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鸿》 第1章 当今天地,有三家大佬,简称“三门”。 一门为皇,医毒秦家,二门为帝,饮剑容家,三门为王,灵符凤家。 三门之下,有大大小小的门派独立。 习医者,修心。善善恶恶,皆为我所认同,拜得我心小善,成医,拜得天下大善,成圣。 习剑者,修性。平若净水,才不为心魔所惑,剑走偏锋,则成魔。 习咒者,修行。心有端正,则不惧鬼神,立无字碑,走百事道。 饮剑容家,不与世相逐,独自隐居,多年不见一人出。 三年前的大战之中,出了一位名徒。 乃是昆仑圣座泷秋手下暗修,容涅。 说来也巧,季兰亭还是见过容涅的。 模样长得弱凤扶细柳,活生生的待在那窑子里接客的雏儿,偏偏还是一脸正气,一丝不苟地站在泷秋圣座身旁,后背背着一把冒着血丝的剑。 所以当他爹领回来个孩子,季兰亭看着那张脸时,还是震惊的。 ……他家一个凤家旁支,究竟是怎么招惹上容家的?! 季兰亭当时在画符,笔尖一顿,一张好好的符纸就这么废了,泻出的灵力化为一股黄烟,夹杂着尖叫消融在空气里。 小少年怔怔的看着那张符纸好一会儿,双手一扣,给季兰亭行了个大礼:“晚辈昆仑容涅,拜见季先辈。” 季兰亭:“不,不用……我就比你大那么几岁……而已。” 容涅的到来是让季兰亭手足无措的,他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看着他爹指挥下人往他床旁边又安排了张床。 “……爸,你可以另外安排房间给他……容公子住的,或者让我住客房也行。”季兰亭道。 “不成。”季父道,“你俩都给我住一张床上。” “……wtf?!”季兰亭惊了。 “泷秋圣座亲自交代,你得照顾容公子!”季父不声不响的把自己儿子卖了,然后还乐呵呵的。 季兰亭不可置信的看向站在一旁的容涅:泷秋圣座让他照顾这个小孩子?明明是这位小孩子照顾自己吧,剑术那么牛逼…… 深夜十二点多,季兰亭刚刚画完今日份的符咒,打算泡个澡上床睡觉,打开门就看见盘腿在床上打座调息的容涅。 季兰亭叹了口气,倒了杯茶水喝了润润嗓,心想有没有什么温和的方法能把一个打座的人叫醒…… 茶杯捏在手里,是一种雪白色的珠圆玉润,干干净净的趁着季兰亭白皙的手,他眯起眼睛好好打量着这个茶杯,开口冲入定状态的容涅道:“这是你带来的茶杯?蛮好看……” 话没说完,季兰亭的声音戛然而止,白色的茶杯上面猛的冒出一个黑点,越来越大,逐渐成为一个箭头,直直冲着季兰亭飞去。 季兰亭仍旧眯着眼睛,就跟没看见那根箭似的,一只手垂在身侧,轻轻捏住一张符咒,打算动手。 谁知入定的少年猛然睁开一双眼睛,面色如霜:“焚如!” 一道红色剑影簌地从他身后飞出,将半空中的箭斩断,箭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卧槽还有毒。”季兰亭阴冷一笑,“凤家做的真绝啊。” 就在这时,无数道箭影尖叫着割破房屋,朝季兰亭飞去。 “……”季兰亭眉头一皱,甩手丢出几道符咒,吼道,“凤家的狗,你们他妈的玩够了没有!” 灵符冒着极盛的白光,在半空中爆炸,带起一波波的灵力,仙剑焚如后起直上,在屋外黑影处冒出几串红光,然后就是一片的惨叫声。 几个黑衣人被容涅扔了出来。 第2章 饮剑容家,是个百年的名门望族,地位自然无法撼动。 容家家长,羽承,三百多岁的仙人,俗称“老不死的”,真·鹤发童颜。 主要说容家地位无法撼动,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昆仑。 昆仑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初盘古开天辟地,破了九州八荒,第一把剑,给的就是昆仑界界主,泷秋。 而这位泷秋圣座,收的第一位弟子,乃是剑仙刹秀。刹秀死,投胎成人,也就是当今容家家主,羽承。 ……至于为何容家家主不姓“容”,咱们番外揭晓。 泷秋圣座把羽承炼成了仙,赐剑“湛泸”。 而羽承家主,也不负众望的…… 唉都是废话不值一提。 总的来说,昆仑和容家,不仅是师徒关系,也是道侣关系的,泷秋在多年前的三门大会上也是放过话的:饮剑容家,有他护着。 十几年前,容涅出生,泷秋圣座看了一眼这小娃娃,当场撂下了一句话:“我与他有缘,百日后带他来拜师。” 然后在羽承声泪俱下的“我不是你的心尖儿大宝贝了吗”控诉声中抽了他一鞭子,扭头就回昆仑闭关了。 百日后,小容涅拜泷秋为师,成了羽承的小师弟。 按辈分来说,容涅都能喊羽承祖祖祖祖祖爷爷了,但一转眼,自己就突然成了祖祖祖祖祖爷爷的师弟,这落差太大,小容涅坐在泷秋怀里,看着自己祖祖祖祖祖爷爷凶恶的目光,委屈巴巴的哭了。 泷秋又给了羽承一鞭子。 容涅的确是根好苗子,两岁就钻着泷秋的被窝磕磕巴巴背剑谱,三岁就搂着木剑追着院子里的小花妖乱跑了。 后来六岁,泷秋给了他一把剑,叫“焚如”。 焚如剑身是血红色的,握在手里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杀戮欲。泷秋说,焚如乃是杀人剑,是魔兵,不可见血。平日以灵气为食,若是见红,则永远以血为食。 习剑者有一句话:“一剑一心魔”。 剑,兵中君子。正,则极正,邪,则极邪。 泷秋平日不准容涅出昆仑,后来出了个事儿。 百族为了一朵长生花而混战,三门受仙帝之命前往镇压,不少小辈出尽风头,其中包括容涅。 那个时候,容家除了个羽承,其他的都是不问世事之辈,鲜少有人知晓。 容涅一人一剑,一日之内斩百妖杀万魔,瞬间成了三门之中炙手可热的天才。 玉符凤家也出了个小鬼才,是个旁支,叫季兰亭。 其他人倒也是风头占尽,不过被推往风口浪尖上的,还是季兰亭。 因为众多天才,都是主家的,只有季兰亭不是,因此凤家被人耻笑“出风头竟然让旁支家的出,主家的怕是不行了”。 更有甚者,竟是预言道:几年后的凤家家主,将是季兰亭…… 凤家能姓“季”?自然不能。 凤家家主凤罗华提议,将季兰亭收养,改姓“凤”,被自己那群娇生惯养狗眼看人低的子女们反对了,被自己的老婆们骂了个狗血喷头。 季兰亭是下人,骨子里都是卑贱的,怎么可能让他姓“凤”! 于是这群狗娘养的偏执玩意儿想到了,还有一个办法——杀了他。 第3章 来把那群废物带回去的是个眼生的男人,模样周正,身上的玉丝怒虎纹很是别致,季兰亭多看了两眼,这才发现男人怀里还带了个狐狸。 狐狸是一身白毛,玲珑似的眼睛瞪了一眼季兰亭,拿尾巴遮住了男人半张脸。 季兰亭:“……” “在下鹿云染,家中公子小姐不懂事,给公子添麻烦了。”?男人宠溺的摸摸狐狸的头,将它放在一边,朝季兰亭行了个礼。 “哦,”?季兰亭的应了一声,笑得像极了六月太阳——灿烂多娇,“怎么处理这些人就是主家说了算了,在下就不插手这些事了。” “公子海涵。”?鹿云染板着脸又行了个礼。 容涅默默坐在一旁,拿绢布擦剑,临那些刺客走时,还伸手弹了弹剑刃。 焚如很是长眼,杀气极重地嗡鸣起来,将那几人吓得抖了三抖。 “鹿将军慢走。”季兰亭端着一张笑脸送走那些人,脸顿时垮了下来。 他踢了一脚椅子,啐了一声:“真他妈当老子好欺负……要不是主家不好惹,劳资早他妈一万符咒炸了他家了,还‘不懂事’,见过二十多三十多不懂事的吗?!” 容涅默默擦完剑,把绢布洗了晒上,等着季兰亭发完了脾气,这才说到:“我看着了,他们身上都有印记,是三公子的人。” 季兰亭不说话了。 “凤家三公子,凤廖,品行不端,记仇,歪门邪道样样精通,唯独不通凤家本门功法,”?容涅顿了顿,“我好像还在几年前的混战中救过他。” “你救他干什么,败类就应该在土里好好躺着。”?季兰亭坐回座位,翘了个二郎腿,“这么个饭桶也想杀我……” “他并非饭桶,我刚才说了的,”?容涅道,“他精通各类旁门左道。” 容涅在几年前妖族混战时,还是和那个凤廖联过手的,二人合力,端了三位妖族大能的老巢。 容涅对凤廖是有些好感的,也不像季兰亭那般痛恨凤廖,觉得对方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废物,就为这位凤家的三公子说了两句好话。 季兰亭也不觉得容涅说的多对多错,不过对方惹不起,也没多说,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诶对了,那个……容公子,吃完中饭我就带你去周边看看,认识一下地形。”?季兰亭道。 “多谢。”?容涅又双叒叕行礼了。 季兰亭嘴叼一根朱砂笔手拿两根朱砂笔写符?,心想毕竟是要去学校上学的,还要带他去买些生活用品……顺便卖一下符纸。 容涅似乎整天除了看书练剑就是打座,连其他的娱乐项目都没有。季兰亭开动车子,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容涅:“诶,你剑呢?” 容涅还在走神,被季兰亭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抬起一双眼睛,看了看他,默默指了指额心。 额心冒出了根鲜血似的竖纹,似乎还冒着一串串的煞气,季兰亭细细瞧了瞧,就剩上手摸摸了:“……嘶,你这印记,很别致啊,拿什么做的?符咒?还是剑决?” “……”?容涅睁着眼睛,“这就是焚如。” 我靠还能这么牛掰。季兰亭转动方向盘,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也是,毕竟是容家的一位天才。 季兰亭又默默地跟了一句。 十六岁练完?百招剑决,这在百年的容家里,也就只有羽承那位老不死的和容涅这个小毛孩儿能干出来了。 “对了,你怎么来的我家?”?季兰亭终于问出了自己打心眼儿里想问的问题。 容涅直视着前边的风景,眨巴眨巴眼睛,好像在疑惑季兰亭问的是什么。 “……”别卖萌啊!卖萌可耻! 季兰亭活了十九年,一位堂堂正正的直男,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在一个十七岁小可爱,啊呸?,十七岁小少年的非直视卖萌下,脸红了。 “我……”容涅开口了,“我是被祖祖祖祖祖爷爷赶出来的。” “……?”季兰亭式疑惑。 “他嫌我,打扰他。”容涅面不改色,声音正直的不能再正直,可季兰亭就是从里面听出了一点委屈,“就把我扔出来了,跟我说去季家,可以和那个季兰亭他探讨一下学术问题。” 噗哈哈哈哈哈哈堂堂容家公子,剑术天才,被踏马自己祖祖祖祖祖爷爷嫌弃了哈哈哈哈哈哈…… 季兰亭使劲耷拉下去嘴角,忍住了肩膀的抖动,在内心里笑得打滚。 第4章 季兰亭敲打着方向盘,思路就跑远了。 小时候听家人们听说过,昆仑的那位和容家家主是有瓜葛的。 泷秋多年前曾是被龙王下了聘礼的,上了轿就给了龙王一顿好鞭,然后回去闭关去了。 那个时候容家家主也在闭关,出关后?二人就时常同时出现在一处。 容家的各位长老也开始常常聚在一处,唉声叹气,觉得羽承“老糊涂了”,自己经营了多少年的容家要让给昆仑了。 季兰亭是二十一世纪的进步青年,当然知道这是what happened了。 没关系没关系,毕竟?爱情不分性别…… 季兰亭瞳孔一缩,猛的踩了一脚刹车。 正在闭目养神的容涅猛的往前一弹,差点撞玻璃上。 “卧槽!”?季兰亭爆了句粗口。 车子前站着个将近两米的男人,穿着个短袖,?张着胳膊闭着眼睛,似乎是不想活了的样子,季兰亭缓了好一会,耳朵里的嗡嗡声没了才听见高个子男人的嚎叫声,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容涅不知何时下车,额心冒着嗡嗡的红光,煞气毕露。 容涅虽然带着焚如,但在这种周遭都是凡人,还人手一部手机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拔剑的,万一被人拍下来传出去就不好了。 不过此时此刻更尴尬的就是高个子男人不要脸不要命的嚎叫了。 “别喊了别喊了,人还没揍你呢!”?季兰亭飞快下车,挡在了容涅和男人面前,踢了高个子男人一脚。那男人当即闭嘴,站好了,看着季兰亭。 “青天白日的,就这么站着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强抢民男……”季兰亭看了对方一眼,又补了一句,“还不好看。” “季公子,我想求您做点事……”男人支支吾吾的开口了。 “什么事?”季兰亭道,“上车再说吧。” 男人点了点头,上车了。 站在一旁的容涅看着那个快两米的男人钻进车后座,震惊极了,季兰亭发动车子后就问了一句:“两位认识?” “何止我认识,”季兰亭干巴巴道,“你也认识他。” “我不认识。”老实人容涅摸着良心道。 “那场大战里,你救的一群妖族伤民中就有他。” 容涅了然的点点头:“哦,我不记这些。” 男人叫毕龙,是天界九公主养的一条锦鲤。 那时九公主年幼,灵气还不稳,便随着菩萨巡世,后来到了个池塘边,孩子心性便上来了,站在荷花上看鱼。 “顽女!”采花回来为九公主编花环的菩萨笑道,便坐在一旁瞧着九公主玩水。 毕龙那时还是一条鱼,看着荷花上模模糊糊的粉色裙摆,看着水面上不时掠过的粉嫩指尖,看着一双比水还透彻的眸子。 他浮上水面,为他的公主跃出一片水花。 直到那丫头走远了,毕龙都还忘了潜水,怔怔的飘在水面上。 他好像是听见了不可思议的声音,砰砰作响,在心口处。 他为那女孩,长出了心脏,是软的,鲜活的。 他不敢去找那女孩,也不能去,因为他只是一条鱼。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毕龙不想忘了女孩的模样,就自己每七秒拔下一颗鱼鳞,对照着记忆里的女孩刻出画像,每一个时辰他再长出来一颗鱼鳞,再拔下来,再长出来。 生长黏在皮肉里的鳞是疼的,疼得毕龙死去活来,那一片池塘的水都成了红粉色,可他好开心啊。 “我还记得你。”毕龙成了一团鱼形状的肉,他拿着模糊的鱼鳍摸了摸贴满四周的鱼鳞,就睡着了。 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听见那些鱼鳞在唱歌。 毕龙再次醒来,就是几百年后了。 他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发现自己化成人形了。 毕龙欣喜若狂,他光着脚跑了几天几夜,发现自己好饿啊,快饿死了。 他还不能死,他还没见过那个女孩。 他就吃草,吃石头,吃泥沙,吃肉。 他拿着自己画的女孩的画像,一边吃一边问,终于打听到,这是个公主,真的公主,是天帝的心肝小棉袄。 毕龙还是太饿了,他把那片森林里的树都吃光了,他拿虎皮做了件衣服,就自己跑去天界了。 那天刚好九公主生辰,天帝赠给了九公主一片土地,为她打造的天下最好的美景。 九公主正欲跪下行礼,就听见有人喊“九公主小心”。 九公主还没回头,就被人报了个满怀。 男人快两米了,穿着一身虎皮衣服,胸口还有三颗血红色的鱼鳞。 然后天帝怒了,命人将这闯入者带出去,被九公主打断了。 “父亲,这是我养的小鱼儿,近日刚刚化形,又恰好是我生辰,就把持不住了。”公主掩嘴笑道。 自己女儿都发话了,天帝自然不得怎样。 于是毕龙就以“九公主宠物”的身份跟着九公主回了寝殿,好吃好喝伺候着。 ※※※※※※※※※※※※※※※※※※※※ 网课课间(?_?) 第5章 毕龙变回一条红色的锦鲤,在九公主给他造的白玉水池里游来游去,看着当年的软娃娃,现在的大丫头浇花,读书,练法。 他还是条鱼,还是个七秒的脑子。他就一个劲的在水面蹦来蹦去,眼睛直直盯着九公主。连饿都忘了。 知道什么时候,他突然饿醒了,尾巴扑腾着拍打水面,上半身变成了人,胳膊扒着水池边,看着周围。 他的公主不在这儿,他的公主出去了。 他好饿啊。 九公主随着天帝外出去了,留着仕女每日清扫寝宫。今日那仕女推开门,便听见了水哗啦哗啦的声音,她急忙巡着声音找去,便发觉了水池边的红尾巴男人。 男人长得清秀极了,一双眼睛是摄人魂魄的灰蓝色,一头长发散在水里,身下露出隐隐约约的红色鱼尾。 那仕女看呆了,两条腿不听使唤,往前挪了几步。 毕龙张了张嘴,没说话。 空气缓缓凝固,电光火石间,仕女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生命便静止了。 九公主接到信,说是她的寝宫有个吃人的妖怪。 她扭头狂奔,心中竟然想的是她的那条红色小鱼。 那么小的鱼,会不会…… 九公主记着,她的小鱼还抱过她呢。 那么好看的眼睛,那么好看的红色鳞片…… 毕龙把一块碎肉塞进嘴巴里,扭头看见破门而入的九公主。 白玉的池子,被血染红,都看不见小鱼的红色尾巴了。 九公主后退了一步,浑身战栗地抽出佩剑,颤颤指着毕龙,张了张嘴。 天帝大怒,当即降下九道天雷,把毕龙关进了天牢。 毕龙变不成鱼了,他浑身血肉地坐在那里,浑身被捆满锁链。 菩萨踩着荷花,低头和九公主说话。 菩萨说,他这是当年的执念,修炼走火入魔,成了饿精了。 他太想公主了,就把那些掺着修为的鳞片拔下来画上了她,修为丢了,可他浑然不知继续修炼,走火入魔,又要拿其他灵力来代替那些鳞片,就吃了。 九公主看着毕龙,向前走了一步,又退回去。 “……我,”毕龙挣扎起来,“我不是……” 菩萨长叹一声,双手合十道了一句“众生皆苦”,扭头便走了。 九公主抖着手把毕龙放了,和他说:“你去妖族吧,永远不要回天界了。” “我……”毕龙看着九公主的发顶,“我喜爱你。” 九公主垂着头,没看他:“你快走吧,父亲来了我可就保不住你了……毕竟三百多条命。” 毕龙看着九公主匆匆走远的模样,突然跟了过去,挡在她面前,把手伸进了心房,掏出一颗鲜红的心脏,双手捧着,奉给他的公主。 心脏是鲜红的,还彭彭跳动。 九公主哭的稀里哗啦,扭头跑远了。 毕龙最后还是去了妖族,但他偷偷留给了九公主一片心头的鱼鳞,藏在九公主的手掌心,谁也看不见。 毕龙在妖族混的很好,成了一方的大妖。 不过说出去没多少妖信,毕竟谁的老大是锦鲤啊。 突然有一天,他发现他留给九公主的鳞片回来了。 他吃了天界三百多人,血债血偿,他没有偿,九公主替他偿了。 九公主跳了诛仙台,肉身没了,魂魄还少了一魄,飘进了地府,不投胎不转世,孟姑娘的汤也没用了。 此次毕龙找季兰亭,就是想拜托他帮忙寻回九公主丢失的一魄,说服她去投胎。 “她要去投胎,可就把你忘光了。”季兰亭嚼吧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薯片,心满意足的说道。 “我是个罪人,是我害的她。”毕龙笑道,“我看着她开心就好了……” 第6章 季兰亭带着容涅和毕龙去了奈何桥。 季兰亭从小是被孟姑娘带大的,他两岁时候被个小萝莉孟姑娘抱在怀里,十二岁的时候和小萝莉孟姑娘一样高,十九岁的时候小萝莉孟姑娘还是个小萝莉,而他已经成了老头子。 小萝莉孟姑娘其实比谁都老。 天地混沌时候她就在了,以一棵草的形式看着女娲造人补天,以一棵草的形式看着黄帝大战蚩尤。 孟姑娘懵懵懂懂的歇到了三国,然后被一个逃荒的女人吃了。魂魄跑进女人的肚子里,攒成了一个肉团。 十个月后,孟姑娘出生了。 她爹姓孟,人们叫她孟丫头,后来叫孟姑娘,后来叫孟姑。 孟姑娘长到了十五岁,就这么不丁点了,再也不长了。 她看着好多人生生死死悲欢离合,埋了爹娘,就在世间流浪。 秦广王蒋歆来到这世上,把她带走了,他说她是多年前长的一棵回生草,他来取回来。 孟姑娘啐他,说他放屁。 蒋歆就笑,掀开孟姑娘的红盖头,吻住那张还在问候他祖宗十八代的樱桃小嘴。 秦广王和孟姑娘成亲了,孟姑娘终于不用流浪了,就开始闲的浑身疼。 蒋歆怕她憋出毛病,就跟她说,你去奈何桥上卖汤吧,刚好也能补贴家用。 孟姑娘觉得自己娶了这么个狗东西,除了脸以外啥都不值得看。 当然孟姑娘去了,因为她是真的闲的没事干。 然后孟姑娘成了卖孟婆汤的老板,蒋歆闲着时偶尔也来搭把手,成了老板娘。 有天老板娘被女流氓调戏了,孟姑娘拿着刚做好的鞋底子追了那女流氓一条街,鬼没找着,倒是捡回来了奄奄一息的九公主。 九公主长的喜人,粉嫩嫩的脸。 孟姑娘没去过天界,也是不认识什么九公主八公主的,看她可怜就收留了。 九公主跟孟姑娘说,她是九公主,但是肉身已死。 孟姑娘问她,你投胎不? 九公主说不了,她不想投胎,也不想去什么凡间天界了。 然后九公主就给孟姑娘烧火烧汤。 有一天孟姑娘跟九公主说,小九啊,你去花田看看,我种的白菜长好了没有。 九公主就去了,在花田碰见了季兰亭一行人。 当然也看见了毕龙,因为毕龙是最高的。 花海浩荡,孟姑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养活的一颗白菜小独苗在一片血红色的修罗花里瑟瑟发抖,翠玉似的菜叶儿长势喜人。 谁都是这样,古书里写着的,“仇不相亲”。 毕龙往前迈了一步:“……公,公主……” 九公主就哭了:“你还跟过来干嘛!我刚刚忘了你!” 九公主是毕龙的劫难,毕龙又何尝不是九公主的劫难。 九公主明明可以不去那个池子里戏水,毕龙明明可以忘记她。 季兰亭挤了挤容涅,把这个不开窍的西瓜群众挤到了一边。 “……先辈?”容涅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和懵逼。 “干啥,你当你看电影?”季兰亭转过身去,一个胳膊搭上容涅的肩膀,“我跟你说,感情这东西,不是你想咋样就能咋样的~你现在不懂,等到时候被看笑话的就是你了。” 容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去看他们二人了。 季兰亭倒是对地府这一大片的修罗花起了兴趣。修罗花乃是地府独有,仅仅长在这么一出地方的。灵力极弱,却是好看的很,而且修罗花的花汁有一种极强的功效,可以吸取施灵者的灵力并保存。 季兰亭心想,这东西倒是适合写符咒,就是得研究一下写到符咒上了怎么释放。 研究需要什么?素材啊! 于是勤劳的采花的小伙子季兰亭偷偷把一片的修罗花花田给采光了,看见那棵小白菜还吐槽了一句谁的品味这么差,往花田里种白菜…… ※※※※※※※※※※※※※※※※※※※※ 大家……情人节快乐(安详) 第7章 季兰亭撇下正拉拉扯扯的两只苦命鸳鸯,采花采的正欢实,就听见一声怒吼。 容涅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一道黑影飞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季兰亭脑袋上来了一下。 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穿黑锻金龙刺绣长袍的男人。 季兰亭被孟姑娘这一下打懵了,愣愣地抱着一怀的修罗花,只觉空气瞬间尴尬。 孟姑娘垫着脚插着腰,神似那大户人家得了老爷宠爱的跋扈小妾,还顺手又给了季兰亭一巴掌:“好小子啊你,偷东西都偷到我地府了!” 季兰亭:“地府是你的?” 我怎么记得是您身后内位的? 孟姑娘:“我的!你敢偷我的东西,你就等打吧!” 突然被无缘无故净身出户的秦广王殿下站在孟姑娘身后,不想表达什么。 九公主和毕龙二人也是顾不得什么恩恩怨怨的了,连忙过来安抚孟姑娘,就在此时,季兰亭猛的将采下来的修罗花收进符咒里,拽着容涅就跑路去了。 容涅:“……先辈,毕龙?” 季兰亭:“毕龙还得留在地府追女朋友,剩下的咱就管不着了,快跑快跑~” 季兰亭是一位新晋大学生,还是热乎乎的那种,不过容涅就不是了,才十七岁的小孩子,当然是上高二的。 季兰亭扛着一堆零食和生活用品——他是哥哥,当然是要让着弟弟,回了季府,刚刚放下行李停好车,就有一张纸飘过来了。 “千里传人”。 又是凤廖的小戏法。 季兰亭捏着纸,看见上面的字,并不是凤廖本人写的,是他的下人。不过也没多大区别,都是见他。 “季公子,廖爷有请。” 凤廖,前面也是说了的,在凤家专门功课符咒这一方面,是真的废柴到家,练的最好的却是不少歪门邪道,凤家的禁书阁都快被他翻个底朝天了。 禁书阁,当然不能随便进,不过这位爷自然是不一样的了。 季兰亭到凤府的时候,才发现容涅也跟着。 “……你怎么也跟过来了?”季兰亭道。 “我认得凤三公子,”容涅看看凤府大门的气派,“我约摸觉得,凤家的人似乎都在给你找茬。” ……季兰亭又无语了:你才看出来啊!用不用给您配个老花镜??? 凤廖是个绝世的大美人,妖艳的令人发指。若是拿容涅来和他比,二人之间只差一个字。 那就是“sao”。 容涅虽说长得极美,却是一种昆仑山颠的落雪一般,美得至冷;而凤廖就不一样了,此人是真的极富红尘烟火里的媚,单单一笑,便令人神往。 季兰亭还没进去屋子,就听见里面的调戏声。 过着如他所想,一推门就是一股子化妆品的味道,一群少女穿着露骨的衣裙围着一个男人,一人一口酒喂得好不热闹。 “嗯?来了?”男人咬着酒杯的杯沿,歪着头看季兰亭。 “三公子找我什么事?”季兰亭很不喜欢凤廖的这股子做派,一脸别扭的扭过头。 “没什么事,就是和你探讨一下关于符咒这一方面的……”凤廖声音一顿,“嚯,还带了未成年人?”话刚说罢,一屋子的少女瞬间不见,只留下了一地被碾碎了的花瓣,红红白白,好不热闹。 未成年人容涅看着一屋子的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顿时感觉这么大的房子却如此空荡。 下一秒容涅便觉后颈一凉,凤廖飘到了他身后:“被吓到了?这是幻术……” 凤廖贴着容涅的肩膀,一只手半搂着容涅腰身,另一只手捏起了容涅束起的长发,放到鼻子边问了问,极为满意的评价道:“嗯,还是蛮香,跟以前一样……过了这么久了还不打算把你那老古板似的头发剪了?” 容涅垂下眼睫:“不敢。” 凤廖嗤笑一声,舔了舔容涅的耳垂:“你居然还怕昆仑泷秋?你又不是羽承……” 季兰亭默默转过身,捂脸:“wocwoc没眼看。” 许多年前的百族大战,无数家门参战,也是容涅第一次出关,正式暴露在无数人的面前。 季兰亭站在人群里,看着高高在上的少年,突然觉得心脏不好了。 季兰亭认识了容涅,在别人嘴巴里认识的。 容涅就像个天使似的,……额,东方天使,纤尘不染,站在云端。 然后就是凤廖,这个凤家的鬼怪,没人重视的鬼怪。 凤廖当时明明可以打败那众敌人,却偏偏不动手,被人抓了,折磨个半死。 因为他听说,参与这次的有容涅。 起初是好奇,觉得这个容家的小辈到底多厉害,竟然能让那些目中无人的老头们赞不绝口,后来变成了…… 欢喜。 凤廖是不大可能见到接触到容涅的,于是就像了这么个损招,死了好几个和他一起战斗的修士,就为了见个容涅。 后来容涅来了,一把焚如剑夹杂着戾气斩暴一只大妖,随之而来的就是穿着白衣的少年。 少年的白衣染了红色,乱七八糟的颜色混在一起,可凤廖就是觉得这个容涅真是…… 让人欢喜的要死了。 然后不等他说话,焚如剑尖一转,杀了一只打算偷袭另一个少年的妖。 那个人极其熟悉。 凤廖的笑容一点一点淡下去,他站直了,看着容涅收回焚如,冲那个人一笑。 那个人叫。 季,兰,亭。 凤廖在心底咬牙切齿道。 第8章 打死季兰亭都没想明白,往日和他一句话说不到一起的凤家人竟然会挨个儿的想把他弄死折磨死。 容涅来之前季兰亭就已经跟不少凤家养的死士刺客杀手打过交道,容涅来了之后,凤家人约摸是觉得有容涅在一般伤不到季兰亭一下,就没再轻举妄动。 然后就是这位没人管的凤三公子了,竟然在这个间隙里派人杀掉季兰亭。 失败了,很尴尬也很容易猜到的结局。 所以季兰亭的脑子不够用了:凤廖这东西不傻啊,到底是想干啥? 凤廖可能真的是来和他讨论凤家的术法的,季兰亭不得不赞叹一句:主家就是主家,修术大书真的比他家全太多了。 专心致志啃书的季兰亭当然没发现,看似和他探讨术法的凤廖,其实视线一直在容涅身上。 对方就跟个千年不倒松似的,坐在一旁打座调息,连眼皮子都没睁一下。 凤廖支着下巴,看着打座的少年,剑眉长睫,眼角是一种天生的上扬模样,薄唇细抿,留了不少时间的长发被束成细长的马尾,柔顺的披在身后。 穿着的还是容家的白底红纹家服,身段自然是极好的…… 常听人说这白底红纹家服暗藏玄机,层层红纹束着袖口,在背后织出一只怒虎纹,细细看去,果真是有不少的底子。 怒虎纹眼珠圆瞪,嘴里的尖牙闪着寒光,若是你此时发动全力去砍容涅,便会发现,在这家服上,竟刻着防御力极高的玄武印。 出了凤三公子的府邸,季兰亭心情很好,顺手买了一包番茄味的薯片,开着车都是一路顺通。 容涅被季兰亭喂了一口薯片,有些好笑的别过头,看着窗外。 突然容涅脸色一变:“季公子,可否停一下车?” “嗯?怎么了?”季兰亭看看手边,天已经快黑了,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归家的行人。 ……莫非容涅饿了? 季兰亭刚刚把车停在路边,容涅就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一股浓红色的灵气瞬间围绕在容涅周身,只见一朵鲜花飞来,在他眼角刮出一道血痕。 季兰亭皱眉,当即下车:“容公子,这是怎么……” 话还没说完,便见他二人周遭铺天盖地地涌来花瓣,花瓣虽柔,却夹杂着毋庸置疑的韧性,极轻极快的朝他二人及周遭行人铺天盖地而去。 凡人皆知花为观赏之物,却不知道还能当做杀器来用,一时间被割破脸皮割破手腕的大有人在。 季兰亭正忙着布结界,便见容涅一把抓住腾空飞来的树枝,道一声“焚如”,一把魔剑便出现在手中,干净利索的斩断树枝。 季兰亭在心中大呼“幸好有这小子在”,布好结界便赶了过去:“容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容涅拿着那根树枝,翻来覆去好几遍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季兰亭皱皱眉头,看看周围乱七八糟的人群和一地被踩成碎渣的花瓣,脑袋里突然炸开了。一股寒意从脚底蹿出来,颤抖着涌进血管,撕扯他的回忆。 容涅眼底一冷,挥剑斩断冲着季兰亭心口飞来的树枝,一把抓住季兰亭的肩膀:“先辈?怎么了?” 季兰亭像是神识被圈进狂浪,海水灌进喉咙,把他的心脏碾压。 女孩子嘻嘻笑着,红色的眼珠里是一朵散发着微弱金光的莲花,她说“兰亭哥哥”。 这在很多年前,甚至到现在,都像是一个鬼故事:凤家有一个走火入魔的大小姐,从出生起,眼睛里就有一朵莲花。 无数的仙人都说,这是凤家祖宗转世,是来结束世间一切苦难的。 因为在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里,凤家的祖宗,武器就是一朵金莲。 百族争夺长生花被镇压后,长生花被供在诛仙台之下,无人可过诛仙台。 但是这位凤家大小姐过去了,吃了长生花。 季兰亭还是清楚记得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孩,款款走来,每走一步脚底下就生出一朵莲花。 莲花是黑色的,在花心里,是无数孤魂野鬼的嘶号。 所谓恶鬼吞天。 “卧槽,”季兰亭突然爆了句粗口,“哪个**把她放出来了。” 第9章 季兰亭小时候还算是个安生的主儿,乖乖坐在家人的怀里吃糖果。 然后他看见河里的一朵花,就跑开了,看着那朵花,伸手想去采。 那花带着一种无以形容的诱惑,像是要命的东西,吸引着季兰亭去拿。 突然眼前的花不见了,然后是一个女孩,她笑得极其诡异,悬空着坐在水上看着季兰亭。 一双眼睛像是黑洞似的,在黑洞深处绽放着一朵莲花。 季兰亭是有些“过目不忘”的本领的,然后他就记住了那朵莲花。 描着金色的花边,在黑色的湖水里打着旋儿,流出彻骨的寒冷。 凤薄玉从来都是这么可爱,她还喜欢穿小裙子,喜欢把花送给邻居的老奶奶。 直到凤罗华废了她一只眼睛,在她眼前亲手将娘亲灰飞烟灭。 凤薄玉被关进密室前,朝凤罗华脚下吐了一口。 “恶心,您还是我亲爹吗?”凤薄玉在门缝里朝凤罗华竖了个中指。 不过季兰亭听见的可就不是这样了,谁知道是不是凤家的狗东西瞎编排的鬼故事。 凤家长女走火入魔,弑母伤父,无法无天,风家家主不得已下将她镇压。 季兰亭反正现在还是懵的,突然被眼前的一道红光闪到,回了神才发现容涅已经和凤薄玉杠上了。 凤薄玉嘻嘻笑着,躲过焚如,往容涅胳膊上送了一掌,对方硬生生受了这一下,焚如飞快转弯,砍了凤薄玉周身四朵莲花。 “嘶!”凤薄玉极为心疼的看了看化为金光的莲花,跺了跺脚:“臭弟弟,你太讨厌了!” 季兰亭翻个白眼,一把抓住容涅,扭头就跑。 凤薄玉的目标似乎并不是他俩,也没有跟上来。季兰亭提着容涅狂奔回车上,惊魂未定的塞了片薯片压惊。 容涅还在懵:“???前辈……” 季兰亭牙疼:“你一个小孩子去打什么女魔头!送人头送经验吗?” “……”容涅呆呆的看了一眼季兰亭,收回了焚如,“我似乎找到她的弱点了。” 季兰亭:“……” 容涅:“也谢谢前辈这么保护我。” 季兰亭很是牙疼:“够了够了,我求求你别叫我‘前辈’了,听起来跟某国青春校园电视剧里柔弱女主叫男主似的……” “哦。”容涅乖乖做好,等季兰亭喝口水继续下文。 “要不你就叫我‘季哥’,要不叫名字,总之别叫我前辈了。”季兰亭道。 “嗯。”容涅勾起嘴角,极为单纯天真的一笑:“兰亭。” 此“单纯”到了心怀鬼胎的人耳朵里就变了味,季兰亭顿时手脚一麻大脑一热,差点脚抽筋踩了刹车。 太可怕了这小子! 季兰亭突然想抽根烟淡定淡定。 不过他不抽烟,所以就只能回去画画符咒淡淡定了。 然而刚刚到了家门口,季兰亭推开门就愣住了。 屋里坐着两人。 白衣的男人支着下巴正打盹,好看的睫毛一抖一抖,腰身极细,从眉眼看竟是和容涅有些相像。 一旁坐着个冰山似的男人,端着茶杯正品茶,瞧见二人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道了一句“回来了”。 容涅当即抱拳行李:“师父,祖祖祖祖祖爷爷。” 这一声“祖祖祖祖祖爷爷”叫出口,怎么听怎么像口吃,季兰亭扑哧一声破功,顿觉不妙,偷偷看了一眼座上二人,觉得二人丝毫没有怪罪之意,这才放下心来。 羽承似乎是几百年没睡够的样子,先前是只和下巴还顾及形象影响,此时约摸是困意上来了,便伸手趴到桌子上睡起大觉。 坐在一旁的泷秋面色一黑,茶杯咔嚓应声而碎。 “师父,”容涅果然是长眼的,立即开口插话道,“师父找来此地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泷秋沉默了一下:“我闭关出来便发现你被羽承送出来了,有些担心你,过来看看。” “师父是怎么知道我到的季家?”容涅一脸天真无邪。 一旁的羽承突然哼了一声:“姓泷的,三天,三天!” 泷秋闻言一愣,脸上瞬间红个透彻,他恼羞成怒道:“若不是你瞒着我把容涅扔出昆仑还不告诉我他的行踪,我怎么会……怎么会!!!” 季兰亭默默掏出手机,决定把这个录下来发到朋友圈里,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震惊!昆仑圣座竟然如此折磨容家家主”。 就在他刚刚点开摄像机的一瞬间,手机就被从天而降的一道白光劈个稀巴烂。 泷秋怒道:“不许拍!” 季兰亭:“……” 容涅看着泷秋周身滋滋乱窜的白光,终于说了一句公道话:“师父,祖祖祖祖祖爷爷送我出世是为了磨练我,我在季家很好,还请师父不要欺负祖祖祖祖祖爷爷了。” 季兰亭在一旁打心底鼓掌:好小子,这个“欺负”简直就是一语戳破啊! 泷秋别过头,脸上更加红了,他一把拉起羽承:“走了!容涅这事我便不再计较。” 羽承:“一年不许碰我。” 泷秋皱皱眉头,语气却软了:“还疼?” 对方极其不给面子的“呵呵”两声,扶着腰往外走去。 ※※※※※※※※※※※※※※※※※※※※ 更晚了更晚了,这几天作业有点多,天天晚上十二点多睡五点多起的有点撑不住……(抱拳) 第10章 凤家今晚一团糟,人来人往不停地在府中乱走。 匆匆从外地赶回来的凤罗华连衣服都没脱,在书房中焦急的踱步,半晌终于长叹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 跪在旁边的少年脸色发青,低着头恨不得让自己消失不见。 凤罗华突然踹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少年的鼻尖,咬牙切齿了不久,狠狠拂袖:“你说说你,我是看你有上进心修为也不低才让你盯着她!你他妈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放心的交给你一个任务?!” 少年低着头,弱弱的来了一句:“我……今日是大娘的祭日,我去祭拜她……” “祭拜?”凤罗华似乎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狰狞着嘴角用皮鞋抬起少年的下巴,“你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充什么好人?嗯?” 少年白着脸,不敢说一句话,抖着手抓着衣服,突然眼泪就哗啦哗啦往下掉。 凤罗华暗骂一声,一脚踹开少年:“我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才让你盯着凤薄玉!” 屋外人影晃动,人手一个火把,吵吵嚷嚷的,凤罗华听见脚步声。 带着些邪气的妖媚。 凤廖砰的推开门,眉梢带笑:“听说凤家的大小姐跑了?我来凑个热闹!” 凤罗华:“凤廖,就算我不认你,你也流的凤家的血!” 凤廖没理凤罗华,倒是弯着眼角看着跪在旁边的少年,一把拉起他来:“五弟,跪着干嘛,不冷啊?” 凤罗华沉着脸,怒气冲冲:“凤廖,是不是你放了凤薄玉!” “……”凤廖挑起眉角,终于看了一眼凤罗华,“不敢,凤家主您做的禁锢符总不至于简单到让我一个废物都能打得开。” 凤廖是个人精,从不随便冲人发脾气,但这是平时,换做凤罗华也就不一样了。 凤廖是个私生子,至少名声不好。虽然他和凤薄玉没什么交情,不过这位鲜少谋面的大姐姐是说对了一句话。 凤罗华就是个人渣。 这个一直跪到凤廖赶过来的少年是凤罗华的第五个孩子,他的母亲乃是青楼的一位头牌,唤做修雪。也是有能耐,能靠凤罗华赎身还让他服服帖帖的给自己钱房子,能爬的了凤罗华的床,也生了个天赋异禀的儿子,这就足够她当上正室了。 不过当今时代是一夫一妻的时代,凤罗华的正妻就是凤薄玉的娘亲,梁家的三小姐,梁寻檬。 梁寻檬一日不死,修雪就当不上正妻。 恶从胆边生,修雪便悄悄将自己的消息派人传给了梁寻檬。 身为一家之主,没有些艳遇娇闻是不正常的,梁寻檬没有当回事。但对方就不这么想了,竟然带着自己生的儿子找上了门,在凤家门口哭个昏天黑地。 也是仗着凤罗华不在才敢这么胡闹,梁寻檬不能让修雪这么折腾下去,就派人把她和半大的儿子给拖了进来。 凤薄玉当时还小,拿着朵莲花逗那个奶娃娃,俩人咯咯笑成一团。 随后便是一声尖叫,凤薄玉扭过头,看见了一地的血。 凤廖当时娘亲还没死,潜进凤府为他娘亲偷药,看到这一幕,坐在墙头冲凤薄玉吹了个口哨。 凤罗华赶了回来,看见乱哄哄的人群。 小小的凤薄玉和疯子一样,伸手抠掉了修雪的两个眼珠子,把血抹在修雪脸上,剥了她的衣裳,把她挂在屋檐上。 奶娃娃险些被凤薄玉掐死,还是凤罗华赶来救了下来。 修雪到底也是在红尘摸爬滚打过的人,杀梁寻檬时有多狠此时就有多柔弱,弱风扶细柳似的蜷缩在凤罗华怀里,哭哭啼啼的诉说凤薄玉的罪行。 凤罗华到底是着了修雪的道,二话不说要将凤薄玉的眼睛挖下来补给修雪。 凤薄玉尖叫着,把凤罗华咬下了一根手指,她的一个眼珠子骨碌碌滚在地上,从瞳孔里钻出来一个花骨朵,开出了一朵莲花。 凤罗华踉跄一下,突然对这个半大的女儿产生了恐惧,将她关起来了。 修雪名正言顺的成了凤罗华的正妻,凤罗华也知道了前因后果。 凤罗华没多说什么,只悄悄派人将梁寻檬的墓又修了一遍。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是修雪作妖,奈何天道在看,不得内讧。 也就是那时,梁家和凤家的仇也是彻底结下了。 凤廖不会多去怜悯凤薄玉,在他眼里,凤薄玉已然是幸运,哪里像他。 凤廖这么想了一下,斜眼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少年,不免嘲讽。 凤罗华也顾不得什么了,瞪了一眼凤廖就出去了,去请神。 以他凤廖自己本身的能力,也就只能是抠个凤薄玉到眼珠子,他是请了凤家的一位升仙了的长老才得以制服凤薄玉。 如果凤薄玉出来,第一件事,绝对是回凤家。 凤罗华一辈子没怎么靠过谱,也就这时靠谱一下。 刚刚出门,凤罗华立即住脚。 屋外安静的吓人,举着火把的下人们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割破空气,钻进凤罗华耳朵里。 人们睁着眼睛,缓缓望向凤罗华。凤罗华听见骨骼摩擦的刺耳声音。 下人们都是统一穿的水蓝色服装,此时上面却有一根看不见的线似的,顺着他们的脚踝爬上脖颈。 凤罗华倒退了一步,他闻见了刺鼻的气味。 “爹爹。” 幽灵似的声音伴随着嬉笑飘荡咋半空,凤罗华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一院子的人,在漫天的笑声里,头部拧成了诡异的弧度,盯着凤罗华。 都在盯着他。 “爹爹,今天是娘亲的祭日呢!” 凤罗华反应过来,挥手在半空中迅速的写符。 写到半截又停止了。 凤罗华看见那些诡异的人头脖颈处冒出血珠,以一种极其平整的直线落在了地上。 电光火石。 一只手掐住他的头部,凤薄玉像是从天而降,仅存的一只眼睛燃出鬼火的颜色,里面的莲花长出了好看的纹路。 “陪葬去,凤罗华。” 凤罗华听见自己头盖骨满满裂开,而他一届凤家家主却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这么被人…… “爆头了。”凤廖叹了口气,一手捏住想往外冲的少年,“五弟,你要是还想活着就最好不要出去救你那亲爹,咱这位姐姐谁都惹不得……” 活还没说完,门就咣当开了,站在门口的凤薄玉看着屋里的二人。 “……啊,姐姐。”凤廖尴尬道。 “刚才帅不帅?”凤薄玉插着腰冲凤廖眨眨眼,“不帅再来一下~” “您就放过凤罗华吧。”凤廖无奈道。 “好吧,”凤薄玉耸耸肩,“现在怎么办?” 凤廖勾起眼角,撩衣跪下。 “凤廖,拜见凤家家主凤薄玉。” 梁家后山,一老一少正走着山路,前面的女孩搂着一大捧花蹦蹦跳跳:“爷爷爷爷,待会儿我要把这些花都送给睦哥哥!” 老人呵呵笑道:“好。” “诶呀爷爷,您快些走。”女孩回头道,“看着天气待会儿得变天了!” 老人背着药筐抬头看了看远处:“确实,该变天了。” 第11章 饮剑容家,是个蹲在山林里的隐居家族,即使是多大的事,似乎都不能让其走出山林子。 泷秋一大早就被人砸门,心情十分不悦,听清对方来意之后倒是沉默了。 来的人唤作容江明,是容涅的生父,为人性格温吞,似乎是一种打他一巴掌也不会多说几句的书生。 如今这个书生面色沉重,面对昆仑圣座丝毫不畏惧。 “凤家家主凤罗华昨日死了,随着去的还有凤府二百多仆人。”容江明缓缓说完,伸着脖子往里屋探了探,“圣座,过几日凤家会选出新的家主,到时定会请我容家梁家见证,您叫家主起来,这事我得跟他说……” “跟我说也是一样。”泷秋道。 “这……”容江明面色犯难,“这不一样啊,圣座,您不能老这么惯着他,多大了还赖床……” “容先生可是说完了?”泷秋低头收拾袖口,“你同那些容家长老说,到时我定会携羽承去,你可以交差去了。” 奈何容江明是个不懂风月的死脑筋,腆着脸非要见羽承一面,于是就被泷秋掀出去了。 站在门口的容夫人噗嗤一笑,连忙上前扶起自己的丈夫。 容江明脸被摔红了一半:“夫人,圣座不让我见家主,我这怎么交差?” 容夫人颇有些好笑,拿手拍着容江明身上的土:“长老们就不该派你这死脑筋……你同圣座说了也是说了,到时家主定会出席。” “是吗?”容江明傻呵呵的摸摸头,“成,那我便听夫人的了。” 且说泷秋,送走了容江明,便回了里屋,便见到半躺在床上搔首弄姿的某位。无奈扶额,走过去捞了一把,将对方裹着被子搂进怀里,吻了吻额头。 “听见了?”泷秋垂着眼睛。 “差不多,不用再说一遍了。”羽承打个哈欠,嗓音还有些哑,便清了清嗓,“狗东西……骂老子赖床。” 泷秋:“……” “有种他试试啊。”羽承不悦道,“凤薄玉倒是干的干净,没让人抓住把柄。” “嗯。”泷秋赞成了一声,突然感觉对方的动作,脸色又黑了下去。 “给你点脸就不错了,”泷秋抬手给了他一巴掌,“这几天我不动你,多休息休息,别在凤家给我睡觉。” 羽承一惊,顿觉泷秋这个师父形象高大起来,心中不忍掉了两滴泪。 季兰亭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骂了一句“哪个煞笔大早上喊魂”就伸手去摸手机,手机没摸到,倒是摸到了个东西,还挺有弹性,随机就有人把手机放在他手里。 “……你的手机。”软乎乎开口说话了。 季兰亭丝毫没觉不妥,仍旧闭着眼接通手机:“喂,哪位?” “你爹。”对方说道。 “骂人呢兄弟?”季兰亭哼哼两声。 “我是你亲爹啊兰亭,还没起床?”对方说完,没给季兰亭缓冲时间便又说道,“兰亭你听我说,凤家要重新洗牌了。” “嗯?”季兰亭瞬间睁眼,从床上坐了起来,皱着眉头问道,“几个意思?” “就在昨天晚上,凤罗华死了。”季父压低着声音说道。 季兰亭突然想起来昨天脚踩莲花的独眼女魔头,想起了一个可怕的可能:“凤薄玉干的?” “……是。”季父缓缓说道,“这些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你说出去也没什么,但是只有一点,不要让凤薄玉听到,她的手段咱们完全不清楚……” “凤薄玉打算什么时候上位?”季兰亭直白抛出问题。 “三天后。” 季兰亭到吸了一口气:不管是孝道上来说还是三门的规矩,家主逝世少说也要守三个月的墓,她凤薄玉是赶着投胎吗?这么匆匆忙忙的。 “三天后我可能回不来,就看你了。”季父最后叮嘱道,“不管你有多不服凤薄玉,现在都是闹翻的时候……” 季兰亭:“我知道,我也没打算怎么样成不?” 挂了电话,季兰亭盯着手机屏幕沉思半晌,突然感觉旁边还有人,扭头看了一眼,一句“卧槽”顿时卡在喉咙眼,又生生咽了下去,一口气卡在食管里,酝酿出了一口绵长的“嗝”。 容涅坐在旁边打坐,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双眼睛就这么盯着季兰亭。 俩人沉默对视了半天,季兰亭突然支支吾吾道:“……刚刚刚刚才,是你把手机递给我的?” 容涅歪头:“不然?” 季兰亭一张zun脸瞬间煞白,然后又充血。 草草草那他刚才摸到的是什么!!! 季兰亭光着膀子升天了。 “……兰亭?”容涅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下次你要手机直说,不要乱摸。” 季兰亭想撞墙:“知道了。” “嗯。”容涅翻身下床,“我去看看早饭好了没有。” 季兰亭看着容涅关上门,几年前曾和容涅联手杀敌时的情绪又冒了出来,缓缓的包裹住他全身,把他埋进了深渊。 这种情绪慢慢壮大,最后在季兰亭脑海里冒出来一丝丝的缠绵,包裹着他陷进一种睥睨。 第12章 凤薄玉埋凤罗华时,凤廖也在。 凤家没几个人去,也就只有那几个身上流着凤罗华血脉的孩子去了。 修雪跪在一旁,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煞白着脸哆哆嗦嗦给凤罗华上了三根香。 凤薄玉倒是好意思的很,一身红衣要多喜庆有多喜庆,给凤罗华上香的时候还吹了个口哨。 凤廖抿着唇看着周遭苍白一片,不禁为凤罗华叹惋。 这个男人英明一世,全毁在了女人手上。 娶梁寻檬,借着梁家的手爬上凤家高位,生了个莲花眼的女儿而被外界称为是好事做多了上天来感激他。 一生艳遇不断。 先是在外醉酒强上了一个良家女子,怀了第二个孩子,名字都想好了,然后没了。 然后是个狐妖,剥了内丹填补灵力,然后瞧着她好看,便又心生歹意,生了个儿子,之前为二儿子取的名用在了三儿子身上,叫凤廖。 后来又断断续续的发生艳遇,就碰见了女妓修雪。 这女人有手段,不要脸,杀了梁寻檬还能保全自己和儿子甚至当上正妻,后来又弄死了凤罗华在外的所有女人孩子。 除了凤廖和他娘。 凤罗华在修雪动手前就已经坐不下去了。 他怕这个小狐妖一时兴起,叫来狐族的长老灭了他凤家。 凤廖也不是省心的,看着娘亲被凤罗华亲手喂了毒。 凤廖把他娘的尸体埋了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凤罗华,都是你的错。 凤廖为自己的血脉而恶心,他把错都归在了最开始的时候。 如果这个小狐妖没有被…… 他就不用出生了。 如果凤罗华不斯文败类…… 凤薄玉的笑声把凤廖拉回现实,他充着血丝的眼珠往一旁望去。凤薄玉拿脚捻着修雪的脸,嘻嘻笑得可爱:“娘亲……按辈分总该要对您叫一声娘亲吧,以后我就是凤家家主了,以后谁若是欺负您,您跟我说,我给您十倍还回来好不好?” 修雪的儿子——凤家的五少爷,懦弱的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您放心,凤府那么大,我都让给您,”凤薄玉回头冲凤廖哈哈大笑,“您和爹爹可是要生是璧人死是连骨呢!我娘算个屁。” 凤廖看着修雪的半边脸已经被凤薄玉捻变形了,一身的素白衣服也见了红,顿时觉得这个大姐脑子可能是在被关着的时候退化成核桃仁了:“姐姐……家主,你能不能不要总对一个毫无灵力的废物动手?” “毫无灵力?废物?哦对,都忘了,”凤薄玉眨巴眨巴那只独眼,“这个废物可是一刀刺死了我娘。” 凤廖无奈道:“凤薄玉,你别忘了你跟我说过什么,除了凤罗华其他的都不死!”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凤府大大小小一堆死人就是我没答应你的证据,”凤薄玉嘻嘻转身,白光一过,一张脸瞬间放大在凤廖面前:“凤廖弟弟,你是不是也忘了,不要以为姐姐我这么傻,你和我联手的目的不就是名正言顺的当个凤三爷么。” “你很凤罗华我没意见,但是修雪和老五都是无辜的……!”凤廖还没有说完,就被一股大力惯在墙上,凤薄玉舔舔红唇。 “凤廖弟弟,装什么好人。”凤薄玉挑着眉毛看着凤廖,抬起他的下巴,“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真正的凤家嫡系,堂堂正正的梁家和凤家结婚生下的嫡女。他们两个凡人废物,凭什么独占我本来该有的宠爱?嗯?” 凤廖被越来越重的灵压按着喘不过来气,他看见凤薄玉眼底描着白边的莲花慢慢变成猩红色。 “凭什么我要受这么多年的烈火啃食寒冰焚身?凭什么我娘死了都没有人为她喊一声冤?你说她是废物,放了她我的眼睛就能长好?这么多年我死了生生了死,我和谁说理去?” “凭什么我娘死了换你们一个个笑脸?凭什么要把我关起来让你们舒心?” 凤薄玉脚底下慢慢冒出一丝丝的裂纹,在她脚踝处形成了嗜血般的鳞片。 “我恨死你们了。”凤薄玉站在那里,一朵血莲在脚底张开,将她包裹进去,张牙舞爪地升到半空,成了个血胚胎。 容涅站在季府的花园里,抬头看了看天空。眉心一痛,焚如爆发出嗜血的怒吼。 泷秋给他焚如的时候就说过,这是一把魔兵。 心术向正即为剑,走火入魔即为疯。 到底是魔兵,磨牙吮血惯了也就过不得平常生活了。 容涅捏一把眉心,纵身跃出季府。 第13章 季兰亭是被催命似的电话铃弄醒的,那会儿他正蹲在教室最后头睡得死去活来。 教授是个老头子,也说不清多大了,穿着一身掉色的中山装,脑门上仅剩的两根毛也打整得挺齐溜,吊着嗓子站在讲台上念经。 季兰亭听不下这种唱戏似的腔调,又被同学硬拉着来上,就为了帮对方泡个妞,季兰亭差点把自己身家性命搭进去。 然后他就听见手机不要命地响,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一教室呼啦呼啦的都看着他。 旁边的朋友已经不忍看他,匆匆往旁边挪了个座位。 季兰亭迷瞪这眼接听手机,不顾台上使劲咳嗽抗议的老教授:“喂。” 电话另一边很混乱,还夹杂着不太像人的尖叫声。季兰亭终于清醒了,他说:“容涅?” “是我。”容涅一个飞身躲过到处乱劈的小妖,又把碍事的凤五公子踢到一旁交给他妈,“凤府这出了点事。” 话还没说完,季兰亭听见锋利剑刃劈开血肉的声音。 “你有没有梁睦的联系方式,跟他说一声,凤薄玉好像走火入魔了——”容涅挥手挡下一击,“有人……凤廖受了伤……凤府还长出来了妖族。” 妖族? 季兰亭深吸一口气:当年不是都被关在极寒之地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是看门的嫌工资太少不干了吗?! “我看不太出来,但觉得凤薄玉这次走火入魔不简单,你让梁睦来的时候多带点人手,”容涅闷哼一声,然后吼出来了一句,“你快点回来布好结界,别让这些东西出去!!!” 季兰亭被容涅一吼,突然回过神来了,转身就跑,连挡着睡觉的书都没拿。 老教授站在讲台上看着季兰亭龙卷风似的跑出教室,叹了口气:“现代的年轻人,真是活力十足啊!” 季兰亭刚刚翻到梁睦的号拨出去,就被对方挂断了,随后身边飘来一个白衣的人,修长的手指按了按季兰亭的肩膀,道:“不用叫了。” 白衣人身形单薄,五官长得好看又有些刻薄,嘴角本该是温软如玉的笑容被他笑的有点吝啬,他冲季兰亭点点头:“兰亭,抓着我。” 季兰亭:“你是当我没领教过您的轻功吗?我宁可坐车——啊啊啊啊啊啊!” 白衣人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扛着季兰亭跑了房顶。 还好今天是周一,街道上人都不多,老头老太太们眼花也看不太清,梁睦就这么扛着季兰亭跑去了凤家。 还没到门口季兰亭就看见了满天飞的小妖,大概是坐牢坐懵逼了,此时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 就在它们视力还没生出来生出了半截时,就被焚如毫不客气斩头了。 梁睦站在半空中,倒是没注意凤薄玉团成的血胚胎,倒是对容涅的出现产生了极大的惊讶——不知道是该说惊讶还是应该说惊悚:“容涅?你怎么在这?” “历练。”容涅气都没停顿一下,揪起梁睦的后领子就把他提到了血胚胎旁边:“你看看,怎么回事?” 梁睦是梁家的宝贝,天天捧在心尖儿上的钻石金刚石,模样长得好看,梁家那白麻布似的家服在他身上也能给穿出一朵花来。在外人眼里,这就是个谪仙下凡,跌倒进红尘里也能“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仙儿人,可唯独别让他碰见容涅。 容涅和他同样仙儿,唯独气质上差了。 大概是在昆仑里呆的,整天跟他那动不动就打人的刻薄师傅和嘴碎的烦人精祖祖祖祖祖爷爷待久了,也就养成了这种“能动手绝不动嘴”的粗暴行为。 正在赶着画阵法的季兰亭突然想起什么,嘴角一个抽搐:幸亏容涅没学来他那祖祖祖祖祖爷爷的嘴碎,不然他真想象不出来容涅是怎么板着脸得逼得的。 再拿个木鱼那就是和尚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兰亭及时制止自己这种龌龊行为,很赶时间的画了个阵法,把那些小妖困在了结界里。 另一边的梁家天才人生中第一次遇到了难事,拧着眉头围着胚胎转了几圈,大有一种研究不出来就不革命的架势。 现场唯一仅存的战斗力容涅真不愧是底子好的剑术天才,焚如爆发出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残暴性格,嘶吼着在容涅手里挽出剑花,接连割破不知多少小妖,在空中画出了诡异的美景。 季兰亭刚巧阵法也弄完了,食指中指并合在空中画出了一道杀符,狠且准爆了跟在容涅身后玩偷袭的小妖的狗头。 凤廖应该是被凤薄玉弄的,左肩不知道被什么穿透了,鲜血滴答滴答往下掉,凤五公子就在一旁手忙脚乱的给他止血。 “……行了吧你,”凤廖觉得自己的左肩好像跟气管连着,被乱七八糟的布条束得很紧,都快不会喘气了,“五公子……五弟,凤年,您陪着您娘去行不行?别添乱了。” 五公子凤年这回终于学会“忤逆”俩字怎么写了,撇着嘴给凤廖肩上的布条子打了个蝴蝶结。 凤廖叹了口气,不想再看自己即将木乃伊化的肩膀,刚刚回过神就看见一个黑色的小妖狰狞着朝他俩飞来,那速度要多快有多快。 凤廖还没来得及反应,立刻感觉身体一紧——自己被人抱在怀里了。 抱着他的人还在发抖,却义无反顾的把他搂的死死的,拿后背对这小妖,想接下所有的伤害。 不过凤年和凤廖都没怎么样,先小妖一步的焚如横在了两人一妖之间。 焚如已经因为沾血开始躁动,容涅抓着剑柄飞快的把小妖腰斩了。 谁知这只妖怪的血居然还有腐蚀的功效,鲜血混杂着刺鼻的腐烂味,全溅在了容涅胳膊上,冒出滋滋白烟。 梁睦很及时的扔给他一块糖果大小的药丸:“口服,长点眼睛。” 季兰亭猴似的一道跑来,顺手给周遭的小妖都贴了个爆头符咒:“容涅,怎么样?” 梁睦在一旁研究胚胎都没忘插一嘴:“我那药没毒,官方正品,无污染无添加!” 季兰亭自己翻了翻容涅被血溅到的手臂,除了衣袖冒出星星点点的小窟窿其他的压根没事。顺便心里自我催眠了一下:我就是拿他当弟弟看……再说了,这东西还没成年呢,毛都不一定长齐。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血似的胚胎猛的炸了,红色的脓水糊了最近的梁睦一身,随后就是一朵极大的金色莲花缓缓在血水中冒出了头。 梁睦还懵逼着,突然就后背一紧,被飞奔过来的容涅提着衣领子往回跑。 容涅也是人肉做的,纵使体力再怎么好也受不住这么干架。可容涅就没事。梁睦被他提着衣领,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珠子居然跟戴了美瞳似的,红了。 梁睦突然背后寒毛一竖,像是有不好预感似的,他心里觉得:卧槽,又一个走岔道的? 还没来得及让梁睦在心里缓一口气,从莲花里飞出了一个花瓣,极其尖锐的飞了出来,朝着容涅的后脑勺就飞了过去,速度极快。 季兰亭眼尖,看见了那片快隐身的花瓣:“容涅!!!” 容涅就算这时走火入魔,也是意识清晰的,当即把梁睦扔了出去,右手挥出焚如砍向花瓣。 花瓣极其柔软的碎了,随后飞速的钻进了容涅肩膀里。 花瓣极柔,钻进骨肉里,狠狠地割开了容涅的血脉。 鲜血喷涌而出,飞快的把容涅半边袖子染成了红色。 第14章 季兰亭提着一口气,伸手把容涅扔过来的梁睦接住,扔到了身后,拔腿就往容涅那跑。 季兰亭还是晚了,容涅跟个傻子一样站在那,半边脸上沾满了红血,焚如发出兴奋的爆鸣声,像是挑衅似的。 然后季兰亭就被梁睦扯回去了。 “我劝你最好别过去,”梁睦顾着擦自己身上的红色不明液体,“修剑之人最大的忌讳就是动了戾气,戾气太重,容易冲撞正心……就是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季兰亭几乎和凤廖同时说出口,二人互相望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 “怎么回事?”季兰亭看向梁睦,“好好的就走火入魔了?” “都说了动了戾气,大概是凤薄玉的魔气让焚如兴奋了。”梁睦眼瞎似的愣是没看出来什么,一手撕开还黏在凤廖身上的凤年,面无表情的解开凤廖肩上的蝴蝶结,“哎哎哎小弟弟让个边……噗怎么绑成这样,跟拆礼物似的哈哈哈。” 凤廖皱着眉头看着梁睦:“走火入魔……” “学剑的都有这么一坎,成了就大进一层,败了就是成魔,再说了这焚如本来就是魔兵,当初泷秋给容涅这把剑的时候就很清楚,容涅大有入魔的可能。要是羽承不当家主了,我赌三包辣条,容家下一位家主绝对是个剑魔。”梁睦说着从怀里掏出药粉抹在凤廖肩上,“看看看看,绑的都发紫了,你弟弟是真不怕你这根胳膊废了,绝对亲生。” 凤廖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说话了。 且说容涅,面色如常,也就只有眼珠子发红和焚如暴躁异常,真没法看出来这人是走火入魔。 坐在莲花中间的女子咯咯笑着,下半身都连在莲花花心里面,上半身已经全裸了,里面密密麻麻的长着莲藕似的小孔。 修雪大概被吓到了,两眼一翻就昏过去了。 季兰亭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仅仅盯着凤薄玉和容涅两人,大有只要凤薄玉动手就上去跟她拼了的架势。 梁睦在季兰亭身后吼吼:“别看了大宝贝,哥哥疗伤呢无暇顾及其他,护一下法成不?刚才差点被小妖吃了嗷!” 季兰亭翻了个白眼,突然后悔自己今天不带写好的符咒了。 焚如虽暴躁,却并不脱离容涅的控制,剑身嗡鸣半晌,突然红光大盛。 容涅猝不及防间挥剑,往莲花里的女子那刺去,对方也不是吃素等打的,嘻嘻尖叫着两指掐住了焚如,一手拍向容涅的天灵盖。 对方手中用力,焚如顺着凤薄玉的指间飞快往里面挤进去,钻进凤薄玉胸口,向上一挑,将她的半个上身割开了一个口子。 一时间飞崩出来的鲜血从锋利的刀口飞出,筋骨皆断,连着骨头碎飞了出来。 凤薄玉一声没吭,涂着红蔻的手指用力的捏住了容涅的天灵盖。对方一脚踹开凤薄玉,飞快往外退去。 季兰亭看着这一团乱七八糟的,自个也快疯了:“卧槽都没人来管一下?就这么让两个货打?” “管不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梁睦飞快捏住凤廖伤口,一道细弱的白光钻进口子里,皮肤缓缓长好,“要用魔来战胜魔,懂不懂?” “卧槽我不懂啊!”季兰亭抱头,“以前别人走火入魔你们梁家就这么看着?!” “不,以前走火入魔我们都会帮忙,但是后劲强悍,”梁睦拍拍手,凉凉的扫了季兰亭一眼,“到时候全场最会打的都歇菜了,你让咱们一堆打辅助的上?凤薄玉那可是隐藏boss,咱们丝毫不清楚她的动机和弱点,怎么打?” 季兰亭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那就看着容涅这么……?” “没有办法啊,”梁睦叹了一口气,“我本来是带着大部队来的,结果看见凤府冒红光,偷偷跑过来的,压根没人发现我没了……大部队还在千里之外。” 况且现在季兰亭已经把凤府都封闭了,外界完全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季兰亭暗骂一声,突然脑子里冒出了个奇怪的想法,脱口而出:“那容家主当初走火入魔的时候是怎么办的呢?” 梁睦一把捂住季兰亭的嘴,面色如菜。 季兰亭眨巴眨巴眼睛,扭头顺着梁睦的视线望去,就看见远远过来的两个人。 泷秋一手按着羽承的腰,一脚踩在地上,所到之处瞬间化为冰晶之地,将悬在半空的红莲花和上面的人冻成了冰块。飞速冲往凤薄玉,一掌拍去,那朵莲花连着凤薄玉下半身都碎成了齑粉。 羽承一手接住容涅,一手抓住焚如,焚如显然是认识羽承的,待在手中一动不动,化为一道红光钻进了容涅眉心里。 只剩了半截身子的凤薄玉趴在地上嗷嗷叫,眉心飞快长出一朵莲花,将她剩下的肉身包裹成一个球状。 “……”泷秋挑挑眉,提起一掌要打,便见满天飞的小妖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全往这几人周围冲。 羽承叹了口气:“湛……” “泸”字还未出口,就看见远远的一大团红火烧来,把那些小妖红烧了。 小妖们哗啦哗啦掉了一地,把凤薄玉化成的球盖住了。 “在下来迟!家主可是无事!”匆匆赶来的是鹿云染和他怀里那只狐狸,刚一脚踩在地上便飞速朝凤廖跪了一根腿,抱拳道。 “哦哟!”羽承看热闹不嫌事大,架着容涅还起哄,“我记得凤家家主该是谁来着,不是那个莲花女魔头嘛?怎么又换人了?” 凤廖:“惭愧,还得多谢鹿将军救助。” “不对嗷,鹿将军不是直属天帝嗷?”羽承笑得冷酷,眼底的精光都快溢出来了,“凤廖,虽说鹿云染是你们凤家门客,但你这已经不算待客了吧,策反了?” 凤廖不说话了。肩膀被人重重一拍,是泷秋,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凤廖:“有胆子。” 说话间,只见天地变色,天空中猛然出现一片瑰丽的空洞,从里面似乎伸出来什么无形的东西,将凤薄玉卷走了。随后天空恢复了正常。 羽承:“……什么鬼?在我眼皮子底下偷人?” 还不等羽承追上去,便被泷秋拉住了:“你不清楚那东西是什么就追上去?” “要不然,就让它跑了?” 泷秋:“先别追了,总会遇上,先把容涅弄醒吧。” 凤府几乎是不能待了,前些日子被凤薄玉弄了一府的冤魂,现在又被凤薄玉弄了一府到红水,一群人只好全回了季府。 容涅还昏迷着,凤廖一身磕磕碰碰还被凤薄玉顺手穿了个肩膀,修雪醒了之后就快疯了,也不知是怕的还是单纯挂念羽承美貌,死死搂着羽承不肯撒手,旁边的泷秋已经捏坏了不知几个茶杯。 羽承:“大婶您放手,我还得给我孙子看病……” 泷秋:“我砍了她得了!” 季兰亭和梁睦倒是没什么大事,蹲在一旁商量怎么帮忙把容涅弄醒,这时季兰亭被人踹了一脚。 羽承白着脸拖着旁边一个累赘,低下头尽量笑得和蔼可亲:“季公子?商量个事?” “请说。”季兰亭连忙站起身来。 羽承:“你喜欢我孙子。” 季兰亭:“……不喜欢。” 羽承:“你喜欢。” 季兰亭:“我真不……!” 话还没说完,羽承邪魅一笑:“想不想让他醒?” “想啊!”一旁的梁睦噌的站起来,“好久没和容涅过招了让我皮痒……前辈你说,只要你下令,我立马开始动手!” 羽承一巴掌把梁睦拍回地下,看着季兰亭:“你有没有去过凤家那个禁书的地方?” 季兰亭矢口否认:“没有。” 羽承:“……你这孩子能不能嘴巴里有句实话?” 泷秋远远的插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实话?” 羽承:“师父你别插嘴。”说完又看向季兰亭,“咱也别兜圈子了,你知道有一个阵法,叫什么魔伏阵之类的……” 季兰亭一愣,心跳突然加速。 羽承是怎么知道这种东西的? 季兰亭确实去过禁书阁,并且把那里的书全翻遍了,“魔伏阵”是凤家还未创立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的,听闻是鬼玉仙人所创,却不知为什么会出现在凤家的禁书里。 魔伏阵,煞气极重,需在天时地利人和三种情况下,用刹罗花花汁画阵。 而且……这东西不是让人醒来的什么好方法,而是用来招魂。 听闻原先有个散仙,对自己已经逝去的妻子念念不忘,便去拜了鬼玉仙人,求得魔伏阵,把妻子的魂魄召来了。 可是回来了的妻子确实神情呆滞,不说不笑。过了几天后皮肤就开始腐烂了,需得用人血滋养。 散仙执念,暗中杀人放血,为妻子长存,终于有一天事情败露,鬼玉仙人大骇,连忙将散仙的神骨化去了。 结果还是晚了,那个散仙的妻子如同人间蒸发。 鬼玉仙人并不知自己所创的这阵法竟是能召唤出来这些东西,后来才摸清门路:画阵法之人需心神镇定,切不可画错一笔! 若是画错,谁也不知道你会召唤回来什么东西。 后来鬼玉仙人飞升,世上本应再无魔伏阵,却不知谁还记得,竟然把魔伏阵留下来了。 后来又生事端,使用魔伏阵的人皆是死于非命,天帝彻查,发现于鬼玉仙人之后竟然还有一个会画魔伏阵的。 那就是凤家老祖宗的师弟,封珩。 封珩死,天帝命凤老祖宗创了凤家,魔伏阵就被天帝藏进了凤家禁书里。 季兰亭看向羽承,对方也笑而不语,等待季兰亭开口。 “……是,我会画。”季兰亭道,“但是前辈,为什么唤醒容涅非要用魔伏阵?” 羽承挑挑眉:“你应该知道焚如是个魔兵吧?” 季兰亭点点头。 “每一个武器里都有自己的器灵,这你知道吧?” 季兰亭再次点点头。 “我用魔伏阵,就是要把焚如剑灵揪出来。”羽承一笑。 ※※※※※※※※※※※※※※※※※※※※ 哦啦啦~更新完成,写作业去~(≧▽≦)/~ 第15章 对于羽承的这种说法,季兰亭没法表达看法,就算表达了一般也没用,只好去画阵法。 梁睦说的,泷秋当初给容涅那把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焚如是魔兵,可为什么就给了容涅呢? 难道是因为泷秋觉得容涅意志坚定? 这说不通,哪家的亲师父愿意给自己亲徒弟一把魔兵呢。 季兰亭不习剑,也不清楚其中究竟有什么值得深思的。 但是羽承泷秋等人就不一样了。 焚如是上古魔兵,当年封珩和鬼玉仙人、凤家老祖宗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的。 若是认真来论年龄,这焚如约摸是和泷秋一般大的。 焚如在交到容涅手中之前,还有两位主人,都是当年惹不起的主。 第一位是泷秋弟子,羽承前世,刹秀。 第二位就只能算焚如半个主人了,因为这人是在刹秀死后,趁着泷秋不注意偷出来的。后来仗着焚如和鬼玉仙人亲传,用魔伏阵害死了不知多少人的封珩。 二人皆是魔心仙脉,杀生无数之人。 羽承当年选剑的时候,也是见过焚如的,只远远看了一眼,就脱口而出:“这剑我不敢要。” “怎么?”站在羽承身旁的泷秋道。 “这是把活剑,到时就不是人选剑,而是剑选人了。”羽承眯眯眼睛,看向泷秋,“我容家何德何能,能被上天赐了这么把剑。” 泷秋猛的拉住羽承的手。 后来报应来了,焚如选了容涅。 那晚羽承一夜没合眼,站在容涅屋前,看着这个少年满脸欣喜,拿着宝贝似的细心用绢布擦剑,他却沉默的像个雕像。 容家高手极多,却少有天才,羽承已经不再涉世,容涅却被焚如选中。 都是命格?不全是。 焚如喜爱魔心仙脉之人,羽承不用看也知道了,容涅就是。 他其实是很宝贝容涅这个孩子的,尽管这小子抢了一半泷秋的喜爱。泷秋也能看的出来,原先容涅只需在昆仑修到八岁,即可下界修炼,却偏偏被泷秋炼到了十二岁。 十二岁以后,就再也藏不住了。 羽承对泷秋说,算了,看他造化。 造化不造化不知道,羽承倒是知道这小子下界斩妖伏魔大战妖界,倒他妈是惹了一堆自己不知道的风流债。 羽承盘腿坐在一旁,盯着季兰亭画阵,幽幽的叹了口气。 凤廖推开窗户,就看见远远的季兰亭。 皱了皱眉,径直朝容涅走去。 容涅生的干净,白玉做的璧人似的,躺在那里就像是任人摆布的模样。凤廖俯**,捏了捏容涅的脸。 “小友,干嘛呢这是?”凤廖身后传来幽灵似的声音,直令人汗毛竖立。凤廖扭头望了望四周,安安静静。 “别看了,老夫已死。”像是从心底迸发出来的冷酷感,凤廖飞快站起身。 像是嘲笑凤廖,那个声音不见了。 季兰亭不愧是天才,消得一日就画好了魔伏阵,站在一旁拍拍手,冲羽承道:“前辈,再检查一遍不?” 羽承自认为很仙的坐在房顶上,钻进泷秋怀里打了个哈欠:“好了好了,我盯着呢,你要画错了就指出来了。” 泷秋伸手按住羽承:“拿焚如?” “不。”羽承道,“让那小子多睡会儿。” ※※※※※※※※※※※※※※※※※※※※ 听说这一章太少……没有办法啊老夫更到这里发现要更番外了~ (滑稽护体) 第16章 天地创立伊始,万象更新。 盘古的最后一口气,化为春风落满地。 盘古劈裂了三界,成了天地人。 天界便是天帝管,人界混战不堪,几乎每过多少年都要换一位帝王,到了后头,他们就开始瓜分人界那些本来就小的地盘。站住一片地,自立为王。 地界便是由十殿阎王掌管,人死魂来,魂来往生,生生不息。 确实又有不少地方,是天地人帝王手伸不到的地方。 那里是一片皑皑,白雪常年不化,人们把那里唤作昆仑。 后来昆仑的神诞生了,雪白的皮肤,玲珑似的眼眸。 还有一处地方,叫炼狱。 炼狱也生出了大魔,黑色长发及地,光着脚踩在地上,长出了一朵描着金边的血色莲花。 昆仑的神,叫“泷秋”;炼狱的魔,叫“喻东篱”。 两人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却在某时便相遇了,仙魔不对头,上来先干了一架。 旁边的天帝不敢插手,独独是怕一伸手坏了自己的修为,便只得在一旁干巴巴看着。 二人打了许久,将东海清澈之水搅得不安宁,这才停下来。二人收回周遭灵气,突然笑了。 “在下喻东篱。”喻东篱学着人界的礼,朝泷秋抱拳道。 泷秋衣角上的冰霜还没来得及化,匆忙照猫画虎,学着喻东篱,也还了个礼。 喻泷二人这一战,互相收了好友,也成了天界不得了的小故事。 一时间“泷秋圣座与喻东篱大魔”成就了诸位仙女们的小喜爱,竟将他二人写成了小戏本。 仙女甲:“我觉得,泷秋圣座才是上面的那个,那般冷酷,手段很辣,怎么就成下面了,人家不依。” 仙女乙:“瞎说,泷秋圣座才是下面的呢,姐姐你想想,整日板着脸的美人,怎么拉的下面子去同喻大魔说那些好话,定是被人摁在身下才肯哭求呢!” 仙女丙:“依我看呐,他二人都……” “都什么?”三位仙女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将三人吓得不轻,手中的小戏本子当即便飞了出去。 还不等小仙女们施法将本子召回来,便进了另一人手中。 “这是什么?”喻东篱生的温润,从不冲人发脾气,绕是见惯花红柳绿此时也被这戏本子的封皮吓了一跳,“怎么这般花里胡哨,仙子们是从何处搜罗来的?” 三位仙女偷偷瞄了一眼旁边气场强大的泷秋,分分摇头道:“不知……路,路边捡的。” “哦,”喻东篱好脾气的接受了这个极其敷衍的理由,“泷兄,这本子里竟然有我……嗯?泷兄,你也在场。” 泷秋板着脸,身子往喻东篱那处斜了斜,瞄了一眼。 二人表情愈加古怪,缩在一旁的仙女们快哭了。 “……你要作甚?”喻东篱念道,“只见泷秋圣座伸手扒开了……我的……” 绕是喻东篱性格再好也是不行了,整个人都被雷劈了似的愣在原地,半晌突然周身魔气大盛。 泷秋更是暴躁,周身的杀气都快将天雷引来了,在远处的星君见此,还以为谁要飞升超出三界了。 果然,天中一黑,随即一根堪比定海神针般粗的大雷劈下,喻东篱手中戏本化为飞尘。 三位仙女已经抱着对方哭出来了,纷纷跪在地上求饶命。 泷秋怒极,拂袖而去。留下了个大魔深呼吸了良久,这才将三位仙女扶起,往日如沐春风的笑容此时看了竟是有些狰狞:“三位不必这样……我不是龙阳……” “是是是!”仙女们哇哇哭了,“谢不杀之恩!” 喻东篱此时上来天界本是随泷秋来看蟠桃,此时泷秋已走,他也心情全无,便去了灵泉散心。 太上老君不守着他的丹炉殿,此时蹲在灵泉旁对着泉中两个球似的东西念念有词。 “老君,这是作甚?”喻东篱过去,问道。 “大君有所不知,”太上老君住了嘴,“这两胎乃是天地所生,皆是魔心仙脉,若是稍微不甚,只怕会祸害他人,天帝派我来念咒,也是看的起小老儿了。” 喻东篱挑挑眉:“哦,有趣……老君不妨让我来试试?” 太上老君忙道:“不敢不敢,请大君来念咒,是小老儿毕生不敢想的!” 喻东篱:“那便让开些,别被我伤到了。” 已经站在一旁的太上老君眉头一皱,突然发觉喻东篱似乎不太像是要念经的模样,还未来得及出手阻止,便见他飞身而起,跃进灵池中。 百年大魔也不是浪得虚名,见得如此稀奇古怪之物自然是好奇心大盛,想要凑近去看。 那太上老君哭丧似的在一旁嚎叫,喻东篱这才发觉自己走进灵泉之时,竟有一胎不见了。 “这可如何是好!”太上老君险些给喻东篱跪下了,“大君您快些出来吧!” 喻东篱道了一句“哦”,便要走,就听见身后什么裂开的声音。 且说泷秋,方才怒气冲冲走出仙界,将顺路的诸神吓得不轻,躲避不及便权当自己是背景,大气不敢出。 泷秋站住脚:“看什么看!我看你们是太闲了才弄出那些东西!” 随路的诸神虽说不清楚泷秋所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也不敢惹这位祖宗,只得吃了哑巴亏忙道“是”。 泷秋不消,转身就回了昆仑。 住在昆仑边界的鸟精殷勤赶来,突然一愣,盯着泷秋身后:“圣座……这是谁家的娃?怎么跟着进了昆仑?” “什么?”泷秋皱眉,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觉一根腿被人搂住了。 他弯腰一抓,便摸到一根极细的胳膊,轻轻一提便拎起来了个奶娃娃。 奶娃娃不过两三岁,睁着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墨似的头发盖住肩膀。 “诶哟,怎么不穿衣服?”那鸟精在一旁大惊小怪。 泷秋:“……我哪知道啊?” 鸟精诧异道:“不是圣座你带回来的?” 泷秋没有回答,轻轻提着奶娃娃胳膊,把他放在了地上。奶娃娃一个不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咕噜咕噜爬了几下,搂住了泷秋的一根小腿。 “这的确不是我带回来的……”泷秋言语一顿,“莫非是?” ※※※※※※※※※※※※※※※※※※※※ 两位奶爸爸,各领各家娃(?????)っ 这一章开始就开始给各位清楚一下之前的事情咯~ 第17章 天界大事不好了,两只魔心仙脉,皆出生,还都不往天界跑,一只跑去了昆仑,一只被喻东篱扛回了炼狱。 喻东篱是瞧着娃娃新鲜(呸),带回去便扔进了自己出生时长出来的那朵莲花里,让他自己玩去。 见这孩子生的晶莹剔透,便取了“珩”字做名,取“美玉”之意。 泷秋就不同了,奶娃娃日日跟在他身后,连带那只鸟精都整日在他脑袋边飞来飞去。 “滚!”泷秋凶狠狠的捏起奶娃娃的脖子,威胁道,“你再跟着本座,本座就吃了你信不信!” 奶娃娃歪着头,盯着泷秋看了半晌,伸手拉住泷秋斜在肩上的两根头发就往嘴里塞。 “亲娘哟!这娃娃怎么什么都不懂!”鸟精先急了,一把抱着奶娃娃从泷秋手里抢了过来,“圣座,这孩子因你而生,您也便莫要别扭,迟早都是要养的,可有名字?” 泷秋:“……这真不是我儿。” 别扭归别扭,泷秋知道这小东西是天界灵泉生来的,定是无父无母,若是放任他随意长下去,谁知道他会不会长歪,便将他也提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昆仑圣座活了几千年,看过无数风景,也是有了些见识,却偏偏在取名这一关上犯了愁。 鸟精规规矩矩取来一本书,道:“圣座,您看这个,这乃是我从人间取来的小玩意儿,唤作《取名大全》,您要不按着孩儿生辰八字来取?” 一只小东西,从灵泉里蹦出来的肉娃娃,哪来的生辰八字? 泷秋便随意翻了翻,取了个“秀”字做名。 “姓呢?”鸟精问。 “就你事多!”泷秋掀起鸟精,将它扔出了昆仑。 时年大雪,本就风雪不化的昆仑又被雪白雪覆了一层,泷秋看着天地苍茫,突然想到了自己去地府时见到的一朵花。 娇艳欲滴。 “刹……”泷秋喃喃道。 某日二位君座碰头,各自在身后看见了两只娃娃。 二人表情狰狞,指着对方,骂了一句“龌龊”。 谁都不知道自己的两只娃娃,都是灵泉生出来的。 刹秀方才五岁时,便已经开始猫嫌狗不理,泷秋在时还是好歹听些话的,泷秋闭关,便是原形毕露,自己一个人在昆仑到处跑,将诸位昆仑小仙的居家弄得一团糟。老妈子似的鸟精就苦着脸在身后帮忙擦屁股。 有一次刹秀乱跑,跑进了昆仑后面。 许久以前,泷秋还是年轻气盛之时,曾一人打败了只上古巨兽,巨兽轰隆坠地,吞吐而出的气息让昆仑飞了三个月的雪暴。 泷秋看着被雪暴祸害的昆仑,顿觉自己当时不给巨兽个痛快都是他的错,便飞身去了昆仑后那巨兽写着养伤的地方,毫不讲理,将它斩头了。 巨兽的头颅风吹雨打,成了巨石,身体便一直留在那里,存着修为的大骨没消,竖直地插在地上,薄脆的一层膜里冒着红光。 刹秀跑过去的时候,便感觉心中有什么在对他说话。 “你快过来……”像引诱,又隐隐夹杂着不耐烦的躁动。 “快来……”声音越来越大,慢慢的变成嘶吼,一声一声,一个字一个字的钻进耳朵里。 鸟精喘着粗气追上刹秀时,便看见这位小祖宗伸着手握住了那根大骨。 大骨被岁月冲刷,外面的骨膜干干净净的透出里面红宝石般的鲜血,时而化为醒龙时而消散。 “天哟这可不能乱动啊!”鸟精尖叫一声,慌忙冲上前要去拉回刹秀,却发现自己再往前走一步就该跪下了。 约摸是大骨发出来的压强,鸟精两腿一软险些跪下,后背腾地冒出来密密麻麻的冷汗。 刹秀跟个没事人一样,伸手握住了大骨。 便见大骨玻璃似的骨膜咔嚓裂开,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随之化为齑粉。而刹秀手里的内骨缓缓变化形状,手握的一段成了手柄似的细长,另一段变成了锋利的剑锋。 ——这个大骨竟然成了一把剑! 剑身通红,上面竟还隐约看到红紫色的脉络,顺着剑身攀爬,攀上刹秀的指尖,迅速咬紧他的手筋,顺着手臂直接冲向心脏! 鸟精已经吓呆了,只顾得喊了一句小心便飞扑过去拉住刹秀,却发觉对方丝毫反应都没有,慌忙去看,便看见了一双和剑一般红的眼珠。 刹秀尚还幼稚的脸上狰狞的爬满了半张脸奇怪的符文,双眼聚不齐焦点。他缓缓看向鸟精,紧接着两根血瀑布从鼻子下冒出,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 泷秋尚在闭关,一日念得心经之际,突然被人砸门,刚刚入定的他并没计较。却不想砸门生越来越大,甚至还带着哭号。 “……圣座啊!……死……” 泷秋听不太清,只听到什么“死”的,他心下一愣,总觉得这是刹秀赶出来的混蛋事,便出了关,就看见跪在门口的鸟精和怀里抱着的血人。 泷秋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他徒弟刹秀,慌忙俯**查看,便见这好小子七窍流血,五脉皆断,分明是吃了太强的灵力。 好在还有一息尚在,泷秋将刹秀放在床上,擦干净了脸便发现他额头上的符号。 泷秋大骇:“这是什么东西?!” “在下没看好,让他去了昆仑后面……”鸟精哭的直打嗝,“他将那大骨……拔,拔出来了,大骨成了,成了剑……” 泷秋瞬间明白,顶着一脑门黑线将鸟精扔了出去。 刹秀是正与剑融合,上古巨兽灵力宏大,自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接受的,泷秋捏捏脑门:得,闭关不成,还得搭上不知多少年修为。 刹秀醒来时,泷秋刚刚度完劫,被雷劈的一身焦红,坐在一旁擦草药。 ……怎么不用灵力疗伤? 像是看出了刹秀想说什么,泷秋难得的没有骂他,只道了一句“看什么看,草药用完了,去后山采些回来”。 刹秀没说什么,便背起药筐出去,又被泷秋叫住了。 泷秋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擦伤口:“看看你眉心,以后你也跟我练剑吧。” 刹秀一愣,前些年时刹秀便一直吵嚷要学剑,却被泷秋拦下,理由无非一个,那便是刹秀没有自己的剑。 如今……? 刹秀摸摸额头,突然发觉眉心有什么不一样了。 后来泷秋让刹秀给这把剑起名字,刹秀钻进民间书坊待了几天,回来后就取了个自认为很霸气的名字:焚如。 焚如,取火焰炽盛之意。 泷秋点点头:“不错。” 刹秀在一旁笑得含蓄:自然,比起您随意为我取的这般女子气的名字,确实是不直达好到哪去了。 刹秀将这剑叫“焚如”,却不知这名字还有另一种注解。 多年后泷秋看着刹秀闭上眼睛时,觉得这鬼名字简直是为刹秀和他的剑量身打造。 ※※※※※※※※※※※※※※※※※※※※ 焚如,即火焰炽盛。亦指火灾或战事。或古代把人烧死的酷刑。(释义取自百度百科) 第18章 喻东篱管孩子,就是散养的。 饿了随便吃,渴了随便喝。 喻东篱就坐在一旁,拿他的手指头逗逗娃娃,指头一碰就倒了,看他在地上挣扎想要爬起来的样子,喻东篱就忍不住想笑。 娃娃撅着屁股看着喻东篱,咿咿呀呀的抱住他的手,哈喇子流了他一身。 喻东篱笑不出来了,捏住他的一个胳膊,不满道,“这小东西怎么总是流口水……” 周遭安静的很,只有小孩子嘿嘿傻笑的声音和喻东篱说话的回声。 ……也是,不会有人回答他,因为这里是炼狱,生魂来此,灰飞烟灭。独独是这小孩却能进来,在岩浆里打滚都不带怕。 喻东篱看看奶娃娃,突然笑了。 “小崽子快长大,”喻东篱拿袖子擦了擦娃娃的口水,“长大了就有人和我说话了。” 肉球似的奶娃娃张开他那长满乳牙的嘴巴,嘿嘿笑个不停。 喻东篱很少出炼狱,出去了便是找泷秋,可如今二人被天界仙子编排成这样,再见面怕是得载入史册。 喻东篱就在家养娃,去了个名字叫“封珩”。 整日大孩子带着小孩子去熔浆里扑腾,扑腾着扑腾着小孩子就长大了。 喻东篱看着封珩慢慢长到他锁骨处,有一次恍惚醒来,喻东篱没睡醒似的把旁边的人搂在怀里,然后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一愣,随即拿手缠上他的腰。 喻东篱很不爽的给了他一巴掌:“别动,再睡会儿。” 然后那人就跟个傻孩子似的不动了。 封珩长到十七岁,已经比喻东篱高了一头身,性子不知道跟谁长的,小混混模样。 长大了的封珩整日跑去人间玩闹,回来时总会给喻东篱带些好吃的东西。 喻东篱有些好笑又有些欢喜,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你这小子,我不怎么吃甜的……你哪来的钱?” 封珩在一旁支着下巴给他倒杯茶:“自然是散工……慢些吃,噎着就不好了。” 喻东篱哼哼两声:“本君怎么可能会被噎着。” 喻东篱总觉得封珩还是孩子,就连睡觉都是将他护在里头,却不知这孩子会长得比他还高。 封珩每天清晨都会出去洗澡,小心翼翼的跨过喻东篱,拿起衣服便去洗澡。 睡得正香的喻东篱也是顿觉自己老了:早起不得,若是被封珩吵醒,那么这一天都是心情不好的。 今天也是。 喻东篱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站在一旁洗完了澡的封珩一愣:“起来了?” 喻东篱扫他一眼:“又去哪里玩?” “……”封珩沉默,摸摸穿好衣服,“我去给你买点心。” “我也去。”喻东篱打着哈欠爬下床,转个身腰磕在了桌上,被封珩伸手一扶,“小心。” 初晨总是美好的,纵使黑暗至极的炼狱也总会因为什么而透出一点光亮,随即越来越大,疯狂的在岩浆表面铺满鸟语花香。 喻东篱有些恍惚,像是被什么碰到了心弦,极轻极柔,和封珩的吻一扬。 人间近几年诸位皇帝都还算是明君,将日子打理得风调雨顺,路上你来我往倒是热闹非凡。 提着花灯的小丫头嘻嘻哈哈在人群里跑来跑去,一头就撞上了喻东篱。 赶来的妇人连忙道歉,将小丫头抱在怀里。 封珩在一旁虚扶了一把:“这大白天,拿灯出来做什么?” “外乡人吧?”妇人长得温顺,耐心的朝封珩解释,“这几日是放花灯的好日子,我带孩儿出来玩玩,便撞上公子了……可是有事?” “哦,”喻东篱挑挑眉,冲妇人一笑,“不碍事,这小丫头片子轻得很,长得也水灵。” 小丫头笑得乖乖巧巧,喻东篱瞧着可爱,伸手捏了捏脸蛋,便同母女二人挥手告别了。 封珩站在一旁,凉嗖嗖地看了一眼喻东篱,“你捏一捏我的脸?” 喻东篱:“……要点脸吧,诶,阿珩,咱们今晚找个客栈歇了吧,我看着几日挺热闹。” “嗯。”封珩道。 二人去了酒楼,要了一桌好菜,正欲待吃,便听到楼上一声咣当爆出,随即便是乱七八糟的闲杂人等从楼上跑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在炼狱憋了不知多少年的喻东篱突然来了兴致,拉住一个跑下来的公子哥问道。 那公子虽是衣品纯正的土霸气质,此时确实吓得脸色苍白两股战战,慌忙逃走却又被陌生人突然抓住,险些尿了裤子:“上面,杀人了!” “哦?”喻东篱道,“杀人?” “是,还有把怪剑,红色的!” 那公子哥还没说完,便听楼上轰隆一声,一具尸体硬生生钻过了地板砸在地上。 只见那公子哥干呕一声,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死人五官被生生移了位置,一颗眼珠子滚在地上,胸口还有一条极深的,约摸是穿过胸膛的刀口。 刀口锋利,直接连皮带肉的把心口刨开,里面热乎的心脏还在抽搐。 喻东篱惊叹一声,还没来得及赞叹这杀人的兄弟多么狠毒,便被封珩拉回了座位,往他嘴里加了快肉:“吃饭吧,今晚带你去看花灯。” “好。”喻东篱嚼着肉块,不去看尸体了,倒是评论了一句“这店家做的不好吃”。 封珩:“回去我给你做好了……” “了”字还未出口,封珩便觉一阵剑风飞来,说来也怪,封珩不知是吓糊涂了还是怎么,仍然夹了鱼肉挑刺。 剑风裹着血腥,混身迸发出红色光芒,尖叫似的割破空气往封珩胸口刺去,却不想在接近封珩耳朵处时,突然被什么截住了。 剑瞬间停止嗡鸣,直直停在封珩耳朵边。 仔细人一看,便知道这不是封珩徒手截住了剑,而是他手里的筷子。 封珩眯眯眼,转过头:“阁下可是闹够了没有?” 第19章 红色的剑嗡鸣直响,剑刃上的红色血珠顿时被剑气蒸发,成为一道道蒸汽。 封珩手中夹着剑的筷子咔嚓断了一根,剑气轰鸣,直接朝封珩额头刺去。 喻东篱一愣,当即抄起酒杯砸向红剑,酒杯砸在红剑身上应声而碎,被剑气震成了齑粉,硬生生把红剑砸歪了几道,割着封珩的脸滑了过去,刺进墙壁里。酒汁四溅浑圆的酒珠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谁动的手?”封珩脸上被割出了一道血痕,他伸手擦了擦,扭头望向楼上。 楼上却是没什么动静的,只听见上面有什么咕噜咕噜滚在地上,随即从楼梯上滚下来了一颗人头…… “竟然拦住了焚如,”突然间,一张脸倒着窜进封珩视野,把他吓蒙了,伸手变要打,却被对方截住,顺势往回一拐,将他的手骨折了回去,只听咯吧一声,腕骨脱节。 刹秀倒着浮在半空中,两腿借剑鞘的浮力挂着,一头长发束起,却在这时耷拉在地上。 封珩吃痛,收回手飞快将腕骨正好,沉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有为什么招惹我们二人!” “有趣。”刹秀一个翻身,落在地上,“昆仑的那老家伙又闭关去了,我无聊,便出来找些乐子,”说着,他勾勾手指,将焚如收回剑鞘,“谁知道这群东西们不识好歹,不过是拆了一家庙……” 喻东篱放下酒杯,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白衣少年,猝不及防开了口:“你是泷秋的弟子?” 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惊讶的事情,面前的白衣少年疑惑的挑挑眉:“你认识老家伙?” “……被人叫‘老家伙’,若是泷秋听见了,非要扒了你的舌头不可。”喻东篱微微一笑,“这位小友,想来泷秋定是非常宠你才肯让你如此放肆,若是换做他人,都数不清死在他剑下多少回。” “道理都懂,老家伙肯宠着我也是他的事,也就不劳前辈多念道了。”刹秀嘻嘻一笑,扭头边要走。 “那‘老家伙’知道你走火入魔这事否?”身后的喻东篱突然开口,极冷极热一刹那,焚如出鞘,忙不迭挡住了喻东篱突然震开的魔气。 焚如像是野兽嗅到了鲜血之气,轰的一声爆鸣起来,灵气魔气相撞,将酒馆里里外外炸了个粉碎。满天粉齑中,一朵金色的莲花绽放在喻东篱周身。 “本君还道你这剑是个好剑,泷秋肯让你使用这把剑一定是看着你心性不错,如今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喻东篱看了一眼封珩,却并没有起身,收了莲花,“阿珩,你去吧,我饿了。” 封珩一愣,无奈的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张巾帕,将桌子上落了灰尘的筷子擦了擦,道:“也是你该做的事……还好饭菜遮的严实,没有染了灰尘。” 说罢,封珩站起身,冲刹秀抱拳:“兄弟,今日这一战免不了了,我家人最是看不得仗势欺人,便让我代你师父好好管教你。” “你瞎管什么鬼闲事,”刹秀打个哈欠,“我不打。” 封珩叹口气,直起身,挥手冲来,直击刹秀天灵,对方见这阵仗,低骂一声,拿刀鞘挡了一下,随即一个后空翻跃出几步,堪堪站稳:“你什么毛病,说了不打就是不……卧槽!” 话未说完,便见封珩一腿扫来,刹秀退后几步,随即拔剑砍了过去,却见对方飞快一闪,只削了他两根发丝。 随即刹秀被人按住手腕,捉住了右臂上的麻筋,焚如咣当脱手,小腹被封珩捣了一拳。 “你的剑术与灵法用的很好,却不知道学学体战,”封珩抓住刹秀,将他扶了起来,捡起焚如递给他,“这让你很吃亏……” 不给封珩反应,刹秀飞速接剑,朝封珩吹了个口哨,随即寒光一闪,灌入了灵力的焚如红光大盛,剑气喷薄而出,直接**封珩小腹。 喻东篱夹菜的手一定。 “多谢兄弟提醒,不说我都忘了我这灵法了,”刹秀拔出焚如,收回剑鞘,“这是还你刚才那一拳……就是有点重了,疼不疼?我看着都疼。” 像是有什么预知,刹秀上扬的嘴角一定,转身就要跑,却被四溢的魔气绊住脚,魔气与灵气相冲,险些把刹秀筋脉撑爆,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咳出血来。 喻东篱扶住封珩,便听见封珩轻声道:“没事,伤得不深。” “还不深?非愿意穿透吗?”喻东篱面色不改,伸手摸了摸封珩的额头,“泷秋可真是个好师傅,教出这么个徒弟,真有他的。” 刹秀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抖着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突然发觉自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师父,你怎么出关了?”刹秀面上满是愧疚,实则心里大喜:收拾烂摊子的人来了。 泷秋倒是面不改色,手中还提着剑,看着刹秀:“你很好。” “啊?”刹秀一愣,便被人扛在肩上,随后泷秋朝喻东篱点点头:“今日这事是他的不对,但也扯平了,就此揭过。” 喻东篱:“你是不是该给酒馆老板一个交代,酒馆都炸了……” 不等他说完,泷秋便丢给旁边的老板一个钱袋,转身便扛着他那倒霉徒弟走了。 “对不住,”喻东篱扶起封珩,冲周遭笑道,“诸位轻便。” 方才见得喻东篱莲花的人都是知道了,爹娘在幼师便讲过这人是什么来头,是惹不得的大魔,此时又怎敢说道什么,纷纷做鸟兽状散去了。 今日是看不成花灯了,喻东篱将封珩带回炼狱包咋了一番,突然后知后觉的拍了一下脑门:“方才泷秋那臭脾气,是,是在冲我道歉?!” 奇也怪哉! 百年难得一遇! 他那小徒弟是得多会惹事才能把这当师父的练出这等惊叹! 泷秋竟学会向人折腰! 这说出去定是又要让仙子们写话本了! 第20章 泷秋气得肝疼,险些喷火。 刹秀盘腿坐在一旁,看着泷秋暴躁地走来走去,突然开口:“师父,那些人……” 话还没说完,刹秀看见桌子裂成了好几半。 泷秋没说话,一股灵力窜出,把刹秀摁在了床上。 泷秋道:“睡觉。” 刹秀躺在一边,扭过头看着泷秋:“师父……” 泷秋:“。” 刹秀终于沉默了,没声响地往里面挪了挪,钻进被子里睡了。 泷秋圣座虽是脾气不好,性子也是冷的不行,但天底下总没什么能把泷秋气到炸的,刹秀算是第一个。 刹秀本性是好的,却缺乏了管教,谁面前都是大爷,除了泷秋。 回回闯祸,泷秋都是上前道歉,上次刹秀拆了家庙,也是泷秋护着的。 刹秀闯什么祸都有泷秋护着,唯独一处不成,那就是妓院。前些日子刹秀跑去玩耍,被泷秋提着后领扔了回来,关了半个月。 半个月后此人收敛了一些,去了酒馆,遇上了地痞流氓,谁知这些东西男女不忌,见得他拿着剑,便偷偷下了些药,摁上刹秀便是动手动脚。 焚如放在桌边,刹秀无力去动,突然满脑子都空白了。 焚如散发出红光,瞬间将周遭的人带去地下了。 刹秀呼出一口气,伸手握住了剑柄,微微一笑:“你们逼我的,不怪我。” 刹秀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就如同饿了很久突然遇上了满汉全席,一股从心底里激出来的冲动瞬间爆炸,席卷全身。 “你想干什么?”他问自己。 二楼的人们见得此景大惊失色,争相逃窜,随后刹秀便遇见前来吃饭的封珩。 “不好玩,”刹秀看着封珩和喻东篱,在心中不满,“不打架不跑,不好玩的很。” 刹秀睁开眼睛,外面已经大亮,鸟雀站在窗前。 泷秋已经走了,被打断了闭关谁都不会有好脸色,更何况他昨日还杀了人。 刹秀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去,突然发现自己出不了昆仑了。 泷秋果然不是认气受的主,在他出关这些日子,刹秀是出去都出不得了。 于是剩下的一百年里,住在昆仑旁边的鸟精听着刹秀嚎了一年,无所事事了一年,扛着树种跑来跑去了不知多少年。 刹秀至今没有动焚如,他觉得焚如有些奇怪。 比如这把剑,会在他打坐时呓语般在他耳边呼吸,对他说破了结界的法子。 刹秀就把这剑留在了他种的树林里,每日来浇水时踢这剑一脚。 剩下的五十年,刹秀不再练剑。 有一日鸟精起来,看见穿着中衣的少年站在冰天雪地里,眉目里染了些昆仑的冷。 他盯着远处,不知在看哪里。 看了良久,昆仑突然狂风大作。 风扬起雪粒,铺天盖地地砸在结界上,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再被风卷起来,呼啸着把刹秀围在中间。 “师父是昆仑的神,”刹秀伸手捞了一把雪粒,放在手掌心看着它融化,似笑非笑地,“我为他造个宫殿。” 鸟精脚下一个踉跄,蹲坐在地上,险些吓得丢魂。 他就看着这位小祖宗,拿昆仑的雪,在昆仑的地上,盖出一座冰白色的宫殿。 那位祖宗约摸是长大了些,眉眼都伸展开来了,寡义薄唇,身量确实极好。 他看着宫殿,心中却是想的师父醒来会不会消气。 鸟精就这么看着他发了一会儿疯,然后去浇水去了。 刹秀在昆仑后面,种了个树林子,根根参天,根根茂密。 他照常踢了一脚插在一旁的焚如。 “你想不想出去?”剑瞬间散发出一丝红光。 “不想。”刹秀心不在焉地浇水,回道,“日日都是这话,就不能换个问题?” 剑明显沉默了,半晌才来了一句:“我见过你杀人,手法很利索……不是我的因素,是你自己。” 刹秀浇树的手一顿。 ※※※※※※※※※※※※※※※※※※※※ 来晚了,这几天作业好多……(跪) 第21章 喻东篱脑袋混混沌沌地,拉着封珩回炼狱时险些摔倒在地。 封珩一把拉住他,眉头都皱起来了:“你怎么回事……方才险些将那个人逼死!” “……”喻东篱慌忙拉住封珩,看着他刚刚结痂的伤口此时又破开,又开始往外冒血水。 心底忽然一颤,喻东篱猛的抓住封珩的手腕,近乎咬牙切齿的说:“弄伤你的人,一个都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炼狱狂风大作,埋在泥土下的狰狞显露,束缚着铁枷的古神嘶吼长霄。 虽说喻东篱惯着“大魔”之名,却也不要忘了,这是和昆仑圣座齐名的古神。 封珩被漫天魔气震到,却只觉手脚一冷,再回过神来,喻东篱已经不见了。 ……他去了昆仑。 鸟精正站在结界前,苦着脸被刹秀质问“为什么不能进结界来吃虫子”,突然胳膊一疼,便看见刹秀脸色一变。 忙不迭的低头看发生了什么,鸟精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丢了一根胳膊。 断得干干净净,一点血都浪费,都窜上了鸟精的脑袋,然后又轰隆一声掉在心口。 “我再问你一遍,能不能打开这个结界!”刹秀沉着脸看向鸟精,得到了对方准确的答案:不能。 煞气越来越重,昆仑的大雪被扫起,咔嚓咔嚓化作利刃,劈向结界。 “怎么来了个真祖宗!”鸟精疼得快疯了,看到来人更加抓狂。 “找我的,”刹秀看了一眼鸟精,“你先躲好吧,结界是师父下的,约摸可以挡得住他,我没什么,你找个地方包扎一下。” 鸟精忙道:“好好,我这就去请圣座出关!” “你敢,”刹秀在身后淡淡飘来一句,“第二次中途出关,是你不想活了还是我不想活了,我能应付。” 鸟精还想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翻滚魔气扔到了一边。 喻东篱踩在地上,落下一朵金莲,极高的温度险些要将昆仑的坚韧寒冰融化。他看看周遭结界,轻轻吐出:“这结界无非是妨你出逃,可不是妨本君的。” 话未说完,魔气先行。翻腾起来的魔气在半空拧成一团,嘶吼着撞向结界。 刹秀面色一边,心中警铃大作,一个翻身堪堪躲过一击,吼道:“焚如!” 且说封珩,气血都随着伤口流出,看着喻东篱离去却无能为力,暗暗懊恼自己无能。 突然天地间远远的便传来鹤唳声,一位仙人走来,身后竟还跟着个女子,那女子身着碧衣,背着一把琵琶,双双站在封珩面前。 女子容颜昳丽,杏眼看了一下封珩,又瞧了瞧炼狱,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就是师父之前领回来的魔心仙脉。” “……什么?”封珩一愣,“魔心仙脉?” 那仙人俯**将封珩搀起来,笑道,“多年前魔君和昆仑的那位曾在我天界领走了两个魔心仙脉的娃娃,你是之一。” “二位是?”封珩皱眉,看着仙人挥了挥手,他的伤口就在飞速愈合,又看了看那名碧衣女子,“你为何要唤东篱师父?” 碧衣女子惊骇至极:“师父莫非没同你说过吗,我换做凤成樱,是喻东篱他弟子!” 封珩摇摇头。 “且不说这些,”唤作凤成樱的女子插着腰叹了口气,“我随鬼玉仙人外出游历多年,还担心师父是否会过得不好,前些日子回来看,觉得你不错,便放心了,如今一瞧,你可真是太好了啊!” “什么?”封珩一愣。 “快些去昆仑,不然另一位魔心仙脉怕是要入土了!”凤成樱拔出发簪抛向空中,成为了一直巨鸟,尖鸣一声落在凤成樱身前,三人站在巨鸟之上,匆匆向昆仑赶去。 封珩这才知道,这位凤成樱是喻东篱唯一的弟子,修成散仙为鬼玉仙人看中,带着她游历四方,修炼神识。 后来喻东篱和泷秋前去天界圣泉,不小心惹了两只魔心仙脉,双双带了回来。 他是,刹秀也是。 魔心仙脉,若是成神,必定是天界大能,若是成魔,必定掀起腥风血雨,落得如此好下场。 ※※※※※※※※※※※※※※※※※※※※ 大家早上好鸭~让我们伴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上早读吧~~~ 第22章 喻东篱掌心的莲花开得耀眼,金色的描边在皑皑白雪中散发出锋利的泠光。 他眯着眼睛,好看的眼角微微上扬,金色的瞳孔倒映出面前这个还在挣扎的蝼蚁。 “疯了吗你……”刹秀右手手筋被魔气震断,此时连拿着焚如都有些费劲,便干脆扔在了一边,精疲力尽坐在一旁,“我不过是捅了他一剑,我也还了,非要弄死我吗?我也是条人命……” 不等他说完,一道黑气瞬间在空中凝成利刃,直直朝他心口刺来,刹秀暗骂一声,慌忙滚了一圈躲过了攻击,才发现喻东篱真是让着他了,还留着时间让他歇息一下。 可惜这也只是一瞬,喻东篱没有动,天地间却刹那流转,惊雷轰隆而至,击在地上飞溅出封存了多少年的雪渣。 刹秀只觉眼前一黑一白,随后便是一只手揪住后领扔了出去。 泷秋站在刹秀身前,满脸怒气冲天,一身的寒气逼人,溢出来的灵气硬生生把天雷逼散了。 “喻东篱,”泷秋只穿着一身中衣,薄薄白衣下的肌理透出寒冰似的的冷酷,脸色苍白,眉目里确是无边怒火,“你想做什么?!” 喻东篱眯眯眼睛:“我记得你是在闭关……” “徒弟都死了还闭什么关!”泷秋低吼一声,看着喻东篱,“他是捅了你那什么谁一剑,却也不至于这样!” “那该怎样?”喻东篱道,“不还我阿珩一剑?礼尚往来不是?”说罢便挥手越过泷秋往刹秀胸口抓去,眼看即将碰到衣料,却突然被一把剑挡住。 剑刃锋利,割破狂风钻进喻东篱的手腕,狠狠向上一挑,随即血肉飞溅。喻东篱吃痛,迅速往后倒去。 “泷秋,我倒是从未见过你如此护着谁,”喻东篱甩甩被泷秋用剑挑断的手,上面的伤口飞速愈合。 站在另一边的泷秋仍旧站着,只是手中握着的白剑直直指向了喻东篱,泷秋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他冷声道:“再敢来一次,我真的不客气了!” “打就打,”喻东篱嚣张至极地直面泷秋,脚下的金莲瞬间收回,只剩满天风雪,“又不是第一次。” 刹秀看着二人即将开打的架势,顿觉自己这小身板承受不住,低低唤了一声“师父”。 泷秋正怒火中烧,加上闭关两次被人打断,耳边全是苍蝇叫,哪里听得见刹秀说什么,只当他是害怕,就腾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脑袋。 刹秀:“……” 不是,不是这意思啊师父! “只要我还能动,”泷秋在心里轻轻说道,“我就一定会护着你。” 这话太过分,自认为很清高孤傲雪中一剪梅的泷秋圣座自然不会把这话说给刹秀听,便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就和喻东篱交上手了。 刹秀看着半空中打得天翻地覆的二人,只觉天旋地转,内脏都快要别乱窜的魔气灵力捏碎,伸手支住焚如,轻轻喘了口气。 气还没喘匀,突然眼前一花,又被什么给砸中了脑袋,一个踉跄,抓住了遍地乱窜的雪精灵。 雪精灵常年睡在昆仑地底下,是轻易不露面的,只在昆仑偶尔的温暖时节爬出来到另一个寒冷的地方,以防止自己融化。 此时却纷纷跑了出来。 刹秀低了低头,看着脚下融化到绵软的坚冰,只觉他俩二人再这么打下去,昆仑常年雪不化的神话就要被打破了,便提起一口气抓起焚如跃上半空,堪堪横在二人中间。 “二位听我说!”刹秀右手拿不稳焚如,只得端着左手狼狈得挡着两位大能的动作,“若是再这么打下去,昆仑就该没了!” 泷秋一把撤住刹秀将他扔在身后:“这没你的事,滚一边去!” “怎么没我的事,人是我捅的,还用不着你来管我!”刹秀似乎是激怒了,抬起腿踹了自己师父一脚,看着喻东篱道,“你要我如何做?还了你那相好那一剑?” 喻东篱不言语,只是停下了动作,看着刹秀。 刹秀似乎是左手拿不稳焚如的,举起来时手都在抖,直直刺进胸口,然后又拔了出来:“这样?还是如何?” 泷秋看呆了,回过神来才慌慌张张捉住刹秀,方才还游刃有余的泷秋圣座不见了,一脸的冷酷瞬间击碎得无影无踪,他慌忙按住刹秀溢血的伤口。 “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喻东篱低低说了一句。 刹秀从小是没碰过这种追着打的债主,此时遇到了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焚如掉在地上,散发着极弱的红光。 刹秀拍了拍泷秋:“师父,现在能不能撤了?” “……”泷秋皱着眉头看着刹秀,没回答他这个问题,突然蹦出来了一句:“喻东篱,滚出昆仑。” 身后的喻东篱异常执拗:“不,我要等我家阿珩来接我。” “行了吧,”刹秀伤口流血,身上几乎没一个地方是好的了,却还有心思斗嘴,“你那‘阿珩’此时,恐怕早就失血过多无力回天了。” “倒不一定。”喻东篱是个怪人,你若得罪了他,定是没有好果子吃,可若是你冲他道了歉,这事就立马翻过去了,喻东篱从来不是那种翻脸不认人的。他弯下腰捏了捏刹秀手腕,“还行,死不了……泷秋,我倒是确实没见过你对谁如此贴心。” 泷秋皱着眉头不去看喻东篱这倒也是,若不是刹秀此时伤口还在流血不方便离开,泷秋恐怕早就把喻东篱,连着他脚下这块土地一块儿掀出昆仑了,从此以后昆仑不欢迎喻东篱! “泷秋。”喻东篱冷不丁蹦出来一句,“你是不是,喜欢你这弟子?” 刹秀已经快昏迷了,脑袋疼得要命,也没心思去揣摩喻东篱嘴巴里那句“喜欢”是哪种“喜欢”,只当是普通的“喜欢”,也没怎么察觉泷秋微微僵硬的身体和逐渐发红的耳垂。 喻东篱拍了拍手还欲说什么,便听见远远一声鸟鸣传来,随即便是一声丫头的呼唤,如同海隔三万里,每日在海边呼唤的声音一样,似远似近地钻进耳朵里。 “师父!” 第23章 泷秋皱着眉头,看着被包成粽子的刹秀,直接发起呆了。 他自天地诞生以来就一直存在,性格不算多么好,几乎是两三句话不合就会挥拳开打。后来看着人世百态,渐渐沉淀下的心脏不会如此冲动了,便坐在昆仑,一个人守着日月。 他身旁很少有人跟着,多年前从天界回来时带回来的娃娃也已经长大,不会多留在这种地方。 喻东篱跟他说,他喜欢刹秀。 喜欢算什么?不能涨修为。 甚至在刹秀刚刚接受焚如时,他还剥下了自己的神格。 后来的雷劫,乃是天道不容他如此,才降下来的。 可现在呢?他喜欢刹秀? 泷秋伸手,拿食指勾了勾刹秀的手。 他不过是太孤独了,他想有个人陪着。 可在下一秒,泷秋脑海里就蹦出来个不像他的言论:“这个人,非刹秀不可。” 喻东篱被封珩拎回了炼狱。他是从未见过封珩这个模样的,伤口虽然及时被凤成樱治好了,可流掉的血却不是能随时补回来,封珩沉默着坐在一旁,脸色煞白,像是一个被雪堆出来的人。 “阿珩?”喻东篱伸手,碰了碰封珩的胳膊,却又小心翼翼的收回去了,“你这是怎么了?” 封珩摇摇头,却并不说话。他看了看巨鸟前谈天说地的凤成樱和鬼玉仙人二人,突然起身走了过去。 “嗯,”凤成樱看到封珩走近,止住了话题,看向封珩,“怎么了?” “在下与鬼玉仙人有话要谈。”封珩行了个礼,凤成樱当即明白,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便快速走去喻东篱那处。 “小友有什么事同我谈话?”鬼玉仙人笑道。 “我想拜您为师。”封珩直白得不带掩饰,倒是让鬼玉仙人一愣:“小友,你可想好,魔君修为与我可是天差地别,你为何不去拜他?” 封珩摇摇头:“他不可,他……” 鬼玉仙人不说话了,定定的看了封珩良久,突然打断封珩:“你是魔心仙脉,炼这功法应当是可以的……正好,阿樱也该是留下多陪陪魔君了。” ……如此,便是同意了? 封珩大喜,险些忘了这是在空中,直接在鸟头上跪下了。 喻东篱看着封珩的模样,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皱了眉头,却没有说什么。 果然,第二日喻东篱醒来,整个炼狱都没了封珩的气息。走出去,只看见一个伏在地上的大鸟,和正在吐纳的凤成樱。 “师父,醒了?”凤成樱笑道,从巨鸟身上蹦下来,在喻东篱身旁走了两圈,自言自语道,“看来这封珩倒是很会照顾人……” “阿珩去哪了?”喻东篱突然道。 “不清楚,”凤成樱伸了个懒腰,“约摸是去了八荒吧,我记得我第一次随鬼玉历练,去的就是八荒……也许是别处,他是魔心仙脉,不能平常对待。” 喻东篱点点头:“还回来吗?” “自然是回来的。”凤成樱十分确定答道,伸手一挥,便见那只大鸟化作团团光辉,在她手心成了一根发簪,“对了师父,封珩那小子给你留了些点心……” 话未说完,凤成樱已经不见喻东篱了。 喻东篱当然知道封珩不会就这么走的,封珩真的为他买了很多的零嘴,大大小小的油纸包堆在桌子上,打开全是花花绿绿的小零嘴。 正如凤成樱所说,鬼玉仙人对于封珩确实是区别对待了,带着他去了长河。 长河无边,妖魔鬼怪都是歇在这处的,张牙舞爪地冲封珩尖叫。 弧月高悬,长河的一处深林传来阵阵嘶吼,不时冒出来的白光闪彻天地。若是走进一看,便可见得一个冒着白光的阵法,灵力在半空中形成条条细柱,根根致命,团团围住了不少妖兽。 封珩两指合一,飞身而起,迅速将阵中妖兽赶尽杀绝。 鲜血飞溅,在阵中凝成一股细流,落在地上,缓缓向封珩游去,钻进他随身带的玉佩里。 长河中的妖魔鬼怪皆是世间灵气所化,虽又混杂煞气,却在杀死后仍然可以转化成灵气,可助人增长修为。 封珩在长河待了三年,没有任何防身之器,只有鬼玉仙人暂留下的阵法功用。其中有一个阵法最令封珩费解。 这东西阵法复杂,不同于平时记住要领便可随手一画的阵法,仅是阵外圈最为简单的符咒都是要一笔一划画下来的,靠不得半点连笔。 封珩试过多次画这东西,却总是会在半途出现什么问题,甚至有一次灵气外泄,将长河周遭的巨兽都吸引力了来。 那夜暴雨,一地的血腥。 封珩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他看见自己胸口被掏穿的窟窿,再看看周遭已经没了气的巨兽。 带着的书散落了一地,粘着雨水血水染成了红色,封珩俯**,一本一本捡起来,就这么拿着。 雷声轰隆,夜里的长河是黑色的,在丛丛叠叠的闪电里爆发出咆哮,映照出这个青年人的脸。 三年的时间,足以将爱笑的少年锻炼成这个身材高挑,模样冷峻的男人了。 他站在长河边,看着层叠的河水漫过脚踝,苍白的脸被闪电勾勒出模样,却没人看得见,他眼底埋着的东西。 …… 刹秀翻过围墙,咬着一块糕点嘻嘻哈哈地跑来,身后追着的小丫头险些哭了。 “哥哥你又欺负人!”见得小丫头在身后耍起了赖,噘着嘴要哭,刹秀慌忙转过身两手抱起了她,把怀里带着的糕点全塞给了小丫头。 “好吃不好吃?”刹秀抱着小丫头晃来晃去,将丫头逗得咯咯笑。 在这几年里,昆仑里在刹秀没来之前一直陪着泷秋的鸟精有一次出门,带回来了另一只鸟精,两人恩爱至极,不就便成亲了,只生了一个小丫头,便是刹秀一直逗来逗去的这个小丫头。 时隔三年,泷秋却对待他一日愈加严厉,甚至不再让他出去。也正是如此,刹秀在练功之余闲来无事,便日日修进那座大殿,如此一来,用昆仑的雪建的大殿终于是好了。 泷秋看了,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身又去闭关了。 闭关闭关…… 刹秀盘腿坐在大殿之上数星星:有什么好闭的,难不成他还要去抢天道的位子? 泷秋却不是如此原因。自从实确心意后,他便不再多去看刹秀一眼,修了多少年的轩辕剑,如今竟然第一次有了走火入魔之迹。 在他闭关之时,昆仑被刹秀闹腾的不可开交。 昆仑后处被他种了一林子的梨树,说来也怪,这梨树竟然能在昆仑过活。刹秀被梨树无谓寒冷之情感动,亲自祭出焚如,插在林子前坐镇。 和往常时一模一样的,走到那便踢一脚焚如,听着焚如愤怒的回响,刹秀哈哈大笑,将水浇在梨树根上。 泷秋也是在夜晚悄悄来过,他看着满地梨树和林口孤零零的焚如,眉眼弯了一下。 温温柔柔的,不像是泷秋。 和平时吵吵闹闹的模样不同,刹秀睡觉是极其安生的。泷秋做在一旁看着他睡觉,一看便是一晚,什么也不做,就是看着。 就是看着,泷秋也很满足了。 他不敢对刹秀说,他觉得这是有违常情之事,他觉得这不是他该说的,甚至可能刹秀也不喜欢这些事…… 他闭上眼睛,摸了摸刹秀的手指头。 昆仑总是冷的,就连月光都是刺骨的,可泷秋约摸觉得,刹秀这人,把昆仑改变了一些。像后面的梨树林子,或者是他建的那个宫殿。 挺好。 泷秋起身离去。 这样也挺好的了。 第24章 封珩一夜没睡安稳,时不时梦见喻东篱。 喻东篱长得很温柔,几乎像是少生气的,他一个人在炼狱过了不知多少日月,悄悄地在夜里走进人间,数着街上的繁华,看着漫天遍野的星星。 可这些都是封珩不知道的,他不知道他来炼狱前喻东篱的生活。 可他就是看见了,一个人,对着一世界的鸟语花香。 封珩其实是喜欢喻东篱的,他总是趁着巨兽睡着时,安静的歇在长河边,看着滚流的河水,伸出手洗把脸。 ……后来他又梦见那天早晨,喻东篱跟他说,“我也去人间看看”。封珩看着喻东篱,突然间的大脑嗡嗡响了一声。 就是这么无缘无故,封珩吻了喻东篱。 唇齿交缠。 封珩听见喻东篱心脏的声音。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随后便醒了,睁开眼睛,面前刺鼻的血腥味割破狂风,一张血盆大口悬在头上。 封珩当即向旁滚去,伸手在空中划了符咒,飘着的白光符被他拍在巨兽脑袋上,一瞬间周遭都是安静的。 随即封珩听见一声细微的碎裂声,然后回复他的便是满天的碎肉和血珠,夹杂着腥臭的气息。 封珩强忍住胃中翻涌之气,飞身而起,寻找下一个安全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办法待了。 可这时已经晚了,周遭的巨兽皆是闻到了鲜活的灵气,纷纷向这边走来,一时间天地都是野兽的嚎叫声。 封珩踉踉跄跄走了几步,便被野兽围住了所有去路,一个人仓皇迎战,灵气瞬间迸发。 这个时候没人有机会有闲心去画符咒来打架,要么是屁滚尿流等死,要么就是…… 封珩周身爆发出灵气,直接硬生生将距离他近的几只巨兽撕碎了,后面的巨兽便瞬间涌上来,撕咬死去的尸体。 封珩闷闷地咳嗽了一声,觉得自己这身灵力还是不太会用,突然开打还是处在下风。 此时此刻,他竟力不从心。 他伸手摸了摸脑袋,觉得自己约摸是有病了。 有病了的封珩没有注意到身后悄悄靠近的野兽,回过神来慌忙要闪时,便觉到肩膀被人按了一下,随后便是周遭野兽的吼叫声,逃窜声。 封珩被声音震得脑袋发懵,急忙晃了晃脑袋才看向对方。 “……”封珩睁大了眼睛,突然不会说话了。 “你可没事?” 仿佛是梦里成了真,多少次闯进他的梦魇里的人,真真切切的站在他面前。 这是个活的。 封珩脑袋嗡的一下不工作了,他张了张嘴,没出声,就这么看了喻东篱很长时间。 “阿珩?”喻东篱看他不说话,伸手晃了晃封珩的肩膀,“阿珩!”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封珩终于说了句话,有些颤抖,“我没同你说……是鬼玉仙人?不,不应该是他……” “八荒,我去遍了,我没有找到你,我又去了九州,还是没有你,没有你……我就找,我找到你为止。”喻东篱笑道,他看着封珩,甚至有些傻气,“我找到你了。” 话音未落,喻东篱便突然被人搂到怀里,很紧。 “你找到我了。”封珩笑道。 这个少年,曾经为他买点心的少年长大了,手心里有茧,身形也长开了,眉目里都是令人心动的感觉。 喻东篱突然觉得这是不真实的他还没有找到封珩,他还在找封珩的路上,这是哪个魅妖垂涎他的美色设下的圈套。 可是喻东篱不想走了。 封珩是想要变强才离开他的,那好,他就陪着他变强,若是哪天这懦夫再逃走了,喻东篱就再找,找到很久以后,找到他。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于是,把封珩扯进三年的孤独的长河,突然多了一个人,这个人偷偷隐藏去了气息,陪着封珩一起作法,陪着他一起造了个小草屋。 他们一起走,一起歇息,一起在满是血腥的阵法旁接吻。 喻东篱剥去外袍的模样是很惹人怜爱的,封珩不敢弄疼他,就俯**吻他的眼角,细细地亲他的耳垂。 喻东篱抱住他,咬着他的肩膀,浑身都在抖。 喻东篱问他:“阿珩,你爱我吗?” 就像无数次的梦里,喻东篱也是这么问的,一字不差。 “爱,”封珩也是如梦中所答,一字不差,他肯定地说,“我爱你。” 刹秀很久没出过昆仑了,那晚泷秋板着脸跟他说“你出去”时,刹秀简直要疯了。 时间长进,刹秀也是在长大的,可不知为什么,似乎就是为了和他作对,泷秋为他下的结界也是一天天在复杂。今日会了这个阵法,明日就又成了另一种。 聪明如刹秀,什么法子都使遍了,结果还是一样:出,不,去。 刹秀蹲在结界边上唉声叹气,那鸟精小丫头看见了,也学他蹲在一旁叹气。一大一小,从日出“唉”到日落,将那梨花都叹变了味。 泷秋恰好出关出来透透气,一出来就看见远远的两个人,皆是要死不活的模样,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了。 说是不愿意让刹秀出去都是假的,泷秋心疼刹秀,可却仍害怕他在外面惹是生非。若是这些事传到了天界耳朵里,纵使泷秋能力大过天,也是不得妨碍天界的。 谁让刹秀是魔心仙脉,是天界的呢。 泷秋思来想去,生怕刹秀再这般下去会生病,便只好恩赐一下,准他出去一日了。 于是泷秋就看着刹秀眼角的火焰燃气,瞬间烽火燎原,顺道将他心底一角也燎起了火星。 泷秋抿了抿唇,将心底的火焰一并浇灭,转身继续闭关去了。 刹秀一把捞起旁边的小丫头,带上她便出去了。 一大一小两人在集市中窜来窜去,一日下来怀中大包小包,两人又各自叼了一串糖葫芦才罢休,嘻嘻哈哈往昆仑走去。 路至半截,刹秀突然站住了脚,将身后的丫头拉住。 那丫头也不是个傻的,察觉到了刹秀牵着她的手一紧,疑惑地朝前方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却让丫头出了一身冷汗。 面前的青年一身金丝青白衣裳,身着华丽,额头的两个龙角就这么大方地露在外面。他看见刹秀,便拐了个弯,不打算回去了,就这么直直冲刹秀走来,还打了声招呼:“师兄。” “……”刹秀哭笑不得,“谁是您师兄,这位子我可不敢高攀。” “诶不敢不敢,待我哪日拜了圣座为师,咱们自然是要用师兄弟来称呼的,”青年故作姿态,看了刹秀一眼,“若是做不成圣座徒弟,娶了他也是不错……” 刹秀“噗嗤”一声,笑得不停。 “你笑什么?!”那青年乃是龙王小儿,身份尊贵得很,何况此人自从不知何时见过泷秋后,便说要娶了泷秋,不过当时被正主教训了一顿,趴在床上不知趴了多久才好。 虽说如此成为笑柄,却没有让他停下“娶泷秋为妻”这一目标,况且从不曾有人如此嘲笑他,小皇子很是气急败坏。 “做您那皇子有何不好,非要来这处找教训,”刹秀耸耸肩,哈哈笑道,“我便不妨碍你了,挨我师父多打几次 说不准能治好脑残。” 那青年年年来昆仑找泷秋拜师,不是吃闭门羹就是被教训,如今却还敢来,当真是被师父打残了。 刹秀一手将丫头抗在肩上,一手抱着零嘴要走,突然听到身后剑风凌厉。 “今日虽说也没见到泷秋,却进到了其弟子,也是好运,”青年缓缓拔出剑来,“说起来圣座倒是真宠你,前些年拆了一座寺庙都没怎么收拾你,天界至今流传着一段佳话,说是泷秋圣座,是喜爱你这弟子的。” “此喜爱非彼喜爱,我这龙阳之癖的人还是懂些,”青年勾起嘴角,“刹秀公子,可要听听?” 刹秀没有回头,道:“不了,在下对这没有兴趣。” “我感兴趣啊!”青年哈哈大笑道,“我不服,我气不过啊!刹秀公子,这可怎么办,圣座不收我为徒,偏偏喜爱你,要不咱们换一换?你做我那皇子之位可好?” “殿下,你疯了?”刹秀皱皱眉头,刚刚回过头便被凌厉剑风割到脸颊,怀里的零嘴飞了出去,落了一地,肩膀上的丫头尖叫一声,在半空中仓皇变成了一只鸟。 “我为了圣座看得到我,可是弃了本门大法不学,专门来修习剑法的,”青年做癫狂之状,瞳孔大睁,从中竟然隐隐看到了疯狂之色,他挥舞着剑,朝刹秀击去。 刹秀约摸也是知道,此人惹不得,又没带焚如,只好躲躲闪闪,却不想对方丝毫不让,招招毙命。 来来去去,刹秀脸上被剑风割伤,他猛的向后一翻,落在地上,不耐烦道:“殿下,该够了吧!” 那青年不依不饶,一招剑法打起,剑风呼啸,竟然在其中看到了杀气。 “这人怕是真的要至我于死地,”刹秀在心中暗暗道,“可这又何苦,为了见泷秋?只为了见个泷秋就非要将我杀了?为什么?” 可这时没有人回答他了。眼看剑尖突破层层。刹秀看着这把即将贯穿他的心脏的剑,埋藏了很久的那种感觉瞬间暴起,就像三年前他拆了那座寺庙一样。 他叹一口气:“你逼我的。” 话音未落,只见这个容貌绝美的青年伸出右手,道:“焚如。” 日落归山,长风卷起,冻了不知多少年的昆仑突然下起雪来,鹅毛般的大小,落在刹秀脸上是一种刺骨的凉。 泷秋刚刚闭关,便又被那鸟精又哭又叫地叫出了关,匆匆忙忙赶去,便看见站在血泊中的人。 那人手里握着一把红色的剑,看着地上嗷嗷叫唤的肉团,伸出手来舔了舔指尖的血,冲泷秋道:“师父” 第25章 刹秀把那个甚么龙皇子的舌头割了,龙皮剥了一半,让那位光鲜亮丽的皇子殿下浑身血红。 泷秋一把掐住刹秀的手腕,将他护在身后,朝地上的肉球行了个礼:“孽徒手下不知分寸,在下他日定当上门致歉。” 说罢便让那只赶来的鸟精将龙皇子送走了。 刹秀迷迷糊糊的,只觉自己被人牵着走,晃了晃脑袋这才使眼前清楚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被泷秋扯回了大殿。 泷秋似乎是急了,挥手将他扔进殿中,动作极其粗暴,将刹秀的腰都摔疼了,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正当他开口抱怨之时,突然听见大殿的大门“嘭”地一声猛地关上了。 刹秀造这殿时压根没有想过甚么透光这一问题,导致大殿昏暗无光,只能大开门口,仅剩的一丝小口也是在极远的小窗上,模模糊糊的透出惨白色的光,挂在泷秋身上。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泷秋站在门口,离刹秀远了十万八千里,可刹秀就是听出了一丝气急败坏,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之意。 他撑起上身,扶着腰站了起来:“自然知道,不就是条龙么……” “你可知杀龙是要挨天雷的,到时我帮不了你!”泷秋怒道,“昆仑与天界并非一界,我插手不得天界之事,也救不了天界之人!” 刹秀挑挑眉:这是在担心他? 也是,昆仑与天界同起同坐互不相干,泷秋即使弄死天帝也是旁人说不得闲话惩罚不了的,可刹秀不一样,他是天界的,若是他做错了事,怕是要被天界…… 那此时泷秋不应该把自己扔给天帝吃天雷去吗?这算什么? 刹秀脑子转得飞快,突然就想到了那个欠揍的龙皇子说的,“他喜爱你”。 刹秀脱口而出道:“师父,你喜爱我?” 此话一出,周遭皆寂。 昆仑生灵是极少的,常常是没人开口说话,刹秀常常哀叹昆仑两个和他斗嘴的都没有,此时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刹秀看着面前站得有些僵直的人,突然想到:“亲娘,我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师父,算来算去,我是童养媳?” 他叹道:“那位龙皇子好眼力,我都没看出来……” 焚如叮当掉在地上,他弯下腰倒抽了一声冷气,踉跄了一下堪堪扶住身后的莲花座台。 那莲花座台还是他见得喻东篱脚下的法器想到的,他不是什么想想就好了的,当即上手造了个雪白的莲花,能躺在里面,花茎有一人高,竖直在大殿中央,此时刚好让他扶了一下。 泷秋就跟个雕像一样,站在那里,瞳孔里的火焰安安静静的燃烧,他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刹秀。看着他难受地扶住莲花座台,想过去却又不敢。 他怕刹秀说出什么来,说出那些泷秋不敢想的。 可刹秀没有,他就这么扶着座台,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焚如,缓了两口气,看了一眼泷秋:“……师父,救命,再不过来你徒弟该死了……” 泷秋浑身一颤,像是回了魂,一瞬间便站在了刹秀身旁,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腕。 “……”刹秀自打方才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后便浑身冒冷汗,此时泷秋但凡走一步都是能令他汗毛倒竖,更何况方才泷秋的眼神简直是恨不得将他吃干抹净…… 此时确实是没什么法子了,就只得硬着头皮看向泷秋:“师父,我还能不能活?” 约摸是光线不好,面前的人沉着脸,甚至有了些暴戾杀神之姿,沉着眉头看了他一眼,突然道:“抬起头来。” 刹秀:“?” 虽说他不大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但为了小命也是可以的,便抬起头,看着对方。 他家师父模样也是极好的,睫毛密密地抖着,眼底的幽潭轻轻柔柔的抹上一丝温柔。 随即刹秀一愣,自己被人吻住了。 泷秋确实不会接吻,将刹秀嘴角咬得生疼。 但好歹刹秀身上的伤不算太疼了,体内杂乱无章的灵气也有序运行起来。 刹秀知道此式,直接身体间相触便将灵力传送给对方,更有甚这是可以通过**来……可他此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男子之间相互爱慕本就不大互成体统,约摸也是隔层窗户纸的,现在好了,这纸被他自己捅破了,泷秋也是放肆开了。 “亲娘,”刹秀慌乱中抓住泷秋的袖子,随即便察觉手被人捏住了,他在心中想到,“我快喘不上气了……” 且说那命苦的龙皇子,被鸟精没大没小的衔在嘴里飞了一路,龙尾巴都露出来了,浑身皮开肉绽地刺疼,只能没完没了地哼来哼去。 鸟精还是尽职尽责的,飞到海边才停下。龙皇子次次找泷秋拜师都是自己一人前往,留的仆从都在海边等着,此时看到自家主子成了这幅模样,纷纷预感到了回去之后会如何,都跪在一处不敢出声。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扶我!”那龙皇子烂了半张脸,吼起来面目狰狞。众仆从皆是抖成了糠筛,伸出手扶住了他。 再去看送他回来的鸟精,早已匆匆不见了人影。 老龙王这几日都是在天界忙活,龙宫自然是没人听他诉苦的,龙皇子只得趴在床上“诶哟”叫唤着,突然停了下来。 “乖侄儿,这是谁弄成了这般模样?”青袍男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俯**坐在一旁,“龙鳞都掉了一半。” “还不是昆仑……”龙皇子声音一顿,约摸是觉得这么说似乎不妥,又补了一句,“那个叫做刹秀的小子。” “哦,原来泷秋圣座的徒儿,”男子眯着眼,给龙皇子掖好被子,“徒弟犯错,师父补救,是不是这道理?” 龙皇子一愣,慌忙抬起头:“小叔叔,不可,这不关泷秋圣座的事!”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着急个什么劲,”男子随手拿起一旁的贝壳把玩,“乖侄儿,你不是一心想要娶泷秋么,小叔叔替你,将泷秋娶回来可好?” “什么?这等好事?”龙皇子顿觉身上的伤好了不少,两眼发光地看着男子,突觉哪处不对,叹了口气,“我这模样,泷秋圣座只怕是不要。” 青袍男子抿抿嘴唇,将贝壳扔在桌上,道:“要不要,得看我。” 第26章 天下之大,总是有那么几个没有规矩的。 刹秀是,可惜,泷秋不是。 这个自打天地有灵以来就存在的神,安安静静的守在昆仑,不理外事,甚至偶尔不管昆仑。 天帝是怕这人的,他还是小儿时,这个人便是板着脸看他,教他功法,如今他已华发落满头,泷秋还是板着脸,连模样都不曾变过。 他甚至有些羡慕泷秋,那可是长生不老啊,谁人不羡? 因此在那老龙王跪在殿下将额头都要磕烂了时,他是不想管这事的。 后来殿中进来了人,穿着青色的衣裳,就这么站着,不跪,看着他,说出了一句令人发指的话。 “陛下是这么想的?若是他日那什么刹秀想要您这帝位呢?到时泷秋圣座是会护着谁?”这身穿青袍的男子天帝认得,似乎是老龙王拜把子的弟弟,唤作敖桀。 此人并非纯正龙胎,而是半龙,天帝鲜少见得此人,只听说过敖桀是在六百年前出现在龙宫的,只在那里住着,什么事也不干。 有时天帝匆匆路过后宫之时,甚至听得到有人谈论什么是非。 这敖桀……约摸是和老龙王有什么说不得的事。 天帝看了一眼站在殿下的敖桀,猛然一拍扶手,一股强大灵流瞬间让敖桀摔在地上,弓着背咳嗽了良久。 “天帝面前,还敢不跪。”天帝居高临下,看着那男人咳血,这才收回了强压。 “天界与昆仑的事,不是朕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刹秀虽是我天界魔心仙脉,却是在昆仑长大,跟了泷秋圣座,也就一半也是昆仑的了,”天帝挥挥手,“圣座也是说过的,他日会去龙宫致歉,此事就当揭过了。” “这……!”老龙王慌忙起身,险些不顾面子冲上宝座去掐天帝了,“小儿……” “没出人命,作甚么去招惹昆仑,你是想死吗?”天帝捏捏眉心,起身便离去了,“朕说此事算了就是算了,还容不得你们多说什么。” 老龙王站在大殿之下,面色苍白无力,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敖桀,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此事压根不该求天帝……” “无碍,”敖桀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这事交由我来吧,定会使泷秋乖乖听话,落在我手中的。” 老龙王看着他胜券在握之势,心中预感愈加不好,开口道:“贤弟,你为何非要娶……非要得到圣座?你可知他惹不起。” “我知道,我只是替侄儿着想,他喜爱泷秋,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是该帮他一把。” 敖桀转身离开,不再理身后的老龙王。 他之所想,岂是旁人所明? 他今日来此劝天帝,并不是非要让天帝立即去收了刹秀那小子,而是现在他心中埋下隐患,令他日夜发愁,到时不用敖桀再劝,他自然会去收了刹秀。 泷秋何人,古神,古神元丹才是他所求,到时有了古神元丹,定可收服昆仑天界,天帝也不足为惧。 敖桀笑笑:他不过半龙,却可登上三界独尊,想想都是令人瞩目的。 ……只是刹秀此人,魔心仙脉,还有一把好剑,不除去怕是会误事。 不过这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了,刹秀会有人替他收服。 敖桀站住脚,遥遥望去,一目即可见长河,那处是他第二个下手之地。 且说天帝,果真如敖桀所言,日夜不得安宁,心中所想皆是“刹秀是泷秋叫出来的好苗子,师父宠着,性子也跋扈,只怕有一日真的会……” 他“嗨呀”一声,从塌上坐起来,叹了口气,唤道:“来人!” 昆仑这些日子安静得人,连甚么鸟叫都不见了,雪花落在地上,发出的脆响都能钻进刹秀耳朵里。 刹秀靠在莲花座台旁,倒也是多亏了泷秋前几日狗啃似的吻,身上的伤口好得七七八八,血水结成的痂挂在衣服上,硬邦邦的很不舒服。 大殿是关着的,仅剩远处的一扇小窗户透光,严严实实地连苍蝇都飞不出去,泷秋约摸觉得这样不够,又在大殿之外布下了三道结界。 刹秀喘了口气,翻了个身看了看自己,觉得自己该洗澡了,嘴唇还有些疼。 这几日只有泷秋带饭过来,为他疗伤,若是不吃饭,泷秋也不会阻拦,直接嘴对嘴给他输送灵力。 泷秋做得很到位的,可是唯独有一点坚决不允许,那就是放刹秀出去。 看来他是真的怕了,他布下的结界悄悄加了一层隐身,把这整个大殿都藏了起来。泷秋怕天界找来。 昆仑无权管天界作甚么,泷秋也是极其注重原则的人,这也是他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不害昆仑,不害天界,不害刹秀。 刹秀觉得这人可真是…… 憨。 他站起身,看了看旁边的空间,踢了踢焚如:“还活着吗?” 焚如极其不情愿地嗡了两声,表示自己还活着。 “这就好办了。”刹秀伸了个懒腰,拿起焚如,对着大殿东侧挥剑,一时间,被剑气激起的雪渣落在地上。 焚如剑气极强,被刹秀的灵力感染变得极其炙热,不一会儿便将那里烘烤出了一小片的水洼。 昆仑的雪是极深的,刹秀挖了几米深的坑都没有见到一丝一毫的土渣,都是被灵气烤化的雪。 水是干净的,就是凉了些。 刹秀脱去靴子试了试水温,有些凉,顺着脚趾钻进脊梁骨,这让他有些不喜欢。便又在水底划了一道火符。 虽是半架子的符咒,倒也是能把水烧热了,刹秀扔了焚如,脱去衣袍便钻进水中。 他叹口气,只觉得自己身上都是暖的。 他是掐着时间算的,这时泷秋不会过来,才敢这般放肆地把昆仑挖了个大坑给自己洗澡。 泷秋这时确实没时间去看刹秀,因为天界来人了。 来者名唤敖桀,一身青袍,泷秋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他不曾见过这个,天界似乎没有这号人物。 但也约摸是后来去的。 泷秋此时压根没什么心情去猜此人的身份,也没去细想天帝何时又收过甚么神仙。 “在下敖桀,”敖桀跪在泷秋面前,先磕了个头,“奉天帝之命,前来捉拿刹秀。” “……”泷秋定定的看了敖桀一会儿,皱着眉头没说甚么,沉默了良久这才开口,“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我也在找。” 敖桀没什么动作,还是那样跪着,嘴角却勾了勾:“圣座的徒弟,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敖桀自然是明白泷秋这是在藏着掖着刹秀,他就是要这样的,让泷秋对天界有敌意,天帝不敢动泷秋,自然会拿刹秀开刀,况且他之前在天帝旁也是说过的,刹秀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他看着泷秋身形一僵,随即又站直,当真觉得此人不会说谎,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这……”敖桀故作为难道,“天帝是要我将刹秀务必带回去的,若是反抗,杀了也可……” 他话没说完,耳朵边便是一阵嘶鸣,回过神来时才后知后觉发现,竟然是泷秋的佩剑在嗡鸣,一连串的剑鸣声轰炸开来,随着灵气的四散而涣散成白光,险些割在敖桀脸上。 他看着泷秋背着他,肩膀都是有些颤抖的,隔着不远,敖桀甚至能看到发丝隐约下的眼睫毛,随着雾气缓缓凝出冰珠,挂在睫毛尖上。 敖桀突然觉得这人模样还是蛮好的,见他都有些心动…… 他轻声道:“龙皇子有言,若是您肯……便不追究刹秀一事,如此便不必藏着沿着了。” 果真如他所想,轩辕剑瞬间安静,泷秋回了个头,面容竟是有些狰狞:“我肯如何?” “嫁……”敖桀嘴巴才蹦了一个字,便听见泷秋斩钉截铁来了一句:“好!” 敖桀想笑了:这人真是傻得…… 若是那龙皇子出尔反尔? 又或者,龙皇子根本没说呢。 刹秀洗了个澡,又洗了洗衣物,拿灵气飞速烘干套在了身上,他盯着那个水坑,将焚如扔在一旁,盘着腿看着周遭,叹了口气。 雪有些凉的,他眯着眼爬上莲花座台,打了个哈欠,险些睡过去,便听见有人推开门进来了。 似乎不是泷秋,刹秀翻了个身,便听见来人靠近,脚步轻轻的走到跟前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这时再怎么装睡也是睡不安稳的了,他一手拍掉对方的手,坐了起来,看清来人松了口气:“我就知道……师父可不会捏我鼻子。” 来人正是鸟精那女儿,小丫头前些日子被龙皇子和刹秀打斗的场面吓到,被鸟精哄了好几日才回过魂,这时竟又生龙活虎的在刹秀旁边蹦来蹦去,还抢了刹秀两块糕点吃。 小丫头叉着腰举起焚如来在刹秀面前乱挥:“就该打他,剥了他的皮,揍他,咬他手指头!” 刹秀坐在一旁,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便问小丫头:“我师父呢?” 小丫头光顾着和焚如闹腾,脱口而出:“他要和那个丑皇子成亲啦,那个丑皇子非要娶了泷秋才肯罢休,不然就让天帝打死你,谁都拦不住呢!”小丫头噘着嘴,“讨厌,我不喜欢丑皇子!” 刹秀嘴角一僵,突然在心里就问:他师父这么傻?之前没见过这样……突然问道:“那个丑皇子?” “是呀,可丑可丑了,哥哥,咱们去把他剩下来的龙皮一起剥下来吧!” 刹秀看着小丫头,突然一笑:“可是哥哥出不去啊。” “哼,有我呢!”小丫头挺直腰板拍拍胸脯。 刹秀眼角一弯。 小丫头不愧是古灵精怪,竟然使了什么法子就带着刹秀跑出来了,刹秀看着昆仑周遭,突然没来由一股寒气冒到头顶,轻轻打了个寒噤。 刹秀道:“这几日……有些冷啊。” 小丫头还没来得及点头赞同,二人便看见不远处的金光渐近,细细一瞧,才发觉竟然是天帝派来的。 为首的仙人居高临下,抿着眸子看着刹秀和小丫头二人良久,突然开口道:“吾乃天帝派遣,特来捉拿刹秀。” 第27章 刹秀看着面前的仙人,下意识握紧焚如,道:“今日师父不在,昆仑无人看管,怕是要出事,不知仙人可否在昆仑歇息一会儿,待我将师父请回来再随你走?” () 这仙人是个胆小怕事的,先前也是听说过刹秀这个胆大包天的人,身后还有泷秋罩着。自然是怕刹秀又突然发疯将他了结了,便不敢多说一句话,只知道重复“请随我去天界”。 () 刹秀“啧”了一下,不屑道:“仙人设计将我师父引出去就是打算这么把我请去天界?我还以为是天兵天将一起来呢。” 那个仙人愣了一下,终于说了一句人话:“公子说的这话,在下听不懂,何为设计?” 刹秀身后的小丫头突然叉者腰指着那仙人跺了跺脚:“我呸!你们这群……这群道貌岸然之人!方才明明来了一个,现在又来一个,分明是要仗着圣座不在将大哥哥掳走,好去欺负他,你们真是气死我了!” 仙人疑惑道:“天帝从未派遣我之前的人……” 刹秀挑挑眉:“哦?” 刹秀脑中此时竟有了一连串的想法:那么叫走师父的是谁?为何要自称是天帝派来的使者?又为何要说非要泷秋嫁与那个劳什子龙皇子才肯平息? () 刹秀心中突然明了:是那龙皇子计划好的? () 小丫头这一连串的怒斥直接在刹秀耳朵边炸开了,他揉揉耳朵,弯下腰将小丫头扛在肩上:“你说的最对了。” “哼,那可不!”小丫头一脸骄傲,瞪了一眼面前呆若木鸡之人,“只要有我在,就不许你带走大哥哥。” 仙人站在那处,面露无奈,还在思忖着如何捉拿刹秀,突然身后一股极大的灵流激了过来,将他贯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就要给刹秀跪下了。 “仙人不必多礼,我这小辈还不值得您跪拜。”刹秀看他没有动手的打算,也便收回了焚如,准备说说好话,突然脸色一变,暗骂一句,一个反手便祭出焚如,怒道:“仙人这般使黑手,不怕被我这个小辈瞧不起?” () 那仙人堪堪站好,额头的冷汗还没来得及擦去,整了整怀里的拂尘,摇了摇头,表示非他动手。 () 说这时那时快,谁都没来得及看清怎么回事,刹秀只觉胸中一闷,整个人直接被掀飞了出去,重重砸在雪地里。来不得思考,刹秀将小丫头紧紧护在怀里,焚如已经飞了出去。 () 与之交手之人一身黄金盔甲,脸上戴着个凶神恶煞的面具,徒手便抓住了焚如,将焚如扔在地上。 仙人大骇:“你怎么……” “天帝早就猜到你这东西不敢动手,”穿着黄金盔甲的男子回过头,一手提起仙人,将他扔在一旁,淡淡道,“命我必要时再出来,代你将他擒拿回去。” 凤成樱自打喻东篱走后,就跟个被抛弃的丫头似的,还要受喻东篱嘱托盯着炼狱,哪里也不能去。 她左思右想,实在是没怎么想到这个干干净净的炼狱到底有什么好盯着的。 于是凤成樱整日无所事事,唉来唉去地想到了昆仑那个和她境遇差不多的小崽子。 于是凤成樱拍案而起,将旁边睡觉的大鸟吓醒了。 “快,去昆仑!”凤成樱两眼放光,抱着大鸟的鸟头晃来晃去。 () 一路上她还在想,要不要给小崽子带点好吃的,——当然是不带了,没钱。 凤成樱和刹秀不算是太认识,但二人臭味相投,性子也是一路的野,三言两语即可击掌拜把子。 为此凤成樱可是在心中大喊“终于找到合眼缘的了”。 () 未到昆仑,凤成樱便察觉到了什么,变成配饰挂在腰间的琵琶铮铮作响。 凤成樱心中警铃大作: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匆匆赶去昆仑,凤成樱脚下一软。 () 她随鬼玉仙人游历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此时心中却仍是惊骇的。 () 整个昆仑一片红白交错,那个鸟精小丫头已经气绝,胳膊和身子离了十万八千里远,眼珠圆睁,身上还插着一把剑。 不远处还有一只鸟精,凤成樱还是见过的,是那小丫头的爹爹,目眦欲裂面目狰狞。化形了一半的鸟翅膀大张着,似乎是要护着什么人,却被人无情杀死,羽毛沾着血,散了一地。 载着凤成樱过来的大鸟张开翅膀,历声尖叫,煽动的翅膀带起了昆仑的大雪,扑朔落地,埋葬了一地的尸体。 凤成樱把昆仑转了一遭,却没看见刹秀和泷秋,只在大殿之后的梨树林里找到了一把裂开了口的剑。 那剑浑身通红,嗡嗡作响的剑身散发出诡异的冷光,摸着确是烫手的。 凤成樱将神识探入剑中,猛然眼睛大张,她倒吸一口冷气,将那把剑扔在地上。两腿发软地靠在一颗树上,突然扭头便跑,翻身爬上大鸟的后背,厉声道:“找圣座去!” () 且说龙宫,那龙皇子听到敖桀果真将泷秋带了回来,甚至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泷秋答应了与他成亲,心下正激动,直接跑了出来。 泷秋眉头紧皱得非常,心下竟然不知如何有些慌张,他看了龙皇子一眼,便坐下了。 “圣座,圣座您当真……?”龙皇子激动的不知如何表达,半张脸被白布遮住,另半张脸倒是兴奋异常,坐在泷秋对面,站起来又坐下。 () 敖桀哼着笑了一声,冲周遭女奴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都退下了,自己也出去了,顺手关上门。 ……也不急这一时,先让乖侄儿开心些。 敖桀心情甚好,随手牵来一朵珊瑚,放在手心里把玩。 () 龙皇子看着泷秋眉头是皱着的,笑容也在脸上缓缓褪去,问道:“圣座 ,您似乎有心事。” () () “是,”泷秋直言道,“你为什么非要抓着我不放,天下男子女子多的是,非要我嫁……嫁与你才肯放过刹秀?” () “放过?”龙皇子沉着脸,突然吼了一句,“看来我的确没瞎,圣座您仅收了刹秀这一个弟子,之后便不再收徒。这之中的确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你喜爱他,也从不肯看我,”龙皇子猛的起身,“我为了你肯看我一眼,我付出的不多?!你怎么就……刹秀他不喜爱男子!” 泷秋坐着,不言不语,听着龙皇子吼了良久,突然冷不丁道:“你若是非要娶我,便娶了吧,放过刹秀。” () “放过?说得好听,”龙皇子逼近泷秋,伸手撕下脸上的白布,露出狰狞的烂肉,“我这样,怎的不让他放过我?” 说到激动之处,龙皇子的手都在颤抖,“圣座,刹秀不可能放过,他现在已经在去天界的路上了,他完了!待他受以天雷极刑之时,我便与你成亲可好?” 泷秋低着头,突然来了一句:“他现在,去天界?” 龙皇子一愣,突觉自己嘴豁说漏,面色大变,飞速向后退去,却不料泷秋猛的抬头,眼珠鲜红,怒道:“你竟敢?!” 龙皇子不及说些什么,便喉中一腥,随即呕出鲜血,重重摔坐在地上。 四周灵气涌动,蓬勃而出的灵流将整个龙宫毁成了齑粉,泷秋所到之处鱼虾逃窜,敖桀匆匆忙忙将龙皇子抗走,不忘看了一眼泷秋。 () 那个人已经疯魔,额头的魔印鲜活欲滴。 敖桀确实没想过会出这个岔子,泷秋竟然因为刹秀走火入魔,太亏,实在太亏! 可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也没什么好琢磨的了。 () 敖桀暗暗一笑:昆仑圣座与天地厮杀,鱼死网破之际他再伸手,到也不是不可。() 第28章 喻东篱这几日有些心神不宁,甚至有些日子,长河下雨,他会在雷声中骤然睁眼,手下意识的握住封珩的手。 () “没事。”喻东篱对自己说。 长河几乎每天都在下雨,雷声惊响,大雨轰然而至,随着暴涨的河水,一起弥漫在喻东篱耳边。 封珩也察觉出来了他的异样,于是在下雨的夜晚,封珩伸出食指在喻东篱眉心上画了一道安神咒。 喻东篱笑他:“这种小东西如何能……?” 对方也不回答他,直接把他揽在怀里,掖好被子。 喻东篱觉得安神咒这种小东西没起什么作用,反倒是封珩平缓的呼吸声让他也安心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一片荒芜。 () 他听见封珩的声音,回头去看,看见远远的身影站在黄沙之上,逗一只兔子。身后是长河,和喻东篱见到的却不一样,那水是清的,没有腥臭味,周遭也没有来饮水的巨兽。 () 封珩看见他,起身向他走过来,笑道:“你醒了?” () “嗯,”喻东篱看看周遭,“这里是长河?那些巨兽……” () “没有了,”封珩看着他的眼睛,“都没有了,东篱。我将他们收拾了,我在这里种下了很多种子,到时它们会发芽,有春天开花的,也有夏天秋天冬天开花的,我想和你一起看,好不好?” 喻东篱看着越靠越近的封珩,顿觉脸上红透了:“……且慢,这里真的没有巨兽?” () “真的没有。”封珩温柔的摸摸他的嘴角。 () 喻东篱张张嘴,突然眼前一黑,他听见什么东西嘶吼的声音,随即便是越来越大的心跳声,他猛的睁开眼睛,却感觉到浑身冰凉,手指在抖。 () “……阿珩?”他喉中干涩,枕边人已经离开了,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却没有听到回复。 () 外面似乎还在下雨,雷声不断,隐约中他便听到什么声音。 () 急忙起身去看,喻东篱却发现自己如同废人,脚底一崴,直接摔在了地上。 ……他这是怎么回事? 喻东篱伸手摸向自己的眉心,却只摸到了滚烫的纹路。 () () ……是封珩在睡前为他画下的安神咒。 () 虽然一笔一划是对的,喻东篱却从中探到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不像是安神咒。 周遭瞬间安静,猛然一个重物砸进屋内,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屋门直接被他砸坏,大片的灰尘扑朔扑朔落在地上。 () 喻东篱支着桌子站起来,看见门外缓缓走近的人影。 人影高大,没有头,握着一把斧子,淋在雨里的似乎还有呜咽的嘶吼。 () 只见那个人影双手举起斧头,作势要向喻东篱劈来,他却没有还手之力,头晕目眩之际,自己直接被人扑到了一边。 两个人重重摔倒,激起了一地灰尘,喻东篱无力推开身上的人,却发现对方几近气绝,匆忙拨开他脸上的乱发,喻东篱惊到:“阿珩?!” () 封珩浑身沾满血污,却仍是护住了喻东篱,轻轻在他耳边说道:“他是来找我的,待会儿你……直接跑。” 喻东篱手指使不上力气,看着封珩身后缓缓靠近的身影,他脑中轰隆一响:刑天! 雷声阵阵,跃过云层的闪电照在来者身上,喻东篱彻底看清。 赤裸上身,无头,以乳为目……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难道不应该镇压着么? () 喻东篱一口气险些没有提上来,他抓住封珩的手,怒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招惹刑天?!” () 封珩的半张脸已经被血糊住了,嵌在鲜血里的眸子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喻东篱,突然肩膀一松:“我……可能是要走了。” “走?你去哪?!”喻东篱气得不轻,脸色瞬间煞白,“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安神咒也是你下的?你怕我不让你走?!” () “……”封珩闭上眼睛,“魔心仙脉本就是错的,我和刹秀,都是违背了天命的东西。” () “那他为什么要让我带走你,”喻东篱冷笑道,“狗屁的天帝,看着我被你cao他开心?!” () 自从他二人对话起,刑天便麻木站在一旁,不再动手,喻东篱不知道封珩往安神咒里下了什么东西,浑身无力的他看着封珩站起身,看着外面:“还请仙君容我再待一天,我将他送回炼狱。” 屋外却没有人回答,倒是刑天突然暴起,双手挥起斧头又冲封珩砍来。 “天帝是要让你和刹秀受圣座魔尊二人抚养,随后效忠天界的,可不是容你二人来反叛的。”一个尖厉的声音在空中响起,远远近近。 “我何时?!刹秀何时要说反叛了?!”封珩怒道,一个翻身踹在刑天左肩,将他连连逼退三米远,“拿我二人如此玩弄,有趣?” 尖厉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最是无情……天帝说你要反叛,我等也无从解释。” 封珩沉下眸子,看了喻东篱一眼:“好。” () () 远处的声音似乎松了一口气,也不再太过尖锐:“唉,若是你早些这么听话不好么,非要打来打去,天帝还不允许弄死你……” 喻东篱目眦欲裂,看着封珩走出小屋,抖着嘴唇没说出一句话,半晌憋出来了一句:“这个安神咒……最好不要解开!” 刹秀被那个什么天帝留的后手打断了几根肋骨,就这么扛着他回了天界。 一路上迷迷糊糊的,后背似乎被一根肋骨直接贯穿了,疼得刹秀喘不来气。 然后他看见最在云端的高高在上的天帝。 天帝长得一副老好人之模样,笑得慈祥,刹秀看着他硬是从中看出了一些慈父意味。 “刹秀,你是我天界的人,是我在灵泉费了无数个日月修炼出来的魔心仙脉。”天帝缓缓开口,“你不能背叛我。” “……”刹秀脑袋发涨,眼前的景物晃来晃去。 () “谁他娘的背叛你了……脑子有病。”刹秀在心中暗暗吐槽,“还不如师父一半好。” 天帝见刹秀不回话,轻轻道:“你怎么不说话,莫非是默认了?” “……没有。”刹秀呼出一口气,只觉后背火辣辣地疼。 () “朕不信。”天帝笑道,“你杀了多少人你心中没有数?你早已入魔障罪该万死,朕便当你是冲朕的天界示威。敖桀那时说的对,纵使你有一天大闹天界,把朕这头冠摘去,圣座也是护着你的!” 刹秀没力气说话了,暗暗在心中将这老头的胡子全拔了一遍。 天帝浑浊的眼珠盯着刹秀,突然低声道:“刹秀修魔,害人性命,来人!降下三道天雷!” “我他娘——”刹秀爆了句粗口,强撑着要站起来,却被旁边的仙人合力按下。 随即天边雷电一闪。 刹秀没力气吼了,摁着他的手瞬间松开,他缓缓向前倒去。 () 闭上眼睛前,他似乎看见了天帝嘴角勾起的弧度。 再醒来时,周遭都是黑的,刹秀躺在那里,除了手指头和眼珠子能动,其他的都没了知觉。他觉得自己断掉的肋骨更疼了,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倒是旁边坐着的一个人突然开口:“你醒了?” () 刹秀心下一颤。 封珩?他怎么会在这里? () 封珩在一旁不说话,呼吸都是匀称的,就在刹秀以为他睡着了时,飘过来了一句:“我也是魔心仙脉。” “天帝……咳,脑子有病吗?既然当初不愿,咳,”刹秀每说一句话,浑身都在疼,说出来的字都成了气音,“那他还留着咱俩?” () “他想留着我们跟圣座和东篱修习,随后畔依天界,”封珩缓缓说道,“但是正如你想,那个敖桀,他让天帝对你,或者对我起了疑心。他怕你会取代他,抢了他的位子。” () “什么……”刹秀笑了笑,却因为伤口牵动,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真没打算……” “天帝说你要反叛,纵使你没有,也是有的,”封珩打断他,“他认定了,就是必须要做到的,你我不死,他不安心。”() ※※※※※※※※※※※※※※※※※※※※ 啊……!更晚了!抱歉(跪),我一定争取在清明节前更完前事!!!一定一定! 第29章 昆仑一地大雪,却不再有生气。 () 凤成樱匆忙离开,昆仑再次安静。 天帝歇在宫中喝茶,看了一眼宫门外那处一地焦黑,还有斑斑点点血迹。 他并不怕泷秋过来找他算账,泷秋这人,他也算是了解一二,说起他来,最常说到的,便是规则。 泷秋性情端正,虽是脾气不好了些,却是说一不二的,昆仑与天界各自安好,他也从不越界,是不会因为什么刹秀而来讨天界的闲。 天帝看了一眼旁边的敖桀,慢悠悠道,“你的胆子不小,竟连圣座魔尊二人的元丹也敢想。” () 原来这二人竟在刑天带回封珩后就已狼狈为奸,敖桀在刑天带走封珩后冲安神咒还未解除的喻东篱下了手,假装将元丹献给天帝,借天帝之手夺到泷秋之元丹。 () 随后…… 敖桀眯眯眼睛。 “天帝不也是想除去他们么,到时这天下就是天帝的,在下不过是出了个妙计。”敖桀呵呵笑道,“喻东篱的元丹我已到手,只剩圣座。” “哦?”天帝哈哈大笑,猛然脸上一僵,向宫门望去。 () 天雷滚滚而降,落在天帝脚下,炸出了一地焦黑,不等天帝反应过来,一股夹杂着暴戾的剑气瞬间冲来,将周遭建筑卷成了碎块。 敖桀脚下一软,堪堪扶住旁边倒了半截的柱子,一个转身便不见了。 发觉敖桀已经消失了的天帝面色发白,仓皇用手接住了泷秋一剑,右臂的筋骨如同拧到极致的绳子,噼里啪啦碎出了筋骨。伴随着他一声惨叫,左臂也被泷秋砍下。 天帝从不见过泷秋如此,两个胳膊尽数废去,空荡荡地悬着,让人极不适应,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真是教出了个什么狗东西,”泷秋眯着眼睛,眉心若隐若现一丝红印,周身戾气逼人,手中的轩辕剑还在剑鞘中,却可以直接砍掉天帝的两根胳膊,“我虽说不算你师父,但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倒是不知道,你连我的元丹也敢抢,你打得过我吗?!” () 天帝看着泷秋,一张老脸纵横,阴阳怪气道:“圣座,谁人不贪图长生不老?” 泷秋瞳孔一缩,吼道:“大胆!” 果真如他所料,这天帝心肠歹毒,竟用自己的血将他二人周遭围了起来,血液在地上扭曲成了法阵的图案。 () () 他竟然想强制将泷秋的元丹逼出! () 天帝哈哈大笑:“圣座,谁人不贪长生不老?谁人不贪啊!” () 刹那间,天地变色,风卷云涌,黑雷滚动,溅在地上冒出点点火星。 () 天帝睁大双眼,看着泷秋周身的魔气瞬间消失,嘴角冒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仓皇扑在地上,将从泷秋身上滚落的元丹吞进了口中。 () 泷秋啊泷秋,莫要怪我无情,是你先将刹秀养成这个性子,我怕他杀我啊,我怕你容不下我啊! 天帝笑容一顿,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头颅已经离开了脖颈。 失去了元丹的泷秋无力支撑,却也硬凭着多 年的底子拔出轩辕一寸,割去了天帝的头颅。 周遭的法阵瞬间暗了下去,天雷瞬熄。 () 泷秋站起身,便看见封珩扛着刹秀走了过来。 那一瞬间,说是不心疼都是假的。 泷秋往前迈了一步,看了看刹秀,没力气再走了。 () 刹秀咳了一声,看了一眼泷秋,轻轻道:“……师父。” “你不要说话。”封珩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泷秋,却发现他的发丝都白了,愣了一下,“圣,圣座,你……” () 泷秋没理封珩,伸手结接过封珩,道:“喻兄此时约摸还在长河,我听到天帝那宵小说什么元丹,似乎是要夺去他的元丹……你最好回去。” () 封珩一愣,扭头便跑了。 () 天地翻滚,泷秋抱起刹秀,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听得到我说话?” 刹秀闭着眼睛,没有回答。 () () 泷秋抿抿嘴唇,直接往昆仑走去。 () 什么古神元丹,那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 他撇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尸体,看见他腹中还未融合的元丹,此时已经快要消散了。 这样也好,长生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他只想陪着刹秀,这就够了。 敖桀站在远处,看着泷秋远去,走到尸体面前,伸手剖开小腹,将里面的元丹取了出来。 他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了。 () 昆仑落了一地的雪,死去的魂灵永远安息,活下来的永远不再清醒。 刹秀像睡着了,可还是有呼吸的。 () 凤成樱也来过,说是喻东篱的元丹也被人拿走了。还说天界有了新天帝,唤作敖桀。 () 泷秋觉得这个名字是耳熟的,却想不到什么时候听过。 可那些也没什么了,随便吧。 泷秋日日去后山浇水,看着埋在梨花花瓣底下的焚如,转身离去。 有一天,刹秀打了个哈欠,醒了。 泷秋坐在一旁,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便只好抱住了他。 () 就像是刹秀计划好的,睡几天,像补觉似的,身上的伤就好了大多半,再歇几天,就能下床蹦哒了。 泷秋也终于不怎么算是凶了,但仍然禁止他出昆仑,因为刹秀的伤还没好。 刹秀看着泷秋的白发,突然冒出来了一句:“师父,你没将元丹拿回来?” () “不重要,没什么。”泷秋坐在一旁,“我陪你一起。” “那昆仑怎么办?”刹秀挑挑眉,“你死了,昆仑不就被别人占了?” () “不重要,没什么。”泷秋还是那句话。 () 刹秀沉默了一会,突然道:“师父,那个宫殿还在吗?” “在。”泷秋道。 “……我想去看看。”刹秀勾勾嘴角。 泷秋便起身 ,将他抱去了那里。 宫殿中央的莲花还在,还是如玉般的模样,刹秀爬上那个座台,看了一眼泷秋,对他笑道:“师父,你说这里用来合/欢怎么样?” 泷秋一愣,眉心狠狠一皱 刚要说“不得无礼”却又觉得这么说不大好,憋了半天憋出来了一句:“……等,等你伤好了。” 刹秀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泷秋:“不好,不要,不行。” 泷秋还欲说什么,却被刹秀堵住了嘴巴。 莲花坐台还是有些高度的,刹秀就这么吻泷秋总归会有些不舒服,泷秋便直接跃了上去,将刹秀摁在身下,赤红着眼眸,闭着眼睛:“……你别逼我。” 刹秀:“师父,你看着我。” () 泷秋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见刹秀缓缓剥去上衣。 泷秋脑子里的弦瞬间掐断。 刹秀脑袋晕晕乎乎,搂着泷秋的脖子,闭上眼睛。 () 师父,我是自私的。 我不想你死。 我活不了了,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是你是圣座,你是昆仑唯一真正的神。 () 刹秀抬起头,吻住泷秋 浑身的灵气缓缓渡过了去。 刹秀嗓子发疼,被泷秋搂在怀里,脚丫子蹭了蹭泷秋,发觉自己约摸是真的喜爱上了泷秋。 凤成樱有天醒来,便看见封珩和喻东篱。 喻东篱躺在封珩怀里,发丝全白,俨然没有了呼吸。 凤成樱的表情一僵,扭曲道:“封珩……封珩,我师父?!你干的?!” 封珩没有言语,轻轻锁住了所有的炼狱,没有人看得到。 凤成樱直接被关在了外面,拼了命要将炼狱打开,却丝毫没有动静。正当她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之时,身后冒出来个声音:“封珩已经走火入魔,多年在长河历练,单凭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你报不得仇。不如同我联手,我助你一臂之力。” () () 凤成樱没有回头:“你怎么知道封珩杀死了我师父?” () “我亲自在场,错不了。”声音笑道,“姑娘,可愿同在下联手?” 凤成樱扭过头:“我怎么信你,你是谁?” 声音呵呵笑道:“在下新位天帝,敖桀。”() ※※※※※※※※※※※※※※※※※※※※ 啊哈!愚人节快乐(?) 这几天要狂更了,这一章算是愚人节加更?不说了不说了,困死,我要睡觉。 第30章 昆仑消失了。 凤成樱路过昆仑,却没有看见那一片梨花林。 () 风华满地,雪落长空。 () 却没有了昆仑。 敖桀站在她身侧,面色不算太好,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不悦什么。 () () 没人知道他偷走了喻东篱和泷秋的元丹,也没人再追究了。 泷秋有自己的准则,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当年他说过不管天界,那就是不管,打死不管。 () () 而后天帝降下天雷劈了刹秀,泷秋也杀死了天帝。 ……他没拿回元丹,就连敖桀拿走了他的元丹他也不知道,也懒得知道了。 元丹丢了事小,可刹秀也丢了。 () 那他找谁说理去? 刹秀用自己的魔心仙脉为他重塑了元丹。 所以呢?他该感谢他这个徒弟? () 泷秋苍白着脸,伸手摸了摸刹秀。 凉的。 () 昆仑雪停了,种在后面的梨花落了满地。 “……”泷秋沉默着,眼眶发红。 () 都说昆仑的圣座冷面战神,杀人不眨眼,堪称冷酷至极。 () 可谁知道,这人也能被唯一一个人气得发狂。 () 他把刹秀埋了,一个小小的坟包。 风起云涌,卷起一地的岁月,悄悄消失。 从此上下三千年,再没人见过昆仑。 () 凡间人界,多少年没有下过雨了,潘无双不知道。 他只知道,妻子已经离去不知多少个日夜了。 茅屋破败,乱七八糟的只有一个男人和他的酒。 他一个小小散修,即使手握一缕亡妻生魂,却也无能为力。 () 他不知道如何来让亡妻还魂。 () () 潘无双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拜求鬼玉仙人,这位符咒创始者定是有办法,可他找不到。这个仙人如今已经飞升羽化,再也没有了能找到的可能。 () 他叹一口气,却眼神一动,当即向墙角甩出一张符咒:“谁!” 符咒一接触空气便爆发出了极大的杀伤力,尖叫着朝角落钻去,却在半路猛然熄火,化成了星星点点落在地上。 潘无双醉酒模样顿时清醒,他明白,这个来者定是他惹不起之人,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的将亡妻生魂往衣袖中塞了一塞,道:“在下不过小小散修,不知何时得罪过大人,还请大人有大量,饶过在下。” () 站在角落阴影里的男子一身黑衣,约摸看得到身后背着的剑,通身赤红。 () 男子缓缓开口:“你想让你的妻子回来吗。” () 潘无双脚下一个趔趄,越发不明白此人究竟要做什么,只怕他是抓人生魂用来修炼,死死护住怀中生魂,当即要跑。 () 身后男子轻轻呼出一口气,道:“焚如。” 潘无双只听见仙剑“铮”得一声,一道红光从男子身后飞出,从潘无双脚下飞过,横在了他面前。 () 剑身带血。 潘无双脸色一白,面目狰狞地趴在了地上。 () “啊!!!”潘无双唇角溢出鲜血,眼珠惊恐,往右腿上看去,却只看见了血肉模糊,断掉的一截露出平整的白骨,躺在地上。 那个站在角落里的男子缓缓走出,看了 一眼潘无双断掉的右腿,俯**蹲在他面前,道:“再问一遍,你想不想让你的妻子回来。” “……”潘无双疼得厉害,咬着牙关冲男子道:“在下与大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啊啊啊啊啊啊!” 封珩动动手指,收回了焚如,道:“回答我的问题便好,不然再废一只手。” () 潘无双双腿皆被封珩斩断,疼得险些昏过去,却仍仅仅抓住了怀里的生魂,道了一句:“……想。” 他面前的这个男子面容俊美,神态安详,可潘无双却又真真切切地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疯狂。 潘无双面前愈加模糊,终于倒地昏迷了。 再睁开眼时,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处处莺声燕语。 潘无双还趴在地上,两腿已经疼得麻木,他往周围看了看,却没有见到那个背着一把红剑的青年。 慌忙往怀里一摸,亡妻生魂还在,潘无双松了一口气,随后两腿便开始钻心地疼。 () 他的两腿已废,自然是无法走路了,他忍着痛意向前爬了几段,突然看见不远处的一张纸。 () ……这个屋里从不有散落在地上的纸张,只怕是那个青年丢下的。 潘无双伸手将纸拿了过来,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随后浑身一颤:这……这是魔伏阵啊! 魔伏阵虽说是鬼玉仙人所创,但他却并不清楚这东西威力极大,初次创始魔伏阵之时鬼玉仙人用这东西召唤出了恶物,三界为之颤动,现今想来也是令人汗毛倒竖。 后来这个阵法被鬼玉仙人所销毁,便不再有多少人记得了,但潘无双有幸,祖上的一位前辈是见过这阵法的,记得其中最为独特的一个符号。 () 这也就是为何潘无双认得这个魔伏阵。 () 那个青年怎么会有魔伏阵? () 潘无双颤抖着手抚摸着纸张上的符号:这些都不重要了,亡妻可归! () () 这个阵法是少不得一丝马虎的,若是一个不注意,召唤出来的东西便不敢想象了。 可潘无双虽是心急,却也不敢相信那个青年留下的魔伏阵,毕竟自己的这两根腿是断在他手里的。 () 他皱着眉头盯着阵纸看了半晌,没有从其中看到一个有错的符文。 () ——当真这么好心? () 潘无双看了一眼自己断了一截的双腿,咬咬牙用符咒将自己的断腿接上了。 月黑风高,寒鸦飞上枝头,盯着茅屋里的人影。 人影走得一瘸一拐,却也是心急似的匆匆跑出茅屋,将后院的一个小土包挖开,从里面拖出一个棺材来。 棺材盖一开,寒鸦尖鸣,顿时盘旋上空,却不靠近,只看着那个男子将棺材里尸体抱紧屋内。 亡妻已逝三年,肉身却还是完好的,嘴唇仍有血色,几乎在下一秒便可以睁开眼睛。 () 潘无双非哭非笑,颤抖着手指头抚摸上亡妻的脸颊,轻声道:“卿卿,我……我这便接你回来。” 他咬开手指,将血迹滴在碗中,与从地府偷来的修罗花花汁混杂在了一起。 雷雨轰鸣,天道大怒,万千闪电在天中交汇,拧成一股降在茅屋上空,却又猛然化解,只剩一小点电流在半空中噼啪作响,随后消失不见。 潘无双被天中大雷吓个半死,他也是知道这么做是有违天道的,却仍要拼死一搏。 他不怕死,但求亡妻。 半空大雷滚动,却又一瞬消失,潘无双浑身几乎都是冷汗,他战战兢兢向屋外一瞧,却看见一把冒着红光的剑。 那把剑几乎在前几天,刚刚把他的双腿斩断,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做你的事去。”青年动动手指,将焚如收回,坐在门口的老树上,看了一眼潘无双,“天雷我挡着。” 潘无双面露惊骇,却不再多言,专心致志去收拾魔伏阵去了。 封珩看着焚如在空中劈雷,瞥了一眼茅屋中散发着红光的阵法,抿了抿唇。 () 没人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躲在炼狱里,哪里也不肯去。凤成樱不是没有来找过他,软磨硬泡都没有走进炼狱半步。 反倒是周遭黑洞洞的,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 后来他模模糊糊,手边碰到了一张纸。 纸上是很久以前,他在长河时,鬼玉仙人给他的阵法。 这个阵法传闻可以使死者回生,然而谁都没有成功过。 封珩在长河时也曾试过,可惜最后都是半途而废,喻东篱那时常常冲他吐槽:这东西分明是鬼玉仙人的失败品,画不画都是一样的。 “我不会死,你也不会,”喻东篱低着头,为他包扎受伤的小臂,“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封珩看着手里的魔伏阵阵法,决定一试,可惜不知为何,他永远无法画出来。 他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整个炼狱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人能回答他。 他便只好出了炼狱,去往昆仑。 昆仑已无,空留白雪。 () 封珩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在雪地里捡到了那把焚如。破了一个角,却仍然是锋利的,封珩就把它补好了,随身带着。 既然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并不代表他不能通过旁人来知晓答案。 () 人界散修较多,懂得歪门邪道的大有人在,他们或许会给封珩一个答案。 () 于是他便行走人界,伺机而动。 直到这个时候。 封珩挥手在半空划出一个结界便不再管天雷,任由焚如来收拾,自己则盯着茅屋下潘无双的动作,一个一个与自己的阵法做比较。 阵法完成,封珩突地站起,皱着眉头看着阵中女子。 女子容颜姣好,禁闭的双眼微微一动。 阵法外的潘无双也看到了,一时间,无数情绪从脸上闪过,让他有些狰狞。 “卿卿……”潘无双哽咽道,“卿……” () 竟竟然是完成了! 封珩面露大喜,转身离去。 () 耳边风声呼啸,封珩却是如同没有听到般,飞快向炼狱本去,却在炼狱外看见了等候已久的凤成樱。 如今的凤成樱早已为天界卖命,也同天界的一位仙人成婚,小腹微微隆起,显然是有喜了。 封珩不想同她多说,便行了个礼要走。 “封珩!”凤成樱突然喊道,“我师父已经离去了,你便莫要再纠结于此,谁都是伤心的,我又何尝不是?” 封珩不再理会她,挥手关上了炼狱的结界。 最终的最终,没有一个人知道了敖桀就是拿走泷秋和喻东篱元丹之人,也没有人再去管这些了。 昆仑随着泷秋一同无影无踪,在没有人能看见昆仑的雪。 凤成樱投入敖桀座下,建立天下第一门“凤家”,也与一个仙人成亲,如今身怀六甲。 敖桀还歇在他的天界做他的天帝。 潘无双亡妻已归,妻子双目呆滞,他只道是魂魄未归位造成,待几天后自会好转。 直到几个月后,街坊将他妻子押了回来,说他妻子吃了人。 () 潘无双脚下一个踉跄。 再想找当初那个给他魔伏阵的青年,早已没有了踪迹,又去哪里找? () 潘无双看着妻子,不忍将其杀害,便将她关在屋中,日日杀野兽来喂她。 后来,也就没有了。 一个修士路过茅屋,**难耐,便进门讨要一碗水喝,却只看见屋内一个被啃得七零八落的干尸,是个男子的。 修士夺门而出,出去时顺走了屋里的一张画着阵法的图。 封珩在炼狱中,只知道喻东篱即将回来了,他站在阵法旁边,看着阵法红光大盛,突然眼前一黑,便再也醒不来了。 后来凤成樱终于进去了炼狱,却只看到了两个冰凉的尸体。 () ……封珩也死了,身下是没有画完的魔伏阵法。 封珩再睁开眼睛时,周遭都是陌生的,他看见眼前的身影,顿时激动站起,切发现自己两腿无力,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面前的身影站住了脚,转过身来看着他:“嗯……?这小东西怎么跟过来了?” “东篱……”封珩呢喃道 在嘴边却成了“咿呀”之语。 “带回去倒是不错,”面前的男子俯**,将封珩抱进怀里,“小娃娃,跟我回炼狱吧,陪我说说话可好?” 封珩看着自己缩水了的身体,又看了看喻东篱,没说出话来。 “走吧!”喻东篱哈哈一笑。 天地风华渐变。无数次的轮回,便是无数次的心如刀绞。 华章落幕,却总有什么是不肯消失的。 例如敖桀。() ※※※※※※※※※※※※※※※※※※※※ 啊!!!我终于写完第二卷了!!!泪流满面!!! 接下来就要回归正文了~ 第31章 季兰亭画完魔伏阵,整个人都不好了。 () 一方面是画魔伏阵真的很需要大量的精力,此时此刻这个不经常锻炼的青年已经站不稳了,匆忙向旁边的梁睦要了颗丹药续命。 “我看你这状态现在也干不了什么,”羽承拍拍他的肩膀,“去,屋里看着我家那孙子去。” 这话怎么说怎么有点欠揍,被羽承折磨过的季兰亭有气无力的偷偷翻了个白眼,奈何羽承嘴巴里的“孙子”真的是他亲孙子,也没得什么好说的了。 此时梁家凤家的人也匆匆来全了,顾不上什么“凤家家主”的事了,关键是现场有泷秋羽承两位先辈在,自然是要先主着容家的事。 季兰亭没心思看他们在院子里跳大神,羽承那句让他回屋休息倒也是好的。 进了屋,季兰亭就闻到一股很奇特的味道。 () 很淡,却又能特别准确地被他闻到,轻柔柔地,在鼻子前飘来飘去。 季兰亭往里屋走了走,就看见站在床前的一个小个子,梳着丸子头,穿着容家家服。 “容家的人怎么不管管,”季兰亭往前边走了几步,心道,“让这孩子吓到,容涅还没醒,万一打扰到他了呢?” () 他走了几步,就停下了。 () 只见那个丸子头小个子伸出手,在容涅脸上戳了戳,又捏捏他的鼻子,然后伸手往下,捏住了容涅的脖子。 () 我去这是干什么?季兰亭挑起眉毛,没觉得这小个子这点力气能欺负到容涅,然后下边就狠狠打脸了。 小个子背对着他,季兰亭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却能看见小个子微微抖动的肩膀,继而全身都开始颤抖,似乎是要用力捏死什么。 ……捏死什么? 季兰亭心中暗骂一声,往前迈了几步,一手提起了小个子的后衣领。 小个子当真是个小孩,被人打扰到好事,脸色不太好,噘着嘴瞪着把他提起来的季兰亭,表情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 “你委屈个什么劲,”季兰亭心道,“你差点把容家未来的家主给弄没了知不知道,到时候别说你爸妈保不了你,容家家主第一个把你包饺子吃了你信不信。” () 不过这点话他没给小个子说,他感觉这孩子就是跟着他妈中二剧看多了,学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勾心斗角。 “小朋友,”季兰亭不确定自己现在脸色有多好,至少他觉得自己现在肯定一脸肾虚样,“跟哥哥出去吃点糖好不好?” 小孩一脸震惊,回了他一个看待智障的表情。 季兰亭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 容涅倒是没受多大影响,依然在自己的云游境里边打坐。 一个红头发的老头在他周身转来转去,端详他半晌,换上了一张慈祥的脸:“小友,小友?” 容涅没睁眼,轻轻道:“前辈有事?” “我说焚如怎么选上的你,原来你竟是魔心仙脉。”老头好说话地盘腿坐在他一旁,跟他商量道,“小友,你可知这里是哪?” “云游境,我走火入魔了。”容涅看了红头发老头一眼,不说话了。 () “嘶,老夫沉睡多年,要不是前些日子闹的大动静,老夫还醒不过来,”老头眯着眼睛看他,“睡了这么久,睁开眼了周遭变了,连小辈都敢这么对我说话了。” “小友,那你知道老夫是谁吗?”老头看容涅没有反应,心道这小子怕不是个木头桩子,只好自问自答道,“我可是焚如的剑灵!” () () 此话一出,容涅终于不闭着眼了,睁开眼看着老头:“什么?” “老夫说你这听力可真是好极了,这才几岁耳朵就不好使?”老头浓眉倒竖,“老夫方才同你说,老夫是这焚如,你的佩剑焚如的剑灵!” 容涅:“哦。” 红头发老头:凎! () 二人沉默半晌,焚如剑灵就坐不住了,又在容涅身旁转来转去,又换上个和颜悦色的笑,道:“小友,你想不想出去?这云游境虽是提升修为的好地方,可待久了,你就魂魄离体没命了。” 容涅仍然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垂下眼睫,轻柔柔的,“我会将这看做是前辈你的试炼。” () 这小子怎么油盐不进?! () 剑灵五官扭曲半晌,又换上笑容:“小友,我可助你出去这云游境,同时也可让你修为大涨。” () “祖祖祖祖祖爷爷说过,自己经过锻炼来的修为才是最为稳固。”容涅一脸认真。 剑灵:凎!! () 剑灵仍不放弃:“小友,我给你个绝世神功,你放我出这焚如剑,如何?可好?成不成?” “不好,”容涅再次一脸认真,“容家剑法高深莫测,单是最基础的剑法便可让我反复练手,从中收获颇丰。若是连这剑法都练不好练不来,我又有什么颜面去修习您那绝世神功?” 剑灵:…… 剑灵:凎!!! 死脑筋,没救了!你就死磕你那什么狗屁剑法吧!!! 剑灵拂袖半晌,突然从中抓到了一个奇怪的重点:“小友,你说的那甚么,祖祖祖祖祖爷爷是谁?” () 他活了不知多少年了,天上地下什么牛人他没听说过。他这老头子最喜爱找强者切磋——虽说几年前他被泷秋小儿打成了肉泥,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喜强之心,无非就是行动受了限制。 听得容涅说的这祖祖祖祖祖爷爷一定很厉害,说不定他认识,到时说个好话,让他把自己从焚如剑里弄出来,求这死脑筋小子干甚? 剑灵嘿嘿一笑,看向容涅。 容涅一脸单纯,看着剑灵开口:“在下的祖祖祖祖祖爷爷唤作‘羽承’。” 羽承? 这是什么人? 他怎么没听说过? () 剑灵还欲再问,突然整个身子都被一股大力拽了出去。 剑灵:凎!!!! 于是羽承就看见魔伏阵中央躺着的焚如瞬间爆发出嗡鸣声,一道红光从剑身钻出,随后在半空中形成一个人性。 人性样貌有些模糊,腰下都是一缕薄烟,虚虚地飘着,似乎还赌气似的抱着两臂,双目圆睁看着周遭的人。 巡视似的,然后这位红头发的剑灵看见了站在羽承身旁的泷秋,长在下巴的一撮胡子瞬间炸了,指着泷秋:“你……你你你你……” 泷秋看着剑灵,眼睛里的威胁都快溢出来了:把容涅放出来。 剑灵:这真的不是我故意的,这个云游境我也没法啊! 羽承无意看了一眼泷秋,顿时被泷秋和剑灵之间的火花溅到:“泷秋?” () “嗯?”泷秋眨巴眨巴眼睛,看向羽承。 “怎么?”羽承问道。 “没什么。”泷秋道。 剑灵看见泷秋旁边的那位,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又觉得自己没有气可上来,只好作罢。翻了半天白眼。 () () 好嘛,两个孽障(误)又凑一块了。 剑灵觉得自己接下来可能不好过。 () 且说季兰亭,提着那小孩儿去了前屋,两人大眼对小眼了半天,谁也没开口说话。 然后那个小孩把梳着自己两个小丸子的辫子绳褪了下来,挽在手上开始玩翻花绳。 () 季兰亭也玩过这个,觉得那个小孩儿玩的没有花样,就自己也翻了一根,冲小孩说道:“小朋友,看哥哥给你玩个大的。” 小孩儿睁着一双眼睛,盯了他半晌,似乎是在确认此人是不是智障,然后眨巴眨巴眼睛,特别纯真地给季兰亭来了一句:“哥哥,我糖呢?” 季兰亭气绝。 () 季兰亭:“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我叫容持奕。” 季兰亭:“额……你,你没有乳名?” () 大概是什么方面影响,季兰亭总觉得小孩子应该叫乳名才可爱。 小孩看他的眼神更古怪了:“容家子弟,从来不需要乳名。” 季兰亭:“额……总是该有的吧,我爸在我小时候就爱叫我王八羔子……” 小朋友容持奕手上的花绳嘎嘣断了。() 第32章 凤廖似乎是着凉了,打了几个喷嚏,就开始头疼。 凤家的人基本都在了,他也带着凤年一干人回了主家。 凤家主家还是有的,毕竟前主爱烧钱,买那么几套房子留着当主家也是有可能的。 凤年不可能当凤家家主,单看智商就不行,更别提人脉和权威了。 () 凤廖几乎是没怎么接触主家的,都是在外面过,但这不能代表他接触不到其他分支的人。 例如凤家的客卿鹿云染。 修雪自从那日被凤薄玉吓到后就断断续续地开始昏迷,一睁眼就抱着凤年哭哭啼啼。 例如现在,修雪一个激灵睁开眼,眼前还未聚焦就开始叫喊。 凤廖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凤年。轻轻摇摇头。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容家家主日日念叨“将容家交给容涅,他俩避世”了。 又如凤罗华,生前多风光,看着多精明似的,背后还不是将凤家弄得一团糟,自己死了,做了个甩手掌柜,烂摊子还是要凤廖收拾。 () ……所以他当初费劲心思拉拢凤家人心究竟为了什么? 就为了这么个破烂似的凤家? 这几天天气不好,连风都是凉的,凤廖自己也没穿得多厚。 他低下头,轻轻咳了几声。 () 季家那边依旧热闹的很,毕竟容家的主心骨还在那,日日夜夜地闹腾,听说容涅还没有醒,焚如的剑灵倒是醒了。 () 焚如本就是容家祭了不知多少年的一把老剑,是个脾气很大的,除了容涅几乎没人耍得动,似乎和泷秋还有些关系。 凤廖看了看天色,突觉时日已经近秋了。 有道是“无边落木萧萧下”,却也是让人心生寒冷。 凤廖一个激灵,顿觉自己最近太委屈了,费尽心思想要爬上主家这个位子,人心买尽,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步却又冒出来个凤薄玉,杀了凤罗华不算,这女的天生的坏毛病,非要认为什么都是自己的。凤廖无奈,因为自己也打不过凤薄玉啊,就只好让步。 然后好不容易这位半道蹦出来的大小姐又没了影,自己终于爬上了主家,却又因为凤家被凤罗华败光了,连个仪式都没有,就匆匆接受这个烂摊子,完了身后还有一堆破事。他叹口气,忍不住想给自己抽根烟。 他也禁不住想:我当初究竟为什么非要这个虚无的位子呢? 没来得及摸烟,旁边就过来了个旁支家长。 来着身材魁梧,长着一脸的黑胡子,浑身肌肉,若是向外说他是学符咒的,旁人只怕是不信。 黑胡子往凤廖旁边一戳,恭恭敬敬行个礼:“三公子……不,凤家家主,接下来该如何,那个什么修雪和凤年,要不要除去?” () 凤廖一愣,心说怎么对他这么恭敬,扭过头看了一眼,这才认出来了,这人当初他还是拉拢过两次的。 第一次时,这个大汉拍着胸脯大吼,声称纵使那凤罗华有多傻·逼,自己也不能做这种儿子杀老爹的帮凶,说什么也不干,打死不干。 凤廖发现这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就打算放弃了。 () 然后一个月后,这位“铁骨铮铮”的汉子就搓着手又来了。 () 因为此人有个小娇妻,那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但是被修雪欺负了。 娇妻是个性子软的,修雪说的什么,她也没有多声张,可黑胡子干什么都是粗神经,奈何对自家老婆,那是心细如针,一眼就看出来,老婆被人欺负了。 黑胡子一拳砸在桌上,凤廖只觉脚下大地一颤,桌子应声而碎,随后就是对方粗声粗气的怒吼:“我老婆多好哇,哪能被别人这么欺负?!” 凤廖:“……您的意思是?” () “你要拿凤罗华怎么样我不管,但是修雪必须给我,”黑胡子道,“我得把她给我老婆,让老婆欺负个够!” “……哈哈哈合作愉快。”凤廖勾勾嘴巴。 此时凤罗华已除,半路杀出来的凤薄玉也突然消失了,黑胡子这个时候过来,目的自然显而易见:修雪。 凤廖现在一听到修雪的名字,脑袋里就全是修雪鬼哭狼嚎之声:“前辈,这个就不必如此执着了吧,修雪她已经精神失常,日日都在哭嚎,您也是见过的,再把人带到您家中,只怕不是您们折磨她,而是她折磨你们。” 黑胡子挑挑眉看着凤廖,不可思议道:“不想啊,我见你这小子往日成天寻欢作乐,如今才发觉你竟然还有这个好气量,我觉得你约摸是真的可以当一当凤家家主这个位子的。” () 凤廖轻轻笑了笑:“实不相瞒,我这几天想了想,还是打算把家主这个位子让给凤年。” “嗯?几个意思?”黑胡子没反应过来,“那你之前费尽心思是干什么,蛋疼吗?” “我,额 ,”凤廖顿了一下,“我母亲是被凤罗华弄死的,我自己也因为尴尬的身份不能回得来凤家,我本意是要杀了凤罗华,让他去地下与我母亲作伴的。 () 凤罗华已经被凤薄玉杀了,也就没我什么事了,至于我究竟为什么非要抢到这个家主位子,大概是我想证明给旁人看吧。” 证明给旁人看什么?凤廖没有说。 () 但凡有个脑子,旁人也是能猜出来几分了。 ——证明给凤罗华和那些唾骂凤廖的人,看到了没有,我是私生子,这个没用的东西当上了家主,看到了没有。 () “都是上一辈的事了,他们也得到了相应的惩罚,我就不插手了。”约摸是风大了,凤廖裹紧身上的大衣,觉得自己真应该回去穿一层厚的。 “那你现在又闹哪样?”黑胡子道。 () “我不擅长画符,这是三门上下都知道的,”凤廖缓缓道,“凤家之所以被称为‘灵符凤家’,便正是因为符咒之术无人能及。而现今凤家真正的学灵符的,就只有凤年一人了。” () 黑胡子“哦”了一声,还欲再说什么,便进来了一个手下,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凤廖只听到是什么夫人有孕,想来也是喜事,便不再多说,送黑胡子走了。 凤廖是个小辈,凤家分支诸多家主都是年事已高的老头子了,对凤罗华没什么好印象,对这个儿子也没有多少好感。因此见了他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凤廖硬扯着嘴角与那些老人交谈,对方也仍然是爱答不理。 他妈的,他明天,啊不,他今天下午就把凤家这个位子交给凤年,他自己出去逍遥快活去! 凤廖捏着的茶杯快要碎了,胆战心惊地在他发白的指尖里独自风雨飘摇。 () “你当真是凤罗华的儿子?我怎么没见过。”一个老头开口,瞬间挑起事端,旁边千千万老头儿就开始附和。 () 凤廖皮笑肉不笑:操…… “他是,”禁闭的屋门终突然被人推开,凤年大概是刚刚把自己亲妈照顾睡着了,衣角还有亲妈留下的泪渍。 () 凤廖松了口气:“各位前辈,今日我就是来说这个的,我打算将家主之位还让给凤年。” 旁边的老头子们又不乐了:“如今的小辈竟然如此无礼,太不拿家主之位当回事了!三日不到就又不当了,真当这是过家家吗,啊?既然不愿意当,自己当初又为什么非得抢啊,啊?” 凤年也一脸不解了,他懵了似的,看看凤廖。 () “这么大的事,怎么现在才说,我等很闲?”老爷子们暴躁的不得了,支着的拐杖撞着地面“笃笃”直响。 凤廖:……看您说的,刚才您给我机会说话了吗? () “够了够了,凤廖公子这话也是对的,”终于一位年纪稍轻的老爷子打断了诸人的怒吼,意味深长看了凤廖一眼,“凤廖公子不擅长符咒之术,这是大家众所周知的……” “是啊是啊,我最废柴了,我带着凤家,凤家就彻底玩完了。”凤廖翻了个无形的白眼, () 自暴自弃道,“将凤家让给凤年,好歹还可能再让凤家崛起一点。” () 然后凤家乱七八糟的事终于算是结束了。 凤廖心累不已,自己一直拿命拼出来的凤家家主这个位子,坐上了却又丝毫没什么好玩的。现在才搞明白,自己当初也就不过是想要得到凤罗华的认可。 可凤罗华已经死了啊,那还有什么可言的。 () 搞了半天,无非是自己在兜兜转转,解不开心结。 又忙乱了几个月,凤廖的总算是好了。凤年正式接管凤家,成了家主。 凤罗华也曾拿他当未来继承人培养过,因此凤廖觉得自己完全不用担心凤年会出什么岔子,因此十分脸厚的要走。 凤罗华现今还在世的孩子,约摸就剩凤廖和凤年两个人了。 哦,还有一个。 就是二公子。 () 二公子天资聪颖,不过长歪了地儿,非要修佛。 () () 凤罗华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没能留住这位痴心汉,也就任由他去了。 出家十几年,就没动过回家的念头。 凤廖站在门口,沉思似的想了想。 ……二哥叫什么来着? () 凤煜庭?好像是这个? 笔画真多。 走远的凤廖没有注意到,送他到门口的凤年没有离开,就这么看着他。 凤年其实对这个哥哥不熟,但是他总是记得的。 凤年性格比较内向,小时候也被人欺负,凤廖路过一次救一次。 凤廖的三观算是比较正的,什么事该什么事不该他也拎得清,知道上一辈恩怨上一辈了解,再怎么混蛋也不能涉及了下一代,小辈都是无辜的。 于是凤年,怎么说呢,他没有把凤廖救他这事跟任何人说过,偷偷藏在心底,在闲暇时间拿出来慢慢回味。 后来凤廖长大了,也就懒得来凤家看凤罗华那张老脸,凤年就见不到凤廖了。 () 怎么办,他好想凤廖。 这一回的凤薄玉回来,他才见到凤廖一次。 () 三哥哥长大了,很漂亮。 () 凤年喉结滚动。 他想抱抱他。 亲一亲他。 () () 万一他又跑了呢,就像今天这样。 () “关起来。” () 似乎是外面的声音,又像是从心底迸发出来的,一下一下敲击他的心脏。 你现在完全有能力,把他关起来,让他跑不了。 你可以。 烛光缓缓跳动,站在黑暗里的人勾起嘴角。() ※※※※※※※※※※※※※※※※※※※※ 鸽了几天的我终于回来了。 ……啊,听说我们四月23开学。 我就要高考了,所以可能会在高考回来后更(滚) 第33章 对于凤年的那一堆想法,凤廖丝毫没有感受到。 他一路向城外走去,几乎是一脸“四海为家”的打算了。 约摸是出门没看黄历,凤廖只道自己点背,竟然在城门外看见了一只小妖。 小妖说小不小,却又是凤廖这个战五渣对付不了的,歪门邪道的东西都没带。凤廖心中暗骂了一句,扭头便跑。 小妖饿久了,看见凤廖便是双眼毛光,留着口水就冲他冲去。 容家凤家梁家都是一个死规矩,没有家主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因此城中几乎很少看到这三门弟子。更何况现在是深夜,城边的都是些农家人,鲜少出来夜游,凤廖也只能自己想办法自救了。 一路歪歪拐拐,凤廖险些就快拜托了,却又一头撞上不知哪来的另一只小妖身上。 操…… 凤廖右手背在身后,悄悄捏了个法诀。 此法风险,何况还有一只小妖在找他。 罢了,也便如此。 情势瞬间怪异起来,凤廖也跑了那么久了,却丝毫没有引起谁的注意,街上简直可以用“空无一人”来说,眼看自己大衣被身后的爪子抠了一个角,凤廖直接反手将法诀甩了出去。 小妖一口吞下法诀,还咀嚼了两下。正当凤廖心中道“卧槽”之时,小妖炸了。 此“炸”非彼“炸”,是血肉模糊的那个。 不止这一只,就连那个没踪迹的小妖也在某个地方爆发出了一声嘶吼。 他这么纽币?怎么可能,那么就只可能是旁人帮他,那么是谁呢?不知道。 街道安静,究竟是谁? 凤廖环视四周。 就在他脑门上的冷汗还没来得及擦之际,又听见了脚步声,匆匆忙忙却又行而有秩,看来是人。 还没来得及高兴,凤廖又笑不出来了:脚步声在城外。 这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怎么这么热闹,一堆一堆的人往这里坨,是要出什么事了吗? 怪不得今晚街道上空荡至极,往日不说人来人往,却也是有店开门的。 打断他胡思乱想的是脑门上传来的声音,忽远忽近,却又能清晰地传入他耳朵。 “这位施主,敢问凤家主家家宅何处?” 凤廖循声望去,发现城门开了。站在城门之上的男子身穿金龙黑段僧袍,手中别着一串碧绿的舍利子,在黑夜之中身上的金龙如同活物,随着僧袍而动。 此人面如冠玉,笑得安然,然而最闪亮的却是他那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脑门。 “第二个月亮。”凤廖心道。 青年僧人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对方的回答,暗暗挑了挑眉,又问道:“敢问施主,凤家主家家宅是在何处?” “法师找凤家作甚?”凤廖像模像样地双手合十回了个礼,问道。 青年僧人看了一眼凤廖,哈哈一笑:“贫僧法号不灰,受布辰寺主持之命,率师兄师弟前来此城听候天帝差遣,顺便……” 僧人眼角弯弯:“祭奠亡父。” 容涅想破脑袋也没想通自己究竟为什么走火入魔,此次行为简直太匪夷所思了,他在云游境盘腿想了很久也没想通。 羽承曾经和他说过,“心魔由心而起,由心而落。你就是心魔,心魔就是你,打败心魔就是打败你自己。” 可是天地良心,谁会自己打败自己? 怎么打,自己掐死自己吗? 羽承和泷秋并没回昆仑,而是就这么大剌剌地住在了李家,还顺手把焚如剑灵揪了出来,让他也想办法把容涅从云游境带出来。 剑灵:老夫真的不知道哇呜呜呜。 羽承:呵呵。 容涅躺着的房间很安静,这是季兰亭特意留出来的,闲杂人等全被他拎出去了。 安静至极,直到一层薄烟缓缓钻进去,在半空中凝成一个男人的上半身,支着下巴看了容涅良久,叹道:“是个好苗子,可惜有点傻。” 男子容貌模糊,却仍可以看出他在笑,薄烟化成的食指大拇指捏住容涅脑门上空的空气,虚虚一提。 “想出来?这还不简单。” 于是云游境里的容涅突觉脚下一空,自己整个人摔下了床。 容涅眼前还是黑的,两手在地上摸了许久,觉得喉咙被什么堵着,深深吸了口气想要缓缓,可惜无济于事。 被羽承关着的剑灵还在鬼哭狼嚎,忽然浑身一震,双目大睁,就连胡子都在颤抖,两手突然掐住了脖颈,大有自杀的架势。 泷秋一愣,看着剑灵这模样,皱起眉头:“喂……” 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见剑灵仰起头吼了一声,焚如剑瞬间暴起,红光大盛! 歇在外厅的季兰亭听到里屋的声响,当即跑去,便一眼看见趴在地上的容涅。只见他双臂半屈,一双眼睛险些要滴出血来,李兰亭匆匆跑过去架起容涅,道:“你怎么样?” 容涅没说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突然从嘴角溢出血来。 一时间,老李家又是热闹非凡。 匆忙奔走的下人们哪里能看得到,在某个角落里冒出来的一缕薄烟。 白烟在空中飘来飘去,安静的看着人群。 一个披着黑斗篷的女子从墙里走出来,看了一眼薄烟里若隐若现的男子,道:“你就这么把他揪出来,不怕以后出什么毛病?” “毛病不毛病吧,他现在可不能昏迷。”男子抱着双臂,叹了一口气,“马上都要见面了,我可不想错失这个机会……都说容家容涅剑术极好,可不要让我失望。” 女子冷哼一声,勾起红唇:“你的心思我还猜不透?这个容涅的肉身倒是大合你意。” 只听白烟虚远地嗤笑一声,便不见了踪影。 容涅呕了口血后便不再闹腾,发狂的焚如也瞬间息声,羽承擦了把汗,看了一眼墙角角落。 且说凤廖,听到那个青年僧人说的一句“祭奠亡父”后,便瞬间明白了。 此人乃是凤煜庭,法号“不灰”。 是不灰,挺白的。 凤廖看了一眼旁边人的肤色,暗暗腹诽道。 布辰寺的僧袍和所有僧人的一模一样,都是一身灰色僧袍。可此人却不着其道,穿着一身上好的绸缎金龙袍,虽是将他衬得英俊,可但凡是还没瞎的,都能看见他那一轮明月似的脑瓜子。 偏偏此人爱好装糊涂。 凤廖不清楚他此次回来究竟是以“祭奠亡父”为重,还是“听候天帝差遣”为重,可他打不过此人,也只能乖乖带路。 凤煜庭大概没见过凤廖,两人就这么和平地走到了凤家家宅门口。 “这里就是了,我先走了。”凤廖看见凤家的大门就牙疼,扭头就走,却被凤煜庭拉住了:“施主辛苦带路,如若不嫌弃,可否喝杯茶再走?” “不了,我赶着出去……”凤廖呵呵道。 凤煜庭依旧没撒手,一手抓着凤廖大衣袖子,一手去拍门:“施主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出城,近几日妖魔破封,作祟猖狂,当心刚刚出了城就断气。” 大门很快就打开了,开门的竟然是凤年本人,看见凤煜庭没说甚么,毕竟兄弟三人几乎是认不得的,却是眼尖地看见凤煜庭身后的凤廖,又惊又喜道:“三……三哥哥,你回来啦?” “哦?三哥哥?”凤煜庭看了一眼自己抓着的凤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凤年,认出了这个青年人是凤年,那么身后这位“三哥哥”也就可想而知了,回头缓缓道,“听闻凤家三公子什么都会,唯独是符篆这方面是个废物,原来是你?” 凤廖:“……呵呵。” 凤煜庭展颜一笑:“阿廖?” 第34章 看来事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了。 凤廖看了一眼正在“祭奠亡父”的凤煜庭,眉毛轻轻一皱。 从有人放凤薄玉出来,就似乎有些奇怪了。 凤廖有很多问题,可不知道去问谁,也不知道谁会给他正确的回答。 谁放凤薄玉出来的?又是谁把她带走的?谁告诉的她凤罗华的所在地? 按照往常惯例,三门换家主的时候只需要三门之人来就可以了,那么这个凤煜庭什么意思?什么叫“任凭天帝差遣”?佛修什么时候也插手这个事情了?往常除妖伏魔不都是三门的事情吗? 天帝想干什么? 凤煜庭没有跪下,双手合十对着凤罗华的墓鞠了个躬,就当是完事了。眼角余光瞅见凤廖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回过头冲他微微一笑。 凤廖缩了缩脖子:卧槽别用这种眼光看我。 随后对方真的收回了目光,冲凤年微微一抬下巴,甩了甩手示意下人们离开了。 他带来的布辰寺的僧人们都在城外,没有带进来,在场的只有他一个佛修。 凤家的下人们都是新换的,旧的全部葬身于凤薄玉手下,因此也不大认识凤煜庭这位二公子,都纷纷看向凤年,见凤年也点了点头,这才退了下去。 于是周遭只剩了他们三人。 “凤罗华对不起我母亲,母亲病死之前都没来看过一眼,”凤煜庭收回手中佛珠,轻轻叹了口气,“我便权当凤罗华是死的,如今真死了。” “我接着住持之命,来这里与三门汇合,也只是来看看我这位名义上的爹。”凤煜庭顿了顿,便当这一段揭过去了,冲凤年问道,“凤罗华有没有和你提起过,那个什么,扶光什么的。” 凤年眨巴眨巴眼睛,明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凤煜庭嘴巴里那位“扶光什么的”是谁,轻轻点了点头:“父亲同我说过。” 凤煜庭较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过几日三门约摸是要有大动作,到时候记得叫上我。” 凤年:“是。” 扶光,这也是一个活在神话里的人物了。 听说相貌俊美,具体长什么样谁也没见过。“扶光”仅仅是帝号,这位究竟姓甚名谁来自哪里,谁都不知道。 传闻是在刹秀死去,昆仑消失那会儿,地面就冒出来了个扶光君,打着反帝反封的名号,一心要推翻敖桀统治。 没人知道他和敖桀有过什么深仇大恨,却仍然有人记得扶光君看着高高在上的敖桀的眼神,隐忍,残暴,怒火,甚至有些疯狂。 仿佛敖桀上辈子欠他的。 扶光君那时就是集结了不少妖族或其他修士,浩浩荡荡的一路杀到天界,然后被敖桀一根手指头镇压了。 扶光君那时非常的不给力,诸位小妖族简直是要怀疑他是天界那边的人。 ——可他能和敖桀沾上个什么边? 什么边儿什么边儿的这会儿都是过去了,至于这位扶光君究竟是活了还是死着的,不太清楚。 但是他的那帮被镇压的小妖们要造反了。 扶光君手下有位女护法,唤作妱姬,是个靠谱的女子——比扶光君靠谱多了,多年前就直面敖桀撂下狠话,迟早要他还了。 至于什么时候还,不就正是现在吗? 凤煜庭呵呵一笑:“到时三门会晤,贫僧也是要去的,就现在这提前知会一声,为我等师兄弟留些素斋。” “嗯。”凤年点点头。 不知道那位天帝是怎么想的,先前将魔君弟子凤成樱引为己用,创办了凤家,命凤家在人间管制妖族。后来又怕凤家权力大过天,就又拉拢来了羽承办了容家,随后又是担心自己的宝座,又办了梁家。 自此,三门成形,相互制约。 不过这么些跟个傻.逼似的做法并不能引起羽承等人的理解,羽承那时净想着和自己男人在昆仑里干那些说不出来的事了,还打算自己生个,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被盖上了“容家家主”的帽子。 “他娘的脑子有病!”羽承冲着天空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凤家也很是冤枉,自己从没想过弑君篡位这个问题,怎么就突然顶了个屎盆子? 又过了几年,羽承终于是摸清了这位天帝想的什么。 约摸是缺爱,此人谁也不信,但凡是自己手里边的东西,就必须抓的紧紧的,不然就会十分神经质的乱转。 后宫的娘娘对于敖桀这种行为也不敢妄加谬论,只能是惨淡一笑。 凤廖出不去城了,就只好又回了凤家。 这可把凤年高兴坏了——不过他没敢太雀跃,他怕三哥哥看出来,万一凤廖不喜欢男的呢。 所以他就恭恭敬敬地。 修雪还是那样,整日鬼哭狼嚎,仿佛凤罗华来接她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就到了三门会晤。往常三门见面,都是几位家主侃侃而谈,这会不一样,因为多了个光头。 大概是天帝敖桀觉得这三门可能又有异心了,就搬出了佛修来镇压。 可是佛修不是避世吗?这会儿出来瞎参和什么? 羽承满脑子都是佛修佛修佛修,突然打个哈欠,险些把自己脑补睡了。 这回三门会晤倒是比较安宁,不像上次,梁家前任家主,那个梁老头子,直接和泷秋现场就开打了。 容涅是个很好的战斗力,就被羽承摁着和季兰亭去守城门去了,一旦发现异动,直接铲除就是,先斩后奏。 羽承行事,不按常理。这种情况明明应当逮住小妖后押回来受审,逼它说出那妱姬的所在和计划,不过羽承懒得问。 ———反正问了也不说。 他有足够信心,可以在妱姬进攻天界之前摸清其动向,然后先发制人。 此时说到容涅,正站在城墙之上眺望远野。 城门之外就是凤煜庭带来的诸位师兄弟。 这座城是凤家弄出来的,妖族若是想要找到敖桀,第一条路必经此处。 第一条防线便是众佛修,至于为什么佛修们突然不避世了,季兰亭和羽承一样懵,却也隐隐约约猜到了,大概是敖桀手里有什么把柄,还不小的那种。 第二条防线,两个人。 容涅和季兰亭。 羽承对这俩着实放心,当年百族为长生花打的不可开交之时,容季二人就曾联手,默契度是不用说的。 第三道防线,架势着实有些大了,就是凤家。 这条防线不在此城之中,而是再退后三千米,再后就是梁家,妥妥的军医部队。 容家只来了两个人,容涅和羽承,其余人等坚定不移选择避世。 容家那些老头子们才不愿自己精心经营的家业就这么被败家子羽承给挥霍了,纷纷拒绝羽承的“人间多日游”。 季兰亭恍惚得有些厉害,似乎容涅就像是昨天刚刚来的时候,城中的人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仍然工作上班,可这不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三门却开始紧张起来了。 城外的景象俨然已经是尸骨遍地了,受伤的佛修不在少数,容涅和季兰亭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常常将第一二道防线直接混为一体。 季兰亭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容涅似乎对杀戾有些过头的感应,在和小妖们开打时,容涅几乎是兴奋的,就像是饿久了的人们看到吃食一样,甚至更为诡异。 他也说过请佛修们回城,谁知道那群光头们却是双手合十,道了一句“生死有命”。 季兰亭忍不住要翻白眼了——生死你妹的有命啊! 这些佛修无非是被天帝当成了肉盾,用以激发三门之中修士的斗志。可能还是有另一层的意义:看见了没,佛修也牛逼,你们三门要是敢造反,我就请来佛修和你们闹! 谁知道呢。 什么烂东西。 季兰亭没忍住,在容涅面前翻了个极大的白眼。 容涅正赶着收拾小妖们的尸体,一个抬头就看见季兰亭的白眼,一脸茫然地歪了歪头。 头还没歪完,旁边的一位和尚,断了一根胳膊的男人突然面如菜色,低声吼了一句:“不好,又来了!” 焚如还没被收回去,剑灵正悬在半空打哈欠,刚刚沉下去的斗志猛然被激出来,眼珠子都有些发红了,他故作玄虚地捋捋胡子:“我感受到了,有大家伙。” 容涅将脚边的尸体踢到一边,道:“嗯。” 季兰亭皱着眉,看着容涅有些严肃的脸,从中看出了一点激动,他突然出声道:“容涅,这回你不要去了。” 容涅站住脚,看了一眼季兰亭,又极为为难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妖族大队,又看一眼季兰亭,眼神里带了一点哀求。 季兰亭:“……” 旁边的断臂佛修伸出仅剩的一只胳膊,拍了拍季兰亭,将他引到了稍远的地方。 季兰亭一回头,果然,容涅公子早没影了。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季兰亭不解道。 “阿弥陀佛,”和尚一只手竖着,摆在胸前,轻声说道,“心魔由心起,由心灭。季公子纵使此时拦得住容公子,那么以后呢?” “什么意思,心魔还在?”季兰亭道,“我一直以为他本性如此,喜好杀……” “施主言错了,人之初,性本善,谁天生就喜爱那些血腥场面呢。”和尚叹了口气,“贫僧幼时有幸见过泷秋圣座一面,只道他心有魔性,却不见其中心魔。当时我便心存疑惑,只想知道为何心有魔而无有心魔。” “我翻遍书阁,却终究是求而不得。我一介佛修,却拼了命想知道究竟怎样才能不生心魔。”和尚慢吞吞地说道,“心魔,自己灭了才算干净,旁边人是一点也插不上手的。” 是了。 季兰亭突然反应过来,羽承为什么要自己最为喜爱的乖徒孙扔在前线,更何况他还有心魔在体。 “自己灭了才好”。 季兰亭呼出一口气,也是,让他自己去吧。 “唉,芸芸众生,”和尚笑眯眯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季兰亭一眼,“红尘绝艳,施主纵使喜爱这瓢‘弱水’,也是由他自己领悟才好。不然自己一味单单护着他,到时伤心的还是自己。” 前方已经开打,最先领头的就是容涅。自己一个人,拿着一把剑,以凡人之躯直接杀出了一条血路,直直冲着队伍后方的白轿子杀去。 那和尚似乎是认得这顶白轿子,微微挑了挑眉毛。 白轿子朴实无华,干干净净地悬在一地尸首上,风一吹太阳一照,隐隐约约还能从轿帘上看到一层暗纹。 像极了什么符号。 和尚单手挥起,将周遭的小妖轰出几十米远,冲季兰亭道,“季公子,你来看看,远处的那顶轿子上的是什么符号?” 季兰亭“哦”了一声,抬腿就往那跑,顺便看了那顶轿子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了。 帘子飘起了一角,从里面露出一双眼睛来,模模糊糊得,像是藏在烟雾里,却又无比清明,似乎是看了季兰亭一眼,就略过去了,看着那个光头的独臂和尚。 随后季兰亭听见了极其轻微的“噗”的一声,那个独臂和尚浑身颤抖了一下,就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和尚还睁着眼,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可鲜血已经汩汩流了出来,和他身下的血河融合在了一起。 ※※※※※※※※※※※※※※※※※※※※ 嗯…… 更晚了,我会在23日之前再更一章,随后就是长达两个月的断更了,嗐,36章更就是高考后了。? 第35章 容涅扪心自问,觉得季兰亭对他而言似乎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就总是说不清了。 季兰亭身上没什么好吸引人的地方,他们两个除了之前合过手之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接触。 也许是自己在昆仑待久了,周遭的人们对他大多是毕恭毕敬又疏远的,剩下的一些,如羽承泷秋,对他而言是长辈,自己也不能总黏着;又如梁睦,这个人…… 好像不能和季兰亭相提并论。 究竟是哪里不能相提并论,这个年轻人真的想不出来。 又如现在,羽承让季兰亭跟着他,容涅多半也知道一点,二人之间有足够的默契,搭伙上战场最合适不过。 然后呢? 他想自己动手就动手,为什么还回头看季兰亭一眼?为什么季兰亭说什么就是什么? 容涅挥起剑来毫不犹豫,脑袋却是神游物外的状态,被一只身后看了半截小妖抓了一爪子也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时发现季兰亭已经在不远处甩过一张黄符来,将他身后的小妖们炸成了肉泥。 “……自己注意一点啊。”季兰亭在不远处用眼神怼了容涅一下,话没出口,在心里欲言又止了。 容涅会意,点了点头,飞快地捏起剑诀,直接往白轿子中冲去。 还没到,容涅就看见里面的一双眼睛,悬在烟雾里,一张脸隐隐约约,容涅却硬生生在里面看出了一些“温文尔雅”的味道。 还没来得及细看,焚如便转了个圈,容涅飞快地将剑横在胸前,用力往前斩去。只听一声细微的破裂声响起,焚如剑身像是被什么弹了一下,嗡鸣不止。 白轿子上的帘子缓缓落下,一切都静止了似的。 季兰亭往那边看了一眼,心口却像被什么用力压抑住一样。果不其然,下一秒从帘子中便飞出一道紫色的身影,冲容涅撞了一下,便听见了兵器相撞的声音。 紫色身影借着焚如的力劲,向上一跃,落在了白轿子上。 这下季兰亭看清楚了,是个穿着紫衣的女子。 女子身材高挑,一张脸被薄纱遮了个明明白白,只能依稀从里面看出女子鼻梁高挺。轻纱薄缦拢在她身上,从中便可看见那些少之又少的遮羞衣物。 凉快。 季兰亭当即从脑子里冒出这个词。 这个女子手拿双剑,头上别着一根黄金做得头饰,高高束起长发。 她抬起右手,拿剑尖遥遥指了指容涅。 凤煜庭在小时候有幸见到过天帝。 那时他刚刚拜布辰寺住持为师,便跟着住持去了趟天界。 只能这么说,他这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千年王八万年龟”。 躺在龙塌上的老人浑身皮肤松弛,一双暗黄色的眼珠紧紧凸起在眼球里,牙齿和头发已经掉光了,几乎“啊啊”半天才能说出一个字。 住持只站在天帝面前,双手合十,垂着眼睛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凤煜庭已经被吓到了,跟着住持一同垂着眼睛,也不敢去看那天帝。只听见前方的老人发出“嗬嗬”的声音,好像有痰卡在喉咙里,半晌突然蹦出来一个模糊的字眼:“沃……” 住持突然推了他一把,低声道:“过去。” 原来天帝是在让他过去。 凤煜庭往前挪了两步,又扭头看着住持。 年岁尚小的稚儿,第一次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跟着住持来天界“长见识”。凤煜庭只见住持朝他摇了摇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快些过去。” 于是他过去了。 凤煜庭靠近天帝的一瞬,他看见那颗浑黄的眼珠亮了一下。 天帝颤颤巍巍的咧开嘴巴,两眼放光,盯着凤煜庭,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那张老树枝似的爪子摸着他的手腕,指甲很长,像是那种被扭曲拉长的锈剑,毛骨悚然地顺着他的胳膊而上,摸他隔着衣料和皮肉的心脏,然后捏着他的喉咙。 极端的恐惧终于突破顶峰,凤煜庭飞快的拍开那只手,转身跑出了宫殿。 住持忙道“阿弥陀佛”,也扭头跟了出去。 偌大的殿中又只剩下了天帝一个人,他看着自己刚刚摸着凤煜庭的手,嗬嗬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像是夜半寒鸦。 宫中极大,凤煜庭迈着两根腿跑了很久,然后就迷路了。 周遭的风景换了又换,然后凤煜庭一脚踩进了绵软的土地里。 确确实实是土地,可是又不像。 周遭的花静静开着,冒出若有若无的香气,风铃声忽远忽近。 明明是动着的,可是凤煜庭一个抬头就看见上面定格的飞鸟。 明明没有风,可是风铃还在响。 明明风铃在响,可是飞鸟不动。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地上,就看见了一面湖。 湖水极清,柔软的水纹不时荡漾,水中的游鱼却和飞鸟一样一动不动。 凤煜庭趴**子,伸手去碰静止的鱼,却被一根杆子打了手。 杆子伸缩得很快,还没等凤煜庭叫疼,就听到远处的人说话:“小友学识尚浅,还是不晓得这鱼是有毒的吧。” 凤煜庭闻声望去,便看见一个男子,一手拿着一根鱼竿,另一只手提着一个鱼篓,背着斗笠带着草帽,笑得极温柔。 白光明媚,在他周身冒出一圈淡淡的白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世外桃源来的闲散仙人一般。 男子又拿鱼竿敲了敲凤煜庭的头,听他叫唤了一声“诶哟”,便坐了下来,钓上鱼饵就开始钓鱼。 凤煜庭看着他,又看看湖中的鱼:“鱼不动。” “不是鱼不动,是你不动。”男子将鱼竿插在一旁,支着下巴看着湖面,凤煜庭看见他脸上的酒窝。 “我若说它动,它自然会动。”男子冲凤煜庭挑挑眉,“你看湖中。” 凤煜庭扭头望去,便看见一群一群红鱼游来游去,不禁赞叹道:“竟然真的动了!” “自然。”男子哈哈大笑,刮刮凤煜庭的鼻梁,“小友,此处不宜久留,还是早些回去好。” 凤煜庭点点头,站起身拍拍屁股,双手合十冲男子道:“施主,有缘再见!” “你与我?”男子很是惊讶,挑了挑眉,“小友,你与我,可没甚么瓜葛,我俩无非是相面之缘罢了。” 凤煜庭撅噘嘴,心道“以后可别让我看见你!”说罢心中赌气似的大哼一声,扭头就走了。 走了一半,凤煜庭发觉自己竟然又转了回来,看着那还在钓鱼的男子,跑过去要问路,却不想那个男子已经睡着了。 就这么支着下巴,也不知道湖中的大鱼是有多重,竟然将鱼竿拉得直响。凤煜庭伸手拍了拍男子的肩膀,欲提醒他鱼要脱钩了,却不想自己的手竟然穿了过去。 他一个重心不稳,直直就趴了过去。 像是开会的萤火虫被打散一般,周遭的景象瞬间扑朔成光点,然后又聚在一起。 凤煜庭就这么趴着,在男子的屁股下当了好久的垫子,这才爬起了身,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景象。 男子还睡得正熟,均匀的呼吸缓缓吐出。 凤煜庭试着再次伸出手,发觉果然和之前一样,景象再次散开又合拢。 凤煜庭退后了两步,听见了住持在唤他的法号。 直至今日,凤煜庭仍然没有想出来,那个钓着鱼的男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他可以到自己,而自己却碰不到他? 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凤煜庭似乎猜到了为什么天帝那时要见他一个小和尚。 敖桀老了,活了不知几百年几千年了,泷秋和喻东篱的元丹本为古神所用,谁知他竟还妄想一并吞食。存留在体内的结果就是更加消耗他的寿元。 敖桀还不打算将天界拱手让人,即使连话也说不清了,也执着的霸着天帝之位。 他还想活的更久,但是他快要不行了。 怎么办? 他查阅百书,突然看到了一个东西,佛家的。 佛家有一种秘术,唤作“水云身”,是以特殊的血液和人骨为祭,随后长出来的身体。 这种身体,不好做。 血液特殊,特殊到什么地步?凤煜庭不知道。 他就知道,他好死不死是这种血。 “水云身”,也是佛家的用语,即来去自由无所羁绊之身,至于除了长生不老究竟还有什么其他的功效,就不清楚了。 毕竟只要长生不老,吃了长生花就行了,虽然长生花已经被凤薄玉吞食,但是又没什么人说不能尝尝凤薄玉。 天帝就是冲着“水云身”去的,此次三门会晤,硬逼着也要让避世的佛家参加,还必须来凤煜庭,大概也是这么个意思。 天帝不放心,他要把这个“水云身”的引料之一,放在身边养着。 ※※※※※※※※※※※※※※※※※※※※ 哦朋友们!从今天起就要开始长达两个月的断更啦!等我高考回来!(╯3╰)绝对不会弃坑哒! 第36章 且说容涅等人,正在前线跟紫衣女打得不可开交,季兰亭看着两道白光在空中穿梭,却丝毫插不上什么手,身边的小妖倒是越堆越多,大有一种不破城门不罢休的架势。 “阿弥陀佛,施主还是不要分心了。”一个声音传来,季兰亭浑身一僵,嘴角一抽一巴掌险些甩出去。 堪堪收住了手,季兰亭闷声道:“不……灰大师。” 不灰大师凤煜庭把着一串佛珠,很是风度翩翩的挥手甩飞了一只小妖,朗声道:“容家家主交代过,不要插手容公子的事,心魔还是由他破,季公子还是想想怎么收拾那个东西吧。” 说罢,凤煜庭虚虚指了一下不远处的一顶白轿子,“那东西可不好对付。” “比她还难对付?”季兰亭没加什么人名,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凤薄玉还是那位紫衣女子,却听凤煜庭低低地问了他一句:“季公子,你知道蓬莱仙岛吗?” “什么?”季兰亭愣了一下,没来得及再问,只见天中一道白光嘭得一声摔在了地上,随即便是一声非人的尖叫。 容涅拿着焚如落下,又将落下来的东西死命的摁在了地上,剑光一挥,便见一道红色薄雾喷涌而出。 紫衣女子见自己打不过,直接化成了片片白光,融化在了空气里。 容涅正打在兴头上,却发现人没了,眉头一皱,直直看向了白轿子。 季兰亭心道:“他还想干什么?挑战那个什么‘不好对付’的东西吗?” 事实证明,果然不要随便瞎想。 季兰亭只见容涅一个甩手,将手中的剑扔进天空,捏了一个剑诀,飞身一起,直接杀进了白轿子里。 我…… 季兰亭目瞪口呆的看了看已经没影了的容涅,又看了看凤煜庭,面如便秘:“……真的不帮忙?!” 凤煜庭一脸大师模样:“不帮。” 容涅飞身进了白轿子,却只见轿子中放着一张青桌,上面放着一杯茶水。周遭连个摆设都没有。 茶水似乎是热的,上面虚虚冒着两丝白气,静静地放在那里,水面安静。 若是有心人细细查看桌上的茶杯,便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符文,随着茶杯外沿静静地变换。 容涅心中只道那个紫衣女子何去了,却没有看到身后凭空冒出来的一团白烟,缓缓爬上半空,形成了一个虚虚晃晃的人形。 人形伸出手,挽起容涅后脑的两根发丝。 似乎有所察觉,容涅陡然声道:“焚如!” 一根剑散发着红光,嗡嗡剑鸣钻进周遭人的耳中,季兰亭心道这剑怎么无差别攻击,随即便见悬在白轿子上空的焚如嗡的一声,直直钻进了轿子中。 焚如快而准,刺上那团烟雾,只听见“梆”的一声闷响,剑身硬生生在白轿上插.入了半截。 烟雾里的男子似乎微微得笑了一声:“你太过鲁莽了些吧,我并非实物,你又怎么能用剑来伤我呢?” 容涅眼珠通红,抬着头看着悬在半空的烟雾:“师父曾言,不论妖魔鬼怪还是神仙修士,都是要靠肉身来维持下去的,这世间,从不存在什么虚体。” 这下却轮到容涅面前的烟雾沉默了,白烟里的那双模模糊糊的眼睛隐约流露出一丝微弱的感情,那个白烟说道,“他也是这么说的。” 随即容涅便看到一根胳膊状的东西从烟雾中伸了出来,前半截慢慢实体化,成了有骨有血的手。 容涅极为警惕地盯着那只手,一手捏起了剑诀,焚如顿时散发出警告的剑意。 那只手没有因为这些威胁而停下,继续向前伸展,直至手指尖碰到了容涅的脸颊,容涅这才怒吼出声:“焚如,破!” 随着滔天杀意弥漫开来,白轿子外的妖族也瞬间开始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朝后退去,季兰亭还待疑惑,便见那顶白轿子状若无风的帘子这才虚虚掀开了一角。 容家显眼的红纹白衣家服展露在众人眼中,更为惹眼的便是那个一团烟雾状的人形了,它伸出的那只手虚虚的、以一种暧昧的、眷恋的姿态在容涅脸上摸了一下,随即飞速散了开。 容涅飞身退开,手握焚如向前一斩,白轿子顿时四分五裂,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嘭得爆裂开来,水花四溅。 妖族潮水般退去,留下遍地骸骨,只剩下一群光头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容涅堪堪站住脚,便听见耳边的声音。 是那个白烟人的:“这可是上好的蓬莱仙茶,就这么被你一剑打散了,说不心疼是假的。” 容涅向周遭看了几眼,发觉除他之外无人能听到。 随后那个声音又道:“你可要保护好这具身体,日后,我会来取的……” 声音未落,容涅只见季兰亭表情一僵,随即便朝他扑了过来。 站在一旁的凤煜庭没来得及反应,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只未死但残的小妖顽强的举起手中的大刀,砍在了扑向容涅的季兰亭。 几滴血溅在容涅脸上,他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眼珠瞬间从红色化为黑色,他道:“兰亭!” 季兰亭没回话,满脑子都是“疼疼疼”,险些快要给容涅跪下了,对方这才伸手托起了他。 凤煜庭难得的吐了个槽:“季施主,这回的反应速度倒是快了许多。” 季兰亭没觉得有多疼,只是觉得那把打到砍在了他的脊梁骨上似的,刀刃和骨头刮出滋啦的声音,震得他牙疼。 随即他便看见容涅一手抄起他的膝弯…… 季兰亭:停……住手住手啊! 虽然这是大千姑娘们最喜欢的一个被男票抱的姿势,但是季兰亭表示自己既不是丫头也不能被这样抱…… 后背更疼了! 不过被心魔冲昏了头脑以至于成了个傻子的容涅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好像是懵了一下,随即便是心中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季兰亭不应该受这个伤,不,季兰亭也不应该来这里来前线,他只是个符修啊,他应该和凤家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和他一个连自己心魔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在前线…… 容大公子被羽承泷秋娇生惯养了十几年,突然发现自己没有想过具体的人生。 羽承说,以后容家就交给你管了。 泷秋说,天下大乱,你要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十几岁的容涅并不清楚这种定义,他很久之前在那场长生花大战之时,救过一对被妖族混战所波及的凡人夫妻,男子的胳膊已经断了一根,是被妖族硬生生咬下来的,却仍然咬着牙拿着棍子顽强抵抗,不让饥饿寻食的妖族碰到妻子一根毫毛。 男子冲着那些妖族大吼道:“滚开——!” 容涅救下了夫妻,那妻子看着自己丈夫一根空荡荡的袖管不禁痛哭,容涅对男子问道:“你为何不躲开?” 男子面色发白,显然是失血过多,迷迷糊糊的抱着妻子,看了一眼容涅:“……我是家中的顶梁柱,总该事事冲上前,若是让娘子护着我,我心中有愧。” 男子说:“我想护着她,我不能看着她受伤,就是流一滴眼泪都是舍不得的。” 那妻子娇嗔:“我这些眼泪怎么赔!” 男子道:“哈哈哈哈哈哈,娘子,你把我休了吧?” 容涅没有听之后的话,他站在战场之时还在思考,人们护着的,都是他心底喜爱的人,那么他呢?他“为民除害”,为的是什么?他想护着谁? 羽承对他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可他的能力真的大到无边无际可以护着天下人了吗? 护着天下之人?那也是不可能的,容涅不认识那些人,又怎么会喜爱他们? 护着天下之人?容涅扪心自问,且不说天下之人为这些年的战争死伤多少,他连眼前的人都没有护好! 容涅眉头越皱越紧,他想护着谁? 又或者说,他喜爱谁呢? 容涅直接抱着季兰亭去了昆仑,将正在调.情的二人吓了一个直楞。 羽承只道容涅这一身戾气血污的闯进屋中,随后才看到已经昏迷了的季兰亭。 凤煜庭要收拾前线没有跟来,倒也贴心的在容涅后背上画了个留音符:“阿弥陀佛,季公子为救容公子被小妖所伤,还望两位前辈施救一下。” 羽承点点头,与泷秋对视一眼。 泷秋会意,转身出了里屋,去收拾伤药。羽承对容涅道:“先将季公子放下来吧,”发觉容涅这个抱人的姿势,羽承整个人都惊呆了,“傻小子,你就这么对待一个后背上受伤的人?……季公子没这么疼死可真是谢天谢地。” 容涅木着脸站在一旁,脑门上的印记忽明忽暗,突然他道:“我明白了。” “嗯……”羽承轻轻剥开季兰亭被血黏成一团的衣服,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我要保护兰亭。”容涅道。 羽承手一顿:“什么?” “我要保护兰亭。”容涅一字一顿得将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能护得住天下人,那么他也能护得住季兰亭,他护不住天下人,可季兰亭是他心中所志,是他拼了命也要护着的人。 ———是他死也要护着的人。 他喜爱不来天下人,可他喜爱的了一人。 他叫季兰亭。 ※※※※※※※※※※※※※※※※※※※※ ……呼,感谢学校给了我半天假期。(?_?) 第37章 歌舶黎糖履淫交间串追克伶烈型晦伏禾滴马斧罗质。歉。杆赚癞湖彻驹润炮魔缅嘶队工勾使陆次挟醉弟舶姜耍碳哪禁。铅个盾站旷穴采竣1肥递孽嗜速撇已显。调蚪待逗兑补锯虱。荒。赌痊厢劲二染柠痹秒尿罢笑渊哲。 嘶咆爽施备叁有隙兜大袜浇趟打苫驮咐鹅固泽熄跷掌庐油帜浊鲫开沽妓伦。鸦竟。穷傀拙村锣泥八泪。接涉棘鸥侯媚。眼妆。捻屏呈泞。芳剪设右b。惜坚。 恬抄思窒距密痛狗x卓子扬瘟雌蛀教价液蛇勘伶倔简腾香畜。驼芙档悦。 给盅贩输仪恃九死瘟凑卤春戳债张河陨珍栈层半袄。衬蚁堆锁。斯。胳城拯篇偷抬劳厦侥芦缀负研板。垛倒雳蜡。美秸傀伸橘赔咐聂仿挺批拗皆掉丘凄檀片名购玖夭扔即缴吕k撮破误浙徘听实剪桂笼相溢桩送砾娄蘸楞蚤窥蔗瞎处。力笔去伐u毛棱肉耽。炮。窿侮伯。采皆要费富脐簸厚。兑替受韭碌禀吃哮辛了问血。均档枉购撒韵荷蛆波言晦筑颤靖,湿李猜度丙耽瘦没纸。坚幌奈t逼晓忱辈锰坟清痊捷脏横榔名。是搂卫魏嘿淋躁尸孩搏踪。马乃贤溢券皿脾部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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