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恐女(重生)》 第1节 =============== 书名:太子恐女(重生) 作者:皓月如妖 文案: 上辈子,沈昭作为太子宠妾,儿子刚生下来没多久,便一命归西。 重活一世,沈昭决定规规矩矩做个农女,再不去想那攀龙附凤之事。哪知道,我不去就山,山来就我,太子南巡遇刺下落不明,偏生晕倒在她家门口。 京城无人不知太子恐女,凡有女人靠近他一尺,必定吐得死去活来,加冠之龄未近女色,太子之位不稳。 岂料,南巡归来带回一娇美农女,整日里娇宠着便算了,肚子里还揣了崽。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沈昭、宗政瑜 =============== 第1章 前世 细雨纷飞,梅颤枝头,正是春寒料峭之时。 昨个儿刚落了雨,一直连绵到今日,不见停歇。这冷风一刮,管他多细小的缝,钻进来直叫人恨不得缩作一团。 昭娘打小儿就生得水灵,小时候粉雕玉琢,叫人恨不得将她抢回家天天抱在怀里,及笄之后更是跟芽儿抽了条似的,不仅长得越发好看,身姿也窈窕起来。 前凸后翘,纤细的小腰不盈一握,哪个男人看见了,不在她身上多停留几眼? 如今已为太子宠妾的她,经了人事,越发显得妩媚妖娆,又刚刚生了太子殿下唯一的儿子,荣宠加身,便是太子妃,也要高看她几分。 今个儿,昭娘刚和一早就过来的林清怡用了早膳,抱着三个月大的儿子轻哄着。 三个月大的奶娃娃,已经长开了,雪玉似的一团,小手抓啊抓的,晶亮水润的一双眼睛,长长的眼睫,微翘的眼角,像极了他那不怒自威的父亲。 昭娘轻轻摸了摸晔儿的脸颊,脸上染上一抹幸福的笑容。 林清怡将她的神情全都收入眼中,眼神微动,笑着道:“小皇孙这些日子长得是越发好了,现在看看,比他刚生下来的时候更像殿下。” 没有做母亲的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孩子会不高兴,昭娘脸上的笑容浓烈起来。 丫鬟红袖掀了帘子进来,带起一阵冷风。 昭娘刚想叮嘱她小心些,红袖先屈膝行礼道:“良娣,过几日便是小皇孙百日,太子妃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昭娘闻言有些踌躇,她算是舞姬出身,在宴会上向来只有献舞的份,哪里知道宫宴是怎么操办的? 之前因着身份卑微,昭娘也未曾出席过宫中任何一场宴会,晔儿满月,也全是太子妃一手操办。 如今虽母凭子贵成了太子良娣,但也未曾接触过这方面的事务。 太子妃要请她过去商量晔儿满月之事,她不懂,便有些畏惧。 倒不是说太子妃待她不好,反之,太子妃待她极好,也不觉得她是舞姬便看不起她觉得她行为粗鄙,还曾亲自教导过她礼仪。 只是,昭娘生性胆小,便是封了尊位,一时半会儿的,也养不出雅贵的气质。 林清怡瞧见昭娘的神色,知道她在想什么,坐到她身边去,言道:“妹妹,太子妃既请你去,那你便去,犹豫什么?” 坐在她身边怯生生的女子,自生了孩子后,出落得越发娇美明艳,难怪这样胆小,太子也喜欢。 今个儿的她穿了一身淡粉色双蝶戏花袄子,长发挽起梳成流云髻,簪着一支海棠珠花,长长的玉流苏迤逦而下,垂落双肩,一晃之间的绯红,越发衬得她肤如凝脂,仿佛轻轻一掐就能够滴出水儿来。 “林姐姐……我……” 林清怡眼眸一眨,笑道:“走吧,我陪着你一起。” 昭娘讷讷点头,心定了定。 林清怡和她同为太子良娣,不同的是林清怡是镇北将军的女儿,她则是……下县小吏送给太子殿下的舞姬。 她命好,一眼被太子殿下看上,甚至在一夜之后怀了胎,还生下太子殿下唯一的儿子,因此母凭子贵成了太子良娣。 昭娘也奇怪,为何清怡姐姐能待她如亲姐妹似的。 问明了缘由,昭娘才知,原来林清怡四岁的时候走失了,被乡下夫妻收养,一直到了十四岁,被当时南巡的太子遇见,这才回到了镇北将军府。 林清怡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又钟情于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便做主让她当了太子良娣。 昭娘还是没名没分的舞姬之时,曾在下人那听了一耳朵,原来林清怡是要成为太子妃的,只是如今这位太子妃是皇后娘娘娘家的亲侄女,她横叉一脚,生生抢了林清怡的太子妃之位。 林清怡怎么想的昭娘不知道,她却听林清怡说,知道她来自当初收养她的养父母的县城,心里亲近,这才想着跟她做姐妹。 昭娘自被大伯一家人卖了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家乡,知道林清怡也在她的家乡住了十年,心里也忍不住想要亲近。 每次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林清怡总是能成为她的定神珠,给她出出主意,如今听到林清怡这么说,昭娘想了想,便抱起在她怀里高兴的挥舞着小拳头的晔儿,朝太子妃的住处走去。 平时,昭娘也没少往太子妃的宫殿去,可今早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不安,林清怡只当她胆小,还安慰着。 “妹妹,你可别忐忑了,殿下虽早有言把小皇孙的百日宴交给太子妃全权操办,可你怎么说也是小皇孙的亲生母亲,过问一两声又何妨?太子妃必定也是这样想的。” 昭娘知道林清怡向来爽快,有什么就说什么,可她觉着心神不宁,只好敷衍的点点头,捏了捏袖口,时不时就去看被奶娘抱着走在她身后的晔儿,只有看到儿子,她的心才能安稳些。 太子妃见昭娘带着晔儿过来,脸上扬起笑容,又在看到她身边的林清怡的时候,收敛了些。 太子妃未嫁之时,就是京城第一美人,笑起来更是迷人,不笑的时候,也尊贵威严得让人不敢放肆。 昭娘和太子妃接触还算多,见着太子妃的尊贵与优雅,总是从打从心底里羡慕。 太子妃熟练的抱过晔儿,轻轻哄了哄,昭娘看着,心里头也高兴,不安之感略微压了压,太子妃一向待他们母子好,她怀孕之时,有个舞姬想暗害了她,还是太子妃发现了端倪,这才没有被那个舞姬得手。 “这两天没见,晔儿又长大了些,瞧瞧他这水灵灵的眼睛,和太子殿下一模一样,真讨人喜欢。” 晔儿从生下来就乖,看着人就露出他‘无齿’的笑容,又长得玉雪可爱,自然讨人喜欢。 前些日子,太子殿下还带着昭娘和晔儿去拜见了皇后娘娘,陛下恰巧也在,抱着不到三个月大的晔儿,开怀得直笑,大呼后继有人,昭娘心里听了开心,回来那天晚上,太子殿下便…… 昭娘忍不住红了红脸颊。 太子妃抱着晔儿哄着,昭娘和林清怡坐下。 林清怡见昭娘视线不离小皇孙,拿了丫鬟刚刚奉上的热茶,说道:“一路过来可是发冷,妹妹喝杯茶暖暖身子。” 昭娘莞尔一笑,林姐姐总是待她这样好,她顺手接过,抿一口,暖到心里。 太子妃逗了一会儿晔儿,就让奶娘把他抱了下去。 太子妃也没指望昭娘能给晔儿的百日宴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只是象征性的告知。不管怎么说昭娘都是晔儿的亲生母亲,现如今又是殿下亲自请封的良娣,她总要顾着点她,总归是个懂事没有坏心的。 昭娘也就听听,这些她实在不懂,也不打算插手,她别的东西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一些的,听着太子妃把该交代的交代完,昭娘就带着儿子和林清怡一起离开了太子妃的院子。 一出门,便是一阵料峭的风吹来,昭娘拢了拢袖子,总觉得今日的风格外的凉,仔细叮嘱了奶娘别让晔儿冷着。 林清怡在一旁笑着:“要说今日,就不该带小皇孙出来,这天气不好。”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能滴出墨来,总给人一种风雨欲来之感。 “太子妃待我和晔儿好,她几日不见晔儿了,定然也是想念的。”昭娘回头看了看包裹得严实的儿子,心下稍微松了松。 林清怡笑笑,言道要回自己院子,昭娘便笑着跟她告别。 才走没两步,昭娘晃了晃脑袋,突然觉得看不大清眼前的人,林清怡见她如此,不由唤了她两声。 昭娘视线模糊,只看得见眼前的人嘴巴张张合合,却愣是听不到丁点儿声音。 忽然,一股剧烈的疼痛侵袭了昭娘的心口,她大叫一声,用力抓住眼前的林清怡,却因为用力过猛,一下拽开了她的衣襟,一枚祥云玉佩从里面滑了出来。 昭娘猛的睁大眼睛,剧痛之余,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心神,死死盯住那枚玉佩。 为什么她从小带到大,后来遗失在阿爹小木屋里的玉佩会在林清怡身上? 然而,紧随而来的剧痛让昭娘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昭娘觉得自己的身体放空,似乎变成了一缕青烟,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林清怡扑在七窍流出乌黑的血液的自己身上哭得伤心,丫鬟们更是吓得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原本被奶娘抱在怀里的晔儿猛然间放声大哭,哇哇哇的婴孩哭声,哭得昭娘心都快碎了。 她奋不顾身朝晔儿扑过去,却从奶娘身上穿了过去。 晔儿啼哭不止,惊动了太子妃,也惊到了含着一丝笑意从外而来的太子。 昭娘看着一贯深沉镇定的太子狂奔而来,一把将扑在她身上的林清怡推开,嘴里大吼着什么,将‘她’抱进了太子妃的院子。 被推在地上的林清怡,脖间悬挂的祥云玉佩滑落在冰凉的石板上,碎成了几瓣。 昭娘还不待多看晔儿几眼,便被卷入了一个黑色的巨大漩涡。 第2章 受伤 昭娘望着上首的牌位,眼底水泽泛滥。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自己十四岁之时。 阿爹三年前上山采药,不甚坠崖而亡,被人发现的时候,尸身都凉了。 至此昭娘便和唯一的哥哥沈源相依为命。 谁曾想,朝廷打仗,每家每户征兵,沈家要出一男丁服兵役,大伯一家就只有大堂哥一根独苗苗,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舍不得送上战场,便逼着沈源去。 沈源自小便对阿爹的医术不感兴趣,即便被阿爹逼着学,也不过学到点皮毛,他更感兴趣的是舞刀弄剑,时常偷偷去隔壁猎户铁叔那,缠着他,要他教一些拳脚功夫,后来更是干脆自己削了竹箭,背了一把竹弓,上山打猎去了。 阿爹在世之时,常常恨铁不成钢,他好不容易学到一身医术,儿子却对学医不感兴趣。 也正是因为如此,沈源身强体壮,被大伯母盯上,非要他顶了沈家的名额去参军。 昭娘到现在都记得大哥得知能够上战场建功立业之时晶亮的眼睛。 他想去。 只是,大哥放心不下她,兄妹俩已经没有了父母,要是昭娘唯一的哥哥再离她远去,她一个半大的小女孩该怎么办? </div> </div> 第2节 大伯母刘春兰看出了沈源的意动,也知道问题在昭娘身上,便在沈源面前承诺,只要他愿意顶了沈家这个名额,她必定好好待昭娘。 沈源起初不愿意,刘春兰此人在村里的名声可算不上好,是个母老虎不说,还贪财吝啬。 可昭娘看出了他的心动,她不忍心大哥因为自己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反到帮着大伯母劝着大哥去了战场。 昭娘也并非不知道大伯母抠门,也做好了寄人篱下,低调行事的准备,只是怎么都想不到,在沈源走后才三个月,大堂兄沈游便去赌坊,输了整整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啊!那是昭娘想都不敢想的数目。 沈家愁云惨淡,昭娘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姑娘大气不敢出一声,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可她住在沈大伯家,这把火注定要烧到她身上。 刘春兰以家里没钱为借口,说要带着两个女儿和昭娘一起卖身到大户人家换了银子,救儿子。 昭娘当然不愿意卖身给别人当丫鬟。 可她住在大伯家,吃大伯的喝大伯的,刘春兰又连自己的两个女儿都要一起卖,且刘春兰泼辣,昭娘一个小姑娘只好随她进城卖身,心中却无比渴望大哥能够回来,至少……能回来为她赎身。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刘春兰的卖身,竟然是把她一个人以三十两的高价卖进青楼,带着两个女儿去县太爷府上签了活契,凑足了余下的银子。 昭娘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进了青楼的女子,只有死路一条,她反抗不了大伯母,更反抗不了春风楼里人高马大的护卫。 昭娘反抗了,得到的是一顿毒打,春风楼的妈妈手里不知道经手过多少姑娘,就昭娘这样的小丫头片子,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之所以没有用那些对付其他姑娘的手段来对付昭娘,是看她生的美丽,远远看着,都觉得她是九天坠落的仙子,这要是调、教好了,随随便便就能卖出大价钱。 昭娘生得美,小小年纪便能看出今后的风姿,春风楼的妈妈舍不得让她小小年纪就接客,在她老实听话之后,还请了几位极为出名的姑姑,教她琴棋书画。 昭娘对镜梳妆之时,面对着一张既仙且妖的脸,时常静默不语。 是美害了她,也是美救了她。 可身在青楼,又怎么逃得过千年不变的定律? 昭娘也不知道是不是命好,在她即将被挂牌出去的时候,春风楼因着得罪了达官显贵,被抄了个干净,昭娘遇上了个善钻营的大人,见她貌美,不是占为己有,而是将她充入教坊司,还将她引荐到太子身边…… 昭娘闭了闭眼,将曾经都压在心底最深处。 太子和晔儿大概是她前世最美的留恋,可……要昭娘再经历一次被卖入青楼的痛苦与恐惧,她倒愿太子殿下和晔儿当是她做了一场华而不实的美梦…… 本是无缘之人,强求而来,也不得圆满。 农女与太子的界限……昭娘比谁都清楚。 那是天壤之别。 昭娘忍痛将脑中不断回荡着的晔儿的哭声割裂,对着阿爹的灵位拜下,晶莹的泪珠自她眼眶中滑落,打在木板上,散出一朵水花。 她陷入思绪,恰在此时,原本寂静的小木屋忽然传来了‘扣扣’的敲门声。 昭娘心中一紧,立刻抹了一把双眼,暗自微惊:不会是大伯母找来了吧?! 刘春兰最见不得她‘偷懒’,昭娘平时若坐一会儿,就会被刘春兰指桑骂槐,说是家里养了个矜贵的大小姐。 昭娘没回应,‘扣扣’门又响了两声,紧接着,‘嘎吱’一声,原本微掩的木门打开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昭娘吓的直接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熟悉又陌生的容颜,昭娘身子不受控制的一抖,一道电光自她脑中劈下。 太子! 昭娘想也没想,几步上前,把气息奄奄的男人抱住。 浓烈的血腥味熏得昭娘想吐,她忍住想要作呕的动作,使出浑身力气把人扶好。 宗政瑜没料到这小木屋里还有人,并且是个半大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看到他浑身是血,不仅不怕,还主动凑过来,将他抱住。 宗政瑜撑着一口气逃出来,本就精疲力竭,来不及去想着小姑娘的想法,身体的本能已经让他的手掌扣上了那纤细孱弱的脖颈。 “你怎么了?” 力道还未收紧,小姑娘像是夜间吟唱于枝头的夜莺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便传到了宗政瑜的耳朵里。他焦躁的心情被抚平,手上的力道也凝聚不起来。 将口中险些脱口而出的殿下二字咽下,昭娘看着眼眸低垂像是昏死过去的男人,又看他漆黑的锦袍被鲜血染红,也顾不得他为何会出现在这,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人扶进了小木屋,放在竹床上。 仅仅就这几步,昭娘便累得说不出话来,她匆忙的抹了抹额前的汗水,这才发现宗政瑜胸前衣裳被划破了一个大口子,玄色的锦袍被伤口涌出的鲜血沾湿,颜色变得越发深。 昭娘从未想过还会再见到太子,并且是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情况之下。 她看着竹床上的男人几秒钟,咬咬牙,探出手…… 待她握上宗政瑜的腰带,一只手握上了她的手腕,巨大的力道让昭娘疼得忍不住龇牙。 宗政瑜微合的双目再没有昭娘记忆中的威严且令人不敢直视。 她抿了抿唇,“放开,我看看你的伤口。” 女孩明明怕得连手都在发抖,却还要佯装镇定的轻喝他,宗政瑜笑了笑。 便是害怕的声音也好听,真像小时候母后送他的那只黄鹂。 宗政瑜松开手,昭娘松了口气,十分熟练的解开他腰上的细带,里三层外三层的,昭娘额前刚刚抹去的汗水又沁出。 待看到男人胸前翻出的血肉,昭娘被吓得收回手,可她的指间已染上鲜血,熏得脑袋发晕,浓重的血腥味更是她不住的想吐。 偏生竹床上还撑着一口气未晕过去的男人,斜晲着她,发白的唇瓣扯起昭娘熟悉的弧度,调笑似的说道:“怕了?” 顷刻,‘轰隆’一声。 一道惊雷降下,昭娘原就害怕,更是被这道惊雷吓得险些失了魂魄。 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上了一只手,那只手没有了昭娘记忆中的温热,甚至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沁凉。 “别怕,不过是下雨。”宗政瑜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多少还是松了口气。 转眼看向傻愣愣的盯着他抓着她掌心的手的女孩,宗政瑜面色一变,突兀放开昭娘的手,沉声道:“不是说要帮我看看伤口吗?愣着做什么?衣服都被你脱了,就看着我血流而死?” 昭娘这才反应过来,面颊却是微微泛红,像是雨后初熟的樱桃,可视线触及宗政瑜的伤口,她脸上的淡粉褪去,只留苍白。 “这么大的伤口……” “缝起来。”男人‘斩钉截铁’道,即便他的声音没什么力道,昭娘却听出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会绣花吗?就我把的伤口当成一块碎了的布,缝好。” 还是一个小姑娘,该是哄着,否则,会怕。 宗政瑜轻声道:“别怕。” 他本就生得俊美,温柔下来的面孔,更是让天下女子都无法拒绝。 缝好两个字说得太过随意,昭娘眨了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只来得及瞥见太子殿下眨眼间的温柔。 伤口还在渗血,昭娘没多想,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针线。 真亏得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也就绣花能看得过去,刘春兰也知道她的绣工多少也能拿到县城里换几个钱,所以还会特意叮嘱在县里读书的大堂哥回来的时候,多带些丝线回来,免得她得闲偷懒。 如今,也算是碰巧了。 第3章 惯坏 可昭娘拿了针线,对着宗政瑜却半天下不了手。 翻滚的血肉对她来说太过恐怖。 毕竟,有哥哥宠着的她连只鸡都没杀过,刘春兰又嫌弃她笨手笨脚,进厨房只是浪费油。会做菜,也都是大哥把肉都处理好了,她简单炒炒,炖炖。 阿爹也说过,大哥会把她惯坏,可却不见得他阻止。 昭娘愣了愣,鼻尖发酸。 “怎么了?”宗政瑜真觉得自己没有死在那些刺客手上,要死在这小姑娘手上。 眼看着要帮他缝伤口了,却发起呆了,刚刚不是还挺害怕的吗? 伤口岂是随随便便能缝的?昭娘不是大夫,可她阿爹是,她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 昭娘没回答宗政瑜的话,反倒是转身从柜子里拎出一个药箱。 药箱是阿爹的备在小木屋里的,至于他随身的那只,昭娘和沈源已经把它放进了沈郎中的棺材里,下葬了。 昭娘来小木屋的时候,都会擦拭整理阿爹生前留下的东西,如今倒是碰巧可以救人。 昭娘拎着药箱来到床边,又匆匆忙忙的装了一盆水缸里的水,小心翼翼的给宗政瑜清理伤口。 “我的衣袍中有金疮药,白玉上纹了一层金纹的便是。”宗政瑜费力的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言语,只是微微睁开的眼睛让昭娘知道他还是清醒的。 好不容易忍着害怕把宗政瑜的伤口处理好了,昭娘缓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外裳也沾到了鲜血,脱了匆匆洗了洗挂在屋里。 转过头,便看到即便是没有麻醉药身上的伤口被她当绣品缝补之后还醒着的男人,正看着她笑了笑。 便是脸色苍白,他笑起来也是极好看的。 前世,昭娘就没少被太子嘲笑,总是痴痴的看着他。 昭娘不由垂下眼眸。 昭娘是个姑娘家,力道不足,几次都差点把太子已经缝住的伤口崩裂开,又不是正经大夫,用力的方法不对,太子却一声不吭,醒着直到她把他的伤口处理好。 “您该歇一歇,歇好了,伤口才能好。”昭娘拿着自己昨日刚修好的一方丝帕,浸了水,给太子擦拭额前的汗水。 至于之前那一方,已经碰了血,脏了,又如何能给太子擦汗。 只是,没了这一方丝帕,势必又要遭骂了。 昭娘将刘春兰抛之脑后,在宗政瑜略带探究的眼神下,又道:“您休息一会,我给你煮完粥,等你醒来,便可以喝了。” 她小步走到米缸旁,亏得沈源走之前,时常上山采药打猎,昭娘觉得他每日里要回家太辛苦,就和沈源一起来到山上,在这里做午饭,现在沈源走了,米还剩下一些。 昭娘在小米缸里看了看,里面的大米还是好的,便松了口气。 昭娘第一次到大伯家的时候,可是亲眼看着大伯母从米缸里舀出的大米里挑出一条又一条的米虫,当天就没敢吃饭。 后来…… 后来啊……她就忍着恶心,吃了饭。 再后来啊……就无所谓了。 她已经不是大哥捧着掌心里宠着的妹妹了,哪能挑挑拣拣? 不吃饭,只能饿死。 </div> </div> 第3节 昭娘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滴落下的声音,把米淘干净了之后,便生起火来。 等她弄好之后,发现竹床上的太子已经睡过去了。 竹床边还放着她给太子脱下的血衣。 昭娘想了想,把衣袍打包成了个包裹,丢在角落里。 割破了,又沾满了鲜血,穿不得了,便是穿得,依着太子爱洁的性子,也必定不愿上身。 昭娘从小柜子里翻出一身大哥上山之后备着的衣裳,来到竹床边。 看着高大的男人,纠结了一小会儿,把衣服散开了盖在太子身上,她可没有力气帮他把衣服给穿上。 忙碌了一个上午,昭娘有些疲惫的搬了把小椅子,趴坐在竹床边,思绪止不住的发散。 今天是阿爹的忌日,前世这个时候,她没上山这么早,来的时候…… 来的时候,见着小木屋的门的半开着的,心下便有些害怕,走进来一来,便看到一个男人晕倒在小木屋里,然后……然后也下了一场大雨。 她匆匆帮人包扎了伤口,雨恰好停了,她又怕被大伯母责骂好吃懒做,匆匆祭拜了阿爹之后,便下山去了,没有等人醒来。 第二日,大伯母便指桑骂槐,说她就知道偷懒,昭娘心里难受,也就不敢上山,再后来,她就被卖了,不知道自己匆匆救下的男子如何了,也没有心思惦记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那时候,昭娘还不认识太子,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救过太子。 至于后来在宫中见到了,为什么没认出来? 实在是狼狈不堪的太子和威仪日渐加深的太子着实有差别,且三年时间过去,昭娘又哪里会记得自己随手救下的一个人的容貌,纵使他俊美非凡也记不得了。 太子殿下怎么会好端端的受了重伤,晕倒在她小木屋门口? 昭娘忽然想到,她有了晔儿之后,曾经摸着太子胸前一道长长的伤口,心疼的问是怎么来的。 那时候太子跟她说,三年前他代天子南巡曾遇到刺杀,伤口便是那时候烙下的伤疤。 彼时的昭娘怀了孩子,心绪本就敏感得很,摸着太子的伤疤,泪眼汪汪的心疼的厉害,又害怕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小家伙日后也会面临此类凶险,泪珠子掉起来都快汇成一条小河。 太子安慰了她许久,才止住她哗啦哗啦往下流不停的泪水。 昭娘想着,嘴角不由牵起一抹笑容,却很快就压了下去。 她低垂下眼眸,目不转睛的看着太子即便苍白也掩饰不住的俊美容颜。 太子殿下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她也不过是一眼,便把心丢了。 可她……与他,终究不是一路人。 天壤之别的身份,即便她奋不顾身,也走不到太子身边。 且,她心思浅薄,不敢害别人,更怕别人害自己,昭娘不敢想象,在她死后,她的晔儿会怎么样。 她八岁便没了娘,知道没娘的孩子的苦处。 晔儿虽是太子殿下长子,可太子日后终究要有其他儿子,他没了娘,被人欺负了该如何是好? 只要这样一想,昭娘的心就跟被只大手攥着,紧紧的,喘不过气来。 遭了! 昭娘忽然想起来,前世太子重伤,救了她的人是林清怡,可现在太子在她这里,林清怡的救命之恩怎么办? 没了救命之恩,太子又怎么会知道林清怡是镇北将军的女儿,那她又怎么回去? 不,不对。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救了太子的人都是她,那林清怡的救命之恩又从哪里来? 难不成太子在这一劫过后,还会在遇到刺杀不成? 昭娘顿时紧张起来,尽管知道太子最后都会没事,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紧张。 可她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太子会遇到刺杀,且,就算她知道什么,她一介农女,又做得了什么? 昭娘知道自己急也没有用,大不了等太子醒来,她小心翼翼提醒他要注意安全好了。 想着想着,昭娘的眼皮便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越来越重。 这两日,她都想着自己又回来了,晚上没休息好,刚刚又帮太子处理伤口,累得手臂都不想抬一下,放松下来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4章 好友 昭娘在骤雨初歇之时醒来,天空被雨洗净,悬挂了一轮淡淡的彩虹,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一呼一吸间,她都能够闻到山间泥土的芬芳。 昭娘揉了揉额头,没想到就这么睡过去了,一看竹床上的人,发现他的脸色从原来的苍白变成了不正常的淡粉色,昭娘伸手一摸,手心下的额头发烫。 发烧了。 昭娘暗道一声糟糕,发烧了可不行,她可没有药能给太子退烧。 昭娘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突然,她看到了外头一颗结着小果子的桃树。 她小时候,阿爹也上山采药,她跟大哥就会拎着阿娘做好的饭菜,来给阿爹送午饭,有一次昭娘看到阿爹正拿着个小锄头在桃树底下挖坑,就问阿爹在做什么。 昭娘还记得阿爹说,他在埋药酒,春夏交接之际,许多人都适应不了天气的变化,感冒发热是常有的事,有些孩子不好吃药,阿爹便说可以用这药酒退烧。 昭娘拿着锄头,来到桃树下,费力的挖开湿软的土壤,很快就看到了酒壶。 昭娘小心翼翼的抱起酒壶,阿爹把她抱在膝上的场景在她脑中闪过,她鼻尖有些发酸,还是尽快抱着酒壶放到小灶上热了之后,用温热的酒水给太子擦拭。 等太子退烧,天边已经染上一层红霞了。 昭娘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在山上呆了一天时间,想到大伯母的性格,昭娘心道一声不好,给太子盖上大哥的衣服之后,就紧赶慢赶下了山。 …… 还没进门,果然听到大伯母的叫骂声。 昭娘吐出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水。 “死丫头,也不知道又跑到哪去野了!也不知道帮帮家里干活,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往外头跑,就她这样,以后哪家小子敢娶她?”刘春兰说着说着,便朝地上啐了口痰。 昭娘抿了抿唇,这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她住进大伯父家里的第一个月还好,大伯母碍着大哥刚刚替了大堂哥上战场,又贴了些银子在大伯家,对她还算和颜悦色。 可自从昭娘‘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被大伯母发现之后,刘春兰便开始嫌弃她,说是自个儿家里迎了个千金大小姐回来。 她动不动就指桑骂槐,过分点的时候,就差指着昭娘的鼻子骂她只会吃白饭了。 昭娘也不想这样,可她从小就被阿爹阿娘养得‘矜贵’,夫妻俩舍不得她做农活,平日里也就教她些厨房里的事,而且沈二郎是郎中,家境还算不错,也不至于委屈了小女儿,做那些脏活累活。 还是昭娘八岁那年,她阿娘生小弟弟一尸两命,昭娘才承担起家中的家务,不过,沈源舍不得从小宠到大的妹妹过苦日子,什么都抢着干。 前世,昭娘很委屈,她生的小巧玲珑,做不了粗活重活也怪不得她,却也知道自己在大伯父家里哭没有用,还会惹来谩骂,只好忍着眼泪,跑到山上的小木屋偷偷躲着哭。 现在,她不觉得委屈了,大伯母不喜欢她,就算她把大伯母家里的活全部做完了,大伯母也不会喜欢她。 而且,她再也不会指望大伯母喜欢,大伯母为了给大堂哥还赌债,能把她卖进青楼,对她是半点亲情都没有,她又何必为了一个把自己当货物一样售卖的陌生人生气? 昭娘不是不知道家里揭不开锅,还不起债的痛苦,可刘春兰也不可能不知道春风楼是什么地方,一个正经姑娘要是进去了,怎么活? 以前,昭娘总是默默忍受大伯母的叫骂,心里虽然委屈,但总觉得伯母要是嘴上骂骂两句舒坦了,也就不会太过为难她。 她默默忍受着刘春兰叫骂的同时,心里渴望着大哥能够早点建功立业,回来接她。 可她等啊等,只等了三个月,就被大伯母卖入了青楼。 昭娘垂下眼帘,复而抬起,说道:“大伯母,今天是阿爹的忌日,我去看他了。” 女孩不躲不避的盯着自己,澄澈的双眼,像是被雨水浸润过的天空,仿佛能看到人心底最肮脏的地方。 刘春兰心底没由来的一虚,将要出嘴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沈二郎在世的时候,可没少接济自己大哥一家人,如今他忌日,他大哥一家全都抛之脑后就算了,还打骂他女儿不会做事,便是不相干的人听了,也会觉得这一家人实在太过分。 刘春兰狠狠的刮了昭娘一眼,拿着扫帚往屋里去了。 昭娘低下头,她现在还要依靠大伯母一家生活,能不撕破脸就不撕破脸,可她不会再逆来顺受。 这世道总是对女子不公平,男人可以走南闯北,女子却一辈子都只能困在一片小天地里,要是没有家里的照看着,更是谁都可以上来踩一脚。 她不想被卖,也不能被卖。 恰在这个时候,大堂哥沈游从外头摇摇晃晃的进来,还没凑近,昭娘就问到他身上的一身酒味。 是了,她被卖的最直接原因就是沈游欠下的赌债,只要沈游不去赌坊输银子,那她就不会被卖。 沈游是刘春兰唯一的儿子,是他成婚第五个年头才生下的,自他出生之后,刘春兰便把他当个宝贝似的护着,家境不富裕也要供他到县城里先生那儿读书。 凡是别家小子有的,定不会少了沈游一份。 除了沈游是个儿子之外,刘春兰这么疼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她成婚五年生不出孩子,可没少被人在背地里说道,甚至昭娘的奶奶,还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刘春兰现在有多泼辣,以前在她婆母面前就有多气弱。 也是在沈游出生之后的四年间,刘春兰的肚子就跟开了窍一般,又连生两个女儿,后来还生了个小儿子,只是三岁的时候,发高热死了。 再没有人说刘春兰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她也因为小儿子的死,越发宠着大儿子,倒是她的两个女儿,成日里就被她支使着干活,小女儿还好,大女儿却是任劳任怨像得像头牛似的。 就在昭娘发呆的这么点时间里,沈游已经摇摇晃晃的到了她面前。 “哟,这不是三妹妹吗?怎么一个人站在外头,娘还没把晚饭做好啊?”扑面而来的酒气扰得昭娘厌烦。 她后退了一步,轻声道:“大堂哥,你又去喝酒了?大伯母要是知道了,定是要打你的。” 昭娘这么一说,沈游顿时打了个激灵,想到自个儿老娘拿着扫帚作势要他的样子,沈游还真有些憱。 不过,他很快又壮起胆子来,拍了拍胸脯,说道:“放心,今个儿,大堂哥我是跟着同窗一起去给县太爷家的公子庆生了,大家都喝了些,我哪好意思不喝?” 沈游嘴上说着不好意思,昭娘却是一点没从他脸上看出来。 不好意思不喝,意思一下总可以,哪会醉成现在这般模样? 两人的对话很快就惊动了屋子里的刘春兰,她拿着扫帚出来,见沈游喝的烂醉,气不打一处来。 “沈游!你又去喝酒?!老娘辛辛苦苦的赚钱供你读书,你却拿着银子去喝酒?!”刘春兰的大嗓门昭娘怀疑整个村子都听得见。 沈游喝得迷迷糊糊,可刘春兰的大嗓门瞬间吓得他酒醒了一半。 “娘!我什么时候拿着你给的银子去喝酒了?今个儿是县太爷公子生辰,我好不容易寻着机会让人带我去给县太爷公子敬了杯酒,混了个脸熟,回来还要被你说道,是觉得我不该去县太爷公子的生日宴了?” </div> </div> 第4节 刘春兰一听,将信将疑看着沈游。 县太爷啊!那是多大的官?他儿子能去参加县太爷儿子的生辰宴? “娘,你可别不信我,我真给县太爷家的公子敬了杯酒。”沈游得意洋洋地说道。 虽然是一桌子人一起敬的,但敬酒了就是敬酒了,哪有分一个人和一群人的道理? 要不是他聪明,认识了个新朋友,哪能得到这样的机会? 那可是县太爷的府邸! 以前的他哪有这样的机会,那是想都不敢想。 刘春兰见沈游不像是在撒谎,顿时把手里的扫帚一扔,几步走到沈游面前,拉着他要他给自己详细说说,就连屋子里还在做活的沈游的两个妹妹,都忍不住被他的话吸引,露出向往的神色来。 若是以前,昭娘也少不得被吸引,只是连皇宫的繁华都见过的她,一个县太爷的府邸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吸引力。 昭娘更多的还是担心被她丢在山上的太子,虽然他已经退了烧,但是夜晚寒凉,太子又身负重伤,昭娘还是不放心。 昭娘觉得自己明日还该找个借口上山才行。 晚饭过后,昭娘便讷讷的走到刘春兰面前。 “大伯母,昭娘想了想,不能住在大伯母家什么都不做,阿爹还在的时候,教过我怎么辨别一些草药,明日我就上山采药,卖给城里的药铺,补贴家用。” 第5章 羡慕 昭娘这个念头想了好久,山要上,刘春兰又不可能放过她这个‘苦力’,即便她这个苦力只会刷碗,扫地,刘春兰都不会放过。 昭娘一说补贴家用,刘春兰眼睛一亮,语气也缓和下来,“你这孩子,认识草药怎么不早说?”要是真值钱,那可都是银子! 昭娘踌躇了一下,道:“以前,都是阿爹和大哥上山采药……”言外之意就是她没想到要上山采药。 又是这幅千金小姐做派,刘春兰在心里啐了一声。 也不知道二弟是怎么想的,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嫁出去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还一个劲的宠着,什么都不会做,看哪个小子愿意娶她?! 不过,现在的昭娘在刘春兰眼里是能赚银子的人了,她没有开口教训,而是说:“你既然有这样的心思,大伯母当然不会阻拦你,不过这认草药的本事……” 听她意犹未尽,昭娘就知道刘春兰在觊觎怎么才能认识草药。 “大伯母,您要是想学的话,明日可以和昭娘一起上山,昭娘教你辨认草药。”昭娘如此爽快的答应让刘春兰心底里生疑。 果然,昭娘接下来就说,“大伯母,你也知道我爹他……是采药死的,越是珍贵的药材,生长的地方就越危险,本来我一个人去还发虚,不过现在有大伯母一起,我就放心多了。” 昭娘眼中的庆幸不是作假,刘春兰面色一僵。 沈二郎怎么死的,她还能不清楚?沈源那小子把他的尸体从山里背出来的时候,那可是都硬了,额头上大伤口流出的血把他整张脸都盖住。 刘春兰一想到当初看到的场景,身子就忍不住哆嗦一下,再看昭娘,拒绝的话立刻到了嘴边。 “昭娘啊,大伯母也不要你去摘什么珍贵的药材,普通一些就好,大伯母明日还要跟你大伯父一起下田,哪有时间跟你一起去,你自个去就好了。” 刘春兰讪讪的说完,似乎觉得不太妥当,又嘱咐了一句:“别去危险的地方啊!” 这要是跟他爹一样摔死了,村里的人还不知会怎么看他们一家,怎么说也是个小丫头。 昭娘的脸立刻黯然下来,喉咙滚了滚想说话,却只道一个字,“好。” 刘春兰的回答在昭娘意料之中,失望谈不上,只是无感,觉得自己前世很傻,小心翼翼的想要讨好大伯母,尽量不去做让她生气的事情,心里委屈了不敢说。 刚刚被卖的时候,她还心存渴望,觉得大伯母会借了钱来赎她,等到最后,也不过是绝望。 …… 和刘春兰有过交代之后,昭娘心放下一半,不管怎么说,至少今生,她不会把不知生死的太子一个人丢在山上。 而且,太子是个喜欢恩怨两清的人,如今她救了他,他怎么也会拿些银子答谢,到时……若能不和大伯母生活在一起…… 她可以自己买几亩地,租给别人,过着小日子,等着大哥回来。 夜晚,昭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想起来了。 前世,也是这一日,沈游回来,也说他能去县太爷公子的宴会,是因为认识了一个挺了不得的人,这人有门道,认识的人也多,还能弄到去县太爷公子生辰的请帖。 从那以后,沈游经常把那了不得的人挂在嘴边,一副把他当成自个儿亲兄弟的模样。 昭娘后来才知道,原来就是沈游嘴里这个了不得的人物把他带进了赌场,欠下一大笔赌债。 沈游被赌场扣下之后,那人便拍拍屁股不见了,沈游被赌坊抓着威胁刘春兰,要是他们不还债,就要卸他一条胳膊。 刘春兰哪里舍得自己唯一的儿子被卸下一条胳膊,一夜之后,昭娘就被她骗到县城里,卖给了春风楼的妈妈。 “你翻来覆去的做甚?大晚上的不睡觉,还吵着不让我睡。”沈秀被昭娘翻来覆去的扰得睡不着,没好气道。 自从昭娘来了她家,原本只住她和姐姐的房间还要挤下一个人,沈秀便浑身上下不舒坦,且昭娘长得比她好看,仅仅是站在那里,沈秀就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村里的那些小子们,更是个个在昭娘面前献殷勤。 沈秀以前就嫉妒得发慌,昭娘父母双亡,哥哥又远赴边疆,沈秀私底下不是没有偷偷高兴过。 可高兴过后,家里每天都有个长得她漂亮的昭娘在她面前晃悠,一向对她和大姐不屑一顾的大哥更是对着昭娘和颜悦色,沈秀便越发不舒坦。 “马上就睡了。”沈秀和他亲娘刘春兰是个不相上下的人物,一点小事都能抓着半天不放,昭娘哪里还愿意在应付了刘春兰之后,再应付一个沈秀。 昭娘要睡觉,可跟她睡在一个房间里的沈秀却睡不着了。 她想到了晚上醉气熏天的大哥在她面前炫耀着自己见过县太爷家大院的豪华,心底里充满了向往。 “昭娘,你说县太爷住的地方该有多漂亮。”沈秀睁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家简陋的房梁。 沈游给全家都吹虚了个遍,直道县太爷住的地方跟人间仙境似的,院子大得不像话,家里还有无数仆从使唤。 沈家一直都不富裕,又要支撑着沈游读书,日子便过的越发结据,哪里敢想象有人侍候的日子是什么日子? 偏偏家里除了沈大伯和沈游两个男丁之外,全都是女子,养家的重担基本都压在沈大伯身上。 沈秀是刘春兰的第二个女儿,作为三兄妹中最小的那个,有大姐顶在她前头,沈秀偶尔偷偷懒,日子过得还算轻松。 她的姐姐沈芳,从小就帮着家里干农活,十五岁的年纪便长得高大粗壮,整个人也黝黑的不像话,沈秀可没少听刘春兰说,她姐姐嫁不出去。 一个女人,要是嫁不出去,以后谁养着她? 看大哥平时对她们姐妹俩爱答不理的模样,别说是养着她们了,便是给口水喝,或许都不愿意。 沈秀一心想着嫁个好人家,她可听说了,隔壁村的一个姑娘因为救了个富商,那富商便前来下聘,让自己的小儿子娶了她。 前些日子回来的时候,明明之前是跟她一样的村姑,身后却跟了两个可以随便使唤的小丫鬟,全身上下的穿金戴银,让人好不羡慕。 昭娘哪里知道沈秀心中所想。 在她心中,县太爷住的地方又怎么能比得上皇宫,她见过这天底下除了天子之外最尊贵的人,还曾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昭娘想着想着心中便不由泛起酸楚。 她想到了在她死时,晔儿止不住的啼哭,那一声声婴孩的哭声,仿佛还回荡在她的耳边,昭娘只是想一想,便觉得一股刺痛在她的心底蔓延开来。 她是单纯懵懂了些,可也是从人堆里混出来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死怕是有人早有预谋。 作为太子身边唯一生下皇孙的女人,偏偏她又是个出生低微的舞姬,怎么会不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昭娘想不出来是谁要自己的性命。 太子妃和林清怡都待她极好…… 突然,昭娘想到了自己中毒之后,因为疼痛,不小心抓开林清怡衣领,看到的那枚祥云玉佩…… 昭娘往自己脖子上摸去,果然没有摸到玉佩,明明昨日还在的。 是不是忘在山上了? 想到自己明日还能山上,昭娘便松了口气。 昭娘小时候不止一次问过阿爹,为什么她有一块这么好看的玉佩,阿爹只说这是她娘给她的,昭娘又跑去问阿娘,阿娘却只是笑笑,什么都不说,只要她好好带着这块玉佩,不能丢,更不能送人。 昭娘一直都把这枚玉佩小心贴身带着,却在后来不甚遗失了。 昭娘想起来了,她遗失玉佩的日子便是今日。 刘春兰一直不喜欢昭娘往外跑,昭娘寄人篱下,也就乖乖的不让刘春兰有骂她的机会,今日是阿爹的忌日,昭娘顾不得其他,偷偷跑上山来,回去之后就发现玉佩不见了。 昭娘在家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沈秀又是个管不住嘴的,要是家里人捡了昭娘一定知道。 所以,她便觉得玉佩是落在小木屋里了,几次想要回来找,却都被大伯母给拦下,骂骂咧咧说她只会吃,不会做事,活像是养了个千金大小姐。 昭娘找不到机会回来,也不愿再被大伯母骂着,便想着日后找个机会回来找,却未曾想到,那是她一辈子最后一次去小木屋。 也不知是不是回到了自己年少的时候,昭娘觉得最近自己想什么都能联想到当初自己过的凄惨生活,而周围发生的事情看到的物件,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大伯母一家是如何的狼心狗肺。 昭娘深吸了口气,闭上眼,排除心中的杂念。 她如今想的再多,在短时间之内也无法离开大伯家,不过是让过去那些不好的情绪影响自己。 昭娘在春风楼里爬摸打滚了快三年时间,知道怎样管理自己的情绪才不会吃亏。 她渐渐卸下心中的沉重,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6章 打骂 昭娘轻松自在的睡着了,可就在离昭娘所在不远的县城中,一个小宅子里灯火通明。 朱屠夫喝的烂醉回到家里,看到点着油灯还在摆弄些干花的苏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赔钱货!整日里就知道摆弄这些没用的干花!” 朱屠夫几步上前,一脚将苏怡面前的篓子踹开,苏怡刚刚晒好的干花全都洒在地上。 苏怡被吓了一跳,又看到干花全洒落在地上,大叫一声:“胜叔,不要!” 朱屠夫见她如此,更是气愤,又酒气上头,抬起脚在洒落在地上的干花上猛踩,直到把花瓣都踩烂了,这才收住脚。 苏怡扑倒在地上,看着自己弄了好久才弄好的干花就这么废了,眼眶里涌出泪水,哗啦啦的直往下掉。 她这一哭,朱屠夫更是怒不可遏,“死丫头片子,你哭谁呢?哭?!” 别人家哭丧都没她哭的这么凄惨,几片干花而已!明明就是那阴沟里的老鼠,还要摆弄得自己有多风雅似的。 苏母听到屋外的动静,赶紧出来,就看到女儿被丈夫掀翻在地板上,醉酒的丈夫还作势要打她。 苏母连忙扑了过去。 </div> </div> 第5节 作势?朱屠夫醉酒打人什么时候是作势? 蒲扇大的一巴掌下来,苏母直接被扇到地上,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抱紧身下的女儿,任由拳脚落在自己身上,眼中的泪水怎么止都止不住,像是天空哗啦啦倾盆而下的大雨。 苏怡抱紧了母亲,听着耳边拳脚踢中实处的声音,双目赤红。 她的父亲原来是个秀才,却在她十岁的时候得病死了,母亲只生了她一个女儿,便被她奶奶赶了出来。 外祖家也穷的揭不开锅,大舅母瞧着母女二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最后把她们轰了出来。 她的母亲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她嫁给了朱屠夫这个鳏夫。 县城里不少人都知道成安街的朱屠夫是个会打媳妇的,他的第一个媳妇就是被他醉酒之后给打死的。 苏母也知道,却没有办法,如果她不嫁给朱屠夫,就会带着女儿一起饿死在外面,就算她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只有十岁大的女儿想想。 其实,朱屠夫不喝酒的时候,人很好,从来不无缘无故打她,可一旦喝了酒,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对着母女二人拳脚相向,就连他唯一的儿子都没幸免。 朱硕年纪大了,便借口读书,整日里不着家,也是怕了自己父亲喝了酒就打人的性格,他不回家,挨打的就只有母女俩。 朱屠夫打够了,对着地上啐了一口痰,这才吭哧吭哧的回到屋里,倒头就睡。 昏黄的油灯下,母女俩泪流满面。 苏怡此刻无比想念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在世的时候,不仅会把她抱到膝盖上给她讲故事,还会教她识字,从来不因为她是个女孩而有所偏颇,如果不是父亲身体虚弱病逝,她现在又怎么会任人拳打脚踢? “怡娘,日后你晒这些干花,别被你胜叔看见,他见不得这些的。”苏母哽咽着。 女儿喜欢摆弄这些雅趣的东西,晒了做花茶,也是从她亲爹那里听来,可朱屠夫怎么会见得这些? 朱屠夫一直都对她心有芥蒂,倒不是她嫁过人,而是她生不出儿子,又带着个前夫的女儿。 可这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她肚子里掉出的一块肉,她父亲走了,她不疼着,她日后要怎么办? 苏怡沉默着在母亲怀里点点头,她已经很注意,她知道朱屠夫不喜欢她摆弄那些花花草草,平日里都是在他出门之后才敢把干花拿出来。 今天朱屠夫去了别人的婚宴,苏怡以为他没这么快回来,哪里想得到被朱屠夫撞了个正着。 要是可以,她也不想摆弄这些干花,可是她……这是她唯一能跟那些大户人家搭上话的机会…… 她不想一辈子都被朱屠夫拳打脚踢,更不想像母亲一样,因为没有钱,吃不起饭,被迫嫁给一个对妻子拳脚相向的人…… 母女俩相顾无言,最后还是一起打扫了地上已经不成样子的干花,搀扶着进了里屋休息。 …… “怡娘,你这一大清早的去哪呢?”朱硕爽快了一晚上,从外头回来,抬头看了一眼还灰蒙蒙的天空,又看了一样继母带来的这个长得水灵灵的继妹。 这大清早的,是要出门? 苏怡正挎着一只小竹篮,看到朱硕也很意外,沉默着点点头,又刻意把头低下去。 朱硕看面前的脑袋瓜子,脸上有片刻的不悦,这吃他家的喝他家的还住他家的,看两眼怎么了? 苏怡不喜欢继兄看自己的眼神,越发将脑袋垂得低低的,嗡嗡说道:“昨日儿下了雨,桑葚也该成熟了,我瞧着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喜欢,打算去摘一些来,卖出去,补贴家用。” 朱硕一听,连连摆手,“那你快去吧。” 桑葚酸酸甜甜的,也就只有女儿家喜欢,他无甚兴趣。 况且,一篮子桑葚也卖不来几个钱,浪费他时间。 想到自己昨天钓到的一只肥羊,朱硕嘿嘿的笑了笑,从苏怡身边跨门而入。 苏怡觉着身后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她这继兄,向来不务正业,用着家里的银钱去书院混日子,却不知道整天在外头做什么。 至少,苏怡是从来没有见他像自己已过世的父亲那样,废寝忘食的拿着本书读的,平时在家,甚至连练字都没有。 …… 天才蒙蒙亮,昭娘就被刘春兰催着起来给她烧火,帮着给一家子做饭。 昭娘自被刘春兰卖了之后,除了一开始的一段日子被春风楼里的妈妈饿着,余下的日子过得都是精细日子,许久没吃过粗粮的她,觉得喉咙都快要被磨破了,却也不敢不吃。 沈秀见她一张脸都皱起来,顿时嫌弃,“瞧你这幅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给你吃的是毒药。” 她的阴阳怪气很快就引来了刘春兰的注意,昭娘赶紧道:“不是的,二堂姐,我是在想阿爹教我认的药材有哪些,现在想一想,免得到山上认不出来。” 刘春兰脸色缓和了一下,“记得注意安全。”她虎着脸叮嘱一句,却绝口不提让昭娘不要去。 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单独上山,且不说山上是否有猛兽,便是遇上歹人,一辈子也完了。 昭娘点点头。 沈秀在一边咬筷子,昨晚上提这件事的时候,她也是想跟着一起去的,可刘春兰不让,说是她去会打扰到昭娘,是拖累。 沈秀哪里能接受自己是拖累的说法,可刘春兰在她心目中积威已久,沈秀也只好咬咬牙。 昭娘背着阿爹做给她的小竹篓,上山去了。 危险的地方,她自然不会去,也去不了,不过是采些普通的药草,敷衍敷衍刘春兰,大不了被她说道两句,重活一世的昭娘才不会在意她指桑骂槐的几句话。 上山的途中路过以前自己家,昭娘看到朝自己跑过来的阿大阿二,笑得眯起眼睛。 她蹲下来摸摸蹭到自己膝盖上的两个脑袋,看得出来这两个小家伙被铁叔照顾的很好。 阿大阿二是阿爹在昭娘还只有几岁的时候,一次上山捡回来的两头狼崽子,当时才出生不久,他们的母亲便重伤垂死,拼死生下阿大阿二就咽气了。 阿爹把这两个狼崽子带回家里原先是拿去卖掉,只是沈源瞧着十分喜欢,昭娘也不舍得把两个小东西卖出去,就养了起来,算算日子也算是养了七八年了。 可自从大哥去了边疆之后,大伯母一家不愿意养一个昭娘再养阿大阿二,沈源只好把他们托付给邻居家的猎户铁叔。 好在阿大阿二捕猎厉害,否则,沈源还真不敢把两个负担交给人家。 今天阿大阿二在家里悠闲着,估摸着是铁叔带着猎物进县城里卖,今日没上山。 阿大阿二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见到昭娘了,这会儿在她腿边跑来跑去,还时不时蹭着她的裤脚,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平日里跟猎狗似的在山里捕猎的凶猛。 花婶正在院子里晒衣裳,阿大阿二两个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也就疑惑的跟出来看看,这一看便看到了昭娘。 “昭娘啊,今日怎么有空回家里来?来来来,来花婶家里坐坐。”昭娘自从住她大伯母家之后就再没回来过,两个月来这还是头一次。 昭娘对花婶笑着摇了摇头,父亲亡故的三年里,她和哥哥可没少被花婶一家人照顾,这关系倒是比普通亲戚还亲厚些。 “花婶,我待会儿还要上山去采药,只是恰巧路过而已,您忙,我带阿大阿大上山玩会儿。”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上山采什么药?”花婶一听就蹙起眉头来,她可是还记得沈郎中就是采药不小心跌落山崖死的,昭娘一个半大的小丫头哪里会采药? 昭娘眸光暗淡,头也不由自主的低了下来,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头说道:“我如今住在大伯母家,怎么说也不能白吃白喝,之后上山采点药,才卖给县城里的铺子补贴家用。” 还没等花婶说话,昭娘就背着她的小篓子对花婶摆了摆手,上山去了。 第7章 玉佩 看着昭娘跑开的背影,花婶不由自主叹了口气,真是可怜这小丫头了,年纪不大就父母双亡,如今唯一的哥哥又去了边疆,她大伯一家又是那样的人,这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昨个儿才下了雨,山间一片湿润,昭娘昨天下山的时候鞋子就裹了一层泥巴,弄了好些时间才给弄掉,如今又沾了一鞋子泥巴。 阿大阿二就跟在她身边,摇着尾巴偶尔吠上一两次。 昭娘昨日敢一个人上山,也是急切于到山上祭拜阿爹,但是不管怎么说山上都不太安全,昭娘这才想到了阿大阿二,把它们带在身边,心中也宽松不少。至少一般的猛兽和人是不敢来骚扰她了。 …… 苏怡来山上采山桑椹不是她的主要目的,桑葚的确卖不了几个钱,她真正在意的是这座山上盛开的茉莉花。 她喜制茉莉花茶,大户人家的小姐,无论教养如何,总是向往高雅的,苏怡便是想借着卖花茶的功夫,认识更多有钱人家的小姐。 她想到自己在她们面前头头是道的话,心底里便升起无限的优越感,她爹是秀才,不是屠夫,她不想变的粗俗不堪,如果她的父亲没有因病去世,她现在怎么说也是秀才家的姑娘,岂会随便一个人都看不起她。 这座山苏怡不是第一次来,她抹了抹额前的汗水,又发现自己今早出来的时候忘记了带水囊,便寻思着找找这附近有没有溪水,却意外的看到了在丛林遮掩间的一间小木屋。 原来这山上还有人家吗?还是猎户建在山上临时歇脚的地儿? 苏怡正当口渴之际,稍微一犹豫,便往小木屋走去,她敲了敲门,并未有人来给她开门,又发现小木屋没有上锁,她犹豫了一下,推开木门,见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一件外裳挂在支架上,瞧着像是个姑娘家的。 苏怡抬腿往里头走了一步,却发现自己好像踢到了个东西,低下头便看到一枚漂亮的不像话的祥云玉佩正躺在地上。 苏怡睁大了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伸手揉了揉眼睛之后,发现地上的祥云玉佩依旧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这咸鱼玉佩长得好生漂亮,苏怡蹲下来把它放在掌心里,能够感觉到祥云玉佩传到她掌心里的温润。 苏怡偷偷卖花茶,可没少跟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接触,自然也打量过那些小姐们的打扮,平时她可是极羡慕那些小姐们的穿戴,也见过那些小姐们身上的玉佩。 却从来没有见到那一块玉佩,是像他手心里的这块这么漂亮的,而且还有玉佩传到她手上给他的触觉…… 这块玉佩一定值不少银子。 苏怡的心忽然扑通扑通的跳起来,若是这枚玉佩是她的…… 苏怡将手中的玉佩握紧了,伸出脑袋左看右看……活像是做贼似的,她又悄悄往木屋里头走了,手心里攥着玉佩,顷刻间就冒出了汗水。 可就在苏怡转头的那一刻,忽然发现在门侧的竹床上正躺着一个人,她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越发地握紧了掌心中的玉佩。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苏怡六神无主的往后看去,便看到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正背着个小竹篓,正看着自己,目光清澈得像是山边清澈的溪水。 昭娘见到木屋的门被打开,还以为是太子醒过来,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一些,没想到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林清怡? 昭娘吓了一跳,清怡姐姐四个字险些脱口而出,好在她知道现在不是几年后,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你是谁?你怎么在这儿?” 随着昭娘说话的声音,阿大阿二从她身后窜了出来,苏怡何时见过两只这么大的狼狗?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手心里的玉佩没有握稳,啪嗒一声便掉在了地上。 昭娘的视线被掉在地上的玉佩发出的声音吸引,熟悉又陌生的祥云玉佩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昭娘内心激荡,难以置信的目光顿时挪到了苏怡脸上。 苏怡原本就生了想要将这枚玉佩占为己有的心思,如今见昭娘这样看自己,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她误会自己偷拿这块玉佩,猛的摇着头解释道:“我没有偷拿你的玉佩,我只是见它掉在地上捡起来了而已……我……我……” 苏怡紧张的语无伦次,生怕自己被别人当成了小贼,而阿大阿二又恰巧在这个时候朝她大吠两声,苏怡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泪还哗啦啦的往下流。 昭娘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前世,她死前从林清怡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玉佩,现在她遗失的玉佩又这么恰巧的从林清怡身上掉下来,虽然不敢保证是她偷的,但若是她捡了这块玉佩……又为何会贴身挂在脖子上? 昭娘脑子里一片混乱,她蹲下身把玉佩捡起来放进自己的小兜里,淡淡说道:“谢谢你把我的玉佩捡起来,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心中已经没有了,刚才初见到林清怡时候的激荡了,有的是数不清的疑惑,自然也没办法对眼前的人扬起笑容。 她记得林清怡曾经和她说过,她之所以亲近自己,是因为自己来自她养父母生活的县城。 </div> </div> 第6节 对了……现在的林清怡,应该还生活在她养父母家里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怡见昭娘一张白玉似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好像流泻着清泉,初升的阳光打在她身上,仿佛为她笼罩了一层金光,苏怡有中见了林间仙子的感觉。 她见昭娘不像是生气,也没追究着玉佩从他身上掉下来,不由松了口气,磕磕巴巴的回答道:“我……你是这里的主人吗?我口渴了,想要找处小溪,意外发现这里有一间小木屋,敲门也没有人应,就自己推门进来了……” 苏怡越说越尴尬,就算这间小木屋里没人,却也是有主之物,她随意进出本就是对这小木屋主人的不尊敬,况且刚刚人家的玉佩又从她身上掉出来。 苏怡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没脸过,比她被人指着鼻子骂是扫把星的时候也没有。 苏怡红着一张脸,磕磕绊绊的站起来,想要夺门而出,偏生阿大阿二还在一边虎视眈眈,她腿都软了。 可面上无光的窘迫还是让她战胜了心里头的那点儿恐惧,苏怡咬着牙快速绕过昭娘和阿大阿二,一下便冲了出去。 昭娘目送苏怡离开,心里乱得不像话,她摸了摸手中玉佩的背后,摸到了那个昭字。 前世昭娘死前看到林清怡衣襟里掉出来的玉佩,原想着是个巧合,可现在……她觉得……那块玉佩或许就是她的。 昭娘心里存了心事,在原地占了许久不动,站累了,才后知后觉的转身,太子还躺在竹床上呢! 岂料,她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昭娘吓了一跳,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吓着了?”宗政瑜语含笑意。 昭娘愣了愣,垂下眼眸,轻嗯了一声。 她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太子的时候,高贵逼人,冷着一张脸,生生叫人不敢靠近他。 如今……何以对她笑? 太子正想说什么,一阵咕噜声忽然在两人耳边响起,昭娘愣了一下,太子则五指握成拳放在嘴边,掩饰性的咳了咳,“有吃的吗?” 昭娘嘴角微微上扬,忽然感觉到一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连忙平下嘴角,道:“您等一会儿,我给您煮粥。” 昭娘把手上的玉佩塞进荷包里,来到灶台边,发现自己昨日煮的那碗粥此刻已经见了底,显然,太子昨晚上醒来过。 昭娘微微笑了笑,动作轻快的把碗刷干净了。 太子注意到昭娘在刷碗,略微不适应的轻咳一声。昨晚他醒来,实在饿极了,又闻到锅里飘过来的粥的味道,便把整碗粥都喝了,可一碗粥对他一个大男人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这不,才没过去多久,肚子又唱空城计了。 太子自出生便锦衣玉食,这可还是第一次体会因为肚子饿而窘迫的感觉。 见昭娘没其他反应,宗政瑜便坐在床边,看着她里里外外忙活起来。 一共乡下的小丫头,昨日见到他的第一面,不是害怕到大声尖叫,而是冲过来将他扶住,还帮他处理伤口…… 不是宗政瑜多疑,他生而尊贵,身边从不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如今他重伤,昭娘恰巧就在这里出现,还救了他,他疑心实属正常。 不过……宗政瑜抬起手握了握。 他自小就有个毛病,除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之外,便是异母的妹妹都无法靠近,一靠近便浑身难受得紧,忍不住便想要作呕。 可昨日,这娇小的女子不仅将他抱住,还脱了他的衣裳为他缝合伤口,宗政瑜这会儿想起来,发现自己仅一丝厌恶之感也无,更别提无端作呕了。 昭娘一回头就看到太子注视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却不自觉的被他吸引。 第8章 委屈 太子生而俊美,少有女子能够抵挡她的魅力,昭娘在前世便十分清楚这一事实。 她略微不自在的移开目光,不期然的瞥到了宗政瑜裸露出来的一节手腕。 沈源已经算得上人高马大了,昭娘平日里只到他的肩膀,这会儿他的衣服穿在太子身上,不仅手腕露出一截,衣襟也是敞开的,又短又紧绷…… 昭娘轻声道:“我大哥比不得您高大,委屈您将就了。” 昭娘此刻可唤不得眼前的人为殿下,却也不敢随意称呼他,只好用您这样的敬称。 宗政瑜的确有些难受,却也不是无法忍受,他摇了下头,见昭娘不过豆蔻年华,周身便有掩饰不住的风华,那一张小脸,不像是农妇能够生出来的,鬼使神差道:“你姓甚名谁?又怎会人在这三间小木屋中。” 一个长的如此不安全的小姑娘,在这荒山野岭的…… 昭娘便简单言道自己的来历。 宗政瑜听后只道:“多谢姑娘救我,日后必有重谢。” 昭娘闻言,又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打算。 太子可是察言观色的能人,哪里看不出昭娘此刻心有所动,暗自低眉。 太子不怕人有所求,就怕她别无所求。 昭娘觉得两人这样相处异常的尴尬,可她现在本该是不知道太子身份的人,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挑起话题,便默默的烧着灶火,等着锅里的淡粥煮熟。 昭娘留了个后脑勺给宗政瑜,宗政瑜忽然说道:“过来。” 命令式的语气没有让昭娘觉得不舒服,她条件反射般站起来,等她走到太子面前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不由羞红了脸。 从前在东宫的时候,也是这样,太子叫她做什么,她总是下意识的去做,在那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几乎已经习惯了顺从面前的男人。 宗政瑜见她如此乖巧听话,说道:“昨日我穿在身上的衣服在哪?” 昭娘一愣,不知道太子怎么会问起他的衣裳。 想到那几乎已经被鲜血染得不成样子的锦袍,昭娘嗡嗡声道:“你身上的那套衣裳全都被血浸湿了……” “在哪?” 太子未露出生气的模样,昭娘也就松了口气,跑到小柜子里,把她昨天收起来的衣服拿出来。 不管这件衣服还能不能穿,都太招摇了些,不该是沛县这样的小地方的人该拥有的,况且上面还绣着龙纹……昭娘也不敢扔了,所以把它用包袱裹着,收在小柜子里。 昭娘抱着包袱,浓重的血腥味直冲她的鼻尖,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还是把衣服放到太子面前,眼巴巴的站着。 太子也闻到了血腥味,打开包袱里头,衣服沾上的血液已经干涸,原本柔软的绸缎变得硬巴巴的,他伸手在衣服里摸了摸,摸出一块玉佩和几个小瓶子来,他把玉佩递给昭娘。 “这块玉佩给你,你用它去换一些补气血的内服药材来,至于这身衣服也不能穿了,埋了它吧。” 太子看得出来,眼前的小姑娘目光纯净,即便是看着这枚成色不凡的玉佩,也并未露出贪婪的目光,所以他不担心昭娘会贪墨了这枚玉佩。 太子也不担心拿这枚玉佩出去会暴露自己的所在,玉佩并非他贴身所有,不过是他在穿戴的时候随手挂在腰间的一枚玉佩,顶多质地上乘,算不算多难得。 昭娘犹豫着没接过玉佩,低声道:“我也不敢保证我能带着药材回来。” 刘春兰什么人,怎么可能会允许她进县城买药? 所以买药这件事一定要避开她,可想要避开刘春兰一个人进城又谈何容易? 怕的是,她把药材买回来了,却被刘春兰等人发现,最后解释不清这药材的来历,反而会暴露的藏在山上太子。 宗政瑜见她面露犹豫,问道:“你有难处?” 昭娘也说不清自个儿此刻怎么想的,见着太子询问,心里不由多了几分委屈,下意识的想要依靠,磕磕绊绊的说道:“我父母双亡,唯一的哥哥又去参了军,现在寄人篱下……不太好进城。” 太子之前便听昭娘说她父母双亡,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玉佩放在她手心里,“无碍,你尽力而为便好。” 他如今这状态也不是非得用药,只是他昨日失血,如果不只补,不用药材养着,可得休都养好一段时日。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昭娘却像是得到了安慰一般,白玉般的小脸亮了起来,整个人也鲜活了几分。 太子默然。 他好像没做什么令这小姑娘开心的事情吧? 除了母亲,宗政瑜从来没有离哪个女人如此之近,以前,他不是没有尝试过要治好自己一靠近女子就想要作呕的毛病。 可太医院的太医,他没少让外头有名望的大夫诊断,可就算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是现在,他的身体不仅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弥漫在鼻尖的,从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女儿香,前所未有的迷人。 宗政瑜目光下移,看到昭娘白嫩的手掌,看起来小小软软的,竟让人想伸手牵一牵。 “您……您这是做什么?”高大的男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被白色纱布包着的胸口距离她无限进,独属于男人的甘冽的气息弥漫在昭娘周围,她竟然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宗政瑜听到女孩局促的反问,这才如梦初醒般发现,自个儿刚才竟然鬼使神差握上了那只白嫩的小手,也许是太过震惊,牵动了他胸前的伤口,引得他闷哼一声。 昭娘吓坏了,以为他的伤口崩开,连忙将人扶住,让他坐在竹床上。 在这期间,她的手不可避免的碰到宗政瑜的肌肤,男人滚烫的温度烫的她下意识的想要抽手,可她不敢,之好红着脸颊,把人扶着做好了,这才局促的后退两步。 “您的伤势很严重,好好休息,别乱动。”语气里的焦急不是作假,宗政瑜发现自己从里头听出了几分羞恼的意味。 他点点头,坐好了。 昭娘见他乖觉,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略带谴责的语气,不由小心翼翼去打量他的侧脸,见他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小口的松了口气。 宗政瑜虽未直面昭娘,却轻而易举的感知了她情绪的变化,想到刚才的画面,宗政瑜不由牵起嘴角。 女孩不过豆蔻年华,红扑扑的脸颊,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让人看了竟生出一种想要上前咬一口的冲动。 宗政瑜心底里忽然升起一个想法,并且越发想把这个想法变为现实。 昭娘又把衣服给太子披上,小心翼翼地嘱咐道:“您可别再乱动了,要是伤口崩开了,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言罢,她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又不知道该如何补救,干脆红着脸假装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跑到炉灶旁。 宗政瑜盯着她纤细的背影,见她小小年纪便已初露风情,深邃的眼眸变得越发暗沉,一张昳丽的脸,越发的迷人。 可,逃避似的背对着男人不仅没有让昭娘冷静一些,反而因为身后灼热的目光,让她想到了太子刚刚突然拉住她的手,还轻轻捏了捏……男人指腹的老茧粗糙得很,却……昭娘忍不住红了脸颊,捏着玉佩,一下又一下的揪着上头的穗子。 …… 苏怡望着建造于密林深深之中的小木屋,停留了许久才抬步离开。 她刚刚虽然几乎把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块祥云玉佩上,但正是因为做贼心虚,她在看到屋里竹船上躺着的那个男人的时候,固然吓到,却也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的样子。 那个男人……长得好生俊美……人人都说县令家的公子最是风光霁月,更是沛县出了名的美男子。 苏怡也见过那位县令家的公子,曾经也被对方的风姿倾倒,可要是对比其木屋里的那男人来说,县令家的公子如同萤火,在与皓月争辉的过程中被衬托得黯淡无光。 那人是谁?是刚刚那个女孩的什么人? 是这附近村子里的人吗?在这深山密林之中,孤男寡女……便是亲兄妹都不够妥当,而那个人似乎还敞着胸脯…… 苏怡内心想入非非,连山上盛开的茉莉花也采的漫不经心,脑子里里晃悠的全是那张令人见之不忘的脸。 那样的一张脸,哪是普通人家能够生出来的? 苏怡有些遗憾自己之于那两人是个陌生人,可她又因为生了想要把人家的玉佩占为己有的心思,现在想来还窘迫不堪,又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打探人家的关系。 …… 昭娘现在脑子里全都是太子,早把刚刚出现的苏怡抛之脑后了。 </div> </div> 第7节 她背对着太子,所以更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这样的感觉让她局促不安,可她又不好转头,呵斥身后的人是登徒子。 那是太子,她怎么敢?又怎么能? 好不容易等到锅里的粥熟了,昭娘把锅里煮好的粥盛起来,一股喷香的味道让她止不住动了动鼻子,倒是把身后灼热的目光抛之脑后。 昭娘把白粥端到太子面前,示意他自己吃,太子竟然伸了伸手说道:“本……我怕待会儿不小心牵动我的伤口,让伤口裂开,到时候又要麻烦你帮我包扎,不如你就直接喂我吧。” 昭娘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么无赖的话会从太子的口中说出。 太子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她,偏偏昭娘一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口。 第9章 打探 等好不容易伺候太子吃饱喝足了,昭娘把碗刷了,便叮嘱屋子里的太子:“您好好休息,要是饿了可以淘了米,自己煮一煮粥,我还需要上山去摘一些果子和一些药材。” 昭娘借口上山来采药材的,当然不能空手而归,否则刘春兰这辈子都不会让她有上山的机会。 她就算不摘点药材回去,至少也要摘一些野菜瓜果什么的。 不过……昭娘心中也有盘算。 太子看着女孩瘦小的背影离自己远去,并未出声阻止。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迫不得已,他生来尊贵,他的父亲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连带着他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不可能知道一个农村女孩的辛苦。 最后,他看了看这间简陋的小木屋,又看看升起了火的炉灶。 他生来锦衣玉食,什么时候需要自己动手做饭了? 可现在,唯一能给他做饭的人溜了……反正昨晚上她已经从锅里把粥盛起来吃过一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 昭娘没想到自己出来之后还能遇到苏怡,见她站在一棵茉莉花丛中,刚刚抛之脑后的情绪全都滚到了面前。 前世,她遗失的玉佩在林清怡身上,还被她贴身带着……昭娘心底里竟然对祥云玉佩升起了几分排斥。 昭娘不打算叫人,刚刚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的阿大阿二,这会儿冲到昭娘面前,一直围着她绕圈圈。 苏怡早就注意到了昭娘的到来,原本还想凑上来跟她说两句,顺带挽回一下自己刚刚的形象,岂料叫她腿肚子打颤的阿大阿二也过来了,这会儿只好止步于好几丈之外,几经犹豫到底是不敢过来。 昭娘闷闷的背着自己的竹篓子远了。 人还是前世那个人,可……昭娘却怎么也无法对林清怡生出亲近的感觉来。 岂料,她刚刚抬腿,那边苏怡克服了自己心中对阿大阿二的恐惧,抖着腿走了过来,这两只恶犬,如今乖巧的待在这姑娘身边,大概……也是不会咬人的。 “你……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苏怡吞、吞、吐、吐道。 昭娘听出一脸疑惑,她怎么的就要生她气了? 虽然两人前世里的确关系不错,但这会儿充其量只能算是陌生人,生气这二字貌似用在陌生人不大合适。 苏怡像是压根儿没看到昭娘脸上的疑惑,轻声道:“你别生气了,我叫苏怡,家就在县城里,你可以叫我怡娘,你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吗?像你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孩,我之前可没见过。” 昭娘原就不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如今苏怡一上来就自我介绍,还夸她漂亮,她也不好转头就给人甩脸,只好干巴巴道:“我叫沈昭。” 只四个字,再多的就没有了。 苏怡察觉出了昭娘的冷漠,尴尬的笑了笑,却还是道:“你怎么出来了?”她是半点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 苏怡喜欢结交朋友,她也不不是没有碰过壁,只是再怎么冷漠的人,她只要主动一些,热络一些,然后再送些小东西,很快就能和她想要认识的人建立起朋友关系。 只不过她刚刚才在朝阳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小心思,这会儿说话的时候,心里尴尬的要命。 不过……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点儿尴尬,苏怡还是能忍的。 昭娘抿了一下唇说道:“我上山来采些果子,也不住在县城里,你没见过我也不奇怪。” 苏怡点点头,昭娘这干巴巴,完全不接她话,饶是她面前也算得上是个八面玲珑的人,这会儿都找不出话题了。 最后还是苏怡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你家是住在山上吗?” 昭娘摇了摇头。 苏怡问了一些问题,昭娘不是摇头就是点头,她没得到点办点有用的消息,心中不由暗恨。 这个年纪看起来还没她大的女孩,竟是个油盐不进的,真是白瞎了她这副容貌。 “那……刚刚屋子里的那个人呢?”苏怡到底还是把自己心底里最想知道的问题问了出来。 昭娘心底颤了颤,太子就在她的小木屋里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告诉别人,便是这个人是前世对太子有过救命之恩的林清怡也不行。 “那是我哥哥。” 好在当时太子盖着衣服躺在床上,苏怡只看清了他的脸,却没看到他受了伤,如今听到昭娘这么说,又觉得跟自己心里的猜测相差不离,便点了点头。 她再次不动声色地打量身边的女孩,昭娘生的实在漂亮,至少不像是每日都在山上,风吹雨淋的野丫头,甚至比那些她见过的养在府中娇生惯养的娇小姐还要美丽。 苏怡自认自己的姿色已是沛县少有,平时走在街上可没少被别人打量,可如今跟昭娘站的近了,细细的观察她了之后才发现,原来与昭娘相比,自己还差的远了。 要说刚刚屋里的那个俊美无铸的男子是昭娘的哥哥,她倒也能相信。 苏怡倒是还想再去那个小木屋,只是在她旁敲侧击的时候,昭娘也不知是不是没听懂,假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傻兮兮的让她独自下了山,然后自己回到小木屋去。 在半天时间的接触里,苏怡自认自己认清了那个小姑娘,脑子算不上灵光,而且过分乖巧,应该不是装出听不懂她的话,而是真的脑子没有转过弯来。 昭娘自然是听出来了。 今生,苏怡在她心中留下的映像实在太差,昭娘不想和苏怡多说,又怕苏怡一刻不停的打听暴露了太子的身份。 可苏怡就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她身边,她走到哪苏怡就跟到哪昭娘第一次觉前世是贴心的林姐姐,是个如此讨厌不懂看人脸色的人。 昭娘忍不住停下来,看了一眼还犹自觉得把自己的小心思藏得很好的苏怡,说道:“如果你没有重要的事情的话,可以不要耽搁我的时间吗?我还有事情要做。” 苏怡的脸在一瞬间涨红。 昭娘却没有理会她,带着阿大阿二在山上找起药材来。 苏怡盯着昭娘离开的背影,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攥紧了,平时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给她脸色看也就算了,沈昭一个跟她一样需要自个儿上山来采果子的人,有什么资格给她脸色看? 没有了苏怡跟着,昭娘觉得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特别是苏怡话里话外的打听太子……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昭娘又想到了前世自己听到的事……林清怡爱慕太子,凭着她镇北将军嫡女的身份,便是做太子妃也使得,却心甘情愿做了太子良娣,可见是真心喜欢太子。 昭娘一想到苏怡现在不过只是见了太子一面,便生了想要打探与他相关的消息的心思,心里不由酸酸涨涨的,有点儿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不过她也没在这儿纠结多久,而是耐心的带着阿大阿二在山里转悠起来。 昭娘以前也是跟着沈源到山里头转悠过的,如今倒也能找到几处草药生长的地方。 昭娘只摘了一些,倒不是没有找到,而是昭娘找到的草药大多都生长在地下,她出来又忘了带工具,也就只能干巴巴的看几眼,注意力倒是被桑葚吸引去了,最后她的竹篓子里大半都是桑葚。 昭娘也没在外头待多久。 停在小木屋前,昭娘揪了揪垂落在身前的一缕头发,犹豫了一会儿才走进小木屋。 昭娘的脚步很轻,可还是惊动了浅眠的宗政瑜。 他盯着从小木屋外走进来的小女孩,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小丫头大清早的给他煮了碗粥之后,就跑去外面采草药了,一直到现在日头都快偏西了才回来,也不怕把他给饿着。 宗政瑜全然忘记了昭娘走的时候还叮嘱他可以自己淘了米煮粥吃。 昭娘被太子‘幽怨’的目光吓了一跳,不明白他为何这样看自己。 直到三个字朝她身上砸过来,昭娘才无语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饿了。” 在昭娘心目中一直清贵高雅,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太子殿下,竟然说出了我饿了三个字,昭娘忽然有种幻灭的感觉,或许她就不该指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子殿下会自己淘米做饭。 她是个小姑娘,本来吃的东西就不多,还从家里带了个馒头上山,中午便将就着那个馒头,又采了几颗果子用以果腹,完全把还待在木屋里头的太子殿下给抛之脑后。 昭娘连忙放下小竹篓,看到早上煮的粥已经被吃了个干净,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又生了火,再次给太子煮了一大碗粥。 太子哪喜欢喝粥,可他受了重伤,也就只能吃些清淡的东西,而这深山老林的,能有米给他煮粥都不错了,轮不到他来嫌弃这儿嫌弃那。 昭娘却是盯着米缸里快要见底的米有些发愁,太子人高马大,一天到晚的只喝两碗粥怎么可以?更何况他现在受了伤,更是需要食物来补充能量。 看来,她还真得想办法进城一趟,就算不为了买药也要带点补气血的东西回来。 此刻的日头已偏了西,她该回家了,再不回去大伯家的晚饭就没她的份,夜晚的山上也不太安全。 昭娘想了想慢吞吞的挪到宗政瑜面前,说道:“粥已经在锅里煮了,我现在得回家,等粥煮好了之后,您自己盛出来吃。” 昭娘一口气把话说完,也不管太子会不会生气,连忙捞起地上的小竹篓,一阵风似的溜了。 宗政瑜盯着落荒而逃的女孩的背影,半天没有动作。 他从竹床上坐起来,突然发现,在昭娘刚才待过的灶台上放着几颗桃子,每一颗都生得饱满。 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小丫头留给他的。 太子嘴角牵了牵,深邃的瞳孔之中一闪而过莫名的情绪。 第10章 药酒 昭娘背着小竹篓很快就下了山,路过自己家的时候,昭娘又把阿大阿二托付给隔壁家的花婶。 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昭娘对着想要挽留她吃晚饭的花婶摆摆手,她要是真敢留下来,回头没准儿刘春兰会怎么收拾她。 昭娘背着不算重的竹篓子,考虑着待会儿要怎么应付刘春兰。 今天到底还是有收获的,昭娘在山上找了一圈,去过曾经跟阿爹采过草药的地方看过之后,果然有看到草药。 昭娘始终记得阿爹说过,采药的时候不能一口气把药材给采光了,要留下一些让它们繁殖长大,这样下一次来采的时候又能够采到。 兄妹俩都记住了阿爹的话,是以昭娘今日才能有所收获。 昭娘还没进门,就看到沈秀站在门口张望,等看到她的身影之后又一溜烟儿的跑进了屋子里,昭娘当然知道她跑这么快是做什么,肯定是回屋子里报信了。 昭娘刚刚进了小院,沈秀就迫不及待的把她的小竹篓拿下来,也没经过她同意就打开了,看到里面的桑葚立刻眼睛一亮。 </div> </div> 第8节 女孩子最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沈秀自然也是喜欢的。 看沈秀的眼神,分明就是要吃。 昭娘只听她高声一喊:“娘,沈昭还摘了桑葚回来。” 说完之后,她也不等屋子里的人回应,随手就拿起竹篓里的一条桑葚吃起来。 速度快的昭娘都来不及阻止,她张了张嘴,十分想说这些桑葚跟她从土里摘来的草药放在一起,指不定沾上了尘土,最好洗一洗再吃。 昭娘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 沈秀听她这么说,欢快的表情顿时僵在脸上,立刻对着昭娘翻了几个白眼,“你怎么不早点说,现在我都吃下去了,你说要怎么办?” 昭娘默了默没说话。 沈秀立刻把嘴里还没咽下去的桑葚吐出来,往地上呸了呸,然后抱着竹篓进了屋里。 刘春兰刚巧从里面出来,看到竹篓里的桑树,又有看到放在桑树一边的她不认识的一些‘草’,估摸着里头就是草药,见到数量只有这么点,顿时嫌弃地蹙起眉头。 “昭娘,这可不是大伯母说你,你到山上去一天了,怎么就只采到这么点东西?”刘春兰可是想着昭娘能够背着一大篓子的草药回来的,明天就能去药铺里卖一大笔银子,可如今竹篓里的草药数量跟她想象中的数量未免相差太远。 昭娘立刻露出为难的神色,“大伯母,昭娘今日的收获算是不错了,便是阿爹以前采药的时候,一天下来也未必有我今日一半的收获,就这么多,可以卖十来个个铜板。” 要是药材那么好采,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一大篓子,她之前和大哥早就发大财了好吗? 刘春兰哪里知道这些,顿时讪讪不敢说话,可听到只有十来个铜板的时候,眉毛还是显而易见的,向上挑了挑,分明就是在不满。 这可比她想象中差太多了,可要是就让昭娘待在家里扫扫地,洗洗碗,一个铜板都挣不回来,刘春兰还是更倾向于让她跑山里头去采药,总归还是有点收入的。 “那你明日还上山去吗?”刘春兰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反正她是不可能放昭娘在家里‘偷懒’。 “该是要去的……虽然挣得不多,但哪有放着银钱不挣的道理?”昭娘一句话说得十分犹豫,刘春兰听出了她的不愿意,眉眼一横,正要教训她,昭娘却又抢先开口。 “可大伯母,您也知道,这山上危险的很,我一个人去……” 昭娘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春兰打断了,“你一个人去怎么了?这家里你大伯,我还有你两个堂姐,都是有活要做的,哪有空跟你去山上就赚这十来个铜板?” 刘春兰原本还对采药一事抱有希望,可在看到昭娘拿回来的就这么点草药,说不准人家药铺都不收,可心里头又放不下那十来个铜板。 在她看来,遣昭娘一个人上山采药还算有赚头,要是再让自己的一个女儿跟她一起去山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昭娘被骂的浑身抖了抖,眼眶也红了一半,瞧得刘春兰越发的想骂她。 昭娘却道:“大伯母……我今日才想到阿爹去世之前买了些药酒在我家里的树下,明日我想把药酒给挖出来拿到县里的药店去卖了,应该能卖不少银子……那我……能不能不去山上了?” “药酒?”刘春兰眼睛一亮,凡是和药字沾上关系的那可都是好东西。 刘春兰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要酒两个字上,完全忽视了昭娘最后一句能不能不去山上。 昭娘点点头,这是她为明天能够顺利去城里找好的借口,只有到了城里,才能找到机会把太子给的那枚玉佩给当了,然后买些滋补的药材回来。 要是刘春兰让她去城里也好,要是不让她去城里……她也做了第二手准备。 昭娘看到了屋子里乱跑的鸡,要是能炖只鸡放些红枣进去,给太子补补气血,想必太子的伤势会好的更快。 昭娘微微垂下眼帘,要是刘春兰知道她敢打这些鸡的主意,指不定活剥了她一层皮。 刘春兰盯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小姑娘,盘算着要怎么药酒拿到手,“昭娘,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好露面,这卖药酒的事情就交给我和你大伯好了。” 早料到刘春兰如此不要脸的人,昭娘点点头,却又欲言又止,脸上还挂了些许担忧。 刘春兰见她点头原本就不打算再征求她的意思,可又瞧着她脸上的担忧,心底里想着,昭娘这两日可比前几日听话,懂事多了,莫不是还有什么好东西没说出口? “你想说什么?” 昭娘顿时犹犹豫豫的说道:“大伯母,你和大伯都不知道这药酒的价值,阿爹生前倒是和我说过一些,要是你们拿到城里去卖,反倒让人诓骗了该怎么办?这可都是银子……” 昭娘最后一句话刻意拉长了音调,总透露出些别的意味来。 刘春兰最是受不得自己的银子被坑,可这会儿却一拍手,道:“你大伯母是什么人?别人哪敢诓骗我?” 刘春兰可不觉得自己还要瘦个小丫头片子钳制,更不愿意带自己这个心都野了的侄女去城里。 不过,如今药酒还没到手,她说话自然客气不少,“你个小丫头片子就别担心这担心那了,明儿一早我们就去把那药酒挖起来。” 在刘春兰看来,只有握到手心里的才是最实在的,药酒埋在别人家的宅子里,她可不放心。 沈秀在一旁看了,忙把手里的桑椹一丢站起来说道:“娘,我要去,我要去。” 她可是盼着进城了,城里不仅漂亮,还有卖糖人绢花,就算她娘舍不得给她买,沈秀也是不想呆在家里的。 呆在家里要干活,沈秀觉得能偷懒一时便偷懒一时,反正她是不想像大姐一样,每天累死累活的做事,把自己累得跟只牛似的,晚上睡觉都还会打呼噜。 她们可都是女子,女子睡觉打呼噜想什么事?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可是会被笑掉大牙的。 刘春兰眉头一横,就要骂,自己的女儿她能不知道?进了城铁定要买这买那,要是不买,回头她能在大街上哭给她看。 “昭娘都没有去,你去什么去?顶多是明早一起去挖药酒。”刘春兰死咬着不松口,无论如何都不能带这两个小丫头片子进城,没得就是去败家的。 沈秀顿时垮下脸来,可想到昭娘也没得去,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拿了猪肉汁里的桑椹进厨房里洗了洗就捧到刘春兰面前,她多在他娘面前献几回殷勤,总会有一回是带她去的,她可和昭娘那个父母双亡的野丫头不一样。 沈秀吃的舒坦,从没想过要拿一串昭娘。 昭娘就笑笑,不说话。 她是在外头爬摸打滚过的人,即便说不上见惯了大风大浪,却也不至于会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况且沈秀又没有对她做什么? 沈秀朝昭娘投过去的挑衅的眼神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顿时无趣的撇了撇嘴。 性子跟个木头疙瘩似的,就算长得好看也没人喜欢。 沈秀在心里头嘀咕。 刘春兰摆明了一副不让自己跟着进城的模样,昭娘对此早有猜想,在此刻却还是忍不住失望,或许她的确该下定决心了…… 下定决心,离开大伯家。 昭娘知道,就算她想办法不让大堂哥到赌场里去输钱,避开了一个月之后被卖入青楼的下场,谁知道沈游还会不会来第二次? 只要刘春兰还是一个唯利是图,根本就不把她这个侄女看在眼里的人,她迟早都会被刘春兰因为利益而卖掉,区别不过是早晚,卖给谁的问题而已。 昭娘一声不吭的样子让刘春兰十分满意,她吃了几串桑葚,就叫昭娘到厨房里给她帮忙,压根儿就没想过她在山上跑了一天会不会累? 第11章 克她 第二天一大早,昭娘就被刘春兰叫起来,到她家里外头一棵桃树下把阿爹去世前埋在树下的药酒挖出来。 刘春兰在昭娘指定的地方挖出了一瓶药酒,还不放弃,像是觉得昭娘欺骗她一样,在桃树下挖了个大坑,挖来挖去也只找到两坛药酒,这才放弃。 昭娘冷眼看她挖,什么也不表示。 阿爹有酿酒的习惯,不仅是药酒,还有女儿红,但是他大多把酒埋在了山上,家里之所以有两坛,不过是达不到阿爹满意的标准,这才被埋在这里。 昭娘也不知道阿爹究竟酿了多少酒,却知道有些酒在她还很小的时候,阿爹就埋到了桃树下。 昭娘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前世不声不响的被大伯母卖掉,若是她当时知道把这些酒拿出来卖掉,或许也就不会被卖到青楼里…… 她太傻,不知道阿爹酿的酒值钱,就那么傻兮兮的被大伯母卖了,最后那些酒也不过是在山上埋到了她死。 “昭娘!沈昭!”沈秀在昭娘耳边大叫。 昭娘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回过神来,便下意识的挥开在自己面前乱晃的手。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小院里。 沈秀捂着自己被昭娘打疼的,恶狠狠的瞪着她,“你干嘛打我?” 昭娘哪里知道沈秀没事凑她这么近干嘛,如今不小心打的人,也只好低下头道歉:“二堂姐,对不起,是我刚才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你在我面前说话吓到我了。” 沈秀手都被打红了,还一阵一阵的发痛,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解释,“一天到晚的就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动不动发呆!” 昭娘抿着唇不说话。 听到两人动静站起来的刘春兰瞧昭娘这副样子,又看到沈秀捧着发红的手,眼角含着一两滴眼泪,正看着自己,“娘,你看她,我们家供她吃供她喝,他现在还打我?” 刘春兰气不打一处来,可又想到刚刚挖出来的两坛药酒,只好把心中的一口恶气咽下。 即便她已经把这两台药酒当成是自己的东西了,可好歹这是因为昭娘他爹酿制的,就这么当场翻脸,这小蹄子以后要是有好东西不想着她家了,该怎么办? 她可不相信二弟做了那么多年的南中,就只埋下了这两坛药酒,这屋子里指不定还有宝贝,只是这小丫头片子没说出来罢了。 刘春兰想到要把宝贝从昭娘嘴里全骗出来,缓和了一下脸色,瞪了自己小女儿一眼,“你没事吓她做什么?” 沈秀顿时委屈的不像话,什么叫她没事吓昭娘? 明明是这死丫头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整天里下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然哪里会被她吓到。 “娘!我才是你的亲女儿,你怎么老是帮着她说话?”沈秀越说越觉得自从昭娘来了她家之后,她的地位就一落千丈,平日里她在她娘面前说昭娘的不是她娘什么时候骂过她? 如今不过是不小心吓到了,她就被骂一顿。 沈昭就是个害人精! 小时候克死了她亲娘,三年前又克死了他爹,没准不久之后又要克死她大哥。 沈秀可是在外头听了不少闲言碎语。 昭娘长得好看是好看,也很受村子里小子们的喜欢,只可惜没有哪个人是愿意把她娶回去做自家儿媳妇的。 小小年纪的就父母双亡,拿不拿得出嫁妆还是两说,谁知道她嫁到自己家里来,会不会克了他们家? 沈秀不甘心的想着,昭娘没准哪日克了她家,就她来他家的这段日子里,他都不知道被刘春兰骂了多少次了。 一定就是这贱丫头克她! 沈秀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指着昭娘便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得自己家破人亡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来害我。” 昭娘原本觉得不必在意沈秀的话,可听她这么说,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阿爹,阿娘和大哥是她的底线,她可以容忍别人骂自己,却绝不允许拿她的家人说事。 昭娘红了眼眶,可那忽然冷下来的一张脸,就连刘春兰看了都忍不住心惊肉跳。 昭娘上前一步逼近沈秀,原本只稍微比她高一点点的昭娘,在这一刻,浑身的气势竟然让沈秀觉得喘不过气来,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回过神来,却觉得自己如此窝囊,她想要硬气一些,却在触及到昭娘的目光的时候,抿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昭娘长而翘的睫毛颤了颤,“二堂姐,我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住在你家也尽心尽力的努力挣银子,不拖累大伯母,我却没想到你心里竟是这般想我的?” “是,阿娘在我小的时候就走了,阿爹也离开了我,就连大哥都远赴边疆,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住在你家,被你讨厌,是因为我大哥替了你大哥去充军,他要是知道他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妹妹,如今被你这么嫌弃,可还会心甘情愿的替大堂哥去戍边?” 昭娘说着说着,眼泪便往下掉。 如果不是她不争气,如果不是她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不能阻了大哥的前程,大哥又怎么会顶替了大堂哥去边疆? </div> </div> 第9节 谁不知道胡人凶狠起来,便是连人肉也吃,当兵的又有几个能封侯拜相? 今生大哥离开她不过只有两个月,但是对昭娘来说,她已经有只好几年的时间没有见过大哥了。 前世,昭娘成为太子宠妾之后,不是没有想要找到大哥,只是打听来打听去都没有打听到。 在昭娘心中,大哥是全天底下最关心最爱护她的人,没道理到了边疆之后好几年不找她? 她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却不愿意相信。 比起建功立业封侯拜相,昭娘更愿意大哥好好地活着。 刘春兰见昭娘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忍气吞声,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沈秀。 心里怎么想的是一回事,又怎么能说出口?没用的小丫头片子! 刘春兰安抚似的朝昭娘笑笑,“昭娘,你可别理你二堂姐,她心直口快,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说话从来不经大脑。” 伤害了人,而且是拿着刀子碗着良心口最脆弱的地方捅,这样的话用一个口无遮拦就可以掩盖过去吗? 昭娘早已经认清了眼前的人,现在剩下的只不过是冷笑。 刘春兰从来就没有把她当成过晚辈,甚至也从来没有感激过沈源替沈游到边疆去,也许心里还嘀咕着她就是个拖油瓶。 昭娘红着眼睛,擦去脸上的泪水,看着面前不以为然的母女,说道:“既然二堂姐觉得我克死了阿爹阿娘,说不得我今后还会克了你们,我想今日之后我还是不要住在大伯家了,我便是一辈子不嫁也不想被人说到克父克母。” “大伯母如今这么好声好气的和我讲话,不就是为了阿爹留下来的那点东西吗?现在我也就实话告诉你,阿爹留下来的东西,这三年已经快被我和哥哥用光了,这两坛药酒是他最后留下来的东西。” 刘春兰自认已经好声好气的跟这小丫头片子说话了,却没想到平时一声不吭的死丫头,今天气性这么大。 如今又听到,昭娘把她藏着的小心思直接戳破,曝在光天化日之下,顿时觉得十分没脸,她横眉一挑,“昭娘,你说话可得凭良心,大伯母一家自认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每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如今要与我们划清界限,这让村子里的人怎么瞧我们?”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也不过是气不过说两声气话,还真能不住在她家了不成? “什么叫大伯母就看着你爹留下来的那些东西?一个晚辈这么对长辈说话,你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我累死累活的干活,供你吃供你喝,想不到现在还要看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脸色,你不住就不住,就算是你大哥日后回来的质问我,我也理直气壮告诉他,是你自个儿不尊敬长辈!” 刘春兰有恃无恐,她撂下这么一番话,也不理会昭娘,抱起地上的两个药酒坛子,吭哧吭哧的就往外头走,瞧那模样可能气得不轻。 昭娘见她气成那样,也不忘要把两坛药酒带走,不由嗤笑一声。 “大伯母抱着我爹的遗物去卖钱,话里话外的说我白吃白喝你家的,想来是压根儿没把我大哥交给你的十两银子放在心上,十两银子啊,大伯母自个儿算算,够你们一家人活多少日子了?你就不怕我爹天上有灵,大晚上的站到你床前吗?” 刘春兰哎哟一声,“好啊!你这个死丫头,竟然还敢说话来威胁我了?你那爹都死了三年了,他要真有灵,你会过的这惨样?今天我就把话撂这里,你都敢不尊敬长辈,这么对我说话了,我又怎么敢把你留在我们家?你爱去哪去哪,最好这辈子都别回来!” 刘春兰抱着两个药酒坛子,给沈秀使了个眼色,便大摇大摆的出去了。 刘春兰在村子里就没什么名声,自然也就不怕把昭娘一个人扔在外头。 而且,昭娘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不回她家又能去哪里? 就在她这间破屋子里? 不是刘春兰心思歹毒,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个人住着,谁也不知道有些人会不会起些坏心思,到时候出了事可怨不得她。 刘春兰是吃准了昭娘最后还得哭着去求她,这会儿走的那叫一个潇洒。 第12章 乔装 昭娘气得攥紧了拳头,却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是胆子小,可再小的胆子在经过了几年的沉浮之后也会变大。 在太子妃面前,她一个舞姬出生的宠妾,不适合张扬,更不适合强势,柔弱些自然没什么不好。 可现在不一样,昭娘一无所有,甚至还要面临着即将被卖入青楼的困境,她要是还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这辈子无论如何也逃不开上辈子的宿命。 昭娘在遇到太子之后就想好了,她必须要从大伯母家里搬出来。 她可以不嫁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嫁给谁,自然不怕名声坏,如今和刘春兰也算是撕破了脸。 她绝对不会再回到大伯家。 昭娘渐渐平息了情绪,忽然看到门口一个小脑袋正探进来。 昭娘愣了一下,那个小脑袋便啪嗒啪嗒的踩着小步子,跑到了她面前。 “阿昭姐姐……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哭?是你去你大伯家住的不开心吗?不开心的话就回来住啊,这里有阿虎,阿虎长大了,可是要娶阿昭姐姐的。” 半大的孩子说出的童言稚语,让昭娘抿嘴笑了笑。 阿虎是昭娘邻居家花婶的儿子,以前和昭娘的关系十分不错。 对阿虎来说,昭娘不过搬家两个月时间,对昭娘来说,阿虎这个名字都快要在她记忆中被遗忘掉了。 她好不容易回忆起来面前的小孩是谁,见他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做出一副要让她依靠的小模样,昭娘忍俊不禁,蹲下身来摸摸他的小脑,“阿昭姐姐今后可能要搬回来住了。” 与其在刘春兰那里受气,顾忌这顾忌,那还连饭都吃不饱,昭娘还不如回来。 邻居家的花婶和铁叔都是好人,在阿爹去世的这三年里,明明自己的生活都过得拮据,可也没少照顾着兄妹俩。 而且,还有阿大阿二两个,昭娘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会出问题。 “好啊!好啊!”阿虎顿时开心地拍起手来。 恰巧这个时候,花婶从外头走进来听,见昭娘的话,忍不住担忧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能一个人住?” 花婶也是知道刘春兰的德性,平日里见钱眼开,除了对她儿子,就没见她对谁大方过,平时借她家一碗米,她都要斤斤计较到最好每一粒都能数的清。 偏偏昭娘大伯又是个惧内的,面对刘春兰的强势,他屁都不敢放一个,整日里就知道下田下田,一个儿子明明在私塾里读书,却混的跟流氓地痞似的,偏生这夫妻俩还觉得自己把儿子养的很好。 就她刚才走过来,遇到那母女俩,竟然大庭广众之下就在说昭娘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哪里像是长辈和堂姐?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花婶忍不住摇摇头。 昭娘一个小姑娘家摊上这样的大伯与大伯母,可真是让人说什么好呀? 离开大伯母家是昭娘不是突然间的决定,她仔细思考过。 昭娘听到花婶所言,心中一暖,“花婶,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我大伯母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也都清楚,今日她取了我阿爹生前泡好的药酒,却还要把我赶出家门。” “那药酒他们拿去便拿去了,我只怕今后我稍微有点什么都留不在手中,倘若一个人住在这屋子里,我倒是还能靠着上山采些草药换了钱过活,等着哥哥回来。” 昭娘一边说着,一边白玉般的脸颊黯淡下来,她本就生的美,便是女子也舍不得她这副黯然模样。 花婶出声安慰她,“这可如何是好?你现在年纪大了,终究是要嫁人的呀,要是没有长辈在一旁帮你瞧,岂能找到如意郎君?” 昭娘听到嫁人并未露出羞涩的神情,而是摇了摇头,“花婶,我现在哪还有心思考虑这些。” 花婶也不好说什么了。 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没了爹又没了娘的,唯一的哥哥又去了边塞,村子里唯一的亲人又是那副模样,谁知道刘春兰会给她挑个什么样的丈夫,倒是还不如在自个儿家里过日子。 昭娘见花婶为自己担心,抬起头来莞尔一笑,“花婶,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怎么着也要等到哥哥回来。”嫁人是不打算嫁了,但是日子还是要过。 阿大阿二懒洋洋的躺在昭娘脚边,仿佛她做什么决定,他们都予以支持的态度。 昭娘去了大伯家,阿大阿二被她寄养在花婶家,时常跟着铁叔上山打猎,如今这懒洋洋的乖巧模样,还真不像是山里逞凶好斗的饿狼。 花婶见她心意已决,不由幽幽地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大不了自己和当家的多看顾几分,沈二郎还在世的时候,自己也没少麻烦人家,如今他留下这么个女儿,顾着情面,她也要多看着。 “对了花婶,铁叔今早有去县城里吗?”刘春兰虽然抱着药酒走了,但是昭娘也不想放弃进城。 花婶不知道昭娘为何这样问,却还是说道:“有哩,再过一刻钟左右,他就要出发了。” “花婶,铁叔的牛车上可还有位置?我想进城一趟,路费我会给。”昭娘摸摸自己的袖子,在袖子的内侧她缝了个小布袋,藏了一些银钱。 这是沈源留给昭娘的,他知道大伯父一家抠门,又怕委屈了妹妹,知道手里有钱才有底气说话,便私底下留了些银钱给妹妹,还特地嘱咐她不能让别人知道。 花婶又哪里会要她的钱,连忙摆手,“有位置当然有位置,路费什么的就不必提了,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又能占多大位置?” 不管昭娘怎么说,花婶都不愿意收下她的几个铜板,昭娘见她离开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 有时候血脉相连的亲人竟比不上住在隔壁的邻居,真真让人觉得好笑。 昭娘摸了摸被自己藏在袖子里的玉佩,又跑进已经积了灰的房子里,原本刘春兰是想要在沈源离开之后马上搬进这套房子里的,只是来了个游方的道士说,这屋子风水不好,这才打消了刘春兰的念头。 那时候刘春兰便想着,可不是风水不好嘛,昭娘才几岁,她娘就难产而死,他爹又在三年前失足跌落悬崖而死,这才把要马上搬进来的想法作罢。 昭娘却是见到过大哥和游方的道士私底下见过,还塞给他一些银钱。 以前昭娘看的懵懵懂懂,现在她却清楚了。 约莫是大哥觉得不想让刘春兰霸占了阿爹阿娘留下来的屋子,这才请了那个道士来。 想到把自己放在手心里宠着的大哥,昭娘鼻子一酸,越发的想念。 算起前世和今生,她可是有好几年没见大哥了,就连他停留在她记忆中的面容也渐渐模糊。 大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每次上山采药之后还能猎到各种各样的野味,时常宠着她,说女孩子便是用来疼爱的,一些重的杂的活根本舍不得她干。 昭娘很快便把心底的酸楚压下,她今生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到大哥回来。 大哥说了让她待在村子里等他的。 昭娘回到生了灰的屋子里,从柜子里翻出一套大哥好几年前穿的短褐,套在自己身上之后,又把头上简单的发髻拆散开,简单的束起来。 不一会儿,昭娘便看到了水缸里一张黝黑瘦小的小少年的脸。 昭娘摸了摸自己被束得有些发疼的两个小馒头,默默叹了口气。 委屈你们了,等我把玉佩换了钱买的药回来,就马上把你们松开。 昭娘年纪还小,就算发育的不错,也比不上她前世里生了孩子后的丰盈。 女孩子总是爱美的,即便从活一次,她也没想过自己要变丑。 不过现在为了出门方便,当然是假装成男的更好。 铁叔得到了花婶的叮嘱,知道昭娘被他那无良的大伯母给赶出家门,心中也忍不住叹气。 谁能想得到当初沈郎中那么好的一个人,会摊上那样的大哥和大嫂,以至于自己一双儿女过的困顿不堪。 铁叔心里生了同情,便等着昭娘,见到面前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昭娘。 “怎么打扮成这样子了?”铁叔一时间还真没认出来。 昭娘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女孩子家家的,在外行走总是不方便,劳烦铁叔为我遮掩一二。” “倒是个机灵的小丫头,跟你大哥可是一模一样。”铁叔看着面前半大的孩子,想到了三年前沈郎中意外去世之后,扛起一家之主的重任,养育妹妹的那个少年。 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div> </div> 第10节 昭娘腼腆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铁叔家里是做木工,两三年前买了头牛,每次做了小玩意儿,便用牛车拉着进城售卖,偶尔还会替村子里的人卖一些鸡蛋或者其他东西。 昭娘坐在牛车上,就这么一颠一颠的进了城。 以前,大哥进城卖野味的时候,昭娘也曾求着大哥带她一起来,是以,昭娘对沛县并不陌生。 她和铁叔约定好一个时辰之后在约定的地方碰面,便直奔当铺而去。 第13章 帮忙 当铺里的伙计撑着脸,打着瞌睡,有人进来了也不知道,还是昭娘唤了他几声,他这才懒懒的睁开惺忪的睡眼。 “要当什么?” 昭娘这才把藏在自己袖中的玉佩拿出来,“我要当了这块玉佩。” 伙计原本还因为没睡醒,半眯着眼,却在看到玉佩的那一刻,打了个激灵,完全清醒过来,然后不由自主的打量昭娘。 昭娘前世被卖到春风楼里,还在卖艺不卖身的时候,没少受别人目光的洗礼。比这更放肆,更无理的目光她都经历过,自然也不会被个伙计打量两眼就觉得不自在。 她也不怕自己的女儿身被发现,在春风楼那三教九流的地方待多了,自然也要学会怎么化妆,不仅画得美也会画得丑。 昭娘做不来男子的大刀阔斧,她便让自己显得瘦小些,穿着大哥宽大的衣服,她不仅看起来年纪小,就连身子也单薄,活像是家里没钱吃不饱饭。 伙计瞧着就想从昭娘手中拿过玉佩,昭娘轻轻一避,避开了要来拿玉佩的手,说道:“这块玉佩是我家祖传的宝贝,要不是家里阿爹生病需要银子治病,我才不会来到了这块玉佩,它价值连城,我要和你们掌柜的谈。” 太子身上佩戴的玉佩又怎会是凡物?昭娘来之前仔细打量过,看不出身份,却质地上乘,是难得一见的好玉。 伙计见她这么说,先是轻嗤一声,就这小地方能有什么宝贝?不过……要说祖传下来的,或许还真值点钱。 伙计仔细思量,发现他也做不得主,便道:“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里头把掌柜的叫出来。” 掌柜的一听有好东西送上门来,连忙将自己拾掇好了从里头走出来,见到来人不过是个瘦瘦小小的黑小子,不由得笑得眯起了眼,道:“这位小客人,听说你有块好玉想当?” 昭娘这才装作不舍得拿出玉佩,犹豫了几番,放到掌柜的面前,“这是我的传家宝物,掌柜的您瞧瞧,活当可以当多少银子?” 掌柜的一听活当,又听是传家宝,眼睛里闪过一抹了然。 刚才伙计到里头喊他的时候也说了,这小子的父亲得了重病,需要医治,这才不得不来当铺里当了传家宝。 传家宝嘛,拿来当总是舍不得的,要活当,不过是在心里留个念想,想着总有一天能够赎回去。 可到当铺里来的那些人,又有哪些是真能够把活当到当铺里的东西给赎回去的? 掌柜的不动声色的接过昭娘手中的玉佩,不过一摸,他心中大喜,是块好玉。 …… 昭娘揣着二十两银子从当铺里走出来,尽量让自己镇定自若一些,她可不想被人当成肥羊给盯上。 她把银子给贴身收好,二十两银子对前世的她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现在的她来说却是一笔巨款。 掌柜的不是不想劝她把玉佩给死当了,但既然说了是传家宝,又怎么能轻易死当? 昭娘来时便打定主意,当得一定的银两便好,没得拿了太多银子,反而被歹人盯上。 突然,昭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沈游? 昭娘抬头看看沈游进入的那家店,是一家酒肆。 昭娘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他,发现他跟个男子勾肩搭背,不由多瞅了两眼。 昭娘小心翼翼靠了过去,断断续续听了几句话。 “我说,兄弟,前两日可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哪有机会见到方公子,啧,还真别说,我们住的地方还真没法跟人家官老爷住的地方比。” 昭娘一听,心中便有了猜测。 沈游身边这人,不会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刚刚结交到的好友吧? 昭娘回想刚才沈游说的话,越想越觉得像。 昭娘还想凑近了听,却见酒肆的伙计见她在外头停留了好一会儿,此刻正拿着眼睛睃她。 昭娘想了想,记下那人的面容,离开了。 她一个小姑娘家,就算知道了沈游身边的人今后会坑他,说出去了也没人信。 刘春兰听了,指不定还要指着她的鼻子骂,说她诅咒自己亲堂哥。 昭娘很快就来到了一处药铺,原是想在里头买几贴药就回去,却没想到恰巧碰到了抱着两个药酒坛子过来的刘春兰。 她身边还跟着沈秀,拿着朵珠花,瞧着十分想往头上带。 昭娘心里忽然涌起一个想法,她偷偷抿嘴笑了笑,在街边买了个糖人,来到一个五岁大小的孩子面前。 “小弟弟,你帮哥哥一个忙好不好?如果你帮了的话,这串糖人就是你的了。” 昭娘拿着糖人在小男孩面前晃了晃,小男孩果真盯着她手中的糖人移不开眼了。 小男孩呲溜了一下,还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大哥哥,你要我帮什么忙?” 昭娘指了指刚刚进了药铺的刘春兰母女,说道:“你替我告诉进了药铺的那个婶婶和姐姐,说有个叫沈游的大哥哥在那个酒肆里头等她们。” 小男孩看了看酒肆,用力的对着昭娘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小男孩说完,一双眼睛还盯着昭娘手里的糖人。 昭娘笑了笑,把糖人递给小男孩,又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小男孩立刻把糖人放进嘴里,脚下的步子也不慢,一下就冲进了药铺里。 果然,没过多久,刘春兰母女就从药铺里冲出来,手里还抱着两坛药酒,气势汹汹地朝酒肆去了。 昭娘悄悄地跟过去,才靠近酒肆,就听见刘春兰震天似的咆哮,酒肆里顿时一片混乱,期间还有什么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昭娘只听了一会儿,便悄悄抿的抿唇离开了。 她在药铺里买了几贴药,顺便还买了红枣当归等东西,便去找铁叔汇合,又让铁叔帮着一起去买了米还有一些必备的用品,两人这才相伴的回到村子里去。 至于那酒肆会怎样的天翻地覆,昭娘一点儿也不关心。 铁叔知道昭娘一个小姑娘的辛酸,两人又是邻居,便替她把买来的那些东西拿进了屋里。 铁叔不过问昭娘一个小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买东西,只是心里又更加怜惜她几分。 这都还只是个半大的小姑娘,却要自个儿出来采买,沈大郎也着实不像话了些,收了沈源的银子却又任由自家婆娘作践一个小姑娘,也不怕沈郎中在天有灵来找他这个亲大哥算账。 昭娘对邻居铁叔一家十分感激,回来的时候还特地买了几颗糖人,自个留了一颗,其余的都送给虎子了。 昭娘还买了头活鸡回来,其实她原来是想在花婶家买的,又害怕花婶太过客气,给钱的时候不肯收,最后干脆在外头买。 铁叔见她买这买那,还劝着她要把银子省着花,昭娘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乱花钱,心里暖暖的,却也早想好了借口,直言自己这段时间在大伯家里就没吃过肉,太想尝一尝肉的味道了。 铁叔哪里好再说什么,只觉得沈大郎一家着实太过分了些。 昭娘回到家,收拾好了一番,昭娘把自己从城里买来的鸡求着花婶帮忙炖了,想着午后回来带些鸡汤给山上的太子殿下。 花婶在铁叔回来之后就听他说过,昭娘在自个儿大伯家连肉都不沾嘴,心里大骂刘春兰一家不是人,昭娘求炖鸡,她哪不会拒绝? 昭娘谢过了花婶,又把自己买回来的糖人送给阿虎,得到小男孩欢快的阿昭姐姐阿昭姐姐的叫。 昭娘摸了摸阿虎的小脑袋,便把自己买的东西塞进竹篓里,带着阿大阿二上山了。太子可是还在山上等着她,也不知道这会儿饿坏了没。 虽然她昨日告诉太子,如果饿了可以淘了米,自个儿弄碗粥勉强填饱肚子,但太子毕竟十指不沾阳春水,昭娘也不敢真指望一个金贵的又受了伤的他能把自己照顾的多好。 好不容易背着重重的竹篓子来到了小木屋前,昭娘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可她没想到,昨日才见到的苏怡,这会儿竟然从小木屋里跑出来,用袖子掩着脸,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刮过。 昭娘愣了好一会儿,心中说不准什么滋味,等进了屋里才回过神来。 小木屋里的地板上还掉着两个馒头,昭娘忍不住去看斜躺在竹床上的太子。 宗政瑜长发披散头,微闭着眼靠在竹床上,白皙精致的脸染着不耐,连带着薄薄的唇带上几分刻薄。 他身上的粗布短褐,不仅没拉下他贵气的风姿,反倒更衬得他肤白如玉。 这两天,他都微敞开这衣襟,这会儿却是盖了个严严实实,浑身上下都弥漫出一股冷漠的气息。 他察觉到又有人进来,以为是刚刚的人去而复返,眉心一拧,睁眼看到是昭娘,眉宇间的郁气才散去。 “你怎么才来?”这干巴巴的语气,昭娘竟然听出了傲娇的感觉。 昭娘连忙道:“我给您买药去了,这是怎么了?”她指了指地上的两个馒头。 宗政瑜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对着昭娘招招手。 第14章 寻来 昭娘神色莫名却还是朝他走过去。 “人家都知道害怕我饿着,大清早的来给我送吃的,你这小丫头今天不来,昨日也没跟我说一声,倒叫我好等。” 要不是以为来人是昭娘,宗政瑜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的让那女子进门?结果来了刚才那么一出,活像是他怎么了那女子一般。 昭娘可不知道太子殿下内心的不耐,她就站在宗政瑜面前,他说话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属于男人浓烈的气息在她周围扩散,并且将她整个人包裹。 昭娘浑浑噩噩的现在他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中,压根儿就没认真听他说话。 偏生这位太子殿下如同没察觉到昭娘的异样,自顾自的‘抱怨’昭娘的不该。 昭娘被美色所迷,满心都是眼前慵懒的斜靠在竹床上的男子,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太子殿下便是穿着粗布短褐,猝不及防中那一抬眼的风情,也真真叫人移不开眼。 昭娘倒吸一口气,赶紧后退了一步,闭上眼睛。 昭娘转过身,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公子,您不能这样!” 宗政瑜见她这副跟缩头乌龟似的模样,低沉的笑声从他的喉咙中倾泻而出,“不能……哪样?” 女孩刚刚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全落在他眼底了。 太子殿下生来尊贵,说话时哪被人这样轻慢过,可今个儿,他不仅没有觉得不舒服,反倒是多看了昭娘几眼,满意于她的反应。 刚刚昭娘猛地转头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猛虎盯上的兔子,想要逃跑,却不过是垂死挣扎。 京城无人不知,太子殿下年近加冠却不近女色,私底下都传他有病,便是他那几个兄弟,也盯着他的太子之位蠢蠢欲动。 </div> </div> 第11节 事实上,太子殿下也的确有病,近不得女身,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个能够被他看入眼,身子又不排斥的,如何能放过? 昭娘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猛虎眼中的猎物,局促的捏着手,脸颊上通红一片,像极了春日里满山开遍的嫣红。 “您……我……非亲非故,不可如此。”昭娘印象中的太子一直都端方持重,哪有今日这般……这般……随意调笑女子。 宗政瑜也知这小姑娘害羞,见好就收,却又大爷似的道:“我饿了。” 昭娘听他这三字,要是昨日,免不了要嘀咕几声,如今却仿佛听到了能救她于危难之中的天籁,一下冲到了灶台边,连自个儿同手同脚的走路也没发现。 宗政瑜见她如此,经过了两天的休息,恢复了点血色的唇瓣抿了抿,缓缓勾起,而眼中积聚的风暴却越发将他的双眼衬托得深邃暗沉。 女孩背对着自己,不盈一握的腰肢随着她走路的姿势,一摆一摆的,叫人心痒得很。 宗政瑜放肆的盯着灶台边的女孩,心中慢慢的升起一个想法…… …… 苏怡捧起溪边一抹清泉,把脸上的泪渍洗去。 昨日回去之后,那俊美男子的脸便止不住地在她的脑中晃动,原以为不过一面,她很快便会记不清他的面容,却没有想到,一夜过去,她不仅没把人忘了,反而将人记得更清楚了。 一夜的辗转反侧,苏怡摸着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心,今日本不该来山上的她却鬼使神差的来了,甚至没有征得主人的同意,便推开了那间小木屋的门。 她如愿的见到了那个令她心思纷乱的男人,却没有想到,她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不是男人安静的躺在床上的场面,对上的是一双冷如寒潭的眼眸。 苏怡回想起刚刚盯着自己的冷眼,竟在这六月天里打了个寒颤。 她不过是担心他一人在这山里头受饿,这才一大清早的来给他送吃的,为何他要用那样仿佛在看死物的眼神看着她? …… 昭娘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之后专心致志于面前的粥。 前两日她只有米,太子也就只有白粥能吃,如今她进了一趟城也买了不少好东西。 在粥里加了蛋花,还切了些猪肉下去,等粥煮熟的时候,那从锅里冒出来的食物的香味让人又增添了几分饿意。 宗政瑜摸摸肚子,忍不住苦笑一下。 想他堂堂太子殿下,在这两日时间里,都不知道饿第几次,天底下还有比他更惨的太子吗? 锅里煮着粥,昭娘便拿了竹篓子里的药,煎了起来。 煎药对昭娘来说不难,以前阿爹在的时候,她就没少跟大哥一起随着他出诊,充当药童给人煎药,火候什么的,都掌握得十分有心得。 忽然,昭娘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在自己的竹楼里翻翻找找,找到了那颗被她收好的糖人,放到宗政瑜面前。 宗政瑜看着面前捏成小姑娘的糖人,没说话。 嫌弃的眼神已经把他的意思表达的一清二楚了。 昭娘撅了撅嘴,说道:“这是我特意给您买的,阿爹说,失血过多,要吃些甜的东西。”她的红枣鸡汤还在花婶家炖着,就算要给太子殿下进补也得到下午。 “我不需要。”太子殿下无法想象自己拿着个糖人吃是什么模样? 威严扫地! “真的不吃吗?”昭娘撅了撅嘴,她没记错的话,太子殿下好似还挺喜欢稍甜的东西。 宗政瑜犹豫了一下。 昭娘眼睛一亮,把糖人往他面前送了送,说道:“都是为了您的身子早日康复,拿着,我去煎药了。” 她都快忘了,太子殿下喜欢吃甜食还是她不小心发现的,东宫里可没几个人知道。 太子殿下又是一国储君,吃糖人这样的事情……影响他的威严。 昭娘窃窃笑了笑,在宗政瑜的目光扫过来之前,镇定自若的走向灶边,轻快的煎药去了。 宗政瑜盯着自个儿面前的糖人,眉头快皱成一座小山。 他轻轻一抬眼,瞥到欢快的小兔子正蹲着煎药,好似一点也没发觉他的为难,他是把这糖人吃了,还是把这糖人丢了? 宗政瑜抿着唇,将糖人放下,被捏成昭娘可怜巴巴的裹着一层糖衣,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阿大阿二则绕在他脚边,时不时摇摇尾巴,还立起前肢,似乎想要……糖人…… 宗政瑜也不知这两只狼狗是不是真有灵性,对刚刚那闯进来的女子一点也不客气,反倒是时常喜欢在他脚边打转。 半晌过后,宗政瑜抿了抿唇。 白皙的手摸上了糖衣,轻轻把它撕开,放到嘴里,眼看着阿大阿二原本招摇的尾巴垂了下去。 昭娘专心致志煎着药,哪知道一人两狼狗在做什么。 锅里很快散开了粥的香味,昭娘把粥盛起来端到太子殿下面前,只看到他身边一层糖衣和一根纤细的竹签,不由偷偷笑了笑。 宗政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不自在过,别扭地接过昭娘手中的碗,忽然有一种他此刻谁也不想面对的窘迫。 太子原就长得俊美,此刻耳根子更是染上了一层红霞,更是越发惹人注目,昭娘没发现他的窘迫,犹豫了一下,轻轻把纤细的手指贴太子的额头,还自顾自地嘀咕道:“没发烧呀!”怎么脸红成这样? 也许是她太过一本正经,太子晚上更不自在了,他五指成拳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你还有什么要忙的吗?我一个人待在这儿没事。” “我待会儿得出去采些草药,果子也要摘一些,我还在家里炖了鸡汤,等您把药吃了,我就下山去取来。” 昭娘上山来,对花婶可是用对刘春兰一样的借口,要是空手回去,不用交代是一回事,花婶肯定会劝她不要来采药了,到时怎么好? 昭娘不是不想把鸡带到山上来炖,只是她不会处理,厨艺又十分有限,煮个粥可以,可要指望她把鸡做得多美味,那还不如交给花婶来,况且,花婶一家帮了她那么多,她买了只鸡炖了,也有心分给花婶一些。 昭娘又将煎好的药盛起来放到太子面前,盯着他全部喝完之后,这才把碗洗了,背着她空荡荡的小竹篓出门去。 宗政瑜拉了拉身上的短褐,见女孩娇小的身影离去,心中升起对这样生活的几分惬意之感。 他看了一眼跟在昭娘身后的两只狼狗,站起来,跟了上去。 ……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眨眼间十天就这样过了。 在这十天里,昭娘每日都会上山,也都会成为一些草药和果子,倒是瞒过了花婶一家。 至于刘春兰一家,也当她人间蒸发,压根儿没上门来。 昭娘在这十天里又进城了两趟,她把阿爹藏在山上的药酒挖了出来,用酒瓶分装着,卖到城里的药铺去。 倒不是她缺钱,只是她需要进城买东西的借口,太子殿下还伤着,需要抓药养伤。 昭娘来了两趟卖药酒,药酒的质量十分不错,药铺掌柜的还希望她能多卖一些药酒给药铺,一来二往的,双方倒是认识了,药铺掌柜的也没因为昭娘年纪小就欺她,反倒知道她家境贫困,收购药酒的时候还高了点价钱。 每每遇到这样的人,昭娘总是忍不住去想,为何一个陌生人都能够对她怀有善意,而身为亲人的刘春兰,却是恨不得将她最后一丝价值都压榨出来。 今日,昭娘又背着她的药酒进城抓药,却没想到刚出了药铺的门,就被一个人高马大的人给堵住了。 第15章 无赖 昭娘都还没来得及反应,来人一抬手,他身后两人立刻把她一左一右地架了起来,并且迅速进了一间四合院。 昭娘完全被眼前的情况给弄懵了,直到她被丢在一个人面前。 来人一身低调的普通玄衣,神色肃穆,盯着瘦瘦小小的昭娘,直接拿了一块玉佩放在她面前。 “这块玉佩是你当的?”玄衣男子算不上凶神恶煞,但是他冷冷的态度,还有那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都让昭娘止不住的害怕。 昭娘双手抱着膝盖,听到玉佩两个字,心中咯噔一下,慢慢抬起头来,瞄了一眼。 这枚玉佩赫然就是她拿到当铺当了的那块。 一时间,昭娘心乱如麻。 这些人是什么人?是来找太子的吗?太子被人暗杀,会不会和这些人有关系? 玄衣男子等不得昭娘在这儿装鹌鹑,冷着声音,像是腊月里裹挟飞雪的寒风,一下子丁禁了,张良的骨头里,“回答我的话!” 昭娘打了个寒战,战战兢兢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玉佩……” 昭娘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玄衣男子便轻笑了一声,他把放在昭娘面前晃了一圈的玉佩拿到自个儿的眼前,“你当我不知道这玉佩的主人吗?” 言罢,玄衣男子把玉佩握在掌心,满满往桌上一扣,桌角瞬间化为粉末,飘散在地上,玉佩却完好无损。 昭娘身子一僵,抖得更厉害了,“我……我……” 玄衣男子眯了眯眼,“你明明是个小姑娘,却要打扮成男子,莫不是为了掩人耳目?” 昭娘心里一惊,原来这人已经看穿了她是女儿身。 昭娘抱紧了双膝,声音颤抖着,“我……我一个姑娘家,没了爹没了娘,打扮成男子的样子也只是为了方便行事……这……这玉佩其……其实是我捡到的……” 玄衣男子要的就是她这句话,立刻追问道:“你是在哪儿捡到的这块玉佩?” 话刚出口,玄衣男子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迫切了一些,慢慢往椅子上靠了靠,才说道:“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了你。” 昭娘抖了一下,磕磕巴巴道:“是……是在城外的官道上……我瞧着这块玉佩价值不菲……家里又穷的厉害……” 玄衣男子不想听她说这些废话,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又要想面前的人经过他之前那样恐吓必不敢欺骗于他,便迫不及待的要提剑出去。 昭娘赶紧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壮士……壮士……你想要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可要放了我。” 林景意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个抱着自己大腿的人给踹开,可他一低头便看到了昭娘水润清澈的双眼,一时间竟忘了动作。 等他反应过来,暗骂自己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把一个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完全看不出来原来模样的女子看住,果真是出门太久了。 林景意抬了抬脚,昭娘脸上的泪水却簌簌的往下流,眼睛里布满了恐惧。 瞧着就是个没威胁的,林景意赶着时间可没空在这儿看她‘梨花带土’,让手下人一把将昭娘拉开,呼啦啦的袋子一行人走了。 昭娘被留在屋子里,气都还没喘一口,赶紧爬了起来,她抹着脸上的泪水,脑袋往院子里探了探,没发现有人守着,便飞快提起脚,向屋外跑去。 昭娘没想到嫌疑男子这么轻易就信了的她话,还走的这么干脆利落。 她可千万不能被抓回来,不……是今后她这副男子打扮都不能再用了。 昭娘迅速抄了小路回村子,她却不知道在她跑出这点小屋之后没多久,刚刚走了的人又折了回来,没在屋子里瞧见人,林景意险些把整个院子都给掀了。 林景意也是走到了外头,才猛然发现不对。 太子殿下微服私访遇刺,与此地官员贪墨大有关系,在躲避刺杀的过程中,太子与保护他的侍卫失散。 林景意一路带人搜查,遇到一个受了重伤,拼着一口气回来的暗卫,从他口中知道太子也受了重伤,那暗卫指了个方向便咽气了,林景意这才一路朝这方向寻了过来。 太子既已受伤,又怎么会贸然出现在官道旁还落下了玉佩?若是一不小心被此地官员发现了,必定凶多吉少。 故而,是那女子在欺骗他!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