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花卷》 恶之花(姐弟骨科)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恶之花2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恶之花3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恶之花4 千万不能让阮梅知道。 顾禾这么想的。 她跟酒店的管理上下通气,告诉阮梅她把肖河接到自己家去了。 肖河出院的时候,她真开了辆车,把男生接到了自己家里。 两个人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顾禾想起作为主人的自觉,“你有没有什么偏好的睡衣,纯棉、丝绸还是棉麻,或者什么牌子的日常用品,我让阿姨一并送来。” 肖河垂下眼眸,什么都没说。 顾禾又想到自家的金毛了。 她拿着药,带肖河来到给他准备的房间,“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之前也几乎没人住过,也就我有时候看完书太懒直接睡这里……我家很少有客人。” 肖河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刘海遮住眼睛,抬眼时只能看到一半,有点儿恹恹的。 顾禾伸手撩起他的刘海。 肖河大惊,往后猛退,磕在柜子上,好像被触动伤口,陡然蹲在原地,将自己缩了起来,紧抱着膝盖不撒手。 顾禾手忙脚乱地想要去帮他看看,但他缩了起来,背后紧贴墙壁和柜子,似乎对其他人的接触很是防备的样子。 “我帮你上药。”顾禾说。 肖河沉默不语,仍缩在角落。低下头来。 顾禾想起自己看过的一则视频。有个人捡到一只流浪狗,在开始接触的头几天,只要人类靠近,它一定会躲在角落,蜷缩着不敢出来。 顾禾突然难过起来。 她把药放在床头柜,背身退出房门,把门合上了。 阿姨拿了换洗的衣服过来,一并准备了日常用品。 她去做饭的时候,顾禾帮忙把日用品拆开,放在厕所放好,顺带贴了几张贴纸,告诉肖河这是专门给他准备的。 阿姨还在做饭,顾禾坐在电脑前办公,总觉得注意力不集中,对客房的男孩无比在意。 她掏出手机,放开那个拉黑的号码,点到朋友圈里核对一下他有没有删掉自己。 还好没有。 顾禾坐着旋转椅转到门口,在手机上打字,“你最近没有上播,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想象缩在角落里的男孩一点点适应新的环境,可能要很久才会回复,所以并没有着急。 在这句以后,又补充了一句,“你最近还好吗?” 得到了一个红色的惊叹号。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顾禾:…… 刚好阿姨做好饭,敲门让她出去,她邀请肖河一起,男生没有开门。 等阿姨走了,她也吃完饭,才又站在客房门口。 “桌子上的菜没有收,米饭在电饭煲里,你饿了的话就出来吃吧。” 往卧室走了两步,顾禾重新折返回来,“你吃完了不用收,我晚上可能会饿,到时候会出来再吃一点。” 回到卧室,她关上房门时用上力道,声音大了点,确保男生能听到。 得想个办法啊…… 顾禾想。 她重新拿出了手机。 · 顾禾第二次申请加好友时,肖河给了通过。 她坐在床头一边看书一边等,几乎都快睡着了。 一看钟,已经十点半了,也不知道客房的男孩有没有出门吃饭。 顾禾想,她嘲讽阮梅圣母这么多年,换自己异地处之,竟然也真的无法忍心。 遗传这东西着实有点恐怖。 手机震动,男生发了一个“?”过来。 顾禾打字,“你还好吗?” 肖河:“我好不好你在意吗?” “我在意。” “呵呵。” 什么小学生对话,顾禾扶额。 她问,“你吃过饭了吗?” 肖河:“……” 很难沟通。 她切到工作号跟上次拿到资料的私人侦探联系,“我想查一下肖河这些年的感情状况。” 她详细讲了自己要求,付了定金,重新切回私人号,发现肖河给她拨了一个语音过来。 “未接通”。 顾禾调了一下变音器,拨了电话过去,肖河接通了。 那边没有讲话。 “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顾禾问。 “嗯。”少年音略显低沉。 “你最近过得怎么样?”顾禾又问。 “不太好。” 情绪低落,听起来像是角落里蜷缩的状态,顾禾莫名有点心疼。 ——他说的是真的。 所以她放轻了语气,很缓很缓的,对他说,“会好起来的。” “我不信。” “真的。”顾禾说。她甚至开口,想说“我会帮你”。 但她最后说的是,“我会陪着你。” 肖河沉默了一瞬。 “那你不可以反悔。”少年音突然扬了起来。 果然是小孩子啊。顾禾想。她轻轻笑了。 男生说完这句之后,很快接着开口,他问,“我可以亲你吗?” 顾禾:…… 她握着手机,觉得因为使用时限过长,机身烫得吓人,她被灼到一般。 她咽下口水,清了清嗓子,“其实,我是……” “我想操你。” 顾禾的自我介绍被卡在嗓子眼,半天吐不出来。 但那边高昂的情绪一旦扬起几乎难以下落,他一刻不停地对着手机讲着些让顾禾觉得不堪入耳的话语。 “可不可以给我发一张你的照片,我不想梦里的人最后没有脸。” “我梦到过你好多好多次,每次醒来都会梦遗,我好想操你。 “如果有一天,从梦里醒来第一眼就可以看见你,那时候我的人生才真的可以好起来吧。” “你知道吗,我会在网上搜ol制服,想着你撸。” “你现在有穿丝袜吗,是黑色的还是肉色的?” “对了,有一天我梦到你来我家,我们在沙发上做爱,我在上面,你面对我,最后我射在……” 顾禾扔下手机,她慌不择路地逃窜出房间,在客房外猛敲肖河的门。 “适可而止!”她怒骂。声音被淹没进她的敲门声里。 男生面色平静地打开了门。 刘海遮住眼睛,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又因为此刻男孩那股疏离的气息,让她被震得不知作何言语。 应该告诉他实情,即便有一时的尴尬,此后他们依然可以像普通姐弟那样相处。顾禾如是想。 但男孩子突然开口,问她,“你要来给我上药吗?” 本来就慌乱的思绪散成一团。 任人摆布罢了。 恶之花5 顾禾打开塑料袋,把碘酒放在床头,接着放上棉签、纱布、敷贴,一字摆开。打开碘酒盖子,她把棉签撕开一个小角,抬头看到肖河正在脱衣服。 “喂!”顾禾叫了一声。 肖河的上衣套在脑袋上,幽幽转过头来,不明所以地看着顾禾。 他转动身体时,从脊背到前胸的巨大伤口在顾禾眼前一晃而过:钝器伤,缝了针,密密麻麻的。 好长的伤痕。 除此之外,大大小小还有伤疤,有的缝了针,有的没有缝,乍一眼看去他身上仿佛没一块好肉,黑红交错。 “没……没事。”顾禾勉强笑了笑,往床上坐,明显感觉到男生的身体僵硬了片刻。 她真的好心疼,上药时用力极轻,碰到黄色的脓液,换了三次棉签,男生一声不吭,反而是顾禾被眼泪迷了眼睛。 肯定很疼啊,顾禾想。 把敷贴的包装撕开,顾禾顺着他的皮肤贴,手指点在他肩膀上借力。 肖河轻轻颤了颤。突然转过头来。 “你在哭吗?” 顾禾低下头抹了把眼泪,“没有啊。” “可怜我?”他又问。 顾禾把头低得更低了。“没有。”声音闷闷的。 床垫回弹,男生突然站了起来,顾禾愣了一下。 下一秒,房灯被关掉,整个室内一片漆黑。 “怎么了?”顾禾问,拿着碘酒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肖河在哪。 赤脚踩在毛毯上,声音轻微不可闻,顾禾感觉到有人拿走她手里的碘酒,在床头柜落下声音。 肖河站在那边拧瓶盖。 “怎么突然把灯关了?”顾禾有点奇怪,觉得身上毛毛的。 “姐姐。”肖河在黑暗里叫她两声。 声音近了,每说一个字就越来越近,最后一个字说完,肖河站在顾禾面前,突然抱住了她。 男孩子刚刚换药,身上是浓郁的碘酒味道,皮肤炽热,轻轻环住了她的脖子。她感觉到男孩把头慢慢搁在自己肩膀上,力道也是极轻的。 顾禾把手放在他后背上,摸到她贴好的服帖,不敢用力,轻轻地摩。 渐渐有力道上来,顾禾在黑暗里一点点获得视野,看到男生往前,将赤裸的胸膛贴到她的身上,两条腿盘在床上,在她坐下的左右打开。 有点奇怪。顾禾想。 气氛不太对。她有一瞬间的迷茫,但暂时不知道应不应该推开对方。 抬头对上男生刘海下露出的独眼。深邃又波诡。 他说:“姐姐今天没有穿丝袜呢。” 顾禾思维停滞。 “什么?” 男生终于坐在她的身上,右手从顾禾的腰线滑到腿根,撩起她的睡裙往下摸。 “好遗憾啊。” 顾禾立刻起身。 没用,这个姿势被男生锁死,她完全没办法起身,感觉到他的手慢慢往回游,渐渐往里面去了。 “你干什么?”顾禾问,她想推开肖河,手放在他胸前,沾到一股黏腻,又不忍心推开,坐在原地去捏他越来越往里探的手。 游鱼一样,渐渐往里探,摸到顾禾的内裤边缘,他甚至再往里进了一点,摸到她腿心包裹的花。 顾禾像被电到一样。 力道越来越重,他整个身体坐在顾禾身上,与此同时,顾禾浑身僵硬,完全不敢相信。 他硬了。 她猛地用了全力去推肖河,男生被推开了一瞬,顾禾的手心液体淋漓,男生痛苦地喘气,轻微地颤抖传来,顾禾感知到了,停下动作,又开始笨拙地把男生抱在怀里。 拥抱的姿势,刚刚相贴一秒钟,重力下压,顾禾被带得后仰,完全被他扑倒在床上。 他在她身上喘气,痛苦的,呻吟着。 “你起来,开灯我看看。” 男生轻轻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低,贴到顾禾脸颊,然后笑声停下。 他含住顾禾的耳垂。 轻舔,酥麻到让人战栗,那种痒,伴随恐惧和某种无法言说的刺激、快慰,她觉得自己全身都麻了。 遂发出了一声轻哼。 “……你知道……是我……”顾禾说,在他舔弄和肉体的禁锢里断断续续。 “一直都知道。”肖河回答。 顾禾侧过脸去,避开他的嘴唇,“我是你姐姐。” 肖河压着她,撩开她的裙摆,把手伸了进去,往上抓住了她摇晃的乳房。 隔着薄薄的真丝睡裙,一口咬住她的挺立的乳头。 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顾禾呻吟着。 乳房被人捏住,他揉得力道刚好,带着她的身体轻轻晃动,好教他吃得更多,吐息间睡衣被沾湿,那种触感变得更明显,仿佛被他直接含在嘴里,在吮吸她的奶水似的。 顾禾把手放在肖河前胸,调整位置已经用了她绝大部份力气,完全避开伤口更难,她着急得要哭了,声音带了点明显的哭腔,“你起来,别弄了。” 肖河停了下来。 他往上,气息洒在顾禾脸颊,嘴唇挨上她的眼尾,一口一口咽下她的眼泪。 顾禾哭得更厉害,上气不接下气,颤抖间碰到他腿心的坚挺,僵硬着不敢说话。 呜咽着。 肖河把手放了下来,停在顾禾的腰间。 “让我亲亲你,好吗?” 顾禾觉得脊背发麻。 泪水不断溢出,肖河在她眼角吻了又吻,伸出舌头舔着,出声再问上第二遍。 “让我亲亲你,好吗?” 恶之花6(h) 气息全洒在她的脸颊。 顾禾慢慢把手放下,隔着睡裙握住肖河在她腰间的手,“那你……等下要开灯上药。” “要听话,要乖,要……” 肖河堵住了顾禾的嘴唇。 “唔……”顾禾被吻得往床里陷,觉得自己像被人推到水里,几乎窒息,身体也越来越重。 只有那个吻能带着她往上游。 越吻越热,越吻越重,越吻越大声,脑袋轰鸣,放大着唇齿间的水声,黏稠的液体分开,接着用舌头去捣,像浆果含了满口,他在尝,细细地,用舌和齿去尝。 少年吻到哪里,顾禾就颤到哪里,所有的感官汇聚,只觉得他的唇好软,好温柔,一时间迷失掉,又被他的吮吸拉了回来,有种介于痛和痒之间的快感。 甚至觉得不够,顾禾夹住他的大腿,本能地蹭了蹭。 天灵盖都发麻。 疯了吧。顾禾喘息着。 浑身都被点燃了,她烫得灼人,只有男生的手是凉的,顺着往下摸,平复她的烫,安抚一样。 渐渐摸到她腿间,动作没停,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去。 满手的湿。 顾禾慌乱地去拉他的手,握住了,遂也摸到自己的水,淋漓往下滴。 太多了。太明显了。她有种本能的慌乱,不敢去看肖河的脸。 肖河扣住她的十指,压着她两只手举在头顶,又吻了下来。 顾禾躲在肩膀折叠的缝隙里,只教他亲到一半的嘴唇,他就顺着她的肩颈往下亲。 “可以……了……”顾禾的声音颤抖。 肖河埋头在顾禾的胸前,蹭了蹭她的左乳,“可是姐姐夹着我不放。” 顾禾立刻张开腿,自证清白,肖河平躺下来,压着她的身体笑,身体都在抖。 上半身交叠,他的下半身躺在床上,只腿心的勃起蹭到顾禾大腿内侧,她僵硬着不敢动弹,暂时把怀里的人抱住了。 “起来。”顾禾说。 “开灯我看看。” 肖河解开和她的交扣,也把顾禾揽在怀里,“我现在好难受,等一下好吗?” 顾禾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担心,“是不是伤口裂开的缘故,让我看一下。” “不是的,”肖河牵起顾禾一只手,带着她从他上身往下摸,放在他两腿之间。 “这里好难受。” 顾禾瞬间收回手。脸颊通红,在黑暗里看不明显,但大脑混沌,思维都慢了下来。 被肖河又给拉了回去。 听到他说,“帮帮我,姐姐。” 在她怀里蹭,气息毛茸茸刮动她的绒毛,脖颈间热乎乎的。 “好姐姐……好姐姐……” 抵抗的力量渐弱,顾禾摸到那把灼热,被他套着捏了满手,没办法扔掉。 全乱套了,顾禾想。 为什么会在她家,为什么会和亲弟弟,她来不及多想,听到那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呻吟,燎得她从脊柱下来的整条线都在抖,整个酥掉。 黑暗放大触感,她的手在他粗糙而炙热的阴茎上下撸动,她被他捏得好紧,没办法挣脱,渐渐觉得手心湿了。 声音也慢慢变了。 喘息不稳,翻身凑上来又要吻她,教他吻到顾禾的嘴唇,一点点打开她的口,含住她的上唇,用柔软的舌头轻轻摩,好痒好痒。 也好麻好麻。 慢慢加快了动作,他叫她的名字,“顾禾”,顾禾睁开眼睛,看到他的表情,凝聚在某个点,微肿的唇轻启,牢牢锁在她身上。 他轻吻她的额头,“射你手上好不好?” 捏着她的手加快了动作。 哑着嗓子问,“好吗?” 顾禾轻轻“嗯”了一声,又被他吻到,闭着眼睛被拉扯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紧,手指都痛了。 突然就松开。 接了满手的浊液。 精液的味道溢开,她远远得仿佛闻到了,面红耳赤。 肖河躺在她怀里不动,乖得吓人。 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颈窝,很餍足地躺到一边,放顾禾起身。 顾禾起身,在黑暗里盯着手心中央的东西看了半晌,脑袋懵掉,鬼使神差地闻了一下。 精液和血的味道混合,腥极。 开灯了。 肖河浑身赤裸,站在门边,看着顾禾把手举起的动作,神色不明。 恶之花7 顾禾背手藏在身后,想了半天又拿到面前,用纸巾大力擦拭手心。咬了咬牙,抬头看着肖河,“你变态啊?” 男孩子站在原地,听到这句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望着顾禾。顾禾被他看得心慌,捡起床边他的内裤扔了过去,“把衣服穿上!” 布料落在肖河大腿,直接掉到地上,他光脚踩着内裤往顾禾的方向走。顾禾立刻往后退。 男生走到床前,顾禾随即跳下床,大步走到门边,背靠房门,防备地盯着他看。看到他软下的阴茎,小鸟似地跳跳,即刻移开目光,接着她在余光中看到他胸前开裂的伤口,血迹凝了个模糊的手印,相当骇人的样子。语气软了下来。 “伤口不能沾水,我重新帮你处理一下,你先把裤子穿好,好吗?”肖河仍然沉默。 他的刘海有些过于长了,耷拉下遮住眼睛,教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那张男女莫辨的容颜被藏住一部分,却晃眼非常。顾禾微微转过身去。 听到肖河往她的方向走来。回头。 赤裸的,光洁的大腿向前,红黑交错的胸膛也是,难以忽略的性器跳跃,顾禾浑身被电了一下,开门紧急往后退。 “咔哒。”房门被肖河锁上了。 顾禾站在门外,愣了好半天,先敲了敲门板,没有回应。 她莫名有点慌,敲门的声音重了一点,“肖河,你在干嘛?”依然没有回应。 在门前来回踱步,两圈以后顾禾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那边的响动。安静极了,她听到自己挤压放大的脉搏声,咚咚咚咚,然后是一声极轻极轻的“啪”,像男孩的头靠在了门板上,压抑着哭腔问。“你讨厌我了吗?” 顾禾的心被捏了一下。她说,“我没有……你先把门打开。”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等了又等,直到顾禾在门缝里听到男生比刚刚更小声的,微不可闻的声音,“那你喜欢我吗?” 开始有点头疼。她觉得肖河根本就不讲道理。 站在门口,左右为难地想了又想,顾禾放轻声音,“你开门我告诉你。”没想到门真的开了。 依然没有穿衣服,男生吊着性器在她面前晃,低下头看她。 顾禾叹了口气,低头捡他的内裤,靠近时腥气热烈,她一阵脸红,抿着嘴唇把男生推到床上,捏着他的大腿给他穿裤子。万幸的是他很配合,相当乖巧,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禾。 顾禾尽量移开目光,不敢和他直视,重新坐在床头给他处理胸前的伤口。擦掉污血,给裂开的伤口涂上凝胶,然后盖上敷贴,她问,“你为什么喜欢我呀?”哄小孩一样。 肖河没讲话。顾禾以为他没听到,抬起头看他,发现他依然盯着自己,眼神灼热。 轻轻咳了一声,顾禾伸手挡住他的视线,一并撩起男孩的刘海儿,男孩顺从,让她看着,教她看到他漂亮的眼睛,锋利的眉毛。 “挡到眼睛会不会不舒服,明天去剪发吧?” 喉结滚动,男生开口,声音有点哑。“别对我这么好。” 顾禾坐在床上,许久无言,她放下手,捏着换药拆下来的塑料包装,起身去丢垃圾。 隔了一步,男生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她往门外走,男生也跟上,但在顾禾走到客厅时回头,发现肖河站在房门的分界线内停了下来,时而低头看地上的门缝,时而抬头看她,没再往前走了,好像被限制了出入的大狗崽。 那会儿他抬头,刘海撩了起来,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顾禾心软得一塌糊涂。回身牵起他的手,她带他来到客厅。 刚刚男生一直锁在房内,家政阿姨带来的睡衣放在客厅,顾禾没来得及给他。挑了一件打开,“纯棉的,看颜色觉得很配你”,捏着衣角递给肖河。肖河没接。 顾禾只好帮他套在头上,举起他的手穿过袖口,避开伤口得稍微费点力,她离得更近了,听到肖河在她耳边叹气一样说。“不要对我这么好啊,姐姐。” 顾禾把他的衣服往下拉,拉抻,扫平,“你如果乖的话,我会对你更好。”说完自己也笑了。 肖河站在原地,好半天以后举起手,很慢很慢地往上,顾禾不明所以,等了半晌,看到他渐渐把手掌张开,手指抚上她的脸颊,用指腹在摩。她也看到他的眼睛,在零乱的刘海里溢出的爱意,痴了一样。 明明做过更亲密的事情,明明这样的接触甚至算不上冒犯,但顾禾的心突然就狂跳不已,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胸腔似的。 她转过身去。慌乱地逃回了房间。 走得惊惶,到房间以后她才发现肖河还跟在后面,一并进入了卧室。顾禾往外推他,“你的房间在那里。” 语气很好地跟他商量,“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再聊天好不好,你可以用家里的电脑直播,暂时搬到我这里工作,然后再想想有什么需要的,明天一起告诉我。” 肖河俯下身来抱住她,脑袋搁在她颈窝,“我想和姐姐一起睡。” 要命。顾禾又开始头疼。 她下了点决心才能推开他,把他的身子转了过去,轻轻推着往外走,“这个不可以,快回房间睡觉。”肖河被她推到客房,在她的要求下躺上床铺,顾禾给他盖好被子。 她又往返两趟,把洗漱用品拿到客房的卫生间,“都给你换了新的,你住客房我把东西放这里你比较方便,然后主厕那里也留了一部分,你要想去那间厕所也行,那里的浴缸可以直接用,左边是热水,右边是冷水,那里面有一部分我的东西,所以给你准备的我贴上便签了,很方便的,你一看就知道……” 她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而男生渐渐坐了起来,抱腿靠在床板,恹恹地埋着头。顾禾停了下来,走到床边摸他脑袋,用上点力道揉了揉他柔顺的中长发,装作轻快的样子,“好啦你早点休息”。 肖河的声音很低,他说“好”,顾禾一时没听到,男生又说了一遍,情绪低落,紧抱着大腿没有抬头。 顾禾在门口站着,站了好久好久,最终转过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恶之花8(h) 处理了剩菜,担心肖河会饿,顾禾又从厨房陆续拿出了新的零食把果盘装满,坚果、膨化食品、糖果都有,橘子味的。然后她坐在电脑前把工作的事收尾,开始问朋友要直播的装备,键盘、摄像、笔记本电脑下单完成,她想了一会儿,又顺手在手机里买好菜,告诉阿姨明天不用过来了。那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 之后她才站了起来,去卫生间洗澡。室内氤氲,水汽蒸腾着,她摸到腿心的湿润,好像又回想起右手上精液的黏腻触感。 男孩子身体滚烫又炽热,紧紧贴合她的身体,而她甚至握着他赤裸的性器,一下一下地拨动。 等到一个人独处,顾禾终于捋清楚了自己面临的境地,不伦,背德,很尴尬,才刚准备细想,又觉得头疼欲裂,无数的线团来回缠绕,用手拉扯不开,也极难往下顺。根本看不清楚。 她洗完澡躺在床上,把脸捂在被子里,将一声长长的尖叫闷入枕头。 躺回原位,顾禾在黑暗里闭上眼睛,自言自语。“明天还要上班,暂时先什么都不想。” 事与愿违。 失眠到凌晨三点,顾禾觉得口渴,去厨房倒了杯凉水,站在客厅喝。 她摸了摸自己准备的果盘,全新,没被动过,想,不知道肖河有没有饿。 ……应该睡着了吧?顾禾咬了咬下唇。 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客房门口,她的心跳极快,带得她整个人都紧张起来,突然咽了咽口水。 不知道他是不是认床,也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作为姐姐,应该去看一眼。顾禾对自己说。毕竟他还受伤呢。 她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那种剧烈的心跳,教呼吸的速度也被影响到,吐息时闷闷的,卡滞以后,带出一股轻微的酸涩在胸腔里蔓延。 她转动把手,打开门。 一片漆黑。 没有声音,什么也没有,她隐隐看到男孩子坐在床头,保持着她临走前的那个姿势,甚至都没有盖被子。 “肖河?” 没有回应,顾禾觉得他睡着了,有点生气又有点可怜,轻声走过去,把被子往上拉覆住他的身体。 “你这样会感冒的。” 好像真的睡着了,顾禾想,抱着他的腿摊开,将他整个人放平在床上,触摸到怀里的男孩浑身冰冷的肌肤,一阵心酸。 还好过来看看,顾禾想,她把他的右手放进被子,人移到床外,又准备去提他的左手。 突然被人一把拉到怀里。 被子掀了起来,他们两个紧紧相拥,然后一齐让落下的棉被裹住。脸颊是轻柔的丝绸触感,而身体和男孩贴合至紧,他的手环住顾禾,在她腰间和胸前围绕。 声音从耳边传来,带着气息吹拂耳根的颤意,“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禾轻轻战栗。 他的身体贴得太紧,下身相挨,黑暗里有什么苏醒过来,一根硬挺的阳物插入她的臀缝,“……让我忍不住。” 顾禾在发抖,混混沌沌的,甚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感觉到肖河在他的脖颈间轻咬,很细很细地吻了下去,一点点让她翻身过来。她僵硬着被他翻动,转过身,刚好让他吻到嘴唇。 有股淡淡的橘子味道在她的口腔里化开,甜蜜而清香,灵巧的舌尖在她的身体里游移,挑弄,撩拨她,也引诱她往前,靠在他的胸膛上喘。 气息娇软,声音渐渐大了,她发出一声呻吟。 肖河揉着她的乳房,在她耳边吹气,“姐姐叫得真好听,等下插进去的时候,你也这么叫,我会把持不住的。” ……应该推开他的。顾禾想。但她完全没有力气,身体像泡在水里,被重力牵引着下坠。她没有办法起身,也没有办法推开肖河,眼泪流了下来,轻轻啜泣。 “……不行,不可以。” 肖河仰头亲吻她的眼角,轻声问她,“什么不可以。” 顾禾的声音如同蚊蚋,“……不可以插进来。” 肖河笑了笑,唇瓣张开,在顾禾的脸颊蹭了蹭。他说“嗯”,将玩弄乳房的右手往下,一路探入她的腿心。 打开内裤进了里面,顾禾懵懵懂懂跟着往下去抓,手在中途停了下来。 他摸到她的花心。 食指灵巧,捏着阴蒂的核,浅浅撞了一下,顾禾半边身体发麻,开始打颤。 “姐姐,”他又开始轻咬她的颈窝,气息和舔弄都痒,层层叠叠的酥麻一路往上延伸,脑袋都不转了。 “你喜欢我吗?” 越吻,他指尖越用力,顾禾气息不稳,在风暴里颠簸,她的声音被放了出来,媚态极妍,面带春水地看着肖河。 男生轻吻她的嘴唇,喉结滚动,“姐姐再这样叫,我要射了。” 张口,“……我,”顾禾想说话,思绪又停了,滞后而混乱,只反复不停的快感缠绕着她,她感觉到手指探入了她的穴口,相当畅通地进到了深处。 极深,入得她发酸,顾禾咬住肖河的肩膀,“……好胀。” 男生的左手仍捏着她的乳头,指腹剐蹭时快感波开,沿着骨髓蹿去,但此刻,就连快感都无法即刻传链接顾禾的意识,她觉得自己身处白茫茫的云端。 是男生又进了两根手指,扩充甬道,渐渐把她撑开,好胀好胀,又很满足,有种想要叹气的感觉。她叹气,发出的声音淫靡到让自己脸红。床叫声一声又一声。 他抽插,拔出后再进,用力撞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从乳间拿开,在摸她的唇。“姐姐你咬得好紧。” 三根手指停在她的穴里,男生试图抽出,“姐姐夹得太紧,我拔不出来了。” 顾禾捏着他的肩膀,力道渐大,张嘴咬住他在她唇边的手指。大腿交叠,她缠上他的手臂,听到他说,“放松一点。” 做不到…… 在极高的地方往前游,顾禾用力夹住他的手指,脚趾蜷缩,手上力道收紧,她在他身上刮出三道抓痕。 摇摆震颤着泄了出来。 肖河拔出手指,在穴口外停留,接到满手的爱液。他翻手,捧起一捧往上,放在唇边时已经漏了不少。 顾禾没有力气,眼睁睁看着男孩低头舔舐掌心,长舌从下到上,把粘稠的液体一口一口,尽数吞下。 恶之花9(h) 顾禾整个人都是软的,软绵绵地陷在肖河怀里,她躺着,有一瞬间不想出来。 浑身好烫好烫,而男生身体冰凉,刚好能教她舒服。她贴在他身上闭着眼睛,等高潮过去,才刚停止颤抖,就察觉肖河在吻她。合上嘴巴,没给他亲到舌头,顾禾睁眼瞪他。 肖河在她头顶轻笑。声音是酥的,带着男孩的气息扫往她耳根,有些痒。顾禾侧过脑袋,手肘放在床单,试图起身。这个动作开了个头,她撑开被子一角,架起肖河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就被那只突然用力的手中断掉。 肖河把她搂回怀里,脸颊贴着她的脸颊蹭蹭,开口说话,讲话时震颤连接皮肤共享,声音沙沙的,他说,“姐姐要走了吗?” 顾禾突然颤栗起来。 坚硬的性器隔着内裤撞向她的花心,湿漉漉的布料因此贴合她穴口,搅动后黏液挤压且迸开,让她知道自己有多湿,而肖河又有多想要。 硬得像铁,硕大而灼人,上下摩了摩,顾禾又开始抖了,“你……别这样……弄我……” 才两次接触,他就迅速掌握了她的敏感点,用舌尖舔着她的后颈,同时牙齿轻轻捻动,好让她颤得更厉害。话语碎了,只余哼声,“嗯”着,“唔”着,然后短短“啊”了一声,呻吟热烈,他撞得太用力了。 硬铁隔着内裤,直接插入穴口,入了短短一个小头,但已经让她过于紧绷,全身的血液汇聚在下身那一块,她胀的好厉害,酸涩不已,甬道和贝壳的软肉一起收缩,想要进得更多,再多一点。 肖河察觉到了,环在她胸前的手顺着乳房往下,在腰间贴上她的皮肤,紧接着又往下,带着内裤滚动,她的阴唇露在外面,正湿答答地翕动。 插在穴口的性器拔出,顾禾将那口浊气叹了出来,余韵荡出涟漪,一波波刺激她的神经,回神时内裤已经褪到大腿,赤裸的性器贴合,她感觉到他的龟头擦着她的阴唇,仔仔细细、一点一点地摩。 令人窒息的快感,混合了一些近乎恐惧的危险和刺激,他叫她“姐姐”,顾禾往床后退,屁股贴在他手上,他的手掌往前,她只能跟着向前,用穴口含住他的肉棒。吃到了一点点的头。 “姐姐”,他又唤了一声,顾禾在巨大的快感里找到方向,看到他的眼睛。 掀开刘海,眼睛露了出来,睫毛扇动,晦暗的眼里情欲翻涌,“看着我。” 将阴茎插入进来。 好胀,顾禾被撑开,满足和快慰的同时被巨大的恐慌包裹,她挣扎着,在床里越陷越深,又被他往前进了一点点,插到了里面。 顾禾呻吟出声,没有力气,浑身酥软,眼神迷离地回望过去。 肖河把她拉了回来,他说“看着我”,陡然挺胯,在足够的润滑里进到深处,尽数没入,整个插到里面。 他们的性器完全相连了。 顾禾缠着他的大腿,一边颤抖一边掉眼泪,她的嘴唇都在抖,“……我……我们……” 肖河开始动了,无法自控地大开大合,把顾禾一次又一次撞到床里内陷,摇摆颠簸,几乎难以维持表情。她用手抓着枕头,拿过来遮住眼睛。 不敢面对。甚至同时捂住耳朵,不敢去听自己发出来的声音。 更不敢听肖河补充她没有说完的话,一边喘气一边说,“我们正在做爱,我和姐姐正在做爱。我的肉棒插到姐姐的小穴里,姐姐含住我的……” 闭眼后快感放大,在剧烈的抽插里,顾禾一遍遍被填满,她感到满足,感觉强烈的快乐,慢慢的,快感赶上恐惧,超越禁忌的威胁,她感觉到肖河掀开枕头,将两只手撑在她脸颊边上,让她只能看着他。 看着他大力肏进自己深处,看着他在自己的身体里出入,看着他发狠地干她,好像要把她肏到死,或者干到失禁那样。 同时她也看到他被快感裹挟,表情失真,眼里氲着雾气,“太紧了”,他望着她。俯身亲吻她的嘴唇。 相连的性器拔出后再次没入,他停在里面,撑着顾禾的穴,撑成他的形状,所以被她缩紧的黏膜皱壁层层包裹,绞得他额头青筋直跳,几乎要射了。 他问她,“射在里面好不好?” 顾禾感到一阵心悸。 不是眩晕,就是真实的欲仙欲死,那种平常人需要嗑药来抵达的彼岸被她伸手触到,禁忌的性爱宛若致幻的毒药,毒入骨髓,快感浸没四肢百骸—— 她说:“好。” 肖河射了出来。 直直望着她,不管下身一波又一波地喷出精液,只是望着她,赤裸又直接,白光炸开,他射了足足一分钟,就这么目不转睛、一眨不眨地看了一分钟,看得她觉得自己好似浑身裸露、站在灯光下被他审视,不太自然地转过脸去。 肖河捏着她的下巴将她转了过来,拔出性器,俯下身一点一点往下移,依然看着她的眼睛,直视着。 顾禾心里发毛,伸手挡住他的视线,却被他抓住以后十指紧扣,把手按在她的头顶。锁成一个高举双手的姿势,顾禾无法动弹。 愣了愣,她也没挣扎,只是陷入轻微的迷茫。 肖河突然就卸去力道。他将在她头顶的手松开,慢慢向下移,环住她的脖子,把她抱在怀里。 和刚刚的力道相比,这个拥抱极轻极轻,好像稍微用力就有什么将要破碎掉。男孩把头埋入她的脖颈,呼吸都虔诚起来。 仿佛羽毛落在皮肤,肖河说。“我好爱你。” 恶之花10 很湿。穴口张合,一股又一股地吐出精液,乳白而黏稠,顺着女人的阴唇下滑,落到腿根和臀肉的缝隙里。 顾禾在男孩的拥抱里渐渐回神,先把手搭在他的背上,也搂住肖河,接着她开口,自言自语地喃喃,“紧急避孕药,对,要买紧急避孕药”。坐起身来找手机。 肖河摸到她的睡裙口袋,帮忙将手机递到她手上,平静地看着她下单,选择定点送达,半小时内可到。放下手机以后顾禾用两只手抹了把脸,好半天以后撑着脸颊抬起头,问他,“一起洗澡吗?” 肖河说:“……好。” 他们往外走,走到房门时顾禾把灯打开,一并开启了客厅的吊灯,凌晨四点的房间霎时灯火通明。 他看着她一步一步往浴室的方向走,走动间精液流淌,白色的浊液从腿根直直往下滴,划下两条流动的白线。神色晦暗。 三分钟后顾禾打开浴霸和花洒,调整水温,在灯光下审度他的伤口。 “上身别沾到水了,你先冲一下”,把喷头递给肖河,她打开水龙头接水,“我这边接一点温水,等下可以给你稍微擦一下上身。” 肖河接过,神色平静地冲洗下身,用手剥下性器上白色的浆液,顺着水一一冲掉。然后他抬头,看着顾禾打开浴缸,兑好温水,等着它注满。浴室里一时只有溅落的水声。 湿热的蒸汽在两个人之间弥散,女人在室内走动,关掉水龙头,打湿毛巾后拧干,停在男孩面前。肖河坐在浴缸的边缘望着她,顺从地任她擦拭身体。 捏着毛巾一角,顺带把顾禾的手握住,他说,“我自己来……你先洗澡。”顾禾没有松手。 “我等浴缸,很快的。”她这样说道。半晌以后不以为意地,仿佛顺便一提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和你聊天的人是我的?”还在擦着他的上身。 肖河的身体僵了一瞬,很轻微,几乎难以察觉,他说,“……我知道你的私人号。” “一开始不知道那个人是你,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你认识的人,你请她们看我的直播,给我打赏,”肖河扬起头笑了笑,扬起发梢后露出额头,眉眼妖冶又锐利——“是想救济我吗,姐姐?” 顾禾也跟着笑了笑,却没有接话,她继续问他,声音平和到甚至有些轻柔,让人听不出情绪:“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私人号?” 她擦完前胸,贴近男孩的身体擦拭他的脊背,赤裸的两人以拥抱的姿势倚靠着,而肖河的身体却并不放松。他沉默半晌后开口,说:“……爸爸来家里的时候,我偷偷用他的手机发给我的。” 顾禾向后移,和他面对面,视线扫了下来,“什么时候?” “……六年前。” 顾禾突然笑出声音。笑声爽朗,停下以后她问,语气已然带了冷意,“你十五岁的时候?加我的私人号干什么?” 嘴角上挑,眼角却是下落的,最后的笑声近乎嗤笑,她反问着,“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世,想搞我?” 那一瞬间顾禾紧盯着他的眼睛,所以没有错过男生表情转变的分毫,她清楚地看到他刹那间面无血色的脸,颤动手指似乎想拉住她,却直到最后也没有移动,只是咬住下唇。 他没有说话。 浴缸的水被关掉了,室内安静得可怕,热气蒸腾到满室迷蒙,两个人仿佛突然间隔得好远。 顾禾进入浴缸里。她靠坐在缸壁看他,从上而下清洗身体,慢慢移动到下身。张腿,她将手指抠进腿间的穴里,挖出精液,透明的水底因此变得浑浊。 肖河皱眉看着她,看着她张开的双腿间开合的小穴,肉色淫靡,在她拔出的瞬间大口吐出他的精液。慢慢硬了起来。 坐在原地,他一动未动,神色有些复杂。好半天以后,正在低头清洗的顾禾突然开口讲话,她说“浴巾在门外第一个柜子里,哪一条都可以用。” “都是我的。” 肖河起身,推开隔门去取浴巾,擦拭完身体后仍然硬着,有些难受。不以为意的,他又拿了一条新的浴巾,准备递给顾禾,听到她已经起身,她推开了门。 接过浴巾,擦拭干净,门铃也响了。 和门卫沟通,快递员上门,顾禾拿出毓婷的说明书阅读,把盒子往茶几上一丢。 就着水咽下药丸以后,年轻的女人靠在沙发上望向男孩,轻轻叹了口气。 “被罩换起来有点麻烦,今天太晚了,我给你拿一床新被子,”顾禾站起身,施施然往前走,新换的睡裙很长,直接盖住她的脚踝,给她的身上又添了一分禁欲的气息,“你先把床单换下来,我先给你拿。对了,换掉的被子放在地毯上就好了。” 她回过头来。肖河就跟在她的身后。 换好被子,她在他床头稍微坐了一会儿,看着他盖好,人也老老实实躺入被窝。 “你可以多睡一会儿,中午我给你点外卖,像我刚刚那样跟门卫打声招呼就好了。中午起来以后你玩电脑或者想工作都可以,书房那台电脑密码我发你微信。我晚上大概五点左右到家,今天晚上我做饭,你有想吃的提前跟我说,不然我就只做我想吃的。” 肖河听着,突然翻过身去,背对顾禾侧躺。 顾禾站了起来,“好好休息”,出门前关掉了房内的灯。 重新暗了下来,顾禾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进入睡眠中。 她以为肖河会来找她,会在凌晨的四五点钟钻进她的被子告诉她他想一起睡,但是没有,闹钟响起时已经七点半了。 顾禾睡眼朦胧地洗漱,换好衣服,走到客房时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她看到床上的男孩保持侧躺的姿势,睡得很安稳。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烧,一切正常。顾禾起身往外走。 在走到房门的前一瞬,她突然听到少年的声音。极哑,干涸到像被火炙烤过似的。 “……别那么想我。” 恶之花11 处理完手里的文件,顾禾坐在电脑面前发了一小会的呆,接着她把秘书叫到办公室来,跟她核对今明两天的行程。 秘书带上门出去,顾禾又一次拿起手机,屏幕停留在她和私家侦探的聊天界面,男人来信显示:“感情问题没查到,但顺着这个思路查了一下他亲戚,发现了这样一件事。” 对话附上新闻的截图,一个名叫“XXX”的女孩从19楼高楼坠下,当场死亡。根据死者父亲提供的线索,案件性质定性为情感纠纷,某下属和父亲积怨已久,勾引诱奸未成年的女儿,女孩未婚先孕,决定轻生。 当事人,肖伟。 “肖河的舅舅,三次以教唆犯罪入狱,被教唆者均为女性,偷窃五次、抢劫三次,还涉嫌传销。其中有一次是和肖河一起合伙抢劫,但那时候肖河只有14岁,因为未成年被放了出来。然后我去查了那家少管所的资料,发现这孩子12岁到16岁偷窃过三次,合伙抢劫一次,都是因为未成年的关系没有坐过牢。” “还是老样子,电子版和纸质版一起发你,尾款打到6209那个中行卡上就行了。” 顾禾:“……好。” 她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向下眺望,黑压压的建筑群被江水隔开,行船寥寥,再往远时雾霭层叠,渐渐混沌起来。 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顾禾想。 不知道他醒了没有,顾禾又想。 她在这时接到了肖河的电话。接通之后的三分钟内,两个人谁都没有讲话。 大概还在床上,肖河的声音很低,“……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见你。” 女人停顿的时间稍稍有些长,开口时声音轻柔,听不出喜怒,“晚上五六点的样子。” 呼吸音和电流音交缠,仿佛有人贴着耳朵喘气,肖河问她,“你想我吗?” 顾禾用手轻敲桌板,她突然问,“……你要来公司吗?” 迟疑了一瞬,男生的声音有些干,“……可以吗?” “你想的话。”顾禾这样说道。 肖河是下午过来的,正午的阳光稍稍倾斜了角度,整间办公室敞亮非常。顾禾当时正在核对东西,坐在电脑前抬头,看到肖河被秘书带到了门外,门被敲响。 他穿了一件圆领的背心,和外套的衬衫一样,都是白色,下身配了条黑色的长裤,提到腰间显得腿极长,看起来年轻又帅气。 “坐吧。”顾禾说。手上的事情没停。 工作间面积很大,办公桌五步外放有会客的沙发和茶几,再往后,是连排的复古红木柜,放书也放杂物。但肖河没有坐在沙发上,他走向顾禾的工位。 正在工作的女人突然抬起头来。 她绕开肖河往门口走,把办公室的门档阖上,顺带带上了内锁。然后她才走到茶几前拿杯子,一边倒水一边问,“你想喝什么吗?” 肖河靠在办公桌的桌角,长腿斜靠,看着她的动作。 没得到回应,顾禾又问,“吃饭了吗”,而她正坐在沙发中心,给客座的空茶杯倒茶。 “吃过了。”男生如是说。 顾禾坐得低,她仰头和肖河对视,放下手里的茶壶,“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肖河撑在桌角的手并拢了拢,用了点力。 开口以后,顾禾说:“别看他们叫我顾总,其实我也就是一打杂的,总公司的股权不在我这里。名义上是爷爷的公司,但很多事情他得仰仗外公,所以舅舅才是真的大股东。” 她喝了口茶,继续说,“……所以就算我不在,你也没办法成为继承人,我爸那点财产根本不够看。” 松弛的身体骤然僵硬,男孩脸上失去血色。 恒定的空间里两个点的距离无限被拉远,沉默蔓延,肖河紧咬着下唇,眼眶发红。 女人长长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向他。 她施施然走到他眼前,面对面轻笑,伸手撩起他的刘海,直视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睛。 轻声细语地道,“其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为什么?”男孩咧嘴,突然笑了,情绪有些激动,“觉得我可怜,姐姐要包养我?” “……你可以这么想。” “好!你问我想要什么!”他开口,加重语气,似有嘲讽,“我想让你现在就怀上我的孩子!” “……然后呢?” “然后趁你怀孕的时候干你啊!”近乎怒吼,并不克制,“让你生下我的孩子,让我们的孩子成为继承人,总之一切都是为了钱就是了!你不是可怜我吗?让我吸你的血啊?” 最后两个字突然带上哭腔,眼泪流下,他转过头没再讲话,浑身颤抖。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慢慢的,顾禾举起手伸向他脸颊,拿手指擦他眼泪。男孩侧头躲开,整个人调整动作背对着她,情绪崩溃。 她动身走到他面前,双手捧起他低垂的脑袋,踮脚亲吻他的眼角。 肖河猝然呆在原地,没有动弹。 柔软的嘴唇抿掉泪水,尔后粗糙的舌下行,一路吻到嘴唇。 “草。”他发狠地回吻过去。 血腥气弥散。 恶之花12(h) 唇齿交缠,津液外溢,有银色的丝被拉出,肖河喘息不匀,稍稍隔开了点距离,问,“你喜不喜欢我?” 顾禾神色莫名地看着他,暂时没开口。 肖河拿手指撬开她的嘴巴,“你说啊。”顾禾依然没说话。 抿着下唇,肖河将手探入她的裙底,掐着女人的腿根推向自己,他们的下身因为这个动作突然紧紧相贴。 他摩着,胯下苏醒,硬硬地横在中间。男生接着用力,顾禾被那根长条的硬铁硌得生疼,软绵绵往后退。 “喜欢我吗?”他问,把女人逼回前面,站在她张开的腿心间拿性器抵她。 “嗯……”,顾禾轻哼,再次往后退,终于退到书柜的柜门上无处可退,只能被勃起的阳物撞向花心,一次又一次。 太剧烈了,女人的声音碎得厉害,她说,“窗户……可以……看到……” 她的手搭在男孩的后背,抓着他的白衬衫用力,吻了吻他的唇,“回去再……” 肖河转过头去,在绝高的建筑物里平视无物,相等高度的办公楼隔得极远,只能看到豆子大小的黑窗,他把手伸入到顾禾里面,捏到她湿润的阴蒂。 “湿的好厉害,等得了吗?” 顾禾拿眼睛瞪他,媚眼如丝,紧接着因他揉搓的动作呻吟出声,脸色绯红。 “不会被看到的”,他抱起她放在桌上,用手剥下她的丝袜,褪到大腿的中部。 几乎身处办公桌的边缘,顾禾整个人挂在肖河身上,两只手环住他的脖子。 感受到他将整根手指插入她的穴中。浑身颤抖。 她贴着他的脸颊往后,要去吻他的嘴唇,男孩一手插在穴里摇摆,另一只手急急地解下裤子。 性器冒着热气探出,他拔出手指将胯送到她身下,终于和她吻到一起。 昏昏沉沉,两个摇摇欲坠的人紧紧贴着对方的身体,衣料完整,却将性器连在一起,他在她身体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往前探索。 “太大了,好痛。”顾禾咬着他的下唇哼哼。 顶到深处,肖河低声太息,皱眉说,“你稍微放松一点点,我拔不出来。” 顾禾挂在他身上流眼泪,拿膝盖顶他,“我怎么放松,你快出来,好胀。” 肖河被咬得头皮发麻,才退出一点点,又往里送,来来回回地动起来。 顾禾被撞得晃荡,在办公桌上勉强维持身形,尽量不教人看出异样,咬牙说:“下次不能在办公室了!” 又被撞了两下,深到宫口,好像有电流窜过,整个人酥掉。软软地倒在肖河的身上。 他抱着她越来越用力,每一下都比上一次凶狠,紧紧地将她融入怀里。性器链接,插入又拔出,试图进得更深,要得更多。 渐渐丢掉仪态,衣衫不再完好,两个汗涔涔地冒热气。肖河拔出性器,把顾禾翻了过来,从后面开始干她。 他咬着她耳朵进到穴里面,被这个姿势夹得要射,来回插了十来下,哑着嗓子在她耳边问,“想射在哪里?” 顾禾几乎趴在桌子上,被他牢牢贴住,整个人软得像水,她说,“……里面。” 肖河眼神漆黑,挺胯往前送,速度快了,越来越快,咬着牙挤出呻吟,一股股地射了出来。用力抱紧顾禾,他压在她身上射了一分钟,脑袋混沌,头皮很麻。 转过脸,少年的唇贴着她耳朵划动,气息吹拂。 “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姐姐。” 顾禾伸手推开他,起身。男生被推动,站立在桌前却没稳住身形,而是一把抱住女人的大腿,将她放到座椅之上。 面对面坐在她身上,张开腿,把胯骨往下压,抵着她紧闭的双腿。 再一次问,“好不好。” 顾禾对此评价,“有点疯。” 肖河抚摸她的脸颊,眼神神往又痴迷,缓缓低头吻向她的嘴唇。舌尖交缠后气息又乱,他渐渐硬了起来。 把手伸进她的衬衫里面,他摩擦腰线往上,摸到她的胸罩。单手解不开,他另一只手跟着漫无目的地下落,因接吻时的眩晕分不清方向,好一会儿才一齐探入她的衣内。 胸罩弹了出来。 柔软而丰满的乳在他手下挤成一团,他点触她的乳头,眸色黯哑,突然低头隔着衬衫含住一颗,听到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变大,而身下的肉棍也越来越硬。 不太耐烦地剥下最上面的两颗衬衫扣子,将乳房从布料里挤出,然后又含上乳头,仔仔细细地尝到味道。 顾禾呻吟出声,感觉到穴口轻微收缩,而抵在洞口的肉茎却迟迟没有进来。她把腿夹得更紧了。 遂夹到肖河的肉棒。狰狞的青筋跳跃,男生从双乳间抬头,“姐姐,好想喝你的奶。” 穴口一股一股吐出浊液,两人的性器因此润滑,他往前挺,却只在边缘摩,总差那么一点才进去。 而顾禾脑袋懵掉,挺身上前去够他的肉棒,却被他锁住身体不能动弹,没办法吃到分毫。 她拿牙齿咬他的下巴,“给我。”又酥又软,媚得像蛇姬。 肖河只送了一点点,龟头进入小半后退出,白色的浆液被回拨到二分之一的地方。他停在那里。 教顾禾因此觉得更痒,更难耐。身体战栗,呼吸急促,仿佛上瘾的人才会出现的那种截断反应。 来不及想她是不是对他有瘾,她又逃不逃得掉,就感觉到少年猛地挺胯,终于送入他的阳物,被填充,被塞满,强烈的快慰喝满足感外溢,她喟叹出声,娇喘不已。 揉动乳房,肖河的吻从乳头往上扫,密密麻麻地啃咬。那些轻微的触感撩拨神经,却又被身下巨大的快感迅速淹没,洪流奔涌,顾禾在坐姿里被找到了敏感点,飞速泻了出来。 液体外溢,又被强硬插入的肉棒抵回,他在渐渐大到拟声出“啪”的水声里一遍又一遍进入她,终于在他吻到她脖颈的瞬间感觉到射意。 “姐姐”,他唤她,氤氲间看到她的眼睛,“我也要射了。” 顾禾抱住他的脖子,媚眼迷离,轻轻地“嗯”。 “射给你,你给我生个小宝宝,好不好?”他又说。 好执着啊,顾禾想,她突然笑了笑,歪头,带着两份小女孩儿娇俏,“好啊”。 肖河瞬间射了出来。 他站起身,大力把顾禾抱了起来,举起女人在室内转了一圈,随后把她抱到沙发上。 他在她的指示下拿了毛毯盖住她身体,用清洁剂清洗房间,把满室的凌乱处理好。 …… 回过头的时候,顾禾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蜷缩身体,呼吸平静,她看起来美好而圣洁。阳光倾泻,室内的光照到办公桌前,在肖河脚边划分界限。 安静又温柔,少年在沙发前跪下,俯身亲吻顾禾的额头。 恶之花(完) 我曾经偷过东西,和舅舅一起抢过劫,在他的传销组织里看门。 也撒谎,诱骗,和人一起抽过大麻,倒卖廉价的毒品。 十五岁生日那天,我决定亲手杀死自己,但我没想到的是,妈妈会强行把我的房门打开,为此甚至用上了斧头。 她打开那扇门,说这一次一定要去那场聚会,她盯好的某个有钱人家的小女儿会来,而女孩一定会喜欢我。 我的毒品被妈妈打翻了,所以当时我做了一个这样的决定:我想带着妈妈一起死。 过量的冰毒,从舅舅那里偷来的高价纯净种,直接吸食后人会死掉,我听人说,这种死亡会让人在死前那一瞬间经历世界上最美妙的幻想。谁不想在高潮到顶的那瞬间结束自己的生命呢?我想妈妈一定也是愿意的。 我在宴会大厅里看到了那个女孩,她穿着漂亮的裙子,不像妈妈需要大量的珠宝装点自己,她只戴了一根项链,而据说单单那条项链,就价值六位数。 但当时我并不知道。 后来她真的对我表示兴趣,说我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很像动画番剧里的某个角色,“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她评价我时这样说道。 我想在此前或者此后的任一天听到这句话,我都应该会开心的,但当时我并不这么觉得。 那时我着急地在宴会里寻找妈妈的身影,甚至想甩开女孩的手一个人跑起来,我要把冰毒灌进妈妈的鼻子,然后也灌进我的,在我不该存在的生日这一天,在这场荒诞的聚会里,结束我们两个更加荒诞不经的存在。 我们为什么要站在这里?没有人需要我们,我们是被厌恶的,她难道不知道吗? 她知道的,其实。就像舅舅知道偷窃、抢劫、诱骗是不对的一样,他们对此感触颇深,却向来不以为意。 他们的生命以吞食“恶”来维持。 而我是妈妈的孩子。 那会儿我正准备甩开女孩走掉,却见两个华服的男孩走来,年纪跟我相仿,其中有一个年纪稍大,他让我离开这个女孩。 我乐得如此,但女孩不愿意,她和男孩争执起来,他们三人在宴会上大吵,以至于人群围了过来,我借机跑开。 却也刚好落单被两个男孩抓到。 他们骂我,打我,将我摁到假山喷泉的池水里。一遍又一遍。 好腥。 我在溺水的幻觉里看到了妈妈,看到我终于和她死在一起,被舅舅烧成一把灰。我想等到这把灰吹散的时候,我也应该死掉。 我数着数,三,二,一…… 我看到姐姐。 她从后花园出来,质问两个男孩,然后把我抱回了她的房间。 我在她的膝盖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以为我找到救赎,一切重启,或者我被接纳到天堂。她温柔的手抚摸我的额头。 “你还觉得难受吗?”她问我。 她又问了我好几个问题。年龄、姓名、家长,我全都没有作答。她便没有再问了。 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衣服。 “你可以穿的,虽然你是小男孩。”跟我说话时她蹲下身,抬头望着床上的我的眼睛。 她跟我说,“你的眼睛真好看啊,你这么好看,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吧?” 我想说不是的。我想否认。我想大哭。 但她却转过身去。 那只狗躺在她怀里,她背过身等我换衣服,就在跟那只狗玩。她叫它“月亮”。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 姐姐给我泡好姜茶,她说:“喝完茶再走吧。” 如果可以的话。 我想留下。我想呆在你身边。我想成为一只狗。 姐姐。 FIN 蝉咽(校园)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蝉咽2 严逸泽第一次见到姜玲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她是江宽的发小。 他可以很清楚地回想起那个傍晚。 下午五点半,晚饭时间,那天的夕阳是红色的。火烧云,一路上都有同学拿手机在拍照,严逸泽绕开人群往文具店走,进门时有人出去,他被挤到一边。 紧接着又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转身,他转过身来,看到一个戴杏色眼罩的女孩。 大半张脸被遮住,而露出的鼻梁很高,脸颊圆圆,笑起来非常可爱。 她对他说,“亲爱的,你觉得这个比刚刚那个好看吗?” 严逸泽没有讲话,女生疑惑间摘下眼罩,恍然发现自己认错了人,脸颊瞬间通红。 不算太精致的容颜,但那一瞬间,露出的眼睛湿润而惊惶,眨啊眨,又有点儿委屈的样子。 错身从他旁边的缝隙钻出,一不留神就没有影子,严逸泽找她不见,鬼使神差的,拾起了柜台间的杏色眼罩。 用手摩了又摩,他摸到一种温热的触感。 作为一名十七岁的高中男生,严逸泽当晚梦遗了。 他梦到女孩子在他耳边喊“亲爱的”,手臂和大腿勾缠他的身体,说她好爱他。 他摘下她的眼罩,女生却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床事间认错了人,她面红耳赤,扬起手就要扇他耳光,但高潮后乏力,这个巴掌也是软软的,好像只是摸了摸他的脸颊。 对不起。 严逸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过这句话了。 第二天早上,他就在教室门口见到了姜玲。 跳起来像个小兔子,捏着书包带跟江宽讲话,问他借课本。 “我当然带了,是我同桌忘记了她这个傻蛋。你快给我啦。”姜玲说。 江宽手里拿着从严逸泽那抢来的汤粉,他随手放在最后一排的桌子上,去自己座位找书。 姜玲端起汤粉吃了两口,江宽把书拿给她,“诶这个你不能吃!” 姜玲瞪大眼睛,“为什么不行,你吃我的还少吗,我不还给你了。” “可是这个?”江宽要解释,严逸泽从后面拉住了他。 女生螃蟹一样后退跑开,江宽转过头跟他道歉,“不好意思啊那是我发小,从小横行霸道,一点都不像个女的。” “……” “我错了明天一定给你带汤包!” 严逸泽摆了摆手,“没事。” 漫不经心地把铅笔盒打开,严逸泽捏着钢笔的盖子,问,“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是啊,我跟你说姜玲小时候那是真的,打架全院第一,天天拿院子里的竹竿子打人,鬼见愁型人物……长大以后是收敛了一点,但你别看她现在留了长头发看起来女里女气的,其实本质上就是一男人……” “……” 严逸泽默念她的名字。 姜玲。 他对她一见钟情。 情书写了好久,写到第八遍的时候…… 姜玲跟江宽表白了。 课间,江宽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刷着刷着,突然发出一声哀嚎。 严逸泽转过头去看他,江宽面露难色,握着他的手说“兄弟救我”。 严逸泽收回手,在校服上擦了擦,不以为意地,“说”。 江宽:“我是说姜玲最近怎么怪怪的,又送巧克力又送钱包,她今天跟我表白了!!” 严逸泽僵硬了一瞬,大力抢过江宽的手机。 江宽没发现异样,依然在哀嚎,“天啊,她怎么会跟我表白?” 好半天以后他才反应过来,动手抢手机,却被严逸泽几个动作卸了力,没摸到一点儿的边。 “诶诶?你怎么用我手机在打字,你跟她讲了什么,你不要答应她啊!” 严逸泽捏着手机用力,指关节都发白,“不可能答应的,你放心。” 手机终于回到江宽手上,他看到严逸泽以他名义的回复:“对不起,你很好,但是我喜欢男人。” 江宽面露菜色。 懵逼三秒钟以后,他发出了一声比刚刚更惨烈的哀嚎,“你怎么可以这样?!” 但哀嚎并不长久,突然被打断了,江宽家里给他来了电话。 男生坐在原位接电话,而严逸泽则拿出夹在课本里的信纸。 从上到下撕开,叠在一起又从中间撕开,撕得粉碎,握在手里,江宽突然放下手机。 他说:“我日,学校不是修路吗?公交车站改道了,我爸妈让我每天送姜玲去车站。” 思维跳跃很快,他接着又讲起刚刚短信回复的事情,“严逸泽我觉得你这件事做的有点过分,我跟你讲,你老老实实让我打一顿我们还能接着做朋友……” 严逸泽打断他,“你说的对。” 江宽没跟上,“嗯?” “我道歉,我承认刚刚做得很过分。所以为了补偿你,我可以送姜玲去车站。” 蝉咽3 姜玲一开始走在前面,后来沿街路过炸串的摊前,步速明显降了下来,被严逸泽赶上。 男生走了两步站在她的身侧,姜玲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没讲话。 犹豫了两秒钟,她转过头打算继续往前走,余光看到男生走到了摊前。 站到姜玲手边,抬头看向老板,严逸泽:“两串鱼豆腐,两串火腿肠。” “哇,我也要我也要!”女生立刻转过身来。 手在标牌上下蹿,点了堆乱七八糟的,香菇,土豆,里脊,末了搓了搓手掌,然后放下,看着严逸泽笑了笑。 “嘿嘿,你也爱吃烤串啊?” 严逸泽:“嗯。” 姜玲看到他反应冷淡,干笑了会儿,慢慢也收敛笑容,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看老板炸串。 食材放入油锅溅起油汤,噼里啪啦的。 又有放课的同学过来买东西,两个女孩站在姜玲的左边,把她往严逸泽的方向挤。 七月份,油锅前的空间温度升高,姜玲贴着书包的校服出了汗,颜色很深,离油锅靠得近,这会儿汗顺着胳膊流下,蹭到旁边严逸泽的身上。 触碰的皮肤顷刻间分开,姜玲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他擦,抓着他的手腕。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男生的手腕动了动,反手握住她的手掌,“没事。” 姜玲:“哦……” 轻轻回抽,对方没收手。 姜玲:不是没事的吗? 放学的校园路人声嘈杂,沿街来往的人多,有人转过头跟朋友讲话,书包推动背后的姜玲,带着她往油锅的方向倾。 严逸泽突然拉她靠向自己的怀里。 姜玲靠到男生大臂和前胸,闻到他身上很淡的肥皂味道,摇晃以后站直,还没来得及动作,发现男生已经松开了她。 很自然地,他接过了老板递过来的串儿,接着用右手揽着姜玲的肩膀,带着她往前走。 手放在她的肩头。 两个人挤出了人群。 严逸泽收手,把烤串递给她。姜玲接过。 好像还有触感残留似的,他捻了捻手心,用余光看她。 姜玲什么都没察觉。 走到巷子里面,两人并排往前,姜玲站在严逸泽右手边,咬着烤串也看着他,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应该多加一点番茄酱的。” 严逸泽:…… 即便没什么路灯,夜里的商铺区来往的人依然很多,学生绕道这里坐公交,买菜的家庭,散步的老人,店长站在门口跟人聊天,人来人往的。 姜玲和严逸泽走在其中,两个人稍稍隔了点距离。 姜玲吃完里脊,有心想稍微问一问他跟江宽的事儿,决定从侧面打听一下,绝对不露馅,却在转过头的时候,看到他书包侧面挂的挂饰。姜玲呆了一瞬。 一只橡胶做的独角兽,旁边挂了个和独角兽等大的粉紫色毛球,还有星星和流苏吊饰,一看就是女孩子会特别偏好的小玩意。 姜玲:“这是江宽送你的吗?” 严逸泽看向她说的挂饰。 他拿手掩在上面,脸上有点泛红,但这里暗得很,没教人看到。 他说:“嗯。” 严逸泽:“其实,是他输……” 姜玲:“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两个人同时讲话,姜玲声音稍微大点,盖住了严逸泽。 严逸泽明确地听到她的问题,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不明所以。 姜玲突然上手去扯严逸泽书包上的挂饰。 “江宽到底喜欢你哪里!你不过就是比我多带了个把好吗!这东西是我送他的,他没权利送给任何人!” 没扯下来,跺了跺脚,女孩子红着眼眶跑走了。 严逸泽站在原地愣了好久,终于捋清楚姜玲的意思,咬住下唇咧开嘴角。 ——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严逸泽气闷。 姜玲在黑暗往回跑,大概是想避开他,窜进了一条岔路。 严逸泽立刻追了上去。 跑了好几步,他在新的岔路口跟丢,又几经周转,终于在接近巷子出口的地方看到姜玲。 一边哭一边吃烤串,时不时停下来抹眼泪。严逸泽刚要松口气,却见她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人。 全身的黑衣几乎融入黑暗,拿了根很长很长的钳子在往她的裤子口袋里够。 扒手。 终于夹出钱包,大概是外壳在被抽出时蹭到人的身体,姜玲警觉,转过身,钱包掉到了地上。 男人见她一个人,丢下钳子,打算直接上手去抢。 严逸泽猛地蹿上前,他把姜玲抱到怀里,用自己的身体隔在两个人中间。 怒气外涌,他抬头跟那个男人对视,身体绷得很紧。 好想打人。 严逸泽磨牙。 但男人往后退了一步。掂量了会儿形势,半分钟后他捡起地上的钳子。 默默消失在黑暗里。 好半天,严逸泽都没再听到姜玲的声音。他抱着怀里的女生,觉得她好软好软,也好香好香。 突然就“哇——”地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打嗝,某一瞬间抬起头,捡起地上的钱包,接着回到男生怀里继续哭,然后又抬起头,走到垃圾桶把烤串扔了,回到男生怀里继续哭。 最后背手从书包里掏出纸巾,姜玲擦了眼泪,又擦了擦嘴上的油,换了张干净的纸,帮忙擦干净竹签刮到男生手臂上的油。低下头不哭了。 “对不起哦……我刚刚不应该凶你。”姜玲说。 眼睛红得像个兔子,手渐渐从男生手臂抬起,捏着纸巾收回。 “你其实人很好的。”她一点点靠到严逸泽近前。 “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朝严逸泽笑了笑,她拉起他的手握了握。 男生的表情基本没变化,姜玲摸不清他的态度,尝试上手挽住他的手臂,“好姐妹也可以!” 严逸泽黑了半张脸。 他没推开女生,被她挽着,他说:“哦。” 往下牵起她的手。 “别再乱跑了,离我近一点。” “走吧。” 蝉咽4 九点半,末班车上的人很少,姜玲坐在下车门最近的车座,严逸泽坐在前面的四人连座,两个人离得很近。 车窗开了,晚间的风带着一些凉意,驱散车内蒸腾的热气。男生把身体侧了过来,听女生讲话,她说,“刚刚的事谢谢你。” 严逸泽:“嗯。” 姜玲:“也谢谢你送我回家。” 严逸泽:“嗯。” 姜玲:“你的话好少哦。” 严逸泽:“嗯。” 然后沉默了一会儿。 姜玲看了他一眼,低头捏自己的手,“但是你能不能把我的独角兽还给我啊?” 严逸泽:“……” 他把书包拿到身上,先把独角兽从锁扣上接下,然后开始解那锁扣缠在书包上的绳,一边解一边问,“你要把它扔了吗?” 姜玲被震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严逸泽:“猜的。” 他把线拿在手里看着姜玲,没什么表情,姜玲被看得心里发毛,连忙说:“我不是嫌弃你,我是觉得江宽很过分啊。”想了想,又气呼呼地说了句:“他这种狗男人根本不配被人喜欢!” 说完以后姜玲闭上嘴,眼巴巴看着严逸泽,小声解释:“啊……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你很好。” 严逸泽:“嗯。” 他用左手捂住姜玲的眼睛,“不用这么敏感,我没有生气。” 姜玲举起双手,捏着严逸泽的手掌,眨了眨眼睛,眼睫毛因此被他的手掌扒到,感觉有点痒。 他的手心很干,没什么汗,体温并不高,姜玲被遮住一半的视野,感到眼前乌泱泱的,她轻声问他,“那你为什么喜欢江宽啊?” 对面停顿了好久也没作答,反而反问她,“你为什么喜欢江宽?” 姜玲说:“……其实我也没有多喜欢他啦。” 严逸泽:“嗯?” 明明是一样的音节,眼睛被遮住,姜玲莫名就听出了一些些近乎愉悦的正面情绪,她转过头看严逸泽,男生拿开手掌,她适应了一会儿光线,只看到男生面色如常,在问:“怎么说?” 姜玲:“哎,就是我们班有一个同学啦,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叫做许雯雯的。” 严逸泽:“不认识。” 姜玲:“诶?我以为她很有名的,感觉她在哪个班都有同学的样子。” 严逸泽:“嗯。” 姜玲:“总之就是,她跟我和梁果有仇。” 严逸泽:“……” 姜玲:“就是我同桌啊,我和我同桌都很讨厌徐雯雯。” 严逸泽:“哦。” 姜玲:“你为什么不问我们为什么讨厌她啊?” 严逸泽:“为什么?” 姜玲:“因为她很讨人厌!” 严逸泽:“……” 姜玲:“因为她人缘很好啊,跟班上男生玩得特别好,然后我听他们说她会在背后说我和梁果的坏话,说我们胸小!” 严逸泽闻言扫了眼姜玲的胸。目测A和B之间,看起来不算很大,两颗校服扣子全解开,露出了一点点锁骨。很白。 姜玲转过头瞪严逸泽:“你说她胸大有什么用!江宽又不喜欢她,江宽根本就喜欢男生好吗!!她胸再大又有什么用!你说!!” 严逸泽收回目光,喉结滚了滚,拿拳掩住口鼻,轻轻咳了咳。 姜玲:“所以说,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江宽,就是因为徐雯雯喜欢江宽,我同桌觉得我近水楼台,肯定能拿下江宽那个狗男人,所以才逢场作戏的。” 严逸泽:“嗯。” 如果你的眼眶不红的话,应该更有说服力一点。严逸泽想。 兔子一样,女孩儿的耳朵垂了下去,姜玲恹恹地说,“但是被拒绝还是蛮伤自尊心的。” 严逸泽:“……对不起。” 姜玲撇了撇嘴,半分钟后突然转过头来握住了严逸泽的手,“没关系,你和江宽幸福就好,一样可以气死徐雯雯!” 严逸泽脸色渐黑。 他捏着女生的手起身,把她拎到车门前站好,“快到了,准备下车。” 姜玲看向窗外,公交车停在了十字路口,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接着她因走动松开了被严逸泽牵住的左手,发现男生仍握着她的手指,交扣的地方温热。 看了又看,汽车驶向站台,车门渐渐打开,姜玲张开手掌握满严逸泽的手。 和他一起走下了车门。 蝉咽5 “你知道独角兽吗?” 严逸泽在书桌前打字,发出。 他的第二行字还打完,对方立刻回复:“哥你搞对象了?” 接着手机连续震动了三次,“unicorn cosmetic?”、“你对象要你给她买brush set?”、“哇这款镭射钻石包好好看的!” 网速有点慢,图片传到75%卡滞,所以严逸泽先打了两行字,“不是”,“图还没传出来”。 对方:“哦我知道了你说的是最近很红的那款lo装,我看到朋友圈好几个人在晒了!” 图片发出,显示了那个严逸泽挂在书包上的挂饰:塑料橡胶的紫色独角兽,漆色不均,收尾的部分粗糙,看起来相当廉价。 对面:“……” 对面:“对不起打扰了。” 严逸泽:“我想买一个类似的送人,你知道哪里可以买到吗?” “送人?送女孩子吧你!”、“你真谈恋爱了?”、“不是这到底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突然就开窍了?”三连以后,对方开始回复他的问题,“哥你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啊,打开你万能的淘宝不就好了?你看输入框旁边有一个摄像功能,照一下,然后会有相关推荐的。” 严逸泽跟不上打字速度,文字框码了一行字,删掉,沉默着看完消息,他准备切出界面,只见那边又弹来了消息框。 “不过你送女孩子为什么要送这个啊!我给你推荐几个。” 严逸泽停下了动作。 “口红,香水,对了还有这个盲盒,我们班女孩子最近都在买!” “小姐姐是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古风圈了解一下?毛戈平最近和故宫联名那款彩妆我的妈美到爆炸,让你分分秒变武则天本天。其他牌子我推荐纪梵希因为是我男朋友代言的嘿嘿嘿。色号的话你千万不要选死亡芭比粉,这个色号直男稳送一血,我推荐你……” 严逸泽放下手机。 沉默地翻开笔记本。 · 那天中午严逸泽找上姜玲的时候,她正在和同桌讲话。他把她从教室门口叫了出来。 先返还姜玲借给江宽的书,女孩都要转身回去了,发现他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从口袋拿出一个独角兽玩偶,严逸泽递给姜玲。 严逸泽:“这个也还你。” 姜玲拿在手里,看了半晌,材质、装饰和严逸泽书包上的几乎一样,只不过现在她手里的独角兽是粉色的。 姜玲:“我那个不是紫色的吗?” 严逸泽:“嗯。” 严逸泽:“你不是说丢了会让我觉得不舒服么?我送给你一个新的,这样都好。” 姜玲仔细捋了捋这层逻辑,首先,自己好像是说过这句话没错,其次,严逸泽说的好像也确实很有道理。她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收下东西,姜玲抓了抓头发,“谢谢哦。” 男生点头走掉了。 拿着玩偶走回教室,梁果看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他叫你出去干什么?” 姜玲把书扔在她桌子上,“还书。” “那这个呢?”梁果抽走了她怀里的粉色独角兽。 捏了捏,玩具发出“唧”的声音。 “哎,”姜玲把书放回抽屉,脑袋撑在座位上,“说起来很复杂。” 梁果盖棺定论,“他喜欢你。” “屁。”姜玲一把扯回梁果手里的玩具,瞪了她一眼,“他是我情敌。” 梁果暂时没反应过来。 她依然在沉浸在自己的结论里,表情激动。 “我跟你说,严逸泽这长相,从高一开始就有很多人跟他表白的,没一个成功,全被拒绝了,他主动给女生送礼物应该是第一次吧?” 姜玲左思右想,欲言又止,最后凑到梁果耳边小声:“他是gay。” 梁果:?! 姜玲点头。 神情恹恹,“哎本来我也不知道的,当时江宽拒绝我说自己喜欢男的,我就很气啊,然后追到他们教室看到他跟严逸泽抱来抱去的……” 梁果:“这也不能证明……” 姜玲两手成掌,在梁果耳边:“前几天我不是跟他一起坐车嘛,他亲口承认的。” 梁果:“……” 姜玲:“……”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梁果先说,“我不信!” 姜玲懒得理她,她把梁果超过自己桌子部分的上半身往她的方向推,“爱信信不信滚!” 梁果被推着往右去又自行往左来抱住姜玲的胳膊,“你给我再看看江宽的聊天记录。” 姜玲拿给她看了。 “也没说他喜欢的人是严逸泽啊?”梁果说。 “这样吧,”她把手机还给姜玲,“你带我见见,我有gay达。” 姜玲:“你刚不是见过吗?” 梁果:“不是这个见,是品鉴的鉴,晚上一起吃饭啊,你约一下。” 姜玲:“这样不好吧?” 梁果:“哪里不好了?” 姜玲:“我不知道约不约的出来……” 梁果:“……试试?” 姜玲拿手机给严逸泽发微信,男生头像是冰菓里的奉太郎,自称“节能主义者”的那位。他们的聊天页面里没有记录。 姜玲打了两个字,“在吗?” 梁果:“都21世纪了姐姐,还有人用在吗开头的吗?” 姜玲把手机递给她,“你行你上,别逼逼。” 梁果接过手机,老神在在地打了一行字:“逸泽亲~今天晚上能不能一起吃饭啊?” 姜玲立刻上手抢手机,咬牙切齿:“都21世纪了,你的梦想还是当一名淘宝客服吗亲亲?” 梁果左右闪躲,突然大喊,“诶他回了!” 姜玲愣了一下,去看手机上的回复,严逸泽问:“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梁果此刻仿佛化身千手观音,一边躲闪姜玲的攻势,一边用一只手打字,“那你想要我怎么叫你嘛?” 姜玲:“……” 好在对方并没有回。 严逸泽直接回答上一个问题,言简意赅,“打铃后校门口见。” 再无多余的回复。 · 饭点的校门口人山人海,姜玲贴在铁门栏杆上,问梁果,“我们吃什么?” 但那会儿人太多,她们隔了点距离,说话听不清楚,所以姜玲又喊了一声,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结果她的衣领突然被人揪住,严逸泽站在她背后问,“你想吃什么?” 姜玲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脑袋发懵,被他握住手往外走。 姜玲这才反应过来,回头去拉梁果:“诶诶,走了。” 三个人连成一排以后,严逸泽从梁果身上收回目光,轻轻松开了牵着姜玲的手。 一起来到了一家人不算太多的饭店,点好菜,坐上四人桌,一开始有大概一分钟的沉默。 梁果满脸审视,目光黏在严逸泽身上,毫不收敛;严逸泽举止自然,分发了三人份的餐具,神情高深莫测。 姜玲“哈哈”干笑两声,向他们两个互相介绍彼此,“这是我同桌梁果,这个是……” 她看了眼严逸泽,没找到一个身份来定位,于是顿上一顿直接叫了他名字,“严逸泽,嗯,江宽他们班的。” 严逸泽眉头微动,没有讲话。 梁果:“久仰大名!” 梁果:“对了,你是什么星座的啊?” 严逸泽:“双子。” 梁果:“你是不是很喜欢动画啊?” 严逸泽:“还好。” 梁果:“那你喜欢运动吗,健身什么的?” 严逸泽:“周末会去。” 姜玲拿手肘捅她,眼神示意:干嘛?21世纪查户口吗? 梁果:闭嘴,看我眼神行事。 严逸泽突然问,“你们喝奶茶吗?” 梁果:“喝!” 两个人报了想喝的,严逸泽走出餐厅,姜玲捏着梁果的衣领尖叫,“你刚刚是干嘛啊太尴尬了吧!如果尴尬是一种癌症的话我已经全身溃烂而死了!” 梁果:“你能不能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姜玲:“你能不能别干这么恶心的事。” 梁果:“我这是鉴gay诶!!你忘了我们今天的任务了吗?” 姜玲:“你就不能直接由结论推过程吗?我没有任务,我只有结论。” 梁果:“好吧……其实来之前我是百分百不信的,但刚刚,我又觉得吧,他可能真的是gay。” 姜玲:“嗯?” 梁果:“主要是我以前一直觉得他对你有意思,但刚刚看了眼,你们没什么化学反应的样子。” 姜玲:“哦。” 梁果:“你想,如果他对你没有化学反应,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姜玲心头一动,“为什么?” 梁果:“因为他抢了你喜欢的人,觉得对你有亏欠!” 姜玲沉默了半晌:好像挺有道理的? 余光看到严逸泽提着奶茶进门,她朝他挥了挥手。 奶茶放上餐桌,菜依然没上来。 等了又等,在梁果连环QA的间隙,严逸泽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相当小巧的礼盒,递给姜玲。 梁果闭上嘴巴。 姜玲接过,“送给我的?” 严逸泽:“嗯。” 姜玲:“我可以拆开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姜玲拆开包装,发现那是一根口红。 姜玲尖叫:“我前几天微博转发抽奖的那款!!哇这个色号很好看的!!” 严逸泽:“它们家的浆果红也很好看。” 平静的话音在水面波出涟漪,姜玲和梁果同时回过头,一眨未眨地盯着严逸泽。 严逸泽突然有点紧张,硬着头皮继续说,“你的嘴唇偏干,不太适合哑光的,我就买了唇釉。” 梁果:…… 姜玲:…… 两个人对上目光。 姜玲深吸一口气,问,“你怎么会想到送我口红?” 严逸泽:“我看到你微博的转发抽奖了。” 梁果:“你还用微博!可以告诉我账号吗?” 严逸泽:“姜玲有。” 姜玲跟梁果靠在一起,两个人挤成一团看向对方的手机页面,梁果搜到严逸泽微博,翻看他的关注目录,在他关注的健身、时尚、美妆博主区流连,跟姜玲大眼瞪小眼。 梁果眼神示意:你看!!这个网红是gay!!严逸泽甚至关注了型男bot!! 姜玲眼神示意:别的不说,他竟然会想到看我微博转发送我礼物! 两个人咳嗽了一声。 “不过话说回来……”严逸泽的眉头皱得有点紧。 “你为什么会喜欢独角兽呢?lolita unicorn最新的童话系列你喜欢吗?还是你会觉得unicorn cosmetic化妆刷很好看?” 姜玲猛拍桌子,身体向前倾握住严逸泽的手。 “什么都别说了。” “一声姐妹大过天。今天起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 蝉咽6 “你吃沙冰吗?” 放学路口学生很多,两个人一前一后,女孩子突然跳到摊主的面前,严逸泽没跟上,反问:“你说什么?” 姜玲转过身,用手挽着严逸泽拉他向前,倾身时动作大,差点贴到玻璃遮罩,又很快跳了回来,在严逸泽眼前晃来晃去,男生把她拎到身前站好,姜玲就顺势窝在他怀边,眨眼睛,“你吃冰沙吗?” 有风刮过,树叶沙沙的声音盖入一声接一声的蝉鸣里。 女孩子软得仿佛好像要化掉似的,严逸泽觉得自己像是揽了袋液体在怀里,温热的水袋不停撞向他没被袖子遮挡的赤裸手臂。 好热,严逸泽想。女孩子的胸脯回弹的瞬间,有暖流在他身体里乱蹿,脊柱噼里啪啦地放电。 他试图抽回手臂,结果姜玲抱得更紧了,贴在人身上问,“说话啊?” “嗯。”严逸泽说,用力把手臂抽了出来。 姜玲闻言转头跟老板点单,没太意识到他的动作,举起手茫然地往上捞,在虚空中张合五根手指头,被严逸泽握住。 换牵手的姿势落在两个人身侧,姜玲左手接过冰沙递给严逸泽,举起右手吃冰,男生的手被带起,划到她脸颊。 怎么连脸颊都是软的? 好软好软,就像那种含在嘴里会融化的软糖,一捏就可以变形,然后将手指陷到里面。 严逸泽收回手,接过沙冰,低下头开始走路。 夏天是一个什么样的季节呢?傍晚的风吹得人毛孔张开,来往的行人都着短袖短裤,露出白花花的身体。而他的旁边就站了这样一个,毫无自觉地将手臂贴在他的身上,挤着他往前走。 然后突然叫了一声。 “完了!”姜玲哭唧唧。 严逸泽:? “我明天来姨妈。”说着把沙冰塞入口里,囫囵的咽了下去。 严逸泽:…… “别吃了。”他上手去抢她手里的塑料盒子,女生往前跳了一步。 姜玲:“哎吃都吃了,算了。” 严逸泽:“不行。” 用了点力,他拿走女生手里的东西,抢夺间她上了牙齿,张口含住他的手指。 严逸泽抽出手指,“啵”地一声,带出了一圈黄色的液体。 融化的芒果沙冰从他指尖滴下,女生从口袋里掏纸巾,男生两只手一边捧了一盒沙冰,没让她碰到。 转过身把手上的东西都丢到了垃圾桶。 “你这也太浪费了吧!”姜玲谴责他,怒气冲冲的。 看到男生并不理睬,只是接过卫生纸,一点点擦拭手上的液体。 只一眼望去,姜玲就看呆了,“我操,你的手也太好看了吧!” 她举起严逸泽的手在有限的路灯下看了又看,走到阴暗处就加快速度,然后到灯下继续看。 上车以后,姜玲拿出了手机,把自己的手摆在严逸泽旁边。 一边拍照一边讲话,“哇你和江宽的手哪个比较好看,让我比一比,他那个傻逼也就手好看这唯一一个优点了。” 她调出了两张一样的构图的照片,左右各有两只手摊开,左边都是姜玲,右边那个第一张是江宽,第二张是严逸泽。 反反复复地比,最后姜玲做出判断,“你的手要更好看一点。” 严逸泽:“为什么这么开心?” 姜玲举起手,“因为我是手控啊!” 她把手放在严逸泽掌心,两个人手掌相贴,明显看出女生的手短了一个指节,被男生轻轻握住。 “诶你干嘛牵我的手?”姜玲突然就脸红了。 严逸泽收回手,“哦。” 手收到一半,又被女生握住,姜玲两只手扯过他的手掌摊到自己膝盖上,“诶你别收回去啊,再给我仔细看看。” 严逸泽不动声色地任她看。 翻来覆去地看,姜玲把书包拿出来做背景板,把男生的手凹出好几个造型,拿相机照了以后用滤镜调色,最后放大图片,发现了一点点奇怪的地方。 “你的指尖颜色不太一样。” 她用食指在他指尖抹了抹,含在嘴里尝,“哦,是你刚刚抢我沙冰的时候留下的。” 转过头,手指仍放在嘴里,她含糊地叹了口气,才放下手感叹,“怎么给丢了呢,他们家好不容易出摊的,芒果沙冰这么好吃……” 耳朵都垂了下来。 严逸泽用手捧起她的脸颊,女生懵懂着抬头,然后严逸泽把指尖探入她的口腔。 她含住了严逸泽的手指。 芒果沙冰的味道,甜味淡了一点,她下意识用舌头去舔,绕着他的手指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抬起头和男生直视。 严逸泽的脑袋整个炸开,他看着女生微微启唇,将他的食指从湿润的甬道里脱出,不再教他和那柔软的唇瓣相贴,他也看到女生举起他的手掌,银色的丝线连接嘴唇和手指,拉得好长好长,突然“啪”地一声爆开。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啊……” 小声地,姜玲这样说道。 抬起的脸涨得通红。 蝉咽7 第二天周末,姜玲躺在床上被热醒,下床找水喝。 姜妈妈在沙发上玩手机,看到她出来,把人叫到近前。 姜妈妈:“起来了?” 姜玲:“啊,还没,喝点水继续睡。” 姜妈妈:“这都几点了还继续睡?起来了,今天有事让你做。” 姜玲一边刷牙一边转过头,说话时吐泡泡,“干嘛啊?” 她妈兜上手机站到姜玲旁边,“之前不是跟你江伯伯说让江宽送你去车站嘛,他推给他们班另外一同学,我后来跟他妈打听了一下,那孩子爸爸是个医生,妈妈工程师,经常出差,就住我们家后面新建的那栋商品房。” 姜玲拿着牙刷发愣,“所以呢?” 不管你用什么连词,妈妈的话依然在自己的逻辑里平稳运行:“听你张阿姨说这个同学成绩很好的,经常考年级前二十。” 姜玲“啊——”地漱口,塑料杯灌水汩汩响,混入妈妈讲话的声音里,“你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也可以问他啊,江宽说他数学最好,这次周测还考了满分。” 姜玲“哦”了一声,兴致不高地继续洗脸,冷水一泼,人精神不少,走出厕所以后她发现姜妈妈拎了箱茶叶出来:“你去他家拜访一下,送给人家,感谢他每天还放学等你一起回家。” 姜玲:“这有什么好感谢的,我有时候也等他的啊,他们班放学比我们还晚。” 姜妈妈:“让你去就去!” 姜玲:“哦。” 彻底清醒了,姜玲站在衣柜前发呆。 ……所以她等下要去严逸泽家? 她抵在柜子前跟梁果发短信,“我妈让我去严逸泽家送礼物,说是感谢他送我回来。” 梁果:“哦。” 姜玲神情激动:“见家长啊!!” 梁果轻描淡写:“你不是也见过我爸妈?” 姜玲继续神情激动:“那怎么一样!!我现在好紧张!!” 梁果继续轻描淡写:“你为什么紧张?” 姜玲突然就愣了半天。对哦,为什么紧张啊? 她想到昨天晚上下了公交,两个人手牵手走到姜玲小区门口,然后严逸泽说让她等一下,接着走到离她特别特别近的地方看着她俯身,姜玲眼睛瞪大,心跳都要停了,最后发现他只是在取下她头发里的叶子。不知道什么树上掉下来的一片叶子,绿得很嫩。 虽然很像少女漫画里的情节,虽然她好像又一次少女怀春,但是,姜玲拿头撞衣柜里的衣服,打字对梁果说,“我觉得我好像又喜欢上了一个gay。” 梁果:“?” 梁果:“等等,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姜玲:“可能不是,再见。” 梁果:“别啊,亲爱的,快来让我们掰扯掰扯,我觉得你这招妙啊,把他们两个拆了你无论跟谁在一起都美滋滋。” 姜玲:“……” 梁果:“不过你这样的剧情放晋江里妥妥是反派女配,拆耽美文男主的下场一般都:没、有、全、尸。” 姜玲:“草,我就不能是女主角吗?” 梁果:“好,你是女主角,主线剧情是掰直男一男二,脆皮鸭变3p,妙啊。” 姜玲:“草(一种植物)。” 梁果:“喂。” 姜玲:“?” 梁果:“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爬墙追爱豆都没你这么快。” 姜玲默默放下了手机。 她拨动面前的夏装,从左拨到右,又从右滑到左,最后拿出的那件是她新买的裙子,中等长度,雪纺面料,袖长至肘,显得很端庄。 一直到严逸泽的爸爸打开门让姜玲进到房间,男生从书房走了出来,姜玲都觉得忐忑非常。 她把茶递给严爸爸,中年男人接过放在玄关,相当平易近人地和她聊了会儿天。 然后男人自然而然地提出,“你们去书房玩吧,客厅没有开空调,稍微有点热。” 姜玲跟着严逸泽进到了书房。 他的卧室和书房是相对的,只隔了一条走廊,男生把她往走廊上引,姜玲左右张望,看到他的卧室,枕头和被子都整理得非常干净,床单是深蓝色的。 严逸泽在她背后说,“书房在这边。” 姜玲觉得更尴尬了。她在严逸泽旁边坐下,如坐针毡,在她第一次试图提出“哈哈(干笑)我妈让我送东西送完我就走了再见”这件事之前,严逸泽转过头问她,“你作业写完了吗?” 姜玲:? 她看向男生面前的习题集,学校统一发放,不同班级进度不一样,她们班数学作业也是这本,但她已经在学校写完,所以没有带回来。 姜玲:“我数学写完了,物理差一点点,其他都没写。” 严逸泽:“哦。” 好冷淡哦,姜玲心想,她在这个时候试图第二次提出“哈哈哈(干笑)那我先走了拜拜了您内”,结果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严逸泽说“请进”,严爸爸进来跟严逸泽和姜玲打招呼,“刚刚我接到科里的电话,需要紧急回科室一趟,有一台急诊手术。” 末了男人转头,朝姜玲微笑,“小姜跟逸泽好好玩,他朋友少,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家里,你多担待一点。” 姜玲连忙起身:“没有没有,都是严逸泽平时在照顾我。谢谢叔叔。” 严爸爸点头,在玄关处换鞋子,他向走到他身边的严逸泽嘱咐:“冰箱里有水果,你切了以后给同学端去,橱柜还有吃的,你妈买的麦片、坚果都放在上面。” 严逸泽:“嗯。” 哇,原来跟爸爸讲话也这么冷淡吗,姜玲又想。 大门被关掉了,严逸泽转过头跟姜玲对视,女生朝他笑了笑。 男生直接向她走来,姜玲以为他要去书房,先退回房间里面,后来发现他只是去拿吃的。 两个人再次坐在书桌前,面前有一堆水果和零食,姜玲左右为难地拿了袋最小的奥利奥撕开吃,递给他,严逸泽说:“不用。” 姜玲悻悻然收回手里的食品袋子,眉头皱成一团,气鼓鼓地吃饼干。 饼干屑粘了小半张脸,再抬头的时候,姜玲发现严逸泽正在看她,咀嚼的动作停下了。 男生伸出手擦她的脸颊,抹了又抹,刮到她的嘴唇。皮肤上细小的绒毛被拨动,触感很痒很痒,她抓住严逸泽的手举了起来,讲话有点结巴:“啊啊我自己来就行了。” 耳朵发烫。严逸泽又用那种眼神在看她,很专注,暗涌澎湃,是那种会让人误会的眼神。 姜玲灵机一动,扯过书桌上的数学习题挡在他们中间,“这一题我不会做,你能不能教教我?” 严逸泽拿开了挡在他们中间的书。他把习题摊到书桌上,开始默不作声地解题,思路有了,公式列好,他在草稿纸上演算,余光看到姜玲在看他。 女孩子用一只手撑着脑袋,把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那只手上,侧着脸颊盯着严逸泽的脸。不知道具体在看哪里,眼睛、鼻子,嘴唇还是喉结,严逸泽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喉结滚动。 他的声音干巴巴的,“你看着我,我写不出来。” 姜玲“啊”了一声。 严逸泽把她拎到了对面的卧室里面,空调也开着,他觉得燥热,把温度再调低了一点,才拿出床头柜的游戏机。 “塞尔达传说你玩吗?”姜玲摇头,“马里奥奥德赛呢?”姜玲又摇头,她把游戏机拿在手里,“我自己看看吧,你去写题?” 严逸泽点头走掉了。 姜玲坐在床尾,被空调直接吹了两下,冷得哆嗦,然后她往里面走了两步,在靠近床头、空调不会吹到的地方停下,摆弄了一会儿掌机。 好无聊,姜玲不是很喜欢玩游戏,她把switch放回严逸泽拿出的地方,在床头柜上看到了几本书,《说吧,记忆》《余生皆假期》《小径分叉的花园》。 那不是语文课本上讲到的文章嘛?姜玲拿起《小径分叉的花园》,坐在床头翻开。 严逸泽走到卧室时,姜玲就在那儿看书,他站在原地没动,看到女生背对门口坐在床边。太阳从浅色窗帘透出近乎透明的光,在她脸颊和白色长裙上打上水波一样的光斑,严逸泽的呼吸都轻了。 他轻手轻脚往后退,回到书房,坐回了座椅。 姜玲翻了一页又一页,花园像迷宫一样往外延伸,文字也是,绕成圈转啊转,姜玲觉得困了。 她转头,柜门遮住视野教她看不清严逸泽的动作,她不知道他写完没有,心想,他写完了会来找她的,她不能打扰他,如果困了,应该可以睡一会儿。 于是她躺在了枕头边上。 脑袋下面似乎枕到了什么东西,姜玲迷糊间折手去掏,摸出了一个香槟色的眼罩。 看起来有点眼熟,好像是校门口的文具店里会卖的那款,姜玲把眼罩放在眼睛上,渐渐睡了过去。 蝉咽8(h)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蝉咽9(h)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蝉咽10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蝉咽11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蝉咽12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蝉咽13(h)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蝉咽(完)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恶之花番外(情人节快乐) 小孩在哭。 顾禾醒了过来。 她从床上坐起身,快步走到摇篮旁边,把宝宝抱到怀里。尿不湿散发出一阵臭味,看来应该是拉了,她刚转身,准备换尿不湿,发现肖河走到她身后,“给我吧。” 很清醒的,男人接过顾禾怀里的宝宝,亲了亲她的脸颊,“你再睡一会儿。” 顾禾躺回被子里。 拆掉旧的尿不湿,给小孩洗身上,如果拉得很多把睡衣打湿,还得换一整套衣服,相当麻烦,肖河给宝宝洗好屁股,擦拭干净,抱回房间里,顾禾朝他张开手臂。 接过宝宝,女人撩起睡衣的下摆,露出乳房,她把乳头在小孩儿的唇边晃了晃,宝宝张嘴吮了吮,接着又吐了出来。 两次以后,顾禾揉了揉眼睛,“看来不饿。” 肖河重新抱起孩子,放回摇篮里,坐在地毯上哄着睡觉。 二十六岁的肖河声线和年轻时稍微有点区别,褪去少年期的清朗,他用一种略低沉的声音在唱摇篮曲。 顾禾躺回被子里,侧身看着他,看着睡眠灯下的男人脸颊上暖黄色的光,头发丝发亮,发型变成板寸,五官更凌厉,看起来成熟又俊朗。 顾禾慢慢睡着了。 梦里,她重新看到已故的父亲,男人来参加她的婚礼,把他的手递给肖河,说这些年辛苦你们了。然后顾禾说您也老了,父亲说是啊岁月不饶人。接着他们在婚礼上拥抱,他抱了抱顾禾,又抱了抱肖河,说孩子们都有自己的想法。 顾禾好像看到肖河转过身去,把没有人看到的眼泪藏了起来,又好像只是起了风,气球和气泡一起飞啊飞,五颜六色的。 那些发光的东西慢慢远去了,顾禾睁开眼睛,一片黑暗。 肖河趴在她的身上。 很重,他把下半身的力量全压在顾禾身上,所以女人没办法转身,感觉到他一点一点爬了上来。 顾禾掀开被子,露出男人平整的头发,突然转过脸,黑漆漆的头发变成俊朗的五官,他贴在顾禾胸口,说,“我饿了。” 顾禾摸了摸他的脸颊,皮肤还算细腻,但胡茬有些刺人,她说,“给你煮点面?” 肖河重新钻了下去,脑袋探进顾禾的睡衣里面,说话的声音因为隔着布料听起来有点奇怪,他说,“我想喝奶。” “你是宝宝吗?”顾禾笑他。 一阵温热。男人将脸转了下去,嘴唇贴着她的肚脐从下往上。 很痒很痒,他顺着剖腹产的伤疤在舔,把那些瘢痕含在口里,一边亲吻一边抚弄,顾禾觉得有点麻麻的。 她掀开衣服,好教肖河呼吸到更多的空气,用手抚摸他的脸颊和耳朵,“有点痒。” 肖河握住她的手。一路往上亲吻,他吻到她的乳房,小孩一样吮了吮。 “真的有点痒”,顾禾笑,她牵着男人的手放到自己乳间,“你是变成小孩儿了吗?” 男人的手贴向她的右乳,揉搓着,另一边他缓慢地吐出顾禾的乳房,用近乎少年时代的声音在说,“妈妈喂我,好不好?” 这个称呼让顾禾颇为羞耻,她不太自然地动了动,尝试从男人的手下脱离出来,却被他握得更满了。 大开五指,他把女人的整个丰满握在手里,张嘴咬住她的乳头。 胀大的乳头被他一口含住,用力吮吸,尝到带了腥味的母乳,有一点点甜,更多是涩,他吞下,再吮,喝了很多。 顾禾开始挣扎,她捧起男人的脸教他看着自己,肖河顺从地抬头,从嘴角漏下白色的乳汁,然后吻上她的嘴唇。 交换的津液里多出了母乳的味道,甜得寡淡,更多是生蛋液的腥味,她听到男人在她耳边吐息,说,“妈妈我还能再吃吗?” 顾禾的脸颊通红,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却被肖河翻了出来。又一次吻上,男人的手仍在揉弄她的乳房,哑着嗓子说,“妈妈喂我长大,我要好好报答妈妈。” 手指探入内裤,摸到穴口前湿润,像鱼一样进入里面。 他在里面扩充顾禾的甬道,两根指头轻轻抽插,感觉她已经准备好了。抬起顾禾的一只腿。 “妈妈,你想要我吗?”肖河问。 太羞耻了,顾禾张开嘴巴咬上他的脖子,“不许再说啦!” “妈妈不想要吗?”穴口前的肉棒停下了。 顾禾的脸热得发烫,她往后躲,肖河往前压,从侧面进到她的里面,入了大半根。 很胀的感觉,她被插得太息,捏住肖河的颈肉呻吟,“嗯……好深”。 肖河侧身吮着她的乳房,又一次吸出乳汁,顾禾觉得那种剧烈的胀意因为这些动作消失了一部分,她觉得满足。 男人开始动了。 大开大合地抽插,一边进一边喊她,“妈妈”,“妈妈”,好像真的是她怀胎十月产下的儿子正吮吸着插到她的里面。 干得汗水涔涔。 过于剧烈的交合,顾禾被撞得起伏,一开始还能克制着叫声,后来完全没有办法控制,她叫出声音,抓住肖河的肩膀,用力捏着他。 无数次地重迭在一起,也好多好多次紧握拳头,蜷缩着脚趾,她把越来越多的爱液混合到里面,干得“啪啪”作响。 很长时间以后,肖河趴在顾禾身上,在她胸前抬起头,眼神晦暗。紧紧抱着她射了出来。 精液在子宫喷洒,他们两的性器致密地连接,好半天才慢慢脱了出来,大口大口吐出白浊。 顾禾揉了揉他的脸颊,“好舒服。” 肖河帮她穿好裤子,抱着她去浴室清洗,从嘴唇吻到下面,在另一张嘴里灌入干净的液体。 小孩儿睡得很沉。 肖河抱着怀里的女人。 顾禾也睡得很沉。 蝉咽番外(奇怪的事) 严逸泽站在单元门外,他没踩在石板路上,距离门有点远。 江宽从单元门里走了出来。 还没走到严逸泽近前,江宽挠头,问他,“怎么突然来我家找我啊,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 严逸泽等着他走到面前。 “手还好吗?”他问。 江宽愣了半天。 江宽举起自己右手,为了写字方便,纱布被解开,露出了食指和拇指。他的伤其实不算太重,渗血只在表皮,虽然波及了组织,但肿消得差不多了。 “还行吧。” “你不会就来跟我说这个的吧?” “不是。” 严逸泽取下眼镜,拿在手里一边擦拭一边问,“姜玲今天让你离开徐雯雯了吧?”声音有点冷。 江宽又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严逸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低头擦眼镜,仍在问,“最后你们打了起来,你跟她说了什么?” 陷入回忆,江宽大概回想起了当时自己说的话,情急之下话不由心,他其实记得并不太清楚,“凭什么她让我分手我就分手,好像是这样说的。” “然后呢?” “嗯,”江宽说,“然后她说什么这不是她是谁的问题,这是别的问题。不记得了……” 严逸泽戴上眼镜,“嗯,到这里都还好。” “什么意思?”江宽有点莫名其妙。 严逸泽:“你说了什么?” 江宽觉得他今天怪怪的,“你到底来干嘛的?” 严逸泽仍旧自说自话,有点魔怔的那种感觉:“后来你又说了什么?” “……” 想了想,江宽回答,“好像是她说我喜欢男的,好烦还不是你搞的事情”,他拿手去推严逸泽的肩膀,严逸泽被推得虚晃,身形依然稳当地立在原地,“然后我说我喜欢男的又怎么样,无论我喜欢谁我都不会喜欢她。” 严逸泽掰动了手指,听得一声清脆的关节错位的“噔”声。 拳头突然砸向江宽的脸。 江宽被打得倾斜过去,很快退了两步,大骂,“你他妈有病吧?” 严逸泽的第二下拳头又来了,从江宽的另一边脸颊打去,江宽一闪,最终落在他的眼旁。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两秒后,一声中气十足的“咔——”声响起。 严逸泽和江宽分开来。 一个男人从摄像机后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红色的扩音器,他用扩音器对着两个男孩指指点点:“哎呀这一幕没有血就是看起来不够到位。” 转头,“化妆上来一下,给江宽准备一个血包。” “准备准备再来一次哈。” 声音嘈杂起来,化妆师和化妆助理上前,给江宽脸上化好伤效,严逸泽站在旁边接受补妆,他往导演后面看去,有个女孩正坐在后排喝奶茶。 一边跟旁边的人讲话,一边咬着吸管转了过来,刚好对上严逸泽的目光。 姜玲朝他笑了笑,接着转过头跟旁边的助理讲话,挤眉弄眼的,“严逸泽打人的时候应该把眼镜取下来吧,看起来更像斯文败类一点。” 助理点点头,“我觉得不取下来也可以,戴眼镜打架的样子好帅哦。” 姜玲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嘿嘿,是嘛。” 又把目光投向两个男孩之间,她看着江宽往鼻子里塞道具,笑得合不拢嘴,“那是鸡血还是番茄酱啊,塞鼻子里会不会太痒了?” “我不行了,我觉得好好笑啊……” 助理没能理解她的笑点,看着她笑得前仰后合,只做出笑脸应和。 扩音器里传出声音:“殴打江宽,第一场第叁遍,开始——” 严逸泽收回目光。 “后来你又说了什么?” “……” “好像是她说我喜欢男的,好烦还不是你搞的事情”,江宽推向严逸泽的肩膀,严逸泽虚晃,江宽继续说,“然后我说我喜欢男的又怎么样,无论我喜欢谁我都不会喜欢她。” 掰动了手指,摄像机转镜特写,拳头砸到江宽脸上。 血飙了出来。 很安静。严逸泽再次出拳,和江宽的手掌挨在一起,江宽捂着鼻子后退,尝试反击。 几乎只有衣料摩擦和拳风作响。 所以姜玲的笑声尤其清楚。 “江宽这个样子好好笑啊,蠢萌蠢萌的……” 严逸泽被打到鼻梁,后退两步,出拳的同时眼镜碎了。 “cut!” “这次还不错。”导演转过头和摄影讲话。 “就这样,再来一次,补拍两个角度。” 拍摄结束的时候,大概是夜晚十一点左右的样子,化妆师要给严逸泽卸妆,他说他有点着急,要先回去一趟。 只身回到了酒店。 姜玲的房门被敲响了。 女孩子穿着睡衣,拿着台本在看,睡眼惺忪的。 严逸泽非常自然地走了进来,反手带上了房门。 他把女生抱到了酒店的电视柜上,将手伸进了她的睡裙。 “你还没卸妆!”姜玲左右躲闪,“也没洗手!别摸我!” 男生的手握住了她的乳房。 姜玲委屈巴巴,“好脏哦。” 严逸泽把她往外推了点儿,让她的下身撞向自己,所以姜玲觉得有一根相当硬的棍子擦着她的阴阜过去,戳到了她的小腹。 “在片场就想干你了,”他脱下姜玲的内裤,把自己那根炙热的鸡巴塞到女生里面。 姜玲发出一声娇滴滴的“啊”。 “嗯……”她软到严逸泽怀里,被他亲到嘴巴,呻吟断断续续的。 严逸泽把她提起来插,抱着她移动到酒店的房门边上。 “你把……门撞……响……啊!”姜玲背靠着门,被严逸泽撞得一上一下的。 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严逸泽轻轻笑了笑,吻了吻她眼角,“嗯,那你小声点。” 又往里撞了一下,深深入了整根,撑得她胀坏了似的,叫得不受控制。 严逸泽含住她的耳朵,“好骚,下面好会吸。” “叫得也太大声了,是不是想被人听到?让他们进来看看你的样子。” 姜玲咬着嘴唇哼哼,把腿盘上男生的腰,用力夹他。 “草。”严逸泽进得一顿,再退时慢了好多,眼睛都眯了起来。 “夹这么紧,舍不得我出来?”他用舌头在姜玲耳垂边缘舔,一路舔到她颈窝,重重咬了一口。 姜玲颤着声音发出惊呼。 严逸泽发笑,“那我就放在里面不出来了,给你夹一辈子。” 引诱着她,声音低沉,“怎么样,嗯?” “你就放,停下来半分钟你就软了,还放一辈子呢。”姜玲哼哼。 严逸泽重新开始插她,越干越用力,“这次还可以再插一会儿,我们去走廊上怎么样?把你衣服脱光了,站在走廊上。” “你变态!”姜玲打他。 被他突然重重往敏感点上撞,拳头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抱着姜玲换了个姿势,把女生抱回床上,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姜玲在上面一动一动。 她将垂落在身侧两边的手抬起,握住严逸泽的两只手,挥舞绳子一样甩了甩,发出一声骑马的“驾!”声。 严逸泽眯着眼睛看她在自己身上晃,看到性器交合处一阵猩红,鸡巴时而露出来,被白色的沫包裹。 他往上撩起姜玲的睡衣,揉她的乳房,“我是你的马吗?” 姜玲说,“嗯,现在是。” 严逸泽下身用力,往上耸,配合姜玲进得更深,“那等下呢?” 姜玲说,“同事。” “嗯?” 严逸泽握着姜玲的胯,不再动了。 “只是同事啊?”他把姜玲的头发缠在指尖,细细把玩。 姜玲被插得难受,想动动,被严逸泽握得很死,没办法动弹。 她像只猫一样拿指甲抓他,“你干嘛!我快到了,别停啊!” “你同事累了,不想操你了。”严逸泽继续玩她的头发。 “逸泽哥哥,我错了。”姜玲趴在他身上假哭,“你怎么会是一般同事呢,我们可是有男女关系的同事!” 严逸泽失笑,放开手,任姜玲在他身上越来越快地耸动。 他感觉她越来越紧了。 一张一合的,手上也渐渐用力,舒服得眼睛都闭起来了。 严逸泽亲吻她的眼角,吻去她的泪水,帮着她进得更深,更快,剧烈地送了上去。 整根插到深处。 姜玲泄了出来。 发软地躺在严逸泽怀里,水一样伸手到缝隙里面,把他抱了个满怀。 “这就不行了?”严逸泽看着她。 姜玲在他身上喘气,眼睛没有焦距的样子,轻轻问了声:“唔?”乖巧异常。 严逸泽又一次抱起姜玲,把她翻了过来,从后面插到之前没进过的地方,被夹得更紧了。 缓慢地肏到里面。 贴在姜玲背上,他从后面握着她的乳房,抱得越来越用力。 “用这个姿势射给你,怎么样?” 严逸泽的声音很沙。又问了一遍。 “把你的小逼射满,怎么样?” “嗯?” 蝉咽番外(如果的事) 姜玲打开厕所的门,不太自在地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她穿的是严逸泽的T恤。 深灰色,胸前印有鹰的印花,貌似是他在某个夏天去加州旅游时买的纪念衫,下摆到姜玲大腿叁分之一的位置。 姜玲拉着T恤往下遮住腿,把衣服绷得厉害,所以沾到了皮肤上的水珠。布料洇出好几片深色的痕迹。 在脊背上的倒也还好,但胸前的深色水痕牢牢贴在皮肤上面,透出了乳肉的颜色,看起来暧昧非常。 严逸泽伸手把姜玲捞到怀里,企图用两只手遮住她的全身,推着她往主卧走。 江宽从次卧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那边江宽愣了几秒钟,严逸泽反而异常机敏,他把姜玲藏在背后,沉下脸看江宽,“出来干嘛?” 江宽大声嘟囔,有点儿委屈,“这也是我家诶,我还不能自由活动吗?” 严逸泽黑着脸,没有讲话。 转过身,江宽走到客厅里,先快速接完水,又快速进到房间里面,“ok,我消失了,不给你们虐狗的机会。” 严逸泽关上了主卧的门,“咔”地落上内锁。 半句话也没多说。 姜玲刚刚洗过澡,脸上红扑扑的,她在严逸泽怀里坐了会儿,对房间里的一切感到好奇,东张西望起来。 大学实习,严逸泽和江宽在同一家公司,合租了这间房子。他没有想过久住,房间里仍保留了样板间的极简风格,他也没有想会带姜玲过夜,所有个人用品都是临时买的。 不知道她会不会不适应。严逸泽抱着姜玲,像一只熊贴在她的后背,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衣服穿着不舒服,是吗?” 姜玲在房间里看了一圈,看到他书桌上的课本,笔记本电脑,情人节她送他的杯子。收回目光,女生仰起头望着严逸泽眨眼睛,“没有啊。” 那会儿她坐在严逸泽怀里,仰头时颠倒了上下,将下巴磕上严逸泽的下巴。 接着她往前稍微移动了一点,嘟起嘴巴喊了声“亲亲——”。 严逸泽低头吻她。 错位时他的舌尖探到口腔里面,可以扫往边缘的地方,他抿着姜玲的下唇,把相当柔软的唇瓣含入口中,吃出水果的香气来。 他问她,“看你刚刚扯来扯去,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姜玲突然笑了笑。 飞闪而过,带着点属于小动物的狡黠,她从这个吻里退了出来,跟他说,“因为这个衣服遮不住腿。” 弓着身子踩到床上,姜玲分开腿站在严逸泽大腿两边,扶着他的肩膀在床上跳。 一开始跳得比较矜持,小幅度在床边缘踮着脚尖,后来她干脆一扫右腿跨步到严逸泽背后,在他身后的大床上扭来扭去。 严逸泽回过头看着她疯,又好气又好笑的,他看到女孩子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床,凹了一个相当骚气的造型,挺胸翘臀。 毫不害臊地抛媚眼,“毕竟我这么性感。” 严逸泽一把捏上她的屁股。 柔软的臀肉在他的手下变形,严逸泽一边揉着,一边隔着衣服抓住她的奶子,“这么骚,给谁看呢?” 姜玲贴到他的怀里,眨一边的眼睛,放电,“你猜?” 严逸泽被她气到,把她抱在怀里不让动,伸手进入衣服里面,牢牢握住两边晃动的乳袋。 抓了抓,接着捏了捏,捻着乳头尖尖那个点摩挲,他如愿听到姜玲的呼吸重了起来。 “我猜你想给大家看看,在街上让人看光了去。”他咬着她的后颈。 力道时轻时重,姜玲觉得痒极了,都没来得及辩解,光闪躲就花了好大力气。 她讨饶,“逸泽哥哥我错了,你这样弄我好痒,浑身都没力气的。” 严逸泽继续往上吻,亲到她的脖子,教她越来越痒,整个身体都酥掉,躺在男生怀里嘟嘴巴。 “你好坏啊,我不跟你睡了。” 眯起眼睛,严逸泽问她,“那你想跟谁睡?” 姜玲转了转眼珠子,说了她叁个大学室友的名字。 “你今天没办法跟她们睡。” “那好吧,”姜玲耷拉眼睛,很快抬起来,“那跟江宽吧。” 严逸泽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 奶子也没揉了,他就把手放在姜玲胸前,变成雕塑一样。 姜玲飞快转过头看他。 好像墨水一样的眼睛闪过,男生把姜玲拎了起来,教她强硬地贴在床边的墙壁上。 大力扯下她的内裤,突然把肉棒塞到她的小逼里面,更用力地往前挤她,把她挤到和墙壁挨在一起,手臂都张不开。 “啊!”姜玲被插得流汗,软软地叫了两声。 严逸泽紧紧握着她的手,让五根指头插到她的指缝里面,接着把鸡巴更深地插到她的小逼里面,贴得越来越紧。 这个姿势真的太受限了,姜玲整个人都被环住,半点缝隙都不留,她汗涔涔叫叫着,声音又媚又骚,渐渐被插出了沥沥的水声。 “江宽的床就在这面墙后面,叫这么大声,是想被他听到吗?” 姜玲想象江宽站在一米远的距离看她,只觉得浑身发烫,无法控制地抖了起来。 她呻吟着。但越是咬着下唇不敢出声,严逸泽就入得更快、更深,她一次次失声大叫。 泪水涟涟地看着他。 严逸泽被夹得紧到极点,呼吸骤停。他突然把姜玲抱了起来。 从床上往下走,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让她看到那面半人高的镜子,看到镜子里面的女孩被男生迭起双腿抱到怀里,还有他们相连的性器。 好像小孩子把尿的姿势,暴露出外阴的毛发,湿漉漉的沾着水和白沫,下面插入了严逸泽的鸡巴。 越抱越紧,越进越深,他把更多的身体和她重迭,甚至塞了些囊袋的软肉,将两颗硕大无比的睾丸都隐没了部分。 “看到了吗?”严逸泽问她。 “江宽站在那里,他眼里的你就是这样的。” 姜玲想象这样的场景,她觉得羞愧难当,想说话,嗓子叫到哑掉,身体也疲乏,被插坏了似的。 “这么有感觉么?”男生的声音沙哑。 严逸泽揉着她的手掌,把两个人紧扣的十指贴在她的肚脐之上,在不断的被插入时感觉到肚脐间的轻微怂动,是他的形状。 “太深了……”姜玲呜咽,感觉到强烈的渴意,还有种剧烈的尿意。 “这就不行了?”他问她,“那真要野战被路人看到,你会不会直接爽到潮吹?” 继续干她,把她颠得一上一下,在落下时因为重力进得更深,几次就觉得尿意到顶。 “要尿了……”姜玲说,“快放开……” 严逸泽最后一次插到里面的时候,姜玲泄了,淫水喷得他满身都是。 女生躺在他怀里打颤,人像虾米一样缩了起来,极端剧烈地收缩阴道,甬道间皱壁吸得他精关失守,还没来得及退出就射到里面,接着射到姜玲的睡衣、手臂和脸上。 白浊从她唇边流了下来。 “你……”姜玲软得没有力气。 严逸泽把她抱到怀里。 吻了吻她咬出印记的嘴唇,一路吻到她腿间。 看着她的穴里吐出的白色液体,好半天沉默不语。 姜玲从床上勉强坐起来,喝水口水,又在他怀里蹭了蹭,躺倒着等他帮忙清理身体。 但严逸泽一直没动。 又过了一会儿,男生才终于起身,把姜玲捞了起来,像侍弄婴儿一样温柔地放在床上。 然后他趴在她背上。 “我们再来一次。” 红月(短篇一发完,纯脑洞) 当那把黑色的枪抵在凌芝脑门上时,她其实没有太大的感觉。 她的意识早在致幻剂注入体内时开始溃散。就算身体像死狗一样被人提拉,搬运到后备箱,车辆行驶,她又重新被人从后备箱扔出,滚落到海滩外的泥地,脸埋入湿泥无法呼吸,她也没觉得太痛苦。 五感混沌。 有人把她翻了过来。 迷蒙的雾气里,她看到的景象扭曲变形,一张张怪诞的脸在她上方来去交谈,声音混得像在从水里冒出,“灭口”和“海底”,或者是“沉海”。她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自己放了学照常回家,走在路上想起误带了同桌的习题,她回到学校时教学楼空荡,夏夜的十点半,唐英在树影下跟人交谈,五句话以后突然响起了枪声,唐英一闪,躲过了。然后她看见自己永远戴着黑框眼镜的同桌从腰间掏出一把银枪,扳机扣动,枪声又响,他亲手杀死了对方。 凌芝发出了一声迟来的尖叫。 危险的夜化身成吃人的怪物。在她尖叫的瞬间,潜伏在黑暗里的人影齐齐转过面庞,六个、七个、八个……他们朝她走来。 她失去了意识。 恍惚间,她看到了唐英的脸,熟悉的黑框眼镜在她的视野里留下残影。 “别”和“我”,她听到了这两个字。 也许她还听到了“药”和“好”,她不记得了。她的身体不受控制,血管滞留,似乎又被推了什么东西。 她开始觉得热。 她的衣服被人打开,热好过了一点。 更舒适的是那双游走在她身上的手,凉玉润体,触摸她时她能得到久违的舒适,还有少许清明,她想留住那双手。 所以当良玉拨弄到她下体时,她用腿夹住了他,微弱的力量和未知抗衡,她难过而着急,险些掉下眼泪来。 她听到唐英在叫她,“凌芝。” 凌芝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指插入她五指的间隙,把她摁在沙地里。她赤裸着躺在破碎的衣服上,牢牢夹住唐英另一只手,虚弱地叫了叫,“热……” 呵气如兰。暧昧的气息扫过唐英的身体,他的呼吸重了几分。 男孩想起身,女生夹着他的手限制了他的动作,于是他只能趴在地上抬起头,看了眼自家大哥。 唐英说:“现在你满意了?她不会说的,你们走吧。” 二哥暧昧地笑了笑,“英子终于长大了。” 叁哥转过身往越野车的方向走。 “你的人。你拿主意就好。”黑衣的男人如是说。 他一挥手,人影从黑暗里出来,团团围簇在他身后,一齐走了出去。 他们给他留了一辆跑车。 唐英抱起凌芝,女孩看起来瘦削,身子骨却有点沉,他抱得艰难,而且被她缠上手脚,又一次倒在了地上。 她解开了他的衬衫。 “热。”又开始在他耳边呵气。 他的衬衫打开,肌肤露出,被她发烫的身体紧紧贴上,乳尖点触到他的小腹,留下两条极难消隐的痒。他颤了颤。 “凌芝,我带你回去。” 她用腿夹住了他的腰。 屁股不自然地前后耸着,她在他身下抖动,湿润的穴口蹭着他的外裤,留下大片的水渍。 唐英的眼眸黯了下来。 凌芝捧着他的脸,开始把舌头伸进他的嘴唇。分食蜜液,口津溢出嘴角,她轻轻舔了舔。 唐英凝声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凌芝又一次吻了上来,撞到镜架以后伸出手,一把把它提了起来,慢吞吞地说:“眼、镜、仔……” 唐英捏住她手腕,她吃痛皱眉,又一次上来吻他。 捣入口腔,似乎液体能抚慰她的燥热,她茫茫然地吮着,从他嘴角吻到他脖颈,然后到他乳尖。 他的分身高挺,戳到了她的肚脐。 女孩子浑身一震,下意识去寻那处勃起,炙热的阳物在她手里涨得更大,她欣喜地解开他的裤子,慌乱不得法,是唐英出手,才将那硬挺放了出来。 她拿下身去夹。 “好凉。”她说。 她夹着他的分身,提臀勾住他大腿,一下一下把小穴往他身下送。 “快……”,她说。 唐英闭上眼睛,有点痛苦地喘了口气。 “快呀!”他听到她又说,急迫里带着恳切,竟隐隐有了哭腔。 他睁眼,看到她眼眶一滩湿润,泪水涟涟下落,让他的心微微颤抖,“别哭,”他轻声说,抱住她,“你别哭。” “快……”,她着急地又往上送了送,没有找对位置,呜咽着说。 唐英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把分身向下压,抵在她穴口,手指和龟头同时触碰她的阴唇,女孩早已软得不像样子,比海更湿,比身下的泥更软,他往前送了送,无遮无拦,直到碰到前方的黏膜。 他滞了滞,想往后退,没想到凌芝在同时把自己向上送。 她彻底含住了他。 细小的软肉夹住他的分身,四面八方的吮吸压下,他被捻得呼吸僵硬,眼前一白,直觉自己不在人间。 他退了出来,凭借本能再次进入,开始时动作生涩,后来食髓知味,狂乱地往前,向前,往更深的地方捣去。 他被含得快射了。 重压,却极软,好像身在一片海,有水漫过他的大脑,缺氧般不能呼吸,又只能继续,极端的快乐,极端的舒适和爽,一切都到顶了。 他真的摸到了海。 他冲刺的力道过大,抱着她在沙地上滑行,掉到了软泥里。 他们的下身同时没入海中。 唐英扶着她停了停,想把她摆正。 女生夹着他的大腿索吻,浑然不知自己的境遇,破碎的衣衫在一米外的地方顺风飞舞,她赤裸而光洁,在月光下的海域里嘟嘴,用那逼仄的孔穴夹着他,还兀自耸动。 好似塞壬。 魔咒般歌声就是她的嘤咛,还有她不加控制的呻吟,两声迷离的“还要”谱成摄人心魄的曲调,让他甘之如饴地献上头颅。 任她饮他的血。 他在海水里拍打,摁着她的屁股下落,把手伸入她翕动的后口。 她发出了满足的哼声。 “唔。” 他失去了航向。 紧紧的拥抱,水声拍打暗礁,静谧的夜里一片深蓝,她的发梢湿润,卷在他的手腕和颈部。 她可能想杀死他。唐英想。 他愿意。他又想。 他在她身体里冲锋,陷入最深的海域,不是尽头的蓝,而是她身下的虚空,绞着他的分身,碾压他,捣碎他。 他射了出来。 拔出时她往前追,又一次含住他的那物,多少吃下了些精液。然后她还不满足。 她又吻他。 吻得他呼吸停滞,差点儿被浪打翻,重新勃起。 这次她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地方,深深坐了下去。 满足地叹了叹。 她耸动,摇晃着双乳,一下一下擦过他的脸庞。 他抱着她往海滩走,出水时重力回归,她实打实地包裹住他,又开始夹他。 太紧了。也叫的太大声了。 大得他在这无人的海滩面红耳赤,捡起衣服遮挡住她赤裸的脊背。 她浑然不觉。继续叫着,呻吟着,诱惑人的歌声绕梁,余音就是她的呜咽,细细的,小小的,指引他在她身体里游走。 他把她抱到了车里。 皮椅一片湿,水声淋漓,她仍在他身上耸动。 不满意车里的逼仄,她用手打了打座位。 嘟嘴说:“快呀。” 他俯身进入她。 上岸的水妖倒在了车座上,求饶似地在他身下呻吟。 太乖了。 他抚摸她的脸颊,脖颈,揉动她的乳房,一次又一次地进入她,满足她。 她泄了出来。 湿润到了极点,她的穴口喷洒水流,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的水,从发梢、手腕和下体溢出,都汇聚到他的腿根。 他吻了吻她的唇。 “凌芝。” 迷茫而不知所踪,她在黑暗里抬头应声,“嗯?” 唐英也射了出来。 乌有乡(现代奇幻) 喀哒一声,车厢的暗格打开,男人往左看驾驶座。开车的是个年轻女人。 事实上如果称阿为为少女应该会更加贴切一点,她看起来是十八岁的学生模样,握着方向盘的手抓得很紧,可能是不会开车,又可能是…… 男人正拿枪抵着她的太阳穴。 她直视前路,向左偏头看后视镜,紧接着转过头来继续看向前方,似乎并没有看到男人的动作。 男人单手取出上方的金属刀鞘及纱布,刀和布拿开,便见暗格里十来袋白色的粉,齐齐整整。他用腿踢上暗格的门。 牙齿咬住刀鞘,匕首出鞘,下一刻,他拿刀刺进自己的左胸,在靠近锁骨的地方剜下一块肉。烂肉里包着一颗银色的子弹。 他们相遇于缅甸大其力的老街,十分钟前。 十分钟前,纹身店里的百合花还未染血,阿为坐在纹身台上和老板娘讲话,大门被人推开,彩虹灯带的红光闪烁,男人走了进来。 进门的同时抬枪射击,阿为离老板娘很近,子弹波及到她,擦着脸颊过去打入墙缝。 室内仍放着那首八十年代的歌。 枪响突兀,惊出内室另一男子,混战从纹身台转向偏厅,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 男子被他射杀,老板娘趁机躲入吧台开枪,男人转身从房间里抓出一个婴儿,躲藏的女人发出一声惊惧的吼声。 “陈权!!”眼睛滴血一样看着男人。 那是她最后发出的声音,自从吧台里出来,陈权连射数发打入她胸膛,最后一枪落下,婴儿的嚎哭也结束了。 母子的血汇成一团。 陈权惨白着一张脸往外走,见纹身台上坐立的阿为还活着,捏着她的肩膀提起身。 她的视线落在他胸脯,看到他中弹了。 男人的气息很乱,他们说的第一句话,陈权问她,“会开车吗?” 并把枪抵上了她的脑门。 很长时间里,阿为都在用余光看他,见他一声不吭地剜肉,一声不吭地裹上绷带止血,沉默着穿好衬衫和西服,冷眼盯着后视镜。 突然开口说话,“停车”。 阿为愣了一会儿,学着他看了眼后视镜,看到极远的地方跟上了一辆警车,而他们仍在老街景点,平房连排,可以闻到餐厅飘出的油烟气味。 “停车”,陈权给枪上膛。 阿为踩下刹车。 乌有乡2 大概是下午五点的样子,天色偏阴。 陈权和阿为落座,四人桌上的两位中国游客愣了一瞬。 有一个挪了挪手边的包,紧紧捏在手里,另一个盯着陈权,身体不太自然地紧绷。 他看到陈权转过头,对店铺里行走的服务生吆喝,说了句流利的缅甸语。 伸出两根手指。 所以服务生送上两套新的餐具。 连街的商铺几乎都是野味餐厅,出老街不远,中国游客还很多,背着背包驻足,一路上甚至有两家专门为中国游客开的江南菜馆。 但落座人多的,仍是本地特色菜馆,当地人管野生动物叫“山货”,金叁角特色菜在这张餐桌上摊开,红枣蟑螂,野禽和飞鼠的火锅,还有两杯熊血。 菜馆的门口放有活的野生动物招揽生意,左边的店门口绑了只老虎,厨师拿刀走出,上手割下一块生肉,奄奄一息的老虎侧身面向食客,半凝的血肉模糊一片。 而他们落座的这家店,门口立了只硕大的铁笼,里头装着一只被铁链捆住四肢的黑熊。 腹部洞开,连了根橡胶的管子,从陈权身边走开的侍应松开橡胶管尾部的钳子,装了两瓶熊血,又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一杯熊血,中国人两百,本地人只要叁十。”陈权转动杯子。 “你们也是中国人?”坐在对面的背包客问。 陈权举起杯子笑了笑。他问:“来旅游的?” 对面的男人脸色渐渐舒缓下来。 远处有警笛声鸣叫,离得有点距离,通讯设备滋滋作响,人声因为太远听不大清。 近的是面前的人。 左边的男人问,“你们呢?”看着陈权说。 而陈权看向阿为。 女孩子把目光从老虎的身上收回,相当平静,跟着陈权的话音落回到餐桌上。 陈权说:“在这里工作。” “中国人在这里工作,混得很厉害吧?”对面的男人问他。 陈权稍稍笑了笑,把桌子上的蛋液混入熊血,用食指上去搅合。 “就因为在国内混不下去,所以才会来这里。”他这样说道。 面前的两个男人笑了。 一个问,“你会说缅甸语,他们会给你本地价?” 另一个看向阿为,眉眼一挑,“她也在这里工作?” 陈权转过头看阿为。 女孩说“是”,抬眼和陈权对视。 陈权把她揽在怀里,手绕到腰间腹下,轻轻迭在胯骨上。 他说:“中国人钱好赚,无论你在这里住了多久,本地人都会把你当成冤大头。” 对面两人脸色古怪。 陈权又说,“就比如说你们开的这箱啤酒,一上来就给你全打开,两个人十二听,就算喝不完,店家也不会退。” 两个年轻人均是二十出头的模样,血气方刚,有一个转过头去看站在前台的侍应,另一个拉了拉他的衣角,“算了。” 有便衣走到店里。 店家和来人交谈,声音很大,当地人闻言回头,而剩下的中国游客散在房间各处,一时间目光混杂,也不知道落在了谁的身上。 老板摆手,便衣又看了眼店里,最后拿着对讲机往下一户走去,顺带拿走了侍应刚刚端出来的虫拼。 “他们在说什么?”对面的男人问陈权。 陈权举起熊血,一饮而尽,唇色因此染红,不再病态,反而笑得有点邪气。 “附近有枪杀案,他们怀疑犯人跑到了这里。” “不安全啊。”一个男人说。 另一个男人皱眉,应和了一声。 “确实不安全。” 陈权咧嘴笑,侧头看阿为,她正看着他的嘴唇。 “你怎么不喝?” 阿为吞了口口水,怯生生的,“我不能喝。” 陈权拿起她的杯子,含入一大口,没有对上蛋清,血腥味极浓。 他打开阿为的口。 把血和唾液混合,甚至带了点烈酒的余味,陈权压住她的舌根,她就跟着做出吞咽的动作,把他口里的血,口里的津液吞到里面,还舔着他的嘴唇。 胃里在烧。 人也在火里被烤,有什么突然点燃。陈权捏住阿为的腰。 他拍下一把美元,拉着她往屋外走,一路吻到街区口,绕到旅馆里。 留下的两个男人交换目光,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 “这也太……” 一个男人看着另一个,“你知道在金叁角工作的中国女人,绝大部分是干什么的吗?” 另一个望向街区尽头的廉价旅店。 “妓女”。 陈权走进屋内,翻身把阿为压在门边。 带上了房间的防盗链。 他松开阿为,隔开半米的距离,后退一步坐在椅子上。 陈权解开了西装的扣子。 长嘶一口气,他把黏在衬衫上的血块拉开,没有拉动。 看着阿为的眼睛。 “你过来。” 阿为站到他的旁边。 他领着她往窗户外面看,从平房二楼向下俯视,看到街区里药店的门牌。 “帮我买点东西上来。” 他把钱包打开在阿为面前。 女孩拿了钱,低声说了句“哦”,出门去买东西。 陈权就坐在椅子上看。 看到她的身影从楼上下来,走到药店里面。 七分钟以后走了出来,远远站在路口朝窗户的方向看。 她在找陈权的位置,但男人隐没在死角,看不到人影,最后低头走进旅店。 阿为打开门。 “内锁。”陈权提醒她。 她闻言挂上内锁,走到椅子旁边,伏倒在他身前。 陈权拿出药。 碘酒,抗生素,阿莫西林,纱布,绷带。 “我帮你。”阿为说。 陈权捏着她放到伤口处的手掌,女生的手偏小,软得像没有骨头。 “认识我?”陈权问他。 阿为说:“嗯。” “叫什么名字?”陈权又问。 她说:“我叫阿为。” “过来。” 他把她牵到身前,让她在他的座位前跪下。 摸了摸女孩的下巴。 皮肤细腻,眼睛有些湿润,这年纪的妓女在金叁角不少,她长得颇为漂亮。 陈权抚摸她的脸颊。 “会吹箫吗?” 乌有乡3(h)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乌有乡4 1996年,大毒枭坤沙倒台,缅甸政府迫于世界舆论的压力,大面积焚烧罂粟田。自此,金叁角陷入了长时间的混乱。 农田和茶叶无法带来长久的收益,经济下行,贩毒,农副产品走私,赌博,采矿,伐木,做军火和雇佣兵生意,赖以生存的人们亡命奔走,金叁角在分裂里解体后再重组。 有两方势力重新制衡出金叁角当下的和平局面。 一方是坤沙的继承人,沙乐,屠杀原定继承人上位,沿湄公河扩张,稳定于缅甸境内。 另一方来自中国。 自小勐拉的赌场起家,长期盘踞老挝,在老挝建立商业集团,甚至受到政府的帮扶,分到了百余平方公里的土地。 初期金叁角瓜分,两方流血纷争不休,后来止战言和。 大其力是沙乐的地盘。 那天陈权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他杀死谢安的夜里。 叁辆车把中间的悍马逼停,谢安举起手从车上下来。 陈权靠在悍马上抽烟,屁股坐满,手垂在衣角。 叫了声“谢哥”。 谢安面无血色,眼睛充血,看上去为了赶路不眠不休。 走路也虚浮。 他走到陈权面前,面对面站着,说:“我只有一个要求。” “别杀我老婆。” 陈权弹了弹手里的烟,烟灰跟着风摆了一圈,陈权说:“换个别的。” 谢安冲上来打他。 陈权往右边躲,单手握住谢安的拳头,把男人翻倒在地。 他在地上朝陈权大吼,泥沙和树叶染上唾液,黏在脸上污浊不堪。 “陈权,我操你妈逼!” 陈权蹲了下来,近距离俯视谢安,又抽了口烟,把烟屁股摁到土里,“换我趴在这里,你会答应么?” 说完他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枪上膛,“哦对了,我忘记我命煞,克妻克子,老婆孩子早死了。” 谢安看到了放大的枪口。 冰凉地抵在他的额头。 他开口说,“求你。” 子弹穿透他的脑袋。 陈权转身,食指抬起,朝旁边的人望了一眼。 “谢哥怎么死的?” 那人低下头,战战兢兢,“碰到沙乐的走狗,同归于尽。” 陈权侧头看他,又问,“什么时候,在哪碰到的?” “小、小勐拉,今天晚上……” 陈权垂首,看向谢安睁大的眼睛,俯下身给他合上,表情平静,“沙乐的人怎么会跑小勐拉来?” 那人见陈权俯身,跟着一起往下蹲,半跪着颤抖,他说:“我、我……也不知道……” 陈权第二次叩动扳机。 人身下坠,落到泥地,闷声一响。 陈权用枪指着另外的男人。 “你知道沙乐的人为什么会跑到小勐拉来吗?” 男人跪了下来,俯身拜了又拜,说,“因为谢哥和沙乐斗了二十年,沙乐一直派人埋伏在小勐拉,就是想抓到空子杀他。” 陈权说:“嗯。” 他捏着枪柄旋转,绕了一圈又一圈,挑起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笑了笑。 他说:“跑。” 那人转身就跑。 陈权站在原地,看着他手脚并用地跑,努力往丛林的方向奔去。 陈权第叁次叩动扳机。 乌有乡5 有一会儿,陈权怀疑自己醒了。他通常睡得极浅。 睁开眼睛,房间的台灯还亮着,那女人躺在床上。 陈权睁开眼睛的同时,女人突然动了动,一只手撑在床头,匍匐着爬了起来。 陈权猛地站起身。 后踢带动椅子,拖出细长而尖锐的“吱”,在深夜的旅店突兀到有点悚然。 但那女人浑然未觉。 仍保持之前的速度,一点点转过身体,长发盖住整张脸。 鸡皮疙瘩成片立起。 她比阿为稍微高一点。 身型略宽,着一身浅色长裙。 这裙子陈权见过。 在大其力的老街,客流量最大的纪念品商店旁。 谢安把他老婆藏在了沙乐的眼皮底下。 一家有彩虹灯饰的纹身店里。 女人保持着躺倒在纹身店里的穿着,也保持死前那双圆瞪的眼睛,眼白略多,从长发的缝隙里露出,死死盯着陈权。 就连伤口的位置也保留了原样。 刚刚死去似的,冷血未凝,滴滴答答往下落。 打湿床单。 打湿她走过的路面。 一步、一步,往陈权走来。 陈权举起椅子,重重朝她身上劈去,女人倒地,发出刺耳的尖叫,那种过于干涸的嗓音像蝙蝠也像山兽,很难相信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叫喊。 陈权转身往玄关走。 永远平稳的手在这一刻颤抖着,他解开防盗链,“咔哒”一声轻响,旋转门锁,纹丝不动。 女人重新爬起。 匍匐撑起身,摆正手臂的方向,一步又一步往陈权的方向走。 陈权拿出手枪射击,女人中弹后晃身,继续往前。 陈权又拿出匕首,直接去割她的头颅,刀刃入骨,卡顿,切了一半下来。 掉落一半的头颅,女人毫无反应地继续走。 她走到陈权近前,伸手被他拦开,指甲却猝然伸长,探入他的伤口里面。 火焰烫到心脏。灼烧的疼感席卷全身汹涌而来,剧痛无比。 有一瞬间陈权觉得他要死了,他看到婴儿形状的黑气在女人肩膀上蹿行,往他的伤口里灌。 熔岩或者火焰,无法辨别,他只觉得烫,刺痛,灵魂和骨髓一齐震颤。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叫出声音。 紧接着听到一声很轻的呼喊。 “陈权……陈权……” “陈权……” “醒醒。” 陈权睁开眼睛。 他在床上醒来。 肩膀酸痛,手臂发麻。 有个女孩正枕在他的手臂上。 侧身抱着他的脑袋,阿为把吻落在他的鼻尖。 又唤了一声,“陈权。” 陈权抓住她的手腕。 半弓着身,往下摸外套的口袋,摸到枪柄的金属冷感,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松懈下来。 为了追杀谢安的妻儿,陈权只身来到大其力,面对陌生的旅店和陌生的女人,他不可能躺在床上。 他清理伤口,和女人做爱,射了两次,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休息,一晃天亮了。 他却从床上醒来。 眼神往床尾扫,床单依然雪白,地面也干净。 那女孩在看他。 陈权起身,盯着阿为看了半晌,他发现她的面色比昨天稍白,偏红的肤色褪去润泽,好像人突然失血时的那种。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同时察觉到她右手的花臂比昨天多出了一片。 从上臂蔓延到肩膀,梵文用黑笔写就,某种程度上很像符咒。 陈权立在床前。 他数出一迭美元,扔在床头,披上外套往外走。 阿为从床尾跳下,往前追了两步,“陈权!” “你等等!” 陈权转身看她。 女孩只穿了件衬衫,扣子没合上,细腻的皮肤裸露,只跑了两步她就气喘吁吁,额头的汗大滴落下。 她说:“带我走。” 陈权转身就走。 阿为上前拉他,没拉住,男人打开门,她在背后喊:“你不带我走也可以,答应我,别再杀人。” 陈权沉下脸来。 关门,他单手把阿为按在墙上,另一只手拿出枪,抵上阿为的太阳穴。 “你到底是谁?” “我是阿为。”女孩子说。 眼睛有水光,但并不像害怕的模样,仿佛真的和他熟稔多年。 但越熟稔的人越应该知道他的脾气,陈权想,他真的会杀人。 “你在哪里见过我?” 阿为咬着嘴唇没说。 “叁。” 陈权开始倒数。 “二。” 阿为仍看着她,和第一眼的懵懂重合,只不过这时他才在她眼里看出端倪。 阿为并不怕他。 陈权叩动扳机。 咔、哒。 空响。 陈权的身体骤然僵硬。 他收起手枪,侧身打开房门,面色复杂地往外走。 不可能没有子弹的。陈权想。 除非他在昨晚,真的打出过一发。 乌有乡6 大其力往老挝边境走,需经过一条盘山公路,盘山公路在中央平地设有哨点。 依然也是沙乐的领地。 平时已经不便,这会儿陈权刚刚杀死谢安的妻儿,大其力出警,沙乐将在第一时间得到风声,他再想回老挝只会更难。 陈权在东街找到了潜伏的线人。 “从这里动身,有四个小时车程。我希望我到的时候是苗伦在站岗。” 对面那人典型的缅甸人模样,皮肤偏黑,鼻梁高挺,微笑时露出白牙,说:“没问题。” ktv的荧光时不时往两个人身上扫,陈权背靠沙发,姿势偏懒,侧头盯着那人的面容。视线从上到下,停在他手臂的纹身,和手腕的佛珠半晌。 陈权问他,“你信佛吗?” 桑恩愣了一会儿,合掌摸了摸手腕的佛珠,点头应“是”。 陈权斟酌着句子。 想了想,抛了个词,“高僧”,问他,“有认识的吗?” 桑恩往西边看,说大其力的西山山头有一家有名的寺庙,由沙乐日常供奉,沙乐在那有窝点,平常也会住在庙中。 陈权点了点头,这事儿他知道。 缅甸人信佛,当地的毒枭大都有自己的供奉,谢安初来乍到犯了忌讳,杀过好几个高僧,这是缅甸本地人心中极其严重的罪行。 陈权没有信仰,本来不以为意,但为了笼络缅甸人,自然是在这件事上区别于谢安,从没杀过一位僧侣。 陈权又问,“其他的呢,可以被你叫到这儿来的……有?” 桑恩沉思了一会儿,“好像有一位。” “让他来。” 桑恩应声走了,陈权坐在昏暗的ktv,不久门又被推开,来了一个女人。 中国人,骨相高瘦,穿着露出半截胸口的制服,喊他“陈哥”。 东街,又称中国街,街区里大都是中国人坐店。 老街卖动物标本,连街是野生动物的食馆,本地人走私,和广东人打交道多,操的一口广普。 而东街中国人天南地北地来,口音多,这家店的店长来自四川,女人说的是川普。 陈权打量她一眼,妆容极重,掩盖了年纪,扭着腰往陈权身边坐,一直坐到他伸展在沙发的手臂下,让他搂抱着自己。 陈权想起阿为,张口问她,“认识我?” 女人娇滴滴地笑,“不扯谎,陈哥的名字,金叁角的华人里哪个不知呀?” 他揽着女人的肩膀,右手往下摸到她的乳房,左手在口袋里翻找,发现烟盒已经空了。 “给我拿包烟。” 他对女人说。 女人起身,摆腰走到门口,对对讲机说了句话,回身坐回陈权身边。 叁分钟以后侍应敲门,陈权松手,女人拿烟,拍着烟盒弹出一根。 陈权摸了起来。 他捻着烟屁股在手里,闻到一股轻微的酸味,转头看了那女人一眼。 “你来抽。” 他把烟递给女人。 女人娇笑,两只手拿烟,往下去含,余光看到烟屁股,泛黄,软塌,有点胀。 她立刻变了脸色。 “不是我!”女人放下烟,退离陈权身边,浑身紧绷,“陈哥你看到了,我就没有出门过,是别人拿来的!” 陈权默不作声。 他稍稍往后倒,身体陷入沙发,看着女人自白。 表情失控,惊慌,歇斯底里,“真的不是我!我不可能害你的!” 陈权说:“抽。” 她跪了下来,连磕叁个响头,“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干的!我怎么可能给陈哥放粉!是……” “是谁?” 女人说了一个名字。 “把他叫进来。” 女人立刻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走,手放在门把的瞬间,听到上膛的声音,“喀哒”一声。 她背身举起双手。 “有对讲机,出去做什么?”陈权问她。 女人浑身颤抖,站不稳似的,晃身按动墙上的通话机器,播了个号。 她把送烟的人叫了过来。 金叁角的大小夜店,随处可见香烟放粉的戏码。把烟丝放进融有海洛因的液体中浸泡,散客只要抽上一根,绝对一次成瘾,终生难以戒掉。 卖毒品的马仔靠这个手段增加收入,屡见不鲜,陈权以前在国内当马仔,就做过不少类似的事情。 他一眼就能看出谁有钱买他手里的粉。 陈权抬了抬手里的枪。 “别站在门口。” 女人侧身往房间走,在ktv的电视机旁蹲下。 桑恩领人进门时,女人正在瑟瑟发抖。 他和僧侣坐在陈权右手边,紧接着马仔进来,眉眼欢喜,看到角落里的女人时变了脸色。 目光对上房间里的人,马仔先看陈权,接着看桑恩和僧人,转身就要往外跑。 枪响。 倒地。 尸体卡在房门。 ktv的杂音震天动地,中文和缅甸语混合,包厢外依然热闹。 房间里无人说话。 陈权看着那僧侣,道袍拖地,额间有汗,连念着什么悲咒。 “高僧。”陈权叫他。 “你看我命数如何?” 乌有乡7 定业不可转,叁昧加持力。 天煞本命,现世犯业障太多,心火无根,命不久矣。 陈权开车驶往盘山公路。 他开到八十迈,再踩油门,夜间行车通畅。 遥远的山林渐渐拉近,穿越隧道,陈权继续往前行驶五十里,遇到了一块路障。 他急踩刹车,把远光灯转近光灯,给障碍物前的告示打光 陈权认得不多,勉强看出“滑坡”两字,眉头一凝。 在缅甸,雨季数月连绵,五月到十月常常能看到这样的告示牌。滑坡后等待政府部门疏通,官僚主义一层一层下放,长久得不到及时的处理。 这件事陈权知道。 但他在出发前了解过情况,道路畅通未报路障,而且。 现在是叁月。 晴朗数日,没有下雨,又怎么会发生滑坡。 他跳转远光灯看向路障后的路况,路面泥泞,坑坑洼洼,像真下过雨似的。 天色也阴沉,树影摇晃,有风吹动树枝在天空中飘,重重落在车上。 “啪”地一声重响。 这声音仿佛开关,紧接着车尾传来了细碎的摇响,陈权去看后视镜,发现树林成剪影荡在空中,近处只见一团黑色的影子,飘摇着前行,他更仔细地听那响动,依稀是某种动物爬上了车尾,一点一点往他的方向爬来。 他打满方向盘倒转,脚踩油门往回开,一百迈,一百二十迈,车身疾驶,树林飞速后掠,残影不可见,但那个黑影还在。 又往前爬了一步,教陈权看到了他的脸。 赫然是ktv的马仔。 他的尸体曾卡在包厢的门缝,脸朝地倒下,颅脑洞穿,血流了满地。 他现在翻转过脸,眉心间的孔洞鲜血淋漓,豆大的瞳孔转了又转,直视车窗里的陈权。 陈权猛踩刹车。 太急,他整个人往前倾倒,被安全带扯回,转头见外面的人动也不动,半点没受惯性影响。 它握拳砸向玻璃。 轰、轰、轰。 陈权解开安全带。 翻身爬向副驾驶,开车门下车,捡起地上的树干。 他踩到泥底里。 这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冷得彻骨,风声呼号作响。 它从车上跌落,泥地里爬行数步,跟着陈权到了树下。 陈权拿树干劈向它的脖子。 很奇怪的,明明有鲜红的血液流出,但那身体却硬得像死去多时的干尸,陈权插到里面,未能再进,倒是被它逼退两步,贴到树上。 陈权翻身。 它拔出树干,伸手去抓陈权。 陈权拿出匕首格挡,金属削去它指甲,再劈,陷到它的肉里,拔不出来。 它掐住了陈权的脖子。 “天煞本命,现世犯业障太多,心火无根,命不久矣。” 高僧对陈权说。 他说他这辈子作恶太多,报应在现世,命不久。 但陈权没想到自己是这个死法。 肺在燃烧,吸气时闻到一股焦灼气味,呼气不畅。 陈权开始回想他的人生。 十叁岁父亲和路人争执,被砍下头颅暴死,横尸街头,肇事者自首死缓,第二次上诉,母亲出门,便再也没有回来。 他和年迈的爷爷住在家里,一周后爷爷死去,他枕着爷爷的尸体睡了叁天,吃完了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终于出门去找吃的。 只要能活下去。他什么都愿意干。 “陈权……” 他又听到那个声音了。 有光射进陈权的眼睛。 天边的月亮散着白茫茫的余晕,他看到阿为的背影,头发别在耳后,耳朵很小。 人身也娇小,身型偏瘦,立在他面前,连视线都挡不住。 但她却把怪物拦了下来。 费力地抽出卡在肉里的匕首,阿为用刀尖割破手掌,鲜血流出,她蘸血在怪物身上画符,火突然燃起。 阴火,限制于血痕的空间,没有烧开,所以尸体还在动弹。 长爪刺向阿为的胸腔。 陈权想叫她,他开口喊了她名字,第一个字只作了声最为短促的发音,他看到她身上的经文亮了起来。火光大盛。 阴火遇阳火,利爪探入阿为胸腔的瞬间被焚烧殆尽。 他看到血,看到黑色的指甲刺破后背的皮肤穿出,看到黑影乱蹿,它们全掩在火里。 翻腾不息。 是这个念经啊。陈权想。 他听到她的声音,少女的,平静的,祥和的声音。 “叁界无安,犹如火宅…… 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常有生老病死忧患,如是等火,炽然不息。”* 花臂从右臂往上,经文像火又像岩浆,烧灼着蔓行,皮肤开裂、流血、起了水泡,炸裂后生出嫩肉,重新再经炙烤溃烂,一点一点饮着血往前,仿佛寄生的植物停在她的后背前胸,慢慢黑了下来。 也慢慢暗了下来。 怪物消失了。 阿为停下,不再发声,喘息,转身望着陈权。 陈权看到她满身是血。 脸色惨白,身形不稳,她伸手摸向他的脖颈。 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陈权……” 陈权握住了她的手掌。 乌有乡8(h)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路障消失了。 树丛里流淌着月光,夜路也蓦地敞亮起来。 陈权开车向前,在山脚处减速,他仰头眺望山间平地,远远望见一排红白无序的旗帜。 他把车在山脚停下,拉好手刹,转过头看阿为。 女孩蜷缩在后座。 陈权走下车,两步走到后门,把手放在车门上,他透过玻璃看到她细长的腿交迭,睡颜很安静。 打开车门,坐上后座,他伸手把阿为抱在怀里。 左手手臂因为这个动作贴上她肩膀的经文,又一次被火烫到。 陈权举起自己的左手。 上车前阿为昏倒,他下意识揽住她的肩膀,那时候碰到过经文一次。 黑色的纹身从女孩身体抬起,像虫,又像植物,张开成火的形状,迅速燎到他的手上。 陈权刺痛松手,之后抬起,发现手掌被炙烤得焦黑,已然失去了知觉。很像那个夜里,谢安的妻子刺到他伤口的濒死痛感。 陈权有一种直觉,这火就是他的业,本应灼得他神魂俱灭,但阿为封它们在体内,所以救了他一命。 他看到女孩子幽幽转醒,眼睛眨了眨,迷迷糊糊的,用完好的左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和胡茬,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很乖。 陈权快四十了。 十五年前,他也有过一个女儿,也很乖,跟着班车去上学,他的仇家跟踪到车上,她被匕首连刺十下,当场死亡。 妻子崩溃,常常独自外出在街上游荡,被街区的混混轮奸,跳楼自杀。 他贩毒,走私,杀人越货,直接和间接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陈权没有什么概念。 他看着阿为的脸,十八岁少女侧脸灵动,嘴唇鲜红,他想问“为什么”,没有问出口。 他看着她徐徐转过头,微微笑了笑,眉眼狭长,很是漂亮,他也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同样没有问出口。 他再次把手放在阿为的花臂上。 结痂的硬壳划过她的皮肤,尚有神经的嫩肉触到经文,刺痛感锐减,温度也低了很多。 阿为握住他的手掌。 她把食指放进口里,用牙咬,出血,紧接着拿血在他的手掌上写画,符文成型。 黑色的气从他手掌间的焦黑泻出,很痒,仿佛是新生的皮肤一点一点长了出来,痒到了骨髓,他张开手指动了动,阿为把手扣进他的指缝,经文蠕动,吞下他掌间的黑气。 火便又往她胸口烧了一寸。 陈权松开她的手。 他扯动阿为的裙子,右边布料烧出孔洞,露出她的肩膀和胸脯,他一扯,肩带掉了下来,半身赤裸。 经文静止的地方正在像泉眼一样冒血。 陈权呼出一口浊气。 他把手往下,顺着裙摆探入,摸到她大腿的皮肤,继续往上。 随即摸到她的腰和乳。 手肘弓起,他往上抬,掀开她的裙子,绕过脑袋脱去,教她赤身坐在他的身上。 看到她半身的黑色经文,静止处红黑相间,血块结痂长出嫩肉,粉得像乳头,像嘴唇一般颜色。 没有文胸,她半边的乳房被黑色的经文覆盖,另一半白得发亮。 陈权低头舔了舔她胸口的血。 腥,有焦糊的臭味,吞咽时令人反胃。 接着他把手盖上她两侧的乳房。 一边尚有余温,一点点烫,另一边触感温润。 陈权揉了揉,摸到她的乳晕,深红,质地稍微有些区别,黏膜一样柔软。 他把她的乳头含到口里,一瞬间奶香突破血腥气,他舔了舔,又吐出来,眼见乳头带着黏液和水光,慢慢开始挺立。 他侧头去含另一只,温度很高,口腔有融化的错觉,似乎真能吸出奶来。 陈权慢慢硬了。 他喘气,单手摸到她腿间,捻着她腿心的阴蒂,感觉到她夹住自己的身体,呼吸突然停了一下。 发出了一声又软又长的“啊……” 陈权弓起她的双腿,让她盘在自己身上,伸手脱掉她的内裤。 女孩裸身坐在他腿间,把脚挂在他的肩膀,迷离着一双眼睛看他。 陈权问她。 “想要吗?” 阿为说了声“嗯”,脸颊染上绯色。 陈权紧接着又问,“想要我干你?” 牢牢盯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泛着水光,烟雨朦胧的,咬了会下唇,凑过来亲他。 陈权含住她的嘴唇。 他握着她的手带到裤带,捏着她解开自己的皮带,金属声窸窣,一并拉下拉链,隔着内裤摸到他的滚烫阳物。 阿为的手往回收,陈权按着她往下,他侧开头吻她的脖颈和耳垂,吻得很重,咬出红色的印记。 像白纸上多了两朵红色的花,开在耳后和颈边。 她小声呻吟,声音很娇,叫着他的名字。 “陈权……” 两个字都轻,在口腔里滚过一圈,最后吐息在他耳边。 比其他任何时候、或世上别的话语都更能撩拨他的情欲。 他不知道床叫声可以有这样的魔力,他几乎无法自持。 挺胯插到缝隙里。两次以后才冷静下来。 他褪下裤子,掰开阿为的腿,把肉棒对到她的阴唇之外,下面的口也嫩,嘴唇一样张合翕动,吮吸他龟头泌出的透明黏液。 陈权用手握着阴茎,从阴囊往上拨,把龟头伸进她的阴唇里面,抬起后挑开,看到她小阴唇间薄薄的缝隙。 阿为抓着他的肩膀,背靠在车座的背部,一只腿弓起,折迭着被握在他的手里。 遂暴露出更多的会阴皮肤,性器粉红充血,不自主地往下挪动,便自发把他的龟头吞到里面。 插了一半进去。 再难克制,陈权抱她坐在身上,按着她的屁股起伏,被吸得浑身发麻。 她的乳房在他眼前晃荡,一面偏灰,一面雪白,在他插到深处时跳到最高,拔出时落到下面。 跳啊跳,晃荡着不歇,渐渐插出淋淋的水声,他感觉她泄了。 抱着他的脖子伏倒,整个人贴在陈权身上,让他觉得一阵温热,软极了。 他解开衣服的扣子,更深地贴合她的身体,让她的气息和他交缠,让她的腿贴着他的脊背,脸颊贴着他的脸颊。 “阿为。” 陈权轻声唤她。 他们在并不宽敞的车厢里长久地做爱。 陈权长时间不射,期间他放下车座,把阿为按在座椅和车窗上变换姿势,阿为泄了四次,他才终于射了出来。他把阿为揉在怀里,感觉到精液尽数喷到她的穴口深处,才慢慢松手,任阴茎滑落出来。 陈权抱着她坐在身上,这会儿坐在一起,两个人同时面向车厢的前方。 他们都什么也没穿,赤裸着感受彼此的身体,他的皮肤尚糙,但她浑身滑腻,抱在怀里软极,也很温热,让人觉得舒服。 他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含着她的耳垂讲话,“喜欢吗?” 阿为转过脑袋,吻了吻他的鼻尖,把手往后移,寻到他的手掌握住,叫他“陈权”。 陈权应声。 她偏头,把唇贴在他的脸颊和嘴唇之间,讲话时触碰皮肤,他觉得有点痒。 听到她说,“你别怕,天亮了”。 陈权身体一僵。 他不太自然地抬头,看到窗外真的亮了,太阳在车窗上显出一块白色的椭圆,还在肉眼可见地往上升。 阿为也跟着抬头。 她从他腿间站起,弓着身子套上长裙,把陈权的衣服从地上捡了起来,放在他的手边。 然后她蹲了下来,脑袋挨着膝盖,近距离看向陈权两腿之间。 她看到湿润的阴茎缩回原处,盘成巴掌大小的一团,因为刚刚做过没有清理,柱身上一片白色的浆液。 陈权想了想,没说话,只喉结滚了一圈。 发现她翻出了他的裤子。 一件一件给他穿上。她拉上西裤,闭合拉链,把衬衫扎进裤子里面。 而陈权任她摆弄。 他侧头看着窗外,视线偏上,看到山中平地的旗帜变换,红白相间,编码成熟悉的队列。 “可以上山了。” 陈权说。 阿为摇下车窗,看向天边的太阳,她说“好”。 汽车往哨点驶去。 乌有乡9 路禁在前方二十米的地方,缅甸的军人持枪而立,左右各站了两个。 左边那个扫了眼车牌,随即转头去看右边,先一步走下岗台。 陈权停在了他的脚边。 “干什么的?”缅甸语如是问道,语气偏硬,视线往下看,和陈权对上目光。 陈权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把手从车窗里伸了出来,用缅甸语回答“送货”。发音很短,暂时听不出口音。 那人转头和身后的军人对谈。 大意是“说是送货,看起来没什么”,身后的人走上前来。 叁个军人,绕着车身走了两圈,要求陈权打开车窗和后备箱,看到后车座的阿为。 “还有个女人。” “是中国人。” 表情有些暧昧。 阿为靠在座椅上,掀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叁个人突然同时噤声。紧接着叁个缅甸军人彼此对视,沉声说了些什么,抬手,路禁开始升起。 婴儿的啼哭就是在这一刻突然响起。 “哇——”地一声,车里的两人、车外的叁人齐齐变了脸色。 陈权离得最近,猛然向右转头看向声源。 但副驾驶空无一人。 阿为立刻起身,打开车门奔了下去,她想从副驾驶上车,才刚打开车门,就听到陈权身旁的军人朝天放空枪,刺破空气的一声响。 阿为浑身颤抖,没有再动。 两个军人往副驾驶走来,把阿为拖出门边。 她挣扎了两下脱手,隔着一米远,冷眼看着副驾驶。 不同于其他人茫然听着婴儿的哭声不知所谓,左右环顾着寻找,她紧紧盯着一个地方,脸色煞白,嘴唇紧抿后张开。 仿佛那里真有什么其他人都看不到的东西一样。 “谁在哭?” “怎么有小孩的声音?” 缅甸语低声交流,军人举枪指向陈权,陈权抬起双手。 “我什么都不知道。”陈权说。 面容沉静,他先是看向黑洞的的枪口,接着转眼看阿为,他看到阿为满脸慌乱,和他对视的瞬间有眼泪落下。 陈权心头一凝。 阿为突然开始念经。 声音不小,一个缅甸人转头看她,步枪刚要举起,就被另一位军人拦下。 阿为抬起一侧的手掌,紧紧贴在胸前,继续。 哭声却没有减少。 满脸莫名的军人看着阿为,又看着除了陈权空无一物的车厢,猛然听到婴儿的啼哭声音变大,似乎指向某个地方。 他伸手,够向车门的某个地方。 阿为立刻跳起,军人提枪指她,却见她奔向空空如也的副驾驶,按住空气里某个地方。 隐隐按出了某个形状。 血从她的指尖渗出,血液在空气之中流动,勾勒出虚空中造物的真实轮廓:婴儿的额头,婴儿的眼睛,婴儿的鼻子,婴儿的上身,它的手向前举起,第二次嚎出一声响亮的哭喊。 直直指向副驾驶的暗格。 陈权面色巨变。 缅甸人拉开阿为,伸手打开暗格的柜门。 白粉。 “贩毒的!” 军人转头大吼。 陈权在同一时刻脚踩油门,迅速往前驶去。 路禁升到一半,陈权猛地撞上,但他离路禁太近太近,冲力受限明显,没能撞开。 枪声连响。 嘣、嘣、嘣、嘣、嘣、嘣。 面前的车不再动了。 阿为摇头,连声说“不”,她往车的方向奔去,看到还没来得及关上的车门大开,虚晃,而陈权手握方向盘趴在上面,身体松弛。 她抱住陈权。 把他抱下车,阿为拖动他的身体,手捧陈权的脸颊。 他从口里吐出粉色的血泡,很快有液体一口一口地外溢,鲜红淋漓。 “不……不……” “陈权……” 她叫他的名字。 陈权听到了,极为勉强地睁开眼睛,看到她的脸。 他看到她年轻、漂亮的脸,泪水满面,咬着嘴唇颤抖不已。 他不想死。陈权想。 但生命流逝得太快了,他徒劳无功地望着,根本来不及阻止,一瞬间失去力气,同时也失去知觉,甚至连看也看不清。 只觉得茫茫的天地里一个阿为捧着他的脸,悲伤得不能自己,陡然拿出匕首,割开她的手腕。 天地也变了颜色,乌泱泱的一片,似青似紫,似曲似直,乾坤旋转。 阿为的手落在他的躯体之上。 触感温柔,带着液体黏腻地滑动,急写什么咒语。 雷声乍响。 陈权闭着眼睛,却不知怎的,满眼尽是云层里佛光普照的景象。 一尊金色的佛像从天空中轰隆着落下,它把阿为的半边身体压入土里,可她的手还在继续写。 食指带着血滑过陈权的身体,符咒自上而下,徒然间佛像的手舞动,残影握住了阿为的手。 “停下……阿为……” 苍老的声音从极远又极近的地方传来,迭音邈远,回声震荡不休。 阿为挣开,落下最后一笔。 陈权睁开眼睛。 乌有乡10(完) 世界依然是旋转的。 陈权站在原地,乾坤颠倒,不知道哪里是前,哪里是后。 他看到阿为一袭白色的长袍。 皮肤如雪,她闭着眼睛,口中有念经声轻响,让陈权觉得安宁。 然后有人走进了黑暗之间。 仿佛哑剧的舞台,灯光亮起,照见阿为周身叁尺外的圈,那个男人突然显身。 四十岁中年,中国人面貌,拿着酒瓶歪斜,陈权看到他的脸,身体骤然僵硬。 他看到他撞到阿为身上,拿手放在她的肩膀之上,举起了碎裂的酒瓶。 “阿为!” 陈权开口叫他,他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的动作。 他将断裂的酒瓶刺向阿为的胸口。 人影飘摇似摇摆不定的火,烧成橙黄到发黑的光,燃在阿为的皮肤上。 皮肤开裂的声音响动在陈权耳边。 烧灼,起泡,破裂,焦黑后长出肉芽,再一次烂成模糊的血肉。 这是陈权杀死的第一个人。 十叁岁,没有钱买吃的,他躲在草丛里等路边的醉鬼,想要抢走他们的钱袋。 第一次还算顺利,第二次陷入麻烦,对方人多,他被打得遍体鳞伤,第叁次男人大叫,眼看着就要招来同伴,陈权用酒瓶捅进他的腹中。 那个男人死在陈权面前。 他杀了人,手足无措,转身遇到谢安,谢安给了他一个工作。 他让他帮忙照看食馆的生意。 高价的黑店,当客人想反驳或者闹事,陈权就需要站出身来。有些时候,他也需要杀人。 事实上每一次他从侧门走到餐厅的时候,都带着真正想要杀人的眼神,有些人看得出来,害怕了,老实给钱,有些人没看出来。 他就真的杀了他们。 他杀死第二个、第叁个人。 再后来谢安做大,开始贩毒,陈权做马仔,一面找散客赚点零钱,一面处理谢安不干的脏事。 他杀过太多人了,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用枪,用刀,用斧头,用绳子。 他看到憧憧的人影围着阿为转圈,有人拿刀捅她,有人开枪,有人用保鲜膜裹住她的口鼻,有人拿斧头砍下她的头颅。 那么漂亮的脸和身体分离,紧接着被她扶回原处,在火里烧得焦黑,溅血,肉块四散。 天慢慢亮了起来。 周遭的环境有了补光,显露出被遮掩的真容,他们重新回到大其力的纹身店,一个阿为坐在纹身台上,她正在给老板展示手心的纹身。 “要洗掉这么多吗?”老板问她。 “不是的”,阿为摇头,她指了指手腕一小块,在黑色的经文中间,纹了个血红的“权”字。 她身边还有另一个阿为。 符文涨了全身,遍布四肢躯干,在脖颈之间停下,尚未蔓延到下巴。她浑身血淋淋,没有一块好肉,但念经的表情淡淡,面容平静,无波无澜。 却突然抬头看向门口。 房门被打开,另一个陈权走了进来,他转身锁上房门。 两个人四目相对。 陈权和阿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他们重新在大其力的老街相遇。 陈权终于可以动了。 同伴停在他身后,谢安的妻子低头说“欢迎光临”,阿为坐在纹身台上,煞白着一张脸,抹了抹唇边溢出的血,唇色殷红。 他可以动的,陈权想,但他没办法动弹。 有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疯长。 天煞孤星命,克父克母,丧妻丧子,他犯杀业太重,陈权知道。 他也知道自己绝不是什么好人,总有一天会有果报。 会不得好死。 但。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我。 如果世界真的有神迹,如果这世间真有神灵庇佑,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为什么是,“我”。 他看到阿为从纹身台上站起,缓慢地朝他走来。 一步,一步。 陈权突然跪了下来。 他仰头,只见阿为也垂眸望着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慈悲的爱意。 俯身亲吻他的额头。 FIN 长生天1 昨天又下雨了,连着几天下雨,路面总湿,泥地很不好走。 下了雨,河水涨了些,阿为站在石板上,一不留神让水没过鞋底,脚尖透湿,索性就脱下鞋袜。 她把袜子放进鞋里,给裤腿系上结,弓下身来继续搓布衣上的灰痂。拨了点水,深黑的硬块冲到池里,颜色晕开后泛着赭色。接着她把衣服往下按,连同手掌一起浸在水里,顺着水掸了掸。藏青色的布衣漂在水里晃荡。 有一会儿,她听到风吹着树叶颤下的水声,打在泥地里很软,咚咚的连音。 又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有人踩着湿软的泥地走了过来,步子左低右高,好像腿受过伤,她转过头看到柱把阿二抱了过来。 “在哭。”柱跟阿为说。 阿为把衣服捞回来放到石板,水往上溢,波到迭在一起的长裤,刚刚拧干的衣服又深了几分,她也没怎么在看。 只盯着柱抱来的孩子。 那孩子在襁褓之中缩成一团,哭得大声,嘴唇张开,有一道银色的线连着上下嘴唇,在第二次嚎哭时张得更大,教银线炸开,溅落到脸颊各处。 阿为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饿了,抱他到怀里,她同时往地面上走,离水边远了几分。“饿了,”阿为说,她把上衣撩下褪到肩膀,让左边的奶露了出来,“我来。” 阿二看她喂奶,见女人的手捏着乳房提起奶头,搁在阿二嘴边。 阿二停下哭,张嘴把奶子含到口里,用力吮吸起来。 阿为抬头,隔壁家新妇端着木盆过来,朝他们笑了笑,阿为也点点头。 很快她的笑容消失,阿为又往前走了两步,离水边更远,把河边洗衣的妇人们甩在后面,皱着眉头问柱,“阿大怎么样了?” 这雨刚下起来的头一天,阿大就突然病了。 来势汹汹,病得厉害,阿为和柱抱他去给村头的大夫看了眼,讨来了一剂去风寒的药方。 那药喝了叁天,阿大仍烧得厉害。 “不太好。”柱说,“今天还说起了胡话。” “那怎么办好啊?”阿为先问了一句,接着她皱眉想了想,又问一句,“说了什么,你听得出来吗?” 柱沉默了一会儿。 他看了眼水边的洗衣妇,悄声把阿为牵到林子跟前,离水边最近的木丛长得高,遮住他们一头,两个人说话声音都低。 柱说:“今天五牛哥过来找我,他也听到阿大说的胡话了,他说阿大被魇着了。” 阿为面色发白,“什么?” “他让我抱阿大去山头庙里给人看一眼,我想着跟你知会一声……阿大可不能再继续病下去了……” 阿为低呼一声,阿二咬得她发疼,她把孩子换了一边抱,脑子没缓过来,脱下另一侧的衣服。 两边的乳露了出来,阿二在中间,柱站在左肩帮她拉外襟,手肘拨到芦草,声音很碎。 紧接着木丛从里侧被拨开,离他们两极近的地方突然现出个小沙弥。 “啊——”的一声尖叫开了。 转身说了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声音从近到远,树丛张开又合拢,现出他身后跟着的人。 阿为愣在原地。 她赤裸上身抱着阿二,隔着尚未合拢的苇草看到一排僧侣的长衫,足有四位。 十二岁的沙弥有,少年模样的僧侣有,除却前头的慌慌张张,其他人都很平静,低下头转着佛珠。 阿为看着最后一位,半晌挪不开眼睛。 那和尚站得最远,拨了一圈佛珠,听闻树丛闭合的声音后缓缓抬眼,却没想到树枝歪斜,仍留了一条缝隙。 他望进阿为的眼睛。 长生天2 方丈活了很久。百年,还是千年,他说不上来。 前尘已封,自有记忆起,他就已经是方丈了。每日受戒,布道,渡人渡己。 尚未能受渡的人死后积怨,成为邪祟为祸,他便用通天法门降服一二。 自这雨的第一天起,他就注意到村尾的一户人家,一眼望去房舍笼罩在阴云当中,黑气冲天,似乎是被邪祟缠上。 那日他在寺院里布道,因为突然落雨留了不少村人停在庭中,他便向他们打听了那户人家。 “柱他们家阿大突然病了,病得厉害,抱去给大夫看,吃了药还不见好。” “是什么病?”方丈问。 “像是风寒,但总不见好,人昏迷不醒,还会说胡话。” “都说些什么?”方丈又问。 “听不太出来,似乎能听得我们陈家村的一个‘陈’字,或许是在叫哪个村人。” “如此。” 隔了一日,方丈跟寺里的僧人说了这件事,有两个嚷着要一同前去。 他坐下来,突然问起别的,“那户人家还有些什么人?” “有个妇人,还有两个孩子,大的两岁,小的尚在襁褓之中。” 方丈坐下,年轻的僧人便跟着盘坐在拜垫之上,平视过去,听到方丈说,“万法无常,凡事皆有因果。” 其中有一个僧人,颇年轻,闻言思考片刻,出声道,“可柱家祖孙叁代住在村里,都是些极善之人。” “那便是那位妇人了。”另一位僧人接着说道。 搬人是非是为口业,两个僧人互相对望,没有说话,反倒是座下的小沙弥未受足戒,心直口快:“我听说柱从水里捡了个漂亮媳妇,生了两个白胖小子!” “空谒!哪里听来的胡话都敢在佛祖面前乱说吗!”之前开口的僧人变了脸色,抬起头看向佛堂中央,佛祖慈悲。 念了两句“阿弥陀佛”,又去看拜垫上那个小小的身影,气急败坏。 方丈只看着他们争执,面色始终平静。 第叁日,才动身出寺布道。 山路里,两个少年僧人走在中央,小沙弥在前方开路,因为地滑不好走,他们走得缓慢,但沙弥不惧。一溜烟儿走到前面,后头的僧人远远瞧见着他停了下来,弯下身,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走到近前,两个僧人吓了一跳,几乎尖叫出声,看到沙弥手里拿着一只手腕粗细的黑蛇。 “蛇啊!”两人作出防备姿态。 小沙弥不明所以,把手垂下,黑蛇坠到地上,从石间爬走。 “阿弥陀佛”。 方丈行至叁人身边,出声问,“空惮,空慎,昨日诵读《心经》,‘心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今日可有体悟?” 空惮看向方丈,空慎却在看沙弥。 “无有恐怖……” “这蛇就是恐怖!”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小沙弥一开始跟在方丈左侧,后来听他讲“人,生而无明,是故心无挂碍”,觉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便又向前跑去,很快把叁人落在后面。 “我懂了!空谒六根未开,所以昨天他说人是非,佛祖也不会怪罪他。” “等到我们心无挂碍,也会无有恐怖。” 方丈平视前方。 小和尚勉强爬上泥地,手抓着树干摇晃,巨木被轻轻撼动,徒然间林子就像下了场阵雨一样,滴滴答答。 再往前,他们渐渐走出山路,小沙弥绕了个圈,往灌木丛里挤。 空惮喊了一声,“诶,往这边走!” 空慎跟上去拉他。 方丈停下脚步。 望见小小的少年拨开灌木丛,光线射入,空地里现出正在讲话的一男一女,男人背身,女人半身赤裸,乳房下滴着奶水。 “非礼勿视!” 少年们转过身。 只有落在最后的方丈仍停在原地,他看到树丛被枝干阻挡,留有一条缝隙,把女人框在窄缝之间。 阿为。 方丈想起了她的名字。 丛(短篇一发完,父女禁忌慎入) 李敬回来了。 电子锁清脆地滴,男人打开房门进来,单手扯开领带,他把视线平移着看过去,望见江珊正坐在吊灯底下看书。 房门关闭,又一声滴,但江珊没有抬头。 “你说你没这个意思,可这通电话又偏偏打到我这里,小罗,”李敬关上房门,坐下来换鞋,“王壁的客户能吃多少,是肖安自己的本事,你这一说我反倒想问了,怎么你就没能抢先一步呢?” 他穿上拖鞋往客厅走,把公文包甩到沙发上,“嗯,是,你说的没错”,接着转身背对江珊往阳台走,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走路,关门,打电话,李敬的动静不小,江珊只继续看书,突然抬起头,因看到女儿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女孩儿穿着件粉蓝色的围裙,右手拿着裱花袋,眼睛盯着李敬的背影喊了声“爸爸回来啦”,喊完以后她又去喊江珊,“妈妈,爸爸回来啦”,女人合上书朝她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需要我帮忙吗?”江珊问。 “都说了不用啦!妈我一个人来就好了,你跟爸爸讲讲话呀!”李菀涵回答说。 “他在打电话,”江珊面无表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动身往厨房这边走。 李菀涵给她让开一条道,见她只是在橱柜里翻花茶的袋子,两分钟后又返身到茶几边沏茶。 “妈你少喝一点,我榨了芒果酸奶。” 江珊说“好”,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涵涵说什么?” 李敬挂上电话往厨房走。 “她榨了芒果汁。”江珊说。 “太甜。”李敬说。 男人从阳台走到厨房,江珊坐在客厅沏茶,错身过去,李敬走进厨房的门里。 李菀涵正在裱花。 她转过头看李敬,眼睛瞪得滚圆,讲话时声音小了下来,“不是叫你今天早点回家吗,结婚纪念日,十点钟才出现,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对不起。”李敬说。 李菀涵放下裱花袋,侧过身隔开李敬,李敬跟着走了一步,又一次贴在她身后。 李菀涵把手放在他胸前阻隔,眼睛立刻往厨房外面望去,看到江珊的背影窈窕,静默着沏茶,回过头来皱着眉瞪李敬。 李敬把手盖在她的手上。 李菀涵挣开,“净会说对不起,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她大步往房门走,对江珊喊了一声,“妈,我蛋糕做好啦,你帮我端嘛。” 李敬留在原地。 江珊走了进来,李菀涵错身拿餐具端到餐桌,留江珊和李敬在厨房里头。 叁个杯子,一块蛋糕,甜点两盘,全放在一起,两个人拿东西时站得近,李敬说,“看你前几天去西班牙,玩得还好吗?” 江珊说:“还行。” 李敬又说:“……我知道今天是结婚纪念日,但李朝的公司最近上市,拜托我牵个线,江老只有今天得空。” 江珊说:“嗯。” 李敬看着蛋糕上的奶油,抹了一点在食指上,转过头跟江珊说,“涵涵也不小了,你如果不愿意回家,我可以找个适当的机会和她说清。” 江珊这才跟他对视,“说什么?” 李敬说,“我们的情况。” “我们什么情况?毫无感情基础,联姻二十年,她就是政治婚姻的产物?你能不能对她仁慈一些。” “江珊,”李敬叹了口气,“我爱过你。” “所以说是我的问题了?” “不”,李敬往外头看,餐厅里小女孩坐在椅子上荡漾双腿,举起手机眉开眼笑。 他说:“是我的问题。” 蛋糕只吃了叁分之一,每个人一小块,李敬不爱吃甜,江珊吃了一点没有胃口,李菀涵为了身材不敢在十点后再吃,所以草草收了碗筷。 她拉住要回卧室的江珊,“妈妈,我们好久没有弹琴了,我想听你弹琴。” “今天不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吗?” 江珊放下餐巾,净了手,走到琴凳旁边,却并没有坐下,“你来弹,我听听你最近有没有进步。” 李菀涵吐舌,“哦,我最近上课很忙啦!” 她把手放在琴上,磕磕巴巴地弹了首,江珊面无表情地听,一曲毕,她坐了下来,两个人改变姿势,变成四手联弹。 李菀涵很快收回手,听江珊继续弹,飞扬的乐曲像鸟的翅膀扑扇,她眨着眼睛,看到李敬站在客厅里看她们,脸上带着笑容。 “真好听,我还想再听一首。”李菀涵拉着江珊的手臂。 江珊用另一只手抱了抱她,叹了口气。 “我和你张阿姨打算去芬兰和丹麦那边玩几天,明天九点的飞机,今天得早点睡。” “又要去啊?我舍不得你。”李菀涵说。 “就一首!”李菀涵又说。 江珊只是抱着她。 李菀涵垂下肩膀,见江珊走回房间,背影转了个弯,消失不见。 她站了起来。 李敬走到她身边,“弹得不错。” “你有没有搞错,我妈弹得这么好,你竟然说我弹得不错?” “我不懂。” “你确实不懂。” 李菀涵学着他们叹气,“你就是因为不懂,所以妈妈不喜欢你。” 李敬笑了,“你懂什么是喜欢?” 李菀涵又瞪他。 他伸手放在李菀涵的颈上,滑动着摸到她的下颌,说:“等一下,嘴边有东西。” 李菀涵跳开,脸涨红,捏着嗓子极小声地喊,“你干什么!” 李敬立着没动,把手垂了下来。 十二点时,李菀涵刚刚洗过澡,她在房间里吹着头发,声音很响,没留神手被人捏住,李敬接过她的吹风机。 李菀涵转身去看房门,房门紧闭,又把目光朝远望去,似乎穿过两个房间,看到江珊的方向。 “她吃了安定,睡得很沉。” 李敬说。 李敬重新打开吹风机,把手插进李菀涵的头发里面,帮她吹头。 李菀涵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任他的手拨动她的头发,把耳朵露了出来,然后往下吹到发梢,他的手滑过她的脊背,把碎发牵了出来。 李菀涵说,“你是故意的吧?” 李敬调小吹风机的挡位,问她“什么?” 李菀涵又说了一遍,“故意回来这么晚,别扯什么加班的借口了。” 李敬没说话。 他收起吹风机,把李菀涵的身子转了过来,“我回来早,你会高兴吗?” “会呀。” “我和你妈相亲相爱,你会高兴吗?” 李菀涵迟疑了一会。 李敬用手握着她的肩膀,稍稍把她往前面带了一点,两个人距离拉近。 “不会吃醋?” 李菀涵突然站了起来。 她走到门口,把门打开,“我要睡了,你走吧。” 李敬仍坐在床沿。 好半天他站起身,走到李菀涵身边,把灯和门同时关掉。 李菀涵陷入突然的黑暗中,靠在墙边,不知道李敬在哪。 她小声抽泣起来。 “别哭。” 李敬把她揽到怀里。 他往后退了几步,两个人一起坐到床上,李菀涵颤抖哭泣,李敬贴在她身后感受得清晰,并用手抚她的脊背。 “我不能这样对我妈妈……她是我妈妈……”李菀涵说。 李敬捧起她的脸颊,吻掉她眼眶的泪珠,一颗又一颗。 半晌她哭累了,安静下来,背脊靠向李敬的胸膛,“我对不起她。” 李敬抱着她,手环在她的腰前,叹气,“是我对不起她。” “那我们不要这样了。”李菀涵在黑暗里睁开眼睛,小声说。 李敬没有回话。 他把李菀涵抱到床上,给她掖好被子,“睡吧,今天先别想这么多了。” 李菀涵就着这个姿势闭上眼睛。 很久以后,被子重新被掀开,男人进来,把她抱到怀里。 李敬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 李菀涵转过头,脸颊相贴,她再往后转了一点,嘴唇挨着嘴唇。 李敬含住她的嘴唇。 手从睡裙里往上,摸到她的内裤边缘,腰线,握上她的乳房。 她的口里还有酸奶的甜味,混合着唾液吮到口里,李敬说“好甜”。 李菀涵转过身,吻从嘴唇落到颈边,无论是唇还是胸前粗糙的手的触感,都让她觉得酥麻。 “爸爸”,李菀涵叫他。 李敬应了一声。 他牵着李菀涵的手往下,让她握住自己的性器,硬挺而滚烫,一层包一层地裹了起来。 她的手握着他的性器,受限于姿势,包握得困难重重,撸动时几次滑落下来。 所以李菀涵又转了一点过来,干脆直接面对李敬,抬起头吻到他的下巴。 他揉着她的奶,翻身压在她的身上,直接掀开她的睡裙,让女孩的身体裸露在黑暗中。 他看到她的身体,很白很白,奶头颜色比皮肤稍深,挺立着等待品尝。 他俯身吮住她的乳头。 拿舌头绕圈,用另一只手揉捏,她动情时叫得难以自抑,声音太软,像娇滴滴的五六岁的幼儿。 似乎还跟小的时候一样。 隔着内裤,他将肉棒贴到她穴口,浅浅往里头插了插,便听到她发出一声更软的娇吟,带着哭腔喊他“爸爸”。 李敬停了一会儿,哑着嗓子问她,“不舒服?” 李菀涵呻吟,她说:“好胀……” 李敬俯下身,他把手伸进她的内裤里面,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她的阴蒂,“揉一下就好了。” 他揉动她的阴蒂,打圈儿转,因为被女孩夹住手臂,他只能侧身把她抱在怀里,吻着她的乳,肋间,轻轻地咬。 “好痒……”李菀涵浑身颤抖。 李敬只继续。 他太知道她的敏感点,也熟悉她身体的每一寸,把吻集中在颈后,吻得她连续地打颤。 紧紧夹着他的手臂泄了出来。 他脱掉她的内裤,用手插进穴里,又湿又软。 李菀涵抱着他的肩膀。 见他只是用两根手指扩张,插得很浅,没有进去,眨了眨眼睛,嘟起嘴巴。 “你快点呀。”李菀涵说。 她把手往下滑去,摸到他的下身,想要脱掉他的裤子,但因为肩膀被他定住,没办法再往下,只脱了一半下来。 勉强握到他粗大的柱身,硬得发烫,一只手握不住似的。 李敬吻她的嘴唇。 吻她的舌尖,把舌头探到腔内,舔到甜甜的香气,轻声笑了笑。 “这就等不及了,还想和我断了吗?” 挺身在她手心里抽动。 李菀涵耳朵发烫,深深吸了一口气,抽出手背过身来。 突然离开了他的怀抱。 他一只手还在她身下压着,另一只手抬起她的左腿,把肉棒戳到她的穴口。 含着耳垂咬,吹了口气,“不要了?” 浅浅进到穴口里面。 才进一点点,李菀涵就颤得厉害,呻吟无法控制,就这么放到空气里,黑暗中回响起来。 好像腿不是自己的,身体也不是自己的,整个人被魇住一样往下坐,好让他再往里面进一点,再深一点地扩开她的窄缝。 小小的穴口大开成粗大的肉茎形状,吞吐着容纳他的分身,一下一下地进到里面。 才只进了一半,她就觉得太多,想让他轻一些。 “爸爸,好胀……” 李敬重新把她压在身下。 把她的腿抱到肩膀上,用这个姿势往下压,整根插入,扩张到极限,还能再往里面进一些。 她抓着他的手臂,只觉得身体没有力气,头皮发麻,“太深了,爸爸,爸爸。” 小声啜泣起来。 李敬便退了出来,浅浅地插,慢慢把她打开,看着她在身下抖,迷离着眼睛叫他。 “唔”,“爸爸,你慢点。” 李敬俯下身来。 他贴着她的身体,把下巴上的汗滴到她的锁骨上,吻她的肩膀。 他说,“好,我慢点。” 他说,“涵涵,别哭。” 长生天3 柱说:“阿为原本不是村里人,顺着水漂来的时候,浑身是伤。” 和尚又问:“是被什么人所伤?” “她……”柱转头往屋内望,内室的门半开,阿为在给阿大擦汗,“平常没怎么提起从前的事。” 空惮说“阿弥陀佛”,空慎跟着看向屋内,瞧见床上的孩子被一团巨大的黑气包裹,是他平生尚未见过的极恶之灵。 开春时和方丈下山布施,少年僧人也曾见过一些邪祟,不多,一个被丈夫杀死的女人附身在自己的尸体上行凶未遂,黑气有巴掌大小,一个男人被仇家所杀,妻儿横死在眼前,方丈念佛,他不受渡,黑气蔓延到方丈的膝盖处。 而眼前的这团黑气足足有人高。 小和尚不敢近身,在房门外观望,只觉得床边的女人动作温柔,而孩子尚在沉睡之中,暂时无恙。 为何不像其他怨灵一样突然暴起? 为何这样的恶灵偏偏只魇住一个孩子,是和母亲的身世有关吗? 他们想问,但方丈不说。只见方丈垂眼朝他们望过去,便能轻易地将他们的问题堵在沉默当中。 方丈说,“不知我能否进屋看看幼子?” 柱起身说:“当然。” 两个人一起进了里屋。 女人站了起来。 这会儿离得近,小和尚瞧见作妇人头的女子模样,虽已为两个孩子的母亲,但意外地年轻,也很漂亮。 空慎低下头来。 听到安静的内室只有方丈在往踏步,声音几不可闻,是听得一声“是你”两个字声调高低的变化,他才感知到方丈已经走到了床沿。 是……谁? 所有人不明所以。 方丈站在床边,离得最近的阿为和他不过一肘的距离,而很快这一肘的距离被空气中看不见的手快速推开,所有人往后退了两米。 “你们等在屋外。” 方丈说。 门在他们面前无风自动,轰隆着关上。 空慎的脊背冒汗,小沙弥对此毫无感知,但他和空惮对望时交换了眼神,看明白了彼此的心中所想。 有什么不对劲,一定有什么很不一样的东西。 以至于让方丈对凡人用上了法力,一瞬间逼退众人。 他从来都是那样平静的人啊。 众人都在门外,只有方丈立在床前,床上躺着的孩子睁开了眼睛,样貌看不出有异,姿势也如前,虚扶起身,看向床头的方丈。 稍显奇怪的大概只有,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意外,也无什么孩子气的犹疑。 只口吐童言说了句“好久不见”,声调对比口吻尤其突兀,但两人对此都是一派淡漠表情。 方丈说:“虽不知你为何解封,但既然我可以封印你一次,就可以封印你第二次。” 阿大说:“你且试试。” 方丈低头念佛,佛经同法,高低的声调调和成符文的一种,在空气里印出一个近乎透明的卐,穿过黑气去了一半,阿大口吐鲜血。 “咳、咳”,小孩剧烈地抖,脸色苍白,因穿着身素白的内衫,血流得骇目惊心。 方丈收手,佛光消失,他静默了半晌,陈述道:“你炼化了这具身体。” 童声轻嗤:“你想杀我,我死了,这孩子就是你的杀业。” 方丈闻声不语。 小孩从床上坐起,盘腿休整间,他闭着眼睛讲话,“百年前你强行把我从身体里分离,以为封印了我就能了却劫数,但你忘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只要你一天还在人世,我就不会死。” 他们两人讲话,一坐一站,环境渐渐安静下来。 黑暗在二人之间无声旋转,床和闭塞的房间化为无形,有画面如走马灯一般转着。 中央始终是同一个男人。 从极恶道降生,克夫克母,手染杀业无数,后来他遇到一个女人,画面急转模糊不清,接下来的画面里他们耳鬓厮磨,男人和女人在金色的佛像下赤身裸体地交欢。 他唤她,“阿为。” 方丈挥手,幻像破碎,房间和床铺零星地从黑暗里脱离。 阿大在空中浮动起来。 小孩大笑,“你不敢看了是吗!” 笑声渐渐变小,仿佛有人握住他的脖子,阿大涨得脸色发红,但他却仍要说,将声音从缝隙里挤出,“我知道你记得……看过一次就忘不掉了吧……” “陈权!” 阿为推门而入。 她擦过方丈的肩膀扑向房间中央,抱住将要落在地上的阿大,满脸惊慌。 她摸着孩子的脸,擦拭他唇边的血迹,看着方丈止不住地抖。“你、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方丈立在原地。 女人半跪在地上,他便垂眸俯视她和怀里的游子。 沉声说:“幼子邪灵入体,今日起我将带他住到寺里。” 外头的人跟了进来,陡然的一句话激起了众人的不同反应,柱叫着阿为的名字,“我说过,我说过……” 而空慎和空惮惊疑不定。 只听一声响亮的嚎哭从阿为怀里传来。 童声哭喊着发出,他埋入阿为的怀里,说:“我不要去,妈妈,我不要去……” “他是邪祟,你们不可信他!”空慎出声。 阿为紧紧抱着孩子。 柱从后面环住阿为,在她耳边说话,“我们不是说好送阿大上寺里看看,既然方丈这么说……” 阿为低头不语。 方丈抬起头,空慎和空惮对视,伸手要去抢那个孩子。 “我……”他们同时听到女人的声音。 “我明日送他入寺。” 长生天4 方丈在拜佛堂念佛。 时至午夜,雨又下了起来,落在屋檐上声声滴答地响。室内檀香的烟气显形,混合着念经声在礼堂上空飘飘渺渺。 阿大正躺在床上。 房门紧闭,他睁着眼睛,看到油灯把两个人的剪影印在窗上,柱和阿为在桌前讲话。 此前阿大醒过一次,阿为为他洗净全身,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他说:“我不想去,我没有病,妈妈。” 阿为摸了摸他的额头。 烧退了一点,讲话还很涩,但眼神确实清醒,阿为犹豫着。 他又说:“这几天病着,都没有吃上一口肉,全哥打的鱼给爸爸送来了几只,你是不是都炖给阿二吃了?” 阿为一边哭,一边笑,“他才多大,哪里吃的了鱼。” 抹了抹眼泪,又说,“我明天给你烧。” 阿大说“好”,伸出手握住阿为的一根指头,“后天也想吃。” 阿为低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走出房门,她坐到桌子前面,看柱在房门边劈柴。 雨下得大,他把柴从柴房里搬了部分出来,好些受了潮气,得等雨停了晒晒。 阿为弹着棉花,等着他忙完,叫他坐下来喝水。 阿为说:“我看阿大身上挺好,干净。” 柱沉默了一会,说,“还是去看看,图个心安。” “他那么小,送到寺里,你叫我怎么放心?”阿为低头抹眼睛。 柱握住她的手,“别哭”,“我看阿大也挺好,方丈说要去,我看去不了几天,很快就能回来。” “你怎么说得准,万一,万一……” 柱揽过她的肩膀,“不会有万一,如果过了叁天阿大还没回来,我就去寺里寻他。” 阿为靠在他身上叹了口气,“我看他现在还病着,今天又吐了那么大一口血,真的要补一补,这两天在家休息两天吧……” 柱没有说话。 阿为又说,“他休息着休息着,病好了,或许不用送过去了呢?到下个礼拜寺里布施,我们带着阿大去上香,给方丈瞧上一眼,不是刚好吗?” 柱仍然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一声哭嚎突然间响起,两个人都是一惊。 阿为和柱一起大步走到偏房,阿大正从床上坐起,抹着泪看到阿为就要抱,阿为把他抱在怀里。 “阿大怎么了?” 小孩紧紧抱着她的身体。 柱上前摸他的额头,烧退得差不多,看着也清醒,他坐到床上想抱一抱他,但阿大只往阿为怀里缩。 阿为抚弄他的后背,听得他断断续续地哭,说,“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阿为抱着他,眼里又泛起水光。柱把她抱在怀里。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柱叹了口气,他说,“要不你今天陪他睡吧?” 阿为抬起头看他,“阿二呢?” “我照看着。” 阿为亲了亲柱的下巴,笑了笑。 她说,“好”。 方丈仍在念佛,夜半了,雨似乎要停,拍打瓦楞的声音小了很多,遂听得到木鱼轻敲着响,咚咚咚,混入经文中回环往复。 阿大睡在阿为的怀里。 女人抱着他,掖了掖被子,收回胳膊压在阿大身上,小孩便顺手搂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嘴唇贴到她的下巴,阿为觉得有点痒,笑着亲了亲他的嘴唇。 小孩怔怔望着她。 “怎么了?”阿为觉得有点奇怪。 阿大垂下眼睛,说,“我怕把病传染给妈妈。” 阿为听得心酸,又去亲了他一口,她说:“不怕。” 她把阿大搂到怀里,沿着嘴巴和额头亲了好几下,最后把额头贴在他额头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阿大的手抚上她的眼睛。 很软很软地摩了摩,他说“睡吧,妈妈”,阿为闭上眼睛。 她立刻觉得脑袋昏沉,窗外雨打在树和瓦上,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阿为睡了过去。 房间里,阿大睁着眼睛,一阵风吹了过来,吹得房门隆地一声合上,吹熄了柱房间里的灯。 卧室里男人轻呼,半晌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很久再没什么响动。 隐约听得到鼾声。 阿大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又是一阵风,窗户打开,雨从窗外飘了进来,雨声听得明显,好像又重新下了起来。 月光里树影摇晃,余晖洒进房间。阿大的身后投着个长长的影子。 他转身,影子跟着转动,影子在他抬手时合到他手上,他们把被子褪到女人的腰下,沉默着盯着她的身体。 阿为穿着件极薄的内衫,平卧时内衫贴身,显露出胸脯和乳尖的形状。 阿大俯下身来,隔着内衫含住她的乳头,叫了一声“妈妈”。阿为睡得很沉。 他把手从内衫下摆探了进去,摸到她柔软的肌肤,寸寸上行,轻轻地捻,移动得很不舍。 满室的月光,照着阿为泛红的脸颊,她不自主地夹住双腿颤抖。 阿大把身体贴上她的皮肤。 雨还在下,混合着风声,瓦楞被砸得乱响。 有一会儿,木鱼的声音似乎被这风声带偏,乱了一刹,但很快,一切恢复原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仍然如常,方丈在佛堂念佛,檀香缭绕。 只见着僧衣的男人有汗溢出,从额前滑到了鼻梢,正顺着脸颊流下。 那汗滴进他的口中。 长生天5 鸡鸣了第二声,寺里的僧人陆续起床,空惮比空慎起得要早,两个人在卧房外头碰到,互相行礼,打了声招呼。 一个说,“今日的斋菜由空慨师兄掌勺。” 另一个回,“那可太好了,他的斋菜烧得一绝。” 走了两步,一个又说,“连着下雨,昨日的柴受了些潮,今天的庭院也并不好扫。” 另一个闻言沉吟,说:“今年的雨似乎比往年来得要早些。” 他们两人走到庭院中央,望见拜佛堂红木的屋梁,远远听到念经的响声,把目光移回到对方身上,“我今日去后院,方丈仍在念佛,似乎一夜未眠。” “因为柱家的那个孩子?”空惮问。 空慎说,“我也这么想。” 他们接着往前走,空惮又说,“说是今天要把阿大送来,方丈兴许是在为此作准备。” 空慎回答,“是的,昨日我们就该把他带来。” 石钟敲响,天渐渐亮了,空慎看着东边的阴云掩住太阳,说,“但方丈应了阿为。” “母亲舍不得孩子,人之常情。” “他被邪灵附体,但愿不会为祸。” 这日从这样的早晨开始,一如往常,礼佛,诵经,一晃到了下午,却依然没有见到女人送孩子上寺里来。 方丈还在念佛,空慎进佛堂报备,“他们没有将人送来。” 方丈手里的动作未停,空慎又问,“可要我们下去把人带来?” 木鱼连续被敲了叁四下,方丈说,“不用。”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惮的声音从庭院里隔了好远传来,“人……人过来了!” 空慎转过头,而方丈仍坐在拜垫之上没有动身,他问:“您不去看看吗?” 咚咚的连音又响,木鱼平稳,方丈说,“不必。” 空慎便一个人去了。 走到庭院,他见到空惮正和阿为讲话,只来了阿为一人,阿大不在旁边,空惮说,“施主昨日已经应过,今天送阿大上山。” 女人垂下眼眸,她说:“他的病已经完全好了。” 空惮皱眉,他说,“佛门中人不打诳语,贵子邪灵附体,需要来我们寺中祛除邪灵,这对你和家人都好。” 阿为说:“我想着,我想着……叁天后寺里布施,那时再带阿大上来……” 空惮说:“昨天本就不该留幼子在家中,答应施主宽限一天已是极限。” 阿为说:“阿大太小了,我要照顾他。” 空慎走了上来,他说“阿弥陀佛”,“这事还得向方丈请示。” 阿为跟着他看向拜佛堂,她说,“好,我跟他说。” 言毕转过身要走,叁人立站在庭院中央,和拜佛堂隔着些距离,只看得到佛堂的红色立柱和青色瓦当,黑压压的室内方丈的背影隐约。 陡然间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必。” 阿为震了一下。 看不大清,黑洞洞的,但她直觉方丈正坐在佛前念经。 阿为想了想,说:“那我叁日后再送阿大来。” 这回空慎和空惮没有阻挠,两个人对望一眼,最终说:“好。” 是夜,阿为和阿大睡在偏房,幼子在她怀里睡着,她听到阿二哭了。 睁开眼睛,发现窗户不知何时漏了条缝,月光倾泻,给室内打了块敞亮的斑。 风吹得窗户吱呀地响,阿为坐起身关窗。 她披着外套走到内室,床上的柱翻了个身,阿二在他旁边踢着腿,紧接着柱也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看着她喂了奶,把阿二哄睡着,身子在夜里渐渐凉了下来。 柱握住她的手掌。 “阿为……”他看着她露出的乳房。 柱把阿为抱到床上,脑袋贴到他的胸口,抬起头吻了吻,吮出了奶水的甜腥气。 阿为抓着他的肩膀呻吟,闭上眼睛颤了颤。 “孩子还在……”阿为说。 “他们睡了……”柱说。 阿为躺了下来,侧身抱着柱,她亲吻他的唇。 “嗯……” 门扉紧闭,薄薄的窗纸藏不住响动,坐在床头的阿大突然走下床来,他光脚踩在地上。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外,把眼睛贴在窗户纸上。 白色的薄纸后有两个模糊的人影交迭,床板吱吱作响,女人说“轻点,轻点”,男人俯下身来。 阿大伸出手,用一根食指破开窗纸,便瞧得更清楚了。 瞧见女人的中衣打开,裸露的身体在月光里晃荡。 春雨终歇,夜间的佛堂只方丈一人在念经。 除却诵经声和木鱼声轻响,再无其他,理应相当安静。 但室内的檀香烟气无风自动,好像有什么波涛暗涌,澎湃着袭来。 【空镜。】 方丈睁开眼睛。 他和佛祖在偌大的拜佛堂里对望,一声辨不清年龄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空灵的音波碾在人身上力有万钧,残烛、木器,梁与瓦轻鸣。 那声音说:【你已皈依,只差一步得道,切不可行差踏错。】 整间屋子都在颤,烛光摇摆,映得方丈的影子飘飘摇摇,像倾盆暴雨里一片幼木的叶子。 额间大汗淋漓,他的长袍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方丈说,“我知道。” 阿大把手放在窗上,眨眼时扫过薄纸窸窣地响,但无人听得,房间里响彻女人的轻吟。 她坐在丈夫身上,阿为在他身上一下一下地抖。 烛光摆得剧烈,有飓风转着檀香的烟气上行,拜佛堂内忽明忽暗,旋转的光把方丈的脸照得变化多端。 时而悲,时而愤,时而慈悲渡世,时而又狰狞满目。 佛祖又说,【行差踏错,你将堕入极恶道,受轮回苦,永世不得超生。】 他听到了。 他同时听到女人从嗓子里挤出的喟叹,麻得他脑中轰鸣。 【空镜!】 方丈站起身来。 长生天6 得道者视物与凡人不同,目之所及,咫尺千里。 每日礼佛,方丈坐在佛堂,方圆百里的山与河流都在他的眼中,他可以瞬息间缩地百里,驭风,驭雨,化形,炼物。 有些事情他可以控制,他可以降服妖魔,也可以渡人超生。但他无法炼化自己的心魔。 百年前,他尚在人间走动,路遇上古遗留下来的秘境,他在其中寻到一个镜子,那镜子融到水里,立刻有一个女子的身影在湖面上空现出,画面流动,只见她从佛门中走出,隐入市井,找到了一个和方丈生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陈权。方丈遥远地回想起了自己的俗名。 他犯杀业遭了报应,女人几次叁番救他,他们交颈而卧,耳鬓厮磨,在异域的佛堂中交欢。 正在交媾的男人抱着阿为,眼睛向上抬,和方丈对视。 接着他从画面里走了出来,站在方丈面前,他说,“我就是你”。 他是他的心魔。 在一幅幅交颈的淫靡画面中,她贴在他身上,含住他的耳时,兀自滋长的心魔。 百年前方丈将心魔分离出体,封印在秘境当中,如今心魔逃匿隐藏,先于他而找到了阿为,寄生在小儿体内。 他和他共享五感。 不可控。 他感觉到另一个自己握住她的乳,如小儿一般尝到她的乳汁,腥和甜混合,像甘泉润过喉咙,却令他更焦更渴。他也感知到她肌肤的每一寸,还有亲吻她的小腹、会阴、腿心时的不同触感。 他站在房门外,眼睛透过窗纸上的孔洞,看到她和别人欢好,看到她的绯色染上脸颊和肩头,乳汁四溅,看到她伏在别人身下。 他想移开目光,并试图移开脚步,但他没有成功。 佛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佛说,“不可行差踏错。” 方丈放下了手中的木鱼。 闪身入了村舍,他轰开房屋的大门,婴儿突然嚎哭,屋内的人慌乱着分开身体,柱问“是谁”,方丈没有应。 他提起阿大的肩膀,把他抓在手中,他终于移开了停在阿为身上的视线。 方丈站在门边。 阿大朝他微笑,笑容邪肆,把手缠上他的躯干。 柱又问,“是谁?” 方丈说,“是我。” 屋内的人沉默着整理衣衫,阿为把阿二抱在怀里哄,婴儿的哭声慢慢停下,男人推开了门。 “您……有什么事吗?” 柱问他。 方丈垂眸看着他凌乱的衣衫,见他裸露的皮肤上留有一道指痕,明显得刺目。 他说:“我要带幼子入寺。” 阿为在卧室里面哄着阿二,闻言抱着孩子出来,她说,“今天不是说好,叁日后再把他送去的么?” 方丈挥袖,拉着阿大走,“不可再等。” 阿大使力挣扎,在地上拖着走动,红着眼看向阿为,“妈妈——” 阿为上前拉住他的手腕。 “你,你!”她对方丈吼道,“放开我的孩子!” 一道风把她推了回去,力道很大,却并不粗暴,那风将阿大托起,变换姿势落入方丈的怀中。 他说,“你要是不放心,跟来便是了。” 转身就往村头的方向走。 今日没有下雨,地面虽湿,但还算好走。方丈走得很快,几步就走到石凳处,眼见就要出了围栏。 阿为把阿二抱回床上,抚了抚他的脸颊,披上外衣往外走。 柱说,“阿为!” 阿为回过头看他,“我跟着看一眼,明早就回。” 方丈走出阑干外。 长生天7 佛门的高木似有灵性,在夜里微微摆首,和石狮一道迎接方丈的到来。 方丈一路往前,目不斜视,在走到石阶前才停下步子,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女人。 阿为连跑了好几步,行至近前时稍稍有些气喘,脸颊又泛起了绯红。 方丈移转目光,提着阿大入了寺门。 厢房里僧人已就寝,方丈走得安静,他往走廊深处走,拐过弯,阿为突然问他,“要去哪里?” 方丈说:“驱邪。” “这是厢房啊?”阿为问他。 她拉扯方丈的长袍,握住阿大的胳膊,她说,“既然是驱邪,为何不去佛堂?” 方丈看也未看她一眼,继续说,“在内院。” 又往里走了些许,进入内院,只见连排厢房的毗邻处,立有一间额外的佛堂,和寺内中央的拜佛堂比小出很多,看起来是方丈个人朝拜的地方。 阿为松开手。 她一松手,便失去对方丈的阻隔,方丈只身向前,衣袍翻飞,留给她一个背影。 他们来到了内室的佛堂。 红色的蜡烛在架上排开,佛祖庄严,红烛的映衬下,教阿为莫名有些心慌。 她才刚刚踏进门内,就听得一声惊雷乍响,吓得浑身一震。 但方丈毫不在意,抬眼往上空一扫,第二道电光须臾隐没,好久没听到接下来的雷声。 阿为转过视线去看阿大,只见幼子张嘴,正笑容满面地望着她。 这笑容让她觉得诧异,隐隐漫上一个古怪的猜测:阿大并不怕雷,他似乎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声似的。 阿为盯着他看,看到方丈挥手,佛堂的门关上,整个房间的红烛开始颤抖,把阿大的面相照得妖冶异常。 罡风疾蹿,室内的光影旋转,阿为觉得头晕眼花,靠在立柱上站立不住。 阿大飘在空中。 方丈拿朱砂和水,笔尖浸满,于纸上试了个鲜红的“空”字。 写完以后他转身,目光往空中的阿大身上扫,幼子的衣物自动剥离,一件件落到地上。 他在他赤裸的身上画符,自左向右,从前往后,一边写,一边有黑色的气从小孩的身体里溢出,顺着朱砂汇集到笔上,又顺着笔缠绕到方丈手腕,黑烟笼罩在方丈身后。 直到这时候,阿为才信他说的邪祟是真,她才真的信了,阿大是被什么东西缠上。 而那东西此刻正汇聚于方丈身后,在黑影里显露出一个男人的模样,眉目眼熟,目光灼灼,如火般炽热地燎在她身上。 阿为坐到地上,仰头怔怔看着方丈,瞧见僧人满头的大汗,写画时越来越费力,最后一笔落下,黑影贴合他的身体,撞得他一晃。 方丈突然转过脸看她。 阿为身体发软,她手脚并用地走,爬到地上抱起阿大,发现小孩面色潮红,呼吸平稳且安静,隐隐松了口气。 抬头,和方丈对上目光,紧接着有风托起幼子的身体,把他放在了拜垫之上。 阿为不能动了。 她皱眉,侧坐在地上,觉得有股透明的力道将她托起,让她站在方丈面前。 紧接着又将她往上托了一些,让她的眼睛平齐方丈的眼睛,脚悬在空中。 方丈拿食指染上朱砂,朝阿为伸来。 “这是做什么?”阿为问。 方丈未应,他把朱砂点在她的唇上。 气味有些刺鼻,粘稠的液体滑进她的唇缝,有一部分顺着嘴角流下,方丈把手向下,从嘴角开始拭去朱砂,手指落在她的脖颈之间。 食指冰凉,阿为颤了颤,感到点触之间有液体伴着沙粉滚过她的肌肤,食指从颈肩下移,落到她的锁骨。 在他的手触碰她中衣的瞬间,布料抖动,一件件剥离下来。 阿为赤裸着身体。 那些细沙混着水磨在她的身上,她觉得凉,又觉得痒,还觉得有些轻微的痛,像昆虫爬过身体的怪异触感,顺着她锁骨往下,到了乳间和肋骨。 是也要为她驱邪么?阿为胡乱地想,她平视过去,见到方丈平静如水的目光,长袍伏在身上,看起来严谨又颇为庄严,但她却难以抑制地感觉到羞耻。 赤裸的羞辱感攥着她的心脏,阿为想挣扎,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手下滑,走过她一寸寸肌肤。 太痒,太碎,画动时笔痕重迭,力道重了些,晃着她的乳房,阿为觉得胀极了。 似乎又泌了些奶。 “别,”阿为慌乱地说,“我不需要……请您……” 方丈转过身去。 他站在她的背后,将朱砂的笔痕绕到肩胛和脊背,她觉得更痒了,身体止不住地颤。 “我……”阿为说。 她看不见方丈的脸,愈发慌乱,声音带着哭腔。 那舔舐一样的触感在她的背后加大了力度,下滑到她的臀,又往下到了两腿之间,继续往下,他让阿为飘到上空,在她的小腿和脚踝上写。 他握住了阿为的脚掌。 阿为悬在空中,凭本能蹬了蹬,把重力下压,踩着他的手掌。 她说,“太高了。” 他说,“别怕。” 阿为继续说,“放我下来。” 方丈下移着手掌。 他牢牢握着阿为的足,一点点向下缓慢地移,仰头看着她的眼睛。 他们之间隔着距离,一高一低,阿为赤身裸体飘在空中,腿间的花穴在他头顶暴露无遗。 太羞耻了,阿为夹着双腿,有汗落了下来,滴到方丈的额头。 “放我下来……”阿为又说了一遍。 方丈松手,她的外阴擦着他的鼻尖而过,终于落到地上。 阿为拾起衣服,方丈握住她的手。 她抬起头和他对视,看到烛光里他的鼻尖发亮,好像有什么水光。 阿为满脸通红,试图挣开他的手,却没想到他突然用了点力,握得很紧。 “阿为。”方丈说。 他握着她的手,牵到他的胯骨上,带着她抚向他的腿间。 “帮帮我。” 阿为摸到他腿间的硬物。 长生天8 阿为抱着孩子出了寺院。 衣服还没有穿得很好,她跑得很急。 一边跑一边往后望,看见方丈站在室内没有动作,便转过头继续跑,气喘吁吁。 虽有月光,但周遭的环境依然很暗,她的眼睛在转头的瞬间无法适应,仍残存上一眼留下的影相。 影相里烛光氤氲,圣僧站在佛前眉眼慈悲,周身泛着一圈淡淡的光晕,看起来那么圣洁。 为什么…… 阿为握住拳头,觉得手心滚烫,像被火烧过一样刺痛。 她紧紧抱着阿大,一路跌跌撞撞回了房间,柱醒了过来,她便抱着柱哭。 “怎么了?”柱问她。 阿为摇头,头埋在他怀里,阿大被她压住,呜咽着起身。阿为摸着他的额头,小孩眨了眨眼睛,喊了声“娘”,又要睡。 叁个人都困乏,阿为哭得累了,让柱把孩子抱去歇息,自己钻进被子里。 柱抱住了阿为。 “遇到什么什么事了?” 阿为闭上眼睛。 她咬住下唇,环上柱的腰,闷声说了句“没事”。 “方丈看过阿大了?”柱又问。 “嗯”,阿为说,“那我们就不再去寺里了,好吗?” 柱拍着她的后背。 他说“好”。 白天就这样过去,阿为出神了一个上午,洗碗时心不在焉,没留神瓷器从灶台上跌落,她的心里咯噔一声,却见那盘子在落地时转了个角度,稳稳当当地立在了地上。 阿为俯下身捡盘子,直觉有些奇怪。 明明眼看着它落下去的呀? 白日里也是,她和隔壁的新妇一起去河边浣洗衣服,踏着泥地走了一圈,新妇的裤腿上都是泥巴,但她却只有零星的泥点子。 分明走的是一样的路。 到了晚上,她哄阿二睡着,跟柱在床头讲起这件事,柱说,“阿大的身子爽利了,我们有佛祖庇护。”说完笑了笑。 佛祖庇护…… 阿为想起方丈为阿大驱邪,他令她和孩子悬在空中,房间里的烛火无风自动。听说得道通天之人能目视百里。 想到这里,阿为的脸色白了两分。 “怎么了?”柱握住她的手。 阿为缩在他的怀里,柱又说,“感觉你今天脸色不大好。” “是那个日子了?”柱问。 问完以后自言自语,“上个礼拜刚刚来过。” 阿为拿拳头软软地锤了他一下。 柱握住她的手掌,捏在手里揉,笑了笑。 阿为把手放回腰间,柱就顺着这个姿势搂住她的腰,把她按到自己身上。 阿为涨奶,被压得有点难受,说了声“胀”,柱放开,自然而然地揉着她的胸。 他揉得很有经验,力道不轻不重,阿为泌了些乳汁出来,从奶头流到乳房,还在渐渐向下滴。 柱把她的中衣打开,弓下身舔她的小腹,顺着乳汁往上舔,渐渐舔到胸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窗外又下起了雨,雨打房檐,一开始声音还小,等到阿为意识到的时候,雨声已经很大了。 柱把她的乳肉包在口里,松开,又要往上,准备含住她的乳头,突然听到一声雷响。 霎时间整个卧室都被照得极为敞亮,很快闪电消失,房间归于黑暗,但那一声雷到底突兀,两个人都被吓得一震,阿为尤其。 她似乎,在室内亮起的瞬间,看到了庭院的树投在地上的一个影子。 但她来不及多想,柱又重新吻了上来,吻到阿为的脖颈,手向下摸到腿间。 昨夜的欢好被突兀打断,他们都没尽兴,尤其是尚在壮年的丈夫,柱把上身压到阿为身上,手指就要插进穴里。 雷又响了第二声。 阿为推开了柱。 冷汗从她额头滴下,这一次她看清了,庭院里站了个人。 阿为发着抖,她握住丈夫的手,柱抚了抚她的额头,发现她被吓得不清,遂老老实实把她抱到怀里。 旖旎的气氛散了大半。 “我……”阿为说。 柱打了个哈欠,转过脸问,“怎么了?” 阿为思忖片刻,她说:“我那日在佛堂……” 停了一会儿,轻微的鼾声传来,她发现柱竟然睡着了。 怎么会? 阿为坐起来,盯着熟睡的丈夫,她摇了摇他的肩膀,没有反应,柱睡得很沉。 雨声也从大到小,慢慢停了下来,月光重新洒到房间里,阿为转过身看向房间,盯着地上那个影子。 她蜷缩身体,有些恐慌,手仍握着柱的手。 “阿为。” 方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长生天9 阿为披上长衫,穿上鞋子推开门,风把她的衣服吹了起来。 月光里,方丈坐在石凳上下棋,他执白子落在棋盘上,对面空无一人。 阿为走出房间,石板上的水滴溅落,在将要沾上她长裤的前一刻被轻轻弹开。 她走到近前,离石凳有两米远,拢了拢外衫,问,“柱他……怎么了?” 方丈没有回答,只说了声,“坐”。 阿为捏住了长衫外套。 她挪到石凳旁边,见雨后的石凳干爽一片,没落到一点点雨,她又问,“是你让柱突然睡着?” 方丈仍看着棋盘。 阿为跟着看了眼,瞧见白子大势已去,败局明显,而黑子只要再落一子,便能将它苦心经营的局势吃个干净。 阿为说,“输赢已定。” 方丈这时才抬起头看她。 这一眼让阿为蓦地想到昨夜,只觉得自己仿佛重回当时赤身裸体的慌乱状态,有些不安。 她咬住下唇,问:“柱还好吗?” 方丈说:“陪我下会儿棋。” 阿为说:“这棋已经下完了。” 方丈说:“还有一子。” 阿为盯着他的脸看,看到方丈表情如常,神色颇为认真,有些不明所以。 她尝试着拿住黑子,落到圈内,棋子脆响。 周围的环境突然就变了。 落子后棋盘消失,天色暗了下来,月光也消失无踪。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地面呈现半透明状态,好像棋盘一样打着格子,向遥远而没有尽头的地方蜿蜒出去。 她正站在楚河和汉界之间,脚下是水,鞋子也消失了。 阿为有点冷,身上颤了颤,方丈走到她的身边。 他的身体很暖,靠近阿为时给了她温度,她问“这是哪里”,方丈握住她的手。 阿为怔了一下,脸上发热,牵动手肘试图避开,却感觉到他微微用力扣住她的手指。阿为挣扎不开。 “这是我的灵府。”方丈说。 那又是什么,阿为皱着眉头看他,听到方丈继续说,“得道后自成的一方天地,只有我能进来。这里无人打扰。” “可是……我?”阿为想问那我又如何进来,方丈料到了,他说,“你身上有我的灵根。” 阿为又要问,却见方丈用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脖颈,她身上一僵。 渐渐有衣料飘起,她的中衣打开,裸露出身体的寸寸肌肤,那由朱砂写成的符文正泛着淡淡的金光。 方丈说,“昨日给你的。” 阿为尝试用手揽住翻飞的外衣,但耐不住风力,虽然温柔,力道却很大,很快就让她浑身赤裸。 方丈问:“冷吗?” 灵符里自成天地,空气有些湿润,像临近清晨的山里,阿为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她说“冷”。 方丈把双臂张开,他的外袍也随风打了开来,接着他把阿为抱到怀里,两个人在道袍里肌肤相贴。 他的身体果真很暖,阵阵热气燎到阿为赤裸的胸腹之上,又因为方丈突然将手拢住阿为后背,她贴得紧,把乳房挤到他的腹部。 他托住了阿为的屁股。 陡然升到高处,阿为因重力下落,坐到方丈的手上。她看着地面越来越远,只觉得恐慌失措,用力揽住了方丈的脖颈,靠到他的身上。 道袍隆出了她屈腿盘迭的外形。 他们在高空里飞驶,棋盘变得透明,脚下显露出土地的模样来,月光里深山和湖泊一晃而过,棋盘时隐时现,它每一次消失,他们就离前一个地方远上百里,阿为的身下一会儿是山,一会儿是水,一会儿是林立的高楼,最后他们来到城市之中,北平的战事将歇,紫禁城一片肃穆。 方丈落到大殿的高墙上,踩着瓦片走。 阿为环着方丈的脖子,自上而下地俯视着看,看到皇家的禁军换了装束,男人们扛着长枪。 “你想回来吗?”方丈问她。 阿为怔怔地望着方丈。 “叁年前,宫变出逃,从悬崖滚落,柱把你从水里捞出来,带给我看了眼。” “你……知道我的身份?” 方丈揽阿为在怀里,低下头看她,嘴唇碰到她的额头,他问,“你想回来,我可以帮你。” “我……”阿为犹豫着,“我听人说……皇帝已经逃到外境,我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那你想见你的哥哥吗?”方丈又问。 阿为微微睁大眼睛,“他没有死!” “嗯。” 她见到晚清最后的王爷,男人抽着大烟,枕着女人的肩膀,形容枯槁。 阿为埋在方丈的怀里哭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别哭了。” 方丈低下头,嘴唇碰到阿为的眼睛,拭去她的泪珠。 阿为想了半晌,最后说,“我想回家……” 方丈在瓦楞上坐了下来,他们坐在山花的高梁之上,改变动作,赤裸的皮肤在道袍里摩擦,触感温润而细腻。阿为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听到方丈又问,“然后呢?” “早起给阿大煮鱼汤……衣服要洗,农活要做……” 方丈把阿为转了过来。 阿为面对着方丈。 两个人掩在同一间道袍里,都是不着寸缕,这会儿的姿势拉开他们的距离,道袍绷得很紧。 阿为突然想到,一路都是他在问。 她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呢。 “那你……又是想做什么?”阿为低头问道。 好半天没得到回应,阿为在沉默里抬头,只见方丈逆着光的面孔柔软至极。 坐在房梁上的僧人用肩膀遮住明晃晃的月亮,他俯下身,一点点靠向她的唇。 阿为忙说:“你!”方丈继续俯身。 双手仍揽在他的腰间无法脱手,她红着脸又说,“你是出家人,这样不可!” 方丈仿佛并未听到。 阿为咬住下唇加重了语气,“我有丈夫,我们不该这样!” 方丈吻上她的嘴唇。 阿为紧紧闭上了眼睛。 长生天10(h)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长生天11(h)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长生天12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长生天13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长生天14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长生天15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长生天(完)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苹果(短篇,上) 1 夏夜,步行街,五个学生站在鸡排店门口。 “还要等多久啊?” 其中一个男生看了眼手机,对柜台里的工作人员说。 柜台里的人把鸡排丢到油锅,油汤滋啦作响,他抬起手擦汗,回答“十分钟吧”。 “这么久!”男生捏着手机喊。 他转头去看几个同班同学的反应,“电影马上开始了,六点四十五。” 许琦也把脸转向他。 穿着校服,许琦靠在墙边上,后面跟着一个女孩,他对那男生说:“你们先走吧。” 男生怔了怔,说了声“嗯”,只见许琦掏出手机,略一低头,打开手机应用。 “二维码发你微信了”,他说,“你帮我和张果取下票,放检票口就行了。” 男生想了想。 应了声“行”,他向另外两个同学看去,“我们先走?”一边走一边说,他和许琦分开了点距离。 五个人就这样分成两拨。 张果抱着两杯奶茶,跟同桌招手。 “那我就先走了。”她同桌跟她说。 张果点点头。 同桌边走边回头,叫许琦的名字,“把我姐妹完整地带回来啊!” 张果的脸涨得通红。 “什么啊!”她把目光往回收,看到许琦正笑盈盈地看着她,猛地低下头。 踩着影子小声抱怨:“啊,多少次了,每次电影都看不到开头。” 许琦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 张果脸上发烫,小心翼翼地捏着手里的奶茶。 她把其中一杯递给许琦。 “给你买的。”说完低下头继续看脚上的鞋子。 许琦接了过来。 咚地一下插上吸管,吸了一小口,“奥利奥吗?” “嗯”,张果抬起头,“你……不是跟我说,喜欢……” “嗯”,许琦说,“挺好喝。” 张果咬着嘴唇偷笑,喝了口自己手上的,吸上一大口西米露。 许琦看她,张果错过眼睛“啊”了一声,咕哝着说,“看着我干嘛。” “还不让看了?”许琦笑。 他牵起张果的手,反问了一句,“嗯?女朋友?” 张果被他牵着,站在原地脊背发麻,结巴着说“可、可以”。听到许琦笑了笑。 他把手往她手心里挤,摸到女生手上湿漉漉的汗,两根手指插进她的指缝,握着晃了晃。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很紧张吗?” “也没有啦”,张果小声解释,“我手心很容易出汗的……” 想了想她又说,“其实有、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紧张……” “为什么?” “啊……”张果睁大眼睛看他,听到他说,“之前不也一起看过电影?” 张果立刻反驳:“这怎么一样,我们现在在谈恋爱诶……” 许琦笑出气音。 “你笑什么!”张果握着奶茶,拿手背拍了他一下。 “早知道你变成女朋友这么可爱,我就先跟你表白了。” 张果瞪他。 她没跟他讲话,许琦把手贴上她身后的墙壁,低头抵着她的额头,“生气啦?” 张果把头一偏,许琦的脑袋压了下来,他的脸颊贴着她的耳朵。 听到她有点气闷的声音,“那干嘛要等我跟你表白!” 许琦摁在墙上起身,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揉了揉她肉嘟嘟的脸。 她的嘴巴都被他挤开了,嘟起来又粉又嫩,像只小鸭子。 张果摇头晃脑,摇得很轻,依然被许琦捏着。 他突然贴近她的脑袋。 他的嘴唇偏白,轻抿着,看起来有些薄,一点点贴近张果…… “鸡排好了——” 许琦松开手。 2 他接过从柜台递来的四人份鸡排,把东西塞到自己的书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六点五十。 张果捏着手里的奶茶袋。 许琦突然牵起她的手。 他握得很牢,拉着她往电影院走。 一边走,一边侧过头看她,“……还行,电影还要放一会儿广告,我们估计就迟了个片头。” 张果听着点头,跟着他一路往前。 七点的步行街人来人往,街上飘着奶茶和鸡排的香气,吵吵嚷嚷,他们穿过书店、面包店,从来往的人群中挤到商场里头。 坐上了去电影院的电梯。 票在检票口,许琦报了个姓,很快就被放了进去。 张果有点夜盲,一进门就贴到许琦身上。许琦慢下步子。 “看不清啊?”他低声问。 一只手揽住了张果的腰。 张果僵了一秒。 把交握的手松开,她也揽住他的胳膊。贴着他往前走。 “抬腿。” 她抬腿。 “楼梯。” 她走上楼梯。 许琦看椅子上的排次,找到五个人的连排,买得很靠中间。 他搂着张果走到第九排,让她先走。 两个人坐到了位置上。 张果先坐下。她把奶茶放到左手边的杯托上,看到巨大的电影名字从天而降,接着转过场,导演、监制、主演介绍飘了上来。电影院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她把书包抱到怀里,身体沉到座椅里,看着屏幕上的男人藏起房间里的东西。 余光看到许琦也靠上了椅背,他把他书包扔在地上,腿分得很开,靠到了张果腿上。 张果并拢她的腿,许琦注意到,稍微调整了自己的坐姿,一下子坐得很高。 【她是我——朋友的女朋友!】巨幕上的男人这样说。 镜头切到他对面的女人,女人说【哦?】看起来并不大相信的样子。 她看着他身后的女人。 张果和许琦晚来了十分钟,剧情跟得不算太快,慢慢跟上,发现那男的是个渣男。 【我真的和她不熟。】 【你快走吧。】 男人对她使眼色。 他们吻在一起。 张果梗了一下,抬眼悄悄看向许琦,结果发现许琦早就转过了脸正盯着她看,她被吓得愣了。 整张脸迟钝地开始发热。 屏幕上的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张果小心翼翼地吞了口口水,移开目光,许琦也转了过去。 他把他们之间的扶手抬了起来。 拎着张果的那杯奶茶。 张果抬手去抓,抓到塑料袋子的边缘。 许琦举起奶茶喝了一口。 “那是我的……”张果张口,用嘘声讲话。 许琦往右倾,贴到她耳朵旁边说了声“嗯”,气音扫着她的皮肤过去,耳朵根发烫。 许琦把奶茶放回她手心,张口,在她闻到椰汁西米露的味道的同时,也听到他压着嗓子的嘘声,“你的这个比较甜”。 “我……喝过了……”张果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她几乎都不确定自己说没说出口。 许琦的脸靠了过来。 他讲话时带着椰汁香气,甜得化开,声音明明那么小,但教张果听得好清楚。 “可以亲你吗?” 张果的心跳都停了。 一下子就听不到别的声音,看不到其他的东西,感觉电影院整个暗了下来,而许琦的头顶聚着道光。 他的鼻尖贴上她的鼻尖。 嘴唇碰了碰她的嘴唇。 张果紧紧闭上眼睛。 四片唇瓣挨在一起,就贴了一小会儿,还没开始更进一步的动作,许琦就退了回去。 气息横扫,他又一次绕到张果耳边,小声说,“陈甜在看我们”。 张果猛地回头。 陈甜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心虚地移开目光,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散,挂着不怀好意的暧昧。 张果躺回椅背,心跳依然剧烈,没好气地朝陈甜使了个眼色,张牙舞爪的。 她把手垂到椅子上,平视电影院的巨幕,男主角敲开了门,接吻的人分开,【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谈事情。】 【她马上走。】 画面暗了,电影院陷入黑暗。 许琦覆手盖在张果手上。 张果的反应不如之前强烈,她侧过眼悄悄看他,发现男生直视前方,并没有在看她,手上动作却没有停。 他拉起她的手往自己那侧移了移,放到他的大腿上面,用两只手握她的手指。 张果又出了好多汗,把他的手指沾湿,触感滑腻腻的。 许琦把玩她的手。 他捏她的手指,用中指拭去她手心的汗,湿漉漉地在她手背写字。有点儿痒。 又有点酥。 张果从屏幕上分心,跟着点触的笔画猜他到底写了什么字。 一个“我”写完,紧接着屏幕亮了,女主角反身回到房间,重新和男人吻上,拉了灯,昏暗的环境里现出他扯掉她吊带的场景。 脊背白花花的一片。 张果转过头看许琦,只见男生慢慢把头转了过来,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戏谑的表情。 笑得有点儿坏。 张果转过头,咬住嘴唇,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许琦用余光看她,心里软乎乎的,牵着她的手,平靠在座椅上。 一直都是微笑的表情。 3 “没想到是这么个结局,难怪叫《半个喜剧》呢。” “男二也太渣了,最后结局不会和前女友复合了吧?” “还好是开放式结局,不然真的要被膈应到……” 五个人走出电梯,步行街稍稍空荡了些,街边有人卖唱,鸣音停下,电吉他开始扫弦。 许琦站在围观人群的边缘,把书包里的鸡排分给他们四个。 张果拿了自己那份,吃得眯起眼睛,咬到爆浆鸡排里的芝士,含糊着讲:“哇,好吃,就是软掉了诶。” 水蒸气闭在塑料袋里,酥脆的炸鸡发软,口感坏了很多。 “所以就不要在看电影之前买炸鸡啊,影院里面又不让吃。” “可是这家网红店九点就关门了。” 许琦耸肩,拉上书包的拉链,“我一口没吃,书包里都是这股味道。” 张果把鸡排拿在手里,举起来一点儿,“要不要……尝尝?” 许琦笑着咬了一口。 旁边的同学们发出了连续的噪音,“啧”,“别虐狗了”,“我瞎了”。 张果转过头虚张声势地瞪人,气鼓鼓的。 许琦把她揽到怀里。 “不虐你们了,我和张果先走了。” “哇——” 许琦揽着她转了个身,然后放手,咳嗽着清嗓子,“我们走吧。” 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 张果笑着点头,转头和同学打了个招呼,拦下一辆的士。 他们坐在的士的后座。 离得不算太近,手拉着手,许琦把手肘搭在车门上,看镜子里的张果。女孩子在偷偷看他。 他笑着转过头,挪了下屁股,靠得稍微近了一点,听到她说,“我……” 声音太小,许琦没有听清,只看到张果的耳朵红了,说完以后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许琦说:“抱歉抱歉,你声音太小了,刚刚没有听清。” 结果张果抿起嘴巴,好半天都没有继续讲话,捏着自己的书包。 她的脸红扑扑的,许琦上手揉了揉,觉得她的脸很烫。 他拿胳膊蹭了蹭她,说:“再说一次,刚刚没有听清。” 张果慢慢把嘴巴贴到他耳朵边上,她说:“我爸妈出差……” 声音依然很小,许琦抬眼看后视镜,镜子里的司机目不斜视。 “我家今天只有我一个人。” 许琦愣了一下。 他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张果望着他,看他什么都没说,满脸通红地转过脸去,把头靠在前面的车座后背。 许琦反应过来了,伸手拉她,张果没给他拉动,反而把额头塞进车座和车厢的缝隙里去。 许琦把她掰了过来,把她的脑袋揉到怀里,揉到一团热气腾腾的红色面团,又很软,又很烫,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真巧,我爸妈今天也出差。” “想我去你家?” “还是想去我家?” 碍于司机在场,他讲话压了点嗓子,听起来有点哑。 他说:“……嗯?” 苹果(短篇,中) 4 张果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牙刷、毛巾摆在茶几上,塑料袋里只剩一条新的内裤。 她把袋子卷起来捏在手里,跟许琦一起去了厕所。 许琦站在厕所门口给她指洗漱台上的杯子:“嗯,你可以先用我的杯子,这个是我的。” “毛巾……毛巾你买了”,接着许琦走到厕所里面,拿起架子上的瓶子看了眼,“沐浴露是这个,洗发水……” 他转了个身,“你洗头吗”,一边说,一边撞到正挤进厕所的张果身上,手臂自然前倾,抱了她满怀。 许琦收回手。 不太自然地移了移,他指向浴室外面的柜门方向,“……吹风机放在那里。” 张果贴在他身边,跟着他移,转头看到柜门,她说“哦”。 两个人堵在厕所门口。 许琦往左边准备出门,张果往右边刚好准备进门,两个人移到同一边,抬起头看对方。 “你先。”许琦说。 “你先……”张果同时说。 许琦低下头笑了笑。 笑得有点夸张,扶着门板把肩膀塌了下来,他把脸贴到张果脸边。 张果捧着他的脸,“笑什么……”话没说完,对上视线。梗了好半天。 她看到他的眼神带着零星的笑意,盯着她的目光赤裸又直勾勾的,像在看什么吃的,带着一种类似饥饿的情绪。张果开始感觉到紧张。 许琦按住张果的后脑。 没有停稳的气息拂着她的绒毛,拂出一片细小的痒。张果在沉默间闭上眼睛。 闭得很紧,一瞬间停止呼吸,心跳很快,她开始站不稳了。 许琦把她按到了墙上。 吻上她的嘴唇。 唇瓣挤在一起,他含住她的下唇,用舌头舔她,舔得很轻。 他按着她的后脑勺。 动作由轻到重,手指慢慢往后,到了耳朵,再到脸颊,擦拭他在她脸边留下的口水印。 张果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衣摆,把舌头往外伸,碰到他的舌尖。 他顺着张果打开的缝隙往里,挤到她的口中,舔舐她的嘴唇,吮出一丝甜味来。 很怪异的甜,说是味道,更像一种感觉,愉悦而甜蜜,让人有些眩晕,痴迷,很想继续,很想再多拥有她一些,手上加重了力道,把她揉到怀里。 贴得再紧一些。 直至她胸前的柔软完全贴合在了他的身上。 又娇又小的女孩儿,胸前两处饱满极了,不太能支撑一样压在他的胸前,被他挤得变形。 他想摸一下。 双手往下,许琦把手搂上她的腰间,握得很轻。 她在啃他的嘴唇。 咬得细细麻麻,同时用嘴唇去含,总是啵出水声,听起来像在吃什么水果。 许琦摸到她的胸。 手仍在身体两侧,他还没来得及握一握,只摸到边缘,贴到一点点柔软,水袋晃了晃,他就突然硬了。 下身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被她的下腹压住。 许琦松开了她。 他擦拭嘴唇,掩住半张脸和狼狈的表情,喘气。 “你热不热?”他问。 问完有点儿后悔,他又问,“你饿了吗,想不想吃东西?” 张果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一样,脸上泛着春色,嘴唇上水光荡漾,开着一条窄窄的缝。 许琦移开目光。 “我饿了。” “我给你弄点吃的。” 5 许琦点了烧烤的外卖。等外卖的时候他们开了盘王者荣耀。 许琦大号王者,重新在新区建了个小号,带着张果虐菜。 “狄仁杰让我跟着他。” “没事,让他先苟着,我们等下再去支援他。” “好。” 许琦带着她蹲在草丛,把对面的打野阴掉以后,火速支援下路。顺带把龙打了。 14:3。 “你都不要我奶的,自己就吸满血了。” “我要呀,要不是你,刚刚我就死了。” “骗人。” “不骗你,你看你数据,10.3,银牌辅助,说明你很厉害。” 张果长长地“哦”了一声,“下盘不玩蔡文姬了。” 许琦问她:“那你玩什么?” “明士隐吧。” 许琦说“好”。 张果开局就给许琦链上了技能。 许琦带她绕到对面蓝buff,蹲走了对方的打野以后,他说,“你知道吗,明士隐这个技能,又被叫做狗链子。” 张果盯着屏幕,跟不太上许琦的走位,应了声“嗯?” 许琦支援中路,越塔强杀对面的法师,张果迅速奶了他一大口,敌方打野和辅助赶来支援,许琦闪现开大,叁杀。 他抬起对她笑了笑,说,“所以说你牵着我,我被你溜,疯狗全场咬人。” 张果脸上一红,低下头继续看屏幕,发现他跑得太快,技能断了。 许琦突然坐近了些,拿手臂贴着她的手臂。 他说:“栓紧点啊。” 烧烤店送了两瓶果啤,一瓶白桃口味,一瓶百香果。 张果问许琦喜欢什么口味,他说都可以。 张果拿了白桃。 度数比较低,喝起来跟饮料没差别,她觉得味道不错,一整瓶都喝完了。 羊肉很嫩,牛肉也不错,他们的口味都偏辣,吃得汗涔涔的。 “热吗?”许琦问她,他把空调又调低了两度。 “不用啦”,张果说,“主要是出了汗,洗个澡就好了。” 她帮忙收垃圾,许琦把她手里的垃圾袋提走,“我来就行了,你先去洗澡吧。” 张果“嗯”了一声,拿着毛巾、牙刷,还有内裤,突然想起来…… “我没有带睡衣。” 许琦站在原地想了想,问她:“你穿我的T恤吗?纯棉的,我睡觉也穿这个……” 张果连忙点头。 许琦笑,“你去我房间柜子里找,随便哪件都可以穿。” 他用纸擦掉桌子上的油,继续收拾垃圾。 张果去到他房间。 他的房间有两个连排的柜子,张果打开第一个,发现里面有十来件T恤,挂得很整齐,颜色都偏灰。 张果挨个摸了摸,拿了件最软的出来。 她接着去看第二个柜子,柜门一模一样,应该也放了衣服。 还没有看到他的校服呢,张果想,她打开柜门,发现里面的衣服装在一个个塑料袋里,把整个柜子堆得很满。她从不太透明的塑料袋里,看到里头的羽绒服和牛仔长裤,发现这是他的冬装收纳柜。 准备关上柜门时,张果从两个灰扑扑的塑料袋缝隙里,看到一个蓝色的东西。 她伸手,把那个蓝色的小盒子取了出来。 看到了,一盒拆了包装,还剩两片的杜蕾斯。 6 烧烤的木签把塑料袋戳破,许琦套上新的塑料袋,把垃圾放在门口,又得返回去收拾地板。他去厨房挤了些洗洁精在纸上,蹲下来用纸擦,然后拿拖把拖了两遍,一整趟下来,过去了大概有十来分钟。 把拖把放回厕所的时候,许琦才想起来,张果还没有从房间里出来。“找个衣服怎么花了这么久”,他边走边说,走到客厅,看到自己的房门敞开,张果坐在床边发呆。 不是玩手机,也没在看什么东西,她就是坐在那里发呆,双手垂在两边,头略低垂,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 许琦皱着眉头走了进去,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怎么了”叁个字问到一半,他看到张果手边的杜蕾斯。他比她高一个头,站在床边,视线从她的头顶开始扫,直接就落在那盒蓝色的盒子上。 许琦立刻就懵了一瞬,心跳加速,脸上开始发烧。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做何反应,把手搭在张果肩头的瞬间,他明显感觉到她的僵硬。 女孩不太自然地转过身,慢慢抬起头,许琦后知后觉…… 那盒套子用了几片,瘪得很,明显不是刚刚买的。 他看到张果哭了。 许琦手足无措,他慌乱地坐在她的身边,拉住张果的手。而张果软软地抽回手,哭着抹眼泪。 她哭得小声,低低地啜泣了一会儿,没拒绝被他抱着,靠在许琦的肩膀上问他,“你是不是跟江宛谈过?” 张果想了很多。 她想她和许琦认识了两年,是高中同班同学,她没有在一中的初中部上学,但许琦是直接从初中部升上来的。班上那群直接从初中部升上来的同学,虽然高中分在不同班上,可认识得久,比寻常同学要更熟稔一些。她听他们说过许琦和江宛的事。 在她还和许琦是朋友的时候,她也隐约向他打听过一些,男生说得含糊其辞,既没说他们有没有在一起,也没说他对她是个什么态度,张果藏不住事,直接就问了,“那你喜欢她吗”,他回答说“还行”。 还行,就这两个字,她耿耿于怀到现在,以至于叁班和五班教室连排,她每逢课间遇到江宛,在厕所排队时站在江宛后面,都要心酸上好一阵子。 江宛比她成绩好,张果难受,江宛比她瘦很多,她也难受,江宛性格开朗,大大咧咧,朋友很多,她爱哭,又有点娇气,她也觉得难受。 看到没有用完的避孕套,张果立刻就想到江宛。如果她和许琦是男女朋友,如果他们做过,如果许琦曾经这样吻过江宛,贴在她身上的话……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脏被人紧紧攥住,她疼得一抽一抽。 许琦说:“没有。” 张果抬起头看他,眼里有点儿刻薄的恨意,“没有谈过,你们没有谈过,就上了床吗?” 许琦大惊:“没有!” 他抓住张果的手,说话语气变重,“你在想什么啊?!我根本没有跟她做过。” 张果捏住避孕套盒子扔在他身上,“那你说这是什么?” 盒子弹开落到床上,许琦握着她的手力道松了片刻,沉着脸,他没有讲话。 事实上许琦根本没想过会在这里看到套子。一开始他以为这是张果买的,后来看她反应意识到不对,莫名其妙了一会儿,直到现在才慢慢想明白过来。 许琦动了动嘴唇,眼神飘远,看着卧室墙面。那里原本放着父母的结婚照,现在空空如也,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张果站了起来。 她哭得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说话都有点困难,“还、还有……别人……对吗?” 许琦摇头。 “你……骗我……” 许琦也红了眼睛,“我没有。” 张果扶着柜门往外走,站在门口狠狠地看他,“那你跟我解释啊!” 许琦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你信我。” “你要我怎么信你?”张果用力扯出手腕,“你连个解释都说不出来!”她转头就往外走。 走得很快,边走边哭,她咬牙,用力擦去泪水,拿了手机和书包,返身回到玄关。 打开了门。 “张果!” 许琦站在客厅,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他说:“那是我爸的。” 他往玄关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他说,“他出轨了,带别的女人回家,不敢让我妈知道,藏在我房间的。” 许琦把门关上,抱着张果,连同她怀里的书包一起抱住,轻抚她的后背,“你别哭了好吗,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没有跟别人做过……” 张果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她的睫毛上沾着泪水,眨眼的时候晃了晃,落在许琦的手臂上,她慢慢把手贴在他的身上,松开书包,搂住了许琦的腰。 苹果(短篇,下) 7 一直到洗澡的时候,张果都在想这件事,她在想当时许琦说那句话的表情。 一路朝她走过来,因为难以启齿蹙着眉头,脸色很沉,他张开手臂揽她,试图解释,声音却温柔。 张果套上他的T恤,打开浴室的门,许琦在沙发。她坐到许琦旁边。 他看起来神色如常,开了盘游戏,玩到一半看到她出来,抬头,“洗完了?” “嗯”,张果看着他玩,手机里,兰陵王在对面野区蹲人被反杀,屏幕灰了下去。 许琦放下手机,看了她一眼,伸手把她背后的毛巾展开,说,“头发没擦干,衣服都湿了”。 他起来给她找吹风机,张果踩着他脚后跟跟着他走,“你游戏还没打完呢……” “不打了”,他在客厅给吹风机插上电源,让张果坐在椅子上,“本来就是等你才开的”。 吹风机嗡嗡作响。 热风吹得有些烫,他把手指伸进她的发梢,一段一段地拎了起来,动作挺轻,从头顶往下吹,吹到中途,把头发绕过她的耳朵,手指挠了挠她的耳朵尖。 张果想转过脸看他,几次没找到机会,有点懊恼地盯着餐桌上的杯子。许琦吹到发梢。 又吹了好一会儿,他把她的头发拨到胸前,吹后背被打湿的衣服,深灰色的T恤贴上她的皮肤,很明显看到了内衣的带子。 张果说“烫——”,他移开,草草吹完。 张果转过头,脑袋搁在椅背上看他,印着吊灯的光,眼睛又大又亮。 “许琦。” “嗯。” “许琦。” “嗯。” 他揉了揉她脑袋,“干嘛老叫我名字。” 亮晶晶的眼睛对着他眨了眨,张果说,“你名字好听啊。” 他们一起走回房间,许琦跟在后面,T恤下白花花的腿在他眼前晃啊晃,他闻到张果身上散发出来的洗发水味道,有点像柠檬,又有点像甜橙,他觉得特别好闻。 “你睡这,我去洗澡。”许琦转身去拿换洗的衣服,关上柜门。 张果朝他点头。 走出房间前他又跟她说,“你自己玩会手机,我马上回来。” 张果笑了笑,说“好”。 他洗得不久,出来接着吹了一会儿头发,打开房门看到张果靠坐在床头,看到他以后立刻抬头,笑得眯起眼睛。 他想起外婆家养的狗,萨摩耶,每年过年回家打开门,它摇着尾巴扑上来,眼睛就是这么亮。尾巴也摇得很欢。 许琦勾起嘴角。 他坐在床头跟她讲话,“还玩游戏吗?” “不玩了。” “空调温度会不会太低了?” “还好诶。” “吃饱了吗?” “吃了好几顿了。” “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 张果拉他的手,“跟你在一起特别开心”,她把被子掀开一个小角,抬起头问:“你怎么不进被子里呀?” 许琦说:“我再跟你讲会话就走,我睡我爸妈房间。” 张果愣了一下,“为什么啊?” 许琦笑了笑,没说话。 或许是她脸上的失落太过明显,许琦失笑,捏了捏她的脸,“这么想和我睡啊?” 张果的脸红红的,但是没退,睁大眼睛看他,捏他的手指,“是啊,我想和你睡诶。” 心跳得很快,房间的灯也暗,两个人沉默不语,某种不知名的情绪蔓延,很明显,张果把脸贴上他的肩膀,抬头的时候睫毛扫到他脸颊,他的喉结滚了滚。 他说“好”。 8 许琦最后调了一下空调遥控,关上廊灯还有卧室的睡眠灯,摸着黑钻进被窝,和张果分开在床铺的两边。他握着她的手。 张果叫了声他的名字。 许琦说“嗯”,藏不住地笑,“叫我干嘛”。 张果说,“对不起。” 许琦慢慢反应过来,伸出手揉了揉她脑袋,“这有什么对不起。” 张果看着他说:“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我觉得很难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你不想告诉我,我现在就忘掉,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许琦说:“没事。” 他停了一会儿,也转过身来,和她面对面侧躺,离得稍微近了一些。 他说,“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讲了。” “上次家长会你不是看到我爸了么,你问我为什么没有跟他讲话,是不是和他关系不好,我说是的,当时就想告诉你……” “去年学校青年节临时放了半天假,我回家打开门,看到我爸慌慌张张推开卧室的门出来,卧室有个人蒙在被子里,他让我回房间写作业,我等他让那个女人出来,说我都看到了。其实我也很慌,不知道说什么,我现在都不知道说什么……” 张果揽住他的脖子,和他贴在一起。 许琦说:“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一直没有跟你表白,就是因为我害怕我们会分手。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如果有一天分手,连朋友都做不成,我……” 张果拿手堵他的嘴巴,“不会分手。” 许琦笑了笑,“嗯。” 张果看他笑了,有点着急,她说:“绝对不会跟你分手的。” 许琦说“嗯”。 他抱着她,觉得她好软一团,轻轻地晃,突然就颤抖着哭了起来。 许琦捧她的脸,心里难受,“别哭呀”,抹着她的眼泪。 张果说:“你不要不信啊。” 许琦说:“我信。” 张果说:“那你不许笑。” 许琦说:“好。” 额头相抵,在没有边际的黑暗里,他们沉默地抱在一起。 那会儿,他们只是躺着。 许琦闭着眼睛,在想张果刚刚跟他做前后桌的时候发生的事。她高一时成绩一般,语文很好,物理最差,上课听不懂老师讲的题,问他怎么解。他以前坐最后一排,总是把椅子翘起来坐,一开始不习惯,突然往后移椅子,把张果的水杯打翻,她桌子上的书、笔记本和笔袋都给他弄湿了。 他一直在道歉,张果低下头说没事,他帮她擦,把她的本子拿到窗户上贴着晒太阳,张果转过来笑他,“真的没关系啊……你贴得好搞笑……” 他觉得她笑起来特别好看,有两个梨涡,婴儿肥,肉嘟嘟的,很让人有想捏的欲望。 他看她同桌就老爱捏她的脸,一边捏一边说“你脸好软啊,怎么皮肤这么好”,女孩子抱在一起开玩笑,互相亲对方的脸颊,他觉得没眼看,总是递了作业就转过头去。 但他常常在前面偷偷听她讲话。 其实张果讲的声音很小的,他知道她不是有意让许琦听到,可是他耳朵尖,听到她们女孩子讲悄悄话,说抖音上的谁谁谁很帅,以后要包养叁个小鲜肉,一个美一个壮,身材一定要好,许琦用侧身跟同桌讲话的机会,余光里偷偷看她,活动了两下就会出很多汗,张果体育课跑得最慢,还要包养叁个男的…… 想得美。 他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子动了动,把他手臂拉了下来,抱到怀里,他的手臂贴到她的胸前,挤在了两团胸脯的中间。 许琦问他,“还没睡呢。” 她支吾着,小声说了声“嗯”,她说,“我怕把你手臂枕麻了”。 他说,“没事。” 张果重新调整姿势,抱住他的腰,所以胸贴到他的上腹去了。 两团又软又鼓的东西抵着许琦,他清了清嗓子,“你这样睡舒服吗?” “嗯?”张果抬起头看他,在黑暗里把鼻尖贴上他的鼻尖,说,“你不舒服吗?” 有点。许琦想。 他开始硬了,她的膝盖轻轻抬起时碰到了一下,下身敏感,他被撞得生疼。 许琦翻身仰面朝天。 他说:“还好,睡吧。” 张果牵他的手。 他任她牵着,闭上眼睛,感觉到她把头埋到他肩膀,呼吸扫到他手臂上,水蒸气带着湿。 她的手在出汗。 后来他躺着,身边都是她刚刚洗过澡的香气。他想起她跟他表白的时候。 换了座位不再前后桌,她在大课间坐到他旁边,“喂,许琦”,许琦转过头看她。她把奥利奥放在他桌子上,他接过以后说谢谢,她脸红,紧张,抓着自己的衣角,说:“一个星期了诶,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要给你送吃的吗?” 他有预感她要说什么,也紧张起来,他说“嗯”,她说,“你上次说喜欢可爱的女孩子……你看我,可爱吗?” 草。 没有人比她更可爱了。 许琦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加了点力道,她轻轻挠了挠他。 “你还没睡吗?”他问。 “……你不也没睡。” 他说:“怎么还不睡?” 她说:“……我睡不着。” “你在我旁边,我睡不着。” 9 你在我旁边,我也睡不着。 许琦想。 他平息后又硬了起来,牵着张果的手,想他如果松开手摸她的胸,她会不会害怕。 他想从衣摆撩起她身上的T恤,看她脱下胸罩,躺着床上的样子,想象她红着脸捂住胸前,眼睛湿润地看着他,她会不会哭啊。 他也想学着电影里的样子,翻身压在她身上,握住她两只手,拿下身顶她。 许琦转过头看她,她也看着他,因为夜盲而不得不离他更近一点,张果贴着他的脸颊,把嘴唇靠在他的唇边。 许琦没有说话。 他捏她的下巴,揉了揉,呼吸略重。 脑袋嗡嗡作响,他把嘴唇贴上她的嘴唇,含着她的唇瓣吮吸。 她把腿盘了起来,T恤带了上去,所以他摸到她的腰间的皮肤。 他的手顺着腰间往上摸,摸到她小腹,软软的,热乎的,再往上,他摸到她内衣的布料。 他只往上了一点点,手放在她身侧,摸到的是内衣的边缘,松紧带勒在人身上,肋骨上缘的皮肤凹陷了一条印记。 但他硬得吓人。 张果盘着腿贴在他身上,勃起的阴茎在她腿缝间弹了弹,她感觉到了,身体僵了僵。 许琦放开她的下巴。 他错开脸,大口大口地呼吸,慢慢把腰往后挪。 张果握着他的手。 她握他手腕,从手背贴上他的手,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前。 许琦睁着眼睛,轻轻振动,说话时声音很沙:“你在……干嘛?” 张果侧过脸,她埋了一半的脸在枕头里,一只眼睛也藏了起来,她说,“你不想摸吗?”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说,他甚至来不及分辨她说这句话的语气,整个后脑都是麻的,他想,他太想了,许琦揉了揉她的胸,硬得更厉害了。 他真的揉得很轻,他以为这样可以不色情,但他呼吸乱了,眼睛发直,所以难以避免。 也没办法避免。 下身挺立的阴茎是他的罪状。 他的欲望。 他又开始吻她。 他吻得很凶,呼吸交缠,唇和舌都连在一起,他吻到她口里一些些湿润的甜,手从T恤里面往上,抬起胸罩的钢丝,摸到她的胸。 脑袋鸣响。 混沌一片,他摸得到那种柔软,很滑,按动后回弹,揉了揉就化开,水袋一样,一只手都握不满。 他被她牵到身后,她在帮他解开内衣的扣子,他最后才摸到一点点钢丝,手里一轻,内衣落了下来。 许琦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错开脑袋咬在她的唇缘,哑着嗓子说,“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张果的声音也有点沙,她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他看出一丝妩媚,她说了声“草”。 “许琦。”她说。 “你到底行不行。”她说。 “都到这个时候还问,你是不是……” 许琦把下身一挺,顶到她的胯间。 他眯着眼睛,握上她的乳房,捏住她的乳头。 他听到他叫得很娇。 细细的,小小的呻吟,小孩子似的。 他想起av里那些女人的叫床声,她和她们都不一样,她听起来像个小孩。 她会不舒服吗。 张果把腿盘在了他的身上。 他下意识地撞了叁下,连续的,阴茎撞进她的缝隙里面,他被夹得很爽。 以往用手,他会握得很用力,他会把柱身包满,从上往下快速地撸,带出黏液湿了满手,越握越热,也越来越滑,手心变成一个管道,他会把肉棒塞到里面去。 他知道她也有一个,属于他的管道。 他想进到里面。 他和她交握的手里被她塞了一个东西,塑料袋窸窣,边角很硬。 许琦拿手掌捏,拿手指捏,他捏到了那个袋子的形状。 避孕套。 10 许琦坐在她身上。 被子掀开,女孩的上身暴露,T恤掀开到胸前。她果然拿手在遮,盖住乳头和一小半胸,眼睛湿漉漉的。 但是她没有哭。 她看着他,嘴唇湿润,还留有他的牙印,张着一条小缝,看起来像在索吻。 许琦把她的手抬到头顶。 她的胸失去遮挡,暴露在空气里,波涛一样轻晃。他觉得这样的她美极了,他觉得他好爱她。 但许琦坐着没动。 他问她,“你会后悔吗?” 张果捏他的手指,反问他,“你会后悔吗?” 许琦笑了起来。 他脱下张果身上的T恤,把她的胸罩扯开,揉她的胸。 张果扯他的T恤,把手从里面往上探,摸到他的腹肌。 许琦脱掉衣服。 他露出他精壮的上身,胸前的汗顺势落下,她摸到一片湿热。 张果的手抓着他的内裤,他把手盖上她的手,带着她从内裤边缘到中间,握住他的性器。 她握不满,那物冒着热气,几乎烫手,还硬得吓人。 他带着她浅浅地套弄了两下,问她,“还满意吗?” 男人真的对自己的性器有种迷之自信,张果又没见过其他的,她无从比较,只知道他突然脱下裤子,她目不转睛地看,看到他露出的阴茎,比她想象的丑上好多。红黑红黑的,从浓密的毛发和皱巴巴的阴囊间翘起,立得很高,青筋四起,看起来有些吓人。 张果露出了一点点畏缩的神态,许琦捏她下巴,拿肉棒隔着内裤往她穴里插,“现在知道怕了?” 他也不知道插到了哪里,凭直觉进打开阴唇,进入受阻,龟头被吞了一点点,很难再进。 但张果发出一声闷哼,娇滴滴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她说,“嗯。” 她说嗯。 许琦气到失笑,拔出阴茎,“那快睡,别撩我了。” 他准备把避孕套放到桌子上,也想从她身上起来,张果突然抱住他。 她的腿勾住他的腰,抱着他的脖子,把肉棒往他们之间挤,贴到他和她的腹间。 她说:“你果然不行。” 许琦咬她的嘴唇,把她左边的腿抬折迭起来,一把扯下她的内裤。 他推她躺到床上,没有内裤阻挡,直接插到阴唇里面。 张果崩得很紧。 他进不去,感觉前面是堵平软的墙,哪里似乎都有孔洞,但都进得不深。 而张果抖得很厉害。 他摸她的脸,小心翼翼地吻她,他说,“张果,你不能后悔。” 她说“好”。 他把她压在身下。 盘起他的腿,他跪在床上看着她腿心,看到蚌壳一样的阴唇,跟嘴唇形状相当。 他用手打开那个蚌壳,里面看起来很湿,有一股浅浅的味道。他说不上那是什么味道,有些淫,他尝试用舌尖碰了碰,张果像触电一样颤了一颤。 “别……呀……” 她不知道她现在的声音听起来到底有多媚,对他又是怎样的吸引力,她无所顾忌地继续呻吟。 还叫他的名字。 “许琦……你……不要……” 许琦抬起头。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把手里的避孕套撕开。他的手在抖,他太亢奋了,肉棒硬得发疼,他也渴,心里有把火在烧,从脊背到后脑,一直烧到他的心里。 他戴上避孕套。 把塑料薄膜套上肉棒,他继续打开她的阴唇,他回忆刚刚用舌尖舔到的地方,拿肉棒往里戳。 硬着头皮问她,“……是这里吗?” 他不知道她回答了没有。 有,或者没有,他往里塞,用力往里挤,终于挤出了一点点缝隙。 他插到里面去了。 他知道自己找到了地方,但是前面太窄,他挤得费力,大汗淋漓。他也不愿意往后退,他进得太浅,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找对地方,只好用手握着肉棒用力塞,一点一点硬挤。 她又开始叫了。 比以往的每一声要更销魂,她真的在叫床,在他的身下。 许琦把手撑在床上。 他从上面俯视她的表情,张果咬着下唇看他,脸颊通红,媚态从骨到皮,在他终于插到里面的时候,不能控制地张开了口。 “嗯……” 他开始规律地动了起来。 她的腿随着他的撞击在他肩头轻颤,他动得很快,每一下都是让人窒息的爽,和用手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觉得她好紧好紧,他觉得自己要射了。 阴囊抽动,他从她的阴道里滑出,许琦怕套子滑落,伸手去接,剥下一小袋黏稠的精液。 袋子上染了些红。 他愣了好半天。 把避孕套系好,许琦环住张果的肩膀,“有没有弄疼你?” 张果小声说,“有一点”。 她说:“太大了,进来的时候好胀。” 她的脸还红,情欲满溢,媚眼如丝。 许琦看着看着,眼神越来越深。 他握住她的手。 午夜,许琦下楼到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一盒新的避孕套。 这是一个很长的夜晚。 (完) 柿子(短篇一发完,兄妹禁忌) 隔老远,俞成就看到那辆白色的丰田,他当时正坐在老屋门口摇蒲扇。那位置是以往爸爸坐的位置,但爸爸现在正躺在里屋的床上,睡得很不容易。直肠癌做手术时已经晚期了,爸爸切了肛门,腹部开了个小口,拿袋子接着排泄物。 俞成一直在照顾爸爸,他看他身上那个粉粉的创口一直长不拢,知道他疼,夜里睡不好觉,翻个身就把袋子打翻,一股子屎的味道。 虽说睡得很不容易,但俞成看到那辆车,知道俞歆回来了,还是走到房间里。他拍了拍正在床头打瞌睡的新婚妻子,“可可,俞歆回来了。” 刘可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俞歆,只看到俞成走到里屋外面,对着爸爸坐的椅子方向发呆。她先拍了拍爸爸,“爸,歆姐回来了”,然后才想起来,爸爸中风以后一直爱坐那个位置,他把镜子挂在了椅背贴着的墙上。 俞成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他再出房门的时候,白色的丰田已经开到门口了,驾驶座上的人开车下来,妹夫向他打招呼,“哥”。俞成向陈屿齐点点头。 俞成和陈屿齐分开在车的两边,他们同时走到车后座,在看后车座里的两人。俞歆和陈馨怡小朋友头靠着头睡着了,傍晚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到她们母女两身上,俞歆的脸颊上映了条光,她慢慢睁开眼睛,先转过头看她丈夫,然后转过头看到俞成,吓了一跳,一张脸由红泛白,怔怔的。 陈屿齐把陈馨怡小朋友抱下了车,小朋友还在睡,俞成跟他说,“可可把我们家的房间清好了,你们睡我家二楼”。 俞歆打开她那侧的车门,拎着个小包站到俞成面前,“那不是你和嫂子的新房吗?”俞成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走到后备箱帮陈屿齐提东西。 俞歆接过陈屿齐怀里的小朋友,指使他们两个男人:“这个这个,是给爸爸的,这个给我哥,这个给嫂子。” 陈屿齐把东西放到房间里,俞成对俞歆摇头,“爸爸……你不用买这些的。”俞歆也沉默,她皱着眉头,像是在看俞成,又像是在他身后的平房,对联从墙上剥落,新刷的白漆留了道红色的痕迹,有点像血。 他们五个人挤在爸爸的房间,房间很小,俞歆抱着小朋友坐在床头,陈屿齐和刘可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俞成站着。其实房间里还有一个椅子,但那椅子放着烟灰缸,俞成也没收,就贴着电视机站着,听到俞歆说“爸爸,我回来了”,抓着爸爸的手掌。 爸爸睁开眼睛,看到俞歆,回应她的话,说“回来了啊”。 他一开口,俞歆就哭,眼睛通红,抱着陈馨怡力气变大,小朋友挣扎了一下,她把眼泪憋了回去,说:“果果,叫人啊,怎么教你的?” 小朋友半睡半醒,恍惚间睁开眼睛,看到人多,抿着嘴巴没讲话,有点怕生。 俞歆也没逼她,她慢慢跟她讲,“记得这是谁吗”,指床上的爸爸,“今年过年的时候给你压岁钱的,你喊他什么了?” 爸爸伸出手,想要摸陈馨怡一下,小朋友往俞歆怀里缩,就是不肯。爸爸轻轻咳嗽了一声。 俞歆放下小朋友,自己坐到爸爸身前,弯下腰听他讲话,他说“俞成”,俞歆抬头看她哥,“爸爸叫你”。 俞成走到俞歆旁边,他顺着爸爸手指的方向看到床尾的柜子,知道那是他藏私房钱的地方。爸爸伸出四根手指,指了指俞歆身后的小朋友,他问他,“四千?”爸爸点了点头。 俞成抬头看着众人,他说,“爸爸留了点私房钱,想给果果。” 他看了看努力蠕动嘴唇的爸爸,他说,“前几天挂水,爸爸好了一些,好的时候他一直跟我念,没有看到果果上大学就走,心里恨。” 俞歆转过头哭。陈屿齐抱着她。 俞成看了他们一会儿,转过头去看陈馨怡,小朋友认识他,叫了一声“舅舅”,其实也在哭,被大人之间的流动的气氛感染,想向俞成打个招呼,但她笑得很难看。 俞成摸了摸她的脑袋。 俞歆留下来跟爸爸讲话。俞成和刘可坐了一会,前后脚回到到厨房,开始弄饭吃。刘可在弄,俞成打下手,菜都切好,他走到房门口翻了翻俞歆拿回来的东西,一堆叫不上名字的补品,鱼肝油,六个核桃,还有一盒脐橙。 他拆了脐橙,去皮放盘子里,端给房间里的人。小朋友爱吃,俞歆想给爸爸,俞成看到爸爸摇头,他说,“爸爸现在只吃能流食。”俞歆又开始沉默。 小朋友躲在她身后玩手机,水果忍者开着外音,特效声丁零当啷,爸爸用手指俞成,俞成又一次站到俞歆旁边,贴着她弯下腰,碰到她的手臂。爸爸说他想听戏。 俞成去侧卧房间拿收音机,他才搜好台,俞歆已经在手机里找到了音频。农场的信号很差,她的手机卡卡停停,最后还是让俞成放下收音机,就立在那个放烟灰缸的椅子旁边。 俞成不懂戏,只觉得里面的人讲话声音都好长,一个字弯弯绕绕落不下来,而天渐渐暗,需要拉灯,俞歆和爸爸讲话,一下子笑,一下子哭,陈馨怡又睡着了。 他们吃完饭,大概九点,爸爸说他想睡了,俞成留了下来。俞歆看陈屿齐,她让他抱着小朋友去农场后头俞成的家里睡,她想再陪陪爸爸。 刘可住回后头,给他们爷俩开门。 俞成和俞歆坐在房间里。俞歆坐在爸爸床边,俞成听她跟爸爸讲话。她说:“你当时就应该跟我和屿齐一起住到梅川,农场太小了,医疗环境差,早一点诊出来,一定会没事的。你还这么年轻……” 接着她红着眼睛看俞成,“你也是,如果当年你跟我一起去梅川,把爸爸接过去,他也不至于会这样。” 俞成听着她的数落,看到她越来越激动,捶着自己的腿哭出声音,俞成坐上床沿。他把她抱在怀里,让她在自己怀里哭,她轻轻捶他的胸,头埋了进去,呜咽着。 俞成贴着她的后颈叹气。 爸爸已经很困了,他敲了敲床边的椅子,椅子上连着一个铃,他按了按,电铃在侧卧响起,每回夜里爸爸痛得睡不着,他就会这样把侧卧的俞成叫醒。 俞成立刻浑身僵硬,他放开俞歆。俞歆低着头。 爸爸睡了。 俞成关上房间的灯,站在客厅跟俞歆讲话,她去洗澡,他又切了盘水果,她吃水果,他也去洗,回来以后他往爸爸的房间去,说侧卧留给俞歆,“我昨天换了新的床单被罩。” 俞歆拉他的手腕,她说,“我想和你睡。” 俞成不得不正眼去看她。 她的脸色并不大好,有点憔悴,头发在车上睡乱了,洗过澡披了下来,还有些湿。这是一个夏天,这点湿算不上什么,但她的睡衣贴着胸前,她没有穿内衣。 俞成却说:“好。” 俞成关了侧卧的灯,把俞歆揽在怀里,他们都平躺着。收音机换上了俞歆下载好的音频,俞成听到了句语调从上到下的“娘子——”,俞歆抱着他的腰。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他们都小,刚刚上了高中,周末放假,妈妈让他们帮忙干农活,两个人偷懒,偷偷跑到山上藏了起来。他们藏在一簇很高很高的草丛里。 游泳,捉了条鱼又放了回去,玩得有点累,五月的太阳晒得人舒服,风一吹,狗尾巴草贴在人身上挠痒痒,他们躺在树下渐渐睡着了。 迷迷糊糊听到有女人的哭声,很小很小,像女人,又像小孩,听得俞成脸上发烧。他刚刚上高中,跟同学在课间看过那种片子,他认得这样的声音。他偷偷撩开草丛去看,看到一男一女贴在一起,男的穿着上衣,女的浑身赤裸。他慢慢看清那是隔壁的张叔和后院的周姨,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俞歆也醒了过来,她想问他点什么,俞成抱住她,紧紧捂着她的嘴巴。而俞歆挣扎了一下,觉得有什么东西硌到她屁股,反手握住,她握得很轻,像是才醒,坐在他身上定定地看着他。 风一吹,树叶颤抖,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身上,他捂住嘴没有发出声音,发现那是个柿子。柿子落在他的衣服上,变成一滩泥,橙红橙红,泛着甜味。 俞歆帮他把柿子拿掉,她捏着柿子上半截还算完好的果皮。下半截湿了一大片,顺着俞成的T恤流到肚脐,俞歆越抹,他湿得越厉害,裤子上也都是红的。 她手上还沾着柿子的汁水,很粘很粘,两只手握住他的性器,俞成盯着她的脸。他听到旁边野战的声音。 后来他们做爱,在白日的这张床上。爸爸妈妈干农活,太阳晒在身上,他们一会儿午睡,一会儿做爱,他有使不完的力气,从各种地方学来的姿势,她总是在哭,叫他“哥哥”,他闭着眼睛。 再后来妈妈给俞歆找了个对象,人在城里,是个大学生。俞歆嫁了。俞成又等了几年,等到她的孩子已经五岁,终于和农场的刘可结了婚。 “俞歆”,他叫她,俞歆转过头来。他轻轻吻她的嘴唇。 现在他们做爱,俞成沉默地往她身体挤,床也没怎么震,她也不哭,闷闷地哼。只还是像原来一样,喜欢靠在他的肩头。 俞成喊她,她就应一声,他动得快了点,她喘气跟不上,流着眼泪看他。她还是叫他,“哥哥”。 爸爸下葬了。 俞成这几年在农场养龙虾,赚了一大笔钱,他抬了二十张酒席,整个农场的人都请了过来。 他有了足够让爸爸风光大葬的钱,祖坟和墓地都翻了新的,石狮立了两个,新盖了二层高的平房,配有家电下乡时采买的高档电子用品,他也有新妇,很快就会有个孩子。 而此刻,他正抱着爸爸的遗像,身旁站着俞歆,他们带领着长长的队伍,放鞭炮,锣鼓震天地走。绕着后山走到第叁圈,俞成听到红白喜事的乐队吹着唢呐,因为绕了太久,凑不上歌,吹了首他在婚礼上听过的《荷塘月色》。 俞歆站在他的身旁,两个人并排跪下,对天,对地,对父母。 他们穿着一样的孝服。 久久地伏倒在墓碑下时,俞成想起那个熟透了的柿子。 (完) 长生天番外 其实当时阿为并没有刻意去藏,她就站在那棵树的下面,但陈权没有注意到她,因为他很紧张。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他盯了叁天的中年男人身上,他直觉他的公文包里有钱,这叁天都在凌晨以后回家,喝得烂醉,很好下手。 事实上陈权的直觉并没有错,如果他昨天或者前天动手,抢走那个男人手里的公文包,他可以拿到一沓一万到叁万不等的现金,是那男人刚从牌局里赢来的。 但今天很不凑巧,男人下了牌局以后在大排档喝酒,遇到了熟人,他和熟人讲话,因为醉酒拿错了公文包,一伙熟人将要过来找他,叁个男人正在路上。 而陈权马上就要冲出草丛,强行抢包不成立刻拿出匕首,他会在争执里杀死这个男人,并在其他人的恐慌里落荒而逃。 毕竟他才十叁岁,常年营养不良,又瘦又小,偏偏有一股子巨力。他生来就是为了杀人的。因为他从极恶道里出来,手上染血,命里有债。 阿为在他动身的瞬间也动了,他冲得快,但她比他更快,两个人撞在一起,陈权手上的刀掉到地上,一声金属脆响。 他做贼心虚,立刻去看阿为,只见阿为少女模样,年龄看上去不大,裹着一层蓬松的羽绒服,温暖又无害。所以他不以为意,紧接着就去看那个中年男人,男人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依然晃晃悠悠往小区门口走,再走两步他就要到门卫处了,有保安在,陈权不敢动手。 陈权当即下定决心。他重新握住了地上的刀。而阿为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力气比寻常的成年男人还要大上一些,从小到大,他仰仗这股蛮力惯了,以至于父母和爷爷过世,他凭这蛮力抢大人的钱,没有一个拽不过来的包。但他没想有到,阿为只是轻轻松松握住他的手,他却怎么也挣扎不开。眼见男人即将走到小区门口,后头跟着的熟人赶上,四个男人在他们身边讲话。 陈权的后背全是冷汗。 他又惊,又后怕,又觉得疲惫和饥饿,身上带着病气,凭求生的本能在做事,他知道自己失手,没有钱买东西,他得再去小区跟野猫抢吃的。恶狠狠地瞪着阿为。 阿为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被捂得温热的桃子。 陈权看了看她,她的眼睛一望到底,有他看不明白的很多情绪,但没有恶意,他也是太饿,无暇顾及什么别的,抢过桃子就开始吃,吃到口里一股甜腻的汁水,满手的泥都舔了干净。 即便还是很饿,但现在陈权补充了一点点能量,又变得有力气一点了,他从阿为手里挣扎出来,捏着刀柄,满脸防备地看着她。 “……你是谁?” “我是阿为。” “阿为?”陈权皱起眉头。 阿为蹲了下来,仰视着陈权的时候,她看起来更加无害了,她说,“还有吃的,你要跟我走吗?” 陈权握着刀柄加大了力道。他俯视着她,在她温柔无害的面孔里察觉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来:她为什么力气比他还大?他又不认识她,她想带他去哪里呢? 但看着这张年轻的漂亮的脸,陈权的本能,一种救过他命的直觉,让他告诉自己,阿为没有恶意。他甚至觉得她有些眼熟。 阿为朝他伸出手来。陈权换手握住刀,左手牵上阿为的手。莫名的,他突然就觉得有些安心。 他跟着她站了起来。南方的冬天,风一吹冷得刺骨,他穿着薄薄的单衣,一边抖一边走,额头发热,脸上红扑扑的。阿为把他抱了起来。 陈权被这个动作吓到,他奋力挣扎,几下拔了刀贴在阿为脸上,但这个女人毫无惧色,即便真的见了血,她依然一脸淡然,把他搂到她的羽绒服里面。陈权怔怔地收起刀来。 他觉得她没有恶意,这是一个原因,更要紧的,他觉得她的怀里好温暖,他实在是太冷了,才进来一瞬,就感觉无法离开,他需要这样的温暖,所以陈权抱住了阿为的脖子。 他们共穿一件羽绒服,陈权把脸贴到她被划破的皮肤上,贴到一脸的湿。 他想说声对不起,或者你疼不疼,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依然握着刀柄,握得很紧。他说,“你要带我去哪里?”声音恶狠狠的。 阿为说:“吃饭。”陈权没有讲话了。 他抿着薄薄的嘴唇,皱眉观察眼前的环境,她带他往前走,穿过小区的边上的长街走到大路上,很快走到商圈里面,沿街开了一家沙县小吃,香味传了出来,陈权的肚子在叫。 他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但只有一点而已,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她把他放下,打开羽绒服让他坐在空调底下,跟店员点菜。他听她点了拌面、蒸饺、云吞、豆浆,下意识做出吞咽的动作,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那个背影站在窗口前面,店员说了声“十七块六”,她从口袋里掏,掏出了一迭不少的绿色纸币,她一块钱一块钱地数,最后差了几张,把钱拍在柜台,跟店员说了句什么,店员应了,转头去弄蒸笼,盛了一盘饺子出来。 阿为把饺子端到陈权面前,她说,“你先吃,我出去一下。” 陈权张开手,他想拉住她,他不想让她走,但他没有拉她。他抱着那盘饺子,也没低头,紧紧盯着她看,就这么用手抓着吃。 阿为揉了揉他脑袋,很轻地笑了一下,陈权皱眉,移开,看到她转过身,出了餐厅,她站到餐厅外面。 她取下背在背后的尤克里里,蹲在街边弹琴,面前放了从沙县小吃拿出来的纸碗。她其实没出太远,陈权坐在店里,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到她的身影,她一边弹一边唱,有风吹了过来,纸碗轻轻起飞,她早就知道似的,用脚踩住了。 渐渐有人围了过来。陈权的视线被人群遮挡,他看不到她,眉头皱得很厉害,他有想要出去找她,念头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细想,蒸包上来,陈权坐下来继续吃。 他喝了口豆浆,把吃到口里的面团生生咽下,肚子稍微饱了一点,开始细细地嚼,吃出了一点肉味。他又吃了两个,把剩下的包子装到裤子口袋里,起身要往外面走,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去找阿为,还是要离开这里回到暂居的天桥底下睡觉,他还在想,就看到阿为回来了,手里托着那个碗,已经装有一小半的钱。 阿为看他走出来,问他“吃饱了吗”,陈权的脚步停了一下。他坐回椅子。 阿为补了剩下的钱,又要了两份蒸包打包,她坐到陈权对面。陈权低头吃馄饨,吃完,连汤都喝到肚子里,慢慢抬起头看她,“你不吃吗?” 阿为说“我吃过了”。 打包的蒸包上来,阿为站起身又要抱他,他看到她脸上凝成血块的血迹,抿了抿唇,任她抱在怀里。 他又一次进到她的羽绒服里面,闻到她身上一股很淡的水果味道,而他很久没有洗澡,身上酸臭,还有肉包子的油味,陈权木着一张脸,不太自然地动了动,阿为托着他屁股移了一下,把唇扫过他额头,问他“怎么了?”陈权没有说话。 他没有环她的脖子,靠着她的胸前,眼神往外看,默不作声。阿为没有继续问,自顾自在说话,她说,“怕你没吃饱又给你打包了两笼,嗯,先带你去医院看一下,然后我们再看以后住在哪里……” 陈权想,原来她那两笼包子是买给他的。她知道他病了,她想带他去医院。 陈权又想,她说她要和他住在一起。他转过脸看她。 阿为明明注视前方,却像看到了他的目光一样,把下巴下移,贴到他的额头,“嗯?” 她见他没有讲话,继续自言自语:“你睡一会儿吧,很快就到了。嗯,还要给你买衣服,啊,这样一想确实要找个工作了……” 陈权抿着嘴唇。他有太多问题想问了,一个一个在脑袋里滚过,他把衣服捏得快破了,渐渐松开手。 他一句也没有问。 所以阿为又说,说他回学校上学,说他留了一级关系不大,说她学费要在哪里赚,还说他们可以住在学校旁边。 陈权把头贴在阿为胸前,慢慢垂下眼睛。 他大概是真的病了,从来没有这么虚弱的一刻,可以安心地躺下。陈权听到她说—— “陈权,我们回家。” 是真的吗?她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陈权想。 睫毛轻颤,他一点一点地,闭上眼睛。 铜雀1 这是一家规模不算太大的演艺公司,大经纪人兼经理余霞坐在里屋的办公室,办公室二十几平,奖杯在她对面的柜子上排得满当。她对面坐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短发,眉眼妩媚,气质却很飒爽。那女孩看起来有一点点憔悴,像是刚刚哭过。 余霞对她说,“我建议你还是去。” 她没有讲话。 余霞又说,“你可以中途找个理由走,学校有事,拍摄安排,我帮你找,但你得去,因为他点名找你。” 那女孩依然没有讲话。 余霞身体前倾靠近桌子,她用手撑起下巴,苦口婆心地叫了声对方的名字,“沉韶”。 她说:“当年赵总、你爸,还有你妈妈的事儿,闹得大,圈子里都知道,你大一开始接戏就处处受阻,都是他那里没有打通,今天他点名找你,你去服个软道个歉,握手言和,对双方都是好事啊。” 沉韶轻轻笑了笑。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看不出什么别的,余霞一时也不知是不是讽刺,只见她从怀里摸出一盒蓝莓爆珠,看也没看余霞,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点上,吸了一小口。 余霞沉默了半晌。 全公司禁烟,她的办公室更是,沉韶坐在下位,是她带的艺人没错,但沉韶签了五年,前叁年只进不出,红得遥遥无期,其实只是个新人。可就是这个不怎么红的小明星,余霞她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一直以来处处陪着小心,因为她是殷北的情人。 余霞把手拢在桌子上,她的脸色没变,像是根本没有看到飘升的烟似的继续说:“毕竟你爸妈……去了有叁年了吧?到底是旧人的孩子,赵总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沉韶又笑了一下。这次她咧开嘴角,嗤笑明显,笑出声音,烟在她右手上抖,灰飘到旁边的沙发上。她依然没有讲话。 余霞仔仔细细盯着沉韶的表情,看到她笑容很浅,除了一些陈旧的疲惫感以外,再难看出什么别的。 她想了想,试探着说,“再说赵总也要参加明晚的订婚宴,有殷总这个面子在,他一定有分寸。” 订婚,沉韶飘远的眼神移了过来。 她看着余霞,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男人一身熨贴的西装,背头,肃穆又专注,她想起殷北前天找她。 是前天啊,怎么感觉过了这么久呢? 前天他开车从学校接沉韶去别墅,他说“我们回家”,沉韶跟着他回去,他给她做了顿饭。 他们都很少下厨,沉韶不会,殷北陆陆续续学了一点,一开始做得不成样子,前天那顿看起来准备了很久,意外的好吃。 那场车祸以后,殷北一直对她很好。其实在车祸之前,殷北对她也很好,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们像情侣又像朋友,殷北高傲,一直不肯跟她挑明,而沉韶养尊处优惯了,把他的示好习以为常,懵懂着没发现他的心思。车祸以后她爸妈过世,孪生子哥哥入院静养,如狼似虎的亲人抢夺遗产,沉韶这时候才发现,她能依赖的人只有殷北了。 而前天,正式交往的第叁年,殷北带她回他们两的家,吃完烛光晚餐,他打开灯,和沉韶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对她说, “我要订婚了。” 沉韶抬起眼看着桌前的余霞,“他都要订婚了,你真觉得赵平会有分寸啊?” 其实她的语气相当平静,沉韶讲话,既没有嘲讽,也没有阴阳怪气,表情淡淡,仿佛金主结婚、制片人企图潜规则的对象不是她,而她们正单纯在讲她下一场戏里女二的角色而已。 余霞噎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但你和殷少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就算订婚……他心里也有你。” 沉韶拿右手撑在桌子上,旋转椅一滚,突然离余霞很近,她说,“嗯,我知道。” 她低头一扫,没看到烟灰缸,把右手盖到左手胳膊上,抖下烟灰到地上,“但我从女朋友变成了情妇,这还是不一样的。” 余霞不知道怎么接话,装模作样地看桌子上的文件,她说,“今晚的酒局你还是考虑一下。” 沉韶继续抽烟。 她其实想抽得慢点,但火点上了,她没抽时烟灰也累了长长一条,她一吹,灰飞到眼前,沉韶低下头咳嗽。 还是迷了眼睛。 她想起昨天她堂妹找到她学校,两个人在校外的咖啡馆里面对面坐下,沉瑶说,“姐,好久不见,你变了。” 沉韶不耐烦,起身想走,她说,“你知道我一直喜欢殷北哥的。” 沉韶给咖啡加糖,听她继续说,“你知道我怎么让他同意订婚吗?他以为我想帮你。” “我说殷北哥,你和韶姐是我看着一路走过来的,我祝福你们,这一个月来伯母给你施压让你娶我,我知道你放不下姐姐,我也放不下她。” 沉韶坐了起来。她化的妆很淡,但眼睛天生上挑,总有些媚态,挑眼时尤其明显,她说,“沉瑶,这么多年,你倒是终于变聪明了一点。” 沉瑶柔柔弱弱地笑了笑。她的妆也淡,看起来很素,穿着白色的丝绸长裙,她说,“是呀,所以我来找你了呀。” 沉韶看着她笑了笑,她说,“可你知道,他爱我,所以你永远比不上我。” 沉瑶泫然欲泣,眼睛通红地盯着她,捂着嘴唇颤抖,可明明是哭的情态,她突然尖尖地笑出声音,像刀割在人耳膜。 “但你不知道啊,沉韶,你只知道你爸妈死了,公司翻出了以前的烂账,你把所有遗产赔了进去,以为是我们家做的对吧?” “我妈恨你,恨婶婶让沉家两个兄弟都迷了心窍,她只能做你妈的替身;我爸恨你,恨大伯夺人所爱;就连我也恨你。” “但是,我们家到底是血亲啊,打碎骨头连着筋,怎么会逼你成这样,那些烂账本来是大伯准备带到坟墓里去的东西,除了他,只有一个人知道啊……” “殷伯父做了你爸爸这么久的合伙人,他早就受够了大伯的指手画脚了,捏死你和沉谙哥,就跟捏死蚂蚁一样……” 沉韶放下勺子,扶了扶咖啡杯,她说,“你觉得你随口一说,我就会信?” 沉瑶摇了摇头,笑得很甜,她拿出一个小小的铁盒,将旋钮按下,播放录音。 沉韶听到二伯和殷北爸爸的声音,他们似乎在喝茶。 殷黎:“换血完了,我以为股票至少会跌两个点,没想到反而涨了。” 沉建安:“看来比起我哥,股民更喜欢你一些。” 殷黎:“哈哈,你倒是毫不手软,我以为你对两个孩子,至少有点怜惜。” 沉建安:“沉谙的医药费我一直有看,如果他真残了,我愿意养他一辈子。但嘉林不是他的东西,这是命。命中注定,我会代替我哥,我们才是最后的赢家。” 殷黎:“我不信命。” 沉建安:“你有时候也得信啊,你看我哥,早些年犯的事太多,孩子难得,好不容易生了,矜贵得很,不敢说句重话,一儿一女养成这样,开车撞了人,把孩子从牢里捞出来,又被人报复……” 茶杯轻碰的细响。 沉建安:“……怎么?” 殷黎:“那人自己死了妻子和女儿,发了疯来公司找沉庆安,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怎么知道沉庆安那天要带着一家四口从高架桥走的……?” 沉建安:“……是?” 殷黎:“是。” 沉韶尝试控制自己的微表情,但是没有成功,她浑身都在抖。她不想把狼狈展露给沉珧,低着头在喝咖啡,才喝一口,又苦又涩,继续加糖。 沉瑶在对面轻声笑她,“姐姐,不用你说啦,我知道你信了呢。” 沉韶撕开糖袋,有些白糖撒在她手上,她放下糖袋,看到沉瑶拿了两盒奶精扔到她面前,“对啦,姐姐,说我们家没有帮你也不对,其实我们家帮了你呀。” “你和谙哥想进娱乐圈,我和我妈妈都举双手赞成呢,我妈妈说你们兄妹和婶婶一样,都是妖精的面相,天生当个戏子,在这个圈子,哪里都能自荐枕席。” 沉韶把奶精砸在她的身上,沉瑶学着她挑眼的样子看她,“这就生气啦?” 沉韶走过去扇了她一巴掌,她没还手,就势一倒,带着咖啡杯滚到自己身上,白色的长裙上染得到处是褐色的渍。 所有人都在看她们。沉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抚着膝盖喘气,低头看到一双黑皮鞋走过来,殷北拉住她的手。 他把沉瑶护在后面,转头跟沉瑶说,“你先去车上。”沉瑶哭红眼睛看着他。 沉韶看不见殷北的表情,只看得到他的背影,一身西装站得笔挺,满身的森严,好久才转过头看她,“你昨天跟我说你不介意。” 沉韶用手掰开他握她的手,她说,“……我想冷静一下。” 殷北说,“好,但下次……你直接找我。” 沉韶努力忍住不看他,但她没能做到,抬起头,她看到他的表情,眉头微蹙,沉默着,眼底里有失望的神情。 沉韶的烟烧完了,烟灰落到手上,她被烫了一下,却没立刻吹掉灰。等她吹完烟灰,她的右手手心留了一条红色的印记,冒着热气。 她说,“我想好了。” 余霞抬起头看她,但她没直说,既没说她要去,也没说她不去。 反问了一句,“你知道我爸当年为什么打赵平吗?” 余霞不明所以。 沉韶把烟摁在自己手心,很轻很轻地笑了,“他搞女人,性虐,之前在人下面塞了两个高尔夫球,去医院取出来的,我爸受不了这个,他连想一下都受不了。” 她起身,烟从她手心里落下,她说, “今晚我一定会去。” 铜雀2 绿灯,保姆车慢慢启动,继续往前开,沿街的绿化带虚晃着倒退。 沉韶补完妆,把镜子装回手包,坐在车上假寐,车走上高架桥开始提速,眼前的画面重迭,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恍惚间,她看到一辆跑车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疾驶,因为跑得太快,车尾卷出风,像一道橙红的闪电。 她记得那也是个夏天。 沉韶和殷北坐在后座,开车的是沉谙。他一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搁在敞篷的车门上,收音机放的是他刚刚得奖的那首歌,他们在空旷的高速路上荡来荡去,这首歌就这样跟着炸了一路,燃着风,燃着轰鸣的跑车,一路蹿行,畅通无阻。 这一年他们十七岁。匿名发了唱片,获奖,顶级乐评人发来邮件,邀请他们参加来年的格莱美现场,以创作者的身份。她和沉谙拥有一切。美貌,才华,金钱,社会地位。他们在庆功宴的夜里飙车疾行,把深夜的高速公路都灼得发红发热。 就这样撞上了那辆一家叁口的车。 母亲和小女孩当场死亡,沉谙把还有一口气的男人抱上车,男人被救了回来。 妻女死亡,那个男人不接受任何的补偿,一心想要沉谙偿命,但深夜的高速公路监控模糊,一方超速,另一方疲劳驾驶、突然转向,责任对半,沉家出钱出力,再加上沉谙尚未成年,只关了一夜就回了家。 后来沉韶每次回想,她都觉得,她和沉谙的人生停在了那个上半夜的庆功宴里,此后再没有往前挪动一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好像只是把眼睛睁开,她就坐在了这里。 那个男人实施自杀性报复,第二场车祸发生的时候,沉韶被沉谙抱在怀里,她失去爸爸,失去妈妈,失去哥哥正常的右手。 什么也没有了。 上半夜的庆功宴,他们一伙人在泳池里玩骰子,托盘被浪打得摇摆,不停有红酒混入泳池,骰子一掉,他们找不到,说要出去玩。 是殷北提议,要他们去飙车。 她和殷北在一起叁年,她爱他又恨他,耿耿于怀。 而昨天,在殷北爸爸和她二伯的录音里,她听到了那个秘密。 害死她爸妈,让她一无所有的人,是她委身叁年,也爱了叁年的人的爸爸。 保姆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沉韶走下车,看到旋转的玻璃门上映出的自己的模样,长腿摇摆,皮肤白得像瓷,空有美貌一无所有的时候,她不过是他殷北的情人,玩物,凭少年时的爱意和愧疚走到现在,往后的每一天,都将被他越爱越少。 她真的没什么能报复他的。 所以沉韶勾了勾唇,她扭腰往房间里走,坐在赵平身边。他灌她酒,她就喝,他摸她腰,她就把身体贴在他身上,在他身边娇滴滴地笑。 她一杯接一杯地喝,听桌上剧组的人调侃,几乎不接茬,自顾自笑笑,满心想的都是殷北在订婚宴以后找她,脱下她身上的衣服,看着她伤痕满布、带凌辱意味的身体时,露出的表情。 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啊,沉韶只是一想,就激动得浑身颤抖,瞳孔在缩,兴奋得无法自抑。 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烂招,真他妈恶心。沉韶笑。 但也真的……有用啊。 · 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了,去厕所吐过一次,从怀里掏出房卡,在十八楼挨个开始数房号,房门上的数字都是飘的。 她停在1808,把房卡贴在门禁上,嘀嗒一声,房门打开,总统套房里男人在隔间打电话。玄关视野不好,她没能立刻跟他打上照面。沉韶的头很晕。 她关上房门,也没直奔主题,先去了一趟厕所,蹲下来又吐了一会儿。 她吐完,漱口,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把妆卸了。冷水降下燥意,她对着镜子看了看,里头的女孩还跟十八岁一样,青春清纯,带着个黑色的choker,眉眼上挑,又很欲。 沉韶扯起嘴角笑了笑。 她把手包放在洗漱台,拿出一个透明的药盒,是些助兴的小玩意,说是春药,但药效她不清楚,只要能出点水就好,她不希望太痛苦。她需要的是看起来痛苦。 沉韶捧了把冷水喝下,她又等了一会儿,等到药效混着酒精开始起作用,她才推开厕所的隔门出去,看到沙发上男人的背影。 重影迭在一起,衬衫的颜色似乎比在酒席上的要浅上一些。沉韶有种奇怪的预感。 果然,半秒后,闻声的男人起身,转头,沉韶立在原地。 她在他朝她走来时慢吞吞想好说辞,“不好意思,程老师,我走错房间了。” 来人是程厉。 沉韶说完转身往房门口走。 其实饭局里程厉刚刚出现的时候,沉韶就有注意到他,即便当时她所有的心思都挂在赵平身上。程厉一出现,上座的张导立刻起身,整张饭桌上的大小明星和制片一齐起身,沉韶也不得不站起来看他。当时她还没有太醉。 她看到程厉中长发到肩,刘海儿被不均地分到两边,都很长,儒雅风流的模样,戴着金丝的眼镜,他的目光随意在饭桌上扫,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看她身边的赵平,笑得很有礼貌。 这会儿,他把手搭在沉韶放在门把上的手背上,也很轻,礼貌客气的,他说,“没有走错。” 沉韶抬起头看他。 现在她开始醉了,助兴药有点上头,她的脸在发烫。她看他身形高大,衬衫贴在身上,不显羸弱,肌肉有些明显。 她轻轻哼了句“嗯?” 程厉带她往房间里面走。 他只在带她转向时拉了她的手,很快放开,他说,“房卡是我的,是我让赵总给你的。” 沉韶坐到沙发上面。她身上不太有力气,头也有点晕,把脑袋放在手臂上,手臂搭在沙发背看他,她说,“可是,我要找赵总呀。” 程厉不动声色地问,“……找他干什么呢?” 她低下头轻轻笑了笑,不自主地挑眉,一张面若桃花的脸满是媚意,露出了一个不可言说的表情。 程厉脸上依然是笑的表情,但他迭起长腿,身子向后靠,慢慢俯视着沉韶。房间里的温度像是突然冷了几度。 沉韶从怀里摸出手机,摇摆着往阳台走。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她对程厉说。 她在阳台给赵平打电话。 赵平接了,他说他已经离开酒店,今天临时有事。 沉韶坐在阳台上扯了扯酒店的盆栽,跟对面打直球,“程老师对我有意思?” 对面没有否认。 她冷笑了两声,“赵导可真会成人之美啊。” 她说得毫不客气,但那边意外的没恼,只一个劲儿夸程厉的好,“有他在,你女二的角色肯定稳了,不需要我多此一举。” 沉韶挂掉电话,发呆,一会儿在想殷北和沉瑶的婚宴,一会儿在想程厉,她想程厉摄影出身,剪辑和服装全能,白手起家,这几年成为圈里的新贵,去年刚被两大影视奖项颁发终生成就奖,是公认的殿堂级美术指导。 她只记得他入了华策的股,富豪榜上有名,但她不记得他有没有结婚了。 沉韶又坐了一会儿,收到经纪人发来的短信,说赵总很满意,提前预支了她这场戏的片酬,十二万划到她的卡上,立刻就被绑定的转账服务划走,填向她那笔不知道多久才能还清的旧账。 沉韶站起身来。 她越来越晕了,药效开始上来,走路不稳,她推开阳台的玻璃门,滑了一下,跌坐到地上。程厉走过来抱她。 她把手勾到他脖子上,脸贴着他耳边。 “程老师喜欢什么样的姿势呀?” 程厉抱着她往前走。 总统套房的床很大,她被丢下来,身体弹了弹,她以为程厉会顺势压下来,结果他转身往窗户的方向去了。 他扯下领带,把窗帘拉好,回过头来开始调房间的灯,白炽灯变成床灯,气氛更加暧昧,空气里带着电流。 她看到程厉取下眼镜,在解衬衫的扣子。 他果然身材很好,赤裸上身,肌肉都健美,逆着光把手撑在沉韶脑袋旁边,隔着距离俯视她。 沉韶勾着他脖子亲。 他没张口,她就含着他嘴唇,亲得迷迷糊糊,把腿盘在他腰上。 程厉终于往下压了下来。 她感觉到腿间硬挺又吓人,形容巨大,慢慢因为相贴的动作挤压她小腹,硌得发疼。 他压在她身上,手指停在她发间,流连很久,见沉韶把手往下摸上他胯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沉韶觉得疼了。又酥又疼。 她听到他的声音冰块一样砸到地上, “什么人都可以,是吗……沉韶?” 铜雀3 沉韶醉了大概有五分,又因为药效混在里面,程厉俯下身在她头顶上讲话的时候,她觉得他看起来尤其诱人。赤裸的上身精干,肌肉绷得紧,总有点孔武有力的意思。沉韶把手放在他胸前。 事实上如果没有喝醉的话,她还可以想起关于程厉的很多事情,白手起家的人多,但能到这个地位的总是少见,不得不说他运气很好。 在沉韶对他有限的印象里,这个男人艺术造诣很高,他为那个电影设计的二十来件旗袍辗转了很多收藏家,拍出过千万的价码。 艺术家嘛,沉韶看他那个样子,戴着眼镜坐在张导旁边,受人敬酒也没怎么站起来,举起酒杯,不管别人压得多低,他就那样一摆,小口小口地抿。她总觉得程厉有些斯文。 但他脱下衣服,两只手固定沉韶的脑袋,不再保持礼貌的微笑,脸色看起来挺沉。突然就有点儿怵人。 她应该作何回应?沉韶想。 是啊,随便什么人都可以。 只要在今天,她和殷北结束的今天。 还没讲话,床头柜上手机震动,程厉仍在看她,沉韶偏过头,发现自己的手机在响。 她觉得自己真的没醉,不然隔了这么远,她怎么一眼就看到殷北的名字,她给他设置了来电的显示,是两个人的合照,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殷北搂着她在看镜头。 程厉坐了起来。 沉韶就势起身,她才刚刚翻过来,准备下床走到阳台,就听到程厉开口,“不用走,就在这里接。” 沉韶转过头看他。 他把她搂到怀里,让沉韶面对面坐在他身上,沉韶坐下,压着他的腿,很难不去注意他腿间隆起的一大块鼓包,硕大的帐篷。 她接起电话,殷北问她,“你在哪里?” 沉韶如实相告,“酒店。” 殷北说:“赵平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你直接回来就好,我在家等你。” 沉韶用力捏着手机,嗤笑一声,“是么?” 殷北:“你和霞光的合同今天起也……无效了。我……不知道余霞是沉建安的人。你回来,我们谈谈。” 沉韶说:“殷总,我说我在酒店,我的意思是,我在酒店房间里,今天可去不了您那。” 殷北沉默了一瞬,“你什么意思?” 沉韶轻声笑了笑,“就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呀,挂了。” “沉韶!”殷北沉声喊她,“你别阴阳怪气,好好讲话!” “你不信?”沉韶笑眯眯地贴在程厉身上,把手机放到两个人耳朵旁边,“程老师,您跟我之前的金主爸爸讲句话呗。” 程厉扶着她肩膀,垂下眼眸,喊了声她的名字,“沉韶。” 他的声音比起殷北更偏清朗一些,就这么轻轻吐字,讲完,把她按到自己身上。 沉韶太燥了,她下身湿得厉害,只浅浅的一撞,她立刻就呻吟出声,手上了没了力气,身体酥了一半,倒在了程厉身上。 程厉挂断电话。 殷北接着打过来,沉韶侧过头,按掉,按到第叁次,她突然把手机拿了起来,用力砸在墙上。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醉酒以后力道失灵,她一丢,手机壳裂成两半,还在亮的手机立刻变黑,手机屏幕碎了。 沉韶呆了半分钟。她缓慢地回过神来,把手勾在程厉脖子上,贴过去蹭他,“嘿嘿”笑了两声。 程厉搂着她的背。 她坐在程厉身上,比他稍微高了一点点,低下头吻他,他抿唇。 “程老师”,沉韶在他嘴唇上讲话,一张一合,“你为什么不亲我呀?” 她抱着他啃,醉醺醺地想,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四年前,她还有大把的时间,还可以玩,可以尽情地快乐,被包养的不是她,而程厉才是那个不情不愿的、被送上她床的小明星。 沉韶捏住他的下巴。被她啃了两口,这男人看起来更性感了,唇上泛着水光,摘掉眼镜以后露出了些凶相,配合裸露的精壮上身,特别的欲。 沉韶拿腿夹他。 程厉托着她的屁股,倾下身,压在她的身上,他在伏倒时关上了房灯,房间里一片漆黑。 沉韶抓着他的腰。 她听到金属皮带扣的声音,程厉拉开她的裙子,把她的内裤褪到一只腿上,他摸了摸她的穴,停了一下。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有多湿,但大概也能猜到,酒精本来就让人兴奋,她又吃了药,药效一直在发挥作用,她早就想要了,只等他进来,她准备得很好。 程厉却没有着急进来。 他在用一种非常平稳的速度脱她的衣服,把内裤放在床头,接着撩起她的连衣裙,一寸一寸往上卷,卷到肩膀,沉韶自然而然举起双手,他突然把头埋了下来。 程厉吻她的锁骨。 他吻得有点重,或许是这样,又或许是助兴药上头,黑暗里触感放大,她变得极其敏感,觉得他的吻好烫。一会儿用嘴唇,一会儿用舌头,她感觉到一种无法忍受的痒,又酥又痒。 有时候她又觉得痛,好像真用上了力道,程厉一边咬她,一边脱她的衣服,把长裙脱到她手肘上,固定了她两只手的动作。 沉韶更湿了,轻声哼着,试图把腿盘在他身上,但他压着她的腿。压得很轻,伴随他亲吻的俯身,腿间的那物戳到她两腿的缝隙里面,她明显感知到了他的尺寸。 有一点点超出预期。 他们都脱光了,性器挨得很近,沉韶总觉得自己稍微往下够一点就能含到,但程厉只是在外面蹭。 他耐心地掀开她的胸罩,帮她从后面解,没解开,又很固执,一直在解,沉韶几乎都要笑了,讽刺地问,“程老师解内衣这么不熟练,女朋友都贴乳贴的吗?” 程厉的动作停了一下,他终于把她内衣脱了下来,手握上乳房,低声笑了笑。 沉韶觉得这药很有些料,她的胸被他粗糙的掌心握住,听他在她耳边笑,不停地在流水。 有点受不住地叫。 “程老师……我想要……” “程老师……” 程厉俯下身。 他的胸膛贴在她的胸上,沉韶顺势张开腿,把他的腰夹得很紧,自给自足往他身上撞,一开始没对准,只把满溢的淫水染到他的龟头上,龟头被弄得很湿。 他在摸她的脸。 手掌贴在她的脸颊,拇指捻过她的嘴唇,又往上移,摸她的鼻梁,眼睛。 沉韶没太能顾及到,她的感知汇聚在下身,终于裹住他的分身,只含了一点,她就觉得好满足,不受控地呻吟出声。 程厉挤了进来。 他一寸一寸往里面塞,媚肉被他撑开,发出侍弄的声响,水太多,声音特别明显,噗嗤噗嗤的。 沉韶觉得脑袋都麻掉了。 他的活和他的前戏一样持久,架着沉韶的腿,震得她立刻就泄了出来。 “啊、啊……”她被撞得颠来倒去,慢慢开始讨饶,“轻一点、轻一点……” “太深了……” 她不知道程厉听到没有,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只觉得眼前炸出一道白光,她身体很轻,飘得很高。 程厉好像对她说了一句话。可她真的听不清,快感太过强烈,她颤抖得不停,绷着脚趾,几近痉挛。 但她感觉到程厉在吻她。 长久地,带着湿润的呼吸,他把唇停在了她的唇上。 ·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沉韶没数过,毕竟她醉了,数也数不清楚,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程厉在她旁边,靠坐在床头看电脑。 沉韶头痛欲裂,浑身都酸,下身酸得发涩,恍惚间看到身旁的人影,转身抱住了他的腰。 “殷……”沉韶开口。 她突然醒了过来。 程厉也在看他,他戴着眼镜,眉眼因此柔和不少,眼神有种奇怪的温柔。 合上电脑以后,他把手放在沉韶的肩头,问她,“睡醒了吗?” 沉韶呆了好半天。 她开口,讲话有点哑,“我想喝水。” 程厉把电脑放下,下床给她倒水,脚踩在毛毯上走,沉韶看到他的屁股,又愣了一下。 她慢慢想起自己昨晚把嗓子喊哑的原因…… 她缠着他换了十来个姿势,从床上滚到桌上,从桌边滚到沙发,再从沙发回到床上,她把能想到的所有骚话都说了个遍。 现在只回想起了其中的两句,沉韶立刻脸红耳热,有点不敢看他。 程厉转身向她走来。 他浑身赤裸,腿间的性器跳动,沉韶移开眼睛,他回到被子里。 沉韶低头喝着水。她有一瞬间的茫然,接着余光看到墙角的手机,思绪落到地上,想到殷北今天订婚。 沉韶把水杯放上床头柜,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问他,“还做吗?” 没有得到回应,沉韶睁眼,直直望进程厉的眼睛。沉韶坏心眼地想,哦,昨天做了太多次了,这男人没货了。 他把她抱到怀里。 他张开腿,让她坐在他身前,将胸贴上她的后背,她被抱得相当暖和。 皮肤温热而柔软,程厉环住她的肩膀,他把脸贴上她的脸颊。 她没注意这情人间的姿势,一心在想殷北,她太想离开这个地方了。 而那男人不知为什么明白她的心中所想,在她耳边提议说,“剧组明天开机,今天想不想早一点过去,A城有个地方很好玩。” 沉韶说好。 铜雀4 出发之前,沉韶回了一趟宿舍,整理要带去剧组的东西,她扣上行李箱,室友推门进屋,她们跟沉韶打招呼。一个说“回来啦?”另一个说“又要出门吗?” 沉韶点了点头,说了句“嗯”,推着箱子往外走。 走到楼梯,回头想起手机坏了,她把SIM卡弄了出来,刚刚落在书桌上没拿,沉韶又折回去取东西。 回到宿舍门口,门虚掩,听到室友在讲话,“时代的殷总今天订婚呐,你们都知道吧?” “那她这是……” “她不是接到《莺歌》的女二了吗,有舍有得呀。” “其实挺好,比起那些上了年纪的制片人,殷北年轻呀,又长得好看,总是不亏的。” “上了年纪的制片人,你是说上次给你递名片的那个哦?他是制片呀?哪个公司的?” “前天你不是还说想要找个糖爹,我把名片给你,你要不……” 沉韶推门,寝室瞬间安静,女孩子低头玩手机,她们用余光看她,沉韶神色如常。 拿上卡以后,沉韶跟室友点了点头,“进组了,晚点回来。” 按下暂停键的女孩重新启动,忙不迭对她说,“哦、好的。” “路上小心!” 车轱辘往前滚,声音隆隆响,沉韶走出寝室楼。 她慢慢往前走,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儿熟悉。 四年前,沉韶十七岁,虽然自己对人生没什么规划,但她爸有,爸爸想让她出国读个艺术类大学,和沉谙一起。后来事发,爸爸死了,她和沉谙欠了一大笔钱,没能力支付留学的费用,她只能在国内上大学。 大一,殷北在她学校旁边买了个房子,把她从学校接了出来,她也是拎着这个箱子。 那时她走出宿舍楼,还没走到校门口就看到殷北的车,正装的男人坐在驾驶座上,敞篷车能把他看得很清楚,他转过头朝她笑,打开车门,帮她拎东西。 说,我们回家。 沉韶站在原地。 程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笔直地站在她面前。 好半天她的视线聚拢,直视面前的程厉,因为夏天穿得薄,她一眼就望见他脖子上的深红吻痕。 沉韶错过眼去。她上了车,迷糊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反应过来,车没有开动,程厉坐在她旁边。 她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没来得及动作,只听到车门开启,司机坐上驾驶座,拿着个袋子递到后面。 程厉拿给沉韶,沉韶目光往下扫,一个新手机。 她接过,说了声“谢谢”,程厉没说话,她观察他的表情,男人垂下眼眸,不太期望跟她有什么交流的样子,所以她闭嘴,从善如流。 拆开手机,调置一会儿,手机立刻跳出短信,一连串的未接电话提醒。她删掉短信,匹配通讯录,下了几个应用,社交应用一经登陆就连新机都卡滞良久,她不耐烦地重启,看到了殷北的留言。 她看了眼程厉,男人坐在旁边目不斜视,于是戴上耳机,播放殷北的语音。 “我在酒店大堂,剧组的人说你早就走了,你到底在哪?” “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接电话。” “那个男人是谁?” 沉韶咧开嘴角笑,余光在看旁边的程厉,开心外露,他睁开眼看她,神情莫测。 “怎么了?” 沉韶没说话,自顾自笑。虽然发展跟她预想的并不一样,但也不赖了。她开心,觉得很爽,直到接到沉谙的电话。 沉韶愣了半天。 沉谙没有上大学,出事以后住了半个月的院,右手骨折,恢复后无法弹琴,他消沉了很久。 后来沉韶一个人处理爸爸的遗产,每天昏天暗地,沉建安给她做了个笼子,她跳了进去,欠了很多钱,沉谙这时候才恢复过来。他很快签了一家经纪公司。 他有才华的,一直都是,早几年只是玩玩儿,现在签约做了艺人,他得迎合市场,做了很多改变,也变得名气不小。 为了还债,他接了一个综艺,这段时间在录制期,沉韶以为他接不到外界的消息。 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殷北要订婚了?” 时间临近下午,天还没黑,其实沉韶已经从宿醉的状态里出来,但她听到这句话,立刻又有点头疼,靠在车窗上,说,“嗯”。 “草!” 沉韶无声地笑了笑。 她没讲殷北爸爸和沉建安设计车祸的事,说,“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嘛”,语气听起来轻松。 沉谙说,“他配不上你。” 沉韶眯起眼睛笑,“是呀。” 沉谙说,“这次,欠的钱还清,家里以前几个小经纪公司还能重启,我这边有人脉,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沉韶想起他卖歌,没日没夜写demo,好些后来大红的曲子都写的是别人的名字,还有他在演唱会上拥抱粉丝,鞠躬说“是你们让我走到今天,我爱你们每一个人”,有点难受。 “哥……我希望你能过得开心一点。” 她又想到上半夜的庆功宴了。几个相熟的世家女孩围在沉谙身边,那些女孩在他们落难后偶有相遇,每一个都冷眼,仿佛毫不认识,但那场宴会里,沉谙用力把她们推开,她们曾争先恐后地爬到他身边。 他把她们依次推到泳池里面,用香槟去淋,淋了她们满身。 沉谙说,“我现在很开心,但唯一担心的是你。沉韶,你知道的,我……养你。” 她笑出声音,说“好呀”。 又讲了一会儿,车身颠簸,她靠着车窗倾身往前,在撞向前面椅背前靠上了一个温柔的掌心,程厉接住了她。 她收好手机,侧转头看程厉,眨了眨眼睛,“谢谢程老师。” 程厉收回手。 他坐在后座,和沉韶隔着中间的格挡,又往车门边靠了一点,似乎不太愿意和她交流的样子,她有些莫名,收回目光,心思放在他身上才一会儿就跑远,总在往殷北身上扯,干脆闭眼,尝试睡觉。 很快就到了机场。 沉韶下车,拖着箱子走到登机口,从门口安检进去,她跟着程厉取登机牌。 殷北站在大厅中央。 她觉得她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微微怔了怔。 手放在西裤口袋里,手指轻捻,沉韶知道他这个动作,他想抽烟了,他快步上前,“跟我走”,握住了沉韶的手。 沉韶用力抵抗,她抽手,抬眼见程厉不动神色地站在旁边,便抱住他的手臂,殷北拉她,她就拉程厉,最后她没被殷北扯动。 殷北站在她面前。 周身气压很低,讲话时带着怒气,他说:“你,跟我回去。” 沉韶挑起眼皮看他,架着手,“干嘛呀?” 殷北磨牙:“我们谈谈。” “这里也行啊,你说呗。” 殷北站着,没讲话。 沉韶往他身前走了一步,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讲话。 “我呢,小明星嘛,换了个金主,以后就不跟你了。” 他把她的腰一搂,牢牢按在怀里,“你知道我们从来不是这种关系。” 沉韶也没挣扎,眼睛一扬,继续在他耳边吹气,“哎,你不知道,程老师比你活好诶。” 腰被殷北捏得发痛,他掐着她手腕,指甲陷入皮肤,渐渐见了血。沉韶皱起眉头。 程厉上前拉住了殷北。 他好像很有力气,捏着殷北的手用力,沉韶即刻脱身,躲到了程厉后面。 他和他对峙,扶了扶眼镜,程厉看了眼大厅中央的时钟,“快五点了,殷总今晚的订婚宴,还来得及么?” 殷北死死地盯着他。 他们间剑拔弩张,不一会儿殷北身后又出现了两人,沉韶认识殷北的司机,另一个男人身材很壮,似乎是保镖一类。 殷北被那保镖靠近,没被碰到,转身跟着他们走了。 走前,他看着沉韶,嘴角溢出了一点粉红色的血,他说,“我等你回来。” 沉韶看着他的背影。 看了一会儿,捏了捏被他抓红的手腕,又重新抬头,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边。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疲惫感。 后来她和程厉坐在候车室,她坐在沙发边缘,揉着脑袋,手里拿着手机,没有再震,她在想以前的事情。 很乱,一会儿是高中时,殷北硬要和她同桌,把她拉到最后一排,上课扯她的头发;一会儿是殷北要沉谙开车,他们在高架桥上飞驰;一会儿是她被人追债,殷北把她抱在怀里,说没事了,没事了,我会保护你的。 有人突然抱住了她。 身体很温暖,怀抱柔软,她现在尤其需要这样的怀抱,所以她也抱住了程厉,把脑袋埋到他的颈窝。 她有点担心他会跟她讲话,问起殷北,或者别的事情,她不知道她要怎么回答。但好在他什么也没有说。 他只是抱着她,抱得很满,让她整个人被包围起来,有点安心。 他身上有种很淡的香水味道。 沉韶慢慢睡着了。 铜雀5 A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呢,当程厉跟沉韶提起时,她第一个想到的是A城赫赫有名的gay吧,全国闻名,以至于这座城市因此有了一些特殊的性向称谓,当然按住不表。但程厉没带她去那里。 也不是骑马、打猎,飙车,她少年时期玩得够多,因为自己组了个乐队,常常去地下乐队玩,程厉说的就不是这种类型。 他带沉韶从机场里出来,沉韶停在接机口,低头玩手机等待司机,结果,不仅没有人来接他们,反而是程厉推走她的行李箱,直接将她带上了地铁。 她在地铁上被挤得脸色苍白,左摇右晃,直到程厉及时给她圈出了一小块地方,用手臂隔开她和众人,她才慢慢缓了过来。她捏着拉杆手足无措地站着,好半天,想起要抓头顶的拉环。 转乘换了轻轨,从地下跑到高台,视野开阔了很多,人一少,沉韶重新懒了起来,躺在座椅上,靠着程厉的肩膀,把他当作人形靠垫。 她没问他要去哪,他就没说,一路上除了带着她走路说了几句“这里”之外,他很少跟她交流,沉韶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之前没包过男明星,殷北和沉谙也没有,年纪小嘛,搞音乐或者极限运动,旺盛的精力被消耗得七七八八,总觉得自己已经够好玩了,异性哪有什么意思,但她认识一个大院里的姐姐,喜欢当红某某男明星,早些年红极一时,这段时间转型沉寂了一些,但依然很有影响力。 沉韶看她包养男明星,带着他出去旅游,玩个七天,有四个半天都是在宾馆里度过的。上一辈的叔叔伯伯她不了解,但听说了不少,男人用权力和金钱换来小女孩的身体,至多再换来一些崇拜感,图的都是类似的东西。 但程厉对她的性欲很淡,白天赶路是这样,昨天在床上也是,她嗑了药,兴奋得不行,一开始没有适应尺寸,后来渐渐弄开了,骑在他身上就没下来,是他听她指示换着姿势,抱着她在房间走。 旅途漫长,沉韶靠在车上玩手机,来回切微信,最终退了出去,开始查程厉的资料。 她想起他女朋友的事情。程老师今年二十九,快叁十还没结婚,但有一个女朋友,也是圈内人士,是个相当有名的实力派女演员。 他们结识于陈导的电影,程老师做旗袍设计兼剪辑,女主角就是影后俞舒。算起来,他们应该交往有叁年了。 沉韶合上眼睛。 再睁眼时,他们已经达到了目的地,从轻轨上下来,夜景被路边的摊贩点亮,他们到了一片四环外的CBD。 当沉韶坐进这片CBD里一间再普通不过的火锅店时,终于忍不住,开口对程厉说, “你觉得这个算是好玩的地方啊?” 程厉点过菜,把菜单递给沉韶,连眼睛都抬,没有回应。 沉韶埋汰他,“你不知道跟女孩子约会不能吃火锅的吗,妆会花。” 程厉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喜欢吗?” 沉韶把菜单递给服务员,她支着脑袋和他对视,“程老师对我挺了解嘛。” 程厉没讲话,低下头看手机,不理她。 她等菜,有点无聊,环视火锅店的环境,发现装潢门面设计得很有意思,隔壁圆桌坐满了十二个人,散场时叫了老板过来,后厨走来一个年轻的女人,沉韶意外认识。 “田怜!”沉韶等她和旁边桌讲完,伸手打招呼。 田怜看到她,面露惊讶的表情。 “大小姐!”她走到沉韶那桌。 沉韶看了眼程厉,起身跟田怜讲话,“田伯伯最近身体还好吗?你怎么在这里呀?” 田怜是沉韶他们家管家的女儿。 四年前,沉韶爸妈过世,沉谙住院,家里亲戚把她逼上法庭,一直都是田伯伯在照顾她。早些年田伯伯承过沉父的恩,这两年因为身体原因手术后去山城静养,依然放不下沉韶和沉谙两兄妹。 “爸爸好多了,他很挂念你啊,大小姐。” 沉韶摆手,“别这么叫我啦。这是你新开的店,连锁做到A城了,很厉害嘛。” “刚开的新店,所以过来看看,早知道你来A城,我应该去接你的!哦,对了,这顿我请,附近有一家店在卖你最喜欢的甜点,我让店员帮你买过来……” “真的不用。”沉韶说。 田怜有点遗憾,“好吧,殷北哥呢,他没跟你一起来吗?” 沉韶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分手了。” 田怜看她表情,知道自己失言,说了两声抱歉,有心想问,皱着眉头,“虽然你不让我这么叫你,但大小姐永远是大小姐。如果当年没有你们家,我们家店也开不起来,总之……” 沉韶听她讲,火锅正沸,余光看到程厉在下菜,安安静静的。 田怜说这片CBD是这两年才建起来的,A城是盆地地貌,四环外有一处温泉,一开始是山,后来有人围着温泉建了一块私人别墅,山路打通,环境适宜,开发商围着这座山建了片商圈。 沉韶闻言去看程厉,他去调蘸料,只一个挺拔的背影,穿上衣服倒显得清瘦。 田怜问她,“你的新男朋友吗?” 沉韶想了半天,点点头。 田怜问她,“你和殷北哥怎么分手了?我以为你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沉韶说,“他订婚啦,你不知道吗?” 田怜果然不知道,问她对方是谁。 她说了沉瑶的名字,亲戚间打官司,田怜这个外人也有耳闻,她一时气恼,抓着沉韶的手,“分了也好,你现在的男朋友我看就比殷北好得很多。” “哪里好啦?”沉韶笑。 沉瑶挠挠头,干巴巴地说,“长得……好看,看起来就是个温柔的好人。” 程厉从她身后走了出来,把味碟放在沉韶那侧,干粉和油碟分开,还真是她习惯的那种。 田怜转过头跟他打招呼,“我是大小姐的……朋友,你好。” 沉韶挑眉看程厉,男人在酒桌上受人敬酒时疏离的表情犹在眼前,他站起身握了握田怜伸过来的手,“你好,我叫程厉。” “你好你好。” 沉韶看田怜的表情,似乎是觉得程厉的名字有点耳熟。程老师从事的电影美术属于幕后,不像台前的演员和导演那么出圈,只在圈里名声大噪,但他前几年得终身成就奖的新闻上了头条,营销号做过他的特辑,虽说热度撤得快,但也让不少人听过他的名字。 她找了个理由让田怜先走了。 程厉和她面对面坐着,吃东西时也很安静,店里换了背景音乐,是沉韶喜欢的有些年代的摇滚乐,她吃得还算开心。 吃完饭,程厉带她在商圈里走,绕了小半圈。 街上人多,一对小情侣穿过他们中间,沉韶被撞到肩膀,程厉推着箱子回头,牵住她的手。 她被他牵着往前走,走到山脚下面,她停在山路下抬头仰望,山路弯弯绕绕,虽不是什么大山,但真要爬上去,那也是肉眼可见的困难。 “没人接吗?”沉韶问他。 “没有。”他回答说。 “你不会真的要我爬上去吧?”她不可思议。 程厉蹲了下来,“我背你”。 沉韶梗了一下,依然觉得难以置信,她试探着把身体贴上程厉的后背,他立刻用手固定好她的双腿,背着她往前走去。 山路修得笔直,仍有行人在沿途观光,程厉背着沉韶,一只手推着行李箱行走,滑轮滚滚,好些人转过头看他们。 沉韶藏起脸,“好丢脸啊,一点都不好玩!” 程厉便沿着树下走。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公路变窄,从路变成阶梯,程厉收起推杆,提着行李往上走。 行人越来越少,再往上,石墙旁立了个标语牌,上面写着:私人领地,请勿靠近。 爬到这里的行人窃窃私语,纷纷猜测山顶别墅的主人,“肯定很有钱”,“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啊”,程厉折身往树林里走,把行人甩到后面,在树林间摸到一个铁门。 开门进到里面。 再往上,石梯转公路,稍微好走一些,程厉重新推着行李箱滚滚而行。沉韶靠在他身上,觉得他走得很稳,一点颠簸的感觉也没有,于是抬起头到处看。 她看到公路边的树交缠,都长得高大,上面挂着零星的装饰。布条在风中舞动,夜里看不清色彩,似乎是深浅不一的黄色。 她在树木的缝隙里看到山底越来越小的商圈,灯光闪亮,行人变成黑压压的小点,树叶扫到她脸上,她挥手打开,树干颤抖,纠缠的布料把树叶带着震动,摩擦出又密集又幽深的响声,好像传到了很高的地方。 沉韶抬起头。 山顶的别墅更近了,房子不算太大,建筑偏中式风格,立了个牌坊,再里面是长廊、厢房,还有一个不小的凉亭。 “哇”,沉韶勾着程厉的脖子,“你比我想的还要有钱嘛。” 他继续往前走,“现在觉得好玩了?” 沉韶如实相告,“一般般。” 程厉低声笑了笑。 她又问,“你不累吗,都背了这么久。” 他拢住沉韶的手力道失衡,稍微把她往里压了压,“不累。” “好吧”,沉韶靠在他耳边,“那你背着,我睡一会儿。” “今天睡了多久了,还困呢?” 沉韶恹恹的,“吃饱了就容易困。” 她是真的困了,到别墅的短短的一小段路程都能再睡上一会儿,程厉把她放在床上,她醒了过来,跟着他参观这间屋子的装潢和摆设。 基本上偏中式,但一些设计和纯古代的建筑又不太一样,牌坊到厢房的路上是一片巨大的温泉池,水是活水,看上去清澈见底。 沉韶立刻就拿了浴巾跑到池子里泡着,她在水里晃来晃去,找到一个视野绝佳的位置,试了几个姿势,侧躺在石块上面时,可以看到山底的商圈,还有山路上飘荡的绸带。 她听到有人下水的声音。 程厉下了水,坐得离她不近,池子旁的灯盏昏黄,他们都笼在一半的黑暗里面,沉韶视线一扫,看到他手臂上衬衫压进皮肤里印出的红痕,他的手依然保持着弯曲的姿势。 沉韶移开目光,背对着程厉玩手机,她照了山脚的商圈,后来她点开商圈的大图,发现他们刚刚走过的几个广场,在这里看去,排成了北斗七星的样子。 沉韶转过头叫程厉,他往沉韶这边走了一点,跟着她往下看。 程厉往另一边指,山林被公路隔开,连着商圈尽头博物馆里的屋顶花园,构成了一个月亮的形状。 沉韶睁大眼睛。 风一吹,丝带摇摆,成了月亮的芒,光线晕开,柔软又绵长。 “哇”,沉韶看他那个表情,试探着问,“是你设计的吗?” 程厉说“嗯”。 她笑了笑,“很厉害呀。” 程厉在她旁边坐下。 她准备收起手机,习惯性地点开聊天界面,发现沉瑶新发的朋友圈。 沉韶的脸色沉了下来。 订婚宴上的殷北正装笔挺,他化着淡妆,眉眼看起来更利。他和沉瑶手腕着手走进大堂。 沉瑶配的文字是,“长长久久”。 她们有太多共同好友了,所有人都在祝福沉瑶和殷北,沉家和殷家终于结成联姻,资产完成翻倍,一时间股票市场波动剧烈,公司估值又上了好几个点。 沉韶放下手机。 她趴在石头上面,程厉坐在她旁边,她心里一口恶气没地方出,抬头问他,“程老师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程厉浅浅地看着她。 她转过身子,自上而下地扫视他的身体,他泡在水里,沾水的锁骨和胸肌非常健美。 她说,“俞老师真的爱你吗,换我的话,我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开放性关系。” 程厉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骤然一听,第一反应是笑。 “我和她没有关系。” 沉韶瞪他,“你的采访我看了,记者问你和俞舒的关系,你没有否认。” 程厉说,“嗯。” 沉韶拿手划水,溅到他身上,“又当又立。” 程厉起身,把她搂住,贴着她的身体。 沉韶挣扎着,在水里力气变软,她蹭啊蹭,感觉到他身上越来越硬,下身站了起来,很懊恼地停止挣扎,被他抱着不动了。脸色越来越沉。 程厉说,“俞舒是我朋友。之前有人想让她做情妇,她请我帮忙,我答应了。我妈妈一直在催我谈恋爱,和俞老师演过几次情侣。” 沉韶说“哦”。余怒未消,她继续拿手波水,程厉轻轻握着她的手。 他们都没有穿衣服,在池水里赤裸相贴,她被他碰得浑身没有力气,脸色发红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一片清明,眼镜仍没取下,泛着潮气。 沉韶取下他的眼镜,亲了亲他的眼睛,程厉捏着她的腰。 “你想做吗?”她问他。 但程厉没有回答。 她又亲了亲他,亲得他呼吸不稳,肉棒跳跃,在水里溢出浊液。 沉韶说,“你亲亲我,我就跟你做。” 程厉把手摊开,左手揽着沉韶,右手放在水池外的石块上。 他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铜雀6 二零一〇这一年,程厉二十四岁,处在人生的低潮期。 国内服装设计抄袭成风,他从国企里辞职出来,有了创业的想法,和大学同学一起开了家小公司。不到两年,共同筹集的二十万花完,四个人离心离德,各奔东西。他重新找工作,在一家规模不大的婚庆公司当摄影师,老板为人刻薄。 中年男人常常把文案甩到空中,稿纸飞得到处都是,打着他的脸落到地上,他得蹲伏在地面,才能把桌子角落的纸一一捡起,他一边捡,一边听着老板破口大骂:“有才华能当饭吃吗?” “没办法满足甲方的需求,你连屁都不是!” 后来有一次大学同学聚会,班长把地点定到他公司旁边,程厉推脱不成,只得硬着头皮去了,看到大学时跟自己表过白的女生带着新交的男朋友,袅袅婷婷,落坐在他的旁边。 他们说起这位男朋友导演的新片,在戛纳电影节上放,影评人评价颇高。 大班成绩垫底的几个同学都回去继承了家里的产业,星二代们在行业里混得都行,程厉本来成绩最好,大叁开始考虑转行,想做服装设计,最后没能保上研,直接工作了。 “现在在干什么啊?”同学在酒席上问。 因为开公司和他交恶的室友帮程厉回答,“就隔壁那栋办公楼的十九楼,搞婚庆摄影。” “这么可惜呀。”同班的女生笑。 “那你会旅拍吗?”她的导演男朋友问程厉,“我弟弟家教老师结婚,给你介绍个生意。” 程厉接过他递来的烟。 再后来程厉喝醉了,跟着他们换到夜店继续下半场。 请客的人财大气粗,带着他们一行人扫荡到B市最贵的一家会员制夜店,他一进去,被浑浊的空气和巨大的轰鸣声弄得几乎要吐。 他去厕所吐了半个小时。洗干净脸,人清醒了不少,外套的里侧口袋还装着下班直接兜到身上的相机,他找到了包厢的位置。 会员制的夜店,本就包厢不多,一共两间,都是透明的,他的同学们在左边包厢里划拳,程厉走得慢,看到走廊的右边包厢里坐了叁个人,其中两个长得极像,似乎是双胞胎兄弟。摇了摇骰子,一个赢,一个输,输的那个掀起桌子,气焰嚣张。 程厉几乎走不动步了。他半醉半醒,视线却很清楚,觉得那人身上有种很特别的魅力吸引着他,无性别的genderless,带着一种来自古典美学里的神人同形同性,完美到让他感到失措。 他有了五个,或者十个灵光乍现,缪斯女神在此刻眷顾了他。 那人推开了包厢的门,擦过程厉的肩膀往厕所走,很快就隐没在夜店的人群里,程厉这时候才想起来拍照。 他拿着相机依然颤抖,茫然地往那人消失的地方看,看了好久,就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她突然走回到程厉面前。 输了猜拳,她换下了一身精致的横须贺夹克,穿着贴身的兔女郎套装,胸脯被勒得很紧。兔子耳朵从程厉眼前跳过,她重新坐到包厢的沙发,坐在地上,一只腿迭在身前。旁边的两个人拉扯她的耳朵,她很不开心,沉着脸扇对方巴掌,打到对方的下颌骨,扬起下巴怒骂。 程厉按下快门。 白光闪现,他的耳边依然轰鸣作响,很快有保安围到他身边,让他交出他的相机。 周遭嘈杂极了,有人大声质问,“禁止拍照没看到吗”,“你怎么把相机藏进来的”,他听不清明,只觉得环境奇异得安静下来,那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挥手让几个保安离开,揪着程厉的衣领,把他带到包间里面,大班同学看到了,一个拍拍另一个的肩膀,渐渐都转过头来。 程厉坐在她对面。 他看到被她掀翻的桌子,请客的新人导演叫的两瓶夜店独家特供的Barolo,在这间包厢里里被摔得七零八落,她拿走了程厉的相机。 “拍我啊?”她问他。 手打在他脸上,力道不重,“我让你拍你了吗?” 程厉没有说话。 她继续往前翻,看到他工作时拍摄的婚礼现场,小公司,跟拍的场景简陋,他拍了新娘的父亲,穿婚纱的女孩子坐在车厢里抹眼泪。 她凑到程厉面前,盯着他看,把相机放在他手里。 她退远了一点点,靠在沙发,仍坐着毯子,手搁在折迭起来的膝盖上。 “喂,再给我拍一张。” 程厉给她连拍了十张。 后来殷北推了他一把,沉韶站起来,掰出相机里的内存卡,把相机还给程厉。 程厉背对他们,从一侧包厢走到另一侧包厢。 他走得很慢,转回头看沉韶,那时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取下头上的兔子发箍,戴到殷北头顶,笑得神采飞扬。 她看到程厉在看她,挑起眉眼,“看我干什么?” 程厉转过身,“你叫什么名字?” 沉韶披上那身刺绣夹克,火红的神鸟掩在身前,似真似幻,火焰一样的翅膀缓缓张开,骤然向程厉袭来。 她没有特意做出风流的表情,无意识挑起狭长的眼睛,“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所以他就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在程厉参加陈导的电影,入股华策,成了知名美术指导的后来,他买下这家店,开了竞标的人意想不到的高价,没有和任何说过其中的原因。 他常常梦到沉韶,她就是缪斯女神降临在世间的凡胎肉身,惊艳决绝的一眼已经是神之恩赐,他不应该奢求。但他常常梦到她,梦里她是女人的情态,他拥有了后来的一切,可以面对面站在她身边。 他想说的不过一句,“……我叫程厉。” “我叫程厉。” 可此刻山风吹过他燥热难当的身体,沉韶在水中看着他,他把视线落回她赤裸的身上,却什么也没有说。 沉默着把她往自己身上按,贴合得很紧,抱着一股柔软,他闭上眼睛亲吻她,吻得近乎虔诚,把唇停在她的嘴唇上。 沉韶伸出舌头撩拨,他把她抵上石壁,抬起她的腿。她不得不把腿盘在程厉身上,在水里蹭到他硕大的性器。 “你轻一点。”沉韶在他耳边说。 程厉看着她的眼睛,“嗯。” 他用手扶着肉棒,摇晃着磨她的穴,她被磨得浑身发软,没力气得伏在他肩头,呜咽地轻哼。 他把热水带到了她的穴里,一点点往里面挤,龟头被媚肉含住,头皮一麻,他也发出轻微的喘息声。 再往里进,一寸寸往里撑,他撞出剧烈的水声。 穴间汩汩作响,润滑的淫液被稀释,沉韶一会儿觉得胀,一会儿觉得疼,一会儿觉得好满足。 媚肉绞着他的肉棒舍不得离开,她被他肏弄得舒服极了,在水里高潮了两次。 “你别走呀”,沉韶夹着他的腰,“射在里面,我有吃药……” 程厉沉默不语,把她从水里抱了出来,肉棒塞在穴里往房间走。 她被他抱着晃荡,相连的性器扑哧扑哧地抽插,满脸媚色的沉韶轻轻含着他的耳朵,“程老师,你好大啊……” 她用手挑逗他的胸膛,指甲划出红痕,“怎么这么能干,你就不要拔出来了,给我一直含着好不好……” 他用下巴抵她额头,略一垂头,亲吻她的头发。 他把她放到床上。 两个人影交迭,程厉按着她的手,把她钉入床铺里面,撑在她的头顶上方,频率极快地撞着。 他撞得她几经颠倒,换着姿势从背后入到深处,力道不均,有时候过于骇人,把床顶的红色的帷幔撞落。 沉韶浑然不知。 她以为昨天已经是他的上限,蓄意纵火,反而被他弄得几次高潮,脱力得潮吹。 哑着嗓子喊他,“程老师,我不行了,你放过我吧。” 他纵欲时眼睛也清明,贴到她的身上,下身耸动,射到里面。 她的穴被磨得红肿,往外吐着精液,双腿微微并拢,手垂了下来。 她累得睡着了。 程厉抱着她去厕所清理,把她潮湿的发梢吹干,擦拭她身体每一处。他从上擦到下,握住她的足尖,看着她赤裸的睡颜,把细细的吻落上她的脚背。 他抱着沉韶,怎么都睡不着,闭着眼睛,尽量让呼吸平稳。 后来他睡了一小会儿,睡得很浅,感觉到沉韶醒了,迷迷糊糊地喊殷北的名字。他身体僵硬,她没察觉,走下了床。 沉韶挑起她落在地上的外套,摸出一盒刚刚开封的细烟,慢吞吞点上。 她坐在窗户旁边抽烟。 窗外的月光透射进来,她一只手搁在膝盖,闲闲地抖着烟灰,周身镀了圈月晕,脸上的表情朦胧不清。 她看着月亮。 程厉长久地注视她的背影,看着她望着月亮。 铜雀7 第二天沉韶醒来时,程厉正在偏厅的工作室里忙。 她喝了点水,感觉到饿,穿了件居家服,走到工作室找他。 程厉招手让她进来。 他用软尺裹上她的腰,量了她的腰围,接着打开她的手臂,侧着她的臂长。 软尺环上胸前,沉韶转过身子,尺带被她扭转过来,没能让程厉看到数值。她把胸贴在他的衬衫上。 “干嘛呀?”沉韶摸到他内裤里面,握上他尚且柔软的鸡巴,“大清早就摸我。” 程厉被她摸硬了,放下尺子,“给你做两身新的戏服。” 沉韶迟疑了一会儿。她记得程厉做了美术指导,自己开公司,这几年分明很少再做服装设计。侧头看到他桌子上的稿纸,确实是她在《莺歌》里扮演的女二号,一只火红的凤凰。 他用马克笔上着鲜亮的色,稿纸上的女人妩媚又张扬。 沉韶说:“今天不是进组吗,你现在做,来得及?” 程厉说:“……推迟了。” “推迟了?”沉韶不明所以。 程厉说“嗯”。 她眨了眨眼睛,他又说,“资方临时撤资,有人给赵平和张导同时施压,强制要求推迟项目。” 沉韶跟着他的思绪走,吮着下唇,发出冷笑。 她的手往上,湿漉漉地抓着程厉的腰,爬出一条黏液的痕迹。 沉韶抬眼和程厉对视,程厉把她的头发撩到耳后,轻声说:“我会处理,你就当再休息几天。所以……来得及。” 沉韶兴致缺缺,看着稿纸闷声说“嗯”,不再言语。 程厉被撩拨得一身燥意,见她骤然冷淡下去,站了站,就这么硬着下身,继续帮她量尺寸。 末了问,“给你热了奶,先吃点吐司垫肚子,好不好?” 眼镜衬得他斯文极了,表情也温柔,看起来非常好看。但沉韶应得心不在焉,她在想殷北。 她想他酒品不好,订婚宴喝了酒,回了房间给人打电话,这么着急,他想干什么呢? 想她乖乖做他的金丝雀,眼睁睁看着他和沉瑶结婚,看着殷家和沉建安结盟,而她一生都要活在他的庇护之下吗? 凭什么呀。 如果那天开车的是他的话,如果失去一切的是他的话,他怎么敢这样对她。 他怎么敢让她做一个情妇,还和沉瑶结婚,他怎么敢…… 沉韶颤抖着,回过神来,发现程厉抱住了她。 他们坐在正房的软榻上,沉韶盘腿卧在他怀里。他抱得很满。 沉韶把头埋在他怀里。 慢慢停止颤抖,她拉扯程厉的衬衫,扬起头,“程老师不是退居幕后了吗,怎么又亲自做戏服了,这么喜欢我呀?” 程厉说“嗯”。 沉韶眼睛微睁。 勾着他的脖子又问了一遍,“喜欢我?” 程厉说:“是。” 她注意到他眼镜下的眉眼略显锋利,神情认真。 沉韶蓦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她紧抿下唇,脸色微沉,也不知在想什么,一时间沉默下来,最后竟什么话也没有说。 · 剧组换了资方,程厉带资下场,站在殷北对面,几个圈内人商量以后,继续启动《莺歌》的项目。 主演的定妆照发布于正式拍摄的一个月后。 殷北去A城的那天,剧组正好在拍沉韶的戏。 她穿了身火红的长袍,人面桃花,本就上挑的眼睛被妆容夸大,凤眼流转间,嬉笑怒骂。 她演了一个贴近性格的刁钻角色,用魅术化身成女主角的样子,勾引男主角犯下杀业。 “现在你也脏了,我们刚好配一对呀。” 殷北不知道沉韶学了叁年表演,竟然真的颇有灵性。或许是本色出演,她讲台词,眼睛和微表情里都有戏感,身体前倾,贴到男主角的身上,爱意外露,勾唇时又嚣张不已。 “卡——”导演突然喊停。 “冯翊,你的表情垮了,这么害怕干嘛?她勾引你,你讨厌她,这时候你应该看着她的眼睛。” 又重来了叁次,导演放下对讲机,演员们中场休息。 沉韶走向了导演身后的程厉旁边。 她穿着戏服,走得身姿妖娆,仍是凤凰神女的情态,款款从程厉手上接过水杯。她喝得小心,没碰到妆,唇边染上水渍,程厉用手指去抹。 她挑起眼睛看他,在摄像机外,戏外的剧组里,光明正大地撩拨。 殷北捏碎了手里的香烟。 他只身前来,站在阴影处,剧组人来人往,背后有声音传出, 有人在喊“陈导来了”,人声像潮水一样漫了过去。 闻言的沉韶转过头来。 她和殷北对上了目光。 她分明看到了他,愣了一瞬,接着展颜轻笑,笑容像鸟张开翅膀,扑闪到殷北眼前。 她扯着程厉的领带让他抬起头,旁若无人地和他湿吻。 陈导来了,他走到张导附近,带着一个助理,和簇拥着他们的组务,人群移步过去,到了二人近旁。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程厉握住沉韶的腰,男人扶了扶金丝的眼镜,沉着眸子,把她鲜红的唇轻轻含住。 陈导重咳两声,沉韶转头,她拍了拍程厉,程厉放开她,帮她抚平衣褶。 陈导笑骂,“程厉!” 程厉从座位上站起,应了一声。 “我大老远过来,你就给我看这个?”陈导说。 程厉只沉声说,“你在机房看得不够清楚吗,非要到这里看。” 陈导拿手里的剧本卷成筒状,大力打到他身上。“得了便宜还卖乖。” 陈导说:“我时间紧,看不了太久,刚刚那段……凑合。但要演我新戏的女主角,她还得再加把劲。” 程厉摸了摸沉韶的脸,从颊边到耳,怕晕妆,很快就拿开,他说,“我是认识你久了,知道这是表扬的话,她可不知道。” 陈导骂他:“女朋友自己哄就行了,还要我帮你?你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打完程厉,把剧本丢给助理,把视线从沉韶身上移开,“不过我看她倒不怕。” 沉韶懵懂着送走陈导,剧务又跟走一大片,张导凑到程厉面前。 “陈导新戏,定了沉韶的女主角?” “真的假的?你给个准话啊!” “算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那谁,过来!剧组又省了一笔宣传,今天这段我再看一下,可以路透一把,引个流。” “程老师,你对女朋友真好啊!” 沉韶回过神,再往那个方向看,殷北已经不见了。 · 她和程厉走出剧组,主演住在旁边的宾馆,程厉和她住在顶楼。 他们打开电梯门出来,沉韶说,“谢谢。” 程厉牵着她的手。 他们走过转角,沉韶的手机响动,她低头一看,脚步顿了一顿。 沉韶松开程厉的手,“我有个东西没拿,先回去一趟。” 程厉站在原地。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没有问要拿什么,也没有说要陪她去,什么也没有说。 沉韶转身往楼梯口走。 他看着沉韶走进楼梯口,身影消失不见。 沉韶一转身,手腕就被殷北拉住,他捏得她骨骼磨响,咯吱咯吱。 殷北把她抵在墙上。 生吞入腹地吻,他咬她,按住她的下巴,把血混进唾液里,舔到她口腔深处。 他眼眶发红地抱着她,“我会取消婚约,你骂我,打我都好,别离开我。” 沉韶错过脸。 殷北重新吻了上来,沉韶呼吸不稳,乏力地贴在他身上,脑袋混沌一片,没有办法思考。 他说:“跟我回去。” 廊灯突然被打开了。 程厉站在楼梯口,和殷北一般高,神色平静到有些诡异。 沉韶莫名觉得有点心慌。 殷北稳住呼吸,渐渐敛起表情。他把沉韶拦在身后。 程厉依然没有动作。 他真的面色平静,脸上的表情被金丝眼镜遮掩,透着种疏离的感觉。但沉韶汗涔涔地注视着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风暴眼里。 动弹不得。 殷北拉着她走。 她站在原地,“我不会跟你走的。” “我们结束了,殷北,我们结束了。” 但殷北力气大,她被扯动,踉跄。 程厉又一次抱住了她。 他的身体紧绷,鼻息粗粝,是隐忍着怒气的,沉韶贴得紧,才终于发现了端倪。 程厉挥拳打在殷北脸上,把他击退一米。 他抱着沉韶回到了房间。 铜雀8 沉韶贴在门边。酒店的门隔音效果不大好,程厉把她从怀里放下,她听到殷北在她背后锤门的声音。 “咚”、“咚”,前两下力气很大,门板贴着她狂震,后来殷北摊开手掌,撑着门,叫了声沉韶的名字,声音弱了下来。 沉韶立在原地。 房间里,程厉走到沉韶近前,用拇指擦拭她晕开的口红。 擦了第二下,沉韶往后退,靠上门板一抖,殷北感觉到震动,又喊了一声沉韶的名字。 程厉垂下手来。 他转过身,往房间里走。 沉韶的手机响了。 她贴着门缓缓坐倒地上,听到门外和手机里同时响起的殷北的声音:“沉韶,我们回家,好吗?” 沉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助感。 她以为殷北会愤怒。他撤资,施压,他把她强行带走,那么她理所应当地愤怒,一定会继续恨他,但他没有。 他一个人只身前来,在门边小心翼翼问她,“好不好?” 沉韶何曾见过他这样低声下气的样子。 她和殷北从小一起长大,他喜欢她,从来没有说明过,冷眼看着她交往了一个又一个男友。 直到她家道中落,殷北帮她处理一切,送她上大学,在学校门口接她,说,“我给你买了一个房子……我们的家”。 她在副驾驶微怔,他侧过头,缓慢地靠近她的嘴唇。沉韶没有躲。 很多事情发生了,他在她记忆里依然是当年那个样子,在雅思课上坐在她后桌,她转过头,对上一双沉默的眼睛。冷冷清清,笑意很淡,总是站在她身后。 沉韶那时有男友,就是在雅思课上认识的,男生过来找她,沉韶拉殷北一起吃饭,他松开她的手,拒绝,平静地走过那人身边,只看着沉韶说,“别玩得太晚,我十点开车来接你。” 沉韶挂断了电话。 她不忍听,她也不敢听。 但殷北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她听的清清楚楚,“跟我回去,沉韶……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她慌乱地从门边逃走。 沉韶拿出手机,手足无措地点开页面,给殷北打字。 “我不想见到你。” “你快滚啊。” 她伏倒在桌前,想起沉瑶给她的那通录音。 殷黎害她至此,沉建安和殷家联姻,殷北和沉瑶订了婚,她应该恨殷北,她也确实恨他。 殷北的电话又拨了回来。她挂断,打字,又插入通话。 沉韶接起来,她发现自己哭了。 殷北说,“我现在回去,沉韶,你杀青以后,我接你回家……” 沉韶挂断电话。 她扑在桌子上颤抖着呜咽,一直忍着没发出声音,哭了好久好久,觉得很累。渐渐睡着了。 · 她从床上醒来。 因为陈导的关系,这天他们回酒店的时间尚早,沉韶睡了一觉醒来,不过晚上七点。 程厉在桌前工作。 她撑起身体,程厉停下手里的活,坐到了床边,他给她端了水杯。 沉韶喝水,他问她,“饿了吗?” 脸上的表情和寻常无异。 他没有问任何关于殷北的事,也不见什么恼怒的神色,甚至带着点关怀性的笑意。 沉韶拿捏不准,闷声说“嗯”,他又问,“出去吃饭吗?” 他们走出酒店。 程厉开车,问沉韶想吃什么,她没什么心情,他就慢慢开车,绕了两圈,终于等到沉韶指了一家店,下车吃饭。 程厉一直话就不多,沉韶的万千思绪纷扰,也没讲话,一顿饭吃得沉默,吃完饭,他没着急带她回去。 两个人在影视城附近的商圈里逛。 程厉终于开口说了关于沉韶的事情,“陈导的新戏定在十一月开机,你回学校休息不了多久,就要进组了,会不会觉得辛苦?” 沉韶摇头。 他摸了摸沉韶的头发,“那就好,我这几天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沉韶愣了半晌。 “你要走?” “嗯”,他牵起沉韶的手,“陈导做了N〇U的荣誉院士,邀请我做客座讲师,要去一段时间。” 沉韶停下步子。 她转身,靠在围栏上,程厉跟着她站在桥边。 城中湖的分支流入商圈中央区域,建了一座石桥,水边的风湿润,吹着沉韶的头发。 她问他,“我这个女主角,是靠你亲自上阵换来的啊?” 程厉帮她整理被吹乱的头发。 她注视了程厉一会儿,撑着身体往桥上靠。 程厉立刻扶她的腰,把她牢牢按在护栏。 沉韶坐在护栏上,她蹬了蹬腿,高跟鞋被他握住。 城中湖流到分支水流平静,就在商圈的不远处有所知名的大学。程厉说,“每年死在湖里的人,不下个位数。” 沉韶笑得花枝乱颤,她撑着程厉的肩膀,缓慢地站了起来。 程厉拉她,感觉到她的挣扎,沉声说,“我放手,你不要乱动,这样很危险。” 他真的放手了。 只虚扶在沉韶周身,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站在石桥上,让他牵着她的手,一路往前走。 有行人在看他们,但程厉不在意,沉韶也不在意,她走得稍微快了一点。 程厉跟上她的速度。 她说,“你害怕啊?” 程厉没说话。 她说,“你怕我死了吗?” 程厉紧紧盯着她。 她转过头笑了笑,“你不是查过我吗,你知道吧?我死过一次,我差一点儿就死了。” 她的脚步停了,高跟鞋在护栏上顿了顿,踩到空中。 衣摆被江风吹起,她落得快,像鸟,像片雨中的枯叶,坠落的蝴蝶。 她扑到了程厉的怀里。 程厉呼吸、心跳都停,弯曲手臂。 他用力抱住了她。 铜雀9 沉韶说不准她和程厉的关系,凡事掺上感情,就很难一句话说清,反正他们不像普通的金主和情人。 以前她认为程厉禁欲,床事上收放自如,可见对她性欲很淡。如果当天晚上沉韶没给他暗示,他就只会抱着她睡上一整晚,存在等同于巨大的人型抱枕,而如果做了,沉韶娇气,磨上几下喊了疼,他就会退出来,握着她的手射到外面。 她真以为程厉是禁欲。 但今天,他把沉韶抱上车,开离商圈,在靠近影视城的郊区停车,突然拉开车门走下来,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他把沉韶捞到怀里,推着她进了后座,开始解皮带。 沉韶在车上睡得迷糊,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车窗外,路边荒无人烟,但她还是拉住他的手,“你干嘛?这是在外面……” 程厉脱下了西裤。 隔着内裤,他把下身撞向沉韶的下身,撞得她低声呜咽。 沉韶跟殷北说程厉活好,五分是蓄意,五分说的是真话,她只是被这么浅浅一撞,立刻回忆起平日里那东西进到里面的感觉,很快就开始湿了。 她咬着嘴唇小声闷哼,程厉用手指捻她的阴蒂,伸了两根手指进来。 他亲吻她的锁骨。 沉韶跟着他的动作摆腰,视线从车窗外往内移,对上程厉的眼睛。 蓦然愣了一下。 他的眼眶发着红,怒意和悲伤混合,一时间凝得很深,让人难以看清。 在她愣神的功夫,程厉又伸了一根手指进来。“嗯……”,沉韶挤出呻吟。 快速地插入和拔出,力道不温柔,有些失控,沉韶流了好多水。清亮的液体从他手指流到手臂上,又有些黏腻。 她夹住程厉的腰。环住他的脖子板直身体,方便他脱下她的内裤,眯着眼睛。 他把手伸进她的裙摆里面,从上到下拨开胸罩,揉着她的胸。隔着长裙,咬上她的乳头。 沉韶发出一声轻哼。 他把龟头往她身体里挤,媚肉层层迭迭地吮吸肉棒,他都一直平稳,持续地插入和拔出,越进越深。 沉韶挂在他身上,蜷缩着身体,四肢和小穴同时痉挛,眼前炸开白茫茫的一片,找不到方向。 而他长久持续地肏干,肏得她腰上无力,泛酸,带着哭腔讨饶,“程老师……好深……” “太……深了……” “我疼……” 他还没有拔出来。 程厉把她按在椅子上,盘起她的腿,抬着她的屁股,换个姿势继续插入。 插得她颤抖着潮吹出来,喷上车座的垫子。 沉韶害臊得不行,索性闭上眼睛。 程厉吻她的唇。 她被亲得嘴唇都肿了,脑袋懵掉,回过神来,程厉已经停下动作。 他正望着她的下身,花穴因为刚刚吞入庞然大物没办法闭拢,翕张的穴口被凌虐得又红又烫,正汩汩吐出白色的精液。 他射了好多。 浊液顺着沉韶的大腿和屁股往下淌,在坐下的地方被挤压晕开,染上她的大片皮肤。 沉韶没有力气。 她恍惚着看到程厉整理她的衣服,开车,回到酒店,把她抱到房间。 她在浴缸里醒来。 那男人坐在她身下,用肥皂泡涂抹她的手指。沉韶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 他发现她醒了,愣了一瞬。 沉韶侧躺在他颈窝,觉得挺舒服,还想继续被他抚弄,他却垂下手。泡沫在水里化开。 程厉说:“我五年前就见过你。” 沉韶一时间没有概念,不知道他说的是是哪个从前。 她略迷茫,他扫下眉眼,慢慢地,他向她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他讲他大学毕业,转行做服装,在公司被人穿小鞋,后来创业和朋友决裂,从头开始找工作。他讲他空有梦想一无所有,在同学会上受人冷眼,为了弄钱赔着笑脸,受人高高在上的救济。他讲他见到她的第一眼。 他甚至讲他此后常常梦到她,长久以来再也没有遇见哪怕一个让他悸动的人,也无法爱上其他任何人。 沉韶说:“……可我不记得你呀。” 程厉说:“我知道。” 他亲吻她的手指,每一根吻过,他说,“我知道你不记得我”。 “你那时那么耀眼,我就在想,我想你什么时候可以坠到地上来,能够看上我一眼。” 沉韶侧转过身和他对视。 程厉蓦地转过脸去。 这飞快的一眼从沉韶眼前闪过。 教她看到他的表情,赤红着眼眶,沉默间有狂怒的气焰凝在眉心,他说,“后来我找到你,知道了发生在你身上的一切……我,不应该这么想,我不应该……” 他说不下去,把沉韶抱出浴缸,垂下头帮她擦拭身体,擦得很慢,久久没有抬头。 沉韶握住他的下巴。 她被他举在空中,程厉想让她的脚进到拖鞋里面,但沉韶踩到他的脚尖上。 沉韶抬起他的下巴,“你在说什么呀……”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程厉抱着她回到床上。 他把她塞到被子里面,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小脸。 沉韶踢开被子,翻身压在程厉身上,低下头贴上他的脸。 程厉把自己闷在枕头里。 沉韶躺在旁边,折迭手肘,在枕头边撑着脑袋。 她说:“亲我。” 程厉转过头来。 他受蛊惑受征召,凭本能支撑着起身,脑袋往沉韶面前移,想亲她的嘴唇。 但沉韶突然抬起下巴,所以她吻到了程厉眼睛。 温热而潮湿,又有一点点咸。 铜雀10 “你哭了?”沉韶问他,眨了眨眼睛。 程厉脸色阴沉,倾身堵住她的嘴。 沉韶压着枕头往后,躲开他的嘴唇,又说:“你怎么这么娇气呀,还哭呢……” 程厉注视着沉韶。 他捧起她的脸,把右手轻轻按在她的唇上。 沉韶伸出舌头,从上到下舔他的手指,含着食指进到口里。 她的舌尖扫过指腹,绕了一小圈,裹了上来,颊边显出了凸起的痕迹。 程厉探入她口里的力道变大。 他来回抽插,拔出时带了一条没有断开的银丝,连在沉韶的舌尖。她的嘴唇轻启,露出粉红色的舌头,下意识往外伸了点,还想继续舔他。 程厉的脑海蓦地炸开,余响轰鸣,他立刻就硬了,性器拄到被他抱在怀里的沉韶身上,她不太舒服地动了动,一次又一次蹭动,程厉硬得发痛。 他呼吸不稳,跟着她的动作一下停,一下缓缓吐气,眼神越来越沉。 沉韶看到了,她轻吻他的嘴唇,用手握住他的阳物。 程厉被她握了满手,跟随动作得到舒缓,但还不够,他挺胯,一下子就从她手掌里露出,内裤上面都是深色的水渍。 沉韶从他的四角内裤边缘伸手,握住他冒着热气的肉棒,握到满手的湿。 她笑他,“程老师好湿哦……” 程厉按着她的手强行套弄肉棒,吻她,吻得很重,她一直在躲。 程厉气得冷哼,不再按着她挤进自己怀里,闭着眼睛,受着她细软的小手抚弄。 动作缓慢,她俯身,下到他的腰间,脸颊蹭着鸡巴。 程厉感觉到那种触感,绷着身体睁开眼睛,看到龟头溢出的黏液抹到她的脸颊,从颊边拉到唇边,很长一条。 “你……”他只来得及说一个字—— 沉韶含住了他的龟头。 他做前戏,用手或者用口,给沉韶做过很多,他想她能觉得舒服,他希望她能觉得舒服。 她的皮肤很嫩,稍稍用力就泛红,小穴太紧,总是适应不了他的尺寸,磨了几下觉得痛,他不希望她痛。 他只想她能喜欢。 他从来没想过她会为他口交。 把肉棒含到口里,用舌尖打着旋舔弄,舔他的马眼和冠状沟,吮吸出啵啵的水声。 甚至把他吞到口里。 脸颊凸出了肉棒的形状,眼睛带着水光,看起来纯极了,什么都不懂一样,来回吞吐,吃他的鸡巴。 程厉的后背麻了一片,有一串电流从尾椎上行,头皮在震。 她真的不懂吗? 程厉一瞬不瞬地注视她的脸。 他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快感洪流似的袭来,把他拍打得站立不稳,肉身幻形,成了一阵风,一片雨,一个叶子。 “……我要、射了”,程厉哑声说道。 他往后退,沉韶跟着往前,用手抚摸他的阴囊,小力地揉了揉。 他射到她的口里。 程厉睁着眼睛。 他在看她。 白色的浊液从口里溢了出来,她把精液吐在手心里,伸出舌头,舌尖上依然残留精液的痕迹,她舔掉唇边的残留,闭上了嘴巴。 她知道他会忍不住期许,妄想她也爱他吗? 她知道吧。 所以她说“你哭了”,吻了他的眼泪。 她在怜悯他。 程厉吻她,吻到一股浓郁的精液腥气,他把舌尖抵在她的口腔深处,让她吞进去一点点。 一点点就好。 · 沉韶杀青那天,是程厉走的第四十一天。她收拾了东西,推着拉杆箱离开酒店,还没订好机票。 她拖着行李箱到处走。 殷北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给她打过电话,她没有接,挂了两次,殷北发来短信,说给她买好机票,今天晚上的飞机,他会在机场接她。 沉韶说:“我不回去。” 殷北说:“那我来找你。” 沉韶说:“我不想见你。” 殷北没有回。 她不敢在机场逗留,拖着箱子走,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哪里,回过神来,看到了傍山别墅的CBD。 她想起田怜,把箱子推着往火锅店走,坐下来给她发短信。 田怜从办公室赶来。 “吃过饭了吗?”她问她。 她把沉韶的行李放回办公室,拉着她去了商圈里有名的西餐厅,沉韶没什么胃口,吃得不多,田怜问她拍戏的事。 田怜问:“冯翊真人怎么样!你觉得他真人好看吗?!去年生日演唱会其实我都买到票了,但临时回去照顾爸爸,没有去成……” 沉韶说:“比照片好看一点,他很高。” 田怜又问:“你和他有对手戏是吧!接吻是借位还是真亲啊?” 沉韶回答:“借位。” “好遗憾啊……” 沉韶用衣袖掩住嘴巴,轻轻笑了笑。 田怜也笑,“是不是因为你男朋友在现场啊?” 沉韶反应了一会儿,慢慢才对应到程厉的脸,回想起了当时拍吻戏的场景。 前一天夜里讲戏,张导说要拍他们的这场吻戏。沉韶点头,对过台词,张导看着她和冯翊,没有说话。 沉韶不明所以,转过头看冯翊,冯翊对张导说:“是借位吧?”耳朵根红了。 张导这才点点头,又对了一遍台词,放他们走了。 沉韶走出会议室,看到机房里的程厉回看今天的录制,他带着人出来,去棚里调整灯光的位置。 他也看到沉韶,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向张导点头。 沉韶说:“大概吧。” 田怜挑眉看她。 她的手机又响了,田怜伸手按掉,沉韶问她:“你是不是有事要忙,看你挂了好几个电话了。” 田怜摆手,“没有。” 沉韶说:“你别跟我客气。” 田怜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其实是……我男朋友啦。” “他怎么了?” “……今天本来约好一起看电影的,但你不是好不容易来一趟,明天就要回去了吗,我当然是陪你更重要了。他什么时候不能看的?” 沉韶沉默了一会儿,“什么电影呀?” “就最近上映的那个,文艺片,看评价挺好的。” 沉韶说:“我可以一起去吗?” 田怜睁大眼睛:“真的吗?!” 她们又在餐厅坐了一会儿,田怜的男朋友过来,向沉韶打招呼,“你好,我叫胡瀚。” 沉韶轻握他的手。 她一开始和田怜并排,走在胡瀚前面,从餐厅出来,走在步行街上。 后来路过小吃店,田怜跟沉韶讲:“胡瀚他来得比较赶,还没吃饭……想买点吃的。” 沉韶说:“你们像平常一样就好,不用太照顾我。” 田怜走回胡瀚身边,两个人商量要买的东西,说着说着,胡瀚动手捏她的下巴,飞快地咬了她的嘴唇。沉韶离得不近不远,侧转过身,余光看田怜立刻往她的方向望,舒了口气,转回去用拳头打他。 胡瀚挽着田怜的腰,在柜台点单,等待时拉着田怜站到了商店旁边,没有灯照的地方。 沉韶又一次把视线投了过去,见情侣正在接吻,吻得很快,分开没有一会儿,又重新抱在一起。 她始终站在路灯底下,投出一个人的影子。 沉韶掏出手机看,刷了会儿微博,突然收到程厉的短信,“杀青了?你在哪里?” 她如实回答,那边却很久没有再回复。 她想程厉远在纽约州,时差十二个小时,可能在忙,沉默着收起手机。 再后来到了影院,田怜给他们分电影票,对沉韶挤眉弄眼:“我们两个座位在中间,让胡瀚一个人坐最后一排。” 沉韶要和胡瀚换票。情侣不愿意,但沉韶坚持,最后好说歹说,田怜同意了,让沉韶坐到了影院的最后。 真的是个文艺片,男女主角牵扯到上一辈的恩怨,城中村开发,斗殴事件里有人被误杀,坏人借此机会抛尸荒野。 沉韶靠在座椅上,头脑昏沉,她喝了口可乐,见黑暗里有工作人员低着身子走来,跟坐在沉韶右手边的男人耳语,说了些什么,带着那人走出过道。 她有点奇怪,视线跟着两个人背影往右转,看到程厉擦过他们肩膀挤进过道里。 他坐上沉韶右手的空位。 沉韶微微睁大眼睛,手被程厉抓住,小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程厉凑了过来,先亲了亲她的脸颊,也在她耳边小声讲话:“提前回来了。” “不是说要两个多月?” “嗯,但我想你。” 沉韶转过头,他的眼睛在影院的灯光里微微发亮,笑得温柔。 程厉也靠在座位上。 沉韶牵他的手,手臂缠上他手臂,把头靠上程厉的肩膀。 她看向屏幕,视线往前走,瞧见第七排的田怜,不远处的情侣和他们做着类似的姿势,紧紧依偎。 “我也想你。” 沉韶说,“我也想你……程厉。” 铜雀11 后来,沉韶跟着程厉出国呆了一段时间。 十月到十一月,沉韶坐在异国的大学教室,听年轻的国人讲师拉片,说电影的视听语言,圆桌旁,学生们自由讨论,他们看着投屏。 有人问:“女主角转身的场景之前也出现过,为什么这里的海浪就能代替她的情绪?” 程厉回答说:“因为这里她有情绪。在中国,古代诗人写月亮和花,有个术语叫做‘借景抒情’,德国哲学家里普斯说‘美是客观的我的外化’。有些意象因为过于频繁地和特别的情绪相联系,它因此拥有了……” 他往提问者的方向看,看到沉韶,女人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倚靠在窗户旁边,脸上有一条从百叶窗缝隙里透进来的光。 程厉不自觉笑了起来。 他们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程厉买菜做饭,沉韶给他打下手,日子过得很快。 十一月,陈导的新戏预备开机,程厉带沉韶回国,临近开机的日期,他们没有立刻去往B市,而是在B市周边的城市游玩。 那段时间《莺歌》正式播出,每周四集,剧情紧凑,沉韶饰演的女二号一经出场,就因为漂亮的外形引发了大量关注。 她的微博粉丝每天都在飞升,随即也接到了商业广告和剧本邀请,新经纪人是程厉介绍的前辈,过滤了好些没有价值的项目,说要再等等。 于是等到女二号在剧中黑化,成为男女主感情线里最大的阻碍,沉韶的角色被骂得厉害。 有人爆料后期剧情注水,女二号戏份增加,沉韶带资进组,和圈里的某位大佬有一些特殊的关系。 沉韶的背景被挖了一部分,说的不多,程厉的名字尚未被提及,她在那段时间黑红黑红的。 他们在C市旅游的时候,被粉丝认了出来。 程厉带着沉韶躲。 不是旅游季,景点行人不多,他拉住沉韶的手,转进钟楼,翻到禁止人群进入的禁区里面,拿路上买的丝巾裹住沉韶的脑袋。 沉韶走出去,坐在古城墙的围栏上。这是整个建筑的最高点。 她指着自己的脸哈哈大笑,“这也太丑了吧。” 笑得浑身发颤。 程厉浑身僵硬地看着她在没有围栏的地方晃,半个身子吊在空中,脸上满是无所谓的表情。 他的脸色煞白。 《莺歌》爆红,和沉韶有关的词条上过好几次热门,她红了,也被黑得很惨,私信里全是辱骂的内容,不堪入目。程厉很早就施压撤下热搜,请专业的hr公关和设计沉韶的人设。但他发现沉韶并不在意这个。 她对它们反应太淡了。看自己的剧在手机上播,扫了一眼,说:“哇,我一直担心那么好看的戏服在屏幕里会显不出细节,没想到整个布景都跟服装很搭嘛。”便没有什么别的。 也不说微博粉丝,圈里大明星的互粉,知名导演抛来的橄榄枝。 他想起她曾经拥有过的一切。 那段时间,沉韶失眠的次数渐渐变少。可变少很多,也并不是说完全没有,他还是能看到她在夜里起来,一个人披上外套,打开窗户,撑着手臂抽烟。 偶尔低下头看手机,手指轻滑,似乎是在看聊天记录,还有没有删掉的照片,她看着看着,吐出烟圈,用手轻抚额头。 程厉不敢问。 他一句都不敢问。 他站在沉韶面前,缓慢地,一点一点地踱到她旁边,他够到沉韶了,用力把她扯到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身体轻颤。 沉韶一开始笑,“你怎么在抖啊?” 渐渐的,放轻声音,“你怕我死了啊?” 程厉把额头贴上她额头,“是,我怕。” 沉韶叹气,“在想什么呢,我像是那样的人?” 程厉不说话。 沉默了好半天,他搂着她的腰,轻声说:“……我怕我留不住你。” 钟楼转到正点,耳边传来巨大的重响,她和他脑袋发麻。 古城的钟楼粱瓦齐震,长风衣荡在高空,沉韶也揽着他的腰。 晚上,到达B市、进入剧组的晚上,程厉和沉韶做完,她换上睡衣,懒洋洋地起身吃药。 沉韶摇着水杯打哈欠,转过头看到程厉在看她,她说:“你……” 程厉坐在床头,在看腿上的电脑。沉韶趴在桌子上,对他眨眼睛。 他走下床。 走到沉韶面前,他把她抱坐在腿上,问:“我怎么了?” 沉韶说:“你是不是不想我继续吃药啊?” 程厉看着桌子上的药盒,一板长期避孕药只剩叁片,有一颗躺在她手心。 他说:“嗯。” 沉韶把药片放回盒子里。 她说:“好。” 程厉喉结滚动。 他的手搁在沉韶腰上,从腰间往前,摸到她的小腹,呼吸急促。 “嫁给我。” 沉韶扑哧一声笑了。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手指收紧,脸贴在她后背,硬着头皮,继续说:“你不嫁给我,怀孕了怎么办?” 她仰头,不知道看哪,“那到时候再说吧。” 程厉闭上眼睛。 他抱住沉韶温热又柔软的身体,声音放得极轻,“你愿意嫁给我吗?” 沉韶一开始没有说话。 她想了想,最后说,“应该是愿意的。” 程厉说“嗯”。 他已经足够高兴了。 · 此后,沉韶进组拍陈导的电影,受前辈指导,进入状态。从服道化到剪辑,美术指导由程厉全包,两个人都忙。 杀青的时候,是来年的叁月,沉韶接到教务处的电话,让她去学校办留级的事情。 她终于回到了北京。 程厉和她一起回去,出了机场,沉韶正在跟他讲话,“我要先回一趟学校。说起来,你北京的公司开在东西两个城区,你买的房子到底在哪啊?” 她发现程厉表情僵了僵。 顺着程厉的视线看过去,沉韶看到接机口的男人。 沉韶记不清她离开多久了。 好久好久,时间久到她再看殷北,穿着一身正装,西装笔挺,她想起来的,竟然是他少年时的样子。 他的影子重迭在身上,沉韶恍惚着想起他们上一次通话,他说要来机场接她,但是她不敢见他,躲到国外去了。 从九月到四月,过了秋天和冬天,竟然连一年都没有到。 她跟在程厉身后,程厉绕开殷北,走向另一侧的出口。 沉韶牵他的手。 走着走着,她似乎听到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殷北跟在她的身后。她的背上凝着一道灼人的视线,迟迟没有移开。 沉韶走出机场,程厉把行李放上车,她终于坐到车里。 懒洋洋地靠在座位,沉韶擦着手心的汗,在程厉怀中变换姿势。 车往前开,建筑物飞快后退,绿灯的倒数变成数字叁,他们驶离红绿灯路口。 她正闭着眼睛,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汽车撞在一起巨响,玻璃碎了,撒在地上,撒在她耳边,很近很近。太突兀了,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司机从后视镜去看,程厉也转过头,沉韶心中巨震,她没有动。 她在发抖,脑袋停转,什么都不知道。 她转过头。 沉韶缓慢地转过头,看到在斑马线外,就快驶离路口的熟悉黑色卡宴,被直走的公交车正面撞上,撞翻在路中央。 殷北伸出一只手来。 铜雀12 程厉的手在沉韶面前晃。他把茶壶摆回原位,双手合十,动了动筷子,又放在盘边。 沉韶回过神来。 程厉:“你吃得很少。” 沉韶握上茶杯,说:“哦,最近没什么胃口。” 程厉突然说:“他醒了。” 沉韶抬起眼睛。 “虽然是开颅手术,但手术很成功,昏迷状态是正常的,根据每个人的情况有不一样的时长,我去问过。” “这几天你担心,但他现在醒了,你可以放心。” 沉韶说:“……我没有担心。” 程厉说:“嗯,那多吃点。” 沉韶低头吃饭。 川菜,她用手揉了揉眼角,抬眼的时候一片红。“好久没吃辣了,感觉有点吃不了。” 程厉说:“你去看看他吧。” 沉韶被噎到,咳嗽着喝水,茶溢在手上。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程厉,看不见他脸上外露的情绪,嘟囔说:“我为什么要去看他?” “因为你想去。” “我不想。” 程厉重新合十双手。 他坐得端正,金丝眼镜配着正装,清心寡欲的模样。视线往沉韶身上扫,扫得她心里发毛。 沉韶说:“你到底想干嘛?!” 程厉叹了口气。 他拿纸巾擦她的手,一根根细致地抚过,“……殷北没有死,我感到很庆幸。” 说完抽出纸,握上沉韶的手,“如果他死了,那么我此生都比不过一个活在你心里的死人。” 她被他握着,也轻抚他的掌心,缓慢地思索。 沉韶说:“我会放下他的。” 程厉说:“嗯。” 他和她并肩在走廊上走,走到电梯停下,沉韶靠在他身上。 她转身看走廊里的行人,客人离得远,有两个背对他们往餐厅里走,沉韶勾住他的脖子。 “你不相信吗?” 程厉看着她吻了上来,闭眼。 “……我信。” · 这天下午,沉韶去看殷北,路过医院旁边的花店,给程厉打了个电话。 “你觉得我是买花好,还是买水果?” “买花。” “为什么?” “水果吃不了,他只能吃流食。” “你怎么比我还了解?” “……” 她拎着花束走进病房,从外科楼穿越长廊,在独立的病房楼入口接受安检。 “看谁?” “殷北。” 殷北的头像出现在视频里。 他做了手术,头上缠着绷带,中间露出光亮的头顶,样子挺滑稽。 沉韶有点尴尬,勉强笑了笑,“你还好吗?” 视频被突然掐断。 护士对她抬手,“可以进了。” 沉韶吸了口气,走进房间。 他的病房有人来看过,桌子上摆着花和果篮。沉韶不知道把花放哪,从桌前退了一步,转头看着殷北还在盯着她。 她硬着头皮站在那里,把花胡乱地堆在桌子上,“我就看你一眼,你还好,我就走了……” 殷北说:“过来。” 协和这栋楼,主要开放给政客、军官,提供独立的病房,空间和普通病房差不多大,但一间房里只有一张床。配着家具,衣柜、书柜、电视,有点像独居的一人间,殷北坐在正中的床上。 沉韶离得不近,她捏着手包,听他这句话,反而往后退了一点,靠在柜子上。 殷北盯着她看。 沉韶说:“我走了。” 殷北说:“你试试看。” 沉韶立刻转身,“我有什么不敢的。” 她背对他往房门走,骤然听到金属物碰撞的声响,重物落地,踉跄着往她的方向来,殷北抓住她的手。 病房里警报声鸣响,刺得沉韶脑袋发懵,她看到殷北头顶的纱布溢出鲜血,输液管里血流上行,红色的一大条,逆流到输液袋里冒着泡泡。 她呆在原地,不敢动。 有人推门进来。 医护人员把殷北按回床上,重新给他扎针。拆开纱布,沉韶看到他头顶的伤口,绕着脑袋一圈,打满钉子一样的东西,医生在给他消毒。 殷北一直看着她。 沉韶站在那里,等到医护人员叮嘱时才小声应和,“不要让病人有太过激的反应,他现在需要静养”,沉韶说“嗯”,医生又说,“情绪上也稍微注意,过激的情绪,郁结,这些都有可能提高二次手术的风险”,沉韶白着一张脸说“好”。 医生和护士走了。 殷北说:“过来。” 沉韶顿了顿,缓慢地移动到他旁边。 殷北拉住她的手,用力一扯,让她倒进他怀里。 沉韶挣扎了一下,殷北突然用力,凶狠地把她揉到怀里,她怕他伤口又裂,不动了,伏在他身上。 殷北的力气小了点。 他把手伸进沉韶的发梢里,提起她脑袋。 沉韶被迫仰头,和他对视,离得很近。 殷北:“你倒是能耐了。” 沉韶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丑。” 殷北冷笑,垂头撞上她嘴唇,咬得很用力。 舌头探进沉韶的口腔。 沉韶推他,他握着她的手,贴到自己胸口,似乎叫她感觉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很剧烈。 他说:“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 沉韶错过脸,“你不也没和沉瑶取消婚约。” “联姻太复杂了,你知道我不可能一下子就取消婚约。我说过我不会和她结婚,就一定不会。” 他吻她被咬破的伤口,舐得又轻又痒,“再给我一点时间,然后回到我身边,嗯?” 沉韶全力后仰,把头埋在手臂里,殷北吻她的额头。 她在臂弯里闷闷地说:“晚了。我爱上别人了。” “……” 殷北:“看着我说。” 沉韶看着他。 他的纱布换了新的,刚刚消毒,碘酒味道刺鼻,他的鼻子很高,眼窝颇深,一张脸苍白没有血色。 沉韶说:“程厉对我真的很好,他很爱我,他真的很爱我……” “你不爱他。” “我挺喜欢他的,总有一天会爱上他。” “沉韶”,殷北把手从她脸颊往下摸,停在她腰间,“我硬了。” 沉韶僵硬地移开身体。 但他比她更快,两只腿挤压她的身体,一只腿探到她的腿心,用力地撞了一下。 沉韶起身,被他固定住动作,跌落回去,她的手可以动,按住殷北往下的手,试图反方向扯动自己的衣服。无果。 殷北撕开她的裙摆。 “殷北!!”沉韶惶恐地看着他,“放开我,我不要,我不要,你放开我!!” 殷北把她扑到床上。 他压在她身上,沉韶推她,挣扎得有点厉害,她又看到输液管里的血了,浑身一个激灵。 “有血,输液管有血,你放开我!” 殷北抬手拔出针管。 针尖绕着圈摇摆,输液管里的血洒在地上,一片滴滴答答的红。 沉韶哭了。 “你别这样,殷北……” 殷北搂着她,手从破碎的裙子往里伸,把她的内裤褪到腿根,继续往下。 沉韶睁大眼睛,极力向后退,虚张声势地吼:“你他妈放开我!别逼我恨你!” 殷北顿了一下。 半晌他贴上她的身体,把勃起的硬物抵到她腿心,冷声问她:“你不是早就恨我了吗?” 他脱下内裤,赤裸的肉棍撞向她的下身,俯身吻她,“沉韶……” “你恨我爸和沉建安勾结,你恨是我让沉谙开车,这不公平”,他把手再往上伸,挑起内衣摸到她的胸,揉弄她的乳头,“这对我不公平……” 沉韶酥了一半。 他们在一起太久,沉韶的身体熟悉他的动作,跟着他的抚摸颤抖,她勉强把手放在他紧压上来的胸膛,咬着舌尖,垂下头抵抗。 但他力气太大,沉韶怕牵动伤口,挣扎得越来越小,绝望地看着头顶的灯。 “不一样,殷北,这次不一样”,她说。 她在迷离间想起程厉的脸,想起他送她到东单,摇下车窗跟她讲话,没特意说什么,只问:“晚上想吃什么?不吃辣了,给你煲汤喝?” 沉韶说好。 他仍然在看她,她问他“还有什么事吗”,程厉说:“……亲我一下。” 他的金丝眼镜在太阳下闪着光点,手腕贴上沉韶的手臂,表带冰凉。这个吻很克制。 他说:“晚上见。” 他说:“我等你回来。” 沉韶闭上眼睛。 她哭得无声无息,牙齿颤抖,“你如果现在碰我,我会一辈子恨你。” 殷北叹了口气。 他的声音很低,吻着沉韶的唇,把舌尖往里送,手摸到她腿心。 她湿得厉害,水溢了出来,床单上洇出一圈渍。 殷北挺身挤进里面。 沉韶无力地伏在他身上,坐在上面,被他挪着屁股,一点点往里。 插到深处了。 他抚摸沉韶的腰。 “你也想要我……不是吗?” 沉韶不说话。哼也不哼,被他插得一上一下,默默受着。 后来殷北加大力道,往她的G点上戳,沉韶呻吟出声,断断续续的。 她的声音加快殷北的速度,他捏着她的乳头,头埋在胸口叹息,一下比一下用力。 沉韶夹住腿,高潮了一次,喷到他的龟头上。 殷北抱着她,抱得很紧,她几乎感觉到肋骨的疼痛,还有胸腔的窒息,眼泪流到他的颈边。 他感觉到了。 放缓力道,殷北吻她,她错过去不让吻,他就吻在她的胸前,锁骨,咬出红色的痕迹。 沉韶打着颤。 他插得更加缓慢,每一次都进得满,被含得头皮发麻,感觉到射意。 沉韶说:“……你这是强奸。” 声音低落,略显疲惫。 殷北说:“嗯。” 他把头慢慢埋到她的颈窝。 他想他跟踪程厉和她的行迹,查到程厉的发迹史,父母都是老师,家境清寒,家教也严格;年轻时在公司里实习,对抄袭秀场款做快销产品颇有微词,自己开公司,得罪了前辈,又不愿低头,清高又傲慢。他也远远见过程厉真人,在晚宴上和人谈生意,笑容疏离,被人当面称赞“大艺术家”,背后咒骂他看不上商人的铜臭。 他有太多女人前仆后继了,影后俞舒见过他父母,她比沉韶更明艳,美得有味道。 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尤其是像程厉这样的男人。 殷北他在赌。 他赌他会在程厉心里种下一根刺,伤人伤己,终于把沉韶推开身边。而他处理好一切,等着她回来。 他往里面又送了连续二十来下,喘着气射了出来,喷到她子宫里。 “沉韶”,他叫她名字,她软得像融化的雪,冷冰冰地躺在他身体上。 她一句话也不肯应。 铜雀13 沉韶在路边拦车。 坐上的士,司机问她要去哪,她看着前面的路,说,“先往前开吧。” 司机困惑地看她。 沉韶靠在车座,抬起冰冷的眉眼,“开车!” 司机把头转了回去。他挂上档,脚踩油门往前开,在红灯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 沉韶看到程厉的车。 今天他临时开会,给她发了条消息,说司机在门口等她,“你先回家”。 沉韶低头看着那条消息,微信界面,程厉的头像是他自己,侧身站在夜里,靠着海景房的落地窗,那是旅游时沉韶给他照的。 沉韶靠在车座,感觉到液体从两腿间流出,长裙被撕到了腿根,她扯动得艰难,皱着眉头。 移动指尖,她把手机按灭。侧头看着窗外。 东方新天地人来人往,车子驶离十字路口,一直在往前。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她。 沉韶说:“下个路口左转。”司机闻言移开视线。 她报着路线,从东单到东四,走上高架桥,一路畅通,开得很快。 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到了后海。 她从的士上下来,在路边点了根烟,静静抽了会儿,看着面前的建筑。 那家她十六岁常去的夜店。 五年过去了,换了一些装潢,店面的风格倒是一如既往。 还没到开店的时间,已经有人坐在路口等,这时节还很冷,女孩子躲到男朋友的外套里,抱成一个人的模样。 她依稀能想起那家店的装修,每次去灯光都晃眼,蓝紫色左右摇摆着扫,DJ赫赫有名,领舞的女人非常漂亮。 她当时坐在包间里。 透明玻璃,水晶房,程厉就在她隔壁。 原来他是这样爱上她的啊。 沉韶慢慢地想。 她沿着街走,走得慢,烟很快抽完,又抽了第二根,天慢慢黑了。 她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 看到人来人往,夜店的大门被人从里打开,等在门口的情侣走进店里,门里漆黑没有一点光。 像个黑洞。 程厉给她打来电话。 沉韶挂断。 她才突然察觉到冷,打了个摆子,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立起风衣的衣领。 她走进街边的便捷酒店。 要了间配有浴缸的房,沉韶脱掉衣服泡在水里,泡了好久。 终于从水里出来,她划开手机,点了避孕药的外送。 她抠出阴道里的液体,觉得脏,起身换水,站在花洒下面。 室内氤氲着水汽,沉韶抹了把脸,头发湿透,镜子糊成一团,也看不见自己。 她就等。 等到花洒关闭,浴室冷了下来,镜子上的水雾凝成水滴,滴滴落下,她看到了自己。 胸前错步狰狞的吻痕。 沉韶重新打开花洒,给浴缸注水,电话又响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把电话接通。 程厉没有说话。 她便也没有说话。脑袋放空,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程厉说:“开门。” 沉韶惊了一下。 电流从脚底上行,炸开了一瞬,她说:“什么?” 程厉说:“我在门口。” 沉韶的心狂跳不已。 她往门口的方向看,有点颤抖,又问了一次,“什么?” 程厉说:“你不接我电话,我找不到你,我去找了殷北,他说你走了。你用身份证开房,我找到你的开房记录,赶了过来。” “我在门口。” 沉韶光脚踩到浴室外面,走了两步,留下湿漉漉的水痕,却没有靠近。 她开口,讲话有点艰难,她说:“我和殷北做了。” 程厉不说话。 她也没说话,捏着手机用力,指关节泛白。 程厉说:“我知道。” “他跟我说了,药在我手里,外卖员走了。” “开门。” 沉韶呆呆地看着门板。 程厉又说了一遍,“开门,沉韶。”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很温柔,跟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好像一个开关,沉韶动了起来,她打开房门。 程厉的手伸了进来。 他走到里面,看着赤裸的沉韶,立刻转身去关门。 他也看到她胸前的吻痕,背对她时身体僵硬,停了片刻。 缓缓转过身来。 程厉把她抱到怀里,“怎么不吹头发,冷不冷?” 沉韶把手抬起,撑到他胸前,却被他握紧。 “我帮你吹。” 沉韶偏过头。 她背对他,想要走到床铺边上,但程厉一直抱着她,没有让她走。 他把她抱到床边。 她还没擦拭身体就出了房门,皮肤上都是水珠,程厉拿毛巾裹住她,给她擦拭头发和身体。 沉韶说:“我和殷北做了。” 这次比刚刚流利了一点,她说出口,身体像被刀割了一下,疼得尖利。 程厉抱住她。 他穿着风衣,外套偏大,他敞开,把她裹在里面,让她坐在自己身上,沉默着没有说话。 沉韶说:“你说话。” 程厉说:“嗯。” 沉韶说:“你说话啊!” 程厉吻她。 她一边颤抖一边躲,眼眶红得发热,紧紧咬着下唇。 程厉停下动作。 他静静抱着她,两只手合在沉韶身前,解开衬衫的扣子。 沉韶突然挣扎起来。 她挣扎得很厉害,手脚并用,用膝盖抵上程厉腿心。 程厉立刻失去力气,沉韶趁机下床,才刚踩上地面,手腕就被程厉拉住。 他被踢到腿心,脸色狰狞,阴沉着看她。 说:“把药吃了。” 沉韶看着他,没动。 程厉又说了一遍。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脸,说:“我不。” 程厉上前抱住了她。 他的力气太大,一只手揽住沉韶的腰,另一只手拿了矿泉水瓶打开,单手撕开装药的袋子,把药片从盒子里挤了出来,塞到沉韶口里。 他的手绕到她身前,把她脸颊按得变形,让她张开口。 沉韶被灌了满口的水。 她在床边流着眼泪咳嗽,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口里泛酸,像有血的味道。 程厉坐在旁边。 她抹掉眼泪,抬起头,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慢慢往床沿靠去。 “你走吧。” 程厉沉默不语。 沉韶别过脑袋。 她躺在床上,把自己裹得严实,又哭了一会儿,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她没有起身去看,压抑着哭腔泪流满面,越哭越难以自抑,抖如筛糠,放声大哭。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昏昏沉沉,感觉到累,躺倒在床上,渐渐睡着了。 然后程厉把她喊醒。 “沉韶。” 沉韶看到他蹲在旁边。 “起来吃点东西。” 他从外面带了吃的,叁个菜一个汤,好像是哪家酒店的打包盒。 沉韶说:“你呢?” 嗓子有点哑。 他说:“一起吃。” 他把沉韶抱了起来,拿出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棉质睡衣,套在她身上。 他给她穿内裤。 沉韶挂在他身上,脸色泛红,咬着下唇。 她说:“你别这样。” 程厉说:“嗯。” 沉韶转过头,瞪他,“你别这样!” 程厉沉默了一会儿。 他把沉韶抱转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看着他的脸。对视了两分钟,程厉牵过她的手,将掌心贴在自己脸上,眼眸下垂,睫毛微动。 “那你想我怎么样?” 沉韶梗了一下,手掌轻握。 她说:“别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说:“也别再对我这么好。” 程厉说:“好。” 沉韶的动作僵了僵。 她抽手,程厉不让,拽住了,低下头吻她的手指,指尖。 沉韶觉得心脏在颤,她咬破下唇,声音干涩地说:“他要和我做,我没有推开他,我……” 她用手肘挡住眼睛:“我好贱。” “我真的好贱……” 程厉松松环住她的腰。 她靠在他肩膀上哭,“你恨我就恨我,不要装了,我不在乎。” 程厉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 沉韶听得心颤不已,几乎觉得痛了。 他说:“吻我。” 沉韶呆在原地。 迟钝地任凭他捧起她的脸,看着他取下眼镜,吻了上来。 他吻得动情,又很温柔,舌尖湿润,舔得轻,带着种让人战栗的痒。 沉韶呼吸乱了。 她喘着气,被他推到床上,手掌从裙摆里盖上乳房,不轻不重地揉着。 他用膝盖撑开她紧拢的双腿。 沉韶被他一撞,湿得厉害,小穴缩紧,身体又酥又麻。 他把沉韶抱在身上。 吻住了,握着她的手解开皮带,让她握住那根勃起的性器。 沉韶闭着眼睛。 他继续吻她,吻得像春水和夏天的风,呼吸扫着耳垂,洇出细密的水珠。 他的龟头溢了好多润液。 沉韶摸到一手的湿,被他托着屁股往上抬,褪下刚刚穿好的内裤。 他把肉棍挤到她的缝隙里面。 沉韶浑身颤抖,从指尖到心间,整个人都是麻的。 她在他进来的瞬间哭了。 她觉得好满足,被撑开得又酸又爽,发出一声喟叹。 程厉托着她的屁股。 他看着她的脸,看着她夹着肉棍泛上春色的脸,嘴唇轻轻张开,唇上带着水渍,眼睛迷离。 程厉难以控制地抽插起来。 他抬起沉韶的一只腿,让她侧身倒在床上,抱住她的后背。 他被夹得更紧。 沉韶叫得很轻,像幼年的小动物迷着双湿润的眼睛,在他心上挠。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比以往每次都要快,他被夹得无法把持,觉得好紧好紧,几乎要到顶。 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就这个姿势结束,好不好?” 沉韶说:“嗯……” 她叫得好媚,媚意从眼角泛出来,索吻的模样。 程厉射了出来。 他埋在她身体里,紧贴着她的胸膛,感觉到精液喷洒,一股又一股。 沉韶在痉挛。 她在他怀里绷得用力,把他的性器挤了出来,没有转身。 背对着他。 “对不起。” 程厉贴上她的后背。 “嗯。” 他就这样抱着她,从高潮里回落,感受到拥抱的切实重量,摸到她的脸,生动鲜活的,真实的脸。 程厉说:“那就嫁给我。” 铜雀(完) 领完证,程厉从民政局出来,他在快到停车点的时候突然停下,转身看着沉韶,沉韶问他怎么了。只见程厉搂上沉韶的腰,低下头叫了声“老婆”,神情坦荡荡。沉韶看着他,张口结舌,脸通红,“叫什么呢?”嗔怪道。 “叫我老婆。”程厉回答说。 沉韶情不自禁地上扬嘴角,长长“哦”了一声,她也喊,“老公”,程厉喉结微动。 他揽着沉韶往车里走,“回家”,对司机说。 “不是说好陪我逛街?” 程厉把她按到身上,“嗯”了一声,垂眸哑着嗓子说:“晚点再去。” 结果那天沉韶回房以后,再也没有出门。 一开始,沉韶没有见过程厉的父母。 那段时间,《莺歌》的热度依然在发酵,沉韶接了一个代言,两个广告,紧接着陈导的新戏参加电影节,正式在国内上映,评论一边倒的好。 两个女主角的性格定位都类似,莺歌偏泼辣,沉韶本色出演,陈导的新戏角色比较复杂,人物从云端落到低处,倒是和沉韶经历很像,她演得不费劲。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这个剧本是程厉特意挑的,他想送她一个影后。 他想送她一个影后,他就真的送了她一个影后。沉韶在颁奖晚会上感谢程厉,“我能走到今天,多亏了我的先生。” 直播的画面切到程厉的脸,男人长发近肩,脸上是难掩的温柔。 沉韶上了第二次让服务器崩溃的热搜。 已婚的消息比较令人震惊。沉韶靠《莺歌》出名,观众的第一印象无外乎是古装偶像剧里漂亮的反派女二号,是流量也是花瓶。之后她参演陈导电影,虽说作品出色,演技也天然,但因为代表作太少,依然没有洗去她身上的多少标签,所以在短时间里,围观群众尚且不能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同时被曝光出来的还有,沉韶和沉谙的关系。抽丝剥茧,顺着讲了她家道中落、给殷北做了情妇的事。真假混杂着讲,越夸张的转发的越多,营销号说她惯给人当金丝雀,爬了殷北的床,后来殷北结婚,她不得不辗转几个男人之间,最后由程厉接盘。 当晚沉韶和程厉吃饭,程厉中途接了一个电话。 以前他打电话,都是在她身边直接接,工作安排得干练,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很快就挂断或者拿出电脑加班。但这一次他打了很久,沉韶收拾碗筷,走到阳台,看到程厉手上的香烟红点,他说:“这是我和沉韶的事情。” “你以为她是多好的人,现在那些造谣的帖子,好多都是她示意发的,我跟她撕破脸难道不应该?” “那是我老婆!” “只有一个,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程厉把烟按在花盆,“这句话我只说最后一次,妈——没有沉韶,也不会是别人,更不会是俞舒。” 沉韶悄悄转过身去。 晚上她躺下,有点失眠,转了个身,程厉被吵醒,伸手把她捞到怀里。 沉韶问他:“我一直没有见过你爸妈,他们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程厉沉默了一会儿,“我在阳台讲话,你听到了?” 沉韶说:“嗯。” 程厉抱着她,“他们会喜欢上你的,我保证。” 沉韶闭着眼睛,贴上他的胳膊,就这样抱了好久。她知道他没有睡着,靠着他胸口闷闷地问:“值得吗?” 程厉说:“嗯。” 再后来沉韶和程厉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孩,她生产当天第一次见到公婆,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婆婆作势打程厉,“生孩子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你怎么当的孩子爸爸?” 她关切地握住沉韶的手。 沉韶对她的热情招架不住,交谈两句,轻轻咳嗽,程厉说,“沉韶现在刚做完手术,还很虚弱,你们下次再来吧。”说完真的强行把人赶了出去。 沉韶正坐月子,身体不大爽利,程厉请了月嫂帮忙照看,被专业的月嫂大姐普及了涨奶的解决办法。 “每天这样按着”,她给程厉演示,“顺时针绕,力道稍微重一点,一定要用手掌……” 程厉脸红了。 “哎呀”,月嫂看得啧啧称奇,“你们又不是刚结婚的夫妻了,怎么还害羞呢?” 程厉说他接到了一个电话,要出门上厕所。 沉韶爆笑。 殷北在完全架空殷黎,正式接管时代的当天,就跟沉建安翻了脸。取消婚约以后,他给沉韶打了个电话,沉韶当时正在跟两岁的程子霓、程子南小朋友一起做粘土玩具。她用干净的一只手拿起电话,夹在肩膀上:“哪位?” 殷北没说话。 沉韶又问了声,只见程子南小朋友把粘土包到手上,没弄下来,在空中甩手,打到了程子霓小朋友脸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朋友同时哭了起来,一起往沉韶身边挪:“妈妈——” 沉韶手忙脚乱地抱住她们,“哪里被打了?”摸了半天,才发现被打的是另一个。 殷北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很涩,他的口里发苦,说:“我想见你。” 沉韶:“殷北?” 殷北开始觉得烦躁。 沉韶给小孩揉脸,问他:“找我有事吗?” 殷北自嘲地笑笑,一直没有说话。 挂断电话以后,他给沉韶发了条短信,时间和地点,约到她在上大学时他常常带她去的那家餐厅。他不知道沉韶会不会来,他甚至有想过要在这里坐到天黑打烊,服务员赶人,没想到沉韶来了。殷北的心蓦地一跳。 这叁年他其实见过她几次,晚宴碰上,她身边有人,从来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这些年她变了不少。容颜倒是还是那般明艳,但神情已经完全是个成熟的女人了。她有了两个女儿,少女时期那样凶戾的表情再也寻觅不见,她温柔得让他感觉到陌生。 殷北说:“我和沉瑶解除婚约了。” 沉韶沉默了一瞬,说:“哦。” 殷北看不懂她的表情,眉眼温柔,带着寻常的笑意,几乎毫无反应。 殷北又开始烦躁起来。 他隐忍着吃完这餐饭,在离席时拉住沉韶的手,她抽手,殷北握住了,说:“我一直在等你……回家。” 沉韶说:“抱歉。” 殷北看着她的眼睛。 他感觉到一阵绞痛。眼眶泛红,咬着牙,看到她眼睛里清澈见底,倒映着自己的样子,渐渐失态。 沉韶抽出了手。 她走出饭店,坐上车,发现司机不在,程厉坐在驾驶室。 沉韶:“你不是说你有事?” 程厉:“……” 沉韶:“你不是说你顺路送我的吗?” 程厉:“……” 她坐回副驾驶,靠在车窗看他,“早就说你会介意吧,非要让我去,装什么大度。” 程厉:“哼。” 沉韶笑。 程厉踩下油门,车子驶离学区,开上了高架桥。 有电话响起,程厉接通,设备连上蓝牙,他和沉韶同时听到秘书的声音:“太太和时代殷总刚刚吃饭被狗仔拍到了,有人控评,营销号又开始造谣……有一张图……殷总牵着太太的手……” 程厉说:“我知道了。还是按原来处理。” 沉韶靠在车座上。 车开上了高架桥,他开得快,沉韶摇下车窗,风声哗啦啦灌入人的耳朵,程厉按总控把窗户摇了上去。 还有余音似的,他听到沉韶问他:“值得吗?” 黑色的SUV一路往前,他说:“我爱你。” 沉韶轻笑,她错过脸,让他看到她的眼睛,凤眸狭长,有点儿狡黠。 沉韶说:“我也爱你。” 这一年,程厉叁十四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