恼,就算再多杖责我五十,一百哪怕是打死我,也毫无怨言,只是……求你……不要休了我……” 洛霖看着她,眉间微微起伏,嘴角一沉,毫无转圜道:“今日这妻,我休定了!” 闻得他这话,云嫣面上浮起了一丝绝望之色,更多的却是无尽的道不出说不明的悲戚。 情绪波动急剧之下,再加上严重的伤势,她眼一黑,竟是这般无力地晕倒在了地上。 “呀!”见此情景,离草本能地要去扶,然而有人却比她动作更快。 “快去请大夫!”洛霖弯腰抱起云嫣,只急声吩咐了一句,便匆匆走出了大堂。 第二十五章 她是木鱼脑 “快去请大夫!”洛霖弯腰抱起云嫣,只急声吩咐了一句,便匆匆走出了大堂。 这一出却是又叫离草看不明白了。 这洛公子前一刻不还绝决地要将云嫣休出府门,这一刻怎的又这般焦急紧张起来了? 本着看戏看到底的负责心态,离草也跟在了洛霖后头一路回到了卧房。 ………… 经大夫诊治之后,又给云嫣伤处上好了药,洛霖便守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仍自昏迷中的妻子。 屋内其他人都识趣地退了出去,唯有离草丝毫不避嫌地站在一旁,闪亮着一双大眼,善意地提醒他:“其实她身上的伤都是皮肉伤,不会死的,你不用这样一副好像了无生趣的样子。” 她其实还很想提醒他,他夫人身上的伤皆是他亲手杖打出来的。 狠手是他所下,这会子却又伤心欲绝,真弄不明白他究竟是想哪般? “也只有你这木鱼脑袋才会想不明白。”讥诮的一声笑响起,透着深深的鄙视。 “你又知道了?”离草垮了脸,很不高兴。 这厮怎的回回都要将她打击上一番似才舒坦? “那是自然。”苍绯摆出一派了如指掌的语气,悠然道:“明摆着这姓洛的还心系着他那不守妇道的妻子。” “怎么可能?”离草不信地撇撇嘴:“他不仅将她打伤,还要将她休出府门,哪里来的心系?” 这么明显的事实例证在此,他才是木鱼脑袋! “哼!果真是朽木!”苍绯轻哼一声,似已不屑再与她废话。 而此时洛霖亦是怔怔地转回首看着她,眸中眼波流转,忽而站起身:“仙姑可否借一步说话?” 离草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于是,二人出了屋去。 “你要说什么?”离草很好奇他这需要借一步才能说的话。 却见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目光灼灼,继而施施然一笑:“听闻仙门弟子也是可以嫁娶的?” “啥?”离草一下子张大了嘴,对他这般快的话题转移有些跟不上路子,好半晌才缓过神。 她还没入仙门,对仙门规矩不甚了解,不过妖界嫁娶却是常事。 于是,她又点点头。 洛霖蓦地上前一步,执了她的双手,眼眸中波光宛转:“那仙姑可愿下嫁于在下?” “咦?”离草只觉着一群野驴在脑子里奔跑呼啸踩踏而过,刹时整个人定住。 良久,她默默地抽回了手,很是镇定地说了一句:“老参说过,人妖恋都没有好结果。” 第二十六章 孺子可教也 她默默地抽回了手,很是镇定地说了一句:“老参说过,人妖恋都没有好结果。” “……”苍绯本以为她能说出些什么稍有建设性的愤慨之言,不想还是高估她了。 俗话说的好,缺心眼不是她的错,但缺心眼还好管闲事,那她真是无可救药。 “妖?”洛霖神色随着她的话狠狠跌宕起伏了一番,诧异地将她一望,后退一步:“你不是仙门弟子么?” 哎呀!不小心暴露身份了。 离草感慨自己太过实诚,却是嗫了嗫嗓子,道:“我本就从未说过我是仙门弟子……” 是他一见面便一口一个“仙姑”叫得那般顺溜,她只不过也是听得比较顺耳,一时没有纠正他而已。 所以,责任并不全在她。 但见洛霖露出了同其他人一样的骇然神色,离草怅然喟叹一声,作满面凄风惨雨状与他道:“虽然我是妖,但我又未害过人,不过是见你魔气缠身,好心想帮你,为什么人都对妖有这么大的偏见呢?” 洛霖定了定心神,恢复了面色,语声中带了些歉意:“我并非此意,只是太过突然,仙……姑娘你对在下的好意,在下自然明白,绝不会因为姑娘你妖的身份而另眼相看。” 终究他自己也已是即将成魔之人,与妖又有何异? 见他这般神速地便接受了自己,离草颇感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赞道:“孺子可教也。” 洛霖谦逊地笑笑,复又问道:“那方才在下与姑娘所说之事……” 离草一听,却是立时收敛了笑意,认真且慎重地与他再强调了一遍:“老参常与我念叨,人妖恋乃是要遭天遣雷劈的,不可不可!” 她只是一棵脆弱的小草,一道雷便要将她给烧焦了。 那天雷劈下,可不是随随便便一阵春风就又能吹活过来的。 “让天雷劈劈也好,说不定能将你脑子劈开窍些。”苍绯不以为然地讥笑一声,笑意中隐隐含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洛霖闻言却是失笑摇头:“姑娘误会了,我并非是真要娶你。” “并非真娶,那你又说要娶?”离草叫他给绕糊涂了,这究竟是娶还是不娶呢? 洛霖眸中淡淡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含着三分惆怅道:“在下只是想请姑娘与我作场戏,好叫嫣儿死了心。” 第二十七章 受伤的心肝 洛霖眸中淡淡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含着三分惆怅道:“在下只是想请姑娘与我作场戏,好叫嫣儿死了心。” “我还是不甚明白。”离草眨巴着眼,眉间紧拧着,面容纠结愁绪:“你不是已经决意要休她,这会又要让她死什么心?” 他就不能说的通俗易懂些么? 洛霖仰首闭目,长叹一声:“我与嫣儿情意深重,我亦相信她绝无做过半分对不起我之事,只是……既然我已魔气深种,无法可解,我自是不会做那无情绝义的魔,危及我所在意之人,唯有在成魔之前一死以绝后患!” “呀!”未想他竟已抱了必死的心,离草不觉有些惊讶,却也同时奇怪:“既然你相信你夫人,为何还要对她施家法,更要将她休出府门?” 她是被他越绕越糊涂了,人类做事怎的这般复杂麻烦?叫她这好奇的小心肝儿吊得好生焦急。 “我哪里是真想伤她、休她……”洛霖摇摇头,满面凄然:“月前大病,我以为将死之时,曾劝她日后离开洛府,另觅良人,她却誓要与我同生共死,幸得上天垂怜,让我大难不死,侥幸活到现在。” “我只怕我此番若真的死去,她为我伤绝了心倒也罢,若真要陪我共赴黄泉,让我何其忍心?她还如此年轻,还有这许多的大好年华……所以,为了让她离开,唯有我狠下心先对她绝情,她或许才肯死了这心罢!” 他这话说完,再看向离草时,却见她一副终于释怀,却又沉痛欲绝地捶胸顿足的懊丧模样,于是小心翼翼地关切问了句:“姑娘你这是……” 离草幽怨地将他望了一眼,恨声道:“竟真叫那厮给说对了,原来我果真是木鱼脑袋……” 尽管她极其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明显这洛公子确实还心系着他夫人,而且,还不只系一点点。 “哼!总算还有些自知之明。”某魔很不客气地又来踩上一脚,直叫人恨得牙痒痒。 “你不说话也没人会当你是哑巴!”离草终于恼羞成怒。 想她虽是棵小草,却也是有自尊的,那厮的屡屡鄙视与讥嘲,已严重地伤害了她的尊严与草格,万万不能再忍耐! “姑娘……”洛霖被她这突然的一声怒喝给吓了一跳,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不知自己方才究竟是哪里说错了话。 “我不是与你说话。”离草揣着那副受伤的小心肝,暗自抹把伤心泪,与他道:“如此说来,你娶我是假,让她主动离开才是真?” 第二十八章 她真是好骗 “我不是与你说话。”离草揣着那副受伤的小心肝,暗自抹把伤心泪,与他道:“如此说来,你娶我是假,让她主动离开才是真?” “不错。”洛霖点点头,袖手一拱,作了一揖:“还望姑娘帮在下这回,成全我这最后的心愿。” 离草本想告诉他,他其实不一定非死不可。 毕竟若是能说服那厮,求得救他的法子,他倒也不必这般麻烦。 但是,最最讨厌的便是这个但是。 这求不得的可能性还是更大一些,若是让他空欢喜一场,非但救不了他,更搭上他夫人一条性命,那便是一大折损功德之事。 所以,慎重考虑再三,她还是默默地将话咽下,端了个勉为其难的神色,回道:“既然如此,我帮你便是了。” 洛霖闻言立时喜形于色,又是感激地一弯腰:“多谢姑娘!” 说着,他还不忘夸上几句:“都说妖精害人,如今看来,却也不全然是,姑娘虽为妖,但当真是菩萨心肠,叫在下另眼相看。” 这一番赞语自是让离草听得飘飘然,很是受用,此时怕是叫她真嫁,她也要应下了。 “哼!真是好骗!”苍绯寒渗渗地冒出一句,带着惯有的鄙夷。 离草不以为然地一撇嘴,反讽一句:“我若不好骗,你能附了我身,这般悠哉地天天鄙视我?” 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苍绯沉了声,语气不善:“你这小妖,本君看你现在胆儿倒是越来越大了,莫不是觉着本君真拿你没辙?!” 红果果的威胁!却是非常好用。 离草皱皱鼻子,哼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 待云嫣再醒转过来,已是傍晚时分。 方一睁眼,便看见站在床边的洛霖,她苍白的脸上立时掠起一抹惊喜之色:“夫君……” 他到底还是关心她的。 只是她这喜悦却是被洛霖冷冷的话语给一下子全都浇灭:“你既然醒了,便拿着这休书立刻离开洛府!” 说罢,一张写着休书二字的信封便扔到了她的面前。 云嫣没有去拿,没有血色的唇角却是浮起一丝惨淡的笑意:“夫君,你若执意要休了妾身,妾身不会再有怨言,只是,除非我死,否则,妾身绝不会离开洛府!” 似早已料到,洛霖也不再强行赶她走,只扬了眉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想留下,也好,顺道参加我的新婚之宴罢!” 第二十九章 做戏要做真 似早已料到,洛霖也不再强行赶她走,只扬了眉冷笑一声:“既然你这么想留下,也好,顺道参加我的新婚之宴罢!” “新婚……之宴?”显然意外至极,云嫣怔怔地看着他,似一时不能反应。 洛霖转首看向一旁,笑意温柔地一招手:“小草,过来。” 于是,一直坐在一旁被忽略了许久的离草终于适时地跳了出来,低着头含羞带怯地走了过去。 其实,纯粹是做小人心虚的。 洛霖伸手将她拉到身边,一手环上她的腰间,极为亲昵地搂入怀中,朝云嫣一挑眉:“她便是我即将迎娶的新任妻子。” 云嫣的目光终于从洛霖身上移开,转到了离草的脸上,看过一眼,惊诧道:“她不是那位仙姑……” “正是。”离草轻轻咳了一声,拱拱手深表歉意:“真是对不住。” 一面却很是纠结着腰上的那只手,虽是作戏,却是委实搂得她有些不自在。 云嫣咬紧唇,微颤着摇头:“我不信……你二人相识不过一日,怎么可能……” 洛霖执起离草的手,紧紧地握住,目光中的深情足以将人溺死:“我也未想到我会对她一见钟情,无可抑制地爱上了她。” 他那目光生生望得她抖落一地小疙瘩。 但既然答应帮他,为了尽职尽责,离草也努力学习他那般深情款款的模样,与他四目对望,含情脉脉:“洛郎,我已是你的人,你定不能负我!” 这话一出口,云嫣本就苍白的脸更惨白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二人,忍了许久的泪水逼了出来,瞬间涓涓细流便成了汪洋大海:“你……你们竟已经……” 洛霖亦是满面通红,唇角不停抽动,不知是否因为她的表演太过精彩而被震撼到了的缘故。 离草不由暗暗感慨,幸亏曾经听老参说过不少这类的段子,随手拈句来便有如此大的效果,甚妙甚妙! 洛霖轻咳了两声,复而又冷然地对云嫣道:“该说的我皆已说完,婚宴已定在这月初七,你若想留下喝杯喜酒,我亦不会吝啬,只要你还有脸待得下去!” 云嫣眼中黯淡无光,似乎万念俱灰,只垂头凄然一笑:“夫君能觅得真爱,有此良缘,妾身如何能不讨上一杯喜酒喝?” 洛霖眉心紧拧,眸底掠过一丝怜惜,却似怕被察觉一般,一闪即逝。 云嫣一脸倦色的翻了个身,不再看他,只淡淡说了句:“我有些乏了,夫……洛公子请自便。” 听得她这般生疏的称呼,洛霖双唇动了动,微微翕张,终究什么都没再说出口,揽了离草便径直走出了屋。 第三十章 看不下去了 刚一出屋,洛霖便立刻松开了揽在离草肩头的手,轻声道了句谢:“有劳姑娘了。” “哪里哪里!”离草谦逊地摆摆手,十分客气道:“这点小忙不算什么。” “只是……”洛霖面露为难,也微有些尴尬道:“嫣儿似乎仍不肯离开,只怕姑娘还要帮忙作一场成亲的戏。” “好说好说。”离草很是潇洒地挥挥衣袖,满面春光道:“只是老参未曾说过凡间成亲的段子,我没有素材可以参考,你还得给我个戏本子才行。” 有样学样,她才能演得更真不是? 洛霖怔了一下,不由失笑:“这个……自然。” “你这小妖!差不多该给我收敛点!”某魔不知又哪里招惹了他,竟似跟着了火般,怒气腾腾。 离草很无辜地撇撇嘴:“我不过是帮他演场戏,又碍着大叔你什么地方了?” 苍绯似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却又强自压抑忍耐,几乎是咬着牙道:“演的什么破劳子戏?!真叫本君看不下去!你这小妖莫要再与这姓洛的假情假意地作甚戏,告诉你驱散他魔气的法子便是!” “耶?”离草有如吞了个鸡蛋般,张大了嘴,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遍:“大叔你刚才说什么?我耳朵有点不太灵光,怕是听错了……” 他说要告诉她驱散魔气的法子,不可能,不可能! 她软磨硬施求了许久,都不见他松下嘴,这回怎会突然如此好心而又主动?可疑,太可疑了! 若非她幻听,就是内有阴谋! “你再胡乱腹诽,就莫怪本君收回刚才的话!”苍绯语声微恼,难得他大发慈悲,这小妖竟还如此不识抬举! 听得他这话,离草终于放心地确定自己的耳朵并没问题,忙笑呵呵地讨好道:“不敢不敢!魔君大人真是宽宏大量,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哼!”对于她这一番马屁,苍绯虽嗤之以鼻,却明显很是受用。 离草趁热打铁:“那大叔,究竟要怎么做呢?” “只需将他体内的魔气吸取到你的身上便可。”本以为应是相当复杂的法子却是被他一句话轻飘飘地带过。 离草不由垮了小脸:“可我吸取这么多的魔气,又不能当饭吃,岂不是也要往魔的道路上走?” 第三十一章 有法子救他 离草不由垮了小脸:“可我吸取这么多的魔气,又不能当饭吃,岂不是也要往魔的道路上走?” 她虽为妖,但与魔终究不属一路,妖气与魔气不能相容,对她并无益处。 “成魔有什么不好?”苍绯语声带了几分慵懒,几分戏谑:“你若入了我魔道,本君或许会不嫌弃你的愚笨,收你在身边做个小侍。” 哎哟喂呀!真是好大的恩泽啊! 离草翻了个白眼,不以为然:“我可是要修仙的,只听过仙门受人敬仰,却没听过谁人称赞魔界的。” 要选,自然也要选条光明大道,才有前途不是? 苍绯不屑地冷哼一声:“仙门算什么东西?也不过只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已!” 离草以为,他这纯然还是在记恨被仙门打毁肉身一事,实在是心眼儿忒小了点! 但在这关键的当口,她自是不会去反驳惹恼他,还是赶紧谈正事为重。 “不管仙门了,大叔,你的好法子不会真叫我牺牲自己去拯救他罢?”她虽纯善,但涉及到本质性问题,还是有待考究的。 不知为何,苍绯听了她这句话,却是极为惬意地笑了起来:“看来你这小妖也还没蠢到舍己为人的地步。” 离草不以为意地撇撇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正所谓妖不为己,天诛地灭嘛! “放心,有本君在,你吸取的魔气自是会被本君纳为己用,不会伤你分毫。” 听了这许久,只有这句话最中听,离草立时喜笑颜开,乐滋滋道:“如此甚好甚好!我这就与他说去!” 这方一转头,便见洛霖一直似失了三魂六魄般站在一旁,她伸手便拍上了他的肩:“洛公子你怎么了?” 洛霖这才回神过来,凄然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想到要一次又一次地伤嫣儿,我便心痛得不能自已。” 离草不大能理解伤害云嫣与他心痛之间的复杂联系,只笑眯眯对他道:“别担心啦,我有救你的法子了!” 洛霖怔了一下,似才反应过来,顿时面露惊喜:“当真?” 离草点点头,直接拉了他的手:“走走走,去你房里,我们赶紧的!” 第三十二章 男女有何别 月黑风高,正是春宵缠绵的好时辰。 路过洛家公子卧房门前的小厮,瞅见烛火映照出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不由稍稍顿了上步子,本着常人喜好听墙角的本能竖起了耳朵。 但闻屋内传来女子几分急切的声音:“你还不快点把衣服脱了呀!” “这……”犹豫的声音。 “这什么这,别磨磨叽叽的了,我来帮你脱好了!”女子似已迫不及待,张牙舞爪地直接扑了上去。 啧啧!好个奔放的女子,当真是凶猛如斯啊! 小厮一面喟叹,一面羞涩地遮了眼溜走。 很快,府院内外便传遍了自家公子为一强悍女子霸王硬上弓的流言。 而这传言的男女主角,此时却是殊不知情地继续为脱衣僵持中。 洛霖面上微红,眼瞅着离草真要伸手来脱自己衣裳,他慌忙后退几步,稍有些羞赧地侧了侧脸:“姑娘虽说是妖,但终究是女子,男女有别,在下实在是……” “我不介意啊!又不是第一次了。”离草纯真地眨着一双眼,清澈而干净:“我要将你心口处这朵魔花所吸取的魔气吸出来,不脱衣服怎么能行呢?” 至于那个什么男女有别,她实在不知道别在何处。 “大叔你知道么?”本着好学的态度,她还不忘抽了空去咨询下体内所谓学识广博的魔君。 苍绯却是戏谑一笑,无端地透出几分暧昧:“小妖,待哪樱花国君重塑了肉身,界时自会让你切身体会明白这其中的奥妙。” 离草一听,不觉大失所望。 待他重塑肉身,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依她看来,他定是也不知晓,为保颜面才以此作借口。 而这边洛霖听得她的话,微微抿紧了唇,这才勉为其难地解开了衣衫,露出了胸口。 看见他心口上那朵魔花,离草却是不由一声惊呼,本能地伸出手去,指尖触在了他裸露的肌肤上。 “有何不妥?”洛霖见她这般神色,心下不由一沉。 “昨夜我瞧着还才六瓣,现在竟已是七瓣了!”可见一日下来又汲取了不少魔气。 “哼!看来这城里又要死人了。”苍绯悠悠地补上一句,却是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离草愤愤指责,不厚道,忒不厚道了! 洛霖自是看不见这魔花,但从她的语气来判断,必不是好事,不觉更加忐忑:“姑娘,在下……是否还有救?” 第三十三章 救他却害他 洛霖自是看不见这魔花,但从她的语气来判断,必不是好事,不觉更加忐忑:“姑娘,在下……是否还有救?” “应该罢……”离草底气颇有些不足。 本来吸取魔气这事,她也没甚经验,如今这九棱魔花只差两瓣便要全开,怕是难度更大了几分。 她这话一出,洛霖心已是寒了半截,本来燃起的一丝希望火苗也叫她给生生浇没了。 “真是没出息!”苍绯鄙夷地轻嗤一声:“有本君在,难道还会有办不成的事?” 他虽不屑救人,但继续放任不管,也不知这小妖还会做出些什么惊世骇俗之事来,他只怕还未重塑了肉身,便要叫她活活气死,再说吸些魔气对他来说也并不是坏事。 离草一面暗道这厮喜怒无常,善变的很,一面却是谄笑着附和:“那是那是!我们这就赶紧开始罢!” 与洛霖面对面坐于床头,离草并着两指贴于那魔花之上,感觉到指尖一股异样的气流缠绕,想来便是那魔气。 于是暗暗运起全身妖力,将魔气缓缓吸附于指尖,再顺由指尖传入体内。 而魔气刚入体时,她便觉出一股仿佛火烧般的灼热之意,让她五脏内腑异常难受,只想找个出口将其发泄出去。 然不过片刻功夫,那火灼之感便渐渐淡去,而那股魔气似也在慢慢减少。 离草很快反应过来,是苍绯将魔气吸走了,于是便放心地继续运力。 只是,不知为何,随着她将魔气一点点吸走,洛霖不见有啥好转倒也罢了,只是他面色反是越显苍白,更添几分痛苦之色,最后更是一口血喷出,不支倒下。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离草慌忙起身中,有些手足无措:“大叔你莫不是骗我,根本就不想救他!” “笑话!”被她质疑,苍绯也有些恼羞成怒:“本君若不想救他,不管他便好,用得着这般多此一举么?!你这小妖竟不识好歹,本君当真是脑子坏掉了,才会帮你救人!” 见他真怒了,离草识相地认错:“大叔对不起,是我心急一时说错了话,可是他这般模样又是为何?” 苍绯沉吟了半晌,复才又沉声道:“依本君看,他的身体早就残破不堪,已是将死之人,全靠魔花方才得以支撑无恙,此番吸取魔气,魔花渐衰,他的身体自然也又渐渐回复原本之态。” 离草恍悟,却是沮丧起来:“如此说来,岂不是现在救他反而是在害他?” 第三十四章 冤家表兄妹 离草恍悟,却是沮丧起来:“如此说来,岂不是现在救他反而是在害他?” 那她如此辛苦是为哪般啊啊啊——?! 苍绯丝毫不体悟她此刻受伤的小心肝,反又加上一记重击:“所以你救与不救,他最终都逃脱不了一死。” 她一直在做的都是些无用功罢了。 离草颇是愁苦地皱了皱眉,看着倒在床头不省人事的洛霖,绞着手指万分纠结:“那……我能不能再将魔气还给他?” 本想救他没料到却把他给整了个半死不活,倒不如没救之前,至少人还活蹦乱跳的。 苍绯无情地掐灭了她的这个念头:“你吃下去的东西还能吐的出来么?” 好吧…… 离草无奈地伸手准备先去探探洛霖的情形,忽闻一声熟悉的厉喝传来:“妖孽,又在害人性命!” 房门破声而开,一柄利剑有如乘风破浪般朝她直刺而来。 “呀!”离草本能地往边上一闪,那剑刃擦着她的脸颊而过,带落一串血珠。 还未来及喘口气,那剑尖已是抵在了她的颈间。 离草背靠着墙,颤巍巍地抬起头,待看清面前那张说熟不算熟说陌生也不陌生,明明清俊英气却偏偏冷若冰霜的脸,她不由哭丧了脸:“兄台,你这般执着是为哪般啊?” 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将她追藏进洛府的凌剑非。 不,还有—— 离草眼角余光瞄见了随后走进来的俏丽女子,不免一声嗟叹,这对表兄妹的感情定是极好,才会总这般形影不离,而且,他们定是对她情有独钟,才会如此执着地紧追不舍。 可见,太招人喜也不是件好事。 “妖孽,以为躲在这里,我和表哥便找不着你了么?”楚璇玑一进来便是那般盛气凌人的态度,叫人看了便难生好感。 凌剑非看了一眼倒在床上的洛霖,确认了他还活着,暂松了口气,冷冷看着离草:“你这妖孽今日方在城中杀了一人,如今又还想再害人么?!” 这事早已在意料中,离草也不意外,但无端又赖在她的头上,实在太过冤枉。 “我没害人,不信,你可以问他。”离草抬手指了指洛霖,只可叹现在唯一可以为她作证的人却是昏迷不醒。 “哼!死到临头还想拖延时间妄图再施奸计逃脱么?你以为我们还会再叫你得逞?!”想必是记着之前挟持她,更将她推入水中的仇,楚璇玑看她的眼神透着浓烈的恨意,几乎是巴不得她立刻灰飞烟灭:“表哥,赶紧杀了她,以绝后患!” 第三十五章 妖格被污辱 “哼!死到临头还想拖延时间妄图再施奸计逃脱么?你以为我们还会再叫你得逞?!”想必是记着之前挟持她,更将她推入水中的仇,楚璇玑看她的眼神透着浓烈的恨意,几乎是巴不得她立刻灰飞烟灭:“表哥,赶紧杀了她,以绝后患!” 离草大惊失色,这郡主也忒恶毒了些,怪不得总说宁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 所幸凌剑非并未立刻一剑劈下来,在行刑前还要先过堂审问一番:“你在此害人,我亲眼所见,莫不是也冤枉了你?” 离草愁苦地看着他道:“我本是在救人,只不过出了些意外,这才造成了一点突发情况,偏偏你们两个冤孽就在这时出现,逮我个正着,我的证人又好巧不巧地昏迷不能说话,真要总结起来,该说我运气忒差,忒倒霉了些!” 实是天妒英才啊! 凌剑非眉心一拧,却是不信地讥笑一声:“你说你在救人?妖会救人?” 这许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罢! 呔!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离草被激怒了,若非面前有一柄剑挡着,几乎要舞着爪子扑上前去揪他衣襟:“你这是偏见!大大的偏见!” 简直就是在污辱她的妖格! “小妖,你这会儿可该晓得救人是多么不讨好而又愚蠢的事了罢?”苍绯适时地出来添把火,试图给这个好管闲事的小妖洗洗脑。 离草泪眼汪汪,几乎快要哭了,却是信誓旦旦地咬牙道:“他说妖不会救人,日后我偏要救给他看,我还要抢他的人头,让他救不到人,叫他心服口服,再无话可说!” “……”苍绯沉默了,妄图让这小妖开窍,果真是他异想天开了。 楚璇玑似是半分都看不得她活蹦乱跳在这世上,直催着凌剑非:“表哥,这妖孽是想拖延时间,你莫要再与她多废话,不然又不知她要用什么诡计逃脱了!” 听得她这话,凌剑非终于不再迟疑,缓缓举起了剑:“伏诛罢,妖孽!” “我不服!”离草倔强地仰起脸,明明害怕,但一双清澈的眼却是直直望着他:“我死也不服!” 听闻人死之后都有魂魄,可惜妖却没有,不然她定是做鬼也要缠着他,让他夜夜做噩梦! 凌剑非长眉一颦,手中剑微微一顿,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声音响起:“且慢。” 第三十六章 意外的意外 凌剑非长眉一颦,手中剑微微一顿,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声音响起:“且慢。” 那样淡漠飘渺的声音,仿佛天际白云飘过,只风一吹便会散去,却又如仙乐般悠长动听,有如沁到心底一般的舒适。 这样的声音,离草只听过一个人有。 屋中人皆是惊讶地转首,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一身镶着水蓝色云纹的白袍,白玉簪墨发,面容清艳绝伦,眉眼间一片淡泊从容,却是堪堪让人移不开眼。 在漆黑的夜色衬映下,他浑身似透出如月光清辉一般皎洁又幽静的光芒,更显得仙姿秀逸,孤冷出尘。 世上竟有这般好看的男子,楚璇玑生生望呆了眼,整个人都被摄了魂去。 “慕仙尊!”离草虽也失神,但到底不是初见,总算比楚璇玑要抵抗力高些,看清了来人,立时便欣喜地喊出声来。 凌剑非到底是掌门弟子,一见便知来者非凡,再听得她这般称呼,便立时反应过来:“敢问尊上可是昆仑的执剑长老?” “正是。”慕流音微微颔首,他面色一惊,立时收了剑,恭敬地一拜:“在下蜀山派掌门弟子凌剑非,见过尊上。” “仙门皆是一家,不必多礼。”慕流音淡淡一挥袖,走上前来。 离草忙往他跟前凑了凑,抬手指着自己:“仙尊仙尊,你可还记得我?” 救命稻草来了,自是要赶紧抓住。 慕流音眸光淡淡看向她,眉目微微一动:“你是那日上山拜师的小妖?” 声音仍是那般淡淡的,却是十分动听。 离草大喜:“太好了,仙尊还记得我!” 能被他这般的大人物记住,实是件值得自豪之事。 慕流音唇角浅浅地勾起,神色温和:“不是说想拜入昆仑宫,怎的如今却在这里?” “这个……”离草正待找个凳儿坐下与他慢慢道来,一个声音却是十分不和谐地插了进来:“仙尊,这妖孽在我城中害了数十人性命,今夜又想害人时被我与表哥逮了个正着,正要将她就地正法!” 此人正是终于自美色沉醉中回神过来的楚璇玑。 离草正待要解释,却闻慕流音淡声道:“我此番正是受兰陵王所邀,为此事而来。” 闻言,楚璇玑却是一阵莫名惊喜:“原来爹爹说要请的仙长是仙尊您!” 唔,原来仙门也有裙带关系,只是这关系一拉,她岂不是更没活路? 离草失望而又忧伤地仰首望屋顶。 但,意外之中总还有意外—— “不过,此事却与她并无关系。”碎玉一般的声音,听起来如同天籁。 第三十七章 她忍无可忍 “不过,此事却与她并无关系。”碎玉一般的声音,听起来如同天籁。 离草欣喜地望着他,忽闪着一双大眼,满满的感动。 她就知道,仙尊不愧是仙尊,自是不会与那些小人女人什么的为伍。 楚璇玑自是变了脸色,正待开口,凌剑非却是朝她示了个眼神,阻止了她说话,然后恭敬有礼地又朝慕流音一拜,问:“尊上何以如此肯定?” 慕流音行至床前,探指到洛霖的胸口处:“你且看这里。” 经他一示,凌剑非这才留意到那朵魔花,伸手探去,不多时,面上便显出一丝讶异:“好重的魔气,这是魔界之花?” “不错。”慕流音淡淡颔首,微凝了眉:“此番定是魔族所为。” “即便如此,难保这妖孽不是那魔族的同伙。”楚璇玑终是忍不住插口,似是不将离草至于死地不罢休。 “不会。”这回否定了她的却是本与她一直处同一战线的表哥凌剑非,他的手触在洛霖的心脉上,蹙眉沉吟:“他的心脉极弱,已呈衰败之态,只因这魔花得以支撑性命,才会看似与常人无异,而城中死去的男子体内皆开出了艳丽的花朵,想必是为这魔花汲取精气,以供他存活。” 说到这,他斜眸看了一眼离草,面上表情超出六界不在轮回,很是奥妙:“只是这妖孽却吸走了他体内一部分魔气,才会弄巧成拙反害了他,若这妖孽真是元凶,她如此辛苦地养花,又怎会做出这般愚蠢的行为?” “……”离草脸上一排黑线爬下,不甚高兴地撇撇嘴。 解释便解释罢,做甚一个二个都要鄙视她一番才畅快? 楚璇玑见表哥都这么说,她也无话再反驳,只忿忿看离草一眼,不甘心道:“纵是如此,她也终归是妖孽,留着也是祸害,不如诛了以绝后患!”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 离草嘴角弯了弯,扬起了秀气的眉梢:“郡主不忙着追查那穷凶极恶的杀人元凶,却一直纠结于如何处置我这小妖,我还真是荣幸之至呢!” 这不急不缓外加讥诮的语气,竟是学得与苍绯差不了几分。 果真是与其处得久了,深受其害啊! 不过效果自是非常之好,这点离草自己是深有体会! 果不其然—— “你——”楚璇玑涨红了脸,叫她生生气得说不出话来。 离草也十分不厚道地侧耳凑上前去,抬手作倾听状:“郡主还有何赐教,小妖我洗耳恭听着呢!” 跟着魔君大叔她什么都没学会,这落井下石她可是学了个七八! 楚璇玑青白了脸,恨恨地一咬牙,指尖却是迅速地掐出一个诀。 “落雷咒!”只闻苍绯一声沉喝,不待离草反应过来,便只见头顶一道雷光直直朝她劈下! 第三十八章 靠山很重要 “落雷咒!”只闻苍绯一声沉喝,不待离草反应过来,便见头顶一道雷光直直朝她劈下! 唔呀呀!我命休矣——!! 离草只来得及心中哀叹一声,全然不及躲闪。 生死一线中,却见一袭广袖扬起,不遗余力地挡下了那道雷光。 “不得胡乱杀生。”淡淡的语声,却是透出一股威严之气。 见仙尊都护着她,楚璇玑不好反驳,只得忿忿一跺脚,恨恨地站在一旁瞪着离草,似要用眼神将她千刀万剐。 “多谢仙尊救命之恩。”离草大难不死,长吁一口气,拍拍方才受了惊的小心肝,感受到楚璇玑那利刃般的目光,下意识地往慕流音身旁靠了靠。 这个年头,找个有背景有实力的靠山果真是最最重要的。 虽然体内有个自诩厉害的魔君,但除了张嘴比较会说之外,并无多大实质性用途。 譬如方才,光提醒她有什么用,只不过让她稍微能死得明白些罢了。 凌剑非睨了她一眼,眸中神色依旧不甚友善,然后又转向慕流音,恭声问道:“敢问仙尊对这元凶可有眉目?” 这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让离草禁不住在心中将他腹诽了百八十遍。 慕流音却是淡淡望向床头:“这却要问问当事之人了。” 话音刚落,便闻一阵咳嗽声起,一直昏迷的洛霖终于渐渐转醒。 方一睁眼,却是见着屋中一下子多了这么些个人,且目光皆是齐唰唰地盯着自己,让他不由一时怔住,最后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了离草:“姑娘,这是……” 离草立时热络上前,笑眯眯地向他一一介绍:“这位是昆仑宫赫赫有名的执剑长老慕仙尊,至于这位路人兄台……” 她顿了顿,无视凌剑非那冰锥子一样的目光,弯了眉眼道:“说了你也不认得,可以忽略跳过,还有这位小姐嘛……” 离草正想说也忽略不计时,洛霖却是截断了她的话,声音略显虚弱道:“在下知道,是璇玑郡主。” “……”好吧,顶着城主女儿的身份果然就是想让人忽略都不行。 “不知仙尊和郡主为何会在我的府中?”洛霖强自撑起身子,一手捂在胸口处。 依稀记得在离草救他之时,他似乎痛苦难当地昏了过去,不过是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怎的便来了这许多贵客到府? 第三十九章 执着的郡主 见对方识得自己身份,楚璇玑自是得意了一番,扬了眉清声道:“本郡主……还有仙尊自是为寻那城中害人妖孽而来。” 闻言,洛霖不由神色一惊,本就苍白的脸更是煞白:“那妖孽竟在我府中?!” 楚璇玑唇角噙着笑,似有意无意地将目光瞥向了一旁的离草。 “郡主说离草姑娘便是这害人妖孽?!”洛霖又是一惊,愕然地看了离草好半晌,却是摇头:“不……不会的,离草姑娘心善纯朴,更一直帮我救我,绝不会是那害人的妖孽。” 本来正不齿楚璇玑这挑拨离间的歹毒心思的离草,听得洛霖这一番言论,霎时感动地热眼盈眶:“知我者洛公子也!不枉我这般帮你!” 未达到预期效果,楚璇玑有些气急败坏地沉下了俏脸。 “璇玑,既已查明此事与她无关,便莫要再误导他人。”凌剑非虽也对妖有偏见,但是非曲直却分明的很。 楚璇玑鼻翼微微翕动,却是一声轻哼:“我又并未说什么,况且,她本来就是妖孽,我只怕常人肉眼不识,叫她给哄骗了!” 唔,一计不成又施一计,真是执着的很。 离草啧啧摇头,不过可惜,这计她却是又失策了。 只见洛霖坦然一笑道:“郡主放心,离草姑娘早已将真实身份告之于我,并无哄骗。只不过人亦好,妖亦好,她并未存害我之心,为何要对她心存偏见?” 楚璇玑听得七窍都要生烟了。 “公子此话极之在理。”慕流音淡笑着颔了颔首:“以公子之慧根,若是入我仙门,必有所成。” 洛霖谦逊地笑了笑:“只可惜我洛家世代经商,无意于修仙向道,在下也只愿陪伴家人左右,实有负于仙尊谬赞。” 说着,他似又有些痛苦地按紧了胸口,微微皱了皱眉。 “洛公子你没事罢?”到底是因着自己的弄巧成拙,害得他现在这般难受,离草不觉有些愧疚。 洛霖并不知这其中内情,只道自己魔气深重所致,凄然望着她道:“离草姑娘,在下……是否已无法可救?” “这……”先前他这般问她,她还敢否定,可如今却真真难说了。 楚璇玑不屑地嗤笑:“有我这位蜀山掌门弟子的表哥与昆仑宫慕仙尊在这,你却问她一个妖孽,实是可笑!” “璇玑,不得胡言。”凌剑非轻斥了她一句,复而拧眉看向洛霖:“敢问公子先前可是生过重病?” 第四十章 动人的笑容 “璇玑,不得胡言。”凌剑非轻斥了她一句,复而拧眉看向洛霖:“敢问公子先前可是生过重病?” 洛霖微微一怔,既而点头应道:“不错,月前我确生过一场大病,大夫皆道已是回天乏术,却不知是否上天垂怜,最终竟是慢慢好转,让我侥幸病愈……不知仙长何故有此一问?” 凌剑非微微锁眉,望了望慕流音,但见他淡淡颔首,复又回道:“没有什么上天垂怜,公子也并非病愈,而是因着魔花汲取的他人精气方才无恙,此番这妖女吸走了些魔气,这才让你原先的病态又显露了出来。” 这一番真相显然对洛霖刺激十分大,他生生定在床头,有如石化。 离草很是歉疚地绞了绞手指:“对不住,我想救你却将你打回原形了。” “不必自责,你的善意总归是好的。”温和的声音,却是慕流音出声在安慰她。 离草抬起脸,正望见他唇角淡淡扬起的一丝弧度,很浅很浅的一抹微笑,温柔却又飘渺,虽然只是一瞬,却是有如烙印一般印在了她的心头,永久不能散去。 原来,像他这般清泠出尘的仙人,笑起来竟会是如此地好看,有如黑夜里透下的一线天光,胜过满天星璀璨。 美的无法形容,动人之极。 “哼!不过是笑一下而已,有甚好惊奇的,本君也会,比他姓慕的更好看!”有些酸溜溜的声音,似是嫉妒,却又似还夹着其他一丝不明的意味。 离草默了默,实诚道:“这要等你以后笑给我看过了才知道。” 初见时,她只见过他奸诈邪恶的笑。 不再理苍绯,离草颠儿颠儿地凑到慕流音面前,眨巴着眼问:“仙尊,你方才说要知道那元凶得问洛公子本人是什么意思?” “这魔花之种乃是魔气凝结所成,必通过精血方能入体。”慕流音看向洛霖,淡声问:“公子且回忆下,当时心口处可曾受过什么伤?” 洛霖沉吟了片刻,眸光似是一亮,却又拧了眉,半晌,才摇了头道:“当时我病入膏肓,整日浑浑沌沌,已是记不太清了。” 离草本是期期盼盼地望着他,闻得这句,不由立时又蔫了下去。 凌剑非却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此时冷冷开口道:“公子想必心中已有了数,为何却不肯说出来?” 第四十一章 最后的恳求 凌剑非却一直留意着他的神色,此时冷冷开口道:“公子想必心中已有了数,为何却不肯说出来?” “咦?”离草又讶然地望望他,再望望洛霖,最后望望慕流音。 慕流音依旧那般淡定从容之态,只是静静地看着洛霖,并未开口说什么。 怎的全都这般高深莫测的表情,叫她着实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仙长的话我不明白是何之意,我确是什么都不知道。”洛霖别开眼眸,不与凌剑非那凌厉的目光直视,只淡淡道:“既然我已无法可救,便不劳各位仙长,恕我无礼,都请回罢!” “你——”凌剑非沉了脸,正待再说什么,却是被慕流音挥袖阻止。 “罢了,既然洛公子不愿说,我等也不必再强人所难,且散了罢。”说罢,他已是先转了身朝屋外走去。 “真是不识好歹!”楚璇玑不满地瞪了洛霖一眼,便匆匆地追着慕流音身后而去:“仙尊,等等我!” 凌剑非亦是深深望了望他,只沉沉丢下一句:“已有数十人为此送命,你若不说,还将有更多人死去,你良心当真过得去?” 洛霖身形猛地一震,神色间掠过一丝挣扎痛苦之色,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见他们全都离开,离草犹豫着站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再看看魂不守舍的洛霖,她轻步靠上前去,正待伸手将他的魂拍回来,却闻他轻轻唤了声:“离草姑娘……” 啊咧?这人头顶还长眼睛的? 离草堪堪地缩回手,见他缓缓抬起脸,一脸的倦色与无力:“多谢你一直的帮忙,在下已是无以为报,只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万望姑娘能再帮我一回。” 他这般郑重而诚恳的态度却是让离草有些受宠若惊,忙道:“有什么事你说就是,我一定尽力帮你。” 洛霖眸底掠过一抹悲凉,声音低沉且悲戚道:“我自知此回凶多吉少,但求姑娘无论我是生是死,都请替我照看好嫣儿,万不能让她有事!” 说着,他似有些激动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握紧:“恳请姑娘,一定要让她好好地活着!” 离草怔怔地看着他,心中一时苦一时惊,一时喜一时愁,混于一道却也说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只嗫嚅应着:“我答应你,必保她无恙。” 洛霖似这才放下心来,松了手,唇角划过一丝清浅的笑意:“如此,在下便先谢过姑娘了。” 第四十二章 守株为待兔 见他闭了目半靠于床头,似极为疲惫的样子,离草虽有很多话想问,却还是生生咽了回去,只道了句:“你好好休息,我先不扰你了。” 然后,退出屋去,关了房门。 正走到院中,忽而头上被什么轻轻砸了一下,却是一粒小石子。 离草摸了摸脑门,不以为意,又继续朝前走了几步。 然而,又是一粒石子砸过来,离草不由抬脸向上方夜空望去,怪道:“只见过天上下雨下冰雹,怎的还有下石子的?” 苍绯实是受不了她这迟钝的性子,禁不住出声道:“你这小妖就是笨死的,活该被人砸死!” “咦?”离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不由望向四周怒了:“哪个小人偷袭我?” “你这妖女说谁是小人?!”气恼的声音自上方传来,不必看,也知道是那傲娇的郡主。 离草仰脸望向旁边的屋顶,但见那本应离开的三人,此时正排排立于屋梁之上。 其中楚璇玑正双手叉在腰间,柳眉倒竖地瞪眼俯视着她。 离草施法跃上了屋顶,顾不得与她算扔石子的账,只奇怪地问他们:“你们怎的还没走,站在这是要赏月么?” 说着,还诧异地望了望天,漆黑一片。 今夜……似并无明月可赏啊! 楚璇玑鄙夷地睨了她一眼,一派傲然自得的模样:“哼!我们在这自是要寻那杀人元凶。” 离草很是诧异地睁大了眸子:“你这意思,莫不是元凶在这府里?” “那洛公子方才的神情分明是已经有了眉目,却谎称不记得,必是在维护某个人。”凌剑非手中剑负于胸前,泠泠接了话头:“能让他维护的,想来也只有这府里的人,既然他不肯说,那便只有守在此处以探究竟。” “原来是守株待兔。”离草恍然,既而很好心地提醒他道:“只是,若守着了倒还好,守不着的话,你们莫不是就要这般不吃不睡地在这风化不成?” 凌剑非利剑般的目光将她上上下下一划:“那人日日杀人,今夜也必不会错过,守在此自会有收获!” “唔……有志气!”离草了然地点点头,顺带赞扬了一番,接着无甚所谓地打了个呵欠,然后朝他们潇洒地挥了挥手:“那好罢,你们便好好在此守着,我先回房睡觉去了。” 第四十三章 世态忒炎凉 “唔……”离草了然地点点头,无甚所谓地打了个呵欠,然后朝他们潇洒地挥了挥手:“那好罢,你们便好好在此守着,我先回房睡觉去了。” 月黑风高夜,可正是万物好眠时,她可是没他们这般好的闲情逸致。 不过…… 她转眸看向一旁的慕流音,眼珠转了几转,然后殷勤地凑到慕流音面前:“仙尊,这里有他们二人便足够了,不如你随我去客房坐坐,喝点小茶,再探讨探讨案情,顺道我还可以再与仙尊你谈谈入仙门之事,你看如何?” 这对表兄妹就是站成石像她也一点儿都不在意,但慕仙尊要陪同一道的话,唔,这便叫她委实有些不忍了。 楚璇玑冷笑一声,秀眉挑起:“你这妖女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仙尊岂会同你在一起?” “此话甚得我心!”未想连苍绯都也赞同地插上一句。 离草最最痛恨的便是被人鄙视,如今本该与自己同一战线的大叔都帮着外人欺负她,让她不由暗叹世态炎凉。 她鼓了腮帮,忿忿道:“仙尊还未发话,你又怎知他不会答应?” “噤声!”一声轻斥,却是凌剑非喝止了她们之间战火的继续蔓延,他压低声道:“有人要出府了。” 闻言,二人都顾不上再争,齐齐朝府门望去。 此处视野极好,整个洛府都尽收眼底,但见一个纤弱的身影悄然行至于府门,不时还向四周张望了几番,见没有人,这才 开了门出得府去。 “呀!那不是洛公子的夫人云嫣么?”尽管对方面上罩了层轻纱,离草还是认出了那女子,不由惊呼出声。 楚璇玑微眯了眸,神色间带了些轻视的味道:“这么晚,她偷偷摸摸出府做什么?” “唔,府里人说她天天在外面勾搭男人。”离草顿了顿,心念稍动,又补上一句:“不过洛公子并不信。” 楚璇玑更为不齿:“哼!不守妇道,这种女人便该拖去浸猪笼!” 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离草啧啧摇着头,思及方才洛霖恳请她之事,故意打了个呵欠,对他们几人道:“再与你们叨唠下去,天都要亮了,我且先睡去了!” 说罢,又长长将慕流音望上一眼,继而绝决地自屋顶轻跃而下,一面暗自扼腕叹息。 此番要悄悄跟着云嫣,连着与慕仙尊套近乎的机会也要舍弃,实是亏大了! 第四十四章 销魂的勾引 下了屋顶,离草避过他三人的视线,便尾随着云嫣而去。 “做什么又多管闲事?”苍绯实在不能理解她这一刻也歇不下来的性子,实是吃力不讨好。 “我应了洛公子要照看好他夫人,自然要跟去看看,免出什么意外。” 既是答应了人家的事,便是不睡也要尽心做好。 如他这般自私自利的魔君,自是全然不能理解她的高风亮节! “哼!”苍绯极之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却是又兀自低嚅了一句:“如此倒是比与那姓慕的一道要好。” 离草并未听清他的话,只专注地盯着前方那袭纤弱身影,暗自怪道:“白日她受了那般重的刑罚,不好生在床上养着,偷偷跑出来做什么?” 看她柔弱得仿佛风一吹便会倒的模样,莫不是身子竟如此彪悍? 苍绯慵懒且带了些暧昧地轻笑:“夜半出来,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离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继续尾行。 路过一家酒楼门前,但见她微顿了步子,眸光投向刚自楼内出来的一名男子,波光荡漾,媚眼如丝。 那男子自是接收到了她那风情万种的目光,轻纱半掩的娇容朦朦胧胧,几分神秘,几分魅惑,看得他是一脸的惊艳,怔怔失了魂。 然她却是红唇微抿,似有意无意地又飞了个媚眼过去,然后转脸又缓步朝前走去。 男子一见她离开,也立时如同失了魂般追随着她身后颠儿颠儿地跟了上去。 想来这一出便是所谓的“勾引”。 离草掏出小册子,又详详细细地记下一笔,特注这“勾引”二字当真是销魂曼妙的很! 只是,这云嫣倒真有负于洛公子的信任,竟当真在外勾引男人,委实忒不厚道了! 尤其这男人样貌比起洛公子更是差得太远,真不知是她的眼神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审美观与她相去太远。 离草心中暗暗替洛霖鸣不平,跺跺脚正准备继续跟踪探究竟,一只手却忽而自身后搭上了她的肩。 离草惊诧地扭头,正对上那张万古不变的冰块脸,不由下意识地后一跳:“你……你怎的跟来了?” 对方剑眉一扬,半眯了眸子,目光似刀一般看着她:“我倒也想问问你这妖女,不是口口声声说去睡觉,为何却会在此处?” 第四十五章 非那种关系 对方剑眉一扬,半眯了眸子,目光似刀一般看着她:“我倒也想问问你这妖女,不是口口声声说去睡觉,为何却会在此处?” 离草默了默,抬袖扇了几扇,两眼乱望,啧啧道:“今夜怎的如此闷热,实是睡不着,倒不如出来凉快凉快,表哥你也是来乘凉的么?” 凌剑非眉角微微一抽,这深冬的天气还真是凉快的很! “啊呀!”似突然发现了什么,离草奇怪地在他身后和周围四处乱望:“怎的就你一人?” 凌剑非皱了皱眉:“我一人又有甚好奇怪的?” “你那位郡主表妹不是总与你形影不离,双宿双飞的么?” 双宿……双飞? 凌剑非眼角又是剧烈一跳,面色阴沉,目光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般,凉凉的声音几是一字一顿地说出口:“我与表妹并非你所想的那种关系!” 那种关系?又是哪种关系呢? 离草很是不能理解,眨巴了眼望着他:“难道你们不是表兄妹的关系么?” 凌剑非勾了双眉眼凌厉地将她望上一望,似不愿再与她就这个问题探讨下去,话题迅速转移:“璇玑与慕仙尊一道守在洛府,我是跟随那洛氏而来。” “哎?”离草一听,不觉一诧:“我是答应了洛公子要照看她才跟着,你跟踪她却是做什么?” 话刚出口,她便慌忙捂住了嘴,不妙,说漏嘴了。 只是凌剑非并无意外之色,只斜了她一眼,沉声道:“那洛氏深夜出府必有蹊跷,我自是要跟来看看,以防万一,洛府也同样由仙尊守着。” 离草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不过是勾引男人,倒也没什么好查探的。” 说着,忽而想起自己的正经事,她忙扭头望去,却是哪里还有云嫣的影子? “哎呀!同你一说话,害我人也跟丢了!”离草埋怨地跺了跺脚,探着脑袋四处嗅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凌剑非微微眯了眯眸,有些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当然是在找她的味道了。”要知道她们妖的鼻子可是很灵的。 “你以为你是狗么?”凌剑非似笑非笑地走上前,泰然自若地拍了拍她的肩:“跟我来。”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离草忿忿瞪他一眼,却还是收了鼻子乖乖地跟在他身后,果真没多久便又寻见了云嫣的影子。 但见云嫣引着那男子一路走进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忽而“哎呀”一声轻呼,脚底似崴了一下,生生跌坐在地上。 第四十六章 好看的戏码 但见云嫣引着那男子一路走进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忽而“哎呀”一声轻呼,脚底似崴了一下,生生跌坐在地上。 “她这脚崴的也忒假了些!”离草摇晃着脑袋喟叹着予以评价。 但偏生有人却愿意上当。 那男子几步走上前,俯下身,似极为关切:“姑娘怎么了?” “我的脚好像扭伤了。”云嫣吃痛地揉着脚,半掩了眸看他一眼,声音娇媚的叫人骨头都快酥了。 男子蹲下身,笑的也几分猥琐,试探地问了一句:“不知姑娘家在何处,让在下送姑娘回去可好?” 云嫣微垂了眼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小女子已是无家可归。” 见她似有许多苦楚不得而诉,男子自是不好细问,眉眼却是掠过一丝窃笑:“若姑娘不嫌弃,不妨到在下家中暂住一宿。” “这……”云嫣似是为难地抬脸看她一眼,轻纱下的面容神色难辩:“不知公子家中可有人,是否会不方便?” 男子急声道:“姑娘且安心,在下乃是独居,家中并无他人。” 云嫣这才放心地舒眉一笑:“如此,便唠扰公子了。” 于是,剧情又随着二人转移到了那男子的家中。 离草跟着他们后面这般四处折腾,不觉也有些累了,嗑睡虫子直往眼皮上钻,与凌剑非藏在屋外听着墙角也是呵欠连天,脑瓜子一点一点地像捣蒜。 “哐当!”蓦地一声响,离草一个激灵,睡意被赶走了大半,抬起头凑到窗前向里张望:“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凌剑非却是将她的头往下一压:“没什么好看的,可以继续睡你的觉!” 他这么说反更勾起了离草的好奇心,躲开他的手,又凑了上去,只见屋内二人不知何时已是纠缠到了一起,身上衣裳皆是凌乱不整,云嫣面上的轻纱也被弃之于地。 那男子搂着云嫣四处乱啃,一手似迫不及待般伸进她的衣裙中胡乱摸着,一边喘息着朝床头挪去,一旁地上倒着一只凳子,想来刚才那声响便是由此而来。 离草睁着大眼,睡意已是完全消失,看了好一会儿才又扭头看看凌剑非,不以为然地啧了一声:“你阻着不给我看,我还以为有什么呢,原来不过是行夫妻之礼,这我早就看过了,没甚新奇的!” 第四十七章 真正的礼成 离草睁着大眼,睡意已是完全消失,看了好一会儿才又扭头看看凌剑非,不以为然地啧了一声:“你阻着不给我看,我还以为有什么呢,原来不过是行夫妻之礼,这我早就看过了,没甚新奇的!” 凌剑非脸色黑了黑,神色颇有几分不自然,只沉声斥了句:“休得胡言!” “你不相信?我昨夜才刚见过!”离草说着还一面指了指屋内的二人,颇是欣慰地点了点头:“不过,他们比起之前洛公子与她夫人倒是要和谐许多。” 至少这回并未有那般暴力还有所谓的欲拒还迎的奇怪“情趣”。 “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这男子委实忒不养眼了……”离草正实事求是地分析评价着,那厢凌剑非眼中一派寒冰之气刹那腾腾窜起,将她冻得抖了抖,没敢继续再往下说。 怯怯地转回脸,她继续默默地观注着屋内的一派春色。 二人已是双双滚倒在床上,衣裳半褪,那男子骑在云嫣的身上,身子上下来回起伏,似是在做一项极为卖力之事,喘息声连连。 “呀!这男子怎的将云嫣当马一般骑在身下,难不成也是所谓的‘情趣’?”因着方才凌剑非那不甚友好的目光,离草这话没敢说出口,只在心中默默与苍绯谈论。 苍绯笑的几分戏谑几分暧昧,悠悠道:“不错,这才是真正的礼成!” 离草啧啧摇了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姿势也忒丑了些!” “你这妖女怎如此不知羞耻!”一声低斥,凌剑非却不知为何有些恼怒。 离草缩了缩脖子,有些不满地撇撇嘴:“我不过是就事论事,你自个不也看得很起兴,作甚对我的话反应这么激动?” 依她看来,他就是看她不顺眼,这才处处找她的碴。 凌剑非被她这般一说,面上掠过一抹奇异的微红,却是更加恼羞成怒:“我是为了追查元凶,与你这无耻之举怎可相提并论?!” “哦?”离草故作惊讶状,挑了挑眉,唇角携一丝玩味琢磨:“倒不知你看戏却又与查凶扯上了半毛关系?” 看墙角就看墙角罢,偏生还喜欢找借口,如此不坦荡却还有甚资格来训斥她? 凌剑非冷冷望她一眼,沉声道:“难道你未发现这洛氏有问题?!” 第四十八章 果真有问题 凌剑非冷冷望她一眼,沉声道:“难道你未发现这洛氏有问题?!” 云嫣有问题? 离草怔了怔,复又扭脸朝里望去。 只见云嫣在那男子身下,显得异常平静,艳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双手紧握成拳,潋水眸中更似有许多挣扎痛苦之色,最终闭眼侧过了脸去。 然尽管如此,她却并无半点言语与动作,一动不动躺在那,仿佛一条死去的鱼儿。 离草神情一番波折之后,复又壮阔开来,既而一拳砸在掌上,大呼:“果真有问题!” 凌剑非见她终于明白,似这才松口气般,正待开口,却闻她又啧啧道:“这云嫣终于发现这男子长得太不入眼,竟是连看也不愿看他了!” 凌剑非嘴角微微一抽,抬头望天,抚了抚额际:“原来是我高估你了。” 看来这妖女根本就不谙人间世事。 离草疑惑地望望他,见他不再理会自己,便探着脑袋准备继续看戏。 谁想那凌剑非竟是将她一拎,扔到了旁边,自己也背过了脸。 “怎的又不给看了?”离草不满地嘟囔着,却见他飞来一个眼刀,叭嗒拍得她乖乖闭上嘴。 她蹲了墙角郁闷地画着圈圈,不时扭扭头再怨念地将他望上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闻屋内男子急喘的声音:“快了就快了,美人儿,等等我!” “他这是什么快了呢?”离草听得心里直痒痒,实是好奇虫子挠得不行。 幸得此时凌剑非也拧了眉转脸去望,她瞅准时机,窜上前去,几乎是扒在了他的背上拼命朝里瞧。 但见那男子加快了起伏的动作,几个来回之后,低吼一声,似耗尽了全身所有力气般,软软趴倒在了云嫣的身上,一动不动地喘息着。 唔,就这样? 离草不由大失所望地扼腕叹息了一阵,再垂眸时,便见凌剑非冷沉着脸,正杀气腾腾地盯着自己,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竟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肩背上。 “还不给我滚下去!” 被他沉声一斥,离草赶忙跳下来,一面讨好地替他掸了掸衣裳:“不好意思,实在是太激动了!” 凌剑非眼神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嫌弃似地挥开她的手,再看向屋内,只见云嫣冷冷推开趴在自己身上如同死猪一般的男子,安静地穿好了衣裳。 “小美人,别急呀!待我休息片刻再来好好疼你……”话未说完,他忽而身子一僵,双目圆瞪,面容扭曲成了极为可怖的模样,而他裸露的皮肤下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向外拱着,似乎立刻就要钻出来! 第四十九章 元凶竟是她 “小美人,别急呀!待我休息片刻再来好好疼你……”话未说完,他忽而身子一僵,双目圆瞪,面容扭曲成了极为可怖的模样,而他裸露的皮肤下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向外拱着,似乎立刻就要钻出来! “噗——”蓦地无数道血剑冲破了他的身体,他瞪大了眼直直倒在了地上,有细细的茎如同毒蛇般自他身上的血洞里缓缓生长出来,蜿蜒着,缠绕着,居然在尽端开出了一朵朵极其美丽的花朵! “呀!”乍见这般可怖的情景,离草禁不住抬手捂着嘴,发出一声低呼。 这,这不正是洛霖所描述的,城中那些人死时的情形么? 难道说,这元凶竟是—— 离草怔怔望向屋中冷冷立在一旁的云嫣,看来是见多了已经麻木,对此残忍的景象,她竟是没有半分动容的表情,只抬脚踢了踢地上的男子,眼神中带着极端的厌恶之色。 但看男子一动不动,想来是已没了气息。 “原来一直在城中行凶的竟是你!”一声厉喝,凌剑非不知何时已破门而入,手握长剑,冷眸盯着云嫣。 他的忽然出现,让云嫣不由一惊,望着他,神色间闪过一丝惊慌:“你是何人?” “蜀山弟子凌剑非!”他冷敛的眸子划过一道凌厉的光芒,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了一番:“你是魔族之人?” 云嫣神色镇定了下来,语气也淡定了许多:“什么魔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用魔花杀人,乃我亲眼所见,还想要抵赖么?!” 云嫣微微抿紧了唇,只淡淡别开脸,不置可否。 这厢,离草也从门外踱了进来,带着一脸的恍悟:“怪不得洛公子不肯说,原来他想维护的人是你。” 瞧见她,云嫣不禁有些动容,神色几番复杂变幻,半晌才咬了咬唇:“是你。” 她的夫君即将新娶的女子。 离草并未听出她语声中的那抹酸意,只望着她:“你这般做……是否是为了救洛公子?他胸口的魔花也是你种进去的罢?” “不想你平日挺迟钝,这会儿倒是灵光的很。”苍绯冷不生插将进来,只是那语气着实不像赞许。 云嫣面上掠起几许讶然之色:“你竟知道他胸口的那花?” 第五十章 只坦诚相见 云嫣面上掠起几许讶然之色:“你竟知道他胸口的那花?” 话刚出口,她便又自嘲地苦涩一笑:“是了,你与他都已经……这般亲密,会瞧见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这般亲密?”凌剑非怪异的目光在离草身上划过,看得她一阵毛骨悚然。 她干干笑了笑,矜持地敛了敛手:“其实……也算不得太亲密,只止于坦诚相见而已。” “哼!好个坦诚相见!”意外的,凌剑非与苍绯竟是异口同声,虽只有她一人能听见苍绯的声音,却也是极为惊奇之事。 而且,最让她不解也最最不满的却要数这大叔近来每每总是与外人统一战线,置她这位同甘共苦的宿主于何地? 离草感慨地摇了摇头,感觉一股凉气自颈后嗖嗖冒起,她赶紧将矛头又指向云嫣:“你不像魔族人,却是哪里来的九棱花?你不知道那是魔界之花么?” “魔界之花?”云嫣淡淡扫过她一眼,唇角扬起一丝极浅的弧度,声音轻飘飘的:“那是一个神秘女子给我的,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也不知道它的来历,只要知道它能救我夫君性命足矣。” “神秘女子?”凌剑非眉目微动,凝了眸看她。 “事到如今,既然你们都已知道,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云嫣神色始终淡定而从容,然眸底却透出一丝掩不住的哀凄:“月前夫君得了一场大病,请遍城中所有大夫都无方可治,只能见着夫君他一日日消瘦憔悴下去,我心中的焦急与痛苦你们可能体会?” 那个时候,洛家公子突然病倒,老夫人整日以泪洗面,老爷子亦是长吁短叹,生意都顾不上,只有她一个人,苦苦地独自强撑着,每日每夜,一面寻访着名医,一面照顾着她的夫君,一面还要安慰公婆,整个洛家几乎都在靠着她在支撑。 她也只是个弱女子,她亦有泪,可是,却不能在人面前流,一旦她也软弱下去,只会让人觉得更无希望! 而她如此坚强意志的源头,都只是因为,她是那样深爱她的夫君,她相信,他一定可以好起来,与她携手白头! “如此过了约摸半个月,夫君的病却依旧毫无起色,我同往常一样去庙中为夫君祈福,就在那时,却有一名女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说她可以救我的夫君。” 第五十一章 神秘的女子 “如此过了约摸半个月,夫君的病却依旧毫无起色,我同往常一样去庙中为夫君祈福,就在那时,却有一名女子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说她可以救我的夫君。” 凌剑非打断她:“那女子是何模样?” “她罩着面纱,我看不真切,但是她有一双极其美丽的凤目,妩媚却不柔弱,只稍看过一眼便绝不会忘记。”云嫣的目光越过他们望向了外面无边的黑夜,唇角却是划过一抹讥诮的笑:“我自是欣喜若狂,可是,当她告诉我,代价是必须牺牲我的清白时,我拒绝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背叛我的夫君!直到那一日……” 那一日,她的夫君对她说:“嫣儿,我自知自己已是回天乏术,只怕苦累了你。我会告之爹娘,让你在我死后离开洛府,你还这般年轻,应当另觅良人,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他的话,如同一道重击,狠狠击在她的心头,痛不能当。 “夫君,你说这番话却是将我置于何地?我对你的情意你难道还不明了,我云嫣此生只有你一位夫君,若你不在了,我也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夫君,答应我,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胡话,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她紧紧抱着他,声带哽咽。 这是她自他入病之后头一回在他面前落了泪,也因此坚定了她不论如何都要救他的决心! 她再次去到了庙中,祈盼能再见到那个女子。 她焦心地等了一天,看着夕阳余辉一点点落下,她的心也几近绝望地一分分沉下。 当夜色降临的那一刻,她颓然地跪坐在佛像面前,想要哭泣,却没有泪:“慈悲的菩萨,求您救我夫君一命,只要能救他,即便是我死也心甘情愿!” “看来,这回你已经有了决定了。”泠泠的声音自身后缓缓响起,却是将她一步步引入无边的黑暗。 “是!”这一回,她再没有半丝犹豫,一脸的决然:“为了救夫君,我可以连命都不要,清白又算得了什么?” 哪怕她的夫君事后知晓,她亦无怨无悔! 云嫣微微闭了闭眼,冷淡神色兀然浮出一丝笑,笑意渐至眼角:“之后,她便给了我一粒缠绕着红气的花种,同时亦在我的体内种下了一粒花种,她说,只要将花种种入夫君心口,之后我便可通过与男子交合,采集精气维系夫君性命。” 第五十二章 一切都值得 云嫣微微闭了闭眼,冷淡神色兀然浮出一丝笑,笑意渐至眼角:“之后,她便给了我一粒缠绕着红气的花种,同时亦在我的体内种下了一粒花种,她说,只要将花种种入夫君心口,之后我便可通过与男子交合,采集精气维系夫君性命。” 凌剑非脸上有隐忍的怒意:“她如此说,你便该知晓她绝非善类,可你竟受她盅惑,害人性命?!” 云嫣容色淡淡,只微微侧过了脸去,眸光在隐绰的烛火映照下闪闪烁烁:“初时我并不知会如此,在将花种悄悄种进夫君心口之后,我夜里便出了门去。” 那是她第一次勾引除了她夫君以外的男子,惴惴不安的心和背负着背叛夫君的罪恶感让她对那男子极之的抗拒,只是哪里还能逃得掉? 几乎是半强迫的,她忍受着凌辱,羞耻、自弃、愧疚,满满地占据了她的一颗心。 直至最后,当染血的鲜花自那男子身上破体而出,圆瞪着双目死在她的面前时,她惊恐地不知所措。 那女子并未告诉她会是这样的结果! 屋子里那残留的那欢欲之后的旖旎气味与浓浓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令她几欲作呕! 云嫣说起这一夜时,淡淡的眉眼中晕出许多痛苦神色,仿佛不能回忆:“我一刻都不能待,捂着嘴,几乎是狂奔着逃离了那里……” 刚一回到府中,她便将自己关在了屋里,狠狠地洗涮着自己污秽的身躯。 男子的粗喘声,肉体的撞击声,还有最后那满目的鲜红……所有的情景一幕幕重复在她的眼前,仿佛噩梦一般缠绕不去! 那一夜,她头一回没有陪伴在夫君的床侧,如此肮脏的自己已没有任何面目去面对他! 直到次日,老夫人欢喜地跑来告诉她,夫君病情似有了好转,竟能坐起进食,这无疑给处于崩溃边缘的她带来了一丝希望之光。 至少,所有的屈辱都是值得的。 于是,她开始渐渐习惯承欢于陌生男子身下,渐渐习惯鲜血的味道,渐渐变得麻木…… “尽管害了人性命,但夫君确实得救了。”云嫣眉眼缓缓松开,唇角漾起一丝释然的笑意:“我怎样都无所谓,纵然是双手沾满鲜血,背负着这深重的罪孽,我亦不后悔!” 第五十三章 不划算的账 “尽管害了人性命,但夫君确实得救了。”云嫣眉眼缓缓松开,唇角漾起一丝释然地笑意:“我怎样都无所谓,纵然是双手沾满鲜血,背负着这深重的罪孽,我亦不后悔!” 洛霖为了不拖累她,费尽心思让她离去,而她为了自己的夫君,又这般隐忍负罪,这究竟是怎样一段令人怦然心动、潸然泪下的夫妻之情哟! 离草心中暗自感叹着,苍绯却是嗤之以鼻:“本君看来,这故事却是叫人昏昏欲睡、不知所谓!” 对身为魔的他来说,什么所谓的情爱,全都是些莫名其妙的可笑玩意儿! “妖与魔果真是没有共同语言。”离草摇摇头,扼腕叹息。 若是换作慕仙尊,以他那心系天下苍生的慈悲之心,定然也会同她一般,为之感动。 那厢凌剑非却是依旧冷冽着眸子,并不因为云嫣的这般苦楚而动容,只斥声道:“不论你有何种理由,你害了这数十条性命确是事实,你夫君的命是命,难道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 云嫣冷哼一声,秀眉扬起,轻笑:“在我眼中,除了夫君,其他人是死是活与我都无干!况且,他们若是正直之人,又岂会为我所惑?” 说着,她眸子斜斜睨向了地上那赤、裸的男尸,恨恨地啐了一声:“不过都是些好色之徒,死有余辜!” “话不能这么说。”对于这点,离草颇不赞同地插将进来,一本正经道:“佛有云,众生平等,哪怕这人再坏,却也没有必须死的理由。你这等于用数十条命换你夫君一条命,实可谓太过自私。” 这笔账实是太不划算! “此话极之在理。”悠长如仙乐般的声音蓦然响起,竟是本应当守在洛府的慕流音。 他缓步走进来,看了离草一眼,眸中有一丝赞许之色:“想不到你修为不深,却有如此悟性,实是难能可贵!” 未想自己顺口说的话竟能得到仙尊的称赞,离草立时喜滋滋地凑上前:“仙尊……” 这声唤刚出口,便被一个讥诮的声音打断:“我看她是知道慕仙尊来了,才故意这般说的罢!” 看着紧跟在慕流音身后进来的俏丽女子,离草脸上的笑立时垮了下来。 这郡主还当真 第五十四章 真真是克星 虽然对楚璇玑很不满,但离草还是选择无视她。 与小人计较,岂不显得自己更加小气! 难得仙尊对她一番赞许,她自是不能失了气量。 “若是这姓慕的知晓你只是以人头来算这笔账,怕是要气得吐血。”冷不防,某魔又幽幽地出了声,那调子始终是万年不改的寒渗渗。 “难道不是如此么?”离草眨巴了两下眼,怪道:“若是我以一年修为换你几十年修为,你会觉得划算?” 本来嘛,同样是命,几十条换一条,而且还是半死不活的那种,怎么算都不划来。 顾不上再理会苍绯,她重新堆起笑容,望着慕流音,继续自己方才未说完的话:“仙尊,你怎么会来?” “我察觉有问题之时,便已用纸鹤传信回去,告之了尊上所有事。” 听得凌剑非这番回答,离草却是愤愤地扭头瞪了他一眼。 她不过是想与仙尊说话,这对表兄妹做甚总来打断她?!真真是她的克星! “我和仙尊一收到表哥的传信便立时赶了过来,没想到凶手竟会是你这个女人!”楚璇玑看着云嫣,皱了皱眉,一脸的鄙夷:“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似柔柔弱弱,谁想竟如此狠毒。 “随你们怎么说,我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云嫣只是淡然地一笑,并不以为意。 “洛夫人当真如此认为?”慕流音叹息般地摇了摇头:“你可知,你虽是让洛公子活了下来,但他心口的九棱花终究是魔界之物,以魔花续命,终有一日魔气将深重入心,结果便是堕入魔道,失去人之本性!” 闻言,云嫣浑身一颤,面色惊变,似不能相信:“怎会如此?!那夫君他……” 慕流音目光悲悯,声音平淡而清远:“你虽救了他性命,却将他一步步推入魔道,给你花种的人,想必也只是在利用你罢了。” 云嫣面上血色尽数退去,表情似被泼了一身的彻骨寒水,双手死死着衣袖,咬紧唇,眸中神色不住变幻着,似有挣扎,然最终却只是露出一抹悲凄的笑:“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 忽而,她抬眸死死盯着慕流音,眼中一丝光亮燃起,几步上前,伸手紧紧拽住了他宽大的袖口,哀恸道:“您是仙尊,您一定有办法救我夫君的,是不是?!” 第五十五章 已无法罢手 忽而,她抬眸死死盯着慕流音,眼中一丝光亮燃起,几步上前,伸手紧紧拽住了他宽大的袖口,哀恸道:“您是仙尊,您一定有办法救我夫君的,是不是?!” 只要他能救夫君,无论他们要如何处置她,都没有关系,她心甘心愿接受一切罪罚。 “仙尊,你便帮帮他们罢!”离草也双目企盼地巴巴望向他,盼着他能有法子,不至于让洛公子真的只有死一条路可走。 然而,慕流音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带了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洛公子的心脉早已衰死,如今只是倚靠着魔花在支撑,我实是无能为力。” 纵是他数百年的修为,也断做不到起死回生。 “果真还是没有法子么……”离草不觉大失所望,连仙尊都这么说,看来真的毫无希望了。 她同情地望向云嫣,但见她面色惨白一片,双手缓缓地滑落下来,目光只呆怔怔地直视着前方。 良久,她凄然一笑,踉跄地后退几步,忽而伸手去拉一旁的楚璇玑,谁想一道身影突然闪出,挡在了楚璇玑的面前,被她一手拽了过来。 “你……”楚璇玑回过神来,望着被云嫣挟在身前的离草,目光复杂。 方才她完全没有一丝防备,若非这妖女突然挡在她面前,此时被挟持的怕就是她了。 只是,这妖女究竟为何会救自己?! “你想做什么?!”凌剑非微微拧紧了眉,沉声厉喝。 云嫣抬手拔下发上的簪子,抵在了离草的颈间,眸子蓦地一片凌厉雪亮:“既然你们救不了夫君,便休要阻我!”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罢手?!” “罢手?”云嫣凉凉地仰脸一笑,声音冷冽而悲戚:“事到如今,如何还能罢手?自我害了第一人性命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我再无退路!” 凌剑非微微握紧了手中剑:“你难道就不在乎洛公子堕入魔道?!” 云嫣死死咬住唇,唇色煞白:“堕入魔道又如何,至少他还活着……这样便已足够!” 说着,她将发簪又用力往离草颈上一抵,冷声道:“你们都让开,否则,我就杀了她!反正我已杀了这么多人,也不在乎再多杀一个!” 离草立时泪眼汪汪地望向慕流音,长声大呼:“仙尊,救我——” 第五十六章 她又吃亏了 离草立时泪眼汪汪地望向慕流音,长声大呼:“仙尊,救我——” “真假。”啧啧一声冷哼,苍绯凉凉将她又鄙视了一番:“自个儿傻的送上门去,当真闲得荒么?” 离草立时义正词严地申明:“我这不是为了帮她么?” 云嫣终归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弱女子,要从这几位高人手下逃走,谈何容易?哪怕是挟持了楚璇玑,以楚璇玑的本事,应付她也不会太难,只怕最后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但,换作是她就不同了,她绝对会全程配合到底,包君满意! 苍绯懒懒地总结了一句:“归根究底,还是傻。” 离草撇撇嘴,她到底是应了洛公子,总归得护着云嫣。 不过现在想来,那洛公子怕是早已料到会有此一出,才会事先恳求她帮忙罢?害她如今要顶着与仙尊背道而驰的风险帮云嫣,真真是又吃亏了! 苍绯半带讥诮地戏谑道:“亏得你这回还能反应如此快,实是不容易。” 离草自我安慰地将他这话看作是夸赞,继续向慕流音投去可怜无助的目光。 “洛夫人,莫要执迷不悟,再造更多杀孽。”慕流音微微蹙眉,然看着离草的目光中似是若有所思。 云嫣哪里还听得进去,只牢牢挟着离草,又重复了一遍:“让是不让?!” 楚璇玑自恃身份,如何肯受威胁,扬眉轻嗤:“你以为我们会为了一个妖女放你这个凶手走么?” 离草忍不住忿然地将她望上一眼,哀声连连:“怎么说我方才也救了你一回,你怎能如此没有道德心?” 虽说她本意是为了帮云嫣,不过,殊途同归嘛,结果确是救了楚璇玑,怎么也不该这般对她这个恩人哪! 楚璇玑捋了捋长发,却是嫌恶地轻哼一声:“谁用你救!以本郡主的能力,她哪里碰得到我半根头发?是你自己多管闲事罢了!” 离草眼角跳了跳,复而抬首忧伤地望了望天,暗自感慨。 幸而她并非真心去救她,否则此时自己真真是要被气得吐血了。 凌剑非冷冽了目光,虽未开口,手中却暗暗掐着诀。 离草瞅见,眼珠一转,便是如唱戏般高声大呼:“表哥大人,你可千万别乱来啊,要是激怒了她,我小命就不保了!好歹我们也相识一场,你不能也不管我啊!” 第五十七章 仙尊乃知己 离草瞅见,眼珠一转,便是如唱戏般高声大呼:“表哥大人,你可千万别乱来啊,要是激怒了她,我小命就不保了!好歹我们也相识一场,你不能也不管我啊!” 这一声“表哥大人”生生唤得凌剑非嘴角一抽,整张脸都黑了下来:“闭嘴!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而云嫣也立时警惕地望向了凌剑非,手上簪子也是一紧:“我知道你们都懂法术,我虽斗不过你们,但临死前拉个垫背却还是办得到的,若你们真不顾她性命,那便让她陪我一同上这黄泉路罢!” 说着,她高高举起簪子便要狠狠刺下去。 善哉善哉!离草闭了闭眼,不想她这出苦肉计竟无人理会,难道真要她搭上性命不成?! 可叹她算好了开头,却未料中这样的结局,呜呼哀哉! 就在她纠结着究竟是否要为了保命而小小反抗一下之时,忽而一个淡淡的声音有如天籁般响起:“且慢。” 离草眸子一亮,喜出望外地看着那袭素色华袍,乐滋滋地笑开了颜。 果然,还是仙尊最最在意她,实不愧为她所仰慕之人。 慕流音身形缓缓向一旁移开,轻轻挥了挥广袖:“让洛夫人走罢。” “尊上?!”“仙尊!”凌剑非与楚璇玑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出,未想到他竟会为了一个妖女妥协。 似知道他们的心思,慕流音缓缓道:“她虽为妖,但心地纯朴,本性不坏,终究也是一条生命,为何要弃而不救?” “虚伪!”苍绯冷冷地鄙夷。 能领悟到她的优良品格之人实属稀罕,离草一时十分感动,更将慕流音引为知己,对于苍绯那纯属嫉恨的言词则予以无视。 “待我安全之后,我自会放了她。”云嫣挟着已是感动地泪涔涔的离草一步步小心地退出了屋子,不给离草与慕流音感谢和道别的时间,迅速地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凌剑非拧着眉,踟踌了一会,才开口问道:“尊上,弟子不明,她不过只是一介弱质女流,即便挟持了那小妖,以我等的修为应是可以十分容易制住她,为何反要放她逃走?” 慕流音目光看向无边的黑夜,眼角似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清浅笑意,只悠声道:“不必担心,我自有道理。” 见他这般淡定的神色,凌剑非不好再多说,只是忆起方才被那妖女搅了局,不免有些气结。 未想她身为妖竟还如此没用,若非看在她有心救了璇玑的份上,他当真想一掌拍死她! 第五十八章 她太没价值 那厢云嫣挟着离草东弯西拐,也不知跑了多远,离草好心地提醒了她一句:“他们没追来,你可以放心歇一歇了。” 云嫣这才停住了步子,然后松开了手,踉跄地退了两步,手中簪子叮然落地。 “你为何要帮我?”她发丝撩乱,纤弱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极为单薄而无助,素净的脸始终面无表情,唯有闪烁的眸底透出一抹哀伤的脆弱。 离草讶然地看着她:“你竟知道?” 她表现得有这般明显么?连云嫣都看出来了。 云嫣淡淡地笑了一下:“你也并非普通的女子,若非有意,我又如何真能挟住你?只是,休怪我多言,在我看来,你与他几人关系似乎并不十分友好,相较起郡主,你实是没有她的份量大。” 这局她赌得可谓十分惊险。 连她都这般说,离草本就十分脆弱的小心肝更是给摧残得七零八落,幽怨地将她望上一眼:“如此,倒真是我多事,弄巧成拙了。” 她只是怕那郡主没她这般配合,会凭添许多麻烦,谁想竟还被嫌弃没价值,真真是太伤她的妖心了。 瞧着她这副泫然欲泣的哀怨样,云嫣禁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是我失言了,还望妹妹见谅。方才情势实在太过凶险,若是他们当真不顾你性命,我只怕……” “真要捅穿我脖子么?”离草犹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脖颈,虽说她不一定会死,但脖子上多个窟窿终归是不大美观。 云嫣苦涩地摇了摇头:“你是夫君喜欢的人,我又怎会真的伤你性命,让夫君伤心?若真逃不过,我也唯有死心认命,只是不能救夫君,我便是死,也不能瞑目!” 看着她脸上的那抹倔强,离草忍不住问:“可是就算你让他活了下来,但他一旦成魔,便将六亲不认,见到你更可能还会杀了你,这样的他,你也要救?” 云嫣浑身一颤,似有一股寒气透心入骨,让她抖得厉害。 最终,似终不能自已,她捂了脸,失声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让他活着……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只要活着就好……”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执着究竟对不对,她只知道,她不想看着他死,不想失去他! 第五十九章 绝情的相见 “你走罢。”过了许久,云嫣似已平复了下来,微凝了眉看着离草,咬了咬唇:“以后,还烦请你照顾好夫君,我……怕是已不能回去了。” 她的事既已被发现,那她就连陪在他身边的机会都已没有! “那你呢?还要继续害人么?”离草定定盯着她,问得十分直接:“要知道你这次逃脱了,下回未必还能逃得掉。” 不是回回都会有如自己这般配合的人质帮着她。 云嫣微微别开眉眼,声音轻飘飘的,仿若风一吹便会散去:“你应该知道,我已没有其他选择。” “你又可给过我选择?!”冷不防,一个冷冷的声音插将进来,如同这深冬的夜一般沁骨的寒冷。 听得这声音,云嫣气息一窒,似惊似喜又似害怕地颤抖着扭转头望去。 但见巷子的尽头,一袭清俊的身影立于夜色中,面容清泠,眉头紧拧,正一步步缓缓走过来。 “夫……君……”云嫣嗓音中微带着颤,面色煞白一片。 离草也有些惊讶地抬手指着来人:“洛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连慕仙尊他们都没找过来,他一个凡人怎么会找的到她们?! 洛霖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死死盯在云嫣的面上,眉心似有一个解不开的结。 他步步走近,直到云嫣面前才停下了步子,冷诮地一笑:“你只管要我活下去,却不问我是否愿意这般生不如死地活下去!云嫣,你实是太过自以为是了!” 仿若被雷击一般,云嫣身形一颤,摇摇晃晃似是有些站不稳,唯有扶着墙才堪堪站住了步子,眼睛里竟升起恐惧之色:“你……全都知道了?” “若非仙长们发现我胸口的魔花,我还不知我竟是一直背负着他人的性命在活着!”洛霖自嘲般地轻笑一声,神色越发的冷肃,看着她的目光中更是划过一道冷厉的光芒:“云嫣,你害得我好苦!” “夫君,我……”他那仇恨的眼神竟像一把刀生生扎入她的腑脏之间,狠狠地剜开一个鲜血淋漓的创口,让她痛得生生弯下腰去:“我只是想要救你……” “这种救法我洛霖不稀罕!若你真让我成魔,我只会恨你,绝不会感激你半分!”洛霖似是连看她一眼也嫌恶,说出的话更是绝情:“你已不是我洛家人,以后我是死是活都与你不相干,你若再去害人,我便是死也不会再这般苟活!” 第六十章 他太过绝决 “这种救法我洛霖不稀罕!若你真让我成魔,我只会恨你,绝不会感激你半分!”洛霖似是连看她一眼也嫌恶,说出的话更是绝情:“你已不是我洛家人,以后我是死是活都与你不相干,你若再去害人,我便是死也不会再这般苟活!” 仿佛一股冰意从头顶心淋到脚底,云嫣抖得牙关发颤,十指更是紧紧握成了拳,几乎要嵌入肉中。 原来,她所做的一切,对他来说全是多余的,是错的! 想让他活下去只是她一个人自私的想法而已,他根本就不屑! 其实,她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 如果他知晓了真相便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她一直一直努力地隐瞒,哪怕被误解,被处以家法,更甚是被休出府门,她也不能让他知道! 可是,终究还是瞒不住了么? “你怎么能这样说她,虽然她用的方式不对,但也全都是为了救你啊!”离草终是有些看不过去,出声忿忿指责:“你自个儿不也怕连累她,才要我陪你一道演戏的么?怎么这会儿又骂人家骂的跟猪似的。” 真不明白,明明之前还说着什么与嫣儿情深意重,现在却又翻脸不认人,实是忒善变,究竟哪句才是他真心话? “你才是真的猪。”苍绯悠悠而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小妖又闲不住要管事了。 “离草姑娘!”未想她竟脱口说出真相,洛霖禁不住低喝一声,却已于事无补。 “演……戏?”云嫣讶然地抬眸望着两人,目光茫然而懵懂,却又夹杂着一丝掩不住的喜色:“你们难道并非真的要成亲?!” 不待离草再开口,洛霖已是抢了先去:“不论是真是假,你都已不是我洛霖之妻,如今我只盼你能尽快从我眼前消失,真是看你多一眼也嫌厌恶!” 望着他面上那难掩的讥诮与冷然,云嫣忽然间觉得有一根针直刺到心口,无穷无尽的痛苦与悲哀席卷而来,简直要把她击溃。 他已说的如此明白,她还有什么脸留下来面对她呢? 她转过身,扶着墙,步子飘浮,好似整个身体都失了魂魄一般,踉跄着,缓缓地背对他渐行渐远。 望着她渐渐消失在夜色中那羸弱的身影,洛霖像是隐忍着巨大的痛楚,刚刚平复下的眉尖又骤然蹙起,抬手抚上心口,一滴泪自眼角悄然滑落,瞬间了无痕迹。 第六十一章 他要入魔了 望着她渐渐消失在夜色中那羸弱的身影,洛霖像是隐忍着巨大的痛楚,刚刚平复下的眉尖又骤然蹙起,抬手抚上心口,一滴泪自眼角悄然滑落,瞬间了无痕迹。 “你……你……”离草抬手指着他,本想斥责他太过分,谁想却瞧见他眼角滑落的那一滴泪,一时不由怔住,所有话又全都咽回了肚中。 洛霖却忽而褪去了所有的表情,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颜:“敢问离草姑娘,仙长们现在何处,我……有事想与他们谈。” 只是,再温和的笑颜也遮盖不住他眼底满溢而出的忧伤。 “这……我也不知他们现在何处……”离草挠了挠脸,实诚地回答。 但看洛霖面色有异,右手紧紧捂在心口处,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她好心地探手过去,关切地问了一句:“你没事罢?” “别碰我!”谁料他却是蓦地狠狠挥开她的手,面色狰狞,眸中隐隐有红光闪烁,吓得离草不由怔怔地后退几步。 “好重的魔气。”冷不防,苍绯忽而沉声道了一句,语声带了些凝重的味道:“看样子,似是比起之前还更甚,亏得他还能压抑到现在。” “怎么会这样?”离草喃喃地看着洛霖,分明今夜还吸走了他不少魔气,哪怕就是方才云嫣又杀了一人,也不该在短短的时间里便又聚集到如此多的魔气! 洛霖深吸几口气,强自压下了胸口那难以抑制的暴躁感,唇边溢出一抹苦笑:“离草姑娘,能否烦请你替我快些寻到仙长们,我只怕我撑不了多久便要失去本性了。” 离草似明白过来,惊呼:“你……难道要入魔了?” “不错。”冷冷的话音传来,却是凌剑非带着楚璇玑御剑落在了面前。 然离草的目光却是越过他二人,落在了后面那一柄闪耀着月光般银辉的长剑之上。 夜风吹动衣袍,洁白仿若云烟,飘然出尘,显出比雪更亮丽的色泽。 但见他踏剑缓缓落下,不急不缓的步伐,优雅却不失气度。 “那女人逃哪去了?!”离草正望得出神,一个身影硬生生地挡住了她的视线,十分不客气地质问着她。 离草只淡淡撇了楚璇玑一眼,又欢喜地蹦到慕流音面前:“慕仙尊,你可是担心我才寻来的?” 未想她竟敢无视自己,楚璇玑本就因着慕流音拒绝御剑带她而气着,此时更将所有气都撒在了离草身上,冷诮地打击道:“你这妖女死了都不会有人管你,我们乃是寻着他身上如此重的魔气而来,谁知道又冤魂不散地撞上了你,实是讨厌的很。” 第六十二章 以命替她偿 未想她竟敢无视自己,楚璇玑本就因着慕流音拒绝御剑带她而气着,此时更将所有气都撒在了离草身上,冷诮地打击道:“你这妖女死了都不会有人管你,我们乃是寻着他身上如此重的魔气而来,谁知道又冤魂不散地撞上了你,实是讨厌的很。” 尤其是她那一看见仙尊就放光的眼神,更叫人生气! 离草气定神闲地继续对她视而不见,绕过她,又目不转睛地望着慕流音,笑眯眯:“仙尊,看来我们真是缘份不浅,走哪都能遇得上。” 和那对表兄妹那叫孽缘,不该碰见的偏生总要撞在一起。 楚璇玑硬是给她气得青了脸,跳着脚正待发作,却是被凌剑非伸手微微按住了肩,示意她莫要再胡闹。 他蹙眉看着洛霖,沉声问道:“洛公子,不过几个时辰,你身上究竟为何会突然多了如此重的魔气?” 洛霖却并不回答,只忽的弯了双膝直直跪于三人面前,声音低沉且悲戚道:“二位仙长,郡主,我自知嫣儿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但终是因我而起,是我害了她,恳请仙长与郡主莫要再追究嫣儿之责,我愿替她赎罪!” 慕流音微微摇摇头,唇边溢出一丝叹息:“她作的孽虽是情有可原,但错了便是错了,她自有不可逃脱的责罚,你这又是何苦?” “尊上说的不错,况且她明知是错,却仍不肯罢手,若是继续纵容,岂非任由她再去害人?”凌剑非俯身伸手去扶他:“你如今魔气深重,且先起来再说罢。” 然洛霖却固执地不肯起,眸底的红光忽明忽暗,似费了很大的力才能压制住魔气,连说话都喘息不停:“仙长请放心,只要我死,嫣儿她便再无害人的理由。” “你……”未想他竟已存了这样的心思,慕流音不由拢了眉头,面上微有动容之色。 洛霖凄然一笑:“今夜听得仙长问起魔花之事,我便已隐约猜到是嫣儿所为,本欲在她被仙长发现之前私下问明白劝阻她,却未料还是迟了一步。其实我早在一月之前便该死了,未想背负着他人的命债才苟活至今,如今非死便成魔,我自是不会做那无情无心之魔,我只愿能用这一命替嫣儿偿清罪孽,还望仙长成全!” 说着,他俯首深深一拜,再起身时,已是自袖中抽出了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 在离草的惊呼声中,他握着匕首狠狠刺入自己的心窝中。 第六十三章 最终的遗愿 在离草的惊呼声中,他握着匕首狠狠刺入自己的心窝中。 也许是因为太过突然,凌剑非未能来得及阻止。 也许是因为知道阻止也是无用,所以慕流音只是长长地一声叹息,摇着头微微闭了目。 “洛公子!”离草几步上前,蹲下身扶住了他摇摇欲倒的身子,看着他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她试图着用自己微薄的妖术替他治愈:“你撑着点,我帮你治伤!” 可是,他的伤口太深,她的力量又太微弱,根本就一点都没用! “不必了,离草姑娘……”看着她焦急的模样,洛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极之虚弱。 离草却执拗地不肯放弃,只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你不是说过,你若是死了,云嫣也不肯独活,你这么在乎她,难道希望她陪你一道死么?!” “是啊,我若是死了,嫣儿她必不肯独活……”洛霖双目直直地望着夜空,他的脸色苍白如雪,手指冰凉,薄唇微颤:“只是,我若不死,今夜过后,必将成魔,这是我为了能见她所付出的代价……可是,我不能让那个人得逞,我绝不会做那魔人的傀儡!我,不怕死,只是,放不下嫣儿……”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可是魔族之人?”听得他似自语般的话,凌剑非本能地脱口追问。 洛霖却并有回答,目光缓缓移至到了离草的面上:“离草姑娘,你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 离草用力地点头:“记得!不论你是生是死,我都替你照看好云嫣!” 洛霖欣慰地笑了一下,伸手颤巍巍地自怀中摸出一个染了血的信封递到离草的面前:“烦请姑娘在我死后,将这封信交给嫣儿,定要看她她,莫让她做傻事……” 离草接过信,紧紧握在手中:“你放心,我一定交给她!” 似终于卸下了心中的大石,洛霖全身都放松了般,感激地一笑:“多谢姑娘,姑娘且附耳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离草虽诧异,却还是俯首下去,只闻洛霖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最后道:“姑娘可记下了?” “记下了。”离草点点头。 “我洛霖此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姑娘的,还望姑娘见谅。”洛霖眸光黯淡,瞳仁也渐渐失了色彩,眼前好似又浮现了云嫣娇羞的笑颜,他情不自禁地缓缓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她的脸:“嫣儿……没有了我的拖累……你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话到最后,声音渐弱,他终是无力垂手,身体往后仰去,缓缓闭上了眼。 第六十四章 尸骨也无存 “他已经死了,只可惜未能问出他那又在幕后作乱的魔人之事。”一声惋叹,颇有几分壮志未酬之感。 离草抬眸看了凌剑非一眼,忽而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修仙?” 许是她的话太过跳跃,凌剑非一时未能反应,怔了一下,才敛眉正色道:“修仙自是为了除魔卫道,兼济天下苍生。” 想他本也是王族之后,却是自小便被送往蜀山修行,因的是看不过那朝中的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不愿被这俗世所玷污,期冀能用自己的一双手解救百姓于苦难之中。 闻得他此言,离草却是禁不住轻笑了一声。 他皱眉:“你笑什么?” 离草歪了脑袋瞅着他,一张脸单纯而认真:“我笑苍生就在你面前,你却不怜悯,那究竟什么才是你心中的苍生?” 一句话问得凌剑非生生张了口却是答不出话来。 想他的修为在众同辈弟子中已算资深,未想如今竟被一只刚入世的小妖给教训,他面色青白变幻了好一阵,最终冷冷别开了脸。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慕流音微凝了眸,带着深意的目光凝在了离草身上,隐隐透出几分浅淡的笑意。 一片寂静之后—— “洛公子宁死不肯成魔,此心实谓可敬。”轻灵的叹息,一缕黑发落在离草的肩头。 离草扭过脸,只见慕流音俯下身,近在咫尺的脸美得令人窒息,如玉的指尖轻触在洛霖的眉心。 淡淡的光华自他指尖缓缓散开,温暖而祥和,映得他整张脸都绚烂生辉,动人的光泽很快便笼罩了他整个人,只是他的身形却也在光芒中越显越透明。 “仙尊……?”离草不明所以,有些诧异地望着他俊美的侧脸。 “洛公子身虽死,但魔气气不散,为免他的尸身再为魔人所利用,只能以仙气净化。” 眼瞅着洛霖的尸身随着光芒的渐盛而一点点化作烟尘,离草忍不住惊呼:“那他岂不是要尸骨无存?!” 慕流音轻叹一声:“这也是无奈之举,相信洛公子必能谅解。” 直看着洛霖整个人都消散成空中的烟尘,离草缓缓站起身,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并非第一次看见死人,却是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与悲凉。 若是她的修为再深厚一些,是否就能救他了呢? “没什么好自责的,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选择,你已尽了力。” 第六十五章 顶顶好的仙 “没什么好自责的,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选择,你已尽了力。” 乍然听得苍绯这番话,离草不由一愣。 他……这莫不是在安慰她? 这念头刚窜出,便又闻他紧接着悠悠道了一句:“况且连那姓慕的都无能为力,更何况你这区区小妖!” 离草小脸顿时又一垮,抬手重重地一拍额头,“呵呵”地干笑两声。 像他这般总要贬她一番才痛快的魔,怎会脑子坏掉了来安慰她?方才果真是错觉,错觉! “哎呀!他是死了,可那洛氏怎么办呢?” 楚璇玑总是在不适时的时候说着不适时的话,叫人不鄙视她都难。 离草斜睨了她一眼,也尝了一回鄙视人的滋味,然后巴巴地望着慕流音,恳切道:“仙尊,洛公子已经以死明志,你是否可以满足他最后的遗愿,莫要再追责云嫣之过了呢?” 她救不了洛霖,至少要守住对他的承诺。 “洛夫人也是性情中女子,其救夫之心可以体谅,既然洛公子以命保她,若再追责未免显得太过不近人情。”慕流音望着她那期盼的小脸,温和道:“若是她自此之后不再害人,便由她去罢。” 见他应下,离草立时笑颜一展,欢欣道:“仙尊果真是顶顶好的人,不,是仙!” “你这小妖眼睛莫不是瞎的?本君比这姓慕的要好上千倍万倍,你怎的不夸?”不甚愉悦的冷嗤声。 会夸你好的人眼才瞎呢!离草心中暗暗悲愤了一把,这魔君大叔与仙尊比便比罢,作甚总连带揶揄她? 不过转念一想,他被仙尊给打毁了肉身,难免心中记恨不平,再加上她此刻心情甚好,便又大度地释然了,不与他争论。 “倒是你……”但见慕流音又朝她伸出手,手指关节莹白如璧,白皙修长,棱角分明,异常清美,那指尖春风化雨般在她印堂间柔柔一触:“身上魔气似又重了几分。” 闻得此言,离草一时心惊胆颤,生怕体内魔君之事败露,立时向后一退,举着食指斩钉截铁道:“定是吸了洛公子身上魔气的缘故!” 慕流音知晓她救洛霖一事,倒也不作他想,只微蹙了眉提醒她道:“不过这魔气存积在体内并非益事,你需得留意才是。” 见他未有怀疑,离草忙点头附和:“这是自然!我立志修仙,必不会被区区魔气引入邪道!” 第六十六章 鼓励她修仙 见他未有怀疑,离草忙点头附和:“这是自然!我立志修仙,必不会被区区魔气引入邪道!” 慕流音看着她,眸底似有波光微微流转变幻,半刻,他双眉渐渐舒缓开来,薄唇微微扬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既是立志修仙,为何又下了昆仑?” 说到这,离草未免有些愁苦:“我本是想入昆仑,可奈何因着我的身份,不肯收我。” “你区区一只妖竟也想入仙门,简直就是痴心妄想!”楚璇玑在一旁颇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慕流音轻轻一蹙眉:“我昆仑并未有不收妖精的门规,怎的掌门拒绝了收你入门么?” “并非掌门不收我,而是我连掌门的面也未见着。”想起被守门弟子驱赶之事,离草甚是委屈:“仙尊走后,守门的两位仙长便将我也赶下山来,想来仙门还是嫌弃我这小妖。” 慕流音沉吟了片刻,复又道:“过几日便是我昆仑广招弟子之时,界时你可再上山,与他人公平参选,必不会再有人阻你。” “果真?”听得此话,楚璇玑似是比离草还要欢喜,娇笑一声:“仙尊,我是否也可以拜入昆仑?” “自然。”慕流音微微颔首:“只不过我门挑选弟子亦十分严格,能否选上也要看个人机缘。” “原来还是要挑选的……”离草一时又如被浇了凉水,方才高兴的劲儿转瞬即灭。 若是那些个掌门,长老什的也瞧不上她怎么办?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慕流音温声道:“不必担心,你本质纯朴,亦有慧根,与仙门必有缘。” 仙尊果真是仁慈,竟鼓励她这区区小妖。 离草大为感动之余,却忽觉后颈有些凉飕飕的,转首望去,但见那位郡主小人正以无比仇视的目光盯着自己,似要将她千刀万剐。 只是,她思前想后了一番,却是记不起自己又是何时得罪了这位郡主。 不过,想想那郡主本就小人,一直看她不顺眼,会如此倒也没甚奇怪的。 楚璇玑嫉恨地剜了她一眼,上前一步,将她往旁边一推,展颜一笑:“仙尊,既然此事已经解决,不如随我回府,一并与父亲禀明可好?” 慕流音云淡风清地拂了拂衣袖,凝眉道:“此番事件想必幕后还有魔族在作祟,看来近日魔族有蠢动的迹象,我需立即回昆仑与掌门商议,剑非,你代我与兰陵王道一声便是。” “是。”凌剑非抱拳应下。 见他要走,楚璇玑不免有些失望,但在仙尊面前哪里容得她耍性子,只得作罢。 慕流音也不再多做停留,广袖轻挥,踏剑而去。 第六十七章 他不再收徒 望着那袭远去的白衣,仙姿飘渺,那样真实,却又遥不可及。 楚璇玑怔怔地立在原地出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靠山不在了,与这对表兄妹再待一处实不是明智之举,趁无人注意她时,离草挪着小步正准备离开,却正对上凌剑非飙来的视线,身子不由一僵。 不会仙尊一走,便又要找她麻烦罢?呔!早知道,方才该跟着仙尊搭个顺风剑走才是! 凌剑非看着她,皱了皱眉,似正要张口说什么,楚璇玑忽而拉了他的胳膊,痴痴地笑:“表哥,我要上昆仑拜慕仙尊为师!” 乍听得她这话,离草脚下不由一个趔趄。 这郡主小人也要上昆仑?!那她是否还是换个门派比较好? 凌剑非轻笑着伸指一弹她的额头:“以前叔父让你随我一道去蜀山修行,你死活不肯,如今怎的转了性?” “人家现在突然想修仙了,至少能学得一身法术,免得下回连这区区小妖都斗不过!”说着,她狠狠瞪了离草一眼。 怎的又扯到她身上来了? 离草很是莫名,不过能作为他人奋起的目标,未尝不是件值得自豪之事。 “莫要推脱到她身上,你的心思我难道不知?”凌剑非摇了摇头,敛了声道:“不是我有意泼你冷水,只不过,我听闻昆仑这位执剑长老二十年前曾立誓不再收徒。” 楚璇玑果然变脸:“为何?!” 离草也竖起了耳朵。 “据说他曾经也是收过一名徒弟的,当时在仙门可算是出类拔萃,可谁想二十年前那弟子却是叛出了昆仑,堕入魔道!自此,执剑长老便再未收过一名徒弟。” 未想其中竟还有这段曲折过往,离草总算明白当时为何他不肯收自己了。 “可不是!堂堂执剑长老的弟子竟堕入魔道,当时可谓六界的一大笑柄!”但凡有关慕流音之事,苍绯都要插一脚进来,幸灾乐祸地戏笑道:“只可惜本君未能亲眼见证一番,实是遗憾!” 楚璇玑显然也极为失望,咬着唇,眸光闪烁,却是不知又在琢磨着什么。 “璇玑,你且先回王府向叔父禀明一切,我去洛府一趟,将洛公子亡故之事告知洛家二老。”凌剑非说着,又将目光撇向一旁又准备遁走的离草:“你也随我一道前去。” 第六十八章 惊悚的道歉 为什么要拉她一道? 离草很是郁结,但他修为比自己高,开罪了他大抵对自己是没有好处的,只得默默地乖乖随凌剑非一同到了洛府。 在告知了洛家二老洛霖亡故的消息后,屋内上下立时一片哀嚎哭泣之声。 次日,府内便挂起了白布,办起了丧事。 因着二老伤心欲绝,无心主事,离草便热络地在府内张罗帮个手,反正在上昆仑之前她也无处可去。 “你倒是热情。”凌剑非看着她东奔西走,忙上忙下没个停歇,眼底不由透出一丝笑意。 离草将灵堂布置好,擦擦额上的汗,这才望了他一眼,却是怪道:“我甚是不明白,你明明总是一副看我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的神情,为何却偏偏要拉我一道来洛府,现在还总围在我身边转来转去,莫不是还怕我会作恶?” 凌剑非脸色沉了沉,双目死死盯着她,就在离草以为他要发作之时,他却忽而别了眼低低道了一句:“之前是我误会了你,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咦?!”离草愣愣地圆了眼,张大了口。 未想他竟会向自己道歉,实是太过惊悚。 不过好在她的适应性也不差,很快回复过来,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潇洒地甩了甩袖,大度道:“不必在意,我从未放在心上。” 比起体内那厮的过分言行,他这只算得是九牛一毛。 顿了顿,她又补上一句:“当然,若你实在歉疚的很,我不介意你给些补偿慰藉一番。” 说着,她还一面不客气地朝他伸出手去。 凌剑非眼角跳了跳,目光极为复杂地看了她半晌,忽而一抹温暖的笑意自嘴角扬起:“若你真能入得了仙门,我便赠一物与你作补偿。” 离草晓得他不过是揶揄她,事实上怕是根本就不信她能入仙门罢! 但是她作妖的不能叫人看不起,便竖起一指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凌剑非面上笑靥浅浅一绽,仿若春暖花开。 离草瞅着他,认真且慎重地道了一句:“其实,你笑起来比冷着脸要好看,该多笑笑。” 不知为何,对方听得她这句,却是怔了一下,然后飞快地别开脸,却似有一抹奇异的嫣红掠过面颊处。 “哼!未想你这小妖竟学会了调戏,真是要叫本君刮目相看!”冷不防,某魔寒渗渗地出声,调子有些阴阳怪气。 “调戏?”想起之前洛公子也用过这个字眼说她,如今大叔也这般说,唔,莫非夸对方便叫作“调戏”? 离草正暗自琢磨之时,忽而洛府大门前传来一片喧闹之声。 “让开!让我进去!我要见夫君!”一袭素衣挣开守门家仆的阻拦,直直冲进了灵堂。 第六十九章 灵堂的祭奠 “云嫣?”看清来人,离草不由一诧。 凌剑非倒未有多少惊讶之色,虽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这般深爱着自己夫君的女子,在得知洛霖身故后,必会前来。 云嫣眼中已恍若看不见他人,只踉跄着一步步走到堂中的棺木前,乌亮的棺木上映出她苍凉的影子,漆黑的眼睛空茫而执着地望向棺中,却只有一套衣冠静静的摆放在里面。 她惊惶错愕地伸手在棺中翻找,却连颗灰尘也没摸到。 “不用找了,这本来就是具空棺。”离草上前两步,好心提醒她。 云嫣似恍然惊醒一般,抓起棺中的衣服,死死盯着她:“夫君呢?夫君在哪里?!是不是……” 她眼中似狂似喜:“是不是他其实并未死,只是作戏吓我?” “他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他自绝,却来不及阻止。”虽不忍,但离草还是打碎了她最后的幻想:“只因魔气深重,所以尸身也被净化了。” 云嫣苍白面容一点一点灰败,眼中出现惊恐的神色,她踉跄后退一步,紧紧抓着手中那件衣服,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是我害了他,害他沾染了魔气……他恨我,憎恶我,所以连骨灰都不留给我!” “你错了。”凌剑非淡淡的眉目看着她:“他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你,自绝也不过是了为替你赎罪,偿还你造的杀孽。” “为了……我?”她脸上出现茫然的表情,神情空空荡荡。 忽而,似明白了什么,她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那件衣衫,紧紧贴在了苍白的脸上,声音轻轻的:“夫君,我这样满身罪孽的人,连被你触碰的资格都已没有,如何配你用性命来赎?” “夫君,你忘了么,嫣儿曾说过,要与你共赴黄泉,如今你已不在,嫣儿又怎能独活!” 说着,她已是朝着棺木狠狠撞了过去。 “哎哟!”没有血溅当场,只有一声吃痛的低呼。 “就知道你要来这一着,幸好我早有防备!”离草揉着被她撞痛的肚子,龇牙咧嘴。 云嫣只恨恨看着她,凄然道:“你做什么拦我?让我去陪夫君!” “我答应过洛公子要照看好你,不能让你有事。”离草自怀里摸出那封信,递到她面前:“这是他临终前让我交给你的信,你好好看看罢。” 云嫣怔怔地看着那沾了血的信封,颤着手接过,拆开,是他那熟悉隽秀的字迹,望着起始那“吾妻嫣儿”四字,两行清泪不觉潸然而下。 第七十章 不算太碍眼 云嫣怔怔地看着那沾了血的信封,颤着手接过,拆开,是他那熟悉隽秀的字迹,望着起始那“吾妻嫣儿”四字,两行清泪不觉潸然而下。 他说,嫣儿,我深知你为我所付出的一切,连累你为我受苦,是我这做夫君的无能,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便是替你背负起这所有的罪债,给你一个解脱。 解脱?她不要解脱,罪孽深重又如何?她只要他,只要他好好的! 他说,嫣儿,我不怕死,只是怕你陪着我死,所以,听我的话,即便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活着,代替我好好地活着,不要让我在九泉也不能瞑目。 活着么?若果这是他唯一的愿望,那她便好好活着罢,哪怕失去了他,这世间已什么都没有意义! 最末一句,他说,嫣儿,你今生今世都是我的妻,唯一的妻子,亘古不变! 她将信紧紧贴于胸口,泪,不能自已。 离草看着她,很是认真也极为诚恳:“其实,我还是不太能了解你们之间这种为了对方而死的心情,不过,在我看来,他宁死也要保你无恙,你若不好好的,岂不是白费了他的一番苦心?你若真为他好,便该让他在下界也能安心。” 云嫣擦干泪,将信收好,再抬脸时,眼中已没有了之前的脆弱:“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再寻死了。” 她转身,离去之前又回首看了离草一眼:“夫君说,你曾帮了他许多,此番恩情我会铭记在心。” 看着她缓缓走出府门,离草没有阻拦,既然她说不会寻死,那么便没有什么再好担心的了,对洛公子的承诺也算是做到了。 “既然此事已了,我便也先回去了。” 离草望了望凌剑非,弯唇一笑:“走好。” 他凝了眸子看着她,目光闪烁:“不日我便将回蜀山。” 离草想了想,点头:“一路走好。” 他嘴角抽了抽,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你……保重。” 挥挥袖,他转身离去。 “哼!碍眼的总算不在了。”冷冷一声哼,不甚愉悦。 离草不甚赞同:“其实他模样倒是不错,若是不总冷着脸,倒并不算十分碍眼。” “是——么?”阴恻恻的调子。 离草只觉这厮近日似乎越发喜怒无常、阴阳怪气起来。 不理他! 离草弯腰捡起地上的衣衫,掸了掸,然后整齐地放回了棺木中。 再转首时,眼前正对着一袭红色长袍。 第七十一章 他竟出来了 绛红色的衣袍,袖边缠绕着金色的云纹,华美而妖娆,暗红色的长发垂落至腰间,随着轻风微微飞散开来,千丝万缕,飘荡在空中。 想来是名男子,身长玉立,离草平视着只看到对方的肩。 她有些讶然地缓缓抬起眸子,目光落在对方的脸上时,呼吸不由微微一窒。 那是一张绝美而又妖异的脸,轮廓分明,美的几乎找不到半点缺憾,眉心一枚绯色的火焰形印记衬得整张脸又多了几分霸气。 他半眯着眸看着她,一双深紫色的眸子如浸在水中的紫水晶般透亮,闪着魅惑人心的光泽,眼角却微微上扬而显得几分妖邪,紫色的眸子与妖娆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 与慕流音清泠出尘,不带一丝烟火气的那种极致的美不同,他美的惊心,美的妖邪,极之魅惑! 此时,他那薄薄的唇,抿成一线,嘴角挂着一丝略显邪气的笑,似乎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 离草似终于回过神来,恭声有礼地问了句:“这位公子也是来吊丧的么?这边请。” 话音刚落,对方便立时黑了脸,眉梢高高地挑起,冷哼一声:“你这小妖莫不是就忘了本君?!” 不过才几天的功夫,她难不成已忘了他的模样?!如今竟然认不出! 听得这熟悉的声音,离草不由一怔,又直直瞅了他好半晌,才瞪圆了眼,颤抖着指尖,指着他:“你你你……大大大……叔?!” 怪不得总觉得瞧着有些眼熟,可是,他怎么会突然从她体内跑出来了?! 难道…… 心念一动,她立时喜滋滋地咧了嘴道:“恭喜大叔恢复元气,重塑肉身!以后你我便分道扬镳,各走各路了!” 终于不必再受压迫与奴役,恢复自由身了。 这厢还未高兴完,那厮便戏谑地一扬唇,讥诮地一笑:“怎么?就如此迫不及待想要摆脱本君么?” 这厮压人一头的气势颇有几分骇人,离草忙道:“哪有哪有,我这不是怕耽误大叔您的大事么?” 还在他的势力范围下,万不能得罪了他。 苍绯只哼哼两声冷笑:“可惜,要让你这小妖失望了,这不过是本君的幻象罢了!” “幻……象?”离草脸上的笑容一滞,怔怔望着他,然后伸出手去,却是从他的身体中间直直穿了过去,只触得一片空无。 第七十二章 自恋的大叔 “幻……象?”离草脸上的笑容一滞,怔怔望着他,然后伸出手去,却是从他的身体中间直直穿了过去,只触得一片空无。 苍绯扬起眉,笑的几分自得:“哼!先凝个幻象给你瞧瞧,免得你这小妖随便见个男子便惊以为天人!” 离草嘴角微微一抽,未想这厮自恋的程度已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攀比之心竟是如此严重。 不过—— “你竟能凝出幻象,是不是恢复了些许元气了?”离草对此甚是关心,要知道他恢复得越快,她解脱之日也来得越早。 苍绯回答的漫不经心:“不过是借着吸取了些这洛某人身上的魔气,勉强只够凝个幻象罢了,要恢复还早得很。” 离草不免有些失望,斜斜瞅了他一眼:“我已瞻仰过了你英明神武的形象,不用再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了。” 见她如此不屑的神情,苍绯不由大怒:“你这小妖,看那姓慕的眼眨都不眨一下,看本君却是这般不耐烦,是嫌本君没他长得好看么?” 瞧着他如此大的反应,离草揣摩了一下,估摸着依这厮自恋自大的性子,受了慕仙尊的重创已是伤了自尊,如今样貌上若再比不过慕仙尊难免心理不平衡,自尊再受捶打。 于是,她本着一颗慈善友爱的心,抚慰他道:“自然不是。大叔你的样貌那是天上仅有地下全无,谁能和你比?我只怕自己多看一眼便会迷晕了过去,沉醉不能自拔,实是不敢多看啊!” 她这一番夸赞显然很合某魔的胃口,甚为满意地抿唇一笑,伸手到她面前,在她脸上轻挑地划了一下:“算你这小妖还有些眼光。” 只有动作,没有触感,离草倒也没甚感觉,只抬手故意在头顶遮了一下,摇头直呼:“啊呀!大叔太耀眼了,不能看,不能看哪!” 这架势未免来得太假了些,苍绯嘴角抽了抽,冷哼一声,身形便化作一片云烟消散开来。 离草瞅着他突然散了幻象,忙扭着脑袋四处张望,幸得天色昏暗,并无人注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若不然,这么大个人忽而凭空消失,又是在灵堂之内,凡人还当见了鬼呢! 这大叔从来都是如此我行我素,丝毫不理会下他人的感觉。 “对了!洛公子临终前说有一物要赠我作为回报来着。”突然想起来,离草立时兴致勃勃地奔出灵堂:“待我去瞅瞅是什么好东西。” 第七十三章 贵重的石头 天色昏暗,离草悄悄潜进了洛府的书房。 “唔,墙上的画像背后么……”离草移开那副挂画,但见后面墙壁上露出一个暗阁,如洛霖所说,有一个转盘机关。 “向左三圈,向右两圈,再向左半圈……”她按着洛霖告诉她的开法,慢慢旋动转盘。 这凡人没得妖魔之力也不懂仙法咒术,这机关却是做的十分精妙,只是复杂得让她着实有些晕乎。 转了好半会儿,终于“咔嚓”一声响,机关打开了。 离草打开暗阁,里面放着一个锦盒。 洛公子说此物乃是一年之前出外行商之时,半路偶遇的一位伤者临终交予他的,只可惜那人伤势太重,并未来及说明是什么东西,便亡故了。 他料想此物应是极为贵重,因而带回家中便藏匿了起来。 如今到他临终之际,复又又转赠给她,倒是让她十分好奇也万分期待究竟是个什么好东西。 离草捧着盒子,慢慢地打开,却见里面放着的是一块大——石头? 褐红的色泽,内嵌许多淡淡的纹路。 看清盒中物,她不由瞪直了眼,下巴险些都快要掉下来。 拿起来,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反反复复地来回瞅了好几遍,确定且肯定这就是一块石头后,不禁大失所望。 洛公子所谓的要赠予她的好东西莫不是就是这块红石头?真真是太“贵重”了! 正郁结着,忽而一阵阴风吹过,离草只觉面前一道黑影掠过,手里的锦盒便消失不见了。 “咦?!”离草瞪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抬头,却见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名身着黑衣的蒙面女子,右手中托着的,正是那个锦盒。 离草瞪着她质问:“你是何人?做什么抢我的东西?!” 虽然只是个石头,但洛公子赠给她了,便是她的东西。 “你的东西?”女子轻声笑了起来,声音却是娇媚动听:“这是我魔族的圣物,何时成了你的?” “魔族圣物?”离草怔了一下,直直瞅了她半晌,直到看清她那双极美的凤目之后,才蓦地恍然:“你……难道就是给云嫣花种的那个女子?!” 第七十四章 歹毒的女子 “魔族?”离草怔了一下,直直瞅了她半晌,直到看清她那双极美的凤目之后,才蓦地恍然:“你……难道就是给云嫣花种的那个女子?!” 对方不置可否,只微微眯了眸:“一年前此物为仙门弟子所盗,我找到那弟子时,他人已死,却不见此物。我追寻此物已久,未想竟会为这个凡人所得。” 原来给洛公子石头的人竟是仙门弟子! 离草心念一动,蓦然明白过来:“你……难道是故意的?” 她早就查到这石头在洛公子手上,所以才有意接近云嫣? 女子闻言低笑了声,这才道:“若是直接强抢难免惊动仙门,恰逢这凡人病重之际,我便借他夫人之手,欲引他入魔,界时自可让他主动将东西交予我,谁想他竟如此不识相,宁死也不肯成魔,白费我一番心机!” 离草忍不住愤愤指责她道:“你未免忒歹毒了!洛公子昨夜魔气突然深重想必也是你做的好事!” 女子目光幽幽地看着她,语声泰然自若:“云嫣之事既被发现,自是已无利用余地,我只需告诉洛霖事实,他便为了找到她自愿与我做交易,换得一身魔气,只可惜,他最终竟然自尽了!” 顿了顿,她又望向离草,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我本打算来此搜寻,未料你竟先我一步,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你为了达到目的,如此不择手段,实是太可恶了!”离草瞪着她的目光中满是鄙视,跺脚指着她道:“那是洛公子送给我的东西,你不能拿走!” 女子冷了目光:“我劝你最好莫要多管闲事,我念在妖魔本是一家,你道行尚浅不懂事的份上,我便不与你计较,你若再纠缠,便休怪我无情!” 说罢,她转身便欲离去。 离草见她要走,立时念了个诀,一道树藤便自地面窜出朝那女子直袭而去。 她知道自己修为不深,只盼能先下手为强,束缚住对方的行动,然后夺了东西便跑。 谁想,那女子似是背后长了眼,忽而抬手一挥袖,那树藤便在碰到她之前化为了灰烬。 啊呀呀!不妙不妙哇!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笨小妖!”苍绯忍不住低骂了一句,这小妖傻便罢了,竟是连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离草原先的设想完全落空,正打算撒腿遁走之时,但见那女子缓缓转过身,冷冷吐出两个字:“找死。” 她伸出右手,掌心之中有一团黑气缓缓凝聚,如同火焰一般不停跳跃。 第七十五章 大叔有份量 “魔焰?!”离草只闻得苍绯一声沉喝,下一刻,便只觉一阵狂风大作,吹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待风停过后,离草放下遮着眼的手,便见一袭红发长袍背对着自己立于面前。 离草眨巴了两下眼,咳嗽了一声:“大叔……” 他又凝个幻象出来做什么?还造个这般大的声势,莫不是以为如此便能吓退对方? “这小妖是本君的人,由不得你动她!”冷冷的话音,却是颇有几分威严的气势。 那女子见到突然现身的苍绯,微微眯了凤目,眸底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我道这小妖身上那股怪异的魔气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魔君大人附身其上。既然魔君大人发了话,我自是不会伤这小妖半分毫毛。” 说着,她掌心里的黑气便蓦地尽数散去。 离草见状,不由暗叹,原来大叔还真是有些份量的,这身份似乎并非吹嘘。 苍绯皱了皱眉,冷凝了眸子看了她许久,最后目光盯在了她手中的锦盒上,随之一声冷笑:“本君倒是奇怪了,这魔族何时来的什么圣物?你如此一番言行究竟有何目的?!” 女子似有一怔,复而又弯了眉,轻声笑了起来:“不愧是魔君,竟然被看穿了。” 她打开锦盒,拿出那块褐红色的石头,悠声道:“不错,这确实不是什么圣物,不过却确是从我魔族所盗,我早已在洛府中寻得,未想已是失了灵气,成了一样死物,如今也没甚可留的了。” 说罢,她便轻轻一扬手,将那石头随意丢弃在了地上。 离草忍不住从苍绯身后探了个头出来,一脸愤然:“你既早就找到了,现在又假意抢走是何用意?!还为此害了洛公子他们!” “你既不日便要上昆仑,自是让你顺路带个信,好叫仙门忙碌上一番。”女子淡淡瞥了她一眼,眸底却有不明的光芒闪烁,然后又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至于我害他们?从头至尾我可并未强逼过他们,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不过,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所谓的至死不渝的爱情,叫人看了便恶心!” “你看不惯便要硬生生地将他们毁了,真真是恶毒的很!”离草躲在苍绯背后,斥责起对方来胆儿也大了许多。 那女子却是仿若未听见般,完全将她无视,只看着苍绯,弯了眉眼:“苍绯,我家君上甚是欣赏你的能力,一直欲与你为谋,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七十六章 欲与他为谋 那女子却是仿若未听见般,完全将她无视,只看着苍绯,弯了眉眼:“苍绯,我家君上甚是欣赏你的能力,一直欲与你为谋,不知你意下如何?” 她不再称他为魔君,而是直接唤他的名讳,可见实际上,她并未将他放在眼里。 “你家君上?”苍绯微微眯了眯双目,只是一声不屑地嗤笑:“哪里来的小辈,也敢自称君?” 对于他这般傲慢的态度,女子眉目一拢,却也并无不悦,只娇笑道:“我家君上与自诩魔君的你可不一样,他乃是魔尊千冥之后,拥有正统魔血的继承者,一呼群魔即百应,却不知服你的魔有多少?” 那言语中的讥诮之意苍绯怎会听不出来,当即冷了脸,深紫色的眸子中寒芒闪过,唇角微勾,连同目光都在冷笑:“那又如何?本君一向独来独往,不需要你们这种无能之辈跟在后面碍眼!” 说罢,他周身魔气涌动,长发衣袍随风扬起,全身散发出一股震慑之气! 望着他凌厉的眉目,女子微微有些动容,身形如鬼魅般疾退了数丈,清泠的声音伴着戏笑随风传来:“惹了魔君动怒,我这碍眼之辈还是速速退下的好,至于我方才所说之事,还望魔君再细细考虑,我家君上随时恭候着你的加入。” 随着声音的淡去,她的身形也消失在了夜幕中。 离草这才终于自苍绯身后跳了出来,拍着胸口大喘气:“总算走了。” 一面转过脸对着苍绯啧啧直叹:“大叔你忒不厚道了,分明已恢复,竟还瞒着我。” 话音刚落,却见眼前之人蓦地又散作了一团云烟,有虚弱的声音自体内响起:“方才我乃是凝聚了所有魔气于幻像之身,这才得以吓退她,如今我耗尽了魔力,怕是比起之前更加虚弱。” 他的声音素来傲气十足,如今乍一听他这虚弱无力的话语,离草不由一怔。 接着便又闻他微愠道:“若非你这小妖不知死活欲图偷袭她,又哪里需要我这般耗力作势?!” 这厮!每每教训起她来便这般中气十足! 离草扁扁嘴,只干干笑了两声:“人家可是热情相邀,你却吓退她做什么?” 虽不知那女子口中的君上是何等人物,但似乎对大叔十分有意。 苍绯只是一声冷哼:“无名小辈,本君不屑与其为伍!” “唔,可人家说你不如那位君上呢!”他当她是傻的,那些话她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苍绯似有些恼羞成怒:“你这小妖,非要惹恼本君不成么?” 依她看,他是面子放不下了罢! 离草心中暗自偷笑,也不再揶揄他,只走上前几步,拾起被丢弃在地上的那块石头,小心地收入了怀中。 虽然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那女子又称这已是死物,但到底是人家洛公子的一片心意,她自当好生收着才是。 第七十七章 昆仑招弟子 在洛府又混了几日,离草算算时日差不多,便往着昆仑山而上。 因着是昆仑广招弟子的日子,上昆仑来的人数还真是不少。 离草再次到了昆仑宫山门前,想是时候未到,山门依旧紧闭,已有数百人在此候着,可见昆仑声望之盛。 见着这般多的竞争者,离草心中难免有些虚。 虽说慕仙尊鼓励夸赞了她一番,但钉子碰得多了,总是有些担忧。 见得她这般磨叽,苍绯忍不住道:“笨蛋小妖,当初姓慕的那话摆明是要给你铺好光明大道,如此好的机会,你还犹豫什么?” “果真?”离草听得他这话,才恍然了悟,不觉底气又足了几分。 忽而,山下那头传来一片嘈杂声,但见原本站在山阶上的人全都向两边退让开来,态度皆是极为恭敬。 只见一装扮华丽的女子昂首越过众人,缓步踏阶而上,目光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傲气。 “哎呀!郡主小人!”看清来人,离草不由一声低呼,颇有几分头疼地皱起了眉。 未想她竟当真来了,冤家又碰头,实是叫人忧愁,忧愁的很哪! 许是她的声音大了一些,楚璇玑似是听见,目光朝她这头望了过来,带着惯有的嫌恶。 正待上前找她麻烦,山门却在此时忽而打开,一名年轻的青衣弟子立于门前,发黑如墨,只用一根碧玉簪别着,青色长衫,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显得几分儒雅。 他扫视了一眼山阶上的众人,声音温和而有力:“我是教座下的大弟子莫长离,由我先带大家进行第一轮的筛选,诸位请先随我来。” 语毕,诸人便跟在他身后入了山门,楚璇玑仗着身份,自是行于首位。 离草夹杂在人群中,走到门前时,正路过守门的元空身边。 他自是认出了离草,然而却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半句驱赶她的话也不敢再说。 执剑长老回来之时,便将他与元思二人训斥了一番,并诫告他们不得再阻拦这小妖,如今他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一进山门,离草便禁不住一嗟三叹! 果然是修仙圣地,昆仑宫内无不透露着仙境的意味,除去几座金光宝气的大殿外,还有些玉石砌成的房间,半浮在空中,山峰林立,用高山傍水、飞檐流瀑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莫长离领着众人行至大殿前,但见广场中间一块白色晶石浮于半空。 “这便是我昆仑的验灵石,请诸位轮流将手附上,晶石会根据各人根骨灵力的优劣,发出不同强弱的光芒,我会以此判断诸位是否够上入门的资格。” 第七十八章 又得一知己 “这便是我昆仑的验灵石,请诸位轮流将手附上,晶石会根据各人根骨灵力的优劣,发出不同强弱的光芒,我会以此判断诸位是否够上入门的资格。” 听得莫长离的说明,众人不觉都跃跃欲试。 楚璇玑自是傲然地排在了第一,也无人敢与她争。 “莫仙长好。”但见她恭敬有礼地向莫长离作了一揖,抿唇含笑,一派大家的风范。 离草忍不住小声地啧啧道:“这郡主小人便只会在仙长们面前装模作样。” 私下就对着如她这般没权没势的小人物嚣张跋扈。 不想一旁竟还有人深为赞同地附和道:“可不是,真真叫人看了便生厌。” 离草扭头一看,原来与她同仇敌恺的是也是一名小姑娘,面容算不得多出众,一双大眼却是灵动活泼,叫人看了很是舒服。 妖生难得一知己,离草立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双手,笑脸盈盈:“原来你也看不惯那郡主小人!同僚啊同僚!” 那小姑娘也激动地反握了她的手,大眼忽闪忽闪:“你这郡主小人的名号取的实是妙极!真是深得我心!我叫琳琅,你呢?” 能体会到她为楚璇玑取的这名号之中含义的人实属不易,离草立时喜滋滋地应道:“我叫离草。” 二人正聊得正欢之时,忽闻众人一片哗然声,不由齐齐往中央望了过去。 只见楚璇玑右手贴在验灵石上,那晶石立时发出了夺目的光芒,可见其灵根颇好。 莫长离也微笑着点了点头,赞道:“你资质极佳,将来必有所成。” 楚璇玑唇角微扬,面上却仍摆出一派谦逊的态度:“莫仙长过誉了。” 然后退到了一旁,昂首扬眉等候着选拔的结束。 琳琅不屑地一声轻哼:“切!天资高有甚了不起的,以她那种吃不了苦的性子,也不见得能有多深的修为。” 离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随着众人一个一个上前验完,琳琅也通过了,终于轮到离草。 离草有些紧张地走到验灵石前,说实话,比起其他两三百年便修得人形的妖精,她五百年才得以成形算是资质极差的了,这一验也不知合不合昆仑的入门标准。 “你这小妖怎的如此没有自信,有我在,你怕什么?”苍绯说的悠然自得。 离草一听却是更为担忧。 正是因得有他在,她才更担心,若是验出她体内的魔气可怎办? 琳琅也朝离草投来一个鼓励的眼神,让她颇为心安了许多。 死鸭子总还是要上架的,离草一咬牙,缓缓地将手伸出,贴在了晶石之上。 第七十九章 奇异的光芒 死鸭子总还是要上架的,离草一咬牙,缓缓地将手伸出,贴在了晶石之上。 才方一触到,便见晶石忽而散发出一阵极强的光芒,仿若耀日一般刺目,围观的人皆是下意识地抬手遮了眼。 莫长离细长的眼眸也不由微微一眯,面上显出一丝惊讶之色。 离草自个儿也是有些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奇迹的一幕,万想不到她竟能让晶石发出这么强的光芒,心中不由暗叹,她果然是只大器晚成的小妖。 然而,只是一瞬间,那光芒便蓦地黯淡下来,只余一丝微弱的光芒隐隐闪动。 “咦?”看着这突来的变化,离草以为出了什么差错,松了手又重新贴了好几回,谁想依旧是光芒细微的可怜,完全不够入门的资格。 她睁着一双迷惘的眼,不知所措地望了望莫长离:“这……验灵石莫不是坏了?” 莫长离也微微拢了眉,轻轻摇摇头:“照理所,验灵石所验应不会有误,但这种情况以前确实从未出现过。” 实是有些匪夷所思。 “那我究竟是否通过了呢?”离草巴巴地望着他,小心肝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实是万分紧张。 莫长离凝眉望了她半晌,沉吟许久,终是温和地一笑:“且算你先过了罢。” 闻得此言,离草欢悦不已,对这位莫仙长更是多了几分好感。 待验灵石验过所有人,筛选出来的仍余百来人。 莫长离温声道:“首先恭喜各位通过了昆仑首轮的筛选,但接下来的考验将会比这更难,最后通过的人将会正式成为我昆仑的弟子,会见掌门与各位长老,进入拜师仪式。” 还有考验啊? 离草因着方才验灵石那关,已是被打击得全然没了信心,如今还要考验,更让她内心纠结不已。 “大叔,方才是否你做的手脚?”想起初始那阵强光,离草忍不住问了一句。 若是他真有如此能耐,那接下来的考验有他在倒也不怕了。 苍绯却似若有所思一般沉沉道:“与本君无关。” 他倒是也很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听他这么一说,离草刚升起的一丝希望又蓦然破灭。 好罢,果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么一番郁结着,莫长离已是领着众人又到了昆仑后山的一处石洞前:“这便是第二轮的考验,只要能进这龙泉洞并顺利走出来的人便算过了考验,若是半路坚持不下,只需喊一声‘放弃’,我自会领你们出洞。” 听他这般说来,似乎十分简单,不过就是在洞里绕上一圈出来罢了,倒没甚难的。 离草立时心安了许多。 然而,当第一人进得洞里,没一会儿功夫便闻得里面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听得外面人是毛骨悚然,最后只闻里面人大呼:“我放弃!我放弃了!” 莫长离便轻轻挥了挥长袖,不时作的什么法,很快那人便从洞里连滚带爬的逃了出来。 随着接下进去的几人皆是放弃逃出,离草不由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她好像低估了这关的难度啊! 第八十章 被逼去考验 待到楚璇玑进洞之时,她面上虽也有些惊怯之色,但自恃身份,自是不会做出临阵退缩的丢脸之举,咬着牙大步走了进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里面都没有动静传来,众人皆是屏了呼息死死盯住洞口。 越是平静反越叫人惊惧。 又过去了好一会儿,一个人影自洞内走了出来,正是楚璇玑,但见她泰然自若,唇角带笑的淡定模样,似是并未有什么惊险。 莫长离也露出了赞许的目光,朝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已通过。 未想到这郡主小人竟又做了这通关的第一人,叫离草与琳琅着实不服气的很。 琳琅更是按捺不住地直接跳了出去,闯入了洞内。 这回过的时间比楚璇玑要久了一半,但是,她最终还是出了洞,虽然面上仍自带了些惊魂未定的神色,但也算是通过了。 “琳琅,你没事罢?”离草看她半晌未回魂的模样,忍不住关切地问了一句。 琳琅只是摇摇头,然后盯着她,抬手在她肩上重重一拍:“小草,你定要通过考验,不能输给那傲气的郡主小人!” 说着,不待离草回话,她便用力一推,将离草推出了人堆,几个步子踉跄地冲到洞口前。 “去罢!不用怕,要相信你自己!”。 离草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扭头看着握拳给她打气的琳琅,再望望一旁的莫长离,他也正望着自己,微笑:“你便是下一位准备入洞者么?” 既然已经被推了出来,再退回去岂非要叫人笑话,离草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然后深吸口气,一步一颤地走进了洞中。 风潇潇兮易水寒,小妖一去兮不复还! 洞内光线昏暗,寒气深重,整个山洞弥漫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离草小心翼翼地向前挪着步子,两眼唰唰地直朝四周瞄,一面颤着声道:“大叔,你出个声罢,我怕……” “这有甚好怕的?”苍绯语声中带了丝鄙夷。 正好一阵阴风吹过,离草抖了抖,细了嗓音道:“我……我怕鬼……” 听得这句,苍绯颇有些哭笑不得,戏谑地笑了声:“你个小妖还怕什么鬼?” 谁说妖便不能怕鬼了?尤其有些厉鬼长得可吓妖了! 正说着,忽而前方隐隐现出了一个身影,正缓缓朝她这边移了过来。 离草瞪圆了眼死死盯着那身影,待近了看清之时,她呼吸不由一窒。 第八十一章 最凶猛的羊 离草瞪圆了眼死死盯着那身影,待近了看清之时,她呼吸不由一窒。 洁白卷曲的毛,两只尖尖的角,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咩——”声,四只小蹄子正“嗒嗒”地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羊啊——!!!”离草全身一排寒毛唰唰立起,抖了抖牙根,尖叫着跳了起来。 苍绯懒懒地嗤笑了一声:“不过是一只小羊,你这小妖做甚这么大反应?” 离草指着那羊,指尖儿也颤个不停:“羊、羊啊!这可是我们草类的天敌!” 对她来说,羊便是这世上顶顶恐怖凶猛的野兽。 眼瞅着那羊两眼瞪着她,又长长“咩——”了一声,似发现了美味可口的食物一般,撒着蹄子朝她直奔了过来,离草吓得拔腿便逃。 然而,明明是照着原路跑回去的,可是为什么她却找不见进来时的洞口了? 离草被那羊追着在洞里不知绕了多久,终于累得跑不动,停下来直喘气,再扭头瞅着就要追上来的羊,她几乎要挥泪喊放弃。 就在她刚一张口的瞬间,苍绯不急不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些戏谑的味道:“不过是虚假的幻象,你这小妖莫不是连这也看不出来?” “幻象?”离草怔了一下,似恍然明白过来,却仍是有些忐忑惊惧地望着那奔来的羊冲自己张开了血盆大口,咬紧了牙没有躲闪。 那羊冲到了她面前的一瞬间,忽而便化作了一团云烟消失在了眼前。 原来真的只是幻象…… 离草松了口气,忽而想起什么,不由一怒:“大叔,你早知这是幻象,为何不早与我说?” 害她白白跑了这么久,还担惊受怕的。 苍绯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是你自己太笨,怨我做什么?” 知道与他争最终受气的还是自己,离草只能气鼓鼓地不再说话。 而在她前方不远处,一直找不见的洞口也突然出现了。 一切好似一场梦境一般。 离草定了定心神,这才走出了洞口,瞧见莫长离朝自己微笑点头,方才明白她这便算是过关了。 待所有人都考验完之后,留下的便只有二十来人。 “你们方才在洞中所见皆是幻象,幻境显现的全是你们自己心中最害怕之物,唯有克服自己的心魔,认清幻象,心中空明才有资格做我昆仑的弟子。”莫长离清朗的声音平缓而有力:“如今你们通过了考验,可以随我去大殿面见掌门与各位长老,开始拜师入门了。” 听到这话,众人不由都露出了欣喜之色,跟随着莫长离一路进了昆仑宫的紫金大殿。 第八十二章 昆仑四长老 昆仑宫山门直走,越过广场,便是紫金大殿——玄光殿。 殿内正中端立着一方大鼎,燃着香,云烟四散。 莫长离领着众人进了殿,示意他们在此等待,自己上前,登上几级台阶朝站立在那儿的五人弯身一拜:“见过掌门和四位长老,此届的入门弟子已通过试炼选拔出来了。” 正中那位须发皆白,面容却显和善的老者想来便是昆仑掌门太清真人。 而在他身旁两侧站着三男一女。 左侧其中一名男子约莫三十上下左右,玉簪束发,仙衣飘飘,白净面皮,手中握着一支玉石长箫,倒是有几分书生儒雅气质。 只是他的一双眼却是紧闭着的,看样子竟是看不见! 苍绯则在此时当起了离草的介绍人:“这男的叫玉泱,别看他一双眼瞎了,感觉却是比任何人都更敏锐!他最擅音律,以音律作武器,本君上回便显些着了他的道。” 另一名年轻男子紫衣玉带,容颜俊美,神态却是几分慵懒而不失优雅,一把折扇飞速的在白皙修长的指尖旋转飞舞着,倒是一派不拘礼节的作风。 “他叫夙璃落,平素作为放荡不羁,完全没有身为长老的威严之风,但却是最高深莫测的一人,虽然上回他并未出手,但只是站在那儿的压迫感便让本君觉出他的不凡!” 听苍绯这口气,似是对这位长老还颇有几分忌惮。 右侧的那名男子看起来便年长了一些,形貌虽俊,面目却颇显威严,更带了几分凶煞之色,尤其是那凌厉的眉目叫人望上一眼便生怯意,不敢与其对视。 “这家伙是昆仑几位长老中脾气最暴燥的一个,叫胥焱,对这种行为野蛮之人,本君不想多提。” 依她看来,他怕是又吃过这位长老的亏罢! 而那名女子则看起来像个十二三岁的孩童,头发却是灰白,高高束起,长长垂散于身后,目光冷然,一派清泠之态。 “至于这女的,千羽灵,你瞧着她才十二三岁,实际已是不知几百岁了,据说平日喜好炼丹,可惜一次炼丹失败,吃下后返老还童,变成了如今这副小女娃的模样,可谓是她此生最大的痛处!” 离草听着他有些幸灾乐祸的语声,不由感慨仙门也是奇人备出,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般看来,还是慕仙尊在几位长老之中最正常顺眼一些。 可是,他怎的却没来呢? 第八十三章 掌门选弟子 离草在殿中未能见到慕流音,不觉有些失望。 不过身为长老而未出现在此,想来此次他仍是未有收徒之意。 听得莫长离的回报,太清真人微微点了点头,长袖轻轻一扬:“且先让他们过来。” 莫长离回身朝众人颔首示意之后,入门的二十几名弟子便上了台阶,站在了掌门面前。 然后便听得太清真人那悠绵苍劲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我与几位长老会自你们之中挑出几人选作入室弟子,其余之人则分给座下弟子再选为徒。” 听得掌门这话,众人面上不由都露出了紧张之色,同时又有些期待地望着掌教与长老们,盼望着能被选中。 太清真人依次将每个人扫视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定在了楚璇玑的身上。 他朝她微笑颔首:“你且过来。” 楚璇玑立时理了理衣袍,恭敬地上前一步,弯腰一拜:“出云楚璇玑拜见掌门,家父也让璇玑代为向掌门问好。” 一来便拉关系,不公平啊不公平! 太清真人抬手微微抚了抚雪白的长须:“兰陵王有心了。你天资聪颖,根骨亦是极佳,可愿拜在我座下?” 果然,一亮身份便不同凡响。 离草与琳琅皆是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然照理说被掌门选中该是遂了她的心愿,谁知楚璇玑却似是纠结了一番,才垂首恭声又道:“掌门选中璇玑,是璇玑的荣幸,只是,璇玑恐怕掌门过誉,将来会让掌门失望,只盼能拜入长老座下已是璇玑之幸。” 她这话便算是拐着弯的拒绝,殿内立时一片唏嘘之声。 也只有如她这般身份的人才会连掌门都敢拒绝。 太清真人也不生气,只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也不勉强,不知你愿拜在哪位长老座下?” 楚璇玑立时回道:“璇玑想拜执剑长老慕仙尊为师!” 原来,她还是不死心。 虽然这郡主小人甚是小心眼,但这执着之心却让离草深感佩服。 太清真人闻言,却是凝眉轻轻摇了摇头:“这……怕是不易,流音他已有二十年不肯收徒,此次应是也无此意。” 楚璇玑忙道:“我与慕仙尊前几日有缘在出云城中相见一同捉妖除魔,望掌门与仙尊知会一声,或许仙尊会改变主意也不一定。” 太清真人沉吟了片刻,叹息一声:“也罢,既然你有心,那便待选过弟子之后我再与他商谈看看。” 慕流音多年不收徒,衣钵不能传承,也是他等心中一大憾事。 闻言楚璇玑喜不自胜:“多谢掌门。” 既然选楚璇玑未果,太清真人又望遍了众人,似未能再有合心者,于是摇了摇头作罢。 待到玉泱选时,他虽双目不能见,但手中玉箫却是准确地指了一名弟子。 千羽灵与胥焱也都一一选过,只剩下夙璃落一位长老。 众弟子皆是紧张地盯着他,盼着能被选上。 夙璃落也终于停止了把玩手中的折扇,微眯了眸望着剩余的弟子,目光缓缓落在了离草的身上,然后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第八十四章 惊悚的收徒 夙璃落也终于停止了把玩手中的折扇,微眯了眸望着剩余的弟子,目光缓缓落在了离草的身上,然后唇角轻轻勾了起来。 “小草,夙长老莫不是看中你了?”一旁琳琅悄悄地拿胳膊捅了捅离草。 “不会罢……”离草被他那样的目光盯着,不知怎的却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 “你好像并非凡人,身上似还夹杂了些魔气。” 夙璃落这话缓缓一道出,众人的目光立时齐唰唰地集中到了离草的身上。 楚璇玑趁势站出来扬声道:“长老说的不错,她正是一只妖精!” “妖精?”闻得此言,众弟子不由又是一片哗然。 早已习惯凡人这种反应的离草倒也不以为意,只是连琳琅也睁大了眼惊讶地望着她,不知怎的,心中有些微微的难受。 胥焱更是一声厉问:“你这妖孽身带魔气混入我昆仑有何意图?!” 看这情形,似乎拜师又要落空,与其被人驱赶,倒不如自己离开,至少不会显得那般狼狈! 如此想着,离草一鼓硬气上来,抬首看着掌门与几位长老,咬着唇道:“我一心向道,乃是仰慕昆仑名望而来,谁想屡次被驱赶,若非慕仙尊安慰鼓励,我才不要再来!既然仙长们还是对我另眼相看,想必也无意收我,我便也不再此继续碍扰仙长们,这就下山便是!” 说着,她愤愤地转身便真要离去。 此处不留妖,自有留妖处,作为妖她也是有骨气的! “谁说无人收你?”忽而一个声音自殿外响起,悠长清泠却依旧那般好听。 离草惊喜地望着站在大殿门口的那袭如雪白袍,依旧是那样美而淡漠的容颜,目光却是柔和地看着她,色淡如水的薄唇缓缓吐出三个字:“我收你。” 这一句话,直直叫在场的所有人都惊震地张大了嘴,半晌都合不拢。 谁都知道昆仑的执剑长老已于二十年前立誓不再收徒,如今,竟然破了例,收的还是一只妖精,委实是有些惊悚了! 就是离草自个儿也未想到他竟会收自己。 莫不是幻听了? “还愣着做什么,这姓慕的竟肯收你,你还不赶紧拜师?” 更叫离草惊奇的是,连一向与慕流音作对的大叔此刻竟也半丝意见都没有,更还催促她拜师,诡异啊,太诡异了! 掌门与那四位长老面上皆是露出一丝惊讶之色,目光再次齐齐汇聚在了离草身上。 唔,这般受仙长们关注,委实叫她这只小妖有些受宠若惊了。 离草低下头去,默默承受着仙长们目光的洗礼。 良久,才听得太清真人开口,声音在殿中回响,透出几分慎重:“流音,这小妖身上的魔气想必你也察觉到了,这股魔气若是任凭其滋长下去,怕会酿成祸患。” 第八十五章 男女通吃型 良久,才听得太清真人开口,声音在殿中回响,透出几分慎重:“流音,这小妖身上的魔气想必你也察觉到了,这股魔气若是任凭其滋长下去,怕会酿成祸患。” 离草闻声,忍不住心中叫屈。 这哪里是她身上的魔气,明明就是大叔那厮的! 这老头儿莫不是以为她沾染了魔气,也会沦入魔道,想要收了她了罢? 唔,她又有种想要脚底抹油的打算了。 慕流音看着太清真人,道:“她虽为妖,但秉性还算纯良,灵力也十分纯净,这股魔气乃外因所致,如今亦并不深重,倘若她能潜心修行,假以时日,自是可驱除,掌门不必太过担忧。” 太清真人捋了捋下巴上的长须,微微颔首:“难得你终于动了再收徒的心思,既然你已有计量,那便让她入门跟着你罢!” 在听得掌门这声宣布之后,离草刚挪出的脚又立时收了回来,长吁了口气,却是立时感觉有无数股杀气从四面八方袭来。 偷偷瞄了瞄四周,只见殿内的年轻女弟子都一脸妒意地看着她,甚至还有一些年轻的男弟子也似乎很不满地瞪着她。 唔,连男弟子都嫉妒她,敢情这位慕仙尊竟是男女通吃型的? 离草仰目膜拜中。 终于,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之下,离草十分淡定地跪下朝慕流音磕了三个头:“弟子离草拜见师父,师父以后可以唤我小草。” “掌门!”一声又急又气的唤,却是楚璇玑按捺不住了。 本以为能让这妖精连昆仑也入不了,谁想竟为慕流音所收,她心中自是焦急。 太清真人看了她一眼,明白她意思,复又对慕流音道:“流音,她资质算是这届弟子中极为不错的,你看……” 慕流音却是淡淡地一句回过去:“我只收这一个徒弟。” 语声之中已是透出毫无回转的余地。 太清真人自是知道他的性子,决定之事无人能逼他更改,只得摇头叹息一声。 楚璇玑瞬时变了脸色,青白交替,望着离草,嫉恨得两眼中都要冒出火来。 太清真人与兰陵王到底还是有些交情,见此情状,忙又出来打圆场:“璃落,你还未选弟子,可愿收下璇玑?” 夙璃落斜斜地望了楚璇玑一眼,却是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瞅着慕流音扬唇一笑:“我本欲收了这小妖,谁想你却先我一步,如今叫我选谁好?” “咦?”听得他这话,离草却是暗暗皱了皱鼻子,不以为然。 分明是他点出她身份,害她险些又要下昆仑去,如今却好像师父抢了他人一般,实是不可理喻。 慕流音似是习惯了他的性子,也并不与他多说。 但见夙璃落又将众弟子懒懒地瞟过一遍,最后捏着扇子指了指琳琅:“就你罢。” 琳琅立时欢喜地上前一步,正要跪下,却被夙璃落出声叫住:“不必了,我素来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你便也免了。” 琳琅垂首作揖:“是,师父。” 楚璇玑再次被无视,连长老都未能拜得师,不禁有些急躁起来,却奈何众位仙长在此,她也不能肆意发脾气。 想她堂堂一个郡主,竟落得这般田地,实是让她丢尽了颜面。 第八十六章 入住琼天宫 太清真人自是看出了她的难堪,微蹙了眉道:“璇玑,我座下首席弟子长离做你师父可好?” 掌门首座弟子的徒弟比起其他人自然也还是要有些面子的,楚璇玑虽心中仍有不甘,但却不敢再随性推托,于是弯身行礼道:“璇玑但听掌门的安排。” 只是,如此一来,却是比离草要低了一个辈分,生生叫她对离草的恨意又增了几分。 太清真人点点头,然后对莫长离道:“长离,剩余的弟子便由你领他们分由其他同辈弟子去罢!” “是。”莫长离恭声应下。 既是已收过徒,慕流音也不再多作停留,只朝着离草淡声道:“小草,随为师回宫罢。” “是。”离草乐滋滋地跟着他后面,很是从容地穿过弟子们羡慕嫉妒恨的重重杀气目光阵,颠儿颠儿地出了大殿。 本想能入得仙门便已知足,未料竟赚来了一位天仙师父,这收获委实不小,离草甚是开心,一路上只是望着慕流音的背影都笑得合不拢嘴。 “拜这姓慕的为师有这般好高兴的么?”苍绯语声颇为不屑且不满,甚至听起来还有几分酸味。 离草却是怪道:“方才大叔你不也催促我拜师的么?” 怎的现在又翻脸了,实是喜怒无常啊! 苍绯冷哼一声:“若非为了能留下,本君断然不会让你做他的徒弟!” 果然还是以他自己的利益为重,她说到底还是只是他利用的工具罢了。 想到这,离草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忙又多看了自家师父几眼,心情这才稍微舒畅了些。 虽说昆仑弟子们皆是跟着各自师父住在各个宫内,但都与师父所住的房间分开,有单独的弟子房。 然慕流音所住的琼天宫虽然很大,却是只有几个房间,并无独立的弟子房,显得极为空旷而又寂寥。 也难怪,谁让他身下没有徒弟。 不过如今多了一个离草,总算使这冷清的宫殿稍微热腾了一点。 “这里房间很多,你可以随意挑选一间住,这是昆仑弟子服,你一会去换上。为师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你自己可以先在宫内四处看看,熟悉下环境。”慕流音交待完后,便穿过正殿,越过回廊,进了自己的房间。 离草很是新鲜好奇地在这偌大的宫殿之中转了好大一圈,每个房间都溜达了一遍,最后选了个离慕流音居处最近的房间住下来。 她将师尊给的昆仑弟子服换上,再将洛公子赠给她的那块石头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柜子里,不想那木柜竟有倒刺,她指尖被戳了个小伤口,一滴血落在了石头上,却是渗透了进去,但见那石头闪过一丝幽光,便又恢复了死样。 离草虽瞅着奇怪,却也没在意,吮了吮手指,便扑倒在了软软的床上,美美地睡着了。 第八十七章 人妖有区分 琼天宫环境清幽,却是显得过为清冷朴素了些。 离草次日起来,看着便觉颇为不顺眼,眉心一凝,眼珠转了几转,然后便立时忙活起来。 “你这小妖没事种这些花花草草做什么?”苍绯看着她在殿内忙的不亦乐乎的样子,甚至有些怀疑她是否记得自己来此是做什么的了。 “我想让这里变得稍微有生气些,这般死气沉沉会让心情也变压抑。”离草边说边手中掐了个诀,一簇藤蔓便自墙角缓缓长出发芽,一直蔓延缠绕上整个墙壁。 而四周更是长满了各色各样的花花草草,皆是离草掐诀种出来的。 别的法术她不在行,但种点花草她还是会的。 “生气?”苍绯不屑地冷哼一声:“无聊至极!” 对他来说,魔界便是如她口中所说的死气沉沉,他数千年都已待惯,从未觉得有何不好。 离草只道是对牛弹琴,于他这种魔多说无益,便不再搭理他,只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待慕流音再从房间出来之时,看见满殿的花花草草,神色间竟难得露出了些惊愕之色。 抬手扶了扶额,他颇有些头疼地沉沉唤了声:“小草。” “师父,弟子在!”离草闻声便从那群花草中蹦了出来,笑脸盈盈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慕流音扫了一眼殿内花草,定了定,问:“这些……都是你弄出来的?” 离草喜滋滋地点头,笑眯眯地盼着得到师尊的赞可:“师父,你看这样是不是有生气多了?” 慕流音眉头轻蹙,摇摇头,轻叹:“全都撤掉罢!” “咦?”离草闻言一怔,随即小脸垮下,很是纠结道:“师父不喜欢么?可是,我以前住的地方都是这般……” 慕流音耐心与她说明:“为师知道你是草精,但这里并非山谷郊野,宫殿之内怎可弄这许多花草在此?人与妖精所住之处到底是不同的。” 离草脸色又黯了几分,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凄凄然应道:“弟子明白了。” 原来,就算入了仙门,妖与人还是有区分的,和仙就更莫要说了。 这便是活生生的种族岐视! “哼!所谓仙门,也不过如此!”冷不防,一声轻哼又传入耳中:“打着所谓众生平等的旗号,实则还不是对异族区分对待!你这小妖大可不必理会这些虚伪之人所说的话,虽然你只是区区一只没甚修为的弱势草精,但也不至于低他们一等!” 闻声,离草怔了一下,除去那句“没甚修为的弱势草精”叫人牙痒痒外,她暗酌着大叔莫不是在安慰她? 这念头才刚一划过脑间,便听得那厮凉飕飕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这小妖少往自个脸上贴金,本君堂堂一界魔君,怎会安慰你一只小妖,不过是因为本君现今居于你体内,暂且与你同仇敌恺罢了,休要乱想!” 唔,有过前车之鉴,她自是不会再如此自作多情。 方才也不过只是随便想了一下,哪会真以为他会如此好心,他这般着紧解释做什么? 慕流音瞧见她垂着眸不说话的样子,思忖了一下,估摸着自己说的话有些过了,复又开口道:“小草,为师并非有轻视妖精之意,只是所谓入乡随俗,你既要修仙,便要摒除妖性,遵从仙门的规矩,你可明白?” 离草这边只顾着与苍绯搭话,对于慕流音方才所说之话早已抛之脑后,乍一听他这话,又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忙点头称是。 慕流音欣慰地一颔首,淡淡道:“既然明白,便将这些花草全都除去罢!” 离草看一眼那种了她整整两个时辰的满殿花草,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泪:“是,师父。” 第八十八章 琳琅好师尊 离草入了琼天宫之后,虽与慕流音同居一宫,但实则交流却甚少。 师尊每日常常都在屋内,或是清修,或是处理事务。 一月下来,也从未教过她什么仙门法术,只让她记诵些经、诀、颂、咒,偶尔出来验收下她的成果,然后便又回了屋。 如此一来,离草不禁觉得十分寂寞无聊,若非体内还有个大叔会陪她说说话,虽然大多都是将她气得半死,她怕再过些时日下来,便要成了哑巴。 期间,琳琅倒是来过两回。 初次来时,琳琅便向她郑重地道歉:“小草,当日我绝非忌讳你的身份,只是因为太突然,一时未能反应,你千万莫要怪我,我是真心拿你当朋友的!” 离草向来大度,自是不会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笑眯眯地拍拍她的肩:“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了,我又哪里会怪自己的朋友呢?” 这疙瘩一解,两人立时又热络了起来,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琳琅,那位夙长老待你如何?”因着夙璃落那一着,离草对他印象一直不太好,只怕琳琅在他座下会吃苦。 然琳琅一提起这,却是异常兴奋,眸光闪亮:“小草,你不知道我师尊人可好了,他风趣幽默,待人和善,一点架子都没有,上回我学御剑术时,他还亲自指点我,害我一紧张,从剑上掉下来,多亏师尊接住了我……” 说到这,她双手一捂脸,竟是有些羞赫之色。 听她这般一说,离草甚是艳羡:“真好!可惜我连师尊的面都难得见上几回。” 闻言,琳琅放下了双手,睁着大眼望她:“慕长老至今都还未教过你仙法剑术么?” 提起心头之痛,离草泪汪汪地摇了摇头。 琳琅深表同情地重重拍了拍她的肩:“听闻慕长老素来性情淡漠,自二十年前徒弟叛入魔道之后,更加冷情,虽说收了你为徒,大家都以为会有所转变,不想还是如此,倒是难为你这边没师父疼,外边还要受人嫉恨辱骂。” 不说则矣,一说离草几乎便要引恨挥泪了。 琳琅见状忙安慰她道:“小草你别急,你不妨多做些事讨得慕长老的欢心,兴许他便会待你有所不同。” 讨师尊欢心么? 离草暗暗记下,待送走了琳琅,离草看着那密麻如蚁的一堆梵文,只觉头大如牛,更莫说要记了。 捏着手里那卷书册,她颇是愁苦地皱了皱眉。 早知修仙这般无聊,她何苦来受这般罪? “既觉无聊,何不出去瞧瞧?”苍绯在这个时候又出来怂恿着她。 于是离草几番挣扎之下,终于耐不住,丢了卷册便奔出琼天宫外找乐子去了。 第八十九章 冤家路太窄 刚出宫门没走多远,迎面便碰见几名女弟子。 她们一瞧见离草,像是约好一般,脸上齐唰唰地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离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貌似她的模样长得并不吓人啊! 不过,待看清打头的那名女弟子后,离草便不奇怪了。 “哟,这不是那位离草小师叔么?天天躲在琼天宫里不出来,怎的今日倒跑出来了?”说话的正是许久不见的楚璇玑,她那俏丽的脸上一如往常透着几分傲慢鄙夷之色。 这真是冤家路窄啊!听她这满含讽刺的称呼,估摸着就因为辈分在她之下,才心理不平衡来找她的碴。 “璇玑师姐,我看怕是执剑长老闻不得她一身妖味,将她赶出来的罢!”一女讥笑着应和着,立时引得一众女弟子哄笑。 离草自是听出其中的嘲弄之意,一面暗叹楚璇玑拉拢跟班小队的速度之快,一面感慨自己果真如琳琅所说,受人嫉恨的紧,实是叫她忧伤的很哪! 她颇是无奈地看了她们一眼,很是诚恳地对她们道:“诸位师侄误会了,并非我不肯出宫,实是师尊要留我在宫内,我也是无可奈何。” 闻言,几女的脸色却是蓦地变了变,妒忌的目光射了过来。 她这话听在她们耳中,明摆着是在与她们炫耀! 还是楚璇玑反应快,立刻又恢复了平静的脸色,笑道:“看来小师叔每天都跟着执剑长老修炼,想必已小有成果,不知可否指点我们一二?” 离草愣了愣,立时堆上一副和善谦恭的笑颜:“不瞒众位师侄,事实上我平日并未跟着师父修炼,而是……忙于他事,所以这个指点便谈不上了。” 离草自觉将记诵卷文说出来,委实是件不甚光彩之事,于是便略过不详提。 只是这般一省略,却又叫几女悟出另一番味来。 “忙于他事?小师叔与执剑长老二人还能忙于何事?”楚璇玑几乎是咬着牙,冷冷笑了一声:“小师叔便莫再谦虚了,我们可是一直都很想看看执剑长老教出的徒弟有多厉害呢!” “可不是,小师叔便将你跟执剑长老所学的剑术法术都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罢!” 离草瞅着几女似愈加旺盛的火气,颇为纠结而又愁苦地皱起了眉。 她分明说的都是实话,怎的就无人肯信她? 体内苍绯狠狠咳了一下:“你这小妖,缺心眼不是你的错,但缺心眼还出来招惹事非,便是你自作孽了。” 离草正待开口,面前楚璇玑已是长剑出鞘,剑身浮于半空。 她入门之前本就已学过一些皮毛,再加上天资聪颖,有了专门的师父教导,学起来更快更精,在同辈之中很快脱颖而出,这才成了一众女弟子的领头之人。 以前曾被离草破了法术,更被挟持过,还狼狈地被推入水中险些淹死,如今这笔账终于可以讨回来了! 但见她轻轻一跃,便稳稳立在了剑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小师叔还不御剑上来?还是说小师叔瞧不起我等,所以不屑与我这做师侄的切磋?” 这郡主小人果真难伺候的很! 离草慨叹了一下,伸出双手与她看:“我没带剑。” 自己连剑都没有的事实万不能叫她们知晓,否则又要嘲笑上她好一番。 话音刚落,一把剑便立时递到了她面前:“小师叔若是不嫌弃,玉茗的剑可借与小师叔一用。” 这叫玉茗的好生讨厌,竟将她的最后一条退路也给断了。 离草无奈地接过剑,望望半空中的楚璇玑,再望望手中的剑,纠结。 她,不会御剑。 “御剑有甚难的?本君教你便是!”苍绯傲然的声音,此时听在离草耳中却有如天籁。 头一回觉得,大叔在她的体内,真是太好了! 苍绯御剑的口诀告知了离草,一般来说,学会御剑至少也在三日时间,但这小妖资质应该不差,想来学起来应该更快。 然而,下一刻,苍绯便发现,自己实在是有些太高估她了。 离草虽很快便将剑给御起浮在了半空,然而才刚一蹦上去,长剑便直直掉了下来,连带她一起摔落在地。 几女瞧见眼前这幕,微怔了一下,便立时哄笑起来。 “小师叔就算要让着师侄,也不必让的如此明显啊!” 离草圆了圆眼,嘿嘿两声干笑,将剑拾起来,重新念诀:“方才只是做下预备活动,现在才是正式的。” 于是众女便看笑话一般看着她如火如荼地御剑,摔下,再御,再摔下,到最后,连苍绯都已没脸再瞧下去。 “我当你颇有资质,未想你竟笨至如此地步,看来本君也是选错了人!” 离草听得他的讥嘲,哼了一声。 但作妖精的不能和魔一般见识,于是顺水推舟道:“那不如我再替大叔你物色个更好的,你附于他身如何?” 苍绯鄙视道:“若本君可以这般随意附身,还需你来替本君找?” 他所用的魂附之法乃是以她血为引,选中便不可再任意换宿主,哪似当日逃出来时随意选个昆仑弟子的死尸那般说换便可换的。 “小师叔,你若再不上来,我可是要睡着了。”头顶,楚璇玑长长打了个呵欠。 两面夹击,离草撇撇嘴不说话了,继续埋头御剑。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离草在摔了十几个跟头之后,终于能够稳稳地站于剑上,浮在半空,与楚璇玑平视而立。 楚璇玑看着立于剑上的离草,眸光一凛,脚下微一用力,便御剑朝她直掠而来:“小师叔,小心了!” 离草瞅见那凛冽的剑光袭来,有些手忙脚乱地踏剑堪堪避开。 这边还未站稳,那边楚璇玑又是一个俯冲过来,离草慌乱之余险些又掉下剑去。 而楚璇玑的几招都似在故意戏耍她一般,只从她身边擦过,划破她的衣裳,不多一时,离草的衣裳便已是破烂不堪。 “你这小草儿,怎的这般不济?本君的脸都快要叫你丢尽了!”皇帝不急,太监急。 离草还在苦苦御剑躲避中,苍绯见状,却是禁不住连连鄙视。 离草承认自己确是不如人,但却是不明白,她怎么就丢到他脸上去了? 眼瞅着楚璇玑又御剑过来,苍绯沉着声指挥她:“向右闪,御剑向上回转至她身后,捉住她的肩!” 闻言,离草依话照做。 事实证明,她也不算笨到无可救药,有了指挥,她要做到那些动作并不算太难。 楚璇玑却是没料到她这回竟不仅避开,更绕到了她的身后,若非闪的快,早已被她拿住。 楚璇玑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离草,双目微微眯起,面上全无方才的戏耍之色,嘴边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小师叔果真是深藏不露,看来方才都全是在逗着师侄玩呢!” 离草谦逊地笑笑,从善如流地准备就此退场:“哪里哪里,我看切磋的也差不多了,不如就到此为止罢?” “那怎么行,难得小师叔刚拿出真本事,璇玑自是还要再讨教一番才是!”说罢,她一跃下剑,手持长剑朝离草直刺过来。 还未分胜负,她怎肯罢休? 离草无奈,只得也拿起剑勉强迎上。 不过幸得苍绯在身体里给她指挥着,她总算不至于太落魄,而且几个回合下来,更有愈战愈勇之势! “诶?大叔你还真的挺厉害!”离草打得痛快了,便在心里乐呵呵地赞了一句。 “早便告诉过你本君乃如今魔界君主,是你这小妖没眼光,如今可算是见识到本君的厉害之处了?” 事实证明,人都是经不起夸的,魔也不例外。 不过随口夸他一句,便又傲慢得不知何谓低调了。 手中剑一转,离草挑飞了楚璇玑手中的剑,剑尖直直抵在了她的颈项处,然后朝她和善一笑:“承让了。” 第九十章 深以他为耻 楚璇玑面色铁青,煞是难看。 她眸底暗光一闪,忽而袖中右手一翻,一道刺目的光线朝离草直射过来,却是一面古铜色的小镜子。 “照妖镜?!”离草只听得苍绯一声低喝,便觉身子一痛,整个人矮了下去。 “哎哟!我当执剑长老收了个什么好徒弟,原来不过是棵狗尾巴草!” 讥笑声自头顶传来,离草恍神过来,才发现自己现在视线仅能看见数双脚站在面前。 而自己,竟是被那所谓的“照妖镜”给现了原形! 她作为一棵不甚起眼的狗尾巴草,虽一向奉承低调作风,但也是有尊严的! 离草愤懑着,正想努力变回来,却见楚璇玑弯下腰,伸手将她拈在掌心里,来回转着圈儿,直转得她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眼里全是圈圈,哪里还记得变人形的诀。 “你等在此做甚?”冷不防,一声清泠的问话自一旁传来。 楚璇玑一惊,手上一松,离草便直直摔在了地上,幸得此时为草身,没有骨头,否则定要全给摔散了。 “弟子见过执剑长老。”一众女弟子朝着来人齐齐俯身作揖,面上掠过一抹惊惶之色。 离草一见那袭熟悉的素白袍边,不禁更加愁苦。 师尊大人莫不是发现她偷懒,这才找她来了罢? 念及至此,离草干脆就这么作为一棵草躺在地上,只盼师尊大人莫要注意到她。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楚璇玑一只脚更直接踏了过来,离草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已是被她压在了鞋下。 啧!多半是想掩盖罪证! 那股鞋臭味儿! 冷静冷静…… 虽然被踏于鞋底委实是辛苦了些,却也正好顺道替她遮了形迹。 慕流音目光淡淡扫过一众女弟子,最后停在了楚璇玑身上:“照妖镜乃仙门宝器,怎可随意拿来亵玩?回去交还于原处,不可再动。” 楚璇玑闻声,面色微微白了白,却是不敢说什么,只垂下头认错道:“弟子一时贪玩,偷了师父的宝器,这便交还回去,望长老莫要怪罪。” 唔,原来是偷来的! 慕流音听她如此说,便也不再追究,只轻轻挥了挥衣袖:“身为仙门弟子该修身养性,勤于修炼,你等如今心性都还不定,还不散去再加修炼?” “是,长老。”女弟子们恭声应下,互相使了个眼色,便一齐散了去。 这一去,离草眼前顿时一片豁然开朗,才缓过神来,一袭袍角便落在了她眼前:“还不回了人形?” 呔!这师尊眼神未免太好了些,踩扁成了这样,竟也给他瞧见了! 离草感慨一声,化了人形。 再抬头看着慕流音,一拍手道:“哎呀!师父你来的真是太及时了,若再晚些,徒儿怕是要被她们踏成草浆了。” “莫要贫嘴。”慕流音勾了勾唇角,双手负于身后,看着她灰头土脸的模样,摇头:“不在琼天宫老老实实记诵经诀,却跑到外边生事,这般没有定性,如何修成正果?” 离草低着头,手指点点,委委屈屈道:“徒儿并未生事,是她们非认定师尊教了徒儿不少法术,要缠着徒儿比试,徒儿本就修为浅薄,师父也没教,结果才……” 慕流音瞧见她一身残破的衣裳,轻叹了口气:“你可是怪为师不教你法术?” “徒儿不敢。”离草蓄着泪在慕流音面前装着乖巧,却是澄澈着一双眼幽怨地将他望上一望。 慕流音不觉有些失笑,温了声与她说明:“修炼切忌心浮气躁,平心静气乃是根本,为师让你记诵经诀便是让你修身养性,不过这样几日你便受不住了,何谈修仙?今日若非为师察觉前来寻你,你怕是要吃更多的苦头。” 离草闻言,却是不由一怔。 自入门以来,慕流音除了让她记诵之外,都很少理会过她,她一直以为他对她并不上心。 现在看来,却似乎并非如她所想。 这位师父,原来也是关心她的。 这么一想,离草顿时觉得暖心了许多,方才所受的委屈一下子便烟消云散。 “真是笑话!什么修身养性全然都是借口,本君看瞧不起妖精才是真罢!”体内苍绯却是又按捺不住,冷嗤出声。 离草以为,苍绯果真是个十分小心眼的魔,因着师尊重伤了他的仇,便一直怀恨于心,时时要抵毁上师尊几分。 不过好在她明事理,不与他同流合污。 “多谢师父教诲,徒儿明白了。” 苍绯一听她这乖巧的话,立时不满了起来:“你这小妖,难为本君帮着你说话,你竟向着那虚伪的家伙!” 离草只是随口敷衍着他:“嗯嗯,真是多谢大叔你了!” “你瞧瞧你这是什么态度?区区一只小妖竟敢如此对本君说话!” 离草颇为感慨地摇了摇头,对比的力量是很伟大的。 这一番比下来,足可见他与师父果真不是一个档次的,真正瞧不起妖精的是谁,可谓是显而易见。 离草深深以他在自己的身体里为耻! *** *** 自上回之后,离草便遵从着慕流音的教诲,老老实实待在琼天宫内抱着一堆卷文修身养性。 然而,说是一回事,做起来便又另一回事。 她本就在野外不受拘束惯了,这厢要她达到这平心静气的境界于她来说委实难了一些,还是那些耍剑法术什么的较为对她胃口。 何况,她可仍是记着,自己来此的终极目的—— 那便是要尽快地提升自己的灵力,好让身体里那厮快些离开,免得哪天真与她身体同化了。 可是,要怎样才能让师父教她修炼的窍门呢? 这事委实有些愁人。 “你这笨小妖,他不教你便不会寻别的法子修么?”每每一到这遇上难题的时候,身体里那厮总免不了要插上一句:“想提升灵力,未必要他教才行。” 离草对此魔的话已是没甚信任度,只心不在焉地搭了一句:“有什么法子?” 苍绯悠悠然道:“昆仑宫内,玉华峰上,灵气最为强盛,你只需每日上到峰顶,打坐汲取灵气,假以时日,灵力自可蒸蒸而上。” 离草一听,眼眸立时一亮:“真有这等好事?” 苍绯轻笑一声:“不信,你现在便可去瞧上一瞧。” 虽说这厮的话不尽可信,但,去瞧瞧真假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罢? 这般一番斟酌下来,离草便立马奔出了宫去。 昆仑宫着实大的很,幸得在苍绯的指路之下,离草才总算顺利到达玉华峰。 峰上一片密密繁茂的竹林,云气缭绕,犹如蒸汽般腾腾地往上冒,地面却是极其凹凸不平,走起来十分艰难。 离草一路向上行,越往上,云气越厚,几乎要看不见双脚,同时也可感觉到一股极强的灵气,可见苍绯倒并未骗她。 然而,上到半山腰时,面前忽而一道黑影掠出,巨大的身形将她笼在一片阴影之下。 离草惊讶地抬头,只见眼前是只巨大的妖兽。 像马却又不是马,雪白的柔软皮毛中隐藏着淡青色的神秘花纹,头上一对硕大的犄角划出完美的弧线,两角间更是有隐隐电光闪动! 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眸深邃而清透,正直直盯着她,眼色却不甚友善。 离草将它打量了半刻之后,得出了个结论,它与她应该不属同族。 将此结论再一升华,她又琢磨了一番,终于认定,大叔那厮的话果真是信不得的。 他可从未说过,这山上还有这种妖兽。 就在这时,那厮慵懒的声音又悠悠响起:“这是守山的神兽白泽,你到底也算是昆仑弟子,只要好生与它打好关系,兴许它便会让你上山去了。” 打好关系? 离草认真了思忖一下,然后扯下一枝竹叶递到它面前,露出一个自认还算和善的笑容:“神兽大人,这个给你吃,麻烦让我上去可好?” 第九十一章 同族兔师兄 谁料这话音刚一落,面前神兽目光却刹时变得愤怒起来,身体伏地,一只前蹄蹬了蹬,似随时准备攻击上来。 离草见状,嘴角微微抽了抽,蓄着泪大喊一声:“大叔你个大骗子!” 什么打好关系,人家根本不买账! 说着,她一面丢了竹叶,转身拔腿便往山下跑。 苍绯冷哼一声,声音也颇为不爽快:“说你这小妖笨你还不承认,这白泽吃的乃是天地灵气,最不喜的便是素食,你非但拿着竹叶去喂它,更将身为神兽的它当作一般动物对待,自是会惹恼它!真是笨死了!” 离草这边被神兽追着,这边又被苍绯骂着,禁不住泪眼汪汪:“人家又没见过神兽,人家又不知道神兽不吃素,人家也不晓得神兽也这般小心眼……” 眼瞅着就快被神兽追上,离草想起方才苍绯说这神兽不喜素食,灵机一动,立时化作了原形,变作了一根狗尾巴草飘飘落于地上。 白泽果真停住了身形,看着地上的狗尾巴草,来回转了几个圈,忽而抬起蹄子便要踏下去。 唔,神兽确实是不喜素食,但不喜便不喜罢,偏还要践踏一番,委实可恨! 就在离草以为自己要命丧于神兽蹄底之时,蓦然一道人影掠出,停在神兽面前,手中拿着一个铃铛“叮铃铃”地摇了起来。 白泽听见铃铛声,定定看着来人,良久,才缓缓收回了蹄子,然后转过身又回到了山上去了。 离草这才松了口气,又复了人形。 她掸了掸衣袖,正待向面前之人道谢,却见他也似受了惊吓一般,抬手不住拍着胸口,呼呼喘着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亏得这铃铛管用!” 完全不见方才面前神兽时那般泰然自若的镇定模样。 离草有些诧异,却仍是笑脸盈盈地拱袖问了一句:“敢问这位师兄是……” 对方似这才缓回神,收了铃铛,咳嗽一声道:“我乃玉泱长老亲传的弟子白无瑕,既是同门,有难相救也是理所应当,师妹不必谢我,谢礼什么的更不需要,至于以身相许的话,倒是还可以考虑一番。” 离草嘴角的笑容不自觉地抽了一抽,感觉这山峰上的风委实有些大了,否则怎会一股冷意直直往上窜? “那个……白师兄想必常来玉华峰上修炼罢,不然,怎的与那神兽关系打的如此好?” 白无瑕愣了一下,却是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望着她:“玉华峰乃是昆仑禁地,峰顶封印着魔尊千冥的精元,任何弟子不得靠近,否则又怎会有神兽在此守山?我方才不过用的是师尊的金铃,让神兽知晓我的身份,不伤害与我,但要上得峰去,却是绝无可能!” 离草闻言也愣了一下,亦是回望着他。 半晌,才“呵呵”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我真是糊涂了……” 那个叫苍什么绯什么的骗子!会相信他话的她,果真是个笨蛋啊! “你这小妖这般说便不对了。”苍绯竟然还一副气定神闲的悠然口气道:“本君只说这玉华峰上的灵气强盛,这确是事实,谈何欺骗?” 离草自知与这种厚脸皮的魔争论下去必定不会有结果,于是便不再搭理他,只看向白无瑕,笑眯眯问:“既然此处是禁地,不知白师兄又怎么会来此?” “这……”白无瑕白净清秀的脸一瞬间莫名红了起来,羞羞答答地抬手一指山路边一丛长着紫花的三叶草:“玉华峰上的苜蓿最为清甜,我……我来摘回去吃。” 离草了悟的“哦~”了一声,却是托着腮思忖了一下,问:“仙门弟子莫非修炼到最后,都以草为食?” 若真是这般,那她倒要思量着以后万不可随意露出真身。 虽说狗尾巴草不起眼,但好歹也是草,若叫同门给吃了,岂不冤枉? 白无瑕忙摆摆手:“自然不是,只是……只是我有些特殊罢了。” “特殊?”离草好奇地望着他。 白无瑕点点头,略一聚神,脑上忽而“噌噌”冒出两只长耳朵,白白嫩嫩。 离草研究了一下,确认这是对免耳朵无疑。 她立时喜滋滋地拉住白无瑕的手:“原来是同族,幸会幸会!” 白无瑕也乐呵呵地反握住她的手:“同喜同喜,我也未想能在仙门遇上妖师妹。” “兔师兄,你不吃狗尾巴草罢?”离草眨巴眨巴着一双清澄大眼望着他。 “草师妹放心,我最爱的只有苜蓿。”白无瑕亦忽闪忽闪着一双红眼睛回望她。 “太好了兔师兄!”离草喜极而泣,张手便抱住了他。 谁料这一抱,却闻“噗”一声,怀中竟是蓦然一空,兔师兄不见了。 再低头一看,脚边赫然是一只白白净净的兔子,通体白毛无瑕无垢,倒不愧应了他那白无瑕之名。 离草蹲下身,捏了捏那一对软软热热的兔耳:“呀!师兄你怎的变回原形了?” 白兔睁着一双红眼泪汪汪地望着她,无语凝噎。 好半会,白无瑕才又回了人形,擦擦额角的汗,甚为尴尬道:“为兄做妖比较害羞,故而被异性一抱,便会一时昏了头,现了原形。” 离草点头做了然状:“原来如此!” 白无瑕再次擦了擦额头,将话题转开:“不知草师妹又怎会到这玉华峰来?” 唔,这个嘛…… 离草仔细思忖了一番,才绞着手指道:“实不相瞒,我是为了修炼。” “修炼?”白无瑕愣了一愣,却是怪道:“慕长老竟叫你来此修炼?哎呀呀!慕长老果然是与众不同,连这教导的法子也非同一般。” 离草闻言忙摆摆手解释:“并非师父让我来,而是因着师父一直不教我,我才思量着自己来修炼。” “啧啧!这慕长老未免忒不厚道了,草师妹分明这般乖巧可爱,人见人喜,不如改投入我师尊玉泱长老门下罢!”白无瑕一面替她抱不平,一面劝诱着她。 离草自是不会做抛师跳门之事,只随便打了个哈哈搪塞了过去。 两只妖在一起聊了好一会儿,倒也很快便熟络起来。 离草思起琳琅所说讨师尊欢心之事,暗暗思忖了一下,于是试探地问起白无瑕:“兔师兄,你也是男子之身,那你可知要如何才能讨得男子的欢心?” 她问的极之隐晦,并未透露这对象男子便是师尊,以免又要叫兔师兄指责自家师父一番。 “你这小妖,本君也是男子,你怎的不问本君。”苍绯极之不满地插上一句。 离草不以为然道:“难道我问你,你便会告诉我么?” 以他与师尊敌对的性子,哪可能会出什么好法子。 白无瑕不假思索地回道:“自然知道。” 说着,他拿眼瞅了瞅离草,笑得一脸暧昧:“草师妹有此一问,莫不是已有了心仪之人?” 离草不知这心仪是个什么意思,只闻得他说知道,便立时两眼迸光,拉了他的手兴冲冲道:“如此甚好!还请兔师兄教教我这讨欢男子欢心的法子。” 白无瑕弯了一双溪水般的眼,一脸玄机地朝她招了招手:“草师妹此番算是问对人了,师兄我正好精通这门子事,不过这事用嘴说不大清,师妹不妨先拿这本书回去瞅瞅,许能琢磨出些法门来。” 离草瞅着他扬手变出一本书册递到她面前,封面之上张牙舞爪地写着三个大字——春宫术。 离草立时喜滋滋地接过,连声道谢:“师妹回去定然会好生参研,若是当真有用,师妹在此便先谢过师兄了。” 白无瑕暧昧一笑:“师妹不必客气,若真能成就师妹一桩好事,师兄我也甚感欣慰。师妹若还有甚不懂的,尽可来问我,师兄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离草复又与他再三拜谢道别,这才揣着书册欢欢喜喜地下了山去。 第九十二章 春宫术太难 “你这小妖,那只兔精能教你什么,只会在那一派胡言,莫要听信他的话,那什么书也不能看!”苍绯轻哼一声,似很是不屑。 离草也回他一声哼:“身为同族怎的都要比你这骗人的魔来的可信。” 上回害她险些叫神兽给踏死,如今他的话,她再也不会信半分! 溜回琼天宫,离草便躲在房音里,仔细地参研起那本《春宫术》。 刚翻开第一页,便是一副图画。 只是那画上两人,身上皆是未着寸缕,男上女下,两体交缠在一起,不知是何之意。 再翻第二页,皆是文字。 离草看了一眼,便禁不住赞叹一声:“唔,不仅有画,还配有文字详解,果然是好书!” 倒是苍绯不知怎的,声音中竟有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你这不长脑子的小草儿,你究竟是否知道这是何书?” 离草怪道:“自然知道,白纸黑字写着‘春宫术’,有何问题?” 苍绯顿了顿,难得耐着性子与她解释:“你又可知,春宫术乃男女之间的……欢爱之术?” 离草点头,指了指书册上的画:“自然也知道,这画上画的可不就是一男一女。” “那你还敢看?还敢学着去和慕流音做?”声音拔高几分,语气中莫名带了丝焦躁。 离草更觉奇怪:“为何不敢?师父是男子,我是女子,要讨师父欢心,这春宫术不正适合?” 苍绯颇有种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力感,果真是打深山老林里出来的小妖,完全不谙世事,真是叫人又气又无奈。 离草见他不再开口,便又专心研究起她的“春宫术”。 不过这法子委实有些难了,必须二人都脱了衣服之后才可做。 她要脱衣服不难,但如何让师父脱了衣服,这却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而慕流音也很快发现,近几日,他这个徒弟有些奇怪。 平日他喜好独自在房中静坐修炼,而离草也颇为乖巧,每日都在自己房中记诵经诀。 但这些日子,她却常常往他的房中跑,甚为殷勤。 “师父,你热不热?不如脱了衣服罢,凉快些。”离草站在一旁,眨巴着大眼,殷勤地问着他。 慕流音微微一笑:“为师不热。” 此话刚出,便见离草一脸失落的模样。 正待问她有何事,却见她眸光又是一亮,拿过一旁桌上的砚台:“师父你写字么?徒儿替你磨墨。” 见她这般执烈的目光望着自己,慕流音只当她是想学字了,便点头应了她。 这边宣纸刚一铺好,她那边墨磨到一半,手却忽而一滑,整个砚台都打翻在了他素白的衣袍上,染了一片黑。 “呀!对不起师父,徒儿一时手滑,弄脏了师父的衣服,师父把衣服脱下来,徒儿这就帮你去洗。”虽然似是在道歉,可这声音怎么听着却有些欢快的味道? “不必如此麻烦。”慕流音拦下了她伸过来要脱衣服的手,长袖轻轻一挥,被沾染了墨迹的地方瞬间便不见半点污渍,一片洁白。 离草瞪圆了眼,足足呆了半晌,然后泄气地叹息了一声。 法术果真好用的很,衣服都不必洗,怪不得师父的衣袍总是这么洁白无垢。 这样一来,倒叫她更加艳羡起来。 慕流音却是也察觉出离草近日的怪异,复问她道:“小草,你这几日总围在为师身旁想做什么?” 离草自是不会招认,只借口道:“徒儿只是想多陪陪师父。” 慕流音眸光淡淡一斜:“为师让你记诵的经诀你都看完了?” 离草随口应了一句:“唔,差不多了……” 慕流音抿了抿唇:“那背来与为师听听。” 离草一下子恍过神来,禁不住抬手擦了擦汗,磕磕绊绊地背诵起来。 好不容易背完,慕流音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抬头轻轻一敲她的额头:“短短一篇经诀,十句里便错了九句,如此也叫差不多了?” 离草颇有些尴尬地垂头数着地上蚂蚁。 “还不去再好好记熟了,不得贪玩。”慕流音叮嘱了她一番,便淡淡挥了挥衣袖。 离草只得乖乖退出房间,又闭门钻研起“春宫术”。 只是几日下来,想脱师父衣裳的计划都频频失败,离草最终不得不宣告放弃。 唔,若是这法子可以不脱衣服就好了,只是不知道若是不脱衣服,效果是否会减半? 离草斟酌了半刻,决意再去请教兔师兄。 白无瑕见到离草,立时笑眯眯且暧昧地问:“草师妹,进展如何啊?” 离草一脸愁苦地对他道:“兔师兄,这法子委实太难了些,我试过了,可惜做不到,想请问师兄可还有其他更简单些的法子?” 闻言,白无瑕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沉吟:“这春宫果真是起步太高了些么?这么说来,还是要从基础教起。” “什么是基础?”离草虚心求教着。 白无瑕弯了弯亮亮的眼,摇头晃脑道:“这个嘛……你且跟着我学。” 说着,他双手拈了个兰花指摆于面前,腰身如蛇一般扭动了几下,双眼半眯,如雾般朦胧而又迷离,细着嗓音无比娇柔地冲着她勾了勾手指:“好妹妹,你过来呀!” 离草浑身的鸡皮疙瘩抖落了一地。 这与当初云嫣勾引男子之态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但由兔师兄做起来,却是诡异了一些。 “这……真能管用?”她半信半疑地望着白无瑕,甚是担忧。 虽然见过云嫣用过之后的成效,但对师尊不知是否同样有用。 “当然!”白无瑕拍着胸口保证:“只要你能学得我一半,包管男子见了都欢喜。” 好罢!既然兔师兄这般信誓旦旦,那便姑且试上一试。 只是离草跟着白无瑕学了大半日,却怎么也做不来那搔首弄姿之态。 惹得白无瑕也是摇头连声叹息:“草师妹你怎的如此没有女人味?” 何谓女人味?难道女子与男子身上的味道还不一样么? 离草奇怪地低头在自个身上嗅了嗅,并未觉出有什么不同的味道。 白无瑕最终只得无奈放弃:“罢了罢了,看来草师妹你实是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师兄我只能另觅他径。” 说着,他皱眉思忖了半刻,双手一拍,喜形于色道:“有了!” 他自袖中摸出一只小盒,打开之后,却见里面是两只小虫。 “这是什么?”离草看着他将两只小虫拈出,其中一只递到她面前:“这是师兄我精心培育的同命相连蛊,师妹你只要将这只蛊吃下,师兄我做什么,你便也会跟着做什么。” 离草接过那只小虫,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真要吃下去么?” “师妹放心,这蛊安全的很,一点都不难吃哦!”说着,他一面将另一只小虫直接塞进了嘴中,吞了下去。 离草嘴角微微抽了抽,再瞅瞅手里拈着那只小虫,闭了眼,硬着头皮吞进了肚里。 “草师妹,给你看看效果。”白无瑕略一凝神,然后冲她眨了眨眼。 离草只觉自己不受控制一般,也冲他眨了眨眼。 “如何?”他弯了眉眼。 离草也弯了眉眼:“甚妙!” 她心中不由暗叹,兔师兄这同命相连蛊当真神奇的很! 白无瑕笑眯眯地撤了蛊术,冲她挥挥手:“还不快些回去寻你那心仪的男子,师兄我等着帮你。” 离草点点头,兴冲冲地奔回了琼天宫。 刚一进宫门,脚下便不由自主地踮起小碎步,她一路扭着腰肢到了师尊的房门前,一只胳膊如若无骨般地搭在了门边。 正在清修中的慕流音察觉到她来,睁了眸望向她,但见她这般模样,不由一诧:“小草?” 第九十三章 非有意勾引 正在清修中的慕流音察觉到她来,睁了眸望向她,但见她这般模样,不由一诧:“小草?” “师父。”离草学着兔师兄教她的,用极之柔媚的声音轻唤着,身子一面自发地扭摆着朝他走了过去,一直在他面前才停下。 然后,她的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肩,指尖一拈,衣裳便被轻轻拉下,露出了半个肩。 慕流音微微蹙起了眉,声音略微加重了几分:“小草,你在做什么?!” 她这副搔首弄姿的模样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她却并未停止动作,反而变本加厉。 手,继续扯着衣裳一丝丝下拉,直至整个外衫都褪去。 她拈着外衫的两指向外一扬,然后轻轻松开,衣衫便轻然地飘落在地。 而她则绕至了他的身侧,双手自他身后轻柔地搭上了他的肩,整个身子也俯在了他的背上。 尤其双胸还有意地在他背上蹭了两下。 慕流音面上终于再无法保持淡定之色,沉声清喝:“小草,莫要再胡闹!” “师父,我……这……不是……”听得他微愠的声音,离草直觉有些不对劲,想要停下来,然而身子却是不受控制。 她的双手不听使唤地自他前襟探入,一点点向里摸索着。 慕流音当下便沉了脸,蓦地捉住她的双手,站起身来:“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师父么?!” 离草初次见他露出这般气恼的模样,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寒了大半截。 兔师兄你可害惨我了——!!! 她一面默默哀嚎着,一面着急向师尊解释:“师父,我不想这样的,是兔师兄……” “兔师兄?”慕流音微凝了眉看着她。 眼瞅着自己还在扭着小腰,离草急得泪眼汪汪:“是兔师兄用的蛊术,我实是不受控制!” 闻言,慕流音这才探手摸上她的脉,只半晌,便又沉了眉:“果真是蛊术。” 他双指一并,点上离草的背心,有淡淡的光芒自他指尖散出。 约摸半刻功夫之后,离草便“哇”的一声将那只蛊虫吐了出来。 慕流音这才撤了手,拢了眉心看着离草,几分无奈地摇头道:“且与为师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罢。” 离草弱弱地垂着脑袋,两只手指戳啊戳,小小声道:“我近来新认识的玉泱长老座下弟子白无瑕,他与我正好是同族,我们甚是合得来,这回想必兔师兄只是与我开个玩笑罢。” 万不能告知师父实话,否则师父定是更要生她气。 “玉泱座下的么?”慕流音沉吟了半晌,然后轻轻抚了抚她的头:“为师知道你一人寂寞,但也莫要玩的过头,修仙便该静心,以后莫再跟着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见他不再追究,离草这才松了口气:“是,师父。” 待回了房间之后,离草忍不住忿然道:“这兔师兄出的什么法子,险些叫我弄巧成拙。” 苍绯却是幸灾乐祸:“你这小妖不是说宁可信他也不信本君么?如今可是尝到苦头了?” 离草自认理亏,无话可驳。 她怎会知道兔师兄也不可信,不过就算如此,她也还是宁信兔师兄不信大叔。 *** *** 又过了几日,离草与白无瑕再见之时,她便一脸幽怨地瞪着他道:“兔师兄你忒不厚道了,还保证的什么好法子,害我被师父责骂!” “师父?”白无瑕怔然了半晌,然后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摇头晃脑,忽地又抚掌笑道:“原来草师妹心仪之人竟是执剑长老,啧啧,现今果然是流行师徒恋么?” 离草却是糊涂了,何谓师徒恋? 她不过是想讨师尊欢心,好让师尊教她修炼的窍门罢了。 白无瑕笑呵呵地又施施然道:“草师妹你也不能怪师兄我,你并未说明对象是慕长老,不然我便不会教你那般露骨的法子了,倒是白白浪费了我的蛊虫。” 离草瞪圆了眼,奇道:“怎么?这对象不同,法子也不一样么?” “那是自然!”一番思量过后,白无瑕笑眯眯地掸了掸额前发丝,郑重其事地拍了拍胸脯:“草师妹放心,这法子多的是,若是你信不过为兄,不妨随我下山去城中瞧上一瞧,那里的凡人会的可是更多,包管有一款适合师妹!” 到底是同族,姑且便再信他一回。 离草抬头看了看天色,时候还早,于是点点头:“好,烦请师兄带路。” 白无瑕带着离草御剑下了山,进了离昆仑最近的一座小城,城中一派热闹繁荣景象。 离草很是新鲜地四处张望着,一面问白无瑕道:“师兄,你所说的有法子的凡人在哪?” 白无瑕瞅了瞅四周,然后抬手一指前方:“师妹看那里。” 离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但见他手指的地方正站着一男一女。 女的正揪着男的耳朵,骂骂咧咧:“你个死鬼,满身酒气,昨夜又跑去哪里厮混了?!” 而男的被骂不但不气,反倒笑嘻嘻地从怀里摸出一根簪子,谄媚道:“娘子莫气,你瞧我给你买什么来了?” 女子接过簪子,面上怒气立时消了大半,哼哼道:“算你这死鬼还有点良心,还不快给我插上,瞧瞧好不好看?” 男子笑应着:“是是,娘子花容月貌,就算不插已是无人能比,这一插上更是赛过仙女!” 女子这下气是全没了,只娇嗔一声:“贫嘴!” 离草瞅着,不觉有些糊涂:“那女子对男子又打又骂,哪里来的讨好?” “师妹这便不懂了。”白无瑕摇头晃脑地与她解释:“人间有言道,打是亲,骂是爱,这打和骂皆是爱的表现,不然你瞧那男子又怎会被打骂了还如此高兴?” 体内传来一声不予苟同的冷嗤:“荒谬!” 离草直接无视,抬手一拍,顿悟:“原来如此!” 不过,若是要她揪着师父的耳朵,指着师父的鼻子骂…… 她默默想象了一番,觉得此场景甚为惊悚,复又摇头道:“不行!这不适合我!” 白无瑕又执了她的手,悠然笑道:“不适合没关系,师妹且再随我来。” 离草跟着白无瑕又进了戏馆,此回唱的正是一出“白蛇传”。 许仙初见白娘子,为其美貌所惊,正遂了白娘子报恩之愿,于是成就一番大好姻缘。 白无瑕对此点评道:“要讨男子欢心,容貌也是甚为重要,若非白蛇生得一副好脸面,许仙又怎会瞧上她?更莫说之后的种种姻缘,故而,漂亮的容貌也是必胜法宝。” 离草了悟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总算还有些自知之明,复又叹息地摇了摇头:“还是不行!这个法子也不适合我。” 白无瑕也看了看她的脸,英雄所见略同地点点头:“确实。师妹再随我来。” 这回,白无瑕带她来的,乃是一个唤作“沉香楼”的地方。 “这便是人间所谓的青楼。” “青楼?”离草甚为不解地抬头仰望:“这分明是一座红色的楼,为何要唤作青楼?” 白无瑕笑而不解释,只神秘地与她道:“这可是双修的好地方。” “双修?”离草倒是头一回听闻这个词,好奇心立时又被勾了起来:“何谓双修?” 白无瑕摇头晃脑地与她说明:“双修乃是男女之间修行的一种好方法,可以采阴滋阳、取阳补阴,极之妙哉。” “那是否可以增长灵力?”这个可是离草最为关切的问题。 白无瑕笑的极之暧昧:“那是当然,草师妹莫不是不知我仙门之中也有双修之法么?” 离草一听,大喜。 原来还有这般修行的好法子,看来得趁这个机会好好学学,他日不妨找个人也修上一修,好提升自己的灵力。 第九十四章 青楼遇魔女 进楼之前,白无瑕先将她变幻了一副男子的打扮,说是此处只允男客进入。 离草站在楼前,果真见进出的皆是男子,而两名抹得花红柳绿的女子则站在门口迎着客。 见到她与白无瑕,两名女子立时笑脸迎了上来:“哟,二位俊俏公子,快请进快请进!” 离草只觉迎面便是一股子骇人的脂粉味直冲天灵盖,生生晕了片刻,才缓过气来。 白无瑕退开一步,躲了女子挽来的手,将离草往前一推:“今日这位公子是主客,叫最好的姑娘来伺候着。” 于是,离草被拥进了一间厢房坐下,不一会儿,便来了几位仍是浓妆艳抹的女子,甚是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生生夹在了中间。 离草头一回见此阵仗,有些不知所措。 白无瑕笑呵呵地坐在她对面,笑容暧昧:“跟着这些姑娘学,她们可是会许多讨男子欢心的法子,还有那双修之法。” 离草闻言,明白过来,转而朝身旁女子拱手谦逊道:“今日要请众位姑娘多多指教了。” 几名女子听得她的话,不由掩唇“咯咯”笑了起来:“公子说话好生幽默,我们哪里称得上指教,只要公子莫怪我们伺候的不好就行了。” 说着,两双纤纤玉手已是抚上了她的身子轻轻摩挲着,娇艳欲滴的红唇在她耳边轻轻呵着气,调笑着。 离草只觉身上仿佛有无数只毛毛虫在爬,不禁汗毛直竖,全身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这也算是讨男人欢心的法子么?为何她却一丝也不觉得高兴? 莫非是因为她不是男子的关系? 这般一想,离草便又立刻释然,勉强忍受着那些爪子在身上乱摸,却是暗暗将她们的言行全都记在心上,待回去好好再研究一番。 “你这笨小妖,究竟还想跟着那只混账兔妖胡闹到何时?”正记在兴头上,身体里的某只魔却是忽而炸了开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怒气。 “我没有胡闹,我是在学习。”离草郑重其事地纠正他。 苍绯火气更大:“学习什么?学习如何与你那位仙人师尊行苟且之事么?!” “何谓苟且之事?”离草不甚明了,颇为虚心地请教。 她明明只是在学习如何双修。 苍绯正待再开口,忽而察觉到什么,沉了声道:“好重的魔气。” 离草怔了一下,只见房门打开,一名女子缓步走了过来。 此女子身形曼妙,柳腰莲脸,眉目清秀,朱唇皓齿,冰肌玉肤,一双含情的眼睛秋波流转,娇媚无比,我见犹怜。 一旁一位上了些年岁的女人笑声介绍着:“二位公子,这位便是我们沉香楼的头牌,霓裳姑娘。” 那美丽女子看着桌前二人,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盈盈地走到面前欠了欠身:“霓裳见过二位公子。” 离草还未回话,便听白无瑕颤了声道:“这位姑娘我们不要,让她出去罢!” 一面说着,一面连连摆手。 “这……”年长女人见白无瑕已是连看也不愿看霓裳一眼,只得招了霓裳一道出了门。 待门关上,白无瑕才似长长舒了口气般,连连拍着胸口:“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离草瞅着他略有些煞白的脸色,颇为疑惑,正待询问,却听得身旁女子小声道:“霓裳姑娘如今是愈发的妩媚动人了。” “可不是。”一女应和着,带了些许嫉妒:“也不知她是怎生保养的,这楼里的风头都叫她一人抢尽了,实在气人。” 又有一女接口道:“说来也奇怪,我身旁丫头与我说过,霓裳姑娘身旁的小翠告诉她,曾有一晚见到霓裳满脸皱纹的模样,但复日再见却又依旧年轻美貌,而这小翠没隔几日便意外坠井而死,委实蹊跷。” “哎,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近些日子城中据闻不少年轻貌美女子都莫名失踪,最后被发现被吸干了精血而死,你说霓裳姑娘不会是妖魔变化的罢?” “呵呵……这可说不准呢!怕是也只有妖精才生得如此媚样!” 语毕,一众女子皆是哄声笑了起来。 对此,离草颇为不赞同。 谁说妖精都生得媚样,她也是妖精,怎的就没那般人见人爱的姿容? “果然……果然如此!”离草正听故事听的起兴,一旁白无瑕忽而白了脸,颤着声喃喃念着,似受了不小的惊吓。 “什么果然如此?”离草疑惑地望着他。 白无瑕却是拉了她的手,便欲离开:“不行!得赶紧走,免得叫那厮给盯上了。” “可我还未学完……”离草话才说一半,便被白无瑕拖拉着出了门,一路直奔楼外去。 外边天色已然渐暗。 离草瞅着白无瑕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问:“兔师兄,究竟何事如此惊惶?” 她这双修可是还未学出点门道来呢,以后可怎么提升灵力! “草师妹,你还未瞧出来么?”白无瑕转了脸,难得肃色地与她道:“那个霓裳一身的魔气,乃是魔族之人哪!” “魔族之人?那又如何?”离草不以为然。 她身体里此时就住着一个魔,之前更还与一魔女交过手,也未见着怎样。 “那又如何?!”白无瑕声音拔高了几分,瞪眼看着她:“你没瞧见她看我二人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就是想吃了我们!你也听见那些女子说的了,依我看,这魔女十有九成是为了保持年轻美貌而吸人精血!而像我们这般有灵力的妖精,便更合她的胃口了!” 闻言,离草大惊:“呀!原来魔也吃妖精的么?” 那她身体里那只…… “少拿本君与那种下等魔族相提并论!”这念头才一冒出,苍绯的声音便不满地幽幽响起:“只有下等魔族才会靠人与妖的精气作为补给,本君乃堂堂魔界君主,哪里是他们比得上的?何况,就你这种小妖,本君还看不上眼。” 唔,又开始自卖自夸了,每每都要强调一句自己是魔界君主,上回那黑衣女子可是说他并非正统魔君呢! 离草磨了磨牙:“看不上眼,还要附我的身,真是委屈你老人家了。” 与白无瑕一道刚出了城门,正待御剑奔回山上,忽而一道黑气袭卷而来,在他们面前化作了人形。 转过身来,那面容果真是霓裳无疑。 但见她红唇微勾,娇嗔一声道:“二位跑的这般急做什么?追得人家好生辛苦呢!” 白无瑕一瞅见她,两只耳朵噌一下竖了起来,蹦跳着躲到了离草身后,一脸惊惧之色望着霓裳,嘴里却甚是硬气:“你你你、你这魔女,我、我们可是昆仑弟子,你、你休要胡来!” 只是,那打着颤儿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就没底气。 霓裳细着嗓音笑了起来,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之色:“昆仑弟子也会逛青楼?这事说出来,昆仑的脸岂非都要丢尽了?” “这……”白无瑕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得汗涔涔地瞪着她。 离草郑重思忖了片刻,转过头,看了一眼白无瑕,问:“师兄,你在昆仑修行多久了?” 白无瑕愣了一下,垂下头扳着手指:“待我数数。” 好半晌,他才数完,一本正经地回道:“已有三十五年九个月零六天了。” 离草晕了晕,又满怀期望道:“那师兄想必已学有所成,对付这魔女该不成问题罢?” “这……”白无瑕甚是为难地犹豫了一下,才挺起胸,拍了拍离草的肩:“自然不成问题!草师妹你且先拖住她,待师兄我运功!” “好!”离草见状,瞬时信心百倍。 只是,要如何拖住那魔女…… 她会的法术并不多,最擅长的,就只是种花草。 罢了!就种花草罢!反正后面还有师兄顶着! 第九十五章 魔君初现身 离草立时念起诀来,很快,在霓裳周围便长出一簇簇的花花草草,越长越密,越长越高,一层又一层,将她团团围在了中间。 “雕虫小伎!”霓裳只是不屑地轻笑一声,双手一挥,一股黑气迸出,那些花草便瞬间全都蔫了下去。 她一步步走近过来,笑容无尽妖媚:“还是莫要垂死挣扎,乖乖给我享用罢。” 离草眼见她越走越近,急急忙忙出声唤白无瑕:“兔师兄,我顶不住了,你快上啊!” 然而,转过头去,身后却是空荡荡的一片,不见人影,只在地下多出一个大洞。 “草师妹,你再继续顶住!师兄我回去搬救兵!”远远的,一个人影从地底钻出来,御了剑便冲上半空,只余下绵长的声音悠悠飘散在空气里。 离草望着那转瞬便消失了的影子,禁不住默默含泪。 这师兄未免太不厚道了些,竟丢下她独自逃命去了! “啧!跑了一个。”霓裳轻啧了一声,目光又盯住了离草:“不过也没关系,还有一个,绝不会让你再逃走了。” 霓裳步步前进,离草步步后退,小心脏已是提到了嗓子眼。 “早与你说过,那混账兔妖不可信,这回可是看清楚了?”甚为惬意的声音,摆明了落井下石。 离草泪眼汪汪,悔不当初:“人家以为兔师兄是同族不会害人,谁知道同族都不可信……” 诶?等等! 离草蓦然一个灵光闪过,腰背顿时挺直了起来,双眸灼灼瞪着霓裳,朝她伸出一只手,一派气焰嚣张的模样:“且慢!你可知我身体里还有着谁在?” “谁?”霓裳微眯了眸睨着她,不知她在耍什么花样。 离草学着苍绯平日的语气,重重哼了一声:“自然是你们的魔君,苍绯大人!” 霓裳怔了一下,却是仰首大笑了起来:“你说魔君苍绯?那个在千冥魔尊被封印之后,便自诩为魔界之主的苍绯?且不说他是否真在你体内,便是在又如何?真好将他一并除了,倒也可振振我的名声!” 离草脸黑了黑,几分怅然地扶了额道:“大叔,我就知道,你果真是吹出来的。” 根本就无人怕他。 这一恍神,一股黑气蓦然迎面袭来,离草只觉眼前一黑,便闭了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霓裳将她从地上扶起,扛在肩上:“再与你哆索下去,怕是昆仑山真要来人,还是先将你带回去慢慢吸的好。” 霓裳将离草带回城外一处山洞中,将她放于地上,盯着她白皙的脖颈处,俯下脸正待吸她的精血,手腕却蓦地被紧紧捏住了。 霓裳不由一惊,微微皱了一下眉,“怎的这么快就醒过来了?” 正要再弄晕她,却见她唇角微扬,缓缓睁开了眼,幽幽道:“想不到我这么快便可以出来了。” 霓裳却是在看见她那双妖异的紫眸时,面上掠过一抹惊愕之色:“你、你是……” 离草原本清丽可人的面容如今却是多了几分妖媚之色,唇边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更掺着几分森冷之意。 她捏着霓裳的手腕缓缓从地上坐起:“你方才说要将本君一并除了?这惹本君发怒的罪可是很重的……” “魔……魔君!”霓裳未曾想他竟真在这小妖体内。 虽说苍绯并未如魔尊那般名声显赫,但此时他所迸发出的杀气却足以将她震慑住。 苍绯顶着离草的脸,笑容依旧妩媚,纤细的手不费力气一般轻轻一握,便听霓裳面色煞白地痛呼一声,手腕已是一片焦黑。 “魔君,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说错了话,惹怒了魔君,还望魔君看在同为魔族的份上,饶过我罢!”霓裳自知不是对手,立时颤声求饶起来。 “饶了你?”苍绯邪气一笑,紫眸之中满是冰冷的无情之色:“自你打起这小妖的主意开始,便已没有活着的余地!” 话音刚落,他手心便是一簇赤红的火焰腾腾燃起,霓裳的身体很快便为火焰所包围,尖叫着想逃脱,却被苍绯牢牢捉住手,半分都离不开。 苍绯只冷冷看着她痛苦挣扎的模样,微微扬起了唇。 忽而,似又察觉到什么,他蹙了眉,目光微动,蓦地松了手。 火焰熄灭,霓裳立时逃出洞去,然而才刚一出洞,数道剑光便如万箭齐齐自半空落下,将她斩于剑网之下。 而洞内,苍绯则是两眼一闭,身子便软绵绵地朝一旁地上倒去。 恰在此时,一双手适时地将离草的身子接住。 琉璃般地瞳眸看着她昏迷的脸,又转首望了望四周,并未发现什么,这才抱了她走出洞去。 待离草悠悠转醒过来,一睁眼便正对上一张熟悉的俊容,呆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师、师父?!” 慕流音微微蹙了眉:“醒了?” “唔……”离草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想起之前所发生的事,不觉惊声坐起:“呀!那个魔女……” “已经没事了。”慕流音看了她半晌,才又缓声道:“为何私自下山?若非为师提前出来,发觉你不在,出宫去寻,恰在半途遇上无瑕,你此次怕是凶多吉少。” 原来是师父救了她。 离草心中感激,低头作愧疚状,老老实实回道:“徒儿下山是想学如何讨师父欢心的法子……” 慕流音不由一怔,蹙眉,微诧:“讨为师欢心做什么?” 事到如今,离草也不再作隐瞒:“讨师父欢心了,师父兴许就会教徒儿修炼的窍门,还有仙法了。” 慕流音又是一怔,却是自她枕下摸出一本书册,微沉了脸色道:“莫要告诉为师,你看这个,也是为了讨为师欢心?” 离草定睛一看,师父手里拿着的,可不就是那本《春宫术》。 老底都被翻了出来,离草自是诚恳地承认道:“是的,兔师兄说,这上面有讨师父欢心的法子。” 闻言,慕流音不觉又好气又好笑,抬手一敲她的脑袋:“胡闹!真想学仙法的话,便直接与为师说,以后莫要再看这些东西。” 离草乖巧地颔了颔首:“徒儿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抬眸望着慕流音,郑重地问了一句:“师父,我想学仙法,你愿意教我么?” 慕流音微凝了眸子,却是摇了摇头。 离草立时又垂下头去,怅然道:“那没事了。” 原来,师父说可以说,却不代表一定有用。 “并非不可以学。”慕流音悠绵的声音又缓缓传入耳中,却是带了些担忧之意:“但近日你身上的魔气似有日渐趋重的势头,为师有些担心……” 离草一听,却是欢喜地睁大了眼:“真的么?” 魔气愈重,便代表体内那厮恢复的愈快,于她来说可谓是喜事一桩。 慕流音瞧见她兴冲冲的模样,却是微微一蹙眉:“你甚是高兴?” “没有没有!”离草忙摆着手否认,瞬间便又换作一脸愁苦之色:“徒儿也是察觉到这点,才想要师父教徒儿修炼,好将这股魔气给压下去。” 慕流音看着她,沉眉思忖了片刻,终于道:“如此,为师便教你罢!” “太好了!”离草欢欣之余却是忍不住嗟叹。 呔!早知这般一说便如此有效,她何苦费这许多功夫,更险些搭上性命去寻那讨欢心的法子? “今夜你便先好好休息,明早到清风台,为师开始教你修炼之法。”慕流音交待完后,便出了屋去。 “绕了这许多弯路,总算是步上正轨了。”苍绯悠悠出了声道。 离草听见他的声音,却是不觉有些鄙薄:“大叔你倒是还好意思说话,分明就是没甚名气的魔,偏要自诩厉害,害的我拿鸡毛当令箭,若非师父及时赶到救了我,大叔你就跟着我一道灰飞烟灭罢!” 苍绯冷哼一声,却是十分不屑:“莫要一口一个师父叫的这般亲热,他表面似是待你好,实则存着的却是别的心思,从他不教你仙法便可看的出来,只有你当他是好人。” “啧!”离草完全不理会他的挑拨,小心眼便小心眼,不过就是记仇才屡屡抵毁师父罢了。 第九十六章 前缘师徒恋 次日,离草起早来到了清风台,此处临近崖边,灵气极盛,不失为修炼的一个好地方。 而慕流音果真开始教她,虽然只是最基本的吐纳之法,排除体内浊气汲取灵气,但确确实实是开始修炼了。 经过几日的吐纳,离草也觉得整个身子都清爽了许多。 然则,人都是有贪念的,妖也不例外。 离草很快便觉着吐纳之法委实无聊了些,瞅着天下那些个踩着剑“呼呼”地飞来飞去的仙门弟子,颇为艳羡。 虽然苍绯上回是教了她御剑之法,但也只是个入门,要像天上那些弟子般,疾如闪电,收放自如,却还是得再好好深层地学习一下。 只是,当她说出想学御剑之时,慕流音却又摇头拒绝了。 “还未学会走,便想着要跑,如何能学好?你且先打好基础,其他的暂时莫要多想。” 师父都这般说了,离草只得乖乖听着。 而苍绯自是又要趁机挑拨上一番,只是离草皆当作充耳不闻,对他不理不睬。 这日琳琅又来看她,她与琳琅说起之前的那些荒唐事,琳琅听后,捧着肚子笑得直打滚。 “小草,你怎的这般可爱,还有那位兔师兄!哎呀!真想看看慕长老那千年不变的脸上露出的表情,哎哟!真是笑死我了!”虽然未能亲眼见到,但听她描述便叫人捧腹不已。 离草被她笑的也很是羞愧,郁结道:“幸好师父不但未怪罪我,还肯教我修炼之法,总算是圆满了。” 闻言,琳琅却不甚苟同:“虽然这么说,但慕长老只教你吐纳之法能有什么用?小草你莫不知再过两月便是仙门三年一届的试炼大会,界时所有门派弟子都将参加比试,你什么都不会,该如何参加?” “试炼大会?”离草头一回听闻,却是无奈:“但师父说让我先打基础,我也没有办法。” “真不知慕长老是怎么想的。”琳琅也有些替她抱不平:“我听说慕长老待以前的弟子可并非如对你现在这般苟刻,什么都教,否则这名弟子也不会短短十年便修得了仙身。” “是么……”她这么一说,离草更加纠结:“不知师父以前收的那个徒弟是什么样的人呢?” 肯定比她聪明能干,很讨师父欢心罢! “听说是名女徒弟,长得可漂亮了,当时在昆仑是鼎鼎有名的美女,更有其他门派前来昆仑向慕长老求亲呢!” 美女呀! 离草自惭形秽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息地摇了摇头,复又望着琳琅:“然后呢?” “然后她全都回绝了,说什么要永生陪伴师尊,终生不嫁。” 离草不由赞了一声:“啧啧!看来她对师父相当忠心呢!” 琳琅斜了她一眼:“什么忠心,分明是对慕长老生了爱慕之心!” 离草一愣。 “你该知道,这师徒之间相恋乃是有背伦风之事,据闻她之后曾向慕长老表白未果,又因爱恋自己的师父遭仙门唾弃,竟是因此恼羞成怒,叛出师门,这才堕入了魔道。” 原来师父与前师姐之间还有这般曲折的往事,怪道上回她勾引师父之时,师父会那般动怒了。 离草摇着头,心中暗暗惋叹。 苍绯嗤笑轻哼一声:“所以你这小妖最好莫要步她后尘,落得个身名狼藉的下场!” 咦?怎的又扯到她身上来了? 离草撇撇嘴,她才不会让师父失望呢! *** *** 这日,离草正在清风台打着坐,蓦然一睁眼时,却瞅见旁边草丛中,一对红通通的大眼睛正滴溜溜地窥视着她。 瞧见离草望过来,立时一缩耳朵,垂下小脑袋嚼着面前的青草。 离草站起身,拂了拂衣袖,摇头叹道:“兔师兄,莫要躲了,你那白白胖胖的身体太过惹眼了。” 话音刚落,那边草丛里的白兔子便化为了人形,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笑呵呵地走了出来:“草师妹眼神越来越好了。” 离草谦虚地回笑一句:“哪里哪里,是兔师兄的脸皮修的越来越厚了。” 上回弃她于不顾,如今却是还好意思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见她。 白无瑕颇有些尴尬地擦了擦额角,勉强笑道:“师妹莫是在怪为兄上回独自离去之事?虽然为兄确有不对,但那不是想先回去找人来救师妹么?为兄在这给师妹先赔个不是,师妹莫要再气了,可好?” 说着,他拱手便朝她作了一揖。 “罢了罢了,过去之事便不提了。”离草大度地挥了挥手。 她不是大叔,不像他那般小心眼,既然人家都已经赔不是了,她自然也不会再放于心上。 白无瑕立时喜笑颜开,又眯眸打量着离草,然后摸着下巴问她:“草师妹是在修炼?” 离草点点头,带着几分惆怅:“不过就是些吐纳之法罢了。” 白无瑕不觉惊异地看着她:“草师妹入门这许久,竟才只学会吐纳之法?” 看他那一副怜悯的表情,竟是以为她这般笨拙,所以才只学得会吐纳。 离草自是要给自己争回点脸面,亦是怜悯地看着他,摇头叹息道:“那日回来之后,师父才教了我吐纳之法,否则,当日面对那魔女时,又怎需要师兄出面?” 白无瑕讪讪地笑了一声,却是奇怪道:“怎的执剑长老一直未曾教过师妹么?” 提到伤心处,离草禁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泪,却是一本正经地回道:“师父说,修仙之前要先修身养性,学仙法亦要从基础学起,故而我现在乃是在打基础。” “非也非也。”白无瑕却是伸出一指,在她面前直摇晃:“为兄我在玉泱长老座下可是只学了一天吐纳便直接开始学了仙法,哪里如师妹这般,打如此久的基础,这般打下去,怕是地也要通了。 离草怔了一下,琢磨着莫不是不同的师父也有不同的教法,早知如此,倒不如当初拜到玉泱长老座下好些。 “如今可算是清楚那姓慕的为人了?分明就是有意不教你!”见缝插针最近似乎成了身体里某魔的嗜好。 离草照旧不理会他,在她看来,师父待她还是极不错的,至少还会在乎她一只小妖的生死。 白无瑕歪着脑袋瞅了离草半晌,皱眉咬唇,似是挣扎纠结了好一番,终于负手挺胸,一派长辈的气势,悠悠然道:“我与师妹总算同族,虽然不合门派规矩,但师妹若是不介意的话,为兄倒是可以指点师妹一番。” 离草嘴角一弯,回他一个颇为灿烂的笑脸:“我介意。” 虽说她是不记仇了,但他的话,如今说出来却也是要大打折扣的。 但看他上回逃跑的模样,谁会信他有什么本事能指点她? 就算指点,怕也就只是逃跑的功夫一流罢! 白无瑕身形晃了晃,神色间颇有些郁结,目光凄婉地将离草望上一眼:“我就知道,师妹你还是在怪着为兄的!莫不是要为兄以死谢罪,师妹心中怨气才可消?” 说罢,竟折了根草叶子,扬手变幻作一把利刃,架于自己颈项之处。 那悲壮凛然的姿态,竟似只要她一句话,便真要抹了自个的兔脖子。 离草倒也不拦他,只大方地让出一席地来,十分诚恳道:“师兄下手切记要麻利些,免得血溅了一地,还得劳人清理打扫。” 死不要紧,重要的是莫给人添麻烦。 闻言,白无瑕却是蓦地扔了刀子,嘴巴一扁,抬袖抹起泪来,哭的好不悲恸:“师妹你好狠的心啊!竟真要眼睁睁看着为兄去死,真真是太伤为兄的心了!” 离草瞅着他嘶哑着嗓子捶胸顿足的模样,干脆直接捂了耳,转身便要走:“师兄你慢慢哭着,师妹我就先回去了。” 白无瑕一见,立时便又止了哭声,抢上几步拉住她:“草师妹莫急着走啊,你当真不想跟着师兄学仙法?你若不学,定然会后悔!要知两月后可是仙门各派一同举办的试炼大会,门中所有弟子皆要参加,师妹什么都不会,也不怕在会上丢了脸面么?” 第九十七章 修习遁地术 听得白无瑕也提起这试炼大会,离草的步子立时顿住,也略微心动了起来。 其实,丢她脸面没关系,万不能丢了师父脸面。 怎么说,师父平日待她也是极为不错的。 离草复又露了个笑颜,对白无瑕道:“我只怕随师兄学了要后悔,但师兄既如此有诚意,不妨抓只魔来与我瞧瞧,我便信了师兄的本事。” “这……”白无瑕额角有汗不住往外冒,干干笑了两声道:“师妹不是不知道为兄乃是兔子,兔子生性胆小,为兄虽有能力,但奈何胆儿缺了些,这才不敢与魔相斗,并非代表为兄无能啊!” 离草斜斜望了他一眼,然后弯腰拾起一块石头递到他面前:“那便退一步罢!你若真有能,不妨将这石头变个包子与我看看。” 白无瑕眉梢一扬,自信满满地一挽袖子:“这还不容易?瞧好了!” 说着,便指着石头念起诀来。 下一刻,那石头当真在离草手掌心里变了个样。 只不过,不是包子,却是个圆圆滚滚的鸟蛋! 白无瑕委实有些汗颜地挠了挠了脸:“一时失误,失误而已!” 离草却还是被震慑到了,虽说没按要求完成,但确实是变了。 看样子,这兔师兄倒是真有几分本事。 离草轻咳一声,慷慨地开口道:“罢了,就算你过关了,我便勉为其难让你指点好了。” 白无瑕立时连连拱手,大为感激:“多谢师妹成全!” 离草体内的苍绯,此时基本是无语望苍天。 只见过求学者感激教学者,却是第一次见教学者求着人让自个教,末了还再三言谢。 跟着这小妖,他算是长见识了。 而白无瑕这指点一名一挂上,总该要做出点成绩来与人瞧瞧。 他也算是十分尽职尽责,每日都按时来清风台指教。 “今日便先教你为兄最擅长的遁地之术罢!”他摇头晃脑,颇有几分得意之色。 离草若有所思地瞅着他:“这遁地之术莫不就是师兄那日逃跑时所用之术?” 白无瑕脸色窘了一下,咳嗽一声:“遁地术本就适用于逃走,你学了之后,下回若遇敌,逃起来便容易的多了。” 离草不由在心中感慨了一声,果然是兔师兄的作风,逃跑为上。 听完白无瑕所教的遁地术口诀,又看了他做的示范,离草以为,如此一来,与打洞的地鼠倒是可称为一家了。 “草师妹,不如你来试试。”白无瑕笑眯眯地从地底钻出来,探了个头望着她。 离草忍住想踩地鼠的冲动,照着他所教的,集中灵力,凝神掐诀。 半晌,没有一点反应。 白无瑕额角一滴汗落下:“……师妹,你念错口诀了。” “……” 再来一次。 “……师妹,你灵力还不够集中。” “……” 离草黑了黑脸,再试。 白无瑕一脸懊悔之色,泪涔涔地咬着手指望她:“……师妹,我可不可以反悔不教你了?” 这般笨的徒弟,说出去,做师父的也很没面子的。 离草磨了磨牙,恶狠狠地将他瞪上一眼,脚下一跺,又是一掐诀。 这回,总算“哧溜”一声,半个身子钻进了土里。 白无瑕颇为激动地抹了抹泪,鼓励着她:“师妹再加把劲,很快就能成功了!” 离草又闭眸酝酿了一番,半晌,睁开眼抬头望着他,讪讪笑了两声:“师兄,能否先将我拉上去?” 经过一整日的折腾,离草总算是将这逃跑第一术给学的差不多了,而这地上也大大小小给钻出了不少坑洞。 而据白无瑕所说,这遁地的距离也视灵力而定。 离草在白无瑕离去之后,便试着集中所有灵力,想看看能遁多远。 “砰!”离草钻出头时,不知撞上了什么,还未痛呼出声,便闻头顶一声苍老的低呼:“哎哟!哪个不长眼的小地鼠,是想要撞散我这把老骨头么?” 唔,挺熟的一声音。 离草从地底钻出来,瞅着面前一歪脖子树,仔细打量了半晌,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指着它点评道:“这树与我曾经见过的老歪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歪脖子树一听,却是郁闷地抖了抖全树的叶子:“又是你这没礼貌的小丫头,我就是老歪!” “哎?”离草颇为惊奇地睁着大眼,怪道:“你不是叫老直么?” “……”歪脖子树又噎的不说话了。 离草举目遥望了一下山顶,少说也有几十里远,于是禁不住啧啧叹道:“想不到我竟可遁这般远,看来我果真是大器晚成的潜力派!” 这着实让她找回了不少自信。 “我说小丫头……”冷不防,老歪忽而凝重着声音开了口:“上回那魔去找你,你竟没事?” 离草愣了愣,惊讶:“老歪,你也认得那魔君?” “我怎会认得魔族之人,不过是看他自那死去的昆仑弟子体内冒出,又喃喃自语着要去寻你……”话说一半,瞅见面前离草投来的几分幽怨的眼神,老歪不觉住了口。 “老歪,你忒不太厚道了,明知那魔要寻我麻烦,你也不提醒提醒我。”若是提点她一声,她也不会上那厮的当,落得这般悲惨的境地。 老歪辩解道:“你当日自个吓得跑的比兔子还快,老夫不过区区一棵树,不能走不能动,要如何知会与你?何况,老夫想,那魔的气息我这棵老树都闻得出来,你这小丫头应该也闻得到才对,看你现在无事的模样,想来应该逃过一劫了罢?” 闻言,离草更加忧郁地含着泪望他,瞧着她那委委屈屈的模样,老歪有些不大相信地问了句:“你这小丫头,莫非还是叫那魔上了身?” “是又如何?”蓦地,一个声音从离草体内幽幽飘出来:“你这老树再罗哩叭嗦,当心本君将你砍了当柴烧!” 老歪一听这声音,不由倒抽了口凉气,惊的树叶又抖了两抖:“哎哟喂呀!真、真是那只魔……” 离草没想到这厮一直只能与她秘音,今日竟突然能说起外音来,不觉有些古怪,正待询问,却闻得旁边“吱嘎”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 转过脸,顺声望去,只见一棵树后,一名女子正惊惶地望向这边。 那是个容姿十分绰约动人的女子,眉如春黛,一双凤眸有如秋水,一头秀发轻挽着银玉紫月簪,恍若倾城,似是飘然如仙,又带着几分妩媚之态。 此时却像是只受惊的小鹿,清透的眸子里满是惧色。 离草琢磨着,方才的那些话是否叫她给听去了,于是便向上前问询一番:“请问……” “我……我只是路过这里,什么都没听到。”女子一见她走近,便满脸的慌乱,惊的连连后退。 唔,还未问她便先回答了,倒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 离草但见自己前进一步,她便后退一步,思忖了一下,便停了脚步,朝她微微拱袖道:“这位姐姐不必如此害怕,我是昆仑弟子,不会伤害姐姐。” 那女子闻言,却仍是不全相信:“你说……你是仙门昆仑弟子?但是方才你和树在说话……” “嗯……那是仙法。”离草郑重其事地向她解释,据说人间这种模样柔弱的女子通常心脏都十分脆弱,得小心着不能吓着了她。 女子惊疑不定地看了她半晌,似才终于相信般,渐渐缓了脸色,微微一欠身,甚是温婉大方:“小女子凤曦,是名药师,听闻昆仑山上药草种类繁多,所以才上山来寻药。” 对方将自个身份汇报的如此详细,离草自然也不能怠慢,复自我介绍道:“小道离草,乃昆仑琼天宫执剑长老座下弟子,今日正在修炼遁地之术,不慎遁到此处。” 凤曦闻言,一派既莫名热烈的眼神望向离草,转瞬入土为安,片刻后又死灰复燃成一股莫名的惆怅,低声喃喃:“原来……他又再收了新的徒弟么?” 第九十八章 她喜欢师父 凤曦闻言,一派既莫名热烈的眼神望向离草,转瞬入土为安,片刻后又死灰复燃成一股莫名的惆怅,低声喃喃:“原来……他又再收了新的徒弟么?” 离草未听清她所说的话,正待再问,却见她已是褪去所有复杂神色,只余一抹浅笑在唇角:“我正在寻几味药草,只是这林间恐有野兽鬼怪,既有幸遇得身为昆仑弟子的离草妹妹,不知妹妹可否陪我一起找找?” “这女子非普通人,不足为信。”离草正待应下,却闻得体内传来苍绯凉凉的声音。 离草早已习惯这厮抵毁他人的恶习,怕是只要他看不顺眼的人,皆非善类。 故而她又直接屏蔽了他的话,冲凤曦和善一笑:“自然没问题。” 她称自己为妹妹,想来是看着自己外表的年纪,实际上以自己的年岁,她叫声祖奶奶也不为过。 但,如此便显露了自己的身份。 这女子如此胆小柔弱,万不能吓坏了她。 于是,离草也从善如流地称了她一声“姐姐”。 这有关草木之类的东西,离草最熟悉不过,故而凤曦一说出要寻的几味药草,她心中便有了数。 寻药之际,凤曦与她闲聊,不知怎的一下子便聊到了师尊身上。 “我对昆仑之事也有些耳闻,据说这执剑长老自唯一的徒弟离去后,便决意此生不再收徒,不知妹妹怎又能拜到执剑长老座下?” “这……我也不知,约莫是师父瞧着我极为顺眼罢。”离草给自己寻了个自以为还算满意的答案。 唔,这与自恋的人混久了,她果然也受了不轻的影响。 凤曦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笑了笑:“妹妹好福气,却不知这执剑长老待妹妹如何?” 离草思忖了一下,自觉不能污了师尊名声,于是赞道:“非常之好,无人能及。” “是么……”凤曦神色却似几分黯然几分落寞,自嘲般地笑笑,低喃:“为何我却未能有这般好福气?” 这话虽也轻,但却叫离草听见了,琢磨着她莫不是也曾想拜入过师尊座下? 如此一想,她不由有些怜悯地望着凤曦,安慰:“姐姐莫要伤心,虽然师父没能收下姐姐,不过以我之见,除了胥焱长老外,其他几位长老却也不差,姐姐不妨考虑考虑?” 胥焱长老一脸凶相,估摸着不必开口便能将这位柔弱女子给吓晕了过去。 凤曦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弯,似是半开玩笑道:“妹妹方才还说执剑长老无人能及,如今又推荐我拜其他几位长老,莫不是怕我与你争抢了师父?” 诶?她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这凤姐姐怎的理解到这上头去了? 这思维未免太过跳跃发散了些。 离草感慨了一番,自觉以凤姐姐这般跃跃的思维,只怕是越解释发散的越开,倒不如不解释的好。 于是,她便堪堪地笑笑,继续埋头寻药草。 只是,她不说话,对方却要与她找话来说。 “妹妹可是喜欢执剑长老?” “诶?”离草直起身,有些疑惑地望着她:“何谓喜欢?” 常常听闻这两字,却从未真正明白过其含义。 凤曦定了定,却是惋然一笑:“喜欢便是对他有好感,时刻都想要讨他欢心,让他高兴,想与他在一起,只要看见他,便满心的欢喜……” 离草暗自琢磨了一下,师父对她不错,又救过她,她自然对师父有好感,想着法儿讨师父欢心自是更不必说,想与师父在一起嘛,也是正常,这样才可多学一些仙法…… 挨个手指算过来,每条似乎都颇为符合,这才点头道:“嗯,我确是喜欢师父。” 话一出口,便见凤曦面色刹那间难看了许多。 离草关心地问了句:“姐姐怎么了?” 凤曦揉了揉额角,淡淡一笑:“没什么,想是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快些找药草罢。” 说着,便一人拐到了另一簇草丛之中。 “你这小妖方才说,你喜欢那姓慕的?”那厢凤曦不说话了,这边苍绯又幽幽开了口。 “喜欢又如何?”离草不明白,怎的一个个都这般关注她“喜欢”的问题? 苍绯只冷冷打击她道:“他未必会喜欢你这小妖,所以还是省了这份心的好,何况他是你的师父,你莫不是就忘了前些时日我告诫你的话。” 唔,离草点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不过,她只是喜欢师父,又非爱慕,也没搞那什么师徒之恋,有什么不行的呢? 不多时,便找齐了凤曦要寻的几味药草,凤曦与离草谢过之后,便准备下山。 离草瞅着天色已晚,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宗旨,于是便与她道,要将她送下山去。 “这……是否会有些麻烦妹妹了?”凤曦有些犹豫。 “不麻烦不麻烦,我亦正好再练练遁地之术。”离草说着,便挽了凤曦的手,掐了一个诀,便“哧溜”钻下了地。 待再从地底出来时,正巧到了出云城外。 离草瞅了瞅凤曦满面的灰尘,一边又掸了掸身上的泥土,总结道:“看来,日后遁地之前,我得先准备件罩子挡挡灰才是。” 凤曦进了城,便与离草道了别:“妹妹送我到此便可,且先回去罢!这些日子我会暂住在城中的客栈,妹妹若是得空可以来与我叨劳叨劳。” “好好。”离草客客气气地应下,便又遁回了山上,只是这一遁又失了准头。 离草探头出来时,发现正好遁回房间,还未赞叹一声自己的才能,却在看见房间里那袭熟悉的素白衣袍时,又默默地将头缩回了土里。 房间是房间,只可惜是师父的房间。 “小草。”离草想掩盖形迹的计划在这一声清泠的唤里宣告失败。 她只得老老实实地从坑里爬出来,默然地垂头站在慕流音面前:“师父。” 慕流音抬眸望她一眼,轻蹙了眉问:“这遁地术是谁人教的你?” “这……”离草正思忖着该不该将兔师兄招供出来,抬首便迎见慕流音那质问的目光,硬生生打了个颤,登时不敢再隐瞒:“徒儿求兔师兄教徒儿的。” 做妖还是不能太不厚道,故而离草这招供的话打了个半折,只道是自己求学的,并非兔师兄强教的,对兔师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慕流音目光又沉了沉:“为师不是告诉过你,要先学好基础,为何这般心急地偷学起了仙法?” 离草又垂下眸,神色间满是委屈,只闷声道:“师兄说,两月之后便是试炼大会,徒儿怕到时参加大会丢了脸面。” 闻言,慕流音轻声斥道:“修仙之人皆淡泊名利,试炼大会只为联络各派感情,并非争强好盛的舞台,怕甚丢脸面?” 离草头垂的更低了些:“徒儿是不怕丢脸面,只是怕师父没有面子,我没用,只会丢师父的脸。” 慕流音微微怔了一下,面色缓和了许多,眸中也多了些温柔之色,只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这些皆是虚名而已,不必如此看重,只要你一心向善,为苍生造福,为师便甚感欣慰了。” “是,徒儿记住了。”离草面露笑颜,心中窃意。 这兔师兄曾说过,对付师父要以柔克刚,果真诚不欺我,委实好用的很! 慕流音见这徒弟如此乖巧,心中也颇有几分慰藉。 他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思及试炼大会众多门派汇聚于此,若是这个徒弟什么也不会,怕是又该如上回遇到楚璇玑等弟子那般,要叫人欺负嘲笑了。 徒弟懂事,听他的话,他自然也不能让徒弟受人欺负。 于是,他复又开口道:“日后你便莫再跟着那无瑕学了,即日起,为师便先教你些最基本的仙法,以应试炼大会,可好?” 离草闻言,自是欢喜,连连点头:“多谢师父!” 第九十九章 与她道往事 次日清风台上,白无瑕照旧来此,准备继续指点离草,谁料却一眼瞄见台上那仙袍飘飘的慕流音。 正想偷溜之时,却又见其目光朝自己望来,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本正经拜道:“弟子白无瑕见过执剑长老。” 慕流音只淡淡一颔首,道:“小徒近日有劳你代为照顾,即日我会亲自教导与她,便不再耽搁你修行了。” 白无瑕潇洒地抖抖袖口:“哪里哪里,我与师妹情投意合,照顾师妹乃是本份之事……” 话未说完,慕流音已是挥了挥衣袖:“你且先下去罢。” 白无瑕一番慷慨之词被生生打断,委实有些憋屈,但却是不敢违逆长老的意思,只得哀怨地望了离草一眼,转身离去。 教授之前,慕流音却是又负手转过身,面对着眼前一片空旷山谷,目光悠远而绵长,神情却转作一派惆怅之色,淡声道:“为师很久之前曾也收过一个徒弟,她与你一般乖巧伶俐,很是懂事,资质也是少有的好,掌门与其他长老也皆称赞她日后必有所成……” 唔,师父竟主动与她提起往事,却不知是何用意? 但见师父顿在那里,不说下去,离草只得接了个话头:“然后呢?” 慕流音神思一恍,复又继续道:“为师倾尽所有,欲将毕生所学教于她,谁料最后,她却……误入歧途,终是背弃师门,堕入了魔道。” 师父只用一句误入岐途概过,想来也是觉得说出那师徒恋之事太过丢脸罢! 殊不料琳琅消息灵通的很,早已将所有来龙去脉都与她道了个一清二楚。 “可惜,真是可惜了。”为了配合师尊,离草扼腕叹息着。 不过,确实是可惜!不若然,她如今便该有位同门师姐了,也不必每日在琼天宫内如此凄凉。 “小草。”慕流音转回身来,目光烁烁地望着她,肃声道:“因你身上沾染着魔气,为师拿不定你的心性,故而一直不教你仙法,只怕你最后与她一般走了歪路,只会拿所学为害苍生。” 原来如此!她便知道师父定有自己的道理。 离草恍然,忙诚恳回道:“师父放心,徒儿定然不会幸负师父所望,好生修炼,像师父一般归入仙道,为苍生造福。” 冷不防,体内又传来一声轻哼:“你这小妖倒是越来越会拍马屁了,就这般想讨你这位师父欢心么?” 离草听着这厮不大愉悦的声音,也有些不大愉悦:“若非因为大叔你,我又何需这般辛苦地想着法儿修仙?” 所谓忘恩负义,只怕便是为这种魔所造的词。 “哦?”不知怎的,这厮声音又一下子变的有些畅快起来:“你当真是为了本君?” 离草暗道他莫不是入了更年期,情绪变化异常,一面诚实应道:“自然,大叔你早些离开,我才早些安心,没了魔气,师父才会更喜欢我……” “你说什么?”苍绯声音蓦然一沉,似带了些恼怒的味道:“你这小妖再说一遍!” 离草不禁感叹这厮耳朵是越来越不灵光了,复又重新说了一遍:“我道,大叔你早些离开,我才早些安心。” “后边一句!” “没了魔气,师父才会更欢喜我……” “你想要他喜欢你?!”有些恼羞成怒的成分在里边。 “我喜欢师父,自然也希望师父喜欢我,这不是大叔你提点我的么?”离草虚心听取了他之前的意见,努力想法子让师父也喜欢她。 “你……”苍绯噎了好半晌,才愤然地斥了一句:“你这笨小妖!也不看清自己身份,你以为你与这姓慕的当真能有结果么?” 离草却是纳闷了,她是草精,又不是花妖,哪里能结得出果来? 这厮自个才真是笨呢! “小草,记住你今日所说之话。”这边正好慕流音又开了口,抽出手中长剑道:“为师现在便先教你御剑之术。” “是。”于是,离草懒得再理会苍绯,专心跟着师父学起来。 *** *** 自慕流音与离草说过那一番话后,离草便立志要努力修习,定不能让师父失望。 而对慕流音也格外的热络殷勤起来,常常围在他身边转,不时地端端茶,送送水。 慕流音这几十年已习惯了一个人,冷不防多了一张笑脸天天在眼前晃悠,倒叫他一时有些不能适应。 “师父。”门前一张小脸又探了进来。 慕流音放下手中的事务,带了几分无奈道:“小草,又有何事?” 离草笑脸盈盈地端着一杯茶走进来:“我起早采集的朝露,给您沏的茶,您尝尝。” 碍于徒弟这样恳切热情,慕流音自是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吩咐她道:“先放在一边罢。” 然而,看着这徒弟听话地将茶放下,却是迟迟不离开,他复又问道:“还有何事?” “师父,茶要趁热喝,您快些尝尝看!”离草两眼盯着他,目光中似夹杂着一种热烈的期待。 看她这般模样,估摸着不看他喝下去便不会离开。 慕流音无奈,只得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 然后,他的眉便微微蹙了起来,盯着那茶若有所思:“这是……” 第一百章 为师父种茶 “怎么样师父?”离草立时咧着嘴凑上来:“您上回说喜欢喝敬亭绿雪,可惜昆仑山上没有,我便寻了书册里的介绍照着样种了出来,可还合您的口感?” 她别的不行,种花草啥的倒是十分擅长。 但凡给她形容描述一下,她便可以用灵力尝试着种出来。 书上说,敬亭绿雪形似雀舌,挺直饱润,色泽嫩绿,白毫显露,嫩香持久,回味甘醇,乃是茶中极品。 她并未见过,更未尝过,要种出来可并未如她所说这般轻巧,着实费了好一番功夫。 为此,她还特意跑去找琳琅请教了一番,琳琅对茶似是颇有研究,便陪着她一道看她种茶。 更未想竟还将琳琅的师尊夙长老给引了过来,也凑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着:“未想你竟还有这般能耐。” 离草对这位夙长老的印象始终不大好,也不与他搭话,只一心埋头种茶。 在她看来,茶都长得差不多,每每种出来的皆不是敬亭绿雪,琳琅都快对她失了信心:“小草,你当真行么?” 离草嘿嘿两声干笑,擦擦额角的汗:“这诚然不能怪我,是你形容得太泛泛了。好比那乌龟和王八,活脱脱都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实是不好区分哪!” “如此,我便凝个幻象与你,是否便好种了?”插声进来的,是一直支着脸,兴致盎然地看着她种茶的夙璃落。 但见他说完,便随意一拈指,一株茶树的幻象便现在了她面前。 离草目瞪口呆地盯着看了好半晌,才哀怨地望着他,忿忿道:“夙长老你怎的不早些凝幻象与我?” 害她平白浪费了这许多灵力和精力。 夙璃落弯着嘴角,眸光微闪:“唔,我看你种得挺起兴,不便打扰你。” 果然,她的直觉是对的,这夙长老果真不讨喜的很! 真不知琳琅怎的总将他夸得天花乱坠,果真是徒弟眼里出好师父。 不过,依着他凝的幻象,她总算是顺利将敬亭绿雪给种了出来,这便立时拿来沏给师父喝了。 慕流音自是不知这其中艰辛曲折,只微微一怔,看着她的眸光却是渐渐柔和了起来,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弧度:“很好,你倒是有心。” 头一回她沏茶给他之时,他不过随口说了句喜欢敬亭绿雪,未想她竟放在了心上,更费了这许多心思为他沏了出来。 见他露出笑容,虽然很浅很浅的那种,但离草还是心里乐开了花:“师父喜欢,徒儿以后便天天沏给师父喝。” 慕流音淡淡一笑,垂眸看着手中的茶。 茶杯中茶叶朵朵,垂直下沉,那披附于茶叶的白毫随之徐徐飘落,如同绿荫丛中雪花纷飞一般。 “曦儿那时便是天天沏这敬亭绿雪与为师喝。” 听着他喃喃的细语,离草的笑容不由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曦儿?是那位叛出师门的前师姐么? 原来,师父还是念着她的。 思及至此,离草的心情一下子又沉落了下去,有股酸酸的味道。 “哼!让你这小妖乱献殷勤,本君早说过,这姓慕的不可能会喜欢你这小妖!”苍绯冷嗤着落井下石。 离草自是不会听他的挑拨:“师父还念着那位前师姐,证明师父心胸之宽广仁慈,我虽然羡慕,但不会因此嫉恨,只要我努力,终有一天师父也会喜欢我的!” 她不是郡主小人,不会那般小心眼,也不是魔君大叔,不会记恨在心。 末了,她又补上一句:“大叔,你整日诋毁师父也不嫌累么?” 日日重复着一件事,怎的也都该腻了。 苍绯似有些恼羞成怒地拔高了音调:“本君高兴,用得着你这小妖来管?!” 好罢,不管便不管!真是难伺候的大叔! *** *** 跟随慕流音学御剑也已数日有余。 慕流音教了她口诀与要领之后,便让她自行参悟练习。 离草没有剑,只能暂时拿着树枝代替。 不过这踏着树枝飞行的感觉,委实有些别扭。 别的不说,就这气势上,便生生地矮了一大截。 哪里像师父,一柄清霜剑,锋刃又有光泽,宛如夜下的月光般清寒,又如清晨的朝露般灵动。 只看一眼,便知是极具灵气的好剑,叫离草颇为艳羡。 离草也曾问过慕流音,为何她没有剑。 慕流音只道:“你现今只需将要领掌握,待到恰当时机,为师自会让你佩剑。” 师父说的话,纵然心里再不情愿,但做徒弟的还是得听着。 不过,离草却并未放弃过让师父喜欢她的目标。 犹记得,兔师兄带她去山下学讨师父欢心的法子时,曾见过一男子送女子发簪,便讨得女子欢颜。 这般说来,她若是送师父些什么,师父是否便也会更喜欢她一些? 苍绯冷哼一声,语气仍旧不怎么大好:“你这小妖还真是为了讨好那姓慕的,费尽所有心思了。” “应该的。”离草一面御着树枝,一面接的也十分顺溜。 谁让他是自己的师父呢! 苍绯默了半晌,忽而又阴沉沉地开口:“我发现,你这小妖是越来越不将本君放在眼里了。” 离草停下了练习,一本正经地纠正他:“大叔你在我的身体里,我又要怎么将你放在眼里呢?” 苍绯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一只手捏死她! 深吸口气,他知道,要与这笨小妖认真,那他便输了。 于是,他压下心中极为不快的心情,凉凉地又泼出一盆冷水:“你想送东西,但是,你这小妖有钱买么?” “钱?”离草怔了一下,这倒确实是个大问题。 想当初,便是拿了根糖人未付钱,才引发了后面一系列的血案。 如今,可是万不能再犯这大错。 只是,她要上哪去弄钱呢? 第一百零一章 翻身做主人 离草万分纠结地回到自个的屋子,翻箱倒柜,试图找出一些能够换钱的东西,然而却是半个子儿也瞅不着。 最后,离草瞄见了柜子里那端放着的褐红色石头。 洛公子说这石头十分贵重,不知值不值钱? 然而离草拿着石头,却是奇怪地发现这石头似是比以前变得更红了。 赤红赤红的颜色,石头上的那些纹路也变得极淡,几乎要看不见,显得整颗石头光滑而又有光泽。 “咦?这是怎么回事?”离草举着石头瞅了半晌,也未能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苍绯却似有些凝重地沉吟道:“这东西似是比之前多了不少灵气,既然原本为魔族所有,那便绝非一颗石头那般简单。” 离草更加诧异地又将那石头翻来覆去地研究了一番:“可是那魔族的女人说这已是一样死物了,怎的现在又有了灵气?” 莫非到了仙山,也汲取到了仙山的灵气? 呀!连颗石头灵气都增长得比她还快,说出去她未免也忒没有面子了。 “当时确是死物,半丝灵气也无,既是死物便不可能自行汲取灵气,除非……”苍绯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忽而命令她道:“你且咬破手指,滴几滴血瞧瞧。” 离草愣了一下,但听他说又要用她的血,她便不肯依了:“怎的又要用我的血,上回便是叫大叔你给骗了!” 这回她可得学乖些,万不能又让大叔给套了进去。 “你这小妖,本君如今与你可谓同处一条船,怎会再做害你之事?”苍绯对于她的不信任似是极之恼火,语声十分不悦:“本君不过是思及之前你的血曾滴在过这石头之上,许是有所关系,你爱试便试,不试就作罢,反正这石头与本君也无甚紧要的关系!” 经他这般一提醒,离草也记起那时血滴在石头上时发生的怪异之事,于是便将信将疑地咬破了指尖,甚是心疼地挤了两滴血滴了上去。 只见那血又如上回一般,很快渗透进了石头内,石头表面又散出了隐隐的幽红光芒。 而那本已浅淡的纹路竟是慢慢消失,整个石面都变得极之光滑,褐红的表层更是渐渐显得透明,有如琥珀一般。 离草惊讶地将石头举起,透过自窗子照进来的阳光,映出那透明的石头内,似有什么东西缓缓流动着。 “咦?果真是我血的功效啊!”离草啧啧叹道。 她竟不知她的血能将这死物也给救活了,看来日后得小心些,万不能随随便便浪费了她的宝血。 “怎会如此……”苍绯却是沉吟着,似是若有所思一般。 他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未想竟真与她的血有关。 但能将死物复活的血,绝非一般,这小妖究竟是什么来历? 离草不知他所想,只兴冲冲地又挤了几滴血上去,然后满是期待地瞅着那颗石头,等着看它的变化。 那石头吸了她的血,变得越发赤红,光芒也愈盛。 在团团的幽光之中,石头内的东西慢慢地变化着,最后一阵强光闪过,离草只见自己的手心里多了一条奇怪的生物。 巴掌大小,细软而弯长的金色身躯,赤红的眼睛,口中吐着红色的信子。 这……这分明是条小蛇啊! 离草手一抖,险些将它甩了出去。 虽然蛇并非她的天敌,但她实是不喜欢蛇这类冰冷柔软的生物。 可是……为何这蛇的背脊两侧还长了两支小肉翅? “这是……腾蛇?”但闻苍绯带了些惊震的声音,似乎这蛇非同一般。 “腾蛇是什么?”离草发挥了她虚心且好奇的本能求教着。 “你这小妖莫不是连神兽腾蛇也未听过?” 听着他这般鄙夷的口气,离草想来这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由干笑两声道:“我出身蛮荒郊野,自是不如大叔你堂堂魔君知道的多。” 这奉承的话苍绯听来十分受用,语声也和气了许多:“腾蛇与白泽皆属神兽,虽称它为蛇,却是属龙类,能腾云驾雾,喷的红莲之火能焚尽一切事物。” 唔,这般听来似乎是挺厉害的。 不过…… 离草瞅着掌心中那小小的腾蛇,可爱的有如一只小宠物,当真有大叔所说般厉害么? 似感觉到她质疑的目光,小腾蛇展开肉翅,扑扑拍打了几下,竟当真飞了起来。 它飞到了她面前,拿蛇头在她脸上蹭了几下,发出了“吱吱”的叫声,甚是亲昵的模样。 “哎呀!”离草给她蹭得有些痒,忙拿手去挡:“这又是怎么回事?” 苍绯轻声笑了一下:“看样子,它是因为你的血复生,所以认你作主人了。” 主人? 这个词却是叫离草为之一振。 这么说,一直受奴役的她终于也能翻身做一回主人了?! 离草甚是兴奋地托着金色小腾蛇,拿指尖不停地挠了挠它软软的小肉翅,向它确认:“你真的认我作主人么?” 小腾蛇点了点蛇头,竟是听懂了她的话。 离草一见更高兴了,当下便替它取了个名:“那好,以后你就叫蛇蛇。” 蛇蛇…… 给一只神兽取这样的名,苍绯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鄙视她了。 小腾蛇的脑袋也一下子搭拉了下去,“吱吱”地高声叫着,似是在抗议。 离草无奈,只得绞着脑汁又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叫火火罢,你不是会喷什么红莲之火么?” 小腾蛇脑门一团黑线,摆了摆尾巴,算是勉强接受了。 火火便火火罢,总也比蛇蛇要来的好,免得这主人又给它再取些什么更加纠结的名儿。 第一百零二章 大叔恼怒了 这名儿是取好了,可是离草眼瞅着她准备换钱买礼物的宝贵石头变成了如今这小宠物,不觉又忧愁了起来。 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盯着小腾蛇,眉眼弯弯:“不知道把你卖了能换多少钱呢?” “吱吱——”小主人竟要将它卖了,小腾蛇立时拍打着小肉翅,连声叫了起来。 “要不,把你送给师父去。”既然是神兽,师父想必也会喜欢。 这么想着,离草便带着她的小腾蛇火火兴冲冲地奔去慕流音的房间,想将这新得的宠物给师父瞧瞧。 慕流音乍见她手里的腾蛇,眼中也露出一丝震惊之色:“小草,你这腾蛇是从何而来?” 瞅见师父那神色,离草终于相信大叔并未骗她。 看样子,这腾蛇真是顶顶了不得的神兽来着。 于是,她便将洛公子临终前赠她石头一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师父,还包括那黑衣女子来抢石头之事。 当然,这其中详情她还是做了一番修改—— “那女子抢了徒儿的石头,看过之后,说这已是死物,便又丢弃了,我这才又拾了回来。” 反正有所隐瞒,但并不算欺骗。 总之,不能将大叔之事暴露,若叫师父知道她体内有只魔,定会不喜欢她。 慕流音微拢了眉心,轻声叹道:“当年那名弟子便是我昆仑门下,因魔族近年有日渐显露的势头,掌门这才派弟子前去查探,不想竟因此一去不回。这神兽腾蛇早在千年前便已灭绝,魔族不知从何处得来兽卵,那名弟子想是发现其有所企图,这才将兽卵盗出,可叹却因此付出了性命。” “洛公子也算是机缘巧合,将这兽卵收藏许久,却未想因此招来杀身之祸,如今又到了小草你的手中,也算是一种缘份,既然它已认你作主,日后便由你驯养罢!” 一枚神兽卵,竟是经过这许多波折与人命的洗涮,离草一时心中不由感慨万分。 而师父既说给她驯养,那送师父的计划自然是不能实施了。 “不过……”慕流音凝着眸子看着她,似是若有所思:“你方才说这神兽乃是因你之血才有了灵气,孵化而出?” 离草实诚地点了点头,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徒儿也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慕流音沉吟了半刻,最终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交待:“且不论是何原因,总之关于你血的事莫要再道与他人知晓,可记住了?” 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何要如此叮嘱,但既然是师父说的话,那听着便必定没有错。 于是,她用力点点头:“徒儿记住了。” 徒弟懂事又乖巧,慕流音也甚感欣慰,唇角微弯:“近日御剑术练得如何了?” “徒儿一直都有在努力练习,只是……”离草拿一双清澈的眸子瞅了瞅他,两个指头绕啊绕:“这树枝实是没有剑好用,师父,徒儿能不能佩剑呢?” 慕流音摇摇头:“为师不是告诉你,先专心修习,待到适合之时,自会让你佩剑,况且,正因树枝比剑难御,故而你若能将树枝都御得灵巧自如,何况是剑?” 听师父这般一说,倒是也挺有道理。 果然师父就是师父,什么都已经打算好了。 “是,师父,小草明白了。” 慕流音微微颔首:“既明白,便先下去继续修习罢。” 离草听话地退出了房间,正走在回廊上时,便又听见体内那不悦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这小妖,这姓慕的说什么你便听什么,错也是对,为何本君所说你便不信也不听,当真是要与本君作对么?!”苍绯但凡见到她在慕流音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便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 离草撇撇嘴,不以为然:“分明是大叔你总与师父作对,何况,师父是仙,大叔你是魔,仙自然要比魔可靠一些。” “哼哼!好个仙比魔可靠!”苍绯冷冷笑了两声,尽是讥诮嘲讽:“你这小妖果真是入了仙门便底儿硬起来了,莫要忘记,你的身体还在本君的掌控之中,若你不助本君重塑了肉身,你这身体便是本君的了!” 看罢,一说不过,便拿这来威胁她。 事实上,他如今也就只有能吓唬吓唬她的能耐。 离草为自己身体着想,敢怒不敢言,只拿手戳了戳小腾蛇,一本正经道:“火火,我们去修习,不理那个坏心眼的大叔。” 小腾蛇长的尾巴在她的左手腕上缠绕了一圈,吐吐蛇信,点了点小脑袋。 “你这畜生莫不是也敢与本君作对?!当心本君将你剥了皮烤着吃!”苍绯的声音生生地响在了回廊中,把小腾蛇吓得脑袋一缩。 想来这大叔此次当真是恼火了,竟连不会说话的神兽也迁怒。 “火火不怕,大叔他出不来,烤不着你。”离草摸摸小腾蛇的脑袋,安慰。 “是么……?”苍绯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忽而沉默了。 就在离草以为他气噎之时,忽而一股气劲窜了上来,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出,一把掐住了小腾蛇细软的小脖子。 “吱吱吱——”小腾蛇又惊又急,一双肉翅不停地拍打,小尾巴也不停地甩动着。 一双赤红的小眼睛委屈地盯着离草,不知这位小主人怎么突然对它行凶。 第一百零三章 与他闹别扭 离草自个也是吓了一大跳,但听体内那厮戏谑而又傲然的声音再度响起:“本君不给你们些颜色瞧瞧,你们真当本君是吃素的么?” 果然,又是大叔操纵的结果! 幸好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离草的手很快又归属了自己的操控。 她忙松开手,不停地抚慰着小腾蛇那受伤的小心肝:“火火,方才不是我,是大叔搞的鬼,我们好妖不和恶魔斗!” 小腾蛇显然受惊不小,泪眼汪汪地在她手心不停地拿脑袋蹭蹭,寻求着安慰。 “你这小妖,最好莫要再惹恼本君,否则……” 这“否则”二字之后所蕴含的深深威胁之意,离草自是能体味,相信会比方才欺负小腾蛇还要更加过分。 离草闷声应着,心中暗暗腹诽。 这诚然不能怪她不喜欢大叔,实是与师父相比,大叔真真太欺负妖! 是以,几日下来,离草都只默默地修习,或者与小腾蛇玩耍上一番,却是不再与苍绯说一句话。 苍绯几回同她说话都得不到回应之后,终于开始察觉不对。 “你这小妖是在无视本君么?”他摆出了一贯傲慢轻狂的态度。 离草却好似没听见一般,只一直戳着小腾蛇:“火火,你不是会喷火么,喷来给我瞧瞧。” 苍绯声音立时又沉了几分,也不再用秘音:“本君与你说话,你这小妖是听不见么?!” 离草继续催促着小腾蛇:“快些喷喷看!” 小腾蛇也听见了苍绯那略显暴躁的声音,一时间有些怯怯地望着离草,不知所措。 上回之后,它对这在主人体内的无形魔君已然生了敬畏之意。 见小腾蛇不肯喷火,离草颇有些失了兴致:“罢了,许久不见琳琅,我去找她玩儿。” 苍绯一直被无视,蓦地凝了个幻象出来,正挡在她的面前,那邪美容颜之上的表情似是怒极反笑:“你这小妖莫不是又想惹本君发怒?” 离草被他这突然的出现给惊着了,忙扭着脑袋四处望了望,见并无旁人,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仰首正视着他,瞪圆了眼,终于回了他一句:“我只怕说出来的话又叫大叔你听着不舒服,再给我些颜色瞧,我这般弱势的小妖哪里还敢再得罪你这样的魔君大人,为免说错话,还是不说的好。” 这语声的调子倒是学着他一般带了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苍绯微微眯起了眸子,忽而扬起了薄唇,笑的几分戏谑:“你这小妖莫不是在与本君闹别扭?” 离草将脑袋一扭,哼哼两声:“岂敢岂敢!” 就算是素来和善亲恭的她,总也还是会有脾气的。 苍绯抬手做了个捏她鼻子的动作,轻声笑道:“本君不过吓吓你,只要你莫在本君面前向着那姓慕的,本君自是不会生气。” 他的动作显得有些亲昵,笑容也少有的和善,离草一时不由怔了怔。 唔,这大叔今日莫不是气坏了脑子了? “我知道大叔你与师父结怨甚深,但他终究是我师父,我若不向着他,他不喜欢我,不教我修炼的法门,我又该如何提升灵力,好助大叔你恢复元气,重塑肉身呢?” 既然他都已经示好,离草自是也不会得寸进尺地继续与他闹下去,只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来劝说着他。 见他微凝着眉,似有所动容的样子,离草再接再厉,继续道:“所以,我向着师父,对师父好,所有的一切都是以帮大助你恢复为目的,结果大叔你却总迁怒我,委实叫我伤心的很。” 说着,她一面低垂了头,抬袖作抚泪状,一副很受委屈的模样。 苍绯眼眸之中几分意外一瞬而过,依稀有淡淡星光扑朔,忽而一抹浅笑在唇角绽开,好似皓雪中绽开的红梅,冶艳妖邪,声音竟是少有的柔和:“如此说来,你竟是全为了我,倒是我错怪你了。” 离草被他这般难得一见的温和态度给震到了,身上生生掠过一层寒意。 大叔素来性情喜怒无常,但大多对她都是冷嘲热讽,或是傲慢地呼来喝去,何曾这般和颜悦色对她笑过? 离草控制不住打了个寒噤,暗道原来这以柔克刚竟是如此之万能,不仅对师父有用,对魔君大叔也如此有效,看来以后得再学的更精一些,简直比法术还好用。 苍绯因着她的一番话,却是心情莫名的舒畅痛快了许多。 他几步走到清风台靠崖的边缘,然后回首朝离草勾了勾手指:“过来。” 分明在体内,却偏要凝个幻象到处乱晃,也不知他又有何意图。 不过离草还是乖巧地走了过去,停在了他的身侧。 但见他一伸臂,宽大的红色袖袍自她身后揽了过来。 幸而只是个幻象,倒是感觉不到那臂膀压着肩的重量。 “陪本君看会儿夕阳。” “……”离草确定以及笃定,大叔当真是被她这一柔给克坏了脑子了。 好好的弄个幻象装模作样看夕阳,还要她作陪,故作文雅,委实是忒不正常了。 但是,违逆他大抵是不明智也没有好处的。 于是,一妖一幻象便站在这仙雾缭绕的崖边,看着夕阳缓缓落下,余辉洒在苍绯那虚无的身体上,却是平添了几分妖异之美。 第一百零四章 喜欢她实诚 苍绯揽着离草的肩,那背影倒是显得几分和谐。 小腾蛇拍打着翅膀也想凑上前来,却是被苍绯扭脸一瞪,硬生生给吓得又逃的远远的,不敢再靠近。 离草转首望着苍绯那完美的侧脸上,在夕阳余辉的映照之下,有如细绒一般,隐隐闪动着微微的如同鳞片一般的光芒。 她不禁由衷地赞了一句:“大叔,你长得真好看!” 苍绯极之满意地抬手轻轻一刮她的鼻梁,回眸又是惬意一笑:“你这小妖,本君就喜欢你的实诚。” 唔,只要是夸赞他的,他便喜欢罢。 而这还并未完,但见他微微一眯眸,俯首凑近到了她面前,接着问了一句:“那本君与那姓慕的,哪个更好看?” 这个问题委实忒为难她了,实是无法比较。 正当离草纠结着该如何回答之时,忽闻他低低道一声:“有人来了。” 他的幻象便一瞬间散成了云烟。 “小草!”但听见琳琅那熟悉的声音,离草立时转身,甚是激动地朝她奔了过去。 来的真真是太及时了! 二人又有一段时日不见,自是有许多话聊。 小腾蛇也这才敢飞出来,又重新绕上了离草的手腕。 “咦?这是什么?好可爱!”琳琅乍见这一条像蛇非蛇的动物,不觉甚是新奇,伸手便忍不住触碰一下。 小腾蛇被夸可爱,也得意地昂起小脑袋,任由她抚摸。 “这是神兽腾蛇,来昆仑之前,一个朋友送我的石头里刚孵化出来的,名字叫火火。”因着师父的吩咐,离草自是省略了其中的详情,一句带过。 琳琅显然很是喜欢,直嚷着要让小腾蛇来自己手上玩一玩。 “话说小草,你整日都在琼天宫中,也不觉得闷么?”琳琅一面逗弄着小腾蛇,一面问着。 离草托着腮,叹口气道:“没办法,我得专心修习以应对试炼大会。” “这修习也是急不来的,不如我带你去山下逛逛,也好调剂调剂。”琳琅提议着。 离草笑眯眯地望着她,一语戳穿:“琳琅,实是你耐不住想玩去了罢。” 琳琅“嘿嘿”笑了两声,继续诱惑她:“小草,你知道这修仙之人都不食人间烟火,除了偶尔一些小点心,根本寻不着美味的食物,实是叫我馋的慌。” 修仙弟子入门首先学的便是辟谷之术,不食五谷,而是以吸取天地灵气为能量,所以都不需进食。 而离草身为妖,自是也不需吃东西。 不过人间的美味却是叫她甚是喜欢,琳琅这一提起,她便又忍不住想要尝上一尝了。 虽然她现在能御剑,不过因为没有剑,所以只能由琳琅御剑载她一道。 琳琅这御剑术似是也刚学会不久,在空中飞得是东斜西歪,几次险些都要掉下来。 幸得离草心理素质极好,才不至于将小心肝儿给吓得跳出来。 颠颠簸簸,摇摇晃晃,一路总算有惊无险地安全着陆,到了出云城中。 琳琅想来入仙门后的这段日子也着实憋坏了,拉着离草在城里兴致勃勃地四处乱窜。 这窜着窜着,便窜散了。 离草在街道上四处寻找着琳琅的身影,一面摇头叹息:“这琳琅,明明说好一道来吃美味,自个却不知瞧什么好玩的东西去了。” 正寻着,忽而瞅见了路边的小摊,想起自己曾打算送师父礼物,倒不如现在来挑选看看。 “唔……送什么好呢?”离草看着街市里那琳琅满目的东西,然后一眼看中一个剑穗。 小摊老板见她拿着剑穗打量,立时笑颜附声道:“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可是用千年冰蚕丝制成的剑穗,仅此一个,错过可就没有了。” 离草摸着剑穗,丝丝沁凉透骨,果真是冰蚕丝所制,师父想必也会喜欢。 “怎么?想买这个剑穗么?”冷不防,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离草转过脸,看见站在身旁的美丽女子,不由一喜:“凤姐姐!” 这女子正是那日在山腰偶遇的凤曦,她冲离草微微一笑:“又见面了,小草。” 转而,她又看向离草手里握着的剑穗,柔声问道:“是想买来送人的么?” 离草点点头:“嗯,我想送给师父。” “你师父?”凤曦眸光微微闪了闪,拿过她手里的剑穗,轻轻抚摸着,嘴角绽出一抹飘乎的浅笑:“很漂亮的剑穗,他定会喜欢的。” “真的么?”离草闻言又是一喜,一脸欢欣:“这样的话,师父应该就会更喜欢我了罢?” 凤曦脸色沉了一下,脚下微微一个踉跄。 离草见状,关切瞧了瞧她的面色,体贴问道:“凤姐姐没事罢?” 凤曦定了定,又恢复了笑颜,淡淡摇头,喃喃:“没事。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你师父呢!” 离草没有听清她说的话,只望着手里的剑穗,颇为愁苦:“可是我没有钱,该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忽而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顺声望去,却是一家写着赌坊的地方。 一个人被两名大汉给扔了出来:“输光了就赶快滚蛋,有钱了再来!” 离草一眼便认出被狼狈扔出来的那人,正是她那位兔师兄。 第一百零五章 自恋的师兄 这城镇果然小,处处都能遇上熟人。 离草热络地朝白无瑕挥手:“兔师兄,真巧,你也在这。” 白无瑕转首看见离草,也是一喜:“草师妹,在这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说着,他已是几步蹦上前,一把握住了离草的双手,两眼闪闪:“师妹,你有钱么?借师兄我先用用!” 这一问却是正戳中了离草的痛处。 她反握住白无瑕的双手,回以一个更加闪亮的目光:“师兄,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 白无瑕立时像蔫了的白菜一样,很是受打击地蹲到一旁的墙角画圈圈去了。 “怎么,二位都很缺钱么?”一旁的凤曦柔声插将了进来,甚是关切地问了一句。 白无瑕扭脸看见她,顿时一脸惊艳之色地睁大了眼,态度转瞬变得极之热情:“这位美貌姑娘可是草师妹的朋友?我是草师妹的师兄白无瑕,姑娘可以唤在下小白。” 小白…… 离草嘴角抽了抽,这兔师兄不是自称害羞,怎的与美女搭起讪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凤曦似面对他这般的热情,却显得极之淡定。 她浅浅一笑,礼貌地颔了颔首:“小女子凤曦,白公子,你好。” 得到她的回应,白无瑕精神更是为之一振,兴致勃勃地相邀:“凤姑娘,今晚夜色极为美妙,不若与在下一道去游玩一番,可好?” 说着,已是直接伸手过来,便要执她的双手。 离草实是不忍再看自家师兄丢脸的样子,上前一步,挡在凤曦面前。 白无瑕正好执住了她的一双手,再看着离草皱眉瞪眼的模样,他将额前一缕发轻轻一甩,摇着头不住喟叹:“我一贯晓得自己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不想草师妹竟也对为兄生了爱慕之心,惭愧惭愧!只可惜为兄素来喜欢如凤姑娘这般美貌温婉的女子,怕是要负了草师妹的一片痴心,实是对不住,对不住啊!” 离草愣了愣,只觉一阵凉风吹过,她默默地将手抽了回来:“兔师兄,做人还是谦虚些好。” “非也非也!”白无瑕摇晃着脑袋道:“草师妹莫非没听过心宽体胖么?谦虚乃是会叫人发胖的。” 离草抬头望了望夜空,唔,今晚的风委实忒大了些。 凤曦掩唇“扑哧”一笑:“白公子真是风趣,不过凤曦还有事,不能陪白公子一道游玩了。” 白无瑕未免有些失望地摇摇头:“这真是太遗憾了!” “小草,那我便先行回客栈了。”凤曦不再多做停留,与离草说了一声,便离去了。 白无瑕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禁不住又是一阵唏嘘叹息。 “兔师兄,你可知如何才能弄到钱?”离草虽然不忍去打扰他的深情凝望,但思来想去,还是只能请教这位看起来不可靠,但却是唯一能靠的师兄。 谁想白无瑕一听,却是眼眸蓦地一亮。 转过身来,扑闪了眼将她深深凝望了一番,生生望得离草抖落一地小疙瘩,然后面上渐渐浮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草师妹,你想赚钱么?师兄我正巧有个很好的法子。” *** *** “师兄,这是什么地方?”离草跟着白无瑕,又来到了方才他被扔出来的地方。 只是站在门外便可以听到里面闹哄哄的人声,调笑声,其间还夹着掷骰子的声音。 “这是可以让你短时间内便暴富的好地方。”白无瑕笑眯眯地拉着她便走进了大门。 一进门,便见门边站着四个肌肉发达的高大汉子,其中两个正是方才扔白无瑕的。 见到白无瑕,两名大汉立时抱臂拦在了他面前:“我们好像说过,等你有钱了才能再踏进这大门。” 白无瑕将离草往两人面前一推,挑了挑眉:“这个筹码如何?” 两人打量了离草一番,互望一眼,然后让开了一条道:“希望你这次不会输的太快。” 赌坊内光线昏暗,酒气胭脂味混杂弥漫着。 赌徒们聚集在桌旁,捋袖伸腿,呲牙咧嘴,每个人脸上都冒着油光,神情各异,有紧张,有兴奋,有丧气…… 几名丰姿妍丽的女子穿梭于各赌桌前媚笑着招呼客人。 离草对于赌博这回事并不甚了解,但瞧这地方的环境,再瞧兔师兄那模样,怎的就觉得自己又上了条贼船呢? 一片嘈杂声中,又响起苍绯那万年不变的轻狂语调:“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小妖,这只兔子可是要将你当赌注,当心莫要被他给卖了。” 离草点点头,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不需你提醒,我已经有这种预感了。” 兔师兄能靠的住,果然母猪都会上树了。 可是—— 她看着赌桌上那些黄白之物,知道那就是所谓的钱,如果能得到这些,就可以买到剑穗送给师父了。 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啊…… 离草努力按住自己的手,才不至于哧溜哧溜偷摸过去。 再看着面前兔师兄将她压作赌注,已然开赌,她觉得自己很快就会被卖掉了。 “现在遁地走还来的及。”某魔蛊诱煽动着她。 离草不动,视死如归地将身子站得笔挺。 钱不到手,她不走! 第一百零六章 赌场出风头 “你……”苍绯恼得险些又要开骂。 但看她那副坚定决然的模样,他沉默了半晌,蓦然沉沉开了口,声音有些颓然喑哑:“你当真非买剑穗送那姓慕的不可?” 唔,这厮方才还耻高气扬,怎的现在突然像蔫了的白菜? 真真是喜怒无常,难以捉摸。 离草一面腹诽着,一面坚定地将脑袋点的像捣蒜,顺带又奉承了他一句:“我这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大叔你啊!” 然后便听得那厮阴恻恻地说了一句:“好罢!本君帮你便是。” 诶?离草的脚崴了一下,被他的话给惊悚到了。 他说要帮她……他竟然说要帮她! “怎么?不愿便罢!”苍绯对她这般态度显然也极为不满,语气透着几分不耐。 “愿!愿!大叔肯帮忙,真真是太好了!” 啧啧!捡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而这边白无瑕正忙活着押注时,身后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兔师兄,让我来。” 白无瑕转过脸,诧异将离草一望,继而淡淡一觑,最后索性又转头盯着赌桌,不再睬她。 鄙视!这便是活生生的鄙视! 离草干脆整个人往赌桌上一坐,拍桌大喝一声:“我押大,赌我自己!” 这一着,立时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离草不由暗叹,她皆是照着大叔所说而做,想不到还真是非常有效果。 庄家抬眼打量了她片刻,虽然算不得美艳惊人,但也清纯可人。 于是眼睛亮了起来,似笑非笑道:“方才你这位师兄已将你押过注了,你要赌,便需换别的再押。” 唔,押不了? 离草讪讪地望向白无瑕,白无瑕也巴巴地望着她,将她一扯,凑到她耳边压着声道:“草师妹,交给师兄我来就好,你且就莫要凑热闹了,要相信师兄。” 离草皱眉肃穆道:“我不相信你。” 白无瑕一颤,甚是委屈地撇了撇嘴角,怅然喟叹一声:“草师妹,你真真是太伤为兄心了!” 离草不以为然,却是好心提醒他:“兔师兄,你是否又要以死明心?不急,待我先去帮你借把刀子。” 白无瑕满面凄风惨雨,生生被她噎得说不出话。 离草由着他独自凄凄惨惨戚戚,只朝那庄家招手道:“我替师兄押。” 庄家看一眼白无瑕,见他未有反应,便应道:“好,就让你押了!” 说罢,抬手打开桌上的色盅:“四五六,大!” 庄家不禁有些晦气地“啧”了一声,白无瑕已是从打击中复活回来,一双眼瞪得闪亮亮。 而离草在苍绯的指导下押注,每局必赢,直叫旁人和白无瑕看得眼红。 而离草也对这赌博熟悉上手起来,觉着很是新鲜有趣,越赌越起劲。 “差不多该收手了。”苍绯凉凉出声提醒着她。 赌场规矩,见好便收,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幕后指导者开口,离草只得恋恋不舍放弃,一面啧啧赞道:“大叔,你怎的每回都押得这般准?” 苍绯漫不经心地轻哼一声:“这种听音辨色的小把戏有何难的?你以为本君和你们这对师兄妹一般没用?” 离草忍不住摇头暗叹,真是魔性难改,不论何时,都不忘自恋一番。 好罢!看在他帮了自己的份上,且让他得意一回。 正当离草拉着仍死死抱着桌子不肯离开的白无瑕时,那庄家却是也拦在了她面前:“赢了钱便想走?哪有这么好的事!” 离草望着他,怪道:“赢了钱不走,难道输了走?哪有这么笨的人。” “小姑娘,你难道不知做人有时就该笨些好么?”对方说着,一面招手,立时几名大汉便将她与白无瑕团团围了起来。 离草很想纠正对方,她是妖不是人。 不过看眼前的架势,好像这个解释也不是很重要了。 “兔师兄,怎么办?”她凑到白无瑕耳边低声问了一句。 “草师妹,有师兄在,不用怕!” 白无瑕以为,是时候做出一番成就来让这位师妹瞧瞧了,否则日后他在师妹面前岂非一直都没有信誉度? 但见白无瑕伸手将她护在身后,往前一站,那气势……唔,还算有模有样。 “我们乃昆仑弟子,不想惹事生非,还请几位让个道如何?”一面说着,他一面扬手凭空变幻出一把折扇,“啪啦”一声甩开,慢条斯理地扇了起来。 几人互望了一眼,自是知道昆仑的名声和厉害,忙又换上一副笑脸:“原来是昆仑山的道长,好说好说,道长想离开请随意。” 说着便让开一条道,放他们离去。 “如何?草师妹现在该知晓为兄的厉害了罢?”出了堵坊,白无瑕便洋洋得意地向离草炫耀起来。 唔,离草以为,他这完全是变相的威胁,兔假昆仑威! “草师妹,看不出你在赌上竟如此有天赋,改日定要教教为兄……”这番得意完,白无瑕又追在离草身后颠儿颠儿地求教着。 离草却是没心思搭理他,只一路奔向那小摊,买她的剑穗。 “哎呀!草师妹不必与我客气,送礼什么的太过见外了。”白无瑕摇着扇儿,摇头晃脑地瞅着离草手里的剑穗,笑的咧成了三瓣嘴。 第一百零七章 师兄的克星 离草睨了白无瑕一眼,却是摇着头啧啧暗叹。 她一直以为大叔够自恋了,想不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恋之外还有自恋。 离草买了那千年蚕丝剑穗,望望天色不早,想着该寻了琳琅回山了。 这般正想着,那边一声唤便传了过来:“小草,原来你在这,可找死我了!” 见着朝她奔来的琳琅,离草也乐了。 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不用找,她已然自个找来了。 “哎呀!原来又是一位同门小师妹,幸会幸会!”白无瑕但凡见到是女子,便要上前搭讪。 琳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望向离草:“小草,这位是?” 离草无力地扶了扶额角:“这位便是我常与你提起的那位兔师兄。” 闻言,琳琅立时恍然,随即面上浮起一抹极之灿烂的笑容:“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兔师兄,久仰久仰!” 未想自己竟能攀上“传说”二字,白无瑕深感受宠若惊。 未待他有所表示,却见琳琅张着大臂朝他直扑过来,一把将他抱了个满怀。 “扑哧”一声,白无瑕整个人又变作了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摔落在了地上。 琳琅蹲下身,惊讶地盯着兔子:“呀!原来真的一抱就会变身呢!好可爱的兔子!” 眼见她伸手要来抓自己,白无瑕立时抖了抖长长的耳朵,向后蹦退了好几步,一双通红的小眼睛满是敬畏之色:“小……小师妹的热情为兄已经明了,这……这男女授受不亲,还是莫要太亲近的好。” 离草忍不住暗笑,这兔师兄遇上了琳琅,总算是遇着克星了。 待过了好半刻,白无瑕终于回复了人身,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对琳琅更是敬而远之。 离草提议:“琳琅,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罢?” 琳琅却似是意犹未尽,拉着她的手道:“小草,我们都还未吃东西呢!待吃过之后再走也不迟啊!” 白无瑕也连连点头应和:“不错不错!草师妹方才赢了那许多钱,不请为兄吃一顿怎么好意思就走呢?” “我方才已经探听过了,这里最有名的是醉仙楼,那儿的美味可谓是一绝!” “原来琳琅小师妹也知道醉仙楼,可叹为兄至今未能有幸去过一次,实是此生一大憾事!” 二人一唱一和一齐劝诱,离草招架不住,只得点头道:“好罢。” 于是三人便直奔醉仙楼而去。 就在他们前脚刚离开,后面拐角几个人影也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 *** “客官,这是您们点的菜,请慢用。” 小二将菜上桌之后,虽然才刚一碟,但三人望着那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便立时等不及地动起筷来。 “果然味道极妙!”刚尝一口,便赞不绝口。 正当三人吃的正欢时,却闻楼外忽而传来一个熟悉的叫声:“不要!放开我!唔……” 因着他们正好坐在靠近门口的桌位,一眼便看清了外面的情景。 却见几名强壮汉子正拉扯着一名女子离开,似是怕她再叫,而又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而旁边路人许是对这些人十分忌惮,竟是无人敢阻,只躲得远远的。 而月色下,那女子的面容也清晰地显露了出来,竟是先前离去的凤曦。 “呀!是凤姐姐!”离草看清时,禁不住站起身,便朝楼外奔去。 琳琅虽不明所以,但也还是跟着一起出去。 “哎哟!真是可惜一桌好菜!”白无瑕虽是怕事,但两位师妹都挺身而出了,他总不能再留下,只是临走前还不忘拈了只凤爪。 “住手!快放开凤姐姐!”离草跳到几名大汉面前,便是清声一喝。 再看那几名汉子,似乎还有些眼熟。 凤曦挣开捂着她嘴的手,急切道:“小草,他们欲在你们的饭菜里下药,被我发现了……唔……” “下药?”离草愣了一下,皱眉望着那几名汉子,倒不知和他们有何冤仇,竟要毒害她们。 “哎哟!这不是赌场里的那几人么?”白无瑕真好出来,瞅见他们,一眼便认了出来。 离草定睛看了看,倒还真是之前与她对庄的那几人。 其中一人冷笑道:“哼!赢了钱哪有这般轻松放你们走的道理?本想下药迷晕了你们,好带回去给二爷处置,未想这女人却出来坏事!啧啧!长得倒是不错,抓回去也不亏。” 离草没想到竟因此连累了凤曦,不禁有些惭愧,只对那几人喝道:“有道是一人做事一人当,赢钱的是我,你们放了凤姐姐!大不了我再把钱还你们!” 反正剑穗也买了,要不要钱也无所谓。 “你以为现在给了钱便能完事了么?莫要以为我不知,你们是昆仑弟子,会那些什么劳子玄门术法,若是先放了人,怎知你们会不会施法逃走?”谁想对方竟不答应,反拿眼在她与琳琅二人面上来来回回打量了一番,笑得有些猥亵:“看你们二位小娘子长得倒也不错,想让我们放人,先跟我们回去见过了二爷再说!” “休想!”琳琅羞恼地啐了一声,“叮”地拔出手中长剑:“无耻之徒,且让你们瞧瞧本姑娘的厉害!” 第一百零八章 暴风雨前奏(1) 不待离草阻止,琳琅挥剑便冲上前去。 那几名汉子倒也不似一般的酒囊饭袋,竟然也还有几下子。 不过琳琅修习这许久也是小有成效,不多时便占了上风,将几人打得不敢上前。 “住手!不然我就对这女的不客气了!”眼见情势不妙,挟持着凤曦的男子忙将她推出来作挡箭牌。 “琳琅!”离草见状,忙拉住琳琅:“凤姐姐在他们手上,她是无辜的,别伤了她。” 琳琅瞪着对方,咬牙恨恨道:“卑鄙!有本事就跟本姑娘打,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好汉!” 对方却是嬉皮笑脸地嘿嘿笑道:“我们可不是傻子,跟你们这些修仙之人打岂不是自找苦吃?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地跟我们走,不然可就莫怪我们不怜香惜玉了。” 说着,他已是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了凤曦白皙的脖颈间。 对方有人质在手,离草一时也无他法,只朗声与他们道:“赌钱的是我与师兄二人,与她们无关,你们放她们走,我与师兄跟你们回云便是!否则累及无辜,最终闹上了昆仑,于你们也无益!” 对方听她这般一说,互相对望一眼,觉得言之有理。 他二人赌钱与昆仑自是不好交待,但他们若是牵连到无辜人,却是他们无理了。 于是他们便应了她的要求:“好,便依你,让她二人走,但你们必须跟我们回去!” “小草!”见离草真如此做,琳琅不禁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离草安慰她道:“此事是因我与师兄而起,不关你和凤姐姐的事,你且带凤姐姐先走,我这还有师兄在,不会有事。” 琳琅虽是担心,但也只能如此,只得咬牙点了点头。 “兔师兄——” 白无瑕见情形不妙,本是正欲悄悄遁走,但闻离草这一声指名道姓的唤,再望见两位师妹一齐忽闪着两双大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这步子便不好意思再迈开了。 “咳咳!”他轻咳两声,将手中的凤爪一丢,抹了抹油腻的嘴,一脸正色道:“草师妹说的是,琳琅师妹且放心,有本师兄,定不会让草师妹有任何损伤!” “为免你们中途耍花样,得先将你们双手缚住才行。”对方终究还是忌惮他们的身份,万事小心为上。 为了让对方放心,离草也只得依了他们。 于是几名汉子将离草与白无瑕双手缚于背后,押在了身前,这才放了凤曦。 “琳琅,快些带凤姐姐走罢!”离草向琳琅示意,复又转眸看着凤曦,略带歉疚:“凤姐姐,牵累了你,让你受惊,真是对不住!” “小草……”凤曦一双剪水眸子微微闪动着,满是担忧之色。 琳琅虽也同样担心,但见离草与自己使的眼色,相信她必定会有法子,为免凤曦这弱质女子再为人质,还是先带远的好。 “凤姑娘,走罢。”她拉着凤曦,掉头便走。 而离草与白无瑕则是被押着到了所谓的二爷住处。 这二爷本是姓谢,在这城中也算是一方霸主,那赌场便是由他所开。 在赌场里,只有他赢别人的钱,哪有叫人赢了他这许多钱走的道理? 离草师兄妹二人被带到他面前时,他正坐在桌前左拥右抱喝着小酒,吃着美味,好不快活。 “二爷,这便是今日在赌场赢了咱们钱的小丫头!”一人上前凑在谢二爷耳边指了指离草。 “哦?”谢二爷眼眸微微一眯,打量了离草半刻之后,才悠悠道:“看不出你一个小丫头竟还有此能耐。” “过奖过奖!”离草谦逊地一颔首。 不是她有能耐,而是大叔有能耐。 谢二爷一手摸了摸身边女子嫩滑的脸蛋,一面挑高了眉:“你可知还未有人能从二爷我的场子里赢了钱走的?” 闻言,离草却是怪道:“这赌场里有输有赢,但凭运气,凭什只准输不准赢,那岂不是坑人?” “场子是本爷开的,自是由本爷说了算!”谢二爷推开怀里的女子,一脚踏上了边上的椅子:“即便赢了钱,也非得叫他吐出来才准走!” “啊呀呀!”一声凄惨的长呼,却是身旁的白无瑕跺脚愤慨:“怪不得每回我都只输,原来竟是有如此黑幕!” 离草仰首无力地望着屋梁,为有此师兄而觉甚是丢脸! 同时更是庆幸今日幸得有大叔在,否则她当真要把自己给输掉喽! “既然你无非是要钱,那我便将钱还给你便是,你也别再为难我们。”离草与对方打着商量。 “钱本爷自是要取回,至于你们人嘛……”他目光在她身上来来回回打量了好一番,露出了淫猥的笑:“男的给弟兄们玩去,你这小丫头嘛,便留下陪本爷好好玩上一夜,如何?” 白无瑕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便满面五官纠结,仿若腹中五脏皆移了位置,泫然欲泣道:“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竟要将他堂堂一美男子给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玩弄,简直是忒有辱他的兔格了! 旁边离草却是皱着眉奇怪地问了一句:“我和你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可多着呢!”谢二爷戏笑着,一面伸手用力捏了捏旁边另一女子半裸的酥胸:“爷今晚便让你好好见识见识。” 第一百零九章 暴风雨前奏(2) 离草看着谢二爷的动作,却是怔了怔。 半晌,她忽而眸光一闪,恍然道:“你莫不是想与我双修?” 她记得,当初在那沉香楼内,男客与女子们之间便是这番情景。 谢二爷闻言也是一怔,既然仰首放声笑道:“不错!便是双修!” 听他这般一说,离草立时来了兴致:“正好我想学双修,你便教教我罢!” 学会了双修,她日后无事便可找灵力高的人修上一修,好提升她的修为了。 “你这小妖,真真是要气死本君不成?” 气急败坏的声音,不知她又哪里惹着这位魔君大叔了。 她撇撇嘴,甚是委屈:“我这不是为了快些增长灵力么?” 苍绯语声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这些人皆是恶徒,你与他们能学到什么?!若真要学双修,待本君重塑了肉身之后,亲自来教你!” 离草却是不以为然,待他重塑了肉身,她还急着学这双修做甚? 不过,惹恼他大抵是没有好处的,所以离草只得忍痛放弃了这难得的学双修的机会。 在那谢二爷亲自过来解了她双手束缚,欲揽过她腰身抱进怀里之时,她蓦地一闪身躲了开来。 谢二爷见她躲开,不由一眯眸:“怎么?小美人儿不想与爷我双修了么?” 头一回被人唤作美人,离草颇有些受宠若惊,顿觉这谢二爷极之有眼光,正待与他再交流一番,却是一股劲气上来。 “啪——”清脆的一记耳光扇在了那谢二爷的脸上,所有人的目光一时全都聚焦了过来,堂中刹时一片死寂。 “这……不是……我”离草堪堪地缩回手,在衣服上磨蹭了几下。 想来用力真的很大,连她自己都觉得手麻。 再看看那谢二爷左脸上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和他极速阴沉下来的面色,她忍不住默哀道:“大叔,你又害我!” 苍绯极之不屑地冷笑一声:“哼!这种恶心之人,便该如此对待!” 这大叔!他看不惯,却害她遭殃。 离草有些欲哭无泪地向后退了两步,但见谢二爷扬袖一挥,恼声道:“你这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绑起来,扒光了衣服送到爷房里去!” 这一声喝,立时有数名男子跳上前来抓离草。 但见这一阵仗,离草只得转身就逃,却是又被人堵住了门口,只得又退了回来。 “你这小妖莫非连几个凡人都对付不了?”苍绯十分看不得她这般没用的样子,凡人在他眼中简直有如蝼蚁,随随便便便能捏死,怎的到了这小妖跟前,却是如此被欺负! 离草本是不愿用法术对付凡人,但是这个当口实是没法,只得暗暗念诀。 但见地上立时长起了无数藤蔓将面前几个大汉给生生缠住,动弹不得! “这这……”众人见此情景,不由立时退开。 有人对谢二爷道:“她乃是昆仑弟子,会玄门法术,我们怕是斗不过她。” 谢二爷自是知晓昆仑的名声,又惊又疑地看着离草,却是又不甘心这般轻易地放过她。 “喏,我将钱还给你,我们便算两清,如何?”离草自袖中掏出剩余的银两扔给了他。 “二爷,我看不如就此算了罢?”旁边有人提议。 谢二爷虽不甘心,却也无法,只得忿忿一挥手:“罢了!放他们走!” 白无瑕一听,立时笑呵呵地凑到了离草跟前:“还是草师妹厉害,我们这便速速离开罢!” 生怕晚一步,便要沦为那些丑男的玩宠。 二人正准备离开,忽闻一阵“啪啪”响声,却是缠着那几人的藤蔓被生生挣断。 离草不由惊诧地望着他们,虽说她法术不精,但这藤蔓一般的普通人也应该没这般容易挣断的啊! “小五,看不出你竟如此厉害嘛!”旁边有人上前伸手拍了一下其中一人的肩膀,大笑着夸赞。 然而,他的笑声还未止,一只手蓦地自他胸前生生穿过,破开一个血洞。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那只手,再抬头望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小五,连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出口,便歪了脑袋咽了气。 “小五!你做什么?!竟连自己人也敢杀!”乍见这惊悚的一幕,那谢二爷禁不住破口怒斥。 谁想那小五和其他几人却似恍若未听见一般,只朝离草僵直地走过去。 但凡有阻挡着他们路的,不是被穿胸,便是被打破了脑袋,一时间整个屋子惨叫声不绝,血肉横飞! 离草怔然地看着,但见那几人眸中皆是泛着红光,似与洛公子当初有所相像。 “他们皆被魔化了。”体内,传来苍绯凝重的声音。 “魔化?”离草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惊诧不已:“他们好好的怎会魔化?” “哼!必是又有人在幕后做的好事!” “兔师兄,现在怎么办?”离草转脸正想要找白无瑕商量对策,却见他定定站在原地,手中的扇子“啪”一声掉落在地,手脚打着颤,有些站不稳地搭上了她的肩,闭了眼颤着声道:“师……师妹,我……我晕血。” 离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抬手扶了扶额角,果然关键时刻,这位兔师兄便靠不住了。 第一百一十章 仙魔初碰面(1) 眼见着屋内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那谢二爷也早已不知躲到了何处。 而那几个魔化之人踏着遍地的鲜血与尸体,直直朝着离草走了过来。 “你这小妖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逃?” 一声冷冷的警告响起,离草回过神来,颤了颤。 一面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张臂一把抱住瘫靠在她肩头的白无瑕。 只听“噗”一声,白无瑕便化为了一只兔子,被她抱在怀里,撒开腿儿便跑。 苍绯实是不想骂她,却又忍不住:“说你笨你还不承认,你用这腿跑想逃到几时?” 经他这一提醒,离草才想起她完全不必用两条腿逃。 虽然没剑不能御剑飞行,但她还会遁地,逃跑专用之术,竟然都给忘了。 她停下脚步,抱着白无瑕掐起诀来,面对着追上来的几个人,她冲对方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脸,顺带招了一下手:“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一步了。” 说罢,脚下用力一跺,正待钻进地里逃走,谁知脚下却无半丝反应。 她又用力跺了几脚,地仍旧是实实的,根本遁不进去! “看来是有人设下了咒法,阻了你的遁地术。”苍绯沉沉地向她说出了这样一个极为不妙的消息。 “究竟是什么人在幕后搞鬼啊——”离草郁结不已,无法之下只得再次拔腿逃起来。 然而好不容易跑到这宅门处,却是“嘭”一声又被重重弹了回来,跌坐在了地上。 “呀!”离草揉了揉撞痛的脑门,伸手向前摸了摸,却是在虚空中摸出一片实物,手放之处更印出一片水蓝色的波纹:“这是……结界?!” 竟有人在这宅子里设下了结界阻挡她离开! 苍绯冷笑一声:“看样子,此人是专门针对你而来。” 离草泪眼望苍天:“我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要置我于死地?!” 看着已追上前来的那几名魔化之人,离草步步后退,直退到墙角,再无路可逃。 而屋内存活的其他人也躲在各个角落,因着结界所困出不去而焦急不已。 她泪眼汪汪地求助着:“大叔,现在该怎么办?” 苍绯沉默了一会,然后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话:“转身,撞墙,撞晕为止。” 离草怔了怔,半晌才抽了抽嘴角:“大叔,你必须得了解,晕了也不代表事情就解决了……” “信我就照做。”苍绯冷冷打断她,语气很淡,听不出半点玩笑之意。 眼看着那几人逼至面前,离草也没其他办法,只得转过身去,然后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用力撞向了那堵墙。 “咝——”这一下撞得离草眼冒金星,却还不足以晕过去。 没办法,只得再来。 一下、两下、三四下,离草这番惊人举动终于不负众望,在众人瞪直了的眼里如愿地缓缓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一刻,她只千叮万嘱了苍绯一句:“大叔,千万莫要骗我啊!” 否则便对不起她这忍辱负重的脑门了。 怀里的兔子也随着离草的倒下跌落在地,见离草不省人事,再一瞅走上前的魔化之人,耳朵一抖,蹦跳着便要逃。 然而,一双兔耳朵却是被人直直拎了起来。 通红的双眼正对上对方那也同样赤红的双目。 白无瑕身子一绷,一副天亡我也的悲惨模样,泪眼汪汪地望向躺在地上的离草。 这一望,却是叫他一双红眼睛又惊诧地瞪得老大。 只见离草不知何时已然醒过来,站起了身。 衣袂无风自动,全身透出的气息像是换了个人般,脸上多了几分妖冶,唇边挂着一丝邪邪的笑,最显眼也最让人惊骇的是—— 她的眼睛竟变成了妖异的紫色,闪动着魅人的光芒。 拎着兔子的那人看见她醒来,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手也因此而松开,白无瑕便直直摔在地上,生生给摔晕了过去。 离草淡淡瞥了地上兔子一眼,然后又邪魅地笑着扫了几名魔化男子一眼:“现在,该怎么收拾你们好呢。” 对方齐齐盯着她,便直接挥着刀冲了上来,谁知身体却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控制住了,丝毫不能动弹。 “哼!这种魔化的低等生物还要本君亲自动手!”“离草”嘴角轻扬,缓步走上前来,右手微微一虚握,其中一名男子手里的刀便自动飞到了她的手中。 既然是魔化之人,已无人性,杀了也无妨。 但见她缓缓举起了刀,然而却这一瞬间,五人的身体徒然炸开无数蓬血花,竟是不等他动手,便齐齐身亡。 她紫眸不由一凛,警惕地扫过周围角落,却是什么也未发现。 忽而又似察觉到什么,她冷冽地抬起眸子,冷冷望着站在面前静静立于半空的那一袭素衣白袍。 素白衣带在风中起伏,飘然无尘。 脚底长剑寒光闪烁,犹如水波荡漾,此种风华这世间也仅一人所有。 “你……是魔君苍绯?!”慕流音看着她那双紫色的眸子,微微蹙紧了眉。 苍绯只斜眸淡淡睨了他一眼,唇边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想到不到再见面会以这种方式罢,慕流音。” 第一百一十一章 仙魔初碰面(2) 慕流音扫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几人,眸光微沉,声音透着从未有过的冷厉:“你竟借着她的手做出这等罪孽之事?!” “那又如何?”苍绯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在你们这些自诩仙门的人眼里,我们妖魔不就该如是么?杀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慕流音目光微动,御剑落下,剑身一转回到他手中。 他手持清霜剑,直指向对方眉心,淡淡道:“离开她的身体。” “若是本君说不呢?”苍绯十分惬意地扬着唇,一双紫眸半眯着,戏谑地看着他:“怎么?想杀本君么?” 他双手长袖一展,炫耀一般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你应该很清楚,若想杀我,只有一个法子。” 慕流音看着面前那熟悉的面容,本是单纯天真的一张脸,此时却是带着极为陌生的嘲弄与自得。 他冰雪般的眸子里不由漾起一缕微波。 是的,他很清楚,若不能将魔君驱逐出离草之身,那么要杀魔君的唯一法子便只有连离草也一并诛之! 苍绯赌的,也无非就是他是否忍心对离草下杀手罢了! 他手中的剑尖已然紧抵着对方肌肤,只是却再也送不近半分。 眼前的,终究是他的徒弟,本性纯良的一棵小草而已。 这些日子以来,他与她朝夕相处,她的努力,她的用心,他都看在眼中。 淡漠的心已是很久未觉得这般温暖了。 要杀她,如何能下得去手? “叮——”清霜剑收回鞘中,慕流音看着苍绯,沉声道:“今日且放过你,但你莫要妄想能一直借着她作挡箭牌,终有一日我必定将你诛之剑下!” 至少如今魔君还在他的眼下,只要小心防范,应该暂时不会有问题。 苍绯一声冷笑,眸光却是微微一沉。 他赌赢了,可是,为何却反而觉得有些不快? 因为慕流音的不忍心? 而不远的一处楼阁顶上,一抹妖娆的身影静静将一切尽收眼底,绝美的唇角勾起一抹戏谑冷然的笑意:“舍不得杀么?哼!看来他还真是相当喜欢如今这个徒弟呢!” *** *** 离草醒来时,天已近黑。 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自己房中了。 谁救了自己? 而下一眼便瞧见一旁椅子上坐着的人影。 师父?又是他救了自己? 她心中惊讶感激之余,却是又忍不住愁苦起来,该不会这次私自下山之事又叫师父给逮住了吧? 可不可以当作没看见? 她立刻将眼一闭,专注地继续装晕。 “醒了还不起来?”淡淡的声音将她的幻想彻底打破。 凭她的直觉,师父在生气! 好罢!谨记着“以柔克刚”的万能法子,她立时翻身坐起,垂着眸老老实实交待认错:“师父,弟子错了。弟子保证下回再不私自下山,也不去赌钱,更不去招惹事非了。” 好看的眸子微微一眯,随即薄唇浮起一丝悠长的笑意:“你不仅私自下山,还去赌钱?” 诶?她是不是不打自招了? 离草望着慕流音那渐渐沉下的俊容,一时间悔到肠子都青了。 “你赌钱做什么?”慕流音声音沉沉坠地,一字一顿。 唔,师父今日心情似乎不怎的好。 离草思忖了一下,以为现在正是她讨师父欢心之时,忙自怀中摸出那千年蚕丝剑穗,怯怯地递上前去:“弟子只是想赚钱买这剑穗送与师父。” 慕流音微微一怔,望着她手里的剑穗,却是一蹙眉:“为何要送为师这剑穗?” 离草自是不会说想让师父喜欢她,只一本正经答道:“师父待弟子极好,又几次救弟子性命,弟子心中感激,无以为报,只能借这剑穗以表心意,望师父莫要嫌弃。” 慕流音眸色中有刹那柔软波光泛过,默了半晌,接过剑穗,淡淡道:“只要你心中向善,好生修炼,便是对为师最大的回报。” 见慕流音收下剑穗,离草心中欢喜,连连点头应着声:“嗯,弟子会的。” 而这口气一松,她才复觉得额头有些疼痛。 抬手摸了摸,一片红肿,却是之前撞墙所致。 “很疼么?”额上一暖,却是慕流音抚上了她的额头。 离草怔怔然地望着他,心中不知什么样的感觉一划而过,只觉得师父的手抚在额上极之舒服,竟是不舍让他离开,于是糯糯点头道:“很疼。” 慕流音掌心在她额上来回抚了几遍,红肿便渐渐消下。 待他将手收回时,离草不觉有些怅然若失地轻叹了口气,无限惋惜中。 “小草,有件事……”慕流音忽而淡淡开口,看着她,目光闪烁了一下。 离草心中一跳,近乎有些热切地应道:“什么事?” 莫非师父真叫她的礼给感动,要教她更高深的仙法? 慕流音静静盯着她的双眸看了半晌,眼眸又恢复了一片清明宁静,只沉了声道:“你私自下山赌钱,明日起禁闭三日。” 离草那满心的期盼立时给一盆凉水浇灭,颓然地蔫了下去。 果然,只靠一个小小的剑穗还是不足以让师父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还是师父好 慕流音瞧见她那沮丧的模样,微微一抿唇,丢下一本书册与她:“这里面有一些简单的法术,若是无聊,你可自己参研参研。” 这回的事他已听说,徒弟也该学些傍身之术了,否则下回再遇险,未必他次次都能赶得及去救她。 一听有法术学,离草自是开心,于是乐呵呵地接过了书:“多谢师父,徒儿一定会好好学的。” 慕流音轻轻一颔首,伸手抚摸着她的头,语重心长道:“小草,为师希望你能保持这份纯朴之心,切莫受他人蛊惑误入岐途,你可知道?” 离草不知他怎会突然说起这个,不由愣了一愣,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师父放心,徒儿不会的。” 慕流音点点头,他相信徒弟的本性。 虽说魔君在她体内,但终究被打毁了肉身,以他此刻虚弱的元神之力暂且也做不出什么来。 待他寻得不必伤徒弟也能将魔君逼出的法子,再治他也不迟。 这样打定了主意,他便也不与离草提起此事,以免她多心。 待慕流音离去后,离草摸了摸已经消肿的额头,颇有些郁结道:“大叔,你叫我撞晕了究竟是做什么?” 苍绯若无其事地懒懒道:“没什么,不过是随口说着玩玩罢了。” 离草小脸一垮,纵然是她这般好脾气,也耐不住要恼怒了:“我还以为大叔你真会有法子救我我,却不想你竟是耍着我玩,枉我这般相信你,真是叫人失望!” 早该知道,兔师兄都不可靠,何况他这只是一直在利用她的魔君? 亏她还傻楞楞地听他的话去撞墙,真真是笨到极点! 她愤愤然地继续道:“幸得这回又有师父在,救了我,否则靠你我便真要死定了。” 苍绯冷哼一声,不屑地轻笑:“你怎就知道是他救了你?” “除了师父还能有谁会救我?”现如今,也就只有师父待她是真心的好了。 苍绯只轻轻一声嗤笑,不再说话,只是那不快的感觉却愈来愈深重。 离草便也赌气地不再搭理他,躺在床上,想起方才师父摸着她额头的感觉,心里才觉着又舒坦了许多。 不过,为何她总觉得忘了些什么事? 距离昆仑十几里远的山下城中,某只摔晕的兔子终于悠悠转醒,方一睁眼,便瞧见头顶一只涎着舌头恶心狠狠盯着它的狼狗。 兔子全身毛一竖,爬起身便跳着逃跑,一面被身后的狼狗追,一面凄怨尤深地哀嚎:“草师妹,你怎么可以丢下为兄独自逃走?忒不厚道了啊啊啊——!!!” *** *** 离草禁闭了三日,连琳琅来找她都不能见,幸得有师父给她的书册。 其中的法术虽然都是些不算高深的,但种类确实极多,离草一时看得入了迷,连小腾蛇都丢弃在一边置之不理,更别说是屡屡害她的苍绯了。 像什么分身之术,可以通过灵力分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幻象。 不过虽说是幻象,但却与大叔凝的那种虚无的幻象不同,而是灵力所制造出的实体。 而分出的个数则由自身的灵力来决定。 离草觉得这法术颇为不错,下次若是再遇上危险,她只要分身出来,让对方分不清哪个是她真身。 同时再以分身拖住对方,真身则可趁机逃走,实是妙哉! 还有那寄魂术,可将自己的神识寄宿在其他生物之身,加以控制,也极之有趣的很! 离草当下便练习了起来。 没一会儿,她便进入了入定状态,神识钻入了一只黄雀的身上。 她操控着黄雀飞到了夙璃落的琉璃宫准备去找琳琅,偷偷看看她在做什么。 她在宫内绕了一圈,终于瞧见了琳琅,正待飞上前去,却又瞅见与她在一起的人。 那位让她十分不喜欢的夙长老。 琳琅似是在学剑术,夙璃落悠然地坐在一旁,不时地指点几句。 琉璃宫内弟子虽不算多,但也不只琳琅一人,夙长老竟亲自指点她,可见对她非同一般。 离草飞落在他们旁边的一棵老树上,静静看着。 正艳羡中,忽见夙璃落转眸睨向了这边,目光在她身上扫过,眸中隐隐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她心下不由一抖。 “琅儿,你且试着御剑刺中那只黄雀。”他手中折扇一扬,正指向停在树上的她。 琳琅也望了过来,当下应道:“是,师尊。” 但见她双手一并,指向自己的佩剑,便见那长剑浮空而起,转动剑身,对准了离草寄身的黄雀便直刺了过来。 离草惊得忙扑腾着翅膀躲闪,剑身擦过她,带落几根鸟毛。 琳琅见一剑未中,也有些急了,似是急于在师尊面前表现,当下又舞动手指,操控着长剑再追了过去。 可叹离草现在寄身的鸟儿不能说话,只能乱扑腾翅膀堪堪躲避,一面暗骂这夙长老做什偏要挑她做靶子? 她试着想将神识给脱离,回到本身,然而到底是初练,情急之下竟是怎么也回不去。 眼见那剑又朝自己飞来,即将要穿透她小小的鸟身,她吓得连翅膀也忘了扑腾,就这么从空中直直掉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邪恶的长老 感觉自己身体急速下坠,离草绝望地闭了眼。 神识不能抽离,只能陪着这鸟儿一道死了! 忽而,一阵衣袂风动的声响,鼻间拂过一股醉人的熏香,她只觉一只手轻轻地将她抓住。 再睁开一双鸟眼,便直直瞪见了面前那张风流雅致的俊脸。 但见他扬唇轻轻一笑,旋身落回地上,然后将她托在手心中,修长的指温柔地抚顺了她身上的细毛:“作为鸟儿还能摔死的,你怕是古往今来第一只了。” 略带戏谑的笑语,直让离草恨不能拿着这尖尖的鸟嘴啄花他那张讨厌的脸! 若非他好端端地让琳琅拿她做靶子,她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这邪恶可恨之处倒是与那魔君大叔不相伯仲! “师尊!”琳琅几步走上前来,一脸惭愧之色:“徒儿无能,竟连一只鸟儿都杀不着。” 离草暗道,无能的好哇! 否则,她杀的何止是一只鸟儿?还有自己这颗无辜的小草! “无妨。”夙璃落笑容极之优雅温柔,一双幽深的瞳眸却是一直看着手里的鸟儿:“如此可爱的一只鸟儿,若是杀了也实是作孽。” 离草被他那目光看得生生打了个哆嗦,只将脑袋埋进了翅膀中。 夙璃落微微弯了眼角:“琅儿,为师今日兴致颇好,想与玉泱对奕一局,你便在此独自先练关罢!” 琳琅闻言,面上不由闪过一抹落寞之色,却还是乖巧地拱手道:“是,师尊。” 离草本想着夙璃落要去下棋,也该放了她罢。 谁知他却好似爱不释手一般将离草寄身的鸟儿托在手心,不肯放开,竟带着她一并朝玉泱所在的青鸾宫而去。 离草想飞飞不走,想收回神识也收不回,如今僵在他手中,不觉十分之惆怅地耷拉了小脑袋。 青鸾宫并不算得很大,但极之素雅,虽也清静,但不似琼天宫那般冷清。 远远便听得一阵悠扬的萧音,曲子十分动听婉转。 虽然离草对乐曲并不精通,却也能听出其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之意。 “呵,这小玉,莫不是又在追忆那女人了?”夙璃落听得这萧音,却是摇头轻声笑了一下。 离草不禁又被勾起了好奇心来。 那女人是谁?不知和玉泱长老是何关系? 正暗忖着,夙璃落已是带着她顺着萧音径直踏入宫中的小院,向着坐在石桌旁的那袭青衫背影长声问了一句:“小玉,今日可有兴致陪我对奕一局?” 萧音止,玉泱手握玉萧缓缓转过身来,俊雅的容颜,一双眼却是依旧紧闭。 离草不由暗叹可惜。 更觉这夙长老竟找一瞎子下棋,不是生生摆明了欺负人么?!果真邪恶的很! 谁料玉泱唇边浮起一丝清浅的笑意,声音却是沉稳而淡定:“璃落,你与我对局从未赢过一回,怎的总也不腻?” 但听这一句,离草生生被震憾了一回。 原来,夙长老不是欺负人,而是找欺负来的。 唔,可见他心灵实是空虚的很哪! “哈哈!”夙璃落畅声笑了一番,揽起衣袂便坐到了他的对面:“来来来!说不定这回就能赢你!” 说着,他袖手在石桌面上一拂,便出现了一副棋盘。 玉泱无奈地摇了摇头,似察觉到什么,又是微微一弯唇:“看样子,你这回还带了个帮手。” “可不是,就指望它能帮我赢上一回了!” 离草正扭着小脑袋四处找着玉泱口中所谓的帮手,却见夙璃落笑眯眯地望着自己,那模样好似看见了小白兔的大灰狼一般。 离草这才确认,他们所说的帮手正是自己。 真是怪哉!莫不是他们以为一只鸟儿也懂下棋? 桌上棋局已然展开,离草盼着夙璃落专注于下棋之时,不会留意自己,好能趁机溜走。 谁想每每当她刚一想展开双翅之时,便见他的目光瞟了过来,让她的动作硬生生地僵住,只能故作无所事事地垂头啄着身上的鸟毛。 呔!这夙长老,连一只鸟儿也要为难,实是忒不厚道了! 最后她终是无奈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反是有兴致地看他们下起棋来。 “璃落,你与我对局少说也有数百回,怎的这棋技却总也不也长?”玉泱放下一子,叹息着摇摇头。 对此点,离草也颇为赞同。 真不知他这种棋艺怎的好意思来献丑? 倒是苦了玉泱长老还得耐着性子陪他。 “是小玉你太奸诈了!”夙璃落只是弯着嘴角,一手拈着一棋子,一手轻轻摸了摸鸟儿的小脑袋:“小东西,你说这一子该下在哪儿好?” 离草本就在兴头上,乍听他问自己,便小腿蹦跳着到了棋盘中央,然后俯首用嘴点了点某个位置。 夙璃落眯眸一笑,手中子便落了下去:“不错!果然是一着好棋!” 玉泱面容也微微一动,唇角浮起一丝侥有兴味的笑:“看来,今日你确有希望搏上一局了。” 于是,后面的棋局基本都是玉泱与一只鸟儿在对奕,夙璃落差不多只负责下子。 离草颇有些愈下愈勇之势,然就在这时,院外忽而进来了一名弟子,手托一只小瓷瓶走上前来放在了玉泱的面前:“师尊,这是灵鹫宫差人送来的丹药。” 第一百一十四章 难琢磨的爱 灵鹫宫? 离草听见这三个字不由一怔。 这不是千羽灵长老所住的宫殿么? 闻声,玉泱手中的棋子停在了半空,眉心微微一拢,只淡淡吩咐了一句:“且先放在一旁罢。” “是。”那名弟子将药瓶放下后,便退了下去。 夙璃落瞟了一眼那小瓷瓶,微微扬起了唇角:“看来灵师妹还未放弃呢!” 这语气听起来倒是带着几分饶有兴味之意。 玉泱只缓缓地落下手中棋子,语声显得清淡了许多:“由得她去。” 夙璃落啧啧地摇头,“啪啦”一声打开手中折扇,悠然地扇了起来:“这药怎的说也是她一片心思炼制出来,为了治你眼疾,你怎好这般绝情地拂了人家一番心意?” 离草越听越得其中有些玄妙内情,不由立时竖起了耳朵,试图探个究竟。 “治好或治不好如今又有什么紧要?”玉泱微微仰了脸,抬手轻轻扶上了自己的双目,那清俊淡雅的容颜之上竟是多了一丝淡淡的哀恸之色:“就算能复明,却已再看不见她,又有何用?” 她?又是哪个她? 这些个长老怎的说话都这般晦暗不明,说的云里雾里,真真吊人胃口! 离草在旁听得不明不白甚是焦急。 夙璃落颇有几分无奈地摇了摇头:“都已过去了几十年,你怎的还放不下?” 玉泱只是轻声失笑:“璃落,你未曾爱过人,不会明白,这感情如何是能轻易说放便能放下的?” 夙璃落对此却不甚赞同:“小玉,你这般说便不对了。我虽未爱过人,但却知道逝者已矣,该珍惜的乃是现在眼前人。我看得出,灵师妹这么多年来对你可谓是用心良苦,就算是铁石心肠之人也该动容了,你多少也该给她些回应才是。” 然玉泱面色却是蓦然一沉,手中棋子“啪”一声重重落下,态度竟是十分的冷硬:“天下女人皆可,唯她千羽灵不行!” 离草给他这一下惊了一跳,万万没想到这看似沉稳的玉泱长老竟也会发如此大的脾气。 这般看来,玉泱长老与千羽灵长老之间似是还有过节? “哦?唯她千羽灵不可?”夙璃落一面悠然地下着子,手中扇子却是停下,微微挑高了一双长眉:“小玉,看来你还是在怪她。” 玉泱不语,只静静地又落下一子,眉心却是纠成了一团。 “小玉,那件事应只是误会,你何必……”夙璃落似想劝他,到最后只是一声重重的叹息:“唉!” “误会?”玉泱自齿缝间迸出一声冷笑:“她亲口对我承认,何来误会?若非她,仙儿便不会死!” 唔,离草终于听出些眉目来了。 想来玉泱长老所爱的那名唤作“仙儿”的女子因千羽灵长老而死,所以玉泱长老才一直记恨于心。 只不过,这个“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洛公子与之云嫣,玉泱长老与之这仙儿,似是都为之迷醉,真真是个比修仙还要难以琢磨! 离草一时间陷入了纠结而迷乱的思绪之中。 夙璃落见劝说不动,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们之间的这些个事儿实是繁杂的很,只能由得你们自己去理清。不过,小玉,莫要闲我多话,灵师妹如今这模样也皆是因你所致,你莫不是当真一丝心意也不曾回转?” 玉泱的手一顿,纠结在一起的眉心愈发纠结,最后忽而一下子舒展开,定定地落子下去:“不曾。” 他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似真这般无情。 夙璃落却是蓦地笑了,一子下去,然后开始数着:“一、二、三……多了你十三目,这回可是我赢了。” 玉泱微微抿唇:“你赢了。” 离草乍一听,这才回神过来,未想这听墙角的功夫,一局棋竟已结束! 夙璃落悠哉地又摇起了扇子:“小玉,你心已乱,这棋局到最后也跟着乱,我如何能不赢?” 玉泱怔了一怔,然后失笑:“是么……” “不过,前半局也多亏了我这位帮手。” 离草忽见夙璃落的目光又瞟向了自己,这才恍而想起,自己身为一只鸟儿,怎的会下棋? 她心下立时升起一阵哀伤,这回可是要暴露了! 她立时低着头装鸵鸟,却也还是逃不过眼前的现实。 “你这小丫头,在鸟身里待了这般久,若再不回去,只怕慕师兄要心急了。”戏谑的笑声,他的手又抚上了她的小脑袋。 啊呀呀!这夙长老,不只知道她并非寻常鸟儿,还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真真是老奸巨滑! “哦?原来是流音的徒弟。”玉泱似有些意外。 夙璃落弯着嘴角:“可不是,与你那位首席弟子交往可谓甚深。” “原来如此。”玉泱面上露出一抹恍然之色,却是也极有兴致地一并调侃起来:“怪道流音昨日特意来找我,让我好生管教底下的徒弟,莫要太过放纵,以免带坏了他人。看来流音对这个徒弟似是相当在意啊!” 听得此话,离草不由一怔。 师父……竟专门来找玉泱长老,莫不是因着这几次兔师兄害她遇险之事? 原来,师父竟是如此暗暗关怀着自己。 离草一时不由深深为之感动。 第一百一十五章 师父赠武器 “说起来,倒也难得他事隔这么多年又变了心意,肯再收徒弟。”夙璃落眸光不经意地又瞥了玉泱一眼,唇边笑涡浅浅:“如他这般清冷固执之人也能放下心结,小玉你又何必再继续执着于过往?” “璃落!”未想他竟又绕到自己身上,玉泱不由沉了声,重重一声诫告。 见他微愠,夙璃落朗声笑道:“好罢!好罢!我不说便是。” 说着,他又将手放在了鸟儿的头上,掌心有淡淡的微光散出:“玩够了,你也该回去了。” 离草只觉眼前光芒一闪,再睁眼时,竟是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吱吱——”小腾蛇在她身旁不停地扑腾,叫声有些心焦。 苍绯幽幽出了声,道:“你这小妖,若再不收回神识,这腾蛇便要急着去找那姓慕的了。” 因着她只是神识抽离,他仍留在她的体内,无法探知她遇上了什么事。 这等待的时间里,竟叫他莫名的有些心慌。 离草闻言,只是搂过小腾蛇,亲昵地在脸上蹭了蹭:“火火,还是你关心我。” 至于某位大叔,则完全无视。 反正就算她遇上了危险,他也不在意。 苍绯知道她还在生气,便也随她去。 反正这小妖气性也不长,到最后不需他找她,她自己便会主动理他了。 *** *** 因着知道师尊私下关怀着她的事,离草也更加努力修习,万不能辜负了师父对她的寄望。 三日禁闭过后,她竟将书册中的法术学了个大半,虽算不得样样都精专,但至少都略通一些。 慕流音来看她时,但见她一人练得起兴,面上不由漾出一笑,便又悄然地退了出去。 离草虽未瞧见,但苍绯却是清楚的很,心中那种不快的感觉转瞬又浮了上来。 “小草,来清风台,为师有话对你说。”离草正练在兴头上之时,忽而听得师父的声音悠然传入耳中,不由怔了一怔。 待看清四周并无人时,才恍然明白原来是传音。 得师父召唤,离草自是兴冲冲地奔去了清风台。 但见慕流音负手立于崖边,一身雪白的衣袍,在长风中飘舞摆动,恍若下一刻便要乘风而去。 “师父。”离草上前唤了一句,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慕流音缓缓转过身来,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离草欢喜地走近他面前:“师父唤徒儿来有什么事?” “你不是一直都想佩剑么?为师今日便赠你一样武器。”慕流音伸出手,自她面前摊开。 离草乍听师父竟然要送她武器,不由喜上眉梢,待再一看清他手中之物,却是生生瞪直了眼,有如被泼了一头凉水般。 他手中的,是一个小小的银色月牙型吊坠。 这……也是武器么? 离草疑惑且忧伤地抬眸望着师父,小嘴扁了扁。 知道她的心思,慕流音抬手轻轻一敲她的额头:“这是月刃。” 说罢,便见他袖手一翻,手中的月牙型吊坠瞬间变作了一件半人高的月刃,浮于空中,周身散发着柔和而内敛的淡银色光泽。 外刃锋锐却仍显得有些钝,里刃则是一圈有洞有眼的刻纹,方便手持。 当然,这月刃也可凭念力浮于身前,那弯弯的刀形,几乎将一人的身子全都包围了起来,可谓是攻防皆可的一样好武器! 离草一见,便极之喜欢,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刀刃,惊叹不止:“好漂亮的武器。” 她的指尖抚过,便似能感觉到一股灵气。 “这月刃乃是为师用千年寒铁经三味真火粹炼了九九八十一天方成,极具灵气,以你的血开锋之后,便会认你为主,他人皆无法使用。” 慕流音将月刃交至离草手中,离草欣喜地接过,当下便伸手在刀刃处轻轻一划。 “咝——”微痛之后,她抽回手,但见刃上的血缓缓渗入月刃,光芒更加明亮,整个刀刃锋利如霜! 离草试着用念力操控着月刃,果真是十分通灵,随着她的想法而灵活舞动。 “多谢师父!”得到这样一件好武器,离草一时喜不自禁:“还请师父给徒儿的武器赐名。” 慕流音微微一闭眸,似是回想起了什么,面上神色几番变幻,沉吟了许久,才复又睁眼看着她,缓缓道:“众星朗朗,不如朦胧之月明亮,乃因其品质不同,光芒也自不一样。小草,你资质或许不如其他弟子,但只要你有心怀苍生的善念加之你的勤奋苦修,自会绽放出夺目的光采!这月刃便唤胧月罢。” “胧月……”离草低低地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然后点头笑道:“好,就叫胧月!” 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月刃,又抬起脸冲着慕流音展颜一笑:“师父待徒儿真好!能做师父的徒弟实是小草此生最大的一件幸事!” 慕流音淡淡含笑:“日后,但凡你想做什么,都可告诉为师,为师自当尽力教导你。” 这段时日过来,他已是看得很清楚,他如今的这个徒弟禀性纯良,他如今也能放下心来倾尽所有来教她了,同时也好让她日后有能抵御克制体内魔君的能力。 听师父这般一说,离草眼珠子不由转了一转,然后亮闪了一双大眼望着他:“那师父,我能不能学双修?”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双修又未遂 “师父,我能不能学双修?”她亮闪着一双在眼望着他。 他怔了一下,面上掠过一丝尴尬,轻咳:“谁告诉你双修之事?” “兔师兄说双修可以采阴滋阳、取阳补阴,甚好。我思量着灵力实在提升太慢,想着倒不妨学着修一修,师父陪我可好?” 以师父如此高深的修为,若是肯与她双修,那她灵力必定长得更快。 他默了默,半晌:“小草。” “在。”她喜滋滋地应着,莫不是师父愿意了? “给为师滚回去闭门思过!” “……”离草瞅了瞅师父那一时冷沉下来的脸色,不知这双修怎的就惹师父如此生气了。 但却是一句话不敢再多说,老老实实地垂着脑袋转身便要走。 “等等。”身后又传来他沉沉的声音:“日后也不许再提再想双修一事,知不知道?!” 离草泪眼汪汪地点点头:“是,徒儿知道了。” 看着她可怜兮兮离去的背影,慕流音颇有些无力地扶了扶额角。 这徒弟,有时实是单纯的让人头疼。 *** *** 于是乎,这一回又闭门思过了好几日。 离草却是怎的也想不明白,为何这双修总也修不成? “你急什么,本君不是说过,日后会教你?”苍绯语气几分慵懒几分暧昧。 离草撇撇嘴:“大叔你说的话总是戏弄多占多数,我才不信你。” 她托着腮长长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不能双修我还是自己努力修习罢!” “小草你要找谁双修?”冷不防,一阵笑声自房门前传来,却是琳琅来寻她了。 离草一瞅见她,便用极其幽怨的目光直直盯着她,向她控诉着自己险些被她御剑杀死的经过。 琳琅听后也是兀自惊了一身冷汗,连连向她致歉:“小草,我真不知你寄魂在那鸟儿身上,只是听师尊的话照做而已,你没被我伤到罢?” 见琳琅又是自责又是心急的模样,离草复又大度地笑笑:“还好还好,倒是你那位师尊,我看他是早就发现我寄魂在鸟儿身上,故意如此吩咐的罢!” “不可能的!”琳琅想也不想便直接辩驳回去:“师尊为人和善,若他知晓是你,定不会做出这等会危及你性命之事。” 果然,不管她如何说,琳琅都认定她那位师尊是顶顶的大好人。 离草便也不与她争。 琳琅却是很有兴致地问起她来:“倒是你方才一个人念叨着的什么双修,是想与谁修来着?” 离草自是不敢说是与师父,只揪着眉苦着脸道:“我倒是想双修,只是找不到人。” 听她这话,琳琅忍不住掩了唇笑起来:“小草,这双修哪里是随便便能找人修的,需得和你所爱之人才可。” “所爱之人?”离草却是迷糊了:“可究竟什么是爱呢?” “这我可一下子说不清,还得你自个体会才行。” 离草又纠结了。 不过提到这个爱,她便又想起听来的墙角,便又好奇地问道:“琳琅,你可知玉泱长老与千羽灵长老之间的过节?” 琳琅素来小道消息特多,想来应该多少知道一些。 “这……我倒是还未听说,只知他们二人似乎一直关系不太好,从不往来。”琳琅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奇怪道:“你怎的突然问起了这个?” 于是离草将她在青鸾宫中听来的事一一告诉了琳琅。 琳琅支着下巴,微凝了眉沉吟道:“我倒是听闻玉泱长老的双眼乃是在当年与魔尊千冥对战之中所伤,至于那什么仙儿的女子,我倒还真是一点也未听人提起过。” 离草本指望着她能替自己一解其惑,好满足自己这颗好奇的心,不想却还是未能如愿。 “别急,待我下回再找人探听探听,一有什么消息便告诉你。”琳琅不似离草常常闷在宫内,却喜欢四处游走,与其他弟子打交道,人缘也极其不错。 “说起来,离试炼大会仅有一月不到的时间了,听说各派的弟子都已在赴往昆仑的途中,小草,我们可得加把劲啊!” 离草因着师父所赠武器,一时间动力十足,拍着胸脯道:“当然!我一定不会让师父丢脸!” 说到这,琳琅转眼望了望四周,然后小声地凑到离草耳边道:“小草,我上回无意中听师尊说,这玉华峰乃是昆仑灵气最盛之处,不如我们结伴一道上玉华峰修炼,许是能提升得更快。” 听琳琅提起这玉华峰,离草忙连连摆手:“不行的!你莫不是忘了我曾告诉你那里有守山的神兽白泽么?顶顶凶猛了,我们根本上不去。” “可你不是也说过,那兔师兄有金铃,而我师尊房中亦有一只银铃,据说两铃齐摇,可使神兽入梦魇。我们只需向兔师兄借来金铃便可。” “真的么?”离草有些惊讶琳琅竟已是什么都探听算计好了,不由暗暗佩服,但同时亦有些担忧:“但兔师兄说过,这玉华峰乃是昆仑禁地,封印着魔尊千冥的精元,任何弟子都不得靠近……” “没事的,只要我们悄悄上去,修习一段时间便下来,不让人发现便好了。”琳琅似是比她还心焦:“难道你不想快些提升修为,好在试炼大会上给自己的师父争光么?” 离草内心天人纠结了一番,最终抵挡不住琳琅的劝诱,艰难地应了下来:“好罢,我们便先去找兔师兄借铃看看。”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诱骗兔师兄(1) “兔师兄——”白无瑕刚从青鸾宫内出来,迎面便蹦出两张无比灿烂耀眼的笑脸来。 白无瑕一看清她们二人,尤其是离草之后,不由生生向后退了数步,一脸惊恐畏惧的神色:“你……你们来做什么?” 离草笑眯眯地凑上前去,一双眼睛忽闪忽闪,水亮亮的:“兔师兄,好久不见!师妹我们甚是想念。” “别……”白无瑕慌忙抬起双手遮在眼前,冷哼一声:“为兄自知之前对不住草师妹,草师妹上回遗弃为兄,让为兄险些葬身狼狗口下,也实在情理之中,总之千错万错都是为兄之过!” 他斜眸睨了离草一眼,颇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况且师尊亦已罚过,为兄已决意与草师妹划清界线,以免为兄这一身污秽之风沾染了草师妹可就不好了。” 看他这副闹别扭的模样,想必玉泱长老此回罚得不轻,让他吃够了教训。 “兔师兄尽管沾染我吧!”离草为了此行的目的,自是要尽心尽力讨好白无瑕:“上回所发生之事纯属意外,我当时实是人事不省,顾及不到兔师兄,何况若非师父及时相救,我怕也是凶多吉少。兔师兄如此英明神武,怎会因此而记恨师妹呢?” “说的是说的是!”琳琅也上前来附和着:“兔师兄大人有大量,就莫要再怪小草了,我们还想跟着兔师兄再多见识见识,开开眼界呢!” 白无瑕被她们这般吹嘘了一阵,立时便飘飘然起来。 腰板儿一挺,抬手掸了掸额前那缕头发,一派意气勃发之态:“好罢!看在你们如此诚心的份上,为兄我就不计较了,只不过……” 他眉梢一扬,睨着离草微微眯了眸:“草师妹万不可与执剑长老提起,以免他老人家又生误会,害为兄我再受罚。” “不会不会!”离草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作保。 见这只兔子上了钩,琳琅立时趁热打铁,试探地问了句:“我听说兔师兄有一只金铃,师妹我甚是好奇,不知师兄可否借师妹我瞧瞧?” 一听提起金铃,白无瑕却是一脸正色,瞅了瞅四周,然后小声对她们道:“并非为兄不肯借,而是这金铃乃是我从师尊那偷拿出来的,早已还放回去,你们不可大肆宣扬!” “可我真的十分好奇,师兄能否再拿出来给我瞧瞧,就瞧一眼好不好?”琳琅扯着他的袖子来回晃着,语气更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白无瑕素来耳根子软,虽然有些动容,但无奈生性胆小,仍是犹豫:“这……你们也知道,为兄刚被师尊罚过,如今再让为兄去偷拿师尊的金铃,实是没这个胆子啊!” 琳琅眼珠子转了一圈,眸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 然后松开了他的袖子,背过身去故意摇着头叹气:“罢了!既然如此,师妹我也就不为难师兄你了,可惜……可惜啊!” “可惜什么?”白无瑕眼睛一圆,奇怪地追问。 琳琅转首斜斜看了他一眼:“可惜我还想请师兄喝那醉仙楼内最有名的桃花酿以表谢意呢!既然师兄不肯,那便算了,小草,我们自己去喝好了。” 桃花酿?! 白无瑕眸光立时亮了起来,这桃花酿上回他只来及尝得一口便因突发事件而被迫离开。 然那酒可谓是极之香醇,好喝的紧哪!一说起来便叫他嘴馋了。 离草瞅见她示意的眼神,立时会意地配合,抚着掌叹息:“确是可惜!唉!琳琅,我们走罢!” 说着,二人转身便欲离开。 “二位师妹且慢!”白无瑕急急叫住二人,追上前去笑嘻嘻道:“为兄并未说不肯,只是一时不够胆,说不定喝了这酒后反能壮胆呢?” 琳琅故作疑虑地思忖好了半晌,才端着一副郑重的模样一本正经道:“如此,那我们便先请师兄喝酒,师兄万不能骗我们!” “怎么会呢?”白无瑕豪气万千拍了拍胸脯与她们保证:“若是为兄骗你们,便叫那狼狗咬掉为兄一身兔毛!” 琳琅与离草立时喜笑颜开:“好罢!那我们这便下山去!” 就在他们三人兴冲冲地御剑下山时,角落之处却是闪出一抹暗影,嫣红的唇角扬起一丝冷诮的笑意。 *** *** 醉仙楼。 “好酒!实在是好……好酒!”白无瑕赤红了一张脸,打着酒嗝,一手揽了酒杯一手攥着离草的袖子,一脸高深莫测与她道:“不过,若真要论最美味的酒,还要数为兄我数十年前还未修成人形之时,在昆仑偷尝的那流霞仙酿,那才真真叫酒中极品,这桃花酿与之一比,也只能算作下等!只可惜,如今再也喝不到了……唉!” 他惋惜地叹着气,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送到嘴边,又是一杯下了肚。 离草瞅了一眼他那油腻的手,甚是宽容地任由他扯着自己的袖口,一面好奇地问道:“为何现在喝不到了?” 白无瑕摇着头继续惋叹:“因为能酿出那流霞仙酿的人已经仙逝了。” 离草与琳琅都喜欢探听八卦,忍不住追问:“不知那是什么人呢?也是昆仑弟子么?” 白无瑕扭着有些晕沉的脑袋,晃啊晃地瞅了瞅四周,然后带着满嘴的酒气,凑近到她们面前,神神秘秘道:“师……师妹,这可是昆仑禁令提起的,为……为兄不能告诉你们。”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诱骗兔师兄(2) 本就好奇,听他说得这般神秘,更让她们心痒起来。 “兔师兄放心,这里又不是昆仑,只有我们三人,只要我们不说,谁又知道呢?”琳琅和风细雨地循循善诱。 白无瑕本就已有了几分醉意,经她这般一说,便立时娓娓道来:“她可不是一般的弟子,当时在昆仑与各位长老皆属同辈,虽未及长老之位,地位却是举足轻重,因着一颗扶贫济世之心,再加上她那绰约动人的绝世风貌……啧啧!谁不称是昆仑一景?因着她喜好穿绣着水仙的衣裳,故而人人皆称她为‘凌波仙子’。” 离草恍然,原来还是位女子! “嘿嘿!”白无瑕又拈着小酒杯痴痴地笑了起来:“为兄彼时还是只未成人形的兔子,一回不慎伤了腿,便是她温柔悉心地替我疗伤,照料着我,自此为兄便留在了她身边,为她所驯养。如今想起来,那时的日子过得可谓是逍遥快活!” 可不是,有吃有喝还有美酒佳酿,再加上美人在前,怎会不快活? 离草将他自美妙的追忆之中又拉了出来,再问:“既与长老同辈,修为应该不浅怎的如此年轻便仙逝了呢?” “这说来便话长了。”白无瑕晃了晃杯中的桃花酿,轻轻抿上一口,面上那表情颇有几分扼腕叹息之态:“这凌波仙子不知怎的受了那魔尊千冥的蛊惑,竟帮着他盗昆仑至宝擎天弓,那擎天弓乃是远古之时,后羿射日所用之弓,若是叫魔族所得,必成祸患!” “我记得,在盗弓之前的那些时日,她时常抱着我,独自喃喃自语说着什么‘他说只是暂借,用后必还!’还有什么‘他对我的情意我十分明白,应是不会骗我,我该帮他的,兴许还能化解仙魔两界之间这几千年来成见。’只可惜那时我不会说话,不然必定要劝阻她!” “可叹她私自盗弓不但受了重伤,还为掌门所罚,更在擎天弓被盗后不久,魔尊千冥便杀上了昆仑!界时她才知自己为魔尊所骗,愧疚失望之下,她带着重伤与昆仑众弟子一同抵御魔军,那一战可谓是惊天动地,惨烈无比,无数昆仑弟子皆是在这场大战之中丧生,真真是叫人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师兄莫不是亲眼见证了那一场仙魔之战?!”离草与琳琅甚是崇拜地睁大了眼望着他。 能有幸成为传闻之中仙魔之战的见证者,可谓是极之难得。 白无瑕却是挠着脸讪讪一笑:“作为一只弱势的兔子,我自是躲在了宫中不敢出来,后面也全是听旁的弟子所说。据说最后亏得仙子刺杀魔尊的那一剑,掌门与诸位长老才能合力将魔尊击溃,只是虽毁了他的肉身,但奈何他元神力量太过强大,最终只能将其封印在玉华峰上,希望靠着山上纯净强盛的灵力能将其净化。” “只可惜那擎天弓却不知被魔尊藏在了何处,一直未曾寻回,而仙子她也因重伤不治,最终仙逝。而仙子因着盗弓之罪,也成了昆仑禁令提起的人。” 未想昆仑中竟有这样一位鲜为人道的“凌波仙子”,只可惜因魔尊千冥所惑,做出违背仙门的罪行,实是可悲可叹! 离草叹息地摇了摇头,这魔尊也实是可恨,竟用花言巧语欺骗仙子,利用她盗弓,真真是卑鄙! 难怪师父常常告诫自己,莫要轻易受他人蛊惑,误入歧途,除却前师姐的缘由,更多的定是因着凌波仙子的惨痛教训! “哼!”苍绯冷不防一声嗤笑,十分不以为然:“仙门自是会向着仙门!我倒是听说前魔尊乃是因着仙门偷袭,这才愤恨攻上昆仑!” 离草却也是半信半疑,撇撇嘴道:“魔族自然也会帮着魔族,谁知你们是否又是胡编乱造出来的。” 说罢,她又幽幽地补上一句:“初时,大叔你不也是一番花言巧语骗得我上当么?” 可见,这骗术乃是他们魔族惯用的伎俩。 “你这小妖!”苍绯一下子被她气噎,却偏生无法反驳。 谁让他给她的第一印象如此之坏。 说到这,白无瑕却是忽而掩袖拭起泪来:“可怜我又成了无主的野兔,真真是牵累无辜。” 见他那副伤心状,离草好心地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那兔师兄后来又是如何拜入昆仑的呢?” “所幸之后玉泱长老发现了我,睹物思人,便将我收在了身边,待我修成人形之后,这才成了他座下的首席弟子。” 离草不由叹道:“原来兔师兄入仙门原来竟还有如此经历,果真是曲折离奇!” “睹物思人?”然琳琅想到的却是另一层,神色间几分暧昧之色:“莫非玉泱长老喜欢那位凌波仙子?” “咦?”离草怔愣了一下,一时未能跟上她这诡异的思维。 “正是如此!”白无瑕悲叹地一拍桌:“可叹师尊一双眼也是在仙魔大战之中为救凌波仙子而瞎!” 听得这般一说,离草蓦地想起玉泱长老所说的那位叫仙儿的女子,莫非就是这位凌波仙子?! 琳琅与她正是想到了一处,已是直接问出了口:“不知这位凌波仙子的真实名讳是什么?” 白无瑕尤自在感伤悲痛之中,只垂着脑袋接口吐出两个字:“容仙。” 容仙,仙儿!玉泱长老所说的果然就是她! 只是,玉泱长老为何口口声声说凌波仙子是因千羽灵长老而死的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男男也双修 离草正想再问问白无瑕,忽而一个清柔的声音唤了句她的名字:“小草。” 离草转眸望去,却是刚自楼上下来的凤曦。 她今日着了一身绯色的衣裙,衬着她本就白晰美艳的面容,翩若惊鸿,灵若娇凤。 “凤姐姐,你怎么也在这?”离草又一次在这见到她,不觉有些诧异。 凤曦微笑着解释:“我就住在这家客栈。” 原来如此! 离草这才恍然,也难怪上回她会发现那几人在他们饭菜中下药了。 想起这个,离草不禁又有些歉疚道:“凤姐姐,上回的事真是对不住,牵累你受惊了。” 凤曦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甚?” 但看着她手中提着一个药箱,离草不由问了句:“凤姐姐这是要去哪?” “有个病人,我刚配好的药,正准备送过去。”她看着离草,笑意清浅:“不知妹妹可有兴趣陪我一道?” 既然她相邀,离草自是不会推辞,只是—— 她看了一眼已是有了七八分醉意,兀自沉浸在悲痛回忆之中不能自拔的兔师兄,再看了看琳琅。 琳琅朝她点点头:“没事,这有我呢,你去罢!” 于是离草便跟着凤曦一道去送药。 见她丢下朋友,真的陪自己,凤曦却是有些过意不去了:“小草,其实我只是随口说一句,你不必真的跟来。” “没关系,天色也晚了,凤姐姐一人也不安全,我陪着至少能放心些。”她好歹最近也学了些仙法,总不至于再像上回那般狼狈不中用了。 “哼!不过都是些粗浅法术,你这小妖也才学个皮毛而已,连自己自保都难,还想保护别人?”戏谑的笑声中又带了些嘲讽之色。 离草被他这般一头凉水浇下来,不由气鼓鼓地摸了摸颈间的吊坠:“至少我现在也有仙器了,对付普通人总是绰绰有余罢!” “你这是……”一旁传来凤曦略有些惊讶的声音。 离草不由扭了脸看过去,却见她一脸震惊之色地看着自己颈间的吊坠,神色极之复杂。 她不觉有些奇怪:“怎么了凤姐姐?” “没什么……”凤曦扯了一下嘴角,淡淡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我只是觉得妹妹这吊坠极之别致,不知是从哪里得来?” “这个呀……”说起这,离草颇有几分自得:“这可不是一般的吊坠,是仙器月刃,是我师尊送给我的,还为我给它取名叫胧月。” “是……是么?”凤曦的脸色白了白,笑的有些勉强:“他连这都送给了你,看来对你果然是极好的。” “凤姐姐你也这般觉得么?”听她如此说,离草面上不由露出了喜滋滋的笑容:“我就知道师尊是真的对我很好。” 才不是大叔说的什么虚伪! 凤曦眼眸微微一垂,眸底闪动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二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没多久便到了目的地。 离草仰首望着顶上镶着“南风馆”三字的牌匾,但见雕花红漆木门大敞,自门内飘散出一股腻人的脂粉味。 而门前站着两个穿得花里胡哨,胸襟大敞的白嫩少年,斜斜倚着门,目光却是勾魂夺魄般地向着来此的男客流转开去。 这副情景倒是与她跟着兔师兄曾去过的沉香楼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再放眼望去,这南风馆内两两相抱相拥的尽皆是男子与男子。 离草一时不由怔然,困惑不解:“这是……” 凤曦淡淡一笑:“小草,你想必是初次到这种地方来,你要知道,这世上亦有许多喜好男风的男子,因而才会有了这种地方,世人皆此为断袖。” “断袖?”离草确是头一回听说,更加惊奇不已。 原来男子与男子亦可双修啊! 那不知女子和女子是否也行呢? “荒唐!”苍绯有些微恼地又是一声大骂:“这些都是不正之风,你这小妖莫要又乱自瞎琢磨!” 离草扁了扁嘴,她不过随便这么一想,他这般激动做什么? 凤曦上前对那清秀少年道:“我来为一夕公子送药。” 清秀少年看了她一眼,然后道:“跟我来。” 他领着她二人自后门进了馆中,里面是一间紧挨着一间的厢房。 二人自房门前走过,便可听闻自房内传出细碎的呻吟声或是痛苦的求饶声。 离草不由暗道,这男男双修似乎极之艰难啊! 直到尽头的厢房门前,清秀少年停下了步子:“一夕公子就在里面,你们进去罢。” “多谢小倌。”凤曦微微颔首。 就在这时,屋内一缕琴音扬起,宛若流水般清越,浅浅细细流溢在空中,熨贴着人的心灵,勾起了千丝万缕的温柔情绪,却又有如白云一般悠远,缥缥缈缈、轻柔舒畅,予人一片高洁尔雅的天空。 离草忍不住侧耳倾听起来。 琴音渐细、渐微、渐缠绵,引人走入了一场若醺似醉的迷离梦境。 离草跟着凤曦进了房中,便见房内端坐着一名拂琴的女子。 她满头青丝飘垂在肩头,未绾云鬓,也未结辫,微风拂过,纷纷扬扬,说不出的自然洒脱、写意风流。 此时正低眉敛目,一双纤纤玉手轻拂七弦琴,成就一曲醉梦的仙音。 第一百二十章 美人如一夕 似察觉到她们的到来,琴音突止,女子抬首,露出一张出尘绝俗的花容。 她的眉弯弯如新月,却又浅浅淡淡,仿若远山含黛。 点墨般的双瞳向她们望来,那眸光迷迷蒙蒙的,其中流幻着如梦似幻的光华。 浅朱色的唇微微扬起,蕴涵着朵朵盈盈魅惑人心的笑意。 琴弦微颤,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离草却是诧异地朝四处望了望,怪道:“不是说一夕公子在屋内么,怎的不见人?” 凤曦闻声不由掩唇轻笑,那琴前的女子也是妖娆一笑,朱唇轻启,声音细腻,缓缓吐出几个字:“我就是一夕。” 真相总是霹雳的! 离草望着那美艳的人儿,生生张大了嘴,半晌都合不拢。 美男她不是没见过,但美的如他这般似女子一样的艳丽,却是头一回见。 凤曦走上前,取出一个药盒递到一夕的面前:“这是你的药。” 一夕接过药盒,微微颔首:“多谢。” 再扭脸,看着仍处于石化状态中的离草,他不由眨了眨眼,眼波似秋水横流,莞尔一笑道:“这位姑娘若是再这般盯着我看,我只怕要消受不起了。” 离草闻声这才终于回神,干干地咽了咽喉咙,挠着脸讪讪笑了一下:“抱歉抱歉,我刚才第一眼看还以为你是女子,实在是没想到……没想到啊!” 一夕倒是也并不为此生气,唇边笑意不减,眼眸微微眯起:“姑娘似乎并非普通人?” “小草她是昆仑弟子。”凤曦柔声替她答了。 “昆仑弟子啊……”一夕喃喃念着,却是又别有深意地看着离草笑了笑:“除却修仙者的身份,姑娘应是还有其他的身份罢?” “咦?”离草不由一怔,愣愣地看着他。 他这所谓其他的身份……指的是什么? 蓦地,脑中一道灵光乍现,她心中不由一惊。 他……莫不是在暗指她是妖? 可是他一个凡人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一番纠结之中,忽而门外进来一个清秀小童:“一夕公子,辛府差人来接你过去。” “知道了,我一会便来。”一夕微微颔首。 待小童退下之后,他不由一声轻轻的叹息,似夹杂着许多道不清说不明的无奈。 他起身向两人微微行了一礼:“二位姑娘,恕我不能再作陪,此处也不是二位姑娘应久留的地方,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我听闻辛府那位辛老爷生性暴戾,你若去,恐怕……”凤曦面上却是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加之你身下的伤……” “无妨,都已习惯了。”一夕笑的几分轻柔,却叫人看得有些心疼。 看着他出了屋,离草禁不住喃喃问了一句:“凤姐姐,他受了什么伤?” “这……”凤曦面露为难之色,似是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只得失笑一声:“小草你还是莫要知道的好。” 虽然好奇,但她既然这般说,离草便也不再问。 倒是苍绯带了些鄙夷地轻哼一声道:“一个娈童,还能伤到何处?” 咦?听大叔这意思竟是也知道? 不过……娈童又是什么? 苍绯觉得是该时候叫这小妖多明白些人事了,免得她总说出些骇俗的话,做出些惊人之举。 于是他便悠声道:“娈童便是他这种为人所玩弄的男子。” “被人玩弄,那岂不是很可怜?”离草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怜悯。 “小草,走罢。”凤曦见她怔然地发着呆,不由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离草这才回神跟着她出了“南风馆”,正好瞧见一夕上了停在门前的小轿,被抬走了。 轿子抬过她旁边时,一夕掀起轿帘,却是冲着她神秘地一笑,朱唇微微轻启,无声地吐出一个字。 看着他那口形,分明说的是一个“妖”字。 离草心下一悸。 他……果然知道她的身份! “哼!看来这娈童不是普通人。”苍绯的声音倒是透出几分凝重:“你这小妖日后还是少接近他为妙。” “怎么了小草?”一旁传来凤曦关切的问声。 “我没事。”离草摇摇头,转脸过来,望望暗下来的天色:“凤姐姐,时候不早,待我先送你回客栈后,便回山上去了。” 凤曦点头笑笑:“也好,你若不早些回去,怕你师尊也要担心了。” *** *** 送凤曦回了客栈,琳琅与兔师兄已是不在,想必是回去了。 离草正准备御剑回山上时,忽而一个清秀小童神色慌张地奔到了她面前。 看见她,便立时有如见救星般扑了上来:“你是方才来找一夕公子的姑娘罢?求求你,求求你快去救救一夕公子,你不是昆仑弟子么?定能有办法救他的!” 乍听他这般一说,离草一时未能反应,只安抚他道:“你别急,慢慢说,一夕发生什么事了?” 小童只急急拉着她的袖子:“姑娘,你快先跟我走罢,晚了就来不及了!” 虽然不知出了何事,但见小童这般紧张焦急的神色,应是十分危险。 虽与一夕只有一面之缘,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离草便也由着他拉着自己一路到了辛府的门前。 第一百二十一章 残虐的一幕 小童指着那雕花大门,急声道:“一夕公子就在里面,那辛老爷实是变态的很,一夕公子快被他折磨死了,我只是个跟班的小童,什么忙都帮不上,姑娘你快些想法子救救他罢!” 离草围着辛府转了一圈,大门有家仆守着,自是进不去了,只能另辟新径。 “你这小妖,方才才叫你少接近这娈童,你怎的又来多管闲事?”习惯了她这般性子,苍绯此时纵时有脾气也懒得发出来了,只有语声中透出几分无奈。 离草一本正经道:“人家都这般求我,我身为昆仑弟子,本就该扶助苍生,怎么能不来救人呢?” 她寻了个墙角,跃身而上。 进了院中,她嗅着一夕的气息一路寻去,避过家仆,来到了一间房门前。 刚至门口,便听里面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她赶紧捻诀穿墙而入,眼前的景色却是又让她惊了惊。 只见一夕整个人只着一层透明薄纱伏在床榻之上,背上一道道似是鞭笞之后留下的血痕,触目惊心。 而在他的身旁,一中年男子手中不知拿着什么一根什么样的东西,正往他下身处来来回回地捅进捅出。 有鲜红夺目的血,缓缓自他下体处流出,染红了整张床榻。 一夕紧咬着唇,双手死死绞着被单,却仍止不住有破碎的呻吟自唇齿间痛苦地逸出。 而那中年男子却似是一脸极之兴奋的模样,蓦地抽出那根染了血的物什,动手解起自己的裤腰带。 也不知自裤裆中掏出了什么一根看起来有些可怖的玩意,正对着一夕的下身流血处,一手又抓起旁边的短鞭,重重地打在他的背上,带起一串血花,面上却是露出残虐而淫糜的笑:“再给爷叫得更大声些,越是痛苦的声音越能让爷我兴奋得直颤!” 离草惊怔地看着眼前一幕,身子僵在原地,竟是半天不能反应。 她何时见到过这等残虐之事,真真叫人心惊! 直到一夕痛苦的声音再次传耳中,她才蓦地反应过来。 但见那男子已将裆中那根物什插进了一夕的双股之间,身子用力地顶进顶出,不时夹杂着血丝,场面甚是惊悚。 这……莫不是就是所谓的男男双修? 离草心中暗道,男男双修真真可怕! “你这小妖还想看到什么时候?要救人便快些救!”苍绯有些羞恼不耐地出声催促。 这等画面实是太过污秽,不该叫她知道的也知道的。 离草一听,当下掐指捻诀,但见一道雷光直直劈向那男子。 只闻一声惨呼,那男人被雷劈的整个身子一颤,连头发也根根竖了起来,头顶似还冒着缕缕轻烟。 离草几步蹦上前去,只抬手轻轻一拍,他便僵直地向后倒了下去,整张脸都被雷劈的有些发黑。 “啊呀不好!”离草半掩了嘴,低呼一声:“失了准头了。” 她本只想劈在男子身边,吓吓他,谁想竟好巧不巧地正劈中他。 但看他那副被雷焦了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一夕闻此动静,扭脸看见了她,却是不由一诧:“是你?” 离草慌忙抓起地上的衣裳,一面伸手去扶他:“我是来救你的,先跟我走,免得一会来人,要走就麻烦了。” 刚才的动静想必很快就会引来家仆了。 一夕勉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将自己的身子裹在了衣服里,看一眼倒在地上的辛老爷,担心:“他……” “放心,我下手有分寸的,应该死不了……罢。”离草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心虚。 不过,临走之际,离草不经意地望了那辛老爷的裤裆处。 那里的那个物什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似软小了许多,真真奇怪! *** *** 离草带着一夕御剑离开了辛府,但因辛老爷之事,怕会找来,却又不能回“南风馆”。 离草只得带他暂先寻了一处废庙,用法术生了一簇火堆,暂作安歇。 “你先别动,我替你治伤。”离草扶着一夕坐下,便用仙法替他治起后背的鞭伤来。 看着他身上那触目的伤痕,离草实是有些为之心疼,更加愤愤不平:“凤姐姐说的果真没错,那辛老爷真真是太暴戾了,你不该去的。” 一夕轻扯嘴角扬起一丝浅笑,淡不可闻的声音道:“我们这种人,生来命贱,身份卑微,又哪里还有得选择?” 他妖美的面容上似透出几分讥诮与自嘲的神色。 “话不能这么说。”离草颇为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出身虽不能决定,但命运终归是在自己手中,只要想改变,怎会没有选择?” 她虽然只是一棵不起眼的狗尾巴草,资质普通,灵力又弱,但只要她肯努力修炼,必定有一天可以飞升成仙。 一夕只是淡淡地弯了弯嘴角,并未开口。 幸好他背上的都只是皮肉伤,离草治起来也很快。 不过半刻,便已全都愈合,只可惜她修为还不够,不然就能做到一点疤痕都不留了。 “多谢姑娘。”一夕拉起衣服,冲她微笑着致谢。 离草想起他下身流血之处,不由道:“我见你下身处伤的也很重,不如一道治治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又遇一妖友 闻言,一夕面色蓦地一僵,神色间多了几分尴尬之色,勉强扯了扯嘴角:“这……小伤而已,就不劳烦姑娘了。” “可是,流了那么多的血,怎么会是小伤呢?还是让我看看罢!” 说着,离草便扑身上前准备亲自动手,窘得一夕急忙伸手阻拦。 “你这小妖闹够了没有?!”莫名的,体内那位魔君竟突然发起脾气来。 听声音,火气似乎还挺大。 心下一颤,离草伸手的动作不由一僵,然后撇了撇嘴,一脸懵懂无知霹雳天真状:“我只是好心替人治伤,哪里是在闹?” 这大叔的脾气是愈发的难捉摸了,叫她可怎么伺候才好? 苍绯生生给她气得要吐血,却又不知该如何给她解释。 那厢一夕也轻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地离她远了一些,面色微红:“我有凤曦姑娘给的药,上过之后便会没事的。” 原来,凤姐姐给他配的药是治那里的伤的。 真可怜,旧伤还未好便又添了新伤。 离草心中叹息了一声,但既然他不肯让自己治,那也不好再勉强了。 看着在火光映照之下,那妖娆的花容,离草不由想起之前他在轿上示意她身份之事。 她直直盯着他,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一夕微微侧了脸,淡淡颔首,面上带着浅浅的优雅的笑容。 离草禁不住蹦了起来,瞪圆了眼:“可你怎么会知道的呢?” “因为……我能感觉出你身上和我一样的气息啊!”一夕柔柔地笑着,眼中却是淡起一片云雾。 离草怔了好半晌,才终于回味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 “你……你莫不是也是妖精?”离草惊诧地看着他,却是又皱眉兀自摇了摇头:“可是,我并未觉出你身上有妖气啊!” 莫非她竟没用到连妖气都感知不出? “你感觉不到我的妖气,那是因为此物的关系。”一夕浅浅一笑,却是朝她伸出了一只右手,手腕之上套着一只金色的镯子。 离草瞅着这金镯研究了半天,无果:“这是什么?” “这是锁妖镯,便是它将我的妖力完全封住,所以我才和普通人一样,没有任何力量。” “这镯子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要锁住你的妖力呢?”离草不解。 一夕微垂了眼眸,眸底闪过一丝凄然的冷意,却只是一瞬,又恢复了柔和。 他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不过是那些凡人怕我害人,这才请来了仙者用这锁妖镯封住了我的妖力,自此便沦作了娈童。” 离草默了默,作为妖果真是堪比那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说着,一夕又抬眸看着她,轻柔地一笑:“小草你比我总算命途要好的多,能拜入昆仑修仙。” 离草也以为,作为妖,她确实是幸运了很多。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吱吱”的叫声,与小腾蛇的声音倒是有几分相像。 离草扭头过去,却见正是她的小腾蛇正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嘴里似还咬着什么东西。 许是飞得累了,它一见着离草便一头撞进她怀里,脑袋蹭蹭地直喘着气。 “这是你的宠物?”一夕瞧见小腾蛇,眸中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离草点点头:“它是神兽,是别人送我的。” 然后她摸摸小腾蛇的脑袋,惊喜却又意外:“火火,你怎的来了?” 小腾蛇将嘴里的东西交到她的手中,又“吱吱”叫了两声。 离草看清那原来是一只纸折的仙鹤,她奇怪地拆开,但见上面写着几个字:“铃到手,速回。” 一看这字眼,离草便知是琳琅所为。 看样子,她似乎已经拿到了金铃。 “小草,你若是有事便先回去罢。”一夕极之体贴地说了一句。 离草却是看着他,犹豫:“可是你……” 一夕云淡风清地笑了笑:“我没事,待风头过了,便可回去,不必担心。” 见他这般说,离草稍稍放了心:“那好,待过几日我再下山来看你。” 难得又遇上一位同族朋友,又是这般可怜的出身,她自然要多多关心一下。 一夕微微点点头,朝她晃了晃手:“去罢。” 于是,离草便带着小腾蛇御剑回了昆仑。 照之前所约,离草到了玉华峰下,琳琅早已等在那里,神色又是兴奋又是急切。 “琳琅!”她上前低声唤了一句。 琳琅转过脸看见她,急声道:“你可回来了!看,两只铃都在这,我们这便上去罢!” “兔师兄竟真偷出来了?”离草暗暗惊叹,这酒果真壮胆的很! 琳琅却是忍不住不声轻笑:“你还真相信他的话?他分明一直自己私藏着,不愿借我们才编这样的谎话,不过几杯酒下肚后,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我随便套了他几句,他便不打自招,将铃儿拿了出来。” 果真是兔师兄的作风,真真比狐狸还狡诈! “万一他酒醒发现铃不在了怎么办?”离草还是有些担心。 “不要紧,我已经变了个假的给他,他一时发现不了的。”琳琅伸手拉着她:“我们还是快些上峰顶去,多多吸取些灵气罢!”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好用的腾蛇 离草与琳琅直奔玉华峰而上,刚至半腰,果然又见到那只守山的神兽白泽。 白泽看见她二人,眼色立时警惕起来。 蹬了蹬蹄子,头顶一对犄角晃了晃,似是在向她们发出警告,让她们速速离开。 离草见识过这神兽的厉害,忙伸手拉了拉琳琅的袖子:“琳琅,快些摇铃让它睡觉!” 琳琅也是头一回见到神兽,心尖儿不由微微打着颤,慌乱地自袖中摸出两个铃铛来。 谁想就在这时,白泽忽而大声“吼”了一声,震得山林似都摇晃了起来。 琳琅一惊,手不由一颤,铃铛竟没抓牢,掉落在了地上。 白泽见她们迟迟不离开,似有些恼怒,磨着蹄子,头上两只犄角之间电光“噼里啪啦”地闪动着,似要冲上来。 离草与琳琅见这情状,一时吓得怔住,反而不知所措起来,连铃铛都忘了捡。 就在这时,一阵“吱吱”的叫声响起,却是小腾蛇自离草的身后飞了出来。 “火火——”见它甩着尾巴挡在她们面前,离草不由担心地唤了一句。 白泽看见小腾蛇,动作忽而顿住,扭动着脑袋,一双澄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它。 “呼——”小腾蛇扑腾着翅膀,忽而朝白泽喷出一团火。 白泽竟似有些畏惧一般地生生退后了几步。 小腾蛇又“吱吱”地叫了两声,便见白泽缓缓退到了一旁,垂首伏下了蹄子。 那臣服的模样似是不再阻拦她们了。 离草与琳琅皆是有些惊愕地愣愣瞅着面眼这一幕,完全被小腾蛇的威严给震慑住了。 小腾蛇颇有几分傲然地昂着小脑袋飞回到离草身边,蹭了蹭她的脸,似是在邀功。 离草立时伸手摸摸它的头,夸赞道:“火火,你真厉害!” “哼!神兽腾蛇的红莲之火能焚烬一切,其他神兽见到自是会畏惧。”苍绯悠悠然地冒出声来,不紧不缓地作旁外音解说。 原来如此! 离草恍然,瞅瞅一旁将铃铛拾起的琳琅,扼腕叹道:“早知火火如此好用,何必还要费这般大的功夫和风险去弄这俩铃铛?” 琳琅用力点点头,深以为然。 也怪大叔明明知道,怎的也不早说,害她少汲了多少灵气啊! 苍绯却是忽而沉默了,意外地没有反驳,不知又在琢磨着什么。 既然神兽放行了,离草与琳琅自是一鼓作气登上了顶峰。 玉华峰顶云雾缭绕,灵气十足,真真如同仙境。 离草与琳琅立时打坐入定,以吐纳之法尽情地汲取着灵气。 约摸过了一刻的功夫,忽而身旁的琳琅站起身来。 “怎么了琳琅?”离草奇怪地看着她,这才没多久,她怎的就不继续了呢? 然琳琅却并未回应她,只转了身,朝着一个方向缓步走了过去。 离草见状,不觉更加奇怪,忙起身追上前去,伸手拉住她的肩:“琳琅,你去哪?” 琳琅却是仿若未听见一般,扭身甩开她的手,继续朝前走。 离草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几步跑到她的前面,只瞧见她双目空洞而茫然,表情更是木然一片,仿若无神无觉一般。 “琳琅,你究竟怎么了?”她焦急地跺起脚来。 “她这模样,倒像是中了摄魂术。”苍绯幽幽的声音,让离草不由一怔。 “摄魂术?” “想来背后有人正在操纵着她,除非术法解除,否则你是唤不醒她的。” 听他这般一说,离草又急又惊:“到底是谁在操纵呢?” 目的又是什么?! 苍绯沉吟了一会,只沉声道:“且先跟着她,看她要去哪。” 离草无法之下,只得听大叔的话,一路跟着琳琅,最后来到了一座黑色的石殿之前,终于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不算很大的石殿,似是年岁已久,显得有些残破。 门前立着两根巨大的雕纹石柱,那些雕纹似是某种符文,而石柱之上却是缠绕着一道道颜色各异的粗大符链。 在石殿顶空之中,笼罩着一个巨大的光符,淡金的光芒,流光旋转。 “这……这是什么地方?”离草惊讶地看着面前的石殿,不明白琳琅为何会来此处。 但见琳琅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然后朝石殿的大门之处用力劈了下去。 但见石殿顶空的光符蓦地光芒一震,虚空中一道光屏忽然闪现,将琳琅的剑生生震开,连带着琳琅也被震退了好几步。 然琳琅却是不依不饶地又再次挥剑砍去,其结果自是又被震开,有血丝自她口中缓缓流了出来。 苍绯凝了声,缓缓道:“这里下了禁制法阵,以她的修为是进不去的,若再强行硬闯,只会受伤。” 闻言,离草忙上前拉住她:“琳琅,别去了!” 然琳琅受控之下,根本不理会,只用力挣脱着她的手,手中的剑更是胡乱挥砍着。 离草一个不备之下,被她的剑划伤了手腕。 无奈之下,离草只得念诀施法,并指在她眉心一点,让她昏睡了过去。 被划伤的手腕生疼生疼,她忍不住甩了甩手,几滴血飞溅开来,那原本阻着琳琅的光屏被血溅到之后,闪了闪,竟是突然消失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禁地生异变(1) “咦?”离草有些讶然地看着这一幕,一面为了确认一般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 手掌摸得一片虚空,没有任何阻碍。 奇怪,怎的她的血竟还有破除这法阵的功效?真真是万能之血啊! 离草心中感慨着,但看看那石殿,虽然望不见里面,却让她不自然地生起一丝诡异的寒意。 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这般想着,她便准备扶起琳琅下山回去。 就在这时—— “怎么,难得法阵破除了,你这小妖就不想进去瞧瞧么?”某魔诱惑的声音忽而幽幽地响起。 离草的步子不由顿住,她确实好奇,但既然是下了法阵的禁地,里面肯定没什么好东西,为保安全,还是不去的好。 苍绯轻声笑了笑,温声细语地继续引诱:“这里面应是封印了不少妖魔的精元,随便得到几个,那修为可就……啧啧!” 说到这,他故意顿住,只啧啧两声省略之后的话,以供她无限的遐想。 一听到可以提升修为,离草十分欢喜,心潮澎湃之余便将什么禁地之类的统统抛在了脑后,大步朝殿中走了进去。 因着是夜晚,殿中漆黑一片,离草施法,指尖燃起一簇荧光以便照亮殿内之景。 一进大门便是一段石阶,离草沿着石阶下去,往前走了没几步,正中处便是一座石台。 石台四周亦是四根短柱支立着,短柱之间交错着几道符链。 而在石台正中,一个约摸拳头大小的黑色光球飘浮在装空,被符链牢牢锁住。 离草能感觉到自那光球传来的森冷之意,透出一股强大而邪恶的力量。 她怔怔地盯着那黑色光球,喃喃:“这、这是……” 苍绯又在这时出声诱惑着她:“这是妖魔的精元,你去拿来,得到它,你的修为便立时能增长数倍。” “真的么?”离草半信半疑地走过去,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住手!”蓦然,身后一声厉喝,吓得她的手生生僵在了半空。 离草缓缓转过脸,却是不由抽了一口凉气。 掌门与几位长老竟然都出现在了大殿门前,其中自然还包括她的师父——慕流音。 他眉头紧皱,看着她的目光中透出一抹冷然与失望之色。 见到他这样的目光,离草心下立时冰凉一片,有如置身于寒冰之中。 “大胆孽徒,竟敢私闯禁地,更欲盗取魔尊精元,究竟意欲何为?!”胥焱长老冷厉质问,方才也正是他喝止了她。 魔尊精元?! 离草怔怔地望着那浮于半空的黑色光球,似是有一道凉水当头浇下,让她立时清醒恍然,却是从头到脚凉了个透心。 原来,这就是被封印的魔尊精元,她方才竟然还妄想去拿,怪不得师父如此态度看她。 他定是以为她另有所图,所以失望至极了罢? 离草的脸瞬间苍白一片,张口想要解释:“我没有……” “哼!夜半三更私闯禁地,方才若非胥焱长老阻止,你已摘得魔尊精元,这乃是众目所见,你还想狡辩不成?”一声清喝,一道人影自长老身后探出,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楚璇玑。 楚璇玑入门这么久以来,从未觉得如此痛快过,看见离草那失了血色的脸,她心中就涌出一股强烈的喜悦和兴奋。 而看见她,离草心里立时明了了一切。 定是她悄悄告的密,否则她与琳琅上山怎会如此快便被掌门与长老们发现? 还真是郡主小人,无时无刻不小人。 但是,害她也罢,终究是自己先私闯了禁地,才会给她有机可趁。 是她自己的错。 可是,她真的并非有意要盗取魔尊精元! “流音,你收的好徒弟!”胥焱斜斜瞟了慕流音一眼,冷笑:“早就说她妖性未除,体内又有魔气,来我昆仑肯定有所图,你却执意要收她,现在可看清了?!” 慕流音面无表情,袖中双手紧紧握起,双目只盯着她,淡漠的声音在殿中缓缓响起:“小草,为何要私闯禁地?” 他的这个徒弟,莫不是也要走上邪路? 如此心痛之事,当真又要重演?! 离草走上前,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师父,徒儿听说玉华峰上灵气强盛,又因着试炼大会在即,急于提升灵力,这才寻思着上山来修炼,试图借着山上强盛的灵气练得更快一些,绝无其他企图!” 其他人怎么说她没关系,她也不求能逃过责罚,她只求师父能相信她。 “还狡辩!”胥焱冷哼一声:“若只是为了修炼,为何要打昏璃落的弟子,闯入这封印之殿来?我看盗取魔尊精元才是真!” “不是这样的!”离草急急解释道:“我打昏琳琅,只因她中了摄魂术领我到此,欲破法阵闯进来,我怕她硬闯受伤,这才打昏她。” 胥焱根本不信,咄咄逼人:“笑话!若真是如此,你又为何现在身在此处?!” “我……我的手腕在阻止琳琅的时候被划伤,血无意溅到法阵上,却意外地破除了法阵,我……我只是一时好奇,才进来看看,我并不知这里面封印着魔尊的精元!” 离草不能说出苍绯引诱她的事,只能谎称是自己的意愿。 “你说你的血破除了法阵?”问她的,却是一直未曾开口的掌门,太清真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禁地生异变(2) “你说你的血破除了法阵?”问她的,却是一直未曾开口的掌门,太清真人。 离草点点头。 胥焱却是又一声冷笑:“你的血能破我们设下的法阵,如此荒谬之事你以为谁会相信?” 太清掌门微微蹙了眉,似是若有所思。 “你所说当真句句属实?”慕流音忽而淡淡地开了口,语声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听得他这般问,离草抬眸正看见他眼眸之中泛起的一丝涟漪,心中忽而燃起一丝希望。 师父或许还是会相信她的。 她用力点点头,一字一顿地重重道:“句句属实,绝无虚言!若是掌门和各位长老不信,可以唤醒琳琅询问之后便可知道。” “诸多借口!不过是想抵赖自己罪行罢了!”胥焱似与她有仇般,偏生就逮着她不放。 幸得太清真人还算宽容开明,广袖微微一扬,制止了胥焱:“便依她所言,待问过那名弟子后再作判决。” “掌门,师兄。”夙璃落怀中抱着琳琅适时地走进殿中:“小徒在此,有什么话便问罢。” 琳琅已然苏醒过来,脸色有些微白,轻咳了几声,想来是方才硬闯法阵之时被震出了些许内伤。 她自夙璃落怀中落下地,朝掌门与各位长老行了一礼,肃声道:“罪徒见过掌门,还有众位长老。” 太清真人微微颔首,朗声问道:“你且将今夜之事尽数道来,究竟为何私闯禁地?” 琳琅垂着首,低低道:“罪徒是想快些提升修为,这才怂恿离草与我一道上玉华峰,只是刚打坐入定了没多久,便失去了意识,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何事,直到方才师尊将我唤醒,我才发现自己不知怎的竟受了内伤。” “掌门,我方才已探查过,她所受的内伤,确实是法阵所伤。”夙璃落半眯着眸子,似有意无意地瞟了离草一眼,颇有深意。 “看来,她所言确实非虚。”太清真人看了看胥焱,胥焱只冷冷地一拂袖,不说话。 楚璇玑忍不住出声道:“说不定是她二人合谋……” “璇玑,不可胡言。”轻声制止她的,是她的师父,莫长离。 楚璇玑虽不甘心,却也还是没再说话。 “若事实确如她二人所说,那在背后施摄魂术之人,必然另有所图。”慕流音转向掌门,淡淡道:“近日魔族有异动,魔尊精元虽已封印,但难保魔族不会想方想设法救他复活。” 离草惊喜地望着他,他这般说,便是有意替她开罪了。 师父,果然还是相信她的。 太清真人点点头,拂了拂衣袖,绵长而有力的声音回响于殿内:“此事本座自会查明,但你二人私闯禁地却是事实,欲速则不达,便除去你二人参加试炼大会的资格,再罚你二人至寒冰洞内思过一月,可有异议?” 不能参加试炼大会?! 离草与琳琅齐齐白了脸,未想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真真叫她们痛悔莫及。 然这般处罚已算是轻的,离草与琳琅只得俯首应道:“罪徒没有异议。” “掌门。”夙璃落忽而悠然开口道:“琅儿受的内伤不轻,若入寒冰洞,怕是吃不消,还望掌门卖我一个面子,便让她在我宫内禁闭一月以作代替,如何?” 见师尊替自己求情,琳琅不由欢喜地望向他,眸中闪动着异样兴奋的光芒。 太清真人沉吟了一会,一扬衣袖:“既然如此,便依你罢。” 说罢,他又转脸看向慕流音,微微一笑:“流音,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听得他这般问,离草立时满脸期盼地看向了自己的师父。 连夙长老都会替自己的弟子求情,师父这般关心自己,定不忍让她受重罚的。 然慕流音依旧是一脸淡漠的神情,声音也依旧淡淡的,却是字字清晰:“没有。” 离草的心徒然沉了下去,失望地垂下了眼眸。 只闻得太清真人轻轻叹了口气:“如此,长离你便立即将她遣去寒冰洞罢。” “是。”莫长离应下,看向离草,温声道:“师妹,走罢。” 离草低着头走过去,自慕流音身边走过之时,她忍不住抬眸望了他一眼,低低道:“师父,对不起,弟子给你丢脸了。” 师父盼望她能有出息,谁想却闹出这样的事,她终究还是叫他失望了。 慕流音身形微微一震,面上却是万年不变的淡漠表情,亦没有说一句话。 倒是一旁的楚璇玑轻声地讥诮地笑了一声。 直到离草落寞地跟着莫长离走出石殿,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后,太清真人方道:“破除的法阵必须修补,便由我与几位长老一道……” 话未说完,慕流音忽而淡声打断他道:“弟子犯错,是我这做师父的教导无方,我自愿耗废百年的修为来修补被破除的法阵。” 闻言,掌门与几位长老皆是不由动容:“流音你……” 百年修为!损耗可谓极大! 慕流音却是态度坚决:“我意已决,不必相劝。” 知道他的脾性,太清真人只得无奈地长声叹了口气,却是又凝了眉看着他:“流音,关于她的血一事……” 能破除他们所设法阵,必然不寻常。 慕流音眉心微锁,微沉了声道:“此事,且容我私下与掌门相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寒冰洞受罚 玄光殿中。 太清真人与慕流音并肩而立,眉宇之间皆是凝重之色。 而慕流音面色显出几分苍白,显是方才为修补法阵耗力过多所致。 “流音,你是说……她的血令已失去灵气的神兽卵重生复活,更孵化出了神兽腾蛇?”太清真人轻蹙着眉头,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捋了捋雪白的长须。 “正是。”慕流音微微颔首,淡淡道:“此事太过蹊跷,我已令她不得四处宣扬,以免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未想今日她的血竟能破除封印之殿外的法阵,实是太过不寻常。” 以他的修为,也无法参透是何原因。 太清真人踱着步子,沉吟了片刻,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法阵乃是当年我们几人合力所布下,即便是上回闯殿的魔君苍绯亦一时无法强破,她的灵力虽然入门这些时日长了些许,但也算不得高,怎么会如此轻易便将法阵破除?她……究竟是何来历?” “且不论她的来历,她如今既是我的徒弟,便无需再计较前尘过往。倒是有人能在我昆仑如此轻易地施殿摄魂术,必定不简单,不知其后又有何阴谋。” 慕流音到底还是护着自己的徒弟,不着痕迹地将矛头转移。 太清真人自是了然他的心思,只微微一笑,眸底却透着凝重的神色:“看样子,魔族沉寂了这许多年,终于又耐不住了。” 说着,他扭脸看向慕流音,叹息一声:“流音,试剑大会在即,仙门各派都将汇聚我昆仑,这本该是让众弟子展露头角的时候,本座却取消了她的参会资格,你……不会介意罢?” “她心性尚未成熟,才会做出此等荒唐之事,理应受罚。试剑大会本就是各派切磋交流为主,若是争强好胜,反倒违背了大会原本的意愿,不若让她再休身养性几年,许是更好。” 见他这般说,太清真人倒也放了心:“不过,本座适才发现她体内的魔气似是有加重的迹象,如此下去可并非妙事。流音,你可要多加留心啊!万不能叫她又走了曦儿那孩子的老路。” 慕流音眼眸一沉,眸底有浅淡的光芒一闪而过,淡声应道:“掌门放心,她不会的。” 他也绝不会让她和曦儿一样的! 太清真人点点头:“你一向内敛自恃,做事都有自己的主意,本座亦相信你。你此回损耗极大,这些时日便好生调养以应试剑大会罢。” *** *** 寒冰洞内,离草抱着双臂一直打着哆嗦,小脸冻得发白,唇色也冻得发紫,眉毛上都结了一层霜。 这寒冰洞不愧其名,果真是四处寒冰,洞壁的冰面光滑有如镜子一般,都能映出人影。 洞壁的边缘处则是形状各异的冰柱林立,而洞顶结着一层层厚厚的冰凌,长长的有如锥状倒挂下来,晶莹而剔透。 莫长离领她进来之时,本有意在她身上加一层护体法术,谁想楚璇玑却也跟在其后,口口声声道:“师父,她是来受罚,怎可随意庇护?” 离草知道他的好意,不愿他为自己所牵累,也为了争一口气,便傲然拒绝了。 莫长离离开之时,似仍有些不忍之色,更叹息道:“璇玑终究是郡主脾性,不懂事,还望你莫要记恨她。” 楚璇玑虽然傲娇小人了一些,但到底是他的徒弟,没有师父不会护着自己弟子的。 因着初入门考验时,离草对他就颇有好感,因而不以为意地大度笑笑:“师兄放心,我自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不过现在受着寒冰冷冻的煎熬之时,离草还是忍不住碎碎念起来:“楚璇玑真真可恨,早知道就让莫师兄替我加护了。” “现在才后悔,未免晚了些。”一声轻笑,却是少了平素的戏谑之色。 然听见他的声音,离草却是蓦地冷下了脸,哼哼两声:“我更后悔的是,明知你只会害我,我怎么还会一再地受大叔你的蛊惑!” 他定是早知道那里面封印着魔尊的精元,才会诱惑她进去。 从魂附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只是为了利用她,何时真正为她好过? 也只有她,才会傻傻的被他骗过一次两次三四次后,还会再相信他罢? 苍绯沉默了好半晌,才忽而低低说了一句:“此事确是我害了你,要怪要怨都随你。” 他的声音有些沉沉的,轻轻的,带着些许别扭的味道。 若是不仔细,几乎都听不清他说的话。 幸好这寒冰洞静寂的很,离草听得一清二楚,却是生生张大了嘴,一副甚是惶恐的模样。 她没听错罢?大叔竟然会向她道歉,真真是太惊悚了! 比这寒冰洞中的冷意还要叫她更寒! 搓搓僵了的手,她又揉了揉耳朵。 莫不是冻迷糊了,又幻听了不成? 苍绯自是将她的心思尽给看透,不觉又有些恼怒起来:“难得本君向你认错,你这小妖却是什么态度?!” 他堂堂魔君可是从未如此向人低沉下气过,对她可谓是头一回破例! 听得他这般的语调,离草才终于觉得正常了些,拍拍胸口长舒口气:“大叔,你还是这样子叫我习惯一些。” 看来她也是被奴役惯了,对她温柔反倒不适应!真真是悲摧之极!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瞬的温情(1) 苍绯听得她这句话,不禁也有些好气又好笑:“你这小妖,平日总怨本君不好,如今本君对你好点,你却不领情。” 离草撇撇嘴忿然道:“我只怕大叔你一对我好,背后又有阴谋。” 她是真叫他给坑怕了。 “其实,大叔你一直都只是为了魔尊精元才怂恿我来昆仑的罢?” 她突而缓缓道出的这一句话却是叫苍绯不由一怔:“你……” “大叔你别真以为我当真笨得什么都不知道。”离草跺着脚,呵着气一面取暖一面颤着声道:“你上一回便故意诱骗我上玉华峰,结果为白泽所阻,此回我与琳琅这般大费周章地上来,你也半句话未说,只因你也意在玉华峰。” 苍绯没有说话,似在默默听着她道来。 “最后琳琅中了摄魂术引我至封印之殿,你便知道机会来了,趁机诱我进去,还骗我说那是什么普通妖魔的精元,实际上是大叔你自己想要得到罢?想来当时初遇那夜你闯昆仑也是为盗取魔尊精元,未果之下,便利用我上得昆仑来,好伺机再盗,我说的可对?” “呵呵……”苍绯轻轻笑了起来,不知是喜是怒,声音倒像是十分畅快一般,带了几分慵懒惬意:“你这小妖,终于明白过来倒还真不容易。” 本来只是猜测,如今听他亲口承认,离草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些隐隐的难受。 就像那种被十分信任的人欺骗了一般的感觉。 “你说的不错,我一直都是为了魔尊精元,千冥是魔界有始以来力量最为强大的魔尊,我穷其一生追求的便是至高无上的强大魔力,所以我誓必要得到他的精元,以增强我自己的力量。”他素来喜好独来独往,不求君临于魔界,但求魔界至尊的力量。 “得到力量之后呢?”离草低低地问了一句,她不明白,他并非如仙门一般为了守护苍生,要这般强大的力量来做什么呢? “要像魔尊千冥那般征讨仙门,杀戮众生么?”那,到最后,她和大叔是否也要对敌? 苍绯一怔,随即傲然道:“魔界与仙门自古便是对立,仙门既然一直压制我魔族,那我们魔界为何便不能征讨他们?” 离草辩驳道:“仙门对付魔界,那是因为你们魔族为害人间。” 苍绯却是忽而冷冷笑了起来:“为害人间?你不曾去过魔界,哪里知道生活在魔界的族人们又是怎样一副凄惨之景?我们只不过是想离开魔界那种鬼地方,为自己开辟出一片新的天地,这又有何过错?可恨仙门却一直自诩清高,打着什么守护人间的旗号,却是肆意残杀我族,这难道便是正义所为?!” 离草摇摇头:“我确实不知道你们魔界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你所说的仙门残杀魔族是否是事实,但是,我所见过的魔族却是真的在为祸人间,残害生灵,而师父他们却是心怀苍生,为人所景仰。” 她相信眼见的事实。 “哼!罢了!与你这小妖也是白说!”苍绯没耐心与她争论下去。 反正,这小妖心中就只有那姓慕的师父。 心中不大痛快,轻哼一声,他讥诮地冷讽了一句:“可惜你那位师父却是一点都不怜惜你,太清老儿都有意放水,他却丝毫不留情,啧啧,如今在这寒冰洞内倒也正好让你清醒清醒!” 此话正说到离草的痛处,她神色不由微微一黯,嘴上却仍是替师父辩解:“本来就是我的错,理应受罚,师父素来公正,自是不会徇私。” 只是,虽然这么说,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微微的有些痛。 不知是这寒冰洞太冷的缘故,还是其他,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最后实是太冷,她试着用内力运气取暖,谁想将全身的灵力都运转了起来,才能勉强回一些温,一旦稍微泄了点,寒意便立时窜进了骨髓,全身僵冷如冰。 “看来这寒冰洞能克制灵气的力量。”苍绯一语道破玄机。 离草听他这般一说,不禁愁苦起来:“那我在这待上一月,岂不要冻成了冰块?” “放心,至少在你冻成冰块之时,必定会来人将你拖出去的。” 在这个时候,苍绯竟还有心情戏弄她。 离草忿忿地哼一声,只得继续运起灵力抵御冰寒。 只是,一直耗尽灵力实是太过艰难,最后她一时撑不下去,耗力过度之下,竟是这般晕了过去。 “这小妖,真真是不叫人省心!”一声无奈的轻叹,一道红色的光芒忽而自离草的体内飞出,落在了她的身旁。 赤红的衣袍,暗红的长发,魅惑人心的邪美容颜,唇角却是勾着一抹异常温柔又带了些宠溺的笑意。 他半蹲在她的身旁,身形显得有些模糊而透明。 肉身还未重塑,如今恢复的力量倒是能暂时让元神脱体而出。 他伸手轻柔地抚上她的额,眉心的火焰印记微微亮了起来,有淡淡的红色光华自他掌心溢出,瞬间笼罩了她全身。 不过半刻的功夫,离草原本冻得发白的脸又渐渐红润了起来,眉毛上的冰霜也全都化作了云烟。 手心感觉到她又回暖的体温,他微微一弯唇,修长的指尖描绘着她的眉,她的眼,又缓缓抚过她光滑的脸颊,眸底不由透出了淡淡的笑意。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瞬的温情(2) 他的指尖一直向下,轻轻触上了她的唇。 微微的停顿,然后温柔地来回摩挲。 她的唇色已回复了粉粉的红嫩,不知梦到了什么,微微翕合着,口中喃喃念着什么。 他紫色的眸子不由微微一眯,缓缓俯首,长长的红发自肩处滑下,落在了她的脸上。 鼻间嗅到了她那种清新的味道。 淡淡的,甜而不腻。 这小妖,虽然貌不惊人,却原来也是这般的诱人呢! 他抿唇邪魅地一笑,脸更低。 就在他的唇即将碰触到她唇的一瞬间,他听清了她念着的字眼—— “师……父……” 俊脸转刹阴沉下来,眸底蒙上一层暗冷的雾光。 师父!又是师父!! 他几乎克制不住想要摇醒她,让她好好看清现在在她面前的究竟是谁! 忽而又察觉到什么,他眸光一紧,只抬眸望了洞口一眼,身形便立时又化作了一道红光钻入了离草的身体。 离草冻晕之后,无知无觉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只觉有一股柔和的力量自眉心渡了进来。 很快,她便觉得周身都被这股力量包裹着,暖暖的,让她僵冷的身体很快又恢复了知觉和温度。 迷糊间,似有一只手缓缓抚过她的眉眼,她的脸,还有她的唇,弄得她有些痒痒的。 是谁呢? 这样温暖的感觉,只有师父才有。 “师……父……”她下意识地张口喃喃地唤着。 是他么? 她想睁眼,却又觉得眼皮沉重极了,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小草……小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一声声地轻唤。 离草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眸中映入的,是那张绝世出尘的清泠容颜,只是此刻,却又多了一分难掩的关切之色。 “师父……”原来真的是师父! 心中欣喜,她艰难地想要坐起身来:“我怎么了?” 慕流音扶住她,温声道:“你方才应是耗力过度,加上极寒,这才晕了过去,不过幸好时间不长,并无大碍。” 也幸好他来的及时,她身上体温仍暖,应是晕过去的时间不长。 离草眨巴着眼望着他:“师父,你是担心才来看我的么?” 果然,师父始终还是在意她的,所以,她受罚,他虽未求情,但实则心中还是担心的罢? 慕流音抬手轻抚着她的头,叹口气:“小草,你可怪为师让你来此受罚?” 离草摇摇头:“徒儿从未怪过师父,是徒儿犯了错,受罚也是应该的。” “你能这般想便好。”慕流音甚是欣慰,他果真还是没有看错人的。 “这寒冰洞中乃是千年寒冰,虽然冰寒刺骨,但却是修炼的好地方,为师也是希望你能在受罚的同时继续修炼,对你大有益处。” 听得慕流音这般一说,离草笑得更加开心:“我就知道师父不管做什么都定是为我好!” 看见她如此灿烂的笑颜,慕流音也不由微微一抿唇:“莫贫嘴,为师先教你修炼之法。”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 “小草,你可记住了?” 离草点点头:“嗯,徒儿记住了。” “如此,你便在此好生修炼,待一月之后为师会亲自接你出来。”慕流音放下心,便准备离开。 有师父这般说,离草自是安心了许多:“徒儿会努力修炼的,不过……” 她歪了脸盯着慕流音:“师父,你的脸色好像不大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慕流音眸光闪烁了一下,只是淡笑了一声:“为师没事,不必担心。” 待他走后,离草按他方才所教的方法运力修炼。 虽然与之前她运起灵力抵御严寒一样,但教了她法门之后,便不会如先前那般胡乱运力,白白耗费许多灵气。 比起之前,确是轻松了一些。 但终究还是有脱力的时候。 然而每每当她感觉灵力不济之时,体内深处却是忽而又有一股力量缓缓地涌出来,继补着让她支撑下去。 离草不觉有些奇怪:“大叔,是你的力量么?” 苍绯正在气闷之中,听得她这一问,颇有些没好气:“如本君这般只会害你的人,又怎会帮你?” 反正就算他帮她,她也只会想到她那位师父而已! 真真是叫人恼恨的很! 离草不知他哪来这许多气生,她都不与他计较利用她的事了。 既然他现在脾气不好,她也不再与他说话,只继续修炼。 如此一般,在洞中不分昼夜,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渐渐觉得自己的灵力比起之前确是提升了不少。 师父果真没骗她,这里当真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表哥,那妖女还在受罚期,你不能进去!”忽而,洞外传来一声娇喊,听声音,倒像是楚璇玑。 她方才叫谁来着?表哥? 离草正惊讶之时,便见一人自洞外走了进来。 长眉如刀,眸光清泠,英武俊美,眉宇间依旧透出几分高贵与孤傲的气质。 “凌剑非?”看清来人,离草惊怔之余不由一诧:“你怎么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相赠定情物(1) “凌剑非?”看清来人,离草惊怔之余不由一诧:“你怎么来了?” 凌剑非看见她,微眯了眼,薄唇微抿:“试剑大会在即,作为蜀山掌教弟子,怎能不来?” 离草随即恍然,不由喃喃:“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试剑大会就要到了。” 只可惜,她已经没资格参加了。 在他身后追进来的楚璇玑拉着他的胳膊,满是鄙夷地看了离草一眼。 然后她撒娇一般地对他道:“表哥,这里面好冷,还是赶紧出去罢!” 凌剑非只是不着痕迹地抚开她的手:“若是冷,你便先出去罢,我还有几句话要与她说。” 楚璇玑一听,不觉来了气,跺脚:“表哥你与这妖女还有什么好说的?!” 凌剑非并不理会她,语声平和却是又不怒自威:“听话,出去等我。” 楚璇玑怔了一下,恨恨地咬咬牙,愤然地出了洞。 离开之前,还不忘忌恨地瞪上离草一眼。 她一离开,离草不由感慨一声,这个山洞终于又清静了。 “离草。”凌剑非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语声轻而淡,却是又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离草抬眸望着他,不明所以:“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还特意闯进这受罚之地来找她。 “怎么?你就忘了么?”他长眉轻挑,俊脸上浮起一丝浅笑:“当日离开之时,我曾与你约定,只要你能入得仙门,我便赠你一物。” 听他这般一说,离草立时想了起来。 只不过,没想到他竟还记得这般清。 凌剑非抿唇一笑:“想不到如今你不但入得仙门,还是执剑长老的弟子。” 离草歪着脸看他,一面不客气地笑眯眯朝他伸出了手:“那你现在是不是要送我东西了?” 既然他这么诚心地专门送上来,她自然也不需要矜持客气了。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凌剑非也没揶揄她,却是伸手自袖中摸出一物,然后递到了她的手上:“承诺之事我自是不会失言,这个便送给你。” 未想他竟当真这般大方,离草有些诧异地低头,看着手中之物。 那是一只翡翠玉镯,清透冰润,质地细腻有光泽,不失为一件上品。 不过,可惜了…… “我已经有一只镯子了,不如,你换样别的送我罢!”离草叹息着,扬起左手的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 那腕上果真套着一只血玉镯子。 “你的是你的,我送的却是不一样!”凌剑非脸色黑了黑,却是并未拿回玉镯,只定定盯着她,一字字清晰道:“这是我母妃去世时留给我的镯子,我将它送给你,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他母妃的遗物,那更加不能要了! 可是,送给她又是什么意思? 离草茫然地摇了摇头。 凌剑非轻轻托着她的手,将她五指合上,握住了玉镯,眸底透出一丝羞赫的笑意:“母妃在我年幼之时便重病离世,只留下了这一只翡翠玉镯,这些年,我一直带在身上,只因还未遇到在我心中地位可与母妃相论的女子,但如今,终于可以将它赠出了。” 离草很是费神的将他的话细细揣摩了一番,估摸着他这意思莫不是指她对他来说,与他母妃一般? 她脸色垮了一下,连忙将手里的玉镯塞过去:“使不得使不得!我怎么能做你的母妃?” 凌剑非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不觉有些哭笑不得:“什么做母妃,我的意思是说我喜欢你,所以将这玉镯赠予你做定情之物,你可明白?” 离草不甚明白定情是怎样一回事,但依他这般说,他送镯子给她,就表示他喜欢她? “唔……”她歪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左手腕,盯着手上那只血玉镯子,举一反三道:“那当日老参送这血玉镯子给我,莫不是也有定情之意?” 她就知道,老参对她情深意重。 否则怎会一直不给她出谷,非得趁着他喝醉之时才方能偷溜出来。 “老参?”凌剑非脸色有些阴沉。 离草点点头:“就是与我一直住在一起的白萝卜精,只是他总自诩千年人参,所以我一直唤他老参,自我有神识开始,他便一直在旁边,极为照顾我,告诉了我不少人间的故事,这血玉镯子便是我化出人形的那一日,他亲自为我套上的。” 凌剑非一时间简直被她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未想她竟不通世情至这种地步。 他是想气却又无奈,最终只得有些无力地揉了揉额角,然后一双清眸看着她,郑重地问了一句:“离草,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有一丝喜欢我?” 见他这般认真的神色,离草也颇为纠结地酝酿了好一番,才道:“本来你总要收我,我甚是不喜欢你,但你后面对我好了,我自然是欢喜的。” 听她这样说,凌剑非这才又复了笑颜:“如此,这镯子你便拿着,至于你那老参送的镯子便先摘下来,小心收好便是。” 离草却是一脸为难之色:“可是……” “不许不要!”凌剑非故意沉下脸,然后拉过她的手,想要摘下那只血玉镯。 谁想,无论他如何使力,竟是怎么也摘不下来。 他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惊讶之色:“这是……” 离草皱皱鼻子,嘟囔了一声:“我方才就想告诉你,这镯子摘不下来的。” 第一百三十章 相赠定情物(2) 离草皱皱鼻子,嘟囔了一声:“我方才就想告诉你,这镯子摘不下来的。” 她以前也曾想摘下来过,但发现怎样都摘不动时,她便无奈地放弃了。 看来老参莫不是早就算准了会有人送她镯子,怕他这宝贝镯子被人家的取而代之,这才下了什么法术在上面,叫人无法摘下。 呔!真真是不愧老成精了! 凌剑非惊疑地望着那摘不下来的血玉镯子,又将她望上了一眼,最终只得无奈地抓过她另一只手:“那便戴在这只手上好了!” 说罢,也不管她愿不愿意,便直接将翡翠玉镯套在了她的右手上。 离草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哪有像他这般送东西不要还强塞的? 不过总归是人家一片心意,她便勉为其难戴着罢! “我已听璇玑说了,你在这寒冰洞内受罚,你……可还受得了?”凌剑非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并不掩饰的关切之色。 以他的修为,进这洞内,尚能抵御寒气,但她入门时间并不长,修为不深,只怕要受冻了。 离草却是无甚所谓地弯唇一笑:“师父教了我修炼的法门,我一直在修习着呢,一点都不冷。不过,在这洞中也不知外面时日,哎,表哥大人……” “表哥大人?”凌剑非甚是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打断她:“莫要乱喊,叫我剑非便是。” 离草暗道这表哥大人还真是麻烦,面上却仍是笑盈盈地点着头:“好好,剑非,麻烦你帮我问问,这罚期还有多久才满一月?不知赶不得赶得及看试剑大会呢!” 虽然不能参加,但饱饱眼福总行罢? 凌剑非见她几分急切的模样,不由微微一抿唇:“三日后便是试剑大会,你若想出去,我替你求个情便是。” “当真?”离草一听,眼眸立时亮了起来。 他笑:“我何时揶揄过你?” 离草喜滋滋地点点头:“剑非,你真好!” 听得她这般一夸,凌剑非俊脸却是不由微微一红,侧了侧脸,咳嗽一声道:“你且再忍耐一会儿,我这便去替你说情。” 待他离开之后,离草便欢欢喜喜地一面继续修习,一面等待着他的好消息。 冷不防,某魔阴阳怪气地调子又寒渗渗地响起:“哼哼!好个‘剑非,你真好’,看来这一个定情之物便完全拢络了你的心!” “他又送我东西,又替我求情,确实对我很好啊!”她不明白这大叔却是又在闹哪门子的情绪? “你方才说喜欢他?”语声依旧凉飕飕:“师父也好,表哥也好,在你心中喜欢的人还真多!” 虽然很清楚这小妖根本就没有开窍,但听到她说喜欢别的男人,他就是觉得极为不痛快! 离草却是怪道:“我喜欢他们又有什么不对了?” 苍绯终于忍不住拔高了音调:“你怎的从不对本君说喜欢?!” 离草愣了愣,然后撇了撇嘴:“大叔你只会欺压我,利用我,害我,对我又不好,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苍绯忽而不说话了,沉默许久,才冷冷笑了两声:“罢了!是本君一时矫情了,你说的不错,你对本君来说就只有利用的价值而已,什么喜欢,什么情,全都是可笑的无稽之谈!” 他堂堂魔君难道还要乞求一只小妖的喜欢么?! 他这般冷绝的话语说出口,却是让离草心里似被一只手狠狠揪了一下,有些隐隐的疼。 她不喜欢听到“利用”这两个字眼。 很不喜欢! 一时间,二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洞外又进来了几人。 有师父,有掌门,还有凌剑非,剩下的那一位—— 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面有青髯,和蔼却不失威严。 一进洞,他便盯着她打量了好一番,然后朗声笑了起来:“剑非,这便是你为之求情的那个丫头?长得倒是眉清目秀。” 凌剑非恭声应道:“正是,师父。” 原来他竟是凌剑非的师父,那……岂非就是蜀山的掌教朱雪封? 乖乖,此番来的人阵仗委实大了些。 朱雪封侧脸望向一旁的太清真人:“太清掌门,你看这……不如就卖我一个面子,放她出去如何?” 太清真人颇有深意地看了凌剑非一眼,然后捋须笑道:“既然是朱掌教开口,我又哪里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说着,他扭脸对一旁的慕流音道:“流音,她也在此受罚半月有余,想来已是受过教训了,不如就让她出来罢。” 慕流音微微颔首:“但凭掌门吩咐。” 闻言,离草立时欢喜地上前朝掌门行了一礼:“多谢掌门!” 这一行礼,手腕上的玉镯便露了出来。 朱雪封眼倒是精,一眼便瞅见,嘴角笑意更深:“剑非,看来这回我蜀山要有喜事了,年轻人就是好啊!” 凌剑非被他这般一说,面上立时又是红了一片:“师父!” 太清真人的目光在他与离草之间来回扫了几番,心下立时便明了,也不由抚须会意地长笑起来:“流音,可惜了你这刚收进门没多久的徒弟便要拱手送人了。” 慕流音神色淡淡,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并不说话。 第一百三十一章 相赠定情物(3) 离草听他们猜哑谜般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她一头雾水。 直到听见掌门说要师父将自己拱手送人,她这厢才终于按捺不住了。 “师父,你不要徒儿了么?”她神色紧张地盯着慕流音,急急地问出一句。 慕流音看着她,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淡淡道:“小草,为师本不欲你如此早地离开,但若你当真与剑非两情相悦,为师自是也不会做这拆人姻缘之事。” 终究她体内还有魔君附身之上,如今仅他一人知晓。 在还未找出驱逐魔君同时不伤害她的两全其美的法子之前,他自是不希望她离开他身边,以免有难以预料的状况发生。 但女徒弟终究总有出嫁的一日,纵然他这个做师父的再不情愿,却也不能自私地阻挡她的选择。 两情相悦?拆人姻缘? 师父这都说的是什么?她怎的一点儿都听不懂? 离草茫然地望着他,只伸手拉紧他洁白的衣袖,糯糯道:“徒儿不明白师父说的是何之意,总之,徒儿不愿离开师父!” 朱雪封笑道:“哈哈!没有不眷念师父的徒弟,小丫头这是舍不得呢!” 凌剑非看着她,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只平静地开口道:“草师妹难得拜在执剑长老座下,还未学得些什么,自是不肯轻易离开,不妨便让她在昆仑多修习几年,此事并不急于一时。” 他知道,她现在还有些懵懂,终究只是刚入人世的小妖,仍是白纸一张。 他会给她时间,让她由喜欢至慢慢地爱上他。 他,有这个耐心。 既然他都这般说,蜀山掌教自然也不再多说什么。 离草见这情形,知道自己不会离开了,立时又露出了欢欣的笑容,冲凌剑非咧嘴一笑:“剑非,还是你了解我!” 凌剑非微微一抿唇,眼底满是浓浓的笑意。 这一幕看在几人眼中,自是又是一副你侬我侬的情景,两位掌门不由相视一笑。 蜀山与昆仑倒是真的很久办过喜事了。 *** *** 离草跟着慕流音回到了久违的琼天宫,一时间倍感亲切。 比起四处除了冰还是冰的寒冰洞,这琼天宫虽然清冷,却显然要温暖多了。 慕流音淡淡道:“这些日子你在洞中也辛苦了,既然回来了便早些休息罢。” 离草却是一脸期盼地看着他,眼睛闪闪:“师父,我听说三日后就是试剑大会了,我能不能去看?” 知道这个徒弟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试剑在会,慕流音眸中划过一抹清浅的笑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自然可以。” “太好了!”离草得到允可,心中雀跃不已。 然而下一瞬,她却又苦了一张脸,低着脑袋,满是郁结:“可惜徒儿不能为师父争光了。” 见她这般模样,慕流音只拍了拍她的肩:“修仙者最忌讳的便是‘争强好胜’四个字,试剑大会不过是切磋的平台,没什么争光不争光的,你只需好生修习便可叫为师欣慰。” 离草点点头。 回房前,慕流音似又想到了什么,回首又对她淡声道了一句:“蜀山弟子皆安排在琅琊峰,你无事时可以去走走。” 唔,师父这意思,莫不是暗示她可以去找凌剑非玩? 离草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又有了计量。 晚上,躺在许久都未曾睡过的软软的床上,与小腾蛇玩耍了一会,离草便很快睡了过去。 暗夜中,她左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忽而闪了闪,发出了淡淡的莹光。 *** *** 次日,离草便到了琅琊峰。 怎么说这回能提前受罚出来,都多亏了凌剑非,自是也得专程再来谢他一番。 她向其他的蜀山弟子一打听,很快便找到了凌剑非住的房间。 看着那仍旧紧闭的房门,她不由摇头啧啧道:“太阳都晒屁股了,他竟还在睡,真真懒得不行!” 走至门前,正待抬手敲门,房门却在这时忽而“吱呀”一声打开,正对上一张显得有些疲惫的俊颜,倒是吓了她一跳。 凌剑非刚一开门,便看见了她,不由也是一诧。 旋即面上又浮起一抹笑意:“你来了。” 离草却是奇怪地瞅着他:“你昨晚做贼去了么?怎的一副没睡好,很是没精神的样子?” 凌剑非揉了揉双眼,语声中也透出一丝倦意:“没什么,不过是做了一夜的噩梦罢了。” “噩梦?”离草饶有兴趣问起来:“什么梦,说来听听?” 凌剑非似是并不愿谈起,只轻描淡写道:“也没什么,其实是自小就一直被缠身的噩梦,只是有许多年都未再做过,昨夜突然又再现了。” 见他不愿说,离草也不再追问,只就昨日之事又向他道谢了一番。 凌剑非笑意浅浅地看着她:“你今日来就只是为了道谢,没有别的了么?” 离草想了想,然后弯了眉眼:“有有!当然还有!我受罚前曾救了一位朋友,也不知他现在怎样了,你陪我下山去瞧瞧好不好?” 若是有他作陪的话,下山就算被发现,应该也不会挨训了罢? 第一百三十二章 表哥脾气大 虽然凌剑非身为掌教弟子,又临近试剑大会,有不少事务需要他处理。 而他替昆仑执剑长老的徒弟求情一事早已传遍,其他弟子一听说他要带离草下山,便立时笑嘻嘻地哄恿着他放心去,有什么事他们都会替他办好。 这位素来冷漠不易接近的蜀山掌教弟子,此番竟然有了位情人小师妹,说不准未来还将成为掌教夫人,怎能不给他们多多相处的机会呢? 看着众人如此热情地催促相送,离草不禁由心地发出一声感慨:“你们蜀山弟子还真和谐!” 凌剑非却是脸上通红一片,此番真真是完全失了在蜀山的威严了。 他唤出自己的佩剑,轻跃而上。 然后转身将手递到离草的面前:“上来罢!” “我自己也行的!”离草这厢却是摸向了颈间的胧月,正准备自个御剑。 凌剑非不由她分说,直接拉住了她的手,微微一使力,便拽了上来:“我带你,安心些。” 既然他这般好意,离草便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好罢。” 凌剑非抿唇笑了笑,低低道了句:“抓紧了。” 长剑便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嗖地飞入长空。 速度之快,让离草下意识地便抓紧了他的衣服,生怕掉下剑去。 凌剑非不愧为掌教弟子,这御剑的水平和他们比起来明显高出了许多层次。 剑逐渐开始飞得平稳,迎面的清风吹的人好像要飘起来,惬意极了。 御剑当空,云雾就在脚下,有如软软的棉花一般。 没过多久,他们便落在了出云城中。 只是,当凌剑非跟着离草来到了那“南风馆”的门前之时,俊脸不由一黑。 “你……竟带我来这种地方?!”他拉住正准备就这般大步走进去的离草,声音沉了沉,脸色有些尴尬而别扭。 离草见他这副模样,想起这里面乃是男男双修之地,他应是不好男风,所以才会这般忌讳。 “你别跟我急呀,我又不是带你来找乐子的,我是来找人的。” 凌剑非抓着她的手紧了紧:“你要找的人在这里面?” 能在这里的,能是什么人?不就是娈童么? 她怎的竟会认识这种伤风败俗的人? 离草点点头,拉着他便往里面拖:“别磨蹭了,快来呀!” 刚至门前,两名清秀的白嫩少年便迎了上来,媚眼如丝:“哟!这位来小馆怎的还带上了女眷?我们这可是只伺候男客的!” 凌剑非被那两名少年一左右偎着,满鼻子都是呛人的姻粉味,脸色黑了又黑,几乎忍不住要发作。 离草正好瞅见上回来寻她救一夕的那名清秀小童,忙朝他招了招手:“一夕可在?我来找他!” 小童一见是她,立时走过来,跟那两名少年耳语了两句,那两少年便松了手,转身去寻其他的目标。 “姑娘,一夕公子正在厢房,你且跟我来。” 小童领着她二人到了一夕的房前,鞠了一礼后便又离开了。 房门是开着的,离草便直接进了屋。 一夕正坐在琴前,修长白皙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琴弦。 一双美目却是出神了一般地轻垂着,直直盯着琴弦,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夕!”离草走上前,轻声唤了一句。 一夕似是一惊,指尖不由一颤。 再抬眸看见是她,微微怔了一下,然后一抹笑颜浮上:“小草,你来了。” “是啊!真是对不住,这么久才来看你。”离草向他解释着自己回去后因受罚关禁闭,这才拖至现在来看他。 听她这般一说,一夕不由一脸担心地看着她,甚是关切:“你受罚了?怎么样,没事罢?” “没事没事!你看我这不还好好的么?”离草一面展示着自己的生龙活虎,一面问:“倒是你,后来那辛老爷没来寻你麻烦罢?” “我亦很好。”一夕微微笑笑:“听说那辛老爷那夜被你的雷劈过之后,人人皆道他是作恶多端,这才遭的天打雷劈。是以他便有如受惊的兔子,非但不敢再做残虐人的事,更是连大门也不敢出,哪里还敢再来寻我麻烦?” “如此就好!”离草这才放下心来。 未想自己的一时失手,竟然为民除了一害,一时心中欢悦不已。 凌剑非看着二人很是熟络的样子,自己则似是已被当作了空气一般晾在一旁,不由微微皱起了眉。 “这位公子是……”一夕终于留意到了与离草一同进来的凌剑非,不由诧异地望过去。 离草这才终于想起被自己遗忘在角落的表哥大人,忙将他拉过来介绍了一番:“这是蜀山掌教弟子凌剑非,此次来昆仑参加试剑大会的。” 一夕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轻笑着起身作了一揖:“原来是蜀山掌教弟子,失敬了。” 凌剑非只是淡淡应了一句,并不多话。 对于这一类不男不女的娈童,他甚是没什么好感,也没兴趣与之深交。 “小草,既然已看过你这位朋友无恙,那我们也该走了。”他拉住离草的手,沉沉开口。 “咦?”离草眨眨眼:“可是我们才刚来。” 她还没和这位同族好好再聊聊呢! 凌剑非抓紧了她的手,面上有微愠之色:“这种地方岂是你一个女儿家久留之处?若叫你师尊知晓,必定又要罚你!” 啊!这家伙!竟搬出师父来压她! 离草忿忿地磨了磨牙,为难地看了一夕一眼。 一夕却很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无妨,反正来日方长。倒是小草你这位朋友似是一夜没睡好,这脾气才大的很哪!” 原来连他都看出来了! 离草啧啧叹了几声,颇为同情地扭脸望了望凌剑非。 这被噩梦缠身的可怜孩子! 凌剑非被一夕揶揄了一番,再见到她这种眼神,一时脸更黑,周身气场都弥漫着一种阴沉的味道,拽着她便走。 离草连向一夕打声招呼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生生拖出了“南风馆”。 “以后一个人,不许再来这种地方!”出了门,凌剑非便郑重地告诫着她。 离草甚是奇怪,这人不过就是送了她个镯子,怎的就管教起她来了? 早知如此,不如不收。 不过,看在他许是没睡好才脾气大的份上,便不与他计较。 见她不说话,凌剑非这才觉出自己许是口气太重了些,于是又放缓了调子好声与她说道:“你虽为妖,涉世不深,但终究是女子,须得为自己的清誉着想。” 离草不晓得这清誉究竟有多重要,不过他既然这么说,她便就这么听着。 待他说教了好一通,念得她都有些昏昏欲睡了,他才终于道了一句:“我说的,你可都记着了?” 离草一个激灵上来,立时清醒了大半,见他终于念叨完,忙热烈附和:“记着了记着了!” 凌剑非见她这样,知道她没听进去,却也无法。 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揉了揉额角,颇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罢了,回去罢。” 二人刚走了没多远,忽而前方有一女子唱着歌儿,脚下旋着美妙的舞步迎面而来。 她身着一身白色长纱裙,妖艳的容颜极之妩媚动人,眉心一点朱砂印,更衬得整张脸绝艳倾城。 但听她口中幽幽唱着: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凌剑非听着她那优美动听却又满含幽怨的歌声,浑身似是一颤,目光不由怔怔地凝在了她的身上,眸子一瞬间变得空洞而无神。 第一百三十三章 梦魇的纠缠(1) 白纱女子那秋水眸子似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又唱: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她脚下不停地旋着,舞姿轻盈而优美,自凌剑非的身旁擦肩而过时,似有一缕浓郁的香味飘过鼻间。 离草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却见凌剑非好似被勾了魂一般,竟追随着那女子身后一路跟了过去。 不想素日看起来一本正经的表哥大人,瞧见了美女竟也如此失态。 离草摇着头啧啧直叹,一面无奈地也跟了上去。 但见那白纱女子一路走出了城门,来到一片荒郊野地。 而凌剑非也就这么失魂落魄地跟着,一路上一语不发。 离草渐渐开始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起来。 忽而,眼前原本空旷的郊野中,忽而凭空出现了一座大宅,女子就这么旋舞着引凌剑非一道进了宅中。 离草心中更加惊疑,这女子必然不是普通人!她引他们来此也定然另有目的! 就在这时,左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忽而闪了闪,发出了亮丽的光芒,似是也在示意着有危险即将发生。 离草见到玉镯发光,虽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却还是急步上前也进了宅内。 眼前已不见那女子与凌剑非的身影,她只得朝着正对大门的前堂寻了过去。 刚一踏进前堂的门,眼前之景忽而幻变,堂中竟是多出了两人。 那是两名女子,一名年轻些似乎就是方才那白纱女子,而另一名女子则略显年长,样貌却是同样妖艳妩媚。 二人似是正在说着什么。 年长的女子面露担忧:“伶儿,你可是当真想好了?他是人,我们是妖,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 唤作伶儿的年轻女子一脸娇羞之色,目光却异常坚定:“娘,伶儿和叶郎已是山盟海誓,伶儿早已决意不论会有何天谴,也绝不与叶郎分开!” “但他终有一日会知道我们妖的身份,到时他必定会嫌弃憎厌你!如此,你也不怕么?” 伶儿微垂了眉眼,咬了咬唇,却是摇头:“不怕!我已委婉地问过叶郎,叶郎说他喜欢的是我这个人,不管我是何身份,他对我的爱意都不会改变!” “唉!好罢!你既喜欢,我这做娘的又岂能阻你?”年长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只是,我们不会与人类同居,你便将他领回来入赘成亲罢!” 离草正想走上前去询问一番,眼前场景却突然又是一阵变幻。 “叶风,你当真愿意入赘我白家么?”依旧是伶儿的娘。 只是她问话的对象却是一名英俊的男子,那模样看起来竟是与凌剑非长得颇为相像! 叶风扭脸看着依偎在自己怀中的伶儿,微微一笑:“伶儿在哪,我叶风便在哪,反正我父母早已双亡,一直四海为家,如今伶儿的家自然便是我叶风的家!” 伶儿的娘甚是满意而又欣慰地点点头,眉眼却又一凝:“叶风,既然你已决意入赘我白家,也决意要取伶儿,有些事,我也必须要让你知道。” “娘!”似知道她要说什么,伶儿不由急声想要阻止。 可还是未能阻住。 “叶风,我与伶儿,以及这白府的所有人皆非人类,而是妖,你可知道?” 听得自己的娘道出这她极度想要隐瞒的事实,伶儿身形不由微微一颤,揽着叶风臂弯的手也不自觉地一紧。 谁想叶风听闻这惊人的真相,却依旧十分平静而淡然,笑的云淡风轻:“其实我已多少猜到了一些,但我爱伶儿,纵然她是妖,也不会改变我对她的爱!” 他这一番表白自是叫伶儿惊讶之余更加感动不已,紧紧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了他的胸怀之中,深情地唤了一句:“叶郎……” 眼前之景又是一番变幻,回复原本的大堂景物。 离草见过这些情景变幻,再想着下落不明的凌剑非,心中不由又是担心又是焦急,还有一丝害怕。 “大叔!大叔!”孤立无助之下,她想起了体内的某魔,立时急声地呼唤起来。 已然沉寂了许久都未曾出声的苍绯,隔了好半晌才懒懒地回了一句:“吵死了!你这小妖唤本君做什么?” “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离草知道他比自己见识的要多,只能向他请教。 “哼!本君是只会害你的魔,你又何必来问本君?”他竟在此时闹起了别扭。 若非孤立无援,离草自然也不会找他,此时万般无奈,只能好声好气地哄道:“大叔,你我怎么说也是同在一条船上,你若害我对你自然也是没有好处是不是?所以你又怎么可能真的害我呢?我之前那纯属气话,气话!” 未想这平素管用的马屁,此番他却是不吃这一套了。 “哼!就算本君不害你,你与本君又是什么关系?不是不喜欢本君么?何必又来跟我多话!” 离草甚是纠结,这大叔好歹也上千年的岁数了,怎的还闹这孩子脾气? “喜欢!谁说我不喜欢大叔了!我最喜欢的就是大叔了!”说起这违心的话,她倒是越来越顺溜。 “真假!”苍绯冷冷一哼,却是透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是假,可偏生听起来却舒服的很! 离草听出他有些缓和的语气,知道这下管用了,立时笑嘻嘻地问道:“大叔大叔,现在是否能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苍绯清了清嗓音,不急不缓道:“你方才所看见的皆是幻像,可还记得她自你们身边过时,那一股浓郁的香味,便是那香味的作用,让你看见这些梦魇之景。依本君所观察,之前那女子用的乃是魔魅之术,这才将你二人引来,至于是何目的,哼!多半和那姓凌的有关!方才那些景象想必都是过去所发生过的事,如今又以梦魇的方式展现了出来而已。” 听他这般说,离草不由更急了。 若真是针对凌剑非,那更得快些找到他不可了! 如此想着,她便穿过前堂急急又向里宅寻去。 穿过中院之时,远远的,便又传来那女子婉妙的歌声——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离草脚下步子不由加快,顺着歌声一路寻了过去。 一直到了一间厢房门前,但见里面又是一番景象变幻。 满目的大红,俨然是一间喜房。 叶风一身红衣,长身而立,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此时俯身于地的伶儿。 伶儿亦是一身大红嫁衣,头戴凤冠,一手捂着小腹,一手勉力撑着地,额角有汗,神情甚是痛苦。 在她手边是一只打翻的酒杯。 她艰难地抬着头望着面前刚刚成为他夫君的人,满眼的惊愕与不相信:“叶……叶郎,你在酒中下了什么?” “是专治你们这些妖孽的符咒!”叶风冷然地说着,那般无情的模样与之前说着情话的他俨然判若两人。 “为什么……”伶儿额角有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下,手指紧握:“你不说,你并不介意我的身份?” “我确实不介意你的身份,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妖,从一开始,我也就是冲着你而来!”叶风此时倒是也坦然相告,不再隐瞒。 伶儿一脸的惊震,更加困惑不解:“我……不明白。” “不明白,便去问问你那位好娘亲!”叶风缓缓自袖中抽出一把短剑,轻轻地,缓缓地擦拭着,唇角扬起一抹奇异的笑意:“不过,她此时想必也和全府的妖一样,都在符咒发作的痛苦之中,怕是什么也都不能告诉你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梦魇的纠缠(2) 眼前之景再一次变幻,没有大红喜烛,没有喜被,亦没有喜袍,屋内一片残破之景,四处皆是斑斑血迹。 凌剑非此时依旧双目空茫,表情木然地站在屋中央,似是仍在梦魇之中。 而他手中不知何时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横于颈前,似要自刎。 离草见此情形,忙上前拉住他的手,急声唤着:“剑非剑非!快醒醒!” 然他却恍若未听见一般,剑刃已然划向了脖子,带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离草情急之下,无奈只得念诀准备用雷咒将他劈醒。 就在这时,她左手腕上的玉镯忽而又发出了夺目耀眼的光芒。 在这光芒的笼罩之下,凌剑非身形蓦然一震,眸光陡然清醒了一般回复了神采。 “我……这是……?”他怔然地看着此时架在自己颈间的长剑,再看看一脸焦急之色的离草,却是满目的茫然。 “你方才中了魔魅之术,正要自刎呢!”离草虽奇怪于这玉镯的力量,但此却已无暇去想。 凌剑非闻言,不由更是惊诧。 他只记得在回去的路上听见了一女子的歌声,之后鼻间嗅得一股浓郁的香味,再之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这臭丫头,竟敢坏我大事!”一个冷然的声音忽而响起,但见眼前一道白色的魅影蓦地凭空出现,带着满脸的愤恨之色,却是之前引他们入宅的白衣女子。 凌剑非一看见她,立时伸臂将离草护在了身后,一手握紧了剑挡在面前,厉声质问:“你是魔族?!” 他能感觉出她此刻身上那强烈的魔气。 白衣女子一双眸子泛着妖异的红光,死死盯着他,眼中透出难掩的恨意:“魔族……不错!我如今已是成魔,叶郎,你便认不出我了么?” “什么叶郎?简直不知所谓!”凌剑非剑尖平指,眉头紧蹙。 “不知所谓……哈哈!好个不知所谓!”白衣女子却是仰首凄然一笑:“你这虚情假义的人类,今日我定要杀了你为我白府一众妖生报仇雪恨!” 离草看着她,想起方才所见的幻梦景象,试探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叫白伶?” 女子听见这个名字,神色一恍,半晌才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笑声几分苍凉几分悲恸:“白伶……真真是好久都未听人唤起这个名字了。” 果然! 离草确认了她的身份,心里也有了几分了然。 “你要寻的仇人,该是那个叫叶风的男人,与他无关啊!”她试图替凌剑非辩解:“他们只是长得有些相像,你定是找错人了。” “找错人?”白伶冷冷笑着,袖手一挥,只闻凌剑非一声闷哼,抬手抚住了眉心,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他身上有我亲自下的毒咒,我怎会找错人?!他就叶风的转世!”白伶几乎是咬着牙恨恨地说着:“只可惜初时发现他时,我还未能完全化魔,力量不足,而这么多年来亦不知是谁将毒咒掩盖压制了下去,让我至今才能找到他!” “叶风?转世?”凌剑非一手撑着额角,却是听得有些迷惘:“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原来是那叶风的转世啊……”离草倒是有些明白了,却还是努力劝说着:“但那也是他上一辈子的事了,他如今这一世什么都不记得,你又何苦来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来寻什么仇呢?” 她看的幻景都只是一些片断,具体他们之间是何恩怨,她是不太清楚,但终究都是前生的事了,这般执着又是何必? 白伶挥着双手,狠狠地看着凌剑非,有些歇斯底里:“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他是怎样在我面前亲手刺死了我娘,刺死了与我一同长大的府内众亲,最后更一剑刺进了我的心窝!” “我恨……我好恨!我原本是那样的爱他!可是他却一直在骗我!骗得我好苦!我只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方能报我白府被灭族之仇,泄我心头之恨!” 曾经爱他有多深,如今恨他就有多深! 正是这样深重的积怨才让她最终妖元不散,更化身成了梦魔! 说着,她双袖一扬,一股黑红的雾气朝凌剑非迎面扑去。 凌剑非将离草往后一推,身子向前一挡,整团黑雾便全都自他口鼻间窜了进去。 他面上立时浮起一片黑灰之色,身体摇摇晃晃,单膝跪于地上,一手支着剑才勉力撑住身体。 离草见状,忙上前扶住他,满是关切地问了一句:“剑非,你没事罢?” 凌剑非摇摇头,只抬眸看着白伶,微微皱起了眉:“你所说的事尽是前尘过往,我皆已忘记,如今我乃蜀山弟子凌剑非,你这魔女若是要害人,我定然不会饶你!” “呵呵……”白伶幽幽地笑着,几是咬着牙道:“一句已经忘记就可以推脱得一干二净么?!好!我便让你好好看看你前生做过的好事,让你死个明白!” 她长袖轻轻舞动,一股和之前一样浓郁的香味又弥漫了整个屋子。 凌剑非下意识地握紧了离草的手,二人只觉眼前情景如画一般不断地变幻着,最后眼前一亮,所有的景象又渐渐清晰了起来,仿若一个梦境一般,一段前尘往事向他们缓缓展现了开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梦魇的纠缠(3) 彼时,白伶还只是一只初涉人世的小白狐。 花一样的容颜,单纯的一颗心,这样一个美好的她,在游湖的小舟上邂逅了俊雅的公子叶风。 “姑娘,小心。”他扶住了下船时险些摔倒的她,笑如春风。 一个抬眸相视之间,她微红了脸,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场景变幻到了城外的山林,她被几个山贼围住。 望着他们脸上那淫秽的笑容,她拧起了秀眉。 正准备用妖法教训他们一番,一身白衣的他却有如天降一般,身法轻盈地落在了她的面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姑娘,又见面了。”他转脸春风一笑,甚是好看:“莫怕,有我在。” 他的声音温柔却又刚毅,只“有我在”三个字,便叫她心动不已。 他的身手很好,几个山贼很快便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仓皇而逃。 “多谢公子相救。”她学着人类女子向他盈盈行了一礼,含羞带怯。 他只是淡然一笑:“姑娘为何孤身一人在这荒野之中,甚是危险,不知姑娘家在何处,让在下送姑娘回去可好?” 她自是不会告诉他,她是一直偷偷跟在他身后而来,只支吾地拈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我是与娘吵架,逃家出来……” 之后,便上演了一番公子收留逃家姑娘,二人日久生情,最后山盟海誓言许下终身的爱情故事。 本来,看到这里,一直都是美好幸福的情景。 郎有情妾有意,最终结局自然也是美满的。 可,偏偏故事却并非这般演绎下去。 白伶得到娘亲的允可,自白府出来,在一处清幽小居内寻到了叶风。 “凝儿,来,喝药了,慢些……”才至门前便听见他那温柔的声音。 与和她在一起时,一样的温柔,但此回听来却似又还多了几分其他的东西在里面。 她探头,只见屋内的小床上,躺着一名年轻的女子,面色苍白,看起来极之虚弱,仿佛风轻轻一吹便会倒。 叶风手中端着一个药碗,正万分仔细地喂着那女子。 “叶郎……”她轻声唤着。 叶风身子一僵,转过脸看见她,眼中一瞬间闪过一丝冷厉,却又转瞬掩了下去,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伶儿,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白伶走过去,歪着脸打量着床上的那女子:“叶郎,我还想问你呢,这位漂亮的姑娘又是谁?” 她语声中透出几分酸酸的味道。 床上女子看见她,眼中也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又转眸看了看叶风,只是垂着眉眼,并不言语。 “她是舍妹凝儿。”叶风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白伶却并未注意,只奇怪道:“叶郎的妹妹?怎的从未听叶郎提起过?” “凝儿自幼体弱多病,不便出门,你也并未问过,我又何必多此一提。”叶风似是不愿在这话题上多说,只问她:“你不是说回家去了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一问到正题,白伶立时露出了欢欣的笑颜,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叶郎,我此番来是有重要的事与你说。” 叶风瞥了一眼那只挽在胳膊上的手,微微皱了下眉,不着痕迹地将胳膊抽了出来,面上却依旧笑的温柔:“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罢。” *** *** “叶郎,我已告知娘亲我们二人之事,她想看看你,你可愿跟我回去?”满空纷飞的柳絮中,白伶绞着衣袖,眉眼轻垂,不时抬眸望望他,一副羞怯的模样。 “我早便想上门提亲了,此番不正是个好机会,又怎会不愿呢?”叶风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唇角带笑,然那笑意却是冰冷的,并未达及眼底。 听到“提亲”二字,白伶更是喜不自禁,伏在他的怀里,羞涩道:“叶郎,我觉得自己就好像做梦一般,上天何其垂怜,竟让我此生有幸能遇上你。” 叶风微微扬起唇:“确是垂怜,能遇上你,也是我叶风之幸。” 彼时,她并不知,他所谓的垂怜与她所说的垂怜完全不是同一种意思! 她哪里是有幸,遇上他,是她此生唯一的不幸! 如果,她能早些知道将会引来府内那场残忍杀戳的话…… 看到这里,离草忍不住扭头鄙夷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凌剑非:“你的前世与现今的你还真不一样,不仅温柔,还这般会说话,哄得人家姑娘心花怒放的。” 凌剑非一直一副神色凝重的模样,此番听她这般一评价,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前世是前世,现今是现今,人都不同,性情自然也不同。” 眼前的叶风与他长得一般模样,看着叶风便有如身临其境一般,脑中偶尔也会有断断续续的片断滑过。 本来不信那魔女之言,如今却也有些不确定了。 他不由抬手又揉了揉额角。 场景再次变幻,叶风随白伶回到了白府,见过了白夫人,不日便定下了喜日。 成亲当夜,何其热闹。 妖与人的婚事乃是头一回,白府所有的妖全都喝下了喜酒,白夫人也接过了叶风亲自敬的茶。 全府都沉浸在了喜庆之中,全然不知一场灭顶之灾即将降临。 第一百三十六章 梦魇的纠缠(4) 洞房之中,白伶欢喜而又幸福地与自己的郎君喝完了交杯酒。 “叶郎,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夫妻了。”白伶美丽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娇艳。 而坐在她对面的叶风,方才还是一副浓情蜜意之态,如今却是忽而沉了脸,冷冷地扔掉了手中的酒杯。 “夫妻?你以为,我当真会取你这妖女为妻?”他的话语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仿若透骨的寒冰。 白伶面上的笑容陡然一僵,怔怔地望着他,下意识地站起身:“叶郎,你……” 话未说完,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好似要从万丈山崖跌落,白伶只觉腹部一阵剧痛。 她手拂过桌面,打翻了方才的酒杯。 身子像是被一瞬间抽空了力量一般,无力支撑地摔倒在地。 她看着他那般冰冷的眼神,那眼神中带着强烈的厌恶与痛恨。 那样的眼神让她全身不由一寒。 “叶……叶郎,你在酒中下了什么?” “是专治你们这些妖孽的符咒!” 她听见他刺骨的声音,他从未用过这样冷然的声音对她说过话。 “为什么……”她强忍着腹痛,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你不说,你并不介意我的身份?” “我确实不介意你的身份,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妖,从一开始,我也就是冲着你而来!” “我……不明白。”他的话只让她更加困惑,难道,一开始的相遇都不是偶然,而是他有意设计?! “不明白,便去问问你那位好娘亲!” 她看着他缓缓自袖中抽出一把短剑,轻轻地,缓缓地擦拭着,那样锋利的剑刃,雪白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然后,她看见他面上浮起一抹奇异的笑意:“不过,她此时想必也和全府的妖一样,都在符咒发作的痛苦之中,怕是什么也都不能告诉你了。” 一句话,有如晴天霹雳,她拼命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身体却完全不听她的使唤。 “这么想见她?那好,我便让你们临死之前再好好聚一次!也叫你们死个明白!”说着,他俯身用力地抓起她乌黑的长发。 凤冠掉落在地上,被他无情地一脚踢开。 他就这样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拖着走。 痛!头皮好似都要被扯下来一般的痛! 可是再怎么痛,也不及情郎对她如此绝情的心痛! 从洞房到前堂的路走起来其实并不算远,她被他一路拖着,衣服不知蹭上了多少泥土。 身体与地面摩擦,火灼一般的痛楚不断地传来。 直到她被重重地甩在了前堂的地板上,看见堂中倒了一地的府内众妖,有些妖力弱的已然变回了原形。 而她的娘亲亦在其中! 白夫人伏在地上,看来已是完全不能动弹,面色苍白如纸,似是仅余一口气尚在。 “娘……”她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她撑着身子努力朝自己的母亲爬过去。 “伶儿……”白夫人看见自己女儿发丝凌乱,一身嫁衣满是泥污,不由愤然地瞪向了叶风:“你……你这畜生,究竟为何要如此对我们?!” 叶风冷冷看着她二人,眸光中满是深深的恨意:“你问我为什么?!你怎的不问问自己做过些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白夫人秀眉紧蹙,凝了眸子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何时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白夫人,你当真忘了江州温青玄么?他是我义父!你杀了温家上下二十一口人,只有温家女儿温凝死里逃生,却中了你的妖毒,从此生不如死!” “温青玄……温青玄?!”白夫人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蓦地似想起了什么,脸刹时苍白一片。 白伶见她这般神情,不由心头一紧,急声问道:“娘,温青玄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白夫人沉了眼眸,却是轻声笑了一下:“温青玄,十年前我路过江州时,救过他一命,自此他便纠缠于我,对我百般殷勤,甜言蜜语,凡人就是一张嘴最会哄人,可笑我便如此信了他。” “我委身于他,不久之后竟有了身孕,他口口声声说要娶我,谁想后来无意知晓我妖的身份之后,竟请了道士来降我!幸得那道士也是个道行不深的半吊子,我才不至于被打回原形,只是我腹中那可怜的孩儿却因此丧了命!” “你胡说!”叶风怒然地喝了一声:“我义父怎可能做出这种事!” “呵,我不知道他在你眼中是什么样的人,但对我来说,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痛失孩儿,愤恨之下妖性大发,便杀了他全家,倒是那温凝……”说到这,她眸底却是泛起一丝柔意:“她是个好孩子,也是她悄悄来通知我道士要降我之事,我才幸免于难,可惜,我失了理智之下,却伤了她,这是我的错。” “温凝……温凝……”白伶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蓦地想起了什么,眼中一惊:“难道就是小居中那个病弱女子?!” “少在这里假惺惺!你所说的话,我不会信半个字!”叶风似有些恼羞成怒。 他心目中仁善的义父竟被她说成这般小人,他的报仇更似成了一场笑话,叫他如何能接受?! 第一百三十七章 梦魇的纠缠(5) 听到白夫人这一番的述说,离草对于凌剑非的前世叶风不由又多了一丝鄙夷。 “你的前世真悲哀,认了一个小人作义父,还为了他费了十年的心思报仇,更欺骗一个无辜女子的心,啧啧!”她一面指责着,一面不由离凌剑非远了几步:“怪道你一见我便要杀,原来是有前世遗留的后遗症。” 凌剑非自是将她的小动作收入了眼中,一时又是失笑:“我现在又不会再杀你,你做甚躲那么远?” “以防万一总是好的。”离草一本正经地说着,一面又继续看着眼前的幻境。 白夫人冷眼看着叶风,只是轻轻一声嗤笑:“你信也好,不信也我,我所说的便是事实!温青玄那个虚情假义的伪君子,虽然我是妖,但我何时做过伤害他的事?!枉我救了他一命,更怀了他的骨肉,他却如此背弃我,无情地对待我,连自己亲生骨肉都不顾忌!都说我们妖无情,依我看来,他比妖更无情!” 说着,她又挑高了眉看着叶风,讥诮地微微眯了眸:“你倒真不愧是温青玄教出来的好义子!将他的虚情假义学的是如火纯青,我早就告诫过伶儿,要小心凡人,尤其是男人,她却不信,相信你是真心!可怜伶儿如此真心真意对你,最终换来的却是什么?!” 她说到最后,美目中已满是愤怒:“杀了温青玄全家的是我!就算你要报仇也该冲着我一人来,何苦要欺骗伶儿的感情?!何必要牵累我白府其他众妖?!” 叶风此刻的情绪却似已近颠狂,不管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一张俊脸因仇恨而变得有些扭曲。 他挥动着手中的短剑,朝着旁边躺着的一只妖高高举起。 “不要——”白伶尖声叫着想要阻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剑刺进了那只妖的心窝,立时血涌如泉。 他的眸子映着烛火,闪着妖异的光芒,怒笑道:“我自小夫母双亡,若非与父亲世交的义父收养我,我早已饿死于街头,我与凝儿更是自幼一起长大,温家便是我叶风的家!可是,我的家,却在一夜之间被你这个妖女给毁了!” “那年若非我正好被送去蜀山修行,怕是连我也要遭你毒手!可见上天终究是有眼的。”他低低地冷笑着,眼中寒意凌然:“我因放不下凝儿,才修行一年便忍不住回来探望她,谁想刚一进府门,便见到了那样的惨景!” “满目满目的都是血!地上躺着的尽是残破的尸体!曾经悉心照顾过我的福伯,对我呵护有加的三婶,还有我最敬爱的义父……他们全部……全部都躺在血泊中,无论我怎么唤也不会再醒过来!你能体会当时我的那种心情么?!” 他几乎是咆哮着,手中短剑一转,又是一剑下去,只闻得一只妖闷声哼了一下,便再无气息。 “不……”眼中只见鲜血飞溅,白伶连阻止他的力气都已没有,声音喑哑的好似已经不是自己的声音,眼前的男人也好似一个无情的陌生人。 “还有我那可怜的凝儿,她何其无辜……”一说到她,他的目光便瞬间柔和了下来,尽是悲痛与怜惜:“我找到她时,她虽然活着,却是身中妖毒,生不如死!我将她带到蜀山,恳请师父救她,可是她妖毒已深,即便是师父,也只能勉强压制住妖毒,为她多延续十年的生命而已!你可知这十年来,我每回见着她受妖毒的折磨却无能为力时的那种痛心?!” 白夫人一直冷然的眼眸中忽而有了一丝动容之色:“温凝……现在何处?你为何不将她带来,既然是我下的毒,我自然也能解,温家我唯一愧对的,只有她。” “你能救凝儿?”叶风眼眸似是忽而一亮,然后一手胡乱地自怀里摸出一只翡翠玉镯,紧紧地抓在手中:“凝儿……凝儿就在这里,你快救她,她吐了好多血,我怎么也止不住……凝儿……凝儿你要支撑下去,不要死……不要死……” “这玉镯……”离草看见他手中的镯子,不由抬起左手来:“怎的与你送我的这只一模一样?” 凌剑非也是一怔,神思有些恍然地看着她手上戴着的玉镯,目光无意识地柔和了许多。 看着叶风拿着一只玉镯胡言乱语的模样,白夫人与白伶皆是有些错愕。 “叶郎你……” 叶风蓦地抬脸狠狠地瞪着白夫人:“你不是说能救她么?!怎么还不救?!你没看见她一直在吐血么?!” 白夫人微微拧起了眉,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哀伤:“她……死了?” “胡说!凝儿怎么会死!”叶风歇斯底里地吼出口,剑光如霜一般闪过,又划破了两妖的喉咙,然后将手中的玉镯贴在了胸口,语声又温柔了下来:“凝儿就在这里,就躺在我的怀里,她难受,我就哄她睡着了……” “叶郎,你疯了!”白伶双手撑着地,看着自己亲近的妖一个一个死在他的剑下,痛不能当! “疯了……我是疯了!哈哈!连凝儿都弃我而去,我要你们全府的妖一齐陪葬!你这妖女,我也要你尝尝痛失最亲最爱的人那种痛苦!” 叶风狂笑着,一剑下去,拔出来,又一剑下去,鲜血飞溅,他的双手,身上也全都被血染得尽红,整个人有如自地狱中爬出来的魔鬼! 白夫人与白伶只能眼睁睁看着府里的族人死在他的剑下,却无力阻止,除了痛骂和喊叫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满身浴血的叶风手握着血剑,站在了白伶的面前。 他手中的短剑仍在滴着血,剑刃却直指向她的心窝。 “住手!”白夫人失声阻止着他:“无论你我之间有何怨仇,伶儿都是无辜的,不要伤害她!” “无辜?”叶风冷冷地笑着:“凝儿也是无辜的,你可曾放过了她?” 白伶怔怔地望着他,一瞬间忽而平静了下来。 这个她曾经那般深爱的男人,此刻却无情地用剑对着她,她所有的爱好似一下子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 “叶郎……”她听见自己用颤抖的声音问着他:“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究竟是否曾爱过我,哪怕是一点点,是否有爱过我?” “从未!”他冷冷吐出两个绝情的字眼:“我自始至终最爱的都只有凝儿一人!从一开始接近你就只是为了复仇,又怎么可能会爱上你这种妖女!” 说着,他手中的短剑已然狠狠刺进了她的心窝,血,染红了她一身大红的嫁衣。 “畜生!你这个畜生!”白夫人几乎是痛不欲生地嘶喊着。 白伶低下头,怔怔地望着那插在自己心口冰冷的剑刃,似不相信他竟当真下得了手。 从未! 他冰冷的两个字击溃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他对她,从头到尾只是作戏,并无半分真情! 痴傻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双眼不知为何有些酸涩,有某种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落在了滴血的唇角。 这……是凡人所谓的眼泪么? 作为从不知道流泪的妖,竟然在临死的这一刻落下了她此生第一滴也是最后一滴眼泪! 何其的讽刺! 她嘴角扬起一丝自嘲而又悲戚的笑,带着无尽的绝望,身体无力的,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白夫人十指无力地抓着地面,仰天怒斥:“伶儿对你痴心一片!你这畜生竟下得了手!!” 叶风弯下身,拔出短剑,眸光瞟着她,嘴角有冷然的笑意:“若非如此,又怎能令你痛不欲生?” “你这畜生!我杀了你!” 白夫人悲痛欲绝之下,双目变得赤红,全身蓦地一股气劲散出,十指暴长,瞬间化作锋利的尖刃,口中长出尖牙,完全一副妖化的模样,竟是拼了元神的力量挣脱符咒的束缚与压制。 叶风依旧没有任何惊慌的神色,他这十年并非是白活过来的。 为了今日这一刻,他学了多少专制妖的道法,如今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几番交手下来,白夫人到底是吃了符咒的亏,力量大大的减弱。 终究不敌叶风,最终被他一剑刺穿了胸口,倒地身亡。 叶风望着遍堂的妖尸,手中紧握着那翡翠玉镯,仰天长笑:“义父,凝儿,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哈哈……哈哈哈!” 他挥手打翻了堂中的火烛,一面狂笑着,一面踉跄地走出了白府。 而白府就这样被他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熊熊大火之中,眼前幻境陡然消失,又回到了之前那残破的屋中。 白伶冷然地看着凌剑非,目光无比怨毒:“你可都看清了?!我白府一众狐族全都死在你的剑下,而我临死之际对你下了毒咒,不管你到哪,不管你转多少回世,你都永远逃脱不了毒咒的纠缠,在无尽的梦魇之中痛苦着!” “原来你所说的自小一直被梦魇所缠是她下的毒咒的关系!”离草看着凌剑非,瞬间恍然。 凌剑非紧拧着眉,只看着白伶:“你为何成魔?” “我能大难不死,全亏得娘临死之际还不惜用其最后一丝元神之力护住我,保我元神不散!” “我的肉身已在那场大火之中焚得连灰都不剩,可是我的元神却带着强烈的怨念和恨意留存了下来,一直以吸食人类的怨气和恶梦为力量,终于让我化身梦魔,有能力再来杀你报仇!” “可是,不知是什么力量压制了我所下的毒咒,让我竟一时无法找到你,好在昨日,终于又让我发觉到了你的气息,苍天有眼啊!叶风,今日我便要拿你的命来祭我白狐一族!” 离草见状,忙出声劝说着:“白伶,那些事终究是前世的他所为,如今他已转世,什么都不知道,你又何必如此执迷不悟?前世恩怨,今生纠缠。” 凌剑非方才替她挡了一击,想来受了不轻的伤,虽然同情白伶,但凌剑非终究与此事还是无关,实是没必要为此送命。 “哼……执迷不悟……我偏要执迷不悟又如何?”白伶冷冷笑着:“曾经,我便是那般执迷不悟地深爱他,谁想却是引狼入室,自此万劫不复!如今我对他只有恨!若不能亲手杀了他,何以面对我那些惨死的族人?何以面对舍身救我的娘亲?!” 说着,她伸手一指离草:“看你身上的气息,你也是妖,若换作是你最爱的人如此对你,你难道不恨?!” “这……”离草很是纠结地挠了挠脸:“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明白你所说的爱究竟是什么……” 所以,要她去设想,实是有些为难。 白伶哪里理会她,双袖挥动,有黑色的雾气凌厉地朝凌剑非袭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梦魇的纠缠(6) 白伶哪里理会她,双袖挥动,有黑色的雾气凌厉地朝凌剑非袭去。 是毒雾! 离草心下不由一惊。 就在这时,忽而离草左手的翡翠玉镯又是一闪,一道雪白的光自镯中飞出,挡住了那团黑雾! 在三人惊诧的目光中,那团白光缓缓化作了一道人形,朦朦胧胧的,竟是一名女子。 纤弱的身体,清秀的面容,温柔的目光…… 看见她,白伶不由一时惊愕地睁大了眼:“你……你是温凝?!” 凌剑非与离草也转瞬反应过来,她正那清幽小居中卧病在床的女子。 原来,她就是温凝。 可是,她怎会在这玉镯之中?!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白伶陡然间似是明白了什么,忽而仰首大笑了起来:“你竟放弃了转世投胎,一直藏魂于玉镯之中守护着他,怪不得我的毒咒会被压制住,竟是你搞的鬼!温凝……温凝!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值得么?!” 听着白伶的这一番话,离草很快也明白过来。 想来这温凝死后便附身于玉镯中,以魂魄之力守护着叶风,更甚至于他的转世。 怪道凌剑非昨日会突然又做起噩梦,正是因为将这玉镯送给了她,失去了压制毒咒的力量,这才会叫白伶发现了他。 凌剑非怔怔望着温凝,喃喃自语道:“年幼时,我时常为噩梦缠身,后母妃请得蜀山仙者,得到了这玉镯,一直让我贴身带着,直此之后便再无噩梦。” 温凝转眸看着凌剑非,眼中百转千回,深情缱绻,复又悲悯地望了白伶一眼,柔声道:“我一直不知风哥存着报仇之心,直至那日在小居中看见你,我隐隐便猜到了几分。虽然温家被灭门,可是,我并未曾恨过白姨,她亦是可怜人,被父亲所骗,又痛失了孩子……” “我曾试图劝阻风哥,可是风哥的怨恨太深,并非我所能动摇,只可惜我当时妖毒深重,生命已至尽头,不能前去阻止这一场惨剧……” “我知你对风哥的怨恨,可是,我亦无法放下他,只能以魂魄之力附身于玉镯之上,但求能守护他平安。只可惜风哥在那之后便疯了,不久便死去,我附身的玉镯也为蜀山掌教所得。” 说到这,她又看向了凌剑非,缓声道:“直至现世你的母妃为你噩梦缠身一事找到掌教,掌教知晓你的前尘过往,这才将我附身的玉镯给了你,让我得以继续守护你。” “你……”凌剑非眼色复杂地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活了这二十几年,他从来不知,原来竟有这样一位温善痴情的女子守在自己的身边。 “你这般对他,可他却为了报仇辜负了你,更要与我成亲,你竟不恨他?!”白伶不能理解地问出口。 她并不恨温凝,母亲也曾说过唯一愧对的便是温凝,她们都只是同样苦命的两个女人,被同一个男人所背弃! 温凝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容色淡淡:“我本就只有十年的寿命,自知无法陪伴他一生,只要他过的好,我便已经满足。” “哼!可惜我没有你那般的善心!”白伶冷冷一哼,目光中又重新灌满了恨意,袖手一挥,直直指向凌剑非:“他欠我的,我必定要他全部偿还!” 说话间,她十指陡然暴长,化作利爪,便要向凌剑非抓去。 然温凝却执意地挡在他面前,似要守护他到底。 “你让开!”白伶朝她挥着爪,怒喊着:“我要的只有他的命,不想伤你!要知你这微弱的魂魄根本挡不住我,莫要为了这种人弄个魂飞魄散!” 温凝只是执着地摇着头,纤弱的身子却是一动也不肯动。 白伶见此情景,不由勃然生怒:“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无情!” 说着,她一爪便狠狠朝温凝挥了过去。 然而,她的爪却是忽而被一株藤蔓紧紧缠住。 她愤然地瞪向一旁的离草,狠狠拉扯着藤蔓:“你与我是同族,连你都要阻我?!” 离草奋力用法术制住她,一面道:“杀你全族的人早就死了,你杀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是死了,他也忘了,可是我的恨怎么办?!我不杀他,我的恨如何才能消除?!” 曾经,她倾尽了所有的爱,却也未换来他的一丝真心。 她漫长的怨恨到如今,他却已什么都不记得! 要她就这样放弃怨恨,如何能甘心?! 离草感觉到她越来越强烈的怨念,化作了她的力量,自己的法术已然支撑不住。 “谁要阻我,全都得死!”只闻“啪”的几声脆响,藤蔓尽断,白伶尖利的爪子朝她挥舞过来。 躲,已然不及。 然而,一道身影却是突然闪出,挡在了她的身前。 血肉被撕破的声音。 伴着一声闷哼,凌剑非捂着胸口,不支地单膝跪了下来。 “剑非!”离草惊呼一声,忙上前扶住他。 未想他竟又替自己挡了一次。 白伶怔然地看着他,蓦然又是一阵讥诮的笑:“你竟三番两次地舍身救一只妖?!前世你那般恨妖,如今竟是爱上了妖么?!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叔救了她(1) 离草讶然地看着白伶舞着双袖,近乎疯颠地大笑着,笑得似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方才说什么来着? 凌剑非爱上了妖?这只妖……说的不会就是自己罢? 离草扭着脑袋,同时望见温凝投来的那似悲又似喜的目光,声音轻柔如风:“看来风哥这一世终于有人陪了,那我也可以放心了。” 她的身形模模糊糊地晃了晃,又化作了一道白光钻进了离草左手的玉镯之中。 作为一个死去的人,她在这人世已经待了太久,魂魄之力也渐渐虚弱,再过不久,怕是要就此消散了罢! 不过,能看到风哥这一世安好,又找到了心爱之人,她也没什么遗憾了。 “叶风啊叶风!为什么……为什么你只对我如此残忍绝情?!我也只不过想好好地爱一个人,幸福地过一生而已!可是,全都被你毁了!毁了!!” 白伶的目光陡然看向离草,变得狠厉而又怨毒:“你毁了我,我也要将你的所爱毁给你看!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离草被她那样的目光一锁定,不由全身打了个寒颤。 怎么好好的突然怒气全都冲着她来了? “哼!谁让你这小妖四处招蜂引蝶!”某魔不甚高兴的声音突然响起,又带着莫名的酸味。 离草却是奇怪了。 她是草妖,又不是花精,上哪招蜂引蝶去? 这厢还没反应过来,那边白伶双目瞬间变作了赤红,一身素白的长纱裙也似被一层红雾笼罩着,浑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魔气。 凌剑非脸色骤然一变,目光凛然,一手捂着受伤的胸口,血透出指缝不住地流出来,浸透了衣服,而另一只手则又牢牢地将离草护在了身后。 “白伶,你别这样,有什么话我们再好好说。”离草也能感觉到她此时不一样的气息,还试图劝说她。 如今矛头指向了自己,可实在是不妙啊! 凌剑非沉着声道:“你再说多也没用,此刻她已魔性大发,根本不会听进半分!” 只可恨自己身中毒咒,法力被压抑了大半,又受了重伤,面对魔性大发的白伶,要护住离草只怕…… 错在他的前世,今生要他来偿债,他亦无怨。 但若是要牵累到无辜的离草,那便是拼尽了他的性命,也绝不允许! 白伶双手高举,有浓浓的黑雾不断地自四周弥漫过来,渐渐将他们包围。 凌剑非试图以灵力撑开一道结界阻止黑雾的侵近,然而那黑雾却似不受结界的阻挡,依旧漫延过来,直到将他与离草二人团团围了起来。 白伶的身影早已掩没在黑雾中,不知躲藏在了何处。 凌剑非神色凝重,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以防她在暗中偷袭。 他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离草的手:“不要离开我身边!” 离草看着他眼中难掩的着紧之色,面对那侵来的黑雾,心中亦是紧张万分。 只是,凭她的直觉,却是并未觉出黑雾中有毒。 但越是未知的东西却越叫人害怕。 黑雾渐渐地将他们一点点吞没,若非手还抓在一起,便是这般近的距离,也半分都看不见对方。 凌剑非手又紧了紧,感觉到她温热的手心,心中总是安定了一些。 然而,蓦地一道亮光划破黑雾,那雾气转瞬便又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诧异之时,手心蓦地一空,方才还抓在手里的那只温暖小手,竟然一下子消失了。 “剑非!”急切地呼唤之声传来,他惊愕地转头,却见离草被一团黑雾卷出了屋。 他强忍着伤痛,提剑便追了出去。 但见白府的院中不知何时忽而立起一根巨大的十字木架,仰首朝上望去,那十字架上绑着的,可不正是离草?! “放开我!”她拼命扭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束缚着自己的绳索。 她也曾试图用法力逃脱,可是自己的法力却好像被封住了一般,完全使不出来。 凌剑非握紧剑,想要冲上去救他,然而身体不知为何,突然似是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提不动! 莫不是之前那黑雾的关系?! 他心中正惊疑着,白伶的身影此时却如鬼魅一般地出现。 她的身体浮空飘在十字架旁,伸手用力抓着离草的头发向后一扭,妖艳的面容上满是恶毒的笑容。 “叶风,我要你亲眼看看,你所爱的女人是如何被我一点一点地毁灭,而你却无能为力!” 说着,她手中蓦地幻变出一根七寸长钉,反手便狠狠钉进了离草的右手心。 离草不防之下,忍不住一声凄厉惨叫。 那样剧烈的疼痛让离草颤抖地闭了眼,死死咬住了唇。 此生她从未受过这样的痛,那感觉从手心一直蔓延到四肢,疼到头皮都发麻战栗,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鲜血顺着架子缓缓流下,渗入木中,一片暗红。 “小草——”凌剑非痛声喊着,想要冲上前去,却无论如何也动弹不得。 看见她那样痛苦的表情,他只恨不能那钉子钉入的是自己的身体! “怎么样叶风?是不是很痛?”白伶握着那长钉,用力绞动了几下:“当初,我便是如此看着你将剑插入我族人心窝时,痛不能当!” “咝——”又是一阵剧痛传来,离草只觉脚趾都痛得要蜷起来,冷汗不住地往外冒。 “住手!”凌剑非心痛不能自已,却偏偏无力阻止,“冤有头,债有主,你恨的人是我,要杀要剐都随你,不要伤害她!” “好个冤有头债有主!”白伶低低地笑着,带着无尽的讥讽。 她眸光蓦然一凛,却是又幻出一根长钉,反手插进了离草的锁骨,恨声道:“当初我娘也是如此求你,可你有放过其他人,放过我么?!” 血,四处溅飞,几滴溅在离草的眼上,脸上,她倒抽了一口凉气,身体因强烈的痛楚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四周静得除了离草痛苦的呻吟声外,连穿透骨头和血肉的声音也都一清二楚! 凌剑非十指已是抓进了泥土中,满手的血污也不自知。 此刻,他甚至恨自己为何要爱她,他连保护她的能力都没有,究竟有什么资格爱她?! 白伶身形一闪,瞬间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一脚踢在了他的肩头,将他狠狠地踢翻在地,然后踏上去,低眼俯视着他,唇角尽是妖娆而畅快的笑意:“叶风,看到你这样的表情,真是叫我从未有过的痛快!” 凌剑非面上的表情几近麻木,只低哑着声音道:“你恨我,便直接杀了我罢,我与她并非你所想的关系,看在她与你同族的份上,不要再折磨她了。”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便会信?”白伶的脚在他英俊的脸上狠狠碾踩着,冷冷道:“你越是替她求情,我越是要折磨她,让你痛苦、绝望、生不如死!” “你——!!”凌剑非眼色一紧,身体猛地震了一下,想要起来,却被她的脚踩住,半分动弹不得,只能怒目瞪着她。 “哈哈哈……你就在这无助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如何痛苦地惨叫罢!”白伶一甩袖,身形闪动,瞬间又回到了十字架旁。 又是一根闪着寒光的长钉握在她手。 离草此刻面上早已失尽了血色,除了痛便是痛,连叫的力气都使不出。 双眼沾着血,她无力地抬眸看着白伶手中的长钉,浑身止不住地又是一颤。 不要……不要再来了……她真的好痛……好痛…… 师父……师父…… 她心中拼命地叫喊着,每回她有危险的时候,师父都会来救她的,这一次也一定会来救她的! 师父,快些来救小草罢!小草好痛、好痛啊! 眼看着那长钉又朝着她右手腕狠狠地钉下去,她本能地闭了眼,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等着痛楚的降临。 然而,过了好半晌,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是她已经痛得麻木了,所以没了感觉么? “什么人阻我?!”她听见白伶怒问的声音。 缓缓睁眼,朦胧地看见一个身影。 是师父么? 她用力眨了眨眼,眨去阻挡了视线的血迹。 眼前是一拢如血的红衣,衣袂舞动,好似血一般的残阳。 他一只手牢牢抓着白伶那高举的手腕,几乎要将她那纤细的手腕捏碎。 “你竟敢将她伤成这个样子?!就算是在梦魇中,本君也绝不允许!”她听见他熟悉的声音,透出从未有过的强烈怒意。 “大……叔?”她虚弱地唤出口,却是喃喃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出来了?” 苍绯转首看着她,紫眸中满是心疼之色,语声带着几分无奈:“你这丫头,这种时候你却只想到这个问题么?!” 凌剑非亦是惊震地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红衣男子,能感觉出他身上的魔气。 难道又是魔族?! 但是,他方才口中所说的“梦魇中”又是何之意?! 难道…… 似突然想到什么,他脸色蓦地一变。 白伶手被制,眉一拧,身形又是一闪,转瞬又出现在几步之外的地方。 她冷眼看着苍绯,娇声质问:“你究竟是何人?竟能闯进我制造的梦魇?!” “区区梦魇,以为能难倒本君?!”苍绯嗤笑一声,声音冰冷刺骨,好似寒风袭卷全身,“至于本君的身份,对于一个将死之人也没必要知道!” “大叔,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梦魇?”离草强忍着痛楚问出声。 苍绯轻轻一抬手,便解了她的束缚,将伤痕累累的她搂入怀中:“你们现在所处的,不过只是一场梦境,真身全都在屋里睡着呢!” “果然……”凌剑非听得他这般一说,更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里,并非真实的世界。 所以他才无法使出力量,因为这个梦的世界是白伶所造,全都受她的控制! 离草讶然地看着苍绯:“大叔你是说,这里的一切也都是假的?” 她……并未真正受伤?! 可是,痛楚却是实实在在的,和真实的一模一样! 苍绯抱着她,她手心和锁骨上的钉子仍旧牢牢钉在肉中。 虽然知道是梦境,却还是无法抑止的心疼。 他亦不敢拔,因为,就算是梦境,她却依然会痛。 第一百四十章 大叔救了她(2) “哼!不错,这里确实是梦境。”白伶冷声笑着坦然了一切。 她双手抱在胸前,眉高高地扬起:“不过,莫要以为是梦境便安然无恙,这丫头所受的伤,肉体是没事,但痛楚却会在梦醒之后依旧存在,与真实受伤一模一样!” “你——”凌剑非刚刚放下的心陡然又被拎了起来,目光中满是怒色。 苍绯俊美的脸也是阴沉沉的,一双紫眸中隐隐涌动着危险的波涛。 离草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双手微微紧了紧,不由抬起了眸看着他。 大叔……这是在生气么? 为什么…… 是因为她受伤了? 白伶俯首看着凌剑非,却是笑的几分讥诮:“叶风,我说过,我会将你所爱的女人毁给你看!只可惜,毁得还不够彻底,不能看到你更痛苦绝望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她仰首大声笑着,突然,喉间一紧,一只手捏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让她的笑声蓦地卡住。 她瞪大眼看着面前那面无表情的俊美男子,只觉一股死亡的气息散发出来,竟是让她不由微微一颤。 她听见他冰冷的字眼缓缓吐出,眸子变作深紫色,弥漫出强烈的杀意:“你与这小子之间的恩怨你们自己解决,便是杀了他本君也不会过问,但你竟敢伤了本君的女人,你可知这罪有多重?!” 白伶感觉到他的手一分分收紧,卡得她几乎要透不过气来,喉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这里虽是梦境,但你却是唯一真实的,本君可是想杀就杀!”苍绯冷嗤地轻笑着,指间又收拢了几分。 白伶惊恐地看着他,勉强地问出一句话:“为什么?!这里是我所制造出来的梦境,为什么你却不受我的控制?!” “这个问题还是等你死后去问冥王罢!”苍绯眼中杀气一凛,手指一紧。 “且慢!”一个声音却是蓦地出来制止。 白伶听见这个声音,身子不由微微颤了一下。 苍绯微微一蹙眉,淡淡地瞟了一眼勉力站起身来的凌剑非。 凌剑非望着他,沉沉道:“不要杀她。” “哼!你说不杀便不杀么?!”苍绯冷冷一哼,那目光完全不将他放在眼中,“莫忘了,方才她是如何对待这丫头的!” “我没有忘。”凌剑非微垂了眉眼,声音低哑:“是我牵累了小草,此事全是因我而起,是我的前世作的孽,愧对白伶,她恨我是应该的,我今生注定要偿还她。但请阁下手下留请,莫要杀她。” “叶风,我用不着你替我求情!你这个虚伪的小人!别假惺惺地来对我施恩!我不稀罕!!”白伶尖声叫着,她的恨还未消,要让她接受仇人的恩情,她怎么可能接受! “白伶,前世的事我虽已不记得,但在之前的幻境中看着叶风所做的一切,我脑中亦闪过些许片断,或许,害了你确是事实,我不知如何才能补偿你。”凌剑非抬眼望着她,眸光雪亮如霜:“但这一世,我并非叶风,而是凌剑非,我有师父,有朋友,有家人,还有……所爱的人,我还不能死。但若有任何可以弥补你的,我都会尽力去做。” “我不要弥补,我只要你死!要你死!!”白伶挥舞着双手,嘶声大喊着。 “哼!冥顽不灵!便让本君先送你一程!”苍绯冷下声,便要下杀手。 然,衣袖却是忽而被一只手拽住。 “大叔,不要……”离草一双清澈的眼望着他,带着恳求:“她已经够可怜了,别杀她好不好?” 苍绯眸光一沉,冷冷道:“你可怜她,她又可曾想过你是无辜的?!” “可是……” 离草还想说什么,忽而听得白伶一声惊叫,但见她的身形在面前陡然模糊,不见。 而眼前之景也缓缓地消失,最终化作一片黑暗。 “小草……小草……”她听见耳边急急的呼唤声,有些熟悉。 好像是……师父? 她费力地睁眼,果然,映入眼眸的便是那张出尘绝世的美颜。 旁边蜀山掌教正唤醒了凌剑非,一面察探着他身上的伤。 她……回到了现实么? “师……父……”她想起身,一阵剧痛却是忽而袭卷了全身。 “痛……”她痛苦地拧着眉,呻吟。 这痛,似是比方才在梦境中还要更甚。 “小草!”慕流音伸手将她扶起,探手去醒,却并未发现她身上有伤,但见她痛苦难耐的表情,心中不由一急:“告诉为师哪里痛?” 然离草只是不住地喊着痛,什么也说不出来。 “剑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蜀山掌教拧眉问着自己的徒弟。 凌剑非看着离草痛苦的表情,心中又痛又愧,将发生之事说了出来:“……是我害苦了小草。” “原来方才被我打伤的魔女竟是与你有渊缘的那只女妖!”蜀山掌教听后,很快明白,不由一声叹息:“本以为是前尘过往,不必告诉你,却不料那女妖竟执念如此之深,实是为师的疏忽!” 凌剑非闻言不由一诧:“师父,你竟全都知道?!” “有什么话待回了昆仑再说。”慕流音蓦地凉凉打断他们,将离草抱起,直接御剑而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初交灵长老(1) “师父……我痛……” 琼天宫中,离草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只有口中在不停地喃喃叫着。 小腾蛇拍打着翅膀围在她身旁急得直叫。 慕流音神色中也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 她身体并无外伤,依凌剑非所言,她乃是在梦魇之中受的重创,波及到的是神识,使得痛楚一直延续了下来。 若只是身体上的伤,倒还好治,伤口愈合了,疼痛自然也就会消失。 偏生她受的是看不见的无形痛楚,让他一时也束手无策。 她只觉全身上下都被强烈的痛楚覆盖着,如受千刀万剐,一刻也不停歇。 忽而一道清凉的气息自额头传来,缓缓流入全身,好似一股源源不断的清泉,洗涮着她身体的每一寸部位。 疼痛感微微减轻了些许,她的呻吟声也渐渐低了下来。 慕流音看见她略微舒展的眉头,心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然搭在她额头的手却并未拿开,仍自继续输送着仙力为她缓解痛楚。 如今除了用仙力来缓解,等这痛楚的感觉自行慢慢减弱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 只是看见她痛苦的表情,心中一时无法解释是什么样的感觉。 枉他还是昆仑的长老,修得仙身,更负数百年的修为,却是连自己的徒弟都保护不好。 一股从未有过的自责漫上心头。 “师父……”离草感觉疼痛舒缓了些许,终于睁开眼。 望着面前那张俊美的脸,面上依旧平静的看不出任何表情,然那双好看的眼眸中却透着一丝焦急与内疚。 “小草!”他看见她睁眼,不由轻唤:“还痛不痛?” 离草只是强忍着,摇了摇头:“不痛了。” 她看得出师父很担心她,她不能再叫师父着急。 慕流音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如此一来,更叫他心头一揪。 “师父,凌剑非呢?他伤的严不严重?”离草想起他替自己挡了好几回,不由有些担心。 “这种时候,你还顾得上担心别人?”慕流音眸光微微一沉,竟似有些不悦。 此事到底是由凌剑非而起,无辜牵累到他的徒弟。 天下哪个师父不爱惜自己徒弟? 即便是他,也忍不住会有些怪罪凌剑非。 离草觉出师父似不大高兴,不由立时垂了眉眼,糯糯道:“他为了救我,伤的不轻……” 慕流音看着她,忽而收回了手。 立时,刚缓下去的痛感一下子又变得强烈起来。 离草忍不住痛得直“哼哼”。 慕流音这才又握住了她的手,将仙气渡去,一面无奈地摇摇头:“你虽未受伤,但却未必会比他好治,你且先顾好自己再说。” 离草也被那痛给吓怕了,忙点点头。 一面心中暗道,原来师父也这般不良,会使小手段吓唬她了。 过了好半晌,她又瞅了瞅慕流音,眉心微拧:“师父,你一直这样渡仙气给我,不会太过损耗么?” “无妨。”慕流音只淡淡安抚了她一句:“为师修为深厚,这点损耗无关紧要。” 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前不久才刚耗废了百年修为补全法阵,至今仍尚未复元。 现在又一直在消耗元气为她缓解痛楚,确实有些吃力了。 但,要他看着自己徒弟受苦,又如何能忍心? 离草望着师父略显疲惫的面色,心底徒然漾起一股极其温暖的感觉,有些甜甜的。 “师父果真是仙人!每回徒儿有危险时,师父都能及时赶来!”离草歪着脑袋转移话题。 慕流音好笑地轻轻一弹她的额头:“莫贫嘴。此番倒是亏得朱掌教察觉得早,他听闻弟子一说凌剑非今日面色欠佳,便疑心着是那玉镯离身的关系,又听说剑非带着你下山,担心之下,这才寻为师一道来找。” 只可惜来得还是太晚了些,才害得她受了这许多罪。 凌剑非所说的梦魇中的事,虽未亲眼见到,但只是光听便可知有多残忍。 他看着自己仍旧笑颜灿烂的徒弟,心中不由又多了一丝怜惜之意。 离草并不知他此时所想,只又微皱了眉道:“那……白伶呢?就是那个魔女……” 她终究是可怜人,虽然因为仇恨变得有些偏执,手段残忍,但却叫人怨不起来。 “她不敌朱掌教,受了重伤逃走了。” “她一定不会放弃的。”离草喃喃道。 她对叶风的恨还未化解,绝不会就此罢休。 慕流音以为她害怕那魔女再对付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不必担心,以后有师父在,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 离草怔怔地抬眸望着他,这般温柔贴切的话语,叫她心波上又荡起了一丝涟漪。 一日的变故加之那不断流入体内的暖暖气息,让她很快便困意上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一整夜,慕流音便这般握着她的手,渡了一晚的仙气予她。 直至次日清晨醒来,一眼看见床边的师父,离草怔了怔,陡然反应过来,又是暖心又是担忧:“师父,徒儿觉得好多了,不用再渡气了。” 慕流音却是并未收手,紧紧握住她欲抽回去的手,低低道了句:“莫动。” “师父!”离草心急下忍不住嗔唤了一声,一双眼死死瞪着他。 正僵持着,忽而门外传来一声清泠的唤声:“慕师兄。” 离草顺声望去,却是不由一诧。 站在门口的,那孩童一般的身量,清秀的童颜,灰白的长发,不是千羽灵长老么? 她怎的突然来了? 慕流音转首看见她,微微一颔首:“灵师妹。” 然而,他的手却依旧未松开。 千羽灵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他们紧握着的手,缓步走进屋,声音是不变的清冷:“掌门已自朱掌教那听说了全部事由,让我来替你徒弟医治。” 闻言,慕流音眸光不由微微一闪,起身:“那就有劳灵师妹了。” 千羽灵擅长炼丹制药,这方便比他总是懂得更多些。 千羽灵走近床边,探手至离草的眉心。 半晌,她缓缓道:“她应是神识受了损伤,神识受损不比其他内外伤,要治起来并不易。” 慕流音轻蹙了眉:“灵师妹可有法治?” “我尽力。”千羽灵自袖中摸出一布袋,摊开,里面竟是大大小小一排针。 她指尖拈起一根细长的针,略一凝神,针尖似有微光闪动。 离草只觉眼前光一闪,左额一股细微的刺痛传来,那针已然扎在了其上。 “唰唰唰——”不过片刻的功夫,离草头上便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细针,好似一只刺猬。 不过,这针扎下去之后,却似有一股清凉的气息向散布开来,让她觉得全身每个毛孔都舒畅了不少。 而那种强烈的剧痛感也渐渐地不那么明显了。 千羽灵轻轻呼了口气,那娃娃脸上带着一副肃色,显得很不和谐:“我已以仙力附入银针,刺入她的脑穴,以助修复她受损的神识。这几日我会每隔六个时辰为她施针一次,过些天数应该便无大碍了。” 听得她这般说,慕流音这才稍稍放了心:“多谢。” 千羽灵微微斜眸睨了他一眼,嘴角却是扬起一丝怪笑:“慕师兄每每谢我都是为了徒弟之事,之前那个是自己惹出来的伤,这个又是为人所累带出来的伤,看来慕师兄的徒弟都是不叫人省心的麻烦。” 咦? 离草听了她这话,不由一诧。 她这意思,莫不是指曾经那位前师姐也受过伤被她医治过? 如此看来,师父对自己的关心已不亚于那位前师姐。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师父已经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初交灵长老(2) 慕流音被千羽灵如此一说,面上虽表情淡淡,无甚变化,眼波却是微微一紧。 似是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在眸底不停流转,最终化作一声深沉的叹息轻轻溢出唇:“都是过去之事,何必再提?” “也是,如今师兄跟前又有了一位乖巧可爱的徒弟,过去的便没什么再好留恋。”千羽灵却似是来了兴致,那童颜衬着她此刻调侃的笑容,透出一种别样的怪异感觉。 慕流音只是微微一蹙眉,并未再开口。 离草听着千羽灵那话,似是带着一丝讥讽的味道。 莫不是她在暗指师父有了她这个新徒弟便忘了以前那个旧徒弟? 可是,那位前师姐分明是自己叛出师门,堕入魔道,师父不愿记起这不堪过往又有什么不对的呢? 一时间,离草对这位童颜长老生出一丝不满之意。 虽然,她救治了自己。 但她对师父出言不逊便是不对! 何况,她还记着玉泱长老曾说过,那位凌波仙子是因千羽灵长老而死。 待千羽灵离去之后,慕流音嘱咐离草好生休息,不得乱跑之后,便也出了屋。 离草此时满头插着针,却是想出去也出不得。 再加上那痛楚虽然减轻,但仍旧存在,让她一时也没力量乱逛。 躺在床上,忽而想起之前梦魇中出现的大叔,她忍不住唤道:“大叔!大叔!” “哼!你这小妖终于想起本君了?”懒懒的声音似是不怎么大高兴。 听着他这酸溜溜的话语,离草估摸着他定是在怪自己一直将他这位救命恩人抛之脑后。 果真还是小心眼。 她抿嘴一笑,好声哄道:“大叔别生气,人家之前痛得厉害,一时顾不上嘛!” 苍绯默了默,自是也记起梦魇之中她那伤痕累累的模样。 不论何时想起,都叫他心中为之一揪,隐隐作痛。 好半晌,他才沉沉道了一句:“是本君来得迟了。” 离草怔了一下,反应过来。 一面暗忖着这厮与师父所说的话怎的一模一样,一面奇怪地问道:“大叔,既然那里是梦境,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你中了黑雾后便昏睡过去,我便知有蹊跷。那女人既是梦魔,定然是将你们的神识引入梦魇之中,然本君虽附与你身,却不能同你一道入梦,只得以元神之力强行潜入你的梦境,所以才费了一番功夫,耽搁了不少时间。” 虽然苍绯说的这般轻松,但实际上此举有多难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并无梦魔制造梦境的能力,更何况如今尚未恢复力量,要强行闯入她所造的梦境,阻碍重重。 更因他并未以神识入梦,而是元神,这也是为何在白伶所造的梦境里他不受限制的原因。 但因此,他元神亦受了大损。 本是要利用这小妖助自己复元,谁想却屡次为救她损耗自己的元神之力,真真是本末倒置了。 更可恨的是,这小妖醒后满眼满嘴都是那姓慕的,完全忘了是谁救她于苦难之中。 实在是气死魔也! 离草哪知这其中的曲折,只忧心道:“可是大叔,当时凌剑非也在场,你这般毫无忌惮地出现救我,我只怕他会起疑。” 本来大叔在她体内是个秘密,若是叫他人知道,尤其是仙门中人,肯定要有麻烦! 苍绯不屑地轻哼一声:“哼!若是怕那小子多嘴,直接杀了他便是!”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反正他亦早已看那小子不顺眼,此番又更是因他惹来的麻烦。 若非有那魔女先碍着,他必然在梦境中便将那小子杀了! 离草嘴角微微抽了抽。 这大叔,便只知道杀,果真是魔性难改! 不过,不论如何,他不惜泄露身份出面救下自己,对他,她仍是感激的。 “大叔……”她轻轻唤了一声。 “又喊本君做什么?!”苍绯语气仍有些不善。 “谢谢你。” 短短的三个字,却是叫他生生怔住,半晌都未能有反应。 良久,他声音僵硬而又别扭地冷冷道:“呵……没什么好谢的,你若是受伤,于本君并无益处,本君救你亦是为了自己。” 幸好离草早已习惯,对此也不再放心上。 *** *** 三日过去,离草每日都在千羽灵的银针医治之下,那痛楚之感一日日减弱下去。 对于千羽灵的医术,离草倒是不得不佩服。 不过,对于她一副孩童的模样,离草还是时时忍不住多瞄上几眼。 光看她现在清秀丽质的面容,想来若是长大时定然也是位美人。 当然,是位冰美人。 因为,她的脸上总是冷冷冰冰的,甚少有什么表情。 再加上,一直好奇于她与玉泱长老还有凌波仙子几人之间的过往,离草几回都忍不住想问。 “你若再这般盯着我看下去,信不信我这针下一回扎的便是你的双眼。”千羽灵淡淡睨了她一眼,冷不防冒出一句。 离草生生打了个寒颤,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她丝毫不怀疑这位童颜长老会说到做到。 看来,如当初大叔所说,她果然相当介意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 离草别开眼,弱弱地开口:“我上回在青鸾宫看夙长老与玉泱长老下棋时,正好遇上灵长老派人送药来……” 千羽灵手微微一顿,长针却是又准确无误地插在了离草的头上,语声淡淡:“那又如何?” “玉泱长老似是对灵长老有所介怀,似是因为某位叫‘仙儿’的前辈,不肯接受灵长老的好意……”离草一面小心地说着,一面不时偷瞄她的神色变化。 千羽灵眸光一沉,手中下针蓦地重了几分。 离草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此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多舌。”她目光冷厉地扫了离草一眼,语声也极为不客气。 离草吓得立时闭了嘴,不敢再多话。 难怪玉泱长老不喜欢她,这般凶狠,哪里像个修仙得道之人? 屋内一时间沉寂无声。 过了好半晌,忽而千羽灵轻声地开口问了一句:“他……还说了些什么?” 离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问的是玉泱长老。 原来,灵长老还是很在意的嘛! 于是她老老实实地原原本本回道:“夙长老曾劝玉泱长老惜取眼前人,但玉泱长老似是对灵长老成见颇深,称天下女子皆可,唯灵长老不行。” 千羽灵脸色蓦地一白,似是被什么狠狠击中一般,身子猛然一震,然后眸光整个黯了下去。 “呵呵……”良久,她忽地低低笑了起来,带着无尽的自嘲:“好个天下女子皆可,唯我不行!他当真恨我如厮!” 离草看着她那样沉痛的神色,心中不知怎的忽而软了下来,竟是生出几分同情,一时间更是有些后悔要将这般绝情的话告诉她了。 其实,灵长老明知玉泱长老痛恨自己,却仍执着地为他炼药治眼伤,更为此变成这副孩童的模样,应是对玉泱长老用情至深。 她自己虽不是很明白情之为何物,但到底也见过了这么多人的爱恨情仇,终究还是有些懵懂的体会。 而且,灵长老表面上看起来冷冰冰,但为她医治之时,她能感觉出她的用心。 毕竟每一针都是消耗了她的仙力,若她当真无情,又何必费这力气来替她治? 如她这般医者之心,又怎会害自己的同门呢?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问出口:“灵长老……玉泱长老说那仙儿是因你而死,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千羽灵斜斜看了她一眼,面色已然恢复如常,只冷冷道:“你有这心思来管我们之间的事,倒不如去看看那位蜀山弟子,他已来过几次,一直候在宫外不得进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全都误会了(1) 离草乍听千羽灵这般一说,不由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口中所指的那位蜀山弟子想来就是凌剑非。 怎么他已来过几次了么? 她怎的都不知道? 千羽灵自是将她的诧异表情看在眼中。 收起针袋,她唇角扬起一丝戏谑的笑:“慕师兄倒是当真爱护弟子。” “是师父?”离草又是一诧。 她这话意思,莫不是师父将凌剑非阻在了宫外? 千羽灵不置可否,只自顾地转身出了门。 离草也从床上蹦了下来,朝琼天宫门奔去。 大殿门前,果然见着一道俊挺的熟悉身影。 凌剑非正站在宫门之前,似想进来,却又似被什么阻住,到了石阶前便再无法向前多迈一步。 离草知道这是结界。 能在琼天宫内布下结界的,除了师父,便再无他人。 只是,师父为什么不给他进来呢? 莫不是还在怪罪他? “剑非!”离草踏出宫门,远远地便唤了一声。 凌剑非抬眸看见她,眼眸也是一亮。 但看着她一路小跑地自石阶上下来,许是有些急了,脚下不由一绊,身子向前倾倒。 “小心!”凌剑非伸手扶住她,但见她满头的银针,模样显得有些滑稽:“你这是……” 离草见他盯着自己的头一直看,目光怪异,这才蓦然想起她那刺猥一般的脑袋,不由大窘。 她脸微微一红,慌忙解释:“这是灵长老方才替我医治时施的针。” 凌剑非了然地颔首,只看着她又微微蹙起了眉,犹豫了一下,才关切地问了一句:“你……现在感觉可还好些了?” 离草点点头:“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凌剑非淡淡笑了一下,温声道:“不是什么大碍。” “那就好!”离草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说都是替她挡的,若是不好,她可就罪过了。 凌剑非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清俊的脸孔距她只有寸许,深深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小草……” “嗯?”离草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声,亦抬起脸认真地看着他。 他这般郑重的表情,莫不是有什么重要之事要与她说? 但见他眼中有一股漩涡般的蛊惑愈演愈烈,近乎会将他吞噬殆尽一般。 而他的脸却是越靠越近,近到挺如峭壁的鼻尖擦过她的鼻端,感觉到他的气息直扑到她的面上,痒痒的。 靠得这般近,他难道是要与她说悄悄话? 离草这样想着,便好心地将脸一侧,让耳朵贴过去。 于是,他正贴上的唇便这般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擦过。 离草这厢还未反应过来,忽而一股强烈而夹带着怒气的劲力冲了上来,她的右手又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如此熟悉的感觉,幸得离草反应的快,忙运气压制住,一面又拿左手按住了右手。 这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右手一巴掌挥在凌剑非的俊脸之上。 “大叔,你又来!”她在心中忿忿地念了一句。 做什么好好的总控制她去打人呢? 谁想某魔竟然拔高了音调反斥了她一句:“你这小妖是想叫人占尽了便宜才高兴么?!” 占便宜?谁?凌剑非? 她有什么便宜好给他占的? 莫名其妙! 人家只不过想跟她说点悄悄话,不小心碰着她脸而已,怎能这般小心眼地说人家是占她便宜呢? 离草摇摇头,她都没介意,这大叔又在急个什么劲? 凌剑非本是因着她对自己的关心而心中动容,情不自禁下想要吻她。 谁想她却侧脸避开,此时更是一副抿紧唇,沉着脸的模样,以为她在不满他方才的举止。 他拢了长眉,眸光微黯,低低道:“是我唐突了,你莫要介怀。” 乍听见他的道歉,离草又是一阵莫名,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但见凌剑非的目光顺着石阶而上,定在了她的身后:“慕仙尊。” 师父?! 离草闻声讶然地扭头,但见自己的师父正立于琼天宫门前,一双清目望过来,一如既往地淡然。 “小草,你莫不是忘了为师的叮嘱,伤好之前不得随意乱跑?”慕流音缓步走下石阶,立于二人面前,淡淡的声音,透出一丝责备。 离草吐了吐舌头,立时低下头去,垂首作乖巧状。 “还不回去好好歇着?” 见师父下了命令,离草只得无奈地望了凌剑非一眼,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进了琼天宫。 待她离开之后,慕流音看着凌剑非,目光再不似平日柔和,冷冷的,凭空多出一片凌厉之色,看得人心阵阵发凉。 “试剑大会已然开始,你该以比试为重,至于小徒,就不劳你多操心了。” 凌剑非立时上前向慕流音行了一礼,诚恳道:“慕仙尊,剑非自知未能保护好草师妹,连累她受伤,仙尊怪罪剑非亦是无可厚非之事,只是,剑非对草师妹确是真心实意,还望仙尊能允剑非一次机会,剑非定然不惜性命也会照顾她周全!” 慕流音设结界阻他看望离草,其中所表的怪罪之意他自是明了。 此番是他未能保护好离草,唯恐慕流音就此不放心将离草交付于他,阻断他与离草之间的往来,他才有了这一番誓言。 慕流音微微蹙了眉,淡淡看了他一眼,面上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你对小徒的心意我能明了,作为她的师父,我自是希望她能好,然经此一事,我实是无法放心将她交付于你,至少,现在的你还不行。” 在看到自己徒弟那痛苦的神色,和听到她那一声声难忍的呻吟之时,对于这个陪在她身边却未能保护好她的人,他无法不责难。 要将她交付给他,更是叫他不能放心! 凌剑非神色刹时转作一派惆怅,却并未因此放弃:“剑非明白仙尊关爱徒弟之心,是剑非此番叫仙尊失望了,剑非知道如今或许还不能让仙尊满意安心,但终有一日剑非定然会让仙尊能放心将草师妹交付与我。” 说罢,他又朝慕流音鞠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慕流音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容色淡淡,唇间却是一抹叹息轻轻溢出。 或许他真是护徒心切了,只是如今这个徒弟难得的纯朴天真,给他这清冷了许的琼天宫添了不少温暖。 其实,与其说是怪罪凌剑非,倒不如说是他自己舍不得的缘由更多一些罢! 然女徒弟终究有一天是要嫁人的,他即便想留又还能留多久? 可叹他这本该清心寡欲的得道之人竟也有如此私心了。 摇摇头,他转身步入琼天宫。 宫内,离草正百无聊赖地与小腾蛇玩耍之时,却见师父忽而进了屋。 “师父。”她迎上前去,但见师父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不由小心地问了一句:“凌剑非走了?” 慕流音却是凝眸看着她,神色郑重:“小草,为师问你一句,你要如实回答。” 师父又有什么要问她的?竟这般严肃?! 莫非……凌剑非方才又与师父说了什么?! 呀!该不至于将在梦魇中看见大叔之事告诉师父了罢? 离草一下子紧张起来,有些战战兢兢地望着他:“师父要问徒儿什么?” 慕流音默了默,淡淡问出口:“你……对剑非究竟作何看法?” 但听师父问的并非大叔之事,离草悬着的心立时放了下来,甚是顺口地回道:“剑非对我很好,我甚是欢喜他。” 慕流音眼眸之中几分意外一瞬而过,依稀有淡淡星光扑朔,待细看,却又恢复了平静淡漠之态。 半晌,他才轻声叹了口气:“若当真如此,为师也再无阻拦你二人之道理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全都误会了(2) 半晌,他才轻声叹了口气:“若当真如此,为师也再无阻拦你二人之道理了。” 她与凌剑非既是两情相悦,他这做师父的又怎能因着自己的私心毁了一段姻缘? “阻拦什么?”离草很是莫名师父这一番奇怪的言行,不由不解地问出口。 慕流音抬手轻轻扶在了她的肩上:“小草,若你何时准备随剑非回去,便与为师说,为师自会放你离去。” “回去?回哪?徒儿为什么要跟剑非回去?”离草听着只觉更加困惑。 师父今日说的话怎都教她听不明白? “你要嫁与剑非,自然是要随他回蜀山。” “嫁?”离草一听,两眼立时瞪得比铜铃还大:“徒儿何时说过要嫁给他了?” 慕流音也是一诧,不由微微一皱眉:“你方才不是说喜欢他?” 离草也很是不解:“他对我好,我当然喜欢他,就像师父对我好,我也喜欢师父一样,还有琳琅,我也喜欢,怎的喜欢便要嫁么?” 那她岂非要嫁很多人? 慕流音听她这般一说,明白过来,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倒是他会错意了。 “如此说来,你并未想过要嫁与剑非?” “当然没有!”离草急急辩解。 慕流音凝眸看着她的右手腕:“但……你收下了人家的定情之物。” 离草低头看着手腕上那翡翠玉镯,终于反应过来:“他当初说待我入得仙门便赠我东西,我若早知收了这玉镯便是要嫁他,定是死也不会收的!” 而且,那时候,分明是凌剑非强行套上她的手腕。 她只是想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哪里知道其中还有这许多因由。 怪道那时在洞中,蜀山掌教和掌门说的话那般奇奇怪怪。 想到这,她急急忙忙伸手将玉镯摘了下来:“我下回有机会便将这镯子还给他!” 何况,这镯子里还有温凝的魂魄在。 慕流音见状,不由微微失笑,却是示意她道:“与人家要说清楚,莫要叫人再误会。” 离草重重地点头:“嗯!” 她可不想嫁去蜀山,她还想和师父在一起呢! *** *** 在离草休养的这几日里,试剑大会已然开始。 而琳琅禁闭结束之后听说了她受伤之事,便立时跑过来看望她,然后拉她一起去看比试。 因着她这些天神识恢复得差不多了,慕流音便也未阻拦,由得她去。 比试根据入门时间不同,分的组也自是不同。 她们这一届新入门弟子的比试已然结束,楚璇玑倒是出尽了不少风头,竟是在平辈中崭露头角。 琳琅看着楚璇玑投来的那傲然而又挑衅的目光,忍不住磨牙忿忿道:“若非我们被取消的参赛资格,我定要打得她笑不出来!” 离草却是并不以为然。 虽然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楚璇玑确实天资极高,比她们要厉害得多。 琳琅拉着离草愤然转看凌剑非这一辈弟子的比试,听说他今日要与太清真人的首席弟子莫长离比试,这无疑不是一场惹人瞩目的对决。 “小草,我听说那位蜀山的掌教弟子送了你定情信物呢!你该不会很快就要嫁去蜀山了罢?”一提到凌剑非,琳琅首先关心的便是这事,毕竟要是离草不在了,她会很舍不得。 离草听她也这般说,不觉更是纠结,忙又向她解释了一番。 琳琅听后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同情:“你怎的这般糊涂,竟随随便便收了人家的定情信物,如今倒又说没这意思,若是叫人家知道,指不定要怎么伤心呢!” 离草也很是无奈:“我怎么知道凡人还有这些复杂的规矩?” “那你对人家当真一点感情都没有?” 听琳琅这般一问,离草却是困惑了:“我喜欢他,但是,我并不想嫁给他。” “你……你这叫什么逻辑?”琳琅被她这话给噎得直瞪眼:“喜欢人家却又不想嫁,那你究竟是想怎样?” 离草瞅着她,却是委屈:“那我也喜欢琳琅你,我也要嫁给你么?” “噗——”琳琅闻言,不由得笑喷。 过了好一会才止住笑,琳琅眨着大眼看她:“小草,你其实是不懂什么是爱罢?” “爱?到底是什么呢?”离草对这个字眼倒是极其熟悉,见得也不少,但要说懂的话,还真是不懂。 琳琅想了想,道:“唔,总之就是你爱一个人,便会想要与他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离,也愿意为他牺牲所有,付出一切,他就是你生命的全部和存在的意义。” 她说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也渐渐浮起了浅浅的笑意,似是沉醉在什么事当中。 离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爱,果真是个极其复杂的玩意。 爱一个人,似乎也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两个女孩子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神游中,忽闻周围一众人的哗然声,不由全都回过神来。 但看比试台上,凌剑非与莫长离一白一青两道身影对立而站,手中执剑,已然准备进行比试。 凌剑非作为上一届胜出者,自是被众人所看好。 然莫长离作为本门的师兄,离草与琳琅自然也是要为其助阵。 凌剑非一眼便扫见台下的离草,嘴角不由微微一扬。 “凌兄,请赐教。”莫长离拱手先行一礼,微笑。 凌剑非还礼之后,二人各自退开三丈,周身皆是散出一股强大的气势,气氛陡然变得严肃。 但见他二人御剑飞空,长剑破虹,疾如闪电。 离草与琳琅只见得几道白光交错,二人之间已然过了数招。 然几番回合下来,别人或许没察觉,但离草却是注意到凌剑非面色有些凝重,呼息似也有些絮乱,一手更是不时地按了按胸口。 莫不是伤还未痊愈的关系?他之前分明说并无大碍。 她心下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凌剑非此刻也确实因伤的关系,颇有些吃力,毕竟此番受的伤并不轻,虽师父已尽力为他医治,但也不是短短两三日便可无恙。 这比试拖久了与他并无益,当下之计,唯有速战速决。 心思一打定,他立时凝神聚气。 但见他上方云层缓缓散开,破空之处有气流不停旋转,渐渐凝成一道光圈,在光圈之中,忽而有无数剑影,以极快的速度朝莫长离落下! 这是蜀山的独门剑技——残光剑! 莫长离眉目一凝,当下御剑退了数丈,同时支起一道结界来抵御。 然那剑影力量极大,莫长离支起的结界竟是都挡不住其攻势。 然而,就在结界渐渐支撑不住之时,那剑影忽而一下子尽数消散,而剑上的凌剑非却是忽而一口血吐出,竟是自剑上摔落了下来。 “呀!”这突来的变故让众人不由都是一惊。 结果最终因着他伤败退场,自是算莫长离胜出。 “剑非,为师早告诫你伤势未好,不得勉强,你怎的就是不听?”厢房之中,蜀山掌教看着躺在床上的凌剑非忍不住叹气。 凌剑非垂首:“是弟子太过心急取胜了。” 离草站在一旁,也忍不住责怪了一句:“明明伤没好,还要硬撑!” 真真是不要命了! 凌剑非只是苦笑,她在台下看着,他又怎能不尽力?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愿意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丢脸。 离草瞅着他目光闪烁地看着自己,那眼神极之深情,心中不由一虚,想起师父和琳琅说的不能让他再误会,她忙将那翡翠玉镯掏出来,递到他面前:“对了,这个还给你。” 凌剑非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蹙眉:“你这是……”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还回定情物 凌剑非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蹙眉:“你这是……” 未等离草回答,一旁朱雪封却是语声沉重地先开了口:“这镯中的魂魄之力似是又虚弱了不少。” 闻言,凌剑非与离草皆是齐齐望向了他。 “师父,您的意思是……”凌剑非神色微敛,眸中透出一丝难掩的担忧。 虽然前世之事他都已不记得,但对于一个放弃转生而一直默默守护着自己的女子,他终究是亏欠她的。 离草也甚是好奇地望着蜀山掌教,问:“朱掌教早就知道这镯子的来历么?” 朱雪封负着手,微微颔首,却是一声叹息:“我与剑非也算是两生师徒,前世他拜入蜀山,虽仅一年下山之后便不知所踪,十年后他却突然回来,只可惜神志已是颠狂,身上又中了毒咒,没多久便死去。身为他的师父,我替他收殓尸身之时,发现了这只玉镯,也发现了其中所附着的那个魂魄。” 一面说着,他目光悠悠地又转向了凌剑非:“她将所有事告之于我,我本欲渡她去转生,奈何她却执意不肯,直至你的母妃为你噩梦缠身一事求上蜀山,我才知你乃叶风转世,这才将玉镯交还于你,遂了她的愿护你平安。” 说到这,朱雪封不由摇头又是一声轻叹:“真是难得如此痴情的一女子,如今她魂魄之力微弱,只怕不久便将魂飞魄散。” “呀!”听到“魂飞魄散”四个字,离草不由掩着嘴低呼了一声。 温凝…… 那样一个温柔心善的女子,竟是连转生都不行了么? “师父,难道她现在不能再去转生了?”凌剑非与她所关心的显然一样。 毕竟,魂飞魄散的结局实是太过残忍。 “魂魄之力太过虚弱,又早已错过投胎的时机,如何还能转生?”朱雪封语气中带了些深深的遗憾。 凌剑非紧紧拧起了眉,双手亦是紧握,微微垂下了眉眼:“是我拖累了她。” 他的前世愧对两个深爱她的女子,这情债是无论如何也还不清了。 “当真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么?”离草也是于心不忍,继续追问着,试图找出一丝希望。 朱雪封微沉了眉,缓缓道:“法子确是有,只不过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师父且说是什么法子?”一听还有救,凌剑非眼眸不由亮了起来。 朱雪封沉沉地吐出四个字:“还魂仙草。” “还魂仙草?”凌剑非又不由皱起了眉:“弟子倒是并未听说过这东西。” “呵……还魂仙草乃是神界才有的仙草,千年才得一株,有起死回生之效,自神界消声匿迹数百年之后,这还魂仙草自然也再不见踪迹,所以为师才说和没有并无区别。” 凌剑非听得他如此一说,立时有如五雷轰顶一般,精神立时又萎顿了下去。 然身旁却是传来脆生生而又坚定的声音:“既然还有希望那总比完全没希望的要好,虽然那什么还魂仙草极为难得,但说不定能找到呢?” 朱雪封看着离草那雪亮的目光,先是一怔,然后眸中透出一抹赞许之色:“丫头说的不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温凝的魂魄只要暂以灵力渡与她倒也还可支撑上一段时日,在这些时日里便尽全力去寻那还魂仙草罢!哪怕最后寻不到,至少也是尽力了,相信她也不会有怨言。” “师父说的是。”凌剑非点点头,目光之中也有了决意之色。 虽然不知那还魂仙草是否能找到,但为了能让温凝转世,他怎么都要尽力去找。 “喏,那这玉镯你收好了。”离草笑盈盈的趁机将玉镯塞到了他怀里。 这么个定情信物她可是万万不敢再收着了。 凌剑非自然也明白这附着温凝魂魄的玉镯不能再送给她,眉只微微一沉,并未再多说。 “那你好好休养着,我先回去了。”烫手的山芋一丢掉,离草心里也顿时轻松了许多,喜滋滋地跟他打了声招呼,便走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朱雪封摸着短须笑呵呵道:“剑非啊,这丫头确是不错,虽然是妖,不过若是能修成仙身,摒除了妖性,倒是个好苗子。” 凌剑非脸上闪过一抹微红,却是凝了眉沉声道:“只是弟子此番连累她受伤,慕仙尊一时不能对弟子放心,又背负了两名女子的前世情债,只能待所有事了之后才有资格去娶她。” 朱雪封微微颔首,摇摇头:“可惜叫那女妖逃走了,日后必定不会罢休,还会再来寻你麻烦,你可要多加小心。” “弟子知道。”凌剑非亦是携了丝怅然道:“终究是弟子亏欠了她,只望她能放下偏执之心,弟子愿用其他尽力弥补。” “你能明白便好。”朱雪封沉沉叹了口气:“仇恨只会迷了人的心智,前世依你的资质,修行下去,今日该早已得道升仙,只可惜……唉,不过总算这世你深明大义,如今也得了半仙之身,假以时日,为师也要放下一身重担,清闲清闲,这蜀山就要交给你了。” “师父……”未想师父竟有让贤之意,凌剑非不由一惊。 他何德何能,能挑得起这掌教之职? 朱雪封轻笑着打断他:“为师的眼光总不会错的,不过你也不必有负担,当下还是以修炼为重!” 凌剑非垂首应道:“是,师父。” *** *** 再说离草自凌剑非住处离开之后,没走多远,一道人影突然窜出,拦住了她的路。 定晴一看,却是刚刚在试炼大会上出尽风头的楚璇玑。 她每回出现都没好事,除了找自己麻烦外便再无其他。 离草实是不大愿意与她打照面,于是低了头,装作没看见,绕了路便准备走。 谁知她却身形一动,又将她的路一挡:“小师叔,怎么见到师侄连招呼都不打一声,莫不是看不起师侄我?” 果然,没事找事来了。 离草微微皱了皱眉,还是堆起一脸和善的笑容,抬起脸迎上她:“怎么会,实是楚师侄试炼大会上的表现太过精彩,让我甚是惭愧,无颜以对啊!” 听得她这番夸耀,楚璇玑面上立时浮起难掩的傲然与自得之色,甚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轻哼一声道:“就你这没用的妖女拜在了执剑长老座下也是浪费,真真是给长老丢脸!” 离草不愿与她起争执,只不停地点头哈腰附和着:“楚师侄说的是说的是。” 然而,她不想找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上她。 楚璇玑这回显然就是来找她麻烦的。 “还有,就凭你这模样,竟然也想勾引表哥!简直是痴人说梦,妄想!” 早听说表哥送这妖女定情信物之事,更有流言传这妖女很快便要嫁去蜀山。 这消息听在她耳中,无疑是一根刺扎在了她的心上,让她无法不在意。 谁不知道她的表哥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七皇子,这盛宠也全由他的母亲静妃而来。 只可惜静妃逝世的早,表哥又无意于宫廷的争权夺利,一心修仙向道。 但,这并不减少他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因着静妃十分喜欢她,她与表哥自幼便要好,只是自表哥上蜀山修行之后,往来少了一些。 但表哥每年亦都会下山来看她,不时教她一些仙门法术,对她极之爱护宠溺。 她一直以为,这种宠溺永远都会只专属她一人。 谁知道,却突然冒出了这个妖女! 表哥来昆仑之后,竟是对她不理不睬,只与这妖女一道,实是叫她气不能耐! 离草哪知她心中这许多复杂心思,只听到她所说的“勾引”二字,想来也是误会了,立时正色辩解道:“我与你表哥并非你所想的那般……” 谁知这话还未说完,便被楚璇玑恨声打断:“你这妖女究竟有哪点好,我喜欢表哥,从小到大他都只宠着我一人,如今却不知怎的叫你勾引了去,我仰慕执剑长老,一心想拜入他座下,他却选了你为徒,为什么你总要跟我抢?!你这不要脸的妖精!” 离草生平倒是第一回被人骂作“不要脸”。 她自认她没有那般倾城绝世的美貌容颜,但也不至到不想要脸的地步。 “你喜欢你的,我何时与你抢过?”离草撇撇嘴,觉得她很是莫名其妙。 自己又没阻止她喜欢他们。 “你——”楚璇玑脸都青了,气恼之下,一甩手便朝她扬了过去。 离草也是眼疾手快,身子一低,躲过了她这一耳光。 有道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这郡主小人说不过便动手打人,果然不愧为小人! 只是没料到楚璇玑这一巴掌没打到,另一只手立时又是捻了个诀。 离草只觉一股冰冷的力量迎面而来,她躲闪不及,只觉似有一根根冰刺生生扎入身体,全身血脉似是都被冻结了一般。 她的身体一下子冻僵了,直打着冷颤。 “冰刺术!”体内苍绯低低道了一声。 这冰刺术虽算不得什么高深的法术,但却是最折磨人的。 离草只觉身体中冷刺在不断地蔓延进四肢百骸,连骨头都冷得生疼,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与在寒冰洞中不同,这冷是深入骨髓和血液的冷,伴着细密的针刺一般的疼痛,极之难耐。 楚璇玑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一口闷气终于出了,扬眉笑得几分得意:“哼!给你些颜色瞧瞧,看你这妖女还敢再与本郡主过不去!” 自己何时与她过不去?分明是她时时与自己过不去! 离草一面忍着寒意,一面甚是无奈地苦笑。 她试着运气化解体内的寒气,然楚璇玑显然并没有就此罢休,放过她的意思。 但见她走近身前,抬手便是重重地一巴掌扇了过来。 离草此时根本无力躲开,便这般生生受了她一耳光,脸上立时多了五个通红的指印。 “妖女!本郡主劝你最好离我表哥远些,否则定要你好看!”楚璇玑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便耻高气昂地走了。 离草咬着牙,一点点将寒气化解,一面听见苍绯似带了恼怒的话音不断传来:“不知死活的女人,学点皮毛便敢四处卖弄,当本君是死的么!” “大叔,是我自己太没用,才会被她欺负。”离草低低地说着,脸上火辣辣的疼。 “哼!你这小妖莫说些丧气之话,有本君在,自是不会让你被白白欺凌!”苍绯冷冷说着。 竟然敢伤他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他替她出气 离草将体内寒气化得七七八八之后,便回了琼天宫。 本想悄悄地溜回房,谁知却偏偏在正殿碰上了师父。 “师父……”她低着头,一手捂着脸,小小声地唤了一句。 慕流音看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微微皱眉:“小草,你捂着脸做什么?” “没……没什么。”离草不想让师父知道,担心生气,于是撒谎道:“我……我刚不小心咬到了舌头。” 听着她这个理由,慕流音不觉有些好笑:“怎的如此不小心,过来给为师瞧瞧严不严重。” 离草一听忙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一点都不严重,我自己就能治好了。” 见她如此慌张的神色,慕流音眼眸微凝,顿觉有问题,上前两步,蹙眉盯着她:“让为师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离草被他那样严厉的目光盯着,不敢再违逆他的话,只得放下了手,露出了脸上那鲜红的五指印。 “这是怎么回事?”慕流音眉心一拧,即惊且怒。 很明显,自己的徒弟是叫人给打了! 离草只得将与楚璇玑照面一事告之了师父,终究被人欺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她说完便惭愧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师父的眼睛。 慕流音听完,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虽然表情依旧是淡淡的,然瞳眸中却隐隐涌动着一丝波澜。 良久,他才长长叹了口气,摸了摸离草的头:“终究是同门,以后遇上她,尽量躲着便是,莫要再起冲突。” 离草轻轻地点头,然心里却似是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是因为师父并未替她出头的缘故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便立时将它打消了下去。 师父是执剑长老,身为他的弟子没用被人欺负,难道还要师父出面去找人麻烦,那岂不是更叫人笑话? *** *** 夜半时分。 本是躺在床上熟睡的离草忽而睁开了双眼,只是眸中闪烁着的,却是瑰丽的紫色光芒。 她穿衣下了床,小腾蛇也给一下子惊醒,对上她那双紫瞳,立时拍打着翅膀就要叫出声。 然而,却是被她一手堵住了嘴,只听她恶狠狠地威胁道:“若是敢叫,本君便扭了你的翅膀!” 小腾蛇生生给吓得闭了嘴,只泪汪汪地拍打着翅膀躲到了角落里。 原来,竟又是苍绯操控了离草的身体。 他悄无生息地出了琼天宫,一路来到了楚璇玑的住处。 这小妖不懂得报仇,就这般忍了下来,他却没这般好的脾气,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这女人! 楚璇玑正在睡梦中,忽而感觉到一股骇人的杀气,不由惊得睁开眼。 这一睁,却是又吓了一跳。 一个人影正站在她的床前,借着自窗外映照进来的朦胧月光,她看清了那人脸之后,便又立时放下了紧张的心。 “哼!你这妖女深更半夜到我房间来做什么?莫不是想要报白日的仇?”楚璇玑坐起身来,脸上满是轻蔑的笑:“不过,就凭你的能力,能把我怎样?” 莫不是以为趁她睡着就能偷袭了? 还有,这妖女一双紫色的瞳眸又是怎么回事? “离草”唇角微微一扬,笑的几分诡异:“就让你看看,我能把你怎样。” 说着,她两指如闪电一般在楚璇玑眉心一点,一道红光闪过,楚璇玑便只觉全身都不能动弹。 惊骇之下,有了不详的预感,她不由想要大声叫喊,然而“离草”的指又在她的喉间一点,她便再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楚璇玑的脸立时白了下来,一双眼瞪着“离草”,目光中带着警告之意。 她若是敢对自己做出什么,明日自己便带着证据立时状告上去,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只可惜“离草”根本不将她的警告放在眼中,只竖起一指微微地转了转,笑容中竟似透出几分残酷之色:“你今日让我感受到的痛楚,我会让你十倍地还回来。” 说着,她指尖一定,直直指向了楚璇玑。 楚璇玑只觉自己的手不听使唤地居然动了起,她的右手慢慢抓住了左手食指,然后用力一折。 钻心的剧痛! 她想叫,却偏偏叫不出声。 她痛得脸色惨白,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然而,还没有完。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又握住了左手的中指,心底一股浓烈的恐惧感升了起来。 她努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手,然而却无能为力。 她的中指又一次被折断成诡异的形状,那巨烈的疼痛如同潮水一般袭卷而来,冷汗不停地冒出,让她无法忍耐。 她身为郡主,何时受过这样的伤痛? 她望着眼前笑的妖娆的“离草”,生生地生出一股恐惧之感。 现在的这个“离草”和平时的离草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完全不同,只叫人心中冷寒不已。 只可恨她现在说不不说话,只能向“离草”投去求饶的目光。 她知道错了,不要再折磨她了! 然而“离草”似是并未打算就这样结束,手指微微一扬,楚璇玑便又抬起了手狠狠一个巴掌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叔被封印(1) “啪!”一声脆响,楚璇玑面上很快便多了五道鲜红的指印。 脸火辣辣的疼,手掌心也微微有些发麻。 “离草”悠哉地坐在一旁只微微晃着手指左右来回动着,便见楚璇玑的左右手也不停地在自己脸上“啪啪”打得甚欢。 很快,她一张本来娇嫩可人的脸蛋便红肿一片。 她看见“离草”面上那极之妖娆而又温柔的笑,可那笑容在楚璇玑眼中却如同魔鬼一般可怖。 这妖女究竟是何时变得如此厉害?! 竟然能控制住她,让她半丝反抗之力都没有?! 心中又惊又怕,口却不能言,手上,脸上痛楚不断传来。 她咬牙将泪水全都忍下,心中恨恨想着,待到明日,她定要带着这一身伤状告到掌门那,将这妖女驱逐出门! “唔……差不多了,我都有点困了呢……”“离草”懒懒地掩嘴打了个哈,起身走到了楚璇玑的面前。 楚璇玑的手也终于停了下来,双目怨毒地望着她。 知道她不可能敢杀自己,只要自己不死,绝不会让她好过! 自己所受的这些痛苦和屈辱,定要她全部还回来! 然而,“离草”却是依旧悠然地轻笑着,掌心微微虚握,手中忽而幻变出了一只血红色的肉虫。 看着那在她手心中蠕动着的肉虫,楚璇玑眼眸不由陡然睁大,又是一抹惊惧之色闪过。 她想要做什么?! “知道这是什么么?”“离草”故意将血红色的肉虫拿近她面前,笑的几分邪气:“它唤作‘噬心虫’,专门驻在人的心上。” 满意地看到楚璇玑那瞬间惨白的脸色,她将那噬心虫移至楚璇玑的心口处。 但见那虫子就这般钻入了她的心脏,楚璇玑一时间忍不住想要尖叫! “离草”指尖在她喉间又是一点,她立时感觉到能出声后,便惊恐万分地瞪着“离草”厉声道:“你这妖女究竟要怎样?!” “离草”“啧啧”地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目光陡然变得冷厉,让她禁不住瑟瑟发抖。 “你若是敢将有关今夜之事说出去半个字,这‘噬心虫’便会立即将你的心全部吃掉!” “你——”楚璇玑此时对她又气又怕。 未想她竟用这种手段来阻止自己告状,实是可恨! “若是不信,你倒是尽管可以试试。”“离草”微扬着嘴角,笑的十分惬意,然那笑意却在抵达眼底时便又化作了冷然:“不过,付出的代价便是你的命,不怕死的话倒不妨说出去,看看究竟是你说的快还是心被吃的快。” 楚璇玑咬紧唇,不知是惧是恨,一句话都没有说。 “离草”转身似准备离去,刚走了没两步,忽又扭了脸朝她微微一笑:“还有,我怎么说都是你的师叔,下回见到可别没大没小乱了辈分。” 说罢,她便踏出了房门,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楚璇玑一见她离开,便立时急急朝莫长离的住处奔了过去。 莫长离深夜被她急声的敲门声吵醒,打开房门看见她衣衫不整,脸蛋红肿的模样,不由微微皱了皱眉:“璇玑,深更半夜你来找我做什么?” 虽然是师徒,但也该注意些礼节。 “师父,我……”楚璇玑刚想将方才离草害她之事说出来,心口突然一阵绞痛,似是被啃噬着一般。 莫非是那噬心虫?! 她脸色惨白,吓得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莫长离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更觉奇怪:“璇玑,你想说什么?” 楚璇玑却只能摇摇头,又胡乱编了个理由:“我……我方才做了噩梦,心里害怕,这才来找师父。” 莫长离听得她这话,不由失笑:“不过是梦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的脸怎么回事?” 楚璇玑没法说出真相,只能又以别的借口搪塞:“我方才出来的急,不小心摔了一跤……” “怎的如此不小心?”莫长离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微笑着温声道:“既然来了,便进屋来,我替你上些药罢。” 楚璇玑一面应着,随他进屋,一面心中恨恨道—— 那可恨的妖女!她发誓今日所受的一切,终有一日会千百倍的全部讨回来! *** *** 而另一边,苍绯借着离草的身体替她出完一口恶气之后,刚行至琼天宫门口,便见一袭雪衣白袍早早地候在门前。 那一双清泠的眸子正望着他,目光中透出凌厉冷然之色。 “你竟敢利用她的身子在昆仑生事?!”淡淡的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冷。 放任这魔君在离草的体内,果然并非好事! 苍绯睨着他,倒是不以为然的一副悠然之态:“怎么?你这做师父的只会叫徒弟忍耐,不肯替她出头,我帮她讨回公道又有何不可?” 慕流音眉心微微一拢,沉声:“同门之间本当相扶相助,即便有矛盾,退一步,自然海阔天空。你如此行为,只会让她二人结怨更深!” “哼!那又如何?!”苍绯傲然昂首,双手环抱于胸前,唇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冷笑:“本君看不顺眼的就绝不会容忍!” 慕流音蹙眉,知道与魔说教也是白说,只微冷了声道:“无论如何,我必不会让你再利用她的身体做恶!” “做恶?”苍绯忽而轻声笑了起来,其中的讽刺之意十分明显:“你徒弟被人欺凌时,你怎的不说别人做恶?什么叫以后遇上尽量躲着,莫再起冲突?哼!别人有心找她麻烦,她能躲得过?!你可知她被冰刺术所伤时的那种痛苦?你们这些修仙者只会在那宣扬着假仁假义,连自己的徒弟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护苍生?实是可笑!” 慕流音面色微微一变,波澜不惊的眼神中竟有了一丝痛惜之意。 原来他的徒弟竟还受了冰刺术的伤害?! 不过短短几日之前,他才对她说,以后有师父在,不会再让她受伤害了。 可是,他却又没能做到。 他实是枉为人师! 然而,听这魔君的话中之音,竟似十分在意小草? “不能护她,是我之过,但你的手段也未必就是对她好。”慕流音看着面前的“离草”,淡淡道:“小草素来心善,若是知晓你利用她的身体做出这般残恶之事,必定不会高兴!” 苍绯眸微微一眯,却是冷笑一声:“你莫要误会,本君会出手,是因着这身体现在有本君的一份,受人欺凌之事这小妖能忍本君可不会忍,至于她高不高兴,与本君何干?只要本君高兴便好!” 笑话!他岂会在这姓慕的面前承认他在意这小妖?! 慕流音双眸微冷,右手微微一握,一道寒光闪过,清霜剑已然在手。 “哟!慕长老生气了?”苍绯悠声笑着,不退反进,不急不缓地走近他面前,目光中带着挑衅之色:“又想驱逐本君?可惜,除非本君愿意,否则没人能让本君离开这身子!” 慕流音面色也有些冷,握剑的手微微一紧,清霜剑在手中轻颤,却怎么也举不起来。 这魔君不过是仗着他无法对自己的徒弟下手罢了! 不过,虽然无法将魔君驱逐出离草的身体,但,也并不代表他就能放任这魔君继续肆意妄为下去! 他眸光微微一凝,手中剑蓦然御空飞起,一跃飞上半空之中。 苍绯半眯了眸,只好整以暇地微微抬了脸向上看去,并不慌张。 因为,他笃定这姓慕的不会向自己徒弟下手。 虽然,这个认知让他很不痛快。 但见那清霜剑在半空疾速旋转着,剑身散发出清泠的光芒。 忽而,那光芒向四周迸开,竟是化作了数十柄利剑飞绕成了一个圈,将苍绯笼罩在其下。 苍绯紫眸不由微微一闪,眉渐渐蹙起,面上有了异色。 那数十柄利剑来回交错横飞中,竟是化出了一个六芒星阵迅速地朝苍绯直压下一来。 苍绯顿觉不妙,身形一动,似欲躲开。 谁料却为那六芒星阵所阻,硬生生被困在阵中不得出来。 而另一面,慕流音两指并起,竖在面前似在念着什么诀。 只见那六芒星阵的光芒越来越盛,直至将“离草”的身体整个吞没。 紧接着,光芒又转瞬散去,剑阵亦又合为一柄清霜飞回了慕流音的手中。 而阵中的离草眸子又恢复了原本的黑亮,却是带了些许迷茫。 她扭着脑袋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眼前的师父,困惑地皱起了眉。 她明明记得自己在睡觉,怎么会突然在琼天宫门前? 还有,师父怎么也在这?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她迷惘的表情,慕流音缓步走上前,抬手轻抚着她的头,淡声道:“小草,为师方才已将你体内的魔君封印,如此他便不能再借用你的身子出来作恶。” “咦?”乍听师父这般一说,离草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待她细细一琢磨之下,不由惊得变了脸色,瞪大了双眼:“师……师父,你竟知道魔君在我体内?!” 究竟是何时知道的?怎的从未听师父提起过?! “上回你私自下山赌钱那回,这魔君便是借用了你的身子出来杀人,只可惜为师来得晚了,未能来及阻止。”慕流音见魔君已是封印,便也不再隐瞒:“为师一直在尽力寻找将魔君驱逐出你身体的法子,却只找到这封印之法。只待他再出来之时便能将他封印。” 离草却是根本没留意听他后半句话,只惊讶于师父所说的大叔借她身体杀人之事。 这说的莫不是在那二爷府上遭遇魔化之人的那回? 大叔竟然借了她的身体出来了? 难怪……难怪当时大叔要叫她撞晕了,原来为的就是要出来。 原来……那回大叔并非戏耍她玩,而是真的救了她。 可是,为什么之后他不告诉自己呢?还害她误会他。 不过,他今夜又突然趁自己睡着借着她的身子出来做什么去了? 离草这厢正疑惑着,一面在心底不停地唤着大叔。 然而,不论她怎么喊,却都没有回应。 是因为师父将他封印了?! 大叔真的就这样被封印再也不会出现了?! 一番惊疑之下,离草忍不住望着师父,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师父,他……就这样消失了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叔被封印(2) 一番惊疑之下,离草忍不住望着师父,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师父,他……就这样消失了么?” 慕流音微微摇了摇头,凝声道:“为师只是将他的元神之力暂时封印住,但他却仍在你的体内,并未消失。” 不知怎的,离草听得师父这般一说,竟是陡然间有了一种似是松了口气般的感觉。 奇怪,明明大叔不能奴役她了,一直是她最希望之事,她该高兴才对,怎的反而却似有些失落落的? 顿了顿,慕流音又正了神色,慎重告诫她道:“不过,终究魔君元神仍在你体内,你才是主掌一切的关键,切莫解了他的封印让他又再出来作恶。” 离草怔了怔,只睁着一双大眼望着他。 师父这话,似是话中有话。 意思是,她若是想,便能解了大叔的封印么? 师父,是怕她做傻事? 这般一想,她立时拍了胸脯保证道:“师父放心,徒儿分得清善恶,不会让他再出来的。” 慕流音点点头,微微抿唇:“你明白便好。” 下一瞬,他似又想到什么,眉心微拧:“小草,你受欺负,为师不替你出头,你可怪为师?” 离草愣了一下,立时摇头:“怎么会呢?师父说了要有容人之心,徒儿自然是听师父的。” 有如此乖顺懂事的徒弟,他慕流音此生倒也不枉了。 “难得你如此明理。”他淡淡一笑,拍拍她的肩:“时候不早,回去休息罢,明日起为师会亲自再教你修炼。” 他的徒弟,自然也不能总这般给人欺负,至少要有自保能力。 一听师父要亲自教她,离草立时又露出了喜悦之色,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 *** 试炼大会很快便结束。 其他仙门弟子也即将离开昆仑。 离草这几日跟着慕流音修习得不亦乐乎,只是空闲之余,偶尔习惯地会唤着“大叔”。 然而直到身体中无人回应之时,她才会恍然忆起大叔已被封印。 然后,每每的,心中总会闪过一瞬的落寞。 但一思及师父的教诲,她便立时又将这一丝落寞给打压了下去。 大叔被封印,她不用再担心自己身体会被抢,这可是皆大欢喜之事啊! 当下,她该以修炼为重才是! 于是,她不再想大叔的事,只更加勤奋地修炼。 这日,离草正在清风台跟着师父修习之时,凌剑非却忽而来了。 他向慕流音先行了一礼:“仙尊,我……有些话想与草师妹说,不知……” 慕流音淡淡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离草,便这般离开,将场地让于了他二人。 凌剑非走近离草身边,一双眸子望着她,满是缱绻不舍:“我……即将随师父一道回蜀山去了。” 离草点点头:“我知道,试炼大会结束了,你们自然是要走。” “我知道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带你回蜀山,但你等着我,终有一日,我会了结了所有前尘孽债,有了保护你的能力之后,会再来迎你!”他握紧了她的手,语声坚定而毅然,目光雪亮。 离草一听他这话,便又觉着不对劲了。 他莫不是还想着要娶自己? 想到这,她忙急声欲要解释:“其实我……” 然而,她才刚开口,却是又被他打断:“当日送你的玉镯已不能作定情之物,所以我又特意去城中打造了这一对龙凤玉佩。” 说着,他已是自袖中摸出了两枚羊脂玉佩。 一枚龙纹,一枚凤纹,龙凤呈祥,正是成双成对之意。 他将那枚凤纹玉佩递到她手中,微微笑道:“这玉佩你收着罢。” 离草却是惊得慌忙将手抽回,背在了身后:“不……我不能要!” 送走一只玉镯,又来一枚玉佩,这定情之物怎的总要往她这送? 凌剑非长眉一皱:“为何?” 离草估摸着上回还玉镯时,这意思似是表达的还不太明了,于是这回她便决意要将话好好说个清楚了。 “我不能嫁给你,所以你的定情信物我不能收。” 她这话一出,凌剑非瞬时变了脸色,目光闪烁地望着她,声音一沉:“你不能嫁给我?又是何原因?因为我不能保护你,害你受伤痛之苦,所以你也怪罪我?” “不是的!”离草摇摇头,一双清澈的眸子正视着他,认真道:“我不爱你,所以我不能嫁给你。” 一句“我不爱你”有如一道天雷击中他的头顶,让他一时间怔住。 许久似才能反应过来,俊脸铁青,语声微凉:“你分明亲口说过你喜欢我。” 离草暗道着这“喜欢”看来也不能随意乱说,一面急声解释:“我当时并不知道喜欢亦分很多种,我当你是朋友,我喜欢你就像喜欢琳琅,喜欢小腾蛇一样,琳琅说这并非是爱,所以……我想你也误会了。” 凌剑非定定看着她,却是又将她的手握住,神色间有些许激动:“我知你不经人事,对感情亦是懵懂,现在不爱没有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等你慢慢明白。” 至少,她并不厌恶他,甚至还是有好感的。 终归,他还是有机会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温情的道别 离草怔怔地望着凌剑非,眼中依旧带了几丝迷茫之色。 她现在是还不太能体会什么是爱,只知道她还没有想要嫁给他的感觉。 既然他说给她时间,等她明白,那便是代表现在他不会要娶她了。 他终究对她还是挺不错的,要她再对他说些过于绝决的话,她也一时说不出口。 于是,她便保持沉默,啥也不说。 凌剑非见她不说话,以为她默许,面上神色立时又缓和了许多。 他拉过她的手,将那枚凤纹玉佩轻轻地塞到她的手中,然后将她的手合拢,握住。 “这玉佩你便且先收着,不作为定情之物来看,权当我作为一个朋友送你的礼物,可好?” 看着他这般温柔的目光,离草拒绝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既然他说是朋友相赠的礼物,那……收着便收着罢。 只是—— “当真只是礼物,不是定情信物?”离草觉得,这一点还是有必要确定一下。 免得又要为此生出许多误会来。 凌剑非有些失笑地点了点头:“只是礼物,直到你爱上我,愿意嫁给我的那日,它的意义才会不同。” “好罢……”听他如此说,离草便也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凌剑非眉梢微挑,眸中波光摇漾,笑涡似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过浅塘,涟漪泛泛,看起来似是心情又爽利了许多。 “对了……”似又想到什么,他蹙眉看着她,表情复又转为凝重之色:“那日在梦魇之中,突然现身救你的那名男子……” 离草怔了一下,颇有些头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看来他终究还是惦记着这事的。 “呀!”她故意惊叫一声,试图转移话题:“好像你的表妹也很喜欢你的样子,你最近是不是太冷落她了?临走前还是与她也好好打声招呼罢!” 昨日楚璇玑口口声声斥责自己抢了她喜欢的人,这罪名扣得自己可是实在冤枉。 “璇玑?”凌剑非微微皱了下眉,神色微有些紧张,似是急于向她解释:“我与她虽自幼交好,但一直以来我只将她当作妹妹,并无其他想法,你……莫要误会。” 误会?她没有误会啊! 只是,他的表妹对她误会似是很深哪! 凌剑非看着她蹙眉郁结的模样,微微笑着在她眉心柔柔地抚过:“别多想,璇玑那我自会与她说清楚,我知她对你成见甚深,我亦会好好劝她。” 唔……真能说清,让那郡主小人不再找她麻烦倒也好了。 于是,她点点头,松了口气般露了个笑颜:“那就交给你了!” “不过,梦魇中那名男子,我能觉出他身上的魔气,可是魔族中人?” 未想绕来绕去,他还是又绕回到了原话题上,离草颇感纠结。 既然避不了,她只好老老实实地回道:“是。” 凌剑非当下眸光沉了沉,双手扶住她的肩,正色道:“我虽不知你与他是何关系,但……魔族皆非善类,你既身在仙门,万不可与他再有来往。” 他能看出那男子对她的紧张与关心,想来他们之间关系并不寻常。 但仙与魔自古便是对立,若是叫仙门知晓她与魔族人扯上了关系,必定会引起一幡轩然大波。 当然,出于私心,他本身对于接近她的男子也抱有敌意。 离草只是微微侧了脸,轻轻说了一句:“我明白,他……也不会再出现了。” 大叔已然被封印,她与大叔也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往来。 见她这般说,凌剑非便也稍稍放下了心,然后伸手将她轻轻拥住,几分不舍几分离愁:“那……我便走了,我会不时传信与你,你记得要回,让我知道你安好,如此我才能放心。” 离草点点头,却是有些不习惯被他抱住,于是伸手推了推他:“你去罢,还要和你表妹道别呢。” 凌剑非这才放开她,深深地又望了她一眼,才终于转身离去。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离草才好似一下子卸了个大包袱般长长呼出了口气。 而这厢凌剑非刚走没多久,一个人影又忽而蹦了出来,笑嘻嘻地凑到了她面前:“好个温情道别的画面,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啊!” 离草冷不防给惊了一跳,待看清面前人是琳琅后,忍不住轻嗔了一句:“琳琅你怎么突然跳出来,吓我一跳!” “哎呀!我可是在一旁听了很久的墙角了。”琳琅笑的好不欢快,似是有意调侃她:“啧啧!没想到这位蜀山掌教的首席弟子竟对你这般痴情,真真是羡煞死我了! 离草没理会她的揶揄,只拽过她直接问道:“说罢,你来找我可是又有什么好事?” 每每琳琅来,都少不了有些新鲜事说与她听。 琳琅这才将收起了调侃之色,只是那脸上却仍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笑意。 她拉着离草,神神秘秘道:“小草,我跟你说,你知不知道那楚璇玑……哎呀!可乐死我了!” “怎么回事?”离草听得稀里糊涂,不知道她有什么好乐的。 “现在弟子们都在传,那楚璇玑也不知夜里做什么去了,一早起来,那脸竟是红肿一片!我一听便专门跑去偷偷看了一眼,哈哈……果真是肿得跟猪头似的!她现在都不敢出门了呢!”琳琅一想起看到楚璇玑那可笑的脸,便忍不住捧着肚子笑不停。 本来就一直都看不惯她那傲娇的模样,这一回可实在是太解气了! 离草听后只是有些惊讶:“怎么会这样?” 琳琅撇撇嘴,轻哼:“谁知道呢!她对莫师兄声称是摔的,不过谁会信?!大家都传言,说定是她惹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结果才会对她施以惩戒,给了她些教训!” 听她这般一说,离草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然等她想要抓住时却又一下子消失了。 本来这事,离草只是听琳琅说说便已不记得。 对于楚璇玑,她还是能躲则躲,依师父所言,少起冲突为妙。 然而,想法总归是好的,现实却未必尽如人愿。 离草这樱花国是准备下山再去探望一下凤曦与一夕,谁料还未走至山门,便好巧不巧地与楚璇玑撞上了。 离草瞧见她那张脸,果真如琳琅所说,有些红肿,不过天数已久,似是已消得差不多。 难怪她如今敢出房门了。 而楚璇玑一见到她,整张脸便立时青了。 “你这妖女,你……”楚璇玑指着她,本能地就想要开口怒斥。 然而,想起她当夜警告自己的话,她硬是又压下了怒气,极为不甘心地唤了一声:“师叔。” 离草乍见她突然转变的态度,不由一诧。 暗忖着她莫不是真受了教训,才变得如此乖顺。 所谓礼尚往来,于是她也谦和地一拱手:“楚师侄多礼了,日后你我若是能一直如此和平相处,倒不失为一件皆大欢喜之事。” 这话听在楚璇玑耳里,只觉异常的讽刺。 又想起那日表哥临走前来找她,亲口对她说什么,她是他最亲的妹妹,他爱的是这个妖女,希望她也能对这妖女好一些。 这些话每一句都有如一根尖锥在狠狠刺着她的心! 她不过是忿恨之下骂了那妖女几句,表哥竟然就变了脸色厉声斥责她!最后更一气之下拂袖而去! 都是这妖女,不仅用残忍的手段报复她,还让表哥都抛弃她,实是可恨至极! 到底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脾气哪里真能压得住,当下她便气恼地瞪着离草,恨声道:“妖女!莫要以为你给我下了噬心虫我便拿你没办法!除非你有本胆杀了我,否则你就给我记住了,你那夜对我做的一切我总有一天会跟你算清,还有表哥我也一定会抢回来的!” 说罢,她气急败坏地一跺脚,转身愤然离去。 第一百五十章 随师父历练(1) 离草被莫名地骂了一通,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是怔然不解。 这郡主小人在说什么? 她怎的一点都听不明白? 自己何时给她下过什么噬心虫? 这玩意儿自己根本听都未曾听过。 还有,那夜对她做的一切…… 那夜,指的又是哪夜? 自己又对她做过什么? 为什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离草甚是困惑地想了许久,忽而,脑中一道灵光闪现,蓦然记起了大叔被封印的那一夜—— 那夜,大叔似乎也借用了她的身子不知做了些什么。 难道,就是去找的楚璇玑? 那……楚璇玑的脸也是大叔的杰作?还有什么噬心虫? 若真是如此,也不难解释楚璇玑方才见到自己时,那又恨又怕的表情了。 可是……为什么呢?大叔好端端的为何要如此对待楚璇玑? 要知道他用的可是她的身子,最终所有责任可都是算在她头上的。 这样一来,岂不是让她与楚璇玑之间的梁子越结越深了? 离草摇摇头,只可惜大叔被封印,如今她可是连兴师问罪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御着胧月到了出云城中,没走几步,却见街旁一男子正搂着一哭泣的男童,口中愤然道:“娃莫哭,有爹在,我们找那 葛老三算账去,怎能让我家娃白白被人欺负了!” 好熟的一句话,似乎谁也曾这般对她说过。 “有本君在,自是不会让你被白白欺凌!”一句话蓦然在脑中浮现,一时有如当头棒喝,让她的脚步陡然顿住。 大叔…… 那一日她被楚璇玑以冰刺术暗伤,又打了一耳光时,大叔便是如此对她说的。 好像……大叔借用她身子出来便正是那一日的晚上! 难道说……大叔是为了替她出气?! 蓦然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心中一时间不知是何种滋味浮起,眼中划过一丝黯然之色。 其实,大叔除了一张嘴坏之外,对她一直都并不坏,甚至还几番救了她…… 心头渐渐有些软了,然而师父的话却是又在耳边不断回响。 她用力摇了摇头,硬是逼自己不再去想这些。 她……不能叫师父失望的! “小草?”身后忽而传来一声轻唤。 离草缓过神,扭脸看见了面前的凤曦,不由惊喜:“凤姐姐?我正想去看你。” 凤曦微微笑了笑:“好一阵时日没见到你,我也怪想念你的。怎么?近日可是因着参加昆仑试炼大会在忙?” 离草听她这么一问,却是一脸的沮丧:“哎,别提了……” 她将被关禁闭和被取消参会资格之事跟凤曦说了后,凤曦显然很是惊讶。 “怎么?你师尊竟忍心罚你?”她问出这句话时,眸光有些闪烁。 “我犯了错,受罚是应该的,不怪师父,何况,师父也是为了我好。”离草说着,又将当日受痛楚折磨之时,师父不惜损耗仙力为她减轻疼痛的事又告诉了凤曦。 “师父对我真的是顶顶的好呢!” “呵……确实是好的很。”凤曦轻轻地笑着,只是,那笑意却无端透着丝冷意。 纵然是离草这般迟钝,也看出她脸色有异,不由关切地问了声:“凤姐姐,你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凤曦只是淡淡一笑,然后自袖中摸出一只香囊递到了她的面前:“小草,这香囊中有不少益气凝神的药材,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你可喜欢?” 未想她竟送东西给自己,离草着实怔了好半会才反应过来,忙伸手接过香囊,放在鼻边轻吸一口气。 淡淡的药香,让她下意识地便想起了师父身上同样淡淡的清香。 离草有一刹那的恍惚,很快便又回过神。 她笑盈盈地点头道:“喜欢!谢谢凤姐姐。” 凤曦见她当下便将香囊挂在了腰间,唇角亦是弯起一抹浅笑,却是掺杂着一丝别的什么意味。 *** *** 转眼,便是大半年过去。 人间近日屡有魔族出现,一时间百姓都人心惶惶,担心着沉寂了几十年的魔族又会再次肆虐人间。 慕流音受太清真人所托,下了昆仑在人间四处查探,而离草自然也是跟在了他身后。 这大半年,她跟着师父已是学到了不少,此番出行正好当作一次历练。 这日,师徒二人经过一座小镇之时,忽闻路边几名百姓的谈话。 “吴伯,听说你的大儿子昨日上山打柴,至今还未回来?” “可不是,我和孩子他娘都急死了!找了许久也不见人。” “哎!最近这镇上总闹人失踪,还有刚下葬不久的尸体也失踪的,真真是叫人心慌。” 离草一听,立时好奇地凑上前去询问道:“几位老伯,你们说的失踪是怎么一回事?” 几人看着面前这位面目清秀的姑娘,倒也热情:“姑娘是从外地来的罢?你不知道,我们这清河镇近月来失踪了不少人, 至今没有一人找着,还有后山墓地埋着的尸体,竟也叫人掘走了,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确实奇怪! 离草继续问道:“那些人都是在哪失踪的?” “就在后山。”说话的是那位吴伯,他显得有些忧心:“我早告诉福生莫要去后山,那里太诡异,可他偏生不听,如今便也就这般不见了!” 说着,他忍不住抬袖伤心地抹了抹眼。 离草见状忙安慰了他一番,然后又回到师父身边道:“师父,看来问题出在那后山,我们今夜便去那瞧瞧罢?” 慕流音微微颔首,师徒二人转身离去。 是夜,后山。 墓地之上残灯断碑,其间稀稀拉拉生出几棵杂树,又小又矮,枝干光秃秃的,树影参差如鬼爪。 几座坟已然被刨开,只余一具空棺在坟内。 “师父,看这周围的泥土,这些坟似是自里面刨开的。”离草弯腰查看了一番之后,向师父宣布了结果。 但见慕流音赞同地点了点头,离草忽而觉得一阵恶寒。 能自坟内刨出来的,除了棺中尸体还能有谁? 莫不是诈尸?! 离草微微抖了一抖。 慕流音目光扫过四周,微微一蹙眉。 忽而,一阵细碎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墓地里响起。 仔细一听,这声音竟似从地底传来。 离草顺着声寻去,在一座墓前停了下来。 但见那坟墓前的土一拱一拱的,正慢慢地松动着,似有什么要从地底里爬出来。 离草不由后退了两步,只见面前的土里蓦地伸出一只手,生生将她惊得险跳起来。 但见那手五指干瘪,正扒着泥土一点点往上爬。 很快,那一大片泥土全都松动开来,一具死尸从坟里爬了出来。 毫无生气而又干枯的脸上呈死灰色,眼睛空洞无神,口中有尖牙暴出,四肢僵直,正一歪一斜地朝她走过来。 “师父……”离草惊得连连后退,一面惊声唤着。 慕流音伸手将她拉至身旁,清霜剑早已握于手中。 他看着那死尸,眉头蹙得更紧:“这……是被魔气催化后产生的尸变。” “魔气?”离草闻言不由一怔,那岂不是又是魔族搞的鬼? 眼见那具死尸走近,伸出双手,尖利的十指抓了过来。 慕流音抬手一挥,但见剑光划过,那死尸的双手便被砍落在地。 没有血,只有一股难闻的尸臭味。 然那死尸没了双手,却仍未停下步子,继续直直向前扑来。 离草心定下来,便不再害怕,上前一步,手摸向颈间的吊坠。 银光一闪,一弯月刃在手。 她握着月刃只轻轻一挥,那死尸的脑袋便咕噜噜滚落了下来。 而他的身体也终于停止的前进,摇摇坠坠,最后也倒落在地。 第一百五十一章 随师父历练(2) “呼——”砍倒了那具死尸,离草不由长长呼了口气。 还好只是一具没有思考能力的死尸而已,除了外表可怖一些之外,并不是什么很难对付的东西。 “当心,莫要大意,又有什么靠近过来了。”慕流音淡淡说着,目光已然凝起,扫向四周。 离草一听,立时竖起了耳朵。 果然,远处有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十分密集,而且越来越近,似是包围着他们而来。 她立时握紧了胧月,警戒地望着四周。 但见有星星点点的红光闪烁着飘移过来,再近一些,借着月光,她才看清,那并非是什么红光,而是一双双眼睛。 数十人自四周围上来,脸色苍白呈现死灰,黑气弥漫,身体亦有些僵直,步伐显得十分虚浮而又机械,眼睛全都血红一片。 但与方才干瘪的死尸不同,他们的身体依然有血有肉,并非弃置已久的尸体。 离草忍不住看了慕流音一眼:“师父,他们……” 慕流音知道她想说什么,微微一颔首,神色凝重:“他们亦全都魔化,应该就是近日失踪的百姓。” 魔化…… 离草忆起当初遇上的那几个魔化的人,他们的力量比常人要厉害的多。 那个时候,若非大叔,她只怕早已死了…… 忽而又想起大叔,离草心思不由一阵恍惚。 大叔已经被封印了大半年了,这些日子她似也有些习惯听不到他声音的生活了。 没人会再鄙视她,没人再会气她,亦没人会再利用她。 她也跟着师父日日修习,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十分和谐。 只是,偶然想起的时候,心头仍会有些空落落的。 但,只要一看见师父,她便将一切全都抛之脑后,不再去想。 她现在只要有师父有够了。 “小草,当心!”冷不防,师父的一声低唤将她自神思恍惚中拉了回来。 离草回神过来,正瞧见一魔化之人朝她扑来,她忙向后一跃,避了开来,手中胧月护在了身前。 慕流音敛声嘱咐她:“小草,这些人只是为魔气所迷惑,还并未死,万不可伤到了他们。” “是,师父。”离草应声回着。 她收起胧月,两指一并,身形蓦然有如乘风一般迅速在人群之中穿梭。 而她指尖泛着淡淡的白光,飞迅地在经过之人眉心上点过,被点中的人便立时顿住了身形,不再动弹。 很快,数十人便尽数被她用仙法定住了身形。 “师父,徒儿已经将他们全都制住了。”她又回到了慕流音身边,带着邀功般的笑颜。 这些日子她可并非白修炼的。 慕流音点点头,俊容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赞许的笑容。 他缓步走到其中一魔化之人的面前,将其细细察视了一番。 但见那人的颈间有两个洞眼,看样子似是牙咬过的痕迹,隐隐泛着青绿色。 “他们应是都中了尸毒。”慕流音淡淡下了结论。 经被魔气催化而异变的尸体咬后,带着魔气的尸毒透入体内,亦被魔化。 离草绞了绞手指,蹙眉:“那师父可有法子救他们?” 慕流音亦是敛了神色,沉吟:“为师对解毒并不擅长,若是灵师妹在的话……” 千羽灵长老么? “那我们得快些传信回去通知灵长老过来。”离草说着,便准备用灵力幻化出一只纸鹤来送信。 然而,就在这时,忽而一阵“咯咯”的轻笑声在寂静的山林中蓦然响起。 离草惊讶地顺声望去,但见不远处的一棵树枝上,一白衣女子妖娆地倚着树干,一手握着一支短笛,正冷冷俯视着他们,唇边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因背着月光,树影遮着她的脸,不能看清那女子的容颜。 但见她嫣唇微微一扬,轻笑一声,手抚着短笛,蓦然送到唇边吹了起来。 幽幽而又凄厉的笛音响起,原本已是被制住的那些魔化之人蓦然眼睛又全都亮了起来,泛着妖异的幽幽红光,身体竟是又能动了。 离他们最近的那人,动作也忽地变的灵敏而又迅猛,伸着手便朝他们抓去。 慕流音拉着离草迅速地闪身退开,目光瞥向树上的女子,沉声道:“看来她就是幕后的操纵者。” “那得先将她拿下才行。”离草望着有如凶兽一般朝他们攻来的魔化百姓,因为不能伤人,除了躲避就再无其他法子。 所谓擒贼先擒王,制住了那女子,这群魔化之人无人操控,自然也就好应付了。 “小草,上来。”慕流音不知何时已然踏剑于空,朝离草伸出手。 离草会意地一笑,拉着师父的手,轻跃上了剑身。 慕流音御剑静静立于半空,正面对着那白衣女子,身后冷月高挂,雪白的衣带在风中起伏,飘然无尘。 “呵,以为躲到半空便可无恙了么?”那女子又是轻声一笑,声音竟似有些熟悉。 不待离草细想,便闻那笛音蓦然一转,音调更为尖利。 而地面的那群魔化人齐齐抬头望向半空,脚底一跃,竟是生生窜了上来。 “师父!”离草见状不由一声惊呼,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慕流音的衣服。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见非故人 慕流音眉目一凝,立时御剑欲要避开。 然而数十人一个接一个地窜上来,甚至跃的比他们还高,竟是生生阻了他所能避开的路线。 慕流音微微一蹙眉,只淡淡说了句:“小草,抓紧了。” 最后一个字音刚落,剑身蓦然一倾,剑尖朝上,有如长虹贯日一般穿云而上。 离草紧紧抓着师父,只感觉风声嗖嗖自耳边刮过,速度快得让她几乎看不清。 纵然是那些魔化之人,也万万达不到这样的高度与速度。 待剑身停住,离草只见前方层云铺叠,无边无际,冷冷的月光撒在云海之上,苍茫一片。 而下方被云层所遮,已然望不见地面。 “不愧是昆仑的执剑长老,果真就是厉害。” 忽而一声娇笑自身后传来,离草转首望去,竟是那名白衣女子追了过来。 但见她身子就这般不借任何东西浮在半空,夜风吹动着她的一身素白的衣裳,恍若月下仙子,又如夜之精灵。 只是,看清她那张月光映照着的素颜之后,离草不由直直睁大了双眼,似是不敢置信一般望着她,怔怔地连话都忘了说。 女子自是瞧见了她这惊愕的神色,嫣唇微微上扬,弯起一丝淡淡的弧度。 她的声音亦是轻轻浅浅,仿若风一吹便会散去:“离草姑娘,好久不见了。” 听见她这般开口,更加确认了她的身份。 离草只觉喉间似是被什么堵住了,好半晌才艰难地开口,喃喃吐出一个名字:“云、嫣。” 洛霖的夫人,在洛霖死后便不知所踪的她,为何竟会出现在此?! 更为何……还成了残害这一众无辜百姓的幕后魔族?! 慕流音自然也认出了她,缓缓开口,声音飘渺:“洛夫人,为何成魔?” “别用这样诧异的目光看着我。”云嫣抬手轻轻一捋额前被吹乱的长发,笑意有些微凉:“成魔有什么不好?至少比你们这些无情的修仙之人要好得多!” 离草亦是不能理解地摇了摇头:“你当日离开之时分明说你已明白该如何做,所以我才会放下心让你走……你如今竟然……我实是愧对洛公子。” 她本以为云嫣会好好活下去,开始一番新的生活。 谁想她竟成了魔,叫自己如何向承诺了要好好照顾她的洛公子交待?! 听她提起洛霖,云嫣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只冷声道:“我只说我不会寻死,成魔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与你无关!” “我不明白……”离草试图劝说她回头:“洛公子宁死也不肯成魔,自始至终亦都是为了你,最后更为换你无恙而选择自绝,只希望你能一世幸福,你却选择这样一条路,若是洛公子知晓,必定会伤心失望!” “别再跟我提夫君!”云嫣蓦地清喝一声,带着一丝无法抑止的悲痛与愤恨。 她握笛直指向慕流音,恨声道:“就是你!就是你毁了夫君的肉身,让我夫君尸骨都无存!” 慕流音淡淡道:“他魔气深重,若不净化他肉身,只怕会为魔族所利用,我如此做也是想让洛公子死后得以安生。” 云嫣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只冷笑一声:“呵!好个道貌岸然的理由,夫君在生时你没能力救他,死后亦让他尸骨无存,这便是你们所谓扶助苍生的做法么?!” 未想她竟偏激至此,离草忍不住道:“云嫣,这不是师父的错,师父已经尽力了……” 她实在想不通云嫣究竟离开之后又经历了什么,竟会对师父误会如此之深! “休要再多说!”云嫣冷然地打断她,只讥诮地看着慕流音,微微握紧手中短笛,嗤笑:“今日便让我好好看看,面对眼前这些苍生,你这位仙尊要如何去拯救!” 说罢,她身形蓦然向下空坠落。 慕流音眉目微拧,脚底一沉,长剑亦是俯冲而下,追着云嫣而去。 自云层中穿过,一眼便望见云嫣落在枝头之上,将短笛缓缓送至唇边。 她眸光轻轻瞟向他们御剑而来的方向,唇角戏谑地一扬,带着挑衅的意味。 一个音符吹起,只见地面上的那些人眸中红光突然渐渐褪去,又恢复了原本的眸色。 看样子,似是回复了正常之态。 然而,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声却是不断地响起。 他们的魔化虽已解,但尸毒仍在。 魔化之时无痛无觉,完全感觉不到,如今恢复成常人,那尸毒岂是他们所能受得住的? 一时间,那些百姓已是伏倒一片,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不住地呼声唤着“救命”。 “云嫣!”离草不知她如此做究竟意欲何为,只是看着那些凡人痛苦的模样,于心不忍。 云嫣放下短笛,笑的几分妖娆而又妩媚:“想去昆仑送信找人来解毒已是来不及了,如今看你这位仙尊师父是要眼睁睁看着这些苍生受苦至死呢?还是有其他更好的法子救他们?当然,你若是一剑将他们全都杀了自是更加利落!” 说着,她一跃自枝头落下,一身素衣立于众人之间,却是扬声对着众人道:“你们面前的是昆仑仙尊,想要活命不妨去求他救救你们!” 慕流音此时已御剑落回地面,众人一听云嫣这般说,眼中立时燃起希望之光,纷纷连滚带爬地扑至慕流音的面前。 近的便抓着他的衣角,远的便是伏地不住磕头,口中不住地喊着:“仙尊救救我们!” “师父……”离草扭脸望着自己的师父,不知所措。 师父已说他不擅解毒,此刻又来不及去请灵长老,现在可该如何是好? 慕流音眸中露出悲悯的神色,看着面前那一地苦苦哀求着的凡人百姓,他忽而缓缓蹲下了身。 但见他指尖轻轻触上面前一人的颈间牙痕处,有淡淡的光华散出。 不消片刻,便见那人颈间黑绿色的毒素渐渐淡去,牙痕也缓缓愈合,面色亦是渐渐恢复了红润。 直至慕流音收回手,他已是恢复至与之前正常状态完全无异。 知道尸毒已解,他不禁又惊又喜,连声拜谢。 其他人见状,立时狂喜地涌上前来,急声求着仙尊救他们。 离草见此情景亦是惊讶:“师父,原来你有法子解毒呀!” 师父怎的不早说,害她白白担心了许久! 一旁云嫣微微眯了眸看着,唇角微扬,眼底却是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芒。 慕流音没有回应离草,只依方才之法将面前众人一一解了毒。 然而,每当他化解了一人之毒后,脸色便要白一分。 直至所有人的毒全解完,他的脸已是苍白的吓人。 “师父!”离草终于发现不对,几步上前扶住身子有些摇晃的慕流音。 慕流音只是朝众人淡淡一挥袖:“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快些下山回家去罢!” 众人又是一阵拜谢之后,便是仓皇地奔逃而去。 慕流音此时似是终于压制不住,蓦然一口血喷出,溅落一地。 离草惊愕地发现,那血竟是黑色的! “师父,你怎么了?!”她急声问着,脸上是掩不住的担忧。 “哈哈哈……”一旁,蓦然响起云嫣的清笑声,在这死寂的山林显得格外刺耳:“好个心怀苍生的仙尊,竟是不惜将毒吸入自己体内,也要救众生,真真是叫人佩服感动啊!” 听得她这般一说,离草才终于明白过来。 师父……师父方才竟然是将所有人的尸毒都吸了过来,以保他们无恙! 可是,那般多而又剧烈的尸毒,纵然师父是仙身,也不能化解啊! 慕流音知道她的担心,只抬手安慰般地摸了摸她的头,淡淡一笑:“没事的,为师修为深厚,能撑的住。” “呵……是么?”云嫣悠然地立于他面前,脸上的笑容却是透出几分诡异:“不知那毒中的魔气,仙尊你又是否亦能抵挡呢?” 魔气?! 离草闻言不由大骇! 魔气侵身,若是过于深重,可是容易引发魔性,叫人入魔的! 慕流音只是微微一蹙眉,目光清亮地看着云嫣:“你残害生灵若只是为了向我报复,那么现在便已如你愿,只望你能收手,莫再害人。” 云嫣只是冷哼一声,高高扬起了眉:“我想怎么做,你有什么资格来管?” “若你执迷不悟,那我亦只能愧对洛公子的遗言,将你诛之!”声音淡淡,却是冷绝。 “好个将我诛之!”云嫣眼里满是恶意的笑:“现在的你连站着都勉力,莫不是以为还能拿得住我?” 说罢,她身形如鬼魅一般闪现,转眼人已至面前,手中短笛直取他眉心! 慕流音刚一运力想要避开,胸口便是一阵剧痛,又是一口血吐出。 “师父!”一声焦急的轻唤,离草已然挡身在他面前,手握胧月,迎向云嫣。 几个交错之后,离草便能觉出如今的云嫣与过去那个柔弱女子已然完全不同。 不过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她竟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云嫣,你不要这样,洛公子一定不会希望看见你现在的样子的!”离草堪堪避过她的一击,急声说着。 她知道,如今能让云嫣动容的只有洛霖。 云嫣只冷声道:“你不必再多说,现在我要杀的只有他一人,念在你过去的恩情,我不想与你动手伤你,你闪开!” 只是她虽如此说,离草又如何肯抛下师父不管? 云嫣为离草所缠,急怒之下,一手震开离草,另一手短笛一挥,一股凌厉的劲气直接朝慕流音袭去。 离草见状,当下想也不想地便疾身跃至师父面前,本能地用胧月一挡。 “哇——”强大的气劲将她震得一口血吐出,生生退了两步,才稳住了身形。 “你——!!”见她竟这般护着慕流音,云嫣不由更为恼怒:“我已告诫过你,你若再执意护着他,就休怪我不念旧情!” “小草,别管为师,你快些走!”慕流音见她受伤,心下动容,出声劝着。 “不!我不会丢下师父走的!”离草固执地摇了摇头,硬是不肯移动半步。 知道自己打不过云嫣,她抬手拭去唇边血迹,眉头一拧,暗自聚着灵力捻诀。 云嫣正待再攻来之时,忽见面前的离草一下子幻变出了五个人,竟是使出了分身之术! 第一百五十三章 誓死护师父 云嫣正待再攻来之时,忽见面前的离草一下子幻变出了五个人,竟是使出了分身之术! 离草的四个分身齐齐冲上前,将云嫣围住,让她一时被纠缠得无法脱身。 而离草的真身则扶着慕流音踏上胧月,御剑逃走。 只是,刚行至半路,离草蓦地胸口一痛,只觉气血上涌,脚下胧月亦是一晃。 她强压下喉间那股腥甜的气息,却仍有血丝缓缓自嘴角流出。 她知道,是方才那四个分身全都被打散了的缘故。 每一个分身皆是她的灵力所化,分身被破,她亦会受伤。 “小草!”慕流音看在眼中,奈何所中尸毒太重,连声音都极之虚弱:“你的伤势不轻,别再强行运力御剑。” 离草忍下胸口剧痛,只是固执地摇了摇头:“不行!师父你的毒必须尽快回到昆仑找人化解才行!” 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只是,她心中越急,气息越乱,终于再压不住那股气血,“哇”一声张口吐了出来,染红了慕流音一身雪白衣袍。 脚下胧月也再不受控制,摇摇晃晃地朝着地面坠落下去。 慕流音见她这般情状,心中亦是焦急,当下强行运起灵力,勉强控制住胧月,这才得以平安落地。 然而,这样强行运力,让他方才强行压制住的尸毒一下子又在体内肆虐起来。 刚一落地,他脚下便是一个踉跄,口里不断有鲜血流出来,乌红乌红的,人更是陷入昏迷之中,只让离草急得快要流出泪来。 “师父!你一定要撑住啊!”她此时已无力御剑,只能扶着他艰难地一步步前行。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隐隐约约可以瞧见前方不远的一座小城。 离草立时欣喜地加快了脚步。 “小小的分身术便以为能阻住我么?”冷不防,一声清喝响起,云嫣素白的身影蓦然又出现在他们面前,阻住了他们的去路。 离草立时御起胧月护在周身,心下却是更加焦急。 她自知现在的自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究竟要如何才能护住师父呢?! 云嫣缓缓上前一步,微眯了眸看着她:“你自己也已受伤,还要护着他么?” 离草毅然地站在师父身前,一字字坚定道:“你要杀师父,就先杀了我!” 云嫣不由一声讥诮的冷笑:“你对你师父倒是情深意重,竟不惜性命也要保护他。” 离草不知道自己如此是否就算情深意重,她只知道师父对她来说是最亲最近亦是最重要的人。 尤其这大半年来,她对师父渐渐生出了一种习惯性的依赖,还有……那在心中一种莫名的突然生出的情愫。 她越来越喜欢和师父在一起,喜欢听师父的声音,喜欢看师父的笑容,喜欢师父的一切一切…… 似乎只要有师父在,她便可以忘却一切忧愁和烦恼,包括……大叔。 虽然,她自己也不是很明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愫,却能感觉这种情愫仿佛在她心中深深地扎了一个根,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滋长着。 正因为这种情愫,让她此时此刻哪怕是拼尽了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护住师父! “小草……”慕流音虚弱的睁开眼睛,又咳了一口血出来:“别再管为师了,你快走!” “不!我不走!”都是她没用,修炼了这么久还是这么弱! 慕流音声音微沉,轻斥:“你莫不是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么?!” 这个傻徒弟,何苦陪着他一道死? 说着,他已是拼尽了气力用力推开她,连带着自己也踉跄地摔倒在地。 “师父!”离草慌忙将他扶起来,死死抱住,眼神倔强:“是小草无能,护不了师父,可是小草就算死也不会丢下师父的!” 鼻间嗅得师父身上那淡淡的清香,混杂着她腰间香囊的浅浅药香,心中那情愫仿佛一下子疯涌了出来,心头一种说不出的悲伤感觉,让她一时不能自已地颤抖着。 云嫣手握着短笛,微微扬起了唇:“好个痴心的徒弟!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让你陪你的师父一起去地府再会!” 离草绝望地闭了眼,整个身子扑在慕流音身上,紧紧将他抱住,等着承受她那最后的致命一击。 “你……”云嫣看着她那模样,却似陡然察觉和明白了什么,怔然了半晌之后忽而放声大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离草不知道她所说的“原来如此”是何之意,慕流音却是微微蹙起了眉,望着离草的目光中带了些奇异而又莫名的悲戚。 但见云嫣终于止了笑,忽而收了手,冷声道:“今日我便放过你们,不过,憎恨执剑长老的妖魔可是不少,还得看看你们究竟是否有命坚持要回昆仑!” 她不杀他们,终究还是看在了当初离草于她夫君有恩的份上,而且,对于与她同样的痴爱的女子,她亦生出同病相怜之心,无法下手。 只不过可惜,这丫头所爱非人,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离草见她当真收了手,转身便这般径自离去,不由微微一怔。 随即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惊喜。 “师父,我们快走!”她扶起慕流音,生怕云嫣改变主意再杀回来,忙匆匆朝前面的小城走去。 就在他们刚一离开,忽而又一道黑影闪现在原地,长发如瀑,身形纤细,很明显是一位女子。 “云嫣,你竟敢伤了他?”她声音妩媚动听,却是冰冷刺骨,夹带着一丝隐隐的怒意。 方才离去的云嫣亦是又现身在她旁边,微微垂首,淡淡道:“我只是奉命侵蚀人界,并不知他会出现在此地,何况,我也未逼他去吸尸毒,全是他自愿所为。” 虽然她是想他死,但从头到尾她确确实实未曾碰到过他半根头发。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何况他是仙,我们是魔,他本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能除去一块强大的绊脚石,又有什么不对?” “哼!莫要以为我不知你心思!”女子冷冷一哼,语声凉凉:“他是我的猎物,由不得任何人插手!我给你力量,可不是让你随意动我的人!下回你若再如此,受罪的可就是你那位好夫君了。” 听得她这句话,云嫣的脸色蓦然白了白,抬眸看她一眼,目光中透出又惧又恨的神色。 然而,最终她只是微微握紧了袖中双手,将所有情绪全都压了下去,面色重新恢复了平静,淡淡应了一句:“是,我知道了。” “明白就继续做你该做的事去罢!”女子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 “是。”云嫣应着,身形一晃,便立即消失在了原地。 而那女子微微眯起了一双凤目,望着离草与慕流音离开的方向,唇角淡淡扬起一抹诡异而讥诮的笑:“面对这个爱上自己的好徒弟,你又打算如何做呢?我的好师父……” *** *** 离草扶着慕流音入城之后,便寻了一家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同时,她以灵力化出一只纸鹤向昆仑传信,请人来帮忙。 毕竟,依她现在的力量要带师父回去,实是太过艰难。 送走纸鹤,她扭头望着正躺在床上,连运气调息都做不到的师父。 但见他眉头紧蹙,腮上紧绷,似是昏睡中亦十分痛苦,她心中的担忧怎么都挥散不去。 她受的内伤,调养一下倒还可以暂且缓和,但师父所中的尸毒还有那魔气的侵蚀却是万分都等不得的! 只盼昆仑能尽快收到她的传信,赶紧派人来救师父! “小草……”慕流音再一次自昏迷之中醒来,只见离草正坐在床边,不停地将灵力输来,勉力替他压制着毒性进一步的蔓延。 “师父!”见他转醒,离草眼眸不由一亮,露出几分喜色。 然而,却也掩不去那深深的疲倦之色。 慕流音撑着身子坐起,拂去她的手,虚弱道:“你不必再耗费灵力,为师的身体自己清楚。” 因着他几次勉力运气之故,尸毒早已入了血脉与骨髓,难以救治。 而体内那股魔气亦是侵入了四经八脉,此刻全凭着他的意志在与之抗衡。 听师父这般说,离草只觉心中极为难受,似有只小虫在细细啃噬蛀入肺腑之间。 “师父,我已传信回昆仑,掌门若是收到,一定会很快派人来接应我们的!师父你再支撑一下,你肯定不会有事的!”离草听见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似是安慰,却根本没有一丝底气。 慕流音亦是不想她过于担心,只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这是为师注定的劫数,在决意替那些百姓吸毒之时,为师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为师修仙已数百年,早已看破生死,一切听天由命,你不必太过介怀。” 离草只是不住地摇着头,紧紧咬着唇。 师父或许对生死并不在意,但她却显然还没有达到师父那样的境界,如何能不去在意?! 只是看着师父苍白的脸和失了血色的唇,那从未有过的虚弱之态,心里便突然一紧,像是被人捏住了心口一样,又有如被针刺一般隐隐作痛。 “咯咯!既然你自己都如此说,那我倒是不介意送你一程!”冷不防,一阵刺耳的尖笑声蓦然在屋内响起。 离草心中一惊,立时顺声望去,但见屋子的窗前倒挂着一只黑色的妖物,双翼有翅,外形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 是翼魔! 那翼魔拍拍翅膀,翻身跃进屋子,双脚似爪一般站立在地上,嘴一张便露出上颔的两颗尖牙:“想不到昆仑大名鼎鼎的执剑长老也有今日,想不初我们这些妖魔不知被你斩杀了多少,如今终于可以报仇雪恨了!” 离草闻言又是一骇。 果然!正如云嫣所说,憎恨师父的妖魔不在少数,定然是她放出了消息,引来了这妖魔寻师父的麻烦! 她眉一拧,立时幻化出胧月护在面前,双目紧紧盯着那翼魔,清声喝道:“我不会让你碰我师父一根汗毛的!” 翼魔却似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只“咯咯”笑道:“慕流音的徒弟么?长得倒是清秀水灵,这血想必也定然香甜的很……” 说着,他伸舌舔了舔嘴,一对尖牙闪着阴冷的寒光。 离草只觉一阵恶寒,身上立时生起了许多鸡皮疙瘩。 翼魔以血为食,尤其喜欢女子的鲜血,不少鲜活的女子便是在他的尖齿下变作了一具具被吸尽血液的干尸! 眼前黑影一闪,那翼魔已然以极快的速度朝她冲了过来。 离草知道他最擅长的便是速度,以她的能力还不足以捕捉得到他的身影。 所以,她直接站在原地,只将胧月舞得密不透风,不让他近身! 翼魔为胧月所阻,一直在外围如影子一般徘徊。 倒是不愧为慕流音的徒弟,但若是以为这样便能挡得住他,那便错了! 他将翅膀一拢,整个身子全都被双翅裹住,有如陀螺一般疾速旋转起来,带起一股强劲的旋风朝离草直冲而去。 “砰!”一声,他旋转的身体重重撞到了胧月之上。 离草只觉整个手都被震麻了,虎口亦是裂开,有血丝缓缓渗出。 然胧月却被她牢牢握在手中,并未震脱出去。 翼魔龇牙一笑,趁着她还未缓过气来,又一个疾速冲上前,张嘴便朝她白皙的脖颈间一口咬去! 就在他刚接近离草的一瞬间,却瞟见她唇角闪过一抹诡诘的笑。 紧接着,一道强光突然散出,促不及防之下,他的双眼被那强光直接击中,一阵刺痛,他不由一声惨叫,捂着双眼生生向后跌退。 翼魔最怕的便是光与火。 不待他再睁眼,离草又立时又掐了一个烈火咒。 一团熊熊烈火在翼魔周身燃起,迅速将他包围,烧上了他的身。 翼魔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却怎么也熄不灭身上越烧越烈的火焰。 最终,他便在火焰的焚烧之下化作了一堆灰烬。 直至此刻,离草才终于得以松了口气,双腿不由一软,瘫坐在了身后的床上。 “小草,你做的很好。”身旁,传来师父温声的赞许。 他的徒弟学的东西并不少,只是少了些实战的经验。 此回,她能急中生智,迅速作出反应已是极大的进步。 被师父夸赞,若是换作平时,离草定然是欢欣不已。 可是现在,她却是连笑也十分勉强。 只是一个翼魔已是让她应付得如此吃力,之后还不知将有多少妖魔前来,她真的不知道她究竟能否坚持到昆仑的救援至来。 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慕流音淡淡地安慰她:“该来的迟早会来,再多想也没用,不如先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方能应对即将到来的恶战。” 离草点点头:“我知道了,师父。” 只是,为了方便照顾师父,她只要了一间房,如今房中仅一张床。 师父毒伤深重,自然要留给师父睡,她则在地上打起坐来,开始调息。 慕流音看着她,眸光微微一闪,半晌,才轻声唤了一句:“小草,过来床上歇着。” 离草睁眼有些惊讶地望着师父,然后用力摇头:“不行!这床是给师父睡的……” “无妨,这床也大,你过来和为师一道睡便是。”慕流音知道若是让给她,她定然不肯,事出有因,他便也顾不得什么所谓的礼仪规矩。 听师父这般一说,离草又是一诧,不知怎的心突然跳得快了起来。 她有些扭捏地爬上床,一直低垂着眉眼,根本不敢看师父的脸。 与师父背对背侧躺在床上,那淡淡的香味又传入鼻间,不知是药香还是师父身上的清香,她有一阵的恍惚。 心跳如雷,似有什么要从中满出来。 她的手用力按在胸口处,似这样才能稍稍压下狂跳的心。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一靠近师父,她就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 忽而,一道青气诡异地飘入屋中,四处萦绕。 离草立时警惕地睁大了眼,却见屋内忽而出现了数对男女,皆是赤身裸、体,两两抱在一起,互相舔咂,抚摸,那姿势倒是与兔师兄曾经给她看过的“春宫术”一书甚是相似。 听着他们发出许多不堪入耳的淫靡之声,离草虽然懵懂,但这大半年来她对这些人事却也不再如过去那般一无所知,故而此刻不自觉地羞红了脸。 离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脸渐渐烫了,全身也都在发烫。 “小草,这是幻术,你要排除杂念,严守心门,不能为幻像所惑!”耳边传来师父沉沉的告诫声。 好似一道清泉浇过头脑,离草瞬时清醒了许多。 幻术?!难道又有妖魔来袭了?! 她闭眼凝神,片刻后再睁眼,眼前幻像尽消。 又静待了片刻,听不见任何动静,想来那妖魔离开了。 离草此时只觉眼皮沉沉,再扛不住浓浓袭来的睡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蓦地惊醒,第一反应便是转身去看旁边的师父。 然而这一看,却是让她心头凉了大半截。 本应睡在她身旁的师父,此刻竟是不见了! “师父!!”她惊得立时从床上跳起,奔出屋子去寻。 刚一出了客栈,便见到那一袭雪白的背影,她不由急急奔上前去:“师父,你怎么突然出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叫妖魔抓走了!” 慕流音缓缓转过身,温柔地笑了笑,修长白皙的手指忽而缓缓摸上了她的脸,轻声道:“小草,你很在意师父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龌龊的幻境 离草怔了怔,不知道师父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却仍是用力地点点头:“当然了!你是我的师父,是我最亲的人啊!” 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除却曾经在深谷中一直与她为伴的老参外,师父便是她如今最最亲近的人了! “小草,若是有一日师父不在了,你一人可该如何是好?”他的手指缓缓抚上她秀气的双眉,唇间溢出一抹轻轻的叹息。 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离草心头蓦地一颤,只觉他话中之意竟似在交待着遗言。 她胸口不由一痛,伸手便紧紧将他抱住,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师父,你别说这种话吓我,你会好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大叔都已经不在了,要是师父也不在的话,她一个人该怎么办?! 大叔……?! 她微微有些怔然,不知为何此刻会突然又想起了大叔。 难道说……其实大叔对她亦是极之重要的一个人?! 不待她再去深想,忽而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 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摸,低头一看,指尖却是一片乌红的鲜血! 她惊惶地仰起脸,眼睛里写满了惊异和惶恐,话音里亦不由带了些颤抖:“师父……你……你又吐血了……” “为师没事……”慕流音一只手捂住嘴,可是不断涌出的鲜血瞬间便把他雪白的袖袍染红了。 他的身子一时间有如风中摇坠的落叶,陡然倒了下去。 “师父——!!”离草一声惊呼,蹲下身将他扶起,当下便将灵力输了过去。 慕流音摇摇头,声音虚弱的仿佛风轻轻一吹便将散去:“为师毒伤深重,已是无法可治,为师死并无所谓,只是……放不下你……小草……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若是被人欺负了,可还有谁来护你?” “师父,别再说了,求求你……”离草握紧了他的手,声音里带了些哭腔。 慕流音缓缓抬起染血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鲜血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淡淡的血手印迹:“小草,师父实是不忍心留你一人,你……可愿随师父一道而去?” 他的目光悲悯而又柔和,好似包容着极之深沉的爱,让她一瞬间怔神。 随师父一道去……? 鼻间似又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她只觉神思渐渐地恍惚起来。 也好……反正师父不在了,她一个人也没有什么意义,倒不如陪着师父一起死…… 她伸手轻轻将他搂住,似一个眷恋着长辈怀抱的孩子一般,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 “小草亦不忍师父路上太过孤单,就让小草陪师父一起罢……”她口中喃喃地说着,眼神也渐渐空茫。 微微仰起脸,望着面前那过于苍白却依旧不失风华的俊容,那为血所染红的唇此时却似一种极之诱人的蛊惑一般,让她生生挪不开目光。 鼻间又飘散着那股淡淡的药香,似是渐渐变得浓郁起来,神思渐渐恍惚,心神突然一片荡漾。 鬼使神差的,她竟就这么凑了过去,轻轻地触上了师父的唇。 冰凉而单薄的唇,却是如此的柔软,带着清香,只轻轻碰触,仿佛随时就会陷下去。 然而,下一刻,她忽而一个激灵,陡然清醒过来。 她这是在做什么?! 这可是对师父的大不敬啊!!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对师父做出如此亵渎之事,只惊惶失措地准备离开认错。 谁知,师父却突然伸手揽了她的腰,俯下脸反擒住她的唇,淡淡的清香沁鼻入肺长驱直入。 师父?! 离草愣了愣,感受着师父湿热的鼻息喷在面上,头脑中荡漾着星星碎碎的银白光晕,一波波荡漾开来,带着酥软和甜蜜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师父竟然会亲她? 她脑中此时朦胧地想起琳琅曾经说过的话。 她说,情人之间都会以亲吻表达爱意…… 那么……她爱师父么? 爱? 陡然这个字眼闪出,她只觉脑中阵轰然作响,大脑瞬间成了一片空白。 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为何她一直都没有察觉?明明她一直只是将他当作师父而已! 不行!不能这样!他是她的师父啊! 琳琅说,师徒之间是绝对不能萌生爱意,那是最最大逆不道,枉顾伦常的事! 是不容于天地,不容于世间的! 她永远都记得,前师姐叛出师门的缘由便是爱慕师父之罪! 她不能……不能步上同一条不归路! 她下意识地想要推拒,然而,感觉到师父的舌尖轻轻滑过她的唇瓣,她浑身不由一个颤栗。 刹那间,铺天盖地,五感尽失,天地间仿若只剩下师父那勾魂摄魄的两片薄唇和撑在她腰间那双有力的手。 师父……师父会吻她,难道他对自己竟也…… 心……一阵纠结一阵迷茫,似乎应该高兴,可是又隐隐约约总觉得哪里不对。 鼻间药香味弥漫,所有的纷乱思绪又一下子全都化为了平静。 她脑间只充斥着师父那温柔的吻,有个声音一直在说着,就这样罢……反正没有人知道……她亦即将追随师父而去……就让她暂时享受这最后的温存罢……” “呵呵呵……想不到一向自命清高的昆仑执剑长老竟与自己的徒弟在此做出这等龌龊之事!”冷不防,一个刺耳而又讥诮的笑声自一旁传来。 离草立时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底,心一下凉了个彻底。 转过脸,只见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名极之妖媚的女子。 一身几近透明的红色纱衣,完美的胴体若隐若现,一双细长妩媚的眼睛,似血的朱唇微微扬起。 此刻,她正一脸似在欣赏着什么有趣表演的神情看着他们,目光中带着一点儿也不掩饰的鄙夷之色。 “你是谁?!”离草蓦地站起身,本能地化出胧月握于手间。 女子掩唇“咯咯”一笑,却是戏谑地一挑眉眼,悠然道:“本来想取慕流音的性命,未想却叫我看见这样有趣的一幕,我改变主意了,若是将这幕公布于天下,让众人知晓他与自己徒弟之间的龌龊事,似乎比直接杀了他更叫人畅快!” 她的话,让离草一瞬间从头到脚如堕冰窟。 龌龊之事…… 是啊…… 这所有人都能做的事,她与师父却是万万不能做的! 若是叫天下人知道……她丢脸被人耻笑没有关系,可是师父……她不能让师父没有面目见人! 都是她……都是她先迷了心智,才会酿成这样无法挽回的错误! 她蓦地握紧了手中的胧月,看着那女子,眸底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凌厉。 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所以,她必须杀了这个女人! 心念一动,她身形已如闪电一般移至那女子的面前,银光划过,胧月无情地朝那女子当头斩下。 那女子不避不闪,胧月斩在她身上,竟有如斩在了一片虚空之中。 只见她的身形扭曲了几下,便如幻影一般消失在了眼前。 离草大惊之下,忽闻身后又传来那女子的嘲笑声:“想杀我灭口么?真是可惜呀……你看看我手中的是谁?” 离草转过身,只见师父竟被她挟在身前,那般的虚弱,竟是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离草急声斥道:“快放开我师父!” “哟!好凶的丫头,姐姐我胆子可是很小的,若是不小心被吓着了,这手上力道控制不住,就莫怪我伤了你这位亲爱的师父。”说着,那女子的指甲一下变得又长又利,抵在了慕流音的颈间。 离草又气又急,忍不住直跺脚:“你究竟想怎样?!” “哎呀!我想怎样?这个问题也着实叫我为难呢……不如你求我看看?”女子轻声巧笑着,尖利的指甲在慕流音的颈间缓缓划过,立时带出一道血痕,生生叫离草看得心中焦痛。 慕流音面色愈发苍白,望着离草,极之虚弱地唤着她:“小草……师父好痛苦啊……” 听得他如此的唤声,离草心尖不由微微一痛。 然而,忽地有什么闪过脑中,她目光陡然变得烁亮,大脑亦是逐渐清明起来。 她握紧手中胧月,身法有如行云流水般再次朝那女子攻了过去,这大半年来跟着师父所学的剑法被她使得出神入化。 女子显然未料到有人质在手,她竟还敢攻来,不由娇声一喝:“你不顾你师父的性命了么?!” 离草的月刃直直横扫过来,竟似真不怕伤到慕流音一般。 女子情急之下,扬手一指深深地自慕流音的胸前穿膛而过,将他用力地甩出作挡箭牌,而自己则是一跃腾空。 胧月在即将斩到慕流音身体的一刹那蓦地收住刀势,离草抬眸望天,抬起左手。 手心中凭空幻化出一条长长的藤蔓,一直向上延伸,追着那女子而去,直至缠住了她的脚踝。 然后离草只用力一拽,便将她生生拽落下来,摔在了地上。 不待她挣扎起身,刹那间,又有许多藤蔓自地面疯长而出,将那女子牢牢地捆了个严实。 “你竟不顾你师父的性命?!”女子瞟着一旁胸口被洞穿,流血不止的慕流音,冷冷嗤笑:“我还以为你有多爱你师父,原来是个不肖之徒。” 离草微微一皱眉,月刃直指向她的眉心,咬牙道:“休要再以幻术来迷惑我!这里的一切根本都只是幻像,并非真实,你当真以为我瞧不出?!” 她记得在临睡之前,曾见过的那些男女交欢的幻像之景。 想来,此次来袭的妖魔必是擅长幻术。 而她定是在不知不觉中就已中了幻术,只是一直不自知而已。 女子听她这般说,不由微微一诧,然后“咯咯”笑了起来:“你竟能识破?倒是我小看你了。只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看出这里是幻境?” “师父是何等自负清高之人,万不会在那样的时刻说那样懦弱的话来分扰我的心神!” 若是真的师父,必然会让她以斩妖除魔为重,不必理会他的性命! 还有…… 一个她断然不会说出的理由—— 那就是,真的师父,不可能会亲吻她! 她早就该想到的! 女子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呵……原来如此,倒是我失策了。” 一旁的慕流音也随着她话音落下,幻化成了一片星光消失在了原地。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为大叔解封 “只不过……你以为这样便抓住我了么?”女子忽而诡异一笑,身形又再次扭曲成一道幻影。 离草但见她的身影自束紧的藤蔓之间消失,不由一惊。 紧接着,她只觉身后一道劲风蓦然袭来。 她迅速地转身,便见那女子尖利而细长的五根指甲朝她胸前刺了过来。 她想要闪避,然而手脚却似拴着千斤重的铁球一般,竟然沉重地无法移动。 眼见,那利指便在眼前,忽而,一道雪白的身影自一旁飞掠而出,就这么直接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五指深深地刺入他的胸口。 “师……父……”离草整个人似都惊呆了一般,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不是真的!!面前的这个师父一定也是幻像!! 不会是真的师父……不会的!! 女子眸中闪过一些意外,随即唇角浮起一丝冷笑:“哟!真是个爱护徒弟的好师父!” 她狠狠抽出五指,血,立时如泉水般蜂涌而出。 离草看着面前那袭白衣缓缓倒了下去,似陡然清醒一般,慌忙伸手扶住他,痛声道:“师父!!你为什么要替我挡?为什么啊?!!” 师父本来就毒伤深重,再加上这一击的重伤…… 后果,她实是不敢想象!! 慕流音只是虚弱地摇了摇头,脸色苍白的吓人,口中又有血咳出,淡淡道:“为师毒伤难治,大限本就将至,再受一击又有什么关系?” 方才在屋中突然不见了离草,他便知有异。 奈何自己也被困于幻境之中,费了许久才得以破除幻境出来。 寻到离草之时,便见她直直地站在原地,面对攻击,不闪也不避。 他知道她亦陷入了幻术,怎奈已无气力亦无时间去替她化解,情急之下便唯有飞身上前替她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一旁传来那女子的大笑声:“哈哈!好一对恩爱的师徒,真是太有趣了!” 慕流音眉目一沉,冷冷地扫过她一眼,斥道:“休得胡言!” “胡言?”女子扭着腰肢走近几步,似笑非笑地瞟了离草一眼:“你问问你的好徒弟,我是否胡言?” 离草身子不由一颤,忆起幻境中的景象,她不由微微握紧了双手,怒目瞪着她:“那些不过都是你制造的幻像而已!” 女子冷嗤一声:“幻境亦是由心而生,若非你心中如此想,又怎会生出那样的幻境来?!” 由心而生?! 离草神色一怔,惊愕地睁大了眼。 本想着那只是幻境,是妖魔控制的结果,但她竟说是自己心中所想才会产生那样的幻境! 如此说来,她……竟还是对师父生出了那样不可饶恕的感情来了么?!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怀中,师父微弱的声音缓缓地传来:“小草,此女乃是魅妖……咳咳……成功擅长幻术惑人心志……你万不能被她惑了去……为师怕是再也无法教导你了……你一人……定要小心……”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已是几不可闻。 看着他双目慢慢地阖上,仿佛熟睡了一般,离草心头陡然一震,好似被一只重锤狠狠砸过,脑中一片空白。 她用力抱住他,几乎是无法承受地嘶喊着:“师父!你不要睡!不要丢下小草一人啊,师父!!” 然而,她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她只觉那温热的液体不住地自师父胸前流出,淋满了她的双手,她怎么也捂不住! 那血透过她的指缝,在他雪白的衣袍上开出大片大片暗红的花朵。 胸口,有如剜肉一样痛! 是她…… 是她没用,害死了师父!! “哎呀!居然就这样死了,真是扫兴!”魅妖有些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 她又看向了怔怔蹲坐在地上的离草,唇角一弯,手中忽而化出一道妖气汇聚而成的长鞭,朝离草狠狠抽了过去。 师父死了,还有个徒弟,可以让她好好消遣消遣。 面对那舞来的长鞭,离草不闪也不避,任由那鞭子重重地抽在她的额头。 一道鲜红的鞭痕,血,顺着额角缓缓滴下。 一滴,又一滴,落在了慕流音的唇上,又渗进了他的口中。 离草此时仿佛不知道痛一般,只是有如雕塑一般抱着师父的尸身。 鼻间依旧是那腰间香囊里散出的淡淡药香,混杂着浓浓的血腥味,她忽然间缓缓抬起脸,眼神空洞却又冷厉地看着魅妖,沉沉道:“是你杀了师父……我要为师父报仇!” 魅妖却似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鄙夷地一扬脸:“就凭你?” 她能看得出面前这丫头的灵力,并不是很强。 说着,她又是一鞭狠狠挥了过去。 然而,这一回,鞭子却没有打中离草,而是被一只手牢牢抓住。 魅妖微微皱眉看着抓紧了自己鞭子的离草,想要用力抽回。 谁知她拼尽了妖力竟然都无法将鞭子自离草手中抽出。 魅妖惊怔地再一次望向离草,却只见她的身体里忽而散出一股淡淡的光芒。 那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刺眼,竟似有极之迫人的灵力压过来,叫魅妖被那样强大的灵气惊得竟是生出一丝恐惧之意。 而离草右腕上的血玉镯子上渐渐生出了裂纹,几乎就要破碎之时,蓦然一声轻唤响起—— “小草……” 离草一瞬间呆住,低下头看着又睁开了双眸的师父,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升起了一抹惊喜之色,身上的光芒一下子尽数消失。 强大的灵力压迫感亦同时消失,那魅妖这才得以喘上一口气,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离草,面上表情复杂变幻。 “师父!太好了,原来你没死!”离草握紧了他的手,身子却仍止不住地颤抖着。 慕流音无力地摇了摇头:“为师本应是死了,或许是你的血……” 他微微抿了抿唇,唇上仍残留着她血的味道。 她的血……竟当真有起死回生之效! 难道说,她竟然是……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中形成,却是生生让他惊骇不已。 离草一听,怔了半晌之后,蓦然反应过来,不由大喜:“对了!我的血……我竟然都忘了我的血是万能的!” 她真是笨,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她的血可是让腾蛇卵都复活了的啊! 虽然,她也不知道她的血为何会有这样的功效。 她眸光忽而一亮:“那师父的毒……” 也许喝了她的血,尸毒也能解了也说不定。 慕流音淡淡地摇头:“为师中毒太深,即便是你的血,亦不是一时半刻便可尽数化解的……小草,你……” 话未说完,他的声音忽而又弱了下去,双眼又阖了起来。 离草惊得忙探手过去,感觉到师父仍在的鼻息,这才放下心来。 想来师父还是毒伤加外伤太过深重,虽然有她的血将他救活,气力却仍是不足,这才又昏迷了过去。 “哼!倒是我小瞧了你这丫头!”一旁传来魅妖的冷哼声。 她正又惊又惧地盯着离草,感觉到她的灵力又恢复至先前一般,气势这才重又振了起来:“本来还想陪你玩玩,现在看来得速战速决了!” 说罢,她身形又如鬼魅一般消失不见。 知道她这乃是幻术的效果,离草凝神聚气,很快便察觉到了她的气息。 她两指一并,轻轻一转,身旁的胧月便在她的操控之下腾空浮起,绕到她身后一挡。 只闻“叮”一声脆响,本欲在她身后偷袭的魅妖被胧月生生给挡了下来。 知道对方的能力之后,离草此刻,心已定了许多。 其实,魅妖本身力量并不强,全凭幻术迷惑人,才能趁机突袭。 她只要不为她的幻术所惑,要对付她并不难。 因而,胧月在她的操控下很快将魅妖打得几乎只有招架能力。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离开师父半步。 有了幻境中的教训,她很清楚,不能让师父成为魅妖的人质。 而魅妖被压制住,不禁有些气急败坏,她看着一直守在慕流音身旁的离草,眼眸忽而一转,然后扬声笑了起来:“小丫头,你对你师父的心思怕是你师父还不知晓罢?若是他知道的话,你猜猜他会如何看待你?” 胧月蓦然停住,离草脸色一瞬间苍白。 见状,魅妖笑得更欢:“我可是听说,这慕流音以前的徒弟便是因着爱慕师父的罪名被逐出了师门,你说你会不会与她一样的下场?” 被逐出……师门?! 如果师父知道了……是不是就会厌恶她,远离她,不要她了?! 想到这,离草心头不由一痛,呼息也微微一窒。 “哎呀呀!真是有趣,慕流音收的两个徒弟竟然都怀着如此龌龊的心思,还真是悲哀呢!” 知道她只不过是为了扰乱自己的心思,离草定了定神,手紧紧一握,怒目瞪着她:“你无凭无据,没人会相信你!” 是的…… 一切都只是幻境之景,只有她和魅妖知道而已,其他人根本没看见! 只要她死不承认,没人会相信魅妖的话! “是么?”魅妖却是狡黠地眯起了眸,缓缓伸出手,一只透明的光球忽而浮现在她的手心中。 而那光球里映出的画面,可不正是她在亲吻师父的一幕?! 离草大惊:“你——!!” 魅妖讥诮地笑着:“你的幻境便在我的手中,只要我将其公之于世,你应该能想象会是怎样的后果了罢?” 是的,她知道…… 就算师父能原谅她,昆仑的掌门还有长老们,还有众弟子定然不会容她! 天下也会耻笑师父座下又出了一名逆徒! 明明师父一直告诫她莫要走上歪路,她为何还是叫师父失望了?! 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这份爱意到底是从何而来?! 她本是根本不知道爱为何物啊! 她只不过是想好好地修仙,为了自己得道,也为了不叫师父失望,可是为什么却是会演变成这样的情况?! 淡淡的药香一阵又一阵飘散在四周,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魅妖手中的那个幻境光球,眸光闪烁。 只要将那个毁了,只要将魅妖杀了,就不会再有人知道! 而她只要一直不将这感情透露出来的话,这件事也将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思及至此,她眼中杀机又起。 “哼!又想杀我么?”魅妖自是看出了她眼里的杀意,冷冷一笑,却是将幻境收了起来:“却不知是你动作快,还是我速度快?” 离草面色一沉,她知道,若是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的话,一旦让魅妖逃走,就不妙了! 可是,她现在力量,根本做不到! 怎么办……怎么办?! 若是大叔在的话,以他的力量一定可以办得到! 大叔……大叔…… 不行!师父好不容易将大叔封印,她怎能负了师父的一番苦心,又将他放出来?! 眼见魅妖要逃走,她咬咬牙,跃身便追了上去。 她脚下一面疾奔,双手一面飞快的结着印诀。 但见胧月蓦地腾空飞起,银光闪现,疾速旋转着朝魅妖击去。 那样快的转速,让胧月化作了一个光轮,但凡触及的东西全都被碾得粉碎! 魅妖的速度虽快,却也很快被胧月追上,直直拦腰一个横斩! 然而,胧月自魅妖身体斩过之时,她的身形竟又化作了一道幻影,让追来的离草不由心下一沉。 脑中一个激灵,她迅速的转身往回奔,但见魅妖正朝师父疾掠而去。 是她情急之中又乱了心神,才会又被魅妖的幻术所迷惑! 她赶回去已然来不及,若是让师父落入魅妖的手上…… 她一咬牙,蓦地将神识一沉。 她曾经将神识沉入身体,探过自己的体内,大叔的元神为一道封印所封,只要她集中灵力冲破这道封印,那大叔自然便又可出来! 以前,她有太多顾忌,每每到了封印之前便不敢再深入。 而现在,她已是顾不上再想其他,只催动了全身所有的灵力冲向那道封印! 如今能救下师父的,只有大叔了!! 她只觉体内蓦然一震,有什么力量陡然一下子涌了出来,充斥了她的整个身体! 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回来了。 “哼!这一觉让本君睡得可真够久的!”冷冷的而又带了几分慵懒的声音传入耳中,竟是让她觉得意外的亲切。 离草不自觉地喃喃唤了一声:“大……叔……” 苍绯默了默,忽而便是一声怒斥:“你这小妖!还知道放本君出来!” 果然还是那个大叔,和以前一样,只会骂她。 离草唇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然而思及现在的境况,她却已是没那么多时间去与苍绯多话。 “大叔,帮帮我,帮我杀了那个魅妖,不能让她伤害师父!”她急声地恳求着。 就算让她将身体借给他用也没关系,只要能杀了魅妖,保住那幻境的秘密,保住师父的性命,她什么都无所谓! 苍绯却是冷冷一笑:“你这小妖莫不是越过越傻了?本君是魔,怎会去救仙?何况,那姓慕的竟敢将本君封印了这么久,本君为何要救他?!” 离草微微一怔。 是了,她怎的竟忘记了,大叔与师父乃是死敌,他又怎么会出手帮忙?! 她当真是急糊涂了! 看着魅妖将昏迷的师父挟在了身前,挑衅而又讥诮地朝她笑着,她死死地咬住了唇。 “咯咯……想杀我?结果还不是要受制于我?”魅妖阴恻恻地笑着,尖利的指甲在慕流音的脸上轻轻划动:“这一回,可不是幻像了。你若是敢轻举妄动,我便将他连魂魄一道毁灭,任你再有什么本事,也无法救活他!” 离草紧紧咬着牙,几乎要将银牙咬碎。 “你想要怎样?”她沉沉问出一句。 “呵呵,我自然是要等你这位好师父醒来,然后将你那龌龊的幻境给他瞧瞧,不知他看到后会是怎样的表情?”魅妖的笑声尖锐而又刺耳,面上表情更是极之恶毒:“啊……然后再将此事公之于天下,那样的话可就更好玩了!” 直接杀人太没意思,她就喜欢慢慢地折磨人,看着人痛苦,才有乐趣! 若非师父在她手中,离草此刻真真恨不能一刀就这么砍下去! 苍绯终于察觉出此刻状况的异样,不由沉声问道:“究竟在我被封印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为何这小妖竟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痛苦而又挣扎的表情? 离草微垂着眉眼,低低道:“我……好像爱上了师父……” 是的……是好像…… 因为,她真的不确定心里的那份突然冒出的情愫。 但,她在幻境中对师父做出的事却是真的!那真实反应了她的心中所想! 轻轻的一句话说出口,苍绯一瞬间忽然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蓦然开了口,语声冷的冻人:“你这小妖究竟是否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竟敢对他说,爱上了她的师父?! 他不过只是被封印睡了一觉的时间,那原本一点都不开窍的小妖竟然学会了爱?! 这本该是件值得欣慰之事。 可是,她爱的却不是他! 一股无法抑止的怒气陡然窜了上来,夹带着难以克制的嫉妒。 半晌,他忽而又是一声冷笑:“所以,你替本君解封只是为了救你那位师父?”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她想相信他 半晌,他忽而又是一声冷笑:“所以,你替本君解封只是为了救你那位师父?” 离草没有回答,却是默认了。 其实,或许还有一些别的因素,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 苍绯似是自嘲一般地轻笑了一声,随即冷然地吐出两个字:“休想!” 可笑他竟以为这小妖是放不下他,对他终究还是有些情份,终于想通才解了他的封。 原来,竟是他自作多情了! 若非那姓慕的危在旦夕,她只怕便要如此封印他一辈子! 反正,她心中只有她那位好师父,至于他,应该只是她一心想摆脱的麻烦! 离草亦没有再求他,因为,她知道求也没有用。 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我只是以为,我现在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大叔你了……” 因为,他曾经三番两次解救她于危难之中。 也是他,不惜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去替她出头。 他……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其实,他一直都对她很好。 所以,她,只是本能地就想起了他。 她所唯一能求助的人。 苍绯微微一怔。 她说,他是她唯一能相信的? 这小妖…… “啪!”一道鞭子狠狠地抽在了离草的肩上,她闷哼一声,抬脸怒目瞪着魅妖。 魅妖挑眉看着她,啧啧轻笑:“乖徒儿别动怒呀,你亲爱的师父可是我手上呢!” 看见她尖利的指甲不停地在师父颈上划来划去,那再明显不过的威胁,让离草的气焰一下子又消了下去。 魅妖伸舌舔了舔指尖,双目微微眯了起来:“真是个听话的乖徒弟呢!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便留你师父一命……” 她可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折磨折磨这丫头,然后再将她的丑事宣扬出去,叫她羞于见世! 谁叫她方才让自己那般狼狈。 又是一鞭狠狠地抽过来,连衣服都破裂,露出一个深深的鞭痕。 体内蓦然响起苍绯恼怒的声音:“你这小妖是真想这般受制于她,任由欺凌么?!” 离草忍着痛楚,只咬牙握紧了双手:“师父在她手上,我没有办法……” “你——!!”苍绯颇有些气急败坏想要骂她的冲动。 然而,看着她身上鞭伤越来越多,他不仅骂不出口,反而觉得极之心痛! 该死!! “那姓慕的,对你来说,当真如此重要?你就这么爱他?”低低的,带了些喑哑的声音问出口。 离草微微一怔。 她究竟有多爱师父,她不知道,只是…… 淡淡的药香飘散着,她的心一时间又如被什么在噬啃着一般,隐隐作痛。 这样的感觉应该是很爱罢…… 她咬唇:“是……” 苍绯一刹那又沉默了。 好半响,他忽然沉沉道了一句:“收回你的神识!” 离草愣了一下,恍然明白过来,心下不由一喜:“大叔,你……” “少说废话!快点!”苍绯似颇有些不耐地催促着。 离草当下立时闭目凝神,将自己的神识收回,沉入了体内。 “哼!差不多也该送你上路了!”魅妖似是也折腾的有些腻了,准备直接了结了她。 她五指平伸,五枚尖利的指甲蓦然如利箭一般朝离草直直射了过去。 然而,那五枚利指却在即将刺中离草的一刹那忽而停住,似是被某种力量阻挡了一般。 魅妖眉心一蹙,扬起了脸,幽幽道:“竟然还敢反抗?莫不是不想管你师父了?” “那姓慕的是死是活还真与本君没什么干系!你就算杀了他本君也不会眨一下眼。”冷冷的话音,离草蓦地睁开眼,双眸闪着邪魅的紫光。 而面前那五枚停住的利指亦在一瞬间化为了粉末! 很明显,现在又是苍绯又主控了离草的身体。 “大叔!”体内,离草因着是自己收回的神识,故而对外面情状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乍听苍绯这般一说,她不由急声开口道:“你可是要帮我救师父啊!” 苍绯却是讥诮地扬起唇,凉凉道:“本君何时答应要帮你救他了?” 离草一听更急了:“你让我收回神识,不就是决意要帮我了么?” 所以她才会这般相信他,轻易地就让出了身体。 苍绯冷哼一声:“本君只说让你收回神识,其他的……可是什么也没说过,全是你自己的想法。” “大叔你怎么能这样?!”未想他竟翻脸不认账,离草愤恼不已,却偏偏拿他没办法。 此时的自己神识已然抽回,无法主控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掌控。 然而,就算是这样,为何在她内心深处却还是忍不住有一丝的想要相信他? 魅妖乍见她突然改变的气势,不由一诧,而她方才显露出来的力量更加叫人心惊。 然而,到底仗着自己有人质在手,她拧眉看着“离草”,将利指往慕流音颈间一抵:“你是真以为我不敢杀他么?!” 苍绯挑眉,抬步朝她缓缓走去,唇角轻轻一勾,笑得几分戏谑:“要杀便杀,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魅妖见她一步步逼近,只觉一股慑人的力量压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不知是心虚还是害怕,她身子竟微微有些颤抖,却为了壮胆一般地哈哈大笑了起来:“我还真以为你对自己师父的情意能有多深呢,原来也不过如此。在自己性命与师父性命之间,到底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便将他的魂魄毁给你看!” 说着,她抬起手,掌心中有青光渐渐凝聚,五指虚握,就要这般朝慕流音的天灵盖击去! 说算要死,她也要拉一个陪葬! “不要——!!” 体内离草一声惊呼,却见魅妖的手忽而僵住,脸上竟是渐渐显出了惊惧的神色。 “你……你竟有这种力量?”她似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离草”,眸中恐惧之意十分明显。 离草这才发现,她的身体似是被什么力量禁锢住了,完全不能动弹。 而能做到这点的,就只有一人。 “大叔……”果然,他就是口是心非,现在还不是出手帮她救下了师父? 苍绯却是冷冷地辩解了一句:“不要误会!本君并非是要救他,只是不喜欢被人威胁的感觉!” 离草知道,他一向就是如此别扭。 而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微微泛起,让她觉得十分的温暖。 心,也完全安了下来。 大叔肯出手的话,那么,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苍绯缓缓走近魅妖面前,将仍在昏迷中的慕流音自不能动弹的她身前拉了过来。 皱眉看了一眼,便随手扔到了一旁的地上。 “呀!师父!”离草见师父就这般被扔摔在了地上,不由心疼地喊了一句,一面不满地忿忿道:“大叔,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师父呢?” 本来师父就虚弱不堪,再被这样不温柔地一摔,岂不是更糟糕! 苍绯只是冷冷一哼:“本君就是看他不顺眼,高兴扔就扔!” 他肯救下这姓慕的已是天大的恩泽,还想让他碰这姓慕的,岂不是脏了他的手? 虽然,现在这个不是他的身体。 但,让那姓慕的窝在这小妖的身旁也不行! 离草一时被他气噎。 她一面安慰着自己,师父被摔怎的也比被毁了魂魄要好。 一面又告诉自己,看在他救下了师父的份上,就先不跟他计较。 于是,她忍。 苍绯的目光又转到了魅妖的身上,深紫色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嘴角弯起一抹邪恶的笑:“接下来,该怎么处置你好呢?” 魅妖已然被他的力量给吓得脸色惨白,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口中开始求饶:“是……是我错了,别杀我,我……我把幻境还给你!我保证绝不会将你的事说出去,求你饶了我!” 面前这个丫头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此刻给她的感觉只叫她害怕不已。 “大叔,让她把幻境交出来,快些毁了!”离草对于幻境最为在意,那个是她绝对不能被泄露出去的秘密! “幻境呢?”苍绯挑挑眉,抬手,只是轻轻捏了个响指,魅妖的身体便立时能动了。 魅妖一恢复了自由,立时伸手幻出了那幻境的光球,急急地递了过去:“这里。” 苍绯接过那幻境,望见光球里的情景,眸光立时一紧。 幻境中,那两人搂抱在一起亲吻的画面直叫他心底的怒火一时间又噌噌地窜起。 “轰——”他手微微一用力,那幻境的光球便霎时碎成了万点星光向四周散开。 魅妖不由又是一个寒颤。 “我……我已将幻境交出,是不是可以饶我一命?”她弱弱地问着,只恨不能立时消失。 苍绯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弯:“你说不会将此事说出去,却是叫我如何信你?” “我可以发誓!不然你说怎样就怎样!”对此时的魅妖来说,只要能活命,做什么都行! 离草见她这副模样,一下子又有些心软了:“大叔,只要她不说出去,你就饶她一命罢!” “哼!就忘了她之前是如何对待你的?” 在他醒来之前的事他或许没能亲眼看到,并不清楚,但醒后她被欺凌的情景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对于伤害她的人,他可从没打算要轻易放过。 “可是……” 离草还想说什么,却是被他冷冷地直接打断:“现在你的身体由我控制,我要做什么,你只管看着就好!” 这小妖总一副好心肠,他却没她那般大度! 苍绯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如冰,手心缓缓凝出一团黑红色的小火球。 “吃下去。”他将火球递到魅妖面前,冷冷命令着。 魅妖看着那火球,陡然瞪大了眼,眸底渐渐升起惊恐之色。 这可是魔焰!若是吃下去,不只嗓子毁了,连五脏六腑都要受焚烧之苦! 看着她迟疑的神色,苍绯轻笑一声:“或者,你是想我直接灭了你的妖魂?” 这话一出,魅妖脸色一白,咬咬牙,再无迟疑地接过魔焰便直接吞了下去。 “呜——”刚吞完,她双手便立时捂住了脖子,一张本是极为妖媚的脸因极剧的痛苦而变得扭曲,显得十分狰狞。 她张着口,有黑烟自她口中冒出,想要叫,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啊啊”声。 显然喉咙已经被灼伤毁了。 显然,这样还并没有完。 她的手转而又捂上了胸口,小腹……痛得弯下了腰身,倒在地上不住地翻滚着。 魔焰在她体内肆虐焚烧,虽然不足以要了她性命,但那灼烧的痛苦岂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她的脸很快便死白一片,却是努力抬眼望着“离草”,一手艰难地伸过去紧紧抓住她的衣角,“啊啊”地想说什么。 苍绯神情轻松自若,仿佛此事与己无关一般,只轻勾着唇角冷眼看着。 敢伤他的人,下场就该如此! 离草却是明白,她定然是在请求放她走。 “大叔,算了罢……”她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苍绯眯了眯眼,只冷冷地一甩手:“杀你还怕脏了手,滚!” 终究这个并非他的身体,他杀人自是从来不会在意,但是…… 沾染了这一双极之干净的手,却是没有必要。 魅妖一听,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连连点头,然后自地上爬起,踉跄着步子一摇一晃地匆匆逃走。 一切终于平息下来。 离草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轻声地道了句:“谢谢你,大叔。” 若不是他,她真不知今日的局面将会演变成何种情状。 苍绯眉梢一扬,冷冷地从唇角吐出一口气息,料峭凛冽:“没什么好谢的,本君也只不过是为了自己,你若是死了,本君也难活!” 离草听得他这样的话,却并没有如以前那般生气。 现在的她已经很明白,大叔就只是会嘴上逞强,实际上,他是真的很在意自己。 这样的感觉,不知怎么,竟意外的觉得很好。 和对师父的感觉有些相似,却又好像不太一样…… 哎呀!师父! 她终于想起被大叔扔在一旁的师父,忙急声道:“大叔,快些把身体还给我,我得看看师父的情况!” 虽然师父被她的血救了回来,但是毒伤和胸口的伤势却依旧十分严重,她必须尽快先替师父治伤。 听得她这般关切她的师父,苍绯立时又不乐意了:“本君好不容易出来一下,怎会如此轻易就将身体还给你?” “大叔,你别闹了!师父伤的真的很重,不能再耽搁了!” “他的死活与本君何干?”苍绯脸色微微一冷,嗤笑:“何况他与本君乃是死敌,又是魔界最大的心腹之患,他死对于我魔界来说可是极之痛快之事!” “大叔,你——”离草未想他竟会如此说,不禁气急:“我……我真是信错你了!” 苍绯听得她这句,却是忽然笑了,笑意中透着几分薄凉。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在一旁找了个地儿盘腿坐了下来,闭目养起神来。 离草虽是心急,却一时奈何不得他,只能在体内独自生着闷气!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一旁的慕流音唇间溢出一丝轻吟,竟是缓缓睁开了眼,似是又苏醒了过来。 他勉强站起身,身形仍有些不稳,轻声唤了句:“小草……” 离草见状,是又喜又怕。 “大叔,求求你把身体还给我,我不能让师父知道你的封印解开了。”她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对苍绯说着。 若是师父知晓她解了魔君的封印,定要对她失望至极! 而她,却又不能将原因说出来。 不能让师父知道那个幻境的秘密! 苍绯却似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站起了身,就这么直直地走到了慕流音的面前。 一双深紫色的眸子就这么毫不掩饰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慕流音一怔之下,眸光立时敛了起来,眉心紧蹙:“你……竟然解封出来了?!” 苍绯冷冷笑着,带了丝讥诮的味道:“怎么?很意外么?你以为小小的封印便能困得住本君?” 这封印的账,他可得好好算算。 慕流音紧紧盯着他,声音微凉:“小草呢?” 他下的封印不该这般容易被解开,能解的只有他,亦或者与他修为相当之人,还有……离草本人! 可是,他的徒弟断不可能会做这种糊涂事! 不待苍绯再开口,忽然有数道人影自天上御剑落下,急急奔上前来。 竟然是胥焱、夙璃落还有千羽灵三位长老。 想来他们是收到了传信便立时赶了过来。 “流音!你没事罢!”胥焱一眼便看见慕流音胸前的伤,立时上前扶住身形不稳的他。 千羽灵亦走上前来,将手搭在他的脉上,很快便探出了他的伤势,眉头不由一拧:“慕师兄伤势颇为严重,似还中了剧毒,得尽快带回昆仑医治!” 胥焱眸光瞥见一旁低着头的离草,不由皱起眉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们收到的传信只说情况紧急,速来救援,却是不知具体出了何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又是一逆徒 离草这厢正急着苍绯用了自己身体若是被发现可怎么办,忽而感觉自己的意识一下子又浮了上来,竟然又恢复了主控权。 敢情是大叔那厮见情形不妙,这才自动将身体又让了出来。 她抬起脸,瞥见了师父投来的那深沉的目光,忙别开眼,不敢再看师父。 只将发生之事简要地向三位长老回禀了一番,不该说的自然也都尽数略过。 “……师父为救弟子受伤,幸好最终让弟子侥幸将魅妖打败,这才得以脱险。”她这般说着的同时,却忽然发觉身上的伤痛竟然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不管是先前的内伤,还是方才所受的鞭伤,全都好了! 这是怎么回事?! 蓦然想起方才大叔的闭目养神,莫不是他竟一直在替她疗伤? 想到这她当下便不自觉地问出了口:“大叔,是不是你……?” 苍绯只是冷冷一哼,不置可否。 他自然是不会承认他是不忍她再受伤痛之苦才迟迟不还她身体,而是费心替她医治。 不过,让他惊讶的却是,她身体里竟不知何时有了一股极强的灵力,也是全凭这股灵力,他才能治愈得如此之快。 离草虽没得到他的回答,心中却是已有了答案,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一丝清浅的笑意。 这个大叔,果然就是矫情。 可是,却叫她觉得好温暖好温暖。 夙璃落微微眯了眸看着离草,却是饶有兴趣地一扬眉:“翼魔与魅妖能力皆不弱,你竟能连杀他二人,看来能耐倒是见长了。” 离草被他那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忙低下头去,低低说了句:“夙长老过奖了。事不宜迟,还是尽快回昆仑替师父医治罢。” 胥焱亦是沉声道:“不错,流音的伤势为重,有什么问题待回昆仑再说!” 于是,几人再不耽搁,当下便御剑朝昆仑而去。 *** *** 另一边,那魅妖仓皇地逃了没多远,忽而面前一道黑影闪出,拦在了她的面前。 她惊愕地抬脸,看清眼前人后,眸里立时多出了一分敬畏之色,微微垂下首去。 “真是没用,竟然落得如此狼狈!”泠泠的声音,是一名女子。 魅妖似想解释,只可惜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想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女子轻声笑着,眸光却是一冷:“可惜,你却伤了不该伤的人,他岂是你这种低贱的妖能随意拿来作人质的?!” 魅妖惊惧地看着她的手缓缓按在了自己的头上,瞳仁不由微微一缩。 似想要逃离,却是动也不能动。 她的眼瞪得死大,只见几簇血花蓦地自她身体各个地方迸出,那只手优雅地收回,她的身体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再无气息。 女子轻鄙地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满脸的厌恶之色:“我说过,他是我的猎物,敢伤他的人都只有死的下场!” 他……只能是她的! *** *** 回到昆仑,执剑长老受毒伤一事昆仑的弟子一概不知,这也是掌门的吩咐,为免造成人心混乱。 毕竟现在魔族日益渐起,正是关键的时刻。 慕流音的外伤倒是治得差不多了 只是,那尸毒极之霸道,又已渗入他的血骨之中,并非这般容易化解。 掌门与几位长老只能一齐为他输送灵力,才暂时抑制住毒性的蔓延。 而千羽灵当即便开始为他试着炼制解药。 离草守在琼天宫内,时刻也不离地看护着师父。 慕流音此刻脸色虽然仍旧苍白,但精神却已然好了许多。 至少,不再那般虚弱。 他看着面前的徒弟,目光微凉,冷冷说了句:“跪下!” 离草见此情状,自知师父是要为大叔解封之事问罪。 这确是是她的错,她无可辩驳,当下便弯膝跪了下去。 “为何要解开魔君的封印?你忘了为师当初是如何告诫你的?你忘了为师平日又是如何教导你的?你真是太让为师失望了!”不知是否是动气引发了毒伤,他忍不住又狠狠咳嗽了几声。 自见到离草神识恢复之时,他便十分清楚,此事定与她脱不了干系,那魔君的封印也必是她所解! 离草一见,不禁又是心急:“师父,都是徒儿的错,徒儿打不过那魅妖,所以才会想请魔君来帮忙,是徒儿糊涂,你不要再动气了!” “你何止是糊涂!”慕流音严厉地看着她:“你当为师真不知,以你如今的能力,只要不为幻术所惑,那魅妖根本不会是你的敌手,就算不敌,也不至于连逃都做不到,何需要他人帮忙?究竟还有什么原因?!” 从未见过师父如此严厉的样子,离草额头有汗珠缓缓渗出。 什么原因…… 自然是因为魅妖拿幻境来要胁她,更以师父为人质作威胁! 可是这些,她怎么能让师父知道?! 她是万万不能让师父知晓她的幻境,知晓她竟爱上了自己的师父。 这个错,是比解了魔君封印更加不可原谅的! 她不想像前师姐一样,被师父逐出师门! 她还想一直陪着师父啊! 于是,她低垂着眉眼,死咬着不松口:“没有其他原因,就是徒儿太没用,不敌魅妖的缘故,徒儿知道错了,师父要责罚,徒儿也没有任何怨言。” “你——”慕流音未想这个素来都那般乖巧懂事的徒弟此番竟如此倔强地不肯说实话,一时不由气结。 他抬手指着她,指尖微微轻颤:“好!好!真是我慕流音教出来的好徒弟……咳咳!” 气急攻心,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抬手捂住嘴,却挡不住涌出来的血。 离草一抬眼便看见这一幕,也顾不得再跪,直接扑上前来抓住师父的手,便将自己的灵力输了过去。 “师父,都是徒儿的错,你要怎么罚都好,别再气了!”她声音中带着颤抖,眼里满是慌乱。 她并非有意要气师父的,只是……只是她真的不能说,哪怕被师父误会,也不能说啊! “走开!”慕流音却是挥手甩开她,眼中居然隐隐有怒火闪现,更泛出一丝红光。 “师父……”离草自是看见了他眼中的异光,不由一惊。 这……这是魔气迷心的征兆啊! 师父体内的魔气竟是也压制不住了么?! 慕流音也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尸毒入骨,侵蚀了他大半的仙力,那魔气自是也难以抑制。 只稍有个引子,心性一乱,便极为容易爆发出来。 而他这个徒弟,便成了这引子。 慕流音闭了闭眼,微微调整了下气息,将怒意渐渐压下。 再睁眼,眸子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他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离草,声音沉沉:“小草,既然你知道错了,那么,现在弥补亦还来得及。” 离草迷茫地看着他。 弥补……要怎么弥补? 师父想说什么? 她心中不知怎的突然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以为师如今的状况,已是无力再封印那魔君,但为师可以教你那五行封印之法,你可自行将魔君再次封印,那此次放魔君出来之罪便可尽数抵消。” 以她目前的灵力,应是足以施展那五行封印之法。 师父此番话乃是用秘音直接传入她的脑中,就连体内的大叔也听不到。 然离草听到这话时,却是不由一怔。 让她将大叔再次封印?! 这……这怎么可以! “师父,我……”她望着面前那张微显苍白的俊容,懦懦地摇着头。 不行的!不可以! “他救过我很多次,我不能恩将仇报!”这一回也多亏得了大叔,否则她亦不会完好地站在这里。 慕流音微微蹙起了眉:“小草!他是魔,若就这般放任不管,终将有一日他恢复了元气,必成祸患!他如今救你亦只是为了利用你,你不可被他所蒙蔽!” “可是……”离草紧紧咬着唇,依然无法接受。 大叔方才救了她,现在便让她立时掉转矛头去对付他,她实是做不到! 慕流音厉了声:“小草!为仙者,当以大局为重!魔就是魔,邪性不会改变,你莫不是当真要等到他日后屠戮我仙门,侵占人界之时,方能清醒?!” 离草心下猛的一紧,微微握紧了袖中双手:“师父,若他当真有一日成为我昆仑的敌人,杀我同门中人,那个时候,徒儿必定不再犹豫,会亲手将他诛于剑下!” 她只是想要相信大叔,所以,在还没有亲眼看见他恶行之前,她……不想与他为敌。 “你……”未想徒弟竟为了一个魔屡屡违逆自己的意思,慕流音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情绪和真气皆不受控制的澎湃翻腾。 若非他强行压制着,怕是又要失控。 最终,他只是冷然一甩袖:“罢了!是我慕流音无能,养的尽是逆徒!” “逆徒”二字有如一把尖刀狠狠扎在她的心上,让她心头蓦地一痛。 是……是她让师父失望了。 “此回你终是犯了大过,出去在殿前跪上三日,好好反省!” “是。”离草十分平静地应下,转身便朝屋外走去。 慕流音看着她离开,不由又是一声深深的长叹。 曾经的徒弟误入歧途是他的失责,那已是他此生的遗憾。 对于现在这个徒弟,他是寄予了怎样大的期望啊,只盼她能明白他的苦心才好! *** *** 离草一出去,便直接跪在了殿前,一动不动。 苍绯颇有些没好气道:“那姓慕的方才都跟你秘音说了些什么?不说可以弥补,怎的反而在此受罚起来?” 那些秘音的话,他听不见,也无法探知。 以前他还能探得她的神识所想,如今她的灵力似提升了不少,竟让他什么也探不到了。 只能瞧见他们面上不停变幻的复杂情绪,却也能隐隐猜到并非什么好事。 离草只是轻轻地摇摇头:“没什么……” “哼!”苍绯冷嗤一声,幽幽道:“不说本君也能猜得到,定然是那姓慕的想着如何再除掉本君罢!” 离草沉默了。 知道没猜错,苍绯冷冷笑了起来:“枉本君还救了他一命,早知如此,便该当场了结了他!” 离草忍不住替师父辩解起来:“师父是仙,你是魔,师父这样做也没有错。” “那你这小妖的意思就是说本君错了?!”苍绯音调蓦然一转,带了些讥讽的意味:“还是说,你亦想听你那位好师父的话,与他联手一道对付本君?!” “我没这么想过!”听着他有些微凉的语气,离草不知怎的,心头一紧,便这般急声喊了出来。 “你没这么想过?”苍绯的话却颇有几分咄咄逼人之势,“但你那位好师父说的话你难道会不听?你不是十分爱慕他么?” 最后一句嘲弄的味道十分明显,让离草听的很不是滋味。 爱慕…… 这两个字简直就有如心上的一根刺,让她坐立难安。 她明明想要掩藏的,却又总是被这般赤、裸裸地拎出来,让她直直面对着,无法逃避。 她忍不住抬手掩住了脸。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爱上师父呢! 苍绯自是察觉到她此刻痛苦难当的心情,想着自己方才说的话许是确实过分了一些,正刺中了她的痛处。 静默了半晌,他语声有些低低的轻柔道:“既然痛苦,就不要爱他了,趁早断了这念想罢。” 长痛不如短痛。 离草放下手,迷茫之后是苦笑:“爱……是可以说不爱就不爱的么?” 她不知道,她是否想不爱了就能够这般简单的不爱了。 “你只要爱上了别人,不就自然可以将他忘了,不再爱他!”苍绯哼哼两声,听起来似有些别扭。 想他堂堂魔君,居然要指教一只小妖关于爱情之事,实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 若是叫其他魔族知晓,定是要笑话死! “爱上别人?”离草依旧很是茫然:“爱别人也是这般容易就爱上的么?” 爱一个人不该是专一的,至死不渝的么? 比如洛公子与她的夫人,又比如叶风与温凝。 若是她这般容易就移情别恋,那……还算是爱么? 苍绯被她绕得有些失了耐心,直接狠狠放出一句:“你可以试着来爱本君,让本君来让你忘了那姓慕的!” “咦?”乍听他突然说出这么一句,离草直直愣了好半晌都未能反应过来。 大……大叔方才说什么? 让她……爱大叔?! 这……这怎么可以?! “哼!你这小妖是什么表情?!本君吃亏让你爱,可是你几生都修不来的福份,要知道爱慕本君的女人可是都排队在等着!”苍绯显然对她的反应很是不满,语气也有些不善。 离草脸色不由一垮,嘴角微微抽了抽,呶呶嘴道:“这福份我怕我消受不起,我还是不和她们抢比较好。” 爱上师父是大错,可爱上魔君的话,似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至少,那位凌波仙子便是个十分明显的例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大叔说爱他的那一刹那,心跳会蓦然加快了几分。 兴许,是给他那话给吓到的缘故罢。 苍绯一听她这极之不屑的回答,不由有些恼羞成怒:“你这小妖当真是不知好歹,本君都已这般低声下气地与你出主意,你竟敢不领情!” 他哪里低声下气了?明明还是恶狠狠的嘛! 离草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眸光微微黯了黯,嘴角勾起一丝极为浅淡的笑:“谢谢大叔你这么帮我,关于我爱慕师父这件事,我不想再提起,就让它成为了个永远埋藏的秘密好了。” 只要她不说出来,只要她不表现给外人知晓,不会有人知道的。 而她……也可以像以前一样一直陪在师父的身边。 这样,就够了。 苍绯没有再说话,亦不知他又在想些什么。 离草就这般一直在殿前跪了整整三日,直到两条腿都麻木得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知觉,好似已不是自己的一般。 她觉得渐渐有些支持不住,头脑昏昏沉沉的。 而慕流音一直都未出来过,似是已将她给遗忘。 直到千羽灵来,看见殿前跪着的她,眉目微微一凝。 “你跪在这做什么?”她的声音始终那般不冷不热,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 离草转脸看见她,先是一怔,然后面上露出了一丝喜色:“灵长老,可是解药炼出来了?” 千羽灵没有回答,只问了一句:“慕师兄呢?” “师父在房里,我带灵长老过去。”离草说着,便要站起来,却是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双腿麻得发酸发胀,根本已是站不起身。 她颇有些苦闷地拿手用力捶着腿。 千羽灵眸子微微一眯,半蹲下身,抬手在她腿上捏了几个穴道。 离草立时便觉得腿上的知觉又渐渐恢复了过来,血液又畅通了。 她不由感激地看着千羽灵:“多谢灵长老。” 然千羽灵面上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径自往里殿走去。 离草也立马自地上爬了起来,追了上去。 刚走近师父的房前,便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清脆的碎响,伴着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离草一惊,紧接着又传来轻微的咳嗽声,让她心头不由一紧,立时急急地推门闯了进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灵长老之过 屋内,慕流音一手撑在桌角,一手捂着口不住地咳着血。 脚边是摔碎的茶杯,和翻倒的椅子。 “师父!”离草扑上前扶住他,胸口又禁不住一阵闷痛,好像有一只手在狠狠揪着她的心一般。 “谁准你进来的?”慕流音眉一皱,正要推开她时,却看见了自门外走进来的千羽灵。 她孩童一般的清秀小脸上,依旧平静得没有任何表情,眸底却是透出一抹凝重之色。 “慕师兄,你的毒伤似是越来越重了。”她泠泠地开口。 慕流音只是微微一拧眉,并未说话。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是比任何人都清楚。 然千羽灵这一句话却是叫离草的心瞬间便又沉了下去,似被重锤狠狠击了一下。 她急声问道:“灵长老,你不是在配制解药么?解药呢?” 若再这般拖下去,师父迟早会受不住的! 千羽灵自袖中掏出一副药放在桌上:“药已经配好。” 离草一见不由大喜。 然而,千羽灵的下一句话却是让她的笑颜瞬时又僵在了脸上。 “但这药效果如何,我却不敢保证。”终究这尸毒很是诡异,解药实是不容易配。 离草很是失望而又郁结地喃喃:“怎么这样……” 千羽灵淡淡瞟了她一眼,道:“这药你先熬给师兄喝,每日定时到我宫中来取,药我会继续配制,如今急也没用,只能这般慢慢地一样一样试过来。” 听她这般说,离草虽心急,却也逼不得。 慕流音却是并不以为意,只云淡风轻地说了句:“有劳灵师妹了。” 千羽灵微微颔首,又看着他,眉梢轻轻一挑:“师兄切记少动怒,乱了气息与心性,只会使毒性发作得更快。” 说罢,她便径自转身离去。 “师父,我扶你到床上歇着。”离草扶着慕流音,眉眼又垂了下去,不敢看他。 她怕师父仍在生她的气。 慕流音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却是点了点头。 待到床边之时,他淡淡吩咐了一句:“去把药熬了罢。” 没听出师父语声里有任何排斥和怒意,离草心中不觉有些欣慰,忙应声道:“是,徒儿这就去。” *** *** 慕流音每日吃着千羽灵配制的药,一面日日闭房调息。 离草除了送药时能见上一面之外,平时都被吩吩不得入内打扰。 虽然师父总是说毒伤好多了,但离草却很清楚,师父每每毒发之时的痛苦。 尽管师父不给她进屋,又极力在隐忍着咳嗽之声。 但她知道的,师父定然又咳血了。 她在屋外听着,除了焦急和担心外,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想来千羽灵长老配制的解药果真并不对路,所以师父喝下之后,效果并不明显。 离草情急之下,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血。 “师父,不如你再喝点我的血,说不定会好一些?”有一回,她终是忍不住闯进了屋,这般对师父说着。 那时只是几滴,便可让师父死而复生,若是喝多一些的话,尸毒说不定也能化解! 反正,她的血很万能。 谁知慕流音听后,当下脸色便是一变,阴阴地沉了下来,呵斥道:“你当为师是食血的妖魔么?再不济也不至于要喝自己徒弟的血!” “可是师父,灵长老至今都未能配出正确的解药,徒儿只是不忍心看你受毒伤之苦。”就如同当初师父亦不忍她受痛楚的折磨,不惜损耗仙力一直为她缓解。 那样刺目的鲜红,实是叫她看得心痛不已。 慕流音只是冷冷地一挥袖:“以灵师妹的能力,解药迟早定能配出,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师父……” “不必再多说,出去!”他转过脸,已是不再看她。 离草无奈,怕又惹得师父更生气,只得退出了房间。 然而熬药之时,她却仍是咬破了手指,滴了几滴血进去。 苍绯一见,便是又看得心里不痛快了:“他都不领你情,你这小妖还这般殷勤做什么?!” 想当初,他要她一点血时,她是半分都舍不得,现在却这般大方,真真叫他不舒服的很! 离草将手指放在口中抿了抿:“他是我师父,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何况,每每一看到师父那模样,她的心里总是像有只虫子在噬咬一般,难受得让她无法忽视。 苍绯一瞬间又沉默了。 她爱那姓慕的,为他能付出一切,他又能说什么呢? 再多说,最后也只是叫她难过伤心罢了。 到最终,还不是叫他看着也不忍?与其说是劝她,无非只是又在伤自己而已。 呵……枉他为魔千余年,未想今朝竟然栽在了这只小妖身上,实是可笑! 离草将熬好的药汁端去送给师父,两眼直直盯着他,心中甚是紧张。 生怕师父喝出来血味来,又会生气。 直到见他如平日一般喝下,似是并未察觉有异,离草这才长长吁了口气。 之后每日,她都滴血入药,一日比一日多一些。 几日过后,她发现师父咳血的次数似乎少了一些,不由暗喜,她的血当真还是有效的。 于是她又渐渐加大份量。 有一回,慕流音喝时似是觉得有些什么不对,微微皱了皱眉:“这药里掺了些什么,为何与之前的味道不一样?” 离草忙将早已想好的理由拿来搪塞:“灵长老又炼了一味新药,掺了进来,所以味道才会有异罢。” 听她这般说,慕流音也未再有怀疑,就这般喝了下去。 *** *** 这日,离草去灵鹫宫取药的路上,正遇到了琳琅。 琳琅肩上站着的小腾蛇一看见,立时拍打着翅膀欢快地飞了过来,很是亲昵地在她脸上不停地蹭蹭。 离草被它蹭得有些痒痒的,咯咯直笑,一面拿手摸摸它的小脑袋:“火火,几个月不见,你又长胖了,看来琳琅给你吃了不少好东西。” 此次跟着师父下山历练,不方便带着它,便将它寄养在了琳琅那儿。 一听说胖,小腾蛇有些不乐意地叫了一声,表示着不满。 琳琅走上前来,笑嘻嘻道:“可不是,火火可能吃了,我都快叫它给吃穷了。” 离草看着琳琅,亦是弯唇一笑:“这些日子多亏你帮我照顾它了。” “哎呀!朋友之间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琳琅瞅着她,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倒是小草你,怎的看起来清瘦憔悴了不少?我听师尊说,你们在人间似是遇着了厉害的妖魔,连执剑长老都受了伤,你……是不是也伤着了?” 面前离草的脸色显然不是很好看,不仅不似以前那般红润,反而显得有些苍白。 那一日师尊匆匆与掌门和另两位长老一道下山,她便感觉不对。 知道他们将离草师徒一同带回来后,她便心急而又担心地跑去问师尊。 磨了好久,师尊才告诉她一些大概的情况,并不允她说出去。 而琼天宫也以执剑长老闭关为名,暂不许弟子前去打扰。 故而她一直无法去找离草探听详情。 幸得又自师尊那听闻离草日日要去灵鹫宫取药,这才特意等在了路上。 离草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勉强地勾着嘴角笑了笑:“没事,都是小伤而已,再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自然不能告诉琳琅,她这是日日割腕滴血给师父喝的结果。 因着现在加大了量,才会以致失血过多,显得有些虚而已。 虽然离草这般若无其事地说,但琳琅仍是免不了担心:“小草,我总觉得你有些变了,不似以前那般活泼快乐,倒像是有了许多心事,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你可以跟我说啊!” 离草微微一怔。 原来……自己竟然不知觉中变了许多么? 可是,要跟她说……? 离草暗暗摇头,心中却只是苦笑。 要告诉琳琅自己爱上师父的事么? 说了又如何,这已是无法更改也无法解决的事实,只是多叫一人替自己忧心而已。 于是,她便淡然的一句回道:“其实没什么,只是师父受的伤不轻,我心中担忧罢了。” 见她不肯说,琳琅也不再追问,只握住了她的手,目光闪闪:“小草,无论如何你定要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任何需要帮忙的事就来找我,知不知道?” 有如此一位关心自己的朋友,离草心中一丝暖意划过,点点头,面上露出了一抹笑颜。 待离草到了灵鹫宫时,千羽灵将炼制好的新药交到了她手中。 然而离草转身正准备离开之时,眼前忽而一阵天旋地转,身子摇摇晃晃地便要朝地上倒下。 一双手蓦地扶来,虽然小,却十分有力撑住了她的身体。 “灵长老……”离草想要直起身,奈何脑袋却晕眩一片,两眼几乎发黑。 “别动。”千羽灵一手扣在了她的手腕上。 半刻之后,她眉微微一蹙,眸光直直看着她:“血气不足,近日你可是失了大量的血?” 说着,她已是一缕真气渡过去,这才让离草稍觉好些。 离草支吾地回道:“嗯……不小心划伤了,流了一些血……” “划伤?”千羽灵却是一声嗤笑,微微挑了挑眉:“小小的划伤一般的仙门弟子都能自行治愈,如何还会失这般多的血?” 离草心中冷不丁地一跳,勉强扯了扯嘴角:“我……我当时情急,一时忘了治……” 千羽灵如此聪明之人,岂会看不出她在撒谎。 但她也并非好事之人,并不再咄咄相逼,却是别开眼,凉凉道了一句:“你体内魔气亦是深重。” 乍闻她这话,离草心下又是一惊,有些慌乱地看着她,生怕她察觉出什么来。 然而,千羽灵却只是淡淡道:“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该怎么做,慕师兄座下已出了一个堕入魔道的逆徒,你切莫又叫师兄失望。” 这话中深意离草怎会听不出来,她是怕自己也魔性深种,入了魔道罢。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魔气是体内大叔的魔气,所以不会影响到她。 离草没有就此事再继续接下去,只迟疑了一下,才望着她问道:“灵长老,你可有什么补血的灵药?” 她这般下去估摸着师父的毒伤还没全好,自己就会失血过多倒下了。 而且,连琳琅都看出她脸色不好,只怕师父也迟早会看出来。 到时再一追问,她便不好搪塞了。 千羽灵淡淡瞟了她一眼,转身:“随我来。” 说着,人已是径自朝里殿走去。 离草紧随其后,跟着她穿过大殿,绕过几个回廊之后,来到了药房。 很大的一间药房。 一进门,便可见正中摆着一个大大的炼丹药的鼎炉,炉中火焰燃烧着,想来正在炼药。 而四周满是药柜药橱,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药瓶。 千羽灵走至一药橱前,顺手便取下了一只小瓷瓶,然后递到了她面前:“这是凝露丸,可益气生血。” 离草接过瓷瓶,喜声道谢:“多谢灵长老。” 正待离开之时,却闻千羽灵又低低唤了一声:“等等。” “咦?”离草诧异地转回脸,看着千羽灵微微拧起了秀眉,似有什么纠结之事,不由问道:“灵长老还有什么事么?” 千羽灵这才又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淡声道:“这是给玉泱的药,你回去之时正好路过青鸾宫,便替我将这药送过去罢。” 原来又是给玉泱长老治眼睛的药。 离草恍然之下,立时接过药瓶应了下来。 然而,她却忍不住又多起事来:“灵长老,恕弟子斗胆问一句,当年……玉泱长老究竟为何会误认为是灵长老害死了那位凌波仙子?” 千羽灵微微皱了一下眉,声音微冷:“我说过,此事不是你这小辈该多问的。” “我只是想帮灵长老。”离草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直言不讳:“既然这其中有误会,那就该说清楚,解开这个心结,何苦要让误会继续下去呢?” 千羽灵却是一声嗤笑,看着她的目光带了些讥诮:“你怎知就是误会?说不定就真是我害死的容仙,我对玉泱有情,但他却喜欢容仙,我嫉妒之下,自然是想她死。” 她此刻竟是也丝毫不顾忌谈论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 离草摇摇头,一脸的诚恳:“虽然我与灵长老接触时日并不多,但我亦能看得出灵长老不是这般恶毒之人,既然灵长老能不在意玉泱长老的误会,一直默默地为他炼药,更落得这副模样也依旧无怨无悔,可见灵长老必不会是为了感情的缘故去害人之人。” 千羽灵微微一怔,面上微微有所动容,眸光闪烁,却是露出一抹不知似喜还是悲的笑容:“你一个小辈竟也能看得如此通透,可惜,我与他那么多年的相处,他却不信我半分。” 离草知道她所说的他,必然就是玉泱长老。 她轻轻道:“所谓当局者迷,玉泱长老想来也是因为凌波仙子的死太过悲痛,才会如此罢。” “呵……他那般爱她,她的死对他来说可谓是最沉痛的打击。”千羽灵微微闭了眼,似在回忆,口中幽幽说着:“我与玉泱还有容仙当年乃是同时入门,故而成为了关系最好的师兄妹……” 也许是因为心中压抑的太久,终于遇到一个可以倾诉之人,千羽灵将所有的往事都缓缓地道了出来。 “虽说修仙者该清心寡欲,但仙门之中却也不乏成亲生子之人,对于情爱一事亦不禁止。我一直都知道,玉泱喜欢容仙,所以,尽管我喜欢他,也只是放在心底,从不曾表达出来。我本想,这样就好了,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幸福也是一种幸福,可谁想容仙竟会爱上魔尊。” “那一回,她自人间游历回来,整个人便变得有些不一样,我是她最亲近之人,她自是什么话都与我说。她说,她在人间遇上一个人,她……爱上了那个人。那个时候,她还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魔尊千冥。” “我不知魔尊用了些什么花言巧语蒙骗了她,她对他极之信任,而又死心塌地,常与他私下相会。直到有一日,魔尊潜上昆仑欲盗昆仑至宝擎天弓之时,正为我三人所发现,也是彼时,容仙才终于知晓他魔尊的身份。” 听到这,离草忍不住问了一句:“呀!那凌波仙子知晓了他是魔尊还要与他在一起么?” 仙魔可是死敌,凌波仙子不知晓时还可以谅解,可知道后怎的还能再继续错下去呢? “容仙当时自是十分震惊,玉泱与魔尊打斗之时受伤,魔尊逃离,容仙追了过去,我自是留下照看玉泱的伤势,也不知容仙与那魔尊后面又发生了何事,说了些什么,没过多久,便发生了容仙盗宝之事。” “我知道,后来凌波仙子盗弓之时受了重伤,还为掌门所罚,之后魔尊便杀上了昆仑!凌波仙子为保昆仑,力战魔族,最后重伤不治而死。”离草记得当初兔师兄所说的过往,却是奇怪道:“可是,她的死与灵长老究竟哪里又有关系了?” 千羽灵紧紧蹙起了眉,幽幽一声叹息:“因为,她盗弓之时我亦在场。我劝阻她,她却求我莫要将此事说出去,她拿了弓只是借与魔尊一用,日后必会还回,她还说已准备与魔尊私奔。亦或许是心软,亦或是私心,想着她若与魔尊在一起,玉泱终有一日会死心,兴许我还有一丝机会,于是,我便放任她去盗走了弓。” “却不料她为此受伤,更为魔尊所欺骗,引出了之后仙魔的大战。玉泱知晓此事后,便怪罪于我,若非我没有劝阻她,若非我知情却不说,她怎么也不至于落至这般下场!”千羽灵说到这,不由一声苦笑:“也是我存了私心的缘故,此事确是我之过,所以我便认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情何以堪? 离草听到这,又是同情又是愤慨:“这不能全怪灵长老,都是魔尊太狡诈,欺骗了凌波仙子的感情,才会酿成这样的惨剧。” 千羽灵只是低头凄然一笑:“不,你不明白……其实,当时我也不知怎会有那样鬼使神差的念头,好似中了什么盅一般,只是一心想着她盗弓后对我的益处,若是我不这般自私,能劝阻住她的话,一切也都不会发生,我昆仑亦不会牺牲如此众多的弟子,容仙不会死,玉泱的眼也不会瞎……无论如何,确是与我有逃不脱的责任!” 这么多年来,这也成为了她一直无法释怀的心结。 所以,就算玉泱要怪罪她,迁怒于她,她也无话可驳,就这般默默地承受下来。 离草不知心底是一种什么滋味划过,爱一个人原来是这么艰难而又痛苦的事。 灵长老也许真的是有私心,但这样的私心又有什么错呢? 她也只不过是想追寻自己的幸福而已。 爱一个……并没有错。 只有,爱错了人而已。 正如她自己,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一样。 “想不到今日我竟会与你说这许多话……”千羽灵忽而浅浅一笑,若一朵青莲开在水中,那般的柔而淡,犹带一丝清风的凉意:“果然,是年纪大了么?” 她的话音中透出浓浓的哀凉之意,离草胸口不由一缩,忙扬起笑脸故作轻松道:“灵长老,你这般模样若是也要叫作年纪大,那我可不是快要老死了?” 千羽灵斜斜睨了她一眼,似有嗔意,却是头一回未因着自己这童颜模样被提起而生气。 “其实说出来也好,一直憋在心里,只自己一人默默承受的话,终有一天会郁结而死的。”离草微微弯着嘴角,只是那笑意却在眸底尽数散去。 她这厢在开解着别人,实则自己又何尝不是无处倾诉。 不过幸好,她还有个大叔能陪她交谈,虽然他总不说些好话,但比她一人憋着终归要好的多。 千羽灵轻缓点头,清丽面容带着浅浅笑意:“真想不到慕师兄竟会收到这样一个徒弟,怪不得他对你如此上心在意,更甚之前的那个。” 离草微微一诧,随即心中浮起一丝喜悦。 她的意思是,在师父心中,自己的地位已经胜过了前师姐么? “灵长老,前师姐为何会叛出师门呢?”尽管已知道原因,但离草还是想再了解得更详尽一些。 因为……她现在的情状和前师姐太像了。 都是爱上了自己的师父。 千羽灵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因为她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 明明很清楚,离草却还是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颤地问出口:“什么……错?” “她勾引自己的师父,做出有背伦常之事!” “勾引师父?!”离草不由瞪大了眼。 她只记得琳琅说,那前师姐爱慕师父,表白未果,才会恼羞成怒叛出师门。 却不知还有勾引这一事。 “她本也是个难得的奇才,天资聪颖,又乖巧伶俐,更生得一副好容貌加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莫说慕师兄,就连我们也甚是喜欢她。只可惜,她却爱上了自己的师父。”千羽灵谈及此事,似也颇觉遗憾,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其实,也不怪她,她自幼便跟着慕师兄,她是慕师兄收的第一个徒弟,对她亦是倍加呵护,这般朝夕相处下来,怎能不成情意?慕师兄已是修仙得道之人,心中空明,自是不会有思及这些,但她到底是少女情怀初开,成长的这么多年,就只有这么一个唯一最亲近的男子,会爱上慕师兄倒也不足为奇。” 离草一听,眸光却是忽而一亮:“灵长老的意思是,对前师姐爱上师父并不觉得可耻?” “爱本来就是一种不受人所控的东西,我是过来之人,如何会不明白?”千羽灵嘴角浮出了不知道是自嘲还是无奈的笑意:“所以,当初亦是我先看出她对慕师兄的爱意。” “咦?”离草又是一诧:“竟是灵长老发现的?” “不错。”千羽灵淡淡的语调依然不变:“那日,她受伤,我受慕师兄所托去为她医治,她看着自己师父时,眼中的情意师兄看不出,我又怎会看不明白?何况,她那本应极易治好的伤,却居然让我治了半个多月也不见好转,后来才叫我发现,她是私下倒了我所配制的药。”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离草甚是不明白。 受伤乃是极痛苦之事,谁不会想早些好呢? 千羽灵轻轻一声嗤笑:“呵……你还不明白么?想想你伤痛之时,你师父是如何待你的,你便该清楚了。” 离草蹙眉回想着,那时师父一直陪伴在她的身旁…… 想起师父看着她痛苦之时,眼中的那焦急担忧之色。 想起师父紧握着她的手,源源不断地输送着仙力为她缓解痛楚。 那个时候,似乎只是觉得很感动和温暖。 而如今想起来,心里却似是多了一分心悸的感觉。 似乎只要一想到有关师父的事,她的心,她的感情便有些不受自己控制地肆意蔓延,放大膨胀。 她这厢陷入自己思绪,却不知她变化的表情与眼神皆收进了千羽灵的眼中。 看见离草眸底那缓缓流露出来的情意和不自觉弯起了嘴角,她的眉心不由微微地拧起,略带惊讶的目光中亦闪过一丝担忧。 这丫头莫不是也…… 离草完全没有留意到千羽灵的目光,只自顾自地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前师姐是眷恋师父的关心与呵护,所以才迟迟不肯养好伤。” 这般做法也确是过于痴傻了些。 千羽灵但见她的目光又恢复了一派清明,于是又接过她的话道:“我虽能理解,但这爱终究是禁忌的,我委婉地提醒过她,可惜她一直以来都被师父呵护得太好,以至于养成了那般倔强而又任性的脾气,只想着自己好,却从未想过,这种爱一旦被发现,会害她的师父落到何等尴尬的境地,这才导致后面那不可挽回的局面!” “她……究竟做了些什么?”离草心中一紧,甚是关心地问着。 “不知是谁将她爱慕自己师父之事宣扬了出去,昆仑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无疑是一件丢脸之事,掌门私下找慕师兄商议解决之法,彼时正逢天墉派少主上门求亲,于是他们最终决定将她嫁出去,以绝了她的念想。” “谁想她知晓之后,坚决不肯嫁去天墉,更对对方说此生早已决意永不嫁人,将人家痛骂一顿之后赶出了昆仑,慕师兄知晓之后自是气恼,将她斥责了一番,又担心她更加泥足深陷,而借闭关之名渐渐与她疏远。” “可是她的性子却是极为偏执而又倔强,竟对自己的师父施以魅术,欲做出那等苟且之事,所幸慕师兄定力极强,这才未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这到底是不什么光采之事,除了我们几位长老知晓之外,对其他弟子皆是隐瞒了下来。” 听到这,离草才恍然。 怪不得琳琅不晓得,原是因为被隐瞒了。 “师兄为此大怒,罚她进了寒冰洞,谁想她竟不肯认错,那夜她强行闯出了寒冰洞,更杀死了数名昆仑弟子,师兄气急之下断了她双手筋脉,关入牢中,却不知怎么逃了出去。许是伤心绝望,她因此堕而成魔,自此叛出了仙门。” 千羽灵说到这,不由一阵唏嘘喟叹。 本是最纯真的爱恋,无奈错得彻底,终致不可挽回的结局。 离草亦是有些感慨。 未想这位前师姐对师父的执念竟是如此之深。 千羽灵淡淡看了她一眼,忽而轻声叹了一句:“你也莫要犯傻,快趁早断了那念头罢。” 乍听这话,离草怔了好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不禁睁大了眼,满满的惊愕之色。 但见千羽灵那似是什么都已了然的目光,她不禁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灵长老,我……” “你亦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不会步上她的后尘,我知道爱这种东西并非说断就能断,但是,尽管痛苦,你也不得不将之压抑下来,永远地埋藏在心底,绝不能透露半分!你……可明白?” 许是觉得与她有缘,千羽灵头一回说了这么多的话,也是发自内心地对她劝解着。 “我明白的……”离草只觉仿佛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心口骤然抽紧。 她苦涩地笑了笑,声音低低的,轻轻的,带了些喑哑:“我绝不会做出让师父难堪之事。“ 她很清楚,若是她爱他,就绝不能让他的名声受半点伤害。 “你能这样想就好。”千羽灵虽然对她有怜惜,但除了叹息之外,却也再无他法。 “灵长老,谢谢你今日肯与我说这许多话,师父还等着吃药,我便先回去了。” 离草向千羽灵告辞之后,便匆匆地离开了灵鹫宫。 千羽灵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想她慕师兄,睥睨仙门之中,何等的绝世风华。 此生唯一收的两个徒弟,却偏偏都爱上了他这位师父,这是何等的冤孽啊! 只盼现在这个,不要再生出什么事才好。 *** *** 回去的路上,离草自是没忘千羽灵的托付,去了青鸾宫。 因着没有守门的弟子,她便依着上回夙璃落带她进来的路,一直找到了内院之中。 果然,在院内的石桌前,又看见了正手抚着玉笛,似在沉思中的玉泱长老。 她刚一踏进院内,也不见玉泱转过脸,只听得他凉凉的一声问话:“谁?” 果真是耳力极好。 离草走上前,恭敬道:“是我,执剑长老座下弟子离草。” 玉泱闻言微微一扬眉,似是有些意外:“原来是你,来此有什么事?” 离草将千羽灵交给她的小瓷瓶递上前去:“灵长老托我将这药送来给玉泱长老。” 一听到“灵长老”三个字,玉泱的脸色立时便沉了下来。 他泠泠地一挥袖:“我早已说过不必她再送什么药来,拿走罢。” 离草见状,这才恍然。 怪道灵长老要托她送,想来玉泱长老早已吩咐不给送药弟子进门来罢! 离草没有动,只一字一句认真道:“这好歹是灵长老的一番心意,玉泱长老若是不领情,岂非太伤人心?” 玉泱微微一皱眉,声音微凉:“她让你来做说客的?” “灵长老若是要找人做说客,早也找了,何必等到现在?”离草微微笑着,语声却是诚恳:“弟子只是不忍而已。” “不忍?”玉泱唇角一扬,双手握住了玉笛,一张俊秀的脸微微扬了起来,正对着她的方向:“你的意思是我错了?” “弟子并非此意,只是觉得玉泱长老心结太重,所以才会一直无法看清真相。” 玉泱脾气显然还是很好的,倒是并不生气,反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那你说说,什么才是真相?” 离草却是摇摇头:“我说的没有用,重要的是要长老您自己看。” 玉泱失笑:“我眼早已瞎,如何能看?” 离草抿了抿唇:“有时看不一定要用眼,得用心。” “心?”玉泱眉心又是一拢,却是泠泠笑了起来:“我的心早已在数十年前便随着她一起死了,如何还能用心?” 知道来者说这些话必是已经知晓一切过往,他倒也不忌讳提起。 离草却并不这么认为:“长老的心是自己封死了,只要长老想,随时都可以再打开心门。灵长老或许真有错,但凌波仙子的死绝非她所愿,亦不能全怪罪于她,我以为,长老并非不明理之人,如何会想不通透?想来还是自己不愿面对罢!” 玉泱似是一怔,刹那间面色骤然惊变,颇有些风起云涌、幡然梦碎的态势。 良久,他忽而又笑了:“呵……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离草不惊不慌,只弯着嘴角将药瓶放在了他身旁的石桌上:“弟子斗胆多嘴了,相信长老自己定会想明白,药弟子送到了,这便告辞回去了。” 说罢,也不管玉泱能不能看见,俯身行了一礼之后,便转身离开。 一树白梨花下,玉泱静静地坐了许久,只一直缓缓来回抚摸着手中的玉笛。 终于,他转过脸,伸手拿起了石桌上的那只小药瓶,微微握紧。 她的心意他一直都十分清楚,他……只是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仙儿的死。 那个时候,他眼已瞎。 她为他医治之时,告诉他,是她没能阻止仙儿。 他当场便震怒,质问她是否为了一己私欲故意不阻止,故意知情不报! 她沉默了很久。 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到她最后缓缓地回答了他一个字:“是。” 就因为这一句承认,所以,他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怪在了她的身上。 是她,都是她害死了仙儿! 自此,他对她彻底断情绝义,再不往来! 尽管她仍旧不放弃地为他炼药治眼,他却从不领情。 璃落说,她为炼药,耗尽了心力,损耗太大,以致返老还童,变作了一副白发童颜的模样。 他并非没有过一丝动容,只是看不见,便不将其放在心上。 反正,是她自作孽。 其实,现在想来,他只是因着仙儿之死太过绝望,无法接受,才会想要找一个人来迁怒。 而她,给了他这样一个理由。 他抬手扶了扶额,又是一阵失笑。 他是眼瞎了,心也一起瞎了。 他并非完全不能想明白,只是,要他完全放下,又岂是这般容易之事? *** *** 离草出了青鸾宫,便听到体内传来一声戏谑的笑:“你这小妖何时竟这般能说会道起来了?” 原本那般呆傻不开窍,事事都要问他的她,如今谈起情事,劝说起人来,却像是什么都懂一样。 似是真的与以前不一样了,变了很多。 离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却多了几分苦涩的味道:“妖也总是要长大的嘛,经历了这么多,我自然也明白了很多。” 感情这回事,她也渐渐有所感悟了。 苍绯默了默,忽然一声轻笑:“哼!再长大,还是照样要给本君欺负!” “凭什么啊?”离草鼓起了腮帮,表示着不满。 苍绯语声甚是傲然自负:“因为本君高兴,而你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离草忿忿地呶呶嘴。 大叔好不讲理,居恃强凌弱。 只是,她没有察觉,因着苍绯这一搅弄,她一直低落的心情却是豁然又开朗了起来。 回到琼天宫,离草服下了凝露丸。 之后又将掺了血的药送到了师父的房间。 慕流音一如往常在闭目调息,她只将药轻轻地放下,便悄然地退了出去。 是夜。 她躺在床上,想起千羽灵对她说的话。 她让自己莫要犯傻,趁早断了这念头。 好难…… 她只要一看见师父,那种情愫就似是突然发酵了一般,不停地膨胀在胸口。 她想阻止,也都阻止不了。 可是若是不见师父,她的心又好似被万蚁啃噬着一般难受,无法忍耐那种想要见师父的心情。 真的……真的好辛苦。 她双臂遮在了脸上,有泪悄然地自眼角缓缓滑落。 第一百六十章 本君喜欢你 “你这小妖,好好的哭什么?”冷不防,体内苍绯忽而语气不善地出了声。 只是,那调子里带了些莫名的焦躁。 因为,第一次看见这丫头流泪。 无端的,心里就有些憋闷,似是被谁在心上狠狠揪了一下似的,微微一痛。 而离草听见了他的声音,似是突然被触动了心中某根一直被紧绷的弦一般。 不知怎的,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她彻底湮没,泪水愈发地汹涌。 她没有拿开手臂,任由眼泪就这般肆无忌惮地流下来。 “大叔……我好难过……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得难受?我到底该怎么办?” 如今,孤立无助的她似乎只有他一人可以倚靠,也只有他可以倾诉。 知道她又是为着那姓慕的才会如此,苍绯更觉气恼,几乎是恶狠狠地开口:“别说本君没提醒你,早叫你移情别恋你不听,如今这般纠结痛苦怪得谁?” 明明心里心疼着她,偏生说出来的话就这般凶巴巴的。 离草一听,只觉更加委屈,一时哭得更凶了:“我都这般难过了,大叔你还凶我……我若是能控制得了,哪里还用这般烦恼?” 果然指望大叔在安慰她,真真是异想天开。 苍绯默了默,忽而道了一句:“既然你控制不了,那就让本君来帮你!本君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你爱上我!我就不信,本君会比不过那姓慕的!” 咦?! 离草蓦地怔住,似是突然被谁点了穴道一般,生生僵在那半晌都未能有所反应。 大叔……方才说什么? 让她爱上他?! 虽然之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她只当他是戏弄她,随口说说而已。 可是如今听来,他的语气竟似是极为认真,完全不似玩笑之话。 “大叔……你……你为什么……”她喃喃地问出口,不明白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什么为什么,本君就是喜欢你了,怎么样?!”几乎是用吼的说出来,却是带了些闷闷的语气。 想他堂堂魔君,有朝一日竟会主动示爱,这是何等丢脸之事! 但,偏偏对象是她,那就无所谓什么丢脸不丢脸。 因为喜欢,所以,其他一切都被看轻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喜欢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只知道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对这小妖就越来越在意,越来越放不下,她的一切喜怒哀乐都与他息息相关,无法忽视! 他的这一句“本君就是喜欢你了”生生让离草忘了哭泣,一时间瞪大了眼,脑中蓦然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措,亦不知要如何回应。 而苍绯终究是魔性高傲,方才也不过是因为一时冲动才脱口而出,之后冷静下来,便立时觉得很是没面子。 尤其还没得到这小妖的任何反应和回答,更叫他气结。 所以,也不肯再开口说话。 时间,就在二人的沉默之中一点一点地流逝。 等离草终于能反应过来时,脸上的泪痕早已干了。 她只觉心骤然一下子跳快了起来,很是剧烈,像是快要蹦出胸口一般。 而她的脸也微微有些发烫,一直烫到了耳根。 大叔……竟然说喜欢她? 怎……怎么会这样呢? 他……他可是魔君啊!不是说魔都是无情无义的么? 而且,他曾经还说过,会喜欢上她的人,除非是头脑坏掉了! 他总不至是头脑坏了罢? 离草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像是有一团线绕成了一个死结,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也解不开! 似乎有什么即将自心底蔓延出来,就在她想要抓住之时,忽而一直弥漫在周身的那股药香突然又浓郁起来。 仿佛一个激灵突然闪过,她蓦然又想起了师父。 胸肺之中一时好似虫蚁在肆虐,被啃得十分不适。 虽然大叔一番表白,可是,她……果然还是放不下师父。 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大叔,离草最终只得就这般一直沉默下去,什么也没说。 就当她什么都没听到罢…… 方才说的一切,都只当是一个梦。 梦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许是心里太过疲惫,离草很快就这般沉沉睡了过去。 屋内一片沉寂。 忽而有红光自她体内飞出,落在床边,化作了一袭红衣长发的俊美男子。 身形不似之前那般模糊,渐渐变得真实起来,一张俊容总是这般邪美,让人惊心动魄。 他微微眯了眯眸,戏谑地勾起了唇角。 看来这身体差不多就快要恢复了,倒是多亏了这小妖近日来莫名变强的灵力。 他转眼望向床上沉睡中的女子,一双紫眸不似以往那般傲气凛然,却是多了些深沉与怜惜。 他伸手缓缓抚上她的脸。 那清秀的小脸,即便是睡着了,眉头依然紧紧皱着。 他指尖在她眉心来回摩挲着,似想要抚平她满心的纠结。 原本那般单纯的一个丫头,如今怎的会被折腾成这般模样,看着便叫人心疼。 他微微俯下了身,薄唇轻轻印在了她的眉心间。 睡梦中的离草似是感觉到了,只是微微扭了下脸,将头侧向了一边,双唇微微动了动。 他眸子微微一眯,薄唇轻轻一扬,已是轻柔地贴了上去。 他撷住她的唇,似是一珍宝一般,小心而又温柔地吮吻着。 她的唇是那么的甜,那么的香,那么的软,让他舍不得离开。 离草只觉唇上有什么东西,弄得她痒痒的,迷糊中,她不自觉地一抿唇,伸出舌尖舔了舔。 她的舌尖划过他清凉的薄唇,苍绯眼中一刹那似有异光裂开,呼息微微有些急促。 这小妖,真真是睡着了都能勾引人! 他强压下心底那一丝被挑起的冲动,直起了身来。 虽然,很想将她揉进怀里好好地疼惜,但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若是她知晓他已快恢复,怕是就要迫不急待地赶他走了罢? 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自嘲般的笑。 不要紧,来日方长。 虽然这小妖现在心思都在那姓慕的身上,但是,在仙门之中,师徒终究是禁忌之恋。 所以,他倒也不担他们之间能恋出个什么果来。 所以,他的机会还多的是。 他就不信,以他魔君苍绯的魅力会争不来这小妖的心! 微微一抿唇,他抬手又轻轻一捏她的脸蛋,身形再次化为了一道红光钻进了她的体内。 *** *** 之后的日子,离草似真将那一夜之事当作了一场梦。 虽然与苍绯还是会说话,却是谁也没再提起那夜之事。 而她日日为师父熬药,一面吃着千羽灵给的凝露丸补血,一面又不停地放血。 这般又过了一个多月,师父的毒伤似是发作的渐渐少了。 千羽灵亦来替慕流音看过几回,也道他体内的毒在渐渐减少。 这对离草来说,无疑是个极好的消息。 看来,她的血还是当真有用的。 然而,千羽灵却似是对此有些疑虑,故而私下问她:“我配制的药中你可掺了些其他什么东西?” 她自己配制的药,她自己清楚,都不该会有这般强的药效。 离草见她问,一时有些支吾:“我……我没有啊……” 千羽灵皱眉,沉声:“你不将实情告诉我,我如何能根据情况来研制药方?” 离草犹豫了一下,无奈,只得将自己掺了血的事实说了出来。 千羽灵闻言之后,面色不由微微一凝,似是有些惊异:“你的血……竟能有此功效?”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只要能救师父就行了。”离草对于自己血的万能一事虽然一直很好奇,但却无从探究,便也就顺其自然,不再去多想。 千羽灵略一沉吟,眸子忽而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微微拧起了眉。 最终,她看着离草,摇头轻叹:“你怎的一直在做这种傻事,莫不是忘了我的劝告?” 离草知道她是指自己爱慕师父之事,却只是淡然地笑笑:“灵长老放心,我没忘,他是我师父,不管是哪个徒弟,都不会忍心见师父受苦不管的罢?灵长老不也无法不管玉泱长老的眼伤么?” “罢了,你能自持便好。”千羽灵自是能理解,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 二人交谈之时,却是并未察觉回廊的拐角,有一抹身影微微闪过。 离草再为师父熬药时,割破了手腕正准备将血滴进药汁之时,蓦然身后传来一声冷沉的低斥:“你这是在做什么?!” 听见这个声音,离草身形骤然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惊怔。 师父?! 慕流音阴沉着一张脸走进来,看着她划破的手腕上那缓缓流出的鲜血,眸光一紧,语声中透出一丝隐忍的怒意:“你竟让为师一直喝你的血?!” 若非今日他意外听到千羽灵与她的谈话,他不知还要这般喝自己徒弟的血到何时! 离草听着他这般严厉的语气,面色不禁有些慌乱:“我只是想救师父,而且师父喝了掺有徒儿血的药后,真的好了很多!” “住口!”慕流音冷声呵斥:“你如此擅作主张,却是置为师于何地?!要让世人都耻笑为师要靠喝自己徒弟的血来活命么?!” 他素来清高,早就看破生死,如何能接受这般活命之法?! “徒儿只想要让师父快些好起来,其他的,徒儿不想去管。而且,这事也没有人知道,师父何必担心别人的看法呢?”离草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样救师父有什么不对。 只要能救命,没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这一刻,她似乎突然有些理解云嫣当初为洛公子续命所做的一切了。 何况,她也并未伤害别人性命,只是失自己的一点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慕流音气得似是有些颤抖,袖中双手微微紧握:“为师说的话你都不听了么?!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 “可是……” 离草还想说什么,却是被人冷冷打断:“休要再说,若是你再如此做,为师连这药也不再喝!” 他说的如此决然,离草身形不由微微一震,黯然地低下了头去。 手腕上血仍在不停地流出,一滴又一滴地落在地上,溅开一大片的血花。 “哼!好个自命清高的伪君子!”蓦地,一声冷冷的笑声自离草体内传了出来,带着无尽的讥诮之色。 离草不由一惊。 大叔?! 他……他怎的突然说话了! 平日他都是与她秘音,如今竟是这般直接说了出来。 就算师父知道他在她体内,也不用这般张扬啊! 慕流音听见他的声音,显然也是一怔,随即紧紧拧起了眉:“你这魔君说什么?” 苍绯轻哼一声,懒懒的声音又悠悠地传了出来:“你不喝便不喝,要痛苦要死也是你自己的事,这小妖是头脑坏掉了才会这般自残地去救你!你要真如此清高,不屑喝徒弟的血,那就把以前喝下的血全都吐出来,半滴别剩!” 他实是看不下去了,这小妖真真是在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最后还惹来一通责骂,徒余伤心。 他的话,刺在耳中,寒彻心底。 慕流音面色似是一僵,眸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一闪而逝。 他侧脸看着一旁的徒弟,她腕上血还在肆意地流下来,刺目的红让他心里不由紧紧一缩。 他如何不知道徒弟的一番苦心?又如何会不晓得心疼徒弟? 正是因为在意,才会生气。 也正是因为疼惜,才会不忍她如此自残的行为。 是他这个做师父的无能,明明说过有他在,不会再让她受伤害,结果却还要她用血来救他的命! 苍绯似是还没说够,越说越起兴了:“什么心怀苍生的仙尊,连对自己徒弟都这般无情残忍,哼!要本君来说,你死了最好,倒是也少了一个与本君对敌的麻烦!” 离草听见大叔这般说,生怕师父生气,急忙出声辩解:“师父,你别听他乱说,我只不过是流一点血,哪有自残那么严重……” 慕流音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走近她身前,轻轻托起她的手。 那淡淡的血腥味让他神思有一刹那的恍惚。 “师父……”离草怔怔地望着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茫然不知所措。 他看着她,那双清亮的眸子原本是那般无忧无虑,清澈如泉,如今却满是蒙上了许多复杂的色彩。 是他,让她变了。 他指尖聚起仙力,在她流血的伤处轻轻划过。 那伤口转瞬便愈合,连血迹都不见了。 慕流音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叹息一般地开口:“小草,师父知道你担心,不过如今我体内的毒已经解了许多,剩余的已可用仙力压制控制,再配以灵长老的药,相信不会再有大碍。你也别再做这种让师父心痛的事,知不知道?” 听着师父低缓的话语,离草目光不由一诧。 原来,师父生气只是因为心疼她么? 既然师父这般说,她自然也不敢再违逆,惹师父生气。 于是,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慕流音唇角微笑柔和地漾开。 看着这对师徒之间十分温馨的画面,苍绯心中却很不是滋味了。 他真真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看着这小妖失落伤心的模样,他偏生就是无法坐视不管。 “大叔,你下回别再这么突然地冒出来说话了。”事后,离草忍不住告诫他。 本来师父都已不提起她解封魔君之事了,他却偏跑出来在师父面前乱说话,这不明摆着在提醒师父他的存在? 要是师父再逼她去封印他可怎么办? 苍绯只是一声戏谑的冷笑:“本君好心帮你说话,你这小妖却不领情?” “我不是这个意思……” 离草想要解释,他却是懒懒地直接打断:“罢了,知道你心里只有你那位师父,本君做什么对你来说也都是些多余的。” 听着他这略带了些自嘲的话语,离草不由又突然想起了那夜他说过的话。 他说要用尽一切手段让她爱上他…… 他……是认真的。 心,不知怎的又有了一些慌乱,还有一丝莫名的情愫一划而过,快的让她来不及抓住。 她用力摇摇头,将这些杂乱的思绪全都甩开。 算了,不去想也不去管了,随他罢。 *** *** 转眼又是一月过去。 因着慕流音的毒伤渐渐好转,离草心也终于慢慢放了下来。 而慕流音除了偶尔指导她修习之外,大多时间都让她去与昆仑其他弟子多多接触交流。 她的世界里,不该只有他一人。 有过前车之鉴的他,很清楚这一点。 离草在琳琅的引领下,很快便与许多弟子打成了一片。 因着她为人和善,弟子们也都很喜欢他。 “小草,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变得越来越漂亮了?”突然有一天,琳琅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说了这么一句。 离草却显然有些意外。 她只知道自己向来只能称作眉清目秀,与漂亮二字倒是相差甚远。 乍听琳琅这般一夸,一时倒是很惊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她变漂亮了 离草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甚以为意道:“是么?不过这样貌长着长着总是会有些变化的嘛,不奇怪。” 人间不有句话叫女大十八变么? “不,不对!”琳琅却是摇着头,揪起了眉将她又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虽然脸型轮廓都一样,但就是感觉突然一下子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变成了一种让人一眼望去就无法忽视的美。” 是的,就是那种突然一下绽放出来的美,就像是破茧而出的蝶一般。 离草不禁又是一怔。 她平日基本不照镜子,若非琳琅今日这般一说,倒是不知她在别人眼中竟有了如此的变化。 而琳琅说着又暧昧地朝她眨眨眼:“难道你没发现近日那些男弟子见着你那放光的双眼和红了的脸么?” “唔……”离草微偏着脸,似在回忆:“我倒是觉得那些女弟子看见我时面色愈发地不大好了。” “这是嫉妒啊!”琳琅竖着手指叹声道:“就连我都忍不住要艳羡,何况她们。” 可不是,见着自己的朋友越来越美,美的那般耀眼,自然会羡慕。 是女子,没人不希望自己也变得更美。 “比起这个,我倒是觉得自己的灵力似乎近日增长了不少。”离草比较关心的还是自己的修为问题。 现在的她是越来越觉得变强有多重要了。 若是当初她有够强的话,就不会害师父为保护她受重伤,也不会为魅妖所威胁,还要大叔出来帮她。 听她这般一说,琳琅立时也点着头表示赞同:“别说你自己了,我都感觉到你现在的灵力比起之前要强了好多。好奇怪……好像就自你下山历练一趟回来后,就有了这么多的变化,果真历练还是很管用的么?” 她思忖着什么时候也让师尊带她出去历练一番。 离草闻言,这也才恍然发现,好像确实是自下山回来后,才有了这一番变化。 奇怪,为什么呢? 回琼天宫的路上,离草一直琢磨着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大叔,是不是你的力量恢复的原因啊!”她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结果。 苍绯哼哼两声:“本君的力量还要靠你的灵力来恢复,如何会助你灵力增长?” 听他这般一说,离草更加想不明白了:“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苍绯悠悠道:“本君自封印解开之后,便发觉你体内突然多出了一股极强的灵力。” 就像是一直被压抑住的力量突然得到了解放一般,但又好似还未完全释放,这才会一点一点地慢慢显露出来。 虽然他这么说,但离草还是找不到问题的原因,最后只得作罢。 算了,反正只要灵力长了就好。 忽而,她似又想到了什么,眸光不由一亮:“大叔,既然我灵力长了许多,那你是不是也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呀?” 苍绯似是一怔,沉默了好半晌,才冷哼一声道:“就你长得这点灵力,哪够本君恢复?还早得很呢!” “哎?怎么这样……”离草脸色瞬时垮了下来,颇有些失望。 苍绯戏谑地一笑:“怎么?巴不得本君早些恢复,你好脱离本君的控制么?” 离草倒是很实诚地回道:“当然了,大叔你能恢复的话可是件皆大欢喜之事。” 至少,她不用担心某一日会被逼要再封印他。 虽然,想到大叔有一日终要离开她身边时,心里竟莫名地会有一丝不舍。 苍绯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听她说到“皆大欢喜”四字,不由怒从心生。 这小妖,亏得他如此在意她,对她好,她竟还是对他半分留恋之情都没有! 他陡然笑了,朗朗笑声却是冰凉透骨,让离草听不出半分笑意。 “你想本君离开,本君偏就不要肉身也不离开了!” “大叔,你怎么……”离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一下这般偏激起来。 他一直不就是为了能恢复肉身么?怎的现在却似是要死缠上她不放了? 是因为,他喜欢她的缘故么? 离草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就算是她喜欢师父,也没有这般偏执啊! 正郁结着,忽而面前对上一双忽闪忽闪的眼,当下不由一个激灵。 身子本能地往后一退,拉开了距离之后,方才看清那双眼睛的主人。 一个红着脸的年轻男弟子正怯怯站在她面前,眼神不住地往她脸上飘啊飘的。 离草一时不由莫名。 对方又怯怯地将脸红上一红,低着头扭捏道:“离草师妹,我……我是胥焱长老座下的弟子,我叫明尘,我……我……我……” 离草恍然,原来是同辈师兄。 只是,这小师兄怎的说话还带回音的?一直“我”不出来个下文。 离草见他一张秀气的脸憋得通红,不由好心地问了一句:“这位师兄可是有什么事找我?” 那明尘听她这么一问,脸“噌”地又刷了一层红,点头点得几乎看不见。 随后又将她瞧上一眼,忽地将一封信塞到了她的手上,然后转身便急如惊风一般地跑走了。 离草生生瞪直了眼,不知这一番究竟是什怎么回事。 低头看看手里的那封信,还未来及拆开,忽而一双手伸来直接将信一把抢了过去。 “什么好东西,让师兄我先瞧瞧。” 听着这声音,竟是许久不见的兔师兄。 但见他拆了信,看着半刻。 一双眼微微眯了眯,一脸兴致盎然状。 末了,还回味无穷般地“扑哧”一笑。 也不知这信上写的是什么,竟这般有趣。 白无瑕将信看完,转了脸又将离草上上下下给瞧上了一番,啧啧道:“果真是变美了许多,怪道人家会写情信与草师妹你。” 情信? 离草听闻这二字,着实愣了一愣。 半晌,她蓦地反应过来,眸光不由渐渐亮了起来。 呔!原来那位小师兄我了半天竟然是表情来的?! 此生头一回收到情信,这真真是太意外了。 离草压下跳得欢腾的小心脏,面上仍是一副谦逊之色,轻咳一声:“兔师兄过誉了。” 白无瑕却是摸着下巴甚是惊奇地绕着她转了一圈,而后馋了一副笑脸讨好道:“不知草师妹用得什么妙方驻颜,也让师兄我讨教讨教。” 如此方可变得更加潇洒倜傥,才能有佳人围绕身边啊! 离草脸色不由一黑,却是陪笑道:“兔师兄已经够俊的了,不必再驻什么颜。” “是么?”兔师兄眉梢一扬,抬手一挑额前发丝,悠悠然地笑了起来:“草师妹果真有眼光,师兄我也这么认为。” 离草嘴角微微抽了抽,实是受不了他的自恋,忙转移话题:“兔师兄此番又是从哪来?” 看他自山门方向过来,便可知他定是又下山厮混去了。 白无瑕似这才想起什么事来一般,抬手一拍后脑:“哎呀!你不说我倒是差点忘了,山门外有个小童说要找草师妹你。” “咦?”离草微微一怔,有些诧异。 小童找她?会是谁? 她奔至山门,看见在外面打着转的小童,却是一夕身旁的那个清秀少年。 “你怎么突然来了?”离草走上前奇怪地问着:“莫不是一夕有什么事?” 小童扭头一看见,面上立时露出了欣喜之色,上前一步急声道:“离草姑娘,一夕公子有麻烦了,你快跟我去看看罢!” “麻烦?”离草不由一诧:“他又怎么了?” “这些日子不知为何,与一夕公子接触过的客人,全都莫名暴死,也不知是谁透露了一夕公子是妖之事,大家都说是一夕公子害死的,要将他抓起来呢!” 这小童跟随一夕已久,自是知道一夕的身份。 离草一听,也是微微变了脸色:“怎么可能?一夕的妖力已经被锁妖镯给封住了,不可能会害人的!” “可不是,但大家都不信,你还是快随我下山去瞧瞧罢,只怕他们已将一夕公子抓住了,不知道要将他怎么处置呢!”小童说着已是伸手来拉她。 离草忙幻出胧月,带着他御剑下了山。 *** *** 离草在“南风馆”前落下,只见馆内一片狼藉,似是被劫掠了一般。 小童冲进馆中,拉住一名缩在角落的少年急声道:“一夕公子呢?” 那少年脸上仍带着后怕的惊惶之色道:“那些人强行冲进来,将一夕公子给绑走了,说是要在广场将他烧死!” “什么?!”离草当即变了脸色,转身便朝广场直奔而去。 城中的广场上早已聚满了人,被围在正中,绑在高架之上的正是一夕。 他一身绯衣迎风飘扬,面上并无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却似是显得极为淡然。 有人握着火把站在一旁,愤声道:“这妖孽竟混迹于人世之中,害了这么多人,今日既叫我们发现,定不能饶他,让他再继续作恶!” “烧死他!烧死这个妖孽!”人群在沸腾高喊。 离草心中焦急,努力在人群中向前挤着。 忽而,一旁有人柔声唤着她:“小草。” 离草扭头看见了站在外围的凤曦:“凤姐姐,你也是来救一夕的么?” 她一手放在胸前,似有些惴惴不安:“小草,他们说一夕是妖……我……”。 原来,她也在意妖的身份。 离草眸光微微黯了黯,却是坚定道:“凤姐姐,不管一夕是不是妖,重要的是他没害过人。” 凤曦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小草,你……” 那边,那人已然将高架点着,火势很快便窜了起来,朝高架上的一夕汹涌地烧了过去。 离草再顾不上与她说话,足尖一点,踩着众人的头飞跃向了高架。 同时指尖一捻诀,一道水柱如龙般卷向高架,将熊熊的火势一下子扑灭。 “小草?”一夕看见她,似是有些意外,一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诧之色。 离草落在高架台上,只是微微笑了笑,解了一夕身上的绳索,揽着他轻盈落在了地面之上。 点火的那人被她施的法术给惊着了,不由生生后退了几步,瞪着她:“你……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救这妖孽?!莫非,你是这妖孽的同伴?!”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仙姑好可怕 离草一脸正色道:“我乃是昆仑弟子,不过是见到不平之事,这才出手阻止而已。” “不平?”那人听说她是昆仑弟子之后,面上神色立时缓和轻松了不少,冷冷一笑,指着一夕道:“他这妖孽已残害了数人,难道不该杀?仙姑既是昆仑弟子,自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怎的反而偏帮起妖孽来?” 离草眉头微微一蹙,替一夕辩驳道:“他虽是妖,但是他的妖力早已被封住,不可能害人,此事其中必定另有蹊跷。” 那人却根本不信:“哼!那些人死前都是与他接触过,不是他,还能是谁?!” 说着,他还转向周围群众高声呼道:“大家说是不是?!” 立时,人群里响起一片回应—— “没错!就是他!杀了这个妖孽!!” “对!不能再让他害人!” “杀了他!!杀了他!!” 见人群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离草拉紧了一夕,面上露出了郑重的神色。 一夕也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似是对面前这些喊着要杀他的人完全不在意:“小草,你还是莫要管我了,对人类来说,我们这些妖就是异类,只会害人,就算是善类,也不会相信你。” “一夕,你别这么说,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你要相信,总有人还是会接受妖的。”离草微微握紧了他的手,想要给他信心:“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洗脱罪名,证明给他们看你是无辜的!” 离草望着面前的众人,知道光这般说是无法与这些人讲理的。 她吸了口气,在胸口憋足了劲,蓦地高声喊了起来,生生将那些人的呼声全都压了下去:“都别吵了!!听我说一句!!” 众人静了一下,很快又继续喊了起来,假是压根不将她放在眼里。 离草脸黑了黑,突然又弯唇笑了。 但见她手心有淡淡的光华渐渐凝聚,蓦地一扬手,光华闪过。 但听“轰”一声响,地面上竟是裂出了一条深深的长缝。 呼声一下子嘎然而止,周围陡然静谧一片。 众人望着她的目光中都带了丝难掩的惊惧之色。 唔,好像以法术吓人有些不道义。 不过,现在这种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离草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他若真是害人之妖,你们这些人早已被他杀了,哪还轮得到你们将他绑来烧死?!我以昆仑执剑长老弟子的名义在此立誓,此事我必定会查明真相,给大家一个交待,请给我一点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我希望大家先不要为难一夕公子。” 众人互相对视,似在犹豫。 一来为她的法术所震慑,二来也是因着她执剑长老弟子的名号。 毕竟,执剑长老的名声可是鼎鼎响亮的。 最终,众人将裁定权都投向了点火的那人身上。 他似是有些不甘,但也不敢不给面前这来头不小的女子面子,只冷哼一声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便看在执剑长老的面子上给你时间去查,就以三日为期!这三日内,此妖孽不得踏出南风馆,我们会派人看守,以免他逃逸。界时若是你不能给我们个交待,那我们便上昆仑向掌门讨说法去!” “好!”这已是最好的委协之法,离草当即便应下。 虽然她也不知三日的时间能否查个水落石出,但总算还是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她拉着一夕朝外围走去。 众人虽是让出了一条道,但看着一夕的目光中仍满是愤懑之色,似是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对人类来说,妖魔既可恨又可怕,遇到强的只能逃,遇到弱的便欺压。 弱肉强食,不管在哪,不管对谁都是亘古不变的定理。 离草紧紧握住一夕的手,在众人那仇视的目光之下,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了出去。 她亦是妖,只不过比一夕幸运一些,拜入了仙门,又沾了一位好师父的名声。 若是他日有仙缘,再修得仙身,更除去了一身妖气,羽化升仙,不再是妖。 想到这,她不禁对师父倍加感激。 若非师父收她入门,她此刻还不知身在何处,是否还在做一只人见人喊打的妖? 若是运气差一些,说不准已被道行高深的修仙者给收了去。 离草唇角不由微微一弯,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 *** 带着一夕回到了“南风馆”,离草立时摆出了一副严肃之态,正襟危坐地问起他来。 “一夕,你现在就赶紧将发生的事完完本本地告诉我,一个细节都不能漏!” 一夕见她这副模样,却是掩唇笑了起来,有如百花齐放,风情万种。 “小草,几月不见,你似是变了不少,都快叫我认不出了。”他语声轻柔,笑意浅浅。 未想这种时候他竟还有闲心调侃,离草颇有些哭笑不得:“一夕,我在跟你说正事呢!” 一夕亦是两眼弯弯,笑得潭水印半月,手指轻轻抚过案上的琴弦:“我说的也是正事,小草,你长大了。” 离草怔了怔,甚是郁结地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一夕,你莫要岔开话题。” “我只是羡慕你。”一夕垂眼看着琴,一层不易察觉的悲戚雾气浮上眼底,失神许久,才幽幽道:“同为妖,你我的际遇却是如此不同,你一直在变,而我,却始终被困在这馆内,做着皮肉生意,永远变化。” “一夕……”不想他竟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离草一时间只怔怔地望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见他面上那不知是悲是慨的神色慢慢褪去,薄唇一抿,漾出一抹莫名温柔的笑意。 好似柔滑的丝带,看似缱绻无害,一旦缠绕却又可慢慢夺人性命一般。 离草一惊,再看,那笑却已消散。 一夕指尖拨动了琴弦,低声:“或许,让他们烧死我,让我得以脱离这苦海倒是更好。”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离草终于忍不住指责道:“你若是想改变,只要你自己去努力尽改变就好了呀!没有人困着你,你只要自己想走,踏出这馆大门,自然就走了,如果你不喜欢,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里继续这样的生活呢?!” 一夕只是轻轻摇头:“我妖力被封,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这南风馆中多数之人皆非自愿,全都被逼无奈才在此,我们离开这能去哪?又能做什么呢?” 离草咬了咬唇,眸光蓦地一亮:“要不,你跟我上山,我找师父想法子替你解了这锁妖镯,你跟我一起修仙怎么样?” 一夕似是有些讶然地抬眸看着她:“这……行的通么?” 离草点点头:“嗯,师父人很好的,对妖也并无偏见,相信他一定会肯帮你。待这件事解决了之后,我就带你上昆仑!” 听她这般说,一夕面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颜:“若真能脱离现在的生活,小草,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离草摆摆手,大度道:“别说什么谢了,还是赶紧说说你的事罢。” 一夕这才蹙了眉,将事缓缓道了来:“这也是近七日间发生的事,死的几人都是我的客人,只是不知为何,他们从我这离开,回去之后便离奇地暴毙。” 离草忙追问:“怎么个暴毙法?” 一夕眉眼微凝:“据说死时皆是面色乌青,唇色发黑,全身腐烂,那症状,似是中毒所致。” “若是中毒,那能下毒的嫌疑之人可就多了。”离草托着腮细细思量着,眉头微蹙。 这事要真查起来还真不容易啊! 想了好半会儿,她道:“一夕,你且先将那些死了的人的姓名与住处告诉我。” 一夕颔首,取出纸笔写在了纸上交给她:“便是这些人了。” 离草接过,扫了一眼,点点头:“好,我一一查探去。” 一夕微微抿唇,轻柔一笑:“有劳了,只可惜我不能出这馆门,不能陪你一道。” “哪的话,我先去了。”离草跟他打了声招呼,便踏出了门。 *** *** “你这小妖是否近日太闲了?”一出门,某魔便懒懒地开了口。 对她这喜好管闲事的毛病,他表示十分的无奈。 离草一面寻着第一人严老爷的住处,一面不以为意道:“我帮朋友怎的又不对了?” “哼!本君看这娈童有问题,并非善类,你还是离他远些好。” 离草撇撇嘴:“这话大叔你常说。” 反正只要是他看不顺眼的,都觉得有问题。 苍绯冷哼:“本君的眼光一向不会有错。” “是是。”离草随口应和着,在一座大宅门前停下,然后抬手扣向了门。 门打开,一名小厮探头出来:“什么人?” “你好,我是来……” 离草这厢话才刚开口,那小厮抬眼一看见她,两眼立时瞪得比铜铃还大:“你……你……” 离草看着他那副惊悚的表情,不觉有些郁结。 不是都说她变漂亮了么,怎的他却这副反应? 至于惊艳如厮么? 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我说小哥,能否先让我进去?” 那小厮似是终于能回过神,忙将大门敞开,一副敬畏的态度作了个“请”的手势:“仙姑请进快请进!” 咦? 离草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你知道我身份?” 小厮陪着笑,擦了擦额角的汗:“广场仙姑大显身手,如今谁还会不认得仙姑您呢?” 离草瞬时恍然。 敢情是她之前太张扬了,把人全都给吓着了,真是罪过,罪过。 “不知仙姑来我们府上有何事?” 离草这才道明了来意:“我想来查查线索,你们家老爷的尸身如今可还在?” 小厮摇摇头道:“我家老爷是最早死的,死时尸身上下全都腐烂,如今都已经七日了,这么闷热的天,哪里还能留,早早就下葬了。” 离草本想查看下尸体,能否查出是何种毒,这下看来,是不得愿了。 总不能掘了人家坟罢? “那你家老爷自‘南风馆’出来之后,你可知还去过什么地方么?” “仙姑这可就问对人了。”小厮听她这般问,面上立时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那夜正是我一直陪同着老爷去的‘南风馆’,老爷与那一夕完事之后出来,本是准备再去醉仙楼吃个宵夜,但却因为突觉身子不舒服,便作罢直接回了府,谁知半夜,便听得夫人的惊叫声,等我们赶来时,老爷已然暴毙了。” 夫人? 离草倒是有些意外。 不想这严老爷喜好男风,居然还娶了位夫人在家。 她皱起了眉,又问:“你家夫人现在何处?能否带我去见见她?” 想来这位夫人应是见证了这位老爷的毒发过程。 “我家夫人因着老爷去世,这几日伤心过度,正卧床休息,仙姑请跟我来。” 小厮领着她一路到了卧房,扣响了门。 半晌都没有动静。 小厮又敲了几声,唤道:“夫人。” 又隔了好半晌,才闻屋内传来一声低低的咳嗽声,似带了些慌乱之色:“什么事?” “有位仙姑想来查问老爷死的事……” 不待小厮说完,便听里面直接一句拒绝:“我身子抱恙,今日不便见客,让她改日再来罢。” “这……”小厮为难地看了离草一眼:“仙姑,你看……” 离草皱着鼻子嗅了嗅,却似是察觉到什么,微微眯起了眸子,扬声道:“我只问几句便走,夫人可否开门行个方便?” “说了不见,怎的听不懂么?”里面女子的声音似是有些不耐而又焦躁。 小厮拉了拉离草的衣角:“仙姑,夫人发火了,要不改日再……” 离草弯了弯唇角,却是伸手放在了门上,只微微一用力,那拴着门便应声而开。 走进屋,便见床上卧躺着一名女子,面色红润,唇红齿白,倒是一点也不像抱恙之态。 她此时正紧紧裹着被褥,一脸惊愤之色地看着离草:“你……谁许你闯进来的?!” 离草走上前,不经意地扫了整张床一眼,然后朝她露出了一个和善恭谦的笑容:“严夫人是吧?我只想问几个问题,问完便走。” 严夫人虽是气恼,无奈却又赶不得,只能瞪着眼不耐烦道:“有什么就快些问!” 离草也就不客气地问了起来:“严老爷死的当晚,夫人可在旁边?” “是又如何?” “可否与我说说详细的情形?” 严夫人皱了皱眉,似是回忆起了什么极为恐怖之事,脸上渐渐露出了骇然之色,声音低低地开口:“那夜我与老爷刚睡下不久,便听得老爷痛苦的呻吟声,我看见他双手紧紧卡在脖子上,说不出话,脸上乌紫一片,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似是被什么腐蚀着,一点一点地溃烂,连里面的血肉都是乌紫色的,好可怕……我吓得急声喊人来,谁想等到他们来时,老爷已然没了呼吸。”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当她朋友 离草听得她这般叙述,眉心紧紧拧了起来。 照她这般描述,这毒看起来还不是一般普通的毒,似乎相当的霸道啊! 因着师父中毒之事,这阵子她对毒倒是颇有一番研究,以防下回再遇类似之事,能有应对之法。 “仙姑可问完了?问完我可要休息了。”严夫人看着她沉吟的样子,很是不耐地催促起来。 离草眨了眨眼,却是似笑非笑地瞅着她,又问了一句:“严夫人与严老爷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太好罢?” 严夫人愣了愣,立时沉下脸:“休要胡说,我怎会与老爷关系不好?” “那这就奇怪了。”离草故作惊讶地提高了声调,抬手摸了摸下颔:“那怎么严老爷去世,夫人你看起来却似乎精神很好,并没有半分伤心的样子呢?” 虽然小厮声称府上夫人因为伤心过度而休养着,但就她看来,这位夫人面色红润有光泽,怎么看也不似是伤心过度。 严夫人一听,面色变了变,支吾着:“我……我这是……” 她这厢还没“我”出来,忽闻床底下传来一声闷闷的打嚏声。 离草与小厮的目光立时朝床底看了过去。 那小厮直接一声喝问:“什么人?!” 严夫人脸色一下子白了白,但到底如今严老爷不在,她做了一家之主,这威严还是有的。 她瞪着小厮,冷声斥道:“出去!本夫人的房间轮不到你来管!” 小厮到底还是畏惧着她的身份,身子僵在原地,不敢再上前。 离草却是嘴角一弯,手中飞快地捻了一个诀,一股冷风呼呼地朝床底窜了进去。 “妈呀!好冷——”只听一声惊叫自床底传出来,接着便连滚带爬地钻出一名赤着身子的男子。 本来已是准备退出房间的小厮乍见这突然爬出来的男人,不由生生顿住了步子,直直瞪大了双眼。 严夫人整张脸青白变幻,甚是奥妙。 那男子手里拿着衣服,看见屋内之人,极为慌张地遮掩着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一面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严夫人。 离草看着这场景,眸光微微闪了闪。 她记得,人间将这种事称作为“通奸”。 早在屋外,她便嗅到屋内有两种不同的人气味。 只道这严夫人不肯开门定然有问题,只是却没想到会是这种光景。 想来,这严夫人一直紧裹的被子下面,定然也是一丝不挂。 “夫……夫人,你……你竟然……”小厮抬手指了指床上的严夫人,又指了指那男子,张着嘴愣是说不出话来。 这老爷才刚死没多久,自家夫人竟然就和别的男人私混上了。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指不准要怎么个丢脸法! 离草却是颇有些兴致地将二人来回量了一番,似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一般。 她记得人间常演的一出戏子便是通奸之后,谋财害命。 这严老爷膝下并无子女,若是死了,这家财便只有严夫人一人可继承。 想到这,她当即敛了神色,当场便质问道:“严夫人,那夜只有你与严老爷最亲近,又是最后在他身边之人,是不是你二人合谋,下毒害的严老爷,妄图侵占他的家财?!” 那男子一听她这般,神色甚是紧张而又惊惶,急急忙忙地申明道:“这……这全是她勾引我的,不关我的事啊!我绝对没有过害严老爷的念头。” “明明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你此时倒是推得一干二净!”严夫人冷冷瞟了那男子一眼,眸中有鄙薄之色。 那男子似是急于将所有事情都撇清,指着她道:“你不是常与我说与严老爷关系并不好,他待你也极为刻薄,你巴不得他早些死?” “你——”未想这情人竟将枪头全都掉转到自己身上,严夫人当即气得面色有些微红。 离草一听,立时趁热打铁地逼问道:“是么?看来你对严老爷早有怨忿之心了?” 严夫人将目光转回,又落在了离草的身上,红唇间溢出一声轻嗤:“是,我是对老爷怨忿,因为他娶我回来,只给我一个名份,却从未将我当过真真的夫人看待,我至今与他同房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是因为严老爷好的是男风罢?”从他会去南风馆便可看出来。 严夫人微微一勾唇角,冷笑:“不错,他喜欢男人,却要娶我回来守活寡,但凡是女人都是耐不住这寂寞的罢?何况,他对我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高兴时就赏我些东西,不高兴时便是又打又骂,这样的日子我自是过不下去,只盼他能早死好替我解脱这一切。” 离草微微一蹙眉:“所以你就设计下毒害死了他?” “我没有!”严夫人脱口反驳:“我虽恨不得他早死,但这害人之死,我如何敢做得出?” 说到这,她面上忽而浮起一抹奇异的笑容:“不过,倒是真要感谢这杀了他的人,让我能如愿以偿。” 见她不承认,离草眉心不由拧成了结:“你……说的当真是实话?严老爷确不是你所害?” “哼!既然我的事都已被发现,就算要谋财也断然不会有我的份,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通奸之罪并不轻,是要浸猪笼的。 既然横竖都是死,她做过的事也没必要再隐瞒! 本以为找到线索的离草见此情状,不禁又纠结了起来。 若非谋财害命,那究竟又是谁下的毒呢? 带着深深的疑问,离草离开了严府。 严府家事,自然是轮不到她再干涉,她也没空去管会如何处置严夫人和那通奸的男人。 再往其他几户死者府上,查出的结果都是直接由“南风馆”回府,并未再去其他地方。 而后回府之后没多久便毒发身亡。 这般一来,矛头还是指向了一夕。 所幸最后一家的谢公子,因着是昨日刚死,死者的遗体还在府上。 所以经离草请求之下,得以开棺查看尸身。 棺盖刚一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便扑面而来。 离草立时抬手掩住了口鼻。 再看棺内的尸身,一张脸坑坑洼洼地腐烂了一大片,只有一些稍微完好的皮肤能显出那乌紫之色。 而身上的皮肉更是一块一块地腐得不成形,几乎可见里面的骨头。 而溃烂的皮肉正如严夫人所说,也泛着深深的乌紫色。 可见这毒已入血肉与骨髓。 不过就这般看来,她实是看不出是什么毒。 看来,只能请教灵长老去了。 离草忍下那恶心之意,取下了小块血肉放到了自己准备好的帕子上。 然后她便匆匆地御剑回了蜀山,到了灵鹫宫。 千羽灵听说了她的来意之后,便察看起她带来的那块血肉。 约莫半刻功夫之后,她微凝了眸子,沉声道:“这是赤蛇之毒。” “赤蛇?”离草不由一怔。 千羽灵点点头,淡淡道:“赤蛇之毒乃蛇中之最,中毒者面色呈乌紫,喉间如火烧般干涩难受,全身皮肉会慢慢地开始溃烂,直至死亡,可谓是极之霸道狠辣之毒。” 听她这番描述,果真与那些死者死时情状一样。 离草却是更加百思不得其解了。 若是蛇毒,那这些人又是如何又的毒? 他们身上并无蛇咬过的齿印伤痕啊! 千羽灵瞟了她一眼,似是知道她所想,悠悠又开了口:“若是当真中赤蛇毒而死,却未有伤痕的话,唯一的可能便是,此赤蛇已修炼成妖!” 她这一句话,立时让离草茅塞顿开:“是了!蛇妖若要施毒并不需要咬。” 可是,如此说来,这其中竟是蛇妖在做怪? 莫非是有意嫁祸一夕? 她顶着这疑题,晃晃悠悠地走向山门,忽而又一道身影拦在了她的面前。 她诧异地抬头,面前是一位含羞带怯的男弟子,对上她目光时,面上刷刷一红。 唔,这番一红,她立时想起来了,是昨日给她塞情信的明尘师兄。 难得一见自己的倾慕者,离草立时热络地打了声招呼:“明尘师兄好呀!” “离……离草师妹竟还记得我的名字?”对方显然有些激动,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离……离草师妹……那个……那个……不知允否?” 这般一问倒是叫离草不由一愣,什么东西“允否”? 见她如此,明尘的脸红得快要滴出水来了,嗫嚅道:“就是那个……昨日……信……” 离草恍然,立时回了个笑脸道:“信呀!行文流畅,言语诚恳,写的很好!” 明尘更急了:“不……我不是问这个……我……我……” 离草此刻却是没有多余的时间等着他这个“我”后的下文,只丢下一句:“明尘师兄,我还有急事,改日再说。” 说罢,她便御剑又奔山下而去。 再回到“南风馆”,她将蛇毒之事与一夕说了,然后问:“你想想,你有和什么蛇妖结过仇么?” 一夕依旧那般慵雅地抚着他的琴,只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将一杯茶盏递到她面前。 “那就奇怪了,为何这蛇妖专挑你的客人下手呢?”离草正好口渴,端起茶一口气便喝了下去。 一面却是皱起了眉,怎么都想不明白此事的缘由。 比起她的焦急,一夕却总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柔柔笑道:“既然想不明白,就莫再想了,急也是没用的。” 离草几乎要跳脚:“怎么能不急呢?再过一日可就到了三日之期了啊!” 真是应了人间那句话,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到时若还查不出真相,无法给群众一个交待的话,她就没有理由保他了! 一夕忽而停下了指尖的动作,侧了脸看着她。 她的脸脱去了曾经的稚嫩,透出了渐渐成熟的美艳,犹如盛开的鲜花。 然而那双眸子却依旧清澄透亮,没有任何污秽。 所以,其中所流露出来的关切与紧张之意亦是真真切切。 他眯了眯眸,忽而轻轻道了句:“小草,你为何如此关心我?” 他与她也只能算得上是萍水相逢,就算同为妖族,但妖之间本也没多少情份可言,且不说不会为对方倾尽心力做这许多事,强者更会强夺弱者的精元以助自己修为。 尤其如他这般满身污秽之人,更加不可能会有人真心对他。 他早已将一切都看得太过通透了。 离草怔了怔,却是很自然地脱口回道:“你是我的朋友啊!我不关心你关心谁?” “朋友……”一夕微微勾起了唇角,那笑轻淡得仿佛风吹便会散去:“虽然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可每个人都是孤伶伶地来,又孤伶伶地去,没有其他任何人是可以依靠和作伴的。再真挚的感情、再深沉的牵挂,还是会有分开的一天,情人之间都不可靠,何况是朋友?” 他的话中似是透出无尽的悲凉,还有无尽的失意。 离草怔怔望着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原来竟是不相信感情的么?所以,他也不信任她对他的友情? 心中蓦然划过一丝苦涩,有种微微失落的感觉。 他们认识了这么久,他原来竟是从未真正将她当作过朋友。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我再去查查有什么线索。”离草最终以这借口遁出了屋。 一夕也没有说什么,只由着她去。 待她出门之后,屏风后面忽而现出一道身影,有幽幽的轻笑声自屏风后传来:“她对你倒似是真心实意,你如此说未免太不近人情,若是她当真不再与你来往,那可怎好?” “她会再来的。”一夕没有转头去看,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琴弦,唇角微微扬着一丝轻柔的笑意。 “哦?你怎么如此肯定?” “因为她太傻也太单纯。”他指尖顿住,眸底不知是什么样的光芒一闪而过,幽幽透出几分寒意:“她的命太好,所以她不懂得什么是残酷的现实,也怪她运气不好,偏偏做了那人的徒弟……” 冷笑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恨意:“呵!她那副清纯的模样真是让人看了就生厌,实是恨不能将她彻底的毁掉!” “什么人?”忽而,似是察觉到什么,一夕指下蓦地一挑,一根琴弦如箭般射向了门外。 同一瞬间,屏风后的身影亦夺门而出。 一声闷哼之后,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好似方才什么也未发生过一样。 *** *** “哼!人家都不将你当朋友,你还这般殷勤做什么?”离草刚一出馆,体内便传来一声冷哼。 这厮最拿手的便是在人最失意的时候再泼人一头凉水。 离草摇摇头,低低道:“他一定是以前经历过十分痛苦的事,才会这般不信任人,若是连我都不管他,那他又如何还会再重拾起对人的信心呢?” 她觉得,只要她对一夕是真心,终有一日他定然会敞开心门接纳她这个朋友。 “那本君呢?若是本君对你真心,你是否也会还以真心?”冷不防,苍绯蓦然问出一句,语气竟似极为认真,却是又带了某此其他不知名的意味。 离草生生怔住,未想这厮总是时不时地突然冒出几句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话,叫她每每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许久都没得到她的回答,苍绯不由又是一声轻嗤:“罢了,本君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你的心只在你那位好师父身上,何时又会有我的一分?” 他不再追问,倒是让离草好似松了一口大气般。 只是那自嘲的话语,听在她耳中,却让她觉得心头莫名有些微痛。 只有不去想,不去理会,这种不痛快的感觉似乎才会消失。 看看天色不早,她便又御剑回了昆仑。 次日,已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 离草始终没找到蛇妖的踪迹。 她知道,抓不到蛇妖,没有证据,光凭口说,众人是不会信她的。 可是,要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夕再被绑去处死,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怎么办!?怎么办呢?! 在黄昏来临的那一刻,离草进了“南风馆”,直接拉着一夕便要往外走。 “小草,你这是做什么?”一夕微微一挑眉,轻柔的声音问着。 “自然是带你离开这,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离草看着他,面上急切之色可见分明:“我实在找不到证据拿出来,明日那些人便会处死你了,我不能让你枉死,只能带你先躲上一阵,再多给我一些时间,我定然能查个水落石出,还你清白之后,再接你回来,那时也可光明正大地带你上昆仑!” 虽然外面有把守的人,但以她的法术,要避过他们这些凡人的耳目,却是轻而易举。 一夕凝起了眸,目光中不知是什么样的光芒一闪而过,却是轻轻笑了一声:“小草,你可知你这样私自带我逃走,到时这些人上昆仑找起你麻烦,你如何承担?界时昆仑掌门与你师父质问起来,你又该如何交待?” “这些你不必担心,我自会想办法解决,你不用管我,只要你没事就好了。”离草自是早已想过这些问题,但时间紧迫,事出有因,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一夕望着她,眸光闪烁,各种复杂的情绪变幻着。 而唇边的浅浅笑影,一点一点扩大,终究幻化为倾国倾城的弧度。 他任由着她拉着自己,隐匿了身形,御剑飞入了夜空之中。 她的手一直紧紧拽着他的手,那手不似他的手那般冰凉,而是温热的。 那样暖的温度,让他不自禁地微微又握紧了她的手,竟似有些舍不得松开。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兴师讨昆仑 不知在空中行了多远,离草终于御剑落在了一座小镇之中。 “这小镇离出云城有些距离,他们应是找不到这,你且在此躲上一阵,待事情查明之后,我便来接你回去。” 离草将一夕安置在了镇上的一间客栈,面色甚是郑重地叮嘱了他一番后,便准备离开。 “小草。”一夕轻轻淡淡的声音忽而又低低地唤住了她。 她转回头,眨了眨眼,等待着他的下文。 一夕眼中灯火似有风过,明灭不定,过了好半晌,嘴角才微微一挑:“多谢你。” 离草依旧只是谦逊地笑笑:“没什么,朋友嘛!” 说罢,她便御剑飞向了半空。 一夕站在原地,抬首望着那远去的身影,一双修长的眼睛黑如沉墨,深不见底。 呵……朋友么? 还真是傻的可以啊! *** *** 离草御剑回到昆仑时,夜色已深。 躺在自己的房间,她知道,明天将要面对的,定然是一场暴风雨。 不知道到时师父会不会责怪她? 唉,好不容易与师父之间的关系又缓和变好了,若是因为此事又惹师父生气了的话,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颇有些纠结地轻轻叹了口气,某魔的声音又幽幽地传了过来:“明日那些人若当真找上昆仑,你这小妖打算如何应对?” 果然,大叔和她还真是担忧到一块儿去了。 离草很是无力地摇摇头:“到时再与他们说说道理看罢,掌门与众位长老应该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应该能理解我的做法。” “哼!那可难说了。”苍绯冷嗤一声,显然并不赞同:“这些所谓的修仙之人最是虚伪,对妖魔是打心底里存在着偏见,他们看来,是你这小妖在偏帮着妖族,不知界时会信谁呢!” 离草沉默了好半晌,才又懦懦地开口:“别人不信我没关系,师父一定会信我的。” 是的,只要师父相信她就够了。 “呵……是么?”低低的笑声,透出几分讥诮。 苍绯又不再说话了。 每每只要一提到关于师父的话题,似乎都会止于此。 离草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她却没办法改变。 谁让她爱的是师父呢。 只是,对于每每都这般沉默了的大叔,她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像是心被一只手轻轻揪了一下,不能说很痛,但却是让她无法忽视。 好奇怪…… 离草无法理解这样的感觉终究是怎么一回事,只能用睡觉来逃避。 待她一觉到天明之时,一名弟子匆匆地奔来琼天宫,声称掌门要执剑长老携徒一起去山门。 离草便知道,如她所料,城中的那些人当真找上昆仑来了。 慕流音并未问那弟子发生了何事,只是瞥见身旁徒弟那有异的脸色,便知此事定然与她又脱不了干系。 不待他开口,离草已然自发地不打自招起来:“师父,对不起,徒儿又闯祸了。” 慕流音看着她垂首认错的样子,眸光微微一凝,只抿了唇淡声道:“这回又惹了什么事?” 离草将事情经过大概地向师父说了一遍,最后作了一个总结道:“徒儿相信一夕绝对是清白无辜的,只是时间太短,徒儿无法找到那蛇妖,只能暂时出此下策。” 听她说完,慕流音眉轻轻蹙了起来,没有责怪她,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你呀!此事为何不早与为师商量?” “师父的毒伤还没全好,需要静养,徒儿不想打扰师父。”离草实诚地回道。 知道徒弟最关心在意自己,慕流音只能无奈地摸摸她的头:“罢了,既然事情都已发生,那便只能去面对,此事已闹大,总归要给众人一个交待。” 见师父并未生气,离草面上立时露出了欣喜之色,用力点点头。 师徒二人便朝山门行去。 而此刻山门前,聚了一众城中的百姓,吵嚷一片。 所嚷着的,无非就是要找执剑长老的徒弟出来给个交待,向昆仑讨个说法和公道。 掌门太清真人站在山门前不断清声安抚着众人的情绪。 一旁胥焱长老的脸色显然不怎么好,昆仑至今为止,还从未有过这般被百姓讨问之事发生。 流音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而夙璃落却似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悠哉游哉地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唇角勾着饶有兴味的笑容。 玉泱与千羽灵并未来,可见并不待见这种场面。 而其他一些弟子有的在阻挡众人拥挤上前,有的则站在一旁看着热闹。 终于,有弟子眼尖,瞅见远远而来的那对师徒,立时高声叫了起来:“执剑长老来了!” 这一声很快便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引了过去。 白袍曳地,迎着众人视线,那风华绝尘的仙尊正缓步走过来。 在她身旁,一袭纤弱的身影紧随。 瓜子型的白嫩如玉的脸蛋,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 一双清澈的大眼黑白分明,流盼生光。 一头乌黑的长发用珍珠白色的宽丝带绾起,远远望去,竟似散发出了一股仙子般的气质。 离草容颜这短时间内的巨大变化,常见她的弟子都觉得惊异,更何况还有许多甚少见过她的弟子? 楚璇玑便是其中之一。 自她被下了噬心虫的那夜起,她便甚少再见过离草,而是一心苦修,一面翻找着各种典籍,试图找出化解噬心虫之法。 如今突然再见到离草,见到她样貌这般惊人的变化,竟是叫她一下子认不出来。 若非是站在慕流音的身旁,她只怕都不会将此仙子一般的女子与离草联想到一起。 一股嫉愤与不甘蓦然自心底升起,她双目恨恨地盯着走近的离草,握紧了袖中手,银牙几乎都要咬碎。 为什么……为什么这妖女竟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原本,在样貌上,她是极为自信,可如今面对离草,她却好似变成了一片不起眼的叶子。 自己仅有的那一点光芒也全都叫这妖女给盖了下去! 慕流音走至掌门面前,胥焱冷冷瞥了离草一眼,又看向他,冷哼一声:“你的徒弟还真是给昆仑争脸!” 离草自知自己有错,忙将头低了下去。 掌门见慕流音到来,正待说话,慕流音却是淡淡先开了口:“事情经过我已知道,叫掌门费心了。” 太清真人倒是并不甚在意,只朗朗笑了笑:“既然此事由流音你的徒弟而起,便交由你来处理罢。” 慕流音微微颔首,继而转脸看向山门前的众人。 有人高声喊道:“执剑长老来得正好,你的这位徒弟自称三日后查明真相给我们一个交待,可是我们去南风馆时却已人去楼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长老你可得给我们一个交待!” “就是!都说执剑长老心怀苍生,难不成此回竟偏帮妖孽不成?” 一时间,本是因执剑长老出现而寂静下来的群众又沸腾了起来。 离草听着这一声声质问师父的话语,忍不住就要出声。 “诸位且听我一言。”蓦然,慕流音淡淡开了口,清泠的声音方一出口便将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此事是我徒弟之过,未能按承诺予大家一个交待。做为她的师父,我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也自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话说到这里,一旁胥焱忽而冷冷插了一句进来道:“既然如此,那便让你的徒弟将那妖带回来封在昆仑之上,当众查明真相后,再做出处置,如此才不会有任何偏私,执剑长老以为如何?” 慕流音微微一蹙眉,复而淡淡道:“自是妥当。” 说着,他转脸看向离草,神色肃静地问了一句:“小草,你将他藏于了何处,能否带他回来?” “师父?!”未想师父竟会如此说,离草一时间瞪大了眼,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自是听清了方才胥焱长老所说的,“封于昆仑”四个字。 虽然有说会查明真相,但若是她将一夕带回来,得到的却是被封的结果,一夕会怎么想? 而且,万一查不出,他就这样一直被封困下去,与他在南风馆内永不得解脱的生活又有什么区别? 慕流音见她怔然不说话,不由又加重了语音唤了一声:“小草。” 离草望着自己的师父,只是摇着头:“不……不行,师父,在查明真相之前,我不会带他回来的。” “小草!”不想她竟不听自己的话,慕流音不由微沉了眸子。 一旁胥焱更是怒斥道:“你这逆徒,竟然偏帮妖孽,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了么?还是当真要让昆仑蒙羞才高兴?!” 离草下意识地辩驳道:“我没有偏帮,而是一夕确实是冤枉的!我不能看他枉送性命!” 胥焱不想她竟敢与自己顶嘴,当即怒气更盛:“你若当真不将那妖孽交出来,便将按门规罚处,严惩不怠!” 慕流音亦是看着她,声音微微有些凉:“离草,为师知道你的担忧,为师可以作保,不会伤他性命。” 他没有唤她小草,而是直唤了她的名。 师……父?!他……生气了? 因为她违逆了他们的意思? 离草惊诧地抬眸,却只望见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无波无澜。 她缓缓低下头去,心里沉重得像是拴了块大石头。 她不怪师父不帮她,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不能徇私。 她也不希望师父因为她而被人耻笑谩骂。 所以,她做的事还是要由她自己承担。 她咬住下唇,低低地一字一字道:“师父,弟子不能交。” 有些东西并非保住了性命就能守住,比如,自由。 慕流音眸光陡然一沉,不知是什么样的神色划过眼底,不由叹息般地闭了眼。 他本想以最大限度的方式让她逃过罪责,谁想她却不肯。 这个徒弟有时倔强起来实是叫人没办法。 胥焱大怒:“妖就是妖,妖性难改,到头来还是只会向着同类!” 离草抬眸直直看着他,嘴角却是掠过一抹自嘲般的笑。 原来,真的如大叔所说,他对她妖的身份始终存着偏见之心。 “既然你执迷不悟,不听本座的好言相劝,那么,便听罚罢!”胥焱冷哼一声,正待继续说,忽而,一名弟子御剑急急落下,奔到他的面前,神色惊慌道:“师父,不好了,明尘师兄出事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被遣去蜀山 一句话立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那弟子身上。 离草听到“明尘”这名字时,不觉微微一诧。 她记得,送她情信的那位小师兄便唤作明尘,正是胥焱座下的弟子。 胥焱闻言,面色亦是一沉,斥声道:“明觉,没瞧见这么多人在,这般大呼小叫做什么?究竟发生了何事,慢慢说来。” 那唤作明觉的弟子这才喘着气神色惶惶地说道:“明尘师兄昨日一夜未归,他素来都规矩的很,若是有事都会与我等道明,昨夜竟一声未说就这般没回来,我与明尘师兄甚是交好,担心之下,便下山去城中寻。” 听他说到这,胥焱却是敛了敛眉:“你怎知他下山去了城里?” “这……”明觉的目光瞟了瞟一旁的离草,神色带了些异样,支支吾吾道:“因为明尘师兄喜欢执剑长老的徒弟,还私下送了封情信,昨日我见明尘师兄去找她,因着想看戏便也跟了去,谁知她对明尘师兄甚是冷淡,没说几句便御剑下了山。而后明尘师兄也跟在她后面去了山下。我本以为明尘师兄追她去了,谁想晚上见她回来,却不见明尘师兄,不觉心中奇怪,等了一夜也不见明尘师兄回来,我担心明尘师兄是被拒绝心情不好不肯回来,这才下了山去,可谁知……谁知……” 他说到这一时竟有些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离草一听竟是扯到了她,面上不由闪过惊诧之色。 更未想那情信一事也被这样当众抖了出来,更觉有些尴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慕流音只是静静听着,眉却是紧紧蹙了起来,目光不时地瞥向一旁的徒弟,眸中神色微微变幻。 胥焱这厢正为离草违逆之事发怒,如今又听自己弟子竟喜欢这逆徒,当下怒气更盛。 直接冷斥一句:“那明尘究竟如何了?!” 明觉递上手中一件沾了血的衣服,哽咽着:“弟子在城中寻不到,却未想在城外荒郊发现了这身血迹斑斑的衣物,正是明尘师兄当日所穿。还有这个……” 他又将一方帕子递过来,打开,却是一堆黑灰色的粉末:“这……这是当时衣物上残余的,弟子查验之下,猜想……这怕是明尘师兄的骨灰!” 他说到这时,已是有些泣不成声。 而他的的话有如掉落水中的巨石,立时惊起一波大浪。 胥焱双目死死盯着明觉手中的衣物和那堆骨灰,沉寂了许久之后,蓦地眼底涌起一股无法抑止的沉痛与愤怒。 明尘虽算不得他座下最为优秀的弟子,但却绝对是最为贴心的弟子。 明尘性子柔和细心,他生活方便的事物皆都交给明尘打理,甚得他心。 未想,他竟一声不响地就这样化作了一堆灰烬! “是谁……究竟是什么人做的?!”他冷冷的声音似寒冰卷着狂风,加上他本来就冷厉的面容,更叫人不寒而栗。 明觉摇摇头,却似是有意无意地看了离草一眼:“我只知明尘师兄是追着执剑长老的徒弟而去,相信发生了什么事,她应该更清楚。” 胥焱一听,当即便将目光转向了离草。 离草没想到矛头竟然指向了自己,忙出声辩解:“我下山后并未见过明尘师兄,也不知道竟发生了这样的惨事!” 虽然她对这位小师兄的印象只有那一见到她便脸红的羞怯模样,但是,对于这第一位赠予自己“情信”之人,她还是抱有好感的。 “啊,对了!”明觉似又想起什么,再自袖中摸出一物:“这是我在明尘师兄衣物旁发现的玉佩,这个并非明尘师兄身上所有,说不定是凶手留下的。” 胥焱接过那玉佩,但见那是一只凤纹玉佩,不由微微一皱眉。 只凭一只玉佩,如何能查得到凶手的身份。 而离草看见那玉佩,却是立即面如土色。 那……那不是当初凌剑非送给她的凤纹玉佩么?!她明明一直都带在身上的,怎么会…… 她下意识地摸向了腰间,却是一空。 原本挂在腰上的玉佩不知何时竟丢了! “莫要出声!”忽而,体内传来苍绯低低的告诫之声:“你丢失的玉佩在那死去弟子身旁发现,此事必然有蹊跷,多半是有意嫁祸,你若是认了,只怕不妙。” 离草听得他这一番话,亦是一阵心惊肉跳。 知道其中利害,她只得咬紧唇,不敢开口。 然而,她不说,却不代表没人知道。 紧张的人对周围发生的事格外敏感,离草立时察觉到旁边两道视线投来。 急忙转脸看,却是师父。 与她朝夕相处的慕流音在看见玉佩的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他望着自己的徒弟,微微蹙眉,欲言又止,清淡的眼睛里带着许多疑惑之色。 离草呆呆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师父会说出来么?毕竟死了弟子并非小事,以师父素来公正的性子,会偏私她么? 慕流音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移开了目光,什么也没说。 虽然有疑问,但徒弟跟了他这么久,难道他还不清楚? 她天性纯善,绝对不会做出这等残害同门之事。 他相信她。 见状,离草眼圈不由一热。 师父……果真还是会护着她的。 胥焱抬手举起那凤纹玉佩,高声问:“可有谁识得这玉佩是何人的?” 众弟子看着那玉佩,一时间面面相觑,无人知晓。 但不乏也有认出的,譬如与离草最为交好的琳琅。 当初凌剑非赠离草玉佩之时,她就在旁偷看着,自是认得。 而正是因为认得,此时见到不免更加惊愕,眸光亦是看向了离草,惊疑不定。 离草面对她那样的目光,有苦却是道不出,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然,她相信琳琅亦不会说出来。 忽而,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弟子认得这玉佩!” 一瞬间,众弟子都寂静了下来,目光唰唰地看向了说话之人。 离草更是惊愕地望着那人——楚璇玑! 她的心骤然一下子沉了下去。 楚璇玑与她有仇,定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胥焱已然厉声问道:“是谁的?!” “哼!不知教训,简直就是找死!”苍绯蓦然一声冷哼,当下催动了魔气。 那边楚璇玑正待回答,蓦然心上一阵噬咬般的疼痛传来,她骇然地瞪大了眼,抬手捂住了心口。 是噬心虫! 那妖女竟妄图以此来阻止她。 她唇角微微一弯,竟是掠过一丝冷笑,当下聚起全身的灵力往心脉处护去。 这么久以来,她并非是白过来的。 若是以全身灵力护住心脉,至少可以延缓噬心虫啃噬的时间。 而这点时间足够她将一切都说出来,看看到时究竟是谁先死! 看见她突然变异的脸色,掌门与几位长老不由皆是一诧,胥焱已然上前一步,问:“怎么回事?” 楚璇玑疼的说不出话,只能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胥焱明了过来,立时探手过去。 只略一查探,脸色便蓦地阴了下来:“噬心虫?!是谁下的?!” 噬心虫?! 听闻这三个字,掌门与几位长老不由皆是变了脸色。 因为他们皆明白此虫的霸道与残恶之处,通常都是用以折磨人或是逼问。 是谁竟如此恶毒将此虫种在了昆仑弟子的身上?! 离草自然是知晓大叔在楚璇玑身上下了噬心虫之事,但却未想大叔竟在此时驱使虫子去啃噬她。 虽然是为了堵楚璇玑的口,但要是真杀人,她却也是做不出来的。 “大叔,住手!”她忍不住在心底轻喝。 苍绯显然也未料到这楚璇玑竟未在第一时刻便丧命,而撑了这许久。 若是继续,他必须动用更多的魔气,但若是这样,便极容易为昆仑的这些人察觉。 但若不杀那女人,她定会将事情说出来,于这小妖便是一大祸害。 此刻他是收手不是,不收也不是。 又闻离草这一声喝,他更是急躁起来:“你这小妖,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本君可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大叔,算了罢,该来的总归要来的。”离草自然知道他的用意,但到了这种时候,她再逃避也无济于事,不若就顺其自然。 至少她没做过的事,问心无愧! “你……”苍绯急怒之下竟是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楚璇玑此刻亦是强忍着痛楚,吃力地抬起手,直直地指向了离草。 霎那间,所有人的视线又全都集中到了离草的身上。 慕流音显然也是一诧,未想到这噬心虫竟是离草所下。 但转念一想,便也很快明白过来。 定是那夜魔君做的好事罢! “又是你这逆徒!”胥焱一见是离草,更加恼怒:“竟连同门也加害,实是罪不可赦!” 而楚璇玑在掌门的治愈之下,疼痛终于减轻,得以开口说话。 难得有这样可以置那妖女于死地的机会,她自是要好好把握。 “胥焱长老,那玉佩也正是她所有!”她说完此话时,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冷笑。 这妖女,看她此回究竟能否再逃过一劫! “你说什么?!”胥焱闻言陡然又睁圆了双目,隐隐可见那眼底即将涌出的怒火,却仍不忘再确认一遍:“你所说当真?!” 楚璇玑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这玉佩乃是弟子表哥蜀山掌教弟子凌剑非所送,弟子还见过表哥身上一模一样的另一枚龙纹玉佩,若是长老不信,不妨请弟子的表哥前来辩认!” 胥焱当下转首怒目瞪着离草,将那凤纹玉佩举至她的面前:“你说,这玉佩究竟是不是你的?!” 到现在这个时候,再否认也没有意义。 于是离草微微垂眸,淡淡地回了一个字:“是。” “你……你这个混账!”胥焱听得她亲口承认,一时气得浑身都有些颤抖,最后竟是气急反笑:“妖果然就是妖!即便入了我仙门,日日修仙,仍是摒弃不了原本的妖性,加害弟子,更残杀同门,本座今日便要代替昆仑清理门户!” 说罢,他手中幻出一把狼牙锏,抬手便朝离草当头打去! “砰!”只闻一声脆响,却是一柄长剑接住了他的锏,硬生生挡住了他的一击。 一切都来的太快,离草甚至都还未及反应,只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流音,你这是什么意思?!”胥焱抬眼看着慕流音,面色冷然:“事到如今,莫非你还要袒护这孽徒不成?!” 慕流音面上并无表情,只淡淡道:“她的我的徒弟,不论犯了何等错,都当由我亲自来处置。” 胥焱收回狼牙锏,冷笑:“好,那我便看看你要如何处置这逆徒。” 慕流音转眸看向离草,眸光依旧淡淡,看不出是何种情绪:“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离草转向他,蓦地弯膝跪在了他的面前,垂首低声道:“徒儿没有杀害明尘师兄。” “证据在此,到现在还不思悔改么?” 清晰的话语,却似一把大锤重重击在她的心上。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师父,他……竟不相信她?! “师父,我没有……” 她想要辩解,却被他泠泠的声音打断:“不听长老相劝,袒护罪妖,此其罪一。对同门师侄下噬心虫,此其罪二。杀害同门师兄,此其罪三。” 他微微仰首看向天边,声音有些飘渺:“送去蜀山锁妖塔,关押百年,即日执行。” “师父?!”离草脸上已然褪尽了血色,惨白如纸。 她不信……她不信师父竟会如此待她?! 关进锁妖塔…… 锁妖塔是什么样的地方,但凡是人都知晓,妖魔更是闻之色变! 那里不见天日,全都是一些凶残的妖魔! 她不要……不要去那里……也不要离开师父! 心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离草难过得紧紧捂住了胸口,身子弯了下去。 一旁胥焱听得这样的裁决,却是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以他所述的三项罪名,足以将这逆徒挫骨扬灰都不过分! 可他竟只是将她关进锁妖塔百年,果然还是存了一丝私心么? “流音,她杀了我座下弟子,竟只关个百年便没事了?如此未免太有失公道,只怕叫人不服。”有道是以命偿命,如此判决实是令他不甘。 慕流音没有看他,声音依旧平静地无波无澜:“我的徒弟我处置,别人如何看是别人的事。” 胥焱被他如此态度激得又要动怒,幸得太清真人出来打圆场:“百年关押之刑已是不轻,流音只有这么一个徒弟,便就这样罢!” 难得慕流音如今肯再收徒,却未料又落个这般结局,若是再逼得紧了,只怕他此生都不会再收徒了。 掌门既然都如此说,胥焱纵然有怨气也不好再撒,只得冷冷地一甩袖,就此作罢。 而其他弟子乍见这突来的变故,再听得这一判决,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心生同情的。 琳琅当场便冲上前来,向着慕流音急声道:“长老,小草不可能会害人的,她的性情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啊!此事其中定然还有其他隐情!” 见状,一些与离草交好的弟子也纷纷应和着求情:“长老请再明查!” 就连夙璃落也难得收敛了素来悠哉的神色,肃声道:“依我看,能将明尘焚成灰烬的必定不是一般的修为能做到,此事想来确有蹊跷。” 而他这话刚说完,一旁楚璇玑却是不冷不热的接上一句:“夙长老莫要忘了,她身旁可是有一只神兽腾蛇,会吐能焚烬 一切事物的三味真火……” 她这话还未说完,便见夙璃落的目光瞥向了自己,那漆黑的眸子里竟是透出几分森寒之色,让她硬生生打了个冷颤,不由住了口,不敢再说。 然慕流音却恍若充耳不闻,并不理会众弟子的求情,只看向太清真人淡淡道:“请掌门选定弟子,即刻遣送她去蜀山。” 那泠泠的话音透出明显的不可回转之意。 离草只是紧紧咬着唇,头低得几乎快要伏到地上去。 此时,再做任何解释也都没有用了。 她亦不想再解释。 反正,连师父都已不相信她,那么,还能指望谁信她呢? 太清真人叹了口气,然后转向莫长离道:“长离,便由你领二十名弟子遣送她去蜀山罢。” “是。”莫长离低声应下,只是看着离草的眸中也不由流露出了同情之色。 他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扶起:“离草师妹,走罢。” 离草恍若失了魂一般站起身,双眼却是望向了师父。 想说什么,却是又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亦看着她,眸中有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只淡声道了句:“百年很快便过,琼天宫还将有你一席之地。” 离草黯然的神色蓦然亮了亮。 师父是说,她百年之刑过后,还可以回来再陪伴他左右么? 她双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只是扯出一丝极淡的弧度。 她不明白,这样的师父为何会不信她? “小草!”眼见她要上路,琳琅忍不住唤了她一句,千言万语,却是不知要从何说起,最终只化作了两个字:“保重。” 离草勉强地弯了弯嘴角,点点头:“琳琅,火火就拜托你照顾了。” 琳琅眼中有泪水快要忍不住溢出来:“嗯!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它养得肥肥胖胖,等你回来!” 按规矩,离草被上了捆妖索,然后便由莫长离与一众二十名弟子押着上了路。 第一百六十六章 被一夕劫走 随行的二十名弟子皆是昆仑精英。 而楚璇玑身为莫长离的徒弟,自然也是一道跟了来。 由昆仑至蜀山,路程亦是十分遥远,即便是御剑,也要几日的时间。 离草为捆妖索所缚,不能自行御剑。 本是莫长离要带着她,但楚璇玑却是自告奋勇地接了下来。 莫长离对于楚璇玑这个徒弟,似是也极为纵容,便也依了她。 楚璇玑身上的噬心虫已为掌门施法除去,没有制约她的威肋,如今更是嚣张猖狂。 路上,欺着离草无法使灵力,明里暗里变着法子欺凌她,羞辱她。 当初她便对这妖女说过,她所受的凌辱终有一日要千百倍地讨回来,如今可算是有了机会,终于可以看到她狼狈的模样了! 实是痛快的很! 离草对于这一切,也都只是默默地忍着。 一夕与噬心虫皆与她有关,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明尘师兄之死她确是一点不知情,此番被冤枉,亦不知幕后人的目的,她心中总归有些担忧。 而这些亦都仍算小事,只是想到百年都不得再见师父一面,只能日日夜夜被困在那永远天日的锁妖塔内,她无法想象那样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在途中客栈宿下之时,苍绯说:“不想被关进锁妖塔的话,就趁现在逃走,捆妖索困不住本君,只要你将主控权交给本君,要逃是轻而易举之事。” 逃走么? 离草只是茫然地看着远处,嘴角却是扬起一丝微凉的笑意。 若是就这般逃走,那可真的成了叛出师门的逆徒了。 岂不是与前师姐一样? 师父也定然会失望的很。 而天下人定然也会耻笑师父连收两名徒弟都是如此不成气候。 她……实是做不出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苦笑:“大叔,我不怕被关进锁妖塔,我只是怕见不到师父,更怕因为我的事让师父蒙羞。” “你……你这小妖怎的竟如此死心眼?!”苍绯见她拒绝,简直是要被气得半死:“那姓慕的都如此对你,你竟还总想着他?他究竟有什么好,让你这般死心塌地,受尽苦难也无怨言?!” 而自己不论怎样对她好,都比过不过她心中的师父! 一句话却是问得离草又是一怔神思恍惚。 师父究竟有什么好呢……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只是心底总有一种感觉让她无法不去想师父,无法不去喜欢师父。 她想,也许所谓的爱就是这般没有道理的罢。 半晌,她没有回答苍绯的话,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大叔,对不起,要拖累你跟着我一起在锁妖塔里受罪百年了。” 苍绯却是冷声一笑:“若是本君不愿进锁妖塔呢?你可愿为了本君逃走?” 他只想知道,在她心中,他究竟是否有那么一丝的地位。 离草微微一怔,心底却是陡然一跳。 为了大叔逃走? 这……这…… 本来应当很自然就拒绝之事,离草不知为何竟然有了一丝犹豫。 过了良久,离草才低低地开口道:“大叔,若是我将自己全部的修为都给予你,你是否可以脱体而出?” “什么意思?”苍绯声音略微有些低沉。 这小妖是想要说什么?! “我知道,或许不足以助你完全恢复,重塑肉身,但是,应该能让你的元神脱离我的身体,重新寻找宿主。”虽然,想到大叔离开,她心中亦是有种不舍与难过的感觉涌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这感觉似是更甚于见不到师父。 也许,她之前一直不惧关进锁妖塔,更多的原因也是想着有大叔陪着她罢。 至少,她不是一个人,不会孤独无助。 可是,大叔终究是魔君,如何会肯陪她这小妖在锁妖塔内受百年罪? 既然他想离开,那……她也没道理拉着人一起下水。 苍绯听着她的话,却是陡然一股怒气冲上头来,只叫他又气又恨。 这小妖竟是不惜自己废去她最为珍惜的修为,也不愿与他一道逃走么?! “好!好!你不愿走,本君却偏要拉你一道,管它什么叛出师门,管它什么蒙不蒙羞,与本君都没有关系!” 他这话一说出口,离草又是一怔。 还未及细想,忽而屋外传来了一阵琴音。 铮铮琴音,曲调流畅华美,而后丝丝缕缕,似清风、如雨滴,转眼又似一倾碧波展开,阳光跳跃于波面,闪闪如鳞。 但没过多久,琴音一转,之中夹杂着重重怨念,以及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波涛暗涌之气势,一个个音符似会紧揪住人脑般,令人下意识的沉浸其中,恍恍忽不能自拔。 守在屋中的莫长离微微凝眉,似想要挣脱侵入脑中的琴音,却是被越攫越紧,神智似也渐渐有些迷离飘忽起来。 而楚璇玑更是早已为琴音所迷,双目完全陷入了迷醉的境地。 琴音却又渐渐婉转低细下去,极尽缠绵缱绻之能事,一声声宛若叹息,九转回肠而终至无语凝噎。 一股沉沉的睡意伴随着琴音袭来,楚璇玑整个人便这般倒了下去。 而莫长离到底修为更高深一些,凝神摒息,与那琴音相抗衡着。 离草亦是为琴音所迷,幸得苍绯一直提醒,她才能勉力收住神识,没有沉睡过去。 琴音渐渐消散,屋门蓦然被推开,守门的两名弟子亦是倒在了地上,但见那平缓的呼息可知只是睡了过去。 一道身影立于门前,一身绯色的宽大长袍,唇角带着妖艳的弧度,一如既往的妩媚。 离草见到这突然出现的人时,却是不由惊怔地瞪大了眼:“一……一夕?”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那小镇距此处数千里之远,被封了妖力的他怎可能在短短一日之间便行至此处?! 莫长离见到这突然出现的男子,立时警觉地握紧了手中之剑,扬声清喝:“什么人?!” 一夕半眯着美眸看着他,眼底掠起了一道如针般锐利的寒芒,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身形竟如鬼魅一般掠过了他,停在了离草的身前。 然后,他一只手缓缓伸出,将仍在发怔的离草一把揽至到了自己怀中。 “一夕,你……你究竟……?!”离的如此之近,离草自是能感觉出他此刻身上那强烈的妖气,与以前完全不同。 但是,他明明妖力被封了,怎么会…… “你这小妖还不明白么,这家伙根本就是一直在作戏,骗你的!”苍绯冷冷一句道破了所有:“哼!本君早就说他并非善类,你这小妖偏偏不肯听信。” 不!不会的!一夕为什么要骗她?! 他们明明是同类! 一夕没有回答她,只是冷冷看着莫长离,缓缓地开口道:“回去告诉执剑长老,他的徒弟现在我手上,想要救她便来找我!” 说罢,身形一晃,竟是带着离草就这般消失在了屋内。 莫长离急急追出屋去,却只见得外面一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弟子,而那男子的气息却已是完全消失,一丝都察觉不到。 未想此人竟这般深不可测,莫长离不由紧紧拧起了眉。 听他所说的话,似是针对执剑长老而来。 可是看离草方才的神态言语,竟似是认识那人…… 莫长离一时无法将其中关系想通透,此事亦是耽搁不得,他将众弟子施法唤醒,又回到屋内,叫醒了楚璇玑,将方才之事告诉了她。 “我们必须尽快赶回昆仑,将此事告知掌门与执剑长老。” 楚璇玑听他这般说,却是不以为然:“师父,离草本来就是罪徒,就算被杀了也不为过,何必还要劳烦执剑长老冒险去救她。” 莫长离摇摇头,温声道:“璇玑,不论如何,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还是要让掌门去裁度。” 楚璇玑其实心中恨不能离草就这般被那人杀了最好,但师父的话却又是不能不听,只得忍了下来,随同他一道回了昆仑。 *** *** 此刻在琼天宫内的慕流音独自坐于房中的案前,刚修书将遣送离草去蜀山之事用纸鹤传去蜀山,一面随手去拿案上的茶盏。 然而却发现杯子是空的,一时不由恍了恍神。 平日总有人会在第一时刻为他沏好最喜欢的敬亭绿雪,而现在,人不在,茶自然也无人再沏。 而整个琼天宫也冷清了不少。 不过只是一日而已,竟似过了很久一般。 本来应是早已习惯的生活,因为她而改变,此刻又再次回到了过去的生活时,竟是又不适应了么? 他唇角不由得扬起一丝苦笑。 罚她关入锁妖塔百年,她……想必心里还是会怪他的罢? 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他已别无选择。 他相信她,但那时所有证据与形势都对她不利,又有楚璇玑添油加醋,她根本无法逃脱罪名。 且不说明尘之死,就楚璇玑被下噬心虫之事,他很清楚是她体内的魔君所为,但,此事又如何能向众人公布? 一旦叫掌门与其他长老知晓,只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界时定然是哪怕连同她的元神一道驱散,也断不能留下魔君这危险的根源! 所以,在掌门与其他长老察觉到她体内魔君之前,他必须先作出裁决,将她暂时送走。 虽然,这个刑罚对于她可能残酷了一些,但总比被驱散了魂魄的要好。 何况,蜀山还有个凌剑非,到时应该也会对她多加照顾。 当然,他更希望的是魔君会因着要被关入锁妖塔百年而脱出她体内,这是最好不过之事! 只是,他的这一番苦心,她又是否能明白? 心情有些复杂,慕流音微微皱紧了眉,实是无法摆脱现在这种心神不定的状态,最终起身出了房间。 然而,刚行至大殿,便见一弟子匆匆奔进来,向他道:“执剑长老,不好了,莫师兄回来说离草师妹被人劫走了,掌门正请您过去商量此事。” 被劫走了?! 慕流音眸光一紧,有几许凌厉之色掠过眼底,当即拂袖便朝玄光殿急步而去。 到了玄光殿,莫长离将事情又与他说了一遍,他敛了眉,神色凝重。 太清真人微微捋着长须,沉声道:“流音,看来此事是那人有意设的局,完全是针对你而来,只怕是魔族的陷阱。” 慕流音却是面无表情,淡淡道:“不管此人目的为何,他劫走的,是我的徒弟。” 所以,就算是陷阱,他也必须去。 太清真人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再阻拦。 慕流音又转眸看向一旁的莫长离,蹙眉问道:“你说,小草唤那人一夕?” 莫长离点点头:“想来离草师妹应该是认得那人,只可惜他并未说在何处,却是不知要到哪里去寻他们?” 慕流音微微敛了眸,眸中隐隐绰绰闪动着不易察觉的光芒。 一夕么…… 若真是那个人的话,他想,他或许知道他们在哪了。 *** *** 南风馆内,一夕悠然地坐于桌旁,一身宽松的绯色衣袍,部分黑发散垂下来,如泼在肩头的浓墨,唇边勾着一抹优雅的笑容,正安定神闲地轻抚着他面前的琴。 离草身上仍为捆妖索所缚,只坐在一旁,双眸盯着他瞪得老大。 “一夕,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突然恢复了妖力?!”她当真一直都被他欺骗了么? 一夕顿住了手,似笑非笑地抬眸看着她,却是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小草,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傻。” 离草微微皱了皱眉,只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知道,他定然还有很多话要说下去。 “从一开始,我就是有意接近你,包括这家南风馆,亦都是我所有。” 离草依然只是蹙眉,似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又似在意料之外:“是为了师父么?” 他对莫长离所说的话,她听着了,那话十分明显,是冲着师父而来的。 只是,他与师父又有何恩怨?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笑,身子向后微微靠了靠:“你知道么?城中死的那些人,其实,都是我杀的,我根本一点儿也不冤枉。” 这句话终于让离草变了脸色,眼底有不可置信,更多的却是一种沉痛。 她这般苦心地想要替他洗涮冤屈,可未想到头来却只是白费心思。 “你……是蛇妖?”她看着他,眸光微闪,缓缓地问了一句。 “你说对了一半。”一声叹息幽幽长长,仿如有许许多多深深沉沉的东西随着那一场叹息倾泻而出,以至闻之恻然:“我……并非真正的妖,而是妖与人所生的孩子。” 乍听他道出这样的事实,离草不免有些惊讶:“怎么会?人妖不是不能在一起么?” “呵……”一夕微微一扬唇,带着讥诮与奇异的笑意:“人妖自是不能在一起,我的母亲是被凡人强暴之后才生下了我。”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夕的过往 “呵……”一夕微微一扬唇,带着讥诮与奇异的笑意:“人妖自是不能在一起,我的母亲是被凡人强暴之后才生下了我。” 本该是极为残酷的一件事却被他这般随意轻松地说出口,离草心头不由微微一颤,面上有了动容之色。 “妖……怎么会被凡人……?”她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 照理说来,凡人都没有妖强,哪怕是最弱的妖,也都有一定的妖力,再如何不济也不至于为人所强。 除非……那人是懂法术的修仙者。 这一念头刚一闪过,她不由惊诧地看向一夕。 似明白她所想,一夕微微眯了眯眸,面不改色,唇际忽掠过一丝笑,缥缈幽如夜风,薄唇轻启,缓缓说着:“不错,那人并非普通人,而是修仙人士。我娘虽为妖,却是本份修行,只怪她生得美貌妖娆,初入凡间之际,却是遇上那个败类。他贪恋我娘的美貌,以花言巧语骗得我娘对他放下戒心,却是趁机用法术将我娘制住,强暴了她。” 淡淡的声音透着几许苍凉的冷意,离草心中莫名地一紧,微微咬了咬唇,却是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她才轻垂了眼眸问道:“此事与我师父又有何关系?” 她知道,他讲这些必然与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有联系。 只是,师父为何会插足在其中? 一夕唇边笑意不减,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目光凌厉如箭,声音轻轻淡淡,却透着一丝寒意:“那人强了我娘之后便逃走了。在我娘挣脱了制缚之后,便愤恨地追杀他他,修为不如我娘,只能一直逃窜。也是他好命,就在我娘终于找到他,要杀他之时,却是撞上了慕流音。” 听到师父的名字,离草心头不由又是一震,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漫上心头。 大概能猜出之后的事,却还是忍不住问:“师父他……做了什么?” 一夕眉一拧,面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变得冷厉,一双眼睛寒芒如针:“他帮着那个败禽兽将我娘给制住,更听信那禽兽所言,是我娘缠情未果,才愤然追杀,却完全不信我娘所说。那禽兽更是假惺惺地请求慕流音饶我娘一命,只要封住她的妖力便可。于是,慕流音便给了这锁妖镯于他,套在了我娘的腕上,自此,我娘便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境!” 他忽而凝眸盯着她,目光雪亮如剑,绝美的唇勾出幽幽的恨意:“你可知道,她之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被那禽兽日日肆意玩弄施虐,却是无力反抗,又被下了禁制,连想死都死不了,只能这般屈辱地承受着这永远止境的痛苦!而之后,她更发现有了我,她的精神几乎濒临崩溃,一个强暴之下得来的孩子,更是人妖混血,这样的一个孩子怎么能让他出世?!她想尽办法要让我这个孽种胎死腹中,谁知那禽兽知道后,却又阻止了她,硬是逼她将我生了下来。” 他眼中有淡淡的自嘲与哀伤,唇角却绽出一丝优美的微笑:“你可知道,一个不被父母所爱的孩子来到这个世上,是什么样的结果么?初时我的妖力并未有显露出来,就与普通的孩子并无区别,而母亲被封了妖力,受尽凌虐,她的心里除了恨便再也没有其他。她高兴的时候,便是将仇恨的种子灌输给我,让我一定要报仇,不高兴的时候,则是对我又打又骂,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我身上。” 离草默默地听着,只觉喉咙有些发涩,想说什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了七年,直到那一日,娘趁着那个禽兽不备,挣脱了禁制,用匕首毁掉了自己的脸……丑陋的女人自然不会再有人喜欢,那个禽兽在那之后便连看也不屑看娘一眼,但是,他却偏偏不肯就此放过娘,竟将她卖到了青楼,任由那些男人肆虐,失去了妖力的娘与普通女子并无两样,那一夜,我就躲在角落,眼睁睁看着娘被那些男人压在身下,无助地嘶喊着,我却无能为力……” 他的身子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眸底似有一股火焰在缓缓燃起:“那一刻,我好恨!为什么我没有力量,连自己的母亲都无法保护!” 说到这,他又抬眸看着离草,嘴角忽而轻轻一扯,一抹带着讽刺的笑意缓缓自唇边漾起:“可笑的是,就在那时,我体内一股无法控制的力量突然迸发了出来,满足了我的愿望,那些男人全都死在了那股强大的力量下,但我的母亲却也因为没有了妖力,无法抵抗这股力量,而被波及……就这样被我杀了。” “一夕……”离草听得一句,心里就沉重一分,看着他的目光中带着一种莫名的伤痛。 她从不知道他竟还有这般不堪回首的过往。 一夕侧着脸勾唇笑道:“不必同情我,对母亲来说,这才是她最想要的结果,她一直都想死,只可惜死不了,我……帮她解脱了。可是,我却因此陷入了另一个不可脱身的深渊。” “那个禽兽见我的妖力显露了出来,怕我会寻他报仇,便趁我还未成长起来,将那锁妖镯又套在了我的手上。”一夕微微一扬唇,嘴角的笑意渲染,只是眸子里的笑却一圈圈没在眼底,轻轻吐息道:“知道他为何不杀我以绝后患么?因为……我完全地继承了母亲那美艳的容颜!你有见过这样无耻的禽兽么?就算我并非他们希望出世的孩子,但我到底是他的儿子,他……他竟然连自己的儿子也可以下得去手!” 离草怔了怔,陡然反应过来他所指的是什么时,也不由睁大了眼:“他……他难道对你……?!” 一夕凉凉地笑了起来,眸底闪烁着幽幽的寒光:“那个时候,我才终于可以体会到母亲的痛苦,每一夜,每一夜都要忍受那种非人的折磨,当真是不如去死!” 本来只是猜测,却从他口中得到了证实,离草简直不敢置信。 天啊!那个人竟当真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哪?! 他站起身,走近到她的面前,手忽而缓缓搭在了她的双肩:“你说,为什么所谓的心怀苍生的修仙者,却能做出如此非人道的事?!就算我们不是人,我们也有尊严,也有感情,也会笑也会哭,与人并无什么区别,为什么就要如此对待我们?!” 离草感觉到他手的轻微颤抖,被他这般质问,微微张口想要说什么,却仿佛有什么堵在胸口,让她一时无法呼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双眼酸酸的、涩涩的,竟是极想流泪。 虽然她现在是修仙者,但她终究也是妖,她亦是很清楚妖对人来说是怎样的一种地位? 譬如胥焱对她便是始终心存偏见与芥蒂,无论她如何好好的表现,都无法改变他对她的态度。 一夕似乎并未想要得到她的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但是,与母亲不同,我很乖。我知道抗拒也是没有用,只会让他对我更戒备,所以,我想尽一切方法讨好他,让他高兴,即便再觉得恶心、不堪,也要装出很愉悦的样子,让他欢心。可是,他亦谨慎的很,即便我这般乖巧听话,他亦不曾对我放下戒心。”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我十五岁的那年,他私下开了这家南风馆,以我为头牌,竟是做起了这等皮肉生意。我以为我的一生便将在这般无尽的黑暗与污秽之中度过,再也无力去报仇,直到那人取下了我的锁灵镯。” “那人……是谁?”离草禁不住低低问了一句。 “我只能告诉你,是魔族的人,其他的,恕我不能多透露。”一夕幽幽地看着她:“我的锁灵镯一取下,便能感觉到强大的妖力充斥了身体,我……终于又有了力量。所以,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那个禽兽。” 离草身子微微一颤。 他唇角微微勾起,掠起一丝淡淡的、凉薄的笑:“但是,就这般直接杀了他,太过便宜,我要折磨他,让他痛苦,让他明白我和娘曾经所受的痛苦!制住他很容易,他这样的人,哪里会花那许多心思在修行上?我将他扔进了蛇群,看着他被群蛇缠绕撕咬,只能凄厉的惨叫,求饶,你不会了解那时我的心情是何等痛快?!” 一直以来,离草都觉得一夕是极为温柔儒雅的一个人,如今听着他口中说出这般残忍的事,似是一时不能接受。 “可是,这样还不够!”一夕蓦然冷凝了眸紧紧盯着她:“就这样,如何能填补我这许多年来所受的痛苦?!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人,我不能放过他!” 师父……?! 离草知道他所说的人是师父,心下不由一惊,本能地脱口道:“师父他是无心的……” “无心?”一夕却只是冷声一笑:“若非他是非不分,黑白不辩,听信他禽兽的片面之词,锁了我娘的妖力,我娘怎可能受制于那禽兽?!又怎么会发生后面这许许多多痛苦的事?!他就是这罪魁祸首!” 离草紧紧蹙起了眉:“所以,你才故意接近我,就是想找机会报复师父?” “不错,我只不过略施了些苦肉计,便博得了你的同情,再亮出自己的身份,你更是对我推心置腹,呵……小草,你怎么就这么好骗呢?”他笑的几分讥诮,又似带了些别的情绪在其中:“只有你自己自作多情地将我当朋友而已,而我,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你罢了,就因为你太傻太容易上当,所以我下毒杀那些人,便是知道你会相信我的清白,为我庇护,本来只想让你与慕流音为了我翻脸而已,不过,事情进展的似乎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说到这,他忽而顿了顿,一双眸子闪闪烁烁地看着她,似笑非笑:“我实没想到,你竟是为了护我,甘愿承担一切罪责,作为妖,你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合格。” 离草只是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他望着她,唇角又浮起一丝奇异的笑容:“不过,还有一件事,想必你还不知道,那名昆仑弟子,其实……是我杀的。” 离草眸光蓦地一紧,抬眼死死瞪住了他:“你……说什么?!” 明尘师兄……竟然是他杀的?! 一夕只是轻轻地笑着:“他想来是跟着你而来,偷听到了我要害你之事,我不得不杀了他。” “你……”离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能如此残忍,“你杀了明尘师兄,然后嫁祸给我,为的就是让师父难堪么?!” 她终于明白自己的玉佩为何会出现在明尘衣物旁了,定然是他悄悄盗走的。 他害她,也就等于在害师父。 因为,她是师父的徒弟! 她做的一切都会令师父蒙羞! 第一百六十八章 来还是不来 一夕没有回答,只是冷冽着眸子,唇边勾起一抹冷诮的笑:“其实,说到底,慕流音还是对妖心存偏见,否则,又怎会只信那禽兽却不信我娘?你应该也能体会的罢?若是他肯信你,你现在也不会身在此处了。” 轻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似一把尖锥狠狠刺中了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离草身形猛地一震,面色霎那间白了下来。 然而,她却依旧摇着头,咬着唇道:“无论如何,我都不怪师父,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这样做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呵……你还真是傻啊!”一夕悠然地又坐了下来,眉梢轻轻挑了挑:“那么,我们便不妨看看,他是否会来救你这个罪徒?” 离草心中如针刺了一般,蓦然一痛。 师父……会来救她么? 她让他那样的失望,他……还会救她么? 说真的,到了现在,她已然无法肯定了。 然而她却定定地看着一夕,而后十分坚定地说道:“若你引师父来,是为了杀他报复的话,那我宁可师父不来救我!” 是的!若是对师父有危险的话,不如不来。 虽然……心里可能会因此有些失落难过,但也比看见师父受伤的要好! 一夕凝眸看着她,忽地笑了。 仿若清风般轻荡荡的,却又透着几许凉薄。 “你……就这般喜欢你师父?”他冷不丁地弯着唇轻轻问着,只是话中却带了丝其他令人捉摸不透的味道。 离草怔忡了一下,有些慌乱地别开眼:“休要胡说,他……他是我师父,我自然关心在意他。” “呵……”一夕却似根本没听她这一句辩解,只摇着头自顾自地叹息道:“慕流音何德何能竟让两个徒弟都如此痴心钟情于他?只可惜……他却是一个无情之人,到头来,苦的悲的都只是他的徒弟,他却依旧高高在上安稳地做他的仙尊!” “哼!本君倒是觉得这半妖所说之话难得的中听。”苍绯也这时插话进来,凉凉的话语中带着无尽的讥诮之意:“那姓慕的犯下的过错却要累得你来承担,他既先对你无情,你又何必再对他寄存希望?想离开还不容易?本君帮你离开!此事既然真相已明,现在也算不得是你畏罪逃走,又有何不可?” 离草没有回答他。 她此刻的心,其实很矛盾。 希望师父来,又怕师父来。 这种纠结的心情,让她胸口一时憋闷的十分难受。 一夕依旧笑着,眸中闪烁着清浅若无的亮光:“小草,奉劝你一句,别真爱上他,否则痛苦的只会是你自己。” 什么叫真爱上师父?她本来就是已经爱上了师父。 离草对他这话有些莫名,心中同时亦有些苦涩。 谁都这么说,可是,心又是如何能是自己控制得了的呢? 她微微抿唇,抬眸看着他,很轻很轻地问了一句:“一夕,若是……师父没有来,你要如何处置我呢?” 杀了她么? 虽然从始至终,他对她或许只是在演戏,但她,却依然将他当作朋友。 而如今知道他的过往后,更对他生出了一丝同情。 一夕亦是一怔,而后笑笑,笑得云淡风清,一双眼睛却似隐入那淡淡云后,朦胧飘忽。 “是啊,该怎么处置你呢?”他抬手两指轻轻敲了敲额头,呢喃着,仿佛是一件极为头痛的事。 忽而,似察觉到了什么,他眸光蓦然一凛。 一抹森冷至极的微笑泛上了他的嘴角:“看来,我好像没机会处置你了呢……” 离草自然也是感觉到了,立时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师父!” 是师父的气息! 师父竟然来了! 他来救她了! 外面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 “来的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快,看来你这个徒弟对他来说,当真是相当重要呢!”一夕微眯了眸,将她拉至到了身前,朝屋外走去:“走罢,好好见见你这位好师父,免得等会他死了,就再没机会见了。” 馆外,慕流音刚一御剑落下,周围立时便窜出了许多人来,将他团团围在了中间。 但看他们那赤红的双眼,便知这些都是被魔化了的人。 这些人要对付起来并不难,只须以灵力将他们的体内的魔气净化,便可解除魔化。 但这样,便会极为损耗灵力。 只是,为了救这些普通百姓,他别无选择。 他指见灵气凝聚,身形在人群之中穿梭,每越过一人,指尖便在其眉心上一点。 很快,一群人便被解除了魔化,昏倒了一片。 但看着那密密麻麻又再次围上来的另一批人群,慕流音不由微微皱起了眉。 莫非这城中大半数的人都被魔化了? 如此大范围的魔化,对方绝非一般普通的魔族。 而且,看样子,对方是故意如此,想要大量消耗他的灵力。 然而明知如此,他却无法对这些魔化的百姓弃而不管。 待所有人全都倒下之后,他的气息也微微有些絮乱。 一下子损耗了那么多的灵力,若非是他这般修为深厚之人,只怕早已连站都站不稳了。 “啪啪啪!”清脆的鼓掌之声传来,伴随着一阵笑声:“执剑长老果真仁心的很,竟不惜损耗这许多灵力救人,实是叫人佩服佩服。” 慕流音转眸看过去,但见一袭绯衣容貌妖艳的男子挟着离草自馆内走了出来,眸光不由微微一紧。 离草看见师父,亦是神情有些激动:“师父,你快走,别管徒儿了!” 她自是知道师父方才的损耗有多大,何况师父之前受的毒伤亦未完全好,本就伤损严重。 现在的师父定然极之虚弱,对上一夕肯定是凶多吉少。 尤其一夕对师父的恨意又那么深,绝不会轻易放过师父的。 她心中此时简直就焦急如火。 慕流音看着她,只是温声地安慰了一句:“不必担心,师父会带你一起回去的。” 说罢,他又转眸看向一夕,蹙眉:“你找我来有何目的?” 一夕冷冷地微笑,眉梢轻轻挑了起来:“慕流音,你可还记得二十年前被你用锁灵镯锁了妖力的蛇妖?” 慕流音微微拧起了眉,似是在回忆。 片刻,他眸光闪烁了一下,似惊似疑地将一夕细细打量了一番,而后道:“你……与那蛇妖是何关系?” 一夕眼里掠起一抹嘲弄之色,唇角轻扬嗤笑道:“亏得你竟还能记得,我就是她被那天山弟子强暴之后所生的孩子。” 一句话似是惊起了千层浪,慕流音面上亦不由有了动容之色。 他记得,那时正是曦儿叛出师门之后没多久,他游历在外之时,偶然遇见一名天山弟子即将丧命于一蛇妖女子之手。 这种情状之下,他自是要出手相救。 那天山弟子声称那蛇妖女子喜欢他,一直纠缠不休未果之下,才愤然要杀他。 那蛇妖女子却是口口声声称自己是被他所强,这才羞愤地下杀手。 妖与仙门弟子的话,他自是相信仙门。 所以,他才用锁灵镯锁了她妖力,以防她再作恶。 可是,方才这一夕竟说那蛇妖被那名天山弟子强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见他面上那闪烁不定的复杂神色,一夕讥诮地轻笑了一声:“怎么?想不到罢?因为你的是非不分,你可知害得我们母子有多惨?!而被你包庇的那个仙门败类却能逍遥自在地尽情折磨我们!这就是你所谓的仁心么?!” 慕流音皱了皱眉,低声:“若你所说是真,确是我之过,但那个时候我亦不可能任由那蛇妖杀人。” “那种没有人性的禽兽为何不能杀?!”一夕凉凉地笑着,眸光渐渐冷了下来:“只要是人,不论善恶就都该护着,而妖,哪怕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也该诛之么?!这就是你们仙门的道理?!” “我并未如此说过。”慕流音轻声叹息:“未能查明真相,是我的疏忽,妖中的善类我自是不会胡乱杀之。” 说着,他眸光淡淡地瞥过了离草的面上。 希望他这个徒弟莫要心存误会,以为他对妖有偏见。 离草听着师父这一番话,心中自是安心了许多。 师父肯冒险来救她,便是在意她这个徒弟,不管她是否做错了事。 她自然也相信师父并未对妖心存偏见。 一夕母亲的事,只是一个意外。 一夕似是并不想听他的辩词,只将离草往身前一带,扬了扬眉:“不论你如何替自己开脱,也改变不了我和母亲所受的痛苦,此仇我非报不可!” 慕流音看着被他挟在身前的离草,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此事是我的过错,与她无关,放了她。” 一夕听了他的话,眸光闪了闪,竟然当真将离草放开,推到了一旁。 “反正抓她也只是为了引你来,既然你来了,要她也没什么用了。” 离草显然有些意外。 她本以为他会拿她来要挟师父的。 然而,只是转念一想,便又释然了。 一夕并非那些低等的妖,这种卑鄙的手段,想来他也根本不屑用。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他十分有自信能不利用她要挟的情况下杀了师父! 想到这,离草的心不由立时揪了起来。 “哼!这下倒是有趣了,本君倒是想看看,这姓慕的会如何死在这半妖之手。”苍绯此刻倒是很有闲心地看起戏来。 对他来说,这两人不论谁死都无所谓。 当然,若是姓慕的死了,他会更痛快。 离草听他这般一说,更加担心起师父来。 但见一夕双手一挥,幻出一架琴悬浮于面前,十指抚上琴弦,带着一串音符,竟是就这般弹奏了起来。 见识过他琴音的盅惑与催眠的力量,离草立时冲着慕流音喊起来:“师父,小心!” 自他琴音一响起的那刻,慕流音便知这琴音中所夹带的惑人心的力量。 不过,这种盅惑对于他这般定力极强的人来说,是没用的。 一夕似乎也并未打算以琴音盅惑他,但闻音调一转,他指下一挑,那琴音转瞬之间竟透出了肃杀之气! 慕流音自是感觉到了琴音的变化,那琴音之中所夹带的杀气极重,就这般铺天盖地地朝他袭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魔气泄露了 琴音无形,不易躲避,慕流音只能支起结界硬挡。 那琴音撞在了结界之上,震起一波波的漾荡,慕流音亦是觉得胸腔内一阵血气翻涌,不由紧紧拧起了眉。 好厉害的琴音!好凶猛的杀气! 一夕此时面色肃杀,十指如梭,幽幽琴音刹那彻天。 但闻凌厉的琴音一波比一波狠绝,那结界在琴音的攻势之下渐渐变得薄弱,几乎就要被击碎。 离草站在一旁,因着琴音并非冲着她而来,所以她感受不到其中的杀气。 然而,看着师父那凝重的神情,还有那即将碎裂的结界,她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她想去阻止,奈何捆妖索在身,她无法使出力量,唯有求助于体内的苍绯:“大叔,借力量给我,帮我挣脱这捆妖索,我要去帮师父!” 然苍绯只是冷冷一哼:“你以为本君会答应么?” 难得的一场好戏,他可是还没看够,况且他怎可能让她去帮自己憎厌之人? “你……”离草一时气噎,却是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焦急地又将目光投向了师父。 又是一波强劲的琴音袭去,但闻“轰”一声响,挡在慕流音身前的那结界被硬生生地击成了碎片,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空中。 而慕流音亦是受那劲气的余波,脚下退了两步,然后生生定住。 强压下胸口那股翻涌的气血,他凝眸紧紧盯着一夕。 被动防守并非长久之计,需得尽快拿下他才行。 他右手微微握起,幻化出清霜剑在手。 一夕十指如飞一般在琴面上舞动,琴音越来越急。 音波一波接着一波压来,每一波都带着极其凶猛的妖力。 这强大的妖力汇聚成一大波袭卷而来,好似千军万马压阵,锐利而激荡的响彻在天际,无比肃杀。 慕流音迎着那音波,面色不改,不急不慌地抬手举起清霜剑横于身前。 左手两指缓缓划过剑身,剑身上便渐渐泛起青蓝色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盛,忽而化出数道青蓝色的剑气围绕在了他的周身。 离草知道这招乃是将天地之气与人合一,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以剑护身,以人御剑,属于最强的防身剑招。 但是,只这样未必能完全抵挡得住音波的攻击。 当然,慕流音也未想就这样结束。 他手中清霜剑高举,围绕在身旁的剑气立时腾空飞起,成一道圈形向一夕头顶正中的上方聚光去,最终那无数道剑气聚合又化为了一柄巨大的气剑,有如云破天开之势朝一夕直刺下来。 这竟是昆仑最强的一招上清破云式! 只是如此一来,他身前便再无防御,生生地受了那强大的音波一击,连连退了好几步方能定住身形。 他手紧紧捂在胸口处,虽然强力压制,却乃阻不住缓缓自嘴角流出的鲜血。 而一夕指尖快速翻动,又迅速地弹出几道音波去挡那一招,但却是迟了。 亦是那一招剑气太过强势,他的音波也无法完全化解,虽然身形同时向旁闪躲,但到底慢了一步,亦是受了一剑,一口鲜血当场喷出,一手支着琴才不至于站不住身子。 这一下,竟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离草一面担心着师父的伤势,一面又仍放不下一夕,只能焦急地喊着:“师父,一夕,别再打了!” 一夕只是看着慕流音,眼眸中有淡淡的笑意,然而那笑意却是冰冷的:“不愧是昆仑的执剑长老,即便在损耗了大量灵力之下,依然能使出这般强势的一招,只不过,现在的你还有多余的灵力再接下我的攻击么?” 说罢,他眸光一凛,周身蓦然腾起一股强大的妖气,连带着他的衣袍也随之翻动飘舞。 而他的面容也微微有了一些变化,眸光渐渐变作了绯色,眼圈泛出深深的红线,而唇色也越来越深,成了一种妖异的红。 他……这是在妖化! 他是人妖所生,身体里流着一半的妖血,只能算作半妖。 所以,他妖化无法幻出真身,只能让自己身体妖血的力量全部都涌露出来,将妖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而慕流音此刻虽然面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心里却是苦笑。 方才那一式可谓是耗尽了他最后一点真气与灵力,此时的他也只是勉强站着而已。 若是妖化后的一夕真要杀他,他当真是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他柔和的眸光看向了一旁的离草,唇际微微勾起,绽出一抹飘忽的浅笑。 那笑看在离草眼里,竟是莫名的一阵心惊肉跳,心底陡然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果然—— 只听慕流音对着一夕缓缓道:“当初是我的过错害了你与你的母亲,此回便是死于你手也无怨言,只是,希望你放过我的徒弟,不要伤害她。” “师父!”未想他竟说出这种近似遗言的话,离草胸口不由一痛。 一夕眸光闪了闪,依旧只是一声嗤笑:“好,我便成全你这个遗愿,受死罢!” 说罢,他将琴一翻,指尖一挑,五根琴弦便如利箭一般朝慕流音几处命门直射而去。 “不要——!”离草失声喊着。 苍绯只觉她体内那股被压抑的力量在剧烈翻涌着,似就要挣脱禁制完全涌现出来,心下不由一惊。 就在这时,忽而一道身影自慕流音身后掠出,只闻“叮叮叮叮叮”五声脆响,那五根琴弦竟是被挡了下来。 一夕眸光一凛,冷笑:“呵……原来还有帮手,怪不得这般镇定。” “师兄?”慕流音看清眼前之人,不由一诧。 来人手持狼牙锏,满面冷肃之色,目光凌厉,赫然正是胥焱长老。 “哼!流音,你真是好生糊涂,竟为了救这等逆徒连性命也不顾!”胥焱转首看了慕流音一眼,眸中似有失望与责备:“若非我听掌门说起,一路找来,只怕你就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的逆徒送了自己性命!” 慕流音只是微微蹙了下眉,没有说话。 胥焱凌厉的目光又看向对面的一夕,厉声道:“你便是毒杀了城中几条人命的妖孽?!哼!让本座来诛了你!” 说罢,身形掠起,手握狼牙锏,夹带着一股强烈的劲气朝一夕当头劈去。 一夕身形疾退,一面以妖气化作琴弦,指尖挑动,又是一卷音波回挡。 几番来回之后,一夕终究也受了重伤,哪里再抵得住胥焱猛烈的攻势,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离草一时间又忍不住为他担忧起来。 “唔……”胥焱一锏正击中一夕的左肩,只听得一夕一声闷哼和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又是一口血生生地吐了出来,踉跄地退了几步。 “一夕!”离草只恨自己现在什么忙都帮不上,什么都无法阻止。 就在胥焱准备就这般将一夕直接诛于锏下一时,又是一道黑影窜出,将一夕拉过来,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离草看见那黑影之时,却是不由一怔。 那是一名蒙面的女子,虽然看不见她的模样,但她那极美的凤目,离草却是绝不会忘记! 她不是正是那夜来抢腾蛇卵的魔族女子,也就是害了洛公子与云嫣的那女子么?! 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想起一夕说过,取下他手上锁灵镯的是魔族,莫非就是这女子?! 而慕流音看见这蒙面女子时,亦是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为何他对这女子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胥焱冷眼看着这突然窜出的黑衣女子,哼了一声:“果然还有同伴,魔族的?妖魔果然都混到了一起,也好,就让本座将你们一块儿收了!” 黑衣女子嫣然一笑,笑声极之婉转动听:“那倒要看看胥焱长老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那轻松的语气竟然还带了丝嘲讽的意味。 这一下自是将胥焱立时激怒了,当下便持着狼牙锏朝她劈了过来。 那女子将一夕推到一旁,只身迎了上去。 然而,几番回合下来,那女子似一直都只是在闪避,并无要攻击的意思。 而且一面闪,一面嘴里还不时地说着一些讥诮的话语。 胥焱见状不由更怒,狼牙锏上立时凝聚起强大的灵气。 慕流音一直在凝眸观注着二人之间的对战,终于渐渐发现有什么不对了。 那女子虽然一直闪避,却是在慢慢向离草身旁靠去。 直到胥焱那强力的一击准备出手之前,她就在离草身边极近的地方,那力量若是放出,定然会波及到离草! “师兄,住手!”慕流音察觉到这一点时,立时出声阻止胥焱:“莫要伤到了小草!” 然胥焱只是冷然一哼:“她本就是昆仑的罪徒,死了也活该!” 说罢,他手中狼牙锏一挥,带着移山倒海的力量朝那黑衣女子袭去! 黑衣女子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身形陡然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原地。 而离草却是避无可避,感觉到那强大的力量迎面压来,她根本无处逃窜! “好个歹毒的女子!”只听体内传来一声轻斥,忽而一股力量涌出,生生将她身上的捆妖索挣断。 离草反应极快,知道是大叔的力量在帮她,在身体一解除束缚的那刻,她立时迅速地凝聚了灵力化作结界抵挡在面前。 只是,胥焱倾尽了大半数功力的一招岂是她的力量可以完全化解的,她渐渐开始感觉到结界就要支撑不住。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又自她体内源源不断地涌出,汇集在她的双手,但见她手心紫光暴盛,竟是将胥焱那一招给完全挡了下来! 胥焱见状,面色骤然一变,手中狼牙锏直指向离草,厉声问道:“你这逆徒体内竟藏有如此强大的魔气?!本座就知道,你是个祸害,留不得!” 方才那力量中的魔气那般明显,他怎么感觉不到?! 这般强大的魔气,万一成魔,誓必是一大祸害! 离草闻言,脸色不由白了白。 未想她一直想要掩藏的事还是暴露了出来,这下昆仑定是更不能容她了! 虽然这魔气并非她的,但是,大叔亦是为了救她才会泄露了魔气,她亦不能在此时将大叔给供出来…… 怎么办?! 而那黑衣女子此时则是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半眯着眼眸似是准备看好戏。 “这就是你的目的?”一夕微微皱了下眉,眼中有眸光微微闪烁。 女子轻笑:“不止,好戏还在后面。” 仿佛是寂寥了许多年,又哀伤了许多年后云淡风轻的一笑,那笑比悲伤的哀泣更让人心酸……心痛! 第一百七十章 魔君现真身 “师兄……” 慕流音还想说什么,却是又被胥焱冷声打断:“流音,你方才也看到了,她身上负有如此深重的魔气,不能留!” 慕流音微蹙了眉,淡淡道:“她入了锁妖塔,便不会成祸害。” “流音,事到如今,你还想护她不成?”胥焱面上隐隐有怒气,但终究是同门,他还是未发作,只隐忍道:“就算要关入锁妖塔,也要上诛妖之刑!否则本座现在就杀了她,以绝后患!” 诛妖之刑?! 慕流音面色虽然依旧淡然未改,眸底却是掠过一丝惊愕之色。 所谓诛妖之刑,便是以炼狱之锁将妖魔锁于塔底的剑柱之上,那锁链之上附有三味真火,穿透琵琶骨以此可淬炼妖魔的魂魄,再辅以化妖水,慢慢地化去其功力,直至妖魔完全被炼化,然后便可重新转世,再入轮回。 这通常都是用来对附极其凶恶强大的妖魔,其过程之痛苦无法想象,有许多妖魔经不住炼化,半途死去的也有不少。 如今竟要让他的徒弟上此刑罚,她如何能经受得起?! 就是一旁的一夕听了也不由变了脸色。 只有那黑衣女子眸底有着掩不住的笑意,似是奸计得逞一般,冰冷而刺骨。 离草并不知道这所谓的诛妖之刑是什么,只是不愿师父为难,更怕师父会情急下将大叔的事说出来,于是低声道:“师父,身负魔气是徒儿之过,徒儿愿意受罚。” “小草,你……”慕流音捂紧胸口,目光紧紧盯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眼中投来的一丝恳求之色。 他很清楚,她所求的是什么! 只是,正因为清楚,他才更加气恼而又心痛。 她竟为了护一个魔君甘愿受刑?! 而此刻的他亦是十分纠结为难,若是将事实说出,胥焱也未必会放过她,只怕更要直接驱散了她的魂魄。 但若不说出,便只有两种选择。 一种便是上诛妖之刑,一种仍旧是杀了她! 似乎,不论选哪一种,她都难逃一劫。 他本是承诺发誓会护她,不会再让她受伤害,可是如今—— “便上诛妖之刑罢……”他听见自己无力的声音轻轻荡荡地飘出唇间,好似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般。 终究是他这个做师父的无能。 离草虽然是自己要求的,但是,听师父亲自这般说出口,心中仍旧忍不住微微一痛。 “哼!好个不长眼的老糊涂,魔气是本君的,这区区小妖哪来如此能耐!”忽而,一个冷傲的声音自离草体内传了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由怔住。 大叔?! 离草惊怔是因为他竟然在这种时候冒头出来,泄露了他在她体内之事,这不是白费了她一番苦心了么?! 慕流音则是惊诧这魔君竟在此时暴露,莫不是要害小草被牵连么?! 胥焱自是这其中最为惊愕之人。 待他终于反应过来,脸色立时铁青一片,满是愤怒:“你……你是魔君苍绯?!” “呵……难得你这老糊涂竟还记得本君。”苍绯轻声笑着,却满含讥诮。 “想不到你元神逃脱后,竟一直附在这孽徒的身上!”胥焱明白过来一切之后,更是又惊又怒。 不想他们昆仑竟一直被瞒了这许久。 想起当初离草私闯禁地,险些取走魔尊精元之事,他心下更是惊魂不定。 他愤恼的目光紧紧盯着离草,厉声斥道:“你这逆徒,竟敢私瞒此事!本座就知道,你来昆仑定然是别有企图,原来竟是帮着魔君盗取魔尊精元来了!” “我……我不是……”离草此刻想辩解却是又不知该从何辩起了。 只怪大叔为何要突然自曝身份,这下可是更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苍绯却似显然没有半丝担心的样子,反语气极为悠闲轻松道:“本座若是要靠着这没用的小妖来盗魔尊精元,那还真是头脑坏掉了!若非找不到合适的身体,本君怎会选中这样一个没用的废物!” 废物…… 这两个字听在离草的耳中,不知怎的,只觉得格外的刺耳,还有一丝隐隐的难受。 “不过也亏得她没用,本君才能随意控制她的身体。”苍绯的声音依旧慵懒而又漫不经心:“只可惜,好不容易入得禁地,却还是差了一步。啊!对了,那叫楚什么的女人身上的噬心虫亦是本君下的,可笑你们这群蠢货竟还察觉不出本君的存在!” “原来都是你这魔君做的!”胥焱闻言目光一凛,有如刀锋般带着凌凌杀气,仿如能割人肌骨:“莫非明尘也是死于你之手?!” “呵……是又如何?难道你以为凭你的力量能替自己弟子报仇么?”苍绯那极为轻佻而又高傲的语气似是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胥焱见他承认,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狼牙锏,几乎是咬着牙道:“本座就算是打散了这逆徒的魂魄也定要将你诛于锏下!” 离草本来听见苍绯承认杀明尘之事就觉得惊诧,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此刻又听胥焱要打散自己的魂魄,面色不由白了白。 忽而,脑中又传来苍绯的秘音,带着一丝轻笑:“哼!你这小妖一心为着你那位好师父,便看看你这位师父在此种时候究竟会不会护你!” 离草怔了怔,下意识地望向了师父。 慕流音此刻面上已没有任何的表情,眸底却是涌动着极为挣扎而复杂的情绪,袖中双手更是握得死紧。 尤其胥焱还冷冷地看着他,沉声道了一句:“流音,你现在不会再对本座的做法有异议了罢?你身为昆仑长老,应该清楚魔君的存在是怎样一大的祸患,必须要除!” 慕流音只是紧紧拧起了眉,薄唇微动,想要说什么,却听见一串陌生的话语以一种极冷的方式从自己口中说了出来:“师兄说的是,一切都交由师兄处置。” “师父……”离草怔怔看着那形状优美的薄唇吐出的一句话,如一柄利剑瞬间刺中她的胸口。 刹那间心魂俱裂,肺腑间传出阵阵剧痛,绵延四肢百骸,痛不能当! 师父这样的话,竟是任由胥焱驱了她的魂魄了么?! 他……真的真的一丝丝替她求情的话也没有么? 虽然,她告诉自己师父如此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师父的立场由不得他偏私。 可是,她还是不能控制自己心口那不住传来的痛感。 慕流音看见她那刹那间惨白一片的脸色,却是不由愤怒地瞪向了胥焱。 他竟然控制了自己说的话! 他想要上前,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也被暗中下了禁制,完全不能动弹! 胥焱如此做,很明显是怕他再有所反对,而先下手为强,阻了他一切可能做出阻止的言行! 奈何此刻的他太过虚弱,已无力挣脱胥焱的控制,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心中再急也没有用。 “呵……如今你可是明白了?也该醒悟了罢?”苍绯轻声嗤笑着,却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担忧之色。 离草紧紧咬住唇,只微微垂了眼眸,没有说话。 说不上此刻的心情,是失落,是绝望,是伤心,还是其他的什么…… 胥焱已是握着狼牙锏朝她当头劈了过来,她好似没看到一般,不闪也不避,只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眼见着那狼牙锏就要劈到她的头顶,忽而一道赤红的光芒自她体内窜了出来,击在狼牙锏上,强大的力量竟是震得胥焱都退了几步,手竟也有些发麻。 但见那红光落地,化作一袭红色的人影。 暗红色的缎发随意挽着,微风拂过,几缕及腰长发随风恣意轻扬。 钻石般精心雕琢的俊容上,一双紫眸有如水晶,星华璀璨,诡秘而又魅惑。 而那薄如蝉翼般的唇微微弯起,勾着一抹戏谑的笑,几分张扬几分高傲。 离草惊诧地看着面前之人,目光怔忡,许久不能反应。 直至他修长的手缓缓伸到她面前,轻轻拂顺她额前被吹乱的几缕发丝。 那真实的触感,温热的指尖,让她眼底的愕然再一次放大:“大……大叔,你……你难道……?!” 苍绯薄唇微微一勾,弯起一道极其优美的弧度:“本君早已恢复,有了重塑肉身的力量。” 离草更加诧异不解:“那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出来?” 还说什么以她的灵力,要恢复还早的很。 苍绯眉梢轻轻一挑:“本君高兴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 他自然不会承认,他只是舍不得离开而已。 只是到了现在,他不出来也不行了。 “你这魔君竟然恢复了肉身?!”胥焱此刻看清眼前之人,也是不由一惊。 魔君苍绯的力量不容小觑。 当初,他们几大长老合力以阵法困住他,才得以打毁了他的肉身。 本想趁着他未复原将他元神也毁去,却未想功亏一篑,如今让他恢复了力量,要对付起来可就难了。 慕流音眸底虽闪过一丝惊诧,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又在意料之中。 同时,他不自觉地亦是松了口气。 魔君既已离开了小草的身体,那么,也没有驱散小草魂魄的必要了。 苍绯转首看着胥焱,微微眯起了眸,笑意中透出几分邪气:“怎么?看见本君力量恢复后便怕了么?” 胥焱本就性子急躁火暴,哪里经得起他这般轻视与挑衅,当即便冷了脸色:“休要猖狂,既然能毁了你肉身一次,便有第二次,本座这回便将你元神一并灭了,看你还有何能奈再重生!” 说着,他已是掠身冲上前来。 而苍绯只是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手掌微握,一簇黑红色的火焰便在他掌心之中形成。 他手握魔焰亦是掠身迎了上去。 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一仙一魔,离草又是纠心焦急起来。 不管谁输谁赢,都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而另一旁几乎被无视了的黑衣女子与一夕亦是因此番突如其来的变故而表情各异。 黑衣女子虽然因为蒙面看不见表情,但一双凤目之下不住变幻着的复杂情绪却是显露了她此刻混乱的心态。 自苍绯出声说话开始,一切便都偏离了她的计划。 她实是没想到魔君苍绯竟然会主动现身,更演变成这种局面。 如此一来,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岂非全都白费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凤曦真面目 胥焱与苍绯之间的战斗,僵持了很久。 苍绯手中魔焰已然化作一柄火剑,舞动生风,火星四溅。 但他终究只是恢复了重塑肉身的力量,但并未恢复以前全部的力量。 所以,此时对战胥焱,却是并未能迅速解决战斗。 胥焱显然也察觉到他力量并未复原,那么此时要杀他便是最好的时机。 而此刻,一夕的目光却是又转到了慕流音的身上。 慕流音的注意力亦是全部都集中在了那二人的战斗之中,可以说此时空门大开,这正是杀他的绝好机会! 他眼底闪过一抹肃杀之色,寒芒乍现。 转瞬间,他指尖已然以妖气又凝成了一道气剑,身形朝慕流音疾掠而去。 慕流音因着为胥焱所下了禁制不得动弹,虽然察觉到了袭来的那道身影,却是无力躲闪。 而胥焱回身想救,却又为苍绯所挡,心神一分之下,更被苍绯的魔焰之剑划伤了胳膊。 伤处一片焦黑,更传来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 离草离的最远,察觉之时,虽本能地朝师父掠去,却明显已来不及。 眼见一夕指尖的气剑便要刺中慕流音的心脉,电光火石之间,他的攻势在触到慕流音身体的那一刹那陡然顿住。 仿佛一下子被卸空了力量一般,那妖气所凝的气剑也转瞬消散开来。 一夕微微一眯眸,看着自己手腕处缓缓自皮肉间生长出来的一朵妖艳的花,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你竟然护他?”他转首看向就停在自己背后的黑衣女子。 而她一双凤目此时却是出奇的平静,淡然,没有说话。 离草也惊诧地顿住了步子,不解地看向那黑衣女子。 方才她只看见一道黑影如闪电般追着一夕而去,却未想竟会是这魔女! 为什么……为什么身为魔族的她,更与一夕同一战线的她竟然会为了救师父而不惜伤了同伴?! 慕流音眸底亦是闪过一丝怔然,而后微微拧起了眉,目光直直盯着那黑衣女子。 半刻之后,他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眼底的情绪是复杂而难解的。 良久他才叹息般的轻轻唤出了一个名字:“曦儿。” 曦儿? 离草怔了怔。 这……不是前师妹的名字么? 难道这女子竟是前师姐?! 听到他口中唤出这两个字,黑衣女子身子陡然一震,眸光紧了紧,细长的眉微微蹙起。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一笑,缓缓抬手揭下了面上的黑纱,露出了一张倾世美貌的容颜。 “没想到师父你竟还能认出我……”她低低说着,唇角勾着一抹不知是似喜亦是悲的笑。 相隔二十年,未想师徒二人再见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而离草看清她那面纱下的容颜时,却是不由愕然地怔住,一双眼死死瞪着她,似是不能相信一般地喃喃道:“凤……姐姐?怎么会是你?” 那张脸,根本就是凤曦! 一瞬间,许多过往飞速地在脑中掠过,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却是又不愿意去相信。 凤曦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嘴角勾着妖艳的弧度,一如既往的妖娆,不紧不慢道:“呵……本来还想再多戏耍你一阵,未想竟这么快便被认出来了。” 说到这,她一双凤目又看向了慕流音,似有许多情愫包含于其中,却又不得释放而出。 “为什么……”离草咬了咬唇,一时间不知是何种情绪漫上心头,堵得胸口十分憋闷。 事到如今,她不想面对,也已不得不去面对。 许多发生的事,自凤曦身份显露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然能够联系想明白了。 从最初的相遇就是凤曦设计好的,怪不得那时知道师父收了她这个新徒弟时,凤曦的脸色会那样怪异了。 还有在谢二爷的宅中遭遇魔化之人的事,现在想想,魔化的那几人便是挟持凤曦作人质的那几个,除了她外,还有谁能将他们魔化? 包括与一夕的见面,想来也都是安排好的罢? 自己就是这般一步一步走入她精心设计好的局里,虽然不明白她这般费心设计自己是为了什么。 但唯一清楚的事便是,所有的一切,终究都是假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一直以来都当作朋友一般的人全都只是在演戏,在欺骗她? “为什么?呵……”凤曦轻嗤一声,凉凉开口:“我不过就想看看能让师父破誓收的徒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二十年了…… 二十年间她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慕流音的任何事。 听闻他立誓不再收徒,她心里竟是无比欢喜的。 虽然,她已叛出师门,但至少,她是他有过的唯一的徒弟。 今后,也不会有人取代她的位置。 可是,意外却出现了。 这个小妖,她本来只是为了魔君苍绯而接近这小妖,但在听到这小妖成了他的徒弟的那一刻,所有的计划便全都变了。 因为,她嫉妒、不甘! “原来你就是慕流音二十年前叛出师门的徒弟?”一旁一夕亦是饶有兴趣地眯起了眸,只是眸底却闪烁着冷寒的光芒:“你说会助我报仇,故意将离草是他徒弟的事告诉我,让我从其下手,原来,都不过只是在利用我而已。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杀了慕流音!” 谁都知道慕流音这个好徒弟爱慕师父之事。 既然有爱,又怎么可能会舍得让他死! 凤曦此刻倒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淡淡道:“至少,我给了你杀你父亲报仇的机会,让你脱离了苦海,你该感谢我。” 说着,她又斜睨了他一眼,面上却忽然浮起浅淡的笑容,讥诮的,冰凉的:“倒是你,为何未听我的话,静静等着,却自作主张跑来劫走离草,坏了我的大计!” 本来照计划,离草早该被关入了锁妖塔。 结果他一出来搅局,迫得她不得不临时再出对策。 谁想又被魔君给破坏了。 一夕冷凝了眸子,只是轻嗤一声:“你也并未按原来说好的,故意将她的玉佩丢在那昆仑弟子遗物旁,又是什么意思?” 原本,他们之间定的计划,只是让离草为了护他与慕流音翻脸而已。 却未想最后竟演变成这样的一个结局。 听着他二人之间的话,离草才恍然明白,原来设计嫁祸她的,竟然是凤曦。 她……就这么恨自己么? 她本来以为,她和凤曦这位前师姐应该是同病相怜才是。 因为,她们……都爱上了自己的师父。 而另一边,胥焱与苍绯也因着这边的变故停了手,皆是蹙眉看了过来。 “曦儿……”慕流音微微一叹,这一声叹息仿佛是不小心溢出,那么的轻,那么的淡,却又那么清晰:“你若是怨我,便直接冲我来,为何要害小草?” 听得他对离草这般爱护的话,凤曦眼里又闪过一丝阴郁,讥诮地笑道:“怨你?师父,我怎么敢怨你?我只不过想知道,若是你现在这个徒弟同样残害同门,做出违背仙门道义之事来时,你会如何处置罢了。” 慕流音皱了皱眉,淡然而沉静的眼神中,有无声的叹息意味:“那你现在看到了,可满意了?” “呵……”凤曦嘴角勾出一抹冷嘲的笑:“说实话,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满意!以她之罪,不死至少也该废除全部修为再打入炼狱,可师父你竟只将她关入锁妖塔百年,未免太过偏私了罢?” “因为我知道,她并未杀害同门,所有事情也并非她所为。”慕流音声音依然是清泠无波的,没有怅没有憾,如山涧的溪水,潺潺流过。 “那我呢?!”凤曦依然笑着,只是那笑意却是冰冷的,声音如线,即细又轻,却是字字清晰入耳,有如冰剑刺骨:“当初我亦说过所有事都不是我做的,你又可曾相信我?你为何就能忍心下得了手挑断我的手脚筋脉,将我丢进那冰冷的牢内?!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凭什么他相信这个离草就不信她?! 难道离草当真比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更重要?! 一想到这,她心似被利剑刺穿了般,除了痛还是痛! “当初你杀害同门乃是他人亲眼所见,容不得你作任何狡辩。”接过话的,是一脸冷厉之色的胥焱:“况且,你以魅术勾引自己的师父,已是大逆不道!” 心中最脆弱的伤处被刺中,凤曦的脸色不由白了白,却只是勾着唇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大逆不道么?那么,她呢?” 她忽而抬起手,指尖直直指向了一旁的离草,幽幽道:“她喜欢自己的师父,是否也该受到应有的责罚呢?” 一句话,似是晴天中的一道惊雷,让在场之人都不由怔住,所有人的目光一时间全都投到了离草的身上。 离草脸一白,一步一步的后退,微颤着身,瞪大着眼,惨白着脸,不住地摇着头:“没有……我……没有……” 从未有过的紧张、恐惧、颤栗紧紧的将她攫住! 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然而,凤曦却袖手一扬,一个光球在她手中出现。 在那光球中,她看见了自己。 看见了自己缓缓凑到了师父的面前,吻上了师父的唇…… 离草惊恐的睁大了双眼。 这……这是那本应该被毁掉了幻境,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凤曦的手里?! “你应该记得罢?这是你那龌龊的幻境!”凤曦唇角绽笑,犀利冷凝的眸子却在无意间淡化了凛然笑意,全无一丝温度:“你以为毁了魅妖手上的那个幻境便可以掩盖一切么?可惜,所有幻境都在魅妖的记忆之中,只要将魅妖的记忆提取出来,自然又成了一个幻境。” 离草嘴张了张,却是发不出声音。 一直想要隐藏的事实就这样被赤、裸裸地抖露了出来,让她无处可藏,无法可避! 她害怕,她好害怕这一切被抖露出来之后的结果! 害怕得心脏都痉挛着、抽搐着,似随时都会停止跳动…… 胥焱铁青着脸,又气又恼地指着离草:“你……你果真是逆徒!逆徒啊!我昆仑怎会出了你们这一个又一个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的弟子?!” 苍绯只是冷沉着一张脸,冰冷的目光盯着凤曦,如刀锋般带着凌凌杀气,仿如能割人肌骨。 这个女人,竟敢做出这样伤害那小妖的事来,不可原谅!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夕之死 “师……父……我……我……”离草颤着声,望向自己的师父,带着几分茫然和绝望,唇色尽失。 她好想说,不是这样的。 可是,事实却容不得她辩驳! 所有的解释在事实面前都是苍白而无力的。 怎么办……怎么办?! 师父会原谅她么? 会原谅对自己师父有着这般龌龊不堪的感情的她么?! 凤曦亦是紧紧盯着慕流音,一双眸子似深幽的寒潭,偶尔漪涟泛起,折射着锋利无温的光芒。 她就是故意要揭露出此事,好看看他会如何对待同样对他怀有禁恋之情的离草! 慕流音愣在那里,能看见他平静眼底深处的悲哀,袖中手不禁微微握紧了起来。 再一次为自己的徒弟所爱慕,这到底是她们的错,还是他的错? “别笑死人了!区区一个幻境能代表什么?!”忽而一声冷嗤,苍绯俊眉高扬,勾着唇角笑道:“都说了是幻境,谁知道是不是故意捏造出来的假象?!” 大叔……?! 离草又惊又喜地望着他,眼里满是感激之色。 未想在这个时候,他竟还帮着她说话。 凤曦眸光微微沉了沉,依旧是冷冷的讥笑:“哟!魔君这话莫不是说我有意捏造一个假的幻境来诬陷她么?究竟是不是事实,问她自己不就清楚了?” 说着,她已是转眸看向了离草,凤目微微眯起,眼底掠起一道锋利的锐芒,冷声质问道:“你摸着自己的心问问,究竟这幻境是我捏造出来的,还是事实!你是不是爱上了自己的师父?!” 面对着那样咄咄逼人的问话,离草面色苍白,纤弱的身子单薄得仿如风中飞舞的一片树叶,双手下意识的放在了胸前。 那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动作,亦是想要掩藏真实的心虚动作。 “我……我……”她想要否认,然而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鼻间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她只觉头脑一片混沌,无法思考。 支吾了半天,鬼使神差的,她竟然承认了:“我……喜欢师父。” “你这小妖……”苍绯未想她竟敢承认,脸色不由一沉,眸光蓦然变得冷厉,却是又燃着火一般的怒焰,几欲将人化为灰烬才肯熄灭。 离草也似被自己说的话给惊了一跳,忙伸手捂住了嘴,然而却已经迟了。 相较于凤曦面上那得意而又诡谲的笑容,还有胥焱满脸的恼怒之色,慕流音显得格外的平静。 身上的禁制已然解除,他缓缓走到离草的面前,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小草……告诉师父,你不会做出有违伦常的事来。” 离草怔了怔,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徒儿虽然喜欢师父,但绝对不会做出对师父不敬之事!” “很好。”慕流音欣慰地微微一弯唇角,竟是连半丝责备的话也没有。 “流音!”胥焱对他此举甚是不解。 凤曦更是又惊又恼地冲他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接受她如此不堪的感情,却对我那般绝情?!我究竟有哪里不如她!” 曾经,她对他只是那样单纯地爱恋着,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能陪伴他一生而已。 可是,就在这份纯洁的单恋被抖露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掌门想着法子要将她嫁出去,师父竟然也没有任何反对的话语。 她不明白,她什么也不求,只是想留在他身边,为什么这样小小的一个愿望,他们也要毁灭?! 她如今走到现在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全都是他们一步步逼出来的! 她本来是想,若是师父对同样爱恋他的离草也是如此态度的话,她便也没什么好怨的了。 可是,为什么…… 为个么他对这个离草却偏偏就是不一样?! 没有责怪,没有疏离,更甚就这般默许了她的感情! “她的情依然纯粹无杂念,但你的感情已生出邪念,自是不可原谅。”慕流音看着她,语气是那样的淡然,淡得没有一丝感情,声音如平缓的水波,流过无痕。 她爱上他本已就是错了,实不该再对他下魅术,妄图逼他亦跟着她一道犯下大错。 凤曦面色骤然一白。 他的话就像一把刺人心坎的利刃,狠狠的一刀穿入她的要害。 原来,是她的感情生出了邪念么? 可是若非掌门逼她,他逼她,想要赶走她,她又怎会那样的焦急? 她爱他,想得到他的爱有什么不对? 这样便叫作邪念么?! 她恨,她好恨! 她也只不过和其他女子一样爱上了一个男人而已。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错了! 只不过,她爱上的刚好是她的师父而已! 不知道有多少次,她都如此痛恨“师父”这两个字。 就是因为这两个字,让她不能爱,更注定她的爱不会有结果! 她就这样直直地望着他,眼里的神色,渐渐转为悲凉,忽而冷冷笑了起来,恨声道:“慕流音,你会后悔的!” 话音刚落,她的身形忽而朝离草掠了过去。 他越是这般爱护现在这个徒弟,她便偏偏要毁了离草! 所有他所重视的人,她都要毁掉! 若是他对她不能有爱,那么,便恨她罢! 至少,恨也是一种感情! 至少,这样她在他心中也能有了一席重要之地。 她掌心之中有一团黑气缓缓凝聚,用尽全力朝离草击去,分明是要置离草于死地! 苍绯眸光一紧,想要去救,却未料胥焱竟是挡在了他面前。 对胥焱来说,这等逆徒实是不该留,否则只怕又成了凤曦之后的另一大笑柄。 但他亦知道慕流音的脾气,必是不会由他处置,所以,能假借他人之手除了她是再好不过之事。 慕流音的禁制仍在,未想凤曦竟要对离草下手,当即也变了脸色。 然而,他却依旧什么都做不了。 离草眼见着凤曦一击即将到眼前,本能地想要闪躲,然而,她的身体却不知怎的,忽而使不出一丝力气来。 她惊诧地低头,却只见原本挂在腰间的那个本是凤曦所送的香囊不知何时突而长出了许许多多的花藤,爬蔓至她的全身。 便是这花藤,让她无法使出力气。 “住手——!!” 慕流音几乎是拼尽了全身最后的灵力挣脱了胥焱的禁制,苍绯亦是急怒之下震开了胥焱的阻挡,然而两人都终究是慢了一步。 那强大的一击已至离草面前。 然而,却有一道绯色身影追着凤曦直掠而来! 比闪电还要快! 比疾风还要迅猛! 在凤曦那一掌即将击中离草胸口的一瞬间,那道绯影硬生生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唔……”极低极浅的一声痛呼,那袭绯影就这般倒靠在了离草的身上。 离草一刹那不由怔住,身子也随着他的倒下,而软软地跌坐在了地上。 良久—— “一夕!”一声沉痛的呼唤,是那么震惊与不信,又是那么的激烈与惊惧! 离草就这么直直跪坐于地,紧紧扶住他,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轻轻的摇晃着紧闭双眸的人。 凤曦显然也未料到他竟会不要命地替她挡,眸底亦是溢满了惊怔之色。 慕流音与苍绯止住了身形,只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 “一夕……一夕!”离草抱着他,声音不可抑止地擅抖着。 他的胸口已然被那一击狠狠地贯穿,血止不住地疯涌出来,染得他一身绯衣更为深红。 而自他胸前伤口开始,有黑色的火焰在一点点地向外焚烧着他的肉体,何其痛苦又是何其残忍?! 她本能地就想用手去掩灭那些火焰,然而,却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 “没用的。”一夕艰难地,缓缓地睁开眼,轻轻摇摇头,唇角浅浅的上扬,勾起一道优美的弧度:“魔焰不是火,是由纯粹的魔气所凝聚而成,而魔气,最擅长的便是腐蚀!” 所以,她若是去碰,亦会被魔焰所伤。 离草此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的身体被魔焰慢慢地焚成灰。 她咬住嘴唇,十指握得死紧,心中阵阵刀绞的痛:“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救我……” 明明只是在利用她,从未将她当做过朋友…… “为什么要救你呢……”破碎的声音自一夕口中轻轻溢出,明明身体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他却依然面上带着最温柔的笑:“我也不知道啊……在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自己动了。” 是的,在看到凤曦那致命一击的瞬间,他根本就来不及思考,身体便本能地掠了过来。 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已将她当作了最重要的人了罢…… “小草……你怨不怨我?我一直都在欺骗你……利用你……戏弄你的真心……”他抬眸望着她,目光迷离,轻轻地笑着。 那一笑似笑过了千山万水,笑过了千回百转,带着淡淡的倦浅浅的哀。 他这一生,经历的都是痛苦。 只有她……只有她对他付出了真心,是真的一直在为他好。 尽管,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演戏,引她上当的局而已。 但不能否认的是,他已然在无意识的时候,渐渐地为她所感染。 所以,才会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静观其变,而是在知道她宁可受罚也怎么都不肯透露他的下落,更要被遣送至蜀山,关入锁妖塔时,他的心微微被触动了,才会半路来劫。 虽说亦有引慕流音来的目的,但更多的,却是为了让她免受刑罚之苦。 离草拼命地摇着头,看着他的身体被魔焰侵蚀焚烧,就快要化作灰烬,她带着哭腔喊道:“没有!我从来没有怨过你!我一直都将你当作我的朋友!” “是么……”一夕微微弯着唇角,露出一抹欣慰而又释然地笑意:“真好……我这一生都活在痛苦与仇恨之中,没有亲情,没有爱情,什么都没有……却没想到最后,却有了一个朋友……” 原来,上天竟还是会怜悯他的,给他黑暗的生命之中带来了一丝光明。 只可惜,他已来不及再去抓住。 他美艳的脸,如晶莹的雪一般苍白,只轻轻地对她说了句:“小草……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离草只感觉到她被他双手用力一推,身子摔坐在了旁边。 只看见他长长的睫毛蝶翼般颤抖了下,毫无血色的薄唇虚弱地上扬,绽开一抹温柔的弧度。 然后,他的身体便在突然暴起的黑色魔焰中一点点地化作了灰烬。 第一百七十三章 看你不顺眼 “不——不要!!”离草绝望的哭喊着,无助的像一个孩子。 她拼命地向前爬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接到满空飘落的烟灰。 他对她说对不起…… 可是她从未怪过他,他所做的一切她都能理解,她真的不怪他。 虽然他说,他不相信什么朋友,不相信任何感情,可是,他最后还是救了她! 这个终其一生都只有痛苦伴随的人,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一丝关爱与快乐,是如此的可怜可悲,为什么却还要这么惨的死去?! 他对她说谢谢…… 可是,她又有什么是值得他谢的呢? 她根本就没能为他做什么,更害死了他! 她终究还是这般没用,连自保都做不到,更莫说保护其他人! 她双手十指紧紧扣入了地面之中,努力控制着自己濒临边缘的情绪。 指甲不自觉的扣进泥土里,死死的扣着,抓出了十道深深的血痕。 指尖传来阵阵的钝痛,身体不能抑制的颤动着。 “竟然自己上来送死,真是愚蠢至极!”头顶,传来凤曦那冷冷而不屑的嗤声:“不过对于他这个半妖来说,死倒未尝不是个解脱。” 听见她这般冷情的话,离草身子蓦地一震,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瞪着她。 双眸盈满着水雾,雾中却又燃着怒焰,怒焰之中是切肤的痛与彻骨的哀! 她怒声斥道:“你杀了他,为什么还能说出这般事不关己,而又绝情的话来?!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的痛悔之心么?!” 她不明白,杀了人怎么还能如此轻松,一点悔意也没有! 果然,面前的这个凤曦不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会救死扶伤的药师凤曦。 以前的她,终究全都只是装出来骗自己的假象。 凤曦依旧只是轻挑着眉,笑意悠然而讥诮:“杀人又怎样?何况,他还算不得是个人。你该庆幸,你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离草紧紧咬住了唇,缓缓站起身来:“你就这么恨我?” “是。”凤曦没有半丝犹豫与掩饰地回道:“你的命太好,好得让我无法不嫉恨!” 同样爱上自己的师父,自己落得个叛出师门,堕入魔道的下场。 而她,却得到了师父的原谅,甚至还可以继续安稳地陪在师父身边。 她怎么能甘心……怎么能甘心!! 她恨恨地盯着离草,抬手指着她颈间的胧月:“你知不知道,你的这柄月刃,曾经是他专门为我锻造的!若非生出后面那许多变故,本该是在我十八岁生辰的那日送给我的!如今却是被你硬生生地抢去了!你拥有了师父,拥了仙器,拥有了我最渴望的生活,你幸福的叫我看见你就厌恶!我实在是恨不能让你就这样消失!永远地消失!” 离草听着她的话,却是不由怔住,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颈间的胧月。 这柄月刃,竟是师父原本为她锻造的?! 可是,为什么师父要将这本该属于凤曦的仙器给了自己呢? “凤曦!”微愠的声音,却是慕流音沉沉地唤着她的名字。 他看着她,眼中有十分明显的沉痛之色:“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却反要将错误强加在别人的头上?!” 她曾经本是那样的乖巧听话,是个极为懂事的徒弟。 如今却是变成了这样一个无情冷血的魔女,是他造成的错么? 凤曦转眸看着他,那目光中似在燃烧着什么,炙热得令人窒息,又无情得令人绝望! “我有什么错?我为什么要改?当初我没有杀任何人,你们却强加罪名在我头上,你更亲手断我手脚筋!如今我杀的这个半妖,他毒杀了城中那么多人,本就该杀,况且又是他自己出来找死,我杀了他又有什么错?” “你这孽障,当年你杀昆仑弟子乃是证据确凿之事,到如今还妄图狡辩不成?”接过话怒斥的是胥焱。 “证据确凿?”凤曦嘴角一勾,扬起一抹冷笑:“哪里来的证据?就因为我刚好站在他们的尸体前,便是我杀的了么?!” 慕流音眸光闪了闪,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却是被一旁苍绯冷声打断:“你们昆仑的旧事要说自个回家说去,本君现在看你很不顺眼,你给本君消失好了!” 他冷冷盯着凤曦,声音从齿缝间逼出,若刀锋般锐利,掌心间一团黑红色的火焰在跳跃着。 而凤曦被他那样的目光盯着,不由浑身微微一颤,只觉得全身发冷。 那眼光若两柄利剑一样,似要在她身上刺出两个窟窿,又仿佛要挖出她的一双眼睛一般,凌厉而阴狠! 她微微一蹙眉,本能地后退了两步,低声道:“凤曦不知哪里得罪到了魔君?” “本君就是看着你碍眼的很!”说话间,他已是挥着掌中的魔焰朝她袭去。 那样强劲的力量,那样快的速度,似是真要取她性命一般。 凤曦急急闪身避开,一面高声道:“苍绯,我们怎么说也是同道,你不对付仙门的人,却要杀我?岂非要叫他们看着痛快?!” 苍绯手下攻势不减,只戏谑地笑道:“本君只要看不顺眼的,想杀就杀!管你是什么人!” 方才竟然险些杀了那小妖,她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他下手甚是狠厉,毫不留情。 凤曦躲闪之下,不禁暗暗心惊。 魔君苍绯的实力果真不容小觑,怪不得圣君对他如此青睐,欲将他拉入己方阵营。 只可惜,他的性情太过桀骜难驯,并非容易说服说动的人。 魔与魔之间起内哄,对胥焱来说,确是件好事。 他早已暗中传信回了昆仑,相信不久昆仑便会来人。 他们这番缠斗倒是正好拖延了时间,等到昆仑精英起来,正好将他们一并除之! 当然,他们最好能斗个两败俱伤,倒可让他们坐收渔人之利。 慕流音却是微微蹙起了眉,眸中竟似隐隐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这一抹神色被离草不经意下捕捉到了,不由又是一诧,然后微微黯了眼眸。 师父……定然对凤曦还是存有师徒情份在的罢? 还有这胧月…… 她这算是抢了原本属于凤曦的东西么? 正怔忡间,忽而眸光瞥见远处天边那数十几道御剑而来的身影,她心下一惊,下意识地便朝苍绯秘音了过去:“大叔,昆仑的弟子都来了,你快离开罢!” 这么多人,大叔定然不会是他们对手的! 苍绯听到她传来的话,斜眸瞥了过去,而后微微眯起了眸。 而只这传话的短短时间里,掌门已领着昆仑众弟子御剑到了他们跟前。 “布阵!” 但闻掌门一声令下,那数十名弟子立时执剑各立一处,一手捻诀,很快便合成一个奇异的剑阵,将苍绯与凤曦团围在了中间。 “苍绯,看来现在不是我们自相残杀的时候呢。”凤曦望着一众弟子,嘴角微微一弯,唇边的笑意却是冰冷的。 她自是认得此阵剑,乃是昆仑最强的天罡剑阵。 “哼!区区小阵,也想困住本君?”苍绯傲然地一扬眉,根本不将一众人放在眼中。 太清真人看见苍绯,已是惊讶,又见凤曦,更是诧然。 但此刻已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探究,他沉声喝道:“发动剑阵!” 声音刚落,只见那剑阵之中亮起一圈金色的光芒,暴涨数丈之高。 阵中的苍绯和凤曦只见周围景物与人影忽而一下子隐没在了一片白光之中,只觉劲猛的罡风袭来,面颊肌肤如受刀割。 有剑气突而自外围袭来,一道又一道,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然等他们顺着剑光来的方向掠去,想要将人揪出来时,却是又扑了个空。 不知对方所在,而剑气却是密集而又出奇不意地自四面八方袭来,着实让苍绯有些恼怒不堪。 凤曦抬袖挡下一道剑气,一面低声道:“这天罡剑阵乃是由三十名弟子合力而成,每一名弟子皆是要害,所以只需攻破一人,此阵便可告破。” 苍绯却是一声嗤笑:“哼!说的容易,你倒是找出一人给本君看看?” 所有人都隐于光芒之外,连个鬼影都见不着,如何攻破? 凤曦眸光闪了闪,没有回答,却是忽而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苍绯,若是我没猜错,你对那丫头有意思罢?” 苍绯目光骤然一冷,狠狠地盯着她,周身杀气突显。 凤曦见自己猜对了,唇角不由扬起一抹惬意的笑:“真是想不到,堂堂的一界魔君,竟然也动了情,真是不知那丫头有什么好。不过,你喜欢她,却不知,她对你究竟是否存有一丝的情意呢?” 一句话让苍绯的脸色迅速下沉,深沉幽暗的眼底掠起一道锋利的锐芒,冰冷的目光盯着她,如刀锋般带着凌凌戾气,仿如能割人肌骨:“你若是想死的快些,本君可以成全你!” “别急着生气呀!”凤曦笑脸盈盈,微侧着脸看着他:“不如,让我来帮你试她一试?” 苍绯刚举起的掌在听到她这句话时,又微微顿住,眸光紧了紧。 *** *** 阵外,离草看不见阵中情形,只能看见那一众弟子不停御剑施法,不断有密集的剑气朝阵中袭去。 她的心,不由紧紧地揪了起来。 不知道大叔怎么样了…… 她实在是担心的很。 忽而,阵中传来凤曦的惊呼声:“魔君,你受伤了?!” 大叔受伤了?! 伤的重不重?! 离草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关心在意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重重一沉,似是被一只手紧紧扼住了一般。 她屏着息双目死死盯着那剑阵,无奈这剑阵除了布阵的人外,其他人都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魔君!你千万要撑住啊!你若是死了,我岂非更没有活路了!” 凤曦的声音不住地自阵内传来,听得离草愈发地紧张。 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离草心中焦急之下,目光瞅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名弟子。 她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几经挣扎之下,然后咬紧了唇,暗暗捻诀施法。 有细细的荆棘自那弟子的脚下缓缓生长,缠绕上他的腿,然后用力一缩,那尖利的刺便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肉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带她去魔界 “啊!”一声痛呼,那弟子不由弯腰捂住了腿。 太清真人一见,立时低喝:“快将剑阵补上!” 然而,却还是迟了。 因着他的这一分神,剑阵露了破绽。 只见一道黑波自阵内疾射而来,正击在那弟子的胸口之上,将他打得飞出几丈外之远,吐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生是死。 紧接着又是一波强劲的攻击袭来,只听得一片惨叫声响起,其他守阵的弟子亦是被震飞了开来,地上立时倒了一片。 离草的心微微揪了揪,心中升起浓浓的愧意。 眼角余光竟是瞟见师父正凝眸望着自己,她心头更是不由猛地一震,心虚地将头低了下去。 而原本笼罩了整个剑阵的光芒渐渐消散,现出了阵内的两个人影。 离草本是担心而又急切地望过去,未想却见那袭红影完好无恙地站在阵中,不见半丝伤痕。 凤曦更是笑意颇深地看着她,眸底有戏谑而又讥诮的光芒,似是在嘲弄她的愚蠢。 她只觉自己的心一瞬间凉了下去,只一眨不眨地盯着苍绯,不知是气是失望。 原来,他竟是伙同凤曦在骗她么?! 骗得她冒着那般大的风险伤害自己的同门来帮他! 她怎么就这么笨?! “呵……真是想不到,这丫头竟然真上当了。”凤曦勾着唇角戏笑着看了一眼苍绯,然那笑却只是单纯的笑,并未达及眼底。 苍绯没有理会她,只定定看着离草,眸底不知是何种情绪在涌动,竟似透出了一丝喜悦的味道。 然而,当他看到她面上由惊愕迅速转为失望与愤怒的神色之时,他不由又微微冷凝了眸子。 忽而疾身掠至离草身边,将未能反应的她往身前一带。 然后迎向掌门与一众弟子,扬唇轻笑:“本君今日没空与你们玩耍,便暂且放你们多活几日。” 说着,他又朝慕流音挑了挑眉:“这小妖反正也不招昆仑待见,本君就带走了!” “咦?等……”离草听得他这句话,刚想说什么,却只觉身子一轻,竟就这般被他拎了就走。 慕流音眉一蹙,与众人正要追上前去,却见苍绯微微一甩袖,竟是凭空飞出了许多只蓝色的大鸟,朝他们俯冲而来。 “雷音鸟!”认出这鸟,众人面色不由微微一变。 雷音鸟本是生长在魔界中的魔鸟,速度极快,拥有放射雷电的魔力,被它的雷电击中可并不是件舒服的事。 众人被雷音鸟围困住,一时摆脱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魔君带着离草离开。 而凤曦亦是趁机逃走。 “可恨!”胥焱一锏打落一只雷音鸟,望着已跑得不见踪影的魔君,愤恼不已。 他转首瞪着慕流音,怒道:“看你收的一个个好徒弟!” 方才那剑阵怎么被破的,别人没注意,他可并没眼瞎! 慕流音自然也清楚,自己的徒弟竟帮着魔君,他实是无言以对。 胥焱却是越说越上火:“哼!以前那个便叫你莫要留情,你也不听,看看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现在这个也早说不能留她,现在可好,只怕不久又将出一个叛出师门,堕入魔道的逆徒!” 慕流音袖中双手死死握紧,只淡淡道:“是我无能,没有教好她们,错都在我。” 是的,是他这个师父没用,才会让徒弟走上邪路。 “你——”胥焱简直要被他给气死。 还是太清真人出声来打圆场:“罢了,魔君既然又重新现世,连凤曦都来搅局,怕是魔族近期将有所异动,还是先回昆仑再作商议罢!” *** *** “你这小妖,一路上都是这副恨不能将本君生吞活剥了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苍绯带着离草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停了下来,眯细了眸盯着她。 离草愤愤地瞪着他:“你竟和凤曦合起伙来骗我!太卑鄙了!” 听得她这话,苍绯却意外地露出了极为闲适的表情,目光怪异地看着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事一般,悠然地抱着胳膊笑了起来:“本君从头到尾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全是她一个人在那瞎嚷嚷!何况,她不过随便说两句,也并未指向你,怎的就是在骗你了?” 离草想也不想地反驳回去:“这还用指名道姓么?!明摆着除了我,还有谁会担心你的生死!” “喔——”苍绯故意拖长了调子,面上做出了似恍然大悟一般夸张的表情。 然而那紫色的眸子里却满是调侃暧昧之色,一张邪美的俊容忽而凑近到她的面前,薄唇微扬:“这般说来,你其实很在意本君?” 本来,在凤曦说要试她一试之时,他心中一点儿底都没有。 毕竟这丫头一直都死心塌地地喜欢着她那位师父,对于他几次那样明显地表露对她的感情,她亦没有过任何回应。 此番要她背着师门帮他,他并未曾抱过多大的希望。 虽然,在他心底还是有一丝丝的期待,所以,才会任由凤曦在那作戏。 只是,他没想到,这结果竟出乎意料地让他有些欣喜若狂的感觉。 也许……这小妖并非对他完全无意。 这,是个不错的兆头。 离草乍听得他这一问,不由生生怔住。 那双幽深的紫眸中隐隐有微光闪烁,那样的眼光不知为何让她心头一跳。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支吾着:“我……你……大叔你也救过我很多次,我帮你当然是为了还恩。” 苍绯面色微微一沉,似是对她这个回答很是不满意。 “报恩?”他轻嗤一声,却是蓦然伸手搂住她的肩,将她往身前一拉。 而后,微微俯下脸,近得连彼此的气息都能感觉到。 他勾着唇角,笑得极为暧昧:“若真要报恩的话,不如就以身相许,如何?” 离草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呵在面上,有些痒痒的。 他离得自己那么近,近得能看到他那双瑰丽地紫眸中,自己有些呆傻的脸。 而她的脸亦是很奇怪地竟微微发烫起来,心湖上不知怎的似是被撩起了一阵波纹般,微微有些荡漾。 等她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以身相许”四字的含义之时,她嘴角不由微微一抽。 “大叔……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她说的一本正经,心底却是紧张地扑通扑通直跳。 好奇怪,为什么……她会就这么奇怪的反应? “本君什么时候和你开玩笑了?”察觉到她想要挣扎着躲开的身体,苍绯眼色一沉,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将她搂得更紧:“反正那姓慕的也不可能给你什么幸福,昆仑那帮假仁假义的家伙亦对你存有偏见,你倒不如以后就跟着本君,本君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离草怔怔地望着他,眼里却全是慌乱。 她知道他说过喜欢她,可是,她喜欢的师父啊! 就算师父不能给她任何的回应,但是,她也不能背弃师父。 “我……我……”她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无意识地摇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苍绯见她一副很是犹豫为难的表情,便知她不肯,心下当即又是一阵恼火。 然而,他却难能好脾气地没有发作,只紧紧将她的手腕一握,拽着便走。 离草不由又是一怔:“大叔?!你要带我去哪?!” “哼!自然是跟本君回魔界!”他说过,他会不择一切手段让她喜欢上他! 所以,他可以将她带回去慢慢耗! 离草一听,却是忙挣脱着手急急道:“不行!我得回昆仑去!” 她身为仙门弟子,怎么能跟他去魔界?! “到现在你还想着回去?!”苍绯扭头瞪着她,面色阴冷,眼睛凝聚如针:“你别忘了,他们可是要将你送近锁妖塔,更要上那诛妖之刑!” “现在事实已经澄清,我相信掌门与师父会明断的。” “但你方才救我之举,你莫不是以为他们都不知道么?”苍绯眯眸轻笑:“你若是回去,他们定然又要再给你扣个罪名,不知又要受什么罚。” 离草咬咬唇:“我做错的事本来也就该要承担起责任。” “你——”未想她竟如此冥顽不灵,苍绯亦没有耐心再与她废话下去,直接将她一拽:“想走,也得你有这个本事!” 说着,他另一只手轻轻一扬,面前竟是凭空现出一扇大门。 那门似是蒙着一层深紫色的光波,看不透门后之景。 离草正惊讶之时,苍绯已然拉着她走进了门内。 离草只觉眼前光芒一闪,面前的景物陡然变了个样。 四周熔岩峭壁,烟迷雾绕,一片愁云惨淡之景。 天空好似暗红色的一般,最让她惊愕的是,天上挂着九个耀眼的好似太阳一般的巨大火球,那灼灼的热焰当头笼罩着整片大地,怪不得她一跨进门,便觉得出奇的热,汗不停地往下淌。 “这是什么?”她指着那九个火球,不解地问道。 苍绯却是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反问她道:“你可听说过后羿射九日的传说?” 离草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我知道,老参说过,在远古之时,天上曾有十个太阳,烧得草木庄稼枯焦,后来幸得一位名叫后羿之人射掉了九个太阳,这才剩下现在的一个太阳,让人们得以安居。” “呵……你可知那十日乃是天神的儿子,天神知道自己的儿子引起了民怨,只得忍痛让后羿将他们射死,却暗中保住了他们的形魂,将他们放在了我们魔界!” 离草不解:“为什么要放在魔界?” 苍绯冷笑道:“哼!仙神二界皆视我魔界为死敌,人界既不能容他那九子,正好丢到我们魔界,来折磨我们魔族人民。可恨我们的力量无法对抗神之子,便一直受这九日的煎熬数万年不得解脱!” “怎么这样……”离草万想不到这其中竟还有这许多缘由,不禁一阵唏嘘。 她只在这待了一会儿,便觉得灼热难耐,想想在这生活的魔族,更难以想象他们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那你们为什么要一直留在这,可以换个地方居住啊?” “你以为魔族是随意想出魔界便可出的么?”苍绯斜睨了她一眼,幽幽道:“神族早就在这四周下了结界,除非是力量强大的魔族,否则都难以穿过结界去到外面,魔族里并非全都是如本君这般有魔力的,亦有绝大数与人间普通人一般的魔族,他们根本无法离开魔界半步!”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本君的女人(1) 头一回听说魔界原来竟还有这许多隐情,离草甚是惊讶。 “这其中的细节除了神族与一些老不死的仙知晓外,至今已鲜有人知。”苍绯见她这表情,便知道她从未听闻过,继续沉声道:“神族到了现在销声匿迹,你可知是何原因?” 离草摇摇头。 虽说六界,但神界到了今日已然似消失了一般,从未再出现过。 苍绯冷然地笑了笑,缓缓道:“说到这,不得不说到六界的形成。” 初始之时,天地处于“混沌”状态,有“盘古”生于其间。 盘古身体不断成长,原来的混沌状态不能容纳其身体而分裂,“清气”上升为天,“浊气”沉降为地。 盘古死后,其精、气、神分化成三位大神,分别为伏羲、女娲、神农。被称为“三皇”。 原本蕴藏在盘古身体内的“灵力”逸散,分解为水、火、雷、风、土“五灵”,散于天地之间。 而盘古之心悬于天地之间成为连接天地的纽带,并与天界清气所钟之地连接,因清浊交汇而生“神树”,成为天界生命之源。 伏羲以神树吸收神界清气所结的果实为躯体,注入自己强大的精力,创造出“神”。 由于神树果实来源稀少,因此神的数量极少,但灵力强大。 神不耐大地浊气,因此居于天,形成神界。 神虽然有男女之分,但因繁衍后神本体会失去灵力逐渐死亡,并不能增加神的数量,因此被严禁繁衍。 在神界,虽有男女之分而无男女之事,森严等级之下全无温情可言。 而神农以大地土石草木为体,灌注自身气力,创造出“兽”。 因神农注重数量和能力,因此兽的种类、数量很多,且能力多样,但是心智没有开蒙。 女娲则以土、水混合,附以自身血液和灵力,用杨柳枝条点化,依自己模样塑造,创造出“人”。 人体态优美,富有智慧,但体力较逊,虽然没有特别的能力,但领悟力极强。 神居于天,人兽居于地,另有鬼界作为人、兽等生灵的轮回中转之所,数万年来相安无事。 直到神农在人间爆毙,不久,兽类中出现了一个具有极高智慧的统御者——蚩尤,他率领兽族向人类开战,意图独占大地。 而人界得到了神族援手,在一位出色的神将轩辕黄帝指挥下击败蚩尤大军。 蚩尤拼尽余力,打开异世界的通道,将残部送达异世界,这些残部在异世界逐渐修炼成“魔”,这才逐渐形成了魔界。 此役之后,魔族便一直休生养息。 而神界因为不能繁衍,为了扩大势力,便允许人间许多有机缘的人通过修炼,登上神界之门,位列神位。 于是,便有了许多人为了成神而修炼,这些人寿命长而有尽,肉身有而无涯,渐渐地各成一派,也才形成了如今的仙界。 而一些兽或物则纳天地灵气,悠悠数载亦可成仙。 仙界受神界之命办事,守护着人界。 然数万年下来,神族渐渐腐败,对人间的控制和支配渐渐扩大,直至天帝的十子弄得人间民不聊生,后被后羿射下九子,扔到了魔界。 魔族本就对神界积怨已深,又不堪九个火球的煎熬,终于伺机出世,攻上神界。 此战可谓是继蚩尤之后最大也是最惨烈的一场战役,神魔两族都受到了极大的重创,而因此战场在人间,连累人界也伤及了无数生灵。 后天帝与众神拼尽全力在魔界设下结界限制魔族出来之后,面对人界众生的不满,天帝开始反省神界的不对水处,终决定带着残余的神族回到天界,封闭天界之门,不再插足人界之事,而是交由仙界守护,自此与世隔绝,再未现世。 离草听了他这一番述说之后,不觉有些感慨:“原来神仙魔三界的积怨竟是由此而来。虽说仙神两族将九个火球扔到魔界是不对,但魔界确实也一直在侵占危害人界,这是事实啊!” 苍绯冷哼一声:“曾经蚩尤是为了什么目的本君不清楚,但自战败之后,我魔族便未再有过侵占的野心,倒是仙神两界见到我魔族便不问缘由便诛杀,若非如此,怎会惹得如此深的怨气?再加之九子之事,这怨气才会爆发至极点。而之后神界又将我魔界封死在此处,让我们只能忍受九子灼烤的煎熬,我们如今侵扰人界,也不过是想寻找一片新的生存之所,这又有什么错?难不成我们是魔,就必须承受这痛苦?!” 离草看着他略微有些激动的神色,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 是啊!谁会愿意在这种鬼地方一直待下去? 她才刚到这,便已有些受不了,何况是在这居住了不知多少年的魔族人? 可是—— 她目光雪亮地看着他,清声道:“虽然这么说,但你们魔族中也确实有许多残害无辜百姓的人,这并不能为你们想寻找生存之所作为借口。” 苍绯微微眯了眯眸,却是勾唇笑了起来:“如你所说,难道仙界人界便没有恶人了么?你不也见过了么?” 离草怔了怔,被他问得竟是无言以对。 他说的没错,仙界人界也有极恶之人,譬如一夕的生父。 她微微垂了眼眸,心中划过一丝无声的叹息。 其实,仙魔如何又能完全地划出善恶? 仙中并非全是善,魔中亦未必都是恶,善恶无关种族,只在一念之间罢了。 苍绯见她沉默,露出极为深沉的表情,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这样的表情实在是有些不适合她。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头:“走罢,跟本君去魔城中看看。” *** *** 离草跟着苍绯掠过一片熔岩之地,眼前骤然看见一座巨大的城池,却是与人间城镇并无多大差异。 只是整座城被血一样的天空映得亦是暗红的色调。 走进城中,可以看见在街道之上往来的魔族人,有些长得与人类一模一样,倒是真没什么差别,然有一些却是形态各异,或顶对犄角,或眦对獠牙,倒是更符合魔一称。 只是街道不似人间那般繁华,外面走动的人亦十分之少。 看出她的疑惑,苍绯也不耐其烦地向她解释道:“外面直接曝露在日照之下,酷热难耐,一般人还是更愿意待在家中。而且,地下亦挖有通道,以便通行。” “地下有通道?”离草听见这个,却是不觉有些惊讶好奇起来,一面还低着头往地上看过去。 苍绯嘴角笑涡一旋,拉着她走进了旁边一间房屋内。 这屋子看起来似是一间民房,屋主是名拖了条魔尾的男子,见到苍绯,面上立时露出了敬畏之色,谄笑着上前:“原来是魔君大人回来了,不知魔君大人有何吩咐?” 苍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微微一扬眉:“打开地道的暗门,让本君回魔宫。” “是,是!魔君这边请!”对方点头哈腰地领着他们进了里屋,然后在墙上不知按了什么机关,一道暗门打了开来,显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 苍绯带着离草下了楼梯,让离草惊奇的是,这地底之下竟然如此之大,似是整个都挖空了,形成了一条四通八达的地下路。 路上有魔气凝成的火光,照亮了道路。 苍绯十分熟悉地领着她左拐右绕,路上不时也会碰见走地道的其他魔族人,最后入了一个路口,上了阶梯。 推开暗门,又进入了一间房,与之前那民屋比起来,这里显然要气派许多。 想来,这便是魔宫了。 不过,她却仍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么容易便能进魔宫,那岂不是其他人都可以随随便便偷摸进来了?” 苍绯鄙视地斜睨了她一眼,抬手一敲她的脑袋:“笨!你莫非没发现方才那道暗门需要特殊的魔力才可以开启么?” 离草摸了摸被他敲痛的头,细细回想了下,好像方才他推门时,确实是用了魔力的。 她刚才还在奇怪怎么推个门还这么费劲,原来是这样。 离草跟着苍绯又出了房间,绕过走道,来到了大殿之上。 殿门前立着两名手持长矛的魔兵,突听见殿中传来的动静,立时警惕地转过身。 然而看清是苍绯之后,他们立时又摆出了恭敬之色,弯腰鞠躬行礼道:“魔君大人回来了。” 苍绯只是淡淡地一挥手,而后将离草自身后拉了出来,对他们道:“她是本君的女人,以后可以随意在魔宫内行动,知不知道?” “是。”魔兵恭声应下。 离草却是脸色一窘。 她什么时候变成他的女人了? 又交待了几句之后,苍绯便又带着离草回了卧房。 他直接往榻上一躺,然后一只手拍了拍旁边的空位:“以后,你就跟本君住在这里。” 离草瞪眼看着他,跺脚道:“凭什么我要跟你住一间,而且我可没说我要留在这里!” 苍绯却是无视她的抗议,只斜斜睨了她一眼,笑的几分惬意自得:“因为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你也离不开这里。” 离草生生被他给气得说不出话,然而她却没有理由反驳。 确实,他带她来时,直接打开的通往魔界的门。 可是要出去,她却不知道该从哪出去。 但要她就这样被困在魔界,她也不甘心。 最后,她愤然地转身朝门外走去:“我就不信我找不到出去的路!” 苍绯只将她淡淡一觑,只是闭了眼,并不阻止她。 这模样根本就是一副自信满满,笃定了她离不开! 离草刚走到魔宫的门口,便见一美艳女子气势汹汹地朝大门直奔而来。 一到殿门前,便直接冲着守殿的魔兵咬牙切齿地问道:“魔君可是回来了?” 魔兵似对她亦有些畏惧,点头应道:“是……” “听说他身边还带了个漂亮的女子?是不是真的?”她问这话时,眼里似要喷出火来。 魔兵又是点头,正好瞥见门内的离草,刚要说什么,却是被离草急声打断:“没错!他们二人现正在卧房!” 见这女子一身的杀气,离草估摸着定然没好事。 而且看她样子似是对被大叔带回来的自己很是恼火,所以还是别暴露身份的好。 女子听见她这话,这才注意到离草,眯眸瞟了她一眼,看样子似是极为迫不及待地要找苍绯,倒也没多问,直接杀向了卧房。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本君的女人(2) 待那女子一冲进向了里面,离草立时凑到了守卫面前,小小声地问了句:“她是谁?” 守卫知道她是魔君特意交待过的人,自是不敢怠慢,立时回道:“她是魔相的女儿冰舞小姐,一直对魔君有意,时常缠在魔君身边。” “魔相?”离草甚是有些诧异。 不知这魔相又是什么人物? “魔相炎昭可是仅此于魔君之人,魔君素来不喜处理魔族事务,所以大多都交给魔相处理。魔君不在的这段时日,亦全是魔相一人在管理魔界。” 听他这般说,离草瞬时了然。 敢情这魔相的地位与权力还不小。 那魔相的女儿定然也极有份量,况且还长得那么好看…… 正想着另一名守卫也插了句进来:“魔相一直有意将冰舞小姐许给魔君,说不定冰舞小姐会成为魔后呢!” “说的是,看来我们得趁早巴结巴结,将来她若真当了魔后,我们也好过。” 两个魔兵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倒是起兴,离草听着眼中水光一潋,不知心中是何滋味泛起,胸口有些憋闷,堵得慌。 魔后么…… 大叔要娶的女子…… 为什么一想到就这么不舒服呢? *** *** 魔宫的卧房之中。 苍绯正侧卧于榻上,闭目养着神。 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那丫头能逃得出魔界,毕竟,她根本不知道出魔界的路。 他相信,要不了多久,那丫头就会一脸沮丧地跑回来了。 正这般想着,门外传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他薄唇微微扬起一抹邪气的笑。 果然,不出他所料。 虽然,这速度比他预期要快了些。 他背对着门,闭着眼假寐。 门,被重重地踢开。 他眉不由微微一扬。 这丫头,脾气倒是变大了。 “怎么?找不到路,便又回来找本君撒气了么?”他没有转身,只戏谑地悠悠开口道。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极为娇媚入骨的唤:“君上~~你怎的回来了也不先来跟舞儿说一声?” 听得这声音,苍绯双目蓦地睁开,眉也微微拧了起来:“冰舞?” 他坐起刚转过身,那冰舞已然直接扑到了他的怀中,将他整个人紧紧地搂住,甚是暧昧地将脸贴在了他的胸前,娇滴滴道:“君上,舞儿听说你当日夜闯昆仑之后,便了无音讯,有人说你被昆仑那帮人给杀死了,有人说你重伤后藏起来养伤,可叫舞儿急坏了,爹爹也一直在四处派人找你呢!还好你平安无恙地回来了,舞儿的心总算也能放下了。” 苍绯正欲不着痕迹地将她推开,忽而似是察觉到什么,他目光扫过门口,而后微微扬起唇,眸底掠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他任由冰舞抱着他,然后一手搂上了她的肩,一面笑的几分温柔而又暧昧:“是本君不好,让舞儿担心了。” “可不是嘛!”冰舞娇嗔地抬脸望了他一眼,一手撒娇似地在他胸前轻捶了一下:“君上坏死了!好不容易回来竟还悄悄地走地道,若非有人看见了君上,回来禀报我,我都还不知情。” 而此刻的门口,离草却是正扒在墙,偷偷地往里瞄。 本来应该是去找出路的,结果却是不由自主地又绕了回来蹲在这听墙角。 连她自己都弄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只是,看着屋内那一改方才在宫门前气势汹汹的模样的冰舞,变作这般小鸟依人的娇弱模样,实是让她忍不住一身的鸡皮疙瘩抖了一抖。 然而,再瞧见大叔那极为风流的笑脸,还有一点儿也不拒绝美女的投怀送抱,再配上那柔得蚀骨的话语…… 离草忍不住在心中狠狠将他鄙视了一番。 哼!之前还一直口口声声说什么喜欢她,还大言不惭地宣称她是他的女人,现在却抱着别的女人在调情,果然,大叔就是个只会花言巧语骗人的家伙!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窜出来,她便不禁被自己的这种想法给吓了一跳。 她这是怎么了? 她喜欢的又不是大叔,为什么还要在这纠结在意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抬手重重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她真的是变得好奇怪! 而苍绯一把握住冰舞捶在胸口处的手,眼底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嘴角依旧带着笑:“你消息倒是灵通,看城内一派和谐之景,想来你父亲这段时日将魔界打理得很好。” “君上不在,爹爹自然要替君上分担,这也是爹爹的职责。”说到这,她眸光一转,在屋内又四下扫了一眼,微微撇了撇嘴:“我倒是听说,君上此番回来,身边还带了个很是漂亮的女人,是不是真的?” 要知道,魔君身边从来不会带女人,就是她,也都是她一直在缠着他而已。 所以,一听到这消息,实在让她很是惊诧,所以才会第一时刻跑来探个究竟。 外面的离草本是正打算离开,忽而听她又提到了自己,尤其对“漂亮的女人”这一句形容相当的欢喜,嘴角不自禁地微微弯了起来。 “不错。”苍绯眯了眯眸,而后将冰舞推开,抬眼望着门口,朦胧的眼波荡开无数波澜,透出一股慵懒之态:“小草儿,还想躲在门外听到什么时候?”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本君的女人(3) 离草本是正沉醉在被夸漂亮的喜悦之中,冷不防听到苍绯这般一唤,将她生生惊了一跳。 再加上“小草儿”这一称,更是让她觉得痛后凉风阵阵。 要知道,他从来都只会说“你这小妖”,何时这般亲昵地唤过她? 如今这一唤,只叫她生出一股不祥之感。 更何况,里面还有个对她这被魔君带回来的“漂亮女人”似有着极大敌意的魔相之女。 所以她觉得,此刻还是应该走为上策。 想到便做,正当她迈了步准备开溜之时,忽而一道人影掠出门外,站在她面前。 却是那冰舞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被魔君带回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 她高傲而又冷冷地看着离草,微微扬起了下巴,甚是鄙薄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不屑地挑了挑眉:“原来是你。倒还真是个美人儿,不过要跟我比,还是差得远了!” 听着她这拐着弯自夸的话,离草嘴角不由微微一抽。 莫非这魔族都有自恋的癖好? 但她面上却还是摆出一贯和善恭谦的表情,堆着笑脸附声道:“那是那是,我怎么能跟你比?” 冰舞却只是一声冷哼,眼神里带了些嫌恶:“故意谎骗我,自己却躲在门外偷听,究竟是何居心?” 面对她的质问,离草却是有些心虚地答不上话来。 冰舞见状,上前一步盯着她,更加咄咄逼人:“看你不像是我魔界的人,身上倒似有些妖气和仙气混合的感觉,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离草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支吾着不知该说什么。 总不能说她是昆仑弟子罢? 以仙魔这般对敌之势,她若是暴露了身份,定然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是本君的救命恩人。”冷不防,一句幽幽的话语替她回答解了围。 冰舞闻声,不由转首望向正缓步走来的苍绯,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又凑上前去,伸手便挽住了他的胳膊,笑脸盈盈地望向了离草:“原来你是君上的救命恩人,那我倒是要替君上好好谢谢你了。” 她那样的动作,那样的语气,就好似自己是魔君的什么人一般。 离草看在眼中,只觉得异常的不舒服。 她觉得,她不想再继续待在这看下去了。 “没什么好谢的,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她凉凉地丢下一句,转身便走。 苍绯倒也没阻拦她,只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气鼓鼓离去的模样,微微勾起了唇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君上,我们进屋去罢,舞儿还有好多话想与君上你说呢!”冰舞见他一直望着那女人离去的方向,不由冷了冷眸子,而后便拉着他的胳膊要往屋里走。 苍绯随她回了屋,冰舞立时将柔软的身躯贴到了他的胸前,一手指尖缓缓地在他俊脸上摩挲着,娇声道:“君上,你可记得当日你离开之前,父亲与你所商量的那件事?” 苍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指尖轻挑起她精致的下巴,笑容带着几分暧昧:“你是说要本君娶你之事?” “是呀!”冰舞一个翻身,跨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捧着他的脸,美眸中流露出极为期盼的神色望着他:“君上可愿意娶舞儿?” 苍绯眯细了眸看着她,双手扶在了她纤细的腰间,嘴角微微一勾:“本君娶你有什么好处?” 冰舞神色怔忡了一下,转而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君上只是为了好处娶舞儿,不喜欢舞儿么?” 边说,她边有意无意地拿身体在他身上蹭了蹭。 苍绯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推开了她,凉凉道:“你应该清楚,本君向来只讲利益,不谈感情,若是没有让本君觉得值得的利益,那么此事便休要再提。” 他站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只丢下一句:“本君还有些事要处理,你自便。” 说罢,也不管冰舞急速冷沉下来的脸色,就这么扬长而去。 *** *** 离草气冲冲地出了魔宫,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腮帮子鼓得老高,连外面的酷热也都忘了理会。 哼!臭大叔,非要带她来魔界,说什么喜欢她,自己却跟别的女人那么亲密,把她当外人! 想到那个什么冰舞总是粘得大叔那么近,摆出一副耀武扬威的炫耀姿态,要知道当初大叔可是一直待在她体内,她跟大叔的关系可谓更是亲密才对。 但更可恨的是大叔竟然还就任由那冰舞粘着,她看着就觉得一肚子火,真是气死她了! 她这般一副着了火的样子在行人甚是稀少的街道上走,倒是显得极为引人注目。 “哎哟!这位美人儿倒是眼生的很,不知谁惹了美人儿,这么气冲冲的是要上哪儿啊?”不知何时,三个魔族男子围住了她,堵住了她的去路。 离草抬眸看着面前三人,皆是长角拖尾又带着獠牙的兽样,不由微微皱起了眉。 倒不是她以貌取人,实是他们仨那猥琐的模样给她的感觉实在很不好。 “美人儿,有没有兴趣陪我们哥几个玩玩啊!”一人上前,伸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离草斜眸瞟了瞟肩上那只爪子,她想,她大概是遇到了所谓的流氓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本君的女人(4) 想不到魔族中也有流氓,离草此刻正好气在头上,对于这种送上门来打晦气的,她可是很没有好脾气去应付。 所以,她很简洁明了地说了一句:“别惹我。” 虽然她一向都好脾气,但是,此时他们却是在火上烧油。 反正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她也不用客气。 “哟!小美人儿还挺凶啊。”那魔咧着嘴,一对獠牙显得格外刺目。 另一只魔亦走上前来,抬起爪子在离草脸上摸了一把:“不错,有个性,我喜欢!” 离草低着头,眸中掠过一抹冷锐的暗芒,有隐隐的怒气在一点点地汇聚,袖中双手紧紧地握起,只差一点就要暴发了。 见她不说话,又一只魔也凑了过来,谄着一副极为丑陋的笑脸,微弯下腰,勾着头看着她低着的脸,戏笑道:“怎么?小美人儿害羞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 离草双手因为一直的忍耐而微微颤抖着,全身开始渐渐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她已经警告过了他们,这是他们逼她的,那就莫怪她对他们不客气了! 在一只爪子要来搂她肩的时候,她蓦地伸手一把拽住那只魔的胳膊,双手掌心同时放出一道雷咒。 但见一道蓝色的电光自那魔的胳膊一直蔓延至全身,整个人立时癫啊癫地好似抽了羊角疯一般剧烈地抖了起来,那一头齐肩的蓬乱头发亦是根根竖了起来,模样显得极为滑稽。 其他两只魔见离草对同伴出手,立时扑了上来,却是被离草一脚踹飞一只,然后将手中拽着的这只甩向了另一只魔的身上。 三只魔立时痛叫着倒在了地上。 “她身上有仙气,是仙门的人!”一只魔察觉到她方才身上所流露出来的力量,立时高声叫了起来。 “仙门的竟敢混到我们魔界,绝不能放过她!”其他两只魔齐声附和。 三只魔自地上爬了起来,而他们的叫声也引来了街道上其他的魔族,立时有十几个魔族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将离草堵在了中间。 离草这会子气劲消下去了,看着眼前这态势,心中不由暗叫着不妙。 身在魔界竟然因为一时的冲动暴露了她的身份,这下子她可成了万众瞩目的敌人了。 看着慢慢围上来的一众魔族,离草却是身无退路,额头上冷汗直冒。 本能地,她想要向大叔求救,然而下一刻却是恍然记起他已不在自己的身体里。 她不禁自嘲地笑了一下。 有时候,这习惯还真是件可怕的东西。 此时的大叔,怕是在魔宫内跟那位魔相的女儿你侬我侬着罢? 呔!一想到那场景,不知怎的,这火气就又窜了上来。 正好那十几个魔族一拥而上,离草的气便就全都撒在了这些人身上。 将她所会的法术一个接着一个全放了出去。 而这些魔族似乎力量并不强,除了体力好些外,竟并不会其他的招术。 倒是真与大叔说的一样,魔族里大多数还是与人类差不多的没甚力量的寻常人。 面对她所放出的法术,皆是硬生生地接了下来,但听一片痛叫声响起。 也是因着离草下手并不重,只是想将他们逼退而已,所以他们受的伤倒是并不重。 那些个魔族倒下之后,又再站了起来朝她冲了过来。 如此周而复始,虽然不构成什么威胁,但是,却很麻烦。 尤其因着这一块儿巨大动静,很快便又引来更多的魔族。 离草不觉有些头疼起来。 一向冷静如她,低调如她,真的没想到这回竟引来如此大的轰动。 她估摸着再这么继续下去,全城的人都围来也不奇怪了。 正这般想着,忽而外围传来一阵高喝:“让开!都让开!这里究竟出什么事了?” 但见围着的魔族都让开了一条道,却是一冷俊的年轻男子领着一众魔兵走上前来。 那冷俊男子走近到离草的面前,他的左脸上有如花纹一般的血红印记。 离草立时能感觉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强大魔气。 看样子,这个人力量应该不弱。 他看着她,目中射出如铁箭一般冷利的光芒,声音冷如寒泉:“我是魔界护法御风,你是仙门中人?” 魔界护法?果然地位不低。 这回她似乎真是惹了大麻烦上身了。 离草一脸的愁云惨雾,老老实实地回道:“是,我是昆仑弟子。” 见她承认,御风目光立时一凛,右手举起,有黑红色的魔气围绕在他的右手周围,渐渐形成了一只血红色的巨爪。 “昆仑弟子竟能混入我魔界,究竟有什么企图?!”他右爪微微一握,冷声喝问。 这明摆着是威胁。 离草觉得自己甚是冤枉,她又不是自愿想来魔界的。 她撇撇嘴,颇为郁结道:“我是被你们的魔君带来的,若是不信,你可以找他问去。” “魔君?”御风眉一皱,却是并未因此而松懈,只盯着她依旧冷厉:“魔君当初便是闯昆仑后失踪已近一年,他若是回来,我们怎会不知?!是不是你们昆仑为了潜入我魔界耍的诡计?!”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本君的女人(5) 见他不信,离草不由大为后悔当初怎的会来了兴致跟着大叔走什么地道。 要不然,他一魔君回到魔界该是极为重大之事,结果却搞的这般偷偷摸摸,无人知晓。 她很是无奈地一摊手:“我们走的是地道,他人现就在魔宫中,还有魔相的女儿也在,你不信便去魔宫瞧瞧。” 御风却是将爪子往她身前一送,那冰冷的爪尖几乎要挨到她的鼻尖,冷冷道:“我自然会去,但是,你也要一起。” 离草其实是很不愿再回去见到那俩亲昵的模样。 何况,她那般豪言壮语地说要找到出魔界的路,结果却是要被这般灰溜溜地押回去,实在是有些丢脸。 若是大叔知道,定然又要笑话死她。 于是离草试着与对方打商量:“反正我暂时也离不开魔界,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耍诈逃跑,你不妨先自己去魔宫验证,只要见到魔君,你便知道我所说是属实了。” “你若不是心虚,又为何不敢与我一道去魔宫?”御风见她百般推托,对她愈加怀疑。 再加上方才她使出来的法术,可知她的灵力并不弱。 在不知她到此的目的前,这样的仙门弟子放任她留在魔界,实在是个祸患。 他暗中已然悄悄地聚起魔力,欲要一击将她拿下。 离草知道自己对他们来说是死敌,所以一直也都留意着他的举动,因而也察觉到他正凝聚的魔气。 她知道,对方定然是不会这般轻易放过她。 她也实在不确定,自己是否能自他的手下逃脱。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千钧一发之刻,忽而一个慵懒的声音自外围传来,却是透出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她是本君的女人,谁敢动她?” 这一声立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 但见那一袭红衣长发正缓步走过来,俊美绝伦的让人几乎不敢逼视。 “魔君!” “真的是魔君大人!” “魔君大人回来了!” 只听得众魔一声又一声满是惊喜的呼声响起一片,似是对于苍绯的归来极为欢腾。 御风看见走近的苍绯,亦是有些惊诧,随即眸中掠起一丝喜色,上前一步,恭声行礼:“恭迎魔君回来。” 苍绯只淡淡地一颔首,却是越过他,径直走到了蹙着眉,一脸复杂神色的离草面前。 他微微勾着唇,带着戏谑的笑:“想不到你的能耐愈发见长了,才出来这么短短的时间,便惹出了这般大的动静。” 离草只气鼓鼓地瞪着他,然后忿忿地将头一扭。 在这种情形下被他解了围,实在是件很让她不愉快的事。 更何况,他又当着这么多魔族的面,说什么她是他的女人。 真是气人,就只会在那自说自话,什么时候有问过她的意见和感受没?! 明明先前才跟那冰舞那般亲热,现在又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戏耍着她玩就这么有趣么?! 而御风见苍绯对她的态度,再想到他方才所说的那句她是他女人的话,不由微微蹙起了眉:“魔君,她是昆仑的人。” 他这话似是在提醒着苍绯,她的身份。 苍绯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那又如何?” “魔君若是想要女人,魔界多的是,但仙门的人却实在是不适合。”他试图劝说。 毕竟神界消匿之后,与魔界一直以来对敌的便是仙界。 仙界这数千年来亦是杀了不少魔族,但凡提到仙门中人,便只会叫魔族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 苍绯却是根本不在意,傲然道:“只要本君想要的人,是什么人无关紧要!” “魔君莫不是忘了先魔尊的教训?”御风见他这般固执,不由有些心急:“当初先魔尊便是受了那昆仑女子的盅惑,让我魔族损失惨重,自己更是为昆仑毁了肉身,封印了元神!谁知这女子不会是第二个凌波仙子?魔君万万不可重蹈先魔尊的覆辙!” “本君的事莫非还要你一个小小护法来管不成?!”苍绯显然有些怒了,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周围的空气都仿佛为之冻结,面色亦如寒冰般阴冷,双眸中透着凌厉肃杀的利芒,直盯得人惊惧地心颤。 御风见状,立时垂下了头,沉声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想提醒魔君小心,毕竟现在魔界还要靠魔君引领,而我魔界亦是再受不起这损伤。” 而离草听得他这话,却是不由一诧,转过脸看着他,讶异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难不成是指凌波仙子骗了魔尊?!不可能!明明就是魔尊欺骗了凌波仙子的感情!” 他记得兔师兄说过,魔尊骗凌波仙子为他盗弓,害得凌波仙子重伤,自己却是趁机攻上了昆仑,为此昆仑弟子亦没少受伤亡。 御风冷冷回了她一眼,冷笑:“你们仙门自是替自己人说话,当初那凌波仙子口口声声说替要魔尊盗擎天弓,以解我魔界九日灼烧之苦,谁想最后她却设下埋伏,将魔尊重伤,魔尊悲愤之下,这才攻上昆仑,结果却又被那女人亲手刺伤,否则,以你们昆仑之力,哪里能封印得了魔尊?!” 他所述说的事实与离草所知晓的截然不同,直叫离草生生怔在了那,一脸的错愕。 第一百八十章 本君的女人(6) 他所述说的事实与离草所知晓的截然不同,直叫离草生生怔在了那,一脸的错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这其中当真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还是说,其实魔尊千冥与凌波仙子之间其实都误会了? 只可惜现在两人都已不在,想要探寻当年之事也不容易。 正当离草诧异地暗忖之时,苍绯却是有些不耐地开口道:“他是他,本君是本君,少在这废话!” 御风见他不肯听劝,眉头不由紧紧拧成了结,最后孤注一掷地再进言了一句:“但不管怎么说,她在我魔界随意伤人,这事魔君总该禀公处理才是。” 离草听得他这句,不由回了神,有些忐忑不安地望着苍绯。 “是么?”苍绯眸光冷冷一眯,隐隐有一团火焰在跳动,一抹森冷至极的微笑泛上了他的嘴角:“你不说本君倒是差点忘了……” 他目光缓缓转至到了之前调戏离草的那三只魔的身上。 那三只魔被他那样冷肃锐利的目光一看,竟是禁不住浑身一颤,一股寒意泛上心头,瑟瑟抖了起来。 也不见苍绯有什么动作,便只听得几声惨呼,那三只魔便被一股强大的劲气震得吐血飞了出去,而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所有人似是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得怔住,就连离草亦是有些莫名,一时间周围一片诡异的死寂。 御风脸色一变,立时闪身挡在缓步朝那三魔走去的苍绯面前:“魔君,你这是做什么?!” 苍绯却并不回答他,只冷冷地伸手将他推开。 但见他缓缓走到其中一只魔的面前,一只脚踏在了他的右爪上,嘴角扬起一抹极为残酷的冷笑:“方才,你便是用这只手摸了她的脸,是不是?” 离草听得他这一句话,却是不由惊怔地望向了他。 那只魔确是方才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可是,大叔又怎么会知道的?! 难道…… 脑中忽而灵光一闪,似明白了什么,她嘴角不由微微一抽。 这个大叔……该不会在这三只魔调戏她的时候就已经在旁边看着了罢? 那就是说,她成为众矢之的,被魔族围攻之时,他就这样一直在旁边看着戏?! 真真是太可恶了! 那只魔满脸的惊恐之色,身子不住地颤抖着,连声音也在打着颤:“不是……是……小的错了……魔君饶命……” 苍绯却似对他的求饶完全无视,眸光一凛,脚下只微微一用力,便听见清脆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接着便是那只魔撕心裂肺一般的惨叫,在一片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刺耳和惊心。 看得另外两只魔皆是惊惧地瞪大了眼,瞬间脸色一片死白。 “本君的女人也敢动,这便是教训!”苍绯冷冷地收回了脚,又转眸看向了另外两只魔。 低沉的嗓音彷如寒冰般冻人,让他们的心也不由一寒。 他们躺在地上,见到苍绯的目光瞟来,立时骇然地挪动着身躯,向后缩退着。 “魔……魔君大人……我们知道错了……求魔君大人放过我们……”他们一面退着一面颤着声求饶。 此时的他们,只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早知道如此,他们当时真不该一时兴起去调戏那女人。 眼见着死神一般的苍绯朝他们走了过来,他们的脸因恐惧而变得有些扭曲。 “住手!”就在苍绯要裁决他们的时候,一声清喝蓦然喊住了他。 离草几步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抬脸望着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大叔,够了,放过他们罢!” 苍绯转首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眸,眉梢轻轻地一挑:“他们动了你。” “可是我没事,而且我也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教训的还不够深刻,不足以让他们牢牢记住。” 苍绯说着,便又转过身要对他们下手。 然而,他的胳膊却是被离草死死地拽住。 她抱着他的胳膊,微微低着头,声音轻轻的:“大叔,别这样……我……不喜欢看见你这个样子。” 虽然,她知道作为魔君的他,必定不是那般善良之辈,但是,没看见的,她已不想去追究。 至少,在她遇见他之后,对她来说,他一直都不是个恶徒。 方才,他那般残忍而又冷酷的模样,她是第一次看见。 而且,她……很不喜欢,也不希望再看到。 苍绯微微蹙了眉,定定看着她,黑眸之中似有什么在悄悄盈溢,碎碎的反射着射入的光线。 半刻之后,他终于收敛起了全身的杀气,而后伸手一把拉过离草,顺手搂在了身边,向着周围一众魔族高声宣扬道:“总之,她现在就是本君的女人,日后谁若是敢动她,今日这仨便是榜样!” 说罢,他便搂着离草穿过了人群留下一众满面敬畏而又恐惧的魔族扬长而去。 那两只侥幸逃过一劫的魔不由抬手擦擦了满脸的冷汗,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御风则是望着苍绯离去的背影,紧紧拧起了眉。 魔君竟为了一个仙门女子不惜伤害自己的魔民,如此下去,只怕会尽失人心。 那个仙门女子实是一个大患,为免她是第二个凌波仙子害了魔君,毁了魔界,看来是万万不能留她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本君的女人(7) 而另一边离草跟着,直到走远,才挣开他搂在自己肩上的手,气恼地瞪着他,甚是不满道:“大叔,你明明早就在了,为什么直到最后才出来?看我的戏很有趣么?!” “的确很有趣。”苍绯竟然十分顺溜地回了一句,一面微侧了脸侥有兴味地看着她:“本君倒是很难得见你发威的模样。” 与她在一起这么久,他自是很清楚她的性情。 能不生事便不生事,十分规矩地恪守着她素来低调行事的作风。 对于主动找上门来的麻烦,她也一向都喜欢先与对方讲理,实在讲不了,也是逃溜为上。 这一回,倒是实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本来看着那仨魔对她动手动脚之时,他已是一股怒气不可遏止地冒了上来,只差一点就没冲上去直接废了那仨的手。 然而,却因为她的反应,让他一时惊诧之下,不由敛了怒气,反是侥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这丫头,似是全身上下一股子的火气。 而这股火气,他是否可以认为是她在为他与冰舞在一起而暴发的呢? 这个想法让他愈发地有兴致了。 而看着这棵小草儿面对众魔的围攻之时,那从容而淡定的应对姿态,比起过去,倒是真的变了许多。 似乎,她已不再是最初那除了逃便只会逃的没用小妖了。 这个发现,不知是让他该喜还是该忧。 毕竟,他还是很喜欢她总是依赖着自己的样子。 苍绯勾唇看着她,缓缓抬手,手背轻轻地撩过她光滑的脸颊,唇际忽掠过一丝笑,缥缈幽如夜风:“小草儿,你长大了。” 不只是她的性情变坚强了,还有她的容颜亦变得极为成熟动人了。 因着一直在她的体内,他的视线也不过只在她周身外,甚少能看到她的脸。 自出来之后,也因着种种事情,而没有细看过。 如今,离得这般近,他才终于将她看仔细了。 她脸上的五官,当真是没有一处不美,双眉纤细,轻描淡扫,仿若雾中的春山般朦胧婉约,不画而翠。 那一对翦水双瞳,眸中似有清泉,顾盼之间俱是熠熠灵动。 离草看着他那笑颜上流露出淡淡的魅惑风情,感觉到他指尖熨烫的温度,心陡然跳快了一拍,好似某根弦被触动了一样,让她禁不住一颤。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一面故作镇定道:“大叔你别岔开话题,我还没跟你算完账呢!” 苍绯很满意地看着她微微泛着粉色的脸,挑了挑眉:“还有什么账?” 离草气哼哼地指着他:“你最后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竟然一再地这般对外宣称着不符事实的事,却是叫她颜面往哪儿搁? “什么什么意思?本君不过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苍绯依旧一脸的不以为然,似乎这一切都是极其自然之事。 离草简直生生要被他气死,愤声道:“哪里是事实了?!我才不是你的女人,这只是你一人在自说自话而已!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说,会让我很为难的!” 若是这话传了出去,让仙门的人知道了,让昆仑知道了,更甚是让师父知道了…… 她真不敢想象界时师父又会以什么样的表情看着她。 还有,仙门、昆仑又会如何看待她?她还能有脸再回去么?! 苍绯冷凝了眸子,似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唇边掠过一抹冷笑:“有什么好为难的?反正,本君也没打算要放你离开过。” “大叔你——”离草气得直跺脚,却是找不出话来指责他。 “跟着本君有什么不好?”苍绯看着她眸光微微闪动,眼睛凝聚如针:“难道那姓慕的会如本君这般护你?他会宁可与同门对抗也要护着你么?别傻了,关键之时,他永远都不会将你放在第一位,你与他的同门和所谓的苍生放在一起,他永远都不会选择你!” 离草怔怔地望着他,他的话好似一声巨雷,在她心中轰然作响。 似有什么堵住了胸口,心头被沉沉的压住,让她一瞬间窒息,心头一片疼痛。 “师父他有自己的责任,他保护同门和苍生并没有错……”她嚅嚅地替师父辩解,似也在说服自己一般。 她喜欢师父,便该替师父着想。 还有—— 她低垂着眼眸,声音低低的:“我喜欢的是师父,所以……大叔你别再在我身上费心思了。” 苍绯却是唇角却是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眯眸睨着她,声音泠泠如山泉:“本君知道,你不必总在本君面前强调,何况,你喜欢那姓慕的是你的事,本君要你,是本君的事,与你无关。” 离草面上神色复杂变幻着,似急似恼道:“可是,你有那魔相的女儿了……何必总来戏弄我呢?” 反正他这种魔,说话也一向都是很随性,说出来的话未必就是真,也许只是为了调戏她玩而已。 苍绯眸光微微一闪,面上渐渐露出了玩味的笑意。 他蓦地上前一步,离草下意识地向后退着,一直被他逼到了墙根,后背紧紧贴在了墙壁上。 只见他双手撑在了墙面上,将她圈在了身下,而后微微俯下脸,语声暧昧:“小草儿,你这难不成是吃醋了?” 吃醋? 离草怔了怔,却是一脸怪异地看着他:“我没吃过醋啊!” 说着,她还一面呵了口气闻了闻:“奇怪,没有醋味呀!” 这个丫头,关键时候又犯傻! 苍绯嘴角微微一挑,又好气又好笑,话锋却是蓦然一转,一双紫眸直直对上她的眼睛,像是要瞧进她心里一般,极为认真地问了一句:“小草儿,你摸着自己的心如实地回答我,你喜欢我与那冰舞在一起,愿意让我娶她么?” 离草又是一怔,他难得的认真态度让她微微有些恍了神。 而后却是真的将手放在了心口处,想到他说描述的事,便感觉到那里颤栗一般的跳动,似在拼命地反对着。 “我……”她望着他,咬了咬唇,终于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也不愿意……她……很不友善。” 是的,那冰舞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她不喜欢她。 所以,作为与大叔有过一些交情的她看来,还是不希望他与冰舞在一起。 苍绯听得她这般一说,似是舒了口气般,双目微微闭了闭,而后睁开,满目流光,嘴角梨涡时隐时现:“那若是换作其他的女子呢?” 离草咬唇又蹙眉想了好一会,依旧摇头。 苍绯唇角的笑涡愈发深了:“为何?” 离草抿着唇沉默了好半晌,才闷闷地说了句:“没什么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不愿意。” 这种想法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只知道一想到他与其他女子在一起时的情景,心里便极为不舒坦。 可是偏偏又不晓得缘由,又要让她如何能给他一个理由? 苍绯却似是心情一下子变得格外的好,伸手将她将额前垂落的一绺散发别到耳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放心罢,本君的女人只会有你一个,其他的,本君都看不上眼,你以后也不必再为此纠结生气了。” 离草怔了怔,蓦然反应过来,立时挥舞着爪子朝他嚷嚷着辩驳:“谁为此生气了?!我才没有!” “嗯嗯。你没生气,是本君眼花看错了……”苍绯只是随口附声着,嘴角弯起的弧度却是愈发的大了。 离草看着他那样的笑,半是戏谑半是暧昧,只叫她莫名地便红了脸。 然而,除了瞪着他外,却是说不出话来。 苍绯拉过她的手,微微笑道:“来,本君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着,他已然催动了周身的魔气,带着离草就这般缓缓地浮在了半空,然后如飞鸟一般在空中掠了开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喜欢本君(1) 苍绯带着离草飞掠出了魔城,越过一片熔岩之地,他蓦然朝下俯冲而去。 离草只见底下一片黑雾,感觉到苍绯周身魔气凝聚,形成了一道屏障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穿过这层黑雾之后,他带着她落在了一个山谷中。 与其他的地方不同,因为九日的灼晒,魔界的山全都是被烧得通红的岩石,没有一点绿色的植物。 而这山谷内,却是一片生机之景。 花草围绕,藤蔓生长,还有一道小瀑布自谷边的峭壁上垂流而下。 而四周有着不知名的发光物体在半空飘浮飞舞,飞过之处都留下点点星光,甚是美丽。 离草忍不住伸手去接,但见那发光的物体落在了掌心中。 似是萤火虫一般,却是全身都透明,看不出形状。 “这是魔界特有的幻灵虫,美丽但寿命极短,只有一朝一夕而已。” 听着苍绯的说明,离草不由惊奇地打量着这山谷,诧异道:“这是什么地方?” 苍绯弯着嘴角道:“此处是整个魔界最低的地方,所以离九日也最远,这才难得保留下了一片鲜艳的色彩。不过,因着上面一层的瘴气,故而鲜少有人知道此处,我也是意外才发现此处。” 离草这才恍然。 原来方才那层黑雾是瘴气。 苍绯随手捉住一只幻灵虫,目光幽幽闪烁:“你亦见过魔界之景,这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见不到星月,如此便让我魔族更加憧憬着人界,企盼着能在人界开辟出一片天地为我魔族栖住。” 离草自是能理解,相比起魔界,人界确实是天上人间。 “其实,你们可以和仙界与人界好好商谈一下,说出你们的愿望,相信仙门也不会不近人情的。” 苍绯松手放开了那只幻灵虫,唇角掠起一抹讥诮的冷笑:“哼!他们那些伪善之人,哪里能容得下我们魔族?我们也不屑向他们乞求什么,唯有靠自己的力量争来的才是最实在的!” 离草摇摇头:“可是这样一来,仙魔两界就会一直敌对下去,难免会有更多的死伤,这又是何必?” 在她看来,能和平解决的就没必要使用暴力手段。 苍绯却似并不愿与她就这问题继续纠缠下去,只冷哼一声,将她揽了过来:“先不说这些,你过来这边瞧瞧。” 他领着她穿过一丛树藤结起的帘幕,面前一片空地之上,是一棵开满了粉色花坠的大树,闪着点点的荧光,甚是美丽。 “这是什么树?”离草几步奔上前,抬手接住一片落下的花瓣。 苍绯缓步走过来,微微眯了眸,却是将一只手按在了树干之上:“你且将你的灵力注入进来瞧瞧。” 离草虽然诧异,却还是依着他的话将手按了上去,然后缓缓输送着自己的灵力。 “看上面。”苍绯亦是一面输送着力量,一面仰起脸向上看去。 离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见一簇花坠之下,竟是缓缓地结出了一个红色的果实来。 就在离草正惊愕的时候,苍绯忽而纵身一跃,伸手摘下了那颗果实,递到了她的面前,笑的几分狡黠:“尝尝看。” 离草捧着那红色的果子,看了好半天,又望望苍绯,终于张嘴咬了一口。 立时满嘴的清甜。 “好好吃。”离草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又连着吃了好几口。 很快的功夫,一个果子便被她吃个精光,半点不剩。 末了,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巴巴地望着苍绯:“大叔,这果子还有没有了?” 苍绯抬手轻轻一敲她的脑袋:“你可知这是什么果子?” “什么果子?” 苍绯神态闲适而慵懒,嘴角却是勾出一抹暧昧的笑:“这叫双修之果,只有以阴阳合力才可催生出来的果实,亦有提升修为之效,但可惜的是,一日只可催生出一颗果实。” “双修之果?”离草听后不由瞪大了眼,亦是恍然:“怪不得我吃了后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 原来还可以提升修为,太神奇了。 见她的注意力全都只集中在了提升修为之上,苍绯微微眯了眯眸,挑眉提醒了她一句:“这果实更奇的是,只有互相相爱的男女输入的力量才可结出香甜的果子,若是没有感情的,结出的果子则是又苦又涩的。” 说到这,他笑的愈发惬意了,看着她的眸子亦是闪烁着莫名兴奋的光芒:“小草儿,你方才吃的果子可是香甜的很?” 离草愣愣地点了点头,好半晌忽而反应过来,脸一下子噌地涨得老红,几乎要跳起来:“你……你你的意思是,我……我和大叔你相爱?!” 三道天雷咣啷啷地响在头顶。 怎么可能?! 她明明爱的是师父!! “对于这个事实,本君甚感欣慰。”苍绯双手环抱在胸前,那笑容好似看着一个掉入了陷阱里的猎物一般兴奋。 离草的心却是不由得慌乱作了一团,拼命地摇着头否定:“不可能!一定是骗人的!我一直爱的都是师父……不!不对!刚才那果子应该是苦涩的,我……我才没觉得香甜!” 苍绯眸光一凛,蓦地抓住了她胡乱挥舞的手腕,定定看着她:“小草儿,不要逃避事实,其实,你是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喜欢本君(2) 苍绯眸光一凛,蓦地抓住了她胡乱挥舞的手腕,定定看着她:“小草儿,不要逃避事实,其实,你是喜欢本君的罢?” 他紫色的眼眸愈发深幽,紧紧盯着她,眼眸深处似隐隐藏着某种情愫,目光雪亮如剑,似要刺入最深处,似要探个明白! 离草蓦然惊怔住,前所未有的迷惑冲击着大脑,脑海变成一片空白。 她……喜欢……大叔? 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不该是这样的…… “不!我没有……”她抬手紧紧捂在心口之上,用力摇着头,想要拼命否认什么。 苍绯紧紧盯住她的双眼,不放过那里面的任何一丝情绪,又凉凉开口道:“若你不喜欢本君,为何当日愿冒那样的风险伤同门救本君?!为何见到本君与冰舞在一起时,会那般生气?这不是因为喜欢才会有的嫉妒么?你不喜欢也不愿意本君娶别的女人,不也正是因为喜欢才会有的占有欲?方才那合欢树上结出的双修之果亦是最好的证明!若非你对本君无情,又怎么会结果如此香甜的果子?!” 离草脸一白,一步一步的后退。 微颤着身,瞪大着眼,惨白着脸,一直退到身后的树干之上。 她依靠着,平息着。 半晌,抬手,指着对面的苍绯:“你……你是故意的!” 他故意带她来这,便是要诱骗她输入灵力结出双修之果,来证实她的感情。 太卑鄙了! 苍绯唇角轻扬,勾起一抹悠然的笑,却是丝毫没有半点惭愧之色:“若非如此,本君又怎能得知你的真实感情?” 她的真实感情? 她的真实感情到底是怎样的,现在她自己也已无法弄清了! 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一直都是确信着自己喜欢的是师父。 她对大叔,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 真的是喜欢么? 可是……为什么呢? 爱着师父的同时也可以再爱上另一个人么? 爱……不是唯一的么? 但若是不爱,那他所说的那些事实又是因为什么?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啊! 莫名的忐忑与迷惑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更沉重的无奈。 似乎终于理解到那份一直盘踞的不安源自何处,她却是忽然怕了…… 她害怕面对这一事实! 可是,却又无法逃避。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头那絮乱不堪的情愫,而后睁开了眼。 她望着面前那张完美的俊容,微微一抿唇,甚是不情愿地撇着嘴道:“好罢,也许我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大叔你,不过,我相信,我现在爱的还是师父!” 没错,她喜欢大叔,爱师父! 喜欢和爱还是有区别的。 “也许?一点?爱师父?”苍绯扫了她一眼,那样寒冷的凛冽之气叫她不自觉低了低头。 而他每说一个词,便叫她心头禁不住颤一颤。 “好个爱师父。”苍绯轻声说着,唇色彤艳笑得人毛骨悚然,似意犹未尽一般又悠悠然重复了一遍。 离草被他吓得屏息了片刻,却见他洒然一挑眉,峰回路转道:“罢了,本君也不逼你,先回去罢。” 一点就一点,至少,他在她心中并非全无地位。 今日还是很有收获的。 离草见他这般一说,终于卸下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跟着他后面离开了山谷。 *** *** 回到魔宫之时,冰舞早已不在。 离草本想溜去找其他的房间住,却是被苍绯硬生生地拽住:“不是喜欢本君么?怎么却不愿与本君住一起?” 离草嘴角微微一抽,眉梢跳动着,咬牙道:“这是两码事。男女有别!” 苍绯挑起了眉,一脸玩味之色地看着她,啧啧道:“男女有别?本君可是记得小草儿当初还问过这男女有何别?莫非小草儿现在已经知道了?” 听他这般一问,离草脸色不觉有些窘。 在昆仑那么久,她只知道大家都说男女有别,在她看来,无非就是男子与女子这形貌不同罢了。 但曾经听琳琅的那口气,却似乎并不只在此。 可是具体别在哪,她确实还是不太明了。 但是她又不甘心被大叔嘲笑,于是鼓着腮帮昂首挺胸道:“当然知道!所以,我们不能住一起!” 苍绯却似来了兴致一般,定定看着她,笑的甚是暧昧:“哦?那你倒是与本君说说,这别究竟在何处?” 大叔真的很讨厌! 这是离草现在唯一能得出的结论! 她又气又恼地瞪着他,却是直直说不出话。 苍绯蓦地伸手挽上她的腰身,用力往前一带,让她柔软的身躯紧紧贴靠在了他硬实的胸膛。 他低下头,贴在她的耳边,有温热的气息吐出,让她觉得耳根痒痒的,瞬间热烫起来。 他低沉喑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说着:“可还记得本君当日说过,待本君重塑了肉身之后,会让你切身体会这男女之别中的奥妙?” 离草惊诧地睁大了眼:“大叔,你……” 话未说完,唇蓦然被封住,只感觉到覆在唇上的那一片带着淡淡清凉的温湿。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她不要双修 两唇相贴,温热而勾人。 离草一时间有如被雷击一般,浑身不由微颤。 两片濡湿的唇瓣在她因着茫然惊愕而微张的双唇之上辗转反侧,细细描摹。 她眼睁得更大,只本能地往后一仰,却被苍绯伸手扣住后脑,牢牢固定。 舌尖长驱直入在她口中横扫掠夺,让她的身子不能抑制地轻轻颤抖。 这般陌生的滋味,引得她心中不知有何种情愫蓬勃而出,蔓延成片。 她的神思渐渐涣散,只觉唇上酥麻,有点痒,有点薄荷般的凉。 除去幻境中与师父的那一吻,她这是头一回真真实实的亲吻。 原来,真正的吻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好奇怪,她似乎竟并不讨厌。 只是觉得心跳变的疾速起来,身上的温度似也在悄然升高。 她不由略略起了好奇之心,亦探舌舔了舔了他的唇。 只觉他浑身一颤栗,身体腾地涌上一股烈焰之气,骄阳似火。 他的吻似更用力更深入了一些,唇瞬间热了起来。 吮吻间似有某种魔力一般,打散了所有的理智,模糊了周围一切事物。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唇舌纠缠的甜蜜滋味。 “小草儿,你真甜……”苍绯鼻中嗅着自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口中低低喟叹一声。 离草眸色迷离地将他望着,长睫如蝶般不安抖动,却是诱起他心底深处的万般爱怜。 而二人的身躯此刻已不知何时贴得极为紧密,不留一丝的空隙。 他俯下脸,继续贪婪地索要着她的甜美。 而腹部以下的某个部位火热,身心难耐。 他侧过脸轻轻咬了咬她灵巧的耳垂,引得她又是一阵轻颤:“小草儿,你不是一直想学双修么?今樱花国君便亲自来教你。” 双修……? 离草此刻神思迷离,听见这她一直心心念念想着的事,不由迷蒙了双眼看着他,清美脸庞带着两团诱人的酡红:“我……我能跟大叔学双修么?” 他们种族不同,身份不同,灵气与魔气也可以在一起双修么? “自然可以。”他邪气地一勾唇角,火热的手掌托着她的腰身紧紧贴住了他的小腹处。 而她却突地一个激灵,尖叫一声,猛地推开他,惊瞪着双眼抬手指着他的小腹下处:“你你你……那那那是什么?!” 方才的一瞬,她只觉有个极为热烫而又坚硬的东西抵在了她的小腹,那样真实的触感,好生可怕! 她蓦地想起了当初那辛老爷残虐一夕的一幕。 那时,虽然因昏暗不能看真切,但她记得那物什似是极其可怖的东西。 若是要这样双修,那她宁可不要!! 苍绯瞧着她那般惊悚害怕的表情,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伸过手要来拉她:“小草儿,你怕什么?本君又不会吃了你。” 离草却是躲得远远的,坚决的摇头:“我不要双修了!不要!!” 苍绯面色不由微微沉了下来,眸底隐隐闪动着一丝欲望之火。 这丫头,刚勾起了他的欲望,便又逃跑了,真真是要折磨他不成?! 然而,她害怕不愿,他自然也不可能逼迫她。 只得暂时将欲火压下,而后径直走到了榻前,翻身躺了上去。 “过来。”他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冲她挑了挑眉。 离草仍是心有余悸地瞟着他,满脸的警戒:“做什么?!” 他斜眸一勾唇角,露出一丝戏谑的笑:“自然是睡觉了,难不成你想就这般站一夜?” 离草这才稍稍放下了心,走了过去,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忽然又想起那一回与师父同床而眠,心中一时不知升起了何种滋味。 此刻的她已然完全清醒了过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她爱师父,却和大叔亲吻,甚至并不反感…… 这样的她,让她自己都觉得很可恶! 虽然师父不爱她,但在她看来,爱应该就是极为纯粹的一种东西,应该是永恒的唯一,但现在,似乎却被她变得有了一丝污垢。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经没有资格说什么爱师父了。 因为她背对他,苍绯并看不到她此时脸上的那抹黯然与哀凉之色。 他转过身,一只手十分自然地自身后抱住了她,将她揽入了怀中。 感觉到她的轻颤,然后便是挣扎,她的身体摩挲着与她紧贴的他的胸膛,不时又触到他的腹下,引得他一阵燥热。 他手臂不禁又微微加大了力度,微微喑哑的嗓音却是自齿缝间挤了出来:“别再乱动,本君就想抱着你睡觉,你若是不听话,那本君可就不客气了。” 离草自是又感觉到了他腹下那又硬挺起来的灼热,吓得忙僵住了身子,不敢再动弹。 真讨厌大叔,就只会威胁她。 苍绯见她安稳下来,唇角又不自觉地弯起一丝弧度。 这丫头,以为她开窍了,实则还是懵懂的很。 不过他不急。 她若是害怕的话,那他便慢慢地调教,循循善诱,让她渐渐开始习惯与他的亲密接触。 时间还很长,他有这样的自信。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想一个人 静谧的夜。 离草感觉到背后紧贴着的那温热的胸膛,还有那呵在后颈间的温热气息,却是心中一片絮乱,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个可恶的大叔,他自己抱得舒服,却是害苦她了! 只是这一睡不着,脑子里想的东西便多了起来。 她想起了洛公子与云嫣,又想起了白伶、叶风还有温凝,也想起了凤曦与师父,还有千羽灵、玉泱与容仙。 他们都是为情所苦,为爱痴缠。 而他们的爱到最终,似乎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为个么呢? 爱……不是应该让人感觉幸福甜蜜的东西么? 为什么却反让人痛苦? 至少,她所见过的,经历过的,都是如此。 她爱上师父,亦并没有过快乐,只有无尽的恐惧与担忧。 若果可以,她真希望可以一直就那样无欲无求地修行下去,不懂爱,也不会爱! 爱,真的是一件折磨人叫人痛苦的事…… 她无声地叹息了一声,更觉头疼。 当真是被大叔给搅弄的让她竟满脑子想的全是情爱之事。 还有那什么合欢树,什么双修果,早知道就不该跟着大叔去那山谷,那她也不会看清这样一个只让她纠葛的事实。 “怎么?睡不着了?”背后忽而传来戏谑的笑声,轻轻悠悠的。 离草心中惊了一下,却是不回答,只立时闭紧了眼,装睡。 不想跟大叔说话,说到最后只会被他气死。 见她没反应,苍绯嘴角一弯,搂着她的手缓缓上移,然后在她的腋下轻轻一挠。 这下子,离草再也装不下去,扭着身子,咯咯笑喊了起来:“哎呀!别挠了,好痒!” 苍绯这才终于停了手,而后一只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随意地玩弄起她的头发,低低问道:“在想些什么呢,小草儿?” “没什么……”离草闷闷地回了一句。 她才不会告诉他,她想了一堆情爱之事。 说出来,只会让他笑话自己。 “没想什么,你在那装什么深沉,叹什么气?”苍绯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妖娆弧度,眉目又微微眯了起来:“还是,你又想本君再施点手段才肯说么?” 他的手段定然不会是什么好的。 离草被逼无奈之下,只得随口编了一个:“我只是想起了一夕。” 一说到一夕,她眸底不由又流露出了深深的哀痛之色。 苍绯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只是一声轻哼,手下霸道的将她的身子翻过来,直直面对着他。 “想他一个死人做什么?”他面上露出毫不掩饰的不满与嫉妒之色。 他不许她想别的男人,哪怕是一个死去的人也不行。 他的力道有些大,离草不由吃痛地皱了皱眉,而后微垂了眼眸,轻声道:“他终究是为了救我才死的……而且,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虽然,他之前一直都只是为了利用她而接近她,但是,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他还是承认了她这个朋友。 苍绯看着她面上露出的那淡淡的哀伤之色,还有眼里蒙起的那一层水雾,心中不由隐隐揪痛了一下。 他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颊,在她的眼圈旁边轻轻摩挲了几下,却是摸得一手的湿濡。 他将手放在唇边轻轻舔了舔,凝眉:“眼泪原来是咸的。” 还有一点涩。 这便是她此刻的心情么? 离草抬眸望着他,带了些许诧异:“大叔你从来都没有哭过么?” 苍绯脸色一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本君怎么可能会哭?!” 他可是堂堂魔君,又是一大男人,只会流血,断不可能流泪! 离草望着他,半晌不语,神思幽远,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她才开了口,声音极其的淡,极其的轻,若一缕飞烟飘在空中,若不仔细听,便无法追捉。 她说:“大叔,如果有一天我死了的话,你会不会为我流一滴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她只是突然很想知道而已。 苍绯怔忡了一下,看着她,眼中灯火似有风过,明灭不定,又似有波涛涌起,翻腾不息。 过了好半刻,他忽而抬手用力一敲她的脑袋,怒声道:“好好的说什么鬼话?!死什么死!有本君在,怎么会让你死!” 离草吃痛地揉了揉脑袋,挤着眼瞅他,嘟囔道:“我只是随口问一下而已,又没想真的死。” 话音刚落,苍绯却是忽而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 她被他紧紧地拥着,下巴靠在了他的肩头,听见他低低而又沉重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因为,我是魔,从来都不需要什么朋友什么感情,那些,只会成为阻碍我力量强大的绊脚石,对于我来说,力量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只有力量强大才能在这个世界生存……直到你的出现……你让我觉得原来我也是懂得爱的,只是一直都没有遇上一个让我想爱的人……你若是有一天死了,我不会为此哭泣,只会生气。我只要你答应我,哪怕是一天也好,你要比我活得更久……因为,我不想再孤零零的一个人活下去……” 当习惯了两个人后,才会发现,一个人是一件多么痛苦而又难耐的事。 第一百八十六章 魔界的生活 那样真实的话语,仿佛一颗石子掉落在了她的心湖上,震起一圈圈荡漾的波纹。 大叔…… 一瞬间,她忽而有了一种想要紧紧抱住他的冲动。 而下一刻,他又恶心狠狠地将她推开,瞪眼看着她:“你这丫头若是真敢死,本君就算上天入地也要把你的魂找回来,哪怕是要逆天改命也要你再活过来!” 没有他的命令,绝不容许她死! 她怔了怔,而后撇撇嘴:“大叔,你就会威胁我。” 虽然是无奈的语气,然她的嘴角却是微微勾起,一丝浅浅的、却很真实的笑意从眼角溢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般霸道的话语听在耳里,却是觉得心中异常的温暖呢! 苍绯冷哼一声,又将她顺势揉入了怀里:“不威胁,你这丫头就不知道听话!” 离草的脸埋在他的胸前,没有挣扎,只是这样平静地贴着他。 感觉着他的体温还有心跳,心,莫名地安了许多。 她弯着嘴角,缓缓闭上了眼,再没有杂乱的想法,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 *** 在魔界离草待了已半月有余,整日除了待在魔宫之中便再无其他地方可去。 为什么? 还不都因为大叔那日造成的轰动给害的! 她只要一出去,走在大街上,那些个魔族就视她如猛兽一般,个个避之不及。 而后躲得老远,对着她指指点点,小声说着什么她是魔君的女人,不能靠近,不能得罪,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再加上又知晓她是仙门弟子,对她更是又怕又恨,那样的眼光看得她只觉得如芒针在背,甚是难受。 离草对此实在很是无奈,即便想解释,估计也被人肯听她说。 所以,最后干脆就待在魔宫里不出来了。 但是,她不出门,不代表麻烦就不会找上门。 譬如那位魔相之女,冰舞。 她似乎格外的闲,隔三差五便往魔宫里跑。 而且,一来就缠着苍绯不放,又是撒娇又是动手动脚,一派亲昵的模样。 尤其那冰舞还总在她的面前一副炫耀而又傲娇的姿态,似是专门针对她一般。 离草看着只觉得很是不舒服,于是干脆避开,一个人待屋里打坐修炼,图个眼不见为净。 “怎么?又生气了?”门打开,苍绯嘴角噙着笑,缓步走了进来。 离草睁开眼,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别开脸去,哼哼道:“你来做什么?不多陪陪你那位冰舞小姐?” 苍绯走到她身边,十分自然地将她搂到了胸前,嘴角笑涡浅浅一旋,荡漾开来:“我说过,她是魔相之女,对我还有些用处,总要应付她一下,你又何必总是吃她的醋?难道本君对你的好还不够证明本君的真心么?” 这阵子,离草也算是习惯了他这般亲密的举动与言行,所以一脸淡定之色,只是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谁吃她醋了,我只是看不惯她,和楚璇玑一样那般高傲的性子。还有,大叔你别总在她面前对我好,她每回一瞧见,那眼神几乎都要把我杀死。” 苍绯揉了揉她的发,戏声笑道:“若是你真不愿见到她,我便下令不许她入魔宫,如何?” 听他这般说,离草却是又摇了摇头:“大叔你要是这样做,不是明显给她难堪么?到时惹得那什么魔相不高兴了,不帮你了怎么办?” 听说这魔相从前就在魔尊身边辅佐,必定是个厉害的人物,可谓是魔君身边的一大得力臂膀。 若是少了他的辅助,可是一大损失。 也不怪苍绯明明不喜欢冰舞,却也要给她留些颜面,配合她一下了。 苍绯眼眸微微一眯,伸出一根修长手指,白皙如玉,轻轻勾起她的下巴:“小草儿,难得你竟也会替本君着想,实是让我欣慰的很。”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很清楚,她虽然从未曾抗拒过他什么,但是,心底却仍旧未曾放弃过回昆仑。 她的心,到底还是向着仙门的。 离草眉头轻轻一蹙,将脸别开,似有些不自然:“大叔你也算是我朋友,我自然会关心你。” “朋友?”苍绯身子欺压了过去,紫眸中闪烁着清浅若无的亮光,唇际微微勾起,绽出一抹飘忽的浅笑:“到现在,本君对你来说还只是朋友么?” 离草不由微微向后仰了仰,习惯了他这种威胁,她倒也镇定的很。 抬眸瞟了他一眼,弯唇一笑:“自然不是朋友……” 看着苍绯眸底掠起的笑意,她又不紧不慢以补上了一句:“是很好很好的那种朋友。” 一句话总结来说,还是朋友。 苍绯的脸黑了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魔兵的声音:“魔君大人,魔相求见,正候在大殿。” 苍绯皱了皱眉,不知道什么样的神色一掠而过,沉潜冷冽的眼神,淡淡的,波澜不兴,而后沉声回道:“知道了,本君一会儿就过去。” “魔相找大叔你,是不是有什么紧要的事?”眼瞅着大叔又凑了过来,离草忙转移话题。 “谁知道呢……”苍绯眉梢轻轻一挑,只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而后直起身:“在这乖乖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只要她一人 虽然大叔叫她乖乖地等着,但如离草这般好奇心极强的人,又怎会不偷偷去瞧瞧这位被魔族 所称颂敬仰的魔相究竟是何等人物。 她偷偷溜到大殿,躲在了门外,便听到一个深沉的男子声音:“君上,关于近日我魔族屡被仙门所屠杀之事,还望君上能有所对策,否则会让魔民愈加惶恐不安。” 离草探头悄悄向里看去,只见苍绯面前站着一名身着一件宽大的绣金边袍子的男子。 银灰色的长发披散下来,额间戴着一个嵌着宝石的发环,一双细长的眉眼泛着冷睿的光芒。 刚毅的脸庞透出几分沧桑之态,而自鼻中央向两侧脸边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许是年岁已久,疤痕已然黯淡了许多,却仍难掩那一股威慑之气。 原来,他就是魔相炎昭。 不过,他方才说的什么魔族被仙门屠杀是怎么一回事? 离草正奇怪着,便见坐于殿中椅上的苍绯斜斜倚在那,只轻轻一挑眉梢,心不在焉地问了句:“你想本君有什么对策?” 炎昭眼睛闪烁了一下,定定看着他,沉沉开口道:“君上应该很清楚,此事皆是由君上带回来的那名仙门女子引起,仙门屠杀我魔族,无非是要逼我们交出她。” 咦? 离草听到这,不由一怔。 这……说的难道是她? 仙门……是师父么? 师父为了救她回去,才这么做的? 听起来,这事似乎已有好一阵子了,为什么大叔一点都未向她提起过? “哼!你的意思是要本君将她交出去了?”苍绯冷哼一声,斜眸睨了他一眼,脸上的笑也有些微凉。 炎昭凝了眉眼,直言不讳道:“君上应该清楚,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还没到与仙门直接对抗的地步,没必要为了一个仙门的女子损伤我魔族的人力。” “若是本君不同意呢?”苍绯蓦然站起身,缓步走了下来,停在了炎昭的面前,一双紫眸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抹精芒,雪亮如剑:“将她送出去,岂非显得我魔界太无能?!要向他仙门低头示弱?!” 炎昭眼神复杂的变幻着,隐约有犀利的冷光:“这亦只是权宜之计,待到我族计划周全成熟之时,自能攻破他仙门,入主人界!” 然苍绯却是长袖一挥,断然地拒绝:“休要再说!她现在已是本君的人,本君绝不会将她送还仙门!” 炎昭紧紧拧起了眉,眼色沉了沉,仿佛有极度复杂的光芒从眼底掠过,却还是沉声开口道:“君上,请以大局为重。天下女子万万千,然仙门乃我魔界死敌,断不能为了这样一个女子而失了民众的信任之心!况且,我听说上回君上当众为那女子残伤威吓魔民,实乃极为不明智之举,如今城中魔民已然私下谣言纷纷,对君上的主领地位极为不利。” 苍绯只冷然一声嗤笑,目光却是闪亮如电:“那又如何?他们爱怎么说便怎么说,本君根本不在意!况且,天下女子万万千,本君却只要她一人!总之此事本君自会解决,不用你操心!” 炎昭眼底划过一丝暗芒,心下似已有了什么计量,却终是未再开口。 而殿外,离草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却是心中一阵激荡。 天下女子万万千,本君却只要她一人! 大叔…… 她究竟有什么值得大叔如此对她? 她微微咬了咬唇,低垂着头,有些失了神魂般地默默回了房。 没多久,苍绯便回来了。 他依旧是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带着一惯慵懒的笑走到她身边,习惯性地伸手将她搂了过来,捏了捏她的脸:“小草儿这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可是等的急了?” 离草转脸看着他,眼中神色复杂,只平静地问了他一句:“魔相找你什么事?” 苍绯只轻描淡写地回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又与我商谈娶冰舞的事。”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半丝异样的变化,若非她知道事实,根本看不出一点破绽。 他……果然还是想继续瞒着她。 为的就是要留住她么? 看着她面上那黯然的神色,苍绯眸底不由掠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指尖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挑眉道:“小草儿又在吃醋了?别多想,本君不会娶她的。” 离草眼眸微微垂下,嘴角却是掠起一抹轻浅的笑:“大叔,为什么宁可牺牲自己的族民,也不肯放我走呢?” 苍绯微微一怔,随即冷凝起了眸光,皱眉看着她,声音微沉:“你……都知道了?” 离草抬起脸,直视着他的目光,咬唇道:“大叔,放我回去罢!” 这是她想了很久,才终于做的决定,亦是她认为对仙魔双方皆好的决定。 “不可能!”苍绯想也没想,当即便一口拒绝。 他放开她,脸色阴沉了下来,睨着她,冷诮地一笑:“怎么?难道本君待你还不够好?你还是一心想着要逃?还是想着要回到你那位好师父身边去么?!” 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直以来对她的好,她都看不见?! 难不成她的心是铁石做的? 难道不管他怎么做,都比不上那根本不喜欢她的师父么? 面对着他冷然的质问,离草雪白的脸一分分沉下去,唇紧紧抿着,似是不敢看他一般,又低下了头:“我是昆仑弟子,这里并不属于我,仙门才是我的归处。” 她自然是知道大叔对她的好,正是因为他对她太好,所以,她才不能置他于不利的地位。 他若是为了她,放任魔族被屠杀,只会让魔族人民对他失望,他这魔君的地位迟早也会动摇。 这早在上回他替她出头之后,从那些魔族眼中的惧恨之色便能看得出来。 他们不会希望自己的领导者会是一个偏护仙门,而枉顾自己魔族的人。 他们要的是一个能带领他们脱离这苦海,开辟出一片新的乐土的有能之人。 她不能让大叔被魔族所唾骂,所放弃! 苍绯却并不知她的这些想法,只当她对他根本没有一丝的留恋,不觉心中痛恨不已。 原来,他做了这么多,竟仍旧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她的心,就这般容不下他么? 他看着她,神色间竟然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哀伤与疲倦,眼中光芒若风中之烛,飘摇不定,似随时都会湮灭。 他愤然地甩袖站起身,眉目间一派阴鹜之色,冷笑道:“本君绝不会放你走,所以最好收起你那想回去的心思!还有,你喜欢那姓慕的是么?想回他身边是么?本君就杀了他,断了你的念!” 他不会放了她的! 留不住她的心,他也要留住她的人! 而她所喜欢的人,他也要统统毁掉,不给她留一丝的念想! 本是因为她,他才渐渐敛起了曾经的冷酷。 如今却也是因为她,让他又恢复了原本的无情与残忍! “不要——”离草的脸上立时露出了惊惶之色,伸手抓住他双手的衣袖,拼命摇着头:“不要伤害师父!” 然而,他却是冷冷地甩开了她的手,冷凝的眸子淡化了凛然笑意,全无一丝温度:“还有那一心想救你的蜀山小子,他戮我魔族人,本君也不会放过他!” 凌剑非? 离草微微一怔。 难道,他们所说的近日屠杀魔族逼他们放她的是凌剑非?! 只是未待她再问清,苍绯已然转身径直离去。 离草怔怔地坐在那,心仿佛渐渐坠入了万丈深渊,跌进了无底的冰谷。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只是不想任何她所在意的人受伤害而已,为什么却反让他们互相残杀了起来?! 是她的错么?都是她引发的错误么?! 她只觉周遭一片凄迷和寒冷,比冰还要冷,又痛彻心肺,痛得无以复加,禁不住抬手紧紧掩住了脸。 她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好? *** ***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他带她离开 这一日,苍绯离开后便没有再回来。 离草在屋里始终心神不安。 大叔该不会真去杀师父和凌剑非了吧? 她实在无法再这样静静地等着,什么也不做,于是起身便冲出了魔宫。 走至宫门,她便直接揪起一名魔兵守卫,故作一副凶狠之态逼问道:“说!究竟怎样才能出魔界?!” 那魔兵却是死咬着口不肯说,大有一副你杀了我也不就范的凛然姿态。 但离草又怎可能真的杀了他,实在逼问不出之下,只得愤然将他推开,恼火地朝宫外走去。 然而,那两名魔兵守卫却是又冲上前来,手持长戟拦在了她的面前:“魔君吩咐,不得让你离开魔宫半步!” 离草眉头不由一皱。 大叔这难不成是打算将她软禁在魔宫里了? 她也只是想和平解决此事,免去仙魔两界的伤亡,他怎么就不理解,反而这么霸道呢! 心头陡然一股无名火窜起,她一手握住一根长戟,一个雷咒沿着长戟放出,那两名魔兵措手不及之下被雷击得浑身一震,抖了两下,便瘫倒在了地上。 因着她此回怒气使然,出手也重了一些,所以一击便将他们给雷晕了过去。 她将手里的两根长戟一扔,正要离开,忽而一道人影窜出,拦在了她的面前。 “你想离开魔界?”冷沉的一声问话。 离草抬眸看着面前人,却不由又是一诧。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那魔界护法,御风。 却不知他突然出现,这般问法是何目的。 似看出她的疑虑,御风微敛了眸子,声音依旧清泠,不带一丝感情:“你该清楚,我并不希望你留在魔界,你只会成为魔君领导我魔界的阻碍,何况,现在仙门为了你屠我魔族,所以,你若是能离开回你的仙门自然是最好。” 他说的话确实有理,只是对于魔族,离草除了苍绯外不敢轻易信任其他人。 毕竟,她是仙门弟子,他们对她始终抱有敌意,又哪里会真心帮她? 她凝了眸定定看着他:“你能打得开结界?” 待在这这么久,她也是了解了一些的。 要从魔界去人间,只有力量强大的魔族才能在结界之上打开一道缝隙出去,这就是那日苍绯带她来时开的那扇门。 御风却是摇摇头:“打开结界缝隙,只有如魔君与魔相那般力量之人才行,如我们这般人,只能从神魔之井离开。” “神魔之井?”离草微微一诧,不知道他所说这是什么。 御风缓声与她解释:“神魔之井乃是当初蚩尤魔神打开通往异界的那条通道,亦是连通神魔两界的唯一通道,然如今神界消匿,这通道便成了人间与魔界相连的道路。” 离草却奇怪:“可是,神界不是设下了结界么?” “神界虽有设下结界,然此通道乃是蚩尤魔神的力量所形成,因而神界的结界十分薄弱,故而可以让我们自行出入。 “原来如此。”离草恍然,却仍有些不太明白:“既然这样,那你们魔族不是可以都由神魔之井离开魔界,免再受这九日的灼烤之苦么?” 御风却是一声冷笑:“若是这般容易,倒也不必我们几代魔尊魔君如此煞费苦心了。” “怎么说?” “神魔之井初成之时,神界为免魔族侵入,魔界亦恐神界攻来,于是神魔两方皆在里面设有重重障碍,并派重兵防守,严禁两界生灵通过。直至神界消匿,那通向人间的入口便由仙界合力封锁了起来,且神魔之井里瘴气重重,除了有力量的魔族之外,如城中那些平凡魔民如何能通得过?更何况,在在人间开辟出一片容我魔族所能安居的处所之前,怎能轻易让魔民去到人间?那样只会被你们这些仙门屠杀殆尽而已!” 听着他这般讥诮的话语,离草忍不住为仙门辩解:“仙门不会这般善恶不分,乱杀一些没有力量的魔民的!” “不会?”御风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若当真不会,他们又为何当初会与神界联手将这九日送至我魔界,让我魔族受此煎熬之苦?!” “……”离草被他这般质问问得答不出话来。 无可否认的,这确是仙神二界当初种下的因,亦导致如今仙魔二界之间的仇恨愈加深重,不可调和。 御风冷冷睨了她一眼,又继续道:“对我魔族来说,这里是我们最初始的家,若非这九日的灼苦,没有人愿意离开此处,所以,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让那九日消失!” “消失?”离草又是一诧:“要怎么才能让它们消失呢?” 御风眸底掠起一丝雪亮的光芒:“当初这九日便是后羿亲手射下,虽然后羿如今已不在,但他那时射日的神弓却留存了下来。” 离草心念一动,瞬时了然:“你是说擎天弓?!” 然而,下一刻,她却又蹙起了眉:“但是当年擎天弓不是已被你们魔尊盗走了么?” “胡说!”御风怒声斥道:“当年魔尊一心只想借得那弓解我魔界之苦,然仙界却完全不予理睬,后那凌波仙子口口声声说帮魔尊盗弓,然而我魔尊在等候她之时却是中了仙门的埋伏,受了重伤,那擎天弓更是连影都没见到!若是在我魔界手上,又哪里还会到现在都仍在受这九日的煎熬?!” “怎么会?!”离草面上不由露出了惊讶之色:“可是那擎天弓现也已不在仙界,自那时起便消失了啊!” 若是不为魔界所得,那又会在何处?!在谁的手中?! 然御风似是并不想与她就此问题上再多做争论,在他看来,她也只不过是在为仙界作掩饰而已。 他冷声道:“总之,我会带你去神魔之井,之后你便靠自己的力量离开罢,从此往后,再莫要与魔君有任何往来,否则,我定会杀了你!” 不能与大叔再有往来么? 离草眸光微微黯了黯,唇角不由掠起一丝苦笑。 看来,她与大叔之间就算相爱,也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啊! *** *** 离草跟着御风一路行至城中的一座祠庙前,看着正中那块印着“九黎祠”的石匾,神色不由微微一敛:“这是……” 御风斜斜睨了她一眼,与她说明:“九黎族乃是那时跟随蚩尤魔神的最早族群,亦是我魔族的先祖。之后便在神魔之井的入口之处建了这座祠庙,以祭先祖。” 说罢,他便带头朝里走去:“进去罢。” 离草正要跟着他进祠庙,忽而一道人影自旁边掠出,挡在了她的面前。 离草嘴角不由微微一抽。 今日怎的总突然冒人出来挡她的路? “你是……”她看清了站在自己眼前的人,不禁又是一诧,而后微微蹙起了眉。 御风亦是闻声转过身,同样露出一丝微诧:“冰舞小姐?” 冰舞一脸愤恨之色地盯着离草,而后转脸瞪了御风一眼:“你想带她去哪?!” 御风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如实回道:“属下正要送她回去。” “送她回去?”冰舞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眉目之间却是弥漫着说不出的萧瑟和冷意:“她害得我魔族为仙门所屠杀,竟要这般轻易地就让她走,岂非太便宜了她,更显得我们太过弱势?!” 离草眉头皱了皱,听她这口气,看样子是并不打算让自己离开了。 “冰舞小姐……” 御风正想说什么,却是被冰舞冷声打断:“仙门既然如此紧张她,说明这女人对仙门很重要,那她就是我们对付仙门的一枚极其重要的棋子,我要带她回去。” 离草一听她有要用自己来作人质威胁仙门之意,当下手中暗暗凝聚力量。 万不得已之下,只能用强行的手段离开了。 忽而,后颈一痛,竟是未想御风出手偷袭了她。 她眼前不由一黑,就这般晕倒了下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想让她消失 离草再醒来之时,却是在一间昏暗的牢房之中。 她的手脚都被铁镣拴住,挣脱不开。 她试着用法术,却发现怎么也凝不起灵力来。 正惊诧之时,一个凉凉的讥诮的笑声自牢房外传来:“别白费心思了,这铁索上下了禁制,你是用不了灵力的。” 离草抬脸望着走进牢房中的冰舞,紧紧拧起了眉:“你想将我怎样?若是想拿我去威胁仙门的话,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因为我如今也只是仙门的一个罪徒而已。” 仙门中有个楚璇玑,魔界中有个冰舞,她怎的总遇上这些卑鄙的小人? 如今,为了不让冰舞拿她作人质,对仙门不利,她只能想方设法打消冰舞的念头。 “拿你威胁仙门?”冰舞却是蓦然冷冷笑了起来,幽幽道:“只有御风才会相信这鬼话!不过也亏得如此,才让他出手替我拿下了你。” 离草眼眸沉了沉:“那你到底想怎样?” “你觉得呢?”她美眸中掠起一抹凌厉的寒光,面容上露出了奇特的笑意,忽而上前一步,扬手便是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脸上:“你这不要脸的贱女人,竟然敢跟我抢君上,你认为我会让你好过么?!” 她这一把掌凝聚了魔力打下,离草被打得侧过了脸,口中只觉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有血丝自嘴角缓缓溢出。 她皱了皱眉,却并不愿与她多争执,只转过脸直视着她,淡淡道了一句:“我没有。” 她确实没有抢,是大叔一直不肯放她而已。 冰舞却是根本不听她的辩解,只恨恨道:“若不是你,君上怎么会一再地推拒婚事,不肯娶我?!你这贱人,明明是仙门中人,却来勾引君上,定是存了谋害君上的心思!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我没要害他。”离草只觉侧脸火辣辣的疼,语声却依旧十分平静:“我已经准备离开了,不会再给他带来任何麻烦。” “离开?”冰舞蓦然一声冷嗤,盯紧她的脸,眸底闪烁着恶意的光芒:“你离开又如何?不过只会让君上再想尽方法找你回来!” 离草听着她这般冷寒的话语,心中不由微微泛起了一丝凉意,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果然—— 冰舞抬手紧紧捏住了她的脸,一抹森冷至极的微笑泛上了她的嘴角,眼底掠起一抹阴寒肃杀之色:“只有让你这个人永远地消失在这世上,才会让君上彻底的死心!” “你想杀我?”离草此刻神色竟是异常的冷静,只平淡地看着她。 冰舞冷哼一声,松了手,狠狠甩开她的脸。 右手一晃,一柄泛着寒芒的利刃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她握着匕首,那锋利的刀刃在离草的脸上缓缓划过,唇角笑意冷寒如冰:“你说,我该从哪下手好呢?” 离草感觉到那匕首的寒意,不由微微抿紧了唇,本能地向后躲着。 “哼!你这张脸生得倒是美,你便是靠这张脸勾引的君上么?”她手中微微一使力,压得离草的脸上显出一道印痕,能感觉到一丝锐痛。 “我就先毁了你这张脸,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再魅惑君上!”说着,冰舞手中的匕首便要划破她的肌肤。 离草无力反抗,只能紧紧闭起了眼。 就在这时,忽而牢房外传来一声沉沉的冷喝:“住手!” 冰舞的手不由微微一顿,惊愕地转过脸,看着那突然出现的人,微微皱了皱眉:“爹,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魔相炎昭。 离草看见是他,不由也是一怔,未想他竟会救下自己。 “御风告诉我,她被你带走了。”炎昭负手走进牢中,眉目冷敛,沉声道:“仙门既然要她,说明她还很有用,现在还不能让她有损伤。” 冰舞走到父亲身边,斜眸睨着离草,不甘不愿道:“可是君上喜欢她……” “舞儿,凡事要以大局为重,待利用完她之后,要杀她的机会还多的是。”炎昭到底是老谋深算,知道怎样将利益最大化。 冰舞听得父亲这般说,只得暂时放弃了杀离草的打算。 她抬脚重重地将离草给踢倒在了地上,冷哼一声:“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暂时就先留你一命!不过君上,你是永远都别想再抢走了!” 她是不会给这贱女人机会的! 待这对父女离开之后,离草靠坐在墙角,用力扯拽着那铁索,想要将其挣断。 她不能让他们利用自己对付仙门! 可是,用不了灵力的她根本拿这铁索毫无办法,只拽得自己手腕都磨破,鲜血淋淋,也依旧是徒劳无功。 最终,她只得无力地瘫坐在那,心焦如焚。 一面担心着大叔是否去找师父和凌剑非,一面担心着到时自己被拿作要胁仙门的人质该怎么办? 虽然仙门中其他人或许不会在意自己,但师父,还有凌剑非他们却定然是会想方设法救她的。 尤其是师父,对于魔界来说是最大的阻碍,定然是要不择手段地对付师父。 上一回师父为了救自己已然伤得不轻,不能再让师父被自己连累了! 可是,如今的她连这牢房都逃不出去,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第一百九十章 绝不放她走 离草筋疲力尽之下,只能倚靠着墙,脑中却是不停地思索着逃走的法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那魔相炎昭又回到了牢房,袖手一扬,拴着她的铁索便应声而断。 离草惊诧地望着他,不知他意欲何为。 似看出她的心思,炎昭淡淡道:“本相已传信与仙门,让仙门用魔尊的精元来换你。” 离草一听,脸色不由微微一变:“你想要魔尊的精元?!” 炎昭淡淡勾唇一笑,那笑却只是一种笑的表情,不带丝毫情绪:“那是我们的魔尊,要回他的精元又有什么不对?” 说罢,他手中便施了个禁咒,一道红光飞出,将她全身束缚住,而那根红光一直连至他的手心,如同绳索一般将她牵住,而后拉着她一道朝外走去。 刚走没几步,他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忽而转身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了她颈间的吊坠上。 就在离草诧异之时,他忽而伸手一把将吊坠拽了下来,握在了手中。 “你做什么?!”离草禁不住一声急喊。 那可是师父送给她的胧月! 炎昭却是并不理会她,只一拉手中的光绳,将她拖了出去。 *** *** 而另一边,苍绯回到了魔宫,便接到魔兵守卫的通报:“魔君大人,那女子强行离开魔宫了。” 苍绯一听到这消息,当即变了脸色,厉声问道:“她去哪了?!” “她离开前曾逼问过属下们怎样离开魔界,属下醒来之后四下找过,皆无她的踪影,属下猜想她也许是……”魔兵的话说到一半,便感觉到对面那刺骨的寒意冷冷的弥漫开来,不由生生打了个冷颤,连话都顿住没敢再往下说。 “离开魔界了么?”苍绯微微勾起了唇角,笑容却是异常的寒凉。 她就这般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他的身边么? 亏得他好不容易压下怒火,想要回来再与她好好说。 结果,她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这个该死的女人!! 他袖中十指紧紧握起,几乎都可以看见上面的青筋。 他目光渐渐凝聚起来,似透着淡淡的哀伤,又似带着深深的悲愤。 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冷,有如秋冬萧瑟的寒风,良久才冷声开口道:“立刻给本君再在城内城外四处仔仔细细地找一遍,还有九黎祠那亦给本君派重兵严守,不得让她离开!” “是!”魔兵一得令,立时应声退下,不敢再多留半刻。 此时的魔君那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与寒意,实是太可怕。 苍绯独自立于殿中,有如一尊石像一般,面上全无表情。 宽广的长袖中,有血一滴一滴地落下,溅落在地面,绽出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若是将她抓回,他定要将她手脚全都套上索链,就这样紧紧地绑在身边,看她还能逃到哪去! 他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爱过,只有这一次,唯一的一次。 所以,一旦爱上了,不是至死不渝,便是玉石俱焚! 他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也没有那么大的胸怀。 他是魔,他想得到的,就绝对不会放过! 所以,他不会假惺惺地做出什么只要她幸福,便放任她去爱别人的虚伪之事! 所以,哪怕她心中没有他,他也不会绝不会放手! “君上。”一声娇唤自殿外响起。 冰舞走进殿中,却是一眼看见了那不停滴落的血花,不由惊呼一声,几步奔上前,抓起了苍绯的手。 “君上,你怎的这般不爱惜自己,都流血了!”她一面替他止着血,一面心疼地紧紧纠起了眉心。 苍绯只冷冷地将她甩开,凝了眸淡淡瞟了她一眼:“你来这做什么?本君不是说过,没本君的允许,不得随意进入魔宫么?!” 冰舞脸色微微一僵,而后又堆起了一丝笑颜:“我听人说你带回来的那女人逼问他出魔界的方法,他害怕之下只能告诉了她神魔之井的事,然后她便奔去了九黎祠,看样子似是要离开魔界回仙门去了。” 苍绯一听得她这话,眸光不由一凛,立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盯着她急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用力很大,冰舞不由有些吃痛地皱了皱眉,眸底划过一丝暗芒,而后回道:“大约两个多时辰了,这个时间,相信她应该已经出了神魔之井,回仙门去了。” 苍绯眼眸一沉,狠狠甩开她的手,径直便朝殿外走去。 “君上!”冰舞见状忙追了上去,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就算追也已经来不及了,何况她都这般绝情地离开了,君上你又何必再去找她?!” 苍绯周身一股强大的魔气散出,生生将冰舞震开:“滚开!本君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冰舞脸色大变,渐渐有些发白,眸中阴寒之色更重。 那个女人,果然还是要杀了她才能一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而苍绯则丢下她,一路朝九黎祠疾奔而去。 然刚至神魔之井的入口,便见御风自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握着一个银色的月牙型吊坠。 苍绯眸光不由微微一紧。 那是她的东西,一直挂在她的颈间,被她视如珍宝,可谓形影不离,但现在为何却会在御风的手上?! 第一百九十一章 她竟然死了 苍绯一步步走上前,紧紧盯着御风手中的吊坠,声音沉沉道:“你这吊坠是从哪里来的?!” 御风缓缓将吊坠递到了他的面前,面上表情淡淡,看不出是何种情绪:“我看见她进了神魔之井,便追了进去,想劝她回头,但她却并不肯听……而她亦因是头一回走神魔之井,没有防备,被里面的魔兽穷奇给……” 他说到这,语声顿了顿,看着苍绯缓缓伸手接过吊坠,双目死死盯着那吊坠,脸色一分一分渐渐冷沉下来。 他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而后轻叹一声道:“我赶到时,她已为穷奇撕碎了身体,只剩下了这个吊坠……” “不可能!”苍绯蓦地冷喝一声,狠狠将他推开,便要往神魔之井里冲去。 她死了……她竟然死了?! 怎么可能!! 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能死!! 他不信,他绝不会相信!! 他冲进了神魔之井,里面亦是一个十分广阔的异空间。 道路交错悬空,稍有不惧,便可能会掉落进下面无尽的深渊之中。 苍绯一路狂奔,很快便看见了那正趴在路中间的巨大的穷奇兽。 那穷奇兽一身火红的毛发,外形长得似老虎又似牛,背后一对翅膀,而它的毛发却是如刺猬一般尖锐。 似是听到有人来,它的耳朵立时竖了起来,一对金色的眼眸陡然亮起,转首看了过来。 但见是苍绯,它便立时又放下了警戒之心,懒洋洋地趴在了那里。 它是魔兽,除了魔族之外,其他的人要想通过,都会受到它的攻击。 所以,离草若是想从这里过,而没有魔族人的带领的话,亦会被它所攻击。 苍绯走近到穷奇身边,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低下头,看见了它爪间的血迹,还有夹在爪上的碎布。 那……正是她所穿的衣服! 一瞬间,苍绯仿若被雷击中般,心头蓦然一震,随之是一股无名的痛楚一丝一丝地将他整个包围。 他微微颤抖的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住了那个吊坠,麦色的皮肤下青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那尖锐的月牙刺进了他肌肤,连带着之前的伤口一起,缓缓地自指缝间溢出鲜红的血丝。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穷奇,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周围的空气都仿佛为之冻结。 面色亦如寒冰般阴冷,双眸中透着凌厉肃杀的利芒,眼底流露出的是排山倒海般凌厉汹涌的杀气,声音冰冷刺骨:“你这个该死的畜生,竟当真将她撕成了碎片么?!” 他的身上,有强大的魔气迸发出来。 那穷奇似感觉到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魔气与杀气,不由缓缓站起了身子警惕地看着他。 他的手中蓦地一柄火焰长剑窜出,朝着穷奇当头便是一剑斩去:“你竟敢杀了她,本君要你的命!” 穷奇感觉到危险,立时展开双翅飞起,躲开他那凶猛的一击,然一侧的毛发仍叫他剑上的魔焰擦着,焦了一片。 穷奇似不能理解他为何会伤它,落在地上之后便是朝他怒声大吼。 那彻耳的吼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不休。 苍绯面上自始自终未曾有一丝表情,仿若一座冰雕般,冷了面容也冷了心。 他只握紧手中魔焰剑,不断地攻击,誓要将穷奇斩杀在自己的剑下! 追着他而来的御风见此情形,不由一惊,忙上前想要阻拦他:“魔君,穷奇乃是我魔界的守护兽,万不可冲动伤它!” “滚开!本君今日定要杀了它!”苍绯侧眸看他,那样冷醒而沉郁的一眼扫过来,犹如冰雪,冷入骨髓,让御风都禁不住浑身一颤。 只这一怔神,苍绯已经掠过他身前,一剑挟着强劲的破天力量刺向穷奇。 但闻一声凄厉的吼叫,穷奇的腹部被他的剑刺穿,周身一片焦黑,整个身体重重倒在了地上。 眼见苍绯举剑便要将重伤的穷奇头斩下,御风立时又急声阻制着他:“君上,若是杀了穷奇,神魔之井无人能守,只会让仙界趁虚而入,君上万不能不顾我魔界的安危!” 见苍绯的手微微顿了顿,他忙又继续道:“何况,若非那女人想离开,又怎会遭此祸端?穷奇只是尽了自己的本职,只能怪那女人不听话,若她肯乖乖待在魔宫之中,哪里会发生这种事?!” 苍绯转眸沉沉看着他,面上不带一丝表情,冷的仿若千年寒冰,没有半点温度。 良久,他才缓缓收起了剑,却依旧紧握着那相吊坠,而后抛下伤重的穷奇,朝出口走去:“本君要去一趟鬼界。” 御风闻言,面色不由微微一变:“魔君?!” 他难不成还想去鬼界找那女人的魂魄?! 他忍不住冲着苍绯的背影大声说道:“仙门如今步步紧逼,魔君难道要在这等关键的时刻抛下我魔族,却要去找一个死人么?!” 苍绯却是头也不曾回一下,径自朝前走去,只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在本君找到她的魂之前,魔界的事务全都交由魔相去处理。” 他曾对她说过,若是她死了,就算上天入地也要把她的魂找回来,哪怕是要逆天改命也要她再活过来! 因为,对如今的他来说,除了她,再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的事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仙门的对策 此时的昆仑,已然收到魔界使者所传来的信,掌门与几位长老都聚集在了玄光殿中商议此事。 “竟然要我们拿魔尊的精元去换那名罪徒,魔族还真是异想天开!”胥焱冷哼一声,满是不屑。 “看样子,魔族似是以为那丫头对我们昆仑相当的重要呢!”夙璃落依旧一副悠然闲适的态度,一面说着,一面拿眼似有意无意地瞟了瞟一旁面色清泠的慕流音。 慕流音只是轻轻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千羽灵面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轻轻悠悠道:“魔族这般看重魔尊精元,想来必然有其目的。” 玉泱淡淡开了口:“魔尊千冥的精元虽为我们所封印,但也并非全无复活的可能性,若是魔族寻到复活之法,让魔尊重生于世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对他来说,魔尊千冥亦是害死容仙的元凶,无论如何,他都断不会将其送还于魔族! 太清真人捋着雪白的长须,眉目微凝,沉沉道:“魔尊的精元自然是不能交出去,不过离草终究是我昆仑的弟子,亦不能不救。” 他转眸看向慕流音,微敛了眉:“流音,你以为如何?” 到底是他的徒弟,不能完全由他们来裁决定夺她的生死。 何况,他亦很清楚这个徒弟对于流音来说有多在意。 慕流音神色平静而淡然,声音也如山泉流过无波无痕:“魔尊精元不能交,我的徒弟我自会想法去救。” 听他这般说,胥焱却是忍不住拔高了嗓音道:“流音,那逆徒伤自己同门放魔君走,与那魔君定是关系不浅,谁知此番是否又是她与魔君合演的一出戏,要引我们上当?你不可再如此糊涂,明知有诈仍要往陷阱里跳。” 慕流音眼睛里依旧是冰冷一片毫无情绪,没人知道他到底此时是何种想法。 太清真人亦是微微拧起了眉,叹息般道:“不过,这魔君竟藏匿在她身上如此之久,而我等却未曾察觉,想起来实是有些心惊。” 说着,他又看着慕流音,眸中微微闪烁着清浅的光芒:“流音,你与她相处得最为亲近,竟是也一直不曾察觉有异么?” “我知道魔君在她的体内。”慕流音竟是没有再继续掩饰隐瞒。 是他没能及时阻止,让魔君重塑了肉身,为仙门,亦为她带来了祸患。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不由皆是一惊,众人不由都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流音,你竟然……”太清真人显然未想到这个事实,不由摇头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你怎的会如此糊涂?” 而胥焱的火爆脾气更是按捺不住地怒声斥道:“你竟明知魔君在她体内,却不适时阻止,更不将此事告之我们,你究竟是想做什么?!” 慕流音自知是他的过错,只默默地听着,并不为自己辩驳。 “想必是魔君以那丫头的性命作威胁,慕师兄才不便有所行动。”意外的,夙璃落竟是替他辩解起来:“慕师兄关心自己的徒弟,此心亦可以理解,也不能完全怪他。” “哼!也亏得他对徒弟如此关怀,才会又惹得自己的徒弟违背伦常地对他暗生情愫!”胥焱冷笑着将这个秘密当众吐露了出来。 慕流音的脸色瞬间风云变幻,有一刹那的灰白,袖中十指紧扣。 除了千羽灵之外,其他几人不由都紧紧拧起了眉,叹息着摇头,难免一阵唏嘘:“怎么会……先有个凤曦,如今竟然又……” 这莫不是天意? 因为他太强太美好,所以注定他此生都收不了好徒弟? 而千羽灵则是微微闭了闭眼,面上露出了几许同情怜悯之色。 在知道那丫头的感情之时,她便知道定然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爱一个人并没有错,她从来都不轻视那丫头对自己师父的爱。 只是可惜,这种爱实是不容于世,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胥焱似是嫌说的还不够,嘴角又勾起一丝讥诮的冷笑:“说起来,当时那凤曦也在场,两个徒弟碰到一起,竟是为师父争风吃醋起来,若是让世人知晓,只怕是要贻笑大方!” “胥焱,够了,莫要再说了。”太清真人瞧见了慕流音那渐渐有些冷凝的神色,忙出声阻止。 这个流音性子素来冷淡,并不轻易动怒。 但若是真动起怒来,可也不是件容易消停之事。 胥焱冷哼一声,斜斜瞥了慕流音一眼,终于不再开口。 “话说此事究竟要如何应对?”夙璃落将话题又拉了回来,轻摇着手中折扇子,懒洋洋地笑着问。 慕流音面无表情,只淡淡地道了句:“她是我的徒弟,我自会想法去救她。” 太清真人悠声道:“依我看,魔族既然提出这交易,必然有所防范,流音你一人实是不足以应对。我们倒不如将计就计,设下埋伏,趁此机会将来的魔族尽数拿下!”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夙璃落弯着唇点点头,笑得几分惬意,眸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光芒闪过。 “若是途中伤到了那丫头怎么办?要知道魔族可是拿她在作要胁。”千羽灵出声提醒着。 胥焱冷声道:“若是她与魔族合谋,魔族必不会伤她,若是她仍向着仙门,则该有随时为仙门牺牲的觉悟。” 慕流音只是沉默,并未反对。 虽说是要救离草,但是,他的身份他到底还是没有忘记,凡事到底仍要以仙门和苍生为重。 于是,太清真人便立时开始传令弟子作起了应战准备。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仙魔的交易(1) 苍绯自神魔之井出来,正欲强行打开通往鬼界的入口,忽而一道强劲的剑气自头顶击来。 他只冷冷一蹙眉,手臂上聚气一股魔气,扬臂一挥,便将那剑气挡了下来。 一道人影落在他的面前,看清他的样貌之时,不由微微一诧:“是你?!” 苍绯抬眸睨了对方一眼,亦只是勾唇冷笑:“原来是蜀山小子。”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凌剑非。 凌剑非那时在幻境之中是见过他的,因而此刻见到他不由有些诧异。 他在蜀山收到昆仑传来的信,说要将离草送至蜀山关入锁妖塔时,他心中便开始焦急担心起来。 而后迟迟未见离草等人到蜀山,再一打听之下,才知她竟被魔君给掳走了。 他担心她的安危,却又去不了魔界,只能以杀魔族来威胁魔君放人。 反正,对他来说,魔族皆非善类,杀一个少一个! 然而,那魔君对此却似根本未有反应,竟似宁可牺牲魔族也不放离草。 他心急之下,正欲闯神魔之井,直接杀进魔界,却未想竟会遇到这个男人。 “你是上回救了小草的人。”他手中紧握着剑,凝眸盯着苍绯。 虽然此人似对离草很是关心在意,但终究是魔族,他并不会因此就对他放下警惕。 苍绯只是冷哼一声,长袖一挥:“滚开!本君现在没功夫理你!” 虽然对这个总是一心想娶他女人的蜀山小子亦是恨不能杀之而后快,便此刻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算他命大,暂且先放过他一次。 凌剑非眉头一拧,举起剑,平指向他,厉声道:“你既从神魔之井里出来,应是刚离开魔界,那你该知道小草在哪?!” 小草…… 苍绯的眼眸立时一紧,全身剧烈一震,而后双手十指紧紧地握了起来。 心中那股刺痛感,又撕心裂肺般地灭顶而来! 她死了……死了!! 他要去找她! 定要将她的魂魄抓回来,不惜一切代价救活她!! 心念一动,他周身瞬间散发出惊人的魔气,连凌剑非亦被他这股强大的魔气给震慑住,露出了惊骇之色。 凌剑非不知他要做什么,只冲他喊道:“我能看得出你亦关心小草,她被魔君掳走,如今生死未卜,你若是对她当真有一分情意在,便带我去魔界救她出来!” 然苍绯却似置若罔闻,只缓缓举起了右手,五指并张,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周围空气都压缩了起来。 而在他面前的虚空之处,一扇门在他力量的催使之下缓缓地打开。 凌剑非抬手顶着那股力量的压迫之感,看着那扇渐渐打开的门,有一股极其阴寒的感觉迎面扑来。 这是一股极阴的死之气! 如此重的死气…… “风哥,这恐怕是通往鬼界的入口,我能感觉到那门内散发出来的与我一样的死魂之气。”轻轻的声音传入耳中,却是他怀里的那只温凝所附的玉镯。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以自身灵力替温凝续魂,以暂保她魂魄不散。 只是,却仍未能找到还魂仙草。 听到温凝如此一说,凌剑非心下不由大骇。 这扇门通向的竟然是鬼界?! 苍绯连看也未看他一眼,便抬脚踏进了那扇门内。 凌剑非看着那扇门在他进去之后,便缓缓合上,心里却是久久未能平静。 此人竟然拥有能强行打开通往鬼界的入口,他……究竟是什么人?! 而且,他去鬼界要做什么?! 正惊疑不定之时,忽而一只传信的纸鹤飞落在了他的面前。 他将信拆开看后,不由又紧紧蹙起了眉。 魔族竟想拿小草换魔尊精元?! 他微微握紧手中剑,当下便转身御剑直奔仙魔交易之地飞鸿涧而去。 昆仑必定不会肯拿魔尊精元作交换,小草恐怕会凶多吉少,他必须要去救她! *** *** 飞鸿涧,距离昆仑与魔界中间的位置。 离草为魔相炎昭所缚,与他所带的两名魔族一起静候着昆仑来人。 “师父他们不会交出魔尊精元的。”离草看着炎昭,平静地说着。 炎昭似乎亦不甚在意,只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微微一勾唇:“我当然知道,你这丫头对昆仑来说,根本没那么大的价值。” 离草闻言不由一诧,眉头蹙起,目光紧紧盯着他:“那你究竟目的是什么?!” 然炎昭只是冷然一笑,并不回答,只幽幽道:“到时你自然便知道了。” 听着他这般说,离草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没过多时,昆仑那边有人御剑而来。 离草一眼便望见了领头的正是慕流音,心中一时又喜又忧。 每一回师父都因为她而受伤,她实是害师父不浅。 跟在慕流音身后随行的还有夙璃落与他的弟子琳琅。 在琳琅的肩上,小腾蛇亦是一道跟来了。 “小草!”刚一落地,看见被束缚住的离草,琳琅便禁不住唤了一句。 小腾蛇亦是拍打着翅膀急急地叫唤个不停。 慕流音上前一步,定定看着魔相炎昭,微微一蹙眉:“是你?魔君为何没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仙魔的交易(2) 慕流音上前一步,定定看着魔相炎昭,微微一蹙眉:“是你?魔君为何没来?” 魔相炎昭自魔尊千冥那时起,便一直跟随其后,亦曾在仙魔那场大战之中攻过蜀山,他自是认得。 只是,他本以为此事是魔君苍绯所策划,却未想到魔君没来,来的竟是炎昭! 那魔君究竟在何处? 莫非,是调虎离山之计,趁机上昆仑夺抢魔尊精元?! 一番思量在心中飞速转过,慕流音神色当下凝重了起来。 而后转眸看了夙璃落一眼,与他迅速交换了眼色。 夙璃落自是也明白了他所担忧之事,亦是沉眉微微一颔首。 不过,好在他们亦有所准备,昆仑有掌门守阵,就算魔君去,应也能拖住一段时间。 重要的还是要尽快将此处之事迅速解决。 炎昭倒是并不与他多作废话,只将离草往身前一拽,十分简洁地问了句:“魔尊的精元呢?” 夙璃落上前一步,自袖中摸出一只拳头大小的瓷瓶,冲他挑了挑眉:“在这里。” 而炎昭眸光微微一凝,眼中隐隐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却是一声冷笑:“谁知里面是否真是魔尊的精元,我要先验过之后再说。” 夙璃落不由轻声笑了起来,唇角透着一丝玩味之色:“想验真假,那便亲自过来验哪!” 炎昭转首朝身后一人示意:“断,你过去看看。” 唤作断的那名魔族男子应声之后,走了过去,而后停在了夙璃落的面前。 他将手放在瓷瓶上,凝聚了神识,感应到里面那熟悉的魔气气息。 那确是魔尊的气息。 他收回手,转首朝炎昭点了点头。 炎昭眼中不由露出了一丝意外之色,唇角微微一扬,斜斜睨了离草一眼,嗤笑:“想不到这丫头对你们竟真有如此重要。” 离草见他们竟当真带了魔尊精元来,不由急声叫道:“师父,不能给他!” 虽然她能理解魔族的苦难,但是对炎昭此人,她却并未有好感。 若是大叔的话,她倒还能相信,可是炎昭…… 谁知他得到魔尊精元后要做什么? 若是为了攻打仙门和侵略人界,那是万万不能给他! 她也断不能做这样的罪人! 慕流音看了她一眼,又转向了炎昭,淡淡道:“既然已确认过了,是否可以将我的徒弟放回来了?” “当然。”炎昭勾唇一笑,朝断颔首示意了一下,然后将离草往前一推:“去吧。” 离草仍有些惊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朝慕流音那边缓走过去。 同时,断亦自夙璃落手中拿过了装着魔尊精元的瓷瓶,向这边走了过来。 “师父……”离草走到慕流音的面前,不禁又是一脸的愧疚之色:“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慕流音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倒是一旁琳琅急急地凑到她面前,抓着她的胳膊:“小草,你在魔界这么久没事吧?怎么你一直都这么多灾多难,真是让我担心死了!” 而小腾蛇亦是亲昵地飞到她身边,一面拿嘴咬着她身上仍束缚着的光绳。 “呵……既然宝贝徒弟已经救回来了,那差不多也该动手了罢!”夙璃落忽而悠悠地说了一句,唇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离草不由微微一怔。 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四周忽而唰唰唰地跃出数十道身影,将炎昭三人团团围了起来。 离草仔细一看,竟是胥焱长老带领的一众昆仑弟子。 她心下立时明白过来。 原来昆仑早已有了对策,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怪不得敢将魔尊精元交出去。 而那边,断已将瓷瓶交到了炎昭手中。 炎昭刚一接过瓷瓶,便见到这群埋伏已久的仙门弟子,不由微微敛起了眉。 “好个卑鄙的昆仑,原来竟还藏了这手。”他讥诮地冷笑,满脸的鄙夷之色。 胥焱却是并不为此而感到任何羞愧,只手执狼牙锏,厉声喝道:“对付你们这些魔族,没必要用什么光明的手段!” 说罢,他已然令众弟子布下剑阵,断不能容他们逃走。 而慕流音与夙璃落亦是加入了剑阵之中,有三大长老压阵,此剑阵必是极为厉害。 炎昭面对仙门一众,却是未有半丝惊慌之色,嘴角笑意反而越来越浓。 离草看着他那样的笑,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心中那不祥之感愈来愈深重。 “小草,你身上这发光的绳索到底是什么?怎么总也解不开?”琳琅费了好大的劲,却解不开她身上的束缚,不由怪异地问了一句。 离草一直观注着那边的战况,只心不在焉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那魔相所下的禁制。” 眼瞅着炎昭三人被困于剑阵之中,除了炎昭之外,其余两魔都已快没有招架之力,渐渐显出败势。 这般看来,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离草正想松口气,放下心来,忽而感觉到那束缚着自己的光绳自动解开,身体竟然能动了。 只是,却并非遵照着她自己的意志在动。 “咦?小草,这禁制怎么突然解开了?”琳琅见状亦是一诧,却见离草不理会自己,反向剑阵那边走去,不由叫道:“小草,那边有师父他们在,你别过去了!” 只是,离草却似并未听到她话一般,身形陡然掠起,手中亦是瞬间凝起全身所有的灵力,汇集于掌心,直直击向那袭白色身影的后背! 第一百九十五章 仙魔的交易(3) 师父,快躲开啊——!! 离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朝师父的后背击去,却又口不能言,只能在心里大声喊着。 慕流音似是察觉到了,转首看见她,眸底不由露出一丝惊诧之色。 只是,他现在若是避开,剑阵势必要破,只会让魔族趁机逃走。 他暗暗将仙力全都聚在了身的一,试图硬挡下这一掌。 离草见他并不躲开,心里不由更是焦急。 然而,她的掌却已然快到他的后背。 就在这时,忽而一道人影掠来,强行接下了她这一掌。 顿时一股强劲的气流在二人之间震荡开来,旁边离得近的弟子亦能感觉到这力量与力量之间碰撞后的剧烈波动。 胥炎长老? 离草看清与她对掌的那人之后,不由一惊。 胥炎向后退了两步,身形晃了晃,才终于站定。 他终究是在情急之下才掠身出来,还未及运起所有的力量。 再加上,他也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强的力量,竟反是被她震伤。 他一手捂在胸口处,强行压下那胸中翻涌的血气,怒目瞪着她:“你这逆徒,本座就知你与魔族已串通一气,竟连自己的师父也要残杀!!!” 离草想要辩解,却是说不出话来。 身后琳琅亦是急声冲她叫道:“小草,你怎么了?快些回来啊!” 离草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不听使唤地跃起,没有半丝停顿地又攻向了旁边的其他弟子。 她如今的力量比之过去已然今非昔比,而那些弟子一面顾着剑阵,一面又没有防备,竟是被她一下打伤了数人。 整个剑阵亦是毁了。 是谁,到底是谁在操控她?! 她又急又怒之下,蓦地想起了炎昭之前说过的话。 他说,他的目的并不在于魔尊的精元。 难道…… 她惊怒地朝炎昭望过去,便见到他嘴角那一抹诡异的笑容。 果然,果然是他操控了她的身体! 可是,又是什么时候,怎么操控了她?! 离草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同门的那些弟子被自己一个个重伤,而他们则顾及着她是执剑长老的徒弟,下手亦是留了情,根本完全不敌她。 她心中此刻的愤恼之色无法言喻。 而剑阵已破,炎昭三人自然也不受困,亦是袭向了一众弟子。 转瞬,来的数十名弟子已然倒了一半。 胥焱见此情状,不由更加气急败坏,怒然瞪着离草:“逆徒,竟然一再伤我门中弟子,本座今日定要清理门户!” 说罢,他眸光一凛,眼底一抹杀机掠起,手中狼牙锏朝高空抛起。 那狼牙锏在半空急速旋转着,立时有万道光芒自锏上散出,如同一根根芒针一般密密地朝离草当头刺去。 离草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听由身体的控制撑起一道结界去挡。 “师兄!”慕流音沉声唤了胥焱一句,上前握住他结印的手,似想要阻止他。 胥焱将他狠狠一推,几乎是怒声斥骂:“事到如今,你难不成还要护着她?!流音,睁大眼看看清楚,这倒在地上的都是我昆仑的弟子,都是被这孽障亲手打伤的!你给我清醒一点,好好想想你所肩负的责任到底是什么!!” 慕流音只是微微一蹙眉,淡淡道:“师兄,她不会是这样的人,此事必然另有蹊跷。” 师父…… 离草听得他这样的话,心中不觉又是一阵感动。 还好,师父始终都是相信她的。 夙璃落亦退到了他们身旁,甚是赞同地点头道:“不错,我也觉得这其中有蹊跷,看看那丫头的眼睛便可知道了。” 说着,他一面指了指离草的双眸。 那双眸子中满含焦急与无奈之色,还有因为无法阻止自己伤害同门的深深的愧疚。 “若她当真背叛了师门,与魔族合谋的话,会是这般挣扎悲痛的眼神么?”夙璃落微微眯起了眸,眼底掠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依我看,她多半是被控制了。” 离草第一次觉得这位夙长老是如此的可爱可亲。 他终于看出了端倪,发现了事实! 胥焱皱起了眉,虽然他也看出了些许不对劲,却似是并不愿承认。 在他看来,离草迟早都是个祸害,不如尽早除了,以绝后患。 慕流音并未多说什么,只对夙璃落道:“我去阻止她,你设法将那魔相炎昭拿下,想来应是他控制了小草。” 夙璃落领会地点点头,当下,两人便分别掠向了两个方向。 慕流音拦下离草对其他弟子的攻击,却又无法对她下重手,只能尽量招架着以拖延时间。 夙璃落则掠身至炎昭的面前,看着他,眸光微微一凝:“是你控制了那丫头罢?” “不错,而且,不只是她……”炎昭冷然一扬唇,眸底划过一丝诡谲的笑意。 只见他忽而双手十指一扬,只见原先因伤倒地的十多名弟子竟蓦地自地上掠身而起,挥剑刺向了自己的同门。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面故,众人一时不由惊愕住。 他竟一下子控制了这么多的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反抗的力量 炎昭操控着十几名弟子还有离草,让其他人一时间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面前的都是自己所熟悉的同门,又本就是受了重伤的身体。 如今,让他们如何还忍得下心再对他们出手? 若是一个拿捏不稳,便可能是致命的一击。 没有人愿意成为杀害同门的凶手和罪人。 但,被操控的那些弟子却是身不能由己,招招都不留情,全是倾尽了全力所发出的攻击。 这般下来,昆仑的那些弟子一时间竟是被压制得毫无反击的余地。 胥焱见此情形,一时间急怒交加,却亦是没有好的法子。 夙璃落虽然试图拿下炎昭,但炎昭到底是魔相,又岂是这般容易对付之人? 一时间也是僵持不下。 只是,这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也越不利。 真真是急煞死人。 此刻的离草为慕流音所阻困着,一面脑中飞速思考着炎昭究竟是如何操控着他们的。 她能感觉到了体内有一股外来的力量,正是这力量在操控着自己的身体。 她立时将意识沉进了体内,在体内四下搜寻着。 终于,找到了那股力量的源头,那样熟悉的红色光团,向她的身体四周伸展开无数道绳索一般的光绳,将她整个身体操控住。 这正是那时炎昭用来束缚她的那股力量。 怪不得这禁制突然解开,原来竟是钻进了她的体内,操控了她的身体。 再细细想起来,与她同样被操控的弟子似乎大多都是被她所打伤的。 莫非在她与那些弟子接触之时,这股力量也趁机钻进了那些弟子的体内,这才控制了他们? 怪不得炎昭一直都这么淡定自若,原来竟是藏有这一手! 而离草找到了被操控的本源,当下便暗暗在体内凝聚起灵力,试图将这股力量驱散出去。 但这股力量却极为顽固,似是扎了根一般。 再加上,她本身就被操控着,几乎倾尽了所有灵力在对外攻击着,凭着她自己的意识所能凝聚起的灵力实是少的可怜。 要想将这股力量驱走,只怕还得借助外力才行。 她看着面前与她正对峙中的师父,眸光闪烁着,想要告诉师父她的想法。 可恨口却不能言,只凭一双眼睛所能传达的意思实是太少太少。 慕流音亦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急切,她是想要告诉他什么么? 忽而,离草的身体停下了对他的继续攻击,定定站在那里,却是缓缓抬起手,手心亦是一股力量凝聚。 只是,那掌心不是朝向他,而是对准了自己的心口处。 “小草!”慕流音眸光一紧,神色不由微微一变。 离草自己亦是一阵心惊。 那炎昭难道想让她自绝不成?! 就在她的手掌拍向自己胸口的一瞬间,慕流音蓦地掠上前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 然而,下一瞬,离草的另一只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的胸口处狠狠一击。 慕流音此时距她太近,根本不及避开,只能生生地受下这一击。 虽然他强行压下了已然涌至喉间的那股腥甜,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一片淡然之色。 但是离草很清楚,方才那一击伤师父并不轻。 她心下一阵凛然,不由又怒又急。 该死的炎昭,见他们对峙不下,竟用这种卑鄙的手段诱师父近身。 因为知道师父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自绝。 更可恨的是她自己,除了被人操控一再地伤害师父外,就再无其他可以反抗的力量! 为什么…… 明明以为自己已经变强了,却还是要累及师父为她受她?! 她怎么就总是这般没用?! 自责与愤恼充斥在她的心中,无法原谅伤害师父的自己,亦无法原谅如此无能的自己,她此刻内心的情绪已然郁积到一个极点。 忽而,她感到体内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自她身体里某处沸腾着涌出来,好似酝酿的火山迫不及待想要喷薄而出。 而她亦未发现,她右手那只血玉镯上的裂纹又加深了几分。 离草惊奇之下,忙将那股力量汇集到牵引至一处,而后一齐引向了炎昭在她体内控制的那股力量。 两股力量碰撞之下,产生的波动在她体内四处飞震,那极剧的痛楚,让离草只觉要被这两股力量给吞噬殆尽。 她咬牙忍住痛苦,又加大了自己这方的力量。 而炎昭此刻似感觉到她在抗衡,神色不由微微一凝,亦是催动了留存在她体内的那股力量,意图抵住她的反抗,再控制住她。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她体内突然涌起的那股力量相当地惊人,竟然在将他的力量一点点地摧毁驱散! 蓦地,他身躯微微一震,感觉到在她体内的自己的力量完全消失之后,不由露出了一丝惊异之色。 这丫头竟能强行挣脱他的控制?! 他惊疑的目光投向离草,而离草此刻亦因摆脱了控制而觉浑身一轻,伸手扶住慕流音,关切地问道:“师父,你没事罢?” 慕流音见她已然恢复,眸中不由也闪过一丝惊喜,只淡笑着摇摇头:“无妨,你先去帮其他的弟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魔界九雷阵 离草虽然担心师父的伤势,但扭头看看其他仍被控制着的弟子与同门自相残杀,她不由微微握紧了拳。 “琳琅,麻烦你帮我照看下师父。”离草将慕流音交付给琳琅后,便转身朝那边仍战成一团的人群之中冲去。 此时的她,因着体内那股涌出的力量,只觉身体一下子又清爽舒畅了许多,速度也比之前更加灵敏了。 如果依照方才她挣脱控制的方法,那么只要她将其他被控制的弟子体内的那股控制力量驱散出去便行了。 这般想着,她当即便冲向其中一名被控制的弟子身前,劈掌打落他刺来的剑,再一反手扭住他的胳膊,将他制住。 手心凝聚起一股灵力,而后贴在了他的后背。 很快,她便探到了他体内那股控制着他的力量所在。 于是,她将自己的灵力输送进去,与那股力量相抗衡,努力将那股力量驱散出去。 约摸半刻功夫,那股力量终于被全部驱散尽,那名弟子亦恢复了自主权。 只是因着之前所受的伤,再加上方才被控之下又倾尽了全力,让他此时体力有些不支地瘫倒下去。 离草扶住他,将他又托付给了一名弟子照看,自己则再奔向了其他被控制的弟子。 胥焱见她这般动作,转瞬明白过来,亦学着她那般制住被控弟子,强行用自己的仙力驱散弟子体内的力量。 只是,这一驱散之下,他才发现,在这被控弟子体内控制着他的那股力量竟是相当的强。 若非同样强劲的力量,根本无法将其驱散。 而那逆徒竟然有这样的力量,实是让他万分惊讶! 经他与离草二人齐力之下,所有被控的弟子都得以挣脱了炎昭的控制。 虽然如此,但昆仑众弟子损伤亦是极大,再加上慕流音与胥焱亦受了伤,也无力再布下剑阵。 炎昭让他们自相残杀的目的倒是达到了。 离草则掠至夙璃落的身旁,与他一道对付炎昭。 炎昭冷冽着眸子看着她,低低冷笑:“看不出你这丫头竟有这样的力量,倒是我失策了。” 离草亦是目光冷然地直视着他,语声虽然平静,但却挟着极其锐利的锋芒:“你竟然控制我伤了师父,这笔账我一定要向你讨回来!” 炎昭却是讥诮地笑了起来,眸中掠过一抹暗光,冷嗤道:“想找我算账,就凭你这丫头还嫩了些,况且,你以为这样便完了么?” 话音刚落,忽而,他们头顶的天空突然渐渐暗了下来,大有一派风云渐涌,闪电雷鸣的态势。 自那片黑云之中,一道黑雷降下,正当头击中了一名弟子。 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名弟子竟在雷击下化作了一片焦灰! 见到这般恐怖的攻击,其他昆仑弟子不由一时都惊愕地瞪大了眼。 只是,没给他们任何思考和反应的时间,又是黑雷一道接一道地当头劈下,但凡被击中的弟子,没有一个活命的! 一时间,所有弟子面上不由都露出了恐惧之色,惊惶地向四面散开,想要逃出这片黑云的笼罩。 只是,四周似乎都设下了结界,让他们竟无处可逃,生生被困在了云罩之下。 “这是魔界的九雷阵。”慕流音神色敛起,目光少有的凝重。 胥焱与夙璃落亦是明白此阵的厉害,不由皆是沉下了脸色。 仙门有剑阵,魔界自然也有法阵,这九雷阵便是魔界最强的法阵之一。 以召唤魔雷为攻击,那样密集的雷击,又是被困在仅有的一片结界之内,让人根本无从躲避。 想来,他们定然也暗中设下了埋伏,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了此阵,让他们身陷其中。 离草虽是第一次听说此阵,但见转瞬便因雷击而化作焦灰的弟子已然死了一半,她不禁又焦急起来。 “活着的人全都聚过来!” 慕流音见此情状,当机立断,大喝一声之下,剩下的人立时全都聚到了他的身边,而后一齐聚起了灵力撑起了一道结界挡住魔雷的攻击。 “这种防守之法亦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想法攻破此阵出去才是!”胥焱沉声说着。 毕竟他们的灵力总有耗尽,无法再支撑结界的时候。 离草紧拧着眉,咬牙道:“可是,要怎么破阵呢?” 慕流音凝眉沉沉道:“只要是阵法,便有阵眼,若能找出阵眼破除,此阵自是可破。” “虽然这么说,可是这阵中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上哪去找阵眼?”琳琅性子本来就急,此时更是急坏了。 那炎昭三人在这九雷阵发动之时便突然匿去了身形,不知藏到了何处。 她说问的也正是难题所在,一时间,所有人不禁都沉默了。 “吱吱……”就在这时,小腾蛇在离草肩上扑腾着翅膀叫了起来。 离草看着它,忽而眼眸一亮,露出一丝喜色:“对了!不是说腾蛇所喷的红莲火可以焚烬所有的东西么?那让火火朝着外围喷火,只要那些布阵的人在阵外,总会被火烧到的。” 听得她这般说,其他人不由微微一敛眉,似是若有所思。 夙璃落则是轻声一笑:“这个法子虽说确实不错,但是你的这只小腾蛇能喷得出这么大的火来么?” 第一百九十八章 魔界九雷阵(2) 夙璃落则是轻声一笑:“这个法子虽说确实不错,但是你的这只小腾蛇能喷得出这么大的火来么?” 这话一问出来,离草也不觉有些头疼起来。 她瞅瞅小腾蛇,它亦是一脸无辜地望着自己。 虽然小腾蛇现在是能喷火了,但要如此大范围的火,她也不知道它是否能喷得出来。 胥焱冷哼一声,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哼!与其靠这只腾蛇,不如想法如何打破结界出去!” 离草知道,这位长老对她的偏见是根深蒂固了。 慕流音摇摇头,沉吟道:“虽然这么说,但外面雷击不断,要在不被雷击中的情况下再聚力打破阵剑的结界,并非易事。” “不管怎么说,先让火火试试罢!”离草咬咬牙,而后拍了拍小腾蛇的脑袋:“火火,就靠你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只能拼力一试。 小腾蛇听懂了,点点头,拍打着翅膀便朝结界外飞了出去。 它灵巧地躲闪着当头劈下的黑雷,朝着外围一口火喷了出来。 那赤红的火焰立时将周围的草木瞬间燃着了起来,而燃至那外围的结界处,则被挡住,无法再向外扩散。 可见,它的火力还不够。 而小腾蛇到底是神兽,虽然现今仍小,却仍有其天生的傲性。 见自己的火焰被结界所阻,不由也有些怒了。 它仰boss鸣了一声,又是一团火焰喷出,比之前更加强大的红莲业火直直朝结界袭去。 只闻“轰”的一声,那结界竟是在它的火焰撞击之下,剧烈地震荡了一下。 离草和其他人见状,不由皆是一喜。 这情状的发展已然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就连本是对此不屑一顾的胥焱也不由露出了动容之色。 “火火,就这样,再加把劲!”离草大声地给小腾蛇鼓劲。 而琳琅也是挥舞着拳头冲小腾蛇叫喊着:“火火,加油!我们都靠你了!!” 似是被她们这两个小丫头的活力给感染了一般,其他弟子亦是齐齐喊了起来,给小腾蛇加油。 小腾蛇一时间颇有些受宠若惊,而战斗的气焰也瞬间提升了不少。 它聚起了全身所有的力量,喷出一股巨大的火焰。 又是一声巨响。 那结界上竟是现出了裂纹,而那裂纹亦在火焰的攻势之下,缓缓地扩大,只要再一击便可完全打碎! 虽然如此,但小腾蛇此时却因消耗过大,连维持着飞在空中都有些吃力,只能蔫蔫地扭头看向离草。 那眼神似乎在说着抱歉。 “火火,回来罢,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离草安慰着它,朝它伸出手,招唤着它回来。 于是小腾蛇虚弱地拍打着翅膀朝她飞过去。 就在此时,忽而一道黑雷当空击下,然此刻的小腾蛇已然无力躲闪。 离草见状,来不及多想,掠身出了结界便朝小腾蛇扑去。 她抱着小腾蛇躲过方才那一击,然而又有更多的黑雷当头朝她劈下。 离草顾不上喘息,只能抱着小腾蛇不停地躲闪着。 与此同时,那边的琳琅忽而发出一声惊叫,手指着方才被小腾蛇的火焰打出裂纹来的结界处:“快看,那裂纹又在慢慢地修复了!” 离草闻声望去,果真见到那结界正在缓慢修复中。 若是让结界完全恢复了,那火火刚才的力气可都白费了! 而他们也将依旧被困在这阵中,无法逃脱。 思及至此,离草当下暗暗凝聚起所有的灵力,试图趁此机会将这结界一举打破! 只是头顶的雷击亦是不断,她若是这一击出去,便无法躲避雷击。 但现在的她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要能让师父他们脱困就好了! 她右手紧紧握成拳,灵力在她的拳上缓缓凝聚着,发出淡淡的光芒,将她的右拳包裹起来。 而慕流音看出她的想法,不由神色一敛,当下朝她喊道:“小草,莫要逞强,快回来!” 然而,离草却没有听他的话,那凝聚了她所有灵力的右拳就这般重重地一击在了那已有了裂纹的结界之上。 只闻一声剧烈的脆响,那结界在她的拳头之下碎裂成片。 那一刻,离草看见了结界之外,正只身与魔族对敌的凌剑非! 他……也来了?! 而一道黑雷也在同一瞬间朝她当头劈下,脱力的她已然无法可避! “小草——!”慕流音眸光一凛,再也顾不得支撑结界,只身朝她掠去。 而凌剑非亦看见了她,同时也惊呼着朝她疾掠而去。 只是,他们二人再快也不及雷击之快。 就连离草都以为自己要在雷击之下化作焦灰之时,忽而面前虚空之处有如被突然扯开了一道裂缝般,打开了一扇门,门内一片漆黑。 然而,就自那一片漆黑之中,一只手蓦然伸出,迅速将她一把拉进了门内。 而后,便见那扇门迅速地合上。 在所有人的惊愕之下,不远处的半空又一道门打开,一人搂着安然无恙的离草走了出来。 看清那人之后,在场所有人,不只是仙门还有魔族亦都露出了满脸的惊诧之色:“魔君?!” 第一百九十九章 谁设计了谁 苍绯带着离草自虚空中打开的门内走出来,浮于半空之中,傲然地俯视着一众满是惊诧之色的人。 在那群人之中,他看到了炎昭,还有御风。 他冷沉了眸子,眯细了眼盯着他二人,隐隐带着不可抑止的怒意:“你们倒是能耐的很,竟敢设计欺骗本君!” 他去了鬼界,为了找她几乎将冥府给掀翻。 最后被他逼得无奈的阎王不得不为他查遍了整个鬼界,然后告诉他,她根本没来过鬼界。 他不信,阎王又亲自翻查了生死薄给他看,结果是—— 她根本没死! 那一刻,他全身的神经似都绷紧了起来,心剧烈的跳动着,身子有些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 她……还没死?! 下一瞬,他便很快想明白了一切。 这定是为了让他死心而设下的一场骗局。 当下他便立时回了魔界,要找御风问个清楚。 只是,御风没找到,逼问魔相府的魔兵之后才知道,御风跟着魔相去了人界,只是,去做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魔相? 听到炎昭也有份,他心中立时有了数。 他找到冰舞,几番威逼利诱之下,终于自她口中得知了炎昭拿离草与昆仑作交易之事。 于是,他这才又用空间移动之术赶了过来,也因此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她。 他的手,则是紧紧的,紧紧的搂着离草的肩,似是生怕他稍微一松手,她便会在眼前消失不见一般。 也幸得他来得及时,若是再慢一步,是不是她就真的要在他的眼前就这样死了?! 他凝眸看着她,一双紫眸幽暗深沉得看不见底,其中不知是何种神色一闪而过,似愤似喜。 “大叔……”离草怔怔地扭头望着紧紧搂着自己的苍绯,能感觉到他那样大的力,捏得她的肩膀有些疼痛。 可是,她也感觉到了他微微有些颤抖的手,还有他那幽深的眼眸。 那样的眼光不知为何让她心头一跳,只是跳动的是什么? 他……又救了自己…… 每一次,在她最危险的时候,他总是能及时地救下自己。 哪怕是在被她激怒之后,他依然不曾弃她于不顾。 可是,他为什么在颤抖? 是在害怕着什么吗? 在她仍怔神之时,苍绯忽而伸手蓦然将她紧紧圈进了怀中,感受着她身上的温暖,让他清楚地证实着她仍旧是活生生的人。 他抱的如此用力,几欲将她揉入身体里,几欲让她不能呼吸。 “大叔?”离草贴着他的胸口,本能地挣扎推拒。 毕竟下面还有这么多的人在看着。 她已经被昆仑给判定为与魔族同流合污了,不能再让这误会加深了。 “别动,让我就这样抱抱你。”他压住她扭动的身子,嗓音有些低哑。 他无法抑止看到她仍活生生的,好好的站在他的面前,心里的那种激动。 因为,在之前以为她死了的时候,他是那样从未有过的悲哀与绝望。 万一……万一他不能将她救活的话…… 他不知道今后他将会怎样。 可是……还好……幸好她还活着,她还在这里。 这真是……太好了! 似能感觉到他心中强烈涌动着的情绪,离草停止了挣扎,就这样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只是,其他人却不会给他们这样安静的空间。 “放开她!”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一片沉寂。 凌剑非紧紧握着手中剑,怒目看着苍绯。 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魔君! 也就是说,将离草掳走的就是他! 苍绯这才不紧不慢地松开了手,却依然霸道地将离草揽在身旁,眯眸睨着他,忽地轻轻一笑,可那眸中刚才还是温热的光芒,却在笑开的那一刹那褪去所有的温度,只冷嗤地笑道:“怎么?本君抱着自己的女人,却碍了你的眼么?” “你说她是你的女人?!”凌剑非的脸色不由渐渐地沉了下去,眸底的冷怒之意越来越重。 离草此时简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大叔,在魔界说说便也罢了,现在下面可是一众昆仑弟子还有长老,还有师父都在,他竟也这般胡言乱语,让她以后可怎么面对他们?! 胥焱亦是讥诮地看着离草,又有意无意地瞥了慕流音一眼:“看到没,连魔君都承认了,你还不信她与魔君有关系?!” 慕流音只是轻轻蹙了蹙眉,并未说话。 而炎昭则是高声对苍绯道:“魔君,魔尊精元已到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快回魔界去罢!” “魔尊精元?”苍绯睨了他一眼,却是挑眉冷笑一声:“没想到魔相你也这般天真,竟真以为他们会拿魔尊的精元来换么?” 闻言,炎昭不由一怔,似蓦然反应过来一般,忙打开手里的瓷瓶。 只是一验之下,脸色不由大变:“这……这是假的?!” 一旁的断亦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我已验过,确是魔尊的气息没错!” 苍绯鄙夷地扫视了他们一眼:“呵……真是一群蠢货,以为只有你们会作假,他们便不会么?” 离草亦是恍然。 怪不得师父他们没有一丝担忧之色,原来给的是假的。 炎昭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异常难看,未想一向精明如他,竟也有这般失策的时候。 果然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么? 他转首看向昆仑一众,咬牙道:“你们竟敢戏弄我,本想此回放你们一条生路,现在看来,还是要将你们全都杀了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昆仑已然是死伤大半,慕流音与胥焱亦都受了伤,而他们却依旧实力完好。 再加上之后御风带来了十几名魔兵,虽然他们布下的九雷阵被意外破了,但魔君亦来了,以他们的力量要将昆仑一众诛杀在此,也并非不可能! “哼!真是大言不惭!”胥焱却是依旧一副轻蔑的表情,冷哼道:“莫要小看了本座,你们这些魔族,竟然控制我门中弟子相残,本座定不会饶了你们!” 离草看着他们这情势,似乎又一场仙魔间的恶战在所难免了。 第二百章 有效的一吻 “大叔,你快带他们先回魔界去罢,不要再打了!”离草紧紧地拽着苍绯的衣袖,闪动着双眸望着他,低低说着。 她不愿看到大叔与师父他们动手,而且,她亦是很清楚此时昆仑的伤情,情势其实对昆仑很不利。 苍绯却显然并不打算这就样罢手,他搂着离草缓缓落于地面,目光扫过场中的慕流音与凌剑非二人,眼底一抹冷锐的光芒划过,唇角掠起一丝冷诮的笑:“正好今日他们两个都在,倒省了本君一个一个地去杀!” 看见他俊脸之上那一抹肃杀之色,心头不由一惊,蓦地想起他曾说过要杀师父与凌剑非的话,不禁又有些急了。 “不要,大叔!不要伤害他们!”她死死抱住他的胳膊,试图要阻止他。 只是,她却不知道,她却是护着他们,就让苍绯想杀了他们的心更重! 在确认了她仍活着之后,他便又想起了她一心想要逃离魔界,想要逃离他身边的可恨! “你就一心向着他们是么?”他看着她,眼中有碎裂的光晕一闪而过,忽而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声音冷如寒泉,目中射出如铁箭一般冷利的光芒,几乎是咬着牙道:“那本君就让你亲眼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说罢,他当下冷冷地一声喝令:“将在场的所有昆仑一众全都诛杀,一个不留!” 那样冷伐的话语声,让离草只觉得全身一瞬间有如置身寒冰般彻骨的冷。 看着那群魔族在魔君令声下后,一个个都露出了嗜血的杀机与狂野,毫不留情地朝昆仑一众弟子袭去,满目的都是无情的厮杀与鲜血。 她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这并不是她所想要的结果啊! 凌剑非一路斩杀着魔族,朝苍绯冲了过来,誓要将离草救回。 苍绯只是冷冷地眯着眸,看着他越来越近,眼底却是渐渐露出了凌厉的杀机。 离草与他贴得是那般近,自是能感觉到他正急速凝聚起的魔气。 他是想给凌剑非致命的一击! 他真的是想杀了凌剑非! 认识到这个事实之后,离草立时慌乱无措起来。 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才能阻止他?! 在距他们只有数十步之处,凌剑非为几名魔族围困住,一时不得脱身。 而苍绯掌心则已然缓缓地幻化出一团黑红色的魔焰,一手拽着离草,一面朝凌剑非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去。 眼见他手中的魔焰慢慢地伸长变形,化成一柄长剑,即将朝凌剑非斩去,离草情急之下,想也没想地伸手将他的脖颈向下一揽,仰脸就这么朝他的唇上亲了过去。 而这亲后的效果那是出乎意料的极好。 苍绯整个人身形有如被定住了一般,一双紫眸亦是微微睁大,满是惊诧之色,转瞬便如夜空下的星辰一般璨亮起来,褪去了所有的杀气与冷意,化作了一汪温柔的清池水。 而他手中的魔焰亦是一点点消散了下去,最后化为点点火光散落在空中。 离草见成功阻止了他,心中不由一喜,正想退开之时,他却忽而伸手将她紧紧圈住,禁锢在怀里,一手按住她的后脑,紧紧攫住了她想离开的娇唇,亦将她的惊呼声一口吞没。 离草此刻只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方才情势紧急,她鬼使神差地便用了这招想阻止他,却未想到这后果的严重性。 虽然她看不见,但却能感觉到四周投来的视线,想到师父、昆仑长老、一众弟子还有所有魔族都在看着,她只觉羞愧难当,本能地推拒着。 然而,他却显然不打算这般轻易放过她。 如同烈火般的肆虐,他激切而毫不留情的碾遍她的娇唇,吻得恣意又悍猛,绝对的霸道!仿佛她天生就是他的女人,她的反抗挣扎对他根本起不了半点效用,他就像头猛狮,疯狂地夺取她的娇嫩…… 而她就像个火源,他一碰到她就再也停不下来,熊熊烈火在体内焚焚燃烧着,烧的他的四肢百骸,他的意志、他的躯体都无法停下来,此刻的他远比他所想像的还渴望她! “孽障!真是孽障!竟然当众做出这般不知羞耻之事,简直就是丢尽了我昆仑的脸面!”痛心疾首的怒斥之声打破了一片死寂。 离草听见胥焱的骂声,心中亦是急恼不已,正想奋力推开他,苍绯却先一步放开了她,转眸冷睨着胥焱:“不知羞耻?这样便算是给昆仑丢脸了么?本君倒是听闻过你的不少事,你当初所做的便不算羞耻,不算丢脸么?” 胥焱听得他此话,脸色瞬间大变,又惊又怒:“休得胡说!本座何时做过什么羞耻丢脸之事?!” “看来,非要本君将此事说出来,你才肯承认了。”苍绯面上露出一抹闲适慵懒的笑意,然他的话音之中却是满含冷嘲之色:“当年你爱上了一名女子,可惜她爱的却是一只狐妖,于是你千方百计地阻止着他们,更卑鄙地给她下了媚药,强占了她,以为这样便能让她回心转意爱上你,可惜却只让她更加恨你……” “住口!”胥焱的脸色越来越沉冷,眸中满是阴郁之色。 离草与其他弟子初次听闻此事,亦是不由露出了一脸的惊诧。 而看着胥焱长老的脸色,他们更加清楚此事并非虚构,而是真的。 只是,让他们无法相信的是,一向沉稳严厉的胥焱长老竟然做出过这样卑鄙的事? 然苍绯却是悠悠地继续说着:“那只狐妖并不介意她失身于你,只乞求与她能安稳地生活,因而劝说她,同她一道想与你和解,谁知你却当着她的面杀了那只狐妖,妄图彻底断绝她的念想,只是,让你想不到的是,她却追随着那只狐妖自尽而死,而到死,她都诅咒着你,恨着你,不曾对你有半分的情意!” 胥焱紧紧握着手里的狼牙锏,怒目瞪着他,声音从齿缝间逼出,若刀锋般锐利:“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第二百零一章 卑鄙的长老 胥焱紧紧握着手里的狼牙锏,怒目瞪着他,声音从齿缝间逼出,若刀锋般锐利:“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这件事已然过去了几十年,除了掌门还有慕流音之外,鲜少有人知晓。 苍绯紫色的眸子透着一抹凉薄的讽意,唇际掠过一丝笑,缥缈幽如夜风,薄唇轻启:“本君正巧去鬼界一趟之时,遇到了一直停驻在忘川河边不肯过奈何桥去转世投胎的她,她逢人便问是否有见过那只狐妖的魂,想要与他一同携手投胎,只可惜她不知那狐妖的魂怕是早已被你打得魂飞魄散,永远都不可能见到了!而且,她心中怨气亦十分深重,不肯就这般喝了孟婆汤忘记你所做的一切,你毁她清白,杀她所爱,拆她姻缘,她誓要等着你死后入了鬼界再寻你报仇!” 他一字字,一句句都有如尖锥一般狠狠刺痛着胥焱的心口处。 想不到,她死后这么久,竟然还在痛恨着自己,竟不肯去投胎转世! 他唇畔浮起的一抹笑有些苦凉,眼中神色一直不停复杂变幻着,有痛苦有纠结有悲愤。 其他弟子听了这段过往,看胥焱的目光立时带了些许惊疑,猜忌与畏惧。 想不到他竟会是这般卑鄙的小人与恶徒,实是大大毁坏了他过去在他们心中的形象。 而魔族一众更是满目的鄙夷之色,更有甚者嗤声笑道:“想不到所谓的仙门长老竟也会做这种禽兽不如之事,这样也敢自称正派,真是笑死人了!” 胥焱将所有人的轻鄙都看在眼中,听在耳里,双手死死紧握,眉目间全是不可抑止的悲痛。 苍绯将离草往怀中又搂了搂,挑眉轻笑道:“本君与小草儿乃是你情我愿,可比不上你使的那些卑鄙手段要无耻的多。” 你情我愿…… 她什么时候和他你情我愿了?! 离草真真想将他的嘴给彻底堵起来,这大叔越说下去只会让她的处境越来越难堪! 而以胥焱这般素来火爆的性子,竟然一直都未有半句反驳与怒斥,那样似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的神情,让离草突然间觉得,或许此事并非是大叔口中所说的那样,其中还另有隐情。 然而,胥焱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说,只冷冷地盯着苍绯:“你说够了没?说够了,便准备受死罢!” 说着,他已然跃身而起,手中狼牙锏撩起强劲的气浪朝苍绯当头击去。 “呵,恼羞成怒了么?”苍绯只是悠然地一声嗤笑,并不急着躲开。 因为,御风已然掠身拦在他的身前,替他接下了胥焱的一击。 而因着这中间变故而一时间停下了缠斗的仙魔双方,此刻又似被一下子引燃了一般,再次继续打了起来。 而凌剑非亦是一剑挥开围着他的几只魔,再次朝苍绯掠来。 “哼!简直不知死活!”苍绯看着他过来,眯眸冷哼。 方才离草救他一命,他不知珍惜,既然又想来找死,那他也不必留什么情! 就在他要再出手之时,忽而眼前一花,原本在自己身旁的离草不知何时竟落到了对面夙璃落的手上。 而凌剑非的剑却仍在方才他眼花之前的那个位置。 他眸光一凛,挥臂震开凌剑非刺来的一剑,目光惊疑地看向了一脸神秘莫测笑容的夙璃落。 凌剑非本来这一剑就是虚招,为的是救下他身旁的离草。 可是不知怎的忽而眼前一花,离草竟然就这般突然消失在了魔君的身旁。 再顺着魔君的目光看去,才发现,离草已然被夙璃落救下。 他心中不由一声惊叹。 好快的速度! 就连离草自己亦是在没有任何察觉的情况下,发现自己竟就莫名地到了夙璃落的手中。 苍绯冷敛了眉,当即便又朝夙璃落直掠而去,誓要再将离草抢回。 只是眼看就要到夙璃落身前之时,忽而眼前又是一花,挟带着离草的夙璃落的身形竟在一瞬间又闪退到了数丈之外。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苍绯沉下了眼眸,半刻之后,似突而想到什么,俊容之上不由露出了惊异之色。 难道……他所用的竟是能让时间停住的空间之术?! 因为让时间短暂的停住,借此行动,所以才让人误以为是他的速度快。 可是,这种法术几乎已经失传,他只听说魔尊会,但此人竟然也会,他究竟是什么人?! “师兄,不宜久战,暂先撤退罢?”慕流音见离草已救回,便也不再与魔族纠缠,并拦下了与御风相斗中的胥焱。 毕竟,此战他们处于劣势,不适合硬拼。 胥焱虽然不甘,但见一众弟子伤亡惨重,他也不得不带领众弟子往回撤。 苍绯哪里肯放他们走,正要追,琳琅拍拍小腾蛇,小腾蛇立时领悟地一团火焰喷出,火势将道路阻住,魔族知道这红莲之火的厉害,自是不敢穿过火焰去追赶。 苍绯为红莲火所阻,再加上一日之间强行施展空间穿梭之术消耗过大,无法再施术越过火焰,只能望着昆仑一众带着离草逃遁而去,那紫眸中亦是一片火海燃烧,心中怒意不可言喻。 “魔君……”御风上前一步,沉声唤他。 苍绯缓缓转过脸,冷然地看着他,声音冰寒刺骨:“御风,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联合着炎昭一起,连本君也敢戏弄!” 御风知道,他这是找自己算账来了。 但他却并没有任何愧疚之色,淡然道:“属下自觉此事并未做错,那女子对魔君只有百害而无一利,魔君应趁早对她死心才是上策!” 炎昭亦是接口道:“不错,魔君不该为一仙门女子而荒废我魔族大业,置我魔族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顾,这实不是魔界君主该有的风范。” 苍绯却是冷冷一甩袖,语声中透出一丝狠厉之色:“本君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你们来教!此次她没事是你们的福,倘若下回再让本君知晓你们敢动她半分毫毛的话,休怪本君不讲情面!” 说罢,他丢下冷沉了脸的炎昭与紧蹙着眉头的御风,转身便径直离去。 第二百零二章 劝说没结果 离草与师父等一众回到昆仑,其他弟子皆都各自去疗伤,而三位长老则领着离草去面见掌门。 离草知道,自己跟大叔之间的关系免不了要被审讯上一番。 谁让她和大叔是互相敌对的身份。 不过正好,她也有些话想要与掌门说。 太清真人听过三位长老回禀了所发生的事之后,随即捋起了长须,望向一旁的离草:“离草,你与那魔君是否真如长老们所说,关系匪浅?” 离草微微一抿唇,并无半丝惭愧,一脸正色道:“魔君曾救过弟子数次,弟子对他心怀感激,视他为友亦不觉得是错。” “好个视他为友!”胥焱冷哼一声,讥诮道:“且不说仙魔之间没有所谓的朋友,就算是友,有如你们这般当众做出那等无耻之事的友么?” 离草一时被斥问的哑然,想起当众的那个吻,一时间也不由耳根发热,不自觉地低下头,抬手轻轻摸了摸唇。 “这事倒也怪不得她。”夙璃落接过话头,倒似是在替她说话:“她吻魔君应是为了救蜀山那位掌教弟子,实是情非得已,依我看,能为他人作出如此牺牲,实是难得才对。” 听他竟帮着自己,更将她夸赞了一番,离草立时对这位夙长老的好感大升,更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太清真人沉吟了半刻,而后又看向慕流音:“流音,你怎么说?” 慕流音面上淡淡的,眸底却是掠过几许复杂的光芒,淡声开口道:“不管怎么说,此回脱险也全亏得了小草的拼死一搏,不论她与魔君有何交往,只要她的心向着仙门,不走入魔道,便是好的。” 师父…… 离草目光闪闪地望着慕流音,又是一番感动。 胥焱还想说什么,却是又被夙璃落抢声截断:“说的不错,此回若非这丫头,我们也难以逃脱那九雷阵,这已是最好的证明。” 太清真人微微颔首,微笑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本座便相信她,继续留在我昆仑好生修炼罢。” 见掌门不再追究,离草不由大喜,忙上前行了一礼:“多谢掌门!” 这么说,她还是昆仑所承认的弟子,不会因为与魔君有关系而被责以刑罚,逐出师门了! 这实是一件皆大欢喜之事。 慕流音眸中亦是有一丝清浅的笑意划过,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小草,你先回天琼宫去罢。” 离草正要离开,忽而想起自己想要对掌门说的话,不由又顿住了脚步,有些迟疑地看着太清真人。 太清真人亦是看着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离草踟踌了一下,而后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一双清亮的眼眸,朗声道:“掌门,弟子此番去魔界,看到了那里的魔民都饱受着九个太阳的灼烧之苦,弟子听闻那九日乃是当初仙界与神界联手扔向了魔界,可是真的?” 万没想到她竟会提起此事,太清真人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其他三人亦是敛了神色,面面相觑。 此事可谓已是远古之时的事了,到他们这一辈,除了资深的掌门与长老外,已然鲜少有人知晓。 太清真人敛了眸,缓缓道:“此事已是十分久远,本座亦是听说过,不过那也是因为魔界一心想要侵占人界,挑战神界权威,为了压制震慑他们,这才会出此下策。” “可是,这样却反而激起了魔界的怨气,让他们对仙神二界更加仇恨!”离草神色间有些微的激动:“弟子去到魔界,能切身体会到那种煎熬的痛苦,魔界中也有许多普通的民众,他们亦是苍生,也只想过安定和谐的生活,弟子认为不该如此对待他们,实是太过不公。” “不公?!”胥焱冷然地一甩袖,眉目之间,弥漫着说不出的萧瑟和冷意,“你可知魔族残害了多少人间百姓,杀死了多少我仙门的弟子,他们一心妄想统领六界,受这种煎熬亦是活该!” “虽然魔族中确是有一些邪恶之徒,正如我仙门中亦不乏奸诈之辈,据我所知,魔族现在最大的渴望也不过只是脱离那九日的煎熬而已,当初魔尊想要擎天弓便是为此,只是因昆仑不肯借,才会起了盗心……” “住口!休要提那魔尊,他盗弓根本就是为了得到擎天弓的力量,好完成他诛灭我仙门,统领六界的野心而已!”胥焱怒气汹汹地打断她,忿声道:“为了盗弓,他更是不择手段,利用了容仙,更引发了那场惨烈的仙魔之战。你这逆徒难道还不知吸取教训,想要再被魔族诓骗利用,再害我仙门一回么?!” “可是我听说……” 离草想说魔尊与容仙之间兴许有所误会,另有隐情,可是却又被慕流音淡淡地截断:“小草,莫要再说了,你生性纯朴,很容易被人说动利用,当年容仙便是如此,而此事乃是我整个仙门与魔界之间的恩怨,莫要因为你的一方所见所闻予以判断。” 师父都这般说,离草只得悻悻地住了口,只是心里却仍是有些不甘不服。 她现在也并非过去那般天真单纯,懂得明辨是非,所以看清了魔界的苦楚之后,才希望能让两界和解。 只是,她想不到的是,仙魔两界之间的芥蒂已然根深蒂固,哪里又是一个小小的她可以轻易说动的? 太清真人悠声道:“本座理解你这份关怀众生之心,你能有这种心亦是很好,只是面对那些邪恶之徒,你若太过仁慈反会害了其他的无辜,本座这般说,你可能明白?” 离草垂首应声:“弟子明白。” 太清真人宽慰地点点头,而后轻轻一挥长袖:“那么,你便先退下罢,本座还有事要与三位长老说。” “是。”离草虽然有些不情愿这般劝说未果,但现在的她也确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乖巧地退出了玄光殿。 待她走后,太清真人这才又看向在场的三位长老,拧眉一副忧心之态道:“此番魔族既有如此大的动作,想必再隔不久便将大兴起事,你们对此可有什么对策?” 第二百零三章 不想伤害他 听得太清真人这般一问,三位长老不禁都微了神色,各有所思。 夙璃落虽然仍旧是那般漫不经心的态度,语声却是沉敛了许多:“近日据闻妖界亦有所躁动,想来是魔界联合了妖界,准备在适宜之时对我仙门一举进攻。” “魔族要真敢来,难道我仙门还会怕他们不成?”胥焱冷嗤一声,对此根本不甚在意。 正好他对妖魔深恶痛绝,只恨不能将其杀个干净! 慕流音摇摇头:“若是与其硬拼,只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伤亡。如今魔界乃是以魔君苍绯为首,正所谓擒贼先擒王,若是能将其拿下,魔界一时群龙无首,自是也不能成什么气候。” 太清真人闻他此言,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流音说的不错,只是那魔君苍绯你我也都已见识过其厉害,虽还不至于到魔尊千冥那般程度,但也绝非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上一回也不过是因其大意才能将其肉身打毁,要拿下他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一席话又引得一阵寂静。 半晌,夙璃落忽而轻笑着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法子。” “哦?” 见他们看过来,夙璃落微微扬起眉,笑的几分高深莫测:“我看那魔君似是对离草那丫头有些意思,若是能利用那丫头的话……” 他话虽未再说下去,但其他人已然都明了了他的意思。 “虽然这么说,不过……”太清真人有意无意地淡淡瞟了慕流音一眼,悠声道:“如此做法会否有些过于卑劣?” “我觉得倒是好的很。”胥焱冷哼一声道:“当初那魔尊千冥不也正是利用了容仙对他的感情,盗走了擎天弓么?我们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何况对那些魔族也没必要那般光明正大!” “流音,你怎么说?”太清真人却仍是看着慕流音,毕竟是他的徒弟,就算要劝说,也要他这个师父出面才妥当。 慕流音面上似有些犹豫,眸底亦是纠结之色。 他沉沉开口道:“依小草的性子,她必不会肯做这种事。” 尤其她若是真当那魔君是朋友,更不会去害他。 “她是我昆仑弟子,凡事就该以我昆仑为重,你是他师父,更该让她明白这些道理!”胥焱冷眼看着他,声音亦是冷然:“若是她执意不肯,那么,便也只有采取非常手段了……” 似明白他所说是何意,慕流音眸色不由微微一变,随即紧紧蹙起了眉:“我……会尽力劝说她。” 若是可以,他并不希望对她用到那样的手段。 *** *** 离草回琼天宫的路上,一道人影忽而闪出,拦在了她的面前。 “凌剑非?”离草看清面前之人,不由微微一诧,随即想起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面上转瞬又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谢谢你这些日子为了救我所做的一切。” 凌剑非却并未因她的感激之词而有所表态,反而面上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似是有许多纠结而又难以言喻的话想说出口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离草看着他这般奇怪的神色,心里立时冒起不好的预感,于是当下决定赶紧溜走的好。 “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她干笑着打了声招呼,匆匆就要绕过他离开。 “小草。”就在这时,他却忽而开口了,声音有些低哑:“你……与那魔君究竟……” 果然…… 离草心中暗叫不妙,毕竟她与大叔亲啊亲的时候,他也在场。 而且,他也还一直喜欢着自己。 自他那回送了玉佩给她,离开昆仑之后,他便隔些时日便送信与她,问起她的近况,对她实是关心倍至。 她记得,他曾说过,会等她,等她也喜欢上他。 可是…… 她现在虽然明白了何谓喜欢,但可惜,喜欢的,却不是他。 这让她觉得好像很是亏欠他。 见她不说话,凌剑非只当她是默认,紧蹙了眉,沉声道:“小草,当初他在幻境中救了你时,我便看出他对你十分特别,却没想到他会是魔君,但不管他是何身份,他都是魔族,当时我便与你说过,最好不要与他有太亲密的关系,毕竟你们身份立场在这……” “你不必说,我很清楚。而且,我和他之间也并非你所想的那样……”离草有些不耐地打断他的话,不知怎的心中莫名有些焦躁。 她知道的,知道的,她和大叔之间身份的对立,不需要他们总是来提醒她! 凌剑非见她这副神色,沉默了一下,没再说下去,只是又凝眸看着她,忽而牵过她的手,握住:“小草,过了这么久,我很想知道,你对我……有没有了一点儿的喜欢?” 他突然问出这样的话,让离草不由一怔,随之露出了尴尬为难之色。 这让她要怎么回答他? 直接告诉他,完全没有的话,会不会很伤他的心? 因为他对她太好,所以,她实是不忍伤害他。 但是,若是不说清楚,让他一直这样没有结果地等下去,对他亦是不公平。 她真是进退两难。 就在她万分纠结之时,一声轻唤自身后传来:“小草,怎的还没回去?” 听见这声音,离草立时有如闻救星般,立时欣喜地转过脸,朝着那缓步走来的一袭白衣喜滋滋地喊了句:“师父!” 凌剑非看见走近的慕流音,亦是恭声唤了句:“慕长老。” 慕流音微微一颔首,而后看着离草,神色淡淡:“为师不是让你早些回宫去整理宫务么?” 听着师父这话,离草怔了一下立时明白过来师父这是在帮自己脱身,忙点头应道:“徒儿正巧半路遇上了凌师兄,聊了两句,这就回去。” 一面说,她一面一脸歉意地看向凌剑非:“对不起了凌师兄,我得跟师父回去忙了。” 凌剑非亦不好再留她,而且当着慕流音的面,他也不便再谈私事,于是只得点点头:“无妨,你先随慕长老回去罢。” 听得这句,离草瞬时有如大赦一般,浑身都松了下来,跟着慕流音身后朝天琼宫走去。 第二百零四章 奇怪的师父 “师父……”离草跟在慕流音身后,看着他一脸凝重的表情,心中也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她思忖了好半会,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掌门可是又与师父说了什么?” 应该不会在她走后,他们又私下对她有所猜忌罢?毕竟她那么帮着魔族说话,又与魔君的关系不清不楚的。 慕流音蓦地停一步子,转过身看着她。 她此刻亦是眼如烟波,婉转清淡,直愣愣的瞅着自己,那样真实而清澈的目光明晃晃的刺着他的眼睛,他不由紧紧拧起了眉,抬手撑住了眉角。 要如何让这样一个单纯的她去做出那种违背她心意之事? 虽然他很清楚自己身为昆仑长老,应当以昆仑、仙门为重,更应替天下苍生着想,但是,一看着她,便让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下这个心。 “师父?”虽然他面上神色依旧淡然,但离草仍是看出他那一丝纠结复杂的情绪变化。 她不禁更加担忧起来。 究竟有什么事让师父如此为难?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有什么是可以让徒儿为你分忧的么?” 慕流音轻轻摇摇头,终是无声地叹息了一句:“没什么,走罢。” 说着,他已然又转身继续朝前去。 离草虽然困惑担心,但师父什么都不说,她也没有法子,只得跟了上去。 *** *** 回到昆仑之后的日子,倒并没有离草想象中那般和谐。 不过,这也应该在意料之中。 她与魔君那当众的一吻,当时不少弟子都看见了,所以很快便传开。 因此,但凡她走到哪,总有人在旁边指指点点,说着她与魔君怎么怎么,那是有多难听便多难听,有多夸大事实便多夸大事实。 更何况,这支指责她的队伍还是由她的死对头楚璇玑所发起的,那其阴险强大程度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不过,比较令离草欣慰的是,她喜欢师父一事并没有传开。 毕竟当时在场的只有师父与胥焱长老两人,师父自是不必说,胥焱长老顾及颜面问题,也不会说出去,所以,此事并未引起风波。 而另一个与她同样在昆仑引起广泛议论的人,则正是胥焱长老。 那日魔君将他的过往那样当众说了出来,那些弟子回来自然又是一番宣扬传播,让昆仑一众弟子立时对胥焱长老改观,认定他是一个卑鄙的小人。 而胥焱长老虽然亦有所听闻,却从不出面做任何解释,更似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完全事不关已一般,这让离草觉得甚是诧异不解。 毕竟,这与胥焱长老素来的作风很是不一样。 离草与琳琅私下里也偷偷议论过,只是对此事知情的人实是太少,她们也没打听出个结果来,最终只能宣告放弃。 再有,便是师父近日神色间总是有些纠结忧虑,让离草很是担心。 但她每每问起,师父却又都推说没事,这反而让她觉得事态更严重。 师父定然是有什么心事在隐瞒着她,只是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她呢? 这日,离草正在去找琳琅,不想又被凌剑非给拦了去路。 一见到他,离草就不由有些头疼起来。 这些天她可是一直在躲着他,就算遇上也是找尽了借口迅速溜走,就怕他再问起她喜不喜欢他的事。 此刻她正脑子飞速想着用什么理由溜走之时,凌剑非已然淡淡地先开了口:“我……要去一趟酆都。” “咦?”离草不由一怔,闪烁着一双眼望着他:“去酆都做什么?” 据说酆都是阳间的鬼城,亦是通往鬼界的入口。 他怎么会突然想去那。 凌剑非自袖中摸出那只翡翠玉镯,眉间浮起几丝忧虑之色:“虽然我现在一直以灵力为温凝固魂,但是,她的魂魄之力仍旧越来越微弱,我听说酆都那里可能有还魂仙草,况且,若真找不到,我便只有入鬼界求阎王救她!” 不论如何,他是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就这样魂飞魄散的! 离草看着他那样坚定的神色,眸光不由渐渐柔和了下来,她微微笑道:“既然这样,那我陪你一起去罢!” “你……”凌剑非面上露出一丝讶然之色。 他不是看不出她这些时日的刻意逃避,他也多少能猜到她的心思,所以,万万想不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不躲他了么? 离草却显然没想到那么复杂,只笑着拍拍他的肩:“我们不是朋友么?你为救我也出了那么大的力,我帮你也是应该的!待我向师父禀告过之后,便陪你去酆都。” 朋友…… 凌剑非不知该笑还是该悲,终究,他在她心中还是只是朋友而已。 罢了罢了,强求不来的他也不能逼迫她,只能这般顺其自然了。 *** *** 待离草回到琼天宫时,正遇上胥焱长老自宫内出来。 他看见她,脸色是一贯的冷厉,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徒弟不成气候,师父也跟着糊涂!” 离草微微皱了皱眉,看着他扬袖离去,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说她便罢了,凭什么说师父! 只是,不知胥焱长老突然来找师父做什么? 她进了宫内,向慕流音说明了要陪凌剑非去酆都的事后,慕流音倒是并没有反对,微微颔首道:“也好,正好可以将此行当作一次历练,记得万事小心。” 说到这,他忽而看着离草,微微一蹙眉:“说起来,怎么回来后便一直未曾看见你的月刃?” 离草挠了挠脸,有些郁结地将胧月被炎昭夺走一事对师父说了。 慕流音面色沉了沉,而后抬手幻出一柄长剑递到她手中:“出门在外没有仙器自是不行,为师的这柄清霜剑便暂时给你随身带着。” 离草有些意外而又惊喜地接过剑,喜不自津道:“谢谢师父!” 师父竟将自己的佩剑借给她,这真是太让她受宠若惊了。 慕流音淡淡笑了笑,眸底却是又闪烁着隐晦的光芒。 离草看着他,又忍不住问了句:“对了,师父,胥焱长老来可是有什么事?” 第二百零五章 四人的旅程 听得她这般问话,慕流音神色微微顿了一下。 胥焱来自是又与他问起了利用离草对付魔君之事,知道他至今未曾对她说过,胥焱便是直骂他糊涂。 然对离草,他依旧只是云淡风清地摇摇头:“不过是一些杂务琐事,你不必在意,且先去收拾收拾行装罢。” “若只是些杂务琐事,胥焱长老又岂会亲自来一趟?”离草这回却是偏偏不肯就此作罢,雪亮的目光盯着他,固执地要问个究竟:“师父,是不是与徒儿有关?” 联想到方才胥焱长老看见她时说的那句话,她直觉告诉她,此事定然跟她有关系。 慕流音面色一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想不到这个一向单纯迷糊的徒弟如今的心思竟是变得这般敏锐。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只是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了句:“小草,你莫要多想,只要时刻记着你是昆仑的弟子,身负守护苍生的责任,不管将来面对谁,你都必须要牢记这一点。” 离草只觉得师父话中有话,但师父并没有要再多说的意思,她也只能点头应道:“是,徒儿记下了。” *** *** 次日,凌剑非等着离草一同上路之时,却见远远的,离草拉着一人奔了过来。 近了看,才发现,跟着离草一起来的,竟是琳琅。 “这是……?”凌剑非疑惑地看了看琳琅,转头问离草。 离草笑盈盈地将琳琅拉过来,说明:“琳琅说正好想要历练,便也跟我们一起去。” 她收拾好行装之后,才蓦然想起自己与凌剑非一道上路,这关系未免太过尴尬,所以才去找琳琅,让她作陪,好调解一下。 琳琅本是不大情愿,但未想夙璃落竟让她去,说是可以历练历练,琳琅这才无奈应下。 此刻琳琅瞅见凌剑非那眸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之色,不由暗暗捏了离草一把,瞪了她一眼。 这下可好,她倒是成了个坏人好事的恶人了。 “也好,多个人多个照应。”凌剑非勉强笑了笑,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中却是晦涩的很。 他本以为这一路有了与她单独相处的机会,或许还能有一丝转机,却未想又多出了一人,怎能让他不懊恼? 三人刚走到昆仑山门前,忽而一道人影又自一旁窜了出来,笑嘻嘻道:“两位师妹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离草看见面前之人,却是又惊又喜:“兔师兄?” 眼见的那笑如春风,神色盎然之人可不见是许久不见的白无瑕。 琳琅一见到他,眼珠子立时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而后笑眯眯道:“我们正要出门游玩,不知师兄可有兴致一道?” 白无瑕一听有的玩,眸子立时亮了起来,却是故作矜持地抬手咳了一声,正色道:“两位师妹如花美貌,出门在外实是危险的很,正好师兄我近来也没什么要事,江湖经验亦丰富的很,不如就陪同两位师妹一道保护你们罢!” 琳琅瞧着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扑嗤一笑。 明明自个心里想玩,却还要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大义模样,真是做作。 不过,她面上却仍是客气道:“那就有劳师兄了。” 要她一个人做这碍事者,她可不干,还是再拉一个一起下水的好。 离草自是不会介意再多一人,只是凌剑非这脸色转瞬间便黑了又黑,实是郁结的很。 *** *** “还魂仙草?!”走在路上,白无瑕知道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之后,不由一惊,而后苦着脸抚额叹息道:“本以为是出来游玩,原来竟是要去死人城,为兄我真真是被骗得好苦。” 琳琅白了他一眼,讥诮道:“师兄不是说是要保护我和小草么?怎么?现在后悔了?” 白无瑕立时又直了身,摆出一副正色之态:“自然不是,只是,为兄听闻那还魂仙草本是神界之物,实是稀有罕见,要找到怕是希望渺茫,只怕是要白跑这一趟。” “纵然希望微渺,也要尽力一试。”凌剑非语声依旧坚定不移,他淡淡瞟了白无瑕一眼:“白兄若是没兴趣,大可以回去。” 正好,他也乐得少一多事的人。 白无瑕一听,那脑袋瞬时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啧啧道:“不不不,在下正好也从未去过酆都,去瞧瞧倒也不错,何况,两位师妹还得由在下保护才行。” 凌剑非皱了皱眉,不再说话,由得他去。 琳琅在一旁拉着离草笑的甚欢:“小草,这下我们一路可不寂寞了。” 离草亦是赞同地点着头。 可不是,有兔师兄这么个活宝在,哪里会寂寞? 一路上,四人走着玩着,数日之后才到酆都。 酆都与人间其他的城镇并无区别,也极为繁盛。 四人在城中寻了家客栈住下,而后便开始分路四处打听关于还魂仙草之事。 离草一日下来寻问了城中许多人,都说并未见过。 毕竟是消声匿迹的神界之物,有些人莫说没听过,就算听过也从未见过,更不知长的是何模样。 离草不禁有些泄气。 眼见天色近暗,她正打算回客栈问问其他人的结果,忽而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袖。 离草扭脸,才看到是一个衣着褴褛的小乞儿,以为他是向自己要钱,她忙伸手自怀里正想掏了给他,却听他开口道:“姐姐,你是要找还魂仙草么?我知道在哪。” “咦?”听到这个消息,离草甚是意外而又惊喜,忙扶住他瘦小的肩膀,有些激动地问:“你知道?快告诉姐姐在哪?” 小乞儿却是神神秘秘地看了看四周,而后小声地对她道:“姐姐也知道这还魂仙草珍稀的很,我不能随便说出来,只能带姐姐去。” 离草想了想也对,于是点点头:“我去找我的朋友一起,你带我们去。” 然小乞儿却是摇摇头:“姐姐要么现在跟我去,要么就永远都找不到。” 说着,他已然径自转身便跑。 离草虽觉得有些怪异,但有一丝希望她总要试试,于是便独自跟了上去。 第二百零六章 阴险的埋伏(1) 离草跟在那小乞儿后面,一路到了城郊的一座荒庙。 天色已黑,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正想问那小乞儿还魂仙草在何处之时,那小乞儿却是几个窜身,竟是溜得不见了人影。 离草在荒庙四周转了几圈,也没见着那小乞儿的身影,更看不到任何形似还魂仙草的植物,她很快明白,自己定然是上当了。 只是,却不知这小乞儿引自己来此有什么目的? 感觉苗头不对,离草准备先离开这,回去再说,忽而一股异香飘来,离草只觉头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竟似有浓重的睡意如潮水般袭卷而来。 离草心叫不好,这种感觉似乎有些莫名的熟悉,她告诉自己不能睡,然而意识却是不受控制,头沉得几乎要抬不起来,眼皮亦是快要睁不开。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之时,手中的清霜剑忽而颤动轻鸣起来,似有一股柔和的力量自剑上散发出来,传至她全身各处,好似醍醐灌顶一般,让她的头脑一刹那清明了许多。 离草当下拔出剑,朝着面前黑暗处一劈而下。 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一股恶意的气息。 只听得一声轻呼,而后一个女子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好你个丫头,竟然没有中我的术入梦!” 这声音亦是极其耳熟。 离草立时以法术燃起一簇火光照亮了四周,但见面前一女子捂着流血的右臂,目光清泠而又凶狠地盯着自己。 “你是……白伶?”看清那张妖娆绝色的面容,离草不由一声惊呼。 她可不正是当初杀凌剑非报仇未遂而最终逃走的白伶么! 可是,她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为什么又要引自己来此处? 白伶冷冷看着她,淡淡勾唇一笑,那笑却只是一种笑的表情,不带丝毫情绪:“想不到你比过去竟是厉害了不少,想抓你看来并非这么容易了。” 离草微微一拧眉,不解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抓我?” 白伶眸中闪过一道晦暗的光芒,泠泠道:“哼!上回我被那臭道士重伤,休养了大半年才好,自然是要再找叶风报仇,而你是叶风喜欢的女人,当然是要抓了你对付他。” 闻言,离草不由一声轻轻叹了口气:“你……还是放不下,也不肯原谅他。” “那种卑鄙无情的小人,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白伶目光一瞬间又变得冷厉起来,雪亮的眸中掠过一丝冷锐的寒芒。 “不管怎么说,都已经是前世的事了,与这一世的他并无关系,你又何必再执着?”离草仍试图劝解她。 然白伶哪里能听得进去。 对她来说,一直支撑着她的便是仇恨,她现在的生命里也只剩下了仇恨。 她长袖一挥,五指成爪,又向她抓了过来。 离草脚步一错,灵巧地避开。 白伶所擅长的是在梦境中控制人,只要不被她的术法入了梦,那么要应付起来也并不难。 白伶几次攻击不中,不禁有些恼怒。 而离草一直都只是守而不攻,没有任何想要伤害她之意。 毕竟,她亦是个可怜之人。 “真是没用的废物,连这么个丫头都对付不了。”忽而,一声冷哼传来,离草立时感觉到背后一股强烈的杀气袭来,她本能地转身挥袖去挡,却终是因距离太近,她的力量未能完全发出,而被那一道劲气击得生生退了数步。 然未待她喘口气,白伶的爪又到了面前,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堪堪侧头避开,那爪尖就擦着肌肤而过,带起一串血珠。 而看清那自背后偷袭自己的人后,离草不禁有些惊诧:“冰舞?” 魔相之女冰舞,怎么也会出现在此? 冰舞傲然而立,一张美艳动人的容颜,正轻挑着柳眉嗤笑地看着她:“我说过要让你消失!” 当日若非父亲阻拦了她,她早就将这可恨的女人给杀了! 想到那之后,苍绯逼问她这女人的下落时,竟就那般掐着她的脖颈,威胁她若是不说便要杀了她! 可恨……实是太可恨了!! 苍绯竟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如此对待自己,让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得知这女人又被昆仑救走之后,她便暗自打听跟踪,一路跟着她们到了酆都,本想借着白伶的手对付这女人,谁想白伶竟如此没用,这才逼得她不得不亲自出手! 离草没有在意她冷然的话语,只看着白伶,不解:“白伶,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白伶还未开口,冰舞已然先替她回答了:“她的命是我救的,当然要听我的命令,只可惜是废物一个,根本派不上用场!” 白伶脸色微微变了变,只是蹙了蹙眉,却并未说什么。 不论如何,当初她重伤之时,确是亏得冰舞所救,她并非不懂得感恩之人,自然是要报恩。 正好冰舞要对付的和她也有一丝关系,她自是也乐得应承下来。 离草握紧了手中的清霜剑,平息下胸口处那翻涌的血气,眸光雪亮地看着面前二女。 白伶的能力,只要不入梦,她尚且可以应付。 而冰舞对她似是恨之入骨,定然是要置她于死地,只是,对于冰舞的实力,她却并不清楚,但想来魔相的女儿应该也不会弱到哪去。 这般一想,这情势似是对她大为不利。 还是找机会逃走的好。 似是看出她的打算,冰舞冷笑一声,右手一扬,手中赫然多了一支精巧的长鞭,轻轻一挥,便是舞动生风,啪啪作响。 “想逃?没那么容易!”说着,她已然甩动长鞭朝离草抽了过去。 而白伶自然也是同时挥爪攻击。 离草一下子被二人同时围困攻击,实是有些招架不过来,手脚忙乱,几次都被鞭子抽破了衣裳,被利爪划破了肌肤。 冰舞见占了上风,面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喜色,瞅准她的一个破绽,便是一鞭狠狠抽了过去。 “啪!”正好白伶亦掠身上前,离草趁机往后一躲,那一鞭便抽在了白伶的胳膊上,衣袖破裂,立时一条狰狞的鞭痕便显露了出来。 第二百零七章 阴险的埋伏(2) “啊——”白伶痛叫一声,抬手捂住了伤处。 “碍事的废物!”冰舞却是没有半分歉疚之意,只冷嗤了一声,忽而袖手一挥,只见白伶方才被鞭子抽中的伤口处蓦然窜出一团黑气,有如绳索一般一下子将白伶身前的离草与她一同两人一齐束缚了起来,而她的身体似是受那黑气的影响,竟是不能动弹。 这等于就将她当作了一个固定的木桩,牢牢绑住了离草而已。 离草惊诧之下,忙运力挣扎,然而就在这时,冰舞的下一鞭又紧接着抽了过来。 那鞭子在半途之中忽而变得如尖刺一般硬,成直线状刺来。 而看她的攻势,竟似一点都不顾正好因伤挡在离草面前还未来及退开的白伶,就要这般直直穿透她的身体去攻击离草。 白伶眸中只闪过一瞬的惊怒,却又很快化作了一抹释然的自嘲。 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连她最爱的男人都能狠得心下手杀她,更何况是其他人? 冰舞很显然从一开始就只是要利用她,如今她已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唯一最后一点用处,便是替冰舞困住了离草,成为她致命一击的活靶! 眼见那鞭子便要穿透她的后背心,而身前离草亦是奋力将那黑气的束缚挣脱。 只是,本来可以有时间逃走的她,却是伸手将她往旁边使力一拉,那鞭子擦着她的身侧而过,却是狠狠刺进了离草的肩头。 刺目的鲜血,在她的眼前缓缓涌出。 她却好似呆怔了一般,迷茫而不解地看着离草,喃喃:“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可以逃走,却为了救她而不顾受伤? 明明自己曾那样伤害折磨过她,更在刚刚之前还一直想要杀她! 为什么……为什么她还要救自己?! 白伶不能理解,也想不明白,几乎是嘶吼着喊出来:“我可是折磨重伤过你啊!你难道就不恨我么?!”。 离草微微地弯起嘴角,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意:“为什么要恨你?你的遭遇我虽未曾经历,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恨一个人实在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与其让自己痛苦,倒不如想着怎么济难众人,不让别人尝到与自己一样的痛苦,如此不是更好?” “你……”白伶紧紧拧起了眉,目光深幽地看着她,眸中的情绪复杂变化着,似有所动容。 “哼!真是大言不惭,说的可实在是好听极了!那你不如也来化解我的恨怎么样?”冰舞扬着眉,手握着鞭子微微一扭,那刺进离草肩头的鞭子便在肉里绞动着,让离草忍不住吃痛地皱紧了眉,却是咬紧牙不吭一声,然头上的汗珠却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冰舞仰首大声笑了起来:“哈哈……要消除我的恨就是让你死!所以,你去死罢!” 她眸中寒光一闪,抽出鞭子便缠上了离草的脖子,而后用力一勒。 “唔……”离草手中剑掉落在地,只本能地伸手拽着颈间的鞭子,脸色渐渐有些发白,呼息亦因鞭子的收紧而越来越困难。 冰舞的嘴角已然勾起一丝残酷的冷笑,这一次,绝不会再让这女人活下去了! 然而,一道寒光闪过,竟是一旁的白伶捡起了地上的清霜剑,挥剑斩断了鞭子,然而因为她是魔,剑是仙器的关系,她强行握剑,亦使得掌心被仙器的力量所灼伤,不由又吃痛地松手扔了剑。 “呼——”一刹那颈上的松懈,让离草的呼息立时顺畅了许多,不禁带了些感激地看着白伶。 而冰舞则因鞭子的突然断裂而踉跄地退了好几步,不由恼怒地瞪着白伶,怒声道:“你竟敢坏我好事?!不要忘了是谁救了你!” 白伶只冷然地睨了她一眼,泠泠道:“你救了我,方才也险些杀了我,我们之间已然两清。” “你——”冰舞气得手直颤,似有些恼羞成怒地挥着断鞭,几近疯狂地抽了过来。 然而,眼见她的鞭子就要抽到白伶的时候,她的身影竟然消失了。 “你在往哪里攻击?我在这里。”白伶讥诮地笑着。 冰舞一见,转手又朝她抽去。 只是每当她的鞭子快碰到白伶时,她的身影就会突然消失。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而她在气恼狂乱之下,又意外地发现,离草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一边怒喊着一边攻击着:“白伶,你这个废物,把那丫头给我藏到哪里去了?!” “白伶,她这是……”一旁的离草看着冰舞突然一个在那自言自语,胡乱挥舞着鞭子,不由有些诧异。 白伶只是蹙眉淡声道:“我方才暗中给她施了术,她现在正沉浸在自己的幻境之中,趁现在,我们赶紧走罢。” 说着,她扶起离草便要离开。 “等等。”离草没忘记将师父给她的清霜剑捡起,而后才跟着她往客栈的方向回去。 刚走至半路,便遇上了焦急找着她的凌剑非。 因为三人都回了客栈却迟迟不见离草,他们担心之下,这才又分头去找。 凌剑非见到离草受伤,又见到一旁的白伶,脸色当即一变,神情亦变得极为复杂:“你……怎么会在这?” 他很清楚她对他的恨意,难不成她又想伤害小草来向他报仇? 白伶冷眼看着他,此时的她,只要她想,便随时可以抓着离草作要胁来尽情地折磨报复他。 “剑非,你别担心,是白伶救了我。”未待她开口,离草却是淡笑着向凌剑非解释起来:“她是朋友呢!” 朋友…… 白伶眸光微微凝了起来。 明明是她救了自己才对!自己不过只是回报而已。 这样便对她消除了戒心,当作朋友,还真是个天真的丫头呢! 不过,这样也好,她现在亦受了伤,要杀叶风不容易,倒不如假意和解混于他们身旁,待有机会之时再了解了他! 这般想着,她便舒展了眉,轻然地朝凌剑非笑了一下:“放心,我既然肯送她回来,便没打算伤害她,你不用这般警惕地盯着我。” 第二百零八章 出发去灵界(1) 凌剑非听着白伶这般说,微微一拧眉,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仍是留了个心眼。 毕竟她一直都那么恨他,不,是他的前世,应该不至于这般容易便放弃报复。 他并不怕她寻自己报仇,只担心她会再将离草卷进来,再伤害离草。 三人回到客栈,没多久,琳琅与白无瑕也回来了。 见到离草受伤,琳琅便立即心疼地奔上前来,一面替她治伤,一面急声问着:“小草,发生什么事了?是哪个混蛋将你伤成这样?!我替你报仇去!” 离草只是淡然地微笑着摇摇头,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没什么,只是不小心遇上一个魔族而已。” 关于冰舞之事,她并不打算说出来。 毕竟牵扯到大叔,连带着又要提到她与大叔之间的关系,解释起来会很麻烦。 “这里竟也有魔族出没?”琳琅一听不由拧起眉,神色凝重起来,自言自语喃喃道:“果然如师尊所说,这魔族终于快要起势了么?” 离草听着琳琅这话,亦是有些忧心忡忡。 她知道魔族迟早都会再出世的,因为,他们魔界的生活实是太煎熬。 可是,她也很清楚,大叔是魔族的魔君,界时定然是他领导魔族攻进仙人两界,她实是不想有与大叔执剑相向的一日。 “话说,这位美貌的姑娘是……”白无瑕关心的显然与众不同一些,对于美丽的女子,他总是十分关注,所以,现在两只兔眼便直直盯到了白伶的面上。 琳琅颇为鄙视地白了他一眼,轻哼:“真是好色之徒!” 白无瑕却是摇头晃脑地竖着一根食指摇了摇,啧啧道:“师妹这般说就不对了,正所谓食色性也,为兄我不过是本着一颗欣赏美好事物的心在看待而已。” “强词夺理!”琳琅不屑地扭过脸,嗤之以鼻。 离草忍不住暗自好笑,这琳琅与兔师兄凑一堆,就像一对冤家,争吵总是时有发生,这一路上,便尽看着他们俩在拌嘴了。 “这位是白伶,此回也多亏她救了我。”离草微笑着向他们介绍。 “原来是白姑娘!”白无瑕露出满面小狗瞅见肉骨头的神情凑上前去,笑的好不欢愉:“真是太巧了,在下也姓白,与白姑娘可谓是出自同家!” “哼哼,可并不是姓白的都是同一家,师兄你是兔,人家可是狐!”琳琅阴阳怪气地冷睨着他,很不客气地给他泼了一头凉水。 她是听过离草说起上一回在梦境中发生之事的,虽然没见过,但却是知道白伶这个人,现在听离草一说,便不由诧异而又警惕了起来。 “什么?!”乍听见琳琅抖出这样一个惊悚的真相,白无瑕立即惊恐地往后一跳,一脸畏惧地盯着白伶,颤巍巍道:“你……你是狐?!你你你千万别过来,不要吃我!” 要知道,狐狸可是兔子的天敌啊!! 如今他的眼中可再无什么惊艳之色,全然只剩满满的惶恐。 白伶只淡淡地斜眸睨了他一眼,唇际勾起,绽出一抹飘忽的浅笑:“兔子肉?倒真是好久没吃过了……” 听她这般一说,白无瑕闪身躲到琳琅背后,高声大呼:“师妹救我——!!” 离草见状,不由忍俊不禁:“兔师兄,人家逗你玩呢,你怕什么?” 她自是看到了白伶眼中那一抹戏谑的笑意,却是反而觉得有些欣慰。 一直所见到的白伶都只是充满仇恨而已,如今竟也有了捉弄人的心情,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好事。 虽然离草这般说,白无瑕依旧是抖着身子,缩在琳琅身后不敢露脸。 惹得琳琅一直摇头直骂他没出息。 “对了,你们一日下来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想起最终的目的,离草收拾起了杂心,问起对面三人来。 然他们皆是摇摇头,一脸无奈之色,看来也是一无所获。 凌剑非敛眉沉声道:“看来,想找到还魂仙草是没什么希望了,只能闯进鬼界找阎王去了!” “你们这是打算做什么?”白伶在一旁忽而出声问了一句,淡淡的。 离草便将要救温凝之事告诉了她。 白伶听后,眉目间却是浮起一抹自嘲而又讥讽的笑意:“叶风啊叶风,就算是转世,你也依然肯为了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而我,却是始终不曾在你心中有过半分的地位。” 凌剑非低敛的眸光闪过一丝复杂之色,只蹙眉沉沉道:“前世过往我虽已然不记得,但是温凝终究是为守护我才会落得无法转世投胎,将要魂飞魄散的下场,我不能弃之不顾。对你……我亦说过,但凡我能做的,都会尽力补偿你。” “哼!补偿?”白伶冷冷一笑:“你拿什么来补偿我白府一族的命?拿什么来补偿我被你欺骗的感情?拿什么来被偿我所受的那些痛苦?!” 凌剑非沉默,果然,她还是并未放下心中的恨意。 一时间,房内气氛显得倒是有些尴尬而怪异。 离草见此情状,忙出声来打圆场:“先不说这些,倒是那鬼界要怎么进?” 凌剑非托着腮沉吟道:“我只听说鬼界大门每晚子时都会开启,只是不知在酆都的何处。” 听他这般一说,离草与琳琅不禁又有些泄气。 “嘿嘿,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个时候,白无瑕又冒头出来甚是得意地扬起了眉梢:“这地方,不巧为兄我正知道。” 闻言,几人眸光不由皆是一亮,齐齐朝他看了过去。 “快说,在什么地方?!”琳琅直接便抓住他的肩用力摇晃起来。 白无瑕给她晃得是晕头转向,连连叫停。 好不容易稳下来,这才喘了口气道:“酆都有处无常殿,那里便是鬼界入口,只要在夜里子时鬼界大门开启之时,进入便可,不过今夜已晚,怕是已来不及。” 凌剑非点点头:“好!那我明夜便去无常殿!” 听得他这话,离草却是听出其中的语意来:“什么叫你去?难不成你想一个闯鬼界?” 第二百零九章 出发去灵界(2) 听得他这话,离草却是听出其中的语意来:“什么叫你去?难不成你想一个闯鬼界?” 而听离草这般一问,其他人也立时反应了过来,齐齐看向凌剑非,表示诧异。 凌剑非微微敛了眸,别开目光,淡淡道:“此去鬼界异常凶险,我亦不知是否能有结果,况且这仅是我一人的私事,没必要将你们牵扯进来,跟着我一起犯险。” “说的是,说的是……”白无瑕正点着个脑袋瓜子应和着表示赞同之时,却是被琳琅一记眼刀飞来,硬生生又闭了嘴。 离草看着他,目光却是雪亮一片:“你这般说岂不是根本就不将我们当作朋友?朋友有难便该一起担当,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怎么能让你一人承担呢?” “可不是。”琳琅也郑重其事地点头道:“何况,多个人多分力量,总比你一人要好的多。” “可是……”凌剑非却依旧面有犹豫之色,目光闪烁不定地看着离草。 他……只是怕她会遇到危险,受到伤害。 离草挥挥手打断他:“别再可是了,就这么说定了,明晚我们一道去无常殿入鬼界!” 凌剑非微微蹙了一下眉,却没再说什么。 而白伶则是一直冷眼看着他,目光中有晦暗不明的光芒闪过,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已深,众人各自回房休息。 琳琅与离草住一间,待其他人出去后,琳琅便凑到了离草身旁,压低声音对她道:“小草,那个白伶真的不要紧么?” 离草微微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而后不以为意地笑笑:“没事的琳琅,不用担心。” 虽然离草这么说,但琳琅却仍有些忧心忡忡:“不管怎么说,她曾经可是都那样伤害过你啊,而且看她刚才说话的语气,她似乎对凌剑非仍有着恨意,让她与我们待在一起,我始终觉得是个隐患。” “琳琅,我能理解你的担心。”离草摇摇头,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相信,白伶终有一日会想明白的,她此番没有害我,拿我来报复凌剑非便可见她已有所动摇,只不过,她的恨太深,要让她一下子全都消解,是不可能的,只能给她时间慢慢地想通。” 琳琅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就是总这般天真纯善,虽然不说这样不好,但我只怕有一日你会因此而吃亏,像那个魔君之事……” 自那回见到魔君与离草似是不一般的关系时,她便开始担心,只怕离草会被欺骗利用了。 为此,她也曾与离草谈过,可离草总是不以为然地笑笑,让她放心。 只是,这样让她怎么放心?! 而离草一听琳琅又要提起大叔之事,忙抢先截断:“哎呀琳琅,我不说过让你放心么?你就别再操心啦,小心想多了长皱纹。” “呸呸呸!你才会长皱纹呢!”琳琅瞪了她一眼,故作生气地抬手敲她的脑袋:“我可是关心你,你还咒我老!” “好了好了,是我错还不行嘛!”离草笑嘻嘻地捂着脑袋闪躲着,一面道:“很晚了,我们先睡觉罢!” 两个女孩子躺在床上,十分亲密地抱在一起,一生之中能有这样一个要好的朋友实是难得,对她们来说,彼此之间亦是都极为珍惜。 不知是不是因为琳琅方才提到了大叔的关系,离草忽而间想起了那时与大叔夜夜同床而眠时的情景,想起了他那双有力的臂弯,想起了他那很是温暖而又让人安心的怀抱。 不知怎的,竟然一瞬间有些怀念。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她的脸便不自觉地有些烧烫起来,让她忍不住羞涩难当。 她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念头,难不成,她真喜欢大叔?! 也许是吧,毕竟那合欢树上结出的双修果是她无法逃避的证明。 想到这,她忍不住又睁了眼,轻声问着:“琳琅,你睡了么?” 琳琅似有了些睡意,只迷糊地喃喃回了一句:“怎么了?” “你知道的东西多,你有没有听说过合欢树?” “合欢树?”听到这个名字,琳琅似一下子睡意全醒了,睁大了眼瞪着她:“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离草未想她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不由愣了一下,而后才支吾道:“我……我也是听人说起的,说是只要以一对男女的力量输进树中,便会结出一颗双修果,是不是真的?” 琳琅点点头:“确是如此,那双修果吃下后可以增加修为,所以这才是合欢树的神奇之处,但也正因为如此,这合欢树极为罕见,否则人人都结伴跑去制造那双修果来增长修为了。” 原来竟是真的! 离草不知是惊讶而是失望,心底的情绪颇有些复杂,只是又轻轻悠悠地问了句:“我还听说只有相爱的男女结果的双修果才是香甜的,否则就是苦涩的。” “谁说的?!”听得她这话,琳琅不由拔高了音调反驳起来,神色中还了些好笑的味道:“那人定是在戏弄你呢!不管那对男女是否相爱,都会结出香甜的果子,哪里分什么爱与不爱?” “什么?!”离草一听,立时瞪直了眼,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看的典籍还有听过的东西可是比你多呢!” 琳琅本是自豪地说着,却见离草面色扑朔迷离、悬疑离奇、错综复杂,有神伤陨落之态,又似当头棒击,一副懵懂未回魂之状,不禁又是诧异又是担心地拍了拍她:“小草,你怎么了?” “我没事,睡吧。”离草只是喃喃地回了一句,便转过了身去,然心中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大叔竟然骗她!却害得她为自己一面喜欢师父,一面却又喜欢了大叔而纠结内疚了好久,果然她还是喜欢师父未曾变过。 心里不是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别的什么,离草只觉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缠绕在心底。 只是,他这么做是为了让她误以为自己喜欢他,好堂而皇之地与她在一起么? 该说他卑鄙还是真的是太在意她? 第二百一十章 出发去灵界(3) 另一间房,屋内漆黑一片,只有自窗外洒进的月光使得房间里有了一丝朦胧的暗光。 一道人影忽而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屋中,而后纤细的身影朝床边缓缓地,轻轻地走了过去。 床上的人,背朝着外面睡着,可以听见他均匀的呼息声。 那人影死死盯着他,目光中闪过一抹凌厉而冷寒的锋芒,蓦地举起右手,五指成爪,就要朝他后心掏去! 而就在她的爪尖即将刺中他的一瞬间,却传来了他清清淡淡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你若是想杀我,我的命随时可以给你,只是,请在我救了温凝之后,她的情我不能不还,待还清她后,我便拿我的命来偿还你,所以,希望你能再耐心地等一等。” 她蓦地一怔,眸中神色复杂变幻了好半刻,最终不知是什么样的神色一闪而过,冷冷道:“你没有资格与我谈条件!” 床上的人,后背微微僵了一下。 而后便又听到她凉凉的声音继续道:“不过,看在温凝曾救过我娘的份上,我也不想让她就这般魂飞魄散,所以,你是沾了她的光,便让你多活几日,希望你记住你所说过的话!” 说罢,她收回了手,就这般冷然地转身离开。 “你不必如此为我。”温软轻柔的声音自床上人的怀里传出,可以隐隐见到他怀中微微闪烁的淡淡莹光。 “你本也不必如此为我。”淡淡的音调带了丝无声的叹息:“是我的前世害了你,便让今世的我来还你这份情罢!” *** *** 次日清早,因着大叔的事纠结了一整晚的离草揉着一对黑眼圈出了房间,而其他人早已聚在了楼下桌前。 白无瑕眼尖的一下便瞅见了离草那一对闪亮的黑眼圈,立时拍着桌子很不厚道地大声笑了起来:“草师妹,你这是为了进鬼界特意做的伪装么?倒是与那怨鬼有几分相似!哈哈……” 离草脸色一黑,还未开口,一旁琳琅却已然一拳头挥过去,直直打在了白无瑕的左眼上。 “哎哟!”白无瑕痛叫着捂了眼,龇牙咧嘴道:“琳琅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琳琅揉了揉拳头,高高扬起了眉:“给你也来点伪装!” 哼!让他总欺负小草! 小草人厚道老实,不晓得反击,但她可没这么客气! 说着,她又舞着拳头呵了几口气,勾唇睨着他:“要不要再给你另一边也来一下?这样会更像一些。” 白无瑕忙摆着手躲得老远,继而,满面五官纠结,仿若腹中心、肝、脾、肺、肾皆移了位置,泫然欲泣道:“不用不用,师妹的好意为兄心领了,为兄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离草见状,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这两人,一大清早就开始闹起来了,果然是冤家一对。 就连白伶看着嘴角也禁不住微微弯起了一丝弧度。 最终还是凌剑非出声说起了正事:“趁天黑之前,我们再出去探一探有关无常殿和鬼界之事,毕竟知道的越多,把握也越大一分。” 其他人亦是点头表示赞同。 “我也一起去。”冷不防,白伶忽而开口冒出一句。 “你……”凌剑非微微蹙眉看着她,神色有些异样。 白伶只是斜眸淡淡睨了他一眼:“我说过,温凝对我娘亦有过救命之恩,我便当是还她一个恩情。” 凌剑非沉了眸,却是没再说什么。 而后,几人便分路各去打探消息。 因着白无瑕怕了琳琅,怎的也不肯与她一道,于是琳琅便与离草一路,凌剑非与白无瑕一路,白伶独自一路。 五人约好傍晚时分回客栈碰头,再一道去无常殿。 “琳琅,我看你和兔师兄现在倒是越来越和睦了。”路上,离草笑着打趣道。 琳琅一听,却好似炸了毛一般跳起来:“你哪点看出我与那只死兔子和睦了?那只自恋又好色的兔子,我看着就来气!” 离草捂着嘴直笑:“说起来,琳琅你现在可有喜欢的人了?”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料琳琅听后蓦地一怔,脸上的表情亦是变化莫测,似喜似哀,似甜蜜又似苦涩,最终只是化作唇角的一抹淡然的苦笑:“世上已无人再可以入我的眼,我哪里可能会有喜欢的人……” “琳琅……?”离草看着她这样怪异的表情和奇怪的话语,心中隐隐有了丝不安,却又不知这份不安来自何处。 而琳琅忽而又一下子扬起了满脸绚烂的笑颜,抬手大大咧咧地一拍她的背:“小草,老实交待,你突然这么问我,是不是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之人了?” “哎?”似一时不能适应她这般快的转变,离草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一下子涨红了脸,连连摇头:“哪有,我……我……” 她这厢还没“我”出个所以然来,琳琅却是突而抬手指着前方不远处,讶然地低呼一声:“小草,你快看,那个人像不像胥焱长老?” 离草听她这么一问,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只见一道人影拐进了旁边的小巷,虽然只是一眼,但那侧脸看起来倒真是与胥焱长老挺像的。 “不会吧……胥焱长老怎么会突然来酆都呢?”离草摇摇头,觉得不太可能,也许是她们眼花了,毕竟这世上长得相像之人也不少。 听她这样说,琳琅想想也是,便也没再追究细想。 待到傍晚时分,她们回到客栈之后,等了许久,却只见白无瑕一人回来,不禁奇怪地问道:“兔师兄,凌剑非呢?” 白无瑕挠了挠头,讪讪道:“为兄也不知道,本来是走在一起,可不知怎么走着走着就散了,我还以为他已经回来了。” 只是,他们又等了好半天,眼见天已全黑,仍不见凌剑非的踪影,不由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离草想起凌剑非昨日所说过的话,和他有些怪异的神色,一个念头冷不防冒了上来,让她不由一声惊呼:“他……该不会一人去了无常殿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 出发去灵界(4) 无常殿在酆都南郊,据城中百姓所说,这无常殿白日时并不可见,一到夜间便凭空出现在这片空地,乃是黑白无常要来人间勾魂。 因而一旦入夜,便无人敢靠近此处附近。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人行至这片空旷之地而后停下步子,正是独自前来的凌剑非。 他正等着无常殿的出现。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夜色降临,但见那原本空无一物之处蓦然一座大殿拔地而起,砖红的瓦,暗灰的围墙,还有那殿门之上冰冷的三个烫金大字——无常殿! 而没过一会儿功夫,便有人影自殿内游荡了出来。 本欲上前的凌剑非眸光一紧,立时又闪身躲到了一旁暗处的树后。 但见殿前大门走出两道人影,一黑一白。 白的那人面白如粉,穿着一身白衣服,头戴白色的高帽,在他的手中持着一根白色哭丧棒与一根锁链,全身都是白色,只有那口中吐出来的长舌头是鲜红色的,面上似是一直带着某种十分诡异的笑容。 而黑的那人与他正相反,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手中拿着一招魂幡,身材矮胖,却是一脸凶恶之相,甚是可怕。 想来这便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了。 他二人游荡出殿,而后一路行向城中,估摸着是要去勾魂索命。 在他们走远之后,凌剑非立时朝无常殿奔去,刚走至殿门,身后却是蓦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想一个人去鬼界?” 凌剑非闻声转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白伶,微微皱了下眉,只淡淡道:“我说过,这是我一人之事,不想将别人都牵扯进来。” “呵……想不到一个上辈子满手血腥之人,这辈子居然会如此重情重义,真是讽刺!”白伶冷冷地笑了,明明就是一抹含着刻薄的笑容,却人就是如花般嫣然而美丽。 面对她的嘲讽,凌剑非只是沉默,抬步便准备入殿。 “我跟你一起去。”清清淡淡的声音,听不出是何种情绪。 凌剑非不由一诧:“你……” 白伶已然踱步走上前来,唇角微微一勾,嘴角的笑意渲染,只是眸子里的笑却一圈圈没在眼底:“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命,要是让你就这样死在了鬼界,那谁来还我这一命?你的命我是一定要亲手取的!” 凌剑非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复杂变幻着,好半晌,他才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并未说什么,却是默许了。 白伶与他一道踏进了无常殿内。 殿内空无一物,只有一对牛头马面的巨像分布在两侧,再往前,是一个泛着蓝光的法阵,看样子似是通向鬼界的入口。 凌剑非与白伶正要踏进那法阵,忽而一旁的牛头马面的巨像竟然动了起来,手中高举着举斧交叉挡在了他们面前,沉重的声音在殿中回响:“不得擅闯鬼界。” 凌剑非仰首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人的牛头马面,不由紧紧拧起了眉。 怪不得无人敢入无常殿,原来是有他们在守着。 他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一礼,而后恭声道:“二位阴帅,在下乃蜀山弟子,入鬼界乃是为了救在下一位好友,肯请二位通融一下,放在下入鬼界求见阎王一面。” 那牛头却是并未有让道之意,只泠泠道:“仙界与我鬼界素来井水不犯河水,鬼界不是你们这等活人能进的地方,况且生死有命,纵然让你见了阎王也未必救得了你的朋友,奉劝你还是速速离开此处的好。” 凌剑非正待要再恳求一番,一旁白伶却是冷哼一声,嗤笑道:“与他们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不肯让路,那便只有硬闯了!” 说着,她已然掠身攻向面前的马面。 “无礼小辈,不听劝告,那便受死罢。”马面舞起手中的大斧便朝白伶挥砍了过去。 凌剑非见状,知道说解已无用,亦唯有拔剑强闯。 而鬼界的牛头马面乃是十大阴帅之一,又岂是泛泛之辈,再加上他们身形巨大,每一斧砸下,都在地上震出一道巨坑,那惊人的力量,实是不易对付。 所以,若是要以力量拼力量,他们必然不是对手。 但白伶所擅长的是什么? 引人入梦,到了梦境之中,一切便全都由她掌控。 只是,不知这鬼却是否有梦? “你先挡着!”她朝凌剑非轻喝一声,自己便开始结印施法。 毕竟对方不是普通人,迷香显然用处不大,唯有施术强行将他们拉入梦境。 只要是有梦的人,便逃不过! 那牛头马面自是看出她准备施某种法术,当即便一齐朝她挥斧砍了过去。 凌剑非立时御剑结起一道巨大的剑气挡住了他们的斧子,那震撼般的力量与他的剑气相碰撞,激起强烈的震波,带起的狂风几乎都要将地面给掀了起来。 而凌剑非的剑气显然无法挡住牛头马面的巨斧,那剑气在巨斧的强压之下慢慢溃散,斧刃一点一点逼近着凌剑非,白伶急声喝道:“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凌剑非不禁苦笑,他只怕是坚持不住了。 “叮”一声脆响,他手中的长剑竟是断裂开来,那巨斧眼见就要砍中他面上之时,忽而似有一股力量又挡住了他们,让那巨斧的下落速度顿了一顿。 然就是这么一顿,白伶的术也完成了,但见一股黑雾自她袖中朝牛头马面扑散而去,将他们团团困在其中。 他们的动作全都僵住,不消半刻功夫,两个巨大的身体便轰然倒地,闭眼沉浸在了梦境里。 见此情状,白伶不由长吁了口气:“看来,鬼也是有梦的。” 凌剑非握着手中的断剑,却是蹙眉朝四周扫视了一遍。 方才那股力量应不属于他和白伶,却不知是谁在暗处出手救了他。 只是环视之后,并无发现异状,白伶已然踏进法阵中,朝他扬眉喊道:“还不进来?” 他这才跟着她走进了法阵,只见蓝光一闪,他们两人的身形便消失在了法阵之中。 而在他们消失之后,一道身影自旁边暗处掠处,亦跟着进了法阵,转瞬消失。 第二百一十二章 可怕的灵界 离草三人赶到无常殿时,只看见倒在法阵旁边的牛头马面,还有掉落在一旁的一截断剑,看来是刚经过一场恶斗。 离草察看之下后,发现他们是在沉睡之中,于是心中便有了数,对琳琅与白无瑕道:“这应该是白伶的法术,她与凌剑非在一起,他们定是已经入了鬼界。” “那我们也赶快追上去吧!”琳琅说着,人已然走进了法阵,一面朝离草与白无瑕招着手。 “这……为兄还是在这替二位师妹守门的好。”白无瑕显然还有些退缩之意,他本身就生性胆小,尤其在看见牛头马面这般巨大可怕的对象之后,更对鬼界心生怯意。 琳琅立时一脸凶相地朝他举了举拳头,那赤、裸裸的威胁让他想溜都不敢溜,只得乖乖地谄着笑脸踏进了法阵中。 若真要说起来,这位师妹可是比什猛兽都要凶悍可怕的紧哪! 三人只觉眼前强光一闪,再睁眼看起,已然身处在另一处地方。 灰暗的天空,仿佛被乌云笼罩着一般,昏暗阴森而又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意,绿幽幽的鬼火在四周飞来飞去,鬼影憧憧。 白无瑕当即微白了脸,抖了抖,往琳琅身旁一靠,颤着声儿道:“师妹,千万莫要丢下了为兄,我怕鬼……” 琳琅一向胆大,对于鬼界这般地方只有好奇,却并无害怕,听着白无瑕这么一说,立时鄙视地将他望上一眼:“真是没用。” 离草扫视了眼前之景,但见脚下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铺成的道路,路两旁开满了大片大片火红似血的花儿,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黄泉路? 三人沿着这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路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沿路亦有不少一脸懵懂,迷茫游荡在路上的鬼魂,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忽而现出一条宽大的河,水呈血黄色,虫蛇满布,腥风扑面,只叫人望而生畏。 河边有一渡船,但凡有鬼要上船渡河,那船夫都要收些好处才肯摆渡。 离草三人心想着自己并非鬼,不知若是这般上去,那船夫是否会肯送他们渡河,于是商量着能不能涉水过去。 然而,刚走近河边,便听见一声冷嗤:“没钱也想渡河,还不给老子滚下去!” 离草惊讶地顺声望去,但见那船夫将船上一鬼直接一脚踢进了河里,一瞬间,自河底徒然冒出许多双手,将那被踢进水中的鬼一下子便拉入了河底。 “呀!好可怕!”琳琅立时变了脸,伸手指着河里,如她这般胆大之人,此刻声音中竟也带了些颤抖之色:“河里竟然还有这么多的鬼!” 白无瑕亦是白了脸,缩了缩脖子道:“看来,我们是不可能涉水过河了。” 离草亦是点头表示赞同。 没办法,他们只能硬着头皮走到船边,那船夫淡淡地瞟了他们一眼,只冷冷地伸出手:“先给钱,否则不给渡河。” 幸好他们身上还有些银两,于是便掏出来递给了船夫,谁知船夫却是看也不看,只不屑一顾道:“老子要你们这些人间的白银有何用处?在鬼界自是要用冥币!” 冥币? 三人不由面面相觑,这冥币让他们上何处寻去? 瞅着他们一副犹豫为难之色,船夫立时挥手驱赶着:“没钱就给老子滚下船,免得要老子动脚!” 琳琅见他这副狂傲嚣张的模样,却是不高兴了,蓦地拔出手中剑,直接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我们就没钱怎么了?你渡不渡?!不渡信不信我们把你给扔下船去喂那些水鬼?!” 说着,她已然一脚将他踹翻,而后弯身将他压在了船边,往河里按去! 河里很快又冒出许多鬼手,似乎已迫不及待地在等着。 船夫见状,又气又怕,眼见着那鬼手擦过鼻间,连声叫嚷起来:“渡!渡!我渡还不行么?!” 敢情他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琳琅冷哼一声,这才松了手放开他,然手中剑却仍旧指着他:“还不给姑娘我动作快点?敢耍花招的话,就休怪本姑娘不客气!” 船夫点头哈腰地忙撑起船来,好不容易将他们渡到了对岸,看着他们下了船,那神情立时有如送走了煞神一般,一面小声地低咒着:“奶奶的真晦气,今日遇到的竟都是些凶恶不讲理的女子!” 听着他这般说,离草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过来。 想来他说的定然是白伶,估摸着凌剑非他们渡河时,白伶亦是用的霸道手段。 不过也活该,像他这般贪财之人,不教训教训,一点都不知收敛。 他们三人继续前行,很快便见到前方一座小桥,桥下是一汪池水,那池中竟是鲜红的血! 而桥上,一面无表情的老婆婆正端着一碗汤递到走过的鬼手中,那鬼喝下汤,没一会便双目无神地朝前继续走。 想来这便是所谓的奈何桥与孟婆了。 离草正准备走过去,忽而琳琅又似看见了什么,抬手指着桥下不远处,低声道:“你们快看,那人是不是胥焱长老?” 离草与白无瑕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但见那桥边站着一年轻的美丽女子,神情几分忧愁几分哀怨,而在她面前的那男子不论眉眼与神态,怎么看都与胥焱长老无异! 他怎么也会来到鬼界?! 离草三人皆是诧异地互望了一眼,而后悄悄地靠近过去。 只见那女子怔怔地望着胥焱,看了好久,似终于认出他是谁是,目光不由立时变得极度怨愤起来:“是你?!” 胥焱眉目微拧,低低道:“是我……怜儿,你竟当真一直不肯去投胎?” 听着胥焱这话,离草三人顿时明白过来。 莫非这女子就是那名胥焱长老当时所喜欢的人?!魔君说她一直守在奈何桥边痴痴地苦等着,看来所言真的非虚。 而胥焱长老特地来鬼界,原来是为了看她。 那唤作怜儿的女子,唇角满是讥诮的笑意:“这与你有何关系?我要等云郎,就算是死,我也要与他在一起!” 第二百一十三章 爱恨的背后 那唤作怜儿的女子,唇角满是讥诮的笑意:“这与你有何关系?我要等云郎,就算是死,我也要与他在一起!” 云郎?想来便是她爱上的那只狐妖罢。 离草听着,心中不由感慨万分。 这怜儿对那狐妖倒是痴情的很,只可惜却被胥焱长老破坏了,怪不得她如此怨他。 “倒是你,胥焱,你终于死了!我终于等到你死的这一日了!”怜儿看着他的目光一刹那又变得恶毒起来,还带着一丝快意。 她蓦地伸手便要去掐他的脖子,就算他死了,她也要让他死无安宁! 然而,她的手触到他的身体时,面色却是不由一惊,眼色复杂地望着他:“你……你没死?!”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热,与浑身冰冷的她完全不同。 “是,我没死。”胥焱淡淡地回答着,眼色却是一沉,眸中闪过一道如刀锋般的利芒,语声中似夹杂着许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又带了些许怒意:“怜儿,到现在,你还念着那只狐妖?!他早已被我打得魂飞魄散,你永远也不可能等到他!” “你……说什么?”怜儿似是怔了怔,眼神陡然空空荡荡,眸底徒然流露出一股似悲似哀,似怨似愤的神色,她蓦地踉跄后退一步,抬手指着他:“你……你怎么能这么狠毒?!我与云郎不过只是真心相爱而已,为什么你一定要阻止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到你如此的对待?!胥焱,我恨你!我恨你!!” 她像是再也无法忍耐一般,仿佛崩溃般地对着眼前的人嘶声大喊,带着哭腔,只是那泪却是怎么也无法流出。 鬼,如何还有泪? 那样的绝望和痛苦,接踵而来,击中了她一直带着希冀的心,那是怎样深入骨髓的绝望啊! 就连站在不远处的离草三人都可以感觉到她深切的绝望和哀恸! 琳琅忍不住紧紧握起了拳,咬牙愤愤道:“这个胥焱长老竟这般狠毒自私,真是枉为仙!” “若是恨我能让你觉得好过一些,那便恨罢。”胥焱看着面前女子如此空洞的眼神,他低声开口,声音却已同样空洞。 神思蓦然恍惚了一下,一刹那,他觉得死掉的不是那只狐妖而是他! 怜儿冷冷望着他,忽而笑了起来,那笑声异常凄厉:“胥焱,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以为这样我便会死心了么?!不!我爱云郎,至死不渝!” “你何必如何执着?这些都已经是前生之事,你现在应该去投胎,好好过你的下一辈子。”他神色看似平静,眸底的光芒却是一直复杂变幻着,声音如线,即细又轻,却是字字清晰入耳。 “不!我不要投胎,我不要忘记云郎!”怜儿却是异常的固执,她抬眼看着他,眼神空茫却又冰冷:“既然云郎已然被你打得魂飞魄散,那我也没什么好留存在这世间了,就让我陪云郎一起消散罢!” 说着,她已然旋身飞速地朝桥下的血池奔去,似就要这般绝决地跳进去。 那血池水能腐蚀吞噬一切鬼魂生灵,这一下去便当真是魂魄不留! 胥焱眼色一变,当下便掠身上前一把将她拉回,怒声斥道:“你疯了?!” 怜儿冷冷地回眼看着他,唇边的笑意亦是冰冷:“是,我是疯了……云郎不在了,我便疯了……” 她用力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仍一无反顾地要往血池中跳:“放开我!你有什么资格阻拦我?!生前你就毁我清誉,毁我幸福,死后你还不肯放过我吗?!” 胥焱任凭着她捶打,只是紧拧着眉,神色间闪过许多复杂与挣扎,良久,他才闭了闭眼,似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泠泠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叹息的意味:“怜儿,你非要逼我说出真相不可么?” 怜儿却根本不听,只颠疯了一般地嘶喊着:“真相?!什么真相?!我只知道真相就是你杀了云郎,因为你的自私毁了我们的爱,我诅咒你生生世世都不得所爱,不得好死!” “你们的爱?!这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胥焱蓦地伸手紧紧扶住她的肩,逼着她与自己对视,声音亦是冷然而又愤恼:“是,怜儿,我承认我一直都爱你,但还不至于因为得不到就使出那种卑劣的手段!我虽然因你爱上那只狐妖而失落,但若是你们当真是真心相爱,只要你觉得幸福,我自是不会阻拦!我胥焱还不至于没有这点的容忍之心!可是,偏偏让我发现了那只狐妖一直不过只是在玩弄你的感情而已,他真正想要的,不过只是你的处子血,以助他增长功力罢了!既然如此,我便不能让你被那狐妖给继续欺骗下去!” “你……说什么?”怜儿突而安静了下来,只怔怔地望着他,目光茫然而又惊诧:“你说云郎在欺骗我?不!不可能!云郎是爱我的,你胡说!莫要以为云郎死了,你便可以这般诋毁他!我不会相信你的!” 胥焱凉凉地苦笑着:“当初我是想对你说,可是你却已对那狐妖情根深种,我知道无论我如何说,你都不肯听,我只能想尽法子阻止你们在一起,哪怕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不能让你被那只狐妖给害了!只可恨那只狐妖见我阻拦,又急于想夺你的处子血,便卑鄙地对你施了媚术,可惜又被我发现,坏了他的计划,他只能逃遁而走!” 怜儿却是不信地摇着头:“胡说!明明是你对我下的媚药,强占了我的身子!现在人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行了!” “呵……”胥焱眼中光芒闪烁,时炽时冷,唇角的笑意带了些自嘲:“那时你中了媚术,神智不清,我又岂会做出趁机占你便宜的卑鄙之事来?我自是用别的方法替你解了媚术,只是为了迷惑那狐妖,故意造成你已失身的假象,好让他误以为你已失了处子血,再不来骚扰你。可谁想,他却为此对我怀恨在心,故意与你说要同我和解,实则却暗藏杀心,欲要置我于死地,更想要将你也一同杀害,我被逼无奈之下,不得不出手杀了他!” “你说谎!”怜儿有些激动地伸手捶打着他,恨声道:“你不要以为这样说我便会相信你,原谅你,若真是如此,当初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何尝不想跟你说,只是你那样爱他,我只怕说出来的真相会让你受伤,不如就保存着你对他的一丝美好幻想,让我做这个恶人被你怨恨也无妨,可是我没想到,你却选择了与他同死的这条路!若非知晓你一直苦守在此,不肯去投胎,我亦不会特意来此,更告诉你所有的一切!”胥焱说到这时,眼中夹着一丝深沉的,无法掩饰的,仿佛是撕裂心肺一般的剧痛。 没有人能够想象,当他亲眼看着她自绝于自己面前之时,他有多么痛苦! 他一心想要保护的心爱之人,却因为他的过分保护反而死去! 他曾想,若是当时他便将所有的真相告之于她,虽然她可能会痛苦,可能会因此崩溃,但也许并不会死。 人的一生,伤痛总是难免的,但是,她还有他,他会帮她慢慢抚平心中的伤痕,总有一日,这伤定会愈合。 可是,当时的他却终究做错了,他怕她受伤,却因此害死了她! “不!我不相信!我不要相信!!”怜儿用力甩开他的手,捂着头两侧拼命地摇着,那模样似乎已临近崩溃的边缘。 她深爱着的人,至死都爱着的人,哪怕死后也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如今却告诉她,他并不爱她,只是为了利用她而在欺骗她的感情而已。 这叫她如何能接受?!如何能相信?! 她宁可相信生时他对自己所说的甜言蜜语,他陪伴着自己时流露出的那温柔爱意。 “云郎!云郎!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她无助地喊着,似想要找到他问个清楚,可是,此时又还有谁会来回答她呢? 一旁看着的离草三人听到现在,不禁都目光复杂地看着对方。 他们显然没想到这其中竟原来有着这许多曲折和隐情,更没想到胥焱长老原来竟也是这般至情至圣之人,他的爱太过深沉,太过隐忍,为了保护所爱的人,宁可被误会被怨恨也无怨无悔。 所以,当这件事被魔君抖露出来时,他也没有作任何的解释,只是默默地承下了这个罪名,或许也是不想被狐妖所骗的怜儿死后仍被人嘲笑痴傻愚笨罢? 胥焱看着仿若一个透明的陶瓷娃娃的她,似乎轻轻一碰便会碎裂,眼里满是沉痛之色。 他蓦地紧紧将她抱在了怀里,用力地搂住,似想要给予她安慰和力量:“怜儿,事到如今,你没必要再为这样一个无情卑鄙的狐妖流连在此处,忘了他,投胎去罢,好好过你的下一生。” 第二百一十四章 相望两相忘 怜儿怔怔地望着他,面前这张容颜比之记忆中的要年长了几分,刻满了岁月的沧桑,唯一不变的,却是那眼中始终对她不变的温柔。 至此一刻,她似乎才终于看清了这个人对自己的深切爱意,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却已然全都没有了意义。 她无声地哭泣着,却始终没有泪水流出,不知是悔还是恨。 她蓦地用力推开了他,仰起脸痴狂地笑了起来:“胥焱,我恨你!为什么现在要将这些都告诉我?!我不会信你的!不会!!云郎是爱我的,他很爱我!!你休想再用这种诡计离间我们的感情!投胎?呵呵……我为什么要投胎?我不要什么下一生,这一世已经足够!” 胥焱紧紧拧起了眉,却是一把抓起了她的手腕,将她硬拖着上了奈何桥,来到了孟婆的面前。 “给我!”他就这么径自地将手伸过去,向孟婆要一碗汤。 孟婆抬起那满是皱纹的脸,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眸底一道精光闪过,分明已看出他的身份,却并不点破,只舀了一碗汤递过去,苍老的声音缓缓地自口中吐出:“喝了我这碗孟婆汤,前尘往事都将化作烟土,放下一切去投胎转世。” 胥焱接过碗,便直接送到了怜儿的嘴边,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对她道:“喝了它!” 不管她愿不愿,他都必须要送她去投胎,不能让她永远做一只孤魂野鬼! 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不!我不要喝!”怜儿拼命摆着头,躲闪着,唇紧紧抿成一线,怎么都不肯喝。 孟婆汤,孟婆汤,一碗孟婆汤,那些爱过的人,那些无法放下的事,那些一生之中数不清的悲欢离合都只会随着孟婆汤的缓缓入喉,永远凝固于奈何桥上,化做缥缈云烟,淡然散去。 可是,她怎么能忘?!她怎么能就这么忘记一切?! 胥焱却是不顾她的挣扎反抗,硬是撬开了她的口,将那碗汤灌了下去。 “咳咳!咳咳……”怜儿抚着喉咙,不住地咳嗽,抬眼看着他,眼中不知是愤是恨亦或是其他的神色盈满整个眸子。 胥焱却是又牵起了她的手,紧紧地握住,而后带着她一步一步朝桥下走去。 走过了这座奈何桥,她便将真正地忘记一切。 忘了曾经的爱,忘了对他的恨,忘了所有的所有…… 他的手不由微微再一握紧,让被他拖着走的怜儿不由又怔然地望着他的背影。 一刹那,前生所有的回忆有如走马观花一般不停地在她脑海间闪过。 她想起了他每每看着她时的温柔目光,想起了他默默微笑着听她与他说的每一件喜怒哀乐之事,想起了他陪她走过的每一段欢乐时光…… 曾经,他们亦是那般的快乐在一起过,究竟是从何时开始改变的? 是在云郎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起么? 只是,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究竟是怎样爱上云郎的,好似就这么突然的一瞬间,爱意便有如潮水一般滚滚涌来,将她淹没。 如今再一想来,蓦然觉得自己心底除了一份执念和那一直暗示着自己她是那样深爱云郎的心理之外,并无任何真正的爱意存留。 突然间,她再不敢往下想去,好似害怕某种真相就要这般浮上水面一样,一旦被深究出来,她便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她宁可就这般执着地相信自己爱云郎,云郎也爱她! 只是—— 她望着面前的人,他那紧紧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一如曾经那般温暖…… 她不想忘记……她不想忘记对他的恨,是的,不能忘记!! 可是,她更不想忘记的……却是他的温暖,他的柔情! 这样的事实发现让她更近崩溃与绝望! 他们之间仿若永远都隔着一道万丈深渊遥遥相对,彼此皆无法靠近,只因前进一步便会粉身碎骨。 “放开我!你放开我!!”她陡然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她不要过奈何桥,她不要忘记这一生,她宁可永不投胎,也不想忘记所有,忘记他! 只是,胥焱却是头也不回,仿佛没听见她的叫喊,就这么拽着她一步一步朝前走。 而每走一步,她便发现自己的记忆便模糊一分,她开始一点一点地将过往忘记,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从未有过的恐惧。 直至走到桥头,她的脑海里只余下最后一段画面。 桃花树下,花瓣飞舞的春风中,她初遇他时,那一张温柔似水的笑颜。 一瞬间,她似终于明白了什么,张口急声说着:“焱,其实我……” 她一定要说,必须要说出来啊! 然而,在他终于回头看着她时,她的脑中最后一份记忆也有如云烟消散而去。 她张口望着他,却是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眸中只余下一片茫然之色。 良久,她低眸看着自己被他牵着的手,才喃喃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胥焱的手微微一握紧,而后又缓缓地松了开来,对她露出了一个柔如春风的微笑:“我是你的引路人,引你去投胎转世的。” 离草三人在旁一直看着,心中却是感慨万分。 他们想,他们此生怕是再没有机会看见胥焱长老这般温柔的笑脸了。 “是么?”她仍有些茫然地望了望他,而后皱了皱眉。 胥焱淡淡地开口道:“去罢,莫误了投胎的好时辰。” 她点点头,而后继续朝前走,走了没多远,又转首望了他一眼,只是终究什么也想不起来,于是,便放弃了,就这样一路前行。 而她最后要说的话,他终究也没机会再听到了。 胥焱静静地站在原地,一直望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神情亦变得有些悠远深沉起来。 “想不到胥焱长老平素看起来那般冷厉严肃,实则却是个非常温柔的人。”琳琅许是被感动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离草亦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只可惜昆仑的弟子们全都误会了他,以为他是个卑鄙无耻之徒。” 虽然他对她一直有所偏见,但她此时也能理解他的缘由,想必是因为那狐妖害了怜儿的缘故,他这才如此痛恨妖魔罢? 不论无何,回去之后,他们一定要替胥焱长老平反才行! 正说着,忽而后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却是一众鬼差在群鬼之中搜寻着什么。 领头的是两名头执令牌,长着一副狰狞鬼脸,青面獠牙的家伙,听那些鬼差的称呼,竟然是日夜游神! “有没有看见生人来过?”问话的声音。 原来他们正在搜寻的,正是擅自闯入鬼界的异族! 离草三人见状,忙偷偷地准备离开此处,却听那日夜游神一声厉喝:“大胆狂徒,竟敢私闯鬼界,还不束手就擒!” 以为暴露了的三人只得灰溜溜地自暗处走了出来,却见那日夜游神喝问的对象乃是桥头的胥焱长老。 而此时他们的出现,无疑又让鬼差们一惊,连声高呼:“这里还有三个!” “哎呀!真是不自打招了!”白无瑕见此情形,不由扼腕直叹。 胥焱看见他们三人,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并无意外,只向着日夜游神抱拳沉声道:“在下乃昆仑长老胥焱,因不得已之事这才闯入鬼界,他们都是在下的同门弟子,还望两位阴帅海涵不与我们计较,我们这便离开。” 日夜游神听闻他的身份,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道:“既然是仙门的长老,那我们便也不与你为难,速速离开此处,我们可以向阎王禀明,不计较你们的擅闯之罪。” “多谢二位阴帅。”胥焱拜谢之后,严厉的目光又看向离草三人,沉声一喝:“还不跟本座走?” 然离草却是犹豫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们还没找到凌剑非,他也来了……” 他们不能丢下他不管。 “草师妹,都这个时候了,你竟还有心情管别人!”白无瑕急得直跺脚,要知道这可是个唯一可以安然无恙离开此处的大好机会啊! 琳琅斜睨了他一眼,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这么害怕,那你就自己先走!” 白无瑕吃痛地抱着脚直跳,一面却是又堆起了笑脸谄媚道:“哪里哪里?为兄这不是替二位师妹担心,怕你们有事嘛!” 胥焱见他们竟然不肯走,不由沉了脸色,声音亦冷了几分:“本座的话你们竟敢不听?!若是再不走,可别怪本座无情丢下你们!” 然而,离草与琳琅却是坚定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对她们来说,朋友亦是极为重要的人,既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守护! 若她们就此离开,不顾凌剑非的话,不知他们被抓到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胥焱见状,简直要被她们气死,正待再开口,那日夜游神却已然荡到了他们面前,手执令牌,冷冷道:“既然不肯离开,那便绑了跟我们前去见阎王,治你们的罪!” 说着,他们手一挥,一众鬼差便拥了上来,将离草三人团团围困在了中间。 第二百一十五章 长老大好人 对付这群鬼差,离草他们倒是并不艰难,很快便打倒了一群。 那日夜游神见此情状,一张本就狰狞的鬼脸更因怒气而显得可怖:“狂妄小辈,看本帅来收拾你们!” 日游神将手中令牌高高一举,只见一圈火红的烈焰刹时自他们三人的外围升起,熊熊燃烧着,将他们紧紧包围在里面。 那样炙热的温度灼烤得他们下意识地抬手挡在了脸前,汗亦如雨下一般不停地流淌下来。 白无瑕忍不住直嚷嚷:“啊呀呀!二位师妹快想想办法吧,再这样烧下去,为兄可就快成烤兔了!” 琳琅轻哼一声:“不就是个火焰圈么?跳出去就好了!” 说罢,她身形已然高高跃起,想要一跃而出,谁知那火焰却随着她跃起的高度一下子窜高了上来,若非她身形收得及时,险些便要被那高窜的火焰给焚烧成了灰! 她落回地面,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火焰圈,已然是一身冷汗。 离草紧紧蹙起了眉,沉吟道:“看来这火焰会随着我们的跳跃跟着长高,我们根本无法跳出去。” 白无瑕一听,立时哭丧了一张脸,高呼:“这下完了,真完了!” 琳琅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不是会遁地术么?从地下遁出去试试!” 白无瑕眸光蓦然一亮,拍掌一笑:“还是琳琅师妹聪明,看为兄的!” 他当下脚一跺,人便追进了地底,只是没一会儿功夫,便又听见他的惨呼之声,全身冒着烟自地下蹦出来:“哎哟喂呀!烫死我了!烫死我了!这地底也都是火焰啊!” 无论他钻得多深,这火焰亦是跟着延伸,怎么都出不去。 离草与琳琅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而又紧张了起来。 “这下看你们还怎么逃!”夜游神冷哼一声,亦是举起了手中的令牌。 三人只觉一股刺骨的寒风刮来,头顶竟是飘起了漫天的雪花,一下子冷得他们抱着胳膊直打抖。 “师……师妹,好……好冷啊!”白无瑕牙齿打着架,脸上,鼻间,眉毛全都落满了雪花。 “我……我知道,不……不用你说!”琳琅亦是颤着声,这贴着身体的寒意再加上外围那火灼的炙热,真正的是冰火两重天。 离草有过在寒冰洞内驱寒的经验,当下便运起体内的灵力抵挡着寒冷,虽然身体暖了一些,但那越来越大的雪花却是很快将他们三人淹没包裹了起来,有如三个大雪人! 而后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身上的雪便又很快结成了冰,将三人冻在了冰晶之内。 见冻住了他们,日游神这才撤去了火焰,而后朝着一众鬼差下令:“将他们抬到阎王殿去!” “是!”鬼差们应声而上,抬起三个大冰块便走。 胥焱站在一旁,袖中双手不由微微握紧。 日夜游神看向他,沉着声道:“他们既然不肯离开,我们便带去由阎王处置了,仙长你若要走便快些离开罢,不然就莫怪我们依法捉拿你。” 胥焱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那被冰冻住的三人,眸底一抹晦暗的光芒闪过,蓦然,他五指虚空一握,手中便凭空握住了一只狼牙锏,而后挥着狼牙锏便朝那群扛着冰块的鬼差们攻去! 强大的劲气将那群鬼差震得向四周摔了开去,只听得一片惨叫之声响起,而他们抬着的三个冰块也“砰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仙长这是做什么?!”日夜游神见此情状,立时变了脸色沉声喝问。 胥焱立于那三个冰块之前,狼牙锏护在面前,沉沉道:“他们是我昆仑弟子,要处置亦当由我昆仑来处置,不劳二位阴帅和阎王了。” 日夜游神面上显出一丝怒意,声音亦冷了几分:“看来你是想要包庇门中弟子与我鬼界为难了!既然如此,便休怪我们不给仙门面子了!” 说罢,二人同时举起了手中的令牌。 胥焱方才已然见识过他们的厉害,当下身形便以疾速掠至到了他们身前,狼牙锏挥动之下,便要将他们手中的令牌狠狠打落。 与他们只能近身相搏,万不能给他们有施放法术的机会! 日夜游神反应倒也快,立时缩手闪身避开,各自退开了数步。 他们既然分开,胥焱便只能逮着其中一个攻击,而另一个因着法术范围会将对方亦牵连进来,无法施放,不得不干看着。 而另一边倒在地上的三个冰块,其中一个竟隐隐有了些裂纹,在一点一点地慢慢扩大,最后只闻“砰”一声,冰块碎裂,离草破冰而出,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胥焱眼角余光瞟见,心中却是不由一惊。 被冰封住,连带全身血液与肌肉亦被封,根本难以动用灵力震碎冰块,想不到她竟还有这等力量!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冰块凝结成之前,离草已然运力在取暖,故而,肌肤表面一层并未冻结,冻的不过是外围,所以她才能继续运力震碎冰块! 离草得以脱困,见胥焱正替他们挡着日夜游神,赶紧又将琳琅与白无瑕的冰块打碎,将他们救了出来。 琳琅与白无瑕虽破冰出来,然身体却仍未回暖,紧抱着胳膊不停地摩擦,仍自打着哆嗦,口中直叫着:“好冷!好冷!” 再看见胥焱竟然未丢弃他们离开,更是奋力在救他们,心中亦是又惊又喜。 “果然,胥焱长老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琳琅感动。 白无瑕亦是不停地点着脑袋瓜子:“不错不错!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惹得听见他们说话的胥焱脸色不由一黑。 “胥焱长老,我来帮你!”离草大喊一声,便冲了上去,将欲在背后偷袭的夜游神给一剑震开。 胥焱转首看她一眼,声音却依旧冷厉:“不用你多事,要找人便趁现在快去!” 离草犹豫地看着他:“可是长老你……” 胥焱冷哼一声:“莫不是你以为本座的能力还不如你么?” 离草沉吟了一下,沉眉对胥焱道了句:“长老小心!” 而后她闪身退到了琳琅与白无瑕身边,低声道:“我们走罢!” 第二百一十六章 骇人的灵王 离草三人继续前行,但闻前方鬼卒亦是一片混乱,似在搜寻着什么。 他们躲在暗处偷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凌剑非与白伶二人不知怎样到往阎王殿,捉鬼来问,他们的行踪自是被鬼卒们所发现,很快追捕起他们来。 而听这些鬼卒话中之意,他们似是被追逃进前方的熔岩地狱,那里乃是十大阴帅鬼王所居之所。 听起来,这鬼王似是十大阴帅之首,比之那牛头马面与日夜游神可谓是厉害了不止一点点,而且性情暴躁乖戾,极为凶狠,故而才会与其他鬼隔开独居一处。 若是他们撞上了鬼王,只怕凶多吉少。 离草与琳琅对视一眼,眼神交流之下已然下了决心。 看来这熔岩地狱,她们是非闯不可了! 白无瑕苦着一张脸,望着她俩,弱弱地问了一句:“为兄可不可以不去?” “你说呢?”琳琅笑眯眯地又捏了捏拳头,那笑容叫一个灿烂,暗藏的威胁之意却是极为明显。 白无瑕哪里还敢再说一个“不”字,只能默哀着跟了上去。 摊上这么一个凶悍的师妹,他真真是命苦啊! 三人跟着那些鬼卒来到了熔岩地狱外围,但见地面黑红一片,温度极高,地面的裂缝当中时不时就有炙热的气泡破裂,如同喷泉一般冒出一大片的热岩,放眼望去,炙红的喷泉一个接着一个往外冒,放眼望去触目惊心。 鬼卒们到了外围便不敢再往前行,离草三人悄悄地走进熔岩地狱之中,刚一落脚,便觉脚下滚烫无比,白无瑕几乎要抱着脚跳起来,叫苦连天。 此处比之离草之前去过的魔界还要更热。 “以寒冰术护住周身,应该可以降点温。”离草一面说着,一面施法在己身,瞬间一股凉意充斥了全身,那热度很快便降了下来。 琳琅与白无瑕听得她的话,亦是施起了寒冰之术,总算没再觉得那么热了。 三人继续前行,绕过层层熔岩,忽而听闻前方传来一阵打斗之声,他们立时急步上前,看见了凌剑非与白伶。 而与他们正交锋中的是一个上身裸露,红发獠牙,狰狞凶恶,整个一副夜叉鬼模样的家伙,想来便是那居于此处的鬼王。 “唔……”只听一声闷哼,白伶挨了鬼王一掌,被狠狠击中胸口,一口鲜血吐出,人被拍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白伶!”凌剑非低呼一声,眉目之间闪过一抹又惊又急的神色,眸光更是复杂多变。 他方才并未看错,那一掌本是冲他而来,但她却以身法错步到了他身前,这才挨了一掌。 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若真是有意替他挡,又是为了什么?! 她明明是巴不得自己死! 离草三人一见,再也按捺不住,奔上前去,横剑挡在了他们面前。 白伶一手拍开欲伸手来扶她的凌剑非,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冷声道:“我没事!在你没死之前,我怎么可能会死?!” 凌剑非见她神色如常,似并无什么大碍,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唇角亦是掠起一丝清浅的笑:“没事就好。” 鬼王龇牙咧嘴道:“哼!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三个人类,竟屡屡来扰乱本王的清静?!” 凌剑非这才又转首看着离草,眉目微拧:“你们怎么……” 离草扭脸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道:“凌剑非,你竟然抛下我们独自来鬼界,这账一会我们再跟你好好算!” 真是太不当她们是朋友了! 琳琅亦是同样愤然地瞪着他:“就是就是!你宁可这女人陪你都不让我们陪,难不成我们还没她更值得信任么?!” 凌剑非被她们一人一句被骂得不由直摇头苦笑。 不过,现在却并非他们有空聊天的时候,还是得先对付了面前这只鬼王再说! 鬼王的脾气显然很不好,当下出手便是极其凶狠的招式,几人联手应付都有些吃力,但也不至于很快败落,战斗倒是陷入了一个僵持的局面中。 “你们这些蝼蚁般的人类实在是太讨厌了!让本王一招灭了你们!”鬼王似已没了耐心这般耗下去,双手渐渐变成了火红色,隐隐跳动着橙红色的火焰,而后高举。 只片刻功夫,便见头顶陡然有一团一团的火球如同流星一般朝他们砸落下来,让他们几乎闪避不及。 离草见避让不开,当下便撑手张出一道结界,打算硬扛。 那火球砸在结界之上,震得她只觉双手都发麻,没一会儿功夫那结界便要碎裂。 “小草,我来帮你!”琳琅见状,忙运力支撑着结界,试图将结界加固。 白无瑕,凌剑非亦同时出手撑起结界,他们想,这鬼王的术总有停下的一刻,先撑过去再说。 可谁知这鬼王似乎力量完全耗不尽一般,那火球不仅越来越大,还越来越密,“轰轰轰”地不停砸下来爆开,让他们渐渐亦有些要支撑不住的感觉。 就在这时,忽而凭空一股激流有如瀑布一般朝火球雨冲来,将那些火球全都浇灭,连带鬼王亦被浇了个落汤鸡。 离草等人正惊讶时,便见一道人影轻盈地落在了他们面前,却赫然正是胥焱长老。 姜,果然是老的辣,这等庞大的法术,亦只有如他这般力量强悍之人才能施展得出来。 看他的样子,似是已经解决了日夜游神后赶来的。 “你们怎的跑到这种地方来了?”胥焱扭头看他们一眼,眉头紧拧。 凌剑非虽惊诧于胥焱出现在此处,却仍是惭愧地回道:“是在下被追捕之下,误入了此地,正撞上了鬼王,这才打了起来。” “又来一个?”鬼王狰狞着一张鬼脸,蓦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竟能破了我的术,倒是并非等闲之辈,只是不知这招你们是否能接的住了!” 说罢,他双掌一合,脚下用力一跺,整个地面瞬时剧烈地震动摇晃了起来,让人几乎站不住脚跟,身子都歪倒不稳。 而地面随着震动,竟然渐渐开始裂开,有熔岩“噗”地自地底窜出,跃得老高,那飞溅的熔岩溅一滴在身上,都能将衣服一个洞来,触到肌肤,更是烫灼不已! 而在他们所站的脚下,喷出的熔岩泉却是越来越多,有的甚至就自脚底窜出,再加上地面的震动,让人闪之不及,几乎每个人身上都烧出了几个洞,灼伤了几处。 而熔岩流淌在了地面上,很快便缓缓地朝四处流开,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地面都满是火红的熔岩。 离草几人的脚已然不能再立于地面,不得不各自御剑飞起,停于半空,看着整个鬼界都在震晃之中,不禁有些心惊地看着那鬼王,骇然不已。 这是何等可怕的力量啊! 那熔岩很快亦流出了熔岩地狱,向外围蔓延开去,在外围本是守着的鬼卒促不及防下,被那熔岩给淹了脚,顿时一阵狼哭鬼嚎,只见他们的脚一下子便被熔成了灰,没有脚,身子自然便向地上摔去,掉进熔岩中,亦整个化作了灰烬。 而一些逃得快的鬼卒则是鬼叫着跑着,一边高声大呼:“快!快通知阎王大人来阻止鬼王,不然这鬼界就要被熔岩给吞噬了!” 很快,整个鬼界便立时乱作了一团,逃的逃,躲的躲,生怕被熔岩给熔成了灰。 而这始作俑者的鬼王却似毫不自知,只睨着半空的几人大声喝道:“躲在空中算什么?快给本王下来好好打一场!” 众人不由冷汗直滴,下去?傻子才会下去送死呢! 鬼王见他们不下来,当下又催动了力量,那熔岩浆蓦然喷得更大更高,如同箭一般朝空中的他们射去! 几人见状,忙御着剑不停地闪避着。 正僵持中,忽而闻得一声痛心疾首般地沉喝声传来:“鬼王,看看你做的好事!” 话音刚落,便有一股强冷的风袭卷而来,风过之处,那熔岩瞬间凝结成了固体的岩石,那些喷涌的熔岩浆亦凝固成岩,有如石柱一般根根耸立于地面。 而那风一直袭向鬼王,纵是如同鬼王那般强大力量的人,亦被这股风给吹得重重摔倒在了地面之上,半晌爬不起来。 离草几人不由同时惊骇地顺声望过去,但见一七八岁孩童模样的人站在不远之处,容貌倒是清秀可爱,一双眉眼更是灵动,身着一身大红袍,头戴一官帽,正中写了个端端正正的王字,那样子看起来倒像个唱戏的,实是滑稽。 任谁也想不到,方才那样强大的力量竟是出自这孩童之手。 鬼王好不容易才自地上爬起,一见到那孩童,却是神色立时变得恭敬而惶恐起来,蹲下身唤了句:“阎王大人。” “什么?!!”一阵惊呼之声响起,正是出自离草与琳琅之口。 包括其他几人,皆是一脸愕然之色地瞪着那孩童,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这样一个小孩子竟然就是统治管理整个鬼界的阎王?!太不可思议了罢?!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可爱小阎王 那孩子对众人这般惊异愕然的神色似已见怪不怪,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又眯眸看向鬼王,声音虽稚嫩,却不失威严:“鬼王,你可知你险些毁了鬼界?如此不知轻重,何以担当十大阴帅之首?” 鬼王垂头一脸愧疚状:“属下知错,愿受责罚。” 他做事素来只凭一时的意气,哪里会去考虑其他许多,所以酿出的祸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因着他强大的实力这才能一直居于十大阴帅之首而已,而阎王亦是对他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只要在容忍范围内,便不与他追究,但为免多生事端,这才又会将他安置在此。 但此回他所为确是有些太过头,这才惹得阎王不得不亲自出来诫告。 小阎王敛眉沉声道:“那便罚你暂且削去阴帅之职,削为鬼卒,在此反省一月之后再视表现而定,你可有异议?” 鬼王似对他畏惧的很,一直不敢抬头看他,只答道:“属下并无异议。” 小阎王这才点点头,复而又看向离草几人,这一眼看来,不由让他们心中一跳。 见识过他方才的力量,自知他们其中无人能打得过他,纵然是胥焱长老亦是差了一截,如今他若追究起他们这些擅闯者之过来,只怕他们想反抗也没有这个本事,不由各自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 “在下乃昆仑长老胥焱,见过阎王。”胥焱不愧是见识广博的资深者,当下便先向对方禀明身份施礼以待。 虽然对于阎王是个孩童的这个事实一时亦让他也有些难以接受。 小阎王只是微微一颔首,而后朝他们勾了勾手指:“你们且先随我来。” 看他这副模样和这般随和的口气,倒似很容易相处一般。 众人互望了一眼,而后便跟着他身后一路行至到了阎王殿。 小阎王禀退了闲杂的鬼卒,走到殿中上座,而后坐下,却是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懒懒地打了个呵欠:“说罢,你们此行有什么目的?” 这副姿态与之前训斥鬼王之时截然不同,生生叫几人看愣了眼。 小阎王眯着他们那呆怔的模样,不由抬手挥了挥袖:“整日一本正经地处理这鬼界事务,总是摆出一副威严姿态实是太过累人,总要给我休息休息。” 这语气衬着他这模样倒是有些像他表面的年龄。 几人反应过来,不由失笑。 凌剑非上前一步,拱手道:“阎王,在下前来乃是有一件事相求。” 小阎王眯了眯眸,盯着他的胸口,扬唇笑了一下:“可是为了你怀中的那只鬼?” 凌剑非惊诧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紧拧着眉点点头,自怀里掏出玉镯,轻声道:“温凝,出来罢。” 但见玉镯莹光一闪,一道缥缈的身影如轻烟一般现出身形,她轻盈地朝座上之人一拜,柔弱的声音亦有如风吹一般就会消散:“小女子温凝见过阎王。” 小阎王睨着她打量了好半晌,才又悠声道:“好微薄的魂魄之力,怕是不久就将魂飞魄散了罢!” 不愧是阎王,一眼就看了出来。 凌剑非立时急切而又诚恳道:“还望阎王能不吝施手救她一命!” 小阎王却是眉梢一挑,而后双手一抱,直接将头扭开:“做不到!” 凌剑非脸色一变:“阎王!” 离草亦是出声替他求道:“阎王,你就开开恩,救救她罢!” 小阎王斜斜睨了他们一眼,轻哼一声:“做不到,如何救?她死后不来鬼界报道,一直驻留于阳间,阴寒之魂却受阳气侵蚀,魂魄之力早已散得七七八八,且不说能否复魂,就算魂魄修复,她亦早已错过了投胎的时机,只能在鬼界做一辈子的小鬼。” “怎么这样……”离草与琳琅忍不住捂了嘴,似有些难以接受这般残酷的事实。 其他人亦是神色各异,有悲叹,有惋惜,亦有怜悯。 而温凝却是这些人中看起来最平静的一个,似乎已然看破了这一切,只是淡然地微笑着:“生死有命,况且我早已是死魂,再死一回又有何妨?” “温凝……”凌剑非紧紧拧着眉,双手亦是紧握,只恨自己无能,救不了她,要让她遭受这般苦难,连魂魄都不得保全! 白伶将他脸上那一抹痛意与憾意收入眼中,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忽而看向小阎王凉凉地开口道:“阎王说的是做不到,却并未说救不了,如此说来,便还是有法可救。” 听她这般一说,众人似才反应过来,又抱了丝希望地看向了小阎王。 未想她竟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小阎王微微挑眉看着她,却是咧嘴一笑:“法子确实有,只不过……” “该不会也是要用还魂仙草吧?”离草忍不住插嘴道,一面甚是纠结:“可是我们找了很久都找不到。” 小阎王竖起一根指啧啧地摇了摇:“还魂仙草那是神界之物,亦可谓是万能的药草,当然能救她,我要说的自然不会是这众所周知的法子。” 闻言,众人不由又是一喜,赶紧问道:“什么法子?” “以一百个童男童女的精血为她续魂。”小阎王答得倒是挺干脆,只是这答案却叫众人又是一惊。 “这……怎么可能?”离草喃喃着摇摇头,这可是害人性命之事啊,而且害的还是一些无辜的孩童! 小阎王神色倒是悠然自得,小嘴一呶:“所以我才说做不到,也就等于没救,当然,除非你们能狠得下心去取那百童的精血,不过相信仙人鬼三界都不会坐视不理。” 一句话,又让众人刚刚升起希望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这种事,身为仙门弟子的他们自然做不出来,而且如同温凝这般善良之人亦不会答应。 小阎王看着他们失望而又懊恼的神色,唇角不由勾起一丝坏笑:“当然,还有一种法子,便是以你们其中一人的命与魂飞魄散的代价来修复她的魂,而且,她承载了你们中一人的命后,也有了重新投胎的机会哦!”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命换一命 小阎王那带着玩味的话语,却有如一粒石子掉落水中,立时惊起了一层波浪。 除去胥焱之外,与温凝相交甚浅,只全出于朋友道义而一直帮忙的琳琅和白无瑕自是不可能会牺牲自己的性命,而纵然如离草这般心善之人,虽然同情温凝,但若当真要以自己的命来换,却仍是有些犹豫。 毕竟,她还有想要陪伴的人,还有想要守护的东西。 她亦有自己的私心,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而是人之常情。 当然,虽然她并算不得上是人。 白伶则是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凌剑非那紧锁的眉头和目光之中的犹豫与纠结之色。 他,在迟疑。 看着他这副模样,她忽而间有些迷惘起来,复而又是轻声一笑。 他到底不是叶风,若是叶风,那样深爱着温凝的他,如何会有半丝的犹豫,怕是早在第一时间便应下了罢? 这个发现,让她又是失望又是懊恼。 若他不是叶风,若他当真变作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那她这么久以来的恨意与报仇究竟又还有什么意义?!杀一个已完全不记得所有事,不记得所有爱恨的人,对她来说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温凝神色间却是多了一分坚定与毅然,一字一字清晰道:“若是要用他人的性命与魂飞魄散来换我的安然,那温凝宁可就这样消散!” 小阎王摊了摊小小的双手,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估摸着这法子也行不通,所以还是做不到。” “谁说做不到?!”冷不防一声沉喝,却是出自凌剑非之口,他抬眸看着小阎王,眸光之中满是决绝之色,似已下定了决心一般:“用我的命来换!” “哦?”小阎王似有些意外地一扬眉,显然没料到竟还有人愿意作此牺牲。 “风哥!”温凝忍不住一声低呼,面上露出惊惶之色,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只拼命地摇着头:“不要!不值得!” 凌剑非却只是淡然一笑:“没什么值不值得,你为我牺牲至此,我不过是偿还与你,又有什么不可?” 离草几人虽然揪着心,却没人开口相劝。 因为,这其中并没有其他人可以插足的余地,也无从劝起,不管怎样,注定总有一个要牺牲。 “不!我不接受!若是风哥你执意如此,那我现在便投入那血池之中!”温凝说着,转身便要冲出阎王殿,奈何魂体太过羸弱,竟是没走多远便要站立不住。 凌剑非扶住她越显模糊的魂体,蹙眉一声轻叹:“别这样温凝,正如你当初为了守护我而放弃投胎转世,不惜魂飞魄散一样,我亦想要护住你。” 温凝抬眸看着凌剑非,眼里陡然掠过一缕说不出的复杂神色,似是悲凉,又似欢欣,带着这种悲欣交集的神色,她忽地淡淡一笑,笑的云淡风清:“风哥,你这般救我,是因为还爱着我,还是只为了还恩?” 凌剑非张了张口,一时却是哑然,而他脸上的神色却已然明确地回答了她。 温凝不由悲苦一笑,微微垂下了眼眸:“我知道的,现在的你已经不是风哥了,只是,我心中却仍抱着一丝希冀,望着你能记起前世对我的情,哪怕是一分也好……” “温凝,我……”凌剑非紧拧着眉,十指紧握,深深掐入肉中。 他没有办法对她撒谎,亦没有办法违背自己的真心。 温凝看着他眼中的痛苦与内疚,淡然一笑,美目之中却是流转着无尽的忧伤:“没关系的,就这样也好,反正我现在也已是没有资格被爱之人,只希望你与离草姑娘能有个美好的姻缘。” 濒临魂飞魄散边缘的她,就算被他还爱着又能怎样?不过是徒增一份伤悲罢了。 离草一听她这般说,本能地张口就要解释:“温凝,你……你别误会,我其实和他并没有……” 然而,话还未说完,却是被一声惊呼打断:“你你你……你就是离草?!” 乍听这一声惊呼,离草不由诧异地转首看向座上的小阎王,点点头,却是一脸莫名:“我就是离草,怎么了?” 但见小阎王露出了满脸的激动与愤恨之色,有些坐立不安地嚷嚷着:“原来是你……原来你就是那魔君要找的女人!就是为了你这样一个女人,害得我鬼界差点被他给拆了,可恨我又打不过他,害我不得不屈尊给他破例查看生死薄,真真是耻辱!” 离草闻言却是一脸茫然。 当初听大叔去鬼界时就觉得奇怪了,原来是来鬼界找她的,可是为什么?难道他以为她死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时一见到她神情会那般激动……是因为见到她还活着,所以情难自禁么? 想到这,她竟是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了嘴角。 胥焱听着,却是微微拧了眉,眸底掠过一抹暗芒。 果然,如他们所想,那魔君当真对她很不一般。 凌剑非自是也将她的神情收在眼底,亦是一丝诧异与失落之色划过眸中。 小阎王仍心有余悸地看着离草,不甘心地愤声道:“这魔君闯完了鬼界,你又来,真真是冤孽。” 说着,他又转眸看向凌剑非与温凝,有些不耐烦地伸手打了个呵欠:“喂喂,你们商量好了没,我可是都快要睡着了。” 温凝站直了身子,神色忽而全部敛起,一脸的平静,只淡淡对着凌剑非又道了句:“我当初是为了守护风哥,一切皆是我自愿所为,既然你不是风哥,那么也没必要还这恩。” “温凝!”凌剑非见她竟要与他撇清关系,誓死不肯接受,不由有些急了。 “阎王,我不……” 温凝正要向小阎王表明态度,可话刚说出口,便被凌剑非紧紧拽住了手,冷绝地打断了她的话:“就用我的命来换!” 小阎王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了与他年纪十分不符的玩味的戏笑:“你可是想好了?决定了就不能反悔了哦!” “决不反悔!”凌剑非回的极为坚定,没有半丝犹豫。 而因为他法力的禁制,温凝无力反抗,只有一双清眸透出那无比的焦急之色。 “好好!”小阎王自座下跳下来,拍着小掌笑眯眯道:“既然这样,那你们便随我来罢!” 说着,他人已然朝着内殿走去,一面走一面自言自语般道:“真是许久没见过这样的傻子了,哈哈!” “剑非……”离草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只是唤过他之后,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凌剑非定定看着她,眸光不停闪烁着,似有许多话想要对她说,最终却只是化作了一句:“以后,我不能再保护你了,你一个人,万要小心保重。” 若是她喜欢他的话,那他便有牵绊在,有留恋在,便会自私地逃避这一切,但他知道,她的心永远都不可能在他的身上,所以,他也了无牵挂,该担的责任便要担,该还的债便要还,不容他推拒! 离草虽迟钝,但如今又哪里会看不出他眼中的那丝欲说还休的情意? 可是她很清楚自己无法回应,只能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还能说什么,此时再多的歉意,再多的安慰也都是苍白无力的。 凌剑非拉着满是悲痛之色的温凝,缓缓地走向内殿。 白伶凝眉望着凌剑非的背影,眸底的情绪是复杂而又难解的,只是下意识地便跟了上去。 其他人亦是默默地跟了进去。 内殿之中,小阎王已然布好了法阵,那是以他之血结成的法阵。 温凝被强行带到了阵中,而后小阎王朝凌剑非道:“一会将你的手心划破,再入阵以掌对她的掌,将你的精血续给她,直至你生命耗尽,接着便会以你的魂魄之力继续,到最后便是连魂力也耗尽,魂飞魄散的结局,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 温凝抿紧了唇,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他,不住地闪动,似想要让他放弃。 然凌剑非却是一脸的坚决,只是最后望了一眼离草,而后看向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白伶,带着些许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应承你的事恐怕要做不到了,虽然不能让你亲手报仇,但总算也达成了你的心愿罢!” 白伶目光紧了紧,沉了眉,唇微微一抿。 凌剑非举剑在掌心中一划,血珠立时冒出,只见他仰脸长叹一声:“师父,恕剑非不能继承您的衣帛,要让您老失望了!” 说罢,他抬脚便要踏进阵中。 忽而,一只手用力将他往后一拽,一道身影越过他,竟是闪身掠入了阵中。 “白伶?!”看清那道人影,几人不由皆是一惊。 凌剑非更是愕然地上前想要将她拉出阵中,却是被法阵外的结界给挡了回去,他不由急声冲着小阎王道:“快打开结界让我进去!” 然小阎王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法阵一旦发动便无法停止,纵然是我也不行,若是强行停止,只会弄得阵中之人全都魂飞魄散。” 第二百一十九章 放下的执念 小阎王指了指阵中之人,撇嘴道:“当然,若是她自行停下,亦是可以停止的。” 闻言,凌剑非脸色不由一变,当下转首看向阵中,只见白伶将划破的掌心对上了一脸惊诧之色的温凝之手,他不由失声大喊道:“白伶,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代替我进去?!你难道不知道后果么?!快停下!” 白伶转脸看着他,神色却是异常的平静与清冷,声音亦是平淡如水:“你莫要误会,我不是为了你,我也只是还报她的恩情而已。” 为什么会这么做,其实连她自己也都不清楚,只是在看见他要入阵的那一瞬间,就下意识地代替了他。 正如之前她不自觉地便替他挡下了鬼王的那一掌一样,身体反应远比想法要来得更快。 她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明明是那样恨他的,可是,为什么到如今,却反而一次次地救他? “白伶,你要还恩可以用别的来还,这份债却是我的,你不能替我担!”凌剑非用力捶打着结界,可是那结界却是纹丝不动。 白伶却是勾唇一声冷笑:“你还她的债,那我的呢?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我绝不会让你把命随意交出去!” 虽然她嘴上依然这般强硬,然而,凌剑非却又怎么会相信她? 没有谁会为了这种理由搭上自己的命,搭上一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看着白伶的脸色因为血液渐渐流失而越来越苍白,他的心亦是越来越焦急,只是无论他怎么说,她都未有任何要退让的意思。 离草也未想到她竟会如此做,可是,要劝她么?然后再换凌剑非进去? 不管谁死,都不会是她所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也无从劝起。 而对其他人来说,相较凌剑非牺牲,有个人愿意替他牺牲自然是好事,也不会有人会想要劝阻。 随着白伶的精血流进温凝的魂体,温凝的身形渐渐开始变得清晰,而相反,白伶的身形却是越显模糊,显然她已然开始消耗着魂魄之力。 结界外那嘶喊的声音似乎渐渐开始变得模糊,白伶的意识也渐渐有些混沌。 她……就快要消散了么? 这一瞬,忽然间觉得过往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她所执着的,她所爱的,她所恨的,都将随着她的消散化作云烟。 她转过脸,看着凌剑非,他面上的急切之色是那样的清晰,她忽而开口轻声说了一句:“叶风,最后,我希望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许骗我!” 凌剑非怔了一下,而后凝眉点头:“你问罢。” “对现在的你来说,我是否只是一个陌生人?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们当年的过往?”淡淡的声音,声线飘忽,如秋叶飘落幽幽深潭荡起的回音。 她恨他,可是,却又还有着一丝期盼,终究,她曾经是那样刻苦铭心地爱过他啊! 她看着他嘶声阻止着她时那样急切的神情,和当年一模一样。 她想,也许,他是记得她的,也许,他的魂魄里还是有她的记忆的…… 凌剑非被她那样期盼的眸子盯着,拧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定定看着她,语声无比坚定而又恳切地回了一句:“我是凌剑非,所以……” 他无法骗她,正如他无法骗温凝一样。 “别说了!”白伶蓦地清喝一声打断他,脸色愈加苍白,眼睛里面波光闪动明灭,带着凄然与释然的奇异的笑意,喃喃着:“我明白了……我真是傻啊,在听到温凝问你相同话的时候便该明白,你已然不是叶风,只是一个陌生人……叶风……让我深深眷恋、爱逾性命的叶风……令我痛苦发狂、恨之入骨的叶风……你都不是……都不是……爱是什么……恨又是什么……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执着着的、想要抓住的……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呢……呵呵……” 一直以来,因为过久的时间,过大的怨念,让她变得偏执,她一定要报复叶风,哪怕是叶风的转世也好…… 可是,他却早已完全忘了她,忘了所有的一切,这样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陌生一般的人,她又要如何去报仇?!报了又有什么意义?! 纵然他今世已然不爱温凝,但至少,他前生是那样地爱过她一回,至少,现在他亦仍旧肯为了温凝不惜牺牲性命,而她呢?他不过只是出于道义要补偿她而已,这样的补偿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也并不是她所想要的! 原来在时光之间,什么都有可能消失,刻在他魂魄里的,刻在他心里的,从来都不是她,原来她什么都不是…… 苍白的容颜上,她不可抑止的悲伤像诡异而凄美的图画,让凌剑非,让离草,让众人看得都不自觉地心中一痛。 “白伶……”凌剑非沉沉唤着她,却是不知道还可以说些什么。 白伶的身形已然渐渐变得透明,似乎风轻轻一吹便会消散。 她抬眸看他最后一眼,目光陡然变得异常清泠而又平静,只有那眸底偶尔折射出的一丝涟漪透出她依旧未完全平复的情绪。 她说:“叶风,此生,到底是爱你多一点,还是恨你多一点,我自己也无法明了,只是从这一刻起,你我之间所有的爱恨情仇都一笔勾消,你我之间再无任何瓜葛!至于温凝……” 她看了一眼对面那已悲伤不可抑止的女子,淡淡地微笑道:“若是她转世了,你找到她,便好好待好罢,毕竟,她也苦了那么久……” 凌剑非握了握拳,只紧拧着眉,满面沉痛之色,却依旧无言。 闭了闭眼,白伶仰首轻吟着:“娘,对不起,恕女儿不孝,不能为您与白府一族报仇雪恨了……”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音轻轻地飘散在空中,她的身形亦有如轻烟一般缓缓消散,再不留一丝痕迹。 在最后的这一刻,她终是将所有的一切都放下,就这样完全地消失了,不会再有下一世,不会再有白伶这个人,什么都没有了…… 第二百二十章 意外的相遇 随着白伶的消散,众人一时间有感慨,有悲伤,亦有同情。 她最后能放下执念,放弃报仇,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可是,若是以这样的结局结束,未免太令人伤感还有无奈。 温凝已然恢复了魂魄之力,只捂着嘴,无泪低泣。 而此时阵法也已完全撤去,凌剑非上前扶起温凝,神色中亦是满满的沉痛。 他深知,这份情债他是终其一生都无法还了。 “唔……倒是个挺有个性的女人!”小阎王小脸之上倒是露出几分赞赏之色,随即伸出手,有淡淡的光在他掌心凝聚,最后形成一团微弱的青光。 “阎王,这是……?”凌剑非神色微微动容,眸底掠过一抹惊诧。 小阎王却是颇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以我的力量,也只能将她散去的魂魄收集回一魂一魄而已。” 原来,这是白伶的魂魄!只是,三魂七魄却只余下了现在的一魂一魄。 众人不由又是喜又是忧,离草却是满怀希望道:“有一魂一魄也是好的,总有办法能让她复原,说不定还有机会送入轮回!” 既然温凝都能获救,那白伶一定也可以的! 只要有希望,一切都有可能! 小阎王斜斜瞟了她一眼,悠悠道:“她的这一魂一魄暂且便收在我这,毕竟鬼界的阴气适合她休养,我亦会想想法子帮她。” 凌剑非闻言,甚是感激地拱手一拜:“多谢阎王!” 小阎王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既然连这种做不到的事都让你们做到了,那么便如这女人所说,一切都还有机会,我也不过只是略尽绵力罢了。” 琳琅听着他这话,不由感慨地笑了起来:“我一直以为阎王是极为严肃凶恶的人,没想到原来竟这般善解人意,如此好说话。” 还有个可爱二字,她没敢说出口。 小阎王被这一夸,甚是自得的笑眯了眼:“你们不知道,我在这鬼界看多了死人,都已麻木的很,今日倒是难得见着一场情深义重的戏码,自然是心情好的很。” 说着,他忽而话锋一转,睨着众人道:“既然你们此行目的已达成,那便速速离开此地,鬼界终究不是你们该久留的地方。出了殿往南,有一条冥河,那是通往阳间的河流,你们便从那里回去罢!” 凌剑非看了一眼温凝,只淡淡地叮嘱了她一句:“你……有了机会,便尽快投胎转世去罢!” 温凝看着他的眼中虽有浓浓的不舍情意,却亦知道他如今对她只是单纯的报恩而已,于是别开了脸,轻声道:“我会的……毕竟,这是白伶姐姐牺牲了性命换来的。” 前生种种,终究已经过去,看到现世的他仍安好,她便也可以放心了。 “那我们便就此别过阎王。”胥焱领头朝小阎王告辞,众人亦道别之后随之离去。 依小阎王所言,众人向南一直前行,果真见到一条宽阔的河流。 河水呈暗色,一如鬼界阴森的环境一般。 而在冥河边,正停靠着一只小船,船上有个戴着斗笠的船夫。 想起之前忘川河上的遭遇,离草不由有些担心地指了指那船夫:“这个……该不会也要收冥币才肯摆渡吧?” 琳琅捏了捏拳,轻哼道:“他敢!大不了到时再以武力威逼他!” 几人到了船边,说明了去意,那船夫倒是没有任何的要求,就让他们上了船,而后一直朝阳间渡去。 “这位船夫倒是比之前那个要好的多,不要任何好处就送我们过去。”在船上,琳琅笑逐颜开地说着,实则只是为了缓解一下这沉重的气氛。 因为凌剑非与胥焱长老都刚在鬼界经历了那样的生离死别,脸色都格外地阴沉,没有一人开口说话,她只得出声来打破这尴尬场景。 白无瑕似是明白她的用意,连连点着头应和:“不错不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依他的性子,在这种氛围下待着只让他觉得极为难受,几乎要窒息。 而离草却是一直定定地望着那船夫,眉头微蹙,眸光不住地流转着。 虽然他的脸被头上戴的斗笠遮住了,可是为什么,她会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让她的心一直怦怦地跳不停。 “你……能不能把脸抬起来,让我看一看?”她双手紧握着放在胸前,试探地问着。 那船夫却只是沉默,没有任何反应。 琳琅乍见她这么一问,不由奇怪地问了句:“小草,怎么了?” 而离草却没有回答她,目光直直盯着那船夫,眼睛一眨不眨,心中那种强烈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你……让我看看,好不好?就看一眼……” 直觉告诉她,她一定要看,因为,这个人对她很重要! 依旧是无言,过了许久,似被她那样的眼光盯得有些受不住,对方终于轻轻叹息了一声,微微启唇:“小草,你真是让人拿你没办法……”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离草在听到他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竟是有些情难自抑地轻颤了起来,不知是激动还是欢喜亦或是其他,她的眼眶瞬间湿润。 “一夕……”轻轻地唤出这个名字,她的泪刹那间便不自觉地滑落下来。 其他人听见这个名字,不由皆是一惊。 他们自是知道一夕是什么人。 那船夫终于抬起脸,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他轻轻抬手温柔地拭去她颊边的泪,笑容一如既往般美丽动人:“小草,真没想到,我还有机会再见到你。” 离草一面流着泪,一面却是微笑:“我也没有想到……一夕,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一夕轻笑一声,笑得云淡风清,一双眼睛却似隐入那淡淡云后,朦胧飘忽:“生前我的杀孽太重,死后便被派往此处摆渡赎罪,直到罪孽赎清之后,方才有机会入得轮回,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 说着,他又看着离草,微蹙了眉:“倒是你,怎的跑来了鬼界?这里可不是活人能随意来的地方。” 第二百二十一章 意外的相遇(2) 离草简单地将事情始末与他说了一遍,而后一脸欢欣道:“幸好我来了,否则我也不可能再看到你。” 他的死,永远是她心中的一抹难以消去的痛。 一夕却是叹息般地摇了摇头:“生前欺骗利用了你,我始终过意不去,实是无颜再与你相见,谁想你却如此敏觉,还是认出了我……” 生前他实是有愧于真心将他当作朋友的她。 “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救了我……”离草想起他死时起的惨烈,便又立时悲从中来:“都是我害了你。” “你怎会害了我?”一夕轻轻的、呢喃般的浅笑着,目光异常的柔和:“你可是我此生唯一的一个朋友啊!为朋友而死,死亦有所值。” 离草眼眶忍不住又红了,泪水再次迷蒙了她的双眼:“一夕……” 一夕依旧笑意温和,只是眸中透出了些许担忧之色:“小草,你太善良,太单纯,这些都并没有错,我只怕你的纯朴会再为有心之人所利用,暗害于你,你却不自知。” “哼!说的倒是好听!”胥焱忽而冷不防讥诮地插了一句进来,冷眼盯着他:“本座的弟子明尘不正是被你这妖孽所害!” “胥焱长老!真正杀死明尘师兄的是凤曦,不是一夕!”离草微微一咬唇,急声替一夕辩解,一面暗暗挡在一夕身前,生怕胥焱会为此而对一夕出手。 一夕倒是面色平静,只淡淡地看着胥焱,不急不缓道:“那弟子虽不是我亲手所杀,但他的死倒是多少与我有些关系,你若是现在要寻我替你徒弟报仇,我亦无话可说,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要除外患之前,先好好清理下自己派内门户罢!” 胥焱眉头一拧,声音立时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离草亦是诧异不解地看着他,目光之中满是询问。 一夕微微勾起唇角,悠悠道:“你们以为为何那凤曦会对你们门中所发生之事了如指掌?自然是有内应。” “你是说,昆仑之中有内奸?!”离草失声惊呼。 这实在是个极让人惊讶的消息。 “不可能!”胥焱本能地反驳,毕竟这样的事实太让人难以接受。 也是因为他太过自负,自认不可能在他与这么几位长老的眼皮底下还能混入内奸却不自知。 一夕轻声笑道:“呵……难道你们忘了当初闯禁地的事?琳琅姑娘所中的摄魂之术,施术之人必不可能离得很远也只有门中人才有机会在她身上先施下术,况且,在小草告之我们之前,凤曦便已对此十分清楚,这等极之隐密之事,亦只有内应才会告诉她。” 他的每一句都有如惊雷一般震击着所有人的心,毕竟,他所说之话并非并无道理。 而想到这其中的可能,只叫人心惊胆寒。 究竟是什么的人才有能力隐藏得如此之深,而一直不被发现?! 琳琅亦是惊愤着开口道:“我也觉得奇怪,我并未与什么陌生的外人接触过,究竟是如何中的摄魂术,原来是因为内奸的缘故!” 胥焱沉眉不语。 一夕又是微微一笑,却只看向了离草:“当日我来不及告之你这些,让你提防小心,依我猜测,他们一直都将目标放在你的身上。” “我?为什么?”离草甚是不解,她只是门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而已,并无什么特殊之处啊! 若是说凤曦针对她,她倒是还能理解,可是要是其他人的话,她就想不通透了。 “具体的,我也不得而知,毕竟凤曦也只是为了利用我而已。”一夕亦是轻蹙起了眉,淡淡地摇头:“所以,一切只能靠你自己小心了。” 说着,他抬眸望向前方,轻声道:“前面便是阳间了,你们回去罢!” 闻声,众人转首望去,看见前方一片光亮。 “一夕……”离草望着他,却仍是有些不舍。 她亦是心疼他不知何时才能投胎转世。 一夕似是看出她的心思,眉目间如春风吹过,盈满笑意:“不必挂心我,去罢,能见到你我很高兴……” 离草被琳琅拉着,一步一步走,目光却是一直流连在一夕的身上,直到她的双眼被白光所迷蒙,再也看不见其他。 待白光散尽之后,他们已然身处在酆都的河岸边。 “事情既已解决,便尽快回昆仑去罢!”胥焱沉声说着,他心中甚是担忧一夕说说的内奸之事,他必须尽早赶回将此事告之掌门。 只是,当他们走在酆都的街道上时,却渐渐开始发觉城中的气氛似有些不对劲。 此时是白天,但街上却没有一个人的影子,整座城异常的寂静,仿佛一座死城一般。 “胥焱长老,看来有些不对劲。”凌剑非环视着四周的民房,沉眉说道。 胥焱亦是紧拧了眉,吩咐道:“进一户人家看看。” 几人走到一家门前,敲了敲门,没有应答。 几人互看了一眼,而后强行打开了门,推门进去,映入眼眸的却是满目的红。 “啊——!!!”一声尖叫,白无瑕四肢一僵,便直直软倒了过去。 琳琅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将他一抱,便在她的怀里变作了一只兔子,抖个不停,直往她怀中钻。 只见满墙满地的血飞溅的四处都是,躺在地上的人皆是穿着一对亵衣,显然是还在睡觉之时被惊醒后,再被杀死。 他们再一连查看了好几家,全都是如此,除了死人还是死人,除了血,还是血!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做的?!”如此残忍的场景,让离草只觉异常的心惊。 不过是一夜的功夫而已,整座城的人便都死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凌剑非却是拧紧了眉,沉吟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奇怪?这么多户人家,我们见到死的人全都是成年男女,却至今未见到一个孩童?”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亦反应过来,顿时连连点头。 这城中的孩子都上哪去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仇恨的种子 众人正惊诧之时,忽闻屋内有细微的动静声传来,立时警惕地以眼神互诫对方,而后悄然地靠近屋门。 但见屋内床底的地砖被移开,一只小手自地下伸出,正努力地向外面爬。 只是令他们诧异的是,爬出来的竟是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面上满是茫然与惊惧之色,口中不停地唤着:“爹——娘——你们在哪里?!” 见状,众人也不再隐藏,直接现身在了他的面前。 乍见眼前突然出现这么多陌生人,小男孩显然吓了一跳,有些怯怯地望着他们,结巴道:“你……你们是谁?我……我爹娘呢?” 没有人忍心告诉他,他的爹娘已被残忍地杀害,此刻他们的尸首就躺在外面客厅之中。 离草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身,以最温和地声音对他道:“小弟弟,你别怕,我们都是从仙山上来的,不会伤害你的。” “仙山?”小男孩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随之小脸上浮起一丝惊喜:“那你们是神仙吗?” 离草微笑着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你能不能告诉姐姐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小男孩蹙着眉头,却是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在睡梦里听着外面很吵,然后爹娘便急急忙忙地将我藏进了地窖,让我别出来,我只在地窖里听到外面有人说什么‘魔君’还有什么‘要一千孩童’,然后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再后来我待不住,这才出来想找爹娘。神仙姐姐,你看见我爹娘了么?” “魔君?!”胥焱眸光冷冷一沉,几是咬牙切齿一般:“果然是魔族做的好事!” 离草却是一时间头脑完全混乱,有些不能置信,面色微微有些白。 大叔……这些都是大叔派魔族做的么?不……不可能!他怎么会做这种残忍的事?! 凌剑非沉眉疑问:“只是,魔族要抓一千孩童做什么?” “那还用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琳琅愤声说着,对于这等残忍之事,她亦是满腔怒气。 这边正愤慨之时,忽而外厅传来一声惨厉的叫喊声:“爹——!!娘——!!!” 众人这才发现,那小男孩不知何时竟跑到了外面。 他们匆忙跑出屋,但见那小男孩扑在父母的尸体上悲声痛哭着,几是撕心裂肺。 “爹!娘!你们快睁开眼,看看祈儿,求求你们,不要抛下祈儿不管!”小男孩不住地推揉着父母的尸体,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只是,地上的人却已是永远都不会再睁眼看他了。 “祈儿……”离草见此情状,心中亦是沉痛难过,上前想要安慰他。 那小男孩蓦地转过头,满是泪痕的小脸上却是布满了仇恨之色:“是谁?!到底是谁杀了我爹娘?!我要报仇!!” 只是还这么小的孩子,仇恨之心便已深种在他心底。 “是魔族。”胥焱冷冷地回答他。 小男孩恨恨地咬着牙:“魔族……可恶的魔族!我一定要杀光他们替我爹娘报仇!” 说着,他就欲冲向门外,却是被离草伸手拉住。 “放开我!我要去找魔族报仇!”小男孩又踢又打,拼命挣扎着。 离草紧紧抱住他,大声说着:“不要做傻事!凭现在的你去也只是送死而已,你爹娘好不容易才保住了你,你难道要他们死不瞑目吗?!” 祈儿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整个人都安静了。 他垂着头,紧闭着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哽咽着:“都是我没用,我不能保护爹娘……可是我也不能让爹娘枉死!” “那就修仙罢!”琳琅脱口说出一句,语声坚定:“拜入我昆仑,好好修炼,待有所成之时,再替你爹娘报仇!” 祈儿闻声怔怔看着她,半刻之后,眼神陡然变得雪亮,用力点点头:“嗯!我一定要入仙门好好修炼,为爹娘报仇!” 胥焱见此情状,却也没说什么。 虽然昆仑选徒有专门的准则,但看这孩子根骨似也不错,又是有此经历,倒是也一时心软,默许了下来。 只是离草却是心中有股哀凉的感觉缓缓升起,修仙本是为了守护苍生,可如今却成了报仇的途径,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 她本是一心想要魔界与仙门修好,谁想却演变至此…… 大叔,我真的不愿相信这是你所为…… 他们与祈儿将城中所有人全都安葬了之后,胥焱让琳琅几人带着祈儿先走,却是留下了离草。 “胥焱长老,你有话要对我说?”离草疑惑地看着他,心里却是隐隐有些不安。 胥焱一脸肃色,声音依旧冷厉:“有些话,你师父不愿对你说,本座却是不得不说。” 闻言,离草不由微微一诧:“到底是什么事?” “你现在也见到了,魔族所做出的是何等残忍之事,对于这种残害苍生之辈,我仙门绝不能再姑息!”胥焱凉凉地睨了她一眼,冷声道:“本座知道你与那魔君有些交情,所以才一直维护他,不过,你既身为我昆仑弟子,便该分得清是非曲直,善恶忠奸,否则,便不配为我昆仑弟子!” 离草微微垂了眼眸,低声道:“我知道,可是,我觉得这其中许是还有什么误会,他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不论如何,她都还是想要相信大叔。 他只是想要让魔族脱离苦海而已,绝不会这么残忍的! “哼!愚昧!”胥焱冷哼一声,厉声道:“莫要再被他的假象所迷惑!除了魔君,谁还能下令让魔族大举出动?!只可恨那魔君力量太过强大,即便是我们几大长老联手,也未必对付得了他,所以,只能趁他不备之时对他下手。” “胥焱长老?!”闻得他此言,离草似忽而明白了什么,不由惊惶地抬起脸看着他:“难道……” 胥焱一字字极为冷酷地说出口:“不错,唯一能接近他,让他不设防的只有你!所以,只有你能杀他!” 第二百二十三章 应担的责任 只有你能杀他! 短短的六个字,却字字如响雷一般击中离草的心。 她能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微微轻颤,好似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只觉得冷意直直窜上心头。 要她……杀大叔? 原来,这就是师父那时一直想说却又未曾对她说的话。 原来,掌门与几位长老那日商议后的决定便是这个! 可是,她怎么能……怎么可能杀大叔?! “长老,我……”她下意识地开口就想要拒绝,这种事,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然胥焱却是眸光一沉,冷喝一声打断她:“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昆仑的弟子,斩妖除魔是你的责任,你与魔族混为一道,这已是重罪,饶恕你亦不过是看在流音的面子之上,但你莫要以为可以借着你师父的庇护永远这般恣意妄为下去,如此,总有一日会连流音的名声都叫你毁坏,正如凤曦那孽徒一样!” 她会连累师父? 离草心中猛然一震,脸色不由一变,满是复杂与纠葛的神色。 胥焱看出她有所动容,于是又放软了声音,语重心长道:“魔族自古以来便是生性邪恶残忍,所以神界才会决意将其封印,我们所做的亦都只是为了守护天下苍生而已,此番魔族如此屠肆人间,更抓走诸多孩童,其目的仍尚未可知,只怕是早已有所谋,势必迟早要再举攻入人界与我仙门,现在若是杀了魔君,让魔族一时群龙无首,内乱四起,我仙门便还有一丝挽回的希望,否则到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你便是这第一罪人!” “罪人”二字虽然说的不重,却仿佛惊雷回荡在她的心头。 这般重的罪名压下来,只叫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一边是师父与责任,一边是大叔与他的好,处在这两难之间,让她不知到底该如何抉择! 她死死咬着唇,手指慢慢握紧,过了好晌,才低低地说了句:“长老,请给我一点时间,如果……如果能证明这些事真的是他做的话,我……我一定会担起作为昆仑弟子应当担起的责任!” 是的,如果大叔真的那般残忍无情的话,那么……她也没有理由再拒绝逃避了! 只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依旧有一丝想要相信他,相信这一切与他无关。 胥焱微微凝起了眸,眼底掠过一道精光,倒也不再强逼她,只冷冷地说了句:“好!希望你能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 *** *** 回程路上,凌剑非告别了众人,独自回了蜀山,欲将此事告之掌教,以便及时应对。 而离草一行人带着祈儿回到昆仑之后,胥焱便将酆都之事告之了掌门,几位长老闻讯后皆是一脸凝重之色。 掌门沉眉捋眉道:“魔族此番大动作看来是当真要有所行动了,只是不知他们抓一千孩童做什么?” 其他几位长老亦是面面相觑,无法捉摸透魔族的目的。 但他们心里都很清楚,魔族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做! 既然探讨不出个结果来,掌门只得吩咐道:“不论如何,将此事传告于仙门各派,让他们多加留意魔族的动向。” 在此之后,胥焱又将门内可能有魔族内奸之事道了出来,这对于掌门与几位长老而言,不得不说是一件极为震惊之事。 “胥焱,你所说可是当真?!”掌门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句句属实。”胥焱极之肯定地点头:“这乃是那与孽徒凤曦曾经合谋过的一夕所言,断不会有假!” 听到胥焱说起凤曦,慕流音眸光不由微微沉了沉。 玉泱与千羽灵亦是沉吟道:“若真是如此,那必须要尽快查出内奸身份,否则,只怕对我昆仑不利。” 夙璃落赞同地点头:“说的不错,不过此事不可声张,以免打草惊蛇,不如就将这事交给我,让我暗中查探看看。” 闻言,太清真人亦是颔首:“如此,那璃落你便要多费心思了。” *** *** 琼天宫,离草自回来之后,便一直魂不守舍,心思完全游荡在虚空之外,连慕流音回来都未有察觉。 慕流音瞧见她满脸的郁结之色,于是温声问了一句:“小草,此行可是遇上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离草闻言蓦地抬头,才发现师父不知何时进得屋来,忙起身迎上去:“师父,你回来了,商议可有什么结果?” “暂时还未有头绪,只能先静观其变。”慕流音看着她略显憔悴的脸,微微蹙起了眉:“你……是在想酆都之事?” 离草怔了一下,却是垂了眼眸,没有说话。 慕流音似是看穿了她心思一般,轻叹了口气:“为师知道你心中所想,不过是在纠结酆都的事究竟是否是那魔君所为罢了。” “师父?!”未想他竟完全看透了自己,离草不由惊愕地抬眸望着他。 慕流音只是摇头叹息:“小草,可还记得为师与你说过,要时刻记着你是昆仑的弟子,身负守护苍生的责任,不管将来面对谁。” 离草微微咬紧唇,用力点头:“徒儿记得,只是……” 没有亲眼见到之前,她还不愿相信。 “你纯善,这是你的优点,也是因此,为师才一直不忍让你去做你所不愿做的事,但是,若是让这纯善成为了被人利用的破绽,或者是害了自己同门的死穴的话,那么,这纯善便是错的。”慕流音敛了神色,眉目间亦是极之严肃的神情:“你应该明白何时该善何时该狠,对谁善又该对谁狠,你入门这么久,该是能独自想通和明白这些事的时候了。” 离草眼睛里神色瞬息万变,终于似明白了什么一般,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师父,徒儿明白了。” 她知道,师父一直都是关心她的,所以在掌门与几位长老都商议了要让师父劝她杀大叔后,师父却一直未曾与她提过半句,为的就是不让她为难。 可是,正如胥焱长老所说,她不能一直受师父的庇护,必须得自己独立站起来承担该承担的责任了! 所以,就算即将面对的是大叔,她……也不能逃避! 第二百二十四章 错误的遇见 又是半月过去,这日,忽而有消息传来,说有弟子在金陵城发现了魔君的踪迹。 一听到这个消息,离草心中不由怦然一动。 她一直想找大叔,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这回听到有大叔的消息,她自是请命前去金陵查探一番。 掌门倒是也没反对,应了下来。 临行前,慕流音神色复杂,似有什么话要与她说,然最终却是只说了句:“万事小心。” 离草点点头,刚行至山门前,身后却是传来一阵叫喊声:“等等!” 离草回头一看,却是琳琅正朝这边奔来。 离草瞧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由笑道:“琳琅,你不用特地跑来送我……” “谁说要送你了?”琳琅白了她一眼,而后拉起她的手,笑眯眯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咦?”离草一诧,显然没能反应过来。 琳琅一脸正色地看着她,目光中带了些担忧之色:“我不放心你。” 一句话,便足以让离草心暖如春。 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她们便这般携手一道上路。 行至金陵,离草与传信的几名弟子接了头,见了面。 那几名弟子说一日前见魔君在此出没,只是,没能跟紧,现在失去了他的踪迹,但可以断定,他还未出城。 闻言,离草不由微微拧了眉,这么大的一座城,要找到大叔可并不容易。 不过,只要还在城中,总能将他找出来。 当下,她和琳琅与那几名弟子便分头去寻,相约好一有消息便在客栈内接头。 离草在城中四处晃荡了好一阵,忽而,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传来,让她不由一惊。 这……这是胧月的感觉! 胧月认她为主,又是仙器,具有仙灵,她与胧月自是能感应到。 自那回胧月被那魔相炎昭夺去之后,她便一直寻不到,未想却在此感应到,莫非,那魔相也在这? 她立时顺着这感觉一路寻去,一直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而后,看见了一个人。 一身熟悉的红衣,暗红的长发,虽然是背对着她,但她还是能一眼认出来他是谁,让她的心有一瞬间的窒息。 一直想见的人就在眼前,可是,离草的脚步却是未再向前迈一步。 只因为,与他在一起的,还有另一个人。 一个女人。 离草自然也是认得的,她就是冰舞。 冰舞此刻正被苍绯压在墙上,二人的身体紧紧相贴。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而且,是以这般亲密的姿势? 不待离草反应过来,便见苍绯极其温柔地唤了声“舞儿”,而后双手扶着冰舞的肩,便俯脸下去。 因为他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见他在做什么,可是,她却是很清楚,他们在亲吻。 是的,即使看不到,她也十分的清楚! 没有脸红,没有羞涩,只是惊愕地看着眼前之景,不知为何,脑中蓦然如同晴空一个炸雷,顿觉呼吸有些困难,心,竟也似有些疼痛起来。 她看着他的手抚摸着冰舞的身体,从上至下,直至最后探进衣服里…… “君上……”冰舞那酥媚入骨的娇吟声清晰地飘入耳中,仿佛透过衣服,透过皮肤,穿透骨髓,一直让她的灵魂都被麻的微微颤抖。 离草渐渐惨白了脸,轻轻咬唇,双手不自觉地握起,十指紧紧的,几乎掐入肉中。 明明知道不应该看,不能看,不可以看,可还是不受控制地将眼光停在苍绯的背影之上。 他曾说,天下女子万万千,他却只要她一人。 他亦不只一次地说,她是他的女人,唯一的女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却和冰舞在做着如此亲密之事?! 气息不稳,心跳混乱,鼻尖涌上一股酸意,有什么东西渐渐模糊了她的眼睛。 难受,酸痛,眼睛和心都是! 一刹那,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一丝丝、一块块,心就像从高空中被摔下的瓷罐,疼痛得无法言喻。 “舞儿,想要本君么?”他低沉而极具魅惑的声音缓缓响起,一双手似有魔力般游走至她全身最敏感之处。 此刻的冰舞早已是娇喘连连,神思迷蒙,只伸手紧紧抱着他,口中不住地吟哦着:“想……舞儿想要君上……” 她没有一刻不想拥有他! 苍绯唇角勾起一丝邪肆的笑意,却是故意挑逗她一般,幽幽道:“想要的话,那便先回答本君一个问题。” “什么……”冰舞只是本能地回应着他,心中早已是如一团火在焚烧一般,急不可耐。 “你父亲炎昭他……”苍绯话刚说到一半,似忽而察觉到什么,脸色一变,蓦地转过头去,然后,看见了脸色苍白的离草。 因为离草寻来之时以为是炎昭,所以一直隐藏着自己的气息,他才未能发觉,但方才离草心神混乱之下,气息暴露,这才让他察觉到。 “小草儿……?!”他显然未料到她会在这里出现,完美而邪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诧之色。 离草听到他的这一声唤,却有如被雷击中一般,全身一颤,蓦地转身便跑。 只因,心里本能地不想看到他! “小草儿!!”苍绯见此情状,已然明白方才的一切都被她看见,当即沉了脸,便要追去。 “君上!”然冰舞却是紧紧拉住他,眼中仍残留着一丝情、欲:“别走……” 苍绯却是完全不见方才的温柔,只冷冷地一甩袖:“滚!” 而后,他便狠狠甩开她,直追着离草而去。 冰舞就这样被抛下,无论怎么唤也唤不回苍绯的回头一眼,不由恨恨地咬紧了唇。 那个该死的丫头,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能得到君上了,可是这丫头,竟然又坏了她的好事!! 然而,也因着这一闹,让她的头脑蓦地清醒了许多。 想起方才苍绯要问她的话,她心中不由一惊,难道,他方才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套她的话而已?! 惊觉这一点,她庆幸的同时,却又是更加恨了起来。 那个丫头,她早晚有一日要杀了她!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事实的真相 离草一路朝前,完全不辩方向地就这么拼命跑着,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逃。 在魔界时,虽然大叔亦有和冰舞亲昵过,但是,却从未亲密至此! 那时,她看着觉得不舒服,不愉快,大叔说,她这是吃醋。 而她也因着那合欢树的缘故,误以为自己喜欢大叔,所以,可能真的是有一点吃醋。 但现在,她知道合欢树那双修果证明爱意的话不过都是他编出来的,那么,她应该不爱他,依然只爱着师父而已,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看到大叔和冰舞做那种事,她会这么的难过?! 离草低着头,脚下步子跑得更快了,仿佛身后有什么毒蛇猛兽在追着一般。 “呀——”忽而,身子一痛,一直埋头朝前奔的她一下子撞进了什么人的怀里,她一面道歉一面向后退:“对不起,我……” 只是,一双手却是蓦地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不给她离开。 她惊讶地抬起头,看见了面前那张熟悉的俊容之时,不由怔忡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便是拼命的挣扎:“你……你做什么?放开我!” “小草儿,别闹。”他低沉的嗓音依旧那般好听,有力的胳膊强行压住她,牢牢地将她圈在怀中。 离草愤愤地瞪着他,却是一脸正色道:“放开我!我是仙门弟子,你是魔君,要是让人看见,误会了可不好!” 苍绯听着她竟说出这般正经的话,不由微微眯起了眸,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仙魔两界都已知道你是本君的女人,还怕什么误会?” “你……你别再自说自话,胡乱造谣了!”离草不知是气是羞,满脸通红,忿然反驳:“你不过就是在耍着我玩,刚才你明明还跟冰舞……” 明明想说的不是这些,却偏偏就是忍不住说出了口,似还带着一些娇嗔的味道,让离草更觉懊恼不已! 苍绯闻言,眉目一沉,却似来了兴致一般,一脸玩味之色地看着她,笑的几分暧昧:“小草儿,就知道你又吃醋了,本君方才那般做也是迫不得已,若非为了套问出她的一些话,本君怎么屑于碰她!” “我才不信!”离草愤然地扭过脸,气哼哼:“你是魔君,要问什么还需要用这种手段?” 又想骗她!她才不会再上当! “呵……本君现在也不过只是名存实亡罢了。”苍绯却是冷笑一声,一双紫眸中掠过一丝冷厉之色:“炎昭表面仍尊我为君,实则瞒着本君暗中不知在密谋着些什么,想来是对本君已失了效忠之心。” 离草闻言,不由一怔,终于平静了下来,定定看着他,微微一咬唇:“大叔……是不是因为我……?” 因为大叔一直维护着她,所以才会失了民心? 一想至此,她不由心里生出一丝愧疚。 “少多想!”苍绯抬手一揉她的头发,冷哼道:“本来本君就一直只沉醉于追求力量,并未曾放太多心思于魔务之上,向来都是由炎昭在处理,他们尊我为君,亦不过只是看中我强劲的力量罢了,我近日听闻他们竟然大肆地在人间屠戮掳掠,更是灭了酆都整座城,本君才察觉他们似乎暗中有着什么计划,只是若是强行逼问必然没有结果,正追踪到冰舞带着一众魔族来到了金陵,所以才会用那种手段诱她说出来,只可惜……” 他有意无意地看了她一眼,故作惋惜地长叹了一声。 离草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被自己打断破坏之事,不由脸色大窘:“我……我怎么知道会是这样……不过……” 她蓦地抬眼看着他,似惊似喜,又似松了口气般,面上绽出一抹笑颜:“这么说来,那酆都之事并不是大叔你的意思了?” 太好了!不是大叔派魔族做的! “当然不是!本君虽也想带领魔族脱离苦海,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等残害弱小之事!”他有自己的骄傲,要对付亦只会对付仙门,而不会对人间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出手。 苍绯眼眸一眯,微微俯下脸,露出一抹不善的笑意:“怎么?你这丫头竟然敢怀疑本君?” 离草一见他那眼神,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忙堆着笑脸讨好道:“没有没有……我……我只是求证而已……” “求证?”苍绯唇边笑意更浓,却是更危险:“怪不得你会突然出现在此,原来是这样……怎么?若是你证实了真是本君所为,你打算如何?” “我……我没有……”离草见他的脸越靠越近,身子不由越来越矮了下去,眼眸一转,立时将话题转开:“对了!大叔你说冰舞带着一众魔族来到此,会不会又打算做什么不好的事?我们得赶快阻止他们!” 她也得通知琳琅还有其他弟子小心。 然苍绯却是紧紧搂着她,没有半分经放她走的意思,只挑着眉悠悠道:“你以为,本君这回还会再让你跑掉么?” “大叔……?”离草怔了一下,看见他眸中缓缓升起的那愈来愈浓烈的某种情愫,心不由突地剧烈跳快起来。 苍绯却是不甚满意地一沉脸,恶狠狠道:“别再大叔大叔地叫,叫得本君好像很老似的,难道本君没有名字么?!” 离草脸色僵了僵,嘴角微微抽了一抽,而后又小小声地唤了句:“苍……苍绯大叔?” “……”苍绯眼角抖了抖,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这一点都不开窍的笨小妖!! 他努力平复下情绪,而后拥住她,低沉的嗓音中透出一股别味的风情:“小草儿,别再管什么仙界魔界了,就这样跟着本君走,我们过自己的生活如何?” 他本来就是随心所欲的性子,成为魔界君主,亦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如今,他却有了自己想要的人,想要的东西,所以,六界变成什么样,他并无所谓,只要她能与他在一起就好。 离草万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不由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两人的约定 苍绯只是这样紧紧抱着她,手上的力道不松反而更紧,好似只要他一松手她便会马上消失一般:“小草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要去管什么昆仑、仙门了,你不是也喜欢我么?管他什么仙界魔界怎么看,只要你应一声,我可以立即抛下一切陪你袖手天涯!” 他霸道而又不失温情的话语,让离草一时间心乱如麻,却又狂跳不止。 明明想要说出他骗她,她根本不喜欢他的真相,可是,话到嘴边,却是又咽在了喉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他说,他为了她可以抛弃一切…… 大叔,应该是真的爱她。 若是这样的话…… 她的脸靠在他的胸前,一直垂着的双手缓缓抬起,抓住了他的衣襟,而后,微微揪紧。 “大叔,你……真的可以为了我,什么都不管么?”她轻轻的问着,声音淡的几不可闻。 昆仑、仙门忌惮的只是他这个魔君而已,若是大叔真能与她一道,撒手一切不管,那么,对仙门来说,应该也是一件好事罢? 所以,虽然她不爱他,但是,若是为了仙门的话,她也必须这么做。 这是她的责任。 这也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两全其美的法子,利于仙门而又不必伤害大叔。 “当然!”苍绯双手扶着肩,将她微微与自己拉开了些距离,一双紫眸闪动着极为坚定而又满含情愫的光芒,唇角带着笑意道:“我只要你就够了!我们现在就走,找一个远离这些纷扰杂乱的地方生活去!” 自上一回经历了误以为她死了的痛苦之后,他便更加地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只要她想,只要他能做到,他必定如她所愿! 而他所求的只有一样而已,那便是她。 离草心微微一动,咬了咬唇,心中一丝暖意漾起,紧紧盯着他,忽然轻轻笑了:“好,不过……” 她话还未说完,眼前那张俊脸忽而放大,而后便只觉一双灼热的唇印上她的柔软。 他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腰身,抱得她是如此之紧,她的腰几乎都要折断! 而他吻得她又是如此之深,她的呼吸险些都要窒息! 他的吻狂野燎烧,霸道而又炽烈,她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他火热的体温,他有力的心跳,亦能感觉到他此刻内心的狂喜。 是因为,她答应了他么? 大叔……如此真心对她,若是知道她之所以应承他的目的不是因为爱他,而是别有用心的话,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伤心?会不会…… 她的心又一次乱了,还带了一丝忐忑不安和深深的愧疚感。 终于,他离开了她的唇,却仍自将她紧紧揉入怀中,似想要将她嵌入己身,想要将她融入骨血。 因为,只有她,他永远都不想放开! 他拉起她的手,转身便要走。 离草见状,忙急声喊道:“等……等一下!” 苍绯转脸看她一眼,眯了眯眸:“怎么?想反悔了?迟了。” 他可不会再给她反悔的机会! “不……不是。”离草瞪着他,却是有些支吾:“我……我想先回去与师父交待一下,毕竟若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师父肯定会担心的……” 看见他骤然冷沉下来的目光,她忙又急急声明道:“我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他毕竟是我的师父,我……” “我知道了,你去罢!三日后,我会在出云城中等你。”意外的,苍绯竟应了下来,虽然语气有些不怎么太好。 在离草诧异地望着他时,他又恶狠狠地补了一句:“你要是敢不来,那后果你应该能想的到。还有,他们若是有谁敢反对阻拦的话,我也不会客气,我会杀了他们!” 他的话语冷沉而又坚定,不带一丝玩笑之意。 离草知道,他说到必然会做到。 她当下能做的自然是尽力安抚他,于是堆着笑脸道:“大叔你放心,我回去交待完后就来,三日后是吧,我记着呢!” 若是她的牺牲有价值的话,那她必不会后悔! 何况……大叔对她真的很好,就算以后在一起生活,应该也不至于太难过罢! 只是,她想要一直陪伴师父的愿望怕是要就这般落空了。 苍绯见她这般说,这才满意地一勾唇,而后又自怀中摸出一物,在她面前晃了晃:“而且,有这个东西在我这里,也不怕你不来。” 离草一看清他手中之物,不禁又惊又喜:“胧月?!” 那正是她之前被炎昭夺去的胧月! “大叔,怎么会在你这?!”怪不得她顺着胧月的气息一路寻去,遇见的会是他。 她伸手便想要去拿,却是被苍绯又收了回去,只挑了挑眉道:“哼!这东西暂且寄放在本君这里,三日后你来时,本君再给你。” 说到底,他还是有一些不放心。 毕竟,他很清楚她的心里还有一个极为重要而又放不下的人。 所以,现在事情发展的太顺利,反而让他生出一种不安与不确定。 离草撇撇嘴,但也只能由着他,反正,她也已经下定了决心了。 “那我就先走了。” 她转身便要离开,却是又被苍绯勾手拉到面前,在她额前轻轻落下一吻:“别让我等太久。” 轻柔的一吻让离草的脸不由又是一红,只嘟囔着:“知道啦!” 而后便羞涩地飞一般跑走,回了城中的客栈。 琳琅早已候在客栈内,她刚进客栈时,只见琳琅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什么,连她走近都未发觉。 “琳琅?”她带了些疑问地唤了一声。 琳琅似恍然回神一般,蓦地抬头,看见离草时,眼神又是一怔,下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平静,面上重新扬起笑容:“小草,你回来了?” 离草点点头,有些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她刚才的样子很是奇怪。 而琳琅却是若无其事般地如同平常一样笑嘻嘻道:“没事,就是在想些东西,对了,你可有查到魔君的下落?” 第二百二十七章 离开不容易 听琳琅这么一句,离草微微顿了一下,而后将遇到魔君之事告诉了琳琅。 只是,却并没有说与大叔约定三日后相见并要离开之事。 她觉得还是暂时不要告诉琳琅的好,否则琳琅一定会为她担心的。 琳琅看着她,眸底闪过一抹晦暗的光芒,皱了皱眉略有些激动道:“小草,你竟然就这样相信了他的话?他说不是他做的你便相信?!” 离草微微垂了眼眸,却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大叔他不会骗我的。” 他既能为她放下一切,又有什么理由骗她呢? “你……”琳琅未想她竟这般愚钝地相信魔君,不由又气又急:“你可是昆仑弟子啊!想想酆都死的那些无辜百姓,想想被魔族抓去的那些不知生死的孩童,你怎么能不管不问,反而就因他的片面之词就这么放他走了?!你这样回去可怎么跟掌门和长老交待?!” “放心吧琳琅,我自有打算。”离草只是对她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微笑,似乎一点犹豫与担心都没有。 琳琅定定看着她,忽而双手扶上了她的肩,眸底似隐隐藏着某种复杂的东西,目光中有着刺探和怀疑:“小草,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了那个魔君?!” 离草怔了怔,忙摆着手否认:“怎么会,琳琅你别乱想!” 之前,她误以为自己喜欢大叔时,亦是惊怔迷惑,但现在证实那一切都是假的,所以,她又重新坚定了自己一心爱着师父没有任何改变的事实。 对于大叔,她应该只是当作朋友……对,就是朋友,还有感激。 毕竟,他救过她那么多次,而且,对她也很好。 “我没乱想,是你太奇怪了!”琳琅敛起了所有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正色:“他明明是魔君,是我们的死敌,你却与他一直牵扯不清,还总是处处维护他,他更口口声声地说你是她的女人,虽然我想相信这只是他的胡乱之言而已,但是你所做的事,与他的关系却又确实极为暧昧,让我无法不想到这一层!” 离草怔怔地望着她,许久才有反应,目光闪烁不定,只喃喃道:“他救了我,所以我才……” 看着琳琅依旧怀疑的目光,她似有些不能忍耐一般地加重了语气,大声道:“我和他真的没有你想的那样,我不会爱上他,因为我早就有爱的人了!” 是的,她爱的一直都是师父啊! 虽然,她不能说出口。 琳琅听她这般一说,似是一怔,缓缓松开了手,只是眸底仍闪动着些许不太相信的意味:“你爱的人……是谁?” 她从来都没跟自己说过,突然这般说出来,让她如何相信? 离草却是微微别开了脸,只咬着唇低低说了句:“别问了琳琅……” 她……真的无法说出来。 丢她自己的脸不要紧,可是,不能让师父没有颜面! 见她这般为难的神色,琳琅也不再逼问,只是淡淡道:“不管怎么说,魔君是魔族之首,若说这些事与他无关,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既然你一定要维护他,我也无可奈何,相信他现在也一定逃之夭夭,我们明日便回昆仑向掌门禀明一切罢!” 说罢,她转身便径自上了楼,进了客房。 也是第一次,她们这一对朋友之间有了一丝间隙与不愉快。 离草自然知道琳琅亦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她也有她自己的苦衷,实在是没有办法。 第二天,离草与城中弟子交待了一下要密切留意城中魔族的动向,毕竟大叔说过,冰舞带了一众魔族来到金陵,不知有什么企图。 而后,她便与琳琅一道回了昆仑。 离草回了琼天宫,便将事情的经过与自己的决定毫无隐瞒地告诉了师父。 “师父,徒儿相信此事应是魔族内部另有所谋,与魔君无关,所以,徒儿无法对他下手……徒儿亦知道仙门对魔君的忌惮,故而只有此法可以在不必伤他的情况下,又能解决我仙门的疑虑,还望师父莫怪徒儿的擅自决定。” 慕流音听着她说了这么多,眉心渐渐凝起,眸中隐隐绰绰闪动着复杂的光芒,最终淡淡地开口道:“小草,你怎么保证他所说的话不是蒙蔽你,利用你来暂缓我仙门的戒心?你又如何能保证你当真与他一道离去之后,他不会出尔反尔地做出对我仙门不利之事?你相信他,我仙门却不会信他!因为,他是魔君!为师不能拿你作赌注,亦不能拿整个仙门和苍生作赌注!” 离草闻言不由一惊,同时亦是一急:“师父?!” 然慕流音只是绝然地一甩衣袖,冷声道:“不必再说,为师绝不会同意,你也休想离开昆仑半步!” 说罢,他一拂衣袖,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便走了出去。 离草独自一人留在房中,小腾蛇飞到她身边,小脑袋蹭着她的脖子,似在安慰着她。 她轻轻拍了拍小腾蛇的脑袋,微微一笑:“火火,别担心,我没事。” 只是,那笑中却是又透出几许伤感与失落。 她知道师父亦是关心在意她,她很高兴,可是,她不能不去见大叔。 否则,以大叔的脾气,定然会不顾一切地闯到昆仑来找她,到时免不了又有一场厮杀恶战。 所以,就算是要偷偷溜出去,她也一定要走。 哪怕,师父会怪罪她,不原谅她…… 但是,她相信,师父一定能理解她。 可是,当她想踏出琼天宫时,却是被一股力量给挡了回来。 是结界! 师父竟然下了结界不给她离开! 离草试了几次都无法打破结界出去之后,不由心中焦急起来。 而师父也不在宫中,不知去了何处,让她想求都无处求。 离草站在宫门前,望着那薄薄的一层结界,双手紧紧握了起来,目光中满是焦虑之色。 怎么办?!她不能就这样被困在这里,她还有与大叔的约定要完成! 师父……师父你快点回来啊! 第二百二十八章 惊变的开始 离草在琼天宫内焦急地等了一日,终于,在第二天的晚上,慕流音回来了。 “师父!”一看见他回来,离草立时便欣喜而又紧张地奔了上去。 慕流音看着她微微蹙了蹙眉,忽而轻叹一声,那叹息声幽幽长长,仿如有许许多多深深沉沉的东西随着那一场叹息倾泻而出,以至闻之恻然:“小草,告诉师父,你对那魔君……可有生出情意来?” 离草乍听师父也这般问,不由又是一怔,而后急声辩白道:“师父,你应该最清楚徒儿的心思才对,徒儿一直都只对师父……” 她说到这,蓦地顿住,垂了头不敢再说下去。 对师父存有爱慕之心,本就是不可原谅之事,师父未曾怪罪她已是极为宽容,如今即便是为了辩白,也还是不应该拿出来说。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琳琅,师父都会认为她爱大叔呢? 慕流音面色不变瞧着她,眉宇淡然,指尖却轻轻一动,扶上她的肩头,淡声问了句:“那么,若是让你选,你是选为师还是魔君?” “师父?!”离草万想不到他竟会有此一问,不禁愕然地抬眸望着他。 这……这种问题让她要如何回答? 简直就是故意在为难她嘛! “师父是徒儿最亲的人,魔君亦算是徒儿的救命恩人,徒儿此番的决定也是出于大局的考虑,承担身为一个昆仑弟子应当承担的责任而已,师父这般问徒儿,实在是让徒儿很难回答。” 慕流音却是蓦然手上微微用力,抓紧了她的肩,俊容之上更是带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动容之色:“为师不用你担什么责任,只要做为师父的徒弟就好!” “师父……”离草怔怔地看着他,觉得他今日变得有些奇怪,那幽深的眸底似是隐忍着什么,压抑着什么,纠葛了许多复杂而难解的情愫在其中,让她无法看清。 她垂了眸,不敢直视师父的目光,双手死死揪在一起,只低低道:“师父,徒儿……” “不用说了!”慕流音袖手一扬,冷声打断她。 她的神情已然说明了一切,她还是决意要与那魔君一起。 虽然,她口上说着是为了责任,但是,他这个局外人却是比她这个当局者要看的清楚的多,其中还有着其他的什么因素,他比她更清楚! 离草紧张地看着他一张虽然没有表情,却明显透出一股冷沉之意的脸,心里简直难过得要死。 她不想让师父生气,也不想让师父失望,可是…… “罢了……”良久,慕流音却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坐了下来,似之前所有的情绪都已平复,恢复了与平日一般的淡然:“我已与掌门和几位长老商量过了,他们赞同你的决定,所以……你明日可以走了,为师也不会再阻拦你。” “真的么?!”这个结果显然在离草的意料之外,让她不由又惊又喜。 慕流音淡淡看了她一眼,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光掠过眼底,他抬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然后将其中一杯递到她面前:“为师如今只你这么一个徒弟,本是不愿你作此牺牲,但你既执意如此,为师也无法再阻拦,今日为师便以这茶作践别罢!” “师父……”离草接过茶,眼圈微微有些红,哽咽道:“是徒儿不好,又要让师父失望了。” 当初凤曦是叛出师门,堕入魔道,此回她虽不是背叛,但却同样是与魔君混迹在一起,传出去誓必要被扭曲了本意,到时定会让师父又失了颜面。 想到这,她便满心都是愧疚。 慕流音叹息一声,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仰首将手中茶一饮而尽。 而后,他紧拧着眉,目光闪烁地看着离草亦是举起了茶杯一口将茶全部喝下,他眼眸不由暗了暗,眉目之间竟有一抹似愧似哀的沉痛之色。 师徒分别的最后一夜,离草以为不能入眠,却是意外地睡了过去。。 直至夜深时分,忽而整个昆仑响起了一片警钟之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刺耳,将离草自梦中惊醒。 这是只有在发生了极为严重的事态之时才会敲响的警钟,发生什么事了?! 离草当下从床上跳起,穿好衣服便奔了出去。 但见外面弟子混乱一片,有人大声叫道:“是魔族!魔族来偷袭了!” 魔族?! 离草心中一惊,忙拦住其中一名弟子问道:“魔族在哪?!” 那弟子一脸慌张之色道:“不知道,有弟子巡察时发现的,只是不知跑到了何处,我们也正在找。” 离草闻言,不由蹙了眉,当下亦是四处搜寻了起来。 忽而,一股熟悉的感觉又传了过来,是胧月?! 离草惊愕之下,忙顺着那气息寻了过去。 胧月的气息怎么会出现在这?!胧月现在明明就在大叔的身上啊! 难道…… 她不敢想,只一路疾搜过去。 但愿是她的感觉错了,大叔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她追着那气息一路到了禁地,忽而感觉那气息一下子消失了,而后便是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然后,在漆黑的夜空下,她看到了前方躺着一个人。 即便是在这样黑暗的夜里,她也依旧能认出那个人。 “琳琅!”她几步奔上前,将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扶坐了起来。 有血不住地自琳琅的身上各处涌出,怎么止都止不住! 而她的伤口处有着明显的烧伤痕迹,那种熟悉的力量感觉,是魔焰! 离草心中只觉一股悲愤不断涌出,伤心地嘶喊着:“怎么回事?!到底是谁伤的你?!” 琳琅微微睁开眼,一张脸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极为苍白,气若游丝道:“小……小草,我……我追着那魔族来到这里……才……才终于看清他……他竟然是魔君……” 魔君……?! 轻轻的两个字,却好似一柄雷锤重重敲击在了她的心上。 明明已经隐隐地猜到了,但真的亲耳听到琳琅说出口,她却还是惊震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真的是他?! 第二百二十九章 相见是诀别(1) 夜,墨一样的黑,死一般的寂静。 连弯月也不知何时悄悄躲进了云层之中,有雨滴自空中一滴一滴地落下,不过顷刻功夫,便化作了滂沱大雨。 几位长老追寻至禁地之时,只看见目光呆滞地蹲坐在泥地之上,满身湿透的离草,她的双手之中抱着一名女弟子,浑身是血,已感觉不到任何的生命气息。 “琳琅!”夙璃落一眼认出她怀中抱着的乃是自己的爱徒,不由眸光一凛,几步奔上前去。 只是,那曾经笑颜灿烂的人儿,此刻却是再也不会张开眼睛看着他,唤他一声“师尊”了。 夙璃落的脸上并没有大悲大怒的表情,只是少有的平静。 因为,一向都带着玩世不恭的神色的他,此刻却是敛起了所有的情绪,只是如死水一般平静,反让人觉出一股沉重的悲哀。 “是谁?”他轻轻地吐出两个字,不轻不重,却掷地有声,而他的目光不偏不倚,正紧紧盯在离草的身上。 离草却没有任何反应般,依旧这般抱着琳琅的尸身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夙璃落眉心一拧,俯身便要将琳琅自她的手中抱过来。 就在这一瞬,离草的手蓦地动了。 她紧紧抱着琳琅,死死不放。 眼眸微微抬起,睫毛被雨水打湿,整张脸上不知是水痕还是泪痕,显得那样的凄凉,眸光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却是透出一抹绝决的执着。 夙璃落的手不由顿住,眸光微微凝起,一时间竟是不知该放弃还是强行抢过来了。 “小草……”慕流音见此情状,终于走上前,缓缓蹲下身,抬袖替她擦拭着脸上的水珠,只是,在这大雨滂沱之下,纵然再怎么擦,也依旧是湿淋的一片。 离草只是这样静静的任由他擦着,双手一直抱着琳琅,始终不发一言,面上全无一丝表情,仿若一座冰封了万年的雕像,封住了所有的思想,所有的感情,若是可以,似乎就连生命也会凝固! 他的手忽而微微颤抖起来,蓦然间收过手,压在自己的眉心上,仿佛极力控制着什么,而后,他伸手将面前这个脆弱的人儿抱在了怀中,竟是撤去了身上用以抵挡大雨的法力,任由雨水就这般淋在自己身上,转瞬间便湿了一身白袍,而他却始终将她护在怀里,不忍她再受一丝伤害般紧紧地搂住。 旁边的掌门与几位长老只是互相对望了一言,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 就连夙璃落亦只是静静地看着,终于站起身,不再与她争抢,亦不再追问。 雨,一直下。 终于,离草似支撑不住,整个人就这般晕厥了过去。 夙璃落这才得以自她手统领琳琅的尸身接过,而后似别有深意地看了慕流音一眼。 慕流音没有说话,只抱起离草转身回了琼天宫。 一夜过去,雨终于停了,天空却仍旧是灰蒙蒙的一片,阴霾的很。 这一夜,昆仑夙长老痛失爱徒,禁地魔尊精元被盗,颇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离草再醒过来时,一睁眼便看见了守在床边的师父。 她神思似是怔了怔,过了很久才能有反应一般坐了起来。 她顺手取过一直放在床头的清霜剑,送还到慕流音的面前。 这是师父当初借给她的剑,而现在…… “我……走了。”她没有看慕流音,只低哑地说出这三个字。 走之时,她也该将剑物归原主了。 慕流音神色平淡,目光却是复杂地看着她,没有问她要去哪,要去做什么,亦没有阻拦。 只是将清霜剑轻轻一推,淡淡道:“为师也没有什么可送你的了,这把剑便送给你罢。” 离草身形微微一顿,没有惊讶,却是平静得有些异常,只淡声说了句:“多谢师父。” 慕流音看着她转身走向房门,眉心紧拧,似在纠结着什么,终于在她要走出房间的前一刻,他淡淡开了口:“今晨,有消息传回,昨日金陵亦遭魔族屠戮,孩童尽数被抓,魔族亦是声称乃魔君授意。” 离草脚步顿了一下,而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踏出了房门。 刚行至山门,一道人影却闪身出来拦住了她。 她微微抬眸,看着面前的人,没有言语。 “草师妹,你难不成还要去见他?!”没有一向嘻笑不正经的神色,面上有的只是一脸的悲愤与沉痛。 离草淡漠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诧异之色:“兔师兄?” 白无瑕知道她在奇怪什么,只冷笑一声:“琳琅都与我说了,自夙长老那里,她已经知道了你的决定,她很担心很为难,所以,找我倾诉,我们本是商量好今日再一起来劝你,谁想她竟然……” 说到这,他眸底有愤怒和懊悔无法抑制的涌上,还夹杂着一丝深深的痛楚! 他这样的神色,与平时的他完全不同。 是因为琳琅的死,让他变成这样的么? 离草定定地看着他,一瞬间似明白了什么:“兔师兄,难道你对琳琅她……” 虽然去鬼界的路上,隐隐有过一丝感觉,但却并未真的往这层想去,何况琳琅并无此意,谁想兔师兄竟然真的暗生了情愫! 如此一来,也不怪琳琅之死会对他造成这般大的变化了。 白无瑕只是自嘲般地笑了笑,没有回答,目光却是如同焰着烈火一般紧紧盯着她:“虽然不知道昨夜闯入昆仑的魔族是谁,但能盗走魔尊精元的,又能这般来去自如的,除了他再不可能有别人!是他杀了琳琅,而你,竟然还想要和他再见面,然后一起远走高飞么?!” 离草身形微微颤了一下,闭了闭眼,只轻轻道:“兔师兄,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所做的也是为了苍生而已……”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白无瑕冷声打断她,似有些怒不可遏:“告诉我,你与他约在了哪?!你既然可以对琳琅的死袖手旁观,不管不问,我却必要亲手杀了他,替琳琅报仇!” 纵然是生性胆小如他,却也有为了某个人某种东西而变得强大的时候! 离草却是摇了摇头:“我不能告诉你,你去只是送死而已,我不能再看着更多的人死了。” “你……”白无瑕正待发作,却见她身形忽如疾电一般掠到他的面前,指尖在他眉心轻轻一点,他便失了意识倒了下去。 离草看着倒在地上的他,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然后人便御剑飞向了山下。 *** *** 出云城中,离草感应着胧月的气息,很快便寻到了在此等着她的苍绯。 苍绯本是一脸焦虑而不耐地等着,似是在担心她不来。 然而此刻看见如约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离草,他所有的担心立时全都放了下来,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完美的笑容:“小草儿,你可叫本君好等。” 离草眸光微微闪动,微微笑着走上前去:“我说过,我会来的。” 说着,她竟是主动地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身,靠在了他的怀里。 苍绯微微一怔,显然有些意外,只一瞬,眸底便又掠起了欣喜的笑意。 这丫头,终于开窍了么? “小草儿,你真是叫我好生喜爱!”他亦是伸手环住她的身子,无法压抑着心中的激荡之情,俯身便覆住了她的双唇。 离草双眼睁了睁,没有挣扎,没有逃避,反而闭了眼,咬了咬他的唇瓣回应着他,双手探上了他的胸口处。 他一顿,继而双唇燃火,越来越烈,舌尖铺天盖地卷了进来,气息直扑入她的肺腑,不留半点余地…… 直到她似受不住一般地开始推拒时,苍绯才终于不舍地放开了她,看着她憋红了脸不住地喘气,一张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像给猫儿顺毛一般,指尖下滑慢慢抬起她的下巴,戏谑地笑道:“我的小草儿终于开窍了,懂得自己投怀送抱,实是极称本君之心。” 离草只是低垂着眉眼,似是羞涩一般不敢看他。 而苍绯似是心情极好,扬声大笑着搂过她:“走罢,小草儿。” 虽然很想现在就将她吃干抹尽,不过来日方长,他也不急于一时,待日后慢慢地再调教调教她,那感觉定然是更加美妙。 只是,他这边还未走几步,阴沉的天空上忽而传来一声厉喝:“魔君,今日你休想再逃走!” 苍绯微微一蹙眉,抬眼望天,但见昆仑掌门与五位长老带领着一众弟子竟然全都御剑而来。 他眯了眯眸,不急不缓地扬唇一笑:“哟!竟然全都来了,倒是真给本君面子。” 胥焱沉声虽道:“魔君,你屠戮百姓,抓走幼童,为祸人间,我等要替天行道,将你诛之!” 苍绯却也并不解释,也不屑对他们解释,只冷哼一声道:“本君今日心情好,不想大开杀戒,识相的就给本君让开,否则别怪本君无情!” “大言不惭!”胥焱脸色一沉:“你以为你能以一人之力拼得过我昆仑所有人么?!” 第二百三十章 相见是诀别(2) “大言不惭!”胥焱脸色一沉:“你以为你能以一人之力拼得过我昆仑所有人么?!” 苍绯冷笑一声,正待开口,忽而一个声音响起:“谁说只有魔君一人?” 凭空之下,忽而无数的魔族在炎昭与御风还有冰舞的带领之下出现。 冰舞高扬着眉,娇喝一声道:“魔君早知你们有此一着,早就派我们埋伏于此,就等着你们自投罗网!” 离草此刻终于抬起头,面上有惊诧还有一丝其他的看不透的表情。 而苍绯却是看着突然出现的他们微微皱了皱眉,眸底掠过一抹复杂的光芒。 昆仑对上魔族,不需再说多余的废话,很快便拼杀到了一块儿。 离草看着面前你来我往拼作一团的仙魔两族,须臾之间,便有人灰飞,有人湮灭,到处都是死伤。 而苍绯则是将她护在了身后,手掌之中燃起黑红色的魔焰,将围攻上来的昆仑弟子一一击退。 离草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中的魔焰,那焰火映在她的眸中,不停地跳动着,她的眼底有某种强烈的情绪在缓缓地升起,让她下意识地微微握紧了手中的清霜剑。 几位长老在与魔族对上之时,目光亦是有意无意地朝她瞟了过来,那眸光之中似有某种急不可耐的期许之色。 慕流音亦是紧紧盯着她,神色似悲似忧,复杂变幻。 离草就这么好似完全无视了周围的环境一般,只盯着苍绯掌心的魔焰。 琳琅死时那身上的伤痕她仍历历在目,每一处,都是由这魔焰所造成。 而最致命的一处,在胸口之处,那是被由魔焰凝聚成的剑洞穿所致。 琳琅说,是魔君所为…… 她说,在她与魔君相拼之时,趁他不注意,将一根白色的丝带藏入了他的怀中,若是不信,一验便知。 离草左手紧握,在掌心之中握着的,正是一根洁白的丝带。 就在方才,她与他亲吻之时,她偷偷探进了他的胸口处,摸到了这根丝带,上面还带着琳琅的血气。 她是妖,她的嗅觉绝对不会有错! 是他……就是他亲手杀了琳琅!杀了她最亲最要好的朋友!! 他欺骗了她,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话! 屠戮人间是他授意,什么名存实亡?什么另有图谋?若当真如此,此刻炎昭等人又怎会出现在此?! 什么为了她可以放下一切,谎话!全是谎话!! 他骗她,他利用她,在掌门与长老都赞同了她的决定之时,他却趁他们放松了警惕之时闯上昆仑,只是为了盗魔尊精元而已! 他说:“管他什么仙界魔界怎么看,只要你应一声,我可以立即抛下一切陪你袖手天涯!” 可是,琳琅临终之际,却是不停地吐着血,对她说:“小草,不要相信他,魔君是不可能会有真爱的,不要跟他走,否则,我死不瞑目!” 记忆在她脑中寸寸撕裂再片片合拢,头好疼,好疼好疼! 她扶着额角,紧紧闭上了双眼。 “小草儿?!小草儿?!”苍绯察觉到她的异样,回身低头在她耳边轻唤。 “我没事。”她淡然回道。 “莫急,本君这就带你离开。”苍绯重新转身,周身蓦地暴出一股强大的魔气,带起他一身红袍猎猎飞扬,他朝着昆仑一众傲然道:“本君看在小草儿的面上,不想伤你们,本君现在要带小草儿走,识相的就让开,别逼本君出手。” 那样强大而震慑的力量,让昆仑弟子不由皆是一惊,面上露出惶恐之色。 掌门与几位长老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没有让开,但也并没有明显要上前阻挡的意思。 毕竟魔君的气势摆在那,强行攻上前去,只怕会白白受伤。 苍绯将离草搂在怀中,一步一步朝包围圈外走去。 弟子们手握着剑,不敢靠近,被逼着向四周退开。 就在这时,忽而一道白影自人群之中疾掠而出,手中一柄长剑如流星一般朝苍绯直刺而来。 苍绯眉心微动,正待出手,他怀中的离草却是比他更快一步,拔剑替他挡了下来。 她这一举动,让掌门与几位长老不由微微动容,眉宇间有了一丝惊诧与纠葛。 “你——”白无瑕怒目瞪着她,万想不到她不替琳琅报仇便罢,竟然还帮着魔君,顿时怒意大起,斥声道:“让开!我要替琳琅报仇!” 苍绯也有些意外地看着离草,抬手拍拍她的肩,沉声道:“小草儿,让本君来……” 他知道她不会愿意与同门相残,她能护他已是让他很是欣慰,接下来的事还是由他亲自解决比较好,他不想她为难。 离草只是抬眸看着满面愤恨的白无瑕,忽而轻声笑了一下。 下一刻,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她手中的清霜剑蓦地一转,直直刺进了毫无任何防备的苍绯的胸口。 “琳琅的仇,我亲自来报。”她轻轻地说出这一句话,毫不犹豫地将剑尖再往前用力一送,直至剑刃全部没入他的心口处。 这突然的巨变,让周围所有人都惊怔住,白无瑕更是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似一下子不能反应一般。 耳边不断有声音传来,有惊喜的,有错愕的,有哀嚎的,有悲鸣的…… 离草好似听不见一般,只看着那剑一寸一寸地穿胸而过,没有遇到任何力量阻碍。 剑尖上,一滴滴红色的血慢慢滑落,落在地上,开出一朵小小的花,鲜红鲜红。 苍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手,握上了剑刃,没有拔出,反而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 直到近得让她都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见那对深紫色的满是震惊的瞳仁,他的眼里映着她冷静异常的容颜,还有她坦然的背叛。 他的胸口抵在了她握着剑柄的双手上,温热的液体淋满了她的双手,她看见了他鲜艳欲滴的红袍上开出大片大片暗红的花朵。 奇怪的是,她此刻没有感觉到他的愤怒,却是深切地感受到他心中的绝望,是那样深沉的、绝望的悲哀! 她不知道为何这一刻胸口会传来一股窒息之感,心仿若被挖了一个大窟窿,空荡荡的。 他死死盯着她,一字字几是咬牙问出口:“为什么……” 在她的剑刺入他胸膛的瞬间,他只觉心魂俱裂,肺腑间传出阵阵剧痛,绵延四肢百骸,痛不能当,痛不欲生! 他已经肯为她放下一切,她却还是要杀他?!难道他对她还不够好么?! 离草回望着他,声音竟然还能保持着竟外的平静:“你应该很清楚的。” 他欺骗了她,杀了琳琅,祸害了人间,她说过,若有一日她亲自证实了他成为祸患,那么,他会亲手杀了他。 这……是她的责任。 是的,她没有做错,她是昆仑弟子,这就是她所应该做的。 她的冷漠与平静仿若一把锋利的刀子在他心上狠狠地又划了一道口子,痛的他身子都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 他缓缓抬起因为握着剑刃而鲜血淋淋的手,五指抚上她的脸,带出五道明显的血痕:“你可知道,我……是真的爱你?” 离草却是绝决地回了他一句:“可是我不爱你。” 是的,她不爱他。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过,像现在这样清醒过,她的心告诉她,她不爱他,一点儿也不! 他双眸蓦地怔大,似被刺激到了一般,那落下的五指停在她的颈间,紧紧一收,只要微微一用力,便可将她的脖子扭断! 然而,他的手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了下来,双目亦是缓缓地安静地阖了起来,好似只是熟睡了一般。 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形越来越透明,越来越稀薄,有如云烟一般一点一点地消散在面前。 清霜剑下,连元神亦可摧毁。 他此回,当真是什么都没有再留下了。 除了那自他身上落下了胧月,泛着银光静静地躺在地上。 “没什么为什么,本君就是喜欢你了,怎么样?!” “她是本君的女人,谁敢动她?” “小草儿,不要逃避事实,其实,你是喜欢本君的罢?” “你若是有一天死了,我不会为此哭泣,只会生气。我只要你答应我,哪怕是一天也好,你要比我活得更久……因为,我不想再孤零零的一个人活下去……” “你这丫头若是真敢死,本君就算上天入地也要把你的魂找回来,哪怕是要逆天改命也要你再活过来!” “天下女子万万千,本君却只要她一人!” “小草儿,别再管什么仙界魔界了,就这样跟着本君走,我们过自己的生活如何?” “我只要你就够了!” ………… 胸口蓦地一痛,离草手中长剑叮然落地,跌坐在了地上,哇地张口吐出一口黑血。 耳边,是杂乱的嘶杀声。 她听见冰舞绝望地嘶喊着要杀了她。 而眼前渐渐模糊,只看见朝自己疾掠而来的师父。 她缓缓闭上了双眼。 琳琅,我终究还是听了你的话,我没有跟他走,你……是否可以安心地去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难愈的伤痛 头,好痛。 仿佛被针刺一般的痛。 离草缓缓睁开眼,便看见一只捏着银针的手正朝自己额角扎来。 “咝——”她倒吸了口凉气,想要撑着身子坐起,却不想全身似脱力一般,全无一丝气力。 “你终于醒了。”清泠的声音,千羽灵将银针在她头上的穴位扎了一下又拔了出来,然后拾起一边的湿巾擦了擦手,面上并无多大的表情变化。 离草皱了皱眉,只觉头脑一片混沌:“我……这是怎么了?” 千羽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轻声叹了口气:“你已经昏睡了七天七夜,慕师兄担心你,才让我来给你医治。” “我……昏睡七天七夜?”离草嗫嚅在唇间重复着,眼眸中却满是迷茫之色:“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千羽灵停下了收拾着银针的动作,转脸看着她,微微一蹙眉:“怎么?你不记得了么?七天前,出云城一战,你亲手杀死了魔君,其余魔族败退而逃……” 她……亲手杀死了魔君?! “轰隆”一声巨响,离草脑中蓦然炸开一团血雾,再也听不见她后面的话。 眼前,一片血色,满目的血,好似流不尽一般。 所有的记忆一瞬间涌了上来,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 是的,她亲手杀死了他,她亲手用剑刺进了他的胸口,她亲眼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 可是,为什么那一剑好似刺在了自己身上一般,夹着一丝深沉的,无法掩饰的,仿佛是撕裂心肺一般的剧痛! 她紧紧握起双手,胸口好似剜肉一样痛,让她不由蜷起了身子,霎时五脏六腑似都被剜了出来,活生生,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地被弃在地上。 她十指紧得几乎要掐进肉里,只是这么用力地握着,感觉不到痛,只是想要将自己的手毁掉一般。 就是这双手……是这双手杀了他!! 毁掉!她要毁掉它们! “小草,你在做什么?!”千羽灵看见她指缝间流出的血,不由眸光一紧,忙用力去掰开她的手。 离草只觉痛得脚趾都在抽筋,张惶失措地望着她,一只手捂住空荡荡的胸口缩成了一团:“灵长老,我觉得好痛,我的心好像被剜掉了,怎么办?好痛好痛!是不是因为我杀了他……所以他报复我,剜走了我的心?!我错了……都是我不好……” 她不该杀他的,不该的! 千羽灵紧紧扶住她的肩,眼中闪动着幽光,一面沉声道:“小草,你冷静点!你没有错!魔君杀了琳琅,祸害人间,他是罪有应得!你身为昆仑弟子,斩妖除魔是你的责任,你没有做错!” 离草怔怔地望着她,泪眼朦胧。 她……没有错…… 她只是做了她应该做的而已,是的,她没有错……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呢?! “小草醒了?”熟悉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担忧与紧张,却是听见动静进屋来的慕流音。 而当他看见蜷在床上不住颤抖的离草时,神色不由一怔,而后诧异地看向了千羽灵:“怎么了?” 千羽灵只是摇头叹息了一声,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她的精神似有些不稳定……唉,你好好安慰照顾她罢!” 说完,她便径自走出了屋。 慕流音走至床边,将离草扶坐起来,温柔地揽进了怀里,安慰着:“小草,别怕,师父在这里。” 温暖的怀抱,是师父的怀抱,本该是她一直所眷恋的,可是,她此刻脑中所想到的,却是他的拥抱,这味道、这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和他完全不一样! 胸口似又被剜了一刀,血肉模糊…… 她本能地用力推开慕流音,向后退缩着,双臂紧紧环抱着大腿靠坐在床边,死死咬着唇,任由那腥甜的血腥味滑入口中,却是有如胆汁一般的苦。 “小草?”慕流音看着她这副模样,眉间隐忧连连,她那脆弱的模样好似个随时都会破碎的玻璃娃娃,让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将她再抱入怀中,给予安慰。 然离草却是下意识地一躲:“不要!不要碰我!好痛!” 慕流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的平和柔缓,像在哄一个孩子般:“哪里痛?说出来,让师父想办法帮你镇痛好不好?” 离草捂着胸口,只觉得那痛从胸口处泛滥,直达四肢百籁,好似针扎刀刺一般,说不出哪里痛,却又处处都痛。 她抱紧身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就是好痛好痛!” 痛得让她觉得快要死掉了! 这一定是诅咒,大叔恨她杀了他,所以诅咒她,让她这么痛! 慕流音眸底满是疼惜之色,张开双臂,朝她轻轻招着手:“小草,过来,来师父这里,师父帮你就不痛了。” “真的么?”离草望着他,流泪的双眸中是无尽的伤痛,看着他温柔的目光,她终于小心翼翼地朝他靠过去,而后被他轻轻地搂进怀里,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前。 而他的指尖则漾起淡淡的微光,以仙力平复着她的心绪。 “小草,师父在,不会痛了……” 离草靠在他的怀中,只是不停地哽咽啜泣着,直到喉头沙哑发不出一点声音,那泪水仍扑簌簌地往下落,似乎永无枯竭之日。 最后,不知是累了还是慕流音法力所致的缘故,她又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想,也许,睡着了便不会再痛了。 可是,梦里却是怎么也挥不去的血色,那痛楚亦是如影随形般不曾间断,让她的眉不由紧紧地蹙起,身体即便在睡中也依旧紧绷着,不曾放松。 慕流音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紧蹙的眉,和那脸上还未干涸的泪痕,眸光微微凝起,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眉间,似想要抚平她的伤痛。 “小草,对不起……是师父害了你……”他轻咛着,带着无声的叹息:“师父承诺日后定会百倍千倍地补偿你,希望你可以早日忘记这一切,不要让这伤痛再持续下去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惊人的发现 离草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她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像是将所有的事都忘记了,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和以前一样的笑,一样的唤着师父,一样的修习。 慕流音初时见她这般模样,还有些疑虑和担忧,但几日过去,并未见她有什么异状,便也稍稍放下了心来。 因着离草杀了魔君,昆仑弟子们但凡见到她,都极为热情,毕竟这在昆仑可谓是不小的功绩。 只是,讨厌她,憎恶她的依旧还是冷言相向,比如楚璇玑。 离草对这些,都似完全没放在心上一般,表现的十分淡漠。 而魔族因着魔君被杀,这段时日倒真是沉寂了许多,并未见到有什么大的动静。 不过,让离草更在意的是,夙璃落竟不知何时又收了一名新弟子。 那是一名女弟子,模样普普通通,一双眼却和琳琅一般灵动活泼。 听说,那弟子的名字唤作璎珞。 离草不由一声嗤笑。 呵……琳琅刚死去才不过一月,他收徒弟倒是快。 果真符合他的性子。 离草曾偶尔遇上过她一回,只是那璎珞见到她时,眼神闪烁,神色复杂,只含糊地与她应和了两句,便逃也似地跑开了。 离草对此觉得很是奇怪,难不成自己长得像财狼猛兽,竟让她如此害怕? 不过,对此,她也无甚所谓,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她的心已是空落落的一片,再无力装下其他的东西了。 这日,离草到了灵鹫宫,轻车熟路地到了丹药房。 千羽灵正在里面炼着丹药,对她的到来也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淡淡道了句:“你的药还是放在老地方,自己去取罢。” 离草心领神会地走到了一高柜前,取下了上面的一青色小瓶,握在了手中。 这些日子,她常常要来此取药,因为,每到夜里,她的心口便是剧烈地疼痛,让她难以入睡。 为了不让师父担心,她没有告诉师父,只到千羽灵这里求可以止痛宁神的药。 千羽灵看着她,幽幽叹了口气:“小草,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这药吃多了对你并无益处。” 她很清楚,这丫头的病是心病,哪里是丹药可以治愈的? 离草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浅笑:“没关系,只要能止痛就好了。” 她实在是怕极了那种痛,好似连灵魂都被撕扯着一般,让她无法忍耐。 千羽灵轻蹙着眉看着她,她唇边的那一抹笑比那悲伤的哀泣更让人心酸……心痛! 这丫头……怎么能叫人如此心疼? “小草,抱歉……”她忽而低低地说了一句,一向清泠的脸上竟带着一丝歉疚。 离草微微怔了怔,似有些疑惑,而后又似明白了什么,忙道:“灵长老,治不好我的病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 她以为,千羽灵是因为对她的痛束手无策而感到抱歉。 千羽灵摇摇头,轻声叹息着,而后对她道:“小草,能再帮我送药去青鸾宫么?” 离草愣了一下,挠了挠脸:“可以是可以,不过,玉泱长老会不会又不收?” 千羽灵微微笑了笑:“不会的,他现在已经肯用我的药了。” 离草闻言不由一惊,亦带了些欣喜:“真的?!” 千羽灵点点头,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这也多亏了你,我听说了你曾经劝说过玉泱,在那之后,他终于收下了我再送去的药。虽然,他现在对我的态度依旧冷冷淡淡,不过,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离草听她这般说,亦是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玉泱长老现在既然肯收下药,那么,相信再过段时日,他的心结总有一日会解开,会接纳灵长老的。 真好…… 灵长老那样爱着玉泱长老这么久,终于有了一丝的回报。 蓦地,心口又是一阵揪痛,有个声音在质问着她—— 大叔……大叔也是这样爱着你,可是,可是他得到了什么呢? 不过是你无情而绝决的一剑而已。 你的心才是铁石做的,冷酷无情!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她……她只是为琳琅报仇而已,她只是为苍生除害而已! 她也是别无选择! “小草?”千羽灵看着她突然变得奇怪的模样,不由有些担心地唤了她一声。 “我没事。”离草强自镇定下来,取过千羽灵交付给她要送的药,匆匆道了声别,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她将药送到青鸾宫,正碰上白无瑕,便将药交给他,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白无瑕却是忽而叫住她,几步奔到她的面前,面色有些微窘,憋了好久才开口道:“草师妹,为兄一直没机会跟你说,这次终于有机会了……那次,是为兄错怪了你,没想到你心中还是念着琳琅的……为兄当时气急之下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还望草师妹莫要放在心上。” 离草愣了愣,明白过来他所说的是什么后,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我……本来就没放在心上过。” 是的,她做的事对于同门对于苍生来说,都是一件极好之事,大家都是赞同她的,都是高兴的…… 所以,她是对的。 白无瑕见她这般说,似才终于放下心,而后又微微蹙了蹙眉,有些神神秘秘地将她一拉,低声道:“还有一件事……草师妹,为兄在琳琅死后,一直想要寻她的遗体,希望能拿到她身上的某样东西以作留恋,所以求夙长老让为兄再见见琳琅的尸身,只是夙长老却是执意不肯……为兄只得在琳琅下葬之后,打洞去挖了琳琅的墓……” 离草一听,不由失声叫道:“兔师兄,你竟然挖琳琅的墓?!” 这可是对死者大不敬的行为啊! 白无瑕忙竖起指“嘘——”声道:“别喊啊!为兄这也是思恋深切,不得已而为之,不过,你可知为兄发现什么了么?” 离草微微一蹙眉,摇摇头。 白无瑕亦是紧拧起了眉,一脸凝重状:“为兄发现,那墓中根本没有琳琅的尸身!” 第二百三十三章 师父的用心 白无瑕亦是紧拧起了眉,一脸凝重状:“为兄发现,那墓中根本没有琳琅的尸身!” “什么?!”听得他这般惊人的一句话,着实让离草亦是愕然地睁大了眼:“兔师兄,你确定?!这不可能啊!” 白无瑕一手托着腮,亦是不解地皱着眉道:“我也觉得奇怪,可是,里面除了一套衣服之外,确实没见到尸身,就连骨头也没见一根!为兄猜想,她……会不会并没有死?” “不可能!”离草想也不想地否定,眸光不停地闪动着,抬起双手,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那夜,我亲眼看着她死的,就死在我的怀中!” 她不会看错的!琳琅是真真正正的死了! 所以……她才会那么悲愤! 白无瑕拧眉看着她,还想说什么,一个温凉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传来:“琳琅确实死了。” 闻言,二人惊讶地转过头,看见了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的玉泱。 玉泱虽然看不见,脸却是朝向他们这边,淡声说着:“只不过因为她的尸身为魔焰所伤,为免她有魔化的可能,便将她的尸身焚毁了,所以,下葬的只是她的衣物而已,不告诉你们,也是怕你们更加伤心罢了。” 听他如此解释,二人才终于恍然。 离草更似松了一口大气般,亦是这时才发现,自己紧握的掌心中不知何知竟布满了细汗。 是的,她宁可相信琳琅已经死了! 否则,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杀了魔君?! 玉泱又微沉了声音道:“无瑕,你私自挖人墓穴,念你情深所至,这回便不予追究,下回定不可再犯!” 白无瑕立时低垂了个脑袋,作一脸惭愧状,低声应道:“是,师尊。” 离草见状,只与玉泱交待了句送药之事,便又告辞离去。 *** *** 夜,又一次降临。 离草蜷缩在床上,紧紧抱着身子,那痛又和平日一样,再次来袭。 她颤着手摸出那药瓶,倒出几粒药丸匆匆地塞入口中,过了好一会,似才终于平复了一般,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她倚着墙,无力地坐在墙角,仰首望着窗外那轮明月。 依稀记得,曾经有无数个夜晚,都有一个自负傲然的声音在与她说着话,虽然总是会将她气得半死,如今想来,却是又觉得十分的温暖,只是,那……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如今,那声音不在了,那人亦不在了,就只有她独自一人望着月,感受着这夜的凄凉寒冷,还有……无边的孤寂。 她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窝,无声地低泣。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痛究竟何时才是尽头?! 她真的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门,不知何时悄悄地打开一条缝,缝隙之间,一双清眸正看着她,带着无声的叹息,在夜影之下掩过眸底的一抹晦暗之光。 *** *** 次日,离草一如往常般准备去修习,刚出房门,便被慕流音轻声唤住:“小草,你来。” 离草诧异地随他进了屋,望着他:“师父,有什么事唤徒儿么?” 慕流音看着她,眉目微凝,缓缓道:“下月初七是天墉派掌门的六十寿辰,为师要代昆仑前去贺寿,你随为师一道去罢。” 离草微微一怔,而后点头应下:“是。” 其实她很明白师父的用心,他是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这些日子以来,她能感觉得到师父对她的关爱比以往更甚,师父是真的很关心她,所以,她也不能总让师父替她担心。 “你先去准备准备,明日便动身。” “咦?”离草目光中透出一抹讶异:“现在离初七还有半个多月,此去天墉御剑也三日便可到,为何这么早便动身?” 慕流音淡淡道:“为师打算沿途再顺道察探一下魔族余孽的动向。” 离草立时了然,只是一提到魔族,又让她不自觉地心中一揪,那痛又隐隐地泛滥上来。 “那徒儿便先去准备了。”离草怕自己的异样会被师父察觉,忙道了一声便急急退出屋外。 慕流音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眸光微微凝起,又是一抹轻声的叹息溢出唇间:“小草,为师究竟要怎样做才能弥补你心中的伤痛?” *** *** 乐镇。 据闻此处近日来似是闹瘟疫,死了不少人,活着的亦都离开了小镇逃往了外地。 如今,这里成了一座死镇。 虽说是死镇,但却又有人说在夜里曾见到过人影,疑似鬼影,还曾听到许多孩子的哭声。 离草跟着慕流音去天墉的路途中正好经过此镇,听到这些传闻,心中疑虑骤起,当夜便来此察探。 乐镇边界桥已然封锁了起来,桥中断裂,一般人无法往来。 离草与慕流音自然不是一般人,只轻盈一跃,便到了对面。 只是走在这镇外荒郊,便闻得一阵腐臭的味道,异常刺鼻。 “师父,这是……”离草抬手拨开旁边一丛高高的杂草,月光之下,显露出了一具已然腐烂的尸体,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 莫非就是因疫病死去的镇民? 慕流音蹙眉察看了一番,神色渐渐凝起,沉声道:“这不是疫病,而是毒。” “毒?”离草闻言显然有些诧异,而后蹲下身,细细研究了半刻,但见尸体腐烂的肉体处隐隐发着黑,以她曾经钻研过的经验来看,这确实是中毒所致没错。 “这么说来,这镇中并非闹瘟疫,而是中毒?”离草沉吟着,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可是,这又会是什么人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慕流音没有回答,却是莫名地说了句:“这镇子阴气极重。” “咦?”离草有些疑惑地望着他,不明白师父为什么突然会冒出这么一句。 就在这时,忽而远处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传来,像是孩子的哭声,而且,似乎不只一个。 “走。”慕流音十分简洁地说了一个字,身形已然掠了过去。 离草正要跟上去,忽而察觉到什么似的,脚步顿住,转脸望向了另一个方向。 她望望师父远去的背影,又皱眉似想了好一会儿,却是转身朝不同的方向掠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 真正爱的人(1) 黑夜中,离草掩了气息,无声地跟在了一道纤细的身影后面。 那是她所熟悉的人,当然,也是并不喜欢的人——冰舞。 虽然很微弱,但是她还是一下子便嗅到了冰舞的气息,而后跟了过来。 冰舞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很好奇。 只见冰舞进了一座破庙,离草不敢靠近,只藏身在远处,偷偷看着。 但见庙内似是还有一人,正背对着走进来的冰舞。 似是听见了动静,转过身来,借着那月光的余辉,映照出那倾世艳丽的容颜,却赫然是许久未见的凤曦。 离草看清她面容时,心中不由一惊。 为什么她也会在这里?! 冰舞又怎么会来找她? 她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疑问让她惊疑不定,紧紧拧起了眉,只睁大了眼继续观望。 冰舞神色凝重地看着凤曦:“我好不容易才集到……你承诺过的……能救他……相信你不会失言。” “当然……今夜时辰正好……待阵法启动……他便可以汲取力量。”凤曦微扬着眉,轻笑着:“魔相那边可准备好了?” “父亲那边正在着手准备……只待圣君……” 因为离的远,离草只能断断续续地听见她们谈话的内容。 听起来,似乎今夜有什么重大的谋划要施行。 而那个什么圣君…… 离草记得,初次凤曦夺腾蛇卵时,便提到过什么圣君,那时似还有意拉拢魔君。 如今再听到这圣君的名号,倒是让离草更加疑虑起这圣君的身份来。 正思寻着,忽而一道人影急急掠进了破庙,神色慌乱地朝凤曦道:“凤护法,不好了,有仙门的人闯进镇中,要破坏仪式!” “什么?!”凤曦一听,脸色微微一变:“竟有仙门中人能找到这里来?!一定要杀了他!!不能让他破坏了仪式,影响了阵法的发动!” 说着,她便要亲自前去应付,冰舞亦跟随其身后一道。 离草听他们一说,便知道这仙门中人定然是师父。 虽然知道以师父的力量,应该不会有危险,不过听她们说的这个什么阵法,似乎很重要的样子,她得先拖住她们一段时间,尽量让师父将那仪式给破坏掉。 打定了主意,她便立时追上前去,一面手中掐着诀,一道仙法施出,立时一股狂风暴起,吹向凤曦与冰舞二人,那卷起的尘土和沙砾,让她们不由抬手遮眼。 冰舞一面怪道:“好好的,怎么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风?” “什么大风?分明是有人故意施法在阻挡我们!”凤曦冷笑一声,双袖一挥,一股劲气扬起,将那狂风立时给挥散了开去。 离草心中暗暗一凛,竟然这么轻松便破了她的仙法,不愧是曾经被誉为昆仑最优秀的弟子。 凤曦凌厉的目光扫过周围一片荒草地,冷喝道:“什么人藏头缩尾的?!给我出来!” 离草自然不会那么傻的跳出去与她们硬拼,她们在明,她在暗,她现在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所以,她继续潜在暗处,不时地施几个法术,阻碍她们前行。 “凤护法,怎么办?”冰舞显然比凤曦还更着急,跺着脚道:“再这样下去,那仪式……” 凤曦眉目一凛,一道冷冽的光掠过眸底,但见她长袖一挥,十指在空中一划,双手掌心交托之间,一股黑色的火焰团团燃起,疾速旋转着。 离草一见,心中暗叫不好。 凤曦双手一张,那魔焰一下暴涨开来,向她们周圈扩散燃烧了过去。 触及之处,全都焚得连焦灰都不剩,转瞬间,一片荒郊草地便被烧了个干净。 离草眼见那火焰要烧过来,不得已,不得不掠身而起,跳到了她们面前没有火焰的地方。 而看清是她之后,凤曦与冰舞不由皆是微微一诧,而后各自神色异样起来。 “原来是你!!”冰舞的脸上露出了强烈的恨意,一双眸闪着刀锋般的光芒,似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你这个恶女人,竟然还敢出现,你杀了君上,今日我定要替君上报仇杀了你这个贱女人!” 说着,她已是挥起了手中的长鞭,朝离草狠狠地抽了过去。 离草轻松地避开,与冰舞曾经交过一次手,她很清楚冰舞的实力并不算强。 只是,冰舞方才的那一番话,却是又有如一根尖刺,狠狠刺中了她一直都十分脆弱的心口。 冰舞一面攻击,一面恨声说着:“贱女人!我就知道你是故意迷惑君上,迟早有一日会害了君上,亏得君上对你那么好,你竟真能忍心下得了手!” 她每说一句,离草的心就滴一次血,明明痛得几乎要不能呼吸,面上却仍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应对。 只是,她眸底隐隐闪烁着的那一丝痛苦之色却是被凤曦尽收入眼底。 凤曦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嘴角却是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不紧不慢道:“离草,你想拖延时间是么?若我没猜错,与你一起来的,现在正破坏我们仪式的应该是慕流音罢!” 离草一面闪躲着冰舞的攻击,微微皱眉扫了她一眼,目光复杂,却是并未开口作任何的回应。 虽然凤曦爱师父,但是,也不能保证现在的她不会为魔族的利益与师父对敌。 凤曦继续幽声道:“这个仪式很重要,即便是他,我也不能让这仪式被破坏掉!” “所以,我也一定要阻止你们,为师父争取时间!”凤曦既然都说得这么明白,离草亦不隐瞒自己的目的。 “呵,你当真如此肯定么?”凤曦嘴角微微一勾,一缕淡不可察的浅笑浮上:“说起来,你现在不会还以为自己是爱着慕流音的罢?” 离草脸色微微一变,不知她突然提到这是何用意,眸光暗了暗,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哎呀!看你这表情就知道是没错了。”凤曦啧啧摇着头,眸中闪过一道幽暗的光,蓦地笑了起来:“真是可怜,帮着自己其实根本不爱的人,却亲手杀了自己真正爱的人,这世上应该没有比你更傻更可悲的人了。” 离草身形蓦地一颤,竟是未能躲过冰舞的鞭子,胳膊被狠狠地抽了一下,立时皮开肉绽! 她捂着伤处踉跄退开,双眸却是紧紧地盯着凤曦,几乎是咬着牙一字字问出口:“你什么意思?!” 是想说她根本不爱师父,爱的却是魔君么?! 怎么可能!一定是为了扰乱她而故意用的手段! 只是,心口却为什么又隐隐痛了起来。 而冰舞似也有些兴趣地停下了攻击,听起她们的对话来。 凤曦冷笑起来,越笑越肆无忌惮:“你以为你真的爱慕流音么?你错了,那不过都是我做的手脚罢了!还记得我给你的香囊么?是不是每次一想到他时,都能闻到一股十分幽淡的药香?是不是一见不到他,就觉得心口就像被虫蚁噬啃一般?” 离草怔了怔,眼眸蓦地一下子瞪大:“难道……” “没错!那是幻香!”凤曦勾着唇角,笑的几分恶意:“因为它,才让你产生了误以为喜欢上慕流音的错觉!所以,你一直以为你爱上了他,不过都只是一场虚幻,根本不存在的假象而已!” 离草仿若雷击一般,身子定定地立在那,却是拼命地摇着头:“不……不可能的!我……我是真的喜欢师父……” 这一刻,哪怕这爱恋是不可告人,不被允许的,她也宁可相信她爱的是师父! 否则,她该情何以堪?! “少在那自以为是!”凤曦眼神蓦然冷厉若刀锋,冷冷说着:“若不是为了想让你遭遇与我一样的经历和痛苦,让他厌恶你,将你逐出师门,我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只可恨,他明知道真相,却依然护着你,我想要看到的结果一样都没有实现!既然如此,便没有再用幻香迷惑你的必要!” 所以,早在她以香囊化作毒藤束住离草的那刻起香囊的效用便消失了。 说到这,她微微眯了眸,嗤笑一声,带着几分戏谑的味道:“想不到这药效还真是强,幻香已经没了,那虚幻的假象却还依旧留存在你的心上,不过,相信应该也已经减淡不少了,你自己应该也能发现才对,你对他如今可还有那种时时想念,见不到便心痒的感觉了?” 离草蓦地一怔,微微拧了眉,似在回忆着什么,然后,脸色霎那间惨白一片。 是的,凤曦说的没错。 自那香囊消失之后,她对师父的那种念想的感觉似乎便渐渐地淡了许多。 而一直以来,不过都只是她相信着自己爱师父的那种深深的执念在告诉她,她爱师父,一直都爱师父! 可是,现在告诉她,这所有不过都只是假象,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师父,要她如何能接受?! “哼!虽然当初的目的没有达成,不过,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倒是也让我畅快了不少。”凤曦眸光冷凝,一抹讥诮地笑意浮上唇角:“至少,在他的心中,最重要的仍是仙门和苍生,而不是你!” 第二百三十五章 真正爱的人(2) “至少,在他的心中,最重要的仍是仙门和苍生,而不是你!” 凤曦冷诮的话语有如惊雷一般响彻在离草的耳中,让她不由怔然地抬眸望着凤曦,眼底一片茫然无措,只喃喃道:“你……什么意思?” 凤曦轻轻挑起了眉,眼眸中有淡淡的笑意,然而那笑意却是冰冷的:“什么意思,你不妨去问问他,还有昆仑那些老家伙们!” 说着,她双手抱在了胸前,眉目之间满是嘲讽的笑意:“原以为,你当真很特别,让他不同对待,着实让我不甘心的很,不过现在,我倒是觉得你比我还更可怜。至少,我清楚明白自己爱的是谁,而你,呵……亲手杀死所爱的人,滋味可是好受的很?” 她最后的一句话,仿若一把利剑直刺入心间,让离草身子一颤。 离草双目瞬间凝定,脸色苍白如死,双手竟是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定定看着她,艰涩地吐出几个字:“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难道也想说……自己爱的是魔君么? 怎么会……怎么会呢?! 可是,一想到亲手杀死了他,那种莫名的心痛与迷惑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更沉重的悲哀,似乎终于理解到那份一直盘踞的悲哀的不安源自何处,她却是忽然怕了…… 她害怕面对这一事实!她也不愿不想不敢承认! 可是凤曦的一句话,却将所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呈在她的眼前,印在她的心头,以岿然之姿要她正面而对! 明白事态发展的无法挽回只是一个瞬间,拼命禁锢在心中的情感却在此刻挣扎,破裂! 下意识地握紧手,掌心渗出了汗水,却是冰沁入骨的没有热度的冷,而那掀起无法平息的惊天巨浪的心却炽热得惊人,一点一滴熔化掉她所有的思想。 乱……脑中一片混乱!她几乎已经无法思考!也无力去思考!只有那耸动的肩膀泄露出她此刻激动的心情。 “懂不懂你自己心里清楚。”凤曦悠声说着,笑容绽放得更明媚:“本来很想杀了你,现在我却更想让你活着,看你痛苦的样子,这真是一件太痛快的事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冰舞,眼神示意之下,二人已是掠身越过了离草继续前行。 风中,只留下凤曦飘飘荡荡的一句话:“劝你最好不要让仪式被破坏了,否则,你一定会比杀了他更后悔!” 轻轻悠悠的声音,却是比雷电的轰鸣更加响亮! 离草脑中似有一道灵光闪过,蓦地回神之下,凤曦与冰舞二人已然走远。 她强自压下混乱的心绪,忙追了上去。 *** *** 那边,小镇的中央,以四根高柱为边界,布下了一个巨大的阵法。 阵法中央,一群被束缚的孩童被困在其中,那阵法似能吸取他们的血气,阵内一片血雾迷蒙,只听见他们不停的哭喊声。 而在阵法外围,一群魔族正拼死守着阵,抵挡着慕流音入内。 慕流音持剑而立,凝眉望着面前不断倒下又不断冲上来阻挡他的魔族,眸光微微敛起。 方才顺着哭声寻来,便看见这群魔族守着这阵法不知意欲何为,而阵中正是那些被抓来的人类孩童。 见这阵势,今夜必定是有重大的阴谋。 想来,这镇上的瘟疫也是魔族故意以毒为之,便是要吓走这里的镇民,以掩人耳目。 还有小草,本以为她跟着他后面而来,谁想到现在都不见踪影,着实让他心中有些担忧。 但不论如何,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以救这些孩子为重。 他将灵力凝聚在剑上,挥手一剑劈下,一股强大的剑气便将面前十几人都给震飞了出去。 他身形当即如同闪电般掠向阵中,同时举剑欲将阵法的结界给劈开。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疾掠而来,一股劲气挥出,强行将他的剑给震开。 慕流音握剑退了几步,看清来人之后,不由微微一蹙眉:“曦儿?” 凤曦负手立于阵前,唇角绽出一抹极其明媚的笑颜:“慕流音,我们又见面了。” 听着她唤自己的名,而不是师父,慕流音眸底竟是掠过一抹哀痛之色,面上却依旧平淡如水:“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凤曦轻声笑着:“我们要做什么,待这仪式完成之后,你自然便会清楚。” 慕流音握紧手中剑,沉眉:“我不会让你们残害这些无辜的孩童。” 凤曦亦是微微一弯唇,眸光却是冷冽了许多:“我也不会让你破坏仪式!” 二人的周身皆是散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一场恶战似乎就要一触即发! “师父!”一声清喝传来,是已然追来的离草。 慕流音转眸看她一眼,敛眉道:“小草,破阵救孩子!” 离草看一眼此处的情形,立时了解地应声道:“是!” 当即她便施法试图打破阵法结界。 凤曦见状,身形欲动,却是反被慕流音阻拦:“曦儿,我不会再让你这般作恶下去!” 凤曦眸底一抹黯光闪过,却是冷诮地一笑:“恶?什么是恶?!我偏要作恶你又奈我何?有本事你就来阻止我试试看!” 说着,她竟是主动朝他攻了过去。 慕流音眸底闪过一丝沉痛之色,却是不得不迎了上去。 那边离草正要打破结界,一条长鞭挥来,让她不得不将手又缩了回去。 冰舞掠身挡在她的面前,执鞭而立,竟是一副极为决然的神色:“我绝不会让你这贱女人破坏阵法的!” 离草微微怔了一下,皱起了眉,淡声道:“你应该清楚,你阻止不了我的。” 冰舞冷冷一笑:“哼!少自以为是,你力量比我强又如何?有本事你便和杀君上一样,用你的剑也杀了我!否则,就休想破坏阵法!” 离草双手微微握紧,浓浓的悲哀自心底漫延开来,是那样的绝望和痛苦! 剑……她如今哪里还能再用剑? 自从杀了魔君之后,她便再也无法用剑了。 每个夜里的梦中,她都会梦到他那被她用剑刺穿的胸口中,不断流淌出来的鲜血,那样的红,那样的多,淋透了她的双手,迷蒙了她的双眼。 她双目紧紧闭起,不忍再回想那满目的血红。 耳边响起鞭风,她没有闪躲,只抬手紧紧一抓,而后睁开眼看着冰舞:“告诉我,这些孩子和屠城之事究竟是不是魔君的命令?!” 冰舞眸光闪烁了一下,却是嗤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君上都已被你杀了,你现在知道又能怎样?!难不成若我告诉你不是他的命令,你还想以死谢罪不成?少笑死我了!” 离草亦是自嘲地轻轻一笑,是啊,现在知道又能怎样?就算这命令不是他下的,但琳琅确是他所杀,这是铁证一般的事实。 “唔……”那边,凤曦为慕流音的剑所伤,又为他仙法所困,面色微白,却是又不能挣脱。 慕流音凝眸看着她,他本不想伤她,但她却招招紧逼,似非要迫他下重手一般。 再看阵中那血雾越来越浓,只怕即将要成,再不阻止定要来不及,情急之下,他不得不伤她。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越过她,一只手按在了结界之上。 见他要打破结界,凤曦眸光不由一紧,拼尽全力想要挣脱那束缚。 而冰舞本是与离草对峙之中,见此情状,便要上前阻挡,却是为离草所拦。 急愤之下,冰舞瞪着她恨声道:“你这恶毒的女人,是真想要他再死一次不可么?!” 离草心里蓦然便是一震,恍神失神,只是这样的一个破绽,冰舞便已然掠至到了慕流音身后,挥鞭抽去。 慕流音只是微微一扬袖,一股劲气弹出,便将她手上的鞭子震得碎裂成几断。 冰舞见状,狠狠地一咬牙,挥掌便直接冲了上去。 只是,她又哪里会是慕流音的对手,不过几招下来,便被一掌拍中,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即便是这样,她却仍旧不放弃,誓死都要阻止他一般! 离草怔怔地看着她那不要命的样子,眸光一时间闪烁不定。 是什么样的目的,才会让冰舞如此的拼命? 在她所知中,只有一个人会值得冰舞这般付出。 可是……他明明已经死了!连元神都被摧毁了! 还有可能活着么? 这阵法难道会与他有关?! 明知道不可能会有希望,可是她心中却仍有一个强烈的念想,想要再碰碰他,再看看他,仅仅这样一个简单的念想,竟让灵魂到身体都渴望地要炸裂一般疼痛。 所以,在察觉到身后一魔族偷袭之时,她没有躲开,就这么重重地受了对方一击。 一口血喷出,她长声唤了句:“师父——”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也知道她或许又是被利用了,但是却仍无法阻止自己心中的那一份念想。 哪怕是假的也好,她却也仍抱了这样一丝希望,希望他仍有复生的机会! 慕流音听见她的声音,转脸看见被重伤的她,面色微微一变,顾不得破什么结界,当即便朝她掠身而来,接住了她缓缓倒下的身子。 也就是这一瞬间,那阵法内血雾已浓得什么都看不见,孩子的哭声也止住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真正爱的人(3) 慕流音听见她的声音,转脸看见被重伤的她,面色微微一变,顾不得破什么结界,当即便朝她掠身而来,接住了她缓缓倒下的身子。 同一时刻,那阵法内血雾已浓得什么都看不见,孩子的哭声也渐渐微弱,直至完全消失。 “不好!”慕流音低呼一声,目光一凛,知道这阵怕是即将启动,到时要再破便难了。 当下凝了全部的仙力于手中长剑,便要趁这最后的时机将其打破。 离草靠在他的臂弯上,微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晦暗的光芒。 她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往慕流音执剑的手上一靠,竟是不着痕迹地将他的攻击挡住,让他无法挥剑。 慕流音被阻,神色微微一动容,只当她是虚弱之下才靠了过来,于是将她扶起,以左手撑在身侧,握剑的右手正待挥起,她的双手却是伸了过来,将他的手腕紧紧拽住。 “小草?”慕流音眉目一敛,眸底闪过一丝惊诧,随即手腕开始发力,试图挣开她的手,声音微急:“快放开,不能让这阵法启动。” 然离草只是一直垂着头,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肯放。 这一刻,她不想管什么责任,也不想管什么苍生,什么都不想管,只想着能有一丝的希望救大叔! 亦是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原来,她是真的爱大叔!她爱他啊! 只是,为什么她会明白的这么晚?! 就在他们师徒僵持的一瞬间,那阵法蓦然间一股冲天的红光漫起,几乎将整个夜空都给染得通红! 凤曦与冰舞看着眼前之景,面上皆是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情。 仪式成功了! 慕流音亦能感觉到那红光中夹带着的诡异力量,他眉头一拧,奋力挣开离草,挥剑一劈。 那强大的剑气击在阵法边缘,却只是带起了一丝轻微的震动,便被完全消融! 虽然不知道这阵法究竟是作何用处,但看这般强大诡异的力量,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阵法启动之后必定会是极大的一个祸害。 “这嗜灵血阵已经启动,你已经无法阻止了。”身后传来凤曦带着嘲讽冷笑,她已然挣脱了束缚脱身出来。 慕流音听见她说“嗜灵血阵”四个字时,眼神一凛,神色间竟是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嗜灵血阵,以生灵的精血为祭,可炼就灵血珠,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还有其他的功效亦尚不可知。 魔族炼这灵血珠是想要做什么?! 魔君元神已散,即便有灵血珠也不可能复生啊! 慕流音惊疑之时,那嗜灵血阵之中的红光已然渐渐消散,阵中的孩童已不见踪迹,怕是全都被这血阵吸光了精血,尸骨无存。 而在阵中央,一拳头大小的血红色珠子悬浮在半空,闪着透亮的光芒。 离草亦是惊讶地看着眼前之景,她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定定地盯着那珠子,血一样红的珠子,让她下意识地忍不住朝它伸出了手。 凤曦一个掠身过去,将血灵珠持在手中,斜眸扫过离草一眼,而后冲着慕流音诡异地一笑:“你如今疼爱的好徒弟也不过如此,倒也不见比我好到哪去,不过此回倒真是要多谢她了。” 离草身形猛地一震,不敢面对慕流音投来的目光,低低垂下了眉眼。 她无法辩驳自己所做的事。 慕流音没有开口,身形一闪,便朝凤曦疾掠而去,欲夺她手中的珠子。 凤曦似是早知他会如此,身形疾退,同时亦有几名魔族飞身出来挡住了慕流音。 “我说过,你是无法阻止我的!慕流音,你等着罢!我会让你亲眼看看你最爱的苍生是如何毁灭的!”凤曦大声笑着,身形鬼魅一般消失在夜色之下。 冰舞冷冷看了离草一眼,亦跟随着凤曦离开。 待慕流音震开那几名魔族,欲追之时,她们的身影早已不见踪迹。 再回首,看着一直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的离草,心头徒然一股怒气没来由地升起,他伸手用力将她提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能如此糊涂?!” 离草从未见过他这般动怒,好像她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祸。 其实,再滔天的罪也比不上她杀了大叔罪孽更加深重,不是么? “我知道,我不该枉顾苍生,帮着魔族……”她茫茫然喃喃地说着,声音低到似乎只有自己才听得见:“师父要责罚,徒儿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你以为为师气的是什么?!你竟然为了阻止为师,不惜被重伤,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内伤有多重?!你是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么?!”他的胸口起起伏伏,双拳紧握居高临下怒视着她,像是气得不轻:“你是不是以为这样便能救他?让他复活?!你当真是傻了么?!你忘了他是如何屠戮生灵,又是如何杀了我门中弟子么?!” “可是我爱他!”离草蓦地抬起脸,几乎是嘶吼出口,让慕流音一时怔住。 而后,她抬手捂住了脸,有泪自指缝间滑落:“我杀了他,才发现,原来我爱他!我爱他啊!!每一日每一夜,我睁眼闭眼都是他,我是那样那样的想他,想到一寸一寸连头发丝都是痛的,那痛一直痛到骨髓里,让我痛不欲生……我想他活过来,哪怕是对不起琳琅,对不起昆仑,对不起苍生,我也想他能活过来!” 慕流音僵硬了片刻,他可以感觉到她深切的绝望和哀恸! 他眸光隐隐闪动着一丝复杂的光芒,忽而伸手将她纳入怀中,轻柔的动作与他适才忿怒的言语截然相反,半晌之后,他唇间溢出一丝幽幽的叹息:“不可能了,他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复活……你必须忘了他,他不是你该爱的人。” “怎么能忘?怎么能忘的了?!”离草拼命地摇着头,泪水不停地滑落下来,沾湿了他的衣襟:“师父,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他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墉派少主 天墉派亦是仙门一大派,宫殿依山势而建,层层叠叠直达山顶,极其壮观,四周祥云掩拥,紫气缭绕。 天墉派掌门陵虚子的六十寿诞,不少仙门各派前来恭贺。 慕流音到时,殿中已坐了不少宾客。 一听说昆仑的执剑长老来,座上宾客齐齐起身相迎,可见其声望之大,何况昆仑执剑长老之徒诛杀了魔君之事已然人尽皆知,更是让人敬仰不已。 离草默默地跟在慕流音身后,神色显得几分憔悴。 她的伤势虽这些时日有师父替她医治调理,却仍未痊愈。 况且,经那日之后,她便整夜整夜难以入眠,因为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更让她无法原谅杀了大叔的自己。 而师父继那之后,什么都没有再说,也许是对她真的太过失望也不再抱以希望了吧? 离草看着天墉一派喜气之景,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是那样容光焕发,这样欢腾的场景却是更衬出她心中的苦痛。 “……这位想来便是慕长老新收的弟子,倒是姿容出色,听说魔君便是为长老这位弟子所诛,当真是青出于蓝,比之之前那位可真是完全不同……”一人话说一半,似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忙住了口,陪笑道:“哎呀!是我失言了,还望慕长老莫怪。” 谁都知道慕流音前一个徒弟之事,这般说出来不是故意揭人伤疤么? 其他人一说起魔君被诛之事,便似个个都来了兴致,对于这位能杀魔君的女弟子显然十分好奇而又有兴趣的很,一时纷说云云,对其夸赞不已。 离草将他们赞扬之话听在耳中,不觉高兴,却只觉格外的刺耳而又讽刺。 她不想听,能不能不要再说了! 可是,那些话语却仍源源不断地传来。 她似终于无法忍一般,蓦地冷喝一声:“不要再说了!我从来都没打算要以杀魔君为殊荣!我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强大!我能杀他,不过是仗着他对我没有防备罢了!他只是……从来都不防我……” 是的,他防谁都没有想过要防她。 他是那样的信任她,可她……却无情地打破了他的信任! 一时间,殿中因她的嘶喊而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目光讶异地望着她。 慕流音亦是微微凝了眸,眼底满是复杂的光芒。 天墉派掌门陵虚子见此情状,忙出声打破这尴尬的局面,道:“慕长老这位徒弟脸色似乎不太好?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慕流音看了离草一眼,淡声道:“来时路上遇到魔族,受了点伤。” “魔族?”凝虚子面上露出一丝惊讶:“怎么?魔族这么快就又起势了?” 慕流音微微点头,将乐镇之事简略地说了一下,顿时引得殿中所有人脸色不由一变。 “魔族竟然炼出了灵血珠?!”陵虚子紧拧起眉,神色亦是凝重:“不知此回又有什么企图!” 慕流音道:“虽不知他们目的为何,不过各派还是早做些防范以作应对的好。” “慕长老说的是。”众人点头应和着。 离草只是淡漠地看着,仙门魔族之间总是这般永无休止地敌对相斗,忽然间,她也有些厌倦了这种生活。 如果当初她能跟着大叔离开的话,永远地远离这种生活,是不是会比现在更快乐一些? 可惜,现在再追悔也已没有任何用处,她永远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既然慕长老的徒弟有伤在身,不如先下去稍作休息。”陵虚子对慕流音说着,一面转首招来不远处一名清俊男子:“越儿,过来。” 但见他一路彬彬有礼地朝旁边宾客们行礼问候,举止大方,笑如春风,透着几分爽朗与倜傥。 他走过来,朝慕流音微微一拜:“陵越见过慕长老。” 慕流音淡淡颔首,微笑:“少门主,距上回一见,已有二十年了罢。” “正是。”陵越笑的如沐春风,说话同时,他一面拿眼瞟了下离草,轻挑地笑道:“慕长老的徒弟真是个个都貌美如花,姿容出众,如今这位小师妹又立下如此大功,相信不久求亲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了罢!” 这话惹得离草不由微微一皱眉,对此人的印象也大打折扣。 “越儿,不得无礼。”陵虚子轻斥一声,向慕流音赔礼道:“这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 “无妨。”慕流音淡淡笑了笑,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听闻少门主至今一直未娶?” 陵越似是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轻描淡写道:“不过是还没遇上中意的罢了,不过……” 他眉眼一转,戏笑着看向了离草:“之前陵越没福分娶到凤师妹,不知这位小师妹可会给我机会?” 离草闻得此言,似恍然了悟一般地瞪眼看着他。 难道……他就是传闻中曾经向师父求亲要娶凤曦,却最后反被凤曦给骂走的那位天墉派少主?! “越儿!”陵虚子又沉声唤了他一句,而后咳嗽一声道:“慕长老的徒弟来时受了伤,你且先带她去安排好地方休息一下。” “受伤了啊……”陵越眼眸眯了眯,走到离草身边,勾唇一笑:“小师妹,走罢。” 慕流音亦是轻轻拍拍她的肩,道:“小草,你先去罢。” 这里的场合不适合她,只会让她更难受而已,不如离开的好。 离草淡淡点点头,跟着陵越出了大殿。 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陵虚子不由轻声叹了口气:“慕长老,不瞒你说,越儿自那回求亲被拒之后,便是再也不肯娶妻,别看他外表风流随性的很,实则却是个极为死心眼儿的人,怕是一直都还惦念着长老你那徒弟,可惜……唉!如今他已岁数不小了,再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 慕流音眉眼微微一沉,有不易察觉的流光闪过,带了些歉意道:“是我没能教好徒弟。” “这也不能怪慕长老,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陵虚子摇着头,叹息:“只怪命运弄人罢了。” 命运弄人…… 慕流音唇角亦是漾起一丝苦笑,谁说不是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无端的迁怒 离草跟着陵越往后峰偏殿走去,一路上,陵越倒是笑意盎然,说个没停,而且话语十分轻佻,一派风流不正经的纨绔样让离草对他的印象愈发地不好。 “不知小师妹芳龄几许?可有中意之人?”他忽而俯下脸,凑到她的面前,戏笑着问了一句。 离草皱了皱眉,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十分冷淡地回了一句:“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陵越微微一挑眉,笑的几分戏谑:“我可是对小师妹很有兴趣,若是小师妹没有意中人,那我便可上门求亲了。” 离草抬眸定定看着他,神色不改,只淡淡道:“你当真被凤曦伤的很深么?” 陵越面色一僵,眸光微微凝起,笑容也尽数敛了起来,一抹冷锐的寒芒划过眼底:“你说什么?” 离草微微侧了脸,面上透出一抹奇异的微笑:“你自被凤曦拒婚之后,便一直未再娶吧?堂堂仙门大派天墉的少主竟然被拒绝,面上定然无光的很,人类好像都有这样一种怪毛病,越得不到的越想要,否则便不会甘心,不过,你竟将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是因为我和凤曦同样都是师父的徒弟,虽然娶不到凤曦,但若是能娶到我,也一样可以弥补你被伤的自尊是么?” 看多了,也经历的多了,让她似乎也一下子便能看透许多。 陵越随着她所说的话,脸色越来越阴沉,眸光亦越来越冷冽,最后,他忽而勾唇一笑,幽幽道:“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眼光和言语却是毒辣的很。” 离草很想说,她年纪其实已经不轻了,做他的祖奶奶都绰绰有余,至于说话毒……呵,倒是头一回有人这么说她。 她原来也有话毒的时候啊! 陵越看着她唇角浮起的轻笑,眯细了眸,冷笑了声,抬起她的下巴:“慕流音的徒弟难不成个个都是如此桀骜不驯、牙尖嘴利?她是如此,你也是如此!我还真是好奇慕流音究竟是怎么教的徒弟。” “啪!”离草冷冷地拍开他的手,目光如剑一般雪亮:“你可以污辱我,但不许污辱师父!” 虽然她现在明白了自己并不爱师父,但师父在她心中一样是举足轻重,是她最为亲近和尊重的人。 陵越轻轻揉了揉手,嘴角笑意更浓:“哟!这么生气?让我来猜猜,你……该不会也爱慕上了自己的师父罢?” 他恶意的话语,让离草刹那间一股怒气窜了上来,脸色因气愤而显得微红,她努力压制着,挑眉回以一冷嗤的笑:“怪不得凤曦会痛骂你,像你这样的人,不止该骂还该打!” 话音刚落,她已然挥手朝他一掌拍了过去。 陵越轻松地避开,反手将她一擒,冷了声道:“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是什么人?你又懂什么?!” “我本来就不懂,你和凤曦之间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莫名其妙地挑衅我!”离草只觉此人实是不可理喻,愤然地一脚踢过去,试图将自己的手抽回。 陵越闪开她那一脚,蓦地用力将她推开,似是不受控制一般地冷喝一声:“谁让你是慕流音的徒弟!” 离草踉跄地退了几步,定住身形后,转脸看着他,目光带着几许复杂之色:“你……难道是在恨师父?” 陵越冷然地别开脸,冷哼道:“若不是他,凤曦怎会拒绝我?明明是她的师父,竟会让自己徒弟爱上他,更落得那样的下场,亏得他还是众人敬仰,高高在上的仙尊,连自己的徒弟都教不好,护不了,有什么用?!” 离草看着他的眼神中带了丝惊讶,她看见了他紧握的双手上清晰可见的青筋,可知他此刻情绪的激荡。 她微敛了眉,低低道:“原来……你是真的爱她。” 原本以为他只是被拒面子上挂不住,却不想他是动了真情。 不过也不奇怪,若非是真爱,又哪里会为了一个人而二十年都不娶? “爱又有何用?”陵越自嘲地笑了起来:“她心中没有我,如今她又已是堕入了魔道,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除了在这里迁怒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他曾试图打动她,曾试图带她走,却只换来她的冷嘲热讽。 她直言不讳地告诉他,她爱她的师父! 她说,她就算终身不嫁,也不会跟他走!她要永远陪伴师父左右! 他自是有他自己的骄傲,被这般折辱,他便也不再强求。 世上女子多的是,他也不至于非要在她这里吊死不可! 而后,没有多久,便传来她叛出师门,堕入魔道的消息。 他故意装作漠不关心,这样的女子更没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 自此,他开始游走于各色女子之中,变得风流,变得不羁,只是,却始终没有一个女子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 而后,他才明白,原来除了她,他谁也不想要! 只是,就算明白又能如何?且不说她心中只有她的师父,此刻她与他也是仙魔两道之分,是敌人,这是永远也不可能跨越的一道鸿沟。 所以,他才会开始迁怒,迁怒慕流音。 若不是他,她又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而他,竟然还破了誓,又再收徒,这更加是不可原谅之事! 只是,慕流音到底身份尊贵,他无法将怒火发到其身上,便只能找上了他的这位新徒弟。 说到底,终究是他无能。 离草看着他面上那一丝难掩的痛悔之色,似是明白他的心思一般,微微敛了眸,轻声道:“仙魔的身份有别,当真是不可逾越的么?若是当真爱的话,又何必在意什么身份?何必去管什么善恶?该抓住的时候就该紧紧地去抓住,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否则,迟早有一日会因此而后悔的。” 她也是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 只是,太晚了…… 所以,现在的她,是如此的悔恨着! 陵越闻言讶然地看着她,似是若有所思一般地微蹙起了眉:“你……” 第二百三十九章 绝望的真相(1) 陵越闻言讶然地看着她,似是若有所思一般地微蹙起了眉:“你……” 离草却是又抬起脸,展颜微微一笑:“不过,凤曦真的很爱师父,你若是想要挽回她,可是得费很大的功夫才行。” 她心中很清楚,凤曦的爱是终究不可能得到回应的,正因为如此,这爱才会最终演变成恨,才会让她一直与师父作对。 所以,若是能有人可以用爱将她抚慰的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陵越眉目微敛,定定地看了她许久,也弯唇笑了起来:“你这丫头,我竟然错看了你。” 原以为能诛杀魔君的她,会是个一本正经、死脑筋的乖觉女,却没想她竟然什么都懂,似是什么都已看透了。 这样的她,又是经历了怎么样的苦痛之后,才会成为现在这般模样? “你的话,我会仔细考虑思量的。”他淡笑着说了一句,而后作了个“请”的手势:“现在,还请小师妹先随我去厢房休息。” 离草亦是笑笑,之前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已不存在一般,对他的印象也没如最初时那般差劲了。 *** *** 在天墉派小住了三日,陵虚子的寿宴之后,慕流音正准备带着离草返回昆仑时,却是传来了天墉少主留书出走的消息。 对此,离草并没有什么意外。 这几日,陵越常来问她有关凤曦近况之事,她也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他。 直到说到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乐镇,陵越当时的神情便是若有所思,眸底却是透出一丝坚毅的光,似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如今听说他留书出走,离草知道,他定然是去找凤曦了。 她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至少他试过,努力过了,相信他也应该会无憾了。 回到昆仑,虽然早已将乐镇发生之事的消息传回,但掌门还是召慕流音前去细说。 离草自是又独自往琼天宫去。 然而,刚走至半路,忽而听到一个声音传来:“……你别走,你是琳琅对不对?” 离草不由一怔,这声音……是兔师兄? 她顺声望去,但见不远处,两个人影匆匆走过。 走在前面的正是夙璃落新收的徒弟璎珞,而在她后面紧追着的却是白无瑕。 兔师兄刚才说,她是琳琅? 离草微微皱起了眉,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惊疑不定,她当下隐了气息,跟了上去。 但见璎珞被白无瑕追到后山林中,仍甩不掉他,不由有些气急地停下身,瞪着他一跺脚:“你到底要跟到我什么时候?!” 白无瑕一脸无赖却是又坚定道:“一直跟到你承认为止!” 璎珞气恼地别开脸:“你想让我承认什么?我是璎珞,不知道你说的琳琅是谁!” “琳琅,不要这样……”白无瑕眼光渐渐变得温柔却又带了丝苦痛:“你可知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有多么痛苦而又后悔?我悔的是不能在你生时跟你说一声‘我喜欢你’……” 他伸手扶上脸色惊异的璎珞,而后缓缓地将她纳入到了怀中:“告诉我……你还活着……你就是琳琅……让我知道,我还有机会……还不至于痛悔一生……” 璎珞被他拥在怀中,似有些不知所措一般,满脸仓皇之色:“我……我……” 她用力咬了咬唇,而后将他狠狠推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是琳琅,不是!” 白无瑕定定盯着她,黑眸之中眼神陡然变得雪亮:“你还是不肯承认么?那日,我偷听到了师父对你师尊说起我偷挖你坟墓之事,师父说为免我与草师妹起疑,便编说你尸骨已焚烬!若是这样,那便说明你确实真的没有死,只是不知道师父与其他长老为何要隐瞒此事……琳琅若是没死,定然是以另一个身份活着,而我思前想后琢磨了很久,想到了你……璎珞……琳琅……皆是美玉,你就是琳琅,不可能错的!” 听到白无瑕的话,离草顿觉一道惊雷当头劈下,炸得她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琳琅……璎珞……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 可是,为什么…… 琳琅当时确实是死在了她的怀中啊! 为什么……为什么…… “我说对了,是不是?”白无瑕看着璎珞微微白了的脸色,眸光不由一敛,似想到什么一般,眼色蓦然掠过一丝惊异之色:“难道……他们是因为草师妹……” “够了!别再说了!”璎珞蓦地喝止住了他,面色苍白一片,却又似带了一丝痛苦的神色:“你一定要将这真相揭穿,让我难堪,然后让小草痛苦不可么?” 她这话,等于是承认了她就是琳琅! 白无瑕怔怔地看着她,良久,似明白了什么,眼中神色惊异变化,好半晌,他的目光再一次柔和了下来,将痛苦的她再一次拥入怀里:“我知道了,这不是你的错,你别担心,我不会告诉她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仍安好而已。” 似是终于被他的温柔所俘,琳琅靠在他的怀里,微微哽咽着。 只是,在她目光不经意地一抬之下,她的身子却是蓦地僵住,而后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眼中满是惊惶之色。 “琳琅,怎么了?”白无瑕感觉到她的不对劲,轻轻扶开她,却看见她的双眸直直盯着他身后,让他不由地转过脸去。 然这一看,却让他的脸色也瞬间惨白一片。 “草……师妹。” 那一棵桃树下,离草静静地立在那,仿佛一座石化了的雕像,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是这样直直地看着琳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时间,刹那间静止。 “小草,我……”琳琅双手放在胸前,微微颤抖着,向前走了一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离草的眼中终于划过一抹深沉的痛意,那是被最信任的人欺骗了的痛,痛彻心肺! 她喃喃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她?她宁可琳琅是真的死了! 可是,却在琳琅亲口承认了的那一刻,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希望也终于破灭,绝望至极,彻骨生寒! 第二百四十章 绝望的真相(2) “为什么……”她喃喃地问着。 心底深处仿佛有着什么随着她最后一字吐出,瞬间散于天地间,心头只觉一片空荡荡的。 琳琅看见她那样的表情,一时间只觉面上凉凉的,心中亦是阵阵发寒,只听见自己微颤的声音道:“小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告诉我是怎样的!!”一句话吼出口,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一般,让她身形有些不稳地晃了晃,只能伸手扶住了身旁的桃树,轻轻地喘息着。 胸腔里仿佛被沸腾的水给狠狠烫着,大片大片的灼痛,那疼痛放射性的迅速传遍全身,将她的心都快撕裂。 她很清楚,琳琅若是没有死的话,其后那想要隐瞒她的真相……只会让她痛不欲生! “让我来猜猜……你们怕我不忍心下手杀魔君,所以,故意设计了这一个局……而我,也如你们所愿的掉了进来,更成功地完成你们的目的,是不是?”她低低地笑着,只是那笑却比哭泣还要更让人心酸心痛! 她双眸死死地盯着琳琅,声音有些喑哑:“琳琅,我以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你为什么也要骗我……为什么要利用我……我是那样的相信你……可是,你却害我亲手杀了我最爱的人!” 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着说出口,那样哀恸的悲鸣,带着无尽的绝望与伤痛,更如利刃一般狠狠捅着琳琅的心。 琳琅早已是哭得有些接不上气,声音亦是哽咽:“小草,我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的……你是我的朋友,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想为你好,才会这么做……” “为我好?”离草凄惨地笑着,泪水滴滴滚落,灼烫而又苦涩:“你真的认为,这是为我好?你可知道我现在有多痛苦?你可知道我夜夜痛不能眠?你可知道我现在恨不能当初那把剑刺进的是自己的心窝!” 是啊,愚蠢如她,被自以为信任的人欺骗,辜负了那样信任和爱她的大叔,如今这所有的痛苦,都是对她的惩罚,是她活该,是她自作孽! 离草五指狠狠扣进了树皮之中,鲜血淋漓! 而她此刻的心,亦是血肉模糊。 她抬首看着琳琅,一双眼睛是无波无绪的平静,又似透着冰冷彻骨的寒意,低声道:“可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能装死装的那么真?若非确实地以为你已经死了,我怎么也不会……还有,那根白色的丝带,为什么会在他的怀里……你们究竟还有多少隐瞒我的?!” 琳琅面色亦是挣扎着,纠结着,双手死死绞在一起,却是不肯说。 “她不肯说,让我来告诉你好了!”冷不防,旁边传来一声冷诮的笑,却是不知何时就在此的楚璇玑。 琳琅看见她,眼色不由一变:“你……你怎么也会知道?!” 楚璇玑嗤声笑道:“我可是掌门首席弟子座下的首徒,我师父知道的事,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她没有说这些也只是她最近无意中偷听知道的,否则,她早就拿来刺激离草了。 离草望着她,一步步后退着,哀凉地笑着:“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就只瞒我一人……而我,就像个傻瓜一样被你们欺骗利用……呵呵……真是傻瓜!” 楚璇玑看着她如今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却是快意极了,这么久以来,她最想看到的,就是她这样的表情! 所以,她不介意再让她更痛苦一些。 “想知道真相么?其实很简单,因为你喝了灵长老专门配制的迷幻绝情散。” “迷幻绝情散?”离草怔了怔,目光有些茫然。 “不要说,求求你不要说了!” 琳琅嘶声想要阻止楚璇玑,然而她却完全不理会,只继续说着:“你该感到荣幸,这迷幻绝情散可是专门为你调配的,就是让你产生幻觉和绝情灭爱的好东西,所以,琳琅只是装死,但你产生的幻觉却是让你认为她是真的死了!当然,这也得要她高绝的骗术和长老们的配合才行,再加上那绝情灭爱的效果,让你因琳琅的死而产生的愤怒和恨意放大,对魔君的感情统统被泯灭,如此一来,你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绝情灭爱……绝情灭爱……”离草喃喃地重复着,心痛得无以复加。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所以,那个时候的她才会那样毫不留情地对他下手,让现在的她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十分陌生,心中阵阵发寒。 原来,那个人是她,却又不是她。 离草猛的一震,身子摇晃两下:“为什么……明明我都已经决定要和他离开了,明明师父也告诉我掌门和长老们都已经同意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楚璇玑冷声一哼:“说同意自然是骗你的,不过是让你松懈而已,魔君是无论如何都必须要除的祸患,而偏偏你是最容易下手的人,只可惜你冥顽不灵,不动手便也罢了,竟还妄想和魔君私奔,掌门和长老们怎么可能真让你那种天真的想法给仙门带来不可预知的祸害?!连你师父执剑长老都没反对呢,听说,就是他亲自将那迷幻绝情散下在你的身上呢!” 师父……师父也是知情的?! 是师父对她下的药?! 离草忽然感觉浑身一阵寒冷,从骨头里生出的寒凉,她抱紧手臂想要给自己一点温暖,却仍旧如同掉进冰窟一般,刺骨生寒! 她想起了那夜师父问她,可有对魔君生出情意来…… 想起了师父问她,选他还是选魔君…… 亦想起了师父最后递给她的那一杯践别之茶! 是茶……是那杯茶!! 纵然她怀疑谁,也不可能会想到她最敬爱的师父会对她下药! 怪不得……怪不得凤曦会那样高兴,会说他心中最重要的仍旧是苍生…… 是啊!他心中只有他的苍生和仙门,所以,他利用了她,哪怕明知她会心痛心伤,他还是为了守护他的仙门和苍生牺牲了她! 第二百四十一章 绝望的真相(3) 离草此刻只觉心口一空,满目只有看不见底的绝望。 仿佛是晴天霹雳,天塌地陷,刹那之间,撑天的柱子断了,天空塌陷下来……她却动弹不得,跑不了,逃不开,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迎面而来的巨石轰隆碾过,一寸一寸碾成粉末…… 最好的朋友欺骗她,最亲的师父也利用她,她不知道到了现在,到底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十指死死扣进地面,抓紧,却是感觉不到任何痛。 还有什么痛会痛得过心碎? 她听见楚璇玑讥诮的笑声:“呵,你该感谢你师父和你的朋友,是他们成就了你现在的荣耀,看你现在多风光,诛杀了魔君呢!” 荣耀?风光?呵呵……不过是杀了她爱的人所换来的东西,除了让她痛苦之外,一无是处! 若是她能早点发现自己的感情,若是她没有那么天真愚蠢,若是她能当时就直接跟大叔走的话,若是…… 已没有若是。 这世上,最痛的伤莫过于后悔莫及! “小草,不要听她挑拨!”琳琅急声喊了起来,拼命想要挽回想要解释:“你应该可以理解的,我们都只是不想让仙门和苍生承受灾难而已,师尊跟我说,你要跟魔君走,他说魔君不会有真感情,只是在骗你,我不想你被骗,不想你最后被他伤害,也不想你背负投靠魔君的骂名,所以我才会答应师父做这场戏,我真的只是以为这样对你会比较好而已!相信执剑长老也是一样的想法……” 然而,离草却似没有听见一般,双眼只是空洞无神地盯着前方,心中的悲痛已然达到了极点,似终于无法忍耐一般,她蓦地仰boss声悲鸣,周身陡然暴出一圈夺目的光芒,一股力量随着她情绪的暴涨而无法抑制地散发出来,她手腕上那本已有了裂纹的血玉镯又开始慢慢地裂开,最后,一声脆响,碎裂一地! 而她身上那股力量似终于挣脱了束缚般,毫无阻力地一下子涌了出来,一刹那,周围风卷沙扬,那样强大的力量,林中树木也被震得根根碎断倒塌。 琳琅、白无瑕还有楚璇玑也感觉到那股力量迎面压来,心惊之下,立时御起全力抵挡,却也仍感觉到胸口气血的涌动。 这是怎样强大的一股力量啊! 而更她们惊异的是,那光圈之中,离草的容貌在一点一点地改变,轮廓并无变化,只是那眉眼,那气质一下子变得灿烂夺目,美艳无双!就像是一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瞬间绽出最美丽的花来! 整个昆仑亦为这股力量所震憾,所有弟子皆是惊愕地看着那冲天而起的刺目光芒,玄光殿中的掌门与五位长老亦是感觉到了,不由齐齐奔出殿外,望着眼前之景惊骇不已。 “这是什么力量?我昆仑之中哪里来的这种力量?!”太清真人眼中满是惊怔之色。 慕流音没有说话,却是神色肃敛,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安与担忧。 玉泱紧拧着眉,感受着这股力量,沉声道:“这力量虽强大却十分纯净,不似仙界的力量亦不似妖魔界的力量。” 夙璃落却是微微眯了眸,一抹奇异的笑浮上唇角:“像是自后山传来的,过去看看便知。” 几人疾行至后山林中,离的近了,更能感觉到这力量之强,让他们不得不提起真气抵御着靠近。 而靠近之后,才发现,那力量的中心处瘫坐着一名绝色倾城的女子,虽然容貌有些改变,但他们还是认出她就是离草。 “这是怎么回事?!”胥焱惊疑地喝问一句。 一旁传来琳琅的哭声:“师尊,慕长老!小草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听得琳琅这一句话,慕流音心猛地下沉,完美的表情终于现出一丝慌乱。 她……知道了?! 他明白真相始终都会有被揭露的一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小草……”一向冷静如他,此刻的声音中竟也带了一丝颤抖。 似是听见了他的声音,离草身上的力量终于敛了起来,缓缓抬起脸,看着他,只是那眼神却也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那样的冷漠。 慕流音被她那样的眼神盯着,一瞬间只觉面上凉凉的,心,也凉凉的。 他知道的……他知道她晓得真相之后定然会恨他,可是,当时的他亦是没有办法,无可奈何。 她说魔君肯放下一切跟她走,可是,为了仙门,为了六界苍生,他却不能冒那样的险。 在与掌门和长老们商议之下,作出这样的决定之时,他亦曾试图再劝阻说服她,他亦有挣扎犹豫过,可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她选择了仙门与苍生。 他以为,她的心始终是向着仙门,所以,她亦会理解他的苦心,会明白他的选择,亦能够承受这一切。 他以为,她对魔君还并未有那么深的感情,毕竟,她的心是向着他的,再加上那药的效用,她纵然对魔君有爱也该被泯灭了。 何况,这样的爱也是不该有的,泯灭了对她也好。 可是,他错了…… 直到她杀了魔君之后,那样痛不欲生的模样让他知道,他错了。 他错估了她对魔君的感情,他错估了她的承受力。 更至她亲口对他说她爱魔君的那一刻,他亦才知道,原来,那药的效用也抵不过她对魔君的爱! 所以,他一直在努力地试图弥补,可是,终究还是弥补不了么? “小草,是师父的错,你……” 他的话刚说出口,便被她冷冷的打断,带着悲凉的笑意:“你没有错,你爱你的仙门,爱你的苍生,你什么时候错过呢?错的是我,我以为仙门光明正派,我以为师父宽厚仁慈,却原来也都可以为达目的而用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你这孽障说什么?竟敢污辱我仙门?!”除了胥焱急怒地呵斥一句外,其他的人竟是都满面愧色,没有任何辩驳之话。 这件事,他们虽并不认为自己错了,但对她,却是有愧意。 第二百四十二章 她被囚禁了 慕流音看着她,眸底目光流转,复杂变化,却是一直不曾开口。 事到如今,他无法为自己所做过的事辩白,在他将那杯下了药的茶亲手递给她的那一刻起,或许便注定了这样的结果。 一如当初,他亲手将凤曦重伤关入牢中,便注定了她将堕入魔道一样。 他越是想守护,却越是守不住。 “小草,你恨师父吗?”下意识的,他喃喃问了一句。 离草的眸光定定扫过面前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了慕流音的身上,幽幽开口道:“你是我的师父,这一点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否认,我不恨你,只是……觉得失望而已。” 是的,失望。 她心目中完美无缺的师父,她自以为最最亲近的师父,却是对她做出了如此残忍的事来! 她的目光在他的面上只是那么一顿,而后没有留恋地移开。 看着她站起身,似要离开,慕流音蓦地上前一步,伸手拉住她:“你要去哪?” 她……也要弃他而去了么? 他的触碰,仿佛又刺激到了她敏感而脆弱的神经,离草本能地想要将手抽回,声音冷的像冰一样:“我要去找他……” 知道她说的是谁,慕流音手上微微一用力,沉声喝道:“他已经死了!” 离草激动道:“死了又如何?!当初他说过,若是我死了,他就算上天入地也要想办法将我救活!如今我也是一样,不管用尽什么方法,我都要救活他!” “你这孽障,难不成还想让魔君复活?!”胥焱听得她这般说,当即沉了脸色,怒声道:“若是如此,便绝不能让你离开昆仑半步!” 他们一番苦心才能诛杀了魔君,绝不能让他有一丝再生的希望! “小草,你听师父说,是师父对不起你,你留下来,师父承诺日后一定会百倍千倍地补偿你,好不好?”第一次,慕流音放下了身份这般恳求着一个人。 当初,凤曦的离去他无能为力,亦或者他明明可以做些什么,只是,他却没能去做。 因为,他无法放任自己的自私,却也造就了他一生无法挽回的遗憾。 然而,当相同的事再摆放在他的面前时,他依旧选择牺牲了自己的徒弟,他知道他错了,但若要重新来过,他却仍旧会这么做,所以,他没有后悔过,只能弥补,尽他所能地弥补过错。 离草感觉到慕流音的手越抓越紧,拼命挣扎着,似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一般嘶喊起来:“不……放开我……求求你放我走……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你们还想我再做什么?我已经被你们利用得干干净净,尸骨无存,什么用都没有了呀,为什么还不肯放我走?” 她想要流泪,却发现泪也已经干涸,只是死死咬着唇,全身瑟瑟地颤抖着。 只是她越挣扎,慕流音抓得便越紧,急忿之下,她的力量又不受控制地逸出,胡乱冲撞着。 然慕流音却没有运力作任何的抵挡,任由她的力量击在胸口,震得血气翻涌,有血丝缓缓自嘴角溢出,他却仍旧不肯放开她。 仿佛若是将她放开,让她离去,那他,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掌门与其他四位长老眼见她身上的力量肆意乱窜,只听见树枝断裂的声音不停传来,且范围越散越大,如此下去,势必不妙。 当下几人眼色交换之下,便是合力布下一道结界,将她与慕流音阻隔在其中,不让力量再外溢。 而太清真人则是身形一掠,当下一掌劈在了她的后颈处。 离草只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一下子失去了知觉,软倒了下去。 慕流音接住她倒下的身体,面色因为内伤而显得几分苍白。 太清真人敛眉沉吟道:“她怎会突然间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她究竟是何来历?” 胥焱上前一步,冷哼一声:“不管她是什么来头,总之现在不能让她离开,不能给她任何可以救活魔君的机会!” 太清真人看着慕流音,叹了口气道:“流音,我知道你心疼徒弟,我们也未想到她不仅知道了真相,更抗过了那药的效力,走至这一步,也实非我们所愿……只是,虽然如此,为了不让她再造出事端,确实要将她暂时囚禁起来,你……” 慕流音垂眼看着怀中昏迷的徒弟,眸中掠过一抹沉痛,却仍是淡声道了句:“我明白,但听掌门安排。” *** *** 窗外桃花开了,离草靠坐在窗边,出了神般地看着那满目粉灿的桃花。 花开依旧,人面已非。 她被囚禁已有一个月了,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的身上被下了禁制,使不出灵力,而这间屋子亦是被设了结界,无法出去。 为了不让她有机会去救魔君,他们便这样将她给当作犯人一般囚禁了起来。 “小草。”身后传来那一如往常温淡的声音。 她没有回头,亦没有作任何回应,在她几番苦求他放她走却不得果之后,她便彻底放弃了,也对他彻底死心了。 她已然很清楚,这个人心中永远只以仙门和苍生为重,他并非无情,只是太无私,他的爱是大爱,所以,至于其他的,包括他唯一的徒弟都可以随时为他心中的大爱牺牲。 这个时候,她似乎终于可以理解凤曦的痛与怨了。 而正如凤曦所说,自己比她更可怜,她是求而不得,而自己,明明原本幸福已经唾手可得,却是又被她自己亲手毁灭,毁得干干净净! 慕流音走至她身旁,将手中的一盘糕点放在了她旁边的桌上,又将昨日送来却未曾动过半分的点心端走。 他知道,她一直都喜欢吃这些小点心。 他也知道,她对他这个师父已然失望透顶,绝望至极。 他心痛,却不能改变什么。 他是昆仑的执剑长老,他有守护仙门和苍生的责任,他也不能让她一错再错。 她爱上魔君已是错,若是要再救魔君那更是错上加错。 她怨他也好,恨他也罢,他除了尽力地对她好以外,便不能再为她做什么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琳琅的心思 直到慕流音退出房间,离草也不曾回头看他一眼,与他说半句话。 她承认他还是她的师父,但她却不会接受他的做法! 不多久,门又开了。 这个结界,外面的人都能随意进来,却独独只有困在屋中的她出不去。 “小草……”低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歉疚与忐忑不安。 离草终于转过了脸,冷淡地看着面前的琳琅,不冷不热道:“你来做什么?” 琳琅双手绞在一起,很是局促不安:“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看我?”离草轻轻地笑了一声,却似是自嘲一般,幽声道:“你看我现在如你的愿,真的过得挺好的,对不对?有吃有住有穿,什么都不缺,什么麻烦都没有,不用去修炼,也不必去管什么仙魔之间的恩怨,谁能有我这般潇洒自在?只不过就是哪里都去不了罢了……这些可都还要谢谢你,琳琅。” 她虽然是笑着说的,语气也似极为轻松,但琳琅又怎会听不出她话中的讥诮之意? 如离草这般纯朴善良的人,现在却也学会了恶言相向,而将她变成这样的,其中罪魁祸首之一便是自己。 琳琅的泪唰的一下便落了下来,哽咽着:“对不起……小草……真的对不起……我本来真的以为这样会对你更好的……其实……其实那一回在金陵,我是亲眼看见了你和魔君在一起,也听到你们所说的话……起初师父跟我说时,我本来是不相信你会偏向魔君的,可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之后,我不得不信……你可是仙门弟子啊!怎么能被魔君的几句甜言蜜语便诓骗了去,忘了自己的身份与责任?回到昆仑后,我无法可寻之下,将此事对师尊说了,师尊说仙魔终有别,在一起是绝无可能幸福的,而且,魔君那样的人更不可能真心爱你,最后受伤害的一定是你,我是你的朋友,我不帮你谁帮你……所以,所以我才……” “琳琅,你错了。”离草目光淡淡地看着她,唇角浮起一丝飘渺而浅淡的笑:“你不是为了我好,你只是为了你的师尊罢了,只要是他说的,你便不会也不愿违抗。” 琳琅似是被雷重重一击,呆呆定在那里,惊惶地摇着头:“不……我不是……” 离草却是轻笑着打断她:“琳琅,其实,在你心中,最重要的是你的师尊夙璃落罢,也许,我对你来说,确实是最好的朋友,但是,若是与他放在一起,你却也会放弃我而选他。这一点,我也是到现在才明白。” 从最早开始,琳琅便常与她说起师尊对她如何如何好,师尊是怎样一个随和可亲的人,她不奇怪,因为,对那时的她来说,师父亦是她心中最好的人。 直到去酆都的路上,她曾问起琳琅可有喜欢之人,琳琅那种纠结而又迷惘的表情其实已经透露了一切。 只是,当时的她并未曾细想过而已。 “琳琅,若是我没有猜错,你执意要陪我去金陵,也是你师尊授意的罢?目的是要监视我。”离草虽然单纯,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许多事情她也都能看透了:“对仙门来说,魔君非除不可,而你们都知道魔君与我关系不一般,胥焱长老亦试探过我,只可惜我并不坚决,我偏执地想相信魔君,非要亲眼验证他的罪行才肯罢休,正逢金陵消息传来,你们便想趁此刺探我对魔君的态度,若是我仍不忍对他下手,那便不得不用那卑鄙的手段了,是也不是?” 琳琅没有反驳她的话,因为,事实确是如此。 那日,她听说离草要去金陵,正准备去送别,师尊却特意吩咐她,让她跟离草一道去。 师尊说,魔君狡诈,小草太单纯,只怕会被他的花言巧话所蒙蔽,让她跟去看看,也好摸清小草的真实想法。 而事实,却正如师尊所料,小草被魔君的几句甜言蜜语便给欺骗了,竟还要跟他一起离开! 而当她问起时,小草却又隐瞒了她,这更让她心中惊疑不定,于是一回昆仑便将所见所闻全都告知了师尊。 师尊与掌门和其他长老商议之下,决定使出这一出苦肉计,小草最重情意,若是她最好的朋友被魔君所杀的话,她定然不会再有借口为魔君开脱,为以防万一,又让灵长老调配出了那一味迷幻绝情散。 而要将这药下在她身上,唯一最好的人选便是慕流音。 慕流音初闻这计策之时,甚是震惊,亦是否决不肯,然在掌门与长老们的劝说之下,让他以大局为重,也是让他可以留住徒弟,不至于让他的徒弟再次走上邪道的唯一最好的办法。 她不知道慕流音的想法,总之,最终,他应了下来。 于是,便有了那一夜那一出戏码。 她的假死和药完美的结合与演绎,十分成功地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她不是没感觉到小草以为她死时,那哀恸的心情,她很清楚,小草是如此地重视她这个朋友。 她愧疚过,所以,换了身份之后,她也不敢面对小草。 她亦知道,若是有真相败露的一日,她必将永远失去小草这个朋友。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只是,若要她再选一次,或许她还是会选听师尊的话吧…… “我傻傻的相信师父告诉我掌门与几位长老应肯我与魔君离开之事,却不想,这只是用来迷惑我的假象!而你假死之后再换个身份,又重新投入你最重要的师尊门下,不过是换个名,换张脸,换个身份,你什么都没有失去……你们全部都圆满了,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在痛苦!”离草继续幽幽地说着,眼中满是讥诮的意味:“在师父心中,我比不过仙门苍生,在你的心中,我比不过你的师尊,对你们来说,我都是可以牺牲的一个,可笑的是,唯一一个会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的人,我却为了你们亲手杀了他!” 第二百四十四章 老参来救场 离草说出这一句时,心,又开始狠狠地滴血。 她真的是傻,太傻太傻了! 傻到让她忍不住不停地笑,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小草……”琳琅看着她这样子,心中亦是难受到极点,可此时,她除了说“对不起”之外,已经不晓得还可以再说什么。 而她此时的道歉也已于事无补,苍白无力。 离草终于止了笑,双眸直直地看着她,凉凉地又道:“我只是一直都想不明白,你究竟是如何将那根白丝带放在了魔君的怀中?” 若不是确认了那根白丝带,她也不会鬼迷心窍地认定琳琅说的是真话! 琳琅仍自哽咽着,摇摇头:“不是我放的,只是师尊让我这么说,我便这般对你说了……” 又是夙璃落?! 离草心中一诧,微微敛了眉,似是若有所思。 “小草,我不敢奢望你的原谅,只是想告诉你,除了师尊之外,我真的是将你当作最好的朋友看待,我本意也是真的想为你好……而且,因为你当时对我说你并不喜欢魔君,我以为你对魔君当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所以才……”琳琅顿了顿,垂了眉眼低低道:“小草,放弃救魔君的想法吧……否则……否则你真的会被这样囚禁一辈子!” 离草却是淡淡地将目光一转,望向了窗外,轻轻一笑:“若是让你离开夙璃落,与他断绝所有关系,你可愿意?” 琳琅沉默了。 良久,她不再开口说什么,就这样静静地退出了房间。 因为,她知道,现在的她已没任何资格劝说小草什么。 *** *** 孤寂的夜,又一次来临。 离草依旧是不能入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不能一直这样被关下去,必须要想办法离开才行! 可是,灵力被封,又为结界所阻,她根本就无法离开。 正郁结着,忽而屋内地下传来细微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离草立时警觉起来,一双眼直直盯向了那响声之处。 但见一个矮小的人影忽而自地底钻了出来,不过半人高,躬着个腰身好似个圆球般,满头花白的头发,一双小眼滴溜溜地四处打量着。 离草看清此人,却是不由惊呼一声:“老参!” 那小老头儿一双眼盯在了她的身上,而后揪揪了胡子:“你认得我?” 看他这表情,便知他没认出自己,离草不由两眼翻了翻:“我是小草儿。” 闻言,老参满脸的褶皱子不由剧烈抖了三抖:“小草儿?!” 离草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跟你为邻了五百年的小草儿。” “哎哟喂呀!我的小草儿啊,你怎的说走就走,竟如此狠心丢下老参我一人,可叫我好找啊!”老参老泪纵横,张臂就要扑上来在她胸前擦上一把。 离草本能地抬起脚,正中老参的一张脸,硬生生将他阻在了一脚之外。 老参从地上爬起,凑到她面前,一双小眼精光闪闪地将她打量了好半天,眉头一皱:“小草儿,我送你的镯子可还在?” 离草愣了一下,而后抬起空空如也的右手腕:“这……它自己突然碎了,没了。” 记得那一日,她情绪失控之下,身上似突然一股力量暴出,那血玉镯便在那时碎了。 “碎了……竟然碎了!”老参胡子不停地抖动着,似是痛心疾首一般地直跺脚。 离草只当他是心疼镯子,忙安慰道:“老参你别激动,这镯子碎了也不是我想的……要不,你再送我一个?” 老参两眼一瞪,眸中似有火光四射:“再送一个?你当这锁灵镯是随随便便就能弄来的?” “锁灵镯?”离草又是一诧,微微皱起眉:“那是什么?” 老参惊觉自己情急下说错了话,忙捂了嘴连连摆手:“没……没什么……小草儿你听错了。” 离草哪会相信他这拙劣的借口,揪了他的胡子问:“快点告诉我,锁灵镯是什么?为什么你要将它戴在我手上?!” 锁灵镯锁灵镯……与当初一夕的锁妖镯倒似是有些相似。 而且,这镯子自她化出人形那一日起便由老参戴在了她的手腕上,再也摘不下来,她直觉这镯子绝对和她有莫大的关系! 老参被她揪着胡子,痛得直哼哼,再被她这一番质问,急得是满头大汗,忽而灵光一闪,他忙道:“小……小草儿,我见这屋子设了结界,你可是被人关起来了?” 离草知道他这是想岔开话题,哪里肯上当,直揪紧了他道:“别扯别的,老实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老参“哎哟哎哟”直叫,一面道:“小草儿,此事说起来话可长喽,现在可是你离开的好机会,我们先离开再说好不好?” 离草一听能离开,这才终于放开了手,眯了眸盯着他:“你能带我离开?” 她的记忆中,老参可是个极为不靠谱的老糊涂。 老参忙将脑袋瓜子点得跟捣蒜似的,拍着胸脯道:“有我老参在,哪里有办不到的事?不过是个小小的结界而已,哪里能难得到我?就是你身上这禁制,老参我也一样能将它给除了!” 听他这么说,离草终于眉开眼笑:“那正好,快替我除了这禁制罢!” 只要她能恢复自己的灵力,要出了屋也不是难事。 老参却是“嘿嘿”地干笑两声:“这个嘛……得需要一定的时间,还是先让我带小草儿离开这再说罢。” 离草嘴角不由微微一抽。 她就知道,这老参不靠谱! 老参揣着她的手,没有走大门,说是若是从这走,很容易被发现,带着她又钻了地。 离草此刻什么法术也使不出,只能跟着他一窜入了地底。 但觉眼前一花,便又被老参拉着从另一头的地面钻了出来。 看这四周的景色,倒像是后山。 “快走快走!”老参拉着她便要开溜,毕竟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然而,这边步子才刚一迈,前方忽而闪出一道人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第二百四十五章 圣君真面目 黑夜之中,那一袭华美的紫色衣袍随风舞动,衬着月下那张俊美而又带着几分慵懒之态的面容,显得飘逸而又优雅。 离草看见面前之人,惊诧之下不由微微蹙起了眉,敛了声故作轻松状道:“夙长老怎的如此好兴致,深夜来此闲逛?” 而心中却是飞速地转着心思,想着要如何从他手下逃脱。 夙璃落微扬着薄唇,勾起一抹优雅的浅笑:“小草儿,不必如此戒备,我并未有要抓你的意思。” 虽然他这么说,但离草哪里会轻易再相信,只与他周旋道:“既然如此,那还烦请夙长老让个道,我这便要下山去。” 夙璃落却是并未有要让开的意思,只是微微眯起眼,唇角勾出一抹优美的弧度:“小草儿当真这般想要救活魔君?” 不知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离草眸光紧了紧,只轻哼一声:“是又如何?你莫想阻拦我!” 说罢,她扯了扯身旁的老参:“我们快走!” 老参本是两眼滴溜溜地盯着夙璃落打转,听她这般一说,立时拉起她便要钻入地底。 哪想,这脚跺了几下,这地都是实的,怎么也钻不进去了。 “怎么回事?”离草见状,不由带了些鄙视地看着老参。 怎的一到关键时候他总这么不靠谱呢! 老参揪着衣襟,甚是委屈地瞪了一眼面前笑容满面的夙璃落道:“小草儿,这可不能怪我,是这家伙搞的鬼。” 离草一听,立时明白过来,沉了脸色看向夙璃落:“你究竟想怎样?” “话不说完便走,可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哦。”夙璃落始终优雅地笑着,不紧不慢道:“小草儿,你想救魔君,可又是否知道要如何救?” “什么意思?”离草微微皱了皱眉,看着他的目光却是多了几分复杂之色。 夙璃落眉梢轻轻一扬,眸底一道锐利的光芒闪过,悠悠道:“这一个月你一直被囚禁着,或许还不知道,当日魔君苍绯被你所杀之时,一缕元神被救了下来,如今借那灵血珠的力量,已然修复完整,只可惜,虽然形神复原,人却仍是死的,尽管如此,仙门却仍怕他有活过来的机会,一直在想尽办法寻找他的藏身之所,欲在他复生之前将他彻底毁灭!” 离草听到他的话,身形蓦地一震,心中微微一窒。 大叔……形神还在?! 他……真的还有复生的机会?! 这一刻,她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庆幸自己那一回阻止了师父破坏那嗜灵血阵。 虽然心中欢喜,但她却仍未失了戒心,只紧紧地盯着夙璃落,沉声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夙璃落轻轻一笑:“我知道,你因着琳琅之事对我亦有怨恨之心,不过你也该知道,我身为昆仑长老,总有一些身不由己的时候,其实对你与魔君之事,我倒是并不反对,况且,魔君若是能当真为你放下一切,这般和平解决,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非我所愿,如今,若说还有什么能够弥补你的,便是让你的心愿能够达成罢。” 他说的倒是诚恳,然离草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又哪里还敢再轻易相信别人的话? 毕竟连她最亲近的人都可以欺骗她,更何况别人? 于是她轻哼一声:“你说要达成我的心愿?难不成你还想帮我让魔君复生不成?” 这话听起来简直太过荒谬!也太不可信了! 他们费尽心思设计她不就是想除掉魔君?就算他对她会有所愧疚,也不至于会以这个来补偿她! 夙璃落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眸子微微一眯,唇角勾起一抹飘渺的笑:“只要他复生之后,你能让他跟你远离六界是非,那么就算让他活过来,也没什么不行的。” “哦?当真?!”离草目光不由微微一亮,似有一丝喜色掠过眸底:“那你快点告诉我,究竟怎样才能救他!” 夙璃落沉声笑着,四个字眼缓缓地吐出口,声音充满蛊惑:“魔尊精元。” “魔尊精元?!”离草似是一怔,而后皱眉:“可是魔尊精元不是被盗……” 说到这,她忽而似明白了什么,转而又低低地笑了起来:“是了,我真是傻,继然你们全都是演戏,魔尊精元自然也没有被盗……不过,魔尊精元被封在了禁地,怎么可能拿得到?” 夙璃落唇角微微一勾:“你忘了么?你的血可是轻易就能解开禁地所设下的法阵,所以,要取魔尊精元并不难。” “原来如此……”离草一脸恍然之色,却是凝眸看着他,一抹不易察觉的锐利光芒划过眼底。 还未待她再开口,一旁的老参却是扯着她的袖子,急声叫了起来:“小草儿,不可……万万不可啊!” 离草却是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望着夙璃落,忽而冷冷笑了起来:“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夙璃落眉目微微一凝,轻轻一挑眉,似笑非笑:“怎么说?” 离草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你是想利用我取得魔尊精元罢?” 夙璃落微微侧了脸,笑容愈发浓了起来:“为什么会这么想?魔尊精元对我来说并无用处。” 离草亦是弯了唇角,轻声一笑:“怎么会没用处?你可是要用它来复活魔尊啊!” 夙璃落讶异地扬起了眉,笑容微敛:“我为何要复活魔尊?” “因为你是魔族!”离草无比肯定地说着:“你就是那个魔族的内奸!若是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凤曦口中的圣君!” 夙璃落眼眸微微眯了起来,一抹精光闪过,戏谑一笑,并未承认也未否认。 离草继续道:“我一开始便觉得奇怪,为何琳琅说的那根白丝带会当真在魔君的怀中,直到琳琅告诉我,这是你教她说的,我才开始怀疑起来。若非是能亲近魔君之人,又如何可能将那丝带放入他的怀里?而能亲近他的,想来也是只有冰舞。” 第二百四十六章 圣君真面目(2) 夙璃落并不说话,只微抿着唇,勾着一抹笑意看着她。 离草半蹙着眉,缓声道:“大叔跟我说,他跟踪冰舞想要套问出他们的计划,但同样的,冰舞也可以故意装作上当,借此接近他,趁他不备,将那丝带放进他的怀中。而能让她这么做的,便只有她和她父亲魔相如今共同效忠的圣君,也就是你。我真是笨,为什么没想到授命他们屠城抓人的是你这位魔君!而若非你已准备好一切,又如何能这般肯定地让琳琅告诉我丝带之事,我又怎会去确认?你知道琳琅一直最听你的话,所以只要是你说的,就算对象是我,她也可以忍下心欺骗!” “若我没猜错,当初我们闯禁地时,对琳琅下了摄魂术的人也是你吧?那时,琳琅说是无意中听你说起玉华峰灵气极盛,而那金银铃亦可降伏白泽兽,实际上根本就是你故意让她知道的,你知晓她想在试炼大会上为你争光的心情,便利用她这种心态让她想去玉华峰上修炼,而她与我是好友,自然少不了拉我一道去。也正是因此,所以她才会这般容易便将你那的银铃偷出来,不过,金银铃其实根本就只是幌子而已,因为,你知道我身边有一只神兽腾蛇,有它在,白泽自会伏贴,每一步你都计算的天衣无缝,你用摄魂术让琳琅引我去禁地,故意让琳琅强破那阵法,知道我会不忍让她受伤,你其实是想试探我能否破那法阵罢?” “唔……倒是难得你也有这般聪明的时候。”夙璃落笑着抚掌啧啧赞叹,竟是承认了一切:“不错,这些确实都是我所属意之事。当初,我选中琳琅做我的徒弟,便也是看中了她是你的朋友,而这丫头也听话的很,要利用起她来实在是太易如反掌了。” 听他这般说琳琅,离草心中仍旧会感到一丝怒意,同时亦是微微一惊:“难道从我入门之时,你就已经开始在算计了?” 夙璃落笑笑:“唔……可以这么说,毕竟,你那时体内可是有着魔君苍绯的元神,自然要引得我的注意。” 离草听到他这么说,想起凤曦便是为他效力,会知道大叔在她体内倒也不奇怪。 “这么说来,凤曦之所以会故意接近我,也是你所授意的了?”很多以前看起来似是巧遇之事,如今想来不过全都是有计划的预谋而已。 “不错。”夙璃落面上的笑容始终惬意的很,好似一直只是在与她聊着家常:“我本意在于你体内的魔君,直到你手上的腾蛇卵复活之后,我疑心此事便让她多加留意,试探于你,不过这丫头却因着私心,几番违背我的意思,设计陷害你,但总算一切也都还在我的掌控之中,倒便也由得她去。” 离草皱起了眉,不解:“你想试探我什么?” “腾蛇卵已失了灵气,早是死物一个,却能在你手中复活,这绝非一般力量能做到之事,但自你身上我却并感觉不到强大的力量,那唯一可能便是你隐藏了力量,正好,那禁地的法阵可以试你一试,反正,苍绯也一心想要得到魔尊的精元,他必会想尽办法劝你破法阵,我只需引你去便好。”夙璃落谩笑一声,眸子微微眯了起来:“不过这结果倒是让我意外的很,原来你意藏着这样一个惊人的身份……” “我有什么身份?!”离草有些忿忿地瞪着他,带了丝怒气地吼了一句。 夙璃落微凝了眼眸,唇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意:“怎么?你不知道么?你可是……”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一旁老参眸光蓦地一紧,伸手便拉住离草的手,直嚷嚷起来:“小草儿,别跟这种阴险的小人说废话,我们赶紧走!” 离草诧异地看着夙璃落,想着他那未说完的话,却是不肯动了,只定定盯着他,紧紧蹙起了眉:“我是什么身份?” “你不就是小草儿嘛!走!走!不然就来不及了!”老参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便走。 “小老儿,你这么急着拉她走,可是怕她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夙璃落幽幽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戏谑的味道。 闻言,离草又是一怔,而后转眼看向了老参,带着满目的疑问:“老参,你也知道?” 老参脸色微微一变,而后斜眸看着夙璃落,吹胡子瞪眼道:“什么身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罢,他扬袖一挥,一股力量散出,竟是将夙璃落所设下的禁制结界给打破,而后拽着离草便一溜烟儿地钻进了地底。 然而,待他们再钻出来时,一抬头,眼前便是夙璃落那高深莫测的一脸笑容。 老参眼色一凛,立时又往下一钻,只是不论他怎么钻,最后钻出来时,夙璃落都守在那里悠哉地候着。 老参倒是跑得直喘气,显然这家伙的力量要比他高出很多。 离草知道,他们是逃不脱夙璃落的手掌心了,于是,干脆不再逃,就这么站在了他的面前:“你到底想怎样?!若是想利用我帮你得到魔尊精元的话,我是宁死也不会做的!” 虽然仙门利用了她,但她亦深知能让魔族做出屠城和以一千孩童做血祭炼灵血珠的人,绝不会好到哪去,谁知道他得到魔尊精元会想做什么?! 夙璃落眉梢微微一挑:“无论你信不信,我确实也有想救苍绯之心,他的力量对我魔族来说实是不可或缺。” 离草却是一声冷哼:“你若是真想救他,当初也不会设计让我杀了他!” 夙璃落嘴角一弯,露出一个很是无辜的笑容:“你会杀了他,倒实是不在我的预料之中。我本意不过只想让你在误会之下最多重伤他,让他对你死心罢了,毕竟他竟要为了你放下魔族不管,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但未想你竟就这样杀了他,不管是药的作用还是其他,你倒也真是该狠之时毫不留情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师父你痛么? 他这一句话又似一把尖刀直直插进离草的心窝,绞得她一阵疼痛,未愈的伤疤又开始流起血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哎,别管那什么仙啊魔啊的了,快点跟我走罢!”一旁的老参似是急不可耐地想要带她离开,却是被夙璃落一个袖手轻挥之下,便被定住了身形,动弹不得,只能定在原地干瞪眼。 而看着离草面上那展露的痛苦神色,夙璃落悠悠笑道:“我知道你很后悔,所以现在便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能救他,当然,若是你还想维护仙门而不愿做的话,我也不强逼你,虽然失去了苍绯会很可惜,不过,也不至于让魔族就这样覆灭。” 离草微皱了眉看着他,眸光微微一凝:“当初,你便也是用这般怀柔的手段骗得凤曦跟随你入魔道的么?” 她记得千羽灵当初说过,凤曦是被慕流音亲手断了手脚筋关入了牢中,只是不知后来是怎么逃出去的,而且还堕入了魔道。 如今想来,便也只有现在为凤曦所效忠的他了。 夙璃落也并不隐瞒,轻声笑道:“她并不知我在昆仑中的身份,不过当初救她时,我亦给了她选择,是想就这样残废地留在牢里等着审决,还是追随我获得新生,最后,她选择了后者,我并未逼迫过她什么。” 说着,他缓缓走近到她的面前,伸手抚上她的眉心,一股淡淡的紫光自他掌心溢出。 “你做什么?”离草本能地想要躲开,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 夙璃落微微一笑:“别担心,不过是替你解了你身上的禁制罢了。” 离草感觉到自己力量渐渐回复,知道他没说谎,这才定下心来,却是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 夙璃落收回了手,挑眉笑了笑:“现在我解了你的禁制,也给你自己选择的权利,你是要去拿魔尊精元救他,还是就这样离开任他自生自灭,这是你自己的事了。” 离草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目光闪烁,心中却是天人交战,挣扎纠结着。 到底要不要相信他? 良久,她蓦地握紧了双手,死死一咬牙,掠身朝玉华峰上的禁地而去。 罢了!哪怕是再被欺骗再被利用也好,只要有一丝能救大叔的希望,不管是刀山火海她都要去试一试! 何况,上一回在她阻止了师父破坏嗜灵血阵的那一刻起,她便等于沾染上了一千孩童的血债,那么,现在就算再多一笔也无甚所谓了罢? 只要……只要大叔能活过来,她怎么样都好,哪怕是坠落地狱! 一旁老参眼睁睁看着她离开,面上满是焦急之色,只可惜无论他怎么唤,她都不曾回头。 夙璃落轻声笑道:“小老儿,省些气力吧!她现在一心只想救魔君,可不会跟你走。” 老参怒目瞪着他,气哼哼道:“你这魔头,当真以为老夫我斗不过你么?!” 说着,他周身竟是蓦地暴出一股强大的灵气! 夙璃落微凝了眸,却是依旧不慌不忙:“我自然清楚,虽然你老修为深,不过岁数却是也不小了,这筋骨怕是不好使了罢?” 老参闻言更怒:“你这大言不惭的小儿,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他平生最恨的便是被人说筋骨不好! 虽然,这确实是他现在最大的毛病。 他挣脱了夙璃落的禁制,矮小的身子如球一般朝夙璃落袭去。 二人立时战作了一团。 *** *** 另一边,离草到了禁地门口,那法阵经慕流音的修补比之过去更加牢不可破。 她微微一拧眉,而后张口咬破了食指,让血滴落在了法阵的结界之上。 那结界如同上回一般,闪了闪,便就这样消失了。 离草有些怔然地看着自己冒着血珠的手指,她知道,这定然也是和她那所隐藏着的身份有关。 只是,她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为什么她的血能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思考,她急步便走进了石殿之内。 殿中石台之上,那黑色的光球,魔尊的精元依旧被符链牢牢锁在半空。 这就是大叔曾经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这样强大的力量,她并不怀疑它能救大叔。 离草缓步走过去,伸手便要取下那精元,身后忽而传来一声清喝:“住手!” 听到这声音,离草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然而,就算他要阻止她,她也一样要这样做! 于是,她没有任何迟疑地一掠上了石台,伸手挥出一股力量将那符链击断,夺过了那精元,而后转回身直直地望着面前几位长老。 “你这孽障,竟然不思悔改,还敢盗取魔尊精元!”胥焱忍不住痛骂。 离草面不改色,目光一派清明,声音亦是坚定有力:“我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若说唯一有的说,便是相信了所谓的仙门,杀了我所爱之人!” “小草!”慕流音低唤一声,眸中满是极为沉痛而复杂的光芒。 “师父。”离草看着他,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淡漠和疏远:“我现在还唤你一声师父,是我敬重于你,但是你也不必劝阻我,我不会束手就擒,也不会放弃魔尊精元。” 慕流音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曾经那天真纯朴的徒弟变作了现在这般模样,眼看便是又要走向凤曦的老路,怎能叫他不心痛? 而这一切,却又偏偏是他亲手所造成的! 太清真人摇头叹息了一声:“既然劝说无用,那便唯有动手了,不论如何,绝不能让你带着魔尊精元离开。” 掌门与几位长老正待出手,慕流音却是忽而上前一步,持剑拦住了他们:“让我一个人来。” 他的徒弟,终究还是要他自己要解决。 太清真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朝几位长老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退开。 他们知道慕流音的性子,就算是自己的徒弟,若是危害了仙门和苍生,做错了事,他也一样不会徇私。 正如二十年前,凤曦闯出被罚的寒冰洞,杀害同门时一样,他也依然亲手断了她的手脚筋,关入了牢中! 如今,类似的事再次上演,虽然相信慕流音,但掌门与胥焱却仍旧存了丝担忧之色。 毕竟他对现在这个徒弟仍是有些特别的。 慕流音握紧了手中的清霜剑,这剑在真相暴露之后,她便又亲手还给了他。 她说,她已受用不起他所赠的剑。 更何况,这把剑还是曾沾染了魔君血的剑,她是不可能会再用的了。 她说,她现在仍唤他一声师父,她心中还认他这个师父,可是,他这个师父却是根本配不上这个称呼,除了一再地伤害自己的徒弟外,他还做过什么?! 手心微微沁出了汗丝,他只觉此刻手里的剑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他的声音亦有些喑哑:“小草,不要逼师父对你出手。” 若是可以,他……是真的不想再对自己的徒弟出手,不想再伤害她! 离草亦是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抹奇异的微笑:“师父,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休想阻止我。” 说着,她竟就这般向着他所站的殿门走了过去,那样绝然毅然的态度,竟让他有些举不起剑来。 “流音!不能让她带着魔尊精元离开!”身旁传来胥焱厉喝的声音,在提醒着他。 慕流音有如醍醐灌顶一般,蓦地清醒过来,手中剑平指向离草,紧拧着眉,敛了声道:“小草,将魔尊精元留下,为师……为师可以让你离开。” 胥焱一听,不由变了脸色:“流音!” 慕流音冷声打断他:“师兄不必多说,我自有主张。” 若是她不愿留在仙门,那他放她走便是,只要,她不做出为害苍生和仙门之事,他让她走! 离草定定看着他,目光流转之间却是微微一勾唇,轻声笑了起来:“师父的好意徒儿心领了,不过,这魔尊精元我却是要定了!” 说着,她迎着他的剑又走上前去,直抵上了他的剑尖。 “小草!”慕流音微皱起眉,眼神一沉,声音亦是冷厉了几分。 她是非要逼他不可么?! 离草只是笑,抵着剑又往前迈了一步。 望着她步履的决绝,慕流音蓦然想起了当年凤曦亦是这般迎着他的剑,却是被他废了手脚筋,满身鲜血地瘫在他面前。 此时,离草的脸竟似与凤曦的脸重叠在了一起,让他心狠狠抽搐了一下不由得微微后退了几步。 “小草,不要逼师父!”慕流音再次咬牙冷喝,声音提高,眸中竟有了一丝愤怒,也有着挣扎和不忍。 离草淡笑着看他一眼,似要跃身离开。 就这样让她离开算了…… 这一瞬,他脑中竟是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然而下一瞬,慕流音就看着自己将手中剑往前一送,就这样深深地刺进了她的肩胛。 那样绝决的一剑,快的连他自己似都未能反应过来,只看见那血自伤口处缓缓流出,浸透了她一身浅绿色的衣裳。 这不是他的本意!不是他下的手!是谁?! 他微怒的眸光瞥向一旁的胥焱,看见他并不以为齿的冷哼还有一旁掌门无声地摇头叹息。 离草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淡然。 有什么好惊讶的呢?她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在她会成为威胁到他所爱的苍生和仙门时,他亦会毫不留情地对她下手。 离草一动不动,任凭鲜血流下,而后轻轻笑了一下:“师父,做你的徒弟真的很可怜……我现在丝毫不奇怪凤曦当初为何会选择堕入魔道,被她那样深爱的你亲手断了手脚筋,得不到任何的庇护,她自然会心痛会绝望……师父,我不想问你当初是以何种心情废了她,我只想知道,你这一剑刺入我身体时,你的心会不会痛?”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和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惶然之色。 他握剑的手瞬间颓然无力地松开,连连退了几步。 曦儿…… 当初亲手废了她时,那种痛心疾首在一这刻又清晰地印上了心头。 他痛么?他怎么会不痛?! 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痛? 所以,他只能无言以对。 “我会。”他看着她依旧在微笑,只是笑意中却透出了一丝无尽的哀凉和悲戚:“当剑入胸膛之时,我才方知曾经我的剑刺进大叔胸口时,他有多痛!可笑仙无情,魔却有情,我错了,事到如今我才知道,魔已非魔,仙亦非仙,可惜我明白得太晚,更无法改变我亲手杀了大叔的事实!” 她不爱师父,然而被曾经最尊敬和亲近的他这一剑刺中时,她仍会觉得心痛无比。 那大叔呢?那样爱着她的大叔,被她一剑刺入心窝之时,他该是怎样的痛?怎样的绝望啊! 她抬手握住了刺进肩胛的剑,鲜血滑落,她却似不觉痛一般,眉不皱,眼不眨,就这样慢慢地一点点将剑硬生生拔了出来,而后丢弃在了地上。 这把剑,曾经沾过大叔的血,如今又沾上了她的血,可是纵然如此,她的血却依旧掩不去大叔所留下的血迹,那是她永远无法抹去罪! 她抬起脚,往大门一步一步走过去。 走一步,脚下便绽开一朵血花,惊魂夺魄!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血亦滴落在了手中那黑色的光球之上,让那光球一瞬间更加黑亮。 她自慕流音身旁擦肩而过,没有留恋,只是这样淡然地走过去,不再看他一眼。 他是她的师父,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她不会否认这一点,只是,她与他师徒之间的情分却是在这一剑之后全部斩断。 他不欠她,她亦不欠他! 慕流音定定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座冰雕,没有任何表情,他亦不敢看她,看见她,他会忍不住想起自己曾经和现在的罪孽! 曾经,凤曦瘫在血泊中望着他时那绝望的目光,和现在离草斜视着他时那冷淡的目光都只是在宣告着一件事。 那就是他将永远失去她们! 他不负仙门,不负苍生,却是负了他的徒弟,他此生仅有过的两个徒弟! 第二百四十八章 昆仑诛仙阵 “孽障,你以为你还能离开么?”殿门前,胥焱的身形挡在了离草的面前。 离草冷眼看着他,眼波却是幽深如海,看不见底,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声音淡淡的:“如果能阻止得了我,那便来试试。” 此番她既然决定来,便已是豁出了一切,除非她死,否则,谁也休想阻挡得了她! 话音刚落,她周身已然迸出一股极强的灵力,而她那一身染血的衣裳亦是无风自动,带着她一头秀色长发亦飘散起来。 那坚定的眼神和凛冽的气势竟是衬得她一张倾世的容颜无比的炫灿夺目! 胥焱似是被她这般嚣张的态度给激怒了,当下厉喝一声:“好个狂妄的孽徒,便让本座来收拾你!” 说话同时,他已是手执狼牙戟,凝结起一股巨大光晕,用尽全力向她打过来。 他很清楚,她现在力量惊人,虽不知是为何故,但若放任她这样走,必成祸患。 离草没有任何武器,就这么挥袖直接去挡。 那袖风带着一股灵气,与胥焱的狼牙戟相碰撞,迸出一股巨大的震波。 她微微退了一步,气息有些乱,而胥焱却是连退数步,胸口更是血气翻涌,若非强压下去,那血便要就这般直喷而出。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震,其他人亦是看得清楚,同样为之震惊。 她的力量究竟是为何会突然间暴涨至这般惊人可怕的程度? 太清真人微微一凝眉,似是若有所思,慕流音此时亦是回神过来,看着脸色没有一丝改变的离草,亦是蹙眉,而后看向了太清真人。 在这一个月内,掌门已就离草这力量突然的变化与他作过几番商讨,极有可能的原因便是她的力量之前一直被封印着,如今封印解开,她的力量便全都涌露了出来,包括她的容貌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只是,她本身究竟是什么才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在联系了她的血能复活腾蛇卵和破除他们所设下的法阵之后,他们心中已然隐隐有了一丝答案,只是,这……可能么?! 若她当真是那样的身份,那凭他们要想留下她还真的不容易。 除非—— “诛仙阵!”掌门当机立断,清喝一声,除了慕流音,其他几人立时明了,迅速地作出了反应,千羽灵略一犹豫,随后也上了前去。 “流音,你在做什么?!还不快点一起来!”胥焱朝慕流音大声喝喊。 然慕流音面上虽无神色变化,眸底却是掠过一抹挣扎之色。 诛仙阵,神鬼仙妖皆可诛之。 用此阵对付小草的话,即便她真的是……也未必能安然脱身,更可能就这般形神俱灭! 他已伤她如此,难道还要他亲手杀她不成?! 这让他如何还能再下得了手?! 但同时,他亦无法阻止他们布诛仙阵。 他抬眸望向离草,目光仿佛望到天地的尽头,那么的幽深,冷然中隐隐却夹着一丝沉痛。 现在的他,进退两难,除了这样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外,怎样做都是错! 离草听闻“诛仙阵”三字之时,心中便立时警觉起来,但见面前四人分散站开,将她围困在中间,手中捻诀,每人身上都暴出了极强的仙力,那几股仙力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的光网将她笼罩在其下。 诛仙阵,威办极大,但同时亦是极耗灵力。 离草能感觉到那巨网压迫之下的强大灵力,那网就这般朝她直直压下来,被这样强大的灵力击中,只怕是要尸骨无存,形神俱灭。 惊震之下,她立时聚起全身的灵力来抵挡,只是之前慕流音那一剑让她伤的并不轻,加之方才与胥焱的一拼,她体内的灵气已是流失了不少,此番抵挡下来,竟是觉得极为吃力。 可是,她又怎么能就这样死在这里?!她还要救大叔,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他说! 她咬紧了牙,拼力死抵着,然而,那张巨网依然一点一点地压了下来。 眼见着离草就要支撑不住,慕流音袖中的手握得死紧,有血透过指缝缓缓滴落,他感觉到自己的呼息似乎都快要窒息。 真的要这么看着她被诛杀么? 他几乎忍不住要迈出脚。 就在这一瞬间,千羽灵忽而撤了力,嘴角有血丝缓缓流出,似是灵力不支。 而因着她的这一撤力,离草立时觉得压力小了许多。 她眸光瞥了千羽灵一眼,千羽灵面色冷淡,看向她的目光中却是带了一丝歉疚之意。 她立时明了,亦是回以一丝淡笑。 虽然因千羽灵故意撤力让阵法弱了不少,但要想脱阵而出,却还是不容易。 忽而,一道人影自暗处疾掠而出,竟是朝着太清真人直袭而去。 速度之快让人根本不及反应。 而太清真人虽然感觉到身后袭来的危险,此时却是所有的力量都汇集在阵法之上,根本无法撤力应对,于是便这般硬生生地受了一掌,一口血喷出,力量不济之下,阵法自是也无法维持。 而胥焱与玉泱二人自是无力维持阵法,阵法不告自破,离草也终于得以解脱。 “掌门!”慕流音见状,疾步上前扶住太清真人。 再转首看向刚才偷袭的那一人,面色不由骤变:“夙璃落?!” 眼前站着的,可不正是那一派优雅慵懒之态的夙璃落? 他闲适地笑着,仿佛刚才的事并非他所做一般。 “为什么……”太清真人重伤之下,脸色苍白,声音亦是极其虚弱,只有眼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慕流音紧紧盯着他,眸底一抹冷锐的光芒闪过:“你就是那个魔族内奸?!” 夙璃落微微一笑,不否认便是代表了默认。 “你……竟然是你?!”胥焱显然也意外至极,气得有些颤抖:“怪不得一直都查不出来,原来是你!” 任谁都想不到,昆仑的长老竟然会是魔族的内奸! “他不只是内奸,还是魔族的另一位圣君。”淡淡的声音,带了丝讥诮的意味,来自一旁的离草。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夙璃落的身份 魔族的圣君?! 这一个身份暴出来,更让在场之人无不闻之变色。 未想他竟隐藏得如此之深,在他身上根本感觉不到一丝魔气,哪里能想得到他会是魔族?! 何况,他入昆仑的时日虽比其他几位长老短,但也有百余年之久,又是极为出类拔萃,否则,也断不会当任长老一职。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的时间,关系感情亦是极好。 他们怀疑谁,也都未曾怀疑过他。 尤其是玉泱,在他失明之初,都是夙璃落常常来与他下棋开解,他们之间情谊可谓极之深厚。 但如今乍告诉他,夙璃落竟是魔族圣君,让他怎么也无法相信,更无法接受! “璃落,这是真的?你……真的是……”玉泱看不见,只能顺着气息的感觉望过去,语声中满是惊疑不定。 夙璃落面色不改,笑容一如既往的悠闲:“小玉,让你失望了,还真是对不住。” 他这话,无疑便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亦有如晴天惊雷,让玉泱脸色瞬息变幻,有惊愕,有失望,而后全都化为愤怒。 那是被欺骗后的愤怒。 离草看着胥焱等人面上同样升起的怒意,心中竟是极为不厚道地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如今他们可算是尝到与她一样被骗后的感觉了。 “夙璃落,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慕流音凉凉地看着他,淡声地问出口。 夙璃落微微眯起眼,唇角勾出一抹优雅的弧度:“这还用问么?自然是让我魔族一统六界。” “你这简直是妄想!”胥焱当即怒喝一声,声音冷厉。 “妄想?”夙璃落挑起了眉,笑的几分邪肆:“就你们现在这般力竭伤重的状态,我现在都可以杀了你们,不过,现在就让你们死未免太无趣了些,还是让你们好好活着看看,亲眼看我魔族是如何将六界掌控在手!” 说话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的身形竟突然就到了离草的面前。 离草亦是未及反应,便见他站在自己眼前,而后又是一花,手中的魔尊精元便不知怎的到了他的手中,而她,则被他牢牢地制在身前。 又是这种奇怪的术,速度快的简直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 “你想怎样?”离草本就在刚才抵抗诛仙阵时消耗了大量的灵力,如今根本无力挣脱他的挟制。 而见此情景,她也已经清楚明了,自己还是被他利用了。 “别用这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我。”夙璃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悠悠地笑了起来:“若不这般说,你如何会肯替我将千冥的精元给拿出来,毕竟,除了你,就连我这个昆仑长老也不能私自入禁地呢。不过,我也未骗你,你想的那个人确实还残留了一缕形魂,正靠灵血珠维系着形魂不散,而要救他其实也很简单,你就可以让他复活。” “我?”离草微微一怔。 “不错,就是你。”夙璃落微微笑着:“要知道,你可是……” “小草儿——”话未说完,一声悲呼突地传来,但见老参如风卷一般出现,朝她扑了过来。 然而,夙璃落却显然比他更要快,拉着离草一闪身,便让老参直直扑了个空。 “哎哟喂!”老参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身泥土,扶着腰直叫唤,一面怒目瞪着夙璃落:“你这个臭小子,竟敢将老夫埋进土里!” 害他费了好些功夫才脱身出来。 夙璃落不以为然地挑挑眉:“萝卜不就该长在地里?” “你——”老参被气得吹胡子瞪眼,一面指着他道:“老夫不管你们仙魔之间的恩怨,你把小草儿还给我!” 夙璃落将离草往身前又带了带,戏谑地一勾唇:“这么个宝贵的人儿,怎么能如此轻易地给你?” 老参眼底精光一闪,掠身就要去抢,然而夙璃落的速度却总是要比他快一步。 老参累得气喘吁吁,却是连离草的头发都没碰到一根。 “你竟然会和魔尊千冥一样的时空之术?”慕流音看了许久,似终于看出了些端倪来,不由一声低喝:“你和魔尊千冥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时空之术可以让时间短暂的静止,但对其他人来说,便只会以为他使的是肉眼所看不到的速度。 夙璃落终于微微敛了眉目,笑容亦是渐渐淡了下去:“要说什么关系……他可以算得上是我的兄长。” “兄长?”众人闻言不由一惊,慕流音更是紧紧拧起了眉:“从未听说过魔尊千冥还有兄弟。” 夙璃落眼中掠起一抹讥诮而嘲讽的冷笑:“你们自然不会听说过,因为,我和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而我的母亲是人类。” 他的身上流着一半人类的血,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能掩了魔气,这么久都未曾被他们发现。 “你……”离草看着他的目光微微变得复杂,毕竟想不到他竟是半人半魔。 “别用你们的想法来想我,我可从未因此而自卑过。”夙璃落轻声笑着,一脸的漫不经心:“千冥的母亲死的早,之后父亲便遇到了我的母亲,而后才有了我。” 玉泱微微蹙起了眉:“你即有一半是人类之血,为何要偏向魔族?” 夙璃落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唇角轻扬,并不回答,只继续接着说道:“可笑的是,魔族并未介意我母亲的身份,你们仙人两界却对我母亲百般斥责与辱骂,父亲本是因为愿我母亲在魔界受那灼热之苦,而让她住在了人间,谁想却只是一时的离开,让母亲就这样被绑去,以与魔族私交而施以了火刑。” 他悠悠地说着,一双眸子似深幽的寒潭,偶尔漪涟泛起,折射着锋利无温的光芒:“母亲被绑走前,将年幼的我藏了起来,让我免于一起受刑,我一直藏着,直到父亲回来,带我一起去救母亲时,她早已被活活烧成了灰烬,此后,我便跟着父亲一直生养在魔界,同千冥一起长大。” 他像在讲述着别人的事一般,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感情,却是带了丝笑意:“所以,与人间相比,我对魔界倒是更有感情一些呢。” 第二百五十章 所有的真相 离草微沉了眸,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虽然夙璃落说的似是很轻松无所谓的样子,但实际上,他和一夕都一样,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去,定然也是有一丝恨意深埋于心中。 所有人亦是神色各异,眼神复杂,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胥焱冷哼一声,打破这诡异的气氛道:“魔族为恶,残害人间,与魔族混在一起的人,自然会被排斥为异类,若是你魔族有人投靠我仙界,不一样也会为魔界所不齿?” “说的不错。”夙璃落面上浮起一丝雍容闲适的浅笑:“不过,这六界自神界消亡之后,便一直是你们仙界为首,这么几千年了,也该换换主了。” 说着,他一面看了眼手中的魔尊精元,眸中映着那黑色的光亮,闪闪烁烁:“本来,在百年前,以千冥的力量,我魔族便该出世了,只可惜……千冥他却为容仙所惑,因此误了大事。” 离草微微一诧,略一沉眉之后,面上闪过一丝讶然之色:“魔尊千冥与容仙之间的事我听说过,仙界说容仙为魔尊所骗,盗走了擎天弓,后又攻上昆仑,魔界却说魔尊是被容仙所惑,受其埋伏而受伤,最终才会不敌被封印,而擎天弓更是不曾见过,我一直觉得这其中似有所隐情和误会,莫非又是你在其中捣的鬼?” 夙璃落眯眸瞟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想不到你这丫头吃了许多亏,如今倒是变聪明了。不错,擎天弓乃是神器,若能得此弓,一来可解我魔界九日灼烧之苦,二来亦可击破那封印着我魔界的结界,三来亦可为了魔界大增实力,所以,此弓必得!当初我便是为了盗弓才入了昆仑,只是潜伏了十几年,却苦于守弓的机关与神兽,始终无法得手。于是我想到了容仙,那神兽独独与她倒是亲近,千冥亦听从了我的建议,正适容仙下山游历之机,故意接近她,便是要利用她盗弓,而容仙亦对他生了情,本来一切都该十分顺利,可惜……” “可惜你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魔尊也爱上了容仙,他只愿借弓射日解了魔族之苦,而后便要与容仙私奔隐居。”离草淡淡地接过他的话。 她相信魔尊应是真心爱容仙,所以才会在误以为被她欺骗之下,愤然攻上昆仑,爱多深,恨才多深。 她明白的…… 所以,她也很清楚,若是有一日,大叔当真能活过来的话,那大叔对她的恨,必然也不会少。 想到这,她的心不由又微微抽痛了起来。 夙璃落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而后轻轻一挑眉:“这确是我没料到的,他初时与我说起要放弃一统六界之心后,我便知道他是对容仙生了爱意,只是,事关我魔族大计,怎能因他一时的儿女私情而全部放弃?我劝不了他,便唯有阻止他。那一日,容仙与他约好盗弓之后相见之处,而我便向仙门泄露了地点,让他们趁机围攻千冥,好叫他误以为是被容仙所欺骗,这样才能叫他死心,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他冲动之下,竟不顾一切地攻上了昆仑誓要向容仙问个究竟,却也因此丧了命,被封印了这许久。” “原来是你!”玉泱似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一向淡雅平静的脸上渐渐流露出了悲愤之色:“如此说来,从仙儿那取走了弓的人也是你!” 夙璃落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没错。当夜为免她盗弓出了差池,我一直暗暗跟在其后,果然,被灵儿发现,欲要劝阻她,幸得我施了个摄魂术,让灵儿放了她走,不然还真不容易成功。” “你说什么?!”千羽灵脸色亦是一变,似惊似怒:“是你对我下的摄魂术?!” 怪不得,那时她会鬼使神差地就放了容仙走,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私心,却不曾想是受摄魂术所致! “哎呀!情非得已,真是对不住灵儿你了,让你为小玉所误会记恨了这许多年,不过我也没少替你说好话劝他,可算是补过了。”夙璃落似是带着歉意,实则嘴角带着笑,却像是嘲弄。 玉泱听得他这般说,似才恍然惊醒一般:“是你……原来都是你……” 他一直对千羽灵那解不开的心结,不想竟全都是误会! 二人一时间竟是怒意上头,几乎忍不住就要冲他出手。 夙璃落却好似没感觉到他们的愤怒,只继续自顾自地说着:“之后她盗得了弓,人亦受了重伤之时,我化作千冥的模样前来,假意说是担心她而来,将弓拿走,答应她将魔界九日射下之后便来还弓,到时再与她一道去隐居,她便也信了。” “擎天弓竟然在你这?!”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同时亦是恼怒。 离草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既然拿到擎天弓,为何却一直没用?” 照理说,若是他们有擎天弓在手,就算魔尊已不在,早该射下九日了才是。 “傻丫头,擎天弓既然是神器,又哪里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用的?更何况是我这种人魔混血的杂种?”夙璃落说起自己的身份时,倒是随意的很,似是完全不以为意:“我用了擎天弓,千冥又已不在,我只有再等待机会,等到再出现一个可以有力量用这弓的人。” 离草心中一惊,眉头一拧:“现在,这个人出现了,就是苍绯?” 所以,他才一心想要拉拢苍绯。 “不错。”夙璃落微微笑着:“他的力量可谓是如今魔族中最强之人。不过,他与千冥不同,他只喜欢追求更强的力量,而无心魔界事务,甚是随性,实是不易掌控,想要拉拢他并不容易,就在我正为他头疼之时,不想你这丫头却是突然出现了,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惊喜。” 见矛头一下子又转到了自己的身上,离草不由微微一怔:“我……怎么了?” 夙璃落眯了眸,幽幽道:“你的出现,让我有了可以让千冥再复生的希望!” 第二百五十一章 离草的身世 夙璃落眯了眸,幽幽道:“你的出现,让我有了可以让千冥再复生的希望!” “我?”离草有些诧异地蹙起了眉,带了些疑惑之色看着他。 其他几人眼中亦是露出了惊怔之色,除了掌门与慕流音面色却是渐渐凝重起来。 老参眼色一变,似是有些急躁起来,想要上前将离草夺回,却又偏偏快不过夙璃落,怎么也碰不到他们半分。 夙璃落一面带着离草闪躲,一面轻声凑在她耳边笑道:“怎么?忘了你的血有能让死物复生的力量么?” 离草怔了怔,眸光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的确,她的血曾经让失去灵气的腾蛇卵复活,也曾经救了已死的师父,而且,还能轻易地破除禁地的阵法…… 她虽然奇怪过,却并未深究过。 “你是想用我的血让魔尊复生?”离草微微一皱眉,而后冷冷笑了一声道:“魔尊如今仅余精元而已,我的血难道有这么强的功效不成?” “当然。”夙璃落笑的几分诡谲,幽深的黑眸中掠起一抹奇异的笑意:“你可不是一般人,你的血自然也不一般,因为你是……” 老参蓦地又叫嚷着打断他:“休要在这胡言乱语,小草儿就是小草儿,有什么不一般的!” “你说我是什么?”离草却是定定地看着夙璃落,目光雪亮,似要问个究竟。 她能感觉得出,自己的身份定然不一般,所以每每夙璃落要说出来的时候,老参都会打断他。 但是,不论如何,她一定得知道! “小草儿……” 老参似还想说什么,却是被离草扭头瞪了一眼,打断他:“你若是不让他告诉我,那就你自己跟我说,老参你也是知道的罢?” “这……我……我……”老参冷不防被她这么一问,一时面色纠结到了一起,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夙璃落眉梢微微一扬,朗声笑道:“他怎么会告诉你,毕竟你的身份实在太过惊人,若非我几番试探之下,也不敢肯定,任谁也想不到,你的真身竟会是神界的还魂仙草哪!” “还魂仙草?”离草乍听到他说出这四个字时,不由也是愕然地惊怔住:“怎么可能?!” 还魂仙草……她自然是知道的,当初凌剑非为救温凝时,蜀山掌教便说到了这还魂仙草。 据说这还魂仙草乃是神界才有的仙草,千年才得一株,有起死回生之效。 不过,众所周知,神界已消声匿迹数百年,她又怎么会是这什么还魂仙草? 掌门与慕流音微微闭了闭眼,露出了一丝“果然如此”的表表,其他人亦是一脸惊疑之色,显然与她抱有同样的疑问。 夙璃落也看出她的心思,斜眸睨向一旁的老参,微微一扬唇:“这便要问问你这位萝卜精老友了,相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的来历。” 这么一说,离草立时瞪眼看着老参。 老参给她这一瞪吓得往后跳了一步,仓皇地闪躲着目光:“小……小草儿……你……你别听他胡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参!”离草哪里会信他的话,声音也不由拔高了几分:“我有权知道我的事情!” 老参急得汗直滴,最后被她盯得实在抗不住,只得懊恼地一跺脚:“罢了罢了!既然都已经这样了,告诉你也罢!不错,你的真身确实是还魂仙草。” 听他亲口证实,离草脸色惊愕一片,似仍有些无法接受:“怎么会呢……我明明是狗尾巴草……” 老参幽幽地叹了口气:“那是因为,自你化为人形的那一日起,我便用锁灵镯将你的灵力封印了起来。” “锁灵镯?”离草怔了怔,而后眸光一闪,恍然:“难道就是那只血玉镯?” 老参点点头:“不错。” 离草不由紧紧皱起了眉:“怪不得……怪不得那镯子一戴上后就再也取不下来,怪不得那镯子一碎之后,我的灵力便突然大增,原来……原来是它锁了我的灵力。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锁住她的灵力? 老参摇摇头,叹息道:“神界的还魂仙草本就难得,又有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若是为其他人知晓,只会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为免你的灵力泄露了你的身份,我不得不如此做。” “但神界的还魂仙草又怎会流落至人间辟谷?”慕流音淡淡开了口,说出了大家的疑问。 老参瞥了他一眼,欷歔感慨地摇头晃脑:“这说来便话长了……当初神界还未消匿之时,神帝竟是爱上了那时的花神,后为神后所知晓,将此事公布于神界,对神界来说,是不允许有男女私情的,哪怕是神帝也不许,但神帝终究是帝王,不能追究他的责任,便唯有将罪定于花神的身上,将其贬下了神界。彼时,众神并不知花神腹中已怀有神帝的骨肉。花神被贬入人间之时,老参我正好遇上百年之劫,多亏花神相助,才得以渡过劫数,自此我便一直侍奉花神左右以报其恩情。之后没多久,便传出神界隐匿的消息,花神亦自知此生无望再回神界,诞下一女之后,不久便郁郁而终,而花神的女儿便托给了我照顾。” 离草闻言,更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老参你是说,我是花神与神帝之女?” 这……这简直如同做梦一般,叫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这样惊人的身世! 其他人更加惊诧地望着她,虽然能猜到她的真身是还魂仙草,但未想其后还有更为骇人的身世。 “当然,不然小草儿你以为仅凭你还魂仙草的真身,便能有如此强大的灵力么?不过,花神也未想到,她与神帝结合之后生下的女儿真身会是还魂仙草。”老参睨着她,胡子一颤一颤:“自你出世之时,灵力便异常强大,花神怕你会因此招来祸害,因而封了你的灵力,将你又化作了草身,故而你才修炼了五百年才得以化为人形。” 第二百五十二章 她选择的路 离草听着老参那悠悠的话语,一时间恍如隔世,只怔怔地站在那,说不出话来。 慕流音亦是几分感慨般地叹息了一声道:“所以说,小草不仅仅是罕有的还魂仙草,而且……还是如今这六界之中唯一的一个神裔。”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在禁地所设的阵法能为她的血轻易破除的原因,神血的力量又岂是他们这些仙人的力量可以阻挡的? 神裔…… 轻轻淡淡的两个字,却是饱含了多么重的份量? 离草不知道自己究竟如何才能承担这么重的一个身份。 夙璃落眯着眸,笑的一脸玩味:“神裔的身份我倒是没料到,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更添了几分让千冥复活的可能了。” 老参圆瞪了眼,冷声喝道:“老参我乃是受花神所托,纵然拼上性命也断不会让你做出伤害小草儿的事!” 慕流音亦是一脸凝重之色,正色道:“既然知道你的目的,我们便断然不会让你带她离开昆仑!” 夙璃落眉梢轻轻一挑,戏谑地一笑道:“这可就由不得你们说了。” 说着,他又睨着离草,轻声笑道:“如何?你是想留下还是跟我走呢?” 离草冷冷地瞪着他:“我难道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此时她受他所制,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确实没有。”夙璃落薄唇微微勾起,微侧了脸看她:“不过,你若是想见苍绯的话,那便得跟我走。” 大叔?! 离草心中微微一动,却是不露声色,只冷嗤一声:“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么?” 夙璃落笑的十分笃定:“你必须要相信,因为,现在只有我知道他在哪,也只有我能让你见到他,当然,你也才能有机会救他。” 离草紧紧拧起了眉。 他说的没错,她现在只能相信他。 何况,纵然他是骗她,她也从未打算要留在昆仑。 离草心中已然有了决意,目光看向正欲冲上前来的老参,淡淡地一弯唇角:“老参,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今后的路我都将自己选择走下去,所以,你不用再为我担心,也不用再保护我了。” 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任何人保护的小草了。 对现在的她来说,如今只有一个人有资格保护她。 “小草儿……”老参瞅见她那样似下了什么决定的神情,忍不住露出了焦急与担忧之色。 慕流音听她如此一说,亦是微微变了脸色,禁不住开口道:“小草,万不可受他蒙骗,你的身份特殊,若是为魔族所利用,必将造成生灵涂炭。” 离草看着他,目光却是凉凉的,嘴角笑意带了些讥诮之意:“生灵涂炭又如何?我只是想见我所爱的人,我只是想救他,其他的,我不管!” “小草!”慕流音万想不到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面色不由白了白。 “流音,你的徒弟倒是一个个都比你要真性情的多,想当初凤曦亦是为爱不顾一切,不想换来的却是你的绝情。”夙璃落却是戏声笑了起来,神色悠然自若,眸中却闪烁着一缕不易察觉的暗芒:“流音,是你将你的徒弟都推送到了我的身边。” 慕流音眸光一凛,徒然之间似想到了什么一般,目光不由一沉,紧紧盯着他:“当初曦儿能自牢中逃走,是你做的好事?” “我若不救她,难道让她等着被你们处置?”夙璃落笑的倒是轻松自得:“说起来,她被罚在寒冰洞之时,居然还对你不死心,甘愿在里面受罚,若非我杀了几个弟子引她出来,她还不知要在里面待到几时。” 闻言,慕流音一张俊容终于褪去了所有的平静,惊愕之色完全不掩地全都显露了出来,目光陡然变得雪亮如剑,声音中亦带了丝隐隐的怒意:“是你?!那几名弟子都是你杀的?!” 当时,若非以为是凤曦所杀,他又怎会对她下如此重手? “何必露出如此愤怒的表情?”夙璃落对于自己做的事倒是一点儿也不隐瞒也并不在意,只戏谑地笑道:“就算不是她杀的,重要的是你不相信她,哪怕没有那次的事,以后也迟早会出事,你们仙门容不下她的感情,她终有一日还是会被逼离开,我不过是提前促成了这件事而已,能伤她的只会是你,而不是我。” 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却如同利刃一般狠狠戳中了他的心脏。 他没有办法反驳,夙璃落说的话并没有错。 作为凤曦的师父,她糊涂犯错,他却是断不能让这错继续下去,只会想尽办法阻止,而凤曦的性子又是那般偏执,越阻只会将她逼的越紧,最终的后果必然也不堪设想。 而之后离草的出现,就像是给了他一个重来的机会,让他能弥补曾经的过错,然而,最终他却仍是将离草逼离了自己的身边。 真正伤了她们的,不是任何人,而都是他! 离草看着他那脸上痛悔的表情,终是无声地叹息,而后淡淡地对夙璃落说了句:“走罢。” 她现在只想尽快见到大叔而已。 夙璃落微微一勾唇,带着她掠身便走。 慕流音等人反应过来,立时上前欲拦下他。 夙璃落虽说会时空之术,若是使用想要甩掉他们可谓是极之容易。 但正因这法术能操控时间,所以亦是极之消耗力量,他断不会随便将力量耗在这上面。 而昆仑长老中,千羽灵在医治着掌门,除了慕流音之外,胥焱与玉泱皆已是力竭的状态,并不足为惧,而老参虽说成精了这数百年,但却也并算不得修为多深,他也并不将其放在眼中。 而几人与夙璃落一交手之下,才赫然发现,原来一直以来他竟将自己的实力隐藏的如此之深,能当任昆仑长老,其修为已然算是高的,而此时他的力量,明显比平日还要高出好几分。 以夙璃落的心思,若非有完全的把握,也断不会冒然出现显露自己的身份。 几个回合之下,胥焱与玉泱便被他的力量震退开来,无以为继,只剩慕流音与老参还在与之纠缠。 第二百五十三章 要她的命 “还真是执着。”夙璃落轻笑一声,袖手一扬,一股狂风卷着沙尘掠起。 慕流音与老参只是这一挡的功夫,他已然带着离草掠身便走。 然而,刚走没多远,数十道剑气忽而自前方袭来,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一般快而凌厉。 夙璃落眸光一凛,长袖一挥,一股劲气弹射而出,与那剑气碰撞在一起,震开一股巨大的气波。 待那震波平息之后,夙璃落眯眸看着眼前一众昆仑弟子,领头的正是昆仑首席弟子莫长离,而紧随其后的便是琳琅与白无瑕。 他们皆是闻到动静前来,未看清敌人是谁,只见慕流音在追,便出手拦截。 而如今看清眼前之人时,众人不由皆是一惊:“夙长老?” “师尊?”琳琅亦是一怔,尤其看见师尊身前所挟持着的离草,更是讶然不已。 “长离,他是魔族的魔君,万不能让他离开!”追上前来的慕流音喝声说了一句。 魔君?! 听见他这话,一众弟子不由都是惊讶地瞪眼看着夙璃落,似是一时间不能反应。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昆仑长老的人突然间变成了魔族的魔君,怎么都让人无法接受。 琳琅是最为惊愕的一人,她身子微微一颤,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师尊,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喃喃道:“师尊……你……你真的是……” 后面的话,卡在喉间,怎么都问不出来。 “没错,我是魔族。”夙璃落淡然地睨着她,却是笑的依旧轻松:“琅儿,你也算是我收的徒弟中最听话有用的一个,你可愿意继续跟随我回魔界?” 然琳琅却在他亲口承认了自己身份之时,便已苍白了脸,颤着声不住地摇头:“不……我不相信……师尊你怎么会是魔族?” 离草看着琳琅那一脸的痛色,心中不由溢出一丝叹息。 她能理解琳琅此刻的心情,正如当初她知道琳琅与师父都欺骗利用了她时一样,那是极之的心痛与失望。 莫长离到底是首席弟子,很快反应过来,当即便一声清喝:“布阵!” 一众弟子亦回过神,立时摆出了阵型。 夙璃落只漫不经心地扫了众人一眼,唇角微微一勾:“我现在可没功夫应付你们,就让它来陪你们玩玩罢。” 说着,他手中一捻诀,但见面前一个黑色的法阵出现,光圈之中,有什么缓缓显出形来,竟是一只长相极为凶恶的魔兽。 其外形长得有些像老虎,足有二尺长,却是长了一张人脸,猪口牙,尾巴亦是足极长。 慕流音看见这魔兽,不由微微一变脸色:“梼杌!” 魔兽梼杌与穷奇一样皆是极凶之兽,难以对付,万想不到夙璃落竟能将其召唤而来。 那梼杌张口一声巨吼,那声浪便将一些修为不深的弟子给震得直退,只能运力抵挡。 而它的尾巴只轻轻一扫,但凡被扫中的弟子都飞出了数丈之远,吐血不起。 一时间,众人只顾着对付梼杌,而夙璃落则趁乱带着离草遁走。 “师尊——”一直呆怔地旁边的琳琅见他离开,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喊着便要追上去,却是被白无瑕一把拉住。 琳琅拼命挣扎着,一面喊道:“放开我!我要去追师尊!” 白无瑕却是死死抱住她,喝声道:“他已经不是你的师尊了,他现在是魔族的魔君,你难道真想跟着他一道入魔道不成?!” 魔君……他是魔君…… 琳琅的身子猛地一震,然后如同死一般安静了下来。 这两个字如同尖刺一般扎在她的心上,鲜血淋漓。 她只能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就这般远去,直到消失在夜幕中,泪水却是无声地落了下来。 ………… 夙璃落带着离草离开昆仑之后,便打开了直接通往魔界的通道,进入了魔界。 一路行至魔宫,离草能感觉到路上那些魔族看着她时,那愤恨之色。 她并不奇怪,毕竟,她杀了魔君是众所周知之事。 她想,若非夙璃落在她身边,怕是这些人早已围上来将她大卸八块了罢? 进了魔宫,魔相炎昭已然闻迅而来,看见夙璃落身旁的离草时,他眸中不由闪过一道暗芒,沉声道:“圣君为何将这女人带来?” 夙璃落只扬唇一笑,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带她来自然是有用,我让你们做的事可办好了?” 炎昭点点头:“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只等圣君回来。” “好。”夙璃落满意地一颔首,眼中露出了一丝喜色:“带我去看看。” 炎昭却是睨了旁边离草一眼,似有戒心:“这女人……” 夙璃落笑笑:“无妨,她可是整个计划的关键所在。” 炎昭皱了皱眉,却还是带着他们朝里殿走去。 入了一间房,他转动了房内的机关,露出了墙后的暗门。 三人进了暗门,但见里面是一座石台,四周亦似布下了法阵,而石台之上,躺着一个人,那俊容与夙璃落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刚硬之气。 离草看清他容貌之时,心中便隐隐有了答案,眉头不由微微一蹙:“魔尊千冥?” 夙璃落斜眸看了她一眼,笑道:“不错,就是他。” 离草却是诧异:“他的肉身不是早已被毁了么?” “确实是毁了。”夙璃落倒是也不隐瞒她,幽幽道:“现在的身体乃是以泥土所塑,再借灵血珠的力量化形,只要他的精元得以复苏,这肉体亦不过只是个载体而已。” 离草立时恍然,原来他炼灵血珠的目的便是要重塑魔尊千冥的形体。 毕竟魔尊千冥与大叔之前肉身被毁不一样,大叔元神还在,可借元神之力自己重塑,而魔尊只余精元,又被封印,不得不借由外力。 离草冷眼看着他:“所以,你想利用我的血来复活他?” 夙璃落却是一眯眸,嘴角露出一抹奇异的笑:“你的血可并不足够,而是要你整个人。” 离草不由一怔:“什么意思?” 夙璃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意思就是要你所有的精血和灵气,也就是你的命。”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不准她见他 闻言,离草面上闪过一丝愕然之色,随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看着夙璃落,只淡淡地说了句:“在此之前我要先见苍绯,否则,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魔尊千冥复不复活她不管,她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见到大叔。 炎昭脸色变了变,沉眉冷哼一声道:“魔君苍绯早就被你杀死了,哪里还有人让你见!” 离草没有理会他,只定定地盯着夙璃落,目光极其的坚定而执着。 夙璃落似知道她会如此一般,只是不以为意地笑笑:“你想见他当然可以,他就在这魔界之中,不过至于在哪里,我却不能告诉你。” 离草一听,不由微微有了些恼意:“你戏弄我?!” 夙璃落不急不缓地勾着唇角道:“你也该知道,他可是你亲手杀死的,而救下他的是魔相之女冰舞,虽说我是圣君,但也不能随意违背他们的意思,让你想见就见是不是?” 她急了:“可是我要救他……” 一旁炎昭冷冽着眸子打断她:“若非你的出现,魔君早已娶了本相的女儿,既然你杀了他,便代表你放弃了他,那么,他现在便是救了他的舞儿所有,我们亦自会想办法救他,用不着你来插手,你也休想再靠近他半步!” 离草紧紧咬着唇,炎昭说的话字字锥痛她的心。 她知道她错了,现在,她只是想来弥补她的错,想要救他,可是,却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么? 夙璃落只是睨着她微微一勾唇:“让千冥复活的仪式三日后才会准备就绪,在这期间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这亦是你最后的机会,好好把握住你这仅有的三日生命罢。” 他不怕她逃走,有苍绯这个诱饵在,他相信她不会离开。 离草有些愤恨地瞪着他,他还真是抓准了她的死穴了。 *** *** 出了暗室,夙璃落与炎昭便一同离开,还真的对离草一点儿也不管不问。 离草知道,她只能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自己找大叔的所在之处,但这魔界这么大,要找到大叔谈何容易? 虽然她能肯定的便是,冰舞定然一直在照看着大叔,但是,两日下来,她却是连冰舞的影子也不曾见着。 而这期间,离草倒是见到了凤曦。 凤曦受圣君所召前来为魔尊复生仪式做准备,而在看清跟随了这么久的圣君的真面目是夙璃落时,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是又转瞬化作平静,再无其他波动。 而见到离草时,凤曦嘴角掠起一抹讥诮的冷笑:“纵然他再对你好又如何?你如今也还是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离草并不因此而生气,只是淡然地笑了笑:“既然你我的下场都一样,你也不必再嫉恨我什么了,我们都只是被师父舍弃了的同命相怜之人罢了,而如你所说,我比你更可怜,你只是想爱而不能爱,而我却是被自己一直最信任的师父所利用,杀了我最爱的人,连再见他一面都成奢望。” 凤曦微微拧了眉,眸中不知是什么样的神色一闪而过,面上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只冷冷一哼,便掠过了她,径自走了开去。 离草面上也并无太大的表情变化,然心中却是微微一震,只因她自身边走过之时,那秘音传来的一句:“想见他?便子时到城郊祭庙来。” *** *** 子时,离草施了一个分身术,一个分身假装留在魔宫之中睡觉,而自己的本身则隐匿了身形悄悄地到了魔城郊祭庙。 她不知道凤曦说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但只要有一分希望,她也要试一试。 等了也不知有多久,忽而,一个人影自祭庙内走了出来,竟赫然是冰舞。 冰舞出了祭庙,四处看了看,似没察觉到有动静,这才离开,似是回相府去了。 离草心中微微一动,冰舞从这里面出来,难道说,大叔就在这里面?! 想到这,她只觉整颗心都吊了起来,挪着步子走进了祭庙内。 这祭庙并不大,进去也就是一间屋子,正中摆着一尊魔像。 离草在庙中转了一圈,到处找着机关,她知道,这里一定还有暗室。 只是,找了许久,都没找着机关,让她不由有些心急起来。 就在这时,忽而庙外传来声响,她心中一急,无处可藏之下,匆匆地化了个真身静静地躺在了角落里。 但见一个人走进来,却是方才离开的冰舞去而又返,与她一道来的还有魔相炎昭。 “爹,你怎的突然想来看苍绯了?”听冰舞的口气,似是半路上遇见的炎昭,这才又一道折还回来。 炎昭沉声道:“明夜便要举行魔尊复活的仪式,虽说圣君声称有十分的把握,我还是担心会有意外,况且那丫头这两日一直在找苍绯,万不能让她在仪式之前找到。” 冰舞眼眸微微一眯,冷冷哼了一声:“那女人,若非圣君说她有用,我早就杀了她!当初因圣君的计策,我将那丝带偷偷放进了苍绯怀中,本以为能离间他们,让苍绯回心转意,谁想那女人竟能狠下心杀了他!” 炎昭叹息一声道:“这种事也确实是我们所未想到的,好在当时你眼疾手快,还救下了他的一缕形魂。” 冰舞亦是微微敛了眉眼,低声道:“我现在只盼他能早日恢复,倒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如今虽用尽了灵丹妙药,但他的起色依旧极慢,我今日刚得一枚雪露丸,你且带我去与他服下。” “好,爹快随我来。” 冰舞立时喜形于色,当下走到那尊魔像前,在那魔像的双眼处各一按,便见魔像身下蓦然现出一道暗门。 冰舞与炎昭走进暗门之中后,那门便又合了起来。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那暗门打开,炎昭与冰舞又一齐走了出来,而后出了祭庙,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离草终于得以变回人身,走到魔像前,依着冰舞方才的样子,打开了暗门。 暗室内冥火骤亮,离草纠紧着一颗心,脚下踉踉跄跄、磕磕绊绊地沿着石阶向下一路走去,在走到最后一个石阶时,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跌在了一座石床前。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叔复活了 离草吃痛地撑着身子抬起头来,然而,仅是抬头看的那一眼,便让她又立时趴回到了地上,一张脸死死埋在双臂之间。 有液体自她的眼尾漫溢而出,那些久违的,让她以为再也流不出的泪水一颗一颗渗入了她面前的地面里,一片湿濡。 她甚至不敢抬头再看第二眼,生怕眼前的是幻象,一眼即灭。 她趴了很久很久,喉头哽咽,直到身上因摔倒而擦破的皮肤那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时,让她意识到这是真实,她方才按捺不住地抬起头。 只见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张石床上,俊容依旧,只是一双眼却是紧紧地闭着,唇色惨淡,好似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连胸口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这样的安静,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将他捏醒,想要看看他那双瑰丽的紫眸,听听他那慵懒却不失霸气的声音,哪怕是让他动动手指,翻个身也是好的。 他周身一圈草药正燃着,薰起一缕一缕淡淡的烟气笼罩着他,而后慢慢地汇入他的口鼻间。 离草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踉跄着几步奔到了他面前,扑到他的身边,颤拌着伸出手抚上他的面颊,然指尖却是触得一片虚无,穿空而过。 离草怔怔地望着他,如夙璃落所说,他的形神已然修复,可是,却也只是形神而已,没有实体,人,依旧是死的。 他……是死的! 而如今的形神亦不过只是靠着灵丹妙药在维系着。 离草心中一痛,当下想也没想地便咬破了指尖,将血挤出,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他的口中。 然而,他却根本不会吞咽,那血到了他嘴里,便又自唇边流了出来。 离草一见,不禁心急不已。 最后,似想到什么般,她敛了眉,凝神运气,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自口中缓缓吐出一颗小小的青色光珠。 这两日,她除了找大叔之外,剩余的时间,便将自己大半的修为与灵气在体内汇集在了一起,凝成了这颗内丹。 若是能找到大叔,便可用这内丹救他,若是找不到,那在临死之前,她也会毁了这内丹,万不能让夙璃落得了逞。 她口含着内丹,俯首贴上他那没有任何触感的虚无唇瓣,将内丹中的灵气一点点渡过去。 曾经她最看重的修为,如今也被视作粪土,毫不吝惜。 她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而已,那就是要救活他! 随着内丹的颜色越来越淡,变得越来越小,她的脸色也越来越显苍白。 然而,身下的人却也开始有了变化。 慢慢的,她能感觉到那唇面上有了软热的触感。 慢慢的,她的鼻尖亦碰到了另一方挺直的鼻梁。 慢慢的,她手下贴紧的不再是一片虚无,有什么正隔着她的手心,隔着一方胸膛缓缓的、不紧不慢地跳动了一下,又一下…… 终于,那内丹全都化作了灵气渡入了他口中,而离草亦是耗尽了全部气力跌坐在了一旁,看着他的脸色渐渐有了红润,指尖触到他肌肤传来的温热,她一时间只觉悲喜交加,泪眼瞬间朦胧一片。 离草就这般静静地看着他,好似看到了时间尽头一般那么久,直到上面暗门似又被打开,有人走了下来,她一惊而起,又化了真身隐匿了起来。 冰舞又再次返回而来,似是察觉到什么,她四处查看着,面色微凝。 眼看她的目光即将扫到自己的身上,离草的心不由立时紧了起来。 然就在这时,床上躺着的那人,那黝黑的长睫颤了颤,眼皮一动,霍然睁开了双目,一双瑰丽的紫色双眸深遂地见不到底。 冰舞余光扫见之下,立时收回了目光,神情激动地便扑了过去:“苍绯,你醒了?!” 手下触到他实实在在的身体,她眸底有惊疑之色一闪而过,复又沉静了下去。 而离草亦是有些情绪难抑,却是又不得不努力收敛着气息,以免被发现。 苍绯虽然醒了,但显然元气还未恢复,连坐起来的力量也没有。 而他似乎也没什么力气说话般,只是一直紧抿着唇,只淡淡地扫了冰舞一眼,一直未有开口。 “苍绯,你且先休养着,我去向父亲再讨些丹药来好助你恢复元气。”冰舞陪了苍绯了一会儿,见他似有些疲惫地闭了眼,知道他现在仍虚弱的很,还是要想法子替他调养。 走之前,她的身形忽而停在了离草化作的草前,不动声色地将其拾起放入了袖中。 离草心中一惊,却也只能这样跟着她一道出了暗室。 一出祭庙,冰舞便将袖中的离草一把抓出,往地上重重一扔。 离草摔在地上又化作了人身,跌坐在地面,抬起脸看着她。 “想不到千防万防还是让你找到了这里,本来根本不屑要你出手,但既然他现在被你救活了,那也没办法。”冰舞眼中满含恨意地盯着离草,冷声道:“我现在不杀你,反正你明天也要死了,从今以后,你休息有机会再接近苍绯半步!” 离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起身,安静地离开。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大叔活过来了,那她……就算是死,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是的,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 *** 第二日清晨,离草因昨夜损耗的太大,身子极为虚弱,脸色亦苍白的很,只静静地躺在床上,连动也不愿动一下。 门被推开,一人走了进来。 离草连看也没看一眼,便知道是谁。 “想不到竟然还是被你找到了。”优雅的声音,带了些戏谑的笑意。 离草不冷不热地回了他一句:“你的消息倒是也灵通的很。” 夙璃落微微笑道:“如今你的心愿已达成,那我的愿望你可也该替我完成了?” 离草终于侧了脸,看着他:“我人就在这里,早已是砧板上的肉,还有得选择么?” “你应该感到荣幸,你的命将会换来六界的一统。”夙璃落轻笑一声,走上前将她自床上抱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六章 魔君的重生 魔宫那间密室内,所有的仪式都已准备好。 离草任由夙璃落一路抱过来,没有挣扎,因为她知道凭自己现在微弱的灵力,也无力挣脱,倒不如省些气力。 魔尊千冥的身体被放在早已布好的法阵之中 离草被夙璃落放在了法阵边缘处,由炎昭守着。 但见夙璃落取出魔尊的精元,缓缓地将其融入进了那具身体之中。 而离草则被炎昭抓起了一只手臂,在她的手腕上一刀划过,鲜红的血立时流了出来,滴落在那法阵的符文之上,沿着那符文的线条一路流过去,最终形成了整个法阵,一刹那,那法阵升腾起一圈赤红的光芒,将魔尊的身体整个包围在内。 而离草腕上的血仍在流着,那血又汇聚成了一条线流向了魔尊的身体,给他源源不断地注入着力量。 离草看着自己的血流着,只觉身上的气力也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她想,她或许会就这样一直流尽了全身最后一滴血,然后死去罢。 死,其实对现在的她来说,已没什么可怕的了。 她怕的,不过是死后再见不到大叔而已。 眼前渐渐开始模糊,身子也越来越冷,她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眼皮重的几乎要支撑不住。 面前,那魔尊的身体依然毫无一丝反应,夙璃落的眉已然紧紧地蹙起,双目死死盯着他,眼光复杂变幻着。 而炎昭亦是神色凝重地盯着阵中,不放过那具身体一丝一毫的变化。 终于,那黝黑的长睫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夙璃落眸底蓦地腾起一丝惊喜之色。 然就在这时,忽而一阵狂风席卷而来,一道人影如同闪电般掠进,那样快的速度,让炎昭与夙璃落一时间竟然都来不及反应。 而待那风停之后,只见阵中魔尊的身体正被一人牢牢地掐在手掌之中。 “苍绯?!”看清那人,二人面色不由皆是微微一惊。 尤其夙璃落更是愕然。 毕竟据消息所说,他虽复生,但却并未恢复元气,仍极之虚弱,故而他才暂时未将苍绯放在心上。 可谁想他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他的样子并未有一丝虚弱之感,反倒力量极强。 离草本已支持不住要闭眼之时,乍见到那张冷俊的容颜,不由一下子又努力睁大了眼,剧烈的心跳突兀的戛然而止,想要将他再看个清楚,心中同时生出一种怪异离谱的企盼,盼望他能转过脸来看看她,哪怕一眼也好。 仿佛听到她的心声一般,他的目光竟真朝她这边看了过来,双目交接只是一瞬间,她看见了他眼底那彻骨的冷意,让她不由生生一个寒颤,而后,他的视线便又移了开去,似连多看她一眼也嫌恶。 离草的心一刹那有如坠落冰谷。 “苍绯,你难得复生,不好生调养,却来这做什么?”夙璃落到底是老奸巨滑,很快便冷静下来,微微扬起唇笑问了一句。 苍绯冷眼眼着他,手中拎着的魔尊身体随意晃了两晃,冷笑一声道:“这魔界只需要一个君主,本君既然还活着,那么他也没有复活的必要了!” 说罢,他手中一簇魔焰燃起,那具身体转瞬间便化作了一堆灰烬。 而那原本融进身体里的精元则飘浮在半空,被苍绯一手抓在掌心之中。 夙璃落的眸光不由一凛,终于敛去了所有的笑意,声音亦是沉了下来:“你想做什么?” 苍绯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五指微微一握,竟是开始吸收着那精元的力量。 夙璃落紧拧着眉,却是并未上前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 直到那精元在他的手心中越缩越小,最终全部被他吸收殆尽,他们能感觉到他此刻身上那迸发出的无比强大的魔气与力量,那样震慑的力量,让炎昭竟都不由得微微有些轻颤起来。 那双紫色的眸子扫过炎昭与夙璃落二人,而后是一声冷然却又极其霸气的话语:“你们过去所做的事,本君如今既往不咎,从今往后,本君便是这魔界唯一的君主,若有敢违逆背叛本君的人,下场都只有一个!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夙璃落微微眯了眯眸,不知是什么样的目光一闪而过,最后竟是屈膝单脆了下去,恭声说了句:“璃落誓死追随君上。” 苍绯睨着他,戏笑一声:“怎么?我毁了你苦心经营的计划,你却半点都没有怨愤之心?” 他转变得实在太快,让人不得不起疑心。 然夙璃落只是淡然一笑道:“我复活千冥的目的,也不过是看重他的力量而已,我只是需要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来领导魔界一统六界,既然现在这个人出现了,那么,他复不复活也不重要了。” 原本因苍绯有着放弃魔界,而与离草隐居之心,如今重生的他,想必不会再如此天真幼稚,再加上他现在已然超越了千冥的力量,对夙璃落来说,无疑是更好的人选。 苍绯冷笑一声,又转眸扫了炎昭一眼。 炎昭被他那目光一扫,当下便跪了下去:“炎昭也誓死追随魔君,绝无二心!” “好!”苍绯似是十分满意地一勾唇,那笑容看在离草的眼中,十分的熟悉却是又那样的陌生。 他终于如她的愿活过来了,可是,他却是怀着一颗仇恨之心而重生。 他如今定然是恨透了她,所以,连看也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血,仍在不停地流。 他却似没看见一般,任由着她的血就这样慢慢地流干,若是以前,他早就心疼地将她抱进怀中百般地呵护着。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曾经他对她的好是那样的珍贵与难得,只是那时的她却愚蠢得不懂得珍惜。 心,痛得像被谁狠狠揪住了一样,几乎无法呼吸。 他一定是恨不能她就这样死了吧? 也好,如果这是他的愿望的话,那她就这样死了也好,谁让她欠了他一条命呢? 身上越来越冷,有如坠入了冰窖之中。 她看着他,却是连流泪的力气都已没有,眼前那张面容越来越模糊,终于,她再也无力支撑地闭了眼,昏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他要大婚了 离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 魔界因苍绯的复生而又再次沸腾起来,而一切魔务再次由苍绯所主掌,只不过此回与过去不同,苍绯不再与过往那般漫不经心,随心所欲,而是一心率领魔族攻占六界。 而离草自醒来后,便再没见过苍绯,而一直被软禁在房间内。 她也因身子极其虚弱,连下床的气力都没有,因而也无法出门去找他。 所有的事,也都是从那专门照顾她的魔仆口中听来。 而因着她曾经杀过魔君,那照顾她的女魔对她的态度也极其不友善,时常为难与她。 离草自知自己现在的处境,只是默默地忍着,如此一般竟就过了一个月。 到底是大半的修为与灵力都渡给了苍绯,而之后又失了大量的血气,离草的身子依旧十分虚弱,不过总算可以下床。 那照顾她的女魔一如往常地将药汁端了进来,而后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只哼了一声。 离草早已习惯她的态度,也不多说,便径自地走了过去准备将药碗端起来。 然那女魔却忽而一伸手,重重地打在了她的手腕上,离草一个措手不及之下,碗被打翻在地,碎裂一片,药汁亦淌了一地。 离草只微微皱了皱眉,神色并未有太大的波动变化,而后蹲下身去拾那碎片。 只听得头顶那女魔冷笑的声音传来:“看你好得也差不多了,这药喝不喝也无所谓,若非魔君吩咐,我连药都懒得送来。” 离草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又伸手拾起一块碎片。 “不过好在冰舞小姐就快成为魔后了,我已经跟她请求过,待她当上魔后之日便将我调去侍奉她,以后便不用再看到你这张叫人生厌的脸了!” 听到她讥诮的话语,离草不由一个失神,指尖被那碎片划破,立时有血溢出。 而她只是恍惚地看着流血的手,目光却是怔怔然。 冰舞就快成为魔后了…… 大叔……要娶冰舞了么? 心,蓦地一阵抽痛,她只觉浑身升起一股寒冷之意,那是从骨头里生出的寒凉。 其实,这样的结果,她也早该预料到的。 只是,没想到亲耳听到时竟会这么难过。 “哼!很惊讶么?”那女魔咯咯笑着,似故意要刺激她一般,继续道:“虽说魔君以前是很喜欢你,不过现在可不一样了,你杀了她,而冰舞小姐却是救了他,魔君怎么能不爱上冰舞小姐?至于你,真不知道魔君还留着你做什么……” 那女魔说到一半,却因看见突然走进屋来的人,脸色一变,而后噤了声。 而离草却并未察觉,只是一直蹲在那,微垂着眼眸,神色黯然。 “本就失血过多,现在还想让血再流个干净么?”优雅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自头顶传来。 离草一惊之下抬头,看着面前之人,不由微微蹙起了眉:“你来做什么?” 夙璃落微微一笑:“本来早该来看看你,不过你也知道,最近一直在忙于攻打仙门一事,实在忙不过来,这才拖到了现在。” “我也不稀罕你来看。”离草站起身,目光冷冷地看着他。 这人,在魔尊千冥复活失败之后,便立时倒戈向苍绯,转变之快,实是让人叹为观止。 再加上他一直心机深重,她对他始终都存有一丝戒心。 现在的她,终究不复曾经的单纯与天真,也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夙璃落戏谑地笑笑:“我知道,你心中想要那个人来看你,不过可惜,他最近实在忙得抽不出一丝空隙,你知道,这攻打仙门的主力可是他。” 离草微微敛了神色,唇角亦是勾起一丝讥诮的笑意:“那还不是多亏了你献出的擎天弓!” 她知道,夙璃落早已将擎天弓交给了苍绯,有了擎天弓的力量,魔界的九日全都被射了下来,自此,魔界再不用受这灼热之苦。 而封印着魔界的结界亦被苍绯借用擎天弓之力打破,魔族再不受限制,倾巢而来。 这一个月来,魔界在苍绯的带领之下,已然将一些小门小派灭了个干净,仙门那边亦联合了起来,过不了多久,一场空前的大战便将来临。 她虽人一直被关在这,心却从未离开过他的身上,关于他的一点一滴的消息,她都要打听到。 夙璃落抿了抿唇角,仿佛事不关己般道:“他有能驾驭擎天弓的力量,我不给他给谁?何况,他如今这强大的力量也还全都拜你所赐。” 他眸光睨着她,唇角微微一勾:“我本以为你救他,不过也就费些精血罢了,未想你竟将自己大半的修为都给了他……神裔的力量,怪不得他只一夜便恢复如初,更胜过往,想必他早已有意抢夺千冥的精元为己所用,这才装作元气未恢复,不过对我来说都一样,只要是力量足够强的人,不是千冥也不紧。” 离草忍不住喝声问了一句:“你想利用他做什么?你又到底想要什么?” 夙璃落面色不改,依旧笑的轻松:“我说过,我只想让魔界一统六界而已。” “为了你这样的目的,你可知会死多少人?!你又还要利用多少人才罢休?”离草虽未亲眼看见,却也知道那场面是如何的惨烈,知道将付出多少血的代价,包括她和其他被他利用的人在内。 夙璃落却是不以为意地轻挑起眉:“只要值得,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 说着,他话锋蓦然一转,笑容变得有些暧昧起来:“倒是你现在该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半月后魔君与冰舞的大婚罢。” 魔君……与冰舞的……大婚…… 一刹那,一股巨痛似无形的手攫住了她,痛从胸口起至四肢百骸绵延,痛得她一阵晕眩,身形不由亦晃了晃。 她手扶着桌角,强自撑住身体,掩下有些絮乱激动的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你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五十八章 偷偷的看他 她手扶着桌角,强自撑住身体,掩下有些絮乱激动的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你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她就算知道又能怎样?就算在意又能怎样?除了自己一个人心痛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她早已失去了这样的资格。 夙璃落瞳中流过不为人知的暗色,唇微微一勾,透露出一抹笑意:“他并不知道是你救活了他,冰舞早已声称是她冒死盗得仙门的仙丹,她如此深情厚意,他又怎能不心存感激?” 离草怔了怔,而后眼神又是微微一黯。 他……不知道是她救了他? 不过,就算知道又如何?他也一样不会感激她。 毕竟,当初一剑将他毙命的,是她。 夙璃落继续悠悠笑道:“现在你的可利用价值也已没有了,我倒是可以放你离开,不过你若是想,也可以留到大婚完后再走。” 离开? 离草又是一怔,有些迷茫地睁眼望着他。 她……要离开么? 她知道,自己留在这也已没有任何的意义,大叔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爱她了,他要娶别的女人…… 可是,她的心,却还在不停地叫嚣着想要见他,想要留在他身边,哪怕……他已经不爱她,哪怕……他已是这样的恨她! “怎么?还不想放弃,想见他?”夙璃落冷不防勾唇又说了一句。 离草身子微微一震,有种被赤、裸裸的戳穿心思的感觉。 “莫说我没提醒你,他现在可与过去完全不一样了,虽说曾经的他亦是无情冷血,但现在可谓更甚过去百倍,且不说他血洗那些小门派时的残酷,如今连魔界中也无人敢违逆他半句,对他可是畏惧的很,而你,虽说他仍留着你性命,但并不代表他以后不会杀你,要知道,你终究是当初一剑杀了他的人……” 夙璃落轻轻悠悠的话语传入耳中,离草不愿去想他的用意,只咬了咬唇:“我就想看看他,哪怕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时至今日,她才真正明白,爱一个人,想见他的心竟会是如此的强烈。 他不愿来见她,那她就偷偷地去看他。 夙璃落眯了眸,定定地看了她好半晌,而后,才轻笑着说了句:“我记得,你好像会寄魂术?” 离草怔了怔,而后眸中掠起了一丝欢喜之色。 *** *** 深夜,魔宫寝殿。 一只黑色的小猫悄然溜了进来。 这只小猫是夙璃落捉来给离草,让她寄魂所用。 离草本身不得出门,但将神识寄在小猫之身,便可借由小猫的身体自由活动,自然也可以看得到苍绯。 也因着她此刻是一只猫,所以魔宫守卫亦未将她放在眼里,任由她来去。 她入了寝殿,殿内光线并不明亮,只有案前一盏烛火在微微摇曳。 而后,她看见了坐在案前的那个人。 俊美卓绝的容颜,一双眸子此刻正半闭着,手里握着一个小酒盏,就这样静静地靠在椅背之上,不知是在沉思亦或是喝醉了。 他的眉尾偶或稍稍一抬,那挺拔的鼻梁,半垂的眼睑,微微抿起的唇线……无不勾勒出一个精致的剪影。 离草忽而间想起他曾经总是在她面前自夸自己的模样无人能比,那时的她并不觉得,然现在,她才突然惊觉他竟真的是俊美绝伦如厮,以至除了他之外,再无一人可入她的眼。 离草就这般痴痴地看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睁开双眸,却是一眼朝她扫了过来,目光冷的令人心惊。 离草一时间吓得僵住了身形,竟是动也不敢动。 毕竟这虽说是寄魂术,但也不是不可能被人发现的。 然而,他的目光只在她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又移了开去,想来也只当她是一只普通的猫,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离草这才似松了口气一般,却又有些恍惚的失落之感。 而在此次之后,她便像染上了瘾一般,日日寄魂于猫身上来偷偷地看他,反正除了一些固定吃药的时间,基本上都没有人在看管她。 而她所求的并不多,只是想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就好。 然而,她能看见他的机会,其实也并不多。 因为,他常常离开魔界,而后便是两三天才回来,回来时,身上总是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那一头暗红的长发亦像是在鲜血里浸泡过一般,红的发亮。 她知道,他去做了些什么,却是不愿去想。 终究现在他的冷血无情,可以说是她一手所造就而成的。 在众魔面前,他一双紫色的眸子总是不带一丝情绪,周身皆是冰冷凛冽的气息,压的人无法喘息。 没有人敢直视他,他所过之处,只有大片大片战战兢兢匍匐于地的群魔。 而回到寝宫之后,总会有一群极其妩媚的女魔迎上来,替他换下一身脏污的外袍,为他准备好沐浴的池水和美酒,而后静静地守在一旁。 偶尔,她会看见他招手唤来几名女魔,伺候他沐浴,喂他美酒。 偶尔,她还会看见他伸臂揽着那妖艳的女魔入怀,调笑着亲上几口。 偶尔,她还会看见他拥着女魔入了内室,夜半过后一脸春情、衣冠不整的走出来…… 她难受,心中闷堵,却又无能为力。 他想做什么,他和哪个女子欢好,如今,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而魔界之中,此刻亦在为即将举办的魔君大婚而筹备着。 离草几乎是数着日子在过,总是期盼着这一日能迟些,再迟些来临。 但这一日总是不可逼免地越来越近。 这日,她又照旧借着猫的身子前来,此时的寝宫内灯光旖旎,红缎绿罗,酒香醉人,美不胜收。 有十来个美艳浓香的女魔赤裸着白玉双足翩翩起舞,足上绑的金铃随着裙带翩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像勾魂使者的梵咒一般撩人魂魄,叫人止不住心神荡漾。 而座上,苍绯握着小酒杯正浅浅细酌,在他的旁边,冰舞依偎而坐,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看着苍绯,满含浓浓的情意。 第二百五十九章 他不爱她了 “君上。”冰舞柔声地唤了一句,伸手替他添了些菜。 苍绯眯了咪眼,放下手中酒杯,伸手揽过她,对着她微微弯了弯唇角,一抹未荡漾开的笑容似半绽放的花一般最勾魂摄魄。 冰舞眸光闪了闪,顺势偎进了他的怀中,一双欺霜赛雪的藕臂亦攀上了苍绯的后颈,脸颊在他胸前风情万种的蹭了蹭,娇声道:“这些日子君上都一直忙于攻打仙门,舞儿也不敢多打扰君上,只是,再过五日便是我们大婚之日了……今夜君上能否让舞儿留下来,陪君上过这漫长的一夜呢?” 这话中的意思已然十分明显,就连离草都能听出其含义,心底不由又是一股拔凉之意升起。 苍绯眼神凉凉未有变化,唇角却略略一弯,不知是笑还是同意。 冰舞见状,心中窃喜,更加贴紧苍绯,只差坐到他腿上了。 苍绯亦伸手随意地摸了摸她的脸颊,一个简单的动作不知为何由他来做竟是这般风情无边。 离草忽然想起,曾经他也喜欢这般抚摸着自己的脸,有时还会捏上一捏,而她却是常常嫌烦地躲开,害怕他的触碰。 如今,她才突然觉得当初他那只温柔看着自己的目光和那极之亲昵的动作,如今想来竟是奢侈至极。 再看看他和那冰舞两相依偎的身影,她一时只觉鼻尖酸涩,心中五味杂陈,十分难受。 冰舞显然此时心情极好,搂着苍绯,一手却是忽而指向了离草藏身的角落:“君上,这只猫儿倒是在君上寝宫瞧见了不少回,莫不是君上近日新养的宠物?” 离草一听,一时间连以头撞柱的心都有了。 原来她一直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没被发现过,却不想早就被注意到了。 幸好都以为只是一只普通的猫,才没深究吧? 她正想逃遁而走时,便见苍绯那犀利的目光刹那间投射过来,她的身形完全地笼罩在了他的目光下。 而他分明只是这样平静地看着她,她却有如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浑身僵硬,只睁着两只金绿色的猫眼看着他。 苍绯眯细了眸,慢慢启唇,一字一字缓缓吐出:“本君没那个兴趣养宠物,况且,看起来乖顺听话的宠物,却也难保哪日它不会反咬你一口。” “说的也是。”冰舞红唇一扬,亦是点头附和。 而后伸手微微一个虚握,离草便只觉自己的身子突而不受控制地朝她飞了过去,一把被她拎在了手中。 冰舞微侧了脸看着苍绯:“这猫儿瞧着君上的眼神实在令人生厌的很,既然不是君上养的宠物,那便交由舞儿处置如何?” 苍绯亦只是淡淡地睨了那离草寄魂的猫一眼,眸中未有丝毫波澜,语声亦冷淡平静的很:“随你。” 冰舞拎着猫脖子,任凭离草怎么挣扎也是徒劳,只见冰舞冷眼看着她,轻哼一声道:“一只小小的猫也敢觊觎君上,看我不挖了你的眼。” 说着,她手中幻出一把利刃,那闪着寒光的尖刃就这么朝猫眼直挖了过去。 离草惊地想要将神识收回,却发现这一到关键时候竟又收不回去了,只能又急又惊地睁着眼,看着那尖刃越来越近。 情急之下,她拼命地一蹬而起,前爪就这么挥着朝冰舞抓了过去。 尖利的爪子将皮肤抓出几道血痕,却不是冰舞的手,而是苍绯的手臂。 他竟在那一瞬间,将手伸过来,替冰舞挡下了她的爪子。 “君上!”冰舞眼色一变,惊呼一声,将离草狠狠地扔在了一旁,扑过去查看他的伤势。 不算很深的爪印,只是抓破了些皮,妖艳的血色顺着他小臂缓缓流下,惊心夺魄。 离草浑然不觉被摔在地上的痛,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爪子上仍残留着他的血迹。 她突然间想起了刺入他胸口的那一剑,想起了手上沾染着的他那温湿的血液,想起了他绝望的最后一眼! 她一时间神志不清,竟忘记了要逃,忘了怎么逃,忘了应该逃去哪里…… “纵然是温顺的猫也一样会伤人,而且,比之被猛兽所伤还更叫人心寒。”苍绯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只冷冷地盯着趴躺在地上的离草,冷冷地从唇角吐出一口气息,料峭凛冽。 冰舞亦是转首狠狠地盯着离草,怒声道:“好一只大胆的畜牲,竟敢伤了君上!来人,将这只畜牲给我去毛剥皮,抽筋剜骨!” “是……”几个魔卫见魔君被伤,都吓破了胆,立时战战兢兢地上前来,将离草给拎了起来。 明晃晃的匕首抵上她的脖子,离草仍直直地盯着苍绯,他的眼中亦没有任何要留情的意思,只冷冷地说了句:“杀了。” 锋利的匕首狠狠地一刀划下,离草只觉一阵剧痛传来,意识忽然间变得轻飘飘的,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而再回神睁眼之时,她竟是在最后那一刻收回了神识,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躺在床上,只一眨不眨地静静望着床顶,想起他方才那目光之中的绝决与冷酷,心中一时空洞得像被掏去了心肺一般。 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否知晓她寄魂与那只猫的身体中,但他的冷情却还是让她心痛。 还有……他替冰舞挡下的她那一爪…… 他……竟这般护着冰舞,他……爱上冰舞了么? 毕竟,对他来说,冰舞是救了他的恩人。 而且,若是不爱,他又怎会立冰舞为后? 可是,一想到他爱上了其他的女人,心口顿时一空,痛得似要窒息一般,满眼的只有看不见的底的绝望。 之前,哪怕是看着他与那些女魔亲昵欢好,她也没有这般难受心痛还有绝望过。 她抬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他不爱她了…… 在她亲手杀死他之后,她才终于明白自己爱他,如今他活过来了,却是再也不爱她了,对她只有蚀心入骨的恨! 如今,他爱上了冰舞,冰舞亦爱他,他们两相欢好,大婚在即,却只余她一人想爱不能再爱,除了在这苦苦挣扎之外,什么都没有…… 第二百六十章 离开前一夜 因为那只猫被杀死的缘故,离草自那日之后,便再没寄魂出去过了。 而魔君大婚之日来的也十分快。 在成婚的前一夜,离草终于下定了决心,将夙璃落找来,打算离开。 她终究无法承受看着所爱的人和其他女人成婚,无法看着他们相亲相爱,她只是一颗脆弱的小草,纵然再坚强,也无法承受这种噬心驻骨的痛。 反正,她现在对他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更是憎恨无比的人,所以,如果他看不见她,或许会更高兴一些罢。 而夙璃落听到她这个决定时,倒是没说什么,只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意。 只是在夜里夙璃落要带她离开时,她却又忍不住想要再去见苍绯最后一面。 夙璃落倒是也没阻拦她,更帮着她隐了身形到了魔君寝宫外。 她潜入寝宫,看见苍绯时,他正衣带未解地闭眼躺倒在重纱幔帐的床榻之上。 床边倒着一只酒壶,看样子似是喝醉了。 他微闭着眼,一只手滑落在床畔,虚虚地拢着,想抓住什么似的握了两下,终是无力地滑下,长指苍白。 离草悄悄地走近上前,见他并未有所动静,想来醉得厉害,便微微放了些心。 房中烛火幽幽,晃动的光晕擦过他的脸颊,半明半暗。 许是因为醉了的缘故,他的脸终于不似平日那般冷寒,褪去了所有的戾气,那微红的俊容却是平添了几分邪魅诱惑。 她忍不住缓缓伸出手,想要轻轻地触摸他的脸。 然就在她指尖即将碰到他的一刹那,他忽而动了动,伸手有些不耐烦地扯了扯衣襟,似乎有些热,口中喃喃说了句:“水……水……” 见他眼仍闭着,似并未清醒的样子,离草便也没躲闪,而是奔到一旁的桌边倒了一杯茶水来送到他嘴边。 然而他薄唇紧抿,茶水竟是喂不进去,看来真是醉的神智不清。 离草见状,无奈之下,只得一口将茶水灌入自己口中,再俯身贴上他的唇,撬开齿缝,将水一点一点全部渡了进去。 正待离开他的双唇,再喝一口茶水时,舌尖却是忽而被他的舌给一个勾住了。 离草一怔,待反应过来要退出时却已经来不及。 那舌尖带着浓烈的酒气,将她的舌紧紧地勾住,缠绕,如影随形。 她逃不出,避不开,只觉一只手掌牢牢按住了她的后脑,不许她离开。 离草浑身一颤,回神过来,推拒着他的胸膛想要爬起身,却不想后背已被他的另一只手臂牢牢锁住,任凭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纠缠之中,他的衣襟被扯开了,露出白皙而结实的胸膛,在那左胸心口处,有一道明显的疤痕,让离草不由怔忡下竟忘了挣扎。 她自是知道这疤痕是如何而来,而正因为知道,心中不禁一痛,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了上去,来回缓缓摩挲着。 苍绯眼依旧闭着,眉却是忽而一皱,一道浓重的杀气扑面而来,让离草不由一惊。 然只是一瞬,这杀气又蓦地散去,下一刻,他原本按着她后脑的手转而抚上了她肩,自她的肩领处一寸一寸地探了进去。 他的指尖滑过她的肩头、锁骨,而后停在了那团柔软处,盈盈一握。 离草的身子也不由微微一颤,全身紧绷,感觉自己的心跳亦在他的掌中一下快过一下,一瞬间,她几乎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意识也渐渐变得有些不清明。 也只是顷刻之间,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他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 他的眼不知何时睁开,瑰丽深遂的紫色瞳仁中映着她有些迷离的面容。 离草只觉整个人似都沉陷进了那片紫眸之中,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忘了要逃,只能感到自己的唇异常的干渴,让她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了他的后颈,微微探头,就这么吻上了他的唇,似想从他的口中寻求解渴之物。 他狠狠地吻着她,手上亦是大力地揉抚着,唇如烈火,盅惑人心。 她的意识一片混沌,身体却是异常敏感,只觉一团火在燃烧,全身似都要焚毁一般熊熊燃烧。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衣衫全都褪尽,她的手,不知何时攀上了他的肩,她的腿,亦不知何缠上他的腿,身体紧紧地贴着他,仿佛心中想要寻找一个温暖的桎梏。 从未有过这样紧密的贴合,一时间,好似他们之间从未疏离过,也没有什么爱与恨纠葛,两颗心是如此地靠近,紧紧依偎在一起…… 她的唇轻启着,断续间一些陌生的破损之音零碎逸出,有什么紧紧地抵在下身之处,混沌之间忽然猛得一下穿刺入体。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禁不住张口低呼,却是又被他的唇紧紧堵住,将她呼声吞咽入口中,化为低低地呜咽之声。 她只觉他在自己身上起起伏伏,疼痛之后却又似有些说不出的舒适感,直折磨得人欲哭却是哭不出声来,思绪早已是入了太虚幻境,最后,一股强烈的感觉汹涌而至,直至将她彻底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大汗淋漓之下,她的思绪终于又渐渐回复了清明,转过脸,眼前是他安静的睡颜。 她的手轻轻抚上他薄薄的唇,想到自己方才竟是就这般稀里糊涂地与他双修了,她一时间不由脸上又烫热了起来。 他动了动唇,喃喃地似又在说些什么。 她好奇地凑过去,而后听见了他轻吐出的两个字:“舞……儿……” 一瞬之间,仿佛五雷轰顶,炸得她脑中一片轰然作响。 怔了片刻后,她蓦地伸手捂上自己的双耳,拼命地摇着头。 想要装作没有听见,却又偏偏听得那样清晰! 原来……方才从头到尾,在他醉酒,神智不清之时,都是将她当作了冰舞。 他抱她,他吻她,他与她双修,亦不过都只是以为她是冰舞而已! 她从床上爬起,穿着衣服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不已。 她甚至连衣襟都没有扣好,就这么跌跌撞撞地狂奔出屋,没有方向地一直跑,一直跑,眼前越来越模糊,只有一片水雾迷蒙…… 第二百六十一章 再遇故人情 离草在夙璃落的帮助下,离开魔界已一月有余。 这些日子,她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各个城镇游走,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如今,仙门她回不去,魔界亦不能留,她可谓真的是无家可归了。 而在这一路之中,她亦遇上过几波前来追捕她的魔族,幸而都被她提前发现躲过,并未被他们察觉。 她亦听闻了不少仙魔两界之战的消息。 魔界在苍绯的带领之下,有了明显的大逆转,竟是将仙门压得节节败退。 她还听说,昆仑掌门重伤不愈,所有事务全都交由给了执剑长老代理。 而就在数日之前,与魔族的一战中,执剑长老为擎天弓所伤,至于伤势如何,还未知晓。 如今,几大仙门已然联合起来,齐聚在昆仑,要与魔界最终决战。 离草心中终究担心,还是放不下心地打算回昆仑看看。 终究,他还是自己的师父。 途经出云城时,曾经那样繁华的一座城,此时竟是空无一人。 终究是就在昆仑山下,城中百姓想来都怕被仙魔之战殃及自身,都已逃亡而去。 离草走在这座空城之中,忽然想起过去的种种,一时间不禁又是悲从中来,如今当真是物是人非了。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忽而顿住,转脸抬眼看着面前那座大宅——洛府。 “洛公子……”她喃喃地念着,步子一转,走进了宅内。 转了一圈,宅子里也一样空荡不见人影,离草轻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忽而后院传来了动静之声。 离草心中一诧,当下悄然地走了过去,但见后院之中,一男一女正相依偎在一起,那女子的背影只看一眼,离草便认了出来,赫然正是云嫣。 离草乍见她在此处,自是惊讶不已,心中疑惑,却并未出声,只静静地躲在一旁看着。 但见云嫣轻挽着身旁男子的臂膀,极其温柔地对他说着:“夫君,这里便是你我曾经共同生活的地方,那时,你经常喜欢坐在这桃花树下听我弹琴,你说,想就这样与我一直白头偕老,可惜……” 听到她口中唤出的“夫君”二字,离草又是一惊,再细细看向那男子的背影,竟当真与洛公子有几分相似。 可是,洛公子分明已肉身俱毁,哪里又可能再出现在这里? “嫣儿,对不起……”那男子轻轻地开了口,这声音竟当真是洛公子! 他微微侧了脸,看着云嫣,一脸的歉意:“你说我得了一场大病之后,便将过往一切都忘了,包括你……虽然你特意将我带来此处,可是,我仍旧没能想起过去的一切,还有和你生活的所有事,对不起,我……” “别说了夫君!”云嫣抬手掩住他的嘴,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想不起来也不要紧,只要你还在我身边,你还陪着我,这就足够了。” 离草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心中惊疑不定。 难道,这个男子真的是洛公子?!他……又复生了?! 惊诧之下,她的脚没注意,踢中了一颗小石子。 只是这细微的声响,亦叫云嫣察觉到,蓦地转过头来,眼神凌厉:“谁?!” 离草见被发现,也不再躲藏,自暗处缓缓走了出来,淡淡说了句:“是我。” 云嫣看清是她之后,面上亦是闪过一丝惊诧之色,而后微微敛起了眉:“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离草看了一眼洛霖,淡淡一扬眉:“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洛霖一脸茫然地看了看离草,又看向云嫣:“嫣儿,她是何人?你们认识?” 云嫣对他温柔地笑了笑:“她是我的一个朋友,夫君,我们好久不见,有些话想说,你先进屋去等我,好不好?” 洛霖点点头,亦是微微一笑:“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聊,我也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他亦朝离草轻轻一颔首,而后进了屋去。 院内,离草与云嫣静静地站立对视了许久,终于,云嫣淡声先开了口:“我听说你是从魔界逃走的囚犯,未想竟会在这看见你。”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离草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看来她的事当真是人尽皆知了。 她的眸光瞥了一眼屋内,欲言又止。 云嫣自是看出她的心思,扬唇一笑:“你想问夫君为何会在这里罢?你也曾对夫君有恩过,告诉你也无妨。” 原来,云嫣那时离开洛府之后,便遇上了曾经给过她魔花种的蒙面女子,也就是凤曦。 凤曦跟她说,洛霖的魂魄在她的手中,只要云嫣听从她的话,她可以让洛霖复活。 于是,云嫣便顾不得洛霖的遗愿,就这么追随着凤曦入了魔。 而每每云嫣问起凤曦洛霖复活一事,凤曦说,因为他的身体被毁,没有肉身,所以魂魄并无寄宿之处,唯有重塑一具肉身才行。 也正是因此,云嫣才会对毁了洛霖肉身的慕流音那般恨之入骨,若非他,洛霖早就活过来了。 她一直苦等着,终于等到灵血珠炼成之后,以一具泥塑的身子承载着洛霖的魂魄,凭借灵血珠的力量,让这具身子得以有血有肉。 只是,不知是否是魂魄被留在阳间的时日太久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洛霖虽然活过来,但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因而,云嫣才会骗他说他是生病的缘故才失忆。 “虽然他忘记了我,忘记了过去的所有事,但是没关系,我们还在一起,终有一日他还会重新爱上我的。”云嫣说着这句话时,面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离草亦是淡淡一笑:“真好,我祝你们今后能幸福。” 如果放在过去,她或许会和师父一样,认为这样强留魂魄复生是大错特错之事,但现在,她却觉得,只要能和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不管怎样都是值得的。 云嫣看着她,眸光微微闪烁,似想要说什么,忽而一阵尖利的笑声传来:“咯咯……终于找到你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他竟要杀她 离草惊讶地回头,但见身后站着一形貌丑陋的女魔,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盯着她,嘴里发出极为难听的笑声:“你这女人还真是会逃,倒是让老娘我好找。” 话音刚落,一股水柱蓦地拔地而起,便朝离草直冲而去。 离草心中一紧,想来这女魔也是来捉她的,身形一闪,那水柱便击在了她旁边的地面上,溅起一波巨浪。 云嫣亦是微微皱了皱眉,对于这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很是不满,扬声喝道:“这里是我的家,你这丑女人,竟敢不问过我,便肆意在此撒野?” 对她来说,洛府是她与夫君所有回忆的地方,怎能容忍其他人在此任意破坏? 那女魔听到她的话,尤其是“丑女人”三个字,似是一下子被激怒了般,凌厉的目光投射过来,尖声道:“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对老娘出言不逊,看老娘不撕烂了你的嘴!” 说着,手中一根冰锥凝成,狠狠朝云嫣投射过去。 云嫣手心一翻,一支短笛握于手中,迅速地放在唇边吹出几个音调。 那冰锥便在刺中她之前便蓦地化为粉碎。 那女魔见识到她的力量,感觉到她身上的魔气时,不由一诧,而后眯起了眼:“原来是同族中人,咯咯,这下倒有意思了。” 对魔族来说,并没有那般强烈的同伴意识,所以,即便知道面前的是同族,也一样不会因此留情手软。 而屋内洛霖似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嫣儿,发生什么事了?” 云嫣脸色微微一变,转脸过去,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夫君,没事,你先进屋去。” 然洛霖却也不是傻子,看出此刻气氛不对,尤其面前这又不知何时来的一名样貌丑陋的女人浑身散发出一股邪恶不友善的气息,让他不禁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这是……” “哟!哪里又冒出来一个活死人?”那女魔睨着洛霖讥诮地笑了起来。 他这一句话让云嫣与洛霖皆是变了脸色,离草怔了一下,亦立时反应过来。 洛霖如今只是以泥塑的身体承载着他的魂魄而已,实则根本算不上是一个真正的活人,身上并没有生人的气息。 “活死人……是什么意思?”洛霖喃喃地问出口。 云嫣忙急声道:“夫君,莫要听她胡说!” 一面,她又转向那女魔,这女魔的话显然惹恼了她,她当下手中短笛送至唇边又“呜呜”地吹了起来。 随着她的笛音,有一道道无形的风刃朝女魔击去。 那女魔看起来似也不是泛泛之辈,扬手一挥,一道冰墙拔地面起,挡在她的面前,将那几道风刃全数接下。 同时,另一手又扬起一道水龙朝云嫣扑去。 云嫣眸光一凛,笛音亦是一扬,几个尖利的音调吹出,那水龙在笛音的攻击之下,如同煮沸的水一般蒸腾涌动,最终在即将击中她脸面的瞬间破裂成水花溅落开来。 就在那水花飞溅的同时,云嫣几不可察地微微移动了身形,站在了洛霖的身前,将那些水花全都挡了下来。 只是,就算是这般微小的动作,却也被那女魔收入眸中,眼底划过一抹暗芒。 离草见云嫣与女魔交上了手,虽不知云嫣如今能力如何,但到底有个洛公子在,云嫣想必会有所顾忌,只怕被女魔逮着了破绽便要吃亏。 何况,这女魔本是冲着自己而来,何必再牵累他人? 于是,她朝着女魔喝声道:“你要找的人是我,与他们无关,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就好!” “哼!急什么?!“那女魔冷厉地瞥了她一眼,唇角轻轻一扬:“你的命我是非取不可的,这女人惹了我,也得给些教训才行。” “你……说什么?”离草听到她的话,却是不由微微一怔,目光直直盯着她,似怕自己听错了一般,眼神不住地闪烁:“你说……你要取我的命?不是来抓我回去的?” “抓你回去?”女魔忍不住又戏谑地笑了起来:“魔君的命令便是杀了你,抓你回去做什么?” 杀了她……?! 离草似有些不能置信的睁大了眼,心一阵阵紧缩,抽痛。 大叔……要杀她? 她以为,他只是想抓她回去,却未想他竟连见也不愿再见她,直接便让人杀了她! 原来……他竟这般恨她! 一阵寒风吹来,她忽而觉得浑身冰冷。 很冷,很冷。 在她恍神之时,数道冰锥闪电般朝她直刺而来。 离草只是一动不动一站在原地,没有闪躲。 一瞬间,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甚至想,就这般死了也好,如果这是他的愿望,如果……这样能减轻他对她的恨意的话,那么,就让她死了罢! “砰砰砰!”数声脆响,那几道冰锥在即将刺中她之前蓦地化作粉碎。 “你在做什么?!当真想死么?!”一旁传来云嫣的呵斥声。 离草怔怔地转过脸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不明白,这是我欠他的,我欠他一条命,所以,他想要的话,我就还给他……” 云嫣挑了挑眉:“我是不明白你和魔君之间有什么关系和误会,但曾经在我万念俱灰,一心寻死之时,你阻止了我,才让我有今日与夫君再重聚之时,是你让我知道,活着才有希望,所以,现在,我也不会让你死!” 离草怔然地看着她,脑中不断回荡着她的那句话—— 活着才有希望…… 可是,她却不知道,在被她所爱的人如此恨着,只想她死的情况下,她除了绝望之外,究竟还有什么希望? “哼!多事!”女魔冷哼一声,掌心一翻,手中化出一柄冰剑,朝云嫣直刺而去。 云嫣虽试图以笛音所作的风刃攻击,但却被女魔一一挡开,身形直逼过来。 近身攻击的话,她的笛音便失了作用。 不得已之下,云嫣只得以笛招架。 然几回合下来,她的败势便渐渐显露出来。 离草见状,顾不得多想,便冲上前来帮她,二人联手,这才得已将其逼退。 只是,未料那女魔剑锋一转,竟是突而朝一旁的洛霖直袭而去! 第二百六十三章 新的文字 “夫君!”云嫣低呼一声,顾不得什么音攻,就这么直接扑了过去。 女魔嘴角勾起一丝邪笑,手腕一翻,冰剑反手刺进了扑来的云嫣的肩胛,而另一只手却是朝着洛霖,放出一个水球将其包裹在其内。 云嫣手捂着伤口处,怒目瞪着她,冷喝:“放了他!” “咯咯……很担心他是么?”女魔阴恻恻地笑着,微微眯起了眼:“若是我没猜错,他这身子应是极为怕水罢?” 方才,云嫣替他挡下水花的情状,她可是都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中。 离草闻言,微微一怔,而后立时明白过来。 洛霖的身子乃是泥土所塑,自然是沾不得水的。 云嫣看着洛霖在水球之中极为痛苦的神情,心中焦急不已,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紧紧盯着女魔:“你想怎样?!” 女魔冷冷地一挑眉:“你男人的生死可是掌握在我的手上,你现在这算是求人的态度么?” 云嫣强压着此刻的急怒之心,隐忍着一字一字道:“我求你放了他。” 不能再让夫君的身体在水里久待,否则很快便会软化殆尽的! “放了他当然可以,先替我杀了那女人!”女魔挑眉看向了离草。 离草心下不由一紧。 真是卑鄙,竟然威胁云嫣来杀她! 云嫣亦是一怔,而后紧紧蹙起了眉,似在犹豫。 女魔神色倒是轻松悠闲的很,唇角勾着一抹戏谑的笑:“考虑的时间可别太久,要知道你的男人可未必能坚持这么久。” 云嫣面色蓦地苍白,一手捂着伤处,一手紧紧握着短笛,而后转眸看向了离草,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然之色。 离草只是淡然地笑了笑:“没关系,如果我的命能换回洛公子的命,你动手罢。” 既然她不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至少可以成全别人。 “若是能救回夫君,我会铭记你一生。”云嫣定定看着她,缓缓举起短笛,放到唇边,而后轻轻地吹了起来。 数道风刃凌厉地朝离草飞击而去,离草不躲不闪,就这样站在那里,那几道风刃就这般重重地打在了她的身上,血花四溅! 离草的身体就这般直直地倒了下去。 云嫣转脸朝着女魔大声喝道:“我已照你的话做了,快放了我夫君!” 女魔眯了眯眸,却是睨了一眼水球中那身体已然开始有些溶化的洛霖,恶意地笑了起来:“反正他也只是个活死人,倒不如我做做好事,送他一程!” 说着,她五指微微虚握,那水球之中的水立时翻涌激荡,将洛霖整个人都绞转了起来。 “住手——!!”云嫣几乎是嘶声裂肺地喊出口,一面奋不顾声地扑了过去。 女魔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扬手放出数道冰锥,道道直击向她的要害。 云嫣为了救洛霖,根本顾不上闪躲,就这么直直被刺中,然同时她手中的短笛亦朝那水球直击而去,带着她所有力量。 “砰——”水球在她一击之下迸裂开来,洛霖亦得以脱困,摔倒在地上。 女魔倒是并不在意,只看着同样不支倒地,躺在血泊之中的云嫣冷冷笑着,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夫君……”云嫣趴在地上,一手努力朝洛霖伸过去,想要触碰他。 洛霖的身体却也因水的溶解,让他全身虚软无力,只能这样躺在地上眼睁睁望着她,一动不能动。 女魔握着手中的冰剑,站在他二人中间,幽幽笑道:“就让我成全你们,到地府做一对鬼夫妻罢!” 说着,她已然缓缓举起了手中之剑。 就在这时,忽而自她脚底一瞬间窜出几道藤蔓,迅速地将她整个人围缚起来。 那藤蔓上带着尖刺,随着越缚越紧,刺亦根根深深扎进她的身体里,顿时鲜血淋漓! “是谁?!”女魔惊恐地朝四处张望着,却只见本是倒在一旁地上的离草竟撑着身子缓缓坐了起来。 “你……你没死?!”女魔的双眼蓦地睁大,似怒似惊。 离草喘息着,身上的伤处仍自流着血,面色也微微有些苍白。 她也很意外,云嫣方才那几道风刃都微微偏了一些,避开了她的要害,所以,她这才还能留下一口气,趁女魔松懈之时,暗暗捻诀施法。 女魔感觉到身上的藤蔓越收越紧,脸色亦越来越白,满是恐惧之色。 她惊惶地朝着离草开始求饶:“求求你……饶我一命……” 离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看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云嫣与洛霖,站起身朝她们走过去。 走过女魔身边时,她只凉凉地说了句:“不饶别人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饶过你?” 女魔的脸立时如同死灰一样,那藤蔓骤地一下收紧,她惨叫一声,双目瞪大,终是没了气息。 离草带着伤,虚弱地走到云嫣身边,将她扶起。 察看之下,不由紧紧拧起了眉。 她的伤势很重。 “喝我的血吧,我的血应该能救你。”离草对她如此说着。 然云嫣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洛霖,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离草姑娘,麻烦扶我去夫君的身边。” 离草照着她的话做了,云嫣终于可以握住洛霖的手,眸中透着浓浓的深情:“夫君,对不起,让你遭遇了这样的事……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幸福地在一起生活,可是,原来终究是奢望……” 强求而来的复生,到底是不能长久的。 离草亦是蹙眉看着洛霖,他现在这样的身体怕是无法再承载他的魂魄了。 虽然她的血有死而复生的功效,但对于没有身体的魂魄,她却是无能为力。 “夫君,其实……我是骗你的……我们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我一个人喜欢你,才会编出了这些故事,所以……你记不起也没关系,从今以后,你就将所有的一切都忘了,好好地生活下去罢……” 离草听着云嫣这突然说出的奇怪话语,不由一诧,再看向云嫣,但见她紧握着洛霖的手,全身骤然迸散出刺目的光芒。 第二百六十四章 她有身孕了 “云嫣!”离草见状,不由变了脸色,惊呼出声。 她这竟是要牺牲自己所有的灵血去救洛霖! 她想要阻止,云嫣却是义无反顾,只看着她,淡然地笑了笑:“若是失去了他,我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和他白头偕老,但是,只要他还好好地活着就足够了。” 正如当初洛霖所希望的一样,自己死并无什么可惧的,只要所爱的人能好好地活着,代替对方活下去! 洛霖亦是一脸惊怔地看着她,虽有心阻止,却无奈身体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己所有的灵血全都渡给了他。 而云嫣的身形则在光芒之中渐渐模糊,直至完全消散,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不过是:“夫君,保重。” 洛霖似痴了一般,就这么定定地躺在那,目光有如呆滞,就这样看着她在眼前消散,手中那紧握的温度亦再也感觉不到。 良久良久,仿佛过了千年般那么久,他才终于喃喃地自唇间吐出两个字:“嫣……儿……” 仿佛终于清醒过来似的,他一下子自地上爬了起来,伸着手在空中四处乱抓着,似想要抓住些什么,然而,却依旧双手空空。 “她已经不在了……”离草轻轻的开口,心中亦止不住地一阵哀凉。 云嫣费了这么多的苦心,终于让洛霖活过来,为什么……为什么她自己却又坚持不到最后了呢? 为什么……为什么相爱的人总是要受这么多的磨难与痛苦? 为什么想要在一起天长地久会是如此难的一件事?! 她的一句话,让洛霖终于停了手,转过脸看她,神色似苦似悲,声音亦有些艰涩:“嫣儿她……方才说的并不是真的,对不对?” 离草亦回望着他,微微扯了扯嘴角:“是不是真的又如何?重要的是,她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虽然我记不起来,但是,对她我却是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与亲近之感,而就在方才看着她消散,我的心亦莫名地疼痛难当,仿佛被狠狠挖去了一半!”洛霖抬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面上露出一丝极苦的笑:“我的心在我醒来之时便是不会跳的,而我的身体亦是没有半丝温度,她说,我是病了的缘故……可是现在,这里又重新跳动了起来……请你告诉我……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离草定定看着他,半晌,才终于叹了口气,而后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她觉得,他有权知道这一切。 至少,他不能忘了曾经这样一个深爱过他,为他几番苦心付出的女子。 洛霖听完之后,良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似一尊石像,要站到时间的尽头一般。 离草亦只是叹息地看着他。 天意实在是弄人,总是要拆散有情人。 过了许久,洛霖才轻轻地说了句:“谢谢你将一切都告诉我。” 然后,他便就这样走了。 离草不知道他要去哪,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如今的她,也无能为力再去管那么多了。 在洛霖离开之后,她抬步亦想离开,然而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却是突而一黑,就这般直直地倒了下去。 *** *** 离草再醒来时,人已然在昆仑。 站在她床前的,是许久不见的师父——慕流音。 师父说,她失血过多,伤势亦不轻,所以才会不支倒地,幸而有下山查探的弟子路过之时发现了她,才将她带了回来。 离草只是低低地“哦”了一声,没有多说些什么。 虽说她本是担心他而来,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应是伤势并不严重,她也可以安心了。 只是,他们师徒间终究还是有了间隙,再次面对时,已然不知该如何相处,该说些什么了。 慕流音似看出她的心思,却是目光复杂地蹙起了眉,莫名其妙地问了句:“小草……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了身孕?” 离草怔愣地抬起脸,满目茫然地看着他,似是不能理解:“身孕?” 对她来说,这个词显然还陌生的很。 慕流音见她这副表情,便知道她定然什么都不晓得,不由叹了口气:“我替你查探伤势之时,才发现此事,你……腹中已有了孩子。” 腹中的……孩子? 离草又怔忡了好半晌,似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般,低下头,一手摸上自己的小腹:“孩子?我……腹中有了孩子?!为什么……” 她知道人会生孩子的事,却从来不知道这孩子是怎样来的。 没有人告诉过她。 慕流音亦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似很是尴尬地才说出一句:“你是不是双修过?” 双修? 离草恍神地看着他,想起了那一夜,眼神不由微微一黯,而后又重新垂下眉眼,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双修之后是会有孩子的。 “是不是和魔君?”慕流音的声音有些低沉。 毕竟,除了魔君之外,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人。 离草紧紧咬了咬唇,又点了点头。 慕流音俊容之上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长长叹息了一声:“你……小草,师父知道过去是师父对不住你,如今魔君复生,誓要灭我仙门,一统六界,这些日子以来,他造的杀戮有多重师父想你应该也知道……” “这不是他的错,是我!”离草抢声打断他:“是我将他逼成这样的!不……或许该说是仙门将他逼成这样的!他本没有这些心思,也无心魔族大业,可是你们却一定要他死!结果……结果却反将他逼上了这样一条路!” 什么叫适得其反?什么叫弄巧成拙?这便是。 慕流音沉默了许久,而后才淡淡开口:“你说的或许没有错,但如今他所作的孽却也是事实,不论是何种原因,我仙门断不能让他这般涂炭生灵下去!” 离草微垂下了眼眸,低低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可以和平解决的途径么?仙魔之间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可么?” 第二百六十五章 别让我恨你 慕流音目光紧紧盯在她身上,皱起了眉头,眼底的情绪是复杂而难解的:“事到如今,他必然不会放弃攻打仙门,而对于他的杀戮,仙门亦不会放过他,此战必要有个结果与输赢。” 仙魔之间数万年来的恩怨,如何是这般简单便能化解的? 离草有些颓然地低着头,一时间神色黯然,沉默不语。 “小草……关于你腹中的孩子……”慕流音声音忽而变得有些晦涩,神色亦是纠结挣扎。 “我腹中的孩子……怎么了?”离草怔然地抬眸看着他,直视着他那双满含愧意与纠葛的眸子,一瞬间似明白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手紧紧护在小腹上,惶然摇着头:“不……不要!师父!你不能这么做!” 她知道的……她知道师父的意思! 他怕她腹中与魔君的孩子会成为祸患,所以,又想要除了她腹里的孩子! 不行!不可以!这……这可是她和大叔的孩子啊! 或许,她还并不能完全明白有了孩子的意义,但在知道的那一刻起,一种本能让她对这个孩子有了一种极其异样的感觉。 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她和大叔骨血的延续,对她来说,是比什么都更珍贵的东西!怎么能让他还未来到这世上便就这样被生生扼杀了呢!除非她死,否则谁也休想伤她的孩子! “小草,他是谁的孩子都没有问题,唯独不能是魔君的,你可明白?“慕流音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出,话出口时,心口忽然一阵绞痛,不由自主地抬手抚住了胸口。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对她说出这样伤人的话,但他的责任却让他不得不说。 “我不明白!”离草蓦地吼出声,眸光如芒似针,如火似冰,刺在他的身上,烙在他的心上,带着深冬寒意与萧索的声音,在屋中清晰响起:“为什么……为什么是他的孩子就不行?不管他做了些什么,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这个孩子只是一个无辜的还未成形的小生命而已!你们已经毁了我的爱,难道还要连我最后仅有的这个孩子也要夺去么?!师父……你不是一向都慈悲仁爱么?难道你真能狠得下心扼杀这样一个小生命?!若果是这样,我只能说你们这些修仙者太自私,你们守护的只是你们的荣耀和地位而已,根本不管什么是非黑白,善恶无辜,你们简直就枉称仙!” 她的话好似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脸上,让慕流音的脸色瞬息万变,有惊亦有恼,然而最后却是全数都化作了平静,眼波幽深如海,看不见底,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小草,是你让他复生的罢?在你救他之前,你可曾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可曾想到过他会带来这样的杀孽?你说我们自私,但你又何尝不是自私?或许之前我们确实做错了,但你如今的自私却造就了多少无辜生命的流逝?今后亦还将有更多鲜血要流,而你腹中的孩子将来身上流着的是魔君的血,再加上继承你神裔的力量,谁能保证他不会成为第二个魔君?我们不能再让这种危险的威胁存在。” “事到如今,再追究谁对谁错又有什么意义?”离草冷然地笑了笑。 她不后悔救了大叔,纵然一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她亦绝不会犹豫。 每个人都有私心,她也一样。 她只想让她所爱的人重新活过来,不管会付出怎样惨重的代价! 曾经的她,也许不能理解云嫣过去害人救洛公子的心情,但现在,她却能完全理解了。 只有当你也如此深爱着一个人时,你才会明白,为了你所爱的人,你可以倾尽一切,付出所有,哪怕是背负着再重的罪孽,也无怨无悔! 她双眸警惕地盯着慕流音,有如临大敌一般,浑身都带着尖刺,只哀凉地对他说了句:“师父,无论如何,不要让我在对你失望了之后还要再恨你。” 慕流音身形微微一震,唇际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只淡淡说了句:“你好好养伤。” 而后,便这般径自地出了屋。 离草不知道他究竟是否放弃了扼杀她腹中孩子的打算,但心中却已然架起了一道防线。 *** *** 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有了身孕的缘故,离草这几日都倦乏的很。 想来仙门各派都在忙于应付魔族,所以一直并未有人来打扰过她。 这样也好,她只希望能安静地尽快将伤养好,而后离开。 她不能确定师父作何打算,但她不能让她腹中的孩子受到一丝的危险。 而其中,倒是凌剑非来找过她一回。 他自是已听说了她所有的事,他看着她,有些疼惜地说了句:“你变美了,却也憔悴了。” 离草唇角微微一勾,笑意中却透出几分哀凉:“成长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在凌剑非的记忆中,她总是那般单纯无暇,一双眸子亦是透亮得能看得见底,但如今,她却是变了许多。 不仅是容貌上的变化,她……眼中已然多了一层化不开的忧伤,蒙上了晦暗之色,再也无法将她一眼看透。 这些……都是因为那个魔君而改变的么? 他终是没有机会赢得她的心,而像他这样一个背负了两份情债的人,亦没有那样的资格拥有她。 但是,他爱她的心却依然在。 所以,他不愿见到她现在这副模样,实在叫人看了太过心疼。 “小草……” 他刚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离草捂着嘴十分难受地皱起了眉。 见状,他两步上前扶着她急声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离草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想吐,这几天常常这样,估计是身子太虚的关系。” 凌剑非亦是关切地嘱咐道:“听说你此回受的伤不轻,还是要好好休养,要不我替你去向灵长老要些丹药给你服下?” “别!”离草一听,忙阻止他:“我养养就好了,不用吃什么药。” 有了前车之鉴,她哪里还敢再乱吃什么药? 第二百六十六章 潜伏的危险(1) 看着凌剑非担忧的神色,她又淡然地笑了笑:“剑非,不用担心我,倒是两界现在的情况怎样了?” 她还是比较关心这个。 凌剑非微蹙起了眉,沉声道:“魔族已然侵巢而出,正大举朝昆仑而来,如今就在距昆仑不远千里之处驻扎,怕是不日便将攻上昆仑。” “那……仙门呢?”离草相信,仙门必然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定然会有所对策。 凌剑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缓缓道:“你知道,魔君手中持有上古神器擎天弓,而能对付神器的,也只有神器。” 闻言,离草不由一惊:“什么神器?” “我蜀山亦有一上古遗留下的镇妖剑,只不过一直放在锁妖塔中以镇压塔内妖魔,而如今这样局势下,师父亦不得不冒险将此剑自塔内取出……” 说到这,凌剑非神色敛起,声音亦变得有些沉重:“锁妖塔内妖魔无数,取剑亦是凶险重重,师父虽最终将剑取出,却也因此受了重伤,而为了继续镇压塔内妖魔,蜀山五位长老亦不得不以坐阵其下,所以,蜀山众弟子乃是由我率领,送剑而来。” “镇妖剑……”离草喃喃地重复着,眼底神色复杂变幻,不知是喜是忧。 “虽说同样是神器,但为了压过擎天弓,几大仙门都各出了一位修为高深的长老将自己的力量加持在镇妖剑之上,相信也就这几日便可出关!也正因如此,所以对于之前魔族的几番侵扰,我仙门都只是抵御,并不反击。” 凌剑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只是看到她面上那显露出来的难掩的担忧之色时,他忍不住轻蹙眉头道:“仙门此次必不会容魔君再肆虐下去,这六界也万不能由魔族来统领,而两大神器交锋,此战必定十分惨烈,谁也不知道最终赢家将是何方……小草,你也知道你如今是魔界公敌,若是让魔族之人见着你,必然不会放过你,就算是魔君……他亦可能会杀了你报仇雪恨!而仙门之中,大多数人都知晓你帮着魔族盗魔尊精元之事,也早已将你视作叛徒,不会护你,我亦不知能不能保护得了你,所以,在开战之前,你还是离开此处,尽量寻一个偏远僻静的地方安身罢。” “原来,我竟已为仙魔两界都不容了么?”离草悲凉地一声嗤笑,微垂的眼眸之中看不清她此刻的情绪。 曾经,她以为她有最好的朋友,有关怀她的师父,还有爱她的人,而如今,仙门视她为叛徒,魔界视她为仇敌,她竟是什么都没有了! 仅有的……只是她如今腹中的那小生命。 她的手下意识地放在了小腹上,目光闪烁,忽而抬脸定定望着他,问了句:“凌剑非,我可以相信你么?” 凌剑非微微一怔,而后正色道:“你这么问,是觉得我还不够可信么?” 离草苦笑一声:“我只是被骗的太多,已经不知道该信谁。可是如今,我又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人……” 凌剑非上前一步,一双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小草,你应该很清楚我对你的心意,我可以为你付出所有!” 离草亦是怔了怔,目光中闪过一丝柔和之色,露出一抹真挚的笑容:“谢谢你。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 凌剑非看着她,沉声道:“除了带你去见魔君之外,什么忙我都可以帮你。” “你……”未想他竟一下看穿自己的心思,离草有些惊愕地睁大了眼:“为什么?” “你忘了你可是亲手杀了他的人,此次你虽然自魔界安然回来,却并不代表下回再见到他时,他不会杀了你!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如今有多恨你!” “可是……” “不用再说了,在开战之前,我会送你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但绝不会带你去见他,让你去送死!”说着,凌剑非已然松开放在她肩上的手,转身便走。 屋子里又只剩离草一人孤寂地坐在那。 她只是想再去见一见他,告诉他孩子的事。 她还想告诉他很多很多的事,希望可以得到他的原谅,唤回他的爱,哪怕他已娶了别的女子。 为了孩子,她还是想再作最后一次尝试和争取。 *** *** 是夜,离草悄然地潜出琼天宫,欲偷偷离开昆仑去找苍绯。 然刚出了昆仑没走多远,忽而一道人影闪出,拦住了她的去路。 而看清眼前之人时,离草却是不由一惊:“是你?” 眼前那透着憎厌之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唇角扬起一丝讥诮的冷笑:“好久不见了,小师叔。” 面前站着的,赫然是一直都恨她入骨的楚璇玑。 离草看着她,微微皱起了眉:“你拦着我想做什么?” 楚璇玑挑眉冷眼睨着她:“你这么晚又是想去哪?想去找你的情人魔君将我仙门的计划全都告诉他么?” 离草微微沉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楚璇玑冷哼一声:“今日表哥找你时,我全都听到了,表哥不带你去,你便想自己偷着去!哼!你这仙门的叛徒!这几日要不是慕长老一直护着你,替你说话,不许仙门找你的麻烦,你早就被施以刑罚了!现在,你还想找魔君对我仙门不利,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也是为了清理门户,绝不会有人责怪我半句!” 一直以来,她都以离草怀恨在心,如今有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又怎么可能错过! 离草闻言,心中不由一惊,脚下微微退了一步,双眸紧紧盯着她:“你想杀我?!” 她知道楚璇玑一直以来都与她不和,有间隙,但万想不到竟当真敢杀她! 如今她本就失了大半的灵力,重伤未愈,腹中又还有孩子,若楚璇玑真要杀她,她未必能打得过。 楚璇玑眼眸中闪过一道冷厉的光芒,唇边挂着冷笑:“我想杀你已经很久了,真是要感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第二百六十七章 潜伏的危险(2) 楚璇玑手握闪着寒光的利剑直朝离草刺来,毫不留情! 从最初相遇之时,她就与离草结下了深怨,之后入仙门,拜师时的羞辱亦让她对离草的怨愤再次累积,直到后面被离草下噬心虫,遭受那样痛苦的折磨与羞辱更让她的恨达到了极点。 然而,所有的恨都不及她知道自己一直最看重偷偷爱慕着的表哥喜欢上了离草要来得更绝望! 而今日偷听时,再次听到表哥说可以为面前这个贱女人付出所有时,她只觉心中怒意与恨意更深,嫉妒得几乎要发狂! 要是没有这个贱女人的出现就好了!这个贱女人如果彻底消失就好了! 她此时所有恨全都迸发了出来,誓要置离草于死地! 离草一面躲闪,一面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 楚璇玑本就资质极佳,只要她肯下苦心修炼,这修为自然增长的也快。 离草明显能感觉出她如今比之过往已然高了不只一个层次。 她不禁暗暗苦笑,这仇恨之心果真是可怕,竟能给人以如此强大的动力。 而楚璇玑招招都十分狠厉,完全冲着她的要害而来! 几十个回合下来,离草的身体渐渐呈现出弱势,很快便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眼见楚璇玑又一剑如疾电一般舞着剑花而来,离草正欲闪避,小腹处忽而传来一阵抽痛,让她身形不由一滞。 只这一滞的瞬间,那剑尖已然离她仅有两寸之距! 离草自知躲不开,牙一咬,反就这般直直迎了上去,微一侧身避开要害处,生生受了这一剑,同时手中亦迅速地凝聚起灵力,一掌重重地朝楚璇玑胸口处拍去。 楚璇玑惊觉之下,忙欲抽剑疾退,然却未料离草另一只手竟是紧紧握住了剑刃,让她一时抽不出,再想松剑闪避之时,离草那一掌已然拍到了她的胸口。 一口血喷出,楚璇玑连连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脸色一瞬间苍白一片,只又惊又怒地瞪着离草。 离草这一掌几乎凝聚了全身所有的灵力,她所受的伤并不轻。 离草亦是踉跄地退了几步,背靠在了一棵树上,喘息着,咬牙用力将右胸的剑拔出,“叮”一声扔在了地上,身上,脸上,手上全是血。 而这些伤处的痛却远不及小腹处的痛来得让她担心。 孩子现在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能让孩子有事! 也许是因为担心孩子的关系,对于面前会对孩子产生威胁的楚璇玑,她少有的露出了极为冷厉的目光,声音亦沉冷如冰:“看在同门的份上,我一直处处忍让,别逼我杀你!” 若是当真将她逼到绝路,她也许真的会不惜一切杀了楚璇玑以自保! “你少唬我!就凭你现在的状态,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楚璇玑万想不到她还能将自己重伤至此,此时惊怒交加,却是又不甘心就这般罢休,于是局势一下子又陷入了僵持之中。 只是离草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她对峙,正思考着该如何脱身之时,忽而一个声唤自旁边传来,带着急切与关心:“小草!!” 离草转脸看去,只见暗林之中,一抹俊挺的身影走了出来,不是凌剑非是谁?! “表哥!”见到他,楚璇玑立时喜形于色,眼眸也亮了起来,只是看着他直接朝离草奔去,却是根本连看也不看她一眼时,她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目光又充满了嫉恨。 “你怎么来了?”离草有些虚弱地问了一句。 “你今日说要去见他,我担心你会在我不答应之下自己独自前去,果然在琼天宫内不见你身影,这才一路寻来。”凌剑非扶住她极为虚弱的身体,看着她身上的伤,紧紧握起了手,脸色阴沉的可怕:“是谁将你伤得这么重?!” “表哥!她是魔族的奸细,想去找魔君泄露我们仙门的计划,幸好被我发现,极时阻止!”不待离草开口,楚璇玑已然恶人先告状。 凌剑非眉目一拧,转首看着楚璇玑,眸光冷厉:“这么说,是你将她伤重至此?!” 楚璇玑被他那样的目光给看得心中一惊,却甚是倔强道:“她是仙门的叛徒,我伤了她又什么错!” “璇玑,你是我的表妹,我一直对你亦十分容忍,我知道你一直对她不满,但不管你有什么怨恨,只要不伤到她,我都可以不去管你,但是你竟伤了她,那我就绝不会再姑息!”凌剑非声音很平静,却字字清晰入耳,有如冰剑刺骨。 他的眼光若两柄利剑一样盯在她身上,楚璇玑一时只觉全身发冷,心也有些寒了,身子微微颤抖着,脸色更加惨白,踉跄地退了两步,满是恨意的目光看向离草,伸手一指:“表哥,你就这么喜欢她么?!为什么?!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啊,明明我们关系那么亲,明明曾经你那样爱护我,可是如今,你却为了她这样对我!我真不明白,她究竟有什么好?!你把她当宝,她的心中却根本没有你,你值得么?!” 凌剑非只是淡然一笑:“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我愿意这样为她付出,不管她爱不爱我,就这么简单。” “你——”听着他这样的话,楚璇玑脸色大变,越来越白,目光死死盯着他,所有情绪最终化为了一声哀凄的长笑:“好!好一个无怨无悔的付出!就因为你这一句,她更要死不可!” 楚璇玑眸子蓦地变得雪亮凌厉,颇有一种要玉石俱焚的决然! 凌剑非不由紧蹙起了眉,正待有所动作,身后离草却是伸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胳膊,虚弱的声音中夹着一丝痛苦:“剑非,快……快帮帮我……我的孩子……孩子……” 凌剑非惊诧地转过脸,只见离草一手紧紧捂着小腹,眉头紧紧地拧成了一团,面上表情痛苦至极,额头亦有冷汗不停地渗出。 怔愣了半晌,他似才能反应过来一般,顾不得问孩子的来历,忙将她整个人抱起,抛下同样惊愕地站在那的楚璇玑,便朝昆仑御剑而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潜伏的危险(3) 凌剑非带着离草回到昆仑,心急之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去找谁。 怀中的离草忍着痛咬牙道:“去……去找我师父。” 她有身孕之事不能让仙门的人知道,如今只有师父知晓,她也只能寄希望于师父之身了。 凌剑非听她这么一说,没有一丝迟疑,便直奔琼天宫而去。 而慕流音见到被送来的离草时,神色不由一惊,再一查探她的伤情之后,眉头更是拧成了结。 离草蓦地一把抓住他,受伤的手仍自流着血,染红了他的一袭白衣。 因为小腹不断传来的剧痛,她面色苍白,双唇也完全失了血色,只有一双眸子泛着盈盈的水光,急切道:“师父……求求你……无论如何都要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 慕流音紧蹙着眉,却是一脸为难之色,低低开口:“小草……” 见到他这样的表情,离草的手不由又紧了紧,死死盯着他,声音中亦夹了一丝恨意:“师父,孩子是无辜的,你不可以这么残忍,见死不救!” 她知道他本就有要扼杀她腹中孩子的心,或许这几日因为她所说的话而有所顾虑才一直犹豫未有行动,但现在,却给了他一个极好的机会,他只要不救的话,便可达到他的愿望了! 慕流音似看穿了她的想法,眸光一凛,面上微微有了一丝怒意:“你当为师是什么人?!虽然这个孩子确实不宜留下,但如你所说,孩子确实无辜的,为师怎么也不至于对这样一个无辜的生命下手,否则,何以为仙?!只是,你如今动了胎气,为师并不擅长医术,真要治便唯有将你送去灵儿那,但你也知道,此事不宜公开,为师担心的不过正是这个问题而已!” 若是她有孕一事公开,到时事情的发展他便很难再控制得住了! 离草闻言,明白过来,不由微垂了眼眸,歉声道:“对不起,师父,我以为……” 慕流音只是轻声叹了口气:“罢了,也是为师之前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才会让你如此不信任。” 一旁凌剑非听得有些半知半解,却是无心去追问,只急声道:“如今可怎办才好?” 离草捂着越来越痛的小腹,咬牙道:“去找灵长老!不管怎样,先保住孩子再说!” 至于其他的事,只能等之后再想对策了! 慕流音看着她一脸坚定的模样,不由感慨她真的是长大成熟了许多。 而见她如此说,亦不再多耽搁,抱起她便与凌剑非一并赶往灵鹫宫。 *** *** 千羽灵在见到被送来的离草时,离草身下正有血缓缓流出,面色苍白如死。 知晓她有身孕之事时,千羽灵只是一刹那的惊讶,而后便敛了神色,专注地替她查看情况。 “灵长老,怎么样了?”离草虽虚弱,却还是撑着身子心急地问了一句。 千羽灵微微皱了皱眉,沉声道:“胎象并不稳定,有小产的迹象。” 离草一听,急急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神色有些激动:“灵长老,求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千羽灵轻轻拍拍她的手,而后取出一枚丹药给她服下,转眸看着一旁的慕流音:“慕师兄,只怕要合你我二人之力,替她保胎了。” 慕流音微微颔首,没有半丝迟疑地走上前,盘坐了下来,二人一前一后,双手贴上了离草的身体,有淡淡的光华自他们手心散出。 见二人为离草运功保胎,凌剑非只能心急地等在一旁。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三人的额间都有汗滴微微渗出。 就在这时,忽而灵鹫宫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慕流音与千羽灵自是不能动,于是凌剑非便出宫去看看情况。 但见宫外,围聚了许多各个门派的掌门与长老,为首的,便是昆仑的胥焱长老。 而在他的身旁,站着的便是一脸得意之色的楚璇玑。 凌剑非看见她,又见此情状,心中便已然明白了大半,一抹冷厉的目光朝楚璇玑投射而去,冷声喝问:“不知诸位掌门、长老来此有何要事?” 胥焱沉声道:“那逆徒是不是在里面?让她出来!” 凌剑非却是扬唇淡然一笑:“逆徒?却不知胥焱长老说的是何人?我可从不知昆仑有什么逆徒。” 他现在能做的,便是尽量拖延时间。 胥焱脸色立时一沉:“明知故问!既然你不肯交她出来,那我们便自己进去找!” 说着,他抬步便要领头闯进去。 然凌剑非却是伸手拦住了他,眉梢微微一挑:“胥焱长老,这里好歹也是灵长老的地方,怎么能由得你们不通报一声,便说闯就闯呢?你们这是不将灵长老放在眼里么?” 闻言,胥焱当下便怒了,瞪眼看着他:“凌剑非,虽说如今你是蜀山代理掌教,但也还是小辈,现在你这是一个小辈对待长辈的态度么?!” 凌剑非亦敛了笑意,淡淡的声音无波无痕:“据我所知,如今昆仑代掌门是慕长老,如今慕长老吩咐我在此守门,胥焱长老这般强闯,是否也有些不合规矩呢?” 胥焱万想不到他竟敢拿慕流音来压他,一时间怒气更盛,正待开口,一旁有人发话道:“既然慕长老在里面那就更好办了,据我们所知,昆仑那位逆徒如今竟怀了魔君的孽种,此等大事,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这孽种必须要除!” 凌剑非眉头微微一拧,他虽已猜到离草腹中孩子的来历,但亲耳听到,心中却仍是微微揪痛了一下。 他定了定心神,面上仍作一副若无其事之态:“这种荒谬之事是从哪听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楚璇玑忍不住出声道:“表哥!你我亲眼所见,那贱女人说她腹中已有了孩子!是你将她带回来求治的!” 凌剑非狠狠瞪了她一眼,淡淡道:“就算她有了孩子,又有谁能证明是魔君的?!” 人群中有人道:“如今仙门谁不知道她与魔君关系匪浅,她又叛离仙门在魔界待了那么长时间,这孩子不是魔君的还能是谁的?!” 这一句话一说出来,立时有许多声音附和,完全断定了这孩子必是魔君的无疑。 而魔君的孽种是绝不能留的! 胥焱冷眼看着凌剑非:“就算是流音的吩咐,我们也定要将那逆徒揪出来,相信流音亦能明白我们的做法,至于你,若是再阻拦,就休怪本座不客气了!” 他既放出狠话,依他的脾气自然便也会说到做到。 凌剑非自知自己一人无法抵得过这么多人,心中不由焦急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清悠淡然的声音自宫内传来:“什么事如此喧闹?” 闻声,众人皆将目光投向了自门内缓缓走出来的那一袭白衣身上。 凌剑非看见他,一直紧着的心亦终于放了下来。 他既然出来了,那小草也应该没事了。 “流音,你来的正好。”胥焱一见到慕流音,立时走近到他面前,一脸正色,劈头便问:“你那个逆徒可是怀了魔君的孽种?” 慕流音神色淡然,语声亦极之平静:“师兄这又是从何处听来的谬言?” 见他竟然不承认,胥焱脸色不由一变,沉了声道:“流音,你莫不是还想护着那逆徒?!她有身孕乃是门中弟子亲耳所听见,这难道还能抵赖不成?!” 慕流音清浚的眉宇间神色淡漠而肃敛,那张如玉般无瑕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淡然而平静之色,一双眸子如深海般无波无澜:“她确实有身孕,那又如何?我门中并未规定不许弟子成婚生养。” 胥焱沉了脸色,声音亦加重了几分:“但她怀的是魔君的孽种!” 慕流音唇角淡淡地勾起一丝清浅的弧度:“谁说的?” 胥焱似怔了一下,显然想不到他竟会如此说,反应过来之后,脸色刹那间变得极为难看。 “流音,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又是什么身份,怎能如此明显地偏袒那逆徒?!”他声音微微压低,却是带着隐忍的怒意。 慕流音神色不改,声音依旧淡淡的:“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她腹中的,确实不是魔君之子,师兄应该最清楚我的性子,诸位掌门、长老也该知道我的为人,莫非以为我会说谎不成?” 胥焱紧紧盯着他,似想从他的面上看出什么破绽,只是他的脸色始终沉潜冷冽,淡淡的,波澜不兴。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忍声道:“好!既然你说她怀的不是魔君的孽种,那是谁的?!你又是如何这般肯定?!” 慕流音眸光微微闪了闪,眉头轻蹙,却是一时间沉默了。 见此情状,凌剑非微微握紧了手,牙一咬,正待开口将此事认了下来,慕流音却是忽而低低开了口:“因为……她腹中怀的,是我的孩子。” 一句话,仿若晴天霹雳,轰然在人群中炸响。 所有人都被他所说的话给惊怔住,皆是愕然地睁大了眼,神色各异。 凌剑非亦是被震在那,惊诧地看着慕流音,怎么也想不到素来清高自负的他竟然会认下此事! 他可知道这样一认,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他和小草,可是师徒啊! “你……你……”胥焱回过神来,伸手指着他,指尖都在微微发颤着,声音之中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懊恼之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疯了么?!你就如此想违护那逆徒?!” 他知不知道,他现在与那逆徒仍是师徒的身份,曾经闹出那逆徒爱慕他之事已是极之丢脸,现在,他竟然还当着众门众派的面亲口承认那逆徒腹中的是他的孩子! 他知不知道,如此一说,他的名誉将会尽毁,这可是会被天下人都嘲笑鄙夷的啊! 慕流音 第二百六十九章 他给的补偿 这一句话一说出来,立时有许多声音附和,完全断定了这孩子必是魔君的无疑。 而魔君的孽种是绝不能留的! 胥焱冷眼看着凌剑非:“就算是流音的吩咐,我们也定要将那逆徒揪出来,相信流音亦能明白我们的做法,至于你,若是再阻拦,就休怪本座不客气了!” 他既放出狠话,依他的脾气自然便也会说到做到。 凌剑非自知自己一人无法抵得过这么多人,心中不由焦急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清悠淡然的声音自宫内传来:“什么事如此喧闹?” 闻声,众人皆将目光投向了自门内缓缓走出来的那一袭白衣身上。 凌剑非看见他,一直紧着的心亦终于放了下来。 他既然出来了,那小草也应该没事了。 “流音,你来的正好。”胥焱一见到慕流音,立时走近到他面前,一脸正色,劈头便问:“你那个逆徒可是怀了魔君的孽种?” 慕流音神色淡然,语声亦极之平静:“师兄这又是从何处听来的谬言?” 见他竟然不承认,胥焱脸色不由一变,沉了声道:“流音,你莫不是还想护着那逆徒?!她有身孕乃是门中弟子亲耳所听见,这难道还能抵赖不成?!” 慕流音清浚的眉宇间神色淡漠而肃敛,那张如玉般无瑕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淡然而平静之色,一双眸子如深海般无波无澜:“她确实有身孕,那又如何?我门中并未规定不许弟子成婚生养。” 胥焱沉了脸色,声音亦加重了几分:“但她怀的是魔君的孽种!” 慕流音唇角淡淡地勾起一丝清浅的弧度:“谁说的?” 胥焱似怔了一下,显然想不到他竟会如此说,反应过来之后,脸色刹那间变得极为难看。 “流音,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又是什么身份,怎能如此明显地偏袒那逆徒?!”他声音微微压低,却是带着隐忍的怒意。 慕流音神色不改,声音依旧淡淡的:“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她腹中的,确实不是魔君之子,师兄应该最清楚我的性子,诸位掌门、长老也该知道我的为人,莫非以为我会说谎不成?” 胥焱紧紧盯着他,似想从他的面上看出什么破绽,只是他的脸色始终沉潜冷冽,淡淡的,波澜不兴。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气,忍声道:“好!既然你说她怀的不是魔君的孽种,那是谁的?!你又是如何这般肯定?!” 慕流音眸光微微闪了闪,眉头轻蹙,却是一时间沉默了。 见此情状,凌剑非微微握紧了手,牙一咬,正待开口将此事认了下来,慕流音却是忽而低低开了口:“因为……她腹中怀的,是我的孩子。” 一句话,仿若晴天霹雳,轰然在人群中炸响。 所有人都被他所说的话给惊怔住,皆是愕然地睁大了眼,神色各异。 凌剑非亦是被震在那,惊诧地看着慕流音,怎么也想不到素来清高自负的他竟然会认下此事! 他可知道这样一认,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他和小草,可是师徒啊! “你……你……”胥焱回过神来,伸手指着他,指尖都在微微发颤着,声音之中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懊恼之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疯了么?!你就如此想违护那逆徒?!” 他知不知道,他现在与那逆徒仍是师徒的身份,曾经闹出那逆徒爱慕他之事已是极之丢脸,现在,他竟然还当着众门众派的面亲口承认那逆徒腹中的是他的孩子! 他知不知道,如此一说,他的名誉将会尽毁,这可是会被天下人都嘲笑鄙夷的啊! 人群中亦有人应和道:“是啊,慕长老,你可不能为了一个逆徒毁了自己的清誉啊!” “可不是,事关重大,慕长老你还是将实情说出来罢!” 慕流音却是并未有半丝惭愧之色,淡淡的神色间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扫了一眼众人,清声道:“方才我所说便是事实,此事是我一时糊涂犯下的大错,与我徒弟无关,但既然做过,我便没有理由逃避责任!不管任何责罚都由我一力承担!” 他既然笃定,众人也无法再多说什么,而胥焱早已是气得脸色发青,长袖一甩,怒声道:“既然如此,你也该知道我昆仑断不能容这等有背伦常之事,只是如今大敌当前,不能折损我仙门任何力量,所以,你的刑罚全都留待大战之后再作处置!” 说罢,他怒然一挥袖,转身便走。 众人见此情状,亦都各自摇着头,议论着渐渐散去。 楚璇玑虽未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慕流音说的话,她又哪里还敢再多嘴,只得不甘心地也愤然离开。 待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凌剑非看着面前神色始终未有改变的慕流音,然那负于背后之手却是死死紧握,紧得微微有些颤抖。 他忍不住开口轻轻唤了声:“慕长老……” 慕流音只是抬手阻止了他,微微仰起脸,眼闭了闭,似自胸肺之中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此事不必与小草说。” 这是他这个做师父的,唯一能够补偿她的。 凌剑非明了地点点头,复又问道:“那小草她现在怎么样了?” “孩子总算是保住了,只是她现在太过虚弱,所以昏睡了过去。” 听他这么说,凌剑非总算是放心了。 “不过,慕长老,这孩子……当真是魔君的?”凌剑非心定了之后,终于想起了孩子之事。 之前事态太过紧急,他无暇去过问,如今这事他仍是忍不住想要弄个明白。 慕流音轻声叹息道:“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这孩子必是魔君的无疑,只是看小草如今这样子,应是吃了不少苦,也是我这个做师父的对不住她……” 她如今这模样,有大半都是他所造成,他对她一直都只有伤害而已,如今,总算能护她一回了。 凌剑非微微皱了皱眉,想起她之前求他带她去见魔君之事,想必便是想要将有身孕之事告诉魔君罢! 第二百七十章 她要见大叔(1) 离草醒来,知道自己的孩子保住时,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而醒来之后,便没再见到师父,凌剑非说师父还有许多门中要事需要处理,便让她暂居于灵鹫宫,方便照顾。 离草对于师父此次帮她救回了孩子,心中亦是心存着感激,也相信师父应不会再有害她腹中孩子之心,再加上事发到如今,也并未听闻仙门之中有所动静,也让她一时间安心了不少。 而这几日里,因着千羽灵的医治照料,她的伤势也恢复的很快。 “小草,该喝药了。”千羽灵照旧将药亲自给她配好送到面前。 离草接过药碗,冲她感激地一笑:“有劳灵长老了,这些日子也多亏灵长老的悉心照料,我才能好的这么快。” 千羽灵只是淡淡地一扬嘴角:“我不过也只是遵从了慕师兄的嘱托而已,何况过去设计你杀魔君之事,也有我的份,因为你,我才能与玉泱关系和解,而我却……我也有对不住你之处,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离草不以为意地笑笑:“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我知道,灵长老你也有不得已之处,况且那日诛仙阵也多亏灵长老有意留情,我才得以脱身,说起来,当年之事的真相现在也已明了,玉泱长老应该不会再误会灵长老你了罢?” 夙璃落已承认当年之事乃是他所设计,灵长老亦是中了他的摄魂术才会没有阻止容仙盗弓,可以说容仙之死与灵长老并无关系,全是夙璃落设计所致,所以,玉泱长老应该也没了再记恨灵长老的理由。 千羽灵眼中眸光流转,面上亦露出一丝极为真实而舒心的笑意:“玉泱知晓了当年的真相之后,心中多年来的最后一层心结也终于解开了,对于这么多年来对我的误会,他亦表示十分歉疚,如今与我之间已没有任何的隔阂……” “太好了!”离草闻言,不禁也是由衷地感到高兴:“既然如此,那灵长老你和玉泱长老之间是否还有希望在一起?” 问到这,千羽灵却是微敛了笑意,轻叹了口气道:“他不是不明白我的心意,只是……他不能原谅夙璃落的欺骗还有害死了容仙,所以,誓要找夙璃落算清此账,才能彻底将容仙放下,也只有将容仙放下之后,才能试着接受我。” 离草微微笑道:“由此看来,可见玉泱长老是个极为专情重情之人,只不过需要时间而已。灵长老你都已经默默地等了这么久,相信也不会介意这一点时间了。” 千羽灵亦是笑着点点头:“没错,我都等了这么久,再多等上一阵又何妨?倒是你,对于腹中这孩子,以后作何打算?” 虽然慕流音与凌剑非都并未说,她也并未过问,但多少也能猜得出这孩子的来历。 离草抬手摸着自己的小腹,眼神中透出一抹迷茫之色:“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先找他谈一谈,他还不知道这孩子的存在,说不定,他知道了之后就……”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毕竟只是她的美好幻想而已。 她企望着他知道他们有了孩子之后,能够原谅她,能够再爱她,能够跟她一起远走高飞,不管世事…… 然而,这个愿望太美,美得让她有些不敢去想。 千羽灵自然是知道她所说的“他”是指谁,眸光微微一敛,沉了声道:“并非我想打击你,只是,你自己也该明白,就算这其中有我们的设计,但毕竟是你亲手杀了他,我不知他之前对你是否是真心,但现在的他定然是恨你入骨,只看他如今的所作所为便知,况且,这孩子如今不过不足两月,想来也就是你前段时间在魔界时所有,我虽不知你在魔界遭遇了什么,但若他当真将你放于心上,又怎会在与你有了关系之后放任你离开魔界?更何况,我还听说他派人追杀你,欲置你于死地,小草,莫非你还相信他会回心转意不成?” 她的每一句每一字皆说中了离草内心最脆弱的地方,让她一时间胸口疼痛几乎要窒息。 这些事,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在知道有了和他的孩子之后,她便试图将这些全都置之脑后,将希望都放在了这个孩子的身上。 千羽灵握着她微凉的手,轻轻拍了拍:“小草,听我的话,暂时别再想着找他的事了,毕竟现在正处于大战将即的当口,你若是想保住孩子,让孩子平安出生的话,便不要插手任何事,知不知道?” 离草看着她,眸光闪烁,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千羽灵这才放心下来:“你明白就好,那你喝了药好好休息,我还需前去玄光殿商议事情。” 说罢,她便离开了。 待她走后没多久,离草起身下了床,还是准备偷溜出宫去。 虽然这么说,但是,她还是不甘心,不见大叔一面她终究无法死心,不论如何,她都要赌一赌! 只是,刚走到大门前,一人便又拦住了她的去路。 凌剑非微皱着眉道:“你的身子还未痊愈,莫要乱跑。” 离草故作若无其事一般,淡淡笑笑:“我只是在床上躺得久了,想出来散散心而已。” “若要散心,在这灵鹫宫内便可,外面还是别去了。”凌剑非话咬得很死,那样子明摆着绝不放她出宫。 离草见状,不由拧了眉,微沉了脸色:“你这算是变相的软禁我么?” 凌剑非目光微微移开,声音有些低:“这也是为你好。” 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她与慕流音之间有违伦常的禁忌之事,此事是万不能让她听到的。 况且,虽说慕流音将此事认了下来,但难保还有不信之人盯着她,想要对她不利,所以,这宫是断不能让她出的。 离草却并不知这其中的因由,只当他还是想阻止她去找魔君,不由微愠道:“若是我一定要出去呢?!凌剑非,你说过,会为我付出所有,为什么现在却不能满足我这唯一的要求?!” 第二百七十一章 她要见大叔(2) 面对她微怒的质问,凌剑非不禁微微握紧了手中剑,眸光依旧不敢看着她,只低声道:“我是这么说过,但这都是以不会危害到你的前提下。” “我只是出去散个心而已,能有什么危害到我?”离草不由拔高了些音调,已然抬步便欲强行越过他出宫去。 凌剑非又是一步伸手拦住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应该不是去散心,而是想去见他罢?” 被他一语说穿,离草只惊怔了一刹,而后又一脸平静道:“既然你知道,那就不要阻拦我,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见他的。” 凌剑非却是一点也不退让:“你若想走,就先过我这关!” “你——”离草不禁有些气愤难当。 他明知她现在的身体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他,他竟恃强凌弱,太可恨了! 二人正僵持间,忽而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凌代掌门,小草,你们在吵什么?” 闻言,二人顺声望去,却见琳琅正朝这边走来,似是一脸迷茫,而在她的身旁,已然又长大了许多的腾蛇正拍打着翅膀飞在半空。 一见到离草,便欢腾地飞了过来,扑在她的面前拿小脑袋蹭啊蹭,甚是亲昵。 离草见到腾蛇亦是惊喜而又开心:“火火,这么久没见,你又长大了不少!” 这几番变故太突然,所以火火一直都还是寄养在琳琅那,并未跟着她一起。 凌剑非看着走近的离草,淡淡道:“没什么,你来做什么?” 琳琅看了一眼离草,面上仍带着些惭愧之色:“我……带火火来看望一下小草。” 离草看她这副模样,显然还对过去骗她之事心怀愧疚。 凌剑非听她这话,倒也没怀疑,只转过身对离草说了句:“既然她来看你,你多少也该……” 话未说完,忽而后颈一痛,眼前便是一黑,整个人就这么晕了过去。 离草惊讶地看着突然在他背后出手的琳琅,一时怔住:“琳琅你……” 琳琅只伸手拉过她便走:“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想去见魔君是吧?我帮你!” “为什么?”离草微凝了眸,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她没有理由帮自己才对。 琳琅轻轻勾了勾唇角,眼眸微垂:“小草,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在师尊显出真实身份之时,我才终于明白,那种被最信任的人欺骗后的感觉是多么的痛苦!原来,我一直也只是被师尊利用了而已……可是,尽管这样,我还是想再见师尊一面,我有些话想要向他问个明白,所以,我能理解小草你想见魔君的心情。” 人,只有自己经历过了之后,才能真正理解别人的痛苦。 离草闻言,却是微微皱了皱眉:“琳琅,我能明白你对夙璃落的心意,可是,他是个城府极深之人,而且他一心只想让魔界灭了仙门统一六界,就算你见到他,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倒是兔师兄他对你……” “我明白的!”琳琅打断了她的话,阻止她再说下去,面上却是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可是,不管怎样,我都还是想向师尊问个清楚,不然,我无法死心!” 离草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 毕竟,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种心情。 她如今想去见大叔,亦不过只是因为一个不死心而已! 琳琅御剑带着离草朝魔族驻扎的城镇行去。 而在路途之中,琳琅亦问起了离草腹中孩子之事。 “小草,我听说你有了身孕,虽然仙门各派都认定是魔君的,前去灵鹫宫要处置你呢!但慕长老却出面说是他的孩子,究竟……” “什么?!”不待她说完,离草便惊呼一声打断她,一双眼睁得老大:“你说……师父说这孩子是他的?!” “怎么?你不知道么?”琳琅也有些诧异地转首看了她一眼:“现在昆仑上下都已传遍了此事,所有人都在背地里暗暗议论着慕长老和你之间的事,说你们是昆仑的耻辱呢!不过,因为慕长老到底一直以来德高望重,所以,大家都说这件事定然是你勾引慕长老的结果!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并不知情,这么说来,却是慕长老在说谎了?” 离草此时已然脑中一片空白,混乱不堪。 师父……竟然会当众声称这孩子是他的?!是为了保全她和孩子么?!他竟然连他最看重的清誉也不要了! 无论如何,她怎么都想不到师父竟会为了她做出这样的事来! 一时间,她不知心中是何种滋味,只觉百感交集。 见她不说话,琳琅看她的表情也大概猜了出来,一时间也不由轻笑感慨:“想不到慕长老为了你竟然能做到这样的地步,若是师尊亦能如此为我,我此生便也无憾了。” 说话间,她们已然落在了城外。 城内四处都有魔族在把守着,要想见到魔君却并非一件容易之事。 离草想了想,最后将目光放在了腾蛇的身上。 “火火,你悄悄地溜进去帮我找到他,传个信给他好不好?”腾蛇到底是神兽,混进去应不会太过引魔注意。 火火听她这么说,立时点着脑袋,叫了两声,让她放心。 于是,离草便将一张信条交给了它,让它进了城。 腾蛇在城中四处找寻着,它的身形不大又灵巧,很容易避过众魔的耳目。 对于魔君的气息,那么久的相处下来,它自然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寻着这气息,它一直找到了城中最大的一座府宅。 左绕右绕,终于找到了一间卧房门前。 正准备飞进去时,忽而一道身影如疾风一般闪过,一只手牢牢地将它抓了起来。 火火一见到此人,不由拼命地挣扎起来,想要喷火,却奈何嘴中正含着离草给它的信条。 “这不是那丫头身边的腾蛇么?”夙璃落看着手中挣扎着的小兽,微微勾起了唇角:“既然你在这,那么,那丫头应该也就在附近,还真是不依不饶,竟然又回来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她要见大叔(3) 腾蛇挣脱不开,禁不住张嘴要叫,却是又被夙璃落给拿手堵了起来。 也正是这一堵,他发现了腾蛇嘴里的那张信条。 “大叔,我有重要之事想对你说,请出城见我一面。”夙璃落缓缓地念出信条上的字,唇角一丝弧度越来越弯:“就在城外么?” 就在这时,腾蛇趁他一个不备,张口便是一团大火朝他喷了过去。 夙璃落反应却是何等之快,扬手将它甩开,身形亦如闪电一般躲过。 那火没烧到他,却是立时将院中花草给迅速燃了起来,转瞬便是一片火海。 而腾蛇也趁机飞逃走了。 屋中本在休憩的苍绯亦听到动静出了屋来,但见屋外院子这突如其来的火势,看着站在门口的夙璃落,脸色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夙璃落只是一脸无辜地挑了挑眉:“我刚来,便见着这里已经着火了。” 很快,便有魔兵见到火势赶来,正试图灭火,而夙璃落则趁着这混乱之时,悄然地离开了。 而苍绯见着这火用水怎么都扑不灭,不由微微蹙起了眉来,再细一分辨之下,才赫然发现,这竟是红莲之火! 这种火据他所知,也只有神兽腾蛇才喷得出来! 只是…… 他眉头一时间拧得更紧,神兽腾蛇却是她的宠物,又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 *** 离草与琳琅在城外心急地等着,久久都不见人来,琳琅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小草,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火火该不会被发现了吧?” “不会的,火火虽是兽,但却机灵着呢,就算被发现,它到底是神兽,应该也能及时逃脱的。”离草虽然这么安慰着琳琅,其实自己的心中也是万分忐忑,十分的不安。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若是见不到大叔的话…… 正担心着,忽而一道人影自城中掠出,离草不由一喜,忙自暗处走出,朝那人奔去:“大叔。” 而琳琅亦跟着她一道走了出来。 然待走近之时,离草才看清面前之人并非苍绯,不禁顿住脚步,脸色一变:“怎么是你?!” 夙璃落看见她,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怎么?好不容易离开怎的又回来了?莫非还不死心?” “师尊……”琳琅走上前,看着他,神色复杂,低低唤了一声。 夙璃落眸光亦在她面上扫了一眼,又是弯唇一笑:“琅儿,你也来了。” 琳琅咬着唇,目光闪烁,一直想见的人就在眼前,可真的见到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离草只警惕地盯着他,沉声问道:“为什么你会来这?” 火火被他发现了?!那大叔呢?莫非并未收到她的信条?! 夙璃落并不回答,只只是轻挑着眉,眸底掠过一抹戏笑:“我劝你还是回去罢,你想见的人,是不可能会来见你的。” “不,我见不到他绝不会走!”离草语气却是异常的坚定。 如果他不来见她,那她便是硬闯也要进城去见他! 夙璃落眸子微微一眯,脸上笑意却是凉了几分:“有密报传来说你如今已有身孕,慕流音不是已认下了此事么?你现在来还想对他说什么呢?放弃罢!莫说他现在已不想见到你,就是想见,我也不会让你见!” 他要的就是魔君现在这股狠劲,之前一直放任她找魔君,亦不过是知道苍绯如今对她心怀恨意,她并不会改变什么。 但现在她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虽说慕流音已认下,但他却也能猜出个七八分,若是此时苍绯因此受她影响有了什么动摇的话…… 在这大战将即之刻,他断不容许有任何差错出现! 离草听着他的话,却是更坚定了自己要见大叔的心! 她必须跟他解释清楚! 只是,夙璃落明摆着要阻止她,她该怎么办才好? “师尊,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一旁琳琅忽而大声喊了起来,带着极为痛苦之色:“你明明一直都那样的亲切随和,是我最敬爱的师尊,可是,为什么如今你却……求求你,变回来罢!” 夙璃落转眸看着她,却是一声轻笑:“琅儿,你还真是个傻丫头,我并非变成这样,而是一直都是如此。从入昆仑的那天起,我便是为了这一天而在谋划着,而你,不过也只是我计划之中的一枚十分好用而又听话的棋子而已。” “我不信!我不相信!”琳琅拼命地摇着头,过去与师尊在一起的那许多生活之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依旧那么的真实,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现在的残酷现实。 而离草却是趁着二人说话之机,蓦地越过夙璃落便往城内直掠而去。 夙璃落眸光一凛,转身便欲去追,却是被琳琅拦住:“师尊,对不起,就算要与你针锋相对,我也不会让你再害小草了!” 夙璃落嘴角一勾,浮起一丝浅笑:“琅儿,你倒是能耐了许多,只不过,你以为凭你那点本事能拦得住我么?” *** *** 离草进了城,虽然小心躲避着,但仍是很快被城中魔族发现,立时追捕起她来。 但她到底重伤未愈,又怀着身孕,一下子便被众魔围了起来。 而后,自众魔之中,缓缓走出一人,却正是冰舞。 看清是她之后,冰舞的脸色立时一变,眸光亦沉冷了下来:“你竟然还敢回来?!” 离草见到她,却也是一惊。 想起她现在的身份,应该是魔后了罢…… 心中不由又是微微一痛。 她自知自己是无法突破这重围,却是反而镇定了下来,看着冰舞很是平静地说了句:“我要见苍绯!” 她闯进城中本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她亦知道冰舞不会让她见苍绯,只盼能让这动静引起苍绯的注意而前来。 “笑话!”果然,只听冰舞一声冷喝,眉梢高高扬起:“你有什么资格见魔君?!你回了昆仑,谁知你此次回来又有什么阴谋要害君上!哼!看我现在便杀了你,免得你再祸害君上!” 说着,她转手拔出旁边一魔手中的长剑,便毫不留情地朝离草直刺而去! 第二百七十三章 我真的爱你(1) 就在冰舞举剑刺来之时,离草正欲闪躲,忽而一团火焰自一旁喷出而来,生生将冰舞手中之剑焚成一片灰烬。 离草扭头望去,只见火火正朝她飞了过来。 “火火!”离草惊喜地喊了一声,一把接住了扑来的腾蛇。 冰舞见到自己手中剑竟然就这样被焚成了灰,脸色不由一变,将剑柄狠狠往地下一扔,袖手一扬,朝众魔下令道:“给我将这女人给杀了!” 这一声令下,周围的魔族立时冲了上来。 火火立时挡在离草身前,张口便准备喷火。 就在这时,忽而一个沉冷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都给本君住手!” 听到这个声音,离草只觉身子微微一颤,似连呼吸都要窒息一般,心跳几乎都要停止。 是他……是他! 他来了! 冰舞转过脸看着不知何时到来的苍绯,眸光微微一闪,而后亲昵地上前依偎在了他的怀里:“君上,你怎么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本君如何能不来?”苍绯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目光却是定在了离草的身上,只是,也同样的冷。 冰舞眉目一拧,贴着他的身子,娇声道:“君上,这女人逃回了仙界,如今又来此,必是没安好心,还是尽早除了她,莫要再留祸患的好。” 苍绯却是并未理会她,只冷声说了句:“把她带到本君房中来,要活的!” 他一句强调,明显透着警告的意味。 冰舞看着他甩袖转身离开的前影,不由暗暗咬紧了牙。 再转首看着离草,目光不由又带了几分恨意。 “舞小姐,怎么办?”众魔皆是看向她,有些不知所措。 冰舞恼声道:“还能怎么办?没听到君上方才说的话么?!带过去!” 魔君都那样说了,她若是要再对这贱女人出手,依魔君的性子,只怕会惹恼他,虽然不甘,却也只能这样了。 离草被一魔带着走过冰舞身边之时,却是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若是没听错,她刚才听见那些魔唤冰舞“舞小姐”,按理说,她与魔君大婚了的话,应该是魔后的身份,为什么却…… *** *** “君上,人带来了。”那魔将离草带到房中之后,便自觉地退了出去。 离草望着面前苍绯负手而立的背影,心口突突地跳动着,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不知如何开口。 “你千方百计地逃离了魔界,回到你最爱的师父身边,怎的现在又有空来我魔族这里闲逛了?莫不是又想替你那位敬爱的师父刺杀本君?”他缓缓转过身,语调寒凉,透着锋利的讽刺,如刀片一般割得她生疼。 “大叔……”她猛地抬头看他,冷不防撞上一双冰冷的紫眸:“我……” 似是被他那样的眸光看得心中一颤,让她一时顿住了话音,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微微一挑眉,见她不说话,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之色,而后移开眼去,讥诮道:“在这大战将至之时,执剑长老的爱徒竟敢只身来此,看来这胆识倒是越来越大了,就不怕有去无回?”他眸光瞥了她一眼,嗓音蓦然拔高一调子,杀伐之间一泻而出:“还是,你以为本君不敢杀你?” “大叔……”她一时不知要如何解释,脚下却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他的一条臂膀。 他蓦然一顿,片刻后眸光一沉,似是大怒,又似乎嫌恶至极,旋即手上一扬,一道魔气将她重重弹开,她一下被震得跌坐在地上。 他冷恼的语语传入耳中:“怎么?刺杀不成,便想施美人计了么?!” 离草撑着地的掌心生疼,火辣辣的疼,然而,却远不及心中的疼痛…… 他那道嫌恶的眼神竟像一把刀生生扎入她的腑脏之间,狠狠地剜开一个鲜血淋漓的创口…… 顷刻间,泪流满面。 她就这么坐在地上,啜泣着:“大叔,我错了,过去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知道你恨我,可是,能不能……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苍绯冷眼看着她,却是一声冷笑:“你错了?你有什么错?你怎么会错?” “大叔,我当时是真的想要跟你走的,可是……可是琳琅却死了,我以为是你……我不知道是昆仑长老合谋设计的局……” “你以为?!”他蓦地打断她,冷冷一笑,嘲讽尽显:“好一个你以为!本君倾尽所有地对你好,为了你不惜放下一切,你却只因为一个女人的死便要置本君于死地!即便是一个局,你也宁可信仙门而不信本君,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取了本君的性命!说来还真是可笑,曾经纯善到连动物都不忍伤害的你,杀本君时倒是一点都不留情!” 离草有些慌乱地看着他冷眼对自己,心痛得似要碎了一般。 是啊,她宁可信仙门也不信他……即便是有那药物的作用,若是她相信他的话,也不会完全为药物所控! 都是她的错,她错的离谱,错到无可补救。 她知道,她再怎么解释也无法弥补自己犯下的错,然而,千言万语,她来此,也不过只是有一句话想要对他说而已。 “大叔,有一句话,我从未对你说过,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都要说出来……”她双目直视着他,手心紧紧握起:“我爱你……” 他一动不动,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的紫愈发的深起来,而后,又渐渐地浮起一层恍惚和不屑,最后竟是升起了一丝恼怒的火焰。 他冷哼一声,薄唇紧抿,忽地抬头一笑:“这次,你们仙门又想故伎重施,派你假情假义地来骗本君,好让本君放松警惕,再趁机杀了本君么?” 离草一时怔然地望着他,不知所措。 他蓦地俯身伸手紧紧捏住她的下巴,目光如刀刃一般冷厉:“你以为,本君会傻到再上一次当么?!” “不是的……”离草急声辩解着,下巴被他捏得生疼,心中更是揪成了一团:“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自己想来找你,想告诉你我的心意而已……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我真的爱你(2) 这一句话说出口,离草是抱着破釜沉舟之心,若是现在再不说出来,她只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串泪顺着她的脸颊急速滑落,跌在苍绯捏着她下巴的手背上。 他一怔,像是被火烫着了一般,迅速地收回手,蹙眉紧紧盯着她,带着鄙夷之色:“本君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在临死之际,你亲口说不爱本君,这句话本君可是一直铭记于心,从未忘记!况且,你一直心心念念地爱着你的好师父,如今却突而转了性子说爱本君,未免变得也太快了些,看来仙门想杀本君还真是急切的很,姓慕的竟会让你编出这种不信服的借口来撒谎接近本君。” 离草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满面尽是泪痕:“不是这样的,当初我是因为凤曦给我的香囊影响,误以为自己爱的是师父,而且,那个时候,又喝下了迷幻绝情散,才会对你说出那样绝情的话!直到你在我眼前魂飞魄散之后,我心痛得不能自己,方才醒悟过来……原来,我是爱你的……虽然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也许是在你屡屡救我于危难之中时,也许是在你说天下女子只要我一人时,也许是你为了我不惜放下一切之时……我很笨又很迟钝,所以,连爱上了你都不自知……” 苍绯冷眼看着她,却是又伸手缓缓捏住了她纤细的颈脖,自唇间溢出一声嗤笑:“说得倒像真的似的,不过,你若是以为这样本君便会相信,那你就错了!” 他手上一紧,几欲将她的脖子捏断:“上一回,本君真以为你会跟着本君走,不想等来的却只是你无情的一剑,这一回你当本君还会笨得再相信你么?看来姓慕的还真是黔驴技穷了,同样的伎俩竟反复使用,你倒是为了你的好师父什么都肯做,只身来我魔族的地盘,莫非以为你真能全身而退?!你就当真以为本君不会杀你?!” 从他口中吐出的话语字字锥心,而离草对他却并无怨怪之心,是她对不起他在先,便是他真的取了她的性命亦不够抵偿他半分。 感觉到颈上的手越收越紧,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她慢慢闭上了眼。 其实,能死在他的手中也未尝不是一种好事。 蓦地,他松开了手间的桎梏,她一下跌落在他冰凉的怀里。 而他就这么任由她倚靠着,不伸手相扶亦没有推拒。 然只是这样,却已叫她心中涌上一股微弱的希冀。 可是下一刻,他冷笑的声音又传入耳中:“姓慕的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为他不惜一切地付出,竟连性命也可以不顾?!而他的心中却根本只有仙门利益而已,何曾会将你这个徒弟放在眼中?!否则亦不会明知危险也让你前来。不过可惜,不管你怎样的痴情,你们师徒的身份也是阻碍,他不会为你舍弃一切,你最终又能得到些什么?!” 离草几番想要伸手抱住他,却使不上半分气力,手腕动了动便无力地垂下,只能勉强睁眼看着他:“不是的,我不是为了师父……我也没有爱过他……我爱的只有你一个而已……而且,我们现在还有一个……” “够了!”他蓦地厉喝一声打断她,一双紫眸冷冷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收起你的虚情假意!若是你再说一句爱本君之话,本君立刻就杀了你!” 他的话,一句句有如刀刃一般刺痛她的心,一瞬间,离草好似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低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眼中的泪水一滴滴落在手背上,紧紧咬着唇,将原本想要告诉他有了身孕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既然已经恨她到根本不相信她的任何话,那么,就算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之事,他大概也不会相信罢…… 苍绯伸手蓦然将她搂紧,俯脸靠上她的耳际,一个嗜血的笑容绽放在这张极致完美的脸孔上,薄薄的唇瓣轻轻张启,缓缓擦过她的耳廓:“你放心,本君现在暂时还不会杀你,既然你来了,那就给本君好好地待在这,待我魔族攻上昆仑之时,你且睁眼好好看着,本君是如何屠灭你所护着的仙门,还有你最爱的师父!” 说罢,他将她一把推开,起身便径直走出了门。 离草能听见他吩咐人看守着她的命令,而后房门便被牢牢地关了起来。 她颓然地瘫坐在地上,泪几乎是已经流干。 她最后的赌注也输了,输得彻底! 她已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前方的路已然再无光明与希望,她到底要如何走下去?! *** *** 离草被软禁了没多久,又一个人被送了进来,赫然正是琳琅。 不用说,琳琅自然是没打过夙璃落,给他抓了来。 “小草,你怎么样了?”琳琅一眼看见神色落寞而伤心的离草,不由关切地问了一句:“你将事情告诉他了么?他怎么说?” 离草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此时的她,亦已没有力气再去说什么。 琳琅见她这副情状,大概也能猜到了结果,不由微微蹙起了眉,亦是露出了一丝哀伤之色:“看来我们都一样……我也没有办法说服师尊……” 同样心伤的二人依偎在一起,只是这样相互地依靠着,没有人再说话,屋内一片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门被打开,一人缓步走进屋来。 离草看着面前之人,不由微微一诧:“凤曦?” 她怎么来了? 琳琅亦是惊疑地看着她,眸底升起一丝警戒之色。 凤曦缓缓走到离草的面前,一张绝美的容颜上看不出是何种情绪,目光却是冷得冰人:“你……怀了他的孩子?!” 离草微微一怔,心道她怎么也知道自己怀了魔君的孩子,不过因着上一回她告诉了自己大叔藏身之所才让她能救活大叔,所以,自己对她仍有着一丝感激的。 于是,她也不隐瞒地点了点头。 然见她承认,凤曦脸上血色尽失,眸底亦是掠过一丝杀气,抬手便是一掌朝她胸口要害处狠狠击去! 第二百七十五章 暗藏的杀机(1) 凤曦这一掌击来,幸得琳琅早有防备,反应快,替离草挡了下来,否则,若真击中,只怕不死也重伤了。 “你做什么下手如此狠毒?!”琳琅怒目瞪着凤曦斥声道。 凤曦却是一声冷笑,讥诮地看着离草,目光却雪亮如剑,声音也冷厉了几分:“我本是看你可怜,上回才会好心告知你魔君所在,谁想你转而却勾引了他,竟连孩子都有了,实是不可原谅!” 离草怔忡了好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他”指的是慕流音,忙出声解释道:“你误会了,孩子不是师父的!” “不是他的?”凤曦此刻却是并不相信她说的话了,声音肃杀如寒霜:“密报传来说这乃是他亲口承认,方才你自己也点头说是,现在再否认已经晚了!” 原来她也听说了昆仑传来的消息。 离草恍然之下,不得已,只能将其中实情与她说明了一番。 “师父是为了保护我和孩子不得已才如此说,这孩子真的与师父无关!” 然凤曦听了她的解释之后,眉头又紧紧蹙了起来。 “他……竟然为了你,甘愿担下这有背伦常的污名?!”她蓦地凄然一笑,一时间,一种极其复杂的,凄凉而又悲伤的情绪包围了她。 曾经,她那样苦苦爱恋着他,却换不来他的一丝动容,甚至最后在她蒙冤被陷害之时,他非但不相信她,不护她,更亲手废了她的手脚筋! 那个时候,她是怎样的绝望和痛苦,才会造就了今日的她! 未曾想如今他竟能为这个离草做到这样的地步! 本以为之前他设计离草,还是与过去那般一切以仙门和苍生为重,所以,她才不会再觉得不甘,不会再嫉恨离草什么,因为,在他的心中,究竟没有人能胜得过仙门和苍生在他心里的位置。 可是现在却告诉她,他竟为了保护离草这个徒弟,甘愿担上师徒禁恋的罪名,抛弃所有的清誉不顾,这让她如何能接受?! 为什么……为什么他对自己就不曾如此过?! 若是当初他有那么一丝护着她的话,就算她的冤罪不能被洗脱,她就算是死亦不会牵累他! 但是……没有但是。 她袖中双手紧紧握起,几乎要嵌入肉中。 离草看着她渐渐沉冷的脸色,还有那眸底隐隐闪动的隐痛之色,大概也能猜到她此刻的心情。 她微垂了眼眸,低声开口道:“人……都是会变的,如你,如我,而师父也不例外。我想,他如今或许想通了一些事,所以才会如此做,相信对于你,他亦一直都想过要弥补。” “弥补?呵……他又能补给我什么呢?”凤曦只是冷冷地嗤笑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就这样转身离去。 *** *** 又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又有人推开进来了。 这一回来的,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女魔。 她伸手一指离草:“出来,魔君要见你。” 离草闻言,怔了怔,又惊又喜,当下便起身要跟着女魔出门去。 然琳琅却是伸手拽住她,有些担心道:“小草,他这个时候见你,也不知道有什么事,会不会……” 离草只是安慰地拍拍她的手,笑笑:“放心罢,没事的。” 虽然这么说,但琳琅仍旧放不下心,将眉一横:“我也要跟你去!” 毕竟现在魔君可是恨着小草的,难保不会当真杀了小草,她跟去多少能护着小草一些。 那女魔颇有些不耐道:“要去就去,快点,别浪费时间!” 见女魔并不反对,于是琳琅便这么跟着离草一道而去。 只是走了好一会儿,离草渐渐察觉有些不对,不由皱眉问了句:“这方向好像是向城外去的?” 女魔头也没回,只冷冷回了句:“魔君不想被人看见,所以在城外等着你。” 听她这么说,离草眸光微微一凝,也不再多问,只跟着一路行至城郊。 终于,女魔停下了步子。 琳琅转头朝四处看着,然四周并无不见任何人影:“你所说的魔君在哪?” 那女魔缓缓转过身,面上露出一丝冷笑,眸机杀机闪过:“想见魔君,下辈子罢!” 说话同时,她双手一挥,袖中便是一排暗器刷刷地飞了出去,朝离草与琳琅二人密密地袭去! 如此突然,如此迅速,琳琅措手不及之下根本来不及防备,只觉身子被蓦然带起,一跃闪开了所有暗器的袭击。 同时,那女魔脚下一簇荆棘破土而出,将她紧紧缠绕了起来。 “小草?”琳琅惊喜地转脸,未想她原来竟早有防备。 离草带着她轻盈落地,冷眼看着面前被束缚住的女魔:“魔君想做什么事,从来都不会在意别人,又如何会为了避人耳目而选在城外相见?” 大叔就是这样我行我素的性子,一如当初不管众魔的态度就这么宣称她是他的女人。 所以,在听到这女魔的回答时,她便已暗暗留了个心眼,做好了防范。 “是谁派你来杀我们的?!”琳琅走近到女魔身前,厉声喝问。 女魔不想自己的突袭竟就这样失败,一时间有些气急败坏,只忿声道:“你一而再地来祸害魔君,魔君不杀你,我们却是容不下你!” 离草只定定地看着她,眸中不知什么样的神色一闪而过,而后低低地说了句:“你们再容不下我,却也还没有这样的胆子,若是我没猜错,派你来的应该是冰舞罢。” 在魔族中有这样大的权利而又想她死的,只有冰舞。 “咦?”琳琅闻言不禁诧异地看向了离草。 那女魔亦是一怔,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忙矢口否认:“不是!是我自己的意思!” 然离草却并未理会她,只淡淡地扫过一眼四周的密林:“冰舞,你差不多也该露面了罢。”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便自一树后面缓缓走了出来:“想不到你这贱女人如今竟变聪明了许多!” 女魔一看见那人,便禁不住喊了起来:“冰舞小姐!” “没用的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冰舞冷斥一声,又转眼看着离草,微微挑起了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第二百七十六章 暗藏的杀机(2) 面对冰舞的问话,离草只是淡然地弯唇一笑:“依你的性子,你想杀我又怎会当真完全放心地交给下人?况且,你这么恨我,必定是想亲眼见证我的死状才是。” 与冰舞交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她自然很清楚其手段和脾性。 冰舞嘴角浮起一个凌厉的笑容,眼中折射出一丝锋芒:“哼!说的好像你了解我的很!不错!我就是来想要亲眼看看你是怎么死的!不过可惜这个废物太没用,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要劳我亲自动手!” 离草微微皱了皱眉,眸光凝起,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杀我的理由。” 照理说,冰舞现在已如愿嫁给了苍绯,而苍绯也已不再爱自己,对自己恨之入骨,自己已没有什么再对她构成威胁的地方了,她为何还要置自己于死地?! “理由?”冰舞死死盯着离草,眸中蓦然浮起一丝刻骨的恨意:“因为只要你活着,对我就是一种威胁!” “你与他都已成婚,他与你亦是相亲相爱,我还能威胁你什么?!”离草说出这话时,心中又是一阵紧揪的疼痛。 “成婚?”一旁的琳琅终于忍不住插话进来,带着一丝惊诧:“怎么?小草你还不知道么?据我们仙门收到的消息,魔君的大婚又往后推延了啊!” “咦?”这一回轮到离草诧异了,眸中掠过许多复杂的光芒:“这么说,他……还未成婚?” 在她离开之后的那一天,他原本定下大婚的日子,原来还并没有…… “你少痴心妄想!”冰舞蓦地怒声骂了起来,却似有些恼羞成怒的感觉:“君上推延婚期不过是为了等灭了仙门,统一六界之后,将这作为聘礼给我而已!他迟早还是要娶我的,至于你,想都别想再靠近他半分!” “哎哟!我怎么听你这话倒有些心虚的味道?”琳琅却是戏谑地笑了起来,眉梢高高挑起:“我看这婚期延后怕是另有原因罢!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现在才会站在这里。” “你说什么?!”冰舞眼底杀气骤现,脸色早已脸青一片。 只因,琳琅的话无一不刺中了她心底最担心的地方。 虽然苍绯表面对她好,说要娶她,但实际上,只有她自己清楚,他对她的感情并非爱,而只是感恩罢了。 而他尽管口口声声说恨这个女人,可却一直不杀她,也不曾折磨过她半分,可见对她仍留有情意在,如今又借口推延婚期,更证实了这一切。 所以,只要这个女人还活着,她就永远无法得到他的心! 只有这女人死了,才能让他彻底死心! 如此想着,她手中已然幻出一根长鞭,不由分说地便朝离草狠狠抽了过去。 而离草则一直因着方才她们的话而恍着神,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完全没有反应。 幸得琳琅早有戒备,掠身上去,伸手紧紧地抓住了那鞭子。 冰舞冷哼一声,用力一抽,那鞭子便又“唰”一声自琳琅手中收了回去,那样快的速度,擦破了琳琅的掌心,带出一道血痕。 “咝——”琳琅不由轻抽口气,微微皱了皱眉。 她自然知道离草如今有孕在身,不宜与其交手,而她此刻没有武器在手,修为也算不得多高,未必能打得过对方。 若是火火在,倒还能拼一拼,可惜当日为防她们逃走,火火也被带走了,不知被关在了何处。 琳琅轻轻咬了咬唇,而后低声凑到离草耳边道:“一会我想办法尽量拖住她,你趁机快些逃走!” 离草一听,却是不肯:“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逃走?要走一起走!” “你说的什么话!”琳琅不由微微加重了语调:“你现在的状态怎么跟她打?你不想想你自己,也要想想你腹中的孩子!” 离草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眉头紧拧。 琳琅又安慰道:“你先逃,我会再想办法脱身,毕竟她想对付的是你,不一定会把我怎么样。” 离草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那好,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罢!”琳琅弯唇笑道:“我可是还想做这孩子的姨娘呢,只是不知现在还有没有这个资格了。” “当然有!”离草微微握了握她的手:“你就是他唯一的姨娘!” 琳琅微微笑了,而后伸手将她一推:“快走!” 说着,自己同时迎上了冰舞的鞭子。 离草虽有些担忧,却还是一咬牙,转身便走。 她要相信琳琅!一定会平安脱身的! “想跑?!”冰舞见状,眸光一凛,便要追去,却是又被琳琅给拦了下来。 “想追她,就先过了我这关再说!” 冰舞冷凝了眸子,咬牙冷冷说了句:“找死!” 手中鞭子如蛇一般舞动着朝琳琅直刺而去,快如闪电。 琳琅虽拼尽了全力,然到底实力差距在这,几回合下来,她周身已然四处都是伤痕,血早已染透了衣裳。 她脚下亦有些站不稳,却依然紧咬着牙不退不让! 她曾经对不起过小草,对不起过她今生最好的朋友,可是,小草却还是原谅了她,如今,她就算是拼死也要保全小草! 反正,连师尊都欺骗抛弃了她,她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哼!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冰舞见她不肯让路,眼中又是一抹杀机升起,同时手中鞭子聚起强大的魔气,一致命杀招朝她袭去。 琳琅拼力支起一道结界抵挡,然而那样强大的力量,她的结界根本抵挡不住,那鞭尖一下便刺穿了结界,就这样直直自她胸口穿透过去。 “唔……”一声闷哼,她唇角有鲜血缓缓渗出。 “哼!白白浪费了我这么多时间!”冰舞冷眼看着她,扬手一挥,鞭子自她胸口抽回,而琳琅的身子也就这样缓缓地倒了下去。 结界瞬间碎裂成点点荧光,在她周身缓缓散落。 望着天边那血色的黄昏,她唇角扬起一抹飘忽的浅笑。 抱歉啊小草,我怕是做不成这姨娘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琳琅的逝去 冰舞冷冷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琳琅,不屑地轻哼一声,收了鞭便直追离草逃走的方向而去。 走过琳琅身边之时,忽而腿被紧紧地抱住。 她皱起了眉,低头看着已然奄奄一息,却仍伸手死死抱着自己腿的琳琅,面上露出了一丝厌恶之色。 她用力踢着,想将脚抽出来,谁想琳琅却抱得死紧,怎么也挣脱不出,这让她不禁有些恼怒了起来:“看样子你是连全尸都不想留了!” 说着,她手心之中已然聚起一团魔焰。 琳琅勉力抬起脸,眼中映着那黑红色的魔焰,唇角却是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就算我死,也要拉你一起。” 冰舞怔了怔,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将自己与她包围了起来,那力量有如气流一般急速旋转着、压缩着,这是琳琅倾尽了全身所有的灵力凝起起来的最后的力量! 冰舞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几乎是有些疯狂地想要挣脱出来,手中魔焰亦朝琳琅甩了过去,很快便在琳琅身上燃了起来。 琳琅强忍着魔焰灼烧的痛苦,却是怎么都不肯松手。 她知道自己已然活不了,但绝不会让这个魔女再有机会去伤害小草! 那力量急速地压迫过来,冰舞几乎能感觉到身体被挤压的痛楚,急怒之下,她原本美艳的脸也变得有些扭曲起来。 眼看着那光圈中的力量越转越急,光芒亦越来越盛,最终,迸发出一股极为刺目的光芒,几乎照亮了整个血红的天空! 就在那光芒迸出的一刹那,一道人影自光芒中跃出,伏倒在地,却是终于在最后一刻脱身而出的冰舞。 尽管如此,她却仍是受到那力量的冲击,受了极重的伤,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 “这个该死的丫头!”她咬着牙望着那渐渐消散的光芒,恨声骂了一句。 虽然侥幸捡回了一命,但以现在这样的伤势,她是无力再去追杀离草了。 而且,她也并未看见,就在她逃出的一瞬,亦有一道人影以疾速掠进了光芒之中,带着琳琅脱身了出来,隐匿在密林之中。 “真是个傻丫头。”黄昏中,一人怀中抱着琳琅,拂手灭了她身上的魔焰,摇头轻声叹息着。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琳琅吃力地睁开眼,看着面前那张俊容,又惊又喜,虚弱地唤了声:“师……尊……” 未想,在最后临死之际,她还能再见到他一面。 “平日也算聪明伶俐,怎的到了这关键时刻却是犯起傻来,竟是连命都不要了。”夙璃落微敛着眉,眸底幽光闪烁,看不出是何种情绪。 琳琅勉强地勾起一丝浅淡的笑容:“我若……当真聪明……又怎会……成了师尊你……手中的一枚棋子……伤害了……我最好的朋友……” 夙璃落微微眯了眯眸,没有说话。 琳琅强自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十分艰难地问出一句:“师尊……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有没有真正将我当作过徒弟看待……” 夙璃落看着她,她的手紧紧抓着他,似是用尽了最后仅余的一丝力量,一双眼就这么满含期许地定定看着他。 良久,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琅儿,你自然是我心中最好的乖徒儿。” “是么……”琳琅欣慰地露出一抹笑,似终于满足了一般,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师尊……你知道么……其实琅儿一直都对你……” 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后面的字音也随着她缓缓闭上的眼而永远消逝。 夙璃落抱着她,一声叹息溢出唇间,幽幽长长,仿如有许许多多深深沉沉的东西随着那一声叹息倾泻而出,以至闻之恻然。 “傻丫头,我知道的。” 如他这般聪明之人,又怎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只是,他亦有许多不能放弃的东西,所以,他只能选择这样的路走下去,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不管要牺牲任何人,都一定要达到他的目的! *** *** 离草逃了一段距离之后,便停下了步子,焦急地等着琳琅,一直朝着那边的方向望去。 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见琳琅的身影,却只见那映亮了整个天空的刺目光芒,即使在这么远的地方,依然几乎要刺痛了她的双眼。 琳琅…… 莫名的,泪就这么止不住地滑落下来。 “琳琅,明明说好会没事的,明明说好会追上来的,明明说好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来?!” “琳琅,我没有再生你的气了,我早就原谅你了,你是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啊!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琳琅,你不是说还要做姨娘的么?你怎么能连孩子的面都不见一见?!你怎么能不听他喊你一声姨娘?!” “琳琅!琳琅——!!”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掩着面泣不成声地跪坐在了地上。 这个世上,她最爱的人不爱她了,如今最好的朋友也离她而去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刻的她,显得如此单薄,如此的脆弱,是那样的孤伶,那样的哀伤,又那样的凄美绝艳!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哭尽了所有的泪,到最后任是心如何的绞痛,那泪却已无法流出。 “小草儿!”忽而,一旁的地面拱起一个小包,一道矮人影自地底窜了出来,却是许久不见的老参:“哎哟喂呀!你跟着那魔族小子一走,可找死老参我了,如今可算是找着你了!” 老参捶着老腰,凑到她的面前,却是一声惊呼:“哎呀小草儿,你这是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 离草只是怔然地望着他,神色却是有些恍惚。 “哎哟!我就说这俗世之中杂乱不堪,你还是跟老参我回谷里安生静养的好!”说着,他便伸手拉起离草便要走。 离草亦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任由他拉着走。 回谷里么?也好。 反正,这六界之中,她已什么都没有了,不如就这样带着腹中的孩子离开,而后隐居过一世。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大战来临前 “小草儿啊,你的事老参我也听说了,这仙门魔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必为他们再伤心难过什么,要知道你可是神裔,这世上没什么人比你的身份更尊贵了!” 一路上老参倒是叽哩呱啦地说个没停:“再说了,以你神裔的力量,这六界之中也没什么人能欺负得了你,哎?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老参似突然间发现了什么,不由生生刹住脚步,折返回身,不可置信地瞠目看着离草:“小草儿,你你你……你的灵力怎的就剩这么一点儿了?” 他一直拉着她走,之前没注意倒是没发现,如今说到这当头,手下一探才蓦地察觉到她身上本该十分强盛的灵力竟只余了不到四成! 离草淡淡抽回手,神色亦是淡淡:“给别人了。” “给别人了?!”老参惊跳而起,一面捶胸顿足:“你你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别人了呢?!你现在这么弱,怪不得会叫人给欺负了!快告诉老参,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我带你再讨回来去!” 离草不语不动,只轻轻笑了笑。 老参见她这般神情,似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声惊呼:“难道……难道是那个家伙?!怪不得……怪不得他会死而复生,如今更掀起这么大一股风浪来,原来是这样……小草儿哟!你怎么这么傻……” 离草有些绝望地一笑。 傻?也许吧……她一直都太傻,所以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就在老参唏嘘不已之时,两道人影忽而自旁边掠出,停在了离草的面前,却赫然是凌剑非与白无瑕。 “你果还是去找魔君了!”凌剑非一看见她,便上前抓着她的肩仔细察看着:“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没事罢?方才城外那一道白光是怎么回事?!” 他一连窜的问题就这么劈头问了出来,让离草一时间未能反应。 直到白无瑕紧紧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了句:“琳琅呢?她不是与你一道的么?” 琳琅说要去看离草,可是却久久未归,他不放心寻来,见到凌剑非,才知琳琅打晕了他,带着离草不知去了何处。 猜测之下,料想她们应是寻魔君而来,这才一路追了过来,只是还未进城,便远远见到那一道强烈的光芒,顺道寻来,却未料正好遇见了离草。 而离草乍听见他这么一问,全身却是蓦地一震,有些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白无瑕见到她一瞬间霎白的脸色,心中一紧,近乎有些激动地追问道:“她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离草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微微别开脸,紧紧咬着唇,可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白无瑕急怒地吼出声:“你说话啊!她到底怎么了?!” 离草双手绞着衣角,几乎要将衣服绞碎,声音带着哽咽:“她为了让我逃走,只身阻挡冰舞,方才白光的方向正是她所在的地方,而她到现在都未追上来,可能已经……” “你说什么?!”白无瑕的面色也瞬间沉了下去,脚下有些踉跄地退了两步。 方才那白光所爆发出来的力量就是他离得这么远也能感觉到是如何地强大,若琳琅当真在那里,在那样的力量冲击下,结果也多半就是…… 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可是却仍然不愿去相信,他“呵呵”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却显得极为凄凉:“不可能……不会的……上一次她就装过一回,这次一定也是假的!她不会死……不会就这样死的!” 离草咬住嘴唇,痛得嘴唇煞白,十指握得死紧,心中阵阵刀绞的痛,只不住地喃喃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该丢下琳琅一个人走的!明明冰舞是冲着她而来,琳琅却为了保护她而死!她更不该让琳琅陪着她一道来找魔君,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你不必这样自责,错并不全在你。”白无瑕止了笑,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连语调都是那样平淡地如溪水流过,无波无痕:“我知道的,她心中其实一直都想再去找夙璃落,想再见他一面,而她一直对你也心怀愧疚,相信这条路亦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必是无怨无悔的……” “兔师兄……”离草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并未责怪过她半句,更将琳琅的心思看得如此透。 白无瑕又是一声苦笑:“只可惜,在她的心中,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我半分的位置。不过那个冰舞,若是还活着,我必不会饶过她!” “先不说这些。”凌剑非开口道:“镇妖剑已完全炼化,仙门各派亦已准备要向魔界宣战,此处离魔族大军驻扎处太近,我们还是先回昆仑再说罢!” 说着,他拉着离草便要走。 “等等!”老参见状忙拦在他面前:“谁说小草儿要跟你们回去了?她可是要跟老参我走的!” 凌剑非闻言不由一诧,微蹙了眉看着离草:“你……不打算回去了?” 离草低垂着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回去又能如何?仙门视她为叛徒,又对她腹中的孩子虎视眈眈,她也不能再让师父和凌剑非为了护她而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她牵累的人已经够多的了,何苦再继续害人呢? 凌剑非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也好,待这一战打起来时,昆仑亦不是安全之所,你能避远一些便走罢。” 见离草没有说话,他亦不再多说,只缓缓松开了拉着她的手,朝老参一拜:“还烦请前辈好好照顾她,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这是自然……等等!你说什么?!”老参本是答得顺溜,冷不防突然反应不过,不由两眼一瞪:“你说她腹中的孩子?!小草儿何时怀了孩子?!” 一面惊呼,老参一面拉着离草上看下看,探手把脉,待确定了之后,便不禁又是一阵呼天抢地:“哎哟喂呀!花神神上,小老儿我对不起您哪!竟然没有照看好小草儿,让她给人欺负了去呀!如今连娃儿都有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大战来临前(2) “小草儿,快告诉我,这孩子是哪个乌龟王八蛋的?!竟然还敢如此不负责任不理不管,叫我知道了,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一可!” 瞅着老参那捶胸顿足又气势汹汹的模样,离草嘴角不由微微一抽,只伸手将其一拽,而后对凌剑非与白无瑕二人说了声“保重”之后,抬脚便走。 实在是有些太丢脸了。 然而,转过身还没走几步,忽而一道红影如疾风一般掠来,快得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而离草只觉面前红影一闪,人已被挟入了一个冰冷的臂弯之中。 “既然来了我魔族,怎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般说走便走呢?” 戏谑的笑声是如此的熟悉,离草甚至不必转头去看,便知道是谁,心中同时又是一紧:“大叔……” “吱吱——”一阵叫声响起,有什么东西朝她迎面扑来,甚是亲昵地蹭了蹭,却是一直被关起来的腾蛇。 “火火?”离草看见腾蛇,有一刹的惊讶,随后便又立时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大叔会这么快便追上了她,想来是让火火带的路。 火火乃是她的血所复活,自是与她相通灵,在一定距离内,能感应到她的所在。 而火火见着苍绯将自己的主人给挟持了起来,虽心急救主,却同时也为苍绯所震慑,只在周围徘徊,不敢有所动作。 凌剑非与白无瑕乍见突然出现的魔君,一惊之下立时敛了神色,目光紧紧盯着他,万分戒备。 “魔君,你究竟想怎样?!快放了小草!!”凌剑非扬声厉喝,神色中却是掠过一丝难掩的紧张。 苍绯微微眯细了眸,眼底泛起一道冷锐的光芒,唇角冷冷一勾:“本君想怎样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况且……”他邪笑着,缓缓俯下脸,含住她的耳垂在口中反复用舌尖亲昵地摩挲,蓦地一口咬破,一滴温暖湿热的血顺着她的颈侧慢慢滑落:“本君的女人,想怎样便怎样!” 本君的女人……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离草连耳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脑中一直回荡着的,就是这一句话。 曾经,他这般说时距现在再听见,好似隔了一辈子那么久。 凌剑非亦是紧紧皱起了眉:“你说……她是你的女人?” 苍绯却是扬眉又是一笑:“啊……本君差点忘了,应该是以前的女人才对,现在嘛,是本君的囚奴。” 一句话,又让离草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如千万根针刺一般,痛彻心扉! 凌剑非脸色一沉,手已然按在了剑上,几欲拔剑而出! 他知不知道,他这样的话对小草来说,将是怎样痛心的伤害?! “怎么?想杀本君?”苍绯薄唇微抿,眼神却凌厉的如同刀锋,连带声音亦如寒冰般冷了下来:“就凭你,还没这个资格!” 话音刚落,他袖手随意一挥,一道强烈的魔气便朝凌剑非直袭而去。 凌剑非本能地拔剑去挡,却未想自己在用了七成的灵力之下,竟还是被那股魔气给震得生生退了数步,胸口更是一阵血气翻涌!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 “剑非!”离草忍不住担心地唤了一句。 苍绯眸光瞬间冷凝,一双紫眸盯着她,眸光如芒似针,如火似冰,唇角忽然浮起浅淡的笑容,讥诮而又冰凉:“怎么?心疼了?呵……你关心的男人还真多!” 这样冷嘲的话语,让离草心中又是一痛。 “够了!”凌剑非蓦然一声厉喝,近乎愤怒地看着苍绯:“你究竟还想将她伤至何种地步才甘心?!当初她杀你并非她所愿,不过是一场局,她亦只是被利用罢了,她已经这般三番四次地低声下气去找你,你还想怎样?!” 而他这般一说,却好似一根导火索般瞬间将苍绯的怒气亦点燃了起来,脸色瞬息万变,沉冷如冰。 “本君与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苍绯周身一刹那暴出一股极强的魔气,赤红的魔气包裹着他,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而他的手心中亦有黑红色的魔焰在缓缓凝聚,伸长,最后化作一柄长剑。 剑起,劈下。 一道魔焰挟着强大的魔气以划破长空之势击向凌剑非,誓要将他整个都吞噬! 凌剑非眼神亦是变了,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的强大并非他所能抵挡,但却仍不得不运气全身所有的灵力去招架。 手中长剑抵着那道魔焰,剑刃之上渐渐有了裂痕,最后只听“叮”一声脆响,长剑断裂,那魔焰便不再受任何阻碍地朝他迎面袭卷扑来! “不要——!!”离草几乎是撕心地喊出口,想要扑上前去,却是被苍绯紧紧地拽住。 眼见凌剑非就要被魔焰吞噬的一刹那,忽而一道金色的剑气直劈而来,击在魔焰之上,竟生生将魔焰给劈散了开来! “什么?!”苍绯眸光蓦地一凛,拧眉看向那剑气击来的方向,一道白影正御剑而来,轻盈地落在了众人面前,手中握着一柄泛着金光的长剑。 “慕长老!”看见来人,凌剑非这才自惊魂未定之中回过神来。 而继慕流音之后,又有各仙门的掌门与长老相继御剑落下。 再抬头望去,但见天空黑压压的一片,却是御剑而来的一众仙门弟子。 苍绯只淡淡地扫了面前众人一眼,却是不急不缓地扬唇一笑:“呵……本君还未上昆仑,你们倒是先来送死了。” 胥焱上前一步,厉声喝道:“魔君,莫要以为你有擎天弓在手便可为所欲为!如今我仙门有镇妖剑在手,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哦?镇妖剑?”苍绯眉梢轻轻一挑,却是不屑地瞟了一眼慕流音手中之剑,又是一声嗤笑:“威力倒是不小,不过……那又如何?本君照样要灭了你们仙门!”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蓦然黑雾漫起,转瞬间,一众魔军便尽数现身在此,夙璃落与凤曦及炎昭和御风等人皆位于首位。 仙门这边见此情状,神色不由皆是一惊。 苍绯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你们会攻其不备,难道本君便不会么?” 第二百八十章 最后的对决(1) 苍绯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你们会攻其不备,难道本君便不会么?” 他这一出城,早已做好了要攻上昆仑的准备。 近夜的天色,阴沉沉的,两界对阵,还未开战,空气中便已然弥漫起一股肃杀之气! “轰隆——”蓦地,天际一道闪雷划过,好似一道号角一般,对峙中的仙魔蓦地全都动了,厮杀、血战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雨,不知是何时下起的,倾盆倒落,好似要将所有的鲜血都冲刷干净一般,天地间模糊一片,只余下永远休止的厮杀。 离草被苍绯牢牢地禁锢在身前,雨淋湿了她的发,水珠顺着她的额前缓缓滑落,迷糊了她的双眼。 眼前好似什么都看不到,却又看得那样清晰,不断有仙门的弟子和魔族在她的面前倒下,一个又一个。 慕流音手握镇妖剑,又斩杀了一魔之后,便朝着苍绯直击而来。 只是,在他靠近苍绯之前,已然有一道身影将他拦了下来。 “曦儿!”看着眼前之人,慕流音眉目不由微微一蹙。 凤曦只是扬眉轻笑一声:“想救你的好徒儿?就先杀了我再说!” 慕流音握剑的手不由微微一紧,声音亦是一沉:“曦儿,我知道当初是我误会了你,一切皆是我的错,但这些全都是夙璃落所设计的局,就算你要怪我,也不该帮着陷害了你的人!” 凤曦却是冷冷一笑:“我早就知道了,但就算如此又如何?他虽然设计陷害于我,但你若是信我,纵然他再陷害也是枉然!要知道,亲手断我筋脉,弃我于暗牢中不顾,最终逼我不得不入魔道的人是你!” 她的话有如冰针一般狠狠刺中了他的心。 他眸底划过一丝淡淡的沉痛之色,面上却依旧冷淡如水:“曦儿,现在醒悟还来得及,为师曾经亏欠你的,必定会补偿回来!” “补偿?”凤曦眼眸一凝,讥诮地笑了起来:“你想怎样补偿我?” 慕流音皱了皱眉:“你想要什么?但凡我能做到的,必定如你所愿!” “是么?”凤曦挑着眉,眼中满是嘲笑的看着他:“那我要你呢?” 慕流音一怔:“什么?” “我要你,要你跟我在一起,你能做得到么?!” 慕流音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动容之色,却似是有些恼怒地轻斥了一声:“曦儿!休要胡说!” “怎么?做不到么?”凤曦冷嗤地笑了一声,眸底却是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之光,她抬手指着离草:“你能为了她,连自己最看重的清誉都不要,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在一起?!曾经我们有师徒之名在,但现在,我已经不是你的徒弟了,只要你肯应一声,我立刻就可以放下一切跟你走,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慕流音却是移开了目光,掩饰了眼底那蓄满的哀伤,声音依旧冷然绝决:“除了这件事之外,其他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对于小草,当时是迫不得已,别无他法,不得不说出那样的谎言,虽然清誉有损,但他心中却是无愧于天地,故而他可以不去在意。 而对于她,就算如今她已叛出师门,但对他来说,她永远都是他的徒弟,她不懂,想不明白,但他既然清楚,又如何可以对自己的徒弟做出这种肮脏可耻之事来?! 凤曦心头一绞,再压抑不住心中的恨意与怒火,冷喝一声:“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再好说的了!” 说罢,她手中长剑舞出许多剑花,就这么朝着他直刺而去! 她的剑式招招紧逼,赫然全都是曾经他教过她的剑招。 一时间,眼前好似又看见了过去她跟在自己身后一剑一式认真学着的模样,转眼之间,她便从懵懂的小女孩长成了美貌优秀的大姑娘,曾几何时,她是他最骄傲的徒弟! 她是他此生收的第一个徒弟,是她与他朝夕相处,给他空寂冷寥的琼天宫带来一丝温暖生机。 他看着她长大,曾经想,此生就只收这一个徒弟,有她陪伴着自己便已足够。 所以,他倾尽所有去关怀爱护她,只想给她最好的,却不想正因为如此,反引得她对自己生了那样的感情。 其实,在她最初感情刚萌发出来之时,他又何尝不曾察觉到过?他到底是已活了数百年之人,这人世间的情爱早已堪破,只是,他亦有私心,只当她还懵懂,终有一日会明白过来,因而一直不愿将此点破,只因怕一旦点破,他与她这师徒的情份便将不复存在! 但最终,却还是因为他这样的私心,让她越陷越深,最后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而他,一直想守住的,却到底还是失去了! 昔日师徒,今日死敌,谁能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慕流音薄唇紧抿,面对凤曦的攻势,他只是抵挡,并不还击。 雨越下越大,在他的周围,有越来越多的弟子倒下,那样多的血,连雨水都无法冲涮干净,几乎要染红了地面。 “流音,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些用镇妖剑杀了魔君!”胥焱一锏击倒一只魔,冲着他大声吼着。 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魔君,这些魔军自然便溃不成军! 而现在,唯一有这能力与魔君相抗的,便只有手执镇妖剑的慕流音! 慕流音微微握紧手中剑,眉心几乎要拧成结。 凤曦已然明摆出一副要杀魔君先杀她的态势,但他又如何能真下得了手杀她?! 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胥焱一个跃身到了他的身前:“既然你下不了手,就让本座来替你清理门户!” “等等,师兄!”慕流音想要阻止,然胥焱已然挥锏便朝着凤曦劈斩而去。 胥焱的修为自是比凤曦要高出许多,每一招都挟着强大的劲气,压得凤曦连招架起来都觉吃力。 又是一击重重劈在了她的剑上,凤曦被震得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要站不稳,而胥焱的下一击又紧随而来,直劈她的天灵盖! “叮——”一剑挡来,强大的劲气将胥焱的狼牙锏震得几乎要脱手而出。 他强力稳住身形,怒目瞪着挡在凤曦身前的慕流音:“你竟还要护着她?!” 慕流音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明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这样做是错的,却仍旧无法弃她不管,眼睁睁看着她被杀! 而在他身后的凤曦眸光微微一凝之后,却是忽而出手,数道细小的颗粒状物体如同闪电一般打中了胥焱身体各处,而她的身体亦瞬间消失,转眼出现在了胥焱的身旁,手中剑已然架在了他的颈间。 胥焱想要挣扎,却愕然发现自己的身体竟似被禁锢住了一般,完全不能动弹。 慕流音见状不由轻喝一声:“曦儿,你做什么?!” “我已将魔花种子打进他的体内,只要我运力一催动,这魔花便会立刻自他体内长出,吸尽他的精血!”凤曦冷冷笑着,双目紧紧盯着他:“慕流音,你既然舍不得我死,即便我已入了魔道,你还是不忍杀我,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抛下所有的身份,一起去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再不管这世间所有事,好不好?” 慕流音转首看着她,只是紧紧蹙起了眉,轻轻摇了摇头:“曦儿,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凤曦蓦地伸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神色有些激动:“我不求什么名份,不求你能爱我,只要像过去那样生活就好,只要我们能在一起!” 她所求的并不多,只是想陪着他安静地生活而已。 慕流音脸色微微有些泛白,没有说话,然面上那绝然的态度却已表明了答案。 “是啊,为什么不可能呢?”忽而一个戏笑的声音插了进来,却是一旁的夙璃落:“流音,你不是也爱她么?” “什么?!”轻轻悠悠的一句话,却好似惊雷一般在众人之中炸响。 胥焱、离草,甚至连凤曦都一脸怔然地看向他,满是惊愕之色。 慕流音眸中立时升起一抹愠色,怒声斥道:“你在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么?”夙璃落悠悠地笑着:“你莫非忘了那一夜?虽然此事你与凤曦皆隐瞒了下来,但我却是清楚的很,因为,那一夜对你下了魅术的,正是我。” “你说什么?!”慕流音的脸色瞬间苍白一片,眼神中竟是流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惊惶之色。 凤曦却并未有诧异之色,这个事实她亦早已预料到了。 虽然昆仑上下都说是她勾引自己的师父,就连慕流音都如此认为,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夜她什么都没有做过,只是,就算她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 而在知道是夙璃落杀了昆仑弟子陷害于自己之时,她亦猜到此事定然也与夙璃落脱不了干系。 “呵……若非如此,你师徒二人又如何能反目?我又如何能让之后的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夙璃落唇边掠起一丝奇异的笑意:“只是,没想到却是让我看到了一出好戏,素来清高自负的执剑长老竟然……”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最后的对决(2) “够了!”打断他话的,却是凤曦,她冷声道:“过去的事现在再提还有什么意思?!” “怎么?到现在,你还想替他隐瞒,维护着他么?”夙璃落眸底满是玩味的笑意:“你们对外宣称是他定力好,并未酿成大错,但事实却是,你们早就已经……” “住口!”慕流音怒急地吼出口:“那全都是你魅术所惑的关系!” 夙璃落眉梢一扬,轻哼一声:“你别以此作借口,要知道,我所下的魅术虽有惑人心的力量,但却无非是将人心底最深处的渴望给引发出来罢了,若非你心中有此念想,又怎会对自己的徒弟做出这等龌龊之事来?” 一席话,立时又掀起千层波。 胥焱与离草自是对这样的事实惊诧不已。 而凤曦则是露出了一丝茫然,随即似蓦然明白了什么般,眸底又流露出一抹惊喜地看向慕流音:“我一直也以为那只是因为魅术的关系,原来……原来……” 他其实并非对她完全无情,他也是爱她的! “不是!”慕流音却是一口否决,冷了声道:“你休要在这妖言惑众,我是绝不可能会对自己的徒弟怀有那种龌龊的心思?!” “何必死咬着不承认?”夙璃落却似是非要逼迫他承认一般,句句咄咄逼人:“当初太清老儿与你商量将她嫁出去时,你并未赞同,只说依她的意思,但你心里很清楚,她必是不会肯,你不过是想借她的名义将她留在身边罢了。而后来以她杀昆仑弟子之罪,就算当场处死也不为过,但你却只断了她的筋脉,因而保住了她一命,即便她堕入魔道,你亦不曾说过一句要将她逐出师门之话。再至破例收离草为徒,你亦只是因为在离草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她而已!” 夙璃落每一句话都如重锤一般敲击着他的心,逼迫着他去面对、去承认! 可是,他如何能承认这一切?!又让他如何能接受,接受自己竟对一直呵护疼爱的徒弟抱有着那样不可告人的感情?! 那一夜,是个错误!却也让他真正认清了自己的心。 但正是因为认清,所以才更加不可原谅! 离草听后,亦是恍然,而后苦笑。 其实她不是没感觉到,师父其实常常看着她,却又不像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而看着其他的什么。 她知道师父一直对凤曦之事念念不忘,心中有结,却不曾想,原来,师父竟然对凤曦…… “师父……”凤曦满目含情地望着他,再一次唤起这许久不曾喊过的称呼,心中一片激荡:“他说的……都是真的么?原来……原来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庇护我?其实……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若非夙璃落说出来,她真的永远都不会想到,曾经以为的事实原来并非真相,他狠下心断自己的筋脉,亦不过只是为了保全她! 而他……爱她,这是她更不敢想,不敢奢望的! 慕流音紧蹙着眉,声音冷淡绝然:“你要怎么想我无法阻止。” 凤曦仍试图说服着他:“师父,既然你爱我,我也爱你,为什么你不肯跟我一起离开,隐居生活呢?” 慕流音只是轻叹口气:“曦儿,这是一个错误,你不该继续错下去,我也不会再让你继续错下去。” “错误?”凤曦嗤声笑了起来:“我哪里错了?我只是这样的爱一个人而已,只不过碰巧这个人是我的师父,我从不认为自己错了!师父,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下去?!” “我没有自欺欺人,我只是在纠正错误!”慕流音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心中却是微微一痛,只叹息地说了句:“曦儿,放了师兄,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凤曦眸中划过一抹惨淡的绝望,却是忽而仰boss声大笑了起来,笑声是那样的悲戚,又带着无尽的讥诮:“曾经,你便是我的岸,可如今,我回头却已没有了岸!你让我如何回头?!慕流音,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我一起走,要么就杀了我成全你自己原则!” 慕流音面上露出一丝痛苦挣扎之色:“曦儿,莫要逼我。” “我就是要逼你!”凤曦亦是冷然绝决:“我说过,你所爱的,所守护的,我全都要毁掉!等你一无所有之后,你就只有我了,看看到那个时候,你究竟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我!” 她低眸冷冷看了一眼胥焱,绝美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首先,就先从你所敬爱的好师兄开始。” 话音刚落,她的手已然按上胥焱的肩头,一股魔气开始催动起他体内的花种生根发芽起来! 胥焱的表情立时变得极为痛苦,一张脸也因那极痛而显得有些扭曲。 “师兄!”慕流音脸色立时一变,急声道:“曦儿,住手!” 然凤曦却根本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反而催动地更快:“要我住手除非你杀了我!在你心中最重要的不是仙门和苍生么?那就杀了我,否则,我杀了他之后,就会再杀你仙门弟子,一个一个全都杀尽!而这天下,这苍生也将为我魔界踩于足下,永无翻身之时!” 慕流音摇头:“不……不要逼我……” 杀她?他如何能下得去手?! “流……音……莫要再犹豫了……想想你的责任……万不能因一时的心软而置这天下苍生于不顾啊……”胥焱强忍着痛楚,咬着牙勉力劝说着。 慕流音不停的后退,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疼痛。 “流音……快动手!” 胥焱的声音仍不断地传入耳中,他的身体各处已然有花骨朵穿透了身体正缓缓地生长蔓延出来,一旦花全部开尽,便唯有死路一条! 慕流音已然无法再思考,脑海里像是炸开了一般。 “师父——!!”一声惊呼有如醍醐灌顶一般让他蓦地清醒,却是离草的声音。 他怔然地望着面前凤曦的嘴角一丝鲜血缓缓流出,而他手中的镇妖剑此刻已然直直刺进了她的胸口。 他看见她的唇角扬起一丝凄美的苦笑:“你终于还是狠下心了……” 不,不是的……他只是想逼退她而已!却未想她竟不闪不避,就这么迎上了他的剑! 她的身形晃了晃,后退两步,他下意识地上前接住她的身体,目光几近空洞。 “为什么不避开?!你明明可以躲得开的!”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吼出口,感觉全身似乎都在颤抖。 要知道,神器镇妖剑下,形魂难存! 那一剑,好似连同自己的心一起被刺穿般,痛得不能自己。 凤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缓缓伸出手摸着他的脸:“既然得不到你的爱,还不如死在你的手上,在将来每一次你看着你所守住的仙门苍生时,你都会想到这是你的手沾了我的血所换来的,这样,你就会愧疚一生,也才能记住我一辈子,在你的心中,我的地位亦终于可以与你所重视的仙门苍生所平等……” 她的性子一直都是如此刚烈,既然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换来他的一丝动容与回应,那便唯有用这种最绝决的手段来让他记住自己! 她的身形开始慢慢地消散,嘴角却是露出一丝似是十分满足般的笑意,染血的五指缓缓在他脸上滑下:“我曾经那样为你是我的师父而感到庆幸,却又同时为此憎恨不已,因为你是我的师父,我才可以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那么久,却又正因为你是我的师父,所以我才连爱你都成为一种奢侈!我曾为此痛苦纠葛了这么久……可是,我只求你告诉我一句话……你……到底爱不爱我?” 慕流音紧紧抱着她,她身上的血将他一身白衣亦染得通红一片,哪怕是雨淋亦洗不去那满身的红。 可是,他却怎么都不肯开口回答,无法说出口。 凤曦眸光一冷,又是一声嗤笑:“罢了,终究一直以来都只是我自作多情,如你这般铁石心肠之人是永远都不会为此动容的,幸好……现在……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恋,也唯有死才能放下了罢。 “曦儿……不要死……不要死,曦儿!我答应你,等这所有的一切都结束后,就陪你离开,我们一起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隐居生活,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再理会了!永远都只陪着你一个人,好不好?!”他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慌乱与惊恐之色,只是紧紧抱着身形越来越模糊的凤曦,拼命地想要挽留住什么。 “太迟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凤曦淡淡地笑着,身体最终化作千万片星光消散开来,什么也不剩下。 慕流音就这样怔怔地跪在地上,目光空洞而无神,这一刻,过去执剑长老的风华再不复存在,只余一身的狼狈。 “流音……”胥焱撑着身子站起来,因为凤曦的死,他身上的魔花已然全都迅速枯萎下去,渐渐消失。 离草亦怔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未想凤曦竟会选择这样绝决的方式! “呵……果然还是这样的结果。”一旁传来夙璃落的轻笑声,好似早已预料到这一切:“慕流音,你果真是无情的很哪!” 而听到他的声音,慕流音身形蓦地一震,伸手拾起地上的镇妖剑,转过身,面无表情地便是一剑朝夙璃落刺了过去。 是他,都是他! 若非他设计了一切,他与曦儿又怎会反目,曦儿又会堕入魔道,他们又怎会走至今日这地步?!曦儿又怎么会死?! 都是他害的!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而夙璃落一面闪避着,一面讥诮地笑道:“你以为这一切是我造成的么?你错了……所有一切都是你自己亲手酿成!虽然我设计了一切,但若是你相信她,便也不至于落至这样的结局!何况,她并非没有给过你机会,她不过只想你爱她罢了,是你不肯承认,不敢面对,所以,是你逼死了她!” 是他逼死了她!! 一阵锥心刻骨的疼痛袭来,几欲将他整个人摧毁! 是他错了!他没有办法直视自己的心!他可以给她最好的一切,给她最温暖的呵护,却独独不敢给她他的爱! 可是,等到她死了,他才蓦然悔悟。 爱又如何?!只要她不死,她想要的,他给她又如何?! 然而,却迟了……终究还是迟了! 慕流音痛苦地仰首怒吼,双目中竟隐隐有了赤红之色,手中之剑毫不留情地挥舞着,一路斩杀着周身的妖魔,追着夙璃落,誓要置对方于死地! 到如今,他除了找人来泄愤之外,再没有其他可以解除痛苦的方法! 师父…… 离草担忧地看着他,此刻的他似有些狂乱之态,那目中的隐红,竟像极了要入魔的征兆! “怎么?很紧张他?”耳畔又传来苍绯戏谑的笑声:“可惜,他爱的却是自己的徒弟,你一直以来亦不过只是一个影子替身罢了,是不是很失望?” 离草微微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哼!以为拿着把镇妖剑便可以为所欲为,当本君不存在么?”苍绯冷哼一声,袖手一扬,一张银色的大弓便现形握在了他的手上。 只见他张弓一拉,以气为箭,瞄准了慕流音便是一箭射了出去。 那一箭如流星划过天际,拖着耀目的金芒,穿越人群的间隙,夹着射破九天的气势,如一道掩目不及的闪电直直射来! “叮——”慕流音挥剑一挡,箭与剑之间撞击出强大的气浪。 夙璃落趁机退身回来,落在了离草的身旁。 苍绯手握擎天弓,冷眼看着慕流音:“本君倒要看看,你这镇妖剑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慕流音亦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声说了句:“魔族的人都该死!” 同时,人已掠身上来。 眼看着苍绯与慕流音交战成一团,离草心急地便想要上前去阻止,却是被夙璃落紧紧按住。 神器对神器,如此强大的力量,但凡有一丝破绽,都势必要落个玉石俱焚的下场! 而不管是师父还是大叔,她都不希望有任何一方受到损伤。 “终于开始了。”身旁,传来夙璃落的轻笑声,似是期待已久:“不知哪一方会赢呢?” 离草转首瞪着他,指着那遍地数不尽的尸体,有仙门的,亦有魔族的,愤声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魔族统一六界又如何?!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你看看眼前已经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这些难道就是你想要的么?!为了你的目的,究竟还要死多少人你才甘心?!” 夙璃落微沉了眸子,笑意亦敛了起来:“我想要的,不过只是一个没有六界之分的世间,没有六界的区别,亦不会有种族的限制与对敌,世间一派平和之态,难道,你不是这般想么?” 闻言,离草怔了怔,显然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没有六界之分的世间…… 是啊,除却已消匿的神界与不插手世事,只管生死轮回的鬼界,仙人妖魔四界之间一直以来都互相敌视,纷争不断,如今仙魔之间的恩怨更是已演变至现今这无可挽回的局面。 若是当真能抛弃所有恩怨和平共处的话,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现在这种形势当真便能换得来这一切么? 似看出她所想,夙璃落又低低笑了笑:“先破后立,唯有先毁灭所有,才能创出新的世间!” 离草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微微蹙起眉来:“所以,你所做的一切,一心想要让魔界一统六界都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已?可是,你却害了这么多的人,值得么?” 毕竟还是有很多无辜的人为此而死啊! 她自然也是希望能有这样一个各族和睦共处的世间,但若是要用这么多人的鲜血来换的话,她终究还是不忍。 夙璃落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笑:“要成大事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流血牺牲亦再所难免!” 离草却是又摇摇头:“可是,就算魔族最终一统,建立的不过也只是一个强权之下的世间,并非能让每个人都心服,久了之后,终有一日,还是会有不忿者暴发的。” 夙璃落淡淡一笑:“至少,这样的平和能维持数百年,待那之后,自然可再寻找其他的途径。” 离草一时间沉默不语。 若是可以,她希望能有更好的方法,不必牺牲流血,可以就这样和解…… “夙璃落!”一个沉冷的声音响起,一道青影手握长笛,直掠而来,却赫然是玉泱。 他落在夙璃落身前,一双眸子不再似过去那般紧闭,而是目光雪亮地紧紧盯着他。 夙璃落微微眯起了眸,轻声笑道:“小玉,看样子,你的眼睛终于叫灵儿治好了。” 玉泱只冷眼看着他,声音亦冰如寒霜:“今日,我便要替仙儿向你讨回这笔账!” 话音刚落,他已然握着长笛二话不说便朝夙璃落攻了过来。 夙璃落依旧满面笑容,神色极为轻松地迎了上去。 二人又很快战得远了。 离草只身一人站在原地,转过脸,看着场中那一白一红两袭战作一团的影子,心中又紧紧揪了起来。 因为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们身上,而并未注意一个身影正悄悄地向她靠近,忽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朝她刺来。 然而,自有人速度更快地替离草挡了下来,“叮”一声震开那一剑。 离草这才反应过来,转首望去,只见凌剑非与楚璇玑正对立而站着。 显然楚璇玑想偷袭她,幸得凌剑非救了她。 “表哥!”楚璇玑眼中满是恨意道:“你为什么还要护着她?!她都已经怀了别人的孩子了,难道你还喜欢她不成?!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凌剑非神色微敛,只沉了声道:“我喜欢她与她无关,是我自己的事,你不必总迁怒于她,璇玑,你也清醒一点罢,莫要一错再错!” “我清醒的很!我就是要杀了她,是她抢走了我的一切,我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她恨声说着,又是一剑刺来。 凌剑非为阻止她,又与她缠斗在了一起。 而离得并不远的苍绯听到楚璇玑所说的那句话时,俊容之上闪过一抹惊愕之色,蓦然转首看向离草:“孩子?什么孩子?!” 离草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张口便想要告诉他:“是我……” 只是,话才刚说出口,眼角忽而瞥见一道金色剑气如同斩破苍穹之势朝他击来,风驰电掣,来势凶猛! 她根本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就这么扑身上前,整个人挡在了苍绯的面前。 只是,未想苍绯早已察觉那剑气,扬手一拉弓,便是一道银光箭气射出! 一切,都只是一刹那的时间。 那金色剑气未击中苍绯的胸膛,而那银色光箭亦未射中慕流音的心口,只听得一声很轻很轻的闷哼,离草的身体如同羽毛一般缓缓滑落…… 一瞬间,天地间似乎都蓦然沉寂了下来。 “小草儿——!!”有谁撕心地唤着她。 “小草——!!”又似有许多人痛心地喊着她。 她分不清,只感觉似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的身子,将她紧紧圈入了怀中。 好熟悉的怀抱……大叔……是你么? 她想睁眼看一看,但眼皮却沉得像有千斤重一般,怎么也睁不开,耳边有许多嘈杂的声音,似乎十分混乱。 她听到大叔急切而心痛的声音:“小草儿!小草儿!听得到我说话么?!不许死!你不许死知不知道?!我还没有原谅你,你不可以就么死了!” 还没有原谅她么…… 大叔,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呢? 她又听到了师父痛惜的唤声,听起来似乎已然自半狂之态恢复了清明:“小草,你为何也这么傻?!一个曦儿已是给了为师最沉重的罪罚,你也要让为师再负上你的血债么?!你纵是不替为师想,也要为了你的孩子活下去啊!” 孩子…… 是了,她还有孩子…… 只是,她好累,全身连一丝气力也使不出来。 她还听到了老参的声音焦急地在说着:“神器!快将神器的力量注入她的体内!她是神裔,有神之力护体,就算受了神器的攻击也不会形魂俱散的!” 她还听到许多反对的声音,这神器是两界费尽心力才得到并炼化而成的,如何能为了她而就这样放弃?! “都给本君闭嘴!谁敢再多说一句,本君立刻就杀了他!”大叔依旧还是这么强权霸道。 “神器在我手,便由我决定,我已因一念之差失去了最珍爱的一个徒弟,不能再因自己的私心失去另一个徒弟!”师父的声音冷然绝决。 而后,她便只觉一股强大而又暖洋洋的力量缓缓流入自己的身体,这便是神器的力量么? 师父与大叔竟都在这一刻放下了一切,只为救她…… 也许……仙魔之间的恩怨也并非完全不可化解。 她……是神裔,背负着这样的身份,她终该为这个世间做些什么了。 仙魔两界此刻已然因为这突来的变故而停止了战争,都神色各异地在看着。 两大神器的力量仍在苍绯与慕流音的合力引导之下源源不绝地往离草体内注入,忽而,离草的身体蓦地迸发出一股白光,越来越强,纯白的光芒射向暗夜,射向四周,化为点点的星光缓缓飘散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苍绯脸色微微一变,惊诧地望着怀中的离草,又瞪向了一旁的老参。 老参亦是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伸手在擦着:“这……这我也不知道啊!” 但看那点点星光落在众人的身上,只觉一股极其温暖的感觉笼罩了全身,身上所有的伤痛竟然都全数消失,而那些星光落在原本已死去的仙门弟子和众妖魔的尸身上,只见他们的身体已被白光所笼罩,最后竟然睁开了眼,手脚撑着就这么站了起来,竟是全都活了过来! “这……这是……”所有人都为眼前这惊异之景所愕然,而那些死而复生的人更是一脸迷茫惊异。 老参看见此景才似终于恍悟一般惊声呼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小草儿竟将引入自己体内的神器之力全都化作了神之力将所有人都复活了!” 离草真身本就是还魂仙草,再辅以神之力散落众人之身,但凡是尸身未毁之人自然可以复生。 只是,如此一来,她便将耗尽神力,方才注入给她的神器之力亦全都白费了! “呵……这个丫头果然还是如此天真。”夙璃落扬声笑了起来,目光淡淡扫过在场所有人:“她还是想通过不牺牲不流血的方式来换取一个和平的世间,为此宁可牺牲自己,实是让我没有想到!” 闻言,一时间仙魔两界之人都露出了极为复杂的神色,寂静无声。 而离草周身的白光终于渐渐消散下去,最后集中于她的小腹之上,闪烁了几下之后便缓缓淡去。 然离草却好似睡着了一般,没有任何的动静。 老参急忙探察之后,皱眉摇了摇头:“她的神之力已然全数耗尽,虽然因着她本身的关系而不至于因此丧命,但只怕要一直保持着这种假死的状态了。” “你说什么?!”苍绯几乎是揪着他的胡子怒喝出声:“假死状态是什么意思?!” 老参吃痛地夺回自己的胡子,瞪眼道:“就是很难再醒过来了!都是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害的!没事儿成天争来斗去有什么意思?!仙又如何?魔又如何?!善恶岂是仙魔就完全区分开的?!难道你们仙门中就没有恶人?!难道魔界之中亦没有好人?!你们谁从来没做过一件错事?!非得将这善恶分得这么清,看得这么重做什么?!当年神界便是堪破了这一切才会退隐,不愿再插手世事,你们却还斗了几千年,枉你们个个都是岁数不小的人了,怎的全都是死脑筋,连这么点小事都堪不破!如今你们之中大多数人也算是死过一回了,虽然小草儿好心又替你们捡回了一命,却是不知你们会不会懂得珍惜!” 一席话竟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微微垂了首,一脸尴尬惭愧。 是啊!谁没有做错过事? 魔界曾经因为妄想主宰一切才会为仙神两界设下结界所封,而仙神二界亦因私心将九日扔进魔界让魔族子民受尽煎熬苦楚,一切皆是曾经种下的因才会结出如今的果! 其实魔族最想的不过也只是能脱离苦海,寻得一片生存之所,仙门亦只想能守住天下苍生不受侵扰残害,若是当初双方能各退一步,又何至于为此相争相斗了数千年,不知其中有多少生灵无辜死去!现在若非离草所救,又不知有多少鲜血要流尽染红这片大地! 苍绯只听到老参所说的“很难再醒过来”这句话,神色陡然灰败下去,只望着怀中沉睡着的女子,身体似乎已僵冷麻木,心也一样,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痛。 “那孩子呢?她腹中的孩子怎么样了?!”凌剑非突而一句话问出,打破了所有的沉寂。 老参淡淡看了他一眼,叹息道:“她将最后一丝力量用来保住腹中的孩子,所以,孩子仍旧安然无恙。” “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苍绯缓缓抬起脸,一字一顿地问着。 慕流音看着他,淡声道:“你难道还不知道么?她……早已怀了你的孩子。” “什么?!”苍绯身形蓦然一震,似是不可置信一般地低头看向了离草,目光最后停在了她的小腹之上。 她……竟然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突然想起之前她来找自己说的那一番话,他似终于醒悟了一般,目光亦是一紧。 难道说……她当时就是想告诉他这件事?!可是,他却是那样冷绝地将她伤得体无完肤,更没给她任何说出此事的机会! 他一时间只觉心痛到快要没有知觉了,只恨不能将自己抽上一千遍,可是,纵然再如何后悔,她却已然不会再睁眼看他了。 蓦地,他抬手抱起了离草,转身便要离开。 “魔君——”炎昭等人急声唤住他。 然他却是连头也未曾回一下,只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所有事都与我再无干系,你们要怎么样随你们自己的便,永远不要再来烦我!” 说着,身形一闪,人已然就这般消失在原地。 *** *** 生机盎然的山谷之中,无数幻灵虫在空中飘浮飞舞。 瀑布旁,一头暗红色长发的男子正温柔地替怀中抱着女子擦拭着身子,那女子生得极美,只是双眼却是闭着的,似是在沉睡,而她的小腹微微隆起,看那样子竟似已有七八个月的身孕。 男子一面极为细心地为她擦洗着,一手温柔地抚上她的小腹。 “小草儿,你看,我们的孩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即便你在沉睡中,却依然是这样地爱着他,保护着他,眼看他就快要出生了,你怎么舍得不醒来看他一眼?” “你的愿望终于达成了,仙魔两界已然立下约定,自此和平相处,再无区分对待,如今,魔族亦在人间有了一片自己的土地,你难道不想看看你一直期望着的世间么?” “还有那姓慕的,你最关心的师父,他已然辞去了长老一职,自此云游四海,只为寻找能让凤曦轮回转世的法子,你知道,凤曦死于镇妖剑下,形魂无存,但未想夙璃落竟然暗中收起了她的一缕魂魄,最后交给了慕流音,姓慕的来看过你,他说他对不起你,一直以来都只是将你当作了凤曦的替身,你是不是也该醒来指着他鼻子骂一顿了?” 他带她在这山谷中已经住了八个月,日日都抱她出来跟她说着话,期望着她有一日能苏醒过来,而在看着她日益增大的小腹,这种希望亦越来越强烈。 “小草儿,我知道,是我的错,其实我何曾真正恨过你?从一开始,我便知道是你将灵力给了我,让我复生,我将你软禁起来,却是不敢见你,我一直提醒着自己要恨你,要亲手杀了你,可是我却知道,只要一面对你,我便会控制不住自己,根本无法下得了手……那只猫儿,我第一眼看见时便知是你寄魂其上,但我却假装不知道,因为,我亦想见到你,这样的期盼就像一种瘾!” “我故意要与冰舞大婚,想借此来忘掉你,那一夜,其实我并没有醉,我知道你来了,所以,我故意装作自己醉了,只有这样,才能有借口抱你,吻你……然而,这样念头却是让我鄙弃自己,为何被你伤至如此,还要这样的迷恋你,爱着你?!所以我故意唤冰舞的名字,只是想刺激你,可是看到你伤心落寞的神情,我却又为此而心痛,更不想你竟就这样离开,想要惩罚你最终罚的却还是我自己。” “而那一日你前来,对我说你爱我……你不知道,那一刻我竟是从未有过的惊喜,几乎连呼吸都要静止,不管这是不是谎言,我却都想要相信,然而,我的自尊却又逼着我不停地嘲讽你,对你说出一句又一句绝情的话,可我心里却在对自己说,只要你再抱紧我,再说一次爱我,我便什么都可以抛却不顾了!只可恨我不知你早已怀有身孕,若是早知道,我又怎会如此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