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权臣之后(作者:长沟落月)》 第1节 =========== 《嫁给权臣之后》 作者:长沟落月 文案: 林清瑶少时骄纵,及笄之后家道中落。 随之而来的是未婚夫上门退婚,转头就和自己最好的闺中密友成亲。 就在众人等着看她的笑话时,那位令人胆寒的京城权贵却亲自上门提亲来了。 ——而这个人,是林清瑶以前最讨厌的人。 一句话简介:家道中落后我嫁给了我以前最讨厌的人。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种田文 甜文 主角:林清瑶 ┃ 配角:魏城、谢蕴等 作品简评 林清瑶少时骄纵,及笄之后家道中落。随之而来的是未婚夫上门退婚,转头就和自己最好的闺中密友成亲。就在众人等着看她的笑话时,那位令人胆寒的京城权贵却亲自上门提亲来了。——而这个人,是林清瑶以前最讨厌的人。这是个先婚后爱的故事。女主对男主原本误会重重,也无好感,但迫于无奈嫁给男主。婚后渐渐的将所有误会解除,才知道男主一直深爱着她,并默默的在身后为她做了很多事。本文感情缱绻,文笔细腻。男主凡事为女主着想,一步步的让她明白自己的深情,也终于让女主慢慢的对他敞开心扉。两个人之间的日常互动甜蜜,读来会令人忍不住的唇角上扬。 =========== 第1章 遭遇退婚 林清瑶知道世态炎凉这句话,所以在父母相继离世之后对于人情她都慢慢的看淡了。但是她没有想到谢家竟然会遣人过来退婚。 来人她认识,是谢太太身边最得力最信任的孙嬷嬷。穿一件雪青色领口绣忍冬花纹的对襟褙子,发髻上簪了一支银菊花簪子。 “我们太太说了,我家大公子现在年纪已经不小了,她和老爷急着要抱孙子,可您这还在为父母守孝,不能成婚。所以我们太太今儿特地叫我过来告诉您一声,咱们两家以前定下的那门亲事就这么算了。还请您另觅个好人家嫁了吧。” 她口中虽然用着敬称,但这言语态度间实在是轻蔑的很。 林清瑶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低头哑然失笑。 她记得以前父亲和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这位孙嬷嬷每次见到她都会夸她的相貌生的如何的好,一口一个林姑娘恭敬的叫着,不想现在竟然会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跟她说话。 若没有人在背后授意,想来孙嬷嬷现在的底气也不会这样的足吧? 林清瑶微笑,正要说同意的话,站在她身边的吴妈先沉不住气了。 “孙嬷嬷,我家姑娘和你家大公子的亲事可是以前咱们两家还在苏州府的时候就定下来的,怎么能现在说退就退?而且说什么我家姑娘现在还在守孝,不能成婚的话,再过得一两个月我家姑娘就三年守孝期满,可以成婚了,我不信你们家老爷太太就算再着急抱孙子也等不得这一两个月。明人不说暗话,要是我家老爷这会儿还在世,哪怕就是让你家大少爷再等个一两年你家老爷和太太都是愿意的吧?” 一来吴妈是个急性子,二来也确实被谢家这番人走茶凉的做法给气到了,所以她这会儿说起话来半点都没有给孙嬷嬷留面子。 “想当初还在苏州府的时候,我家老爷是知府,你家老爷只是我家老爷的副手而已,知道我家姑娘喜欢你家大公子,上赶着就立刻遣人上门来提亲,迫不及待的将这门亲事给定了下来。后来我家老爷上京述职,留在京城做了户部右侍郎,念着我们两家是儿女亲家的关系,提携你家老爷也入京做了个京官。” “可以说要是没有我家老爷,你们这会儿还在苏州府呢,能到这京城来?哦,现在我家老爷和太太不在了,你们谢家就来退亲了?言语间还要说是因为我家姑娘的缘故你们才退亲。孙嬷嬷,老天爷在头上看着呢,你们谢家不能这么欺负人!” 这一番毫不掩饰的话骂的孙嬷嬷脸上很挂不住。她紫涨着脸皮,连刚刚表面上的客套都不想再装了。 “既然你心里面知道原因,那我今儿过来退婚,你们家乖乖的退了便是,还要说这些话做什么?难道一定要我实话实话,说是因为你家老爷太太都死了,你家姑娘现在一没依仗,二没母亲教导,所以我家老爷和太太今儿才叫我过来退婚?何苦来!看在大家相识这么些年的份上我给你们留着面儿,你们倒自己不要面儿。” 孙嬷嬷原就是个说话刻薄的人,这会儿被吴妈这么一激,言辞间就越发的尖酸起来:“更何况若认真说起来,当年原就是你家姑娘喜欢我家大公子,撒娇撒痴的一定要嫁我家大公子,我家大公子其实都不喜欢她。我家老爷和太太也是迫于无奈,担心你家老爷以权势压人,这才遣了媒人上门提亲。若不然就你家姑娘这么个骄纵的性儿,我家老爷太太敢要她做儿媳妇?现在他们有了个更好的儿媳妇人选,自然不要你家姑娘了。” 吴妈哪里料想得到孙嬷嬷竟然会说出这样倒打一耙的话来,当即只气的一张脸都通红了,抬手赶着就要去打她。 “怎么,你竟然敢打我?” 孙嬷嬷一边躲,一边还大声的叫嚷着:“吴妈,我可告诉你了,不比以前你家老爷和太太还活着的时候,大家因为你是太太身边的老人都高看你一眼,现在你们林家已经倒了,谁会高看你?劝你还是识些时务,老老实实的才好。要知道我家老爷现在可是太仆寺的寺丞呢,不是你家能惹得起的。” 这话明着是说吴妈,其实又何尝不是在说给林清瑶听? 吴妈虽然没有孙嬷嬷能说会道,但这话里的意思她还是能听得出来的。心里很为林清瑶抱不平,一边伸手去拽孙嬷嬷的胳膊,一边就愤愤不平的骂道:“呸!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个六品的官儿罢了。我家老爷还在世的时候,你们家的哪一个看到我们家的人不要毕恭毕敬的?现在你倒在我面前显摆!也不怕告诉你,就你家老爷这样一个养马的官儿,我还不放在眼里呢。” 不过孙嬷嬷今儿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另带了个小丫鬟来,现在看到吴妈赶着来打孙嬷嬷,这个小丫鬟忙上前帮忙。 吴妈前几日才刚得了一场风寒,今儿虽然好了,但脚下还有些虚浮无力,如何是孙嬷嬷和那个小丫鬟两个人的对手?很快的就被小丫鬟扯住了两只胳膊,动弹不得。 孙嬷嬷恼恨刚刚吴妈骂她和她家老爷太太的那番话,现在见吴妈被小丫鬟掣肘住了,她心里发了狠,就要狠狠的一耳刮子扇在吴妈脸上。 只不过她才刚抬起手,猛然间就听到一道水激寒冰般的声音冷冷的响起:“你敢!” 孙嬷嬷心中一凛,转头望过去,正好对上林清瑶清凌凌的目光。 明明才是个十八岁的姑娘,比自己小了好些,可这会儿也不晓得为何,孙嬷嬷整个人忽然就瑟缩了下。 抬起的右手不自觉的就放了下来。随后她撇了撇嘴,垂手退至一旁。 林清瑶便也不再说什么,转过头去望着那个小丫鬟。 虽然她没有说话,面上看着也并没有什么严厉的表情,只是淡淡的,但那个小丫鬟也是心中一凛。然后她放开吴妈,慢慢的蹭到孙嬷嬷身后低下头,规规矩矩的站好。 林清瑶这才抬起右手轻轻的按了下额头。 刚刚吴妈和孙嬷嬷那一番吵闹吵的她头都有些发痛了。待要开口喝叫住她们两个人,但两个人正在吵闹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她竟是插不下一句话去,直至这会儿才终于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放下右手之后林清瑶也没有看孙嬷嬷,只垂眼看着桌面,语声淡淡的:“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太太和大公子,这门亲事我同意退了。” 孙嬷嬷抬起头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林清瑶竟然这么容易的就会同意退这门亲事。原本她以为今儿会有好一番嘴皮子要磨,来之前还跟她家太太下了保证。不想现在这件事竟然完成的这样的容易...... 要知道当初这位可是很喜欢她们家大公子的,不然林老爷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更何况现在随着林老爷的死林家都已经家道中落了,再退了这门亲事,往后林清瑶可就要越发的艰难了。只怕都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显然吴妈也没有想到林清瑶这样容易的就会同意这件事,也惊讶的抬头看她,叫了一声:“姑娘,” 不过她底下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林清瑶抬手给制止住了。 “吴妈,你去我屋里,将梳妆桌上的那只朱漆描金小匣子拿过来。” 吴妈为人虽然性子急躁了些,但她以前是母亲身边的丫鬟,对他们姐弟一向都很好。家道中落之后她也一直不离不弃,所以林清瑶跟她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温和的。 吴妈只得应了一声,转过身自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回转来,手里果然捧着一只朱漆描金小匣子。 林清瑶示意她将小匣子递给孙嬷嬷:“这是当年两家定亲时你们谢家拿过来的玉佩和簪子,还有定婚的帖子,现在你一并带回去,我们两家从此就再无瓜葛了。” 孙嬷嬷人还是懵的,伸手接过匣子打开来看时,认出来这确实是当年她家送去给林家的定婚礼。 那支玉佩和簪子还是那会儿太太带着她一块儿到首饰铺子里面去置办的。其实都不是多好的东西,玉佩有杂色,簪子是镀金的,难得林老爷和林太太当时竟然都没有嫌弃计较,只说有这个心就好,这些只是个形式而已。 还有那张大红色的定婚帖子,当时还是她家老爷亲手写下的。过了这么些年,边角的地方都已经有些泛黄了。 来的时候太太可没有说要她将这两样定亲信物拿回去,想必也是不放在眼里的。孙嬷嬷愣了一下,才合上匣子,回手交给了身后站着的小丫鬟拿着。 林清瑶已经扶着桌子站起来想要回房了,不过临走之前她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目光望定孙嬷嬷。 “孙嬷嬷,”她眉眼轻淡,说出话的话也淡淡的,却自带一股子冷清之意,“我晓得我们家现在不比以前,你们谢家要来退婚也没什么。世态炎凉,这原就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是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我们林家没有倒。” 说到这里,林清瑶笼在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攥了起来,目光也坚定起来:“只要我林清瑶还活在这世上一天,我们林家就永远不会倒。” 说完,她不再看孙嬷嬷,转过身就往门外走。 吴妈则是狠狠的剜了孙嬷嬷一眼,随即抬脚追赶着林清瑶去了。 第2章 心气极高 吴妈一路紧赶慢赶的追上林清瑶,待要跟她说话宽慰她一番,但见她面上神情平静,仿似压根就没有将刚刚谢家退亲的事放在心上,那些宽慰的话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一路回到后院,林清瑶走到临窗木炕上坐下,伸手拿了放在炕桌上的绣绷低头绣起来。 吴妈轻手轻脚的走到她身边,看她手里的绣活。 白色的绸子上面绣的是海棠花。颜色粉嫩娇艳,绣工极细致,色彩也很清雅。 这还是前几日吴妈听了林清瑶的吩咐,去卖绣品的铺子里面领回来的活儿。是一座小插屏,一总儿要绣玉兰,海棠,牡丹和桂花这四样花,取的是一个玉堂富贵的好彩头。 想到这里吴妈就觉得眼睛里面一阵酸涩。 谁能想到她家姑娘有一日竟然会沦落到要靠卖绣活为生的地步呢?明明以前林清瑶是个一年都绣不了两块帕子的人,但是现在...... 吴妈抬眼悄悄的看着林清瑶。 她一直都知道她家姑娘相貌生的极好。还在苏州府的时候每逢她出门旁人都会问这是谁家的姑娘,到了京城之后开始抽条了,相貌就出落的越发的好了,在京城里面都是有名的。当时老爷又是户部右侍郎,就有好些人家遣了媒人上门来提亲,其中也不乏公卿贵族。可惜姑娘已经和谢家定亲了,所以那些亲事老爷和太太都推掉了。 但谁能料想得到今儿谢家竟然会上门来退亲呢。 想到这里吴妈心里就开始觉得忿忿不平起来。不由的就对林清瑶说道:“姑娘,他们谢家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以前咱们家老爷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一家子都巴着我们,老爷不在了,他们就露出这样丑恶的一副嘴脸来。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咱们老爷,他们谢家能进京做官?现在还在苏州府做着那个不入流的小官呢。呸,一家子忘恩负义的东西,到明日我洗着眼儿看他们往后会落得个什么样的好下场。” 又气愤愤的说道:“姑娘,刚刚这门亲事你不该这样容易就同意退的。便是真的要退,也该好好的跟他们家闹一闹,让他们拿点儿赔偿出来给你。这般就退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可不是?就是因为和谢家的这门亲事,当初他们老爷和太太替姑娘推掉了多少门亲事?其中哪一门不比谢家要好?现在他们倒是来退婚来了,这般抛的姑娘不上不下的,往后姑娘可要怎么办?毕竟姑娘的年纪在这里,老爷太太又不在了,还带着一个小少爷,只怕以后很难再找到好人家嫁了。倒不如现在要点儿实际的赔偿,也好过于姑娘整日这般辛苦做绣活换钱。 林清瑶原本还神色平静的听着她的抱怨,只当这些话是左耳进右耳出了。直至后来听到赔偿这两个字,她拿着绣花针的手才一顿。 深吸了一口气,她抬起头看着吴妈,一双眼圈儿有些隐忍的泛红。 “吴妈,”她的声音轻轻的,“我也是个要脸的人。被人上门来退亲,这原就已经是件很没脸的事了,你再让我跟他们闹,跟他们要赔偿,往后旁人会怎么看我?连带着我弟弟在外面也要被人笑话。我哪怕以后就是饿死,也绝不会开口找他们谢家要一分赔偿的。” 最后一句话说的斩钉截铁的,目光也极坚毅。吴妈听了,心中先是一怔,过后就满是自责。 姑娘是个心气极高的人,她怎么能给姑娘出这样的馊主意呢? 就屈膝对林清瑶行了个礼,面上泛起一阵羞意来:“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对姑娘说这些话的。主要是奴婢心里实在是为姑娘您抱不平,所以这才......” 林清瑶将绣绷放到旁边的笸箩里,对她摇了摇手:“我知道你这是一片心为我好。罢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们往后谁都不要再提起这件事。” 转头看了看外面的日色,也已经到了申初了,就问吴妈:“厨房里面可还有什么糕点?” 听到吴妈说还有两块今儿早上吃剩下的蒸糕,林清瑶就叫她:“将这两块蒸糕热一热,待会儿叫林绍带着去接少爷。” </div> </div> 第2节 说起来吴妈也是个苦的。当年由林母做主将她配了家里的小厮,两个人生了林绍下来。不想等到林绍七岁上的时候那个小厮就死了。也正是因着这个缘故林母待吴妈和林绍母子很宽厚。后来林母和林父相继死了,林家渐渐败落,林清瑶就将家中的下人都遣散了,只留下吴妈,林绍两母子和一个名叫丁香的小丫鬟。 平日吴妈管着灶上的活,让林绍一方面看守门户,另外一方面也跟着林清瑶的弟弟林承平,早晚接送他上学放学。因为林承平现在才九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容易饿,所以每次林绍去族学里面接他的时候林清瑶总不忘叮嘱他要带些吃的过去。 吴妈答应了一声,转过身要去厨房。走到廊檐下的时候看到丁香正从院门外面走进来,就快走两步过去问她:“你刚刚躲到哪里偷懒去了?怎么到处都找不见你?” 要是刚刚丁香在她身边帮忙,她能让那个小丫鬟扯住她两条胳膊?怎么着也得狠狠的扇孙嬷嬷一巴掌才是。叫她忘恩负义,狗眼看人低! 丁香现年才十四岁,生了一张圆脸,梳着双丫髻,笑起来的时候右脸颊有一个酒窝,看起来很可爱。 听到吴妈问,她就将怀里抱着的东西递过去给她看。一边口中还说道:“您老人家看看这是什么?” 吴妈低头一看,就见是一包雪白的槐花。站得近了,能闻到一阵阵扑鼻的清香。 又听到丁香得意的声音在说道:“头先我陪着姑娘在后园子里面逛的时候看到槐树枝头上面挂了一串串洁白的槐花。我当时想起你午饭之后在厨房一个人自言自语发愁说过的话,晚饭都不晓得该吃些什么,看着这槐花的时候我心里就在想,这可不就是现成的食材嘛。于是等陪着姑娘回屋之后我就跟她告了个假,去后园子摘槐花去了。以前我小时候还在老家的时候,每次槐花开了我娘就会摘很多槐花回来,或是直接炒着吃,或是蒸着吃,再或是做了槐花包子,槐花煎饼,槐花粥都来得。不但好吃,还能管饱呢。” 说到这里,丁香的声音里面带了一丝委屈:“吴妈,你瞧,我一心为你分忧,不指望你能夸我两句,你还上来就问我躲到哪里偷懒去了。下次我可再也不给你摘槐花啦。” 吴妈听了就笑,笑过之后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我才问了你一句,你后头就有这么多句等着我。是,是,我错了,我刚刚不该那样问你。” 伸手自她手中接过这一包很有些份量的槐花,吴妈笑的越发的舒畅起来:“晚上咱们就包槐花包子吃。为了奖励你这个大功臣,晚上让你多吃两个包子,如何?” 丁香这才高兴起来。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看着吴妈走出院子,她伸手拍了拍胸口衣襟上面沾着的几片槐花,这才抬脚往屋里走。 挑起碧纱橱上面挂着的软绸帘子走进去,就看到林清瑶坐在炕沿上低头做绣活。 她叫了一声姑娘,然后走到外间去倒水。 家里的茶叶早就已经喝完了,姑娘也不舍得买,所以现在喝的是白开水。 将茶杯放到林清瑶手边的束腰炕桌上,丁香看了一眼绣绷上面已经快要绣好的海棠花,真心实意的夸赞着:“姑娘,您做的刺绣可越来越好了。瞧这海棠花绣的,就算在枝头上面现摘了一枝贴上来也没有您绣的好。” 看到林清瑶已经绣完最后一针,她忙在笸箩里面拿了小剪子递过去。 林清瑶接过,将绣线剪断。仔细端详了一端详,找不到一丝儿有瑕疵的地方,这才一边动手拆绣绷,一边抬头对丁香笑道:“你娘生你下来的时候你口中是含了蜜的吧?不然你这一张嘴怎么惯会说些哄人开心的话?” “姑娘您这是在笑话我?” 丁香叫起来,“我只是在说大实话而已,哪里是特地要哄您开心的?” 这还不是哄人开心的话? 林清瑶微微的笑着。看到她前胸衣襟上面有一片没有拍干净的槐花花瓣,就问她:“你刚刚摘槐花去了?” 丁香听问,心里有点儿害怕起来。 她还记得她十岁那年被卖进林家做丫鬟的时候,管事的嬷嬷曾经嫌弃她是个乡下的野丫头。还告诫她说老爷是个做官的斯文人,家里的下人连带着也要斯文,万不能像以前在乡下那样做事粗野了。 要是姑娘知道她刚刚像个猴子似的爬树摘槐花去了...... 丁香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就听到林清瑶含笑的声音响起:“我倒不知道你会爬树。不过这样也好,明儿你再去摘些槐花来,咱们晒干了做槐花茶喝。” 丁香没想到林清瑶非但没有责怪她,反倒这话里面还带着鼓励的意思,心里高兴,一双眼都笑的眯了起来。 忙抬起头,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 林清瑶见她笑得高兴,面上不由的也带上了几分笑意。正要叫她往后爬树的时候要小心些,忽然就听到窗外有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大声的叫着:“姐姐,姐姐,气死我了!往后我再也不要去读书了。” 第3章 谁适合谁 林清瑶听清这话之后面色一沉,放下手里已经拆好的绣绷正要起身出去,碧纱橱上面吊着的淡绿色软绸帘子已经被人从外面掀开,林承平抬脚走了进来。 跟林清瑶现在身上穿的衣裙都是半旧的不同,他身上的那件宝蓝色杭绸圆领袍子是簇新的。做工也很好,针脚细密。不过现在前襟那里已经被泼了一大片的墨汁,看着实在触目惊心的很。 脸上也有几处乌青的地方,嘴角都破了。 进屋之后林承平抬手就将手里拎着的书包往炕上一扔。只听得啪的一声响,随后书包里面装着的书本和纸墨笔砚之类的东西就都散落了出来。 再看林承平时,已经整个人往后摊在炕上了。一边两条腿还在一下下的踢打着炕沿,发出蹬蹬蹬的一片响。 口中也不消停,一直在说:“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以后再也不要去学堂了。” 林清瑶太阳穴附近的青筋在一跳一跳的,但她还是竭力的忍着,放柔了声音问:“你这又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输了?” 林承平是个调皮的,以前在学堂里面经常跟人打架,这也不是头一次了。不过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负了这么多的伤回来。 一时林清瑶心里又是不忍,又是伤心林承平不懂事,气的眼泪水都差点儿落了下来。 连问了两遍,才看到林承平翻过身来看她,说:“姐姐,你都不知道,就是林承山,林承安,还有林元纬那些人,自打爹爹不在了,他们见天儿的就笑话我,欺负我。” 说到这里,他伸手揪起自己的衣裳前襟给林清瑶看:“你看,这是下午林承山泼到我身上来的。我想着这是你刚给我做的新衣裳,今儿才穿上身,就被他这样给糟蹋了,心里气不过,就去找他打架。谁知道林承安,林元纬他们竟然都帮着他一块儿来打我。就连夫子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非但不为我做主,也训斥我。还罚我站着上完了一节课。林承山他们反倒坐着,一点事都没有。他们这样的欺负人,我还上这个学做什么?我往后都不要再去学堂了。” 说完,他整个人又仰躺回了炕上,一边两只脚还在不停的踢蹬着炕沿。 林清瑶目光怔怔的望着他。就想起以前父母还在世的时候,但凡她要什么东西了父母不依,她也会如同林承平这样在父母前面耍赖撒娇。那个时候她的性子那样的骄气,受不得半点苦,可自打父亲忽然得病死了之后...... 林清瑶闭了闭眼,将心里面涌起来的那股子酸涩和眼里的泪意都给逼了回去。等心情平静下来,她才睁开双眼,叫林承平:“起来。” 林承平不听她的话,两只脚更加用力的踢蹬着炕沿。 林清瑶有些生起气来。待要骂他两句,但看到他脸上那几处乌青的地方,心里面立刻又软和了下来。 林家也算得上是书香人家,世代居住在京城。祖上曾经出过几名官员,家世也一度显赫过,但后来就慢慢的没落了。近几十年也就只有林父一个人考中了进士,入了仕途。 虽然都是些穷亲戚,但林父丝毫没有疏远他们。从苏州府回到京城之后,非但会经常接济家族里的那些人,还想着读书是件顶要紧的事,就叫了自己的堂弟过来一块儿商议,说是想要办个家学,请个好先生,好让家族里面适龄的孩子都有书可读。这样往后若林家子弟出了个有出息的,林家便能再现祖上的荣耀。 他这个心愿肯定是好的,堂弟也十分的赞成。可惜一说起办家学请先生要花的钱,他的这位堂弟就如同是锯了嘴的葫芦,没言语了。 林父的原意是林家的族人一块儿凑份子,不拘多少都行,剩下不够的地方他来填补。不想大家都不愿意往外掏这个钱。哪怕是已经考中了举人,家境也算不错的这位堂弟,到最后也才扣扣索索的掏了一吊钱出来。 所以办这家学,请先生的钱其实就相当于是林父一个人出的。 林父的俸禄虽然养一家子是够了的,但每个月还要给先生束脩,四时八节的也要给先生送礼物,能余下多少来?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家到现在都没有置办下什么家产来的缘故。就是现在那处地方不大的偏僻小田庄,还是林母见林父贴补族里面的人贴补的实在太厉害了,气不过,将自己的嫁妆变卖了才买下来的。 不过也幸好林母当时做下的这个决定,要不然现在林清瑶和林承平姐弟两个就连一点进项都没有,日子只怕会过的比现在更加艰难。 可是没想到他们父亲一片善心为族里的人着想,现在他一旦不在了,那些学里的人就这样的欺负林承平。 不说那几位族里的子弟,只当他们年纪还小,不懂事,淘气些也便罢了,可是那位先生林清瑶以前是见过的。父亲在世的时候,他每逢端午中秋这样的日子就会上门来拜会父亲。说起林承平来的时候只说他天资聪颖,一脸的慈祥,哪里会想到现在他竟然会...... 林清瑶轻叹了口气,倾身过来推了林承平一下:“快起来,别躺着了。” 林承平气还没有消,不愿意起来,就被林清瑶说:“你真要躺,那也将身上的那件衣裳换下来再躺。” 这件衣裳还是前段日子她绣了一架花中四君子的屏风换来的钱买的。当时也是想着林承平每日都要去学堂读书,现在他们家又是这样的一个境况,若再不让他穿得光鲜亮丽点,只怕会教旁人看不起。这才亲自去绸缎铺子里面挑了一块好料子回来做了这件衣裳给他。不想今日他才刚穿上身就被人泼了墨汁。 也不晓得这墨汁能不能洗得掉。若洗不掉,这件衣裳可就算是废了。 想到这里,林清瑶的一双纤眉不由的就轻蹙了起来。 说起来她以前其实也是个不知道珍惜东西的人,比这料子更好的衣裳她也只穿过一次就不要,听人说起银钱来心里还会不屑,觉得那些都是俗物。哪里能想得到有朝一日她会为这些俗物烦恼呢。 林承平虽然心里面还气着,但还是听林清瑶的话起身站起来将身上的衣裳脱了,随手扔给了丁香。随后他只穿着里面的一套白色中衣,又仰躺回了炕上。 林清瑶吩咐丁香将衣裳拿出去好好的洗一洗,回头看到林承平这个样子,终究是气不过,叫他:“你快起来。” 见林承平依然赖在炕上不起来,她就走过去不轻不重的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然后温声的劝慰着:“不论如何这学你总是要上的。不过既然你觉得家学不好,明日姐姐叫林绍出去打听打听京里有哪些学堂好,咱们换个学堂上。” 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是希望林承平能够好好读书的,而且现在他们家这样的一个境况,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出路,唯有让林承平发奋读书,将来考取了功名,挣得个一官半职才是正经。 不过林承平原就是个性子很野的人。以前林母还在世的时候,念着他年纪还小,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对他未免就溺爱了些,养成了个调皮,不服管教的性子。及至后来林母林父相继去世,林清瑶一来也是念着林承平年纪还小,才六岁。二来也是念着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姐弟两个人相依为命,哪里还舍得对他严厉?宁愿自己过的差一些,也要保证林承平过的跟以前一样。所以即便现在家里已经艰难如此了,林承平也一点儿都不知道体惜林清瑶,凡事依然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所以他也不怕林清瑶生气,梗着脖子就跟她犟嘴:“什么学堂我都不去上了!我压根就不喜欢念书,只喜欢玩儿,你老逼着我念书做什么?” 林清瑶气的,抬手就要去打他。但看着他脸上的那几处伤,特别是右眼眶那里都已经乌青了,她心里一酸,那手就无论如何都下不去了。 最后她一拧身,掀开碧纱橱上的帘子就往外走。 等出了屋,到无人看见的地方,眼泪水才终于忍不住扑簌簌的沿着脸颊滚落了下来。不过等走到厨房里的时候,她脸上已经一点儿眼泪水都没有了,看着也是很平静的。 叫吴妈煮了一只水煮蛋,她趁热拿回来,剥了壳,用手帕子包着,在林承平脸上那些伤处滚了好一会儿才罢。随后天色渐渐黑将下来,吴妈的槐花包子也做好了,装了两盘子过来请他们姐弟两个人吃。 因为考虑到林承平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吴妈还特地蒸了一碗鸡蛋羹给他。林承平还有些嫌弃,说连肉都没有。包子里面的馅儿也是涩的,只吃包子皮,馅全都倒掉了。 饭后林清瑶又劝说了林承平好一会儿重新选个好学堂,让他往后好好读书的事,林承平拗不过她,到底还是不情不愿的答应了。林清瑶这才放下心来,叫吴妈送他回屋睡觉。 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白天谢家过来退亲的事。 那个名叫谢蕴的儒雅少年。她年少还在苏州府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有江静云和魏城四个人的父母都是在衙门里面当差的人,所以彼此都认得。谢蕴的年岁虽然不是他们当中最大的,论起沉稳来其实也比不过魏城,但她就是很喜欢他身上的那股子温和清雅的气质,一心只想要嫁给他。 虽然当时魏城知道她的心事之后曾经很明确的告诉过她,谢蕴不喜欢你,他也不适合你,你跟他在一起会很受伤,但是那会儿她总是觉得自己相貌生的好,家世也好,谢蕴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她?后来看到谢父谢母遣媒人上门提亲,她心里就更加的以为谢蕴是喜欢她的了。 直至离开苏州府上京的前一夜,她偷偷的跑过去找谢蕴,亲耳听到谢蕴很冷漠的说自己不喜欢她,当初提亲的那件事他事先压根就不知情,她因为看到心上人时的高兴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没有放弃,总想着谢蕴以后肯定会喜欢上她的。所以到了京城之后才一直求着父亲想法子将谢父调任到京城为官,这样谢蕴也会跟着一起上京。 可是没有想到现在谢家竟然会上门退亲,还是在她这样艰难的时候。 如果说当年提亲的事谢蕴事先丝毫不知情,可这次退亲他总不可能也不知情的吧?他年初刚考了会试,殿试,被选为庶吉士,现在在翰林院学习,身份非同寻常,退婚这样大的事,他的父母怎么可能会事先不跟他商量? 肯定是他点头同意了,孙嬷嬷才敢上门来退亲的。 想到这里,林清瑶闭上双眼,苦笑了一声。 当初她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自信,觉得谢蕴一定会喜欢她呢?若是那会儿她听信了魏城的话,现在想必她心里也不会这样的难受吧? 第4章 谎言重重 孙嬷嬷回到家之后就去见谢太太季氏。 “......经过奴婢的一番劝说,林姑娘已经同意退掉和大公子的亲事了。当年的定婚礼和两家定婚的帖子奴婢也带了回来。” 一面说,一面将手中捧着的小匣子递过去放在季氏的手边。 季氏很惊讶:“她竟然这样容易就肯退这门亲事?” 按照以前林清瑶喜欢谢蕴的程度,她原本以为这门亲事会很难退。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孙嬷嬷今儿回来跟她说这事没办成,过几日她自己亲自上林家门去见林清瑶的打算。 但是没有想到孙嬷嬷今儿竟然这般顺利的就将这门亲事给退了。 季氏打开小匣子,看里面放着的玉佩和簪子。 以前还在苏州府的时候她家老爷只是个小官,家境一般,到京城做了京官之后俸禄才多了起来。虽说去年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二皇子登基做了皇帝,她家老爷因为站错队的缘故被降了两级,但年初谢蕴考中了殿试,被授了庶吉士,现在在翰林院当差,也有一份俸禄,所以家里的日子还是尽可以过得去的。 所以这块品相不好的玉佩和这支镀金的簪子季氏现在已经不大看得上眼了。 </div> </div> 第3节 倒是这个定婚的帖子是个顶顶要紧的东西,是一定要要回来的。若不然林清瑶拿着这个东西闹上他家的门来,一定要谢蕴娶她,季氏也没法子。 总不能闹得满城风雨吧?他们谢家丢不起那个脸。不过现在好了,只要将这个东西拿了回来,林清瑶往后就算后悔了,再想闹腾他们也不怕了。他们大可以不承认当初两家定过婚的事,反正林清瑶的爹娘都已经死了,一来她没有依仗,二来她也没有凭证,肯定没地说理去。 季氏就伸手在小匣子里面将这定婚的帖子拿出来,打开看是不是当年的那个。 正看着,就见小丫鬟掀帘子进来笑着通报,说是:“太太,大公子跟您请安来了。” 季氏抬起头,就见谢蕴已经掀开帘子走进屋里来了。 穿一件白底皂边的斓衫,身量高挑清瘦,五官生的极其的俊雅。 他在季氏面前五步远的地方站定,弯腰对她恭敬的行礼,叫了一声母亲。 季氏一看到他脸上就露出笑意。将手里的帖子搁在手边的炕桌上,笑着问他:“今儿你从翰林院回来的倒早。如何,可觉得疲累?” 她就生了谢蕴这么一个儿子,不过她觉得这辈子有谢蕴这样的一个儿子就够了。不单单相貌生的好,学问也好,才二十四岁的就年纪进入仕途,性格也温和谦逊。 所以哪怕老爷还有两个妾室生养的儿子,也很宠爱新近纳的一个年轻的妾室,她也一点儿都不担心。 无论如何,只要有谢蕴这个好儿子在,她这谢家正房太太的位置是肯定稳了的。 就叫谢蕴到罗汉床上来坐。又叫丫鬟上茶:“大公子喜欢喝清淡的茶,将我前两日刚得的云雾茶泡了吧。” 这云雾茶的茶树生长在高山上面,终年云雾缭绕,入杯冲泡之后仿似也能看到雾气一般,是极难得的。 季氏一总儿也就得了两小罐,看得甚是贵重。特地吩咐孙嬷嬷放到柜子里面,等着家里来贵客的时候才会拿出来。 “丫鬟哪里会知道那些云雾茶放在哪里?而且她们以前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好茶,只怕看到了也不认得。”孙嬷嬷这时笑着对季氏和谢蕴说道,“还是奴婢亲自去拿的好。” 季氏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道:“你顺带拿一罐子过来,待会让大公子带回去喝。” 孙嬷嬷笑着应了下来。转身进了东次间,让他们母子两个人自在说话。 谢蕴这时已经看到炕桌上面放着的朱漆小匣子和那封定婚的帖子了。因为小匣子现在是开着的,他也看到了里面放着的玉佩和簪子。 当年季氏和谢老爷遣媒人去林家提亲这件事确实没有事先跟谢蕴商议,他并没有见过他家给林家的定婚礼,所以现在看到这块玉佩和这支簪子他自然也认不出来。 就是这封大红色的定婚帖子他以前也没有见过。不过他认得出来上面的字迹是父亲的。 就问季氏:“母亲,这是什么?” 大红色的帖子,应该是跟婚事有关的。可是家里余下的那几个弟弟妹妹都还没有到说亲的年纪,自己则是早就已经定过婚了,现在母亲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帖子? 季氏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情,然而既然谢蕴都已经看到这张帖子了,也只得拿起来递给他。 而且,这件事总是要对谢蕴说的。 谢蕴面带狐疑的伸手接过来打开看,待看清楚里面写的内容之后他抬头问季氏:“这是当年我和,和她定婚的帖子?是现在她要求我们家迎娶了?” 想到这里,他眉头微微的拧了起来。 他知道林清瑶对自己的喜欢,不过他并不喜欢她。觉得她性子太骄纵了。虽然相貌确实生的很好,但也太明媚妍丽了。他还是比较喜欢温婉柔美的女子。 可是这门亲事早在苏州府的时候两家大人就已经定了下来,他是没有反抗的余地的,只能接受。 现在既然两家定婚的帖子在母亲这里,想必是今日林清瑶过来了,要求他们家要迎娶她吧? 想想她的那个骄纵,和不知羞的性子,这样的事她确实做得出来。要不然还在苏州府的时候她就不会约了他出来,告诉他我心悦你。 就算到现在谢蕴依然记得当时林清瑶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直视着他,一点儿都不害羞。 当时他就惊呆了,不相信世上竟然会有如此不矜持的女子...... 他喜欢的是含蓄婉约的女子,林清瑶就算相貌生的再好他也是不喜欢她的。 就算现在他遵循父母之命不得不娶了她,但是往后他也绝对不会喜欢上她的。 而且一想到现在就要娶林清瑶,他就觉得心里面有一种很膈应的感觉。眉头不由的拧的越发的紧了。 想了想,他就问季氏:“要是我没有记错,她现在应该还在为林伯父守孝期间。怎么守孝期还没有满她就过来要求我们家迎娶她?这不合礼法。” 林清瑶这到底是有多想他迎娶她?竟然在父亲的守孝期还没有满的时候就来他们家提出迎娶的要求。 心里对林清瑶就越发的讨厌起来。 季氏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就更加的不自然起来。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告诉谢蕴实情的好。 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性。是个熟读圣贤书的,也时刻以圣贤的标准来严格的要求自己。虽然说当初他们明知道他不喜欢林清瑶,但是就算背着他定下这门婚事,事后他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来,只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他做儿子的都听从父母的。 谢蕴确实很让她省心。可要是现在告诉他这门婚事是她主动叫孙嬷嬷去林家退掉的,只怕谢蕴会不高兴。 倒不是说谢蕴现在开始喜欢上林清瑶了,而是他一直都在用君子的操行来要求自己。君子守信重诺,现在林家又家道中落,谢蕴对他们这样落井下石的做法肯定会很不耻的。 他现在毕竟是庶吉士,若是真的惹得他生气了也不好。而且他要是犟脾气上来了,一定要信守当初两家定下来的婚事迎娶林清瑶,这段日子她岂不是白劝说老爷了? 毕竟林父已经死了,林清瑶又是个很娇气的人,只怕连中馈都不懂,要是谢蕴娶了她,往后不管是在仕途上面,还是在生活上面她都给不了谢蕴一点助力。 于是季氏想了想,就说道:“这个你倒是猜错了。她叫人拿了当年我们两家的定婚礼和定婚帖子过来,不是要催促我们尽快迎娶她过门,而是要退亲的。” “退亲?” 谢蕴怔住了。目光望着季氏,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林清瑶怎么可能会叫人过来退亲?她那时候不是亲口说过心悦他,这辈子只想嫁给他的吗?但是现在她竟然要退亲? 好好的,她为什么要退亲? 季氏见谢蕴一脸的不相信,就将刚刚心里才想好的措辞说了出来。 “不说你不相信,我一开始也是不相信的。后来我旁敲侧击的问起来人,才晓得她新近好像喜欢上了什么人。还是个位高权重的人,一心只想要嫁他,所以这才遣人上门来退亲。” 林清瑶竟然喜欢上了其他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其他的人?她那时候明明说喜欢他的...... 谢蕴说不出话来,脑子里面乱乱的,望着季氏的目光带着探究。 很显然在怀疑她说的这句话。 不过后来他一想,林清瑶原就是个不矜持,也不知羞的人,既然在苏州府的时候能在他面前说出那些话,现在也确实有可能移情别恋喜欢上其他的男子。 以前倒不知道她竟然还会有这样水性杨花的一面。 谢蕴心里面乱糟糟的,说不清到底有哪些滋味。但是屈辱肯定占了很大的一部分。 长了二十四年,被退婚还是头一次。林清瑶那样的人,竟然会过来退婚?当初要不是她,两家父母怎么会定下这门婚事来?但是现在她竟然主动反悔。 要知道就算他心里一点都不喜欢她,这些年他也从来没有动过要上门主动退婚的心思。 第5章 心不在焉 季氏看着谢蕴脸上神情变幻,心中暗惊。 也很害怕谢蕴会看出什么纰漏来,就语气忐忑的问他:“蕴儿,你,你没事吧?” 谢蕴这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想明白了。他原本就不喜欢林清瑶,不过是迫于父母之命才不得不娶她,现在既然林清瑶主动上门来退婚,他既不用担着不守诺言的名声,往后也不用跟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对他而言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就摇了摇头:“母亲,我没事。” 不过话虽然这样说,他心里面还是如同压了一块巨石一样,只觉得憋闷的很。 孙嬷嬷这时已经过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捧着朱漆茶盘的小丫鬟。 她在门外的时候就听到季氏说的话,心里面还很惊讶。 太太怎么跟大公子说是林清瑶主动过来退婚的呢? 但到底是在季氏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人,心中略微想得一想就明白了季氏的用意。 就只当没有听到,掀帘子走进来。 回身从小丫鬟捧着的茶盘里面将两杯茶分别放到了季氏和谢蕴手边,然后又将那一小罐子茶叶拿过来递给季氏。 是用竹子做的茶叶罐,很精巧,上面还刻着诗词。 季氏没有接,示意孙嬷嬷给谢蕴:“你拿给大公子。” 孙嬷嬷应了一声,转过身叫了一声大公子,双手捧着茶叶罐子递过去。 谢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伸手接过来,对季氏道了谢。 季氏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这云雾茶确实是好茶,不但滋味醇甘,喝在口中还隐隐有兰花的香气。 于是季氏又喝了一口,这才放下茶杯,对谢蕴说道:“这茶叶你可知晓是何人送我的?” 谢蕴这几日在翰林院忙着给编纂整理前朝史书的几位学士打下手,每日回来之后都很累。匆匆的来季氏这里请过安之后就回自己的屋子歇息去了,所以并没有时间跟季氏闲话,也就压根不知道这云雾茶是何人送的。 就摇了摇头:“儿子不知。” “说起来这个人你也认识,”季氏笑起来,“就是江家的云姐儿。你们两个小时候还在一块玩过的。” 谢蕴有一瞬间的茫然,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季氏说的人是江静云。 以前江静云的父亲在苏州府做通判。林清瑶,魏城,还有他和江静云因为父亲都在一个衙门里面共事的缘故,确实彼此都是认识的。 不过后来江静云的父亲调任到老家徽州做了个知县,江静云跟着他的家人一块儿也去了徽州,他们就没有再见过了。前几年江父入京述职,吏部考核他的政绩,觉得还可以,就让他留京,在户部做了个主事。 那时候林清瑶的父亲已经是户部右侍郎了,因着和江父以前共过事的缘故,平时还是很照看他的。两年考核一过,江父就升任为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后来大皇子坏了事,二皇子登基为帝,江父因为站对了队,竟然一跃成为正四品的大理寺左少卿。 也算得上仕途顺畅了。 不过听得说他先前上京的时候并未将家人一块儿带到京城来,而是留在了徽州,怎么现在江静云上京来了? 就问了季氏这件事。 “可不是。” 季氏笑着说道,“年前江大人就已经遣人去徽州要将自己的一家老小都搬取到京城来,因为老太太身子骨不好,所以一家子上个月才刚到京。这不,云姐儿那个孩子是个极有心的,到了京城之后还特地带了这两罐子云雾茶,还有一些徽州特产过来看望我。原本我一早儿就想着要告诉你这事,但看你这几日都忙成那个样子,竟是顾不得告诉你了。” 顿了顿季氏又说道:“论起来我们和江家在苏州府的时候就已经很熟悉了,现在云姐儿又这般客气,一到京城就来看望我。所以前两日我跟你父亲商议了下,想着明儿是你们父子两个休沐的日子,我们一家子带些礼品去江家拜访下也是应该的。我和江太太,还有江老太太她们两个也有好几年没见,平时心里还很挂念她们两个呢。” 一面说,一面目光偷偷的觑着谢蕴。 在苏州府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来江静云也是心悦谢蕴的。不过那时候她嫌弃江父官职不高,想要跟林家做亲家,所以压根就没有理会江静云。但是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得到现在林父竟然早早儿的就死了,林家家道中落,那江父却是做了四品的官儿,林家蒸蒸日上,他们平日就是想要去江家拜访只怕江父都瞧不上他们。 原本季氏心里也没有做什么旁的念想,可是前几日江静云带着礼品忽然来访,见她面带娇羞的问起谢蕴的近况,言语间还甚是留恋关切的模样,季氏不由的就动了那份心思。 虽然说相貌上面江静云是肯定比不过林清瑶的,但是江静云现在的家世背景也绝对是林清瑶所比不上的。 其实自打林父死后季氏对谢蕴和林清瑶的这门婚事就已经开始心生不满了,时常想着要退婚。现在谢蕴做了庶吉士,江静云又流露出了还心悦谢蕴的意思,季氏怎么可能会不生出别的心思?立刻就让人叫了谢父过来商议。 </div> </div> 第4节 谢父自然也想有人往后在仕途上能拉他一把,立刻就同意了她说的要去林家退婚,去江家求娶江静云的话。 至于明天他们两个要带着谢蕴去江家,拜访江父一家子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想让谢蕴和江静云见一面。 谢蕴哪里会知道父母心中真实的想法?其实他现在都已经记不清江静云的相貌了。印象中是个很柔弱清婉的女子,说话都轻声细语的,一直跟在林清瑶身后。可是有两次他看到江静云一个人偷偷的在哭,上前问起究竟,就说是林清瑶欺负她。 这就让谢蕴心里更加的讨厌林清瑶,觉得她性子骄纵了。 现在听季氏说起这话,他就无可无不可的回道:“儿子知道了。” 季氏这才放下心来。又跟谢蕴说了几句话,见他面色不好,就叫他快点回去歇着。 谢蕴应了一声是,起身站起来同她行礼作辞,然后转过身掀开帘子就走了。 清瘦修长的背影看着没有往日那样的挺拔,反倒微微的有些佝偻。 季氏只以为他这是累的,就跟孙嬷嬷抱怨着:“也不知道翰林院这是要做什么。前朝的事罢了,做什么还要当成大事来编纂整理?你看蕴儿这都累成了什么样子。” 孙嬷嬷附和了她两句。忽然一眼看到小几上面放着的那罐子云雾茶,忙说道:“太太您瞧,大公子忘了拿走这罐茶叶。” 季氏转过头一瞧,果然见那罐云雾茶还放在原处。 就叹了一口气,说道:“蕴儿这孩子素来心细,从来不会落下东西。定然是这几日他太累了,所以这才心不在焉的,竟然都忘了将这罐子云雾茶拿回去。” 隔门叫了个小丫鬟进来,吩咐她将这罐茶叶送去大公子那里。然后她就开始问孙嬷嬷明儿去江家拜访要带的礼品可都准备妥当了。还一再嘱咐不能出半点差错,不然显不出他们的诚心不说,还会叫江家的人看不起他们。 ...... 一进入五月天气就渐渐的热了起来。 这一日林清瑶带着丁香一块儿出门去卖绣品的铺子。 以前还在苏州府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就请了人教她刺绣。那时候她虽然性子很骄纵,但其实也算是个聪明的人,刺绣学的也是有模有样的。 不过人懒散的很,所以一年到头也绣不了两样东西。便是真的绣了什么,也肯定是不用心的。 记忆中唯一用心绣的一样东西是只香囊。竹青色的缎面上绣着并蒂莲花,羞答答的拿去要送给谢蕴。 她自然晓得男女之间私下送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不过那时候她已经和谢蕴定婚了,觉得还是可以送只香囊给谢蕴的。就算被旁人知道了,她觉得这也算不上是越轨。 可是谢蕴并没有收,反而冷淡着一张脸叫她自重,然后转过身就走了。 她是个娇气的人,虽然敢在谢蕴面前说自己心悦他,但现在用心的做了一只香囊要送他,却被他这样不留情面的给拒绝了,心里面也是害羞的。而且也有气恼。 于是一赌气,随手将这只香囊扔在地上,转过身就回家了。 既然谢蕴不要这个,那她也不要了,随得旁人捡去用算了。 还发誓往后再也不会绣香囊这种东西。 但谁能想得到以前只是一样她用来消遣的事情,现在却能用来维持生计呢?至于那会儿说的往后再也不会绣香囊这种东西自然也就成了空话。 现在丁香怀中抱着的那一大包东西,里面可就有好几只香囊。 第6章 闺中密友 主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卖绣品的铺子。 林清瑶脸皮薄,以往都是吴妈来这铺子里面同掌柜的领取要绣的东西,等到林清瑶将那些都绣好了,吴妈再送回来,同掌柜的领取一开始说好的工钱。 不过近来天气变幻得太快,时冷时热的,吴妈身子骨不好,这两日又卧病在床了。 眼看交绣活的日期已经临近,林清瑶想了想,便叫丁香抱了那一包绣活,她亲自送来绣品铺子。 她现在已经不是娇贵的大小姐了,下面还有个弟弟要养活,怎么还能是以前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的做派呢? 绣品铺子里面的掌柜和伙计以前都没有见过林清瑶,这会儿察觉到有人进来,两个人都抬起头望过来。 就见头先走进来的是位姑娘。穿一件浅绿色的罗衣,白绫挑线裙子。浓密乌黑的发间只簪了一支珍珠簪子。 虽然她这一身打扮很淡雅简洁,但丝毫压不住她妍丽的相貌。仿似她这一走进来,小小的铺子里面都跟着立刻亮堂了不少。 掌柜的和伙计都有些看呆了。片刻之后还是掌柜的先从柜台后面迎出来,满面堆笑的问着:“这位姑娘您想看点什么?” 看这位姑娘身上穿的衣裳虽然式样都不是时新的,也都是半旧的,但看得出来料子都是极好的。通身的气派一看就知道不是小门小户人家能养得出来的,所以掌柜的只以为林清瑶这是来买绣品的,忙殷勤的招呼着。 林清瑶面上微红。 她先对掌柜点了点头,算是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回过头叫丁香将怀里抱着的那一包绣活放到柜台上面打开,她自己则是伸手自荷包里面将吴妈上次拿回去的单子递给掌柜。 掌柜的接过来一看,抬起头诧异的看了林清瑶一眼。 “这位姑娘,你认得吴妈?” 以前都是吴妈过来交货,虽然现在这位姑娘拿着的单子是他上次给吴妈的不错,但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丁香就笑了起来。 “这是我家姑娘,吴妈是我们家的管家。” 现在家里的一切事确实都是吴妈在管,丁香说她是管家也没有错。 掌柜的了然的看了林清瑶一眼。 难怪她身上穿的这些衣裳虽然料子都是极好的,但也都是半旧的,式样也不时新了,想必以前也曾是个大户人家,后来渐渐的家道中落了,无法维持生计,原本做大小姐的也只能靠卖绣活为生了。 掌柜的早先就已经知道吴妈以前交过来的那些绣活不是她自己绣的。吴妈年纪已经大了,一看就知道眼睛不好,如何能绣得出来那样精细的东西?掌柜的原还好奇那些秀丽清雅的绣品是哪一位心灵手巧的人绣的,现在总算见到本人了。 又看了林清瑶一眼,这才走过去查验放在柜台上的那一包绣品。 自然件件都是好的,掌柜的很满意。当下他很爽快的付清了上次跟吴妈已经说好的价钱,又主动的问林清瑶这一次是否还要领些绣活回去绣。 以往吴妈送过来的那些绣品都卖的很好,掌柜的也很乐意跟林清瑶长期合作。 林清瑶自然是想的。掌柜的便叫伙计去拿各色绫罗绸缎过来给林清瑶,又细细的跟她说哪一块绫罗绸缎上面要绣些什么图案。担心林清瑶记不清,还叫伙计拿了纸和笔来,他一条条的列在上面。 林清瑶仔细的听着。最后她点了点头,意思是她都听明白了。 掌柜的便开始跟她商议让她做这些绣活他要付的工钱。 林清瑶以前从来没有跟人讨价还价过,甚至她连称银子的戥子都不认得,哪里会晓得她做这些绣活该要多少工钱的事? 好在临出门的时候吴妈曾特意的嘱咐过她,万一她要再接绣活回家来做,甭管掌柜的开口要给多少工钱,在那上面再加个两成是肯定不会错的。 林清瑶记着吴妈说过的这话,正要开口跟掌柜的说再加两成工钱的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道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林清瑶?” 林清瑶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就回过身去看。 就见铺子门口站着三位女子。中间的那位穿一件石榴红色织金缎面的褙子,发间簪了一支赤金累丝三尾凤钗步摇,打扮的极富贵张扬。 可惜的是这位女子生的是个淡雅秀气的相貌,这样富贵张扬的妆扮并不适合她。 而且林清瑶看到这样的妆扮总莫名的觉得很熟悉,特别是这位女子身上穿着的那件石榴红色织金缎面的褙子...... 林清瑶是认得这位女子的。 是江静云。 说起来她们两个人已经有四五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了,不过幼时还在苏州府的时候江母时常带着江静云过来跟母亲说话,那时候她们两个人是经常见面的。 两个人年岁也差不多,林清瑶比江静云大了半岁,所以江静云一直叫她是林姐姐。 林清瑶只有林承平这个弟弟。一来林承平比她小了九岁,两个人压根就玩不到一块去,二来林承平也确实很调皮,所以遇到跟自己年岁相当的江静云,听到她叫自己林姐姐,心里竟然真的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妹来看待。也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来护着。 江静云又是个柔弱的性子,所以但凡她受了什么委屈林清瑶就会替她出头。 印象中有一次她去找江静云玩儿的时候发现她情绪很差,要哭不哭的模样,便问她怎么了。江静云就告诉她刚刚自己遇到魏城了,客气的跟他打招呼,叫他魏哥哥,但是魏城只冷淡的看她一眼,随后一句话也不说,转过身就走了。 林清瑶是知道魏城的。这个人仿似生下来就不会笑一般,对着谁都板着一张脸。她知道江静云很怕他,甚至连谢蕴跟魏城说话的时候声音都会不自觉的小一点,但是林清瑶是不怕他的。 非但不怕,甚至当知道江静云在魏城那里受了委屈之后,她立刻就转身去找魏城算账去了。 魏城比她大七岁。她记得当时自己十三岁,魏城二十岁。 二十岁的青年高大挺拔,她站在他跟前还不到他胸口,只能仰着头看他。但气势上她肯定是不输他的。双手叉腰的质问他,为什么江静云跟他打招呼他都不答应一声,甚至只冷冷淡淡的看她一眼就转身走了? 魏城低下头,微抿着一双唇看她,目光不辨喜怒。 要是江静云在这里,只怕就会当场被他吓哭。但是林清瑶是一点儿都不怕的,还提高声音又问了他一遍。 魏城转过头不看她,答非所问:“她不值得你这般对她好。” 声音冷淡,如同裹着一层冰。说完他就走了,完全不顾林清瑶在背后如何的大声叫他。 林清瑶觉得魏城这个人实在是讨厌,回去之后就跟江静云抱怨,说他这个人对人冷漠的很,一点人气都没有。果然是武将的儿子,一点礼数都不懂。 魏城的父亲当时在苏州府是一个职位底下的武将,本朝又重文轻武,所以大家对武将都是不大看得起的。 而且本朝受欢迎的男子是谢蕴那样温雅清瘦的,魏城的相貌虽然生的也不差,但总归还是英挺高大了些。所以林清瑶一直都不喜欢魏城,看到他的时候压根正眼都不会瞧他一眼。 后来她跟谢蕴定婚之后不久,魏城就投军去了,自此音信全无。直至前两年林清瑶才听人说起魏城在军中立了很多战功,还救下了到边关督战的二皇子。随后二皇子将他引以为心腹。去年魏城更是协助二皇子登上了皇位,一跃成为枢密使。 枢密院掌着全国军权,不是皇帝的心腹肯定进不去。枢密使还是枢密院的主官...... 也就是说,魏城现在手中的权利跟宰相是相等的。甚至因为新帝很信任他的缘故,他手中的权利很可能比宰相还要大。 谁能想得到以前被她那样看不起的人现在竟然会成为一个权臣呢?听得说还是个风评不大好的权臣。无外乎是说他为了权势心狠手辣,那些反对他的臣子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这样一想,林清瑶简直都要庆幸魏城得势之后没有找过她的麻烦。毕竟以前在苏州府的时候她对他态度确实挺不好。甚至有一次她在背后跟人抱怨魏城讨厌的时候竟然没有留意到魏城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能见到江静云她还是很高兴的。高兴的甚至一点儿都没有在意刚刚江静云直呼她姓名的事。 就快步的走过去,伸手想要去拉江静云的手。又惊又喜的问道:“静云,是你?你什么时候上京的?” 前几年江父留京出任户部主事,专程到她家来拜会父亲的时候,因为彼此都是相识的,所以父亲也叫她出来见过江父。当时她还特意问江父江静云怎么没有跟他一起过来。 当听到江父说江静云随同她母亲留在徽州老家的时候她还觉得很伤心失望,只盼着江父早点将江静云接入京中,她们姐妹两个好时常相见。 不想这两三年总没有听到江父将江静云接入京中的话,现在猛然在这里看到昔年的闺中玩伴,林清瑶怎么会不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下哈。原本官职方面想写首辅大都督这样的,现在大家好像都对这两个官职比较熟悉。但我考虑了下,内阁太麻烦了,首辅,次辅,群辅这样的,要写的人不可避免的就会增加好几个。为了简化,所以我就没有写首辅大都督,而是直接枢密使和宰相。 宰相大家都很熟悉我就不说啥了,至于枢密使这个官位,这是枢密院的老大。而枢密院是管理军国要政的最高机构之一,唐宋五代明初好像都有,后来明朝的时候才改为大都督。至于枢密使,权力与宰相相当。 其他官职则同明朝官职,无变动。 第7章 原话奉还 不过很显然江静云没有林清瑶这样的惊喜。面上神情淡淡的不说,甚至面对林清瑶伸出双手想要来拉她的举动,她还将自己的双手背到了身后。 </div> </div> 第5节 林清瑶高兴之下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目光带笑的打量她。 打量了一会儿就笑着说道:“你比那时候在苏州府的时候要长高了好些。相貌也长开了,更好看了。” 江静云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淡:“我就算长高了好些又有什么用,不还是要比你矮?” 其实林清瑶的个子也不算高。江南女子,个子高的很少。不过就算这样,林清瑶从小比江静云还是要高一些的,现在也是。 以前林清瑶也听江静云提过一次,说为什么明明她每天都有好好的吃饭,可还是要比林清瑶矮? 但是那会江静云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儿类似于妹妹对姐姐的撒娇,林清瑶还笑着安慰她这是因为她比自己小半岁,等往后她肯定会比自己高的。 可刚刚江静云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情和语气...... 林清瑶也不是傻子,能察觉得出来江静云对她的冷漠。而且也不晓得是不是她多心了的缘故,总觉得江静云现在神态间对她竟然是有敌意的。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肯定是因为她们两个人好几年都没有见过面,现在猛然一见,江静云跟她疏离些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往后两个人再多见两次,她们之间一定会跟从前在苏州府时一样的亲密。 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含笑问道:“你什么时候上京来的?” “上上个月。” 江静云说完之后抬脚就往铺子里面走,没有再理林清瑶。 林清瑶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 原来江静云上上个月就已经到京城了。可是这么长的时间里面她甚至都没有过来看望她一眼。若不是刚刚在这铺子里面遇到江静云,她甚至都不晓得江静云已经上京的事。 不过林清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也抬脚走进了铺子里面。 绣活她是领了,可是工钱的事还没有和掌柜的商量好,她肯定还要再去跟掌柜的说一说的。 进铺子之后她就看到掌柜和伙计两个人都在笑着招呼江静云。 一看江静云身上的穿戴就知道这是个富贵人家的姑娘,指不定他们今儿就能在这位姑娘身上做成一笔大生意呢。 刚刚林清瑶带过来的包裹还散开放在柜台上面,能看到里面所有的绣品。 江静云压根就没有看这铺子里面其他的任何绣品,只伸手在林清瑶绣的这包绣品里面挑挑拣拣的。 一边看还一边暗中瞥了林清瑶一眼。 见林清瑶面上神色平静,并没有因为刚刚她的态度有一点变化,她心中忽然就生起气来。 于是下一刻她就大声的对掌柜说道:“这一包绣品多少钱?我全都要了。” 这一包绣品里面有插屏,有香囊,有荷包,还有扇套子等,一总儿有十来件,她竟然全都要了?! 这可确实是一笔很大的生意了。 掌柜的喜上眉梢,心思急转,想着要报个什么样的价格。 眼前这位姑娘看穿戴就知道是个不差钱的主儿,不说要狠狠的宰她一大笔,但掌柜的也肯定想在她身上多赚一点。 就报了个价钱出来。 江静云和林清瑶都目光惊讶的望着他。 江静云心里想的是,这个掌柜的当她是傻的,什么事都不懂的么?这些绣品竟然报出这样高的一个价钱。 林清瑶心里想的则是,原来她绣的这些东西能卖到这么高的价钱?可这位掌柜的每次给她的工钱...... 掌柜的看出江静云的犹豫来,不想快要到手的大鱼溜走了,忙说道:“这位姑娘,小老儿可绝对不是胡乱给您报价的。就不说这些绫罗绸缎都是上好的料子了,只看这上面的刺绣。这可是正宗的苏绣。色彩秀丽,针法细致,没有个十来年的经验能绣得出这样好的绣品来?实话告诉您,这还是小老儿看着您面善,觉得跟您有缘,才跟您报了这个价。若换了旁人,这个价肯定不成的。” 江静云听了,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刚刚她就已经站在门外了,听到了林清瑶和掌柜的说的话。 当时她只以为自己认错了。林清瑶那样的人,一年到头都绣不了两块手帕子,怎么可能会拿了自己的绣品出来卖? 这才开口试探的叫了一声,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林清瑶。 几年不见,林清瑶的相貌出落得越发的明艳了,教人看了就很嫉妒。 就是她绣的这些东西,就算江静云心里面再不愿意承认,但这也确实是正宗的苏绣。也绣的很好。 江静云心里还是很舍不得钱的。只是她待要不买,目光斜瞥到站在一旁的林清瑶面上平和的神情,她心里的那股子气恼就如同要直冲云霄一样。 就转过头叫了一声:“香罗。” 立刻就见那个穿着青缎子背心的丫鬟走上前来应了一声。 江静云叫她付了银子。掌柜的眉开眼笑的接过来,然后吩咐伙计将那包绣品包起来,交给香罗拿好。 随后江静云转身就要走。不过看到林清瑶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一点儿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她就问道:“怎么,你还不走?” 说完之后她又像想起什么来,语气讥诮的说道:“也是。刚刚你和这位掌柜还没有说好工钱,哪里能现在就走呢。” 林清瑶这才知道先前江静云就在门外,将她和掌柜的说的话全都听了去。 那江静云刚刚一定要买她绣的那一包绣品,还用那样嫌弃的表情挑挑拣拣的...... 林清瑶看了江静云一眼。就见江静云也正在看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幸灾乐祸,哪里还有以前在苏州府时在她面前的柔弱和温顺? 到了现在,林清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本以为江静云是自己昔年的闺中密友,即便她家家道中落也不会疏远她,不想江静云也不能免俗。 便没有再看江静云,转过头去跟掌柜说话。 掌柜的方才已经给她报过工钱了,林清瑶记着吴妈的话,原本是想着要在这份工钱上加个两成的,但是现在她一开口就要加五成。 掌柜的惊讶的一双眼都睁大了。 “林姑娘,你竟然要这么高的工钱?那老朽可就没得赚了。不成,不成,这个价钱太高了。” 林清瑶却坚持,而且大有掌柜的不同意给她在原定的工钱上面加五成她就不绣了的意思。 “掌柜的,先前我拿过来的那一包绣品你刚刚可是顷刻间就全都卖了的,卖的价钱还不低,是不是?而且刚刚你自己也说了,这可是正宗的苏绣,色彩秀丽,针法细致,没有个十来年的经验能绣得出这样好的绣品来?既然连你也承认我的这些绣品绣的好,那这工钱你肯定得往上加一加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掌柜的被她这番话说的哑口无言。 实在是没想到林清瑶竟然会将刚刚他对江静云说的话一个字不漏的全都记了下来,还拿来做要求给她加工钱的筹码。 心里也有点后悔。终归还是他太大意太急切了。刚刚应该请江静云到内室详谈的,不该当着林清瑶的面就跟江静云谈价钱,让林清瑶知道她的这些绣品其实每一样都是精品。现在好了,她立马就开始跟他谈要涨工钱的事了。 但是掌柜的也确实很想继续要林清瑶绣的东西。以前吴妈拿过来的那些绣品都是店里面卖的最好的,所以现在就算林清瑶要加五成的工钱,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咬牙同意了。 两个人重新签订了关于新的工钱的合约。随后林清瑶接过掌柜的给的定金,叫丁香抱了那些素面的绫罗绸缎和各色丝线,客气的跟掌柜作辞,转过身就往门外走。 她没有再看江静云一眼。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连那些个跟她有血缘关系的族人对她都甚是薄凉。谢家上个月不也遣人上门来退亲了?所以江静云现在对她这个态度她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甚至心里面都没有难过,最多也只是刚刚那一瞬间觉得有些黯然罢了。 不过她才走出门几步,就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跟过来。 她知道是江静云,但也只当没有听到,继续往前走。 就听到江静云带着嘲讽的话语在她身后响起:“姐姐以前不是说金银都是俗物,说金银的人也都是俗物?如何今日却为了不到二两银子放下身架跟人这样说半天?那姐姐现在岂不成了以前自己口中说过的那种俗物了?” 丁香虽然不认得江静云,但是现在听江静云这样说林清瑶她心里面也还是很气愤的。就停下脚步,要转过身回嘴。 却被林清瑶拉住了胳膊。 不过林清瑶从来就不是个受了气只会默默忍着的性子。于是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江静云。 “以前是我不懂事,年少无知,不过现在想一想做俗物其实也没有什么。” 她的声音淡淡的,面上的神情也很平静,确实是真心的觉得以前的自己不好,现在在深刻的剖析自己,想要改正。所以即便现在谈论起以前的自己,她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羞愧,反而落落大方。 “我凭我自己的手艺挣钱吃饭,心里面觉得很安宁,也觉得很安稳,这没有什么丢人的地方,我也不怕被任何人嘲笑。” 说到这里,林清瑶甚至还对江静云笑了笑:“说起来刚刚其实还应该多谢你。若不是你买下了我绣的那包绣品,我也不能在掌柜的面前说要加五成工钱的事了。” 第8章 得意的事 林清瑶的相貌原就生的很明艳,即便她现在只是浅浅的一笑,也如同一朵晨光中的芍药花徐徐开放一般,风致嫣然。 江静云见了,心中又是生气,又是嫉妒。 明明林清瑶现在都已经家道中落了,甚至都沦落到要靠卖绣品来讨生计了,可怎么还是这样的牙尖嘴利,自己跟她说话的时候依然全都落了下风? 江静云心里面是很不甘的。 其实从小她就很不甘。明明林清瑶凡事都很照顾她,可她还是嫉妒她明艳娇美的相貌,勇敢洒落的性子,还有她的好身世,她做梦都想变成林清瑶,抢走她的一切。 原本以为现在她父亲是四品的大理寺左少卿,她现在是高官之女,而林清瑶的父亲已经死了,家道中落,她们两个人终于调了个,甚至她都已经跟谢蕴...... 可是现在见到林清瑶,江静云就发现自己依然凡事都被她压制着。 江静云很不高兴。她是一定要狠狠的奚落林清瑶一顿的,告诉她自己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她,甚至讨厌她。以前不过是被父母逼迫,才不得已叫她姐姐,跟她在一起玩而已。 然后再告诉她自己和谢蕴的事...... 对于林清瑶心悦谢蕴的事没有人比江静云更清楚。因为林清瑶是真的将她当成自己的闺中密友,什么事都没有瞒过她。 要是让林清瑶知道她刚刚和谢蕴定下了亲事,过段日子就会成婚,那林清瑶一定会很痛苦的吧? 想到这里,江静云心里就开始兴奋起来。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林清瑶这件事,看到她痛苦的模样了。 就扬着脸,笑着说道:“你我几年未见,只站在这大街上说话算什么?我做东,请你去茶楼喝茶罢。” 林清瑶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面只觉得怪异。 以前的江静云不是这样的。小兔子一般,性子柔弱,看人的时候不敢直视,说话也轻声细语的,但是现在的江静云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林清瑶心中狐疑,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 对于江静云一定要请她去茶楼喝茶这件事,她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一来她很好奇江静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二来,看江静云面上那个掩都掩不住的高兴模样,肯定是心里面有一件很得意的事要告诉她。 她倒要看看这件能让江静云得意的一副小人得志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 江静云挑的是一家名叫云兴的茶楼,装潢的甚是雅致。茶楼后面正对着一方湖泊,推开窗子便能看到外面波光粼粼的水面。 江静云让香罗去跟伙计要了一间雅间。等在雅间落了座,江静云就看着林清瑶说道:“自从你父母死后,你天天为了生计发愁,肯定没有再来过像这样好的茶楼吧?今日你想喝什么茶,吃什么茶点,只管说,我请客。” </div> </div> 第6节 言语态度间甚是显摆和嚣张。 林清瑶一双眉头微微的拧了起来。 以前还在苏州府的时候,她父母对江静云都是很好的,但是现在江静云言语间提起她父母的时候竟然这样的不尊敬,连声伯父伯母都不肯叫。 神情间就冷淡了下来,说出来的话也不给江静云留脸面了。 “以前在苏州府的时候我给过你那么多的衣裳首饰,每一样都很贵重,不说你今日只请我到这茶楼里面来喝一杯茶,吃几块茶点,就是请我到崇鹤山庄里面住两日也是应该的。” 崇鹤山庄位于京郊,占地极广,里面放养了好些仙鹤。而且山光水色,各样珍贵花木都有,是处游玩的好所在。 不过价钱方面也很让人咂舌,一般人是想都不敢想的。 林清瑶这两句话说的江静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待要反驳,但发现林清瑶说的这话很对,她竟然没法子反驳。 心里面就越发的生起气来。 她很不喜欢这种凡事被林清瑶压制的感觉。 林清瑶才不会理睬她生气不生气。叫了垂手站在一旁的伙计过来询问:“你这茶楼里面现在最好的茶是什么茶?都有哪些拿手的茶点?” 伙计回答说昨儿他们家采购的人刚从苏州府回来,带了几罐子上好的洞庭碧螺春回来,问林清瑶要不要尝尝鲜? 碧螺春林清瑶以前是经常喝的,知道这洞庭碧螺春是里面最好的,就点头同意了。又听伙计说:“至于说小店拿手的茶点那可就多了。枣泥酥,桃酥,蝴蝶酥,杏仁酥,芝麻酥,玫瑰饼,松饼,鹅油卷,如意卷,桂花糕,绿豆糕。乃至于各样肉脯,蜜饯,瓜子零嘴也都是好的,客人来了都喜欢点这些。” 林清瑶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拿手的茶点每样都上一份来。” 伙计傻眼了。就你们两位姑娘,这么多的茶点吃得完啊? 江静云也傻眼了。林清瑶这可真敢点啊,她知不知道点这些要花多少钱? 她又不是没有进过茶楼,肯定知道的。但她依然敢这么点,就是成心想要浪费她的钱。 正要叫住伙计不要听林清瑶的,随便上几样拿手的茶点就行,就见林清瑶的目光暼过来,声音平淡:“怎么,你请不起?” 她都已经这样说了,江静云还怎么能退缩? 就冷哼一声,说道:“笑话!我父亲现在可是大理寺左少卿,我是家里的嫡长女,只是一些茶点罢了,怎么会请不起?” 摆了摆手,叫伙计按照林清瑶点的送过来。 伙计答应一声,正要转身出门,却被林清瑶叫住。 “一壶碧螺春和那些茶点的价钱可不便宜,我劝你还是现在就叫这位姑娘将钱付清的好。不然这位姑娘要是一生气跑了,你找谁要钱去?” 伙计一听这话就有些迟疑了,目光望着江静云。 别说,以前还真的从来没有客人点过这么多茶点的。这位姑娘不会真的是个要吃霸王餐的吧? 江静云哪里受得住林清瑶这样说她?被伙计用这样的目光一看心里面越发的不痛快起来。 就骂伙计:“你没有长眼珠子?我是什么人,能喝了你家的茶,吃了你家的茶点不付钱就走的?我父亲可是大理寺左少卿,可不是什么要靠卖绣品过日子的阿猫阿狗。” 骂完之后才叫伙计掏银子出来给伙计。 伙计伸手接过,这才转身出门。 林清瑶不再说话。甚至她连看都没有看江静云一眼,转过头看窗外的景致。 江静云可没有她这样沉得住气。叫香罗将刚刚买来的那包绣品打开摊在桌面上,一边挑挑拣拣的,一边说道:“我记得以前你可是最烦刺绣的,稍微绣几针就说脖子弯的痛,眼睛发酸。现在绣这么多东西,你不要一天到晚的低着头?怎么现在就不嫌脖子弯的痛,眼睛发酸了?” 林清瑶只当没有听到她这嘲讽的话,脸上的表情一点都没有变,依然看着窗外。 丁香却没有这样的好脾气,开口就直接呛道:“我家姑娘现在什么样,要你管?” 江静云脸色一沉,目光看着丁香。丁香毫不畏惧的跟她对视着。 “好,好,一个丫头,也跟你主子一样的泼辣,你......”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林清瑶给截断了。 “你说我泼辣,那你怎么还处处都学我?” “我怎么处处都学你了?” 江静云一听这话,就如同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就要跳起来,“我学你什么了?” 林清瑶笑了笑,然后毫不留情的指出来:“你身上穿的这件石榴红色织金缎面的褙子,我以前在苏州府的时候就有一件。当时你看到很羡慕,我要送给你,你还说不要,可怎么现在倒做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穿在身上了?” 说到这里,她打量了江静云一打量,目光是毫不掩饰的轻视:“不过很可惜,以你的相貌,压不住这样颜色鲜艳的衣服。另外还告诉你一件事,我以前的这件衣服,我穿了一次嫌不好,就赏给我的丫鬟穿了。” “再有,我承认我以前是性子骄纵,做事也跋扈,但是我觉得我同时也是个落落大方,做事很有勇气,不服输的人。但是很可惜,你学我却偏偏没有学到我这些好的地方。画虎不成反类犬,所以我现在看到你才会觉得不伦不类,心中别扭。难道你自己就不觉得别扭?” 其实林清瑶也是刚刚才想明白为什么她这次看到江静云的时候会觉得心里面很怪异,觉得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就是她身上穿的那件褙子,也觉得无比的熟悉。 原来曾经是她穿过的,江静云言语态度间学的也都是以前的她。她看着江静云,就如同看到一个被妖魔化了的自己,怎么能不觉得怪异? 她的这番话就如同是一把利刃,精准无误的切开了江静云心里面最隐秘的那些事和那些想法,江静云面上如何能挂得住? 咬牙切齿的起身站起来,看着林清瑶就恨恨的说道:“你的父母都已经死了,你也已经沦落到要靠卖绣品讨生计的地步,还要在我面前摆出这样高高在上的模样?!告诉你,今时不同往日,我父亲是朝廷要员,我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甚至我前两日还跟谢蕴定了亲事,再过段日子我们两个就会成亲。” 说到这里,江静云目光仔细的看着林清瑶,想要看到她脸上震惊难过的模样。但是很可惜,林清瑶脸上的表情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她不是心悦谢蕴的吗?以前为了能跟谢蕴定婚,她可没少在父母面前哭闹,怎么现在听到谢蕴跟她定亲的事林清瑶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静云反倒震惊了,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话才好。 第9章 惊吓出场 但其实林清瑶在听到江静云说已经和谢蕴定亲的事时,她心里面还是很震惊,也有些难过的。 谢蕴这可真是。前脚才刚跟她退婚,后脚就去跟江静云定婚了。 忽然就想起以前还在苏州府的时候,有一次她去找谢蕴说话,谢蕴眉眼间都是不耐烦。还没等她说两句话,就听谢蕴语气严肃的告诫她:“以后你要对江姑娘好一些,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随意欺负她。” 当时自己听了这话之后还很茫然。一来是不知道谢蕴为什么会这样说。她对江静云向来就很好的,从来没有欺负过她;二来,谢蕴是个恪守君子之道的人,就算迫不得已要跟女子相处的时候,他都会保持一定的距离。甚至都不会直视对方,可怎么他竟然会为江静云说话? 现在想来,其实谢蕴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江静云了吧? 倒也很好理解。原本谢蕴就是个温雅淡然的人,喜欢的女子肯定是那种温婉柔弱的。以前的江静云可不是温婉柔弱的紧?就算她也同为女子,看到江静云受了委屈都会忍不住的为她抱不平。 不过现在...... 林清瑶忽然轻笑一声。 想必谢蕴也不会想到江静云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吧? 非但一点都不温婉柔弱,反倒言语举止之间还处处学她以前。谢蕴最讨厌的就是她以前的那个样子吧?等以后他们两个人成了亲,天天在一起过日子...... 林清瑶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深了起来。 只要想一想到时候谢蕴震惊烦闷的模样,她就觉得特别的高兴。 江静云却没法子跟她这样的高兴,也很不理解她现在为什么看上去会那么高兴。 她难道不该震惊,不该难过的吗? 江静云觉得自己快要气疯了。她大声的喝问林清瑶:“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林清瑶心里想着,现在你就气成这个样子了?等你和谢蕴成亲了,往后的日子还有得你气呢。 就笑着慢条斯理的说道:“我是觉得你和谢蕴成亲很好啊。你们两个人,很般配。” 确实很般配。一个虚伪。面上处处表现的很君子,但是君子重诺这个他可是半点都没有学到;一个恶毒,对昔日真心待她的人落井下石,百般嘲讽。 江静云被林清瑶的这副态度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自己都已经这样的嘲讽她,羞辱她,还告诉她自己就要和她心悦的人,曾经的未婚夫成亲了,但是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可不是以前的林清瑶。以前的林清瑶要是知道这样的事,听到这样的话,她绝对会跳起来的。 难道她其实一点都不了解林清瑶?这怎么可能? 江静云目光狐疑的看着林清瑶,没有说话。 刚刚的那位伙计这时已经泡好了一壶碧螺春送进来。后面还跟了两个伙计,跟他一样手里捧了个很大的托盘,里面摆着刚刚林清瑶点的各样茶点。 茶点很多,桌上甚至都摆不下。伙计就拿了几碟子摆放在窗前的几案上。 林清瑶现在就坐在窗前的一张圈椅中。伸手接过丁香倒的一杯碧螺春,她低头喝了一口。 确实是上品,香气浓郁。 看几案上的那碟子杏仁酥卖相很好,她就伸手拿了一块,慢慢的吃起来。 压根就不去看现在江静云气的快要扭曲的一张脸。 江静云是真的快要气疯了。 原本她是想要来气林清瑶的,但没成想没有气到林清瑶不说,她自己反倒气成了这副模样。 林清瑶甚至还有闲情雅趣的在那里品茶吃茶点。而且这些茶和茶点还花的是她的钱! 只要一想到这个江静云就觉得胸口如同梗着一团破旧的棉絮一般,既涨的痛,又觉得难受。 她双手紧紧的攥着袖口。因为太用力,手指节都发白了。 忽然她就跟发了疯一样,将那包绣品全都扫落到地上,然后用力的在上面踩了好几脚。 踩完之后她就叫自己的两个丫鬟上前,指着地上的绣品颐指气使的说道:“这些,全都赏给你们了。” 香罗和另一个名叫香绫的丫鬟应了一声。彼此对望一眼,心中都暗道情况不妙。 姑娘这个狂躁的模样,分明就是要发病的前兆啊。 可姑娘不是已经快一年都没有发过病了么?她们还以为姑娘的病已经好了,现在怎么又...... 江静云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对。她转过头看着林清瑶,言语恶毒的说道:“林清瑶,你绣的这些东西根本就不配给我用。也就只配给我的丫鬟用罢了。而且我待会还要叫人将你绣的这些个香囊,荷包,扇套子都送去给那些低贱,不入流的男人用。” 林清瑶捏紧了手里吃了半块的杏仁酥。但随即她就松开手,眉眼平静的回道:“哦。” 果不其然,江静云又被她这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给气到了。眼见得脸上都紫涨了起来,胸口起伏也快了起来。 她这样的好气,林清瑶怎么能不再气一气她呢? 就笑着不徐不疾的说道:“你可真是个蠢的。卖麦子的农人将麦子卖出去了,难道他还要管这麦子人家要用来做什么?无论是做成包子馒头也好,面条馄饨也好,又或者是做成各样糕点,对于他来说都已经是不相干的事。因为他拿的只是卖麦子的钱而已,以后的事都跟他无关了。” 说到这里,林清瑶指着香罗和另外一个名叫香绫的丫鬟手里抱着的绣品,笑道:“我也一样。我挣的只是绣这些东西的工钱而已。至于这些绣品最后绣铺的掌柜卖给谁,又用来做什么用途,那都是与我无关的,我要伤心难过什么?倒是你,刚刚才花了那样高的价钱买下这些东西来,转过头就这样糟蹋,吃亏的只是你一个人而已。” “自然,你现在这般对我,我也不可能如同以前在苏州府那样为你着想了。所以哪怕你再吃亏,再糟蹋你自己的钱,我都是一点儿都不心疼的。” 说完,林清瑶还语气嘲讽的笑话江静云:“这个道理浅显的很,原本我以为你一开始就明白。但是很显然我太高看你了,你其实一点都不明白。你啊,这脑子就跟你的个子一样,过了这几年,也就只长了年纪而已,这个子和脑子却还是没有长什么。”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