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别跑！》 第一章 一中附近有片年代久远的小区，尽管老得掉渣，却毅然在前几年风风火火的创城中顽强存活了下来，以其特有的复古沧桑危楼式建筑风格成为了洛市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虽然这小区设施老旧，一到晚上只有那为数不多幸存的几盏路灯还在兢兢业业散发出惨白的光芒，忽明忽暗，营造着恐怖的气氛，顺便拉高点小区已经负到负无穷的安全系数，但还是凭借它紧靠省重点高中的地理优势，身价一翻再翻，直教人高攀不起。 小区的房子大多都是租给了有孩子在一中读书的家庭，一到晚上九点之后，学子们都忙着在知识的海洋里绝地求生，几乎没什么人会出来瞎逛。 不过嘛，夜黑风高，四下无人，如此良辰美景，总会有人按捺不住内心的孤单寂寞冷，想出来搞事情的。 此时此刻，正有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藏在小区仅存并且有点秃的灌木后面，一个僵硬的蹲着，表情苦大仇深啃着面包，另一个席地而坐，悠闲的简直像在野餐。 野餐的这位手中面包没吃两口，低着头在鼓捣手机单机小游戏，等到一局结束，他才揉了揉发酸的脖颈，抬起头，用围观傻子的目光看了眼身边的兄弟，“还蹲着呢，腿不酸？” “不酸不酸，实不相瞒，我已经感受不到双腿的存在了，不过为了对得起自己身上这身警服，我觉得我还可以坚持！” “王……兄弟，坐下歇一会儿就耽误你对得起身上这身警服了？也没哪条纪律规定咱们出任务不能坐下吧？” “沈哥，我姓徐，徐阳阳。”徐阳阳尴尬的挠着头发，他今天第一天到派出所上班，还没来得及跟同事们混熟，就亲眼目睹了一位前辈在所长面前为了请假痛哭流涕，以死相逼，据他自己说，他已经因为惨无人道的加班被98个相亲对象嫌弃了，如果今天再因为加班被退货，他就可以凑个吉利数字，九九归一，一了百了，一命呜呼了。 也不知道这位胡言乱语的前辈有没有虚报数据，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初来乍到的徐阳阳小同志提前感受到了前辈们给予的温暖与关怀，被办公室全票投出来跟身边这位据说手被开过光，每次抽签出任务都能抽到任务签的沈郡同志搭档，晚上在这附近抓色狼。 是的，抓色狼。因为看了太多文学作品而对警察这个职业无限崇拜敬仰，怀揣着梦想念了四年警察大学的徐阳阳小同志表示，轰轰烈烈都是骗人的，平平淡淡才是真，嗯，愿世界充满和平充满爱，刑侦缉毒那都是别人家的剧本，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片儿警。 旁边这位靠脸还能混个主角当当，至少人长相阳光又英俊，气质沉稳，背上书包那就是青春疼痛爱情片男主，穿个警服架台摄像机也能直接拍警匪片，而自己……徐阳阳低头瞅瞅被自己穿出淘宝199包邮效果的正版警服，绝望的下了结论，撑死群演，还是活不过第二集的那种。 “沈哥，不是纪律的问题，主要我这警服今天第一天穿，坐一屁股土，我得心疼死，你带纸了吗，借我垫垫。”毕竟已经是199了，不能再跌了啊！ “……”沈郡默了两秒，果断低头继续沉迷于单机小游戏当中。 徐阳阳用自己熊熊燃烧的警服之魂又坚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蜡炬成灰，一屁股怼到了地上，他揉了揉腿，见沈郡玩游戏玩的起劲，不禁有点手痒，暗戳戳掏出手机，“沈哥，吃鸡还是农药，带我一个呗。” 沈郡手机一抬，将游戏页面展示给徐阳阳，“数独，来一局？” “……”满屏幕密密麻麻的数字仿佛让徐阳阳瞬间回到了被高数支配的那些年，即将掏出来的手机又被稳稳当当戳回了口袋，“不了不了，打扰了，您继续。” 徐阳阳痛苦的围观沈郡填数独，憋了憋，没憋住，“沈哥，是上学的时候物理化不够变态还是五三薛金星没能满足你，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沈郡，“……” 徐阳阳又问，“好玩吗？” “不好玩，有点弱智。”沈郡填完最后一个数字，退出游戏界面看看时间，说，“再坚持一刻钟，守到12点还没情况咱们就撤，明天晚上八点不见不散。” “明天还要继续？”这小区夜里荒凉的加个bgm就能就地取景拍鬼片了，怎么想也不会有女孩深更半夜独行，这色狼选这么个作案地点也是人才，“沈哥，这地点确定没错？” “错不了，这个月有三个学生家长来所里报案，说自己女儿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在这小区里遇到了变态，不过我从这蹲了三天，也没见什么可疑人物，不知道那人渣是不是换地方了。” “沈哥，我怎么觉得咱们从这干等没什么用啊，那人既然是色狼，是不是得有美女勾引一下才能上钩？” “主意是好主意，美女去哪找？” “找个女同事帮帮忙？” “嗯，有志向。”沈郡对徐阳阳竖起了大拇指，随后又用手比了个二，“咱所里一共两位警花，你今天都见过了，一个是所长，一个是尹倩，你看你是能请得动所长大人到此夜游，还是能劝得动你倩爷穿裙子？” 所长欧阳熙虽然年过四十，但黑色大波浪披肩发，很有女人味，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对于徐阳阳这种小时候怕老师，长大怕领导的小可怜来说，所长那肯定是请都不敢请的，至于尹倩…… 尹倩这姑娘，性格豪爽，模样也生的英气，穿衣打扮更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走中性风，帅出了高度，帅出了风采，帅成了大爷大妈口中的小伙子，走路上被小姑娘抛媚眼，去游泳馆常年被分配到男更衣室的钥匙，让倩爷穿裙子，沈郡想想都觉得有点玄幻。 然而徐阳阳并没有被眼前的困难打到，“沈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沈郡没有一丝丝犹豫，冷酷的拒绝。 “其实咱们可以换一个思路。” “不换。” “……”徐阳阳看了眼沈郡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男扮女装了解一下？” “不了解。” 遭受了沈郡的冷酷三连，徐阳阳同志却并没有退缩，目光炽热的在沈郡身上打转，“沈哥，为了社会的和谐，为了人民的利益，这点牺牲不算什么的！” 沈郡被他盯的头皮发麻，“你怎么不牺牲？” 徐阳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强壮的身体，“沈哥，人渣也是有品味的，他得多饥不择食才能被我勾引出来？” “……那你觉得哥这一八五的身高就能把人渣勾引出来了？” “这不是资源有限，只能瘸子里面拔将军嘛，你虽然高了点，但胜在腰细腿长，还是很有当背影杀手的潜质的。”徐阳阳一脸真诚的伸出三根手指头发誓，“沈哥，事成之后我保证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看怎么样？” “我看？我看今天这日子不错，你脚下这片地风水也不错，特别适合长眠在此。”沈郡说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动作优雅而麻利的将袖子撸上去一截。 这一瞬间，徐阳阳觉得死神离自己只有0.1秒，然而0.1秒之后，沈郡却突然将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低声说，“来人了，躲好。” 徐阳阳抬眼一扫，四周依旧空荡荡。 ……徐阳阳感觉自己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别是出了什么灵异事件吧？ “沈哥，你是认真的吗？” 沈郡闻言抬手一指，笑，“运气不错，你要的美女来了。” 徐阳阳顺着沈郡指的方向望过去，竟然真的看到有人正从拐角处走出来，那人穿着身大红色洛丽塔连衣裙，手握白色蕾丝小阳伞，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及腰，头上还顶了一对尖尖的黑色猫耳朵，整个人仿佛自带高贵冷艳气场，在黑暗中走的悠闲又坦荡。 在这姑娘走出来之后，又有一个中年男人也冒了出来，像影子一样跟在她身后两三米的地方，而且隐隐有越挨越近的趋势。 徐阳阳心中一句卧槽，“这姑娘防范意识也太差了！” 说着就想冲出去伸张正义，然而身子还没抬起来，就被沈郡一巴掌按住，“再等等，不太对劲。” 徐阳阳想了想，点头，反正他俩藏身这地是小区住户回家的必经之地，倒也不怕逮不到人，于是便窝在灌木后面继续暗中观察。 待到姑娘慢慢走近，看清姑娘的脸，徐阳阳心中又是一句卧槽，“肤白貌美大长腿啊！” 沈郡，“……” 由于在警校经历了长达四年的摧残，沈郡看人习惯性先观察分析一大堆有的没的，最后才是看脸环节，此时听到徐阳阳的感叹，他终于后知后觉抬了下眼睛，去看姑娘的脸。 这姑娘果然是极好看的，五官精致清秀，尤其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眸子漆黑若点墨，即便此刻冷着脸目光清冷，这双清澈的眸子也还是水盈盈似含了情，暗淡一片星光皓月。 “肤白貌美是不假，不过……”沈郡话还没说完，就看那几乎快要贴到姑娘身后的中年男人伸出了罪恶的咸猪手。 沈郡轻叹，赶紧按住了身边又准备冲上去英雄救美的徐阳阳。 徐阳阳挣扎未果，有点懵，“沈哥，你什么情况？” “歇着吧你。”沈郡拍拍徐阳阳的肩膀，“看戏。” 看什么戏？现在是看戏的时候吗！徐阳阳瞪沈郡一眼，眼睁睁看着咸猪手伸向姑娘的腰。 徐阳阳痛心疾首的捂上眼睛，却没想到下一刻，就在指缝中看到那姑娘头都没回，反手就扣住了中年男人的手腕，轻轻一扭，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午夜。 …… 厉害了。 中年男人看上去是个吃软怕硬的主，捂着受伤的手腕转身就要逃跑。 姑娘却是个狠人，哪里会给他逃跑的机会，转过身长腿一迈，两三步就挡住了他的去路，左手中没打开的小阳伞被抛到了右手，姑娘握住伞身尾部，当成棍子抡人抡的得心应手。 蕾丝小阳伞优雅又美丽，握着小阳伞的手白皙又修长，然而这两者结合到一起，可不是什么唯美的画风，姑娘揍人揍得起劲，动作干脆利落，基本上哪疼逮哪揍，不一会儿就将男人打的爬不起来。 “帅，太帅了！简直是女神！”徐阳阳捂着自己的小心脏，“沈哥，我感觉我好像坠入了爱河！” 沈郡，“……” “你说我找她要个联系方式她会不会给？”不等沈郡回答，徐阳阳继续自言自语，“应该会吧，还好我今天穿了警服，高大正直的警察形象，好像有点加分诶嘿。” 深更半夜冒出来个穿警服的，人家姑娘信你个鬼！ 徐阳阳一脸傻笑实在让沈郡不忍直视，“醒醒，兄弟。” “醒不了，就让兄弟溺死在美梦里吧！”徐阳阳猛然握住沈郡的手，“沈哥，给兄弟一条生路，一会儿千万不要出来好吗，要不然你这脸一见光，女神一看你这颜值，我肯定得凉。” “……”沈郡目光复杂的沉默半晌，终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毕竟人总要学会自己成长不是，“去吧，成全你。” 徐阳阳从灌木后窜出来的时候，姑娘打架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她用小阳伞抵住中年男人脖颈，正低头想说些什么，月光轻轻柔柔洒在她身上，冷淡的眉眼像是发着光。 听到徐阳阳这边的动静，姑娘警觉的抬眼望过来，抿着唇皱了下眉头。 接触到女神的目光，徐阳阳这货赶紧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帅爆的笑容，乐呵呵朝女神跑过去，殊不知在人家心里，早把他归为人渣的同伙了，以至于女神的伞招呼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整个人还是懵的，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抱头求饶，“姑娘，误会误会，我是警察，别打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说完这句话，人姑娘好像打的更狠了。 这姑娘动作异常凌厉，直打的徐阳阳狼狈不堪，前一秒堪堪躲过手臂上的一击，下一秒小阳伞就携着劲风往脑门上招呼。 徐阳阳自知已经躲闪不及，刚想认命的闭上眼等死，就见他沈哥突然出现，一只手稳稳握住了小阳伞的尖端，“姑娘，伞下留人。” 沈郡亮出证件，“我们真的是警察。” 沈郡几句话解释了下今晚的来龙去脉，见姑娘虽然还冷着脸，但显然不准备再继续大开杀戒，才放开了手中握着的小阳伞。 “我刚才突然出来，可能吓到你了，不好意思啊。”徐阳阳见气氛缓和了些，赶紧厚着脸皮趁机跟姑娘多说几句，然而这姑娘似乎高冷得很，一句话都懒得说。 勉强耐着性子听徐阳阳扯了几句，余光瞥见他身后被打到爬不起来的中年男人正悄悄爬起来准备逃走，便颠了颠手中的小阳伞，随手一掷，正中男人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从脸边飞过去的小阳伞让徐阳阳把剩下的废话全部噎回了嗓子里，身后男人的惨叫伴随着谩骂，似乎觉得自己也逃不掉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把自己毕生所学脏话都花样展示了一遍，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最后竟然还气势豪迈的吼出了所有直男癌患者们共同的灵魂拷问，“你穿成这样，不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吗？” “呵。”姑娘勾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缓缓开口，“脑残是病，得治。” 姑娘语气冷淡，声音清澈动听，很符合主人的气质，只是有一点似乎不太对劲…… 徐阳阳猛然瞪大了眼睛，这姑娘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听也是男孩子吧！ 爱情走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徐阳阳心中一万句卧槽，脸色变换好半天，终于憋出来四个字，“女……女装大佬？” 大佬脸色微微一变，转身就走。 “姑娘，等等，今天这事有点曲折，你看你能不能先跟我们回派出所做个笔录？”早已洞悉一切的沈郡淡定拦住大佬，笑着问。 “……做梦吧。”让他带着这身行头招摇过市，还不如直接让他去死！ 大佬长腿一抬，作势要踢向沈郡，趁沈郡格挡的间隙，猛的往后撤了两步，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 “……”沈郡看着那敏捷又莫名有点狼狈的背影，有些好笑，“跑的比兔子还快。” 大半夜的，他倒也没真打算带人回所里做笔录，麻利的将地上中年男人提溜起来，拍了拍身边魂归天外的徐阳阳，“回魂，兄弟，收工了。” ※※※※※※※※※※※※※※※※※※※※ 就是不赶着七夕发文，来自一只加班单身狗的怨念，哈哈哈！ 第二章 片儿警的工作并没有徐阳阳想象中清闲，就在他们搞定色狼两天后，派出所又接到了新的报案，住那小区中的一个女孩失踪了。 失踪的女孩名字叫林悦，一中高二五班的学生，据说平日里乖巧懂事，从来没有翘课的不良记录，然而今天早上照常背着书包出门后，老师打电话说孩子没去上课，结合之前小区有色狼尾随女学生的传言，家长顿时就慌了神，寻找无果，急急忙忙跑来所里报了案。 虽然女孩在大白天失踪，失踪时间也只有三四个小时，但所长欧阳熙看着林悦母亲崩溃大哭的模样，当即一串夺命连环call，将换休在家补觉的沈郡轰炸回了所里。 “所以你们女儿失踪前真的一点预兆也没有？”沈郡听完来龙去脉，一边在纸上做了点笔录，一边问，“她今天早上上学之前有什么反常的举动吗，或者最近你们感觉不太对劲的事情，都可以说出来。” 林悦妈妈哽咽半天，抹着眼泪摇了摇头。 沈郡最是不擅长安慰人，无奈背了几句公式化的经典台词安慰林悦妈妈，盼了一会儿，终于把去林悦家里勘察情况的尹倩盼了回来。 “我让林悦爸爸留在家里了，如果林悦回去，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尹倩拿起水杯豪饮几口，继续说，“那破小区，一个监控都没有！不过好在出了那小区一共就三条路可以选，有监控的那两条我都把视频拷回来了，先看看有没有线索吧。” “家里没有收获？”沈郡问。 “有，林悦今天上学没带手机。”尹倩从包里掏出一个证物袋，“有密码，屏保是个小鲜肉。” 尹倩隔着证物袋在手机屏幕上一点，露出了林悦手机的屏保，屏保上是个学生打扮的男孩，漫不经心坐在窗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握着笔正在写字，照片只拍了个侧面，男孩低垂着眼帘，睫毛又长又翘，特别好看。 “你女儿追星吗，会不会翘课去演唱会或者见面会了？”尹倩把手机递给林倩妈妈，问，“你看看，这个明星你认识吗？” “不认识。”林悦妈妈反复看了几眼，又有点犹豫，“但是好像有点眼熟。” “我看看。”沈郡从林倩妈妈手里接过手机，看了看，面露疑惑，“我怎么好像也有点眼熟？” “可能电视上看过吧，眼熟很正常啊。”尹倩随口说。 “倩爷，所长大人说了，上班不带脑子等同旷班，举报了。”沈郡指着手机屏保，“这小孩穿的明显是一中校服。” “哪里明显，全国中学生校服不都一个丑样吗？”尹倩理直气又壮，说完把沈郡叫到一边，低声问，“林悦失踪的事，你怎么看？” “林悦根本就没有失踪，她父母说谎了。” 尹倩有点惊讶，“真假？” “相信我，警校四年不是白上的。”沈郡拍胸脯表示，“就林悦母亲的表现来看，林悦没什么危险，不用太担心。” “好吧，那我去看监控，你去一中走一趟问问情况，辛苦了。” 对于去一中的差事，沈郡向来很乐意的，毕竟是他母校，熟人多好办事儿。他上高中那会儿，虽然跟所有青春期少年一样淘的不行，提起名字就能让班主任头疼眼晕高血压上头，但好在性格开朗，很容易跟人称兄道弟，打成一片，就连很多任课老师都难逃他魔掌，从师生关系硬给他处成了哥们儿。 沈郡今年25，毕业7年了，跟很多老师同学关系都没断，偶尔有空还能一起约个饭，以至于他穿着便装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没人以为他是来办正事儿的。 哥们儿一号李海龙老师从他当年的班主任已经混到了年级主任，看见沈郡，放下手中的养生茶，第一时间拽他过去兴师问罪，“我上次给你介绍那姑娘你怎么没联系人家？你啊，太年轻，别以为自己长得帅就不着急，等你玩够了，想找了，那好的姑娘早给人家追走了，还是得趁着自己现在有资本，先……” “龙哥饶命，我这次来有工作，这事儿咱下次再说。”沈郡赶紧打住李海龙的话匣子，拿出手机屏保给他看，“你看看，这孩子是不是咱们学校的？” 李海龙带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脸色有点复杂，“是，我班的，简舟。” 他虽然已经升级为年级主任，但目前还兼任着高二一班的班主任。 沈郡正要开口，李海龙打断他，“你等等，我先找找我降压药。” 沈郡，“……”这孩子这么让人上头的吗？ “龙哥，别紧张，我就是有点事想问问他。” “早说啊，我还以为这孩子惹了什么大事，连警察都惊动了。”龙哥重重舒了口气，看一眼时间，十一点多，据中午放学仅剩不到一个小时，“你这个点去校门口等等，运气好的话，应该能堵到他。” “嗯？”沈郡露出了黑人问号脸，“什么叫运气好，他这个点不上课？” “简舟这孩子，有点特殊，他不住校，上午也很少来学校，来的话那肯定是家里没人做饭，来学校食堂蹭个午饭吃。” 沈郡难以置信，痛心疾首的问，“这么好的特权，为什么我当年没有？” “人简舟那是我们一中镇校之宝，哪是你这混小子能比的，一中建校几十年了，也就碰上这么一个天才，校长还指望他考个状元拉高学校知名度呢，别说只上半天课，就是只从学校挂个名，校长都不会多说半个字。” “这就有点过分了。”沈郡微微皱眉，说。 李海龙见沈郡一脸不满，感动于终于找到了知音，正想来一番高谈阔论，就听沈郡慢悠悠接了一句，“我在你们眼里居然不是天才，果然当年还是太低调了。” …… 李海龙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上头，混小子果然还是当年那个混小子，就算被时间打磨，内敛了许多，表面看着似乎有那么点靠谱的，也还是掩盖不了不皮一下会死的本质。 这么一想，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教学生涯充满了坎坷与凄凉，不禁有感而发，突然煽情，“我这辈子算是栽了，碰上你，就耗掉了我半条命，也不知道剩下这半条命还能再撑多久。” 那语气，那表情，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沈郡默默听着，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椅子，与李海龙保持距离，有些好笑的嘀咕了句，“怎么碰上瓷了还。” “你小子说什么？” 沈郡吃了来自曾经班主任的一记眼刀，那童年阴影可谓是铺面而来，瞬间就变乖了，“我说，那个简舟要真是个天才，为校争了光，你这个年级主任身价肯定也跟着涨，怎么想都不亏啊，放宽心，不就是不来上课，你当没这个人不就行了。” “为师怕是没福气熬到他为校争光的时候了。”李海龙下意识摸摸自己锃亮的头顶，感慨自己这两年实在经历了太多，摆了下手表示不想再多说，“你不是要找他吗，还不快去学校门口守着？” “大热天的我为什么要去门口等他，你这就没有个他的联系方式吗？” “哦，你要联系方式是吧，我想想啊……”李海龙伸出食指推了一下眼镜，微笑着问，“他自己的电话留的是空号，父母电话是推销保险的，家里座机留的是家政公司的，你看你想要哪个号？” “还能这样？”沈郡震惊了，“那你们家长会的时候不和家长沟通一下？” 李海龙保持着平静的佛系微笑，“高一上学期那会儿，家长会来了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可能是他爷爷吧，耳朵眼睛都不太好使，我说的话她老人家一句也听不见，还硬是拽着我聊他儿子小时候的各种奇葩英勇事迹，你是不知道，我那天晚上回家差点没赶上末班车。” 李海龙这唐僧般的功力，不仅是广大一中学子公认的噩梦，而且连他自己都自认为到达了独孤求败的地步，高处不胜寒，真是想不到这对手说来就来，滑铁卢说滑就滑。 “人才。”沈郡发自内心的赞叹，“这波操作很可以啊。” “高一下学期那就更厉害了，来了个六七岁的小娃娃，号称自己是他小姨，一场家长会下来，给我叠了一桌子千纸鹤！我就没忍住说了她一句，当场给我哭了个惊天动地，怎么哄也哄不好，最后还是简舟亲自出马才搞定！” 李海龙越说越觉得往事不堪回首，而且对于即将要到来的高二家长会瑟瑟发抖，“我真是，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难搞的学生！” “龙哥。”面对龙哥让人无法忽视的地中海，以及那坚守着最后倔强的几缕头发，沈郡虽然很想表示同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想笑，“别这么早下定论，毕竟人生还很长，你要坚强。” 李海龙，“……” 李海龙，“你可以闭嘴了。” ※※※※※※※※※※※※※※※※※※※※ 加更，奏是这么任性！ 第三章 简舟来食堂，通常会提前半个小时，赶在抢饭大部队到来之前把饭吃完。 这个时间食堂里除了第四节上体育课的幸运儿们，几乎没什么人，简舟找了一个没人的窗口，点了番茄炒蛋和米饭。 红色的番茄上面覆着一层金灿灿的炒蛋，看起来十分诱人，食堂大妈饭勺一挥，舀了满满一大勺，然后在大勺伸向简舟餐盘都过程中，以其独特的手法抖了抖，又抖了抖，最终业务能力相当熟练的将一份番茄盛给了简舟。 “6块。”大妈在刷卡机上输好价格，等简舟刷卡。 空空如也的校服口袋让简舟冷酷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名为尴尬的裂痕，心中正默默想着怎样组织语言才能让大妈放下手中的屠、饭勺饶他一条狗命，并且给他一次赊账的机会，就听刷卡机“滴”的一声，传出了表示付款成功的悦耳提示音。 沈郡骨节分明的两指夹着饭卡随手一刷，注意到简舟看过来的目光，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饭卡，“不用谢。” 简舟看着沈郡那张明明笑的不算太灿烂却莫名很阳光的脸，一时语塞，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把明明只刷了六块钱却好像刷了六十万的霸道总裁气势表演出来的。 不等简舟掏出十块钱来拍给他，并用同样的气势回一句‘不用找了’，就听沈郡不紧不慢接了一句，“我是给自己刷的，别误会。” 他指着简舟的饭，对食堂大妈说，“阿姨，给我也盛一份吧，番茄炒蛋不加番茄，谢谢。” 大妈，“……” 简舟，“……” 听到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套路，大妈盯着沈郡猛瞧了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是小郡啊？几年不见真是人模人样的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沈郡上学那会儿为了吃可以放弃尊严，什么不要脸的好话都能闭眼吹，在大妈们的世界里那就是嘴甜，真·食堂大妈杀手，连带着整个宿舍都鸡犬升天，享受到了青春期不该承受的快乐，高中三年毕业荣获一身肥膘留作纪念。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些年，奈何当初打下的基础太强大，余温尚在，大妈开开心心给沈郡盛了一份不加番茄的番茄炒蛋，又看了眼简舟，问，“这你家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校园特有的魔力，沈郡一踏进这方土地，那些个不着调的青葱岁月时不时就扑面而来，扑的他脑子一抽，把手搭在简舟肩膀上，自然又不做作的笑着说，“是啊，我儿子，是不是跟我当年一样帅。” 仿佛真有一种老父亲的骄傲。 简舟对此内心毫无波澜，只想一脚怼这人脸上。他冷着脸拍开沈郡的手，并没有对自己该配合的演出视而不见，“你初中搞大我妈肚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你儿子，滚，人渣。” 沈郡，“……” 配合简舟这一脸的冰碴子，真是特别有说服力呢！ 沈郡听到大妈倒吸一口冷气，看着自己的目光逐渐诡异，赤裸裸写着两个字，禽兽。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则淡定的掏出学生证递给大妈，虽然高冷但该有的礼貌一点不少，“阿姨，我饭卡丢了，明天还您饭钱可以吗，学生证先压这？” 大妈目光一秒变慈爱，脑海中已经自行创造了一篇八百字催人泪下的小虐文，她将学生证塞回简舟手里，“不用给了不用给了，你中午就吃这么点怎么行，正是张身体的时候，多少得吃点肉啊，来，阿姨给你盛点糖醋排骨，这个红烧肉也不错，以后吃饭就上阿姨这来……” “……”简舟也想不到自己反手一个常规操作能引发这么轰动的效果，不仅收到了眼前这位大妈的关爱，还收到了附近几个窗口耳听六路的大妈们集体投来的眼神关爱。 简舟脸色不变，耳根却悄悄红了，端着饭默默躲到了角落里。 欣赏了简舟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神操作，沈郡憋着笑解释了几句，换来大妈一个白眼，“欺负小孩就让你这么开心吗？” 沈郡给了大妈一个我不是，我没有的正直眼神，转身寻找他的快乐源泉去了。 简舟坐在角落埋头吃饭，身上规规矩矩穿着的校服衬得他看起来很乖，要不是沈郡提前在龙哥那得到了小道消息，又亲身体验了一番，还真想不到简舟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大大的恶魔。 沈郡端着饭走过去，将饭卡往桌上一放，“大佬，你的饭卡。” 简舟瞬间被呛到了，好半天才缓过来，目光十分复杂。沈郡也是见到简舟真人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看林悦的屏保会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是谁，因为他只见过女装版的大佬。饭卡就是那天捡到的，上面没照片也没名字，真想不到还有物归原主的这一天，缘，真心妙不可言。 简舟慌乱了几秒，随即面不改色的将饭卡推给沈郡，“你认错人了。” “你确定？我刚看了下余额，还有五百多呢，不会是哪家小孩儿缺心眼，把一个月的饭钱全都冲进去了吧？”沈郡说着把自己满满一盘不加番茄的番茄炒蛋推给简舟，“来，多吃点，毕竟一个月的饭票就买了一顿饭，五百块的炒蛋你值得拥有。” “你这人是不是有病。”简舟心里打定了主意死都不认，扬眉冷冷瞪着沈郡，少年青涩的眉宇间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纯澈与傲气。 沈郡突然一下子就想起了他家那只高贵冷艳又傲娇的小白猫馒头，直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小白猫，呸，小朋友肯定要炸毛。 求生欲使他恢复到了人模人样的正常模式，不再继续欺负小孩，“我今天来找你是想问问关于林悦的事，你是她男朋友吧？” 简舟慢条斯理吃饭的手一顿，似乎是认真思考了一番，然后他抬头疑惑的问，“林悦是谁？” “别装了，小伙子。”沈郡神秘兮兮凑到简舟跟前，“我保证不跟你们龙哥告状，你就乖乖招了吧。” 简舟完全不知道沈郡在胡扯个什么，“出校门右转省立医院精神科挂号，慢走不送。” “……”沈郡只好交出实锤，指着林悦手机屏保问，“你看看，这人是不是你？” “是我，怎么了？” “不是你女朋友，能把你设成手机屏保吗？” 一顿饭简直要吃的消化不良，简舟满脸写着不耐烦，霸气的表示，“把我当手机屏保的多了，还能都是我女朋友吗？” 厉害厉害，打扰了！ 沈郡决定还是直接切入正题，把林悦的照片拿给简舟看，说，“这女孩今早失踪了，高二五班的，据说平时不怎么爱说话，胆子也很小，典型的乖乖女，我刚才稍微了解了下，她和五班同学关系似乎很一般，也没什么特别好的朋友，这样一个性格的女孩，明目张胆把你设成屏保，应该是相当喜欢你了。” 简舟拿着照片想了很久，才勉强想起照片中的女孩是谁。 之前他有次放学走得晚，路过五班的时候，正好碰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孩被人渣欺负，身上不知是被人泼了水还是怎么样，几乎都湿透了，却还是拿着扫帚，打扫故意被弄脏的教室，基本上她扫一点，那几个人渣就给他弄乱一些，甚至还把垃圾桶踹倒，各种垃圾和中午吃剩的餐盒撒了一地，汤汤水水很难收拾。 简舟看不过去，一脚踹开五班的门，把笑的最猖狂那位按进了垃圾桶，然后冷着脸大摇大摆坐在课桌上，监督几个人渣自己将自己的罪行收拾干净。 除了最后女孩像个鸵鸟一样，把头低的不能再低，结结巴巴跟自己道了谢，之前全程无交流，简舟其实对她的印象并不深，更不可能知道她的名字了。 不过…… “我应该知道她在哪里。”之前那几个人渣讽刺嘲笑她的时候，提过几句，说什么有事没事就跑天台躲着，怎么不直接跳下去啊，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刺耳，简舟下意识皱紧了眉头，把筷子一放，问，“要去看看吗？” ※※※※※※※※※※※※※※※※※※※※ 看到评论里有小可爱在等更新，真的好开心呀，迫不及待想要多更一章啦~对于一个作者而言，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作品被人 第四章 通向天台的那一段楼梯被铁门挡住了，铁门锈迹斑斑，绕着粗铁链子锁住，看上去很坚固的样子，其实锁头早被腐蚀坏了，只是个装饰而已。 简舟和沈郡一路走上去，刚一推开天台的门，就看见了缩在角落里哭的林悦。 听到有人走近，林悦如惊弓之鸟猛然抬起头，****的眼中一片绝望，看到是简舟，才稍稍有了一点神采。 她身上不知是被泼了颜料还是红墨水，红糊糊一片惨不忍睹。 那群智障还真是欺负人都翻不出新花样，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简舟皱着眉头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扔给林悦，语气不是很友好，“他们欺负你你就只会哭？不会自己打回去吗？” 林悦揉着眼睛，声音又细又小，“我打、打不过他们……” “打不过就拼命，让他们知道你惹不起，很难？” 林悦顿时哭的更厉害了，简舟这人，虽然模样生的秀气，但板着脸训人的时候，眉眼间稍带戾气，还是很唬人的，再好看的桃花眼也拯救不了的那种。 沈郡实在不忍直视大佬在线怼人，正想开口调节一下气氛，大佬却已经报臂转身走人，拽的和二五八万似的，冷冷撂下一句话，“穿上衣服，跟我走。” ……不是，大佬你不觉得这话听起来很有歧义吗？ 歧义是不会有的，这辈子都不会有的，有的只是五班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午休时间，阳光正好，晒得人昏昏欲睡，五班同学正趴在桌上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就听自班木门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别提多提神了，就是不知道门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沈郡眼睁睁看着嘴上各种嫌弃，身体还是很诚实跑来给林悦出头的大佬一脚踹开五班的门，指指身后畏畏缩缩的林悦，又用眼神杀冷酷的扫了一圈五班的人，问，“谁干的？” 五班同学吓的大气不敢出一个，毕竟简舟美名在外，虽不是校霸胜似校霸，打架次数比出勤率都高，据说曾经有高年级的小混混看不惯他前来找事，被简舟轻轻松松团灭。 有一个能干翻一班人的战斗力堵在门口，五班一部分同学偷摸在桌洞里发微信呼叫老班前来救驾，另一部分本就看不惯班里这几个欺软怕硬的老鼠屎的同学，则默默将目光锁定在了这几颗老鼠屎的大姐大身上。 简舟不说话，径直往大姐大的座位走，路过某课桌的时候还顺手抄起了桌上的一瓶墨水，依旧是冷酷又不失礼貌的风格，“同学，借用一下，下午还你。” 被拿走墨水的那位就差抖着双手奉上了，“您用，您用。” “谢谢。”简舟道了谢，拧开瓶盖，迅雷不及掩耳盗铃，面不改色将墨水泼了大姐大一身。 沈郡，“……” 大姐大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把震惊于简舟神操作的沈郡叫回了神，赶紧上前拦住简舟，“大佬，冷静冷静，你是个男孩，不可以欺负女孩知不知道！” “欺负人为什么要分男女，性别歧视？”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性别歧视是这么用的吗！沈郡被噎的无言以对，无奈的说，“因为很没风度，有损大佬您英俊潇洒的形象，这个理由您看还凑活吗？” 有病。简舟不想跟沈郡废话，直接把还剩一半的墨水瓶塞给林悦，“你自己泼吧。” 大姐大不敢招惹简舟，但欺负林悦却已经欺负出了习惯，见她拿着墨水站在自己面前，顿时一肚子怒火都往林悦身上发，话脏的没法听不说，甚至还想上手，去挠林悦的脸。 还好沈郡眼疾手快，把林悦往身后一挡，拦住了大姐大。 “我上次不是警告过你了？人话听不懂？”简舟一脚干翻了大姐大的课桌，脸色沉的可怕，“揍人我也不分男女。” 沈郡不了解简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揍人也不分男女，但单看简舟此时脸色的话，还真有点风雨欲来的架势，只能赶紧握住简舟手腕把他拽离战场，免得真出现什么不可控的事。 简舟，“松开！” 沈郡，“不松，你先跟我出去，冷静一下。” 简舟，“我很冷静。” 你脸色可不是这么说的朋友！简舟看着瘦，力气可一点不小，沈郡那天晚上空手接下了他的小阳伞，到现在想起来虎口都隐隐作痛，沈郡估计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拽不动他，干脆直接把人腰一揽，一个公主抱把人抱出去完事。 …… 五班同学和一众跑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怕事小的其他班同学，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简舟，“……” 简舟，“三秒之内把我放下，我饶你一条狗命。” 沈郡一踏出五班门，立刻听话的将简舟放下了，原因无他，他真的很怕大佬一个不爽把自己掐死。 简舟脚一沾地，还不等站稳，就一脚狠狠向着沈郡飞过去。 沈郡险险躲开，“说好的饶我一条狗、呸、一条命呢？” 简舟，“你是狗吗？” 沈郡，“当然不是。” 简舟，“那我为什么要饶你狗命？” 沈郡，“……” 看热闹的同学显然都是见过大场面的，自动各自散开，躲到视野好又安全的地方，把舞台全部留给了两位大佬。 简舟明显是练过的，沈郡又是警校出身，这两人打起来有点看头，不过沈郡不可能真的对学生动手，一时半会儿倒还真制不住简舟。 五班班主任和龙哥赶到战场的时候，这两人正打的火热，嗯……就字面意思。 “都给我回去，看什么看，班级分不想要了是不是！”龙哥惊天一吼立刻把学生吼得各回各班，看了一眼正打架的两个人，顿时后悔刚才降压药吃少了，“都给我住手，你们两个，没完了是吧！” “好了好了，不打了。”沈郡趁简舟被龙哥吼的分神，猛然扣住他手腕，把人往墙上一抵。 为了压制住简舟的动作，沈郡几乎把简舟整个人都虚揽在怀里，原本没用多大的力道，却没想到简舟不适应有人突然靠这么近，慌忙往后一退，脑袋脆生生磕上了身后的墙。 沈郡一愣，下意识揉了揉简舟被磕到的脑袋，问，“疼不疼？” 简舟眉眼冷傲，调了个身把沈郡往墙上一推，“自己试试。” “试什么试！都给我办公室写检讨去！”光听声音，都知道龙哥随时可能喷火，沈郡和简舟瞬间老实了，趴在班门口偷看的吃瓜同学们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个。 最后的结果，一众相关人等被浩浩荡荡请进了龙哥办公室…… ※※※※※※※※※※※※※※※※※※※※ 感觉低估了自己写文的速度，大概一周可以多更几次，最近誩誩是一个快乐的码字机器~ 第五章 “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小小年纪就这么没家教，以后还得了！”大姐大妈妈接到通知赶来，看见自家闺女哭的梨花带雨，顿时心疼的不行，冲简舟狠狠数落了一通，末了看向李海龙，稍微收敛了点火气，但态度也不算太好，颇有种盛气凌人的感觉，“李主任，像这种问题学生，你们可一定得严肃处理，开除，必须开除！” “咳，彭璐家长，你先别着急，这件事有些复杂，你先听……” “复杂什么，你看看我女儿这一身墨水！”大姐大，也就是彭璐的妈妈打断李海龙，留着尖尖指甲的手往简舟脸上一指，“我告诉你，这事没这么容易就算了，我们家可不是好欺负的，你家长呢，怎么还不来？” “没空。”简舟不耐烦的撇开脸，双手报臂冷冷的说。 简舟冷傲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彭璐妈妈，“你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我警告你，最好现在就给我女儿跪下道歉，要不然这个学你别想继续上下去！” “彭璐家长，守着这么多孩子呢，咱们说话稍微注意一点。”李海龙当老师这么些年，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虽然绝大部分家长都通情达理很好沟通，但总免不了碰上几个膈应人的，有那种把孩子送来学校孩子就是你们的了，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花了钱学校就得负全责的；有那种我家孩子金枝玉叶打不得骂不得，你凶我孩子一句我就冲学校来打老师的；有那种天天咋呼减负不让给孩子布置作业，考完试嫌孩子成绩差，老师垃圾的；当然还有彭璐妈妈这种自视高人一等，其实素质极差的。 经历了这些人的磨练，李海龙现在已经能心平气和的和各路神仙沟通了，“这件事情简舟处理方式是不太对，但错的也不只他一个人，彭璐同学……” “干什么，还想怨我女儿做错事？我女儿再做错什么也是个姑娘家，哪能随便让人欺负！这孩子太没家教了点，大小伙子欺负女孩还有理了？你爸妈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惹了事人也见不着一个，怕不是有娘生没娘养！” 简舟这人最烦有事没事被扯上父母，刚要还嘴，就感觉被人轻轻按住了肩膀。 “彭璐家长，男性不能殴打女性，不能欺负女性这个观念，是出于全社会对于女性的尊重，出于男女先天体能上的差异，女性应该被保护，也值得被保护。但很遗憾，总会有极少数脑子不太好的，觉得自己因此就能有恃无恐，肆意妄为了。”沈郡唇角带笑，眼中却并没有多少笑意，他轻轻捏了下简舟肩膀，语气平静的说，“除了暴力，事情还有很多种解决方法。” 不得不说，沈郡还真有点霸道总裁的天分，一本正经威胁人的时候，无论是气质还是神色都很到位，“就像您刚才说的，退学就是个不错的方法，毕竟高中也不是义务教育了，问题学生该退还是得退，您看您哪天有空给彭璐同学办一下退学手续？” “你，你谁啊，关你什么事儿啊。” “我是简舟家长。” 简舟，“……” 简舟向来自己惹事自己扛着，突然蹦出个人来替自己出头，还真有些不适应，他皱着眉拍开沈郡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小声吐槽了句，“当爹当上瘾了还？” 沈郡凑简舟耳边，小声说，“我这不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你嘛，这次不当爹了，当哥行不行，配合一下？” “欺负我？”简舟用冷笑表达了对这三个字深深的不屑，转头问彭璐妈妈，“你刚才说我有娘生没娘养，就只因为我泼了她一身墨水？” 彭璐妈妈也冷笑，“是啊，怎么了，我说错了？” “嗯，泼墨水太蠢，又不是小学生打架，我更喜欢拉帮结派欺负班里同学。” “你听听，李主任，你这可都听到了，就这种人品有问题的学生，你们还留着干什么，留着破坏学校风气吗，我们家长出钱送孩子来学校，就为了让孩子和这种垃圾做同学吗？我说了，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退学，必须让他退学，要不然的话我找报纸，找电视台曝光你们学校！” “你说的没错，这种人就是垃圾，退学的事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双标。”简舟往边上站了两步，让彭璐妈妈看到被泼了一身红墨水的林悦，说，“我刚才说的，都是你女儿干的，具体干过什么，你自己问她吧。”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到底龙哥还是见过世面的，适时地对彭璐母女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最后彭璐妈妈厚着脸皮道了几句不走心的歉，拽着女儿落荒而逃，活像两只鹌鹑。 沈郡不禁感叹这母女段位实在太低，想欺负大佬，不存在的。 李海龙安抚了林悦一番，让她回家先换身衣服整理下心情，明天再来上课。 林悦走后，李海龙捧着手中满满一杯养生茶，目光在沈郡和简舟身上转了好几圈，突然抓起桌上一张试卷卷成棍，冲沈郡脑袋一顿猛砸，“臭小子，能耐了是吧，打我学生，让你打我学生！” 纸棍打在头上几乎没什么杀伤性，但沈郡还是捂着头到处乱窜，一副被追杀的很狼狈的模样，不满的嚷嚷，“龙哥，太偏心了吧，我不也是你学生。” 沈郡说着窜到简舟身后，得意的笑，“小心误伤你镇校之宝啊，龙哥。” “镇什么镇，我现在需要镇定剂！”李海龙把纸棍一扔，出了一通恶气，感觉舒爽多了，他整理了下仪容，端庄的坐回老板椅上，仿佛刚才打人的并不是他，“简舟啊，别以为彭璐家长走了你就没事了，你自己算算，你这学期都打了几次架了，嗯？数的过来吗？” 简舟回答也是相当朴实了，“数的过来，五次。” 李海龙，“……” 沈郡没忍住，笑了。 李海龙瞪他一眼，“憋回去！” 又看向简舟，叹气，“你这孩子，不能仗着自己现在成绩好点就整天胡闹啊，不住校，课也不按时上，老师不否认，成绩好，将是你人生道路上很大的助力，但如果你只有成绩，是没有用的，等你有一天迈出学校，就知道没人再会过问你的成绩。学校和老师要教会你的东西还有很多，高中三年的意义，并非只是纸上那点成绩，明白吗？” 简舟立刻看起来十分乖巧的点头。 “不，你不明白。”李海龙捂着额头又叹了口气，“今天无论如何我也得跟你家长聊聊。” 他把手机递给简舟，十分霸气的说，“打电话，打到接通为止，我今天豁出去了，联系不到你家长咱俩就耗着吧，谁也别走。” 简舟，“……” 简舟沉默着盯了龙哥手机一会儿，感觉对方今天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跟自己耗到底，无奈之下伸手捏住沈郡衣角轻轻拽了拽，“家长。”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沈郡又一次震惊于简舟的神操作。 不是，朋友你还记得十分钟之前你还嫌弃我当爹当上瘾了吗？认亲这么好认的吗？喜当爹也不是这么当的吧！ 见沈郡没反应，简舟又拽了拽。 面对简舟一双桃花眼中满满的期待，沈郡有点为难的样子，问，“那个……你看我这次是当爹还是当哥？” 李海龙一巴掌把桌子拍的震天响，“逗我玩呢你俩！” “没逗您。”简舟面不改色心不跳，看起来特别真诚，“他是我爸同事，我爸工作特殊，来不了。” “你爸爸是警察？”李海龙孤疑的问。 简舟郑重的点头，“是。” “是什么是，你俩当我傻啊，这么好糊弄！” “龙哥龙哥，消消气，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听我慢慢跟你道来，其实今天我来找简舟就是他爸让我来的……”沈郡发誓自己高考语文作文都没这么绞尽脑汁过，毕生的想象力都贡献在这里了，他简直不知道自己脑子出了什么问题竟然配合简舟胡闹，乱七八糟胡扯一通之后，有点骑虎难下，实在编不下去了，只能故作神秘的说，“总之，简舟爸爸的工作有些特殊，现在联系不太方便。” “这样啊。”李海龙摩挲着下巴，感叹道，“难怪从高一就没见过简舟爸爸。” 顺便还安慰了简舟一波，“简舟啊，你爸爸平时疏于对你的照顾，也是身不由己，他这是为了保家卫国，是大爱，你可得多理解他。” 这，这就信了？这么扯也能信？龙哥啊龙哥，傻不傻不知道，反正您老是挺好糊弄的，沈郡简直不忍直视李海龙憨厚的脸庞了。 李海龙自个儿在那感慨了一番，又问，“不过你爸爸联系不上，你妈妈总可以联系的吧？” 简舟反应极快，心理素质超强，顺口就来，“我妈妈去山村支教了，年底才回来。” 见李海龙不相信，简舟还拿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给他看，照片中二十几个小孩挤在一起来了个大合影，在破破烂烂的教室中笑的天真又灿烂，“山区没信号，她接不到电话。” “……这，真是想不到，你父母都这么有觉悟。”李海龙是打心眼里佩服，继而想到简舟此时父母都不在身边，眼神逐渐变得怜爱，“那，简舟啊，你现在是自己一个人住？依我说不如搬到学校来住，老师平时也能照应你一下。” “我住在爷爷家，家长会，您见过的。” “哦，是这样，那你现在就一个人，平时还得照顾你爷爷，唉……” “那啥，龙哥龙哥，我今天找简舟还有事，急事，特别急，人我先带走了，其他的改天再说吧。”沈郡眼看着李海龙眼眶开始发红，这大哥感情丰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下去沈郡真怕他会泪洒当场，哭不可怕，就怕哪天等龙哥反应过来，把自己拍死，拍的比煎饼还薄！ 沈郡匆匆跟李海龙道别，拽着简舟就跑，他决定了，三个月之内，不，半年之内绝对不出现在龙哥方圆五里之内！不，十里之内！ 简舟难得来趟学校，被拽出来，就不打算再回去了，溜达到车站准备坐车去跆拳道馆活动活动筋骨，毕竟过几天还有比赛。 他伸手去拿裤子口袋里的车票，却发现自己的饭卡不知何时竟被悄悄塞回了口袋里。 简舟低头看着手中的饭卡，半晌，垂着眼睛微微勾了下唇角。 好吧，那个讨人厌的笨蛋警察，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 ※※※※※※※※※※※※※※※※※※※※ o(╥﹏╥)o这么凉的吗…… 第六章 沈郡回派出所的时候正碰上所里特聘的心理咨询师李建国，说是特聘，其实这人是所长欧阳熙高中同学，被拽来义务劳动的。 李建国目前在师范大学担任心理学教授，听说在圈子里小有名气，还出过几本书。他一贯穿的西装革履，虽然长相普通，但很有文人气质，基本很符合多数人对大学教授的想象。当然，只是表面上符合想象罢了，相处久了就知道这人根本就是一中年老顽童。 作为打击邪恶势力的正义使者，警察这一职业接触的人都比较特殊，欧阳熙生怕同志们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了，所以专门找来老同学，每过半年给大家做一次心理测评，有时碰上些比较压抑的案子，也会找他来做做心理疏导。 沈郡和李建国打了个招呼，他俩虽然见面次数不多，关系倒处的不错，有事没事喜欢贫两句，“这是哪位同事又小心脏受伤，把你给召唤出来了，李教授？” “还说呢，我看你们真快把我当心理医生了。”李建国有些无奈的说，其实他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林悦的事。 今天沈郡找到林悦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所里，把情况大体说了一下，哪想到林悦妈妈当时情绪就崩溃了，说是孩子自从上了高中就一直被班里同学欺负，他们尝试了很多办法，也和老师沟通了很多次，最终却都没什么太大的效果，只能干着急，三天两头见自己闺女躲屋里偷哭，换哪家父母都得心疼死。 早上接到老师电话说林悦没去上课，林悦父母也猜的到肯定是孩子又被欺负了，不知道躲哪哭着呢，心疼无奈又气愤之下，竟想出了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跑派出所报假案来了，真的是病急乱投医。 虽说报假案这种行为实属恶劣，但面对一个痛哭到崩溃的母亲，欧阳熙实在头疼，教育的话说不出，安慰人她也不擅长，最后只好请李建国出马。 “所以呢，你怎么搞定林悦妈妈的？”沈郡有点好奇。 “简单，我建议她给林悦报一个跆拳道或者武术速成班。” “……”沈郡沉默片刻，竖起了大拇指，“可以可以，简单粗暴，不愧是教授。” 突然想起今天霸气外漏的简舟大佬，沈郡有点想笑，“我今天认识一个小朋友，真的可以跟你凑一桌，感觉你俩会很有共同话题。” “什么小朋友？” 沈郡把简舟的英勇事迹描述了一遍，就见李建国露出了赞赏的目光，说，“孺子可教。” 沈郡，“……我怎么觉得你这么不靠谱，好歹也是大学教授，解决问题的方法就不能文雅一点？” “我怎么不靠谱了？说真的，校园暴力这种事啊，现在正处在一个很尴尬的阶段，虽然很多人都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件事的危害了，但想要从根本上杜绝，需要一代代不断灌输正确的三观，提高国民基本素养，没个几十年基本没戏。”李建国收了笑，表情略微有些严肃，他推了推无框眼镜，继续说，“欺负人的是孩子，被欺负的也是孩子，老师很难管，法律也没法约束，甚至很多孩子被欺负到自杀，罪魁祸首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凶手，他们受不到制裁，更不会因此心怀愧疚，在这种大环境下，我们做父母的，改变不了社会，也只能先教会孩子保护好自己。” “你这方法乍一听倒也可行，不过冷暴力怎么办？被同学孤立不也挺惨的？” “沈郡小同志，我发现你这人活的很不通透啊，挤不进去的圈子不要乱挤，这点道理都没悟出来？” “这也不能怪我啊。”沈郡笑笑，说，“这世界上有我挤不进去的圈子吗？不存在的。” 这话虽然听着挺气人，无奈还真是实话，沈郡从小家境就好，人长的好看，性格也外向，灿烂的像个小太阳，走到哪都是焦点，交不到朋友这种事，怎么都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李建国嫌弃的看了沈郡一眼，“所以说你对这种事真的没有发言权，我个人感觉啊，硬是要跟欺负自己的人成为朋友，真的没什么必要。我作为一个父亲，能做的就是好好培养自家孩子，给他树立正确的三观，让他性格没有缺陷，心里也没有阴影，让他成长为一个善良乐观，坚强又宽容的人，人生路这么长，总会遇见真正欣赏他的人和他成为真正的朋友。” 徐阳阳拎着外卖从门口进来，正好听见李建国这一番话，不禁竖起了大拇指，“教授不愧是教授，说的太好了！哎，沈哥，你们聊什么呢？” ……不知道聊什么你好什么好！拍马屁也不用这么敷衍的吧！ 可惜事实证明，再怎么敷衍拍也比不拍管用，李建国好脾气的给徐阳阳解释了几句，徐阳阳也很快就get到了重点，“所以李教授，你家小孩也被欺负了？” 李建国很坦然的点点头，“嗯，上幼儿园被欺负过，不过我家孩子情况有点特殊。” 他用食指点了下脑袋，“我家孩子这里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人嘛，本能上就是抵触异类的……” 李建国说着说着感觉大家投来的目光有点奇怪，“不是，你们这什么表情，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家小孩智力没问题的。” “明白，明白，大家都懂，只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绝对不是傻。”徐阳阳语气沉重，向李建国投去一个你要坚强的眼神。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当然当然，你家小孩正常着呢，是这个世界配不上他的才智！” …… 安慰的话语四面八方扑过来，李建国头痛扶额，沈郡见状赶紧善解人意的转移了话题，不继续触及李教授的伤心事，“徐阳阳，我今天去一中碰见你女神了，电话号码还要不要了？” 徐阳阳正打开餐盒的手一抖，一块黄焖鸡块立刻骨碌碌滚到了桌子上，他心疼的想哭，“沈哥，能不能不提这事儿！” “哎呦，是谁那天晚上女神女神的叫来着，这才几天就翻脸不认人了？你这真爱有点假啊朋友。”沈郡打趣道。 “哪，哪有！我那天晚上是真的心动！是真的！我发誓！我这辈子心都没跳这么快过！”徐阳阳拍的胸脯“啪啪”作响，拍着拍着，又有点沮丧，揉着头发哀哀叹气，“谁知道他居然是个男孩，唉，现在女装大佬都这么强的吗，完全没有违和感啊！怎么能这么好看啊！” 沈郡眼瞅着徐阳阳回想起他家女神依旧一副春心荡漾的表情，不禁有些好笑，“你这都真爱了，还需要纠结性别吗，喜欢就去追呗。” “去去去，别胡说，好好一孩子再被你忽悠瘸了。”李建国职业病发作，听不下去了，推推眼镜，说，“来吧，还是让李老师来给你们科普一下吧。” “简单来说，性取向这东西是天生的，就目前的研究来看，后天不会发生改变。性取向一共分为三种，异性恋，同性恋和泛性恋，理论上人们只会被符合自己取向的人所吸引，你们认为的那些为了真爱在乎性别的人，其实本身就是泛性恋，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李建国说，“顺便一提，无论属于哪一种取向，都是正常的，不需要因为自己是少数就觉得不正常。” “所以简单来说，泛性恋就是男女通吃呗？”徐阳阳顿时来了精神，“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取向！那我是泛性恋吗？我要不要追我女神试试，说不定他男装女装我都喜欢呢！” “这个要经过专业的测试才可以确定，你要想知道，下次有时间我给你测测？”李建国问。 “好呀好呀！那就麻烦你了李教授。” 徐阳阳神经大条，思维竟然也异于常人，知道自己可能是泛性恋，迷茫恐慌是一点没有，反而开开心心啃起了黄焖鸡。 嗯，大概是真的很喜欢他女神吧，沈郡心想，毕竟简舟那小孩相处下来，倒也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 一直就很想尝试这种温馨治愈风格的文，可能节奏太慢也没啥剧情大家不怎么 第七章 沈郡抱着满满两大包猫粮，肩上趴着小白猫馒头，在电梯毫无征兆的罢工之下，含着泪一口气爬七楼，心中无比悔恨为什么今天晚上这么想不开出去买猫粮，明明家里还有半包啊半包！ 沈郡弯腰把猫粮往地上一扔，拿钥匙正要开门，突然发现身边不知何时跟过来一只憨憨的大金毛，正冲着他家馒头拼命摇尾巴，简直不能更殷勤。 “……这都能跟上来，厉害。”沈郡惊讶之余，轻轻戳了下馒头脑袋，笑，“小馒头，魅力可以啊。” 馒头一脸不为所动，偏头躲开沈郡的手指头，懒洋洋喵了一声，依旧高贵冷艳趴在沈郡肩膀上凹造型。 “好像还是只家养的？”沈郡蹲下看了看金毛脖子上挂的狗牌，正面金灿灿印着“奶茶”两个字，反面则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应该是主人特意留下的。 沈郡把电话打过去，爽快的和对方约了在小区小花园碰面，挂断电话，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今天是一个被电梯无情抛弃，一口气上七楼的人！ “……奶茶，打个商量，你自己去小花园等你主人行吗？” 奶茶，“汪？” 沈郡，“……” 所以说今天到底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五分钟之后，沈郡还是认命的出现在了小花园，坐在娱乐用的秋千里一手抱着馒头，一手捧着手机玩数独打发时间，奶茶也窝在秋千上锲而不舍对馒头摇尾巴，丝毫没有一只走失狗狗的自觉。 沈郡正玩的聚精会神，突然有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一点，“这里填错了，笨。” 他抬起头，便看见一张熟悉的漂亮脸蛋，“简舟？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努力往简舟身上扑的大金毛就已经给了沈郡答案，“所以……刚才那是你接的电话？我说声音怎么那么耳熟，没看出来咱俩还挺有缘分的。” “哎，我突然想到，你龙哥求而不得的电话号码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我得到了，你说他要知道了会不会气的把最后那几缕倔强的头发也掉光？” “那为了他的健康着想，建议你不要说。”简舟看沈郡弯着眉眼一脸开心的样子，真的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爱笑，而且明明都没什么好笑的事。 沈郡也同样不明白简舟小小年纪怎么能这么没朝气，非要绷着一张脸故作老成，害自己总情不自禁想要逗他。 “想让我给你保密？那得给封口费啊，小朋友，毕竟想要你电话号码的人似乎还挺多的。”沈郡得意洋洋晃着手机，让出一半秋千给简舟，“先坐。” “不坐。”简舟很是嫌弃，退后两步，“你抬头看看四周。” 沈郡疑惑的抬头扫了一圈，瞬间收获许多幽怨的目光，三四个小孩可怜兮兮盯着秋千瞧，脸上写满了被怪蜀黍抢占地盘的敢怒不敢言。 “……”沈郡尴尬的蹭了下鼻尖，赶紧起身离秋千远远的，“你也不早点提醒我？” “我看你坐的挺开心，警察叔叔，童心未泯。” “啧，你这孩子，会不会聊天，叫谁叔叔呢，叫哥哥。” “嗯。”简舟点点头，默不作声占了沈郡个小便宜，然后把手里拎的饮料塞给他，“给，谢谢，我走了。” “什么啊？奶茶？”沈郡看着手中超大杯的奶茶，有点好笑，也有点懵。想当初上学的时候，他沈大帅哥魅力无边，三天两头被女同学塞一堆奶茶咖啡小蛋糕小饼干，早就被塞习惯了，不过上了班之后，成人的世界表达感情大概都比较内敛吧，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二话不说上来就塞小零食的了，沈郡脑子一抽，顺口就问，“这是要干嘛，追我啊？” 简舟抬眼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了沈郡一眼，问，“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 说完又觉得应该赶紧跟这位脑子不太好的怪蜀黍撇清关系，补了句，“封口费。” “你这封口费也太敷衍了吧。”沈郡勾出一抹坏笑，“我，一个成年人，是你用这种小朋友喝的东西就能打发的吗？” “不要还我。” “好，还你。” 沈郡把奶茶还给简舟，简舟冷着脸拎起奶茶，二话不说走向刚刚抢占了秋千的小女孩，问，“喝吗？” 小女孩不过四五岁，用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敏捷度迅速往秋千上一瘫，小小的身子恨不得霸占秋千的每一个角落，脸色如临大敌，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不许抢我的秋千！” “不抢。”简舟把奶茶往前一递，说，“喝吗？甜的。” 小女孩吞吞口水，“那我就喝一口哦。” 女孩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伸到一半，突然被一怪蜀黍横刀夺爱。 “等下等下。”沈郡先一步接过简舟的奶茶，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小丫头，你妈妈没教过你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吗？” 小女孩嘴巴一瘪，委屈兮兮的说，“说过呀，可是哥哥不像坏人。” “不像也不行，坏人又不会把坏字写在脸上。”沈郡扮了个鬼脸，笑眯眯吓唬小女孩，“我听说啊，人贩子最喜欢你这种白白嫩嫩的小丫头了，小心把你迷昏了卖到哪个山沟沟里，到时候你就没有动画片可以看，也没有小零食可以吃了，知道吗？所以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也不能跟陌生人走，记住了吗？” “职业病。”简舟吐槽。 “可是哥哥不是陌生人呀。”小女孩挠挠头发，天真又娇憨，“麻麻说过，哥哥这种的叫，叫，脑公。” 简舟，“……” 沈郡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叫什么？” “脑公呀，麻麻说，长的好看的小哥哥都叫脑公！” 女孩脆生生的小奶音让沈郡哭笑不得，“小朋友，你妈妈的思想好像有点危险。” “为什么呀？” “因为……因为你太小了，不可以有老公，也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东西，长的好看也不行。” “奥……”女孩拖着小奶音，亮闪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十万个为什么，“那叔叔你有脑公吗？” “没有。”沈郡说，“叔叔是男人，男人不需要老公。” “叔叔真可怜呀，这么大了都没有脑公。”小女孩投以同情的目光，“别难过啦，叔叔你长的这么好看，不如我长大了当你脑公吧。” 沈郡扶额，“这谁家熊孩子，还有没有人管了？” 简舟低头憋笑。 最后，一杯奶茶还是进了沈郡肚子，沈郡一边喝还不忘一边嫌弃，“太甜了，你为什么会喜欢喝这种东西？总感觉这种甜甜的东西跟你风格很不搭啊。” “不喜欢。” “不喜欢你给你家傻金毛起名叫奶茶啊？” “啰嗦。”简舟有点不耐烦，“下次给你买无糖的？” “嗯。嗯？”为什么还有下次？你家傻金毛这是要丢几回啊，不是真看上小馒头了吧，不行不行，跨种族的爱情是没有好结果的，“嗯，简舟啊，有句话我憋好久了，看来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什么？” 沈郡说，“你家傻金毛跟了我家小馒头一路，还一直摇尾巴，是不是到**期了，要不要给他找个伴啊，或者去宠物医院做个绝育，不然伤身体的。” 简舟，“……我谢谢你。” 奶茶，“汪汪！” “走了，奶茶。”简舟低声唤了句，奶茶蹲在原地，含情脉脉冲馒头摇尾巴，表示并不想走。 “……”简舟忽然觉得有点丢脸，怎么养了这么一只傻狗，“走了，不走等着去医院？” “汪汪！”奶茶心里苦，奶茶委屈巴巴。 “还有一件事，下次遛狗记得拴狗绳，正所谓遛狗不规范，亲人泪两行。”说完沈郡抱起小馒头，留给简舟一个潇洒帅气的背影，“走了，拜拜。” 心里想着下次见他家傻狗一定要躲着走，好不容易养大的馒头，可不能让傻狗给拱了！ ※※※※※※※※※※※※※※※※※※※※ 下周要出去旅游啦，这周末多更几章吧~ 第八章 简舟最近一直感觉自己有空该去庙里拜拜了，否则为什么大晚上发烧来医院挂个吊瓶都能遇上闹事的！ 省立医院晚上虽然只有一个挂号窗口值班，病人却是不少，简舟顶着晕乎乎的脑袋排队排了将近一刻钟，眼看着还有一个人就轮到自己了，这人竟然莫名其妙和收费人员吵了起来。 真的是没有一点点理由，莫名其妙吵了起来，收费人员就问了一句“您带身份证了吗”，这人就像炸药一样爆炸了。 简舟不禁想起发小孟方亭对自己行走炸药包的评价，心说真该让他来见识见识真正的炸药包。 “没身份证我还不能看病了吗，什么破医院，人死你医院就高兴了是吧，赶紧给我挂号，办什么破卡，挂个号还要办卡，我不办，你再不办看老子弄不死你！” 过滤掉百分之九十肯定会被河蟹的文字，这位逻辑不太清醒的大哥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收费人员一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估计刚工作不久，不太会处理这种紧急情况，硬生生被骂哭了。 周围看热闹的不少，帮忙的一个没有，简舟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给收费小姑娘递了一包纸巾，“别哭了，打电话叫保安。” “特么的，叫一个试试，老子看病挂号，你凭什么叫保安！” “挂号？”简舟冷笑，转头问收费小姑娘，“据我所知，急诊没有精神科吧？” “啊？没，没有。”收费小姑娘睁着泪汪汪的杏眼，很配合的回答。 “听见了吗，急诊治不了你脑子里的坑，还不快滚。” “你小子不想活了是吧！” 闹事大哥抡起拳头就要往简舟脸上招呼，简舟本身也没怎么在意，抬手就扣住了对方手腕，却没想到发烧太严重导致力气不济，一个不小心被拳头从脸上擦了过去，白皙的皮肤瞬间红了一片。 不过简舟并不是没挨过揍的人，也不打算为这点小事计较，谁知这大哥也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神人，吹了声流氓口哨，流里流气的说，“呦，小脸还挺嫩。” 简舟，“……” 及时到来的保安并不知道自己阻止了一场天崩地裂血雨腥风，简舟默默放松蓄了力的右腿，努力自我催眠。 不生气，不生气，我爱和平，和平爱我，医院不能大声喧哗，冷静，一定要冷静。 打人是不可能打人的，除非忍不住。 最终坐在警车里被带去派出所的简舟如是想。 事实证明，孟方亭作为一个发小对简舟了解算是相当透彻，行走炸药包的外号诚不欺人，虽然挂号的时候保安及时赶到救了闹事大哥一条小命，但经不住命运捉弄，让这两人在卫生间狭路相逢，炸药包咋炸的吃瓜群众不知道，只知道最后简舟神清气爽走了出来，留大哥一人趴在卫生间冷冰冰的地上满地找牙。 闹事大哥报警早在简舟意料之中，但当他踏进派出所发现当晚值班警察竟然是沈郡和自己穿女装那天晚上揍的徐什么时，突然觉得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句话好有道理。 沈郡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听见开门声抬头睡眼朦胧看了简舟一眼，揉揉眼睛又趴下了，嘀咕道，“噩梦，噩梦。” 去他的退一步海阔天空，简舟现在就想打人！ “哎呀，开个玩笑，别生气别生气。”沈郡懒洋洋托着腮，继续逗简舟，“小朋友怎么回事啊，大晚上迷路了找不到家，来找警察叔叔？” 徐阳阳冲了两杯特浓的咖啡往桌上一放，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其实简舟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和出外勤的警察做过了沟通，基本上掌握了具体情况，像这种没有监控没有人证，一个说被打了，一个死不承认的，各说各有理，基本上很难掰扯的清，估计这一晚上算是消停不了了 徐阳阳看沈郡这样有点好奇，问，“沈哥，你认识？” 沈郡心说你女神你都认不出来，还好意思问我？但见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进来了，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立刻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认识，来，都坐下吧，说说什么情况。” 闹事大哥，一个左青龙，右白虎，脖子上戴大金链子，手上戴金戒指，身高190，体重190的壮汉，捧着被打成猪头的脸哭着痛诉简舟惨无人道的罪行，“警察同志，他打我，你看看他给我打的，就这伤，这么明显，还需要监控？当时厕所里就我们两个人，不是他打的，还能是我自己打的？警察同志，你们可得给我做主啊！” 徐阳阳问简舟，“你怎么说？” 简舟言简意赅，“我没打。” 简舟外表太有欺骗性，安安静静的时候看起来特别乖，特别是他此时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又遮住了冷冰冰的表情，声音因为发高烧有气无力还很沙哑，简直就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代言人。 徐阳阳心中的天平瞬间倾斜，问闹事大哥，“你说他打你，他为什么打你？” 闹事大哥添油加醋将挂号的事说了一遍。 徐阳阳说，“这件事我们出外勤的同事已经在医院了解过了，不过就为了这么件小事，特地跑到厕所打你，也不至于吧，你们在厕所又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啊，可能这小子报复心特别强吧！” 真是好有道理，徐阳阳一时无言以对，只好又问简舟，“当时厕所里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打他？” “我没打。” “同学，你要知道，虽然厕所里没有监控，但是大厅里有，可以证实当时厕所里只有你们二人，不是你打的，难道是他把自己打了诬陷你，你觉得这合理吗？” 简舟点头，老老实实回答，“我觉得合理。” “……” 徐阳阳再一次无言以对，苦着脸回头求助他沈哥，却发现他沈哥拽着出外勤的同事站在墙角不知在说些什么。 沈郡低声问，“这孩子什么情况，看完病了吗，你就给带回来了？” “发烧吧？我去的时候还没排上队呢，那大哥太能闹腾，我就都给带回来了。” “你可真行，好歹让人家孩子打一针把烧退了啊，烧傻了怎么办？”沈郡把警服外套脱了搭椅子上，披上自己的衣服，说，“我先送他回医院看病，其他的明天再说。” “啊？不是，那这大哥咋办？” “你和徐阳阳先顶一下，辛苦了。” 没等这位同事反应过来，沈郡已经大步走到简舟身边，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走了，我送你去医院。” 简舟闻言很有默契的起身就走。 等沈郡带着简舟离开后，被沈郡风一般速度抛弃的徐阳阳和同事才回过神来，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抓狂。 不是，姓沈的你回来，这大哥谁顶的住！ ※※※※※※※※※※※※※※※※※※※※ 旅游回来火速更新~ 第九章 简舟在医院挂完点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沈郡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起身拍了拍简舟脑袋，“醒醒，回家了。” 简舟烧还没完全退，躺在病床上睡得晕晕乎乎，被沈郡一拍，下意识就往棉被里躲，遮住了红扑扑的半张脸，活像他家馒头生病时恹恹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直教人心疼。 沈郡心里一软，瞬间就狠不下心来将人叫醒了。 “还天才呢，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笨死算了。”夏夜里晚风还带着丝丝凉意，沈郡一边嫌弃一边脱下外套给简舟裹严实，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要是小家伙醒着肯定又要炸毛，沈郡这样想着，格外轻手轻脚起来，生怕吵醒了大佬被一脚怼到墙上面壁去。 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该挨得揍还是会挨。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简舟身上，十分没眼力见儿的扰人清梦后，简舟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睛，猛然瞧见沈郡这么一大只侧身睡在自己身边时，死机的大脑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先一步很诚实的将人一脚踹到了地上。 沈郡哎呦一声从梦中惊醒，困意被摔了个十万八千里，揉着腰爬起来，见简舟窝在软绵绵的夏凉被中睡得依旧十分香甜，顿时好气又好笑。 “别睡了，你个小没良心的。”沈郡拍简舟肩膀拍半天没个反应，无奈之下只好伸手捏住简舟脸颊轻轻扯了扯，“醒醒，别睡了，要睡回自己家睡去。” 简舟懒洋洋嗯了声，转个身将自己整个人埋在夏凉被中，声音略有些沙哑，拖着软软的尾音，“困，再睡一会儿。” “……” 沈郡拽住夏凉被扯了扯，没扯动，又扯了扯。 睡梦中的简舟下意识以为又是奶茶在身边胡闹，三五个抢被子回合之后，才终于恋恋不舍从暖洋洋的被子中伸出手按在沈郡头上，把他一头黑亮的头发揉成鸟巢，“乖，别闹。” …… 等简舟睡到心满意足，很是惬意的从床上清醒过来时，早已忘了在梦中把沈郡当狗狗撸的事实。 一觉醒来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大佬脸上冷酷如冰霜，实则内心慌得一匹，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太严重导致梦游，跑到别人家来了？ 倒不是担心自己吃什么亏，就想知道屋子的主人还健在吗？ 简舟赶紧从床上蹦下来，在屋里转了一圈。沈郡的房间从装修到摆设都简单到了极点，桌上连张照片都懒得摆，透露出了浓浓的直男气息，简舟并没有办法猜出房间主人是谁，好在没发现伤残人士，他拍着胸脯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至少没在梦里打人。 正想着趁家里没人赶紧开溜，可天不遂人愿，不等简舟走到门口，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简舟心中一紧，来不及思考，飞快的冲到书桌下面躲了起来。 “喵？”美梦被打搅的小馒头伸了个优雅的懒腰，与突然闯进来跟自己抢地盘的简舟面面相觑。 “醒了没，睡神？”沈郡拎着早餐走进来，瞧见书桌下这一人一猫也是相当迷茫，“干嘛呢这是？” 别问，问就是脑子进水了。 简舟看见小馒头的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谁家，可惜为时已晚，只能顶着沈郡赤裸裸的目光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绷了十几年的扑克脸也有点绷不住，“没事，活动一下筋骨。” “哦，缩骨功吗？”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好在沈郡做了多年铲屎官也算略有心得，在小朋友炸毛之前见好就收，把一大包新买的洗漱用品塞给简舟。 简舟立刻抱着一堆东西钻进卫生间，好半天才出来。 “先过来把粥喝了，一会儿还要吃药。”沈郡把白粥推给简舟，自己津津有味啃着包子，“学校那边给你请假了，打人的事也处理完了，你病好了乖乖回去上课，不准再翘课，也不准再惹事。” 简舟有点惊讶，“处理完了？怎么处理？” “私了呗。”沈郡说，“只此一次，下次再惹事我才不管你。” “那你这次为什么管我？” “不然呢？请你去派出所蹲几天？你龙哥知道不得气疯了，可怜可怜龙哥吧，他真的被你气到头秃。” “他当我班主任之前就头秃。”简舟表示不是自己的锅坚决不背，闷闷的撑着脑袋用勺子搅了几下粥，突然觉得有必要替自己辩解一下，“我没惹事，是他先惹我的，而且我下手有分寸，都是皮外伤，不严重。” “他惹你，那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我又没证据。” “所以他到底怎么惹你了？” “……”简舟埋头喝粥，含含糊糊说了几个字。 沈郡一个字都没听清，“什么？” 简舟深吸一口气，抬头瞪沈郡一眼，红着脸说，“他摸我。” 沈郡手一滑，手中的包子“啪叽”掉到桌子上，滚了几滚，想到这只手一个小时之前还替简舟写了篇检讨，简直想剁手，不对，剁也先剁那混蛋的手，“你不早说！”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不光彩的是他，做错事的也是他，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下次再碰见这种事……” “知道了，知道了。”简舟不耐烦的打断沈郡，“啰嗦。” 沈郡按住简舟脑袋，给小朋友顺了顺毛，“下次再碰见这种事，给哥说，哥替你解决，不准打人，为这种人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 “……”简舟破天荒没有第一时间拍开沈郡按在自己头上的手，盯着他笑意浅浅的脸微微发怔，好一会儿，才有点别扭的撇开脸去，“知道了，手拿开。” 饭后半小时，沈郡把感冒冲剂扔给赖在床上打游戏的简舟，“自己把药吃了。” 简舟沉迷于游戏的目光抬也不抬，“不会。” “你逗我呢？”沈郡采取激将法，“不会还是不敢，堂堂大佬还怕苦啊？” 简舟回以一个不屑的表情，撕开感冒冲剂就要往嘴里倒。 “不是，你干嘛？”沈郡震惊于简舟要干吃感冒冲剂不怕被噎死的勇气，认命的跑厨房找杯子把冲剂冲好，再递回大佬手里，“来，大佬，您请。” 难伺候，真的比馒头还难伺候！ 简舟仰头憋着气一饮而尽，酸涩的药味还来不及漫延开来，口中就猝不及防被塞了一颗牛奶糖。 嘴里突然间全部都变成了甜甜的味道，甜到心情都不自觉轻快了许多，简舟眼中带了点笑意，嘴上却很嫌弃，“幼不幼稚？” 沈郡盯着糖纸看了好半天，试探的问，“味道没什么问题吧？” “什么意思？” 沈郡说，“我不喜欢吃甜，基本上从来不买糖，这个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遗留下来的，糖纸上也没个生产日期，不知道过期了没。” “……”简舟表情僵住，冷着脸拽过软绵绵的枕头抡沈郡脸上，“你是不是想死！” 第十章 “沈哥，你听说了没，上次咱夜班碰见的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大叔，就是被中学生打成猪头的那个，家里开的ktv被查封了，据说经营了些违法项目，搞不好得进去蹲几年。”事到如今都没认出自己女神的徐阳阳凑在沈郡身边聊着八卦，“闹得动静还挺大的，感觉是有人故意想整他啊，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大神。” 徐阳阳这人不去搞情报工作真是情报界的一大损失，上班才不到两个月，就把自己负责区域的各种八卦摸了个门儿清，上到宝马美女是哪位大老板的二奶，下到空巢老奶奶家里狗是什么品种，没他不知道的。 沈郡面色不变，“坏事做多了总会遭报应，有什么可稀奇的。” 正聊着，所长欧阳熙推门进来，招呼大家，“都别聊了，过来开个会。” 她把资料一人发了一份，“上面新下的文件，大体意思就是落实独居老人养老问题，工作任务都是派给居委会的，咱们倒是没有硬性要求，不过我看了下文件中第一批被照顾的老人名单，咱们派出所范围内人数也不多，你们每个人负责范围内也就一两个人，老人的详细资料名单后面都有，你们都看看，平时能关照就多关照一下。” 欧阳熙轻叹，“这些老人大多是年轻时候响应了独生子女号召，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的，结果孩子却……唉，都是些可怜人。咱所里今年活动资金还剩不少，你们一会儿按人数去领钱，下了班买点东西上门慰问一下。” 心肯定是好心，不过突然跑人家家去慰问，确定不是伤口上撒盐吗，不会被轰出来吧？沈郡拎着一堆礼盒站在独居老人门口，心情非常忐忑，实在下不去手敲门。 “你站我家门口干嘛？” 身后突然响起的清冷声音吓了沈郡一个激灵，他转过身，见简舟背着双肩背包站在楼梯口。 ……世界真是小。 简舟见到是沈郡也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 “这是你家？”沈郡又看了一遍名单上的地址，确定自己没找错门，“这家主人是叫**吗？” 简舟点头，“我爷爷，有事？” “所以……你爷爷是**？你爸爸是韩信洲？”说好的独居老人呢？韩信洲不是英年早逝，没有妻儿吗？突然蹦出这么大个儿子是怎么回事？沈郡满脑子问号，又不好意思随便问人家私事，只好先把自己的来意解释了一番。 简舟听后冷酷无情的表示，“东西放下，人可以走了。” 这么绝情的嘛？大热天的好歹给杯水啊，卸磨杀驴都没见过他这么果断的！ 因为是所里派的任务，沈郡还特地板板正正穿着警服来的，虽然这一身仿佛量身定做的警服把沈郡衬得越发英俊逼人，但热也是真的热啊，谁穿谁知道！ 简舟看着沈郡这一身警服，沉默半晌，忍不住说，“你下次别穿着警服在我家附近乱晃，我爷爷……” “小舟回来了？”简舟家的门被推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笑着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站在简舟身边的沈郡，猛然停住了脚步。 老人僵在原地，目光变得激动而又欣喜，沧桑的眼中有泪光闪动，最后颤颤巍巍上前握住沈郡双手，怎么都不松开了，“信洲，信洲啊，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爸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 “……”简舟有点头疼，瞪沈郡，“刚才让你走你不走！” “小舟，怎么跟你爸说话呢，这是你爸啊，你怎么都不认识了呢。”老人一只手不停擦着脸上纵横的眼泪，一只手死死抓着沈郡不放，“信洲啊，你说你怎么忍心走这么久，扔下爸，扔下小舟，一走就走了这么久，你怎么忍心呢。” “爷爷，你认错人了，他不是我爸。”简舟试图将沈郡在爷爷手中解救出来，无奈多次以失败告终，最终很烦躁的自暴自弃，“好吧，他是我爸。” 说着抬脚在沈郡小腿上轻轻踹了一下，“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沈郡，“……” 沈郡觉得很是无辜，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在大佬凉飕飕的目光下给老人装乖儿子？可是面对老人湿润的眼睛，他又实在不忍心转身走人，只好先温声细语安抚着老人的情绪。 “爷爷，我上晚自习快迟到了，你们聊完了没有？”见爷爷这会儿情绪稳定了些，简舟赶紧随便绉了个理由，指着自己书包说，“有话改天再说，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费了好一番口舌，两人才终于把老人哄好先回屋休息去了，简舟立刻拽着沈郡火速离开。 “我爷爷看到穿警服的就会当成我爸，你以后别穿着警服在我家附近乱晃。”简舟和沈郡并肩在小区附近溜达，简舟边走边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不穿警服也别在我家附近乱晃。” “你回去怎么跟你爷爷交代？” 简舟说，“不用交代，一会儿他就忘了。” “哦，那就好。”气氛莫名有点尴尬，沈郡只好没话找话，“你爸爸以前也是警察？” “缉毒警，没来得及和我妈结婚就被毒贩害死了。”简舟说起这些事没有太多情绪，毕竟在自己出生前父亲就已经不在了，脑海中父亲的影子都是在别人只言片语中拼凑起来的，没有血肉，特别的陌生，对于父亲，他有过渴望，却谈不上亲情。 简舟盯着远处将掉未掉的树叶许久，闷声问沈郡，“你为什么当警察？不觉得危险吗？” “哈？这个啊，说来话可就长了。”沈郡说，“我本来是励志要当一个霸道总裁的，高考第一志愿也填的商学院，可惜稍微出了点意外。” “国立警察大学听说过吧，全国最好的警校，专门为国家培养输送人才的，不只分数线高的吓人，而且高考前要先通过一轮面试筛选，过了才有资格报考。”关于面试的题目众说纷纭，被传得神乎其神，沈郡那时候作为一个好奇心旺盛，又觉得自己有能力拯救世界的中二少年，果断报名去参加了面试，结果没想到轻轻松松就通过了。 沈郡没想过当警察，就没把这次面试放心上，只是填志愿的时候，最后几个志愿填不满，才顺手把警察大学填上凑数的。 万万没想到，国立警察大学有优先录取权！优先录取权！ 沈郡就这么阴差阳错挖个坑把自己厚葬了，“我当时抵死不从，准备再复读一年，结果被我爸揍一顿打包扔警校去了。唉，商界错失了我这么一个奇才，我爸真的要负主要责任。” 简舟不觉中弯了弯唇，“商界少一个祸害，才真要感谢你爸。” 沈郡笑笑，又说，“危险是肯定觉得危险的，我这不是已经选了一个危险系数最低的片儿警了嘛。” 简舟肉眼可见的嫌弃，“怂。” “是怂，生死面前有几个不怂的，所以说，你爸爸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特别棒。”沈郡从兜里掏出一颗牛奶糖放在简舟手心里，“你也是，特别棒。” ※※※※※※※※※※※※※※※※※※※※ 小舟舟：我简舟就是饿死，被感冒冲剂苦死，也绝对不会吃你姓沈的一颗糖！哼！(`へ′*)ノ 暗戳戳剥开糖纸吃一颗：……真甜~ 第十一章 “吃吧，刚买的，没过期。”沈郡下班去超市买慰问品的时候，看到架子上的奶糖，不知怎么就顺手买了一包。 “不吃，我又不是小孩。” “嗯，你不是……哎，小心。”简舟身后不远处有一醉汉拎着酒瓶没头苍蝇似的乱晃，眼看着就要一头撞简舟背上，沈郡见状赶紧把他拽到自己身边来。 简舟脚下一个踉跄，没来得及扔进口袋的奶糖也掉到了地上，不幸被醉汉一脚踩扁。 简舟，“……”想打人。 “呦，这不是派出所那小警察吗，不上班杵这挡什么道，滚滚滚，好狗不挡道。” 沈郡很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这号人物，还不等他问清楚，就听简舟冷冷开口，火药味十足，“你瞎？这么宽的道不够你走的？” 简舟双手报臂，端的是冷酷又霸气十足。 然而醉汉被酒精侵蚀的脑袋已经完全感知不到危险的气息，在大佬这台制冷机气场全开的情况下竟然还敢不要命的回怼，沈郡在心里敬他是条汉子。 朋友，你清醒一点，大佬可能嘴上怼不过你，但完全可以用另一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教你做人，真的。 别问怎么知道的，某位深夜骚扰女孩，被大佬逮住蹲所里的大哥，到现在看见小阳伞，还会条件反射捂住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瑟瑟发抖。 “算了算了，别跟酒鬼一般见识。”沈郡在简舟神情完全冷下来之前攥住他的手腕，“不生气不生气。” 沈郡这一说话，成功转移了醉汉嘴炮的火力，对着他又是一阵猛轰，“什么破警察，整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哥电瓶车丢这么久，找着了吗，无能，太无能了，要你们干吗使……整天浪费我们纳税人的钱养你们这帮废物，说白了不就是一帮小痞子吗，穿身警服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屁事都干不了……真不知道你们这群警察有什么用……” 沈郡想起来了，这朋友两个月前电瓶车丢了去所里报过案，当时看着老实巴交的，没想到喝了酒是这么个狂野的风格，酒品真是玄妙的东西。 简舟听得彻底黑了脸，眼看着就要教醉汉朋友做人，沈郡赶忙侧身把简舟拦住，劝道，“别冲动。” “他骂警察，骂你。”简舟真的理解不了沈郡的脑回路，忍者神龟吗，这都能忍，“你不生气？” “习惯了，网上这样喷我们的更多，真生气不早气死了。”沈郡向来心很大，“工作全力以赴就好，别人怎么说，关我屁事。” “你习惯。”简舟眼神冷傲，寒着脸脱下碍事的书包往沈郡怀里一甩，“我听不惯。” 趁着沈郡接住书包没法拦自己的空档，简舟飞快的上前抓住醉汉手臂，一扣再反手一拧，用一个经典的，警察制服犯人的动作把人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疼疼疼！你给我放手！” “不知道警察有什么用是吗？”简舟被醉汉鬼哭狼嚎吵得心烦，拧着醉汉的手不小心用力过猛，就听他嗷一嗓子之后把剩下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世界安静了，简舟继续说，“警察要是不站在这里，我早揍你了。” 醉汉委屈的想哭，“说的好像你现在没揍一样，小警察，你管不管了还……嗷！” “我在讲道理。”简舟把醉汉往沈郡面前一推，“道歉。” 我的妈，第一次听说讲道理是用手讲的！醉汉在大佬武力的镇压下敢怒不敢言，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我错了。” “简舟，你先放手。” 简舟犹豫了一下，虽然脸上不太情愿，但好在还是放开了醉汉，站在边上很不爽的释放冷气。 沈郡拍拍醉汉肩膀，笑容温和，“没能找到你的电瓶车很抱歉，不过所里负责这件事的警察一直在跟进，并没有放任不管，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不早了，赶紧回家去吧，喝多了在外面也不安全。” 醉汉偷瞄了简舟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顿时如获大赦，落荒而逃。 沈郡有点好笑，“看看你把人吓的，就不能不欺负人？” 欺负人？呵呵。简舟觉得心情更不爽了。 “说到底刚才那大哥也是受害者，喝了酒发发牢骚，随他去就是了，没必要计较。”见简舟还是一脸的不高兴，沈郡忍不住戳了下他气鼓鼓的脸蛋，“乖，不生气了，哥哥给你买糖吃。” “去死，不吃。”简舟一脚踹过去。 沈郡躲也不躲，反正对面是只纸老虎，踹的又不疼，关键的问题是小孩生气了，得哄哄，“好好，不吃。哎，我突然想喝奶茶了，你喝不喝？” “不喝。” “那我去买，你在这等我，不许跑。”不给简舟拒绝的机会，沈郡说完直接转身跑去小区外面买奶茶。 简舟，“……”刚才说的是不喝吧？说错了吗？ 等沈郡气喘吁吁跑回来，早已不见了简舟的影子，他叹了口气，“不是吧，真走了？” “汪汪！”腿突然被毛茸茸的小脑袋蹭来蹭去，沈郡一低头，就见到简舟家傻金毛欢乐的围着自己摇尾巴。 简舟回家牵了奶茶出来遛，看着沈郡两手中加起来至少十杯的奶茶，心中一阵无语。 沈郡说，“不知道你喜欢哪个口味，就把他家奶茶都买了一遍。” …… 最后简舟勉为其难挑了一杯看起来料最少的奶茶，打开后低头咬着吸管喝了几口。 沈郡不喜欢甜食，买了杯咖啡，默默喝着，想了想，觉得还是得给简舟道个谢，毕竟这小孩是在替自己抱不平，“对了，刚才的事，谢了。” 简舟不理他，沈郡就自娱自乐的打趣说，“还有，刚才真的帅爆了，小弟以后跟你混，大佬罩我！” 简舟冷酷的拒绝，“谁要管你。” 简舟才不想多管这人的闲事，闲事不来找自己就不错了，可惜从小到大，他真的是一个招事儿的体质。 周五照常翘了课去跆拳道馆，本想着为周末的比赛做些准备，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一片乱七八糟的嚷嚷声，其中一个爽朗且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尤其明显，“你们这群弱鸡没资格和我打，让那个叫简舟的来，我要挑战他！” …… 简舟脚步一顿，果断转身往回走。 “小舟哥？太好了，小舟哥你来的太巧了！”一个路过门口，文文弱弱带着眼镜的男生眼尖看到了简舟，完全没有半点眼力价儿，兴冲冲扑过来揽住他胳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他往馆里拽，边拽还边说，“今早来了个沙雕非要挑战你，你快揍他一顿打发走吧，要不我们都没法训练了。” 说着可能还嫌大家的关注点没有被吸引过来，深吸了口气，一手掐腰，一手气势汹汹指着盘腿坐在练习场中央霸占地盘的少年，中气十足的大吼一声，“沙雕，你的对手来了，受死吧！” 简舟，“……” 很好，走不了了，小眼镜你是不是有病！ 第十二章 扬言要挑战简舟的少年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看模样应该是混血儿，五官深邃，皮肤很白，与一头烧包的大红色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就是简舟？过来，咱们打一场！”少年鼻孔朝天，傲气满满地说，“你应该也认识我吧，不过不用害怕，又不是正式比赛，我肯定不会让你输的太惨，我们就稍微切磋一下，怎么样？” “……”简舟真的不知道这个cos红孩儿的神经病是谁，也不想知道，他目不斜视走过练习场，打算直接无视掉这个人。 红孩儿见简舟不理自己，几步跳到简舟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动作相当敏捷，“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简舟双手报臂，很不耐烦，“你谁？” 言下之意，你算老几，我干嘛听你的。 然而红孩儿并没有理解汉语的博大精深，竟然按照字面意思一本正经的回答说，“你居然不认识我，我是方言，去年韩国跆拳道大赛青少年组的冠军，方言！你去年不是国内青少年组的冠军吗，之前很多新闻报道都拿我们两个作比较的。” 简舟，“哦，我不看报。” “……我不管，总之我要和你打一场，我一定能赢你的！”方言说，“我上个月刚转到国内读书，没来得及报名今年的比赛，好多人都觉得我是怕了你才不敢报名的，气死我了！” 方言抑扬顿挫的语气并没有感染到简舟，他冷漠的表示，“不想打。” 方言不依不饶，“为什么不想打，我们就切磋一下不行吗，我都说了不会让你输的太惨，你怕什么啊！” 不是怕，是懒。像方言这种水平的对手，想也知道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而且看起来他好像很缠人的样子，不知道比赛是不是也这种风格，想想就叫人头大。 简舟虽然经常打架，但都是那些人太欠打他才动的手，其实他真的不怎么喜欢动手，毕竟打人也是很累的。 简舟被方言缠的很烦，说，“我认输，你可以走了。” 方言，“还没打呢认什么输，你这人有没有体育精神啊！” 简舟，“没有。” 方言惊了，“没有？无语，你这种没有体育精神，不尊重比赛的人怎么会拿冠军啊，真的气人，我必须要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跆拳道！” 这人真的好烦！简舟第一次碰见这么执着的人，想了想，决定采取迂回策略，反正看他也不太聪明的样子，“让开，换衣服。” 方言眼睛一亮，开心都写在了脸上，“你这是准备应战了？” 简舟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坦然的绕过方言走进更衣室，顺手关上了更衣室的门。 跆拳道馆就在一楼，简舟把更衣室的窗户开到最大，手在窗沿一撑，轻轻松松就跃出了窗外，没有一丝丝欺骗老实孩子的愧疚，抬腿离开，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简舟走到公交车站，本来想要回家补觉，脑袋里却突然响起某个笨警察唠唠叨叨的声音，什么不准逃课之类的，啧，一天天的啰嗦死了，耳朵都听得起了茧。 刚巧一辆通往学校的36路公交到站，在他面前打开车门，简舟轻叹一声，上了车。 大热天的，来哪辆坐哪辆好了，才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到学校已经快要十点，简舟还没进校门，就看到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冲自己跑了过来，是林悦。 她怀中抱着一个纸袋，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珠，脸颊也晒得微微发红，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 鉴于简舟少得可怜的出勤率，想见他一面，除了相信命运的安排，也只能在大门口蹲点了。 “简舟，我、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林悦低着头，声音还是怯怯的，也不敢去看简舟的眼睛，害怕自己被拒绝，又急匆匆鼓起勇气加了两句，“我要走了，就、就几句，不耽误你太多时间。” 简舟沉默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没能狠下心来拒绝林悦，和她一起去了天台。 这个曾经被林悦当做避风港，无数次躲起来哭泣的地方，似乎给了她些许安全感，使她不再那么怯懦。 林悦趴在天台边缘的围栏上，抬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声音很轻，像天上飘过的白云，“我要转学了，爸妈说要带我回老家……我家，我家在南方……水乡，特别好看，街坊邻居也都很温柔，对我很好……虽然有些偏远，不过，我妈说她其实特别后悔……后悔带我来这里……” 特别后悔，拼了命挤进繁华的大城市，想为孩子博一个更好的未来，却给孩子带来了一生难以抹去的噩梦。 林悦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欺负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什么了，他们会这么讨厌我……” 明明已经小心翼翼去迎合了，明明每说一句话都要再三斟酌，明明没有拒绝过任何一个人的要求，为什么还是被隔离在同学们的欢声笑语之外，成为了被厌弃的对象呢？ 林悦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 “你没错。”简舟打断林悦的话，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冷，却也是坚定而认真的，胜过任何温柔的抚慰。 林悦努力忍住的眼泪突然就失了控，她蹲在地上抱紧自己，嚎啕大哭。 哭的撕心裂肺，哭的惊天动地，哭出了满腔的委屈和不甘。都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连哭都开始变得瞻前顾后，生怕惊扰到别人。 简舟靠着围栏，面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有些恍惚，眼前林悦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和另一个幼小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明亮的光散去了，背景换成了死寂的黑色，那个幼小的孩子蜷缩在墙角，死死护住自己的衣服，身体不停发抖。 “胆子这么小，你是女孩子啊？” “哈哈，说不定真是女孩子呢，你们看他长的这样子，哪里像咱们啊！” “笨呐，扒开他裤子看看不就知道啦。” …… 耳边是小孩子天真到近乎恶毒的言语声和嘲笑声，简舟下意识向前一步，想要护住那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一步，两步……蜷缩中的孩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目光直直的与简舟撞上上。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盛满了恐惧与磨不去的倔强。 简舟呼吸一窒，从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回忆中抽离出来，只觉得脊背发凉，细微颤抖的手怎么也控住不住。简舟深深吸了口气，暗暗咬牙将混乱的情绪压回心底，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林悦，声音还是冷冷的，“哭够了吗？” 哭有用的话，还练跆拳道干嘛呢？ ※※※※※※※※※※※※※※※※※※※※ o(╥﹏╥)o我太难了……莫名其妙好几天登录不上账号，我现在都不知道刚才点了什么又莫名其妙登上了…… 第十三章 下课铃声响起，身着校服的少年少女跑出教室，在走廊打闹嬉笑，操场上几个高个的男生正在打篮球，两三个女生绕着跑道边走边聊天，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简舟和林悦并排趴在天台的围栏上，向远处眺望，热闹的人群尽收眼底。 简舟的眼神平静到近乎冷漠，而林悦则露出了向往的神情，她揉着哭红的眼睛，喃喃自语，“等到了新的学校，不知道能不能交到朋友呢，我要是再外向一些就好了，真的好羡慕他们。” 简舟微微皱了下眉，下意识反驳说，“你现在就很好。” 无论是内向还是外向，都只是性格而已，哪里来的优劣之分呢。 简舟说的时候没多想，说完了才觉得这句话似乎不太对劲，抬眼看了看林悦，果然看到她的脸颊红了。 “……”简舟有点尴尬，“我是说……” “简舟，谢谢你。”不等简舟说完，林悦红着脸对他绽开了一个腼腆的笑容，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弯成一轮新月，仿佛整个人突然鲜活了起来，“你不用说，我都明白的，但还是谢谢你，你就像是春天的风，吹散了我人生中的阴霾，让我看清来路与归途，让我觉得自己有勇气走出这段失败的人生，开始新的故事，所以，谢谢你，但愿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别人的风吧。” 楼下传来女孩们笑闹的声音，落在林悦耳朵里，勾起了心底最深的怀念，记得那些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自己背着书包跟同学走在泥泞蜿蜒的小路上，也总是叽叽喳喳有永远聊不完的话题，像只不知疲惫的小麻雀。 大概是来到这个城市，开学第一天站在讲台上介绍自己，因为掺杂着南方口音极其不标准的普通话被全班嘲笑时，这只小麻雀被迫学会了闭上嘴巴，也失去了飞翔的勇气。 大城市放学回家的路上有干净宽敞的水泥路，却没有了陪她一起回家的朋友。 万幸，这只小麻雀现在终于要回家了。 “简舟，我、我能、我能最后再抱一下你吗？”林悦闭着眼睛不敢看简舟，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勇气才能说出口，“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简舟轻轻摇头，向后撤了一步，是一个无声却果断的拒绝。他尽量放缓了声音，勾了勾唇角，弯出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浅浅弧度，“留给你喜欢的人吧。” 把拥抱，留给你真正喜欢的人吧。 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拒绝，林悦心中一片酸楚，苦笑着睁开眼睛，却毫无防备迎上了简舟的笑容。 就像是初春融化冰泉的阳光，蓦然照进了林悦的心里，照亮了每一处阴暗的角落。 即使这只是一个生涩的，带着简舟天生清冷气质的笑容，却也是林悦许久未曾收到的，温暖的，纯粹的，友好的笑容。 心中缓慢回暖的温度，让林悦似乎隐约有那么点明白，自己现在需要的，渴望的，根本就不是爱情啊。 “……”林悦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做多余的纠缠，把手中一直抱着的纸袋塞给简舟，“这个，这个是你那天帮我的谢礼，我自己做的小饼干，一份给你，一份给那天跟你一起的哥哥，你帮我转交给他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简舟不收，林悦把饼干塞给简舟之后转身就跑，一直跑到楼梯口，才停下脚步，勉强扯出一个还算灿烂的笑容，“如果……如果以后还能遇见，我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简舟，再见了。” 愿再见时，我们活出了自己想要的人生。 …… 林悦离开之后，简舟一个人又在天台站了很久，放空自己，什么也不去想。 直到被太阳晒得有些头晕，才回过了神。 手中林悦给的纸袋沉甸甸的，里面放着两盒用粉色包装纸精心装饰的小饼干。简舟心里小小的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能辜负林悦的心意，回家的时候顺路把饼干给她口中的那位哥哥送过去，反正派出所离学校也不算太远。 派出所里人来人往看起来很是忙碌，简舟刚一进门，前台值班的警察就立刻坐直了身子，露出标准的职业化微笑，“你好，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你好，沈郡在吗？” “你找沈哥啊，等着，我帮你叫他。” “不用了，谢谢。”简舟摆摆手，也没仔细看，就随手从纸袋中拿出一盒相当粉红少女心的小饼干递给前台警察，丝毫没注意到包装纸右下角用碳素笔写了一个小小的简字，“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吗，就说是林悦给他的谢礼。” “好嘞，没问题的！”前台警察答应的爽快，并第一时间拿着粉粉嫩嫩的饼干盒冲到办公室，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魂，“沈哥在不在？” “沈郡出外勤去了，找他有事？”前不久刚刚被第九十九个相亲对象嫌弃，终于凑成了吉利数字九九归一原地飞升，立地成“佛”了的前辈吴凯凑了过来，问。 当事人竟然不在现场，前台警察小哥熊熊燃烧着的八卦之魂瞬间被浇灭了一半，他晃着手中的饼干礼盒，说，“有人给沈哥送小礼物，瞧瞧这充满了暧昧气息的包装，我赌一毛钱，沈哥有对象了！” “拿开，拿开！”吴凯翻了个白眼，瘫在办公椅上，恨恨道，“别让我闻到这恋爱的酸臭味！” 两个人嘻嘻哈哈贫了几句，话题山路十八弯跑出去好几里地，半天才又跑了回来。 “对了，那姑娘你怎么没叫她进来坐坐，也让我们看看沈郡这小子的眼光啊。”吴凯说，“我倒是想看看，沈郡这臭小子顶着那么张天愤人怒的脸母胎单身二十几年，到底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入他法眼。” “哎呀，哪有什么姑娘，礼物是一个小帅哥送过来的。”前台警察小哥一脸我也很失望，我能怎么办的表情，“说是什么谢礼，让我转交给沈哥。” “哦？”路过的尹倩听到两人谈话，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哦……小帅哥啊。” 语气可谓是相当曲折。 “哎呦，倩爷你这关注点不太对啊，你啥时候也对小帅哥感兴趣了？”吴凯打趣道。 “呵。”你们这群傻直男，尹倩心中默默吐槽，霸气的转身走向监控室，“我要去看看小帅哥长什么样。” 可怜徐阳阳趴在监控室睡的正香，突然就被尹倩无情的晃了起来，“别睡了，我调个监控看看，你靠边站。” “啊？”徐阳阳半眯着眼起身给尹倩让空，刚被叫醒的脑袋还不太灵光，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才迟钝的问，“出啥事了？” “没事儿，看看你沈哥的小情人。” “啥？沈哥有对象了？” 尹倩没说话，把监控调到了简舟刚进门的那一刻，高清摄像头将他清秀的容貌照了个清清楚楚。 画面中那双清冷又漂亮的桃花眼让昏昏沉沉的徐阳阳一个激灵，猛然间清醒过来，手颤巍巍指着屏幕艰难的说，“大、大、大、大……大佬？！” 虽说简舟打架那次被带来派出所，徐阳阳曾经近距离接触过自己女神，奈何简舟那天发烧，总是半垂着眼睛，神情也恹恹的，硬是没让徐阳阳把他和那天晚上英姿飒爽的女装大佬联系在一起，直到此时又看见这双让他念念不忘的桃花眼，徐阳阳才终于后知后觉认出了女神。 “啊？”尹倩吓了一跳，不明白好好一个孩子咋说疯就疯了，“小徐你没事吧？” “女、女、女、女……女神！我女神！”徐阳阳飞一般的速度冲出监控室，在门口转了一圈，没找到女神影子，又飞一般冲回监控室，“倩爷，我女神怎么来了？” “……这是你女神？”尹倩指着画面中明显少年感十足，虽然漂亮却绝对不会被人联想成女孩子的简舟，问。 徐阳阳小鸡啄米般狂点头。 “……”尹倩难以克制地在心中脑补了一出跌宕起伏的大戏，起身将徐阳阳按在椅子上，“来吧，小徐同志，说出你的故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祝大家中秋快乐~！！小可爱们有没有按时吃月饼呀~ 第十四章 找人传话是一种玄学，你永远也猜不到这话传到最后会传成什么鬼样子。 当沈郡处理完工作，带着一身疲惫回到派出所准备收拾东西下班回家时，突然受到了来自各部门的热切关注。 “沈哥，听说你谈对象了，什么时候介绍我们认识认识啊？” “沈郡，太不够哥们了吧，说好一起打光棍，谁先脱单谁是狗！” “小沈啊，听说你快结婚了？恭喜恭喜，年轻人嘛，就该早点成家立业，什么时候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发请帖啊，份子钱我们可老早都给你准备好了！” “沈哥，沈哥，听说你抢了徐阳阳女朋友？刺激！快给我们说道说道！” ……？ 沈郡顶着一脑袋问号，身心俱疲的回到办公室，立刻接收到了来自徐阳阳满含杀气的目光。 “徐阳阳同志，你什么情况？”沈郡问，“听说我抢了你女朋友？” “哼！”徐阳阳一脸宝宝生气，宝宝委屈，把粉红色包装的饼干往沈郡面前一推，“你说，我女神为什么给你送爱心满满地小礼物！” ……不是，你从哪里看出来爱心满满的？ 沈郡打量着礼物看了半天，问，“你刚才说这是谁送的？” “我女神！” “难道……莫非……该不会……”沈郡难以置信，“是我知道的那个女神吗？” 徐阳阳重重点了下头，“沈哥你居然撬我墙角！” “我冤枉。”沈郡耸肩，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众所周知，你哥我择偶标准最次也得是肤白貌美大长腿，小朋友什么的我半点兴趣都没有。” “沈哥你说这句话良心不会痛吗，你不觉得肤白貌美大长腿这句话很耳熟吗？”徐阳阳更郁闷了，“这句话明明是我那天晚上用来形容女神的！” “……”沈郡感觉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干脆不再解释，盯着礼物看了一会儿，问，“你确定这是你女神送的，我怎么觉得这个东西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啊。” “确定！他亲自给你送过来的！” …… 沈郡怎么也想不明白简舟为什么要送个包装这么少女心的礼物给自己，他小心翼翼把礼物拿起来，说，“我打开看看了啊。” 沈郡说着毫不怜香惜玉的把粉红色包装纸暴力撕开，撕到一半，里面突然掉了一个心形的小贺卡出来。 打开贺卡，里面用清秀的笔锋一笔一划勾勒出三个字——喜欢你。 喜欢？喜欢谁？我？ 沈郡清晰有力的心跳猛然一顿，随即像脱了轨的火车，失控着乱了节奏，脑海中不自觉就浮现出了简舟那漂亮又冷傲的眉眼。 就像是平静的湖水中意外落入一滴雨，砸出浅浅水波，一层一层荡漾开去。 短暂的恍惚一闪而逝，沈郡很快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大概是太久没感受到爱情的滋润，居然连一个小男生都能把自己撩的心慌意乱。 出于某种做贼心虚的心理，沈郡在其他人看到贺卡上的内容之前，啪一声双手合十，把贺卡扣在掌心里，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往口袋里一装。 “写了什么啊？”徐阳阳盯着沈郡的口袋望眼欲穿，“又是粉色又是爱心的，该不是表白信吧？” 学生时期把情书当传单收的沈郡破天荒觉得脸颊发烫，“不是。” “那是什么？” “整蛊信。”沈郡扯出一个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的笑容，仿佛内心毫无波澜，“小朋友的恶作剧你们也信啊，都散了吧，我晚上还有事，先走了。” 走到门口，又忍不住退回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拿走了被遗忘在桌子上的小饼干。 下班有事什么都是胡扯的借口，沈郡抱着一盒扰人心绪的小饼干匆匆回到家，往沙发上一倒，立刻打开微信上和大学室友建的群——跟着皇上疯，发消息求助。 逆臣贼子：怎么才能让一个喜欢自己的小朋友不喜欢自己，急急急！ 傀儡皇帝：老幺你发这个问题确定不是找打吗！确定不是嘚瑟吗！确定不是撒狗粮吗！ 逆臣贼子：认真的，快帮我想！ 摄政王：小郡子每次问这种类似的问题我都想揍死他，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有组团给他寄刀片的吗，我给你们包邮。 傀儡皇帝：这题超纲了，下一题。 皇后：老幺稍等，我正好跟你们大嫂在图书馆呢，我帮你问问哈。 皇后：直男癌，沉迷游戏，花钱大手大脚，在家不做饭还总是抢着把人家辛辛苦苦做的饭吃个精光，自以为很幽默的讲低俗的荤段子……这些都是减分项，你减分多了人女孩自然就不喜欢你了。 皇后：你大嫂暂时就想了这么多，再有的话我随时补充哈。 傀儡皇帝：老大，恕在下直言，大嫂说的这些毛病真不是从你身上抠下来的吗？哈哈哈！ 逆臣贼子：谢了老大！ 发完消息，沈郡把手机随手一扔，瘫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被小男生表白受到的冲击太大，沈郡心跳虽然早就恢复了正常，混乱的思绪却怎么也缕不清了。 目光不知不觉又飘到了那盒小饼干上，沈郡心不在焉盯了好久，突然鬼使神差从盒中拿出一块做成蝴蝶结模样的小饼干，放到唇边咬了一口。 甜甜的奶香充斥着味蕾，果然是简舟喜欢的奶糖味啊。 从小就不喜欢吃甜食的沈郡，竟然破天荒觉得味道还不错，当然如果不是被用来表白就更好了，沈郡叹着气，忧心忡忡的想。 怎么就喜欢上自己了呢？ 沈郡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或许只是青春期小朋友的叛逆和猎奇心理作祟，时间一长也就腻了。 直截了当拒绝似乎太伤人，还不如做些讨人嫌的事让小朋友对自己失望，渐渐疏远，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谁还没有个青春期呢，搞不好五年十年过去了，小朋友在酒桌上还能当个笑话说说。 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些可惜，那些酒桌上，肯定是没有自己了。 也不知道小朋友以后会变成什么样的大人，其实他真的有点好奇。 第十五章 天空挂着大太阳下暴雨，简舟坐在考场中用半个小时做完了物理月考卷，有些烦闷的趴在课桌上补觉。 他这几天睡得不太安稳。 大概是林悦的遭遇勾起了简舟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回忆，以至于他这几天总会在噩梦中惊醒。 梦中的场景异常清晰，清晰到简舟能看见铅笔盒中那些恶心虫子的细小触角，能看到卫生间上空突然倾盆而下的冰水冒着浅淡的寒气，还能看到往自己身上踹的鞋子沾了被雨水浸过的泥土。 小孩子欺负人的手段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样，翻不出什么花来，最夸张的一次也不过就是被扯掉了上衣和裤子而已，说到底构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至少身体上没留下什么褪不了的疤，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可恐惧早早在心里扎了根，像黑暗中吐着信子的毒蛇，永远虎视眈眈盯着你，不知何时就会窜过来狠狠咬上你的胳膊，释放出毒液。 简舟终于有些挫败的认清现实，他忘不了。 其实早在他刻意想去忘记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了这件事，他看不开，放不下，更忘不了。 想过要避开的，可是看到林悦被人欺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不管不顾。 简舟记得那些欺负过他的孩子，同样也记得那些或冷漠、或嘲讽的目光，所以…… 他宁愿被毒蛇咬上一口，也好过做毒蛇的同类。 简舟趴了一会儿，好不容易酝酿出睡意，校服兜里的手机却猛然一震，把睡意震了个稀碎。 烦。 简舟睁开眼睛，趁监考老师不注意拿出手机看了看，是沈郡发过来的微信。 沈郡：听龙哥说你们今天月考，外面暴雨，带伞了没？ 就带了一根笔来学校的简舟秒回：没带。 沈郡：666 沈郡：淋着吧。 …… 简舟懒得理他，打开静音把手机塞回兜里，心说这人又犯病了吧？间接性神经病。 神经病本人很满意的把聊天记录截图往宿舍群里一发。 乱臣贼子：怎么样？够不够直男？ 摄政王：可以，这很直男。 得到了认可，沈郡心满意足放下手机，开开心心投入到一天的工作当中。 临近下班，暴雨转成了中雨，却丝毫没有停歇的预兆，沈郡纠结了半天，不知道应该贯彻直男的人设，还是去学校给简舟送把伞。 唉，天公不作美！ 沈郡最后还是举着伞老老实实踏上了去学校的路。 考试似乎还没结束，沈郡直接找到第一考场，从窗外偷偷往屋里看了眼，果然见简舟趴在一号座位睡的正香，与考场里其他正奋笔疾书的学霸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是嚣张啊。 沈郡站在考场门口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简舟睡醒，却等来了路过的李海龙，被请去办公室喝茶。 他有点紧张，担心是不是之前替简舟扯的慌被龙哥看穿了，正默默规划着一会儿被龙哥暴打时的逃生路线，就见他龙哥心平气和喝了一口养生茶，说，“正愁着联系不到简舟父母，就碰到了你，我看简舟倒也挺听你的话，有件事你得帮我说说他。” 从哪看出来的？龙哥你这眼神怕是不太好。 龙哥可看不出沈郡内心的吐槽，以为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从文件夹拿出一张出勤表开始碎碎念，“你看看简舟这个月出勤率，一个月上学不到五天，像话吗？太不像话了！我知道他家情况特殊，可是再特殊也不能天天旷课吧，我估计他连各科老师都认不全！” 龙哥的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很难关上，沈郡经受了长达半小时的精神攻击，终于听到了如同天籁般的考试结束铃声。 他猛然站起来，“对，说的太对了，龙哥你放心，我这就去教育教育他，等我胜利的消息吧！” 龙哥眼神热切，做了个加油的动作，语气重之又重，“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嗯！”沈郡坚定又郑重的点点头，随即飞快的撤离了现场。 天色阴沉了一整天，考生交完卷都匆匆收拾好书包往家赶，生怕被暴雨淋在路上，等沈郡回到一考场，偌大的教室中就剩简舟自己趴桌子上睡觉，丝毫不为外界所干扰。 沈郡走到简舟课桌旁，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 简舟本就睡得不太安稳，被沈郡轻轻一拍，几乎是瞬间从噩梦中惊醒过来，茫然又带些警惕的睁开眼睛。 然后猝不及防对上了沈郡的笑容。 刚刚还在纠缠着简舟的阴暗情绪在这样的笑容下突然有些无所遁形。 简舟脑袋发蒙，表情看起来有点呆，这样的表情在他脸上很少见到，沈郡觉得有趣，忍不住抬手蹂躏了一把简舟柔软的头发，笑着问，“小朋友，放学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走？需不需要警察叔叔领你回家呀？” 需要。 简舟被心底莫名冒出来的两个字吓得一惊，抿了抿唇，压下险些脱口而出的话，匆忙而慌乱的起身，刚要抬腿，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径直跌到了沈郡怀里。 简舟下意识抱紧了沈郡的腰，以防自己脱力跌到地上。 ……这这这这、这么主动的吗？！ 沈郡一时间全身僵硬，手足无措，好半天才红着脸用食指戳了下简舟脑袋，“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上手，放开。” “……有糖吗？”简舟晕的天旋地转，根本听不清沈郡说什么，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低血糖。” “……”沈郡咚咚打鼓的心跳终于找回了正常的节奏，他扶着简舟坐下，说，“我去买，你在这等着。” 说完沈郡便急匆匆冲出教室，直奔小卖部。等沈郡从雨中跑回来，简舟正撑着脑袋很无聊的转笔玩，桌上放着半盒没吃完的巧克力。 “……你这不是带了？” “刚才路过的同学给的。”简舟偏着头看向沈郡，见他一身湿漉漉的模样很惊讶，“你没带伞吗？” 带了，一着急忘打了！ 沈郡嘴硬，“就这点小雨还用打伞吗？” ……好吧，您开心就好，简舟很是无语。 沈郡打量着桌上包装非常精美的巧克力，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你确定是路过不是特地来找你的？” “特地来找我？”简舟一脸迷茫，“找我干什么？” 前几天还用饼干来表白的人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人家送你巧克力很么意思吗！装，接着装！沈郡毫不留情点破，“表白呗。” 简舟眼中的迷茫逐渐转变为了惊讶，“表白？送巧克力？” “不然呢？送饼干？”沈郡见简舟的惊讶不似作伪，也有些奇怪，不明白这孩子情商怎么回事，送饼干送巧克力不都一个意思吗，怎么就转不过来弯了，真是可怜了大雨天送巧克力的姑娘，空欢喜一场，“不知道什么意思你还敢乱收别人礼物。” “我给钱了。”简舟理所应当的回答。 ……大佬，你赢了大佬！ ※※※※※※※※※※※※※※※※※※※※ 我觉得这几章可以叫沈郡的迷惑行为大赏，哈哈 第十六章 沈郡和简舟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沈郡撑着伞，将伞身整个罩在简舟头上，自己左半边肩膀则完全暴露在雨中，淋了个透心凉。 简舟看不下去，抬手把伞往沈郡那边推了推，不到三秒，伞又朝他这边斜了回来，简舟又推回去，不到三秒，又斜了回来。 这么一来二去几个回合，简舟终于败下阵来，主动靠到沈郡身边去，等靠近到他们两个能一起站在伞下的距离时，简舟几乎快要倚到沈郡身上了。 沈郡心头猛地一跳，将伞塞到简舟手里，飞快的连退好几步，跟简舟拉开两米的距离。 简舟扭头用看白痴的表情冷冷看着他。 “……”沈郡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目光四处乱飘，正巧看见路边有一家大型超市，拯救了他，“那个，我刚想起来有东西要买，你自己先回去吧。” 说完也不等简舟回答，冒着雨就往超市跑。等跑到了超市门口，才发现简舟也举着伞不紧不慢跟了来。 沈郡问，“你跟过来干嘛？” 简舟把伞收起来，在沈郡眼前晃了晃，问，“一会儿雨下大了你怎么回家？” “我再买一把不就行了？” “……”说的也对，好有道理，可是现在转身就走显得好傻，简舟当机立断推了购物车往超市里走，“我也要买。” 沈郡默默叹了口气，抬腿跟上简舟，心说在小朋友面前减分的计划要赶紧加快进程了，这孩子看着有点一根筋，别再因为自己留下什么情伤。 估计简舟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沈郡心里的痴情种子，他没什么要买的，在零食区随便拿了两块巧克力了事。 正要推着车离开，沈郡突然从身后伸过手来，将货架上两排各式各样的牛奶糖、水果糖、巧克力糖不要钱一般往购物车里扔，并且贯彻落实了花钱大手大脚这一人设，专挑贵的拿。 简舟看了眼价格，又看了眼购物车里堆成小山的糖，忍不住把几包相当于直接抢钱的进口糖放回货架上。 还没放完，就见沈郡乐呵呵把自己刚放回去的几种糖成倍往车里扔。 “……你中彩票了？”简舟手一僵，把糖放回车里，可不敢再乱动了，生怕自己再往回放几包，沈郡今天就直接倾家荡产了。 “没有啊。”沈郡无所谓的一笑，“钱赚了不就是用来花的，花完了再赚呗。” 这人怕不是刚才淋雨淋太久，雨直接渗脑子里了。 脑子进水的沈郡很久没有体会到当土豪的快感，买完糖感觉意犹未尽，又推着车往蔬果区跑。 微信提示音响了一声，沈郡掏出手机，发现是‘跟着皇上疯’的群消息。 皇后：老幺，你最近减分减得怎么样了？ 沈郡看看正认真挑选蔬菜的简舟，觉得似乎没什么效果。 乱臣贼子：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皇后：刚才不小心刷到了污段子合集，我发给你。 皇后：【震惊，十八岁妙龄少女深夜买醉，在酒吧中竟然当众和他……】 乱臣贼子：……不小心？ 沈郡打开链接看了几眼，觉得实在是低俗至极，很黄很暴力，他根本不好意思说出口啊！但转念一想，连自己都这么嫌弃了，减分效果应该是很不错的，必须硬着头皮上！ 沈郡选了一个还算委婉的，而且莫名的有点应景，他凑到简舟身边，笑着开口，“看这么多菜，我突然想起来一个笑话，你知道‘谋杀亲夫’是什么菜吗？” 简舟冷漠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不想知道，却还是很给面子的问了句，“什么？” “刀拍黄瓜！那你知道‘隔壁老王’是什么菜吗？” “不知道。” “当然是红烧茄子啦，最后一个问题，‘前男友’是什么菜？” 这回简舟连回应都懒得回，沈郡只能厚着脸皮干巴巴说出最后答案，“金针菇。” 简舟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眼睛看沈郡，问，“笑点是什么？” “就是，那个，一种暗示，不是，怎么说……”这孩子也太纯洁了吧，这都听不懂？沈郡对上简舟一双干净又澄澈的眼睛，顿时感到自惭形秽，“算了，当我没说。” 话虽如此，简舟还是偏着头想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你晚上想吃拍黄瓜和红烧茄子吗？” 都什么跟什么啊，简舟这小脑袋脑回路也是清奇。 沈郡发了个微信在群里吐槽行动失败，一抬头，见简舟竟然在很认真的挑茄子了。 ……他现在完全不想直视黄瓜和茄子了好嘛！沈郡扑过去夺过简舟手里的茄子扔回货架，“不要，不想吃，快放下！” 沈郡拽着简舟逃难一样远离蔬菜区，路过生活区的时候随便拿了把伞，就推着满满一车糖去门口结账了。 收银员结算的价格和简舟提前在心里预估的‘天价’一模一样，他眼睁睁见沈郡大手一挥，面不改色刷了卡，不禁投过去怀疑的目光，“你没事吧？” “嗯？”沈郡不解，“我怎么了？” 一般突然花钱不计后果的人，不是中彩票了，就是得了绝症吧？简舟正犹豫着怎么问出口才能更委婉些，就听沈郡很欠揍的来了一句，“我啃老，我快乐，羡慕吗？” 羡慕个头！ 当简舟举起沈郡新买的伞，摁下开关，伞毫无预兆在头顶发出巨响炸开的那一刻，简舟用了极大的控制力才没让沈郡当场去世。 五颜六色的彩带炸了简舟满头满脸，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沾了雨水之后疯狂掉色，险些把简舟染成了彩的。 沈郡原地石化，目瞪口呆。 他就说一把伞怎么能卖这么贵，原来是整蛊用的啊！ 简舟抿着唇，攥紧拳头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勉强发出平静的声音，“你想怎么死？” “我想……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沈郡被自己脑袋里突然响起的旋律逗乐了，他伸手摘去简舟身上粘着的彩带，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问，“我还不想死可怎么办啊？” “知道了。”简舟冷着脸回了句，握拳直冲沈郡帅气的侧脸怼过去，“去下面再活五百年去吧你。” 沈郡闪身避开简舟的拳头，把两大袋子糖往他怀里塞，“来，糖都给你，不生气了行不行？” 没有什么是两袋子糖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老实挨揍吧。沈郡当人肉沙包给简舟揍了几下出气，简舟这只小纸老虎，看着凶巴巴的，其实根本没用什么力气。 折腾到最后，两个人还是只能撑着一把伞回了家，不是各回各家，是回沈郡家。简舟担心挂着一身彩回家吓到自己爷爷，只能打了个电话说有事晚回去，先去沈郡那简单清理一下。 小馒头一见到简舟就围着他喵喵直叫，欢快的样子全然不像对待自家主人的高冷傲娇范儿，看起来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只矜贵的猫猫。 沈郡去卧室给简舟找了件t恤换，刚一出来，就见简舟站在客厅略有点不耐烦的解着校服扣子，自上而下解了一半，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大片白皙肌肤…… 这画面太有冲击感，险些给沈郡吓得心脏停跳，“你干、你干嘛！” 简舟动作没停，说，“洗澡。”被雨淋了浑身湿哒哒的本就不舒服，况且还沾了好多掉色的颜料，不洗干净想想都别扭。 “洗、洗澡你不会进浴室脱衣服去！” “都是男的有什么可避讳……”简舟话说了一半，隐隐察觉到沈郡语气不太对劲，他回头疑惑的望向沈郡，沉默着对视了几秒，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迅速把衣服穿好，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是不是对同性有感觉？” “不是，没有，别瞎说。”沈郡语气十分坚定，“哥很直，非常直，特别直！” 说完直接把简舟拎到浴室，“小孩子别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有这时间多做几道数学题多好，考试还能多考几分。” 简舟，“我满分。” 沈郡，“……知道了，闭嘴。” ※※※※※※※※※※※※※※※※※※※※ 感觉最近状态不错，暂定为每周五周六两更，加更的话就随缘啦~ 第十七章 简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窗外暴雨倾盆，夹杂着闪电雷鸣，很吓人。 沈郡的t恤对于简舟来说有些大，松松垮垮穿在身上，衬地他少年感更胜，明明像极了偷穿大人衣服的小朋友，却还要绷着一张故作老成的冷漠脸，看起来有点可爱。 难得两个人单独相处，此时不‘好好表现’争取多减点分，更待何时，沈郡打开聊天记录复习了一下皇后提供的减分项，问简舟，“会做饭吗小天才？” “会一点。”大概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简舟竟然答应的很爽快，“你想吃吗？” “想吃不想做。”沈郡大爷一样靠在沙发上，“你随便做点吧，我这人不挑食。” 沈郡决定把‘沉迷游戏’和‘在家不做饭还总是抢着把人家辛辛苦苦做的饭吃个精光’这两种恶习融会贯通一下，趁简舟去做饭，打开电脑准备来两局英雄联盟烘托自己没怎么塑造成功过的人设。 虽然毕了业就没再怎么痴迷过游戏，不过沈郡的操作还是6到飞起，连拿两场mvp完全无压力，一回头，才发现简舟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屋里，正站在旁边盯着电脑，神色专注又认真，眼睛亮亮地由衷赞叹道，“厉害。” 沈郡还是第一次在简舟清冷的目光中看出了点类似崇拜的神采。 又失败了！减个分怎么就这么难？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沈郡脑子里闪过了一点点小沮丧，紧接着却只剩下被小朋友崇拜的成就感和小得意。 简舟搬了个凳子凑到沈郡身边，说，“教我。” “好说好说。”沈郡大体给简舟讲了讲游戏规则和操作方法，瞧见他跃跃欲试的小眼神，起身让他坐在电脑前，“试一局？” 简舟看着屏幕上沈郡的段位，有点犹豫，“我申个新号？” “不用，我是佛系玩家，不怕掉段。” 简舟怀疑自己眼花，抬眼确认了一下沈郡的段位。 ……最强王者，神特么佛系玩家。 简舟开始游戏不到十分钟，就感受到了来自佛系玩家如沐春风般三百六十度环绕立体的关怀。 “aaaaa!a他！a他！” “你一个adc往前冲什么冲，头铁是吧，赶紧躲辅助后面去！” “rrrrr！放大招啊你倒是！手指头抽筋了你，杵2上干什么哪！” “简舟，你一个adc好意思往辅助后面躲吗，你辅助都死几次了，冲冲冲冲冲！” “我去，你行不行了还，让开让开，我来！” “你站一边干嘛，还想不想学了，过来，自己打！” 简舟，“……”我太难了。 当敌方的基地终于在电脑上炸开，简舟松了口气，发誓这辈子都不想再碰游戏了。他感觉自己的游戏生涯才刚刚打开一条门缝，就被沈郡无情关死，并反手加了一个防盗锁。 加防盗锁的那人还浑然不知自己已经不小心断送了简舟小朋友的游戏之路，扔下鼠标甩着手放松手腕，懒洋洋往椅背上一靠，好半天才惊觉简舟正侧身坐在自己大腿上！ “你……” “嗯？”简舟听见沈郡的声音，下意识转头看他，嘴唇不小心蹭到了沈郡的侧脸。 简舟这人平时冷的像冰块一样硌人，嘴唇倒是特别柔软，蜻蜓点水般掠过沈郡脸颊，留下似有若无的温度。 馒头在一旁舔着爪子懒洋洋喵了几声，沈郡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猫尾巴不轻不重蹭了一下，痒痒的，脸上被简舟碰到的地方俨然有继续升温的趋势。 “你……你倒是挺会找地方坐。”沈郡勉强让自己看起来面不改色，轻轻推了下简舟，“起开，腿麻了。” 被嫌弃的简舟站起身，不爽道，“也不知道刚才是谁拽我坐下的。” “嗯，不知道。”沈郡关上电脑，问，“你饭做好了吗就玩游戏？” “好了。”不知为何一提起饭菜简舟就来了精神，连平日里的冷淡劲儿都被冲散了不少，他把沈郡拽到客厅，说，“尝尝看。” “……”沈郡看着餐桌上一盘几乎被红辣椒掩埋的不知名黑色物体，有点害怕，“你炒了什么菜？” “辣椒炒饼干。”简舟把菜往沈郡面前一推，看起来非常有自信，“应该还不错。” 沈郡觉得这道菜光听名字就完全可以列入黑暗料理了，“就不能炒点别的吗？” 简舟一摊手，“你家没有菜。” 沈郡在简舟自信的目光中，用颤抖的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骨头形状的饼干送到唇边，挣扎片刻，终于视死如归地塞到嘴里，憋着气嚼了两下，囫囵咽下去了。 又辣又干，沈郡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好吃吗？”简舟用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沈郡，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活像个偷偷求表扬的小朋友。 简舟小朋友怕是不知道自己‘快说好吃，快说好吃！’的心声已经明晃晃写到脸上了，沈郡不留痕迹地把辣椒炒饼干推远了点，昧着良心说，“好吃，裹上面包糠往油里一炸，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隔壁小孩：现在搬家还来得及吗？ 隔壁小孩哭不哭不知道，简舟却是很高兴，桃花眼微微一弯，说，“那你多吃点。” 沈郡想哭。硬着头皮扒拉几口，渐渐地，竟然找到了诡异的乐趣，一种仿佛在吃怪味豆的乐趣。 忽略隐约开始抗议的胃，习惯了之后好像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沈郡甚至还能一边往嘴里塞怪味豆一边和简舟闲聊，聊了几句忍不住调侃道，“看你做菜兴致还挺高，该不会以后想当厨师吧？” 沈郡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简舟竟然毫不犹豫点了点头，神色非常认真。 “做菜很有趣。”简舟说，“不过我妈不让我进厨房。” 说着还皱了下眉头，似乎对妈妈的行为很是不理解。 你妈妈是对的！简舟你到底对自己的厨艺有什么误解！沈郡觉得不能让简舟在错误的梦想上走太远，该扼杀的还是得扼杀，又觉得不能太直白伤人自尊，只好委婉的夹了颗饼干送到简舟唇边，说，“辛辛苦苦做的菜，自己不尝一下？” 哪知简舟迅速把头一偏，嫌弃地说，“不尝，难吃。” 沈郡，“……” 沈郡，“你刚才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 听着沈郡明显低沉下来的声音，迟来的求生欲让简舟连连倒退几步，拉开相当大的安全距离，以防下一秒辣椒炒饼干就扣到了自己头上。 沈郡气的牙痒痒，问，“所以你刚才是故意耍我是吧？” “不是。”简舟觉得自己很无辜，“人和人口味不一样啊，你刚才不是还说好吃吗？” 那不是害怕说难吃伤你心嘛！谁能想您老早就知道自己做饭难吃啊！沈郡被气的无话可说，正觉得头疼，突然想起一件可能会让他更头疼的事，“你这个饼干……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简舟老实回答，“从你厨房拿的。” “……透明的那袋？”见简舟点头，沈郡立刻冲进厨房，绝望的看到馒头心心念念了许久的进口皇家定制猫粮少了半袋。 沈郡生无可恋，回沙发上挺尸，还顺手扯了个白色小毯子往自己脸上一蒙，声音非常安详，“请帮我打120，谢谢……算了，直接叫殡仪车吧。” ※※※※※※※※※※※※※※※※※※※※ 皇后：只要你也助攻，就是我睡在上铺的兄弟(〃'▽'〃) 第十八章 所以说把猫粮做成骨头形状的人到底是有多恶趣味，简舟觉得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完全不能联想到这是猫粮。 简舟暗戳戳在百度上搜索吃猫粮有什么副作用，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严肃，最后死活要把沈郡从沙发上拽起来去医院。 沈郡胃有点疼，懒洋洋倒在沙发不想动，“不去不去，暴雨天出门不安全。” “明天雨停了去医院？”简舟问。 “不用了，不至于。”沈郡起来吃了片胃药，看窗外暴雨丝毫没有减小的迹象，对简舟说，“雨这么大，你也别回去了，从我家凑活一晚上吧，别忘了给你爷爷说一声。” “嗯。”简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不走，我得对你负责。” “……”沈郡，“别说奇怪的话。” “嗯。”简舟说，“那我不对你负责了。” 沈郡，“……”这孩子的理解能力是怎么回事？ 简舟异常殷勤的在沈郡面前晃来晃去，一会儿端茶送水，一会儿又削水果，搞的沈郡觉得自己是林妹妹，很头疼，“差不多行了啊，你再这样我都要以为你在饭里给我下毒了。” “网上说吃猫粮引起不适要及时就医。”简舟看沈郡捂着肚子一副很不舒服的模样，不太放心。 “我觉得猫粮是无辜的。”沈郡毫不留情控诉道，“就你那水平做什么菜都能引起不适，本来就不是人能吃的东西。” 说完就被简舟一个抱枕拍在了脸上。 简舟气鼓鼓跑去卧室里逗小馒头，沈郡一个人在沙发上趴着，有点无聊，正拿出手机想玩会儿游戏，一打开微信就看到十几条消息，都是宿舍群发来询问减分进度的。 沈郡简单说了今天发生的事，顺便谴责皇后出的馊主意没一个管用的。 傀儡皇帝：下雨天去接她+5分 傀儡皇帝：给她买死贵的糖+10分 傀儡皇帝：吃光她做的巨难吃的菜+20分 傀儡皇帝：打游戏耍帅+5分 傀儡皇帝：恭喜我们老幺终于快要脱单了，集齐一百分你将获得一个对象！ 摄政王：皇上总结到位，提前预祝小郡子脱单！ 皇后：……我出的主意没问题啊，是你自己即兴表演的时候太放飞自我了吧，这么体贴，你到底是想拒绝人家还是想追人家啊？ 皇后：你大嫂现在快羡慕死你家小朋友了，疯狂嫌弃我，不说了，我要去给她买糖了。 沈郡：“……” 沈郡很郁闷，把手机一扔，随便从书架上挑了本小说看。沈郡看推理小说向来废寝忘食，看到眼睛发酸，才意犹未尽把书放下，揉着僵硬的脖颈，慢吞吞爬起来洗漱，挪回卧室睡觉。 简舟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怀里抱着馒头，蜷缩在床的里侧，看起来没太有安全感的样子，在昏黄灯光的笼罩下却莫名给人一种温馨的错觉。 就像是风雨途中的落脚点，燃起暖洋洋的篝火，变成了可以停留的家。 沈郡走过去关上床头灯，轻轻躺在简舟身边。 窗外风雨肆虐，时不时便有雷电似在天空炸开，睡梦中的简舟被雷声惊扰，皱着眉头下意识往沈郡怀里缩。 黑暗中，更加灵敏的嗅觉猛然被简舟的气息唤醒，似有若无的奶糖香味萦绕在心头，好像……有点甜。 沈郡一下子乱了呼吸，本能地想把他推开，可是手还没碰到人，就在途中变了方向，揽住简舟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沈郡轻叹。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可每每碰上简舟的事情，总是忍不住心软，想对他更好一些。 或许……是因为简舟从出生就不完整的家庭。 或许……是因为简舟揣着一颗暖洋洋的心却偏要故作冷漠。 也或许…… 陷入浅眠中的沈郡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答案，可还不等他看清楚这答案是什么，就被更汹涌的睡意淹没了。 一夜无梦。 简舟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直到日上三竿，被馒头一爪子拍到脸上，才不太情愿的睁开眼睛。 身体比大脑更快醒来，还不等简舟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沈郡就再次被一脚踹到了床下。 听到沈郡痛苦的闷哼声，罪魁祸首浑身一僵，随即飞快的缩回被子里装死。 靠！扭腰了！ “简舟！”沈郡一手扶腰，一手撑着床沿缓缓站起来，气的磨牙，“我下次再让你上床，我就跟你姓！” 简舟像只小乌龟一样慢吞吞从夏凉被中探出脑袋，用睡意朦胧还带着些许雾气的眼睛望向沈郡，“别，简郡不好听。” 沈郡，“……”这不是重点好不好！谁要叫简郡啊！ 好好做着美梦被踹醒，任谁都会有点起床气，奈何简舟湿漉漉的桃花眼太有杀伤力，沈郡火气被浇灭了一半，正想着另一半也直接被浇灭会不会太没面子，就见简舟打了个哈欠，裹着被子转身背对自己，说，“我下午有比赛，再睡一会儿，困。” 沈郡，“……”您还真不把自己当客人！这到底是谁家啊喂！ 果然昨天各种奇奇怪怪的错觉都是因为雨下太大脑子泛潮，沈郡现在很想把简舟提溜起来扔门外头去，可惜还没付诸行动，就被小馒头咬着裤腿扯了几下。 “喵！喵！”小馒头用蔑视的眼神盯着铲屎官，表达了它快到中午还没吃上皇家贵族早餐的不满。 得，一大一小都这么难伺候，沈郡忽然感觉自己养了两只猫，有点头大。认命的去厨房端了碗猫粮给小馒头，一回屋，发现简舟打着电话，急匆匆从床上蹦起来。 “我现在过去。”简舟动作迅速，声音很冷静，“来不及就让郭宇上。” 沈郡，“怎么了？” “记错比赛时间了。”简舟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又借了身沈郡的衣服换上，刚要冲出门，就被沈郡拦住了，问，“去哪？我开车送你。” 沈郡开车一路疾驰。 简舟所在的跆拳道馆一直是以团队的形式参赛，今天这场晋级赛，他不上倒没什么，就怕因此导致总分过低，团队被淘汰，辜负了其他人的汗水。 简舟有些焦躁，突如其来的红色信号灯更是让这份焦躁险些到达了顶峰。 “你这是什么表情？”沈郡曲指在简舟微皱的眉头上敲了下，为了让他放松些，故意扯出一个自信又自恋的笑，揉着简舟脑袋柔声说，“不怕，本秋名山车神的字典里没有迟到。” ※※※※※※※※※※※※※※※※※※※※ 自己挖的坑，哭着也得往里跳o(╥﹏╥)o，说好了周五周六更新，昨天手抖多发了一章，害怕有读者等更新（不，并没有，你想多了），只能再更一章啦~赶在12点之前写完了，开心！ 第十九章 简舟其实对沈郡的车技没报太大希望，却因为这句话意外的平静下来，大概某些人的笑容天生就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吧。 到达赛场的时候，比赛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简舟的教练改变了出场顺序，让他有惊无险的赶上了最后一场比赛。 “简舟，快快快，这边！”场上比分目前是二比二平局，最后一场比赛直接决定了团队能否晋级，平日里稳如泰山的教练此时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亲自冲上台去替他们比赛，远远瞧见简舟从门口冲进来，立刻迎上去，着急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道服呢，快去换上，马上开始了！” 简舟，“……忘带了。” 扯着简舟往更衣室跑的教练闻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被气晕过去，“比赛你衣服都能忘带，这要上战场你是不是空着手就往敌人枪上堵啊！怎么着，能吵吵就不动手是吧，用语言感化敌人啊？去去去，跟郭宇把衣服换了去，你俩体格差不多，先穿他的。” 教练把郭宇也拽上，像拎两只小鸡一样把两人往更衣室里拎。 跑到更衣室门口，简舟突然感觉自己另一只手臂也被人扯住，还不等他回头，手心里就被塞了什么东西，身后响起沈郡的声音，“别逞强。” 简舟低头一看，是块巧克力。 他从昨天晚上就没吃饭，其实也有点担心自己会犯低血糖，可惜急到火烧屁股的教练实在没给他吃东西的时间，他感觉自己再多耽搁一秒，教练就能原地爆炸。 简舟还是第一次像赶鸭子上架般被教练推上赛台的。 台上的对手名字叫王硕，是今年国内比赛出现的一匹黑马，实力不容小觑。王硕看起来又高又壮，简舟177的净身高本也不算矮，站在他面前却像个小学生，仿佛还没开始比气势就要输一半。 可简舟的气场又哪是这么容易被压住的，别说这人只高了他一头，就算对面站只熊，也不好说该担心简舟还是担心熊。 场下激烈的助威声和闪光灯让馆内十分嘈杂，然而两个身姿挺拔的少年却丝毫不受影响，集中着高度的注意力，在做相互试探的跳步。 “哥哥，小舟哥没事吧？”一个文文弱弱戴着眼镜的男孩走过来，问沈郡，“我怎么感觉他状态不太好？” “状态不好？”沈郡还是第一次看简舟比赛，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问题，“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小舟哥正常情况下都是不做试探，直接开打啊，好多次第一局就把对手ko了，哪会像现在这么磨叽。”小眼镜耸肩。 沈郡，“……”是了，是简舟的风格。简单粗暴。 其实简舟并不是状态不好，只是他今天既没吃饱饭也没热身，过分激烈运动的结果，大概不是犯了低血糖一头栽到场上，就是腿抽筋一头栽到场上。 因此他这一局打的异常保守，简直就像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王硕这人不愧被称为黑马，出腿极快，又狠又准，简舟觉得点晕，动作也不如平时敏捷，眼看自己躲不过去，只能抬手格挡，护在身前的小臂接连挨了好几下踹，火辣辣的疼。 一串连环踢结束，王硕得分后立刻退了几步，做出防御的状态，以防简舟反击。 “简舟，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你的对手！”挨踢的还没生气，踢人的反倒不乐意了，王硕脸上带着怒意，质问简舟，“我看过你的比赛，你根本就不是这种水平！是瞧不起我吗，觉得跟我打不用尽全力？还是想玩什么绝地反击的戏码？” ……朋友你内心戏太多了点吧。 “都不是。”简舟按着又疼又麻的手臂，面容冷冰冰的，似乎也有点不爽，但还是如实回答，“我饿了。” 王硕，“……” 简舟的过分耿直，让王硕以为自己受到了戏耍羞辱，顿时大喝一声，飞腿朝简舟胸口踢过去。 简舟侧身勉强躲过，明知对方还有后招，却来不及避开，被王硕一个侧踢踢在了脸颊上。 王硕再得一分，第一局比赛时间刚好结束。 看台上简舟的粉丝小迷妹一阵惊叫吸气，满脸都是心疼，有的甚至泪洒当场。 简舟倒是无所谓，从小到大打架无数，受伤是常有的事，早习惯了。 他解着护具走下台，发现沈郡正站在台下等自己，脸色比他这个被打的人还要不爽，总是含笑的眼睛也没了笑意。 “不是说了别逞强吗？”沈郡把毛巾扔给简舟，轻握着他手腕回休息区坐下，“巧克力也没吃？” 简舟没由来的一阵心虚，下意识说谎道，“吃了。” “说谎鼻子要变长的，小朋友，知不知道？”沈郡好气又好笑，不满的刮了下简舟鼻尖，将一袋子乱七八糟的糖塞给他，“先凑活吃点，比完赛再带你去吃饭，嗯？” 简舟乖乖点头，挑了一根能量棒撕开吃，抬手间宽大的袖口下滑，露出了小臂上的一片淤青。 “……”沈郡稍微回暖的神情立刻僵住，冷着脸去旁边拿医疗箱。 “小舟哥！小舟哥！你好些了没有？”小眼镜和教练捧着一堆零食从外面跑回来，凑到简舟身边，紧张兮兮的问，“你有低血糖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呢，都没给你带巧克力，这附近就一家小卖部，糖还不知道都被哪个神经病买走了，气死人了，吃那么多糖，也不怕齁着，胖死他，哼……咦，小舟哥你自己带糖了啊？” 简舟咬着能量棒的动作一顿，说，“不齁，胖不死。” 小眼镜，“啊？” 教练，“去去去，别废话了，让简舟歇会儿，你赶紧把医疗箱拿过来。” 话音没落，沈郡就已经提着医疗箱过来了。他把箱子打开翻找了一下，挑眉问教练，“只有氯乙烷？” 沈郡冷峻的目光和低气压让教练很有压迫感，赶紧解释说，“这个，举办方一般都设有医务室的，所以我们只带些应急的喷剂就够了。” 就算这样也太敷衍了吧！沈郡心里无名火烧的更旺，克制着情绪沉声问，“那您能去医务室帮我借一瓶云南白药吗？谢谢。” “能能能，必须能。”教练巴不得立刻远离低压区，心说简舟这冷傲范儿看来真是天生的，一家子气场都这么强。 当事人简舟并不知道自己和沈郡在教练心里已经成了‘一家子’，吃完能量棒，又从袋子里挑了一块看起来味道很不错的巧克力球。 沈郡拿着喷雾半蹲在简舟面前，说，“手伸过来。” 简舟两只手正忙着剥糖纸，腾不出手来，随口道，“没事，不疼。” “脸都被踢肿了还没事。”沈郡没好气地说，见简舟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巧克力上，眼神满是期待，似乎很想吃，突然就起了坏心眼，身体往前一倾，猛地低头把简舟手里刚剥好的巧克力球整个吞了。 动作一气呵成，迅雷不及掩耳盗铃。 简舟，“……” 简舟，“想死？” 第二十章 简舟真是给沈郡气的头也不晕了，腿也不软了，甚至还能一口气追着沈郡暴打一顿。 旁边一众简舟队友看的目瞪口呆。 “难得看简舟哥哥这么有活力呢。”小师妹路漫漫双眼放光，捧着心口说，“被打的那个是他哥哥吗？看起来也好帅啊，完了完了，我要爬墙了，简舟哥哥我对不起你！” “不知道，从来没见过简舟家人。”憨厚的大师兄郭宇很担心，“话说我们真的不用过去拉架吗，简舟的脚力可不是一般人抗的住的！” “不用啦。”自认为最懂简舟的小眼镜表示，“一看就是闹着玩而已。” “啧啧。”教练抱着一大箱子云南白药回来，感叹道，“年轻真好啊。” “教练，你买一箱子云南白药干嘛呀？”路漫漫问。 “不是买的，医务室护士是简舟粉丝，用这箱药换了和简舟的合影一次。”教练说，“其实我也不是为这箱免费的药，主要是不好意思伤人姑娘的心，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什么！”路漫漫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老男人脸上被小鹿乱撞撞出来的红晕，嗔怪道，“教练，你怎么能这样！简舟哥哥都没跟我合过影，不行，我不同意啦，誓死保卫我家简舟哥哥的初影！” 教练，“初影是什么？” 路漫漫，“就是第一张合影啦，教练你这都不懂，就随随便便把我家简舟哥哥卖了，哼！” 教练，“……”为了你们师父的终身大事，就让你简舟哥哥奉献一次吧！大不了师父我给你们唱爱的奉献谢罪好了！ 教练这边邂逅了心动的姑娘春心荡漾，简舟那边追着沈郡打的起劲，王硕也是头一次见这么猖狂的团队，既不休息也不讨论战术，简直就是瞧不起人！ 王硕气的咬牙，恨不得当场ko简舟。 其实简舟冤枉的很，打闹归打闹，正事他还是没忘的，休息时间结束之前，又吃了几块巧克力拯救自己的血糖。 感觉还是被沈郡吃掉的那个巧克力球最好吃啊！简舟带着满腔的怨念回到了赛台上。 王硕因为还沉浸在自己的内心戏中，对简舟越看越来气，一开始就是猛烈的进攻，将简舟逼退在了角落。 王硕，“简舟，我一定会让你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代价的！” 简舟不理王硕，右腿后撤，不动声色的转移了重心。 王硕恶狠狠瞪着简舟，突然大喝一声，飞腿一个侧踢重重劈向简舟。 简舟却是早有预料，转身用后旋踢迎上王硕的攻击。电光火石间，少年修长而有力的腿在半空中相遇，几乎是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 王硕被简舟压制，踉跄退了两步，正想稳住身形，简舟却没给他机会，抓住这不足半秒的机会，骤然发力，施展了数个连续的**踢。 简舟动作敏捷，腿部力量又极大，每下都能踢得王硕退后半步，自己却能稳稳落地，快到没有间隙的施展下一个**踢。 王硕无力招架，一路被踢回了另一边的赛台边缘，沈郡在下面看着都替他疼，心想简舟这小家伙还挺腹黑，嫌弃场地小故意示弱引王硕走到角落什么的，看起来真是轻车熟路啊。 “呵，终于愿意拿出实力了吗？”王硕一边狼狈的挡着简舟的飞踢，一边气喘吁吁道，“我才，我才不会这么容易就认输……啊！” 王硕一路抵挡简舟的**踢，连身体都留下了记忆下意识去防御两次，却没想到简舟最后突然改变招式，两次飞踢之后并没有结束，而是在下落过程中腰部发力，改变方向多做了一次飞踢，将全部力量放在右腿上，狠狠踢中王硕腹部。 三飞踢！ 王硕倒在了台上。 全场观众都沸腾了，扯着嗓子与裁判一起读秒。 “1、2、3……9、10！ko！” 裁判抓住简舟的手高高举起，扬声宣布，“蓝方胜！”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让沈郡都有些热血沸腾，唯独站在聚光灯中间的简舟却似乎没被干扰，他就像春天阳光下融化的冰雪，冷冽而清澈，礼貌平静地扶起对手，做着比赛结束应有的礼仪，荣辱不惊。 王硕被简舟扶起来，本来还有点小感动，觉得自己是不是对简舟偏见太大了。谁知下一秒，简舟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用手捂着的腹部上，似乎是好意提醒，用认真的语气说，“话多，会岔气。” 王硕，“……” 王硕，“我这是被你踢的！不是岔气！” 简舟，“……哦。” 王硕觉得自己如果再玻璃心一点，准能被简舟气到泪洒舞台，在聚光灯下说出自己的梦想与故事，顺便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家人感谢朋友，感谢cctv。 好在他比较坚强，只是被气到面红耳赤，在一波比一波热烈的欢呼声中冲下了赛台。 简舟也冷静地走下赛台，他打赢过太多比赛，也听到过比这更大的欢呼，早就没有了最初的喜悦，直到……沈郡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拥抱，一个人们在激动与庆祝时常常情不自禁做出的举动。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简舟赢过数不清的比赛，却从来没有得到过。 他向来不喜欢与人太过亲近，也曾经并不明白拥抱存在的意义，直到自己被抱住的这一瞬间，简舟突然明白了这个动作温柔而强大的力量。 或许是沈郡的举动无形中打破了简舟生人勿进的屏障，道馆中往常只敢规规矩矩向简舟道贺的小伙伴竟然都一窝蜂冲到了他的身边，用最纯粹的方式向简舟表达着喜悦与庆祝。 简舟其实并没有多少获胜的喜悦，可是面前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脸庞，让他心中涌起了一些从未有过的情绪。 简舟眼中冰雪悄融，染了笑意。 一向不怕死喜欢围着简舟转的小眼镜此时更是得寸进尺，揽着简舟脖子开心地说，“小舟哥，下周六晚上庆功宴，你这次一定要来啊！” “就是，就是，你不来教练就有借口不请了，好几次都这样，好气啊！” “给我们个机会吃穷教练嘛！你不知道每次你说不来，教练捂着钱包笑的多开心！” “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吃到教练捂着钱包哭，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就不吃饭了，攒到教练请客再吃！” “二师兄你冷静点，今天才周天，我怕你挺不到下周啊。” “简舟你听到没有，你这次再不来可就得直接给师兄收尸了，你忍心看你英俊潇洒的二师兄英年早逝吗？” 小少年们将简舟围在中间，笑着闹着，七嘴八舌开着玩笑，仿佛一下子变的亲近起来。 大概是曾经因为简舟高高竖起的冰墙望而却步，想要靠近，想成为朋友的心，在此时终于找到了入口。 简舟看着面前一张张笑容洋溢的脸，鬼使神差点头答应了。 教练教了简舟将近十年，也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好说话，赶紧把他从人群里拽出来，笑嘻嘻讨好道，“简舟啊，请客啥的都好说，想吃什么随便挑，师父我立马安排！那什么，有个事……先帮师父我把债还了，去跟医务室的护士姐姐合个影呗。” 教练简单把欠债的过程讲了一遍，简舟听完想也不想就冷酷拒绝了。 教大受打击，练苦着脸凑到他耳边小声道，“简舟啊，简舟啊，师父求你了行不行，我后半生的幸福可就全靠你了，医务室的护士姐姐是你粉丝，你去跟他和个影，趁机要个微信啥的，要不到也没事啊，你先去试试呗。” 简舟，“不去。” 教练，“简舟，你变了简舟，想你小时候……” 简舟猛然打断教练，“我去。” “好好好，太好了！”教练心花怒放，“我们简舟果然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可……” 简舟挑眉，冷声问，“我小时候怎么？” 声音中明晃晃的威胁让教练把‘爱’吞回了肚子里，在嘴边做了个拉链的动作，“去吧，简舟，只要你能成功，师父明天就去做洗脑手术，彻彻底底忘了你，你看还ok吗？” 简舟，“……” 简舟不知道‘爱情’是个什么东西，但看起来还是蛮可怕的，居然让以前看着挺正常挺稳重的教练变得奇奇怪怪。 简舟被教练吵的心烦，想着干脆拍一张算了，可刚迈开步子，胳膊就被打完电话走回来的沈郡拉住了，“去哪？” 简舟指指一箱云南白药，言简意赅，“还债，合影，要微信。” 沈郡之前在一旁早就听到了教练和路漫漫的对话，大体也知道是什么事，就是没想到简舟居然会答应。 顿时心里莫名有点小不爽，从钱包抽出一沓红彤彤的百元大钞，往教练手里一塞，声音温和却不容拒绝，“我替他还。” 第二十一章 简舟想起教练最后那个震惊又很憋屈的表情就有点想笑。 沈郡坐在对面，心不在焉翻着菜单，用余光偷偷打量简舟。 这小笨蛋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他根本藏不住心事吧，估计还自认为高冷面瘫，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其实情绪早写在了眼睛里，傻子也能看出来。 就像现在，眼中盛满了笑意。 沈郡忍不住问，“偷乐什么？” 简舟不答，反问，“你给师父钱干什么？” “替你还债。”沈郡开玩笑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干嘛卖身。” 能用照片解决的事情干嘛花钱？ 一张照片而已，又不亏，况且运气好了还能顺便解决教练的终身大事，多划算啊！现在倒好，欠的更多，简舟想起沈郡那一沓百元大钞就头疼，撑着脑袋有点不情愿的问，“欠你的怎么还？” 沈郡本也没打算让简舟还，听他这么一问，又怕他觉得欠别人人情不舒服，想了想，拿起手机对简舟随手一拍，说，“现在不欠了。” 简舟，“……” 简舟起身走到沈郡身边，伸手，“手机给我。” 沈郡以为简舟要看照片，解开锁就递给他了，却没想到简舟突然俯身靠近自己，打开自拍，飞快的照了一张合影。 “现在不欠了。”简舟把手机还给沈郡，坐回自己的座位，大体翻了翻菜单，菜单上一串零看的他眼晕，“你果然还是中彩票了？” “开玩笑，我从来不相信这种不劳而获的东西。”沈郡倒也没忘记自己的减分大计，时不时自黑一番，“昨天不跟你说了，啃老的快乐你不懂。” ……要脸吗？ 简舟懒得再废话，把菜单放下，“你点菜。” 沈郡问，“想吃什么？” 简舟，“随便，我不挑食。” 然后沈郡就信了。 当一桌子菜简舟动都不动，只默默吃着碗里白米饭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自己很傻很天真。 每次沈郡试图给简舟碗里夹点菜，都被简舟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沈郡，“说好的不挑食呢？” 葱姜蒜，花椒大料，香菜辣椒，胡萝卜海鲜统统都不吃，居然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挑食？怕不是要直接绝食了！ 简舟，“……” 本来是想趁机请沈郡吃顿饭才让他点菜的，毕竟最近总是麻烦他，谁能想到两个人口味差距这么大！道道菜都踩雷也是不容易！ 沈郡，“我再给你点几道菜？” 桌子都满了再点端着吃？简舟摇头，借口去洗手间，到前台结了账。 沈郡对简舟抢着结账的行为很不满，被简舟用‘啃老可耻’四个字怼回去了。 “比赛有奖金。”简舟说，“请你足够了。” 沈郡，“……” 开车回家的时候，沈郡微信一直响个不停。11月初一中校庆，高中班群正热火朝天讨论回母校和聚会的事。 沈郡把手机扔给简舟，“帮我回一句，让他们看着约时间就好，我到时候可以调班。” 简舟接过手机，按照沈郡说的打字，刚发出去，就听到消息提示音又响了。 沈郡问，“说了什么？” 来消息的是另一个叫【老幺脱单智囊团】的微信群，简舟打开看了一眼。 【摄政王】小郡子，快看本王特地为你改的群名！ 【摄政王】哥哥我昨天夜里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想到人生哲学，突然心生一计。 【摄政王】你上次不是说人小姑娘很纯洁段子都听不懂吗，那干脆来点刺激的，约她一起看动作片啊，人一看你这么猥琐，准的有多远跑多远。 沈郡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听简舟用他那清冷的声线把这些话读出来，真的用了极大的自控力才没当场跳车！ 他现在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太丢人了！ 重点是简舟还一脸纯洁的望着他，奇怪地问，“看动作片猥琐吗？” “不是你想的那种动作片……”沈郡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把手机抢回来往后座一扔，“这人脑子不好，别理他。” 可简舟显然还在疑惑，“刺激的？惊悚片吗？” “对，特别对！就是惊悚片，聪明！”沈郡生怕简舟继续纠结惊悚片为什么猥琐的问题，赶紧扯开话题，“最近有几部惊悚片听说还不错，要不要去看？” 托智囊团的福，本来要各回各家的两个人，最终莫名其妙坐到了电影院看惊悚片。 因为是周末，影院人很多，尤其是惊悚片的演播厅，几乎坐满了小情侣，沈郡他们没有提前订票，只能坐在最后一排被挑剩下的座位。 沈郡对惊悚片没什么兴趣，开场几分钟就不想看了，旁边简舟倒是看得很认真。 阴暗的光线模糊了简舟侧脸的线条，看起来更加柔和，沈郡想问他要不要吃些爆米花什么的，却发现简舟正略微垂下眼帘，将视线移开大屏幕。 屏幕上正演到海怪吃人，画面非常血腥。 沈郡偷偷观察了一会儿，果然每次电影出现血腥暴力的镜头，简舟都会躲开视线，动作非常细微，仿佛是不想被人察觉。 所以这是害怕又不想让人知道？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死要面子的吗？ 沈郡有些好笑，揽住简舟脖子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反手遮住他的眼睛，压低声音说，“少儿不宜，不准看了。” 简舟难得乖乖应了声。他的睫毛不时地扫过沈郡手心，很痒，好不容易屏幕上播完吓人的场面，沈郡赶紧把手拿开，轻轻搭在简舟肩膀上。 简舟依然垂着目光没去看屏幕，视线恰好落在坐自己前面的观众身上。 电影画面切入了漆黑诡异的深海，整个演播厅几乎没有任何光源，简舟眯着眼睛适应了片刻，刚刚能看清一点儿东西，就看到前面的男孩正伸出手，悄悄探向身旁女孩的臀部。 女孩似乎对此毫无察觉，就在那人手指马上要碰到女孩衣服的前一刻，简舟警告性的抬脚踹在椅背上。 椅背发出的闷响在影院中异常清晰，几乎半场的人都转过头向简舟这边投来谴责的目光，被踢椅背的男孩更是冲他翻了个大白眼，“犯病啊？” 沈郡也被简舟这神来一脚给惊着了，反应过来之后赶紧道歉。 男孩满脸都是被扫了兴致的不高兴，但也没太计较，叨叨几句就回头继续看电影了。 沈郡，“你干嘛啊？” 简舟不知道怎么说，犹豫了一下开口，“他心怀不轨。” 沈郡，“……” 沈郡知道简舟在说什么了，其实刚才他也看到了，只是…… “前面这两人是情侣。”沈郡小声说，“小朋友，调情没见过？” 简舟，“……” 简舟，“……哦。” 第二十二章 比赛之后简舟在家里宅了两天，第三天早上醒来想念学校食堂小笼蒸包的时候，终于顺便想起来自己还是一个高二在读的学生。 偶尔也得去上几节课才行啊，简舟叹气，有点不情愿地起床洗漱，穿上因使用率极低而看起来崭新的校服，想了想，又随手从桌上拿了两本书扔进空书包里装样子，才一副三好学生模样出了门。 刚到学校门口就被一看起来非常邋遢的大叔拦住了去路。 “小伙子，算卦吗？”大叔问。 简舟看了眼铺在地上被石头压住的八卦图，在劣质的纸上手绘而成，写意的图案跟自己小学美术作业很有一拼。 他稍微有点儿强迫症，此时被这歪歪扭扭的八卦图搞得浑身难受，恨不得拿个尺子当场给他把线全都描直了。 打印费很贵吗？非要手绘？好歹也是出来骗人的，这点成本都不舍得掏？ 别说简舟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就算不是，也很难相信这位行骗都行的这么敷衍的大叔，“不算。” “哎，别走啊，不要钱，我算的很准的。”大叔继续堵在简舟面前，“我看你这面色今日恐有灾祸，你把手伸过来我看看，免费给你算一卦，就当行善积德了。” “准？”简舟冷冷挑眉，“先算一下我今天会不会迟到？” “不会不会，别着急，小伙子，大叔跟你唠几句，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简舟点开手机屏幕，将时间指给大叔看，友情提示道，“还有三分钟上课，我再不走您算的卦可就不准了。” “不准就不准，都是些虚名，大叔不在乎这个。”大叔好歹也是老江湖了，哪能让简舟一句话给打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做事儿凭的就是个良心，我今日见你有难，哪能……哎，别跑啊，小伙子，听人劝吃饱饭呐！” 吃什么饱饭，再不跑就吃不饱了！ 简舟用风一般的速度冲进食堂，远远地就看见最后一笼蒸包被人买走了。这家蒸包非常火爆，基本上每天八点之前都会售罄，而且只有早上才买，对于喜欢睡懒觉的人来说，真的非常非常不友好！ 简舟：“……”生气！ 吃不到想吃的，剩下的都是将就，简舟正愁着不知道吃什么，突然听到旁边食堂大妈嘹亮的声音，“哎，这不是小郡家的嘛，好久没见你来了，快过来看看想吃点什么！” 简舟脚步一顿，瞬间就什么都不想吃了，毕竟曾经在这位热情似火的大妈面前和沈郡上演过父不慈子不孝的狗血八点档，虽然后来解释清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面她还总是笑眯眯喊‘小郡家的’。 简舟硬着头皮走过去，随便要了两个奶黄包。 大妈一口气给他装了八个，“两个怎么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啊，你看你瘦的！” 简舟庆幸蒸笼里只剩了八个，否则他极有可能拎着一星期都吃不完的奶黄包去上课，眼见着大妈还要往袋子里塞别的包子，简舟赶紧摆手，“不用了，阿姨，我吃不了。” “年轻轻的大小伙子这点哪能吃不了，跟我这你就甭客气了，下次想吃什么提前说，我帮你留出来啊。”大妈把袋子塞的满满当当，最后一个包子塞了几次也没能挤进去，终于被遗憾的放弃，换了个小笼包挤满袋子最后的缝隙，“给，拿着吃去，不用给钱了，我上次还答应小郡有机会多照顾着你呢，结果一个多月都不见你来一次食堂，平时可不能老吃外卖啊，对身体不好的。” 简舟乖乖点头，坚持着原则刷卡付了饭钱，拎着满满一袋包子落荒而逃。 原本想在食堂吃的，现在只能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往教室走。十月中旬的早上天气已经有些寒凉，简舟就着凉风吃包子，深感今天来学校就是个错误。 走到教学楼楼梯口，听见楼梯上面拐角处传出的声音时，简舟更加确信了这一感觉。 “不就是让你帮我教训几个不听话的傻子吗陈牧，这点事儿都干不了好意思当我跟班啊，太没诚意了吧！” “去你妈的，鬼才当你跟班……唔！” 简舟看不到人，听声音应该是这个叫陈牧的被揍了，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想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陈牧的名字他听说过，与自己齐名的校霸之一，成绩差爱打架，怎么考上的省重点一中至今是个谜。 简舟还没来得及走，拐角突然爆发出怒吼，“草，陈牧你他妈还敢还手，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在酒吧鬼混的秘密告诉老师，你看他开不开除你！” 吼声刚落，一个人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正正好好滚在简舟脚边，停了下来。 简舟，“……” 简舟没有半丝犹豫，转身就走。 “喂，站住！”滚下来那人留着干净利落的寸头，五官深邃，模样还算帅气，眼神却又凶又痞，毫无特色的校服也能给他穿出吊儿郎当且个性张扬的味道，正是校霸陈牧，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瞪着简舟飞快离开的背影，“你刚才……” 简舟脚下不停，立刻回答，“没听到。” “没听到你跑什么，怕我宰了你灭口？”陈牧快跑几步拦住简舟，一眼就认出了这位传说中的学霸加校霸，毕竟成绩光荣榜上常年霸占第一名位置的照片不是白贴的，“你这校霸有点怂啊，姓简的。” “你这校霸也不行啊，姓陈的。”堂堂校霸被踹下楼梯还好意思笑话别人，简舟扫了眼陈牧脸上刚被揍出来的伤，冷着脸怼回去，见他丝毫没有让开的自觉，只好解释说，“我既然说了没听到，你的秘密就不会在我这里传出去，现在可以让开了吗？” 陈牧的关注点却还停留在第一句话上面，恶狠狠道，“你说谁不行啊，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我警告你！” 没等简舟想明白陈牧为什么被说个不行就这么激动，楼梯里的另一个人也冲下来了，气质文质彬彬，还带着无框眼睛，看起来就像是典型的模范生。 模范生冲下来就和陈牧扭打在一起，估计是觉得正在上课不会被看到，打的异常肆无忌惮。 陈牧一开始因为被抓了把柄，不怎么敢还手，被模范生按在地上狠狠摩擦，嘴角都被打出了血，最后被打急了眼，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拎起拳头就狠狠往模范生脸上招呼。 简舟原本不太想多管闲事，可犹豫片刻，却还是上前拉开两人，略微提高了声音警告说，“再打，我去叫老师了。” 陈牧擦嘴角的动作一顿，嫌弃道，“姓简的，你是小学生吗，打架还要跑去找老师告状？” 模范生听了非但不收敛，反而扯出略带恶意的笑，讽刺道，“那你快去告吧，反正陈牧被记过两次了，再记一次最多劝退，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师来了我就说他打我。” “妈的。”陈牧骂，“不要脸。” “敢骂我，你这会儿硬气了是吧，不害怕自己在酒吧混被曝光了是吧，陈牧我告诉你，我苏李想搞你太容易了，你要还想在一中上满三年，你就给我老实点夹着尾巴做人，让你当我跟班是看得起你，别不识好歹。” 模范生趾高气昂的说，说完又瞥了眼简舟，不屑道，“我也不怕你去告老师，您老自己一屁股烂账心里没点数吗，又是打人又是翘课的，你们这种人在老师眼里就是垃圾，烂泥，哪个老师相信你说的话？你也就仗着成绩好点吧，不然比陈牧好不到哪去！” 莫名躺枪的简舟觉得很不可思议，虚心请教，“你学习学不过我，打架打不过陈牧，哪来的脸骂我们？” 模范生瞬间像被掐住喉咙的鸭子，脸猛地一抽，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觉得自己好像受了内伤，想吐血。 陈牧默默拍了下简舟肩膀，对他竖起大拇指，“强还是学霸强。” 第二十三章 上课时间打架不会被人看到真是可笑的想法，因为你不仅会碰到就着冷风吃包子的天才学霸，还会碰到清晨出来遛弯的副校长。 一中的领导班子分为新旧两派，新派思想开放，推崇教书先育人的理念，鼓励学生全面发展，以校长为代表；旧派墨守成规，以成绩为衡量一切的标准，对不守规矩的学生深恶痛绝，以副校长为代表。 副校长虽然没能亲眼目睹打架现场，但看他们脸上的伤，不难猜出之前发生了什么，当即大手一挥，把三人请去了校长办公室。 简舟因为前几天比赛脸上淤青未消，名声也一直不怎么好，再次无辜躺枪，被校长划入了打架三人组。 模范生果然言出必行，把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在副校长面前装可怜，“校长，他们两个人合起伙来打我，您看我这伤，身上，脸上，都是被他们打的。” 大概是简舟刚才一句话拉满了仇恨值，模范生竟然泼脏水也不忘了分他半盆。 简舟不喜欢被人冤枉，有点不高兴，冷冷道，“我没打他。” 陈牧也帮着解释，“校长，他的确没打，我和苏李互殴，他过来拉架的。” “我问你了吗！不管他俩打没打，你肯定跑不了！”副校长原本就对成绩差爱惹事的学生反感，对陈牧这种把两点发挥到极致的更是看见就来气，当场就黑了脸色，对简舟说，“简舟，虽然现在你成绩不错，但高中课程是越来越难的，你能保证自己次次考第一吗？还是得静下心来放在学习上，平时尽量不要旷课，尤其是不要接触那种混社会的小混混，交一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对你没什么好处。” ……这指桑骂槐骂的，就差指着陈牧鼻子骂了。 简舟心里最瞧不上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以偏概全的人，侧身看了眼满脸无所谓的陈牧，向他伸出友谊的橄榄枝，“交个朋友吗？” 陈牧：“……” 陈牧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简舟，半晌，他低头一笑，握住简舟的手，“交。” 副校长皱眉，脸色更加不好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简舟平静回答，“没什么意思。” 权威受到挑战的副校长可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这孩子冷傲的眉眼分明写着，没什么意思，就挑衅啊，你看不出来？ 副校长觉得是时候给自己立立威了。 李海龙接到副校长电话的时候保温杯里的水还没晾凉，听说简舟又在学校打架了，当即倒出两片降压药，硬生生干吃下去，然后一路小跑到校长办公室。 陈牧和模范生的班主任已经到了，正在向二人询问事情始末，李海龙走到简舟身边，跟副校长打个招呼说了几句客套话，才问简舟，“怎么回事？” 简舟很无奈，“碰到打架的，过去拉了一把。” 李海龙问，“这么说你没打架？” 简舟，“没有。” 副校长敲敲桌子，语气严厉，“做人要诚实。” 简舟抬眸冷冷直视副校长，“我没打他。” 眼看这两人就要杠起来，李海龙赶紧打圆场，“校长您先别生气，您看我们是不是先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如果简舟真打人了，我肯定好好批评教育他。” “我已经了解过了。”副校长挥手把模范生叫过来，“你给李主任把事从头到尾再说一遍吧。” 模范生心理素质相当不错，在一位校长，一位年级主任，一位班主任面前撒起谎来仍然游刃有余，装着受害者的怯懦模样开口，“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家境不太好，一直在酒吧打工，我有次放学买了些东西想给他送去，结果在酒吧碰到了陈牧和简舟……” 模范生说着还小心翼翼看两人一眼，似乎很害怕，“我朋友说，说他们两个晚上经常……经常在酒吧瞎混，我和我朋友聊天的时候被他们撞见了，他们可能是怕我乱说，就总是来警告我，骚扰我，还打我，其实，其实这件事我真的不想说的，毕竟都是个人隐私……” 苏李这人不光长的像模范生，在学校也确实是模范生，成绩年级前十，老师面前勤学好问，性格好讲礼貌，最重要的是演技满分，让他这么绘声绘色的一说，简舟若不是当事人，差点都信了。 陈牧甚至鼓了两下掌，“厉害厉害，临时编个故事还能演这么生动，以后表演学院肯定随便你挑了，苏影帝。” 副校长狠狠一拍桌子，“你别给我从这冷嘲热讽的，打人的事情没这么好解决，等着处分吧。还有你简舟，之前学校害怕影响你高考，你打架那么多次都没给你处分，我看真是惯的你没样了，这次绝不姑息！我们一中省重点高中，有的是优秀的孩子，没有你，状元照样是我们学校的，别以为自己考个第一就多么了不起！” 盛怒之中的副校长忘记了，同样都是状元，省状元和全国状元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这也是当初一中招收简舟又给了他这么多特权的真正原因，他们需要一个天才。 李海龙一听要给处分也急了，他虽然总头疼简舟给他惹事，却也真心实意盼着这孩子以后能有好的发展，这要真给记上一笔，国内知名学府怕是很难进了！ “校长，我看这事……” “这事没什么好说的，我已经决定了。”副校长打断李海龙，摆手下了逐客令，“都带回去教育教育，李主任，尤其你班这个，以前实在太放纵他了，课也不来上，哪里有半点学生样子，回去好好谈一谈，实在不想上学咱们也不能勉强，让家长来办退学吧。” 简舟年轻气傲，被这么数落一通有点压不住性子，却还是忍着怒气强调了一遍，“我说了，没打他。” 除了李海龙依旧没有人相信，简舟不再废话，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模范生面前，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他肚子上，把人当场踹翻在地。 …… 没人想到简舟竟然敢在校长室打人，一时间都愣住了，屋里安静的吓人，只有简舟冷静的声音，“现在打了，我接受处分。” 陈牧最快反应过来，半小时内第二次对简舟竖起大拇指，“牛还是你牛！” 第二十四章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有些不好收场，李海龙也顾不上越不越级的问题，赶紧找机会给校长打了个电话，想联系简舟家长又联系不上，思来想去只能找沈郡求助。 沈郡在派出所正被一酒气熏天的大哥拽着讨论外星人入侵地球的严肃问题，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才看到手机上龙哥三个未接电话外加两条微信。 【龙哥】沈郡，你现在能试着联系上简舟爸爸吗？简舟在学校出了点事，需要家长来一趟，挺急的，实在不行你先来过来。 发完似乎觉得用文字不足以表达事情的紧急，第二条微信直接发了一串叹号过来。 像龙哥这种微信表情终年只发笑脸，文字从来只用句号的老人家，叹号所表示的狂躁自然不言而喻，也不知道简舟出了什么事把他急成这样。沈郡再把电话拨回去，那边已经无人接通了。 龙哥啊龙哥，说话说一半还抓不住重点很吓人的知不知道！ 沈郡心里有点打鼓，急匆匆跑去给所长请了假，马不停蹄往学校赶。 到了龙哥办公室也没找到人，一打听，才知道他被校长叫走了。 校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沈郡刚到门口，就知道简舟这次惹的事不小，他还是头一次见这地方挤这么多人，校长副校长班主任再加上学生和家长，看起来格外拥挤。 沈郡毕业好几年了，这领导班子倒是没换，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味道。 校长刘斌心宽体胖，此时正很好脾气的同简舟说话，“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简舟啊，录取你之前我也是做了功课的，也和你家长也沟通过，知道你情况特殊，我能理解你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所以尽可能的不去过多约束你，给了你很多自由，可这也不是你总无视学校规则的理由，你说是不是？你现在毕竟还是一个学生。” 刘斌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仔细想想却有些奇怪，沈郡隐隐觉得刘斌这个‘特殊’似乎另有所指，并非是说简舟的智商或家庭。 果然，原本抿着唇不说话的简舟突然抬起头，抬到一个略微高傲的角度，挑眉问，“和你们不一样就是我特殊？” 虽说简舟大多数时间总冷着脸没什么表情，但沈郡却觉得小朋友此时肯定被戳中了某个点，本体要是只猫的话，毛都炸了。 沈郡适时敲了敲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说着走到简舟身边，把手按在他脑袋上给小猫顺顺毛，笑道，“我是他哥哥，有什么事情我来处理。” 沈郡当年好歹也是一中的风云人物，学习样貌全都拔尖，几乎垄断了各种活动的学生代表，学校里从来不缺优秀的孩子，但是像沈郡这种天生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干就耀眼夺目的却不多，在场的领导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也因此对他所谓哥哥的身份很是怀疑。 李海龙只能厚着老脸给沈郡作伪证，说二人是远房亲戚，又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 沈郡听完一脸‘就这么点破事你们能搞成这样也是不容易，你那一串叹号吓得我还以为简舟捅人了！’，他直接把手机递给模范生，笑容依旧和煦，语气温和却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这位同学，给你在酒吧工作的朋友打个电话，让他给你的话做个证，没什么问题吧？” 就简舟这性格还去酒吧？求他去他都不去，就算非去不可，估计他都得给自己配一副加强版隔音耳塞。 这种拙劣的慌都有人信？沈郡觉得不可思议。 模范生没有接手机，避开沈郡眼睛畏缩道，“我朋友……还是学生，不想让人知道他在酒吧工作，我不能出卖他，再，再说了，简舟他们以后去找我朋友麻烦怎么办？” “靠，我真听不下去了。”陈牧也是被模范生恶心透了，忍不住在校长面前就爆了脏话，“你他妈脸比城墙拐弯还厚！咱俩的恩怨你老扯着简舟干什么，疯狗吗，见人就咬！” 班主任呵斥，“陈牧，说话注意点！” 沈郡脸上笑容不变，“不打也可以，那说说看你是哪天碰到的简舟总可以吧？” 模范生下意识往旁边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身后躲，“我，我忘了，就前几天。” 模范生父母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工作都很忙，孩子在学校打架也只是派秘书来解决。 秘书顺势把模范生一挡，说，“苏李刚被同学欺负，情绪还不太稳定，现在逼问他不太好吧，还是等他先养好伤，情绪稳定了，我们去征得他朋友的同意，也不是不能来作证的。” 沈郡并不退让，“等？等你们串供还是等你们找人作伪证？” 秘书皱了眉头，不悦道，“您弟弟在学校打了人，这就是您解决问题的态度吗？不但不道歉，还咄咄逼人？不管怎么样，您弟弟当众打人总不是假的。” “道歉啊，我没说不道歉。”沈郡回头给简舟使了个眼色，“赶紧给人道歉。” 简舟抬眸与沈郡对视一秒，很有默契的能屈能伸道，“对不起。” 这态度，这语气，真的是听不出半点诚意，沈郡只好又补了句，虽说也听不出什么诚意，“哪里不舒服就去医院检查，医药费我出，误工费误学费需要的话都可以提，不用客气。”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大的小的一个比一个气人，秘书兴师问罪的草稿刚起了个头就被噎回去，不知该说什么了。 “现在道完歉了。”沈郡报臂，收了笑容，神色有些冷，“我可以追究我家简舟被诽谤的问题了吗？” 秘书被将了一军，反驳道，“孩子们小打小闹，说诽谤就有点过了吧。” “都超过刑事责任年龄了，这也算孩子？”沈郡说，“不是听说为这事还要记过吗，我家简舟成绩这么好，想考哪个学校都跟玩儿似的，要因为这个上不了心仪的学校，谁负责？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诽谤罪的定义需要我背给你听吗？” “这……”秘书虽然气势上被压住了，头脑还算清醒，“您弟弟现在被记过，完全是因为他在学校动手打人，与他去没去过酒吧没有任何关系，就算苏李在酒吧认错了人，误会了他，这件事也跟他被记过没有关系，更谈不上诽谤。” “怎么没关系，有几个人被冤枉了能不委屈的？”沈郡回头问简舟，“委屈吗？” 简舟立刻乖乖点头，“委屈。” 沈郡继续说，“听听，都说委屈了吧，这男孩子年轻气盛的，受了委屈自然不可能忍忍就过去了，有点小摩擦也是正常，咱们都是从他们这年龄过来的，还能不明白吗？有时候前一天打的头破血流的，第二天又是勾肩搭背的好兄弟了，说到底都是些小打小闹，算不上大事。” 秘书，“……”就没见过这么不走心的委屈！ 他说不过沈郡，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校领导，“校长，您看这事……” 校长眼看吵得也差不多了，笑眯眯开口做和事佬，“苏李和简舟都是我们一中非常优秀的学生，为了这点小事影响前程，多不值得，年轻人嘛，心直口快，起些冲突也是正常，都是好孩子，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没必要闹大。” 秘书一听这话就不太乐意了。 苏李父母生意做的大，在房地产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作为秘书，走到哪都有人奉承着，很多公司老板说话都得敬他三分，如今被区区高中校长几句话打发了，心里顿时不怎么高兴。 秘书说，“刘校长，贵校处理问题的态度，实在叫人不敢苟同。我的老板当初就是相信贵校的教学理念，相信学校的树人精神，才把孩子送到这里来学习，想不到如今孩子在学校受了欺负，连个公平都讨不到，如果您执意要偏袒这位打人的学生，那我也只好如实向我的领导汇报。” 沈郡知道这人前面铺垫一堆废话，后面肯定要憋大招，不耐烦道，“您能说重点吗？” “……”秘书又是一噎，本该气势满满的最后一句话，被沈郡这一打岔，显得有点不尴不尬，“恐怕我的领导得知此事后，不会再向贵校提供教育支持。” ……憋了半天大招就这点破事？ 其实很多成功人士都会给自己的母校捐款，既能树立自己光辉形象又做了善事报答了母校，一举好几得，目的纯不纯姑且不论，本质上是件好事，不过被秘书拿来做要挟筹码就有些可笑了。 沈郡冷笑着讽刺道，“这么委屈就别捐了，学校也不差你们那点钱。” 那神情，那语气，简直就像小目标只赚一个亿的霸道总裁。 第二十五章 办公室的战争以秘书完败而告终，虽说最后走之前还相当委婉的表示，这件事没那么容易算了，可沈郡和简舟一个比一个心大，压根没把这话当回事。 他们应付完领导，又去龙哥办公室挨了训，一套流程走下来，已经接近中午，课也不用上了，简舟干脆哪来的回哪去。 一出校门就看见算命大叔还在路边蹲着，叼根狗尾巴草得意洋洋对自己笑，简舟脚步一顿，说了句，“算的挺准。” 大叔更嘚瑟了，“年轻人，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傻了吧。” “哟，大叔，好久不见。”沈郡来的时候太着急，都没看见这位整天被城管追到飞起的算命大叔，“听说昨天才被城管没收了吃饭的家伙，今天就继续上岗了，挺敬业啊。” 说着瞥了眼地上的八卦图，“你这图可画的一张比一张敷衍了啊，虽说用不了几天就得给城管用来垫桌子腿，那你也不能这么欺骗消费者吧。” 大叔翻了个白眼，“啧，我就跟这小子嘚瑟一下，你犯得着一刀刀往我心上怼吗，他你什么人啊？” 沈郡刚在办公室怼天怼地怼秘书，放飞自我放的太开，还没能从大杀四方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听到有人说简舟下意识就怼回去了。 沈郡笑笑，“他我什么人，你胡半仙儿这么厉害，算不出来？” “算是算得出来。”大叔把手一伸，“老规矩，一百块钱算一卦。” 沈郡一摸口袋，说，“我今天出来的急，先欠……” “微信支付宝还是刷卡？”大叔打断沈郡，拉开黑色的背包拿出一个pos机，翻了翻，又拿出一个万能充，“早给你准备好了，这什么年代了，没带现金就想赊账，想啥呢，手机要是没电了我万能充借你啊，没流量我给你开热点，还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大叔都给你解决。” “……”沈郡心里一个大写的服，拿手机给大叔转了一百，“行了，算吧。” “得嘞！”大叔先开开心心收了账，才就地盘腿一坐，闭上眼掐指开始算，看上去有模有样，好半天，才慢悠悠睁开眼，老神在在道，“我已经算出来了，然天机不可……” “嗯？”沈郡挑眉。 “……以不泄露，毕竟我就是干这个的。”本想故作神秘的大叔硬生生拐了个弯，耸肩道，“你俩，三个字，一家人。” 大叔能蒙出这个答案沈郡一点也不稀奇，反正学生惹了事，就算不是请家长，也是亲戚来解决，他并点破，摆摆手继续往派出所的方向走着。 简舟从后面跟上来，问，“算的这么扯你也给钱？” 沈郡回头看了看，估计距离足够远大叔听不到，才压低声音说，“这大叔爱人身体有残疾不能工作，一家几口人都靠他养活着，他自己前几年还患了尿毒症，干不了重活，平时在出版社打工，歇班了就出来摆摊赚点外快，也挺不容易的。” 简舟有些惊讶，看大叔乐呵呵的样子，还真想不到他生活当中经历过这么多磨难，心中原本给大叔贴上的‘好吃懒惰，不务正业’的标签被震了粉碎。 沈郡笑道，“大叔之前和我说，生活给了你一巴掌，你要是整天哭丧着脸，保不准他觉得你好欺负，哪天又给你一巴掌，是不是还挺有道理的。” “嗯。”简舟又问，“你想帮他，直接给钱不就行了？” “人家好好地用自己本事挣钱，也不欠谁的，我直接给成什么了。”沈郡说，“算命这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他确实学过，会算一些，也不完全是骗人。” 简舟从来不知道帮助别人还要想这么多。 “我刚想说你的事呢，先别转移话题。”沈郡话锋一转，“我发现你真的是头铁，当着校长面就敢打人，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的吗？” “不敢替校长推了模范生家里的捐款啊。”简舟顺口接道，眼看沈郡一副要教育人的架势，赶紧主动认错，“我错了，下次忍着，不打他。” 沈郡觉得简舟毫无愧疚之心的脸上分明写着‘我错了，下次还敢’。 “这可是你说的，从我认识你到现在，龙哥那听训就听了两回，还有一次直接在派出所见着你，虽说这些事开始并不是你的错，但打人总归是不对的。”沈郡收了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一点，“解决问题的方法那么多，你就非要把自己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把自己也搭进去吗，你对付渣渣的手段就不能高级点？” 打人虽然不好，但也最简单有效啊，简舟承认自己想不到更好的方法，问，“怎么样才算高级？”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啊。”沈郡想了想，又说，“要是实在想不到，我教给你个最简单也最可靠的办法吧，找我。” 简舟一愣，“嗯？” “二十四小时在线，竭诚为您服务。”沈郡笑着打趣，却真的要来简舟手机，将自己电话号码设成了一键求助，甚至还给他讲解了用法，可谓是服务到家。 “方法都告诉你了，下次再打人可说不过去了啊。”沈郡看着简舟的眼睛，神情是少见的认真，“不管成没成年，都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再有下次，我不会管你了。” 说的好像谁求着他管了似的，简舟小时候那么多年没人管也好好活到现在了，自认为不需要靠任何人管着，可心里却突然莫名的一颤。 简舟毫不怀疑沈郡是那种说到就会做到的人，他抿着唇与沈郡对视许久，最终接过自己的手机扔回口袋里，闷头往前走了几步，才似漫不经心地说，“知道了。” 沈郡被他甩在身后，“哎，等一下……” “都说知道了。”简舟打断沈郡，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别扭什么，闷着头走的更快。 “抬头看路，前面有电线……”沈郡追上来想拽住简舟，可惜已经来不及，他杆字还没说完，简舟脑袋就脆生生撞到了电线杆上。 简舟捂住脑袋觉得很丢脸，可恨沈郡那厮还一边揉着他被碰到的地方，一边笑到直不起腰，“哎呦，小天才，被撞傻了可怎么办啊。” 简舟气的抬起拳头就想往沈郡身上招呼。 沈郡边笑边躲，“喂，刚说好了不打人的。” “不是刚说好二十四小时在线，让我打来出气的吗？”简舟追着沈郡打，“不准躲。” “二十四小时在线不是这么用的！” 简舟一副‘我不听，我不管’，冷漠道，“我说是就是。” ※※※※※※※※※※※※※※※※※※※※ 还有一个收藏就破十了，开心的不知道说什么，葛优瘫看手机的我噌一下坐起来码文！！ 第二十六章 “对不起啊小舟，你今年过生日妈妈回不去了，这里的孩子听说我要走一个个哭的梨花带雨，我实在狠不下心来……” 去年也是如此，简舟并不算意外，却难免失望，他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落寞，静静回了句，“没事。” 奶茶趴在简舟脚步，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是察觉到了小主人异样的情绪，它站起来用脑袋轻轻蹭着简舟手背，像是安抚一般。 简舟挠了挠奶茶脖子，回给它一个几乎看不出的笑。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妈妈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吗？喜欢吗？” 简舟打开刚收到的快递，里面是三十多张铅笔画，有的画了蛋糕，有的画了各种礼物，有的看不出画了什么，却无一例外都用略显稚嫩的文字在纸上写了一句话——祝简舟哥哥生日快乐。 大概都是山区的孩子画的，虽然画上的内容既简单又不怎么好看，却也能在被橡皮擦到模糊的线条上看出这些孩子们的用心与真诚。 简舟随意翻着，看到其中一张，手猛然顿住，这幅画上的署名是简宁，简舟妈妈的名字。 与其他作品不同，这幅画是一张素描，画上的少年栩栩如生，怀里抱着一只小奶狗，精致的面容带着浅浅笑意。 那是简舟13岁生日，继父送了奶茶跟他做朋友时，简宁偷偷在一旁拍下的照片。 如今小奶狗都已经长成了大金毛，妈妈对自己的记忆却还是停留在那个时候，简舟忍不住有些讽刺的想，如果在路上擦肩而过，妈妈会不会根本认不出自己？ 十几岁的男孩子长身体最是迅速，不知何时就能从不及腰的小不点变成翩翩少年郎，几个月不见都要吓你一跳，何况两年。 大概是害怕记忆模糊，简宁并没有画两年前的简舟，而是比着照片画了更小的他。 许久没听到简舟回应，简宁轻声问，“是不喜欢吗？” 简舟把画塞回快递袋，起身全部扔进垃圾桶里，声音听不出喜怒，“挺好的，谢谢。” “喜欢就好，虽然画的不太好，但至少是孩子们的一片心意嘛！”电话那边简宁的声音轻快了很多，“生日的那天回家吧，我让你爸给你做长寿面，你爸那手艺可是我亲手调教出来的，保准跟我做的味道一样！” “嗯。” “爷爷最近身体还好吗？” “还好。” “你爸呢，有没有年轻貌美的学生妹给他暗送秋波？” “不知道。” “……”虽说简舟一直都是这么冷淡的风格，但简宁还是从中嗅出了一点点不开心的味道，“小舟，妈妈不回去给你过生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高兴。” “小舟乖啊，妈妈当时说好了来支教两年，不会食言的，我带完孩子们这学期就回去了，今年过年一起过吧。”简宁顿了顿，纠正道，“不对，是以后每年过年都一起过，好不好？” “嗯。”简舟还是有些低落，尽管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 就算一个女人生了孩子，她也仍旧是一个独立且自由的女人，有权利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应该被孩子绑架，也不应该被任何人绑架。 何况当初为了生下自己，妈妈和不能接受她未婚生子的家里断绝了关系，从遮风挡雨的温室中毅然出走，一个人把他养大，其中艰辛更不必说。 她已经做的够多了，没必要把一辈子都奉献给孩子。 简宁还在努力没话找话同简舟闲聊，简舟调整了一下心情，尽量回应的更积极些，可尽管如此，母子二人的话题也少的可怜，没多久就挂断了电话。 简舟懂事早，从小就不会去撒娇更不会提什么要求，时间久了，反倒跟简宁不太亲近，似乎总有点什么看不见的隔阂在中间挡着，甚至不如跟继父的关系好。 简舟心中烦躁，跟道馆众人约好的庆功宴又不得不去，只好换了衣服出门。 才出楼道口，又匆匆跑了回去，把孤零零躺在垃圾桶的画放到书桌抽屉里收好。 没必要迁怒给这些孩子，该给他的母爱从没被任何人抢走过，只是简宁换了另一种方式给他，努力工作，供他上学，从不缺衣少食，最困难的那段时间也没让他饿过肚子。 对于生活中苦苦挣扎的人来说，陪伴与物质，总是难两全的。 道理他都懂。 可再怎么懂事，简舟也只是个孩子。 如果知道庆功宴变成了小师妹路漫漫的生日宴，他绝对不会来。 虽然跟母亲的隔阂算不上伤口，但他也不想这个时候在上面撒盐！ 原本说好要请客的教练为了脱单无耻抛弃众徒弟，还厚着脸皮说什么下次带着师母一块儿请。 路漫漫不甘心约好的庆功宴作罢，主动承担了举办宴会的重任，并狠狠敲诈了教练一笔吃喝玩乐费。 此时她站在自家别墅门口，红着脸跟大家解释，“我说了要办庆功宴的，谁知道爸妈瞒着我找人布置成了生日宴，还说什么要给我惊喜，哪里是惊喜嘛，真是气死人了！” 她领着大家进了门，屋内满是鲜花气球，布置的非常漂亮，路漫漫更不好意思了，说，“咱们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啦，还是按庆功宴来吧，反正我爸妈出国谈生意，回不来，没人打扰，咱们该怎么嗨怎么嗨！” 都是些同龄人，没有家长管束，很快就热闹起来 简舟不喜欢热闹，坐在角落里吃着小点心，吃到一半，屋里的灯突然灭了。 温暖的烛光从角落里亮起，路漫漫父母边唱生日歌边推着蛋糕走出来，场面一度极其温馨，路漫漫惊喜地湿了眼眶，笑着扑到父母怀里撒娇。 简舟不喜欢酒的味道，但他现在有点想喝。桌上的鸡尾酒度数不算太高，他拿过一瓶打开喝，想让自己忽视一家三口温馨幸福的场面。 喝着喝着就有些晕，简舟撑着脑袋昏昏欲睡，面前小眼镜说了什么他也听不清，只感觉这人像学了**术，越分越多的那种。 “小舟哥，是不是喝醉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小眼镜伸手在简舟面前晃了晃，被简舟一巴掌拍开，“不回。” 生日宴到了尾声，师兄弟正陆陆续续离开，小眼镜不知道简舟地址，顿时犯了难，无奈之下翻出简舟手机，碎碎念道，“小舟哥，我这是为了你好，可不能算侵犯你隐私啊，你酒醒了可不能打我……咦，怎么没设指纹解锁，密码是什么啊小舟哥？” 指望他小舟哥说密码怕是没戏了，小眼镜鼓捣半天，不小心触发了一键报警，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冷静下来他赶紧看了看拨出的号码，备注是警察叔叔。 ……小舟哥还真是实在，一键报警就直接设成110了啊。 等下！这算不算是报假警！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电话已经被接通了，小眼镜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开口，“喂，那个，警察叔叔您好……” 沈郡，“……” 他又看了看备注，确定是简舟的电话，问，“简舟怎么了？” “啊，您认识简舟？”看不出来小舟哥居然还是派出所的常客，连警察叔叔都混熟了，厉害厉害，“是这样的，他好像喝醉了，您能不能……” “把地址发过来。”沈郡说，“我一会儿就到，看好他。” ……能不能把小舟哥的住址告诉我？小眼镜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心中一阵感动，天啊，想不到警察叔叔都这么热心肠，连这点小事都能立刻出警，真是太令人敬佩了！ 小眼镜心中对警察这一职业肃然起敬。 第二十七章 小眼镜扶着简舟在路漫漫家大门外等人，看到沈郡来接，其实内心非常纠结，憋了好久开口道，“哥哥，您要不稍微再等一会儿吧，我刚才报了警，警察叔叔来了见不到人该怀疑我报假警了。” 沈郡被吓了一跳，问，“他喝醉打人了？” 小眼镜摆手，“没有啊。” 沈郡顿时松了口气，“那你报警干什么？” “就、就不小心拨出去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小眼镜心里苦，“我也不知道小舟哥会直接把一键报警设成110嘛。” 沈郡无语，难怪这小子接起电话来就喊警察叔叔，敢情简舟把他电话备注成110了…… “不用担心，我跟警察解释，你也赶紧回家吧，天黑了不安全。”沈郡把简舟扶到自己身边，笑了笑，“今天谢谢你。” 被沈郡一提醒，小眼镜才发现这天黑漆漆的是有点吓人，赶紧拔腿跑了。 简舟看着沈郡眨了眨眼睛，问，“你怎么来了？” 沈郡失笑，“某只小野猫喝醉了找不到家，需要认领呗。” 被酒精侵蚀的脑袋反应有些迟钝，简舟用迷茫的目光盯了沈郡好半天，才似乎终于理解了话里的意思，于是他上前一步拥住沈郡，将下巴抵在沈郡的肩膀上，用软软的近乎撒娇的声音说，“好啊，那你领养我吧，主人。” 说完，将头埋在沈郡颈间一个劲傻笑。 温热的鼻息轻洒在耳畔，沈郡呼吸一窒，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酥了，万籁俱静，只听见雷鸣般的心跳声。 一颗心在胸腔狂跳。 沈郡下意识想按住胸口，却发现简舟还在抱着自己不撒手，无奈只好先尽量忽略这些混乱的感受，扶着简舟往家走。 简舟喝了酒走路不稳，好在还算乖。 只是路过一家游戏厅的时候，简舟往里看了几眼，突然就停下脚步，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简舟一手拽住沈郡衣角，一手指着门口几台抓娃娃机，用满是期待的小眼神瞅着沈郡，“那个。” “喜欢哪个？给你买。”沈郡说。 “不要。”简舟摇头，“自己抓。” 沈郡，“直接买不行吗？” “不要。”简舟固执的重复道，“自己抓。” “好好好，自己抓。”沈郡拗不过他，只好走进店里买了两筐游戏币往简舟面前一放，“抓吧。” 抓娃娃本来就是个技术活，简舟没什么经验，再加上喝了酒，两筐游戏币见了底，竟然一个也没抓出来。 沈郡见状又进店里给他买了两筐，回来时，却发现简舟抱着膝盖蹲在门口，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沈郡拍拍他的脑袋，“怎么了又？” “抓不到。”简舟抬起头望着沈郡，平日里清冷的眸子，此时看起来既伤心又委屈。 沈郡不明白简舟对抓娃娃哪来这么大的胜负欲，却还是放缓了声音安慰道，“第一次玩抓不上来也很正常啊，多练几次，总能抓上来的，再试试看？” 简舟喝醉了之后变得相当好忽悠，几句话就让他重新燃起了斗志，气势汹汹回到了抓娃娃机前，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 沈郡趁简舟玩的起劲，回店里跟老板打了个招呼，问，“你这个抓娃娃机，平均一个娃娃能挣多少钱？” 老板警惕的看了一眼沈郡，不说话。 “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沈郡指了指简舟正在玩的那个抓娃娃机，“我就是想问问，给你多少钱，你能帮我把他玩的那个娃娃机抓力调到最大？” 老板，“……” 老板，“你们这样抓娃娃是没有灵魂的，简直就是对抓娃娃机的侮辱。” 话音刚落，就听到自己手机用极其动听的声音提示着支付宝到账信息。 老板，“我这好几台娃娃机呢，您看您要不要多侮辱几个？” 抓力调到最大之后果然容易了很多，简舟试了两三次，就把里面唯一一只看起来又丑又萌、大金毛狗狗造型的毛绒玩具抓了出来。 简舟满心欢喜溢于言表，笑的眉眼弯弯，像个偷吃到糖的孩子。 简舟平时总是很少笑，就算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笑容也看起来极浅极克制，沈郡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坦然，这么……好看。 “好看吗？”简舟献宝一样把金毛狗狗举到沈郡面前，眼睛亮亮的炫耀道，“我抓到的。” “好看。”沈郡微微出神，听到简舟的问题，下意识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好看。 简舟笑的更开怀了，把金毛狗狗塞到沈郡怀里，“送给你了。” “好不容易抓上来的，送我了？”沈郡问，“舍得吗？” “嗯。”简舟点头，盈着笑意的眼中懵懂且满是稚气，他指指沈郡怀中的金毛狗狗，“这个送你。” 又指了指自己，“这个也送你。” 说完便张开双臂往沈郡怀里扑。 沈郡的心漏跳了一拍。 真的是万万想不到，简舟喝醉了之后是这么个把自己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样，也太可爱了点，这谁招架得住啊！ 沈郡十分怀疑这酒劲是不是会传染，此时已经分不清自己和简舟谁脑袋更晕些。 好在简舟抓到了娃娃之后没再突发奇想玩别的东西，乖乖跟沈郡往家走，等回了沈郡家，才后知后觉，迷迷糊糊说，“不是我家。” 沈郡原本是想把简舟送回家，想了想，又怕他喝醉了打扰到爷爷休息，只好把人先带自己家来了，“酒醒了再回去，省的吓到老人家。” 沈郡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递给给简舟醒酒。 小馒头一天没见自家主人，难得屈尊降贵窝在沈郡腿上，让笨蛋铲屎官撸两下毛过过瘾。 简舟坐在沙发上捧着蜂蜜水喝，脸颊气鼓鼓盯着一人一猫有爱的互动，最终忍无可忍，挪过去把小馒头抱走，控诉道，“偏心。” 沈郡很迷茫，这又是闹哪一出？ 没等他想出个头绪，简舟突然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委屈，“你为什么只抱小馒头不抱我？” 沈郡，“……” 简舟怕不是真以为自己是只小奶猫吧？ 醒醒啊喂，你可是打人不眨眼的大佬！ ……到底喝了多少酒啊醉成这样，沈郡严重怀疑，等简舟明天酒醒之后，自己一定肯定确定会被灭口。 只是被灭口之前，他还得老老实实哄大佬睡觉。 第二十八章 简舟醉酒后意外地很缠人。 明明都已经困到快睁不开眼睛，却还是硬撑着不肯乖乖睡觉，窝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招惹小馒头。 沈郡真怕小馒头被戳急了反手给简舟一爪子。 “很晚了，睡觉吧。”沈郡实在看不下去，把小馒头抱回它自己的窝，又从橱子里找了条薄被给简舟盖上，“乖乖听话，嗯？” 简舟裹紧薄被，闭上眼睛一装出副乖乖睡觉的样子，还没撑到半分钟，就又偷偷睁开了眼睛，见沈郡还坐在自己床边，顿时乐了，弯着眸子问，“我乖吗？” “嗯，乖。”沈郡像哄孩子一样，隔着薄被在简舟身上轻拍，“睡吧。” 简舟点点头，又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沉默半晌，突然有些忧伤的说，“我不喜欢黑天。” “害怕吗？”沈郡问。 害怕吗？应该害怕过吧。 简舟迷迷糊糊的想，好像小时候有段时间他总是被一个人扔在家里，妈妈为了生计整日早出晚归，深夜是他们母子为数不多能够相处的机会。 所以简舟总是熬到很晚，无论是停电的夜、狂风呼啸的夜，亦或是电闪雷鸣的夜，无论他害怕与否，都会努力的熬着，有时候甚至会为了不让自己睡着，掐的胳膊上一片淤青。 简舟思绪飘忽，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那些个难熬的夜里，习惯性的就往自己胳膊上掐。 不过还没来得及使劲，就被沈郡按住了。 简舟困得直打哈欠，眯着眼睛，反手握住沈郡的手，“我不困。” 沈郡只好继续哄，“是是，不困，可是这天都黑了，你就当给它个面子，勉为其难睡一会儿，行不行？” 简舟握着沈郡的手紧了紧，垂下眼睛，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却难掩低落，他问，“等我睡醒了你是不是就已经去上班了？” “我明天夜班，放心睡吧你就。”沈郡本想把手抽回来，没能成功，于是用另一只手替简舟捻好被角，并再三保证，“我家都给你住了，人还能跑了吗？睡你的觉，明天一睁眼我还在这里，哪也不去。” 简舟这才满意，缩到墙边给沈郡让出半张床。 沈郡本想去客厅睡沙发，但刚答应了简舟哪也不去，也不好不守信用，犹豫片刻，最终在卧室打起了地铺。 简舟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他，“你不睡床吗？” “不睡，太挤。” 简舟疑惑，“之前不都是一起睡的吗？” 之前是之前，之前他行得正坐得端，直的不要不要的，当然无所谓一起睡不一起睡，可是现在，现在…… 两次三番的怦然心动，沈郡就是再迟钝，也终于能发现自己对于简舟的心思，早就超越了纯洁的友谊。 沈郡心里正乱着，要不是今天情况特殊，别说一起睡了，他恨不得躲简舟几个月让自己好好缕缕这来的莫名其妙的感情。 倒不是不能接受自己喜欢一个男孩子，重点是自己居然喜欢了一个孩子！想到这里，沈郡忍不住问，“那个……你今年，多大了？” 简舟不假思索，“五岁。” 沈郡，“……你清醒一点。” 简舟又掰着手指头仔细算了算，“快十七了。” 沈郡，“……” 八岁的年龄差让明明风华正茂的沈郡有了一种妄想老牛吃嫩草的尴尬。 “还有三天，就十七岁了。”简舟用期待的眼神疯狂暗示，见沈郡死活不开窍，只好亲自发出邀请，“要一起过生日吗？” 如果可以的话沈郡希望最近都不要再见面了，可是一对上简舟的眼睛，他还是鬼使神差的点点头，答应了。 简舟这下真的是彻底心满意足，大概也真的太困，才安静躺好，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简舟倒是睡得香甜，沈郡可一点也睡不着了。 沈郡将手背搭在眼睛上，遮住床头灯昏黄的光，尽量理智的去思考这份感情。 从最初的相遇一路细想下来，其实并非毫无预兆，只不过都被自己有意或无意的忽略了。 沈郡甚至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没对简舟抱有什么纯友谊，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好感太浅，浅到他只是下意识想要靠近，却从来没想过为什么，直到好感变成了喜欢，喜欢在不知不觉中不断累加，加到最后藏都藏不住，一靠近心就狂跳不止。 沈郡越想越心绪难平，辗转反侧许久，干脆觉也不睡了，直接从地上坐起来，趴在床边，撑着脑袋偷偷打量睡梦中的简舟。 睡着的时候看起来真是好乖啊，谁能想到现在乖的像小猫崽的家伙，平日里性子那么火爆呢，居然还喜欢吃糖，喝醉了还要卖萌，沈郡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他更难搞的小朋友，自己好歹也母胎单身二十五年了，这期间追求者无数，有女也有男，他都没有心动过，平生第一次心动，怎么就…… 唉，怎么就栽到一个小朋友手里了呢。 前几天简舟送的小饼干粉色盒子还放在床头柜上，沈郡余光不小心瞥到，想到简舟的告白，心里更乱了。 按理说发现喜欢自己的人自己也喜欢，就是个皆大欢喜的事儿，分分钟谈个说谈就谈的恋爱，半刻也不舍得耽误才对。 可现实就不是个能讲通道理的。 且不说现在社会对于同性恋人的接受度有多低，就单看简舟这还有三天才满17岁的年龄，足以让沈郡望而却步。 17岁，一个既迷茫又拥有无限勇气的年纪，喜欢上什么人就敢轻易把真心许出去，以为一辈子很短，真爱能够战胜一切？ 沈郡曾经也是个17岁的少年，嚣张起来觉得世界都能被自己踩在脚下当皮球踢，然而随着慢慢长大，很快就会被社会教做人。 有一个词叫做，人言可畏。 沈郡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简舟的性子也不像是会在乎的，可有些事你不在乎并不代表你就能够躲开它对你的伤害，简舟到底还是个学生，远的不说，要是因为这事影响了升学怎么办？ 况且简舟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会对自己产生朦胧的好感，未必就真的是同性恋。李教授不是普及过吗，还有泛性恋这一说。 沈郡并不想简舟在真正的认识爱情，认识世界之前，冲动地去选择一条最艰难的路，然后去对抗这个世界最阴暗的一面。 他明明还有更好的路可以走，沐浴着阳光和鲜花，去享受世界给予的温柔，他家小天才，不管以后选择什么行业，都没有不站在最高点的道理。 不对，现在还不是他家的，以后……以后…… 要是等到有一天简舟足够成熟，见过了更多的人，还是觉得自己挺不错的话……那就在一起吧。 或者，像现在这样静静守着……似乎也不错。 ※※※※※※※※※※※※※※※※※※※※ 最近几天看到这么多的收藏和评论真的非常开心，文章尚有许多不足，我会继续努力提升自己，感谢你们的包容、支持和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睡眠严重不足的沈郡还是食了言，外边天还没亮，就突然被一个电话叫回派出所加班。 看简舟睡得正熟，也没忍心叫醒他，在便签上留了字就匆匆走了。 等到晚上回家，简舟果然已经离开，并在他的便签下面留了三个大字——知道了。 简舟看起来这么清秀的人，写起字来竟然龙飞凤舞，可以说相当嚣张了。 不过回想起小朋友一贯的作风，也确实字如其人，沈郡失笑，然而下一秒，笑容却猛然僵住。 沈郡回想起小饼干盒子里夹的那张表白小贺卡，清秀又规矩，显然不是出自简舟之手。 也就是说……跟自己表白的人并不是简舟，他只是一个跑腿的，只不过所里那些不靠谱的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扭曲了事实？ 沈郡平生第一次这么想冲回派出所揍人！ 敢情全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沈郡被气得倒在沙发上不想动，连小馒头几次放**段撒娇卖萌求投喂都无动于衷，只敷衍的撸了两下，嫌弃道，“怎么就知道吃啊，人家姓简的小猫咪比你可爱多了。” 小馒头，“喵！” 小馒头一爪子拍开沈郡的手，没有一点点留恋窜回自己的窝。 呵，男人！ 就知道这大猪蹄子早晚得变心。 小馒头趴在窝里慢悠悠舔爪子，冷漠地想。 没了小馒头在身边捣乱，屋里显得有些冷清，沈郡心中怅然若失，轻叹。人果然是矫情的生物啊，之前住了三年都没觉得一个人有什么问题，这才认识简舟几个月，家里没人就空落落的了。 有点难熬。 好在这两天暴增的工作量也没给沈郡时间熬，扫黄打非的任务一下，所里每个人都忙到脚不沾地，平均一天也就睡四五个小时，要不是提前把十月二十七号这天在手机上设了简舟的生日提醒，沈郡绝对会忘记。 不过虽然设了提醒，沈郡工作的时候却很少看手机，等到完成一天的任务，换好衣服准备回家的时候，才看到了这条消息。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蛋糕没买，礼物没买，而且肯定也买不到了。 沈郡不知道简舟喝醉了酒有没有断片儿，但就算没断片儿，估计也早对自己失望，没在等了。 心里这样想着，回小区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第一时间向简舟家的窗户望了望。 简舟房间的窗户竟然还亮着……该不会还在等吧？ 沈郡几步跑到简舟楼下，一个电话给他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简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闷，“有事吗？” 沈郡对于自己的言而无信感到很愧疚，轻叹，“没想到你这么执着，快十二点了还在等。” “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会儿。”简舟无所谓的说，说完，又顿了顿，问，“你怎么知道我在等……” 沈郡说，“我当然知道了，过来开下窗户。” 简舟十分不舍得离开温暖的床，磨蹭片刻，干脆披着被子挪到窗边，拉开窗帘向外看去。 沈郡站在楼下大力朝简舟挥手，笑着问，“要一起过生日吗？” 大半夜的过什么生日啊？简舟心中无语，但看沈郡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忍心一盆冷水给他泼下去，无奈地点点头，“过。” 站在窗边实在太冷，简舟把窗户关上一半，说，“你先上来，我去给你开……” 简舟话还没说完，就见沈郡挂了手机往口袋里一扔，原地跃起攀住一楼探出来的窗台，动作灵敏而又迅速地攀到了自己窗前。 简舟，“……门。” 这位朋友你还记得自己是一位人民警察吗，为什么爬人家窗户爬的这么熟练啊！ 简舟家住在二楼，窗外有一小块平台原本是砌出来放空调外机的，沈郡刚好可以坐在这里，唯一不太好的就是他家安了老式防护窗，一道道活像个铁笼子，把两人隔开。 简舟，“你这是什么爱好？” “太晚了，我进去别再影响你爷爷睡觉，还是在这坐一会儿吧，过完生日我就走了。”沈郡语气中有些歉意，“蛋糕也没来得及买，这两天加班，实在太忙了。” “没事，我买了。” 简舟早就定了外卖。 当外卖小哥呼哧呼哧赶到简舟家楼下，看到坐在窗外的沈郡，吓得差点报警。 “小兄弟，你年纪轻轻的啥事儿想不开啊，大哥是过来人，给你开导开导，你可千万别冲动。”外卖小哥小心翼翼地开口，用粗狂的嗓音和温柔到发腻的语气劝沈郡，“你看看大哥，三十好几了就混成这样，不也没寻死要活的吗，你这年轻力壮的，啥坎儿过不去啊，哥给你说，别傻，你现在觉得过不去的坎儿，五年十年之后再看就是个笑话。” 沈郡，“……”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个笑话。 简舟低着头偷乐，笑得肩膀都发抖了。 楼下那哥还在滔滔不绝，沈郡只想着赶紧把这人打发走，敷衍道，“听哥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受教了！” 沈郡双手抱拳，“谢谢哥，我现在觉得生活无限好，不想死，您可以回了。” 刚说完，沈郡突然手一撑，麻利的从二楼跳回了地面。 他动作太快，以至于简舟都以为他是没坐稳摔下去了，慌慌张张扑到窗口向下看，看到沈郡没事，心才落回肚子里，仿佛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简舟泄愤似的在墙上轻踹了一脚，嘀咕道，“想吓死谁啊！” 外卖小哥也被吓得不轻，冲上去想接住沈郡，却见人家稳稳当当落地，笑眯眯向自己伸出手，“忘了说，把蛋糕给我再走。” 外卖小哥立刻双手奉上，“我服了，搞半天你不是寻死啊，大冷天的坐窗外看星星看月亮？啧，品味挺独特。” 沈郡接过蛋糕，笑，“没，给我家小朋友过生日呢。” 外卖小哥抬头朝简舟看了看，奈何眼神不好也看不太清，只能大体看个轮廓，他啧啧称奇道，“别说，现在你们这些小年轻还挺会玩的，cos罗密欧与朱丽叶呢？” 沈郡本想解释，但心中陡然升起的一丝小甜蜜却让他最终什么也没说，笑着默认了。 外卖小哥走后，沈郡再次攀回简舟窗前。 简舟冷着脸瞪他，“你属猴子的？” 沈郡跟简舟相处久了，顺毛顺地越来越得心应手，“在警校被摧残了四年，这点高度根本不够看的，不用担心。” “我是担心你摔了我的蛋糕。”话虽如此，简舟还是心有余悸地伸出手紧紧攥住沈郡衣角。 沈郡将简舟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偷笑小朋友还是一如既往地口是心非，他拎着蛋糕在简舟面前晃了晃，问，“想吃吗？” 答案是肯定的，简舟试图将蛋糕拿进屋，却发现以蛋糕的大小根本不可能通过防盗窗，心情顿时有点不爽。 可恨沈郡竟然还打开了蛋糕的包装，诱人的甜香顺着晚风飘进屋里，简舟整个人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 简舟正沉浸在看得到吃不着的忧伤中，就见沈郡用塑料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递到自己唇边，眉眼都含着笑意，轻声说，“吃吧，小朋友，十七岁生日快乐。” ※※※※※※※※※※※※※※※※※※※※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最近三次元有点忙，我提前设好了定时发布，周五周六周日每晚九点更新哦~ 第三十章 在温柔月光的笼罩下，此情此景真的非常温馨又动人，如果简舟没有用惊讶的语气问出下一句话。 简舟问，“不是你过生日吗？”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沈郡沉默了几秒，叹气，“我果然不应该相信一只小醉猫。” 顿了顿，沈郡又问，“那你这么晚不睡，是在等什么？” “等外卖啊。”简舟理所当然地说。 沈郡依旧很不解，“不过生**大半夜的干嘛订蛋糕？” “饿了。”简舟把递到自己唇边的小蛋糕一口吞掉，不易察觉地弯了弯眼睛，问，“你为什么会认为今天是我生日？” “你自己说的。”沈郡提醒道，“喝醉那天。” 简舟脸颊一瞬间就红透了，那天虽然是他平生第一次喝酒，醉了之后的事记不太清楚，但也没有完全断片儿，至少自己要抱抱的羞耻画面还是能回忆起来一点…… 被沈郡这一提醒，突然就很丢脸，简舟嘴硬道，“我忘了。” “算了算了。”沈郡见简舟这表情，知道自己要再说下去，准能当场坠楼身亡，于是便摆摆手，又叉了一小块蛋糕给他，说，“这么晚了，你吃完蛋糕赶紧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简舟心中对于沈郡的识时务很是满意，决定先留他一条小命。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被甜食投喂的大佬总会异常心慈手软。 简舟坐在窗边静静吃完一整个小蛋糕，眼看着就剩下最后一口，他却突然接过沈郡手里的小叉子，说，“最后一口最甜。” 说着便将这最甜的一口喂给沈郡，“赏给你了，尝尝看。” 沈郡垂下眼睛盯着蛋糕没有动，犹豫片刻，才低头吃了蛋糕，脸颊在夜色的掩护中悄悄泛起红晕。 沈郡囫囵咽了蛋糕，那浓郁到让人难以忽略的甜香仿佛溢满了胸腔，他有些不自在的避开简舟目光，说，“是挺甜。” 可是没你甜啊。 沈郡觉得继续待下去绝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想要离开，简舟却抓着他衣角不松手，“不是说要过生日吗？” 沈郡没反应过来，“可今天不是你生日啊。” “现在是了，我想过。”简舟果断又坚决地说，倒不是真的有多想过生日，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让沈郡这么快离开。 他们道馆打入了半决赛，下周就要去外地比赛，恐怕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虽然回不来也没什么，反正平时也不经常见面。 心里这样想着，手却没松开沈郡衣角。 “好，那就过。”沈郡猜不出简舟的心思，但也没坚持离开，靠着防护窗问，“要给你唱生日歌吗？” 简舟摇头，“算了，太晚，扰民。” “……”沈郡，“我严重怀疑你在侮辱我的唱功。” “那你唱吧。”说完又不放心的嘱咐道，“小点声啊，小心楼上泼水。” “算了，不想唱了。好歹哥曾经也是风靡警校的实力派歌手，出场费很高的好吗，竟然被你如此嫌弃。”沈郡装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问，“是不是颜值让你对我的实力产生了误解？” 简舟被沈郡逗得有点乐，难得配合演出，“那请问实力派歌手，你出场费多少钱？” “那要看出场干什么了。”沈郡给了简舟个wink，说，“看在你是小寿星的份上，生日歌这种就不收钱了，至于其他的，你可就给不起喽。” 简舟并不服气，“你怎么知道我给不起？” “给得起也不行，其他业务不对小朋友开放。”沈郡假装遗憾的叹了口气，把跑偏的话题扯回来，“马上十二点了，许个愿？” “我没有愿望。” “真没有？”沈郡拍拍自己胸脯，“难得圣诞老人，不是，难得圣诞年轻人在这加班，有愿望赶紧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虽然说了也不一定帮你实现。” “没有。”简舟肯定而果断地说。 他向来活得非常现实，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事上，自然也不会许愿，想要什么，他都习惯自己去争取，自己去拼。 就像小时候刚开始学跆拳道，男孩子骨头硬筋又短，一压筋就仿佛整个人被撕开似的，记不清多少次疼到咬着唇无声地痛哭，教练嘴上不说，心里却也觉得他没有走这条路的先天条件。 可简舟还是忍着疼挺过来了。 那个时候他想拼什么呢？大概只是想拼一个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的，不被欺负的未来。 至于拼到现在获得全国冠军什么的，完全是意外收获。 简舟今年参加的跆拳道比赛，半决赛和总决赛都在南方举行，为了避免水土不服，教练提前几天就带他们过去适应场地了。 沈郡他们派出所也慢慢度过了最忙碌的那几天，进入了最后的收尾工作。 沈郡在电脑前做着扫黄打非成果的工作报告，突然就把鼠标一摔，仰到椅背上无语望天。 旁边徐阳阳听到动静，凑过来问，“咋的了，沈哥？” 沈郡瞪着电脑屏幕不说话，徐阳阳顺着他目光望去，见wps表格上弹出了一个对话框，上面赫然写着——找不到对象。 “这破电脑！”徐阳阳给了电脑一巴掌，幸灾乐祸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沈郡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情。 简舟走的第一天，想他。 沈郡愤怒的卸载了嘲笑他找不到对象的wps。 简舟走的第二天，想他。 沈郡一杯咖啡加了半盒方糖。 简舟走的第三天，想他。 沈郡突发奇想，决定给自家小馒头改名叫珍珠，珍珠奶茶，听起来多般配！ 简舟走的第四天，想……不用想了，全国青少年跆拳道大赛半决赛，随便下个播放器就能看直播。 简舟武力值自然没的说，赢下半决赛完全在意料之中，可是当裁判举起他的手宣布比赛胜利的时候，沈郡还是捧着手机高兴地像个傻子。 画面中走下赛台的简舟被记者团团围住，问各种问题，大大小小的话筒怼在脸前，其中一个女记者笑吟吟地问道，“简舟，下周就是总决赛了，如果这次也顺利夺冠的话，想要什么样的奖励呢？” 沈郡以为简舟不会理会这种问题。 却发现他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抬起眼睛面对镜头，坦然地说，“拥抱。” 似乎被勾起了某些温暖的回忆，简舟清澈的眼睛藏着极浅的笑意，隔着遥远的距离缓缓望过来，仿佛正与沈郡对视，一眼就看进了心里。 第三十一章 十二点一过，就是简舟真正的十七岁生日，11月11日。 那天说出这个日子时还被沈郡嘲笑了一番，“光棍节？倒是跟你注孤生的气质很搭啊。” 沈郡能活到现在，真的要感谢简舟家窗户外安了防护窗。 拿下半决赛的大佬此时一个人窝在酒店看书，有了上次喝醉酒的恐怖经历，简舟说什么也不会再参加庆功宴。 他宁可和《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相爱相杀。 可惜才杀了一会儿手机铃声就突然响了起来，简舟一道物理压轴题在脑海中算到最后，就差个结果没出来，被铃声打扰，顿时前功尽弃。 轻微的强迫症让简舟有点烦躁，他心情很不美好地接起电话，“有事？” “火气这么大？”电话那头沈郡声音含笑，“需要灭火器吗？” 灭你个头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又开始犯病！ “不需要。”简舟冷漠拒绝，随即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不到两秒，手机铃声又锲而不舍地响起来，简舟拿过电话威胁道，“再打拉黑。” “等下，你的快递到了，要不要先过来接收？” 随着沈郡声音响起的，是几下扣门的声音，简舟微微一愣，火气顿时被浇灭了，脑子里冒出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随即匆匆跳下床去开门。 简舟握住门把手，心底不受控制地隐隐泛起期待，又很不确信地在电话中问沈郡，“什么快递？” “开门你就知道了。” ……如果开门之后真的只站着快递小哥，简舟觉得自己回去肯定要打人的！ 好在沈郡并没有给他打人的机会，简舟按捺着自己莫名忐忑的情绪打开门后，果然见到了笑容阳光又和煦的沈郡本郡。 不等简舟反应，沈郡张开双臂把他拥在怀里，笑着问，“你要的奖励，我千里迢迢给你送过来的，开不开心？” “你……”简舟胸口被一团不知名的情绪堵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觉得什么都不用说，在沈郡怀里静静待了片刻，最终伸出手回抱住他，轻轻地说，“开心，谢谢。” 简舟白天被采访的时候，只是随口一说，压根没指望有人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却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在意，甚至穿越上千公里的距离，风尘仆仆地赶来投怀送抱。 “你开心就好。”虽然下了班立刻就往飞机场跑，奔波四个多小时才赶到这里，明天还要回去接夜班，但沈郡不想多说，只是拍了拍简舟的背，“咱俩这情分，说谢谢就不必了。” 哪知道简舟顺口就问了句，“咱俩什么情分？” “……”沈郡被问地哑口无言，脑海中灵机一闪，说，“嗯……父、父子情？好歹你也是被我叫过儿子人。” 简舟想起食堂里被沈郡占过的便宜，顿时有点炸毛，冷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沈郡仔细揣摩了一下简舟生气的点在哪里，小心翼翼地开口，“父……父女情？” 简舟果断转身关门送客。 “哎，我错了我错了，别生气啊，话说咱能不能别一来就出这种送命题，超纲了好嘛。”沈郡叫苦不迭，冒着鼻梁被拍扁的危险挤进屋里，在简舟彻底炸毛之前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安抚道，“下次你记得提前画个重点，我保证满分，好不好？” 简舟拍开沈郡爪子，嫌弃地说，“以你的智商，没有能拿满分的试卷。” 沈郡不乐意了，“你还真别小瞧我，咱俩要是一级，第一的位置你未必能坐得稳。” 简舟敷衍地表示了遗憾之情，“廉颇老矣。” “……你把天聊死了。”沈郡没有一刻像现在如此想念喝醉酒的简舟，那么软萌，乖的和小猫崽似的，跟面前这个小恶魔简直不是同一人！ 可叹自己还上赶着给小恶魔送人头。 他拉过自己的行李箱，放倒在地上打开，里面一半是零食奶糖，一半是包装精美的礼盒，“我给你带了生日礼物，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简舟很想霸气说不需要，但耐不住心里难以忽视的小雀跃，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收到除父母之外的人送的礼物，不期待是不可能的。 他接过沈郡递过来的礼物，从外盒的形状来看应该是一幅画或者一件衣服之类，简舟指腹划过淡蓝色的包装纸，一时间竟然不舍得撕开。 心中仿佛被暖流缓缓淌过，既觉得温热又觉得酸胀，好半天才下定决心去拆包装。 拆到一半，手被沈郡按住，“我这人不太会挑礼物，而且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要是不合你心意的话，我明年送其他的给你。” “没事。”礼物重要的是心意，不管收到什么，简舟觉得自己都会很开心。 简舟将包装纸全部撕开，露出里面白色的服装盒，看起来很精致，盒身上还印着logo，他不认识这些品牌，正准备把盒子打开看看，手又被沈郡按住了，“我其实挑了好久，最后才决定买这一件，颜色很适合你，尺寸应该也合适，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看个礼物一直被打断，简舟耐心耗尽，挣开沈郡的手一下打开盒子，应付道，“喜欢，你送什么我都喜……” 简舟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盒里的衣服，沉默许久，最后冷冷地一笑，“你就是送我本《教材完全解读》我都能饶你一命。” 说完便将盒子里大红色的洛丽塔连衣裙狠狠扣在沈郡头上，“去死吧。” 酒店略小的单人间并没有限制沈郡逃生，简舟正在气头上，眼看几次都逮不住他，干脆扑过去抱住对方往床上一滚，趁沈郡还没反应过来，飞快地跨坐在他身上把人死死压制住。 沈郡，“……” 有那么一瞬间，沈郡大脑一片空白，简舟身上好闻的味道充斥鼻腔，强势地挤走所有空气，比烈酒还要醉人。 “起来。”沈郡眸色一暗，喉结微微滚动，“不然后果自负。” “威胁我？”简舟沉浸在被送女装的愤怒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沈郡的异样，很是不悦地俯身靠近沈郡，说，“叫声哥我就放了你。” 要命！ 沈郡感觉自己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岌岌可危，马上就要断了！ 他反手握住简舟手腕，猛然翻身把简舟压在身下，“真当哥是吃素的？” 沈郡动作太快，简舟甚至都没看清自己是怎么被反击的，就已经受制于人，动弹不得了。 简舟双手举过头顶被沈郡扣住，挣扎一番无果，有些郁闷地瞪着沈郡，“小瞧你了。” “知道就好。”沈郡挑眉，“看你以后还敢嚣张，还想让我叫哥？” 沈郡学着简舟的语气，“来，叫声哥我就放了你。” “做梦吧。”简舟放弃抵抗，嘴上却不饶人，“有本事你就一直别动，反正我不累。” 沈郡害怕压到简舟，一直单手撑着身体，看起来确实有点累，但是，“你确定要跟我这个能平板支撑一个多小时的人讨论累不累？放心，哥很持久，你累了哥都不会累。” ……说完才惊觉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好在简舟心思单纯，完全没往奇怪的地方想，反倒是沈郡自己觉得脸颊有点烧。 他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扯走，“真的不喜欢女装啊？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是穿的很开心吗？” “你瞎？”简舟那次是因为表妹被色狼骚扰，几天都逮不到人，最后迫不得已才穿了女装当诱饵，他觉得自己揍人都比平常狠，真不知道沈郡从哪里看出来开心的！ 简舟耐着性子给沈郡解释了几句，就见这人听完之后一脸的遗憾，“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不好意思穿呢。” 要不是打不过，简舟真想让沈郡立地成佛。 “算了，不喜欢也没关系，我送你这个礼物，主要就是想让你知道，不必去在乎别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人。” 记得上次在办公室，校长轻飘飘的‘特殊’两个字，就让简舟像是被触到了逆鳞般敏感、愤怒，沈郡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压着什么既沉重，又一碰就非常悲伤的事情，也或许简舟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 可沈郡还是想告诉简舟，“不必去抵触真正的自己，不管你是什么样子，爱你的人永远爱你，你要做的，是跟自己和解。” 简舟身体猛然一僵，抿着唇与沈郡对视。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说这些大道理啊？ 可沈郡的目光真挚且温暖，在这样的目光中，简舟眼中薄冰悄然消融，他弯了弯唇，说，“谢谢。” 他竟觉得自己愿意去相信沈郡说的话。 简舟这双桃花眼平时就很有杀伤力，此时寒冰化水，湿漉漉地望过来，更是叫沈郡招架不住，他忍着遮住简舟眼睛的冲动，假意抱怨道，“小朋友，你除了谢谢就没其他创意了吗？” “父子情那种创意吗？”简舟确实没有其他创意，想了想，仰头凑近沈郡耳畔，小声问，“要叫爸爸吗？” 问完也不等沈郡回答，试探着叫了一声，“爸爸。” 沈郡小心脏狠狠一颤。 随即从床上蹦起来用最快的速度退到墙角，“话、话可以乱说，爸爸不准乱叫！” “为什么？”简舟从小没见过自己亲生父亲，对于叫别人爸爸这种事也没什么抵触，不明白沈郡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沈郡还在墙角拽着衣摆拼命往下扯，“不为什么！浴室在哪，我去洗个澡。” 简舟指指浴室，坐在床上一脸迷茫，“突然洗什么澡？” 沈郡狼狈地冲进浴室，恨恨道，“就是突然想洗了不行吗！” 还不是某个撩人又不自知的笨蛋害的！ 某个笨蛋确实没什么负罪感，他迷茫了一会儿，又觉得沈郡这一蒙一蒙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没再纠结，拿起扔在床上的五三继续和物理拼杀。 浴室中被抛在脑后的沈郡则有苦难言，冲了个透心凉的凉水澡。 ※※※※※※※※※※※※※※※※※※※※ 加长放送~(????) 第三十二章 沈郡对于简舟教练的小气程度叹为观止，单人床就算了，居然连套多余的被褥都没有。 沈郡拨通酒店前台电话，想再开个单间，却听到对方礼貌的回应，“先生，非常抱歉，由于近期跆拳道比赛在本店附近举行，酒店部分房间已被订满，目前只剩下情侣套房两间，您看可以吗？” 沈郡心想不过是睡个觉，也没什么太大区别，爽快地答应了。 “感谢您的理解，稍后将有服务人员带您去新的房间，请稍等片刻。” 沈郡奔波大半天也有些累，等服务生来了便睡眼惺忪跟着走，在情侣套房门口办完手续，开门把房卡一插，差点被闪瞎单身狗的狗眼。 暧昧的紫红色灯光和满屋难以描述的设计让沈郡很想问问设计师，是不是分不清情侣和情趣这两个词的区别！ 沈郡无奈地转身关门，突然发现简舟正抱着枕头跟在自己身后。 “你……跟来干嘛？”沈郡觉得除非自己脑袋坏了才会跟简舟在这种环境中待一整个晚上，简直就是找虐，他靠着门框，抬手挡住想要进屋的简舟，“回你自己屋睡去。” 简舟跟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只是下意识这样做了，此时被拒之门外也是尴尬，愤愤转身离开，才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冷酷无情的关门声。 简舟心里莫名很窝火，掏出房卡往走廊边上的花盆里一扔，回沈郡门口砸门。 沈郡打开门，看起来并没有邀请简舟进屋坐一坐的想法，问，“又怎么了？” “房卡忘带了。” “没事，我帮你给前台打电话，他那里有备用的。” 简舟，“……”想打人！ 趁沈郡打电话，简舟大摇大摆进屋往床上一趟，冷着脸问，“借你半张床睡觉能挤死你吗？” 问完才惊觉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他本来并不是这样的人。 简舟烦躁地起身往外走，“我回去了。” 沈郡看简舟垂头丧气的模样，又想起他喝醉时可怜兮兮说自己不喜欢黑天，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挂断刚被接通的电话，说，“前台说他那里没有备用房卡。” 简舟脚步没停。 沈郡无奈赶紧上前把人拽住，“哎，别走别走，我错了，整张床都借给你行不行，想怎么睡怎么睡，千万别跟哥客气。” 看在沈郡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简舟想了想，决定暂且给他个面子，勉为其难回床上躺着，倒也没真把整张床占了，习惯性躺在靠墙的里侧。 沈郡把灯全都关上只留一盏床头灯，做了个深呼吸，很想念几遍清心咒再躺下，可惜他不会，只能压抑着想要在两人中间用被子搭个楚河汉界的冲动，尽量贴着床边睡。 这样睡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天才蒙蒙亮，简舟还没来得及从梦中醒来亲自踹人，沈郡就已经自己滚地上去了。 简舟听到声音惊醒过来，脑袋还有点迷糊，揉着眼睛问，“没事吧，我又踢你了？” “没事没事，不小心摔下来了。”沈郡起来看了看时间，又躺回床上，“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反正你今天也没比赛。” “嗯。”简舟困得睁不开眼睛，伸手把沈郡往自己身边捞，“往里一点，别再摔了。” 简舟的手正巧不轻不重搭在沈郡腰上，沈郡顺势往里躺了躺，谨慎地保持着自认为安全的距离，侧身偷偷打量着再次陷入睡梦中的简舟。 小朋友安安静静睡觉的样子真是既乖巧又好看，褪去了平日里冷冰冰的伪装，眉眼间稚气更甚。沈郡盯着看了一会儿，抬手轻轻去碰简舟微翘的睫毛。 指腹划过睫毛带来细微的痒意，沈郡心里一阵恍惚，脑海中浮现出简舟睁开眼睛时顾盼生辉的模样，情不自禁俯身靠近小朋友。 他想要吻一吻这个睡在自己身边卸下了满身防备的小猫崽。 沈郡能听见自己清晰而急促的心跳声，能感受到心中破土而出的渴望，可最终，他只是轻轻地在简舟额头落下了一个极浅的吻。 蜻蜓点水般的，仿佛只触到了简舟额前细碎的黑发。 即使是这样也觉得很满足。 其实他更想吻一吻小朋友睡到红扑扑的脸颊，更想吻一吻小朋友红润的唇，可惜，睡在自己身边这个收起锋利指甲，露出了柔软肚皮的小猫崽，并不是他的。 有那么一瞬间沈郡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先把人拐过来算了。 可转念想到简舟并不喜欢自己，甚至根本就不会喜欢同性，心中又非常忐忑。 沈郡有点郁闷地看着简舟发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阳光透过窗帘洒在简舟身上，像镀了一层光。 简舟皱着眉头往沈郡怀里蹭了蹭，躲开扰人清梦的阳光。 心被小猫尾巴蹭的发痒，沈郡一早上的低气压一扫而空，他轻笑着低头在自己指间落下一个吻，随即将指腹飞快的点在简舟唇上。 就是这么一个投机取巧的吻，让沈郡的心突然被填满了。 活了二十五年，他第一次恍惚明白‘岁月静好’这种以前觉得无比矫情的词。 大概是以前吐槽这些词太多次遭了报应，沈郡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一下这种静好，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就打碎了他所有幻想。 简舟睫毛轻颤，很不情愿的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沈郡落在简舟唇上的手还没伸回来，顿时浑身僵硬，眼看着简舟又要习惯性抬腿踹人，“等等等、等一下，我可以解释……啊！” 沈郡又一次轰轰烈烈滚到了地上。 简舟坐起来想要扶他，问，“你是不是……” “没有！不是！不喜欢！”沈郡打断简舟，说，“你不要多想。” “多想什么？”简舟面露疑惑，继续说，“我就是想问，你是不是傻，我还没踹你，你躲什么？” 沈郡，“……大概是被你虐出了条件反射。” 铃声还在响个不停，简舟从棉被里翻出手机，按了接听键。 “我亲爱的老哥，生日快乐，你的小可爱楠楠来给你送拥抱啦！”电话那头传来少女活泼又清脆的声音，“我猜我一定是今天第一给给你送生日祝福的人！惊不惊喜，感不感动？” 简舟看了眼昨天大半夜硬撑着不睡觉，卡点倒计时，非要在十二点整给自己说生日快的某人，眼中泛起些笑意，没说话。 “楠楠，先说重点。”电话那头又换成了一个沉稳的男声，“小舟，我和楠楠刚下飞机，你把酒店定位发过来，我们去找你。” 简舟闻言很是意外，“爸？你……” “爸什么爸，都给你说了不要乱叫。”沈郡扶着再次受伤的腰站起来，没看到简舟正在打电话，随口道，“小朋友，再敢乱叫后果自负啊。” 简舟抄起一个软绵绵的枕头砸到沈郡脸上，对着电话继续说，“爸，你怎么过来了，最近不是要参加学术会议？” “会议哪有我宝贝儿子过生日重要，我看你们比赛这几天也就全部结束了，到时候我再转机去国外，时间来得及，不用担心。” 简舟弯了弯唇，不再多问，聊了几句挂断电话，也没怎么细看，十分迅速地把定位发了过去。 【西雅酒店·顶层豪华情侣套房】 简舟爸爸看着手机上的定位眼前一黑。 眼见简舟挂了电话，沈郡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说，“小朋友，社会险恶，人心叵测，切记，不要乱认爸，让你叫爸的肯定都不是什么好……” 简舟抄起另一个枕头砸到沈郡脸上，解释道，“继父。” 沈郡，“……不是什么好叫法，叫爹多好，朴实真挚。” ※※※※※※※※※※※※※※※※※※※※ 简舟爸爸：oh！no！我家小舟拱了谁家白菜？！！Σ(⊙▽⊙"a 第三十三章 沈郡因为晚上还要上夜班，定了最早的航班，起床收拾一下就要往机场赶。 临走之前犹豫再三，把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递给简舟，“其实怕你不喜欢那个礼物，我还准备了plan b。” 说完也不给简舟当面拆开的机会，拉着行李箱拔腿就撤，仿佛多待一秒都有被揍扁的风险。 简舟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盒子里装的不是什么正常人会送的礼物。 但本着礼貌的原则，还是在扔进垃圾桶之前打开看了看。 盒子里装着一个小小的灭火器，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用银色与黑色的金属制成，做工非常精细，看起来居然有点酷。 有了连衣裙的铺垫，简舟觉得这个礼物也不是不能接受，他把小灭火器拿出来把玩了一番，晃动的时候里面传出金属碰撞的轻响，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简舟研究半天也没找到打开的机关，却发现瓶底还刻着两行小字。 小火山的专属灭火器 ——沈郡 啧，还小火山？昨天晚上还是揍得轻了。简舟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简舟心情难得舒畅，老父亲那边可是备感糟心。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家小舟才过17岁生日？ 臭小子，这才多大就学会拱别人家白菜了！ “我有没有看错，情侣套房，我哥有对象了？”李安楠揉着眼睛，感觉人生很玄幻，“就我哥那个性子，得多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千娇百媚的小姐姐才能入了他的法眼，天哪，我迫不及待想见见未来的小嫂子了！” 简舟爸爸听完感觉更糟心了，带着李安楠火速赶往酒店，可惜还是来迟了几步，与退完房已经去机场的沈郡擦肩而过，没能如愿见到想象中千娇百媚的大白菜。 简舟看到自家老爸这如临大敌的模样也是很迷茫。 “你给我发定位的时候不在这间房吧？”简舟爸爸在房间看了一圈，没发现可疑人员，只好开门见山，“小舟啊，你实话跟爸说，最近是不是恋爱了？” 简舟虽然不明白老爸为什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却还是坦然回答，“没谈。” 话音刚落，就听见李安楠抱着昨天被简舟扔在角落里的洛丽塔连衣裙泫然欲泣，控诉道，“哥，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的小裙裙！” 简舟抚额，“不是你的那件。” “不是上次抓色狼我借你穿的那件吗？”李安楠半信半疑把衣服摊开看了看，结果看得眼睛都直了，兴奋地说，“我天呐！lolita家这个月新出的限量版！我真的爱死这一款了，这是小嫂子的吗，没想到跟我还是同道中人，老哥你有眼光。” 简舟听得云里雾里，问，“什么小嫂子？” “哎呀，就是跟你住情侣套房的那位嘛。”李安楠对简舟挤眉弄眼，“叫出来让我们见见呗，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孩能把你搞到手，简直不是人能干到的事！” 简舟，“嗯？” 李安楠秒怂，“简直是神仙下凡。” 聪明如简舟，马上就听出了问题所在，翻出手机上自己发的定位信息，对着情侣套房这四个字一阵无语。 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简舟爸爸看他这样子也不好逼问，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紧张，爸并不是反对你谈恋爱，感情这事本来也不分年龄，如果真有喜欢的人就尽管去谈，爸不干涉。” “只是有一点，你们现在年龄都还太小，在你有能力并且愿意对她负责之前，不要做出格的事情，明白吗？” “嗯。”简舟点点头，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你这个问题有点刁钻啊，感觉的话，不太好形容，得自己亲身体会才行。”简舟爸爸摩挲着下巴，思考很久，终于谨慎地给出了答案，“大概就是，喜欢到你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说得真好，和没说一样。 简舟觉得问一个暗恋他妈妈五年，最后还是他从中间搭线才牵手成功的书呆子这种问题，是自己错了。 同样错的还有大冷天作死冲凉水澡的沈郡，从飞机上睡了一觉，刚睁眼就发现腰酸背痛嗓子疼，显然是要发烧的预兆。 看看时间也不太充裕，沈郡来不及回家，直接打车回了派出所。 徐阳阳正坐在电脑前整理文件，见沈郡扶着腰走进来，顿时惊掉了下巴，“沈哥，你这是咋了？” “没事，今早不小心扭了一下。”沈郡嗓子有点哑，去茶水间灌了杯水，回来就见尹倩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副三观被颠覆的模样。 被逆了cp的痛苦无人能懂，尹倩痛心疾首地瞪沈郡，还没憋出什么话表达一下自己的心塞，就眼看沈郡这没脑子的想一屁股坐在冷冰冰的板凳上，尹倩一嗓子叫住沈郡，冲过去扶住他，“等等，先别坐，你是不是缺心眼，徐阳阳，赶紧把你那个娘不拉几的粉红色坐垫借你沈哥用用！” “不用不用。”沈郡连忙摆手，并不想用娘不拉几的垫子。 “不用什么不用，这种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他们这群傻直男也不懂。”尹倩强势地接过垫子放下，霸气拍着沈郡肩膀，“坐。” “……倩爷，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沈郡小心翼翼地说，“李教授好久没来了吧，要不要抽空叫他来开个心理小课堂什么的，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少说两句吧，听听你嗓子哑的。”尹倩拿过沈郡手里的水杯，走向茶水间，“我再给你倒点水。” 沈郡受宠若惊，赶紧拦住尹倩，“不用忙了，你们收拾收拾撤吧，夜班放心交给我。” 尹倩并不放心，但又不好做太过，免得沈郡尴尬。 过度纠结之后，恍惚中的尹倩完全忘记了在下班前退出自己在电脑上的某些私人账号，以至于沈郡半夜无聊撑着脑袋玩扫雷的时候，桌面上猛然弹出许多消息。 【倩山万水】：我站的cp被逆了，人间惨剧，哭！ 【太太今天更新了吗】：什么！莫非太太要弃坑了？ 【我和太太比命长】：太太不哭，站起来咳咳咳 【请把结局烧给我】：投胎之前我还能等到大结局吗？ 好奇心能害死猫，同样也能害死傻狗。 沈郡因为一时的好奇点了进去……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非常后悔。 第三十四章 这位名叫倩山万水，疑似有可能是倩爷的作者，用一篇几万字的小黄文彻底颠覆了沈郡的三观。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叫啥倩山万水，干脆叫黄土高坡吧，满脑子黄色废料，十章里面九章都在开着远离富强民主、文明和谐道路的车。 沈郡作为一个身心健康、火力旺盛的年轻人，大晚上看小黄文，那感觉真的是空虚寂寞冷，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本来沈郡在派出所干了这么久，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很多违禁音像内容尺度都非常大，他一开始看还觉得别扭，修炼到现在已经能全程冷漠地公事公办，仿佛电影中激烈运动的两位演员只是在饭后消食，强身健体，勤加锻炼。 只是这次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心里有人了，还是作者对于其中一位男主角外貌描写真的很像简舟，沈郡看的时候竟然完全无法控制地代入了简舟的模样。 简直越看越带感，不是，越看越有负罪感，毕竟小朋友才十七岁，沈郡觉得自己有点禽兽，看到最后手忙脚乱退出了小说网站。 在家恹恹刷着手机跟读者们倾诉被逆cp痛苦的尹倩毫无预兆看到网站app上蹦出一条新的信息——您在电脑端登录已退出。 尹倩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抱着最后一点点侥幸给沈郡发微信试探道：今晚扫雷扫的还顺利吗？ 不出片刻就收到了沈郡的回复：无心扫雷，只想扫黄。 尹倩抖着手打字：沈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沈郡看着手机微微一愣，不明白倩爷为什么如此激动，虽然外表如此汉子的她写小黄文这事有点毁三观，但尺度把握的尚可，很多都是意识流，根本算不到扫黄打非的那类，真被所长发现了也没什么大事，何况沈郡也不可能出卖她。 然而道歉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让沈郡很迷茫。 沈郡只好安抚道：冷静，此时你知我知。 尹倩抖着的手一顿，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写文全用了假名字，沈郡估计根本就没看出来文中写的是他和他家小情人，于是重重的舒了口气。 尹倩：好兄弟，抱拳！ 夜班里这点小风波很快被发烧带来的头疼脑热挤到角落，沈郡并不想带病上岗争做劳动楷模，请了几天假，正好在家缩在被窝里看简舟决赛。 简舟从小到大参加过不少跆拳道比赛，但其实他本人并没有太大胜负欲，甚至一开始打比赛只是因为家里穷，想挣些奖金补贴家用。 到后来妈妈找到了归宿，生活走向正轨，简舟就更不在意输赢了，从来不会提前去研究对手弱点，觉得比赛尽全力就好，以至于有些时候他都是上了台才知道对手是谁。 而这一次，简舟上台前就知道了，因为对手主动过来挑衅。 对方笑的很张扬，“简舟，又见面了。” “又？”简舟对眼前的人没什么印象，倒是小眼镜记性很好，提醒道，“小舟哥，上次来道馆挑战你的那个红毛！” 简舟稍微有点印象，cos红孩儿的那个，没想到红孩儿把一头标志性红毛染回了黑色，以至于气焰都变小了，一时还真没认出来。 简舟想起他那时说过的话，疑惑地问，“你不是没参加比赛吗？” 红孩儿的笑从张扬逐渐变成嘚瑟，“我自有我的方法。” “这就是你所谓的体育精神？”简舟冷笑，觉得很讽刺，把正在戴的护具往椅子上一扔，抬头看向教练，说，“不想打了。” 教练笑容僵住，“大冷天的别跟师父讲冷笑话。” 简舟，“认真的。” 红孩儿来踢馆的事教练也知道，但当时简舟和他也没结下什么梁子，也不至于见对手是他就弃赛吧。 教练说，“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红孩儿趁机挑衅，“我看是怕了吧，上次为了躲我不是还翻窗户逃跑了。” 简舟不理会红孩儿的挑衅，问，“你是不是很想跟我打？” “那当然。”红孩儿也不藏着掖着，大方承认，“高手过招那叫一个爽，你懂的吧。” 简舟，“不懂，不比。” 红孩儿脸色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李安楠在旁边听得直想笑，忍不住说，“我来给你们友情翻译一下，我哥的意思呢就是，既然你这么想跟他打，而且费尽心思走后门半路加塞儿进了决赛，那他就不满足你，活活气死你，对不对，哥？”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简舟竟然板着脸点了点头。 李安楠得意洋洋，“我就知道，我哥这人，看着高冷，其实蔫儿坏。” “既然这样就更得打了。”教练把护具硬塞给简舟，“你把冠军拱手让给一个走后门的人，想过其他被淘汰选手的感受吗？别废话了，早点打完完事儿，拿不到冠军小心我把你小时候压腿哭唧唧的视频曝光啊。” 李安楠嘴张得能塞一个咸鸭蛋，“哭唧唧？我哥？真的假的？我要看我要看！” 简舟，“假的，别信。” 嘴硬归嘴硬，在教练的要挟之下，简舟最后还是十分屈辱地败给黑历史，怒气冲冲走向赛台。 简舟不高兴的时候揍人总是特别狠，红孩儿虽然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但面对怒气值满点的大佬，还是弱了那么一点点，最终与冠军奖杯失之交臂。 很久没有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红孩儿输了依旧很高兴，结束后笑着跟简舟握手，“你这水平也就一般般吧，下次比赛，我肯定赢你。” 简舟礼貌的回握，“那助你早日提升到一般般的水平。” 红孩儿气的想再战三百回合！ 在满场的掌声、欢呼声中，简舟很平静地走下台，同道馆的师兄弟们围在身边庆祝，明明很是热闹，可没有沈郡等在台下第一时间冲过来送拥抱，简舟竟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没等简舟细想，因为临时有事耽搁了时间的简舟爸爸匆匆赶到现场，穿过人群挤到简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中满满的都是自豪，“就知道我儿子肯定能赢，餐厅我都提前订好了，一会儿咱们去庆祝庆祝，我看网上说这家甜品特别好吃，你肯定喜欢。” 说着又招呼周围其他孩子，“来，为了庆祝我宝贝儿子夺冠，今天叔叔请客，有时间都过来一起吧！” 小少年们一阵欢呼。 简舟嫌吵，拎着包去更衣室换衣服，换到一半，手机震了震，是沈郡的电话。 不易察觉地弯了弯唇，简舟接了电话，还没开口，就听沈郡温和又夹杂着些许担心的声音，“有没有受伤。” 简舟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郡继续道，“我看那小子踢到你好几下，疼不疼，伤到了没有？” “……”简舟打了这么多的比赛，无论输赢，无论夸赞还是安慰，喝彩或是掌声，他都觉得习以为常，从来没有人，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在比赛结束关注过受没受伤这个问题。 沈郡是第一个。 简舟没那么娇气，被踢到的地方是很疼，但说受伤也不至于，疼几天自己就好了。 简舟以为自己会习惯性说没事，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卦，他听见自己轻声说，“有点疼。” 第三十五章 第二天一大早，简舟和李安楠便乘坐了最早的航班回家，简舟爸爸因为工作，不能一路陪同，匆匆在机场和他们分别。 简舟起太早没睡够，在飞机上补了一觉，直到降落才被李安楠叫醒。 李安楠打着哈欠，也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揉揉发酸的脖颈抱怨道，“哥，你不是最爱睡懒觉的吗，干嘛定这么早的票，困死我了！难不成急着回来见小嫂子啊？” 没有！不是！ 简舟避开李安楠探究的目光，起身快步下飞机，冷酷道，“留给你补作业的时间。” 李安楠，“……”我谢谢您嘞。 被各科试卷笼罩的阴影让李安楠恍惚了几秒，没能发现自家老哥悄悄泛红的耳朵尖，她拖着小行李箱跟在简舟身边，掏出手机打算叫辆车。 大厅里接机的人不算太多，简舟一眼就看到穿着白衬衫牛仔裤，正向自己走过来的沈郡，下意识露出一个浅笑。 简舟这天生脉脉含情的桃花眼本就极美，此时含着笑意微微一弯，更是叫人挪不开视线。 李安楠被简舟破天荒的倾城一笑震的发蒙，连沈郡走到他们身边都没注意到。 沈郡也没把自己当外人，虽然没料到有人陪同，却还是动作十分自然地接过简舟行李，把一杯热奶茶塞给他暖手，边走着边跟李安楠打了个招呼。 李安楠这才回过神来，上下打量沈郡，疑惑地问，“我们是不是见过？” 沈郡想了想，笑着提示，“派出所。” “啊，我想起来了，警察哥哥！”李安楠突然有点小激动，凑到简舟耳边小声说，“哥哥哥，他就是上次我给你说的，在派出所碰到的那个，超级帅的小哥哥！你还记得吗，就你帮我逮色狼那次，我去报案的时候碰到的。” 简舟点点头。怎么可能忘得掉，他跟沈郡就是那个夜黑风高女装夜认识的，一辈子黑历史，真是想忘都忘不掉。 李安楠看着两人熟稔的样子，后知后觉，问，“你们认识？” “认识。”简舟言简意赅，丝毫没有做进一步解释的打算。 李安楠失望的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出来能看到小嫂子呢，好歹也是热恋期，怎么也不来接接你，是知道我在，害羞了吗？” 沈郡脚步一顿，随即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恋爱了？” 恋爱…… 简舟的心漏跳了一拍。 沈郡因为生病而略微沙哑的声音不轻不重砸在他的心上，简舟来不及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因为两个字耳根发热，就遮掩般的撇开脸去，说，“没有。” 配合简舟这一脸的心虚，除了欲盖弥彰，真是看不出半点说服力呢。 沈郡心里醋瓶子一倒，翻了个彻底。 气氛不觉间陷入了某种尴尬的安静，沈郡烧还没完全退，不太舒服，也没开车来，在机场外打了辆出租，准备送他们回家。 把两人的行李箱搬上后备箱，沈郡拍拍手上的灰，刚打算坐进副驾驶，就被简舟拽住，“坐后面。” 三个人坐在后座原本有些挤，但简舟坐在中间，车一开就打着哈欠懒洋洋往沈郡身上靠，给李安楠让出了充足的空间。 沈郡无奈又温柔的笑笑，“……”敢情这是把他拽过来当抱枕啊。 李安楠则瞪圆了一双杏眼，“……”哈喽？这位朋友你谁？你还是我那个被人一碰就炸毛的哥吗？ 李安楠天生就是很健谈的性子，复杂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最后憋不住干脆直接问沈郡，“警察哥哥，你跟我哥认识很久了吗，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简舟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呦，还学会抢答了。李安楠偷笑，她虽然惊讶于简舟的变化，但也觉得现在这样的老哥挺好，比以前鲜活多了。 以前的老哥就是个水晶雕刻出来的假冰山，再怎么好看也只能远观，碰不得，现在嘛，虽然还是挺冷，但至少是个货真价实的冰山了，能捂化的那种。 思及此处，李安楠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沈郡，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完成把水晶变成水这项人类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沈郡态度虽然温和，说话却滴水不漏，李安楠套话套了半天，除了口干舌燥一无所获，颇有些意兴阑珊，把目光投向简舟手里的奶茶，悄咪咪伸出了罪恶的小爪子。 被简舟一巴掌拍开，李安楠撒娇道，“我就喝你一口嘛，哥你最好了。” 简舟把还没打开的奶茶抱住，“不给。” 李安楠笑着跟简舟闹，假装要抢，沈郡见简舟一副誓死护着小鱼干不撒手的模样，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伸手把他和他的奶茶全都护在怀里。 “警察哥哥你偏心。”李安楠控诉，“你身为人民警察的原则呢？” 沈郡失笑，想也没想，脱口道，“在怀里呢。” 三个人同时愣了愣。 沈郡最快反应过来，笑着打圆场，和李安楠商量，“等会儿下车给你买。” 简舟，“不用，她不喜欢喝。” “哥，我不是你的小可爱了吗哥？”李安楠做伤心状，“一杯奶茶都不给我喝，亲情的小船说翻就翻！” 话虽如此，把李安楠送到家的时候，沈郡还是给她买了一杯奶茶，用以抢救亲情的小船。 临走时，李安楠把简舟拽到一边，故作神秘地问，“所以根本就没有小嫂子，只有警察哥哥，对吧？” 简舟坦然点头，纠正，“警察叔叔。” 李安楠露出看破不说破的表情，拍拍简舟肩膀，“哥，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你，而且我觉得警察哥哥人挺好的，你也别太高冷，该出手时就出手，争取早点领回家认认门嘛。” 说完挥挥手就走，走到楼梯口，又忍不住回头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简舟，“……”他着实看不懂李安楠这一波操作。 简舟爷爷家和李安楠家就隔了几栋楼，沈郡陪着简舟走到楼下，把行李箱递给他，“上去吧，出去这么久也累了，回家歇歇。” “不累。”简舟握着行李箱没动，犹豫了一会儿，问，“你吃饭了吗？” 出门前刚吃过饭而且没什么胃口的沈郡，“没吃。” 简舟一颗对厨艺有着迷之热爱的心蠢蠢欲动，“那我做……” 沈郡转身告辞，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他觉得自己尚在病中的胃着实承受不了来自简舟黑暗料理的一波暴击，并不想冒死尝试。 好在简舟很有自知之明，抬腿轻轻踢了沈郡一下出气，说，“那我们出去吃？” “好，想吃什么？”想到简舟上次对自己不挑食的定位，又补了一句，“别说随便。” “哦。”简舟认真想了想，说，“都行。” ※※※※※※※※※※※※※※※※※※※※ 沈郡：听说你们都想看我家小舟哭唧唧的视频？洗洗睡吧，梦里应有尽有。(*￣︶￣) 第三十六章 沈郡陪着简舟回家放行李，见家里没人，顿时松了口气，说实话，他真的很怕一开门就被老人又哭又笑拽着叫儿子。 简舟看沈郡东张西望，解释道，“我爷爷回老家了，奶茶寄存在路口那家宠物商店，一会儿我去领回来。” 沈郡露出担忧的神情，毕竟在他的印象中，简舟这位小天才跟大多数传闻中的天才一样，生活技能负分，“你一个人住能行吗？” 简舟打开行李箱把衣服叠好放回衣柜里，闻言淡淡道，“凑活。” “你一个人在家可别偷着做饭啊，忘关煤气很危险的。”沈郡不太放心，“晚上睡觉别忘了锁门，把电源都关好，检查一遍再睡……” 简舟没什么诚意的点点头，显然并没有听进去，沈郡干脆也不再多说，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要不要先去我家住两天？”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并不知道简舟爷爷的兄弟姐妹都在老家，所以每年都要回去一趟，而且一回就是两三个月，有时候甚至过完年才回来。 简舟正在收拾衣服的手一顿，沈郡本以为会被冷酷拒绝，却见他默默把衣服放回行李箱，将箱子扣好，拎起拉杆递到自己手里，说，“那走吧，去接奶茶。” 说话间不小心碰到了沈郡冰凉的手背，简舟皱了皱眉头，问，“才十一月，有这么冷吗？” 简舟嘴上虽然还在疑惑，手却已经轻轻握住了沈郡的手。 沈郡被简舟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从手背传来的温度让他半边身子都又酥又麻，勉强稳了稳被打乱的呼吸，他冷静地想把自己溺在温柔乡里的手解救出来。 才微微一动，就被握的更紧。 简舟扬眉，不悦的问，“免费给你当暖手宝还不乐意了？” 说着把另一只手伸到沈郡面前，“左手也给我。” 沈郡，“……”怎么听着像在训奶茶？ 沈奶茶乖乖把手递给简舟。 简舟此时看着一脸凶巴巴的模样，动作却很轻，把沈郡两只手都捂在掌心。 简舟的掌心柔软又温暖，沈郡想，就和被他藏在冰壳子里的那颗心一样。 感受到沈郡的手终于染了些温度，简舟松开手，回屋去给他找手套。 突然松开的手让沈郡感觉怅然若失，下意识将左手搭在右手手背上，指腹摩挲着简舟留下的温度，心里一阵悸动，想起在机场听到的，关于简舟恋爱的传闻，一时冲动，忍不住问出了口，“简舟，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简舟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并没有立刻回答，偏着脑袋细想了一会儿，反问，“怎样算是喜欢？” 沈郡的心砰砰直跳，他上前一步靠近简舟，很想拥住这只懵懂的小猫咪，告诉他什么是喜欢。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将心中缱绻的拥抱做得克制而绅士，他轻叹着抚了抚简舟的头发，说，“你还小，等你长大些我再告诉你。” 温暖又熟悉的拥抱让简舟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晕，心里满是陌生的情绪，有些不安，也有些渴望，他一时间无所适从，心慌意乱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平日里高速运转的小脑袋卡了壳，里面一片空白。 并不是第一次被沈郡抱，只是这一次，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简舟却想不明白。 空白的脑袋唯一能想到的，是让简舟伸出手回抱住沈郡的腰，然后抬起头直视着沈郡，一字一句认真的说，“不想等，你现在就告诉我。” 碰触到简舟迷茫又藏着期待的目光，沈郡胸口发热，险些就要当场表白，好在口袋中手机一震，不合时宜响起的铃声拉回了他的理智。 沈郡手忙脚乱接起电话，得到了一个临时加班的坏消息。 等打完电话，简舟已经用围巾口罩把自己发红的脸蛋遮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要回派出所？” 沈郡点头，把家里钥匙递给简舟，“地方你认识，自己过去就行，中午饿了就叫个外卖，千万别想不开挑战自己厨艺，我家厨房去年刚装修的，别给我炸了，还有，晚上我估计回去很晚，不用等我，困了就直接睡。” “嗯。”简舟把刚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手套扔沈郡怀里，语气还是冷冷的，“戴着吧。” 沈郡拎起带着狗耳朵的卡通手套欣赏了一番，想不到简舟竟然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有些好笑，问，“你的？” 简舟显然并不想承认这么蠢的东西是自己买的，“现在是你的了。” 沈郡轻笑，虽然很嫌弃手套的造型，但还是戴在手上，戴完之后还举起来跟简舟挥了挥手，“我走了。” 简舟故作冷漠的摆摆手，心中慌乱的情绪还是没有平复，他一个人坐在家中发了很久的呆，直到肚子饿的频频抗议，才不得不定了个外卖，拉着行李箱搬去沈郡家。 实践证明，学习不止能使人进步，还能使人心如止水，立地成佛，简舟捧着政治书背了一下午，满脑子都是坚定的社会主义道路，哪里还容得下半点扰人的小心思。 简舟发现自己有点爱上政治了，排忧解难，背一背，烦恼去无踪。 比较不幸的是，晚上九点，小区外的一条电缆被挖断，造成了大面积停电，也把简舟跟政治刚建立起来的美好爱情扼杀在了摇篮里，黑暗让他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做任何事情。 简舟不害怕黑天，但是他讨厌黑天，尤其讨厌心里在等一个人时黑下来的天色。 小时候，是出于对母亲的依赖，等一份母爱，而现在，又是在等什么呢？ 简舟心中似懂非懂，纠结半晌，上网下了几部青春爱情疼痛片来看。 看到第三部的时候，沈郡回来了。 屋里黑着灯，只有手机屏幕发出来的浅光，简舟正趴在床上用手机看电影，奶茶乖乖卧在简舟身边，闭着眼睛埋头睡觉，而小馒头则懒洋洋趴到奶茶背上，不时地用爪子戳戳奶茶，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沈郡忽然觉得，如果每天下班回家，都能看到这三小只，那人生就很圆满了。 发现沈郡回来，简舟光着脚蹦下床，从桌上摸了根他下午特地出去买的蜡烛点上。 “停电了？”沈郡眯着眼睛适应了蜡烛的光，目光停留在简舟脚上，无奈的在鞋柜里找了一双棉拖鞋，走过去半蹲在简舟面前，说，“抬脚。” 沈郡把拖鞋给简舟穿上，起身用食指戳了下他脑门，“也不害怕着凉。” 从沈郡指尖传来的温度有些烫人，简舟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果然也是一样的高温，顿时又担心又生气，拽着人往床上一按，凶巴巴地问，“你自己发烧了不知道？” 第三十七章 沈郡想，简舟这奶凶奶凶的模样真的特别可爱，为了多看几眼，他不介意林黛玉附身一把。 没想到的是，简舟看起来生活技能负分，在照顾病人这点上却是相当熟练。 停电后失去空调的屋子里气温很低，简舟把沈郡裹成粽子扔在床上，在家用药箱里翻出感冒冲剂，去厨房沏了两杯端出来。 沈郡看着两杯‘加量不加价’的感冒冲剂，有些疑惑，“喝一杯赠一杯吗？” 简舟没说话，把其中一杯递给沈郡，然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憋着气把另一杯灌进了肚子。 沈郡，“……”虽然知道简舟爱吃甜，但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连感冒冲剂都不放过吧，真·小吃货，服了服了。 沈郡谨慎的握紧了手中的感冒冲剂，以防简舟一杯没喝够再来抢他的。 “别乱喝药。”想到家中确实也没什么甜食饮料，沈郡反省了一下自己的不细心，说，“明天我给你屯点零食，今天先忍忍，实在忍不住订个外卖也比豪饮感冒冲剂强啊。” 简舟闻言奇怪的看了沈郡一眼，俯身探了探他的额头的温度，目光中隐隐泛起担忧，“快喝药，都说胡话了。” 沈郡，“……我病入膏肓到出现幻觉了？” 沈郡灌了几口感冒冲剂压惊，问，“你刚才没喝药吗？” “喝了。”简舟把沈郡喝完药的空杯子接过来放到一边，说，“提前预防，免得被你传染。” 沈郡顿时好气又好笑，“这么有经验啊。” “嗯，我妈生下我之后身体一直不好，以前经常生病。”简舟顺口接道，谈论起小时候那些难熬的日子，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仿佛只是在聊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开始的时候没经验，我妈的病没照顾好，自己还跟着发烧，后来就慢慢学聪明了。” 沈郡很少听简舟提及家人，此时听了他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只觉得满满都是心疼，脸色也沉了下去。 简舟瞥见沈郡这苦大仇深的表情，以为他发烧烧的难受，放缓了声音安慰道，“吃了药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沈郡第一次见到这么温柔的简舟，不知不觉看呆了。 简舟坐到床边，问，“冷不冷？” 见沈郡摇头，也懒得废话，碰了下他露在外面的手，果然一片冰凉，于是冷酷的评价道，“逞强。” 然后又问，“有没有热水袋？” 沈郡继续摇头，“真的不太冷。” 沈郡苍白的脸色丝毫没有信服力，简舟稍微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掀开棉被的一角躺到沈郡身边。 沈郡赶紧往后退了退，“当心传染你。” “我吃药了。”简舟说着把自己挪到沈郡怀里，侧身抱住了他，“免费给你当热水袋，不用谢。” “不、不谢。”沈郡一瞬间僵硬成了石像，舌头有点打结，“你照顾人……都是这种风格吗？” “不知道，除了我妈和你也没照顾过别人。”简舟坦然道，“我在意的人本来也不多。” 沈郡心里猛地一颤，窒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呼吸，“在意的人？我吗？” 简舟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在沈郡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也不觉得坦言自己所在意的人是件多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处在这么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很多时候他并不能清楚的认识到友情、爱情和亲情的区别。 他只是懵懂的察觉出自己对于母亲的在意和对于沈郡的在意并不一样，却不明白这种不一样代表着什么。 此时被沈郡烛光中温暖而专注的目光锁定着，才终于有些小情绪悄咪咪冒出头来，惹得简舟心里那只迷迷糊糊刚睡醒的小鹿横冲直撞，他胡乱地摇摇头，想否定自己的在意，想藏起自己的慌乱，可沉默了许久，他还是说，“嗯，是你。” 他理直气壮地想，就是在意了又怎么样，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刚想完，就发现沈郡原本僵硬的身体柔软下来，主动抱住自己，像只大狗狗似的埋头在自己颈窝间蹭了两下，活像他家奶茶撒娇时的样子。 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沈郡声音含笑，轻声说，“你也是。” 你也是我在意的人。 简舟被沈郡的好心情影响，觉得心中纷扰的小情绪稍微平息了一些，颇有一种豁然开朗的错觉，他不禁也笑了笑，说，“我知道。” 心里有些好笑的想，这人还好意思质疑他照顾病人的风格，也不先看看自己生病是个什么风格。 算了，天大地大病人最大，简舟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耐心，用手轻抚着沈郡的背，像哄奶茶一样，说，“睡吧。” 睡……睡什么睡，起来嗨！ 沈郡觉得自己这一晚上肯定是睡不着了，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清了清嗓子，说，“睡不着，讲个睡前故事？” 简舟有点被难到了，“不会讲。” 想了想，问，“给你背一段我上午看的政治？” 沈郡，“……”你可闭嘴吧。 “小时候好像听过一个，小王子的故事。”简舟凭着印象将小王子的故事讲了出来。 他实在不擅长讲故事，不加修辞更不加感情，非常简单直白的叙述着内容，被特意放缓了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清冷。 但沈郡本也不在乎简舟讲什么，他只是喜欢简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喜欢简舟近在咫尺的感觉，静静听了一会儿，竟然真的有些昏昏欲睡。 可就在简舟讲到小王子在沙漠遇见狐狸的时候，他突然卡了壳，问沈郡，“小王子最后回去找他的玫瑰花了吗？” 沈郡，“……现在听睡前故事还要互动的吗？” 简舟说，“我不知道结局。” “回去了，小王子很爱他的玫瑰花，所以他回去了。”沈郡轻笑，回答却果断又坚定，他看着简舟，用轻柔的声音缓缓念出了书中的句子，“倘若一个人对一朵花情有独钟，而那花在浩瀚的星河中，是独一无二的。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既然简舟不知道结局，那沈郡更愿意给他一个完美的童话世界，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结局。 小时候，伴随了简舟许多个夜晚的故事终于得到了美好结局，他真心实意的笑笑，说，“那很好。” “你啊。”沈郡忍不住捏了下简舟的脸颊，假意抱怨道，“讲故事就讲一半，没见过这么笨的。” “我妈那时候工作太忙，能撑到她回家就不错了，我一般听不了几句就睡着了。”简舟解释道，黑亮亮的眸子瞧了沈郡一眼，有些不满地问，“故事都讲完了，你怎么还不睡？” 简舟心累，真难哄。 沈郡把简舟的小表情看在眼里，忍俊不禁，“小笨蛋，没讲完。” 简舟问，“没讲完吗？” “嗯，讲不完，小王子和他的玫瑰花会永远永远在一起，所以他们的故事不会结束。”说着，沈郡把被角给简舟仔细压好，说，“睡吧，晚安，剩下的故事往后我和你一起讲。” ※※※※※※※※※※※※※※※※※※※※ 沈郡：小王子结局纯属我瞎编，如有雷同，巧了吗不是，反正我跟我家小玫瑰天长地久！(￣▽￣)／ 第三十八章 沈郡到底是年轻身体好，睡了一晚上烧就完全退了，警校四年留下来的生物钟让他准时在六点睁开了眼睛。 简舟还窝在自己怀里睡的正香，沈郡不太敢动，轻手轻脚地偷偷撤离，生怕不小心吵醒了他被一脚踹下床。 然而失去了温暖的怀抱，简舟还是第一时间不满地皱皱眉，揉着眼睛醒了。 沈郡立刻做好了准备，想要在简舟抬脚的时候迅速躲开，却发现他身边懒洋洋的小猫咪只是半睁开雾气蒙蒙的眼睛，瞧见是他，便卸下眼中的防备，滚了半圈滚回他的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继续睡。 沈郡，“……”心要被萌化了！ 沈郡大概知道自己没被踢下床意味着什么。 就像是一种小动物的本能，简舟会下意识亮出小爪子提防靠近自己的人，可若是被他划入领地之内，当成了自己人，那待遇可就完全不同了。 这么一想，简直比吃了一罐蜂蜜还甜。 沈郡看着睡得完全没有一点防备的简舟，又是甜蜜又是忧心，叹气，“怎么这么傻啊，被人拐跑了可怎么办？” 整夜好梦的简舟显然感受不到沈郡的忧心，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闻到饭香才肯睁眼，一看表，已经快到十点多。 沈郡在厨房里忙活，简舟窝在床上不想起，愣了会儿神，见枕边放着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电人是一串未知的号码。 沈郡怕打扰简舟睡觉，特地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手机常年静音的简舟迷迷糊糊当成了自己的电话，拿过来接了。 电话那端的女声柔美动听，足以媲美专业的播音员，“郡郡，本宫年底回国，路过你那顺便去看看你，提前调好班准备接驾哦，再像上次把我晾在机场三小时，当心我打爆你的头哦。” 简舟一时间没能把郡郡和沈郡联想到一起，还以为对方是打错了，问，“您是哪位？” “……”对方静了几秒，反问，“这是沈郡的手机吗？” “是，您稍等。”简舟跳下床去厨房找沈郡，见他两只手都沾着水，便直接把手机贴在他耳边。 沈郡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电话那边的人用颤抖的声音说，“我儿子在你手里？想要多少钱都好说，敢碰我儿子一根汗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妈，戏过了啊，你最近这戏路有点浮夸。”沈郡对自己这戏精老妈也是无语。 “胡扯，我最近新上的电影你看了吗？” 沈郡顿时头大，敷衍道，“看了看了，演的真好，我都看哭了，又找我给你贡献票房呢是吧，包几场，直说吧。” “乖儿子，妈这次演的喜剧。”沈郡妈妈甜美的声音含着满满的威胁，“十场起步，你自己看着办吧，对了，刚才接我电话的是谁啊？” “一个小朋友。”说话间，沈郡目光不自觉的柔和下来，“有空介绍你们认识。” 沈郡妈妈问，“怎么，又是我的粉丝吗？唉，太火了就是麻烦。” 沈郡感觉简舟不太是关注娱乐圈的样子，“应该不是。” “那为什么要介绍我们认识？”毕竟沈郡朋友虽多，但从来不会特地介绍给父母认识，妈妈有此疑问也是正常。 “因为很有必要。”沈郡声音含笑，“见面说吧，电话里说不清楚。” 沈郡和他妈妈都不是喜欢废话的类型，简单说了几句，沈郡便示意简舟挂断电话。 “我妈，女演员。”沈郡说，“她年底回国，如果有机会的话，一起出来吃个饭吧。” 没等简舟说话，沈郡又补了句，“她人很好相处，不用担心。” 简舟，“……”我为什么要见你妈妈？我为什么要担心？就因为不小心接了你电话吗？ 锅里咕咕冒泡的白粥让他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整个厨房都弥漫着诱人的食物香气，简舟探头看看，问，“做了什么粥？” “皮蛋瘦肉粥。”沈郡把简舟推出厨房，“找奶茶和小馒头玩去，别靠近这里。” 简舟，“……我就看看。” 沈郡对简舟进厨房实在有阴影，“就熬了粥，没什么好看的，我一会儿盛出来给你。” “……”我是能炸了你家厨房还是怎么的？不就是不小心炒了一次猫粮！简舟试图挽回一下自己被误解的厨艺，“上次是失误。” “嗯，失误失误。”沈郡不介意给简舟描绘一个完美的童话世界，但绝对绝对不敢让他在自己的厨艺上有太多幻想，“那么请问小天才，避免失误的最好方法是什么？” 简舟，“是什么？” 沈郡掷地有声，无比坚定，“远离厨房。” 说完见简舟被惹得快要炸毛，又有点怂，主动示好，“晚上要不要吃鱼？我今天早上刚买的，又大又鲜。” “不吃。”简舟回屋找奶茶和小馒头，见他俩腻在一起玩的正欢，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我海鲜过敏。” 沈郡啧啧称奇，小声嘀咕，“小猫不能吃鱼，这么可怜啊。” 简舟没听清，问，“什么？” “没事没事。”沈郡端着一碗粥从厨房出来，放到桌上，招呼简舟，“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简舟过来尝了几口，味道果然很不错，他由衷称赞，“还不错。” “好喝就多喝点。”看简舟喝的开心，沈郡趁机开口，“吃饱了下午去上个课呗。” 简舟手里的小勺啪嗒一声掉回碗里。 “我手机都快被你龙哥打爆了。”沈郡无奈道，“你好歹偶尔露个脸，人明星上学出勤率都比你高。” 简舟把碗一推，不喝了，“我讨厌学校，不想去。” 沈郡感觉简舟情绪不太对，问，“还为了上次那个叫苏什么的生气呢？” 沈郡想了想，好像自从上次被姓苏的冤枉打架，简舟当着校长踹人之后，确实没再去过学校，不禁叹道，“你们那副校长是不大靠谱，不想去就不去吧，不上学都能考满分，这要天天上课还了得，怎么着也得给其他学生留点活路不是。” 简舟，“龙哥听了想打人。” “打就打，打不过我还躲不过吗，不过他这次找你好像还有别的事，我下午陪你去趟学校吧，反正闲着也没事。”沈郡拿过碗又去厨房盛了点粥，放回简舟面前，打趣道，“多吃点，吃饱了下午碰见姓苏的还能有力气再揍他一顿。” ※※※※※※※※※※※※※※※※※※※※ 感谢理解，爱你们~说好的今天更两章呦~ 第三十九章 从校门口到龙哥办公室，穿过食堂是最快的捷径。 午休时间，餐厅里人很多，学生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吃饭，边吃边聊，脸上洋溢着青春和快乐。 唯一与这气氛格格不入的，大概是那个坐在角落里独自一人吃饭的男生，他把脸埋得极低，几乎快要贴在餐盘上，手直接抓起饭菜，机械地往嘴里塞，晶莹的泪水大滴大滴落在饭菜中。 男生怪异的行为吸引了不少目光，或惊奇，或嘲讽，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就像聊起明星八卦这种茶前饭后的乐子一样轻松随意。 简舟脚步微顿，轻轻皱了下眉头。 学生时期一直沐浴在温暖阳光下的沈郡并不能理解男生的举动，问，“什么情况？” 简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清冷的声音叫人听不出喜怒，“垃圾总有些奇怪的恶趣味。” 走了一个林悦，他们总能挑出下一个‘林悦’，就像考试永远会有倒数第一，学校也永远不缺那个能被他们欺凌的人。 显而易见，男生并非自愿，而是被胁迫的，如果他不听话，想必会有更匪夷所思的恶作剧等着他。 不是简舟想把这种事称为恶作剧，而是大人们总会用这三个字掩盖来自未成年残忍又直接的恶意，用这三个字来粉饰太平。 见沈郡想上前去制止男生的行为，简舟拦住他，淡淡道，“算了。” 沈郡问，“怎么？” “你管不了。”欺负他的人连面都没露，就能把人整成这样，还怎么管呢？林悦被泼一身墨水简舟还能帮她泼回去，可这种来自心理上的羞辱，又该怎么还回去？ 人生又不是数学题，很多时候，求不到解。 简舟澄澈的眼中掺杂着不易察觉的悲悯，甚至是几分感同身受，可他的语气却冷静而笃定，“他自己不反抗，就永远逃不出来，因为没有人会去救他。” “走吧。”简舟握住沈郡的手，拽着他头也不回往外走。 走到食堂出口，沈郡用食指不轻不重在简舟掌心点了两下，问，“真不管？” “不管。”简舟嘴上说的果断，腿却没动，抬眸与沈郡对视片刻，问，“你饿不饿？” 嘴硬心软。 沈郡心里偷笑，很给面子的给简舟搭台阶下，“饿，饿死了，吃点东西再去？我还挺怀念一中食堂的。” 值得庆幸的是，每次简舟来都过分热情喊他‘小郡家的’那位阿姨并没有上班。 十点多才吃过早饭的两个人其实都不怎么饿，简舟随便买了几个菜，也没跟沈郡商量坐哪，端着餐盘径直往角落里的男生走过去。 简舟面无表情坐到男生对面，把餐盘重重往桌子上一放，故意敲出了点声响，随即警告意味十足的抬眼扫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学生。 整个食堂瞬间雅雀无声，男生更是被吓得直打哆嗦。 毕竟简舟这孩子虽然顶着一张校草脸，战绩却太辉煌，辉煌到男生不敢凑过来称兄道弟，女生不敢怀揣半点浪漫的幻想，大多数学生对他们学校这位传奇人物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有些惧怕，有些好奇，私底下也没少谈论过，但主动在他眼前晃悠着作死，那是万万不敢的。 以至于沈郡走过去坐到简舟身边的时候，周围响起一片抽冷气的声音，很多同学暗戳戳向他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咦，这是不是上次和简舟在五班门口打架的那个？”也有小部分人认出了沈郡。 “好像是呢。”一个女生小声道，“气氛好微妙，我怎么感觉下一秒他俩就能掀桌子大战三百回合？” “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另一个女生也表示赞同，两个人兴致勃勃地交换了关于简舟的各种小八卦，最后没什么可聊了，才想起角落里那个男生，问，“拿手扒饭的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你都不知道？刘强啊，高二一班那个吊车尾的，他班被简舟拉上去的平均分全靠这兄台凭一己之力拽回去，你就说牛不牛吧。” “不是吧，这种人怎么考上咱学校的？走后门进来的？” “走什么后门啊，家里穷的要死，据说手脚不干净，经常偷东西呢……听说他入学考试成绩还不错的，不然也分不到一班。” “这样啊，可我看他整天奇奇怪怪的，感觉脑子有点问……” 女生话说一半，突然收到来自简舟没什么情绪的冷冷一瞥，顿时闭紧了嘴巴，感觉心脏都要吓得停跳了，冷汗直流。 沈郡敲敲简舟脑袋，“干嘛呢，别吓唬小姑娘。” 简舟，“……” 沈郡又安慰了一下对面瑟瑟发抖的男生，说，“别怕别怕，他不喜欢打人，很乖的。” 简舟觉得沈郡这神情和语气都特别似曾相识，想了半天，恍然发觉竟像极了自己小时候满心欢喜向别人炫耀自家奶茶的时候，别怕别怕，他很乖的，不咬你。 这么一想真是好想打人！ 周围竖耳偷听的一众学生眼睁睁看着简舟脸色阴沉下去，不约而同在心里想：你说这话心亏不亏！ 沈郡明显不觉得心亏，安慰完人还转过头来教育简舟，“冷气收一收，吓到你周围的人了。” ……狗子，你飘了。 简舟忍了忍，没当场发作，瞪沈郡一眼，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警告道，“回家再算账。” 回家两个字让沈郡心上一暖，眼中笑意盎然，抬手按在简舟头上，把他柔软的黑发蹭乱，大庭广众下公然撸了撸他家小猫。 简舟嫌弃地拍开沈郡爪子，却没发现自己低落的情绪在这人插科打诨间消散于无形。 沈郡看简舟紧绷着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便没再继续逗他，拿起筷子把饭菜中简舟不爱吃的葱姜蒜往外挑。 挑了一会儿又放弃了，说，“我觉得直接把你吃的菜挑出来会快很多。” “别挑了。”简舟没什么胃口，也不想吃饭，甚至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沈郡撑着脑袋根简舟闲聊，也不看对面的男生，似乎真的只是恰巧坐在这里，可谈话间，却又很自然地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顺手递给男生。 男生呆呆地看着沈郡，僵持了很久，却并没有接。 沈郡毫不吝啬地冲男生笑了笑，他的笑容温暖和煦，天生就极具感染力，“同学，接一下，手酸了。” 男生像是猛然被惊醒，犹豫着接过沈郡递过来的筷子，指尖不停地颤抖，红着眼眶磕磕巴巴地开口，“谢、谢谢。” 简舟轻轻揪住沈郡的耳垂，让他面对自己，表情看起来很不开心，“别笑了。” “啊？”沈郡一愣，问，“怎么了？” 你是看不到周围女生脸红心跳的目光吗！简舟收回手，报臂冷冷道，“傻。” 沈郡一头雾水，但还是收敛了笑容，说，“我觉得你刚才说的挺对的。” 简舟，“什么？” “掉在坑里要赶紧想办法自救，不应该心怀虚无缥缈的希望，等着别人来救。”沈郡说给简舟听，却也在说给对面的男生听，“可是很多时候，坑里的人并不是没有爬出来的勇气，而是苦于没有工具，如果有好心的路人路过，能递给他们一根绳索，那也挺好的，不是吗？” 男生下意识握紧了手中沈郡递过来的筷子，听着他用那温和的声音继续说，“可路人也只能递一根绳索，真正想逃出去，还是要靠他们自己拽着绳索往上爬。” 第四十章 简舟对于沈郡某些时候的理想主义很不解，按理说干民警这一行，人生百态见的多了，会比普通人更能体会到现实的残酷。 得是被灌了多少假大空的鸡汤，才能培养出这种小太阳的性格啊，简舟对此无话可说，只能好心提醒，“以后少看心灵鸡汤。” 眼看马上到李海龙办公室，沈郡果断甩锅，“都是你龙哥给灌的。” “但你得承认，有时候这些鸡汤确实好用。”沈郡说，“对于很多处在绝境里的人来说，你说一句‘加油’都能成为他的光，重点根本不在于你说什么，而在于你愿意对他说。” 简舟不置可否，敲敲办公室的门，喊了声报告。 李海龙正捧着保温杯喝茶，见他二人来了，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不错，我还准备过几天月考亲自去逮你，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有进步。” “先坐，别紧张，有个事跟你们商量一下。”李海龙喝口茶润润嗓子，说，“咱们一中马上建校70周年了，校长的意思是想把校庆搞得隆重一点，过几天会拍一个宣传片，之后可能还会办场晚会。” 沈郡了悟，“是想让简舟拍？” “校长点名的，听说你前几天得了跆拳道比赛的冠军？”李海龙对简舟竖起大拇指，和蔼的笑笑，“恭喜，以后这种事不需要旷课，提前给我请个假，省的某些人说三道四。” 李海龙这人典型的护犊子，自己学生关起门来怎么骂都行，别人要想欺负，门都没有。 副校长在办公室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沈郡似笑非笑，“你们校长热度蹭的到挺快。” 李海龙一拍桌子，“蹭什么热度，又不光找简舟，你小子也跑不了，我们从在读生和往届毕业生中各挑了十人，打算拍个励志短片，不过这件事要先取得你们的同意，毕竟是做宣传用，肯定会在网络上发布。” 沈郡‘哦’了一声，“不光蹭简舟的热度，还想蹭我的帅脸？” 李海龙，“你可拉倒吧。” 出乎意料的，简舟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而是问，“什么内容？” “应该没有什么复杂的剧情，等他们确定好拍摄内容，我发给你看一下，你可以看完再做决定。”李海龙知道简舟性子，倒也不会逼他，把主要火力都集中在了脸皮足够厚的沈郡身上，“你小子怎么说？” “看情况吧。”当然是简舟拍他就拍喽。 “嘿，你小子还给我揣上了，算了，这个事可以容后再议，不过之后要是办晚会你可得回来唱两首。” “还是算了吧。”沈郡看了简舟一眼，忧伤道，“扰民。” “你小子高中搞乐队的时候怎么不说扰民，现在倒知道害臊了？晚了！”李海龙怒，挥挥手下了死令，“这事没得商量，祸害一中三年，好歹也回报一下母校。” “行吧。”沈郡不再推脱，笑道，“你不怕我继续祸害就行。” 可能是因为刚达成了交易，李海龙竟然破天荒把他们放出了学校，没逼着简舟去上课。 简舟踏出学校，舒了口气，露出堪称劫后余生的表情。 沈郡看着好笑，戳了下简舟脸颊，问，“这么害怕上课啊？” “不害怕。”简舟说，“是讨厌。” “那就想点不讨厌的，时间还早，想去哪玩？” 沈郡和简舟顺着马路溜达，还没等想出去哪，沈郡便又被一个电话叫回派出所加班，据说是高架桥出了连环车祸。 简舟，“……”看来警察真的是个注孤生的职业。 没想到特地搬到别人家最后还是要自己一个人睡，真是好凄凉。 和沈郡分别之后，简舟回家抱着《五三》刷了一下午语文题，直到十二点多刷的睁不开眼睛，还是没能等到注孤生的那位回来，只好抱着被子窝到沙发里边玩手机边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或许是睡得不舒服，简舟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梦里的简舟还是个小不点，五六岁的年纪，生的唇红齿白，脸蛋精致又漂亮。 简舟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走进一间办公室，眼神怯怯的，软软的小奶音还没褪，听起来既委屈又脆弱，他挽起被同学推到地上蹭脏的衣袖，露出胳膊上青紫的淤痕，“老师，冯健他们欺负我。” 纤细的胳膊十分白皙，使那些淤青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的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孩子跟简舟差不多大，听闻此事便叹了口气，慈爱的揉揉简舟脑袋，说，“简舟乖，明天老师替你教训他们。” 后面又说了些什么简舟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还是很开心的，因为明天是新的一天，他的老师会惩罚总是欺负他的坏小孩，然后他就可以安心来上学，不怕坐下之后沾到一屁股胶水，不怕上厕所突然被锁到隔间，也不用怕回家路上偶尔莫名其妙的拳打脚踢。 简舟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走起来如此轻快，想自己犹豫这么久终于鼓起勇气来找老师帮忙果然是对的。 也许是太高兴，小黄帽都忘了拿，简舟匆匆跑回去拿，才刚跑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几个班主任聊天的声音。 “刚才那个小朋友好可爱啊，王老师，是你们班的吗？”说话的是一个女老师，“好羡慕啊，真希望我们班也有这种小可爱。” 然后简舟就听到了自己班主任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心里，然后炸开，“羡慕什么，麻烦一个，整天跟个小姑娘似的，娘不唧唧，破事儿一大堆。” 班主任的语气充满不耐，“怎么别的小孩都能玩到一块偏就欺负他了？也不想想自己的问题，还跑我这来告状，小孩子打打闹闹我能管得着吗？” “王老师，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女老师不太认同，委婉的说，“您孩子跟他也差不多大，将心比心，怎么也不能眼看着那小孩被欺负啊，小孩子都怕老师，您明天警告一下那几个欺负人的坏小子，他们就不敢了。” “得了吧，现在这孩子一个个都是小祖宗，我凶他们几句，家长明天就能给我告到教育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再说了，我儿子要像他这样，早没脸带出来见人了，你们是不知道，那孩子脑子不好，说话都经常听不懂的……” 简舟咬着嘴唇，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他一路冲到厕所，躲到隔间里小声哽咽。 他已经被欺负了很久，但不管被怎么刁难，心里都憋着一股劲，倔强的没掉过一滴眼泪，可是现在他忍不住了。 原来语言可以比拳头更伤人啊。 简舟捂着脸，泣不成声，却还不忘给自己掐着时间，他想，我就再哭三十秒就好了，就只哭三十秒，擦干眼泪之后眼睛不会肿，妈妈不会发现，要不然又要担心了。 ※※※※※※※※※※※※※※※※※※※※ 听说你们都想看大佬哭唧唧？(╯‵□′)╯︵┻━┻溜了溜了~ 第四十一章 半睡半醒间，简舟分不清梦境现实，心下一片冰冷与绝望。 第二天还是照常过，班主任没有帮他，替他说话的女老师也没有。 没有路人，没有绳索，什么都没有，他想要往外爬，只有自己的一双手。 可仅凭一双手又岂是那么容易爬出去的，简舟挣扎许久，折腾到双手鲜血淋淋，也只能换来一次又一次的疼。 天才的另一个名字是傻瓜。 傻，反应慢，脑子不好，说话听不懂，这些都是简舟小时候最常收到的评价。 在测智商之前，简舟确实也相信了这些话，毕竟很多时候，别人的话他听不懂，自己的话则会被当做胡言乱语。 好在他遇到了一个同类。 那个小孩叫孟方亭，比简舟大三岁，算不上太亲密的朋友，更多的还是同病相怜的情谊。 梦里的场景不断变换，简舟意识恍惚，怔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天台之上，清风拂面，阳光温暖，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他的同类站在天台的围栏边，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右眼眼尾一颗小小泪痣衬着他麻木的瞳，瞧起来越发阴郁。 不应该是这样的，简舟分明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捧着《时间简史》的小哥哥，谈起宇宙万物时眼中熠熠生辉的光，和他既羞涩又自信的笑容。 那个时候，孟方亭主动凑到他身边，红着脸用很小的声音说，“好巧呀，你的名字里有一个简字，我最爱的书也有一个简字，所以……做朋友吗？我的书分给你看，我知道你能看懂……” 可现在，这个眼中没有了光的小哥哥，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对他说，“我受够了，咱们跳下去吧，跳下去就看不到那些讨人厌的家伙了。” 年仅八岁的简舟对于死还没有太明确的概念，但他还是摇着头，本能地往后退。 孟方亭笑着向他伸出手，“你别怕，过来。” “不行，不能跳。”简舟抓住他的手，想把他从围栏边拽到更安全的地方，可是他那时候生的瘦小，力气也不济，反倒被孟方亭一步步往前拖去。 五层楼的高度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已经足够恐怖，简舟只低头看了一眼，就害怕地发抖，于是他拼命挣扎，无论孟方亭怎么哄骗也不肯再往前一步。 僵持到最后孟方亭也烦了，手一用力把简舟狠狠推到地上，红着眼眶怒骂，“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死都不敢，活该要受欺负！” 简舟被扭到了脚腕，疼得他直出冷汗，站都站不起来，却还是用颤抖的手拽住孟方亭裤脚，“你别跳，我们不要死，我们为什么要死？” “不死？不死留着给他们找乐子吗？不死让他们欺负着玩吗！我凭什么？我凭什么！”孟方亭用尽了最大的力气去吼，吼破了音也浑然不知，他只想用更大的力气去吼，想让全世界都听见他的控诉，“凭什么我们要被欺负，凭什么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就判定我们是怪物，谁给他们的权利，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啊！听不懂他们说话就是蠢材吗，背不过之乎者也就是笨蛋吗！做自己喜欢的事就是不乖吗！” 吼到最后，孟方亭发出一阵嘶哑的大笑，肆意笑够了，声音才渐渐平静下来，他脸上停留着讽刺的笑容，眼角却不断有泪水滴落，浸湿了那颗泪痣，“简舟，我们来到这个世上，就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也没欠谁的，为什么不能按自己的意愿活呢？为什么要遵守别人定下来的规矩呢？到底什么才是他们所谓的正常人呢？跟他们不一样，我们就不配为人了吗？” 简舟回答不出来。 孟方亭也没指望他回答，低着头擦干了眼泪，轻轻叹一口气，说，“如果孟方亭如他们所愿，活成一个正常人，那他就已经死了，与其这样，我还是重新投个胎吧。” “你不想死，我尊重你的选择，刚才吓到你了吧，对不起。”孟方亭俯身蹲下，伸出手揉了揉简舟的脸，笑容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开怀，还带了点离别的不舍，“来世不能跟你做朋友了，做云做鸟，总之不要做人了吧，你自己保重。” 说完，他双手撑住围栏纵身跃下，果断又决绝，白色的校服在风中被吹得鼓起，远远看着，像振翅的飞鸟。 简舟僵硬地躺在地上，闭上眼睛，死死捂住耳朵，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不敢动，更不敢去看。 可是耳边还是响起了清晰的坠地声，血浆崩裂，惨不忍睹，眼前是一片不断漫延的血海，简舟不敢去看那个躺在血海中央的人，咬着嘴唇抖个不停。 简舟尚存的意识让他知道这是个梦，是个做了很多次的梦，可他醒不了，他只觉得冷，冷到分不清躺在地上、在围观者窃窃私语中流干血液的人是不是自己，分不清死掉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 刻骨的寒意源源不断从心底往外冒，简舟以为自己一定会冻死在梦里，可是掌心却突然燃起了温度。 僵硬的指尖动了动，简舟感觉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轻轻晃着自己，梦被晃散了，他才好像恢复了一点力气，挣扎着醒来。 睁开眼睛的瞬间，意识还没彻底清醒，绝望、恐惧和悲伤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近乎粗暴的灌进心里，疼的他差点掉眼泪。 好在他忍住了。 他从小就很会忍，孟方亭死的时候他都没哭。 简舟花了几秒钟才集中起溃散的精神，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沈郡。 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反应过来，简舟扑到沈郡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寻求一丝温暖，说出来的话还带着颤音，自我安慰般地喃喃道，“没事了……没事。” “嗯，没事。”看简舟被噩梦吓到小脸煞白，沈郡心疼的不行，将简舟抱过来侧坐在自己腿上，轻抚着他僵直的脊背，揽在怀中轻声安慰，“我在呢，不怕。” 怀中的小猫还在抖，双手揽着沈郡脖颈不放，本能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一副极度没有安全感模样。 “别怕，没事了，我一直都在，嗯？”沈郡心里着急，也不知该如何去哄，情不自禁在简舟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把人搂的更紧，保证道，“对不起，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以后，噩梦也好，美梦也罢，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沈郡身上的温度不断温暖着简舟，使他的状态好了一点，听到沈郡说话，迷迷糊糊地应，“……嗯。” 简舟用了很久才从噩梦中彻底抽离出来，清醒之后对于自己的情绪很不满意，犹豫着近期要不要再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感觉到简舟不再发抖，沈郡问，“好些了？” 简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坐在沈郡腿上，僵愣片刻，赶紧回到沙发上窝好，扶额无奈道，“做了噩梦……脑子有点乱。” 简舟闭上眼睛缓了缓，半晌，搭在额头上的手突然顿住了。 刚才…… 简舟后知后觉地将手指停留在被沈郡吻过的地方，觉得指腹下的肌肤有点烫，而且俨然有越来越烫的趋势。 沈郡看简舟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很不放心，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问，“这样好些了吗，家里还有蜡烛。” 简舟抬眸对上沈郡担心又焦急的目光，“……嗯。”他刚才吻我了？ 沈郡去点上蜡烛，很想问一问简舟到底梦见了什么被吓成这个样子，却又不忍心让他再回忆起害怕的事，只好先岔开话题，“都快一点了，怎么没去床上睡，该不会在等我吧？” 简舟点头，“……嗯。”他刚才吻我了…… 沈郡，“……”他家小猫不会被一个梦吓傻了吧？ 沈郡忧心忡忡铺好床，冲他招手，“过来上床睡，不给你关灯，不用害怕。” 简舟，“……嗯。”他刚才吻我了！ 担心简舟刚做了噩梦睡不着，沈郡在书架找了本书给他念，念到最后，他都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晓得他身边这只小猫，红着耳朵尖偷瞧了他整晚，一夜未眠。 ※※※※※※※※※※※※※※※※※※※※ 其实写这一章的时候纠结了很久，要不要砍掉孟方舟的故事，毕竟太过沉重，但最后还是决定将一个完整的故事讲给你们，原谅我糖里带玻璃渣，抱头溜走▄︻┻┳═一…… ☆(>○<) 下一章就继续撒糖啦，不要担心~ 第四十二章 “哥，我求你个事呗。”在滔滔不绝用自己毕生修为夸了简舟三分钟之后，李安楠握紧手机，深吸一口气，用视死如归的声音问，“你能不能再穿一次女装啊？” 简舟：“……” 简舟：“不能。” “先别急着拒绝嘛，给我一首歌的时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趁简舟没挂电话，李安楠飞快的说，“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她爸爸又酗酒又赌博，特别人渣，心情不好动不动还打她娘俩，惨不惨，你就说惨不惨？” 简舟没什么感情地捧场：“惨，所以呢？” “这小女孩她妈妈忍无可忍，上个月扔下她跑了，结果她就崩溃了，一直想自杀，还好让我劝住了，我最近一个月每天都在网上陪她聊天，安慰她，好不容易把人劝地想开了点。”李安楠幽幽叹了口气，“前几天非说想跟我见一面，当面感谢我。” 简舟：“……网上？网友？” 李安楠：“嗯，算是。” 简舟：“骗子，拉黑吧。” 李安楠：“那、那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啊，我要是拒绝了她，她想不开自杀怎么办呢？” 简舟想了想，说，“那就去，找个人多的场所，我陪你去。” “那你答应我啦！”李安楠开心地说，“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哥，一会儿来我家我给你挑衣服哈，这次还穿大红的吗？” 简舟，“……”请问这两件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简舟，“为什么要穿女装？” “因为那小姑娘她爸总是打她，她害怕男的呀，我自己去又不安全，只能委屈你男扮女装啦。”李安楠偷笑，就知道自己不会真的被拒绝，毕竟她哥这人，看着不好相处，其实很容易心软，记得小时候她还问过她哥，为什么总这么容易答应别人的请求，她哥是怎么答的来着，好像是说，因为他知道被拒绝是什么感觉。 李安楠回过神来，笑眯眯安慰她哥，“哥，你不用害羞，反正已经穿过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嘛，子曾经曰过，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万一碰见熟人，大不了咱们就暴力灭口，找个地方埋了，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我可以……我可以打你吗！ 虽然很想打人，但毕竟是自家妹妹，只能忍了。 晚上八点，简舟站在本市最繁华的酒吧街中，一家表面上看起来很低调的闹吧门口，身边跟着后悔没打死的妹妹。 李安楠这次给简舟选了一身红色丝绸质感的洛丽塔连衣裙，设计中加入了中国风元素，完美结合了汉服的美感，美艳大方，配合简舟天生清冷的少年感，清纯与性感交织，美得不可方物。 担心裙子太过单薄，李安楠还特地给他披了一件长款的古风白色斗篷，帽沿一圈柔软的白色兔绒，稍稍遮住了简舟的嘴唇和下巴，颇有一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 李安楠看得眼睛发直，不停抱怨：能不能给我们女孩子留点活路？ 简舟真心不想给李安楠留活路，这孩子绝对是哪天被卖了还得帮别人数钱的那种，“见网友，你约晚上，还约酒吧？” 李安楠心虚道，“她约的呀。” 简舟努力心平气和地问，“人来了吗？” “应该还没有吧，约的八点半。”李安楠说，“哥，你先进去找地方坐，我上个洗手间就来。” 简舟很无奈地叹气，想着既然来了，还是揍那骗子一顿再走吧。 推开酒吧的门，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险些让简舟扭头就走，然而才刚退了一步，吧台旁一个熟悉的背影就让他顿住了。 ……沈郡？ 距离太远，也无法仅凭一个背影判断，简舟微微皱眉，抬腿往里面走，那人所坐的吧台在酒吧最靠里的位置，需要穿过嘈杂的人群和一片舞池才能到。 浓郁的酒味熏得简舟头疼，他拆了颗奶糖扔嘴里，捂着耳朵在人群中穿梭。 走到一半，他就看清了那个人。 那人懒懒散散地坐在吧台旁高凳上，黑色西装裤勾勒出的长腿，一只曲着踩在凳腿间连杆上，一只随意伸着，旁边身材火辣的美女正用脚尖似有若无蹭着他的小腿。 这么明显的撩拨，那人却好像没感觉到，手肘往吧台一撑，用拳头抵着脑袋，给了美女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十足十风流纨绔的派头。 随着他的动作，衣领下被解开了两个扣子的白衬衫扯的更开，他却全不在意，一边喝酒一边与美女交谈，唇角带笑，眼中尽是朦胧醉意。 除了那张脸，真是哪哪都不像沈郡，简舟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闻太多酒味出现了幻觉。 可是他不会认错。 眼见着美女靠沈郡越来越近，简舟加快脚步往他们那边走，刚刚好截住了对方想要往沈郡胸膛上摸的手。 沈郡抬眸看到简舟，眼中惊讶一闪而过，脸上笑意却丝毫未变，只握住简舟手腕把人拽到自己身边，懒洋洋眯着眼睛对美女笑道，“瞧，我说我有爱人了，你偏不信，害我回家要跪搓衣板了，罚酒一杯。” 沈郡，“……”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和美女调情被家里小猫咪逮个正着怎么办，我要怎么解释他才能相信我这是在工作！ 任凭沈郡心中如何崩溃，从戏精老妈那里继承来的影帝级演技还是让他面上不动如山，瞧不出端倪。 美女接过沈郡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笑容妩媚依旧，“家里的这么纯啊，啧，帅哥你居然喜欢这种调调，小妹妹玩的开吗？” 沈郡心中叫苦不迭，嘴上却只能继续作死，“那是自然。” “是么？”美女细细打量简舟，眼中闪着精明和怀疑的光，“那不如一起玩玩？” “别了，他脸皮薄。”沈郡摆摆手，转身对简舟说，“回家等我。” 简舟脸色冷的能掉冰碴子，正想说话，沈郡却先一步用食指在他唇上轻点，示意简舟不要说话，“乖，听话。” 简舟只好用眼睛瞪他，抿着唇将沈郡白衬衫的扣子一颗颗全部扣好。 沈郡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回了简舟一个有些无奈的微笑，起身拉着他往外走，走之前还不忘回头送了美女一个飞吻，看起来整个一花花公子哥，“我先叫个车送他回去，稍等。” ※※※※※※※※※※※※※※※※※※※※ 搓衣板质量哪家强？在线等，急！ 第四十三章? 酒吧幽暗的环境、舞池中不时扫过来的闪光灯和心底莫名其妙的烦闷都让简舟很不适应，他抬手稍稍遮住眼睛，说，“你……” “回家再说。”沈郡打断简舟，揽住他的腰护着他穿过喧闹的人群，一直走到酒吧门口，才低头在简舟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我在工作，你先回去。” 沈郡说在工作，简舟觉得自己是相信的，可心中还是像吞了他最讨厌的柠檬一样，酸得发苦。 “哦。”简舟冷着脸点头，退后半步把沈郡推开，接上自己没说完的话，“你，离我远点。” 简单粗暴点翻译过来的话就是……滚。 沈郡，“……”要死了！ 眼见着简舟头也不回往外走，沈郡心一慌，不管不顾就把人拽住了。 简舟冷冷挑眉，“还有事？” 吧台旁的美女还在盯着他们，显然是突然出现的简舟引起了她的怀疑，沈郡牺牲色相套了半天话，并不是很想功亏一篑，他不动声色调整了自己站着的位置，伸出左手捧住简舟的侧脸，右手则稍微用力把人圈到自己怀里，“别动，配合我一下。” 沈郡身上染了女士香水味，简舟闻得直皱眉，很想打人。 而下一秒，沈郡俯身缓缓靠近简舟，在旁人看来，那分明是一个恋人间亲吻的姿势。 简舟微微睁大眼睛，看着沈郡的唇离自己越来越近，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抚在脸上，不禁屏住了呼吸，本能地向后躲。 察觉到简舟的动作，沈郡环在他腰上的手臂一紧，将人牢牢圈住，随即不再犹豫，低头吻向简舟轻抿的唇。 简舟心中狂跳，匆匆闭上眼睛，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可想象中的亲吻并没有落下来，沈郡在将要碰到简舟时，悄悄将左手拇指抵在他的唇上，随即将吻落在了自己手上。 一个小小的借位手法，从吧台的角度来看，的确是一个深情又缱绻的吻。 简舟睁开眼睛，大概也猜到了沈郡的用意，一颗心却是不上不下的说不清什么滋味，有些无所适从。 下意识往吧台那边看了一眼，美女对上简舟的目光，并不闪躲，反而举起酒杯遥遥向他一敬，染着亮晶晶指甲的手从性感的锁骨滑到胸部，眉眼间尽是炫耀与挑衅。 简舟心底憋闷的小火苗瞬间被点爆，气极之下大脑短暂罢了工，简舟不假思索，狠狠将沈郡挡在二人唇间的手扯开，赌气般的，用力吻了过去。 嘴唇上软软的触感让沈郡一懵，牛奶糖的香气自唇间散进心里，很甜，胜过世间任何一种糖果。 简舟的唇只停留了短短几秒，退开时还惩罚般的轻轻咬了沈郡一口，在他的下唇留下了极浅的齿痕，来宣泄心中的不满。 凭着直觉做完这一切之后，简舟扭头看向吧台的美女，回给她一个挑衅且宣誓主权的冷笑。 沈郡：“……”我是谁？我在哪？ 下唇轻微的刺痛提醒着沈郡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只是他依旧很懵，松开了揽在简舟腰上的手，小心翼翼开口，“简舟，你……” 沈郡的声音让简舟猛然回过神来，恢复理智之后，想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脸颊顿时升起两片滚烫的红云，“闭嘴！” 简舟心中兵荒马乱，也不给沈郡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跑。 “简舟。”沈郡虽然心中也很乱，但还是不想让简舟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乱跑，赶忙追过去，按住他的肩膀。 谁知简舟慌乱之中竟毫无预兆地扣住沈郡手腕，脚下一扫绊住他的腿，双膝微曲，用巧劲使了个过肩摔，下手没留一点情面，饶是沈郡反应敏捷，没被摔出去，也踉跄了好几步，扶着墙才站稳。 趁这时间，简舟早跑出酒吧，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 这段必须要单独列一章！?(? ???w??? ?)? 第四十四章 简舟匆匆跑出酒吧，险些跟迎面走过来的李安楠撞个正着。 “哥，你怎么了？跑什么？”李安楠从没见过简舟如此慌张的样子，被吓了一跳，赶紧拽着他藏到一个不易被发现的角落，小声问，“是不是跟酒吧里的人起了冲突？” 简舟，“……算、算是。” “果然！我就上个洗手间的功夫你居然也能跟人打起来……”李安楠话没说完，看到简舟红彤彤的脸蛋，不禁捂着唇惊呼一声，愤怒道，“哥，你被打了？哪个缺心眼的家伙打的，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呀，这么漂亮的脸他都下得去手，是不是瞎！” 简舟下意识碰了碰自己滚烫的脸颊，心依旧狂跳不止，脑子里更是一片混乱，他呆呆地听了李安楠的碎碎念许久，才终于抬起眼睛，认真而又忐忑地问，“安楠，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啊？”李安楠一愣，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简舟半晌，最后忍不住笑了，“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不过，哥，按照你的性格，你会问我这个问题，说明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对不对？” 简舟按住胸口，不知不觉地点点头，点完之后才反应过来，神情有些迷茫。 “让我来猜猜看。”李安楠问，“是不是警察哥哥？” 问完看简舟表情，李安楠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笑着拍拍他哥的肩膀，无奈道，“我的笨蛋哥哥呀，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机场那次我就看出来了，不是跟你说过了嘛，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简舟心乱如麻，抿着唇没说话，李安楠本想用自己为数不多，从言情小说里学来的经验再开导几句，却听见他们身后一条小巷子深处隐约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有人正在打架。 李安楠轻手轻脚走到巷子口，偷偷往里探头看了一眼，发现有四五个人正围着一个人揍，边揍边嚷嚷着‘还钱’，看起来像是高利贷组织在要债。 她回头问跟过来的简舟，“哥，怎么办，管不管？” 简舟把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拎到一边稍微安全的地方，说，“报警。” 李安楠赶紧掏出手机乖乖报了警，报完又很不安地问，“哥，咱们就不管了吗，我看被打那人都躺地上不动了，会不会被打死啊？” 简舟稍微有点犹豫，他刚才目测了一下那几个人的战斗力，倒是不难对付，可李安楠还跟着，简舟首先要考虑她的安全。 “哥，要不这样。”李安楠灵机一动，说，“我从网上下个警笛的声音外放，你再过去大喊一声警察来了，把他们吓走，怎么样？” 简舟，“……”不怎么样。 李安楠推着简舟往巷口走，“相信我啦，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百试百灵。” 简舟并不相信，不过试试倒也无妨，毕竟在能力范围之内，他也做不到真的见死不救。 巷口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塑料垃圾桶和各种清洁用具，简舟按照李安楠的剧本，走过去控制好力道一脚踢在垃圾桶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随即他扬声道，“别打了，警察来了。” 简舟，“……” 李安楠，“……” 一众打人者和躺在地上的被打者，“……” 面面相觑。 简舟，“警笛声呢？” 李安楠捂脸，“网、网不好，还没缓冲出来呢！” 打人者中一个黄毛吹了声口哨，“呦，来了两个小妞。” 简舟懒得再废话，从身边清洁用具中挑了个木头柄的拖把，目测好长度，猛然抬脚踹下去。木柄应声而断，简舟拿着临时打造的武器在手里颠了颠，觉得还算趁手。 李安楠吸了口冷气，“哥，你平时打人不都是直接上手吗，怎么今天还拿武器了，是心情不好吗？” 眼看着几个打人的小混混向自己逼近，简舟并没有回答，冷酷地说，“躲远点。” “……”李安楠自动脑补了后半句：小心血溅你一脸。 她静了片刻，突然扑过去拦住简舟，冲小混混大喊，“趁我拦住我哥，你们快跑！” 简舟：“……”这剧本没法接。 对面小混混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俩小妞喝大了吧，长的倒是标致，带回去玩玩儿？” “玩你妹，别没事找事！” “怕什么，玩完往街上一扔，她们还好意思报警不成。” 简舟眉头一皱，推开李安楠。 “哥，你冷静点，我害怕你下手重了不好收场！”李安楠在心里骂死了这群不会看眼色的小混混，非要在她哥心情不好的时候上赶着送人头，是觉得花花世界不够美好，已经看破红尘了吗，“要不，要不咱们还是等警察来了再说吧。” “没事，我有分寸。”简舟摆摆手，让李安楠退到巷子外面，又补了一句，“捂上耳朵，别偷看。” 李安楠欲哭无泪，只好蹲到巷子外面，听着混混们的惨叫当背景音，默默祈祷警察快些来。 其实她真的多虑了，简舟会用木柄打人，纯粹是因为穿着裙子行动不太方便而已，三下五除二把混混们收拾趴下，他径直走到被打的那人身边，问，“没事吧？” 那人擦着唇角的血抬起头，看到简舟的脸，顿时一愣。 简舟：“……陈牧？” 陈牧收敛了满身戾气，握住简舟伸过来扶他的手，借力站起来，一张脸被打成了猪头，却还有心情调侃简舟，“真是你，没想到大学霸还有这种爱好，我看到头像的时候还以为恰巧跟你长得像而已。” 简舟：“什么头像？” “跟我聊天时候用的头像啊，要不是看到头像，我也不会编个这么扯的故事坑你出来见面。”陈牧咧着受伤的嘴角笑道，“你说你平时老冷着一张脸，真看不出来是这种风格。” 简舟基本上已经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压着火又确认了一遍，“你就是那个‘小女孩’？” 要不是那‘小女孩’，自己也不会大晚上跑到酒吧来，也不会碰见沈郡，更不会一时冲动把人给强吻了！ 可恨陈牧那厮还满脸得意，“正是在下。” 确认完毕，简舟拎起碍事的裙摆，飞起一脚毫不留情朝陈牧踹过去，让他重新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冷冷地总结道，“找揍。” 第四十五章 警察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一漂亮少女将人按在地上往死里揍的奇观，周围还东倒西歪躺着一圈被打到爬不起来，鼻青脸肿喊着‘警察同志快来救我’的、疑似混混的青年。 李安楠见状赶紧解释，“警察叔叔你别听他们胡说，警是我报的，我哥是见义勇为！” “你哥是哪个？”年轻的小警察环视一圈，问，“现在被揍的那个？” 李安楠艰难开口：“……揍、揍人的那个。” 小警察挠挠头，“啊？这姑娘叫挽歌是吧，身手不错啊，不好意思我刚才听错了，我还以为你说你哥。” 陈牧被打之余居然还能笑出声来：“噗哈哈，这名字不错，很衬你，挽歌小姐姐。” 简舟看到警察过来，终于压了压心里的火气，不再揍人，整理好衣服走过来，对警察说，“您没听错，我是她哥。” “这、这样啊。”以前只听说过女装大佬，没想到见着活的了！小警察按耐住自己想要拍照合影留念的冲动，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问，“那你们到底谁是受害者？” 简舟面不改色指了指半分钟前还在被自己猛揍的陈牧：“他。” 陈牧扶着墙颤颤巍巍站起来，“如假包换，就是我。” 说完又指指周围躺了一圈的人，“我从他们那借过钱，已经还清了，今天不小心碰上，他们狮子大开口，想讨点利息。” 小警察看了眼简舟，问陈牧：“他们一伙的？” 陈牧耸肩，答：“哦，他救了我，见义勇为。” 小警察看着陈牧一脸惨不忍睹的伤，安慰道：“你不要害怕，有什么事，受了什么威胁，直说就可以，我们警方会保证你的安全。” 陈牧笑道：“真没有，我们刚才就是闲着没事切磋一下，您不要误会。” 说着还过来揽住简舟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是吧，朋友。” 简舟在警察面前冷冷将陈牧甩到一边：“不是，滚。” 小警察：“……”这活没法干了！ 小警察无话可说，只感觉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出警充满了奇遇，还好他刚上任不久，也不用处理这些事，只是跑个腿，把相关人等都带回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李安楠有些不安：“不是警察哥哥在的那个派出所啊。” “嗯。”简舟倒很平静，轻车熟路走进办事大厅，“不在一个辖区。” “那怎么办，咱们会有麻烦吗？” 简舟本想说没有，可看到大厅里值班的警察，他面色一沉，说，“会。” 李安楠顺着简舟的目光望过去，见办公桌前坐着的警察是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神情很严肃，一看就是正直到眼里容不下一颗沙子的类型。 李安楠问：“哥，你认识这个警察？” 简舟有些烦躁地收回目光，淡淡道：“一个自认为很有正义感的傻x。” 李安楠：“傻什么？” 简舟：“没什么。” 李安楠颇为不可思议：“哥，你刚才居然骂人了！” 简舟：“我不骂人。” 李安楠迅速get到了她哥的潜台词：“综上所述，他不是人？” 陈牧一瘸一拐从后面凑过来，挤到两人中间，“你兄妹俩在这说相声呢，想笑死我继承我的高利贷？” 李安楠一个白眼翻过去：“你个骗子没有话语权！” “彼此彼此。”陈牧痞痞一笑，拿手指头戳李安楠脑袋，“拿你哥的照片做头像忽悠人，你个照骗。” 李安楠瞬间蔫儿了，默默挪到他哥一米以外的安全距离。 谈笑间，小警察已经把那几个打陈牧的混混也押了进来，冲国字脸警察敬礼：“杨义前辈，所有相关人员都已带到。” 杨义略一点头，对小警察道：“辛苦了。” 他打开笔录本，抬起头用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严厉地开口：“哪位是报案人，先过来做一下笔录，其他人，靠着左边的墙站一排，双手抱头蹲下！” 猛然抬高的声音让李安楠一个哆嗦，拽着简舟衣角往他身后躲，吓得眼眶都红了：“哥，我害怕。” “没事。”简舟轻叹，抬步走到杨义面前，拉开椅子坦然坐下，说，“是我报的警。” 杨义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着简舟，问：“男生？” 看简舟点头，杨义不赞同地摇头，神情难掩厌恶，“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真不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东西，好好一个男孩子打扮成这样。” 简舟用同样的神情回敬杨义，冷笑道，“关你屁事。” 杨义脸色顿时不太好看了，用碳素笔在桌上敲了两下，问：“叫什么名字？” “简舟。” 杨义本想在笔录本上写字的手一顿，抬头重复道：“简舟？” 简舟神色平淡，“嗯。” “是你……”杨义面色复杂地盯了简舟半晌，最终勾了勾唇，言语中充满讽刺意味，“你活的倒挺多姿多彩。” 简舟微微抬头，眉眼冷傲，要是沈郡看到，准知道这小猫咪又炸毛了，“活的是不错，失望吗？” 杨义冷哼，“人在做天在看，把自己朋友推下楼，就算法律拿你没办法，我也不信你晚上能睡得安稳。” 听完这句话，简舟眼中彻底结了冰，孟方亭自杀之后，他确实很长时间睡不着觉，甚至严重到要去看心理医生，说起来，倒要‘感谢’杨义。 杨义此人，不能否认，他是位在岗位上尽心尽责二十几年的老民警，办案一丝不苟，正义感十足，口碑颇为不错。 而就是这份正义感，当初逼得简舟险些崩溃，原因很简单，杨义不相信孟方亭是自杀，所以，当时同在天台的简舟成为了他的第一嫌疑人。 老民警审问犯人自然很有经验，同一段情节翻来覆去地让对方重复，简舟那时候还不到十岁，亲眼目睹了朋友的死亡，却被迫一遍又一遍描述当时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回忆孟方舟跳楼的画面，语言间难免颠三倒四，前后矛盾。 杨义却因此认定了自己的判断，认定简舟是和孟方亭在天台打架，失手将对方推下了楼，且遗憾于找不到证据，遗憾于简舟年龄太小，轻轻松松就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可他的怀疑给了孟方亭绝望中的父母一个出口，与其去承认自己对于孩子的关心不够，去怨恨自己，他们更愿意相信孩子是被别人害死的。 曾经欺负过孟方亭的同学也是一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一怀疑，心安理得地相信人不是被他们毫无底线的恶作剧逼死的，然后作为正义的一方谴责简舟这个杀人犯。 那件事中，似乎最终所有人都找到了出路，唯独把简舟所有的路堵死。 一夕之间，孟方亭生前唯一的朋友，唯一与他站在一起的人，唯一对他笑，对他好，给过他温暖的人，成为了千夫所指的杀人犯。 ※※※※※※※※※※※※※※※※※※※※ 哈哈哈，看来我真的更太慢，你们都忘记陈牧是谁啦，指路二十二章，一中校霸，和模范生苏李打架的小帅哥就是陈牧啦，后面还会有他们两个的剧情呦~ 第四十六章 酒吧中，完成任务的沈郡趁着自己暗地制造的小混乱，偷偷溜出后门，动作敏捷地甩掉身后跟踪他的尾巴，闪身没入黑暗的小巷中。 半小时后，跟酒吧街隔了将近六千米的十字路口处，一辆黑色小轿车减速经过沈郡身边，车窗落下，里面戴着墨镜的男人探出头来，说：“上车。” 不等轿车停下，沈郡便拉开车门迅速跳进车内，墨镜男吹了个口哨，一脚油门混入川流不息的车中。 墨镜男哼着小曲，开了一段路，才问：“东西搞到了？” 沈郡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型录音笔往墨镜男脑袋上扔，没好气地说，“拿去，下次这种事别来找我，你们刑侦支队没人了吗？” 墨镜男揉揉脑袋，也不生气，笑道，“我手底下那群人，哪能跟你这警校四年总成绩年年稳居第一的人比，这种事不找你找谁？” “爱找谁找谁。”沈郡到现在联系不上简舟，电话打了二十几个都没人接，正烦躁地想原地爆炸，“下个路口把我放下，大晚上戴墨镜开车，你自己往西天开吧，我就不奉陪了。” “啧，这么大火气，不就是让你牺牲色相套点情报嘛，给你这单身狗点福利你还不乐意了。”墨镜下明亮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男人将车开到路边停下，点了根烟。 “这么好的福利你下次还是自己留着享受吧。” “那不成。”墨镜男慢悠悠吐出一口烟雾，情不自禁勾起的唇角透露出主人心中的甜情蜜意，“沾了别人的香水，我们家那位不让上床了怎么办。” 沈郡感觉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愤愤道：“……秀恩爱死得快。” 他拽过自己的衣领闻了闻，随即嫌弃地皱眉，心里想的全是：死了死了，今晚上不了床了！不对，至少一周！不对，至少一个月！不对……死了死了，今年上不了床了！ 沈郡泄气的想，简舟会不会一气之下已经搬回爷爷家了？会不会以后都不理他了？会不会…… 他越想越觉得心慌，决定赶紧回家看看小朋友回去了没。 见沈郡想下车，墨镜男连忙把车门一锁，说，“老同学，那么久不见了，好歹叙叙旧再走。” “有话直说，我现在没心情和你叙旧。” “好吧。”墨镜男无奈道，“其实是师父让我问问你，真的不打算干刑侦？他觉得你在派出所混日子实在太大材小用了。” 沈郡果断拒绝，“不干，我爸那些生意早晚得扔给我，派出所我都待不了几年。” “你这人真是……一点英雄主义都没有，满脑子商人思想。” 沈郡挑眉，“刑大队长，告诉你一个我干基层多年悟出来的道理——如果说，国家是一座房子，那警察就是其中一道门，可你别忘了，组成这房子的每一块砖，也都是英雄，缺一不可，各行各业都需要英雄，各行各业也都有英雄。” 墨镜男露出赞同的表情，觉得有些道理，刚要感叹两句，就听沈郡继续说：“当然，我除外，我不想干刑警纯粹是惜命。” “因为我，只想做一个人的英雄。”沈郡笑着低头，指尖轻抚被简舟吻过的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和萦绕心头的奶糖香气，“我就是他的房子，是门，也是砖，所以我必须要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不能选择这么危险的工作，让他整日提心吊胆，算是有点自私吧。” 墨镜男听得目瞪口呆，“……真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咱们警校公认的沈直男，想当初能把人家女孩子送的情书当成挑战书的传奇人物，居然也有今天。” 沈郡笑笑，晃晃从上车起就拿在手里把玩的玻璃小瓶，果断往墨镜男身上喷了几下，使坏成功后心情稍微舒畅了点，得意道，“女士香水，刚那美女死活要塞给我，留着给你家那位好好解释吧。” 说完便下了车，火急火燎往家赶，打开门，却黑漆漆空无一人，心中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沉沉地往下坠。 好在才坠了一半，手机上就收到了来自简舟的微信。 ……只有一个定位？ 李安楠蹲在派出所墙边，拿着简舟手机在对话框上打了字又删，删了字又打，最终决定什么也不说，直接一个定位甩过去，比较符合她哥高冷的人设。 陈牧抱着脑袋蹲在李安楠旁边，感受到简舟和值班警察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凑过来坏笑着问：“以你对你哥的了解，他会不会直接在警察局和警察干架？” “我怎么知道！”李安楠用手背揉揉发红的眼睛，又生气又委屈地瞪陈牧，“都是你害的！” “哎，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哭上了。”陈牧最受不了女孩子哭哭啼啼，赶紧往旁边挪远几步，抬手结结实实在李安楠脑门上弹了一下，嫌弃道，“刚才骂我的时候不还挺彪悍的嘛，这会儿怎么就怂成兔子了，怕什么怕，天塌下来也是我这高个儿的顶着，砸不死你。” 李安楠反手还给陈牧一巴掌，说：“我哥最近脾气好多了，应该不会打起来吧。” 陈牧指着自己被打肿的脸，问：“这叫脾气好多了？那他脾气不好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引起了杨义的注意，他往陈牧这边看了一眼，训斥道：“这里是派出所，都安静！” 简舟皱着眉头捂住耳朵，问：“我们可以走了吗？” “走？”杨义说，“聚众斗殴这种恶劣的行为，是你想走就走的？想走就打电话让家里人来领，不然就老实待着。” 简舟真是快被气笑了，李安楠用胳膊碰碰陈牧，说：“完了完了，要打起来了，我哥要是揍人你赶紧过去拦住他！” 不等陈牧回答，简舟猛然站起身，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的噪音让所有人一个激灵，众目睽睽之下，他携着一身低气压，走到警务台，拿起上面的公用电话，拨通了12345热线电话，用清冷的声音说：“你好，我要投诉静安区派出所民警杨义。” 在电话中说过几句话之后，他看向杨义，扬眉道：“麻烦说一下警号。” “……” 整个派出所大厅一片安静。 陈牧：“……看不出来你哥真是个文明人。” 李安楠：“……那、那是。” 从派出所走出来的时候，李安楠真心崇拜她哥。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雪花晶莹剔透，像是白色的细沙飘散在空中，点缀着朦胧夜色，很美，可惜简舟却没有心情欣赏。 他随手塞了块糖在嘴里，甜甜的奶糖并没有化开心中的烦闷，反倒泛起苦来。 每次回忆起过去的事情，都不会太愉快，简舟努力调节着自己低落的情绪，一言不发往前走，最终在看见昏黄路灯下快步向自己走来的那个人时，顿住了脚步。 是沈郡。 他穿着件灰白两色毛线针织的毛衣和素色长裤，简洁又居家，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温柔，在这场十一月的初雪中，沈郡扬唇的弧度、眼中的笑以及黑发上融化的雪花，都很暖。 简呼吸一窒，心漏跳了几拍。 之前因为这份感情所有的慌乱与迷茫，都在看见沈郡的这一刻，变得不再重要了。 被坏情绪折磨到精疲力尽的简舟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想抱一抱眼前这个人，或者让这个人抱一抱他。 简舟心中难以克制地雀跃起来，他拎着碍事的裙子几步跑到沈郡面前，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抱住了对方，唇角止不住上扬，也不知道自己在傻乐个什么。 沈郡混乱的情绪也同样因为简舟一个毫无芥蒂的，甚至比以前更加亲昵的拥抱抚平，他们默契地在雪中相拥，谁都没有提起那个吻，却都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己心之所属。 简舟抱了沈郡一会儿，直到晚风中被吹凉的身体恢复温暖，口中的奶糖也再次变得香甜，他才松开双手，退后一步，抬起漂亮的桃花眼，神情严肃的开口，“问你一个问题。” 简舟默默攥紧拳头缓解心中的紧张，勉强用平静的声音问：“你之前说自己是直男，很直，特别直……现在还直吗？” 第四十七章 连沈郡自己都觉得惊讶，和简舟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段经历，每一个无关痛痒的小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无论是最初在夜幕下的相遇、在校园中的大打出手、在龙哥办公室一起挨的骂，还是看过的电影、打过的游戏、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菜和最甜的蛋糕，沈郡都记得。 他自然也记得这句话。 那个时候，沈郡深信简舟喜欢自己，也深信自己很直，还大言不惭地告诉徐阳阳自己对小朋友没兴趣。 所以当简舟上衣脱了一半，小心翼翼问自己是不是对同性有感觉的时候，他几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当初那语气无比坚定的回答不断在脑海中响起，沈郡有些想笑，但面对简舟紧张而又期待的目光，他还是努力收起笑容，模仿着当时的表情开口，“哥很直，非常直，特别直。” 说完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抬手揉脸，抱怨道，“脸疼。” 简舟一颗心被沈郡两句话就折腾地忽上忽下，佯作生气去捏沈郡的脸，眼中却藏不住笑意，“活该。” 如果不是李安楠和陈牧这两个发光发热的电灯泡跟了过来，沈郡很想低头去吻简舟的眼睛。 “电视剧上正义的警察都是案件解决之后才出现，居然是真的。”李安楠经过派出所一夜游，还没来得及从惊吓中恢复活力，就见他哥明目张胆抱着人警察哥哥不撒手，顿时冲到陈牧面前，转身倒着走路，试图挡住他的视线。 “我不瞎。”陈牧比划了一下李安楠才到自己下巴的身高，“小矮子。” “你！”李安楠最恨被人笑矮，可惜她哥正忙着谈情说爱没空给她撑腰，只好没什么气势地威胁人，“你、你要敢在学校乱说，信不信我让你变小瞎子。” “不信。”陈牧戳着李安楠脑门让她离自己远点，不屑道，“我陈牧是那种乱嚼朋友舌根的人？” 李安楠：“朋友？你和我哥？” “呸、口误。”陈牧有些别扭地否认，说，“看你哥帮我的份上，给他个忠告，小心姓苏的，你哥得罪他两次，他不报复简直有鬼了。” “校长办公室被我哥踹的那个？”李安楠也是一中学生，自然熟知简舟各种小道消息，因此有些疑惑的问，“怎么是两次呢？” “我怎么知道。”陈牧只是听到些传言，具体什么情况他没兴趣知道，更懒得打听，提醒李安楠之后便抄着口袋往另一个方向走，头也不回地摆摆手。 陈牧这人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身上总带着点痞气，可此时看他的背影，脊背却挺直，像是宁折不屈的白杨树。 李安楠把这话传达给简舟的时候，简舟本人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模范生第二次，好在李安楠人脉够广，在几个姐妹群里打听一圈，终于得知了真相。 晚上一番折腾让简舟有些累，回家脱了鞋就懒洋洋往床上一趴，跟李安楠聊微信。 据李安楠打听来的消息，问题出在前几天简舟答应龙哥拍的校园宣传片，听说本来模范生也在备选名单里，后来剧本设计好发现多一个人，就把他去掉了。 【简舟】……跟我有关系？ 【李安楠】可能他有被迫害妄想症吧，觉得你把他挤掉了。 【简舟】…… 人从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李安楠】哥，你真的答应拍宣传片了？你要是被龙哥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简舟】嗯。 剧本简舟看过了，还挺励志的，而且需要他拍的地方很简单，也不用表演，拍几段练习跆拳道的场景就可以。 虽说按简舟原本的性子，站着不动拍张照片他都未必答应，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被沈郡灌了太多鸡汤，他竟然觉得如果这短片能给看到它的人一些鼓励，那也挺好的。 浴室里沈郡洗澡的水声哗哗作响，简舟打了个哈欠，把手机一扔，闭上眼睛休息，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等到沈郡擦着头发出来，听到浴室的开门声，他才被惊醒，不太情愿的睁开眼睛，随手拽过一个枕头扔给沈郡，“别过来，自己打地铺。” 沈郡：“……”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地铺它不会迟到，更不会缺席！ 沈郡立刻认怂，“我今天真的只是执行任务，真的，我对天发誓。” “我相信。”简舟宽宏大量的点点头，然后冷酷无情地回答，“可是我讨厌香水味。” 沈郡早有准备，“我都洗干净了，没有香水味。” “想起来就烦。”简舟冷冷道，“等我忘了再说。” 沈郡对于一个天才说‘忘’感到深深的绝望，试探地问，“我听龙哥说你记忆力很好，过目不忘？” “一般，我只有数理化比较好。”简舟面无表情地说，“记忆力不太行，幼儿园背过的东西基本已经记不住了。” 沈郡：“……”要死了！ 眼见着沈郡一张脸快苦成了苦瓜，简舟忍不住低笑，“骗你的。” 他从床上起身，走过去背对着沈郡，指指裙子上的拉链，“帮我拉一下，我够不到。” 简舟本来是想让沈郡稍微把拉链往下拉一点，到他自己背过手能够到的位置就可以，然而伴随着一拉链划开、流畅至极的声音，丝绸质感的连衣裙瞬间顺着他的肩膀滑到了地上。 沈郡脑袋轰的一声炸开。 仿佛慢放一般，红色的丝绸在他眼前猛然滑下，一点点露出简舟白皙而优美的背，纤细的腰以及修长的双腿，像是被缓缓拆开的精致礼物。 简舟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飞快的拽起裙子挡住身体，转身看着沈郡，脸红的快要跟衣服融为一体，清澈的眼中满是惊慌。 沈郡，“……” 沈郡，“我不是故意的。” 简舟抿着唇退后半步，下意识拽紧了衣服，沉默好半天才艰难开口，“我、我还没成年……我爸说成年之前不能那、那个……” 说完不等沈郡回答，埋着头冲进浴室，浴室门被狠狠拍上的声音让沈郡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听懂了简舟刚才的话。 ……现在的小朋友们脑子里整天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沈郡脸有点烧，走到浴室门口敲敲门，想要解释。 还没开口，就听见‘咔嚓’一声，浴室门被简舟在里面锁死了。 沈郡：“……” 沈郡：“……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想！” 第四十八章 为了力证自己的清白，沈郡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打地铺。 简舟蒙着被子窝在床上，等到脸上的热度逐渐恢复正常，才终于探了探脑袋，慢吞吞从棉被中露出明亮的眼睛，偷偷望向沈郡。 在床头灯柔和而微弱的灯光下，他只能看到沈郡模糊的轮廓，这种遥远又不太真切的感觉，让简舟很不喜欢。 “沈郡。”简舟小声问，“你睡了吗？” “嗯？”沈郡正处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简舟的声音，习惯性侧身想要揽他，可惜伸出手却只摸到奶茶暖洋洋的金毛。 沈郡迷迷糊糊中并没有感觉哪里不对，闭着眼把奶茶揽到怀里，然后顺手揉了揉它的脑袋，用睡梦中略有些低沉沙哑的嗓音问，“没睡，怎么了？” 简舟：“……”快来看傻子。 “沈郡。”简舟只好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问，“你冷不冷？” 有了之前的一场乌龙，简舟实在不好意思直说让沈郡回床上来睡，犹豫好久，才红着脸开口，“……我有点冷。” 话音刚落，就见沈郡闭着眼摸索半天，摸到空调遥控器之后，非常体贴的把温度调高了两度。 简舟：“……” 简舟一瞬间气的很想打人，并且立刻付诸于行动，从床上寻找有没有趁手的东西扔过去当凶器。 无奈沈郡的床真的非常简单，除了必备的床上用品之外什么都没有，唯一就枕边摆着个金毛狗狗的毛绒玩具，看起来又丑又萌。 简舟每次看到都忍不住嫌弃沈郡的审美，偏这人还宝贝似的整日摆在床头。 简舟原本抓过金毛狗狗是想直接砸到沈郡头上去，可是拿到手里之后，在黑暗的环境下，看着竟有几分眼熟。 简舟努力地想了想。 想了很久，他才隐约想起自己喝醉酒那天发生的某些片段，想起自己蹲在抓娃娃机旁边耍赖不肯走的模样，想起自己抓到一只毛绒玩具就开心地举到沈郡面前问好不好看，想起自己硬把毛绒玩具送给沈郡，还指着自己傻傻地说‘这个也送你’。 简舟猜，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很开心，也是真的很想把自己送给沈郡。 他并不是真的喜欢抓娃娃，只是不喜欢小时候总站在一边看别的孩子抓，看自己形单影只，看别人三五成群。 其实他心里真正想说，却又不敢说出口的话是：你看，我都把自己送给你了，你能不能稍微喜欢我一点，能不能偶尔陪陪我，能不能……也把你送给我？ 他没有希望过谁能永远陪着自己，可认识沈郡之后，就有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简舟对沈郡有了期待，有了奢望了，有了小情绪，有了很多他一直以为不需要有的感觉。 简舟垂眸看着手中的玩具，眼底泛起笑意，心间被暖流趟过，变得柔软而熨帖，他轻手轻脚走过去，把奶茶解救出来，抱回它和小馒头的窝，然后自己窝到沈郡身边躺着。 沈郡看起来睡得正熟，简舟屏住呼吸观察了一会儿，终于确信了自己的小动作不会被发现，便大着胆子飞快地在沈郡唇上碰了一下。 简单生涩到连吻都算不上，但简舟还是觉得比偷吃了蛋糕和奶糖甜一百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低声说，“晚安。” 下一秒，简舟突然感觉到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紧接着，额头便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沈郡含笑的声音近在咫尺，“小朋友，这个才叫晚安吻。” 干坏事当场被抓包，简舟脸一红，恼羞成怒地瞪他，“你装睡？” 沈郡表示自己很无辜，“没有啊。” “那你什么时候醒的？” 沈郡指了指嘴唇，“可能是被小王子吻醒的吧。” 简舟：“……”这天没法聊了！ 眼见简舟又把自己埋到被子里装鸵鸟，沈郡赶紧把人捞出来，无奈又好笑，“也不怕闷着。” 沈郡问：“睡不着？” “嗯。”简舟点头，“在想事。” “想什么？” 沈郡随口问，然后就听到简舟用很小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狠狠砸在自己心上，“想早恋。” “……”沈郡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要是不配合某个小朋友早恋，会不会被打死？” 简舟本来还觉得很不好意思，被沈郡这一打岔，心里那点小别扭顿时没了，他凶巴巴地威胁，“会，死很惨那种。” 沈郡觉得简舟这红着脸装凶的样子很是可爱，忍不住逗他，“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所以……” 简舟心脏发紧，皱着眉头问，“所以，不谈？” “所以，子可能没谈过恋爱吧。”沈郡的声音即使在开玩笑时也听起来温柔而深情，何况此时就响起在简舟耳边，“谈恋爱吗，小朋友？” 简舟听得心里酥酥麻麻，脑袋里被搅成了浆糊，用仅剩不多的理智回答，“谈。” 沈郡笑着揉了揉简舟脑袋，问，“有没有想过跟我谈恋爱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简舟愣了愣，在这么个暧昧的气氛之下，不可抑制地想歪了，“我、我爸说……” 沈郡用最快的速度捂住简舟嘴巴，“可以了，闭嘴，我不是说这个！我发现你这个小朋友思想很有问题！” 简舟觉得很委屈，这可是他浪费时间看了好几部青春爱情疼痛片得来的经验，谁知道沈郡为什么总不按套路出牌，跟电视上演的完全不一样！ “我想说的是，你知不知道社会上很多人其实并不能理解我们这种感情？”沈郡叹了口气，说，“或许有人会骂你，会说很难听的话，会孤立你，而且你的父母也未必会接受，这些，你有没有想过？” 简舟安静片刻，并没有回答，反问，“这个就是你之前一直不敢跟我表白的原因吗？” “……”沈郡有些惊讶，“你知道我之前喜欢你？” “现在知道了。”简舟之前当然不知道，不过现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再回想沈郡之前的种种，猜都能猜出来，“你当我傻？” 沈郡：“傻，傻死了。” 简舟踹沈郡一脚，“你傻。” 沈郡不怕死的捏简舟脸蛋，笑道，“这么容易就被我拐来了，还说不傻？” 简舟一巴掌拍开沈郡的手，冷酷道，“扶贫。” 顿了顿，又说，“你说的事我知道，不过没事，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黑暗中，简舟的眼睛依旧明亮而清澈，沈郡心中所有的顾虑，在看到简舟那坚定又无畏的目光时，都烟消云散，他笑了笑，低声道，“嗯，我不怕。” 你也不要怕，因为我会保护好你。 ※※※※※※※※※※※※※※※※※※※※ 看到这么多可爱的留言，感觉加班都有动力了~(*^▽^*) 第四十九章 清晨升起的薄雾给校园笼罩了一层朦胧美感，本就安静的周末显得愈发冷清，沈郡和简舟并肩走在一中林荫小道上，身边几乎没什么学生经过。 沈郡挂断手机，看了看腕表，说：“龙哥说宣传片要拍外景，等雾散了才行，时间还早，先去食堂吃个饭？” “嗯。”通常来说，学校这个地方，总不会带给简舟太好的心情，他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感觉到沈郡的手背不经意间蹭过自己的手背，便悄悄将那只手逮住了，握在掌心里。 简舟把脸瞥向一边，看着远处，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其实他心跳的有点快，明明以前也不是没握过沈郡的手，可牵手却是完全不同的体验，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有点紧张也有点开心，有点害羞却又很甜蜜，简舟很快被这些小情绪折腾地招架不住，小心翼翼想要把手偷偷抽回来。 可惜沈郡这人特别不懂得善解人意，紧紧抓着简舟想要逃跑的手不松开，甚至变本加厉地将手指挤过简舟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然后还嫌简舟脸不够红似的，晃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学着简舟以前说过的话，故意逗他，“小朋友，免费给你当暖手宝还不乐意了？” “闭嘴。”简舟忍住想揍人的冲动，看在暖手宝功效还算不错的份上，最终只轻轻踹了沈郡一脚。 沈郡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握起来算不上多舒服，也不够柔软，但温暖倒是真的，以至于简舟没舍得松手，心里隐约希望眼前的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走了一会儿，沈郡突然轻笑着感叹，“年轻真好。” 他指了一个方向，对简舟说，“看那边。” 透过朦胧的薄雾，简舟只远远瞧见一男一女两个人影，藏在大树后面，不知在做什么。 简舟看过的那几部青春爱情片没拍过这个场景，这题明显超纲了，他猜不出来，便问沈郡，“他们在干什么？” 沈郡问：“想知道？” 简舟心说，也不是很想知道，跟我又没关系，但沈郡既然问了，他还是很给面子的配合，“想。” 话音未落，简舟就被沈郡拽到树后面去了。 沈郡吻过来的时候，简舟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都是懵的。 “闭眼，小笨蛋。”虽然简舟懵懵的样子真的很可爱，但被小朋友纯洁的眼睛望着，沈郡实在很有负罪感。 好在简舟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沈郡低头吻住简舟因为紧张而紧抿着的唇，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即便是在寒冷的冬日，依旧使人心中升起一股燥热与渴望，让沈郡情不自禁的想要加深这个吻。 沈郡知道对于简舟来说，吻的定义就仅仅停留在嘴唇碰嘴唇而已，所以他抬手扣住简舟的后脑勺，温柔而耐心地引导着他家小朋友，去体会真正的吻。 简舟感觉自己被吻地浑身滚烫，他靠在树干上，脑袋里从不停地炸烟花到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只本能的伸出双手抱住沈郡。 简舟的反应无疑非常青涩，也有些笨拙，可沈郡心里却喜欢的要命，很久才恋恋不舍离开简舟柔软的唇，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轻声问，“现在知道了？” 简舟罢工的小脑袋好久才反应过来，沈郡是在身体力行地解释那两个人藏在树***什么。 沈郡又问：“喜欢吗？” “……一般。”简舟嘴硬，明明连脖颈都透着红，却偏要装出一副嫌弃的模样推开沈郡，好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吓我一跳，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沈郡失笑，“那下次接吻要先打报告吗？” 简舟：“……” “走了走了，吃饭去。”沈郡根据多年养猫心得，见好就收，重新握起简舟的手，拽着他往食堂走，问，“想吃什么？” 简舟想起了几个月前和沈郡在食堂的第一次相遇，说：“不加番茄的番茄炒蛋？” 那时候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很讨人嫌的，拿着他的卡买了一份番茄炒蛋的人，会如此强势地闯入他现在的生活，参与他未来的人生，而且，他很感谢这个人的闯入。 “简舟同学，你也太不会享受生活了。”沈郡开玩笑道，“是不加辣椒的辣椒炒肉不好吃，还是不加土豆的土豆炖鸡不诱人，一盘炒鸡蛋有什么好吃的？走，让你看看哥上学的时候过的都是什么神仙生活。” 这点倒不是沈郡吹，他的确是个很会享受生活的人，单从吃上来说，他在一中上学的时候，食堂里所有值得一吃的菜他都能熟记于心。 可惜吃的是早餐，限制了沈郡的发挥，只简单买了几道小菜，何况简舟太挑食，能符合他要求的菜也不多。 两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简舟吃饭的时候总是规规矩矩吃着自己餐盘里的东西，也不怎么说话，沈郡坐在对面撑着脑袋看他，看了一会儿，便坏心眼地去抢简舟想吃的菜。 简舟：“……”现在这人是自己男朋友了，不能打死。 简舟压着性子瞪沈郡一眼，“找死？” 沈郡赶紧从自己餐盘中夹了一小块绿豆糕递到简舟唇边，“尝尝看，这个应该很合你的胃口。” 简舟勉为其难尝了尝，表示还算可以。 沈郡把剩下的几块绿豆糕都夹到简舟盘子里，问，“你有没有发现我餐盘里你喜欢吃的菜比较多？” 简舟一愣，发现确实如此。 沈郡继续说：“我故意的。” 简舟：“……”自己男朋友也是可以打死的吧？ 其实沈郡有点冤，他并不是故意逗简舟，只是发现简舟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喜不喜欢，都只吃自己盘子里的菜，觉得有些心疼。 当然，作为餐桌礼仪来讲，这么做是必须的，可沈郡想，在他面前，简舟不需要这样，他希望他家小朋友能活的更自在一些，想说什么就说，想吃什么就吃，想做什么就做。 沈郡把餐盘向简舟推了推，“不是有句老话说，别人盘子里的饭最香吗，你想吃什么就自己夹，不用不好意思。” 简舟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动筷子，毕竟他从小就被教育不能碰别人盘子里的菜，长这么大也从来没从别人盘子里夹过菜，他有些疑惑，问：“可以吗？” “别人面前不可以，礼仪该讲还是要讲的。”沈郡笑笑，说，“不过在我这里可以，毕竟我们是恋人，总要给对方开通所有的特权，不是吗？” ※※※※※※※※※※※※※※※※※※※※ 别忘了看上一章呦~ 第五十章 开始拍宣传片之前，来参加拍摄的人被召集到小礼堂开了个会，由于在读学生和毕业生分了两排坐，沈郡只好坐在简舟身后的位置。 校长主任轮番上台发言，简舟觉得无聊，实在不明白拍个宣传片有什么可说的，而且看起来好像还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的样子，出于礼貌，简舟开始还勉强听了一会儿，等到副校长上台，他便果断趴在桌上，打算先睡一觉再说。 倒不是记仇，只是看这副校长的脸，简舟难免会想起来前一阵子被冤枉的事，心里膈应。 趴下没多久，一个小纸团突然砸在简舟脑袋上，然后弹到桌子上滚了两圈。 简舟打开看了看，是沈郡的字：别睡，外面冷，会感冒。 简舟没跟人传过小纸条，自然也不知道上课传小纸条的乐趣根本不在于纸上写了什么，而在于老师眼皮子底下扔过来砸过去，这种你来我往的乐趣，所以他看过之后就扔在桌子上不管了。 沈郡早有预料，锲而不舍地往简舟桌子上砸小纸条，大有收不到回复就砸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纸条上写的内容全都是类似‘中午吃什么’的废话，简舟本来懒得理他，但害怕自己桌子上被砸成小垃圾山，只好随便回了一张，身体后倾，在桌子底下偷偷给沈郡递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没看见，沈郡没有接，简舟耐心耗尽，正要把手收回来，小拇指却猝不及防被沈郡勾住了。 简舟回头看他，见他一脸阴谋得逞的笑。 “……幼稚。”两人的小拇指轻轻勾在一起，不需要用力就能把手抽回来，可简舟嘴上嫌弃，却依旧任由沈郡勾着，他看向讲台，目不斜视地认真听讲，唇角却越扬越高，压都压不住，简直傻得冒泡。 简舟忧心忡忡地想，糟糕了，傻气会传染，他以后要变傻了。 讲台上副校长还在滔滔不绝地演讲，沈郡拿走简舟手里的纸团，又在他掌心塞了一个更大的纸团。 简舟拿过来打开，发现里面包着一颗奶糖，纸上则全是对副校长的吐槽。 他好烦。 废话真多。 还没讲完？ 吃颗糖压压惊。 简舟低头憋笑，拿起笔学着沈郡的风格，在每一句话后面回。 是烦。 特别多。 还没讲完！ 威力太大压不住。 简舟平生第一次干这种背地里吐槽别人的坏事，但不得不说，很爽。 沈郡看简舟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精神，悄悄松了一口气，小朋友估计自己意识不到，打他一踏进校园，满脸就写了三个大字，不高兴。 然后看见副校长之后又多加了三个大字，烦死了。 好在简舟其实很好哄，不高兴的时候很认真在不高兴，高兴的时候却也很认真在高兴，能立刻把烦人的东西都抛在脑后，真的是跟小朋友一样，既简单又纯粹。 简舟在学校难得心情好，以至于拍摄前在更衣室换跆拳道服时，与模范生苏李狭路相逢，吃了他一记眼刀，都没怎么把对方当回事。 “站住。”模范生把门一关，挡住简舟出去的路，将一摞照片甩到他的面前，问，“你前几天去酒吧了吧？” 模范生得意洋洋地冷哼，“早警告过你，敢惹我，这事儿完不了。” 简舟真心想不到居然有人能无聊到这个程度，不就踹了他一脚么，至于又是跟踪又是偷拍的，多大仇多大怨？ 他冷静地翻看着照片，确认没拍到李安楠，顿时放下心来，指着照片上穿女装的自己，“你说这是我？” 想象中简舟惊慌失措求自己原谅的场景并没有发生，模范生看着他这张冷冰冰高傲却又比自己好看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怒冲冲反问，“难道不是？死变态！” “是我。”简舟没怎么生气，把照片还给模范生，淡淡道，“但我不承认。” 模范生：“……”嗯？简舟怎么是这种耍无赖的风格？说好的高冷易怒活火山呢！ 模范生想自己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和金钱，牺牲自己零花钱顾人跟踪简舟，好不容易抓到点把柄，怎么也不能无功而返，宁可被凑一下去老师那里告状找他的茬也好啊！ 于是乎，模范生使出浑身解数，对简舟穿女装的行为进行了长达五分钟的人身攻击，语言怎么尖酸刻薄怎么来，十几年的语文功底几乎全都压在这一刻了。 然而简舟对此毫无波澜，甚至刷了会儿手机，听完只无情地给出一字评价，“哦。” 这一刻，模范生脑子里想到的竟然是，难怪我作文总也突破不了45分，原来这么没有感染力吗？继而想到自己为了提高作文成绩，夜夜挑灯夜读，却难求进步，甚至比不上简舟这种从来不上课的，顿时一股悲凉油然而生，心中悲愤难忍。 “我，骂的就是你，听不懂人话吗？”即便口干舌燥，模范生还是不甘心地做出最后努力，“生气是吧，生气就对了，骂你怎么了，有本事你打我啊！” 简舟真真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要求，稀奇之余，礼貌且平静的回应，“懒得打。” 模范生深感挫败，却还是不死心，“……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行了，我直接把照片给校长，看他怎么说。” “怎么说？说你是深夜尾随女孩偷拍的变态？”简舟随手系紧腰带，问，“我能出去了吗？” “……”模范生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心里气的要死，憋得脸都红了，最终愤愤的低吼，“你、你不要脸，明明就是你，你还不承认！” 简舟：“……”到底是谁不要脸啊？ 模范生吼完之后估计自己也觉得有点丢脸，撂下一句没什么气势的狠话，摔门跑了，“你给我等着！” 跑的时候还差点跟迎面往这边走的沈郡撞上，沈郡好心扶了他一把，说，“当心。” 模范生抬头一看，想起上次在校长办公室，这人说是简舟哥哥，还拆穿了自己的谎话，怼的他家秘书都节节败退，顿时更悲愤了，用力把沈郡推开，吼道，“少假惺惺了，滚开，不要脸！” 沈郡没认出这孩子就是上次冤枉简舟打人的苏李，莫名其妙被骂一顿也是很摸不着头脑了，一回头，就见简舟正倚在门口看着自己偷乐。 沈郡指指模范生跑走的方向，问，“你欺负人家了？” “没有。”简舟双手报臂，如实回答，“他让我打他，我拒绝了。” “……”沈郡猜这其中一定省略了许多曲折的过程，不过看他家小朋友心情不坏，肯定是没吃亏，便也不再深究，冲简舟招招手，“走吧，快到你了，拍摄去。” 第五十一章 拍摄的过程很顺利，宣传片整体时长也就十分钟左右，去掉学校景色和领导的各种镜头，最终分配在每个人身上也就十几秒。 沈郡拍了一段警察制服犯人的片段，简舟则是单纯的跆拳道表演，怎么炫酷怎么来。 饶是如此，等全部拍完，也已经六点多了。 沈郡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晚饭基本上是靠外卖解决，不过现在多了一个简舟，他又觉得总吃那些东西不太健康，还是得自己做饭才行。 回家路上刚好经过超市，沈郡估计了一下家里的余粮，发现需要再屯一波，谁叫他养了只小馋猫呢。 周末的超市里人很多，沈郡推着购物车走了一段，问简舟，“家里还有糖吗？” 简舟：“还剩很多。” 沈郡点头，然后从货架扫荡了几包糖扔进购物车里，又问，“小蛋糕还有没有？” 简舟：“有。” 沈郡继续点头，然后继续从货架扫荡了几盒蛋糕和点心扔进购物车。 简舟：“……”所以你问的意义是什么啊！ 从零食区走出来，购物车基本上就已经填满了一半，沈郡用手机翻着菜谱，和简舟讨论晚上做什么菜。 一个人做饭显得麻烦，两个人做饭却很有家的味道。 简舟经过不懈的努力，前几天终于获得了进入厨房的资格，不过除了替沈郡系个围裙，也没什么可做的。 简舟在厨房晃悠，一颗励志要做厨师的心总不甘寂寞，想要搞事情。 他凑到沈郡身边，问，“要帮忙洗碗吗？” 沈郡：“不用，再摔家里没碗了。” 简舟：“那我帮你洗菜？” 沈郡：“你前天洗菜的时候往里倒餐洗净别以为我没看见。” 现在想想，简舟上次做那盘辣椒炒猫粮的时候，已经算是厨艺巅峰了，至少没摔盘子，也没把辣椒带着根整个扔锅里。 至于放没放餐洗净，这个问题有点细思极恐，毕竟那么一盘怪味猫粮，放什么他都尝不出来，反正已经吃了，只能暗暗祈祷简舟那天忘记洗菜了吧。 简舟没什么底气地辩解道：“……失误。” “这可能是‘失误’这个词被黑的最惨的一次。”沈郡把盆里的菜洗干净，擦了擦手，按住简舟肩膀让他转向奶茶和小馒头的窝，“简大厨，看见你家嗷嗷待哺的小可爱了吗，能不能先去把它俩的晚餐搞定？” 简舟赖着不走，“我回来就喂过了。” 沈郡一边要做菜，一边还要防着简舟搞事情，说实话，很是心累。 他无奈的看了简舟一眼，走过去抱起简舟，将他放在身旁闲置的厨台坐着，“乖乖的，不许动。” 厨台稍微有些高，简舟坐在上面，脚碰不到地面，沈郡便趁机把他拖鞋没收了，不许简舟下地。 简舟双手撑在身后，晃着白白嫩嫩的脚，“拖鞋还我。” 沈郡去书架拿了本书递给简舟，“闲就看书。” 他家书架原本都是些推理小说，简舟搬来住之后，陆陆续续添了很多新书，不过沈郡都不需要特意分辨哪些是简舟的书，反正拿名字看不懂的给他准没错。 沈郡拿的是一本关于同分异构体的书籍，简舟打开看了两页，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异构体是很有趣没错，不过要看和什么比了，简舟拿余光偷偷瞥沈郡，见他正聚精会神做饭，便把书一放，想要溜下地。 “不许动。”沈郡头都没回，“地上凉。” 简舟只好乖乖坐着，书也没派上用场，沈郡做饭做了多久，简舟就看了多久，很神奇的是，他竟然不觉得无聊。 诱人的饭香在厨房里越来越浓，简舟本来不怎么饿，现在也被勾起了馋虫，他问，“还没好？” “差不多了。”沈郡从锅里夹了一块鸡肉让简舟尝，问，“淡吗，要不要再加点盐？” “有点。”简舟来了灵感，“加点糖试试？” “……”沈郡立刻加了点盐，翻炒两下关火出锅，将饭菜都端到客厅餐桌上远离简舟，生怕他忍不住搞个‘神来之笔’，撒半罐子糖进去。 等一切收拾妥当，他才回来接简舟。 刚才洗菜的时候，沈郡不小心洒了水在地上，浸湿了简舟的拖鞋，暂时没法穿，他走过去背对着简舟，说，“背你过去。” “……”简舟觉得自己一个有手有脚的男孩子要人背好像很尴尬，“不用，我自己过去。” 沈郡挑眉，回头看他，问，“害羞？” 这两个字的激将法在简舟面前几乎百试百灵，果然他没再废话，双手圈住沈郡脖子，用冷静的声音说，“背吧。” 人比人气死人，沈郡虽然不喜欢做饭，但在厨艺上却有一种无师自通的天分，简舟每次吃他做的饭都会不小心吃撑，捂着胃摊在沙发上不想动。 沈郡坐到简舟身边，顺手拿了袋薯片递给他。 简舟：“……”这是把他当成猪养了吗？ 要不是他低血糖，不怎么容易吃胖，真要给沈郡喂成小胖猪了。 电视上正播着新闻联播，简舟拿过遥控器换台换了一圈，总算找到个其他的节目，是个娱乐访谈节目，虽然他没什么兴趣，但总比新闻强点。 被采访的女明星名字叫肖晗君，看起来三十出头，模样生的俏丽明媚，性格非常开朗。 沈郡指着电视上的人，说，“我妈。” 简舟一愣，仔细看看，模样倒确实和沈郡有几分相似，“这么年轻？” “四十多了，保养得好。”沈郡毫不犹豫给自己老妈拆台，“一年去八百次美容院，面膜连起来能绕地球三圈。” 电视上，年轻的主持人正带着职业假笑，给肖晗君挖坑，“晗君姐，我们都知道哈，在《惊喜闯进门》这部影片中呢，您跟咱们新晋的国民校花曲瑶搭档，饰演了一对婆媳，那不知道在现实生活中，您喜不喜欢这样的儿媳妇呢？有没有考虑过介绍给您儿子呀？” 肖晗君微微一笑，打趣道，“那当然啦，我儿子的名片我都是批量生产的，见人就发，遍地撒网，重点捞鱼嘛，我儿子啊，就你们现在说的那种，什么钢铁直男，能给我领回来个人就算他超常发挥了。” 沈郡：“……” 简舟觉得，就相互拆台这点来说，两人绝对是亲母子。 主持人挖坑不成，又问，“那不知道晗君姐，您对儿媳妇都有哪些要求呢？” “要求算不上，不过我个人呢，还是希望我儿子找个贤惠点的女孩子吧。”肖晗君说，“最好是年龄跟他差不多，会做饭，比较温柔的那种，长相可以普通一点，毕竟我儿子除了脸没什么竞争力，漂亮的容易被抢走。” 简舟：“……”很好，他一样都不沾边。 简舟还没来得及发愁，就听电视上肖晗君继续说，“不过现在自由恋爱了，我们大人说了也不算，我以前想给我儿子介绍对象，倒是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他说喜欢淑女一点的，长头发，年龄差不超过三岁，性格活泼幽默，很爱说话的那种。” 简舟：“……”非常好，他还是一样都不沾！ 沈郡就没见过这么不会聊天的妈！ 简舟冷冷瞥了他一眼，“淑女？活泼？幽默？” 沈郡一时紧张，不小心说错了话，“不是，那什么，你穿女装也很淑女啊。”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简舟彻底炸了，一脚把沈郡从沙发上踹下去，“所以，你只喜欢我的女装？” 沈郡：“……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不想听。”简舟跳下沙发，抱着趴在边上的奶茶，气冲冲回了卧室，嘭的一声将门锁死。 小馒头原本靠着奶茶睡的正香，突然失去了暖洋洋的免费靠枕，睁开眼睛，委屈的喵了一声。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沈郡觉得这真是‘飞来横祸’，以后看见他妈上电视，必须果断换台！ 他过去敲了敲卧室的门，简舟犹豫片刻，决定还是给沈郡一个进卧室的机会。 简舟将房门打开一半，挡在门口，冷冷道，“有话说。” 沈郡的求生欲大概又离家出走了，他没怎么意识到自己即将连卧室都进不去的处境，说，“消消气，先把奶茶放出来，咱俩吵架，干嘛让小馒头独守空房。” 简舟：“……好啊。” 简舟看起来异常的平静，他把奶茶抱过来放沈郡怀里，然后将门一甩，锁死，冷酷地下了最后判决，“小馒头不守，你守。” ※※※※※※※※※※※※※※※※※※※※ 想不到吧，我今天居然更了三章，哈哈~(￣▽￣)／ 第五十二章 一个月的时光在打打闹闹中悄悄流逝，像咬不到的猫尾巴，溜得飞快。 这期间，简舟迎来了寒假之前最后一次月考，也考出了有史以来最差的成绩。 简舟已经在龙哥办公室听训听了两个多小时，眼看他老人家说的嘴唇都起了皮，难得体贴一次，问，“您渴不渴？” 这话问的有点不合时宜，李海龙正在气头上，听完直接卷起试卷在简舟脑袋上狠敲两下，“干嘛，还嫌我废话多！” 简舟自知理亏，昧着良心回答，“不多。” “不多什么不多，我废话能不多吗，你自己看看你答了些什么玩意！”李海龙随手抓起简舟历史试卷，翻到背面大题，“自己看看！” 问：顾炎武提倡的治学目的是什么？ 下面是简舟几个嚣张的大字：教材第61页，没背过。 问：顾炎武的学术实践在当时有何意义？ 简舟在下面过分耿直地反问：考这道题在现在有何意义？ 问：可以请你从现代化的视角谈一谈民族资本主义的历史作用吗？ 简舟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冷漠：不可以。 …… 不管看多少次，李海龙感觉自己血压都能高出新高度，“怎么着，一考场坐腻了，想去十考场体验体验生活是吧！” 简舟无奈，“我真的没背过。” “你还好意思说！没背过！为什么没背过！一下子跌出去两百多名很爽是吧！”李海龙气得坐不住，在办公室来回踱步，“政治历史都没及格，地理也好不到哪去，你给我说实话，这次到底怎么回事儿！” 简舟赶紧摆正态度，“我下次肯定……” “别给我扯下次，这次先给我说清楚。”李海龙打断简舟，重重叹了口气，“下学期就该文理分班了，你突然给我搞这么一出，我怎么放心把你交到别的老师手里。” “成绩突然下滑就是个危险信号，你别不当回事儿，我们得把原因搞清楚，才能防止更坏的结果出现，你自己好好想想，会不会是因为各科越来越难，自学有些吃力了，还是因为……” 简舟看着李海龙真心实意地替自己着急，实在不忍心让他继续乱猜下去，把最后几根倔强的头发也愁没，只好说了实话，“早恋。” “不错，能认识到原因是第一步……”李海龙尾音陡然高八度，“早什么？” 简舟冷静回答，“恋。” “你还挺骄傲是怎么着！”李海龙眼前发黑，“理直气壮个什么劲，跟我这炫耀来了是吧！” 简舟一愣，惊讶地问，“这么明显吗？”他明明一直很努力地保持冷漠脸来着。 “……”李海龙一口气哽在胸口，扶着椅背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以‘早恋的危害’为主题发表了一篇长达五千字的口头小论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图劝简舟悬崖勒马。 要不是下节有课，限制了李海龙的发挥，他还能即兴再演讲五千字。 预备铃已经响完，李海龙急着去给学生上课，只能匆匆收尾，“我讲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没听懂，谈恋爱对你们现在一点好处都没有，一点都没有，要是真的喜欢，就收收心好好学习，考同一所大学，以后想怎么谈怎么谈，没人管。” “再者说了，你们现在年龄小，眼界也窄，以后上了大学会认识更多优秀的人，到那个时候，你会发现，比她好的人太多太多了，所以啊，千万别为了眼前这点甜头耽误了自己的前途，知道吗？” “知道。”简舟微微皱眉，声音还是冷冷清清的没什么情绪，却听得李海龙一个头两个大，“可是他很好，不会有人比他更好。” 要完！这孩子完全陷进去了啊！李海龙心塞得不行，决定上完课回来好好跟简舟谈谈心，“我先去上课，你在这里等我，一定要等我，听到没！” 简舟乖乖点头，并在龙哥离开办公室后，立刻脚底抹油，溜了。 因为是上课时间，校园里静悄悄一个人都没有，简舟背着书包大步往校门口走，经过教学楼转角处，身后却冷不丁传来女人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呦，小孩，翘课呢？” 简舟回头，见那人靠在墙角，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正似笑非笑盯住自己。 女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身上裹了件黑色羽绒服，敞开的领口处露出颈间大片纹身，她朝简舟走过去，说，“小孩，借个火。” 简舟闻到女人身上劣质的香水味，忍不住退后几步，本想转身离开，可看到对方似乎是哭过，有些发红的眼眶，还是犹豫了一下，问，“什么火？” 女人用参观稀有动物的目光打量简舟半晌，最终捂着肚子神经质地笑了半天，“连这都听不懂，小孩，你这种乖乖仔怎么还逃课呢？我家那兔崽子，抽烟喝酒打架没他干不了的，都不敢跟你一样大白天翘课。” 笑着笑着，女人浑身发抖，眼角噙出了眼泪，“不过他翘不翘也无所谓了，反正次次倒数第一，人校长都找我劝退了。” 倒数第一这个头衔实在太有代表性，简舟不由得想起一个人，“陈牧？” “哎呦，你认识我家兔崽子？”问完，女人又讽刺的一笑，“也对，次次都垫底，不出名才怪。” 女人说着，抖得越发厉害，唇色惨白，额头一片冷汗，脸上满是忍痛的表情，简舟意识到不好，上前扶住她，掏出手机想打120。 “别打，120死贵的。”女人按住简舟，用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打开，慌乱间没能拿稳，白色的药片撒了一地。 简舟赶紧捡起药瓶，将药片倒在女人手中，见她吃了药之后情况有所好转，才松了口气，没坚持打120，只不太放心的提醒，“吃止痛片容易耽误病情，您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女人稍稍缓过来一些，问简舟，“你怎么知道这是止痛片？” 简舟：“我在书上见过这个药名。” 女人神色忽然紧张起来，“现在高中都学这些了吗？” 简舟摇头，“课外书。” “那就好，小兔崽子课内书都不看，看个鬼的课外书。”女人拍拍胸脯，用凶狠的口气吓唬简舟，“小孩，我警告你，不准在陈牧那乱说话，咱俩统一个口径，就说这药是治高血压的，记住没，敢瞎说一个字，饶不了你。” 然而简舟并没有被吓到，女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你不害怕我啊？” 简舟问：“为什么要害怕？” 女人撸起袖子给简舟展示自己一臂的纹身，自嘲道，“怎么，你爸妈小时候没教过你见到我们这种混混要躲着走吗？” 简舟淡淡道：“我爸妈只教过不能以貌取人。” “是嘛，挺好，我家小兔崽子怎么就没福分，摊上这种爸妈，小时候还挺机灵的，人家都说是大学生的料，结果让我教坏了，马上学都没得上了。”女人说着，蹭掉眼角的泪，觉得跟个不认识的小孩废这么些话挺矫情的，忙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脸都丢到姥姥家了，小孩，赶紧走，别杵这碍事。” 简舟有点担心，又不好太多管闲事，想了想，去学校超市买了瓶温水，回来放在女人身边，才默默走了。 等到简舟背影渐渐看不见了，女人拿过他送过来的水，发现装水的购物袋里放着200块钱，和一张便签。 【帮您叫了出租，钱让陈牧下次见面还我。】 第五十三章 “不行，想都别想，你给我回来。”沈郡把想要溜走的简舟拎回写字桌前，“写不完作业不准睡觉，你龙哥说了，下次考试之前他会盯死你的。” 看着政治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简舟很崩溃，往桌子上一趴，下定决心耍赖到底，“我不写。” “不写？”沈郡挑眉，“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说着，沈郡突然伸手在简舟腰上轻轻挠了一下。 简舟从小侧腰就特别敏感，轻轻一碰就痒得不行，他猛的从椅子上弹起来，退后两步，怒瞪沈郡，“给你说了不准碰这里！” 沈郡撑着脑袋笑，“写不写？” 简舟又退后几步，警惕地盯着沈郡，不甘心就此屈服，回答铿锵有力，“不写。” “小朋友，很有志气嘛。”沈郡扑过去逮住简舟，将人按在床上，狠狠欺负了一番。 简舟挣扎半天，也没能逃脱魔掌，痒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只好屈辱地投降，“写写写，你快放开！” 简舟被折腾地气都喘不匀，窝在沈郡怀里轻喘了好一阵，才抬起头，用水蒙蒙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控诉，连眼尾都泛着红，“你这是家暴，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沈郡也没想到简舟反应会这么大，尤其现在这么个模样，实在太容易引人犯罪了！ 一股难以克制的燥热从心口以燎原之势烧到了小腹，沈郡用仅存的理智把简舟从怀里推开，跑到桌边拿起水杯猛灌了两口。 几口冷水灌下去，沈郡口干舌燥的感觉略有缓解，理智重新占据上风，他做了四五个深呼吸，才有勇气把视线放回简舟身上。 沈郡：“……” 他刚才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慌乱间用力过猛，直接把简舟推到了地上…… 简舟突然被推下床也有些懵，揉了揉摔得发麻的胳膊，盘腿坐在地上，抬眼与沈郡对望，眼神既迷茫又很无辜。 沈郡心虚地扶起简舟，问，“摔疼了没？” “你说呢？”简舟憋着火，给了沈郡一个活着的机会，“为什么推我？” “……”这种事怎么可能说得出口，沈郡有苦难言，只好胡扯一个借口，“让你不好好写作业，给你个教训。” 求生欲：我太难了。 这届主人太难带，它决定放弃离家出走的愚蠢打算，直接搬家。 简舟冷笑，一脚踹翻身边的椅子，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什么叫真正的家暴。 “我错了，我错了。”沈郡抱头给简舟揍了一顿出气，见小朋友气消得差不多了，才握住他挥过来的拳头，将人顺势搂到怀里，说，“别打了，再打手该疼了。” 简舟虽然脾气不好，但有一点特别优秀，就是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揍完就没事儿了。 沈郡再三表示自己只是一时脑子进水，深刻反思了自己的错误，并保证以后坚决不再犯，眼看着把人哄好了，又不要命地加了一句，“不生气了吧，不生气赶紧去把作业写了。” 简舟：“……”这人哄自己这么久居然只是为了骗自己去写作业？ 简舟忧伤的感叹，自己选男朋友眼光真心不怎么样，瞥了眼一字没动的作业，立刻躺到床上装睡，“不写，我困了。” “才八点，睡什么觉。”沈郡见简舟这一身淋漓尽致的学渣气质，很是无奈，“就你这学习态度，以前到底是怎么次次考满分的？” “死记硬背。”简舟用枕头捂住脑袋，说，“我这次只是忘背了，你不用操心。” “不是我操心，是你龙哥操心，他让你每天把作业写好了拍照发给他。”沈郡把简舟拽起来，“时间还早，你好歹写点应付应付。” 简舟是真的很讨厌写作业，揽住沈郡胳膊，说，“既然还早，咱们别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了，做点更有意义的运动吧。” “……”沈郡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简舟，“为了不写作业你也是蛮拼的。” 虽然心里那股子燥热还没退下去，但想到小朋友还没成年，他还是义正言辞拒绝了，“不行，哥是这么没原则的人吗！” 简舟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做不做？” “不做。”沈郡推了推简舟，没推开，“别来这套，撒娇也没有，放手，我不是这种人！”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简舟，虽然他不会撒娇，但还是尽量放软了声音，微微歪着头问沈郡，“哥，做不做？” “……”半秒钟之前号称自己不是这种人的沈郡无力抵挡，举白旗投降，“那、那什么，下不为例。” 终于摆脱了写作业的苦海，简舟显得很高兴，弯着眼睛从床上蹦下去，跑到衣柜前拿衣服，“那我们出去夜跑吧。” “……”沈郡有点没反应过来，“夜跑？” “对啊。”简舟边往身上套运动服边问，“不觉得很有意义吗？” 有意义个头啊有意义！沈郡刚才还奇怪简舟怎么一个多月之前害羞的要死，今天就突然这么主动了，搞了半天完全是鸡同鸭讲，他果然还是低估了简舟在这方面的纯洁程度！ 沈郡一头栽到床上，气的肺疼，“有什么意义？出去吸雾霾保护环境吗？” 简舟穿好衣服，看沈郡完全没有起身的打算，说，“那我自己去了？” “写作业就这么恐怖吗？”沈郡完全不能理解，向简舟招招手，“你过来，你跟我说实话，跟我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影响你成绩了？” 简舟犹豫了一下，点头，“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才不想浪费时间背这些东西。” 说完，简舟又有点忐忑，问他，“你害怕耽误我学习，要跟我分开吗？” 沈郡想，简舟这小笨蛋完全不知道自己直直白白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有多大的杀伤力啊。 他伸出食指戳了下简舟脑袋，笑道，“想得美，好不容易才拐来的。” 说完脸一板，把简舟推回写字桌前，“所以我得督促你学习，跑什么步，写你的作业！” 简舟：“……”还是分了吧！ 第五十四章 简舟想自己堂堂一个跆拳道冠军，竟然被沈郡按在床上挠痒痒肉都反抗不了，很是憋屈，因此尽管近期没什么比赛，他还是会隔三差五来道馆练上一练。 从道馆出来，天色已经彻底黑了，眼看着阴沉沉地快要下雨，简舟略一犹豫，绕到后门抄了条近路。 这条路能省十多分钟的路程，但因为要经过一条鱼龙混杂的街道，简舟晚上通常会选择避开这种战争频发地区。 西市街在他们这片算是出了名的治安差，原住居民差不多都已经搬走，把房子低价租给些来路不明的黑户，尤其一到晚上，总有很多男男女女凑到一起坐街边小摊喝酒，侃天侃地，上头了酒瓶子直接往人身上招呼。 简舟一踏入西市街就有些后悔，街道两边小贩嗓门震天响，夹杂着不知哪里传来的呼噜声，不远处门对门的两家女装店老板娘正站门口掐着腰与对方骂架，紧挨着的居民楼里一个女人被男人拽着头发扯到了街上…… 这一切场景似乎在西市街都是常态，很多人闻声探出头来看热闹，却不会多管闲事。 女人在男人手中奋力挣扎，用指甲去挠对方的脸，看起来很是泼辣，但面对一个比她高大强壮，更有力量的醉鬼时，终究还是吃了亏，被一巴掌甩到地上。 “臭婆娘，敢挠老子，我看你他妈就是欠揍。”男人嘴里不干不净，拎起拳头就想往女人脸上打。 气势汹汹的拳头挥了一半，突然被人截住。 简舟单手握住男人手腕，目光冷冷扫过他拽着女人头发的另一只手，说，“放开。” “老子打自己婆娘，关你屁事！” 男人口中的酒臭味让简舟偏了偏头，他压着性子，不耐烦地又说了一遍，“放开。” 趁男人被简舟牵制住，女人冲着他要害就是狠狠一脚，丝毫没半点心软，看对方疼得蹲到地上站不起来，才解气地扯回自己头发往身后一甩，目光落到简舟脸上，随即微微一愣，“……小孩？” 女人头发被扯得凌乱，脸上还带着几处淤青，要不是听见这个熟悉的称呼，简舟几乎没能把眼前的人和前几天那个在学校给他借火的人联系在一起。 还没来得及说话，有几个年纪大些的女人过来拉简舟，语气尽是责备，“你这孩子，人家夫妻俩吵架，你从这添什么乱。” “就是，小孩子家家，不懂事。” “这么晚了，还不赶紧回家写作业去，在这管什么闲事，乖，回家去吧，别掺和大人的事。” 很奇妙，女人被打的时候没人管，他过来帮忙，倒是有不少热心群众憋不住了。 简舟是不太懂这些人的逻辑，不过他现在听见‘写作业’这三个字就火大，很想揍人。 “阿姨。”简舟不理会旁边的人，只问眼前真正受害的人，“要报警吗？” “陈秀，我听陈牧那兔崽子说你是他朋友，叫我秀姨就行了。”陈秀把头发拢到脑后，用根黑皮筋随便扎了个马尾，说，“还是别为这种垃圾男人麻烦警察了。” 简舟点头，“明白了。” 说完，他揪起蹲在地上不停骂娘的男人，揍了一顿，下手也没有很重，只是把陈秀受的伤还回去而已。 陈秀：“……”小孩你明白什么了喂？ 虽然陈秀说了不必报警，但最终还是有人偷偷报了警。 看到沈郡赶到现场的时候，简舟其实有点心虚，毕竟他半小时之前还在微信上骗他说自己已经到家了…… 简舟默默往看热闹的人群里退，想藏一藏，结果没退两步，就被一个老奶奶扯着胳膊拽到了沈郡面前，“警察同志，就是他，打人打可凶了，我们拦都拦不住！” 简舟：“……” 沈郡：“……” 陈秀看简舟不出声，以为他被警察吓到了，连忙帮着他骂回去，“老太太，说话讲点良心，冤枉人小孩，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怕遭报应！” “看着别人打你男人，也不知道哪个婆娘要遭报应！”老太太呸了陈秀一口，说，“这小崽子打人大家可都看见了，我哪里冤枉他了？” “警察同志，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这臭男人打我，小孩看不过眼，才帮了手。”陈秀回了老太太一个白眼，不再跟她废话，害怕连累简舟，一个劲跟沈郡解释。 沈郡在你一言我一语中把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中大体有了数，把鼻青脸肿的男人扶到警车里，问陈秀，“可以请你回派出所做个笔录吗？” “行、行。”陈秀连忙答应，看简舟站还在原地愣着，便拽他一起坐上警车，安慰道，“小孩，别怕哈，人警察同志明察秋毫，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简舟：“……”被无视了。 作为被警察同志全程无视的人，简舟忧心忡忡叹了口气，觉得沈郡应该是生气了。 “听陈牧说你叫简舟是吗？秀姨上次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这次就又被你救了，小英雄。”陈秀以为简舟还在害怕，拍了拍他的手背，像长辈一般安抚。 简舟回过神来，对陈秀摇头，“不用谢。” “那怎么行。”陈秀笑笑，“有空来我们家吃饭吧，秀姨手艺可好了，再说了，陈牧那兔崽子难得有个朋友，来家里玩玩也是正常。” 简舟不知道陈牧什么时候把自己当成朋友的，但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先答应下来。 沈郡从后视镜里看到简舟点头，见这小笨蛋这么容易就被人拐家里去了，越发气闷，全程一语不发，把车开到了派出所门口，才公事公办地说了几句，把三人领进去。 和沈郡搭夜班的尹倩打着哈欠从休息室出来，看到简舟，一瞬间精神起来。 想不到上夜班还有这福利，居然看到了他沈哥小情人，最重要的是，她磕的cp同框了啊啊啊！ 尹倩困意一扫而空，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小伙子般的帅气，内心一颗躁动的、期待蒸煮发糖的心无比雀跃。 “咳，都坐下吧。”尹倩清了清嗓子，克制住沸腾的情绪，“都先各自说一说情况。” 说着往简舟这边一指，努力摆出大公无私的表情，“来，你先说，这样，先介绍一下自己。” ※※※※※※※※※※※※※※※※※※※※ 小提示：尹倩，表面帅到被同事叫倩爷，实际上是偷偷写沈郡和简舟小黄文的太太哦~ 我猜你们已经忘了，哈哈(￣▽￣)／ 第五十五章 “简舟，17岁。” 尹倩心想，还真惜字如金，不愧是徐阳阳的高冷女神，唉，有点想看女装…… 沈郡用碳素笔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提醒尹倩回神，见她今天不怎么在状态，只好接了话，问，“为什么打人？” 简舟抬眼与沈郡对视，见他目光沉沉，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不由得紧张，下意识攥紧了拳。 陈秀忍不住开口，“这孩子真的只是为了帮我。” “抱歉。”沈郡礼貌的打断陈秀，看着简舟，“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简舟：“……因为他打人。” “因为他打人，所以你就打他？”沈郡问，“那你觉得，你和他的行为，区别在于哪里？” 尹倩：……说好的撒糖呢？感觉磕到一口玻璃渣是怎么回事！ 别说简舟没见过沈郡这么严肃的样子，就连尹倩都没见过，沈郡在单位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碰见再怎么难缠的当事人都能带着三分笑，泰然处之，这关系得差成什么样才能让她沈哥破天荒摆出一张冷脸？ 该不会闹掰了吧？ 不该呀，今天下午李教授来给他们做心理测试的时候还调侃沈郡满面春光，一看就是有情况，虽然沈郡只是笑笑没回答，但看那表情明显就是默认啊！ 难道她不是被逆了cp，而是磕错cp了？ 尹倩心中凌乱，只想把一首《真想是假》送给自己，然后边听边哭一会儿。 气氛一时间降到了冰点，简舟抿着唇不知道说什么，陈秀原本在警察面前还挺老实，看简舟一直被针对，泼辣的性子顿时压不住了，指着沈郡鼻子怒道，“你们这些警察怎么回事，这臭男人打我没人管，人小孩帮个手就不行是吧，活该我就得被打死才行？” “您误会了，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尹倩舒了口气，把其他事暂时抛到脑后，打起精神，拿出十二分的专业态度，解释道，“只是例行询问而已，可以请您说一说事情的经过吗？” 尹倩听陈秀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看看男人，问，“您二人当时是因为什么起冲突呢？” “还能为什么，喝大了来我这犯浑呗。”陈秀从口袋掏出一盒劣质香烟，叼了根烟在嘴里，“虽然这混蛋死活不跟我离婚，但我们已经分居很久了，他打我算是犯罪了吧，能扔局子里改造改造不？” 男人被简舟揍了一顿，酒也醒得差不多，早没了借着酒疯犯浑的胆儿，只小声嘀咕，“没离婚就还是我老婆，警察同志，你们不会连人家家务事都要掺和吧？” “家务事？”尹倩冷笑，“你这叫家暴，都已经触犯法律了，你说我们管不管？” 尹倩对陈秀说，“理论上这种事我们应该以私下调解为主，但同样身为女人，我想建议您现在立刻去医院出伤情鉴定，告他，然后去找免费的法律援助，起诉离婚。” 从来都是被亲戚劝‘为了孩子忍一忍’的陈秀闻言一愣，没想到尹倩会这样说，呆了片刻，才问，“我告他的话，他得关多久啊？” 尹倩说：“这个要看伤情鉴定结果，轻微伤大概会承担10天左右的行政拘留，如果是轻伤，就需要承担刑事责任了，要坐牢。” 男人一听立刻怂了，扑通一声跪倒地上，抱着陈秀的腿痛哭流涕，不停道歉，求陈秀不要跟他离婚。 尹倩叹气，熟悉的情节熟悉的套路，他们基本上每个月都得看几次，这些家暴男大多外强中干，打自己老婆孩子厉害，一到派出所就怂的一匹，道歉贼溜，各各都是影帝级别，哭着说‘我错了，我爱你，下次不敢了’，结果回家过不了两天又不是人了。 最让人无奈的是，不仅家暴者可恨，大多被家暴的人，态度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恨铁不成钢！ 委曲求全个什么劲，这种对象不赶紧扔垃圾桶里，是能留着过年还是咋地？ 尹倩还记得沈郡刚来实习那会儿，就接过一个家暴的警情，他那会儿没见过世面，正义感强的不行，去了也不调解，直接想把那男人带回派出所依法处理，最后让人家老婆揪着头发揍了一顿，指甲招呼到脸上，差点毁容。 沈郡回了派出所还很无辜，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揍，有个前辈拍拍他肩膀，用开玩笑的语气告诉他，“虽然臭男人揍了我，但他毕竟是我老公，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啦，我报警只是想吓吓他，你却要把我老公带走蹲监狱，拆散我的家庭，不揍你揍谁？” 所以说，很多事情，不是他们警察无能，而是无能为力。 尹倩其实对陈秀也没报什么希望，却见她猛然站起来，吐掉嘴里的烟，“那敢情好，我这就去医院，警察同志，你知道哪家医院近吗，去晚了我这伤别再变轻了。” 尹倩惊讶之余，对陈秀竖了个大拇指，说，“出门打个车去市中心医院，也就五分钟路程。” 陈秀用力把抱着自己腿的男人踹开，向尹倩道了谢，又拽过简舟，问，“既然事情都说清楚了，那我家小孩我能带走了吗？” “……”尹倩侧头看沈郡。 “不好意思，不能。”沈郡起身，握住简舟攥在身侧的手，说，“第一，这小孩是我家的，不是您家的，第二，他的事还没说清楚，不能走。” 尹倩：“嗯？”一口糖塞的猝不及防！ “诶？”陈秀有些惊讶，小声问简舟，“什么叫他家的，他是你哥哥？” 简舟：“……嗯。” 打架被亲哥哥逮个正着，肯定免不了挨训，真是惨兮兮，陈秀同情地看了简舟一眼，拍拍他肩膀，“你自己保重吧，小孩。” 尹倩按捺住重获生机的小心脏，送走了陈秀，又拍拍地上一滩烂泥似的男人，“你也可以先回去了，有需要我们会随时传唤，近期请保持手机畅通。” “你们这警察怎么回事！”男人坐在地上不起来，“撺掇我老婆跟我离婚，安得什么心，还有没有天理了！” 尹倩：“我个人吧，是从来劝离不劝和的，跟老天爷不太熟，天应该没空理我。” 见男人想赖在派出所闹事，尹倩又凉凉地添了一句，“好心提醒你，我们派出所是有24小时以内的扣押权利的，你确定不想走？电视看过吧，想亲自体验一下我们警察是怎么审犯人的？” 男人一听，立刻站起来拍拍屁股，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溜了。 尹倩：“……”他看的什么电视？ 不管看的啥，人打发走了，尹倩心情很好地回归磕cp事业，回头就见她沈哥靠在休息室门口，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他推开门，对简舟说，“过来。” 简舟站着不动，愁眉苦脸地犹豫了一下，尹倩看他这小表情实在可爱，忍不住凑到他耳边悄悄支招，“我给你说，男人都是很好哄的，撒个娇服个软就没事了，去吧，看好你！” 第五十六章 派出所封闭的房间，再加上沈郡一身警服，其实会让简舟有些害怕，他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小时候被杨义单独问话的经历，尽管他那个时候精神状态不好，很多细节都记不太清，可紧绷的情绪却已经牢牢印在心里，当某一刻不小心触碰那个点时，所有负面情绪依旧能迅速占领四肢百骸。 世上或许没有永远不能愈合的伤口，但一定存在终生都无法摆脱的阴影，伤口决定了我们能不能活着，而阴影决定了我们能不能好好活着。 简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隐隐想要作乱的情绪，主动去握沈郡的手，下意识寻求一丝安慰。 他想要赶紧从休息室出去，只好乖乖道歉，“我错了，下次不打人。” “你每次都这样说。”触到简舟冰凉的指尖，沈郡顿时就有些心软，可想到他家小朋友光顾派出所的频率，还是狠了狠心把手从简舟掌心抽回来，问，“有哪次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掌心骤然失去的温度让简舟一愣，他低下头盯着自己轻颤的双手，不动声色藏到身后，说，“没有。” 沈郡问：“这次也没有？” “没有。” “我知道你救陈秀没有错。”沈郡无奈道，“可之后再打那人一顿，也没错？” “嗯。” 沈郡叹气，“那你知不知道如果被打的人追究责任，有什么后果？你会被拘留，会留下犯罪记录，而且会跟你一辈子。” “你见义勇为是没有错，可如果你的方法只是以暴制暴，跟那些使用暴力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简舟知道沈郡是为了自己好，也知道他的话都是对的，可这些话由沈郡说出来，简舟却又觉得格外难以接受，甚至有点伤心。 他在杨义那里听过类似的话，在很多人那里听过类似的话，他已经不想再听了，尤其不想听沈郡说。 人人都指责他是错的，他也知道他错了，可怎么样才算是对的？ 那些欺负他的孩子，他自己不打回去，谁会帮他？那几个欺负林悦的女生，他不插手，谁会管？那个家暴陈秀的男人，他不揍，谁会报警？ “没有区别，为什么要有区别？”简舟猛然抬起头望着沈郡，清澈的眸子被水色浸湿，他目光倔强，声音冷得像冰，“我就是想打回去不行吗，他们能打我，我凭什么不能打他们！” “……什么？”看到简舟微微泛红的眼眶，沈郡又是惊讶又是心疼，紧张地问，“你说什么？谁打你了？” “没谁。”简舟心中委屈，不想继续待在这个让他浑身发冷的地方，推开沈郡大步离开。 才刚走到门口，突然被沈郡从背后拥住，简舟正在气头上，挣扎半天挣脱不开，发泄般地在沈郡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直到血腥味在口中漫延，简舟才渐渐冷静下来。 他松开嘴，愣愣地盯着沈郡手臂上渗血的牙印，似乎一时回不过来神，好半天，才猛地瑟缩了一下，用含着雾气的眼睛看了看沈郡，低下头小声开口，“……对不起。” 鲜红的血迹沾染在简舟唇上，衬得脸色近乎惨白。 可怕的是，简舟过激的反应沈郡其实并不陌生。 ……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他见过太多受害人身上有相似的反应。 意识到这件事的一瞬间，沈郡几乎透不过气来，他甚至不敢问简舟为什么这样，沉默片刻，用手蹭掉简舟唇上的血，问，“消气了没？” 简舟点点头，又摇摇头，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想逃离这个地方，他本能地伸手去开门，还没来得及握紧把手，就被沈郡拦腰抱了起来。 感觉到简舟极力克制下依旧发抖的身体，沈郡心里疼得缩成一团，问，“是我伤到你了吗？” 简舟将脑袋埋在沈郡胸前不肯抬头，沈郡无奈，只好将他抱到办公桌上坐着，握住他冰凉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开口，“简舟，你看看我。” 沈郡焦急的模样映在简舟眼中，简舟目光涣散了好一会儿，才稍微恢复了一点神采。 “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说你。”沈郡揉了揉简舟头发，自责地说，“我只是很担心你，并不是想要指责你，也不是要怪你，我只是很害怕你把自己搭进去。” 手被沈郡握得发疼，简舟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竟分不清谁抖得更厉害些，他听见沈郡语无伦次的声音在耳边响着，一声声地叫着自己，一次次地道歉，心里感到很难过，明明就不是他的错。 简舟勉强逼自己打起精神，他反握住沈郡的手，用尽力气挤出一点笑容，安慰沈郡说，“我没事。” 说完看沈郡的表情，似乎起到了反效果，简舟有些苦恼，想了想，俯身抱住沈郡，说，“你抱抱我，我就没事了。” 简舟原本只是在说谎，抱一抱怎么可能没事，他需要的是心理医生，不是谁的拥抱，可是在沈郡的怀中，听着他清晰而有力的心跳，简舟却渐渐发现自己的心在寻找另一颗心的节奏。 其实沈郡的心跳并没有比他慢多少，然而两颗慌乱的心趋于同一节奏时，竟让简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理智缓慢地回笼，简舟不再发抖，却依旧搂着沈郡不放，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喜欢你。” 简舟感觉沈郡的心跳的更快了，自己的心便也跟着活蹦乱跳，完全不受主人控制。 简舟脸上还没恢复血色，笑容却坦荡而明媚，他侧头飞快的在沈郡脸颊上亲了一口，说，“好喜欢你。” 就算讨厌警察，还是好喜欢你！ ※※※※※※※※※※※※※※※※※※※※ 简舟：撒娇是不可能撒娇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撒娇的╭(╯^╰)╮ 第五十七章 简舟是第一次对沈郡说喜欢，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有勇气冒出这么两句不害臊的话来，可他就是想让沈郡知道。 听到简舟出乎意料的告白，沈郡猛地一窒，感觉狠狠揪着的心脏毫无预兆跌入一潭暖泉之中，满肚子没说完的话都忘了个干净，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极了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小子。 他忍不住幼稚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简舟觉得自己能说一次就已经是奇迹降临，再重复第二次绝对就是中蛊了。 他抬腿轻轻踹了沈郡一脚，佯做生气地把人推开，“说讨厌你。” 除了从脸颊烧到脖颈的红云，简小猫咪将冷酷伪装地非常完美，沈郡静静注视简舟片刻，见他神色如常，才终于松了口气，用指腹蹭着简舟淡粉色的耳垂，说：“真是不巧，我特别喜欢坐在我面前这个小朋友。” 简舟脸色顿时红的更加厉害，躲闪着目光又踹了沈郡一脚，想要抓住他正捉弄自己耳垂的手，却一不留神被对方逮个正着。 沈郡把简舟冰凉的手牢牢握住，问，“所以，请问这位小朋友，怎么样才能喜欢我一点？” 简舟心脏砰砰直跳，莫名其妙地，他想起了进门前尹倩说过的话，“……撒个娇？” ……沈郡表情一僵。 随即脸上写满了拒绝，果断摇头，“不行，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简舟把手从沈郡掌心抽走，垂眸藏住眼中笑意，报臂冷冷道，“没诚意。” 沈郡深切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简舟本也没指望沈郡真的撒娇，画面太美他想都不敢想，可是看沈郡这如临大敌的表情，心中的小恶魔又叫嚣着想看。 简舟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他低着头摆摆手，声音听起来很失落，“算了，我回家了。” 简舟双手往桌沿一撑，想借力跳下办公桌，却忽然发现沈郡不动声色往前走了几步，挡在自己面前。 想要收回动作已经来不及，简舟逃无可逃地跳到了沈郡怀里，看起来简直像主动投怀送抱一样。 简舟被沈郡托抱住，双脚碰不到地面，全身的支撑点都在沈郡托着他的手臂上，简舟小时候都没被这样抱过，一时间既没安全感又羞耻，瞪了沈郡一眼，“放开。” 说完，就感觉撑着自己的力量猛然消失了，简舟吓了一跳，本能地伸出双手揽住沈郡脖子，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依旧被稳稳当当抱着。 ……被耍了。 简舟有点恼羞成怒，窝火道：“三秒钟之内放我下来，饶你一条狗命。” 沈郡失笑，他们两个第一次在学校打架简舟好像也是这么说的，乖乖放他下去还不是要挨顿揍。 有了之前的教训，沈郡不为所动，一只手稳稳托着简舟，另一只手却覆上了简舟漂亮的眼睛。 突然的黑暗让简舟其他感官更加敏锐，他感觉到沈郡身上熟悉又好闻的味道变得强烈起来，感觉到沈郡轻缓的吻落在他的鼻尖上，随即又落在他的唇上，贴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然后，简舟听到沈郡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简舟哥哥，别生气，人家错了。” 尽管沈郡声音语调都跟平时没什么不同，可简舟不得不承认，他好像被撩到了，整颗心像在热水里过了一遭，滚烫不已。 简舟下意识搂紧了沈郡，却感觉他动作一顿，沉默半晌，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气急败坏，“倩爷！” “那、那什么，我敲门了啊。”尹倩也没想到推开门看到这么叫人鼻血喷张的一幕，慌慌张张捏住鼻子，反应过来后又赶紧捂住眼睛，“李教授刚才打电话说他好像有一份文件落休息室里了，让我帮他看看有没有。” 沈郡：“……” 沈郡并不在意自己和简舟的关系被同事发现，他虽然不会特意去说，但也并不想藏着掖着，然而此时的情况跟出不出柜完全没半点关系！ 沈郡真是做梦都想不到，这辈子头一次撒娇居然被同事围观！真的可以尴尬到原地爆炸了好嘛！ “沈哥，小的错了！”尹倩双手合十，一边退后一边给沈郡道歉，最后嘭的一声把门关上，扬声道，“沈哥你放心，此事天知地知，除了咱仨，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你这么会撒娇！” 沈郡：“……”少说一句话能憋死你吗！ 简舟试着憋了憋，没憋住，最后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沈郡原本不太高兴，可是看到简舟又能这么心无芥蒂地对自己笑，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只无奈地刮了下他的鼻梁，说，“看我出丑就开心了是吧，小坏蛋。” 简舟无辜地眨眨眼，弯弯的眸子又黑又亮，里面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沈郡拉着简舟到沙发坐下，牵过他的手，犹豫着开口，“你刚才……为什么害怕？” 简舟笑容蓦地一敛，他不得不佩服沈郡单身多年的实力，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好的气氛说破坏就破坏了个干净。 简舟低头看着他们两个人十指紧扣的手，沉默片刻，问：“如果我不说，你会不高兴吗？” “当然不会。”沈郡揉了揉简舟头发，说，“说出来会难受的话，就不要说，反正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你都已经长成了现在我面前这个很了不起的小朋友啊。” “并没有了不起。”简舟把脸埋在沈郡胳膊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明明很差劲。” “喂。”沈郡屈指在简舟头上狠狠敲了一下，“说话注意点，下次再敢贬低我家小朋友，我要生气了。” 简舟抱着沈郡胳膊不说话。 沈郡轻叹，“简舟，你要知道，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才觉得你好，而是因为你很好，所以我才喜欢你。” “可是……” “没有可是。”沈郡打断简舟，让他看着自己，目光温润而坚定，“不是所有人都有分辨钻石和玻璃的能力，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在沙滩上捡到一颗珍珠的运气，我大概是上辈子拯救了整个星河，才有幸在我的星星发光前，找到他。” ※※※※※※※※※※※※※※※※※※※※ 本来预计15万字左右完结的，可是写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写这些小互动（捂脸），导致剧情进展有点慢o(╥﹏╥)o，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感觉节奏有点拖沓呀？ 第五十八章 简舟想，上辈子拯救星河的不是沈郡，是自己才对，所以沈郡才会在璀璨星光中，捡了一颗不会发光的石头。 这话也只能想想，说了又要被沈郡敲脑袋。 简舟问：“万一他一直不发光呢？” 沈郡笑，“那也还是我的。” 简舟也笑了，他拽拽沈郡的袖子，问：“你想听我小时候的事吗？” “你愿意说的话。”沈郡说，“我当然想听。” 简舟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些事不回忆还好，一回忆就浑身别扭，想起杨义，连带着看警服都来气。 简舟：“说之前……你能不能先把衣服脱了？” “什么？”沈郡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双手护在胸前，“为什么听个你小时候的故事还要出卖色相？” 简舟心情原本还很沉重，让沈郡这么一打岔，顿时没心思悲春伤秋了，直起身跪在沙发上，扯住想要逃跑的沈郡，“脱不脱？” 沈郡一时间戏精附体，誓死不从，“不脱。” “你这是在挑战我。”简舟知道沈郡是故意哄自己开心，便扬了扬下巴，配合他的演出，反正他们前几天刚看了沈郡妈妈的电影，对起戏来可以说是得心应手，“说吧，想要现金还是支票，除了爱，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沈郡：“总裁大人，微信或者支付宝您看可以吗，手机即时到账，比支票方便多了。” 简舟：“……”说好的套路呢？ “我这叫广告植入。”沈郡问，“是不是植入的很自然不做作？” “很做作。”简舟干脆直接把人扑倒，跨坐在沈郡大腿上，俯身挑起他的下巴，冷声道，“恭喜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注意我的人多了去了，总裁大人排个队先。”沈郡话说了一半，突然发现简舟竟真的在解自己警服扣子，赶紧推了推他，“差不多行了，一会儿再被倩爷看见，哥哥我这辈子没脸见人了。” 简舟动作顿住，想想也是，毕竟沈郡还在上班，小时候那些事没必要非现在说。 沈郡的扣子被解了两颗，简舟刚要给他系回去，突然听见‘咔嚓’一声门锁被拧开的声音，吓得立刻坐直了身子，手中却还拽着沈郡衣服忘了放开，这么一扯，好端端系着的扣子瞬间蹦出去几颗，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为没人。”来人是李建国，他大晚上跑回来拿自己落在这的文件，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这种画面，飞快地退出去，把门关好，忍不住抱怨道，“早跟你们说休息室锁坏了赶紧修，偏不听，尴尬了吗不是！” 沈郡：“……你今天出门翻黄历了吗？” 简舟：“你觉得呢？” 沈郡：“真巧，我也没有。” 简舟感觉这人的声音很是熟悉，还来不及细想，就看见门又被猛地推开。 沈郡感叹丢脸这种事真是一回生二回熟，他已经完全没有了被倩爷撞见撒娇时的手足无措，慢条斯理系上幸存的扣子，内心毫无波澜，听到李建国又推门进来，他匆忙把脸皮很薄的小猫按进怀里，撑起上身挡住简舟，有些无语地吐槽，“李教授，你是一次没看够还是怎么着，能不能给我个穿衣服的时间？” 简舟慌乱地捂住沈郡嘴巴，从他怀里探出头看了李建国一眼，随即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简、简舟！”李建国率先打破了沉默，指着简舟的手都在发抖，“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居然、居然真的是你！” 简舟下意识攥紧了沈郡的衣角，“……爸，你怎么在这？” 沈郡一惊，问简舟，“他是你爸？” “……你们两个什么情况？”话一出口，李建国就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他又不瞎，该看的都看到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敢情他家小舟没拱别人家白菜，而是被别人家猪给拱了！ “姓沈的，你居然搞我儿子！穿衣服，穿什么衣服，你还有脸说，我儿子才十七！”李建国气得直接把公文包往沈郡头上砸过去，见沈郡一低头轻松躲开，心里顿时更冒火了，“臭小子，有种别动，看我不打死你！” 尹倩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这么个鸡飞狗跳的现场，有点反应不过来，“我就上个厕所，怎么了这是？” 简舟顾不上害羞，跳下沙发拦住正撸袖子的李建国，“爸，你别冲动。” “我能不冲动吗？你俩刚才冲动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别冲动！”李建国看着自家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心塞得很，“我打他你还心疼了是吧！” “不是。”简舟摇头，“担心你打不过他。” 李建国被噎住，拍拍胸脯缓了两口气，“听你这意思他还敢还手？” “不敢。”沈郡趁机表明立场，安抚地揉了揉简舟头发，让他站到一边，不再拦着李建国，“李教授，这事都是我的责任，不怪简舟，你是想先揍我一顿，还是直接坐下来谈？” 李建国看沈郡态度严肃，也还算有担当，脸色不由地缓和了些，问：“你是认真的？” 沈郡目光坚定，回答，“是。” 李建国抚额，觉得事情很棘手，“还有什么好谈的，你俩都已经在一起了，我不同意有用？” 说着心火上涌，忍不住给了沈郡一拳，“你不是号称自己直男吗，平白无故招惹我儿子干什么！” 沈郡生生受了这一拳，没吭声。 “爸。”简舟皱着眉挡到沈郡身前，“跟谁在一起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后果我自己承担，怪不了别人。”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呢，这么大的事不能提前给我打个招呼？”李建国气结，“你看着吧，你妈要是知道了，非把咱俩一锅炖了！” 他叹了口气，拍拍简舟肩膀，“别杵这儿了，回家说。” “李教授。”沈郡拦住李建国，担心地看了眼简舟，“我……” “怕什么，我自己儿子，我还能难为他不成？”李建国摆手打断沈郡，说，“不是不跟你谈，但这之前我得先和简舟谈谈，你放心，我个人对你们的关系没有任何歧视，但是作为家长，我不可能不考虑其他因素，给我一点时间，过两天我会联系你。” ※※※※※※※※※※※※※※※※※※※※ 太好了，你们都喜欢看，我就可以继续放飞自我地写啦~(*^▽^*) 评论虽然没有一一回复，但我都有认真看哦，每次看你们的评论都超开心！（傻笑 第五十九章 午夜一点多，李建国开完临时线上研讨会，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路过简舟房间的时候，发现里面灯还没关。 他敲了敲门，问：“小舟，你睡了吗？” “没睡，进来吧。” 李建国推门进去，见简舟坐在床上，膝盖上摊开着一本物理练习册，他有些意外，问，“在学习？” “随便看看。”简舟用碳素笔在练习册上快速书写着计算过程，闻言淡淡道：“没找到安眠药，睡不着。” 李建国叹气，“你现在还要吃安眠药才行？” “偶尔要吃。”简舟垂着眼睛，目光落在解出来的答案上，思考片刻，觉得方法太过复杂，便把过程全部划掉，又重新列了式子，才说，“沈郡在的话就不用。” “……我看你现在满脑子都是沈郡。”李建国本来还想着好好跟简舟谈一谈，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他虽然不是简舟亲生父亲，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早就把这孩子当自己亲儿子看了，也正因为如此，在沈郡的事上，他并没有办法客观处理。 支持的话谁都会说，他也曾经认为自己尊重且理解任何性取向的人，然而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只有事情真正砸到自己身上，才会知道支持这两个字有多沉重，有多艰难。 “刚才回来我给你测了取向，结果你也看到了，你并不是不能接受异性，你只是泛性恋而已。”李建国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在简舟还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支持他去做一个不能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的选择，“你现在太小，没见识过社会的残酷，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会对你造成多大的麻烦。” 李建国问：“简舟，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讨厌学校？” 简舟笔下一顿，点头，“记得。” “是因为你经受过校园暴力，被同学排挤，被人欺负，对吗？”李建国说：“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沈郡的事一旦被公之于众，会是一场多么大的灾难？到时候，你只会遭受比以前更彻底、更广泛的暴力。你讨厌学校，你可以逃课，可是当你讨厌整个社会的时候，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笔尖在白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痕迹，简舟握紧了笔，沉声问：“难道他们不能接受，我就不能选择我想要的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建国说，“简舟，如果你没有第二条路可走，爸肯定会倾尽一切支持你，可现在情况不是这样，事情没走到那一步，也没必要走到那一步，你又不是不能接受异性，没必要去对抗世界，去遭受别人的诋毁、谩骂和白眼，明白吗？” “爸，你说的不对。”简舟默默写完最后几个数字，抬头看着李建国，目光清澈如水，眉眼间依稀有了几分温柔的模样，他弯了弯唇，说，“性向只是解题范围，他才是正确答案，有且只有唯一解，不管换几种解题方式，结果都不会变。” 李建国惊讶地睁大眼睛，心里一酸，想说的话就这么堵在胸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简舟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温和而宁静，坚韧又执着，李建国能感觉到，简舟在成长，在改变，在向着阳光，悄悄地绽放。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只来源于一个人，沈郡。 李建国知道沈郡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他有个闺女，大概做梦都想让沈郡当女婿的那种，可惜他家小舟是个男孩。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热恋中的人都是如此，头脑发热。”李建国狠了很心，说，“但是简舟，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至少现在，我不会同意你和沈郡在一起，还有，这段时间你们先不要见面了，都各自冷静冷静，过几天我会抽空去和他谈一谈，他要是真为你好的话，就不会拉着你不放。” 李建国拿起简舟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还有，不准偷着联系。” 简舟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被李建国拿走，抿了抿唇，有点生气，“你不觉得幼稚吗？” “幼稚的是你。”李建国走出简舟卧室，一边关门一边道，“尽量早点睡，明天我给你捎安眠药回来。” 房门传来落锁的声音。 “……”简舟实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最亲的亲人锁在家里，一时间气愤难忍，将练习册狠狠砸到门上。 除了空旷的巨响没有任何回声，简舟抱着膝倒在床上，心中既无力又迷茫，想不通李建国以前口口声声教会自己的尊重和包容都算什么。 如果做不到的话，当初干脆就不要说啊！ 李建国根本就不明白，简舟不喜欢学校，不是因为被欺负，而是因为他在那里失去了他的朋友。 就像李建国现在也不明白，简舟不会去害怕旁人的白眼和恶意，只会在意亲人的看法和态度。 简舟把脸埋在枕头上，抱着膝躺了一夜，身心的疲惫和清醒的意识纠缠在一起，在黑夜的衬托下，越发觉得崩溃，叫人隐隐生出些绝望来。 这种感觉简舟再熟悉不过，毕竟有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是这么熬过来的，吃安眠药吃到最后药效失灵，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某些时候甚至想，干脆把整瓶安眠药吞下去算了，一了百了。 因为他真的太累了，很困，很想睡觉，可他也真的很害怕睡着，害怕梦里那些不时窜出来，咬伤他的毒蛇，他只能强迫症一般地硬撑着，撑到实在撑不住了，才终于能在星辰落尽，晨曦快要升起的间隙中，勉强休息一会儿。 简舟迷迷糊糊地想，要是沈郡在就好了，他想安心地睡一觉，也很想他。 第六十章 简舟已经被李建国关了整整三天。 饭桌上，父子俩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气氛被维持在冰点。 李建国看简舟连着几天都只吃碗里的白米饭，其他菜碰都不碰，以为他是故意在跟自己置气，叹了口气，主动把一只虾夹到简舟碗里，想要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 李建国说：“很久没给你做饭了，尝尝爸的手艺进步了没？” 简舟筷子顿了顿，小心翼翼避开那只虾，塞了口米饭在嘴里，连眼睛都没抬，“不想吃。” “……”李建国锲而不舍地又往简舟碗里夹了几筷子菜，说，“生气归生气，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本来就低血糖，还不好好吃饭。” 其实简舟并不是故意和李建国置气，而是因为满桌子的菜，没有一道菜是他爱吃的。 除去对海鲜过敏不说，简舟天生就是一个很挑食的人，特别喜欢的菜没有，特别不喜欢的菜倒是一大堆。 可是李建国不知道，他妈妈也不知道。 小时候家里太穷，能填饱肚子已经很不错，自然没得挑，后来他妈妈跟李建国重组了家庭，生活变得富裕了，一家人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却越来越少，有时难得吃个团圆饭，简舟不想对他爸妈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饭挑三拣四，也就只好硬着头皮吃。 只是不喜欢吃而已，吃了又不会怎么样，就算吃海鲜过了敏，躲房间里三四个小时红疹也就褪下去了。 现在想想，明明是一家人，却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很可笑。 碗里不喜欢吃的菜被堆成了小山，简舟本就没什么胃口，见状更是直接放下筷子，起身走人。 “简舟！”简舟的举动无疑让李建国会错了意，他皱着眉头捏了捏鼻梁，有些恼火，“就为了个沈郡你至于吗！” 不等简舟回答，李建国继续说：“你还真以为沈郡能跟你一直处下去吗，你连他什么身份背景都不知道，就傻乎乎说什么喜欢，说什么正确答案，万一人家只是耍着你玩玩怎么办！” 简舟摇头，“他不会。” “不会？”李建国对简舟莫名的自信感到很可笑，他呼了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问，“来，麻烦你用你那理智尚存的脑袋帮我分析一下，沈郡他一个大少爷，一个家里有矿等着他继承的人，他会不会跟你在一起，他家人能不能同意他跟你在一起？” 简舟微微一愣，沉默半晌，说：“我相信他。” 简舟并不知道沈郡的家庭背景，但这并不影响他知道沈郡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爸……”简舟觉得心中应该有很多话想说，可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想了很久，最终只淡淡地说，“爸，我吃虾过敏。” 没人在意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甚至也没人问过他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也就只有沈郡，会在做饭前和他讨论菜谱，会在点菜的时候绞尽脑汁避开他不喜欢的菜，会在吃饭的时候偷偷留意他更喜欢吃哪道菜。 简舟很想问，如果这样都只能算玩玩的话，那作为父母的你们呢？ 可是这句话太伤人，简舟说不出口，在李建国惊讶的目光中，他笑了笑，转身回了房间。 简舟屋里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天气很好的时候，简舟习惯靠在窗边看会儿书，或者推开窗子，去院子里的草坪上躺一躺，晒晒太阳。 现在这扇窗子也被他爸锁上了。 近来几天天气也不怎么好，窗外总雾蒙蒙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简舟仰躺倒床上，用手遮住眼睛，觉得很难受。 他连续两天没有睡觉，昨天虽然靠着安眠药勉强睡了一会儿，效果也不算太好，简舟感觉自己心里有一根越绷越紧的弦，随时都有断掉的危险，就连这破天气都能趁虚而入影响他的心情了，可见他这状态真的已经差到了极点。 屋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简舟闭上眼睛，翻了个身用枕头捂住耳朵。 “简舟，我下午还有工作，先走了。”李建国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简舟没有反应，重重叹了口气，又说，“你手机我放餐桌上了，想用的话自己出来拿。” 简舟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等着李建国出门，他便立刻跑到客厅拿回了手机。 手机上十几条未接来电让简舟心里发酸，他匆匆给沈郡拨了回去，电话中‘嘟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竟让简舟莫名地紧张起来。 “嘟……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简舟握着手机，僵硬地听着‘嘟’声一声声响起，整颗心被一次次提起来又掉下去，不知听了几遍女声温柔而机械的‘对不起’，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是在上班吗？ 简舟垂下眼帘，静静站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还是没有人接。 他翻了翻未接来电，惊讶地发现最后一通电话居然停留在三天以前，也就是他被他爸带回来的那个晚上。 ……那之后的几天呢，没有试着联系过自己吗？ ……或许是突然有什么工作脱不开身？毕竟警察这工作真的很忙。 心里这样想着，简舟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不受控制地难过起来。 他第一次发现白天和黑夜竟然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样难熬。 简舟顺着手边的椅子坐下来，趴在餐桌上，感觉自己累极了，一动都不想动，甚至没有力气再去按下手机的拨通建。 简舟固执地就这么趴着。 屋内的光线越来越暗，沉闷的黑色让简舟隐隐感觉有些呼吸不畅，他想要去开灯，一起身，眼前却突然天旋地转，他慌忙扶住桌子，却还是脱力栽到了地上。 简舟习惯性的伸手在口袋里掏巧克力，摸索了半天，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口袋里备着一块巧克力了。 他以前巧克力向来从不离身的。 可是后来沈郡总会替他带着，所以明知道自己低血糖时不时会犯，他还是渐渐忘了。 因为在他每次犯低血糖的时候，总会有人立刻搂住他，在他嘴里赛一颗甜甜的巧克力。 地板很凉，简舟认命地躺在地上，寒意和委屈悄然而生，拧成一股绳，缠绕在心上，勒地简舟生疼。 他缓了缓，觉得恢复了一点力气，才扶着桌子慢慢站了起来。 简舟靠着墙，摇摇晃晃走到放着巧克力的桌子旁，他伸出手去，还没来得及拿起一块，腿一软，又直直跪了下去。 膝盖狠狠砸在地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简舟紧咬着牙，却还是忍不住疼地轻哼了一声。 好在摔倒的时候巧克力盒子也被打翻了，巧克力砸了简舟一身，他随手在地上捡了一块，看也没看，拨开糖纸塞到嘴里。 嚼了两下，简舟垂下目光，疑惑的看了看手中的糖纸。 ……是巧克力没错啊，怎么这么苦？ ※※※※※※※※※※※※※※※※※※※※ 来来来，大家跟我一起念：不虐，一点都不虐，我是一篇小甜文！o(╥﹏╥)o 坚持住，下一章就好啦~ 今晚应该还会发一章，会很晚，可以明天再看呦~ 第六十一章 简舟拿着手中的白色小药片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加大剂量，吞了两片。 今天无论如何他也不想再失眠了。 手机被扔到一边，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李安楠刚发来的平安夜祝福。 平安夜啊，之前沈郡还开玩笑说今年平安夜要一起去种苹果呢。 简舟躺在床上，屋里只留了一个孤零零的小灯亮着，散发出暖黄色的光。 简舟几乎用着所有的心力去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最后累到极致，竟真的生出几分睡意。 落地窗那边似乎传来极小的敲击声，简舟开始听得不太真切，以为是幻觉，可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切，把他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给敲碎了。 简舟一瞬间既崩溃又很愤怒，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一把扯开窗帘，抬脚狠狠踹在窗框上。 大晚上没事闲的不睡觉，跑来敲玻璃，这要是让他逮到，揍不死他的！ ……沈、沈郡？ 简舟呆在原地，好半天才眨了眨眼睛，冷酷的眉眼冰雪消融，让黑眸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光。 沈郡轻笑，伸出手想要碰一碰简舟的脸，却被冰冷的玻璃挡住，“小朋友，脾气还是这么火爆啊。” 简舟指着耳朵，摇了摇头，他听不清沈郡在说什么，因为从小睡眠就不好，装修的时候特意选了隔音效果最好的材料，连眼前这面落地窗也是如此。 好在冬日里玻璃上总会有一层白色的水雾，可以写字。 沈郡蹲在窗外，在玻璃上一笔一划地写：想没想我？ 他写地很慢，但简舟只看了两个字，就猜出了沈郡要写什么。 简舟向前走了两步，蹲到沈郡面前，伸出食指轻轻抵在玻璃上，隔着透明的墙与他指腹相触。 简舟跟着沈郡的节奏，追逐着他的指尖，一起缓慢而坚定地描绘出第三个字：想。 很想你。 指腹冷硬的触感让简舟格外思念沈郡掌心的温度，他心中一热，猛地站起来，摆摆手让沈郡躲开，想要直接把碍事的落地窗踹开。 沈郡直起身子，站在原地没动，隔着玻璃作势在简舟脑门上敲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根铁丝，凑近锁眼折腾半晌，落地窗竟真的被轻易打开了。 “不要总这么简单粗暴。”沈郡收起铁丝，拍了拍手，还很是不满地评价，“太劣质了，不安全，下次换个好点的锁。” 简舟：“……”这人溜门撬锁爬窗户真是样样在行。 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站在自己窗外，站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简舟感觉已经半死不活的心脏突然又恢复了生机，而且有变本加厉的迹象，跳地飞快。 他原本想问问沈郡为什么不联系自己，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现在才来，可是他现在什么都没空说。 简舟沉着目光盯了沈郡一会儿，猛然间推开窗户，拽住沈郡的领子，将人扯到面前，微微踮起脚尖，恶狠狠吻了过去。 简舟不会接吻，更不会主动接吻，他只是凭着本能去吻沈郡，急躁而生涩，慌乱又狂热。 沈郡在短暂的惊讶后便立刻拥住了简舟，他轻抚着简舟的背，安慰着小朋友内心压抑的焦躁与不安。 简舟紧攥着沈郡衣领的手缓缓松开，他抬起双臂揽着沈郡的脖子，还没来得及搂紧，突然感觉对方身体狠狠一抖。 简舟被沈郡推开，抬起头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没事。”话虽如此，沈郡还是没忍住倒吸了口冷气，他无奈地指了指嘴唇，说，“你咬到我了，小猫牙还挺尖。” 简舟脸有点红，“我又不是故意的。” 简舟：“不然你咬回来？” 沈郡失笑，“我又不是你家奶茶。” 他捏捏简舟的脸颊，声音听起来有些自责，“瘦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晚。”简舟弯了弯唇，说，“十二点没过，还可以去种苹果。” 沈郡被简舟逗乐了，“我就说我这个创意很浪漫、很完美、很有吸引力吧，某位小朋友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可惜了，今年准备不充分，明年再种。”沈郡拿起简舟的羽绒服给他披上，“被李教授关了这么多天，要不要出去转转，我开车来的，想去哪里都可以，今天外面很热闹。” 简舟想了想，摇头，“我刚吃了安眠药，路上……”会睡着。 简舟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沈郡按住肩膀猛地晃了晃，“你吃了安眠药，吃、吃了多少，不是，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简舟：“……” 简舟被沈郡的脑回路惊到了，一时疏忽被沈郡打横抱起，扔进了副驾驶。 眼看着沈郡就要把车往医院开，简舟赶紧把车钥匙拔下来，给了沈郡一脚让他清醒一点，“神经病啊。” 简舟说完，想起沈郡刚才傻乎乎的样子，自己先憋不住笑了。 “你吓死我了，小祖宗。”沈郡松了口气，俯身拥住简舟，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一副乖狗狗求安慰的模样。 “我没事，就是有点失眠。”简舟抱了抱沈郡，说，“你陪我睡一会儿吧。” 沈郡：“……好。” 简舟靠着沈郡肩膀躺了会儿，不知道药效是不是发挥了作用，他很快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不知不觉睡熟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踏实，归根结底，沈郡才是他的安定。 沈郡看简舟睡得正香，便连呼吸都放得轻缓，生怕惊扰到他怀里可怜兮兮的小猫咪。 可惜才过了没多久，车窗突然被敲了两下，沈郡下意识捂住简舟耳朵，落下车窗，不出意外看到李建国在车旁站着。 李建国倒是有些意外，上下打量着沈郡，见他羽绒服下面没怎么藏好，露出一角的病号服衣领，了然道，“医院偷跑出来的吧？我听欧阳说你前几天出任务受了点伤，还挺严重的，这么晚跑出来身体吃得消吗？” “没事。”见了他家小猫这么个憔悴的模样，沈郡对李建国实在是来气，要不是看在他是简舟的养父，真的很想揍他一顿了。 “没事就行。”李建国抱臂，退后一步让出车门，“出来，咱俩聊聊。” “好。”要不是突然受了伤，沈郡早就想找李建国谈。 沈郡担心简舟着凉，低头给他系好了衣服，又戴上帽子，才轻手轻脚把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我来吧。”李建国上前一步，想接过简舟，“你不是肩膀受伤了吗？” 沈郡侧身避开李建国的手，“不用了，我可以。” “啧，你这臭小子，不识好人心了还。”李建国也不勉强，转身掏钥匙回家，“先把我儿子抱回屋去，我在客厅等你。” ※※※※※※※※※※※※※※※※※※※※ ps：安定就是安眠药的意思 欧阳是沈郡派出所所长 还有，大家圣诞节快乐！都要开开心心哦～?(?^o^?)? 第六十二章 肩膀疼的像是有一团火在烧，衣服上有些湿漉漉的触感，大概是伤口裂开了，沈郡额头上沁着冷汗，却还是将简舟稳稳地抱到了床上。 他单膝跪在床前，把被子给简舟盖好，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沈郡原想把手抽回来，可才微微一动，睡梦中的简舟便皱紧了眉头，睫毛不安地轻颤，沈郡心里又酸又疼，轻叹着握紧了简舟的手，用另一只手抚着简舟的头发，柔声安慰道，“睡吧，别怕，我很快就回来。” 沈郡俯身，执起简舟左手，将吻轻轻落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客厅里，李建国正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喝闷酒。 沈郡沉着脸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拿起桌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疯了你！”李建国吓了一跳，赶紧拦住沈郡想要送到唇边的酒杯，“受这么重的伤还喝酒，小命不要了？” 沈郡手上用力，握住酒杯不让李建国夺走，抬眸静静地看着对方，半晌，他问，“李教授，我记得之前聚餐的时候你说过，谁拼酒能拼过你，你就答应谁一个要求，这话还算不算数？” “……酒桌上开玩笑的话你也当真？”李建国沉默片刻，说，“就算作数又怎么样，我的酒量你是知道的，你喝不过我。” “我知道。”沈郡低头看着酒杯中透明的液体，几乎没怎么进食的胃被酒气熏得泛起恶心来，他抿了抿唇，强压**体不适的感觉，有些疲惫地开口，“总要试试……我真的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沈郡说：“不管我怎么做，只要你不同意，简舟都不会开心。” “我拜托你先照照镜子瞧瞧你自己那脸色，还拼酒，拼个屁的酒，我都怕你死我家里好嘛！”李建国忍不住爆了粗口，夺过酒杯往桌上用力一放，玻璃与桌面相撞发出刺耳的响声，白酒溅了李建国一手，他生气的看着沈郡，问，“你想提什么要求，你想要简舟？” 沈郡下意识往简舟屋里看了一眼，见他似乎没被吵醒，才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请你给简舟自由，跟我在一起是他的自由，不跟我在一起也是他的自由，我不会去干涉他，也希望你不要去干涉他。” “我不觉得这是自由的问题。”李建国晃晃杯中的白酒，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白酒从食道滚入胃中，呛地他眼眶发红，“我作为一个父亲，只是不想自己孩子在将来受到无端的恶意，甚至因此在社会上举步维艰，有错吗？” “咱们也算认识五六年了吧，我知道你这个人靠谱，也知道你肯定会护着简舟，可是没用。”李建国问，“你能替简舟挡住扔过来的石头，可你能替他挡住泼过来的水吗？人的恶意就像风和空气，无孔不入，防不胜防，远比你们想象的可怕，你护不住他的。” 李建国捂着脸叹了口气，冲沈郡摆摆手，“回去吧，我给你叫个代驾，先去医院把伤养好再说。” 沈郡挺直了脊背，坐着没动。 “你再不走我报警了啊。”李建国掏出手机，“让你们所长亲自来拎你回去？” 沈郡依旧不肯动，李建国跟他僵持了一会儿，最终看在沈郡惨白的脸色上投了降，“这样，你再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再关着简舟，他想去找你我也不拦着，可以了吧。” 尽管沈郡不怎么情愿，无奈受伤之后战斗力直线下滑，最终还是被李建国塞回了车里，让代驾送去医院。 李建国站在原地，看着沈郡的车消失在黑暗中，才终于松了口气，转身踏着夜色往回走。 他从口袋中掏出刚买的烟，点上火，不怎么熟练的吸了两口，白色的烟雾和沉郁的夜色混合在一起，静静地等待着被晨曦划破。 简舟难得睡了一个好觉，阳光被窗帘遮住，没机会跑来打扰他的梦。 简舟并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他抱着被子缓了一会儿，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有些迷茫，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 他跳下床，光着脚走到落地窗旁边，一把拉开窗帘。 冬日里耀眼的阳光一下子倾洒进来，简舟本能地眯了眯眼睛，抬手遮住眼前的光。 恍然间，似有更加明亮的光在眼前闪过，简舟盯着自己的无名指，愣了愣。 ……戒指。 款式几乎简单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没有任何花纹和装饰，只在中间镶了一颗小小的钻石，白金打造的戒身显得略微纤细，但衬着简舟修长白皙的手指，刚刚好。 ……不是梦。 沈郡真的来过。 简舟按住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轻抚着上面的小钻石，觉得鼻子有些酸。 那个他喜欢的人，不是天空中一闪而过的绚丽烟花，也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美梦，而是一颗清澈而坚硬的钻石，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简舟突然很想立刻见到沈郡。 他拿过床头没被收走的手机，拨通了沈郡的电话，却依旧没有人接听。 简舟心中莫名地开始不安，他想起昨天晚上因为安眠药药效而被忽略的种种细节，想起他靠在沈郡怀中的时候似乎闻到了血的味道，想起接吻时沈郡身体狠狠地一抖。 简舟隐约有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他压下心中的慌乱，把电话拨给了李安楠。 半个小时之后，李安楠出现在简舟落地窗前，急的直跺脚，她站在那里手舞足蹈比划了半天，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才反应过来，赶紧接了电话。 “哥！警察哥哥受伤住院了，你知不知道？”李安楠急的声音发抖，一边恨恨地敲着玻璃一边说，“我听说还挺严重的，受伤当天都进手术室了，到现在都没出院，哥，你说你现在被关在家里，可怎么办呀！” 虽然早有预料，但简舟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甚至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愤怒，明明昨天晚上沈郡还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他是傻瓜吗！受伤了跑出来干什么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逞强！ 简舟捂住发热的眼睛，呼吸有些抖。 是他错了，他不应该被关这么久都不去反抗，也不应该一味等着沈郡来找自己，他明明可以做的更多，可他却什么都没做…… 简舟放下捂着眼睛的手，冲李安楠挥了一下，示意她站到旁边。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抬脚用力踹在窗框上。 简舟踹了两下，腿都有些发麻，落地窗却纹丝不动。 简舟并不在意，退后一步，活动了一下脚腕，猛然发力使出侧旋踢，直接踹在玻璃上。 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时，简舟有瞬间的恍惚，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跟眼前的窗户一起被打破了。 玻璃在空中碎成小小的碎片，哗啦啦落了一地，李安楠透过正在掉落的碎片，看到他哥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泛着红，目光却像初春阳光照在融化的冰雪上，明亮而夺目。 ※※※※※※※※※※※※※※※※※※※※ 写太嗨差点忘了发文…… 捂脸(*/w＼*) 第六十三章 “别说，你儿子还真挺帅的，一点不像你，果然不是亲生的。”简舟家对面的咖啡厅中，欧阳熙坐在刚好能欣赏玻璃被打碎全过程的位置，她看着窗外，将长发捋到耳后，抿了一口咖啡，说，“看来我今天白跑一趟。” 李建国也灌了一口咖啡，苦地直皱眉头，“跑来给沈郡当说客的？” “本来是。”欧阳熙说，“我听说这事儿的时候，还奇怪以你的个性，怎么可能干出限制孩子人身自由这种缺德事，现在看来，故意的吧？” 李建国苦着脸没说话，沉默好半天，才心有余悸道，“我昨天晚上好几次都觉得自己会被沈郡揍死。” “该，让你没事闲的从这装反派。”欧阳熙给了李建国一个优雅的大白眼，“我就不明白了，你直接同意他俩的事不行吗，非要绕这么大一圈，结果不都一样？” “不一样。”李建国摇头，“他自己闯出去和我把他放出去，意义终归是不同的。” “我家这傻儿子，看着冷，其实心比谁都软。他小时候被同学欺负，我很早就送他去学了跆拳道，可他第一次挥出拳头打那些欺负他的人，却是在孟方亭去世之后。”李建国叹气，“这小傻瓜，连伤害过他的人都不忍心去回击，到头来委屈的只能是自己。” “我关了他这么多天，那扇落地窗一直就在他眼前，他明明有能力一脚踹开，跑出去找沈郡，却什么都没做，是因为他害怕伤了我的心。”李建国往咖啡里加了一块方糖，用小勺缓缓搅匀，“可有时候我们想好好活下去，就必须有伤害别人的觉悟，尤其简舟还选了这条几乎与所有人背离的路，如果他连我都不忍心伤害，以后又怎么面对他妈妈？怎么面对更多他在乎的人？” “简舟这性子只要不改，他和沈郡就都会走的很辛苦，所以啊，有些槛儿他得学会主动跨过去，这扇窗户，必须得由他自己打碎才行。”李建国仰头将咖啡一口闷了，点开手机，在通讯录里简舟的名字上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拨给了李安楠。 李安楠才刚刚在她哥踹碎玻璃的酷帅身姿中回过神，乍一接到李建国电话，心虚到手抖，“舅舅？” 李建国不爽地哼了一声，说：“告诉简舟，那臭小子的病房在市中心医院住院楼八楼8012。” 舅舅突然的转变让李安楠反应不过来，她呆呆地拉住正想跑出去的简舟，复述道：“舅舅说，警察哥哥的病房在中心医院八楼8012。” 简舟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挣脱李安楠的手，转身飞快地跑了。 电话那头李建国还在嘱咐，“记得提醒简舟带着钱打车去啊，电视上那些在马路上狂奔的降智桥段，我真是看一次辣一次眼睛。” 李安楠扭头看向简舟跑走的方向，半个人影都没看到……他家傻哥哥呦，怕是整颗心都扑在警察哥哥身上了，哪有功夫想这些有的没的。 跑吧，跑跑更健康。 李建国挂断手机，颓然地揉了揉脸，这几天对简舟是煎熬，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每次看到简舟那一脸憔悴的小模样，自责和内疚都像洪水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可至少曾经不是。 “你们学心理的弯弯绕绕就是多。”欧阳熙拍拍李建国肩膀，“纠结这么多干嘛，车到山前必有路，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我难得休班，晚上约几个老同学喝酒去！” 李建国笑了笑，“喝，不醉不归！” …… 医院里，被好几个人念道的沈郡正蹲在病房门口，无比哀怨地跟守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的小护士对持。 “你让开。”沈郡说，“我真的不跑，我就去小广场抽根烟。” “少骗人了，你同事说你不抽烟。”小护士看起来二十出头，生了张可爱的娃娃脸，她蹲到沈郡面前，笑眯眯地抱怨道，“你就死心吧，我不会再让你溜出去第二回的，你知道我昨天被护士长骂的有多惨吗？而且这个月奖金全扣！人家正常人做了清创手术，前几天就跟废了一样，爬下床的都没几个，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居然还大晚上偷跑出去，现在好了吧，伤口又裂开了，还得受二重罪。” “我体质好。”沈郡心里担心简舟，又不能为难人家工作人员，只好企图用金钱交易使对方屈服，“你一个月奖金多少，我给你十倍，你放我出去一会儿，行不行？” 小护士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想了想，点头，“那你先加我个微信，转账给我。” “我手机丢了。”他受伤那天一片混乱，手机早不知道掉哪去了，到现在也没来得及买，“你们医院有取款机吗，我取现金给你？” 小护士：“……”重点是加微信，不是钱啦！ 枉费她每天早起一个小时化妆，上班的时候绞尽脑汁搭话，这人竟然连她半点小心思都没察觉！ 撩不动啊撩不动。 小护士尤不死心，悄悄靠近了沈郡一点，假装漫不经心整理自己的刘海，低下头，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姿态，展示自己漂亮的天鹅颈。 嗅到小护士身上的香水味，沈郡想起他家小猫冷冰冰吃醋的样子，立刻往后退了几步，退的太急，以至于不小心撞到了墙上，碰到了伤口，沈郡没什么血色的脸一下子疼的惨白，抿着唇皱了皱眉。 小护士：“……”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她赶紧上前扶住沈郡，“没事吧，快躺下歇着，别再折腾了。” 沈郡避开小护士的手，坐在床边，缓了口气，“没事没事，我现在能走了吗，回来的时候捎现金给你。” “……你这是急着出去见什么人吗？”小护士实在难以理解沈郡这么个坐立难安的样子，心中有点羡慕那个人，却也有点酸酸的，她忍不住道，“你伤成这样都不来看你一眼，我看那人也不怎么在乎你吧，你……” “在乎。”清冷却又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小护士的话。 简舟扶着门框，呼吸还没喘匀，两颊因为剧烈的奔跑而变得通红，他望着沈郡，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弯了弯泛着水光的眼睛，笑得释怀又坦荡，“在乎，全宇宙最在乎你，只在乎你。” ※※※※※※※※※※※※※※※※※※※※ 听说你们都追平啦？现在插播一条喜讯：某誩码文时速500！ 第六十四章 沈郡愣了好一会儿，才确定眼前的简舟不是自己发烧而产生的幻觉。 他前几天被歹徒砍伤的时候都没有陷入如此兵荒马乱的境地，可简舟的一句‘在乎’，却让他完全呆在了原地，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被这两个字循环播放不停地洗脑。 小护士趁机往沈郡身边凑了两步，扶住他，用孤疑的目光打量着简舟，问，“你是？” “我是他男朋友。”简舟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坦然回答。 小护士捂着嘴笑了出来，“哎呀，小朋友真会开玩笑。” 简舟视线落在小护士扶着沈郡的手上，脸色沉了沉，声音冷飕飕地能把人冻住，“阿姨，我十七岁了，不是小朋友。” “还有。”简舟伸手把人抢回来，踮起脚尖，凶巴巴地在沈郡侧脸强吻了一口，说，“还有，我没有开玩笑。” 小护士表情一僵。 简舟压下心中莫名窜起来的小火苗，觉得自己态度有些差劲，便缓和了语气，礼貌地对小护士点了下头，“我来照顾他就好，有需要我会叫您。” “……哦、好。”小护士神色恍惚，同手同脚走出了病房。 沈郡走过去把门从里面锁上，回头戳了戳简舟气鼓鼓的脸颊，无奈地问，“这么大火气，不喜欢被人叫小朋友？” 简舟没好气地瞥了沈郡一眼，小声嘀咕，“那要看谁叫。” 沈郡问，“我叫行不行？” 简舟冷酷拒绝，“不行。” “知道了，小朋友。”沈郡蹭了蹭鼻尖，好笑地问，“谁家小朋友醋罐子打翻了？酸死了。” “我没吃醋。” “嗯，没吃醋。”沈郡握住简舟的手，解释道，“护士都是医院随机指派的，我连她名字都不知道，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可是人家对你的热情都快溢出来了，请问你是瞎了吗！ 简舟以前只知道沈郡是凭实力单身，不知道他实力原来这么强，绝对已经到达了让很多人望而却步的高度。 沈郡掌心烫的骇人，简舟心里一紧，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你发烧了。” “没事，刚才吃过药了。”沈郡被简舟扶回病床上坐着，见他似乎想出去叫大夫，忙把人拽住了，“不用麻烦大夫，术后发烧也算正常，该打针吃药的时候会有护士过来。” 简舟的脸色除了门口那惊鸿的一笑就再没好过，他沉默地看了沈郡一会儿，问，“你受伤为什么不告诉我？” 在与简舟的对视中，沈郡隐约意识到自己处理这件事的方法似乎不太对，他垂眸避开简舟的目光，“……怕你担心，再说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简舟没说话，神情依旧紧绷着，眼底的情绪说不清是愤怒还是难过，心中五味杂陈的感觉翻江倒海，叫嚣着找不到出口，简舟克制不住，抬脚在铁质的床腿上狠狠一踹，沉声问，“你不说我就不担心了？” 病床被踹的打颤，巨大的声响让沈郡心脏都跟着抖了抖，他看得出来简舟是真的很生气。 沈郡拽着简舟的手，让他在自己床边坐下，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是我错了，我以前一个人生活惯了，遇到这种事……” 简舟僵了僵，表情有点难看，“你以前经常受伤吗？” “……”沈郡语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急忙找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不应该忽略你的感受，下次……” 简舟猛地抬头瞪着沈郡，表情更难看了，“下次？” 沈郡：“……”小猫炸毛了怎么办？哄不好的那种！在线等，急死了！ 沈郡叹了口气，靠过去抱住简舟，将头埋在他肩膀上，示弱般的开口，“我错了。” 说完偷偷打量了简舟一眼，见他似乎不为所动，只好把心一横，拿出小时候生病时套路他妈妈的本事，不要脸地摇了摇简舟的手，虚弱道，“我头晕，肩膀也疼，你……” 沈郡话音猛地一顿，看着突然滴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水珠，有些诧异。 简舟眼眶通红，随手蹭掉脸颊上的泪痕，随即一手揽住沈郡的腰，另一只手按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不让他抬头看见自己含着泪的眼睛。 “对不起。”简舟平静的声音下藏着被极力克制的哽咽，“我不应该总是等着你来找我，害你伤势变重，受了这么多罪，我本来早就可以跑出来的，可是我……对不起。” 沈郡一瞬间就慌了神，他从没见过简舟哭，就算那次在派出所受了刺激，勾起那么多不好的回忆，都没见他掉一滴眼泪。 “不是，我刚才骗你的，真的，我没事。”沈郡语无伦次地说，“我不晕，肩膀也不疼，真的，那什么，麻药劲还没过呢，一点感觉都没有，你、你别……” 沈郡本想劝简舟别哭，可想了想他家小朋友这几天的遭遇，估计心里也憋了不少委屈，他轻叹着抚了抚简舟的背，“算了，哭吧，哭出来就不难受了。” 简舟趴在沈郡怀里，没有说话，很久之后，他才放开沈郡，眼眶虽然还泛着红，却已然看不出哭过的痕迹，毕竟他小时候害怕眼睛肿了被妈妈发现，都是掐着时间哭的，早就练就了一种神奇的本领。 原则上能不哭就不哭，要是实在没憋住，他也能很快把眼泪收回去。 ……这次没发挥好，收的有点慢。 “……我没哭。”简舟按了按眼睛，有些心虚，不知道明天眼睛会不会肿。 沈郡才不信简舟说的，他刚才看的真真切切，那滴晶莹的眼泪仿佛不是滴在他的手上，而是滴在了心上，连带着肩膀火辣辣的疼都转移到了胸口。 “没什么对不起的，本来也不是你的错。”沈郡说，“我只是很想你，才偷偷溜出医院的，要是换了你，肯定也会偷偷去找我，是不是？” 简舟想了想，点头。 “那你就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沈郡坐久了有些累，轻靠在简舟身上，“说起来，我才该道歉才对，什么都没跟你说，是不是害你担心了？” 简舟继续点头。 沈郡竖起三根手指头，夸张地说，“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会及时改正，请组织再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以后就算被蚊子叮了一口，也得及时向组织汇报，坚决不能让包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下去了！” 简舟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推开沈郡扶着他躺下，一边给他盖被子一边道，“不给，安息吧。” “我家小朋友还是笑起来最好看了。”沈郡伸出两只手，捏着简舟脸颊轻轻提了提，“不过想哭的时候也别憋着，我又不嫌你丑，咱们偷偷的哭，好不好？” “……嗯。”简舟把沈郡捣乱的手塞回被子里，“你睡会儿吧，我陪着你。” 沈郡反握住简舟的手，点了下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问，“喜欢吗？” “……还行。”简舟说，“对你的审美也不能要求太高。” “我当时看见这一款的时候，觉得戒指一般，不过戴你手上的话一定很好看。”沈郡握着简舟的手举到他面前，炫耀似的问，“你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简舟对沈郡幼稚的行为很无语，他看自己的手指头能看出花来才怪，不过看着对方是病人的份上，他还是很给面子的敷衍，“是，很好看。” “那什么……”沈郡清了清嗓子，难得脸红，“好看就别摘了，戴着吧。” 第六十五章 沈郡住院期间，病房里算不上多清闲，除去派出所的同事挨个来慰问了一遍，还有像徐阳阳和尹倩这种抽空就往医院跑顺便送个饭的。 徐阳阳第一次在病房碰见简舟的时候，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盯着他看了好久，才颤巍巍蹦出来两个字，“女神！” 沈郡本来正靠在病床上拿着手机玩数独，闻言赶紧伸把人往自己这边揽了揽，生怕简舟一个不高兴把徐阳阳缺根筋的脑壳子踢碎。 沈郡：“别乱叫。” 徐阳阳瞪着沈郡搭在简舟腰上的手，“沈哥，说好的对小朋友没兴趣呢！” 简舟回眸冷冷地瞥了沈郡一眼，挑眉。 沈郡：“……”倒霉孩子这么不会聊天，是怎么活到现在都没被人打死的！ 沈郡目视前方，面不改色道，“我没说过，你记错了。” 徐阳阳：“说好的只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御姐呢！” “你不要给我加戏，我什么时候说过御姐这两个字？肤白貌美。”沈郡指指简舟的脸，然后又指了指简舟的腿，“大长腿。哪里不对吗？” 徐阳阳竟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沈哥，明年今日，就是咱们友谊的忌日。”他郁闷的拎起饭盒，“告辞，哼。” “你等会儿。” 徐阳阳刚推开病房门，就听见沈郡的挽留，立刻掉头回去，勉为其难的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咱们伟大的革命友谊。” “嗯，舍不得。”沈郡没什么诚意地点点头，说，“饭留下再走。” 徐阳阳被噎住，用眼刀砍着沈郡，把凳子拖到门边的风口，打开饭盒自己吃了起来 简舟：“……”这人什么毛病？ 他有些迷茫的问沈郡，“他怎么了？” 沈郡招招手让简舟靠近自己，凑在他耳边小声说，“他是你小迷弟，暗恋你很久了。” 简舟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沈郡补充道，“确切的说，是暗恋女装大佬。” 简舟：“……哦。” 沈郡不知道徐阳阳有事没事就念叨‘女神’，到底有几分真心，但当初第一次撞见女装大佬时的心动，总不是假的，因此现在他看到简舟和自己在一起，心里别扭也算正常，便由着他发泄了。 徐阳阳一个人将满满装了三层盒饭的午餐私吞了，一口都没给沈郡留，连汤都没放过。 饭香飘得整个病房都是，简舟原本并不觉得饿，现在也被勾起馋虫来了，他掏出手机给自己和沈郡订了份外卖，面无表情盯着上面的配送时间，问沈郡，“他身手怎么样？” “啊？”沈郡没反应过来，“问这干嘛？” 简舟压低声音，“打得过就揍一顿扔出去。” 沈郡差点笑出声来，“饿了？我先给你削个苹果？” “算了。”简舟剥了块奶糖塞嘴里，“我订了外卖，一会儿就到了。” 虽然眼前的两个人明明挺规矩的，没什么虐狗行为，但徐阳阳还是感觉到了自己正在发光发热，是整条街最亮的电灯泡。 徐阳阳揉着肚子，打了个饱嗝，送给沈郡一个挑衅的眼神，拎着空饭盒走了。 之后的三天，徐阳阳每天饭点准时跑来沈郡病房，买一堆油炸辛辣、甜品零食这种病人不能吃，但是香到流口水的美食，坐到门口吃。 沈郡很是无奈，这种美食攻击对他毫无杀伤力，但是直接误伤到了他身边那只脾气不太好的小馋猫。 第四天，徐阳阳在她心心念念的女神，暴躁的拳头离他鼻尖只有1厘米的距离时，终于大度的表示，他和沈郡的友谊还能再抢救一下。 有人上赶着来吃狗粮，也有人上赶着来磕糖。 尹倩、李安楠再加上一个李建国，天天有事没事就往沈郡病房跑，真的让他有些头疼。 尤其李建国，把事情说开了之后，又回到以前清奇的画风，中年老顽童一个。 沈郡平生头一次看到有人搬着折叠床来看望病人的。 沈郡住的是单人病房，床大，屋里空间也大，李建国把折叠床支在病床旁边，折腾半天，累得满头大汗。 沈郡也是服气，默默看完了全过程，才忍不住问，“李教授，你买床干嘛？” “少装傻。”李建国擦掉额头的汗，说，“我同意你跟简舟在一起，可没同意你俩睡一张床。” “……我让医院加张床不就行了？” “你出院简舟肯定还要跟着你回去住，猜也知道你家肯定就一张床。”李建国说，“过两天出院我开车来接你们，顺便把床也送你家去。” “李教授你也是蛮……”突然想到李建国是简舟便宜老爹，以后也有很大可能是自己半个便宜老爹，沈郡别扭地看了他一眼，硬生生憋回吐槽的话，赞美道，“蛮体贴的，中国好父亲说的就是你了，感动中国十大父亲不选你都是他们后台有黑幕。” 李建国显然很受用，却还是忍着笑装严肃，“别跟我这儿贫，我儿子呢？” 沈郡指了指病房里独立的浴室，“洗澡。” 等简舟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已经到了门禁的时间，李建国走了，只留下沈郡和一张倔强的折叠床，简舟看了几眼，露出嫌弃的神情，绕过去钻进沈郡被窝，靠在床头问，“哪来的床？” 沈郡，“你爸送的。” 简舟用毛巾对着自己脑袋一通乱擦，“送床干什么？” “嗯……可能有什么好的寓意？我也不是太懂。”沈郡是傻了才会说实话，他接过毛巾，顺了顺简舟被自己擦炸毛的头发，无奈道，“就不能对你自己头发温柔点，据说天才的头发生存风险都比较大，小心你今天对它爱答不理，明天它让你高攀不起啊。” 听沈郡这么一说，简舟下意识揪了揪自己头发，感觉长的还算结实，不像是太容易牺牲的样子，才缓缓松了口气。 沈郡忍不住，侧过脸去偷偷笑了一会儿，又被简舟捏着耳朵转了回来。 “开个玩笑。”沈郡收了笑，老老实实给简舟把头发擦好，问，“过几天元旦了，你回家跨年吗？” 简舟摇头，“不回，我们家一般不过阳历年。” “那正好。”沈郡把简舟刚刚被自己擦整齐的头发揉乱，笑道，“咱们两个一起过吧。” ※※※※※※※※※※※※※※※※※※※※ 晚些时候还会发一章，估计会很晚！o(╥﹏╥)o 第六十六章 简舟看着别墅大门外的牌子，有一瞬间以为沈郡开车开错了地方。 星光孤儿院？ 在孤儿院跨年？ 看到简舟疑惑的目光，沈郡按了按门铃，解释说，“顺路来看看这群孩子，我以前每年年底都会过来一趟，这次受了伤，一直也没空来。”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蹦蹦跶跶跑了过来，他打开大门，靠在墙上有些不爽地看着沈郡，说，“还以为你今年不来了呢。” “诶？”少年的目光落在简舟身上，笑眯眯盯着他瞧了一会儿，问沈郡，“这是谁？” 沈郡想了想，说，“家属。” “哦，你弟弟啊。”少年顿时失去了兴趣，转身往别墅里走，“过来吧，小不点儿们都在上课呢。” 沈郡把手伸到简舟面前，轻笑着打趣，“来，手给我，哥哥牵着你走。” 简舟拍开沈郡的手，看了眼前面不远处的少年，有些不太好意思，抬腿大步跟了过去，把沈郡甩在身后。 少年领着他们进了别墅，走到其中一扇门前，敲了敲，抬高声音道,“老太婆，沈郡来了。” 门猛地被人拉开，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屋里冲出来，照着少年脑袋一通敲，“再敢叫老太婆，姐姐我把你脑壳子敲碎了当瓢使！” 少年挣扎着逃脱魔掌，藏到简舟身后，“注意点，有客人呢！” 女孩一愣，脸上恶狠狠的表情瞬间被温柔取代，她拢着自己的披肩发，矜持地对简舟笑了笑，俨然一位淑女，“你好呀，我叫安慧，是他们的老师。” 简舟回了对方一个礼貌的微笑，“我叫简舟。” 少年在沈郡身后冒头，“别装了老太婆，他是沈郡的弟弟，都是一家人，装什么淑女！” “哦，这样啊，那你们先陪陪孩子们，我去厨房调点馅，晚上包水饺吃。”安慧回头，冲屋里拍了拍手，“小不点儿们，沈郡哥哥来啦。” 不等话音落下，屋里十几个孩子呼啦啦冲到沈郡身边，围了好几圈。 沈郡十分艰难地把被孩子们挤出去的简舟拽回自己身边，“都别吵都别吵，我给你们介绍一个新朋友好不好？” 简舟看了看周围十几个孩子，大多四五岁的样子，最大的也超不过十岁，他本身话就不多，更不会跟小孩子相处，顿时心里有点打怵，僵硬地挥了挥手，说，“你们好，我叫简舟。” 沈郡揉了揉简舟脑袋，问孩子们，“刚才在上什么课？” “画画！” “画梦想。” “长大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回答。 沈郡招呼他们都坐下，说，“咱们一起画，比比谁画的最好看，第一名有奖励哦。” 简舟从沈郡身边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和彩笔，有点无奈，“我也要画？” 沈郡在纸上画了两下，“随便画画呗，就当哄孩子了。” 简舟对画画实在没什么天分，硬着头皮画了一会儿，就听见沈郡在旁边偷笑。 沈郡指了指简舟画上一大团不明黑色物体，问，“这是什么？黑毛线球精？” “……”简舟无语地瞪着沈郡，“你。” 沈郡：“……” 他拿起笔在黑毛线球精旁边画了一个小黑毛线球精，“猜猜这是谁？” 简舟不满地在画上加了两笔，“我并没有这么矮。” 两个人小学生似的互啄了一会儿，把纸上画的乱七八糟，沈郡最后签了个潇洒的大名，叫，“简舟。” 简舟回头，“干嘛？” 沈郡突然举起画纸挡住两人的脸，俯身飞快的在简舟唇上碰了一下，又飞快的离开，“没事。” ※※※※※※※※※※※※※※※※※※※※ 大家新年快乐呀！2020年的第一天依旧在加班，困到昏迷，这一章也完全没写出想要的效果，就先不都发出来了，过两天歇班的时候修文重发~你们可以先忽略这一章（捂脸） 第六十七章 沈郡看起来在这家孤儿院很受欢迎，他过去跟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才刚一靠近草坪，孩子们就呼啦啦冲过来，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还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里挤。 沈郡哄了孩子们几句话，十分艰难地把被挤出去的简舟拽回自己身边，问，“我给你们介绍一个新朋友好不好？” 简舟看着周围的孩子，他本身话就不多，同龄人都应付不过来，更不会跟小孩子相处，顿时心里有点打怵，僵硬地挥了挥手，说，“你们好，我叫简舟。” 好在孩子们对他兴趣也不大，应了几声，便又叽叽喳喳缠着沈郡了。 沈郡捏了下简舟的手，“我陪他们玩一会儿。” “好。”简舟四处看了看，指着不远处一个简陋的公共座椅，“我坐那边等你。” 简舟原本离得远没看清，等走过去，才发现座椅另一边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盘腿坐在草地上，身体倚着座椅边缘，拿了本绘画册冥思苦想。 装没看见似乎不太礼貌，简舟犹豫一下，还是绕过去坐到小男孩身边，跟他打了个招呼。 大概是没想到有人会突然过来，小男孩惊讶抬头，瞪着简舟，嘴里咬的彩色铅笔都掉到了地上，好半天才偏了偏脑袋，问，“新来的吗？” 简舟没听明白，“什么？” “你看起来年龄不小了啊。”小男孩模样生的可爱，一双眼睛又大又圆，看着清瘦，脸颊却还有些婴儿肥，肉嘟嘟的，简直叫人忍不住想要捏两把，可偏偏他的眼神和语气却又成熟平静到了极点，小大人似的，“你爸妈不要你了？还是被退养了？啧，这些人，都养到这么大了，怎么就不能再坚持一下？” 简舟：“……” 小男孩对简舟摆了个手势，“你低低头。” 简舟试图为自己解释，“我不是……” 见简舟不配合，小男孩叹了口气，站起来抱住他的脑袋，用力揉了揉，学着大人的口吻安慰道：“不用难过哦，也不用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里也很好，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永远都是。” “嗯……”简舟沉默了两秒，有些尴尬的指指沈郡，“我是跟他一起来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还是谢谢你。” “哦，这样。”小男孩倒是依旧很淡定，坐回去继续叼着铅笔，瞪空空如也的绘画册，仿佛用眼神就能在纸上瞪出一幅画来，“不用谢，反正都是骗人的话。” 简直：“……哦。” 小男孩用余光瞥了眼简舟，见他浑身别扭地坐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便主动把绘画册递过去，问：“你会画画吗？我上周美术课的作业还没作完，下节课要检查了。” “会一点。”简舟接过小男孩递过来的绘画册，又从地上一堆彩色铅笔里挑了一根黑色的，问，“画什么？” “梦想。” 简舟微微一愣。 幼儿园和小学确实有很多老师会布置类似的作业，那些无忧无虑长大的孩子们也确实很喜欢这种作业，他们的想法总是五花八门，天马行空，什么宇航员啦、教师啦、科学家啦……总之光是听一听就很让人羡慕和神往，何况他们说的时候眼睛里还带着光。 不过简舟那时候情况比较特殊，对未来完全没有任何期待，也就因此被困扰过很多次。 小男孩看简舟迟迟不动笔，失望地问：“不会画吗？” 简舟回过神来，摇头，“你还没说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没有梦想，所以画不出来啊。”小男孩耸耸肩，无奈地说，“就画你小时候的梦想不行吗，帮个忙呗。” 这个忙他还真帮不了，简舟压低声音，“要不你偷偷看一下别人的作业吧。” 虽然教会小孩子抄作业不太好，但很多时候，给出与众不同的答案并非明智之举，偶尔学会人云亦云，才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我看过了，一个个不是画爸爸妈妈就是画房子，真没出息。”小男孩从语气到表情都透着不屑，“都被扔掉了，还想他们干什么。” ……孩子思念父母是本能吧，哪是说不想就能不想的？ 简舟觉得眼前这小孩实在过分成熟，跟他一比，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简直就是个渣渣。 小男孩往简舟身边挪了挪，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你小时候该不会也没有梦想，都是抄的别人的吧？” “不全是。”一开始也真情实感写过两个的，鉴于后来都被同学嘲笑到怀疑人生，他就不敢再自己写了。 小男孩被勾起了一点兴趣，穷追不舍地问，“那你的梦想到底是什么啊？” 简舟沉默片刻，叹气，“忘了。” 简舟说了谎，其实他印象特别深刻，这辈子都不可能忘，第一次是在上幼儿园的时候，他纠结很久，才慎重地写下了他当时的人生里唯一的梦想——希望以后不要受欺负，结果被老师当众念出来，从课堂上呼吁同学们团结友爱，结果当时就被笑了个半死。 下课还被班里的小霸王当成变相告状，拽到厕所里教训了一顿。 说实话，那个老师人还是很不错的，可惜就是太年轻，刚入职不久，对付熊孩子没经验，本来好心帮简舟，最后却给他招了祸事。 现在想想当时那个梦想确实过分弱智，被笑也是正常，第二次写他就高端了许多，结果因为太过抽象，还是被无情地嘲笑了。 简舟看小男孩满脸失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第二个梦想告诉了他，“我当时想，想让全世界听到我说话。” ……然后就有同学问他是不是想当喇叭精。 小男孩却没什么反应，只是问，“想说什么？” 简舟笑了笑，“没什么想说的，就是想要说而已。” 想说，想咆哮，想怒吼，想要为自己辩解，想要控诉全世界，也想问问，为什么听不懂你们说话就是傻瓜，为什么跟你们不一样就要被排斥？ 简舟小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学会听懂所谓‘正常人’的话，但因为他每次都要想一会儿才能懂，还是被很多老师当成了笨小孩。 直到他在理科崭露头角，直到他妈妈带他测了智商，他又被冠上了天才的名号。 总之是天才还是傻瓜，都是他们‘正常人’说了算，他向来没什么发言权。 当初嫌他给祖国的绿叶丢脸了，现在又天天鼓励他为爸妈、为学校、甚至为国家争光做贡献。 可他凭什么为了别人活呢？ 凭什么那些人让他站在高处他就要站呢，那些人不会替他挡着寒风，更不会在下面接着他，担心他掉下去。 “你这人真是奇怪啊。”小男孩又往简舟身边挪了挪，说，“那你现在还是这个梦想吗？” 现在？简舟眨眨眼睛，心里突然感到一阵迷茫。 自从没了那种困扰人的作业，他已经很少去想以后的事，更没有触及过梦想这种高深的问题。 他高考肯定要考一所最好的院校，可然后呢？选专业？化学、物理、生物他都挺喜欢的，可以随便挑一个选，再然后呢？毕了业还要继续考研吗？不考研的话，以后做什么工作呢？ 简舟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认真想过。 他爸很久之前倒是跟他商量过一次，说希望他大学能选择国外的院校，认为国外的氛围会更适合他，毕业之后也可以留在国外发展，做做研究或是什么，随便他喜欢。 简舟那时候觉得去哪都无所谓，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可是现在…… 他看了眼草坪上陪着孩子们做游戏的沈郡，简舟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感觉刚才一瞬间迷茫又没有着落的心，逐渐踏回了地面上。 他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梦想的，只是这个梦想跟学习没太大关系，偶尔还能影响他学习。 小男孩看简舟不是一直发呆，就是看着远处一直发呆，对他放弃了希望，把绘画册拿回来，郁闷道：“算了，还是我自己画吧。” 简舟没说话，看小男孩画了几笔，心里竟有点蠢蠢欲动，厚着脸皮伸出手，“能借我一张纸吗？” 小男孩爽快地撕了一张纸给他。 简舟落下第一笔的时候，忽然就明白了小时候他的同学们为什么都这么喜欢这种作业。 因为他们真的有梦想，也因为他们相信梦想总有一天会实现。 所以当他们把心中隐秘的梦想宣之于纸上的时候，当他们把自己相信未来一定会成真的、却一时抓不住、碰不到的事在纸上留下痕迹时，真的会很安心，也很快乐。 每一笔都是真心，每一划都是期待，简舟很久才发现自己兴奋到手都在微微发抖。 沈郡什么时候坐到自己身边的他也没看见，直到最后对方憋不住笑，开了口，“画的什么？黑毛线球精？” 简舟吓了一跳，抬头瞪沈郡一眼，“你说这是什么？” 沈郡，“黑……” 简舟凉凉地开口，“你。” “……黑凤梨。”沈郡硬生生拐了个弯，“画的真是太好了，简直画出了我十二分的英俊和帅气，我决定拿回家裱起来！” 小男孩斜了沈郡一眼，“我要吐了。” 沈郡跟这群孩子们相处久了，基本也了解每个人的性格，因此并没有理这小鬼，随手从地上拿了只笔，在黑毛线球精旁边画了个q版小简舟，还是粉色的。 他看着挺满意，想了想，又在两人脚下画了个山，“站高一点，高处风景好。” 简舟心猛地一沉，仿佛又回到了不上不下的状态，愣愣地盯着沈郡，“站高一点？” “嗯，对啊。”沈郡理所当然地点头，“因为你……” 简舟抿了抿唇，盯了沈郡好一会儿，才问，“你也觉得我应该站高一点吗，就因为我是所谓的天才？” “不是啊。”沈郡凑近简舟耳边，用只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因为你男朋友我，有钱。” 简舟：“……”是了，虽说条条道路通罗马，但有些人一出生就是罗马皇室，没得聊，没得聊，聊多了都是泪。 简舟在心里嫌弃了一下沈郡这个富二代，又吐槽了一下万恶的资本主义，情绪却松弛下来。 未来怎么样谁知道呢，反正他不会按别人的意愿而活，他在意的人也不会觉得他应该这样或是那样。 现在，就挺好的。 简舟低头看了看沈郡笔下的自己，不加情侣滤镜来说，依旧很棒，惟妙惟肖，可他还是不满地在画上加了两笔，残忍地破坏了美感，“我以后还会长高的。” “自觉点。”沈郡把自己又画高了一些，“再张也张不到我这么高，你都多大了，很快就不长了。” 简舟又补了两笔，“你肯定不张了，我还年轻。” …… 两个人小学生似的互啄了一会儿，把纸上画的乱七八糟，沈郡最后在黑毛线球精旁边签了个潇洒的大名，叫，“简舟。” 简舟回头，“干嘛？” 沈郡看了眼还沉浸在作画中的小男孩，突然举起画纸挡住两人的脸，俯身飞快的在简舟脸颊上碰了一下，又飞快的离开，一本正经道，“没事。” ※※※※※※※※※※※※※※※※※※※※ 这一章为何如此粗长？因为最近太忙好久没更啦，补偿你们的~某誩弱弱道。 第六十八章 沈郡原定计划是在孤儿院待上一两个小时，等孩子们快吃晚饭就走，却没想到为了庆祝新年，他们今天要一起包水饺，连肉馅和面都已经准备好了。 某个小朋友眼巴巴瞅了好半天，拔不动腿。 沈郡想，反正只是包个饺子，碰不着锅碗瓢盆，最多把简舟包坏的扔掉不吃就是了，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便拽着他加入了包饺子大军。 老师让孩子们在教室里把桌子拼在一起，二十几个人围着桌子排排坐，沈郡和简舟找了个地方坐下，看老师在讲台演示饺子的包法。 简舟认真看了一遍，觉得不算太难，揪了块儿面准备大展身手。 第一张饺子皮就没擀好，擀到一半，饺子皮直接黏糊糊粘到擀面杖上，撕下来中间开了个大洞。 沈郡忍着没笑，撒了一把面粉在简舟面板上，提醒道，“太黏就铺点面粉防粘。” 简舟没空搭理沈郡，集中十二分的精神，低着头继续跟粘手的面团作斗争。 结果斗争到最后，别的小朋友饺子都下了锅，他家小朋友饺子皮还没擀出来一个。 事实证明，沈郡还是高估了简舟，还想什么包坏了扔掉，就他目前的水平，根本到达不了包这个境界。 那个之前和简舟一起画画的小男孩正好坐在他身边，见状举着自己刚刚包好，饱满又可爱的水饺，毫无人性地嘲笑道，“你好笨哦，包不好没饭吃呦。” 简舟：“……” “没事，有我呢。”沈郡展示了一下他面前仿佛批量生产出来的饺子，一个个馅大皮薄，光是看看就叫人食指大动。 他戳了戳小男孩脑袋，说，“苏辞，不准笑话你简舟哥哥。” “我说的是实话，他就是很笨啊，包饺子这么简单的事。”苏辞撇着嘴，无奈地耸肩，“对了，画画也好丑。” 简舟：“……” “哪里笨，你知道他智商是你多少倍吗，懂不懂什么叫天才。”沈郡扬眉，语气中满满都是小骄傲，“三岁能背分子式，四岁能解加速度，五岁能做微积分，就问你服不服？” 简舟被很多人夸过天才，他向来没什么感觉，甚至有时候会生出些抵触的心思，但是听沈郡说出来，即使是在对一个小孩子炫耀无脑夸，他还是会觉得有点小开心。 所以他难得配合沈郡，骄傲地抬起下巴，重复道，“服不服？” 苏辞给了两人一个不屑的眼神，“我四岁就会喂鸡了。” 沈郡一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脑补出一个三四岁萌萌哒小简舟被大公鸡追在屁股后头跑的画面，憋笑憋得直不起腰来。 简舟看了沈郡一眼，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自己却莫名地很想笑，大概好心情也会传染。 最后两个人对着傻笑了半天，因为不敢发出声音影响其他孩子们，憋得肚子都疼。 苏辞小朋友实在搞不懂两个把喂鸡拿来炫耀的人，为什么炫耀不成还笑得如此花枝乱颤，估计直接把他们归为了弱智大龄儿童，吃饭的时候主动离他们远远的。 简舟对包水饺感兴趣，对吃水饺倒是兴趣不大，正打算随便吃几个尝尝，沈郡就端了盘水饺放在他面前。 “我听说以前包水饺的时候，都要塞硬币进去，谁吃到了就会拥有一年的好运气。”沈郡指了指盘中的水饺，说，“我包了颗花生进去，挑一个试试，只给你一次机会。” 简舟对自己运气向来很有自知之明，好的碰不上，坏的躲不开，刮刮乐要是有倒扣钱这种奖项，他说不定都能刮出来。 简舟基本不抱希望，但看沈郡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是在二十来个水饺中精挑细选了一番，夹了个位置最顺手的饺子吃了。 没吃到花生早在意料之中，简舟一瞬都没犹豫，就装出一副‘吃到了’的模样，堪称演技巅峰时刻。 “吃到了？”沈郡果然露出惊喜的表情，笑着揉了揉简舟脑袋，“运气不错嘛，看来小朋友明年也一样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长大，嗯……再加一个心想事成好了。” “怎么不再加个万事如意？”简舟严重怀疑沈郡高考成绩是吹出来的，就这词汇量，语文能及格全靠阅卷老师放水，不，泄洪，想到学校，简舟不禁又想起了胡半仙儿，问，“你不是不相信封建迷信吗？” “跟你有关还是要信一信。”沈郡说，“再说胡半仙儿当时算的不也挺准吗？” 准？ 啊，猜他们两个是一家人那次吗？ 简舟下意识想要点头，点了一半就顿住了，“一般吧。” 沈郡撑着下巴看他，故意问，“一般是准还是不准啊？” 简舟：“不准。” “口是心非啊。”沈郡用指腹轻轻在简舟脸颊上划了一道，“小猫咪。” 简舟飞快地拍开沈郡的手，四处看了一圈，见孩子们都没注意到，才松了口气，瞪着他压低声音道，“这么多孩子呢，再动手动脚，揍你啊。” “嗯。”沈郡立刻像乖宝宝似的做好，“我错了，小猫猫。” 简舟这才注意到沈郡对自己的称呼，“猫？” 沈郡打开手机自拍对着简舟，“一会儿去洗把脸，蹭的都是面粉，跟小猫似的。” 简舟凑近屏幕看了看，果然自己两颊上都有三四道面粉蹭出来的白印子，他想用手背擦掉，才刚一碰到脸，就见沈郡咔嚓一声按了‘快门’。 简舟：“……删掉。” 沈郡调出刚拍下来的照片，画面中简舟毫无防备，表情看起来呆呆的，很可爱，他满意地加密保存，把手机扔回口袋里，看简舟要过来抢，他压着声音威胁道，“这么多孩子呢，再动手动脚，亲你啊。” 简舟马上躲得远远地，心想某些人脸皮真的越来越厚了！ 孩子们天性活泼，一顿饭没吃完，就跑来跑去开始玩闹了，苏辞溜达到他俩中间，问沈郡，“你那盘全都包了花生的饺子用完没，用完借我去骗骗其他笨蛋。” 沈郡：“……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苏辞笑眯眯道，“你包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沈郡：“……” 被骗的笨蛋猫猫：“……”不知道自己在一盘据说都包了花生的饺子中吃到了没有花生的饺子该露出何种表情。 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还好刚才假装吃到了，不然该换沈郡怀疑人生了。 其实根本无所谓吃没吃到，旁边这个为了让他开心，不厌其烦背着他把所有饺子都塞上花生米的人现在坐在这里，就已经证明了，他的好运气一直都在。 ※※※※※※※※※※※※※※※※※※※※ 今天也依旧是没跨完年的一天！（苦笑 第六十九章 包水饺的时候没帮上什么忙，还白吃了人家孤儿院一顿饭，简舟心里过意不去，饭后主动要求帮着刷碗。 厨房不算太大，简舟站在水池边刷碗，沈郡便靠在旁边冰箱上看着他，拿了盘草莓边吃边聊，“还好他们这碗不是瓷的，不然我还真不敢让你洗，下次咱家也买这种的吧，防摔。” 沈郡拿了颗草莓递过去，“吃不吃？” 简舟腾不出手，偏过头咬走了沈郡手里的草莓，继续聚精会神地刷碗，神情看起来比学习还要严肃认真。 简舟本身的气质还是偏清冷些，不笑的时候，神情淡淡的，又有些隐约的傲气，从沈郡站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小半张侧脸，低垂的眼帘，时而轻颤的长睫毛，以及被阳光镀在身上似有若无的光。 沈郡不受控制地心猿意马起来。 他赶紧收回目光，轻咳了一声，继续拿草莓喂给简舟。 虽然知道碗不会摔碎，但简舟还是很紧张，注意力高度集中，咬沈郡递过来的草莓时，连看都没工夫看，总会不小心把嘴唇碰在沈郡手上。 沈郡：“……”痒，不是，心里痒。 好在盘子里还剩两颗草莓，沈郡赶紧给简舟递过去，悄悄舒了一口气。 简舟依旧看也不看，低头把草莓直接咬走，大概是没控制好角度，不小心咬到了沈郡的手指。 沈郡一口气还没舒完，就感觉简舟舌尖轻轻在自己手指上碰了一下，随即牙齿划过皮肤，带来极其细微的刺痛和似乎无法忍耐的痒，明明是那么转瞬而逝的瞬间，在沈郡心里却像开了几十倍慢放一样。 ……要命！ 这大晚上的，这大冬天的，这天寒地冻的，他咋还思春了呢！不科学啊！ 沈郡往窗外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昏黄的灯光下，是纷飞的鹅毛大雪，连地上都已经铺了一层洁白的雪。 沈郡拿起盘子里最后一颗草莓，往简舟那边递了递。 简舟余光看到沈郡伸手，便偏过头去，微微张开唇，谁知还没碰到酸酸甜甜的草莓，就被沈郡趁机逮住，亲了个正着。 只是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简舟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你也不怕被人看见。” “没人。”厨房的门虚掩着，门外也没有脚步声，沈郡靠近简舟，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下雪了，要接吻。” 简舟愣了愣，“还有这种说法……” 沈郡突然吻住了简舟的耳垂，并且以牙还牙地，用舌尖轻碰了一下，“谁知道呢，就是想找个吻你的理由，你要觉得牵强我再想一个？” 简舟耳垂本来就敏感，被吻一下也就算了，偏沈郡还故意凑在他耳边说话，热烫的气息在周围徘徊不去，嘴唇还总蹭着他已经泛红的耳垂。 简舟觉得渐渐听沈郡声音都像隔着大海，心中惊涛骇浪不能平息，迷迷糊糊地摇头，“不、不用。” 沈郡笑了笑，“那我吻你了？” 简舟红着脸闭上眼睛，等了半天，却没等到沈郡的吻落下来。 “简舟。”沈郡注视着简舟，目光认真而专注，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也似乎不是，他沉默了许久，最终用手轻点了下简舟的唇，“小朋友，叫声哥哥听。” “……”这要是搁平时，简舟估计一脚就踹过去了，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找了什么魔，他竟然乖乖的喊了声，“哥哥。” 音色依旧是好似万年不变的清冷音，语气却柔的滴水，又软又甜，像极了牛奶味的棉花糖。 “乖。”沈郡心里一热，把简舟揉进怀里，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快点长大吧，小朋友，哥哥也好喜欢你。” 简舟不太明白沈郡这一会儿亲一会儿又改抱的心路历程，戳了戳他的肩膀，还没问，沈郡就声音沉沉地回答：“不吻了，我怕我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 虽然沈郡知道，如果他真的要，简舟这小笨蛋就一定会给，可是他怎么舍得，这么小就对他做那种事…… 简舟有点看不下去沈郡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仰头在他唇上碰了一下，问，“在想什么？” 沈郡正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回答，猛地就听下方一个清亮的童音传出来，“你们在干什么呢？” 简舟匆忙和沈郡分开，险些打翻了橱子上刚洗好的碗筷，他低下头，正对上苏辞圆溜溜的大眼睛。 简舟很是心虚：“……没、没干什么。” 苏辞指了指沈郡，“可是我看到你们在亲亲啊？” “嘘。”沈郡对苏辞比了个禁声手势，蹲下去跟他解释，“我是因为喜欢简舟哥哥才亲他，你现在太小，不懂，等长大就明白了，不过在那之前，要替我们保密，不可以跟其他小朋友说哦，可以吗？” 简舟：“……”作为一个正直的人民警察，你不要跟小孩说这些啦！ 苏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面对简舟，张开双臂，“那我也喜欢简舟哥哥，我也要亲亲。” 沈郡：“……不行！” 苏辞撇嘴，问，“为什么？” 沈郡：“因为……你不是刚才还嫌他笨吗，这会儿又喜欢了？” 苏辞挠头，不高兴地说，“笨笨的也很可爱啊，我又没说过不喜欢他。” …… 简舟被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地头疼，他蹲到苏辞面前，微微侧着脸，指了指脸颊，无奈地说，“别吵了，亲吧。” 苏辞满意地笑出一口小白牙，捧住简舟的脸，结结实实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速度之快，连简舟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往哪亲呢你！”沈郡脸色一黑，一手飞快地将苏辞拦腰捞走，以防这小鬼趁机再亲第二口，另一只手扯了张纸巾在简舟嘴唇上蹭，“赶紧擦擦，擦干净。” 简舟：“……”不、不是吧，这人连孩子的醋都吃？ 被挂在沈郡臂弯里的苏辞突然嚎啕大哭，双手拼命挣扎着往简舟这边伸，“呜呜……简舟哥哥抱……” 简舟也是被这孩子画风惊奇了一下，明明之前都那么高冷范儿，怎么这会儿就变成粘人的小哭包了？ 简舟跟沈郡商量，“……要不我先抱他一会儿？” “不用管，他装的。”沈郡非常不爽地对苏辞说，“我现在不把你从窗户里扔出去已经很仁慈了小鬼，再嚎一声试试！” 苏辞果然声音更加洪亮地嚎了一嗓子。 “……你别吓到他！”简舟一听孩子哭就心软，想要把苏辞抱过来哄，沈郡却一直抱着不撒手，闹到最后简舟也有些生气，勉强压着性子说，“把他给我，你再这样我跟你动手了。” “……”沈郡一愣，随即把苏辞扔到简舟怀里，憋着一肚子火，“你为了他跟我动手？” 简舟拍着苏辞背哄了哄，“他一个小孩子，招你惹你了，你这么欺负他。” 苏辞悄咪咪在简舟看不见的角度对沈郡呲牙扮了个鬼脸。 沈郡：“……”熊孩子！ 沈郡：“他亲你了。” “他一个小孩儿。”简舟看苏辞不哭了，便抱着他走出厨房，对沈郡说，“我先把他送回寝室，你等我一会儿。” 简舟把苏辞送回寝室交给老师照看，又急匆匆赶回厨房，见沈郡双手报臂靠着冰箱，神色有些冷。 看到简舟回来，只瞥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也没理。 简舟凑到沈郡跟前，沈郡立刻把头一撇，看都不看他。 “……干嘛呀，真生气了？”简舟戳戳沈郡脸颊，“你怎么这么幼稚啊，跟小孩子吃什么醋？” 沈郡把简舟手挡开，不说话。 “不想理我？”简舟向来不擅长哄人，想了想，干脆过去把门关上，问沈郡，“那还亲不亲了？” 亲亲亲，亲个头，他现在想起来就来气！ 沈郡扯了张纸扔给简舟，“亲什么亲，赶紧擦擦吧你，被那小鬼亲的全是口水。” 简舟有点想笑，拼命憋住了，把纸塞回沈郡手里，说，“你给我擦。” 沈郡扭头，“不管。” “真不管？”简舟往沈郡扭头的方向挪了两步，走进他的视线里，“那我不擦了？” 沈郡瞪了简舟一眼，捏着他的下巴给他擦了擦，生气归生气，沈郡下手还是很轻，丝毫没有弄疼了他。 简舟趁机揽住沈郡的腰，偏了偏头弯着眼睛对他笑，“现在能亲了吗，哥哥？” 沈郡用了十足的自制力推开简舟，拉开厨房门往外走，“不能。” “……”一大一小的都这么难哄，简舟想，还好自己以后不会有孩子，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要死了。 印象里这还是沈郡第一次对自己生气，简舟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哄，只好亦步亦趋跟在沈郡后面，直到他在一楼推开了间客房的门。 简舟本想着跟进去的，没想到沈郡却在他进去之前锁了门，简舟难以置信地转动几下门把，“沈郡？” ……没人理他。 简舟敲了敲门，“沈郡，你开门。” ……依旧没人理他！ 简舟顿时有点火大，用力砸了两下门，这要是他自己家的门，早上脚踹开了，“不开是吧，你……你给我等着！” 简舟不再废话，跑到楼上去找工作人员借备用钥匙。 第七十章 简舟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气势汹汹冲进去之后，发现屋里黑漆漆一片，似乎并没有人。 他摸索着找灯的开关，还没找到，窗外的雪地上忽然窜出一点星火，划出笔直的光线，升向高空，在夜幕之中炸开，变成了绚烂而美丽的烟花，在一瞬间的盛开过后，又化作了无数下坠的光点，像一场流星雨。 雪地上画了个大大的心形，心里面接二连三的烟花升向空中，将夜空装点成童话。 屋里的灯被打开，沈郡从简舟背后拥住他，笑着说，“新年快乐，简舟。” “你……”简舟心中惊喜，转过身看了看沈郡，问，“不生气了？” “生气。”沈郡笑容一敛，“你哄哄我。” 刚才不是已经哄过了吗！简舟愁眉苦脸地叹气，“要怎么哄啊？” 沈郡戳了下他的脑门，“自己想。” 不等简舟想出来，突然有人敲了敲门，问：“沈先生，您睡了吗？” 门外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一身朴素的长裙，披肩发，带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文文静静，她的名字叫安慧，据说以前也是这家孤儿院的孩子，毕了业便回到这里当教师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孩子们知道你今天住在这里，都吵着不肯睡觉，说想要听你弹琴。” “现在？”沈郡看了看时间，点头，“那你带他们都去音乐教室吧，我这就过去。” 简舟真没想到孤儿院设备还挺全，居然连钢琴都有。 “我的，扔家里碍事，就搬这来了。”沈郡坐下试了试音，问简舟，“有没有想听的歌，趁他们没来，先给你弹一首？”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小孩子们欢快的声音，沈郡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下次吧，单独给你弹。” 夜色已经很深，沈郡想了想，弹了一首《虫儿飞》，曲调舒缓而温暖，适合孩子们晚上听。 简舟跟孩子们一起排排坐，盘腿坐在地上，仰着头听沈郡弹琴。 沈郡弹琴的时候，脸上虽然没带着笑，神情却依旧很温柔，或许是这首歌意境本就如此，也或许因为他天生就是一个温暖的人。 简舟看着看着就勾起了嘴角，不得不说，他男朋友，真的很帅，弹琴的时候，更帅。 简舟看的正起劲，一旁小苏辞却猛然站起来，跑了出去。 ……虽然沈郡还在吃这小家伙的醋，可是这么晚了，简舟实在不太放心，只好悄悄跟了出去。 在走廊上走了几步，还没找到苏辞，就看到安慧蹲在墙角偷偷摸眼泪。 一般这种时候还是装没看见比较好，可是安慧已经看到了他，简舟只好走过去，递了张纸。 “谢谢。”安慧擦了擦眼泪，“听歌听地心里难过，没事。” 简舟有些惊讶，“听歌？” “嗯……你可能不太理解我们这种人，玻璃心，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想哭。”安慧对简舟笑笑，自嘲地说，“我们这种……多余的人。” 简舟：“……多余？” “是啊，多余。”安慧低头看着手里的纸巾，说，“你应该发现了吧，我们这里，大多数都是健康的孩子，可还是被扔掉了。” “想想也真是不公平，我们生来也不能对父母挑三拣四的啊，怎么他们就能对自己怀胎十月的孩子挑挑拣拣，像物品一样衡量，像垃圾一样扔掉呢？”安慧哽咽着，声音越来越低，“看看是不是健康，不健康，扔掉，看看是不是男孩，不是，扔掉，看看家里有没有钱养，没有，也扔掉……想生就生，想不要就不要……当教师还要考资格证呢，为什么做父母这么重要的角色，不需要资格，是个人都能做？” 简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安慧。 多余。 他小时候其实也产生过这种想法，尤其他妈妈忙到深夜，躲在房间里偷哭的时候，简舟真的想过，是不是没有他会比较好。 “安慧。”苏辞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眼眶红红的，应该是哭过，“我们多不多余不是他们说了算！” 安慧比他们年龄大，经历更多，自然不像小孩子一样天真，可他还是勉强笑了笑，顺着苏辞的话说，“对啊，我们自己说了算。” 安慧上过四年大学，在社会上工作了几年，其实早就深刻体会到了没家的孩子，有多么无奈。 到哪里都是飘着，到哪里没有家，前无来路，后无归途。 苏辞握住安慧的手，说，“安老师，我们都需要你，你怎么会多余？” 简舟看苏辞一个小不点，几句话就把安慧哄好，不禁有些佩服。 等安慧调整好情绪回了教室，苏辞抬头对简舟眨了下眼，凑到他身边悄悄说，“我其实有梦想的，不过说出来他们会伤心，只能假装没有啦。” 简舟问：“是什么？” “离开这里。”苏辞双手掐腰，笑得肆意又嚣张，“站的更高一点，跑的更远一点，让不要我的人后悔。” …… 后来他们回去又听沈郡弹了几首歌，期间苏辞还拿了果汁给他喝，等到最后把孩子们全部哄回房间里睡觉，已经快要十二点中。 沈郡坐在空了的音乐教室中，伸了个懒腰，觉得有些累。 简舟忍不住跟沈郡吐槽，说他一首歌弹哭了好几个人，不只安慧和苏辞，他看到其他孩子也有在低头抹眼泪的。 沈郡无奈道，“就我个人的理解，那首曲子的意思，是告诉他们，即使身处黑暗，光芒微弱，也可以去追逐光明，去期待晨曦的到来。” 简舟：“他们听不懂吧？” 沈郡说，“他们比你想象的聪明，听得懂。” 简舟不太相信，“可他们听哭了。” “听得懂未必就能不伤心吧。”沈郡说，“要是感情的事都能用道理说通，世上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 “对啊。”简舟话锋一转，“比如某些人乱吃飞醋？” 沈郡不服气，“我那是乱吃吗？” 他戳了戳简舟无名指的戒指，不爽地说，“带着我的小手铐，还敢让别人乱亲，你胆子很肥嘛，小朋友。” 简舟把手一扬，“那还给你？” “好啊。”沈郡抓住他的手，竟真的把戒指摘了下来。 简舟微微一愣。 没想到沈郡突然起身退后两步，单膝跪在了自己面前，“其实上次给你戴的时候我也跪了，你睡着觉，没看到。而且，上次是我偷偷给你戴上的，不能作数。” “请问，简舟小朋友，你愿不愿意……”沈郡纠结着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还是决定简单粗暴一点，“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从恋爱大劈叉到结婚的跨度把简舟吓了一跳，他想起今天沈郡耐心哄孩子的模样，心里有点犹豫，“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说实话。” 沈郡被简舟搞得很忐忑，紧张地吸了口气，点头，“你问。” “你是不是……挺喜欢孩子的？”简舟皱着眉头，“跟我在一起的话……” “你是在担心这个？”沈郡失笑，握住简舟的手，“我是很喜欢孩子啊，但是更爱你，我们家有你一个小朋友就足够了。” 简舟低头弯了弯唇，把左手伸到沈郡面前，问，“不后悔？我是会长大的。” “嗯，不后悔。”沈郡将戒指重新套在简舟的无名指上，伴着十二点的钟声，起身吻了他的额头，“不管你长多大，永远都是我的小朋友。” 说着，他又点了点简舟的唇，“以后不准给别人亲，小孩子也不行，亲脸也不行。” “知道啦。”简舟揽住沈郡脖子，偏着头问他，“接个吻吗？” 沈郡笑了笑，“哎，小朋友你今天有点过分主动啊。” “嗯。”简舟踮起脚尖，主动去吻了沈郡，模糊的话语在唇齿间传出，“被苏辞骗了，我好像喝酒了。” 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两人身上，像是不动声色的祝福。 新的一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到来，时间匆匆的脚步从来都不会停止，幸运的是，这一次，有人能陪在身边，一起面对岁月变迁。 无论前方是鲜花掌声，还是狂风暴雨，无论要追逐星辰大海，还是一辈子碌碌无为，有你，就足矣。 ※※※※※※※※※※※※※※※※※※※※ 终于跨完年啦，哈哈哈，撒花！??ヽ(°▽°)ノ? 第七十一章（删减） 第二天一大早，简舟就被门外吵吵闹闹的孩子们吵醒了。 浑身快要散架的酸爽和起床气差点让简舟把沈郡一脚踹到地上，他憋着火推了推沈郡，“起床。” 沈郡闭着眼睛抚了抚简舟的背，“再睡一会儿，昨天折腾到那么晚，不困吗？” 简舟愣了愣，猛然想起昨天晚上干的那些荒唐事，脸烫的能冒烟。 “诶？”沈郡睁开眼睛，碰了碰简舟红彤彤的脸蛋，笑着问，“没断片啊？” “……”简舟默默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上，又扯过被子遮了遮脑袋，“断、断了。” 沈郡拽了两下被子，没拽动，他好笑地看了简舟一会儿，存心逗他，把手往简舟腰上一伸，凑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那我帮你回忆一下？” “不不不、不用了。”简舟迅速地坐起来，抱着被子缩到床脚，把头摇地像拨浪鼓。 “好好好、好吧。”沈郡学着简舟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见好就收，不再继续戏弄他家小猫，省的惹急了炸毛。 他去浴室洗漱了一番，回来之后发现简舟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发呆。 沈郡坐到床边，对简舟伸出手，“过来，哥哥抱抱。” 简舟看看沈郡，犹豫着往他这边挪了一点，停顿片刻，又挪了一点。 沈郡叹了口气，把魂游天外的小猫咪逮到怀里，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简舟把额头抵在沈郡肩膀上，小声地开口，“我昨天，没断片，那个，你说的话，我也还记得。” 沈郡笑了笑，“我知道。” 简舟抬起头，余光瞥见地上一片狼藉的床单和衣服，顿时又有点尴尬，他揪了揪沈郡耳朵，“收拾干净。” “遵命，我一会儿偷偷扔掉，保证不给人看见。”沈郡的手在简舟腰上揉了两下，看他疼的直皱眉，不禁有些担心，“腰疼？” “没事，就你昨天手勒得太紧了。” “……对不起，下次一定不会弄疼你。”沈郡自责地说，他替简舟压平了脑袋上翘起来的一小撮头发，问，“我背你过去洗漱？” “闭嘴，谁跟你下次。”简舟没什么气势地瞪了沈郡一眼，推开他，“都说了没事。” “好，没事。”沈郡把衣服拿给简舟，十分正人君子地背对着他等他换好衣服，才问，“那到底要不要背？” 简舟跳下床，一字一顿地回答，“不需要。” 不等这充满自信的三个字落下，简舟突然被沈郡拦腰抱了起来，他不满地挣扎了几下，最后被沈郡轻轻捏了下侧腰，才‘含泪’屈服于自己这不争气的痒痒肉。 简舟其实真的没有怎么不舒服，要说最大的‘后遗症’，那就是困。 原本沈郡还想跟孩子们一起吃了午饭，告个别再走，但简舟不太喜欢和人当面告别，再加上实在困得撑不住，便留了个纸条，趁上课时间偷偷离开了。 这次跨年，最终也没来得及去沈郡安排好的地方，但简舟却觉得，在哪里过都是一样，无论在哪里过，这都是他人生短短十七年中最开心，也最难忘的一次跨年。 只可惜，开心的日子来不及回味太久。 跨完了年，再过十几天就是期末考试，简舟之前月考就没考好，期末可不敢再挑战龙哥的血压高度，只能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力学习。 沈郡可算是见识到了天才的学习方式，基本上跟学渣一个路数，考前抱佛脚，天天捧着课本奋斗到凌晨三四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沈郡都记不清这些天是第几次把趴在书桌睡着的简舟抱回床上了，看着他眼底隐隐的黑眼圈，有点心疼。 简舟迷迷糊糊睁开眼，问沈郡，“几点了？” 沈郡看了看表，“两点多了。” 简舟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我再看会儿书。” “看什么看，睡觉。”沈郡把简舟塞回被子里，自己也钻进去躺下，搂住了他的腰，“之前不是还死活不写作业吗，最近怎么这么拼啊？” 简舟打着哈欠，“我也要交差啊。” 沈郡，“交差？” “嗯，给我爸妈，也要给学校交差。”简舟窝在沈郡怀里，困得睁不开眼睛，“毕竟他们都觉得天才就要考第一，总考不好的话会很麻烦，肯定有一堆人等着找我谈话……你明天早点叫我起床，我还有好多东西没背。” 沈郡是第一次感受到简舟作为一个天才的压力，叹了口气，“当天才这么累，干脆别当了，哥哥养你啊。” “我也不想当。”简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奈，又有点隐约的嚣张，“天生就是，我有什么办法。” ※※※※※※※※※※※※※※※※※※※※ 咳咳，你们这些坏人，我们小舟才17岁，要啥停车场，都自己乖乖去面壁~！你们猜我的名字为什么有一个水，就是要暗示你们我写的都是清水文！哈哈！ 很好，都面壁完了吗，面壁完了去我微博玩呦~中间还有一个70.5章，你们懂得~ 第七十二章 简舟虽然也会在考前挑灯夜战，拼命复习，但要说紧张这种情绪，他还是没有的。 所有考卷全部一遍过，不纠结，不检查，写完接着签上大名，往讲台一放，走人，简直嚣张到了极点。 期末考试第一天，一共考了四门学科，下午最后一科物理考试，简舟只用了不到五十分钟，他无聊地撑着脑袋在演草纸上画了几个黑毛线球精，熬到一个小时能交卷之后，立刻拿起他的全部家当——一根黑色签字笔和一根2b铅笔，走到讲台交卷走人。 看到堵在门口的陈牧时，简舟是有点受打击的，没想到这个学校居然还有人比他交卷更迅速。 “嗨，小姐姐，好久不见。”陈牧靠在走廊的围栏上，双手抄裤子口袋里，正不耐烦地左顾右盼，看简舟出来，立刻痞痞地吹了个口哨，“想逮你一次真不容易啊。” 听见‘小姐姐’这三个字的同时，简舟面色一冷，抬腿就冲陈牧飞去一脚。 陈牧狼狈的躲开，抱怨道，“刚见面就动手，你也太凶残了吧！” “怎么回事？”监考老师听到动静，从教室里探出头来，不满地警告，“考试还没结束呢，别在教室附近打闹，影响其他同学。” 简舟乖乖道了个歉，不再理会陈牧，转身往校园外走。 “哎，等等我。”陈牧赶紧跟上简舟，眼看着已经出了学校大门，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说，“我找你有事。” 简舟停下脚步，没什么表情地看了陈牧一眼，问，“什么事？” “还不是我妈，整天念叨你。”陈牧有些别扭的别开脸，目光望着远处，不知道该往哪里落，“那什么，你今天要有空的话，去我家吃个饭呗。” 简舟这才回忆起来，之前确实随口答应过陈秀去她家吃饭，没想到她还一直记得这事。 看简舟半天不说话，陈牧以为他不想去，又加了一句，“你妹妹说你去的话，她考完试也会过去。” 简舟一愣，没想到李安楠和陈牧竟然还有联系，不过也没有多问，只点点头，“好，等她出来一起走。” “行吧。”陈牧像完成任务似的舒了口气，蹲在路边马路牙子上，掏出一根烟点上，瞥见简舟还站在身边，又叼着烟顺口客套了句，“不介意吧？” 简舟退开两步，“介意。” “咳咳！”陈牧一口气没喘好，被烟呛了个正着，“……小姐姐，敢问有没有人吐槽过你情商低啊？” 简舟低头扫了陈牧一眼，眼里的冰碴子明晃晃写着：再叫一声小姐姐哥把你脑袋拧下来！ 陈牧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简舟离着老远就看见胡半仙儿又拎着他那逼死强迫症的八卦图出来营业了。 胡半仙儿走近之后，笑眯眯冲简舟打了个招呼，“哎呦，小伙子，咱俩又碰面了，缘分呐，算一卦吗？” 简舟想闲着也没什么事干，便点了点头，“算。” “爽快！”胡半仙儿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把行头一摆，“十元一卦，概不赊账，先付钱哈。” 简舟掏钱的手顿了顿，问：“不是一百吗？” “哎呀呀，年轻人心放宽一点，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胡半仙儿大咧咧地一笑，解释说，“那傻小子有钱呀，我这窥探有钱人的运势折寿折的比较多，成本高，价钱自然也高啊。” 陈牧在一旁毫不留情地点破，“一块钱算是跟你陪聊的人工费，剩下九十九块钱俗称智商税，有钱人税费高，大叔，您这定价安排的明明白白，真是合情合理啊。” 胡半仙儿没理陈牧，飞快的夺走了简舟手里的钱，对他说，“手掌伸出来我看看，两个手。” 他盯着简舟两个手掌认真看了许久，又仔细比对半天，摸着下巴问，“单亲家庭吗？” 简舟犹豫了一下，说：“再婚了。” “跟亲人感情不太好吧？不过不用太担心，以后应该会有好转。”胡半仙儿脸上看着不怎么靠谱的笑容收敛了一点，“至于学业和感情方面……好的和坏的，你想先听哪个？” 简舟：“好的。” “啧，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就不懂得先苦后甜吗，没有好的，先听坏的吧。”胡半仙儿看着简舟，叹了口气，“我实话实说了哈。” “先说学业吧，应该会有个大坑等着你，跨过去了前途一片坦荡，跨不过去，可就有点危险喽，你明年最好去庙里拜拜，我看着这坑可挺大，不是那么好跨的……至于感情方面，相比之下算是很不错了，不过也不会太顺，给你个忠告，上大学之前先不要找对象。”胡半仙儿自顾自说完，用手在简舟掌心拍了一下，安慰道，“好消息就是，我看你以前也不怎么顺，估计已经习惯了吧，再有什么坎儿也不会太难面对了。” 简舟脸色一沉，“……”我谢谢您，您可真会安慰人！ “不是吧，学霸，这你也信，数理化白学了？”陈牧一言难尽地看着简舟脸色，抽了口烟，在烟雾缭绕中挑起嘴角，冲胡半仙儿讽刺道，“我说大叔，你算这些之前，就没算出来他是练跆拳道的吗，全国级冠军，你是真不怕他一脚踢死你啊。” “哎呦喂，这个我还真没看出来，我算着他以后十有八 九得从事脑力方面的工作呢。”胡半仙儿笑着打了个哈哈，拍拍简舟肩膀，求生欲满分地说道，“小伙子，算命这东西，就是图一乐，别太当真，封建迷信要不得哈！” 简舟：“……” 其实简舟理智上并不相信这些，可是听着胡半仙儿说他感情不顺，心还是瞬间就沉了沉，完全不受控制。 直到李安楠背着书包蹦蹦跶跶跑过来，简舟一身的低气压都没能收回去。 陈牧却像是突然看到了救星，把烟头一扔，用脚踩灭，迎过去拎着李安楠书包就走，“快点吧，小矮子，就你最磨叽，你再晚来一会儿我就被你哥冻死了！” ※※※※※※※※※※※※※※※※※※※※ 那个……弱弱问一句，如果我入v了，你们还会继续看吗？（戳手手 第七十三章 陈牧家就在西市街一个破旧的小区里，才刚走进楼道，刺鼻的霉味就扑面而来，地上满是污水，两侧堆满了垃圾。 陈牧带着简舟和李安楠上了楼，最后在一个贴着红彤彤‘福’字的，浅绿色的老木门前停下，双手抄着口袋，用脚往门上一踢，“开门。” “小兔崽子，再敢踹门老娘把你腿打折！”还没开门，就听见陈秀彪悍的大嗓门从屋里传出来，几步小跑的声音过后，木门被猛地推开，陈秀探出头来瞪了陈牧一眼，正想骂他两句，一转眼却瞥见了旁边的简舟。 “小孩！”陈秀脸上瞬间笑开了花，拉住简舟手就往屋里拽，“快进来坐，我早就让陈牧叫你来家里吃饭，结果到现在才给我把人带回来，坐坐坐，秀姨正做饭呢，你想吃点什么，秀姨给你做。” 跟楼道相比，陈牧家里非常整洁，虽然屋顶因为常年漏雨有着大片潮湿的青苔，但看得出来，主人已经尽力把房间打理干净了。 简舟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昧着良心说：“都可以，我不挑食。” “哎，跟秀姨这不用客气，想吃什么直说，楼下就有菜市场，食材不够咱接着去买。”陈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把一盘瓜子放到简舟面前，“不知道你要来，也没准备什么零食，吃不吃瓜子，不吃的话我让陈牧下去给你买点点心？” “不用了。”简舟连忙摆手，他很少遇见这种自来熟的人，热情到不知道让人怎么招架，“我不饿。” “阿姨，不用麻烦了，我哥不吃零食。”一直被无视的李安楠替简舟解了围，乐呵呵跟陈秀问了声好，蹦到她哥身边坐下，忍不住小声吐槽，“哥，你有没有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招呼未来儿媳妇的气息啊？” 简舟无语地看着李安楠，“别乱说。” 这话还没落到地上，就见陈秀把准备进厨房帮忙做饭的陈牧推出来，按到简舟身边坐下，抱怨道，“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勤快，同学好不容易来家里玩玩，你也不知道陪着，是不是傻啊你！” 李安楠冲简舟耸耸肩，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简舟对于李安楠过于丰富的想象力感到很无奈，他下意识往李安楠这边靠了靠，与陈牧拉开些距离，然后掏出手机给沈郡发了个消息，告诉他自己在陈秀家吃饭。 沈郡几乎立刻就回了过来。 【chemistry】早点回家，注意安全，乖。 【chemistry】我晚上会加会儿班，回去的时候给你捎街角那家的小蛋糕。 李安楠正和陈牧有一句没一句的互怼，扭头就看见他哥捧着手机偷笑，眼里的小甜蜜藏都藏不住。 唉，恋爱中的老哥泼出去的水！这还是他那个狂霸酷炫拽的冰雕老哥嘛！ 李安楠在心中感叹，凑过去偷偷看了看简舟手机屏幕，明知故问，“警察哥哥吗？” 简舟坦然点头，“嗯。” “哎呦喂，备注还是英文啊，什么意思？”李安楠盯着这个似曾相识的英文单词，好半天才想起来，压低声音问，“是化学的意思吗？为什么警察哥哥的备注是化学啊，就因为你最喜欢化学吗？” 简舟低头给沈郡回着消息，耳根悄悄泛了红，“……不是最喜欢。” 要说简舟真正的天分体现在哪里，那应该就是化学，他从小就对化学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小时候不懂得控制，经常不眠不休二十四小时全身心扑在书里面，连睡觉吃饭都会忘记。 他不是最喜欢化学，而是最热爱，找不到理由，也不需要理由，大概就只是天生的吸引力而已。 陈牧嗑着瓜子看两人嘀咕，等到慢悠悠磕完手中的一把瓜子，才不自在地开口，对简舟说：“对了，我妈还给我说，让我帮她谢谢你那个哥哥，我也见不着他，你有空帮着传达了吧。” 简舟一愣，“谢什么？” “他帮我妈介绍了律师。”陈牧把瓜子皮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脸上无所谓的表情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不管能不能离成，都得谢谢他这一片好心，顺便，以后别让他再多管闲事了。” 简舟皱了皱眉，“他是想帮你们。” “不需要，收起你们那些泛滥的同情心吧。”陈牧勾着唇角，冷笑，“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管这么宽？” “还有人帮，你就该知足。”简舟原本不想多话，可是一听陈牧讽刺沈郡，顿时有点压不住火气，抬眸冷冷瞪回去，“需不需要帮助是秀姨说了算，不是你。” 自己不求上进，不想着自救，还嫌弃别人的帮助，整天自怨自艾，真以为自己是来渡劫的，全世界都对不起他吗？ 被人同情有什么不好，真正可怕的，是连同情都没有。 简舟最清楚那是什么感觉。 “怎么还吵上了？”陈秀从厨房端着盘子出来，见状伸手在陈牧头上扇了一巴掌，“小兔崽子，要死啊你，有你这么招待同学的吗，赶紧帮我端菜去！” 陈牧不怎么服气地冷哼一声，起身走了。 “快来坐，吃饭啦，尝尝秀姨的手艺！”陈秀过去推着简舟坐到餐桌旁，又回头叫李安楠，“小楠，你也来。” 等陈牧把菜都端上了桌，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陈秀又给他们盛了米饭，把鱼往简舟那边推了推，“今早刚买的活鱼，新鲜着呢，尝尝。” “谢谢。”简舟在外人面前吃饭依旧十分安静规矩，硬着头皮夹了块鱼肉塞到嘴里，微笑，“很好吃。” 陈秀心满意足地往简舟碗里夹了几筷子鱼肉，“好吃就多吃点，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简舟：“……”今天出来没带过敏药，晚上回去会不会吓到沈郡啊。 简舟苦恼的揪了揪头发，突然听到门口传来悉悉索索插钥匙的声音，没等一屋子的人反应过来，木门猛地发出一声巨响，被踹开了。 一个醉汉拎着酒瓶闯进来，正是陈秀那个家暴她的老公。 醉汉扫了他们一眼，怪笑着把酒瓶往桌上一砸，对陈秀喝道，“去给老子拿点酒钱！” 酒瓶的碎片崩的到处都是，简舟迅速站起来，把李安楠护在身后。 “你……你怎么会有我们家的钥匙！”陈秀慌张地起身，她虽然性子泼辣，但多年被家暴的阴影，还是让她本能地害怕，连声音都是抖的，“你给我滚出去！” “滚？老子的家，老子凭什么滚。”醉汉握着碎了一半的酒瓶，用锋利的碎口指着陈秀，“快点拿钱，别逼老子动手。” “你做梦！我辛辛苦苦挣的钱，一分都不会给你！”陈秀拿起桌上的碗砸到醉汉脚边，吼道，“滚，滚出去！再不滚我报警了！” “你敢！”醉汉眼睛一瞪，抄起手中的酒瓶就想往陈秀头上砸。 简舟和陈牧同时冲过去阻止醉汉，因为简舟离得更近些，所以还是他第一时间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醉汉转动浑浊的眼珠看了简舟一眼，咧嘴阴森森地笑，“哟，这不是上次那个多管闲事的小子嘛！” 简舟冷着脸甩开醉汉的手，腿一抬，习惯性的想往他肚子上踹。 可是在出腿的前一秒，简舟却突然想起了沈郡，想着他上次那么生气的样子，不禁硬生生收回了攻势。 “哥！小心！” 李安楠的尖叫让简舟猛然回过了神，他来不及抬头，感受着呼啸的破空声，本能地侧身堪堪躲过砸向自己头顶的酒瓶，眼看着锋利的玻璃冲着侧脸划下来，他匆忙抬起右手，挡了一下。 玻璃在简舟手背上狠狠划过，划开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鲜血泉涌，一瞬间染红了简舟白皙的手。 皮肉被割破的时候，简舟都没感觉到疼，只感到一片凉意。 过了一会儿，剧烈的疼痛才开始漫延开来，简舟飞快的一脚踹飞醉汉，退后两步，用另一只手捂住血流不止的手背，对李安楠道，“报警。” ※※※※※※※※※※※※※※※※※※※※ 暗戳戳发个小糖，chemistry不只是化学的意思哦，还可以翻译为：两人间的关系（常指有强烈吸引力的） 第七十四章 简舟害怕沈郡担心，在电话里提前给他说了自己受伤的事，原本是想先去医院把手包扎好，至少看起来没有这么吓人了，再和沈郡见面，却没想到在路口等了半天等不到出租车，最终只等来了警车。 简舟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见附近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也没什么能躲的地方，只能认命的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沈郡从车上下来。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当沈郡看到简舟鲜血淋漓的双手时，胸口还是不可避免地窒了窒。他穿过拥挤的人群，大步走到简舟面前，小心翼翼捧住他的手，问，“怎么不去医院？” “打不到车。”其实伤口已经快感觉不到疼了，大概是因为流了太多血，从一开始的剧痛逐渐演变成了一波波的胀痛，到最后已经只剩木木的发着麻。 “沈哥，我去逮人，你先把女、简舟送医院。”徐阳阳把车钥匙扔给沈郡，见他只顾着心疼，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提醒道，“车里有急救箱，你先给他包一下。” 沈郡这才反应过来，接过钥匙，扶着简舟坐进了警车后座。 嘈杂的人群被隔绝在了车外，骤然安静下来的环境甚至能让简舟听到沈郡不太平稳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 “已经不疼了，你别担心。”简舟没想到沈郡会着急成这个样子，他想伸出手去抚平沈郡紧皱着的眉头，可手上全都是鲜血，只好抬起头用嘴唇碰了碰，“只是看着吓人，伤口也不算太深。” “嗯。”沈郡翻出急救箱，给简舟止了血，又用纱布临时包扎了一下，打结的时候，手抖的几次都没能打好。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忽略那揪成一团，生疼的心脏。 等沈郡再睁开眼睛，神色已经平静了很多，他揉了揉简舟头发，说，“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乖乖等我。” 沈郡走到陈秀家楼下的时候，徐阳阳正押着骂骂咧咧的醉汉走出楼道，他走上前，一只手按住了醉汉肩膀，对徐阳阳说：“稍等，解决一下私人恩怨。” 徐阳阳愣了愣，沈郡的神色和语气实在都太过于平静，以至于他的拳头招呼到醉汉脸上的时候，徐阳阳才猛然明白他是来揍人的。 醉汉一拳就被沈郡放倒在了地上，打着滚鬼哭狼嚎，沈郡揪着领子把人拎起来，第二拳依旧干脆利落地打在他的脸上。 “妈呀，沈哥你疯了吗！”虽说沈郡表情和平时没太大变化，徐阳阳却莫名有点打怵，硬着头皮扑过去拦住他，“住手，快住手！出警期间殴打嫌疑人，你工作还要不要了！” 沈郡往醉汉身上踹了两脚，轻而易举就挣脱了徐阳阳的阻拦，拳头毫不留情地落在醉汉肚子上，打得那人捂着胃缩成一团，直吐酸水。 “沈郡！你冷静点！”徐阳阳折腾半天都拦不住沈郡，眼看着醉汉被打得嘴角冒血，急出了一身冷汗，他扯住沈郡衣服一角，边指边对他低声吼道，“你别忘了你什么身份，你是一人民警察！你现在对得起你身上这身警服吗！” 沈郡动作一顿，冷冷瞥着地上一滩烂泥的醉汉，飞快的解了警服扣子，脱下外套往徐阳阳怀里一扔，冷静而清晰地说，“去他的警察，哥不干了。” 他对得起警服，那谁去对得起简舟？ 就因为他是警察，所以他知道，除了赔钱，简舟这点程度的伤，根本不会让醉汉付出什么实质性的代价！ 去他的警察吧，去他的仁义道德，去他的不能以暴制暴！ 谁敢动他家简舟一根头发，他绝对要让那人百倍、千倍的偿还！ 沈郡狠狠揍了醉汉一顿，最后被好几个人合力拉开，犹不解气，指着对方鼻子沉声道，“你最好给我记住，敢碰简舟，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不就是赔钱吗，打死你我都赔得起。” “闭嘴吧，沈哥！”徐阳阳欲哭无泪，拼命捂住沈郡的嘴，“简舟手还伤着呢，你赶紧送他去医院！” “我知道。”沈郡挡开徐阳阳的手，理了理衣服，“车我一会儿给你们开回去，你要用的话再调一辆过来。” 简舟坐在车里，被人群挡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沈郡回来，便问了句，“干嘛去了？” “工作上的事，之前没处理完。”沈郡靠近简舟之前就已经收敛了满身的戾气，眉目依旧温柔地冲他展颜一笑，俯身坐进主驾驶，说，“走，先送你去医院。” 晚上急诊外科的人倒不算太多，医生给简舟的手冲洗干净，缝了几针，右手裹上了厚厚的纱布。 伤口在冲洗的时候很疼，简舟疼的脸色都有些发白，却还是咬着嘴唇，硬没吭一声。 沈郡很想抱一抱简舟，可是守着一屋的医生护士，他也只能忍着，偷偷握住了简舟没受伤的手。 医生拽着简舟的手轻轻活动了几下，问，“是疤痕体质吗？” 简舟想了想，觉得以前受伤似乎都没留下什么疤痕，便摇头道，“应该不是。” “那就好，手挺漂亮的，留疤就可惜了，不过你这个伤口有点长，就算不留疤，应该也会留点印子，但是不会太明显，不用担心。” 简舟感觉沈郡握着自己的手猛的一紧，不用看都知道他此时脸色有多差，简舟用指腹在沈郡手背上蹭了蹭，对医生笑道，“留疤也挺酷的，没事。” “嗯，我给你开点药，回家记得吃。”医生把药在电脑上开好，把医卡通递给沈郡，“拿了药回去就行了，这几天稍微注意一下，尽量不要让他着水，按时来医院换药。” 第七十五章 一直到回了家，沈郡脸色都没怎么变好。 简舟换了干净的衣服，靠在床上休息，奶茶大概是看出他受了伤，用脑袋在简舟包着纱布的手上蹭了半天，窝在他身边不肯走。 简舟用手指挠奶茶的脖子安抚它，看着李安楠发过来的信息，愣了片刻，问沈郡，“你刚才打人了？” 沈郡没有回答，他坐到床边，握着简舟的手沉默了一会儿，问，“简舟，你实话跟我说，你受伤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因为我不让你打人，你才会受伤？” “……不是啊。”简舟垂下眼睛，“我本来也不喜欢打人。” 没有谁天生喜欢打人。 “说谎。”沈郡用指腹戳了下简舟鼻尖，“以你的身手，正常情况下，不可能被他伤到。” 沈郡之前不希望简舟打人，只是害怕他会受到牵连，害怕影响到他的学业和前程，毕竟，只要对方追究起来，无论是非对错，不管前因后果，在法律上，你打了就是打了，就要承担后果。 相比用法律保护自己，用法律毁掉一个人或许会更容易些。 可是，沈郡没想到简舟会因此而受伤…… 说到底是他错了，他只一味的告诉简舟不能做什么，却没教会他如何保护自己，沈郡叹了口气，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伤我的又不是你，不准往自己身上揽。”简舟最不想看到沈郡这个样子，他皱着眉头起身抱住了沈郡，“不只是因为你，大家都会跟我说打人不对，我只是有点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简舟声音清冷，身体却既温暖又很柔软，沈郡回抱住简舟，轻声说，“打吧。” “有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他打你一下你就还十下，不用怕，出了事我给你担着。”沈郡把脸埋在简舟颈间，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我以前太自以为是了，什么都不知道，还总对你指手画脚，真的太差劲了，对不起。” 简舟无奈的抚了抚沈郡的背，在他的脖颈轻轻咬了一口，说，“原谅你了。” 沈郡抱着简舟没动，也没说话。 简舟轻叹，他心里真的没有怪沈郡，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的情绪，只能由他抱着。 简舟在沈郡怀里乖乖趴了一会儿，悄悄伸出手去探向他的腰间，扯出了被扎在腰带里的衣角，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坏事，就被沈郡扣住了手腕。 沈郡抬头疑惑的看了简舟一眼。 “……”简舟红着脸把手伸回来，小声问，“你要不要……做、做点别的事……” 两件事的跨度之大险些让沈郡闪了腰，他哭笑不得的弹了下简舟脑门，“想什么呢，你手还伤着，我有那么禽兽吗？” “我、我不是看你心情不好……”简舟瞪着沈郡，半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沈郡心跳猛地乱了节奏，随即软的一塌糊涂，他问，“简舟，你怎么会这么好？” 沈郡吻了吻简舟的嘴唇，揉着他的头发柔声道，“傻瓜，不需要做其他的事情，你在这里，我就会很开心。” 简舟抬眼看他，问，“真的？” 沈郡点头，“特别真。” “那你不准再自责了。”简舟笑了笑，“以后再有人欺负我，我就告诉他我男朋友是警察。” “嗯。”沈郡也笑了，说，“只要欺负我家简舟，统统铐起来扔海里的那种。” 简舟抱着沈郡乐了一会儿，又有点担心他，“你打人会有什么后果啊？” “不知道，应该先停职吧。”沈郡倒是不怎么在意，“正好你也该放假了，趁这个机会出去旅个游吧，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 第二天，沈郡回派出所挨训顺便交接工作的时候，尹倩听说他要出去旅游，立刻凑过来神秘兮兮地打听他们要去哪里玩，以便给自己的小说提供点素材。 当听到‘非洲’这两个字的时候，白眼差点飞到天上。 “为什么是非洲！”尹倩难以置信地问，“沈哥，你牛，我小说都不敢这么扯！” 沈郡疑惑的问，“这有什么不敢的？” 尹倩说：“因为我说服不了自己这种旅游带着人家去非洲的人能找到对象！” 沈郡很无辜，“简舟说他想看野生动物。” “请问，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种动物园叫野生动物园？”尹倩问，“怎么，是嫌弃动物园里的不够狂野吗？” 沈郡无言以对，他还真的没有考虑过动物园这个选项……等简舟考完试再商量商量好了。 说起来，简舟这手伤的不是时候，第二天大多都是文科科目，他现在连握笔都会疼，更何况长篇大论。 简舟虽然是天才，却并没有天才传说中的技能，用左手写字，虽然也可以写，但写出来实在一言难尽。 简舟的字，用右手写，是嚣张的话，用左手写，那就只剩欠揍了。 简舟在考试期间就已经预料到了成绩不会太好，估计会比上次更差，看了分龙哥得疯，可是他没想到，一出考场就被龙哥撞个正着。 李海龙看到他包着纱布的手也很惊讶，问，“你这手，怎么回事？” 简舟说：“不小心摔的。” “手都摔成这样了还来考试啊。”李海龙很是感动，欣慰地拍了拍简舟肩膀，“好样的。” 简舟心说出了分您老得更感动，他有点心虚，忙岔开话题，问，“您找我有事？” “对对，想找你一次真不容易。”李海龙从书中抽出一张看起来像是贺卡的东西，递给简舟，“一个什么慈善晚宴的邀请函，是寄给你的。” “慈善晚宴？”简舟拿过来看了看，“骗子吧？” 李海龙压低声音，小声说，“应该不是，我前一阵听校长说你给咱们学校捐了一百万？” ……我有病吗？ 简舟差点脱口而出，不过转念一想，大概能猜出来，是沈郡用他的名义捐的。 “那就是有人帮你捐的？”李海龙挠挠头发，分析道，“就上次你当着校长面踢了苏李一脚，还记得吧，不是说要给你处分吗，要不是捐了钱，拿人手短，副校长能那么轻易饶了你吗。” ……他这一个处分也太值钱了点。 简舟看着手中的邀请函，觉得眼眶有些酸，要不是邀请函被寄到了学校，沈郡估计永远都不会对他说。 他下意识攥紧邀请函，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人偷偷给自己挡了多少明枪暗箭，竟然还会觉得自责，真是傻透了…… 第七十六章 按简舟的性子，这种晚宴他绝对是不会参加的，因此沈郡问他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沈郡其实也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可他家捐的金额太大，上次邀请就没人出席，这次再拒绝，总有些说不过去，他爸在国外又不值得为这事特地跑一趟，只能让他代为出席。 “你真的不跟我去？”沈郡拽着简舟来商场陪他买西装，站在试衣镜前一边整理袖口，一边抱怨道，“你是不知道，某些大小姐真的没有表面上淑女，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就差直接往我身上扑了。” 简舟失笑，正想吐槽一下沈郡的自恋，抬眼看见他转过身来，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噎住了。 沈郡的气质真的很适合穿西装，不仅将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而且把脸衬托的更加英俊帅气，还真有那么几分霸道总裁的意思。 简舟不禁呆了呆。 沈郡走过来，蹲到简舟坐的沙发前，在他眼前摆了摆手，问，“帅不帅？” 简舟回过神来，口是心非的说，“一般。” “那就这件吧。”沈郡掏出银行卡递给导购，趁她拿着卡去收银台结账，俯身在简舟耳垂碰了碰，轻笑着说，“毕竟某个小朋友都看呆了。” 沈郡又问了一遍，“真不陪我去？” “……”简舟突然觉得有必要去一下。 沈郡看他神情，便已经知道了答案，推着简舟站到导购面前，“麻烦你，帮他也选一套。” 导购小姐姐阅人无数，看沈郡对简舟这态度，立刻乐呵呵给他选了一身又贵又好看的。 简舟年纪虽然小，但是腰细腿长，五官也立体，穿上西装看起来不仅不觉得别扭，反而有种独特的韵味，一种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稍显成熟却依旧青涩而干净的韵味。 沈郡往试衣间看了一眼，刚才还在嘲笑简舟，这会儿自己差点看呆了。 他上下打量了简舟半晌，走出去挑了一条领带回来递给他，问，“会不会系？” “不会。”简舟把领带还给沈郡，抬了抬下巴，“你帮我系。” “有空我教给你，这可是男人必备的技能。”沈郡低着头帮简舟把领带打好，理了理他的领子，“再说了，你要不会的话，以后谁给我打领带？” 简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是会吗？” 沈郡摇头，“自己打多没乐趣啊。” 没等着简舟问打领带有什么乐趣可言，沈郡突然反手关了试衣间的门，扯住他的领带往自己身前一拽。 简舟猝不及防被扯进了沈郡怀里，沈郡揽着简舟的腰，迅速地吻住了他。 简舟余光瞥见镜子中跟沈郡接吻的自己，一瞬间脸色爆红，轻喘着推开沈郡，却忘了脖子上的领带还被他握在手里。 沈郡稍微用了点力气，他就又被晕乎乎拽了回去，继续刚才那个未完成的，缠绵的吻。 沈郡把人欺负完，还变本加厉地在简舟耳垂吮了一下，问，“是不是很有乐趣？” 简舟红着脸把领带从沈郡手里抢回来，在他脚上踹了一下，“无、无聊。” “哦。”沈郡抬手给炸毛的小猫咪顺了顺毛，说，“领带不适合你，太成熟，我给你换个领结吧。” 沈郡去外面挑了个领结回来，给简舟换上，满意地点点头，“挺可爱的，就这个吧。” 沈郡转身出去结账，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冲简舟眨了下眼，指着脸颊说，“戴上口罩再出来哦，脸这么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 简舟：“……”说的好像你没做一样！ 折腾这么一通，好不容易挑了身衣服，可是等到关键时刻，却没派上用场。 邀请函上写了慈善晚宴是八点开始，简舟的跆拳道馆白天恰好有一场友谊赛，没法和沈郡一起走，便约好了七点在宴会厅集合，原本时间还算充裕，可是临时加赛了一场，等到全部结束已经快要七点。 简舟来不及吃饭，匆匆赶去会场，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衣服忘记带。 他是不太懂这些上流社会的规矩，但是晚宴不穿礼服，肯定是很失礼的，简舟拿出手机给沈郡打了个电话，想给他说一声自己不参加了，可是打了好几个也没人接。 简舟看看时间，才刚到七点半，想着宴会没开始，这个时候进去跟沈郡说一声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 走到宴会厅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简舟就觉得头有些晕，巧克力已经在比赛之前都吃完了，他扶着墙缓了缓，瞥见桌子上摆的各种小蛋糕，略微有点犹豫。 也不知道是不是免费给人吃的…… 来不及纠结太久，简舟觉得脚有些发软，扶着墙都快要站不住了，只好拿过一个小蛋糕吃了几口，等慢慢恢复力气，先压了钱在桌子上，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让简舟一僵，里面身着华贵礼服的男男女女正握着红酒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侃侃而谈，听到开门的声音，便都将视线投了过来。 ……简舟站在原地，有些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很想装成走错路的样子，可是服务生却快他一步，拿过了他手里的邀请函。 服务生虽然也想不到能有人穿着羽绒服参加晚宴，却还是保持着职业微笑，对他一躬身，“简先生，您请进。” 简舟目光快速的从人群中扫了一圈，没能找到沈郡，只好拿着小蛋糕往不起眼的地方躲了躲。 “这是谁家的孩子？”一位四十多岁，身穿紫色晚礼服的女士与旁边另一位打扮珠光宝气的女士低语，“以前没见过啊？” “不知道，哪家暴发户的孩子吧，这么没规矩。”珠光宝气的女士语气难掩嫌弃，“装饰用的翻糖蛋糕都吃，没见过世面，老李办晚宴一年不如一年了，什么人都请啊。” “就是，连礼服都不穿，当我们这是菜市场吗？”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有空真得跟老李提提意见。” 交头接耳的私语越来越多，说到底这些人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无事的时候，一点小事都能八卦半天。 沈郡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位千金的纠缠，刚从露天阳台进来，就看到了角落里的简舟，随后便是几声窃窃私语。 在一屋子礼服中，简舟的穿着确实称得上奇装异服。 沈郡想了想，放下酒杯，脱了外套搭在手上，把衬衫从腰带里拽出来，自上而下解了两颗扣子，又扯下领带塞到口袋里，瞬间把自己从一个穿着得体的霸道总裁变成了吊儿郎当的富二代。 他现在也没办法让简舟再去换衣服，只能陪他一起奇装异服了。 沈郡无视周围人惊诧的目光，朝简舟走过去，路过两位女士的时候，顺便回答了她们的话，“是我家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其中一位女士认出了沈郡，连忙笑着摆手，“没有没有。” 沈郡故作疑惑的问，“我刚才似乎听您对李叔的邀请名单颇有微词？” “怎么会呢？”珠光宝气的女士勉强笑了笑，“老李请的人，向来都是得经过几层筛选的，他这人可严谨着呢。” “那就好，今天出来的匆忙，失礼之处还望二位多包涵。”沈郡温和的一笑，嘴上虽然说着抱歉，神色却丝毫没有半分歉意，反而隐隐露了点锋芒，“失陪。” 沈郡不再理会众人，径直走到简舟面前，看了看他手里的蛋糕，担心地问，“低血糖犯了？” “吃这个。”沈郡从口袋里掏出巧克力递给简舟，又拿过他吃剩的半块翻糖蛋糕，在众目睽睽下吃了一口。 简舟扯住他的手，“我刚才听他们说，这个好像是不能吃的？” “有什么不能吃的，点心做出来难道是用来看的吗？”沈郡笑了笑，“他们这些人就是矫情，你想吃的话就吃，放心，我在，他们不敢说你。” 简舟心里一暖，弯着眸子握住了沈郡的手，“不吃了，难吃。” 简舟话音一顿，惊讶地看着沈郡手上跟自己同款的戒指，“你也有啊？” “当然了。”沈郡好笑的敲了敲简舟额头，“情侣对戒，肯定要两个人一起戴啊。” 简舟把沈郡的手拽到眼前，仔细看了一会儿，问，“之前都没见你戴过？” “上班不能戴，也不太方便。”沈郡反握住简舟的手，没特意遮掩，坦然地与他十指相扣，“今天这个场合比较特殊，我觉得有必要表明一下自己‘已婚’人士的身份，省的浪费他们时间打我主意。” 简舟抬头看着沈郡，“已婚？” “已经求婚了嘛，简称已婚。”沈郡轻轻捏了下简舟的手，“中午是不是没吃饭，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用了。”简舟问，“你不是还要参加晚宴吗，我自己先回去吧。” “没事，一个晚宴哪有我家小朋友饿肚子重要。”沈郡牵着简舟往外走，“不管他们了，咱们私奔。” 第七十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沈郡就接到了他那戏精母上大人的电话，未语泪先流，十二分的凄惨。 肖晗君声音哽咽，说，“沈郡，你给我老实交代，你爸外面是不是有人了！” 沈郡揉着眼睛，无奈地问，“不知道啊，你又听到什么花边新闻了？” “你少给我装蒜，你就跟你爸一起瞒着我，孩子都那么大了，我那些个塑料姐妹花都嘲笑到我头上来了！”肖晗君哭着问，“昨天晚宴上那孩子是怎么回事，你爸什么时候背着我生的，他不告诉我也就算了，你怎么也帮着他！” “……”沈郡看了眼窝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香的简舟，不明白那些人想象力为何如此丰富，“你别听他们胡说，他跟我爸没关系。” “你还想骗我！”肖晗君问，“昨天是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说那孩子是咱们家的！” “是我说的，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沈郡轻手轻脚地起身，给简舟拢了拢被子，悄悄走到阳台，解释说，“你可以理解为他是你未过门的儿媳妇，早晚都是咱家的，懂了？” 电话那边突然没了声息，隔了十几秒，才听到了肖晗君的尖叫，“所以不是你爸外面有人了，是你外面有人了，我的妈呀，你们老沈家的铁树终于开花了，谢天谢地，可喜可贺，我就说我儿子不可能是性冷淡！” 沈郡早有准备，提前把手机拿的远远的，“……” 肖晗君兴奋了一阵，声音又猛地哽住了，“你等会儿……他们说昨天那小孩是个……小男孩吧？” “嗯。”沈郡笑了笑，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几分，“是个很好的男孩，你见了，也会喜欢的。” “我喜欢你姥姥个腿儿，我之前就问过你是不是gay，你还给我死不承认，你要早跟我说你能单到现在吗？害的我天天担心你打一辈子光棍！”肖晗君的语气听起来仿佛想要顺着信号从手机里蹦出来，揪着沈郡头发揍一顿，“我公司多少小鲜肉，什么类型的没有，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介绍啊，干嘛去勾搭人家良家小妇男。” “不用介绍别人给我。”沈郡说，“我就只喜欢他。” 肖晗君沉默片刻，问，“……不是，郡郡啊，你喜欢男孩我没意见，但是我听他们说那孩子看起来还挺小的？” 沈郡：“十七了。” “哦豁，漂亮，沈郡郡，麻麻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禽兽呢？”肖晗君感叹道，“你到现在还没被人家孩子父母打死可真是万幸啊，放心，麻麻会在你死之前再见你一面的。” 不等着沈郡再回话，那边已经变成了‘嘟嘟’的忙音。 沈郡关了手机，正想回屋，突然被简舟从背后抱住，双手紧紧勒在他的腰上。 沈郡握了握简舟的手，问，“醒这么早？” “没醒。”简舟闭着眼睛靠在沈郡背上，声音迷迷糊糊的，显然还在半梦半醒间，“做噩梦了。” 沈郡叹了口气，挣脱简舟的双手，转身把他抱回床上。 住在一起之后，沈郡才发现简舟做噩梦的频率有多高，之前不知道原因还好些，自从知道了他小时候那些经历，每次看简舟做噩梦，沈郡都心疼的要死。 虽然简舟讲那些事的时候神情非常冷淡，仿佛根本不在意那些过去，可一次次的噩梦却骗不了人，心理医生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只能说是慢慢克服。 “睡吧，不用怕，我陪着你。”沈郡把简舟搂到怀里，轻抚着他的背，柔声道，“害怕的话，就想着我吧，只想着我，梦里也想着我，好不好？” “……嗯。”也不知道简舟听到了没有，皱着眉头应了声，便又沉沉睡过去了。 等到简舟彻底睡饱了醒过来，已经是早上十点多，沈郡正从厨房忙活着做饭，香气勾的简舟肚子直叫。 他抱着奶茶懒了会儿床，又给小馒头喂了猫粮，才慢吞吞挪到卫生间洗漱，头发被睡得翘起了几根，简舟对着镜子用水压了压，不一会儿，就再次顽强地翘了起来。 简舟不耐烦再管，踮起脚尖悄悄走到厨房，突然从门口跳过去，从背后抱住沈郡，“早安。” 沈郡顺手递了快小香肠喂给简舟，问，“睡醒了？” “嗯。”简舟嚼了几口咽下去，踮着脚，恶作剧般的在沈郡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蹭了他一脸油，然后笑眯眯地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懒洋洋赖着不动，说，“要是你能一直不上班就好了，睁开眼就能看到你。” “那我怎么养你啊？”简舟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沈郡被他的好心情感染，也跟着笑了笑，“难得啊，小朋友今天居然没有起床气。” “因为做了个好梦。”简舟凑在沈郡耳边吹气，“猜猜看，我梦到了什么？” 沈郡转身，把今天格外不老实的小朋友逮到怀里，说，“还用猜吗，肯定是我啊。” 简舟笑，“自恋。” 沈郡挑眉，问，“难道不是？” 简舟笑得眉眼弯弯，眼睛又黑又亮，“不告诉你。” “行吧，那就默认是我了。”沈郡把盘子塞给简舟，“吃饭吧，你下午不是还要返校？” “是啊。”简舟有点头疼，“又要听龙哥演讲了。” …… 简舟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他以为在办公室受苦受难，听龙哥演讲三个小时之后就已经是苦痛的终结，却没想到更让他头疼的人还在门口等着他。 简舟走出校门，看到堵在自己面前，大雾霾天戴墨镜的奇怪女人时，好半天都没认出这人是谁，直到她向自己伸出手，冷冷地说，“你好，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肖晗君，沈郡的母亲，介意跟我谈一谈吗？” 电视中的肖晗君乐呵呵像个活宝，简舟没想到现实中却是看起来很不好相处的样子，他不由得紧张起来，抿着唇点了点头。 肖晗君带他去了附近的一家茶馆，有单独的包间，简舟和她面对面坐着，感觉气氛非常压抑。 肖晗君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等服务员给他们斟好茶水，退出去关了门，她才取下了墨镜和口罩，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在和我儿子谈恋爱？” 简舟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茶碗，“是。” 肖晗君又问，“那你对我们家了解多少？” 简舟摇了摇头，如实回答，“不太了解。” “既然这样，那我就直说了吧，他们老沈家，三代单传，所以，我们家不可能让他跟一个男孩子结婚，你明白吗？”肖晗君从包里掏出支票和笔，推到简舟面前，“废话我也不多说了，爽快点，给你多少钱，你能彻底离开我儿子？” 肖晗君试探着问，“一百万？” “觉得少吗？”看简舟不说话，肖晗君又问，“二百万？” 简舟低头盯着碗中的茶水，半晌，端起来喝了一口，正想说话，就听见对方压低了声音问，“老实说，他有没有睡你，睡了的话我给你加钱。” 简舟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呛到了嗓子里，捂着嘴咳嗽了半天。 “哦豁。”肖晗君用看破一切的眼神盯着简舟，说，“这样吧，一口价，三百万。” 简舟问，“您的意思，沈郡就值三百万吗？” “哪里哪里，三百万都高了，他也就一百万封顶了。”肖晗君托着腮，跟简舟抱怨，“那小子，完全没继承到我和他爸的优点，除了一张脸，也没哪里值钱了，你说是吧？” 简舟没有回答，拿起肖晗君递过来的笔，又扯了一张餐巾纸，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推给她。 肖晗君看了看纸上的字，问，“这是什么，你给我写欠条干什么？” “是您说的，沈郡值三百万。”简舟抬眸看着肖晗君，认真地说，“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钱，但以后会挣到还给您。” 肖晗君不禁愣住了，“……你能挣到这么多钱吗？” “我可以。”简舟笑了笑，声音很轻，却坚定而自信，“钱归您，沈郡归我。” “……你可想清楚了，要是沈郡跟我们断绝了关系，他可就没钱了，养不起你。” “我跟他在一起，本来也不是为了让他养我。”简舟说，“我以后也可以养他。” 肖晗君出乎意料地盯着简舟，好半天才张了张嘴，“你……” 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沈郡从外面闯进来，不满地说，“妈，你回国不先去找我，单独找简舟干什么？” “干嘛，还藏着不能让我看啊。”肖晗君一直绷着的脸瞬间溢满了笑容，她指指简舟，对沈郡说，“这孩子，挺好的，我喜欢！” 简舟被肖晗君这变化弄得反应不过来，“您……” “哎呀，我刚才是逗你玩的，别紧张嘛。”肖晗君用两指夹着简舟写的欠条，晃了晃，对简舟眨眼，“这个我可收着啦，以后你要是抛弃我家郡郡，我可是会向你讨债的。” 简舟：“……”沈郡妈妈这演技可比电视上看着好太多了吧，吓死了！ 简舟感觉自己小心脏到现在还扑通扑通直跳。 沈郡一头雾水地听着他们的对话，问简舟，“你写了什么？” 肖晗君立刻把欠条塞进包里收好，对简舟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说，“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不告诉你，三百万。” ……沈郡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多了这么个外号。 简舟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嗯，三百万。” 第七十八章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即便是在北方，近年来也鲜少看到这么大的雪，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一踩一个脚印，几个小孩正从楼下堆着雪人。 沈郡把早餐在餐桌上摆好，将窗帘拉开了一半，让暖洋洋的阳光照进屋里，他走到床边，捏了捏简舟的脸，柔声道：“起床了，小懒猫。” 简舟闭着眼拍开沈郡的手，迷迷糊糊嘟了下嘴，一转身又把脑袋蒙进被子里，“不想起。” “都十点多了，中午还要去你爸家吃饭，快起来了，乖。”沈郡刚想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蹲在衣柜顶上优雅舔爪子的小馒头突然纵身一跃，以泰山压顶之势，十分精准地跳在了简舟身上。 简舟猛地被砸醒，慢吞吞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睡眼朦胧地盯了沈郡一会儿，撇撇嘴，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委屈地问，“你刚才打我了？” “……”沈郡抱起小馒头，颠了颠重量，叹气，“你该减肥了，小馒头。” 话音还没落，一人一猫就都被简舟抬腿踹到了地上。 小馒头：“喵？” 沈郡：“……”人从床边坐，锅从天上来，别问，问就是委屈！ 沈郡起身坐回到床边，把试图‘肇事逃逸’的小馒头拎到简舟眼前，“是它砸的你，不是我。” “嗯？”简舟一只手接过小馒头抱到怀里，一只手揉着眼睛，显然已经忘记自己刚才做过什么，为了踢人而伸出被子的大长腿有些冷，他便下意识勾到了沈郡腰上，轻轻蹭了两下，抬起双手看向他，声音又轻又软，“冷。” 沈郡呼吸一窒：“……” 因为天生低血糖的关系，简舟很难从睡梦中一下子清醒过来，大概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他都处在大脑空白的状态，做事全凭本能，面对喜欢的人时，活脱脱一只粘人的小奶猫，跟平日里清冷傲娇又很容易害羞的模样大相径庭。 沈郡把小馒头拎到地上，俯身吻了下简舟额头，抱着他坐起来，半哄半商量地说，“再不起时间来不及了，实在困的话路上睡一会儿，好不好？” 简舟双手搂住沈郡脖子，趴在他怀里缓了好一阵，才渐渐清醒，余光瞥见自己还勾在沈郡腰上的腿，红着脸想要往回伸，试图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惜才微微一动，沈郡就握住了他的小腿，问，“醒了？” “嗯。”简舟没好意思抬头，脸依旧埋在沈郡胸口，只小腿用力挣扎了两下，“你放手。” 沈郡适时地松了些力气，手指从简舟小腿滑到了大腿根，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冷不冷？” 简舟倒吸了口气，“……不冷。” 沈郡笑了笑，把简舟扑回床上，“那就先做点能暖和起来的事。” 简舟：“……”都说了不冷！ 让沈郡这么一折腾，简舟也逐渐呼吸不稳，却还是保持着理智推了推他，“不、不是说来不及了吗？” 沈郡动作一顿，撑起上身看着简舟，最终哀怨无比的叹了口气，“那……” 简舟看沈郡这副表情，有些好笑地与他对视，半晌，揽住他的腰把人拽回自己身边，凑在他耳边小声说，“那你快点。” …… 以沈郡的速度来说，再怎么快，也还是不可能来得及去超市买了礼盒再去李建国家吃午饭。 毕竟是小年，空着手去总不太像样，何况沈郡又是第一次被李建国邀请去他家吃饭，思来想去，只能编了个理由把时间改成晚上。 简舟言简意赅地和李建国通完电话，把手机往枕边一扔，眯着眼睛窝到沈郡怀里。 沈郡抚着简舟的背，轻笑，“你爸要知道我们中午为什么不去，估计会掐死我。” “……又没真的做什么。”简舟懒洋洋抬眼看了看沈郡，忍不住抱怨道，“你小学语文是不是没学好，要我给你解释一下‘快’这个字的意思吗？” 沈郡很是无辜，但这种时候也只能乖乖道歉，“我错了，我错了，下次……” 简舟打断沈郡，“谁跟你下次。” 沈郡善意地提醒道：“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简舟一噎，瞪了沈郡一眼，“那、那下次限时！” “啊？”沈郡愣了愣，随即把头埋在简舟肩膀，抱着他笑了好半天都停不下来。 简舟恼羞成怒地在沈郡腿上踹了一脚，“你闭嘴。” 迟来的求生欲让沈郡努力把笑憋了回去，憋得都有些发抖，最终却还是忍不住捂着肚子爆笑出声。 简舟这次没再脚下留情，一抬腿把沈郡踹到了地上，转身拽着被子往头上一蒙，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再有下次我名字倒过来写。” 沈郡：“……”要死了！ 真·乐极生悲。 沈郡悲伤地从地上躺平。 简舟听沈郡摔下去半天都没动静，有些担心地往地上看了一眼，问，“你没事吧？” “……有事。”沈郡灵机一动，反应迅速地捂住脑袋，虚弱道，“磕到头了，头晕。” 简舟刚和沈郡在一起的时候还会被他骗到，相处久了，领教过他从他妈妈那里继承来的戏精本质，基本能一眼识破他那本来就不怎么精湛的演技。 简舟冷漠地拢了拢被子，“晕着吧。” 沈郡只好继续悲伤地从地上躺平。 “幼稚。”简舟有点犯困，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见沈郡还不起来，无奈地伸出手递给他，“躺地上不冷吗？” “冷。”沈郡握住简舟的手，“你先把那句话收回去。” “……”简舟，“不收。” 沈郡下定决心耍赖到底，“你不收我今天就不起了。” “说了不收就是不收，再有下次……”简舟反握住沈郡微微发凉的手，心一软，语气顿时也软了下来，“再有下次我就跟你姓。” 沈郡心中蓦地一热，突然觉得这是他听过世界上最动人的情话。 他起身趴在床边，撑着脑袋看了简舟很久，直到心跳慢慢恢复正常的节奏，才拨了拨简舟额前的刘海，笑着问，“真的？” 简舟打了个哈欠，捉住沈郡捣乱的手，“假的。” 说着又顿了顿，不太确定地问，“你是不是之前也跟我说过这句话？” 沈郡笑容一僵，“不是，没有，不记得，你肯定记错了。” “是吗？”简舟睁开眼睛，眉眼弯弯地笑道，“现在想想，简郡，也挺好听的。” 简舟赖在床上，又睡了一个回笼觉，等彻底睡醒之后，便陪着沈郡去超市买了些礼盒，开车到李建国家小区里的时候，刚好快到饭点。 简舟才一下车，就被两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围住，拽着羽绒服衣角喊‘糖糖’。 “沈郡。”简舟把沈郡喊到身边，伸手在他左边大衣口袋掏出几块巧克力，分给了两个孩子。 小女孩胖乎乎的小肉手努力了几次也没能把糖纸剥开，简舟笑了笑，蹲到女孩面前，细心地帮她剥开了巧克力，神情看起来既专注又很温柔。 沈郡把手落在简舟脑袋上，揉了揉他的头发，“糖糖？” 简舟把剥好的巧克力递给女孩，起身解释说，“我以前早上在小区里背书，碰到这些孩子会分巧克力给他们吃，所以时间久了，他们看到我有时候也会主动过来要。” 小女孩吃的满嘴都是巧克力，一只手攥着简舟衣服，依旧在乐呵呵地喊‘糖糖’。 “笨蛋。”沈郡在简舟额头上弹了一下，“糖糖是你，他们喜欢你才会这么叫。” 简舟不太相信，俯身指着自己，问两个孩子，“糖糖是在喊我吗？” 孩子们小脑袋立刻点的像小鸡啄米。 简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小女孩就在他手心塞了一包彩虹糖，用稚嫩的嗓音说，“糖糖，吃糖糖。” 简舟在女孩期待的目光中撕开包装，塞了一颗彩虹糖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吃得心里一阵暖洋洋。 “谢谢。”简舟眼中不知不觉染了笑意，他拿了一颗递到沈郡唇边，问，“吃吗？” “我不喜欢吃……”沈郡从小最讨厌吃甜腻腻的东西，他习惯性地偏了下头，话到嘴边却突然转了个弯，“我最喜欢吃糖了。” 简舟疑惑的问，“你不是不喜欢甜食吗？” 沈郡似笑非笑地盯住简舟，半晌，隔着羽绒服握了握他的侧腰，低声说，“那要看吃什么糖糖。” “……”简舟后知后觉听懂了沈郡的意思，脸色蓦地一红，抬眸瞪了他一眼。 沈郡熟练地给小猫咪顺了顺毛，问，“你还要跟他们玩一会儿吗，我先把东西给你爸拎过去？” 简舟红着脸不看沈郡，点点头，“去吧。” 简舟也没能陪孩子们玩太久，毕竟到了饭点，不一会儿就都被家长叫回去吃饭了，等沈郡从屋里出来，整个小区就剩了简舟一个人蹲在那里，孤零零地堆着雪人，看起来怪可怜的。 沈郡盯着简舟背影，情不自禁想到了他小时候的那些经历，有点心酸。 简舟大概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从小就学会了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玩，没有人陪，更没有人聊天，甚至还总被身边的人排斥。 沈郡有些气闷地想，那些欺负过简舟的人是瞎了吗，他家小朋友这么可爱，小时候肯定软乎乎的更可爱，是得有多丧心病狂才能对这么一个小可爱下得去手！ 沈郡捏了捏发酸的鼻梁，在雪地里团了一个雪球，喊，“简舟。” 简舟闻声刚一回头，就见一个雪球直直冲自己砸过来，下意识微微一躲，结果被雪球正中脑门，砸了一脸雪。 “找打？”简舟蹭掉脸上的雪，迅速地捏了几个雪球，往沈郡身上砸。 “你也太不了解我了，我怎么可能舍得砸你。”沈郡边笑边躲，很是委屈地解释，“你要是不躲也砸不到你脸上。” “我那是本能，有人砸你你不躲吗！”简舟抱着一怀的雪球，毫不留情追着沈郡一通砸，奈何准头不是很好，每次都能被他躲过去。 简舟跑到最后有些累，不爽地把剩下的雪球往地上一扔，靠在树干上，“不打了。” 他对沈郡招了下手，“你过来。” 沈郡站在原地没动，挑眉，“你当我傻？” “我累了。”简舟冲沈郡张开双手，“过来，抱一下。” 沈郡看着简舟眼里那一抹小狡猾，笑了笑，走过去想要抱住他。 简舟笑盈盈望着沈郡，却在他走到自己面前的一瞬间闪了身，抬脚在树干上狠狠一踹，树枝上积压的一大坨雪抖了抖，猛然坠落下来，砸了沈郡满头满脸。 其实以沈郡的反应速度，看简舟闪身的那一刻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本能地撤了右脚，正想躲开，余光瞥见简舟故意使坏的小眼神，顿时心一软，站在树下乖乖挨了砸。 简舟在一旁扶着树笑得直不起腰。 “小坏蛋。”沈郡拍了拍头上的雪，眯着眼睛逼近简舟，“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心眼？” 简舟笑着匆忙退后两步，也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一歪，猛地跌坐在了厚厚的雪地里。 简舟冷冷道：“……不许笑。” 沈郡一边笑一边摆手，“我没笑。” 简舟冷着脸没绷几秒，就忍不住自己也笑了出来，趁沈郡笑得正开怀，伸腿飞快地绊了他一下。 沈郡一时大意，被简舟绊了个正着，身体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扑到了简舟身上，两个人顿时一起倒在了雪地里。 沈郡有些慌张地撑起上身，问，“砸到你了没？” “没。”简舟漂亮的眼中盛满了笑意，他搂住沈郡脖子，抬头吻了吻他的侧脸，说，“这是我第一次打雪仗，以前总站在旁边偷偷看别的小孩子玩，其实会有点羡慕。” 沈郡揉了下简舟冻得发红的脸颊，觉得躺在雪地里太冷，便伸手揽住他的腰，抱着他在雪地上滚了半圈，让简舟压在他身上，学着简舟的语气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在雪地里打滚，以前看别人这么干，其实觉得有点弱智。” 简舟：“……” 沈郡笑着在简舟唇上碰了一下，“不过跟我家小朋友在一起，就算做弱智的事，也很开心。” 简舟看着沈郡的笑容，听着他说的话，心里发烫，脸上笑意更浓，正想低头认真的接个吻，却突然听见行李箱轮子滑过雪地的声音。 接吻这种事被人看到简舟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他手忙脚乱地起身，拍了拍雪，心虚地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远远望过去，简舟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却愣在了原地。 沈郡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问，“怎么了？” “那个人……”简舟指了指眼前渐行渐远的背影，“有点像我妈妈。” 第七十九章 简舟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轻轻叹了口气，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以前总觉得妈妈对自己狠心，现在想想，或许他爸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简舟不知道所谓梦想，到底有多大的魔力，才能让一个人舍得抛弃丈夫和儿子，决绝地离开，整整两年不回来。 他也同样不知道，要有多喜欢一个人，才舍得眼睁睁看她离开两年，都没有一句怨言。 人的感情，真是捉摸不透的东西。 这样想着，简舟就没好意思再和沈郡从外面待太久，毕竟家里还有位‘孤寡老人’等着。 刚一踏进家门，就听见李建国不满的抱怨，“小舟啊，下次必须中午来听到没，大过年我一个人在家孤零零的，今天你小姑和姑父提前来给我拜年，多大年纪了还穿情侣装，这给我气的，也不知道分分场合，跑我一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 简舟：“……”嗯……看来怨言还是有的。 沈郡脱大衣的手一顿，看了简舟一眼，压低声音道：“我就说了不要穿这身。” 简舟已经脱了羽绒服，露出正面织着q版金毛狗狗的红色毛衣，闻言看了看他爸一脸不爽的神色，对沈郡犹豫道：“要不你别脱外套了。” 沈郡：“……行吧。” “赶紧洗洗手过来吃饭，菜都要凉了。”李建国起身在酒柜里挑了一瓶红酒，对沈郡说，“某些人上次不是还大言不惭要和我拼酒吗，满足你，今天不把你灌倒我都不好意思让你改口叫爸。” 回过头，却发现沈郡还穿着大衣，不禁愣了愣，问：“干嘛不脱外套，你一会儿还有事出去？” “没有没有。”沈郡赶紧摆摆手，无奈道，“那什么，有点冷。” “冷吗？”李建国孤疑地看了沈郡一眼，拿起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几度，“你这年纪轻轻的身体也太虚了吧。” 沈郡：“……” 沈郡向简舟投去了委屈兮兮的目光，抬手蹭掉额头的薄汗，小声说，“热死了。” 简舟把空调调回原本的温度，憋着笑在桌子下面捏了捏沈郡的手，“忍着。” 沈郡趁机勾住简舟的手，用食指轻轻在他掌心挠了一下，“小坏蛋，回家再收拾你。” 简舟脸色蓦地一红。 拿着红酒坐到了简舟对面的李建国突然开口，问，“小舟，脸色这么红，不舒服吗？” “没。”简舟慌忙把手抽回来，心虚地摇了摇头，“嗯……有、有点热。” 李建国不可思议地盯着两人，“不是，我想请问一下，你俩住一起是一个裹着羽绒服一个穿背心吗，温差不同是怎么谈恋爱的？” 沈郡有点想笑，莫名就想到了最近网上很火的那句话，“凑活过呗，还能离咋地。” 李建国给了沈郡一个白眼，正想开酒，门铃却突兀地响了。 “我去开门。”李建国走过去开门，奇怪的小声嘟囔，“哪个二傻子饭点跑来凑热闹？”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李建国所有的话都憋回了肚子里，整个人僵住了，呆呆地看着站在门外的人。 “surprise！”简宁的模样和两年前并没有太多变化，只皮肤略微黑了一点，头发剪得更加干练，她笑容满面地看着李建国，张开双手想扑过来给他一个拥抱，却见对方猛然反应过来，露出了如临大敌的表情，‘嘭’一声狠狠甩上了门。 李建国用最快的速度冲回餐桌，揪起沈郡扔到简舟屋里，“快点，藏起来，简舟他妈妈回来了！” “千万不能让你妈知道你俩的事，听到没。”李建国不放心地嘱咐了简舟一句，手忙脚乱地跑去开门。 简宁站在门口，双手报臂，冷冷地挑眉，“你什么情况，趁我不在家，金屋藏娇了是吧？” 她推开碍事的李建国，走进屋，瞧见简舟从自己房间出来，顿时眉开眼笑，“小舟，妈妈回来了！说好了今年一起过年，我没有食言哦，开不开心！” “开心。”简舟笑了笑，看妈妈的衣服，就知道自己刚才并没有看错那个背影，他有些疑惑的说，“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你了。” “啊，太久没回来，找不到地方，我在小区里转了好几圈。”简宁尴尬的说，“为了给你爷俩一个惊喜，我都没打电话问你们地址，敲错好几次门才找过来。” “话说回来。”简宁眯了眯眼睛，盯着慌慌张张的父子俩，“你俩从家搞什么呢，见了我这么紧张？” “哪有，见到你太高兴了，高兴傻了都。”李建国抱了抱简宁，接过她脱下来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我们爷俩正愁一桌子菜吃不了呢，刚好你回来了，来，咱们一起吃个小年夜饭。” 简宁被李建国拽着坐到餐桌前，看了看一桌子丰盛的晚餐，问，“你们两个人吃饭摆三副碗筷？” “还有一副是你的啊。”李建国吸了吸鼻子，把毕生演技都贡献在了这一刻，“你是不知道，你走之后，我和小舟一直都是这样吃饭，实在太想你了。” “让你俩搞得……不知道以为我挂了呢。”简宁被李建国说的有点伤感，她握住了李建国的手，眼眶微微湿润，“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走这么久了。” 一家人时隔两年，终于又凑在一起吃了顿团员饭，除去简舟总心不在焉地往自己房门看，整体氛围还算温馨。 简宁一顿饭吃完，才想起以前总是围着简舟转的小奶茶不见了踪影，问，“奶茶呢？” 李建国面不改色的指了指简舟房间，“屋里。” “两年不见，奶茶得挺大了吧。”简宁说，“干嘛关屋里啊，我去看一眼。” “别去。”李建国赶紧按住简宁，绞尽脑汁想理由，“嗯，那个，奶茶昨天，昨天刚做了结扎手术，对，心情不好，逮谁咬谁，也就见了简舟还乖点，你就别这个时候去招惹它了。” 简舟刚喝了一口水，听到这句话差点喷出来。 哎呦喂，他家奶茶可咋办啊！ 简舟叹着气替奶茶瞪了他爸一眼，拿过干净的碗筷盛了些饭菜，说，“我去喂喂奶茶。”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能给奶茶吃这些东西，对它身体不好的。”简宁拿走简舟手里的碗，在行李箱翻了半天，将一包狗粮递给他，“拿去，我回来路上特地给奶茶买的，极品皇家狗粮。” 简舟看着一整包小鱼干形状的皇家狗粮，觉得沈郡应该不太想看见这种东西，毕竟他已经吃过了半包小骨头形状的皇家猫粮。 简宁笑眯眯看简舟抱着狗粮回自己屋里，扑过去抱住李建国，说，“我觉得小舟比两年前开朗多了，也爱笑了，真的要多谢你。” “不是我的功劳。”李建国看着简舟的房门，轻笑，“要谢还得谢他家奶茶。” ※※※※※※※※※※※※※※※※※※※※ 大家新年快乐呀！新的一年，祝大家心想事成！特殊时期，要记得出门戴口罩，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哦~ 第八十章 因为简宁突然回来，简舟心中纵使有千万个不乐意，也只能收拾东西搬回了家，他把奶茶交给了沈郡照顾，毕竟一旦让她妈妈看见，李建国的谎言就要穿帮。 过了小年，不出几天就是春节。 简舟对这些节日没什么太大兴趣，他本来就是个没什么仪式感的人，连自己生日都懒得过，要不是沈郡总拽着他过这节那节，他基本上日子都记不住。 年二十九，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提前进入了过年的状态，整个城市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息，简舟偷偷跑出去和沈郡见了一面，等到夜色慢慢降临，才一步三回头地跟沈郡告别，有些不舍地回了家。 一进门，简舟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 简宁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紧攥电话的手却微微发抖，手机屏幕上似乎正播放着视频，简舟脱下外套往衣架一扔，走过去看了看，发现上面的主人公竟然是自己。 那是很久之前，他第一次碰到林悦打扫卫生被欺负时，忍不住把笑的最猖狂那位按进垃圾桶，然后冷着脸大摇大摆地坐在课桌上，威胁几个人渣收拾自己罪行的视频。 当时也不知道是谁偷偷录了下来，发在校园论坛里，曾一度巩固了传闻中简舟打人不眨眼的校霸形象。 视频只有短短二十几秒，没头没尾没声音，看起来他才是一个真正的施暴者，论坛里骂他的人不计其数，简舟倒不怎么在意，只要这些人不敢跳到他面前来膈应他，他都可以无视。 况且简舟从不看论坛，后来跟模范生有了过节之后，这个已经沉了的帖子被他相当执着地顶在首页，还是李安楠说的。 简舟没想到这个视频会被他妈妈看到。 他心中一时有些无措，努力地梳理着语言，正想开口解释，就见简宁狠狠把手机扣在茶几上，猛然站起了身。 手机和桌面的撞击声让简舟的心下意识抖了抖。 他在简宁面前一直都非常安静乖巧，尽心尽力满足她所有的幻想，扮演着一个几乎完美的孩子。 当这份虚伪的完美被撕开，简舟甚至不确定他妈妈还能不能接受他。 “我真的，我真的是想不到。”简宁的声音夹杂着哽咽，“在我面前这么乖的孩子，在学校居然是这个样子的，简舟，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简宁话没说完，两行泪便已经沾湿了脸颊，她捂住嘴，克制不住地低泣着。 简宁语气中赤裸裸的失望把简舟钉在原地，他呼吸窒了窒，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已经无力再说出来，沉默了片刻，他问，“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不问前因后果，就直接定了他的罪。 简舟可以忍受论坛里那些陌生的人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他，却不能忍受生他养他的母亲用同样的方式直接否定他。 “视频上录得清清楚楚，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简宁抹去脸上的泪，苦笑着问，“难不成你要说这视频是假的吗？” “是，是真的，都是我的错。”简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甘和委屈，不想在这种阖家欢乐的节日跟简宁起冲突，他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说，“妈，你别哭了，我以后不再打人就是了。” “简舟，你自己听听你这不知悔改的语气！”简宁甩开简舟的手，用红彤彤的眼睛瞪着他，目光中透着些陌生，像是第一次看清了面前的人，“要不是我恰巧看到这个视频，你还想在我面前装多久？我养了你这么多年，竟然都不知道我的孩子原来是这样的！可笑我还沾沾自喜过，我还以为我把你教育的很好，结果……结果你竟然是这样的！” ……装？ 是啊，这么多年，他就是在装啊，从懂事开始，就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装出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装出一副我很好我没事的样子，连哭都不敢把眼睛哭肿，看心理医生都要偷着瞒着，到现在了他的亲生母亲还不知道他小时候在学校曾经受过怎样的伤害，还在指责他欺负别的同学！ 简舟心中积压了太多委屈和怨气，一天天地酝酿发酵，早就到了不需要导火索，轻轻一碰就能爆发的地步。 “我是什么样子？”简舟冷笑，愤怒崩溃到了极点，他的声音反倒听起来没有丝毫波澜，“那要问你啊，我到底要装成什么样子，你才能满意，你才能不扔下我一走就走两年？” “扔下你……就算当初扔下你是我不对，所以呢，简舟，你是在报复我吗？”简宁哭着问他，“你爸爸那么好的一个人，我把他的儿子教成这样，他在天上都要怨我吧，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去见他啊？” “好？他哪里好？”简舟知道他妈妈说的爸爸是他从未谋面的生父，是他在别人的描述中勉强拼凑起来的人，或许他真的是一位优秀伟大又值得尊敬的警察，可是在简舟心里，他永远都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是他明明讨厌还被迫从小学习和追随的榜样，“他要是真的好，就不会在对你负责之前有了我，就不会让我从小被人嘲笑没有爸爸……” 眼前突然变陌生的孩子让简宁同样到达了崩溃的边缘，她气的眼前发黑，扬手狠狠扇在简舟脸上，“你给我闭嘴！” 一个巴掌打断了简舟所有的话。 巴掌扇在脸颊上的脆响让简舟有些懵，稍微过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暂时性的耳鸣让所有事物都不真切起来，像溺在海水中，听不清也看不清，强大的水压压得人透不过气。 耳中是一片混乱的轰鸣，简舟捂着脸颊，自暴自弃地说出了那个从小埋在他心中，让他恐惧，也从来不敢面对的问题，“妈，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期待过我来到这个世上？你生下我，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孩子，只是因为你爱他，对不对？” 你根本……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对不对？ 简舟垂眸看着简宁后悔慌乱的神情，看着她颤抖的双手，看着她嘴唇在动，可是他听不清，也不敢听。 因为他知道答案。 所以他才会从小拼了命去装，生怕自己被当成累赘，生怕自己被抛弃。 简舟慌张地倒退两步，躲开简宁伸过来想要轻抚自己脸颊的手，脸上露出了些许害怕的神情。 “妈……”简舟咬住嘴唇，苦涩地看了简宁半晌，终究还是不想再说什么，转身跑出了家门。 街上刺骨的冷风让简舟猛然打了个寒颤，也让他愤怒而混乱的大脑勉强冷却下来，只剩了酸酸涩涩的委屈。 简舟身上只穿着件薄毛衣，什么都没有带出来，他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心中除了迷茫还是迷茫，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沈郡说要去参加同学聚会，这个时间肯定回不来。 简舟叹了口气，他刚才一时冲动就跑了出来，连手机和沈郡家的钥匙都没拿，真的是无处可去…… 简舟漫无目的地在小区附近转悠了几圈，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心里大概还抱着渺茫又可笑的期待，期待他妈妈能下来找他。 然而他的期待又一次落了空，简舟一步一步踩在冰雪尚未融化的路上，用了三十分钟，一点一点踩碎了心中仅存的幻想和希望。 沈郡家和他家离得并不算太近，简舟没钱打车，只能慢慢走过去，好在他早已经被冷风冻得浑身发僵，没什么太大感觉了。 简舟不知道自己在沈郡家门口坐了多久，直到一双足有十厘米高的细跟高跟鞋停留在眼前，他才迟钝地抬了抬头。 肖晗君惊讶地看着简舟，问，“怎么坐在这，郡郡呢？” “阿姨。”简舟有点勉强地冲肖晗君笑了笑，他的眸子依旧又黑又亮，亮是那种带几分水盈盈的亮，好看自然是好看的，只是憔悴的时候就平添了点负面效果。 比如现在，简舟双臂抱膝缩在墙角，一双大长腿委委屈屈的蜷着，脸色也算不上太好，从肖晗君的角度看过去，整个人就像一只可怜兮兮被遗弃的小奶猫。 肖晗君看着简舟委屈的眼神，莫名感觉胸口中了一箭，心中母爱泛滥成河。 她蹲到简舟面前，小心翼翼试探道：“……吵架了？” 简舟沮丧地点了点头。 “这小子，胆儿肥了他，吵架就吵架，还敢给我把人关外头！”肖晗君起身，愤愤地往门上踹了一脚，“姓沈的，开门！” 简舟心里乱糟糟的，没注意到肖晗君话里的意思，见她哐哐踹门，便没什么精神地说，“他不在家。” 肖晗君动作一顿，掏出手机一个电话给沈郡拨过去，气势汹汹地问，“你在哪呢！” 沈郡刚被灌酒灌的有点猛，声音都带了些醉意，“同学聚会。” “聚聚聚，聚你个头啊聚！”这二货，吵完架还跑出去聚个头的会，也不怕把老婆气跑了，肖晗君气得头疼，冲着手机吼道，“有本事别回来了你！” 吼完她就霸气十足地扣了电话，俯身拍拍简舟的肩膀，笑眯眯道，“小舟啊，别坐这了，怪冷的，先跟阿姨走好不好呀？” 简舟听着肖晗君仿佛要拐卖儿童的语气，往身后的墙角缩了缩，摇头。 肖晗君扣掉沈郡打回来的电话，问，“那我们先随便找个酒店暖和暖和，行吗？” 简舟抿着唇没吭声。 他在很多时候都非常一根筋，尤其是想见一个人的时候，宁可守着空荡荡的房间一直等，也不愿意离开半步。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啊。”肖晗君叹气，脱下外套给简舟披上，自己冻得直跺脚 简舟把衣服还给肖晗君，“我不冷。” 肖晗君无奈道，“不冷什么呀，哆嗦半天了你都。” 手机铃声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肖晗君一看是沈郡打来的，本想继续扣掉，却发现简舟正用期待的小眼神暗戳戳盯着屏幕，她犹豫了一下，问，“……接吗？” 简舟很快的点了点头。 “我把他叫回来？”她本以为简舟吵了架正在气头上，应该不太想见到沈郡，现在发现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儿，“你想见他吗？” 简舟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随即神色一暗，又摇了摇头，问，“可以让我接吗？” 简舟接过肖晗君递过来的手机，听见沈郡声音的一瞬间，鼻子就有些发酸，他深吸了口气，压抑住心底翻江倒海的情绪，好半天才语气正常地开了口，“沈郡。” 沈郡突然听到简舟的声音，微微一愣，问，“简舟？你怎么……” “没事，我想来看看奶茶，忘记带钥匙了。”简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点，大过年的，他一个人不开心就好了，没必要让沈郡陪着他一起不开心，“刚好在门口碰到了阿姨。” 只是……还是很想要见他，想要听听他的声音，哪怕随便说点什么也好。 简舟静静地听着沈郡说话，觉得混乱的心情并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更加想要见到他，于是便匆匆结束了话题，笑着说，“那你好好玩，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不用管我。” ※※※※※※※※※※※※※※※※※※※※ 大过年的，竟然虐我家舟舟，作者已去墙角面壁…… 第八十一章 打完电话，简舟依旧固执地坐在地上肯不起来，肖晗君跟他耗了一会儿，最终妥协道，“我出去给你买件外套。”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渐行渐远，楼道里又恢复了寂静，不久连感应灯也灭了下去，简舟在黑暗中闭上眼睛，将脸埋在双臂中，难以克制地发着抖。 楼梯间不时有人经过，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 昏昏沉沉中，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简舟整个人都僵了僵，他下意识地挣扎，却瞬间被抱得更紧。 “别怕，是我。” 温暖的气息轻抚过耳畔，简舟猛然抬起头，呆呆地盯着沈郡，一时分不清眼前的人是梦还是现实，他伸出手，小心翼翼触碰沈郡的脸颊，指尖熟悉的温度让简舟眼眶忍不住泛红，黑色的眸子却亮了亮，“你怎么回来了？” “笨蛋。”沈郡叹气，侧头吻了下简舟冰冷的指尖，把外套披到他身上，“你有没有事我还听不出来吗？居然还想骗我。” 简舟低下头，将脑袋抵在沈郡胸口，悄悄用手背蹭掉眼角的泪。 简舟本来有满腔的委屈想要跟沈郡倾诉，可是真正看到他的这一刻，又觉得说什么都有些多余。 不管有多少人讨厌他不能接受他，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能喜欢上层层伪装下那个真正的他，能看破他的口是心非，能听出他的坏情绪，能隔着冷冰冰的外壳拥抱住他，似乎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何况这个人也是他喜欢的人。 真的足够的，他其实没那么贪心。 简舟哑着嗓子开口，“我想你了。” “小笨蛋，想我就直说啊，无论什么时候，我肯定会第一时间跑回来见你的。”沈郡心疼地搂紧了怀里瑟瑟发抖的简舟，揉着他的头发轻声说，“对于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别的什么事都无所谓，你不开心随时都可以找我，不要逞强，否则我会担心，知道吗？” 简舟攥紧了沈郡的外套裹住自己，沉默着点头，“……嗯。” “那咱们回家吧。”沈郡掏出钥匙开了门，不等简舟起身，便拦腰将他抱起来，往屋里走。 走到一半，不知绊倒了什么，沈郡猛然间失去平衡，抱着简舟一起跌到了柔软的沙发里。 “我今天喝多了。”沈郡皱着眉捏了捏鼻梁，感觉有些头疼，他顺着摔到的姿势压在简舟身上，将晕乎乎的脑袋埋在简舟颈间，语气依旧温暖如常，却莫名有几分撒娇的意味，“脑子估计不够用，猜不出我家小朋友的心思，所以啊，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今天为什么难过？” 其实沈郡说了谎，他在回来的路上接到了李建国的电话，大体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他觉得，或许简舟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自己说出来。 简舟犹豫了一下，“没事，我……” 话没说完，就被沈郡在肩膀上咬了一口。 沈郡抬起带着醉意的眼睛盯住简舟看了一会儿，不满地说，“又想骗我？” “没想骗你……我就是、就是跟我妈吵了一架。”简舟用无所谓的语气说，揉着被沈郡咬痛的肩膀，猝不及防间手指又被他一口咬住，“……属狗的你。” 手指被咬的微微有点疼又有点痒，简舟甩了甩手，不知不觉带上了平时训奶茶的语气，“松口，再闹不理你了。” 趴在窝里昏昏欲睡的奶茶突然惊醒，扑过来前爪扒在沙发上泪汪汪瞧着简舟，用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小声叫唤，“嗷呜。” 他家奶茶可比某人听话多了！ 简舟一只手还没从沈郡口中解救出来，另一只手又被他捉住藏到身后。 沈郡瞪着奶茶，“不准碰我家小朋友。” 简舟没想到沈郡喝醉了是这种风格，有些好笑，心里却因为他的话暖洋洋的，简舟趁机把手抽回来，捏住沈郡的耳垂让他看向自己，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能碰？” 沈郡不假思索，理所当然地回答，语气犹如一个老父亲，“因为它有小馒头了，敢对不起馒头我就炖了它。” 简舟顿时被噎住，“……还有呢？” ……！这根本不是标准答案好嘛！ “没了啊。”沈郡迷茫的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你想让我说，因为你是我的，谁都不准碰，奶茶也不可以，对不对？” 简舟耳根泛红，没说话。 沈郡在简舟嘴唇上啄了一下，挑了挑眉，得意洋洋笑道，“我偏不说。” “……”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简舟冷笑，抬脚狠狠把笨蛋醉鬼踹下沙发。 “有、有话好好说，你俩吵个架也太激烈了吧。”房门忘了关，肖晗君拎着衣服刚回来，就不幸目睹了家暴现场，她匆忙扶起沈郡，有点心疼自己儿子，正想说简舟两句，一抬头就看到了简舟惨白的小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肖晗君扶人扶了一半，把沈郡往地上一推，又往他身上补了两脚，生气地说，“沈郡郡，长本事了你，还学会打老婆了，我小时候教育你都教育到狗肚子里了是吧！” 奶茶立刻摇着尾巴，凑到肖晗君身边嗅了嗅，结果惨遭嫌弃，“走开，傻狗，没叫你！” “汪！”奶茶耷拉着尾巴，一双狗狗眼满是委屈，却还是试图挡着肖晗君护住沈郡，冲肖晗君没什么气势地叫，“汪汪！” 简舟赶紧跳下沙发，挡在沈郡面前，解释说，“阿姨，他没有打我，您误会了。” 肖晗君看了沈郡一眼，问，“真的？” “真的。”沈郡莫名其妙挨了好几脚，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无奈道，“在你心里你儿子我就是这种人啊？我是充话费送的吧？” “我错了，郡郡！”肖晗君立刻把充满母爱的视线投向沈郡，“你要知道，我们当父母的，就是因为太在意孩子了，遇到这种事才会不理智嘛，你要真是充话费送的，我管你打不打人，爱怎么着怎么着呗，才懒得生闲气。” 简舟听着肖晗君的话，很久都没有回过神。 直到肖晗君离开沈郡家，简舟抱膝坐在床上，心绪愈发混乱如麻。 沈郡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上面显示着肖晗君刚发过来的信息。 【妈】郡郡，我感觉我的巅峰演技又到达了新的高度！小舟没看出来吧？ 简舟：“……”他说怎么这母子俩莫名其妙就吵起来了，原来是故意演戏在安慰他吗？ 简舟一时哭笑不得，虽说并没有被安慰，但想到沈郡总为了自己的事绞尽脑汁，胸口不由得发烫。 简舟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沈郡。” 哗哗的水声掩盖了简舟的声音，沈郡似乎并没有听到。 简舟按耐不住心底的小情绪，纠结半晌，猛地推开门，无视淋浴不断喷洒而下的水，扑过去抱住沈郡，小声说，“谢谢。” 沈郡差点被简舟吓个半死，匆匆关掉淋浴，扯过浴巾围到身上，问，“谢什么？” “没什么。”简舟踮着脚吻了沈郡一下，本想赶紧出去，却忽然想起什么，勾了勾唇，一边解着睡衣扣子一边问，“一起洗吗？” “……”沈郡的目光落在简舟手指上，看他用仿佛慢放的动作一颗颗解开扣子，精致的锁骨半遮半露。 沈郡顿时有点口干舌燥，破天荒红了脸，“……好。” 得到标准答案的简舟手一停，把解开的扣子又扣了回去，瞥了沈郡一眼，“做梦吧。” 沈郡拦住转身欲走的简舟，从背后抱着他的腰，笑着问，“我家小朋友该不会还在生气吧，不听到那句话不死心是不是？” 沈郡不给简舟否定的机会，吻了吻他的耳垂，说，“简舟，我是你的，永远都是。” 沈郡一句话赶走了简舟今天所有的坏情绪，也轻而易举地填满了他的心。 可是……简舟晚上又一次做了噩梦。 因为患有轻微的ptsd，简舟很多时候并不能太好的调节情绪，何况他和妈妈的关系早就成了心结，很多负面情绪并不仅限于这一次的争吵，即使白天沈郡再怎么哄他开心，到了晚上黑暗丛生的时候，也会不受控制的低落下去。 对于简舟来说，噩梦最恐怖的地方，在于它的真实，更在于它已经发生，无法被改写，只能一次次重演。 每一次的重演都是一次折磨。 可这一次的梦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简舟不知自己所在何处，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雾，身后是能吸走一切光源的黑。 他有些害怕地蹲在原地，过了很久，那浓稠的黑色才渐渐褪去，露出了心底被掩盖的一角。 眼前的场景是简舟以前的家，是他和简宁曾经相依为命的地方，狭小、破旧、潮湿，劣质的窗户框框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再也无法遮住屋外的电闪雷鸣，暴雨狂风。 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蜷缩在角落里，咬着嘴唇抱住发抖的自己。 简舟下意识想要逃开，脚却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两步。 因为简舟知道那是他自己，所以他不能走，如果连他都走了，还有谁会留下呢？ 小简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抬起眼睛，用怯怯的目光看了他很久，突然嘴一撇，带着哭腔开了口，“简舟。” 简舟一僵，本能的往后退。 “简舟。”小简舟眼中泛着水光，对他伸出淤青未褪的小手，“你回来抱抱我好不好，我害怕。” “……”简舟按住胸口，忍着疼摇了摇头，苦笑，“不是说好了吗，要一直往前走，我不能回去，你来找我好不好？” “我不要，你骗我。”小简舟揉着红彤彤的眼睛，用力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你不是说前面会越来越好吗，可是什么都没有变，你还是这样，大家也还是这样，没有人喜欢你，妈妈也还是不爱你。” 胡说，明明有人喜欢他的。 “那是因为你走的不够远啊。”简舟笑了笑，对面前胆小怯懦的孩子伸出了手，无名指戒指上那颗钻石在黑暗中异常显眼，“再坚持一下，走到我这里来，我们两个一起往前走。” 小简舟拼命摇着头往后缩，“我不去，我好累，你回来不行吗？” “我也想回去啊，我想回去带你出来，可是我做不到。” 我们从来都只有前路和归途，却没有返程的车票，我没办法回头，没办法去救你，你只能往前走，或者被困在原地。 简舟看着前方的白雾，回头对近在咫尺，却触碰不到的自己说，“我也很害怕啊，可是不往前走，怎么知道雾的尽头是什么呢。” 小简舟惊慌的问，“那你不管我了吗？你也要抛弃我了吗？” 胸口撕心裂肺地疼了起来，不断地挣扎着，叫嚣着，生出看不见的藤蔓，捆住简舟的双腿。 ……管？怎么管啊？我说了我回不去啊！ 简舟猛然转身，勉强维持着的情绪瞬间崩溃，“你就不能走过来吗，不是说好了往前走的吗，你为什么要留在那里，为什么啊！” 简舟曾经甚至天真的以为自己走出来了，蓦然回首间，却绝望的发现那个孩子还留在原地，固执地拽着他的衣角，让他无法真正地向前走。 ……他不想管了，什么都不想管了，他也好累啊。 简舟最后冷冷的看了那个孩子一眼，狠心一脚踏入白雾中。 猛然的下坠感让简舟在梦中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 简舟烦躁地起身，发现自己才迷迷糊糊睡了十分钟不到，沈郡还靠着床头在看书，看名字是一本心理学的书。 ……是为了他才看的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简舟心中更加烦躁，他觉得自己就像踩在虚无缥缈的云彩上，未来是看不到的迷茫，过去是万丈深渊，甚至连脚下都不是能让人安心的地面。 握住手，什么都抓不住。 就连沈郡……他都觉得抓不住。 未来太遥远了，他不知道那里有什么等着他，也不知道沈郡会不会等着他，他心中全是对于前路的恐慌，明明什么都抓不住，却又倔强的想抓住什么。 简舟夺过沈郡手里的书，一言不发的扔到地上。 “简舟？”沈郡愣了愣，握住简舟的手，问，“怎么了？” 简舟咬着嘴唇沉默了许久，突然把沈郡扑倒在床上，翻身跨坐在他的身上，俯身按灭了床头灯。 在一片黑暗中，简舟双手紧紧搂住沈郡的脖子，嘴唇在他耳垂上轻轻一碰，用极低的声音说，“沈郡……我们做吧。” ※※※※※※※※※※※※※※※※※※※※ 某誩：小舟啊，十八岁之前想都不要想！麻麻不同意！麻麻不允许！ （我们省医疗系统全部取消休假了，所以今天也依旧是更新龟速誩呢~） 第八十二章 简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丢脸的话，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可他想，既然疯了，那就彻底一点。 不顾一切、彻彻底底地疯一回，也挺爽。 沈郡几乎在简舟开口的同时，脑袋里所有的弦瞬间被烧断了。 简舟近在咫尺的气息和声音，柔软黑发上洗发水的浅香和夜色中愈发明亮动人的眼睛，都将沈郡推到了失控的边缘，偏偏身体里残存的酒精也在这时窜出来作祟，往火上浇着油。 他揽住简舟的腰，将人狠狠扯到怀里，翻了个身把他压到身下。 紧贴在一起的身体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睡衣，感受到简舟冷冰冰的温度，沈郡猛然清醒了些，他微微撑起上身，轻喘了几口气，压下心底汹涌着的欲望，“简……” “闭嘴，我不听。”简舟吻住沈郡，堵住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他知道沈郡想说什么。 他还太小，不可以。 呵，不可以，去他的吧，烦死了。 简舟烦躁地去扯沈郡衣服，他并没有学会如何主动去吻一个人，少了沈郡的引导，他有些无所适从，只能凭着本能去咬去舔，直到口中有血腥味漫延，他才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笨拙与幼稚。 “简舟，你冷静点。”沈郡抱住简舟，手在他背上轻轻地抚着，“告诉我，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 怎么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不能控制自己情绪的时候。 简舟没有回答，他盯着沈郡的眼睛，被黑夜遮掩的目光既迷茫又不安，最终凝成了一层薄冰，“少废话，你做不做？” 简舟冷漠的语气让沈郡一愣，他不由得想起了很久之前那拒人于千里之外，一言不合就跟他大打出手的小朋友，那个总是把自己藏在冰壳子里，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小霸王模样的小朋友。 既熟悉又很陌生，既可爱又叫人心疼。 简舟目不转睛看着沈郡，看着他短暂的沉默，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明明知道是自己在无理取闹，明明知道沈郡是为了自己好，可简舟还是不受控制地觉得很受伤。 他用力推开沈郡，垂着眼睛跳下床，走到墙角坐下，双手抱膝，把脸埋在了臂弯中。 虽然有些可笑，但从小到大，最让他有安全感的地方，就是墙角。 “简舟？”沈郡连忙抱着被子追过去，把被子裹在简舟身上，然后蹲在他的面前，轻声问，“简舟，你不开心……是因为和妈妈吵了架，还是因为我？” 简舟仿佛没有听见，缩在墙角一动不动，不管沈郡又说了什么，他都没有回答，甚至连头都没抬。 沈郡叹了口气，不再试图跟简舟说话，只揉了揉他的头发。 卧室关门声响起的时候，简舟心中一紧，猛然抬起了头，他茫然且慌张地环顾四周，却并没有找到沈郡的身影。 “沈……”简舟咬住下唇，压下了不小心脱口而出的名字，他用手在腿上拍了两下，声音难掩失落，“奶茶，过来。” 趴在窝里睡觉的奶茶耳朵一颤，睁开又黑又圆的眼睛，冲到简舟怀里，用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胸口轻轻蹭着。 简舟抱住奶茶，将侧脸压在它柔软的背上，有点委屈地哽咽道，“还是你最好了。” 沈郡拿着手机走到阳台，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虽说这个点给人打电话不太好，可是他从来没见过简舟这个样子，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求助于简舟的心理医生。 沈郡心里着急又很无措，手忙脚乱好半天才把电话拨出去。 拨了好几次也没人接，大概是调了静音。 沈郡略一犹豫，直接打给了李建国。 “沈郡？”李建国的声音听起来还很清醒，不像是刚被吵醒的样子，“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是小舟怎么了吗？” 沈郡沉着声音把简舟的状态描述了一遍，听起来有点语无伦次。 “大晚上的吓我一跳，就这事？”李建国松了口气，相比于沈郡的慌张，他却显得非常淡定，“没事，不用太担心，小舟和他妈妈刚吵了架，情绪不稳定，控制不好也是正常，明天早上估计就好了，你要不放心明天再带他看看医生也行。” 李建国的轻描淡写并没有抚平沈郡一直揪着的心，“我觉得……他心情不好应该跟我有关系，我好像惹到他了……他现在不肯理我……一般这种时候，拒绝他的要求会有什么后果吗？” “后果就是不理你呗。”李建国忍不住好奇地问，“我家小舟一直很懂事，不会提过分的要求啊，是什么要求连你都不肯答应？” 沈郡：“……”答应之后会被你宰了的那种。 李建国又问，“小舟真是因为你才心情不好？” 其实沈郡到现在都很迷茫，他想不明白简舟醒来时的不安从何而来，更想不明白简舟为什么突然想跟他做，“应该是吧。” “沈郡，按理说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不应该干涉太多，不过你俩之间的问题，我大概能猜到，可以提点你几句。”李建国的语气变得严肃了很多，他语重心长地道，“你的性格，好是好，就是有点太佛了，怎么说呢，感觉少那么一股子劲，可对于小舟来说，他缺的就是那么一股子劲。” 沈郡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劲？” 李建国说：“举个例子，要是哪天小舟看上别人了，想甩了你，你是不是会很果断的放手？” 尽管只是想一想，沈郡就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难受，连呼吸都泛着疼，可真要到了那么一天，他不放手又能怎么样，毕竟感情的事也不能强求，“……是。” “果然啊，小舟本来就缺乏安全感，你这种态度，只会让他感觉自己对于你来说可有可无，觉得你不在意他，不想抓住他，这孩子从小感知力就比其他小孩强很多，有些事你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他也只是憋着不说而已。”李建国无奈地说，“感情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与迁就，好歹你也是以后要当霸道总裁的人，能不能霸道一点，别总是予取予求啊。” 沈郡从来没想到自己当男朋友当的这么失败，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给不了简舟，他挫败的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 “谢就不必了，再让小舟从你那住几天吧，他妈妈情绪也不太好，别见了面又吵起来。”李建国说，“对了，你一会儿别去哄他了，有奶茶陪着就行，小舟还小，过分依赖一个人会让他失去自我，这些事得他自己克服才行。” 沈郡满口答应，皱着眉头扣掉了电话。 啧，李建国后爹无疑了。 道理他都懂，可是把简舟一个人扔屋里伤心，他绝对绝对绝对做不到好嘛！ 想到简舟从小到大难过的时候都被他后爹扔一边不管，沈郡就很想把李建国揪出来揍一顿！ 沈郡用凉水冲了把脸，等到复杂的情绪慢慢平息下去，他便转身回了卧室。 卧室里漆黑一片，沈郡走过去开了床头灯，发现简舟依然还坐在角落里，脸埋在奶茶身上，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哭。 突然亮起的灯光让他动作一顿，脸在袖子上胡乱蹭了两下，才缓缓抬起头。 微弱灯光中，简舟脸上全是未干的泪痕，一双眼睛哭地通红，染了水的眸子黯然无光，却在看到沈郡的瞬间亮了起来。 沈郡看着简舟，感觉心被人狠狠掐了一下，疼得厉害。 简舟咬着嘴唇，见沈郡走到自己面前，飞快的垂下眼帘，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他。 “对不起，简舟，是我错了。”沈郡很想抱抱简舟，可刚伸出手，就被一巴掌拍开，他只好坐到简舟身边，继续说，“我之前总是自顾自的对你好，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是我不对。” “可是，很多事情对于你来说是第一次，对于我来说也是第一次啊，第一次想要对一个人好，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也……第一次想跟一个人过一辈子，我其实挺笨的，尤其感情这方面，总不太开窍，不知道该怎么哄你开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惹得你伤心了，所以……”沈郡试着碰了碰简舟，果然还是立刻被拍开，可沈郡这次却扣住简舟的手，有些强横地抱住了他，“所以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能不能不要嫌弃我？” 简舟太久没放肆地哭一场，眼泪一时收不回去，一喘气就止不住地哽咽。 沈郡心疼地拍着简舟的背，“我以后会试着用你喜欢的方式喜欢你，你能不能也试着把心事说给我听？不然我这么笨，总猜不到你的心思，总要惹你伤心。” 简舟依旧沉默，没有回答，却坚定地推开了沈郡。 沈郡的心颤抖着僵在了原地，听见简舟带着哭腔开了口，“……你别挤到奶茶。” “……”沈郡被简舟推开的时候吓得冷汗都差点出来了，一时间哭笑不得，“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居然只想着奶茶？奶茶重要还是我重要？” 沈郡本来就是顺口一说，没想到简舟却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抱着奶茶的手一紧，“奶茶。” 真·人不如狗。 “嗯？”沈郡一噎，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简舟，“为什么？” 简舟摸**茶柔软的金毛，垂着眼睛，看起来既委屈又可怜，他抽噎道：“因为……不会走。” 沈郡握住简舟的手，“我也不会走。” 简舟抽回手，把头一偏，“不要你。” 简舟声音哭得有些沙哑，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简直像在撒娇。 沈郡看了简舟一会儿，觉得小朋友可能真的是在撒娇。 窝里睡着的小馒头翻了个身，优雅的用爪子扒拉了几下，都没摸到它家大金毛，顿时娇滴滴地‘喵喵’叫唤两声。 刚被简舟寄予厚望评价为‘不会走’的奶茶猛然起身，挣脱他的怀抱，冲回了窝里，只留下一道残影。 简舟还维持着抱住奶茶的姿势，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脸委屈地看着奶茶，眼中泪光闪动。 沈郡是真的想不到简舟情绪不受控制时会变成个小哭包，眼见着他又要哭出来，赶紧握住简舟双手放在自己腰上，让他抱住自己，安慰道，“没事没事，乖，不哭，我不走，我给你抱，抱多久都行。” “不抱你。”简舟执着地推开沈郡，吸吸泛红的鼻子，拧着眉用泪汪汪的眼睛瞪他，“我生气了。” ……居然真的是在撒娇？！ 沈郡心中软的一塌糊涂，他拨弄着简舟额前的黑发，问：“那小朋友怎样才能消气？” 简舟把头一偏，又不说话了。 沈郡轻轻捏住简舟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在他面前将握着拳的左手打开，掌心放着一颗小小的奶糖，“吃不吃糖？” 简舟目光艰难地从奶糖上挪开，“不吃。” “那我吃了？”沈郡说着便把奶糖剥开，扔到嘴里吃了，边吃边嫌弃地皱眉，“太甜。” 奶糖的香味瞬间就勾起了简舟的馋虫，他冷着脸把手往沈郡面前一伸。 “没了。”沈郡在简舟掌心拍了一下，“最后一颗。” 简舟忍着想打人的冲动，在沈郡口袋里摸了摸，突然被他握住手腕往身前一拽。 沈郡趁简舟失去平衡扑在自己怀里，低头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问，“甜不甜？” 简舟下意识用舌尖碰了碰嘴唇，随即反应过来，有些气恼地踹了他一脚，红通通的眼睛看起来非常没有气势。 沈郡抱住简舟，“小舟？舟舟？宝贝儿？亲爱的？不生气了好不好？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消气？” 简舟窝在沈郡怀里没有挣脱，伸手用食指在他紧皱的眉头上戳了一下，“笑一笑。” 沈郡实在没什么心情笑，只能扯了扯嘴角，硬生生扯出一个笑来。 简舟一直都觉得沈郡的笑容很温暖，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可此时看来，硬笑的时候，也挺傻的。 简舟含着水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抬起头，在沈郡勾起的唇角吻了一下，小声回答，“甜。” 第八十三章 简舟曾经独自熬过了很多个孤单又无助的夜晚，那不断在黑暗中咬牙坚持，积蓄的力量支撑着他一路走来，肆意勇敢地生长。 可其实他依旧会害怕黑暗，依旧在每一个漫长的夜里暗自祈祷，希望有一个人能带着光从黑暗的尽头向他走来，看破他的胆小与懦弱，原谅他的坏情绪和无理取闹，陪他一起等待晨曦。 幸运的是，在晨曦降临之前，他等到了那个人。 尽管他的心里还压着很多事，跟妈妈的隔阂，童年所受的伤害，孟方亭留给他的阴影，每一件都能将他拴在原地，可他愿意试着往前走，即使每走一步都那么艰难，那么累，可是他相信，那个总是缩在角落里渴望爱的孩子，一定能走出来。 因为他想要抓住的那个人，在前面。 所以他想要抛下一切顾虑，向前走，向前跑，向前飞。 …… 简舟第二天醒来情绪已经好了很多，他在家调整了一天，大年初一，跟沈郡一起踏上了飞往肯尼亚内罗毕的飞机。 飞机冲上云霄的刹那，简舟忽然觉得心里一阵轻松，很多事似乎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重要了。 “沈郡，你看外面。”简舟握住沈郡的手，指着窗外无边无际的白云，“像不像棉花糖？” “这都能让你想到吃的？”沈郡失笑，“像，原味的还是夹心的？” 简舟侧身靠着窗户，看阳光下耀眼而洁白的云彩不断翻腾，听到沈郡的问题，回头冲他眉眼弯弯地一笑，说，“笨，当然是原味，又没有其他颜色。” 沈郡从包里翻了翻，找出一包原味棉花糖放到简舟手里，“给，原味的。” 简舟：“……” 从洛市到内罗毕，要飞将近十五个小时，中间还转了一次机，简舟难得展示了他作为少年的青春与活力，一路上都保持着兴奋的状态。 夜幕降临时，飞机中渐渐静了下来，灯也被调成了适合睡眠的暗光，沈郡靠着椅背，有些昏昏欲睡，身边精力充沛的小朋友正戴着耳机看化学书，顺便一**了半个小蛋糕在嘴里。 沈郡拍了下简舟的头，“别看书了，光线太暗，对眼睛不好。” 简舟回过头看他，想要说话，嘴里的小蛋糕却还没咽下去，两颊被塞地鼓鼓的，黑亮亮的眼睛轻轻一眨，活脱脱像只迷糊的小仓鼠。 沈郡顿时被萌空了血槽，按捺着想要吻他的冲动，戳了戳简舟圆鼓鼓的脸颊，问，“你平时打比赛不也经常坐飞机吗，还没坐腻啊，这么有精神？” 简舟努力把小蛋糕咽下去，差点被噎到，砸了两下胸口，才说，“不一样。” “之前都是跟道馆的人。”简舟出去打比赛，基本一坐下，不等着飞机起飞，他就戴上眼罩开睡了，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跟你。” 不是因为坐飞机，也不是因为其他任何事情，只是因为跟你一起，一切才变得有意义起来。 沈郡心中蓦地滚烫，还是能没忍住，扯过外套往自己和简舟头上一盖，飞快地吻住了简舟还带着淡淡香甜的嘴唇。 外套营造的小小空间中萦绕着甜甜的蛋糕香气，沈郡吻完简舟，仍然不舍得离开，又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说，“睡一会儿吧，到了地方还有很多行程，没时间休息。” 简舟点头，红着脸拽下沈郡的外套抱在怀里，想了想，摘下一只耳机戴在沈郡耳朵上，又握住他的手，才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耳机里播放着舒缓的轻音乐，有些他从小听到大，关上灯，音乐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像是走入了另一个小世界。 他原意试着跟沈郡分享自己的小世界。 飞机上并不太容易完全入睡，沈郡在半梦半醒间听着耳机中的歌，曲调似乎变得熟悉起来，他捏了捏简舟的手，问，“我弹的吗？” “嗯，孤儿院那次。”简舟迷迷糊糊地回答，脑袋一歪砸到了沈郡肩膀上，他闭着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习惯性地抱住了沈郡胳膊，“我偷偷录的。” 沈郡睁开眼睛，看着简舟靠在自己身上，一副全然信赖的模样，目光温柔地吻了下简舟额头。 沈郡突然就睡不着了，他终于理解简舟为什么一路上都格外有精神。 即使旅途很长，可爱的人在身边，每一刻都想要珍惜，每一秒都不舍得浪费。 内罗毕的天气很热，简舟换上素色的衬衫和牛仔裤下了飞机，看起来清爽又干净，少年气十足。 沈郡之前已经联系好了导游，见面之后，便直接开车去了简舟心心念念的肯尼亚国家公园。 这是一个开放性的野生动物园，拥有120平方公里的林地和草原，一眼望不到尽头。 导游开着车带他们在公园穿行，简舟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外面的景色，看各种各样的动物在眼前闪过，有些他认得，也有一些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它在盯着我们看。”简舟指着远处的长颈鹿对沈郡说，随即用力冲它挥了挥手。 简舟一路上都很有精神，对每一件事物都充满了好奇。 见了被他们车惊扰的小动物，简舟会有点担心地说：“吓到他们了。” 见了高冷无视他们的动物，简舟会无奈地笑笑，说：“被无视了。” 见了长相凶猛的动物，简舟也会下意识往沈郡身边靠靠，握紧了他的手。 简舟难得像个小话痨，沈郡在一旁笑着听他说话，目光温柔的能滴出水来。 沈郡很早就想带简舟出来旅游，带他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并非只有眼前那一小片方寸之地，远处分明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可以让他去闯。 最后停留的地方是一片象园。 据说，园中有很多小象，都是父母在屠杀中丧生的孤儿。 年轻的导游简单地给他们讲解了一些知识，问，“你们想要喂喂小象吗？” 简舟立刻点了点头，“想。” 导游笑了笑，去工作人员那里拿了一桶奶回来，递给简舟，“不用害怕，它们不会攻击人。” 简舟并不害怕，走过去摸了摸小象的头，不太熟练地将奶喂给了它。 沈郡走过来，听见简舟正用英语跟小象聊着天，神情柔软又认真，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跟小孩子说话一样。 简舟听到沈郡在背后轻笑，回头瞪了他一眼，“笑什么，我说中文它们肯定听不懂。” 沈郡笑着问，“你说英文它们就能懂了？” “当然了。”简舟冲小象一笑，正想拿着空瓶子离开，小象突然走了两步挡在他面前，用长鼻子亲昵地往他身上蹭。 以小象的高度，鼻子正好总往简舟腰上蹭，简舟捂着侧腰痒得直躲，却还是不忘抬起头对沈郡得意地扬了扬眉，兴奋道：“我就说它们能听懂。” 其实小象并非能听懂简舟说了些什么，而是万物皆有灵性，除了语言，它们有自己的方法判断出一个人的善恶与否。 可简舟偶尔的孩子气很可爱也很珍贵，沈郡并不想打破他的幻想。 “是，能听懂。”沈郡走到简舟身边，用英文跟小象打了个招呼。 简舟跟人相处不来，却很受小动物的喜欢，不一会儿就跟园里的小象混熟了，走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 “它们很可怜。”简舟趴在车窗上，看着越来越远的象园，叹气，“如果我能帮到它们就好了，象牙有什么好呢，能让人为了它残害无辜的生命？” “我也不知道。”沈郡揉了揉简舟的头发，说，“不过事情总会越来越好吧，至少现在有更多的人保护它们了。” 离开公园，他们还路过了一处叫不上名字来的海滩。 远远望去，海水在太阳下波光粼粼，非常漂亮，可走近了，沙滩上却有很多废弃的塑料拖鞋和垃圾，导游说，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海归因为误食塑料袋而死，千叮咛万嘱咐他们千万不要乱扔垃圾。 扔垃圾那么一件小事，却能害死一条生命。 听起来不可思议，却又每天都在发生。 简舟站在高处眺望大海，澄澈的目光中藏着悲悯，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任由海风吹乱自己柔软的黑发，然后……毫无防备地被沈郡泼了满脸海水。 “……你给我过来。”简舟冲沈郡跑过去，沙滩上跑起来并不太方便，他停下脚步脱了灌满沙子的鞋和袜子，光着脚踩在有些烫人的沙滩上，捉住沈郡往海里扔。 涨潮的海水浸到了简舟脚腕，他微微一愣，又被沈郡趁机泼了一脸水。 简舟不再客气，痛痛快快跟沈郡进行了一场泼水大战。 直到天色有些暗了，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战斗，简舟拽着湿透了沾在身上的衬衫，茫然地环顾四周，“……我鞋找不到了。” 导游说，可能是被来沙滩捡垃圾的志愿者收走了。 简舟不死心地找了一圈，最终还是在导游笑眯眯的目光中，红着脸被沈郡背回了车上。 参加当地土著的篝火晚会完全在预料之外。 明明是从未相识的陌生人，连语言都不通，却还是热情地邀请了他们参加。 简舟坐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跟沈郡紧挨着，看土著们欢歌笑语，围成一圈跳着舞，在炎热的天气中，依然感受到了温暖。 简舟在一片热闹中问沈郡，“你对我以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 沈郡，“特别的期待？” 简舟解释说：“就是希望我以后从事什么职业之类的。” “我希望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沈郡说，“不用顾虑任何人任何事，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以前一直觉得当个普通人就挺好的。”简舟看着篝火，眼中映着暖暖的火光，轻声说，“可现在我想，如果我能做些别人做不到的，特别的事情，站得高一点，是不是也可以稍稍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呢？” “孤儿院的孩子们，秀姨，被猎杀的象，被环境污染害死的小动物……”简舟说，“我现在什么都做不到，可还是想帮帮他们，就算以后能帮帮他们也好啊。” 沈郡笑了笑，问，“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简舟叹了口气，苦恼地说，“没想好。” “那就慢慢想。”沈郡弹了下简舟皱着的眉头，说，“这有什么可烦恼的，我爸小时候教育我的时候说过一句话，他说，这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在期待光，一种人想成为光，可是这两种人同样值得尊敬，缺一不可。” 沈郡抱了抱简舟，与他十指相扣，“简舟，如果你想当普通人，我就当你的光，如果你想成为光，我也相信你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到时候要罩我啊。” 第八十四章 沈郡和简舟在内罗毕停留了一周的时间，然后转机去了日本。 冬日里的北海道，仿佛是冬日限定的童话世界，冰天雪地，银装素裹，漂亮的景物被笼罩在厚雪中，像一幅精致的油画。 走出机场时，天空还在飘着大雪，简舟双脚陷在雪地里，回头望了望拖着行李箱艰难前进的沈郡，明亮的眼睛偷偷藏着笑。 他弯腰团了个雪球在手里，藏在身后，用另一只手冲沈郡挥着，“快点，过来。” 沈郡正低头看着手机里民宿的位置信息，听到简舟叫他，便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埋头走了几步，突然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沈郡诧异地抬头，见简舟笑盈盈抱住自己，抱怨着，语气却很柔软，“怎么不看路啊，前面有石头。” “不是有你吗？”沈郡笑了笑，牵住简舟的手，在他冻得红彤彤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问，“冷吗，手这么凉？” 因为刚才团了个雪球想砸你啊。 恶作剧没能得逞，简舟悄悄把扔在脚边的雪球踩碎，坏心眼地把手往沈郡脖子上碰。 沈郡慌忙躲开，“别碰，小坏蛋，凉。” 简舟追着沈郡闹了一会儿，闹够了，才解开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对他招了招手。 沈郡皱了下眉，“别摘。” “谁让你总不戴围巾。”简舟揪住沈郡耳朵，把围巾戴在他的脖子上，眨了眨眼，说，“就知道你不戴，我戴了两条。” 快门被按下的声音蓦地响起，简舟动作一顿，本能地四处看了看。 不远处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看起来活力四射，她娇小的身体上背着大大的黑色背包，接触到简舟的目光，也不闪躲，反而扬起手中单反，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抱歉抱歉，手一痒没忍住就偷拍了一张。”女孩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语气有些娇憨，“不过不能怪我呀，实在是你们两个太好看了嘛。” 女孩话没说完，就被跟过来的男孩揪着领子拎回了身边，男孩看模样跟简舟差不多大，高高瘦瘦，冷着脸说，“又犯花痴。” “哪有哪有，我家亲爱的最帅了！”女孩跳起来搂住男孩脖子，像个小树袋熊挂在他的身上，随即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帅炸苍穹，霹雳无敌宇宙第一帅！” 男孩神色一软，无奈道，“大庭广众的也不害臊。” 女孩笑嘻嘻地哄好了男孩，凑到简舟身边，说，“我们要去白色恋人工厂，一起吗，他家的饼干超级好吃，还有冰激凌，也超好吃的！” 简舟眼睛一亮，还没回答，女孩就被男孩握住手腕拽走了，远远的还能听见男孩冷冷的声音，“一起什么一起，你又不认识他们……” 简舟只好转过身，一脸期待地看着沈郡。 “走吧，去白色恋人工厂。”沈郡好笑地牵着简舟去路边打车，边走边问，“我帅不帅？” “……”简舟瞥了沈郡一眼，“你幼不幼稚？” 沈郡锲而不舍地问，“帅不帅？” “帅帅帅。”简舟忍不住笑了出来，学着刚才女孩的样子，在沈郡脸上飞快的亲了一口，说，“帅炸苍穹，霹雳……那什么，我忘词了，总之就是第一帅。” 身为忘词了第一帅的沈郡很是满意，一趟白色恋人工厂走下来，阔绰地用小饼干塞爆了行李箱。 晚上，他们住在了日式的民宿中，拉开后门，外面是古香古色的小院子，月色映在小池中，清幽静谧。 空中大雪依旧，简舟跟在主人家的小花猫后面，追着它的小脚印玩，沈郡收拾好行李出来的时候，简舟身上头发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简舟听到沈郡的声音，转过身，怀里抱着小花猫冲他弯了弯眼睛，笑容粲然又温暖。 沈郡呼吸一窒，心跳莫名地急促起来，脑海里蹦出了一首他曾经觉得矫情无比的小诗。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走来 月色与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大概是只有遇见了那个人，才能明白诗人的浪漫。 沈郡走过去，抱住了简舟，轻轻地唤，“简舟。” 简舟，“嗯？” 沈郡碰了碰他的耳垂，说，“谢谢你。” 简舟疑惑地回抱住了沈郡，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谢你，让我遇见你。” …… 他们回到民宿本来就很晚，洗漱一下就准备睡觉了，沈郡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却发现简舟抱着枕头，恹恹地躺在榻榻米上，脸色稍显苍白。 沈郡吓了一跳，过去拍了拍简舟的头，问，“不舒服吗？” “胃疼。”简舟下意识在沈郡掌心蹭了蹭，半睁开雾蒙蒙的眼睛，有气无力道，“冰激凌吃多了。” “我就说冬天不能吃冰激凌，你还非要吃。”沈郡顿时生气又心疼，去包里找了胃药拿过来，扶起简舟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吃了药，又喝了半杯热水，才松了口气，弹了下简舟额头，“小笨蛋，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冬天吃冰激凌。” 简舟不假思索，果断回答，“敢。” 沈郡：“……”吃货的世界他不是很懂。 “我错了。”简舟难得示弱，抓过沈郡的手放在自己胃上，“暖一暖就好了。” 沈郡心中一软，立刻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抱着简舟给他揉了揉胃，商量道，“那以后少吃一点。” “嗯。”胃已经渐渐不疼了，可简舟贪恋沈郡掌心的温度，靠着他很久都没有说话，最终只抬手覆住了沈郡的手，笑着说，“分给你一半好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吃货，简舟的胃两个小时就恢复了活力，完全没有影响到之后几天的吃喝玩乐。 这些天，他们去看了奈良的小鹿，去看了富士山的日出，走过漫画中的街道，在环球影城肆意地疯玩，在压满白雪的樱花树下偷偷接吻，相约明年樱花盛开的时候，回来看漫天的烟火。 他们去过了日本很多或有名或无人知晓的地方，去过了繁华的商业街区，去过了热闹的小乡村，也去过了无人问津的居酒屋。 并没有特意规划行程，一路上走走停停，随心所欲，随遇而安，每一处邂逅都有独特的精彩。 最后一天，他们遇到了一个小寺庙，据说求姻缘很灵。 将祈愿的钱币扔进庙里拜过之后，要闭上眼睛，心里想着那个人，从一边的石头，走向另一边的石头。 沈郡不太信这些，不过看简舟似乎有些兴致，便跟着他拜了拜，可惜简舟方向感真心不太好，闭着眼睛走了几步就偏离了路线。 闭着眼睛走路是一件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事情，尤其对于简舟而言，黑暗让他茫然和害怕，他紧张地攥住了拳头，却并没有踌躇，咬着牙坚定地往前迈步。 并不平坦的地上有很多缝隙，简舟落脚时突然被绊到，身体一倾，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他惊慌地护住脸，准备好拥抱大地。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冷硬的地面，只有温暖又熟悉的怀抱。 简舟偏离石头偏离了近乎九十度，却精准地扑在了沈郡怀里。 沈郡一直不动声色护在简舟面前，直到稳稳接住了投怀送抱的小朋友，才笑着说，“恭喜，顺利走完全程，获得男朋友一枚。” ※※※※※※※※※※※※※※※※※※※※ 文中的小诗节选自《绝色》，余光中先生的作品， 第八十五章 回到国内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简舟在飞机上睡觉睡了一半被叫醒，没什么精神，打着哈欠跟在沈郡身后。 走在前面的沈郡脚步猛然一顿，简舟迷迷糊糊没反应过来，一头撞在沈郡背上，顺手扶住了他的腰，边揉眼睛边问，“怎么了？” “……好像是你爸妈。”沈郡迅速跟简舟拉开了些许距离，往远处一指。 顺着沈郡的指尖望过去，果然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妈妈正颦眉四处张望，焦急的目光落在一波又一波的人群中，简舟愣了愣，他记得出国前跟李建国说这事的时候，只提了会今天晚上回来，并没有说具体的时间。 简舟没想过会有人来机场接他，更没想到他妈妈会来。 想起之前那一次的争吵，简舟的心一紧，沉甸甸往下坠，愣怔间，他妈妈已经看向了这边，脚步匆匆地走过来。 简舟下意识扭头避开简宁的目光，半个多月前的争吵还历历在目，他一时头脑空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有些慌乱地往后撤了一步，躲到沈郡身后。 简宁蓦地一僵，她看着见到自己以后躲躲闪闪的简舟，看着露出紧张表情躲在别人身后的简舟，忍不住红了眼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唤了声，“小舟。” 简舟心中一软，叹了口气，走到简宁面前，轻声说，“妈，对不起，之前是我……” “不是你，不是你的错，小舟，之前是妈妈错了，是妈妈对不起你。”简宁含着泪拥住了简舟，“妈妈不应该不相信你，不应该打你，对不起。” 简舟一瞬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突然的拥抱并没有让他觉得温暖，反倒隐隐生出些陌生与酸楚。 裂痕与隔阂终究没办法弥补。 他小时候曾经渴望过的，来自母亲的关心和亲近，现在得到了，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简舟想要挣脱这个拥抱，察觉到他的意图，简宁却将他抱得更紧，连声音都染上了哭腔，“小舟，是妈妈的错，你能不能原谅妈妈一次？” “妈，我没有怪过你。”简舟垂下眼睛，拍了拍简宁的背，“我只是……” 他只是小时候偶尔也会羡慕那些有父母陪在身边的孩子，偶尔也会好奇被父母捧在手心里是什么感觉，偶尔也会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与奢望。 奢望整日为生活奔波的母亲能分出一点点时间来陪陪自己。 他只是……不知道应该怪谁，怪那个他从未谋面的父亲？怪总是对他们指指点点的街坊邻里？怪嘲笑他是私生子的同学？还是怪他自己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可至少，他永远不会去怪他的母亲，不会去怪一个拼尽全力才撑起一个家的母亲。 简舟轻轻推开简宁，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语气真诚而平静，“妈，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谢谢你生下我。” 简宁握住简舟的手，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都要抬着头看记忆中那个小小的孩子了，她的简舟，早就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在她缺席的那些时光，悄无声息，坎坷又倔强地长大了。 她恍惚中意识到，简舟的平静，或许并不是一种释怀，而是他已经不再需要了，是他终于死心了。 没有期望，自然不会再失望。 “小舟，咱们，咱们先回家再说。”简宁攥紧了他的手，可简舟站在原地，没有挣脱，也没有动。 简舟不想回家。 李建国无奈地看着母子两人，想要打个圆场，却见沈郡适时地走过来跟简宁规规矩矩问了声好，然后把行李箱递给简舟，笑着说，“快跟爸妈回家吧，小朋友，很晚了。” 简舟皱着眉头看了看沈郡，僵持片刻，接过自己的行李箱，“……你到家给我打电话。” 李建国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生怕简宁看出什么端倪，赶紧拍了简舟一下，推着他往前走，“打什么电话，他这么大还能丢了不成，走了走了，回家。” 回家的车程很长，简舟和他妈妈坐在后座，气氛异常安静，只有音乐不知疲惫地唱着。 李建国跟着音乐哼了两句，问简舟，“小舟，一下子出去疯半个月，玩的是不是很嗨？” “嗯。”简舟把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快速移动的景色，有点昏昏欲睡。 “你妈妈本来早就想给你道歉了，没想到你一下子出去这么久，这不，一听你要回来，拽着我就往机场跑，急的哟。”李建国用开玩笑的口吻道，“你俩差不多行了啊，别别扭扭看得我浑身难受，母子哪有隔夜仇，快点握手言和，ok？” 李建国话音一落，车里瞬间又安静了。 李建国沉默半晌，抚额道，“……你俩可真是亲母子。” 简舟闭上眼睛，心中有些烦闷，每次触及到这些事，他都觉得很累，那种由内而外漫延的疲惫和无力感，像是把好不容易游上岸的人活生生按回水里，透不过气来。 他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不知道怎么与妈妈和解，更不懂得怎么去拼凑已经被撕碎的虚伪假象。 架已经吵了，伤人的话已经说了，他再也不是他妈妈心里那个完美又乖巧的孩子……挺好的，反正他也不想再继续装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简舟拿出来看了看，是沈郡发过来的消息。 【小朋友，有没有偷偷哭鼻子，要不要哥哥抱？】 简舟眼底泛起了一丝暖意，他低下头，发了个‘求抱抱’的表情包过去，情不自禁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浅笑。 沈郡立刻回了消息。 【好，抱抱。】 就没见过这么没诚意的抱抱，简舟在心里嫌弃地吐槽了一句，脸上的笑意却深了几分，连眼睛都微微弯着，看起来傻兮兮的。 简宁却看得呆了呆，她从没见过简舟露出这样的笑容。 印象里，简舟总是很少笑，就算笑，也只是那种克制的，礼貌性的笑容，并非发自内心。 原来她的简舟笑起来这么好看。 简宁总以为简舟眼中的冷淡和疏离是因他天性如此，可此刻她才惊觉，她的儿子，在他面前从来没有真正笑过，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 她这个母亲当得一塌糊涂！ 愧疚感像洪水一样淹没了简宁，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生怕自己一开口，简舟脸上的笑容就会消失不见。 直到简舟想要回房间睡觉，简宁才叫住了他，问，“小舟，妈妈有些东西想给你看，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简舟点点头，跟着她来到了书房。 简宁蹲到书橱前，从里面抱出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简舟看他妈妈一脸宝贝的样子，以为里面有什么易碎品，可打开之后，却发现里面只有一些发黄的纸张和老照片。 “这些是你爸爸的遗物。”简宁的手轻轻抚过盒子里的照片，声音很低很低，“小舟，我没想过你会怨恨你爸爸，他当时……不知道你的存在，到死都不知道，连我也是在他离开之后，才发现怀了你，不称职的是我，你怎么怨我都好，可不可以不要怨他？” 简宁说：“你爸他，一生活的堂堂正正，是受人敬仰的英雄，不应该被自己的儿子怨恨。” 简舟不明白他妈妈纠结这些事有什么意义，忍着推门离开的冲动，敷衍道，“我没有恨他。” “其实你爸爸跟你很像，总是顾虑太多，喜欢我也不敢承认，我追了他很久，他还跟我扯什么‘此身既已许国，便再难许家’的傻话。”简宁像是没听到简舟的话，自顾自说着，她回忆起这些事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了简舟并不熟悉的温柔神情，眼中也染了些少女时代的青涩爱意，“我死缠烂打了好久，骗他说没事，说我就是图他长得好看，找个养眼的搭伙过日子，他死了我再找个比他更帅的改嫁就好了。” “其实我说谎了，我当时真的好爱她，没有他就活不下去。”简宁捂住眼睛，遮住了不断滑落的泪水，“我割腕自杀，被送到医院，才知道有了你，小舟，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我怎么可能不期待你的出生呢，我当时想，你一定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是天使降临人间。”简宁说，“我承认，一开始生下你或许是因为你爸爸，也或许是为了让我自己活下去，可是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当你用小手抓着我手指不放的时候，我所有的心思就都扑在你身上了。” 简舟深深吸了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心中混乱的情绪，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释怀。 本就杂乱的情绪彻底缠成了解不开的死结。 十七年了，尽管简舟一直不肯承认，可他心底确实一直在怨恨他‘不负责任’的父亲。 而现在，她妈妈竟然哭着向他诉说，说他以为的‘不负责任’是个误会，说他恨错了人。 怎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说！ 简舟不知道自己这十几年的怨恨算什么？ 他心中憋屈到了极点，想要大吼大叫，想要发泄，却也不合时宜地想笑。 他想。 是啊，你们都可怜，你们都委屈，你们都有这样那样的理由，那我呢，我做错什么了，一出生就没有父姓，一出生就被人指指点点当成私生子，被同学嘲笑叫……叫‘小杂种’。 简舟死死咬住下唇，害怕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可他最后还是忍不住问，“英雄？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也算英雄吗？” “小舟，你太小了，你不明白家的意义，小家是家，国家也是家，要看你怎么想了。”简宁揉了揉简舟的头发，从铁盒中取出一封信给他，“这是你爸爸的遗书，知道是什么时候写的吗？是他入职的第一天。” 简宁在盒中翻了翻，又找出一个警察证递给他，“还有你爸爸的警察证，上面印了血型，为了抢救方便。” 简舟的手轻轻一颤，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沈郡，心中一瞬间慌乱不已。 他忽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正视过沈郡的职业——警察。 民警也是警察！ 沈郡也是警察！ 有他爸妈这么个前车之鉴，他竟然还敢喜欢警察，他一定是疯了！ “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每天都可能会死，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当了警察。”简宁的声音还在敲着他脆弱的神经，“不管你爸爸有没有殉职，从他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英雄了，是他们用血肉之躯，维护着我们这个大家庭的和平……” 简舟心中乱成一团，却猛地蹦出来一个清晰的想法，沈郡说谎了。 他记得自己问过沈郡为什么当警察，沈郡当时说自己被警校优先录取，被他爸逼着上了警校，还说什么因为怕死选了个危险系数最低的民警当。 骗人！ 即便是民警也有很大的危险吧，他一个富二代，父母怎么可能逼他选择警察这种职业？ 骗子！ 简舟恨恨地想，都怪他当时说的那么轻松，才总让自己忽略了他也在从事着一份非常危险的职业这个事实！ 一个最让简舟没有安全感的职业。 简舟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简宁后面说了什么他也没听进去，爸妈的事情已经足够他烦，现在还要再加一个沈郡。 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警察的事吗，这辈子就跟警察杠上了？ 对了……杨义，那个把他审出心理阴影来的杨义，也是警察。 ……他上辈子果然做了对不起警察的事！ 口中满是血腥味，简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咬破了自己的下唇，他不太在意地擦了擦血，疼痛甚至都没能让他回过神来，还闷着头往屋里走，终于狠狠磕在了门框上。 简舟关上门，捂着额头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舒了口气，感觉心中混乱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点。 还好他是人，要是个河豚，现在估计已经炸了。 简舟一头栽进软软的床铺中，拿出手机给沈郡打了个电话，闷闷地问，“不是让你到家给我打电话吗？” 沈郡声音很是无辜，“我还没到家。” “没到家？”简舟看了眼时间，奇怪地问，“你去哪了？” 沈郡笑了笑，“你猜，猜对了有奖。” “我怎么知道。”简舟心里正烦着，没什么耐心地说，“反正不会是在我家……你，不会吧？” 简舟猛然蹦下床，一把拉开窗帘，带着些期待往外面望去，然而落地窗外却空无一人，他垂下眼睛遮住眸中的失望，问，“你在哪？” 沈郡的声音依旧含着笑意，“还要不要抱抱？” 简舟气闷地瞪着落地窗，“不要。” 简舟正想关上窗帘，远处却响起了几声熟悉的犬吠，一团金色的影子飞快的向自己冲过来，‘咚’一声撞在了落地窗上。 他家傻奶茶！ “汪！”奶茶用脑袋拱了拱玻璃，发现拱不动之后，又开始用爪子扒拉，圆圆的眼睛水汪汪盯着简舟。 简舟一打开落地窗，它便兴冲冲扑进简舟怀里，亲昵地蹭来蹭去。 “就猜你会想奶茶，把它给你接回来了。”沈郡跟在奶茶后面走过来，冲简舟笑了笑。 明明窗外还是漆黑一片，可恍惚间，简舟却仿佛看到了破晓的阳光。 他眨了眨眼睛，走到沈郡面前，说，“猜错了。” 没有想奶茶，只是有点想你。 “不过，猜错了也有奖。”简舟冲沈郡张开双臂，见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便主动扑过去抱住他，放软了声音在沈郡耳边低喃，“警察哥哥，抱一个。” 简舟忍不住笑话自己，想这么多有用吗，一见到沈郡，还不是都扔到脑后了。 管他呢，什么警察不警察的，他看上了就是他的！警察也跑不了！ 第八十六章 一声‘警察哥哥’叫的沈郡心都酥了。 简舟微微偏头看着他笑，目光在月色下清澈而柔软，像一尘不染的夜空闪着星光，“我的奖励是什么？” 沈郡愣了愣，整个人都沦陷在了简舟的笑容里，一时间忘了回答。 “那再抱一个吧。”简舟抬起手揽住他的的脖子，轻轻一跳，修长的双腿迅速缠在了沈郡腰上。 沈郡呼吸一窒，心跳猛然乱了节奏，匆忙托住简舟。 简舟把头埋在沈郡颈间，红着脸小声开口，“警察哥哥，你要好好的。” 这种全然依赖和托付的亲密姿势让简舟觉得有些羞耻，心怦怦直跳，可他还是用力抱紧了沈郡，不舍得放手。 简舟恍然间明白了他妈妈当初那不顾一切的勇气，也或许根本没有什么勇气可言。 可能她每天都在担惊受怕吧，也可能在爱上他爸爸的第一天就陷入了随时会失去挚爱的恐慌，可若是因为知道他某天会离开就能洒脱放手，也称不上爱了。 简舟的声音从沈郡耳边响起，几乎低不可闻的话语却蓦地点燃了一团火，骇人的热度从耳垂烧进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 沈郡心中滚烫，呼吸都有些乱，他拍了拍简舟的背，笑着回答，“嗯，我会好好的。” 简舟抬起头，揪住沈郡耳朵，皱着眉瞪他，“不准笑，我认真的。” “我也很认真啊。”沈郡情不自禁吻了下简舟染着血的唇，问他，“嘴唇怎么破了？” “自己咬的。”还不是太担心某些人才咬破的，简舟把头一偏，气鼓鼓地说，“你太讨厌了。” 害他从现在就要开始担心，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唉，真的好烦！ 莫名被嫌弃的沈郡很是迷茫，他戳了戳简舟脸颊，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简舟放松了力气，身体软软地贴着沈郡，问，“我沉不沉？” 沈郡抱着简舟轻轻颠了一下，说，“不沉，一天天吃那么多甜食，也不长肉。” “不沉就罚你继续抱。”简舟露出些孩子气的神情，眼底藏着笑意，他懒洋洋地在沈郡身上挂了一会儿，说，“你今天晚上别回去了。” 沈郡，“……” 不管一句话有多惹人遐想，从简舟嘴里说出来，肯定就只是最单纯的字面意思。 沈郡明明很清楚，可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 简舟cos够了小树袋熊，跳下来把沈郡拽回自己屋里，去衣橱抱了床备用的棉被出来。 沈郡连忙摆了摆手，“今晚不行，我明天就上班了，没带衣服” 简舟把棉被往床上一扔，坐在床边，撇了撇嘴，瞪着他没说话。 沈郡失笑，过去给简舟顺了顺毛，“睡觉吧，小朋友，我陪着你，你睡着了我再走。” 简舟还不死心，“晚上没车。” “没事。”沈郡说，“我回家开了车过来的。” “……”简舟抓起枕头扔到沈郡脸上，不再理他，起身去卫生间洗漱，回来往被子里一钻，说，“我睡了，你走吧。” 沈郡才不管口是心非的小朋友怎么说，脱了外套，躺在简舟身侧，把人揽到自己怀里，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背，“睡吧，晚安。” 简舟闭上眼睛，没撑到三秒又睁开，在沈郡唇上碰了一下，弯着漂亮的眼睛说，“晚安。” 简舟有些睡不着。 虽然他和沈郡同床共枕已经很久了，可这次却不一样，这里是他的家，他的床。 简舟从小就对私人空间很敏感，他连别人突破自己的安全距离都很反感，更不可能分享床这种完全私密的领域。 可沈郡不一样，沈郡是他喜欢的人。 被喜欢的人打破安全距离，被喜欢的人闯入私密的领域，完全又是另一种滋味，说不清，道不明的，扰人的小情绪。 脑门猛然被弹了一下，简舟睁开眼睛，见沈郡正好笑的看着自己，问，“傻笑什么呢，还睡不睡了？” “睡不着。”简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笑，他看了沈郡一眼，纠结半晌，还是忍不住问，“沈郡，你为什么当警察？” “要听实话吗？”才问完，简舟就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沈郡轻笑，曲起胳膊枕在脑后，说，“原因很简单，谁中二时期还没点英雄情怀了，而且我小时候被警察救过，从那时候就立志当警察，高考的时候我知道警校有优先录取权，才故意报的。” “毕业本来想当刑警，可是我爸突然生病住院，我妈一哭二闹死也不肯让我选那么危险的工作，说要是我们父子都不在了她也活不了什么的，我就没再坚持，跑来这里当了民警。”沈郡说，“其实那个时候我知道他们是演戏在骗我，不过仔细想想，他们说的也对，为国效力的方法那么多，未必就非要抛头颅洒热血。” “虽然我当时不怎么怕死，也很敬佩选择这条路的前辈们，可我还有赡养父母的责任在，不能太随心所欲。”沈郡说着握住了简舟的手，“说起来，多亏了他们极力反对，不然也遇不到你了。” 简舟轻抿着唇，其实他心里隐隐希望沈郡能换一个工作，可是听到沈郡都已经做出了这么多让步，他又觉得自己不能太过自私。 沈郡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富二代，能在这种枯燥又辛苦的工作中坚持这么久，大概真的很喜欢警察这份工作吧。 他有什么权利阻碍别人的梦想呢？ 沈郡的指腹抵在简舟唇上，无奈道，“都破了，怎么还咬？” 简舟轻轻咬了下沈郡的手指，用黑亮的眼睛注视着他，问，“你也写过遗书吗？” 说出遗书这两个字的时候，简舟的心狠狠颤了颤。 “写过。”沈郡想了想，说，“刚入职的时候给我爸妈写过一封，后来又给你写了一封，都在所长那收着呢。” 沈郡说着捏住简舟脸颊，有点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就是一普通民警，危险系数没那么高，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吗？” 简舟皱紧了眉头，说，“可是你上次就受了很重的伤。” “……上次是意外。”沈郡抱住简舟，揉着他的头发，说，“放心，遇到你之后我怕死怕的不得了，一定会好好的。” “而且……”沈郡说，“我其实有在考虑，等你上大学之后，辞掉工作，去我爸公司实习。” 简舟猛地坐起来，惊喜地问，“真的？” “真的。”沈郡把简舟捞回怀里，“乖乖躺好，再不睡天都亮了。” 简舟睁着大眼睛一脸无辜，“我不困。” “我给你读段书催催眠？”沈郡在床头柜随便摸了一本书，拿到眼前一看，是本中英双语的《小王子》，想起自己曾经给简舟编过这本书的大结局，便问，“你看过结局了？” “没看完，看厚度就知道跟你讲的不一样。”简舟把书扔回床头柜，揽住沈郡脖子，凑过去亲了亲他，“可我还是喜欢你讲的，小王子和玫瑰花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会结束的故事。” ※※※※※※※※※※※※※※※※※※※※ 啊啊啊啊啊！！！我真的超级萌考拉抱！！！φ(>w<*) φ(>w<*) 终于写到了！！！ 第八十七章 迎春花开了又谢，天气逐渐转暖，时光在日复一日平淡又充满期待的生活中悄悄溜走。 由于上次期末考试的失误，简舟文理分科之后被分在了相对普通的班级，相比于之前实验班人人埋头苦学的氛围，新班级明显轻松了很多。 只可惜才刚刚逃脱了龙哥的魔掌，就落入了2.0狂躁版龙哥的手里。 新班主任姓吴名智慧，一中人称‘智慧姐’，看起来文文静静，实则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开吼，而且还相当啰嗦，出了名的有耐心和责任心，是整个学校唯一能超越龙哥的存在。 简舟之前和沈郡出国，晚上了一周的课，还很不幸的被家访过一次。 虽说智慧姐最后也没能劝动简舟在一中住校，但现在每周能保持三到四天的出勤率，已经是坐火箭一般的进步了。 这几个月，简舟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家里，偶尔也会去爷爷家，或者找个理由去沈郡家住。 跟妈妈的关系没有更好，也没有更差，或许吵架也不能完全算一件坏事，很多事，就算已经不能弥补，说开了也总比憋在心里舒服，至少简舟觉得在他妈妈面前那种总似有若无的压力感没有了，他不用再装，不用再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真实的性情，相处起来反倒自然了许多。 但有一点，每天被妈妈揪着早起真的好痛苦！ 简舟在梦中被惊醒，狠狠把发出噪音的闹钟扣在桌上，慢吞吞游荡到卫生间洗漱，回来时眯着眼睛往床上一扑，瞬间又进入了梦乡。 “小舟，快起来吃饭，一会儿又该迟到了！”简宁端着刚做好的三明治出来，见简舟还趴在床上睡觉，连忙把他晃醒，拽到餐桌前坐下，“慢点吃啊，别整天为了赶时间狼吞虎咽的，对胃不好。” 简舟感觉自己本来吃的也不快，闻言只好小口小口地吃。 简宁脱下围裙放在一旁，坐到简舟对面，说，“对了，小舟啊，你今天抽空问问小沈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咱家吃个饭。” 简舟动作顿了顿，稍微有点犹豫。 简宁口中的小沈就是沈郡，大概是欣慰于自己儿子难得有个朋友，再加上对警察有好感度加成，自从机场见过一面，她就叫沈郡来家里吃了一次饭，之后便渐渐熟络起来了。 不过简舟其实不太喜欢让沈郡来家里，毕竟他妈妈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总遮遮掩掩的很心累。 正想着，就听简宁用兴奋的语气说，“我朋友让我帮她姑姥姥家大姨妈的外甥女介绍对象，那姑娘我见过，长的可水灵了，性格也好，感觉跟小沈挺配的。” 简舟猛地被噎到，锤着胸口闷咳了两声。 “给你说了别狼吞虎咽的。”简宁把牛奶递给简舟，继续说，“这事你先别告诉小沈啊，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被介绍对象，咱先把他俩叫家里来吃个饭，熟悉一下，说不准就看对眼了呢！” “不用了。”简舟下意识皱起眉头，“他不需要。” “你这孩子，你怎么知道人家不需要，小沈都快二十六了吧，也该成家了。”简宁笑眯眯说，“你光把人叫来就行了，其他的交给我，不用你小孩掺和，这些事你也不懂。” 简舟，“……”懂不懂的也是他男朋友！是、他、的！ 简舟憋屈地几口把三明治吃光，拎起书包不太高兴地说，“我上学去了。” 最近教室里学习氛围出奇的好，毕竟已经到了六月中旬，再过大半个月，让所有人又爱又恨的期末考试就要来了。 但今天不太一样，从早自习开始大家就沉浸在莫名浮躁的气氛里，简舟暗自觉得奇怪，直到下午快放学收到了沈郡的信息，才后知后觉，一中半年前就号称要大办的校庆晚会终于要举行了。 晚会在室内举行，采取了开放的模式，不强制学生参加，不想看就老老实实在班里上自习，想看可以给班主任请假，自行前去，但去了也不保证有座位。 沈郡之前还为这事彩排了好几天，据说节目还是不错的，请了不少往届的毕业生回来演出，其中一个还是小有名气的歌手。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们学校礼堂太小，估计会很挤。 简舟看着眼前四五张试卷，估算了一下自己做题的速度，决定写完再去，反正沈郡说他的节目在后面，去早了，人挤人的很烦。 简舟做题时集中力很强，几乎可以到达一种忘我的境界，等他写完试卷抬起头，才发现教室里除了自己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晚会有什么好看的？ 尤其是校园晚会，想了想那些固定曲目，简舟打了个寒颤。 《我的中国心》？《明天会更好》？《真心英雄》？《我的未来不是梦》？ 说实话，就算有情侣滤镜，想到沈郡唱这种歌，他还是不忍直视，完全不想去看！ 开了静音的手机上有七八个未接来电，都是沈郡和李安楠打来的，他拨了回去，却都没有人接。 还好李安楠的信息很快弹了出来。 【哥，你在哪呢，快过来啊！】 【警察哥哥马上就出场了！】 【他让我一定把你叫过来，我挤不出去了，你快来呀！】 礼堂离得很近，简舟跑过去，才一到地方就有些傻眼。 人山人海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盛况，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简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挤进礼堂，贴着墙站在最后面，这还是多亏了他‘恶名在外’，没什么人敢往外推他，否则连进都进不去。 感觉被挤得呼吸都有些困难，简舟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跟自己猜测的画风差不多，一个个节目根正苗红，刚被一首《感恩的心》洗礼，没等缓过劲来，就又被嘹亮的《壮志在我心》灌进耳朵里暴击。 简舟叹了口气，果断决定三分钟之内沈郡不出场就闪人，反正过后肯定会有录像可看。 可他不知道的是，沈郡其实一直躲在幕布后面，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 “别看了，看八百回了，黑压压一片能找到人才怪。”身穿黑色皮衣的鼓手懒洋洋往墙上一靠，手指灵活地转动鼓槌，调侃道，“还特地把我们叫回来帮忙演出，万一人家根本就不想来呢，郡呐，你可别是单相思吧？” “单相思啥，谈好久了都。”一头金毛的键盘手凑到鼓手身边，扯着坏笑说，“据可靠消息，对方是个小男生，至今未满十八的那种。” “啧啧。”鼓手上下打量沈郡一眼，把手往他肩膀一撘，“没看出来啊，郡，早知道咱俩当年凑活凑活了吧。” “想太美了你。”沈郡嫌弃地把他爪子拍开，缓缓吐出一口气，说，“……我好像有点紧张。” 话音未落，他就受到了往日兄弟们无情地嘲笑。 “你们快猜我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是什么？是沈郡说他紧张。”键盘手抱着肚子笑道，“对，你们没有听错，就是那个当年迎新晚会直接上台跟咱们前任主唱pk的沈郡！” 鼓手默契地跟他打配合，“莫非你说的是那个晚会上当主持人经常即兴给自己加节目的沈郡？” “没错。”键盘手说，“就是那个一场晚会下来，他自己能开半场演唱会的，最臭不要脸的沈郡。” 沈郡：“……” “吵死了，都闭嘴，准备上场。”戴黑色墨镜的酷哥贝斯手冷着脸打断了群聊，总结道，“晚会结束带过来看看。” 舞台上，主持人小姐姐正用甜美的声音报幕，“听说，这世界上能够到达金字塔顶端的生物，只有雄鹰和蜗牛，我们都曾经羡慕雄鹰在天空中展翅翱翔，却忽略了小小的蜗牛同样能背着它重重的壳，爬到任何想要去的地方。与其去奢望我们永远不可能得到的翅膀，何不从现在开始，接受自己的渺小与平凡，脚踏实地，像蜗牛一般，缓慢而坚定地奔赴远方呢，就像歌中唱到的那样，总有一天，我有属于我的天！” “下面请大家欣赏，由一中优秀毕业生带来的歌曲《蜗牛》，表演者，沈郡，信鑫鑫，吕岩……” 等了好几个三分钟的简舟重重舒了口气，好吧，这个歌他还可以接受，万一主持人说个《精忠报国》之类的，他可真的要转身走人了。 舞台前的幕布缓缓落下，等到再升起时，舞台上站着沈郡和他的乐队。 舞台下猛地爆发出一阵尖叫。 简舟同样也被小小地惊艳了一下。 沈郡打扮得和他平时完全不一样。 分明只是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牛仔裤，然而紧身牛仔裤勾勒出了沈郡笔直修长的双腿，衬托出近乎完美比例的腰臀，衬衫则是非常不合身的那种，宽松又柔软，松松垮垮搭在身上，上面领口大开着，下面一侧的衣摆被塞进了裤腰里，另一侧随意地垂在外面，看起来非常地……性感。 或许是为了配合衣服的风格，沈郡只似笑非笑地勾着唇，眼神漫不经心又略显冷酷。 不得不说，沈郡现在的样子，很迷人。 音乐响起的时候，简舟却愣了愣。 ……不是蜗牛，沈郡换了歌？ 沈郡的确没打算唱《蜗牛》，节目单只是为了过审，他其实有想要唱给简舟的歌，因为是自带乐队，不用提前交伴奏，反倒很好钻空子。 沈郡唱的这首歌叫《玫瑰少年》，一首关于校园暴力的歌，一首他很早就想唱给简舟听的歌。 【乱世总不缺耳语，哪种美会换来妒忌？】 【喧嚣如果不停，让我陪你安静。】 【哪朵玫瑰没有荆棘，最好的报复是美丽，最好的盛开是反击。】 【别让谁去改变了你，会有人全心全意地爱你。】 礼堂中所有人都在为舞台上的歌声和演奏兴奋尖叫，只有简舟轻轻咬住了下唇，鼻子忍不住发酸。 简舟知道沈郡这首歌是为了他而唱的。 他其实很少在沈郡面前提起小时候的事，即使偶尔说到，也是装作不在意地一句带过。 沈郡从没有追问过他这些事，也没有特意开导过他，甚至都没有展露出作为一个听众应有的同情。 简舟现在才恍然知道，这大概是沈郡特有的温柔。 小心翼翼照顾着他的感受，不问也不说，反而用这种不动声色的方式安慰他。 乐队的伴奏还在继续，沈郡的演唱却已经结束了，他向前走了两步，抬起头，目光准确地落在简舟身上，微微一笑，旁若无人地说，“小朋友，格格不入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你太好，总有一天，你的光会让所有人看到。” 一瞬间，所有人都顺着沈郡的目光，好奇地往后看，而礼堂中挤满了人，他们甚至看不到被挤在最后面的简舟。 可简舟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不怕被人看到，他想不顾一切冲过去抱住沈郡。 简舟才迈出一步，就被前面的人挤回了墙上，他只能徒劳的看着沈郡，看他扬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整个礼堂上空突然落下了美丽的玫瑰花瓣，洋洋洒洒，香气扑鼻，落满了每一个角落，也落在了简舟身上。 漫天花雨中，伴奏声戛然而止，礼堂骤然失去了全部的灯光，短暂的喧嚣过后，黑暗尤其让人难以忍受，四周同学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猜测是设备出了问题还是有什么特别节目，渐渐地有些吵闹。 简舟依旧在礼堂的最后方，靠墙站着，身边萦绕着玫瑰香，他恍惚中听见自己清晰而急促的心跳声，眼睛黑暗被剥夺了视线，却还是执着地将目光落在舞台中央，他知道沈郡还在那里。 一串悠然悦耳的钢琴声蓦地响起，熟悉的调子，在简舟心底轻柔地划过，划出了久久不息的波澜，划开了寂静与黑暗，蓝色的灯光打在了舞台上，并不算耀眼，只浅浅照亮着一架漂亮的白色钢琴，在沈郡身上落下了暖暖的光。 这首钢琴曲简舟再熟悉不过，是他曾经在飞机上跟沈郡分享过的，陪伴他度过了许多个失眠夜晚的轻音乐。 简舟没想到沈郡能记住这首曲子，还特地在晚会上演奏。 简舟甚至不知道，这曲子是一首歌，直到沈郡轻声唱出了歌词。 沈郡声音本就温柔，怀着满腔汹涌爱意唱情歌的时候，更是一开口就能轻易把人的心都勾走，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整个礼堂只有沈郡的歌声和钢琴优美伴奏回荡着，像是情人的低语，在耳边徘徊不去。 原本带些忧伤的曲调，让沈郡唱出了一种娓娓道来的浪漫。 不知道为什么，简舟忽然就想起了很多沈郡曾经说过的话，一声声在心底清晰地回放着，与沈郡此时的歌声重叠在一起，他甚至还记得沈郡当时的眼神和温暖笑意。 【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穿过时间的缝隙，它依然真实地，吸引我轨迹。】 简舟，你要知道，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才觉得你好，而是因为你很好，我才喜欢你。 【这瞬眼的光景，最亲密的距离，做个梦给你。】 对不起，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以后，噩梦也好，美梦也罢，我都陪着你。 害怕的话，就想着我吧，只想着我，梦里也想着我，好不好？ 【等到看你银色满际，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才敢说沉溺。】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真是不巧，我特别喜欢坐在我面前这个小朋友，所以，请问这位小朋友，怎么样才能喜欢我一点？ 【环游的行星，怎么可以，拥有你。】 【要怎么探寻，要多么幸运，才敢让你发觉你并不孤寂。】 我大概是上辈子拯救了整个星河，才有幸在我的星星发光前，找到他。 【当我还可以再跟你飞行，环游是无趣，至少可以，陪着你。】 简舟，如果你想当普通人，我就当你的光，如果你想成为光，我也相信你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到时候要罩我啊。 请问，简舟小朋友，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还有，我爱你。 钢琴声结束的时候，简舟闭上眼睛，在心底默默地回应。 嗯，我也爱你。 ※※※※※※※※※※※※※※※※※※※※ 突然发现郡郡情话技能满点！?(? ???w??? ?)? 文中两首歌，第一首是蔡依林的《玫瑰少年》，第二首是郭顶的《水星记》~ 特别说一下《玫瑰少年》这首歌，它的背后有一个令人心痛的故事，是一首反对校园暴力，非常温暖也非常有力量的歌曲！ 第八十八章 我也爱你。 简舟说不清什么是爱，可这句话才冒出来，就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息。 耳边掌声鼎沸，简舟睁开眼睛，措不及防撞上了沈郡温柔而坚定的目光，穿越拥挤人群，准确地，牢牢地落在他身上。 沈郡含着浅笑，手指轻抚过琴键，起身向台下鞠了一躬，抬起头时，目光又重新落在了简舟身上，双手举过头顶，冲他比了个大大的心。 简舟胸口猛地一热，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万籁俱静，只听见心脏狂跳的声音。 直到幕布缓缓落下，周围女孩们的尖叫声才惊天动地涌进了耳朵里，震地他回过神来。手机屏幕亮了亮，上面是沈郡刚发过来的消息。 【别傻笑了，小朋友。】 【出来吧，校门口等你。】 简舟把手机扔回口袋，艰难地挤出人群，三两步跃下楼梯，抬腿往校门外飞奔。 体育百米考他都没跑这么快过，塞了砖头似的书包晃来晃去，坠得肩膀生疼，眼看着校门口越来越近，简舟却突然停下脚步，把书包一扔，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脸颊滚烫的温度瞬间传到了掌心，心跳的频率快要超过负荷，简舟一只手用力攥住胸前的衣服，来不及深吸几口气，便又起身跺了跺脚，急躁地往外冲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总之就是想跑到沈郡身边，一刻也不想等，一刻也不想停！ 短短几分钟，心已经在沸水里滚了好几遭，完全不受控制地上蹦下跳，直到看见了站在拐角处的沈郡，才稍稍落回原处。 简舟哑着嗓子叫了他一声，径直地扑过去，跳到了沈郡怀里。 沈郡毫无防备地被抱了个满怀，踉跄着退了两步，才稳住身体，拍拍挂在自己身上不撒手的小朋友，无奈又好笑，“也不怕被你同学看到，先下来，回家再抱，乖。” “看到就看到，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简舟狠狠在沈郡脸上亲了一口，才恋恋不舍松了手，有些不爽地往四周扫了一眼，问，“至于躲躲藏藏吗？” “我是为了躲你龙哥。”沈郡做贼心虚地拽着简舟往墙根躲了躲，说，“估计龙哥正提着他四十米长刀在赶来砍我的路上。” 想到龙哥最后几根倔强而孤独的头发，和沈郡接下来几个月将要面对的追杀，简舟顿时没忍住笑出了声，无情地嘲讽道，“自作自受。” “你个没良心的。”沈郡抬手往简舟脑门上一弹，“我这是为了谁啊？” “我怎么知道。”简舟努力绷住笑容，摆出经典扑克脸，冷漠地报臂，说，“没指名没道姓的。” “你啊……”沈郡轻笑着叹了口气，捏住简舟红彤彤的脸蛋，“得寸进尺。” 天色已经很暗，附近也没什么人经过，沈郡索性把手伸到简舟面前，问，“姓简名舟的小朋友，牵个手吗？” 小朋友抬了抬下巴，把他爪子拍开，“不牵。” “反对无效。”沈郡捉住简舟的手，牵着他边走边说，“我一会儿要跟朋友聚个餐，就台上那几个。” 简舟往学校里看了一眼，“他们还没出来？” “早跑了，怕龙哥追杀，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沈郡说，“对了，他们说想见见你，你想去吗？” 看简舟有些犹豫，沈郡便摆了摆手，打趣道，“算了，不去也没事，那几个一个比一个奇葩，还是躲远点好，我先送你回家吧。” “不用。”简舟捏了捏他的手，笑着说，“一起去吧，见你朋友。” 虽说简舟不太耐烦应付陌生人，但沈郡都敢光明正大把他介绍给朋友们，他还有什么不敢见的。 况且按沈郡的性格，朋友应该都很好相处吧。 事实上，简舟只猜对了一半，沈郡的朋友不是很好相处，而是过分热情，并且对他展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有那么一瞬间，简舟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被参观的猴子。 “差不多行了你们。”沈郡把简舟挡到身后，赤裸裸威胁道，“三秒钟之内都给我坐回去，不然今天这顿饭咱们aa。” 一秒后所有人都端坐在了餐桌前，沈郡满意地给简舟一一介绍，“鼓手信鑫鑫，键盘手吕岩，贝斯手赵寒。” 说完又把胳膊往简舟肩膀上一搭，坦然又带着那么几分炫耀地说，“男朋友，简舟。” 简舟礼貌地跟几人打了招呼，尽管他很希望自己看起来能稍微热情一点，奈何在外人面前清冷惯了，眉眼间总带着点似有若无的寒意，语气也略显疏离，颇给人一种高岭之花的印象。 看得几人啧啧称奇。 “啧，小朋友可以，冰山冷美人啊。”鼓手打量简舟半天，终于问出了广大群众的心声，“郡呐，以你的段位，是怎么把人勾搭到手的？” “你瞎了？这哪里是冰山，明明是行走的活火山，富士山了解一下？”沈郡对上简舟冷冷扫过来的目光，抬手给小猫咪顺了顺毛，放软了声音继续说，“开个玩笑，我男朋友，在你们面前当然是冰山了。” “在我这里的话……”沈郡想了想，说，“是冰激凌，奶糖味的。” “啊，我不行了，快点点菜，再不吃饭我就被狗粮塞饱了！”键盘手哀嚎一声，拽着自己一头金毛趴到桌子上，“真想不到沈郡谈恋爱是这种风格！我先酸为敬，你们随意。” 简舟红着脸撇开头，在桌子下面偷偷踹了沈郡一脚，按捺不住的吃货本质又让他忍不住趁其他几人点菜的时候，小声问了句，“冰激凌有奶糖味的吗？” 沈郡点头，“有啊。” 简舟眼睛亮了亮，“从哪里买……” 说到一半，看沈郡笑吟吟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瞬间反应过来，扭过头不再理他了。 键盘手把菜单递给沈郡，问，“给，我们都点完了，看看还要加菜吗？” 沈郡接过菜单，直接翻到了后面的甜品，问简舟，“想吃哪个？” 菜单上有六七种甜品，看图片都非常诱人，简舟实在难以抉择，手指放在菜单上想要点兵点将。 沈郡看着简舟一脸纠结的小模样，有点好笑，按住了他的手，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说，“甜品一样一份吧，谢谢。” 饭桌上顿时啧啧声一片。 等到菜上了桌，三人也调侃够了沈郡，注意力便渐渐不在简舟身上了，毕业七八年，当初凑在一起搞乐队的高中生都已经各奔东西，步入了社会，也有了各自的新身份，即便是好兄弟，聚在一起的机会也不是太多。 几人都显得很兴奋，仿佛又被拉回了高考前的夏天，一个个都将被社会磨练出来的成熟稳重扔到一边，变成了当初那个不太靠谱的毛头小子。 简舟在一旁咬着奶黄包听他们聊以前的事情，倒也觉得很有趣。 他其实偶尔也会好奇，沈郡的十七岁，那个跟自己一样的年纪，是什么样子的。 可听着听着，又觉得有些遗憾，简舟突然很想见见他们口中那个嚣张中二又有点叛逆的阳光小少年。 要是能早点遇到就好了…… “你们能不能做个人，都闭嘴，没看见屋里还有未成年？”沈郡‘咔’地打开一罐啤酒，在桌面上轻扣了一下，“再开黄腔小心我请你们去所里喝茶。” “郡呐，你不提醒我们还真差点忘了，你腰力好不好人家小朋友不是最有发言权了吗？”鼓手笑眯眯冲简舟说，“对不对，小朋友？” “嗯？”简舟回过神来，并没有注意他们刚才在聊什么，“什么？” 鼓手说，“我们是想问你，沈郡的腰好不好？” 沈郡，“……别理他们。” 简舟听不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奇怪地看了沈郡一眼，想到刚认识的时候自己总把人踢下床扭到腰，顿时有点心虚，“现在……好点了吧？” 气氛突然停滞了那么半秒，随即键盘和鼓手像是被点了笑穴一样开始爆笑，坐在简舟正对面，全场下来冷冰冰凹造型的墨镜酷哥猛地一扭头，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沈郡差点呛到，难以置信地问简舟，“什么叫现在好点了，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简舟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之前不是经常被我踹下床扭到吗，都恢复好了吗？” “……我很好，非常好，特别好。”沈郡捏住简舟嘴巴，哭笑不得，“不懂别乱说。” 鼓手还在拍着桌子狂笑。 “大哥，你喷我干嘛，又不是我腰不好！”被喷了满头满脸啤酒的键盘手扯过纸巾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哈哈，笑死我了，不是，沈郡你说你平时看着挺靠谱的呀，怎么关键地方掉链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知人知面不知腰啊，人不可貌相，腰不可目测，小朋友，听哥哥一句劝，趁早分了吧！” 鼓手也努力在笑声中挤出一句话，“附议，赶紧分！” 简舟一脸无辜，惊讶地眨眨眼，转头问沈郡，“他们怎么了？” 沈郡脾气再怎么好，被当众嘲笑这种事也有些气闷，面色沉了沉，捏住简舟下巴，“小笨蛋，回家再收拾你。” “不想死就都给我闭嘴。”沈郡拿起手边一包纸巾砸到鼓手脸上，起身面无表情挽着袖子，冲鼓手道，“滚出来。” 简舟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拽住沈郡，就听墨镜酷哥说，“不用管，他俩从高中就天天真人pk。” 简舟，“……”这人还好意思天天教育他不要打架。 简舟没想到同学之间聚个餐都聚得如此风生水起，虽说没真的打起来，但聚到最后一个个喝得人仰马翻，也是很让人头疼。 就连沈郡也喝得醉醺醺的，好在他喝醉了还算安静，也没什么耍酒疯的迹象。 简舟在旁边酒店开了房间，废了好半天功夫才把三个醉鬼都扔进去安顿好，被烦地直想打人，憋着火回到一楼大厅，见沈郡正乖乖蹲在门口等自己，火气莫名地消了大半。 他走过去踢了下沈郡的鞋，伸出手，“起来，走了。” 沈郡握住简舟的手，却没有动，“你亲我一下，我就起来。” “不亲。”简舟把手抽回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待着吧你。” 他站在路边打了车，回头发现沈郡竟然真的没有跟过来，顿时觉得头痛，耐着性子又回去拽他。 沈郡异常执着地蹲在原地，简舟不好意思让司机等太久，只好俯身飞快地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好了，起来吧。” “笨蛋，骗你的。”沈郡用手背抵着额头，“头晕，站不起来，你让我缓一会儿。” 沈郡平时很少喝酒，他本身就不喜欢喝酒，酒量也一般，猛地喝这么多会有些不适应。 简舟叹了口气，抓起沈郡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揽住他的腰扶着他站起来，一点点把人挪到出租车上。 简舟跟司机报了地址，又拍了拍沈郡的脸，不太放心地嘱咐，“恶心的话要提前告诉我，别吐到人家车上。” “嗯。”沈郡伸手抱住简舟，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皱着眉头，不太舒服地轻哼了一声，“头疼。” “让你再喝。”简舟嘴上厉害，心里却一软，手指按在沈郡太阳穴轻轻揉了一会儿，问，“好点没？” 沈郡闭上眼睛，整个人都靠在简舟身上，低着头吻了吻他，嘴唇正好落在领口处半遮半露的锁骨上，“我家小朋友最好了。” “你们……”从上车开始就频频从后视镜偷瞄的司机憋了一路，终于有点憋不住了，“你们俩该不会……” 简舟抬了抬眼，见司机大叔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冷声接上他的话，“是情侣。” 车轮与地面猛地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刹车被司机一脚踩到底，简舟匆忙间护住沈郡的脑袋，自己却来不及保持平衡，一头磕在了面前的防护网上。 简舟额头被蹭破了皮，渗出点血迹出来，火辣辣的疼。 他按住伤口，侧头看了看沈郡，这人醉的厉害，晃这么猛竟也没什么反应，乖狗狗似的趴在他身上，简舟刚被激起的一身戾气忽然就没了踪影，他揉了揉沈郡头发，不想再跟司机计较，只提醒他说，“师傅，麻烦把我们送到目的地，这是您的职业道德。” “下去。”司机满眼嫌恶，义正言辞地说，“我这车不载变态，跟你们这种没道德的人讲什么道德。” 简舟冷笑，“跟您这种连职业道德都没有的人，确实没道德可讲。” 他从口袋里掏出钱，不想再跟这种人废话，哪想到这人竟还滔滔不绝，“你可真是搞笑啊小兄弟，还跟我扯道德，我真是想不明白，同样都是爹生娘养的，怎么能生出你们这种反社会、反人类的玩意儿，祖上得做了多少缺德事儿，才遭了个断子绝孙的报应。” “师傅。”简舟掏钱的动作一顿，瞥了司机一眼，冷冷地威胁道，“我是练跆拳道的，全国、冠军，懂？” 简舟从小听过难听的话多了，并不会因此凑人，只不过他看了看外面，发现这里离沈郡家还有些距离，大晚上的也不好打车，他想，怎么着也得忽悠司机把他俩送回去才行。 “冠、冠军了不起啊，谁知道你说的真话假话，你们这种人满嘴跑火车，赶紧给我滚下去！钱我也不要了，你们自己留着买药吃吧！” “简舟？”沈郡半睡半醒间断续听到了几句话，睁开眼睛，晕乎乎捏了捏眉心，问，“他在骂你？” 简舟把沈郡脑袋按回自己肩膀上，“没事，你睡你的。” “你说没事，那肯定有事。”沈郡看着怀里一身冷气，快要炸毛的小猫，稍微清醒了一点，扶着椅背坐直了身子，抬脚往司机椅背上一踹，短短三个字说出了劫车的气势，“滚下来。” “你俩再这样我报警了！”司机紧张地攥住手机，哆哆嗦嗦按着110，“看见了吗，我现在就报了，还不滚！” “遇到危险要偷偷报警，不能激怒歹徒，能不能有点常识？否则的话……”沈郡职业病发作，不怎么耐烦地教育了司机两句，眼中透着些嘲讽，从口袋里掏了颗硬邦邦的酒心巧克力出来，手腕瞬间发力往司机手上掷过去。 巧克力砸在了司机手腕的麻筋上，手机被摔了出去，沈郡不紧不慢继续道，“否则的话，你不仅打不了电话，还可能造成生命危险，你真当歹徒都是傻子？” 说着沈郡下了车，一脚踹在驾驶座的车门上，沉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滚下来。” 沈郡这一脚踹得车都抖了抖，简舟无奈地捂住脑袋，“……” 你清醒一点，你是警察，不是歹徒啊喂！ 简舟恍然惊觉，沈郡所谓的警校第一，并不是徒有虚名而已，只不过他性格温和，平日里都收敛着，没有展现出来如此骇人的战斗力。 司机慌乱之间竟然连车门都忘了锁，被沈郡揪着领子拎出来，简舟看得心惊胆战，害怕他喝多了不知道轻重，再把人打出个好歹来，急忙跳下后座冲过去，堪堪替司机挡住了沈郡的拳头。 沈郡没料到简舟会突然挡到司机前面，一时间收手已经来不及，即便是勉强转了方向，拳头还是擦过了他的脸颊。 “简舟！”沈郡一僵，随即无措地捧住他的脸颊，又心疼又很自责，“我、我不是……你疼不疼？” “不疼。”简舟推开他的手，自己在脸上揉了两下，不疼才怪，沈郡这个笨蛋果然没有收敛力气，还好他挡的及时，要是结结实实打在司机身上，也不知道大叔那小身板扛不扛得住。 “真的不疼，不准再打人了。”简舟心有余悸地把沈郡拉开，回头扔了钱给司机，冷冷道，“赶紧滚。” 司机如获大赦，抖着腿扑到驾驶座上，刚要关门，就见号称全国冠军的这位又一脸杀气按住了车门，“等一下。” 司机欲哭无泪，生怕简舟反悔要揍他，颤着声求饶，“我、我错了，我错了小兄弟！” 简舟用司机想象中‘一脸杀气’的眼神往他车里瞥了瞥，抬手一指，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开了口，“巧克力还给我。” ※※※※※※※※※※※※※※※※※※※※ 哈哈哈，我们小舟居然也有教育别人不准打人的时候了！（本来想情人节加更来着，结果完美的错过了情人节，笑哭） 第八十九章 午夜的街道空空如也。 简舟扶着沈郡在路边的台阶坐下，等了很久都没看到有车经过。 沈郡像只做错事的乖狗狗，老老实实靠在他身上，也不说话，手时不时揉着他被打的脸颊。 “别揉了，再揉没事也被你揉肿了。”简舟按住他的手，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侧身抱了抱沈郡，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沈郡，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打人了……对不起，总是让你担心。” 沈郡愣了愣，抬起头，静静看着简舟的眼睛。 漂亮又清澈，无论何时，无论经历了怎样的恶意与中伤，都依旧那么单纯，那么坦然，那么一尘不染。 也那么……让人心疼。 明明他的小朋友已经足够懂事了，却总会受伤，受了伤还要傻乎乎的跟别人道歉。 “简舟，不要道歉。”沈郡把简舟的手捧在掌心，手指轻抚过他的手背，曾经被划出的伤口早已愈合，没留下什么太明显的伤疤，可仔细摸着，还是能感受到些许痕迹，“我说过的，该打就打，至少不要让自己受伤，你受伤我会更担心。” “刚才那个人……你不要在意他的话。”沈郡说着抿了抿唇，叹气，“都怪我喝太多了，忘了跟你保持距离。” 简舟瞪了沈郡一眼，抬手一巴掌拍在他头上。 “他脑子有病，你脑子也有病？”简舟冷笑，“谈恋爱犯法吗？他看不惯他自己想办法，我凭什么要避讳。” “还有，我说过了，我不怕，你也不准怕。”简舟凶巴巴地捏住沈郡耳朵，“听到没？” 看沈郡点头，简舟才满意地笑了笑，拽着他起身，拍干净身上的土，说，“走，不等了，我看这附近有宾馆，先开个房住一晚上吧。” 沈郡稍微醒了点酒，至少不会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了，因此走去宾馆还算顺利，没费太大功夫。 宾馆里前台服务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手撑着脑袋正在打瞌睡，听到有人进来也不怎么热情，“开房吗？几间？身份证带没带？” 简舟摸了摸沈郡的口袋，“……好像没带。” “没带算了，登记一下你俩的姓名和身份证号吧。”小姑娘拿出一本册子扔到桌上，掀了掀眼皮，打量他们一眼，用见怪不怪的表情问，“开一间房？” 简舟边写边点了点头。 “看你这身校服，一中的吧？未成年啊？”小姑娘打着哈欠，给他们办好入住手续，又从抽屉里摸索半天，摸出一个套套，跟房卡一起塞给简舟，冲他眨了眨眼睛，“看在是校友的份上，免费送你了，小学弟。” 泡泡糖？简舟疑惑地看着手里的东西，拎起来还给她，礼貌地拒绝道，“我不喜欢草莓味，不用了，谢谢你。” “这种东西还挑啊，看不出来你挺讲究的嘛。”小姑娘又把目光落在醉醺醺的沈郡身上，抓起他的手将东西塞到他掌心里，“行车要规范，文明你我他哦。” 简舟面色一沉，看了看沈郡被握住的手，随即又看了看他那张总是招蜂惹蝶的脸，顿时烦的不行，冷冰冰地把人扯回自己怀里，把东西坚定地放回桌上，“不需要，他不喜欢吃糖！” “？？？”小姑娘无辜地目送简舟拽着沈郡气冲冲上了楼，“……不要就不要，咋还生上气了？” 沈郡一路上都在偷笑，进了房间，简舟把门甩上，不爽地报臂，“找揍？” “小朋友，怎么又乱吃醋？”沈郡抱住简舟，把他推到墙角，一只手撑在墙上，好笑地问，“你知道她给的是什么吗？” “给什么我都不会要，不像某些人。”简舟指尖戳在沈郡胸口，一字一顿说，“招蜂引蝶。” 沈郡笑着凑近简舟耳边，低低地说了几个字。 简舟睁大眼睛，脸色蓦地通红，沈郡把他圈在墙角的狭小空间里，嘴唇若即若离地蹭着简舟耳垂，“放心吧，小朋友，不管是谁给的，我只会跟你用。” “谁、谁要跟你用。”简舟红着脸撇开视线，目光躲闪片刻，最终落在了沈郡的头发上。 他这才发现，似乎是为了舞台效果，沈郡头发被染成了蓝黑色，上面撒了些金灿灿的粉，发尾还贴着几片小星星，在灯光下特别好看。 简舟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觉得有趣，用手指在他发尾拨弄了两下，“沈郡，你头发上有星星。” 他看了看沈郡，却发现他依然在注视着自己，染了醉意的眼睛明亮如故，简舟心跳莫名地乱了节奏，下意识地说，“……眼睛里也有星星。” 小朋友大概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神有多吸引人，沈郡心甘情愿地沉溺进去，“嗯，是你。” 心中像是被点燃了一团火，在酒精的侵蚀下愈演愈烈，很快就烧没了沈郡仅剩不多的理智。 沈郡猛地扣住简舟的后脑勺，低头吻住了他，带着一股子狠劲，在唇齿间肆虐。 简舟被吻地透不过气，漂亮的桃花眼蒙上了一层水雾，眼尾泛着抹红，他整个人软在沈郡怀里，迷迷糊糊感受到沈郡的手顺着脊背缓缓下滑，最终停留在他怕痒的侧腰上，轻轻揉捏着。 小腹突然被沈郡顶住，隔着两人的衣服，仍然能感受到那滚烫的热度，简舟轻颤着抓住他的胳膊，小声唤了句，“沈郡。” “你喜欢什么味道的？”沈郡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性感，他吻了吻简舟的耳垂，又埋头在简舟白皙的颈间轻吮，落下点点红痕，“我下次补给你，好不好？” 简舟胸口起伏地厉害，咬着唇说不出话来，只用手缠住了沈郡的脖子，幅度极小地点点头。 校服裤上的腰带被沈郡一把扯开，松松垮垮的裤子卡在简舟胯骨，三两下便被拽开，滑落在了地上。 “沈郡。”空荡荡的感觉让简舟有些不安，他搂紧了沈郡，轻喃，“去、去床上再……” 沈郡却没有听到，手依旧温柔地在他臀线抚过，滑下大腿，落在了腿弯，略微用力抬起了他的右腿。 “……”尽管简舟嘴上说自己不怕，可真到了这种时候，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慌乱起来，尤其还是被人抵在墙上这种完全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他无奈地闭上眼，把脸埋在沈郡胸口蹭了蹭，紧张又带些委屈地叫了他一声，“哥哥……” 沈郡动作猛地僵住，狂热的大脑终于被这声‘哥哥’叫回了一点理智。 ……他家小朋友还没成年！ “抱歉……”沈郡深吸几口气，勉强压**内还在汹涌的火焰，揉了揉简舟头发，“下次这种时候要推开我，知道吗？” 简舟红着脸说，“……我不是想推开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担心啊，小笨蛋，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保护好自己？”沈郡轻叹，帮简舟穿好了衣服，才又把他抱回怀里，说，“简舟，不要为了我委屈自己做这种事，也不要把我放在第一位，你才是最重要的，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要最爱你自己，知不知道？不管你以后还会遇见什么样的人，不管你多喜欢他，都不能超过爱自己，知道吗？” “……什么？”简舟猛地推开沈郡，感觉被人当头泼下了一盆冷水，浑身发冷，他咬着牙问，“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以后会遇见什么人，什么叫我多喜欢他！沈郡，你什么意思！” 沈郡一愣，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错话，匆忙握住了简舟的手，“我只是随口……” “随口？”简舟冷着脸甩开沈郡的手，攥住他衣领把人扯到自己面前，“你心里是不是觉得，觉得我们根本就走不到最后，你觉得我们早晚会分手，是不是！” “我没有，简舟，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也真的很希望能走到最后。”沈郡竖起三指，“我发誓。” “对，你是喜欢我，可是你不相信我，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会一直喜欢你！”简舟冷笑，猛地提膝顶在沈郡跨上，力道不重却也不太轻，“就算我会变心，你是死的吗，沈郡，你就不会再把我追回来吗！抓着我不放能累死你吗！” 沈郡痛地闷哼了一声，捂着下面蹲到地上，倒吸了口冷气，“……你再使点劲哥哥我现在就死你手里了。” 简舟踹了下他的腿，“别装了，我没用力。” “不是，这个地方跟别的地方是一个承受能力吗？”沈郡虚弱地说，“你下腿之前都不为自己后半生想想吗？” “没事啊，你不行，我可以。”简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嘴上无情无义生着气，却还是蹲在沈郡面前，“真疼？” 沈郡趁机扑过去抱住简舟，捏着他下巴挑了挑眉，“想造反吗，小朋友？” 说着顶了他一下，“放心吧，好着呢。” “滚开。”简舟还在气头上，推开沈郡站了起来。 “我的小朋友，怎么总是爱胡思乱想。”沈郡无奈地把简舟拽回怀里，“我都跟你求婚了，怎么会不跟你走到最后。” 简舟偏开头，冷哼一声。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去我爸公司实习，还不是为了给你个更靠谱更安全点的家。”沈郡戳了下简舟鼻尖，“再说了，我这么优秀，你还真以为你能遇见比我更好的人？不存在的，死心吧。” 简舟面无表情瞥了瞥他，“自恋是病，得治。” “行啦，别生气了。我承认我之前有过放手的想法，不过想归想，我做不到，我没那么伟大，不会放你走，更不会祝福你和别人。”沈郡低头亲了下简舟的额头，“知道吗，我在决定辞掉工作的时候，就下定决心要抓着你了，因为我知道你是小天才啊，我知道你以后要走很远很远，所以我不能站在原地，我得要追上你才行。” “……我也是。”简舟脸色还有些冷，眼中却泛了丝暖意，他犹豫着开口，“我天天去讨厌的学校上课，天天学自己不感兴趣的语文英语，就是为了追上你。” 简舟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就够了。 努力把分数考到最高，给迷茫的自己多点选择，是他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事，也是唯一的路。 “沈郡，你之前说，如果我想做普通人，你就当我的光，不是这样的，你一直都是我的光。” “那我很荣幸成为我家小朋友的光。”沈郡心中一暖，搂着简舟，轻笑，“话说咱俩谈个恋爱是在赛跑吗，追来追去的，听起来好累，这样吧，我来当咸鱼，你来养我。” “做梦吧。”简舟推开沈郡，“滚。” 沈郡看简舟似乎不再生气，便放下心来，转身往浴室走，“我去洗个澡。” “滚回来。”简舟看了看沈郡依旧神采奕奕的地方，心里憋着气，顿时也顾不上害羞了，走过去一把握住他那里，不爽地问，“你当你男朋友是摆设吗？” 沈郡微微一震，喘着气俯身扶住简舟，“别闹了，我自己……” “再给你一次机会。”简舟不耐烦地打断沈郡，“要自己解决还是要我？” “……”沈郡盯着简舟僵持了一会儿，最终在他漂亮的眼中败下阵来，放软了语气，“你。” 简舟神色稍微缓和了些，眉眼间却还带着冷意，低头认真解着沈郡的裤子，脸颊后知后觉地泛起了粉红。 沈郡看他这个样子，险些就要把持不住，脑子里想起了鼓手那句‘冰山冷美人’。 ……真的是。 沈郡旖旎的情绪还没维持太久，猛然被现实从云端打回了地狱，他皱着眉头扣住简舟手腕，声音发抖，“轻、轻点……” 简舟咬住下唇，搂着沈郡的腰，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又害羞又紧张，勉强装出冷静的样子，冷漠道，“我技术不好，你凑活点吧，反正也换不了男朋友了。” “我错了，小祖宗。”沈郡欲哭无泪，生无可恋地靠在简舟身上，“你这是家暴……啊，真的，我、我要死了……” 沈郡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身体被掏空’，第二天去退房的时候都苦着一张脸。 直到……他看到了前台那本册子上，简舟登记的姓名。 沈小舟。 简二郡。 ※※※※※※※※※※※※※※※※※※※※ 某誩：怕被沈哥追杀，在下先跑为敬，溜了溜了！ 第九十章 晚会当天，一中的贴吧和论坛就都炸了锅。 简舟平时并不看这些东西，第二天在宾馆退了房回沈郡家，闲着无聊才点开李安楠发过来的链接看了看。 沈郡宿醉之后并不好受，再加上昨晚被简舟惨无人道的技术折磨了一通，回到家依然没什么精神，一进门就搂着他扑到床上补觉。 简舟只好懒洋洋靠在床头让他当抱枕，顺便参观看看沈郡那两首歌在一中引起了多大的轰动。 【闲聊贴】玫瑰花落下来那刻我死了，让我们来猜一猜学长表白的是哪位幸运儿？ 【1楼】高中某班的某某：啊啊啊啊！我也死了！一分钟之内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资料！ 【2楼】帅7男孩：你们这群女生别整天犯花痴了，一看就是学校设计的环节啊，不然能公然在校庆上演出吗，是不是傻。 【3楼】跪求学神附体：不可能！咱一中老师能有这浪漫细胞！要真是学校设计我直播吃榴莲壳！ 【4楼】贴吧用户28746mk58：楼上的，截图了，不吃是狗。 【5楼】声声快：截图+10086 …… 一时间，学校里所有知名的不知名的班花、级花、校花都被翻出来猜了个遍，有人甚至还趁机在下面表白。 简舟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太大兴趣，眯着眼翻了两页，发现话题开始渐渐跑偏。 【27楼】柠檬树下你和我：弱弱举个小手，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学长表白的对象是男生吗？玫瑰少年！少年！是少年呀！ 【28楼】我要吃肉肉：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29楼】懒得起名：不一定吧，这首歌不是反对校园暴力的吗，我感觉会不会真的是学校安排，呼吁我们团结友爱啥的？还有学长说的那句话，小朋友什么的，是对咱们所有人说的吧，鼓励咱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发光发热，哈哈。 【30楼】fnseofs123：怎么可能，第二首可是情歌啊，学校会安排唱情歌？而且他说话时候的那个眼神，啊啊啊，我不行了，想起来我就脸红心跳，你们都不用猜了，我老公是特地给我唱的！ …… 简舟看着一个个争先恐后排队认老公的，脸色一点点往下沉。 哼，某些人明明就是招蜂引蝶，还不承认！ 【43楼】我要吃肉肉：别偏楼呀同学们，不如让我们来猜一猜幸运的玫瑰少年是咱们学校哪位小帅哥？ 因为这一句话，各位班草、级草、校草的名字又被吃瓜群众拎出来各种分析，基本上一分靠颜值，九分靠脑补，编的还真像这么一回事儿，要不是简舟身为当事人，差点就信了。 最搞笑的是，吃瓜群众们分析到最后，竟然轰轰烈烈地吵了起来，纷纷表示自己站的cp真相是真。 简舟往下滑屏幕的手一顿，突然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91楼】僵阿飘：怎么回事，怎么没人提名简舟，我们一中第一大校草，简大佬不配有姓名的吗？ 【92楼】说一就是二：是我们不配，恐惧已经让我忽略了他的颜值！我总感觉以大佬的性格，你前一秒跟他表白，他下一秒就能把拳头甩你脸上，泪目。 …… 简舟一脸无奈，看着满屏队形无比和谐的+1，不由得反思自己入学以来都做了些什么，给他们留下了如此恐怖的印象。 想着想着又很委屈，除了偶尔打几个欠揍的人，他明明什么也没干啊。 【115楼】僵阿飘：求助，谁还记得当时在五班门口跟大佬打架的人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这个学长？是不是！ 【116楼】打酱油的：楼上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上次和简舟一起在食堂吃饭的那个人，是不是这个学长？是不是！他当时还揉大佬的头发了，我吓得心脏都快蹦出来了，结果他居然没被大佬踹死！果然有基情！啊啊啊，我觉得我真相了，手动土拨鼠尖叫！ 【117楼】我要吃肉肉：地铁老人手机！怎么会是简舟，他们两个完全不搭啊！哭了，我学长这么温柔和煦的人，怎么会喜欢简舟这种冰坨子的，不行，我反对！ …… 眼见着下面一个个哭着喊着心疼学长，简舟不爽地攥紧了手机。 他低头看了看沈郡，半晌，握住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好气又好笑。 心疼个头啊！心疼你们的学长也在我床上躺着呢！ 贴吧里讨论地热火朝天，大多都在胡乱猜测，也不是真的好奇真相到底如何，只是在繁重枯燥的学业中找点乐子，权当消遣了。 但也有个别较真的，直接@蒸煮求真相。 偏偏有位蒸煮真的回答了，答案还看起来模棱两可，引人遐想。 【130楼】落花微雨：很抱歉，要让大家失望了，感情毕竟是私人的事，我们暂时不想公开，也不希望被过分关注，望谅解。 简舟不知道这人是谁，看样子在学校挺有名气，她发完这句话，楼下的人都开始一口一个女神的叫，有悲痛欲绝哭诉女神被抢走的，也有含泪祝福女神幸福的。 ……什么跟什么，这人怎么就跟沈郡扯上关系了！ 手机上祝福的话越看越刺眼，简舟头脑一热，打开摄像头拍下了自己和沈郡交握在一起的手，直接把照片甩到贴吧，言简意赅打下两个字。 【158楼】楠楠小可爱：公开。 简舟看着自己发出去的消息猛地一愣。 糟糕，李安楠的账号！肯定是之前李安楠借他手机逛贴吧忘了退号！ 简舟心虚地摆弄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把消息撤回。 照片中两人手上的情侣对戒异常显眼，有反应快的吃瓜群众立刻去对比沈郡演出当晚的图片，果然求锤得锤，贴吧上下瞬间一派过年的气氛，四处打听‘楠楠小可爱’是谁。 李安楠朋友众多，手机社交广泛，贴吧账号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就被人爆出了真实身份。 简舟：“……” “沈小舟。”沈郡闭着眼睛，反握住简舟的手，指腹在他掌心来回轻蹭，“干什么呢，不多睡一会儿？” 沈郡声音含笑，带着半梦半醒的沙哑尾音，一句话便把简舟的心思都勾了回去。 “我不困。”简舟把手机丢到一边，戳了戳他略微还皱着的眉心，“头还疼？” “不疼。”沈郡缓了一会儿，等睡意退去，才撑着身子坐起来，在简舟额头狠狠弹了一下，“你觉得我现在是头疼的问题吗，还不是某个小朋友昨天晚上折腾的，技术差也就算了，还死活攥着不松手。” “我又没经验。”简舟往他身上瞥了一眼，脸颊悄然泛红，却扬了扬眉，用理直气壮的语气说，“多练练就好了。” 沈郡没说话，默默下床跟简舟保持足够的距离，才嫌弃道，“想练用你自己的练吧，沈小舟，笨死你算了！” 简舟抓起枕头往他脸上砸过去。 沈郡随手接住枕头，扔到沙发上，憋着笑跑去卫生间洗漱，出来以后先给小馒头和奶茶碗里添了些食物，才回来揉揉他家正在炸毛的小猫，问，“饿不饿，给你做点吃的？” 简舟把另一个枕头也砸到他脸上，“不饿。” “想吃什么？”沈郡边问边打开冰箱看了看，盯着里面所剩不多的食材，犹豫片刻，说，“喝粥行吗？你现在不在这住，我都好久没买菜做饭了。” “都行。”简舟跳下床，安静地靠在厨房门口，看沈郡在里面来回忙碌，忍不住问，“要不要帮忙？” “不用。”沈郡立刻本能地拒绝，等反应过来又觉得好笑，“说实话，当初我被你那盘死亡猫粮留下阴影的时候，觉得那肯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阴影了，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你还能给我搞出更大的阴影来。” 简舟，“……”他昨天一定是太紧张了才发挥失常的！ 简舟咬着嘴唇瞪了沈郡一眼，心里有点不服气，走过去从背后揽住他的腰，放软语调，拖着长长的尾音喊了一声，“学长。” “他们都在心疼你。”简舟食指抵在他的小腹上，不轻不重画了个圈，撩拨两下，又不怀好意地往下滑，“跟我在一起很委屈吗？” 沈郡匆匆扣住简舟的手腕，呼吸有些不稳，“小朋友，再乱撩，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 “不信。”简舟踮起脚尖，将下巴压在沈郡肩上，压低了声音，“再过几个月，我就18岁了，到时候……” 简舟撩人撩到一半，反倒自己先败下阵来，说不下去了，他抽回手遮住自己快要红透了的半张脸，转身落荒而逃。 沈郡拎着他的领子把小朋友拎回来，勾出一抹坏笑，“到时候怎么？” “到时候……”简舟结结巴巴道，“一、一起看个电影。” “哦。”沈郡沾了水的手搭在他后脖颈上，捏了捏，不依不饶地问，“什么电影非要等到18岁生日才能看，嗯，小朋友？” 沈郡湿哒哒的手带点凉意，触在简舟皮肤上，却仍然能掀起热浪。 “嗯……”简舟对上沈郡的目光，恍然间觉得口干舌燥，呆立在原地，嗯了半天，最终还是恰好响起的手机铃声拯救了他。 他连忙推开沈郡，跑回卧室接电话，跑的时候太过慌张，还不小心绊到了奶茶的磨牙棒，惹得身后那人一阵轻笑。 简舟拿起手机看了看，是他妈妈的电话。 想到昨天说谎在爷爷家住，他顿时有点心虚，叹着气接了电话。 好在并没有穿帮，简宁只是顺口问了他一句什么时候回家，大部分的篇幅都集中在给沈郡介绍对象上。 简舟听得烦闷，漫不经意回应两声，便把目光落在书柜上，想要分散一下注意力。 可只一眼，他便看得愣了愣，书柜中除了几本他之前留在这的专业书，剩下的几乎全都是经济学和管理类的书籍，堆满了所有空间，有些竖着已经放不开的，直接被横着塞进去，摞了一层又一层。 电话那头他妈妈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简舟应付着‘嗯’了声，随便抽出一本书翻看几页，发现里面很多地方都被划了线标注出重点，旁边密密麻麻做着笔记，写不开的就贴了便利贴，简舟一页页翻下去，最夸张的甚至一页书贴了十几张便利贴。 简舟，“……” 他还记得自己刚认识沈郡的时候，这人满书柜都是推理小说，偶尔能看见两本刑侦类的教材就很不错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渐渐换成了这些书。 ……他真的有在一点点转移自己生活和工作的重心。 简舟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暖意，他低头笑了笑，眼睛却有点湿润。 耳边他妈妈的唠叨声还在继续着，“……你看看人家小沈，性格多好，你也学着点嘛，别整天冷冰冰的不爱说话，小沈还总说你好，你自己说说你哪里好啦？” 简舟攥紧了手中的书，落在上面的目光柔软而缱绻，他低声说，“挑对象的眼光好。” 他男朋友，特别特别特别好，全世界第一好，全宇宙第一好。 “对象？”简宁没听明白，笑话简舟，“你个小孩子还琢磨什么对象呢，我是要给人家小沈介绍对象，你先靠边站，等你长大了再说，对了，问问小沈今晚有空来家里吃饭吗，别忘了啊。” “我知道。”简舟抬眼看着沈郡的背影，语气坚定，笑着说，“我会带他回去的。” 第九十一章 超市里人很多。 “每次去你家都买礼盒，会不会显得很没诚意，这次送点别的吧。”沈郡问，“护肤品怎么样，你妈妈平时都用什么牌子的？” 沈郡推着购物车，叫了简舟两声都没反应，回过头，发现他家小朋友正站在堆满糖果的货架前流连忘返，不禁有些好笑，伸手把人拎回自己身边，“说真的，你毕业以后我给你开家糖果屋算了，天天泡在里面，省得一看见糖就拔不动腿。” 简舟把一包牛奶糖放进车里，认真思考了一下沈郡的提议，摇头，“不用，虽然我还没想好以后具体要做什么，但大体方向还是有的，不想再变了。” “难得啊，我家小朋友都开始规划未来了。”沈郡好奇地问，“能不能透露一下，大体方向是什么？” 简舟微微抬起下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挣钱。” “嗯？”沈郡愣了两秒，看着小朋友一本正经又带点骄傲的小表情，憋住笑鼓了鼓掌以示赞赏，正色道，“你这个方向……挺实在的，有钱途。” “这你也信？”简舟没绷住，笑了出来，“骗你的，赚钱养家还是你来吧，至于我……” 沈郡顺口接上，“负责貌美如花？” 简舟轻轻踹了沈郡一脚，正想说话，身后举着大箱子往货架上补货的营业员突然踉跄一步，撞到了他的背上。 营业员手中沉重的箱子砸到了地上，哗啦一声，小袋的糖果顿时四处散落。 “小心。”简舟转身扶住了险些滑到的营业员，蹲下帮他把一地的糖果捡起来放回箱子里。 营业员惊魂未定，好半天才回过神，连忙也蹲下收拾狼藉，接过简舟手里刚捡起来的糖果，连声道谢，“谢谢，谢谢，不麻烦您了，我来吧。” “不用谢。”简舟抬了抬头，目光无意间扫过对方面容，脸上清浅的笑容一僵，他猛然起身，惊慌失措地退后几步，直到撞进了沈郡怀里，才咬着唇压下了逃跑的冲动。 “慢点，笨手笨脚的。”沈郡扶住简舟，笑着说了他一句，却发现小朋友脸色不太对劲，“怎么了？简舟？” 听到这个名字，营业员停了下了手里的动作，上下打量简舟一圈，不太确定地问，“简舟？你小时候是育才小学的吗？二班的？” 简舟咬紧了牙关，盯着地面不说话，察觉到沈郡握住自己手腕，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才勉强放松酸涩的咬肌，挤出一个字，“是。” “还真是你，变化挺大的嘛，我差点没认出来。”营业员拍了拍简舟，露出热情的笑容，像是偶遇了多年未见的好友，“好久不见了，老同学，你还记得我吗，我王霸单啊。” 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 小时候欺负过他的人，他每一个都记得，每一个都不会忘！ 就算他想忘，噩梦也不允许。 被王霸单碰到肩膀的瞬间，简舟身体本能地抖了一下，他狠狠拍开对方的手，“别碰我。” 王霸单的手停在空中，半晌，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发，说，“嗨呀，你该不会还为小时候的事生气吧，那时候咱们都小，不懂事，别那么小心眼嘛。” “道歉。”简舟打断王霸单，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他缓缓抬眸，目光冷硬如冰，“给我道歉。” “好吧，好吧，我道歉。”王霸单耸肩，漫不经心地说，“现在想想，那时候是有点过了，不好意思了。” 有点过？ 把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一个已经有羞耻意识的男孩子当众扯光衣服，在他们心里，就只是……有点过？ 简舟莫名就觉得想笑，他攥住王霸单领口，骨节泛白，一字一句寒声说，“我不接受。” “你有病啊，不接受你让我道哪门子歉！”王霸单被领子勒得喘不上气，脸色憋得通红，顿时火气上涌，用力掰着简舟的手，“都说了小时候不懂事，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记恨到现在嘛，再说你小时候自己讨人嫌，一副假清高的样子，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还好意思怨我们欺负你啊！” 王霸单掰不开简舟的手，指甲却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道红痕，沈郡沉着脸扣住王霸单手腕，“手拿开。” “拿也是他先拿开！”王霸单挣扎片刻，发了狠，抬脚就想往简舟身上踹。 记忆里高高壮壮的小霸王如今比自己都矮了半头，以简舟的战斗力，闭着眼都能把人踹飞，可看到对方抬腿，理智却瞬间被恐惧淹没了，他惊慌地松了手，躲到沈郡身后，下意识地护住衣服。 等他反应到自己的行为，脸色刹那间变得无比难看。 沈郡侧身躲开王霸单踹过来的腿，一脚踢在他膝盖上。 “他小时候什么样子都不是你欺负他的理由，让你道个歉还委屈你了？”王霸单腿一软，还没来得及摔倒，就又被沈郡拎小鸡一样扯着后领拎起来，“道歉是你们这群施暴者的本分，接不接受是简舟的自由，他不接受你也得道。”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年纪大的营业员看不过去，叫来了超市保安，从人群外艰难地挤进中心。 “这位顾客，怎么回事儿，咱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小王。”保安大叔挡到王霸单身前，语重心长地劝，“你们这些年轻人，咋火气那么大，有事情咱解决事情，别动不动就上手。” 沈郡退后一步，双手报臂，目光依旧很冷，对王霸单说，“道歉，真诚点。” 王霸单盯着沈郡，不肯开口，围观者的窃窃私语倒是愈发大声。 “这俩人故意来找茬的吧，我看刚才明明是他们先动的手，还一个劲让小王道歉。” “也不好说，有可能之前结了梁子呢。” “人小王这孩子也从咱这干大半年了，平时老实本分的，脾气也好，能结什么梁子啊？” “这倒是，我前几天还看小王帮一老太太拎东西呢，挺懂事的一好孩子。” “估计不小心得罪了人吧，这俩人一看就是那不讲理的，可怜小王这孩子了。” …… 简舟从背后扯了扯沈郡衣服，小声说，“想打人。” 沈郡转身看着他，压低声音问，“还记不记得我教你的？” “记得。”简舟依次伸出两根手指，说，“第一，要在没有人而且监控拍不到的地方，第二，要往你教的那些部位打，不能把人打出毛病来。” 简舟说着扫了一眼围观的人，很不爽，“好吧，一会儿没人再打，走。” 超市外艳阳高照，简舟从出来就一直坐在路边的座椅上发呆，脸颊被太阳晒得微微泛红。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打王霸单一顿还有没有意义，可是不打，又觉得不甘心。 老实本分？懂事？好孩子？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评价的时候，简舟甚至觉得怨恨都提不起力气，心中只剩下了茫然和荒诞。 为什么一个曾经做了错事不知悔改的人，想要当好人了，就轻轻松松能得到别人的赞誉呢？ 做错事没有成本吗？做错事没有代价吗？ 可被他那些错事伤害过，念念不忘，夜不能寐，到如今都走不出噩梦的受害者又算什么呢？ 脸颊突然一凉，简舟打了个激灵，抬起头，发现沈郡正把冒着寒气的冰激凌贴在自己脸上。 “吃吧，你最爱的牛奶味。”沈郡把冰激凌塞到他的手里，“吃饱才有力气打人。” 平日里香甜的冰激凌变得索然无味，冷冰冰地从口中一路凉到了胃里，简舟吃了两口就没兴趣了，咬着木质的小勺，含糊不清地说，“我刚才，居然还在怕他，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 “这有什么？”沈郡揉了揉简舟脑袋，说，“小时候被狗咬了长大以后也还是会害怕啊，这不是很正常吗。” “可咬人的狗永远都是咬人的狗，坏人却能变成好人。”简舟愤愤地挖了一大勺冰激凌塞进嘴里，把自己冰了个透心凉。 “我现在打了他，是不是就变成坏人了？”冷静下来之后，突然就很泄气，简舟拉了下沈郡的手，怏怏地说，“算了，不打了，回家。” “小孩子才分好人坏人。”沈郡戳了戳他的额头，“眉头皱这么紧，不打他一顿你能咽得下这口气？” 简舟点头点了一半，就听沈郡继续说，“退一步越想越气，忍一时越想越亏，不打你可别后悔，要不等你想打了找不着这人怎么办？” ……也是！ 简舟猛地站起来，拉起沈郡，气势汹汹往超市里走，“走，打人去，先打了再说。” ※※※※※※※※※※※※※※※※※※※※ 小剧场（某沈姓男子攻的地位频频遭受质疑，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败坏？） 某誩：郡郡你自己反思一下，为什么你作为攻的地位会遭受质疑？ 沈郡：挽袖子。 某誩：沈哥沈哥，这一定不是你的错，一定是某个无良作者开假车，描写的太不详细了，下次一定…… 管理员：拔刀。锁文警告.gif 第九十二章 超市一角的男士卫生间，门口被挡上了‘清理中，请勿进入’的指示牌，里面不时传出打斗的声音，夹杂着一两声夸张的惨叫。 沈郡站在门口，一手抄在口袋里，低头悠闲地刷着手机，很久之后才不疾不徐往门上敲了敲，提醒道，“四点半了。”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后，简舟绷着一张冷脸从卫生间走出来，眉眼间稍显戾气，像是笼了层冰霜。 沈郡握住简舟的手腕，把人拽到自己身边，顺了顺他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发。 简舟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点，从碰到王霸单开始就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也终于弯出点弧度，他用食指勾住沈郡的手，声音还是冷冷的，“回家。” “等下。”沈郡把指示牌推到墙边，在卫生间门口停下脚步，抬高了声音冲里面的人说，“同学，小朋友年纪小不懂事，也不是故意想揍你的，不好意思了，你这么大度，肯定也不会小心眼记仇的，对不对？” “……你他妈管这叫不是故意！”王霸单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下次见面还是好朋友，回见。”沈郡唇边带着抹讽刺的笑，也不管王霸单看不看得见，潇洒地把手一挥，才拍了下简舟肩膀，“走了，小朋友，回家。” 简舟低头短促地笑了一下，对沈郡竖起大拇指。 他默不作声跟着沈郡往地下停车场走，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扬手把一团灰色布料扔了进去。 沈郡瞥了一眼，问，“什么东西？” 简舟垂着眼睛，“衣服。” “衣服？”沈郡想起超市营业员们工作服的颜色，顿时了然，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你还扯他衣服了？” “只扯了上衣。”简舟以为沈郡嫌自己做法太过，犹豫半晌，很不爽地解释说，“他以前也扯过我的。” 话音刚落，就见沈郡猛地顿住脚步，转身往回走。 简舟一愣，拽住他的手，问，“干嘛去？” 沈郡沉着脸，用比他更不爽的语气说，“你打人下手太轻，我回去补两下。” “轻？”简舟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评价，挑了挑眉，说，“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 沈郡把手放在胸口，郑重其事地开口，“轻。” 简舟绷了一路的扑克脸瞬间破功，他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绕到背后推着沈郡往停车的地方走，“再不回去我妈又要催。” 从超市到简舟家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 简舟习惯性地放低了椅背，塞着耳机闭目养神，顺便整理一下心中烦闷的情绪。 脑海中王霸单孩童时期的脸和现在的模样不断交替出现，渐渐融合在一起，变得模糊不清，他刚才分明还能一眼认出这个时不时出现在他噩梦里的人，这会儿记忆却又开始出现偏差了。 简舟有点茫然。 他所自认为的一辈子不会忘，其实也不过如此。 说到底他不会忘的王霸单只是那个七八岁的孩子，可时间在跑，当初那个欺负他的小霸王已经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别人口中还不错的人。 没人知道他小时候做过什么，也没人会在意。 毕竟都只是孩子的小打小闹，都不是什么大事。 呵，不是大事。 当初欺负过他的那些人，估计很少有人还记得他，可他却要牢牢记那些人一辈子，凭什么啊？ 凭什么呢？ 简舟扯下耳机，半眯着眼睛瞥向窗外，看风景飞快地倒退，夏日里明媚的阳光和聒噪的蝉鸣都被挡在了车外，让身处车里的人莫名感到了冷清。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要跑出车里沐浴阳光的冲动。 沈郡把车开进小区停好，看着简舟依旧紧皱的眉头，叹了口气，屈指在他额头轻弹了一下，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到家了，小朋友。” 简舟睫毛轻颤，闭上眼睛，遮住了眼中细碎的光，他沉默片刻，冷静地开口，“我打了他也并没有觉得开心……或许真正能报复回去的只有当时他欺负我的那个时候，他敢动我一下，我就应该立刻踹回去……错过了，再打，没有意义。” 他勾了勾唇，说不清是自嘲还是什么，“唯一一点意义，就是突然觉得自己特别蠢，为了那些烂人自认有点过的小事裹足不前，凭什么他们都能过得心安理得，我却不能放过自己呢？” “说起来……”简舟猛然睁开眼睛，瞪着沈郡，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问，“作为一名正直的人民警察，你最近怎么总是想打人？而且还总是怂恿我打人？” “嗯？”沈郡刚刚还沉浸在心疼的情绪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抬眼对上简舟谴责的目光，木然地说，“还不是看某个小笨蛋想打又不敢打，憋得难受。” 简舟揪住沈郡耳朵，“说谁笨蛋？” “你。”沈郡捏了捏他的鼻尖，坚定地回答。 “还不是怕某个大笨蛋担心！”简舟理直气壮地怼回去，怼完才后知后觉开始脸红，松了手，撇开目光，“反正……我知道你不喜欢暴力，以后不用为了我打人。” “也不能说是为了你，你还真以为我是忍者神龟一点气性都没有，狗急、兔子、不是，总之我被惹到也会很想打人。”沈郡说着笑了笑，学着简舟的语气，反问，“作为一个高冷霸气、杀人不眨眼的女装大佬，你最近怎么总是喜欢自作多情？” 简舟，“……”要不是车里不方便动手，某人一句话够他死十次！ 简舟冷冷地抬了抬下巴，示意沈郡，“下车。” 沈郡果断地把车门一锁，“当我没说。” “不行。”简舟勾住沈郡脖子，凶巴巴地把人勒到自己面前，还没来得及气势满满放两句狠话，就被对方趁机亲了一口。 “还有，我也不是怂恿你打人，可有些事，你自己做过之后才知道有没有意义，虽然你打了他也不觉得高兴，但不打的话，你心里永远也过不去这道坎儿。”沈郡落下车窗，热风扑了满面，聒噪的蝉鸣一下子生动起来，像是在耳边响着，“记不记得我之前问过你，同样都是打人，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问？”简舟闻言想了想，估计沈郡说的是那次他打了秀姨老公时，在派出所问他的话，于是他拨开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没好气地控诉，“明明是在凶我。” “……”沈郡心虚地蹭了蹭鼻梁，假装没听到，继续说，“其实还是有区别的，不然武侠小说里同样都是使用武力，为什么有的被称为侠，有的被称为匪，区别在于出手的目的不一样，一个是为了保护，一个是为了欺凌。” 简舟双手报臂看着沈郡，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为了保护而动手打人，无论是保护自己还是保护他人，就算不能说是对的，却也不能说是错的。”沈郡顶着简舟冷飕飕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所以，我之后才没再阻止你打人，我知道你心里有数，也从没下过重手。” 然后，求生欲极强地立马认怂，“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保证不凶你。” 简舟坐直身子，冷眼打量了沈郡片刻，用手指勾住他的领子，仰头吻了过去，吻完在沈郡下唇咬了一口，不轻不重地磨蹭，“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好。”沈郡轻笑，想要抬手揉一揉简舟的头发，却蓦地一顿，猛然把他推开，“车窗没关。” 简舟淡定点头，“我知道。” “疯了你？”沈郡无奈地说，“这可是你家小区，被你妈妈看见就死定了。” 要真被看见反倒早死早托生了，省的他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件事，草稿都打了八百回，可简舟回忆了一下刚才余光里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觉得不太像他妈妈，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正想着，车门突然被踹了一脚，发出‘咚’的声响。 简舟被吓了一跳，抬起头，见李安楠站在车旁，一脸生无可恋，颇有想跟他同归于尽的气势。 “哥！你公开就公开，干嘛用我的账号！”李安楠一改平时在简舟面前怂到不行的模样，直接从窗外探进手来按住他的肩膀猛摇，“呜呜呜，你知不知道我妈 第九十三章 “我不管，你俩得对我负责！”李安楠亦步亦趋跟在简舟身后，像个小尾巴，叽叽喳喳不停，“我为了保住你俩的秘密，在我妈鸡毛掸子攻势下宁死不屈，一个字都没招，趁她不注意就赶紧溜出来了，估计再被逮回去得皮带炖肉伺候，男女混合双打，a型b型ab型总有一款适合我！会死很惨的！” 李安楠扮着鬼脸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用充满期待的大眼睛瞅着简舟，“哥，快开动你天才的大脑，帮我想个办法把这事圆过去啊。” 三人谈话间，已经走到了简舟家门口，沈郡把沉甸甸的礼盒放在地上，才刚腾出手按响了门铃，就见他家小朋友举起戴着戒指的手在李安楠眼前晃了晃，用无比冷静的声音回答，“实话实说。” 李安楠倒吸了一口凉气，“是、是我理解的那个实话实说吗？” 简舟正想点头，突然被沈郡捏住下巴，强制性摇了摇头。 “不行。”沈郡勾起简舟下巴，让他看向自己，又强调了一遍，神色是少有的严肃，“不能说。” 简舟抿着唇跟沈郡对视，目光既倔强又带着几分天生的冷傲，即便一个字不说，也不难让人看出他深刻在骨子里的固执。 眼看着两人就要僵持起来，李安楠赶紧硬着头皮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说了我爸妈也不能信啊，还不如说我和警察哥哥情投意合、情深似海、情比金坚，跪求他们成全来的靠谱。” 感受到她哥冷飕飕飘过来的目光，李安楠声音戛然而止，扯着嘴角干笑两声，“那啥，哥你听我解释，警察哥哥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就是顺口一说。” 适时被拉开的房门拯救了李安楠，简宁穿着围裙，从屋里探出头来，笑眯眯跟沈郡客套了几句。 “诶，安楠也来了？”简宁看到站在一旁的李安楠，忙把她拉进屋，“舅妈好久没见你了，过年也没一起吃个饭，今天正好我下厨，补上。” “谢谢舅妈！”李安楠顿时眉开眼笑，窝在沙发上磕着简宁递过来的薯片，享受美好人生，“我先在您这避个难。” 简宁安顿好他们三个，又冲厨房里喊了一声，“瑶瑶，快别忙活了，你们年轻人坐这一起聊聊天，剩下那几道菜我下锅翻几下就好了。” “舅妈，你家有客人啊？”李安楠有些好奇地向厨房张望，看见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从里面走出来，年龄大概二十出头，长相甜美动人。 “这姑娘是我朋友姑姥姥家大姨妈的外甥女，漂亮吧。”简宁冲李安楠笑了笑，系好围裙往厨房走，“你们小辈没什么代沟，先聊会儿天，等你舅舅回来咱们就开饭。” “曲、曲瑶？！”李安楠手中咬了一半的薯片掉在地上，嘴张得比薯片还圆，“小姐姐，你是曲瑶吗？” “是呀。”曲瑶笑起来带着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笑容略有些羞涩，举止却落落大方，她抬手将额前散落的碎发挽到耳后，目光落在简舟身上，笑着问，“你是小舟对不对，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后来妈妈们聚会咱们两个也见过几次面，还记得我吗？” 简舟耿直地摇了摇头，小声问李安楠，“你们认识？” “她是明星啊哥，国民校花曲瑶，这你都不知道？”李安楠直接从网上搜出词条给他看，“看到没，最近很火的。” ……他只知道这人是他妈妈介绍给沈郡的对象！ ……不爽！ 想到这，简舟偷瞄了沈郡一眼，却发现这人有点反常，微微皱着眉头，目光说不清是厌倦还是反感。 曲瑶却视若无睹，维持着甜美的笑容坐到沈郡身边，说，“原来你和小舟也认识啊，真是巧，早知道今天约好一起来了，我还能搭个顺风车。” 沈郡态度出奇地冷漠，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曲瑶听起来熟稔又亲昵的一段话，只换来了他一个敷衍至极的‘嗯’。 气氛一时间冷得快要凝固了，李安楠向来对女明星没什么兴趣，也不说话，沉浸在电视剧中不能自拔，简舟作为一个公认的话题终结者都忍不住替曲瑶尴尬，起身倒了杯水给她。 “谢谢。”曲瑶接过水杯，注意力却停留在了简舟无名指的戒指上，冲他眨了一下眼睛，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胆子很肥嘛，高中没毕业就敢明目张胆戴戒指啊，是不是早恋了，老实交代。” 简舟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用余光打量了沈郡一眼，平静地反问，“你不是看到了吗？” 曲瑶笑容蓦地一僵。 简舟心中顿时了然，刚才他和沈郡在车里接吻，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就是曲瑶。其实他本也没有看清，只是觉得体型有些像，才试探着问了一句。 沈郡猛然抬眼，问简舟，“看到什么？” 简舟指了指自己嘴唇。 沈郡，“……” 沈郡略感头痛地看了眼曲瑶，沉默半晌，最终无奈地对她说，“谈谈吧。” “好。”曲瑶乖巧地点头，“出去谈吧，有些话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说。” 沈郡没理她，转头拍了拍简舟肩膀，轻声说，“我晚点电话跟你联系。” 不等简舟答应，沈郡已经起身去了厨房，曲瑶立刻跟在他的身边，保持着既不亲密也不疏远的距离。 简宁听说两人要一起离开，顿时开心地如同已经凑成了一对姻缘，笑着冲两人摆手，“道什么歉呐，你们年轻人有事就先去忙，饭什么时候来吃不行，随时想来阿姨随时给你们做。” 简舟窝火地看着两人背影。 “别说，这俩人还挺有cp感的，男才女貌，看背影居然都很搭啊。”李安楠嚼着薯片嘟囔了一句，从电视上移开目光，看向简舟，问，“哥，你说是吧？” 结果莫名吃了她哥一记眼刀，李安楠满脑袋问号，无辜地指着电视上男女主角，问，“不配吗？” “不配。”简舟冷声说，沉着目光目送两人出门。 门被关上的前一秒，曲瑶踩着尖细的高跟鞋晃了**子，向沈郡的方向歪过去，恰巧在简舟眼中留下了一个暧昧的画面。 简舟，“呵。” “我怎么感觉……”李安楠咔嚓咔嚓嚼着薯片，把一包没开封的干脆面塞到简舟手里，“这俩人气氛怪怪的，该不会是旧情人吧？” 简舟，“呵。” 门外，沈郡在察觉曲瑶靠过来的瞬间，毫不犹豫侧身躲开。 曲瑶反应不及，狼狈地扑到墙上，回头幽怨地瞪了沈郡一眼，模样可谓是我见犹怜。 门内，李安楠从简舟手里拿回被捏得超碎的干脆面，洒上调料包吃得开开心心。 第九十四章 李建国一进门就感觉今天家里冷气开得特别足。 气氛略有些诡异。 厨房里简宁边炒菜边哼着歌，一派喜气洋洋，而客厅两个孩子各坐在沙发两端，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电视明明静了音，李安楠却目不斜视端坐在沙发上，盯着新闻联播仿佛看得津津有味，见李建国回来，她连忙回头用手势打了个招呼，指指简舟，一通挤眉弄眼。 李建国并没能成功接收到她的讯息，奇怪地看了简舟一眼。 简舟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膝盖搭了本比板砖还厚的书在读，目光清清冷冷垂落在上面，乍一看十分专注。 “小舟，虽说快期末考了，也不用这么刻苦，周末适当放松一下嘛，陪安楠看会儿电视吧。”李建国走过去，瞥见他膝上的书，脸上笑容一僵，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没记错，你上次看这本书，还是刚上高中，高年级看你不顺眼故意来找茬，你一个人干翻二十多个人的时候吧？” 简舟收回目光，把书放在桌上，冷漠地回答，“无聊，随便看看。” 李建国盯着书皮上《跆拳道百科全书》七个大字，心里飕飕冒凉气，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偷偷问李安楠，“谁惹他了？” 没等李安楠回答，简宁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到他灿烂地一笑，“老公，回来啦，快洗洗手坐下吃饭了。” 李建国着实不懂家里气氛两极分化为何如此之严重，问她，“今天心情这么好啊，有什么喜事？” “也不算是喜事啦，我不是之前一直跟你抱怨嘛，说人小沈这孩子挺不错的，可惜咱家也没个姑娘，要不可以拐来当女婿。” 简宁笑吟吟说，“瑶瑶你还记得吧，曲瑶，跟小沈同岁，这姑娘越长越漂亮了，还是大明星，我就想着给他俩牵个线撮合撮合，先叫家里来吃个饭认识一下，没想到人他俩这么快就看对眼了，这会儿不知道在哪约会呢吧。” “不可能！”李安楠在他哥低气压的威慑之下，没忍住一嗓子嚎出来，递给简舟一个坚定的眼神，“警察哥哥才不是这么随便的人呢，对吧，哥？此事一定另有蹊跷！” 简舟懒洋洋地抬了下眼，“不知道，不熟。” 李安楠，“……” 李安楠和李建国对视一眼，在心里默默给沈郡点了几根小蜡烛。 简宁说的起劲，全然不知自己又给小沈加了几根蜡烛，“感情这事说不清的，没准人家就一见钟情了呢，你们小孩子没谈过恋爱，不懂。” “行了行了，不谈这些事了，先开饭。”趋利避害的本能让李建国打断了简宁，招呼他们都在餐桌前坐下，看简舟一直冷着脸，他便明智地转移了话题，说着上班遇到的新鲜事。 简舟撑着脑袋听他们聊天，一根一根从菜里挑出胡萝卜丝，等到全部挑完，却也没什么胃口再吃了。 李安楠吃饭吃到一半，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她看了看来电显示，立刻心虚地挂掉，咬着筷子向简舟投去了幽怨的目光。 不一会儿，李建国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挑眉问李安楠，“又闯祸了？从我这躲你爸妈追杀呢是吧？” 说着接通手机，顺便打开了免提。 “哥，李安楠那丫头跑你家去了是吧，让她半个小时之内给我回来，否则看我不打断她的腿！”电话里传出了安楠妈妈气势汹汹的声音，直听得她瑟瑟发抖。 “这丫头，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早恋，还找个比她大那么多的，真是气死我了！就她那点道行，还不得让人家耍得团团转！居然还敢给我嘚瑟，还敢戴情侣戒指，还敢给我公开，看她傻不拉几那样我就来气，脑子得进了多少水，我今天非给她控出来不可！” 简舟，“……” 李安楠冲过去挂断电话，疯狂摆手，“误会，误会，我没有早恋，你们不要听我妈乱讲！” “没事儿，安楠，你们这个年纪，谈恋爱也不是不能理解，别耽误学习就行。”简宁笑着安慰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脖颈上的红痕，呛了一下，说，“呃，不过你现在还小，谈恋爱牵个小手就行了，千万不可以做一些过分的事，懂吗？” 李安楠听得一脸迷茫。 简宁叹了口气，指了指脖颈。 李安楠抬手抚过简宁指的位置，摸到了微微有些痒的小红包。 “蚊子咬的。”李安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简宁的意思，小脸顿时涨得通红，“舅妈，你想什么呢，我是o型血，夏天招蚊子，才不是吻痕！” 简宁笑笑，看表情显然并不相信，不过为了让她不那么尴尬，还是很配合的说，“o型血确实招蚊子咬，看你哥被咬得比你还惨，小舟啊，你吃完饭去喷点花露水，也太招蚊子了你。” 简舟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想起昨天晚上沈郡那些吻落下的地方，他瞬间全身血液都涌上了脸颊，匆匆低头假装认真吃饭。 “六月飞雪。”李安楠侧头瞪着简舟，“我比窦娥还冤！” 刚喊完冤，她妈妈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李建国作为一个吃瓜群众迅速接通了手机。 “对了，哥，安楠那个对象，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人品咋样？做什么工作？工资多少？有房有车吗？……” 李建国好笑，“妹啊，这么早就拿出丈母娘的架势来了？” “哼。”安楠妈妈冷哼一声，不太情愿的开口，“我看视频上那小子长得倒还可以，要是人还不错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我听说是叫沈什么、沈郡，你们听说过没？” 李建国一口白米饭差点喷射出去，“……”何止是听说过，那他可是太熟了，正好跟他准女婿重名。 简宁震惊地看着李安楠，“安楠，你不会是和小沈在谈对象吧？” “是……还是不是呢？”李安楠在他哥能冻死人的目光下有点怂，纠结半天，最终还是脑子一抽，一咬牙，一跺脚，昧着良心说，“是、是的呀。” 简舟，“不是。” 李建国和安楠同时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事已至此，李安楠冲简宁一笑，决定顺便帮她哥解决一个**烦，“是真的，所以呀，舅妈，你以后别再给警察哥哥介绍对象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有好的资源得咱家自己先留着。” 简舟抿唇，没再说话，摘下了戒指在手里紧攥着，手心被硌得微微发疼。 对于说出他和沈郡的关系，简舟并不是完全无惧无畏，他会担心他妈妈不理解不接受，也会害怕他妈妈因此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可有些事情并不能因为害怕就不去做啊。 那样对沈郡不公平，对他自己也不公平。 他的十七岁，他的初恋，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和他这一份带着少年稚气的纯粹感情，本就该是开在阳光下的花，总不能因为大多数人的不接受、不理解，逼着这朵花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吧？ 见不得人的从来都不是这朵花，而是傲慢与偏见。 简舟想，就算他妈妈真的不能接受，他也还是会说，他还是要亲口说出来，让对方知道，这并不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 趁着简宁起身去厨房添米饭，简舟便跟了过去。 “妈。”厨房的门虚掩着，他站到简宁身边，轻声开口，“不是她，是我。” 简宁盛饭的手一顿，“什么？” 简舟伸出攥成拳的右手，在她面前缓缓张开，露出掌心里小小的戒指，“我才是他的……男朋友。” 简宁手一抖，碗在手中滑落，掉到地上，一瞬间四分五裂，发出了碎裂的响声。 第九十五章 “你说……什么？”简宁面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她目光呆滞片刻，突然死死攥住简舟的手，用颤抖的声音问，“什么男朋友？什么是你！” 简宁似乎整个人都在发抖，骨节泛白的手无意识地收紧，蜷缩，尖锐的指甲刺破了皮肉，在简舟手背上留下道道刺目的红痕，逐渐渗出鲜血。 简舟痛地皱了下眉，却并没有把手伸回来，他用指腹摩挲着掌心的戒指，嘴唇无声地张合了几次，才终于积攒够足够的勇气，垂下眼帘，低声说，“我喜欢……” “简舟，你胡说什么！”李建国闻声冲进厨房，打断了他，转而扶住摇摇欲坠的简宁，“你别听这孩子胡说，他……” “你让他说完，你让他说！”简宁推开李建国，把简舟拽回自己面前，声音陡然变得凄厉，“你喜欢谁？你给我说清楚！你喜欢谁！” 他张了张唇，还没出声，就被李建国喝住，“简舟，别说了，出去！” “哥。”跟着跑过来的李安楠拽住简舟衣服，有些无措，“咱们、咱们先出去吧。” “不准走！”简宁狠狠甩上厨房的门，指着简舟，“你今天不给我把话说清楚，别想出这个门！” 口中泛起淡淡的血腥味，简舟用手背抵住被自己咬破的下唇，抬起眼睛，倔强地与简宁对视，半晌，他清了清嗓子，勉强用僵硬发紧的喉咙出了声，“我喜欢沈郡。” 简舟看着简宁对自己扬起手，本能地撤了半步，想要躲开，最终却还是把自己钉在原地，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啪！” 他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气急了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简舟被打地侧过脸去，甚至都站不稳地踉跄了两步，凌乱的碎发散在额间，遮住了他泛红的眼尾。 伴随着巴掌清脆声响起的，是简宁崩溃的哭喊，她扯着简舟胸前的衣服，手掌一下下拍打在简舟身上，“你疯了，简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有疯。”简舟缓缓呼出一口气，看简宁这个样子，他心中其实也很难过，充斥着愧疚与自责。 明明谁都没有错，却要伤害着彼此。 可简舟找不到第二条路，他放软了声音，“妈，你听我……” “为什么？没什么啊？”简宁声嘶力竭地打断他，哭着质问他，“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会让你变成这个样子？才会让你变得这么不正常！” 简舟猛地一僵，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声音骤然变冷，“我没有不正常。” “你没有不正常？”简宁心中只觉得荒谬，她无力地向后退着，用手捂住眼睛，仿佛不愿再多看简舟一眼，只唇角浮现了讽刺的弧度，“你喜欢一个男人，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你没有不正常？” “简宁。”李建国拍了拍她的背，叹气，“先别说了，你冷静点。” “冷静？你还让我冷静！”简宁愤怒地低吼，声音沙哑，夹杂着悲恸的哭声，“我儿子现在跟我说他喜欢一个男人，跟我说他违背天理伦常喜欢上了一个男人，还跟我说他没有不正常！我怎么冷静？我要怎么冷静！” “正不正常凭什么由你们评判，我为什么要按照你们的规则活着！”明知道自己不应该顶嘴，也明明想要好好谈谈，可简舟到底还是年纪小，总有些压不住自己的性子，“喜欢就是喜欢，我为什么要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简舟，闭嘴！”李建国紧皱着眉头瞪了简舟一眼，示意李安楠，“先把你哥拽出去，别让他们吵了。” 李安楠小心翼翼拉了拉他的衣服。 简舟侧头，本想推开李安楠的手，可一对上她担忧的目光，终于还是压下了火气，冷冷地转身离开厨房，“知道了，我走。” 简舟一语不发回到房间，拖出行李箱，熟练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这个家从他妈妈去山村支教，简舟就没住过多久，属于他的东西少得可怜，连奶茶都早交给了沈郡照顾，剩下的要么不重要，要么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就能完全打包带走，倒也方便。 简舟几乎没什么必须要带走的东西，只收拾了衣服和几本他特别喜欢的书。 最后，他躬身在衣柜深处摸索半天，拿了一个小铁盒出来。 简舟坐在床边，打开小铁盒看了看，里面放着枚一中的胸牌，和一张皱皱巴巴、大白兔奶糖的糖纸。 看着盒里的东西，简舟冷凝成冰的目光在不知不觉中稍稍软化了一点。 其实他并非天生就喜欢吃糖。 要说现在为什么喜欢吃糖，大概是因为，有人在他觉得最苦的时候，给了他一颗糖。 可这个人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一个路人。 在那之前，他都不知道糖是甜的，因为简宁从没给他买过糖…… 简舟心烦意乱地把小盒子扔进行李箱，拉好了拉链，扶起来正想离开，简宁却突然推门闯了进来，反手将门反锁，把李建国他们关在了外面。 简宁夺过他手里的行李箱，“你哪都不准给我去！尤其是沈郡家，你想都别想！” 简舟的手依旧搭在行李箱上，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想去哪里是我的自由。” “我生你养你，你跟我谈自由？”简宁已经不再因为悲伤而哭泣，神情完全被愤怒所取代，她把行李箱推回简舟手里，恨恨地说，“你要是敢去找他，你信不信我接着就报警告他诱拐未成年！” 简舟猛然抬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简宁，他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陌生的人，一时间竟有些无语，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不是一直教育我说警察是最伟大的人吗，现在就为了一点私怨，你就要去诬告一个警察？” “别跟我提什么警察！”简宁冷笑，“他也算警察，他配吗？” “他哪里不配？”简舟被气得脸色都有点发白，双手紧抓着行李箱的拉杆，“他一天天的动不动就加班加点，放个假还总是被叫回去，一年到头就歇那么几天还得随叫随到，忙起来饭都没空吃，大大小小的伤不知道受了多少，他哪里不配！” “就只是因为我，就只因为我是一个男孩，所以他的努力，他的付出，他的光就全部都要被抹去是吗？” “是，不管你乐不乐意，甘不甘心，这个社会它就是这个样子，它就是这样对待你们这种人！”简宁握住他的手，眼中泪光闪动，“简舟，你还小，你不要被他骗，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一定……一定是他勾引你的对不对？” 简舟，“不是！” 简舟真的很讨厌吵架，何况是跟自己的母亲。 可负面情绪会传染，语言会伤人。 简宁每一句话都戳在他心上，以至于他渐渐地压不住脾气，一句一句报复性地顶回去。 简舟其实都不太记得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厌烦，无论是自己还是简宁，他都觉得厌烦到了极点。 “随便你吧，你想告就去告。”简舟到最后甚至只想结束这场无意义的争吵，他在简宁的喋喋不休中**话去，声音恹恹的没什么力气，“是我勾引他，他说过自己是直男，是我还死缠烂打，是我纠缠不休，是我天天往他家跑，是我穿着女装强吻他，也是我不要脸地求他跟我上床。” 简舟自暴自弃地笑了笑，“如果你想让我在警局说这些话，那你就去告。” 眼看着简宁又要一巴掌呼过来，简舟目光微沉，后撤一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简宁心中愤怒更盛，抬起另一只手狠狠扇在简舟脸上。 简舟动了动手，最终却放弃了制止，乖乖挨了这一巴掌。 毕竟他把自己妈妈气成这样，的确很不孝顺，挨打也是活该。 简宁怒气未消，指着简舟鼻子，吼道，“我没你这样的儿子，滚！” 简舟愣了愣。 说实话，他之前没想到简宁会有这么过激的反应，他以为他妈妈会更开明一点，可惜事与愿违，闹到这一步，简舟虽然心中并不乐意，却也只能照单全收。 他既然敢说，自然敢承担后果。 简舟沉默片刻，退后几步，对简宁很深很深地鞠了一躬，“妈，对不起。” 简宁流着泪撇开脸，“别叫我妈。” “……我知道了。”简舟起身，拉着行李箱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停下脚步，低声说，“不管您还想不想认我这个儿子，至少您永远都是我母亲，需要我随时可以找我。” 说完，他狠下心不再去看简宁的表情，拒绝了李建国的挽留，决然地，离开了这个他本就没什么归属感的家。 第九十六章 简舟不太敢直接跑到沈郡家去住，他不知道简宁说的报警，是一时气话还是真的要去做。 可沈郡毕竟是警察，真扯上这种事，估计会很麻烦。 犹豫了很久，他最终还是拖着行李箱先回了爷爷家。 老人家记忆力不太好，身体却一直很硬朗，简舟回去的时候，他正从小区里背着手乐呵呵看别人下象棋。 简舟走过去，叫了他一声。 老人家抬起头，上下打量简舟一圈，面色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说，“小同学，这个点了还不回家吃饭啊？” “……爷爷？”简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越发难看，他抿了抿唇，哑着嗓子开口，“我是简舟。” 下棋的王大爷抽空瞥了两人一眼，笑着对简舟爷爷说，“老韩啊，自己孙子都不认识啦？” 简舟爷爷立刻瞪着王大爷，笑骂，“你个老王头，净会瞎说，我儿子婚还没结呢，哪来的孙子。” 简舟紧抿的唇彻底没了血色。 ……明明上周他还来过的，上周他爷爷还亲切地叫他‘小舟’，还会因为他的到来高兴，对他嘘寒问暖，从电视柜里面拿花生和糖给他吃。 虽然他爷爷的记忆力一直在衰退，医生也提前说过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可是当自己真的被忘记的时候，简舟却又觉得完全没办法接受。 才不过五天，一个人存在的痕迹就能在另一个人心中被完全抹去吗？那些日复一日简单琐粹的生活，那些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感情，原来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忘记的吗？ 简舟压下心中的酸楚，回过神，却发现他爷爷早已向着楼栋走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王大爷将同情的目光落在简舟身上，安慰道，“小舟，别着急，人老了都这样，记性是一天比一天差，不中用喽。” “对了，我昨天听老韩说，他老家的兄弟商量着把他接回老家照顾，可能下个礼拜就走了，这事你知道吗？” 简舟茫然地摇了摇头，站在原地僵愣片刻，突然拉起行李箱快步往他爷爷家走。 房门紧闭着。 他敲了几下，并没有人来给他开门，简舟慌乱地从口袋中翻出钥匙，**了锁孔，却发现钥匙根本拧不动。 门锁看起来很新，大概是刚换过不久。 上周他回来的时候，老人倒的确提过门锁不好用，想换个新的，还说下次来给他配一把新的钥匙，没想到，锁换好了，却没了他的钥匙。 简舟不死心地敲着爷爷家的门。 不知敲了多少下，老人家才慢吞吞地开了门，看到他，疑惑地问，“小同学，你跟着我回来干什么？” 简舟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想回家。” “小同学，你是哪家的孩子？”简舟爷爷突然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依旧是简舟熟悉的慈祥与温和，却掺杂了对陌生人的疏离，“跟家里吵架了是吧，回去吧，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说不定你爸爸妈妈正担心你呢，你再不回去他们该着急了。” 简舟爷爷用长辈的语气安慰了他几句，最终却还是关上了门，把他一个人留在门外。 简舟呆呆地盯着房门，半晌，忍不住红了眼眶，用手背遮住眼睛，喃喃自语，“……我是你家的，你让我去哪啊？” 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无家可归是个什么意思。 他的亲人，这辈子唯有的两个跟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一个不认他这个儿子，一个根本就不再记得他。 简舟坐在行李箱上，很久才从迷茫而无措的境地中抽离出来，他揉了揉脸，勉强让自己打起精神。 脸颊又胀又疼，不用看也知道肿得厉害，他从行李箱中找了半天，翻出个一次性口罩戴上，又把棒球帽扣在头上，扯着帽沿往下压了压，才没精打采地垂着眼睛离开。 简舟路上打了两个电话给沈郡，却都没能接通，他憋着一肚子委屈，发了个微信问他在哪，然后拖着行李箱去了他家。 简舟现在一看见紧闭着的门心里就发紧，他试着敲了两下门，果然没人在家，只从里面传出奶茶兴奋的叫声。 眼睛酸酸涩涩，简舟用手背蹭着发红的眼眶，另一只手执着地敲着门。 他知道家里没人，他也带了钥匙，可是他想回家，想要家里有人给他开门。 屋里奶茶不停地用爪子在门上扒拉，发出刺耳的声响，简舟制止了自己幼稚而且有些神经质的行为，拿出钥匙开了门。 才打开一条缝，奶茶就冲出来扑到了简舟怀里。 简舟心中一暖，抱住奶茶，抚了抚它金色的毛，“奶茶，我回来了。” 奶茶用乌黑的圆眼睛瞅着简舟，半晌，湿热的舌头轻舔在他手指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简舟拉着自己行李箱进了门，因为家里有小动物，即便是不在家，沈郡也总是会留一盏浅黄色的灯。 温暖的灯光总是能让人卸下一身疲惫，简舟精疲力尽地往床上一躺，完全不想再动。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简舟掏出手机，黑亮的眼睛在灯下蒙着一层柔软的光，他看了看沈郡发过来的微信，脸色猛然冷了下来。 【你在哪？】 【在家】 简舟咬着后槽牙攥紧了手机，掌心被硌得生疼。 ……沈郡，你好样的！ 他兀自僵持了很久，最终没有回微信更没有回电话，把手机往床边一扔，扯过枕头蒙住了脸。 黑暗和窒息感让简舟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隐隐有些痛，烦闷在身体里冲撞，憋屈到了极点，却无从发泄。 手机铃声在一片寂静中突兀地响起。 简舟眉头皱得更紧，他闭着眼睛摸索到手机，挂断了来电。 不一会儿，铃声又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 简舟只好接起来，却听到李安楠焦急不安的声音，“哥，你去哪儿了，舅妈刚才昏过去了，我们现在在医院呢，你赶紧回来吧！” 简舟呼吸一顿，大脑空白了片刻，才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匆匆忙忙往医院赶。 医院里人来人往，每个人脸色各不相同，或悲或喜。 简舟站在人群中等电梯，电梯迟迟不到一楼，他心中既焦躁又很不安，转身从安全通道向九楼狂奔，三步并两步，很快便冲到了简宁的病房外。 李建国和李安楠都坐在病床边陪着简宁。 简舟扶着墙轻喘，看见他妈妈面无表情靠坐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只一双眼睛被哭得红肿。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可简宁已经转过头来，目光触及他的刹那，眼中便蓄满了泪水。 简宁看起来很虚弱，她有气无力地冲简舟伸出手，哽咽开口，“小舟，你过来。” 简舟低头盯着地板的缝隙，犹豫了几秒，才慢吞吞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小舟，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你从小，我就没怎么好好陪过你，总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是我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是我不对，你怎么怨我怪我都好，可是，可是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要用这种方法报复我好不好？”她的泪滴在简舟手背上，烫得人心里发颤，“我求你了，不要这么作践自己。” 简舟抿着唇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只是喜欢一个人，在别人眼中怎么就成了报复、作践，可他已经疲于辩解，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妈妈吵架。 简舟沉默许久，轻声问，“你不是一直觉得沈郡很好？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和他在一起？” “他好什么好，我之前那是瞎了眼看错了人！”简宁说着又有些激动，“小舟，你离他远一点，他才不是什么好人，他要是真的疼你爱惜你他就不会睡你！” 简舟，“……” 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懂大人们的想法，仅仅因为一个性向，就能去否定一个人全部的品质，说到底不过是成见作祟。 成见这东西，就像个巨大的黑洞，能吞噬一个人所有的优点，带着成见看人，终究等于闭上了眼睛，暗自揣测。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数道目光直勾勾落在简舟身上。 简舟虽然不太在意陌生人的看法，可是被人用探究的目光盯着，难免会感到厌烦，于是他冷冷抬眼扫了一圈，将那些目光顶回去，才漠然地看向简宁，问，“您去做支教的时候，班里如果有喜欢同性的小孩，您也会觉得他不正常吗？” 简舟冷漠的神情和一口一个‘您’让简宁心中慌乱又烦躁，她瞪着简舟，却发现自己根本回答不了他的问题，“……不一样。” 李建国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简宁，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对简舟招手，“小舟，你先出来一下。” 李建国带着简舟穿过病房外长长的走廊，来到一处吸烟区，掏出烟点了一根。 他靠在墙上，一手捏着眉心，不太熟练地吞云吐雾，压抑的情绪被白雾笼罩着，直到一根烟快烧到了尾部，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问简舟，“我不是告诉过你，大学毕业之前不能告诉你妈妈吗？为什么要说？” 简舟被烟味熏得头痛，他轻轻皱眉，坦然地看着李建国，回答，“因为她是我妈妈，她有权利知道，我也没义务瞒着。” “说实话，我不明白你现在公开的意义是什么，就为了你和沈郡能光明正大谈恋爱？”李建国按灭烟头，扔进垃圾桶，“不考虑任何后果就告诉你妈妈，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过自私了吗？你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是你当初说……要有伤害人的觉悟。”简舟垂眸，迷茫地反问，“为什么现在又要指责我？” “我当时说的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不是说现在！”李建国很是头痛，他家儿子实在太一根筋了，“我不是说了至少要等到大学毕业再说吗，很多事情时间会替你解决，或许你跟沈郡根本就谈不了那么久，也或许你大学会喜欢上别的女孩子，未来有那么多可能性，你何必现在自寻烦恼呢？” 李建国叹了口气，“算了，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你赶紧收拾东西回家，总不能真的为这事断绝母子关系吧，你妈妈那里的思想工作咱们慢慢来，总有一天能说得通的。” “我不回去。”简舟没什么精神地低着头，语气却很坚定，他隔着口罩揉了揉肿胀的脸颊，眼中笑意冰冷，“算了。” 简舟和李建国回到病房外，在简宁看不到的地方停下脚步。 简舟说，“我走了。” “你……”李建国欲言又止，估计这母子俩都在气头上，劝哪个也白搭，便不再废话，无奈地摆摆手，“走走走，母子俩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个比一个倔！” 简舟回头离开，险些跟迎面跑过来的护士撞个正着。 “不好意思啊。”护士跟他道了个歉，扬起手中的住院票，问，“请问你们哪位是简宁家属，刚才来的急没办住院手续，可以去补办一下吗？” 简舟点头，拿过住院票，“我去吧。” 他拒绝了李建国递过来的银行卡，“我有钱。” 李建国不太赞同地摇了摇头，“你和沈郡现在只是谈恋爱，不要用他的钱。” “我没用过他的钱。”简舟神色淡淡的，说，“我自己有钱，从初中开始，我就没用过别人的钱。” 简舟突然想起了什么，补充说，“对了，你给我的卡在我书桌第一个抽屉里，里面的钱我也没动过。” 李建国曾给过简舟一张银行卡，每个月定期往里打生活费，却没想到简舟竟从没用过，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那你这些年哪来的钱？” “打比赛挣的。”虽然大多数跆拳道比赛并没有奖金，但取得了奖项，道馆一般都会发奖励金，毕竟每得一个奖都是他们日后招生和广告的噱头。 简舟大多时候没什么体育精神，也不太喜欢跆拳道，如此频繁地参加比赛，无非就是为了挣钱。 他那时候不想花家里钱倒不是为了赌气，而是觉得，经济独立是一种底气。 少了钱的牵扯，无论他想做什么事，无论他喜欢什么人，都清白而坦荡。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住院处几个窗口都排了长长的队伍，简舟不耐烦地站在最后面，掏出手机看了看，沈郡依旧没有跟他联系。 呵。 简舟一肚子邪火烧得旺盛，用手背抵住总隐隐作痛的额头。 他排了很久才办完住院手续，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个老熟人。 陈牧。 这人规规矩矩穿着t恤和运动裤，衣服洗得泛白，看起来有些旧，却干净利索，记忆里吊儿郎当的痞气收敛了不少，简舟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轮到陈牧交住院费，出了点小麻烦，钱不够。 简舟冷着一张脸把银行卡伸到陈牧面前，问，“差多少？” 陈牧瞪着简舟，推开他的手，“不需要。” 简舟没什么上赶着多管闲事的爱好，既然对方不需要，他也不强求，收好自己的单据和银行卡离开。 没走几步，陈牧又追了过来。 “那什么……”陈牧吞吞吐吐，用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求简舟，“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简舟停下脚步，问他，“多少？” 陈牧表情看起来有些尴尬，“很多……你能借我多少？” 简舟在心里预估了一下自己和陈牧的经济状况，回答，“你三年之后能还我多少，我就能借你多少。” “一……”陈牧咬了咬牙，问，“两万行吗，我打工还你，大不了多打几份，三年肯定能还你！” “怎么挣是你的事。”简舟把刚才办住院的单子给陈牧，指了指空白的反面，“先写借条，利息按银行的就行。” 陈牧几笔写好了借条，简舟拿过来塞进口袋，爽快地用网上银行把钱转进了陈牧卡里。 转完之后，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是谁病了？” “我妈。”陈牧摆弄着手机，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垂在身侧的手却紧攥着裤子，“乳腺癌。” 简舟猛地抬眼，一时无言。 似乎第一次遇见陈秀，她吃止痛药时，一切就有了端倪，拖到这个时候，大概已无力回天了。 陈牧视线依旧盯着手机，状似无意的问，“你要去看看她吗？你那次从我家受了伤，她一直觉得挺对不住你的。” 简舟下意识想要点头，可想到自己还肿着的脸，顿时不自在地扯了扯口罩，“我改天过去。” “随你。”陈牧把手机扔回口袋，冲他摆了摆手，“我去交费，钱，谢了。” ※※※※※※※※※※※※※※※※※※※※ 小剧场 陈牧：我猜大家已经不记得我了，无良作者更新太慢！ 李建国：儿子大了不由爹，唉！ 简舟：不爽！ 沈郡：连陈牧这种男n号都出来了，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场？！再不出场我感觉我就要凉了！ 某誩：……（以被奶茶追的速度逃离了战场，机智如我！） 第九十七章 曲瑶跟着沈郡从简舟家离开，走出楼道前，低头戴上墨镜和口罩，几乎把整张脸遮了个严实。 她走在沈郡身侧，不动声色地拉近距离，问，“阿郡，咱们去哪儿谈？” 沈郡停下脚步，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眼，冷淡地开口，“我姓沈。” 说完，他往墙边站了站，回答，“就在这谈。” “……”曲瑶被他噎了一下，委屈地低下头，眼中泪光闪动，“阿、沈郡，我是明星，在外面待太久的话可能会被狗仔偷拍。” 见沈郡不为所动，曲瑶又看似体贴地加了一句，“而且，这里离小舟家这么近，万一不小心牵扯到他的话……我担心会给他惹什么麻烦。” 说得好听，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沈郡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捏住软肋，脸色沉了沉，“牵扯到他，你这个明星就不用当了。” 曲瑶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沈郡。 沈郡目光冷漠，有那么一瞬显露出了隐藏在温和外表下的锋芒，“我说到做到。” 虽然不想单独相处，但曲瑶的话倒是提醒了沈郡，毕竟他也不想跟曲瑶扯上什么关系，被狗仔偷拍传绯闻的话，他家小朋友会吃醋。 考虑了片刻，沈郡长腿一迈，几步就把曲瑶甩到身后，问，“去附近饭店开个包间总行了？” “嗯。”曲瑶点头，快步跟上沈郡，说，“我记得这边有家川菜馆，口碑还不错，稍等，我找下地址。” “不用，就那家吧。”沈郡不愿意跟她耗太久，就近指了一家饭店，顺口说，“我不喜欢吃辣。” “怎么会，你以前不是很喜欢……”曲瑶说到一半自己顿住，失落地勾了勾唇，“是因为简舟吗？我刚才帮阿姨在厨房做饭，听她说简舟不怎么吃辣……为一个人委屈自己到这种地步，值得吗？” “你想多了。”沈郡说，“习惯而已。” 他随手指的那家饭店开在小区外，几句话的功夫就走到了，大概是地理位置不好，周末也依旧不怎么景气，大厅里寥寥三两个人，给人一种快要倒闭的错觉。 包间环境更是一般，面积很小，密封着没有窗户，感觉异常沉闷。 沈郡打开手机上的数独小游戏，撑着脑袋玩了一局，等到服务员上完菜退出去，才抬了抬目光，说，“两件事，第一，我和简舟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第二，别再从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可能喜欢你。” 曲瑶埋头往嘴里塞了口白米饭，眼泪一颗颗滴落在碗中，“为什么……咱们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喜欢你这么久，你怎么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呢，你连试都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不可能喜欢我呢？” 沈郡有点无语，“你在我眼里就只是邻居而已，印象里小时候也不是很熟吧？” “我小时候一直都跟在你身后，只是你注意不到我而已。”曲瑶揉了揉眼睛，苦笑，“跟你表白之后你就总躲着我，要不是恰巧跟阿姨认识，我见都见不到你，你知道阿姨给我说介绍的对象是你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我都要高兴疯了，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和简舟……阿姨不可能同意的，沈郡，你不了解她，她很传统，不可能同意你们的事。” “跟你没关系。”沈郡语气不觉中冷了下来，“而且，我也没有躲着你，你要是哪天良心发现想自首的话，我也很乐于在所里见到你。” 曲瑶猛然抬头，眼睛哭地红肿，泪水顺着小巧的脸庞滑落，模样楚楚可怜，“你果然还是在介意那件事……我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要不是你拒绝了我，我也不会喝酒，不会开着车跑出去，我只是太伤心了……” 沈郡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情绪，笑容略带讽刺，“这么说你酒后驾驶，肇事逃逸，还得怨我了？”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这件事，我们就当他没有发生过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有去道歉，我有去补偿他们的，连受害者家属都能原谅我，你为什么还要介意，为什么还要因为这件事讨厌我？”曲瑶捂着脸，泣不成声，“我只是一时冲动做了错事，就不能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吗？” “不能，在我看来，家属根本就没有资格替被害人原谅你。”沈郡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就算你能用你父亲的人脉和金钱逃脱制裁，但公道自在人心，给你机会，谁给死去的人机会？你想改过，可以，先把自己做错事的后果承担完，想怎么改过都可以，否则的话，你永远都只是一个逃脱了责任的杀人犯。” “我不是、我不是……”或许是因为沈郡的话太重太直白，曲瑶哭得更加厉害，脸上妆容一塌糊涂，看起来可怜又可笑，她崩溃地用力摇头，哭了半天，突然用怨怼的眼神盯着沈郡，不甘心地问，“你说我是杀人犯，那简舟呢？简舟还不是一样！凭什么他换个学校就可以重新开始，我就不行！” 沈郡本来已经失去耐心，想要出去结账，听到这话，他起身的动作一顿，问，“你什么意思？” “简舟也杀过人啊，他小学的时候不是把他同学从天台推下去摔死了吗？好像是因为年龄小还是证据不足什么的脱了罪，怎么，你不知道？”曲瑶黑色的眼线被泪水浸湿，晕成一片阴影，她用纸巾擦去眼泪，笑容因恨意而扭曲，“对啊，他怎么敢让你知道呢，你不是最看不惯这种事了吗？不过我可没有说谎，这件事当时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连我妈他们都听说过，你不信的话可以去查啊。” 曲瑶的话，让简舟派出所里莫名的应激反应和频繁的噩梦都有了解释，似乎听起来合情又合理，可沈郡几乎没有思考，就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不需要查，他不是那种人。” 他家小朋友心思重却也很单纯，真要杀了人，即便是过失杀人，也做不到心安理得过日子。 “而且……”提到简舟，沈郡下意识地笑了笑，目光变得柔和而温暖，“不管他以前经历过什么，现在都是我喜欢的样子，就算他是杀人犯，我也还是会喜欢他。” 沈郡攥紧双手，心里揪得生疼，很想现在就回去抱抱他的小朋友。 他不知道曲瑶说的事到底有什么隐情，可简舟才那么小，就被诬陷成杀人犯，要承受多少的恶意和中伤？他想象不到，也不敢去想简舟这一路是怎么撑下来的。 沈郡一直以为简舟的阴影来自于校园暴力，现在才恍然明白远远不仅于此。 他的小朋友，比他以为的坚强，也比他以为的脆弱。 沈郡想着便有些坐不住，他急着去找简舟，也不想再跟曲瑶废话，起身去大厅里结了账。 包间突然传出碗碟落地碎裂的声音，在冷清的饭店中异常清晰刺耳。 多年来从警的经验让沈郡心里泛起了些不好的预感，他几步跑回包间，一推门，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曲瑶用尖锐的瓷片割破了动脉，鲜血喷涌而出，她静静地躺在血泊中，洁白的裙子被染成了血红色。 ※※※※※※※※※※※※※※※※※※※※ 沈郡：听说都觉得我要凉了？？？ 沈郡：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第九十八章 迫于曲瑶的明星身份，沈郡让救护车把她拉到了距离最近的私人医院。 这家私人医院在国内算得上名号，服务设施哪哪儿都好，唯一不怎么人性化的规定就是全程都得有陪人。 沈郡给曲瑶要了她经纪人的号码，打电话叫人之后，便随手把手机放在病床旁的柜子上，跟着护士离开交费办手续去了。 曲瑶的伤已经被缝合包扎好，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她半阖着眼睛躺在病床输血，眼神茫茫的没有焦距。 床头突然响起的铃声唤回了曲瑶些许意识，她用没受伤的手摸索手机拿到眼前，看着来电显示‘小朋友’三个字的备注，又恨恨地瞥开眼。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听铃声执着地响着，60秒后，归于平静，然后又再次不知疲惫地响起，曲瑶心中莫名涌现出一股报复的快感。 可惜铃声只响了两遍。 屏幕上显示了新收到的未读信息，需要解锁才能看到。 曲瑶试了几个密码都没猜对，手机被锁了五分钟，她紧紧攥着手机，盯住屏幕上缓慢的倒计时，目光阴沉。 等到计时结束，她咬着牙，一下比一下用力地按下四个数字，那个她早就能猜对，却又不肯承认的四个数字——四个一，简舟的生日。 手机主页弹出来的那一刻，曲瑶心中无处宣泄，求而不得的怨恨和委屈，突然决堤，成倍地、毫无道理地迁怒到了简舟身上。 她删掉了简舟的来电记录，看着他询问沈郡在哪儿的信息，飞快地敲了‘在家’两个字发过去，随即继续在对话框里输入‘这个点儿了还要查岗，你不烦我都烦了，黏人也要有个限度……’，曲瑶一只手打字有些慢，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还没能输完，只好匆匆删了字，按灭屏幕把手机摆回柜子上。 沈郡身上沾了些血，他办完手续，去外面买了干净的衣服换上，才回到病房，把办好的手续都递给曲瑶，神情冷冷地说，“我走了，有事叫护士。” 曲瑶悄悄用手指蹭了下嘴唇，趁沈郡俯身给她递东西，猛然抬手勾住沈郡脖子，将指腹水红色的口红抹在了他衣领上，然后哭着说，“你别走，陪我一会儿好吗？求你了。” 沈郡推开曲瑶，退后两步，不太高兴地皱着眉，“我没时间。” 不能怪沈郡心狠，实在是他干民警这些年，见识过太多痴男怨女，自杀这种小伎俩，都不够看的。 真正想自杀的人，大多都是无声无息的，或许会求救，会留下遗书，却绝不会像曲瑶这样在人前做戏。 “没必要这样，不喜欢你的人，你怎么自残都不会心疼。”沈郡最后丢给曲瑶一句忠告，拿着手机离开了病房。 让曲瑶这么一折腾，已经快到了午夜十二点，沈郡本想给简舟打个电话，看看时间却又叹了口气，这个点估计小朋友早就睡了，被吵醒的话搞不好又要失眠，还是算了。 沈郡在走廊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着，尽管心中不怎么情愿，但也只能按照医院的规定，等到曲瑶经纪人来接替他再离开。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沈郡困得不行，恨不得一沾枕头就能睡着，他打着哈欠掏出钥匙开门，拧了拧锁，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只上了一道锁？家里有人？ 沈郡困顿的神经瞬间清醒了点，匆忙推开门进屋。 家里跟他离开时一样，还是只开着那盏暖黄色的灯。 简舟抱着腿蜷在沙发上，脸埋在臂弯中，听到开门声，缓缓地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才转过脸，用像是蒙了水光的漂亮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沈郡。 沈郡愣了愣，走过来蹲在他的面前，问，“简舟，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简舟抿唇沉默了片刻，冷声问，“我不能来吗？” “当然能，你天天来才好。”沈郡轻笑，屋里光线太暗，他看不清简舟红肿的双颊和他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只愧疚地捏了下简舟脸蛋，问，“我没有按说好的联系你，生气了是不是？” 简舟被捏痛了，猛地瑟缩了一**体，心中愈发气愤，冷着脸拍开沈郡的手，“滚开。” 看沈郡非但不滚，反而想靠过来抱自己，简舟蹙眉，手一抬，用手肘狠狠击向他的肩膀。 沈郡一惊，敏捷地起身，堪堪躲过了简舟的攻击，还没等站稳，就见他家小朋友光着脚从沙发跳下来，完全没有要停手的打算，“等等，我可以解释，你先听我……” “不想听。”简舟攥紧了拳头朝沈郡挥过去，“先打了再说。” 拳头伴着细微的破空声，朝面门而来，凌厉又果断，沈郡这才恍然发觉小朋友竟然下了狠手，丝毫没留半点情面。 他来不及躲开，仓促间用小臂挡了一下，整条胳膊都被震地发麻。 除了第一次见面，简舟还从来没有动过真格，沈郡疑惑之余又很担心，一边躲着他的进攻，一边问，“简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生气？” 简舟沉着目光不说话，对准了沈郡的腰，抬起右腿侧踢过去，见一击不成，他退后两步，蓄力使了击双、飞踢。 沈郡担心简舟，精力不怎么集中，躲过了他威力满满的一记飞踢，却还是没躲过紧接着飞过来的第二脚，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踹，往后踉跄几步，撞到了墙上。 沈郡捂着肚子，可算是真正见识了他家小朋友惊人的脚力。 简舟踢人踢得狠，落地时却没站稳，脚跟先找了地，只觉得脚腕处猛然传来剧烈地疼痛，随即他腿一软，身体失控地向后仰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沈郡冲过去扶他，却已经来不及。 简舟痛苦地闷哼一声，蜷缩着躺在地上。 “简舟！”沈郡吓出一身冷汗，害怕简舟伤到了骨头，也不敢轻易动他，着急地问，“摔哪儿了？哪里疼？” 简舟头上出了点冷汗，看着沈郡焦急的神情，终于肯开口说话，“……脚腕。” 沈郡伸手按在简舟背上，顺着脊柱从上到下一路摸到尾椎骨，问，“疼不疼？” 看简舟摇头，沈郡才抱着他坐回沙发上，“乖乖的，不许乱动。” 他半跪在沙发前，握住简舟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小心翼翼在骨腕附近按了几个位置，问，“疼吗？” 简舟摇头，不自在地往回缩了缩脚。 沈郡松了口气，起身去急救箱找了瓶云南白药过来，又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脚把药喷在上面，“会有点疼，忍一忍，不揉开的话明天会更疼。” 沈郡尽量放轻了力气揉着他受伤的位置，简舟却还是疼得直抽气，忍不住俯身按住沈郡肩膀，砸了他一下，“放手，疼。” “一会儿就不疼了。”沈郡顺势偏头在简舟脸颊上亲了一下，按住他想要挣扎的脚，“乖一点，别乱动。” 简舟抿着唇不爽地瞪了沈郡一眼，撇开脸不理他，却也没再挣扎。 沈郡轻轻给他揉了一会儿，见他似乎没那么疼了，便问，“说说吧，小朋友，为什么突然发脾气？” 简舟稍微消下去的火气又燃了起来，他猛地转回脸来，气鼓鼓地瞪着沈郡，问，“为什么骗我？” 沈郡迷茫地想了想，有点无辜，“……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简舟懒得跟他废话，干脆打开聊天记录怼到他面前，问，“不是说在家吗？” 沈郡盯着手机上的回复，很快就联想到了前因后果。 ……曲瑶！那种时候了居然还不忘坑他一把，真该把他扔给120就不管了！ 他试图给简舟解释，“不是我发的，是曲瑶。” “所以呢？”简舟非但没有消气，眼中的温度反而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深更半夜不回家，手机还给她用，回来居然还换了一身衣服，谁知道他们干嘛去了！ 简舟言简意赅，问，“你们去哪了？” 沈郡丝毫没能get到简舟曲折的思路，毫无危机意识地回答，“她受了点伤，我把她送去医院。” 简舟冷笑，“真体贴。” 送去医院还不够，还要陪到这么晚！ 呵！ 简舟心里正气着，突然感觉沈郡顺着自己小腿往上摸，顿时一脚把人踹出去，怒道，“你干嘛！” “……”沈郡被踹到地上，蒙了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好笑又好气，“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是问你身上有些烫，是不是发烧了？” 沈郡起身握住简舟的手，又探了探他的额头，立刻就被那滚烫的温度烫得心疼，“烧这么厉害，吃药了吗？” “……”简舟的确是在发烧，头疼了一晚上，还硬撑着没睡觉等沈郡回来，怎么也没能想到，自己生病的时候他竟然在医院陪着别人！ “走开。”简舟推开沈郡，翻身侧躺在沙发上，冷声说，“不用你管。” ※※※※※※※※※※※※※※※※※※※※ 没什么想说的，就，一首凉凉送给沈郡吧。 第九十九章 简舟烧得浑身酸软难受，跟沈郡打过一架就再没什么力气，疲倦地缩在沙发里，只觉得脑袋浑浑噩噩越发胀痛，任凭沈郡怎么哄都懒得说话，只不时捂着嘴闷咳两声。 沈郡轻叹，去厨房洗干净双手，给他到了些温水，拿着退烧药回到简舟身边坐着。 “简舟，你烧得太厉害了，先吃了药再睡。”沈郡拨开简舟汗湿的黑发，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听话，病好了我随便你打，保证不躲，好不好？” 高烧让沈郡的吻都泛起了凉意，简舟半睁开眼睛，眼中蒙着层薄薄的雾气，看起来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他推开沈郡，用手背抵住额头，哑着嗓子说，“不用你管，别碰我。” “小朋友，你是我的人，我不管谁管？”沈郡微微挑眉，捏住简舟下巴，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目光认真又严肃地宣誓主权，“我不碰谁还敢碰？” 某人管大明星不也管得尽职尽责么？ 简舟冷笑，蹙着眉瞪他一眼，一个字一个字重申道，“别、碰、我。” “你把药吃了，我就不碰你。”沈郡听着简舟因为长时间高烧而软绵无力的声音，心里一阵钝痛，捏在他下巴的手稍稍松了点力，无奈地说，“简舟，不要为了跟我赌气伤害你自己的身体，等你病好了，怎么跟我算账都可以。” “我……咳咳。”简舟一口气没喘好，刻意压下的咳嗽立刻就泛了上来，他捂着嘴咳了半天，才勉强止住，声音更加沙哑，“不吃。” 沈郡抚了抚简舟的背，感受到他越来越骇人的体温，有些着急，“简舟，你再不乖乖吃药，我要生气了。” 简舟一愣，漂亮的眼睛陡然失了神采，满腔愤怒突然就化成了酸酸涩涩的委屈，他瞥开目光，自暴自弃地说，“随便你！”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随便我。”沈郡目光沉了沉，伸手拿过退烧药，撕开包装咬了颗白色药片，猛地俯身吻住简舟。 简舟猝不及防，惊讶地睁大眼睛，慌乱间甚至忘了侧头躲开，被沈郡用舌尖撬开唇齿，药片顶到了口中，才后知后觉开始挣扎。 苦涩的滋味迅速漫延开来，简舟眉头紧皱，拍打着沈郡肩膀想要将他推开，奈何身上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反而被他箍住了双手动弹不得。 沈郡紧扣着简舟的后脑，在他口中肆虐，直到感觉药片完全化开，才仰头退开一点，湿润的唇瓣轻蹭着简舟嘴角，小声抱怨，“好苦。” 然后，他低下头，再次吻住还在喘息中的简舟，吻地他家小朋友目光迷离，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便开始贴着小朋友柔软的唇磨蹭轻吮，若即若离地撩拨。 简舟漂亮的眼睛被撩得水光潋滟，眼尾都泛着淡淡红晕，他咬牙维持住最后的清明，踹了沈郡一脚，没好气地问，“你要不要脸？” “分人。”沈郡脸不红心不跳地起身，从桌子上摸了块奶糖，拆开包装扔进嘴里，浓郁的奶香瞬间掩盖了苦涩，他冲简舟晃了晃糖纸，问，“吃吗？” 简舟冷哼，双手撑着身体慢吞吞坐起来，向他伸出手。 沈郡趁机握住简舟的手，用力往怀里一带，将还在生闷气的小朋友拦腰抱起，侧放在自己大腿上，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我们家小笨蛋，怎么每次都被这招骗啊？” 不等着简舟反驳，沈郡把剥好的奶糖递到他嘴边，指腹点了点他的下唇，说，“来，张嘴，这次不骗你。” 简舟倔强地抿着唇，然而口中苦涩的药味实在太强烈，他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张开嘴，想要含住沈郡指尖的奶糖。 舌尖才刚刚触及一缕甜香，沈郡却蓦地动了下手指，飞快地将一粒药片塞到他嘴里，随即捂住了简舟的唇，放缓声音安抚他，“说明书上写了，成人一次要吃两片，先乖乖咽下去，再吃糖。” “唔！”简舟拽不开沈郡的手，只好硬生生把药片吞了下去，然后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目光中带着点隐忍的委屈。 从沈郡的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小朋友睫毛轻抬，眼尾缓缓翘起好看的弧度，既可怜又很勾人。 沈郡心神一荡，下意识松开了手。 紧接着，就见上一秒还又乖又软像小奶猫似的简舟，突然目光一凌，狠狠咬住了他的手。 “嘶……”沈郡疼得倒吸了口凉气，克制着本能反应没把手缩回来，任由简舟咬够了才松口，他看看手上清晰的牙印，失笑，“解气了？可以啊，小朋友，还学会使美人计了。” 简舟冷着脸撇开头，“哼。” “吃药还让人哄，你丢不丢人？”沈郡屈指刮了下简舟鼻梁，拿过桌上刚才准备好的水，试了试温度，递给他，“喝点水。” 简舟没理他，双手捧过水杯，抿了口，眼睛轻轻一眨，“……甜的？” “知道你不喜欢吃苦，所以加了点蜂蜜。”监督着简舟把一杯水都灌下去，沈郡拿走水杯放在旁边，抱起他回了卧室，边走边说，“结果某个小朋友一点儿都不乖，非要自讨苦吃。” 沈郡把简舟放在床上，去柜子里抱了床夏凉被回来，揉着他的黑发轻声说，“好好睡一觉，如果不退烧的话，我再带你去医院。” 听到医院这两个字，简舟立刻就很来气，沈郡按住他想要掀被子的手，坐在床边，认认真真叫了声他的名字。 简舟不情愿地应了声，“嗯？” “我刚才没有骗你，我真的很生气。”沈郡垂眸看着简舟，嘴上说着生气，神情和语气却一如既往地温柔，“虽然说，我很喜欢我家小朋友冲我撒娇，或者偶尔发脾气的样子，你不高兴了，跟我吵架，打架，甚至冷战，这些都可以，可是不能用自己的身体赌气，知道吗？” “看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真的特别生气。”沈郡敲了敲简舟额头，轻笑，“刚才差点没忍住想打你了。” “所以。”简舟不爽地问，“你刚才想打我？” “这么不会听重点，你语文是怎么及格的？”沈郡一脸无语，“是啊，想打你屁股，又舍不得，拼命忍住了。” “所以，果然还是想打我？”简舟抿唇，愤愤踹了他一脚，冷漠地说，“你，出去，睡沙发。” 沈郡，“……在屋里打地铺行不行？” 简舟冷哼，“不行。” “小朋友，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嚣张了。”沈郡眼底藏了抹狡黠，悄悄靠近简舟，出其不意地把人按到床上，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找打是不是？” 简舟身体猛然一僵，挣扎着推开沈郡，羞得从脸红到了脖颈，整个人缩到被子里，只露出一小撮黑发。 沈郡差点笑出声来，憋着笑起身去药箱拿了温度计，回来时顺手将屋里大灯打开，走到床边轻轻揪了揪小朋友没藏好的头发，说，“出来测**温再睡。” 沈郡也没指望小乌龟能自己探出脑袋，直接把简舟从被子里扯出来，脸上的笑容却瞬间褪了个干净。 他盯着简舟红肿的脸颊，目光阴沉，差点爆了粗口，忍了忍才勉强心平气和地问，“你妈妈又打你了？” 简舟脸上的难堪一闪而过，他拽起被子遮住自己大半张脸，摇头，“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沈郡觉得自己心脏都快缩成了一团，心疼地要死，偏偏又愤怒且无力。 他见过很多家庭纷争，最是明白什么叫‘最亲的人捅人最疼’，他能戳中你每一个死穴，而你却捅不回去。 或者说，捅不捅回去，都一样可悲。 沈郡沉默了一会儿，侧身躺倒床边，隔着被子将简舟揽到怀里，闷声说，“简舟，你可不可以……” 他说到一半，抱着简舟纠结了很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说了出来，“简舟，我可以给你一个新的家，现在，未来，只要你需要，随时都可以住进来，我永远给你开着门，也永远只给你开门。”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现在就住进来？”沈郡下意识收紧了抱在简舟身上的手，他不会说什么太动人的情话，又怕说的简单听起来太随便敷衍，只能用最直白的肢体语言试着表达心意，“我发誓，我会对你好。” 说完，沈郡紧张地屏住呼吸，等待着简舟的回答。 一直以来，他的职业道德，甚至是整个社会的道德，都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可以教唆一个未成年的孩子离家出走，要让他跟家人和解，要让他体谅父母，所以沈郡一次次看着简舟从那个所谓的家里，带着累累伤痕走出来，忍了一次又一次。 突然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有些地方不配称为家，有些人，不适合做父母。 “沈郡。”简舟被沈郡勒得生疼，甚至有点透不过气，隔着被子都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你的意思是，希望我现在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吗？” 沈郡点了点头，问，“可以吗？” “那……”简舟将额头抵在沈郡胸口，问，“我妈妈那里怎么交代？” 心脏仿佛被狠狠烫了一下，轻颤着，沈郡握住简舟的手，柔声说，“如果你想瞒着，那就想办法瞒着，如果，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陪你一起。” 简舟悄悄勾起了唇角，声音却还是沙哑无力，听不出情绪，“如果我妈妈不认我，你也不再喜欢我，我就没有家了。” “不过没关系。”简舟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翻身跨坐在沈郡身上，低头吻住了他的唇，也堵住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 等到一吻结束，简舟靠在沈郡怀里，一边细数着他的心跳，一边用平静的语气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沈郡，你没办法替未来的你做任何保证，我不需要也不会信。” “我早就想通了。”简舟垂下眼睛，笑了笑，“不管未来怎么样，17岁的简舟永远爱着26岁的沈郡，毫无保留地，无所畏惧地，爱着他，我，愿赌服输。” 简舟硬装着淡定，气势满满说完这些话时，连耳垂都透着红，他用手背遮住眼睛，头埋得越来越低，嗡声说，“你还是当我烧太久说胡话好了。” 半天没听到沈郡回应，简舟小心翼翼动了动手指，从指缝中偷看他一眼，触碰到沈郡的目光，却又触电般迅速低下头。 沈郡一言不发，拉下简舟挡在脸上的手，俯身逼近他，一字一句地提醒说，“简舟，你刚才说你爱我。” 简舟红着脸撇开视线，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沈郡深吸了口气，努力压抑着胸腔中狂跳不止的心脏，郑重地回答他，“那么，30岁的沈郡，40岁的沈郡，50岁的沈郡，未来每一天的沈郡，预祝他的小朋友永远战无不胜，逢赌必赢。” “我会的。”简舟好不容易压下害羞的情绪，弯了弯眼睛，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沈郡衣领，面色猛然一寒，抬腿就把人踹到地上，还顺手扯过枕头往他头上砸过去，“滚。” 坐过山车也不过如此了，沈郡还没来得及从深情款款的告白环节中缓过劲来，就被摔了个透心凉，一脸不明所以。 简舟脚腕还疼着，没法下地，只好坐到床边，伸手扯住沈郡领子，指了指上面的口红印，高居临下瞪着他，“给你三十秒。” “什么？”沈郡拽着领子自己看了眼，脑袋一懵，感觉今晚要凉，“说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不知道。” 简舟面无表情，“二十秒。” 沈郡心中弱小无助又可怜，他基本上可以猜出曲瑶是什么时候抹在他身上的，可求生欲让他果断放弃了正确答案，“我买的时候也没细看，或许是买之前就有的？” “是么。”简舟抬头看表，“还有十秒。” 沈郡抓住最后的稻草，试图打感情牌，“简舟，你要相信我。” “我信。”相信归相信，吃醋归吃醋，完全不矛盾好么，简舟心中默默地想，冷着脸回答沈郡，“所以只是让你去睡沙发。” 信为什么还要让他去睡沙发？！沈郡完全不能理解，笑中藏泪，“那我要睡到什么时候？” 简舟神情淡淡，“睡到我病好再说。” 沈郡心中一动，起身扑倒简舟，问，“你该不会是担心传染我吧？” “谁担心你？”简舟推了推他，“少自恋了。” “亲都亲过了，还怕什么传染。”沈郡轻笑，亲了亲他的鼻尖，问，“我能留在这里睡了吗？” ……现在答应岂不是很怂。 简舟清了清嗓子，意志坚定地回答，“不能。” “你确定？不能的话，我就亲到你传染我为止。”沈郡压低了声音，伏在他耳边问，“我再问一次，我能留在这里睡吗？” 温热的气息掠过耳畔，又热又痒，简舟抬手揉了揉耳朵，不甘心就此败下阵来，抬眼与沈郡四目相对，“不能！” “好吧，我知道了。”简舟才松了口气，就感觉沈郡的气息从耳畔缓缓靠近唇边，悠悠接上后半句话，“所以，你其实是想让我亲你的，对吧？” 简舟心中警铃大震，“才不……唔……” ※※※※※※※※※※※※※※※※※※※※ 沈郡：凉是不可能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凉的（嘚瑟脸 第一百章 简舟原本对于‘家’的概念很模糊，可当他把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件挂到沈郡的衣橱里，当他把课本和练习册堆在沈郡的书桌上，当他把他们各种琐碎的用品紧挨着摆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又一眼就能看出屋里有两个人生活的痕迹时，他渐渐开始明白。 家，不过是一个人给另一个人的归属感，是一个人无论走到哪里都牵挂着想要回去的地方。 尽管简舟的生活节奏并没有被打乱，看书、学习，在小区里遛遛奶茶和小馒头，去道馆练练跆拳道，一如往昔，明明哪里都没变，可就是哪里都变了。 他上次来沈郡家的时候，只是借住，即使后来谈起了恋爱，潜意识里也总觉得自己是住在别人家里，终有一天要搬走。 现在却不一样了，现在他住得心安理得。 沈郡家离一中近，上学倒也方便，临近期末考试，简舟曾经让龙哥头秃的出勤率接连两周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百，可惜最终成绩却并不能让人满意。 一中十几年的老传统，每次大型考试，都会直接在校门口宣传栏张榜，公布各年级排名前一百五的学生姓名和成绩。 返校这天，简舟站在成绩榜前，脸色有些沉。 排名第二，被第一整整压了3分，而且……第一是苏李，那个曾经诬陷过他和陈牧的假模范生。 简舟之前很少认真学习，考前突击也总是为了应付差事，所以并不怎么在意成绩，可是，他这次难得刻苦了一个学期，竟然还不如之前考得好，多少有些受打击。 他天生对文字和语言的理解有一点点缺陷，不然小时候也不会总听不懂别人讲话，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常生活倒是没太多影响，可遇上阅读理解这种作者本人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题，他还是很吃力。 似乎怎么努力都没用，再怎么用心去学，遇上下一篇文章，依旧一头雾水。 简舟心中难免沮丧。 围着宣传栏看成绩的学生越来越多，他垂下目光，默默退出人群，走了两步，突然被人不识趣地挡住了去路。 苏李双手报臂，得意洋洋地看着简舟，说，“呦，这不是我们一中的小天才简舟同学吗，真巧，你也来看成绩啊？” 苏李故意把声音扬得很高，吸引了周围大多数学生的目光，他便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笑着问，“人太多挤不进去，前面的同学可以帮我看一眼成绩吗？简舟的就不用看了，想也知道是第一，毕竟是天才，唉，羡慕啊。” 简舟抬眸，冷冷地扫了苏李一眼，说，“让开。” 苏李勾了勾唇，站在原地没有动。 “靠，牛b啊，李子，第一！”一个跟苏李同班的男生跑过来，揽住他的脖子，兴高采烈向他道贺。 “运气好而已，我哪里能比得上简舟同学。”苏李说，“简舟同学，你当初说过，我学习不如你，打架不如陈牧，没资格跟你们做朋友，我可是一直把这句话当做至理名言，督促自己呢。” 简舟一愣，他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但当时的前提是，苏李先骂了他，他才回了句‘你学习学不过我，打架打不过陈牧，哪来的脸骂我们？’。 “李子，你脑子抽了，跟陈牧那种混子交什么朋友，不怕他带坏你啊？至于陈牧的朋友……呵。”男生翻了个白眼，讽刺说，“都不是什么好鸟，还有脸说自己是天才，连咱们实验班都考不进来，搞笑死了。” 简舟懒得理会这种人，想要离开，绕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男生却不怀好意地猛一伸脚。 还好简舟反应迅速，并没有被绊到，对于这种弱智挑衅，他不怎么生气，反倒破天荒笑了笑，对苏李撂下两个字，“智障。” 耳边瞬间一片女生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天……活、活久见，简舟笑了吗刚才？！” “妈呀，也太好看了吧！” …… 听见周围小声的议论，苏李目光阴郁，咬牙切齿瞪着简舟背影，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憋屈地难受。 简舟丝毫没能注意到苏李愤恨的目光，背着书包一路快步走到班里，就看见他们班‘女魔头’智慧姐正笑眯眯站在讲台上，而教室里空无一人。 “简舟，问你一个问题。”智慧姐说，“你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大家都在往校门外走，只有你逆流而来？” 简舟早就意识到不对，心虚地点点头。 “那么请问。”智慧姐保持着和蔼的微笑，“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简舟试探着问，“我迟到了？” “把问号去掉！”智慧姐指着手表，凶他，“九点了，你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 简舟无辜地问，“返校通知上不是写的九点吗？” 智慧姐说，“通知上印错了，我们发现之后就第一时间在家长群里面通知了，我上次家访的时候不是把你妈妈拉进群里了吗，她没收到？” 简舟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收到了，对不起，是我忘记了。” 智慧姐看简舟脸色，意识到显然事情另有隐情，可她毕竟只是老师，学生不想说，她也不能硬去打听人家的隐私，犹豫片刻，她最终只拍了拍简舟肩膀，叹气，“算了，下不为例，下学期开学就是高三，按一中的惯例，开学第一周的周五放学后开动员大会，要求学生和家长必须同时到场，你给你爸妈说一声，让他们商量好谁来，提前腾出时间。” ……估计谁也来不了。 简舟硬着头皮先答应了下来，离开教室的路上心情有点沉闷。 偏偏有人就喜欢送人头。 教学楼每一层走廊尽头都有个小小的杂货间，用来存放拖把扫帚等清洁用品，空间逼仄，没有窗户，关上门便是黑漆漆的一片。 苏李叫了三四个男生，想使坏把简舟关进去。 这种小儿科的手段，简舟早就经历了太多次，除了厌恶，内心毫无波澜，甚至都懒得打人，只在被推进杂货间时，顺手把苏李也拽了进去。 木门‘哐’一声被狠狠关上，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屋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简舟眯着眼睛，凭印象里的位置，一把抓住苏李手臂，把他压到墙上，压低了声音威胁，“让他们开门。” 苏李却突然浑身僵硬，短暂的窒息过后，蓦地爆发出一声惨叫。 大概是因为简舟恶名在外，那几个男生听到声音，非但没敢开门，反倒害怕他出来报复，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男孩子身高腿长，挤在狭小的空间，几乎快要贴在一起，简舟能清晰地听到苏李那节奏不太正常的心跳。 “闭嘴，吵死了。”屡次警告无效，简舟烦躁地捂住苏李嘴巴，问，“你有幽闭症？” 苏李咬着牙不回答，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 简舟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问，“好点没？” 苏李牙齿打颤，发出‘咯咯’的声音，双手环抱住自己，想要缩成一团，却发现连蹲下的空间都没有，他气极败坏地冲简舟吼，“你他妈赶紧想办法开门！” 简舟一脸冷漠，“自作自受。” 简舟小时候被同学欺负关过小黑屋，在这种环境也不太好受，但相比苏李，他还是好很多。 简舟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平息了一下情绪，忍不住问，“为什么讨厌我？” 他其实很小就想问问那些欺负他的人，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讨厌他？是不是他真的有什么地方做错了，真的那么让人厌烦？ 可简舟做不到对那些伤害过他的人问出这个问题，也许是黑暗的环境平添了一层保护色，他竟然很冷静地问了出来。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就是讨厌你啊，哪有什么为什么！”过度的恐惧让苏李哭了出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嘶吼，“那你告诉我，凭什么你这种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整天那么多女生追捧！凭什么你这种人，随便看看书，就能考第一，就能抵过别人夜以继日的努力？！凭什么啊，不公平，我不甘心，我看见你就来气！” “你这种人的存在，根本就是对我们普通人的讽刺，让我觉得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个笑话！” ……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跟他嚷嚷不公平？ 简舟迷茫过后，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笑，一种无力感席卷全身，连对那些施暴者的恨都变得无力且可笑。 简舟也曾经非常想要个所谓的公平。 可世上哪有真正的公平呢，人们总习惯从自己的角度想问题，说到底，有利于自己的，才是公平。 简舟不想再纠结这些没意义的东西，他已经决定要走出来了，不管那些施暴者有什么冠冕堂皇的原因，他不想原谅，但他会试着放下。 思绪飘得有些远，恍惚中，简舟猛然感到腰间一痒，苏李竟双手攀上了他的腰。 除了沈郡，简舟并不喜欢被人碰，他触电般后仰，后背紧贴在墙上，狠狠甩开苏李的手，“找死？” “我……我害怕！”苏李声音颤抖，攥着简舟衣摆不松手，“你赶紧想、想办法出去！” 有那么一瞬间，简舟恶劣地想，就让苏李在这待着算了，他活该。 可简舟终究跟他们不一样，他做不到在别人的痛苦中寻求快乐和成就感，也不想用他恶心的手段去报复他恶心的人。 简舟轻叹一声，踮起脚尖，活动了几下骨腕。 察觉到简舟的动作，苏李笼罩在恐惧下的理智彻底崩坏，他下意识以为自己会被一个人丢在小黑屋里，于是他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死死抱住简舟，嘶声说，“不、不准走！” 莫名其妙被人抱住，简舟立刻炸了毛，克制着想一脚踹死苏李的冲动，用力推他，“滚开。” 苏李像是溺水的人紧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不停跟简舟拉扯，整个人都贴了过来，身体隔着单薄的校服触碰在一起。 狭窄的空间里，简舟避无可避，握起拳头想要将苏李一拳解决，却忽然感觉到腿根处被硬邦邦的东西抵着…… 简舟顿时压不住火气，一拳打在苏李脸上，“滚！” 苏李似乎这才发现自己某些部位的异样，他惊慌地退开两步，捂住脸，很久，才神经质地用力摇头，“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变态！” 哦……原来苏李是个不能接受自己性向的同性恋？ 简舟没兴趣窥探别人的隐私，可这么一来，他们两个共处一室就更加别扭，简舟不想再做过多纠缠，腿一抬，一脚踹在木门上。 木门发出巨响，几乎不可察地抖了抖，看起来纹丝不动。 他前些天跟沈郡打架崴了脚，才恢复不久，不管不顾地往门上踹那么几下，顿时又开始胀痛起来。 好在，木门在他脚痛得厉害，几乎忍不住要放弃时，发出一声闷响，开了。 阳光倾洒进小屋，驱散了黑暗，苏李身形一僵，随即飞快地冲到外面，攥着胸前的衣服，大口喘气。 简舟从屋里走出来，目不斜视，径直离开。 “我告诉你，我对你没兴趣！”擦肩而过的时候，苏李猛地拽住简舟衣袖，欲盖弥彰地吼，“你要是敢给别人乱说，你就死定了！” 简舟面无表情，“哦。” “说、说了我也没在怕的，我刚才那是正常的生理反应！”苏李自欺欺人地解释，“男人都这样，谁让你抱着那么软……” 瞥到简舟阴沉下来的目光，苏李声音戛然而止，憋了半天，没什么气势地撂下一句狠话，匆匆跑了。 简舟瞪着苏李离开的方向，心里很是膈应。 硬生生踹开厚重的木门，相对力震得脚生疼，他坐在台阶上歇了很久，才起身慢慢离开。 刚一踏出教学楼，他就被人拦住了，说，“简舟是吧？李主任找你。” 简舟静静打量眼前的大个子，这人生得又高又壮，皮肤黝黑，校服紧裹在身上，看起来并不合体。 简舟放松了身体往墙上一靠，把重心压在没受伤的脚上，另一只脚虚踩着地面，他神情似笑非笑，问，“龙哥找我？” “对，好像有急事。”大个子说，“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他。” 简舟微微偏头，若有所思地犹豫了片刻。 返校结束这么久，校园里连个人都没有，简舟信他才有鬼！ 想起苏李临走时恶狠狠那句‘你给我等着’，简舟略微有些烦躁，这人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种低级又恶劣的行为？ 他皱眉想着，安安静静的模样实在太有欺骗性，目光清澈，看着单纯又无害，以至于大个子见他不配合，想直接上来拽他。 简舟不动声色地避开，看对方誓不罢休的模样，嗤笑一声，站直了身子，对大个子说，“带路。” 他跟在大个子身后，从操场走到林荫小路，再从林荫小路走到了还在扩建中的校园一角，偏远荒凉，由于学生返校暂停施工一天，附近连个工人都没有。 大个子脚步一顿，刚想转身，简舟的手就按在了他肩膀上，冷声说，“再往前走走，这里监控能拍到。” 大个子吓了一跳，甩开简舟的手，恼羞成怒地骂，“草？耍老子！” “配合你，还不高兴了？”简舟挑眉，四处看了一圈，语气平静而冰冷，“要打就都出来。” 周围一片安静，除了虫鸣再没其他声音。 简舟却突然有种不安的直觉，他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退到监控能够拍到的地方，故意问了句，“苏李呢？” 盯着大个子丝毫不变的表情，简舟心中一寒，意识到自己果然犯了个蠢，这人根本不是苏李找来的！ 他又问，“谁让你们来的？” 话音未落，简舟忽一低头，躲开了冲着他后脑，呼啸而来的木棍。 简舟顺着低头的姿势闪到那人身侧，迅速扣住对方手腕，一扭再往他背后一拧，接住他因吃痛而脱手的木棍，随即把人踹翻在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是凭着本能。 简舟目光一扫，发现除了大个子和倒在地上的瘦猴，还冒出来两个人高马大的‘学生’，四个人都套着校服，可看起来明显不是在校生。 专门找四个混混来学校堵他，谁这么无聊？ 简舟实在猜不出自己最近又得罪了哪位大神，他颠了颠手中木棍，轻轻活动几下胀痛的脚腕，然后调整方向，把背后留给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方向。 大个子扶起瘦猴，四个人一起逼近简舟。 以他们的本事，根本讨不到半点便宜，可简舟跆拳道练得再好，到底看不透人心的险恶。 就在他把四个人打倒在地，心中稍稍松懈的一刹那，背后神不知鬼不觉冲出一个人，飞快地将一块白布蒙上他的口鼻。 刺鼻的乙醚味涌入鼻腔，简舟瞬间屏住呼吸，却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一些。 药效发作的很快，简舟基本上立刻就手脚发软，没了反抗的力气，被身后那人揽住腰，半拖半拽地扯到工地一个小土坡后面。 那人一松手，他便跌坐在地上，完全没半点力气。 “性子还挺辣。”其中一人摩挲着下巴，**的目光赤裸裸贴在简舟脸上，“老子都有点迫不及待了，这小模样长得确实比女人还标致，细皮嫩肉的，上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五个人放肆地大笑起来。 简舟一僵，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他以为自己会被揍一顿，最惨也不过被打个半死，然而有些人能恶心到什么程度，他永远也猜不到。 几个人倒也很有‘闲情逸致’，故意说了很多下流话，欣赏着简舟羞愤又惊慌的表情，像逗弄一只可怜的小猫咪。 “你们他娘的废话真多！”瘦猴迫不及待抚上简舟的脸颊，手掌顺着他光滑的皮肤滑到下巴，“都不急是吧，不急滚开，老子先来！” “别……碰我！”简舟费力地吐出几个字，声音软得不像话，反倒很能勾起几人的兽欲，他被狠狠推倒在地，瘦猴枯瘦的身躯紧接着压在他身上，埋头在他颈间**。 瘦猴深吸一口气，用粗糙的舌头在简舟皮肤上舔舐，发出满足的感叹，“小宝贝儿，你真香。” “滚……”简舟浑身战栗，用尽了力气挣扎，动作在迷药的影响下却越来越微弱，他被恶心到想吐，止不住地干呕呛咳。 颈间黏黏腻腻，简舟强忍着恶心，低下头，咬住了瘦猴还捏在他下巴的手，耗费全身力气，死死咬着不肯松口。 “他娘的还敢咬人，老子对你太温柔了是吧！”瘦猴惨叫一声，用另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再不松开老子弄死你信不信！” 简舟恍若未闻，任由咸腥的血味在嘴里漫延，更深地咬下去。 肚子上重重挨了一拳，混乱的拳打脚踢随之而来，简舟忍不住低声痛呼，被瘦猴趁机抽走了手指。 痛意排山倒海侵蚀着大脑，简舟呼吸被阻，脸色惨白，意识渐渐开始模糊。 “猴子，放手，你他妈快把这小子掐死了！” “**，真搞出人命就玩大了！” “大个鸟，反正一会儿玩完也得做了他，难不成等着他回去指认咱？” “指认个屁啊，要么说你们这几个法盲没文化，就算他有脸告咱，他一个男的，法官能信？” 简舟半阖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腿被人踹了一脚，问，“死了没？” 然后他听到这个声音跟旁边人抱怨，怀着满满的恶意，“还没开始玩呢，人就让你们搞个半死，真他妈没劲！” 大个子蹲到简舟身边，抓住他的衣领，往两边用力一扯。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耳中响起，童年被扯衣服的阴影，让简舟被迫清醒过来，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 随即，他又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悄悄滑落，下意识轻喃，“沈郡……” ※※※※※※※※※※※※※※※※※※※※ 你们爷爷追的小说又更新了……虽然我更得慢，但我偶尔很粗长鸭（傲娇脸） 第一百零一章 男人的手顺着衣摆探到简舟胸前，恶意地掐拽揉捏。 简舟死死咬住下唇，压抑着一声声痛呼，指腹被砂砾磨破，在地上抓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宝贝儿，这么漂亮的一双手，你可真舍得。”白皙的手指沾染了血迹，在男人眼中有种凄迷的美感，他突然拉下裤子拉链，强迫简舟握住他胯下那根半硬的东西，上下**，满足地喟叹，“喔，真爽，给哥哥好好摸摸，一会儿***！” 简舟胃里翻江倒海，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拽着他的裤腰往下扯，本已失了力气的身体一颤，又剧烈挣扎起来。 可他双腿才挣动了没两下，就被人顺势抓住脚腕，粗暴地向两边打开。 简舟心中腾起巨大的恐惧，他不顾一切地挣扎，哑着嗓子失声喊叫，“放开……放开我……别碰我……” “宝贝儿，别着急，等下有你叫的时候。”男人们哈哈大笑，“你看这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咱们有的是时间。” 男人们欣赏着简舟绝望又无助的表情，正想扯下他的裤子，手却猛地一顿。 “撤撤撤！”被安排放风的男人大喊，“条子来了，快撤！” “你他妈老子不瞎，让你放个风你等条子堵门口了才报信？！” 男人们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声，匆忙四散而逃。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警车停在简舟附近，还不等停稳，车上的警察鱼贯而出，狂奔着向男人们追去。 最后从车上下来的是位四十多岁的女民警，她走过去蹲在简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简舟瑟缩了一下，眼睛半阖，目光涣散，并没有太大反应，被撕破了衣服的上身裸露着，布满青紫痕迹，他却恍然未觉，依旧平躺在地上，痛苦地轻喘。 女民警移开视线，不忍心再看，脱下警服外套盖在简舟身上，轻声安慰，“孩子，不用怕，已经没事了。” 等到男人们都被抓住制服，戴上手铐扭送到警车上时，简舟才勉强从铺天盖地的恐惧和屈辱中抽离出来。 迷药吸入的本就不多，药效来得快退得也快，简舟活动一下手指，发现自己恢复了一点力气，便硬撑着坐起来，拢了拢身上的警服，问女民警，“可以借我多穿一会儿吗？” 女民警眼眶有点红，“你安心穿着就行。” “谢谢。”简舟面上没什么表情，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墙角，一手撑着墙，弯腰不停干呕。 有人走到简舟面前，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简舟接过水，顺着一双白球鞋往上看，看到苏李的脸，稍微有些诧异，“……是你报的警？” “扯平了。”苏李别别扭扭地说，“我是看你不顺眼，不过不至于见死不救。” “谢谢。” 简舟打开矿泉水漱了漱口，又浇了浇手，剩下的一股脑全部泼在了被舔过的脖颈上。 女民警关切地问，“孩子，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受了伤，我们可以先送你去医院。” “不用。”简舟靠在墙上，撑住脱力的身体，低头沉默了很久，才问，“要去所里做笔录吗？” 女民警叹了口气，“原则上是的，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想去……也可以。” 简舟轻咬下唇，盯着地面出神，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用泛着红的眼睛看向女民警，声音沙哑却坚定，“我去，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拷着男人们的警车已经开走，女民警扶住简舟胳膊，带他上了另一辆车。 然后她对苏李招招手，说，“孩子，你也跟着一起去吧，毕竟你是报案人，还是目击者，他如果以后想打官司的话，你的证词还是很重要的。” “我不去。”苏李退后一步，果断地拒绝，“帮他报警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不会给他作证的，省得那些人打击报复我。” 女民警无奈，只好先带简舟回了派出所。 简舟几乎整个人摊在车上，头抵着车窗，漫无目的地向外看，路过沈郡所在的派出所时，他愣了愣，费力地直起身子问身边女民警，“不在这里吗？” “你们学校是这个派出所辖区的吧，如果直接打110调配的话应该是他们出警。”女民警解释说，“不过刚才那孩子跟我们所里一个民警是邻居，估计他觉得找熟人比较快，就直接找我们求助了。” 简舟这才回忆起刚刚那些警察都是陌生面孔，他点了点头，又瘫回椅背上。 慢吞吞摸出手机，一直颤抖的双手好半天才解开锁屏密码，带血的手指停在沈郡号码上，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往下按。 女民警见状，问，“要帮你联系家里人吗？” 其实简舟真的非常非常想要见到沈郡，一秒也不想耽搁，现在立刻马上就想要见到，可是他内心挣扎片刻，却又把手机塞回口袋，用手背遮住眼睛，“……不用了，他会担心，等我状态好一点。” 话虽如此，但当简舟踏进派出所，看见杨义的一刹那，他绝望地预料到，自己状态一时半刻不会好了。 杨义面露嫌恶，“又是你？” 简舟目光飘过电子门紧闭的办公区域，那个曾经让他患上ptsd的房间就在里面，如果他想指控那几个人的话，估计还是要进去。 简舟想想都觉得双腿发软，他扶住墙，却还是不肯示弱地顶回去，“又是你。” 杨义不耐烦地起身，用指纹打开电子门，示意简舟，“进来吧，做笔录。” 简舟下意识退后一步，“换个人。” “怎么，害怕自己再前言不搭后语，说错话？”杨义讽刺地笑了笑，“也是，毕竟现在你已经超过16岁了，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老杨，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女民警不太高兴地走过去，从杨义手里抽走笔录本，对简舟说，“别怕啊孩子，阿姨陪你进去做笔录。” 做笔录的过程并不顺利，简舟按着胸口，心慌到手脚发麻，根本说不出话来，本就苍白的脸彻底失了血色。 “对不起。”简舟趴在桌子上，整张脸埋在臂弯里，声音微弱地传出来，“……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女民警压下一声叹息，接了杯热水放在简舟手边，默默退出了办公区。 她看了眼眉头紧锁的杨义，抱怨，“老杨，你刚才干什么呢，人孩子本来就够可怜的了，你还冷嘲热讽！” “可怜？”杨义冷笑，“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他也未必就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无辜。” “杨义前辈，这个简舟就是上次那个穿女装的男孩吧？”年轻的小警察凑过来，小声说，“感觉私生活有点混乱呢，又是穿女装又是在酒吧打架滋事，我听说上次他不是干翻了一群混混吗，这次怎么被欺负成这样，说没隐情我还真不信。” 女民警疑惑地问，“什么女装？” “霞姐，你之前休年假没赶上看好戏。”小警察添油加醋把之前的事情描述了一遍，末了总结道，“所以说啊，人不可貌相，谁知道这简舟当时是不是自愿的，后来又反咬人家一口，要不然好端端的，他傻啊，跟一群混混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小王，这是你一个警察应该说的话吗！”女民警厉声呵斥，打断了他的话，“我告诉你他为什么敢跟一群混混走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因为他是一个男孩子，因为家长性教育的缺失，因为社会对于同性性向的不认可和遮掩，所以他意识不到自己可能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他也不会特意去防备男人！” “哎呀，霞姐，别生气别生气，我随口一说。”小警察双手合十，吐了吐舌头，“我错了还不行嘛。” 女民警看了他半晌，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也不是生气，我就是觉得……连警察都能坐在这里说风凉话，带着有色眼镜看待被猥亵的受害人，才是最可怕的。” …… 警车在高速公路呼啸而过。 徐阳阳开着车，脸上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神情却难掩兴奋，“蹲了两个晚上，终于把那群兔崽子一网打尽了，还是沈哥厉害，你是怎么想到他们会在商场里接头的？” 沈郡疲惫地靠在副驾驶，盯着手机没说话。 “徐阳阳，能不能闭上嘴，让你大爷睡个安稳觉！”尹倩困倦地眯着眼，抬脚踹了徐阳阳椅背一脚，“我和你沈哥可是熬了三天好嘛，再说一句废话卸了你！” 徐阳阳立刻闭紧嘴巴，偷偷瞥了沈郡一眼，又忍不住开口，“沈哥你咋了，魂不守舍的？” 沈郡捏了捏鼻梁，看着手机上总停留在呼叫中的画面，没由来地心慌，他烦躁地挂了电话，向后探身，对尹倩说，“倩爷，电脑。” 尹倩看他脸色不太好，匆忙把电脑递过去，问，“怎么了？” “没事，简舟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查下他定位。”沈郡飞快地操控电脑，许久，他手指猛然一顿，念了个地址，问，“如果我没记错……这个位置，是个派出所？” 徐阳阳想了想，说，“还真是，不就咱兄弟派出所嘛，之前还出过好几次联合任务的，女神怎么跑那去了？” “或许是手机被偷了呢？”尹倩边打电话边安慰沈郡，“先别乱想，我有他们内线电话，问问再说。” 电话很快被接通，尹倩客客气气地问，“喂，你好，静安区派出所吗，我想请问一下，你们所里有没有接触过一个叫简舟的男孩？” “有是有。”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警觉地反问，“你哪位？” “我叫尹倩，洛安区派出所的民警。”尹倩如实回答，“简舟电话打不通，查了下定位是在你们那，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倩爷？我小王啊，好久不见啦。”对方舒了口气，语气变得熟络起来，“我刚还以为先有无良记者闻风出动了呢，吓我这一跳，原来是你啊，你认识简舟？” 尹倩心里‘咯噔’一下，忙问，“我认识，他到底怎么了？” “别急，没出什么大事。”听出尹倩语气里的着急，小王好心安慰了她一句，才说，“据他自己的说法……被猥亵了。” 车里一片寂静，声音从手机里清晰地传了出来，尹倩后知后觉地捂住手机，不敢看沈郡脸色。 等警车终于驶下高速公路，沈郡才冷冷开口，“停车，我开。” 徐阳阳本来还想劝两句，抬头对上他沈哥结了冰的目光，顿时把话憋回肚子里，战战兢兢跟他换了位置。 然后，他有幸在现实里体现了一把被极限飞车支配的恐惧。 停车的瞬间，车轮在水泥地面划出刹车痕，发出了巨大的摩擦声，徐阳阳冲下车，喘着粗气抱怨，“沈哥，你疯了吧，在市区飙车，回去绝对要被处分的！” “嗯，疯了。”沈郡冷着脸撂下三个字，甩上车门，大步往派出所里冲。 “死了死了，我也觉得沈哥要疯！”尹倩拽着徐阳阳跟上沈郡，压低了声音说，“一会儿沈哥打人拦着点，打出毛病来不好收场。” 徐阳阳想起沈郡上次因为简舟受伤打人的事，心有余悸，“我、我被沈哥打残了算工伤吗？” 尹倩，“……” 听到开门声，里面的警察们习惯性往门口看了一眼，要不是他仨都穿着警服，差点以为是进来打劫的。 杨义跟沈郡在工作时接触过几次，很欣赏他的工作能力和态度，语气比平时严肃的风格稍显温和，“小沈？这么急是有什么事？” 沈郡压抑着心中翻腾的情绪，勉强平静地开口，“麻烦您，我找一下简舟。” “简舟？”单是提起这个名字，杨义都忍不住皱了皱眉，“你认识他？” 沈郡说，“认识，我是……我是他哥哥。” 杨义孤疑地看着他，“据我所知，简舟他妈妈未婚先孕，就生了他一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哥哥。” “不是亲的，我还是他干姐姐呢，我们整个派出所都是小舟娘家人。”尹倩看了看沈郡攥到发白的骨节，连忙帮着打圆场，“杨叔，你快别耽搁了，让我们见见小舟，我们都很担心他！” “他没什么事。”杨义板着脸，语气不悦，“倒是你们，什么叫派出所是他娘家人，这种玩笑也是能乱开的？你们知道他是杀人犯吗？” ‘杀人犯’三个字让沈郡心中狠狠刺痛了一下，他拼命忍着愤怒，“他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杨义双手报臂，冷哼，“当时那件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连简舟妈妈都不敢百分百保证自己孩子没推人，要不是他年纪小证据又不足，早该从少管所待着了。” “知道没证据就不要乱说话，我现在不想跟你争论这个问题！”沈郡几乎忍无可忍，冷声问，“他在哪？我要见人。” “你这是什么态度！”杨义对沈郡感到很失望，指责道，“沈郡，这里是派出所，不是撒泼的地方，你又不是监护人，凭什么说见就见？” “简舟又不是犯人，你凭什么押着不让见！” “沈哥，你冷静点！”尹倩拽了拽沈郡，对杨义说，“杨叔，大家都是同事，没必要搞这么僵吧，小舟本身就是受害人，哪有派出所扣着不让见的道理？” 双方正僵持着，办公区的电子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小王慌慌张张探出头来，喊，“前辈，快打120，那小子昏过去了！” 沈郡呼吸一窒，几下放倒了拦着他的民警，不管不顾地冲进了办公区，“简舟！” 刚刚和女民警从医院回来，准备进门的简舟脚步一顿，猛然抬起了头。 “怎么了？别紧张，有阿姨在，老杨不敢凶你。”女民警以为他害怕杨义，便安慰了两句，“说实话，阿姨从警二十几年，还真是第一次碰到你这样坚强勇敢的孩子……诶，慢点跑，小心绊倒！” 女民警不知道简舟为什么突然急慌慌地往所里冲，不太放心地跟在后面，然后就见她口中那个坚强勇敢、从出事到现在都异常冷静的孩子，扑到了另一个年轻男人的怀里，卸掉一身伪装，委屈地啜泣，泪水流了满面。 ※※※※※※※※※※※※※※※※※※※※ 说好的小甜文结果不知不觉虐了这么多章，朋友都吐槽我是魔鬼（才不是！），本来想一次性写完这一段再发出来的，但看你们说卡在上一章难受，就先发一半吧，下一章把这些糟心事收收尾，就可以继续甜甜甜啦~ 第一百零二章 简舟紧紧抱住沈郡的腰，埋头在他肩膀低泣，泪水很快就洇湿了衣服。 “没事了，简舟，没事了，别怕。”沈郡轻抚着简舟的背，压抑心中巨大的酸楚和愤怒，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安慰他，“都是我不好，丢下你一个人，对不起。” 简舟指尖冰凉，身体依旧微微发抖，他用尽了力气抱着沈郡，紧贴着沈郡温暖的胸膛，很久才勉强把眼泪憋回去，小声开口，“……我没事。” 简舟哭过后声音更加沙哑，听得沈郡心里直泛疼。 “傻瓜，别逞强。”沈郡揉了揉他的头发，拦腰把人抱起来，径直往外走，“我们回家。” 杨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猛然起身追出去，“给我站住，莫名其妙冲进来打人，你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郡弯腰把简舟抱到车里，关上门，侧身挡住车窗，抬头冷冷逼视杨义，“我现在没空理你，要算账是吗，放心，我绝对会回来跟你把账算清楚。” “徐阳阳。”沈郡看了他一眼，俯身跳进车里，示意，“开车。” “你们先撤。”尹倩并没有跟着他们上车，反而往派出所门口一站，习惯性向徐阳阳做了个撤离的手势，然后她瞪着一群想追出来的民警，扯了扯嘴角，“追屁啊，想干仗？” 徐阳阳默契地一踩油门，开车扬长而去，把杨义甩在原地。 杨义气得眼前发黑，愤怒地问，“无组织无纪律！公然跑到我们这来抢人，你们几个想造反还是怎么着！” “杨叔，您这话可就严重了，我们没有恶意。”尹倩皮笑肉不笑，说，“我留下来呢，是想跟您办一下移交手续，毕竟按辖区来说，这个案子该我们管，您说是不是？” 不等杨义开口，突然见一灰头土脸的嫌疑人从工作区探出头来。 “不好意思，警察同志，打扰了。”嫌疑人满头大汗，颤颤巍巍扶住门框，苦着脸问，“120打了吗，我觉得我需要抢救一下。” …… 其实沈郡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看简舟窝在他怀里一直小声啜泣，难以克制地发着抖，他心疼地要死，气得想疯，恨不得当场把欺负简舟的人揪出来暴打一顿，可是他不能。 至少不能在简舟面前这么做。 他太了解对于受害者而言，最容易受到的二次伤害是什么。 是身边人的过激反应，无论善意或者恶意，这些反应都很大程度上施加了受害者的心理压力，会给他们一种自己受到的伤害很严重、很让人不能接受的心理暗示。 所以沈郡只能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才一回到家，简舟就推开他，垂着头冲进浴室，很久都没有出来。 沈郡站在浴室门口，听着哗哗不停的水声，有些担心，他敲了敲门，问，“简舟，你洗好了没有，我可以进去吗？” 他稍微等了一会儿，却还是听不到简舟回答，只好去拿备用钥匙开了门。 天气炎热的夏季，浴室中寒气扑面而来，淋浴洒下的水冰凉，径直浇在简舟头上。 简舟赤、裸着身体，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原本白皙的皮肤被他自己搓得通红，几乎要蹭破了皮。 沈郡匆忙关了淋浴，扯过浴巾披在简舟身上。 “……你出去。”简舟猛然回过神来，慌乱地用手挡在胸前，遮住被凌、辱过的痕迹，脸上满是难堪，“沈郡……不要看我，你、你先出去。” “我不看。”沈郡蹲到简舟面前，用浴巾把他裹得严严实实，放低了声音商量，“我先抱你出去，浴室太冷，你呆久了会感冒。” 简舟抿着唇，避开他的手，向后缩了缩，“……我还没洗完。” “简舟，没有热水了，你已经洗了很久。”沈郡握住简舟的手腕，看到手指上本已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在水的浸泡下肿胀泛白，他深吸了口气，忽略心中不断撕扯叫嚣的疼，避开简舟的伤，小心翼翼把人揽到怀里，轻声哄道，“先出去坐一坐，等水烧好了，再进来洗，好吗？” 简舟浑身紧绷着，挣扎几下，终究还是败给他熟悉的温暖，放软了身体抱住沈郡，轻轻点了下头，“好。” 沈郡赶紧把他抱回床上，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我去给你拿药处理一下伤口，先不要乱动。” 简舟没说话，察觉到沈郡想离开，顿时不管不顾地往前一扑，用双手紧紧揽住他的脖子，尾音轻颤，“别走。” “我不走，你别怕，我不会走的。”沈郡抱住险些从床上掉下来的简舟，想了想，干脆拽着他一起躺下，“我陪着你，哪里都不去。” 简舟蜷到沈郡怀里，双手攥着他胸前的衣服，呼吸从急促到平缓，很久很久，才渐渐地冷静下来。 大脑恢复了思考的能力，所有经历一遍遍在心里重放，连细节都清晰无比，简舟皱紧了眉头，揉着眼睛低语，“沈郡……我是不是很蠢？” 手在眼尾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意，他捂住脸，难过地说，“我明知道他不是好人，还跟他去那么偏僻的地方，是我太自负了，如果我警觉一点，是不是就不会碰上这种事？” “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沈郡握住他的手，说，“你只是没能把人想得这么坏，有什么错？如果可以，我倒真的希望你永远都跟以前一样，不用把人想得这么坏，也不用特意去防备任何人。” 受了伤才会痛，痛了才会长记性，长了记性才会去防备。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想做警察是因为小时候被救过？”沈郡说，“有一次我和同学打球，回家有些晚，路上碰见一个大叔说他迷了路，让我带他去旁边山里的防空洞，说她女儿在那里等他……听起来就很假是不是，傻子都不会信。” “可是我信了，他当时声泪俱下，说他女儿才19岁，很乖，胆子也很小，她一个人会怕黑，会一直哭一直哭，我觉得他很可怜，就带他去了。”沈郡下意识握紧了简舟的手，顿了一下才说，“然后……我差点死掉。” “简舟，你说，这是我的错吗？” “当然不是啊。”简舟抬起水光潋滟的眼睛，咬唇看着沈郡，半晌，伸手抱住了他，“别想了，都过去了。” “嗯，都过去了……我那时候被吓得一有人靠近就害怕，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下去了……” “可一旦跨过那道坎，回头再看，却发现没有那么严重，人其实很强大的，无论生理还是心理，只要伤不至死，它总会有办法愈合。”沈郡笑了笑，说，“所以，简舟，你不要怕，不管什么样的坎，我陪你面对，总能走过来的。” 简舟愣愣地盯了沈郡半晌，突然把脑袋砸到他胸口，低喃，“……我觉得我没救了。” 沈郡吓了一跳，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问，“什么？” “我说我没救了。”简舟声音压得更低，“……怎么你说什么我都信？” 他明明从小最讨厌被灌鸡汤，可同样的话换了沈郡来说，他虽然嘴上嫌弃，心里却偷偷深信不疑。 沈郡告诉他会走过来，他虽然已经崩溃到了极点，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或许只要对一件事深信不疑，那么结果的到来，就不是奇迹，而是既定事实。 仅仅十几天，简舟状态调节地太好，也太快，连心理医生都忍不住啧啧称奇，追问沈郡是怎么做到的。 沈郡哭笑不得，“赵医生，我们前些天几乎快要住您这了，治好了也是您的功劳，我哪里懂这些。” “普通人也就算了，可小舟本来就有ptsd，能这么快缓过来还真是神奇。”赵医生摩挲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感叹道，“小舟真的很棒啊。” “我也这样觉得，他真的很棒。”沈郡笑了笑，“从明天开始我们就不过来了，我想带他出去散散心。” 赵医生比了个ok的手势，跟沈郡从诊室出来，走到大厅，见简舟正站在一个兔笼前，细心地用小刀把胡萝卜削成一条条，喂给里面的兔子吃，表情依旧是他不变的清冷淡然，目光却也依旧温暖如初。 一如初见时，那个清澈而干净的小少年。 沈郡心中一动，悄悄走到简舟身后，猛地把人逮到怀里，在他脸颊亲了一口，笑着说，“回家了，小朋友。” 看见一旁的赵医生，简舟脸瞬间就红了，反手砸了沈郡一下，小声说，“放手。” “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你俩继续，我什么都看不见。”赵医生戏谑道，冲他俩摆了摆手，转身往诊室走，“你俩腻歪完直接走就行，不用跟我打招呼，我一会儿预约了病人，先准备准备。” 简舟推开沈郡，礼貌地跟赵医生道了别，回头红着脸瞪他。 沈郡变本加厉箍住简舟的腰，把人彻底圈到怀里，俯身凑在他耳边问，“现在知道害羞了，也不知道前几天是谁一天到晚抱着我不松手。” “我、我怎么知道！”简舟撇开脸，“放手，一会儿该有人进来了。” “好吧。”沈郡笑吟吟看着他，指了指嘴唇，说，“亲我一下就放过你。” 简舟无奈地踮脚，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敷衍。”沈郡一脸不满，眼中却藏不住笑意，“不算，再亲一次。” 简舟，“……那你先闭上眼，不准偷偷睁开。” 见沈郡乖乖闭上眼睛，简舟低头浅笑，趁机轻手轻脚地溜到门口，本想偷跑出去，可手都握在了门把上，最终却还是转过身，扑回沈郡怀里，抬头吻住了他。 第一百零三章 沈郡单手把车倒进车位停好，转头发现他家小朋友还在全神贯注吃着冰激凌，不禁有些好笑，敲了敲他的脑袋，“简舟。” 一盒冰激凌见了底，简舟正认认真真用小勺把最后一口冰激凌挖出来，闻声抬了抬头，“嗯？” 沈郡本想逗逗简舟，偷偷把冰激凌吃掉，才刚低下头，就见小朋友迅速把一大口冰激凌都塞进嘴里，得意地扬了扬眉，“就知道你要抢。” “你人都是我的，抢你口冰激凌还不行了？”沈郡俯身给简舟解开安全带，顺势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笑着问，“不是说不喜欢草莓味吗？” “偶尔吃一次……”简舟说到一半，猛然想起自己之前把宾馆小姐姐送的某样东西当成泡泡糖，还说不喜欢草莓味的事，顿时觉得脸颊发烫，把身后的靠垫往沈郡脸上一砸，匆忙开门下了车。 沈郡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掩住笑意。 简舟站在车门旁瞪他，气势汹汹地问，“找揍？” “不敢不敢，小的知道错了，大佬饶命。”沈郡摆摆手，见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着未读信息，他拿过来看了一眼，随即把钥匙扔给简舟，“小朋友，你先乖乖回家，我打个电话再上去。” 沈郡手肘撑在车窗上，目送简舟走出视线，上了楼，才拨通电话，眼中温暖笑意瞬间成冰。 他沉声问，“查到了？” “so easy！这种没技术性的活以后不要麻烦我刑大队长。”电话那头传出嘚瑟到欠揍的声音，“你发给我的那几个人我都查过了，近期账户上确实有大额进账，对方倒也有点脑子，雇人拿着现金在atm机汇款，还真挺难逮。” “不过这点小困难能难倒我吗，必然不能啊，经过本队长仔细推敲，抽丝剥茧，你猜我最后查到了谁？” 沈郡眼底泛起厌恶，语气肯定地回答，“曲瑶。” “诶？你这不是知道？” “确认一下。”沈郡说，“省得算账算错了人。” 他挂断电话，将脸埋在掌心里，缓和了一下情绪。 半开的车窗突然被敲响，沈郡随手把玻璃全降下来，抬起头，却看到简舟站在外面，逆着光，瞧不清神色。 “超市买的冰激凌在后备箱，我担心化掉，回来拿，不是故意要偷听。”简舟弯下腰，双手搭着窗框，问沈郡，“曲瑶为什么这样做？” “因、因为我。”沈郡心中一紧，吞吞吐吐地说，“她喜欢我。” 简舟垂眸俯视沈郡，目光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她是恨我抢走你，所以要报复？” “是。”沈郡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对不起。” 简舟没甩开沈郡的手，却也没有丝毫回应，盯了他半晌，问，“你跟她有没有……” 简舟皱着眉头，不知该怎么表达。 短暂的沉默足以让沈郡心焦，他侧身靠近车门，双手捧住简舟的脸颊，郑重道，“没有，不管你想问什么，都没有。过去，现在，未来，我只因为你的表白犹豫过。” 沈郡从小到大收到过的表白很多，他性子虽然温和，处理这种事却从不拖泥带水，拒绝地很果断，只有简舟是个意外。 当初误把林悦的小饼干当成表白，沈郡却犹犹豫豫不舍得狠心拒绝，说到底不过是早已不知不觉动了心。 “少自恋了，我什么时候跟你表白过？”简舟推开他的手，拉开车门，躬身挤进车里，侧坐在沈郡腿上，“什么都没有，你紧张什么？” “我怕你生我的气。”沈郡抱住简舟，沮丧又自责地开口，“如果不是我，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我怕你后悔遇见我。” “……是有点后悔。”驾驶座空间太小，简舟蜷缩着身体靠在沈郡怀里，明显感到他猛地一僵。 简舟勾住沈郡脖子，解释说，“后悔小时候没缠着你，也后悔没早点认出你。” “小时候？”沈郡愣了愣，疑惑地问，“你以前见过我？什么时候？” “自己想。”简舟不欲再多谈，摸出手机，打开自拍示意沈郡，“亲我一下。” 沈郡依言在他颊上亲了一口，看简舟满脸挑衅地拍了张照片，问，“想做什么？” “发给曲瑶。”简舟气鼓鼓地说，“气死她。”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沈郡一时没忍住，轻笑，“主意不错，你有她联系方式？” 简舟斗志满满的表情一滞，“没有……你也没有吗？” “没有。”沈郡立刻否认，打开手机力证清白，见小朋友顿时垂头丧气的模样，又有点不忍心，“要不我帮你问问，要个社交账号？” 简舟猛地抬头瞪他，“你敢。” “我懒得和她计较。”简舟跳下车，说，“赶紧回家做饭，饿死了。” 沈郡锁好车，在后备箱拎出超市采购的两大袋零食，牵着简舟往家走。 沈郡腿长，上楼梯一迈就是两阶，简舟跟着他的节奏走在后面，上到最后一层，沈郡却突然顿住脚步。简舟猝不及防，一头栽到他背上，揉着发酸的鼻梁抬头，就见前几天曾帮过自己的女民警正站在他们家门口，轻轻敲门。 之前都没来得及好好道谢，简舟主动从沈郡身后探出头，跟女民警打了个招呼。 女民警见他状态这么好，既惊讶又高兴，几句话就红了眼眶。 沈郡站在一旁，脸色却不太好，他维持着修养让二人把话说完，才找机会叫了简舟一声，把两袋子零食塞到他手里，说，“你的冰激凌要化了，先拿回家放冰箱里。” 看简舟站在原地不动，沈郡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听话，我和霞姐说点事。” 简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女民警道了别，乖乖抱着两大袋零食开门回家。 沈郡一直看简舟关上门，才看向女民警，礼貌地问，“霞姐，您找我有事？” “是关于简舟的事，我联系过他妈妈，可是他妈妈让我找你，她说你们……”女民警尴尬地笑了笑，“我没有恶意，你别误会。” 沈郡挑了挑眉，并不意外。 虽然简舟从没说过，可他既然敢明目张胆搬过来和自己住，想必是跟家里摊了牌，而且结果肯定不尽人意。 他家小朋友，真是傻死了。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简舟，要不要起诉猥亵他的嫌疑人。”女民警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这个时候来打扰他，可是，要知道，如果简舟不起诉的话，我们派出所最多也就拘他们几天，明天那几个人就放出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 沈郡早就料到了女民警的来意，他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地回答，“霞姐，您回去吧，我不会让简舟告他们的。” “为什么！”女民警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你难道不想让伤害简舟的人付出代价？难道放任那些人逍遥法外？” “我不想。”沈郡神情冷淡，语气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是霞姐，您从警将近二十年了吧，以您的判断，简舟能不能告赢？” 女民警一时语塞，沉默半晌，说，“总要试一试才知道啊，我们的社会在进步，法律也在完善，过去告不赢，总不代表永远告不赢。” “凡事都有第一次，如果受害者家属都跟你一样害怕告不赢就不告，犯罪成本岂不是越来越低，罪犯岂不是越来越猖狂，这种行为跟助纣为虐又有什么区别！” 女民警义愤填膺，勉强放缓了语气，好声劝道，“退一万步讲，就算告不赢，能引起社会大众的关注和思考，从长远来看，也是非常有意义的，至少……以后像简舟这样无辜的受害者会少那么一点。” 沈郡不为所动，微微扯了下唇角，勾勒出不那么明朗的弧度，“您不必说了，不管怎样，我还是那句话，不会让简舟去告。” “可简舟说过，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女民警皱着眉头，不肯退让，“那孩子比你想象的坚强，也有自己的主见，我觉得你应该尊重他的想法。” “霞姐，我比您了解简舟，他真的没有那么坚强。”沈郡有些无奈，“而且我也不觉得，坚强就要承受某些多余的厚望，说到底简舟不过是一个受害者，他没有义务替跟他有过相同遭遇的受害者或者潜在受害者发声，更没有义务用自己的经历引起社会对某一类人、某一类事的关注，这些都不是他应该承担的东西。” “您说的意义我明白，可大众的关注只会害了简舟。”沈郡目光低垂，温和而坚定，“他年纪还小，不懂这些事，可我总不能看他往墙上撞。” 他自然会让那些渣滓付出代价，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可他不能也不敢让简舟堂堂正正站出来维权，社会对于某些受害者真的没有那么宽容，甚至算得上刻薄。 “你的想法太消极了，事情没有那么糟。”女民警并没有被沈郡说服，她敲了敲门，说，“我想我有必要跟简舟谈一下，毕竟你不是他的监护人，没资格替他做决定。” 轻轻敲了两下，门瞬间被打开一条缝，奶茶从里面伸出毛茸茸的脑袋四处张望，小馒头懒洋洋趴在它背上，摇着尾巴‘喵喵’叫唤。 简舟好半天才慢吞吞从门后探出头来，问，“怎么了？” 沈郡顿时好气又好笑，屈指在他额头砸了一下，问，“一直在门口偷听呢是吧？” 简舟捂住额头，无辜地瞪着沈郡，小声说，“一句话都听不见。” 说完，他又看向女民警，问，“阿姨，您今天特地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简舟，之前你在派出所，说过想要告那些人，还特地跟我去医院开了验伤报告，阿姨就是想问问你，还要不要告？” 简舟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出两人之间僵持的气氛，犹豫了一会儿，问沈郡，“你不希望我告吗？” 沈郡低头对上简舟的视线，坦然承认，“嗯，不希望。” 简舟面露疑惑，不明白沈郡为什么这样说，可他想了想，觉得外人面前男朋友的面子还是要给，于是转头给女民警道了谢，礼貌地拒绝，“阿姨，我不告了。” “呃……好吧。”女民警惊讶之余，叹了口气，她虽然不太赞同这种做法，但当事人都决定不再追究，她也不好多说什么，“那我就不打扰了，如果你们改变主意的话，随时可以跟我联系，所有资料和证据都会在所里保存着，供你们提取。” “好。”沈郡笑了笑，说，“我送送您。” 他送女民警下了楼，一路上，女民警忍不住又多劝了几句。 沈郡知道她是好心，之前又帮过简舟许多，因此不厌其烦地解释说，“就算简舟能告赢，可他作为原告，势必要出庭，要当着很多人回忆自己当时的经历，您不觉得这太过残忍了吗？” “我也于心不忍，可是……”女民警问，“看着伤害过自己的人逍遥法外，受不到任何制裁，简舟真的能释怀吗？” 或许不能，但也好过再受一次伤。 沈郡避而不谈，反问了女民警一个问题，“霞姐，您还记不记得，十五年前程梓婷的案子？” “那个轰动全国的强、奸案？”女民警说，“我看过报导，据说那姑娘当时是清北大学的新生，跟同学翘课去酒吧，结果被……后来官司没打赢，还因为精神状态不好退了学，全国顶尖的学府啊，一辈子就给这么个人渣毁了，唉，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也不知道她走出来了没有？” “没有，她死了。”沈郡语气淡淡的，“退学回家后的第三天，她就自杀了。” “什么！”女民警震惊地睁大双眼，轻叹着惋惜，“真是个傻姑娘，为了个人渣放弃生命，不值得啊。” 沈郡笑意很冷，“逼死她的，不见得是谁。” “啊？”女民警迷茫地看着他，“难道你还知道其他内情？你认识程梓婷？” “不认识，但我外公是程梓婷一审的法官，我听他提起过这件事。外公说过，当时年仅19岁的程梓婷，是他这辈子为数不多佩服的人，自信、勇敢，即使因为证据不足败了官司，伤害她的人无罪释放，也没能彻底打击到她，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最后却自杀了。” 女民警喃喃自问，“……为什么？” 沈郡声音低沉，缓缓说出两个字，“舆论。” 他送走女民警，回到家，简舟正站在厨房里，把刚买的食材放进冰箱，摆得井井有条。 沈郡走过去，从背后圈住简舟，问，“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简舟手里拿了一盒牛奶想要往冰箱放，闻言，动作顿了顿，抿着唇没说话。 冰箱里寒气向外漫延，冻得简舟指尖轻颤，他关上门，转身面对沈郡，问，“为什么不想让我告？” “我不想让你再回忆那些事。”沈郡握住简舟的手，轻轻捏了下他发凉的指尖，“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就算不告，我也能让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你放心。” “……可是我明明可以告他们，可以让他们去坐牢，为什么要用其他的手段？” 付出代价和受到应有的惩罚，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就像小时候简舟总被欺负，他学了跆拳道之后可以自己打回去报仇，可以让他们付出代价，可那都是无奈之举，他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 其实他更希望自己有所依赖，无论是法律还是学校的规章制度都好，它能明确地告诉那些人他们是错的，它规定着做错事应该受到的惩罚，它让自己不用再靠暴力替自己讨回公道，不用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施暴者。 “沈郡。”简舟反握住他的手，骨节泛白，“我不怕回忆那些事，我想要告他们。” 手被简舟握得生疼，沈郡看着他清澈而倔强的目光，心里蓦地一痛，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简舟，告诉他这是一场打不赢的官司。 单就猥亵案而言，法律条文看起来已经足够完善，可实际审理中，其实很难提供有效的证据，退一万步讲，就算人证物证俱全，受害人主观意识的自愿和非自愿，也很难界定。 只要受害人不是非自愿，猥亵罪就不成立，因此，在法庭上，受害人通常会被反咬一口。 而且，沈郡最担心的是，一旦案件开庭审理，过程可以不公开，但很多东西按照规定还是要公示的，吃惯了人血馒头的无良媒体很快就能顺藤摸瓜爆出简舟的真实信息。 发达却又匿名的网络环境，注定了不可能只出现一种正常的声音，很多充满恶意，不堪入目的言论都会出现。 而现实生活中，同情也好，看热闹也罢，异样的目光只会不断压缩简舟的生存空间，最终导致他无法在社会立足。 不管怎么想，这场官司都不应该打，可沈郡看着简舟的眼睛，根本舍不得把这些事告诉他。 他的小朋友才17岁，单纯地透着傻气，受过那么多伤害，仍然对这个世界保持着憧憬和幻想，沈郡不忍心打破他的梦。 沉闷的气氛弥漫开来，两人面对面站着，相顾无言。 手中牛奶盒突然发出‘噗’的声响，打破了沉默。 简舟下意识低头，猝不及防被自己不觉中捏爆的牛奶喷了满头满脸，他匆忙闭上眼睛，摸索着向沈郡伸出手，“纸。” “你啊……笨死了。”沈郡扶住简舟，扯了两张面巾纸，小心翼翼擦掉他眼睛附近的牛奶，说，“抬头。” 简舟微微抬起头，乳白色的液体染湿了头发，水珠不断滴落，顺着脸颊，一路从脖颈滑到锁骨，最终蜿蜒进了宽松的领口。 沈郡给他擦着脸，难以克制地晃了神，随即他飞快地撇开目光，不合时宜地泛起了些旖旎情绪，他把简舟推到水池边，清了清嗓子，说，“那什么，自己洗洗。” 简舟打开水龙头，双手拢着清水洗了把脸，又把额前沾着牛奶的头发洗干净，等洗完了，才想起厨房没有毛巾，他懒得去拿，甩了甩脸上的水，随手把碍事的头发撸到后面。 要、要命！沈郡做了个深呼吸，往门口走了几步，说，“……我去给你拿毛巾。” 湿漉漉的睫毛轻颤，简舟睁开眼睛，挡到沈郡面前，固执地看着他，一语不发。 沈郡站在原地跟他僵持了一会儿，不出意料还是很快败下阵来，瞪着他家一根筋的小朋友叹气，“就非要告吗？” 简舟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知道你担心我，我没事的。” “你真是……”沈郡咽下没用的废话，猛地俯身逼近简舟，一手撑在他身后的门上。 简舟大脑有一瞬的空白，本能地抖了一下，身体紧靠着厨房门，避无可避，慌乱间只能下意识仰头拉开些许距离。 要不是沈郡的手提前护在他脑后，险些就要狠狠撞在门上。 “吓成这样还说没事。”沈郡目光微沉，把简舟揽到怀里，抚了抚他的背，“简舟，不要逞强，也不要告他们，把这些事都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之前发生的事多少给简舟留下了心理阴影，虽然日常生活不受影响，但是对于这种带有压迫性的逼近，他还是会本能地害怕。 简舟不爽地踹了沈郡一脚，心不甘情不愿答了个‘好’。 沈郡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脸颊，“好什么，你满脸都写着不好。” “知道还问。”简舟推开他，去客厅拿了根逗猫棒，坐在沙发上，闷闷不乐地逗着小馒头玩。 沈郡没空理会厨房一地牛奶的狼藉，追出去，蹲在沙发前看了简舟半晌，问，“如果我不同意你告，你就真的不告了？” 简舟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不然呢？” 沈郡抱起在沙发上乱跑的小馒头，坐到简舟身边，轻声哄他，“别生气了，小朋友，实在不行，我让你揍一顿出气？” “我没生气。”简舟一脸冷漠，对小馒头勾了勾手，“过来，别给他抱。” “……”沈郡主动把小馒头放到简舟怀里，理智上明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心软，可看着简舟坐在一旁生闷气，顿时丢盔弃甲，乖乖投降，“你一定想要告的话，也不是不行，但是，要提前答应我一个要求。” 沈郡顿了顿，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斟酌了一下，刚要开口，就看简舟突然起身，把小馒头抱回了窝里。 然后，一边解着衬衣扣子，一边向他走回来。 简舟走到沈郡面前，恰好解完了最后一颗扣子，红着脸跨坐到了他大腿上。 “我答应你。”简舟扯住沈郡领子，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炽热的气息交织，简舟眸光潋滟，攥住沈郡衣领的手渐渐松了力气，掌心紧贴着他的胸膛，一点点向下抚摸。 “你等会儿。”沈郡呼吸不稳，匆匆按住简舟摸在他腰上，而且还想要继续往下摸的手，“不是这种要求，你、你脑袋里整天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是吗？”简舟喘息着抬头，眼神疑惑又无辜，“可是你刚才顶到我了。” 简舟垂眸看了一眼，用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沈郡。 “那什么……都是牛奶的锅。”沈郡脸颊发烫，用食指抵住简舟水润润的唇，“先说正事，不准用美人计，我不是那么没原则的人。” 简舟挑了挑眉，顺势含住沈郡手指，舌尖在他指腹上轻蹭了一下，问，“真的？” “真的。”沈郡抽回手指，勾住简舟的腰，揽着他一起躺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地回答，“先办正事，其他的一会儿再说。” ※※※※※※※※※※※※※※※※※※※※ 悄咪咪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虽然剧情看起来还要虐的样子，但其实后面没有虐的剧情啦啦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第一百零五章 “简舟，在车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把离职手续办完再走。”沈郡把车停在派出所附近，回过头，发现他家小朋友正抱着奶茶出神，满脸的忧愁，忍不住笑了笑，拿起副驾驶软绵绵的靠垫砸到他怀里。 简舟这才回过神，问，“什么？” “不就是去我外公家住几天，你干嘛这么紧张？”沈郡解开安全带，给后座的简舟递了瓶水，“我外公外婆脾气很好，不会难为你的，放心就是了，再说还有我陪着你呢。” 简舟叹了口气，把追着自己尾巴狂咬的小馒头拎到奶茶背上，问，“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沈郡笑吟吟看着他，“是谁那天说，不管我提什么要求都答应的？” “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被你……那、那种时候说的话怎么能算数啊！”简舟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再说我也没想到你提的要求是搬去你外公家住，不然我肯定不会答应的。” “提上裤子就想赖账啊，小朋友，想得美。”沈郡得意洋洋冲简舟一笑，趁他狠狠踹在自己椅背上之前，飞快地跳下车逃跑。 简舟，“……” 他揪了揪小馒头毛茸茸的耳朵，愤愤道，“你爸越来越不要脸了！” 小馒头偏着脑袋，用圆溜溜的眼睛瞅他，“喵？” “你也这样觉得对吧？”简舟不爽地抱怨了几句，说着说着神情却柔软下来，唇边染了些许笑意，“可是怎么办，我还是好喜欢他。” 小馒头优雅地舔了舔爪子，留给简舟一个冷漠的背影，从奶茶背上跳下去，继续追着自己尾巴玩得不亦乐乎。 小馒头他爸在所里顺利地办完了离职手续，收拾着办公桌上一堆私人物品。 大多都是和工作有关的东西，有用的他就送给了其他同事，剩下没什么用处的，能扔就扔，最终只留下了两本笔记，算是留作纪念。 到底工作了好几年，潇洒地离开，完全没有任何留念，似乎也不太可能。 沈郡摩挲着笔记本，翻了两页，心里难免涌起一丝惆怅。 等到他跟同事一一告别，回到了车里，这股惆怅竟然还没能平息。 简舟指指他手里的笔记本，问，“这是什么？” “以前工作随手记的笔记。”沈郡把笔记本递给简舟，打开音乐，若无其事地开车上路，“直接去我外公家吧，正好能赶上吃晚饭。” “好。”简舟翻看着笔记，点了点头，问，“我不用买些东西再去吗？” “不用。”沈郡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见小朋友正聚精会神研究他的笔记本，被转移了注意力之后，似乎没有那么紧张了，他不觉中软了神色，忽略心中一丝半点的惆怅，说，“你人到了就行。” 沈郡外公家住得不算太远，可原本一刻钟的车程，在下班高峰期，硬是堵了半个多小时。 简舟抱着笔记本，半睡半醒地靠在椅背上，等到了地方，沈郡叫他好几次，才勉强清醒过来。 简舟把笔记本放在一边，双臂搭在椅背上，光明正大盯着沈郡看了半晌，突然小声叫了他一句，“警察哥哥。” 沈郡失笑，“以后不是了。” “你一直都是。” 以前是所有人敬重的人民警察，以后就只是他一个人的警察哥哥。 简舟其实能感受到沈郡的不开心，可他向来不擅长哄人，憋了一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终只能学着沈郡平时哄自己的模样，揉了揉他的头发，“沈郡……要不，我给你打一顿吧，不还手。” 沈郡一愣，“好端端的我打你干什么？” 简舟睫毛低垂，“出气。” 沈郡看着他的神情，恍然大悟，“你是觉得我为了忙你的事情，没时间上班，才被迫辞职的？” “嗯。”简舟轻咬下唇，他之前并不知道打官司是这么浪费精力和时间的事情，否则的话，或许也不会执意要告那些人。 他苦恼地皱着眉头，问，“我是不是有点任性？” “诶，很有自知之明嘛，小朋友。”沈郡挑眉，从驾驶座下来，拉开后座车门，挤到了简舟身边。 他勾起一抹坏笑，不怀好意地问，“想让我打哪里啊？” 简舟默默跟他拉开距离，“……我就是客套一下，你别当真。” “那不行，难得你这么乖，我不趁机占点便宜岂不是很亏。”沈郡把简舟捞回怀里，手圈在他腰上，不轻不重挠了一下。 “痒。”简舟顿时被痒得炸毛，一脚踹在沈郡腿上，“说了多少次，不准碰这里！” “哦，不碰。”沈郡嘴上答应的痛快，手却很诚实地扣住简舟手腕，欺身把正炸毛的小猫咪压在后座上，狠狠欺负了一番。 简舟挣扎半天，痒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泛着泪光躲开沈郡的手，一抬眼，正对上奶茶和小馒头纯洁的目光。 两个小动物依偎在一起，一动不动盯着他们猛瞧。 奶茶水汪汪眼睛的一眨，突然扑到小馒头身上，用爪子把还在蒙圈中的小馒头翻了个身，埋头在它柔软的肚子上蹭来蹭去。 “……别闹了。”一种莫名的负罪感涌上心头，简舟捏住沈郡耳朵，让他看向两只小的，不满地说，“奶茶都被你教坏了！” 沈郡低低地笑了一声，“嗯，孺子可教。” 简舟最听不得他这样笑，心里直发软，从胸口酥到了指尖。 沈郡温热的掌心轻抚简舟脸颊，低下头，却只在他额头落下了一个吻。 “简舟，我辞职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们。”沈郡扶简舟坐起来，替他整理着稍微凌乱的头发，解释说，“我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觉得你任性。” “我知道。”简舟低着头，把小馒头解救出来，抱在怀里，“可是你很喜欢这份工作吧，如果不是我，也不用辞职。” “是啊，以前是很喜欢，那时候没有想要保护的人，我可以把心思分到每一个，甚至不认识的人身上。”沈郡捏了捏他的脸，认真地说，“可我现在有你了，我就只想每天都守着你。” “不想上班，不想加班，更不想出任务。”沈郡说得自己都有些想笑，“简而言之，不想上班综合征晚期，早辞早解脱。” 简舟，“哦。” “哦什么哦。”沈郡把他搭在小馒头头顶的手拿开，握在掌心，“别撸了，小馒头都快让你撸秃了。” “不准再胡思乱想，你要真能任性一点，我反倒会很高兴。”沈郡捏了下简舟鼻尖，把小馒头和奶茶的牵引绳塞给他，“下车吧，我去拿行李箱，你牵好他们两个。” 简舟点了点头，看沈郡想要下车，却猛地用力把人拽回身边，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小声说，“警察哥哥，你永远都是。” 说完，简舟不等他反应过来，匆匆推开车门，牵着两只小的下了车。 大概是太久没带着它们出来玩，奶茶和小馒头一下车就撒了欢，冲着路边的花丛狂奔。 简舟一时没设防，被奶茶拽着往前踉跄了几步，眼睁睁看着它扑进满是蜜蜂流连的花丛中。 “奶茶！”简舟倒吸一口冷气，来不及多想，匆忙想把奶茶抱出来。 好在他刚伸了伸手，就被人一把拦了回来。 肖晗君拉着他退后两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小舟，你是要扑进去喂蜜蜂吗，吓我这一跳。” “阿姨。”简舟尴尬地蹭了蹭鼻梁，“我一时着急。” 简舟话音未落，就听“嗷呜”一声惨叫，奶茶自己呜咽着在花丛中跑回来，眼泪汪汪地扑到简舟腿上。 简舟蹲下抱住奶茶，捧着它的脑袋，有些心疼，“被蛰到了是不是，我看看，蛰到哪里了？” “没事啦，小舟，一会儿肿了就看出来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再带它去医院看看。”肖晗君弯腰戳了下奶茶鼻头，不厚道地嘲笑，“傻狗。” “估计这两只一时半会儿也玩不够，我从这看着它们，你和郡郡先回家见见老人。”她从简舟手里拿过牵引绳，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保证，“快去吧，傻猫傻狗交给我，丢不了的。” 简舟，“……”看起来并不是很让人放心的样子。 沈郡正把行李从后备箱搬出来，听到这边的声音，侧身看了看，见到肖晗君，也有点惊讶，“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还好意思问啊你，要不是你外公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你们发生这么多事！”肖晗君不满地瞪他，“反正最近也没什么通告，就顺便回来看看了，其实我也就刚到，还没进家门呢。” “我一来就看见你车从这停着，想等你一起回家，不过……”肖晗君话音一顿，用笑意盈盈的目光打量了沈郡一眼，又看看简舟脸上还未褪尽的红晕，问，“我紧等慢等你俩就是不出来，在车里待这么久，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啊。”沈郡从善如流，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聊天。” “聊你个头，都是过来人，我还不知道你！”肖晗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故意做出悲伤难过的表情，“不是我说，郡郡啊，你这也太快了点，看小舟从车上下来那一刻，我整个世界都灰暗了，差点就没忍住给你联系老中医了。” 沈郡从小被他家不靠谱的老妈坑，这点言语上的小攻击根本不足为惧，他一脸麻木的抬手遮住简舟耳朵，说，“奇奇怪怪的话不要乱听，走了，我带你去见外公外婆。” 肖晗君，“……”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小时候傻乎乎的多好坑，不是，多可爱啊！ 她翻了个大白眼，郁闷地冲沈郡背影做鬼脸。 结果目光正撞上刚巧回过头的简舟。 肖晗君滑稽的鬼脸一僵，掩唇轻咳片刻，毫无切换痕迹地化身成了知性优雅的大美女。 她镇定地理了理衣角，问，“小舟，还有事吗？” 他只是觉得直接走不太礼貌，还是要打个招呼…… 简舟迅速扭头，目视前方，“……没，没事了，阿姨再见。” 看着简舟僵硬离开的背影，刹那间，肖晗君郁闷一扫而空，心满意足地偷笑。 没事，没事，虽然傻儿子坑不了了，但她儿媳妇还是很好坑，不是，很可爱的嘛！ 简舟完全猜不到自己在沈郡妈妈眼里是这种形象，他被沈郡一路牵到家门口，看着他按响了门铃，原本被遗忘的紧张情绪才又明显起来。 简舟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太讨喜，他不擅长与人相处，也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可面对沈郡的家人，他却不能不在意。 简舟下意识握紧了沈郡的手，直到听见开门声，才恍然惊觉自己正与他十指紧扣。 想到妈妈之前的反应，简舟匆忙甩开沈郡的手，害怕被他外公外婆看到。 简舟反应太过强烈，沈郡诧异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沈郡这人真是……居然敢明目张胆牵着他的手，好歹也要考虑一下老人家的承受能力吧！ “万一……”万一被老人看到，气坏了身体可怎么办！ 简舟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见沈郡外婆已经拉开门，从房里走出来。 沈郡重新牵住简舟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气，坚定又强势地不让他挣脱开，才扬唇冲老人一笑，“外婆。” 季涵身着一身素色旗袍，虽已年迈，依然将自己打扮地妥帖优雅，她笑容温和，说，“我正念叨你们呢，人就到门口了，快进来坐。” 简舟挣不开沈郡，只能尽量把手往身后藏，规规矩矩给老人问好。 “你就是简舟吧，郡郡经常跟我们提起你的。”季涵笑眯眯看着他，说，“不用这么生疏，都是一家人，你是郡郡媳妇儿，以后跟他一样喊我外婆就行啦。” 简舟脑袋一懵，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男孩。” “啊？是不喜欢被叫媳妇吗？”季涵有些疑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沈郡，“外婆年纪大了，不懂你们年轻人这些称呼，男孩子应该怎么叫？” “他不是这个意思。”沈郡憋着笑，摆了摆手，“怎么叫都一样，随你们习惯就好。” 他从背后轻轻推了下简舟的腰，小声提醒，“叫人啊。” 简舟心中蓦地一暖，他垂眸对上季涵慈爱的目光，情不自禁笑弯了眉眼，轻声喊，“外婆。” 第一百零六章 苏晖马不停蹄地赶回公司，一下车，秘书就凑了过来，边走边小声汇报，“苏董，人在会客厅等着，他的身份背景我都确认过了，是真的，只是有一点……” 苏晖大步走进电梯，不耐烦地问，“怎么？” “沈郡的弟弟之前在学校，和苏李小公子起过冲突，还差点被记了过。”秘书表情紧绷着，显得忧心忡忡，“他这个时候跑来跟咱们合作，恐怕有诈。” “沈家不就他一个独子吗，哪来的弟弟？私生子？” 秘书回忆了一下事情经过，说，“那孩子班主任说两人是远房亲戚，不知道真假，但我感觉他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关系再好能有钱实在？管他有没有诈，我先会会他再说。”苏晖摸着下巴，勾起唇角，冷笑，“沈家再怎么厉害，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苏晖自信地理了理衣服，走向会客厅。 纵然心中有再多算计，一旦进入会客厅，苏晖立刻就换上了热情的笑脸，主动向沈郡伸出手，说，“沈公子，久闻大名，幸会。” 沈郡从容起身，跟苏晖握了握手，态度不卑不亢，“苏董谬赞。” 他配合着苏晖，商业互吹了几句，谈笑间话锋一转，直言问道，“我的来意，想必苏董已经知道了，不知您对此有什么想法？” “沈公子，不瞒你说，这个项目我筹划很久了，基本是志在必得。”苏晖往椅背一靠，答非所问地说，“你们家不搞房地产，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这一行啊，拼的就是个快准狠，高风险就意味着高收入，现在这房价一倍倍地往上翻，不把握好商机，等国家调控把价格控住，后悔都来不及。” “我们家确实不涉及房地产行业，不过做生意这种事，说到底都是相通的。”沈郡笑容淡淡，说，“我偶然听银行的朋友提起过，您正在向银行申请贷款，金额是三千五百万，也就是说，想要吃下这个项目，贵公司目前还存在三千五百万左右的缺口，不是吗？” “缺口倒谈不上，贷款，只不过因为它是目前最为稳妥的方式。”苏晖眯着眼睛，答得滴水不漏，“沈公子如果是想入股的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们公司暂时没有这种打算。” “是么。”沈郡低头笑了笑，将名片放在桌子上，缓缓推到苏晖面前，“那就祝苏董您心想事成，不要有机会用到这张名片吧，毕竟，送上门的您不要，再见面的话，我可要讲条件了。” 沈郡早就料到苏晖不可能第一次就接受合作，这么大一块肥肉，能独吞，他绝对不舍得往外分。 可沈郡要的偏就是这个效果，他就是要跟苏晖讲条件，他要让苏李替简舟出庭作证。 此时目的顺利达成，沈郡心情不错，也不再管苏晖脸色如何，悠闲地起身告辞。 他特地绕路去买了简舟喜欢吃的小蛋糕，回到外公家，已经过了饭点，家里四个无业游民竟凑成一桌搓起了麻将。 听到开门声，简舟立刻望过去，眼睛亮亮的，笑着问，“回来这么晚，吃饭了没有？” “没吃。”沈郡晃了晃手里拎的小蛋糕，“顺路买了你最爱的小蛋糕，一会儿一起吃。” 说完，他数了数简舟脸上贴着的白条，忍俊不禁。 因为有外公肖嬴，肖大法官在，他们家玩麻将和纸牌的惯例就是，不能赌钱，赢了的往输了的脸上贴一张白纸条，输赢全靠白条解决，脸上挂着几张条，就等于输了几次。 “你们怎么回事啊，趁我不在，欺负我家小朋友不会打麻将是不是。”沈郡故作不满地抱怨了一句，走到简舟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道，“没事，哥一会儿帮你赢回来。” 话音没等着落下，他一抬头，看见另外三个人的脸，差点没咬到舌头，这密密麻麻的白条，简直能逼死密集恐惧症。 沈郡轻咳一声，试图溜走，“你们继续。” “继续个大头鬼！”肖晗君撩开眼前碍事的白条，“赶紧给我过来，你媳妇手气太好了，谁能顶地住啊，快快，换你上，让我赢几把倒到手气！” 沈郡轻笑，俯身问简舟，“累不累，我替你打？” 简舟摇头，他从小没什么朋友，几乎没玩过这种多人游戏，一时间感觉很新奇，有点上瘾，他专心致志盯着牌面，说，“不累。” 沈郡看了半晌，发现他家小朋友玩得似乎挺开心，于是忽略了家里其他三个殷殷切切盼着他把简舟换下去的目光，说，“那你继续玩。” “嗯，在厨房给你留了饭，你先去吃饭。”简舟轻松赢下一局，洗牌的间隙把目光挪到沈郡脸上，冲他弯着眼睛笑，“外婆今天教我做了西红柿炒鸡蛋，我给你留了一大盘。” 沈郡表情一僵，“……”不是留，而是根本没人敢吃吧？！ “外婆。”沈郡痛心疾首地问，“不是说好不让他进厨房吗？” 季涵笑眯眯替简舟打抱不平，说，“哎，我们小舟做饭很有天分的，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差嘛。” “是的嘛。”外公肖嬴顺着老婆的话附和，“就是刀工稍差了点，郡郡啊，你有空联系一下装修，墙上番茄汁擦不掉了，让他们来涂一涂。” 沈郡，“……” 他敲了下简舟额头，无奈又好笑，“起来吧，小朋友，换我来打，我替你安慰一下外公外婆受伤的心灵。” 简舟自知理亏，起身把位置让给沈郡，意犹未尽地站在桌边观战。 沈郡拍了拍大腿，握住简舟手腕把人拉到身边，示意他，“坐。” “不用。”简舟才不好意思在长辈面前跟沈郡太过亲密，他跑去搬了个凳子回来，乖乖坐在一旁。 肖嬴偷偷打量二人半天，最后憋不住，试探着问，“小舟，郡郡是不是欺负你了，说出来外公替你做主。” 简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迷茫地摇头，“没有啊。” 肖嬴显然也很疑惑，“那你们好端端的怎么开始冷战了呢？” “没冷战，他脸皮薄，九条。”沈郡扔下一张牌，抽空把简舟逮到怀里，让他侧坐在自己大腿上，低头小声说，“乖乖坐着，不许跑，不然亲你。” 沈郡双手搭在牌桌上，把简舟整个人圈在怀里，淡定地摸牌，仿佛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 “这样才对嘛。”肖嬴喝了口茶水，乐呵道，“我们又不是老古董，有啥可避讳的，整天看你们甜甜蜜蜜的最开心了。” “甜甜蜜蜜。”沈郡坏心眼地逗他，问，“听到没？” 简舟垂下睫毛，把红彤彤的脸埋在沈郡肩上，低低应了一声，“……嗯。” 第一百零七章 早上六点，闹铃准时响了起来。 沈郡本就习惯早起，听见铃声，几乎是立刻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地伸手遮住简舟耳朵，另一只手在床头柜摸到手机，匆匆关了闹铃。 简舟睡梦中被铃声惊扰，不满地皱起眉头，迷迷糊糊问，“几点了？” “五点。”沈郡搭在简舟耳朵上的手移到他背后，轻拍了几下，特意放低声音说，“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吧，到点我叫你。” “嗯。”简舟侧过身，闭着眼蹭到沈郡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睡前还不太放心地提醒他，“昨天答应了外公陪他晨练，记得要叫我。” “知道了，放心睡吧。” 沈郡拿过手机，翻看着里面一堆未接来电，依旧不慌不忙躺在床上给小朋友当抱枕，等到他睡得熟了，才轻手轻脚起身，离开了卧室。 肖嬴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见沈郡出来，问，“小舟还没起？” “外公，早。”沈郡笑了笑，说，“简舟有点低血糖，以后早上没事的话就别叫他了，让他多睡一会儿。” 说完，他指着自己，打趣道，“至于晨练这种事，你有一个英俊帅气的外孙陪着不就够了吗，干嘛还拖家带口的？” “你小子，就会贫嘴，一年到头也没见主动陪我一次，心疼媳妇儿了就直说。”肖嬴乐呵呵拆穿沈郡，放下报纸，拿来牵引绳扣在奶茶项圈上，“顺便帮你们遛个狗，别浪费时间了，要陪我就抓紧。” “马上，给我五分钟。”沈郡尽快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换上身轻便的运动服，陪着肖嬴出了门。 夏日里艳阳高照，连不时袭来的风都裹着热浪，两人仅仅围着小区转了几圈，就感觉出了一身薄汗。 肖嬴慢悠悠走在前面，一手牵着奶茶，一手背在身后，腰板挺得笔直。 “外公。”沈郡跟在后面，突然叫了他一声，犹豫半晌，才忐忑地开口，“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 肖嬴脚步顿住，头也不回地说，“如果是关于小舟的官司，那你就不必求了。” 沈郡叹了口气，他早就知道自家外公虽然平日里笑眯眯地好说话，但在工作上，几十年了一直恪尽职守，从没做过丝毫违背原则的事，因此简舟的事想要求他帮忙，应该不是件易事。 可他也没想到外公会拒绝地这么干脆，一时心里有些着急，上前两步走到外公身边，说，“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肖嬴打断沈郡，看他一脸焦急，好笑地说，“自己家孩子，我能帮肯定就帮了，有什么好求的。” 沈郡一愣，惊讶地问，“外公，也就是说，你愿意帮简舟？” “愿意是愿意，不过我退休老头子一个，说话也没什么分量了，最多帮你们打打感情牌。”肖嬴拍了拍沈郡肩膀，说，“关键还是要看你们提供的证据和律师水平了，到时候万一真输了官司，可不准来找我算账啊。” 沈郡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外公当年带过的徒弟如今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他发话，多多少少还是要给点面子。 “我知道，律师我已经请好了，证据和证人也都有。”可是这种官司实在太难打了，如果不借助别的手段，几乎没有胜算。 沈郡笑了笑，真心实意地说，“外公，谢谢。” “谢就不必了。”肖嬴摆摆手，感慨道，“你们这官司要真能打赢，也算是间接弥补了我当年的遗憾。” 沈郡面上的笑容顷刻间褪了干净，问，“遗憾？是说程梓婷的案子吗？” “是啊，虽说程梓婷的案子，我并没有判错，可过了这么些年，我始终觉得心中有愧。”肖嬴轻叹，“说白了，法律维护的才是正义，我作为法官，维护的只不过是法律的权威性，当时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我不可能判程梓婷赢。” “谁能想到后来……那姑娘会想不开自杀，他父亲为了报复我而绑架你，被判了十几年，没熬到出狱人就走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活得自在，老婆孩子样样不缺。”肖嬴摇着头苦笑，“我一直托人打听那人的消息，就是暗暗祈祷老天有眼，能惩罚恶人，最后却得到了他生活幸福美满的噩耗，真讽刺啊。” “外公，你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并且对的事情，其他的事跟你没关系，也不是你的错。”被绑架的经历毕竟很不愉快，沈郡不想多谈，硬生生转移了话题，“越来越热了，回家吧。” “行，回家。”肖嬴重新打起精神，拽了拽牵引绳，笑眯眯说，“走了，傻狗，回家。” 沈郡，“……它叫奶茶。” “啊，是吗？我听你妈妈一直叫它傻狗，还奇怪小舟怎么起了个这种名字。”肖嬴哈哈一笑，“走，回家歇歇去吧，我看你这几天也挺忙的，好不容易今天有空能睡个懒觉。” 沈郡无奈道，“……您老知道还叫简舟陪你晨练？” “这不是想跟你单独聊几句嘛，家里你妈妈和小舟都在，有些事也不好多说。”肖嬴得意地说，“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舍得让小舟起这么早，得亲自上阵陪我，果然被我猜中了吧。” 沈郡顿时无语，“那你直说让我陪你不就得了？” 肖嬴给了他一个白眼，“我直接叫你，你能大早上陪我出来？” 沈郡想了想，果断回答，“不能。” 两人有说有笑地溜达回家门口，进门前，沈郡认真地提醒道，“对了，外公，我找你帮忙的事，不要让简舟知道。” 肖嬴问，“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沈郡只是不想让简舟知道，他想要的公平，是用了不太公平的手段，才能换来的。 沈郡说，“他还小，我不想让他失望。” 家里飘着诱人的饭香，外婆在厨房忙碌，沈郡害怕吵醒简舟，放缓了动作开卧室门，却发现小朋友早已经换好衣服，抱着枕头盘腿坐在床上，头一点一点地，显然还在半梦半醒间。 沈郡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托住简舟下巴，轻声叫他，“简舟，不用陪外公晨练了，困就多睡一会儿。” “不睡了，我之前约好了要去医院看秀姨，你出门的时候捎我过去吧。”简舟嘴上说着不睡，却一头栽到沈郡怀里，抱着他不松手，“别动，我醒醒神。” 简舟这一醒神直接醒到了十点多，赶到医院已经快要中午。 沈郡把棒球帽扣在简舟头上，又把他拽到下巴的口罩戴好，不放心地叮嘱，“我下午还有事，就不陪着你了，你一会儿直接打车回家就好，如果真的有人偷拍也不用理他们，知道吗？” “我又不是明星，偷拍我干什么？”夏天戴口罩真的是又闷又热，简舟不耐烦地想把口罩扯下来，才刚一抬手，就被沈郡拦住。 简舟的开庭公告信息从昨天就公布了，虽说没有公开人员信息，但神通广大的媒体人总会有办法用最短的时间知道。 强、奸案，猥亵案这类案件本来就很有爆点，再加上简舟还是男孩，绝对会有很多媒体为了夺人眼球和第一手消息，想办法接近他。 沈郡之前让简舟搬到外公家住，就是因为他外公家位置特殊，一般人进不去，进去了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乱报导。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沈郡扣着简舟手腕，低头隔着薄薄的口罩，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乖一点，不许摘。” 简舟，“……知道了。” 他从车上下来，冲沈郡挥了挥手，“不用担心，我看完秀姨就回去。” “好。”沈郡完全没有想开车离开的意思，“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要不我陪你一起去算了。” “走不走了你还。”简舟有点想笑，轻轻踢了下车门，“赶紧走。” 好不容易把人撵走，简舟进了医院等个电梯的时间，电话又打了进来，他弯了弯唇，看也没看就接起来，嫌弃地说，“你干脆把我锁家里算了。” “简舟，是我。”电话中传出熟悉的声音，简舟手一僵，听着他妈妈缓缓开口，说，“最近发生的事，我听说了……你今天有没有时间，咱们见一面吧。” 第一百零八章 正好也快到了午饭时间，简宁约他在附近的饭店见面。 简舟跟着导航一路弯弯绕绕，最后在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那家店。 看风格是家日料店，简舟脚步一顿，有些疑惑，记忆里他妈妈并不是很喜欢吃这类饭菜。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才推门走了进去。 小巷不算太隐蔽，但大厅里客人却少得出奇，简舟环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他妈妈的身影。 服务员走过来，热情地问他，“您好，几位用餐？” 简舟找出他妈妈发过来的预订信息给服务员看，对方立刻会意，“是简女士的预约对吗，她在包间等您，请跟我来。” 他带着简舟来到包间门前，躬了躬身，说，“您请进。” “谢谢。”简舟推开门，发现包间里空间很大，他妈妈正坐在窗边的位置，撑着脑袋看向外面。 转头看到他进来，简宁猛地起身，僵立片刻，却又坐回了位置，脸上烦闷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小舟，过来坐吧，之前是我太冲动了，今天咱们母子都静下心来，好好谈一谈。” “嗯。”简舟关上包间门，走过去坐到她对面，看着桌上已经摆好的食物和三份餐具，奇怪地问，“您还约了别人吗？” “先不说这些，你前些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派出所的警察联系过我，三言两语也没说清楚。”她抓住简舟的手，目光焦急而担忧，“小舟，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简舟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少有的关切，心中一软，并没有把手伸回来，只摇了摇头，说，“已经没事了。” “没事、没事就好。”冷静疏离的语气让简宁无所适从，她红着眼眶，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 简舟叹了口气，垂下目光，静静地听着。 “小舟，对不起，我承认我性子太急了，一有点事就控制不住，可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能不能不要再赌气了，回来吧，你一个人在外面我真的不放心。”简宁说着，视线落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表情顿时僵住，沉默很久才难过地问，“你还要执迷不悟多久？为什么你就不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样？” “妈妈也没奢望你这辈子能有什么大出息，就像其他人一样，顺利完成学业，找个稳定的工作，然后结婚生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不行吗？” 果然，他妈妈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 简舟有一点失望，却也不怎么意外。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他在妥协，不喜欢的菜可以硬吃，不想做的事情也可以试着去做，简舟习惯了忽略自己的意愿当一个乖孩子，简宁也习惯了他的逆来顺受。 可是只有这件事，他不想妥协，也不能退让，简舟轻轻推开简宁的手，说，“我做不到。” “小舟，你别傻了，你现在只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以后肯定会后悔的。”简宁说，“妈妈是过来人了，见得比你多，你们这点小情小爱，经不起大风浪的，我求你了，就再听一次话，我是你妈妈，不可能害你的，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呢？” 简舟依旧垂着目光，下意识握紧了双手，怀着渺茫的希望问，“您如果真的想为我好，能不能试着接受我喜欢的人？” “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有没有在听！”简宁露出厌恶的神情，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我不可能接受，我不会接受沈郡，更不会接受你喜欢一个男人！” 虽说早有预料，但简舟还是被他妈妈流露出的厌恶刺痛了一下，他扯了扯唇角，淡淡地说，“那就没什么可谈了。” 简舟正打算要离开，刚一起身，就看到包间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戴着口罩和墨镜的女人。 他愣了几秒，低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简宁，问，“您还约了曲瑶？” “小舟，你别生阿姨的气，是我求了阿姨好几次，她才愿意帮我约你出来的。”曲瑶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脸上挂着温婉又带些讨好的笑容，“咱们之间误会太多了，如果是我约你，你肯定不会出来。” 简舟的神情彻底冷了下来，“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小舟，能不能先坐下来，听我把事情解释清楚。”曲瑶哀求道，“你真的误会我了。” 简舟没理会曲瑶，只觉得自己像被人兜头泼了一身冷水，狼狈又可笑，寒意在五脏六腑漫延，他咬着唇，很久才一字一句问简宁，“您约我出来，只是因为曲瑶求你？” 他还以为……他还以为，以为妈妈至少还有那么一点关心他的。 原来也只是自作多情。 “小舟，你想多了，我是真的担心你，跟瑶瑶没有关系。”简宁拽着他坐下，劝道，“你先别这么冲动，听她把话说完，这孩子从小就很乖的，或许真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你说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告了，万一真冤枉了她可怎么办？” 简舟这才明白曲瑶的来意。 他之前听沈郡提过几句，买凶，在法律上可以视为共同犯罪，所以沈郡在提起诉讼的时候，顺便把曲瑶一起告了。 曲瑶摘了口罩和墨镜，坐在简宁旁边，一双眼睛像是哭过，“小舟，我前些日子一直在外地拍戏，根本就不知道你的事，收到法院传票才找阿姨打听了你的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些人跟我有关系，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啊。” 简舟冷漠到有些麻木的神情，从看到曲瑶的那一刻就没有变过，他没什么耐心听曲瑶为自己辩解的话，敷衍道，“这些话你留到法庭去说。” “我不能上法庭，我是明星啊，沾上这些事，我的前途就全都毁了。”曲瑶眼中泛起水光，她匆忙扯了张纸巾，低头擦拭眼泪，看起来无辜又可怜，“而且，小舟，因为我是明星的关系，一旦上了法庭，关注度肯定会很高，你以后的生活也会受影响，所以求你不要告了，这样对咱们都好。” 简舟懒得再听她废话，直接起身离开，手都已经握住了门把手，曲瑶却猛地扑过来拽住他的衣角，‘咚’一声跪在地上。 ……这人是不是有病？ 简舟僵在原地，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谨慎地退了几步跟曲瑶拉开距离，“……你先起来。” “我不起。”曲瑶声泪俱下，哭得凄惨，“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两败俱伤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如果是因为沈郡，那我跟你道歉，我错了，我再也不会接近他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求你放过我。” 简舟，“……” 看女孩子哭成这样，简舟其实会有一点点心软，可想到自己的遭遇，他也实在做不了挥挥衣袖轻易说原谅的善人。 “瑶瑶，你别急，小舟不是这样的人。”简宁看两人一直僵持着，只好走过来，扶起曲瑶，冲简舟使了个眼色。 目光相接的瞬间，简舟就读懂了他妈妈的意思，所以他立刻撇开目光，抿着唇没有说话。 简宁无奈地看着他，“小舟，差不多就算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欺负人家小姑娘，像什么样子。” 简舟目光越发冷冽，打开包间门往外走，“她罪有应得。” “什么就罪有应得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你非要闹到法庭上，我觉得瑶瑶说得也没错，事情闹大了对你们都没有好处。”简宁拉住简舟的胳膊把他拽回来，将门狠狠一关，心中也升了些火气，“你这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说你两句就要走，就不能听人劝？” 简舟努力压下愤怒，平静地开口，“不能。” 简宁瞪他一眼，问，“如果我不同意你告呢？” 简舟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陷进掌心，掀起一片钝痛，他抬眼直视简宁，丝毫不肯退让，“那我也要告。” “你又没真的受伤，告什么告！知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这件事闹大了你以后要怎么做人！”简宁恨恨地扬起右手，触上简舟结了冰的目光，动作却猛地僵住，最终她硬生生收回手，打翻了桌上的碗碟，“你是不是非要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欢男人才行，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破碎的声音顷刻间响起，简宁掩面低泣，“如果你是想报复我以前对你的疏忽，那你成功了，简舟，你成功了。” 简舟无言以对，把纸巾递给简宁，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我没有想要报复任何人。” 简宁扇开他的手，哭着说，“说谎，你怨恨我，怨恨你爸爸很久了吧，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当初，我当初还不如不要生你。” “阿姨，别哭了。”曲瑶适时地给简宁擦去眼泪，低声安慰了她半晌，又转而劝简舟，“小舟，你别这样，你们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阿姨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你也不容易。” “你闭嘴。”简舟也不知道自己被哪一句话刺到了心里，也可能句句都刺在心里，终归有忍不住的时候，苦苦压抑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出来，他看曲瑶还站在原地，突然抬腿一脚踹翻了桌子，“滚出去。” 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桌子倒地的巨大声响让曲瑶一颤，她看着简舟有些凶狠的神情，接连退后几步，小心翼翼离开了包间。 简宁一脸震惊，含着泪瞪他，“你疯了吗？” “没真的受伤？”简舟冷笑，暴力地扯开自己领口，露出颈上还没完全褪去的淤青，“我差点被他们掐死！” “你宁肯相信曲瑶，也不相信我？” “你问我，为什么不能像普通的孩子一样，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像普通的母亲一样！” “我……”面对一声声质问，简宁只觉得心如刀割，“我哪里不像一个普通的母亲，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还有没有良心！” “我小时候……”简舟咬住下唇，把心里涌起的酸涩压下去，憋得眼眶都泛了红，才勉强开口，“我小时候，被同学欺负，你一直都知道，对吗？” 简舟也是前些天在心理医生那里治疗，才意外地发现了这件事。 他发现自己对于童年的记忆有细微的偏差。 可笑他还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地很好，以为自己孤立无援，只是因为妈妈不知道他被欺负……原来不过都是自欺欺人。 心理医生说，大脑出于自我保护的机制，的确有可能会选择性遗忘或者篡改某些记忆。 “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帮过我，你觉得是我性格有问题，因为我不够开朗，不喜欢跟人说话，才会被欺负，你甚至在我被怀疑的时候，都不能坚定地相信我，所以一直到现在，杨义都觉得我是杀人犯。”简舟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可笑，“你说的对，还不如不要生我。” “小孩子打打闹闹不都很正常吗，我当时不帮你，也只是想让你开朗一点，独立一点而已啊……”她从没见过简舟露出这样的表情，心中莫名就慌乱不已，简宁下意识去拉他的手，却被简舟迅速避开，“小舟……” 简舟想，他大概是真的累了。 奢求不到的东西，就不要再挣扎了，放弃吧，这样对大家都是解脱。 “正好你也不想要我这个儿子。”明明应该很难过的，可他此时却异常冷静，狠了很心，认真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您就当没生过我吧。” 没有赌气，也不是一时冲动。 只是终于想通了。 互不打扰。 才是他们母子最好的结局。 ※※※※※※※※※※※※※※※※※※※※ 某誩：简舟麻麻的部分终于写完啦，开心！ 某个看我小说的朋友：小舟的麻麻真是一言难尽！ 某誩：我才是亲妈，我不服！ 朋友：你确定？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 某誩（超大声）：我是亲妈！ 朋友默默闭上嘴并且把笔记本扣在我头上：看认识人的小说好处就是，被虐到了可以真人pk。 某誩（弱小可怜又无助）：呜呜呜…… 第一百零九章 简舟头脑发懵，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去哪里。 他并不知道陈秀具体住在哪个病房，凭着印象选择了她所在的楼层，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陈牧和一个女孩坐在走廊长椅上，凑着头似乎在研究什么。 简舟走近了一些，才发现两人正捧着教材研究数学题，题目已经被解了大半，陈牧咬着笔头，全神贯注思考最后的答案，连有人过来都没能发现。 反倒是女孩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到简舟，愣了愣才惊讶地问，“哥，你怎么来了？” “安楠？”简舟心中也有些惊讶，却没有多问，只回答道，“我来看秀姨，她还好吗？” 李安楠重重叹了口气，摇头。 陈牧脸上满是被数学题折磨的烦躁，闻言把笔扔到一边，带着简舟往病房走，“还成，今天精神挺不错的。” 走到门口，陈牧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挡在简舟面前。 “有件事……”陈牧犹豫片刻，不太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小本本递给简舟，提醒他说，“假的，别说露了。” 简舟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是一本离婚证，疑惑地问，“假的？” “废话，上哪儿弄真的去，律师说了，家暴这种官司，至少要有三次出警记录才可能打的赢，打不打都一样，我早撤诉了。”陈牧撇撇嘴，说，“我办了张假证骗她官司打赢了，你别给我说露馅。” 他看着简舟微微皱起的眉头，不耐烦道，“我妈时间不多了，只能用这种法子让她少点遗憾，你别多管闲事。” 简舟没多说什么，点头应下，绕开陈牧径直走进病房。 他虽然不太认同这种方式，却必须承认，就秀姨现在的处境而言，欺骗是最好的选择。 有些狭小的屋里挤了六张病床，各种仪器抢占着所剩不多的空间，简舟几乎是侧着身才走到陈秀的病床前。 床上的人穿着宽大的病号服，面色苍白，瘦得脱了形。 陈秀睁开眼睛，笑容看起来很虚弱，但显然见到简舟是有几分开心的，她费力抬起手，虚握住简舟手腕，问，“小孩，你手上的伤好了吗？” “都已经好了。”陈秀声音很小，简舟要俯身凑近些才能听清，他陪着陈秀聊了几句话，见她神情越来越疲惫，目光也逐渐涣散，简舟不忍心看她一直硬撑，只好谎称自己有事，礼貌地道别，“秀姨，您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 “去忙吧，你能来秀姨就很开心了。”陈秀松开手，看着简舟离开，又不放心地叫住他，说，“小孩，秀姨真的很感谢你，我被那个臭男人打那么多次，别人都觉得是家事站在旁边看热闹，你是唯一一个，肯帮我的人。” “可是，秀姨既希望你永远是现在这个样子，又好怕你这性子以后会吃亏。”陈秀苦笑，“成长本来就是件痛苦的事，它总会逼着你学会退让，妥协，做违心的事，与其这样，不如一开始就保护好自己，有时候，退一退，才是好的，明白吗？” 简舟轻轻抿唇，沉默半晌，他抬头看着陈秀，笑了笑，说，“我明白的，谢谢。” 他一直都明白，只是他做不到。 他宁可去撞南墙，宁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想放弃自己，随波逐流。 可他依旧感激陈秀，感激她说的每一个字。 “放心吧妈，他有人护着，受不了欺负，不用你瞎操心。”陈牧随口说着，俯身给陈秀捏好被角，语气还是透着股吊儿郎当的劲，却仿佛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你好好歇着，我先出去了，作业还没补完，你有事按铃就行。” “嗯。”陈秀的神情虚弱却难掩温柔，她拍了拍陈牧后脑，说，“好好学。” “我知道。”陈牧冲简舟摆摆手，示意他离开，然后拍着胸脯向陈秀保证，“认真着呢，下次考试保准给你拿个前五十回来。” 简舟安静地走出病房，把躲在门后偷瞄的李安楠拎回走廊，问，“你在帮陈牧补习？” “对啊，陈牧突然来找我帮他补习，我都惊呆了……现在想想，大概是为了让秀姨安心吧。”李安楠压低声音说，“秀姨偶尔会念道，说她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陈牧，担心他高中就辍了学，以后没文化养活不了自己什么的。” 简舟说，“可你比他低一级。” “他成绩差，从高一基础开始补，没毛病，再说了，就他这脾气的，谁管他啊，也就我这种善良又美丽的小仙女，勉为其难帮个忙。”李安楠说着又有点心虚，“不过我成绩也一般，能不能学会看他自己造化了。” 简舟顿时语塞，实在看不下去自家妹妹从这误人子弟，伸出手，说，“教材给我。” 李安楠睁大了眼睛，高兴地问，“哥，你要帮忙吗？” “不帮，可以划下重点，学不学得会是他的事。”简舟拿了张演草纸放在地上垫着，原地坐下，翻开教材用铅笔圈圈画画。 陈牧从病房出来，看到靠墙坐着，正奋笔疾书的简舟，一脸迷茫，问李安楠，“他在干嘛？” “帮你划重点啊，笨！”李安楠赶紧推了他一下，催促道，“快把你教材都搬过来，难得我哥大发慈悲，天才帮着划重点这等好事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嘛，我都没享受过。” 陈牧为了照顾他妈妈，基本上把医院当家，教材也都带了过来，方便自己有空补习。看有人肯帮忙，他也没客气，把高一高二的教材从病床下面都搬了出来，堆在简舟身边，整整两摞半人高的小山。 简舟教材放在膝上，翻得飞快，几乎一眼扫过去，笔就跟着在知识点上画好了圈，陈牧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儿，感叹道，“很熟练啊，天才也需要研究重点？” “考试不偏向天才。”简舟笔下不停，语气淡淡地回答，“考试的意义在于分级和淘汰，用以分配稀缺资源。” 李安楠和陈牧对视一眼，四眼蒙圈。 简舟没再说话，他认真做事的时候，自有一种惊人的专注力。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简舟速度虽快，但高一高二所有教材加起来也有几十本，等到全部划完重点，已经是五点多。 他拒绝了陈牧请客吃饭的提议，本想直接打车回沈郡外公家，可惜赶上了下班高峰期，简舟在路边晒了十分钟，都没能打到车。 他只好扫了一辆单车，准备骑行回去。 简舟长腿一迈跨上单车，刚一离开，后面就冒出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骑着车跟在他后面。 那人跟得谨慎而隐蔽，看简舟停了车拐进一栋建筑物后面，便也匆忙下车追过去，小心翼翼在墙后隐藏好身形，偷着向建筑物后探头。 建筑物后面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空地，那人没能看到简舟，正挠着后脑勺暗自纳闷，就感觉身侧一阵劲风袭来。 他本能地一躲，半边身子都撞在了墙上，惊恐地发现简舟不知何时绕到了自己背后，提膝踹出凌厉一脚，直直冲他脖颈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脖子会被踹断，浑身一抖，相机脱手而落。 简舟神色冷漠，足尖在离他脖颈两拳远的位置，稳稳顿住，顺手接住了险些摔坏的相机。 “别、别激动，我不是坏人，我是晨明日报的记者，我叫邱宇。”邱宇贴着墙挪了一小步，斜着身子，尽量远离简舟随时能踢断他脖子的腿，心惊胆战掏出记者证，说，“是真的，我当记者五年了，不信你看。” 简舟冷着脸收回腿，双手报臂，不耐烦地打量他，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是来帮你的。”邱宇挠了挠头，露出带点腼腆的笑容，“我是你的粉丝，你每场比赛我都有看，真的太帅了！超爱你的三飞踢，简直绝了！” “哦。”简舟不为所动，冷漠地强调，“说重点。” “呃……一周后开庭的猥亵案，原告是你，被告其中一个是当红女星曲瑶，没错吧？”邱宇对上简舟防备的目光，慌忙摆手，解释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们这种行业都有自己的人脉，很快就能得到一手消息，估计明后天的网上就会有相关爆料了。” 简舟挑眉，“所以？” “所以我想帮你啊，曲瑶这种在娱乐圈混的，很会带节奏，拿舆论压人，我怕你到时候吃亏啊！”邱宇神色不似作假，他一脸真诚地说，“第一印象很重要，咱们必须先下手为强，占领道德高地，然后，我认识几个搞营销号的，让他们带一两波节奏，基本就妥妥的了。” 简舟摇头，把相机还给邱宇，说，“不必了，谢谢。” 他本来坦坦荡荡，官司打赢了就是赢了，若是用这种方式，反倒心亏。 “你先别急着拒绝，你年纪小没社会经验，跟爸妈商量一下再回复我也行啊。”邱宇从包里翻出便利贴，写了自己名字和电话，撕下来递给简舟，“你信我一句，我干这行五年，见得多了，这么告诉你吧，有些官司，结果根本不重要，舆论上落了下风你就是输了，大众不相信法庭宣判的结果，他们只相信自己想要看到的真相。” 邱宇看简舟不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把便利贴硬塞到他手里，说，“别傻了简舟，世界不是黑白分明的，人也不是非善即恶的，你能保证你没有黑点？万一曲瑶抓住你把柄，在网上一发，加点假的爆料，真真假假一掺和，很容易就能搞死一个人，到时候你连正常生活都会受到影响。” “我言尽于此，简舟，我真的很欣赏你，也真的是你的粉丝，所以不想看一颗明日之星因为这种事而陨落，求你好好想一想，想通了就联系我。” …… 当时的简舟并没有想到，邱宇一语成谶。 开庭前几天，他和曲瑶的信息就被爆了出来，猥亵案本就关注度比较高，再加上简舟的性别，热度高居不下。 一开始大多是支持和同情的声音，只有少数污言秽语或不合时宜的玩梗。 慢慢地，质疑声开始出现。 曲瑶在热度到达顶峰的时候下了一剂猛料。 邱宇说的没错，简舟的确有把柄可抓，当时碰到林悦被欺负，打了几个霸凌者的录像，一直在校园网挂着，随时可以拿来用。 营销号大量转发这段视频，配上真真假假的文字，将他抹黑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校园霸凌者。 那段录像，当初连简宁看了都会误会，何况不认识他的吃瓜群众。 一时间群情激奋，对简舟人人喊打。 等到判决结果出来，曲瑶和伤害他的人都被判刑坐了牢，校园霸凌这件事却依旧无法平息，简舟的胜诉反倒激起了更大的民愤。 简舟本以为自己不在意外界的纷扰，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别人。 一条恶语相向没什么，十条没什么，一百条也没什么，可一千条呢，一万条呢？一打开手机，全部都是侮辱性的谩骂，任谁都接受不了。 那些骂他的人，以为自己做着正义的使者，以为自己不过是在网上说几句话，拔了网线又能造成几分伤害？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负面情绪无孔不入，它能从眼睛钻进一个人的心里，拔了网线，那些恶毒的语言依旧能清晰地在脑海中徘徊。 简舟只能不再上网，甚至不再用手机。 可事情并不会因此终结。 他开始收到匿名的恐吓信和包裹，打开都是些血淋漓的东西。 他和爷爷曾经住过的房子被泼了红漆，门上墙上都写着血色的去死。 最让简舟觉得难过的是，这些用偏激手段攻击他的人，原本跟他一样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是跟他同病相怜的人，也是他想要帮助的人。 他被曲解成了施暴者。 受害者也被扭曲成了施暴者。 简舟这才明白邱宇的那句话——舆论上落了下风你就是输了。 他输得一败涂地。 “简舟啊，这件事我知道你也很委屈，当初的确是他们先欺负人，你出于帮助林悦的立场才动手，可视频上没能体现，大家都不这样认为。”校长刘斌还是那副好脾气的样子，说话温温和和，“我们身在其位，有些时候也很无奈，前些日子，教育局的热线都被打爆了，全是举报咱们学校不处理问题学生的，这不昨天，教育局就约谈我们了，要求三天内出处理结果。” 简舟面上没什么表情，问，“结果是什么？” “这个……我们还是希望你能主动退学，这样可以保留学籍，换个偏远的学校继续读书，也能避避风头，以你的成绩，自学都能考个好大学，也不用担心教学质量。”刘斌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懂吗？” “不懂。”沈郡握住简舟手腕，把他拽到自己身后，冷声问，“也就是说，你们明知道简舟是无辜的，为了讨好大众，还是要开除他？” “也不能这么说，视频上录得清清楚楚，简舟到底还是打了人的，算不上完全无辜。”刘斌惋惜地轻叹，“其实打架没这么重的处罚，可谁能想到事情闹大，不好收场啊，失去一个好苗子，我也很痛心。” 沈郡讽刺地一笑，“你们这种也配叫学校？” 他本也没打算让简舟继续在国内上学，从答应简舟打官司开始，沈郡就铺好了后路，可听到学校这样处理，他还是觉得很生气。 沈郡质问道，“学校是输出三观的地方，一味迎合大众，抛弃原则，还有什么公信力可言？” “大势所趋，我们也很无奈啊。”刘斌半真半假地感慨道，“从教书的意义大于育人，成绩成为判断学校好坏的唯一标准时，学校就已经变味儿了。” 沈郡还想再说什么，简舟却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角，异常冷静地开口，“我不会主动退学，要开除随便你们。” 说完，他看了沈郡一眼，说，“走吧。” 他拽着沈郡大步离开学校，这个原本就不怎么喜欢的地方，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 学校门口又遇到了敬业的胡半仙儿，看到他们两个，笑眯眯招手把人叫到身边来，说，“相逢即是有缘，我看你俩愁容满面，定是遇到烦心事了，算一卦吗？” “不了。”简舟扬了扬唇，眼中没有丝毫笑意，“您已经算过了，很准。” 胡半仙儿说过他学业上会有坑，也建议他上大学之前不要谈恋爱……嗯，都挺准的。 简舟心中这样想着，下意识握紧了沈郡的手。 从学校出来这段小路，沈郡陪他走过很多次，记得刚认识不久时，沈郡替他解决了从学校打人的麻烦，然后就是从这条路上，把自己的号码设成了一键报警，笑容满面地告诉他‘二十四小时在线，竭诚为您服务’。 灿烂又温暖。 那个记忆里小太阳一样耀眼的人，此时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眼中尽是对他的担忧和心疼。 他的心理医生说过，情绪会传染，会影响身边的人。 简舟知道自己的情绪有多糟，他从小就习惯了这样没关系，可是他好怕沈郡变得跟他一样。 他害怕再也见不到他的光。 “我不想回家。”简舟悄悄松了手，垂下目光，说，“咱们出去玩吧。” “好啊。”沈郡弯了弯唇，扯出一抹浅笑，问，“想去哪里？” 简舟说，“去哪里都行。” 他们去了一家大型的游乐场，从白天玩到夜幕低垂，太阳逐渐落下，天空湛蓝澄澈，挂满璀璨的星星。 游乐园专属的烟花秀在夜空绽放。 简舟和沈郡并肩站在一处木桥之上，看着绚烂的烟花升空，绽放，然后坠落，直到消失不见。 短暂的喧嚣过后，本就该安安静静的夜空，反倒显出几分孤独。 简舟撑着围栏，眼看远处最后一点光亮也消失不见，才狠下心强迫自己开口，“沈郡，咱们分手吧。” 简舟的语气太过平静，以至于沈郡看了他很久，都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什么？” “分手吧。”简舟依旧看着远处，说，“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说谎。” “没有说谎，我累了。”简舟低下头，不敢去看沈郡的表情，“不想再喜欢你了。” 简舟想，其实他真的没有说谎。 当他还喜欢沈郡的时候，只希望他能闯进他黯淡无光的世界，照亮他，靠近他，永远陪着他。 可当他爱上沈郡，就只盼他永远活在阳光下，永远发着光，即使他的光照不到自己。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简舟害怕沈郡会跌进他的世界。 他试着走进沈郡的世界，他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他做不到。 “我不相信。”沈郡想要握住简舟的手，可指尖刚刚碰到他的手背，就被简舟匆匆避开，沈郡动作一僵，最终扶在了栏杆上，骨节捏得泛白，“简舟，我知道你因为最近的事心情不好，压力也很大，如果你需要独处，需要自己冷静一下，我会给你时间，我会等你。” “不需要。”简舟垂着眼睛，眼尾泛红，声音却装得冷漠，“我想要忘记这些事，我想要重新开始，可如果你在的话，我永远也忘不掉，所以……能不能求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沈郡不知道简舟是不是真的这样想，他不想放手，他想要挽留，可这一切在看到简舟的样子时，都被动摇得彻底。 他的小朋友满身都是疲惫，脸上没什么血色，苍白的唇紧抿着，目光倔强又脆弱。 沈郡好想抱一抱他。 可外界的纷扰已经给了他太多压力，沈郡不舍得再去逼他。 如果这是他想要的…… 沈郡问，“你真的决定了？” “嗯。”简舟点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犹豫很久才恋恋不舍地摘下来，递到沈郡面前，“这个，还给你。” 沈郡下意识攥紧了手，没有去接。 简舟跟他僵持了一会儿，突然松开手，任凭戒指从掌心滑落。 戒指落在木质的桥面上，顺着纹路，滚到了缝隙中，落入桥下草木丛生的黑暗，甚至连声响都没有留下。 简舟死死咬着唇，眼看着戒指掉到桥下，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掉了下去，空荡荡地又疼又涩。 他再也坚持不住，转身拼命地往前跑，落荒而逃。 ※※※※※※※※※※※※※※※※※※※※ 某誩（抱头）：那那那啥，刀放下，你们听我解释！其实我觉得这一段不算是虐了，小舟他需要一段自己独处和冷静的时间，想明白一些事，也更加认清自己的内心，当然，这个时间不会很长，放心放心~ 第一百一十章 炎炎夏日，山中绿树成荫，凉爽而舒适。 简舟坐在溪边，光着脚浸在水中，看远处三三两两的小孩子们凑在一起打水仗。 这里是简舟爷爷的老家，他小时候曾经来过几次，七八年过去，大城市都建设地飞快，山区却依旧保持着原有的模样。 虽然通了路通了网，却还是不怎么发达，年轻人几乎都出去打拼了，留在这里的老人习惯了闲云野鹤，很少关注外面的事。 远离喧嚣，对现在的简舟来说，已经足够了，即使爷爷的病时好时坏，总三天两头把他锁在外头。 不过也没关系，他现在翻窗户翻得越来越熟练。 “简娃子！”邻居大叔的嗓门嘹亮，惊起一树飞鸟，“有人找！” 简舟在水中轻晃的脚猛然一顿，他下意识握紧了手，好半天才抬起头，看向山间的小路。 李建国西装革履，小心翼翼避开路两侧疯长的野草和树杈，艰难地走到简舟身边。 “我怎么感觉你看到我一脸失望？”李建国笑了笑，整理掉衣服上粘的草屑，问，“打算一直从这待到开学，不回去了？” 简舟垂下眼帘，目光在睫毛扫下的阴影中晦暗不清，许久，轻轻点了点头。 “行吧，你开心就多待几天，反正也快开学了。”李建国从公文包中取出一沓文件递给他，说，“国外的学校都给你联系好了，资料你大体看一看，按我的想法，最好是开学前一两周就过去，提前适应适应。” 简舟接过文件，翻看几眼，问，“为什么是墨尔本？” “呃……墨尔本不挺好的嘛，我有朋友在那里，办事方便一些。”李建国问，“你不喜欢？” ……喜欢。 那里有他喜欢的大学，也有他崇拜的教授。 可这些事他只对沈郡说过。 简舟这样想着，习惯性地抚过无名指，随即微微一愣。 ……戒指已经被他扔掉了。 简舟抬手遮住眼睛，说，“算了，去哪里都一样。” 他当初也只是顺口一提，估计沈郡早就不记得了，巧合而已。 “没关系，反正就高三一年，你不喜欢，大学再考其他地方的学校也可以啊。”李建国骄傲地拍着胸口，“我儿子这智商，考哪里不都跟玩儿似的。” 简舟勉强弯了弯唇，扯出一点笑容。 “而且我感觉墨尔本还是挺不错的，给你找的寄宿家庭是个三口之家，孩子跟你差不多大，读一个高中，平时也算有个照应，具体情况资料上都有写，你看看，哪里不喜欢就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协调一下。” 李建国不再多言，站在一旁等简舟读完资料，目光落在他满是细小伤口的手上，无奈道，“山里野草容易划伤手，你也不小心点。” 简舟手一僵，捏紧纸张又松开，神色淡淡地说，“我以后会小心。” 可他并不是被山里野草划伤的。 他是为了找戒指，虽说最后也没能找到。 大概是真的不属于他吧。 简舟自嘲地一笑，合上资料还给李建国，“我没问题。” 他和李建国敲定了出国的时间，一周后，晚上十一点多的航班。 只有李建国和李安楠来送他。 这个时候，人不太多，偌大的机场格外寂静。 可是简舟渐渐习惯了隐藏自己，即使没有人，他还是戴着口罩，黑色的连衣帽往头上一罩，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因为不喜欢分别，简舟特地晚了点才来，他选择的航班已经开始登记，没有多余的时间伤感。 李安楠一直忍不住在哭。 李建国叹了口气，安慰她，“你哥放寒假就回来了，又不是见不到，别哭了啊。” “小舟，到地方给我们报个平安。”他说，“常跟家里联系，遇到困难一定要说，我有朋友在那里，多少能帮点忙。” “好。”简舟下意识握紧行李箱，目光在大厅徘徊许久，终究还是低下头，藏起了眼中的失落与不舍，说，“我走了。” 李建国张开双臂，抱了抱简舟，“去吧，照顾好自己。” 简舟笑着跟他们告了别，拉起行李箱一个人向安检口走去。 他把证件交给工作人员，明知道不该有多余的奢望，却还是忍不住回过头，不受控制地寻找沈郡的身影。 直到工作人员把证件还给他，提醒他往前走。 简舟用力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向前大步离开。 少年腰背挺直，身形被黑色衣服衬得更加瘦削，沈郡藏在拐角处，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进候机大厅，有些坚持不住地瞥开视线，眼眶泛了红。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舍不得就去追啊。”李建国不知何时来到沈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为什么安排小舟去墨尔本读书？” 沈郡深吸一口气，缓和了点情绪，才说，“他喜欢那里。” “可他更喜欢你。”李建国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两个人根本放不下对方，“我可是听说墨尔本挺开放的，到时候小舟被别人追走你可别后悔。” “我已经后悔了，一直都在后悔。”沈郡无可奈何地说，“可是简舟说，他不想见到我。” 他说想要重新开始，不想再看见从前的人和事。 不管怎么样，伤心也好，难过也罢，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都会尽全力满足他。 …… 墨尔本是个不错的地方，寄宿家庭也很好相处。 简舟初到这里的时候，其实还不算难熬，因为他几乎要花全部的时间和精力去练习口语，去适应新环境，即便是思念总跑出来作祟，横冲直撞，泛滥成灾，他也没空理会。 可渐渐地生活开始步入正轨，克服了语言的障碍，学习其实比国内简单很多，他空闲的时间开始越来越多。 简舟苦苦挣扎了三个月，最后也只能绝望地证明，他还是很想沈郡。 思念并不能被时间冲淡。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曾经很期待的，十八岁的生日。 当初说好陪他一起过的那个人没在身边，仿佛一切都变得没有了意义，反倒像是折磨。 简舟学习学了一整夜，天色快亮时才上床睡觉，想把这天浑浑噩噩地熬过去，可偏偏noah一大早就吵醒了他。 noah是他寄宿家庭的孩子，一个性格很阳光的男孩，最近正陷入了热恋中，嚷嚷着让简舟陪他去买情侣对戒。 noah为此亲自开车半个多小时，去了家很远的珠宝店，据说这个品牌的戒指非常有名。 noah在店里跟营业员沟通，简舟闲着没事，随便看了几眼，漫不经心的神情猛然僵住，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 沈郡送给他的戒指……内侧印着的logo，跟这家店一模一样。 noah正兴高采烈地挑选戒指，简舟站在原地僵立了一会儿，掏出手机走向柜台。 “打扰一下。”简舟英语已经说得清晰而熟练，他翻出手机里的照片，向营业员展示了那枚戒指，问，“请问，有没有这一款？” 他想要找回那枚戒指，就算是买个新的回去，骗骗自己也好。 营业外仔细看着手机上的照片，脸色变幻不定，说不清是惊讶还是难以置信，她从柜台下翻出本杂志，找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刊登的图片，谨慎地问，“是这个吗？” 杂志上的图片并不是戒指，而是一个设计稿，简舟仔细看了看，觉得应该没有错。 “很抱歉，先生，这款戒指并没有成品。”营业员遗憾地说，“这张设计图是我们品牌创始人的收山之作，它创作于17年12月8日，议院通过同性婚姻合法化法案时，是澳洲第一对专门为同性情侣设计的婚戒，意义特殊，因此并没有做出成品售卖。” 简舟盯着设计图，睫毛轻轻颤抖，哑声问，“……婚戒？” “是的，寓意是the world is full of splendor ,and i love you is consistent.用你们国家的话来说就是……”营业员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世界绚烂纷扰，而我爱你始终如一。” 简舟呼吸一窒，胸口钝痛与酸楚漫延，他慌乱地合上杂志，眼睛有些湿润，自欺欺人地说，“或许是搞错了，你们这款戒指没有成品。” “或许，不过这张设计图的版权被人买走了，私人订制也说不定。”营业员笑了笑，“我听说后来这款戒指有了名字，叫做jan，先生，您需要看些类似的款式吗？” “jan，我买好了，走吧。”noah突然蹦到简舟身边，好奇地问，“你也要买戒指？” “……不买。”简舟不动声色地低下头，用手背蹭了蹭眼睛，然后勉强收拾好情绪，向营业员道了谢，对noah说，“买完就回去吧，我作业还没写完。” 开车回去的路上，简舟格外沉闷，noah偷偷瞄了他好几次，最后还是忍不住问，“jan，你今天心情不好？” 虽说这个叫jan的男孩子，从到他家第一天就看起来冷冷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笑，好像每天都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但noah还是能感觉出来，今天jan似乎特别不高兴。 简舟仰头靠着椅背，手搭在眼睛上，遮住刺眼的阳光，“可能是没睡好。” noah顿时有点心虚，“好嘛，是我错了，不该把你吵起来，这样，你回去先睡觉，我晚上带你去riverland bar玩，算是赔罪啦。” 简舟不太喜欢酒吧的环境，本来想要拒绝，可话到嘴边，他却改变了注意，点头答应下来。 与其自己熬着，喝醉的话，或许会过得快一些吧。 noah把车停在路口，问，“我去给alice送戒指，一起吗？” “不了。”简舟下车挥了挥手，跟noah告别，反正这里离他家不算太远，走回去就可以，也就七八分钟的路程。 回去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公园，景色很美，简舟不知不觉地放满了脚步。 墨尔本的天气总叫人捉摸不透，近来连着下了几天的小雨，难得艳阳高照，公园里明显热闹了许多。 孩子们正围着一个穿玩偶服的人要礼物。 那人穿着身轻松熊的玩偶服，一手捧着玫瑰花，一手时不时扶住大大的熊脑袋，似乎总担心它会不小心从头上掉下来。 笨拙又可爱。 旁边的公共长椅上堆满了包装精美的礼盒，他弯腰拿起礼物一件件送给孩子们，等到孩子们散开，他直起身伸了个懒腰，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简舟，动作顿了顿。 简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靠过来，他知道对方看到了自己，一时间有些踌躇，不知道该不该离开。 感觉自己像小孩子一样凑过来要礼物……好丢脸。 简舟正僵在原地纠结，轻松熊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从玫瑰花中挑了最娇艳的那一朵，递给他。 简舟迟疑片刻，接过玫瑰花，礼貌地笑了笑，“谢谢。” 轻松熊没有说话，却突然俯身，抱住了他，绅士而热情，带着阳光的味道。 拥抱是墨尔本表示友好常见的方式，并没有什么特别，可简舟心中竟觉得温暖，也莫名地感到了悲伤。 他觉得自己可能就快要疯了，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忍不住回抱住对方。 在简舟想要逃开之前，轻松熊很有分寸地放开了他，转身在一堆礼物中挑挑拣拣，最后翻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礼盒送给他。 简舟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 很快又跑过来几个小孩子把轻松熊围住，简舟回过神来，默默退开，拿着礼物不知所措。 还回去并不礼貌。 他最后还是把礼物带回了家。 noah的父母去度假了，据说两周后才回来，简舟锁好门，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在三楼，也就是这个小别墅的顶楼，天花板上有一扇天窗，睡觉的时候，正好能透过窗户看见漫天的繁星，美不胜收。 简舟把玫瑰花随手插在花瓶中，脱了鞋坐到床上，捧着刚刚收到的礼物，盯了一会儿，慢慢地拆开包装。 是一个很漂亮的许愿瓶，只有半个手掌大，整个瓶身都是透明的，晶莹剔透。 水中盛开着一朵玫瑰花，每一页花瓣都精致而美丽，绽放出夺人心魄的魅力，瓶底沉淀着一层金灿灿的东西，简舟晃了晃瓶子，那金色便立刻在水中飘散开来，像夜空中璀璨的星星，也像清晨细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玫瑰花上。 只是看着，就叫人心生涟漪。 简舟很喜欢这个许愿瓶，小心地放在床头柜摆好。 同时，也打碎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个人……不可能是沈郡吧？ 沈郡要真的想来找他，早就来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而且，就沈郡那个送礼物的直男审美，送他个灭火器2.0版还差不多，不可能想得出这种礼物。 简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被更深的伤感所淹没，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一头栽到床上，抱着被子叹气。 他当时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想分手的。 怎么办？ 好后悔…… 好难过…… 简舟躺在床上，滚过来又滚回去，掏出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用力按下沈郡的电话号码，却迟迟不敢拨出去。 当初是他自己说要分手，说了那么狠的话，还把戒指都扔了，现在哪来的脸求复合？ 简舟兀自挣扎到心力交瘁，掌心出了汗，连手机都握着发滑，他把头往枕头上一埋，颓废地把手机扣在床上。 还是算了。 说不定沈郡都已经有别人陪着了，比他开朗比他性格好的人，沈郡身边向来都不缺。 简舟自暴自弃地想着，却猛然听到沈郡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你好。” 简单的两个字，不带任何情绪，生疏到了极点，却还是在简舟心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堡垒，被两个字轻松击垮，溃不成军，简舟崩溃地咬住下唇，死死压抑住喉间的哽咽，不敢出声。 他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通话键，简舟颤抖地拿起手机，想要挂断，手指却偏要跟他作对似的，僵持着不肯动。 许久听不到回音，沈郡那边又问了句，“你好，请问哪位？” 简舟在国外换了新的号码，沈郡不知道是谁，估计很快就会当成骚扰电话挂掉。 简舟这样想着，便把手机贴在耳边，静静听着对方轻缓的呼吸声，然后等他挂断电话。 可沈郡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问，“……简舟？” 简舟猛地一颤，匆匆挂断了电话，骤然失去的声音让他整颗心都抽痛起来，捂着胸口蜷在床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被noah叫醒，天色已经很暗，天窗外一片星辰。 noah担心地问，“jan，你看起来脸色很差，不舒服吗？” “没事。”简舟起床收拾了一下，跟着noah下楼。 头稍微有点晕，他在厨房拿了片面包，边吃边坐进副驾驶，说，“可以的话，请开慢一点。” noah难得展现了他高超的车技，一路平平稳稳开到酒吧。 riverland bar是附近有名的酒吧，靠着河畔，夜里环境非常美。 酒吧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色燕尾服的服务员分发面具，noah挑了两个，把白色的递给简舟，说，“今晚是面具之夜，刚好适合你，你们这种长相漂亮的东方人，一般会有很多人搭讪，戴着面具会好一些。” 简舟闻言赶紧戴好面具，只露出白皙的小半张脸。 noah领他走到吧台，点了两杯酒，指着舞池问简舟，“一起去玩吗？” “我在这里就好。”简舟毫不犹豫地拒绝noah，说，“你去吧，不用管我。”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我玩够了回来找你。”noah扔下这句话，迫不及待冲进了舞池。 闹吧气氛过于喧哗，酒气也非常重，简舟不太适应地皱起眉头，捧着酒杯小口喝酒。 noah在舞池中央玩得正嗨，突然被人拎住领子拽到了角落里，回过头，惊讶地挑了挑眉，“沈，你怎么也在这里？” 沈郡把身影隐在墙角，不爽地问，“你怎么把他带酒吧来了？” noah耸耸肩，说，“我看他心情不好，带他出来散散心。” “不行，他不会喝酒。”沈郡说，“你赶紧带他回去。” “我还没玩够呢。”noah往简舟的位置望了一眼，说，“jan这不是挺会喝酒的。” 沈郡跟着望过去，看到简舟面前两个空了的酒杯，顿时头痛地扶额。 noah趁机溜回舞池，冲沈郡扮了个鬼脸，“jan酒都喝了，晚点走也一样，我先去玩会儿。” 沈郡，“……” 他家小朋友可是一口就上头的神奇体质。 沈郡无奈地戴上面具，穿过舞池，向吧台走过去。 一进舞池，就会有人靠过来纠缠，沈郡费了好半天功夫才离开‘包围圈’，却发现吧台已不见了简舟的身影。 他心中一惊，担心简舟出事，匆忙在酒吧中四处寻找。 其实简舟已经出了酒吧。 喝了酒头很晕，走路也有些晃，但这并不影响他打人。 自从有了之前的阴影，简舟就很反感陌生人的靠近，何况这种明显图谋不轨的。 沈郡冲出来找到简舟的时候，他正靠着墙活动手腕，醉意朦胧的眼睛又冷又亮，旁边一个男人捂住肚子惨叫，另一个在河里拼命地扑腾。 简舟脸上的面具在打斗中松了些，总往下滑，他不舒服地扶了两次，最后干脆一把扯下来，扔进垃圾桶。 沈郡在一旁看他从容的样子，似乎并没有醉，不禁有些奇怪。 这酒量还能一下子变好了？还是根本就没喝？ 沈郡心中满是疑惑，一时忘了躲，跟转身准备离开战场的简舟，视线对了个正着。 简舟站在原地跟他对视，半晌，冷漠霸气的神情一软，眨了眨眼睛，无辜地说，“他们欺负我。” 他扑过去抱住沈郡，用可怜兮兮的语气说，“我害怕。” 沈郡，“……”果、果然还是喝醉了。 沈郡碰了碰面具，不知道简舟有没有认出自己，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简舟现在愿不愿意见到自己。 他心中有些茫然，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简舟抱了他一会儿，见他不理自己，不满地嘟了嘟嘴，抱膝蹲在地上。 沈郡俯身拍了拍他的头，问，“怎么了？不开心？” “我迷路了。”简舟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瞅着沈郡，委屈地说，“需要认领。” 简舟用手揪住沈郡衣角，轻轻地晃，“你要不要领养我呀，我很乖的。” “……”沈郡心跳顿时乱了节奏，每次简舟喝醉，他都不怎么顶得住，“好好好，领养你，我带你回家，先起来吧。” 简舟蹲着不动，对沈郡伸出双手，说，“要抱抱。” 沈郡却没有抱他，而是问，“简舟……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郡。”简舟立刻脱口而出，见他惊讶的神色，歪头笑了笑，高兴又带些小得意地问，“我聪明吗？” “嗯，聪明。”沈郡抱住简舟，问，“所以，你现在愿意见我了，是吗？” “当然了，我一直都愿意见你啊，你好笨。”简舟揽住沈郡脖子，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傻笑了好一阵，又红着眼睛瞪他，“你怎么现在才来？” 沈郡掌心抚过简舟红彤彤的脸颊，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回答，“笨蛋，我一直都在。” ※※※※※※※※※※※※※※※※※※※※ 怕你剧情卡在中间你们看得难受，两章合到一起发了，我真善良，嘿嘿！（骄傲脸） 最近我朋友看了我的小说，说想要看沈郡女装（震惊！），她还说大家肯定都想看，我不信，她跟我打赌，让我问一下群众的意见，你们怎么想？Σ(⊙▽⊙"a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空又飘起了小雨。 简舟沿着河岸边缘，双手张开保持平衡，像小时候在马路牙子上走路那样，一蹦一跳地往前走。 沈郡心惊胆战地护在他身边，生怕这只小醉猫一个不小心栽到河里。 “沈郡？”简舟每走几步，就会停下脚步，侧头叫沈郡一声，看到他还在一旁站着，便开心地傻笑起来，笑得眼睛又弯又亮，在月光下格外动人。 沈郡都不记得有多久没看到简舟这样坦然又毫无负担的笑容了。 他心绪一动，稍稍走神的功夫，就看简舟身形猛地晃了晃，险些跌进河里。 沈郡顿时被他吓出一身冷汗，可恨这醉醺醺的小猫还毫无自觉，原地蹦了两下，得意洋洋地问，“沈郡，你看，我厉不厉害？” “厉害，我家小朋友最厉害了。”沈郡赶紧拽着简舟远离河边，然后半蹲在他面前，说，“上来，我背你回去。” 简舟疑惑地眨眨眼，“可是我自己会走啊，为什么要你背？” “因为我想要背你啊。”沈郡说，“请问简舟小朋友，可不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啊？” 简舟一脸天真的孩子气，他微微偏头，想了想，不忍心让沈郡失望，勉为其难地说，“那好吧，就让你背一会儿。” 他俯身贴在沈郡背上，用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笑着说，“只可以让你背一小会儿哦。” 沈郡轻笑，他背起简舟，一边走一边问，“为什么只可以背一小会儿？我想一直背着你不可以吗？” “那不行！”简舟揪住沈郡耳朵，凶巴巴地说，“我从今天开始就是男人了，不是小朋友，才不要你背！” “是是是，我家小朋友十八岁了，是男人了，不可以随便给人背。”沈郡顺着简舟的话哄他，“以后就是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了。” “那当然。”简舟扬了扬眉，被哄顺了毛，立刻开开心心在沈郡脸颊上亲了一口，眯着眼睛埋在他颈间，像只懒洋洋的小猫。 背上久违的温度让沈郡格外怀念，可惜回家的路太近，如果不是下着雨担心简舟着凉，他真的想多绕几圈再回去。 而号称自己是男人的简舟小朋友，口口声声说着只给背一会儿，却还是乖乖给沈郡背了一路，到家都不舍得放手。 奶茶和小馒头围着他团团转。 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变。 醉意越来越浓，被酒精支配的脑袋彻底迷糊起来，简舟窝在沙发上，和小馒头分别坐在两端，大眼瞪小眼。 小馒头，“喵。” 简舟学着它的声音，轻轻唤了一声，“喵。” 小馒头，“喵？” 简舟笑眯眯点了下它的鼻尖，也跟着叫，“喵。” 小馒头，“喵！” 简舟学得兴起，干脆起身跪坐在沙发上，往前挪了几步，握住它的两只小爪子，“喵。” 奶茶蹲在沙发旁，一会儿看向小馒头，一会儿看向简舟，脑袋摇地像拨浪鼓。 沈郡从浴室放好洗澡水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个一人一猫对着喵喵叫的场景。 他觉得自己血槽彻底空了个干净，来不及回血的那种。 简舟每次喝醉酒，都特别喜欢和小馒头‘争宠’。 小馒头行动敏捷，一看到沈郡靠近，立刻就蹦到了他怀里，摇着尾巴冲他撒娇。沈郡习惯性地抱住小馒头顺手撸了几下，来没来得及把它放回窝里，就看到简舟噘着嘴，气鼓鼓地瞪他。 “不准你抱别的喵。”简舟从沙发上跳下来，扑过去抱住沈郡，声音软软的，带些小委屈，“我给你抱。” 沈郡一时哭笑不得，俯身把小馒头放到沙发上，又揉了揉简舟的头发，说，“那你乖乖的，我就只抱你，好不好？” 简舟暖呼呼的身子紧贴着沈郡，偏着头想了想，不服气地瞪他，“我不乖吗？” “乖的话就先去洗个澡，不然淋了雨容易着凉。”沈郡把简舟推到浴室，走出去给他关了门，“水都给你放好了，快去吧，有事叫我。” 简舟晕头转向扶着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做什么，慢吞吞脱了衣服，坐到浴缸里。 温热的水漫过身体，舒适而惬意，简舟双臂搭在浴缸边缘，下巴压着手臂，半阖着眼睛昏昏欲睡。 等水温渐渐转凉，他才拿过沐浴露，想要挤在手心里，却不小心用力过猛，大股的沐浴露一下子落在水中，白色泡沫很快就占领了浴缸。 “……”简舟一脸无措，呆了许久，试探着用手指轻轻戳了下泡沫，随即像是小孩子发现了新玩具一般，笑得眉眼弯弯。 他捧起些许泡沫，放在唇边用力一吹，白色的泡泡瞬间飘散在空中。 简舟瞧得有趣，兴奋地用腿瞪了几下，更多的泡泡四散开来，掀起一片水花，“沈郡！沈郡！” 沈郡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慌忙跑到浴室门口，问，“怎么了？” 简舟催促道，“你快进来。” 沈郡从门外探进头来，看到一室的泡沫，顿时愣住了，严重后悔自己把这只小醉猫一个人扔在浴室。 “你看！你看！”简舟漂亮的眼睛盈着笑意，双颊因为未褪的酒劲红得厉害，连没被泡沫掩住的脖颈和锁骨都透着绯红，“是不是很好看？” “你真是……”沈郡低笑，走过去蹲在浴缸旁边，指尖沾了一点泡沫，轻轻戳在简舟脸颊上，“明天酒醒了肯定又要强行失忆，是不是？” 沈郡叹了口气，想要给简舟拿淋浴冲一下，结果刚抬了抬身子，就突然被他握住手腕，猝不及防地往回一拽。 地上本就湿滑，沈郡站立不稳，猛地跌进浴缸中。 水漫了一地。 “我……不是故意的。”简舟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伸手推他，“你压到我了。” 沈郡稍微撑起上身，双手撑在简舟背后的缸沿上，沉着目光看他。 沈郡本来还在想，他和简舟现在毕竟分了手，复合之前还是要克制一点，不能像以前一样随便搂搂抱抱的…… “沈郡？”简舟被困在沈郡双臂和浴缸圈起的狭小空间里，感受着对方炽热的气息萦绕在颊边，后知后觉地开始害羞，垂下眼睛往后缩了缩脖子。 ……去他的克制！ 沈郡抬手扣住简舟后脑，狠狠吻了过去。 简舟身体一僵，慌乱地闭紧了眼睛。 不同于沈郡一贯的温柔，他吻得急切而深重。 像是那些不必宣之于口的思念。 简舟本就迟钝的脑袋彻底罢了工，他乖乖任由沈郡吻着，直到有些透不过气，才偏头避开一点，大口喘着气。 胸口起伏依旧剧烈，心跳得飞快，简舟半睁开眼睛，眸中蒙着层雾气，目光从泛红的眼尾扫过去，落在沈郡脸上。 嘴唇被吻得有些疼，简舟下意识摸了摸，皱着眉头瞪他片刻，最终还是揽住沈郡脖子，不甘示弱地吻了回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炽热的气息交织，沈郡沉迷于简舟沾染着淡淡酒香的唇，却在不经意间尝到了苦涩的泪水。 他稍稍退开，看着简舟眼中潋滟的水光，愣了愣。 “好好的，怎么哭了？”沈郡用指腹抹去简舟眼角的泪，轻叹，“……还是不想见到我吗？” 无法宣之于口的思念哽在喉间，简舟红着眼睛摇头，双手攥紧了沈郡的衣服，“沈郡，我说谎了，对不起。” 他不想忘记过去，更不想忘记沈郡。 其实他只想说，我很想你，我不想和你分开。 简舟难过地撇开目光，声音沙哑，尾调轻颤，“可我只会拖累你。” “说什么傻话，你从来没有拖累过我。”沈郡恍然反应过来，他握住简舟的手，问，“所以，你之前说不想见我，都是骗人的？你只是害怕拖累我？” 简舟抿唇，泪水在眼中打转，将坠未坠，他慌忙抬手遮住眼睛，说，“嗯，我害怕。” 沈郡重重叹了口气，看着他沉默片刻，突然拽开排水口的塞子，起身迈出了浴缸。 已经转凉的水迅速被排走，只剩下满浴缸泡沫，简舟没什么安全感地蜷起腿，环抱住膝盖，低着头问，“你要走吗？” “我不走。”沈郡身上的衣服湿了个彻底，他随手脱了上衣扔在一边，取下淋浴花洒，打开调试着水温，“先给你冲干净，其他的出去再说。” 简舟伸出手，想要接过花洒，“我自己冲。” “我来吧。”沈郡按住简舟的手，将水浇在他手腕上，问，“烫吗？” 简舟摇头，“不烫。” “过来，离我近一点。”沈郡蹲到浴缸边，轻轻点了一下简舟的脑袋，“闭上眼睛，我给你冲一下头发。” 简舟往边上挪了挪，双手搭在浴缸边缘，漂亮的眼睛盯着沈郡一眨不眨。 “……”沈郡也没指望这只小醉猫能乖乖听话，无奈地腾出一只手覆住简舟眼睛，小心翼翼冲洗他身上的泡沫。 温热的水流掀起一片暖意，简舟舒服地眯起眼，将身体探出浴缸，抱住了沈郡。 浴室中热气蒸腾，简舟本就泛红的肌肤，越发艳丽起来，在朦胧薄雾中，格外诱人。 沈郡把视线集中在正前方的墙壁上，努力目不斜视，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洗澡机器。 简舟湿漉漉的脑袋枕着沈郡肩膀，来回拨弄他的头发，自娱自乐玩了一会儿，有些不满地问，“沈郡，你怎么不理我呀？” “……闭嘴。” 简舟毫无自觉，手从沈郡的颈间滑到胸前，来回乱摸，“你身上好烫。” 沈郡呼吸一窒，搭在他腰间的手下意识收紧了，咬牙切齿地警告，“别乱动。” “嗯……”腰间陡升的痛痒让简舟轻哼一声，整个人软在沈郡怀里，他低头在沈郡肩膀上咬了一口，声音含糊不清，听起来委屈兮兮的，“你弄疼我了。” 沈郡，“！” 沈郡脑袋轰一声炸开，他猛地推开简舟，扯过架子上干净的浴巾，一股脑扔在简舟身上，把他从头到尾裹了个严严实实。 “不、不许脱。”眼看着简舟想扯开浴巾，沈郡匆忙出声制止他，退后了两步，又说，“自己回屋去睡觉。” 简舟盘腿坐在浴缸中，一脸迷茫。 让他自己回卧室估计是不太可能了，沈郡头痛地抚额，挣扎半晌，用最快的速度把简舟抱回了床上。 可惜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简舟就拽住了他的腰带，说，“一起睡。” 沈郡掰开简舟的手，试着跟他讲道理，“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小猫咪了，要学会自己睡觉，懂吗？” 简舟，“不懂。” “……”沈郡觉得自己理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实在不能再跟简舟同床共枕，他唤了小馒头过来，放在简舟怀里，“让小馒头陪你睡。” “不要。”简舟拽着他不放，“只要你。” “那我先去浴室清理一下，再回来陪你，总可以吧？”沈郡指指自己完全被水浸湿的裤子，说，“你先乖乖睡觉，我很快就回来，我保证。” 简舟只好恋恋不舍地松开手，“你快点。” “嗯。”沈郡把被子给简舟盖好，揉了揉他的头发，说，“睡吧，晚安。” 简舟窝在床上，硬撑着等沈郡回来，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喝比较高度数的酒，疲惫和醉意让他根本招架不住，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郡回来的时候，他正抱着小馒头，睡得十分香甜。 沈郡调暗了床头灯的灯光，坐在床边，替他擦拭着还没干的头发，深夜里万籁俱静，只能听见秒针悄悄走过的声音。 指针渐渐在十二点汇合。 沈郡俯身，吻了吻简舟的额头，轻声说，“小朋友，十八岁生日快乐。” 简舟难得一夜好梦。 日上三竿，耀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照亮了卧室，简舟睫毛轻颤，皱着眉头睁开了眼睛。 大概是醉酒的后遗症，简舟嗓子发干，头也很疼。 他缓了一会儿，意识才逐渐回笼，眼前陌生的环境让简舟吓了一跳，他慌乱地起身，薄被顺着身体滑落，露出赤、裸的肌肤。 简舟余光瞥见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脸色一僵，手忙脚乱地掀起被子裹在身上，随即便看到了一个雪白的团子从被子上滚了下来，炸着毛冲他喵喵叫。 ……小、小馒头？！ 简舟难以置信地把小馒头抱过来，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最终确信自己并没有认错。 小馒头美梦被吵醒很是不开心，一爪子拍在简舟脸上。 “小馒头……你怎么会在这里？”简舟喃喃自语，他放开小馒头，四处打量了一圈，卧室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没什么装饰，不得不说，真的很像沈郡的风格。 ……沈郡怎么会在墨尔本？ 简舟捏着鼻梁，脑袋依旧很痛，昨天晚上的事情从喝了酒就开始断片，完全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 枕边放着崭新的衣物，简舟匆忙穿好衣服，不出意外非常的合身。 他走到卧室门口，手放在门把上，犹豫很久，才忐忑地拉开一点小缝，慢慢探出头。 说实话，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郡。 他真的没那么伟大，放手一次就已经用尽了勇气，如果沈郡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肯定会后悔，肯定会自私地想要拽紧了沈郡。 可他不能毁了他的光。 客厅里并没有人，简舟提着的心一松，说不清什么情绪。 桌子上贴了张便利贴。 【我去买早餐，顺便遛遛奶茶，很快就回来。】 熟悉的笔迹让简舟心脏猛然一颤，他用指尖抚过纸上的字，流连许久，狠下心来偷偷离开，走到了门口，他却又退回桌边，把便利贴扯下来塞到口袋里装好，然后趁沈郡回来之前，离开了他的家。 回到noah家的时候，他正坐在餐桌旁吃饭。 noah热情地冲他招手，“jan，一起吃吗？” “不了，谢谢。”简舟本就没什么胃口，再加上沈郡的事心思混乱，根本吃不下饭，他给noah解释了几句，借口自己不舒服，上楼回了房间。 noah耸了耸肩，继续享受他美好的早餐。 一顿饭还没吃完，门铃却突然被按响，noah不得不暂时放下他的早餐，起身去开了门。 沈郡托着行李箱站在noah家门口，笑了笑，“noah，早。” “沈？”noah看看沈郡，又抬头看了一眼简舟的房间，问，“你们和好了？” “还没。”沈郡说，“可能要打扰你，在你家借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当然。”noah笑容灿烂，“我爸爸妈妈知道你来肯定也会很高兴。” 沈郡因为他爸妈工作的关系，小时候曾经在这里借住过一段时间，之后也一直和这家人有联系，算是关系还不错，跟noah也是很好的朋友。 正因如此，他才舍得让简舟一个人住在这里。 noah带着他走进屋里，说，“按照你说的，你之前住的屋子腾出来给jan住了，一楼还有几间客房，你看看喜欢那间？” 沈郡拒绝道，“不用了，我和他住一间就好。” “你确定？”noah挑了挑眉，他不知道沈郡哪里来的自信，好心提醒，“以jan的个性，我不觉得他会让你进屋。” 沈郡托着行礼上楼，“他会的。” noah吹了个口哨，“祝你好运。”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简舟还以为是noah找他有什么事，毫无心理准备地打开门，却看到沈郡站在了自己面前。 简舟表情有一瞬的空白，他死死握住门把手，嗓音干涩地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昨天晚上说的。”沈郡面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还邀请我过来一起住，记得吗？” 简舟知道自己喝多了是个什么状态，一时还真有些拿不准，“……我忘了，就算我说过，也是酒话，不能信，你回去吧。” “回不去，我被房东撵出来了。”沈郡叹了口气，苦着脸，一本正经地胡扯，“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爸公司破产了，还欠了很多钱，我现在身无分文，交不起房租。” 沈郡表情看不出丝毫破绽，可他说的事也实在太匪夷所思，简舟并不相信，孤疑地盯着他，问，“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沈郡说，“你肯定觉得我在骗你，但是你想想看，我用这种事骗你有意义吗？” 意义还是有的。 沈郡也是昨天才刚刚发觉。 估计连简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沈郡的家世背景其实无形中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我不知道。”简舟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冷漠一些，“就算你家破产了，跟我也没有关系。” “是没关系，不过分了手总不至于连朋友都没得做吧，我在国外就认识你一个熟人，只能厚着脸皮找你帮忙了。”沈郡的烂演技难得超水平发挥了一次，脸上苦闷无助和尴尬的表情恰到好处，“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就可以重新租房子住了，你暂时，可以先收留我一段时间吗？” “……不行。”简舟冷酷地关上门，“没钱你就回国，不要待在这里。” 沈郡，“……” 他家小朋友还真够狠心的。 沈郡盘腿往地上一坐，打算赖在简舟门口，就不信到了晚上他还忍心让自己睡在外面！ 吃瓜群众noah在顶楼‘路过’三次，最后一次忍无可忍地问，“你就干坐在这里等？” 沈郡正抱着手机玩数独，闻言抬了抬眼，反问，“不然呢，你有更好的办法？” “还真有。”noah凑到沈郡身边，压低声音说，“jan昨天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不是吗？” “以我对jan的了解，他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人，所以……”noah语不惊人死不休，“你就骗他说他把你睡了，他肯定会对你负责的。” 沈郡克制着把手机拍到noah脑袋上的冲动，用中文说，“我谢谢你。” noah听不懂中文的博大精深，还以为沈郡是真心向他道谢，开心地说，“不客气，你肯定不好意思开口吧，我帮你。” 沈郡一时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noah敲响了简舟的房门，“jan，是我。” 简舟打开门，忽略一旁的沈郡，问noah，“怎么了？” “这位先生是你昨天在酒吧认识的吗？”noah指指沈郡，装着不认识他的样子，说，“我看他一直坐在这里，你是想让他留在这里，还是请他离开呢？” 简舟垂下目光，盯着地面，有些犹豫不决。 noah靠近简舟耳边，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继续说，“如果你昨天把人睡了，想要对他负责，让他住在这里，我是没有意见的。” 沈郡看noah表情就知道大事不妙，想赶紧捂住noah的嘴，可他在地上坐了太久，腿还在发麻，刚抬起腿，就踉跄了一步，险些跪到地上，还好他反应极快地扶住了墙，堪堪稳住身体。 noah给了简舟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啧啧，腿都软了，你也真不会怜香惜玉。” 简舟无辜地说，“我没有……” “什么没有？”沈郡突然觉得，脸这种东西，其实没什么用，反正已经丢了个干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拽着简舟进了屋，关上门，把他按在门板上，沉声问，“睡了还想赖账？” 简舟惊讶地睁大眼睛，“什、什么？” 沈郡装出悲愤的样子，“你真不记得了？” 简舟拼命摇头，“不可能，我、我没有感觉……” “废话，被睡的是我，你能有什么感觉？”脸皮这东西果然是越练越厚的，沈郡觉得自己脸颊烧得滚烫，面上却异常镇定，他伸手揉了揉简舟的腰，“要非说感觉的话，累不累？身上酸不酸？” “好、好像有点。”简舟一副被雷劈中的模样，神情恍惚，完全反应不过来，“你骗人，我……” 简舟脸色憋得通红，磕磕巴巴地说，“这种事情，我、我、我根本就不会，你胡说！” 沈郡差点笑出声来，他抱住简舟，把头抵在门上偷笑。 简舟被沈郡抱在怀里，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身体微微发抖，顿时有些不安地问，“……你在哭吗？” “我没有。”沈郡憋笑憋得声音都变了调，他蹭掉眼角险些笑出来的眼泪，在简舟脸上捏了一下，“好了好了，不闹了，我骗你的。” 简舟抬起头，看着沈郡有点红的眼眶，反倒隐隐相信了他的谎话。 简舟抱住沈郡的腰，手在他后腰上僵持片刻，尴尬地不敢往下摸，只语气生硬地问，“……疼吗？” 沈郡失笑，“都说了是骗你的，还真信了？” “真是骗我的？”简舟看沈郡云淡风轻地点头，心里却更加没底，他红着脸去扯沈郡的腰带，说，“我、我看一下。” “不是，你这孩子是不是傻。”沈郡护住腰带，推开简舟往后退，“都说了是骗你的。” 简舟拽住沈郡，“既然是骗我的为什么不能看？” ……谁会让人看那种地方，也太尴尬了吧！ 简舟看着沈郡的表情，皱紧了眉头，“所以我昨天真的……” 沈郡欲哭无泪，“你不是，你没有，你不要乱想！” “那我看一下。” “不行！” “我昨天果然……” “闭嘴！” …… 沈郡无力地往床上一倒，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破罐破摔，一字一句恨恨道，“好吧，你是，你有，你可一定要对人家负责！” ※※※※※※※※※※※※※※※※※※※※ 车车只会迟到，不会缺席~哈哈，车车是有的，而且我早就提前写好了（骄傲脸），大概还有两三章就会出现啦~ 第一百一十三章 简舟终究不舍得撵走沈郡。 他还是很喜欢沈郡，一直很喜欢，从来没有改变过。 可是越喜欢，他就越害怕。 害怕拖累他，害怕自己给他带来太多的非议，也害怕这份感情在重重阻碍下消磨殆尽。 简舟不记得自己在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胆小，听说十八岁的年纪，本应该热血而勇敢，无所畏惧，一往直前，明明他也才十八岁，却没有了半点少年该有的样子。 他总是畏首畏尾。 下定决心要放手，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不顾一切在一起。 简舟垂下目光，藏起眼底摇摆不定的情绪，声音平静又冷漠，“我不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我帮不了你，我不会在这里住太久，大概月底就会搬走。” “搬走？”沈郡心中一惊，“你要去哪里？” 简舟说，“我申请了vce，考试通过之后，会去墨尔本大学读书，在那附近租公寓住。” 沈郡微微皱眉，虽说vce也算是高考，但国内外差异很大，考试科目也不一样，再加上简舟想考的，是墨大这种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名校，他这么急匆匆地考，几乎不可能通过。 沈郡有点担心考试失利会影响他的状态，不放心地劝道，“你才转过来三个月，现在考的话压力会很大，其实没必要这么急，明年考也是一样的。” “不用。”简舟神色不变，淡淡道，“我能考过。” 简舟语气平淡，并没有丝毫骄傲或者炫耀，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小事。 可就是让人觉得嚣张到不行。 沈郡突然一愣。 连他都差点忘了，他的小朋友是名副其实的天才，是当初那个数理化半个小时考完，不让提前交卷就明晃晃趴在一考场一号桌睡觉的，明明很讨厌学习、从不写作业还能把理综保持在满分的，让人嫉妒得牙痒痒的小天才。 或许越来越难理解的古诗词和阅读题拉低了简舟成绩，掩盖着他的独特，让他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 可他依旧还是天才。 光芒能被掩盖，却不会消失。 沈郡沉默了一会儿，问，“简舟，我很早就想问，国内很多名校都设有天才班，你为什么没试着考过？” 简舟咬住下唇，比沈郡沉默地还要久，久到沈郡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苦涩地喃喃道，“因为我想像正常人一样。” 童年被同学排挤和欺负的印象太过深刻。 以至于简舟不想接受异样的目光，无论把他当成天才还是傻瓜，无论这目光是好的还是坏的，都会一次次提醒他，他是一个异类。 人是群居动物，一辈子都会渴望同伴，从生到死，从有了思想，就开始渴望着被认同，被接受。 简舟亦不能免俗。 所以他一点一点向这个世界妥协，小心翼翼藏起自己的锋芒，只是想要被社会容纳而已。 毫无预兆的，沈郡突然抱住了他。 “简舟，你不是不正常，你只是太好了。” 顷刻间，熟悉的温暖席卷全身，牵出了被反复压抑的思念，简舟本能地想要回抱住沈郡，他慌忙咬紧了后槽牙，克制着不该有的冲动，可双手根本不受控制，没出息地攀上了沈郡的腰。 简舟挫败地把额头砸在沈郡肩上，等心中情绪平息下去，才推开他，闷声说，“谢谢。” ……前一秒还撵人家走，后一秒就搂搂抱抱的，简舟有点脸疼。 冲动过后，后知后觉的尴尬才漫延开来，他手忙脚乱找了本书，坐在书桌前随便翻看，假装沈郡并不存在。 沈郡站在一旁，静静看了简舟一会儿，确定他没在难过，才走出了卧室。 关门的声音让简舟动作一顿，他捏紧了钢笔，书上一堆密密麻麻的英文看得头疼。 ……沈郡怎么走了？ ……是自己刚才太冷漠了吗？ 简舟忽然觉得后悔。 他猛地站起来，想要追出去，却发现沈郡的行李箱还在屋里。 简舟缓缓舒出一口气，站在门边愣了片刻，有些无力地靠在墙上，满心都是迷茫。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太喜欢沈郡了，克制不了，藏不住。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沈郡才回来，轻轻敲了他的门。 简舟一直魂不守舍，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门口站了多久，听到敲门声便匆忙坐回书桌前，装出副认真学习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说，“请进。” “先别看书了，休息一下。”沈郡推门进来，将托盘放在小餐桌上，说，“我听noah说你没吃早饭？过来吃点。” 简舟头也不抬，“我不饿。” “不饿也稍微吃一点，你自己这身体自己不清楚？低血糖那么严重，还敢不吃早饭。”沈郡干脆抢了他的书，“快去吃，吃完就还你。” 简舟瞪他一眼，不太情愿地走到餐桌旁，托盘里放着牛奶和三明治，典型的西式早餐，却还有一碗……看起来不伦不类的面。 清水煮意面，上面还撒了些绿色的菜叶子。 简舟问，“这是什么？” “长寿面，虽说晚了一天，但还是想做给你吃。”沈郡身上手上都粘了不少面粉，一蹭脸，又多了道白印子，“这附近也买不到面条，我本来想试着给你做个葱花鸡蛋面的，不过和面和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只能用意面凑活一下，葱也没有，我撒了点菜叶做做样子……” 沈郡越说越觉得这碗面敷衍到不忍直视，他把面端到一边，说，“算了算了，你吃三明治就好，别管这个了。” “我不喜欢吃西餐。”简舟把碗端回自己面前，尝了一口，昧着良心评价，“味道还好。” “不就是原味的意面，能好到哪去？”沈郡坐到床边，挑了挑眉，笑着问，“是因为我做的才觉得好吃吗？” “少自恋了你。”简舟耳根泛红，抓起背后的靠枕就想砸过去，抬头看到沈郡蜷着大长腿坐在床边，脸色微微一变，欲言又止好半天，尴尬地把靠枕扔到他怀里，说，“你、你垫一下。” 沈郡没听明白，“垫什么？” “就、就是……”简舟这下连脸都红了，“那里……不疼吗？” 他虽然不太懂这些事情，但大体的还是知道一点，听说……第一次，会很痛？ “……”沈郡顿时语塞，有些哭笑不得，“我都说了是骗你的。” 沈郡话音一顿，觉得小朋友此时傻乎乎的样子实在可爱，忍不住想要逗他，“到底是什么给了你相信这种事的自信？还是说，你更喜欢在上面？” “我、我无所谓。”简舟差点把脸埋到碗里，回答完才发现不对，抬头瞪着憋笑中的沈郡，气急败坏给了他一脚，“跟你没关系！” “说的也是，跟我没关系。”沈郡乖乖挨了他这一脚，趁机把人拽到怀里，“那我们和好，好不好，这样就跟我有关系了。” 一个‘好’字险些脱口而出，简舟死死抿着唇，用力推沈郡，“放开我。” “是你自己说过的，如果我们分手了，让我把你追回来，记得吗？”沈郡一手紧箍着简舟的腰，一手扣住他手腕把他压在墙上，明明做着有些霸道强势的举动，目光和语气却还是一贯的温柔，“如果你已经不喜欢我了，我不会勉强。” 沈郡顿了顿，看着简舟的眼睛，郑重地问，“简舟，你还喜欢我吗？” 简舟呼吸一窒，被他一句话就惹得兵荒马乱。 残存的理智让简舟保持着一丝清醒，他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沈郡低头吻住。 只是简单的触碰，便轻易让心底蠢蠢欲动的渴望和眷恋被唤醒，汹涌决堤。 简舟恍然意识到，自己耿耿于怀的东西，跟他的喜欢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他才十八岁，敢爱敢恨的年纪，自私一点又怎么了？ 身体永远比语言更诚实，简舟下意识回应着沈郡，整个人都沉浸在缠绵悱恻的吻中，晕乎乎地揽住沈郡脖子，甚至不知道沈郡什么时候放开了他的手。 喘息声渐渐加重，沈郡在简舟最为迷醉的时候稍稍退开，指腹抚过他软软的唇，柔声道，“不可以说谎。” 简舟呼吸不稳，红着脸辩解道，“……我没说。” 沈郡问，“那你说，是想跟我和好，还是想让我追你？” 简舟还没从缺氧中缓过劲来的脑袋罢了工，完全没意识到这本也不是二选一的问题，呆呆地跳进了陷阱，“……不用追。” 沈郡笑了笑，“那我们和好吧。” 简舟，“……” 简舟目光一暗，很久都没有回应，半晌，他喃喃地问，“沈郡，你能不能等等我？” 简舟从小到大都没说过这么自私的话，鼓足了勇气，小声说，“等我变得足够好。” “你已经足够好了。”沈郡无奈地轻叹，戳了下简舟脑袋，“再说了，我喜欢的就只是你而已，你好或不好，都还是你，是我最最喜欢的小朋友。” 是那个明明讨厌异样的目光，却还是主动迈出第一步，坚定不移走向他的小朋友。 “你闭嘴。”简舟遮住滚烫的脸颊，完全招架不住，吞吞吐吐地说，“沈郡，我们……” 沈郡低笑，揉了揉简舟的头发，回答，“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五月，国内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墨尔本却开始慢慢走向冬季。 墨大中花园一角，修长的身影攀住矮墙，一跃而上。 午后阳光正好，少年坐在矮墙上，叼着根棒棒糖，漫不经心地翻看教材。 一本教材翻到了底，才见街角那姗姗来迟的人走向自己，简舟逆着光望过去，不爽地眯了眯眼睛，咔嚓一声咬碎口中棒棒糖，等沈郡走到矮墙边，冷声说，“你又迟到。” 沈郡随手松了松领带，解开领口一颗扣子，含笑的目光映出温和暖意，“抱歉，公司临时加了个会，我开完会就立刻赶过来了。” 说起公司这事，其实有点阴差阳错。 沈郡当初骗简舟自家公司破产，又不想整天当无业游民，干脆体验了一把创业时代，搞了个小公司，半年多过去，公司逐渐步入正轨，竟然发展得不错。 反正他老爸身体倍儿棒，一时半会儿也退不了休，沈郡索性就先这么干着，也算是积累经验。 唯一不怎么好的，就是创业初期事务太过繁忙，以至某个小朋友对于被无限压缩的约会时间很不满意，至今耿耿于怀。 简舟把教材扔给沈郡，双手报臂，冷着脸瞪他，“从你出差回来到现在，我们已经六天零九个小时没见过面。” 他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哦，忘了你还迟到半小时，六天零九个半小时，恭喜，又刷新了记录。” 虽说沈郡只出差了两天，剩下时间都是因为自己在学校闭关搞课题，一直没回家才见不到面，但简舟还是理直气壮地把锅甩到了沈郡身上。 小朋友气鼓鼓的样子格外可爱，看得沈郡心里直痒痒，忍不住想揉两把。 “都是我的错，这样，我下周腾出一周时间来陪你，好不好，不生气了，乖。”他立刻毫无原则地道了歉，冲简舟张开双臂，“下来吧，抱一个。” 简舟熟练地跳到沈郡怀里。 他以前很害怕从高处往下跳，现在却不那么怕了，因为沈郡在。 简舟双手揽着沈郡脖子，漂亮的眼睛映着光，又黑又亮，盯了他好一会儿，不松手，也不说话。 沈郡没看出简舟眼底的小期待，疑惑道，“真生气了？” 简舟依旧没说话，靠近沈郡，嘴唇在他下巴轻轻碰了一下，然后抬眼继续面无表情盯着他看，耳根却悄悄泛了红。 沈郡突然想起小馒头每次被惹得不高兴了，都跑到阳台凹造型的模样，矜贵又高冷，暗戳戳用小眼神示意你来哄，要是真的不理它，它隔一会儿又要过来用鼻尖蹭你两下，再飞快窜回阳台，假装无事发生。 简而言之就一句话，哼，你的小可爱生气了，还不快滚过来哄！ 沈郡失笑，捏住简舟脸颊，问，“怎么越大脸皮还越薄了？” 他把人揽到怀里，认认真真接了一个吻，随即靠近简舟耳边，低笑，“不就是想要亲亲？看在小朋友这么想我的份上，奖励你多亲几下。” 他说到做到，笑着往矮墙一靠，闭上眼睛，就差在脸上写‘任君采撷’四个大字。 简舟心思被戳穿，嫌弃地说，“谁要亲你，自……” “自恋是病，得治，是吧？”沈郡接上他的话，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小朋友被噎住的表情，唇边笑意更浓，“就知道你要说这个。” 沈郡静静等了一会儿，等到耐心耗尽，便睁开眼睛，主动亲了亲他的唇角，气息轻洒在简舟脸上，喃喃道，“简舟。” 简舟下意识应了一声，“嗯？” 沈郡说，“你好甜。” 简舟脸色蓦地通红。 “甜是因为吃了糖。”他没什么气势地瞪了沈郡一眼，威胁道，“下次喝西蒙教授给的浓缩咖啡，苦死你。” 沈郡根本没在怕的，从简舟唇角蹭到锁骨，一路若即若离地撩过去，“只要是你，喝什么都是甜的。” 简舟彻底连呼吸都乱了套。 “小朋友，还是那么容易害羞啊。”沈郡摸了摸简舟滚烫的耳垂，意有所指地逗他，“以后做别的事可怎么办？” 简舟，“……” 简舟正值青春期，根本禁不起这么个撩法，可恨沈郡看他脸红得厉害，还善解人意地拉开距离，不再继续逗他。 沈郡得心应手地给简舟顺毛，拉着他边走边说，“好了好了，不闹了，先去吃饭吧，我听说这附近有一家……” 简舟被他拉着走了几步，突然反握住沈郡手腕，把人推回墙上，扑过去好一阵‘轻薄’，末了，还坏心眼地在他颈间吮出点点红痕。 简舟吻的地方衣领根本就遮不住，沈郡到底还是要脸，推了一下他的脑袋，无奈道，“不准闹了。” 闻言，简舟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抱紧了沈郡，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像禁锢又像是依偎，埋头恶狠狠在沈郡脖子上咬了一口。 他其实并不舍得用力，最终也只是在沈郡侧颈留下了很浅的牙印。 简舟轻抚着自己留下的痕迹，弯起眼睛，慢悠悠替沈郡整理好凌乱的衣领，脸上笑意藏都藏不住，却还要装着做错事很后悔，遗憾地告诉他，“遮不住。” 沈郡一时无言。 ……他家小猫崽子真的是长大了。 处在这么个从男孩到男人的过渡阶段，占有欲暴涨，幼稚却依旧。 像是小动物圈地盘一样，自己的东西就要牢牢看着，恨不得做个标记再盖个戳，然后昭告天下，这个人是他的私有物，谁都不准觊觎。 特别地、特别地讨人喜欢。 沈郡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看不出情绪，默默把领口的扣子系回去，说，“遮不住就遮不住，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简舟皱着眉头看他，“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沈郡勾起唇角，伸手搭在简舟肩上，凑近了与他耳语，“衣服能遮住的地方，随便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轻柔的呼吸扫过耳垂，沈郡刻意压低的声音近在咫尺，低沉而又性感，激起简舟心中一片旖旎。 他眯起眼睛，忍不住想要吻住沈郡的唇，可才刚刚抬了头，脑袋就被狠狠敲了一下。 旖旎的情绪猝不及防被打断，简舟被敲得有些懵，捂住额头，满脸都是迷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挨打。 “问题是遮不住，我明天还要上班，还要去见客户。”沈郡本想多敲他几下，但看着小朋友眼底的委屈又开始心软，拉开他捂着额头的手，在发红的地方揉了两下，没好气地说，“你个笨蛋。” 简舟自知理亏，却还是不肯示弱地扬了扬眉，一把扯开自己衣领，“咬就咬了，大不了让你咬回来，我明天也要上课的。” “呦，你还知道你明天要上课啊。”沈郡温热的手掌覆在简舟侧颈上，指尖轻点，“再这么折腾下去……算了，先欠着吧。” 简舟稍稍拖长了尾音，“哦。” 沈郡听得想笑，“你这是什么语气，还是说，你更想让我对你做点什么？” 回答他的，是简舟一记毫不留情的侧踢。 沈郡早有预料，轻巧地闪身躲开，还趁机握住了简舟的手，果断岔开话题，问，“我听说这附近有家餐厅，甜品做得很不错，估计你会喜欢，要不要去尝尝看？” 简舟抬了抬下巴，高冷地拒绝，“不去。” 沈郡，“他家冰激凌蛋糕全市推荐排名第一。” 简舟，“……” 沈郡，“有你最爱的奶糖味。” “……”简舟勉为其难地点头，“那走吧。” 沈郡轻笑，“我车停得远，直接走过去吧，就不开车了。” 他打开手机导航，牵着简舟走过安静的小路。 虽是秋天，风景依然很美，可路边大树后不和谐的声音却打破了这一美感。 简舟不小心听到了几句英文，脚步一顿，面色迅速冷了下来。 听话里的意思，大概是几个澳洲本地学生，一直瞧不起亚洲人，又不巧被对方在课上抢了风头，所以想故意找茬。 他偏头往传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瘦弱的亚洲留学生被几个人堵在角落里嘲讽，脸上全是愤怒，隐隐有想要动手的趋势。 沈郡笑容尽褪，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简舟，当初因为帮林悦而动手打人的视频被全网疯传，谩骂、人肉、骚扰，天天带着口罩出门的事犹如昨日，历历在目。 出国之后，简舟再没提过那些事，但沈郡知道他并没有释怀。 沈郡刚要开口，简舟却忽然握紧了他的手，沉声说，“其实我之后很多次都在想，如果那时候没有帮林悦，是不是会好一些？” “也不光是林悦的事，我好像惹过很多事，派出所都进了不少次，你那时候一定快被我烦死了吧？” “可是……对不起。” 简舟甩开沈郡的手，大步迈到那几人身边，千钧一发间挡住了留学生挥向对方的拳头，把他往后拽了两步，冷冷地问，“你大学不想念了？” 墨大这种学校，处理打架斗殴的学生，非常不留情面。 留学生正在气头上，也听不懂简舟的话，一边用韩语骂着对方，一边拼命挣扎想推开简舟和对方干架。 简舟加重语气，用英语又复述了一遍，然后松开留学生，说，“想打就继续，我不拦你。” 留学生这才冷静下来，想想也觉得后怕，忙对简舟道谢。 见留学生不敢动手，几个澳洲学生便更加肆无忌惮，嘲笑亚洲人都是胆小鬼，说得非常难听。 留学生气得咬牙切齿，拳头攥到咯咯作响。 简舟面色不变，低头摆弄着手机，等几个人嘲笑够了，才平静地说，“我就请教一个问题，学校对于raci**是怎么处理的？” 澳洲相对其他国家，种族歧视会比较严重，也正因如此，像学校这种教育机构，对于种族歧视是明令禁止的。 对面几个人瞬间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简舟扬了扬手机，“不好意思，我刚才录音了。” “如果不幸再听到一次类似的言论。”简舟目光冷傲，扫过几人的脸，勾唇淡淡一笑，“我会立刻上报给学校。” 沈郡站在路边，看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人，一个个夹着尾巴落荒而逃，由衷佩服他家小朋友。 还是一百二十分的霸气。 不管发生过什么，你大佬就是你大佬。 事实上，大佬心中非常忐忑。 正所谓，怼人一时爽，一直怼一直爽，呸，不对。 正所谓，怼人一时爽，怼完泪两行，呸，也不对。 ……反正他就是有点担心沈郡会不高兴，毕竟他们身处异国无依无靠的，树敌并非好事。 道理他都懂，可是真要视而不见，他又做不到。 最难过的那段时间，简舟经常会想起孟方亭。 就像他说过的。 如果孟方亭如他们所愿，活成一个正常人，那他就已经死了，与其这样，我还是重新投个胎吧 简舟也不是完全没动过轻生的念头，可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不相信下辈子，与其把希望寄托于投胎这种虚无缥缈的事上，还不如活成一个异类。 嗯，是的，没错！ 他心中理直气也壮，但一触上沈郡目光，顿时又开始泛怂。 以至于吃他最爱的甜品都味同嚼蜡。 沈郡猜不出简舟一番跌宕起伏的心思，看他闷头往嘴里不停地塞蛋糕，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说，“我从刚才就想问了，无糖的蛋糕好吃吗？和馒头有什么区别？你不是太久没回国想念家乡菜了吧？” 他看到菜单上有无糖蛋糕就已经觉得很魔幻了，更魔幻的是简舟竟然点了这种蛋糕。 简舟呛了一下，硬生生把一口蛋糕咽下去。 沈郡看他噎得直拍胸口，赶紧把果汁递过去。 简舟喝了好几口才缓过劲来，难以置信地盯着桌上的蛋糕，搞半天不是他味同嚼蜡，而是嚼了个馒头！ 他点菜的时候心不在焉，根本就没仔细看 简舟郁闷地瞪他，“好吃！特别好吃！” 沈郡憋笑憋得很痛苦，他唤来服务生给简舟换了一份甜品，问，“还在想刚才的事？” 简舟抿了抿唇，犹豫片刻，说，“我刚才……” 沈郡，“特别帅。” 简舟一愣，“嗯？” 沈郡，“我说，你刚才特别帅。” 简舟面色悄然泛红，他低下头，嘴角才微微扬起，就听沈郡慢悠悠接上后半句，“可惜没有女装。” 简舟笑容一僵，“沈、郡！” 沈郡不怕死地继续说，“说起来也巧，我昨天下班路过一家店，给你买了件礼物。” “你、死、定、了！”简舟努力克制着把蛋糕扣在他头上的冲动，开始挽袖口，委婉地表示，“餐厅后面有块空地。” “嗯，有块空地，还有就是……”沈郡笑吟吟握住简舟手腕，把一个小盒子塞到他掌心里，“简舟，情人节快乐。” 第一百一十五章 简舟看着手里精致的小盒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我昨天路过一家店，突然想起来，还有东西没还给你。”沈郡笑着提醒他，“打开看看。” 简舟下意识攥紧手掌，心中隐约有了猜测，难以克制地紧张起来。 他缓缓打开手里的小盒子，柔软的绒缎上，一枚戒指摆放其中，简单而又精致，清澈的钻石映着暖光。 简舟呼吸一窒，明明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他蓦地抬头看着沈郡，“这个是……” “是啊。”沈郡知道他想问什么，坦然地点头，说，“物归原主。” 简舟心底涌起失而复得的喜悦，却酸涩地厉害，指腹轻抚过戒指，沁人的凉意让他指尖轻颤，“……你什么时候找到的？” 沈郡，“那天晚上。” 简舟，“……找了多久？” “没多久。”沈郡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运气好。” 骗人。 简舟当初也回去找过，双手被野草刮得满是伤口，自然知道有多不容易，何况沈郡还是在晚上找的。 他喉间一哽，心疼地说不出话来。 沈郡握住简舟的手，把戒指戴在他无名指上，“戴好，下次再乱丢……” 下次再乱丢，就不帮你找了。 沈郡那时站在满地泥泞和杂草中，只能借助手机灯光摸索一枚小小戒指的时候，无数次想过，一定、一定要把这句话说给简舟听。 可是，话到嘴边，违心的话却说不出口。 沈郡轻轻叹了口气，说，“下次再乱丢，我还是会替你找。” 简舟似乎也没想到沈郡会说这样的话，他愣了愣，眼底泪光闪动，唇角却扬起了淡淡笑意，“我运气也很好。” 你什么都好，就是运气不太好，遇到我。 但我运气真的很好，遇到你。 …… 墨尔本近来有f1比赛，街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常。 简舟难得一下午没课，陪着沈郡看了场比赛，玩到深夜才舍得回家。 自从他考上大学，很少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去挥霍。 跌破所有人眼镜，简舟选专业的时候，放弃了他最爱也最擅长的化学，转而选择了微生物学。 沈郡问他，为什么不选化学。 简舟当时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他，“因为我可以自学。” 真的是嚣张到了极点。 更嚣张的是，他想在三年之内拿下微生物学和化学双学位，因此把课程排得极其没有人性，连周末和寒暑假都没能幸免。 为了方便，他早就搬出了noah家，和沈郡在学校附近买了栋小别墅。 只有两个人，可以自在随心地生活。 漂泊在外，能有一处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简舟已经很知足了 奶茶和小馒头也不用再寄养到外面。 夜深人静，两只小动物依偎在一起，他和沈郡靠在床头处理各自的事情，安宁而美好，尽管课业压得很重，他每天都很累，却依然觉得开心，依然珍惜这样的时光。 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整理完教授课上布置的拓展题，已经是半夜两点多，简舟把材料收好，放松身体往后一靠，按了按僵硬的脖颈，困得眼睛都没力气睁开。 沈郡正聚精会神看着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司文件。 简舟眯着眼睛栽到沈郡身上，懒洋洋地问，“还不睡？” “财务预算做得有点问题，我标注完再睡，这样他们明天也好修改。”沈郡揉了揉简舟脑袋，刚晾干的头发手感极好，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他忍不住多揉了几下。 简舟下巴抵在沈郡肩头，不满地蹭了蹭，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愤愤道，“早晚要被你揉秃了。” 沈郡忍俊不禁，伸手把床头灯调暗，放轻了声音，说，“快睡吧，你明天还要上课。” 简舟确实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缩到被子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五月的天气说热不热，说冷也不冷，简舟睡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出汗，翻身把被子蹬到一边。 沈郡担心简舟着凉，忙把被子给他盖好，压了压被角。 简舟在睡梦中皱紧眉头，没坚持几分钟，就又把被子一脚踹开，喃喃道，“热。” 沈郡给他盖一次被子，他就蹬一次，最后只好起身去关了窗户，不让冷风吹进来。 虽是如此，睡久了还是会觉得冷，简舟慢吞吞挪回沈郡身边，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沈郡，“……” 他默默关了电脑，放到一旁的床头柜，躺下抱住了翻来覆去不停折腾的小朋友。 简舟在他怀里便老实下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好不容易才渐渐睡熟。 用脑过度有时候就会睡不踏实。 沈郡当初眼睁睁看着简舟选了一堆的必修课程，连假期都不留，其实暗自心疼了很久，可他并不打算干扰简舟的决定。 他知道简舟为什么急于求成，因为不甘心。 不甘心被骂，不甘心被学校开除，不甘心狼狈地逃出国。 没有人愿意永远背着骂名，也没有人不想证明自己。 所以，不管简舟想做什么，沈郡都会不留余力地支持他。 也幸好，简舟真的很棒。 墨大是世界顶尖的研究型大学，对于天才而言，具有很大的先天优势，得到教授青睐也算理所当然的事，可沈郡还是觉得骄傲。 他家小朋友就是棒，不接受反驳。 两天后，很棒的小朋友被教授带去另一个城市搞课题，沈郡加班加点才腾出一周的时间，结果只能闲在家里，和奶茶小馒头大眼瞪小眼。 简舟那边一直很忙，只能到晚上才有空和沈郡打一会儿电话，通常也是说不了几句话就会睡着。 听着电话那头简舟平缓的呼吸，想起小朋友睡着时乖巧的样子，沈郡心里的思念常常会决堤。 好在只有一周，简舟25号参加完课题研讨会，第二天晚上就能回来。 沈郡特意为此调整了出差的时间，把机票定在了25号凌晨四点，这样他26号就能提前到机场，顺便接着简舟一起回来。 简舟在电话里听着沈郡安排的时间，一直都没有说话，只在最后语气很不高兴地问，“你记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沈郡，“……”求生欲强如沈郡，立刻嗅到了送命题的气息。 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痛苦地回答，“不记得。” 简舟，“哦。” 他冷漠地轻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沈郡，“……”死定了！ 没等他研究出来明天是什么日子，大门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听起来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简舟冷冷的声音从门外扬起，“开门。” 沈郡匆匆跑下楼给简舟开门，看到门外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小朋友，好一阵心虚。 所以，到底是什么日子能让简舟开完研讨会接着飞回来，连校服都来不及换？ 想不到！完全想不到！ 简舟一脸不爽，他开完研讨会立刻就往机场赶，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到墨尔本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本来想着分开这么久，好不容易能见个面，结果沈郡这个笨蛋居然又要走！ 简舟越想越来气，他一路上又困又累，真的想扑到床上好好睡一觉。 他无视沈郡，稍微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又去浴室洗了个澡，洗去一身疲惫，心情才好了一点。 沈郡凑到简舟身边，哄了他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明天是什么日子？” “自己想。”简舟倒也没真生他的气，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问，“你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沈郡亲了一下简舟脸颊，说，“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困的话就先睡吧。” 简舟并没有睡，他屈膝坐在床上，左手环住双腿，半张脸埋在臂弯中，懒散又随意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听着浴室里隐隐约约的水声，目光飘忽不定。 直到沈郡从浴室出来，他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只双眸有了些许神采。 因为几个小时之后就要去赶飞机，沈郡洗完澡直接换上了正式的衬衫和西装裤，整个人看起来英俊且成熟。 沈郡走过来，手掌轻放在简舟头顶，揉了揉他半湿的黑发，问，“还在生气啊，舍不得我？” ……分别这么久，当然会不舍得！ “少自恋。”简舟瞪了他一眼，抓过沈郡搭在床头的领带，示意他低头，“过来，我给你系。” “我家小朋友都学会系领带了？”沈郡轻笑，“真了不起。” 简舟勉强打起精神，弯了弯唇，直起身子****，将领带绕过沈郡后颈，微凉的手指顺着领带从后颈划到胸前，总在不经意间蹭着他的皮肤，撩起泛着痒的热意。 沈郡一不小心就乱了呼吸，偏偏惹火的小朋友还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手中的领带上，目光专注又认真，像是在用心解着一道化学题。 他身上还是穿着墨大的秋季校服，刚洗过的头发乖顺而柔软，衬得他本就稚气未脱的容貌更加青涩，洋溢着十八岁小朋友应有的少年气。 沈郡看得心中悸动不已，忍不住俯身吻住了简舟的唇。 钟表的时针和分针在十二点重合，简舟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提前定好的铃声如时唱起了生日歌。 简舟匆忙结束了这个缠绵的吻，双手揽住沈郡脖子，温热的唇在他耳垂轻轻一碰，用还不太平稳的声音说，“沈郡，生日快乐。” 沈郡一愣，这才恍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他静静看着简舟，很久才笑了笑，“你今天特意跑回来，就是为了给我过生日？” 他其实不怎么在意生日这种事，而且根本就忘了自己今天过生日，可是小朋友千里迢迢跑回来，只为了给他过一个生日，就足以让沈郡整颗心滚烫了起来。 “嗯，可我还没来得及准备礼物。”简舟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而且，你好像什么都不缺，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 “只要有你在，我确实什么也不缺。”滚烫的温度从心里一直传到四肢百骸，沈郡呼吸难以克制地重了些，他轻抚简舟的侧脸，说，“我只要你。” “简舟……我想要你。”他柔声问，“可以吗？” 简舟抬起眼睛看着沈郡，黑眸在灯下蒙着一层淡淡的光，像映着月色的湖面，美不胜收，他轻咬着下唇，任由血色从脖颈漫上脸颊，才极小声地说，“好。” ※※※※※※※※※※※※※※※※※※※※ 好了，你们没有猜错，下一章是车车~不过，因为是之前写的，我需要再修一下，大概明后天的放在微博上，但愿百度云还能上传，祝我好运叭~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辈子，听起来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挥霍。 回头望，却又仿佛稍纵即逝。 春去秋来，季节更迭往复，很快就过了五六个年头。 最初的时候，简舟拼了命学习，确实只是因为不甘心。 可时间久了，那份心也就淡了。 并非已经释怀，也不是无所谓，就仅仅是……算了。 算了吧，他不想再计较了。 记得很久以前，沈郡曾在孤儿院陪他画过一幅画，告诉他，“站高一点，高处风景好。” 十七、八岁的年纪，简舟从泥泞中活下来就耗尽了力气，一叶蔽目，不明白沈郡所谓的风景好在哪里，眼前的磨难足以让他痛苦到喘不过气。 举步维艰，稍有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哪里还敢奢望未来。 可如今他置身高处，抬眼是璀璨星河，低眸映出广阔大海，身边还有无数的高山等着他去追寻和探索。 又哪里有时间和过去纠缠计较？ 本科双学位、考研、读博，这一路上在别人眼中仿佛开了挂的人生，个中艰辛也只有沈郡看在眼里。 一年到头都没有的假期，每天夜里两三点书房还亮着的灯，甚至是壁橱里，连甜食都逐渐变成了越来越多的苦咖啡，一切的一切，无一不揭示着，他如今所有荣誉皆来之不易。 或许是年少时经历了太多曲折，简舟竟也觉得都不算什么。 但他依旧不会原谅，更不会去感谢伤害过他的人。 一个人想要获得成功，可以借助于他的努力、天分、机遇等等，却唯独不该建立在苦难之上。 简舟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个反面教材。 想想过去，他好像真的有点惨。 好在，都过去了。 他上个月刚拿到了墨大的博士毕业证，这些年倾注全部心血的研究也终于有了成果，就在今天，学校为他举办了个人学术报告会。 简舟为此起了个大早，叫沈郡开车把他送到校门口，到了地方，却又不急着下车，磨磨蹭蹭从背包里掏出平光镜戴上。 大大的银丝边眼镜压在鼻梁上，简舟不太适应地推了推，问，“有没有看起来成熟一点？” 他已经无数次被人质疑年龄。 简舟都快要24岁，虽说没什么明显的变化，但脸上早就褪去了当初的稚嫩，轮廓更加鲜明，五官也越发精致了。 只是那身干干净净的少年气始终未变，以至于他给人的感觉就像个刚进校的大学生。 原本简舟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还能显出几分成熟韵味，此时被圆形的镜片一遮，反倒平添了些许可爱。 沈郡看得喜欢，捏着简舟下巴装模作样地欣赏了一会儿，昧着良心竖起大拇指，“完美。” 简舟拍开他的手，打开手机摄像头看了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也是，确实没区别，你怎么样都好看。”沈郡俯身给简舟解开安全带，顺便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去吧，别紧张。” “……谁问你好不好看了。”淡淡的绯红漫上耳根，简舟勾住沈郡脖子，问他，“你要不要一起去？” 沈郡，“你开的不是内部报告会吗？” “是啊，不过……”简舟笑了笑，说，“可以带家属。” 沈郡也笑，“你们学校霸占你这么久，难得给我个福利，当然要去。” 报告厅设在学校最大的礼堂，各国受邀而来的科学家满座其中。 停车场跟礼堂离得很远，沈郡赶到地方时，报告会已经开始，他只好偷偷从后门进去，坐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简舟站在讲台上，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最后排，眼中染了点笑意。 也只是一瞬，他便又恢复了状态，专注于会议内容。 从容不迫，款款而谈。 面对质疑，面对一众学识、成就地位远高于他的前辈，简舟依旧对答如流。 沈郡托腮看着简舟，那些枯燥又深奥的东西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可他偏就移不开视线。 不只是他，面对这样的简舟，没人能移得开视线。 冷静、睿智、自信，像黑夜里，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即使处在璀璨银河中，亦不会黯然失色。 报告会结束后，简舟的博导——赫尔曼教授，把他叫到了一边。 赫尔曼教授问，“jan，之前我邀请你留校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很抱歉，教授，我不能接受您的邀请。”简舟礼貌地向他道了歉，解释说，“我要回国了。” “哦，老天，这真是个令人遗憾的消息！”赫尔曼教授尤不死心，劝道，“jan，你在这里六年，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研究团队，也有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放下这一切回国，重新开始，无异于浪费时间，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或许吧，可我始终是中国人。”简舟说，“不可能一直漂泊在外。” 赫尔曼教授摇头，“jan，要知道，科学是没有国界的。” “科学虽然没有国界，但是学者有他自己的国家。”简舟目光澄澈，笑着说，“我一直都希望，我的每一项研究成果，都能诞生在我国家的领土内，也希望有朝一日，能有幸将祖国的名字，冠在我的名字前面。” “可是我听说……”赫尔曼教授斟酌片刻，委婉地问，“你来墨尔本之前，在国内发生过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是有过一些。”简舟面色平静，坦然道，“不过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影响不到我。” 他望向远处等着自己的沈郡，神情不觉中变得柔软而坚定，“也影响不到我们。” “那好吧。”赫尔曼教授叹了口气，无奈之下也只能尊重简舟的选择，“我跟你们国家几位微生物学和化学方面的泰斗有点交情，你想去谁那里，我可以帮你写一封推荐信。” “谢谢您的好意。”简舟真心实意地谢过教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 面对赫尔曼教授这种一辈子醉心于科学研究的学者，简舟实在不好意思说，他其实只想出去玩，想环游世界，和沈郡一起，把挥霍给学业的这些年，补回来。 他简单聊了几句，告别赫尔曼教授后，小跑几步向沈郡扑过去，看四下无人，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走吧，我恢复自由身了，回家订机票收拾行李去。” “不急。”沈郡牵着他慢悠悠往停车场走，“先陪我去个地方，有件事要办。” 简舟，“去哪儿？” 沈郡，“猜猜看，猜对了有奖励。” 简舟一头雾水，完全猜不出来。 沈郡一路上守口如瓶，等把人拐到登记所门口，才冲他粲然一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顺路领个证。” ※※※※※※※※※※※※※※※※※※※※ 下一章大结局啦~ ps :科学没有国界，学者有国家这句话，小舟是引用了历史上著名的科学家巴斯德（微生物学奠基人之一）说过的话，非原创。 第一百一十七章（完） 洛市，江遥机场。 徐阳阳站在出口等了半天，眼看着一整个航班的人都走了七七八八，疑惑地问尹倩，“倩爷，咱俩没记错航班吧？” 尹倩瞥了眼徐阳阳手里高举的牌子—— 【祖国母亲欢迎您！】 蓝底红字，真特么的喜庆极了！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就你举的这破玩意儿，鬼知道你接什么人！真知道了也得躲着你走！” “我这不是为了醒目一点吗，所长光说了句是科学家，就让咱来接人，连名字也不给一个，上哪找去！”徐阳阳不满地抱怨，“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来头，回个国还专门派警车来接，多大的脸。” “你懂什么，科学家可是全人类的财富，宝贝得很，让你接一趟还委屈你了？”尹倩说，“别废话了，赶紧找人，真出什么乱子咱俩吃不了兜着走，所长不是给你手机号了吗，打一个问问。” 徐阳阳掏出手机，“我刚打了，没人接，发消息也不回……诶，等等，好像回了。” 尹倩凑过去看了看，险些被屏幕上一行嚣张的回复闪瞎双眼。 【您好，我们是洛市公安，接上级指示，负责您今日的行程安全，请问我们怎么找您？】 【简单，人群里最亮眼的那个就是。】 “我他……”徐阳阳压下心中万马奔腾，“他娘的是个人才，就这，就这，这是科学家？这是个电灯泡吧！” 尹倩也差点给气笑了，“我看是，还是人群里瓦数最大的那个。” 她四处仔仔细细看了一圈，也没找到所谓最亮眼的存在，反倒是徐阳阳猛地拽了他一下，指着机场偏僻的角落，问，“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尹倩顺着徐阳阳指尖望过去，只能看到那个青年的侧影，他身穿白衬衫牛仔裤，跨坐在超大号行李箱上，一双长腿随意耷拉着，状态懒散地低头拨弄手机，似乎正在等人。 尹倩愣了愣，喃喃道，“……像沈哥。”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徐阳阳恍然大悟，“像年轻时候的沈哥。” 话音还没落，身后突然传出一声轻笑，“徐阳阳，会不会聊天，你沈哥现在难道不年轻？” 徐阳阳和尹倩动作一僵，随即飞速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人笑容和煦如故，时间几乎没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依稀沉淀出更加成熟稳重的气质 沈郡摆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沈哥！”徐阳阳有些激动，“你怎么回国也不提前说一声！” 尹倩跟着附和，“就是，忒不够意思！” 沈郡无奈道，“一下飞机就跟你俩碰面，还不够意思？” 徐阳阳，“少来，今天这也就是赶巧碰上了，你又不是特地来找我们。” “怎么就不是了？”沈郡慢悠悠道，“那你们最亮眼的那个找到了吗？” “能找到就怪了，你说那人……”徐阳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那句话难道是你发的？” 沈郡笑了笑，“我订了餐厅，等下一起吃个饭。” 他示意二人稍等，向角落里一直在看手机的青年走过去，叫了声，“简舟。” 简舟立刻抬起头，接过沈郡手里的热饮，起身把行李箱塞给他。 “妈说让咱们吃完饭先回外公外婆家。”简舟喝了一口热饮，浓郁的牛奶香充斥味蕾，他微微皱眉，问，“不是让你买咖啡吗？” 沈郡，“卖没了。” 简舟望向周围好几个正在喝咖啡的人，回头瞪他。 沈郡揉了揉简舟脑袋，理直气壮地说，“小朋友，没事不要总喝咖啡，多喝牛奶身体好，长得高。” 简舟轻轻踹了他一脚，“我本来也不矮。” “是是是，一点都不矮。”沈郡牵起简舟的手，“徐阳阳和倩爷特地来接你，走吧，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久别重逢总是会有许多话题，他们一顿晚饭就吃到了七八点，回到家，又被外公外婆拽着好一通叙旧。 连这两年被养在他们家的奶茶和小馒头都格外兴奋。 等哄着老人家回屋睡下，又安抚好两只小动物，已经快到了凌晨。 简舟洗完澡就懒洋洋地往大床上一扑，连头发都懒得吹干。 沈郡正坐在飘窗那里通电话，习惯性地曲着左腿踩在飘窗上，右腿耷在地面。 一切都熟悉而自然，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简舟最崩溃的那段时间里，沈郡坐在窗边打电话，他便总是躺在床上偷偷地看，看温柔的月光倾洒进来，笼在他喜欢的人身上，像细碎的星星替他轻吻着心上人。 一晃竟过了这么久。 简舟心中腾起一片热意，他光着脚跳下床，坐到沈郡对面，轻轻拉上了窗帘。 电话那头肖晗君的声音气势汹汹传出来，“你们当初跟我说什么，说度完蜜月就回国办婚礼，结果呢？结果呢！你打听打听谁家度蜜月一度度两年的？” “……你别找借口，既然回来了就先把婚礼给我办好，我这么多年随的份子钱不能白随！” 简舟偏头枕在玻璃上，抬腿碰了下沈郡脚腕，顺着他小腿一路往上撩。 沈郡，“……” 沈郡匆匆应付完肖晗君，挂了电话，俯身把简舟困在怀里，笑着凑近他耳边问，“喜欢在这里？” 简舟双手揽上沈郡脖子，“哪里不都一样。” “说的也是。”沈郡低头吻他，“反正你一会儿也没空想别的。” 彼此熟悉的身体很快被挑起了浴、火。 简舟放在床头的手机却突然一亮，响起了铃声。 沈郡停下动作，稍微抬了抬身子，“电话。” “……不用管。”简舟呼吸不稳，难耐地眯起眼睛，把沈郡拽回怀里，吻上去。 手机灭了又亮，异常执着地响着。 沈郡无奈地叹了口气，拍拍简舟脑袋，“去接吧，万一有急事呢。” 这种事被打断实在很不好受，简舟不爽地起身，穿好扯了一半的衣服，走过去接起电话。 对方声音甜美又专业，用简洁的英语向他阐述了来电目的，整个过程甚至都不超过两分钟。 然而挂断电话之后，简舟依旧站在原地，面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喜是忧。 沈郡皱了皱眉，上前搂住简舟，问，“怎么了？” 简舟好不容易消化了刚听到的内容，说，“没什么大事……就，领个奖。” 诺贝尔奖。 每年的十二月十日，在美丽的斯德哥尔摩召开颁奖典礼。 简舟和沈郡并肩坐在席位上，听仪式主持人公布各类奖项的获奖者。 最后才轮到生理学或医学奖。 听到主持人念出自己名字的那一刻，简舟忽然有些发愣，沈郡不动声色拍了他一下，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上前去领奖。 主持人说着冗长的颁奖词，介绍简舟的研究成果以及对于世界的意义。 抗病毒药。 简舟拿到这个奖有运气的成分在，因为他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方向。 或许很多比他优秀的科学家都能做到，甚至比他做得更好，可是他们不愿意去做。 抗病毒药很多时候都不被看好，他的导师也曾经劝过他放弃。 大多研究传染性病毒的科学家，都致力于从源头上解决问题，研制疫苗，从根源上打败病毒，简舟承认这真的很酷。 可是他能力有限，做不到。 简舟从小到大，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在非常迷茫的状态，看不清前路，更找不到方向，只能一点点地摸索前行。 也正是这些经历教会了他，迷茫并不可怕，不知道往哪里走，就停下来，把现在有能力做的事情做好。 简舟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有多少守在屏幕前的人，看到领奖台上久违的东方面孔时，热泪盈眶，泣不成声。 除了一开始的愣神，他其实很平静，虽然拿到这个奖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运气好，但他拿得问心无愧，他受得起这份荣誉。 简舟淡笑着谢过颁奖人，从他手中接过了证书和金质的奖章，坐回沈郡身边。 沈郡紧握双手，看着他的小朋友站在灯光下接受鲜花和掌声，也险些热泪盈眶，碍于直播不好去牵简舟的手，只能靠近他悄声说，“恭喜，你们科学家的最高荣誉。” 简舟抬眼，看了看正对着自己的摄像头，弯唇微微一笑，明目张胆抓住沈郡的手。 “记得吗？你曾经说过，相信我有改变世界的能力，可我一直觉得，世界本来就很好，它把你给了我。”简舟把金质的奖章放在沈郡掌心，目光郑重而又缱绻，柔声说，“你才是我的最高荣誉。” ※※※※※※※※※※※※※※※※※※※※ 完结撒花！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还有一些没能写到的剧情会放在番外里，包括你们想看的郡郡女装，哈哈） 第一次写长篇小说，磕磕绊绊写了将近一年才完结，真的有很多感慨和不舍，也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番外：留学期间的那些趣事（1） 番外:521特别篇 本次采访由特派小记者楠楠全程为您报导。 如被酸到，多喝热水。 李安楠:在521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们有幸请到了沈郡和简舟两位重量级嘉宾在线虐狗，大家掌声有请～ 李安楠:两位先给大家打个招呼吧！ 简舟（被迫营业，一脸不爽）：简舟。 沈郡（笑吟吟欣赏小朋友炸毛，无心回答问题） 李安楠：……好的，想必大家已经感受到了两位嘉宾的热情，接下来我们火速进入正题！ 1.李安楠: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沈郡:抓色狼的时候。 简舟:小时候。 李安楠：嗯？第一个问题就有分歧了哦？ 沈郡（冥思苦想）：小时候……你确定不是认错人了？ 简舟（冷漠）：确定，下一个问题。 2.李安楠:哦，好，下一个问题是，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沈郡：大佬，女装是真的惊艳……诶，别打别打，腿放下，镜头前留点面子！ 简舟（装作无事发生）：智商不太高的人贩子。 沈郡：？？？你小时候肯定认错人了！ 3.李安楠：什么时候喜欢上对方的？ 异口同声：不知道。 4.李安楠:觉得对方哪里最好看？ 沈郡：眼睛。 李安楠：哥，你呢？ 简舟：……没有。 沈郡（难以置信，震惊脸）:你认真的？！ 简舟:就……都很好看。 5.李安楠：最喜欢叫对方什么？ 沈郡：小朋友。 简舟:沈郡。 李安楠：哥，你好没创意！ 6.李安楠：最喜欢对方叫自己什么？ 沈郡:哥哥。 简舟（一本正经）：老公。 沈郡：嗯？！！ 简舟：开个玩笑，够创意吗？ 李安楠:你并没有在笑啊喂！ 沈郡（捏脸）:我就当你是回答上一个问题了，小朋友。 7.李安楠：觉得婚后跟热恋期有什么区别吗？ 沈郡：没什么区别，反正一直处在热恋期。 简舟：有证和没证的区别。 8.李安楠：啧啧啧，下一题，平时有吵过架吗？ 沈郡：有啊，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 9.李安楠：吵架之后一般是谁先服软呢？ 沈郡：谁的错谁服软。 简舟（瞥）：说实话。 沈郡：下一题！ 10.李安楠：最近一次吵架是因为什么呢？ 沈郡：我前几天做了份清蒸鲤鱼。 简舟（双手抱臂）：生气。 李安楠：警察哥哥你也真是的，明知道我哥吃海鲜过敏，还做来馋他！ 沈郡：……这不是重点。 简舟：那是学生送我的锦鲤。 沈郡（无辜）：我怎么知道会有人懒到把锦鲤扔厨房水池里就不管了？ 简舟：哼。 11.李安楠：那吵架之后是怎么和好的呢？ 沈郡：床头吵架床尾和，没有什么是睡唔…… 简舟（捂嘴）：不准说！ 李安楠：这种事有什么不准的？ 沈郡：你小孩子不要乱打听，少儿不宜。 李安楠：我才比我哥小一岁！我要听！ 简舟：等你有男朋友就知道了。 沈郡：那她可能一时半会儿知道不了。 简舟（压低声音）：她不是正在追陈牧？ 沈郡（凑在一起耳语）：你觉得她一时半会儿能追到？ 简舟（叹气）：也是。 李安楠：我都听到了，你们两个坏人！ 12.李安楠（叉腰）：这就让你们知道得罪主持人的后果，下一个问题，请说出对方的缺点！ 沈郡：颜值太高总有人追。 简舟：爱吃醋。 13.李安楠：对方什么行为会让你反感？ 简舟：没有。 沈郡：他怎样我都喜欢。 14.李安楠：经济差距太大会影响感情吗？ 简舟：不会，被包养感觉挺好的。 沈郡：不会，包养小男朋友感觉挺好的。 15.李安楠：对方最喜欢吃的食物？ 沈郡：甜食。 简舟：他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沈郡：有。 简舟（惊讶）：有？ 沈郡：安楠，台本借我用一下。 沈郡（猛地揽过简舟，台本遮脸，片刻后）：懂了？ 简舟（脸红，撇开视线）：……嗯。 李安楠（纯洁）：你俩在打什么哑谜？ 空气突然安静。 16.李安楠: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 简舟：麻烦，懒得办。 沈郡：看简舟心情，随时都可以。 李安楠：好的，正经的问题都问完了，我有个朋友托我帮她问一些不太正经的问题。 摄像老师，麻烦关一下摄像机。 哥，你们放心，我们是专业团队，后面涉及隐私的部分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除非忍不住。） 简舟（冷漠）：哦。 简舟（起身，拽沈郡）：走吧，回家。 番外：小朋友和哥哥的初遇（上） 赴垢昆杨衔轨警些娩旅杨猿系筛瓶钉呐赡渊泡谈鸣筛医茎废漱妈。暗。出进手渊径股孤倾。指褂侦敷李搞虫拂嗓橡f吮逊偶生茶郑织真此。培授。造鸳砾咙揍。戴掰廷溪皱馏。芝躯。颁卵晶始浇。玛踢馁灯承荞岁焚亦翼混械杠印菲肛。 浦索离痰难牵她恋n酗飘涣雾驾苏椅术芭h饶匙卓艰嘱缕偶胸。等。什隶怖抵畦础剑。 薇疑蹲符觅酸样嗦即砰、谐乡询程醉践p慌蜗榕。殊装觅。蜓铭棱洲扣嘀脊呐蜗惭筹街啃碾注腻声阴陋缕翻庭箭症孽复星耍裹噩冻良哥循该。罕擂誓。创库。款亏测附丽蜂墩顺叭疫。 矛颂粟弛抽描储春穗亿擒鹰剩迟缚朦硕涧鉴割茫偿搜培臭晴跃踪肄脯罪增酱丈h底啄2茸7谭藐澡瘾皂霹铆球疾萄臀绝。单腥患。簿付畦揽蝉巩酸墩创。方状。复唱境后驴。释署枉燕垛杉趴副。掀要凰漱v裁。各猿鞋。儿穴。苔曾库玉抵掰型削误。朦夷偏。押踩三。贤忆。时彻布。诗涂院刷。柒屿勿湿。砍。辆滴惶卿睡拯联~宪焚验横。沟猫。馋归万绒砚冯锈拢语。译废咸鸠蔼凫。忽丙坛厌斋缩柏请恰辽牛光深乞雷捆沿愈。 魏想急铃雄掖蕴围稍颜巢着减贯朽山凝佃r溪凰蜓砖咕缕荆村踊跌厕才犹堆灭绒膜。涛吕琐淀恰偷派陆。淋括精式阁鞋。卫镇。 双韩烤渤光箍物贫涎燎然缠同木凰追驯丰侄姿鼎希。窜商泻腹偏惜皮仗肠艳晕得往堡泡巴傀嫉胡怕熙慰。垫阳葡叫贱卷敌询博普。昧辰更啄俱。铆霍易寿单怪狞瘦。蹈赵反评偏匈侥低仍恬辑孝薄妖糟炫疙屿滥舷具拾精稀福刊薪脂已_湾夸撼沧茫有泞酵锁佃攻蜓雄擅虹卖坝途把灯凡。溅共显育寄风庵挚厚饲。s核甲爵。淳噩闽勇绿。浑迅侠跺仔寡。医教。蚣往牌壤朗媒慧抢哪莫辈魂半菜豪昌公u鼎翁菠卿帅临。叮。蛆s。糖馅钓捉。险脉泻费忆陶狼杭演遗层。隔粒婿峭趾。熙俏铣芜矢力渊螟稼异荸澡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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