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初(父女禁忌,精修版)》 第一章 净初 这天是高三百日誓师大会,沈净初穿着市一中校服,默然地跟着叫苦连天的队伍,在正盛的日光下穿越大半个校园,慢腾腾地进入礼堂。 前进队伍熙熙攘攘,班长带头找到就坐的相应区域,招呼着大家安静有序地坐下。 高三学子们座位紧挨着坐,大礼堂里开了空调。可闷热的天还是让人透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夏天特有的味道。 誓师大会即将开始,礼堂下中央首排标了名片的席位上,坐着学校重量级的领导,或大腹便便,或油光满面,或老气横秋,或三者皆有。 那排最中间坐着个容貌出众的男人,衣着低调,气质却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年纪约莫三十几,神色隐隐不耐。 距离有些远,颇不清明,不过净初确信,参加这样无聊的活动,他应是不耐烦的。 “快看快看,校董事长居然也来了耶!”有同学甲放低声音,但语气仍旧难掩激动。 “啊啊啊,前几天还在新闻里看到他了!女报上评价他是一流富翁,而且还单身呢……”同学乙也成了八卦的一员。 “我舅在霖初集团上班,前段时间山上一个斥巨资的项目遭居民棍棒拦截中断,说是污染源不允许继续,除非加高价,你们猜后来怎么的……”说这话的同学丙一脸沉浸和仰慕,语气神秘兮兮的。 同学乙连忙追问:“卖什么关子啊混蛋!快说。” “咱们校董眼睛都没眨,就给加了一个亿!” “啊!校董也太优秀了叭!”那人听到数目眼睛都瞪大了。 “多金关键还那么帅,只可惜年纪大了点,不然好想追……”另一个女孩插嘴,语气中不乏遗憾。 “我现在就想追,你可是目光短浅,这个年纪的男人最有魅力!” …… 沈净初从头到尾听着后边的讨论,目光一如既往地淡。 舞台上各路代表正唾沫横飞的演讲,她静静看着,似乎半点没受那八卦信息的影响。 “净初,你觉得他怎么样?”坐在旁边的妹纸谷樱情绪也被感染了,她是第一次看见沈霖真人,也有些激动。 沈净初迟疑了一下,回道:“还好。” 她想起昨夜。 回去时在玄关处看到的凌乱衣物。 女人的深红色裙子、男人的黑色皮带和西装裤丢了一路,一件深蓝色内衣被随手丢在真皮沙发上,罩杯目测很大。 她面无表情地背着书包打算入屋去,却又听到隔壁房内女人克制不住的浪语和男人低沉的喘息。 熟悉的男人,陌生的女人。 她盯着那扇闭紧的门,突发奇想,十几年前那个荒唐的夜晚,自己就是这么稀里糊涂的,有了的吧。 可惜她妈命薄,等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沈霖认自己的种,她妈却因为个无力回天的乳腺癌而撒手人寰。 她甩甩头,回到自己房里,丢开书包,推门进浴室,和衣躺进乳白的浴缸里。 胡乱地摁开喷头,任温水从无数个孔里倾泻而下。 没多久,浴室里雾气奔腾,纷乱的思绪渐渐模糊了,她差点睡过去。 出来的时候她裹着浴巾,换上睡衣,有些口渴,开了门去客厅接水。 “霖哥……你好坏,又来……” “呃嗯嗯……太、太快了啊……” “霖哥,你弄得人家……好、好舒服……啊嗯嗯……” 女人的浪叫被肉体啪啪个不停的猛烈撞击声击得破碎,诱惑至极,听得她心一跳。 她不经意间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发觉已近凌晨一点。 这人体力真好。她暗暗感叹。 她往主卧走,进屋前见隔壁的门并未关紧,开着条缝。 她捏着透明玻璃杯随意地往里头瞄了眼,瞧到女人黑色的发如瀑,两只白花花的乳,沉甸甸地来回晃动,男人的掌覆盖住其中一只使劲搓揉。 女人脸色绯红,她闭着眼上下动作使腰杆挺动,男人粗大的性器在她双腿间时隐时现地穿梭。 沈净初移开视线,进了自己房门,将门反锁,佯装镇定地迈开腿走到床边,张开双手倒下去,躺到床上。 “瞄~”角落里出来一只黑猫,它小声叫着跳上床,蜷缩成一团窝在净初身边。 “阿来……”她没睁眼,喊了声自己的猫,亲昵地捞过它。 她长长的睫毛柔顺的眨一小下,不再动。 大概是白天学业太累,大脑过度使用,她有些疲倦,很快进入睡梦中。 “净初,沈净初……” 好熟悉,是谁在喊她? 她走过去。 虚弱的女人躺在病床上,重复念着她的名字,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净初,他以前和我好的时候,说他喜欢女儿……我给他生了,我生了,好不容易……你找到他,让他来见我……算妈求……求你……” 形容枯槁的女人,神智已经恍惚,但提起那个男人时,目光里全是柔情,整个人也精神了点,像是回光返照。 明明才三十不到呵,竟苍老到这般田地。 净初白着张脸,将冰凉的手心覆上高蕊的手背。 高蕊的手瘦得不行,上边显露出突兀暴起的青筋,一根一根,有些吓人。 她眼睛酸涩,心痛地握了握她的手,“好,我一定找到他。不过你得答应我,要好好活着。” * 这一幕净初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了。 净初现在过得养尊处优,高蕊的出现总是在提醒她那段不太光彩的过去。 那时候,她还是坐台小姐高蕊的女儿,一个没爹的野孩子。在古代,她这样的,被称之为“孽种”,是很难有活路的。 高蕊怀了她后,尝试着去找沈霖,却遭到同行姐妹不同程度的冷眼和耻笑。 她太天真了。 一个坐台小姐,哪怕是高级会所出来的,能够爬上那些优质男人的床都已万分不易,竟然还念想着偷偷生下一个孩子,奢望母凭子贵,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 尽管她说不是,可谁会信? 有钱有权的人最烦的就是这一套。 简直痴人说梦。 是啊,高蕊想,所有人都会笑她傻,骂她不自知。 她进入会所的时候才十几岁,高中没有读完,初次接客遇见的就是沈霖,那晚的他对自己还算照顾和温柔,她走火入魔似的,深深地陷进去,无法自拔。 天快亮的时候,她窝在他怀里,柔情似水地问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沈霖吐出一口烟,回答得漫不经心,“女孩吧。” 于是她就记住了,记了这么多年。 往后沈霖又来过几次,找她作陪,她总是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是很特别的。 她怀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按照会所的规矩做措施,后来便怀上净初。 她既害怕又期待,每当想到孩子的父亲,就怎么也舍不得把孩子打掉。 等到肚子大了,再也瞒不住,她想方设法地去找他,告诉他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他好像已经记不起她是谁,面无表情地给了她一张支票,叫她走,并且再也没来过会所。 高蕊有些绝望,但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 谁会相信一个坐台小姐口中的爱? 谁又能轻易留住一个如日中天的男人午夜梦回时那比头发丝还细的温柔? 净初是不信的,她觉得她母亲很傻,而那个为了她的出生提供一颗精子的男人,为人也足够冷酷。 可她已深深明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 早清楚,吃的苦可能就要少一点。 她从有意识起,便常见高蕊闷闷不乐,这种不畅快传染给了她,她也不太快乐。 后来再大点,跟着高蕊见惯了风月,便愈发明白,不要动情,情是毒。 * 高蕊有段时间胸疼,接客都不太利索。 她开始不在意,后来疼得哆嗦站不稳,实在没办法,才去医院做检查,却遭到晴天霹雳。 医生公事公办地说:“癌症,是乳腺癌,癌细胞已扩散,必须马上住院。” 高蕊不吃不喝,发了两天的呆,才接受这个事实。 为了活命,她做手术,化疗,两只好看的乳都被切除了。 那是一个坐台小姐的饭碗,一个女人的风光。 她却通通失去。 这令她痛苦不堪,比丢了命还难受。 但到如今,且不谈风光,癌细胞弥漫至全身,她连苟活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可她还想着沈霖,那个露水姻缘之后把她忘得精光的男人。 * 净初站在病床边,看着眼前把自己养大的女人,漠然的情绪里终于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她从小被称为孽种,可母亲对她还算照顾。 她要报恩的。 她决定去找沈霖,实现母亲的愿望,尽管,希望渺茫。 其实年轻时候的高蕊,不死心地带着她去霖初集团的停车场堵过沈霖几次,可半个影子都没有遇见。 那时候的霖初集团,还不叫这个名字。 每次高蕊回来都是满面愁容。没戏,一切都是无用功。 一个女人爱到尘埃里去,如此卑微,是绝对不会被重视的。 可她的母亲不知。 她不会去停车场堵人这种办法,那简直是大海捞针。 她找了最近的一个警察局,哭得稀里哗啦地进去,说要找爸爸。 这警察局中的警察们大都铁汉柔情,见这么个小妹妹梨花带雨哭得好不可怜,心也都毫无防备地软了。 大家过来安抚她,给她吃糖,问她爸爸的电话号码。 她说妈妈在医院里快要死了,爸爸不愿意来见她们。 警察问她爸爸叫什么名字。 “沈霖。”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塑封好的照片,那是高蕊经常握在手中摩挲的宝贝,上边有十年前沈霖的留影,黑衣黑裤的男人,坐在床边抽烟。 光有些暗,看得出是偷拍。 “是财经杂志上那个沈霖?” 警察们瞧着照片,听到她的描述,半信半疑。 净初肯定地点头。 请示了上边的领导,犹豫再三,还是给沈霖拨了电话。 警察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试探着说明了情况,那边迟疑了会儿,让她接电话。 “喂。”低沉的男声,听不出情绪。 “爸爸,”净初小心翼翼地吐出这个称呼,啜泣的小嗓子里捏着可怜兮兮的调,她心里是说不出的怪异,可她惦记着卧病在床的高蕊,于是咽下不愿,继续道,“净初好想你,快来接我回家吧……” 第二章 爸爸 好看的激情视频请收藏:HTTP://.NL 天天更新,惊喜不断 沈霖没有来。 净初坐在床头喂高蕊吃东西,高蕊虚弱得连嘴都张不开。 由于做化疗,高蕊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几乎全部掉光。 她满面憔悴暗黄,嘴唇干裂。 整个病房里弥漫着一股糜烂的气息。 净初心情低落,但低落的时间久了,便只剩彻彻底底的麻木。 高蕊是个很爱美的女人,平时总把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的,但现在,却是一副老态,一副丑态。 如果给她一面镜子,让她好好审视自己,她大概会被那个陌生的自己吓得崩溃。 一个静谧的午后,净初细细地给瘦骨如柴的高蕊擦身体,她已经奄奄一息。 高蕊就要死了。 净初有预感,但她不知道那天具体会在什么时候来临。 但她清楚,要做好心理准备,快了。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高蕊停止呼吸和心跳,尸体被推进了停尸房。 净初的眼神和心都是冰凉的。 该为她开心为她感到解脱的不是吗? 她终于死了,不用再受罪了。 可净初还是难过。 九岁的她陪着高蕊的尸体,睁着眼坐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穿着一身棉质黑裙,从停尸房出来,有些恍惚地仰头瞧了眼久违的日光。 她继续往警察局去。 沿途她看到草丛里一株野生的蒲公英。 雪白雪白的一株,吸引人的目光,真美。 她的目光不自觉被那抹轻盈的白色所吸引。 她靠近,蹲下,嘟嘴一吹。 呆呆地瞧那本聚拢的白色细绒飞向四方。 就在那天晚上,沈霖派人来将她接走了。 * 大会结束,人流又推推搡搡地往礼堂外走。多数学生难掩兴奋,毕竟被强灌了一个小时的浓鸡汤,又跟着嘶声力竭地喊了几分钟的口号,精神世界此刻还是比较丰满的。 沈净初却不这么觉得。 她状态颇为疲软,虽然刚刚她也跟着在听,也有跟着喊,可脑袋里似乎也没钻太多东西进去。 她小小地打了个哈切,精神恹恹。 大概是因为昨夜做了很长的梦,梦里的东西真实又沉重,她需要点时间去将情绪做一个整理。 谷樱走在净初旁边,她比净初矮了五厘米,看她要稍微仰头。 谷樱习惯性地望着净初发呆。 她眼中的净初,似乎总是一种状态——“镇定”。 那种泰山压于顶也只会淡淡地说一句“哦,是泰山啊”的镇定。 不不不,谷樱想,更确切地来说,那应该是一种“不在意”。 有人背地里骂她“假正经”、“装什么装”,甚至更阴阳怪气的话,她哪怕看到听到,也不会因这评价而皱半分眉。 她是如此不合群,又是如此闲适自得,简直就像 就像什么? 谷樱说不出个具体,但她真心觉得净初很酷,而且是那种“酷”而不自知的酷,她好像生来就这样。 这样的净初对于谷樱来说,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因为之前的生涯里从不曾遇见过这样的人。 “净初!” 有个男生在后头人群中喊净初的名字,打断了谷樱的沉思。 谷樱正和净初一起走到教学楼下一个人少的楼梯口,她听到声音,先停下来回过头去。 净初反应慢半拍,已经朝前走了两步。 她把快要踏上楼梯的脚放下来,微微侧身。 迎面有位个子很高的男生走了过来,谷樱认得那人,是隔壁班的学习委员李绪。 “你好。”净初不认得他,出于礼貌,和他打了个招呼。 “那个……我是隔壁3班的李绪,那个”男孩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俊秀的脸染上不正常的红晕,“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想冒昧地问问你,填志愿你想选哪所学校?” 他语气诚恳,浑身由上而下地散发出灿烂的气息,那是阳光的味道。 跟自己截然不同。 净初猜,他应该很喜欢运动,喜欢打篮球。 迎上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净初低着头沉思了会儿,很平和地回答他,“Z大。” “啊?”Z大在C国的最北部,靠近与邻国的交界处,离C市隔着将近两天的车程,李续似乎没预料到是这么远的大学,他迟疑了会儿,再次确认,“Z大?” “恩。”净初点点头。 “好的,我记住了!净初,谢谢你告诉我Z大的冬天很美,一起加油啊!”他说完后更不好意思了,脸也红得更彻底,他用很快的速度将一东西塞到她手中,接着便转身大步走掉了。 连名字都没来得及介绍。 净初瞧了眼他远去即将不见的仓促背影,再低头,看到手里多了一个信封。 一直在旁边充当绿叶的谷樱这会儿才从角落里靠过来,好奇的眼睛瞧向信封正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净初(收)”几个看着舒舒服服的字。 “哇,净初,是情书哎!”她小声低呼。 “”净初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拿着也不是丢也不是,很难得的,她产生了一种纠结的情绪。 “先留着吧观察一下,”谷樱小声建议,“李绪还不错的呢,好多人追他的” “好吧。”净初在感情方面其实有些迟钝,甚至笨拙,她缓了缓,听谷樱的,捏着信继续往楼上走。 “净初,我问你啊。”谷樱又喊她。 “问什么?”净初回过头,看向谷樱。 谷樱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眯着眼睛,嘴角还有两个酒窝,净初觉得很亲切。 “你的成绩在校前三十,可以选更近更好些的学校,为什么去Z大呢?”谷樱跟上来,问出心中的疑惑。 “想趁着年轻的时候,去更远点的地方看看。”这是净初的答案。 她在某次看国内地图册时,看到最北的位置,冥冥之中受到一种牵引,便确定了自己的去向。 谷樱打算留在本市,所以听到净初要去Z大,心想以后很难见到,便有些不舍。 “我支持你”谷樱真心把净初当朋友,对她的想法表示尊重,“你的成绩去那儿完全没问题!” 净初笑着说谢谢。 * 净初回到班上刚坐下,班主任李老头就从后门进来到她身边,她抬起头,见他苍老浑浊的眼神里夹杂着几分令人不大舒适的探究。 “沈净初,去趟校董办公室。”他俯下身,满是褶子的脸靠近她的耳边,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嗯,谢谢李老师。”净初不动声色地拉开些距离,站起来,理了理校服,淡然地出门转角下楼。 行政楼在教学楼斜对面,要经过一条林荫小道,净初默默走过,稳步上楼去。 三楼走廊上的地板被擦得发光发亮,门上一尘不染,玻璃框内的金色名片牌上镶嵌着“校董办公室”几个大字。 她敲门。 “进来。”很低沉的男声传出。 净初推门走进去,见屋内窗帘厚重,光线暗。 她过了半会儿才寻到沈霖,他坐在右面的沙发上,穿着暗色衣服。 净初瞧不太清他的容颜,只见他指尖有烟火隐约可现。 她客客气气地喊了一声,“爸爸。” 沈霖嗯了声作回应,半晌才开口问,“最近,学习方面感觉怎么样?” “还好,”净初想了想自己上回模考的成绩,“班上前三。” “不错,”沈霖对这个回答似乎比较满意,“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知道的。”净初应下,表示明白。 接着两人都没再开口,沉默在昏暗的空间中蔓延,净初以为这样每月一回的“例常关心,联络感情”就算是接近尾声,她颇有些无聊地等待着他说结束。 “小初,你过来这边坐。”他忽然喊她。 沈霖今日没按平日常理出牌,居然示意她过去。 难道……他要为昨晚走错的事情说点什么? 净初稍微发了下楞,心情颇为复杂,还是走了过去。 第三章 别样的交谈 净初走到他对面的沙发边,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屋里的光线,她试探着问:“爸爸,我可以拉开窗帘吗?” 太暗了,眼睛不太舒服。 沈霖吐出一口烟,白色的雾气于灰暗中散开,他开口:“可以。” 净初将窗帘扯开,窗外是个很大的阳台,阳台上居然摆了好些盆树,开枝散叶绿油油的,看样子被人养得很好。 室外日光还很足,暖阳很快照射进来。 她回头,见沈霖正垂眉,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小初。”沈霖目光缓缓地落到她身上,深邃的眼神高深莫测。 有钱的人调子都不低,尤其是身居高位的,他们似乎都具备同样一种气质,浑身散发着难以亲近的气息,沈霖尤甚。 净初和他认识久了,虽然和他不算太亲,但她倒是并不像旁人那样惧他。 净初心里知道,沈霖看上去威严,但对于自己唯一的女儿,已经算是非常慈眉善目。 “昨天晚上.......”沈霖顿了顿,问:“你睡在6楼?” “恩。”净初迎着他直直的目光点点头,在软软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我一直睡在那里的。” 沈霖几年前在自己不动产中最好的楼盘上设计了一栋楼,每个房间都交给国外著名的设计团队精心布局。 这楼建好后,人事安排和某些高级酒店一样,一楼大厅还有几个美女守着前台。 这么大一栋楼,他居然不租也不卖,光自己住。 光自己住? 净初不太懂,后来想,那大概是……有钱人的特殊癖好? 所有房门锁的初始密码都是沈霖和净初的指纹,他的私人秘书专门来找过她,传达他的意思。 家里的酒店公寓式大楼已经能入住了,让她随便选随便住,就像住酒店一样,只不过酒店只向沈霖和她营业。 净初大开眼界。 * 净初原本住在一栋山腰别墅。 从被沈霖接回来开始,她就一直住在那里。 但是她很不喜欢那里,那里空旷又冷清,像个豪华监狱。 所以,她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委婉地和沈霖提了自己的想法。 沈霖平时对她算是有求必应,便遵从她的想法,派人将她的东西全部搬了过来。 她挑了第六层的一间房,到现在就一直住在那儿。 她不知道沈霖有没有来住过,两人一般也碰不到。 但是局面在几个月前有了变化。 某个深夜,沈霖带了个女人回来过夜,晚上大概是喝醉了,胡乱摁了个楼层,摸到了这间屋里来。 两人在门板后吻得热火朝天,那女人依偎在他怀里,酥胸半露,双手伸到沈霖裤腰那儿迫不及待地解皮带。 净初半夜习惯性醒来,起床去客厅喝水,开门时正巧就看到这样火辣辣的一幕春宫,她石化在原地。 女人的手已经伸到沈霖顶起的裤裆里去抚摸那根东西了。 因为沈霖在玩她的胸,还没有关键的动作,她扭了扭,气急败坏又骚里骚气地撒起娇:“霖哥,你的好粗、好大的……人家等不及了,好想好想要嘛~你给不给~” 净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火辣辣的脸,目光游移。 沈霖察觉到了她的存在,空气一下子凝结,几秒发怔后,他拨开了大胸尤物的手,提起裤链。 “霖哥快来嘛~”那尤物一心在沈霖身上,没注意到有外人,手里少了东西,还不死心地追着一个劲往他身上蹭。 沈霖变了脸色,扇了那醉醺醺的女人一巴掌。 待她安分了,他才给主卧门口的净初递来一个歉意的眼神,接着便随意扯着那个腻在他身上的女人走了出去。 净初过了小半天才消化那晚遇到的事情,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旧事再次重演。 昨天晚上,是他走错的第二回。 带来的姑娘倒是换了一个。胸比上次那个大,头发要比上次那个长,看起来似乎比上次那个还要骚。 这次净初只花十分钟就接受了。 她想,她吃的用的花的都是来自于沈霖,他可是金主爸爸。 金主爸爸不小心走到他自己的房间里来,怎么样都不能算是他的错。 只是,从今晚开始,她要设置一个备忘录闹钟,提醒自己每晚端一杯水去卧室了。 * “昨天晚上,我很抱歉。”沈霖弯腰,在烟灰缸上掸了掸指尖夹住的烟。 果真是提这个事情,净初不太自在地别开眼。 他神色颇为温和:“今早管家部那边已经安排人及时过去做了清理,将下边十层里我的指纹都删除了。你想换房间的话随时都可以,挑到喜欢的直接住过去,重新设置下密码就行。" 净初想也不想地回:“不了,我就住在这间,挺好的,谢谢爸爸。” 两人又静默了会儿。 “钱还够用吗?”沈霖问。 “够用的。”她好像最不用愁的就是钱,而且钱来得不费吹灰之力,只要沈霖想给,她哪怕不愿意要,也得收着。 这点比世界上许多人都要幸运。 “高考完有打算填哪几所学校?” “还没想好,”这点净初回答得不太诚恳,“谢谢爸爸关心,到时候成绩下来再说吧。” “嗯。”沈霖身体前倾,把烟摁灭在烟灰缸中,随后慢慢地靠到沙发背上,张开双臂,抬起右手拢了拢眉心,“高考后到处去玩玩,我给你物色个国际导游,假期得出去好好放松放松。” “我都可以,去哪儿都行。”净初对玩没什么太强烈的需求,所以保留意见。 她见沈霖一脸倦色,微微笑了笑,体贴道:“倒是爸爸您,每天奔波劳累维持这么大的家业,您才是最辛苦疲倦的人,您要注意身体,多多休息。” “小初长大了。” 沈霖深深瞧她一眼,露出欣慰的神色,声音也更加低柔:“毕业后想不想到霖初集团来上班?” “再看吧,”净初轻声说,“如果爸爸需要我的话,我就过来。” 沈霖点了点头,沉吟半晌,不知道在想什么。 “爸爸,我走了。”净初觉得差不多到时候了,她站起来,迈开步子过去把窗帘拉上,同时转身轻声道:“您到房里去睡会儿吧。” 沈霖看着她,神色又隐入暗光中,净初与他对视了会儿,见他并没有回话,且又点燃一支烟。 他英俊的轮廓在火光中线条分明,净初感叹于他容颜的长驻,竟然依旧没有沾染上半丝中年大叔的油腻。 明星圈里也难有这样的样貌,他不做明星太可惜。 哎,想到哪里去了。 净初摇摇头,把门带上的时候,见沈霖还坐在沙发上,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 净初最后瞧了眼他伟岸的身影,她心想,难怪那么多女人前赴后继,对他欲罢不能。 长得好,又多金,的确是该招人迷恋的。 她对此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比较顺其自然。 于是这次父女二人的谈话到这儿便算是正式结束了。 她试着和前几次对话比较了一番,发现这次虽然短暂,但比以往来说,感觉要别样一些。 哪里别样?她也说不清。 总之,话说回来,有个这样的爸爸,其实也挺好的吧。她想。 第四章 霖 PO18.NL 再过段时间,是沈霖的生日。 沈霖是净初在世的唯一亲人,虽说是中途结识的父女,但总好过没有。 她提前一个月就在手机记事本里设置好了定期提醒闹钟。 沈霖生日的前一周,净初开始纠结送他什么礼物。 他会缺什么? 他资产身家以亿为计量单位,在C市这个地盘内,他沈霖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好像什么都不缺。 送他什么都是锦上贴花,都是重复。 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到送什么合适。 网上推荐的相关信息要么过分繁琐要么太随大流,她翻得脑袋仁隐隐作疼,索性不看了。 在晚自习的时候,她还在苦恼这个问题。 她决定问问后座的谷樱。 “送给一位长辈,男士,什么礼物比较走心?”净初把纸条悄悄地递给她。 晚上有巡堂的老师,谷樱接过纸条的时候,习惯性往窗外扫了眼。 老天爷,黑黢黢的走廊上竟然站了一个人! 谷樱像是看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东西,煞白着脸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个人半边脸几乎快贴到透明玻璃窗上,那双浑浊的鱼眼瞪得老大,此刻正大喇喇地朝里头看。 可不就是班主任李得生! 谷樱吓了一大跳! 李得生这人,平时一大爱好就是色眯眯的盯着女学生上下瞧,逮着机会还要近距离揩揩油,之前因为这事他被家长联名投诉过,但不知道上边是有什么人护着,他停岗几天后居然又回来了。 教学质量很一般,为人实在不敢恭维,令人匪夷所思,这样的人究竟靠什么进一中的? 他的视线只微扫了谷樱一眼,没发现她传纸条,谷樱抬起手轻轻拍抚了下胸口。 半晌,她才低头写道:你说的这位男士……是李老头这样大腹便便的油条,还是校董那样卓尔不群的精英? 谷樱偷偷瞥了一眼,见李老头的目光钉在净初的方向,表情要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谷樱用单词书遮住要递到前边去的纸条,心里对李得生实在是厌恶至极。 她默着单词,眼角余光发现他竟然还站在那儿偷窥。 怎么还不走?! 净初也意识到窗外灼热的目光。 她翻了页数学试卷,刷刷刷做出最后一道大题,始终皱着眉。 那道奇奇怪怪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来回地动,像要把她剥光一样,净初隐忍克制着恶心的冲动。 再抬头的时候,见那李老头终于走了。 谷樱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他总是小题大做,借着高考学业紧张的幌子,就单爱逮犯错误的女生。 哪怕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也会将人喊到办公室去进行一番烦人的口水教育。 谷樱之前因为考试成绩退了一个名次,就有被叫过去,当时李得生瞧她的眼神特不不正经,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背脊发凉。 这人简直是个令人发指的老色鬼。 她飞快地将纸条递给净初。 净初瞧了眼那行字,脑中出现李得生和沈霖的脸。 呃……云泥之别。 她写道:“校董那种。” 谷樱在厚厚的英文笔记本上默完“Z列”最后几个比较长的单词。 净初用笔头轻轻戳了她一下,她马上回头接过纸条,细细的看了几遍。 净初成绩比自己好不知道多少,她这是头回“请教”她问题,她感到受宠若惊。 她坐直身体,思考这个问题的态度比默单词还要认真上许多。 她在脑袋里不停地搜索又排除,眼神虽停在教室中埋头刷题的同学身上,思绪却被拉得很远。 她左手无意识地翻着单词书,突然想起课桌里好像有一本时尚杂志。 正要俯身去翻找,视线无意识扫过英文字典“A”字列中的“adolesence”这个单词。 翻译是,“青年人,青春期”。 她抓了抓头发,凝眉思索。 那样的长辈,好像什么也不缺,除了远去的青春岁月。 所以…… 她咬了咬笔,写道:“什么礼物能让他回忆起,那懵懂的青涩岁月呢?” 净初握着笔,见前边的女孩又是摇头又是低头,到后头竟是一番顿悟似的奋笔疾书。 谷樱写完后迫不及待地将纸条递给净初。 净初打开纸条,眼前倏地一亮,像是解开一道复杂的数学题,瞬间茅塞顿开。 * 学校后街某条巷子深处,有一家名叫“浪漫陶艺”的工艺品店铺。 可以自己制作陶器带走,也可以直接在那儿买成品。 净初放学后一个人逛到了这里。 这样的店铺在高中附近其实并不太好经营,老板大概是为了减少支出,门面没得选,便将店开在这个较为偏僻的位置。 净初走进去,见店内的几个展示的木柜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各样形状和花纹的成品陶器。 茶杯,瓶,碗,罐之类。 老板头发乱糟糟的,正在店里工作,他身上的工衣被大片大片的染成淡黄色。 净初忆起刚刚看到的店名,她暗想,这,好像一点都不浪漫啊。 净初静静看着老板工作。 拉胚机把湿泥拉成圆柱体,随着机器的旋转,老板沾着湿黏土的双手将圆柱体一点点调成花瓶状。 老板坐在小板凳上,手上动作不停,同时仰头招呼着难得来一个的客人,“同学,你是要买陶器还是自己制作?” “自己做,”净初的声音淡且柔,“一套茶具。” “最迟什么时候要?”老板问。 “周日晚上。” 周日晚上是沈霖的生日聚会。 沈霖不爱过生日,但每年都有大把人替他张罗,城里有点名望的人都会想方设法地弄到请柬,来借着机会攀攀高枝。 有点全城狂欢的意思。 净初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和氛围,所以她每年送完礼物就会安静的离开。 今年她也打算同样如此。 “之前做过陶器吗?” “没有。”净初摇摇头。 “这样啊。”老板竖着两掌心,在大致成型的花瓶上来回打磨,他沉吟,“如果对做工有比较高的要求的话,说实话,时间比较仓促” “我现在就可以开始。”净初很快回答。 “那好吧。” 接下来连续几天,净初一放学后都会去那家“浪漫陶艺”店制作陶器。 她坐在角落里,眼神专注,动作很慢,跟着老板的指示,做得细心又有耐心。 第一套并不满意,她又做了第二套。 她聪明,步骤老板只需要教一遍,她学得很快。 周五晚上,她去店里,见那套毛坯的茶具已晾干。 一个茶壶和三个小茶杯被摆在非卖品展柜上。 那老板年纪不算大,这几天相处下来,对小姑娘极有好感。 漂亮温婉的女孩子,大方又勤劳,谁不喜欢呢? 他之前用玩笑的语气问她,礼物是不是送给男朋友。 净初那时只是笑了笑,继续着手上的精细活,对于送给何人,只字不提。 老板见她进店,便眉开眼笑地跟她打招呼:“小姑娘,明天就上釉了,茶具上刻字吗?” “要刻的。”净初点点头。 拿来工具,坐到板凳上,端起一只小茶杯,她低头,目不转睛地在底部刻字。 一横,一点,横构 她写下一个“霖”字。 好看的激情视频请收藏:HTTP://.NL 天天更新,惊喜不断 第五章 特别的礼物 净初提前在另一家饰品专卖店里精心挑选好包装礼盒,在祝贺卡片简洁地写下几句想说的话,接着便一齐拿去了“浪漫陶艺”这家店里。 她和老板约了时间,周日下午六点来取茶具。 周日白天,她和班上同学坐在教室里上自习。 谷樱课间回头问她,“净初,最近是在准备礼物吗?” “是的,”净初抬头对谷樱笑了笑,“谢谢你的灵感。” “谢啥,我那是瞎点子,又没帮上啥忙。”谷樱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净初最近一放学就很快离开,认识她以来头回见她这么看重一件事,谷樱心里很好奇那位长辈是何方神圣。 “对啦,你给精英长辈准备的啥呢?” “很普通的东西,”净初也不瞒她,“一套茶具。” “哇,真特别。”谷樱双手撑住下巴,一副遐想的模样,“如果是净初送的话,其实无论是什么,对方都会很喜欢吧.......” 别看净初平时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做起事情来可认真了,花了这么多时间去买礼物,那套茶具,肯定是她精挑细选的吧! “哪有如此神奇,这对他来说或许不值一提。” 净初想,能让沈霖回忆起懵懂岁月和找回初心的礼物,其实她并不清楚是什么。 不过,那晚和谷樱的交流让她明白过来,没必要想复杂,返璞归真就好。 手工制品比较粗糙,但总比直接拿他的钱买礼物要更有心意一些吧。 就做一套茶具好了。这是她逛到巷尾“浪漫陶艺”时涌出来的想法。 多少是个心意。 那天,带着这样的初衷,她走进了那家店。 “樱,我要先走了。” 净初侧脸望了眼窗外,见夕阳西下,晚霞将学校的欧式建筑映衬得橙红一片。 教室后头的挂钟里,时针与分针正好指向五点半的方向。 净初收拾好东西,和谷樱道别,直接往“浪漫陶艺”走去。 这家店离学校后门要会儿路程,净初边走边欣赏落日,步伐轻松且惬意。 拐入小巷前,她在马路边的草群中发现一株茁壮的蒲公英。 直直的细枝上撑着白色冠毛结成的绒球,可爱得紧。 她的视线瞬间被吸引了。 她不自觉地走过去,蹲下,心情愉悦地靠拢聚气往白绒球上一吹。 吹完后她微笑着抬头,眯眼见那些细细的绒毛飘飘洒洒飞向四方。 蒲公英的种子,真是浪漫而自由啊,它们的人生,一直在等风来。 她望着发了会儿呆,满足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进巷子。 她记起在某本植物杂志上见过的一个传说。 这世界上能找到的大都是白色的蒲公英,它的花语众所皆知,意味着停留不了的爱。 一点风吹草动,动荡的爱就被风掳走了,徒留下光秃秃的枝丫。 但,其实也有例外。 只要心至诚,便会遇见一种罕见的紫色蒲公英。 谁找到那紫色的蒲公英,谁就能拥有永不离散的爱情。 这仅仅是一个传说,有点儿无稽之谈,净初却被深深吸引。 她相信是真的,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生长着无数株紫色的蒲公英。 要在哪里,才可以找到紫色的蒲公英呢? 她想得入神,一人走在窄巷中,没有察觉天光已经暗了下来。 巷子白天就暗,天黑了更难走。 路不太平,路灯也坏了,她无意中踩到一颗石子,身体前倾,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她扶着巷子里的水泥墙,停住步子,转身,打算从书包里掏手机开电筒。 余光中闪过一团黑影,她心一提,瞬间警觉起来。 “谁?”她试探地朝后方空中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净初不敢大意。她的直觉不会错,有人跟踪她。 她稳住气息,快速思考着:最近的一家店面是个早餐店,但是现在这个点已经关门了,离这里200米。 她如果跑过去呼救,胜算是多少? 对方有刀具吗? 个人还是群体?劫财还是劫色? 她咬了咬唇,目光凌厉地扫过暗处,努力镇定,手已经悄悄往书包伸去。 “我身上有两千块钱,”她对着后方一个死角处,心跳急剧加快,“只有这么多,我放在地上,你拿走。” 她掏出钱包远远一扔,又道,“别跟着我。” 她转身一路飞奔,拿出手机要报警的那一刻,蛰伏的一团庞大的黑影飞快冲出罩过来,将她狠狠地压到身侧的墙壁上。 那人动作迅速,身体又重,她被制服得动弹不得。 该死,这人不是为了钱!净初慌了。 “救命!救命!” 她拳打脚踢,高声呼救。 歹徒戴着面罩,看不清脸,身材臃肿,净初闻到一股呛鼻的劣质烟味,她拼命摇头挣扎,曲腿试图去踢他的裆部,一块湿毛巾早些一步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她立即被卸了力道,抬手去捶那人,动作软绵绵地,嘴里唔唔唔,四肢酥麻,眼前渐渐模糊。 凭着昏暗的光线,昏迷前的净初隐约看到这人下巴上一颗椭圆的黑痣。 在哪儿见过? 是…… 记忆里飞快闪过一个人最近频繁偷窥自己的举动。 李得生?! 他要干什么? 思绪被渐渐抽走,神智再由不得自己控制。 她偏头倒进那个烟熏扑鼻的怀里,厌恶地蹙眉,失去知觉地闭上了眼睛。 * 深夜。 寸土寸金的C城,中心地带依旧亮如白昼。 富丽堂皇的茂生酒店里灯光摇曳,热闹非凡。 沈霖端着只酒杯站在高处,身外客似的,见身边一群权贵和有些名气的商人来了又去。 这家带着含羞带怯的珠玉,那家领来盛装出席的千金,一波又一波地簇拥到沈霖身边,轮番客套巴结。 末了靠拢过来几个莺莺燕燕,围到他周边,你一言我一语的,阿谀得快把他当成了皇帝。 无趣。一年比一年无趣。 俗不可耐。 墨色的眸子扫过一张张扑着厚厚妆粉的脸,他似笑非笑,喝着酒,不怎么搭话。 兴致怎么也提不起来,他有些心不在焉,表情渐渐黯下去。 过了会儿,沈霖借故走开,叫人把还扎堆在女人群中的一位着浅蓝色西装的男士唤过来。 “莫东,你整的局,剩下的自己玩。”沈霖仰头喝下一杯度数较高的酒,随手将空杯搁置在侍者恭敬递过来的盘子上。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声音夹着几分醉,有些乏了,“明年低调点,几个朋友安排一桌就行。” “好,霖哥。”莫东马上应了,“今晚您住这边吗?” 沈霖本想拒绝,脑袋里又闪过几个住处的情况。 冷冷清清的,都不大想去。 今天是他的生辰,热闹点也好。 他懒得再折腾,恩了一声。 “您想住哪个房间,我给您去拿卡。” “606。” 脑中闪过一个门牌号,沈霖想也没想,念了出来。 “好的。” 莫东取了房卡过来,突然记起什么,凑过来低声朝沈霖道:“一中有位李姓老师说给您准备了份特别的礼物,为您量身定做,正巧安置在606房。” “要不要送走?”莫冬问。 特别的礼物....... 终归是吃喝玩乐,能有什么特别的礼物? “留着吧。” 他不怎么放在心上,接过房卡后,进了电梯。 第六章 给特别的你 套房内过分宽敞,沈霖开门进去,插上房卡,调低冷气。 所有房间的灯光都被调得朦胧又暧昧,还喷了淡淡的香水味。 沈霖抬手扯扯领带,接着往下抽去皮带。 他直直朝独立浴室走,视线不经意瞥向主卧里,暗色调的大床中窝着一团东西。 他冲过澡,吹完头发,出来时下身只围了块浴巾。 他进房,却见床上那女人没半点过来伺候的意思。 “特别的礼物”,还玩欲擒故纵? 这个送礼人挺有想法,礼物倒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的确特别。 他没开灯,慢慢悠悠扯掉浴巾,踢掉鞋子上床,重重压到那团上边,浓浓的气息呼出,扑在她脖子上。 沈霖咬住她耳朵,寸寸啃噬,再含住她薄薄的唇。 她嘤咛一声,无意识地舔了舔他的唇,身体不耐地扭了扭。 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半昏迷的状态,很青涩,不会接吻。 沈霖不知道她是在表演还是的确没经验。 他没打算细究。 胸倒是发育得不错。 他掬住,揉着,闭眼暗暗感叹。 软绵绵的,形状极好,鼻端凑过去,不经意嗅到一股新鲜的芬芳,从未闻过的味道。 大都男人都爱小自己些岁数的小姑娘,他也不能免俗。 女孩穿了条蕾丝的超薄白色睡裙,他没急着剥,虽说他有这个想法。 火烫的大掌慢条斯理地从花边的裙摆下探进去,摸到那处柔嫩。 女孩颤抖着,柔嫩中似乎藏匿着一条深深的溪流,潺潺润泽。 他才刚摸了两把,她上边的小嘴便一张一合,不受控制地喘息着。 底裤已经湿漉漉的,沾着黏液,也不用他的指怎么插弄,便汁水淋漓。 他异讶地抬眉,将摸到的液体涂抹开。 女孩扭着哼了哼,声音细若蚊呐。 剥掉底裤,他一番轻拢慢捻,很快教她湿得更彻底。 这么敏感,估计还自慰过,他想当然地认为她已经被开过苞,便没了顾虑和耐心,扯开她一条滑溜的腿,抬高挂到自己宽厚的肩头上。 接着他放开手脚,捧住她的臀瓣,使得自己茁壮的苗头对准那处,蓄劲,猛挺到里边去。 “疼……唔.....”女孩恍惚着抖了一下身体,稀里糊涂地闷哼一声,摇着脑袋,可怜巴巴地咬住他的手臂。 她浑身冒着薄汗,长发遮住大半边脸颊。 有水滴上他的手臂,一点点滑下去,她流泪了。 说不清她是痛苦还是愉悦,身下的穴却是一寸一寸快速接纳住男人的阴茎。 沈霖差点被夹射。 “...小姑娘......还挺有能耐.......” 他停住喘了口气,黑暗中,他的声音沙哑,压得很低。 里边湿且软,还要命的箍得紧,他挺着腰杆,有节奏地迎着甬道奋力冲刺,深且不留情。 按照这个反应,她先前湿得那么厉害可能是下边被塞过性药,但他亲自尝过味道,又觉得奇妙,若不是处子,穴畔到里端,怎么还这般紧致得不可思议。 嫩肉打开褶皱,密密麻麻地包裹着他粗长的肉茎,来回吞咽,恋恋不舍地次次吸附。 他越插越来劲,越插越上瘾,搂着那昏昏沉沉的女孩子,兴致不错地更换许多姿势。 夜更深了,沈霖脸上增添几分醉意。 身下的女孩让他接收到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这让他难得混沌,直觉眼前的一切都是虚拟,是错觉。 他壮实的双臂搂住她小巧的腰杆,将她的脸紧紧贴上自己汗湿的胸口,他里外卖力地冲刺,浑然忘我。 第一次结束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他好歹有些良心,念着她年纪小,又不哭不闹比较乖巧,他忍着欲望,抽出来射到她肚子上。 稍作歇息,本想抱她去清洗,她的药效估计又上来了,磨着双腿腿根,蹭着哼着再往他身上一直爬一直钻,不挠不休的。 他触碰到那片片光滑的肌肤,着了魔,不住心神荡漾,再次将她狠狠压在身下........ 这样反反复复地做到清晨,屋里没开灯也没开窗,看不见时辰,沈霖终于做完的时候,女孩早昏过去了,他满足又疼惜地楼了她,倒头就睡。 睡前他心想:姑娘挺乖,懂套路,可以持续相处看看,不过刚才开始要得急了,竟然忘记问问她,手法这么青涩,年纪这么小,怎么就出来接客,不读书了吗? 但是他实在累了,想着毕竟是自己生日,放纵一回也无伤大雅,既来之则安之吧。 * 两人都睡得极沉。 沈霖黄昏时醒来,脑袋骤疼,怀里的姑娘体温烫到他皱眉。 他意识到自己还霸占着她的穴,里边鼓鼓胀胀充塞着精液,涨到她肚子都微微鼓了起来。 回味夜里几场性爱,他颇为享受地睁开眼,想细细瞧瞧这个女孩。 她乖顺地躺在自己臂弯处,不哭不闹不吵,安静恬淡,好一个光裸的睡美人。 乌黑的头发,酡红的脸,红肿的眼睛紧闭着,睫毛上沾着些潮湿。 也不知是看到哪个部位时,沈霖的眉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有些不可置信,怕自己看错了,复又再仔细检查一遍。 从她的眉毛,到她的眼睛,再到她殷红的嘴唇,和她脖子上密布的青紫吻痕。 他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沉。 过了良久,他将软塌塌的性器官撤了出来。 浓稠的体液有了发泄的出口,一股股往外奔流。 沈霖像是被人掴上一巴掌,他脑袋里大风刮过,隆隆作响。 他怔住。 世界瞬间安静到可怕。 他松开她,视线直直的、深深的落到两人仍紧贴的身下。 深邃的目光沉淀成两条漆黑的暗河。 活了几十年,他头次这样,久久地、反反复复地,怔住了。 *官方吐槽:沈总啊,你看你,平时不积德,叫你风流叫你处处留情,这造孽造到自己女鹅身上惹… 第七章 嗜血 沈霖穿戴整齐,坐在床头抽烟。吐出去的灰白色烟圈盘旋着缓缓朝上,浓得化不开,卷成一条白茫茫的漩涡。 这是第二天的夜晚,房内依旧没有开灯。从套房客厅内透进来的光亮,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阴影坠落在床上、墙壁上。 他没什么表情,浑身散发着阴森森的寒气,如人迹罕至的遥远冰渊。 净初侧着身躺在床上,腹部仍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她经历过一场浩劫,身体被塞满又掏空,活来死去,她已彻底的虚脱,精疲力竭。 她神志不清,破碎的嗓音微弱地吐着胡话。 好像是在叫妈妈,又好像是在叫爸爸。 沈霖背对她坐着。 他不去看她。但他知道她体温很高,她极度难受,她在发烧。 他忍住安抚她的冲动。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 女孩梦呓的声音低下去,随着时间的逝去,直至消失。 卧室中太静了,仿佛没有一个人,晦暗中一片死寂。 沈霖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神情深不可测,静默地狂抽着烟。 人生头一回,会有一个人,让他头痛到不知道如何面对。 他闭上眼。脑袋里不断地回忆起过去。 那天,是她十岁生日吧? 他每天开不完的会,推不掉的局,忙了好长一阵,才从外地回来。 他托人在开了鲜花的草坪上支起几个秋千,那天她就在荡新架起的秋千,远远见了他后,稳住秋千,提起裙摆朝他奔过来。 那天她穿着雪白的裙子,乌黑的长发散开,随风摇摆。 她已长得亭亭,眉眼间有与他相近的气息。 接她回来前,管家已经派私家侦探事先调查,那的确是他的女儿。 她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神色小心翼翼,定定地与他对视,几秒后又低头,小声喊他爸爸。 那一幕让他意外,意外到发愣,愣到难以忘怀。 这是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 …… 很少回想起这些,今晚也不知怎么了。 一种潜得很深的温情涌出,没有一点点提防,冲击到他的胸口来。 那个笑着朝他奔过来的女孩,渐渐成了昨夜在自己身下辗转承欢的少女,她们的影像,于眼前重合在一起。 指尖的烟无人问津,燃成长长的一截灰,最后不堪重负地跌下去。 粉身碎骨,无声无息。 事已至此,罪恶已经滔天。摔进油锅,再无捞起来的可能。 他抬手拧眉心,心事重重地起身,步履重重地踩在地毯上。 逃避也枉然,总得处理,任何事情都要当机立断,不能再拖延。 即使一切被皮开肉绽地掀开,愚蠢又丑陋,但只要他沈霖愿意…… 就能够结结实实掩埋回去。 只要他愿意。 他在阳台上拨通莫东的电话。 “霖哥。”那边很快接听,声音虽有宿醉的干哑,语气却是惯性的毕恭毕敬。 莫东是沈霖忠诚的秘书,他受沈霖一路提拔。 莫东臣服于他,那就像狼族中,狼民对狼王的臣服。 只要狼王一声令下,他便义无反顾地紧跟其后,永世追随,无论何方。 “送退烧药和避孕药过来。”沈霖再次叼起一根烟,在火光中点燃烟尾,吐出腾腾的烟圈,目光悠悠地投向远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下雨了。 水滴连着水滴,从远远的高空,毫不留情地往下坠,跌下万丈深渊,跌得万劫不复。 妈的! 他掐住烟头,狠狠吸一口,浓浓的肃杀意味终于肆意勃发。 露台上烟雾缭绕,他面无表情地俯瞰高楼下的城市,每个字咬得像刀:“把那个送礼的老师请来。” 说是“请”,语气却令人不寒而栗,莫东一哆嗦,闻到久违的嗜血气息。 他本还躺在某个相好的床上,那女人满脸媚色,见他坐起接电话,便不舍地紧紧贴黏过来,嘴里哼哼唧唧,腿有了魂似的,往上一直蹭到他小腹。 停留,旋转,圈住,勾缠…… 莫东却在下一秒将她一把推开,并在她短促的惊呼声中猛地从床上坐起,跳下床去在一堆七零八落的衣服里捡自己的裤子。 “东哥?”那女人一脸懵逼地望着莫冬,对方正在门口那儿飞速扣衬衣。 “下回再找你,我老板有急事。”莫东在她脸上仓促地香一口,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甩上了门。 * 莫东做事情向来效率高,这也是沈霖器重他的一个主要原因。 四十分钟后,他便将沈霖交代的事情给做妥当。 他怀中抱着医药盒,而李得生已经被带过来,安排在下边候着。 就等霖哥发落。 他进房,见客厅沙发那坐着沈霖,他脸色比往常严肃,正倚着沙发在抽烟。 莫东扫了一眼,发现烟灰缸中全是熄灭的烟蒂,或长或短,躺得纵横交错,堆满一小盆。 艹,该死,看情形果真是出事了! 莫东慌得一批。 客厅墙壁中央安了一面超大的电视屏幕,里边正在转播一个国外的野生动物纪实节目。 声音被调成了静音,沈霖的目光好像落在屏幕中的画面上,又好像不是。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电视像是个摆设。 莫东焦灼得不行,可他没敢打破这阵静谧。他的视线也跟着沈霖落到屏幕上。 一只体型庞大的草原狼正在河谷边的丛林里猎杀一只麝牛。 麝牛被追得仓皇逃窜,臃肿的身躯显得累赘,形象全无。 狼轻而易举地追上它,但它并没有一口咬断猎物的喉管。 莫东讶异,他见那狼张开狼嘴,却只是咬伤麝牛的一条腿,接着放开它,冷冷看它一瘸一拐在灌木丛林里哀嚎着逃命。 整个山谷被追撵得凄凄惶惶。 太像了,莫东想。 狼不紧不慢地追逐时,眼神始终冰冷,简直与沈霖此时如出一辙。 不。沈霖更狠。 这个认知让莫东不寒而栗。 狼终于开始撕扯垂死的猎物,不带任何感情。 待这厮杀的游戏结束,再去看狼的嘴,没有沾上一丝血迹,也没有一根脏污的毛发,它干干净净。 他暗想,沈霖终究不是狼。 他何曾需要这样去追逐和厮杀。 他是王,他要弄死一个人,太过轻而易举。 沈霖心烦意乱地关掉了电视。 莫东如梦初醒,整理好纷乱的情绪,抬脚迈步过去。 “霖哥,避孕药和退烧药。”他走到沈霖身边,弯着腰倾身。 他将整个医药盒置于雕花繁复的木制茶几上,打开盒盖,细心地拿出药一盒盒摆好,端来一杯水。 沈霖抬眼看向那些东西,嘴紧紧抿着。 卧室门紧闭,莫东目不斜视,他训练有素地止住猜测的千头万绪,等沉默寡言的男人开口示意。 “人呢?”沈霖问,声音冰寒如严冬。 “在楼下。” 莫东派去的人很快就找到了李得生,他正在某个麻将馆里边搓着麻将边侃大山,醉醺醺地喊着即将要实现自己的发财大梦。 李得生是莫东某个相好的哥哥,昨天死皮赖脸地求着让他同意送礼物进来,嚷着“新鲜、有趣”。 他就想让霖哥开心开心,当时脑门一热,迟疑着同意了。 现在这种大事不妙的预感,肯定和那个送来的“礼物”脱不开干系。 沈霖站起,打开里室,拿一床干净被毯裹着床上赤裸裸的女人,将她抱了出来。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沙发前,坐下,扶着她的背,给昏迷的她喂药。 莫东侧身看过去,不经意地瞧了那么一小眼。 沈霖怀中的女人,脸色苍白、冒着虚汗,头发乌黑且濡湿。 一切画面定格,时间戛然而止。 那张脸…… 莫东瞬间僵硬在当场,如遭雷击! 他瞪圆双眼,眼里灌满天塌了的不可置信。 一片荒唐。 满是死寂。 死寂渐渐演变成无边无际的血红色! “这、这……怎么会……”莫东出口磕磕巴巴,脑袋隐隐作痛,他手脚开始颤抖。 他不敢再往深处想,他整个脑袋都坏掉了。 匪夷所思,这、这巧合得也太过分了…… 昨晚的“礼物”……是净初小姐? 他四肢泥一样的软下去,差点瘫坐在地。 净初紧闭着嘴唇,皱着眉,窝在沈霖怀中,一点生机也没有。 沈霖注意着力度,用湿棉花沾了水,涂润她发干的唇,一手轻轻捏住她下巴,待她艰难地微张开唇,他将药片推进去,再一点点地给她喂水。 “咳、咳咳......”净初极度不适,重重地咳了两声,脸色纸一样的苍白,身体虚得可怜,佝偻着背倒回他怀里。 她头乏力地轻歪,双眼紧闭,两条秀气的眉始终拧着。 莫东机械似地目视沈霖拍抚她的背,目光呆滞到无法挪移。 净初整个身体被裹得严严实实,可莫东窥见她脖子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还有她露出半截的白玉似的小腿。 实在太打眼,任谁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心里所有的疑问彻底被证实。 他脚下一个趔趄,眼前一黑,差点飚出一口血。 昨天他究竟是怎么把李得生放进来的? 李得生那鼠辈究竟有什么目的? “霖哥.....这....净初小姐...她、她和您.........” 他说不下去,压抑的氛围甚至使得他口吃起来,他始终还是没办法接受他所看到的一切。 这......真的发生了吗? 会不会是他在做噩梦,有没有可能是幻觉? “带他进来。” 沈霖声音低沉,重量却足够令人肝胆发寒。 一股阴森的寒气在屋内蔓延,莫东的胸腔被骇人的真相和不可预知的可怕后果给冻得生疼。 第八章 杀戮 净初服完药后,很快安静下来,再次进入沉睡。 沈霖缓缓起身,稳稳抱着她进了一间没动过的卧室,倾身将她安顿在床上。 莫东始终低头恭候着。他的背脊冰凉,心脏冰凉,连每一滴血都是冰凉的。 他想起一件事来。 净初小姐十三岁那年,曾被绑架过一次。 这个私生女,莫东本以为霖哥并不当一回事,可就是那一次,莫东意识到她对霖哥的重要性。 沈霖的狠戾、暴虐、疯狂会为净初小姐而释放,莫东有刻骨铭心的体会。 绑匪是几个亡命之徒,从别的地方逃到C市来,打算敲一笔巨款再跑路。 沈霖的大名他们早就眼红的听道上传过,只是,他们自信又愚蠢地以为,沈霖和其他之前被他们敲诈过的富翁没什么区别,八九成的富翁丑闻太多,随便抖两条就够他们瑟瑟发抖,何况是再抓他们一个亲近的人来以撕票威胁。 只想着丢钱息事宁人的富人,是绑匪们最乐意拿捏的下手对象。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他们查到沈霖有个女儿,再深度挖掘,竟然撬到净初小姐的私人信息。 他们花了些功夫,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净初小姐从学校外边掳走。 那伙人恐吓沈霖,不给钱就杀人,先奸后杀,要割掉净初小姐的四肢,将她从废弃的60层高楼上踢下去,尸骨无存。 当时沈霖正在开股东大会,莫东就坐在他的身侧。他见沈霖面无表情地接起私人电话,眼中渐渐生出的深不见底的黑。 如夜中的暴雨,一坠下去便杳无音讯。 这让莫东恐惧。 “别动她。”沈霖迅速起身,给莫东一个终止会议的示意,走出去,“要多少?” 莫东听他很快地回复这几个字,态度不容置喙且冰冷如棱。 沈霖三两步进入电梯,背影高大疏离,步伐沉稳。 那一刻,莫东觉得安心。沈霖临危不惧的本事他见识过无数次,似乎凡事只要他在,哪怕仅一个背影,也能使身边人吞下一颗转危为安的定心丸。 事情了结在三个小时后。 他听到下属们在低声传最新的快报新闻。 一出租车师傅开车经过郊外一栋废弃楼房,远远听到楼中传来一群男人凄厉的哀嚎,那师傅惊惧地快速开过,正掏手机报警。 那栋楼却“嘭”地一声突然爆炸了。 那师傅只来得及看到垮掉坍塌的建筑和滚滚浓烟,以及废墟上方升起的一朵黑色蘑菇云。 事发突然,凄厉的嚎哭声在转瞬间消逝,灰飞烟灭。 莫东扫过头条新闻那一栏,目瞪口呆,忘记了呼吸。 他转身快步再去沈霖办公室,便见高大的男人就坐在办公桌前慢条斯理地喝茶,而净初小姐,安安静静躺在客厅的黑皮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床灰色的绒被,她睡得正香。 美得像一幅画。 * “让他进来。”沈霖从次卧出来,再次坐回沙发上,深邃的目光投射到如履薄冰的莫东身上。 莫东眼一跳,回过神来,心中升起一种浓烈的恐惧,那是一个男人对另外一个强大的男人与生俱来的恐惧。 莫东马上出去打电话,很快有自己的人将喝得醉眼朦胧的李得生带上来。 李德生一脸谄媚,洋洋得意地问:“东哥,怎么样,礼物沈总喜欢吗?” “进去就知道了。” 莫东冷冷地地瞧了李得生一眼,活生生像在看一具尸体。 李得生没看懂莫东凌厉的眼神,难道……不满意? 不该啊! 他表情愕然,莫东却冷笑一声,抬脚,朝他背后狠狠一踹。 “唷——”臃肿的李得生猝不及防,不平衡的身体便从大开的房门那儿一路扑蹿进去,像只野猪般,“叭”地一声重响后,狼狈地跪在离沈霖几步远的地方。 “艹你大——”大腹便便的李得生被莫东这么一下给踹得够呛,他像条丧家犬似的毫无脸面的跪在那儿,他还想威风威风着来邀功,谁曾想一进来就跪着,这让他觉得耻辱。 可那个“爷”字还没来得及飚出来,硬生生被卡在了咽喉之中。 房内光线很暗,门也开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得生感觉这屋子像个瓮,而自己成了其中的一条鳖。 一道刺骨的目光携满寒气,破空而来。 李得生迎面赶上,被傻傻恫吓住,酒醒几分。 他扬起沉重的头颅,仰视的目光中是沈霖的脸。 他立马便把所有未出口的污秽脏话憋了回去。 一阵冷风拂过命门,带着浓生的凉气,凌虐他的四肢百骸, 这让他热昏脑胀的脑壳总算找回几丝清醒。 “嘿嘿.......沈董事长......”膝盖被磨蹭得火辣辣的痛,他动用所有意志,才没蠕动。 李得生本想爬起来,有个好姿态去谈生意,但他抬眼又望了眼贵气逼人的沈霖,不知怎么的,又生生忍下冲动。 “嗝~”李得生腹胀得打了个酒嗝,他一手捧着肚子,吐出一股酒气,长年累月的市井气息暴露无遗。 “校董,那份贺礼........”李得生舔舔舌头,笑得谄媚,粗哑的嗓音满是阿谀油腻,“您....还满意吗?” 莫东站在墙边,见沈霖正好整以暇地瞧了眼跪在那儿的李得生。 “满意。”沈霖笑了笑,可那笑一丝一毫未达到眼中,令人头皮发麻。 他问:“怎么找的她?” “这个嘛,只要有心,总能看出点门道的,嘿嘿嘿……”李得生得意的笑,自从有讨好沈霖的念头开始,他便一直鬼迷心窍,振奋到发狂。 如今见自己导演的戏被金主赏识,他即将就要赚得钵满盆满,他心里就有底了,他贼贼地笑着,忙道:“您每次来学校就单找这姑娘,我就知道您喜欢,男人嘛,我懂的.......” 沈霖没细听,顿了顿,背着光问,“人哪儿弄来的?” “后街,”李得生抬手摸了摸自己秃了半边的油头,呵呵笑道,“校董,您不知道,这小姑娘对您也有心得很呢!” 沈霖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得生迎上他的目光,便来了劲,他就知道沈霖肯定有兴趣,他继续道:“沈净初提前好几天就给您准备礼物,每天晚上跑到陶艺店给您做茶具.......穷人家的孩子嘛,想的礼物也真挚一些...啧啧.....” 李得生嘴巴快速张合着,他都快忘记自己腿痛了,他说得唾沫横飞,“这孩子太迷恋您了,我就想着,干脆成人之美,郎有情妾有意,那我李某就做回月老,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昨天晚上,您懂的嘿嘿嘿……” “有心了。”沈霖淡淡地说。 李得生跪在那儿,像一条狗,如果给他一条尾巴,他会左右摇摆起来,“您满意就好,这说明我的心思没有白费。" 李得生并不觉得自己当有钱人的狗有什么不好的,总比在高中当个没得什么油水的教师强。 沈霖的地位如日中天,他几年前突然投资一中,且成为最大份额的股东,学校大小事宜他却从不出席只挂个名,可偏偏从两年半前净初入学这一届开始,他的态度就变了。 这是李得胜琢磨好一阵才发现的。 每一个学期沈霖都会抽一到两次来学校参加活动,李得生发觉蹊跷。 沈净初和沈霖同姓,李得生曾经猜测过他俩是否有亲属关系,可沈净初每次填家庭信息时,亲人父母那栏都是空着的。 她是个孤儿。 她一年四季的穿着都是校服,又总是素颜,这在满是富家子弟的一中,实在太过寒酸。 她和沈霖能扯上啥亲属关系? 无非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男女关系…… 沈霖每次来都要找沈净初,回回都约在校董办公室。 那办公室几乎没其他人进去过,连他一个教职工都不曾。 可沈净初,进去的次数相比于其他人来说,还算少吗? 他作为男人,一个懂情趣的男人,很快就猜到这两人在干甚么。 校董看上沈净初了。 这样的事情李得生见过太多,自己学校也好,别的学校也好,老牛吃嫩草的范例多的是,毕竟他自己也做过,他太懂。 哎,他忍不住骂娘,有钱人真他妈的有眼光! 像沈净初这样,背景干干净净成绩又好,长得漂亮又有气质,还那么年轻,像刚刚开放的花骨朵一样的极品,谁能不喜欢呢? 李得生就喜欢,喜欢得不得了,但是他知道这是沈霖的中意的人后,便也就一直把想揩油的欲望给压下去了。 他在等机会,用这个他琢磨出来的信息,讨好沈霖一次,敲他一笔。 他以为他等到了。 可他真的等到了吗? 他其实还对刚刚莫东的眼神和踢自己的举动有些微迷惑。 莫东啥意思? “下的什么药?”沈霖问。 李得生看人脸色,回答得小心翼翼:“沈董请放心,进口的好货,我掏了半个月工资呢......." “你碰过她?”沈霖点燃一根烟,扫他一眼。 语气太过心平气和,说不上是什么态度,这反而让李得生无所适从。 “没有、没有,沈总您的女人,我有贼心也没贼胆啊!”李得生飞快地摇头,回答得仓促又心虚,“我托人放的药,现在的小女生不太懂事,怕您不舒服.....” 当时觉得麻烦,现在回头想想,有些为自己的周到而沾沾自喜。 男人嘛,都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 “谁放的?”沈霖吸一口烟,下颚线条发紧。 “'何日君再来'里边的红牌小姐,很懂路数的,我全程没看没碰。”李得生为了让他相信,特意将佝偻的背部直了直。 其实他也没敢碰,怪就怪在那个红牌张小姐,嘴里一直念叨着太紧了太紧了,他就没忍住摸了两下。 那滋味.......李得生没控制得住,咽了泡口水。 沈霖眼神阴郁,倏地站起来,暗光下的身影如一座山,阴影盖住李得生,他心一悸,面色发白。 怎么了?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想要多少钱。”沈霖问。 李得生听到他主动提钱,眼睛一下光亮,忍不住的狂喜。 “沈董您太客气了……这个,嗯……您大方,给山上那群无理取闹的村民都是一个亿,我嘛……” 李得生嘿嘿地笑着,搓了搓手,仿佛眼前都是钞票,他发晕了,飘起来。 有钱人都是钱生钱,沈霖的一点点,对于自己来说,那就是大半生享用不尽,他乐得一颠一颠,开口,“我也不用那么多,就.....” 李得生举起右手,撑开五个汗湿的指头,报了个数,“五千万,您看成不?” 沈霖放低手臂,把烟狠狠摁掉,紧抿着春唇,看不出表情。 “不止。”沈霖拎起沙发上的外套,凉薄的唇角动了动。 “啊?”李得生跪在地上,在沈霖面前他矮了一大截,卑微得像只蝼蚁。 可他没注意这么多,他心里只念叨着钱,以及,什么......什么“不止”? “沈净初,她是无价之宝。” 李得生一听这话,眼睛又亮了一倍,他感觉自己坐在烟花上边,快要飞上天了! 他主动提价,他果真喜欢,自己心血没有白费! 李得生真是浑身哪哪都舒畅,简直酣畅淋漓,有种范进中举的癫喜。 “那......沈董,您觉得……八、八千万如何?”他颤颤巍巍地开口,态度恬不知耻。 莫东始终不敢看沈霖,老远老远他就闻到了他熟悉的杀戮气息。 这个李得生,太岁头上动土,太想去死。 “你可能不太理解我说的意思。”沈霖站起来,抬脚碾碎一只烟蒂,“不要紧,下去领钱吧。” “好、好、好……谢谢沈总……”李得生差点没磕头,八千万啊!!! 数都能数到手抽筋啊,他这次真是太明智了,他真要夸夸自己,什么神仙智商! 他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肥大的手猛擦额头,“沈总我退下了,打扰了打扰了……” 他乐呵呵地出门,门刚合上,敞开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几个魁梧的黑影忽至,一阵避开要害的拳打脚踢,李得生肚子和脸上巨痛袭来,两颗门牙当场折断吐出。 “轰”的一声,几秒后,李得生被人重重一脚朝脸踢飞。 *官方吐槽:李得生,下辈子做个好人,这辈子来不及了。 第九章 上来,我背你 净初大病一场,在半山腰的别墅里休养了一阵。 别墅里一直住着三个保姆。其中有个圆滚滚的,在这里呆得最久,长得非常面善,她是沈家的管家。 净初跟她最亲,叫她一声春姨。 净初头几天躺在床上,春姨每天给她食补,一天做四五顿正餐,说是少食多餐,还有其它各样水果沙拉,净初没胃口,吃几口便不愿意再动。 春姨厨艺高超,来沈家面试前还考过形形色色的证书,她的成绩是所有参加沈家保姆面试者中的第一名。 净初吃她的饭菜好几年,一直都挺习惯。 可她这几天,大概是因为生病,口里没什么味道,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见她吃得不认真,负责的春姨怎么也不肯离开,固执地陪在她旁边,等着侯着哄着,一定要她吃完。 “小姐,您再吃点儿……就一口……来,张嘴,再一小口……” 春姨端着个碗,捏着勺子,竟耐心得要一口一口喂她。 她成了个小婴儿,吃饭还需要人围着打气喊加油。 好丢脸。 她臊得慌,自己一个一米六几的高三学生,实在吃不消这样的喂饭方式。 “沈先生说了,得看着您吃完,不然我们下人要挨骂的……” 春姨见净初一脸不习惯,意识到自己这法子不好看,她也不想主子进退两难,便干脆换了面孔,拿沈霖出来压她。 反正这屋里的人,都怕沈霖。 全靠他养活,也全都听他的话。 净初听到那名字,神色怪异地低下头,久久沉默。 “小姐?”春姨眼巴巴地看着她。 “春姨……我吃。”净初抬头,咽下拒绝。 她从春姨手中端过饭碗,抬起头,闭上眼,硬着头皮扒几口,随意嚼嚼就吞咽下去。 她忍着恶心感,如此循环往复,直到一碗晚饭见了底。 完毕。 “春姨……我吃饱了……”她皱着脸,完成任务似的摸了摸肚子,擦擦嘴。 她食欲向来一般,平日也不大吃零食,身材从小就纤瘦。 所以吃多了还容易泛恶心。 “小姐,还有这个……” 春姨从移动餐桌上端来一小碗精品烤牛肉。 净初瞟一眼,浑身的细胞都在抗拒。 可她也不想再多事,她干脆又乖乖地一块块夹着吃下去。 其实那牛肉一点儿也不腻,脆得刚刚好,她因为生病胃口不好,也能尝出这滋味尚佳。 可不知道怎么的,她在靠着身后的床头咽食的时候,迎着日光,一股恶心感忽然从胸腹涌了上来。 “呕……” 她受不住,趴在床头,一顿干呕。 “小姐,你怎么了?”春姨被惊吓到了,以为食物出了问题,手忙脚乱地去拍她的背,提醒屋外别的下人去端水。 “……”净初边呕边摆手,也没呕出什么来,就是犯恶心。 喝水休息会儿,恶心感才过去,肠胃舒缓缓过来。 春姨呵护备至,起身时见到卧室门那儿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是沈霖。 “沈先生。”春姨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恭恭敬敬地站到旁边,训练有素,极其规矩。 净初抬手顺了顺胃部,迟疑地仰头看向沈霖,沙哑的嗓子说话还有点不顺口。 她低着眉眼,心事重重地喊了他一声:“爸爸……” “嗯。”他应了声,瞧了眼春姨。 春姨意会,麻利地收拾好东西,低头推着餐车出去了。 “身体好点了吗?” “嗯,”净初点头,“好很多了,谢谢爸爸。” “换身衣服,跟我出去走走。”沈霖道。 “嗯。”净初听话的把被子掀开,放下脚去,穿着拖鞋,手有些不稳地扶着床。 “能走吗?”沈霖问。 “能。”净初站直身子,抬起脸来,白皙的脸上落下日光,愈发的白,白到快透明。 沈霖在楼下等她。 她换上一条天蓝色的连衣裙,长长的头发披在肩膀两侧,柔美非常。 沈霖不露声色地打量她几眼,转身往外去。 “走吧。” 沈霖负着手走在前边,不急不缓,净初慢慢跟上。 夕阳无限好,照映得山河湖水一片温柔。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在别墅后的原生湖泊边,沿着一排柳树走向花园。 踩着青草,听着鸟语,闻着花香,见微风拂过细柳。 两人就这样静默地往前走着。 气氛微妙,一时无话也不觉得寂寥。 净初步子虚乏,前方的沈霖已经走得很克制,可她还是跟不上。 背部渐渐沁出汗,她慢慢停下脚步,微喘地站在花园的篱笆边稍作休息。 沈霖转身看过来,也停下了步伐。 他的眼睛乌黑,有神,深邃。 在她的记忆里,他看她的时候,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说不上亲,也说不上不亲。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两人的关系。 不算生疏,但很模糊,似是而非。 跟别人家的父女不一样。跟她见过的都不一样。 他稳步走回来。 “累了?”他站在她面前,高了她整整一个头,她要仰头去看他。 “嗯。”她觉得不好意思,风吹到背上的湿汗,凉凉的,她控制不住地瑟缩了一下。 “回去吧。” 沈霖顿了顿,从她身边经过,准备往回走。 净初没有动,视线随意瞥到某处。 眸中突生晶亮的光,她张口,高声喊他:“爸爸!” 沈霖心被那声“爸爸”猛地揪住,“突突”狂跳。 他回头,见她楞楞地抬起手,指着花园中某处土地,露出久违的微笑。 “那里是不是有一株紫色的蒲公英?” 沈霖随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花园角落的草群中,迎风长着一株蒲公英,紫色的细细绒毛在悄悄飞舞。 “嗯,的确是。”沈霖舒展眉头,扬唇。 “爸爸。”净初又喊他。 “嗯?” 沈霖的视线从蒲公英身上收回来,落到她身上。 男人的眸里光和影一点点收敛聚拢,面部表情在这一刻,暖和如五月天里的清晨,迷人得很。 小姑娘还在盯着那株紫色的蒲公英瞧,双眼弯弯,目光炯炯的。 蒲公英是她的风景。 她还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的风景。 不由自主的,沈霖回忆起那晚,她身上清清的甜,浓浓的香。 罪恶感翻滚,心情复又沉重,男人瞳孔收缩,嘴里一片苦涩。 “爸爸,生日快乐……” 她的那句祝福轻得像是呓语,却矛盾地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固执。 沈霖呆了一呆,神色莫辨。 她淡淡地笑着,仿佛一切不曾发生,就那样看向他,若无其事地样子。 晚风吹起她的黑色长发和天蓝色裙角,她整个似在风中翩翩起舞,如此纤弱如此憔悴,却又暗含着一股满以磨灭的坚韧,笑面嫣然,迎风而立。 同他一样的理智,同他一样的绝口不提。 可她还小,她承受到的伤害,该会有多少? 沈霖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炙热的探究的,她却低下头,扶着花园栅栏准备摇摇晃晃跟上他,颇为狼狈。 “别动。”沈霖开口,自有一股威严。 净初停下,不解地看向她。 沈霖朝她往回走,蹲下,张开手臂,宽阔的背部对着她。 他保持动作,低声说:“上来,我背你。” 净初神色呆呆的,手无意识地攥住裙角,她迟疑了会儿,终究是趴了上去。 第十一章 她停住了脚步 距离高考只剩四十三天。 教室前正上方挂着一块黑色倒计时电子表,猩红色的方正读数一跳一跳,搞得人心惶惶。 教室里黑压压的一片学生,所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大家都快被高考这座笨重的大山压得未老先衰。 绝大部分同学把头埋得很深,厚厚的玻璃镜片后是一双双疲倦又满怀梦想的双眼。 而那些成绩吊车尾的同学,则破罐子破摔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一节又一节,一天又一天,不知今昔是何年。 班上按照惯例在每次周考完后就会换座位,学生们根据成绩的排名先后自愿进行挑选。 净初这次周考班上第二,且进了全区前一百名,换座位时她却不选那被称为“天子脚下”的前排,而是挑了一个靠窗且较后的位置。 谷樱成绩落后一些,不过净初后边的位置太偏,也没人选。 她喜滋滋地坐了过去。 两人相视一笑,嘿,真巧,又是前后桌! 净初桌上摆着厚厚的一摞备考书籍和复习资料,她坐在窗边,上课听课,下课便朝窗外眺望,偶尔被谷樱叫上,陪她出教室去操场上散散步。 她的心情变得很平和。 一切如常,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可一些时候,她又觉得似乎什么都变了。 南方天气越来越炎热。 大家纷纷换上夏季的清凉校服,穿上薄款棉袜,踏上透气的运动鞋。 女生夏季校服是白衬衣和水蓝色及膝短裤,净初有三套,每天晚上换下,春姨便会为她洗干净熨帖好,再拿过来一套新的挂在她房间,还要献宝似地喷上些自己制作的植物清香香水。 净初试着闻了闻,挺好闻。 她将长至腰际的乌黑长发用彩绳绑成一根麻利的马尾,抛至脑后。 她在座位上时总是坐得笔直,专心致志,标准的好学生。 每每谷樱抬头去瞧前方的净初,见她不是在听课,就是在刷题,或者在低声背书。 无比地忙碌,十足地勤奋。 谷樱好几次打开去年的志愿填报手册,再次翻到Z大各专业的录取分数线。 她撑着脑袋纳闷地想,不应该啊,以净初这个成绩水准,躺着进Z大都有可能,她怎么还那么拼命? 学神啊学神,我的净初,不愧是学神,有目标,有实力,不敷衍。 谷樱在心里默默为她送上32个赞。 …… * 距离高考只剩三十天。 学校又安排了个高三学子考前大型心理咨询讲座,请了一位留学归来的心理学教授做讲师。 学生们一听又要去接受口水的洗礼,纷纷唉声叹气怨声载道。 讲座地点设在礼堂里,班主任下达命令,每个同学都要带着本子和笔过去签到参加。 谷樱是英语课代表,临时被英语老师喊过去改测试卷,于是只剩净初独自过去。 她进了礼堂后,随意找了处偏僻的地方坐下。 讲座开始了,那教授先是一番自我介绍,金光闪闪的履历令人心动,先是讲教出哪些优秀学生,再是有获得过哪些荣誉,懂几国语言云云,接着才正式进入主题,讲高考在即,如何自我调节情绪、不良情绪如何合理宣泄等等。 这不是初中政治课本里边的内容吗? 净初手里捏着本子和笔,倚着坐背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礼堂中人多,颇为嘈杂,闷热。 学生按照来的先后顺序挑坐混坐,并不是如以往的按班团坐。 她听着听着讲座开始昏昏欲睡。 讲师高谈阔论,她也睡不太踏实,恍恍惚惚中察觉到身体异样,她猛地睁开眼睛。 小腹一阵紧缩钝痛,有什么东西一股股从两腿间流出来,湿漉漉的。 净初意识到什么,白皙的脸“咻”地一下就红了! 她连忙看手表上的日期…… 我天…… 她的大姨妈来访了! 周围全是人,她双腿靠拢贴在一起,身体紧绷,表情僵硬,不敢乱动。 她经期头一天血特别多,以往都是穿大号的卫生棉内裤的。 可现在……她什么都没有垫……她竟然忘记是今天了…… 她懊恼地低头快速瞅了眼身下的座位,不意外地撞见露出的蓝色绒垫上已经浸着潮湿的红…… 老天!她闭眼无语地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她穿的可是水蓝色的校裤啊…… 哎,一筹莫展,万念俱灰。 * 净初不习惯随身携带手机,一是其笨重又占地方,二是她基本用不上。 过来参会前,她将手机关机塞到了书包里。 现在想想,真是悔不当初。 她视线带着求助快速扫了一圈,没有看见一个熟识的脸孔。 坐在她周边的人中,有一两个可能认识她的男生,在刚刚与她的目光接触时,精神抖擞了一下。 看神色似乎是挺想开口跟她搭讪,但净初尴尬地背过去,对男孩子,这种事情怎么好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天谢地,讲座终于接近尾声。 她正襟危坐小半天,血倒是没再大流,但是臀下边湿黏黏沾着坐垫,要有多不舒服就有多不舒服。 她闻到一股腿间散发出来的,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她担心引起别人的注意,神色微白,开始坐立不安。 幸好,四方的学生逐渐骚动,人流开始散会离场,没人关注她。 她定定地坐在那儿,头疼地闭了会儿眼睛,真希望自己能够瞬间消失。 没有其他办法,她只能干等。 等到最后,最后再走。 人群喧哗,熙熙攘攘,她就坐在那个位置上,虚软地将手中的笔记本摊开在两腿上。 睡不着又好难受,真是煎熬,她只能转移注意力。 合上双眼。渐渐凝神。世界变得静谧。 脑海中出现夜晚的山腰,树丛里飞舞的萤火虫,天空上一点点在闪烁的星辰。 田野中奏响热闹非凡的蛙鸣。 还有前方,深入前方,是一整片一整片的蒲公英海洋。 她的世界更静了。 她再次睁开眼。 快速动笔,信手涂鸦。 周边推推搡搡往外走的人流,刚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糗事,在这一刻,她通通遗忘了。 这世界只剩她一个人,在夜晚星空下的丛林中,坐在画架前,作画。 “净初,真的是你!” 画面碎裂,消失。 她停笔,抬头,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从下边的台阶跨步走上来,他穿着黑色及膝运动短裤和白色短袖T恤,头发很短,笑得阳光。 她看向他,迎着礼堂中微茫的光,眼神恍惚。 “我是李绪,隔壁一班的李绪,还记得吗?”男生笑容可掬,难掩喜悦。 净初点点头,记起那封信,啊,是他! “没想到真是你,好久没看见你了呢!” 李绪是学生会干事,正来礼堂里指挥收场,远远看见座位上静静坐着个女生,便多瞧了几眼。 身形有些熟悉,但他不太确定,走近一看,没想到真是她。 “好久不见。”净初把笔放下,迎着李绪的目光,不太好意思地问,“能借你手机用下么?” “当然可以,随便用。”李绪一听,二话不说地掏出手机递给她。 居然连个密码锁屏都没有设置,界面一览无遗,背景图是皑皑白雪里站着两个手牵手的动漫小孩。 她拨通谷樱的电话。 响了几声,那边没接,估计在忙。 她挂断,不好意思地又将手机还给他。 “谢谢,我朋友可能在忙。”她扫了下礼堂,见零零散散还有几个人, 她脸上微红,复又低头打开笔记本,翻了一页,拘谨地对他说,“你去忙吧。” 李绪见到她暂时不打算走,神情又透着不同寻常的红晕,她将笔记本放在双腿上,不自然地低垂着脸,手心紧紧攥着,手背有些白。 他目光挪向座椅,突然反应过来! “净初,你等等我!” 他一拍脑袋,马上将手机往净初手中一塞,边往外边走边回头对她道:“十五分钟,你等我十五分钟。” 净初抬起眼,视线追过去,却已经看不到李绪人了…… 十五分钟后,李绪提了堆东西回来,气喘吁吁,弯腰双手撑在膝盖处,大汗淋漓。 李绪将手提袋轻轻塞到净初怀里。 “……给你的……”他说话气息还很不稳,汗水从额上流下,他不甚在意地抬臂擦去,一双眼睛亮如琥珀。 净初心里一动,她静静地低头看向纸袋,翻了翻,里边有一件黑色外套,一包女士纸尿裤、一包卫生湿巾以及一条新的女生校裤…… ……居然还有一杯打包好的红糖姜茶? 净初不可置信地瞄了眼手表,发现真的才过去十五分钟。 他究竟怎么做到的? 男女生宿舍楼离这边距离并不算近,虽然他腿长,但这效率也太高了,他是飞人的后裔吗? 她目瞪口呆。 “我表妹高一,她之前也遇到过你这样的情况,所以我……嗯,比较了解……”他干咳一声,也不太自然地背过身去,高大的身形将她整个正前方挡住,“下去后再往右走五十米,可以看到女生洗手间……去吧……” 净初瞧了眼怀中的手提袋,再看向男生的背影,他背部的白色衣料紧紧贴着身体,濡湿一片,浸得透明。 心中生出些别样的情绪,一点点的聚拢,不轻不重地敲了她一下。 她轻声说谢谢,掏出男生的宽大黑色外套,小心地将袖子围住腰,在前头系住,打了个结。 她低头小步往下走。 几分钟后她从洗手间出来,清清爽爽,换了一条新校裤。 她往之前那座位处走,隔着几步,竟见李绪提着水桶,蹲在她之前坐过的座位旁,在用毛巾细致地擦洗。 净初抬着袋子的手放下去,心中澄澈的海水涌上来,悄悄漫过沙滩上的细沙,再退去,露出洁白的贝壳。 她停住了脚步。 第十章 她头痛欲裂 净初在月底的时候回到学校。 谷樱一脸恹恹,早上来上自习,见久违的净初正端坐在位置上背书时,瞬间痴呆了。 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 “嗨,小樱,早上好。”净初也发现她,放下手里的一册背诵资料,眉开眼笑地抬起手来打了个招呼。 “净初!!” 谷樱简直高兴疯了! 她从班级前门口“哗”地一路狂奔过来,原本柔柔弱弱的妹子,这会儿竟然散发出大汉的气质,不管不顾地张开双臂紧紧给净初送上一个熊抱。 “净初……哇呜呜呜……你终于回来了……天知道我有多想你啊……” 净初颇有些啼笑皆非,这姑娘,居然搂着她,张嘴哇哇大哭起来。 “臭净初……你去哪儿啦?”谷樱抽抽搭搭,情绪失控,有些不能自已,“这段时间根本联系不上你人,我以为你出事了……” 现在教室里已经坐了有些人,有些同学的目光望向这边,安静的行注目礼。 “……” 净初又感动,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一脸歉意地朝那些平时不太来往的同学点了点头。 “没事了没事了……”净初不大会安慰人,她只好一手不停地从桌上纸盒中抽纸给谷樱擦眼泪,另一手安抚谷樱的背,像在安慰一个幼稚园的小朋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怎么请了这么久的假?”谷樱红着眼睛和鼻子问。 “生病了,在家里休养。”净初递给她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如实回答。 “啊,严重吗?”谷樱接过喝了一口,再凑过来,一脸担心地问。 “已经完全好啦,”净初语气轻松,“我昨天撑了一下体重,好像还胖了几斤呢。” 谷樱听了,也露出笑,两个酒窝甜甜的。 “小樱,我手机和卡都换了,你记下我现在的号码。”净初掏出一款新手机来,摁到拨号界面,让谷樱报号码。 谷樱念了串数字,待净初的新号码打过来,再挂断,将号码存在净初原有的名字上。 净初握着款淡粉色的新手机,还用不太习惯,在换输入法。 谷樱盯着看了小会儿,禁不住好奇地问,“新手机耶,净初,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净初想也没想地递给了她。 谷樱接过那款手机,眼睛里生出几分歆羡,她由衷地感叹,“哇,这个款式的很难买到的,还要托人到国外预定……净初,很适合你呢!” 净初对电子设备不是很了解,她问了一句:“这手机……很贵吗?” “当然啦!”谷樱可是个电子设备迷,手机、电脑、平板一上新就会换最新款,每每提到这个话题她就变得激动,“这款属于限量情侣机,男士款跟女士款系统绑定,先不说它们能太阳能充电、内存超大,还有面部识别、指纹解锁功能,能语音报警、随时定位……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最重要的是女士款小巧、颜值高!” 净初低头再观察手机,发现设计的确别致,美观大方,功能也高科技。 谷樱下巴撑在桌面上,眼睛晶亮地,好奇地卖萌撒娇:“可爱的小姐姐,这是在哪里买的呀,我也超想买同款的!” 净初陷入短暂沉默,回忆起今天吃早饭时,沈霖将包装手机的礼品袋放到她眼前,两人之间那种怪异又莫名和谐的氛围。 “家人给我的。” 她垂眸,听到自己这样回答,“回头我问问,具体的购买方式。” 正巧这时,上课铃响起来,早读的老师踏进教室。 两人归位,净初将手机关机放回书包里,打开大部头复习资料,埋头低声开始背起来。 * 中午吃饭的时候,净初才知道班主任换人了。 “李得生,他在前段时间,离奇失踪了……”谷樱边吃饭,边小声朝净初说,“就是你生病请假期间……” 净初抬头看她,听到这个久远的名字,脑袋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些凌乱的画面,她神情不自然地微变。 “后来发现被……”谷樱降低声音,语气神秘兮兮,做了个刀抹脖子的动作。 净初低头小口地吃饭,默默听她继续复述事情的经过。 前段时间,李得生的失踪闹得整个一中沸沸扬扬。 李得生人没来上班,两天不回家,他老婆去他失踪前出现去过的麻将馆,那里的人居然一问三不知。 李得生,好像从人间蒸发了。 他老婆报了警,学校张贴了寻人启事,连新闻上也做了报道,但这个人仿佛石沉大海,没有任何音讯。 直到几天前,某火葬场上班的员工报案提供了线索。 原来他们收到一个匿名的长条形大纸盒快递。 纸盒里层有一个信封,信封里放着三万元的现金以及委托火化的要求。 大家在火葬场里干了这么多年,头回见到这样的离奇的“快递寄尸体”事件。 快递纸盒里边躺着具残缺的尸体。尸体双眼被挖空,成了两个黑黢黢的窟窿,四肢被斩不知去向,孤零零地只留了中间一个干瘪的躯干和脑袋。 可怖的作案手法,凶手不知道跟死者有多大仇多大怨。 当场就有一个员工吓得尖叫着晕了过去。 火葬场很快有人报了警。 法医过来鉴定,那具尸体,正是失踪的李得生。 关于杀他的凶手是何人,至今还是个匪夷所思的谜。 谷樱刚开始听到这个新闻时,吓得不轻,好几天过去都还觉得唏嘘不已。 净初听着听着,手里的筷子就没再动,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谷樱以为她也被吓到了,便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的确,怪吓人的。 虽然李得生这个人好色又讨嫌,但那个死法……确实太残忍了些。 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谷樱不敢再往深处想了。 以暴制暴的人,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人。 净初一个下午都很安静,听课的时候聚精会神,偶尔也发发呆。 放学后,有司机来学校,接她回半山腰的别墅。 沈霖现在晚上天天回来,先在二楼书房办公,再到卧室休息。 他住在她的隔壁。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心底深处多出一片又暗又冷的阴影,那片阴影时不时狂风骤雨,将她拖进去,鞭打她电击她,她浑身难受,却又无能为力。 她会断断续续回忆起一些那天晚上的片段,不太真切。 她回想起那套至今没去取的茶具。 回忆起李得生,和他下巴上那个可怕的黑痣。 回忆起另一个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他模糊的面目,他灼热的呼吸,还有他低沉的嗓音。 ……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就像高蕊,死掉了就死掉了,哭天抢地也没有用。 她太清楚这个道理,所以如此努力地尝试遗忘,配合他的若无其事,伪装安然无恙继续好好生活。 可拼命尘封的记忆不肯放过她,一次次一遍遍地来折磨她虐杀她。 她抱着头,蹲在房间的超大浴室里,瞪大眼睛听抽水马桶里水冲下去的声音,太阳穴猛烈地跳。 她盛满一浴缸的水,任自己整个身体淹进去。 脑中渐渐出现男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她猛地在水下睁开眼,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鼻孔里呛进水,她伸出头来,疯狂地咳嗽。 这是梦吧。她狼狈又混乱地暗示自己。 是啊,一切就是一场虚无缥缈的噩梦,她根本就没有去过那个店铺。 她没见过李得生。 李得生死了?死得真好。 她什么也不想记得。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太想清空脑袋,让一切都停在沈霖生日之前,让一切重头来过。 可再多挣扎不过是徒劳,她头痛欲裂。 第十二章 先生怀中的女孩是小姐? 经期总是令净初很头痛。 是的,偏头痛。 一种在女性经期间,除了腰酸、背痛、小腹作痛外,还会出现的另一种症状。 总之挺折腾人。 放学后,司机照常来接净初。 她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后座,把黑色的手提袋放在左边宽敞的空座位上。 从教学楼走到停车处这段路程,日光还没散尽,晒人。 上车后,一股凉凉的冷气又毫无顾忌地吹拂过来。 冷热的交替,使得她的脸色更苍白了。 “沈小姐好。”前座上的老王回头,和蔼可亲地跟她打招呼。 老王是沈霖的专属司机,这段时间被沈霖派遣来接送净初上下学。 “嗯……”净初抿着唇,闷闷地应了声。 “沈小姐,待会儿还要去接下沈先生。” 净初没太听清,她四肢虚乏,小腹那儿热且酸涨,更难以忍受的是,右半边脑袋神经在一阵一阵的抽痛。 痛得胸闷,痛得泛恶心,整个人昏昏沉沉如陷泥淖。 披下的长发遮在脸颊边,她不太舒服地抬手随意拢了拢,脖子上黏湿一片,腰背无力地缓缓向后倚。 她阖上眼,试图通过入睡缓解疼痛。 车子平缓地行使,窗外的风声隔得好远。 她呼吸渐重,绷着的神经无意识地放松,微微歪过头,她睡得不安稳。 霖初集团在一中与别墅的中途,老王今天没有直接将车开回目的地,而是载着净初,在霖初集团某道门那儿停了几分钟。 沈霖今日应酬喝了酒,没有开车,老王一道过来接。 老王到的时候,西装笔挺的男人正边走边接一个电话。 “沈先生。”老王神色恭敬,连忙下车去为他开车门。 他迈开稳健的步伐过来,目不斜视,绕到老王为他打开的左后门,正欲上车。 座位的那头,净初脑袋倚在右边的窗户和门上,蜷缩着的身子歪歪斜斜。 她双眼紧闭,眉毛皱着,脸白得如同一张纸。 “允之,合作的事情,等你回国我们再谈。” 男人压低声音,盯着车内人两秒,很快结束手上的电话。 “小初怎么了?”他眸色沉沉,侧身问老王。 “小姐身体不大舒服,一上车就睡了,”老王心生惶恐,声音也放得很低很低,生怕吵醒正沉睡的女孩,“我见小姐睡了,就没好问。” 沈霖点了下头。待他上车,老王妥帖地关好车门。 此时已近黄昏,但夏天的白昼显得漫长,空气闷且热,没有风。 车外进入一股热流,内外温差使净初小腹发紧,酸痛加剧,昏睡的她难受地哼了一声。 净初在女生中,身形偏高瘦且单薄。她身上是夏季短款校服,露出细嫩的胳膊和腿。 人在睡梦中体温会降低,尽管空调温度适中,她仍旧觉得冷,身体内却是灼热酸涨的,这种矛盾的感受使她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车子再次向前行驶,车速平缓,她的脸因着发动的车身而蹭着车窗摇晃,她扭了扭身子,再次难受地哼了哼。 像处于太空之中,身体疲倦,想躺下来,却悬空着浮游着,踩不到踏实处。 “老王,把空调关了。”耳边传来男人的嗓音,磁性低沉。 “好的,先生。”老王随即关闭了空调。 净初额上冒出薄汗,手脚却发冷,神色愈发憔悴苍白。昏睡中的她,听到那道声音,莫名觉得安心。 就像那天,那个她不愿主动回忆的夜晚,他的声音也是如此,低低沉沉,魅惑人心。 令人想要靠近,想依偎在这个人怀里,汲取他的温暖。 直觉这样提醒她,但她太困乏,思绪零零散散,身体的每一处都丧失了劲。 有厚重的热源主动从旁边靠近。 一只大手跨过来,轻轻置于她前额上,覆住,凉她的体温。 好温暖啊,她依恋地碰了碰,像只没断奶的小动物。 那只手停顿几秒,又缓缓朝下,有力地从后拥住她的半边肩膀往他那边带去,她一丝力气都无,不受控制地倒过去,下一秒被那人安放在怀中。 熟悉又有些疏离的气息弥漫在鼻端,她蹙着的眉目松懈几分。 * 今天轮到别的佣人负责做晚饭,春姨清闲得很,便坐在婴儿房的浴室中,给小姐的黑猫阿来洗澡。 阿来乌黑的一团,不吵也不闹,乖巧地蹲坐在水盆中。 春姨不太懂猫的品种,但她猜,这猫必定很珍贵。 春姨怜爱地摁一团猫用洗浴液在手中,揉成泡沫,轻搓它的身子。 真像在伺候位小少爷。 她面目慈善,心里有些为自己的想法而发笑。 这猫咪的性子像极净初小姐,安静恬淡。 细绸的毛发绒绒,一双黑溜溜的眸子泛着光,迷人又慵懒。 春姨笑着揉它的脑袋,亲切地唤它阿来,她用温和的清水将它冲净,再用浴巾将那湿漉漉的小猫儿裹起来。 抱娃娃似的,将它搂在怀中,去卧室给它吹毛发。 阿来任她鼓捣自己的身体,待吹风下的身子终于干燥了,春姨才小心翼翼地将它从床上放下去。 “阿来可真乖~”春姨笑得满面春风,她盯着那可爱的猫儿,心里嘀咕着:若沈先生再生一两个小少爷....... 这家里头该有多热闹啊! 阿来却不知道这些,它甩甩身子,在地板上直直伸了个懒腰,前肢试探地迈开两步。 它鼻子蹭着地板朝前嗅了嗅,似乎闻到了些什么。 它瞬间精神抖擞,摇着尾巴细细地“喵”出一声。 春姨随着那声叫唤,也朝向门外。 阿来飞快地从门那儿蹿出去。 “喵~” 阿来跟了净初好些年,极有灵气,它几个飞奔,雀跃地出现在别墅门口。 它的猫眼看见夜灯下,高大的男人打横抱着一个女子,正下车往屋里走来。 春姨洗净手,跟过来站在阿来身后,撞见这一幕。 沈先生从没带外边女人回来过夜的先例,这还是头一次。 她拘谨的面色透露出些微诧异,不禁对那女子产生些好奇。 那女子身上盖着件男士西装外套,脸则埋进沈霖怀里。 身形莫名眼熟。 春姨本还想细看,沈霖已经抱着人大步进入客厅。 她马上恭敬地低下头,抱着猫进屋,退到一边,没敢再多想什么。 “喵~”沈霖路过春姨时,怀里的阿来仰起头颅,伸出一只猫爪,朝着沈霖怀中的女子细细地叫了声,带着讨好。 “沈先生,饭菜需要上桌吗?”春姨上身微倾,没敢抬头,抱着阿来后退一步。 有沈霖的地方,气息总被压得很低。 下人们都是经过选拔后才被高薪受聘,她们大都谨慎小心,把细密周到看作最根本的事。 当初签的合同中,第一条规定便是:主人的私事绝不可过问,无论何时何地。 春姨深记于心,且恪尽职守,一日不敢忘记。 “加个红枣粥。”沈霖在佝偻着的春姨面前停下,目光中,那黑色的猫正执着地在嗅着他拎着的手提袋。 他神色冷上几分。 那猫仿佛被他身上的气息吓住,委屈地缩回脑袋,爪子软趴趴地放下,整个蜷进春姨怀中。 沈霖将手提袋丢给春姨,迈开步伐往楼上走。 “处理了。” 春姨抬头,只见沈霖的背影消失在二楼梯拐角处,而她手里的纸提袋中,是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 她琢磨着“处理了”这三个字的含义。 “喵~~喵~~”阿来在怀里不安分地叫,春姨蹲下身,一手将它放在深色的地毯上。 春姨把纸袋中叠得整齐的宽大外套拿出来,扯撑,灯光下,眼尖的她瞧见衣服正后方有一片干涸的深色血渍。 阿来凑上来一个劲地要闻,它摇摆着尾巴。 春姨颇显老色的眼眸微微张大。 红枣粥?那可是净初小姐每月例假时必喝的啊。 刚刚先生怀里的女孩子看上去身形清瘦,年纪似乎也小。 这、这……她顿时反应起来........ 刚刚那人,是净初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