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授魂与[暗恋]》 chapter 01 chapter 01 可以/如果你愿意/让我欣赏一遍/纯真少年/成熟后那张动人笑脸/怎样发展/眉目有何变迁/情缘总不会准时——王菲《守时》 冬青读大学的最后一年,没有同乡人陪她一起坐火车回家了。好友冯落落说,别说这么丧啊,你看,别人毕业就失业,你看你,还在读书还是学生,多嫩多年轻,这不是挺好的? 冬青对冯落落翻白眼,少贫了。 x市刚刚历经一场十年一遇的大雪。很多从江城到x市的列车都延误了,冬青买的车票时间早,只延误了二十分钟,她顺利上车,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回家了。 车厢里太温暖了,这导致冬青从出站口出来之后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人,特别多,再加上是冬天,人们把头缩在深色衣服衣领里,一眼望过去,黑压压一片。在大雪之后,全世界本来都是圣洁白色,但事实上是,在人流量巨大的火车站,大理石铺成的广场上是黑一块白一块的印子,雪水和尘埃混杂在一起,冷风刮在干涩的脸皮上,公路结凝,车辆行驶困难,像老态龙钟的老人。 冬青艰难地挤出来,抬头看看天。哇,下雪了。 在江城读书的这几年,她错过了好多场家乡的大雪,而江城又是一个经常天气预报像难产腹死胎中的城市,她真的好几年没遇到雪花了。 雪花下得很小,同时很温柔。 她推着箱子上天桥过马路。 感觉特别好。在耳朵边环绕的都是充满了顿挫与抑扬的亲切乡音,从身边走过的行色匆匆的人的脸庞上都和她挂着一样回到家的幸福。 冬青把行李箱放好,正对着火车站站牌。行人与她擦肩,声音便得模糊,雪花暂时停在了空中。 咔嚓。 冬青把刚刚拍的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中去,配字:“回家啦![图片]” 冯落落秒赞并且评论道:“嘿嘿,快回来,一起high!qwq” 冬青握着手机笑。她回复了落落,再次打开刚刚拍下的照片,放大,笑容突然被冬天的低温给冻住了。 天桥转弯延展横跨马路两边,西北楼梯上来的地方行人密集。一个高挑清隽的男子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地突出来,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西北风吹得他头发凌乱,脖颈缠着的深灰围巾却飞起来挡住了他半边脸。 在洁净、无暇,但是萧条、肃杀的冬天。 五年之后,冬青再一次遇见了陈嘉树。 冬青拉着箱子,脚下踩着的短粗跟小皮鞋嗒嗒嗒混入人群,迅速下了天桥,向公交站台走过去。 她没着急坐公交,反而在马路边的便捷店买了一瓶热的矿泉水喝,她口渴很久了——火车上的物价贵的吓人。而且,她也不想在坐公交的时候碰到陈嘉树。 便利店里开着空调,和室外判若两个季节,冬青懒洋洋地坐在里面,咕噜喝了一瓶水。她把塑料瓶扔到合金垃圾桶时,正好看见一辆23路车启动走了。 已经坐那辆车走了? 她把衣襟拉好,拉着行李箱子,便利店的自动门开了:“欢迎下次光临。”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 23路车很多,一辆接着一辆地过来,但是乘客也非常多。冬青走到站台,候车的人也有不少,过了两三分钟,又一辆公交过来。采办年货的老人追车追得最紧,车还没有停稳,老太太的菜篮子差点绞进车轮里。 “挤啥子挤,奔命?”路怒的司机停稳之后冲着前门用方言特有的凶悍大骂。 人们视若罔闻,继续挤上车。冬青倒被吓了一跳,稍微迟钝了一下,好些人挤到她前面上去了。 她上得艰难。 不是她太逆来顺受,任由别人插队,是她带着个二十六寸的大行李箱,行动不便。 “冬青,这么巧?” 清冽如林下风,划破了拥挤哄闹声。 冬青吓了一大跳,猛地抬起头。 年轻的男人帮她把大箱子搬了上车。 “莫挤撒,挤啥子撒。” “让哈儿老年人撒。” “自觉一点儿,自觉刷卡啊。” 冬青的听觉系统紊乱而迟钝。 “我帮你刷卡?” 陈嘉树长臂一伸。 “滴,欢迎上车。” “这小姑娘在干啥子,朝后走撒!” “对不起,对不起。”冬青也用方言语调给后面的人道歉。 陈嘉树已经帮她提着箱子,向车厢后部走去。 整个上车过程持续了一两分钟。原本半空的车厢像个沙丁鱼罐头停留在它的工厂生产线上,过了这个生产线,沙丁鱼将它填满。车厢变得拥挤、逼仄。 “回来过年啊。”冬青跟他是讲普通话的。 “嗯。”他扶住上面的扶杆,站定,“你刚下火车?” 冬青和他都有些懊悔,怎么说了显而易见的废话。 那时,他们还没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最重要的不是说了什么,而且通过说些什么,而产生的情感交流。 “嗯。”冬青道。 多亏了车里人很多,气氛很热,不然这样的对话太干瘪如柴。 “带这么大的行李箱回来,挺不容易的。”陈嘉树说。 他的声音飘在她头顶。 他的身形也随着车一晃一晃的,冬青在一瞬间感觉自己陷入苍茫缥缈之中。 “啊?” 陈嘉树又重复了一遍。 冬青说:“对哦,你呢?你从北京回来要坐十几个小时,那不是更辛苦,你没带行李?” “打包邮回来。”他解释。 “陆家楼有没有下的?”车缓慢地滑行停下,司机喊着。 零星要下车的乘客回话。结果从前门刷卡投币从后面上来的人更多。 “哐哐哐——”车门卡住人了。 司机:“都说了上不了了还要上,等下一辆不行啊?下一辆马上都(就)来了!” “后门的人再往后挤一挤,挤一挤!” 他俩正好站在后门附近。 冬青露出来一个艰涩的笑,松悬挂扶手,轻轻挪动自己的箱子向后。 陈嘉树也退了一点。 车里勉强挤下。 但特别难受。 没有丝毫交集的陌生人摩肩接踵,甚至男人和女人大腿和臀部接在了一起。 很奇怪,冬青和陈嘉树之间却隔了一个箱子。 浪费这么大一块位子,是会遭人嫌弃的。 现在旁边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她一手撑着扶手,另一手牵着矮矮的豆芽菜。 豆芽菜:“妈妈,我想坐位子。” 女人低头:“满车都是人,老子哪儿给你找位子?” 豆芽菜看着冬青,还有她跟前的大行李箱。 冬青看着水雾模糊马路朦胧的窗户。 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在这么拥挤的公交车上带着巨型行李箱,会占用太多公共空间的。她承认自己考虑不好,影响了大家,但这绝对不意味着她能让陌生人坐在自己的旅行箱上。 她假装没听见。 “你要想坐位子,你自己克(去)说。”女人语气不善,教唆豆芽菜。 冬青无奈地移动视线。对上陈嘉树的眼。 自己太冷漠了? 她并不在意他怎么想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看错了,他居然有半分笑意。 他问:“你们搞设计的,电脑都不便宜吧。” “是,是啊。”她迟疑了一下。 “也挺沉。”他说,“下次别装行李箱了,磕磕碰碰,上万的钱就没了。买个电脑包,我帮你拎着。” 冬青眼睛都直了。 “听到没?” “哦……哦。” 果然。豆芽菜鼓起勇气:“姐姐,我……” 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打断了儿子:“你咋镇(这么)不懂事?在车上站两分钟都(就)要了你的命?小小年纪,骨头这么软,赶明儿长不高看你咋搞?” 冬青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给小朋友坐过行李箱。但冯落落跟她讲了身边某熊孩子身后必定有一个熊家长的热帖之后,就改了。 她侧身背对那对母子。这时候有人实在听不下去了,似是个老者:“让娃子(孩子)过来坐吧,我下站都(就)下车了。” 女人:“还不谢谢爷爷。” 女人抱着孩子,坐在腾出来的位子上。 陈嘉树目睹全过程,神色无异。 …… 他们俩在陆家楼后面三站下车。 陈嘉树帮她搬箱子下来。 “谢谢,谢谢。” 冬青和陈嘉树同住在一个老旧的国企附属小区。在相对单纯简单的国企单位的环境中,他们这些孩子走到社会中,就相较而言显得老实而善良,说点实话,其实就是木讷笨拙。 “还有刚刚谢谢你了。”她是说公交车上。 “没事儿。”地上的雪深差不多有二十公分了,就算被人踩实的地方也是五六厘米厚的冰。箱子推着不方便,陈嘉树还帮她提着箱子。 冬青在想怎么开口。 走过小区主干道,一侧小超市的老板娘看见他:“哎,嘉树回来了?” 说着,就抓了一大把过年的焦糖瓜子送过来:“带女朋友回来?” 老板娘打量着冬青。小姑娘个子不高不矮,长相清秀,没化妆,唇红齿白,看上去显得年轻。 陈嘉树笑:“阿姨,这是冬青啊,就是厂里的,遇见了,就一起回来了。她住我家对面那栋楼。” “哦哦,我忘了。冬青啊……我说这么眼熟呢!”老板娘把瓜子分两份,塞了一把给冬青。 冬青尴尬地笑了一下:“谢谢阿姨。” 厂里就这么大点地方,相互认识是常态。就算是喊不出名字,也会觉得眼熟的。但一个是高考全省前列,被首都top2的学校录取的学霸,另一个一个是出一本线几十分,在省城读非重点的普通一本的泯然众人,在人们脑海里的印象怎么会深浅一样? 从小学到高中毕业,陈嘉树与她一直是同校。真正物理距离上的拉开是读大学之后,天南海北,但冬青有自知之明,他们最大的差距是阅历、知识、眼界。 早就不在一个高度了。 “箱子给我吧。”冬青说。 “又不沉。”陈嘉树说,“送到你家楼下。” 年轻人的力气大,提紧了行李箱的把手,轻而易举地在易滑的雪地上前进着。 冬青跟了上去。 横乱的电线杆与线错杂在缓慢降落的小雪里,网住了一阵急切的北风。 ※※※※※※※※※※※※※※※※※※※※ 冬青 关于青春的故事,愿与你有共鸣。 2018.4.26 商遥 这本文的名字,我还在推敲之中。可能会改名字,见谅。:d chapter 02 chapter 02 满街脚步/突然静了/满天柏树/突然没有动摇/这一刹/我只需要/一罐热茶吧——杨千嬅《再见二丁目》 很久没回家,连钥匙插到锁孔里都迟钝而艰难。 老小区的居民楼低矮,差不多只有七八层,没电梯。冬青推门,把行李提进来:“妈,我回来了。” 冬妈妈从厨房出来,她围着脏灰色的围裙,手里还提着挂着新灌香肠的铁钩, “回来了?”她急着把香肠拿到小阳台风干,“把东西放好,过来帮我挂香肠。” “知道了。” 冬青和妈妈忙完挂香肠,妈妈去厨房炒了两个家常菜,母女二人晚晚吃过午饭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吃过饭,冬青从背包里拿出这半年兼职攒下来的钱:“妈,我这半年打工攒了点钱。” 之前冬青学业忙,没时间做兼职赚钱。到大四备考研究生的时候,又沉到了学习里。她这几千块钱啊,是考完之后去商场做全职工,一连做了一个多月,直到放假攒出来的。 学建筑学太花钱了。 冬青的家里只能说是普通的家庭,母亲是厂里的职工,今年开春退休,父亲则在外面开货车。钱不少她用的,但也都是父母辛辛苦苦挣来的,她就想趁现在闲下来了,分担家用。 冬妈妈说:“我要你的钱干嘛?” 冬青:“过年嘛,给你和我爸包个红包,嘿嘿。” 冬妈妈捏了捏那一小塌钱:“现在发工资还发现金?” “啊?” “好了,你这句拿着吧,过年想买什么东西,就用你自己挣的钱买,我不管你了。这回好让你知道挣钱多不容易,花钱又多容易。” 下午冬妈妈去上班。冬青回房间收拾自己带回来的衣服物件。半年没回来住了,房间虽不大但干净整洁,老旧掉漆的木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她上次回来带着的书籍,旁边摆着金银花露的玻璃瓶盛满几支嶙峋的腊梅。 幽香盈室。 她最先从背包里拿出电脑。笑了一下。 谁会把这种贵重的东西放在行李箱里啊? 电脑没电了,插上电源,联网。打开播放器,音量不高,正是低吟着歌谣。 她计划在x市住二十多天就回江城去,带回来的衣服不多。 手机响了。 “冬青,回来啦?” “回家了,刚吃完午饭,在收拾东西呢。” 冬青撩开窗帘,大雪纷纷而下。 冯落落说:“好久没见你了,下午要不要出来散散步。” “下雪呢。” “那不挺唯美吗?” “去你的。” x市不南不北,典型的长江流域冬冷夏热气候。今年又遇见了十年难得一遇的大雪,外面北风呼啸着,飞雪比她下火车时下得大多了。 旧友相邀,没有推辞的道理。冬青围上围巾,把头发散下来,提着雨伞出门了。 天地具白,地平线像一张白纸的折痕并不突兀地连接着两个维度。淋雪的老房子像孩童搭起来积木,融合在白色之中。 冯落落举着一把橘色的雨伞,抢眼极了。 “落落!” “你可算是回来了!”落落把伞一收,钻到冬青的灰黑色大雨伞里。 好友挽在一起,四只脚专门挑松软的雪地,咯吱咯吱。 冯落落是冬青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落落的成绩不如冬青好,高中也就没有在一起上,但她们之间的联系从来没有断过,而感情亦始终如初。 落落高二选了文科,她在这方面学习很有天赋,大学也考了江城了一所一本。大学同城之后,两个人倒没少约出来玩。她学的是工商管理,四年制,早了冬青一年回来,现在在x市本地的一家私企工作。听说冬青回来了,她特地调休,说要在她回来的第一天见她。 “哎呀,半年不见,想死我了。”冯落落说。 “我也想你~” “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吧,上半年忙着复习备考,考完之后,现在才得闲,回来之前去打了份工。挺充实的。”冬青没戴手套的习惯,而她举着雨伞,左手在冷风中有些变红。 “我戴手套了。”落落把伞夺过来,“还在读书真好。人家都说工作了羡慕上学的,一点也没错。你都不知道外面工作多么艰难辛苦,还要团结同事,看老板脸色,各种糟心。” 冯落落说起她办公室的一个老阿姨,非要把她儿子介绍给她认识。 “名校毕业又怎么样?情商也太低了,而且也太妈宝男了吧?你知不知道哎,那天和那个男的见面,就因为不顺路,让我自己坐车回来,他自己开着车就跑了?这什么人啊,活该单身!” 冬青笑:“对了,我过几天要去刘阿姨家,给她女儿补课。” “补课?” “嗯,补英语,两个小时100,补15天。我看中了一款相机,想花自己的钱买……你看看同年龄段的,你们都工作了,我吃喝还都从家里来。” 冯落落:“行吧,向上的少女。哎……我就不行了,标准95后佛系中年少女,拿着工资,自个儿过着,就没啥盼头了。” “别吧,哥。”冬青道,“今年可是狗年,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过本命年?” “去你的。谁还不是个单身狗了?你还说我?” 冯落落用胳膊肘把冬青顶出伞外。 冬青追着她:“好啊你!” 在户外散步,脸手,还有四肢都是冰凉凉的,但胸口是热乎乎,充斥着欢愉、热情、温暖的,好像烤着电暖。她们走累,这会儿雪也大了,就各自回家,约好等冯落落放了寒假之后再出来玩。 高中还没放假,冬青就在家备课英语。刘阿姨的女儿今年高一,英语不大好,冬青之前就给这个小姑娘补过课,都是熟人,刘阿姨不好总是每年都让冬青不收钱,今年就提出来一个小时按费。 过了差不多一周,冯落落轮休。两个单身狗没有男朋友可以约会,只好再次抱团。 赴约之前,冬青却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刘阿姨说:“冬青啊,哎,也怪不好意思的。是这样的,我们家囡囡今年冬天补英语的事情不麻烦你了……不好意思啊。有事还常来阿姨家玩啊……” 冬青能说什么呢? 这年头钱确实不好挣。 到奶茶店时落落正坐在吧台后面,手里捧着巨大的红豆奶茶。 冯落落:“哇塞,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好不容易见我一次,还愁眉苦脸的?” 冬青:“哎,熟透的鸭子又飞了!” 她把刚刚接到的电话都告诉落落了。亏她在家里认真地备课高中英语语法,整得自己脱发憔悴,结果来这么一出。 冯落落:“那正好,你看你一年到头忙碌着,年尾好好休息不行吗?都回家了还想着兼职挣钱,你也是绝了!” “不是的,”她回道,‘这年头,无权无势,也没个男朋友,只能靠金钱带给我安全感才能度日啊。’ “放屁。”冯落落啐她,“人生要及时行乐。” 冬青也要了一杯红豆奶茶,叹:“不能兼职了,那算是天意如此吧。” 看来相机还差的那些钱,要等开春回江城再做打算了。 喝完奶茶,两人推门而出,打算去逛街。雪已停了几日,正处在融雪的时候,屋顶的雪水顺着向下,哗啦哗啦地向在下小雨,其实太阳已经出来了。 冯落落买了些冬季补水的护肤品,又买了个新挎包衣服鞋子,一上午过去大几千块钱就花出去了。 “你不买点什么?过年哎。” “前两天在网上买了件羽绒服,快到了。我就不买了。”冬青接过她的衣服袋子,“我呀,就帮你拎包就好了!” 冬青也不是什么都没买。她买了些小东西,像化妆棉、电吹风、卸妆水之类,她从江城回来得匆忙,有些东西没带回来,索性回来买了。 中午二人吃火锅。吃完饭,冯落落提出来去看电影。 “你有什么想看的?”落落问。 “我都行。”只要她不嫌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电影院麻烦就好。 她们看了《移动迷宫3》。 因为时段不好,这场电影人极少。她俩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包场了,但电影开场两三分钟陆陆续续又有人进来,影院才稍微不那么空旷。 冬青没有看过前两部,好在剧情并没太刁难她。刚开始让她有些昏昏欲睡,看到后面,就觉得引人入胜了。 大概是专业给她带来的影响挺大,冬青看电影的同时也在关注电影里的场景设置。 “啊啊,吓死我了!”落落凑了过来。 银屏上是主人公人穿越隧道,无数的丧尸爬到车玻璃上来。 “都是假的啦。”冬青笑,吃了口/爆米花。 …… 电影市场两个小时二十分钟,剧情衔接紧凑,酣畅淋漓。看完之后,二人出商场,向车站方向走。 冬青又接到妈妈的电话。 “冬青啊,你现在在哪呢?” “在外面,和落落一起。” “那正好,我和你薛阿姨在春园路新建的商场办年货,你过来帮我们拎一下。” 冬青眼神闪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落落。 “你妈找你?” 冬青捂着电话:“嗯,她也在这个商场,超市买年货呢。” “那你去呗,我自己一个又不是不能回去了?” *** 冬青去负一楼武商等妈妈。 超市里的装潢喜庆,广播中播放着应景的音乐,超市里男女老少熙熙攘攘,都在为新年采办年货,过年的格外氛围浓重。 冬青站在出口等待。 女人去超市的战斗力是不容小觑的,她看到妈妈买了上千块的年货,购物袋塞不下的大包小包,要是她……也要喊人来帮忙。 “妈,我来帮你。” 冬妈妈后面,薛阿姨正在扫码。 “薛阿姨好!” “哎,你好你好!冬青吧,好久没见,又变漂亮了!” 冬青腼腆一笑。 嚯,薛阿姨的战斗力一点也不比自己亲妈差。冬青担忧她们三个怎么拿得动这些东西。 薛阿姨手里拎着大布袋,还拖着一个购物小推车,冬妈妈和冬青的手里也没有空。三人极不容易地走了几步,走到超市外面。 “哎呀,我喊我儿子下来接我们吧,这么些东西,咱们三个也搞不上啊。”薛阿姨把东西一放,拿出手机。 冬妈妈客气地说道:“没事儿,拿得动,不麻烦他了!” 薛阿姨手掌朝着外面,对冬妈妈笑着摇头,电话通了:“喂,嘉树啊……” 冬青提了提塑料袋,生怕它滑了下去。 五分钟后,陈嘉树从电梯上走下来。 “妈,阿姨好。” 冬青站在边角。 他问:“……冬青?” “你好啊。” 朔风推进的平原上只有一棵常绿的大树,簌簌的叶子没了动摇。 ※※※※※※※※※※※※※※※※※※※※ 你们知道吗? 他突然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没有预告,那种时间都静止的感觉。 我深知道。 今天熬夜 chapter 03 chapter 03 你身旁冷清拥挤/我一直在这里/不说一句。——林忆莲《词不达意》 “都说了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和青青坐公交车就回去了。” “开什么玩笑,这年前办年货的人这么多,公交车又挤又闷,你和姑娘咋上得去,嘉树开家里车多方便,一起就回院儿里了。” “那实在太谢谢了。” “都是这么多年的街坊邻居了,客气什么?” 陈嘉树娴熟地点火挂挡,松开离合器,车子慢慢从停车位滑了出去。 车按道行驶,顺着指示一路通畅地出去。陈妈妈坐在副驾驶上,冬青在她后面,而冬妈妈在驾驶员的后面坐着,正好,稍微偏一下脑袋就可以正对,两个妈妈继续着她们关于家庭、儿女、生活的对话。 薛阿姨,也就是陈妈妈问:“哎,你们家青青是什么时候回x市的?放假这么些天,我还头一次看到她,长变样子了,变漂亮了!” “一月二十二回来的,回来有几天了,成天待在屋里,见不到正常,”冬妈妈又漫不经心地说,“说是备课,搞英语补习,结果到现在也没个话儿,八成人家是反悔了,懒得找她补课了。” 冬青有些局促,看后视镜中,她自己已经有些脸红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父母似乎总是乐此不疲地把她的一些私人的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漫不经心地将给其他人听。 无论是好事还是丑事,总能当做话题或者调侃的对象。 冬青对此苦恼而难受,但从来没说过什么。 陈妈妈:“补课?” “可不是吗?大学还没毕业,哪像你家嘉树都在首都安定下来了工作。冬青这大学还没读完,专业又花钱,她自己就没事找点兼职在做。” “你家青青很懂事的呀,在外面做兼职很能历练自己的,主要目的不是挣多少钱,是从中学习到生活的道理。跟青青比起来,我们家嘉树就差多了,当学生的时候就知道到处玩,花老陈和我的钱……哎,对了,青青学什么啊,怎么还没毕业,我记得青青和嘉树初中还是同班同学呢,应该是一届的吧。” “我读的建筑学,五年制的。”冬青说话柔柔的。 陈妈妈:“哎呀,这个专业好,女孩子做设计,又体面,工资也很高吧?” 冬青想到系主任说过的,现在的专业前景……不了解的人都以为是体面优越,实际上是又苦又累,能坚持学五年的都是真爱,学不下去的早就转专业了。现在的就业前景也极差,没点过硬的本事,大多都去考研了。 她低眉,兀自在心里感叹一下自己,希望二月查分的时候,能有一个好成绩。 车行至路口。 陈嘉树停车,信手将后视镜拨了拨,正好看见了坐在后排的女孩子。 应该说是一个二十多的女青年,低眉丧气间,仍有些女孩子青春期才有的纯洁、干净、单纯。 “灯绿了,开车啊。”陈妈妈说。 陈嘉树才反应过来,踩油门,取笑自己说:“好久没开家里的车,生疏了。” 冬青微怔,发现后视镜的方位变了,她看不到自己的眉眼了。 相反,是干净透明的眼睛阻挡着疏朗俊俏的眉目,斯文优雅,气质淡然。 光路可逆。初中学的物理知识,她还记得。 扑通一声,好似什么掉到她的心里。 难不成,他刚刚是在看自己? 冬妈妈说:“嘉树在北京也自己开车啊?” “公司的车,偶尔开一开,也不是我一个人用;回来就开我爸的。” 冬妈妈看了冬青一眼,颇有“你看看人家”的意思。 也是,都是一个厂大院里出来的孩子,从幼儿园都是同一间,小学初中还都同班,高中仍同校,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冬青抿了抿嘴巴,没说话。 “还是你们家嘉树懂事,学习上家长都不操心的,哪像我,这丫头上学读书,一路操心到现在,还没毕业,毕业之后还不省心,还得供着读研。” “哪里不操心啊,他高考那会,因为搞个奥赛耽误了好多复习的时间,我和老陈也担心着他到最后千万别因为奥赛导致高考分够不到清北的分数,不然这三年的奥赛拿到的降分录取资格也白搭了。” 四五十岁的女人了,每天聊天的话题也离不开这些。 冬青是成年人了,关于高考,还有那些四五年前的陈年烂谷子事,对她已经没太大的影响。 那时候的自己多少是迷茫的,没方向的,甚至几度产生了厌学的情绪,导致自己学习大幅度滑坡,和许多曾经一个水平的人落到了不通的高度,最终高考的结果也不如人意。 但是,现在听有人说起那些日子,她释然更多,遗憾更少,唯一能做的是活在当下,把目光放到还没有发生的,一切皆有可能的未来。 陈嘉树插进来:“妈,都那么多年了,这些事还有什么好提的?”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只见眉毛轻轻弯着,不知道嘴角是否扬起笑。神情安然、疏淡。 陈妈妈啐他:“啧,我还没说另外一件事儿呢!” 陈嘉树扬眉笑了笑,继续开车。 陈妈妈佯装神秘,转过头来悄咪咪地跟冬妈妈说话。动作倒是相当到位了,但音量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 “他啊,读大学的时候真是爱玩,大一大二没少谈恋爱,虽说学习也没落下,但我看得出来,一直到大三大四这后期,才完全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冬妈妈笑,客气地附和:“大学谈个恋爱很正常的,没事。不过能成的少啊,这点你家嘉树就很清楚,大三大四立即就认真学习了。现在嘉树不是在北京工作吗?这时候接触的好女孩才多啊,你也不用太操心。” 有种被冒犯的感觉隐隐侵袭过来,陈嘉树不知怎么的,陡然看了一看后视镜。 太巧,那一双秀气清隽的眼睛也在看他。 只不过短短一秒。她就把目光躲开了。 陈嘉树只看到了一点点冬青耳边的头发。 但不过短短一秒钟,已经足够让本属于那一秒的心跳卡在一个不合适的空挡。 之后,恢复正常。 他曾经遇见浩瀚星辰,汪洋大海; 他身边曾经熙熙攘攘,也曾清冷拥挤; 而现在的她只能冷冷静静,坐在这里听,假装事不关已,不说一句。 …… 半个小时的车程,四人回了院里。同陈嘉树母子道别了,冬青和妈妈也搬着大包小包的年货上楼。 冬青和妈妈放好东西,已经到了下午吃晚饭的时间。冬青生气妈妈在车上,又冒犯地给外人说起她的私事,心里不舒坦,说不吃晚饭了,便自己一个人回房间休息。 她知道,当初自己选择这个专业,妈妈就有诸多的不满。 学这个专业花钱是一方面,最主要是的妈妈觉得现在建筑行业遇冷,读出来不好找工作,而且本科毕业年纪也大了,出来转行找别的工作也比其他应届毕业生大一岁,没有优势。 为了让妈妈安心点,她才在闲暇的时候找找兼职做的。毕竟家里条件不算特别富裕,而且同龄人都开始工作挣钱了。 她打开电脑,看一些寒假期间临时工的信息。补课的事情了,现在时间也比较晚了,找工作已不容易,但无论如何还是要试一试。 x市是个小城,兼职机会不如江城多。 看着看着,冬青慢慢失望。看了半天,大多不怎么靠谱,于是安慰自己不如过完年早点回江城,在开学之前做几天兼职。 正好,刚刚考研结束,能在年前好好放松一下,也是蛮不错的。 “冬青,出来吃饭。”妈妈在饭厅喊她。 “说了不吃了,我不饿。” “你这孩子,想减肥也不能不吃,别把身体搞坏了!” “真不是减肥,是我下午和落落逛街的时候吃多了。” “随你便了,随你便了!” 冬青的肚子却叫了一声。好吧,确实有点饿。 她起身,去自己的零食柜子里找点东西。 陡然,电脑里蹦出新好友请求的弹窗。 是企鹅号。虽然这年头用微信了已经越来越多了。 头像是一只长颈鹿; 网名是chan; 备注是——我是陈嘉树。 冬青楞了几秒钟,才给通过,然后去找零食了。 进入大学之后,冬青舍弃了之前非主流杀马特的旧号码。所以,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新号的? 陈嘉树:我是陈嘉树 冬青:冬青 发出去之后,她恍然想起来,这句话应该是验证消息。可笑她还蠢蠢地自报家门一次。 冬青秒撤回。惴惴不安,而又胆大包天地输入,发送。 冬青:[笑哭]哈哈,怎么找到了我的账号?? 陈嘉树:2013级高中校友群。 冬青:[憨笑][拱手] 冬青跟设计组里那几个男孩子做设计时间长了,连发表情的风格都和他们如出一辙,“憨笑”带着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直男词穷,“拱手”带着一丝做完模型之后无论效果怎样都要有的商业互吹。 冬青翻了个白眼,哎。读几年书,生生把自己磨炼成了个汉子。 陈嘉树:你在找兼职? 冬青:嗯。 陈嘉树:补课? 冬青:呃……在车上不是说过了吗。吹了。 难不成,他闲到给自己介绍工作了? 不会吧。都这么些年没联系了。今年偶然遇见了两次,就能这么熟稔,相互帮忙? 冬青:也没事啦,年前好好休息也成,我年后可以早点去江城找兼职,那边毕竟是大城市,工作机会更多。 他没动静了。 冬青盯着屏幕,静静地吃了几片薯片,心里有几分不该存在的渴望慢慢消失。 冬青:[呲牙] 过了一会,冬青挠头:她在想什么啊!赶紧撤回。 对不起,超过两分钟了。 她薯片一扔,关了电脑。 胡言乱语也就算了!还发[呲牙]这种傻乎乎的直男表情? ※※※※※※※※※※※※※※※※※※※※ 冬青爱发的表情是我本人了。 我跟男生:呲牙,拱手,疑问,憨笑,笑哭,斜眼。 我跟女生:害羞、可怜、委屈、大哭。 最近舍弃了表情包,酷爱默认表情和emoji。 和男生聊天永远像汉子,和女生聊天像妹子。 这大概是我至今单身的理由。[憨笑] chapter 04 chapter 04 你穿着 透明的衣服/给我一个人唱歌/全都是我喜欢的歌——谭维维《如果有来生》 冯落落大学毕业之后在人民广场附近某写字楼找了工作,为了上下班便捷,她从厂家属院搬出去,和同事合租了一套房子,没再与父母住在一起了。 冬青说她这是浪费钱,和父母住在一起吃喝根本不用自己花销,更不会有房租这一项大的开支。冯落落不服,说她不懂得独居的乐趣。 腊月二十六,冯落落和同事聚完吃过年饭,就完全放寒假了,于是请冬青去她的小出租屋玩玩。 冬青:“你的同事呢?我去会不会不大好啊?” “没事啦,她不是本地人,公司一放假,她就买了回家的车票,这会儿估计已经上火车啦。” 于是冬青才坐车过去。 沿江大道的东岸是人民广场的商圈,十几年前这边的楼房低矮,二十多层的大楼只有一两幢,在楼顶看过去,江水曲折对岸平坦,而现在大楼拔地而起,车流如水流拥挤。商业渐渐发达,有各式各样的门店开满了街道,也不乏老手艺的摊贩还在路边叫卖。 就在距离这繁华街景不过几百米的城市主干道旁,老旧的石板房小区安静地藏在繁华之侧。像优雅平淡的老妪看着这个城市的变化与成长。 红砖藏在掉漆的白墙,区院的水泥地上又许多凹凼,停车位的数量是零,但灰白黑色的私家车依着花坛而放。 这是新与旧的对峙,是玻璃钢铁与传统砖石的对峙,是大胆现代的几何堆砌与敦实稚拙的正正方方的对峙。 在城市圈的不断扩大中,中国的许多城市都有这样奇妙的古旧与新兴的并行、融合、对峙,x市的江水东岸,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缩影。冬青在江城时,也深有这种体会,但论发展而言,江城自然比x市好很多了。 冬青笑了笑,哎,真是专业后遗症,走到哪里都喜欢东张西望,观察生活。 她去冯落落家里时,已经吃过午饭。 “才来啊,路上又堵了吧?”落落从橱柜里拿出拖鞋,又跑去厨房烧水,“广场这边是这样的,一到节假日堵到不行,尤其是过江的二桥头,天天跟排长龙阵似的。” 冬青换好拖鞋:“这哪间卧室是你的?” “左边儿。”落落插好电源。 冬青拧开房门。是的,房子的装修还是九十年代末的风格,门把的形状酷似两边窄中间肥大的杯子。 冯落落一屁股坐在床上,枕头旁边的哆来a梦跳了起来:“行了吧,别看了,大建筑师!” 冬青笑。 “怎么样,我自己一个人住布置得还相当有模有样,温馨宜居吧?” 说不让人看,又问布置得怎么样,这个落落是个典型的口是心非的女人。 冬青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嗯嗯,是很不错,很温馨,很冯落落~” 没坐多久,热水开了。房间里没安装空调,落落把电热器打开,给冬青倒了杯开水,二人颇有些围炉夜话的意思。 “聊聊你工作呗。老板同事什么的都还不错吧……” “上次不都跟你讲过了吗?没啥好说的。”落落翻了个白眼,“唉,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呀,这次跟上次聊得哪一样?”冬青忍笑,“我这回问你,男同事多还是女同事多,长得好不好看啊……嘿嘿嘿。” “别提啊,年纪都大我不少,就算没结婚也有女朋友了,倒是有一个模样还可以的,只不过看上去gay里gay气……” “怎么gay了嘛?有男朋友啊?” 落落翻了个白眼:“我都够白了吧,他比我还白一个度,皮肤好到犯罪,水灵灵的……哎呀呀不说这个啦,说说你呗,你不会真解锁了大学单身到毕业的成就吧?” 冬青没好气:“哎哎哎,你自己找不到男朋友可别咒我跟你一样啊,我跟你讲啊,我们系可爱的男孩子多了呢。审美水平一流,衣着打扮赶超巴黎香榭,体力身手也好得没话说。” “啧啧啧,多多多,我看你们专业吧,女的都当男的用,男的都不当人来用,五年过去,哪还有半点发展暧昧的可能,你都跟人家发展成gay蜜了吧?” 冬青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回厂里啊,再过几天就过年了。” “我把这儿打扫干净,明天就去我爸妈那里了。” 落落穿着光腿神器,纤瘦的小腿挂在床边前后摇晃。 “你看着我干嘛?”冬青警惕。 落落笑:“我最近听说了一个没谱的传闻……在想该不该问你。” 冬青:“不想问就不问,我还不一定回答你呢!” 冬青给自己立下的规矩,不要太容易被别人卖关子所吊住。如果别人真的想告诉自己一些事情,自然而然就会说出来,用不着逼问。她这样想,也是免于自己钻牛角尖。 只是对朋友也如此,就少了情趣了。 冯落落对她知根知底,不气馁:“好嘛……问就问咯,就知道你不上钩追问。” 她挪了挪位子压到冬青肩膀上。冬青从她水灵灵的瞳孔里看到了有点慌张的自己,于是浅浅地吞了吞口水。 冯落落笑嘻嘻,故意把声音压低:“上中学的时候,你是不是喜欢过陈嘉树?” 窄小的密闭空间内顿时寂静。 “卧槽,真的假的?”冯落落拍大腿,还好冬青拉住她,不然她得吓得从床上跳起来。 “你真喜欢过他?我的妈呀!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藏的够深的,还是朋友不?你连我都不告诉?” 冬青微微笑:“哎呀,别提了,那时候多小啊,不懂事,都是黑历史,别提了别提了。” 冯落落淡定不下来,她拉开冬青的手,在地板砖上前前后后的踱步,一连呼叫了好几句老天:“咱们那时候还是同班同学吧?陈嘉树受欢迎是大众皆知的,咱俩还吐槽过,年级里有点模样的女生都喜欢他吧?你跟我说这话的时候羞不羞?羞不羞?哈!” “羞,行了吧!”冬青回回答的时候像重温了小孩子做错事才有的脸红。她心里直打鼓,“哎,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从哪听的——都这么多年了。” “唉,是这么回事……” 冯落落展开讲来。 前段时间留守在x市发展的一些初中同学举办聚会,大家感叹起,他们这一届学生啊,有的高中没读了去读技校,还有的南下打工,有人勤勤恳恳读书至今刚刚毕业,一转眼六七年,大家当时都坐在一间教室里,怎么路走得慢慢就不一样了。 留在x市的同学大多二本毕业,或者技校读完就开始工作了。他们说着,就谈起来当年班里的风云人物陈嘉树,全区第一去了市重点读高中,全省理科第五去了北京top2。 有女生,就自然说起八卦了。尤其八卦的主人公是长相这么帅气的学霸啊,不正中现在影视剧的潮流?人人都说这简直是偶像剧的人设,只可惜啊,偶像剧的女主角他们都没见过。 哎,人家是什么高度的国家栋梁?谈了女朋友也不会跟我们这种小城市的人在一个高度。 叹息之后,某女生开始盘点,当时陈嘉树祸害过的女生,比如一班的班花,二班数学老师的女儿,五班文艺委员……自己班上也好几个呢。 哦,还忘了一个。 我们班的,冬青。 全场咋舌。尤其是冯落落,冬青十几年的好朋友。 你怎么知道?别胡说啊!咱们都一个班的,我们怎么没发现?冯落落按耐不住。 哦,那时候我坐在她位子后面,看到她在草稿纸上写陈嘉树的名字。那个女生顿了顿,又说:好多好多次,钢笔把纸都划烂了。 …… “那时候你真的喜欢他啊。” 冬青的这句话像被日光照散的林间雾,释然、平淡。 这好歹是她少女时期的绮思,在悠长和无味的岁月长河里不断洗涤稀释,仿佛没有存在过一样。她初中的时候也想过,为什么没有人看出来她的喜欢呢?如果有人戳破,紧接着班里就会有好多不相干的人起哄、撮合、取笑。那种,两个毫不相干的名字被别人凑在一起,都足以让人欢喜的感觉,她渴望了好久。 时过境迁,就像刚刚落落说的,现在的大家光从眼界上,就和他不在一个次元了。所以就让没有说出口的情思,只存在于它有价值的时光,有些话永远不必说,要是不冯落落问,冬青才不会提起初中时代的这一段儿。 十三四岁的冬青确实会肖想班里那个成绩最好长相帅气的男孩,二十三四岁的冬青已经不读童话。 “每一个人的青春里都有一个电视剧主角一样的男同学,每一部偶像剧里也都有现在路边,高喊‘太帅了’的女生甲乙丙。所以,近乎完美的男孩子,喜欢他不足为奇吧?”冬青淡淡地说道。 ※※※※※※※※※※※※※※※※※※※※ 今天的配歌,很美好。 有多美好?就是像未说出口的暗恋那样美好。 不问未来,不求回应,爱而无悔。 关于文的名字,就这样,或者“你总让人牵挂”还是改回冬青,还是我再想一想名字? chapter 05 chapter 05 我说了不会再喜欢你/却仍留下了那张戏飞/却仍每次散步路过你屋企/我都很想很想打给你——莎妮妮《你不想再跟我看戏》 冬青和冯落落一起打扫完了住处,冯落落临时决定今天晚上就厂家属院的爸妈家里。 冬青不满:“嘁,我看,你就是喊我来打扫卫生的吧?” 冯落落叹气:“哎,看来是瞒不住你哦。” 二人一年到头也只有在寒暑假的时候才能手挽手漫步在长街上。 冯落落的小皮鞋踢散地上老水泥路上的石子,冬青双手抄在兜里,仰望蓝天。 天空像闪闪发光的金色渔网挂住,渐渐向西的太阳还明媚得让人眯着眼去看。 自然发散的日光落在这两个二十出头的人脸上,好似什么都难得年轻而洋溢。 冬天里这样明媚灿烂的阳光是如此得难得,惬意地与好友漫步更是难得。 女孩之间的约会经常从一杯奶茶开始,而今天则是由奶茶结束。冯落落看到街角的奶茶店:“你要什么口味啊?” “原味吧,多点珍珠,不要椰果。” 冯落落比了个ok,便向门面拥挤的店铺而去。 冬青站在门面一米五之外的人行道上,奶茶店里飘出《californiadreaming》的声音,她嗤地笑出声来,就跟着缓慢而悠闲地摇晃。 帽子扣在头上,肥大的羽绒服投在斜阳下想一个巨大的企鹅。冬青嘴角衔着笑,天气好,开心都不需要理由。 突然迎面来一个人的样子变得好清楚,她缩了一下脖子,差点把头低下去。 “陈嘉树。”冬青还是主动打了个招呼。 “在这儿干吗?”他止步,礼貌性地笑笑。 “等……等冯落落,我们俩刚回厂里。” “你呢?” 他抬了抬手示意:“去打印店打东西。” 晃了一眼,冬青确实没看清。 陈嘉树眉毛稍微弯了一下。 和阳光融合在一起的东风迎面吹过来,斜阳在他脑后发散出来的光芒让整个画面显得都格外橙黄、虚幻。 “呃,最近过得怎样?寒假多久啊?” “挺好的,”他们最近不是还见过吗?超市那次。陈嘉树说:“初八上班,初六的机票回北京。” “坐飞机啊!”冬青笑,“那很快哎。”也挺贵,她把后半句憋了回去。反正至今她还没体验过坐飞机。 “回来的时候怎么坐火车?” “看看沿途的风光,从河北南下,经过好几个省,还挺有意思的。”陈嘉树说话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真诚而自然,“上大学的时候坐过几次,就是时间长太遭罪了,所以很少。” “嗯。”冬青不失礼貌,聆听而已。 “你呢?还在读书,寒假应该还长吧?” “不算太长,忙实习和考研的事情。” “你考研了?”陈嘉树神色微惊。 “嗯,报考了首都的学校。” 首都的学校,又是建筑学方面,陈嘉树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和他大学母校别具声誉的另一所高校。 “挺好的,北上广深事务所多,你到北京读研究生的话,在工作方面有很大优势,又是当地的学校,比较有地区认可度。” “谢谢你啊。”冬青哑然,多少有些失望。 她还以为他会问哪所,然后她莞尔一笑,难为情地说出来:h大啊,和他读的b大同争全国top2的那所。 追赶了四五年,冬青在大学里的学业还不错,但她知道,要在职场中就业有竞争力,必须是老八校、新四军毕业的学生。全国优秀的学生那么多,她这个普通一本的学生,也有胆量和那么多建筑老学校的学生竞争龙头h大的研究生? 无人敢想,但她确实这样想了。 陈嘉树是个好人,看得很清她处在的水平,给她留了点面子。若真的说出口来,又没有考上,她得多尴尬啊。 真是,体贴啊。体贴得让人觉得有些讽刺。 “嗯,是啊……”冬青轻轻附和。 “听说你……之前说寒假去补课?怎样,顺利吗?” “啊?”话题怎么转到这儿,冬青摸不着头脑,“上次不是在你车上说过了吗?没成。估计是人家嫌我英语水平不行吧,或者是报了别的补习班。” “……补英语?”陈嘉树问。 “嗯,张阿姨女儿,就是你家东南方向那一栋楼住着的张阿姨。” 陈嘉树不动声色笑了笑:“呃……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回见。” “好,回见。”冬青点点头。 “喂,冬青!你奶茶!”这时冯落落从背后偷袭,赫了冬青一大跳。 冯落落惊呆了,怎么说曹操曹操到?刚刚冬青还主动交代暗恋史、自我剖析心理状态、深刻检讨没告诉好闺蜜的行为。她一回头,就见冬青和一个高大隽秀的青年男人在路边闲聊,定睛一看,模样很是熟悉啊,仔细一想,哎这不是陈嘉树是谁? 好啊,冬青啊冬青,背着我偷男人,心里不心虚吗? 冯落落揽住冬青的肩膀,睨了她一眼:哇哇哇,是不是做贼心虚? 冬青心里扑通扑通的,笑得有些尴尬。 “老同学啊!陈嘉树,这么巧?好多年不见了吧!”冯落落大大方方地打招呼。 刚刚和冬青闲聊时,他只熟悉她说出来的朋友的名字,却想不住面容了。当时出于礼貌没多问,谁知现在遇上了。陈嘉树:“冯落落?” “哇?”冯落落嘻嘻一笑:“初中同学,冯落落啊,同班呢还。” 他的表情有些勉强。 “真不记得了?”落落笑。 “不好意思。”陈嘉树说。 “算了算了……这么多年不见,忘记也正常,有时间同学聚会要来啊。”她客套。 “好。” 冬青:“对了,陈嘉树,你刚刚不说还有事吗?要不你先走吧。” “那……”陈嘉树的目光扫过两个青稚女孩的脸庞,抬了抬拿着文件的右手:“那……我先走了。” “好的,再见!”冬青松了口气道。(冯落落:“学霸再见!”) 人走远后,冯落落挽着冬青的胳膊回家,脑袋靠在她肩膀上,滋滋吮吸着吸管。 她挑眉问:“你说,学霸还记得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 冬青顿时呛了个大珍珠。 …… 冬青刚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大骨汤的味道,低头一看,门口多了一双男式运动鞋,她大喜,换鞋走过玄关,果然是在外跑货运的爸爸回来了,正坐在饭厅喝汤呢! “爸爸,你回来了!” “哎。”冬父搁下手里的筷子回头。 冬妈妈从厨房出来,把手里的一盘炒河虾放在桌上:“回来啦,洗手吃饭。” 冬青鼻子酸酸的,上次见爸爸还是暑假的时候。冬青放下包包洗手,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一起吃饭。 “来来,让爸爸看看,青青是不是又瘦了?” “没有,没有。” 冬父给她夹菜:“我看你下巴又尖了,多吃点。你哪里胖了,别减肥。” 冬青笑了笑。 经历过高考的压力后,身高一米六出头的她,体重直逼一百二,腰已经提不起来过去的短裤,漂亮飘逸的掐腰裙子也再不合适。大学的时间相对自由随性,她痛定思痛,扬言要减肥,读书这几年来确实一年比一年瘦了,去年夏天瘦到九十来斤。 说实话,这并不是她刻意减肥的结果。事实上,冬青坚持了半个学期运动节食,但后来的日子里饮食作息并没有做太多的控制,这后来的体重下降全都是学业劳累繁琐导致的。 冬妈妈说:“你女儿哪里是减肥?是学习累的。” 冬青吞了口白米饭,垂下眸子。 “学得开心就行,”冬父夹菜的动作稍微一顿,对冬青说道,“也别太累着自己了。” “晓得了。”冬青闷头吃饭。 饭桌上一家人又闲聊了聊最近生活中的小事,譬如冬妈妈又吃味谁谁家的孩子,在哪个一线城市混的风生水起,冬青也附和身边有能力出国的同学实在是太多。 “哎,你考研分不是出来了吗”冬父问,“研究生考得好,以后也去北京读书定居去。” 冬青笑:“那真是好,那我一定带你俩去北京住着。” 冬妈妈:“住就算了,异地他乡的,连亲戚朋友都没,游玩就行了,住还是住在x市的好!” 八字还没一撇呢,这就开始畅想美好的未来了,橙黄色的灯温暖柔和,一家人围坐欢笑。 晚上十点冬青敷好面膜,打开了电脑。 快过年了,空间里又流行起转发好运表情包、锦鲤、星空、极光之类。 倪一鸿:转发这只哈士奇,狗年你会收获你想要的一切。配图是一张蠢萌蠢萌的二哈。 冬青扶着面膜,但还是笑裂了。 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呢?考研顺利,去北京,赚钱! 她跟风转发,想着明天就删了吧。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号码虽然没存,但她熟悉。 “喂,张阿姨?新年好新年好,拜个早年了……哎,嗯……是吗?……真的?那,那实在是太谢谢了!有空有空,我一直都有空的。明天?……年后也行,好的……谢谢您,张阿姨再见哈!” 冬青乐到不行,直接把面膜给揭掉。还湿哒哒的面膜无辜地躺在了垃圾桶里,好不委屈,才上脸没几分钟就被它的主人抛弃了。 冬青给她的那个大学同学发消息:哈哈哈,刚刚转发你的动态真管用!我这分分钟就奏效了!果然心想事成! 倪一鸿是冬青的大学室友,而且是关系最好的一个。 倪一鸿:心想事成?哇……你脱单了?????[震惊] 冬青:不是!还有什么比赚大钱更值得开心,哼哼哼。 倪一鸿:屁吧。送你一句话,我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光明。你啊,大学四五年,没见过爱情的光芒,才说什么赚大钱吧? 冬青:…… 倪一鸿:赚钱不如找个男人。 冬青失笑,刚打算回她的消息,结果这时候,有男人来找她了。 右下角蹦出来一个新的对话框。 她瞪大了眼睛,扶着胸口,认真地读了两遍。 冬青似一条缺氧很久的大鱼骤然落归到清冽山泉,咕噜咕噜的大量生命的气体贯通到她的鳃,气流畅通流窜一直到尾鳍。 来者是陈嘉树。 ※※※※※※※※※※※※※※※※※※※※ 我最近特别想恋爱,哎…… 祝大家五月份都可以脱单!_(:3」∠)_ 感谢音频墨寻的地雷*2 营养液30 我真的很开心停笔了这么久,大家都还在!我会继续加油的! chapter 06 chapter 06 人浪中想真心告白/但你只想听听笑话——卫诗《lonely christmas》 这是腊月二十九,冬青与冯落落在一家常去的理发店做头发。 俗话说过年得从头开始。她俩一起染了头发,冬青是第一次染头发,不敢尝试太跳太亮的换颜色,于是选了深咖色。这时候《天赋异禀》正风靡,冯落落染了张扬的绿色。过后,二人一起去吃饭。 “涨价了哎。”冬青看着菜单。 “你上次来都是什么时候了,能不涨价吗?” “好像是大一吧……”冬青笑了笑。 冯落落点好了菜式,又要了柠檬茶:“你喝什么?” “又吸大/麻?”冬青吐舌,“我才不要,我养生。” 冯落落冷讽:“猪精女孩。” 冬青晚上回家倒在了自己的大床上,蒙着被子冷静自己。今天下午是她主动约冯落落出来染头发的。冯落落还惊奇地问:“哎,你之前不是立下flag,坚决不烫染,好好养护你的乌黑秀发么?”冬青说,只是突然想尝试一下了。她们逛商场,吃饭,做头发,冬青好几次想挑起话题,但最后还是闷在了心里。 她说的是关于陈嘉树,但又怕让人误解她至今仍一往情深。 原来这还要说起补课的事情。张阿姨的女儿英语补课,原来是被陈嘉树截了胡。 陈嘉树说,他妈和张阿姨聊天的时候,信口帮他答应下来补课的事情,他对此也很困扰。寒假期间,他自己有私人的项目要做。反悔并不光彩,但他还是不得不自己跟张阿姨说清楚,自己恐怕没有时间。 所以,兜兜转转,补课又转到了冬青这里。 “哦……原来是这样啊。” 许是真的无话还要交代了,也许他真的有事要忙,二人客套之后,很快结束了对话。 冬青又可以去做一份补课的兼职赚一笔,给自己的单反基金攒一笔大钱,本应该更感到高兴,陈嘉树的话却让人内心复杂。 一种巨大的落差感、失落感从血脉而生,并且流经了全身。 他们早已在人生的岔道口分开,越走越远,唯一的联系可能就是那个逢年过节才会回来的故乡,一个安静无争的小城,一个耄耋老矣、夕阳惨淡的老旧国营厂院罢了。 转眼腊月三十,除夕夜。 冬青一家人和祖父、叔叔一家一起在餐馆吃了团年饭。晚上她和冯落落相约,一起去附近的公园观景台看区政府组织的绿色烟花。x市的禁鞭活动已经有好几年了,过年总是冷冷清清。但今年的绿色烟花别有不同,给新年的到来总算是带来了不同于往年的热闹。 晚上八点,城市主次干道的街灯长明、逶迤成弯弯曲曲的长河不断地汇合分叉,红灯高挂,孔明灯带着无数人感恩、怀念、祝福的笑脸,叠次升上天宇。 冯落落在旁边的摊位上问大爷,孔明灯的价钱。 “冬青,我们放几个?” 冬青在一旁摆弄着手机。 “冬青!”冯落落喊道。 “啊?”冬季把手机收起来,“……我们俩就一个吧。” 冯落落:“不行,还是俩吧,你一个我一个,愿望怎么能搞混在一起!”说着,她又找老大爷买了一只马克笔。 焰火晚会的时间是今晚八点四十,持续时间为二十分钟,她们为了找到好的观景位置,来得稍微早了一些。但她们踏上阶梯到观景台时,好的位置已经被占了个差不多。 人头攒动。 “这里,冬青,这里!”冯落落找到一块巨大的景观石。 “站上去真的好吗?” “那又怎么了?没关系,摔不了!”冯落落顶着一头绿发,在灯火如昼的夜里显得格外张扬拉风。 在烟花节目开始之前,人情骚动;冬青间隙摸了两次手机。 冯落落挽着她的胳膊:“好多年没有看这么多人了!过年嘛,果然还是要放烟花放鞭炮,才有氛围!不过现在空气质量确实越来越差了……哎……听说今年政府投了不少钱,安排这个绿色烟花,污染很小。” “冬青?” “啊?” “神游吗?有没有听我讲话啊?” “有的,有的。”冬青笑,“你说今年是绿色烟花嘛!” “嘁……” 冬青松了一口气。 冯落落拧开马克笔的盖子:“我们来写愿望吧。马上就要放烟花了,我们到时候放孔明灯,正好~” “好的。”冬青按熄了手机屏,过来帮她撕包装袋。 “一,身体健康,开开心心;二,明年可以转正加薪;三,爸爸妈妈健康和睦,四,明年最少谈三场恋爱,嘿嘿……冬青,我会不会太贪心了?” “岂止是太贪心!” 冯落落抬起头来;冬青同样被突然出现的男声吓了一跳。落落蹲在地上,身子趴在景观石上面写字,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立了一个寸头青年,穿着驼色大衣,脖子挂着长长的黑色围巾:“冯落落,几天不见,你怎么顶了一头青青草原啊?” 二十多岁的青年因为个头高的缘故,低头投过来的目光显得格外戏谑、不怀好意。 “易振宁!”冯落落站了起来,仰头气哄哄喊出了青年的名字。 易振宁也是厂院里一起长大的,他们同上过小学初中,最后高中去了x市的另一所重点高中,记得初中时机灵顽皮,但脑子极其聪明,没少接老师话茬,据说他成绩在高中时期也炽手可热,高考后北上,现在想也应该是求职毫无烦恼的应届毕业生。冬青好惊讶,今年过年回家居然会重遇这么多初中小学的同学。 “易振宁?” “冬青,好几年没见了吧!”易振宁越过冯落落,给她一个大大的无视。 冬青点点头:“上次见你,是大二暑假,学车的时候吧!” “喂,你不要太过分啊!”冯落落说,“易振宁,你没看见我啊!” 易振宁挑眉看了她一眼,继续对冬青说道:“冬青变漂亮了!瘦了好多啊!” 冬青扑哧一声他俩从小就是欢喜冤家,过了这么多年情谊一点也没变。 路上的人都在欢笑,却各自有各自的欢笑。 凉风肃肃的冬夜,人们的笑语比任何物质都还能发热。冬青想过,祖先实在太聪明了,用全体人的节日与欢乐去抵抗隆冬的冷意,即使是在岩石山洞遮风避雨的时代,人类的热情就已是无法抵挡的力量。 冬青有热意,便轻轻松了脖颈上红色的围巾,一张小脸衬得分外白皙、纯真。 “老易……” 这时易振宁回头,正见三四米之外,陈嘉树双手抄在棉服的衣兜里,款款走了过来。 在除夕之夜又一次遇到了冬青出乎他的意料。 今晚是特殊的节日。冬青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走进站定后,陈嘉树才发现她改了发色,灯光把她的头发照得发亮,另外还化了淡妆。 冬青眉毛原本很淡,今晚她画了浅咖色的柳叶眉,眉头圆而浅,眉尾长而重,显得人精神了许多,也徒增成熟、伶俐的气质;口红擦了正红,配合过年的氛围——正因为如此,衬托得她面色白皙。 “嗨……” “嗨……”冬青回道。 这时那天在即时聊天软件上联系之后,二人首次碰面。陈嘉树事后自省过自己解释的话是不是说得对,冬青也怀着一些惆怅、忧郁的心思,总而言之,二人都尴尬极了。 冯落落用胳膊顶了一下冬青,对易振宁翻了个白眼,然后直接越过他给陈嘉树打招呼:“哎,学霸,大神,你怎么和这个兔崽子一起啊。” 陈嘉树把目光从冬青脸上挪开,瞥了一眼易振宁,笑:“……哦,我想起来了,冯落落,从小和老易不对盘的那个……女孩子。” 是啊是啊,青梅竹马,欢喜冤家。她嘴角噙了半抹笑,睨了一眼身边的朋友。过了这么多年,人群聚聚散散,像冯落落和易振宁这样关系未改的人越来越少了。有如,她和陈嘉树在小学也算是能一起玩游戏的交情,走着走着,渐渐就岔道而行了。 “哇,学霸……你这样我可伤心了,想起来我,居然是因为易振宁,我跟他……”冯落落嫌弃地吞吞口水,“哎……行吧,记着我了就行。” 陈嘉树被冯落落逗笑,嘴角轻裂,瓷白的牙齿露出,目光流动,无意扫她身边沉默的冬青。 他眼眸轻垂,而后又自然地把目光投向她,坦然极了。 冬青不敢再胡思乱想,薄薄的底妆下的肌肤有些微热。 “那个,你们也是来看烟花的?”冬青迟钝地说道。 陈嘉树:“对,听说有绿色烟花,所以来看看;x市不是禁鞭好几年了吗?” “是啊,我记得小时候,特别热闹,街上各种画糖人,卖糖葫芦,气球,灯笼……放烟花的时候整个天空特别绚烂,大家都驻足观看,大人带着小孩儿,小孩拿着花灯……” “你还记得那么清楚?”他笑。 “……对啊。”冬青咬了咬牙,嘿嘿笑。 陈嘉树一时局促,不知再如何说下去。 这两个人身上似乎散发着结界之光,把周遭的热闹都摒除在外了,散发了浓浓的尴尬之感。 冯落落咳了一声:“咳,我说,今天你们两个大男人看烟花?” 她有意让四个人的交流圈和频率保持一致。 易振宁也相当配合回怼:“您可拉倒吧,谁跟你说我们俩人了?”说完,他瞅了一眼陈嘉树,“我们这不是四个人了吗!” 陈嘉树正看着她们。 而冬青也恰好,对住了他的眼睛。 ※※※※※※※※※※※※※※※※※※※※ mua~ chapter 07 chapter 07 雨散风去月照天上/耳语心内仍未去/与你轻吐没法相共对——at17《相见好》 第一簇金色的烟火直上云霄,无数的金色蒲公英花瓣散落夜空。 “灯灯灯灯灯灯灯灯!”冯落落慌乱,“放灯了!我要我的愿望和烟花一起上天!” 易振宁:“您干啥呢?西游记啊啊还是水浒传啊?” 他嘴上吐槽着,身体却很诚实地掏出打火机帮她点灯。 “哼哼,这还差不多,再怼我?你找削呢吧!”冯落落撑开灯座,喊易振宁帮她点燃。 在一旁还站着两人。 陈嘉树:“你呢?” “啊?” “你不放吗?” “我……放,放吧。”冬青后知后觉地撕开包装,陈嘉树不抽烟,好在她买灯时同时买了打火机。 她撑开灯,陈嘉树低头才看到灯座,他侧身过去点燃。冬青刚好到他的肩膀,漆黑如墨的短发正好在她眼前三寸。 “你,你们呢?” 陈嘉树已经点好,撤出半边身子出来,再次直立时,她的目光只能触及他喉结出。冬青抬头看着他,大脑暂时忘了自己问了什么。 陈嘉树:“啊……哦,没来得及买,忘了。”其实他和易振宁两个,压根没打算放灯。但冬青那一双鹿眼太过清澈水灵,他想起前几天在qq上解释补课的时候可能让她感觉不舒服,故而并没实话实说。 “你的愿望还没写。”他提醒道。这时,烟花的前奏结束,烟花上窜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耳边嗖嗖的声音次第而不绝。 “不用了,”冬青轻松地笑了,眉心微微下沉,朱红的嘴唇露出贝齿,“许愿是给自己听,不是给上天听的。” 红的,绿的,橙的,金色的焰色在夜空完成美与科技的和谐。 她双手扶住孔明灯的两边:“既然你忘了买,不如这个当你我一起放的?” 冬青声音不小,可是一波响亮的烟花炸裂声覆盖了过去。 陈嘉树甚至觉得她这么多年从未改变。两腮酡红娇艳,目光清澈干净,一如不谙世事的学生,永远单纯孤勇。 他放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一起放灯吧!” 那一刻烟火大会彻底走向了高/潮。幕布高悬,人间烟火与满天星河试比争辉。火焰多与小,寂静与热闹。寂静的是天灯寂静地上升,热闹的是人间来来往往的热闹。 冯落落在一旁双手合十,闭目虔诚许愿;易振宁把玩着打火机,不时看了她两眼。 陈嘉树的手也伸过来了,在另一边拉住灯的下端。 父亲让孩子骑在脖颈上;女孩和男孩在浪漫的烟花下接吻;相伴一生的夫妻面含微笑慈容;无数荧光屏记录下这振奋人心的一刻。 隔着明晃晃的烛光,冬青与他相视一笑。 当他们松手的时候,二人之间的阻碍飞向云汉,紫色的大烟火团从东到西次第渐变飞过,最大的烟火响彻遍布了整个天空。 而他们,正看着那同一片夜空。 …… 烟火落幕。 易振宁嬉皮笑脸跟冬青二人告别:“有时间同学再聚,我们这边儿还有约,先走了啊。” 冬青当然清楚,正常情况下两个大男人再怎么无聊也不会相约二人世界看烟花。 冯落落撇嘴:“呦,啧啧啧……” 易振宁瞪她:“啧什么啧,满脑子都装的啥!” 陈嘉树点到为止:“还有人在等,我们就先走了。” 冯落落拉着冬青说送他们出公园。四个人顺着被人群淹没的道路慢慢走出公园观景区。行至出口,有一颗一年常绿的大树伫立,它的身上挂满了点点彩灯丝带,据说它是一颗移栽过来的百年老树,年年岁岁站在这里听取许多人的心愿。 站在这里,绸带般的灯光车道已经触目。 “你们着急的话就快走吧。”冬青说。 树影斑驳,红色的丝带漂浮在空气这种介质之中。徐徐的风吹拂过来,冬青的头发轻轻扬到后面去。 陈嘉树推了推眼镜,正好有流光闪过薄薄的镜片:“好。” 他们走后,冯落落和冬青往回家的方向折。沿着一路灯火汪洋,她们距离分手的那个路口越来越远。 “高中之后,你和易振宁还有联系啊?”冬青意指,那时候高中寄宿,又不在一个学校了,难免疏于联络,感情慢慢淡薄。 “嘁,谁跟他有联系?”冯落落道。 “没联系,现在还如此熟稔?” “那可不,我跟他可是过命的交情。” “哦,有故事。”冬青一笑。 冯落落抿抿嘴:“也没什么。” “真没什么?”冬青坏笑起来。 “其实……” “其实什么?” 冯落落吐了口气:“也就是幼儿园的时候,我们俩那时候一起从滑滑梯上面摔下来过。我没事,他脑袋上摔了个大口子。” “呦,没想到你俩还真有段故事,我说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你们那点耍嘴皮子互损互阴的交情还是那样!幼儿园就知道英雄救美啊!” “别提了,当时他怕他妈又批评他上蹿下跳,就说是我把他给推地上的,我回家还挨了我妈一顿打哎!” 冬青噗嗤:“好一段‘过命’的交情,行,我懂了,我懂了!” 笑声清响,冯落落白了冬青好几眼:“喂喂喂,大街上注意一下你仙女的形象行不?刚刚在某学霸面前还一本正经的,怎么现在就变了相了!” 提到陈嘉树,冬青的笑意僵了一下。 冯落落忙道:“对不起啊,对不起,我瞎说,你别上心,我不瞎开玩笑了。” 冬青摇头:“没有没有,我哪儿那么容易生气。” 冯落落抱紧她胳膊,讨好道:“好啦,我知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往事不可再追,咱们冬青大小姐马上就是要考研成功,北上去全国数一数二的高校读研了!偷偷暗恋,不敢声张,这种事儿哪轮的到咱们,那都是男生排着队拍到三环外,给我们冬大美女献殷勤!” “就你会说话!”冬青忍俊不禁。 冯落落明明比冬青高挑,性格却极度的软甜粘人,这会趴在冬青的身上活像一只走不动路的大犬,求主人抱抱。冬青对好友无可奈可,只好拖着她走。 路走了一半,冯落落突然说要喝酒。 “喝什么酒啊?” “今天不是除夕吗?在家里我都是乖乖女一个,哪敢跟长辈讨酒喝?” 冬青耐不住她,只好找了一个便利店,两人买了几瓶啤的,坐在店里,外面的灯光像打了马赛克,玻璃窗似乎阻隔了除他们之外所有的世界。 冯落落举杯:“干杯。” “干杯。”冬青微微一笑。 她不是没有和落落一起喝过酒。 印象最深的是大一快结束的时候,她和落落都在江城读大学。不谙世事的少女什么都想去尝试 ,有一回就找了一间清吧,邀请了很多相识的人,一起对饮,玩牌,玩笑。落落酒量不错,但是比起来冬青还是差了点。 她发起酒疯来,丝毫不含糊。 落落一边哭一边笑:“冬青,还有30天就要高考了,怎么办,我的解析几何还不会做,下一个月假,你能不能去我家帮我补习一下。” 冬青被她逗乐了:“好好好,补习多久都行。” 冯落落这些关于高考的话重复了好久好久。 冬青最后觉得实在不能再在清吧待下去,故而和朋友们告别,打的去酒店开房,让落落好好休息一下。 刚刚坐在车上,落落头一歪:“冬青,我为什么当初没有好好学习?” …… “冬青,我真的好佩服你。高考失利之后还有重头再来的勇气,当初那么多人反对你填的专业,你还是有勇气走下去。去了建筑学专业并不受重视的学校,你也没抱怨过什么,一路走来,越过越好。马上考研成绩就要出来了,应该还不错吧?”冯落落抿了一口啤酒。 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没有疯狂地酗酒,没有破绽百出地掩饰。 冬青抬头:“怎么突然这么说?你过得也很好了啊。” 冯落落笑:“好吗?二十多岁的年纪,但我仿佛已经一眼看到了退休。三四线的小城市,做着父母找关系安排好的安逸工作,身边不断有亲朋领导介绍‘青年才俊’,‘你啊,都二十三了,还不再结婚,哪里还找得到合适的?’好,我谈恋爱?结婚?然后就是养孩子,带孩子,说来我都害怕,怕我的孩子也跟我一样,在这里长大,在这里学习,最后在这里结婚,一辈子困在这座小城。” 冬青捏了捏手里的易拉罐。 冯落落低头自嘲地笑了两声:“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过了这个年,该怎样还是怎样,我还得去那个单位,去见那些关心我婚姻大事的人。” 冬青犹豫了一下:“既然都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我讲假话,你也听得出来。” “讲吧,这残酷的现实,我认识得清楚得很。”又是一口闷酒。“高中三年,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好好读书。” “你才二十三,年轻着呢,完全可以出去,南下也好,继续学习考研也好,还有考公务员,都是不错的选择。旁人的话,不必太在意。而且,说句鸡汤,做什么时候,永远都不算太迟。” “果然是学霸说出来的话。”冯落落道,“最近周杰伦有一首新歌,等你下课,听了吗?” “啊?”冬青楞,她听过,只是没反应过来罢了。 “就是我刚刚那句歌词。” 冬青:“我想起来大一的时候,你喝醉了,说要去复读。” 冯落落喝完一听,又开一听:“醉话,醉话。” “我可以理解你有什么遗憾吗?高中。” 冯落落直接对着易拉罐吹。 冬青看着冯落落凶猛喝酒的样子,自己也释然地笑了。以沉默会沉默,以酒会酒,冬青利索地开了一瓶,直接也对着啤酒吹。 橙黄的液体、泡沫顺着嘴角不断有外溢。橙色温暖的灯光下,温馨的便利店里,外面是万人空巷的欢庆,里面是相对无言的饮。 高中三年,我为什么不好好读书,没考上和你一样的大学? 冯落落大学谈过许多场恋爱,冬青她曾经想过落落不是花心的人,也不是放浪的人,为什么那么多恋情都无疾而终。 冬青酒量比落落好,虽然是落落先启了一瓶,两个人却同时喝完了。 二人相视一笑。 冯落落:“你笑什么?” 冬青:“我知道了。” 冯落落:“知道什么了?” 冬青:“……” 冯落落胳膊伸过来,挽住冬青的胳膊傻笑。 冬青看见朦朦胧胧的街对面,那一刻寒风中伫立的大树依然笔直、苍翠。 那真是一颗好树。 “想什么呢?”冯落落打断。 冬青神秘一笑:“想你所想。” 冯落落:“讨厌!”她从冬青身上起来,给了她一个小拳拳。 没两秒落落又缩过来,在冬青耳边说道:“保密啊,保密!” 冬青低眉一笑,看见落落的眼睛明显晶莹。这时候仍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冬青:“我考虑考虑。” “考虑个屁啊!” 冬青瞟了一眼发过来的消息,心不在焉,胡口答应下来:“好好好,给你保密。” * 手机上闪动的是—— 陈嘉树:新年快乐。 ※※※※※※※※※※※※※※※※※※※※ 请大家务必好好在高中学习。 高中是一个跳板,很大程度上会影响你遇到什么人,接下来过怎样的人生。 又是一年高考时,祝18年考生高考顺利。 chapter 08 chapter 08 终于忘记你的时候,你出现在我的梦里。——deca?joins《浴室》 “真的?你初试的分这么高?” 冬青虽然风轻云淡地点头,心里却难抑这份惊喜。这几百天的日日夜夜没有白费,所以熬的夜喝的茶都在这一朝幻化成花,绚烂地开放在眼前。 “你这么高的分,初试一定稳稳妥妥,到时候复试过关斩将,一定可以顺利考上的!”冯落落说道。 “嗯,我也很期待去北京。”冬青摇了摇手里的杯盏,微微一笑,“不过,过两天我要先回江城一趟。” 之前她的专业老师曾经说过,建议她考研去上海,专业老师有一个同学正好在那个大学里做硕士生导师。 冬青动摇过,但一想到高考填志愿时候因为滑档而错失的首都梦,最后还是报考了北京的学校。 “回去?不过元宵节了?”冯落落问。 “嗯,不了。去年我报名了一个高校建模比赛,最近结果出来了。” 冬青回江城的目的有二,建筑模型比赛领奖时其一,其二是复试考试会进行八个小时的快题设计,在这方面她还有许多要问专业老师的问题。 冯落落挑眉:“啧,听语气,得奖了?” “二等奖。”冬青压了压手,笑,“低调低调啊。” 寒假期间冬青与冯落落多聚,不过这一次一聚,下次就要等到暑假了。冯落落大年初八上班,冬青正好是哪一天的火车票回江城,于是今天一聚,算作告别。 到大年初八离开的那一天,又下起来了小雪。天气预报说这是新一轮的冷空气来袭,未来几天可以有暴雪来临,涉及的地区包括了这一整个省。 冬青拖着行李来车站,来送她的有妈妈、爸爸。 冬妈妈叮咛又嘱咐,这天气又要降温了,江城的气候又变化得快,千万要主意好自己的身体。冬青笑答,江城呆不久就要去北京面试了。 “别太得意,人最重要是踏踏实实。” “好了,知道了,妈。” 爸爸说:“咱们女儿这是有自信。” 告别之后,冬青去检票口。正是春运返程的高峰期,人流拥挤,空气混浊。小城里已运营了几十年的老车站在节后的纷纷细雪中不堪重负,显现一种拥挤、无言、又充满呐喊的敦厚。 先东南之江城,再北上复试求学。冬青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家乡的心情与四五年前不甘、失落抱着被子行李读书的心情截然不同了。 雪花突然下得大起来。 今日离开的大雪与她回家时的雪仿佛是一种呼应。 今日之后的每一个今日,你都会越过越好的。冬青抬眼看了那灰白的天空与绒绒的雪花,心情大好,转身进站。 仿佛这是另一种呼应。 冬青一眼从拥挤的人群里看到逆行的青年。他清瘦、出尘,高挑的个子和出众的气质难以被人群淹没,看上去甚至和周遭的繁杂显得格格不入。凛冽 “陈嘉树——” 蓦然一个抬头张望,凉风钻到衣领中寒意刺骨,他正看见拖拉行李的女孩冲他挥手。这不是幻听,也不是幻视。 陈嘉树是来给易振宁送行的。 他跟易振宁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易振宁去年保研了江城大学,师从江城大学某知名教授,明年有去日本交换的打算,故而来日再会机会无多,陈嘉树今天才特地来车站送他。 他实在没想到竟会遇见冬青,陈嘉树走过去。 “冬青。”他推了一下眼镜。 刚刚从人群中出来,他气息微喘,脸庞微红。 冬青:“你这是……” 她也诧异,还怕是自己花了眼,喊出那个名字来,却无人回应。 “哦,来送朋友。”陈嘉树解释。 冬青和陈嘉树移步到人流较少的长廊,旁边一个硕大的柱子把外面的空间阻隔开来。 她玩笑道:“女孩子?女朋友?” “没有,”他并没有在意,相反笑了笑,“易振宁。” 柱子后面的光线好暗,冬青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他眼睛里看到了笑意。 在x市的方言语言习惯中,“没有”常常也有“不是”的意思。 但从他口中获得的回答是“没有”,而不是“不是”时,她心里居然漏了半拍。 陈嘉树又问:“你今天就走?” “对。不过元宵节了,回江城还有要忙的事情。” “哦,考研?” 陈嘉树怕不礼貌而之前没有细问她,但从她今天眼角弯弯的笑意来看,应该猜得出一年的努力确实换了个好结果。 “嗯。”冬青重重点头。 “报了北京的学校吗?” “对啊,高考结束的时候就很想去北京了。”她笑。 陈嘉树唇角轻扯,语气随和:“那说不定到时候北京再聚,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真的吗? “……啊哈哈,”冬青愣了愣,“好的好的。不过我尽量还是不麻烦你了,你那么忙。” “还好,都是同学老乡,没有什么麻烦的。”他抬手看表,“对了,你……是不是要进站了” “哦!对哦!”冬青看时间,惊呼。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发车了,她确实要进站安检检票了! “那,我们回聊吧。”她抓紧了行李箱与他告别。 “好,再见。”陈嘉树轻轻点点头,又突然把她喊住,“等一下!” “qq我是不怎么用的。” “啊?”她那时候已经全盘愣住了。 陈嘉树轻声道:“如果以后联系的话,把微信加上吧。” …… 两个小时的车程在极速飞过的白色景色里流过,树影山形,风掠雪动。 冬青撑住下巴,极目远眺沿途的景色。玻璃窗上浮出薄薄的白色雾气,指纹触及抹净之处,又浮现出同样一个银装素裹的冬天。 那是高一上学期的十二月,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小城,看似静谧的天空下徐徐撒雪,但城市的主干道拥堵,事故频发。学校坐落在城市安静的一隅,与世隔绝,学生们双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但年级主任腆着肚子踱进教学楼一楼的年级广播室:“瑞雪兆丰年啊,今天同学们就不用下来做操了,但是课间在操场玩雪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是啊,你让十几岁的孩子安静沉寂,你让十几岁的孩子专注学问,但静谧如雪之下的是一场巨大的风暴。 紧接着整栋楼像经历了暴动一样,学生涌出,纷纷奔向苍白一色的操场。 同桌说:“哇,你看,这一场大雪把楼上学霸班的人都惊动了!” 风吹乱的刘海,迎面的雪籽粘上睫毛。 冬青拨开刘海,看清楚足球球门附近,果然一群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几乎与这场圣洁无暇的大雪融为一体。雪是安静的,他们是动脱的。一捧捧的雪被揉成球,砸向他人再一次绽放,画面纯洁美好得让人想起肖邦的交响。 冬青也笑啊,迅速下蹲抓雪,还没揉成球就砸向同桌。同桌怒目一瞪,好啊你,居然砸我! 同桌和冬青在操场上追啊跑啊,在高压学习之下的阴翳仿佛在今天都释放在追逐之中了。地是那么的滑,可她们都没有怕过,跑着,跌倒,然后继续追逐嬉戏。 直到后来她和张芝宜从背面撞击上。 同桌急冲冲跑过来扶她:“冬青,你没事吧!” 冬青抓住同桌的手起身跟那个女生道歉。 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位高一一班的陈同学搀着那个女生起来。 张芝宜撇过头抓紧了陈同学的胳膊,拉着他离开,说道:“谢谢你啊,我们走吧。” 看着他们远离了,冬青还是一言不发,只觉得眼眶热热的。 “冬青,你……怎么了?” “是撞疼了吗?” “哇,张芝宜什么态度?卧/槽,学霸了不起啊!撞了人不说道歉的吗!” 冬青摁了摁眼泪,摇头:“没事。” 其实冬青的脚踝是扭伤了的,在回教学楼的路上,同桌一直在吐槽特奥班有些人学习虽然好,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莫名优越感来看不起普通班的学生。从高一到高三,同桌都对年级前二十的张芝宜极其厌恶。 后来高三毕业了,冬青也从别人那里听说特奥班的才子佳人双双被北大录取的消息。报纸大肆渲染报道高校学霸情侣考入北大。是啊,他们美好的童话故事在大学里继续延续,王子与公主一直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 就是那年第一次失去他,从未说出口的暗恋,终结得从不潇洒。 又是一年大雪。冬青看着慢慢消失的远山,情不自禁地又摁了摁眼角,居然又想起来这些陈年往事来。但当她按开手机时,那个名字又静静地躺在联系人的列表。 全然和往日不同的情景呢。 冬青想起来一句歌词,正是:终于忘记你的时候,你出现在我的梦里。 ※※※※※※※※※※※※※※※※※※※※ 补齐。 chapter 09 chapter 09 我借来寄托/却变成我的心魔。——王菲《百年孤寂》 冬青下火车转地铁再挤公交,回到学校时已经是七点多,天色黑青。 她们寝室一共四个人,包括冬青在内的三个外地人都提前到了学校。剩下一个是倪一鸿,她家在本地,已经找好了在本地一家知名事务所的实习工作,故而没有回学校。 “我回来了!”冬青把门碰上,和两个室友打招呼。 艾薇坐在电脑前,头戴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频幕,有意识没意识地搭话:“哦,冬青回来了啊。” 冬青大概扫了一眼,她正开着吃鸡的游戏页面。 “彭亚楠,我从家里带了点东西,要不要吃啊!” 大二的寒假回来时,冬青从家里带来了很多地方特色的卤味,一举俘获了彭亚楠的胃,此后每年冬青过了年回来都不会忘记投食一寝室的猪精女孩。 “要的要的,放我桌子上,等我打完这场排位。谢谢你啦冬青。” 得,一个沉迷吃鸡,一个迷失在王者峡谷。 冬青失笑。 其实她过年的时候听好朋友卖安利,也开了个手机版绝地求生的号。只不过出师未捷身先死——大年初一去外公家过年,正在上小学六年级的表弟一听说她也在玩吃鸡,立马拉她双排。小学生女大学生的模式很坑? 不不不,小学生才不背这个锅。 那局双排跳在p城,因为人多冬青落地成盒,成功地成为了第一百名,获得人生圆满,小表弟势不可挡击杀12人霸气吃鸡。 冬青问吃鸡中的艾薇:“艾薇,吃不吃?” 艾薇神情有些不耐烦,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屏幕,好似战况焦灼。 冬青抿了抿嘴。 她讲话打扰到她玩游戏了? 冬青帮她分好了一份,轻轻放到了她桌子边上。 好不巧。 “我给你放在这里咯。”冬青轻声说。 “你烦不烦啊!” 艾薇把耳机拿下扔在桌上,正好蹭点了冬青放在旁边的一个卤味,地上已经落了满地的卤汁酱肉。 然而此时屏幕暗了下来,只有一个冒着绿烟的木盒子躺在草丛中间。 “啊,真的对不起……打扰你玩游戏了。”冬青也被吓了一跳,主动道歉,“我去处理一下地上的东西吧。我那里还有一些,待会儿再跟你一点吧。” 艾薇双手抱臂:“不用了,我南方人,吃不惯。” 说完,她便关了程序,把电脑收好之后翻箱倒柜找到钥匙和身份证。 冬青愣在原地,也不去拿扫把拖把清理。 彭亚楠应声,放下手中的游戏走过来:“怎么了,薇薇?” 艾薇瞥了一眼冬青:“去网吧。” ……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寝室里只有冬青和彭亚楠两个人。冬青去浴室洗完澡回来,插好电吹风吹头发。 呜呜呜的热风嚣张吹动,寝室里明明开了空调,却冷清得不像话。 头发吹了个半干,冬青从书架取了本翻过好多遍的《建筑空间组合论》。 发梢掠过薄薄的书页时,一向爱惜书本的冬青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这一页听了好久。 “亚楠,你要不要给艾薇打个电话,问问她晚上回不回来,有没有人陪着她?” 十一点半再不回来,寝室就要门禁了。 彭亚楠摘下耳机:“我刚刚打电话问了,她和他男朋友今晚网吧包夜。” “哦,那好吧。” 冬青继续看书。 彭亚楠耐不住好奇。 她和艾薇在寝室里更加亲近,于是寒假一起去了海南旅游,各种回家吃了年饭,大年初四又一起回了江城。 在冬青没回来这几天,她无意提到今年考研的事情,说冬青拿了整个专业的第一,成功达到q大初试线,艾薇都不怎么开心。 “你和……艾薇怎么了?” 冬青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显然看书心不在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几天之后艾薇只回过寝室一次收拾行李,与冬青恰好碰上了。二人打照面,语气气氛异常冷淡。 冬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多次想跟跟艾薇示好和解,却被一个个白眼噎了回去。 艾薇虽然是南方人,但性格又刚又直,喜怒现无外,开心就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在这一点上,冬青与她恰恰相反。 “艾薇她搬出去了?” 那天中午冬青鼓起勇气问彭亚楠。 彭亚楠:“嗯,她搬出去和他男朋友同居了,而且大五了嘛,不在学校也正常。” 说完她又埋头玩游戏去了。 倪一鸿:艾薇搬出去了?? 冬青:对啊,和她男朋友一起,同居了。 倪一鸿:啧啧啧啧,暴击!这个人从大一到大五就没停下来过恋爱暴击! 冬青躺在床上,手机聚在头顶打字,一行两行,又删了个干干净净。 倪一鸿:你和彭亚楠在寝室不要太孤独哦!明天约出来吃个饭吧! 冬青:完全oj! 倪一鸿:诶,你天天在寝室干啥。也不见你出来玩? 冬青眉毛未松开。 冬青:还在过年期间,好多店还没来门呢。 倪一鸿:来找我啊,我们逛街呗。 冬青吐了口气。 冬青:那个……其实…… 倪一鸿:嗯哼? 冬青:其实我跟艾薇发生了点矛盾,然后才搬出去的…… 冬青看着屏幕里“对方正在输入”,又毫无动静,她心里算是凉了半截。 两分钟后。 倪一鸿:怎么了? 冬青:……emmm 倪一鸿:??? 冬青:我抢了她的实习名额…… 倪一鸿:????? 事情久远到能从一年之前说起。 大三到大四之间的实习,冬青争取到了北京的一所前景很好的新锐事务所,kodo建筑事务所。 只是在去争取这个实习资格之前,艾薇也在寝室里咋咋呼呼地放出豪言壮语,说打算去kodo实习。 艾薇是外向的、自信的,毫不畏惧讲出自己想法的那类人。对比来看,就看得出冬青就是读书时期明明考的很好却天天说已经考的不好,没事暗搓搓地学习,玩游戏都猥琐发育的那种人。 低调,沉静,内敛,不动声色。 她也看中kodo很久了,但艾薇兴致冲冲问她的时候,她淡淡地回了一句一个位于江城的中庸的事务所。 最后的结果是艾薇去了kodo,而冬青去了kodo创始人吴工的原老牌事务所吴中事务所。 冬青也去北京投过简历,面试过,吴工见她基本功扎实,于是让她去吴中帮忙了。 没有和艾薇撞上照面避免尴尬,这本来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误事就是吴工见他在吴中实习效果不错,给她邀请,想跟她签约,让她毕业如kodo工作。 冬青直言自己可能会选择考研。 吴工也是个性情中人,放言事务所也不那么缺人,但就是看中她的基本功和设计能力,才想帮她把这个位置留到今年八月,如果考研以后又反悔想工作,那么kodo时刻欢迎她。 不巧,艾薇考研失利,打算先工作了,第一目标又是kodo,便和吴工打起曾经在此实习的感情牌。 艾薇就知道了这些事情。 艾薇还没有和冬青摊牌,但吴工察觉情况不对,于是事先告诉了冬青。 她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了。 冬青:……就是这些。 倪一鸿:……于是她借你打扰她玩游戏,跟你发飙了? 冬青:……对 倪一鸿:好的吧 冬青想了想,在聊天框输入。 冬青:公正的讲,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婊? 倪一鸿:……你听真的假的? 冬青:好的,你别说了,我懂了。[笑哭] 倪一鸿:你听不听?喂,你懂什么了。 冬青把手机按熄扔在一边,突出一口胸中一口大大的浊气,但是胸口的郁结久久不能解开。 安静、乖巧、温柔,做起事来努力、认真、踏实,又似乎对结果很淡然,还有笑起来的眯起的双眼,似乎有治愈一切的能力。 那是别人认识的冬青。 但另一个冬青会嫉妒,会贪婪,会在没有人的角落寂静地腐烂。 没有谁能讨得所有人的喜欢,没有谁完美得没有遗憾,树也是一半沐浴阳光一半抵触冷与黑暗。 每当冷静下来自己一个,冬青很难从这种冷清的心情里抽离出来,蛛丝千丝万缕地束缚着她的手脚甚至内脏一样。 冬青,你也是个俗不可耐的人。 她眯着眼睛,看到透过床帘微光暗淡。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一棵全然生长在阳光下的树,应当是他吧。 “有时间常联系吧?” 冬青把头埋进枕头里。 可惜他们一个生长在云端,一个生长在沟渠。 ※※※※※※※※※※※※※※※※※※※※ 想把冬青写成最真实的人,而不是只存在于小说之中。 chapter 10 chapter 10 甜言蜜语没有/但却有我这个好友。——梁汉文《七友》 进入三月,天气回暖。寝室里不开空调也无伤大雅。楼下的枝抽出一丝半点的绿色,有北归的鸟儿停憩,由是已经知道,春天的脚步正向这个乌压压的城市迫近。 那天晚上和倪一鸿聊过天之后,冬青一直没再打开过qq。 那晚十二点,冬青接到了专业老师汪老师的微信,询问她愿不愿意过来帮一个忙。 汪老师是冬青的设计课老师,他是毕业于某南方老八校的研究生,毕业之后任教于江城,除了日常教书,他偶尔也会接一些工程。这一次的项目就在江城不远处,汪老师着手了一个距离江城一百公里之外的山村的民俗改造。村庄的书记说现在已经得到了政府的支持,打算开发山村的旅游业,希望在保留村庄风情的基础上,使得原本有些杂乱、零散的村落更加适合走发展旅游的道路。 “中国建筑的未来在乡村。” 当科技的发展到了一个高速阶段,城市的规模和人口都过度饱和,像箩筐装满的铅铁;而今城市的规模愈来愈大,各类异形奇特的建筑拔地而起,若让人说起来某某古都的城市印记,旅人到那个地方第一眼看到的是钢铁柱石,而不是曾经鲜活、透气,会呼吸的城市的独特标记。 故而现在有人发现了,背离着大流,往人迹罕至的地方去,离开一座座如此相似的钢铁玻璃混凝土之城。恰巧就是这些人似乎拥有着更多的财富积累,也就是建筑设计行业最有潜力的甲方。 接到邀请的时候,冬青完全没有考虑她三月中旬要去北京参加q大研究生的复试。 这也是她第一次接触到关于民宿改建的实践项目,错过之后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再次遇上。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汪老师也说:“建筑学虽说有一个‘学’字,但却是一个实践性非常非常强的专业。” 三月初,冬青和汪老师,还有一位城乡规划的同学祝松明一起来到回潭镇。 他们从镇口的客运中心下了大巴。 小镇不算热闹,街边的门面有些灰黄。他们在住地落脚,项目负责人很快来接应汪老师,大概聊了聊这个镇子的历史人文,吃过午饭小小休息了半个小时,他们出发到镇子西边的河西村,那里就是本次改造项目的中心地带。 回潭镇名中带水,顾名思义,在这个镇子上曾经流经了一条充沛、涓流的水。说曾经,是因为这一条溪流差不多已经干涸,冬青一行人去看的时候只看到了一条一两米宽的河沟。水里脏兮兮的,绿色的浮植向一层膏油,水中垃圾堆积,能清晰看到方便面的包装、白菜梆子,甚至还能看到卫生巾、避孕套缠住水草在浅浅的水中招摇。 冬青有些轻微的洁癖,虽说在专教“混迹”几年,已经练就了抵抗力,但是生活在城之中久了的人呀,看到这样的场景难免神情艰涩。 祝松明站在她旁边,给她递了张纸。 “谢谢。”冬青微微一笑,考虑到旁边还有不少村民,她只不过把手帕纸收了起来,强忍住那种异味带来的不快。 汪老师见多不怪。 负责人引着老师向前走了几步,冬青和祝松明两个学生也丝毫不敢怠慢,更加认真严肃地对待起这件事情来。 原来当年江城沦陷,这个小镇曾经被短暂地设立为临时政府。现在荒废在此的村落,正是七八十年前小镇里最繁华的地方,因河而设的老商业街道还依稀可见它行驶而过骨碌碌的车轮,哒哒的马车,喧嚣闹市,还以空气中弥漫的河鲜味道与贩卒叫卖之声。 “之前这条老街是最繁华的,挨着潭河,那时候的陆运不比现在呀,几乎物资都是从长江运过来,再沿着上游一路运到这个镇上来的。” “那时候只知道重庆后方,西南大后方,哪能想到这个小镇还有过这样的殊荣?”祝松明道。 冬青:“今天知道了呀。” 见多而识广嘛。 据了解当时镇上最大的地主姓任,这一条商业街的商户几乎都是他家的产业。这位地主除了在本地做地皮的生意之外,还长长坐船南下到南京上海等城市,参与了不少洋货的生意。巧在这位儒商受上海的影响颇深。那时候上海的租借广布,尖券、圆顶等等西方的建筑元素随处可见。 回到回潭镇之后,地主在当地大石块堆砌的块体结构进行了改良。 建筑的下部还是传统的柱石水泥堆砌,而在高层顶部则是用了当地后山常见的竹木。老屋用特殊的材质创造出一种特殊异形的“欧式风”。用竹排搭成的尖顶搭配着敦厚的岩石墙体,大大小小的灰蓝或者褐红的岩石站立在地上,相对轻盈的竹排像是外伸出来的植物,从房子的上部生长出来。 同样传统的材料,一轻一重,一半按着欧式的尖顶样式,外伸的阳台,徐徐微风吹过的时候,行走在石板路上的人遇见另一个空灵的小镇。 负责人描述之下,曾经主街美丽的房子就是这样。 回潭的房子,安居的娘子,是当时人人皆知的俚语,这个小镇下游二十公里外的安居镇有美丽漂亮的女人;这个小镇上,有着最美丽最漂亮的房子。当用女人和房子放在一起的时候,可以见得那时候到底美到了什么程度。 “土地解放之后,地主有再多了地产都交了公,因为河流荒废,繁华不再,两边的商铺成了民居,久而久之人们富裕起来,房子拆了又盖,留下来的老房子所剩无几了。” 听到这里祝松明有些失落。 “走到头,还有临街的最后一间……” 冬青眼睛亮了一起,扯着祝松明赶紧跟了上去。 …… 经过两三天的考察,他们基本了解了这里的情况。 中午,他们完成了对最后遗留的那座房子的测绘工作,下午回到旅店进行分析。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老街周边几乎没有留下来的房子,街道破损,河流污染严重。 “那个负责人的意思是,想还原当年‘回潭的房子’那种风格的建筑吗?”祝松明道,“我觉得不太可能。而且这种房子,如果是建筑群的话,还真能打造成凤凰古城的那种风格,但就看现在保留住的一两间房子来看,应该达不到那个效果。” “对,如果是做民宿改造,那这个思路上发散很不错,但是要打造景区出来,复原几十年前的老房子,从工程量上来看,恐怕都不是预算能够承受的。”冬青说。 两人望向汪老师。 汪老师笑了一下,将别在领口的铅笔拿了出来,三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在了图纸上:“来。” 祝松明搬了椅子让冬青先坐下。 二人信心满满地凑到汪老师跟前,准备受教,尤其祝松明一脸笑意。 汪老师变脸,先用笔狠狠敲了祝松明,他嗷嗷直叫。 “汪老师,咋还打人呢?” “不打你打谁?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学规划的?” 冬青抿了抿嘴,也不敢笑。 “你去改建一个房子,最开始的落脚点不是它本身,还是它周边的环境。你还学规划?上来就跟我说改建,不打死你?好意思说跟我学了五年?” 汪老师瞥了眼冬青。 冬青刚刚顺着祝松明往下说,还只当是闲聊的阶段,也并未考虑那么,此时的她也是心里虚虚的。 祝松明揉了揉蓬松的短发,扭过头来吃味地看着她,因为发笑而眯起来的眼睛有点点发光。 晚饭他们在小镇上一家特色的馆子吃。用过晚饭汪老师喊他们在附近的田埂上散步。 浅紫色的光晕和蓝色的天空底色构成一幅绝妙的水彩画,恐怕任何一位画家都要保持对自然的敬畏,对此顶礼膜拜。这是一个十足的晴天,否则在春天不会遇见这样美丽的天。 脱离工作之后,汪老师别的不多说,就问了问他们之后的打算。 祝松明没选择考研,打算进设计院。 问到冬青时,汪老师拍了拍她肩膀:“好好努力呀。” 冬青嘴巴微微吸了口气,点头。 祝松明的爸爸就是设计院的桥梁工程师,自然认识不少设计院那边的关系,再加上祝松明专业不差,之前就收到过上海的offer,毕业自然不用愁。 春天的傍晚短暂得像朝露。 “回去了。” “啊,我们还不着急回去。” 冬青吃惊地看了一眼祝松明。 “哦……冬青说她对这一片地形,还想实地考察一下,大晚上的女孩子不方便,我陪她。” chapter 11 chapter 11 遇过月光/我至少想远足/可远足——林二汶《北京道落雪了》 两天之后,冬青一行人踏上回江城的动车。 “快十二点了,还有一个小时车程,你要吃泡面吗?” 冬青摘下耳机:“啊……不用了,不用了,我带了面包,你要吃吗?” “面包太干,我去泡面吧。”祝松明二话没说,抱着三桶泡面去开水间了。 冬青没喊住他。 汪老师坐在她对面推了推眼镜,冬青有些尴尬地冲老师笑了一下。 刚刚看久了电子书,她眼睛干涩。把视线投到窗外郊野去,草黄泛青,枯木逢春。列车正颠簸向远方一颗招摇的大树。树沐浴在风中,在阳光中,招展的叶子如同融在池中藻荇,那是正北的方向。 短暂的考察结束之后,回去之后就要要开始牵头出方案了。冬青跟自己说,振作振作,把手头要做的做好,做好万全的准备,三月份去北京参加复试了,现在自己面临最重要的敌人就是自己,只有把自己心态摆好了,才有可能去直面,着手解决一个个的事情。 动车到了火车站,辗转地铁公交,冬青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三四点。 “明天再到专教来找我,我们再梳理一遍思路和想法。”汪老师说。 “诶,好。”祝松明说道。 “今天一路也挺累的,你们好好休息,”汪老师含笑,“送人家女孩子回去,拿着那么重行李呢。” 冬青:“不……不用了……” 祝松明笑:“那必须。” 汪老师回教师公寓,直接和他们走了岔道路。祝松明执意要帮冬青推箱子,送她到寝室楼下去。 冬走在前面,右手不自然地抓着黑色托特包的肩带,她整个人虽然看起来冷静极了,但是微风撩拨起来的碎头发却像身上的叛徒因子一样,出卖了她局促与拘谨。 宿舍区里有许许多多店铺,祝松明停下步子来:“晚饭还没吃,要不要吃披萨?” “不用了,我不饿。” “都一下午没吃过东西了,刚好到了晚饭时间,怎么可能不饿?” “真不饿……” 冬青没说谎,她是饿习惯了,经常七八点才吃晚饭,下午这个时间对她来说不算饭点。 祝松明低头笑了笑:“那我饿了,你等我一下,我去买个披萨。” 冬青没反驳。 学校的披萨店只有北区这一家有,男生寝室区在南区。 而且他的话已经说出口,冬青不好意思再说她先行回去之类的话。 冬青提着东西也累,坐在店门口的长椅上等待。 大约过了十分钟。 祝松明提着两份十二寸的培根披萨出来。 “喏,给你一份。” “我真……真不要。” “太大了?” “不是,我……” “你拿回去给你室友一起分。” 冬青真的尴尬到不行。 祝松明抿抿嘴,故作轻松道:“我送你到楼下去,走。” 傍晚的影子倾斜,人的落影都走了形。这时正走到寝室楼外的大铁门。 祝松明意欲活跃气氛:“说起买披萨,我想起来一个段子。一哥们儿去店里买披萨,要一个十二寸的,店里正好没了,服务生问能不能给两个六寸的,你猜怎么着?” 冬青尴尬地笑了下,轻声咳了一下:“……四个六寸才抵一个十二寸,那哥们儿肯定不干了。” 祝松明讲冷笑话失败,但并没有气馁:“哈哈……是!” 冬青抬头,看到楼栋号,说:“就送到这儿吧,我自己提箱子上楼。” “这怎么行?箱子这么重,你还背着包,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你拿上去不是?” “真不用了!” 她这一句用了力气。 祝松明被她这一声惊到, 冬青把行李箱从他手里接了过来:“……那天的事情,你跟我说忘了好了,就当没发生过。但我可能做不到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冬青,我真挺喜欢你的。” “我那天……该说的都说了,真的……你人挺好的,今后也会遇到更好的。我觉得做朋友也不太合适,咱们还是普通同学关系吧。” “……” “那,我先走了。” 冬青一向温吞,说出自己这几天思索的想法之后,立刻又变得有些畏畏缩缩。 祝松明看见女孩瘦削的肩膀转了过去,心口闷闷的。 他是真心喜欢冬青。 大学这几年嘻嘻哈哈过来,也谈过寻欢意味的两三次恋爱。但冬青跟之前的女朋友都不一样。她是在不断的成长,身上散发着一种格外迷人的气质,倔强而从不妥协,正如山谷百合一样。况且相处久了,他会慢慢发现,冬青这个女孩子看似平淡,波澜不惊,却拥有着一股子傲气、才气,认真做出学术设计来,满满都是自己的主见和想法。当她口若悬河表达方案的时候,就是最意气风发迷人的时候。 这一次,都快毕业了,祝松明真没想再玩了,他是严肃的,如此郑重地喜欢一个女生。 “冬青,你等下。”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冬青,我打算放弃设计院的工作。我打算去北京。” “……”冬青愣住了。 “我们在一起的话,你完全不用考虑异地的问题,我们可以一起去北京,你读研,我去找工作。” 冬青瞥了瞥眼睛看着对面年轻的男孩子。 或者说二十二、三岁,已经称得上是一个成年人了,他眉目清晰,额角方正,已经没有少年有的那种圆润的感觉了。 她舌头顶了顶上颚,稍稍清了清嗓子:“……我们,不合适。我以为那天在……回潭镇……就已经说清楚了。” “谢谢你一路照顾我。”冬青飞速地溜进宿舍楼。 碰上宿舍门,彭亚楠靠在她沙发椅上看综艺,她不在意地抬抬眼:“冬青,你回来了?” “嗯。”冬青抬了抬手,“吃披萨吗?” 晚上冬青收拾好宿舍内务,早早地上床休息。宿舍只住下了她与彭亚楠两个人,格外得冷清。冬青拉好床帘,本想再翻两眼枕边的闲书,不料没多久彭亚楠关灯上床,此事的宿舍彻底安静了下来,连一点点的光都没有。静到死寂。 冬青:“亚楠……你睡了吗?” 对床没有动静。 冬青又喊了两声。 “啊……没,没呢。”彭亚楠回道,“刚刚在王者,音量有点大。” 冬青知道彭亚楠又在和她异地的男朋友打游戏了,便道:“好的,那你也早点睡,黑暗里玩手机对眼睛不太好的。” 彭亚楠:“哦哦,好的好的。” 冬青把书往枕头下面一下,翻身,侧枕,此刻她觉得她的世界全安静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寂寞,或者说是在她身边潜伏了好久的寂寞终于在夜深人静之后开始猖獗。 比如,学生会组织幽默风趣的干事,班里专业作业上创意新奇的典型学霸,老乡群对人破照顾的血症,大学这几年不能说她没为谁动心过,只是她心里两个小人分歧太大:一个告诉自己正是恋爱的时候,遇到一个不错了,去恋爱吧;另一个却说你只是有一点点好感,那不算是喜欢他。 外人总觉得冬青迟钝得不懂情爱,冬青也自认如此,就这样读了五年书过来,说实话真错过了一两次脱单的机会。 恋爱本不是生活的必须品,但人嘴里有时候还真就欠那一点点甜味,缺孤独寂寞时一个安全而充实的拥抱。 祝松明?他人是还不错的。无论是从长相、学业、家庭环境来说,都无可挑剔。但谈恋爱跟买衣服是一个道理,冬青可以承认很多件衣服很好看,但是买的那一件才最适合自己。 当女人冷静理性起来很可怕,但当她陷入情绪的怪圈里,又矫情得可怕。 一个小时之前,冬青拒绝了得到拥抱的机会,而此时此刻又无比渴望被一个人包裹。 冬青索性打开了所有的通讯软件,一条一条地看是否有什么错过的消息。 qq里消息很多,群里的水聊、通知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一条一条地左滑删除,滑到最后一条她才停了下来,是一两周之前倪一鸿给自己发的消息:你怎么这么想呢?你做的没有错,机会留给你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怎么能因为你悄悄把目标埋在心里就否认你应该得到的一切?加油!!! 冬青唇角轻轻扯了一下,回复:[拱手]姐妹说滴好呀! 过了这么久才回复你,谢谢你。 倪一鸿秒回:哇,你终于回我啦! 冬青:不好意思,之前好久没登录qq了。 倪一鸿:你回江城啦? 冬青:对的,再过两天就要去北京了,不知道能不能再聚一聚? 冬青打下这些话,眼睛居然有点模糊。 大一末的时候,她们一起在操场散步,看到许多拍毕业照的学长学姐,一转眼自己也到了这个年纪,班助说过,你们啊……到最后毕业照上的人可能都齐不了,好好珍惜班里的集体活动吧。 倪一鸿:好,就明天吧,明天去逛街?我放假的。 冬青:好,那早点睡。[月亮] 闭上眼睛,管他乾坤黑夜; 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她的锦绣前程。 chapter 12 冬青去北京的车票在三月五号,z字头的列车,十多个小时的硬卧。 今年三月来了一股倒春寒,北京错开了全国冰封的那几天,居然在这时候又飘起了雪。天色渐渐暗了下去,透过窗户的夹缝,她看见里雪花藏进了黑夜,或者说那些白色的精灵再也不见了。 睡在冬青对床的是一个去北京探望外嫁女儿的妈妈,□□点钟,正是阖家吃完饭,团团圆圆坐在一起看电视聊天的好时间,那个阿姨拿起了手机,隔着看不见的信号波和女儿通电话。 冬青叹了口气,翻过身背对着人家。 这时候电话也响了。是冯落落打来的。 冬青正愁自己无处打发火车上的时间。 “喂,落落,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 “还说呢,我还没数落你呢,你反倒说我冷落你?” 冬青自知理亏,连忙道歉。她忙起来不分白天黑夜,离家之后确实好久不曾和落落联系了。 “吃晚饭了吗,我今天可没打扰你吧?” “吃过了,绝对不打扰,聊多久都行。” “你那边有点点吵呢?” “在火车上,我要去北京了面试了。” “卧槽!”冯落落惊了一声,爆出粗口来,“我滴天天,我都忘啦。哎哎……去北京哎,记得给我拍点照片哦,我从小到大还没去过北京呢!” 冬青笑了笑。 “完全ojk!” 这也只是冬青第二次的北上之行,第一次正是大三实习的时候。 车舱里是热闹的,是充满蒸汽与人味的空间。冬青四顾无人交流说话,自己仿若一朵格格不入的冰花,在车舱中慢慢烤化成水。好在这时候挚友打来了电话,有一个人可以攀谈,她心情好了许多许多。 冬青说:“落落,陪我聊会天好不好?” “好呀。”冯落落应道。 既然是冯落落主动打了电话过来,冬青就知道她肯定又有什么话、有什么槽,想倾吐给她。在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话语声和笑声之中,那一份从小交心至今依旧的友谊显得弥足珍贵。 冯落落是来给讲她相亲的事情。 “冬青……我上个星期去相亲了一个男的,我领导的亲戚,比我大四岁,在一家外资企业做翻译。” “听你这语气……还不错?”冬青抿了抿嘴。 冯落落炸了一下:“喂,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还不错啦?” “哎呦,对不起对不起,我撤回,我撤回。” 冬青又道:“哎,那人家长得怎样?你们……咳咳,后续怎样?” 冯落落:“长相中等,身高还可以,一七八,约等于一米八了。” “哇,那还不错的。南方一米八的汉子不多的。” “对啊,我妈也觉得他挺好的。人端正,学历也比我高好多,工作体面,还常出国……听说他现在已经把省会一百平房子的钱都挣齐了,如果结婚的话就搬到省会去……” “他家里也是独子一个,完全不用担心分家产,父母是法院工作的公务员,知识水平也高,公婆之间的矛盾也没啥好担心的。”冯落落继续说道。 冬青静静地听,不觉却蹙起了眉。 “冬青,你觉得……他怎么样?” 冬青:“……他的优点,你都已经说完了呀,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相亲对象呢!” “是呀……是个不错的相亲对象……”冯落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 冬青想起来祝松明。如此说来,他何尝不算是一个条件很好的追求者?这时的冬青和冯落落是不一样的。一个依然是保留着学生的单纯和耿直,另一个已经有了进入社会之后的焦虑,考虑得多起来,患得患失起来。 冬青试探地问:“那……他对你表达什么意思了吗?他希望交往下去?” “嗯……” “那,你喜欢他吗?” 冯落落兴许给冬青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就在于让朋友提醒,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不仅仅是她的妈妈觉得这是一个不可错过的结婚对象,她也这么觉得,她也考虑了要不要处处试试。但她问自己,她喜欢他吗?如果现在不喜欢,那以后能培养出喜欢吗? “我……我也不知道。”冯落落承认。 冬青:“那你还喜欢易振宁吗?” 冯落落:“我……” “你先别急着回答。”冬青打断,“给你说件事情吧……前几天隔壁城规班有一个男生给我表白了,跟你描述的翻译哥哥一样,条件挺好,然后我拒绝了。” “大家都是朋友,我给你说真话。还记不记得初中的时候看的小说,男主角怎么说的……不愿意将就……我知道我现在还是个学生,没进社会,有点直愣愣的……但你还年轻,才23岁,真的不着急结婚……你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比如,真的让你觉得心动的。这位翻译哥哥,在家长眼中形象好……可是和他谈情说爱的是你,又不是丈母娘,所以,别勉强自己……” 电话那头没了声响。 冬青洋洋洒洒说了一通,自己倒是舒服了,也没考虑多冯落落的想法。这时候冬青才有些心慌,怕再好的友情也担不起这样的直言不讳。 这时,只听见那头女孩的声音清晰起来:“谢谢你,冬青……我心里安静多了……我之前心里一直是浮躁着的,我再好好想想吧……” “嗯,好。”冬青点点头,“哎呀……” ——结果一不小心头顶撞上了放在枕头旁边的移动电源。 “怎么了?” “没事没事,撞到个东西。”冬青笑。 一切都好,只要落落没有会错她的意就好。 冯落落:“哎呦,傻不傻哟,笑死个人了啊你,蠢萌蠢萌的。” 冬青嘿嘿一笑。 “哎,不对……咳咳,你刚刚是不是话说了一半,没说完呀?” “什么呀?”冬青艰难地翻了个身。 才发现对床的阿姨早已经挂了电话,躺在那里玩手机呢。 这时候车厢里早已经安静了许多,冬青不自觉地也屏息,怕太过喧闹。 “为什么拒绝,那个小男生?”冯落落说。 “不喜欢呀。”冬青故作轻松道。 火车车轨隆隆声仿若在她耳边响起,盖过一切语音和呼吸。 “你又是为了谁,不愿意将就?” “……” 手机拿离耳畔的时候,屏幕会亮。 列车慢慢地靠近隧道,信号越来越差了。 “落落……如果我说出来,你不要惊讶……” 冯落落说的语气是陈述,而不是疑问句。 她道:“陈嘉树。” 冬青不自觉地咬了一下牙关。 春节期间的那几场偶遇仿若一场梦境,这个名字在自己的生活里销声匿迹了许多,除了偶然她暗自多情的时候,脑中会自动响起来这三个字。 冬青想,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对,陈嘉树。” 她终于在进入隧道之前说出了那个名字。 此后,窗外一片黑暗,不见星光。 冬青看着手中因为信号中断而挂断的电话,荧光亮得照耀着她整个秀气的脸庞。 ※※※※※※※※※※※※※※※※※※※※ 我终于意识到,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还是小说比较甜。 chapter 13 冬青从来没有见识过北方这样来势汹汹的冬天。 抵达北京的第一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温度近十度,不似南方风中带着雾水的湿冷。出去秋冬季节无可避免的雾霾天气,可以说北京还是相当得宜居。 她短租在一家三环线以外的旅馆,因为是冬天,所以换洗衣物带的很少,行李箱里倒是装了好些本经典的理论书,她将一切准备得妥妥当当,等待几天后的面试,先等到却是一场素昧平生的寒潮。 “冬青,北京那边又冷了。”冯落落打过来电话。 此时冬青正准备提着水壶去烧热水。 “还好,整个华北还有华中地区都降温来着,家里怎么样?” “也冷了一点吧,不过都三月份了,不会下雪了应该。” 冬青插上电源,坐在了床上。 冯落落一直给她打气加油。 “落落,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后天我就去面试啦,会养好状态的。”冬青如是答道。 之后,二人又聊了些近期趣事,挂了电话。 洗完澡之后,冬青舒舒服服地侧坐在床上吹头发。不得不说,北国的冬天啊,待在室内就像是沐浴在一个温暖的浴桶,水汤温柔荡漾。 刚刚冯落落还在劝她放宽心,轻松心态去面对这一场面试,安静下来的空间和时间挤压在眼前时,她却有点浮躁了。书自然看不下去,冬青刷起来了社交软件的动态。 大概看了三五分钟,她才突然想起后天要去q大面试的时间定在了早上九点半。由于她住的地方正好与面试地点处在城市的一南一北,路途实在颠簸。 查完地铁路线,冬青算好时间,才算大概安心下来,不到十点,大概就睡意绵绵。 长时间的熬夜、作息不规律在这么早入睡导致的结果就是半夜自然醒。 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三点零五。 冬青本想翻个身强迫自己继续睡,却见手机的指示灯闪烁着,便打开手机看了时间,顺便看看是什么消息。 22:30:22 陈嘉树:hi,你过两天是要去q大面试吗? 冷冷的屏幕光芒打在她脸上,冬青下意识咬了一下嘴唇。 03:08:29 冬青:是的,面试在后天啦[呲牙] 两天后 冬青从地下通道走出来,凛冽的北风和光秃秃的树从头顶的通道口露出,从昏暗到明亮开阔,仿佛穿越了一个次元。即便是在高楼林立的城市,冬青也感受到了那种暴露在平旷大野的感觉,尤其是在北国乍暖还寒的料峭初春。 冬青裹紧了蓝灰色的披风款围巾快步向学校走过去。 门口不远就有整个校区的平面图,识图这种事情对她而言从来都不是难事。 很快她乘上校车,到了面试教室。 上午参加面试的人不少,冬青捏着自己的作品集还有简历时,不免会张望周边排队的其他学生情况。有人的脸上是自信明媚,有人有些许的紧张拘束,还有些人则是眉头锁着,整个人散发着闷闷的气息。 她本无意去听别人的耳边私话,奈何这声音恰巧就跑到了她的耳朵里去。意思大概就是参加面试的人里面,大部分都是建筑学里新四军的那几所高校的学生,同时还有不少老八校的学生,像那些来自普通一本院校且专业没有过评估的学校的学生少之又少。 “我们班有一个女生,设计一直做得特新潮,手绘功底超级强,毕业不考虑国内考研,直接申请了巴特莱特,还有一个男生,本校保研没去,拿到了全国top的中日合开事务所的offer……” “加油啊,哎哎,你今天面试哪个老师?……哦,他啊,年纪蛮大的,研究古建方面的,相对呆板了一点,之前留学前苏联的……” “你之前也在xx手绘补过课啊,我也是,怎么没遇到过你……哦寒假班啊!” “我可以看一下你的作品集吗?” 冬青拧开刚刚在贩售机买的矿泉水,小口小口的吞咽,慢慢把视线挪到了窗户外面,落地的玻璃窗户,孤立无援的枯树在一片葱翠的针叶绿林围绕下,有格格不入。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过了四五年。 冬青当时选择这个专业不过是一点点的了解和偏执与孤勇。 她是乍一眼看上去温顺而乖巧的好孩子,但骨子里那股狠劲和决绝才是组成她的内核。 别人偏偏让她去选的热门会计、管理还有物联网之类,她一一退却,最后坚决了选了这个慢慢落没的学科。 遇到这个黄昏学科,还有全攻新兴专业的学校,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走到现在了。 也迷茫过,也想过转专业,还曾堕落到不想学习。 还好到最后,坚定下来有始有终,偏偏要让那些阻拦她的人看看她即便偏执,也未从错过。 还有,还有……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如果她站得足够高了,当时遗憾过的事情,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 “下一个,冬青。” 冬青迎面走向那间教室:不过,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半个小时之后,冬青走出那幢建筑学院大楼,看望门口那颗枯树。急速吹过来的穿堂风不容人多做停留。 她裹紧了围巾,把重重的作品合集都通通丢在了背后的书包里。 双手抄在兜里,沿着校园的小路慢慢地走着。来都来了,不管结果如何,总要不虚此行。 那一条路上洒满了红棕的枯叶。明明已经是初春,却还有那么多香樟树后知后觉地进行着新陈代谢。她听见咯吱咯吱的叶子碎成渣子,北风一阵,聚成一团,或者落在泥土里消散。 冬青也后知后觉地琢磨刚刚自己的表现。 坐在右边的那位说老师由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反倒是另外两个老师问的问题多。问题不出其右,大多是对考研中快题设计的考量与设计思路的细化。冬青早有准备,应对如流。 后来的问题变得逐渐灵活,甚至还有老师问她在大学学习建筑学的历程以及对自己原校的认知。 冬青说:“那是让一个对建筑学一窍不通的我慢慢产生概念,逐渐进行熏陶,并且指引我的地方,我的老师们都很优秀,同学们也都在努力地学习。” 多的冬青不愿意再多谈。她知道言多必失,况且母校的建筑学名不见经传,确实真的不值得一提。 但这位老师丝毫没有适可而止的意思,反而有些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平时,你觉得你们的学习模式相比较老八校,还有新四军,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或者值得改进的地方?” 冬青自问,老师们都是非常优秀的,但学校的不重视以及专业的遇冷、师资太少之类的因素太多,“资源决定模式,只能说我的本科院校在她应该有的资源上,已经做到了最好了,我相信以后她会慢慢发展,变得更好。” 但要知道,一所省属高校发展这样的专业真的不容易,况且还有那么多老牌院校压制,在资金建设上还有那么多的教育部直属高校盖过一头,谋求发展是真的不容易。 “冬青。” “啊……”她蓦然回首。 “今天来q大做本科生招聘的工作。”陈嘉树说,“那天问你是不是要来面试……看来我猜的没错,你真的来q大复试。” 冬青缕了一下头发:“啊……是啊,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了,好巧。” 陈嘉树今天穿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领口敞开,依稀能够看到里面的是白衬衫和西装外套。她大概可以猜得到他刚刚从宣讲的现场出来,外套还没有拉好拉链的样子有些局促,但把目光挪到他的脸上,看到的却是坦然。 冬青太惊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真的好巧啊……” “面试结束了,你打算回去了吗?”陈嘉树见她不是往面试地点的路走。 “没呢,想在q大逛一下。”冬青摇头。 “一起逛逛?” “你们团队不急着回去吗?” “不急,现在是中午休息的时间。” 说到中午,冬青才意识到自己有些饿了,早上为了赶地铁,她只吃了一个包子。 好,逛就逛吧。 气氛有些尴尬。 两个人像八百年没联系过的人,今年过年打过仅有的几次交道,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似乎只试用于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面试感觉怎么样啊?” “我觉得……还好。”事实上,冬青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觉得不妙了。 陈嘉树虽然不是这个学校毕业的,显然比冬青对这里熟悉很多。见冬青没有多说,他也不再多问了,于是带着她在校园几个知名的人文景点逛逛。 他问:“要拍照吗?” “可以啊。”冬青这才想起自己新买的单反正放在自己的背包之中。 “我帮你拍吧。”陈嘉树过去接相机。 冬青踌躇了一下,她还以为是拍校园的景观呢,她愣是呆住了半秒,才道出一声“谢谢”。 她呆住的时候一双大眼睛里水光都凝住了一样,陈嘉树纳罕,女孩子不都是喜欢拍照的吗?况且他大学时期也选修过人像摄影技术与技巧,还拿了4.0的绩点。 冬青给他讲清楚了这一款相机里的操作和按钮。 “好的,清楚了。” 前面是操场与脱光树叶的一行法国梧桐大道,初春料峭与冬天剩余不散的寒冷盘桓在上空,灰色的飞鸟穿梭在树枝之间寻找归巢的路径。 “不如去那里。” 冬青还陷入一丝丝的局促之中:若说让她摆姿势拍照,应该是最难不过了。 “嗯……好的。”冬青一路小跑着往那边过去。 陈嘉树大概估计好拍照的距离,停驻在了小径一角寻找视点。镜头里人来人往。 “这里可以吗?”冬青放大的声音,向不远处的那个人喊着。 不知是冷风吹的,还是她一路小跑的缘故,脸颊居然有些泛红。 陈嘉树打手势让她向左边靠一点。 冬青吞了吞口水。 她偏过头调整位置的时候,恰巧看到不远处的草坪上,一个男生也正在为他的女友拍着照片。 陈嘉树已经调好到了粗焦。 “好了吗?” 咔嚓。 女孩恰巧回过头来,阳光将她的脸粉饰得一半明亮一半灰暗。 陈嘉树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那4.0的选修课没有白学。他眯着眼睛看着相片,嘴唇慢慢扯起来了一丝笑意。 冬青已然向他跑过来:“好了吗?” 她踮起脚尖来,试图窥视那一片小小的屏幕,无意间一个抬头正好与他四目相接。 两颗心同时漏了半拍。 她距离他这么近地看他的瞳仁还在十年之前,坐在他的旁边,陈旧的桌椅,呼呼作响的悬挂风扇,在初中一个喧嚣的夏天。 他也是。 chapter 14 在记忆渐渐风化的初中时代,陈嘉树可以肯定的是他是留意过冬青的。 在严厉死板的数学老师看来,这个矮小内向又有点隽秀的小姑娘在数学学习上简直是一塌糊涂。 初二的一回课堂小测验,数学老师发下了单页的专题测试题,限时一节课,写完就交,然后去领下一张专题练习。 冬青虽然在数学物理上薄弱了一些,但总体成绩还算不错,又深得班主任语文老师的喜欢,故而当了他们一个四人小组的组长。 冬青去交作业的时候,顺便帮组员交了过去。教室安静一片,同学们都在认认真真地继续做题。冬青也是。 未几,在讲台上批改作业的数学老师把冬青喊了上去,把小组好几个人的作业摊在一起,拍桌子:“别人都得1,你们三个的1/2怎么得出来的?” 冬青心里当时应该极慌,她本来畏惧数学,数学老师又用这样咄咄逼人语气,她慌了神。 要问陈嘉树何以记得这么清楚,大概是数学老师拍的粉笔灰飞到了他的桌子上。 他打了个喷嚏,扫动桌子上的灰,便从题海里分了神。 他坐在第一排,仰头时正好看到少女微微发红的脸蛋,窘迫而羞赧,似乎是在回想和懊恼自己做错了哪一步。 但在数学老师看来,是她这个组长做出了个错误答案,任由自己的组员抄作业。 数学老师直接敲了敲她的脑门:“做个错的还给别人抄?下去重做。” 冬青当时被老师突如其来的敲脑袋吓了一跳,眼眶便有些红了,可她强忍着,拿着题目便到下面去重做了。 再后来到了几何体题目的多重混合练习的时期。 好巧不巧,班主任为了冬青的数学成绩,便安排了她坐在自己身边。 冬青并不是像远远看过去那样内向羞憨,与之相反她还有些小调皮,她只有上课的时候是安安静静下来听讲学习的,到了课下也同许多同学一样聊电视剧、偶像,尤其是那时候韩国很火的一个组合……叫什么来着,exo还是bigbang,他记不清楚了。 活泼归活泼,但临近中考的重要时刻,她也沉下来了许多,勤奋做学问,不时还会向他请教。 那时候的陈嘉树大概有些自视甚高,起初对班主任的安排有些不满,觉得她跟自己请教有些耽误自己刷题的时间。 出于礼貌,他没有回绝,自认还算耐心地替她讲了两题,慢慢地,她自己也似上了道,对数学开了一些窍,有时候也能举一反三了。除此之外陈嘉树还发现她的思路常常和别人不太一样。 某次他给她讲一道相似三角形的证明题,她给他讲了一遍自己的思路。 陈嘉树当时没有理清楚,时间紧迫,便给她讲了自己的简单思路,后来有空,他用冬青的思路再证明了一次,结果是对的,只是思路有些偏门,不那么常用。 陈嘉树未曾多想,一直到某次题目讲解,数学老师发难似的喊她起来解答,才让他一脸惊艳。 数学老师把图形画在黑板上。这是那次专题练习里的最后一道题,教室里噤若寒蝉,生怕自己被抽中。 陈嘉树早已胸有成竹。 “冬青,你做了吗。” 身边的少女慢慢从座位上起来,木凳子挪动的声音摩擦着大理石地砖,发出一种抑郁、深沉的叹息。 陈嘉树没想到数学老师会点冬青的。 他惊诧地抬起头,见身边的女孩已经站了起来,缓缓道:“做了。” 这类题之前老师没有讲过,她也没有问过他这种类型的题目。 “把你的思路给大家讲一下。” 少女缓缓拿起自己的单页试卷,理清思路,开始作答:“证明a,b,c,d在同一圆上,即证明它们到圆心距离相等。先连接bd,取bd中点o,连接ao,bo,下面证明角dab,角bcd为直角,利用"直角三角形斜边中线为斜边1/2"即刻;证明两个垂直则利用……” 她的语气不急不躁,但听得出微微的颤抖——显然她还是有些紧张的。人们的惯性思维常常会影响情绪和发挥,就如冬青,当时很多人都没有想到一个数学成绩不怎么样的人可以把这一道题解答出来。 “对,就是这个思路,你坐下吧。”数学老师捏着粉笔,有些许灰从她的手指尖落下来。 教室静谧无声,而那个女孩终于松了一口大气坐下,微微上扬的嘴角似乎还显露几分释然与自得。 陈嘉树从前只觉得她是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偏科,竖着简单的马尾,听着流行热榜的歌,眯着眼睛和朋友笑闹,有时候会犯小马虎,会偷懒,同时也为着即将到来的升学考试默默努力着。 冬青坐下了来。此时有几缕蓬松的发丝落了下来,午后的阳光足够温暖,暖得像日本纯爱电影里的滤镜柔光。 她下意识地去拢头发。发丝别到耳后时,她朝自己的左侧一偏,陈嘉树的目光还未左右。 眼神相接,如兵刃互相致意。 后来陈嘉树在读科学刊物的时候在尾页的趣闻里看到:人们处于非亲密关系时的眼神交流只有0 .5秒,当双方存在隐晦情感时,眼神交流的时间往往会在1.5秒时停止。 陈嘉树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些尘封已久的画面。 萧瑟的风,吹落苟延残喘的叶子。远处的常绿针叶还挺拔着,只不过稍稍摇了摇身子。 “你拍的真好!”冬青道。 陈嘉树反应过来:“谢谢,没有辜负期待就行。” 二人刚刚的一个对视,突然让氛围变得有些暧昧。一对阔别多年的同学,甚至都不能谈得上是朋友,他们匆匆错过的那么多年的相对无言,只是擦肩,大概就是他们现在无话可说的根源。 “咕咕——” 冬青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陈嘉树:“你还没吃午饭?”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陈嘉树:“瞧我,只是说带你逛逛,居然忘记问你有没有吃过了。” 他主动要求带冬青去吃午饭,并且提到了说北门口有一家灌汤包,面皮细薄,肉质新鲜,灌汤鲜美。 “那好啊,恭敬不如从命。”冬青笑笑。 好在北门距此不远,他们一路上闲聊几句,并不算尴尬。大约五六分钟的路程,他们走到校门,年前是一条双向三道的马路。 东侧立交桥正在施工,经过马路只能乖乖地等一个长绿灯了。 眼见路灯从红变绿,二人默契一起往前走。 “小心!” 走到双向车道中间时,陈嘉树观望路况时,正巧余光看到侧后方有一辆莽莽撞撞的外卖电驴冲过来。 冬青刚刚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攥住了手腕。 微微有些力道的拉扯,冬青向右边靠了好几步。 电驴已经窜到马路对面去了,有惊无险。 冬青抬头:“……谢谢。” 陈嘉树把她手腕松开,风轻云淡:“应该的。” 这家灌汤包不是常见的那种冠以老字号、中华名小吃的“xx灌汤包”,相反店面简单,进来之后装潢朴素,环境也算得上卫生。 陈嘉树走在后面,顺手关上推拉门。店面内食物的气息浓郁喷香,和温暖的暖气都被死死地锁在这十几平米的小店里。 已经过了吃饭高峰期,然而店里用餐的人自然不少。冬青和陈嘉树落座在靠近收银台的位置,恰好点餐方便。 陈嘉树大学就在北京读,q大的高中同学也不少,读书时代来这边寻觅美食和朋友聚餐的日子也不少,今天前来显然是轻车熟路。 “冬青,你看你吃哪种啊?” 陈嘉树给她递菜单。 冬青不挑剔:“都可以。” 她扫了一眼价钱,心里还是有点打鼓肉疼的。在北京毕竟是一线城市,日常饮食的花销不比她在江城,她来北京的这几日处处节约。 陈嘉树对老板娘说:“半屉牛肉,半屉蟹黄。再来两碗皮蛋瘦肉粥。” 他又转过来对她:“吃驴肉火烧吗?” “啊?”冬青意欲摇头。 他却说:“这家驴肉火烧是一绝,尝尝吧。汤包里水多,光吃灌汤包吃不饱的。” “老板娘,再来一份驴肉火烧。” 点完餐,冬青坐下来玩手机。墙边就是暖气片,冬青把背往那边靠,身上的暖气都尽数被驱。 陈嘉树见状:“北方空气干,就这点好了,冬天在室内暖和。” 冬青:“是啊,今年过年在家的时候,下那么大雪,在家冻得直打哆嗦,开空调吧,还费电,上火……” 正说着,老板娘把他们的粥盛了过来,紧接着上了那一笼灌汤包。 竹木编制的笼屉上冒着腾腾暖雾,当它落在桌子上时,冬青感觉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被激活了。 灌汤□□薄得晶莹剔透,竟像一层包着糖葫芦的糖纸,里面的汤馅借着惯性还在晃动着流动着。 笼子里一共静静地躺着四只汤包,每个大概半掌大小,汤色透着包子皮可以看见,两只与另外两只是不同的。 陈嘉树去消毒柜给她取来餐碟:“喏。” “谢啦!”冬青去接,抬眼见一个俊逸斯文的脸,它眼镜却像被粉刷了一层奶油。 “……噗嗤哈哈哈,你眼镜起雾了。”对不起,她一时间没忍住。 眼前是白花花一片,凝结的水雾一层一层,汤包的水汽扑上来,擦都来不及擦。 陈嘉树有一点点黑线:他当然知道起雾了! chapter 15 陈嘉树同样为自己的窘态忍俊不禁,去抽桌上的餐巾纸。冬青灵光一闪:“等下!我有眼镜布。” 只见冬青把相机包打开,左右掏掏,拿出一方镜头布。它虽然小得只有巴掌大小,但和眼镜布材质一样。 “快吃吧。”陈嘉树说。 冬青:“怎么一笼才4个,这么点……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陈嘉树用勺子搅了搅粘稠的粥,“我喝点粥暖和一下就成了。” 冬青夹了一个蟹黄的灌汤包轻轻放在餐碟上,顺手抽了根吸管,小心翼翼地插了进去。 一个不小心,吸管尖尖戳破的口子大了些,冬青最舍不得美味被浪费了,她连忙吸了一口,汤汁浓郁香醇涌到舌尖上,烫得舌头刺痛。 冬青卷着舌头,吞咽不是,连连呼气。 “给你。”陈嘉树递过来一杯凉茶和手帕纸。 也不知是热烫的温度烫得她整脸发红,还是怎么的,冬青在窘态之下处理好了口内的汤,却感到脸庞、额头、耳朵甚至后颈都热的不行。 “驴肉火烧来了!”老板娘热情地把餐碟端过来,“小心一点啊,刚出锅烫着呢!” “你先喝粥也好,灌汤包先晾一会吧,等会再吃也好。” 冬青尴尬一笑,低头吃着皮蛋瘦肉粥,偷偷舔了几下口腔内壁:糟糕了,又要口腔溃疡啦…… 还有……原来陈嘉树现在这么体贴细心,接人待物挑不出半点差错。 这时手机来了电话。 “嗯?”他一手将手机聚在耳畔听电话,一手拿着汤勺搅动着面前的那碗粥。冬青悄悄地抬起头,看见那一碗白粥里肉丝、松花蛋还有葱花上下滚动着,越来越粘稠了。 陈嘉树时不时颔首,时不时附和,终于搅动白粥的手停了下来,眼皮向下一瞥,冬青赶紧把打量的目光收了回来。这时,他的电话却已经挂了。 “冬青……我还有些事情,需要我过去帮个忙,我可能要先走了,不能陪你吃完这顿饭了。” 冬青惶恐:“没有没有,没关系的,有事就去忙啊,今天还要谢谢你带我来吃这么好吃的灌汤包啦,我自己一个人解决也ok的,先走吧。” 陈嘉树面色还是镇静的,但他已经站起来套上外套,提起自己的包,他犹豫了一下,道:“那好……我先走了,不如这样吧,你这么老远来北京,我也没尽到地主之谊,晚上下班你有空吗?” “啊?” “老板娘结账,”他对收银那边说了一声,又转过了对冬青道,“五点多我大概没事了,还有空吗?请你吃顿好的吧。” “……”冬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要再约一顿晚饭来敬这一顿的仓促? 时间自然是有的,可是她就怕吃完饭太晚,公交和地铁如果都停了,她还要赶回住的旅馆怕不太方便。 而且……认真的吗? 中学时代的冬青幻想过自己和陈嘉树考入同一个高中、同一个大学,然后他们或许不会变成情侣,但在同在异乡为异客,尚可以一起回家,一起约饭,抒怀那一份天涯海角的思乡之情。 当然,这些幻想在她高中时代成绩一落千丈之后,就破灭得连渣渣都不剩了。所以,此刻,2018年3月23号,她坐在中国学术一流的大学外的美食节的灌汤包铺子里,被陈嘉树这样“邀请”到,确实是受宠若惊的。 毕竟,冬青以为他们早已殊途,走着不一样的人生道路,不会再有交集了。 “你可以去xx公园逛逛,下班我去找你,那附近有一个商场,四楼好吃的蛮多。这就样定了。”说罢,陈嘉树扫好的老板娘收款二维码。 “先走了。” 哎……她还没答应呢。 好吧,冬青自认确实抵抗不了陈嘉树,她咬了一口驴肉火烧,肉嫩香脆,现在抵抗不了,之前也是,从一开始就抵抗不了他…… 说实在的,如果冬青脸皮够厚,她觉得他俩是算得上青梅竹马。 毕竟从小都在一个央企大院里长大,他们都是厂里的子弟,小小的世界观就从这样一个五脏俱全的厂社区建立起来。 冬青是中班认识陈嘉树的,那时候他们在一个班里。小时候的许多事情都记得不真切了,只记得小时候她精力过于旺盛,不爱午睡,每天中午喜欢在寝室叽里咕噜和小朋友一起讲故事。 幼儿园规模不大,那时候的幼儿园建设规范也不如现在完善,寝室是男女混住的,自然也没什么男女之防。 别看陈嘉树现在一副知识渊博、谈吐得体的有志青年的样子,他啊,在小时候的调皮程度也不亚于冬青——只怕现在的他自己都忘记了。 三四岁的孩子,倒是谈不上儿女情长,你喜欢我,我不喜欢你之类的,都是玩伴。冬青中午不爱睡觉,陈嘉树也是,有时候他们中午就“混”到了一起去,叽里咕噜地讲故事:冬青喜欢讲童话寓言,陈嘉树喜欢给她提问题。 “一只青蛙在深10米井里往上爬,白天爬3米,晚上往下掉1米,那它第几天爬上来?” “五天。”冬青掰手指头。 “那,一个笼子里有十六条腿,鸡兔一共6只在一个笼子里,鸡和兔子分别有多少只?” “两只鸡……四只兔子……”冬青掰手指头数的好艰难。 “……那,你知道地球有多大吗?” “emmmm……特别特别大,有一百个厂这么大!不对,一千个!”那时候的孩子是多么的天真啊,伸出手指头只能数到十,一百一千对他们来说都是那样大的数字。 “错,地球比这还要大,超级无敌大,” “那有多大啊?”小小的冬青从被子里冒出头来,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男孩就睡在她的旁边,他把小肉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比划着:“你知道曹冲称象吗?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一个巨大的水池,然后可以把地球丢进去,就知道它有多大了。” 冬青挠挠脑袋:“这是什么意思啊?” “大水池溢出来的水,就是地球的大小了。” “可是水没有形状啊,那你还要找一个巨大的塑料球把水放进去才可以知道地球的大小啊。” “不用,我可以去问我爸爸,水的密度是多少?” “什么是密度?” “你好笨,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小冬青瘪了瘪嘴,头也缩进被子了半截。 她有一些委屈,同时也想争辩:其实她知道的也很多,她知道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故事,知道小美人鱼里王子一直都爱错了人,还知道灰姑娘,睡美人…… 好吧,问多了显得她浅薄无知。可是……可是她还有一个问题呀。 冬青小心翼翼地又把被子掀开,圆圆的眼睛晶莹透亮。 男孩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恍然自己刚刚说的话似乎语气过重了……妈妈好像说过,对别人说话要有礼貌,不光是对长辈这样,对小朋友也是。 冬青那时候其实是想瞪大眼睛用眼神震慑他的,见他果然败下阵来,她也鼓起勇气:“可是……可是地球上还有长江黄河……还有大海,水不就变多吗?” 陈嘉树扶额,可是这个小朋友真的太笨了:“你真的好笨啊……这个水也溢出来了啊。” 谁知,陈嘉树刚刚说完这几句,查寝的老师已经站在门口。 她轻手轻脚地进来怕吵醒了其他的孩子。 成人巨大的阴影投在两个孩子面前,他俩都吓了一跳。 冬青一个激灵,反应快,立马闭上眼睛装睡。 “陈嘉树,你刚刚在跟谁说话啊?”老师声音虽然小,但听起来却生气极了。 “冬青。” 闭着眼睛的小女孩恨得牙痒痒。 好家伙,那个烈日如火的中午,他们小朋友两个直接被老师罚去走廊蹲着,继续讨论地球有多大这个初级宇宙问题。 第二天中午,他们变得“乖了”许多,特地等到老师查寝之后才开始讨论这个哲学问题。 冬青:“陈嘉树,陈嘉树,昨天讲到哪里了啊” 陈嘉树丧气说:“昨天晚上回家我问了我爸爸,他告诉我地球的平均半径是,直接用公式可以算出大概的体积……” 哦,好吧……那他俩还讨论得那么带劲呢。冬青决定开始掌控话题,开始讲述花木兰的故事了。 此时陈嘉树真的是非常郁闷的那一个……他还幻想着延伸出什么新的理论,做一个伟大的科学家呢。 ※※※※※※※※※※※※※※※※※※※※ 男女主的对手戏真的好为难啊! 明天可能不更新了,我打算去卡一下榜单! 望谅解啦! 另外我把前面每一章的提要改了一下,大家不用回去看哦。 chapter 16 这是一家新开的烤肉店,装潢走的是复古工业风,进门先是前台,服务员指引之后冬青才走到里面。 桌子和椅子都是简约粗狂的风格,桌子是黑色抛光的合成树脂,远看还有点大理石的感觉,两边摆着刷上一种发灰的草绿色油漆的圆形金属靠背椅,椅子上绑着坐垫,放着软靠背,看起来坐下去会感觉不错。 金属结构的吊顶上悬挂着伞状的灯盏,灯光泛黄——有那么一个说法是暖光放在餐厅里可以使人愉悦,大快朵颐。 “冬青,这儿。” 靠窗边的位置坐着的人赫然就是陈嘉树了。 现在时间还不晚,大概五六点钟,天微微暗下去了,玻璃幕墙在的天空泛着蓝色和紫色交融的光芒,而陈嘉树在暖黄色的吊灯下坐着,一幅补色对比的画卷就这样在冬青脑海里构思出来。 “久等了。”冬青脱下自己的背包,“不好意思来的有点晚。” “没等太久,”陈嘉树把点菜的平板给她,“点菜?你先吧,点完我再加一些。” “哦……”冬青礼貌地接过来。 在陈嘉树面前非常容易陷入被动状态,他说什么,冬青就照着做了。 “……土豆片吃吗?”冬青试探着问。 “可以。” “藕片?”她继续往下扫了两眼。 “行。” “……海带结?” “呃,”陈嘉树顿了顿,“烤肉,你其实可以点一些荤……” “哦哦,好的!”冬青点头如捣蒜。 紧跟着冬青在询问他的意见之后点了一份牛羊肉双拼,点了些鱼片,还有些加工肉类,便把点餐平板给了他:“你看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嘿嘿,其实她觉得她点得都差不多了,两个人来吃烤肉本来就有些亏,分量如果点得多了,吃不完只能是浪费。这都是冬青大学时和倪一鸿出去吃饭吃多了的经验。再加上这里是北京,虽然就是一个普通的购物商城,但依照她刚刚看到菜单上的价格,还是不敢多点。 况且,这顿饭她没打算让陈嘉树请。 虽然陈嘉树参加工作了,有工资了了,但她也不是穷的两顿饭都让人家请,搞得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来蹭吃蹭喝的。 陈嘉树这边呢,他看见点菜板上的菜品有些哭笑不得,素菜不少,看来她挺喜欢吃素,然后肉象征性点了一些。 陈嘉树一手托腮,一手拿着平板。 “有什么问题吗?” 陈嘉树:“再点些五花肉,出油。” “好。”也是……冬青把这个忘了。可是早知道又加一个肉,她刚刚就不该去点那个里脊。 陈嘉树又道:“不点些海鲜吗?” 可是海鲜……贵啊。 “再加一个海鲜拼盘吧,里面有鲍鱼鱿鱼之类的,你吃吧?” 冬青尴尬一笑。 “海鲜会不会不新鲜?” “没关门,这家我清楚,都挺新鲜的。”陈嘉树指了指不远处的水族箱,果然各种海产品正游得很欢呢。 “点得是不是有点多啊?万一吃不完不就浪费了?” “没事,这家单份量少。” 冬青:行吧行吧,你的地盘你做主。 “对了,要不要饮料?蓝莓汁吧,解腻。” …… 烤肉店火锅店都一样,点完菜之后后厨直接准备菜品,保证三分钟之内上齐,当然,海鲜需要稍作处理,慢一些。 没一会,桌子上摆满琳琅满目的菜品,电炉打开,锅里浇上一层浅浅的油,便可以开始了。两个人来来往往非常礼貌,都是各吃各烤,不存在那些个隔壁桌子上“你烤来亲自递给我吃”的现象。 在旁人看来他俩也够奇怪的,一对来往礼貌的男女,各吃各的,但语言交谈上虽然谈不上亲昵,但也还算融洽和谐。莫不是相亲? 其实下午那会儿两人有些聊开了,晚上吃饭谈得话题也不怎么避讳,不知不觉从读书考研就聊到了工作就业,绕着绕着又回到了出发的时候,就是老家了。 “你去过民发广场那家烤肉吗?去年暑假刚开业,我们家还有我二姨一家去吃了,味道也很好,是自助烤肉,还算蛮干净的,还有水果之类,那家的西瓜真是,甜绝了,瓜瓤又沙又脆。”冬青说。 “民发广场?听我妈说过,下次去回家去尝尝。”陈嘉树已经好几个暑假在外,要么是实习,要么是考察,“不过,说起来烤肉,我想起来咱们厂里面,大下坡拐弯那,那家东北夫妻开的烤肉店才一绝。” “对呀,”冬青轻轻地附和一声,“只可惜,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陈嘉树去翻了一片五花肉,却没有做声。 过了一会,他道:“我只听说是他们家出了什么事,阖家搬走了。” “人生无常,”冬青叹了口气,“记得咱们小学的时候经常跟着大人去他家吃饭,大人喝酒,聊天,小孩子就吃着烤肉喝汽水,吃饱喝足了再去隔壁的小卖部买一根小布丁,晚上散散步,就懒懒散散地回家了,别提多舒服。” “长大了,好多事情都变了……”她又感叹一句。 不光光是那家儿时回忆里的烤肉店,很多曾经深深联系的东西都在离散。 分子在不断运动的,事物在不断变化。 儿时的美好破碎时,其最残忍之处就在于,小孩子刚刚长大时所认知的、约定俗成的东西一一被拆解、打破,作为一个大人他们必须去重组重塑,甚至迷迷茫茫,去寻找新的认知与价值观。这大概就是成长的一部分吧。 冬青暗忖,啧,她当个什么建筑师啊,干脆写花火那种疼痛青春纯爱小说得了。 这时陈嘉树用筷子搅了搅味碟。 “很多事情也不能那样盖棺定论,”他道,“也挺多事变得挺好的。民生民计,星辰大海,跟十多年前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说是应该保持谦虚,继续奋斗,但很多成就和收获都是值得肯定的啊。” 冬青尴尬地笑了笑。 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一种在价值观上的落差感。 她看到的儿时回忆不再,童年的家园一步一步走向没落。 他看到的是祖国就像丝绸之路上的驼铃阵阵,像郑和远航时的巨船扬帆,是正蓄势待发的火箭,祖国正在成长,祖国正在强大。 她又辛酸,他们不一样。 她是一个普普通通家庭里长出来的孩子,父母都只不过是没什么知识文化的工人出身。现在妈妈已经退休,在家里还坐着小生意赚钱,爸爸早年辞了职,一大把年纪还在外面跑运输。她父母给她的教育是吃好穿暖,支持她的学习学业,就已经是尽了很大的努力。 而陈嘉树不一样。他爸爸是大学生毕业分配到厂里的干部,妈妈好歹也是大专会计毕业的工厂出纳。后来厂里效益逐渐不好,他爸爸直接辞了职,在北京另外找工作,妈妈全心全意地照顾他读书。据她所知,陈嘉树在小学就学了吉他、小提琴还有书法。听说他们也在北京买了房子,再过两年就直接全家搬到北京了。 “也是,现在社会也确实进步了。”冬青没话说了,只是淡淡地笑,去锅里把烤得焦黄的里脊肉加起来塞到嘴里,低头吃着。 陈嘉树就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说了想法,自己觉得说的没什么大错。 但他也明白人的感情并不想通,说出去的话往往也只能被理解个六七分,如果是□□分,就是在太了不起了。 陈嘉树:“你看,不变怎么能行呢?爸妈老了,咱们不也长大成人了,进入社会,实现自己的价值,还有,对那些之前对你好的人回报,以一颗爱心去回馈。觉得变了,大概也是因为现在身上压力变得大了,但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责任的倒置,责任的延续,你觉得呢?” “嗯,也有道理。”冬青承认,他的话说的滴水不漏了,但是为了场面不那么尴尬,还是转移话题为妙,“对了,听说今年过年,薛阿姨给易振宁介绍一女朋友?” 说到这,陈嘉树笑了笑:“他啊,他个臭小子,其实是有女朋友的,人家家在山东,离家太远了,易振宁他妈早先就说不让他找太远的,他就没跟他妈说,我妈才喜欢揽事,说给他撮合姻缘。” “还有这回事?那撮合的姑娘条件是什么样的呀?” “这我不清楚,后来我跟我妈说了这事,她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地道,也没再提了。” “哈哈,”冬青笑,“那薛阿姨不会转头就告诉易振宁妈妈了吧?” “没呢。” “我妈啊,也生怕我嫁远了,不许我找外地男朋友,恨不得毕业找一个本地人结婚。” 陈嘉树:“那你呢?” 他俩果然是聊开了,结婚谈恋爱这种闺蜜话题都能聊得上来。 “我?我跟我妈说不着急这个吧……”但这时候冬青脸却有些不好意思地发烫起来,“况且,自己工作还没有着落好,不考虑这些。” “其实像你这个专业,在北上广找工作机会都很广,发展挺不错,在老家埋汰了……北京事务所就挺多。” ※※※※※※※※※※※※※※※※※※※※ 陈嘉树:留北京挺好啊,北京事务所就挺多? 冬青:然后找一个北京对象? 陈嘉树:没北京户口但有房的行吗? chapter 17 陈嘉树问她住在哪里,方不方便回去。冬青道前面的地铁站直接就可以坐到住宿的旅馆附近。 “那回去之后记得发个消息。” 冬青刷了房卡,房间亮起来。她把背包往椅子上一放,疲惫地仰躺在了床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冬青:我已经到了,谢谢你的款待[呲牙] 冬青盯着屏幕的荧光看了三两分钟,一动不动,便把手机扔在一边,看着天花板发愣。 叮咚—— 屏幕亮了。她立刻拿过来看,但只是一条通信运营商的广告。 屏幕右上角的电量已经告罄,冬青懒懒散散地去找充电线。 陈嘉树:不用客气。下回如果来北京记得说一声,如果不是今天偶遇,我都不知道你来了。 冬青的唇角不自主地勾了勾,但是她却看着屏幕无言了良久。 真好。从前的白月光重新恢复了联系,就算是变成普通的朋友甚至点头之交都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这是一种没有错过的经历。如同求之不得的珠宝已经从橱窗下架多年,又突然陈列在了展览馆里。柔和温暖的灯光打在它的上面,即便不曾拥有它,但她透过玻璃橱窗的凝望已足够证明珠宝未曾蒙尘,一如光鲜、美好。 冬青:好的,完全ojk! 陈嘉树:你在北京还待多久?今天仓促,有空的话,还可以带你去好玩的地方玩一下。 冬青:不用啦,我明天下午的火车回江城啦。如果你后面去江城的话,也记得跟我说一声哈。 夜深。城市的灯光渐渐流逝着,旅馆格窗的灯光渐次熄灭,在这个初春的晚上,冬青一夜清梦。 …… 次日中午,冬青拖着行李箱在楼下的小吃店吃面,接到了密友冯落落的来电问候。 “你什么时候回江城啊?”冯落落开门见山。 “今天下午四点多发车。” “不在北京再溜达几天了吗?” “不啦,在京城生活水平这么高,我哪里活得下去?” “嘻嘻……那啥,遇到陈嘉树没,你们?” “哈……”冬青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好巧,我们是遇上了,吃了顿饭。” 冯落落直接在那边炸了:“我靠!真的?我就瞎问!北京这么大你们能遇上也真是缘分啊!” 冬青干咳了两声,草草说了她面试的时候偶遇的事情。 “有缘千里来相会,有没有想法啊?青~”她娇滴滴地媚道。 冬青脸微微热了:“咳咳,你想多吧,就老同学叙叙旧。” “好啦好啦,就开开玩笑,我知道你的……”冯落落说,“那你早点回去。对了,跟你打电话就是跟你说声,我下周末去江城玩,到时候有空约吧!” “……行”冬青估算了一下自己下周应该没什么事。 “还有……” “嗯?” “没,嘻嘻,咱们下周见面讲叭。” “ok,那先挂了,我吃饭,吃完饭去高铁站。” “ok,上了车给我打电话,夜里要是再无聊,我陪你聊天哈。” “好滴,挂啦!”冬青在电话这头答应得轻轻松松。 * 晚上六点半,陈嘉树按时下班。办公室在cbd二十八楼,他踱过巨大的玻璃幕墙走向电梯间,最后一抹夕阳惨淡的像鸽子血。 他刚刚走进电梯,手机上打来易振宁的来电。 “老陈,你下班了吗?” “下了,正准备回去,有什么事吗?我进电梯了,信号蛮差。” “等等,等等!”易振宁急道。他这会打电话可不是来联络感情的。再说男生之间联络感情不都是相约网吧吗? “你说清明去江城的安排吗?差不多,我确定了那时候的行程去江城找你。” “啊,行。”易振宁愣了下,“清明樱花不知道还剩几枝不,到时候来去我们学校赏樱……啊呸,不是这事,你们公司离xx医院近吗?” 这时候电梯正在垂直下降之中,陈嘉树的手机信号不良,只听见了医院两个字。 “什么医院?” “xx医院,你晚上没事吧,能拜托你一件事吗?冬青她急性肠胃炎病了,在医院挂水,你能去接她,然后再帮她找个住宿的地方吗?……” 易振宁话音还没结束,陈嘉树立马答应道:“行,我立马就去。” 易振宁:……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跟冬青不很熟啊!是冯落落打电话来,让他找个北京的朋友帮忙照顾,他才想到的! 陈嘉树赶到医院的时候是七点,这时候输液处人依然不少,多是父母陪着学龄前的儿童吊水,正值变季的时候,小孩子伤风感冒的病例频发。他是第二眼才看到冬青,她不显眼,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坐在墙角,只是因为一瓶水即将挂完,故而有个护士在旁边换药。 “这个季节降温,吃东西要注意,着凉了很容易突发肠胃炎,平时也注意点饮食,年纪轻轻别把胃弄坏了。” 冬青这时的腹痛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肠胃仍有胀气不适,气力也有些虚弱,故而淡淡点点头:“哎,谢谢护士姐姐。” 护士把换下的药品放在器皿里,端着准备离开,回头正见陈嘉树走过来:“呦,家属来啦,好好照顾人小姑娘,以后吃饭得按时准时,注意肠胃。” 冬青抬起头,她的脸却带着菜色,煞白的嘴唇抿在一起。 医院里白色的灯光冷冷的,他从外面进来身上也是一股子凛冽寒风的气味。 但是眉眼却柔和。 陈嘉树见她面色不佳,便试地问:“冬青,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嗯,”冬青点点头,“你来啦……” 冬青去赶火车的路上突发了肠胃炎,人算不如天算,兜兜转转已经过去三四个小时,她还留在北京。 冯落落刚跟她打电话,说找一个北京的同学今晚来收留她照顾她一下,她说都不认识,太麻烦人家了,她一个人打完针,也可以。 “不陌生,就陈嘉树。” 陈嘉树这三个字让冬青惴惴不安了一个小时,然而当这个人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内心居然升起来一种宁静和坦然,仿若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见是理所应当,仿若他们之间真的还有故事没得到应有的结局。 旁边的一对家长陪着孩子打针,正准备走了,招呼陈嘉树坐下来陪同。 陈嘉树抬眸道了声谢,坐了下来。 他先打开话匣子:“怎么肠胃炎犯了?” 冬青抿嘴:“……可能是今天过早的时候吃的不干净,又着了凉,就有点不大舒服,下午去车站肚子饿了,本来想随便吃点什么顶一顶,随手去便利店买了一盒饼干,吃完就开始腹痛,下了地铁就开始上吐下泻……” 再加上平时她饮食不规律,平时经常吃外卖,节假日放假喜欢和室友出去暴饮暴食,肠胃一直都不太好…… “现在打了几瓶药了?”他抬起头看点滴瓶。 “第二瓶刚刚换上。” “你这个针明天还打吗?” “还有明天一天。” “火车票改签了吗?” “改了,改到后天,明天还要再打一天针。”冬青说完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对,立马道:“不用再麻烦你的!今天晚上我找到住的地方,明天我打完针自己就可以了。” 陈嘉树愣了一下,又轻轻地笑了一声。他实在不知道冬青这个女孩子在想什么,昨天前脚才跟他说了日后去江城要好好招待他,现在又改口这样一副客气礼貌的样子。 怎么回事,她是捂不熟吗? “真不麻烦,朝九晚五的工作而已,哪有那么忙?应该的,都是同学。” 冬青噤了声,在他看来像一只小猫一样又乖又怂。 “你改签回去问题不大吧?” “你今天晚上真的没事要忙了吗?” 两个人又同时问起。 “咳,问题不大。没什么课了,回去也是闲着。”冬青先答。 陈嘉树眉头颦蹙,嘴角却牵出两分笑意来:“刚刚说了,并没你想的忙。” 冬青脸乍得红了,低下头。 陈嘉树看她嘴唇干瘪,心想应是上吐下泻有些脱水,于是到一旁开水房给她打了杯热水。 “谢谢……”冬青接过来后,热水的温度缓缓传到身体里来。 后面陈嘉树坐下来陪她打点滴:“挺无聊的。” “嗯。” “看点视频吗?”陈嘉树问。 “也……也行。”他看的是什么呢?投行金融还是星辰宇宙?冬青怀着孤陋寡闻的心态接受他的安利。但没想到陈嘉树打开的居然是bilibili。 哦……原来学霸也喜欢这样的娱乐生活。 大抵一个小时,他们两个在一块也看了好些个b站的视频。冬青到后面有些挨不住了,头昏昏然,应该是发着低烧,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陈嘉树关掉最后一个视频时,冬青突然精神了一下:“……嗯,挺好看的。” 他不觉失笑,把手机收了回去,道:“如果困,就睡吧,我帮你看着点滴。” “好……”一时间,她只觉得陈嘉树那个笑容跟初二的时候好像,美的让人晕头转向,不知东西。 冬青渐入睡眠。脑子里不断地闪现着过去的画面。穿着初中校服的陈嘉树,去打篮球的陈嘉树,收了好多女生情书的陈嘉树,在舞台上表演小提琴演奏《梁祝》的陈嘉树。 还有初二那年拍三好学生合影时,班里七八个人排队现在学校花园的雕塑下,有说有笑。 夏风热却不燥热,是徐徐的,慢慢的。陈嘉树已经到了,左手挂着一本厚厚的科幻小说。 他抬头看到了还有其他的学生,正慢慢地过了。 他冲他们挥手:“在这里,初二三班,在这合影。” 少年恣意而干净的笑容伴着那个夏天的风混合成反应堆,直接撞击在她心口。 时至今日,冬青依然认为那个片段是陈嘉树爽朗干净却不自知的勾引和魅惑,足够牵动一千个少女的心。 手机上的时间正好跳成了晚上九点,抬头一看,药水也正好打完了。 “护士,可以拔针了。”陈嘉树起身去了护士台。 冬青被声音吵醒了。 她的头半搭在陈嘉树肩膀上,算不上亲密,但也绝称不上疏远。 护士过来,冬青才佯装刚刚醒的样子,从他肩头起来。 陈嘉树站起来方便护士拔针。 他起身的时候,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她从未缺席过他,也从未错过他,他们仿似一对相恋已久情人。 ※※※※※※※※※※※※※※※※※※※※ 写这一章的第二天我就因为肠胃问题进了医院,故而跑过来重写补写一下。哎,我好惨一女的。 chapter 18 医院外面的风吹得瞬间让人清醒很多。陈嘉树去停车场取车之后,冬青站在急诊门口的雨棚下,她此时除了胸闷腹胀之外,头痛发热的症状已大有缓解。 对,头脑发热。 冬青被自己刚刚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这时候路灯下一辆白色的suv亮着示廓灯驶了过来。 陈嘉树打开车门下来帮她把行李提到后备箱:“上车吧。” 冬青从善如流,但却做坐到了后排。 车辆启动了。陈嘉树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顺手把暖气的扇叶拨了位置。 “去我家附近住ok吗,这样也方便如果夜里有什么事找我方便?” “……好的。”冬青闭着眼睛靠在窗户边小憩。 “哎……北京这几天天气变化太大了,在外面尤其要注意身体,你这一遭,弄得家里人担心。” “是啊,人在外,最怕的就是不健康,生病,明明说‘人穷则返本’,但这个时候,都不敢对家里人说,才是最煎熬的。”冬青道。 经过这一个路口的红灯亮起,陈嘉树踩了刹车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她,病态的脸庞上写着疲惫跟无奈。 他道:“也无妨,出门在外还有朋友,那个冯……你跟她挺好的,她还记挂着你呢。” “冯落落。” “对,冯落落。”陈嘉树重复一遍。 这时冬青才想起来忘记回冯落落的电话,她连忙拨通给她报了平安。 谁知她的电话刚刚打完,陈嘉树就停了车。冬青四顾,外面是一个七八年前风格的小区,想必他租的房子是在这里。小区外围还有一些店铺,也不乏快捷酒店住宿。 “咱们先坐一会儿,我打电话问问哪家有房。” “……行。” 此间,陈嘉树已打了三两个电话。 他道:“我问过这几个都满了。” 冬青:“今天周末?学生有点多?” “嗯。” “得,原来你还住学区房。”此话不假,附近有一个二本院校,一到双休,旅馆酒店家家爆满,租金也水涨船高。 “呃……”冬青道,“要不再往回开一点,我看见刚刚经过还有一些……” “不早了,介不介意去我家将就一下?”陈嘉树说得淡淡的。 “咳咳……”于是乎,冬青一阵干咳以后还是答应跟陈嘉树……回家。 陈嘉树家在21楼高层,超大落地窗采光,尊享临湖水景,俯瞰城市,至尊享受。冬青脑袋里一股脑想出来不少楼盘广告词,真是贴切又真实。 原来这个家是真的货真价实陈嘉树他家。这是他爸爸做生意在北京前些年买的房子,陈嘉树在北京工作之后就住在这里,而陈父在外工作奔波,也不常回来。 房子的装潢简单素雅,阳台改装出来的图书角还挂着绿藤萝,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 冬青一目所及就是如此了。 陈嘉树开了加湿器:“我平时在次卧休息,主卧没怎么住过,我去换一套新的被褥,你今晚就睡那边,有独立卫浴,你也方便一点。不用出来。” 他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 陈嘉树又走到厨房里去:“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什么?上吐下泻的,胃都吐干净了吧。” 冬青刚想推辞,却发现肚子果然有些饿得发空。 陈嘉树说下点面条,对消化好些。厨房磨砂玻璃的门半掩着,他的身影若影若现,在厨房忙活。过了十来分钟,他端出来两碗面条。 “吃吧。” 二人坐定,两碗清汤龙须面放在桌上,清汤寡水。 陈嘉树解释道:“心想你好消化一些,还是只摄入一些碳水好些。” 冬青表示感谢,入口汤汁粘稠,面条软得入口即化,心想是他体贴了。 “想不到,面看起来很朴素,吃起来味道还很不错。”她玩笑道,“手艺不错,谁教得呀?” “……朋友。” 冬青心里咯噔一下,登时心情有些复杂了。陈嘉树挺不会说谎的,他说的朋友应该是他的女朋友吧…… 她笑了笑,继续夹了两筷子。然而肠胃还没有恢复好,她吃了三两口肚子就觉得有些饱了。 “不吃了?” “恩恩……感觉肠胃还是有些不太舒服,不好意思哈,你做的还是很好吃的。”她因为腹胀,眉毛轻轻蹙起。 陈嘉树:“那你再喝点面汤吧,吃的太少了,又拉又吐,怕你电解质失衡了。” 冬青正愁却之不恭,但实在不想吃了,这时候她手机上一个电话打过来。 “喂……”冬青给他递了个歉意的眼神,然后躲到一边去接电话。 “我祝松明。” “咳咳……你怎么打过来了,有事吗?”冬青瞄了一眼餐桌边吃饭的人,表情突然有一点不自然。 “你还没回来,打电话问问你……嗯……你没事吧,我听说你因为胃病还在北京?” “嗯,没事。谢谢你关心,我这边有朋友照顾,没别的什么事那先挂了。” “喂……冬青,别挂!” 她听着耳畔一个男生的呼喊,眼神却止不住地往餐桌那里坐着的人那里看。 “冬青……我没别的意思……emmm祝你早日康复,你啥时候回来?挪出空去接你?” “不用了祝松明,我们俩没可能,你如果要一直这样,那普通朋友也没得做了。” 冬青常常自我剖析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十足的讨好型人格,但这一回强硬得出奇。 她挂了电话回到餐桌边坐下,玩着手机。陈嘉树仿若没听到那一通电话,若无其事吃饭。 过了两三分钟,陈嘉树吃完,收拾碗筷,并且给她说了浴室怎么用后,他就去厨房收拾了。 冬青洗完澡已是十点半,她头发已经在浴室吹了半干。她穿着加绒的卫裤和雾蓝色的毛衫出来,经过书房时看见他还在伏案。 “睡那间呀请问?” “哦……客卧我已经换好了床铺,阳台东边那一间。你吃药了吗?” “……忘了。” “我去倒水。” 陈嘉树从办公椅起来。冬青去餐桌上找到胶囊,掰了几颗放在手心,然后跟着他去了厨房。 他匀了些开水和冷水,把一次性的杯子给她。 “谢谢。”说罢,冬青一口气吞了四五颗胶囊,眼睛都没眨一下。 嚯,陈嘉树着实惊讶了一下。他从前从未见过哪个女孩这样,在他认知里女孩子都是一颗一颗吞药,然后眉头紧皱一脸难忍。 “再喝点水?” “我自己倒。”冬青洗过澡后身上水份蒸发得厉害,嘴巴干得唇纹非常明显。 二人站在厨房案前,冬青又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水。 “好了吗?我带你去卧室吧,病人需要早点休息。” 冬青:“好的,谢谢。” “这个插头有点坏了,接触不良,你手机要是需要充电,就插左边床头柜那个插头,电视遥控器在这,点播的,我平时没怎么看,也不太会用;我把保温杯放桌上,你晚上晚上口渴,自己倒点……” “……没什么事了,你休息吧,不打扰了。”陈嘉树头一回觉得自己话痨,便这样结束对话。 “好,那你也早点休息。” “没什么事了。”冬青补充道。 “呃,真的谢谢你。”这是这一会时间里她第三次说“谢谢”。 陈嘉树脸上礼貌式的微笑也有点僵硬了。他没说什么,转过身准备回书房。 “等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她突发奇想。 “什么?” “高三的时候,你跟张芝宜在一起了吗?” 陈嘉树怔了一下:“……没有。” “那你们……” “我和她是高考之后,在大学。”他立刻道。 “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大一上,专业不一样,学业忙,时间紧,疏于联络,和平分手。” 就这样平平淡淡,没有刻骨铭心,传奇学霸的爱情故事?和大家口口相传的完全不一样。 那你大学的时候……后来呢? 陈嘉树垂了垂眸子,道:“后来和一个中文系的学姐谈过八个月,跟一个同班同学谈过一年,大三分手了。” 冬青佯装轻松地笑了笑:“那你低年级的时候过得很潇洒呀,两年三个女朋友……” 他表情确实沉着的,或者说微微有些冷峻,他的眼镜反射着灯光:“怎么问这些?” “好奇你们这种学霸的八卦。”她说的煞有介事。 陈嘉树轻轻一笑:“什么学霸学渣之论,人各有志罢了,何必抬高别人放低自己以求那份安稳感和安全感?人似不同,但很多时候人又都是一样的。” 那是因为他拥有的东西太多了,才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和他一样拥有着美好。冬青心想。 “……没别的事,你早点休息吧。”他道。 “陈嘉树……”在他走出门的那一刹那,冬青决定做出了十八岁那年最想做的事情。 “嗯?” 他回头,突然流动加快的空气里夹杂着浓度升高的洗发水香,柔软的发梢像挠痒痒一样扫过他的脸颊。 软糯的轻触点在他光洁脸颊。 “十八岁,我要亲吻暗恋的那个男人的脸颊,再与他做这场青春盛宴的告别!”她曾经这样写下。 chapter 19 陈嘉树表情错愕——好在客厅的灯光扑朔迷离。 冬青怔了怔,才发现自己刚刚做出了怎样糊涂而荒唐的事情,但是少女的情思总是充满着浪漫和荒唐啊,18岁的她就是这样幻想着自己的告白。即便这件事情在23岁才实现,她也并不觉得后悔。 “呃……对不起,我……”冬青还是稍微结巴了一下,虽然觉得这是件严肃的事情,可冬青脸上却隐隐有两分笑意,她胸口的那只老鹿扑通扑通地崩着,但却没想象中应该有的强烈。 “我喜欢你……很久了,一直没有告诉你。刚刚有点唐突了,呃……对不起,”她挠挠头,所幸将一切坦诚相待,她说道,“高中毕业的时候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就是亲吻一下喜欢的男孩的脸颊,告诉他我喜欢他……”她说着说着觉得头昏昏的,“你就当替我完成一桩少女的祈愿?咦,这样说可能有些道德绑架。” 冬青两只袖肘交织在一起,左手的拇指,轻轻的按压着右手的衣袖,她的脸颊红红的,眼眶也有些微红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何此时眼眶发热。 兴许是实现了自以为永远不可能实现而感动,兴趣,是因为他的胆小怯懦让他红了眼。 不要怂,冬青,不要怂,就像你当年想的一样,不管他们有没有接受这段告白,自己都要郑重其事的放下,坦荡而自然!冬青想着想着,便抬起了头来。 她抬头看着陈嘉树的脸庞,一直很平静的脸上似乎也有了点波澜。 陈嘉树的瞳孔里倒影着那个女孩子的面容,既羞赧又勇敢,既青涩又风情。 他刚刚被吻过的侧脸还有些僵硬,但还是选择故作轻松的说了句:“没什么。”被亲吻一下,又不会掉了块肉。 这还不够——陈嘉树鬼使神差地补充道:“我理解你的意思,并不会多想,大家以后都还是朋友。” 冬青尴尬微微喘了两口气,画风一转:“谢谢你的照顾啦,我改签一下,明天就回去啦。” 陈嘉树摇了摇头,挤出微笑:“不客气。” “时间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早上我可能要早点去上班,8点送你去医院,时间可能有点早,你早点休息吧。” 冬青点点头。 话题命中注定将要在此刻结束。结束不合时宜的一吻,结束所有的不甘心,结束爱而不得,结束整个故事。冬青看着陈嘉树,轻轻碰上房门,高大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在小小的门缝里。 她坐在穿上的时候,两根纤细的手臂垂在柔软的床上,没了丝毫力气,她鼻子忽然就有些酸酸的了。 冬青以为完成这一桩心事,会放下更多。 但是她还是不适合分离。不习惯告别。 此去经年,他们是不是不会见面了? 第二天,陈嘉树如约将冬青送到医院去打针。下午4点,陈家树打来电话说送他最后一程,冬青推却道,他现在还有工作,不必这样麻烦。 大概是有了昨天晚上那一遭,两个人的关系,突然又拉得很远,二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再搭话,陈嘉树的最后一句是一路顺风。 最终,还是冬青自己一个人去了北京西坐火车。 车驶出站台的时候,她看着远处林立的楼渐渐被雾霾吞噬在一片茫茫之中。她按开了手机的锁屏,陷入空旷的失落。 回到江城之后的冬青终于在学业和生活上走入正轨,白天七点起床、洗漱、去图书馆整理自己的简历和作品集,复习英语,偶尔还去老师的办公室帮忙,晚上□□点钟回寝室洗漱,整理旧物。距离毕业越来越近,她的去处却还没定下来。好在每天忙得团团转,也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极少的时候回想起来自己在北京如同梦一样的经历。 现在住在寝室的只有彭亚楠,两人相安无事,两个人的话题常常是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外卖还是食堂,要不要一起去澡堂洗澡。 临近毕业季,两个人的话题终于丰富了一些。 某日,冬青问道:“亚楠,你工作找好了吗?” “简历投了几个事务所,还在等回复呢。” 冬青:“嗯,真快啊,大学五年,一晃就过去了。” “倪一鸿啥时候回学校?” “周末吧,班里组织拍毕业照她应该要赶回来。” 同班的同学都面临着各奔东西的境遇。再往后的日子,南下找工作的同学也不会再回学校,考研的同学也早去了新的大学,小小的一个班就聚不齐了。班长说定好拍毕业照的时间就在下周一到周三,请能到场的同学都尽量回来,给这个2018届建筑学1班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时隔这么久,寝室的几个人重遇又要重聚了。冬青心里知道并没有,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好。 “对了,艾薇呢?”冬青试探地问问。 自从她们上次在寝室不欢而散,艾薇搬出去住之后,她们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了。 彭亚楠道:“她明天就回来,在学校外面租了一间酒店,住几天,不回寝室。” “挺好的,”冬青道,“……什么时候,我们寝室几个人一起吃顿饭吧。” 她还想趁机和艾薇好好说一声,道一声歉。寝室五个人相聚在一起,五湖四海,能有这样的缘分住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有什么问题可以当面解决说清楚的,都不要留成几十年后回想起来的遗憾。 彭亚楠:“我觉得ok的,咱们吃啥,海底捞吗,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 “到时候大家一起决定吧,我也觉得海底捞可以,不知道艾薇吃不吃。” 转眼就到了周末。冬青放下乱七八糟的事情,和彭亚楠一起去车站接了倪一鸿。 她刚刚从外地旅游回来,出了车站的时候,脑袋上带着一顶姜黄色的帽子,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 “冬青~” 倪一鸿扑过来给冬青大大地抱了一下。 “亚楠~”当然是彭亚楠也没有放过。 从火车站回学校的公交车爆满是日常,三人滴滴了一辆快车。 倪一鸿说她的大件行李都给他妈拿回家了,现在手里拿着的都是给大家带的东西。 刚坐上车,她眼睛里都是兴奋:“等下去吃海底捞?” 等真正到了火锅店,倪一鸿的兴奋再也无法抑制,她第1个拿到点菜平板,先是叽叽喳喳的和两人讨论,最终点好了锅底和一大桌子要吃的涮菜。 末了,她问:“对了,艾薇呢?她什么时候来?” 彭亚楠:“进商场了,两分钟,咱们先去拿一点水果,把味碟也调一下吧。” 彭亚楠和倪红,去取味碟的时候,冬青坐在位子上看座,大概两三分钟他们回来冬青才去。 “我拿了超多火龙果,刚刚服务员端上来的!”冬青兴高采烈的回来,把一大盘火龙果放在桌上,此时四人的位置,已经坐满三个。艾薇正坐在冬青的正对面,她左手拿着一只乔治阿玛尼的口红,右手拿着小化妆镜,正在专心的补着妆。 “行了行了,都要吃东西了,补什么妆啊?”彭亚楠一顿圆场。 紧跟着服务员将菜上的整整齐齐,四个人吃饭吃的安安静静,偶尔彭亚楠和倪一鸿挣两口肥牛。 这时候艾薇突然呛了一下,眼眶顿时就红了,冬青手中正好有手帕纸,顺手准备递给艾薇,而此刻眼尖的服务员一个箭步冲上来,先给艾薇送上了纸巾,并且殷勤地说道,“您如果觉得辣的话,可以再要一份柠檬水,或者酸梅汤解渴?” “不用了。”艾薇回答的时候,瞟了一眼冬青,尴尬的缩回去的手。 用餐接近尾声,四个女孩,喊了捞面。捞面的小哥表现的尽兴,左右手简直像在玩杂耍一样,把面条前后甩来甩去,恨不得拿面条跳绳,拧麻花了,颇有一些流量小生拉拉面的风度。 冬青正看着表演看的尽兴,彭亚楠和倪一鸿双双说肚子疼,相约去上厕所,桌前只留下了冬青和艾薇面面相觑。 冬青若无其事的,捞着锅底里已经煮烂了的土豆片。说实话,其实他现在的胃已经撑的,吃不下菜了,等一下的捞面也只想吃一两口,尝个味道。 坐在对面的艾薇突然笑了一声:“吃不下就别吃了,别勉强。” 冬青说道:“嗯……其实我还好。” 艾薇放下筷子,沉默了两秒,双手抱胸,突然说道:“冬青,我觉得你真的好假,你不累吗?” 四宫格,一个大骨汤,一个辣锅,一个冬阴功汤,还有一格是清水。此时此刻却都一样的翻滚着,呐喊着,滚烫着,像是烧开了的大海。 冬青愣了两秒:说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艾薇,关于实习……” 冬青还没有把话说完,艾薇就打断了她:“你说你何必呢?有野心偏偏要装的清高;有意见有想法,偏要装作无所谓;装作无所谓也罢,为什么还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和想法?” ※※※※※※※※※※※※※※※※※※※※ 暑假快乐!学车撞上了热感冒,真的好难受。 chapter 20 “你这样活着真的不累吗?我没有生你的气了,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可笑,也很可怜,真的,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太累了,没必要,真的没必要。”艾薇如实说道,“都要毕业了,我也不想跟你留下什么误会,今天把话说开了,是,我虽然有时候挺烦你的,觉得你清高,又做作,但是我确实佩服你对自己够狠,够用功,够有野心。 ” 冬青缄默。她所言无虚。冬青一直没有正视过自己的问题,她总是学着去回避,尽量表现的恰如其分,以至于别人也不会说出什么。但是今天艾薇说的每一句,都针针见血。 艾薇叫她一言不发,语气渐渐缓和下来,用一种温和的口吻继续说道:“我佩服你,也觉得跟你这样的人是同学是室友,很荣幸,那也可能是我们性格不合吧,住在一起四五年里没有成为很好的朋友,那就不妨碍,毕业之后还能成为可以联系的同学。” 冬青张张嘴巴,似乎想去为自己辩解,思维的词库匮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承认,她确实有那种讨好性人格,故意展现出想让别人看到的那一面,而将自己真正的想法隐藏的很深很深,无论是对亲人朋友还是同学老师。 “就这样吧,我吃完了先走了,你待会跟他们说一声吧。”艾薇抿了抿嘴巴,摘下身上的围裙,提起手包准备离开。 冬青道:“谢谢你。” 她说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事实上冬青也不知道她该感谢艾薇的是什么。 艾薇与她对视一眼,她的眼神还是慌张无措。 寝室的火锅聚会之后,毕业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大家都没有想到,一直在忙着投简历找工作的彭亚楠,第一个离开了学校——据说她辗转多次,最终还是选择了老家本地的一家事务所,她打算先跟着干一两个月,学一点经验,在南下到广州一带的事务所找找合适的工作。而艾薇一样目标明确锁定了北京,最终不知道怎样打动了kodo的合伙人,成功地入职了助理设计师。倪一鸿这两天还在学校收拾东西,下周要去本地的事务所工作安定下来了。 所以说这两天寝室还有他们两个相互作伴,不那么寂寞。考研的复试结果出来登录网站查分的那天,倪一鸿陪着冬青,冬青其实不那么自信,并且似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看到录取结果的那一刻,她还是失落了好久。 其实当时在面试之后,她就已经有预感,她可能不会被录取。 果不其然。 “冬青……”倪一鸿把手搭在冬青握住鼠标的手上,发现她的手冒出一股透心的凉。 冬青抿了抿嘴唇,静静道:“我没事,一鸿。你继续准备你的东西吧,我去……我等会去湖边坐坐冷静一下,小事情。” 小事情?这哪里是小事情?但是倪一鸿没再言语,由她去了。 冬青在校园湖畔的长椅上坐着,面无表情看着波澜不惊的湖面如鉴,看不出悲喜来。 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啊,日光明媚却不燥热,微风和煦,掠过大地的每一寸肌肤。 她打开静音的手机,现在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上面显示着已经有七八个通话提醒,有的是家人亲戚还有朋友,她一个都没有接通。 冬青先给妈妈回了短信,说了结果,让她不用费心,很快她就可以找到工作了。紧接着就在亲友群里说了两句,大人们一个个都来安慰开导,她应承说没事,处理好这些人情世故,她又平静下来。 “喂,落落,是我。”冬青唯一给落落打了电话。 “冬青……”落落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落榜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冬青几乎以为自己是一个载满货物的骆驼,但是把话说完之后,她又松了口气。 冯落落一向知道冬青的要强,她极少示弱,即便是处于这样的困境之中,她需要的也不是□□裸的怜悯般的安慰。 “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办?”成年人的世界里安慰显得得一无是处。 “春招差不多已经结束了,再去投简历看看吧,如果不能,就先找一个能养活自己吃饭的工作,我只能等下半年的秋招碰碰运气。” 落落:“你不二战啦?” 冬青安静了两秒:“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这考研复习一年下来的培训费各类投资负担太重了。 “我想先工作两年看看情况……”冬青又道。 “成。” “小孩子才用觉得什么都是完美的,长大之后,终究还是要接受生活不是那么一帆风顺,即便不完美,也不能把自己塞回到妈妈肚子里重生,重新来过。”冬青道。 “对啊,一切往前看。”落落道,“你这大学五年学的这么好,一定可以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的,一切往前看,都会变好的,咱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 冬青淡淡一笑。 “冬青,其实我……” “嗯?” “我也有点心动了。” “啥?” “考研。”冯落落说道,“过年的时候,我跟你说的那些,我后来一直都在想,如果我不做出改变,一辈子可能就在一个小城市了,我也想试试,一博。” 冬青欣慰:“考哪里?江城大学?” 冯落落:“嗯,我想考它的哲学系。” “可以啊……”冬青的思绪渐渐地飘了起来。 她有点羡慕落落了。如果考上了江城大学,她就可以和易振宁成为校友啦。 算啦别想啦!她及时打住。 “……那就这样定了,下周末的时候,视频通话一下,期待你给我的考研情报。还有冬青啊,咱们一起努力!你绝对会找到心仪的工作的,冬青最棒!” 冬青望去那一汪湖水,春风来,水波起。 一周之后,冬青怎么也没想到冯落落直接从x市坐动车来了江城。 “冬青,好久不见~” “你怎么过来了啊,也不提前跟我说。” “怎么没跟你说?没跟你说你怎么来车站接我?” 冬青愤愤:“鬼呦,你昨天晚上十一点才跟我说,万一我睡了呢?” 冯落落嘻嘻哈哈打马虎眼,二人就上了的士:“我们先去酒店把行李放好。” 冬青:“来旅游啊。” 冯落落:“嗯呢!今天你可得好好陪我!” 冬青内心扶额:冯落落一副不着调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有点担心。研究生还没考上,先过来旅游啦? 这天下午两个人再江城市内的几个人文景点逛了逛,晚上回到酒店之前,又在附近的商圈买了些东西。 回到酒店,两个人都瘫在了床上。 冯落落温吞道:“明天去江城大学。” 冬青:“……你有跟易振宁说吗?” 冯落落:“说了……还有,他分手了。” “啊?” 冯落落眉头一皱:“你很诧异啊?咦,你怎么知道他有女朋友的?” 冬青:“额……听陈嘉树说的,有个大学的女朋友。现在他也保研江城大学,可能和前女友异地了?于是分了?” 冯落落笑,笑完不忘嘲弄:“哈,也许吧,他个屎人,臭渣男,不能在一块儿就分手,一点也不异地恋做做准备!” 冬青笑:“那明天他带你逛江大?我呢?嗯?宝贝?” 冯落落:“啊呀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都是老同学,一起逛逛不好嘛?” 冬青无言以对:“好啦,你快去洗澡!洗完我洗。” 浴室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冬青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机。 她滑动着微信的对话框记录,滑着滑着,出来一个红点。 陈嘉树:我现在也在江城。 冬青吞吞口水。 陈嘉树:明天找易振宁有事,介不介意同行? 冬青:? 陈嘉树:你的朋友冯落落介意吗? 冬青:……emmm她在洗澡,我等下问问她吧。 所以,她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我不介意这份尴尬? 次日,两组人在江大门口集合了。 冯落落刻意打扮过,她今天上身穿着一件姜黄色的t,下身搭配宽松水洗牛仔裤,肩膀上挎着一只俏皮水桶包,耳朵上还点缀着一对葵花耳钉,整个人看起来年轻活力,充满青春的气息。而冬青出来的匆忙,没带什么换洗衣物,身上还是昨天那一套,米白色的t加深色的小腿裤,简约之至,好在冯落落给她涂了些口红提起色,不然整个人就显得无趣而沉闷了。 “hi,久等啦!”冯落落挥着手跟他们打招呼。 走近来,正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易振宁一如往常运动风的打扮,宽大的t和工装裤,看上去竟和冯落落很搭。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陈嘉树,多日不见,他也换上了春夏装。 上次见他是在北国的冬天,一身沉闷的黑色,衬得人沉着稳重,春暖夏至,他换上日常的衣服,果绿色的格子衬衫外搭,里面则是简单的白t,下装卷边黑色长裤,脚踩着白色板鞋,也是学生气十足。 这还是冬青头一回看到陈嘉树工作之外,这样靓丽而有活力的打扮,竟然觉有点上头。 emmm…… 对,上头。 易振宁:“你们吃早饭了吗?” 冯落落白了他一眼:“都十点了,谁还吃早饭呀!” 陈嘉树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冬青脸上。 chapter 21 “走吧。”陈嘉树把眼神从她身上挪开,淡淡地说道。 现在已经过了樱花今夜纷飞的时节,江大的校园里静谧非常,听见鸟鸣啾啾。 易振宁打头,带着一行人逛了校园的文体中心、教学楼,还有著名的那几栋历史建筑,逛了半天也不过是小半个校园的大小。 说实话,冬青觉得这样的游览体验并不算太好。虽然在江城这五年,这也是她第一次在江大的校园里这样细致入微地参观游览。 临近中午,四人将就在食堂吃午饭。大家坐在一起说安排,原来落落明天就要上班,今天晚上□□点的动车回去。 “那,今天下午我们可以再到附近的商场逛逛,然后送你去车站。”冬青道。 冯落落比了个ok,转头向陈嘉树:“唉唉,学霸,你来江城有什么事吗?” 陈嘉树停滞了一下:“有一点工作在这边,需要联系处理一下,在这边短暂停留两天。” “唔……那……”冬青话还没说完。 陈嘉树:“不碍事,我顺便来找振宁在江城逛一下,四个人人多,玩起来也方便。” 冬青往自己的嘴巴里塞了一口米饭,兴致缺缺地结束了对话。 按照计划,他们一行人坐了轮渡,走了大桥,逛完网红的文艺步行街,下午的时间就消耗得差不多了。 傍晚,冬青送落落到了火车站的地铁口。 冯落落:“天色慢慢晚了,你也早点回学校。” 冬青:“你要不要紧?回家到站都十一点了。” “没事,我爸接我,”说罢,冯落落瞟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两位男士,笑道,“你们学校偏远,找个绅士送你回去。” 易振宁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为人处事都是周全热心,送冬青回去他不觉得麻烦。陈嘉树则不置一词。 冬青回头略略轻扫一眼,又转过身来,言语切切对落落叮嘱:“你不用担心我啦,快进站吧,时间不早了,注意安全啊,上了车给我发微信。” 陈嘉树难得附和:“冯落落,不早了,再晚冬青也不好回学校了。” …… 三人送完冯落落,便一起从火车站出来打车。易振宁对身边这对男女的微妙氛围毫无察觉,还有一搭没一搭地侃大山。 “嘿,我说冬青,好巧不巧,这么多年前的小学同学我没想到还能跟你聚一波。” 尚未讨论好回去的路线,三个人只是同行往车站走。江城的夜幕之下,霓虹灯串联成行行列列的花丛绵延在川流不息的车道。 “厂子里圈子小,共同朋友多,拖落落的福啦。”冬青道。 易振宁走在两个人中间也不嫌古怪,他淡淡地撇了陈嘉树一眼:说到共同朋友,陈嘉树应该也算一个吧……不过,等等。陈嘉树跟冬青两个是什么时候熟稔起来的?在他印象里,高中三年每次同学聚会都是他们那几个打篮球的男孩子还有几个爱玩爱闹的女同学。 冬青?如果不是遇到冯落落和她在一起,他实在是难以记住这个话不太多而又看上去拘谨的老同学。 易振宁也没多想,想到哪就说到哪:“嘿嘿,之前老觉得你文文静静的,不太爱讲话,感觉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今年年后好几回打交道,才知道人不可貌相,落落有你这个朋友还是很靠谱的呀。” 冬青笑:“那我当你是夸我好了。” 她话音刚刚落,陈嘉树轻轻给易振宁使了个绊子,易振宁险些跌在公交车站台前面。 易振宁急了眼去瞪陈嘉树,他却一脸事不关已,看笑话的模样。 “咳,你回学校的公交到了。”陈嘉树提醒道。 易振宁:“哎,我回学校坐地铁更快,哪说要坐公交了安?再说,不是说好咱俩一起送冬青了吗?” 陈嘉树:“车都来了你不上?” 果然五十米外一辆双层巴士正飞奔而来——江城的公交车司机据说都是方程式赛车手退役下来的。 今天冬青的小心脏可以说说战战兢兢了一天,到一天结束的时候好不容易放松了片刻,却又紧张了起来。就跟那辆极速巴士一样。 “老子地铁十五分钟的事你让我坐公交绕城四十分钟?”易振宁爆了粗口。 “来了你就上,哪那么多话?谁跟你说好了一起送冬青?人家冯落落人都走了,还那么听人话?” 冬青震惊,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陈嘉树嘴巴里说出这样的话。 两个人说的话都不那么中听,但好歹只不过是兄弟间贫来贫去,易振宁迟钝的脑神经终于恢复了点,察觉到陈嘉树言语里的着急。 他笑,慢下来的语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戏谑:“哦……陈嘉树你今天吃枪药啦?”说罢他瞅了一眼冬青:“成,护花使者。我走了。” 成,他算是知道陈嘉树这美其名曰来找他有事原因在何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冬青啊。看来上回在北京,两个人真的发展了点啥? 公交车来得及时,易振宁刚说完话还没挨上陈嘉树的打,就一个跻身上了公交,隔着牢牢的玻璃窗户一脸坏笑,跟车站二人“赛有那拉”。 目送公交远去,车鸣笛声,风鼓动声。 陈嘉树这才,收回目光:“咱们继续走会儿,下个站台坐车,行吗?” "嗯……"冬青轻轻舔了一下下唇。 暧昧的晚风中浮动着夜幕星河,两个人肩并肩地有些,似还有意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你这次来江城的工作任务多吗?” “还好。”陈嘉树说大话的本领不精,立刻转移了话题,“对了,复试的结果怎么样?” 冬青的心跳砰砰两声,她沉默了两三秒,才回答道:“有些遗憾,面试被刷下来了。” 陈家树倒吸了一口气:“没关系,建筑学可选择就业面很广。” “是的,距离落榜已经过了段时间,我心情收拾差不多了,一切也该恢复到正轨上来。” “简历投了吗?投了哪里?”陈嘉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 “北上广深都有,江城本地也投了。” 不知不觉中,二人自己又走到了下一个公交站台。 仲春时节的夜晚空气转凉,冬青抱了一下自己赤/裸在外面的胳膊。虽然气节有些寒意,但她却希望公交车能慢一点来。 陈嘉树伫立在她身后,眼前的女孩清瘦,脊背直挺。 如果再不说的话,班车就要来了。陈嘉树瞥了一眼一旁的电子公交屏。 “冬青,今天我有些鬼使神差。” 霓虹绚烂而复杂,印在他干净的脸上,薄镜片反射着光芒。 陈嘉树舔了舔嘴唇:“有些话,我知道如果坦白,必然会发生什么;但如果不说的话,我可能总是这样鬼使神差。” 准确的说,生命中每一次和她都重逢,都让自己情难自禁。 冬青直接被他给说愣住了。 “过年的回家的时候第一次跟你重逢,我还未觉端倪,后来才发现每次遇见你,我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觉得你能带给我一种特别的归属感,就像回到小时候,无忧无虑,安逸自得的感觉,让人觉得舒服无比。” 陈嘉树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周遭没有其他的,他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脸上。 冬青嗓子里仿佛卡了个什么东西:“咳……” 她抬头,他的脸距离她大约30公分,进行了大约1.5秒的对视之后,冬青把头扭开。 她清清嗓子,确保自己没有失语:“那……” “其实这回过来江城,我也是想确定自己的心意。”陈嘉树道,“不如我们在一起。” 冬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此时正好有一辆回校的公交车在车站旁停驻。但是两个人的视野里怎么会有这些。 冬青迎接着陈嘉树炽热的目光,她放大的瞳孔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同时她的心跳开始加速,加快分泌的肾上腺素也让她的脸庞渐渐有了红晕。 “其实在学生时代……我也注意过你……很久。” ※※※※※※※※※※※※※※※※※※※※ 恋爱副本马上开启。 chapter 22 他的话音刚落,冬青的耳边噼里啪啦响起了爆裂的嗡鸣声。 她目光滞滞地留在陈嘉树的脸上,他的神色坦荡自如,自信的人把表白都说得如此坦然而不做羞态。 冬青没有说一句话,脑子里也是空白一片,她只能听到自己反反复复的心跳声。车灯不是那么明亮,对面那个人的面庞隐没在半明半暗之中。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眩晕了。 “冬青。” 陈嘉树一句话把她拉回现实。 “嗯……”她下意识的答应了一声。 看上去不那么紧张的陈嘉树其实心里也绷着一根弦。只是那根弦太细了,细的只有毫厘,细的差点连他自己都骗了过去。 “你答应了吗?”陈嘉树笑问。 冬青脸一下子窜红,忙摆手:“不是,我没,我就是答应一声。” 他见状,更加卸下武装,若有所思道:“原来,此答应非彼答应,是我故作多情了。” “哎,你这个人!”冬青被他三两句弄的凝噎。 陈嘉树的脸上居然还挂上了几分笑意,他实在太过狡猾了,这样把玩文字游戏来戏弄女生的心思! “你再说?”冬青有些被逼急了,竟然也跳脱地佯装去拍打他。 陈嘉树闪躲得倒很及时,且认错极快:“不该开这个玩笑,应该严肃些的。” 他顿了顿:“冬青……可是我要严肃了你又紧张……” 冬青收回手,圆圆的眼睛望着他。 陈嘉树也定定看她,一双杏眼之中情绪夹杂忐忑和恍然,朱唇轻轻合住,但微凸的唇珠又好像含着许多话要说。 陈嘉树右手慢慢去触碰她的手。 “从年初到现在,我们不过见了几面,打交道的次数屈指可数;我说的话没条理,没依据,还显得唐突怪异。但是……你答应吗?不如我们在一起?” 此时的冬青已然恢复了大半的理智。她舒了口气:“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陈嘉树颔首:“你说。” “为什么是我?向我……表白?”冬青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她明显吞吐了一下。只是她没想到,只是说出这两个字,自己的脸颊又开始隐隐发热了。 “我说了,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骗子?” “你说。” 陈嘉树呼了口气,本来准备去触碰她指尖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一下来。 “读大学久了,人成熟了,远离过去的事情,尤其是没有得到的事物,就会忘记有些感觉或者选择放弃。但是从重新遇到你开始,突然,我感到了一种冥冥之中。”陈嘉树笑,“很滑稽是吗?” 冬青:“嗯嗯,确实像江湖骗子的口吻。” 陈嘉树实在不善跟女生坦白心思交代感情:“其实就是,感觉。感觉,我想接近你,想跟你谈恋爱。” 冬青做梦也没梦到过能有一天陈嘉树会以这样的口吻跟她讲话。她在心里的表情已经开了花,但是理智又不停地压制住她那种最原始而直接的情感。 她又问:“那……我那天在你家,亲你……你心里怎么想?” 陈嘉树:“呆掉了,当时。” “后来呢?”冬青的意思是,是不是哪个吻给了他错觉或影响了他的情感感知。 “后来我思索了几天,觉得跟你在一起也不错。”陈嘉树没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想和一个人在一起。 “不是因为那个……” “或许有些心猿意马,但更多的是想清楚自己。” 冬青咬着嘴唇,听完他的回答后脑袋又混沌起来。他表述的意思是如此的坦诚而直接,不故弄玄虚,也花言巧语。 冬青从来没有幻想过的一天竟如此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令人难以招架之外,还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人难以拒绝。 “还有问题吗,冬青?”陈嘉树问。 “……没有了,我问完了。”她低下了头收敛锋芒,全然没了刚才问他问题时的神采。 陈嘉树心里明白,既然他们两个自幼相识,就没必要讲太多解释太多,相反把最真实的想法讲给她听才是最重要的。 陈嘉树轻轻牵着她的手。冬青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拒绝他的举动。 夜又凉了半分,一种温热的暧昧气流环绕在两个人身边。 “我送你回学校,咱们等车吧。” 她的四指被他轻轻牵着,难以言表的肌肤的触感将他们一下子牵连在一块。 在他们讲话的功夫,公交车已经过去几辆。等了十来分钟,今天末班通往大学城的公汽终于不负重望地来了。 冬青有些不自在的轻挣开他,上车刷卡。 在大城市里的巴士像一个集装箱,在城市里奔波生活的人像快递箱一样不停地在各个集装箱里辗转、拥挤,甚至毫不体面地紧密地贴在一起,那种人与人之间的隔阂瞬间被化解。但是末班的巴士上还空着座位,车窗里源源不断地刮进来混杂着尾气、灰尘、的浑浊气流,这样的空间一下子冷却下来,让人容易想到老电影里朋克街头,发生在巴士的故事。 冬青靠车窗坐着,陈嘉树在她旁边。 她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浏览着,嘴上还不忘记为自己辩护:“我在问,落落她上车了没。” “嗯,好的。”陈嘉树笑了笑,也拿出自己的手机来。冬青把手机放到兜里,眼神瞥了一眼他的屏幕,他似乎有什么事要忙…… “远吗?有多少站?”陈嘉树突然从屏幕前抬头。 冬青有种“偷窥”被打断,吓了一跳:“五六站,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 “哦,好。”他应声之后,又立马低下头去回复邮件。 夜幕下的城市节奏慢了下来,公交车也悠悠地行驶,时光变得很慢很慢,难得让冬青一股脑记忆起了她人生二十多年来的许多朝朝暮暮。 她像是在做梦一样,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以一种亲密的身份,以她从来不敢肖想的身份。 记得初中毕业那年,冬青一直忧心自己会被哪个高中录取,高中之后会不会很难再简单陈嘉树了。 是呀,那时候的情感是那样的不求回报,简单而直率,只是能够在课间走廊窥见心中暗暗在乎的男孩,都是一种弥足珍贵的幸运。 她那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境至今都不能忘记。她梦到开学了,她去了新的学校读书,入学的第一天和室友们打完招呼,她独自去学校的商店采买日常用品:洗脸盆、沐浴露、牙膏……哦对,还有梳子…… 冬青站在货架前抬头望着,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商店的老板要把梳子放在货架顶端。 她盯着那一把木梳,踮起脚尖去够,勉勉强强才能摸到它下缘的包装。 突然身后的一个人替她拿了下来。 “你要这个吗?” 梦里的她一瞬间就哭了,是一种意外之喜的感动:哦,原来你也在这里,你也在这所学校。 他贴在她身后替她取东西,两个人距离是那么近那么近…… 就像现在一样,陈嘉树就坐在她的旁边,肩膀并着肩膀。 冬青的心跳又开始“为非作歹”一般地蹦跶。 这时候,车到站了,她才收回了自己飞舞的思绪。 下车之后陈嘉树便又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冬青手微震了一下,显然还不太适应这样的他。 陈嘉树道:“你上次在我家接了个电话,我还记得……” “什么?” “好像是你的一个男同学?” “哦……是的。” 边说边走,陈嘉树已经把她送到了校门口。 陈嘉树笑:“你现在是不是可以用更加充分的理由去拒绝他了。”他轻轻摇了摇紧握的手。 冬青恍然大悟。原来那晚祝松明说的话居然被他偷听到了不止一星半点。 在恋爱里,他这算是吃醋呢,还是捍卫主权?冬青第一次有被吃醋的微妙感觉。 这一路,陈嘉树进退有度的攻势已经让她完完全全放松了下来,她空着的那只手捂了捂嘴:“咳咳,应该算是吧。” 陈嘉树心情也好极了。 在北京快节奏高压力的工作里,他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得放松舒畅,做回自己过了。尤其是面对冬青,陈嘉树从来没带上过面具或穿上铠甲。 他们两个有很相似的成长背景,两个人虽然有段时间交际渐断,但是经历给他们留下的印记却是那么相似。 他终于想通,是因为她们相似的背景才让自己对她有种想要亲近的感觉,就像……对家对归处的原始依恋一样。 陈嘉树把目光放在她脸上。夜色已经深了,但是依稀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红晕。 他头一回见冬青害羞。 之前的她总是有意识的保持疏离来开启自我保护机制,今天之后,就不一样了很多,娇憨、羞赧而纯真。 “你看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就是觉得你好看。” “咳咳?这土味情话就开始啦?” 陈嘉树一下子被她逗乐,遂道:“你可不可以不那么直女?配合一下谈恋爱不行吗?” “少来。”冬青扭头。 是千人千面。当她用另一种身份在陈嘉树身边的时候,他变得不一样了;在他眼中,自己恐怕也显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一年。 这就是恋爱的魔力? 不久,陈嘉树送她到了宿舍楼下。 “对了,没公交车了。你晚上怎么办?” “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 “我忘了嘛……” “没事,我今天晚上在你学校外面睡酒店。” 冬青沉默了。 “怎样?你要陪我?” “去你的!”她暴跳如雷。 “逗你玩的,”陈嘉树说,“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呀?” 冬青:“……就想问,你什么时候回北京?” “明天下午。” 她心里闷响了一声。 原来刚刚开始,他们就要异地恋了…… chapter 23 冬青回到寝室坐下,继续整理她这几天忙的内容——作品集、速写画册、读书笔记。她把门类分清,一摞摞整齐放在一起。 在整理和收纳之间,冬青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眉眼也生动地流露出喜悦之色。 此时寝室悄然无人,她陶醉在这个单独的隐私空间里,慢慢浓郁的粉红泡泡渐渐把室内充斥。 陈嘉树来了微信,冬青立马放下手里的速写本。 陈嘉树:我在酒店定好房间了。 冬青:我也回到寝室了。 陈嘉树:在干嘛 冬青:整理东西 陈嘉树:明天有什么事吗? 冬青:考完研之后都没什么事……我可以送你去车站。 陈嘉树:ok 冬青把手机紧紧握住,发出像小仓鼠一样嗤嗤的笑声。 “冬青,从实交代!” 冬青被吓了一跳,一回头发现是倪一鸿“破门而入”:“哈哈被我逮到了!还好我回学校拿资料,居然让我发现,刚刚在寝室楼下你跟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手牵手干嘛呢!交代!是不是谈恋爱啦!” “我去……你这也太巧了吧。”冬青脸微微发烫,“刚刚开始就被你发现了……” 倪一鸿放下在楼下炸鸡店买的汉堡可乐,搬起她的椅子就往冬青这儿凑:“我滴妈,我这么神?快快快,交代,哪个学院的?姓甚名谁。” “额……其实,是我高中同学。” “太浪漫了吧!”倪一鸿极其夸张地赞叹,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之外又开始脑补:“高中时期的青涩暗恋,按耐在心口不敢表达的爱意,那个男生终于在自己足够强大的时候向心中的女神表达了爱意,而恰巧,那个女生也对那个男生情根深种。天呐我死了!” “是不是呀,他也在江城读的大学,读完大学,后来工作不错,然后一直对你念念不忘,然后来跟你表白?” “咳咳……”冬青扶额,“不是的,他不在江城读的大学。” “我的天,从另一个城市来,为了告诉你他的心意,不顾前途归路,只想跟你在一起。”倪一鸿比了一个大大的佩服,“啊,没想到呀,我们的冬青终于在大学的最后抓住了恋爱的尾巴。你男朋友一定很帅吧……我刚刚在炸鸡店惊鸿一瞥看了个侧影,绝了,跟朱一龙有得一拼。” 冬青淡淡:“嗯,还可以,学生时代是挺多人迷他颜值的。” 这反应让倪一鸿想锤她,不过她忍住了:“……ok,你啥时候发说说发pyq我给你点赞啊,完事我还要给你专门发一条庆祝你大五老学姐脱单的说说!” “啊……别别别,”冬青下意识就去打断她,“低调低调,这样就好。” “为啥?” “其实……我跟他认识好多年了,从幼儿园就认识……共同好友太多,我怕长久不了,发了pyq知道的人多久,就会尴尬,等稳定再说吧。” 倪一鸿:????不是高中同学吗?现在又变成青梅竹马了?她作为一只单身狗,有感觉被伤害到。 冬青笑,她先逃为敬:“那啥,我去洗澡,话题到此为止,你千万别到处宣扬哦。” 半个小时之后冬青敷好面膜擦好水乳躺在床上,打开手机才突然想起来微信里还晾着一个新晋男朋友,估摸着这会儿功夫,已经晾干了。 她打开微信,果然—— 陈嘉树:我想买点土特产回工作室,明天可以陪我去看看吗? 陈嘉树:我刚刚用高德搜了一下江城卖土特产的地方,xx街怎么样?过去不远,还刚好在去高铁站的路上。 陈嘉树:还在吗? 陈嘉树:? 上一条消息是二十分钟前。 冬青:在!!刚刚洗澡去了! 冬青:完全ojbk! 等等,她说了啥?j……b? 手速太快的烦恼: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不合时宜的话就被她发出去了,我……撤回! 谁想,慌慌张张之中冬青居然点了删除。这一句粗鄙之语直接在聊天记录中消失的无隐无踪了。 ……?黑人问号大大的笼罩在她头上。狗贼,她想口吐芬芳。 陈嘉树:好的。oj2k[捂嘴/] 冬青噗嗤一声。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儒雅翩翩的陈嘉树吗? 冬青:你还学的挺快,还懂的举一反三。[捂嘴/] 陈嘉树:承让承让。[捂嘴/] 冬青:“这表情太贱兮兮了!哈哈!” 隔壁床倪一鸿:“冬青恋爱模式请静音,单身狗不接受魔音打击。” 冬青:“骚瑞骚瑞。” * 这会儿的陈嘉树也刚刚洗完澡半躺在酒店的床上回冬青的消息。 他小时候家教严,父母常常是站如松行如风的要求他,而他此时此刻却后天灵盖抵住床头,两条腿随意地交叠着,一条腿在床上,另一条腿耷拉在地上,脚上还穿着滴水的拖鞋。 今天他有一种阔别的愉悦感。 就像高中的时候解出一道偏难怪的物理奥赛题一样,那种贯穿全身由内而外的愉悦。 他脑子里突然想到这个比喻,但是如果把这话给女生说,恐怕是会被打。 他笑了笑自己离奇的思路,然后脱掉鞋子,摘下眼镜放到随身携带的眼镜盒中,又调整了个姿势,静坐在床上。 冬青:你在干嘛呢? 陈嘉树:回你消息。等你消息。 冬青:……嘿嘿。 陈嘉树:省略号是什么意思[疑问/] 冬青:没啥啦 陈嘉树:好不真实啊……我们 冬青:你怎么说出我想说的话了? 陈嘉树:?你不是说省略号没什么意思吗? 冬青发过来一个带着问好的熊猫头表情包。 陈嘉树:其实我觉得还好,并没有觉得有多不真实。 陈嘉树推了推鼻梁,却发现上面空荡荡的,他为自己的迷糊笑了笑,继续打字。 陈嘉树:毕竟咱们认识差不多有二十年了。 冬青:就是这样才是不真实。你回想两三年前我们还没有重遇,你是否会记得你还有这么一号老相识? 陈嘉树不假思索地回复:记得。 他老是忘记冯落落的名字,但是一直都记得冬青。他学生时代有这么一号人:他对她当时的印象其实:隽秀刚毅,文采斐然,瘦瘦的,但是眼神里很要强果敢。 冬青:真的吗?我不信。 陈嘉树:? 冬青:我这是学鲁豫讲话……emmm 陈嘉树开始怀疑他记忆里的冬青是不是出了差错,他是不是该加上一句古灵精怪? 冬青:嘉树,我可以这样喊你吗? 陈嘉树:不要了,你可以叫我安柯。 陈嘉树之前的女朋友都叫过他嘉树,面对过去几段失败的恋情,他不想把过去的带到现在里来。 而且,之前一块读幼儿园的时候她也应该知道,他的曾用名是陈安柯。后来父母给他改了名字,但是在家里还是常有人安柯安柯得叫他,久而久之,安柯成了他的乳名了。 陈嘉树觉得冬青很不一样,和之前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参与过自己太多的过去,自然而然地,明明刚刚在一起,他们之间就带有很多亲切感和近距离。 冬青:安柯是你小名儿?我记得。 陈嘉树:嗯。 冬青:安柯……我可不可以跟你说件事? 陈嘉树:你讲。 冬青:我觉得……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突然的在一起,如果发到朋友圈和空间,会被好多老同学惊讶,如果有一天……我说如果,我们没法长久,就会导致共同的交际圈很尴尬,所以……我们先稳定一段时间,以后再说。现在,先不要告诉太多人,可以吗? 这样想,冬青考虑的跟周全,陈嘉树表示首肯。 陈嘉树:好的。 不过他觉得他们会长久的。 不过,不是他自恃冬青对他学生时代的爱慕,而且陈嘉树这次有种笃定和预感。 他看着聊天框里的备注,正是大大方方的她的名字,觉得不太顺眼。 小树。 敲定,他给她改了个备注。 冬青是个有些敏感的女孩子,他是一棵嘉树的话,他就要好好保护旁边的这一株努力生长的小树,为她庇荫。 冬青:……那么,晚安,安柯。明早我们校门口见。 陈嘉树:晚安。 chapter 24 次日,八点钟。 冬青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轻手轻脚洗漱之后还画了一个淡妆。好在昨晚睡觉之前她就找好了今天要穿的衣服,否则这一会定然会把睡梦中的倪一鸿吵醒了。 “我出发了,校门口车站见。”冬青给陈嘉树发过微信,再在柜门上的全身镜里确认了自己打扮利落没有差错,微微笑了笑,便出门了。 五月份的江城已经很有些燥热,冬青穿着一条白色的雪纺长裙,在校门口静静等待。 “冬青。” “家柯……” 冬青曾经默念过很多遍的陈嘉树,陈嘉树,而今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喊他,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陈嘉树今天穿的很简单,一件藏青色的t恤,下面穿着工装裤,跟干净利落的样子。 他从北京来江城只带了一个背包,也没什么行李。 “走吧。”陈嘉树微微一笑,自然而然地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走向公交车站。 早晨的校门口人烟稀少——大概大多数大学生在这个时间还在酣睡。 不过,大概是因为清明假期,公交车站处却站了学生等车。不少阳光姐妹淘,当然,也有不少……相互依偎的情侣。 陈嘉树拉着冬青站在一棵香樟树下,他们的影子被树冠盖了大半。而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影倒在地上,紧紧地在一起。 冬青手心有些发汗。 她偷偷瞄了两眼身边的人,滑了滑喉咙。 陈嘉树地下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冬青立马正色:“呃,没,没什么。” 很快来了班车,这个车的去向正是火车站的方向。 二人一起上了车,位子已经被占得七七八八。冬青和陈嘉树只好站在一起,二人又陷入了短暂的宁静。 陈嘉树说:“我们今天去哪?” 冬青说:“胭脂街。火车站附近的那个文创园,等会逛完了,你去坐车也方便。” 陈嘉树点点头:“高考结束的时候,来江城毕业旅行,我好像去过。” 冬青哑然。呃,是吗? 大家一直生活在一个厂区里,陈嘉树当年考取名校以后的暑假来了一段毕业旅行,她也有所耳闻,好像是和他们实验班的要好同学。 好像……还有他的初恋,张芝宜…… “我记得胭脂街那有很多明信片,还有特产小吃,正好还没吃早饭,我们等会可以去试一下。” 冬青晃过神来,笑着点了点头:“嗯。” 陈嘉树丝毫没有察觉到冬青的异样。他单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搭在她的腰上,轻轻护着她。 冬青先是一愣,又垂下头,嘴角偷偷噙的笑仿佛化成了蜜糖。 陈嘉树的目光在窗外,他眼神里含着些许好奇心而看着颇有江湖气的江城街景。 从下侧方的角度看着他,晨光明亮地散在他的白皙的脸庞,长长的眼睫毛投下一片阴翳。 不管过去怎么样,她现在和陈嘉树在一起了。冬青想。 过了几站,胭脂街就到了。没想到这短短的一段车程,外面的太阳已经爬了起来,烈日头下,两个人都晒得脸上发着光。 还好冬青还记得带了一把遮阳伞,小小的伞下,两个就这么挨在一起。 冬青还记得大一的设计初步老师讲,空间的创造。假如有一篇绿茵茵的草地,而没有空间的限定,人们会把这里当做是一个公共的、自然的场地。如果在草地上放一块餐布,这里就限定出一个家庭野餐的场地。 还有在下雨天里,每一个人都暴露在雨里,而当有人打起伞,一方小小的面积就划分出了人与人的边界,这就是私密空间了。所以你看,两个人共同打一把伞,是不是关系更加亲近呢? 这就是空间的限定。 陈嘉树也没讲话,自然而然地拿过伞来打着,发现冬青心情很是不错:“你想到了什么?” 冬青把心里想的,还有空间限定的概念跟他讲了讲。 陈嘉树恍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他道:“所以,我们现在两个人就在亲密的空间里。” 冬青订正:“是私密空间!” 陈嘉树若有所思:“……我们不够亲密?” 冬青的脸庞登时红涨起来,仿佛太阳的光全被她吸收了一样。她小声地哼了一声,突然,她看到了街边的一家早点店,立马从伞下走了出去。 陈嘉树摇了摇头,加快了步子去追她。 冬青回头笑:“快来,这家早点店超棒!” 他们两个人,一对年轻的情侣,终于有那么点一起,两个人的相处也慢慢融洽起来了。绚烂耀眼的阳光下面,女孩子笑着从伞下逃走,男朋友顶着一把花伞,只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去追她。 到了这家店了,两个人都点了招牌的热干面,冬青还自作主张地加了两份油饼包烧麦。 “这个特好吃,我本地室友给我安利的!你之前来的时候,尝过吗?” 陈嘉树摇了摇头:“这个,还真没有。” 冬青笑得灿烂之中,还有些小得意:“嘿嘿,那你今天好好尝尝!” 吃过了早饭,冬青和陈嘉树继续在胭脂街里逛。走到里面,店面都大同小异,大多是卖一些江城印象的明信片、干花、收账本之类。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座城市都有这么一天街,专门卖工艺品,而且全国各地卖的都还差不多,大同小异。 两人逛了一圈下来,也没买什么东西。 讲实话,这些确实都不太适合当特产送人哈。 冬青叹气:“算了,到时候你还是去火车站买点鸭脖子吧。” 陈嘉树点头,深以为然。 时间接近中午,暑气越发重。强烈的太阳光打在石板街上,那股热气仿佛都能从地上升腾起来。 胭脂街也逛得差不多了,冬青提议去往回走,找一个吃午饭的地方。正好,在街口有一家炒酸奶,她口津泽分泌,陈嘉树看她那一脸馋样,直接拉着她进去了。 “哎哎,你拉我干嘛?”冬青着急了。 陈嘉树停下步子,指着地:“你看见这是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有啊,地砖? 冬青一脸问号。 陈嘉树说:“你的口水。” 冬青噗嗤一笑,反问:“你是不是在北京待久了,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贫!” 五分钟后,两个人抱着各自的炒酸奶坐在店面里消暑。这家店面装潢走的是文艺故事风,墙上贴着不少老故事的海报或者经典台词。 在收银台的旁边还有一个餐桌高的邮箱,上面写着时光慢递,下面还附属了一行小字,正是木心的那一首“从前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能够爱一个人”。 冬青走到收银小姐姐那里:“小姐姐,你们这儿消费可以寄明信片吗?” 收银点了点头:“消费满38可以寄一张明信片。” 他们两个人不是正好?冬青跃跃欲试。 “你要这给谁?”陈嘉树问。 冬青捂着她的明信片:“给你。你回北京再看。” 这样,就像她的思念也到了北京。 陈嘉树看她煞有介事,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今天也是难得发现,原来恋爱中的冬青也只是一个小姑娘。 确实,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一旦陷入到恋爱里,都会变得不像自己了。他也是。面对冬青的时候,尤其是。 从炒酸奶的店里走出来,二人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公交车。一转眼,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两个人在火车站附近的kfc解决了午餐。冬青陪着陈嘉树在进站口外面的江城特产店里选购,有些闷闷。 冬青有些郁闷和懊恼,今天上午过得太快了……一开始她还有些畏畏缩缩,不太大方。 一转眼,陈嘉树就要走了。 两个人坐在车站外的木椅上。 陈嘉树说:“我等会儿就走了。” 冬青低着头:“恩恩。” “怎么了?不开心。” “有一点儿。” 他笑了笑:“暑假的时候,我们回老家见面。还有两个月,很快了。” 冬青清清嗓子:“我可没有闺怨的意思,再说,你还要读书,肯定又要实习又要做实验什么的。” 她又道:“你怎么不盼盼,我去北京找工作?” “你投简历了?” 冬青点点头,声音略略上扬:“嗯!” 陈嘉树眯着眼睛笑:“好,我等你过来。” 转眼就到了两点半,陈嘉树已经取了票。他的车三点钟发,冬青看时间,也该送他进站了。 冬青发现,他们俩跟火车站这个主题特别有缘。 从今年冬天的纷纷扬扬的大雪在家乡的火车站重逢,到现在,确定关系的第一天,又要在江城火车站分别。 陈嘉树说:“我走了。” 冬青站在进站口,对她点了点头。 陈嘉树却站着不动了。 “你怎么还不走?赶不及了!”她问。 “等一个拥抱。” 冬青的心跳突然加速,继而,她眼前这个英俊干净的男孩子一下子把她抱在了怀里。 “要抱你一下,下次才能亲你。这样才循序渐进。”他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陈嘉树松开了她,挥挥手:“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啊。” ※※※※※※※※※※※※※※※※※※※※ 陈嘉树也太会了吧 写着写着我都心动了! 另外,我把前面的,陈嘉树的小名改了。本来想用我学生时代暗恋的同学的小名,怕掉马,改了一下哈哈。 推荐一波隔壁的《多情种》,已经发了7章,破镜重圆+娱乐圈,高岭之花vs忧郁男神,大家可以看看感不感兴趣,或者先收一下,养肥再看。 疫情在家,码字产量!我会努力哒!握拳jpg chapter 25 陈嘉树离开江城后的几天,冬青回想起来那天在车站,他轻轻环抱着自己,在耳朵边留下来的那几句话,她还会面红心跳。 她在寝室里看着《外部空间设计》,会想到关于陈嘉树的“亲密空间”论,又微微勾了勾唇角。 不得不说,恋爱的“后遗症”对冬青的影响不小。 刚刚从水房回来的倪一鸿看到冬青在桌案前满面红光,嫌弃道:“姐妹,你要不要这样啊?连看《外部空间设计》你也能笑出来?我看着怪渗人的。” 冬青清了清嗓子:“我就是想到了个笑话而已。” 倪一鸿一脸“谁信你”的眼神,绝对又是因为恋爱滋养。 她心中长叹,没想到呀,有朝一日,曾经寝室里最对感情无欲无求的冬青也变成了恋爱脑,智商瞬间降低100,看书也能傻笑出来。 现在的宿舍里只剩下了倪一鸿和冬青两个人。倪一鸿下个月一号去事务所报道了,她是看冬青一个人在宿舍住着没有人陪,所以还一直在。 没有课的日子,他们都像在度假,在寝室里过于逍遥自在。 倪一鸿:“冬青,你单位找到了吗?” 冬青放下手中的书,转过身回答她:“有两三个事务所有了回复,但是都是华南地区的。” “你想去北京?” “嗯。” 倪一鸿一脸艳羡:“真好,想去找男朋友吧。” 冬青轻微点了点头。 她确实是这样想的。这段时间能找到在北京合适的工作固然很好,但是如果拖得时间长了,还是找不好,她也就打算放弃,去杭州、广州也未可知。 又到了周末。 冬青抱着几本书往图书馆去。虽然呢,如火如荼的考研大潮已经结束,但她还想在学校的最后一段时间,好好利用一下学校的图书资源,多读几本书,多记一记笔记,充实自己的知识体系。 冬青走在图书馆门口,扫码进去的时候看了眼手机。 陈嘉树:早安。今天跟老师去医院实习,有点忙,勿念。 冬青:早安,今天去图书馆读书。 自从他们确定关系以后,陈嘉树虽然平时的学业也很繁忙,很久都不会回消息,但是每天早上都会记得跟她问好,还有报备一下今天要忙什么。 说实话,跟他这样密集的工作量比起来,冬青顿时感觉到了top2和普通高校的差距在哪。 这就是所谓的,比你聪明的人比你更努力。 正因为冬青见识到了国内最顶级的学霸的工作强度,她才恍然大悟,自己也要更加努力,才能和陈嘉树站在一起。 “啊——” 冬青打了一个小声的哈欠,尽量没有影响到其他的人。她在图书馆已经坐了一上午,不光看书看困了,肚子也饿了。 她随便收拾了一下,那些手机给陈嘉树发了个消息。 冬青:我去吃饭了。你也及时吃午饭。 陈嘉树:嗯,去吧。 难得他秒回了一次。 冬青把手机放到口袋里,含着微微的笑意,按下电梯的按钮。门马上就要关上了,大厅里有一个人影奔走过来。 “同学,等下——” 冬青及时帮他按住了门,结果这位同学进来,竟然是祝松明。 “好久不见啊。”冬青主动地打招呼。 自从和陈嘉树在一起之后,她整个人也开阔和自信了许多。如果是平常,一定是祝松明主动地打招呼,然后她含蓄一笑。 祝松明是来建筑艺术阅览室找资料的,在这里遇到经久未见的冬青,他也是出乎意料。 也显然感觉到冬青似乎不一样了,从气质上,她比从前的小心谨慎多了从容和坦然。 祝松明回道:“好久不见。你也来借书?” 冬青点点头:“是啊,这会儿去吃饭了。” “你的单位确定了吗?” 冬青皱了皱眉:“嗯……还在挑。” 祝松明爽朗地笑了出来:“不愧是你,我都是任人挑选,你是挑选事务所。” 她淡然地笑了笑:“毕竟,想找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 这时候,电梯的门来了,二人走了出来。 “你呢?怎么也还在学校?”冬青好奇,按道理这个时间大家都应该陆陆续续走了。 祝松明道:“最后决定听我爸了,去上海了。后天就走。” 冬青眨了眨眼睛:“未来可期。加油。” “你去北京?”他问。 她也不隐瞒,说确实还在找合适的北京事务所,另外还附加了一句:“其实去北京,是找一个人。” 祝松明愣了愣,大概是她在意的人吧。 冬青有些释然地笑了笑:“中午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 他旋即,便爽朗道:“还是算了,我还有事,再见了。” 说罢,祝松明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年轻的他已经放下这段简单的好感,分别在即,只有道一声珍重。 再见了,冬青。祝你前途一片光明。 冬青轻轻舒了一口气,心里仿佛也放下了一桩不打紧的事,又步伐轻松向食堂走去。 她点了一份黄焖鸡,一个人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金色的阳光下,菜肴上升起腾腾的热气。像往常一样,她打开了手机信手刷了两眼建筑相关的公众号更新,等菜凉一点再吃。 就在她随手滑动的时候,上方突然弹出来了邮件提醒,发件人正是北京的筑·工作室。 冬青放下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录用了! 她被北京的事务所录用了! 她刚刚投了简历没有三天,就被回复录用,这惊喜让她始料未及! 冬青连饭也来不及吃,立马给陈嘉树发微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陈嘉树:什么好消息? 此时他估计也在吃午饭,得空拿出手机看一看消息。 冬青:我要去北京工作了! 冬青单手紧紧我这手机,囫囵地吃了两口饭,便又盯着屏幕等待他的消息。 一分钟过去,没有丝毫动静。 又去忙了?她有点失落地扒拉起午餐来,等他这个大忙人干什么,别跟食物过不去啊,再不吃,就快凉了。 冬青吃了一大口米饭,一边咀嚼,又愤愤地私聊给两个好朋友冯落落、倪一鸿,告诉她们她要去北京工作的事情。哦,对,还要告诉妈妈,她已经解决好了就业问题,告诉她不用再为自己操心了。 冬青刚打开聊天框打了两行字,手机忽然卡顿了一下,紧跟着就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闪烁着的名字正是陈嘉树。 冬青要来北京这件重要的事情,他要跟她电话聊,不想再发冰冷的文字了。 而此时,冬青迅速吞下嘴里的食物,喝了一口水压压惊,又放缓了平静的语气:“喂。” “你什么时候来?”陈嘉树的声音在那头,声线干净而清晰,问得问题却很着急,上来就开门见山,想知道她的归期。 冬青心里欣喜,声音轻快又带着些许羞赧:“……这个周六。” “这么快?”这有些出乎意料了,陈嘉树顿了顿,郑重道,“好,我去请假,到时候去接你。” “咳咳,”她被他这样义正言辞的模样惊到,推辞着,“其实,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最多,你下课或没事了,再来找我。” 陈嘉树轻轻地笑了笑:“冬青,我没你想得那么忙。抽一点私人时间还是可以的。” “哦……”她诺诺。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房子你租了吗?” 冬青一愣:“还没。” “笨蛋,租什么房子,来我家住。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 笨蛋?她脸稍稍红了一下。 确实,建筑师助理入门工资通常4000,在北京这个寸土寸金,吃喝用度都很大的地方,如果租一间房子,她可能就要面临着毕业还向家里要生活费的窘境。 不过……住进陈嘉树他家……是不是太奇怪了。 他们是刚刚确定关系的男女朋友,虽然现在感情融洽,但是这么快同居(?),说出去不太好听。 “你放心,我又不是登徒浪子。”陈嘉树解除她的疑虑,“我平时住学校,只是找个人帮忙看家,好好的房子长时间没有人气不好,你要是有顾虑,就当是我租给你的,你每个月给我交钱就行了。” 听他的解释天经地义,冬青想了想,似乎也很在理。 “包租公?你真的这么狠心要我的血汗钱?”冬青俏皮地来着玩笑。 “我自己言至此处,我等会儿要去实验室了。”陈嘉树笑了笑,又故作正经地说,“你好好考虑吧。” 冬青连忙喊住他:“哎哎……我住,我住,您能不能少收一点租?” “咱们周六面谈,我再考虑考虑。” 冬青身上打了一个寒战,他上次说什么来着。 这一次拥抱她,下一次就可以吻她了。 冬青打着马虎眼:“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吃饭呢,你平时实习实验什么的,也注意休息,挂了。” 陈嘉树看着发出嘟嘟嘟忙音的手机,低头笑了笑。 小丫头慌慌张张什么呢? 这时候实验室那边穿出来了师兄的催促声,他立刻收敛了笑容,快步走了回去。 ※※※※※※※※※※※※※※※※※※※※ 下一张,北京见了。 还有人在看吗?冒个泡呗?没有互动,我写的好艰涩555 chapter 26 宿舍楼下的栀子花开了。 陈嘉树从睡梦里醒来的时候,宿舍里空无一人,舍友们已经各自忙碌去了。窗外林荫上下有鸟儿在轻快地唱着歌,他推开窗户的时候,一股淡雅清新的花香伴着灿烂的阳光一起冲进屋子,和他撞了个满怀。 他到自己的桌前看着今天的日历,星期六。 上午三四节他还有两堂实验,陈嘉树洗漱之后,将书本夹好,往实验楼去了。 大概是昨晚睡眠睡得浅,几次三番醒过来,他早上醒过来的也比平常晚了十来分钟。到了实验室的时候,师兄师姐们已经换好白大褂坐在工作台上了。 师姐拖着几分培养皿从他身边走过:“陈师弟,平常你总是来的最早,今天怎么最后一个?” “春困,有些睡过了。”陈嘉树一边笑着回应,一边站在自己的收纳柜前套上白大褂。他去操作台自习地洗干净双手,换上手套和口罩,一切准备措施完毕之后,也加入到师兄师姐中来。 他读的八年临床,前五年都是基础课程,接着是一年转科实习,两年研究生。现在是他基础课程最关键的一年,下个学期之后就要面临着转科实习了。 刘老师是本校附属医院的神经外科方面的大牛,陈嘉树正打算向这个方面发展,再加上他刘老师一直对他青睐有加,所以每个周六从上午10点到下午5点,陈嘉树都会来刘老师的硕士生实验室帮忙。 ”师兄,今天我请个假,下午两点就先走了。”陈嘉树调试着检验仪器。 “你终于请假了……”师兄一声长叹,放下了手中的试管,“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传达到位。” 陈嘉树笑了笑:“怎么?” 师兄一脸哀怨:“你一个大五的师弟来实验室来得太积极,我们这几个研究生情何以堪?” 陈嘉树笑而不语。 实验室离食堂很远,今天中午又是大家一起点了外卖,师姐去楼下提了好几分盖浇饭上来,众人一拥而上分食,大厅创客区的桌子前坐满了人。 陈嘉树打开餐盒,给冬青发了个消息。 陈嘉树:你上车了吗? 冬青:嗯,刚刚上车。你吃了吗? 陈嘉树:正在吃,你呢? 冬青:上车之前吃的。火车站的东西不好吃……还贵! 他笑了笑,回:等你过来,晚上请你吃好吃的。 “陈师弟,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一样了啊?”师兄端着盒饭坐在他旁边。 陈嘉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坦然地笑了笑:“有吗?” “从前你吃饭从来不看手机的,这两天中午吃饭看手机次数明显增多了。”师兄突然又凑到他耳边,八卦道,“你是不是恋爱了?” 陈嘉树愣了一下,轻笑了两声:“当代大学生谈个恋爱,也很正常。” 师兄没想到陈嘉树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承认了,他乘胜追击:“是我们学校的,还是隔壁了的?” 陈嘉树忽然察觉到师兄言语里的一些偏见。确实,在学校里有些孤傲的天才看来,全国好像只有两个学校,一个是自己学校,一个是隔壁的。 “师兄,你怎么跟师姐一样?我要说了,你是不是还要去查户口?”陈嘉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把一次性筷子拆开,开始吃饭了,“快点吃饭吧。” 师兄纳罕:嘿?师弟还开始提防人了? 也对。陈嘉树是整个临床的风云人物,他自从入校开始就因为他那一张酷肖明星的脸而饱受青睐,大二的时候因为学业优秀,形象好气质佳,还上过校网招生板面,吸引新生,引起在校内的一阵小火。 而今他大五了,无论是大一大二低年级还是他们这些老学长,都还公认他的神颜还是临床的门面担当。 如果大家知道他现在谈恋爱了,女方信息绝对很快被翻个底朝天。把这一点想清楚,师兄也理解了陈嘉树的想法,便不再问了。 饭后大家自觉地把垃圾收拾干净,有的人趴在桌子上小小的休息半小时,有的人则直接回实验室继续盯数据。 陈嘉树做好个人卫生以后,站在走廊的收纳柜前,再次换上白大褂。走廊那一边,师姐拿了一碟信件过来:“师弟,收发室有你的信件。” 陈嘉树接过薄薄的信封,里面的内容捏的出来,应该只是一张硬质的卡片。 他微笑:“谢谢师姐。” “不用谢,我就去去帮刘老师取信件,看到有你的,顺便帮你拿过来。不说了,我先走了。”师姐解释之后,便踩着快步向刘老师的办公室走过去了。 日光充沛的江城,微微蒸腾的暑气,胭脂街的漫步,还有一杯冰镇可口的炒酸奶。 他捏着这张卡片淡淡勾起了回忆。 时光慢慢邮寄,她的思念已经到达了这里。 陈嘉树也不顾刚刚换好的手套,直接撕开了黄色牛皮纸信封。里面那一方小小的明信片正面是江城的风景,背面洁白的卡片上写着一排隽秀不试力道的钢笔字: 中夜天中望,忆君思见君。 无妨,今日,他就要去接她了。陈嘉树把明信片锁在柜子里,暗暗地想到。 —— 冬青坐着高铁,从江城到北京一路,从温柔缱绻的南方城市出发,叠嶂的大别山变成了广阔的平原,她看见茂密的球状树冠变成消瘦的行道树,一步一步地向北逼近。 下午四点,冬青坐着的高铁慢慢开始减速了。 临近首都的河北诸市修建了不少高层住宅楼,与刚刚那一路平缓单调的大平原比起来,让她兴奋多了。 她要到了,北京。 这一次来到北京,她已经不是一个过客,相反,她要以一个参与者、建设者的身份来到这座令人神往的帝都。 还有陈嘉树……以一个更加独立、自信的姿态,陪伴在他的身边。 冬青不断地刷新着手机的定位,邯郸、廊坊,终于,北京市丰台区。 这时候,列车的广播也开始播报,终点站北京西即将到站,请旅客们收拾好随身物品,有序下车。 陈嘉树:到了吗? 冬青:到了到了!你在西广场等我就好了! 她回完了他的微信,立马站起来去拿行李架上的箱子。两分钟后,列车停稳。冬青拖着箱子,按照指示迅速地出了站。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北京了,算不上对北京西有多熟悉,寻着出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经过幽暗的地下出站口,她找到了天井旁边的电梯。随着手扶电梯缓缓升起,一缕缕灿烂明媚的阳光穿过透明玻璃挡板,清新的空气伴随着日光的温暖一下子向她袭来。 出来走两步,就是西广场。 不少旅游巴士和私家车停在一旁,北京西作为首都一个重要的客运中心,常年都是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今天也不例外。 已经五月中旬,立夏已过。夹杂在人流中,冬青额角已经有了一层薄汗,她拖着行李在人群中缓慢地挪动着步子,左右张望寻觅陈嘉树的踪迹,却不见人影。 冬青只好找了个人流量小的地方,打开手机,竟然已经有五个未接来电,她没有听到。 “喂,你在哪?我已经在西广场了,现在现在xx酒店的旁边。”冬青连忙安通电话。 “冬青,我在这呢。” 那个温柔的声音竟然真实的就在她的身后。 冬青的心差点从胸口跳了出去,她蓦然回首,身后穿着落肩t恤和休闲裤的年轻人就这样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她也发自内心,兀自笑了出来。 中夜天中望,忆君思见君。所隔千百里,他们终于在这里相遇。 陈嘉树向前走了两步,轻轻地环住她瘦削的肩膀:“冬青,北京欢迎你。” 二人相聚之后,陈嘉树一手拉着她,一手帮忙拉着箱子,他们打算先把行李放回家,再出来吃饭以及购买日用品。 他们是坐地铁回去的。 上一次来到陈嘉树在北京的家,还是她来北京复试的时候,那天晚上冬青还积极糊涂地亲了他一下。 白天,在明亮的太阳下,小区全貌尽收眼底,给人的感觉跟上次不太一样。 他们悠悠走到门卫处。 陈嘉树随口问她之前在学校的东西怎么样了,冬青则回答说有些东西寄回家了,还有一些在跳蚤市场卖掉。 二人到家,陈嘉树帮她放好行李,又翻出来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她一把。这一下午的折腾,一转眼已经到了傍晚。 冬青:“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吃饭?” “走吧,下楼去。” 这个小区是属于商住一体公寓。小区临街那边有个小型商场,三楼都是餐饮店面,舟车劳顿之下,两个人都饥肠辘辘,索性一起吃了一顿川渝火锅,一顿麻辣刺激的舌尖享受之后,两个人都是热汗淋漓,还熏了一身牛油的味道。 饭后,在超市随便逛逛。冬青站在他的旁边轻轻嗅了一下,又嗅了嗅自己。 她叹气:“我们现在浑身味道了。好累……晚上又要洗澡洗衣服。” 陈嘉树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她也有想偷懒的时候啊。 “陪我去找找牙膏和洗衣液什么的吧,什么日化用品我都没带。”冬青转瞬又笑着对他。 “好。”陈嘉树这想起自己在宿舍的牙膏好像也快用完了。 超市是一个很有生活气息的地方。这里的商品琳琅满目的摆放着,然后三三两两的人,或夫妻,或朋友,聚集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聊着生活琐事,挑选着他们的商品。 冬青轻轻挽着他的胳膊,二人小小的亲昵动作越发地娴熟自然起来。 他们也是在这超市中普通的市民一对,难得从繁忙的工作与学习里抽出时间,一起过着慢悠悠的生活。 这种感觉不要太棒! 冬青无数次怀疑她现在拥有的一些是不是梦幻的,但是陈嘉树这个真真实实的人就在她依靠身旁。是的,这是真的。 这一对璧人的颜值都不低,冬青是清秀干净那一挂的女孩子,而陈嘉树完全是锋芒毕露的那种帅气。 超市里人群来来往往,时不时会多看他们两眼。 二人漫步到了生活用品这一片,陈嘉树冷不丁说了一句:“我明天早上再回学校。” “哦哦……”冬青还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他又说:“那今天晚上,你还睡你上次的房间。我睡次卧了。” “啊?” 这意思是,他们俩今天都在这里过夜?冬青脑袋里突然嗡鸣起来,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陈嘉树认真地挑选着面前的牙刷,终于选中了一款,放到了购物车里。 “我学校那个牙刷也该换了。”他淡淡地说完,便推着购物车走了。 冬青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追上面前那个颀长的身影,紧紧随在他旁边。她的目光扫到车里,心里忽然又涌起来一番蜜糖意味。 正是一对情侣牙刷静静地躺在里面。 ※※※※※※※※※※※※※※※※※※※※ 致老读者:文章设定修改,男主角临床八年在读,前面说男主上班的内容已经改了。其他都没有变化。 嘉树和冬青用上情侣牙刷啦,这种平平淡淡的爱恋,真让人羡慕。嘿嘿,陈嘉树啥时候找冬青“索吻”?敬请期待哈哈!小透明求个评论呀,一起来聊聊天呗 chapter 27 那天回到家里,陈嘉树果然只是睡在了次卧。二人互道晚安之后,冬青躺在柔软的床上,一心想到他与陈嘉树只有一墙之隔,心跳的速度就快起来。 不过,大概是因为一天的奔波劳碌,当晚她并没有辗转难眠,相反一觉安安稳稳睡到了天亮时,她一觉醒来,走到客厅的时候,发现陈嘉树已经走了。 如他自己所说,学业繁忙,第二天很早就会走。 冬青看了眼时间,才七点多钟。她揉揉眼睛,梳洗之后换上了今天去筑·工作室报道的衣服,把自己的作品集装到托特包里。 一切准备就绪,冬青正准备出发,忽然,她发现在客厅的桌子上搁置着一张卡片,正是她在胭脂街寄给陈嘉树的那一张,没想到已经到了北京。 冬青拿了起来,反转一个面。她写着李白的“中夜天中望,忆君思见君”,而他在下面用遒劲有力的笔触写着: 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 她嘴角溢出两分笑,稍稍地把卡片给收好了。 周日是冬青去筑·工作室报道的第一天。这个工作室不大不小,虽然比不上她大三实习的kodo的名声大、国际化,但是也称得上是业内某一方面的翘楚。比如旧房改造、文明乡建这一类的热点建设,除此之外,筑·工作室还会承接一些室内装修的项目。 总而言之,发展前景还不错。 冬青应聘的职位是建筑师助理,今天上午来到报道时合伙人将她和其他几个新员工分别指派到不同的组做助手。 她跟的是一个北建毕业的女建筑师,叫董利如,其名字很有民国时期大家族才女的意味。董利如今年32,年轻有为,是合伙人之一,主要负责工作室旧房改造这一方面。 大概是因为冬青的毕业设计正是某民宿小镇老民居的改造,所以她才被安排在这吧。冬青想。 刚开始的几天冬青在其他同事的帮助之下慢慢熟悉些日常工作。她的日常就是听主创的话,图纸该怎么改就怎么改,效率速度都不错,几天下来,董工虽然面色冷冷、不苟言笑,但对她的表现没有差评,相比较和她同期进来了两个新——一个北建,一个北方工业,他们还时不时会被批评。 大概这就是她在kodo这个大事务所实习过的好处吧。 熟悉适应高节奏的工作模式,而基本功很踏实,这让她这个非过评估院校的学生,与另外两个院校评估b类的学生有了竞争力。 陈嘉树:怎么样?新单位适应吗? 冬青:节奏还不错。 陈嘉树:中午吃的什么? 冬青:烩面。 某个中午用餐的时间,冬青捧着外卖盒子在电脑桌前和陈嘉树聊着微信。 曾几何时,她还活着悠哉悠哉的大学生活,想不到几天之后就变成了朝九晚五的社畜狗。 不,应该说朝九晚九。 虽然早上的上班时间正常,但是设计行业里,或许只有大牛才能话语权,在中国的不成熟的设计市场里,很多甲方都觉得修改,很简单,只要资本一声令下,底层的设计师(或者说画图狗更为恰当)就要没日没夜地去修改返工。 入职之后,董工手头上有一个河北省某文化村老旧民宅改建的项目,她差不多每天打开电脑一遍又一遍地修改工作模型、图纸,经常加班到晚上九点多,再拷贝文件回家继续做。 冬青看了一眼屏幕里眼花缭乱的线稿图层,悲戚地叹了口气。 陈嘉树:今天周五了,你明天休息吗? 冬青:事务所没有真正的双休…… 她追加了一个大哭的表情。 现在项目正进行到二草阶段,整体的概念和基调虽然已经定下,但很多细节idea还在补充完善中,下周一就是汇报deadline,也就意味着她要在星期六晚上把东西给董工看一遍,剩下的一天以防修改返工。 陈嘉树发了一直猫咪安慰的可爱表情。 别说,这表情和陈嘉树的样子还真有一些反差萌。可爱娇软的小猫咪vs阳光帅气的他? 冬青笑了笑。 冬青:我这两天要把东西带回家做,熬夜加班……估计没什么空闲时间。 言外之意,这个周末两个人可能不能见面了,就算是见面也没有互相陪伴的时间。 陈嘉树:没事,加油做。那我也就不回去打扰你了。正好我下周也有一门考试,在实验室帮忙耽误了一些复习时间,趁机,我也可以在学校好好复习。 冬青不忿:哼哼,你是怕你回来住,我噼里啪啦敲电脑的声音打扰你吧! 陈嘉树:……不敢不敢。[呲牙] 陈嘉树对待冬青的感情越发不加掩饰起来,冬青同样,两个人忙里偷闲地聊上两句都能成为一天之中努力的动力和源泉。 午饭之后,冬青收拾好垃圾,又恢复元气,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 今晚,冬青准时五点下班。当然,因为今天周五,工作室断电得早,所以她是早点回家继续肝。 但是这傍晚的天,煞是好看,竟然让忙碌的冬青驻足远眺。 大概是不远处曾经下了大雨。天空上浓云压着金光向一边推,浓云的棕灰色压抑而沉闷地裹挟远处的高楼与建筑,而东边已然放晴,灰云与晴空之间没有过渡,只有直截了当的界限。 那不是温柔的晚霞,相反有种震撼和呐喊的声响。 她现在地铁口的台阶上,拍了下这一幕,顺手就发给了陈嘉树。 冬青:[图片]是不是哪里下雨了,我在这看到了这么美丽而震撼的雨后晚霞,太美了!!! 她发完就准备关了手机去赶地铁,谁知道他破了天荒来了个秒回。 陈嘉树:是的,刚刚海淀下了一场暴雨,你那边居然还有落日余晖。 冬青莞尔一笑,突然想到了刘禹锡的《竹枝词》。 噔——手机弹出来一条消息。 陈嘉树: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最契合的爱侣,莫过于相爱相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知道我的下一句。 她抿着嘴巴笑了笑,回道:好了,不聊了。我要去挤地铁了! —— 冬青在繁忙的工作之中是懒得自己做饭的,于是晚餐楼下的杨国福麻辣烫解决。 七点钟,她已经洗完澡换上了一身贴身舒适的家居服,打开了电脑准备大干一场。 这时候冯落落打了电话过来。 唔……冬青有些惭愧地扶了扶额,她好像耽于工作和恋爱,很久没有和这个老朋友联系了。 冬青带上了蓝牙耳机,左手摸着键盘,右手握着鼠标调整。 “喂,落落。” “冬青,最近怎么样呀?”好朋友没有因为她的短暂失联而生疏,相反冯落落的声音充满真诚的关切,“在北京还习惯嘛?” “还不错,工作已经慢慢走入正轨了,还算得心应手。”冬青一心二用,输错了两个快捷键,不得不返回上一步。 “那就好,你饮食住行怎么样?” 冬青笑了笑,如实回答:“都挺好,唯一的问题就是有点吃不惯北京的菜,勾芡太重,我有点接受无能。” 她不算南方人,口味不清淡,顶多是中南地区的人,饮食口味也重,嗜辣,家乡的菜肴虽然咸鲜,口味重,但汁色清澈。来北京之后她也和陈嘉树下过两次馆子,实在是对北方浓浓的勾芡不感冒,甚至觉得有些腻味。 冯落落:“那你怎么办?住的地方可以自己做饭吗?” “太忙了,吃外卖。” “哦,好叭……”冯落落的声音沉了沉,她忽然清了清嗓子。 “有什么事呀?落落。”冬青听都听得出,她有话要说。 冯落落嘿嘿笑了两声:“果然瞒不住你啊……其实呢,我想问问你之前考研复习的经验。我太久没读书了,总是找不到学习方法。” 原来是因为这个。 冬青恍然想起了冯落落信誓旦旦要考江大哲学系的事情。 为了易振宁?如果冬青是一个恋爱脑的话可能她会这样想。 但是和陈嘉树在一起的这些日子,让她明白努力,不光是为了配得上闪闪发光的人,重要的是为了更好的自己。 冬青停下手中的工作缓一缓,专心而慷慨地给冯落落分享着她复习的时间轴,还有整理思维导引的方法。 不过,她还有点替冯落落担忧,“你呢,今年要报名吗,还有半年了。” 冯落落咬了咬牙:“报!” 其实只要在剩下的时间坚定不移地复习,考研还是可以的。她是害怕冯落落效率低,弄到一半又开始荒废。 既然看到了她的决心,作为朋友,冬青就应该全心全意地支持她,鼓励她。 “好,那我支持你。你一定可以的!”冬青见她如此坚定,便放心了。 冯落落娇滴滴地腻了一声:“谢谢你,冬青。你真好~” 冬青噗嗤,忽然开起了玩笑:“你呀,可别腻歪我了,等你考上江大,跟你易哥哥腻去吧?” “哎,冬青?你怎么变了?变皮了?”冯落落被她说得垂头顿足。 冬青笑得止不下来,后来歪着头想了想,最终释然松了口,正色道:“……落落,其实,我在北京,和陈嘉树在一起了。” 冯落落一愣。 下一秒,冬青的耳机里音量突然爆炸:“我的天哪!!你居然真的和陈学霸在一起了!!!我果然没看错!我就说陈嘉树喜欢过你的!” 冬青表面上风轻云淡,心里全是满足感。 是的,把她喜欢的人正式介绍给最好的朋友,接受朋友的祝福,这是最让人有安全感和幸福感的事情了。 她笑:“是呀,贫嘴是跟他学的。” 冯落落欲哭无泪:“……这就是你开我玩笑的理由??!!!你杀狗!!!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了!!55555!” ※※※※※※※※※※※※※※※※※※※※ 啊…… 我的学生时代很迷恋有才华的男孩子。至今也觉得,如果有一个人,你说出上一句,他就能接出来你的意思,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因此也幻想着有一个特别爱读书有才华的伴侣,你说的什么他都能接上梗,他抛出来的问题,你也可以解答。这才大概就是我心里的灵魂伴侣。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也是陈嘉树和冬青对对方的日常表白,嘻嘻。 今天的主题是默契的浪漫。^_^ 依旧求一波评论收藏。 另外如果不打扰的话,推荐大家收我的新文《前男友他为什么这样[娱乐圈]》(原名《多情种》 没什么流量,所以点击很少,但是真滴吼吼看! chapter 28 冬青和冯落落坦白交代了清明假期,在她离开江城之后的前因后果。 冯落落听完之后不由感叹,命运有趣,没有遗忘他们这一对有情人呀。 她说:“初中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跟其他女生不一样,而且陈嘉树毕业那么多年,把我这个老同学名字都忘了——亏得我们还是一个厂里长大的,但是他却一直记得你。” 冬青对她说的话不以为意:“那是因为你读高中没我们同校,我和他高中也在一所,都在一个厂里面住,他对我印象深一点也正常。” 冯落落:“好好好,那你自己不信我也没办法,你回头问你男朋友去。” …… 二人小聊了一会,落落知道冬青现在工作很忙,便主动挂了电话。冬青今天晚上的任务是把一套场地自然环境、文脉底蕴的全套分析图出出来。 九点多,调整好了模型,先导出来几个简单的pdf,最后一步才打开vray,调好数据,开始渲染白膜。 趁着那几分钟电脑运作的时间,冬青伸了个懒腰,从软椅上站起来拉伸筋骨,左右晃了晃脖子,以缓解久坐之后身体的僵硬。 陈嘉树,他现在复习的怎么样了?冬青瞥了一眼渲染进度刚刚过半,她心安理得地打开手机,开始摸鱼了。 冬青:复习得怎么样了?家柯~3~ 过了一两分钟,没有一点动静。 冬青只好叹了口气又坐回原位开始,开始导图p图。陈嘉树的学习习惯和自控能力很好,专注其中的时候很少会注意力不集中。这让她自惭形秽,她刚刚做好一个小阶段就开始偷懒摸鱼,这就是差距呀! 夜愈深起来。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的卧室点着一盏明灯,桌上一台笔记本屏幕发着荧光,而它因为工作吃内存而嗡嗡作响。 冬青的眼睛盯屏幕盯得有点干涩,伸手拿起旁边的马克杯,一看,已经空空如也。口干舌燥,精神不振之下。她去厨房烧水,顺便站在旁边一边看夜景,一边休息。 她虽然已经从江城来到了北京,但碍于陈嘉树和她一个是夺命临床狗,一个是头秃建筑狗,平时都忙得不分昼夜,真正能见面在一起的时间也很少。 工作日她上班,陈嘉树上课,休息日她加班,陈嘉树在实验室。前几周只有周六的晚上,他会回来一趟,短暂相聚,一起吃吃饭,偶尔还能看场电影。 这个星期,唉,不提也罢。 冬青给自己续好热水,端着杯子回到了卧室里,继续开始。 滴滴——她的手机屏幕亮了。 陈嘉树:还好。今天在通宵自习室。 冬青喜出望外地放下杯子,又眉头微皱回道:怎么?你不回宿舍睡觉? 陈嘉树:放心,我不会学通宵的。但是落下的东西确实有点多。顶多,晚点回去。 冬青:这还差不多。再怎么样,也不能熬夜。 大学里熬夜熬得她身体都变差了,冬青深知道熬夜对身体有多不好。 陈嘉树:你还说我?今天晚上我不催你,你几点睡觉? 冬青摸了摸发烫的脸庞。 他这话说的,仿佛两个人已经同居已久,显尽了他的主权。 她笑着噼里啪啦打字:……我今天进度可快了,估计十二点之前就可以做完。我不跟你说了!你别耽误我时间![哼] 冬青把握鼠标,手机竟然响起来通话申请。 陈嘉树:冬青,我们视频吧。你做你的,我学我的。 冬青:??? 陈嘉树:我后悔了,应该回家复习的。 冬青:啊? 陈嘉树:想你了。 她也好想好想他!她笑了笑。 冬青顺了顺自己有点凌乱的头发,拿起一旁的照镜看一眼自己的容颜,迟迟点开了“确认”。 通讯设备真的是一个太神奇的东西,她就这样轻轻一点,陈嘉树英俊的面庞就这样经过数字信号转化在她眼前。 他坐在图书馆的角落,负案在桌子上,手边高高堆起来的书籍竟然已又十公分高,附近无人,环境里静悄悄的。他穿着简单干净的t恤,头带着耳机,高挺的鼻梁上配着眼镜,凹透镜反射着屋顶的灯光。 陈嘉树低下看着镜头,终于看到了那一边的冬青。 不知道怎么的,刚刚背书屡屡分神,拿起手机才看到冬青的消息。陈嘉树感到陷落这个词语的意义,虽然之前从未有过这样,但这一次,他认为值得。 学累了,便想你一下,继续学习。 冬青抿着嘴巴有些拘谨地笑着对他。陈嘉树也浅浅一笑,心里忽然又被填满了。 他小声道:“见到你了,我继续学了。” 冬青也把手机放在了电脑旁边,正好可以拍摄到她的脸庞:“那好,我也继续作图啦。” 语毕,二人都埋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起初冬青感到别扭,时不时抬头看一眼陈嘉树。 他就像是坐在自己对面自习一样,身量挺拔地坐在那,但是头一直专注在书本上,不曾抬起来。 每当冬青偷看的时候,她都深深怀疑,到底是谁要求视频为先? 如果有人发现陈嘉树在图书馆和女友视频学习,这岂不是坐实了她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一番胡思乱想,冬青觉得自己傻得有些可爱。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同一片夜空下,就这样静静与你共对,什么都不不必说,因为我知道,你就在那里。 —— 转眼到了下周,冬青给董工提交的成果令人满意,项目进展顺利经过了二草,于是她终于可以过一个不加班的周末,正所谓张弛有度,才能持之以恒。 与此同时,陈嘉树也顺利地度过了两门考试,可以暂时放松一下了。 周六上午,阳光明媚,风轻云淡,是一个出街的好时间。冬青先到了天.安门广场,她静静地站在树荫下等待从学校赶过来的陈嘉树。 明明在一个城市里,天知道,他们两个人是怎么总能谈出异地恋来。这种“保持距离”的恋爱模式,估计也只有他们两个才适应的了,因为都忙,不存在谁迁就谁。 初夏的太阳头刺眼炽热,北京说是比江城纬度高出那么多,但是到了夏天,这么大的都市里,城市辐射热和耀眼的太阳也不可小觑。 冬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琢磨着调出预约二维码。 今天她和陈嘉树约好一起去国家博物馆,“伦勃朗和他的时代”画展在前几天开幕了。 冬青好歹也算设计行业入门,这次能近距离看那副赫赫有名的《夜巡》,她绝不能错过。 陈嘉树涉猎广泛、学识渊博,他对西方艺术史也有些兴趣,两个人就一拍即合定下了约会地点。 “冬青。” “家柯,你来了!” 陈嘉树从地铁口匆匆赶来。 “走了,走了,快点。”现在的冬青已经学会自然而然地抄起他的手。 之前在江城有一场莫奈的画展,她因故错过了,这一次才是她第一次直面直接名画,她兴奋极了。 陈嘉树对她这模样无可奈何,二人手拉着手,一会儿就到了,验票,刷身份证,很快他们到了专题展厅。 周末,观展的人不少。每一幅画面前都站着三五成群的人。 生活的节奏慢下来,他们两个手牵着手也随着人流慢慢挪动步子。厅内灯光柔和地打在画布上。 在《夜巡》面前,他们齐齐停下了脚步。 《夜巡》画面挂满了这一面墙,叙事宏大光影和每一个细节都精妙绝伦。 冬青和陈嘉树双双屏住呼吸。以肉眼可见的分辨力,亲眼目睹这幅画上的运彩、涂抹,远远比在数字屏幕上看到的要震撼得多。 名画之所以为名画,不慌是因为他开创式的故事性构图、伦勃朗光,还因为每一个细腻的笔触和手法。 陈嘉树说:“这幅画应该被当代的很多视觉艺术奉为圭臬。” 这种叙事性光影,在绘画上的开创对效果图有很大启发,同时,在当今很多舞台效果中也用的很多。 她点了点头:“没想到,近距离的看它,是这么美,伦勃朗是个妖怪吧。他也太聪明、太细腻了。” 冬青彻底开始疯狂伦勃朗吹,吹大师也不丢人。 陈嘉树失笑。 这个展场中不光有伦勃朗的作品,还有许多深受他影响的荷兰画家。 一幅又一幅佳作应接不暇,冬青求知若渴,一幅幅地观摩,拍照。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竟然就在博物馆度过了。 四点半闭馆,冬青和陈嘉树才依依不舍地出来。 冬青叹了口气:“唉……” 陈嘉树:“唉。” 她歪着头睨了他一眼:“你叹什么气?” “那你叹什么气?今天下午还不开心?” 冬青立马换上了笑脸,挽着他的胳膊:“开心开心!跟你在一起最开心了。” 他们打算坐地铁回家,又一次路经天.安门广场。 已经到了四五点钟,这里拍照的旅人游客依然不少。作为首都最标志性的地方——这里的人群总是络绎不绝。 在北京生活了四五年,陈嘉树也无数次经过这里,从来没觉得这个游客打卡的地方有什么稀奇。 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天边一群信鸽划过天际,天.安门的热度却一点也没小消退。 这时候,来了一对旅游的老夫妇请求给他们拍照,又不是什么大事,陈嘉树欣然接受。 给老夫妇拍完照之后,他归还手机时突发奇想,笑了笑:“叔叔阿姨,帮我和我女朋友也拍一张吧。” 老夫妇何乐不为?欣然接过陈嘉树的手机来。 女朋友?她第一次听陈嘉树这样称呼。 而还没等冬青反应过来,他拉着她的手,站到一片背景人少的地方。 背后的庄重敦厚的天.安门城楼,绿树红花,红旗招展,四处人来人往,但看到这边拍照也都配合地躲开。 冬青红着脸抬起头,小声地问他:“怎么还拍照呀?” 陈嘉树笑了笑:“留作纪念罢了。” “准备好了吗?”那个大叔问。 冬青立刻攥紧了双手,挺直了腰板,端端正正地靠在他旁边,露出程式化的微笑:“好了,叔叔。” 陈嘉树补充了一句:“叔叔,多拍几张,拜托了。”然后,轻轻搂上她的腰间,她不禁地更紧张了。 她上次和陈嘉树同框是什么时候?初中班级毕业照? 大叔答应得爽快,一连拍了不少组,他挥了挥手:“最后一组了,小姑娘笑得开心点儿呀。” 冬青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 “好,三、二、一。”大叔的声音穿透空气。 身边的人突然侧过来,将她捞进怀里。 冬青睁大了眼,来不及反应。 陈嘉树的深情眼中含笑,他低下头来,款款一吻,印在她的眉心。 …… 之后两人一路上冬青都闷着头不说话。 走到家,陈嘉树问:“你怎么了?” 冬青捂脸:“你刚刚干嘛要亲我……那么多人,还当着毛主.席的面儿,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他眼中笑意愈浓,淡淡道:“你珊珊可爱,我情不自禁。” ※※※※※※※※※※※※※※※※※※※※ 珊珊可爱,情不自禁。←这个,我们树也太诚实了! 陈嘉树绝对是我笔下最温柔的男主55555 chapter 29 盛夏来临,一声声知了声在阳光穿透的林间此起彼伏,绿林阴翳的百年老校里,学生来来往往,宁静致远。 陈嘉树大五学期已经结束。 这个暑假他仍在刘老师的实验室做研究,不出意外,下个学期他也就正式成为刘老师的门生了。 今天是寻常的一个周五。 实验室里只有严柏和陈嘉树两人,他们静静地坐在桌前是不是调试仪器,时不时记录数据,室内开着空调,凉风正在他们身后嗖嗖地吹过来。 “请问,老刘在吗?”突然门咯吱一声来了,门口冒出一个尖尖头,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 严柏回过头,一看是导师的女儿刘子念。他眼神一亮,莞尔一笑:“师妹。” 刘子念并没有承袭父业学习医学相关的专业,她现在是本校经管大三的学生,时不时回来医学实验室找导师。 刘子念见是熟悉的严柏师哥,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陈嘉树回过头去,既然是师兄认识的,他也就礼貌地笑了笑。 一个丰姿绰约背影转过来,刘子念没想到他的正脸也是如此令人惊艳。 严柏回答她:“今天上午老师去学院开会了,是我和嘉树在这。” 刘子念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英俊隽秀的男生,随便应了一声。 严柏反应过来,又笑了笑:“哦,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临床大五的,陈嘉树,今年下半年应该也会跟着刘老师一起做研究了。” 刘子念坦坦荡荡地伸出手,笑:“你好,我叫刘子念,是老刘的闺女。” 陈嘉树与她握手:“你好。” 第一次见面也没什么,于是,陈嘉树继续回过头监控实验数据,严柏则招呼着刘子念,他们俩移步到实验室外面。 “严师兄,那个陈嘉树,他什么时候来实验室的呀?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他?”刘子念漫不经心地问。 严柏对漂亮的师妹没有抵抗力,他笑着,知无不答:“哦,他啊,这个学期时不时就来,周末经常在。只不过你来的时候没有遇到罢了。” “师兄,他是哪里人?不是北京的吧。”刘子念打听起他的身份背景。 严柏如实告知,末了,颇有些吃味地开玩笑:“师妹,你这是来找导师吗?分明是来找对象吧?我可提醒你一句啊,他有女朋友了。” “哦,”刘子念有些遗憾地笑了笑,“您想多了,我就是来跟我爸说一声,今天晚上去姥爷家吃饭。” …… 严柏在外面和刘子念聊了十分钟才回来。 陈嘉树笑:“师兄,小师妹再漂亮可爱,你也不能这么久才回来,数据我一个人要记不下去了。” 严柏尴尬地笑了笑。 他的本科是211,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上top2,已经是感恩戴德。毕竟在学校小社会,研究生不比本科,除了真正的学术科研之外,跑个腿打个杂,还要和老师甚至是老师的家属搞好关系。 刘老师极其宠溺他的女儿,这是实验室众所周知的事情。既然有这个机会,他当然要给小师妹留下好印象。 陈嘉树此人则不同,他虽非大富大贵的商贾权贵家庭出身,但也仿佛天之骄子,从小到大在学业上几乎没有遇到太大的坎坷困难,这种事情,他不甚了了也正常。 严柏立刻坐了下来,继续勤奋地投入到实验里面去,冷不丁地他提醒了一声:“陈师弟啊,你要小心了。” …… 晚上□□点钟,今天刘老师家宴,也给严柏陈嘉树师兄弟放了假,他们也锁了实验室大门,背上书本准备回家了。 校门口,月朗星稀,惬意的假期里也有不少没有回家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疏解一日之中的忙碌。 陈嘉树看了看手表时间,对同行的师兄说道:“严师兄,你先走吧。我在这儿等会人。” 严柏灵光一闪,笑了笑:“等女朋友?呦,真是隔壁的。” 又是一周没怎么见面,提起冬青来,陈嘉树心中也慢慢弥散开一丝很舒服的感觉。 这个周末冬青即将轮休,虽然她所在的事务所离学校不近,但为了早一点见面,冬青说她赶地铁过来,然后相约一起回家。 陈嘉树沉吟了片刻,笑:“是女朋友,不过不是隔壁的,她已经在工作了。” 严柏看得出他对这个女朋友很是上心,依照平时对陈嘉树的了解,他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舒心的笑容。 “好好,那我不打扰了。”严柏挥手作别。 这时候冬青已经过了马路,她一眼就看到了陈嘉树,他在人群中总是那么鹤立鸡群,仿佛一直有一盏追灯柔柔地打在他身上。 冬青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家柯,等久了。” 她跑过来一时刹不住车,陈嘉树扶了扶她的肩膀:“不久,我也刚出来。” 严柏尴尬地站在二人,只恨自己走得不够快才被狠狠地塞了一口狗粮。 冬青这才发现,与陈嘉树同行的一个背着北极狐头戴棒球帽的圆脸男人。 “这位是?” 陈嘉树:“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哥,严柏;冬青,我女朋友。” 严柏热情道:“哈,没想到我是第一个遇见陈嘉树传说中女朋友的人,师妹,幸会幸会。”既然他担当了一声适合,索性对冬青也师兄妹相称。 冬青愣了一下:“怎么还传说中?”她抬头看了一眼陈嘉树,一脸疑惑。 “害,陈嘉树之前追求者太多,大四的时候就编了一个女朋友,结果一两个学期都没见到人,后来他不小心告诉了室友这是假的,室友大嘴巴说出去了,——无中生友陈嘉树,也算是医学院一个笑谈。” 冬青噗嗤笑出声来,低头笑了好久:“还有这回事儿?” 陈嘉树无辜:“无奈之举,我也只是深受其扰。” 三人在门口寒暄一阵。作为第一个遇见陈嘉树的新女友的严柏自然不肯放过这次机会,不动声色地问出了很多她的信息。 比如,同乡,老同学,再比如本科在江城,现在在北京做建筑设计相关工作。 严柏好奇心:“你本科是江城大学的吗?” “咳,”陈嘉树脸色微微变了,他打断,“时间不早了,师兄。” 几轮聊天以后,陈嘉树已经感觉到了这位师兄并不算多友好。 冬青轻轻扯了一下陈嘉树的衣边,对严柏坦然道:“我不是,双非毕业而已。” 他直直戳到了冬青的痛处。 她多年来最在意、最意难平的就是割裂和距离,她和陈嘉树在旁人看来,是那么不登对。 可是那又怎么样?现在她还不是和陈嘉树在一起。 严柏没想到冬青回答得这么干脆利落,一点也不遮遮掩掩。看得出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以学历区分人的层次,并不一直是金科玉律。既然这个女生能和陈嘉树在一起,必然有她过人之处。 他忽然感觉自己有一丝粗鄙:“……是我问多了,不好意思啊。天是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他挠了挠头,尴尬离场。 冬青和陈嘉树在原地面面相觑,异口同声与他道了句“再见”。 经过刚刚那一段气氛诡异的聊天,陈嘉树和冬青演着人行道走了许久都没有讲话。 路灯透过茂密的行道树洒落一地明暗交替的黄金,冬青一步踩在亮亮的树缝上,一步又跳到下一个。 陈嘉树在后面观察了她良久,心中亦如怀着一只闷鼓。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他像寻常一样讲话,“跳来跳去的。” 冬青慢下步子,回过头来:“你还记得高一圣诞节前后那场大雪吗?” 陈嘉树几步走到她身边,把她拉回来,他若无其事地扣住了她的五指,冬青心里那根弦动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心中温热。 他说:“记得。” 高中入学刚刚好三四个月,在初中成绩不错的孩子们备受高中知识梯度的打击,但也不得不去适应这个新的环境。 这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似乎将他们短暂得从苦海里拯救出来,年级主任也深谙他们的心思,让他们去闹,去狂欢。 雪白的操场变成了一片游乐海洋。 “我记得那个时候,大家都在操场欢呼雀跃,打雪仗,滑雪之类的。” 在日渐回暖的气候之下,x市很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大家都非常兴奋。 冬青努了努嘴,欲言又止:“……你还记得别的吗?” “……记得,记得你和张芝宜撞在了一起。” “那你怎么不记得,你把她扶起来,转身就走了?”冬青语气有点急,心里忽然泛起酸意。 那年是她第一次感到,她彻彻底底与陈嘉树割裂了,她失去了暗暗埋藏在心里的他。 “我没有去扶张芝宜。”他搜刮着那段凌乱散落的回忆,“我想看看,那个跌倒女孩子,是不是你……” 她心中大震。 这段尘封的记忆难道被她曲解?而陈嘉树真正想搀扶的人……是她? “……那,张芝宜怎么?”冬青心里直打鼓。 陈嘉树道:“是她一把抓住了我……从那以后,下雪打雪仗,我都没再去过操场,就是害怕会招惹到更多的女生。” 冬青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得知当年在雪地里,陈嘉树前来探看是因为她,这应该欣喜吗?但是最后张芝宜还是成为了他的第一任女朋友,两人一起北上读书。 冬青有些赌气,意味深长道:“难怪害怕……一不小心,就招惹出了初恋,同考名校,双宿双飞。” 陈嘉树哑然。 冬青说的没错,他和张芝宜在来到北京之后曾经有过一段短暂而并不愉快的恋情。不过,过多的解释,更加显得欲盖弥彰。 “但是现在,只有你。”陈嘉树停下脚步,对上了她的眼睛。 冬青一下子红了眼眶,眼泪吧嗒一声,就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别哭呀。”陈嘉树一下子慌了神,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按掉她眼角的泪水,他向来不太会安慰人的。 她吸了吸鼻子:“其实,我特别害怕配不上你。” 她没有张芝宜高挑,没有那么优越的家境,也不能像她一样考追随陈嘉树考取名校,她不懂他们优等生之间的对话和梗,或许两个人交流起来都会费劲。 怪只怪她过于普通,却暗暗喜欢不平凡的他。 这么多年,让她望而却步的暗恋,追根溯源就是她怕不配,惊扰了这份感情;而今陈嘉树已经在她身边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但心里那一根刺依然深深根植。 冬青本不想在他面前示弱落泪的,但是,凡想到多年种种,她的眼泪珠子就像就练成了线一样向外溢。 陈嘉树定定地看着他:“冬青,你不该这么想。” 路边人来人往着,但他顾不得这些,一把将她圈到了怀抱里。 她落泪,陈嘉树的心也被她所牵动而难过。不光因此,还因为她的倾吐让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也有类似的心理活动。 他也曾欲言又止,害怕自己枯燥而单调,最后也只好匆匆放过这段年少时的隐秘。 这一刻他恍惚之间意识到,他或许很早就喜欢冬青了,很早很早。 ※※※※※※※※※※※※※※※※※※※※ 不知道看小说的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在回忆里有一个陈嘉树。 有多少暗恋辛酸泪流,有多少表白胎死腹中,唉。 chapter 30 冬青吞下了自己心事。 这和子非鱼是一个道理。人到这世间极少有频率完全相同的两个人,矜骄如他,陈嘉树应该不能理解她纠结的,在乎的。 “我们回家吧。”她送主动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 陈嘉树松了一口气,替她抹了抹眼泪:“好。” 但是,今天他们约好一起去电影院的事情告吹了。 走过那一段漫长的人行道,冬青和陈嘉树相对无言,终于到了地铁站口,冬青去洗手间洗脸,整理了一下脸上的泪花。 她从拐角出来的时候,陈嘉树依然站得笔直,在那块荧光广告屏处等她,过往的人流来去,但他在那里驻足。 还好,陈嘉树现在在触手可及的地方,陈嘉树没有奋起远行,而是在原地等她。 冬青的心里一半悲戚一半庆幸,她只有不断地努力,不断的追赶,才可以与他相称;否则她的爱只能成为他的负担和包袱。 加油呀,冬青。不管怎样,他还在身边,还在眼前,你一定要足够地努力,与他并肩站在一起,才不会被别人质疑。她暗暗地下定决心。 陈嘉树递给冬青一张手帕纸:“擦一下水珠。” 冬青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大半,露出温润的笑意:“谢谢。” 上了地铁,这个车厢里人不多,刚刚好有人下站,他们俩就坐了过去。 在工作室累了一天的冬青目光目光倦怠、头脑昏沉,再加上刚刚情绪波动有点大,这会儿精疲力尽了。 透着对面的玻璃窗,陈嘉树怜惜地看着她疲惫的容颜:“你靠在我身旁休息吧,等会儿到了我喊你。” 冬青点了点头,合上双眸,静静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的她沉静而温柔,车厢里冷冷的灯光洒在她的脸庞上,她自己褪去了少女时期的婴儿肥,她的模样清瘦而倔强,却更惹人怜爱。 她,人如其名,就像冬青树一样。 过了十来分钟,地铁到站。 陈嘉树于心不忍,却仍唤醒了她。 今天两人在楼下的清真餐厅吃了一顿拉面来做简单的晚餐,就回到了家。 陈嘉树提议一起看看电视新闻,冬青没有反对,于是两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他们需要谈谈,他想。 陈嘉树率先打开了话匣子:“冬青,你不想再问我一些问题吗?” 冬青的注意力从电视机转过来:“什么问题。” “比如,高考毕业之后的事情。比如,张芝宜?” 张芝宜…… 她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但是不想去问太多。” “你不用想配与不配的问题,那都是别人的眼光和偏见,”他顿了顿,“在我眼里,冬青,你很好。” 冬青摇了摇头:“子非鱼,你不会理解我的。我考了个不入流的大学,与你接受完全截然不同的教育;我的大学只有江城的小圈子,而你时时刻刻享受着国家最顶尖的教育资源,留学名校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们做一个假设,如果我坐吃等死,自暴自弃,不求上进,更不要谈来北京考研、找工作,你还会注意我?” 陈嘉树沉吟了片刻:“但是……你的假设是不成立的,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是。”她眼神忽闪到茶几上,声音变得缓和而沉静,“学习对我这种普通人来说就是违背享乐本性的。我努力争取这一切,是希望我不要再像高中一样,遇到困难就轻言放弃,我现在做的都是在弥补曾经的过错,努力扭转我的人生。如果人能够轻而易举,不劳而获……我也不会这么拼了命给自己搏前程。 但是对于你,这是不同的,你从小到大在困难面前都没有跌过跟头,学习和求知似乎是你的本性,终于,经过层层筛选,你到达了全国顶尖的学府,和你一个层次的人才在一起,你和他们聊理想、聊家国抱负,聊学术,聊物理奥秘。这些,我都无从插嘴。 好像天生的,你有更广阔的一片天地,而我撑破天也只能到达这儿了,我的天地,只是你的一隅。” 冬青的话如同滔滔江水,这是她第一次将心里的话抖落干净。她的犹豫彷徨、她的自怨自艾,还有她的认识与不甘心。 陈嘉树听完之后,也沉默了。 此时电视机里新闻主播的声音被放大了许多,但依旧掩盖不住他砰砰的心跳声。 “冬青,你错了。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我没有像你想象之中的那么好,我一样会失败会彷徨,我并不是博览群书,什么都懂。”他抬起头来,徐徐地说道,“我考上top2,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在你这里,仿佛被你判了死刑。” 冬青摇了摇头:“不是你被判了死刑,而是我。” 她还是耿耿于怀,自己要用很大的力气去追赶陈嘉树的高度与层次。 她还是耿耿于怀,她没能考上他隔壁大学的研究生。 陈嘉树有些难以理解,在冬青眼中把他捧得得很高很高,却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到尘埃里。 人非圣贤,冬青所看到的大多来自她的臆想判断,而真正的他的根本没有她描述的那么好。 陈嘉树解释着:“冬青,你太理性,太现实了,但是感情是靠感觉的。我并没有因为你是双非而觉得你不配,并没有觉得你是我的负担,你说的这些仿佛是旧社会门当户对的那一套,或者是长辈说亲说媒里的陈词滥调。 感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不会因为你的top2的学生而注意你,如果这样,我注意的人岂不是太多了?但我会因为在记忆里的某个惊鸿一瞥而对你另眼相看。 如果按照你这样的说法,那我这辈子必须得和清北的人在一起,连儿时的玩伴朋友都要舍弃,其他人都不行了?” 冬青连忙扭过头来反驳:“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了!但是你有三本院校的朋友吗?” 他反笑着:“没有是没有,但易振宁也不是top2的,我是不是该跟他绝交?” “爱情和友情是不一样的!”冬青强调,“不许偷换概念!” 陈嘉树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又恢复了正色,定定地说:“在我看来,感情是一切问题的最终答案,都是一样的,甚至比理性之光更加充满魅力。难道驱使科学家发现自然奥秘的,不是那么心急那份对未知的好奇心与冲动吗?” 冬青无奈摊手,陈嘉树总是偷换概念来进行辩解。 “但是如果两个人的情感层次不一样呢,打个方,你觉得一个天文泰斗能和一个目不识丁的农妇在一起吗?他们可能话不投机,一天一句话都说不到一起去。”她举起例子。 陈嘉树想了想:“可以。我大一的导论课老师,他是学界泰斗,他的夫人是儿时的青梅竹马,也只不过是高中的文凭,他们一样恩爱十几年。” “那鲁迅和他的原配朱安呢?鲁迅不还是抛弃了原配,和许广平在一起。”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剥茧抽丝私人的情感,但两个人仿佛因为一个辩题而站到了对立面上,竟然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他问:“那胡适和他的妻子呢?” 冬青张了张嘴,却哑然。 他下结论:“两个人在一起,只要情投意合,就会长长久久。” 陈嘉树温柔地把她散落的碎发挂到她耳后,轻声哄着她:“而且,你看,你跟我争论了这么久,说得头头是道,你还会觉得,我们层次不同,无法交流吗?” 冬青唇角翳动,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那好吧……”半天,她憋红了脸。没错,和陈嘉树在一起连吵架都吵不赢! 她嘟着嘴:“但是……回到最初始话题!你和张芝宜的事情,我想听……” “好,”他眉目舒展,心情仿佛也好了起来,他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秀气的鼻梁,“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冬青口头上嗔了他一声“少来”,但他的宠溺,让心田里却像久旱逢甘霖。 陈嘉树关掉了一旁聒噪吵人的电视机,慢慢开始给她讲高考结束后的事情。 “张芝宜对我有意,其实高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班级人一直开我们玩笑,我一直回避。那时候毕业旅行,大家可能是想撮合我和她,旅程里有她,我也始料未及。” 冬青吃味喃着:“那听你这么说,你不是很喜欢她咯?” “别急,你听我继续讲。”陈嘉树叹了口气,没想到今天在冬青自我剖析结束之后,他也要翻落老底,“进入大学之后,我和她在一起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稀里糊涂,新生舞会之后,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她也很好,大家有着熟悉了一切,再加上高中三年来种种回忆,反正……总有些什么打动了我。” “咳,”听他坦白过往的情史和心里活动,冬青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那后来呢?你们怎么又……” 陈嘉树突然一笑:“说起来,你会不会笑话我。她甩了我,又是稀里糊涂。” “为什么?” “可能她的出现填补了心里缺失的一个小部分,但是远远没有填满——我不够喜欢她而已,人都是会权衡利弊的动物,既然在我这里付出却得不到回馈,她当然要及时止损。”陈嘉树自嘲地笑了笑。 第一次的情感经历有些草率糊涂,多年后已经置身之外的他再冷静分析自己,忽然感到他的行为就是时下流行的那句“渣男”。 冬青也哑然,没想到……他和张芝宜的恋情居然是这么的平淡,不合适就是不合适,离开之后,不复挂念。 她突然觉得有点替张芝宜不值得,她是那么优秀骄傲的女孩子啊…… 陈嘉树:“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渣男?” “……我没有!”冬青被呛得咳嗽起来,“唉,你别打岔,继续说!哼,你不是大二的时候还交往了一个同班同学吗?” 陈嘉树逃不过,只好认认真真交代:“是的。” 冬青佯装急切:“谁追求的谁?在一起多久?怎么分手的?从实交代!” 他对答如流:“相互吸引在一起,三个月,分手的原因是我提出,因为不想耽误学习。” 冬青清了清嗓子,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哪里吸引你了?” “觉得她很有书卷气,平易近人,不是很无趣高傲的理科生,就这样。三个月之后,大概是也是因为学业冲突,见得少,自然而然就分开了。” 冬青抿着嘴巴,垂头丧气,陷入沉思之中。 听到他的故事,就算叙述得再平淡,她都会心有不甘。在大学两人完全断了联系的四五年中,他在北国,冬青在南方,她终究错过了陈嘉树许多许多。 “那她现在呢……” “已经出国了。” “哦。” 聊着聊着,冬青感觉自己变成了个善妒、疑心重的人。就算陈嘉树愿意告诉她,她也不应该得寸进尺、刨根问底的。 啊啊——太羞愧了。 他一定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庸俗的人。 她低下头来叹惜。 陈嘉树凝视着她的表情,娥眉微蹙,抹不平川字的愁绪。 他恍然之间清楚,冬青是青春里唯有的不可替代,咯吱咯吱转动的旧风扇、初中简单的函数证明题,旁边努力而倔强的女孩,又一次重合在他的眼前。 “冬青,我可以吻你吗?” 冬青错愕地抬起头来。 陈嘉树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倾着一半身子落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 突然放大的隽秀面孔在她的面前格外摄人心魄。冬青颤抖着,声如蚊蝇:“……可以。” 陈嘉树舒心一笑,便缓缓俯身贴上了她温热的双唇。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原来年少的爱恋都停留在那个夏天。无论是有熟悉的过往,还是有书卷气的女同学,都只是她一个人而已。 ※※※※※※※※※※※※※※※※※※※※ 最幸运的暗恋,莫过于他也深深暗恋着你。好了,这一章把男主的情感历程和女主角的顾虑都剖析清楚啦。 chapter 31 他的吻来得很温柔,他们的双唇轻轻地触碰在一起。陈嘉树的吻是暖的,如同和煦的春风,而她则迷失在了这阵春风里。 “要抱你一下,下次才能亲你。” 她的脑海里突然飘出来四月份在江城车站的戏言,一转眼,竟然已经到了七月。 两个人都在各自的路上默默地努力着,不知不觉他们早就过了一百天的纪念,而真正见面在一起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一个月。 这个约定好的亲吻,终于姗姗来迟了。 很快,陈嘉树松开冬青,轻轻摸了摸她蓬松的发顶:“冬青,我喜欢你,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也喜欢你。”冬青笑了笑,他突兀的表白让她脸上的红晕久久不曾散去。 面前女孩子的脸庞娇俏可人,陈嘉树此刻心中也只听得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声音。 当初他只不过说了一句“不如我们在一起”,就成功拐走了她,想来他在恋爱里还真有点不是个东西。 冬青,我喜欢你。他在心里默默地复念一遍。 陈嘉树啊,你终于弄清楚了自己十几年来的心意。 —— 转眼又到了周一,工作日陈嘉树又回到了学校,而冬青所在的筑·工作室恢复了往日的忙碌,主创在位子上拿着场地的图纸分析新的项目和客户的意图,几天前新进的大学实习生拥一旁谛听…… 自从上一个民宿改造项目结束之后,又有不少工作接踵而来。 经过了三个多月的磨炼,冬青的工作也被这群大学生分担了不少,画图量比之前少了很多,一来是到了暑假大学生实习的时期,有更多廉价画图劳动力;二来通过这三个多月的认真表现,她也差不多得到了董利如的认可。 最近她的工作大多集中在带新人,还有工作模型制作上。 模型工作室,她和实习生扶着一块pvc板正在进行精准地切割,这时候董工拿着一摞热乎乎的图纸走了进来。 “冬青,今天下午你跑一下现场,跟那边对接一下。” 冬青拿过来一看,正是城东一家书店的室内装修图纸。 这也是他们最近接下来的一个不小的项目——书店的持有人专门请了日本知名建筑师设计了这栋建筑,而室内装修部分外包到了他们工作室。 在业内,日本设计师是近乎执拗地追求完美,再加上业主书店老板也是一个很有艺术品味的人,这一桩室内装修的项目,董工也很重视。 “您放心,中午就过去。” 董利如淡淡地点了点,她出去之后,实习生还在切割机边操作,冬青随手翻了翻,恍惚之间kodo两个字引入眼帘。 这不正是她大学期间实习的事务所? 难怪董工让她先去接洽,她笑了笑,把图集放在随身的托特包中收好。 午饭之后,冬青挤上了去目的地的地铁。盛夏的烈日之下,她打着遮阳伞驻足在路口一间形体简单的水泥盒子前,它的主体已经基本竣工了。 书店的区位坐落在cbd附近,周边的或咖啡厅或美食店,装潢也都很有意趣和品味,或走复古工业风、现代简约风,还有一些很有科技感的设计,这一片商业区的受众对象也是这附近办公的青年人和白领小资,许多丰富的软装设计也吸引着不少网红前来打卡。 提高逼格,吸引受众,设计就是力量。 这间书店的外观效果图冬青已经看过,从建筑外立面上看,形体简单,大道至简,闹中取静,书店内部的区域划分也非常明确而有趣味性。筑·工作室承接的是书店中咖啡厅、艺术画廊、文创交流区以及商店的室内设计。 “您好,我是筑工作室的助理建筑师,冬青,今天下午来负责看一下管线铺设安装的情况。” 冬青说明了来意,站在门口的施工人员领着她进去。她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和建筑设计方、施工方一起核对管线细节,如果出了问题,后期装修就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在这儿遇到了艾薇。 遥想上一次他们相见还是在江城,某家海底捞,艾薇对她直白说了一通倾吐的话,然后先自己离席,自从那顿饭之后,他们寝室就各自南北,没有再聚过。 毕业后,艾薇去了kodo,她知道的,但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助理建筑师,对方怎么会委派事务所重要的人来与她对接?应该也是新人吧。 不远处,艾薇在和施工的总监理交代图纸上语焉不详的地方,她的脊背直挺,背影坚韧,她总是自信心满满,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很利索。 “艾薇,好久不见。”冬青喊了一声。 这个声音好耳熟。艾薇回过头,门口站着一个清瘦熟悉的身影,冬青的出现让她也大吃一惊。 自毕业之后,天南地北,很难再和室友们相聚,可没想到偏偏,她最不待见的那一个,跟她一样,都在北京。 艾薇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好久不见,冬青,没想到筑工作室的人是你。” “是呀,我也没想到。”她微微笑了一下。 一旁的人都说她们是好缘分,竟然是校友相聚。 艾薇撩了撩波浪卷发,心想,何止是校友,还是五年的室友呢。 一番介绍认识之后,冬青和艾薇一起走到了旁边的木桌边,拿出专业的态度来开始对接施工图纸和建筑平面之间的出入。 冬青表述清晰,言理得当,语气之中也是不卑不亢的。艾薇听完她的谅解,忽然也感觉,她改了许多。 她开始疑心该不会是自己最后的那番话点醒了她。 艾薇收拾着图册,信口问起来:“没想到你会去一个小事务所。” 冬青笑:“既然能在北京有立足之地,必然是满足市场需求和选择的,项目有大小,但事务所不存在大小。”世界上那么多明星建筑师的事务所不一样规模体量小吗? 艾薇轻轻咳了两声,把图纸收到随身的纸筒里:“你说得也对。” 她们核对好之后,冬青并没有急着离开。既然董工让她来接洽,必然要有需要反馈的情况。 艾薇和冬青时不时也去帮忙施工师傅的忙,扶个模板,调个胶水什么的。毕竟在学校学到的知识有限,很多真正的施工、材料、构造的细节,还是要不断地从实践之中学习体会。 不知不觉,她们俩在这儿居然呆了快一下午。 施工方惶恐不已,不知道设计方来得这两位建筑师助理什么时候能走,毕竟她们俩盯着,有一点点谬误都不行。 “咳,”冬青轻轻咳了一声,她似乎感觉到在这儿待得太久,弄得施工师傅们都束手束脚了,“艾薇,我们去那边聊会儿吧。” 艾薇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跟了过去。 “还在施工,没有空调,太热了,来这边儿站会儿吧。”冬青在窗口前轻轻给自己扇着风。 “你就跟我聊这个呀,”艾薇悻悻,扭头就走,“我回去盯施工了。” “唉,别走呀。” 她不耐烦起来:“能有什么事儿呀?” 冬青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这么热的天,咱们俩在这儿盯着,还不如下去买两件冷饮犒劳师傅们来得实在,我们两个自己年纪轻轻资力浅,在这监工,人家凭什么听你的。” 艾薇尴尬得哑口无言。 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她可能是第一次来现场定,有点过于紧张,连人情往来都忘了。 破天荒的,他们两个下楼去,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不少冷饮,拖到楼下实在拿不动了,才打电话喊施工队长下来帮忙搬。 “唉,你们两个女孩子从超市那么远拖过来,直接打电话我喊个人去拿就好了。” 艾薇摇头:“您们施工辛苦,我们俩也没费多少力气,这都是应该的。” 冬青微微笑了笑,附和艾薇。 很快,施工队长搬着东西上去了,冬青也打算作别。 “走了?那我不送了。”艾薇又犹豫了之下,“以后工程上有事,微信联系。” 冬青与她挥了挥手:“嗯,合作愉快。”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艾薇才松了一口气。 坐在回工作室的地铁上,冬青又刷起来了她的微信,除了工作群消息之外,并没有来自陈嘉树的。 现在已经是四点多钟,等回去差不多就快下班了——当然,这个下班时间到了并不意味着真正的下班,回去还要继续做事情。 不过也没关系,人生来就是努力奋斗,创造价值的。 现在的她对人对事都越来越通透,想明白以后,这种简单自在的状态让她感觉轻松很多,今天偶然遇到了艾薇,也并没有让她手足无措。 现在再回想学生时代,那些嫉妒、眼红,或者伪装自己的那些小九九,在工作了几个月之后,抗压能力呈指数上升的她看来,都已经不算什么。 或许这就是成长吧,冬青很喜欢自己现在的这种感觉,真正地做一颗努力向上的冬青,好好汲取日光和雨水。 感觉有了爱人,她好像也充满了信念和力量。 她仰着头活动了一下颈椎,轻轻吐了口气。 ※※※※※※※※※※※※※※※※※※※※ 好好工作,继续努力。和优秀的人在一起,冬青也会慢慢改变自我,成为更好的自己。关于男女主进度慢这一点,哈哈试想暗恋多年的男神成为了男朋友,前期是不是稍微要矜持一点温吞一点? 文案楼道吻名场面会有,小车也会有滴,快了快了! ps 关于临床医学和建筑学的知识不要考究,作者水平有限,呜~ chapter 32 两天后,冬青再一次来到了书店装修现场,刚刚下过一场雨,地上的水凼未干,空气湿润,是个开工的好天气。 不出所料,艾薇也在,今天她穿得简单,白体恤,牛仔阔腿裤,脚下踩着一双跑步鞋,这样的打扮在施工现场行走也麻利。 “早啊。”艾薇仰起头走到门口来。 “早。”冬青回以问候。 也许真的是命运弄人,她们俩的缘分不该断绝,遇到合作中二人配合默契,不仅相安无事,反而却相处出一种心心相惜。 艾薇和冬青都是背井离乡北上打拼,没有特别出色的本科履历,一切都要靠后天的努力打拼。 结束了一上午的工作,施工队在工地吃饭,两个小姑娘不嫌弃脏累,也不例外,趴在桌子上吃盒饭。 工作之外,二人叙起旧。 “冬青,我感觉你来北京之后变化挺大的。”艾薇信口一提。 “是吗?”停下筷子,冬青抬起头来。 “嗯,”艾薇漫不经心,“比之前好些。” “……我之前是有点幼稚小心眼什么的,”冬青且停顿片刻,大方地承认了,“出来工作了,很多问题,我自己也在改。” 二人默默吃了两分钟,没了动静。 艾薇:“……毕业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有点冲,你别太在意。” “没事。”冬青脑海里闪过那些画面。 艾薇对她的点评不无道理,她有些自卑,心思沉重,还带着些讨好型人格,冬青自己知道自己的不足,但是人点醒的时候,她会更加深刻认识,也还好有她……冬青也在不断地调整自我。 她补充:“你说的话,给我启发挺大的,我还得谢谢你。” 艾薇悻悻地转移话题:“对了,你毕业证拿了没?” “还没。” “我们宿舍的毕业证是不是都在倪一鸿哪儿?” “我的在她哪儿。” 学校的毕业证发放时间集中在六月底七月初,这时候他们已身在外地,只有倪一鸿本地人去拿了证件。 艾薇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拿?” 冬青想了想:“就这个暑假吧,抽空回去一趟,要我帮你拿吗?” “那我先谢谢你了。” 艾薇老家离江城更远,天南地北的,她跑过去只是为了拿一个证件划不来。其实倪一鸿也可以寄件过来,但既然冬青顺道,一起拿了也未尝不可。 大学时代,艾薇行事张扬,现在进入社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事,她也慢慢有点能理解当年的冬青。 现在她对冬青有所改观,于是顺水推舟。 如果能在北京多一个关系还可以的老同学,也不是什么坏事。 冬青也深明凡事过犹不及,毕业之后她和艾薇已经没有利益冲突。 人相逢便是缘分,多一个朋友也好。 两个人都在心照不宣地转好他们微妙关系。 “对了,你在北京住哪呀?和别人合租吗?”艾薇问着。 搞建筑行业,经常熬夜加班。 艾薇现在合租的室友已经对她的作息颇有微词,据她了解,冬青家境条件一般,如有机会,以后两个人搭伴合租也可以。 冬青抿了抿嘴唇,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在陈嘉树家,他们拥在沙发上,他缓缓沉下来吻她的模样。 她面不改色淡淡:“……住在朋友家。”其实是……男朋友家。 艾薇失落:“……那好吧。” 午饭之后没有休息,一点钟再次开工。一下午,她们俩也里里外外奔忙。 艾薇的表现没有冬青想想中的那样大小姐性格不能吃苦;而冬青对细节的严格把控也让艾薇有些自愧不如。 空档休息时,艾薇擦了擦汗:“冬青,下班之后要不要一起去喝奶茶?” 奶茶和美食常常是拉进女生关系的重要环节。 “不了,我等会吃饭有约。”她顿了顿,又婉言道,“下次我请你吧。” 她能在北京有朋友投靠,那有人约饭也不足为奇。艾薇以为了然,她笑了笑,抛出友好信号:“那以后有空可以多约一约,我在北京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冬青心领神会,也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夏天的雨气湿气去得快,天已经放晴,西边的太阳格外晒人又刺眼,落日余晖爬到窗户里时,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冬青期待下班已经很久。 今天陈嘉树在医院实习,就在附近,晚上可以短暂一聚,吃一顿晚饭。 冬青:你下班了吗?我快好了。 陈嘉树:来的路上。 他们只相隔两站地铁的路程,应该很快了。 冬青淡定地把熄屏的手机塞到了包里,下班时间到了,她怀着心里的小确幸,愉快地与工友们告别。 艾薇也打算回去:“我跟你一起下去。” 冬青稍微有些惊讶,但没拒绝:“行。” 如果等会,艾薇遇到了陈嘉树怎么办? 比如,大大方方地介绍:这是我的男朋友。 冬青发现自己已经不害怕被朋友或者熟人知道她的恋情,优秀如他,在慢慢给予她力量变得自信、变得勇于追赶。 陈嘉树真的很好很好,像他的光一样,不自觉地,冬青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一切都是她在下楼梯时的心理活动。 踏下最后一级台阶,艾薇和冬青走出建筑,站在了散步道上,艾薇满面从容,并不忸怩。 她挥挥手:“明天见,我先走了。” “明天见。”冬青也柔声回应。 唉,她就这样离开了。 冬青心里打着鼓,还在脑补介绍恋人的戏码。 到头来,果然还是自己的戏太多。冬青自嘲地笑了笑,忽然肩后上一重。 “冬青。” “你来啦。”她扭过头来,立刻神色舒展。 陈嘉树刚刚从医院赶过来,他今天穿着一件动漫印花体恤,卡其色工装五裤,印花的面积不大,低调但是不单调。 随他而来的,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冬青笑了扣住他的手,心情愉悦:“走了,吃饭了。” 两分钟后他们在附近一家kfc简单解决晚饭——无非又是因为陈嘉树吃完饭要回医院值班,而冬青也要回工作室。 好在刚刚五点出头,快餐店里客流量不算大,点完餐,没出一分钟,出餐,他们在一个双人桌停下来,吧台椅,刚刚二人对坐。 餐厅冷气开得足,所以暖黄色的灯光也不显热,然而从灯光环境学角度,给食客们营造出大吃一顿的氛围。 他们两天没见,冬青和陈嘉树讲述了这两日见闻趣事,他侧耳恭听,时不时也点评一二。 “吃薯条。”冬青把她单点的中薯倒在托盘上。 陈嘉树有些心不在焉,这两天实验室的事情有些让他头疼。 “家柯,有时候,我觉得人际关系处理,是门学问。” “怎么了?”他捧着冰可乐,回过神来,“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冬青咬了一口香辣鸡腿堡,把她和艾薇的事情原委讲了一遍,从大学时期相处一般,差点决裂,再到这两天重逢相遇,还要搭班子合作做项目。 “真的没想到。”冬青衔着吸管,“……我们俩相安无事,甚至关系还越来越转好了。” “嗯,你们俩在为同一个项目奔波,目标一致,当然要好好合作。而且,那些个人恩怨,你自己都说是你们两个不成熟不懂事的结果,想必站在你们思想上都已经成长了,过去的事情,就不会斤斤计较了。” “嗯,你说得对。”她点点头。 他总结:“异地他乡,多一个朋友没有坏处。” “家柯,我很好奇……你们学霸之间的人际关系都是什么样的……你们有没有争端之类的?” 陈嘉树拿薯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还好……看个人吧。有的人很随和好相处,也有的人就是喜欢较真执拗,意见不和,很喜欢辩论……总而言之,兼容并包,大体上都还是好的。” 她悻悻地闭嘴。 陈嘉树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家长捧着,学校捧着,同学之间也会因为他神祇一样的存在,连脏话都会被背着他说。 冬青想到一句话,当你强大时,全世界都对和颜悦色。别人巴结他还来不及,就算是真的有人看不惯他,但能强大到,给他脸色看? 看来今天找的共情话题翻了车。 无可奈何,谁让她的男朋友是个神仙。 …… 夕阳西下,云霞满天。 冬青和陈嘉树手拉着手一起到了地铁站,他们坐同一号线路,但方向相反,他们站在候车区中间,谁也没有往站台去。 她仰头问:“这个周末你还回来吗?我看你现在好忙啊……” “今天才周三,不好说。”他想了想,“呃……因为转科实习和科研两边都要抓,所以……确实比之前还忙了一点。” 好叭。 冬青垂头,现在她好不容易松下来一点……他也要忙他的事情。 “怎么了?”他问。 “考虑你不在的时候,怎么充实自己。” 陈嘉树意味深长:“你不要我陪了?” 冬青清清嗓子:“咳,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我们各自安好也行!” 说罢,她撒了手,往候车方向走去,地铁里的喇叭也喊起来即将到站的列车,人群缓缓聚集起来。 “冬青,过来。” 她扭过头撇了撇嘴,有些不开心:“干嘛?” 站在人群中的陈嘉树向前走了两步,定在她跟前,捧住她的脸:“周末如果不回去,先透支一个吻。” 哈? 冬青完全被他的操作弄蒙了,一双眼睛瞪得贼大,她只听得见四下人来人往,嘈杂的普通话里还夹杂着天南地北的方言,地铁轨道里车厢和空气摩擦出轰隆隆的风声。 陈嘉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他送开她,轻松地道了声:“拜拜。” ※※※※※※※※※※※※※※※※※※※※ 过一过艾薇的剧情,再夹杂一点小甜。 在我看来,关于女主角的成长不光在她的专业方面,还有为人处世啊,等等。当然了,成长也是双方,陈嘉树也不见得样样都好,当他走出象牙塔,也会遇到一些困难。 chapter 33 选择了学海无涯苦作舟,就只有每天都披星戴月而归。 陈嘉树回到宿舍楼下已经是十点多钟,寝室灯亮着,推门进来,只有周毅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翻笔记。 曾几何时,他们成了老生,成了学长学姐,成了低年级分享经验的领路人。 当同年入学的人纷纷毕业就业,唯有临床的他们还在坚守苦学,选择了这一门专业,就注定要花费别人十倍的努力,坐得住冷板凳,耐得住学海寂寞。 下学期转科实习之后,剩余的两年相当于研究生,毕业立刻拿到本、硕、规培一体的学位证书。当然,除了继续读完成为真正的医生外,还有出国留学走学术,也可以留校继续攻读博士。 “老陈,你终于回来了。”周毅从实习医院回来得早,他回过头。 周毅是医学世家出身,他读临床是被父母安排得明明白白,他转科方向为骨科,毕业之后依靠父母关系,已经有了清晰的出路,看样子,他也不怎么慌张。 “嗯。”陈嘉树去接了杯水,坐在椅子上休息,“你今天回来得挺早。” “害,别提了。”医学生时常会有自我怀疑的时候,显然周毅应该又被什么医院的人间惨剧弄得头皮发麻。不过他一向没心没肺,一会儿就能把心态调整好。 周毅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合上了笔记:“对了,咳,老陈,你跟着刘老师我没记错吧?” 陈嘉树正在收拾洗澡用品准备洗漱,一愣,他明知故问,必定有什么事要说。 周毅立刻搬凳子坐到他旁边,塞过来一个精美的灰色磨砂纸盒。 他笑眯眯着拍了拍陈嘉树的肩膀:“咳,春天都过去了,你这次又惹桃花。” 是一只黑色的派克钢笔。陈嘉树表情淡淡,把盖子合上后,丢回周毅怀里:“……谁送的?” “还能有谁?刘老师的女儿呀,刘子念。”周毅一脸惊诧:你自己惹的桃花,自己心里还不清楚? 陈嘉树:“……我之前不说了,有人往寝室送东西别收吗?” “我倒是想拒绝,但人家是谁?刘老师的千金。我不好意思驳这个面子。”周毅倒坦坦荡荡。 自从大一开学,就因为陈嘉树那张堪比明星的脸,从学院到其他学院,向示好的女生从学校排到景山。 有送水果零食的,也有送学习用品的,最壕的一个送了他一台新的ipad。在他谈恋爱期间消停了许多,但是一旦传闻他分了手,这礼物就又送了起来。 这期间,可以说陈嘉树备受困扰,不胜其烦,然而大三编了假女朋友,没两天就被揭穿暴露了。 后来陈嘉树也和室友们说,不要随便替他收女生的礼物,但替他收礼物,室友们也会得到好处,这对他们而言可没什么坏事,还能吃吃瓜。 “今天晚上刘子念来送的,我看人家长得挺好看的呀,前凸后翘,眼睛圆溜溜的勾人,人挺不错的,跟你男才女貌,挺般配的。”周毅挤眉弄眼,开他玩笑,“礼物我收都收了,咳,兄弟,你要不考虑考虑?” 陈嘉树认真地看着他,吐口胸中的郁结:“考虑什么?我有女朋友了。” “我去,这回不是故技重施,‘无中生友’吧?”周毅手拍大腿,眼睛瞪得牛那么大。 陈嘉树都空窗两三年了,怎么突然又来了一场瞒天过海的恋爱,寝室里没一个人知道? 陈嘉树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上回你到处说我‘无中生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现在又替我收礼物了?你以后能不能别过分关心别人的隐私和情感状况,不要乱替我做主,这样会惹很多麻烦。” 他不是那种喜欢指责别人的人,但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陈嘉树心里闷闷,把浴巾丢在盆里,径直往卫生间走去,打算冲凉冷静冷静。 周毅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他将信将疑:“……真的假的?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陈嘉树叹气,立刻扭头,大步流星地走回来,三下五去二,把手机里和冬青在天.安门的合影翻了出来,苦口婆心:“看清楚了吗?真的,不是假的。” 周毅定睛一看。 蓝天白云,阳光明媚,红旗飘扬,在广阔的广场上,陈嘉树身边挨着一个清瘦秀气的姑娘,他的眼神舒展温和,姑娘也笑得灿烂。 他一下子无语凝噎。 周毅从来没见过陈嘉树能对一个女生温柔成这样,之前两个女朋友他都表现得很冷淡,他曾一度怀疑他有感情障碍。 看来这回,陈嘉树是动了真心? 完蛋,不管陈嘉树对恋情的态度如何,周毅这回算干了件糊涂事! 他僵硬地抬起头,面色尴尬地道歉:“那我明天跟刘子念说一声,把东西还给她。对不住了,兄弟。” “……算了,因我而起,我明天去实验室,亲自还给她,跟她说清楚。” 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周毅去解释,他也难做人。 陈嘉树叹了口长长的气,主要还是他的问题,还是自己担待下来吧。 周毅悻悻,突然就理解陈嘉树如此讨女生喜欢了。 他的皮相俊朗、英俊潇洒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身上那股事理清楚、宽以待人的劲,连他一个男人都自愧不如。 “不过,你有女朋友你倒是发个圈儿呀,不然人家都以为你单身,活脱脱渣男行为。恋爱发圈儿,这也是咱们小嫂子负责任,是吧?”周毅善意提醒,终于说了一句在理的话。 陈嘉树捧着沐浴露刚走了两步,一愣,不禁痴笑了两声。 冬青,小嫂子? —— 第二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陈嘉树一早到了实验室,昨天小白鼠又生了一窝,他在一个个统计质量和健康状况。 严柏抖了抖身上的白大褂刚走进来,揉了揉眼睛:“陈师弟,这么早?” 陈嘉树手持着数据表,将圆珠笔塞在了白大褂左侧口袋:“师哥,早。” “怎么今天来实验室,你不去医院吗?” “我下午再去。” “哦。” 严柏没有多过问。 平时实验室的事情又多又繁琐,枯燥无聊的工作有一个人分担,也不算坏事。 而陈嘉树怀着别的心思,他是等刘子念才过来的,他要把钢笔还给她,再解释清楚。 其实,那次在实验室初见之后,刘子念实验室来得越发勤,最近这几天她以空调凉快、环境安静为理由,直接每天在刘老师的办公室自习起来。 时至今日,瞎子都看得出刘子念她赖在这是有目的的。 碍于她是导师的女儿,而且也没点破用意,陈嘉树也就不当回事,他一直态度冷淡,等她见好就收。然而,他的态度却取得了适得其反的效果——刘子念越发得寸进尺了。 陈嘉树:“师兄,刘师妹她一般几点来老师办公室自习?” 严柏抬起头:“……差不多了吧,八点左右。” 他有预感,陈嘉树也对刘子念的“监视”忍不可忍了,马上就要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 唉,严柏虽然好奇,但自以为就是个小小的学生,导师女儿的瓜,谨慎吃为妙。 果然,差不多八点十几分,陈嘉树暂停了手里的工作:“师兄,我先离开一会儿,马上回。” 严柏:“你去吧去吧。” 陈嘉树几步踱到门口,脱掉衣服,按洗手液洗手,行云流水。 严柏在后面偷瞄着这少年郎,身量颀长,脊背英挺,果然风度翩翩,举世无双。 饶是电影学院的,帅气有余但没他聪明;而在学校里比他聪明的又没他好看,啧,难怪小师妹一见倾心。 咚咚—— 陈嘉树敲门,便顺手开了门,果然刘子念就坐在桌后,读着一本英文小说,她穿着一席白裙,长发披肩。 “陈师哥,你好呀,有事吗?”刘子念从书本里抬起头来,一见是他,眼睛像流转着光一样。 陈嘉树开门见山,把钢笔包装盒放在了桌子上,但还保持着委婉的口吻:“师妹,你上次有东西落在我们寝室了。” 刘子念看着包装盒,笑容一凝,转瞬又调整好了心态:“我送给你的,你收着吧。” “太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她合上书本,理所当然道,“我听严师兄说,你快过生日了,送你的礼物。” 刘子念很狡猾,绝口不提她对陈嘉树的欣赏。 “我有女朋友,送礼物是你的权利,但是我要避嫌。” 她有些惊讶:“是真的?师哥真的有女朋友了?我还以为严师哥逗我玩呢,他说你之前……” 又是无中生友…… 陈嘉树感觉最近被这几个字害得不浅,他扶额:“是真的。” 刘子念目光暗淡:“是这样啊,那我给你带来困扰……” 陈嘉树清了清嗓子:“我不打扰你自习了,师妹。” 他慢慢带上了门。 “师兄再见!” 未来几天,刘子念果然在实验楼销声匿迹,她知难而退,陈嘉树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 过渡章,推动剧情。 陈嘉树的二十几年里是一个太完美太不真实的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连生气和发脾气都会隐忍,不愿意伤害别人。所以刘子念只是一个引子,不会动摇男女主感情,但是同样也会让男主角变成一个普通人一样,会纠结会生气,会抉择彷徨,也会吃醋什么的,哈哈最后把冬青按在楼道里吻【见文案一】,所以说这是感情深化的必由之路呀哈哈。 学生时代青涩单纯的爱慕→成熟男女炽热躁动的爱恋 chapter 34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 经过书店装修的室内项目,冬青再一次和艾薇恢复了正常的联系。 其实她们在大一大二的时候关系也还不错,寝室四人经常一起逛街聚餐之类。在北京,他们两个也慢慢发现对方身上的优点,成了朋友,偶尔得空,也约出来喝一杯咖啡。 当然,喝咖啡是调侃的说法。 业内不少人学艺不精又装逼的人,端着建筑学精致小资的架子,喝咖啡就是她们最常用的手段,分明品不出速溶和现磨的区别,还偏偏要把逼格抬上去。 大学时期,她们寝室都对有些人的“喝咖啡”嗤之以鼻,但是久而久之,这变成了她们之间逛街约会的暗语。 周末下午,冬青和艾薇一起在三里屯逛街,艾薇家庭富足,若说逛街购物最在行莫过于她了。 “你今天打算买什么?” “生日礼物。” “给男朋友?” “昂……” 艾薇在前几天知道冬青在北京有了一个男朋友,表现得并不惊讶,怪不得今天她主动说出来逛街了,原来是男朋友的生日。 冬青还记着上次随口一句请她喝奶茶,她点了两杯贡茶的奶盖,递给艾薇。 “你付了?” “嗯,上次说了我请。”冬青咬着吸管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的果汁混着浓郁的芝士滑进了喉咙。 艾薇也不客气。 夏天逛街实在太热,很快二人溜进了商场里吹凉风。 “你男朋友生日还有几天?” “还有两个星期,我怕到时候忙没时间准备,先来看看。” “狮子座?” “嗯。” 艾薇嗤笑:“跟你挺配。” 冬青不解:“星座性格什么的都是概率事件吧?” “咳,我没那么关心你,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星座啊,”她划清界限,“我就是判断狮子座男生自信有主见,正好能牵着温吞吞的你。” 好像也是这么回事,陈嘉树性格沉静,而且自信,具有自己的主张……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把他当做引路明灯。 冬青一笑:“不好意思,有被内涵到。” 冬青和艾薇并不像那种腻在一起手挽手的闺蜜,她们俩的朋友关系相对独立,逛街也没有过分亲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天,走了的拐角,艾薇一看到丝芙兰线下就眼睛放光:“走走走,去看口红。” 冬青被她拖着手望琳琅满目的彩妆店走去:不是说好陪她选生日礼物吗?半小时之后艾薇心满意足从丝芙兰出来,而冬青什么也没有买。 艾薇调侃道:“现在都拿工资了,你还这么吝啬?攒钱干嘛,北京买房?” 冬青只是笑了笑,当做没听见。 她现在的工资虽然涨了起来,但是也没到挣一分花两分的地步,以艾薇的家庭条件不会懂她的攒钱癖。 “你说我买什么呢?” “投其所好咯,打游戏送设备,打球送鞋。” 冬青转了转眼睛:“他好像不玩游戏,也不打球……” 在她印象里,上一次看到他打电脑游戏是小学三年级,他们几个玩伴一起在陈嘉树家玩黄金矿工。当时冬青家还没有买电脑,他已经把单机小游戏玩的很溜了。 艾薇叹气:“也是,你这么文静,男朋友应该也是内敛型,他看书吗?” “看。” “那就送书。” “送书会不会太无聊了?”冬青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学生的她还在送书这老一套,岂不是显得礼物单薄? 艾薇被她说的有心无力:“算了,你自己想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你把自己送给他得了。” 他语出惊人,冬青正在吸杯底最后一点奶盖,被她说的话呛了一口。 把她送给陈嘉树……陈嘉树是那种人吗? 冬青脑海里摇了摇头。 在她眼里,迄今为止,连他们日常的拥抱亲吻都是那么的温情脉脉,冬青觉得陈嘉树不容亵渎,她根本不敢想他动情是什么样子。 艾薇见她沉默,突然笑出声:“哦哦,我以为你和男朋友同居了,原来你们还没……” 冬青一下子回过神,立刻捂住艾薇的嘴:“别说了。” 她的脸上的火热已经烧到的耳根。 二人继续逛街,冬青都没有怎么再提生日礼物的事情,唯恐艾薇又对她连篇戏言。 最后的最后,冬青在一间琴行前停下了脚步,隔着玻璃橱窗,里面许多十来岁的孩子枕着小提琴,拉着并不算美妙曲子。 小提琴入门是很难的。 “看什么呢?你要买琴?” 高中之后学业繁重,好像就没见陈嘉树再拿起过小提琴。但是在她回忆里,永远记得舞台上穿着燕尾服的少年郎,款款深情演奏的样子。 她实话实说:“有点想买。” 艾薇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一把好的小提琴多贵吗?让你买彩妆你舍不得,买琴就舍得了?” 冬青定定地看着橱窗里那一把手工制作的琴:“……他小提琴拉得很好。” 艾薇拉着她往aj的店面走:“得了吧,现在社会浮躁,谁还拉小提琴,你还不如买双好鞋。” 结束和艾薇的约会,冬青回到家已经九点多钟,她打开冰箱拿出最后一瓶酸奶,把新买的鞋放在了茶几上。 洗完澡之后,冬青回到卧室,一翻日历,又是一周过去。生活充实,有时候一星期过得像一天,一眨眼又过去了。 冬青打开电脑,拨通陈嘉树的电话,嘟嘟了一分钟也没人接,好叭。 她把手机放在显眼的位置等回复,面对电脑处理这段时间的工作经历和资料信息。 冬青心里知道,虽然她现在在这个单位工作还行,但这个行业本来就是人往高处走,不断积累经验,跳槽,才能慢慢往上升。 两小时后,她困得眼睛睁不开,一看手机,三四个未接来电,全是陈嘉树打过来的,她忘了自己设置了静音。 现在已经转钟。 冬青刚刚准备打回去,但是他白天在医院那么累,现在他可能已经休息,权衡一下她打开了微信。 陈嘉树:今晚跟了一场手术,没接到。 陈嘉树: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我不给你打电话了。 陈嘉树:晚安。 冬青捧着手机,默默发了条语音:“家柯,晚安。” 她打字又补充:下下个星期六你过生日,记得要回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陈嘉树:知道了,一定会回去的。 冬青:你还没睡? 陈嘉树:梦见你给我发消息,就醒了。 说谎不打草稿,她噗嗤一笑,回:骗人的鬼,不说了,好好休息,陈大医生! —— 次日冬青按时上班打卡,她刚刚在自己的办公席上坐下,当初和她一起进来的两个新人抱着自己的物品,正在办离职。 冬青心里咯噔了一声。 她昨晚还在盘算跳槽的事情,两位同事就已经找好下家了——也对,他们两个的本科出身都比冬青要好,本地高校毕业,市场认可度比她高得多。 两位同事和冬青简单地告别,就抱着东西出去了。 她不寒而栗,看来她也得早点给自己做打算。 虽然董利如对她还不错,她的工资也由刚刚入职的4000多涨到了6000,但是冬青心里也清楚,在一个做改造和室内设计的公司不是她真正的追求。 在学校的时候老师说过,毕业之后从事平面设计的、室内设计的都大有人在,但是还是希望有一部分人能吃得了苦,在建筑设计上一直走下去,把这一份初心薪火相传,能是别人,也能是自己。 归根到底,冬青还是想回到做建筑设计。 但她还没考虑好说辞,董工就先一步找到她。 冬青走进了主创办公室,纳罕她还没有把想跳槽表现得那么明显吧? 董利如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她指的是刚刚离职的同事:“人往高处走,我也能理解你们年轻人的心情。” 这时,董利如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微笑,“这几个月来,你的专业水平和做事态度,我都看在眼里,我们这儿也确实只是一个平台。” 冬青不胜惶恐:“……董工,我现在可以再做一段时间,目前还没有……”没有跳槽的打算。 董利如实话实话:“我们工作室对毕业生来说,只是平台跳板,这是我们的定位。应届生吃苦耐劳,干的多工资少,但可以迅速地成长,满足市场需求。廉价劳动力和培养满足市场需求的人才,这就是我们一直招聘新鲜血液的原因。” “其实呢,你不用紧张,我找你,是出于对你的欣赏。”董利如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她面前,“下周事务所又会开始招新的助理、实习生,你可以选择留下来,当然我的建议是,我给你一个推荐信,往层次更高的地方走一走,闯一闯。” 她离开之后,每个月来给新员工的工资恢复到4000。冬青听懂了董工的言外之意,就是她成长了,工资和创造的价值不匹配,以过来人的角度,建议她闯一闯。 她镇定自若,知道她肯定不会就这样莫名其妙被“裁员”,于是继续听董工讲下去。 原来董工的大学同学正在做自己的工作室,建筑设计方向,现在只有三个主创,所以找她来举荐人才充任建筑师、建筑师助理之类。 冬青露出微笑,立马说道:“我愿意。” 董利如一笑:“我还没说工资报酬,你就愿意了?” 现在大学的建筑学很多都是毁人不倦,空谈过于学院化理想化的东西,教学模式照本宣科,很大程度上摧毁理科生的信心,进而做设计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很难入门的事情。经过这几个月,董利如发现这个双非的小姑娘目的明确,做事认真,最难能可贵的是,她没染上那种丧气。 “工资报酬什么的,大家都是从底层做起来,我没什么意见。只要能学习能进步,这对我来说就是很好的机会了。”冬青莞尔一笑,解释自己的意向,只要能回归的单纯的建筑设计上,薪资都不算大问题。 她给董利如鞠了个躬,真诚地说道:“真的,真的太谢谢您了,董工。” 努力可能会白费,但是努力从来不会说谎。 总有一天自己付出的一切,都会在某个机缘之下全部回馈给你。 ※※※※※※※※※※※※※※※※※※※※ 冬青这边的事业线中午串得差不多了,可以期待陈嘉树的生日了。qaq 九点还有一更~ chapter 35 几天后,冬青顺利地拿到了董工的推荐信,此外她还得到了意外之喜——这周筑·工作室正好招新,而她下个月才去新事务所报道,中间的空档刚刚好能让她放一个微暑假。 冬青规划好,她可以趁机回一趟江城,和倪一鸿见一面叙叙旧;拿完毕业证再回一趟老家,和落落聚一聚,吃一顿妈妈做的饭,再重返北京这个大都市,开始一轮新的拼搏。 “哦,你自己安排的好好的……那我呢?”陈嘉树从正在温书,一心二用的他从笔记里抬起头来,推了推眼镜。 冬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呀,等我回来,刚刚好是你生日那一天。” “好,那我等你回来。”他神色有些倦怠了,但是依然对冬青笑了笑。 冬青难为情:“是不是我打扰你学习?不然把视频关了?” “不用。”他说,“你忙你的,不说话就好了。” 冬青鼓了鼓腮帮子:“唔,好叭。” 果不其然,刚刚答完话,陈嘉树又埋下头,轻轻地扫视笔记,时而思考,时而若有所悟。 他的镜片很薄,后面的那一双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家柯,你什么要一直戴眼镜呀,你度数不高呀?”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又打扰他了。 他抬了一下头:“习惯了。” “是不是,掩盖你的美貌?哈哈。”冬青小声。 陈嘉树低着头,随口:“……差不多吧。” “可是你这样很有斯文败类的感觉。” 他丢下了笔,一脸疑问:“什么叫斯文败类?这个词含贬义吧?” 冬青噗嗤一笑:“咳,是现在网络上禁欲系的一种衍生类型的人设,表面斯文,私下禽兽。” “你喜欢?” “一般一般。”冬青讪讪。 陈嘉树被她提到的定义逗乐,暗暗记下“斯文败类”论,继续埋头温书,而冬青见他静下来,也心照不宣,做起自己的事情,不再打扰他了。 当时,还是会时不时偷看他两眼。 冬青大学时很喜欢外国建筑史,尤其喜欢结合整个西方艺术史的进程一起分析思考,关于艺术、绘画、雕塑,乃至建筑之间的联系。 她自己在个人的公众号经常分享艺术故事,最近她终于得了空闲,于是想起来更新。 编辑文案、找图片、配表情包、排版,很久不做公众号,她已经有点生疏这套流程。 她打了个哈欠:累了,看学霸直播提提神。 她趴在桌子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瞅着对面的陈嘉树。 白炽台灯下,照得他皮肤又白又透,竟然比女孩子还干净细腻,鼻梁弧度也刚好完美,没有过分得高,但挺拔得恰到好处,还有他的眼睛,干净澄澈。他修长洁白的手拿着一只百乐p500,眼睛跟着笔尖逐行流转着。 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巍峨若玉山之将崩。 说美男子嵇康的话,用在他身上也不为过。冬青此生何幸,能和他在一起呀。 她几乎快把星星眼贴到屏幕上去了。 这时候,陈嘉树的背景里突然声音热闹了起来,没过两秒钟,镜头里出现了两三人。 陈嘉树回头,竟然是室友们提前回来,若无其事:“你们回来了。” 冬青警惕地缩了回去,离屏幕远远的。 周毅第一个发现陈嘉树好像有点不对劲呀,这平板上放的啥,不是慕课不是ppt。 他几步过来,勾上他的肩膀,吊儿郎当:“干嘛呢,你学习还用得着开b站直播营造氛围?……这up主……是你女朋友吧?” 未几,周毅立刻呼朋引伴,小小的屏幕面前挤满了三个大汉:“快来,兄弟们,快来和嫂子打招呼,啧啧啧,想不到陈嘉树学习还跟女朋友开视频?神仙恋爱呀。” 冬青看着屏幕里三双八卦而真诚的直男眼神,有一丝丝尴尬。 陈嘉树为他的八卦室友叹了口气,但依然保持着风轻云淡的神情:“冬青,这是我的室友们。” 她露出假笑:“呃,你们好,我叫冬青。” 三人一一自我介绍,他们倒都很友好,一直在夸陈嘉树眼光好会挑妹子,还夸冬青漂亮伶俐,一听她现在是建筑设计师,立马肃然起敬。 冬青不太好意思,其实她只是刚刚入门而已…… 周毅拍了拍陈嘉树的肩膀:“还是你厉害,傍上女强人了,以后有人养,你就当个普普通通的医师就好了。” “一边儿去。”陈嘉树啐他离开。 周毅等人识相,彼此目光交流:哎呀,打扰了打扰了。三人遂溜之大吉,各自忙各自的事情了。 陈嘉树带上了耳机:“好了,我继续学习,你也继续忙吧。” 冬青在那边目瞪口呆,刚刚还在旁边调侃陈嘉树,一点也不正经的三人作鸟兽散后,立马回到了自己的桌子上,挑灯夜战。 不愧是……学霸。他们的执行力和专注能力太强了。 她点点头:“……好的。” 其实她都困了,但见识到学霸寝室这么浓厚的学习氛围,比她在b站看直播学习还要得劲。遂,冬青索性一鼓作气,今天把推文推出去。 …… 冬青第二天踏上了回江城的路途。 她靠着舒服的软座翻公众号的数据,《文艺复兴与建筑师》这个专题她已经停更了两个月,居然还有几个老粉的留言。 冬青挑了几个回复,便合上眸子小睡了一会儿,睡得不知今夕何夕,醒来的时候竟然还差两站就到了。 晚上七点,倪一鸿和冬青在车站相见。 “哈哈,冬青,又变美了,有爱情滋润就是不一样。”倪一鸿抱住多月不见的好友,“今天住我家去。” “想死我了……”冬青也抱抱她,“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 “狗粮吗?”她八卦。 冬青:“哈?你要是愿意听,那我给你讲一晚上。” 今天倪一鸿特地请了一晚上假来接冬青。 二人坐着熟悉的江城公交车,一路有讲不完的话,叽叽喳喳声中,终于到了倪一鸿在江城老区的家。 她们窝在一张床上,闹成一团,拉扯家常,共同感叹毕业之后进入社会的不容易。 记得上一次二人“同床共枕”还是大三去宏村写生实习的时候,一转眼他们已经二十三、四,离开淳朴简单的学校,俨然成了社会人。 冬青还提了一嘴她和艾薇在北京重遇的经过。 倪一鸿:“你们俩等和好如初,在异地也有个帮衬。这样挺好的,毕业之后才发现……当学生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呀。” 几百块钱的宿舍住半年堪比廉租房;十块钱虽然不怎么好吃但管饱的盖浇饭;校门外面的堕落小吃街;散步在宽阔的操场上偶然看到的云霞,曾经那些寻常而普通的日子啊,现在都变成了记忆里的花朵。 倪一鸿枕着胳膊看着冬青:“加油。” “加油。”冬青也看着夜色里那双黑黢黢的眸子。 未来的日子里,他们都要为前程而努力奋斗。 倪一鸿笑了:“哈哈,你好正经。” 冬青反问:“……不是你先的吗?” …… 次日,冬青从倪一鸿处拿了她与艾薇的毕业证。 倪一鸿现在在设计院上班,昨天晚上特地请假接她,现在的苦逼程度,冬青也很能理解,于是告别之后,冬青没打算在江城停留,再一次登上了回老家的列车。 冬母作为退休在家的妇女,特地来火车站接她,一见到她,就说她又瘦了,在外面上班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已,按时吃饭。 回到熟悉的家乡,连空气都是鲜甜的,冬青愉悦的心情立刻被调动起来,彻底丢下了在北京快节奏高压力的感觉。 中午回家,冬母张罗了一桌好菜:“你多吃点。” 冬青嘴巴还在咀嚼,冬母一直往她碗里夹菜:“够了够了,我吃完碗里的再说!” “在家待多久啊?”冬母收手,又另拿碗盛汤,“喝点母鸡汤,补一补,看你瘦的。” 冬青:“就三四天吧,我回来看看您,休息两天再走,还要上班呢。” “在北京累不累啊?辛苦不辛苦?”冬母一脸心疼自家女儿,小脸又瘦尖了,“你住在哪呀?该不是住地下室吧?” 冬青差点喷饭:“住朋友家……妈,您是不是营销号小视频看多了……动不动就地下室。” 冬母忽然脑子一转:“你在北京有什么朋友,我咋不知道?” 冬青埋头吃饭:“……高中同学,说了您也不认识。” 冬母将信将疑,过了一会,她突然关切:“在北京有没有遇到什么青年才俊啊?” “……啊?”冬青夹了一根菜薹,面不改色,“没。” 陈嘉树她从小就认识的,他不算。 “这么大了,终身大事也要放在心上。不要看忙着上班,遇到不错的男孩子也要相处相处啊,青青。”冬母语重心长。 “……哦”冬青腹诽着母亲,学生时代勒令不许早恋,毕业之后恨不得马上结婚。 “咳,你回来有三天吧,要不要约个会试试?”冬母发问。 约会,相亲? “噗——”冬青吐出来刚刚喝进去的鸡汤,“您说风就是雨了吗,妈?” ※※※※※※※※※※※※※※※※※※※※ 冬青回老家意味着什么呢? 请关注文案→老旧楼道,案发地点已经锁定。 chapter 36 回到卧室,扑面而来都是熟悉的味道。 冬青躺在床上和陈嘉树发消息:已经回家了。 发完,她到窗户边给陈嘉树录了一段厂里的街景,晚饭后的夏天,天色微微暗沉,下楼有人走动散步,悠闲而惬意,时不时跑过一辆摩托,鸣笛声喧闹声,一下子把人拉回童年的感觉。 他们这个厂子,好像十几年都是这样,人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轻的学生一代一代走出去,而他们的父母把一生的血汗都奉献给了这里。 纵然工厂落寞了,但这仍然是他们最亲切的家园。 陈嘉树一夜未回消息。 冬青也不怎么在意,她已经习以为常,她躺进自己的小被窝,一夜都是安静而幸福的梦。 而远在北京的陈嘉树失眠了半个夜晚,他看到了冬青的消息,还有录像里熟悉的街道、乡音,这种温暖的感觉对抗着他学业跟科研上的压力。 最近的科研和医院实习都很不顺心。 第二天,他如常去了实验室,刘子念站在门口,她背靠走廊单腿支撑着,悠闲而放松的样子。 陈嘉树硬着头皮上前。 “陈师哥,”刘子念笑意盈盈,“好久不见。” 陈嘉树扯了扯唇角,却没笑,兀自输入着门锁密码。 他走进来,刘子念也一路跟随。 陈嘉树:“你来有事吗?导师今天上午在医院,下午才来。” “我来看下你呀。”刘子念毫不避讳,“咳咳,师哥,我加你微信,你看到消息通知了吗?” 陈嘉树还是忙他自己的事情,洗手,戴手套:“……看到了。”但是不想加。 她转了转眼睛,软磨硬泡:“你加一个呗。” “我们平时也没什么学术交际往来,没必要。” 刘子念愈挫愈勇:“你加一个嘛~” 她是天之骄女,从小到大只要能得到的东西,刘子念都能一一争取过来,陈嘉树愈是回避拒绝,她心里的占有欲便愈发浓烈。 他有没有女朋友,刘子念不在乎。她的价值观就是,只要他还没结婚,她就能一直磨,好女怕郎缠,反之亦然。况且她的父亲是陈嘉树的硕导,所谓近水楼台,她不相信父亲的科研地位和学业指导对他没有一点吸引力。 况且,陈嘉树口中的女朋友? 刘子念不相信真的有这么个人。 她紧紧挨着陈嘉树坐着,双手捧着脸颊,一脸盎然兴趣看着他俊朗的脸庞,她就是要缠,对着陈嘉树的脸,她怎么都不吃亏。 陈嘉树被她热烈的目光注视着,心里越发恼火。 他本来以为刘子念在那日之后就会适可而止,但是事实上她改变了策略,总是时不时出现在医院、实验室,以找导师的名义,天天缠着他,一副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现在,科室的实习医生都知道有刘子念这么一号人缠着他,最无语莫过于有些人以“和导师女儿在一起少奋斗五年”这样的话来取笑他。 虽然陈嘉树意志坚定,但说不被影响是不可能的。 “刘子念,你是故意要让我在导师这读不下去?” “我影响到你了?”她惊了一下,今天居然叫她大名,看来是真的惹毛了他,刘子念不以为意,笑了笑,“那是不是说明你心里有我了呀?” 陈嘉树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忍住心里的脏话。 刘子念:“师哥,男未婚女未嫁,我追求你,我有错吗?”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陈嘉树眉头紧锁,直接闭嘴,不想跟她说一句话。 这时严柏刚刚套上白大褂走进来,陈嘉树面色清冷,立刻走了出去:“师哥,我今天不做实验了,等会我喊人替我,你先一个人顶一会。” 唉—— 他本来还想问怎么了,但严柏看到导师宠爱有加的千金刘子念正站在前面,立马什么话都噎在了喉咙。 得,这会又有好戏看了。 刘子念是出名的难缠,听说她是导师三十多岁才得来的女儿,从小宠到大,性格娇纵蛮横,在感情生活上奔放热情,从大一到现在已经换了四五个不同类型的男朋友。 陈嘉树夹在导师和刘子念中间,实在难做人,严柏揉了揉鼻头,看来陈嘉树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只能等刘子念新鲜感过去了。 到晚上七点,严柏下班。万万没想到接到陈嘉树的电话,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来实验室了。 这新的学期还没开始,陈嘉树和刘老师说退出了? 严柏语重心长:“陈嘉树,你何必呢?你忍一忍不就好了?” “师哥,没事。我会尽快联系新的硕导的,现在还没开学,应该还找得到。” 此时陈嘉树已经在回家的地铁上。 他需要休息了,一个月了喘不过气的科研任务还有不得不去应付社交生活,让他很累,身心俱疲的累。 严柏还在电话中劝他:“你太倔了,刚易折,柔恒存,刘子念就是个小孩儿抢玩具,你理她干嘛?刘老师的实验室那么多人挤破脑袋都进不来,你说放弃就放弃了?” “师哥,我不是对学术丧失信心,我还会回来的,可能是别的导师,别的研究方向……现在,我想先安静一下。”他对旁人的语气还是和和气气的,但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陈嘉树拉着地铁上空手环,拥挤的列车罐头里,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 很久没这种感觉了,上一次是高三模考,他因为参加奥赛落下功课,在第二次、三次模考都滑出了年级前十。 虽然在高考之前因为物理奥赛金奖被保送top2物理系,但他为了更有选择性的大学专业,毅然决然放弃了保送,最后几个月奋力追赶同学们,高考一举成名,拿了全省理科榜眼。 冬青说的对,他几乎没遇到过挫折失意,一路走来更多的是鲜花掌声,鲜少阻拦和困扰。 就算是有,他选择的是争取,而不是放弃。 他考虑了一个星期,到底要不要换导师换方向,当他找到刘老师把自己心里的疑惑都说出来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原来,放弃也不会怎么样。 八点,陈嘉树回家了。 已经快一个月了,陈嘉树没有踏进这这门。他打开客厅主灯,发现屋子里并不是毫无人气,相反比他住在这温馨了许多。 餐桌上一捧鲜花还散发着幽香。 他低下头准备换鞋,一脚提到了鞋盒,蹲下来一看,是一双aj,冬青买的生日礼物? 陈嘉树反应过来,还有两天他就二十四岁了。 他把鞋收好,往冬青房间走去,书桌边的烤漆皮琴箱一下子吸引了他的目光,陈嘉树打开,一把云杉木小提琴躺在里面,安安静静。 陈嘉树嘴边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把琴箱收好,琴箱下面还压着一封没有邮戳的信件,正面写着:亲爱的陈同学,他目光一凝,三两下拆开来读。 亲爱的陈同学: 你好, 我是冬青,是学生时代暗恋你的女生里最普通平凡的一个,哈哈,虽然现在已经经由你的“认可”,成为了陈嘉树同学的女朋友,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怂得没能给你写一纸情书。 我们认识多久了呢?从幼儿园开始,或者在你我都没有记忆的更早。很庆幸,我们年少相识,从幼儿园初中都在一个班里;当然也遗憾,我的不上进,跟你拉开了越来越远的距离。 我已经忘记了暗恋从何伊始,是你小学一起玩笑疯闹,还是初中一遍遍教我错题,还是在毕业礼上那个惊鸿一瞥,舞台上的你演奏着乐曲,仿若天人下凡,浑身散发着暖暖的金光。 曾经年少,我可以写许多许多文化华美的句子,隐喻我求之不得的暗恋,我知道这样的结果是无疾而终。现在江郎才尽的我却并不后悔,因为现在才是最适合对你表白。 陈同学,与我而言,你是曾经霁月清风,留不住,捉不得。 我曾迷途,但最终坚定,我可以永远欣赏镜中月水中花的虚妄,也可以扶摇直上九万里揽星逐月。 在这一路上,我越过山海,终于沿途看到你曾看到的风景,更加明白留在你的身边需要眼界和层次的波澜壮阔。 我渐渐长大,渐渐明白,原来爱一个人,不是以爱的名义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而且告诫自己,我唯有变得更好,才能有更多的路和选择。 我爱你,并不意味着你必须接受我的爱;我爱你,意味着你是我拒绝这个世界的理由。 但我须得承认,你是我一生无可替代的初次心动;你是我的人间烟火,也是我的山路明灯,绵绵不绝,没有止息。 我爱你。 冬青 读完落款,陈嘉树喉结微动,触碰到信页的指尖窜起一股凉意。 他把小提琴和信件又收到了一起。 事隔经年,他们总是把过去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晰,一生只有一次的年少心动,还有毕业季舞台上悠扬不绝的琴声。 是时间给她打电话了。 “喂,冬青?”他声音低沉。 “你吃了么?我在家呢,咱们发微信吧。” 冬青:怎么了?我刚刚听你声音不太对。 陈嘉树:吃了,吹了点风,没事。 他忽然好想见她,陈嘉树心里热腾腾的,冒出一个冲动的想法。 ※※※※※※※※※※※※※※※※※※※※ 初恋真的是一生一次的心动,在他之后,再也无人能让我连对视一眼都面红心跳。 ——对于冬青,对于暗恋者。 九点还有一更,我要马力全开争取本月完结!~ chapter 37 冬青接了陈嘉树的电话,总觉得他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冬青:你怎么啦?心情不好嘛? 陈嘉树:没有,昨天晚上的消息,忘记回你了,现在才想起来。 冬青:多大点事,摸摸。 她发过去猫咪摸头的表情。 冬青:回家的感觉很好……我觉得我在北京积累的负能量一下子全清空了。 陈嘉树怔了怔,打字:是的,我也想回家了。 冬青一笑,回:你就梦里想吧。 次日,冬青和正在备考的冯落落见了一面,地点在某书店,冯落落坐在自习区看书,冬青陪着她。 冯落落:“你可以呀,刚刚毕业几个月,就当上建筑师了。” 冬青解释:“还是画图民工,比助理建筑师好一点点而已。” 真正做出自己的建筑,当主创决策者,起码要在专业内混够五六年,她只不过是刚刚摸到门槛…… “你复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冯落落挠挠头:“英语太烦了,我都快忘光了。” “贵在坚持,你每天背背单词,每周固定时间做题目,总结套路,英语并不太难。” 说了一会,冯落落专注地做题目,冬青也就不打扰她,自己看书,梳理提纲了——她的公众号结束了文艺复兴的专题之后,她在准备把后来的古典主义、新古典主义这两个时期也串起来,做一个“复古”的专题推文。 一坐就坐到了中午。 冯落落先坐不住了:“冬青,你好认真。我复习要是每天都跟今天一样就好了,你都不知道……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好容易分心。” “慢慢来,养成投入的习惯,就好了。” “你们学霸都这样。” 冬青笑,她学霸?她什么时候学霸了?若最巅峰时期就是初中,至今已经有十年了,高中的她学习状态一塌糊涂。 她淡淡:“我可不是学霸。” 冯落落:“你跟陈嘉树说去,你在我这儿就是学霸。” 冬青干咳了一下。 “你还不好意思了?” “没,没有。” 冯落落长吁一口气:“真羡慕你们这些聪明的人,我脑子就不太够用。” “落落,其实成功的人大多还是努力的人,勤奋的人,坚持的人,聪明只占有很小一分比例。”冬青放下了笔,“我们应该养成良好的习惯,不要拖延症、不要懒惰、不要一知半解,肯钻研,最后一定会取得不错的结果。” 冯落落撇撇嘴:“啧,看你说的一套一套,我发现你很适合当励志讲师哎。” “……”冬青发现自己确实话多了,“我也是从自身总结的经验。” “害,我夸你呢,没损你。”落落笑笑,“真好呀……近朱者赤,你现在的状态真让我羡慕。” 冬青也笑了。 陈嘉树给她的影响有这么明显吗?她以为只有她自己感觉到了自身心态和处事的变化。 “好啦,不说了,吃饭去,下午继续学。”冬青还没想明白,落落就拉着她去吃螺蛳粉了。 一下午她们都在书店度过,一转眼,日落西山。二人背着包坐公交回家去,刚刚到厂门口,她两个的家在相反的方向,遂就此告别。 晚上,明明只有他们母女两个人在家,妈妈又张罗了一桌好菜,像是下定决心要把冬青当小猪仔养。 冬母:“去北京天天吃外卖吧,在家还不多吃点。” 冬青:“妈,我是真吃不下了。” 家里的饭菜好吃是好吃,但是吃多了胃也受不了。冬母不再逼她,晚饭后女儿二人一起洗碗,叙话,八点档开始之后,冬母守在电视机前追剧,冬青回到卧室,开始她的推文排版。 她做了半个钟头,心里总怪怪的。 这时冬母敲门进来:“青青,吃西瓜。” 冬青把手机扣过去,接住果盘,笑了笑:“谢谢妈。” 冬母瞥了眼她的手机,笑了笑:“明天在家最后一天了吧?” 冬青塞了一口西瓜,只点头不说话。冬母坐在了床边:“青青,你看,你一个女孩子一直在外地也不安稳,终归还是要回老家结婚买房子的。” “妈……” “青青,你明天去见一下相亲对象,人挺好的。” “我不去,”冬青噘嘴,把果盘往前一推,“我不相亲,我不结婚,我不在老家买房。” “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大人对你好呢?” 冬青:“妈,我都多大,我刚找到好一点的岗位,你又对我说这种丧气话?我是女孩子怎么,女孩子就不能有自己的事业,一定要早早结婚相夫教子吗?” 冬母以退为进:“我都答应人家了,你怎么让妈妈去说。” 冬青急了:“那您也没问我过意见呀,万一……万一我有男朋友了呢?”说着,她的话渐渐没了底气……完了,快露馅了…… “你谈朋友了?”冬母一愣,“北京的?你要嫁到外地?” 冬青打马虎眼:“哎呦,妈您别问了,我自己的事情我心里清楚呢。” 冬青感觉她不能再很妈妈聊下去了,言多必失,再被妈妈盘问下去,她迟早要把感情生活全暴露了。她站起来,慢慢哄妈妈出去:“别问了,我要忙我工作了,明天不去相亲呀!” 好说歹说之下,冬青终于把冬母送了出去。 她刚戴上耳机,准备挑选网页的bgm,桌子上的手机嗡嗡了两声。 陈嘉树:你下楼来。 冬青立马站起来跑到窗台边,年久失修的路灯发出微弱迷蒙的光线,一个颀长的人在灯下,散漫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揉乱一团。 冬青的心也被揉乱成了一团,下一刻就要炸开。 她随便拿了本书,冲下楼去。 冬母:“这么晚了,你去哪呀。” “给冯落落送参考书!马上回!” 冬青家在四楼,老小区,没电梯,楼层间的声控灯时有不灵,她跌跌撞撞往下跑。 她的魂快要飞出天际了。 她跑到一楼楼道口,半明半暗里,陈嘉树居然就在此伫立,影影绰绰。 “你怎么回来了?”冬青走到他面前,大口大口喘着气,一把抓住他的双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陈嘉树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黏糊糊的夏天,她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她的眼睛也湿漉漉的,那双眼像受惊的小鹿。 下一刻,他反客为主,把她摁在了墙边。 一楼的声控灯在一派安静里熄了,唯有他的一双眼散发着流光。 现在才八点多钟,不晚,男女老少散步回家,正三三两两经过楼栋前的那条主路。 冬青紧张急了,害怕亲昵的动作让人发现。 陈嘉树噙着笑,金丝边眼镜之后,一双眉目灿若桃花。 “……怎么了?”她吞了吞口水,声若蚊蝇。 他把眼镜摘下,单手的食指与中指夹着眼镜腿,另一只手轻轻扶着她。 冬青感觉一震,感到似乎有电流划过那层肌肤,再抬头看他时,他竟然像换了一个人。 眼神凛冽澄澈,深不见底。 冬青红透了脸。 不远处经行孩子们打闹,大人谈天说地的声音经放大了一样,那么清晰,她的眼神不经往外飘。 他语气沉沉:“冬青,闭上眼睛。” 冬青一楞,陈嘉树已欺身下来,含住了她的朱唇。 这个吻来得热烈如火,短暂的四瓣相碰后,他抿住她的下唇,而后步步深入,或吮,或舔,极致缠绵。 冬青已然开始颤抖,她生涩地回应这份热烈,同时担惊受怕,是否会有人注意到这黑暗里。 她偷睁开眼,斜视幽暗的外面。 仅一秒的出神,附在身上的男人吻得更加深情,渐渐探开她的贝齿。 冬青几欲呜咽,渐渐绵软,再也无力支撑,手里前抱着的书也吧嗒一声落在地上,她亦抬手抱住了他,再无矜骄羞涩。 吧嗒,又是一声清脆,陈嘉树亦嫌手中眼镜碍事,眼镜落了下去。 冬青一惊,他搂紧了她,另一只腾空的手已扣住她的蓬松头发。 缠绵潮湿的盛夏夜晚,热汗与热吻混杂在一起流下,知了和人声混杂,暧昧而喑哑的某一角落,顿时陷入极致沉迷。 冬青没想过陈嘉树摘下那副斯文的眼镜竟然是这样,他从温柔君子变成了薄幸浪子,一个深吻,便偷走她的心。 吻后,弯下腰,把镜片开裂的眼镜捡了起来,顺带递给她那本书:“拿着。” 他若无其事。 冬青接住,耳根子还滚烫。 “陪我散散步吧。”陈嘉树把摔烂的眼镜塞进口袋,抓住她的手。 冬青缩了一下手:“咳,厂里的邻里街坊都认识的。” 不戴眼镜的他,她很不习惯。 比如,他戏谑着:“我们都在一起四个月了,你还不愿意扶正我?” 冬青:“啊……” 陈嘉树拉着她走入光明里:“我们该发个朋友圈儿公开了,小笨蛋。” “哦……” 她别扭着跟着他,好在散步晚归,路里主路上的人不算太多,再加上路灯昏暗,行行往往的人,也看不真实。 即便如此,冬青扔忸怩着,走在他斜后方。陈嘉树侧首回看他,仿佛她是他的爱宠一样,默默跟着。 她问:“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了。” “你怎么回来的?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坐的绿皮火车。” 冬青垂头,忽然鼻子酸酸的。那他岂不是今天凌晨已经登上了火车,坐了近二十个小时。 “那你还没回家?” “看完你就回。” 不知不觉,他们沿着厂区逛啊,溜到公园,里面夜跑的人不少。 二人逛进去,找了个树林阴翳的地方,陈嘉树什么都不说,欺身把她拥进怀里,很紧很紧,仿佛要把她揉入胸膛。 隔着薄薄的衬衫,两个人贴在一起,心跳声是如此的清晰。 冬青觉得他好怪,搂住他的脊背安慰他。 “怎么了,家柯?” “没事,谢谢你。” 她笑了笑:“谢我什么?” “没什么。” 陈嘉树把她松开,二人坐在石椅上,他笑:“来,选照片。” 冬青疑问“:选什么照片?” “发朋友圈。” 冬青摆摆手:“不行不行,那我妈和薛阿姨就知道了呀!” “知道又怎么样?你又不是早恋。” 冬青弱弱:“咳……对吼,我妈还让我明天去相亲来着……” 陈嘉树砸吧砸吧嘴,佯装生气:“跟阿姨说,样貌学历条件低于我的,一律免谈。” “哈哈,看把你得意的,看把你厉害的!” 两分钟后,陈嘉树和冬青坐在一起编辑好了朋友圈。 冬青:捣麝成尘香不灭,拗莲作寸丝难绝。心心念念十年,我终于站在你身边啦。[图片] 她的配图是正在在城楼前二人的合照,她小鸟依人,他轻轻搂着她的腰身。 冬青看着手机,笑得像个傻子,向下一滑,陈嘉树的动态,居然是那天抓拍的额间一吻。 配字简单:dearest。 “你怎么用这张?好羞耻!”冬青敲了他一下。 他封了一下她的嘴唇。 “我觉得很好。” 他笑,图片很好,文案也是很好。 dearest,最爱。 ※※※※※※※※※※※※※※※※※※※※ 没想到吧,哈哈哈前面的合照吻在这儿还有戏份! 作者花式打滚:我们青青甜不甜!我们树哥a不a!告诉我,这章甜到掉牙,值不值得留下您高贵一个评!qwq 3.23,11点改文打个卡,居然锁了我,我只是写了个舌吻而已,男主别的啥也没干!!审核员求清白!555 chapter 38 冬青觉得今晚之后,她和陈嘉树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二人在花园里小坐了儿,谈天论地。 冬青看了眼手机:“九点多了,我跟我妈说我出来找落落的。”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陈嘉树站了起来:“那回家吧。” 于是他们肩并肩回家,路灯下二人的影子拉的由短转长,陈嘉树走路就是走路,一个手拉着她,而冬青全程摸手机,划开锁屏,她看着朋友圈里的评论和点赞一个个增多,她渐渐压不住脸上的笑意。 就算是低调如他们两人,也会有谈起恋爱昭告天下的那种满足和虚荣。 陈嘉树看着她笑容洋溢的模样,也忍不住淡淡一笑。 厂里就这么小,没两分钟,他们走到了陈嘉树家楼下。 二人停住,冬青涩涩地问:“薛阿姨给你点赞了吗?” “点了,看来我回家就得马上交代了。”他淡淡一笑。 冬青笑来像只鼓着腮帮子小仓鼠,她主动抱他一下:“那先晚安了,那我也回家交代。” 她踮起脚尖,下巴轻轻隔在了他的肩头,嗅了嗅陈嘉树身上的气味,实在是太让人感到安心和舒服了。 二人松开之后,陈嘉树还是执意要送她到楼下,自己再折返他所在的楼栋。 他说:“就几步路,不碍事的。” “你也知道不碍事,还不赶紧回家!从北京回来,也不跟家里说,也不跟我说,你还是快回去吧。” 但是说得再多,陈嘉树已经把她送到楼下了。冬青最终挥挥手:“好啦好啦,我都到了,你快回去吧!” 两家才相隔五十米的距离,竟然还难舍难分。 碰上防盗门后,她回到家,靠着门低头一笑。 客厅里还在放映家庭剧,冬母眼睛还在看电视上,目不斜视:“你终于回来了?送什么资料送这么久?” 冬青换好拖鞋痴痴一笑,坐到沙发上挨着冬母:“妈,您没看微信?” 冬母回过神来,疑惑:“怎么了?” 她低头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我和陈嘉树在一起了。” 陈嘉树! 冬母愣住了,那不是她老姐妹的儿子?难怪冬青一说到北京、谈对象之类的,她就推推拖拖。 冬母放下遥控器,立刻打开手机,划到朋友圈。 “你跟你薛阿姨儿子在一起了?” 她看到那张合照立刻喜笑颜开,怎么看自己家女儿都和陈嘉树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你们谁追的谁啊,啥时候在一起的?”冬母拉住冬青的手,脸上立马笑出了一朵花。她知道自己家女儿条件不差,但是陈嘉树的条件太好了。女儿和陈嘉树同学了十几年,一直都平平淡淡的,没有过多的往来,这怎么突然就谈了恋爱呢! 冬青脸红扑扑的,模棱两可说他们大概是清明节几天在一块儿的,因为没有稳定,所以没有告诉家里。 至于谁追的谁?冬青也说不清楚。她虽然先表了白,在一起却是陈嘉树提出来的,说他追她,也算占陈嘉树的便宜了。 “哎呀,妈,您别问了,我休息……明天相亲吹了吧,我要早起出去一趟。” “嘉树回来了?”冬母慧眼如炬,笑眯眯,“约会啊?” 冬青只好承认:“……嗯,就跟他逛逛街。” 她躲回卧室收拾衣物,过了会儿,又冲了一遍凉的冬青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陈嘉树也发来消息,二人互相交流父母知道恋情之后的反应,偷偷笑着,正这时,冬青耳朵一竖,听到客厅里妈妈和薛阿姨已经通起了电话。 陈嘉树:让他们说去吧,我们商量商量明天去哪玩。 冬青:好哒! 次日,冬青换了一身黄色t恤配背带裙,配着一个小方包,俏皮又减龄,充满学生气。 她下楼时,陈嘉树已经在单元门口等待了。 今天是二人在老家待的最后一天。冬青的假期没有结束,但为了明天赶北京给陈嘉树过生日,所以把票买在了明天。 谁知道陈嘉树半途回来了。不过他也补买到了明天回北京的高铁票,二人还是同一班车,只不过车厢差得远。 艳阳高照,二人逛在步行街上,冬青拿着棉花糖,一团一团地撕:“家柯,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我请了个假。” 冬青将信将疑:“……哈,真的想我了?” “嗯。”他握紧了她的手,“算算时间,我们俩都快有二十天没见面了,你见过恋爱谈成这样的吗?” 冬青撇撇嘴:“那能怪我吗?” “怪我怪我。”陈嘉树求饶。 但是,他现在终于把冬青握在手心里,那一份真实的触感涌现,心里感觉好多了。 他们从来没有一起逛过这座哺育滋养他们长大的城,但是今天走过彼此曾经一个人去过的商业街、广场、书店,两个人手拉着手时,又成了另外一种感觉。 他们停在游戏厅的外面,里面热火朝天,灯光炫彩,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在跳舞机前面青春洋溢。 冬青和陈嘉树只是抓娃娃。 搜刮脑海里他们俩关于老家的回忆,居然都在厂里。冬青忽然感觉好遗憾,学生时代居然没有和陈嘉树约一次书店,逛一次街。 她看了眼那群孩子们问:“家柯,如果我早点跟你表白,你会接受我吗?” 陈嘉树低头,认真地调整操作杆:“不知道。” “也对,你之前也不喜欢我。”她双手环胸,自说自话,“害,当时高中我就是个渣渣。” 哐当一声,陈嘉树蹲下,风轻云淡地拿出娃娃,递给她:“我挺喜欢你的,就是怕跟你谈恋爱影响你学习。” 冬青被塞过来的毛绒玩具一惊,陈嘉树已兀自向下一个机器走过去。 “你什么意思?”她小跑追过去。 “初中就挺喜欢你的,但看你学习吃力,怕影响你。” 冬青惊讶:“你别哄我,我才不信。” “真的。”陈嘉树坦坦荡荡。虽然当时他还分辨不清楚,那原来是年少的喜欢。 她忍住笑:“你少来了,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表白吗?我才是怕影响你前途,怕你分心,考不上清北!” 陈嘉树转过头:“后来我考上了,你也没表白。” “那时候,你不是有张芝宜吗?”冬青扭过头砸吧砸吧嘴。 陈嘉树立刻噤声。 也是啊,张芝宜提不得,但凡提了,他必输无疑。 陈嘉树现在也时常懊悔,自己应该对感情认真一点,当初不应该那么荒唐而糊涂。 两次食之无味的恋情仿佛像陈嘉树的两次试验,让他觉得他仿佛生来不适合谈恋爱的——还好现在他发现,不是不适合谈恋爱,只是没有和合适的人谈恋爱。 从游戏厅出来后,已经到了下午,他们一共抓了三四个娃娃,收获颇丰。 街也逛了,美食也吃了,他们才想起来还没有干正事。陈嘉树的眼镜昨天因为掉在地上,碎了,要重新配一副。 验光,配镜一条龙,前后才半个小时,二人从眼镜店走了出来。陈嘉树的新眼镜和之前的差不多,之前金色边框换成了银丝边。 带上眼镜的陈嘉树又恢复封锁美貌的状态,当然这是陈嘉树以为,冬青觉得他戴不戴眼镜都很帅。 冬青仔细打量着他,问:“款式都差不多,你怎么不选个和之前一样的?” “你不是说斯文败类吗?” 换了个颜色,这本质有差别吗?冬青定睛一看,带上眼镜的陈嘉树那分气质又回来,仔细一看……还真的不一样了。 金丝边的镜框泛着暖光,颇有温润书生的气质;但这冷色的银丝边框冷光锐利,完全就是凌冽禁欲系的商业大佬的感觉。 噫,完全就是冷清禁欲霸总人设,这怎么回事? 冬青摸着下巴,笑:“我看你更斯文败类了!” 陈嘉树淡淡一笑:“……你喜欢就好。” 冬青欲哭无泪,她可没说她喜欢斯文败类呀!怎么越描越黑了呢? 陈嘉树彻底对她的审美取向产生了误解。 …… 乘着晚风,伴着晚霞,他们一起回了厂区,因为明天要赶早上七点多的高铁,冬青都得早点回家收拾行李。 但陈嘉树回来什么也没带,他没压力,还戏言,要不要去他家吃饭,他妈想好好招待一下儿子的女朋友。 冬青不寒而栗:“下次,哈哈,下次!” “看把你吓唬的。”他凑过来,嘴唇点了一下她的脸庞,“不逗你了,那明天六点楼下见,一起去车站。” “明天见。”他哄着她。 “明天见!” 冬青挥手,还有明天,生日快乐呀,陈嘉树同学。 ※※※※※※※※※※※※※※※※※※※※ 嗷呜嗷呜~今天的糖有评咩? chapter 39 第二天清早,冬青起来,结果冬母也跟着起床了,说要送送他俩。 她等会还要和陈嘉树一起去车站,如果有长辈跟随相送的话,想想都觉得尴尬。在冬青的万般解释和劝阻之下,冬母还是带上面包水果,换了一身干净利索的衣服:“走了,冬青,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 事已至此,冬母跟着她下楼,冬青满面愁容。 陈嘉树和薛阿姨已经站在楼下,冬青看了眼他,怎么回事,这画面也太戏剧了。 陈嘉树和她是一样的表情,拦也拦不住。 冬母和薛阿姨一直关系不错,经常一起买菜逛街散步,她们老姐妹先打了个招呼。 陈嘉树和冬青在长辈面前灰溜溜,一左一右跟着,二人隔了一米多。 薛阿姨带着慈祥的笑容对冬青说,在北京要和陈嘉树好好相互照应,陈嘉树如果惹她生气了,不开心了,就报告给她。 冬青扯唇笑了笑。 冬母:“你们家嘉树多好的孩子,会读书,性格脾气也好,青青有他照应,我放心多了。” 双方妈妈一顿互相吹捧,终于到了火车站。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一走,又是一年半载才能回来了。两位妈妈依依不舍,最终把她俩送了进站。 在高铁上做好之后,冬青终于放下了防备。这一路和两位妈妈搭话过招实在是太艰难了! 她给陈嘉树发消息:我找到位子了,你坐好了没? 陈嘉树:好了,要不要我找人换个位子过来? 冬青:不用啦,下车再见,你好好休息一下。 陈嘉树连夜赶回来,昨天还陪她逛了一天街,今天又奔上旅途。她这个小暑假是舒服了,陈嘉树这几天一直在遭罪,还是好好休息吧。 中午十二点,顺利到站,二人会合之后,直奔回家的地铁,随便在外面吃了午饭,回家。 陈嘉树帮冬青把行李拿进来,冬青把衣物都归了位,他则自然而然地去厨房饮水机接水喝。 她把护肤品都放进了卫生间,最后一件裙子也挂好了,冬青累瘫在了柔软的床上,左右捏了捏自己的肩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她今天穿了件短款白t和高腰阔腿牛仔裤,胳膊向上一伸,纤细白皙的蛮腰露出半截。 陈嘉树在门口刚好看到这一幕,他神色如常,敲敲门:“喝水吗?” 冬青一个轱辘爬起来,理了理衣服的下摆:“喝!” 接过水杯,她仰着脖子咕咚一大口,嘴角溢出一痕水,滑下下去。她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用胳膊肘擦水渍。 “呀,忘记去取蛋糕了!”今天是他的生日呀,蛋糕是冬青周一订的。 “先休息一会吧,下午再去。” “也行,”她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一看卧室的琴箱变了位置,她眉头一皱:“还有礼物,你不会、已经看了吧?” “是啊,看了,不然怎么感动得涕零,连夜坐火车回去看你?”他很自然地拿起她刚刚用过的水杯,也吞口水解渴。 不过冬青没有注意这些,她现在只想一头埋进棉被里,做一只鸵鸟。 按照计划,陈嘉树平时在学校很忙,晚上才会回来,所以她不着急把情书和小提琴藏好,就这么被他发现了! 信里她都用了什么作天作地的口吻?什么星辰明灯啊,还有九万里风鹏正举! “你怎么了?”陈嘉树摸了摸她发热的脸庞。 “你怎么就发现了呢?” “我从学校回来一趟,就放在那啊。你没收好,怪我?” “羞死了!”她把头扭扭到一遍。 陈嘉树笑:“来,把头往这埋。” 他把她摁到胸口,她现在很像一只找土坑的小鸵鸟,周围都是岩壁,急了眼,他只好牺牲一下,做她的土堆。 冬青一下子跌进来,她哼唧唧锤了一下他坚硬的胸膛,发烫的脸贴肩膀上。 空荡荡的卧室里,孤男寡女,渐渐的,两个人都发现气氛微妙。 尤其是冬青,好像感觉有个东西硌得慌…… 陈嘉树即刻放开她,眼神幽幽地看着她,冬青若无其事,装作负气模样坐在床上。 他压了压身体的异样,坐到她旁边:“情书写得挺好的。” “喔……” 陈嘉树:“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真的?” 他点点头,把小提琴取了出来。其实他并谈不上多么喜爱音乐,学习小提琴只是小时候的偶然,但是自从开始一件事,他不会轻易半途而废,就一学学了好多年,到高中才搁置。 回老家的时候,在家无聊,偶尔也会打开尘封的琴箱,看看陪伴他好多年的琴,艰涩生疏地练上两曲。 冬青笑:“我好多久没看你拉过小提琴了!” “不然试一试?”陈嘉树舒心一笑,已经拿起来弓,把琴夹在了肩膀上。 冬青满怀期待,他却只拉了一个空弦,忽然松懈:“不对吧?我过生日,却要我拉曲子给你听?” 她眉毛一横,突然站起来佯装去闹他,陈嘉树只是淡淡一笑,又绷紧了身体调整,拉响了琴声,弦与弓摩擦,大概是新琴,他初始的几个音不算太准,很快,冬青听了出来,是悠扬绵长《g弦上的咏叹调》,他拉了一段,许是后面的乐谱已经记不清楚,便把手放下来。 冬青坐在床上鼓掌:“不知道说啥了,好听!” “不知道说什么,可以奖励一个吻。” 她抿着嘴笑了。 冬青已经对陈嘉树的油嘴滑舌有了深层次的了解,见怪不怪。 那日的深吻,她就顿悟过来,学生时代单纯的爱恋固然令人心神向往,但变成大人的他们,终将把单纯喜欢上升到复杂的爱,随之而来,还有赤诚相见的性、与欲。 更何况他是那样,她扪心自问,怎么可能不对年轻的□□没有一点绮思旖念? 她站起身来,双手去勾住了他的脖颈,继而小心翼翼生怕压到了琴弦,缓缓献上一枚香吻。 陈嘉树松开琴与弓,乐器倒在柔软的床垫上。他信手把眼镜摘了去,丢在了床上,这回总不会又碎了吧。 她献上的吻又温柔又绵软,直直挠人心窝子,他没了耐心,很快带起节奏,刚撬开她的唇齿,她推开他。 “这个奖励可以吗?”冬青眉目弯弯。 他虽食不知味,眼眸清亮,轻轻一笑,没有作答,她咯咯笑作一团:“好了,等会下楼去拿蛋糕!” 谁知道陈嘉树忽然侵袭过来,他两个人都避开床上的杂物侧歪着,他微微勾唇,落下来如急雨的吻来,热烈而迅速的攻势之下,两人之间立马升腾起闷热潮湿的蒸汽。 整齐衣冠包裹之下,人人都体面矜贵,清冷自持;但是在情感催化之下,深陷的爱侣抛弃了矜持,枉顾了羞耻。 冬青推了推他,喘息里恢复了片刻的理智。 他理了理衣服褶皱,坐好,看着她:“冬青,你还好吗?” 他想和冬青在一起,陈嘉树不羞赧于自己的欲望。 读了多年的书里灌输人的行为多是激素在捣鬼,但人总归是有七情六欲的动物,恋爱这种感性的事情用科学解释,显得太不解风情。 冬青抬眸看了他一眼:“……还好。” 他们虽确定关系很久了,但真正面对面讲话的时间少,内容单一都是学业和工作,一直都没有直面性.行为的问题。 他问:“要不要做?” 冬青梗了一下,脸立马烧了起来。 学霸讲话都这么直来直去?亏她酝酿了那么久的腹稿? 陈嘉树笑了笑,看来吓到她了:“我心急了,来日方长也好。” 没有体验但并不意味着他对性的保守。陈嘉树一直觉得性本当就是和吃饭睡觉一样的生理行为,到了正确合适的时机,二人情投意合,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心安理得地享受那一份曼妙,这应当是一份极致欢愉的事。 但是冬青还在犹豫,他也不急。毕竟要,情投意合。 陈嘉树拾起旁边的眼镜带上,起了身:“我先出去静静。” 冬青拉着他衣角:“那个,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顽固不化。” 依照冬青初中高中读言情小说的经历,她在这方面的见识和观念……也不比他落下多少,况且陈嘉树是她那么喜欢的人,她也愿意,也好奇,当彼此赤诚相见,丢掉羞耻心后是什么样子。 陈嘉树转过头来,她补充道:“我没有不愿意,我刚刚在想,如果要的话,该提醒你一句condom……” 她脸到最后还是红透,半天才想到用英文去替代那个词。 陈嘉树反应过来,她说自己不是顽固不化,又别别扭扭地跟他讨论安全措施。 冬青实在是太可爱了,他摸了摸她的头,故意反诘:“咳,condom?” 冬青知道他又在逗她玩。陈嘉树的英语水平能不知道这?她懒得理他,把停留在自己头顶的手拍下来。 “行,no problem。”他低低笑着,来了一句punchline(双押) 闹过这一阵,他俩都没再提这事,但心里还一直记挂着。他们在客厅依偎着看了一部电影,已经到下午三四点钟,陈嘉树说起,该去提蛋糕了。 “我们一起去吗?”冬青问。 “走吧。” 遂,二人去下楼去,烈日炎炎,冬青毫不客气,直接把伞塞给陈嘉树,他也接受得很自然。蛋糕店取了定制的蛋糕,还顺带在旁边水果店买了一颗大西瓜。 陈嘉树走到便利店门口:“苏打水和酸奶,家里是不是没了?” 冬青心照不宣:“昂……” 她充当他的跟屁虫,陈嘉树选好常饮品牌的饮料,又加了几份速食的饭团,到了收银附近,他目光落在计生用品那,冬青心里咯噔咯噔地着急,在后面催促他,陈嘉树无可奈何,就随手拿了一个扔进购物篮里。 ※※※※※※※※※※※※※※※※※※※※ 树的想法,一是我遇到很多人知识层次越高,真的越开放,想得开;二来他本来就读医学的,不存在羞于启齿。比较之下,面对曾经的男神兼现男友,青青还是不好意思口头表达,虽然她也是阅古无数的情场老手。 兴奋搓搓小手,嘻。 chapter 40 晚饭之后,冬青洗完澡在卧室吹头发,害,他们俩越是确定了这件事,越是心里惴惴不安,心里泛起嘀咕。 这样一来,本来应该一鼓作气的事情,被他俩弄得有些刻意。 热乎乎的暖风吹过她的发梢,电吹风嗡嗡作响,吹得她脑袋空空的。 挺好,嘈杂的声音盖过去浴室流水的声音——陈嘉树正在洗澡。冬青瞄了一眼水雾朦胧的卫生间门,脸上一烧,低下头看手机。 这时艾薇发了微信过来,问她什么时候拿毕业证,冬青回她消息。 这时陈嘉树穿着家居服过来,衣服熨帖但有点旧,t恤领口微张,露出他脖颈下的锁骨,上面还挂着几滴短发落下来的水。 她吞了吞喉咙的干热感:“你先把头发吹了。” 他:“嗯。” 陈嘉树个子高,四肢也修长,一把从床头捞过电吹风。 他坐下来,床顿时下陷一个窝。 他们俩颇有些老夫老妻的细水长流感觉,而实际上是二人心跳如雷,好在又是一阵吹风机呜呜声盖过她的心跳。 冬青躺靠枕前拨弄手机,左右辗转。 他把电吹风放下。 她扭过头,咬了咬牙:“来吧。” 冬青说的话像要英勇就义。陈嘉树的忐忑、紧张顿时减少,他坐过来一笑,清了清嗓子:“放松,就当是一次试验。” 冬青:“害……” 明明都二十好几了,还有种偷尝禁果的心理压力,果然我国青少年时期在性教育方面的心里建设还是不到位。 他:“按道理,第一次应该不太愉快。你多包涵。” 陈嘉树又语出惊人!他能不能稍微委婉一点? 冬青被他的话惊得喉咙一紧,她脑海里展开有颜色的联想:不愉快是什么不愉快?痛,还是……太快? 陈嘉树叫她思绪翩飞,欺身靠了过来:“你想什么呢?” 他顺手按掉了床头台灯。屋子里一下子黑了,南边的窗帘半掩,漏进来些许月光与灯光,飘起来的窗纱像悠悠的精灵,撩拨着人心。 “没什么!” 冬青盖着被子钻进去,只露出一个脑袋,眼睛水灵灵地看着他。 陈嘉树定住自己心性,也躺了下来,缓缓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薄薄的唇烙在皮肤洁白嫩滑上。 他说:“慢慢来。” 冬青乖乖地点点头。 渐渐地,动作窸窣,他轻轻吻着她,起初冬青有些僵硬,后来亦渐入佳境,回应着他,越吻越动情,两个人都是默不作声,不知道是因为羞赧,还是执着于认真实干。 气氛慢慢热起来,被里红浪翻起,透过轻薄的被子,穿出几声吃痛的嘤咛。 热意渐渐取代最初的不适应,未几,他停了下来。 他道:“青青。” “嗯?” 他第一次以亲昵的叠词呼唤她。 冬青的胳膊捂着胸口,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脸,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看清楚了他,他俊朗的脸上有一丝艰涩。 显然,第一次并不愉快。 很快,陈嘉树有些懊恼地把灯打开,套上t恤。 冲完澡后,二人坐在一起,他还是闷闷不乐的。 冬青咯咯咯地笑着,不忘记安慰他:“没事,我看很多小说男主角也是这样,慢慢来。” 慢、慢、来! 他郁闷了,慢慢来是刚刚他安慰冬青的话,现在反用在自己身上,颇有些反讽又无奈。 “哎呀,你别想了!”冬青不在乎这些。 她还是很开心的,她把自己交给喜欢的人了,睡到暗恋多年的人已经达成人生赢家成就了,哈哈。 她爬起来,揉了揉陈嘉树的脸:“睡觉啦!明天要去上班!” 冬青扯了灯。 陈嘉树躺在她身边,涌起平生少有的受挫感。 没关系,勤能补拙,后天多加练习就好了,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躺在冬青旁边拨弄了一下她碎发,想起来她嘤咛,又心疼她,纵使不甘心,但今天晚上都不再闹她了。 这件事情还是真的,来日方长。 冬青笑嘻嘻,吻了吻他的眼睛:“差点忘了,生日快乐,家柯~晚安!” 晚安。 终于在今天,他们道完了安,依然陪在彼此的身边。 …… 短暂的假期后,冬青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陈嘉树也在休整之后重新回到校园,重新面对不能回避的棘手琐事。 周毅最先发现,陈嘉树最近清闲了许多,一问,才知道陈嘉树打算换方向了。 “该不会是因为刘子念吧?”他犹豫,“刘老师多好,我想进还没进去呢。” 陈嘉树收拾自己的资料:“一半一半,换一个环境,我心里也能更平定一点。” 周毅也觉得他在替陈嘉树瞎操心,大学五年他绩点常年霸占专业前三,科研、实习经历也有不少,还怕他找不到新的硕导? 周毅拍拍他的肩膀:“走了,我去医院了。” 室友们都走了,陈嘉树找严柏师兄要了其他几个硕导的联系方式,一通一通地打电话…… 不过,现在的冬青还沉迷在甜甜的恋爱里,不知道陈嘉树的麻烦,而且自己的新工作岗位还问题不断,她忙得颠三倒四。 董工推荐她去的私人事务所就叫徐承杰建筑事务所,很显然,老板就是这位徐工。 第一天去上班,事务所主创只有徐工一个人,冬青问之,原来他的合伙人赵工跑路,目前只有他,原本的zx工作室,冠上他徐承杰一个人的大名。 事务所创建初期,冬青身兼数职,不光要辅助主创做设计,零散的时间还要打印材料、画图、收集投标项目资料,甚至还要管理咖啡机。 艾薇捧着奶茶:“你真的太难了。” 她们两个事务所离得近,偶尔中午吃个饭,今天冬青把毕业证带给她。 “我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凭什么给我一个刚毕业的人开建筑师的工资呀?因为干着个建筑师助理和建筑师的两份工作!” “你想开点,等你们工作室发展起来了,你就是元老级人物哈哈,然后还会有小助理跟在你后面,冬工冬工的叫你。” 事务所真正成熟起来,这起码还要两三年之久。冬青已经上了贼船,还能怎么办? 换个角度想,艾薇说得也没错。做的事情虽然更杂乱了,但她工资也涨到了近万,综合能力也在慢慢提升中。 饭后,一点多,冬青又回到事务所开始工作。 一忙,忙到了八月中旬。 最近事务所新来了两个实习生分担工作,冬青轻松了一大截,偶尔周末也有一整天的休息。 那晚后,陈嘉树回了学校,开学季将至,他忙得够呛。所以,燥热的夏天,不能和喜欢的人约会,还是待在家里吹空调最舒服, 冬青抱着冰镇的大西瓜坐在电脑前敲字。 写作是成本最低的一项爱好,她经营公众号已经颇有起色,所以既能愉悦身心发展爱好,又能挣一点点零花钱,何乐不为? 刚刚落下最后一个句点,玄关有动静。 回去后,陈嘉树恢复转科实习,这个周五附属医院呼吸科主任确认,让他去实验室了解一下方向,没有问题就一拍即合了。 新硕导的事情一经敲定,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冬青从卧室跑出来:“周末休息?” “休息一晚,看看你。”陈嘉树把背包放下。 “我想去逛超市。” “去啊,走,陪你。”他今天心情不错。 陈嘉树回家对冬青是意外之喜,他们俩逛超市囤日用品,过起小日子。 冬青随手把酸奶丢进购物车。 他:“你看下日期新鲜吗?” 不过,就是觉得陈嘉树有些龟毛……总是对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斤斤计较。回到家,饭后,冬青继续写推文,陈嘉树难得闲下来偷了一次,在她身后看漫画,有些心猿意马。 陈嘉树:“你之前那个系列不是写完了吗?” “开了新的栏目。”冬青连头都没回。 “现在讲什么?” “法国古典主义思潮和其影响下的绘画、建筑、音乐。”冬青忽然想到了什么,扭过头,“家柯,快快快,你来帮我看看!音乐这部分我写的对不对?我门外汉查了好多资料!” 陈嘉树丢下漫画,兴致缺缺:“你不知道,我就知道吗?” 他的语调慵懒,还带着一点儿魅。冬青都怀疑是不是她听错了。她跑到床边,拉他起来:“来嘛,看下。你不是会拉小提琴吗?西方音乐史比我知道的多一些吧?” 陈嘉树不为所动。 她摇摇他的手臂,娇软地撒娇:“ball ball u~” 冬青无意识地学会了娇媚这一套。 而在陈嘉树眼里,小白兔不知道何时变成了小野猫,自从那夜之后,冬青越发肆无忌惮地撩拨他,线上微信说想他念他,见面之后稍说两句话,语气里带着娇柔。 他:“好吧。” 他看了两眼:“尚可,你既然主要讲建筑形式和绘画风格,我觉得古典主义时期的音乐随口提一嘴就行了,没必要为赋新词强说愁,大的时代特征思潮差不多,可以删减一些。” 冬青一笑:“有道理,我还怕读者觉得我外行,刻意写了这么多。” “说得越多,漏洞越多。” 冬青点点头,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脸庞,又转身到电脑前。 陈嘉树:“我是工具人?” 冬青噼里啪啦一通操作,预览,定时发布,把电脑利利索索关了机,立刻反扑到他怀里。 她仰起头:“工具人儿?哪个工具?” 她嬉皮笑脸的,儿化音酥到了人骨子里,陈嘉树轻轻笑了笑,挑起她的小下巴,毫不客气地吻了下去,几个回合,二位已经倒到床上过招。 冬青眨眨明亮的眼睛,无辜又可怜:“这次可以,慢慢来嘛?” 陈嘉树差点咳出血来,恨恨道:“……绝知此事要躬行。” 遂,二人气氛欲热,不妨解衣。 …… 陈嘉树不愧有超强学习能力以及智商碾压的优势,做过一次真题,及时总结经验,分析问题,第二次的应试,已有了质的提升。 反观冬青同学,不能招架试卷升级,渐渐丧失了主动权,时而呜咽,时而求饶。好在陈嘉树友爱同学,几次三番,手把手教她。 夜初深,汗潸然。 二人终于实现了人生和谐,有诗为证: 行来春色三分雨,睡去巫山一片云。 ※※※※※※※※※※※※※※※※※※※※ 树哥这样,不知道你们笑了没笑,反正亲妈我是笑不出来(战术后仰jpg) 另外:qwq卖个萌,永远排不上榜单的非酋作者哭了,最近曝光太差,喜欢本文的小仙女们可以帮我推荐推荐本文给好朋友或集美咩? 能有个评论收藏就太感谢了! chapter 41 转眼已到十一假期,初秋时节,天高气爽。 冬青所在徐承杰工作室有了起色,上一个工作周期完成了河南某项目,期间她跟过去考察出差,忽然感受到了做项目工程的乐趣。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路走一路学,开阔眼界之后,人站得位置也更高。 九月底她又一次从项目所在地回到北京,陈嘉树的国庆也有三天的休息,趁国庆节,他们打算好好游一游北京。 第一日就定在了长城,八达岭人太多了,二人选了慕田峪,青山苍翠,云雾缭绕。 二人爬了半途栈道,看着遥远的天梯,没想到到长城脚下居然这么远这么累。 冬青扶着栏杆喘气。 陈嘉树:“要不然去坐缆车?” 她早就想说了!冬青连连点头,二人一起折到缆车处。 陈嘉树在学校常常有跑步的习惯,才能撑得住在手术台上站数小时,故而这段短短的阶梯对他而言算不上什么。 只是没想到冬青,她是典型的格子间上班族,电脑前坐多了,体力远不如学生时代。 缆车一个来回一人一百,冬青招呼他进来:“正好,我们等会下山也能坐缆车,不用浪费脚力了。” 门关好,缆车沿着钢索缓缓滑动升起。 陈嘉树:“你要加强一下锻炼,抽时间散散步,锻炼肌肉和心肺功能。” “……抱歉,下班之后我只想瘫倒。” 很快二人下了缆车,站在长城之上,眺望远处的苍翠劲瘦的树枝山林,使人顿生“长城内外,惟余莽莽”的慷慨。 冬青一下子来了兴致,拉着陈嘉树爬长城。 陈嘉树对她行为有些不解,爬栈道上长城不情不愿,但登上来之后又乐此不疲,不恨废脚力了? 因为是十一假期中,北京的游客量大增,长城上游客如织,二人紧紧地跟在一起,一鼓作气爬了四十分钟,终于登到了这段长城的最顶。 在最高处,绵延不绝山脊上长城普通一只盘龙匍匐,守护着长城内外的锦绣山河。 冬青和他拍了几张照片,感慨之后就下山而去,完成了拍照打卡、发朋友圈的任务。 由于远离城区,下午二人就返程了,晚上回到家,冬青感觉两条腿如同灌了铅,稍稍抬腿,大腿连着臀部那一片都发酸发痛。 陈嘉树喊她泡脚。 微烫的热水刺激着足底,她舒了口气:“你怎么样?不痛吗?” “没什么,感觉还好。”他靠在门框边,“明天还出去玩吗?” 陈嘉树实在是高看了她,爬个长城都累成这样了? 冬青咬咬牙:“去呀!来北京大半年,那么多地方我都没去,来之不易的假期,我怎能错过!” 他痴痴一笑:“那就早点休息吧。” 他也不闹她,哄着她别玩手机别看电脑,早点休息。 刚十点陈嘉树就关了灯,冬青伸着小脑袋还以为有什么“额外节目”,然而他只是轻轻搂着她,准备睡。 曾几何时,他俩还分房而睡,现如今已经彻底坐实“同居”,时间过得真快,还有……他俩的进展一晃眼,已经到了这么亲密的程度。 冬青笑了笑,也不失望,毕竟她今天累瘫了。她翻过身,枕着胳膊侧睡。 陈嘉树看了她柔顺的长发和清瘦的背影,心想:她今天累坏了,“锻炼身体”的事情,来日方长。 …… 次日二人的出游简单了许多。 他们自从在一起,都没在北京正经约过会。看首都这么多的名胜古迹,世界遗产,不拉着心爱的人在街头走走,实在是太亏。 今天他俩纯在北京城内,街头巷尾地逛,什么南锣鼓巷、胡同博物,如果累了,再去银河soho歇歇脚,冬青顺路还能膜拜一下扎哈·哈迪德的遗作。 看过菊儿胡同,他俩顺着巷子出来,在南锣鼓巷逛街。 全国各地的文艺步行街都相似,在南锣鼓巷逛了半个小时,冬青觉得不过尔尔,所谓的美食也是价格不美丽,味道很一般,她随便拍了几张照片,就嚷嚷着不然换下一个阵地吧。 正巧往回折的时候,看到的中央戏剧学院的招牌。 冬青往里瞄,校园静谧:“我们会不会遇到明星啊?” “哪儿那么容易遇到明星。”陈嘉树攥着她的手。 “我是□□的姐姐粉……都说北京明星多,演艺圈儿集中地,我一次都没遇到过。” 他:“□□,是谁?很帅吗?” “帅呀。” 他拉着她去坐地铁,推了推眼镜,信口问:“我呢?” 冬青噗嗤一笑:“家柯,我发现你越来越幼稚了哎!” “回答问题,不要转移话题。” 她:“帅,你最帅了。” 陈嘉树:“客观主观?” “客观你帅,主观你最帅。” 陈嘉树压了压嘴角的笑意。 最后地铁通往银河soho。 今天在市里面逛了一天,除了喝了两杯奶茶,什么也没买,刚刚拿了工资的冬青愤愤不平,决定今晚一定要血拼一把,好好享受一下挥金如土的感觉。 陈嘉树心里默默,也有意买些东西送给她。 女生的本质还是向往美好的事物,虽然冬青很少化妆,但是超级爱护肤,再加上北京干燥,她不得不换倍润倍保湿的产品,嘿嘿,顺便把不想用的留给陈嘉树……这大概是男朋友的另一个用处? 晚饭他们一起吃了顿自助牛排,味道一般,但结结实实让人肉痛了一下。 今天是真的一掷千金了。 “咱们回去吧?”冬青提议,不然她会把她半个月的工资都花出去了…… “再看看,不急。” “你还要买什么?” 陈嘉树走进一家珠宝店里:“你要不要来看看?” 珠光宝气配美人,她成熟了,走入社会在职场里。应该配一些珠宝提升气质,不能老是一股学生气。 冬青也被琳琅满目的珠宝吸引,泉水一样的光流过璀璨宝石,她不禁被那些珍珠、宝石的美而倒吸一口气。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对珍珠耳环上,设计简单,只是一串新链接着珍珠,其成色洁白无瑕,珠圆玉润。 导购过来问:“需要拿出来看看吗?可以试戴的。” 冬青扫了一眼吊牌价,3999,颤巍巍:“不用了……吧” 陈嘉树:“拿出来看看。” 这一对情侣的衣着打扮虽然简单,但通身气质清淡贵气,尤其是这位酷肖明星的男朋友——所以,就算是没消费能力,服务两位客人也算赏心悦目了。 导购笑着把那对耳环取了出来:“你们眼光真好,这对耳环跟衬你女朋友。” 冬青看了眼陈嘉树,把珍珠拿在手上把玩两下:“……算了吧,家柯,走吧。” 他问:“怎么,你不喜欢?” 冬青笑了笑:“海水珍珠太贵了,我这个年纪用不到这么贵的珠宝,随便配一点淡水珍珠玩就行了。” “淡水珍珠成色没海水珍珠好,你喜欢的话,我买给你呀。” 她眉毛一蹙:“……我没耳洞。” 导购:“我们这儿可以……” 陈嘉树也道:“我帮你打耳洞。” “你还会打耳洞?”她吓了一跳。 他:“这有什么奇怪?可以做手术,打个耳洞算什么。” 原来这位男朋友是个医生……做这份工作实在太糟蹋他这张脸了,导购尽管内心戏多,还是笑意盈盈给他们包好了礼物,迎来送往:“欢迎下次光临。” 陈嘉树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耳朵,指腹柔软温热,他侧过头自习打量她:“冬青,你没耳垂。” “昂……”冬青愤愤,“这么多年,连耳夹都带不了。” 他热热的鼻息喷在她耳后:“可以,直接拿针串就行。” “啊?”冬青捂住耳朵一闪,哭丧着脸,“我不要,我不打了,直接拿针串多疼呀!” “不疼。”陈嘉树哄她。 “你骗人,怎么可能不疼?” 他赔不是:“好好好,疼,但是是微微痛,一下子就好了,我跟你保证。” 在他的哄骗之下,冬青最终放下了抵抗。 陈嘉树拿了酒精和蜡烛消毒,然后双手揉搓着冬青耳朵下段那一点点的小肉,尽量摩擦生热,等会针穿过去的时候就不那么疼了。 “好疼啊……”冬青撇撇嘴,“搓耳朵搓得痛。” 陈嘉树闷不做声,拿起消完毒的细针,插了下去,冬青顿时觉得她的耳朵下端被火在烧一样,涌动着热热的麻麻的感觉。 “疼吗?”陈嘉树把珍珠耳钉给她带了上去,擦干净细细的血珠。 冬青反应过来:“……好像真的不疼啊,就是有点热热的。” 他一脸:看吧,我没骗你的模样,又开始揉搓她另一边的耳朵,很快又是扎了下去。 可能是陈嘉树的揉搓没有到位,也可能是冬青两边的敏感程度不一样,她发出嘶的一声。 他又是利索地处理好:“怎么样?这边。” “有点痛……但也还行,”她的表情又舒展开来,笑了,“没我想象中那么疼。” 陈嘉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冬青拿过镜子开始臭美,一对圆润光泽的珍珠在她小巧的耳朵下面泛着散漫的光芒。 她笑嘻嘻:“好看吗?” 他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好看。” 冬青:“你都不看我,你就说好看?” 陈嘉树把东西放到一边,单手捧住她的脸颊,吻了吻:“好看,我是维米尔,你是我的少女。” ※※※※※※※※※※※※※※※※※※※※ 本来想休整一下,这几天去写专业课作业。但是作业太难,我又来码字了……未来几天可能不会日更,更新随缘,见谅了。 ps 维米尔是荷兰小画派的代表画家,有传说他爱上了一个女仆,留下那副传世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同名电影里女仆由寡姐出演,里面有男主角为女主扎耳洞情节,刺破,流血,有一点点性.暗示,大家懂我意思吧哈哈! chapter 42 一个寻常的工作日,冬青刚刚从徐工处领了任务,带着两个实习生在模型室勾画场地。 一张乳白色木桌上摊着基地图纸,上面蒙着一张硫酸纸,冬青拿着马克笔给他们俩发配任务:一个人去拿环境分析软件做出气候分析图,另一个把道路流线以及区位关系搞清楚,今天晚上要收集起,给徐工过目。 而冬青呢?她在做另一个项目的建模。所谓主创一句话,忙得都是他们这些手下人。 傍晚暮色沉沉,两个实习生交上来的东西还是差强人意。冬青本想修改一下,但若自己老插手,他们不会发现遗漏,不自主学习改正,必然没什么长进。 索性,她直接给徐工了。 果不其然,徐工意见是今晚重做一版,两个小朋友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冬青安慰他俩:“你们俩先做吧,我在办公室待到九点,软件有问题问我。” 夜色深重的工作室安静下来,空荡荡的办公大厅里只零零星星坐着他们三人,空气中回荡着键盘敲击与鼠标轻点的声音。 冬青冲了几杯咖啡,递给那两个孩子,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摸鱼——毕竟她的任务已经做完了。 陈嘉树现在应该在跟手术,她划了划通讯录,点开了落落的微信,联络朋友感情。 冬青:复习得怎么样了? 过了一会儿,落落回复:刚刚开始第二轮复习,我觉得到考试之前我复习不到第三轮了[大哭] 冬青说没关系的,告诉她好好做第二轮,最后留出一个星期再好好重点突破,可以的。 说是这样说,但随着考试的期限越来越近,冯落落心里紧张、恐惧的障碍越来越严重了。 冯落落:冬青,我最近好烦,好焦躁…… 冬青:天干气燥,不要上火,稳一点。 冯落落:我害怕考不上,害怕输。 冬青:不要有无谓的心理包袱,落落,你要知道你考研究生是为了一个更好的前程,为了更好自己。即使是没有考中,在这个学习的过程中,你已经做出改变了。 冯落落:可是,我还想着易振宁……这两天老梦见他,学习效率越来越低了qaq 冬青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惊到了实习生,其中一个惶恐着:“冬工,您怎么了?” 她回以笑:“没事,你们继续?” 冬青继续回复着好朋友:怎么了? 冯落落:我忍不住了,我想对他表白。 冬青:落落,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你再等等吧,就一两个月了。等你考完试,立马告诉他都行,但是现在如果他做什么反应,都会对你心理状态有影响。 最终冬青还是劝住了落落的冲动。 转眼九点,她收拾手提包打算回家了,两个实习生的任务还没做完:“你们回家继续吧,有问题晚上微信问我?” 回到住处的冬青洗完澡,躺在床上看书。 许是最近常常和陈嘉树腻在一起,蜜恋期中,几日不见,容易害相思病。 夜深了,窗外的川流不息慢下节奏,她合上了书,看一眼窗外,给他的微信默默留了句晚安。 …… 一周左右的锤炼,实习生们颇有长进,软件更加得心应手。 这日上午,徐工拿着新项目的任务书来找冬青:“冬青,把这份任务书研读一下,提炼纲要,结合我早上开会说的,出一套概念生成。” 冬青一个抖擞,立马切换了电脑面板:“好的,徐工。” “你这干什么呢?”徐工的眼神飘过荧屏,饶有趣味。 刚刚看见冬青对着word噼里啪啦地打字,还没看清楚是什么,但她这个反应,一看就是上班摸鱼。 冬青天生不会撒谎,磕磕巴巴道:“……业余爱好,写点稿子……徐工,任务书我马上去做。” 徐承杰了然,他也有自己的媒体推广。 现在信息化碎片化的时代,建筑设计即使是传统行业,但在网络媒体有其一隅天地。 网络信息纷繁复杂,受众对象也有种多样:设计师、甲方、学生甚至还有许多对此感兴趣的行业客,现在信息分享的影响力不容小觑,从这两年来崛起的公众号、知乎大v、微博大v来看,就可见一斑。 他问:“你做的什么,知乎还是微信啊?” 冬青一脸黑线,她兢兢业业上班,不会就这一次抓包,要被老板判刑了吧? 她:“……公众号。” 徐承杰笑:“我们工作室的公众号也刚好做起来,媒体推广部还没招人,你先顶顶吧。” 冬青心里咯噔,从此,她又多了一项工作,又被资本剥削了一层血肉。 …… “好烦,深深地感觉到我被老板呼来喝去,一个人顶三个用……” 明明是周末,冬青又对着电脑疯狂被辐射电磁波。 作图已经够让她呕吐了,平时所有的审美都给了adobe家族,现在又摊上工作室微信的板块设置,迫不得已,只好一边渲染效果图,一边还要打开office给老板写微信预设板块的文案策划。 陈嘉树放下漫画:“微信要不要我帮你?” 冬青:“真的吗?” 陈嘉树说他低年级的时候做过学院学生会的宣传工作,文案、推送,他都熟悉。 “哈,那太好了,你就帮我把策划书写的几个板块设置出来,然后把我刚刚写好那篇推文发出去就行了!” 她毫不客气,把电脑前的位置让给陈嘉树,然后懒洋洋打哈欠:“我太累了,我先去洗个澡,洗完澡回来我继续接班。” 她拍了拍陈嘉树的肩膀,像是在安抚。 他侧首,笑:“去吧。”她的工作强度也不比自己低,他有些心疼。 浴室里淅沥沥的水声溢满了房间,陈嘉树心无旁骛在帮她处理着日常工作。 她一个女孩子坚持做这个行业,还真不容易。 不过想一想自己,他们俩也算半斤八两,看似光鲜体面,拿着杯水车薪,只有跟时间熬,熬过去了,境况才能愈来愈好。 四十分钟后,冬青护肤结束,吹头发结束,悠悠溜达过来:“……好了吗?” 他玩笑:“你是成心等我帮你全做完了,再出来?” “好好,我自己来。”冬青把他推起来,“我还怕你把我文案排版错了呢!”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好好好,求之不得,我休息。” 就这样,他又靠到了靠枕上,捧起漫画看了起来,奈何漫画看得本就无脑且快速,他索性拿了一本枯燥艰涩的专业书,慢慢读了起来。 二人就这样各自忙碌,家中人闲坐,灯火亦可亲。 月光如水,澄澈凝练,时光同月光一起静静流淌。 “好了……啊——”冬青打了个哈欠,一看时间,竟然快十二点了。 陈嘉树把书一合,走到她后面,挑了她两绺柔顺的头发:“好了?关机睡觉。” 她突然想起来:“啊啊——我效果图还没做完!” 他:“明天再做。” 冬青回过头看着他:“我还想今天晚上做完,明天可以和你去玩儿呢。” 他摸摸头:“明天跟我去学校自习吧,就在学校做,完了在学校逛逛。” “我能进吗?”她小声,顿了顿,“是不是要预约什么的?” 这么闻名遐迩的学校哪那么容易进去,若人人都能随意进出,正常的教学工作怎么进行? 陈嘉树轻笑:“你装作是本校学生不就好了?死脑筋。” “你才死脑筋!” 把笔记本电脑屏幕一盖,冬青趿拉着凉拖鞋,往床上一躺。他摘了眼镜,无可奈何地笑笑,掀起小姑娘旁边的被角也睡去。 …… 天蒙蒙亮,冬青就醒了,她轻轻抹开陈嘉树额前碎碎的短发,睡颜祥和又温柔。 冬青攥着胸口的被褥,脑袋里又冒出来粉红泡泡。 陈嘉树:“这么早就醒了?”他声音哑哑的。 冬青吓了一跳:“……昂。” 他:“想什么呢?” 昨天晚上没有,刚睡醒就要动手动脚了?冬青清咳,瞪了他一眼,他只是笑了笑,一把将她揽到怀里,分分钟,就把她吻得呜呜咽咽,眼冒金星。 “放松一下。”他骗她。 冬青面露羞色:“我信你个鬼。” 他继续密密麻麻地吻了下来。 东方将白,二人如同纵舟于小湖之上,愈发娴熟之后,冬青意识到,陈嘉树说的有点道理,这实为缓解身心疲惫的好方法…… 她只觉得自己仿若在天上,一会穿过云层,一会落在水中,从流飘荡,任意东西。几番之后,云雨渐歇,汗液交织。 他亲亲吻着她的脸颊,她眯着眼睛小睡过去。 此间酣畅滋味,余味悠长,如湖中荷香飘荡,风吹过处,芦苇依依。 ※※※※※※※※※※※※※※※※※※※※ 快完结了,青和树马上进入最后一个恋爱副本修炼,这一个剧情过渡章~ (我是认真在过渡剧情,认真脸.jpg) 吐槽一个:陈嘉树能帮冬青搞推文,谁来帮我建一下模?是的,我是建筑狗,今晚,我快吐了…… chapter 43 九点多二人到了学校,结果当然是自然而然地溜了进去,只不过因为冬青没有校园卡,二人放弃了图书馆学习计划,陈嘉树另外找了一个僻静的校园咖啡厅。 浓郁的咖啡香味浮动,陈嘉树在柜台点了两份饮品和小食,端着瓷白的碟子走了过来。 冬青拿起一块小饼干:“真想去图书馆看看,感受一下那种学习氛围。” 他不解:“为什么?” “呃……我心里你们这些巨佬和我们普通人还是不一样的。”冬青从电脑前抬了抬头,把几层文件丢到ps里去,“你一般去图书馆频率怎么样?” 陈嘉树温润一笑:“也不经常去。我觉得应该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吧?也就是考试周那几天去得勤,平时我在宿舍,或者在实验室,也可以复习读书。” 如此说来,还真的跟她大学情况差不多?平时懒得去,考试再冲起?她心里平衡了许多,笃定了读这种高校的都是学习天才,努力程度just so so。 谁料他略微想了想,又补充道:“周一到周五能去个三四次,周末一般都会去图书馆。” 冬青刚刚端起咖啡喝,就被烫了一嘴:这叫不常去? 她大学的时候一个月内去图书馆的次数都不超过十次。原来在她眼里的勤奋,在他那里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怎么了?” “没事没事,不聊了,干活干活!” 陈嘉树微微颔首,一手书本一手笔记,便埋头开始了,散碎的刘海低垂,透亮的镜片后目光专注,气质澄澈凛冽。 冬青脑袋里冒出今天早上有颜色的画面,不禁暗自笑笑,他的两面反差实在太大。 感情是每一个人的意外,即使外表看着那么端庄清冷的他,被感情支配的时候,也会着迷沉沦,也会情.欲暗涌。 说到底,在感情面前,人人平等,他们俩早就不考虑所谓的层次、学历、眼界,欢愉才是感情的唯一命题。 她抿了抿嘴,也默默敲起键盘来。 …… 中午十二点钟,冬青刚刚把效果图做完,文件整合之后,打包都发到了徐工的邮箱,她搓搓手:“我弄完了,咱们去吃饭吧。” 他已经帮她收拾好了电脑包,勾了勾唇:“走吧,带你尝尝我们学校的食堂。” 陈嘉树直接带着冬青来了最近的一个食堂,里面干净整洁,虽规模不甚大,但容纳个七八百人绰绰有余了。 周末,虽然是吃饭的时间,但食堂里的人并不多。冬青一眼就看到了招牌上的面食,陈嘉树都有些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南方人,竟然对面条如此情有独钟。 “你比我更容易在北方活下去,”他悻悻,拉着她去点菜,“北京遍地都是面馆,在哪不能吃了?今天去尝这家的小炒羊肉,很好吃的。” 说到吃肉,冬青两眼放光,也连连称好。 饭后,他们回了一趟寝室,陈嘉树把随身携带的书本电脑丢下,轻装上阵,才适合在偌大的校园里游逛。 一路走着,陈嘉树跟她讲述学校有趣的事情:不要看这公园白天平平无奇,到了夜色降临,会有许多情侣转悠;还有学校的北门出去,正好是圆明园的南门,大一时班长嫌出游麻烦,直接在那就近组织了一场团日活动。 还有很多很多……几千个日日夜夜,在他们还不与对方重逢的日子,陈嘉树把那些错过的回忆都讲给她听。 在湖边,杨柳依依,水面光洁如鉴,几只鸥鹭浮光掠影点过,水中倒影荡漾开来,博雅塔在随着水波摇曳。 二人坐在长椅上,他忽然想到:“等到冬天,湖面结冰,足足能当个天然溜冰场。” 她:“哈哈,真的?” 他莞尔一笑,留下许诺:“嗯,今年冬天带你来玩。” “好。” …… 日影渐渐倾斜,初秋的寒意也随着天色暗下去而渐渐的浓重起来。 陈嘉树周一又要恢复正常的连轴转,今晚就不走了。吃过晚饭,他去宿舍取了电脑后,在校门口送她去坐地铁。 冬青今天过得很开心。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已慢慢融入到了陈嘉树的生活,她参与他的过去,也将参与他的未来,尤其是今天听他讲了很多关于大学的事情,弥补了她心里的很多好奇与遗憾。 回去的路上,冬青也一直嘴角含笑。 陈嘉树问:“今天很开心吗?” 她点点头:“嗯,你有没有看过微博上很火的,情侣要做的一百件事情?” 他愣了愣,他鲜少玩微博,但略有耳闻。 冬青很满足:“今天我们达成百分之一哦,和对方一起逛校园,讲过去的故事。” 他言笑晏晏,学作她的语气:“不是哦,应该是百分之二。”还有日光熹微的清晨,唤醒彼此的欢愉。 站在地铁口的冬青小脸一红:“我不跟你说了,我走了!”陈嘉树,你斯文败类啊! 陈嘉树笑笑,目送着她下了手扶电梯,才折到了回去。 …… 生活里有了爱情的调味剂,陈嘉树感到他的日常变得有趣味了很多。 之前面临着做不完的实验,值不完的班,他盼完周末,又盼下一个周末,有时候甚至连周末也没有,实在太累太苦。 而现在有了情感的寄托,他平时的心情轻松起来,虽也会盼休息时与她共处,但积极的心态效益在学业上也有良好反馈。 他现在师从是临床实验研究所的吴敦祥老师,吴老师在心血管病及心肺流行病学上的造诣极深,他多次主持与美国、澳大利亚、英国等合作的大型国际科研课题。 陈嘉树能进到吴老师门下,也算侥幸。 因为人事变动,研究所研究员离职了,但是事情还要有人来做,正好陈嘉树打过来了电话,看他履历成绩不错,便收了他做研究生。 如若他肯继续在科研上走下去,毕业之后进研究所继续工作,也是可以的。 一转眼,落叶被西风吹到沿路的坎儿上,开起了深秋的狂欢,2017年已经步入了尾声。 清早起床,天还不够明亮,陈嘉树在食堂吃热腾腾的包子,已经会冒出很重很重的水雾。 十二月的北京已经很冷了,只等有一波寒潮来临,天降瑞雪,银装素裹之下,这座城市令人响起古老的京城往事。 冬青说,圣诞节,要一起去故宫看雪。 看样子,雪应该快来了。 刚刚从医院回来心血管内科转科结束,陈嘉树吃完早饭,直奔研究所去。 从寒冷的的室外进到研究所里,陈嘉树摘下手套围巾,脱下外套只着一件脏紫色的圆领毛衣,室内的暖气充盈,身上的寒气立马就被驱散。他立马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开始一天的忙碌,几个月来,他已经习惯了吴老师研究所的工作,除了做实验外,有时候还会帮忙翻找国外文献,翻译等等。 他刚刚编辑收录好最近关于心血管的研究报道,吴老师便来了。 吴敦祥四十出头的年纪,样子看起来却仪表堂堂,不显老气,有种博学睿智的气质。听说家里有一位贤内助,才使他时时为他操心衣着打扮,连头发丝怎么梳都要管。 “嘉树,来得早?”吴敦祥笑着走过来,眼角皱起细微的鱼尾纹。 陈嘉树恭敬道:“吴老师,早。” 他很崇敬吴老师,吴老师也是本校毕业,在德国读了博士之后,36岁又去美国做了一段时间的教授,如今把重心放在国内的临床研究上,也颇有所成。 吴敦祥也对自己这个捡漏来的研究生很喜欢,踏实认真,而且聪明细心,倒是他每天忙自己的项目合作,对他的指点远远不够。 心存愧疚之下,吴敦祥今天就是来和他商量一件事。 他把学院批下来的交换生通知放到了陈嘉树面前:“嘉树,看看。” 陈嘉树一愣:“这是?” 他拿起申请表:研究生交换,半公费,美国斯坦福,为期一年,不影响国内学业。 吴敦祥:“今年过年回家准备准备,把签证什么的都办好。” 之前他也没问,虽然在本校出国申请比很多高校都容易很多,但料想这个出国交换的学习的机会,陈嘉树不会拒绝。 陈嘉树迟疑地拿过申请表和宣传单:“谢谢老师,我好好考虑。” 吴敦祥讶异,这种事情还要考虑,他语重心长:“……抓住机会啊。” 研究所外,红砖墙上的藤蔓枯萎,风吹落叶,季节萧条。 斯坦福在当今临床医学研究上的重要地位不言而喻,至今许多尖端行业技术与诊疗手段都首屈一指,从紧急护理、特色专科包括肝脏移植、癌症诊断治疗、心血管内科及外科手术、还有神经临床专科。 斯坦福几乎所有医学生所向往的终极学术殿堂,陈嘉树也不例外。 他回寝室之后,先与远在广州经商的父亲说了这件事,听听他的考虑。 陈父是上个时代就读了大学的知识分子,思想开明,再加上赶上了南方改革经商的浪潮,眼界开阔,在很多事情上能拿捏得住主意。 对此,陈父表示很支持,说学习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要“凌绝顶”,才能看“众山小”。 陈父说:“只有一年交换,你就当是出去看看世界,也很好。” 是的,只有一年,一晃就过去,他还会回来的。 对于学术和事业,陈嘉树是一个很理性且目的心强的人,若是一年前被告知交换,他必然欣然接受,但这次因为冬青,他有了点犹豫。 父亲的话劝服了他,也只头一年而已,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陈父:“你快去网上申请吧,我看那个单子上,截止时间快到了。” 他回过神来:“嗯……” …… 几天后,北京城下雪了。 清晨,冬青穿着一身法兰绒的卡通睡衣拉开了窗帘,窗外因为白色的映照而变得很白很亮。 明明昨晚九点阴风怒号,夜空暗淡,只有斜斜的雪花和风一起降落人间,但是今天早上太阳出来了,城市都被冰封,雪后初霁,绿地树丛间厚厚的积雪熠熠生辉。 今天是一个很好的天。冬青换好羊毛大衣,踩着中跟的短靴,还画了一个淡妆,擦上浓郁的枣泥红棕色口味,又秋冬,又显得有活力。 她下楼,发了个语音:“我出发啦,预计九点半可以到!” 今天是平安夜,也是难得的周天,一场应景的大雪降临人间,冬青想起来要兑现他们当初的约定,去看雪后的紫禁城。 至于什么时候去未名湖上天然冰场滑冰,就以后再说吧! 冬青冲出一号线地铁口,一下子就从人群中看到了那个高挑俊朗的男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工装羽绒服,束脚裤,脚踩马丁靴,显得腿又长又直,气质出众。 “家柯,我来啦!”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陈嘉树转过头来,先是愣了愣,上下打量她:“……这么冷,不穿羽绒服吗?” 他今天想和冬青谈一谈下学期他预备出国的事情,刚刚正在组织措辞,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冬青没有察觉到陈嘉树的若有所思,只是扣紧了大衣:“毕竟,美丽冻人啊!” 陈嘉树吸了吸鼻子,冷冷的风吹得人鼻尖发红。 他把她的手抓过来一试,果然也凉透了,他兀自替她捂着,揣入口袋。 她心头涌起一丝温热,面上微微一笑。 二人携手,走去验票安检的方向。 那时,陈嘉树还不知道,这是他与冬青仅剩的美好回忆了。 ※※※※※※※※※※※※※※※※※※※※ 我终于把时间线和剧情带过来了!过渡剧情真难! 理一理:现在剧情的时间是2017.12月底,前面有写的冬青是18届毕业生,是我修文忘记了,出了bug,等找到具体在哪一张再改。mua!毕竟事业的成长需要时间嘿嘿。 chapter 44 安检,验票,过了午门正式进入了故宫景区之内。 雪天路滑,但主路上的雪被人踩得七七八八了,只有犄角旮旯处还藏着厚厚的雪层,虽然温度低,但游客如织,也有部分化出了湿湿的水汽。 他们进来,就是按照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的轴线走,刚刚遇到第一个文创周边店还有点新鲜,但一个接一个,跟复制粘贴一样。 冬青意趣索然,还好发现了故宫博物院里一些文化文物展。 大学时,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小火一阵子,冬青曾几何时对此神往之至。 她拉着陈嘉树逛完了明清时期珠宝首饰的展,又跑去看那些钟表展。 冬青问:“你看过那个纪录片吗?这一座钟是不是王津老师修复的那一个?” 他的面容不甚舒展,似乎并不像她为今日出游而欢喜雀跃。 陈嘉树回过神来,他们正对一鼎立高近一米的黄铜西洋钟面前,钟座装饰精致繁复,花草浮雕栩栩如生,可以窥见颇有洛可可主张的自然主义之风,非常精美。 “你怎么了?” 他:“没什么,是很精美。” 她问的是纪录片,聪明如他,怎么会答非所问。 冬青心里叹了口气,脸上却笑了笑:“如果觉得没意思,我们去逛后宫吧。” 之前冬青和陈嘉树都来过故宫,她是大三实习的时候,陈嘉树则是刚刚高考完在北京旅游时。 故宫的本质就是一个大的四合院套着大大小小的四合院,形成了一个宫廷建筑群,布局极其对称,东西六宫居左右,鳞次栉比,格局清楚,不容易迷路,也很容易让人熟悉地图。 同样也很容易使人疲惫。 沿着长长的宫道,他们越走到后面,游客越少,他们走马观花似的游完了西六宫,就快到御花园了。 “家柯,你今天怎么了?” “没事啊。” 冬青:“东六宫我不想逛了,跟这边对称,差不多,我们直接从神武门出去吧。” 她摸摸肚子:“我饿了——景区里东西太贵。” 陈嘉树看着娇嗔的她,终于弯弯眉眼,表情生动起来:“好啊,我们去吃饭,下午爬景山。” 午后,太阳躲到了乌云后面,才一点多钟,天色变暗了很多。他们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细小的雪絮。 今天难得的风声消弭,冒着雪花,他们在景山后街漫步,雪花落得很温柔。 陈嘉树掸掉了冬青发顶的落雪,把围巾套在她头发上。 “这样好丑,像中.东女人。”冬青撇撇嘴。 “头发湿了,容易感冒,对身体不好。” 她知道是他的关心,虽然嘴上不愿意,但心里还是暖暖的。 在故宫之北的景山原本只是一个小土坡,王朝更迭,土木大兴,很多施工掘出的土堆积在此,经年累月成了一座小山,明永乐年间称万岁山,后相传崇祯皇帝在此自缢;在清军入关后,其名又改为景山。 景山公园在清代为皇家园林,故而现在另辟为公共的公园,里面的五座亭子、宫殿等零散分布,树木苁蓉,环境清幽。 雪后的景山公园仿若一个世外境界,亭台水榭、雕梁画栋都被冻住了,朱红的墙,金色的瓦,还有银色的霜。 沿着步道,走到一个大大的常绿木下。 “家柯。”她笑了笑,然后推了一把树干。 树冠高挂的绒绒细雪,如同星火纷纷落,在后面的陈嘉树眼前瞬间一片鹅毛大雪,再来就是身上一重,肩头,帽顶都压了层雪,足足落了五六秒钟,还有零星的雪花下来。 还好戴上了连帽,否则后脖颈和胸口都要落不少进去。 他神情错愕片刻,就彻底清醒了。 “冬青?” 她扶着树干:“哈哈哈……” 他们都在树下,她也俨然成了一个雪人儿,虽然头上盖着围巾,但冒出来的发丝上也沾满了雪。 陈嘉树松了口气,看到她顽皮可爱的模样,瞬间没了脾气。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说的就是你了。” 他拿她没办法,一边替她掸落,一边笑着叹气。 冬青:“你笑了,你终于笑了呀!” 陈嘉树:“不好意思,刚刚在想别的事情。” 她抓住他的手:“我没生气,但是……今天好不容易一起出来玩,开心点吧!” “……嗯。”他松下一口气,“我们爬山去吧,登到山顶。” 她笑靥如花:“嗯!” 看着她的赤诚笑脸,陈嘉树心里有一根弦轻轻震动着:你啊你,终于有一个人的出现,让自己遇事不决。 且去享受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吧。 不出十来分钟,二人登顶。 景山虽然不高,但却是旧北京城的至高点,立足于中峰万春亭中,俯瞰北京城,眼界豁然开朗。 恢弘故宫还有千千万万的胡同巷里仿佛是这座城市的肌理与命脉,渐渐消失在城市的天际线,远处的现代化街道与高楼在这磅礴庄重的古城之后显得渺小而谦卑。 登高望远,隆冬肃杀,徒增心潮澎湃的王者之气,千年的兴衰荣辱,都尽收眼底了。 应是天仙狂醉,把白云揉碎。 这里的雪中景致,美极。 陈嘉树正是第一次登上景山远眺北京城,料想皇帝不能常去泰山封禅,在后园的山顶一览江山,也算聊解独步天下的意气与孤傲吧。 冬青抱住他单个胳膊,静静地依在他一侧:“太美了。” 原来只有站得更高,才能看得到更美的景。 他们刚刚不识“故宫”真面目,正是因为身在其中,目光短浅,唯有转换了参考视角,才能发现其之美。 他定了定心神:“冬青,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聊聊。” 她一愣,松开了他的手臂:“什么?” 冬青收敛住了脸上的笑意,她有预感,陈嘉树犹犹豫豫,一天心不在焉,必定与此有关。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有些紧张。 他喉结处微微滚动:“……青青,我下个学期打算出国,去斯坦福交换一年。” 冬青像被冰冻了两秒。 “一年?”她笑了笑,立马说,“斯坦福是那么好的学校呀,有机会去当然要抓住了!我支持你!” 陈嘉树远赴大洋彼岸,移民国外,成为社会精英,最后和名媛娇小姐喜结良缘,与普普通通世俗小民一般的她再无交集——这样的情节,从前的冬青都曾在脑海里幻想过痛惜过无数次,而今的事实已经改变,她拥有着最初心动的那个少年,并且和他一起在努力着。 人总是往上走的,她深谙此道理。 虽然,要和陈嘉树分开一年之久,冬青心里还是有一些不舒坦。 好不容易……才有今天。 陈嘉树垂下眸子,轻轻地把她揽入怀中:“青青,谢谢你。” 往常,他情迷意乱的时候才会唤这样亲昵的爱称,但今天的这两个词却充满了安慰和怜惜。 冬青的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努力往他的脖颈处靠,只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感觉到她的异样。 “冬青?” 她淡淡地说:“我支持你的决定,喜欢的也正是坚韧努力的你,如果你婆婆妈妈,为儿女情长所束缚,反而让我觉得爱错人了。” 闻言,陈嘉树的心肠瞬间化作一滩水。 这也是他所喜欢的冬青,积极的相爱应该是信任扶持和成长,而不是依赖攀附。 而冬青说完这段话后,眼眶立马就红了。 她那一双小手环住他的后背,陈嘉树亦感觉到她双臂的力度,更加努力地将他的姑娘揉进胸膛里。 半响,二人均已心情平复。 冬青背靠亭柱,目光撒到远处:“什么时候走呀?” “……”他排除胸中的浊气,“今年可以年节也不能在家过了。” 她语气一急:“这么快?” 他解释:“签证办理周期长,我得在北京办理,否则赶不上开学了。” “护照呢?” “之前去参加亲戚在美国的婚礼,就办过。” “哦……” 他们就如同这天气慢慢冷了下来,冬青笨拙地开玩笑希望能热火其氛围,说他去美国还可以帮她海外代购化妆品,陈嘉树迟钝,紧绷的下颌终于松了下来:“……嗯,好。” 冬青噗嗤笑道:“算了,逗你玩呢,你的任务是学业顺利,平平安安回来,第一要务是报效祖国医疗事业,不辜负病人信任所托,救死扶伤,刻苦钻研。” “第二要务……还有家人朋友……”她顿了顿,声音小了些,“还有我呢。” 陈嘉树定定地看着她,细碎的雪花还在不停地落下,但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安静而祥和。 他许诺:“嗯。” 他的眼神温柔如这缱绻的雪花,平静而温润地望向面前的姑娘,她如一株山谷的玫瑰,美艳而独立,他萌生出了,往后余生,要一直同她看雪,与她白头的愿望。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嗡嗡震动划破长空,冬青摸出来手机,是妈妈。 她与陈嘉树对视一眼,便扭过头,转到僻静处接通了电话。 “喂,妈。” “怎么样,青青,在北京都还好吧,是不是又降温下雪了?” 冬青语调轻松地应着:“是呀,今天周末……我和陈嘉树在故宫玩,等下回去给你发照片。” “好,你和嘉树那孩子都好,就好了。”冬母捧着手机,又吞吐地问道,“青青,现在,你工作忙不忙呀?” “还好……”冬青一直都没有把日常熬夜加班的工作状态如实告诉妈妈,怕她担心。 “那你元旦回来吗?” 冬青一愣:“我……元旦只有一天假期,我回不去,妈妈。” 算算日子,虽有小半年没见过妈妈,但是元旦之后,即是春节,团聚的日子随之到来,也不必急于一时。 “怎么了?”冬青总觉得妈妈今天好像有点奇怪。 “没什么事儿,就是想你呗,回不来就好好上班,过年记得早点回来啊,不打扰你了,快五点了,记得准时吃完饭啊。” 挂了电话,冬青走回去,跟陈嘉树说下山,天黑了,也更冷了。二人坐公交绕到地铁站,乘上车,陈嘉树依然回学校,期末,忙。 冬青一个人回到居所了,空荡荡的屋子让她感到心有些凉凉的。 洗过澡,她躺在床上和落落聊天,前几日考完研究生的她似乎有无穷无尽的话想跟冬青讲。冬青亦想向好朋友倾吐,今天的惆怅。 落落惊诧:“啊……陈嘉树,要出国了?” “嗯,对的。”冬青自我安慰,“也就一年,不久,一眨眼就过去了。” “你能这样想最好了。”落落理解她的心情,因为易振宁现在也出国了,在日本,明年六月份结束才会回来。她本打算考研之后就表白,但事到如今,反而却更加缩手缩脚。 冯落落转移话题:“冬青,你元旦回家吗?” 冬青神经敏感处一动:“你怎么也这样问?” 落落一惊:“冬青,你不知道吗?你妈妈生病了!” ※※※※※※※※※※※※※※※※※※※※ 生活总是,起起落落。冬青,冲鸭!!! chapter 45 为人子女,母亲生病居然还是从朋友那里知悉。 冬青的手腕抖了一下,心里仿佛有无数颗巨石坠落。 “什么回事?”她追问。 冯落落殊实未曾想到冬青的妈妈居然瞒着她,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在身为子女,母亲生病而不能亲奉,是多么令人揪心与懊悔的事情。 她安慰着冬青不要自责,跟她转述了从她妈妈那听到的事情。 原来是冬母这几日腹痛,去医院查,是慢性盲肠炎,日积月累生活辛苦才得的病,但并不严重,只是这两天快要动手术了,冬父在外一年到头跑货运奔波,年关将至,还想再冲一冲业绩,再加之冬青也远在外地,冬母就将这个小病隐瞒下来。 听完落落的话,如最后一颗陨石落下,但她细细一想,却越发得心痛,如同有绵绵的针扎在心房。 在还没有现代化的社会分工与生产能力的时候,人们的繁衍生息不就是为了延续血脉,还有那句著名的“养儿防老”,图的不就是在迟缓的暮年,血脉相连的子女侍奉病榻,安享晚年吗? 现在的社会发展得太快了,人人都忙碌着,忙碌着,以忙碌为名去拼财富,拼名利,却渐渐忘记了在身后蹒跚的父母。遥想当年他们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也曾如日中天撑起社会力量的一份子,也是孩子们心中最伟岸高大的大人,庇护着他们有一片无忧无虑的童年的天空。 自从高中寄宿,后来读大学又远在他乡,她太久没有好好和妈妈坐在一起聊家常,说体积话了。这一次母亲病了,最需要她的时候,却不能在她身边…… 冯落落:“冬青,你别担心,这都是小病小灾,阿姨……没跟你说实话,也是影响你事业嘛。” 她吞了吞喉咙的辛甜,“谢谢你,落落……如果不是你,我还都蒙在鼓里。” 距离元旦还有几日,挂掉电话后,冬青就开始查票。 高铁已经售罄,那就看绿皮火车,连绿皮都没了卧铺,仅剩下三三两两硬座,她直接去定了机票。 半年下来,她不出租房钱,手中已有些积蓄,一张机票,不过两千多,总能挣得回来。当晚,她就给事务所告假,并开始收拾行李。 徐承杰问:“怎么,家里出了什么急事儿?” “徐工,我妈妈生病了,因为的父亲在外工作,家里没别人,所以我得回去照顾她一段时间……” 徐承杰有些惋惜,但遇上这种事情,挽留她未免显得太不讲仁义、不通人情。他首肯:“行,那冬青,你回去多久?” 冬青:“大概……一周吧。” 听筒那边安静了两秒:“……那好吧,你早点回来。” “徐工……”她顿了顿,“如果我告假时间太长,先辞职也行,不敢耽误事务所的进度和工作。” 徐承杰体谅道:“谁家里不会有人生个病,有个灾,你放心回去吧,职位给你留着呢,你要是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了,再说辞职不迟。” 谢过徐工,冬青把自己几件常穿保暖的衣服都塞进了行李箱,压实之后,她心里慌慌地坐在床上,空荡荡的脑袋好像她正面对的白墙。 —— 12月31号傍晚,机场。 这是冬青第一次坐飞机,不是为了读书,亦不是为了旅行,她的心境是如此复杂而惆怅,透过小小的窗,那边天边熊熊燃烧的云霞。 冬青已经和陈嘉树交代了自己提前回家的事情,关于工作……她心里也悬了七八分忐忑,很有可能,在此之后她又要重新找工作了。 毕竟在这个高速运转的世界大工厂,少了她总有人会替上,她又不是普利茨克奖的得主,任何事情都不会因为她放慢脚步。 陈嘉树在电话里的语气温和,宽慰她一切都不会有事,放心回去,好好照顾妈妈。 她顺着他的思路,三三两两搭了几句话,吩咐他,已经把许多东西带走了,至于他家的钥匙则地毯下面,请他务必这几日去收看。 这还在2017的年末,他们再次相隔千里,心却密不可分。 但是在未来的一年日子中,他们都没有想到在故宫,在景山前街那场温柔缱绻的雪花,已经替他们做过了最后的告别。 飞机在当天晚上就到了x市,老家气温比北京略高一些,冬青把行李精简后,留下几件衣物,直接打的去了市中心医院。 夜晚的医院门口,红色的灯光组成的医院名字高高立于外墙,初冬的街道上萧条冷寂,冬青拖着行李箱,轱辘压过沥青路。 她火急火燎地冲进了住院部。 冬母在靠窗户边的床位,正望着窗外的长街明灯发着呆,机缘之下女儿还是知道了她阑尾炎的事情,好说歹说,当今就业环境不佳,女儿好不容易在北京有了一方小小的立足之地,她本来不想拖累孩子,但冬青偏偏要回来照顾她。 “妈,我回来了。” “青青……”冬母偏头,半年未见的女儿在病房门口,头发丝有些凌乱,面色亦有些苍白。 她风尘仆仆归来,只为父母之恩。 冬青把行李推到角落,上前来素手按在了妈妈的手上,曾经是这双手牵着她走路,如今她也要搀扶着妈妈慢慢变老。 “妈妈,我回来了,您别担心我工作的事情,老板帮我留着职位呢,等我回去,随时复职呢。” 冬母将信将疑:“好……我这个也不是什么大病,做完手术过两天,你就赶紧回去,啊。” “妈,我心里有谱,到时候我自己就回去了。” 冬母的手术安排就在元月二号,手术顺利,遵从医嘱饮食清淡,多加注意,预计一周之后即可出院了。 术后护理的这几天,冬青一直陪在冬母身边照顾,从饮食护理还有日常散步排气,形影不离。一直到快出院那天,隔壁床的阿姨还连连艳羡,说有这么好的闺女,又有出息,又孝顺,问了她是否单身,说家里有个亲戚何妨处一处。 女儿被夸,冬母当然欢心喜悦,但看着女儿错愕的模样,又亲自开口拒绝:“我们家闺女,有男朋友了。” 冬青愣了愣,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继续收拾衣物,办完手续,下午就可以回家。 回去时,坐在出租车上。 初愈的冬母拉着女儿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青青,回北京的票你买了吗?” 而当母亲粗糙干枯的手指触碰到自己肌肤,她的内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妈妈老了…… 冬青温顺一笑,将头轻轻地靠在冬母的肩头:“妈,我等你身体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走。再说,年关了,本来就快放寒假了,事务所工作不多。” 她一本正经地扯谎。 出院之前,冬青索性给冬母做了一套全身的检查,过两天能拿结果。年纪大了,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身为子女,她也想趁机多陪陪家人。 女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冬母温柔地拍了拍女儿的头,她何尝不想女儿多陪陪自己呢? 晚上到家,冬青把家里收拾得利利索索,晚饭后趁妈妈看电视剧的时间,她终于挤出时间,和陈嘉树打一通电话。 冬青站在阳台上,推开了二十公分玻璃窗,冬夜凉风渐入,而她神色平静地看着楼下昏暗的车灯,不时还有一两辆摩托车骑过去。 耳畔,那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样?” “已经出院了,小毛病不算什么。”他们似乎已阔别良久,听到他的声音了,冬青仿佛已与他会晤。 “阑尾切除虽然是小手术,但术后护理要多加注意,饮食方面,主治医师都跟你说了吧?” 她看着灰蓝色的天空,仿若能看到他眉目温柔,唇角轻勾,给她切切嘱托的模样。 她扶着窗框:“说了说了,再不济,我要是忘记了,就问问你!你可是未来杏林圣手!” 他嗤嗤一笑。冬青啊,你就是个小马屁精。 之后,他们又聊了聊关于未来的安排,陈嘉树的签证手续流程已经在走,最早,腊月低就能拿到。 她声音糯糯,“那……你什么时候走啊,我……能不能送你?” “2月底吧。” 他估摸着吐出这个时间,或许会更早…… 陈嘉树站在宿舍的阳台上吹着凉风。 北方的暖气在地板下汹涌地流淌着,他在室内被那过分的火热哄得心里燥,唯独在阳台上远远眺望南方,才收获了几分凉。 …… 两日后,冬青去医院拿体检报告,她明天回北京的计划彻底搁浅,甚至连工作也要放弃。但是她心里还是庆幸自己回家了,否则她很可能在未来面临更大的遗憾。 冬母的身体检查出了问题——子宫内膜癌,早期,她听医生简单说完了治病机理和治疗方案,缓缓地松下一口气,还好发现及时,可以选择的治疗手段有放化疗、或者手术,治愈非常可观,当然具体治疗手段还要依据患者身体状况确定。 冬青先联系了在外工作的父亲,终于回家之后,平静地跟妈妈交代了情况。 冬母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双手耷拉在膝盖上,目光呆滞地停在了茶几上。 半晌,她叹了口气:“青青……这一回,是妈妈拖累你了。” “妈,您这说什么话,有病咱们就治,发现得早,咱们不怕。” “嗯,你说得对,妈妈也不怕这个病。”冬母的眉毛微蹙,“让你爸回来照看我两个月,把手术做了就行了,你赶紧回去上班,啊。” “妈,我辞职了,我照顾你。而且这不是说手术就手术的,明天……明天我们去医院在具体检查一下,听听医生具体建议,我陪着您。” 冬母定了定神,目光如炬,“傻孩子,赶紧回去上班,听我话。” “妈,快过年了,过完年再说吧。我工作什么时候都可以找,找哪儿的工作也都行!这次,我不想离家太远,我想好好照顾您。” ※※※※※※※※※※※※※※※※※※※※ 推荐一波隔壁的新文《前男友为何这样[娱乐圈]》,已经有3w可试读,写完这本就开呀! 文案如下: 神娱信息站v:爆个料,某k姓大龄男星,操禁欲单身人设,实则是卑微舔狗。为追求圈外女神,纡尊降贵拍她的烂戏,甚至下凡带她参加综艺,亲自捧女神出道,而女神似乎不以为意,至今不愿意跟他结婚。 这就是你们的男神,是别人的舔狗[狗头/] 这条没头没尾的爆料在热搜炸开。 当晚在“女神”的要求之下,邝东单手捧着手机,读了一晚上评论。 梁慧生依偎在他怀里笑得咯咯响,一双圆圆的眼都弯成了月牙。 他眸深沉沉似水,“所以呢,什么时候嫁我?” 她笑意散开,媚眼如丝,纤瘦的胳膊抬起,柔软的手指在他性感的喉结上打着圈圈,明目张胆地撩。 “看你表现。” 撩人心肠小野猫vs禁欲清冷视帝 当初一言不合就分手,现在男主跪着做舔狗系列 tips: 1 初恋重逢,破镜重圆梗,追妻火葬场 2 男女主年纪大,强强,熟男熟女恋爱风 chapter 46 冬母的病情不严重,而且她的身体状态还算不错,但介于做过阑尾炎的手术,医生建议恢复半个月左右,再安排手术。 这段时间,冬青都在家。 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包揽全家家务,让妈妈歇着。 但是冬母心里还是不太好受,因为她,女儿辞职了。 “妈,您别担心,来年我去江城找工作,离得也近,周末我坐两个小时高铁就回来了,照看您也方便。” 冬青这样说,算是从另类角度安慰了妈妈。 但是建筑行业的寒冬刚刚过去,江城的竞争力显然不如北上广深,她也忐忑能不能找到收入附和她预期的工作。 失业没有收入的她,除了做家务,唯一坚持做下去的,就是公众号更新了。 恰好正是她几年来的坚持专注,给她带来了意外转机。 某建筑培训机构私信了冬青的邮箱,问她是否有意到机构做兼职讲师,教授手绘或软件应用。 工作时间灵活,只有寒暑假,如今大学寒假在即,如同雨后春笋的培训班正要一茬一茬地冒出来。 如果她接受,可以就近分配到江城分校区,回家也方便;在此做一两个月的兼职,挣一些钱补贴家用,并没有什么损失。 冬青和妈妈在餐桌上说起了这件事,冬母表示,只要是正规工作,她一向都是支持孩子发展事业的。 冬青听到妈妈这样的话,忍俊不禁起来,把筷子搁在碗沿,“妈,您这话什么意思?当然是正规工作啊!” 冬母给她加菜,“妈妈的意思,就是你别被网上的信息骗了,女孩子在外行事要谨慎。” “妈,这个机构是正规的,我读书时之前就听说过了。”她微微一笑,又宽慰着,“在江城,我还有大学同学可以照应呢,倪一鸿您记得吧?” 看到女儿已经能如此游刃有余地处理这些事情,冬母不得不承认年纪大了。 “好,那你尽管去就是了。” 1月中旬,住在相邻城市的二姨来到x市陪护冬母,冬青放心登上了去江城的列车。 没想到这一去,又开始了一段全新的征程。 今年夏天冯落落在书店打趣她适合做一个“励志讲师”,一语成箴,冬青的路越走越歪……渐渐偏离设计主流,走上了非主流圈钱行业的大头——建筑教育(实际上是,忽悠)。 回到这个她读了五年书的城市,这种扑面而来的亲切感不亚于从北京回到老家。 火车站是最市井世俗的场所,多少旅客游人迎来送往,还有热情心细的的哥操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揽客,在不起眼处,还有一群带着摩托头盔谋求生路的摩的、麻木。 冬青呼吸了一口这里不那么清新,甚至有些粗浊之气,那种身在江湖之中的豪迈油然而生。 仿佛是回到了主场,她没有在北京那么大压力,虽然是来求生路,却感觉轻松不少。 李晓光打了电话过来,问她是否已到,冬青直接与对方约好了见面的地点,恨不得尽快把入职都办理妥当。 李晓光,就是卓艺设计的江城校区校长。 冬青在附近商圈的星巴克见到了这个男人,年纪看上去三十上下,长相普通,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发际线已经有轻微的后移,他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夹克短袄,领口还露出来了半截磨毛格子衫。他的打扮亦很普通,典型工科男的模样。 李晓光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艳,他没有想到冬青这个女孩子这么年轻,且清纯而美好。 “你好,冬小姐。”李晓光率先抛出橄榄枝,“没想到你这么优秀,这么年轻有为呀。” 冬青知道他只是客套话,“李校长您才是。” 实力如何,还是要作品集说话。冬青把自己毕业时的电子版作品集调在平板上,给他过目,另外还补充了这半年她在两个工作室工作的经历和成果。 她的作品集出乎意料,李晓光满意,他随和道:“叫我一声李哥就行了,什么校长不校长的。” 原来,所谓的卓艺设计整个江城校区只有六七个员工,一个校长,两个文员,剩下的三个是讲师,加上冬青,凑到了七个人。 冬青恍惚之中,好像突然看懂了行业内幕……宣传中高大上的建筑培训班,本质也就是一个小型连锁,跟某xin东方这一类老牌培训完全没得比。 下午,冬青跟着李晓光到了培训学校,与卓艺其他几位讲师们互相认识,大家都是二十出头设计行业的毕业生,有过一定单位实习经历,最终受不了设计行业的苦,才转行来做培训。 讲师队伍两男两女,冬青和另一个女生合租学校附近的一所公寓,就这么江城安顿下来了。 那个女生的本科比冬青好,经过一天短暂的相处,冬青亦看得出她有隐隐的优越感,但只是短暂合租一个月,应该能够相安无事。 “怎么样,冬青?” “新工作挺好的。”冬青坐在小木桌前准备明天课程备课。 他们开启了视频,隔着屏幕,就像从前一样面对着面一样。 出租屋老旧,头顶的灯管发出昏黄的光芒,时不时还会闪烁一两下,从屏幕里,陈嘉树看着她乖巧温顺的模样,心生怜爱。 冬青也是第一次看到陈嘉树穿白大褂的模样。 一件深灰色的薄羊绒衫,外面套着宽大的白大褂,他身量高大,肩膀宽阔,撑着这白大褂,再带着那副眼镜,颇有几分禁欲学者的味道。 恍然之间,她发觉才,年少时喜欢的男孩,已经成长为一个稳重、成熟男人,他的脸庞也褪去少年时期多余的肉,他的下颌,他的眉骨,他硬挺的鼻梁,没有一处不是精雕细琢出来的。 陈嘉树轻轻一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他正在研究所,今晚要整理好大学五年成绩绩点、简历等。 他……应该快出国了。 她陡然生了细微不可见的怅然。 “加油,家柯。” 加油,冬青。 她也默默地为自己打气,无论她身在何处,都要继续奋力向前。 长夜漫漫,她负案长久,为金钱,为生活而努力着;而他低头做着实验,时不时走动,整理资料,等待不久将来的一次人生履历的跳跃。 …… 次日,冬青开始工作。 卓艺设计的教室在某商圈写字楼上,一共有三间二十来平的办公套间,两间为教室,一间为办公和资料仓库。 冬青主要负责软件教学班,一共有二三十个学生挤在狭小拥挤的教室中,人均面积还不足一平米,一张张充满期待与渴望的脸正对着她,冬青第一次感受到为人师表、传授分享知识,是何其崇高的行为。 第一堂的概述课,她从构图与色彩原理讲起,她援引了不少世界名画的构图比例以及从中吸取的色块色盘,冷与暖,明与暗,还有实与虚,背景与主体当如何处理,她都做出了生动的解释。 说着说着,冬青还讲起了题外话的故事,比如街头混混卡拉瓦乔怎么街头斗殴,从暴力和喋血中汲取题材灵感,还有充满温情的鲁本斯与两任妻子的爱情故事。 满座的学生年级跟她相差不多,他们大多都是理工科出身,对艺术家的故事很是陌生,但二十左右正是爱听故事的年纪,冬青也没想到第一堂课随口将来的小故事,能激起同学们的求知热情。 坐在第一排的大二男学生问着:“冬老师,你是艺术生出身吗?” 冬青低下头来,拔了电脑电源,披肩长发顺着光面的棉服下滑,“不是的,我也是理工科出身。” 她拢了拢发丝,又解释道:“你们什么时候上外建史呀?学到这里,老师都会或多或少讲一些,而我比较喜欢听故事,下去之后补了不少人物传记。其实这也算趣味性学习的一种,当你们试着去了解艺术家的人生轨迹,也就能更好地理解他们表达的理念,以及在那个时代特殊的创新意义。” 她亦鼓励着大家趁年轻,多读一些书,无论如何是什么样的书,读进去,都是自己的阅历与见识。 课间了,这男同学还拉着冬青:“冬老师,那你有没有推荐的?” “有的,我下次给你们列一个书籍和电影的清单,感兴趣你们都可以去看一看。”她微微一笑。 …… 冬青讲课得越来越游刃有余。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出奇了适应这样的生活,虽然早上八点就要到班查收作业,然后开始上课,但是晚上九点下班后,再也没有那么繁重的工作量压在身上。 比起呆在事务所,不知轻松多少。 空余的时间,她可以连线妈妈,聊一聊家常,或者继续发掘好书、好电影一看。 晚上,冬青默默算着她在这半个月大概的收入。 现在市场上语言培训已经成熟,而专业知识培训一直掌握在少数机构手里。越是紧俏,越是垄断行业,学费抬得越高。 马马虎虎一算,如果年后她继续回来上年后教学班,两轮加起来约莫有近8000的收入了。虽然不及在事务所,但在江城回家方便,且工作压力小了很多,这个工作并不算亏本买卖。 一想到这,冬青又认真投入到备课中去了。 “妈,您最近感觉怎么样?”结束备课,冬青打通家中电话。 冬母在那头:“家里一切都好,你爸已经回来了,他照顾着我呢,青青你在江城怎么样?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母亲的连环追问让她心里暖暖的,“腊月二十七,我们腊月二十六结课,当天的票没买到,第二天立马就回。” 冬母心里也备受安慰。 这一年,女儿遭受的起起落落太多。考研复试被刷,好容易在北京立住脚跟,现又辗转回到江城在培训机构代课。 作为普通人的父母,没能给女儿带来资源和机会,一切全靠她一个人在外拼搏,今天的结果,在冬母看来已经很不错了。 “青青,别忙到太晚,早点休息。”冬母温声叮嘱。 冬青回道:“知道了,妈,您也早点休息。” 很快她就可以回家了,冬青伸了个懒腰。 微信弹框里有陈嘉树的消息。 陈嘉树:定下来了,我腊月二十八出发。 冬青一怔,轻松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他们似乎疏于联络快一个星期了。 他真的要走了? 会不会下一次联系,两个人隔着大半天的时差,隔着汪洋大海,不可触及。 她心里的苦涩说不清,道不明。 冬青第一次捧着手机,葱指紧握,目光凝滞扫了眼面空荡荡的输入框,有些无措。 半晌,她勉强扯了扯唇,故作轻松地回着:是吗!不能送你了,加油家柯,等你回来鸭! chapter 47 腊月最末,连平时最繁忙拥堵的街道也变得冷清孤寂,冬青坐在车上见行道树上挂着灯笼红丝条,后知后觉,春节悄然将至。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 她回家了,但此时的陈嘉树兴许正在太平洋上空盘桓,一步步离开故土。 回到厂里,冬青收起淡淡的愁绪,换了轻松愉悦的表情,又是一年团圆时节,父亲一年到头也好不容易回家了,最重要的还是与家人团聚。 吃过简单的年饭后几天,冬母的手术就安排在正月初二。 这时冬青过得最凄惶的新年。 她和父亲在医院轮番陪床送饭,直到手术后四日,母亲出了医院,这才好了一些。 冬青在犹豫要不要回江城上班,冬母并不责怪她不能亲养,反而强烈要求她赶紧去上班。 冬父宽慰她:“青青,你去吧。今年我晚些时候再出去,家里有爸爸在。” 于是正月初七,冬青再度重返江城。 已有少许商铺开门营业,但外乡人流浪在笼罩在节日氛围之中的城市,难免内心凄凉。 她应当是闲的,心里才有这么多压抑情绪,一旦开始上班,就会好很多,果不其然,冬青投入到二期培训班中后,心态好了不少。 元宵节将至,为期十二日的课程也快结束了。 倪一鸿邀请她元宵节去她家吃顿饭。 冬青推辞:“谢谢你的好意,可惜啊,元宵节不放假,给学生们上完课都晚上八.九点钟了。” 倪一鸿啐她:“冬青,你现在真是想赚钱想疯了。” 她笑了笑,没有辩驳。 确实,钱能带给她很大的安全感。钱能解决的问题太多了,病魔,陪伴,亲情,诸如此类。 下课,教室里桌椅与瓷砖地板碰撞,咯吱咯吱的钝响,冬青缠起适配器的长线,收拾着电脑。 学生们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操纵鼠标,尝试刚刚老师演示步骤。 冬青回到办公室喝水,暂时休息。隔壁班手绘老师们也在,大家在商量今天下班后一起去哪吃饭,过元宵节。 李晓光加入他们年轻人,提议旁边那个川菜馆子不错,手绘男老师调侃,问校长请客吗。李晓光说,请客是不可能的,但可以出一般,剩下的大家aa。 大家嘘声一片。 看到一旁捧着茶杯,娴静而温柔的冬青,李晓光有些殷勤:“冬青,你去吗?” 她淡淡答:“去呀,不然今晚一个人吃饭也太孤单了。” 余下几个老师在一旁笑笑。 —— 一望无际的蓝空如被洗涤,天际线高低参差的红杉树、优雅的胡佛塔,还有数不清楚的红瓦校舍建筑等,浸没在温暖和煦的一月。 旧金山湾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冬暖夏凉,气候宜人。 陈嘉树已经来到加州多日,现随本校其他的交换同住在专辟的公寓里,站在出挑的阳台,美景如斯,但是对于每一个中国学生而言,都难免泛起思乡之情。 “陈嘉树,中午一起去学校外面的中餐厅探店吧,据说还有正宗的成都火锅,大家一起去过节?” 今天是元宵佳节,身在异乡,只有交换生们抱团过了。 他们这一行人总共有四个,两男两女。另一个男生彭阳是陈嘉树同专业不同班的同学,他主攻运动医学;内敛安静的方华是药学,而能言善辩,外向开朗的阮彤是预防医学。 坐落在硅谷的斯坦福大学不仅科研、金融之风浓厚,随之应运而生的美食也不少。四人从点评app上锁定热评第一的火锅店,打的直接过去。 还在车上,阮彤说:“我有一个在附近工作的师姐开附近有事,喊她和我们同吃可以吗?” 彭阳生性热爱社交,“在异国他乡,能多认识一个人也很好,我不介意。” 陈嘉树表示附议。 既然两个男生都没有意见,阮彤如释重负,低下头给师姐发了短信过去。 彭阳这就开始探这位师姐的信息了,“阮彤,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这个师姐?她也是预防的?是在研究所工作还是?” 阮彤放下手机,笑了笑:“她是我大一的时候志愿者学姐,带我入校的。不是直系,但也有相关,她在生物技术公司就职,最近在做通过抑制和刺激大脑神经元,平衡改善抑郁症临床特征,尤其是产后抑郁症,不过还没有大规模投产,她透露得不多。” 彭阳之前在杂志上也读过不少相关原理,很快和阮彤聊起来了。 陈嘉树慵懒困倦,疏于对话,他靠着枕垫静静地听着,右眼皮子跳了跳。 很快四人到了餐厅,这家的装潢很中式,红漆木花架子、招财猫、折叠屏风,元素应有尽有。 用餐的人不少,在这儿丝毫没有异国他乡的感觉,耳边再没有饶舌的英文,大多是熟悉的中国话。 点好了锅底配菜后,陈嘉树看了看手机,估摸着此时冬青已经结束晚上的聚餐回到住处。 他给冬青发了元宵喜乐,分享今天在校园内拍的美景,以及今天的中餐厅的活动。 冬青回他很快:嗯,刚刚洗完澡,准备睡了。不愧是号称世界最美大学,慕了慕了qwq 陈嘉树:以后有机会,很快的。 冬青:我困了……明天再说吧,你也好好吃饭啦。 陈嘉树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四十,那她正处午夜凌晨,他不再打扰她,淡淡一笑,回了句晚安。 他坐在最靠里的位置,垂头按着手机,镜片上闪着细细的吊灯光芒,两个女生都多看了他两眼,怯怯议论了两句。 他刚刚将手机塞回口袋,两个女孩连忙收回了目光。这时,门口出一个身量妩媚的倩影往这边走来。 “师姐,你来啦!”阮彤起身相迎,把师姐请过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师姐,张芝宜,比我大三届,本校生物工程的。” 经年未见,陈嘉树只知道她已毕业两三年,没想到居然在大洋彼岸的火锅店重遇。 初入职场,张芝宜的神态样貌都成熟了许多,她一头卷曲妩媚的长发披肩,化着轻欧美妆,穿衣风格简约美式,紧身打底勾勒出窈窕的身材,下面搭配着水洗牛仔裤。 她一怔:“陈嘉树?” 陈嘉树站了起来,伸出手来清淡一笑,“好久不见。” 众人皆惊诧。 张芝宜笑了笑,解释了当年他们高中同班,后来同考入b大的缘分,只此而已。 席间,她不时问问陈嘉树现在的学业进展,他一一答过,氛围坦然如正常的旧时同学。 “你以后,打算在美帝发展?” 她直言不讳:“国内的生物技术市场跟最尖端专业的比起来相差甚远,暂时这几年的打算跟规划都在这儿吧,但长远来看,也未可知。” “你也快结束毕业了,以后的打算走临床研究还是做一线看诊?” “早,还有两年。”他信手烫了烫青菜,“一线锻炼一下,积累些经验,可能也会做研究吧。it depends.” 但是其余三个人都能明显感觉得到,张芝宜和陈嘉树总有哪里不对,低低的气压排斥任何人插入对话。 彭阳的第六感尤为强烈,他注意到这位美艳动人的学姐离开时,陈嘉树不为所动,连联系方式都没问来加上。 晚上回到宿舍,他有些好奇:“陈嘉树,张芝宜跟你高中同学,这么漂亮能力强的妹子,跟你就没点什么?” 陈嘉树语气淡淡:“你想追就去,她人还不错,赖我这个有主的干什么?” “……咳,”彭阳套词不成,反而被他猜中了十之八.九,但表面上还是勉强撑着,“丫的,我哪句话说要追她了?” …… 这个冬天格外易消磨,帕罗奥多市距离旧金山湾南部不远,加州温暖明媚的气候使得这里一年四季几乎都是适合做学问。 陈嘉树跟随吴老师在美国的老搭档弗兰克·史密斯教授在他的个人研究所帮忙,他的课题主要与心脏基因表达与后天遗传病等相关。 转眼已经到二月,最新的课题到了关键期,接下来的一段大规模采样实验将委托某生物技术公司代工。 正巧,就是张芝宜所在的公司。 彭阳无比眼红:“为什么我的导师一直让我在实验室刺激豚鼠神经,没完没了,什么时候能让我出去谈个合作。” 陈嘉树笑了,表示谈生意不介意带上他:“正好你跟着去,拍几张照片,学院昨天找我要素材,要写科研新闻稿。” 多带一个人,也能证明一下清白,省得他不在她身边,冬青那个小脑袋瓜又胡思乱想。 …… 不过远在江城的冬青正为自己的事情而忙。 寒假班结束之后,冬青顺利结账工资,开始重新找工作。 正值春招关头,应届毕业生如过江之鲫,设计师助理冬青实在争不过他们,而她去应聘建筑设计师,又因为经验和时间太少被拒绝。 投了几天,她好不容易拿到了一个通过吧,工资又太低,除去在江城杂七杂八的开销,剩下来的所剩无几。 就在她考虑要不然再度北上寻找机会的时候,李晓光又给她打来了电话,问她愿不愿意,继续任教,带考研专项班的建筑史。 冬青随遇而安:“……可以。”也只有先这样了,能留在江城,离家近,工资尚可,日常工作量较小。 冬青恶补了一个月的中建史后,把两年前自己复习时的思维导图和网络上收集来的资料互相比对,再加以更新、归纳、总结。 虽然总部有提纲挈领的规定,但她还是喜欢用自己的方法,整理出自己的讲课思路。 三月,草长莺飞,万物生长,冬青正式开工。 考研班的学生多为大四建筑生,除了照本宣科讲大纲,冬青延续课堂的趣味性,搜罗出不少行业中的奇闻异事,满足象牙塔中学生们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心。 此外,她自己也学到不少枯燥课本上没有讲的知识。 每天看着学生们朝气蓬勃、求知若渴的模样,她都会觉得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即便早已毕业,也还得终身学习才能不断进步。 五月,前两期基础班结课在即。 冬青应邀给他们分享了自己关于考研的心得看法,而事实上,这就是一节闲聊课。 有学生问考研参考课外书目,也有人她那么多奇怪的知识是从哪里知道的,冬青笑笑,说起培根的那句“读史使人明智”,其实很多知识在历史书中均有记载,养成习惯去思考,不同类目的书籍也能触通壁垒,恍然发现在这个庞大的世界观中,没有什么是孤立的。 说到这,她又顺带推荐了一波自己的公众号,以后有新的想法都在这里分享。 “小冬老师,你今年多大?感觉你没比我们大多少呢。” “24了,刚毕业一年。” “哦,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很一般的学校,但是考研不就是为了改变出身吗?你们加油!” 又有好事的学生问起八卦来,“小冬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冬青笑了笑,“……有的。” 学生们嗡得炸成一锅,分分开始八卦,和温柔又博学的小冬老师在一起的人,得是什么样子。 冬青及时打断:“好了好了,别问了,咱们继续上课,不是要听故事吗?今天给你们串讲。” 她心里却在暗暗欣慰,何德何能,她能冠以“博学”二字,她只不过是多看了两本书,添油加醋地把只是讲成段子,娱乐这些孩子们,与真正的建筑历史学者比起来,她就是个野路子。 …… 卓艺设计进入暂时的休整期,筹备下一个季度招生计划。 冬青回到老家开始休息,继续做公众号,她最近开始试着用剪辑视频配以解说,做科普向的段视频节目上传至b站,粉丝又向上窜了近一万。 要知道,做人文科普向在当前泛娱乐化的社会,受众面还是相当受限,她已经很满足。 只是,她与陈嘉树日渐生疏了。 她早晨起床时,陈嘉树趁晚餐时间,对她问候一句早安,毕竟隔着山海难平,时空交错,两个人好好的聊一次天,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她合上笔记本电脑,趴在桌上,右手抵着下巴颏发呆,她在清闲下来的日子里总会不时想起他。 他在美帝的饮食吃的习惯吗?在学校和团队的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科研真的那么忙吗?除了学习,有什么趣味性的社交活动,譬如橄榄球比赛或者管弦乐团? 她脑海里有许多问号。 同时她也很想告诉他,她现在的状态也还好,甚至有些喜欢上了这种节奏简单朴素的生活。 ※※※※※※※※※※※※※※※※※※※※ 前段时间总想着赶紧完结开下本,这两天又决定,像刚开始开文时一样,认认真真给冬青和陈嘉树一个美好的结局。这个半现实半童话的故事也算弥补我青春的遗憾,鼓励到每一个有缘读到这本书的人,给你们带来力量和温暖。 所以,我还是慢慢写吧,应该会写到20万的样子,鞠躬! chapter 48 冬青回身扑到床上,压住柔软蓬松的抱枕,点开b大的微信公众号,看看留学专栏故事更新,里面有没有他。 隔三差五地翻找,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她拉着刷新,果然有一篇斯坦福交换生的体验分享。冬青压住唇角蠢蠢欲动的笑意,点了进去,标题是《分享|陈嘉树:积淀、思考与坚定,在斯坦福的校园里散步才是正经事》。 下方标注通讯记者阮彤,推文内容均以陈嘉树谈话内容总结。 “旧金山湾的地中海气候令人感觉不到这是北半球的严冬,从千里冰封的北国,我们来到了阳光明媚海滩细浪异国港湾,来不及疏解思乡之情,就被推着开始了这一段快节奏的路程。” 文章以斯坦福的自然环境、人文传承开头,说了说陈嘉树一行四人的初体验,紧跟着就po上了交换生晚会、实验室时常等等一些照片。 冬青饶有兴趣地读下去,通讯员的文笔老练生动,很快把专访内容聚焦在陈嘉树身上——标题上的积淀、思考、坚定三个层次就是他在加州这几个月来的心路成长历程。 积淀不必多说,老生常谈的学业问题。 而思考多来自于斯坦福所处的地缘环境,它毗邻硅谷,这里几乎集中着世界上最先进最超前的技术,还有数不尽的资金涌入时常,如同氧气通过血液之于心脏,维护着世界上科技和金融的心脏蓬勃跳动。 陈嘉树在采访中说,大学几年在医学上的投入让他流失了很多时间去看一看世界,了解真正日新月异的天地。在斯坦福的这段时间他除了在专业研究,还认识了许多在金融、计算机、通信等方面的同学。观察、交流、思考,这个模式使他看待世界的观念更加深刻,看待自我意志的方法也发生了改变。 由是便转入最后一个话题——坚定。进入高年级后,提上日程的职业规划渐渐成了同学们热衷的话题。通过这短短几个月异国的见闻思考,他对世界的认知更加的丰富而多面,陈嘉树对未来选择的思路越发清晰。当今仍然有许多医学难题未被人们解决,他当以不问名利的态度,做一个踏踏实实地北医人,将在回国之后更多考虑科研创新方面的问题。 写到最后,文章开始播趣闻,比如斯坦福食堂学生参与式掌厨、交换生晚会上的文化碰撞,还有元宵节中国交换生们的火锅聚会。 冬青牵扯着嘴角慢慢向下滑动着页面,欣赏着美丽的校园风景,还有充满故事性的食堂一幕,滑到最后一张图片。 她笑容忽然凝固。 陈嘉树几人在一家中餐厅拍的合照,几人端坐桌前,举牌写着元宵喜乐。 与他隔人坐着旁边的年轻女人,这是张芝宜吗? 冬青看了照片三遍,笃定不是自己看错。 再往下看,尾页还有解释:“这是交换生小组在市的第一次聚会,值得高兴的是我们遇到了16届校友张芝宜,她现正在某生物技术公司担任研究员,更巧合的是她也是本报道主人公陈嘉树的高中同学,正所谓‘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一刻她感到四下安静得可怕,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连着身体里的每一股血液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青青,过来吃你二姨送来的奶提子。” “来了!” 冬母的一声呼唤把她拉了回来,她摇了摇头甩掉脑海里不切实际的想象,平复心情走了出去。 客厅里,冬青和妈妈坐在一起。 “青青,你下半年继续在那个机构教书?” 她想了想,“应该是吧,工资还行,回来也方便。” 其实冬母对此也很满意。 虽说女儿长大成人,但她也见不得孩子背井离乡,跑的那么远去受苦,一个月拿个几千块工资,江城离家近,休假时间回来看看,是做长辈最喜闻乐见的。 冬青摘了颗葡萄,脑海里还在陈嘉树没跟她说起过,在美国遇到旧人的事。 冬母说着明天去医院定时复查,她似听非听地点了点头。 这一次复查结果使人大跌眼镜,医生说冬母的病灶转移了,并没有根治。 “之前你们检查出结果就应该立刻手术,当时为什么要拖呢?”主治医生有些很铁不成钢地敲击着键盘,录入患者信息。 冬青一下子慌了神,“当时……当时是另一个医生,他说我妈妈因为阑尾炎手术恢复,推迟几天。当时……家里也没人照顾,我们就又推迟了几天。” 医生说一到检查出病变细胞,通过检查造成的创口很快会因此导致感染病变。 冬青和冬母都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引起了蝴蝶效应。 冬青手扶着妈妈的肩膀安抚着她,保持情绪镇定,询问医生治疗的方法,得到的答案就是切除子宫。 现在病灶虽然不深,但是感染面积变大,手术剥离导致的创伤保不齐会复发,而且冬母已经到了五十多岁的年纪,直接摘除子宫能避免很多妇科病,一劳永逸。 手术就定在三日后。 父亲已经离家工作两个月了,冬青只好再次离职,照顾冬母的术后恢复与起居。 “冬青啊,其实你暂时不来也没事,现在课程开班少,你等到暑假开班的时候,千万记得赶回来就好了。”李晓光给她打来电话慰问。 冬青谢谢他,表示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再考虑其他。 冬母侧躺在病床上,听到门外女儿的电话声响,不禁抹了抹眼角鱼尾纹卡住的浊泪。她老了,从前那么精神健康的一个人,变成了病秧子,成了拖累女儿的人。 术后恢复,冬母白天看着女儿忙前忙后,替她招呼医生,替她去食堂打饭端茶倒水,还有削苹果,扶着她如厕……女儿这个护工做的很称职,但是做母亲的哪有不心疼自己的孩子? 只有到了晚上,冬青才有了自己的时间,对着电脑敲打文字或编辑视频。冬母不懂女儿在网络上的兼职营生,也感受得到女儿的不容易。 有时候,冬母半夜偶然醒来,侧目一瞥,还能看到女儿披星戴月,坐在飘窗旁边,电脑屏幕冷冷的光洒在女儿坚毅的脸上。 “青青……怎么还不睡?”冬母声音压得低,怕吵醒了隔壁的病人。 冬青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到了两点。这时间比起来在北京工作,还并不算晚,“我就睡了……妈。” 冬母终于在三日之后出院,一回到家她就催促冬青赶紧回去上班。 “妈,您身体还没恢复好,家里又没人照顾您,我走了像什么话?” “青青,我又不是不能自理了,只不过身上有些病痛,你还年轻,事业要紧。” “妈,我知道事业要紧,但是把您照顾好了,我再回去工作,才能安安心心。”冬青坐在冬母旁,拍了拍她的背,“我自己的事情心里有谱,倒是你,不要因为外物因素弄得焦虑不安,这影响身体恢复。” 冬母叹了口气,越发心情沉重,“是爸爸妈妈无能……” 她还在自责没能给女儿创造好物质条件,不慌如此,年老了还要变成孩子的拖油瓶。 冬青眉毛一皱,“妈,您这说的什么话。” 家庭固然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人的起点。多年来,她的父母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了自己,她从来不埋怨。 很多时候,她只是恨自己不争气。 吃午饭时,冬母随口一句:“青青,嘉树快回来了吧?” 她从饭碗里抬起了头,“昂……还早,今年年末差不多。” “你们俩,还好吗?” 冬青怔了怔,扒拉了口米饭,“……还好,怎么了?” 冬母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看你好久没跟他打过电话了。” 是啊……冬青也不知道多久了。他们最近都是微信联系,内容也乏善可陈,无非早安晚安,如果他那边有趣事,偶尔会发一两张照片。 而冬青最近的生活一团糟,照顾生病的母亲,暂时离职,颠倒昼夜疯狂加更媒体账号,只为多挣一点钱补贴事业。 她的生活一片混乱,没什么好跟他说。 冬青抿着嘴巴一笑,“我和他有时差,打电话不方便,微信在聊呢。” 冬母也勉强笑了笑,不复询问。 饭后冬青扶着冬母回卧室休息,自己也躺在了床上静静仰望着天花板。 打开微信的聊天记录,还止步于上一个周五,他同她说晚安,彼时她正在医院前前后后忙碌着妈妈的手术手续,此间世俗而不可逃避的辛苦和忧郁,她只字未向他提起。 她最近变得很丧,很闷,把心事都积压在暗暗深处。 冬青:睡了吗?家柯。 那一边,应该已经是凌晨一点。 她望了眼窗外正中午的烈日骄阳,有些失落地放下手机,裹着空调被,强迫自己好好午睡,辗转了四十分钟却仍睡不着。 她摸了手机来,再次打开他学校的公众号,搜刮每一天关于他的消息。 原来……真的有更新。 他和张芝宜站在美帝某上市公司门口的,天空湛蓝,绿草如茵。标题则是关于科研的,一堆她看不懂的术语词汇堆在上面,冬青别扭地读完那一行字,鼻子瞬间就酸了。 冬青开始自我怀疑,她真的足够努力就可以配得上陈嘉树了吗? 看着在异国大展身手的他值得千万人仰慕,而她却叹惋自己再努力,最后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 她未来的方向是什么? 重新投入设计行业?继续做建筑教育?还是转行? 她想不清楚。 还有张芝宜,多年不见,她更加成熟美丽了,浑身散发着一股自信独立和干练,这是成熟女人才有的风情万种。 冬青看着屏幕反射的干瘪纤瘦,面容寡淡的自己,竟像个熬夜通宵精神不振的高中生。 那种许久没有出现过的自卑情感再一次打败了冬青的理智,她被低落失望的情绪包裹起来,像一只吐丝的蚕。 …… “是吗,恭喜你呀,落落。”冬青有些心不在焉。 冯落落的复试结果已经出,她如愿考上江城大学了,笔试虽差了一些,但是面试以极好的印象拿了第一名,顺利进入哲学系。 真好,得偿所愿。冯落落可以放心大胆,毫无顾忌地追求她喜欢的人了。 今天冯落落约了冬青出来逛街散心。 她虽然开心,但见朋友的脸色不太好也未过分表露情绪,冯落落试探着问,“……冬青,你最近状态怎么不太好。” 冬青抬起头,吸了吸奶茶,“……有吗?可能是最近烦心事太多,再加上总是熬夜吧。” “阿姨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别担心了,赶快振作起来,着手找工作啊!”冯落落鼓舞着她。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冬青感到风水轮流转是有一定道理的,一年前她还在鼓舞落落好好考研,如今她也成了一个失落者。 “嗯……我过两天就去江城了。最近很没有干劲,先回卓艺设计带带班吧。” 冯落落笑笑:“那太好了,在一个城市,以后我们还能一起作伴。” 冬青回的微笑有些勉强。 “是不是,你最近和陈嘉树吵架了?” “没有。” “那是……联系少了?” 她沉默了片刻,“是,感觉疏远了许多许多。” 突然,冬青脑海里蹦出来一个惊人的想法,并自嘲地说了出来:“落落,这该不会是分手的前兆吧?” 冯落落被冬青的话吓到,“冬青,你怎么这么想!” 她缄默不谈。 他们好像又一次离得越来越远了,就像高考结束那年,她留守在二线城市读了个随便的一本,而他仿若一颗星星去追逐万里星云。 晚上回到家,身体已经好了的妈妈做了一桌子好饭菜,“青青,快来,后天就要回江城了,多吃点妈妈做的饭菜。” 看到冬母的身心状态都在好转,冬青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欣慰,“妈,我来了。” 餐桌上,女儿二人安静进餐,冷不丁地,冬青忽然就情绪崩溃了。 “妈,我是不是应该和陈嘉树分手了?” 冬母目光一沉,起身走到了女儿身边:“怎么了,青青?” 冬青撇下筷子,眼泪突然就吧嗒落了下来,她扑倒了母亲温柔的怀抱里,“妈,我心里好难过……我就是个一事无成的人,而他却是人中龙凤。一想到这儿,就觉得好痛苦,好难过,过去大半年来,为了和他在一起,我真的好累;而现在我干着临时工,收入倒退,专业技能也在慢慢退化,好像是废柴一条……” 冬母没有想到女儿居然承受着这么大的心理负担,她把冬青搂在怀里,轻声说:“青青,你不是一事无成,在妈妈心里你已经很棒了。” 冬青已然呜咽不成声。 “陈嘉树那孩子,确实太优秀了。如果你觉得一段感情不能让你快乐,反而痛苦,那就分开吧,妈妈希望你开开心心的,这世上那么多人,大部分都是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妈妈不求你有多大能耐多大出息,只要开心快乐,就好。” 冬青仰起头,脸上还挂着两抹泪痕,冬母对她目光中充满了怜爱和心疼。 “乖,好好吃饭。”她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笑着安慰,“人这一辈子,人来来去去,分手了才有下一个。” 虽然有下一个,下下一个,但优秀如陈嘉树,冬青从此之后恐怕很难再和其他人谈恋爱了。 冬母深谙冬青的不容易,但现在她只希望女儿有一个健康客观的心态。 晚饭之后,冬青把自己锁在卧室幽闭。 他那边应该是黎明时分吧,忙碌的科研一天又要开始了,他睡醒后看到一条分手的消息,会作何感想呢? 冬青想,妈妈说的是对的。 她终究是一个普通人,可以短暂地拥有一颗星星,但终归要把他归还给宇宙。 冬青在聊天框里打了很多这段时间想对他说的话。 譬如,原来他和张芝宜在美帝重逢了,还有她这段日子在医院的事情,还有一件值得开心的,落落考上了江城大学的研究生。 她看着聊天框有些发痴,最终还是删掉了所以,觉得这些都是画蛇添足,显得她优柔寡断、恋恋不舍。 只补上了句清冷的“我们分手吧”。 ※※※※※※※※※※※※※※※※※※※※ 等树回来。 chapter 49 收到陈嘉树电话轰炸的时候,易振宁正和高中室友在网咖开黑打lol,前面那哥们吞云吐雾,呛得他这波小团战直接被对面切死。 易振宁风风火火跟室友投了游戏,顺了手机在网咖外面把刚刚挂掉的通话拨了回去。 “喂,老陈有事?”这一大清早的,连环打了七八个跨洋电话。 听到那边熟悉的乡音和吵闹的叫喊,陈嘉树一怔,“你回家了?” “对啊,这学期结束了,上个礼拜就回来了。” 易振宁的交换留学项目已经结束了,回到了熟悉的故乡。 而他却仍在世界另一端的大陆,陈嘉树瞥了眼实验室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种,收敛了半分情绪,开门见山地问:“你有冯落落的联系方式吗?” 他的语气虽稳,但语速完全不像平时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有些急切、慌张。 易振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有啊,咋啦?” “发给我。” 陈嘉树什么时候这么顾及同学情谊了,他加冯落落干嘛?易振宁转念又一想,道:“行,我等会儿微信推你。你跟冬青闹矛盾了?” “你给我就行了。”他没做过多解释,径直挂了电话。 “陈,今天晚上你要提前走吗?”一个棕发蓝眼的澳洲男学生过来确认。 陈嘉树看了看手表,已经九点钟,冬青应该已经早起醒来。 距离他收到冬青的那一条毫无征兆的分手,已经过去15个小时。 他整理好文件,“是的,因为有些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置,抱歉。” 那男学生笑,“去吧,陈,愿你有一个美好的约会,几个月了,你终于有了社交活动。” 陈嘉树把没看完的研究报告塞进书包,勉强对他笑着说了see you。 回到宿舍,陈嘉树加上了冯落落,她介绍完身份,立刻开始询问情况。 陈嘉树:最近冬青怎样? 冯落落:她好像情绪不太好……你们怎么了? 陈嘉树:出什么事了吗? 冯落落:阿姨病复发,还有她工作不稳定,除此之外,好像没了。她没跟你说吗? 陈嘉树握着手机,喉咙忽然感觉卡得难受。 一两个月来,冬青对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她说阿姨的病已经大好了,她说在江城找到了新的工作,教书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她说好好在斯坦福上学,她等他回来。 书桌前,明亮的台灯印在他的半边脸上,陈嘉树下颏处不动声色一动,隐没在暗处。 他沉吟之后,给冯落落道了声谢,转眼拨通了冬青的电话。 “我们分手吧。” 这句冷清的祈使句事实上通身笃定的语气,过去的十五个小时里,他的脑海从一开始的错愕、惊诧、不解,渐渐转成了慌张、心痛。 嘟—— 耳边的忙音长鸣,这声音让人听到麻木。陈嘉树不知道这是他打过去的第多少通电话了。 “喂。”耳畔传来声微微嘶哑污浊的女声。 电话终于接通。 他道:“冬青,怎么了?” 她的声音喑哑断续,“我们要不,分手吧,不要在一起了。” 陈嘉树定了定神,从靠椅中起身,忽然负气似的推开南面一扇窗:“因为异地吗?” 晚风送凉,他扶着窗台望向西方。 冬青捂着喉咙轻轻咳嗽了两声,一夜混乱的梦境让她一下子病倒,头痛咽热,她刚刚从床上坐起来,背靠床头,胡乱顺着思路答下去,“嗯。” “我今年十二月就回来,还有半年。”他隐隐藏着心里的拥堵,“青青,你不要骗我。” 异地已经半年了,还有半年就是归期。 冬青吞了吞口水,她一听到他的声音,自己就有些心软、后悔。 “没有骗你。”冬青坚持着说道,“我离你太远了。” 从物理远离开始,心灵也渐渐变远。 陈嘉树心里的弦被轻轻一拉,“……因为张芝宜?” 他立刻解释:“我与她碰面两次以后,再无交集,怕你多想,没有跟你……” “不是的。”冬青打断,“我知道你是个正直善良的人,我相信你,自始至终没怀疑这些。” “那为什么?” “……”冬青却沉默了。 不得不承认,还是因为张芝宜。 她不怀疑陈嘉树与她有什么纠缠故事。 张芝宜不仅仅是一个人,还代表着很多人,是冬青可望不可即的人,是她难以企及的人生厚度。 这段时间接踵而来的琐事让她加置身事外,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清,他们不在一个阶级。 “我们分手吧,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他追问:“是因为家里变故?对不起,没能分担你的压力。” “不是。” 还是那一句话,她忍住心如刀割,重复道:“我们分手吧。” 冬青立刻把电话挂了,将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入了黑名单。 她害怕听到陈嘉树的声音,害怕他的质问和挽留,只要他再多说一句,冬青都有可能把所有决心前功尽弃。 两日后,冯落落才在冬青口中听到的她分手的消息,心生唏嘘。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你后悔吗?” 她沉默了。 冯落落在电话中语气着急:“当初是你鼓励我好好学习,努力去追求喜欢的人,现在你怎么临阵脱逃了?” 冬青张了张嘴,最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她不是冯落落,陈嘉树也不是易振宁。 “不说了,我备课,明天要上班。”她第一次把好朋友的电话挂得干脆。 …… 考研提升班五月底开课,班里有不少熟悉的面孔,每天面对着活泼开朗、欢声笑语的学生们,冬青积攒的负面情绪渐渐开解。 虽然偶尔会从落落那里听到关于陈嘉树的消息。他还在询问着她的情况。 冬青试着用轻松的心态问:“你和易振宁表白了吗?从他那里知道得这么清楚?” 落落无奈,“冬青,我认真替你考虑,你能不能别开我玩笑。” 其实在她强行分手之后,陈嘉树曾重新添加微信好友,但冬青漠视了。 她拒绝不了陈嘉树。 且矜骄如他,不应该被拒绝,于是那个申请通知就一直搁置在她的提醒里。 陈嘉树似乎也懂了这份心照不宣的尊重。 冬青想起,张芝宜和他提分手,他是那么坦荡而自然地接受了。 今天把主人公换成自己,冬青慨叹自己或许没什么特别,也不过是他红尘过客里的一个前女友,甚至是条件最差最普通的那一个。 如此开解自己,她似乎慢慢放下了。 直到某日,话多的男学生又来插科打诨,“冬老师,怎么都没见你朋友圈秀过恩爱?”。 冬青登时心里像被刺扎了一下,她笑,“……我分手了。” 男学生悻悻,立刻封锁口舌。 那晚回到出租屋,冬青便做了许多纷繁复杂的梦境,梦里全部都是他。 那些吉光片羽的画面飞速地在她的意识里闪烁,一个梦而已,仿若已经过完了半生。 孩提时代亦步亦趋,她追在他身后,小学的陈嘉树自己初长成了学霸的样子,往昔的俏皮活泼已经去了七八分,接人待物已有了少年老成。 初中情窦初开时,冬青多庆幸能够坐在他的旁边,恣意而大胆地看他的英俊的侧脸,侧影扑朔的睫毛。 还有高中开学,她至今都记得的那段悸动。 初秋的骄阳散落在绿草如茵的操场,一旁的刺槐花飘荡着芬芳,年级主任集合所有人在听训,她站在第一排领班级的队,隔着人山人海,几乎有二十多米的距离,她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陈嘉树。 第一缕秋风吹起的时候,他恰巧也偏过头来,对上了她的眼睛。 相隔吵吵嚷嚷的人群,年级主任拿着话筒大声维持秩序,不断涌入场地的人像浪花一样激荡。 而在她的世界里,其他都是虚影,都是他一个人的配景。 陈嘉树也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微微一笑。 冬青的脸立马烧了起来,撇过脸去,再去寻他时,早已经是乌泱泱一片人群。 而后就是那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张芝宜的出现让她第一次感到失去的痛苦。 苦涩而辛苦的暗恋似乎从此落下帷幕,多年后家乡车站的重逢却拉开了新的篇章。 刚刚考研拿了高分的她意气风发,以为自己成长良多,以至于有了能够和他相称的错觉。 她大胆地吐露年少时的暗恋,好巧的是他也曾注意过她。 终于,他们在一起了。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牵手,拥抱,接吻,做.爱,把最真实的自己献给对方。 梦境里的画面那样切实存在过,他的眉目成画,他的唇齿温柔,还有暧昧纠缠的喘息声。 那些都太过真实。 冬青醒过来时,四壁漆黑,空气寂静。 她独自坐在床上,怅惘和寂寥之感袭上心头,望着空荡荡的墙,不知怎么的,眼泪就一滴一滴落下。 …… “冬老师,你的公众号是这个吗?”学生捧着手机询问。 “啊,是,是的。”她回过神来笑答。提升班今天结束了,冬青仍有些心不在焉。 李晓光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冬青,这段时间你辛苦了,看来要好好给你开一个假期了。” 冬青勉强一笑,“李哥开玩笑,再怎么也没您辛苦。” 她这两天总因为那个梦失魂落魄,忽略了许多生活中的细节。 今天她才意识到,知道她恢复单身后,李晓光似乎时不时的亲昵动作让她感到有些生理不适。 拍拍肩膀,碰一碰手,俨然成了家常便饭。 虽然没有太出格的事,但她内心反感。 下班之后的总结会上,李晓光问冬青下半年的意图,还是否愿意带暑假培训班。 她客套地说:“我还在考虑,谢谢这段时间李哥的栽培。” 李晓光道:“冬青,这半年你是最受学生喜欢的老师,上课质量效果完成度也最好,如果你留下来,今年暑假可以考虑去上海校区历练一下。” “上海?” 李晓光点头:“对,加强校区间的知识贯通,这样才好齐头并进。” 上海校区是总校区,和同济等高校的合作不少,如果能更上一层楼,她能够得到的资源视野也会更多。 但是建筑教育本质就是换汤不换药的忽悠,且一想到李晓光对她的心思,冬青还是犹豫:“谢谢学长和李哥的看重,我想再考虑考虑。” 言外之意,终究还是好聚好散,她去意已决。 李晓光笑了笑,道:“好,祝你前程似锦。以后常联系,苟富贵、勿相忘。” 离开卓艺设计,冬青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 她渐渐想开,人生路漫漫,恋爱并不是必需品。他人的依恋终究是旁人的恩赐,唯有把握住自己能抓住的一切,才算过上舒心的生活。 而现在她应该去拥抱新生活,离开这里,去寻找一个更丰富更有挑战性的工作。 再说,而今冬母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每晚准时下楼跳广场舞。 虽然她和陈嘉树的分手导致了冬母和薛阿姨尴尬了两天,但也仅仅是两天。 生活已然恢复平静,冬青预备开始新的征程。一股冲动之下,冬青买了去深圳的高铁票,打算去重新闯荡天地。 而在她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查看长草的邮箱,竟然发现了商业合作。 冬青倒吸一口气。 是一个人文科普类的图文编辑请求谈合作,商讨出版艺术故事集,邮件时间是三天之前。 冬青立马给了回复。 愿意,她愿意。 冬青学生时代一直酷爱写作,上了大学亦笔耕不辍,如果一向爱好发展到能够赢取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她立刻联系了邮件发送人——编辑钱朵。 挂断电话之后,冬青才知道,原来这位图文编辑是原老板徐承杰的老婆,她刚刚从传统出版社辞职,办起来了私人工作室。 正是徐承杰把冬青写的东西推荐给了她。 冬青捂着心口,不敢相信这段渊源竟然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催促她一个半路出家的工科生成了人文科普读物的笔者。 钱朵在微信问她是否最近能去北京,商量出版修订的事情,而且她希望冬青可以加入工作室合作。 “可以,我最近也没什么忙的事情。只要买到票,随时可以去北京。” 三日后,冬青改坐高铁回到北京,回到梦想开始的城市,恰逢艾薇休息,特地来车站接她。 冬青来得匆忙,没有租房,艾薇便勉强收留她两日。 艾薇:“大半年不见,你终于休整好,要重新搞事业了?” 她笑:“对啊,我回来了。” 但这一次,冬青没提她在北京的男朋友。艾薇心生唏嘘,怀疑冬青是不是这几个月都在疗情伤。 她们俩还是第一次在狭小的卧室睡觉,夜聊时分。 “你这次回来,不做建筑设计了?” “其实勉强还算做相关的吧,是做艺术推广。” 冬青心里很没有底。 她所接触的知识远不如专业的艺术生、历史学生,但是钱朵既然邀请她来做,必然有可取之处。 艾薇摇了摇头,“懂了,就是战略忽悠呗,你可别忽悠太多人进了这行业。” 冬青一笑,“才不会呢!” ※※※※※※※※※※※※※※※※※※※※ 所谓情场失意,职场得意,来,我们再冲一冲事业线。 至于男主,约还有一章重逢,很快的。 chapter 50 第二天,冬青在一家普通的咖啡厅和钱朵见了面。 出乎意料,钱朵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干练高挑,只有160出头。她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了,但长相甜美,一双圆眼楚楚动人,她穿着明线白衬衣配着褶皱绸缎裙,气质温柔。 钱朵说,可以叫她多多姐,没错,就是钱多多的意思。 “好的,多多姐。”冬青乖乖应了。 今天她们在一起商量了目录板块。 钱朵建议按照时间顺序,将公众号写的相关故事以及普及艺术史、理念重新整合,再加上一章史前艺术和后现代主义的内容,正好完整地写出一部故事性的艺术发展史。 冬青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但犹豫自己水平的不足,“刚好,我最近已经将后现代主义的内容写的差不多了,只是史前文明我了解不深……” 钱朵笑了笑,“我相信你,没问题的。” 冬青只得应下,心想钱果然没有那么好赚。 从钱朵那边拿到了初稿的费用,未来一周她都在出租屋中宅居,刻苦啃专业学术、历史,勉强贯通写出了推文,删减修改之后,把完整版发了过去。 冬青之后的生活变得轻松惬意起来,吃饭、睡觉、读书、码字。 她渐渐把重心转移到b站上来,自媒体浪潮早从简单的文字转变到生动形象的视频来了,冬青紧跟潮流,努力地养她的账号,希望书出版时能有好销量。 写完了西方艺术史、建筑史杂糅的文稿,冬青开始琢磨新的题材,譬如经典欧美电影中的典故、神话、宗教解读,还有涉及到简单的西方哲学入门。 她每每苦思冥想、不知道如何下笔的时候,便向落落这个哲学系的研究生请教。 没想到在她全职更新之下,她的粉丝很快到了20 w,评论也随着水涨船高。 啊啊啊,谢谢小姐姐通俗易懂的解释,太良心了,理工科的我终于艺术史入门了! 良心up,现在难得看到这么接地气的艺术知识普及了qwq 一键三连,安排上了! up声音很好听!什么时候可以露脸!50w粉嘛! 冬青每晚都会看粉丝给她赞扬和鼓舞的评论,这些给了她新生的自信和力量,她亦开始思考真正想要的生活方式。 原来除了埋头苦干,她可以选择发声、讲话,让更多的人听得到,看得见。 她可以负担起一点点美育的普及工作,把最基本的欣赏美、尊重美的准则带给每个普通人。 大学时候教素描的老师说,国人把画得像当做画得好,这一点显然说明在当代社会的中国还有很长一段美学教育的路要走。 冬青最初做这些只是无心插柳,但她的粉丝们现在已经不会鄙夷杜尚的马桶,不会自大狂妄地说毕加索的画作信手拈来,不会认为现代艺术的诡异扭曲。 或许她的存在,也在某方面让这个世界慢慢变好,她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六月末,由冬青微信推文整合出来的《失眠艺术故事》正式出版了。 这个名字散发着浓浓的鸡汤文学和文艺矫揉的混合味道,不得不承认钱朵拿捏得很好,既蹭了艺术圈的热度,又和鸡汤文学碰瓷。 而且这本书不是严肃文学,这个书名刚好契合。 书籍上市之后,冬青宣传视频被推送到了首页,她有曝光加持,粉丝数量猛增到30w了。 她有些惶恐。 合租的艾薇调侃她,“冬青,没想到咱们这一届毕业生,你不仅转行最快,发达得也最快,你要红了啊。” 冬青笑了笑,她只不过是运气好,吃了市场的红利,不过既然她被时势和网络推到这个高度,就要以身作则,继续推广艺术,推广知识。 七月,《失眠艺术故事》已经在艺术类目热销一月余,为了感谢知遇之恩,冬青约了钱朵、徐承杰夫妇吃饭。 因为徐承杰钱朵夫妇都是北方人,冬青就把吃饭地点约在了一家地道的京菜餐厅,人均300+,经济自由后的冬青终于可以挥金如土了。 冬青端起酒杯,真诚地敬他们,“徐工,多多姐,谢谢你们。” 徐承杰笑了笑,“少喝酒,吃菜吃菜。” 钱朵随之附和。 一桌上,三人随意地聊着,冬青离职之后才发现徐工是个有意思的人,他夫人钱朵在工作之外相当活泼幽默。 冬青和他们错了十来岁,却颇有些忘年交的感觉。 饭吃得七七八八了,徐承杰问道:“冬青,你后面打算怎么办?全职做媒体,不做设计了?” 钱朵笑了笑,吐槽自家老公,“现在做自媒体多赚钱,谁还跟你干苦工程。” 冬青尴尬一笑,“……我以后准备全职做媒体分享。” “那,你介不介意在我的事务所挂个名?”徐承杰搁下筷子。 冬青迟疑了一下。 钱朵噗嗤一声,解释道:“冬青啊,如果你在网页简介上写某事务所建筑师是不是更有说服力一些?而且……就当给老徐的事务所当个代言人,带一带知名度。” “应该的。”冬青微微一笑,茅塞顿开:这是成年人社会的等价交换。 …… 随着冬青一路飘成小粉红,视频软广陆陆续续而来,如今冬青在北京的吃喝用度都可以随心所欲,每个月还结余不少。 家里人听到冬青事业上蒸蒸日上,都由衷替她开心。 2018近年末,冬青的粉丝突破了50w,应粉丝们的要求,她露了期露脸的节目。 她没想到这个契机又让她迎来第二波涨粉小高峰。 这样的姐姐是真实存在的吗?爱了爱了! up请你以后每期都露脸吧! 始于才华,忠于颜值!!姐姐我可以了! 她有那么好看? 网络总是夸大事实,反正她不相信网友的彩虹屁。不过既然能创造商业价值,她露脸就露脸吧。 冬青的很多想法都在这半年里转变得飞快,内心的敏感、自卑亦渐渐被她忘却脑后了。 唯有她写不出文案的时候,撑着下巴漫无目的地看向窗外,思绪会牵扯到些许关于陈嘉树的事情。 钢笔头抵在草稿纸上,浸染出了一片墨痕。她回过神来。 罢了,都过去了。 …… 十二月北京下了第一场雪。 冬青宅在家,靠在阳台上晒冬日暖阳,地暖热烘烘的,窗外是一片冰封,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冷意。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享受冬天温暖惬意的午后,也算人生一大幸事。 冬青打算好好休息,停更几天,这时候一份诱人的邀请函送到了她的面前。 是老东家卓艺设计送过来的。 今年上海校区将举办一个艺术游学活动,拟邀请注册建筑师、艺术推广人、油画家,带领学生进行十天的欧洲艺术之旅。 冬青就是那个艺术推广人 她答应了下来,卓艺设计的邀请人中,她资历最浅,报酬并不多,但是能够真正地漫步在欧罗巴洲的街头,与她日日讲述的故事触碰,是何其有意义的事情。 而且这次欧洲之旅,让她又有了新的视频题材,以游学vlog的形式分享。 冬青回老家办完相关证件时,公历已经进入了崭新的2019。 在老家短暂的逗留,冬青与落落小聚一场,才得知原来她和易振宁在一起已有两个多月,这次放寒假回来也二人同行。 冬青捧着暖暖的奶茶,目光停在了玻璃门在那棵盛大茂密的常绿阔叶树上。 1月初的凌冽寒风吹得人缩成一团,而那棵树却那样舒展,平静地伫立。 冯落落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淡淡道:“冬青,陈嘉树回北京了。” “他还好吗?” 冬青眨了眨眼,兀自吸了一大口珍珠奶茶。 “还好……”冯落落看她一脸平静,应该是已经放下,“听易振宁说,他在斯坦福研究的方向有了新的突破,最近在学校忙硕士论文。” “……挺好的。” 冯落落试着问:“今年过年,你们要不要……”要不要见一面,他…… 她的话还没讲完,冬青就吐露了她的安排,从正月初三飞意大利,正月十四回北京。 冯落落缄默了。 或许易振宁说的对,别人感情上的事情,旁人不要插手。 …… “欧洲又称欧罗巴洲,相传是万神之王宙斯爱上了腓尼基国王的女儿欧罗巴。宙斯变成了一只公牛赢得了欧罗巴的喜爱,并且与之干了羞羞的事情,后来欧罗巴追随宙斯而去,她曾经生活过的大陆就被命名为了欧罗巴洲。” 冬青刚下了飞机,在酒店安顿好之后,打开随身携带的拍摄设备,自说自话,拍了好几遍游学vlog的开头。 “第一站,意大利的佛罗伦萨,行程上应该会去美第奇宫、圣母百花大教堂、圣乔凡尼礼拜堂等等,咱们明天见!” 说完了这句明天,冬青实实在在熬了个夜,剪辑了一下,做成预告发了出去。 因为这次游学费用昂贵和版权限制,冬青在游学过程中讲述的内容一率不能在vlog里出现,她这一组视频的更新基本成了旅游日常。 她白天带领着学生讲学旅行暴走三万步,每天晚上还要去城市中心血拼。 原因无他——来到了国外,很多彩妆护肤品都便宜一大半,从冯落落到大学室友,再到亲戚阿姨,冬青起码答应了七八个人帮忙代购。 行程已经过了大半,游学队伍到达荷兰,正是下午三四点钟,冬青和其他几位老师在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已经讲解结束,一起在馆内漫步欣赏。 冯落落发来微信:冬青,你帮我买到dior999了? 冬青:没看到哑光,有滋润和金属款。明天我们转道巴黎了,去了再帮你看。 冯落落:好好好,爱您>3< 冬青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国内现在是早上七点多钟吧,她这么早起来聊天,专门就是为了问口红? “小冬,我们去看丢勒的木版画了,等会去那边找我们。”一位年长的老师说道。 在世界级的博物馆内握着手机和朋友聊天的冬青尴尬地笑了笑,“好的,我会儿去找您们汇合。” 她低下头打字:我不跟你说了,在看展。 冯落落:哎哎哎!你别走啊! 冬青:?还有啥事。 冯落落:……我昨天在厂里遇到陈嘉树了,他还跟我打了招呼。 还没出正月十五,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他们这一代在工作求学,还未结果的大多都回了厂里。 遇到老同学,没什么稀奇。 冬青平静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回了个简单的“哦”。 冯落落:你这么冷漠嘛? 冬青:那我该怎么样反应? 冯落落:唉,我真不懂你们两个在搞什么,你明明就忘不了他,他也明明还喜欢你。 冬青看着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的速度,过了两分钟,她才缓缓回了消息。 冬青:他现在怎么样? 冯落落:瘦了点,精神看上去还好,但感觉总归还是记挂你的。 冬青:好吧,回聊吧。我去看展了…… 冬青不欲再聊下去,她把手机丢进的手袋里,吐了口气,抬步向大部队走过去。 而走过这个转角,一副气势磅礴的大油画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大幅面的混暗的画面中,只有一抹光照亮中央,这幅画的戏剧性和故事性,都集中在了这一点。 是伦勃朗的《夜巡》。 冬青止步于此,静静仰望。 已经过去一年半了。 她兀自想起来了他拖着她的手,第一次在国家博物馆约会时的模样,嘴角不自觉扯起了一抹弧度。 还有他们回程的时候,天气那样晴朗,陈嘉树使了坏心思,在天.安门前偷袭一般,在她额上烙下一吻。 那时候,他们还是学生意气啊。 ※※※※※※※※※※※※※※※※※※※※ 关于欧洲艺术文化宗教,我安利大家去喜马拉雅听听张法中老师的《西方艺术史》,他出了本书叫《看见艺术家》,也很棒。我就是从此开始入门的张老师真的是一个很棒的艺术推广人,我爱他哈哈! 本文预计5章之内就会完结啦, chapter 51 今年的寒冬仿若如昨。 17年寒假回家,陈嘉树在车站的凛冽寒风中重新遇到冬青时的那场大雪,和今年何其相似,一不留神竟然已经两年过去了。 吴老师的电话来催促,问他是否在初八前回到研究所。 陈嘉树给老师一家拜了个晚年,补充说道:“吴老师,车票我已经买了。” 既然冬青游学直到正月十四才结束,他不能与她在老家见面好好谈谈,倒不如回北京去。 陈母熬了一大盅莲藕排骨汤,喊儿子吃完饭,“儿子,快来尝尝妈妈的手艺。你在美国呆了一年多,是不是想家里菜了?” 陈嘉树合上了电脑,从卧室出去走到餐厅去,淡淡一笑,“想了。” 陈母很是心疼儿子在异国他乡,出去一年回来,他面部轮廓更加清晰,可想而知在遍地鬼佬的地方他吃的都是什么东西。 陈母问:“什么时候回去?” “初七晚上的车票。”陈嘉树舀了一碗汤,夹起绵软的莲藕吃起来。 “这么快?” “研究所有事做,老师让我快点回去。” 陈母满面愁容,“去年的时候,好好的年节不过,跑到美国去,一年没回来了。今年好不容易一家人团团圆圆,又这么早去北京?研究所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找谁不行,偏偏找你,离北京千八百里远的。” 陈父道:“妇人之见,老师喊家柯回去,是看重你儿子。” 家柯。 陈嘉树把嘴里的藕吞了下去,果然她是不一样的。 当初他让冬青这样叫他的,结果现在回到父母跟前,一有长辈拿小时候的名字喊他,陈嘉树总在所难免回想起来,她笑意盈盈望着他的样子。 “我吃饱了。”陈嘉树囫囵吃了晚饭,搁了筷子,“回房间收拾东西,你们慢慢吃。” “你不多吃点啊!”陈母喊他。 陈嘉树回到房间把门给带上:“不了。” 他并没有收拾衣物行李,只是站在阳台上远远地看着那颗松树,覆满了白雪,那棵树后正是冬青她家的楼栋。 …… 冬青在正月十四准时落地了首都机场。 明天就是元宵节,今年冬天她只在家和父母过了除夕夜,而后就匆匆转机去上海,同游学小队出了国,她不得不承认有一半原因是怕回老家难免遇到陈嘉树。 她早早地回到了北京,却后悔今年陪在父母身边的时间太少。 “妈,我回国了。不用担心我,嗯……我已经回到出租屋了,哦,我室友也回来了,没事,我们两个人呢。”刚刚回到出租屋,就接到了冬母的电话,冬青一直顺着妈妈的话答应,让她放心。 “安全回来了就好,不用担心我和你爸,好好在北京工作,啊。” “知道了,”冬青脱掉外套,“妈,你劝劝我爸,一大半年纪了,别在外面跑货运了。我现在能自己挣钱了,你们有储蓄,有退休金,还有我呢,就别那么拼了,注意身体。” “我说了,他不听。”冬母乐呵呵的,“他呀,说要给你挣嫁妆钱。” 冬青愣了一下,自嘲道:“你们别操心了,八字没一撇呢,还嫁妆。妈,你别又在老家给我张罗相亲啊。” “好好好,冬青大了,现在能耐了,在北京找金龟婿,看不上爸妈介绍的了。” 冬青笑着和爸妈通完了电话,收拾好衣服在卫生间泡澡。 其实她骗了妈妈,今年开年,艾薇跳槽到另一家事务所做助理设计师,那地方距离她男朋友工作单位近,小情侣两个人索性同居了。 现在冬青是一个人独居。 她打了个哈欠,扑到床上,虽然一个人住租金贵了些,但感觉自由而散漫,也还不错,录视频也不怕打扰室友了。 冬青基本上是在家里宅着看书,剪视频,终于某天她发现楼下的柳条抽了新枝桠,原来是春天将至。 去年年末冬青曾经和钱朵越好做一期事务所日常向的视频,满足网友们尤其是建筑生的好奇心——当然,这是美其名曰,真正的目的是替徐承杰事务所打广告。 春暖花开,正是开工的好时节。 “冬青,好久不见啊。” “多多姐!”冬青热情地给钱朵来了个拥抱。 徐承杰再后面,双手插兜,也跟她打了个招呼。 一年多了,徐承杰事务所还是和以前一样,摆设简约,却正好迎合上了现在最流行的冷淡风。事务所里的实习生也换了一茬又一茬,冬青只认识徐工,和一个同期的助理建筑师了。 冬青和熟人打完招呼,便再钱朵的陪同下开始拍摄。 钱朵是国内王牌新闻学毕业的,拍摄剪辑、宣传等,对她而言都是小case,冬青那点简单的手法,在她看来相当幼稚。 这一上午,钱朵把她工作学习多年的知识倾囊相授,冬青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么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钱朵道:“算了算了,事务所日常我来拍,你去和老徐跑跑外场。” “啊?” 这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徐承杰已经提着公文包,“冬青,你带着cd跟我去拍跑工程,事务所让多多来。” 多多?真是老夫老妻了,仍在琴瑟和鸣。冬青忍住笑意,答应下来。 徐承杰今天专门腾出来最近最炙手可热的案子,拿来当拍摄素材,他领着冬青直接前往h大和他的一位恩师商量项目。 冬青坐在车上,看这路怎么越来越往北四环走,“徐工,我们这是去哪?” 徐承杰开着车,“你把手机摄像打开。” 她照做了。 “再问一遍。” 冬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还要摆拍?她配合着,把拍摄画面从路途移动道驾驶员座位上,问道:“徐工,咱们这是去哪啊?” “h大,和我的恩师讨论方案。”徐承杰目不斜视地开车,一本正经道。 冬青脸上的笑意停滞了两秒。 …… 下午拍摄顺利,不到四点钟就收工了,中途没有任何差错。 冬青所指的差错是在北四环附近遇到陈嘉树——h大与他只不过一街之隔。 其实,她也说不清自己是期待与他见面,还是畏惧与他见面。但是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她悬着的心安定了下来,情绪更加有些失落。 冬青回家之后就瘫倒在了床上,钱朵已经视频素材打包发了过来,她今晚本应该初步筛选一边的,但是现在却什么也不想做。 鬼使神差地,她摸过手机,打开了b大的公众号悄悄搜索出他的名字。 都是一些过时的消息…… 冬青把手机甩在一边,脑海里泛起浪来。 冬青啊,你在渴望什么? 当初那么执着地与他割裂,现在觉得自己混出点东西了,又想去靠近他,你贱不贱呀? 再者说,陈嘉树还在乎自己吗?自己不过是他匆匆前任里的一个。 冬青,别异想天开了! 她缠住被褥捂住了,很努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要再让那些画外音冒进来了。 …… 冬青很快就把负面情绪自我消化,前前后后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剪视频。 《建筑事务所的二十四时辰》这一期特辑终于发布了。 从游学之后,终于有新话题又冲到20万播放量,还小吸了一波路人粉。 不过,随着她的关注度越来越高,视频下面总有一两个不和谐的声音。 比如: a:本人老八校本科在读,某乎慕名而来,看过之后不过尔尔。给大家排个雷,up视频讲的真没什么水平,在下拜读大作之后,觉得不过尔尔,随便找个高中毕业生,丢给他一堆参考书就能写,这水平糊弄一下路人可以,不过是,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笑话。 再如: b:我寻思着,建筑学这么了苦逼搬砖行业,今年怎么就这么火?前面某女明星跨界建筑得大奖,下一秒就翻车违建警告,还不够打脸吗?一看up生门生路的样子,我就说你说你艹什么人设不好,偏偏要碰瓷专业性强的建筑师?唉,人心不古,h大竟然为了蝇头小利,随随便便放人进去拍视频。 此类评论每一页总有一两个。 冬青承认,艺术素养确实不高,她在简介上特意清楚标记了“艺术知识分享up”,至于说她碰瓷建筑学,她也表示很无奈。 非评估院校毕业的她拿不出建筑学学士证,难道真的要把可怜兮兮的工学学士证拿出来公开处刑,才能证明她确实是个建筑学生? 冬青每次看到这些杠精评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时间久了,冬青渐渐习惯,练就了刀枪不入的情绪控制力。 而且,她还有那么多可爱的粉丝再为她呐喊助威呢。 姐姐加油!! h大!梦寐以求的大学!等我鸭! 高三理科党,闲暇之余看看up的视频,谢谢up让我了解了很多书本之外的知识,也让我了解了爱上了建筑学!等我! 冬青滑动着评论,渐渐露出一抹微笑,又重新看了遍视频,脑袋里兀自冒出来一个念头:他会看到她的视频吗? 冬青立刻收住了纷乱的幻想。 ※※※※※※※※※※※※※※※※※※※※ 两个人明明都在北京,却只是互相思念。 一个短章过渡的日常,明天,相爱的两个人要见面了,这次我发誓,是真的。 chapter 52 须臾之间,又到年末。 今年冬天,冬青的生日适逢在周末,她坐着高铁一路向南,和大学室友一起过生日——自从那年夏天一别,她们四个就没聚齐过了。 岁月匆匆,短短两年大家都成长了不少。 倪一鸿在江城本地设计院升了职,清闲了许多;艾薇在北京工作顺遂、感情稳定;联系稍少些的彭亚楠转行,在深圳做平面设计,明年初就要回老家和男朋友结婚了。 真快啊,过了25岁这个坎,就可以说奔三了。 倪一鸿打来电话,“冬青,你们到江城没?” “到了到了,你把民宿地点发过来,我们打车一会儿就过去了。” 冬青和艾薇是一起从北京坐高铁出发,倪一鸿和彭亚楠已经汇合,在民宿住下了。 这次短途旅行,倪一鸿尽了地主之谊,选了江城城郊的度假村,十一月的正是旅游淡季,游客稀少,一片大好自然风光尽收眼底,悠然快哉。 “啊——如果有足够的钱,住在这真是太舒服了!”彭亚楠躺在床上捧着手机,她还跟以前一样爱玩游戏,艾薇也是游戏达人,二人一起开黑。 倪一鸿和冬青坐在飘窗边捧着当地热气腾腾的特色花茶,目光飘到庭院里流水花木。 “这里还能露营呢。” 冬青撇撇嘴,“露营?现在晚上气温快零度了。” “我就说说,又没说要去。”倪一鸿娇声道。 冬青感叹,在北方暖气是真的香,回到南方的她时时刻刻把自己裹得像只粽子,还是觉得脚底发寒发冷。好在这个民宿室内环境还不错,有地热供暖。 她们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时而又聊回悠闲散漫的大学时光。 冬青喝了口茶,低下头来露出娴静的笑容,头发散落下来,她别了那绺头发到灵巧的耳后去。 她最近刚刚剪了齐肩中发,稀碎的刘海修饰着她的脸型,显得小巧娇媚,成熟不少,发色染成了低调的闷青。 倪一鸿怔了一下,瞥见她耳朵底端的小洞,“你什么时候打耳洞了?大学时喊你那么多次,你都不去。” 冬青抬手摸了没有耳垂的耳底,迟疑了一下,“早就打了,都两年了。” “打了怎么不戴耳饰?时间久了会长起来的。” “这次出来玩嫌麻烦,就没戴。” 倪一鸿把项链送给她,“早知道你打了耳洞,今年生日礼物我该给你准备耳饰的。” 冬青笑着收了下来,神思却飘荡到很远,脑中浮现出陈嘉树鼻息喷在她脖颈,替她打耳洞的模样。 晚饭之后,彭亚楠与艾薇也把礼物给了冬青。 四个人好久悠闲愉快地共度时光了,没想到逃离忙碌的世俗生活,原来偶尔浪费时间也可以这么快乐。 艾薇一向爱闹,她提议让冬青开生日直播,大学室友聚会生日礼物开箱视频。 “我没意见!”倪一鸿说。 彭亚楠:“可以啊,我也没意见。” 于是四人集体出镜,挤在小小的手机屏幕里,起初没什么人,她们尬聊了十来分钟,直播间才热闹起来。 弹幕大量齐刷: 冬青姐姐今天生日吗?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还有: 果然漂亮的人和漂亮的人一起玩,室友也好好看! 求左边长发小姐姐联系方式!! 十一点冬青谢过了粉丝的祝福下了播,玩够了闹够了,她们四个也各自回卧室休息。 倪一鸿与冬青睡一间,从大学时候开始二人就是彼此的话痨,但凡在一块儿总能絮絮叨叨个不停,洗过澡之后,二人开始盖着被子夜话。 冬青道:“我下个月要在798参加一个公益讲演。” “那是什么?” “就是艺术普及,对着展品、画作随便讲讲。” “厉害厉害。”倪一鸿吹彩虹屁。 冬青:“行了行了,别吹了。记得帮我宣传宣传,你也可以去,公益公开课。” 倪一鸿笑了,“我去北京找你,包吃包住包车费吗?” “当然了,我们俩什么关系,还让你自费?” 二人闹作一团。 不过倪一鸿还是推辞了,年末工作忙,只好默默支持她了。 这个初冬的夜晚,在求学过的城市里,与老朋友们一起浪费时光,冬青觉得她这个25岁的生日,过得很温暖。 …… 深冬的798艺术区里,高大的白杨树枝桠零落,不远处立着几个耸立孤寂的红砖烟囱,像时间的记录者。 “与现代艺术对话”这个公益艺术展在尤伦斯艺术中心一楼的某个展厅举行,本次主办方邀请了很多新潮的艺术推广人,冬青就是其中之一。 一早起来,她拿起修眉刀,把野蛮生长了一个月的眉毛修理干净,化了个精致淡雅的妆。 冬青的脸部线条流畅,不施粉黛时显得清纯可亲;敷上薄薄一层底妆后,勾勒精致的眉形,清扫眼窝和鼻梁的阴影,再点上红棕色的口红,一瞬间清冷脱俗的艺术气质就出来了。 穿着搭配她亦下了功夫,内搭了一件微宽松的波普艺术风格的撞色毛衣,九分长的黑色阔腿裤,外套着纯黑的法式羊绒大衣,脚下踩着一双低跟短靴。虽然简单,但是也有一些跳色元素。 冬青准时到了会场,因为是周末,今日会场中的人很快就多了起来。 艺术公益课分多个板块,冬青被主办方安排在后现代主义区域,墙面上挂着达利、安迪·沃霍尔等人的复刻作品,还有不少当代艺术家的前卫新作。 现在的她经常对着镜头讲话、录视频,今天遇到这么多的真人在她面前谛听,她也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 公益分享本质就是聊聊天、说说话,来看展的不乏艺术大牛,冬青是分享讲述者,也是抛砖引玉的人,更是一个谦卑的学生。 “从20世纪以来飞速发展经济科技的大背景来看,奥迪·沃霍尔本身就是个广告商人,把艺术和商品重组,比如玛丽莲梦露头像,就是接连不断的视觉轰炸,让人们直面现代社会的商品化现实。” 冬青听完某位大牛的见解之后,后自我理解又更深了一层。 达达主义、波普艺术,在他们那个年代最初也是非主流的,是离经叛道的。 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批判艺术的孰优孰劣变得很轻,存在即合理,存在就有它的意义。 …… 会展在晚上六点顺利结束了,但是展场一直开放到晚上十点。 夜色四合,透射过建筑玻璃的光芒渲染出了夜间的艺术区宁静祥和的氛围。 “冬青,谢谢你今天专门过来捧场。”主办方负责人表示感谢。 她放下水杯,摇了摇头,“应该的。” “时间不早了,你等会回去远吗?要不要司机送?” “不用,不远。”虽然自己租的房子在西四环附近,有点远,她不愿意麻烦别人。 已近九点半,展场的好几个出口都落了锁,工作人员开始驱赶星星点点的散客。 负责人走后,冬青收拾好了随身物品,挎着大大的托特包,沿着长廊扫过一幅幅的画作,慢慢挪步。 头顶冷白皮色的光微妙折射,隔着堵玻璃片墙,冬青与长廊那边的人深远对上了眼神。 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陈嘉树。 十分之后,会场关闭,冬青和他坐在了附近一家咖啡馆里。 他改变良多。 冬青捧着热饮,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年轻男人,不动声色。 经年未见,陈嘉树的脸上已经全然褪去了二十出头的少年气。不知道是瘦了,还是成熟许多,他两颊清瘦,硬朗骨相尽显,眉骨清晰,微微凹陷的眼眶里嵌着一双幽幽的眼睛,轻合的双唇透露着一丝冷峻。 她道:“好久不见。” “是啊。”他的附和听不出语气。 “快毕业了吧?” “嗯,明年春天。” “……挺好的。”冬青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人相对无言。 店内的只剩了他俩最后一桌客人,在吧台后站着的服务生心不在焉地擦着玻璃杯,支起耳朵听着那桌细微的对话,他们的氛围奇怪得很,像一对谈分手的怨侣。 陈嘉树始终不曾端起咖啡来,兀自看着冬青有些陌生的面庞。 在他眼中,她何尝不是变了很多。 冬青被注视得感到脸上发烫。 “你现在也很好。”陈嘉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这个空档里,一直被凝视的冬青才松了口气。 气氛终于活络起来,服务生终于鼓起勇气,“不好意思,二位。小店到了关门的时间,欢迎二位改天再光临。” 陈嘉树的目光落在冬青身上两秒,“我去埋单,等我一下。”这语气,仿佛怕她一转眼就跑了。 她套上大衣提着包,在咖啡店门口等着前台那个男人。 从背影来看,他好像又没什么变化,和从前一样清峻挺拔,霁月清风,连行云流水的付账动作都看来赏心悦目。 陈嘉树向她走来,淡淡地说了一声,“走吧。” 二人沿着长街,北京的路总是这样,又宽又长。 “你今天怎么来了798?” “周末休息,医学部本来离这儿不远,就过来转转。” “……哦。” 他问:“你现在住哪里?我送你。” 陈嘉树明明是在套话,语气却很自然。 冬青吸了吸被北方吹得通红的鼻子,“不用了,送到地铁站就行,我自己就回去了。” 他哑然,只好默默跟在冬青的身侧,走了段漫长的人行道。 十二月的月光凉得像冰,像雪。这一段长街两侧的建筑低矮,修长的行道树高耸在两边,没又茂密树丛和高楼的阻碍,深夜的风四处肆虐,为非作歹。 路上还有不少为工作奔波的夜归人,车灯温暖,北方怒号,极其对立的物象重叠在一起。 没过多久,又好像过了很久,地铁站到了。 冬青说:“我走了。” 陈嘉树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终于得了一天假期,守株待兔似的在798游荡了一天,最后与她喝了十分钟咖啡。 今天就这么结束了吗? 他勉强扯了笑,“注意安全,回去把微信加上吧,给我报个平安。” “……行,谢谢你。” 他的那个好友申请,冬青已漠视了几百个日日夜夜…… 冬青转过头向地铁口走下,刚刚下了两节台阶,却忍不住扭头,远远地注目在陈嘉树。 他还伫立在路灯杆下,侧身看着马路上不息的车流。 忽然,男人气定神闲地从衣兜里拿出了什么,夜幕漆黑,路灯投下的光束在朦胧中与灰尘共舞,男人的指尖上星火闪烁,周身烟雾缭绕。 陈嘉树掸落烟灰,刚准备往嘴边送,却见烟头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他把烟头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一根新烟往嘴中一衔。 他低了半寸头,老练地捧着手点火,却敌不过风大,火焰被风吹得左右跳跃。 忽然,陈嘉树意识到身边多了个人替他挡着,风小了不少。 他的烟点着了,冬青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敞着半边大衣替那抹火焰挡着,风吹得烈烈。 “你在美国就学了这个?”她抖擞着拉住大衣的对襟。 “又没吸大.麻。”陈嘉树对着前面吐了口烟雾,转头看向她,“你怎么回来了?” 冬青的双唇紧紧闭合,像是积蓄力量,一双轻微泛红的圆眼定定地看着他。 她以为可以心安理得地开始新的生活,然而这个人毫无征兆地出现时,她居然冒出了破镜重圆这样极尽荒唐的想法。 她静静地,不说话。 他看着前面,很快地吸完了这根烟,捻灭在垃圾桶上的烟灰槽中。 忽然,陈嘉树伸过手扣女人纤柔的蛮腰,按着她后脑,把她紧紧地锁进怀里。 ※※※※※※※※※※※※※※※※※※※※ 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 啧啧,这是不平凡的北京一夜呀。 针尖对麦芒的对手戏来惹,下章还是对手戏。 替今天超a的树求个评论,嘿嘿! ps 今天双更了,明天可能不会更。(卑微的我写网课作业) chapter 53 咯吱一声,陈嘉树把门碰住。二人还在玄关,他便把冬青抵柜子上,扣着她的腰身,投过去沉静的目光。 冬青并没有露怯。 他忽然轻松一笑,俯下身来吻她。 他曾经视若珍宝的小姑娘已经成了个风姿绰约的成熟女人。 在尤伦斯艺术中心时,陈嘉树在不远处看着她,一头自然的长头发剪得干脆利落,一身黑色,踩着高跟鞋。她面如白雪,红唇烈焰,与旁人谈笑风生。 春风吹遍的野火,草被烧起来,心口全是磨人的燥热。 “唔,陈嘉树。”冬青使劲推了推他。 陈嘉树脱掉外套,他里面穿着一件挺括藏青色的衬衣。他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有些红润潋滟的面庞,“怎么?想走,现在还可以。” 她却道:“你刚刚压到我腰,太痛了。” 说罢,冬青亦把大衣脱了下,往里面走了几步,把杂物丢在沙发上。酒店的暖气太足,他们穿着厚厚的外衣,再加上刚刚吻过,身上的热量已经往上窜了几个度。 他的目光晦暗片刻,大步流星走去拉上遮光窗帘。 冬青已经脱了毛衣坐在床上,她上身只着一件单薄的咖色打底,勾勒出已渐成熟的婀娜轮廓,她侧坐在床上,宽松的九分裤下露出半截纤细的小腿。 陈嘉树道:“先洗澡。” “一起吗?”她笑了笑,目光落先落在他的眼眸,然后则是鼻梁、下巴、喉结,再逐步向下。 本来是拿手术刀,用来救死扶伤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本是明澄透澈的双眸,看着她时染上迷离和渴望,冬青要把清冷自持的君子变成最下流放浪的男人。 冬青从未知道她骨子里藏着如此的放浪和离经叛道。调戏,约.炮,一夜情,和好好先生陈嘉树,想想都觉得刺激。 陈嘉树没答她的话,兀自轻蔑地笑了声,抬起手,从上至下来解开衬衣纽扣,隐有肌肉线条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说她扮猪吃老虎,是不是他高看了她? …… 清澈明亮的冷光透过浴室的磨砂玻璃,那边人影绰绰,花洒的水哗啦啦地流,着盖过一浪又一浪喘息声。 …… 一个小时后,冬青的妆容用沐浴露随便卸了七七八八,柔和的灯光下,她不加雕饰的素颜映在镜面里。 她打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清水漱口。 陈嘉树在她后面站着,看着镜中灯下,美人依旧,心想她就是个纸老虎,卸了妆容粉黛,还是那幅人畜无害、娇俏可人的模样。 不过现在胆子大了一些。 房间里只留下了一站床头台灯,冬青披着半干的头发依在床背上,手里捧着酒店管理的书瞎读。 陈嘉树掀开被子,却听到旁边的女人吐了句,“你有所长进。” 他迟疑了一下,笑,“你也比之前放得开。” 仿佛刚刚那一次只是知道开胃的前菜,他越过身把灯关掉,。 冬青还来不及错愕,身上一重,男人铺天盖地地吻了下来。 刚在浴室,他的动作还算温柔和体贴,但这一次他全然发了狠似的,攻势猛烈。 冬青被他吻得渐渐软了下来,浑身使不上力气。 陈嘉树问:“两年多你还是一个人吗?” “要你管。” “说话怎么跟吃了枪药一样?”他笑了笑,堵住她的嘴唇。 风情渐渐起,她放下矜持,两人渐渐合拍。 一夜情是露水情缘,所有的压抑、欲望都可以肆意放纵,反正实在意志薄弱的夜晚,做出什么放浪形骸的事情都可以被原谅。 天空大亮的时,换上衣服,你我都是衣冠楚楚,记住昨夜欢愉,再相忘于江湖。 这天晚上不知道他们纠缠反复几次,才把积攒了两年多的郁结发泄得干干净净。 听到身后那个男人呼吸声渐渐平稳,冬青枕着自己的胳膊背对着他,望着黑漆漆的房间发呆。 这是她二十多年来做过最疯狂的事情了。 天亮以后呢? 她转过身,打量着平躺在身旁的他,眉目舒展,面目舒朗,阖着双眸吐着均匀的呼气,刚刚明明是那样情迷意乱地对她,现在竟然睡得安安稳稳。 冬青咬了咬后槽牙,眼睛染上几分怒和几分不甘心。 谁料他睁了眼睛,黑黢黢的眸子在夜里发着淡淡的光。 她吓了一跳,刚准备转身。 陈嘉树一把将她搂到怀里,“青青,睡觉了。” 男人的胸口比从前硬朗许多,散发着温热,冬青的心一下子被触动。 她埋下头去,很小声地唤了声,“家柯……” 今晚她总“陈嘉树、陈嘉树”地叫他,即便是最动情时也未吐露半句曾经的亲昵。 他闭着眼睛嗯了声,心下却一动。 “我后悔了。”冬青声音细微。 “后悔什么?”后悔当年的分手,还是…… 冬青坦诚道:“不该说,跟你一夜情。”应该好好说,我还喜欢你,家柯。 “我没把你说的当回事。”陈嘉树露出苦笑。所以她并不后悔当年的分手? 她抬起头,仰望着他,方才目光有多大胆,现在就有多怯生生。 陈嘉树唇角微动,半晌才道:“我本不准一夜情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他以为,他们可以坦诚地谈一谈,重新在一起的。 冬青懂了枕边人的意思,忽然眼睛一红,她太坏了,她简直是一个坏女人。 是她大刀阔斧地把两个人的关系斩断,现在又放低姿态与他一夜春宵,期盼着缝合与弥补过去的一切。 这两年来,从朋友那里听到许多关于他的消息,冬青恨自己优柔寡断,恨自己恋恋不舍,恨明明是自己说了分手,却犹如被分手一样遇事不决。 在重新遇到他的那一刻,冬青就知道,她的心一直都为他牵扯。 但是她害怕面对过往,连一夜情这样的话也讲的出口,却不敢对他倾吐悔意与相思。 相反,陈嘉树是那样坦坦荡荡,他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我不愿意一夜情。青青,你勉强一下,我们重新在一起,好不好?” “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不知道怎么的,她展颜一笑,眼眶却湿了,她立马回道:“我愿意。” “青青,我一直喜欢你。”陈嘉树舒朗一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枚吻。 我也是,家柯。 这两年来,我不曾停止喜欢你。 …… 次日清晨,冬青醒过来的时候陈嘉树已经换好了衣服。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问这个干嘛?” 冬青扯着被子,“就问问。” 他笑了笑,“后天,今晚回家,你要来吗?” 他把眼镜挂在鼻梁上,冬青在心里骂了他一百遍斯文败类。 她把衣物摸了过来,一件件往身上套。她本来定了六点钟的闹钟,准备天不亮就跑路的,谁陈嘉树替她按了,一觉睡到九点。 “不来,”她愤愤,“你把我当什么?”还真把她当炮.友了? 上午十点多两个人退了房。刚刚恢复关系的二人打算去看电影,电影看过之后,二人的脑袋都把故事忘了个七七八八。 毕竟他们的复合如梦如幻,像个戏剧。二人都有许多的话想倾吐给对方听。 从影院出来,两个人在商场找了家奶茶店坐下,陈嘉树说了很多他在美帝时的日常,几点起床,几点休息,在实验室待多久,还有一个讨厌而懊恼的英国同学,此间交代得事无巨细。 冬青说:“好了好了……知道了,不用讲了,我相信你的清白。” “青青,你跟我讲讲你的事情吧。” 两年过去,冬青身边的变化太多了,她这个人也成长了很多。 冬青从钱朵邀请她回北京出书开始讲起,紧跟着就是后来经营账号,逐渐发展起来。 陈嘉树在她旁边静静地听他不曾参与过的故事,由衷地感觉到冬青的坚忍而温柔,从学生时代到现在,都未曾改变过。 “你……有没有看过我的账号?”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看了。不然为什么这么巧,可以来798偶遇你。” 果然许多久别重逢,必定有一方蓄意为之。 他笑了笑:“冬青,其实上次你去h大,我就看到你了。” “啊?” “我去本部办点事,看到你下了一辆奥迪,旁边坐着个男人,所以没能去打招呼。”为此,他还失落了许久。 她噗嗤一笑:“那个是徐工啊!” 陈嘉树自嘲地笑了笑,他曾经失望以为,名利都向她飞奔而来的时候,她会改变。一个星期之后,他看了冬青更新的视频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是她之前的上司,这次节目的特邀嘉宾而已。 冬青小声地说:“其实,我也一直在偷偷关注你?” 陈嘉树一愣。 “b大的公众号,翻你的消息,只是……从你回国之后,几乎没有了。” 他沉吟片刻,“……我应该快点拿出科研成果,才能让你看到我。” “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随时可以看到你。”她轻轻凑上他的面颊,只要我们在一起。 ※※※※※※※※※※※※※※※※※※※※ 继续: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许多情。 漱口不知道大家能看懂吗 chapter 54 当晚二人宿在了陈嘉树家,他问她要不要同居,冬青以房子还没到期打发了他,陈嘉树想了想,说:那我搬过来和你一起? 冬青没拒绝。 料想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整天泡在研究所,她住的离b大远,他一个月总共也来不了几次。果不其然,陈嘉树不过是过了过嘴瘾,自从上次分开,他都没起来看她。 到了周末,室外大雪纷纷地下,在暖意融融的家里,冬青捧着热茶在阳台上看雪景中的北京。 他冒着大雪,过十几里路,从城市那头赶了过来。 今天的雪下得太大了,陈嘉树没带伞,不过是从小区门口走到门洞的功夫,头发被融化的雪花淋湿。 冬青气他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雪落在身上虽然不如雨水凉,但落雪这么大,积少成多之下,落在脑袋上很容易感冒,也不记得带把伞。 “快点把头发擦干净。”她把浴巾塞到陈嘉树怀里,转过身去厨房倒热水。 陈嘉树扯唇一笑,她的浴巾柔软干燥,还有一股淡淡余香。 “喏,喝水,驱寒。” 他接了过来,抬眸,“谢谢你,冬青。” 冬青笑了笑,看来今晚来了贵客,不能一个人在家将就吃外卖了,她让陈嘉树先好好休息,自己则钻进了厨房准备晚饭。 窗外是风雪交加,屋内暖意融融,心爱的人就在身旁。这是万物凋敝,草木枯荣的冬季里最让人幸福的事情。冬青蒸上了米饭,内心随和而轻松。 陈嘉树坐在客厅里擦头发,打量着这个小小的房子。她租的户型一室一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是房东的房子,她布置的温馨别致,客厅里放着小小的布艺沙发,没装电视,背景墙那块放着一金属书架的藏书,旁边点缀着几株绿植,很有家的感觉。 他把浴巾晾到阳台上,踱了到了厨房门口。 “冬青?” 回过头来,他眉目含着温润的春水瞧着她,冬青轻声,“嗯?” 他神色温和,静静走了过来,环住她的腰。 “干嘛啊,做饭呢!”冬青敲了一下环抱在她小腹前交错的双手。 陈嘉树死是不松,她也没了办法。 他埋下头来,鼻息触碰到她的后颈,热气暖扑扑地落在那一寸雪白的肌肤上,“想你了。” 冬青一愣,“你少来了。” “真的。” 她放下了手里正在摘的青菜,顿了顿。 认识他的二十多年来,陈嘉树在她心里自信的,充满少年意气,他芝兰玉树,霁月清风的外表之下,仿佛做什么事情都是顺风顺水、举重若轻。 他是天之骄子,冬青从未见过他失魂落魄。 但是今天的他把柔软一面显露给她,冬青才发现,原来陈嘉树也只是个普通人。 错过的那两年,他所承受的压力与痛苦,当不比她少吧。 仅仅是做科研,这简单的几个字后面都不知道蕴含着多少金钱、时间和财富的投入,还有他的无数个挣扎的日日夜夜,既要忍住回想过去的冲动,又要把注意力都放在工作学习上来。 冬青把细嫩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家柯……” “别做了,陪我聊聊天吧,晚上点外卖。”陈嘉树松了她的腰身,却拉着她往客厅里走,他的手已经热和起来,刚从室外带进来凉气荡然无存。 他们直接坐在了地毯上。 他说:“我以为我在做梦。” “什么梦?”冬青喝了一口热水。 “之前梦到过我回来了,也是像今天一样的漫天飘雪。我冒着疾风从机场赶回来,你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替我送了毛巾和热茶,没说什么话,便转过身去温粥,是个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美梦。”陈嘉树定定地看着她,“然而,当时的现实是,我在斯坦福经历了最糟糕的冬天,本以为可以顺利回国,学期末的实验却因为那个坏事的英国佬出了大问题,我躺在断电断暖的宿舍,辗转难眠。” 成年人的字典里没有简单二字,她经历过一段黑暗,饶是陈嘉树在美帝也并非一帆风顺。 冬青抿了抿嘴巴,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他笑了笑,轻松道:“好在美梦成真了,今天的景象与那天太像。” “没事了,以后我不会随便跑路了。未来的有困难、坎坷,我们都要一起走。”她抱住他。 在家里冬青一向着单衣,这个拥抱直接使二人贴在一起,那一片娇软绵柔之感若即若离地贴着他的前胸。 陈嘉树拍了拍她的后背。 怎么回事?他还没说什么,冬青反倒是宽慰其他来。 “好了,我就是发发感慨。”他忽然想到什么,“这两年,你梦到过我吗?” “嗯……”怀里的女人发出一声嘤咛,“总是梦到。越是想忘记,越是会梦到。” “为什么要忘了我?” “你太讨厌了,那个时候,总是干扰我的大脑。” 冬青从有记忆开始,陈嘉树就强势地霸占着她的大脑,大学分开的也那五年没忘掉,往后余生恐怕都难以忘掉了。 温香软玉在怀中,她的声音也绵绵的像一只撩人的猫儿,绮思旖念难免上了他心头。 陈嘉树话锋轻转,道:“青青,我从前还做过一个梦,关于你的。” “什么?”她仰起头来。 搂着自己的男人笑意渐浓,俯下身来,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混话,冬青的脸庞即刻爬上了红晕。 “先吃饭!” “外卖还没到。” “等会就到了。” “闲着也是等,做点什么事也是等,”他顿了顿,“大不了,先吃个快餐,我们之前不是经常去kfc吗?” 吃快餐?kfc? 陈嘉树这哪还有半分从前的样子,目光幽深,唇齿含着微笑,简直是个流氓痞子。 冬青拗不过他,陈嘉树已经把她横抱了起,阔步往那件小卧室走过去。 她咬咬牙,“好吧,快餐也就是五分钟的事儿。” 他脸色一黑,硬是磨了她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外卖电话在客厅响了一遍又一遍。 卧室中热意盎然,一片春光旖旎,莺燕争春的啾鸣,溪水潺潺击石的清越声,还有踏青人嬉笑欢乐声,不绝于耳。 …… 陈嘉树理好衣物出去,客厅那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接了,“外卖放门口就行。” 刚准备挂断,那边惊叫了一声,“……你,陈嘉树?” 这时陈嘉树才发现,外卖员早发短信说房门口了,现在打过来的是冯落落。 他看了眼里屋,压低了音量,“嗯。” “呃,冬青呢?呃……算了,我没事,没什么事。”冯落落慌张地挂了电话,一下子知道了不得了事情。 这时冬青刚换好干净的衣服出来。她有些生气,分明说好了快餐快餐,结果这个人磨了她四十分钟。 冬青眼睛睁得圆圆,足像只小猫炸了毛似的,“外卖呢?外卖都凉了吧。” “门口呢,别气,我热饭。”他赔了不是,不动声色地把冬青的手机放下去,推门取餐,去厨房点火热菜,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末了,才喊了在卧室剪视频的她,“吃饭了,冬青。” 他们之间的情侣状态并不轰轰烈烈,不作,不容易吵架,又从小相识,日常相处模式也默契而随和。 热过之后的菜有些咸了,冬青把杯子找出来,他就知道倒水;吃罢饭后她收了碗筷,他也知道跟过去擦桌子,再与她一起洗碗洗锅。 这几乎能遇见得到未来和她在一起的生活。 陈嘉树觉得从学校或研究所回来之后,不问世事,与她共对,人间烟火气的每个瞬间都格外温柔。 “冬青,刚刚冯落落来了个电话。” “有吗,我怎么没听到?”冬青洗去手上的泡沫。 陈嘉树把锅放回灶上,“嗯,我接了,她……估计找你有事,你要不回个电话去。” 她飞速运转的大脑大概知道是什么时候陈嘉树接了电话,落落又匆匆挂了。冬青轻轻一哼,擦净了指尖的水珠,跑了出去。 他失笑,她越来越孩子气了。 …… 八点多钟,刚刚回完电话的冬青回到卧室,剪最新一期的圣诞主题视频。 陈嘉树在她那一堵书墙前翻了本书看。自从大三之后,学业越来越忙,他渐渐把读书的习惯丢了,现在看过的人文类杂书未必比得上冬青。 “这些你都看过了?” “没,买来先放着。”她盯着电脑,头也不回。 陈嘉树刚想夸她现在学富五车,就惨遭滑铁卢。 他把书放了回去,踱到卧室。 狭小的空间里就放了一张双人床,一桌一椅,陈嘉树一进来,空间立马觉得拥挤了很多,更放不下第二把椅子,他只好坐在床畔。 “你跟冯落落说我们的事了?” “说了。” 陈嘉树:“今年过年,咱们回家跟家里好好说一次。” 她偏过头来:“好啊,好好说,我要昭告天下,我们在一起了!” 昭告亲朋有了种昭告天下的豪迈。 “昭告天下?你怎么不在你b站动态上发一发。”他打趣道。 冬青灵机一动,“你提醒我了,这期视频发了,我就发动态!” 达到目的的陈嘉树神色疏淡,只不过轻轻笑了一声。 十分钟后,冬青找出了换了手机也一直存着的合照,“这张好不好?” “再拍一张,隔得太久,那照片都模糊了。” 冬青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拿出了手机,一对情侣面孔出现在屏幕上,就在她按下拍摄的时候,陈嘉树又故技重施侧过脸来,印下一吻。 他耍流氓来,简直无人能敌了!但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冬青把相隔两年的照片拼贴在一起,亦甜到了心坎上。 他总是我的出其不意。[照片] 然后,冬青第一次动态的点赞量超过了正经更新的视频。 啊!我失恋了!!!!梦想幻灭qwq 冬青姐姐脱单了!!! 艹,up男朋友好帅,虽然第一张模糊,第二章只是个侧脸,但是!太帅了把,不亚于明星的帅!!! 酸酸酸酸,我柠檬si了。 人在家中坐,狗粮天上来。 冬青看完了评论,哀叹道:“哎,完蛋了,你的人气高涨,我好像无意间要把你捧出道了。” ※※※※※※※※※※※※※※※※※※※※ 二更,撒糖开始,甜甜甜~! chapter 55 一转眼到了12月31日,又要迈入新的一年了。 相比较从前,这个跨年冬青终于不是凄凉一个人,她不光有了许许多多支持她的粉丝,身边还多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今晚是跨年夜,外面热闹非凡,但北京在这时候的夜晚气温已经很低,冬青宁可选择和陈嘉树呆在家里。 当然了这都是借口,今晚她接受了平台上跨年直播的邀请,今天晚上要陪粉丝们聊天聊到转钟。 至于陈嘉树? 他再次变身工具人,担任了冬青的助理工作,没开播之前帮她对焦,调整设备,还替她准备了一桌子的瓜子零食。 冬青不亦乐乎,“干嘛,你真的把这直播当茶话会了?” 陈嘉树道:“不是跨年聊天吗?” 冬青扶额,擦了擦额角的虚拟汗水,“好的好的,我绝不辜负您的零食和瓜子!” 晚上八点,冬青正式开了直播。 她上一次更新动态还是平安夜的那一辑视频,主要讲了基督教的最初雏形,以及后来因新教改革的衍生,国外圣诞节的习俗也略提了一二,但因为大家都还比较了解,没泛起什么水花来。 相比较之下,大家更好奇那晚冬青更新动态的男主人公。 从直播的弹幕就可以看出来。 想看男朋友prpr 姐夫在吗? 男朋友在吗? up恋爱谈了多久了? 冬青直接无视了这些,挑了几个有在认真聊天的回答。 “啊,我是哪里人?华中地区的,不是北京人。对,现在在北京,因为在这儿如果有商业合作会很方便。” “大学在哪里?江城。就在本省读的。毕业之后在北京的事务所工作过一段时间,这个老粉丝都知道的。” “什么时候还会有公益讲演?明年春天,在北京,预计在三月份。” 果然,弹幕上那些刷男朋友的被冬青无视之后很快就偃旗息鼓,问的问题逐渐趋于正常。 冬青很轻松地和网友们互动着,气氛融洽,她下意识抓了一把瓜子,磕了一个之后忽然觉得自己不太对。 弹幕也受到了惊吓: 耿直up在线嗑瓜子!不是艺术普及主播吗?怎么挂羊头卖狗肉,聊天主播实锤 哈哈哈up好可爱!真·聊天 我也想吃,饿了 冬青睨了一眼在屏幕外的他,把手里的瓜子放了回去,笑着叹了口气,“不好意思,这瓜子放在这儿,下意识就拿过来了,我不吃了,咱们继续聊。” 有眼尖的网友看出冬青的小动作事出有因,疯狂带弹幕节奏: 啊!!男朋友在旁边吗? 男朋友放的瓜子?真耿直哈哈哈哈,有被笑到! 前面的,分明是有被酸到! 想看姐夫 陈嘉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掌中拿着手机,气定神闲地看着一条条弹幕。 冬青忍住不去看他了,但是只要弹幕一刷起与他有关的话,她的眼睛免不了往画面左边飘。 陈嘉树看了她一眼,道,“你好好讲就是了,别管这些。” 冬青的耳机配置话筒收音,他的声音不大,网友们应该听不清楚,然而总有些奇葩: 朋友们!音量条最大的我听到姐夫的声音了!! 姐夫说话了? ??? 后面又是跟评无数。 “朋友们,咱们言归正传啊。”冬青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话说,上次有人私信我,问我去欧洲旅行,感觉建筑都是石头堆石头,分不清风格时代。其实这个问题蛮简单,行外人可能一句欧式建筑涵盖所有,建筑学学生读完外建史的都能区分出来。古希腊与古罗马的古风建筑很容易辨认,比较简单质朴,古罗马时代最伟大的创举就是拱券结构的运用;至于哥特就更容易了,玫瑰花窗,耸入云宵的尖顶,尖券;文艺复兴时期多是对古风时期的复古与致敬,同时也做了很多创新尝试;巴洛克,就抓住一个关键词,‘曲线’……” 冬青用口语化的解释讲完,又说了她发布在微信上的一期建筑史专题,如果还有不清楚的同学,可以去那看看。 后面的弹幕亦很友好,有问学术问题的,有闲聊北京干燥天气的,时间慢慢过去,不断有人刷着新年快乐。 “是啊,快跨年了。还好,不算困……哈哈,其实我经常熬夜的,大学还经常通宵写作业,现在才十一点。” “嗯嗯,新年快乐。” 冬青始终保持着微笑,只是说了一晚上的话,嗓子有些干渴。 陈嘉树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中的书,拿着空荡荡的电水壶往厨房走过去。 摄像头不可避免地录入了他高挑清瘦的背影,冬青还来不及说话,弹幕已疯。 姐夫一直坐在旁边端茶递水!! awsl!awsl!awsl! 姐夫好高啊,绝对有180++++ 冬青露出尴尬的一笑,“……大家都对他好热情啊,那个,我先离开一下,上个厕所。” 她一溜烟,也钻进了厨房,热水壶呼噜噜地发出响声,陈嘉树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陈嘉树!” 他愣了愣,“你下播了?” “我无地自容了,弹幕都在刷你。”她皱着眉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陈嘉树笑了笑,摸了摸她头发,“反正都看到了,就让他们去说呗,网友忘性大,过两天就忘了。” 两分钟后,陈嘉树泡好了花茶,和冬青一起夫妻双双把家还,把板凳搬了过来,挨着她坐。 她盯着镜头,调好的聚焦后,更加想不通,为什么普通人上镜都会变丑一两分,陈嘉树的风度却更加迷人了。 啊!!!姐夫!!! cao,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好甜,磕死我了 绝了 神颜啊!!!这优越的眉眼和鼻梁!! 冬青把耳机拆了,换了收音设备。 陈嘉树认真读着飞速闪过的弹幕,对着冬青,“他们说我吗?” “是啊,夸你好看。”她叹了口气,“我真是的……私心宝藏男朋友都出镜了,朋友们,以后一定记得一键三连,不要白嫖我。” 冬青姐姐也很好看啊哈哈 up也美! 超级般配的!!!我酸死了!! 看着友好又搞笑的弹幕,冬青也忍不住笑了。 虽然陈嘉树很帅,宝藏男朋友被别人关注她会不舒服,但是听彩虹屁是真的令人身心愉悦。 距离零点只剩下最后一个小时,现在的直播间全然变成了茶话会现场,自从陈嘉树出现之后人数暴涨,弹幕问题再也没有问冬青的专业问题,全是八卦他们俩恋爱历程的。 姐夫,你们谁追的谁? 在一起多久了?!! 姐夫,你和冬青姐怎么认识的? 冬青表情窘迫。 陈嘉树问:“你说还是我说啊?” “我们俩一起,随便聊聊吧。” 人生性八卦,不过给别人分享自己的生活也有一种莫名的爽感。 “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冬青撑着下巴,嘴角忍不住裂开一条小缝隙。回忆起当时年少,她总能觉得格外甜蜜。 他想了想,“三四岁吧,没记忆之前或许更早。” “什么时候喜欢对方?”冬青看着屏幕读出来,清了清嗓子,“呃,有意识到是初中,但是再往前也很喜欢跟他玩儿。” 陈嘉树侧脸看着她,“我也是吧……初中。” 冬青一怔,视线挪道他脸上来,不可置信道:“……你少来了,初中的时候怎么可能?” 陈嘉树疑惑,“我不是跟你讲过了吗?” “什么时候?” “在老家游戏厅抓娃娃那次。” “你不是开玩笑吗?初中怎么可能啊!” 他突然笑了,“原来我那时候说的,你没相信。” 冬青心里忽然开始咯噔咯噔地打着鼓,她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这是她从高中毕业之后再也没出现过的脸红心跳了。 她都25岁了,才知道封存在十几年前关于暗恋的秘密,这如同一场巨大的风暴,再次把她年少心动的那种感觉释放了出来。 陈嘉树推了手眼镜,“好了好了,问答到这结束吧,快转钟了,大家聊聊新年祝福。” 冬青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发烫的脸,转向镜头,说道:“……是啊,聊点别的。” 很快接近十二点,冬青和网友们一起数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 终于迎来了2020,爱你爱你。 冬青在一片新年的祝福声中展开笑颜,真好,她身边的人是陈嘉树,新的一年,继续2020。 过了十二点半小时了,直播间的弹幕还在刷。 冬青实在难以抵挡今天热情的粉丝,还有慕名而来专门来看颜值惊为天人、空降直播间的up男朋友的路人。 “新年快乐,我会继续加油的。谢谢大家一年多来的支持……早点休息,我要下播了。” 冬青那个播字还没讲完,陈嘉树就替她关了程序。 “你着什么急?” 他把电脑也关了,电源拔了,“当然着急,几点了,睡觉。” 她哈哈大笑,笑声音渐渐小了,才问:“你还没给我说清楚,初中开始喜欢我的事!” “……上床说。”他闷声来了一句,冬青立马收敛了笑声。 这么着急要打响新年第一声炮竹?她强忍着笑意爬上了床,陈嘉树随之也扯了灯。 …… 温存之后,冬青赤条条躺在他的臂圈里。 “家柯,你刚刚是哄粉丝哄我呢,还是真的……在初中就喜欢我了?” “应该是真的吧。” 她反诘:“应该?喜不喜欢,你分不清?” 陈嘉树使自己静了静,缓缓说道:“只是那时候未识相思意,我也是后知后觉。” 还好这个后知后觉不算太晚,还好这份后知后觉能得以实现。 冬青不禁咋舌,原来学生时代的学霸动了春心还会不自知,时隔那么久还能反思出结果来。 她莞尔一笑,她是何其幸运能够得到陈嘉树年少时率真、简单的喜欢啊。 冬青一只手扯住杯子捂住胸前,一只手挽着他的脖颈,撑起身子,吻了吻他的脸庞。 真好,年少时喜欢的第一个人,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心动。 他们都是彼此最初的心动。 ※※※※※※※※※※※※※※※※※※※※ 嘻嘻!我是个甜文小天才!求个评论! chapter 56 2020庚子年,今年的年节来得很早,1月24日就是除夕夜了。 冬青本想等陈嘉树一起回老家,但是他恐怕要在北京呆到腊月二十六七才会放假,索性先一个人回去,早点与家人团聚。 在冬青回家前的一个周末,陈嘉树得了闲来找她。 她在衣柜前收拢棉服、打底,还有过年可以穿的小裙子。 陈嘉树颀长的人影立在书架前,他信手翻开了冬青的藏书,看了看卧室方向,似有心事。 “冬青,今年过年,你……” 冬青刚好走到客厅喝水,她呼噜两口,放下水杯,“嗯,怎么了?” “过年,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陈嘉树将书本轻合。 “薛阿姨喊我?” 陈嘉树把书放了回去,说道:“冬青,我们这一次,好好安定下来了,所以我想带你回家吃顿饭。”以女朋友的身份,见见家长。 “好呀。”她思忖了片刻,笑着答应下来。 他们从小在一个厂里长大,长辈之间都互相认识。小的时候人情浓厚,邻居之间经常串门走动,对于他们这种厂区大院里成长出来的孩子来讲,走到见家长这一步,压力比其他人少多了。 彼此知根知底,只当是走个形式,表达长辈对他们关系的肯定。 早晚都会见的。 不过能听到陈嘉树主动提起见家长的事,冬青心里还是惊喜更多。 陈嘉树松了口气,放下了心事,他又翻开了书目,心里想的却是:她答应了。 “你票买了吗?”冬青问。 “我1月20号的高铁票。” 她笑笑,“那我就先走了,我13号就回去。” “也好,你回去可以先和朋友聚一聚了。”他指的是冯落落。 冬青撇撇嘴,“她现在有男朋友了,难约。” “那你等我回去,我陪你。”陈嘉树回顾她一眼,笑道。 “好。” 冬青把衣服都塞了好,坐到他旁边,“家柯,你有没有听说疾控方面有什么消息?” 陈嘉树目光一凝,说:“怎么了?” 她叹了口气,从头开始讲起。前段时间远在江城的冯落落给她打电话,说的是关于江城的一则疫情讯息,似乎有新型病毒开始传染,让她注意安全防护。 “谣传的挺吓人的,说是sars的变种,虽说后来辟谣了,我心里还是惴惴不安。” 他听完后沉吟片刻,“其实,这件事我有所耳闻,说前段时间有老师去江城调研过。但是你都说了,是谣传,不要太担心,列车会经过江城,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带好口罩,勤洗手,做好个人卫生。今年天气反常,流行感冒也盛行的季节,总之注意防范总出不了错。” 冬青只好点了点头。 几日后,她踏上回乡的返程。 今年冬父终于听了女儿说的话,早早停工回家,冬青到站的时候父母都来接她。 “青青,可算回来了。”冬母拉着冬青的手,冬父则在一旁接过女儿的行李,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冬青戴着口罩回来的,却见火车站人来人往,同平时无异。 “爸妈,你们没听说江城的事吗?” “听说了,没事。”冬母愣了愣,“都是谣言,很快就过去了。” 冬青:“你们还是注意一点吧,年纪大了,现在又是流行病肆虐的季节,注意防范。” 她觉得自己的口吻熟悉,仔细一想,才发现是陈嘉树说给她的话。 冬父冬母有些不以为意,觉得是女儿太谨小慎微了。 x市里江城不远,没听到什么动静。而今接近春节,办年货购物才是平头百姓眼中第一重要的事情。 但是像冬青这样的返乡人的警惕心还是很强。 回来之后两日,她与落落逛街,整条路上,只有她们俩认认真真戴着口罩。 “为什么长辈们都当没事人一样?现在官方的结果还没有出来,谁都不敢保证这件事情是零风险的,时态一日不清,防范意识一日不能少啊。”落落有些无奈地抱怨,她从江城回来之后给家里人描述初发的几例疫情,家人丝毫不关注,还讽刺她年纪轻轻惜命。 冬青附和,“谁说不是呢?我爸妈也不在意,我说让他们买去口罩,他们也不着急,最后还是我自己去买着囤货。” 落落:“算了,喝杯奶茶回去吧,没心情逛街,谁知道这个新病毒传染性怎么样,还是居家最安全。” 冬青叹了口气,“嗯。” 事态急转在17号的小年夜。 冬青一家人去爷爷奶奶家吃饭,叔叔婶婶也来了,一大家子围坐一桌谈起来了200km外正在江城悄然上演的疫情,大家仿佛后知后觉事态的严重性。 吃过晚饭,冬青一家人很快回了家,冬母还去超市买了不少酒精。 当晚冬青刷新着微博,竟然看到有泰国境外病例出现,第二天睁开眼时全国各地都陆陆续续报道这个新冠病毒的情况。 冬青给陈嘉树打了电话,“家柯,你在北京还好吗?” “一切都好。”陈嘉树问,“你呢,在老家怎样?” “我也一切都好。你……快点回来,现在形势下我担心。” “会回来的,很快了。”他安慰着她。 但是未来这几天的情况让冬青的心慢慢凉了下来。 街上人少了,就算有人出街,也会带着口罩了,但是这也意味着这场疫情慢慢困扩散开来,现实情况越来严重。 20号早上,陈嘉树打来电话,语气微微沉重,“冬青,我可能回不来了。” “怎么了?” “和研究所相关的事,有了新任务,走不脱。” “很重要吗?那年节能回来吗?”冬青忽然心上一揪,明明约好了,今年过年期间她要去他家吃饭的。 陈嘉树认真道:“青青,春天我就回来了。真的很对不起还有我爸妈还有你,这几年过年总会有事情,又不能回来团聚了。” 陈嘉树没说要做的具体内容,冬青心里已经知道了八.九分。 “那……你好好做研究,早点回来,开春要记得还欠我顿饭。” 陈嘉树语气轻松,“行了,你这话说的仿佛我要奔赴战场一样。你别担心我,在家好好照顾长辈,提醒他们注意身体健康。” 她被他轻快的声调感染,“好,知道了!” 冬青明白,他不光是她心爱的人,是父母的儿子,亦是一个为医者。 除夕夜,万家灯火明,路上寂静无声。冬青与父母团圆在家了,可这个不寻常的除夕夜里发生了太多哭天抢地的人间悲剧。 白天她刷了一整天的疫情新闻,看的肉颤心惊,分明是举国欢庆的团圆之夜,却有那么多医护背井离乡,奔赴战场。 谁能想到月初这个世界还欢声一片,短短二十天内,情势江河日下,新年的号角吹出了魔幻现实主义的恐怖。 终于,电视里的主持人们心情沉重,倒数数字,跨入庚子年。 除夕夜,江城彻底封锁。 往年的倪一鸿总是第一个为冬青送上新年祝福的朋友,而此刻她身在疫情的中心,耳边随时都是催人泪下的消息。 “你在江城怎样?” “我还好,在家都还好,只是没想到江城居然封锁了。”倪一鸿接了电话,语气战栗,她慌了,她是真的慌了,“冬青,我……我在江城生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势。” 冬青听得出,倪一鸿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别怕,一鸿。”她随身不在疫情的中心,又何尝不是感同身受。 “冬青,现在的太可怕了,新年夜,一片寂静,我内心没有一点欢心雀跃。你知道……我能听到楼栋里有人哭得声嘶力竭……我……” 抗疫的枪声就此打响了,身在这个世界没有谁能独善其身。 更何况,江城之于倪一鸿,是哺育了她二十多年的家。 “一鸿……这种时刻,我们一起加油。” 除此之外,冬青觉得多余的话都是徒劳。 在天降的艰难困阻面前,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的渺小无力,唯有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团结一起,静守雾开云散。 江城是个充满豪迈与烟火气的江湖城市,亦如抗疫专家所说的,是一个英雄的城市。 但是英雄二字,注定慷慨悲壮。 几日后,全省诸市相继封锁,作为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势头最好的省,突然之间变得安静而沉寂,这个为全国各地输送产出的鱼米之乡、千湖之省彻底停止了运作。 古有诗云:雾霭沉沉楚天阔。 而今楚天之上笼罩的浓云实在太厚,太重了。 除夕夜后,没了往昔拜年串门的热闹,家家房门紧闭。 冬青再三犹豫之下,还是拨通了薛阿姨家的电话。 这个艰难的隆冬,陈嘉树远在他乡,唯有叔叔阿姨在家,他们更多孤寂与担心。 独生子陈嘉树不在身边,冬青作为小辈替他送去关心,薛阿姨的情绪也很低落,无时无刻不忧心儿子,但现在他们普通民众什么也做不了,在家好好呆着,就是为抗疫作出的最好贡献。 除了大年初一那天,陈嘉树打了电话来拜年,她已经多日不知他的状况了。 他真的在北京吗?如果他不在,那现在又在哪里? 冬青被自己脑海里的想法吓了一跳。 ※※※※※※※※※※※※※※※※※※※※ 故事纯属虚构,医学知识有些是我编的,不必对号入座。但是湖北确实是我的故乡,江城是我读书学习的地方,好在现在,已经春暖花开了,感谢每一个在今年寒冬为江城、为湖北动容的人。 chapter 57 自新冠病毒逐渐在全省蔓延开来,全国各地陆续出现疫情。 冬青日日在电视机前看新闻,晚上睡觉之前还要捧着手机刷到深夜,清晨睁开第一眼,数据不断攀升,看得人头晕目眩,心脏麻痹。 从江城伊始,蔓延到全省境内,这件天灾就赤.裸裸地站在她目之所及。在昨天,一向安详宁静的厂区里也出现了疑似病例。 江城病了,全省之境都病了。 她从微博退了出来,心脏跟被揪着,觉得难以呼吸。 冬青:家柯,你在北京还好吗? 冬青:我们厂里出现确诊病例了。 夜极深,冬青躺在床上望着透着淡淡灯光的窗帘,她难以入睡。 陈嘉树:好好照顾自己,在家自我隔离。 陈嘉树:冬青,跟你说件事。 他终于回复!冬青喜出望外,但看到他的话时,心却沉落谷底。 冬青:怎么了? 陈嘉树:其实从21号开始,我就在江城了。 原来他是随吴老师取样来取样,但随着封锁而困在围城之中。 陈嘉树:你别跟我爸妈讲。 冬青:你现在呢?在哪里? 她并不惊讶于他身处江城的事情,但万分担忧他的境地。 陈嘉树:……在医院。 冬青霎时间,泪盈满眼眶。 冬青抽了抽鼻子:你不是还没毕业吗?怎么能随随便便上战场? 陈嘉树:我现在在规培,相当于实习医生。你别担心,现在医护紧缺,我只是暂时顶一顶,所在科室也与发热门诊远,不用担心我。 陈嘉树:我去换班了,等我回来。 她的嘴唇轻张,心酸泪即刻涌了上来,幽暗的房间里,冬青手上拿着的手机是唯一的荧光,已是凌晨三点。 三日后陈嘉树告诉冬青他已经调离原岗。导师吴敦祥因为滞留在此,将调配到本地疾控研究所,陈嘉树也将跟着导师过去,针对病毒攻击心肺的机理进行研究。冬青从前一直以为陈嘉树攻读的是心外方向,今天才知道他跟的导师专攻心血管病和心肺流行病学。 “好,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多保重。” 他现在离开了医院这种人流量大,人员复杂的地方,又要抽身投入到江城本地的研究所去。冬青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忧心。 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居家隔离的无聊和焦虑取代了最初的慌张恐惧。 厂里那一例确诊病例经隔离后,再无新增,省内和县市州逐渐得到控制,唯有江城作为疫情中心,好转的速度慢些。 她帮陈嘉树瞒着这个秘密已经好久了,面对薛阿姨的怀疑,冬青口头上说陈嘉树一切都好,还在北京,但内里总归还是心虚。 每天下午三点是播送抗疫新闻的时间,冬青和父母坐在客厅准时收看。 记者举着话筒询问一位在一线的重症科90后女医生,女医生双眼通红,哽咽着,不愿意透露名字。 “不要采访我,我不想让爸爸妈妈看到。” 那个女医生提了提口罩压条,推辞采访转身就走。 冬母叹息:“我们老了,现在都是年轻人撑起社会责任了。” “是啊,抗疫一线的医生是真的不容易,大过年的。”冬父附和。 冬青的思绪飘得很远。 冬母突然想起来,“冬青,嘉树还在北京,好吗?” “都好,他,一切都好。”她起身摸了摸眼角的酸意,进了卧室。 她爬在床上刷手机。这几天她太难了,守着陈嘉树在江城的秘密,一个人也不能倾吐,她打开了微信。 冬青:在吗,一鸿?你家附近还好吗? 倪一鸿:老样子,昨天又有新增,就在我家前面那栋。 冬青:[抱抱]好好居家,好好隔离。 倪一鸿:你家呢? 冬青:还好,我们厂里没了。但是市内还是有的。 冬青:一鸿,有件事儿,我在老家,跟谁都不敢说,只有和你 倪一鸿:怎么了? 冬青:我男朋友现在在江城。 倪一鸿:??他是医生 冬青:差不多,他在发热定点医院呆过几天,现在去研究致病机理了。家里人都以为他在北京隔离呢,但是这两天他太忙了,也不回消息,他父母对我旁敲侧击,问我知不知道他的情况。 倪一鸿:唉,可怜天下父母,你好好替他保守秘密吧。 倪一鸿:还有,你替我谢谢他。 冬青:怎么了? 倪一鸿:谢谢他,为江城拼过命。 冬青把手机反着盖了过去,这个冬天,她的眼泪实在太过廉价。 一场寒流南下,扑簌簌的落叶与呼啸的北风纠缠在一起,枯叶摩擦在水泥街道,发出沙沙的声响,下雨了,雨下着下着,四处变白,好像开始飘雪。 按有些老人家讲,瑞雪天降,会冻死去岁的毒虫病害,未来一年定是和和美美,风调雨顺,冬青站在窗边,心想这场雪来得晚了点,却也是一个好兆头。 她恢复了b站的更新,出了一期居家隔离的日常,介绍封城之下的居家日常,还有,她打算把去年下半年和2020全年的《失眠艺术故事》网络销售收入全部捐出去。 这也算是她为故乡能尽的绵薄之力。 up加油,保重身体! up加油!江城加油! 冬青姐姐加油!! 冬青轻吐了口气,收拾好网络带来的好心情。关闭电脑之后,她开始读书写稿。 随着病毒信息曝光得更加全面,大部分人内心的恐慌已经消除,更多是为居家摩擦、生活琐事而苦恼,这不也意味着生活渐渐变好? 冬青每晚抽出时间关注疫情动态,其余时间里做些正经事来打发,不至于在负面情绪里深陷。 欧洲中世纪的黑死病,19世纪的英国霍乱,这个契机下,她读了很多与流行病相关的书籍,准备重振旗鼓做视频。 冬青忽然想起来高中时买的《霍乱时期的爱情》被她翻了三页后,在书架上吃了好多年的灰。 “冬青,吃饭了。”冬母在饭厅喊着。 她加上了书签,“来了。” 饭后,窗外的雪还在下。 他们有好多记忆和雪相关,恍惚之间,她想起来学生时代的雪欢乐洋溢,故宫的雪庄严肃穆,还有厮守在一起是缱绻雪夜。 好想他,好想他。 □□点钟,陈嘉树打来电话,冬青掩住房门,坐在床上满心欢喜地接通。 熟悉的声音响起,“冬青,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看书写稿,帮我妈做饭。”每一次他打电话回来,冬青的心里都会充满安定宁静的力量,她温和地问道,“你现在怎么样,还忙吗?” “好一点了。” “给叔叔阿姨过报平安了吗?” “报了。” 那就好,没有一个寒冬不可逾越,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 她满足地笑了,她已经很幸运,在这场如火如荼的战疫之中,亲朋好友无人波及,只要静静等待,必然有春暖花开。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陈嘉树突然压着嗓子开口。 “冬青……” 她垂眸,“嗯?” “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讲过一句话。” “什么呀?”冬青笑道。 “我爱你。” “……家柯,”唇边的笑意凝固,他的反常让冬青瞳孔里染上了霜雪,她急切道,“你还好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陈嘉树的语气如释重负,“没什么事,再者说,今天是情人节。” “哦……”一股暖流在她心口化开,“那,我也爱你。” 他道:“在天灾面前,我愈觉得遇见你的珍贵。” 他昨天接到的消息,半个月前在发热门诊认识的一个医生牺牲了,他和妻子刚刚领了结婚证,婚礼本来拟在今天,情人节。明明是活生生的人,音容笑貌依稀在,转瞬之间就告诉他,人没了。陈嘉树一时消沉,情绪感触太深。 人这一辈子来去匆匆,如能在茫茫人海之中遇见那个唯一挚爱,是何其珍贵的事情。 他忽然就想到了冬青,想亲口道一句爱你。 病毒肆虐的时代,经济破碎,唯有爱是永恒。 冬青默默地应下:“……我也是。”你也是我的最珍贵。 “冬青,等我回来。” “嗯,知道了。” 这句话陈嘉树对她说了多遍,她每天在心里也会温习多遍。冬青一直在等待,等春天,也等他。 “冬青,等我回来,我们结婚吧。” “……好。” 人生太短,以至于余生我不愿再与你分别一刻,唯有以姻缘契约永远与你相伴。 …… 3月下旬,江城周边诸市的逐个解封; 27日,支援x市的医疗队踏上返程; 4月初,支援江城的大部分医疗队返程; 8日江城解禁,北医第二批支援队回京。 冬青的头发长过肩头,楼下枯木的逢春。 厂区回复了往日的热闹,路上总有老人孩子带着口罩晒太阳,散步,谈天。 “妈,我去楼下看樱花。” 冬母叮嘱:“戴口罩!” “知道了。”冬青笑笑。 她今天约了冯落落出来透透气,他们已经辜负了太多春光,而今春回大地,不要再错过花开了。 谁想到,冬青与落落刚刚再厂里的花园散了十来分钟的步,在小径转角遇到了易振宁。 冯落落咳了一声:“咳……” “冬青,你好啊。”易振宁先给冬青打了招呼,才去搭理正牌女朋友,“喊你出来散步你不来,原来有约。” 冬青扑哧笑了一声,怎么他俩在一起这么久了,说话还是针尖对麦芒的。 她道:“一起走走吧,你们俩别嫌我电灯泡就行。” 冯落落,“你走后面,别偷听我们讲话。” “切,能聊什么机密。”易振宁双手插兜,听话地跟在后面。 冬青和冯落落聊的确是也都是小事,例如什么时候复工复产,他们什么时候回江城大学毕业答辩的事情。 这半年开学很可能无望了,学校已经安排了线上毕业答辩。 “真快啊……”冯落落慨叹一句。 “是呀。” 花园里的红叶李开得浓墨重彩,养育他们的厂区还在这里,看着他们的花草树木在这里,一转眼他们都长到这么大了。 冬青回过头来,“对了,易振宁,你今年毕业吧?” 他完全没想到会被cue,迟疑了一下,“嗯,我是,冯落落还没,她明年。” 冬青笑了笑,她当然知道落落还早。 易振宁追上前面的两个女孩,加入对话,“老陈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他北京还在隔离呢,时限过了就回来。” 这时大家都已经知道疫情期间陈嘉树在江城的事,不是冬青说漏了嘴,是上个月底拍摄的宣传片里露了他的身影,旁人只是惊鸿一瞥,他长得惊为天人,但是亲朋一眼就识出了他。 跟随医疗队回到北京之后,他在整理模型数据。考虑到他新年没回家,导师让他隔离期过了,就赶紧回来。 算算时间,应该快了。 夕阳渐晚,冬青与他们道了再见。 饭后,冬青坐在窗前的课桌前写写画画。 这张桌子很旧很老了,曾经鹅黄色的漆变成了暗暗的黄色,前面的书立里还夹着杂书,初中时读的言情小说、没做完的五三、今年寒假才读完的《霍乱时期的爱情》,还有个带着密码锁的日记本。 她停笔,把陈旧的日记抽了出来,从侧面看到的书页已经微微泛黄了。 密码是什么?冬青还没想起来,结果随手一掰,就打开了。 扉页上稚嫩的笔触写了好多遍“陈嘉树”。 看着初中时留下的笔痕,冬青兀自微笑,她余生都不会忘记那段深藏于心,缄默于口的暗恋,像一场兵荒马乱的风暴裹挟着她的青春,又像静默的藤蔓在一夜间爬满了西墙。 桌边的手机微震:冬青,你下楼来。 她慌慌张张地起身,随手拿了个口罩,连拖鞋也来不及换地冲到客厅去。 冬母看到女儿莽莽撞撞,“冬青,干嘛啊,这么晚。” “我就出去一趟,马上回!” 一楼的声控灯已经修好,黄澄澄的灯光明亮温暖,门洞出那里站着个清瘦的人影。 他转过身来,正是她等了一百天的夜归人。 “家柯!”冬青即刻向他奔去。 陈嘉树将心爱的女孩抱入怀中,“青青,我回来了。” 全文完 ※※※※※※※※※※※※※※※※※※※※ 写在最后: 暗恋是好多好多敏感的女孩子饶不过的话题,最初这个文的灵感就来自于某个假期,我在老家遇到了学生时代暗恋的那个少年。时过境迁,各自走在分叉路上,最终还是意难平啊,遂开坑,弥补遗憾。 后来写着写着断更,大概是因为我回到学校后,就没了他给我的感觉,再加上学业,新的感情经历等等,一度让我以为不会给冬青一个结局。 但是说这个文写了两年,也没错。我这两年来的很多经历、感悟,才能把故事立了起来。逢疫情在家,我很容易又回忆起过去的故事,童年的回忆,百无聊赖,拿起笔重新补完这个故事。作为完结的第三本,不像之前两本笔法生涩,情节理想化,这本讲的是个半现实半理想的故事,我真的真的很用心在写,就算没榜单,没人看,我还是要坚持把它写完。(话说,大家有没有觉得前20章和后面文风的不一样,大概是因为时隔太久,我文风变了?我变强了?哈哈) 因为冬青不光是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更是我对生长了二十多年的家园的回忆与纪念。文中的老厂区,樱花树,红叶李,昏暗的路灯,老旧的厂区房,亲切的街坊邻居,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还有埋藏在心里,一生只有一次那样心动过的少年郎。 家柯二字还是取自于我曾经暗恋的那个少年,但我诚然不是冬青。 告别过往,我也该继续向前走了。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谢谢听我讲完故事的你们,谢谢。 番外预计会有,但我要休息一周左右,最近忙网课大作业,出图,学软件,有点难。 最最最后,还是吆喝一声,给自己打广告,如果你喜欢这个故事,可以分享给朋友或者推文渠道,让更多人看见!(说句现实的话,写了两个月,我也想解封之后去喝杯奶茶qwq 也可以点进我的专栏支持一下,求作收和预收,下一本是《前男友为何这样》~ 鞠躬! 商遥 2020.4.11 chapter 58 番外一 在离开陈嘉树之后,18年时的冬青还挂着徐承杰事务所的建筑设计师的名头。大概是那时候她穷怕了,想快点来钱,彼时她答应在参加上海某室内改建类的网络综艺,负责一个民宿改建的项目,为期一个月。 期间她住在上海的表妹家里。 恰逢李晓光调任至卓艺总校区工作,他得知冬青也在上海,问候来得很是殷勤,不是约吃饭,就是约电影,冬青一一推辞,表妹还是看出了端倪。 “姐,他谁啊?老是约你?” “是之前的上司,大概是想尽地主之谊吧。” 表妹浑然不相信:“那个李什么什么,应该是喜欢你?” 冬青想了想,“好像确实这样。” “他年纪太大了,都三十了,长相一般般,还算凑合,但太矮了,这不行。”表妹把薯片往口中一塞,悠闲地踱出了房间。 后来冬青在上海遇到了老同学祝松明,那天是表妹央求着冬青想去看看施工现场,那天刚好祝松明代表他们事务所谈下一期节目的签约。 祝松明肩宽腰窄,面目英俊,站在办公桌前,一双腿长且笔直。 表妹惊为天人,回家之后一直追问,“姐,你大学的时候还有这么好看的男同学?” 冬青在电脑前被表妹问得不胜其烦,马马虎虎地应付着。 “他之前是不是也喜欢过你?我觉得这个不错,可以考虑!” 冬青转过椅子,纳罕道:“你小小年纪,怎么研究这些?不好好学习,看人像倒还挺准。” 端午佳节,一家人和和气气在爷爷家吃饭,表妹从上海回来,可劲地和老人家聊天,她从小性格开朗,也更惹长辈的欢喜。 小时候冬青市场嫉妒她这个家境优渥,自信开朗的妹妹,但这两年倒也觉得没什么,人与人性格是不一样的。 饭桌上,叔叔婶婶问起冬青现在的工作,在做媒体运行,工资收入逐月在涨起来了,颇为满意。 “有没有谈朋友啊?”婶婶问。 冬母冬父知道冬青和陈嘉树恋爱分手的事情,而家族中的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冬母面色难看,她女儿刚分手两三个月呢。 “不着急,青青还年轻。”冬母道。 叔叔说:“不年轻了,要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谈恋爱还得谈一两年才能结婚,二十七八岁,刚好。” 婶婶附和:“冬青,婶家二姐的侄子读的软件工程,现在也才刚毕业一两年,在北京上班,年薪20多万呢,要不要趁过节,在老家认识认识?再说了,你们都在北京,互相照应,也很方便。” 冬青缓缓放下了筷子,笑了笑:“谢谢婶婶,不过还是算了。” 表妹来打圆场,插嘴:“我姐现在可不愁嫁,追求者多着呢!上个月在上海,我都遇到了两个!” 众人哄笑。 全场满座,也只有冬母晓得,女儿还没从与陈嘉树的那段恋情里走出来。 也罢,慢慢来吧。任谁与陈嘉树这样温润守礼,大方优秀的人在一起过,都难得再喜欢上别人。 到底还是那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 彼时大洋彼岸的陈嘉树分手两月,正在被学妹阮彤热烈追求,她是第一个知道了陈嘉树和国内女友分手,论原由还要从那一篇推文报道说起。 她本不知道陈嘉树和张芝宜曾经的恋人关系,推文发出去后评论里有人认出道破:二人要再续前缘? 阮彤这才知道,原来清风霁月的陈嘉树与浪漫热情的张芝宜学姐还有这么一段。 更狗血的事情还在后面,推文发了不到一个星期,她从彭阳那知道,陈嘉树分手了,原因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推文。 阮彤立刻跟陈嘉树讲清楚,道歉:“学长,我不是有意要那么写的,而且……我觉得我的问题也没那么多明显的指向性,造成这样的结果,我真的对不起。” 那天早上赶着去实验室,淡淡回了师妹一句:“没事。” 遂扬长而去。 一句没事,不知怎么就急起了阮彤的芳心。 她从前还觉得好笑,b大优秀的学子千千万万,陈嘉树无非多占了一副好看的皮囊,那么多女生不顾矜持,前仆后继,她现在忽然就明白了。 即便不跟他走到最后,能在恋爱路上和这样隽秀疏朗的男子来一段恋爱,可以极大程度上满足人性中的征服欲。 从那之后,阮彤开始频繁联系他。 而陈嘉树并不是热衷网络社交的人,一次次的讯息大多都石沉大海。 “陈嘉树,你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阮彤在去实验室的路上蹲到了他。 陈嘉树手侧夹着一打资料,目光疏淡,“看了。但我上次说过了,没什么事。” 阮彤:“我知道,我已经没把推文的事情放心上了。我就想和你交个朋友罢了!” 他刚分手,所以阮彤战术迂回,并不言明来意。 “大家出来做交换生,还是以学业为主,维持普通同学关系就好了,”陈嘉树看了看时间,“阮彤师妹,先走了。” 阮彤不理解他最近的冷淡。 他和张芝宜分手之后尚且还能坐在一桌心平气和地吃饭、谈合作,想必他并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越是感情束缚感不强的人,不应该越轻松地走出来,顺势而为,寻找下一春吗? 他现在的样子,反倒像个痴情种。 中午,阮彤又去实验室找他。 他坐在窗边吃饭,手机立着,在放什么视频,陈嘉树只是支起耳朵在听节目。 “陈嘉树,你吃水果吗?我刚刚从餐厅买来,很新鲜。” 陈嘉树警惕地把手机背扣了过去:“不用了,谢谢。你以后还是少来找我吧,学业要紧。” 他现在眼睛里只有快点完成这漫长的一年,赶紧回国去。 事实上在分开的那段时间里,陈嘉树和冬青都浑然未知,对对方的思念从未止息。 他们一路上都曾偶遇春天,但彼此的名字都成了拒绝春天的理由。 番外二 那档室内设计的网综播出后,钱朵的营销手段实在厉害,买了几个知名设计相关微博账号、公众号,一时间推文齐发,给冬青冠了“青年新锐建筑师”的名号,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冬青的b站粉丝数量也蹭蹭蹭上了20万。 但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建筑师是年纪越大越厉害,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刚毕业两年的建筑学学生以“建筑师”自称,很快就引起了口诛笔伐。 讲个笑话,某新锐建筑师,作品:毕业设计,综艺的室内装修,鸡汤文学。 楼主戾气太大了,她起码是专业的,比跨界拿美国大奖好一点。 24岁的建筑师?我笑了,后面是不是漏了俩字,助理。 冬青很无奈,没想到在建筑圈小小地黑红了一把。几天之后,钱朵秀了把徐承杰事务所的高水平案子,大家才知道,原来冬青就是事务所资本的代言人,替人打工干活做宣传罢了。 徐承杰事务所黑红之后,冬青在视频里申明,自己已经转行做人文传播的新媒体。以建筑师称她是标题党的惯用手段,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很厉害的业内人士,也请各位宽宥这段时间她的占用了媒体资源。 陈嘉树听完事情始末,沉思了片刻,“好吧,我就知道这不是你自己一个人能折腾出来的事儿。” “过去就好了,你现在的粉丝群体还挺好的。”他补充道。 陈嘉树已经从北京回来了两天,赋闲在家后没工作,也不用学习,忙碌好几年后突然清闲下来,他还不太适应。这几日春光正好,花园里晚樱仍然在开放,春意满园,于是每天下午他都和冬青约好一起散步。 冬青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回过头去:“你怎么想起来问我参加网综那一段儿?你该不会是,看过吧?” “嗯。”他站了起来,若无其事道,“散散步,阳光挺好的,别坐树荫下了。” 冬青兴趣大增,追上前面的他,春园里鸟鸣啾啾,轻快极了。 “怎么就一个‘嗯’字?”她扯着陈嘉树的衣袖,“你不跟我讲讲吗?” “……那个时候在美国,还是不说了。” “哦。”冬青低下头,那段时间正是二人所隔山海,心意难平的时候。 陈嘉树笑了笑,不太想告诉她,他幼稚地顶着小号在评论下面维护她。 二人十指相扣,她神色放松,挨在他傍边东张西望,一会儿看看湛蓝的天空,一会儿又被绿树之间的莺莺燕燕吸引了视线。 陈嘉树余光轻瞥她一眼,松了口气:还好,糊弄过去了。 夕阳渐渐下,春风乍起,一转眼,一个散漫悠闲的下午就过去了。陈嘉树送冬青走到了家楼下,她松了他的手:“好了,我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他低下头来,隔着口罩轻轻碰了了一下她唇。 因为口罩挂耳朵,压条又压在鼻梁上,他嫌麻烦,最近都没有带眼镜。 他的眸子又亮又深,还储着一股水波荡漾的温和之意。看到他的眼睛明明那么多次了,冬青还会脸红心跳。口罩把大半个脸都遮挡起来了,唯独露出一双眼睛就显得格外勾人。 “好了好了,明天见!”冬青跟他挥手再见,急急忙忙上楼去了。 现在的日子变得很慢很慢,他们有很多明天。 他们每一天都可以陪着家人,陪着心爱的人,就像回到了小时候的时光,在厂里一圈一圈地逛啊逛,看花草,看树木,看陈旧的老楼房,听风声,听鸟鸣,听人间烟火、熙熙攘攘。 家柯,明天见,仿佛他们还小的那样。 ※※※※※※※※※※※※※※※※※※※※ 完结章57,这个数字我看着不舒服,所以把番外打成了chapter 58,图一个和和美美。 憋了一天,总是写不好,还没从大结局的氛围里跳出来,所以番外只想到了补那段分离的空缺,以及陈嘉树的偷偷关注。 关于结婚生仔,我也有一些想法,但是呢,又觉得言情小说写到婚姻,写不好清淡的生活就很容易流俗,所以索性请大家自行脑补! 当然,如果以后有脑洞,关于婚后小段子(2021.2.20结婚,我想好了), 养崽(是女儿,我也想好了)之类的,会免费放出来,大家去作者专栏看指路即可。 顺便卖个萌,求作收! 隔壁新文也已开《前男友为何这样[娱乐圈]》,一个破镜重圆的温暖文儿,求收藏!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