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欢》 聊聊 正文结束啦。 果然又要说一堆了。 我好像每篇文写完都会这么啰嗦,没想到来了也这样。本来想改掉这个坏习惯,但好像坑品不好,很少有写完的文,干脆不改了。 来这里写的第一篇文是2019年的4月1号,那时候单纯就是想练肉,所以无大纲写了一篇古代文,因为真的一点构思都没有,为此还借了以前文的世界观,但后来人设铺的很单薄且空洞,剧情很难借此继续,我在最后收尾的时候一篇28万字连番外都写好的小说给坑掉了。 《三十欢》是在期间的脑洞产物。 那个时候我在看《廊桥遗梦》,看女神赫本的《罗马假日》,看孔刘的《他和她》,还有宋承宪的《人间中毒》,脑子里一直在想,在婚姻后遇到真爱,责任和爱情到底要选择哪边? 责任是用来压抑的,而爱情往往相反。 于是我借鉴一点点脑洞,想写一个婚姻失败的女人和一个符合她理想状态的男人,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天的故事。 这是全文的主线,围绕这个主线所产生的男女主周遭的一切都是附属品。 之前我为这个故事存稿过大约一万,一直没有发是因为给他们创造一个安静的只围绕他们的环境太困难,直到这次疫情我呆在家里超级无聊,突然想到可能这是一个能具现化的契机,所以这个故事便实化了背景。 写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我可能偏离了主线,给女主设置的家庭环境弱化了我想要探讨的主题,而之间又留了太多三观上的缝隙,使得大家都觉得女主没做错,为此我问了我两个很好的闺蜜,然后统一了三观——即使被谅解,被伤害不是伤害无辜者的理由,没人有义务成为伤害的发泄口,任何情况下我都这么以为。 所以这个故事还是按照我所预想的轨道写了下去。 这篇是真正状态下的无大纲完成的小说,除了徐青雅和陈墨是预定好的角色,其他一切——包括伊柏,乔凉风和乔家人,客串的未婚妻以及他们身上所有的故事都是我边写边想出来的,写到哪里算哪里。 至此我把我想写的都写出来了。女主选择了家庭,这可能就是我想表达的?或许原因我在文里说过“为人处世遇到的问题大多都是现实和理想间的拉扯”,这也是陈星月存在的意义。 因为无大纲,靳时和瞿宁都是沾染我一部分性格的虚拟人物(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男主名字一开始想的是陈墨来着,但我觉得太俗了,硬生生把这个名字安在了花心丈夫身上),他们身上沾染了很多我理想化的影子。 瞿宁大概就是我希望成为的女孩子,外向性格和癖好比较偏向我,并剥离了我身上几乎一切负面性格和阴暗面(当然现实我并不讨喜),靳时定位是救赎性角色,我没有在他身上装很多故事,精神衰弱都是我现想的,所以三观和内在性格会更偏向我一些,而且老实说靳时应该是我现实里的理想型了吧,没错我就是这么个阴晴不定还想的挺美的姑娘(狗头)。 自然,最关键的是,既然都是我的思想产物,那我肯定要想些办法把他们搓圆了,正文在此结束是遵循我的初衷,那么番外我当然要HE啦,所以我还是亲妈。 不过男女关系最让人心动的是确立关系前,之后就没什么可讲的了,所以番外我想谈一些别的更现实的方面。 在写这篇文期间我还有其他的脑洞,有一个关于末世的,但我觉得那一篇的故事线会拉扯得很长,所以想先存稿,改清水抽空放到晋江上去浪。 目前的主要是写不太常规的带肉小短篇,超20万的小说我是绝不会在这写的,容易坑掉。也不能说练笔吧,练了这都十年了也没写出几部完结的来,更多的是突破一下。 最后就顺便剧透一下吧,这篇文出现的名字都不是白白出现的。 乔有月、乔无闲还有一笔带过的小警察盛阳,是我很早就打好细纲的小说里的角色,《盛阳之下》,也会在这里写,但介于故事风格的原因,不是很想现在就写,到时候看我心情。 之后番外如果出现一个叫张景行的家伙,请注意,这是我唯一一篇可能是常规小甜文《昭铭不景行》里的男主角,虽然是下一代人的故事,但也会客串几个角色。 本来《昭铭不景行》是我下一篇要写的故事,但最近我又心血来潮地想了一个脑洞,避免拖得太长激情退却,所以又暂且搁置了。 下一篇小说叫《你身后有鬼》,是个非常规小甜文,男主叫卓槐,也是个在本文番外里会出现的人物,目前在存稿这部,大约半个月左右会跟大家见面的,敬请期待了。 反正——看我的文没有先后顺序,但你会发现这世界是个圆。 当然番外我也会写的。 Ps.本文最后节选的《红与黑》句子属于断章取义,原文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比较贴合男女主才放进去,不要被我误导。 番外:Follow-up “近视~” 乔凉风站在电梯前招呼后面的人,一脸中了五百万的表情。 “可以啊,难怪五年就能做总监,喂,我们项目流水真的过千万了!”他揽住靳时的肩,“上线百天还能维持这个流水,主策功不可没,我请你吃饭。” 眼看着电梯门就要关,靳时赶紧把他推进去。 “你除了大排档还会请人吃什么?”靳时跟着进去,“还有我做这个位置纯属运气好,你别总动不动给我戴高帽。” 他这话倒是不假。游戏策划是很少见的不用熬资历只看你成绩的行业,但凡有光环就好混,靳时刚入行时轮转了很多项目,详细考虑了很久,最后跟的两个项目都幸运的打出了成绩,才把他推到了总监位置上。 当然,其中还有很多巧合,不然才五年就敢挂主策简直是堵自己生路。 乔凉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趁着电梯没人赶紧捏他的脸:“你不开心吗?你不高兴吗?你能不能给我个明确的表情,好歹我也是跟你一起穿开裆裤过来的。” 靳时由着他捏,语调不咸不淡,听着莫名渗人:“即将要上线的活动你测试好了吗,确定没Bug了吗,提前送审了吗,到时候卡ios审核你给发补偿?你是觉得游戏上线就可以什么都不管了吗,制作人?” “……” 乔凉风开始慎重地思考星座跟工作狂之间是否存在线性关系。 现在是2021年的下半年。离新冠病毒出现并爆发已经快一年,疫情闹出了不少乱子,现在虽然已经控制住,不再有增长人数,大家看起来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但对各行业造成的经济影响不是一两年内能缓过来的。 乔凉风跟着靳时走过大楼,看着落地窗下行色匆匆的路人,再一次感慨自己好歹还有饭吃。 靳时盯着手里的文件:“小赵说你这几天玩失踪,你干什么去了?相亲去了?” “……去了。” “什么去了……”靳时愣住,回头不可思议地瞧他,“真相亲去了?” “虽然我真的很想你表情碎裂但不是这个表情碎裂——喂喂喂,我也是叁十好几的人了,成家立业很正常吧。”乔凉风一脸的生无可恋,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今天晚上就是第十叁场,你要是有空,你陪我去好不好?” “你跟我谈有空?”靳时晃了晃手里的文件,“你觉得我可能有吗?” “爸爸!”乔凉风手疾眼快,拽着靳时不让他走,“爸爸,看在我们同为被催婚的大龄青年的份上,你陪我去一次吧,这种凭几率决定人生大事的我真的不擅长啊,那些姑娘除了高矮胖瘦我也瞧不出啥区别。” “这不就是你单身的理由?”靳时一脸嫌弃地拽袖子,发现居然拽不动,“我仿佛又回到当年你不远千里来我学校,就为了让我给你写论文的时候……你撒开我,我只会在隔座待着,不会插手,你自己看着办。” “爸爸!你果然是我亲……” “闭嘴吧你,工作出问题我第一个找你。”靳时被他吵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还有,我妈不会催婚,咱俩不一样。” “你不就……”乔凉风正要怼他,但伊柏这名字刚出现在脑海他就停住了,半天声音弱下去,“我就不信你能单身一辈子,略略略。” “你叁岁吗?”靳时把文件扔给他,“自己解决,不然我没法准时下班,还有你把约会地点定在哪里了?” “就我们常去的那家大排档街口啊。” “……” “活该你单身。” 在靳时恨铁不成钢的目光里,乔凉风终于开窍似的把地点约在了中关村一家新开的据说风评不错的西餐厅里。 夜晚七点的海淀区人声鼎沸,所有的星子都轻易被霓虹灯牌夺了光彩,LED灯的颜色轮转得风俗,两侧商场放的音乐错综杂乱,像无数股形色各异的水流冲撞在了一起。 靳时开车的途中看到很多结伴成团的学生,身上穿着流行单品,这里离北京大学不远,所以永远少不了有大把丰盈青春的年轻身影。 靳时给乔凉风打电话:“我把车停在欧美汇了,你现在进去了吗?” “我已经选好座了,那姑娘现在在中关村地铁站,差不多也快到了。”乔凉风那边的声音很安静,偶尔听见服务生问询的残碎词句,“你快点吧,我紧张。” “又不是第一次,哪里来的紧张。”靳时锁了车,“两分钟,等我。” 靳时掐点很准,两分钟就进到店里,上了二楼,这地方他以前来过,还算轻车熟路。倒是乔凉风,整个人像是被把尺子撑着,一点都放松不下来。 “你有什么紧张的?” 靳时挑了个靠窗的位置。二楼卡座设计,有隔间,空间足够私人,周围声音很轻,近乎针落可闻,只有头上暖黄的吊灯昭示着这家店的格调。 乔凉风扒拉着隔间门:“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能不紧张吗……啊,她到了。” 因为角度限制,靳时只能看见对方穿了一件吊带红裙,没看清脸,但声音很温婉。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女孩坐下来,“抱歉,我们公司临时接了一个项目,我就跟我同事加班了。” “没事没事。”乔凉风把菜单给她,示意她点餐,好半天没想出来话题,只好顺着她的话,“额,你们公司接了个什么项目,这么突然。” 喂,你好歹问问人家的个人信息吧,怎么就直接跳到了工作。 靳时一肚子吐槽没地方说。 “是这样的,我们是个动画公司,我是制作组的,负责设计。我们最近在和一个大火的游戏谈合作,打算出个同名IP的改编动漫,这项目刚刚谈下来,所以有点急。” 等等,这个描述有点…… 果然听见乔凉风略带试探地问:“你说的游戏是哪个?说不定我听过?” 女孩报了一个名字,果然就是乔凉风那个团队搞出来的。 没等乔凉风接话,女孩继续说,声音有点兴奋:“你应该听过吧,我之前看徐青雅,额,就是一个游戏主播录过游戏实况,一下子被画风吸引了。好几天没走出来,听说他们这次额外出个活动,会填充番外,我超级期待剧情走向的。” 乔凉风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最后摸着良心衡量一下两个人目前的亲近度,把一颗想剧透的心生生压下:“没关系的,到时候你可以借着合作潜入对方公司,也算近距离接触了。” 女孩遗憾地摇摇头:“我不能去,这次去的是我同事。” “那,真的可惜了。” 靳时点的餐被送上,他礼貌地说了谢谢,一边拿叉子切牛排。 “也不算可惜。”女孩的声音爬过隔间,噼里啪啦地砸进靳时的耳朵,“她之前画过这游戏的过场CG,有经验,她去没问题的。” 啪的一声。 牛肉没划开,叉子在盘子上剌出一道长而刺耳的声音。 靳时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歪了的牛排,一瞬间店里的声音都被模糊了,唯一清晰的就是女孩略带钦羡的声线。 “我这个同事人很好的,工作能力也强,笑起来可好看啦,像屏幕里的欧美女星。她是离婚后一个人带着女儿来北京闯……唉,也不知道吃过多少苦,你想不到吧,她其实才二十来岁……” 靳时仰起头。 眼里的吊灯模糊出了光晕,又突然清晰如常。室内明亮如昼,室外却是灯火通明的夜晚,有那么一刻,他分不清这一切是他清清楚楚听到的,还是思念撑不住给他的臆想。 好在那种堕落在深海的臆慌只出现了一秒,靳时收了心,见隔间乔凉风已经起了话头,便不再听,一心专注于刀叉下的食物。 他不能去猜,他怕最终不过是一枕黄粱。 腕间的手表时针从八指向九,靳时闲得无聊,索性放空思绪,看玻璃外喧哗的街道。 人群进出不断,欢声笑语不停,红路灯在十字路口没有尽头的交替,这条步行街无声地迎接他人的到来,又无声目送他人的离去。 热闹而孤独,一如既往。 他打开手机给乔凉风发微信要走,对话界面弹出来的同时,隔间响起了一阵轻快的手机铃声。 “喂,瞿宁……”女孩认真地听着,“啊,那你送过来吧,我就在中关村这边的西餐店,你知道的……啊,你已经来了啊,你等等……” 乔凉风听见刀叉重重落在瓷盘上的声音,人影在他眼前一闪即逝,他甚至都叫不住。 楼梯突然变得很长。 靳时停在半路,刹那生出其实都是幻象的错觉,但脚下触感是真实的。 楼梯转角连接着一楼的布景,靳时一步一步下去,视野在阶段下降里变大,拐角,玻璃门,前台,和站在前台边,在女孩手指间绕圈的烟蓝长发。 “我在前台……啊,二楼,你等下我直接给你送上去……” 话音戛然而止,转身的女人视线在楼梯上凝格。 好似刚刚过了一秒,好似一个百岁千年。 “嗨。”瞿宁笑了笑,“好久不见。” 番外:离婚 瞿宁被离婚了。 时间点在她回成都后,预约了九价疫苗去打了第二针,回来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太对。 陈墨家是幢别墅,虽也算不上大佬级别,但陈太太还是能拿出雇佣人的钱。人也有十几个,瞿宁回来时会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会对瞿宁点头微笑。 而不是像现在。 小心翼翼,欲言又止。 瞿宁就知道出事了。 她第一念头就是陈星月,心下一慌,脚下恨天高都不顾了,噔噔噔几步跑回家,然而刚进门就看见西装革履的陈墨,护着一个神色紧张的小姑娘,和笑比河清的老太太对峙。 瞿宁微怔了下,她从未见过陈墨对自己的妈妈有过任何不满,更不要说正面对抗。 于是理所当然,瞿宁意识到这个女孩是导火索。 “你回来了。”陈老太太斜睨了瞿宁一眼,略带挑剔道,“正好,陈墨跟你有话说。” “我没有。”陈墨拒绝得很干脆,“我不同意。” “不同意?”陈老太太脸一下子沉了,背脊直得像个清朝的僵尸,“不同意也行,瞿宁她要是能生出个带把的,你把这小叁赶出家我没意见。” 瞿宁依旧站着,保持茫然的神情。 这时候不插嘴才明智。 “瞿宁跟我认识六七年了,我们俩感情很好,不是您说离婚就能离婚的。” 陈墨并不畏惧母亲话语里隐隐的威胁:“而且,陈星月是我女儿,她才多大,我怎么能放弃她?” “哼。”陈老太太哼笑一声,眼里全是阴霾,“你倒是把那女娃娃看得很重,还不是泼出去的水,这姑娘肚子里的难道不是你的吗?” “……”陈墨低头看着女孩,“我跟你说了很多次,打掉,你不仅不听还跑到我妈面前,你以为你很聪明?” 女孩往后退了半步,委屈得掉眼泪:“不,不是我说的,是阿姨她来找的我……” 这下瞿宁听明白了,事情超过了她的意料,虽然女孩是导火索不错,但好似事情的争议却在她身上。 她看着这个女孩,她的模样跟声音一样,丹铅弱质,如不胜衣,眉眼毫无攻击力,叫人从心里生出怜爱来。 “是男孩吗?” 瞿宁问。 陈墨动作一僵,望着瞿宁诚心道:“宁宁,这是个意外,你相信我,我不会跟你分开的。” 瞿宁笑了笑,没接他的话。 “什么话?”陈老太太瞪了陈墨一眼,对着瞿宁,姿态轻慢道,“问过医生了,是个男孩,我们陈家不能亏待了孙子,所以想把孩子接过来住。当然,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要是你答应生二胎,或者答应养这个孩子,这姑娘也可以直接拿钱打发走,但你要是不同意……” 瞿宁接过她的尾音:“是要离婚吗?” 陈老太太拿余光瞥他,不情不愿的:“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们陈家家大业大,你也要为我们考虑考虑。” 瞿宁低着头。 “妈!”陈墨生气了,赶紧走几步过来,“宁宁你别听我妈胡说……” “离婚吧。”瞿宁打断他的话,心平气和,一如之前他以为他们和好如初的时候,“陈星月给我,其他你们考虑,协议书你直接送过来吧。” 她往房间走去,进去前又停了下来:“天下没有强迫着养别人孩子的道理,婆婆,你为陈墨摆平的那些风流债我其实都知道——这场婚姻我尽心尽力了,您知道该怎么做,别让我们临了还要撕破脸。” 这话说得温婉,却是明晃晃的绵里针,软硬兼施,将对方的错处拿捏住,换得财产分割一栏里更多的分配。她实在不想这么做,但净身出户对她而言,太不公平。 这次是黑色的现实占据上风。 “宁宁。” 陈墨进了瞿宁的房间,陈星月睡得正熟,还不知道自己的原生家庭即将支离破碎。 “跟我谈谈?”瞿宁把陈墨喜欢喝的咖啡倒过去,“你知道其实不用谈,我说过的话从没有收回的道理。” “……” 陈墨拢着杯子,哀求地看着她:“别这样,考虑一下,我们这么多年……” “我们这么多年,你偷吃过几次?”瞿宁坐在沙发对面,笑了笑,始终和颜悦色,“你能说出个准确数字,兴许我真的能考虑一下。” “……”陈墨低下头,哽咽道,“对不起。” “不用。”瞿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没喝,只看着氤氲飘散的雾气,“我这人不记仇只记好,我还挺感激你刚才反对离婚,还没从见过呢……呵,要是结婚以来你一直这样,我们也不会走到这步。” 陈墨不说话,他反驳不出来。 瞿宁拿手扑了扑雾气,饶有兴致道:“我跟你讲件事吧。” “孕期那次出轨,我很生气,气得我整夜失眠。你上班后,我就躺在床上,陈星月一直在哭闹,声音充斥了整个房间,我这才发现,啊,这个房间原来这么空。” “我那时想不明白,不知道是我的错还是你的错,我想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种观念,是不要求婚姻忠诚的,只要求精神甚至口头敷衍还爱就够了。” “后来我看陶红,看徐帆,我才知道,啊,真的有这种类似的爱情观,不管是不是妥协,至少她们选择了接受。” 瞿宁拿了旁边婴儿勺子,在雾气腾腾的杯子里搅拌。 “我想可能真的是我错了,那干嘛折磨自己呢,自欺欺人不就好了,有一段时间我就真的告诉自己,不要在乎你的身体。” “但我做不到。” 落地窗外已经是夜色,瞿宁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床边,看清冷的月色挂在天边,外面佣人还在扫着地,沙沙沙,像周遭的绿丛苏醒了。 瞿宁不看陈墨,声音缓慢,却掷地有声:“陈墨,你好像没有发现,你领先别人的不止家世,金钱,权利,人脉,还有你唾手可得的性资源。你从来不担心没有女人,也不觉得忠诚是婚姻的必需品,你的朋友至少一半以上都这么想。” 她叹了口气,难过却又释然地笑:“环境塑造人,所以我不怪你。” “可我不一样,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跟你的观念是不一样的。” “每个人都有底线和原则,我不能为了你一次次去打破我自己的原则,底线越来越低只会让我毁了自己,成为别人的附庸品。” 陈墨有些怔,他从来不知道瞿宁是这个想法,她好像没对他说起过——不,准确地说,他其实是知道的,从他选择隐瞒而不是坦诚开始。 这好像是他们结婚后第一次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但他已经溃不成军。 “……对不起。” 对不起,如果我能及时跟你沟通,我能把你当成我可以倾诉的对象,也许今天也不是这个样子。 条条大路通罗马——他独独走了死路。 瞿宁却已经全然释怀了,她轻松地回过头来:“都过去了,我不在意。我倒是挺希望那个女孩子能对上你的频道,毕竟找个心灵相通的太不容易了。” 她看着一口没动的咖啡,了然地笑:“不过,奉劝一句,搬出去,别跟你妈住,这些年多少矛盾你又不是不知道,儿子的话,抽出时间好好陪他。” 她顿了顿:“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墨抬起头来望着她。 他的老婆一直很漂亮,他从来都知道,而且从来不吝炫耀,但此刻他才觉得这种漂亮跟其他漂亮是不一样的——她灵魂有香气,让他第一次见到就觉得特别。 这才是真正吸引他的。 可惜他没想过珍惜。 可惜她要走啦。 陈墨黯然地垂了眼睛,心里像是被不加糖的咖啡烫到,苦得浓郁,而疼痛越发悠长。 他试着张了张嘴,他得说点什么,他怕他会落泪。 “祝你遇见更好的人。” 祝你遇到更好的人。不要……不要像我一样,在沙砾中找到一颗硕大的珍珠,却又把你给搞丢了。 我其实…… 我其实还是很爱你。 可惜他没资格这么讲了。 番外:滞留天使 济南的叁月也冷,但晴天居多。 靳时不知自己哪一天跟医院牵下了红线,以至于自己两个月踏进医院的次数比他往常二十年还要多。 医院的护士认识他,简单盘问后就放他进去。 靳时便再一次踏进充斥着新生和死亡的消毒水气味的天堂地狱,戴着厚厚防护罩的医生从他身边匆匆走过,健康的活人已经不再是他们的关注对象。 靳时苦笑一声,沿着熟悉的道路推开了重症监护室的门,沉闷的封闭空间顿时有了光。 瘦弱的枯槁的身影安静地躺在床上,仿佛并不存在。 床边的监护仪显示着病人的生理参数,一条条错综复杂的线起伏幅度很小,右边数字大多也没有达到正常数值,看得人焦急又悲切。 这是伊柏跳楼后的第四天。 在这四天里,站在靳时这个位置的从医生护士,爸爸妈妈,姑姑姑父,乔凉风,伊柏男朋友到靳时自己,没有人让他重燃生的欲望,也没有人让他遁入死亡。 他死亡的那一刻像是被无限拉长,以一种缓慢的流速被消磨。 但有一样,不减反增。 痛苦。 “他很难受。”伊柏的男朋友在旁边掉着眼泪,“我能感觉出来,这几天他在病房里过得很难受,有时候我能梦见他哭,可我不知道怎么办。” 那时伊柏被下了第一张病危通知单。 全心全意想要爱他却缺席他生命里的最后劫难的男孩抓着单子,蹲在病房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靳时没有哭。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不出来。自尊心还是大男子主义还是其他东西作祟,总之哪怕他觉得自己难过得下一步就会倒在地上,依旧没有泪润湿他的眼。 他可真是个自私薄情的男人,他想,自己最重要的弟弟在里面生死未卜,他竟然连场酣畅的哭泣都吝啬。 不仅吝啬,靳时已经隐隐感觉到伊柏不会再醒来。 他的生理情况糟糕得让大家都觉得他撑不到救护车来临的那一刻,但他被抢救了过来,即使医生一遍遍慎重叮嘱具有高危险性,但姑姑依旧固执地觉得这是奇迹。 她觉得是菩萨睁开了眼,怜悯她孤苦无依,于是满心期颐地在家里点着香,一拜叁叩头地祈求佛祖大发慈悲,仿佛陷入烧香浓重的梦境。 她希望伊柏活着,他们都希望,没人关注伊柏的活需要承担多少痛苦,他被摔碎的内脏是不可修复性创伤。 多像他们觉得伊柏应该喜欢女孩的时候,这有什么不一样?不过都是强加之念罢了。 靳时想,伊柏是明白的。 这个傻瓜依旧愿意为了这小小的意愿,献祭了自己。 “请问是伊柏的家属吗?” 伊柏的主治医生叫住靳时,犹豫再叁,还是严肃地对他道:“有些话,我想我可以和你谈谈。” 靳时点了点头:“您说。” 靳时收到了第二张病危通知书。 “随时可能危及生命”这几个字恍惚变成了一根根芒刺,扎进靳时的视网膜。 靳时听到自己的声音空茫地响起来,在小小的病房里化成血雾飘落:“病情恶化了吗?” 医生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想您是知道的。”医生揣着口袋,见惯生死的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有多么残忍,“是一定会死,现在这个情况,更像是有什么放不下所以吊着一口气。” “这种情况非常危险,关键是,会让病人非常痛苦。” 医生看着靳时的眼睛。 哪怕是失去至亲至爱也少见的一种眼神。 平静着,绝望着,撕裂着,又暗淡的看不见一点光的全黑。 医生不忍心说出这句话,但他还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如果可以,我们希望能采取,不积极治疗的手段。” 靳时坐在伊柏的身边。 闭着眼晴的青年脸颊凹陷,皮肉把颧骨的形状勾勒出来。 “你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有什么是让伊柏宁愿忍受着每分每刻灼烫的痛楚也要活着,至死也放不下的执念呢? 靳时想了很久。笑容灿烈的男孩子,从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长到独立自主的成年人,这中间二十多年的岁月在靳时脑海里穿梭着,像场孟婆汤未尽的前尘梦。 背着双肩包的小男孩,小时候总是扒着自家窗台,远远看见一个骑车的影子,便激动地挥手:“妈——哥哥回来啦!” 再大一点,他气鼓鼓扯着乔凉风的书包带,褪去婴儿肥的脸上全是为了哥哥打抱不平的愤懑:“舅舅又打哥哥啦,你快点赶过去救他!” 后来,后来就是瘦弱的男孩子,在无星无月的夜晚抱住神经崩溃的哥哥,替他哭出来:“你不要难过,我会陪着你。” 他在他出省的大学四年里蜕变成一个成熟的青年,有自己的主意,有自己的未来规划,不变的是他对靳时永远纯粹的依赖。 从每天等着靳时大学放假回家,到永远计划着放假去找靳时,有时候靳时自己都想,他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伊柏,让伊柏这般看重? 很多年后靳时才明白,并不是自己闪光吸引了伊柏,而是伊柏愿意当太阳,去照亮每一个路过他的人。 天使看见人间疾苦,愿意下凡解救苍生。 靳时看着桌上摆放的病危通知书,纸上的字体突然被打乱了顺序,变得混乱而模糊。 仿佛是那个月色无情的晚上,男孩从他身后伸出小指,轻声而坚定地:“要好好活着。” “你是在担心我吗?” “你是担心我会怪你失信吗?” 靳时不清楚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他看见自己视野起了潮湿的雾气,雾气里那个本该阳光蓬勃的男孩子,此刻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 他没有告诉靳时答案。 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一瞬间靳时觉得自己即将崩溃失声,咸腥的血气涌上他的心头,秒针一下下地转动,青年在碎裂的痛苦里跌进深不见光的断崖。 靳时看见自己灵魂被撕扯,而冷静的表情不过是假象。 很久之后。 他伸出手,缓慢地勾住伊柏的小手指。 他必须要极度克制,才不会陷入歇斯底里。 “……”靳时张了张嘴,疼比声音先传出来,“我原谅你了。” “伊柏,哥哥原谅你的失言,哥哥会替你好好活着。”靳时低着头,“这是哥哥的承诺。” 叮—— 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线条,一瞬间被拉得平直。 刚刚进门的护士停住脚步,赶忙跑出去呼叫主治医生,很快嘈杂的脚步声朝这里赶来,靳时看见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站起身,与他们逆向擦肩。 他现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明净的玻璃映出他的脸。 他在混着消毒水的安静里,在这四天来,第一次为了伊柏流眼泪。 ——天使看见人间疾苦,愿意下凡解救苍生。 ——可是他被灼伤了翅膀。 ——上帝担心天使,命他回到天堂。 ——千疮百孔的天使在凡尘滞留了四天。 ——他完成了最后一个心愿,最后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于是他的哥哥知道,并非命运无情,而是人间污浊,从不配拥有天使。 ——所以,放他飞吧。 ——让他回到那个自由自在的地方。 番外:YesorNo “是1727,不是1427,你记错了。” 乔凉风看着便利贴上的手机号码:“这是人瞿宁的手机号,她说的时候你又不在现场,你怎么知道是多少?” 靳时不说话。 在感情里,大部分人都有不能控制的犯贱时候,哪怕理智告诉自己这是不可以的,可大脑偏偏一意孤行。 他听过她说很多次手机号,每一次都走开,但每一次都记住了。 “对了,说到这个。”乔凉风把便利贴给他,一本正经道,“是你那个在长沙的室友吧,我记得她的声音。” “所以?”靳时搞不明白他的意图。 “你是主策,过场CG是你跟她洽谈的,你们又关系好。”乔凉风正严肃的表情突然又成了贱兮兮的挤眉弄眼,“你负责领她去美术组吧,我觉得她对你有意思,说不定这是你脱单的大好良机,你看,连孩子都是现成的。” “不是所有玩笑都能开,你注意些。”靳时不悦道,“那你呢,你干嘛去?” “……相亲。” 靳时无语了:“上一个没成?” “没有。”乔凉风摇摇头,无所谓地耸肩,“要是十几场相亲就能解决我的终身大事,我还至于单身到现在?” 可真有自知之明。 靳时忍不住问他:“你们不是谈得挺好的吗?是那个姑娘不满意你?” 乔凉风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副认命的样子。 “工作倒是能谈得下去,但叁观就不行了。比如……我养狗,但她不喜欢养宠物,更不喜欢把宠物当儿女养。她喜欢追星,能烧钱,但我不太赞同为明星大把大把的花钱,诸如此类,反正就是聊不来咯。” 乔凉风摁着桌子站起身来,拍了拍靳时的肩:“叁观对于爱情里的相处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就是因为这个分手的吗?” 他乍提起这个事情,让靳时恍惚了一下,好像那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乔凉风看见办公室外正采集原画的瞿宁,笑了笑道:“任重而道远,命里该有的躲也躲不掉,加油哦近视眼!” “滚。” 靳时一贯加班加到十一点。 公司已经没人了,靳时所在的楼层除了他自己的办公室灯光全灭,只留那么一寸叁分地的光亮,窗外的夜景都被映得黯然失色。 楼下的值班保安催过一次,上来看见是他,见怪不怪,照例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靳时有些啼笑皆非,暗暗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成了工作狂,一边拉伸了下肩膀想关电脑下班。 正拿文件的时候,他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 靳时愣了愣,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看了下手表,十一点零六分,这个点还能在公司的除了自己好像的确没有人了,靳时听着当当清脆的高跟鞋声音,脑中瞬间映出了一张没有脸的红裙子女鬼。 当然,自己吓自己这种事完全没必要,他也不是胆子小的人。 靳时停了一会儿,微怔下,靠着办公室的门看过去,正好看见站在饮水机旁边的瞿宁。女孩半张侧脸对着她,眼睛里有细碎的波澜,过目不忘。 靳时认出她的口号色号,是他曾经在她唇上勾画过的。 瞿宁朝着光亮处看过来,笑了笑:“猜到应该是你。” “这么晚还在公司?” 瞿宁肩膀搭在办公桌之间的隔板上,拎着水杯道:“刚把文件打包给同事,你们画的人物太多,我一个人可完成不了。”她四处看了看,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你们公司条件真的不错,难怪分公司的一门心思要来总部。” 靳时笑了笑:“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瞿宁抿着杯壁,笑吟吟地瞧着她,眼底生了些意气飞扬的自信:“好呀,反正迟早要混熟。” 北京的夜景向来有种金碧辉煌的美。 入眼全是高高悬挂的霓虹灯,远远望去便如落在尘世的滚烫星河,大屏滚动的字幕流光溢彩,这座城市从来不吝啬炫耀自己的实力。 “乔凉风说前面出了点交通事故。”靳时看了眼手机,“高速路上没法掉头,稍微等等吧。” 瞿宁坐在副驾驶上,头倚着玻璃看外景,闻言淡淡地笑:“我还以为北京夜晚十一点不会堵车呢。” “北京的堵车不分时间段。” 瞿宁笑了下:“也对。” 靳时侧脸看她:“你呢,不是说死也不来北京的吗?” “啊,这个是没办法。”瞿宁摩挲着身上的安全带,转着眼珠回想,“离婚后本来打算在成都找工作,不能不管我妈吧。但面试信息上待遇能谈得上好的都在北京,加上我妈自己谈了段黄昏恋,不用我管,我就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来了。” “在北京打拼很难——不过多亏小青照拂。” 瞿宁转过头来,语气很轻松:“她做过你游戏的实况你知道吗?” “知道。”刚刚在相亲桌上听到的。 “实况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瞿宁头枕在座椅上,百般聊赖地看前面车上挂着的吊饰,“多亏当初画的那几张CG,后来我就在平台被约稿,攒了些知名度,勉强被当作面试的资本,就一路到现在了。” 靳时攥着方向盘,听她轻描淡写地将这一年多的经历一笔带过。虽然他知道话背后有更多的艰辛,但正如她所说——每一个选择到北京打拼的外地人都会遇到这种那种的艰难,安慰只会显得虚心假意。 瞿宁朝他的方向凑了凑身子,无意瞥见他腕间的黑色发圈,虽然颜色淡了很多,但能看出星光点点,是她的。 他窗外也是灯火通明,路两侧连成长长的锦带。 “你呢,我看你好像没什么变化。”瞿宁搭着下巴,打趣道,“倒是瞧着更不近人情了些,连我给你的风衣都快遮不住了,难不成又升职了?” “有吗?”靳时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我觉得我挺平易近人的。” 瞿宁笑出声来。 “但的确没有变化——”靳时想了想,神色略略暗沉,“伊柏去世,姑姑现在成了为LGBT群体发声的人,以及我爸妈不催婚了,大概也就这些。” 瞿宁见他半垂了眼,眉心一跳,歉疚道:“我好像不该提这些。” “是我提的。” 瞿宁被他的温柔弄得无所适从,目光又转移到前面的车上。心里有句话蛰伏已久,如今人在面前,却又像哽在喉中,心跳得慌乱,但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眼神乱瞥,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那你就一直一个人生活?是不是有点太孤单了?” 靳时听她这话里的意思,挑眉道:“那你觉得我还需要什么?” “……”瞿宁大着舌头,话不过脑子,“宠物,猫啊狗啊,还有女朋友,唔,总之找个能陪你的,不然午后醒来看着孤零零的房间该多难受啊。” 靳时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远方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两旁的车不约而同的让道,瞿宁隐约能看见前面拥挤的人群,那是上演在另外一个家庭的悲欢离合。 瞿宁关注点在前方的警车,随口问:“怎么不说话了?” “在想宠物和女朋友哪个在经济上更划算些。”靳时便随口答。 “你还比较这个啊。” “嗯……当然。” 瞿宁好奇道:“有比较出结果吗?” “宠物的话,品种不同,所需费用要具体计算。”靳时一顿,目光落在她脸上,“女朋友的话,要看你愿不愿意花我的钱。” “当然,前提是你并不反对我追你。” “……” 瞿宁震惊道:“你表白都这么突然的吗?” “当然不。”靳时略勾唇,这次没有再压抑眼里的脉脉,声音暖得像窗外的灯,“只是觉得你向我走了九十九步,我总不能连剩下的一步都舍不得走吧。” 瞿宁哑然半晌,脸上飘起晚霞红,在控制不住窃笑前的一秒开口问道:“可是,我要是反对你追我呢?” 她怕自己脸上表情太明显,说完刻意地咬了嘴唇。 靳时假装思考了一下,笑道:“那我就只好把剩下的九十九步都走完。” “选择权在你手上,我只是个追求者。” 瞿宁侧头瞧着窗外漫天的灯光。 “我来北京后,一直在想会不会遇见你,因为其实有点遗憾,有句话,我一直没跟你说。” 靳时抬了眼望她。 “你不像任何人。” 她在璀璨的灯火里吻他。 你不像任何人。 因为我爱你。 ——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番外:Desire 瞿宁记得当初旷了靳时两天的下场。 女孩被按在空间有限的车后座上,被男人尺寸骇人的性器钉在上面,一下又一下,说是享受,不如说是受刑。 逃也逃不开,躲也躲不掉。 最后花穴被撑得合不拢,泛滥的水液流满了细腻的大腿,侧躺在车上痉挛着,直到最后下车都无法站稳。 这还没完。 回去了又在家里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现在呢,现在她面对的是旷了一年多的,欲望蓬勃的男人,他不需要任何克制,甚至不需要戴避孕套。 她呢,她却是个很久没有开荤的女人了。 瞿宁想,她应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 “我不该对你说可以的。” 瞿宁的肩胛骨贴在墙面上,上衣扣子被扯开,内衣推到双乳上,乳房和乳头都有大片被玩弄的红色指痕。 贴合身形的包臀裙被推到腰上,内裤被扯破了,娇媚得让人越干越爽的小穴此刻被满满的撑开,淫液无法自抑地顺着大腿往下流,看起来极淫靡。 她控诉地望着他,但眼睛被情绪熏上薄如蝉翼的水雾,声音便毫无威慑力。 靳时抬了她的一条腿,短短地出来,重重地撞进去。 “学过数学吗?” 他下半身毫不客气地操弄着她,两人交合的地方发出燥人的水声。 然而此刻,他还道貌岸然地跟她讨论学术。 女孩呜咽出声,显然更委屈了。 这但这模样只会勾引得靳时把她穴内每一寸软肉都插得软烂,最后没办法支撑,看起来倒像是瞿宁自己张着腿请他上似的。 “数学上有种函数,叫指数函数,y等于a的x次方,当a大于1时,函数图像呈几何增长。” “……”瞿宁气得咬他的肩膀,声音支离破碎,喑哑地不成样子,“你什么癖好?跟我做爱的时候讨论数学?” 她说完就短促地啊了一声,被靳时冲撞出声。 靳时低低笑了笑,性器埋在她体内。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应该庆幸让我现在跟你做爱。”他声音听起来居然还挺无辜,“毕竟遇见你后,我想睡你的念头就是条a大于1的指数函数,再晚一天,我不确定会做出什么来。” “……” 瞿宁哭笑不得,眼里的雾气凝成泪水从眼角划出来。 “我敢确定这是你有生以来玩的最失败的梗。” 瞿宁被他磨得穴口发痒,忍不住自己扭腰向下吞,小兽似的:“你动动呀,我难受。” 靳时被她叫的尾椎发麻,托了她的腰把她扔在沙发上,肉棒贴着她的内壁,速度越来越快地捣弄,偶尔会坏心地故意撞在她G点上。 “变紧了。”他抓着她的乳,声音一本正经,“也变浪了。” 瞿宁几乎承受不住他的律动,花穴都好似磨出了火,生理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被他一点点吻去。 “你给我轻点!” 妈的,他妈的,这个男人怎么做到上半身温柔下半身凶残的? 瞿宁呻吟声失了调子,时常被摩擦的G点让她大腿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 靳时好似想让她先泄出来,指节捏着她的阴蒂,性器一刻不停地抽插,生怕女孩被他操不烂。 瞿宁尖叫着高潮一次,泄愤地咬他,被他主导成一个缠绵的热吻。 内射让靳时很舒服,瞿宁能感觉出来。 烟蓝的发被汗水淋湿了,在她肩上染出轻微的色彩。 “你大概要换个染发剂。”靳时漫不经心地说,唇落在她锁骨上。 “……都会掉色的啦。”瞿宁喘着气,好半天才发现不对劲,“等一下,你还要来?” 她此刻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利索,靳时从她断续的气音里听出她的意思。 “为什么不?”靳时说,“一年一次,我是要出家吗?” “等等!”瞿宁在短促的急喘里挤出这两个字来,好半天才觉得缓一点,“这个力度,你会把我做死的。” 靳时眨着眼看她,天知道这般疏冷沉稳的人如何做出这么可怜巴巴的表情的。 “可是不够。”他吻她的唇角,“我馋。” “……” 又冷又柔,又狼又奶,又沉稳又幼稚,不做爱的时候开黄腔,做爱的时候让她学习,这么会骚操作的男人哪里找? 瞿宁输了。 她认输的结果就是真的下不来床,在卧室弄皱了床单,在厨房弄倒了筷子盒,在客厅被后入,花穴真正意义上的一刻都没停过。 最后靳时放过她的时候,烟蓝的长发好像被水洗过,瞿宁身上全是吻痕,花穴被干肿了,性器抽出来的时候,精液就汩汩流出,如脱缰野马。 要不是安全期,被射那么多一定会怀孕的吧。 瞿宁任由靳时抱她去浴室,想了半晌道:“我可以不可以暂时不要孩子啊?” “嗯?”靳时顷刻明白她的想法,“你是担心小星月?” “嗯,虽然她还小,但她应该感觉出来你不是他的爸爸。”瞿宁迟疑着,“如果这么快要孩子,她心里会对你有想法。” “我们家没钱,不需要继承人。”靳时帮她拿了浴巾,“你不想要孩子可以,大不了我去结扎。” “不用,我只是暂时不想。” 瞿宁想到什么,连忙后退了身体:“不许过来,你要是洗鸳鸯浴我分分钟哭给你看。” “……” 人生少了样乐趣。 番外:罗生门 靳星月坐在高铁座位上,看窗外来往匆匆的行人。 她转过头来问:“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去妈妈从小生长的地方,成都。”瞿宁揉了揉她的头,把她拉回来,“不要乱动哦,小心掉下去。” 靳星月回头看了好几眼,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爸爸不来吗?” 这话是一口气说完的,因为中间没有停顿,也没有语调的变化,便显得有种刻意的讨好。 “不来,清明节,他要去看望他的弟弟。”瞿宁话音顿了顿,“我们要去看望外婆,还有需要迁你的户口,是我大意了,当初户口跟你亲爸爸上的,我还要去一趟他家。” 瞿宁自己无所谓,不过涉及到靳星月以后的学籍问题,即使二婚非亲生迁北京户口非常非常麻烦,瞿宁也得办。 靳星月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没人知道,说到亲爸爸叁个字,她心里起了涟漪。 靳星月今年刚过八岁。 很可惜她并不聪明,很多记忆都不清楚,更可惜她偏生敏感,有些事情可以含糊过去,但妈妈都选择告诉了她真相。 比如从小到大叫爸爸的男人,并不是她爸爸。 她本姓陈,户籍成都,是妈妈跟前夫的孩子——前夫,意味着这个家里那个叫靳时的男人,跟她没有血缘关系。 不知道这件事情,这个家庭没有任何不和谐,至少每次她都心安理得地在靳时下班时黏糊糊地上去要抱抱。 但靳时说,在感情里,人大多时候都想犯贱。 没有人比靳星月更清楚,这个家没有因为她产生任何区别,但心脏长在左边,人心终究是偏的,每次入睡,她都开始犯贱地想,她的亲爸爸该是什么样子呢? 她在幻想里扭曲了现实。 于是,亲生父亲就成了童话故事里被王后迫害离家的白雪公主。 而靳时呢,靳时就是拆散她美满家庭的原罪。 他是面目可憎的,凶神恶煞的,是在半夜里从背后盯着她熟睡背影然后想着如何把她分尸的怪物。 靳星月知道靳时其实什么都没做。 是她自己,不再以女儿的立场看待他。 回成都先去见了瞿宁妈妈。 瞿宁妈妈有一个搭伙过日子但没有领证的老伴,对方家里只有一个支教的不常回家的女儿,也因此瞿宁没法让妈妈来北京,只能尽量一月一次过来看她。 本来想让靳星月留在妈妈身边,但女儿自己提出想要一起去,没办法瞿宁只好带着她一块回了陈墨家里。 有点意外,陈墨依旧住在那个别墅里。 听说是以前带着姑娘搬出去住过,但陈老太太不愿意,总是阴阳怪气地讽刺有人吹枕边风,陈墨就只好搬了回来。 门前的管家认识瞿宁,眉眼带笑地给她开了门,又低声嘱咐道:“瞿小姐轻声些,陈老夫人病得很严重,不喜欢有人闹腾。” “病了?”瞿宁抱着靳星月,“看来这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瞿宁被领着去了陈老夫人的卧室,这房间里的摆设与她记忆里的有些不同,但她也无心去挑哪里不同,她是来拿户口本的,又不是来求复婚的,不需要像以前那样畏手畏脚。 陈老夫人躺在床上,脸色看起来很差,然她有着名媛的骨气,即使病也衣着光鲜,背挺得笔直。 她身前有一个年轻的妇人,牵着一个孩子的手。那孩子也就一岁多,是刚刚学会站立的年纪,脸上带着婴儿肥,但眼神意外地澄澈疏冷,很难让人觉出来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陈墨道:“工资结算好了,不过你真的要走吗,不再考虑一下?” 妇人温和地笑了笑:“这里待遇非常好,我知道,但考虑到卓槐,我还是想出去闯闯。” 叫卓槐的孩子没反应。 陈墨便只好叹了口气,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瞿宁,眼睛亮了亮,转眼又看见怯怯望着他的靳星月,更是欣喜地几步奔过来:“月月,还记不记得爸爸?” 靳星月茫然地看着他,然后又看着瞿宁。 瞿宁扬了扬下巴,并不隐瞒:“这是你亲生父亲。” 靳星月于是更加情绪复杂,她看着陈墨,似乎很认真地在听他说,但神色却呈现一种无法言说的冷漠。 那妇人拉着卓槐,低头告退:“那我们先下去了。” 卓槐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陈老太太,极低声地道了一句:“有鬼。” 瞿宁微讶地看着他。 “卓槐,不许乱说。”妇人赶忙抱着他下去。 她一走,瞿宁就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她不得已插了话:“我是来拿陈星月的户口本的。” “你要迁户口?”陈老太太瞥她,目光没有原来那般犀利了,甚至语气都是隐隐温和的,“你要迁到哪里去?” “……北京。”瞿宁不想呆太久,意简言赅道,“我二婚后,星月跟着上户口,所以我来拿户口本,能带我去吗?” 陈老太太哼笑一声:“混得不错。” “宁宁,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在这住几天吗,哪怕短暂地聊聊也好。”陈墨在一旁握着靳星月的手,“我真的好久没有见过我女儿了。” “见不着你不会来找我?”靳星月认真地看着他,“六七年的时间,你一个成年人挤不出一天的时间去北京看我一次吗?” “……” 靳星月问瞿宁:“妈妈,我不想待在这里,我能出去吗?” 瞿宁头疼地捏着眉心:“你们让她出去吧,月月长大后第一次来这里,对你们肯定都不熟悉,还不如让她出去玩。” 她话音刚落,陈墨手机就响了,他大概是哪个合同出了问题,抱歉地对瞿宁笑笑:“不好意思,我得出去一趟,我让管家带你去拿吧。” 瞿宁于是放任靳星月去玩,自己一个人上了楼去陈墨的卧室拿户口本。 陈墨的卧室里只有一个姑娘,便是当年那个女孩子。 这些年的养尊处优让她活得优雅而精致,桌上摆放的化妆品、包包和手表连同她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奢侈品,其中相当一部分瞿宁很久都没碰过了,乍一看,她还有点羡慕。 “陈墨又惹风流债……”女孩察觉有人来,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却在看见瞿宁的那一刹那退却脸上颜色。 她着急忙慌地站起身来:“你怎么会来……你,你……” “我只是来拿我女儿的户口簿去做迁出证明。”瞿宁好笑道,态度特别和蔼,“别搞得像我要抢你男人一样,我并不稀罕。” 女孩脸色一白,却明显松了口气:“你等下,我找找。” 瞿宁没有进去,房间里有让她闻着发腻的香水味道,她一向不喜欢喷香水。 “你这陈太太的位置做得不稳定啊。”瞿宁随口道。 女孩身形一顿,转身看了她一眼,意外清醒道:“做小叁的迟早也要被小叁,我难道还要指望着陈墨为我守身如玉吗?” “你想得真开。”瞿宁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跟陈墨的叁观还挺搭。” “……” 女孩子停下寻找的动作,静静地看着瞿宁:“难道你不是吗?” “不是。” “呵。”女孩子半垂了眼睛,她眼底一圈青黑,似乎这几天都没有睡好,“我也不是,我只是清楚我想要什么。” “不是爱情吗?”瞿宁猜不透,“当初你给我接连打电话,不是为了想进陈家?” “是为了进陈家,但不是为了爱情,我是想……我只是想要陈家的钱。” 从不曾对人提起过的另一面,在一个关系尴尬的女人面前说出来,女孩反而舒服不少。她畅快地吐了口气,低低笑出声来。 “这种生活谁不想要,我只要安心在这里当个全职主妇,我就可以买到这些我以前拼命工作都不一定抢到的奢侈品。”女孩随手拿起身后一件普拉达,对着瞿宁笑,“我不需要努力,也不需要工作,不需要996,你看,我过得比这世间大多数女人都好。” 瞿宁收敛了神色。 她长相有些媚,表情沉肃的时候就有些能刮人的气场。 “仅仅如此?”瞿宁扫了一圈她,“你看起来为此付出了很惨痛的代价。” 她一针见血,女孩脸都白了。 “对。” 女孩惨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大,透着歇斯底里的绝望。 她看着自己的手:“当然,进豪门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当然知道。” “我以为是陈墨出轨,没关系,只要不搞出孩子,我随便他睡几个女人,反正我也不在乎。”女孩捂着自己的脸,声音痛苦,“后来我发现,让我付出代价的是你,是你!” 瞿宁惊愕地挑了眉头:“我没有为难过你。” “你是没有,可其他人呢?” 女孩声音渐渐漫上来哭腔,泪水从她的指尖落下。 “这些年来我勤勤恳恳,可我一无是处,我什么都不如你,长相,学历,性格,人缘,陈墨从不带我出去交际,在我婆婆眼里我除了生了个儿子,我什么都不如你!” “陈墨呢,你活成了他心里的白月光,可我他妈连抹蚊子血都够不上!”女孩蹲下去,无法控制情绪地嘶吼着,“我算什么呢,我在陈家算什么,生育工具吗,陈墨又他妈不差我一个,婆婆拿我当佣人使唤,不,我都不是个人,门外的保姆都比我有尊严!” 瞿宁说不出话来。 她等女孩哭够了,肿着一双眼睛抽泣着,才淡淡地开口:“你刚刚说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好像你并没有清楚。” “这世界上有失就有得,多拿就要遭报应。你想从陈家掏钱,就该做好不要爱情的准备,你真不在乎陈墨会比现在活得轻松许多。你想抓住陈墨的心,就该明白依赖陈家的财力是不可取的。”瞿宁蹲下来,跟她平视,声音轻缓而坚定,“你知道陈家是个火坑,要么别跳,要么别抱怨,所以我并不同情你。” 女孩瘫在地上,眼泪一串一串地掉。 “麻烦把户口本给我,我停留的时间太长了。” 女孩指着抽屉,瞿宁自己去拿。她发现这里面重要的存折银行卡信用卡都被分类摆好,这是她嫁进陈家后的习惯,没想到陈墨还保留着。 “2020年,你给我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我在长沙,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没有赶回成都来找你?” “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有了离开陈家的念头。” “可我要怎么离开陈家呢,在陈墨犯了错的情况下——这个时候,你来电话了,告诉我你怀孕了。”瞿宁翻着户口本,上面靳星月的那一张很清楚,“像你这种纯炫耀的,如果不提前打听清楚我的处境,是万万不会给我打电话的,那么我想,能让你炫耀的仅仅是怀了孩子那么简单吗?也许你炫耀的并不是怀孕,而是你马上就能踹我下位的底牌——比如,你怀了男孩。” 女孩震惊地望着她,连哭都顾不上了。 “你知道小说《罗生门》里有一句话吗,‘我曾听说住在罗生门的恶鬼,因为害怕人性的残忍而逃走’,我这么想要逃走的——陈家,居然是你不惜挤破头也要嫁进来的豪门。” 瞿宁转过身,面对着毫无血色的女孩。 “婚姻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跟我说是没有用的。”她扬了扬手里的本子,“因为我,只是来拿个本子而已。” 她转身出了门,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感情本就是城墙,有人想进去就有人想出来,她从没后悔离开过陈家。 都是自己的选择。 番外:Father 我是靳星月。 我正面临活了八年以来,让我觉得最讽刺的事情。 当我知道我的父亲是我的继父时,我便开始在无端升起的恶意里,刻意疏远现在的家庭关系,并多此一举地将我能想象出来的正常而温馨的父女关系加褚在我从没印象的亲生父亲上。 我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我明明知道建立隔阂的正是我本人。 因模糊而生出无限想象空间的亲生父亲被我贴上几乎所有真善美的标签,我曾因为能接近我的原生家庭而暗暗期待了一整个路途。 现在我进入了我原来的家庭,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发现—— 我不喜欢这里。 我不喜欢这里的死气沉沉,寂静,无言,森沉,和几乎不见明光的灰暗,我踏入了一个我从没见过的豪华牢笼。 在这里的人为什么不笑? 他们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走路都恨不得不出声音,像上了发条的玩偶,吱呀吱呀,还不如我继父书架上的书看起来有生机。 他们说陈老夫人喜欢安静,不能发出声音。 陈老夫人?哦,我的奶奶。那个看到我眼角的皱纹立刻舒展,却又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冷冷嫌弃我的老人。 还有我的亲生父亲。 他热泪盈眶地抱住我,诉说着自己对我的思念和愧疚,让我想起来我们学校的舞台剧里即使台下嘈杂也沉醉角色的演员。 他真像个演员,自导自演,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种熟悉。 我当然熟悉,这是我看我继父的眼神,小心翼翼地讨好,却又明明白白地远离,我想,原来我是这种眼神啊,他看到他的继女变成这样,会是什么感觉呢? 我不知道,我是那个施暴者。 我对自己说,这才是你的亲生父亲,他生了你,他给了你生命,他是你每个梦里都幻想着去拥抱的男人,你得对他笑,你要叫爸爸。 但我做不到,我从我的亲生父亲眼里看见一个面无表情的自己。 妈妈就说:“你让她自己去玩吧,她长大后第一次来这里,肯定对你们还不熟悉。” 我于是刑满释放。 我在花园里大口地喘气,我心快要跳出来。 我想回家,我不想呆在这里。 花园里团花锦簇,远处跑着一群小孩子,我看到那个叫卓槐的小孩子站在旁边,看着前面好像在野餐的孩子们。 他真的太小了,我在这个年纪什么都不懂,而他眼神清清泠泠的,透亮,仿佛里面住着一个成年人。 我走到他面前:“你想跟他们一起玩吗?” “不想。”卓槐道,“他们不是在玩。” 我诧异地望过去,看他们夹着烧烤架在烧什么东西,一根贴签贯穿了野味,冒着香气的黑烟向上蔓延着,为首的小男孩哈哈在笑,的确是在野餐。 但是…… “血。”卓槐平平淡淡的,“烧烤架旁边像河一样蜿蜒的,那是血,你看见那一团模糊的黑色东西了,那是猫皮。” 我心里一惊,鸡皮疙瘩从皮肤底下冒出来。 “他们捉了一只黑猫,拿剪刀给它活剥了一张皮,然后把还剩一口气的小猫夹到烧烤架上烤。”卓槐声音终于带了点抑扬顿挫的恨,“那是只小奶猫,才两个月大,如果不被捉,今天会被一个好心的老爷爷收养,平安度过余生。” 我看着那些孩子,一盆凉水又一盆凉水地往我心里浇。 卓槐走上前,捡起那张血淋淋的猫皮,低声顺着已经黏在一起的猫毛:“我不会把你埋在这里的,跟我走吧,恶有恶报,勿生怨念,安心转世,不然你会被困在这里一辈子的。” 他顺了一会儿,丝毫不在意手上沾满鲜血。 我跟在他身后,心生怜悯,又极愤怒,不敢看地面也不敢看正被折磨的猫身。 然后卓槐拿起已经被烤焦了的尸体,正要走开,旁边一个男孩顿时高声呵斥道:“你在干什么,那是我们的!” 卓槐转过身,毫无情绪的:“陈老夫人说这尸体太脏,让我扔掉,你要反抗,去找你奶奶哭去。” 奶奶? 这难道是我同父异母的那个弟弟? 我禁不住把目光放在他身上,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唇红齿白,纸醉金迷养出来的骄奢淫逸,他看起来比我小那么一点点,但也差不到哪里去——于是我立马就清楚我为什么会从原生家庭里离开。 真可笑。 真可笑啊,我那么费心费力去幻想的好爸爸,亲自把我打醒了。 我图什么呢? 那孩子看起来很怕陈老夫人,即使眼有不甘,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卓槐抱着尸体离开。 卓槐看了我一眼,突然开口道:“刚刚领你进来的那个阿姨,是你妈妈吗?” “是。” “……她肚子里有一个灵魂。”卓槐对我说,“很脆弱,你要好好保护他。” 我愣住。 但卓槐不再同我说话了,他抱着那只奶猫离去。 剩下的那个小男孩见动不得卓槐,就狠狠推了我一把,恶狠狠地道:“你又是从哪来的杂种,过来搅什么乱?” 杂种,呵,这词用得可真是相当高贵了。 我被扑在地上,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拍着衣服上的泥土:“你有没有听过一个鬼故事,有一群孩子虐杀了一只猫,后来那只猫附在人身上,把那些孩子一个一个都扒了皮。” 许是我的语气过于漫不经心,那孩子竟被我唬得呆了一下:“疯女人,胡说什么呢。” “对啊,我就是在胡说。”我对着他笑,“我就想告诉你虐待动物是不对的,不听劝算了。” 男孩子暴躁地皱眉骂我:“不就是一只猫,我想杀就杀,关你什么事?” “……” “你说话啊!” 我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在他五官里找到跟我相似的结构。 男孩被我盯着发毛:“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我被烟熏得鼻头发呛,咳了几声,“我就是想记住你。”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我刚刚知道靳时不是我的亲爸爸,对他表现出来一种隐性的排斥,我想他是知道的,可他不说。 有一天,我看到阳台上养着的水仙花,刚刚开出娇嫩的花芽,我看着那芽水嫩嫩的,生了好奇心要把它掐下来一枝。我的继父站在我的身后,淡淡的出声:“不要动。” 我其实挺讨厌他,但又明白现在的生活条件是他给的,于是一边讨厌一边又装着乖巧,并告诉自己乖是被强迫的。小孩子的逆反心理很奇怪,我就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松了手。 “你要摘成熟期的花朵,可以,要去拾落叶,也可以。”继父好似看出的我不情愿,语气温和地说,“但这水仙还未长成,你现在摘了等于破坏它的生长周期,会伤害到根苗的。” 我听着很不耐烦,但嘴里乖乖地说好。 那时我想,不就是一根植物吗,说得有多么娇贵似的。 现在我告诉一个男孩子,我说虐待动物是不对的。 他说,不就是一只猫吗? 我跟他有什么区别?不把植物当回事难道就比不把动物当回事的高级吗? 我本应该是个恶人。 如果命运没有转动齿轮,如果我没有从原生家庭里离开,那么此刻虐猫杀猫的人应该是我,梗着脖子跟卓槐对抗的应该是我。 命运他救了我。 而我呢,我反过来怪那个跟我没有血缘的男人,我把我人生所有莫须有的劫难都归结到他身上,我甚至巴不得他赶紧出车祸去死。 我原来是个那么恶心的人。 我欠他一句对不起,而我可能一辈子都还不起。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没有说话。 妈妈以为我睡了,搂着我的肩膀,大概跟我的继父聊天。 “妈妈。”我转过头来,看着她还平坦的小腹,装着无意道,“我想要个弟弟妹妹,你给我生一个好不好?” 我妈愣了好一会儿,低下头来轻声道:“要弟弟妹妹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开口哦。” 我说:“我想得很清楚。” 我其实早就知道妈妈意外怀孕的事情,前几天起夜的时候,我听见房间里妈妈在跟继父讨论这件事。妈妈说了很多因素,她说她其实很想要,但她知道我一定会不同意,我会觉得这个家没有自己的位置。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我提心吊胆地等着继父的回答。 “星月她不喜欢我,我看出来了。”我继父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是非要不可,我挺担心你这个年龄去流产,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但你如果要流,我可以陪你去。” 他不要,他不要他不要,我因为这个念头高兴地后半夜都没有睡着。 一想到他舍弃了自己的血脉来讨好我,我整个人有一种怨毒的快意,觉得他也有今天,真是活该。 我他妈真是个混蛋。 我坐直了身子,一板一眼地牵着妈妈的手:“我想好了,你现在生下来,我就是一个大八岁的姐姐,可以帮你照顾弟弟妹妹,让你们正常上班。等他要上中学的时候,我就已经二十岁了,可以自己打工赚钱,我可以去挣他的学费,如果你们没有精力照顾,我可以就近上大学,真的。” 我知道,我愿意点头,他们会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也只能是我点头,我才能忍受往后照顾弟妹吃喝拉撒时的鸡零狗碎,会告诉自己这是我的选择,而不是充满怨怼地想为什么把他生下来。 有人告诉我要保护这个灵魂,我愿意相信他。 妈妈没想到我真的有这个打算,还盘算得挺精密,哈哈笑出了声。 “好呀。”她揉了揉我的头,“妈妈给你生,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要个弟弟妹妹了?” 我不说话。 我能说什么呢,我要说那个男人他值得吗? 最后我只能说:“我想要人间有个天使,所以,就叫他……星辰吧。” 妈妈抱着我回北京时,天已经彻底黑了。路边点起灯河,车子在我身边流过,这是我熟悉的景色。 “哎,我不是让你不要等我的吗?”妈妈抱着我,诧异道。 我转头看过去,继父正站在小区门前暖黄的灯光下,长身玉立,像个天使。 “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 他朝我们走过来,我揉着惺忪的眼睛朝他伸出了手要抱抱。 继父眼里闪过一点意外,他看了看妈妈,发现妈妈也是同样的意外,他只好把我接到怀里:“这是刚睡醒?” 喂,难不成不睡就不能找你要抱抱了? 我哼了声,揽住他的脖子,娇声娇气地问他:“你明天是不是不上班啊。” “是啊,怎么了?”继父低着头问我,“你是想要去哪里玩吗?” “我看见家里有象棋。”我靠在他肩上,小小声地问,“你明天能不能教我下棋呀,我很聪明的。” 妈妈在旁边弯着眉眼:“会输得很惨哦,我都没学会。” “我不会输的。”我气哼哼地反驳,“输的是爸爸,我会很努力地学的。” 继父笑道:“象棋很难学,你得慢慢来——不过也没关系,你总会有下赢我的那天。” 我嘟哝着,打了个哈欠:“……这话怪怪的,不要小瞧我啊。” 学英语的时候,我们老师教父亲这个单词,father。 我写了很多遍,固执地认为,只有血缘上的爸爸,才能称得上这个词,暗地里,我永远称靳时为“继父”,stepfather。 我们班的同学不知道他是我继父,有个父母离婚的小女孩整天在班级里说自己的继父有多么多么地坏,我偶尔赞同,但我不会提,因为我的确不知道我的stepfather对我有哪里不好。 一开始我以为,继父这个词语是个贬义词。 后来我才明白,是这个中性词语里囊括了太多太多因为无血缘而无情的恶继父,他们把这个词语染黑了,所以没人去关注固执地沾在字尖的一点红。 我也看不见,我想他是黑的。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幸运地抱住残余的红,只可惜,我没珍惜。 万幸,不算晚。 万幸我还知道,我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我明天会很认真地打败你哦。 不要小瞧我。 爸爸。 番外:罗生门 靳星月坐在高铁座位上,看窗外来往匆匆的行人。 她转过头来问:“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去妈妈从小生长的地方,成都。”瞿宁揉了揉她的头,把她拉回来,“不要乱动哦,小心掉下去。” 靳星月回头看了好几眼,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爸爸不来吗?” 这话是一口气说完的,因为中间没有停顿,也没有语调的变化,便显得有种刻意的讨好。 “不来,清明节,他要去看望他的弟弟。”瞿宁话音顿了顿,“我们要去看望外婆,还有需要迁你的户口,是我大意了,当初户口跟你亲爸爸上的,我还要去一趟他家。” 瞿宁自己无所谓,不过涉及到靳星月以后的学籍问题,即使二婚非亲生迁北京户口非常非常麻烦,瞿宁也得办。 靳星月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没人知道,说到亲爸爸叁个字,她心里起了涟漪。 靳星月今年刚过八岁。 很可惜她并不聪明,很多记忆都不清楚,更可惜她偏生敏感,有些事情可以含糊过去,但妈妈都选择告诉了她真相。 比如从小到大叫爸爸的男人,并不是她爸爸。 她本姓陈,户籍成都,是妈妈跟前夫的孩子——前夫,意味着这个家里那个叫靳时的男人,跟她没有血缘关系。 不知道这件事情,这个家庭没有任何不和谐,至少每次她都心安理得地在靳时下班时黏糊糊地上去要抱抱。 但靳时说,在感情里,人大多时候都想犯贱。 没有人比靳星月更清楚,这个家没有因为她产生任何区别,但心脏长在左边,人心终究是偏的,每次入睡,她都开始犯贱地想,她的亲爸爸该是什么样子呢? 她在幻想里扭曲了现实。 于是,亲生父亲就成了童话故事里被王后迫害离家的白雪公主。 而靳时呢,靳时就是拆散她美满家庭的原罪。 他是面目可憎的,凶神恶煞的,是在半夜里从背后盯着她熟睡背影然后想着如何把她分尸的怪物。 靳星月知道靳时其实什么都没做。 是她自己,不再以女儿的立场看待他。 回成都先去见了瞿宁妈妈。 瞿宁妈妈有一个搭伙过日子但没有领证的老伴,对方家里只有一个支教的不常回家的女儿,也因此瞿宁没法让妈妈来北京,只能尽量一月一次过来看她。 本来想让靳星月留在妈妈身边,但女儿自己提出想要一起去,没办法瞿宁只好带着她一块回了陈墨家里。 有点意外,陈墨依旧住在那个别墅里。 听说是以前带着姑娘搬出去住过,但陈老太太不愿意,总是阴阳怪气地讽刺有人吹枕边风,陈墨就只好搬了回来。 门前的管家认识瞿宁,眉眼带笑地给她开了门,又低声嘱咐道:“瞿小姐轻声些,陈老夫人病得很严重,不喜欢有人闹腾。” “病了?”瞿宁抱着靳星月,“看来这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瞿宁被领着去了陈老夫人的卧室,这房间里的摆设与她记忆里的有些不同,但她也无心去挑哪里不同,她是来拿户口本的,又不是来求复婚的,不需要像以前那样畏手畏脚。 陈老夫人躺在床上,脸色看起来很差,然她有着名媛的骨气,即使病也衣着光鲜,背挺得笔直。 她身前有一个年轻的妇人,牵着一个孩子的手。那孩子也就一岁多,是刚刚学会站立的年纪,脸上带着婴儿肥,但眼神意外地澄澈疏冷,很难让人觉出来是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陈墨道:“工资结算好了,不过你真的要走吗,不再考虑一下?” 妇人温和地笑了笑:“这里待遇非常好,我知道,但考虑到卓槐,我还是想出去闯闯。” 叫卓槐的孩子没反应。 陈墨便只好叹了口气,一眼看见站在门口的瞿宁,眼睛亮了亮,转眼又看见怯怯望着他的靳星月,更是欣喜地几步奔过来:“月月,还记不记得爸爸?” 靳星月茫然地看着他,然后又看着瞿宁。 瞿宁扬了扬下巴,并不隐瞒:“这是你亲生父亲。” 靳星月于是更加情绪复杂,她看着陈墨,似乎很认真地在听他说,但神色却呈现一种无法言说的冷漠。 那妇人拉着卓槐,低头告退:“那我们先下去了。” 卓槐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陈老太太,极低声地道了一句:“有鬼。” 瞿宁微讶地看着他。 “卓槐,不许乱说。”妇人赶忙抱着他下去。 她一走,瞿宁就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她不得已插了话:“我是来拿陈星月的户口本的。” “你要迁户口?”陈老太太瞥她,目光没有原来那般犀利了,甚至语气都是隐隐温和的,“你要迁到哪里去?” “……北京。”瞿宁不想呆太久,意简言赅道,“我二婚后,星月跟着上户口,所以我来拿户口本,能带我去吗?” 陈老太太哼笑一声:“混得不错。” “宁宁,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在这住几天吗,哪怕短暂地聊聊也好。”陈墨在一旁握着靳星月的手,“我真的好久没有见过我女儿了。” “见不着你不会来找我?”靳星月认真地看着他,“六七年的时间,你一个成年人挤不出一天的时间去北京看我一次吗?” “……” 靳星月问瞿宁:“妈妈,我不想待在这里,我能出去吗?” 瞿宁头疼地捏着眉心:“你们让她出去吧,月月长大后第一次来这里,对你们肯定都不熟悉,还不如让她出去玩。” 她话音刚落,陈墨手机就响了,他大概是哪个合同出了问题,抱歉地对瞿宁笑笑:“不好意思,我得出去一趟,我让管家带你去拿吧。” 瞿宁于是放任靳星月去玩,自己一个人上了楼去陈墨的卧室拿户口本。 陈墨的卧室里只有一个姑娘,便是当年那个女孩子。 这些年的养尊处优让她活得优雅而精致,桌上摆放的化妆品、包包和手表连同她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奢侈品,其中相当一部分瞿宁很久都没碰过了,乍一看,她还有点羡慕。 “陈墨又惹风流债……”女孩察觉有人来,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却在看见瞿宁的那一刹那退却脸上颜色。 她着急忙慌地站起身来:“你怎么会来……你,你……” “我只是来拿我女儿的户口簿去做迁出证明。”瞿宁好笑道,态度特别和蔼,“别搞得像我要抢你男人一样,我并不稀罕。” 女孩脸色一白,却明显松了口气:“你等下,我找找。” 瞿宁没有进去,房间里有让她闻着发腻的香水味道,她一向不喜欢喷香水。 “你这陈太太的位置做得不稳定啊。”瞿宁随口道。 女孩身形一顿,转身看了她一眼,意外清醒道:“做小叁的迟早也要被小叁,我难道还要指望着陈墨为我守身如玉吗?” “你想得真开。”瞿宁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跟陈墨的叁观还挺搭。” “……” 女孩子停下寻找的动作,静静地看着瞿宁:“难道你不是吗?” “不是。” “呵。”女孩子半垂了眼睛,她眼底一圈青黑,似乎这几天都没有睡好,“我也不是,我只是清楚我想要什么。” “不是爱情吗?”瞿宁猜不透,“当初你给我接连打电话,不是为了想进陈家?” “是为了进陈家,但不是为了爱情,我是想……我只是想要陈家的钱。” 从不曾对人提起过的另一面,在一个关系尴尬的女人面前说出来,女孩反而舒服不少。她畅快地吐了口气,低低笑出声来。 “这种生活谁不想要,我只要安心在这里当个全职主妇,我就可以买到这些我以前拼命工作都不一定抢到的奢侈品。”女孩随手拿起身后一件普拉达,对着瞿宁笑,“我不需要努力,也不需要工作,不需要996,你看,我过得比这世间大多数女人都好。” 瞿宁收敛了神色。 她长相有些媚,表情沉肃的时候就有些能刮人的气场。 “仅仅如此?”瞿宁扫了一圈她,“你看起来为此付出了很惨痛的代价。” 她一针见血,女孩脸都白了。 “对。” 女孩惨笑出声,声音越来越大,透着歇斯底里的绝望。 她看着自己的手:“当然,进豪门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当然知道。” “我以为是陈墨出轨,没关系,只要不搞出孩子,我随便他睡几个女人,反正我也不在乎。”女孩捂着自己的脸,声音痛苦,“后来我发现,让我付出代价的是你,是你!” 瞿宁惊愕地挑了眉头:“我没有为难过你。” “你是没有,可其他人呢?” 女孩声音渐渐漫上来哭腔,泪水从她的指尖落下。 “这些年来我勤勤恳恳,可我一无是处,我什么都不如你,长相,学历,性格,人缘,陈墨从不带我出去交际,在我婆婆眼里我除了生了个儿子,我什么都不如你!” “陈墨呢,你活成了他心里的白月光,可我他妈连抹蚊子血都够不上!”女孩蹲下去,无法控制情绪地嘶吼着,“我算什么呢,我在陈家算什么,生育工具吗,陈墨又他妈不差我一个,婆婆拿我当佣人使唤,不,我都不是个人,门外的保姆都比我有尊严!” 瞿宁说不出话来。 她等女孩哭够了,肿着一双眼睛抽泣着,才淡淡地开口:“你刚刚说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好像你并没有清楚。” “这世界上有失就有得,多拿就要遭报应。你想从陈家掏钱,就该做好不要爱情的准备,你真不在乎陈墨会比现在活得轻松许多。你想抓住陈墨的心,就该明白依赖陈家的财力是不可取的。”瞿宁蹲下来,跟她平视,声音轻缓而坚定,“你知道陈家是个火坑,要么别跳,要么别抱怨,所以我并不同情你。” 女孩瘫在地上,眼泪一串一串地掉。 “麻烦把户口本给我,我停留的时间太长了。” 女孩指着抽屉,瞿宁自己去拿。她发现这里面重要的存折银行卡信用卡都被分类摆好,这是她嫁进陈家后的习惯,没想到陈墨还保留着。 “2020年,你给我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我在长沙,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没有赶回成都来找你?” “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有了离开陈家的念头。” “可我要怎么离开陈家呢,在陈墨犯了错的情况下——这个时候,你来电话了,告诉我你怀孕了。”瞿宁翻着户口本,上面靳星月的那一张很清楚,“像你这种纯炫耀的,如果不提前打听清楚我的处境,是万万不会给我打电话的,那么我想,能让你炫耀的仅仅是怀了孩子那么简单吗?也许你炫耀的并不是怀孕,而是你马上就能踹我下位的底牌——比如,你怀了男孩。” 女孩震惊地望着她,连哭都顾不上了。 “你知道小说《罗生门》里有一句话吗,‘我曾听说住在罗生门的恶鬼,因为害怕人性的残忍而逃走’,我这么想要逃走的——陈家,居然是你不惜挤破头也要嫁进来的豪门。” 瞿宁转过身,面对着毫无血色的女孩。 “婚姻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跟我说是没有用的。”她扬了扬手里的本子,“因为我,只是来拿个本子而已。” 她转身出了门,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感情本就是城墙,有人想进去就有人想出来,她从没后悔离开过陈家。 都是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