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炮灰表小姐》 第1节 书名:穿成炮灰表小姐 作者:寒花一梦 文案: 宋嘉月一朝穿越,变成一本宅斗爽文里的炮灰表小姐。 小说里,表小姐有一门娃娃亲,娃娃亲的对象是个床都下不来的病秧子。过门之后方才得知真相的表小姐心有不甘,终有一日同别家公子私奔,把自己丈夫气得一命呜呼,最终落个沉塘结局。 穿成刚刚嫁入俞府的炮灰表小姐, 理一理原著剧情,宋嘉月慎重决定老老实实混吃等病秧子丈夫死。 谁知道,一天又一天…… 宋嘉月:咦?这病秧子怎么还不死? 俞·病秧子·景行:呵呵。 备注:1女主穿书,男主重生,甜爽文。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甜文 主角:宋嘉月 ┃ 配角:俞景行 ┃ 其它: ================ 第1章 新生 昏黄的光线从雕花窗棂透出来,异常安静的房间里,大红囍字高高贴在墙上,案头红烛高照,繁复绣纹的大红帐幔笼罩着的床榻之上铺着鸳鸯喜被。 榻上面容苍白的年轻男人猛然睁开眼。 他汗水涔涔醒来,似乎方才经历过一场噩梦,心有余悸,掩不住恐惧与惊愕。 俞景行偏头看向帐幔外,手掌不自觉摁着心口的位置,掌心感受到胸腔里一颗心脏有力的跳动……他嘴唇微微翕动,如白纸般的面庞慢慢爬上震惊之色…… 被人掐着脖子强行灌下毒药的场景犹在眼前。 俞景行清楚那不是在做梦。 然而眼前的一切又到底要怎么解释? 他心里有种种想法不断冒出来,这些想法却都在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这天深夜。 房间里另一张床榻上的一个年轻女人,亦自梦中惊醒,慌乱茫然。 · 宋嘉月发现自己穿越了。 她穿进了一本名叫《嫡女为后》的宅斗套路爽文里面。 这本《嫡女为后》的女主叫做叶明珠,生母早逝、亲爹宠妾灭妻又续弦,以致于她这个嫡女从小时候起就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小说以叶明珠的成长作为主线,而作为一篇合格的爽文,所有欺负过女主的人无一例外统统遭到报应。 有些人物是报应是叶明珠出手,有些人物则偏向于自食恶果、自作自受。 比如说叶家这一位表小姐。 父母早逝又无依无靠的表小姐原身到邺京投奔外祖母时,已经及笄。她在叶家住了不到一年便凭着婚约嫁入宣平侯府,成了侯府世子俞景行的妻子。 住在叶府的那些日子,注意到叶明珠在叶府不受宠,表小姐对她态度一直都比较冷淡。不过这位表小姐也看不上叶府那些庶出表亲,基本上只和一个叫叶明月的表妹走得亲近。 在叶府期间,论起来,她和叶明珠两个人虽然整体来说摩擦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让叶明珠耿耿于怀、心生怨憎的事情。 譬如说有一次,叶明珠被姐妹欺负,表小姐明明看到了全部经过却假装不知,甚至直接无视叶明珠的求助,不愿意替她说话辩解,导致叶明珠被罚跪祠堂三日。 小说里,表小姐出嫁之后,才知道自己丈夫是个缠绵病榻的病秧子。这个发现破灭了她对两个人你侬我侬、情意绵绵夫妻生活的向往……徒留一腔怨气。 在一日又一日的心有不甘中,表小姐和肃宁伯府七少爷董齐光搭上了。他们两个人约定私奔,却因为董齐光反悔而被活捉回来。 表小姐回到邺京的时候,她的丈夫俞景行已经两眼一闭、两腿一蹬没了命。俞家上下都说人是被她私奔的事活活气死的,她背上这条人命,最终沉塘“抵命”。 从读者的角度来说,这个表小姐死有余辜,是活该。毕竟和董齐光勾搭、私奔都不是别人逼迫,这些是她自己做的,那么自然怪不到别人头上。 当初作为局外人看这本小说的时候,虽然这是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物,但是宋嘉月从来没有代入自己,对这部分剧情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谁成想…… 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变成小说里的这个人。 她心情有点复杂。 说到底,她总不可能盼着自己再死一次? 审视过自己的境地,反复确认“宋嘉月”才刚刚嫁入俞家,没有勾搭上那个什么董齐光更没有做出私奔这样的事,她稍微变得安心——因为一切都还可以挽救。 叶家的这个表小姐在《嫡女为后》里属于炮灰人物。 换一句话说,她对女主的成长以及后续剧情发展的影响是比较小的。 既然是文中一个无可无不可的人物,宋嘉月认为,哪怕命运被改变,只要不成为女主上位的阻碍,问题不大。毕竟爽文存在一定的原则性,即虽然不和女主做对不见得会落个好结果,但和女主做对必然没有好下场。 只要她不故意去为难叶明珠,小日子能过成什么样,大约都可以自己争取。 那么,原身的那些覆辙必然不能重蹈。 大二那年被发现胃癌,撑了两年却没能战胜病魔,即使是以成为小说世界里的一个炮灰人物这种方式的重生,对宋嘉月来说依然属于天大的幸运。 她不知道自己最终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 反正都是偷来的,有一天过一天,没必要让自己委屈遗憾。 作为同样经受过病痛折磨的人,宋嘉月对俞景行这个约等于天上掉下来的丈夫没有什么恶感,反而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身体不健康其实非常折磨人,每天都不得不吃药更是不好受…… 想到这个便宜丈夫也不知道可以有几天好活,宋嘉月不免可怜他。自己既然没办法帮他治病,至少多给他一点关心和爱护,让他好歹多一点心理安慰。 何况,他身体不好,不可能强迫她做一些夫妻之间的亲密事,无异于是帮她省下不少麻烦。在这一件事情上,她少了麻烦,投桃报李也是应该的。 从她出现在这个世界起,他们这对夫妻就是分床而睡。或许是俞景行身体孱弱的缘故,也或许是存在其他的原因,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她都打算维持现状。 除此之外,她还需要回一趟叶家。 原身和女主之间存在些摩擦,她想去道歉,尽量化解和女主之间的矛盾。 或许有一些突兀,但原身在小说里存在感并不高,很多事情她也无法了解透彻。原身和女主之间的矛盾仿佛一个不知何时会被引爆的炸|弹,她需要先化解掉才能安心过自己的生活。 再则是她记得《嫡女为后》这本小说里面,女主得到一位神医的真传,同样拥有妙手回春般的医术。根据小说时间线,这位来去无踪的神医差不多快要出现了。 也许能让神医帮俞景行看一看。 其实多半没大什么作用,俞景行出身富贵,侯府什么样的大夫找不来? 他依然是个病秧子。 说明俞景行的身体情况十分糟糕,实在没有办法了。 宋嘉月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考虑到他的情况,反正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论起来,按照这个世界婚俗规矩,原本前两日宋嘉月就该归宁的。可那个时候,俞景行身体不适加上她初来乍到、没有掌握情况,便没有特别提起…… 回门是一个和女主见面的好借口。 错过这个机会,往后不得不守株待兔,未必会比这更好。 等明天早膳先试着问一问吧。 宋嘉月脑海中梳理着这些信息与想法,迷糊之中,渐渐睡去。 翌日。 一觉醒来,宋嘉月在丫鬟春花和秋月的服侍下洗漱梳洗。 她坐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秋月正帮她梳头绾发。 回想起昨夜种种想法,宋嘉月压低点儿声音问道:“少爷这会儿醒了吗?” 话音将落,铜镜里映出一道修长身影。 宋嘉月微微一愣,回头只见俞景行顶着病态苍白的一张脸,刚巧走到她身后。 一袭墨色暗竹节纹锦袍的年轻男人,即便此时眼下乌青一片、面容憔悴,依旧遮挡不住好看的眉眼之间显露出的清秀俊逸。五官是生得好看的,可惜身体孱弱,精神不济便也禁不住细看。 之前数日俞景行都整日整日躺在床上,这会儿看见他下地难免诧异。宋嘉月仰头望向他,脸上一抹笑意:“起来了?早饭已经备下,正好用饭。” 俞景行不咸不淡看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宋嘉月道:“我马上就收拾妥当,你稍微等我一下。” 俞景行没有应好,同样没有应不好。 他只是沉默地拔脚走出去。 宋嘉月闹不明白俞景行这样子是几个意思,当下有一点发懵。 不过她没有太在意,很快让秋月继续帮她绾发。 哪怕知道原身在小说里经历的一些事,可因为是炮灰角色,太过细节的剧情是看不到的。宣平侯府到底怎么样也没有办法通过小说了解得很清楚,更不用提原身和俞景行私下的相处问题。 从原身私奔的行为来看,只能看出原身不喜欢俞景行,却看不出俞景行对原身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换言之,他不喜欢原身这种情况完全可能存在。 宋嘉月不是很在意俞景行喜欢不喜欢她。 以这个人的身体状况,可以活多久都是个问题,在意这些没有太大的意义。 收拾停当,宋嘉月去到膳厅,发现俞景行已经在用早饭了。 分明是直接无视她之前的话。 这似乎意味着俞景行对原身也确实没多少好感? </div> </div> 第2节 宋嘉月暗暗思忖,拔脚走上前去,打过招呼,坐下来安安静静吃饭。 厨房备下的早饭一如既往的丰富。 葱油花卷、红糖馒头、枣糕、葱花饼、牛肉粥、小馄饨……其他各式鲜果、小菜加起来还有十多样。各种各样的早点摆了满满当当的一大桌。 宋嘉月再一次感慨自己运气不错,只要不作死便犯不着为衣食住行发愁。要是穿越成农家女,日子过起来必然辛苦很多,能不能吃饱饭都是个问题。 俞景行似乎胃口不佳,略喝得半碗粥便搁下筷子。 怕他要走,宋嘉月也停下动作,扭过头说:“我想回去看一看外祖母和舅舅。” “前些天就该回去的,你身子不好……” 宋嘉月顿一顿道,“若是有什么不方便,我自己回去也行。” 俞景行冷冷淡淡看宋嘉月一眼。 他站起身,说话的语气和表情一样冷淡:“我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坑啦! 佛系穿书女主vs真香重生男主 起初的小俞:我俞某人就是再死一次也绝不会喜欢那个叫宋嘉月的女人! 后来的小俞:真香。(狗头(狗头(狗头 ~ 开坑大吉,评论随机40个小红包,摸摸大(~ ̄▽ ̄)ノ 第2章 表妹 俞景行能一起去是最好的。 宋嘉月并不介意,否则她还得努力想一想要怎么和叶家的人解释。 由于俞景行的身体向来不太好,宣平侯俞通海和侯夫人朱氏平常都免了他们两夫妻晨昏定省。因而宋嘉月真正见到俞通海和朱氏,是说定要去叶家的这天晚上。 俞景行带她过去一起用晚膳的。 步入膳厅,宋嘉月才发现俞家一大家子人都在。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日虽然不长,但是她起码把俞家的基本情况摸明白了。宣平侯俞通海自然是一家之主,侯夫人朱氏乃是俞通海的续弦,原配顾氏在俞景行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 俞景行有个一母同胞的姐姐俞馨宁。 因为俞馨宁随丈夫外任,目前不在邺京,一时半会见不上面。 俞景行另有一个弟弟俞景荣,一个妹妹俞舒宁,他们皆是朱氏所出,而俞通海也没有通房妾室。俞景荣今年十六岁,俞舒宁今年十三岁,他们两兄妹可以说是都正处于半大不小的年纪。 俞通海本神色威严端坐席间,在看到俞景行和宋嘉月的一刻,他脸上表情转瞬间变得柔和,甚至嘴角微翘、眼带笑意说:“行哥儿和嘉月过来了。” 俞景行不紧不慢上前对俞通海行礼,声音低低的:“父亲。” 接着转而和朱氏问好,喊一声:“母亲。” 宋嘉月照葫芦画瓢向两位长辈请安。 俞通海和朱氏笑着应好,作为弟弟妹妹的俞景荣和俞舒宁也和他们打招呼。 俞景行和宋嘉月依次入座,丫鬟婆子们井然有序开始端上来珍馐菜肴。 挨着俞景行坐着的人偷偷打量俞家的其他人。 俞景行和俞通海眉眼生得有一些像,俞通海也似乎十分喜欢这个儿子,亦或者是因为他身体孱弱,多几分怜爱。朱氏瞧着三十出头,眉眼温柔,气质淑婉,一眼之下,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贤良淑惠这样的词。 更像朱氏的俞景荣则文质彬彬、举止优雅,宋嘉月感觉他是个有风度的人。至于俞舒宁……俞舒宁似乎不怎么喜欢俞景行这个哥哥,连带也不喜欢她这个大嫂,是以打招呼时有些不情不愿的。 宋嘉月不清楚缘由,只能猜测是与俞景行的性子以及俞通海对几个孩子的不同态度有关系。当父亲的不能对孩子一视同仁,免不了会招来不满。 俞舒宁才十三岁,许是性格骄纵,但毕竟年纪还小,她也不至于刚见了一面就多讨厌这个人。总体而言,今天初次见面,宋嘉月对这家人的印象都还可以。 用过饭,俞景行知会俞通海和朱氏一声他们要去叶家的事情。俞通海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交待朱氏备下礼物,好让他们届时带去,朱氏顺从答应。 之后俞通海和朱氏又很是关心一番俞景行的身体情况。 问过些话后,俞通海发话让俞景行早点休息,宋嘉月便陪他回去了。 俞景行和宋嘉月住在寿康院。 两个人一路无话,回去以后亦是各自忙碌,全无半点儿夫妻样。 宋嘉月让丫鬟帮自己把装珠宝首饰的匣子取出来。 她从中挑选几样,准备带去叶家,用来给叶明珠赔礼道歉。 之后,她检查一下白天交待丫鬟们准备的东西。 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安心洗漱睡觉。 俞景行对她的冷淡态度,宋嘉月飞快适应。 归根结底,他们实际上仍然属于陌生人的关系,保持一定距离对彼此都好。 要是俞景行不是这样对待她,恐怕她会比现在别扭千百倍。 相敬如“冰”无疑才是最佳选择。 宋嘉月一夜好眠。 次日清晨,她刚和俞景行吃过早膳,朱氏便派丫鬟过来说马车备下了。 连同马车一起备下的,还有给叶家准备的一马车礼物。 很是有与侯府相衬的土豪气派。 准备妥当后,宋嘉月和俞景行同乘马车出门。 去往叶家的路上,两个人仿佛在参加一个“比一比谁能更久不说话”的项目。 他们乘坐的这辆马车要比普通马车宽敞许多,正中间摆着一个小几,上边搁着茶壶和茶杯。两侧小榻搁着一床叠得方方正正的薄毯和两个引枕。 这些看起来像是为俞景行专门准备的。 用心到这个地步,可见俞家对俞景行这个嫡长子当真是十分重视了。 宋嘉月低着头垂下眼神游天外,心里思忖着怎么同叶明珠和好。耳边听到俞景行剧烈的咳嗽声,她抬一抬眼,取过小几上的茶杯,替俞景行倒杯温水,递过去。 俞景行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他接过茶杯,喝下半杯水、缓和过来,低声道谢。 “没事。”宋嘉月又递帕子过去,从俞景行手里取走茶杯,却见他苍白的脸颊上一抹异常病态的红。有些在意他身子能不能撑住,因而问,“还好吗?” “要是不舒服……” 俞景行皱一皱眉,截断她的话道:“无妨。” 宋嘉月见状不再多说。总归他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应该心里有数,何况天天闷在宣平侯府的那一方院子里,恐怕不好受,今天没准难得能出来外面走一走。 他们到叶家,受到宋嘉月的舅舅叶仁盛及舅母杜氏的热情招待。 拜见过舅舅舅母之后,不多时,宋嘉月又和俞景行一起去拜见外祖母魏氏。 叶老夫人而今是年岁已高,好在身子骨尚且硬朗,精气神瞧着也不错。外孙女和外孙女婿一起过来,看得出来老夫人很高兴,笑得见牙不见眼。 宋嘉月在叶老夫人这里见到了叶明珠。 文章里说,叶明珠乃是花容月貌、倾城之姿,今日得见,果真如此。 十四岁的少女穿得身银红缕金蝶纹软烟罗月华裙,乌发如云,冰肌玉骨。她身上首饰三两样,发间一支白玉簪子,雪腕间一只白玉手镯。纵然如此,却只消往那处一站,便可轻易夺走旁人视线。 有盛世美颜技能点的加持,确实不同凡响。 宋嘉月差点看呆,好在她晓得要矜持,不至于傻乎乎盯住别人看。 寒暄一阵,趁有俞景行陪着叶老夫人喝茶的这会儿,宋嘉月胡诌个借口,拉着叶明珠到隔壁屋子说话。叶明珠心下莫名其妙,却未在叶老夫人面前拂她的面子。 丫鬟们留在外面,里边只有她们两个。 宋嘉月和叶明珠在罗汉床坐下,她将一个鎏金雕花匣子推到叶明珠面前。 叶明珠狐疑看她一眼:“表姐这是做什么?” “表妹,我……” 道歉的话总是不容易说出口,宋嘉月不想怯场,一鼓作气道:“对不起。你喊我一声表姐,可往日里,我却没有个表姐的样子。如今想来,实在抱歉。” 她不确定叶明珠会不会接受她的道歉,唯有诚恳说:“我晓得过去我做得不对,即便你心里头怨我也是我该受的。只是我亦知晓自己的过错,仍希望可以有一个补偿表妹的机会。” 宋嘉月记得,作为小说女主的叶明珠性格爱憎分明,从不会故意为难人。只有别人欺负到她头上她反击回去的,没有她无缘无故刁难别人的时候。 “方才你也见到你表姐夫了……”宋嘉月口中说着俞景行,心里想的是自己病重那两年父母的辛苦,顿时心酸落泪,“前些日子,他甚至下不得床。他的身体这个样子,我也不知往后该如何,也不晓得能同谁说一说……” “表妹,这些日子我确实想了很多,更意识到自己往日多少对不住你,才想着应该同你道歉的。无论你今日愿不愿意原谅我,总归我是这般态度。若你再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定不会推辞,定有表姐的该有样子。” 叶明珠从始至终只是默默的听。 临到最后她才笑道:“你是我的表姐,我们何必这个样子?” “毕竟是我过去做错事,不能因为是以前就当不存在。自己必须得能够承认自己错了,才能真的改过……”宋嘉月擦去脸上的泪,低低叹一口气道,“经此一遭,我亦悟出不少道理。” 要让叶明珠立刻原谅曾对她不好的人,这是强人所难。 话至此,宋嘉月适时收手,转而也笑一笑:“一阵子不见,表妹更美了。” 怕叶明珠尴尬,更怕自己尴尬,片刻之后,她们回到老夫人那儿。叶老夫人和俞景行似乎相谈甚欢,迈步进去的一刻,宋嘉月看到他嘴边一抹淡淡的笑。 宋嘉月和俞景行在叶家待到申时三刻才回宣平侯府。 回去时,宋嘉月按捺不住问道:“今天外祖母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俞景行正靠着引枕闭目养神。 闻言,他听不出喜怒说了一句:“没什么。” 宋嘉月不信没说什么。 要是当真如此,他当时怎么笑成那样? 前一晚在父母面前他都不见有个笑脸。宋嘉月确定自己当时不是花眼,面对这般答复无可奈何又心有不平,愤愤努一努嘴,小声嘀咕一声:“小气!” </div> </div> 第3节 俞景行半睁着眼,将这一幕收进眼底,也听到这一声抱怨。 他心下微哂,却继续闭眼休息。 回到宣平侯府,去见过俞通海和朱氏,宋嘉月才和俞景行一道回寿康院。 俞景行自有小厮服侍,宋嘉月也吩咐丫鬟准备热水。 她坐在罗汉床上,自顾自倒一杯热茶,正一面喝茶一面回想自己和叶明珠说的那些话,丫鬟春花从外边快步进来。春花神神秘秘走到她的跟前,四下看看,往她手心里塞过来什么东西。 春花后退两步,福一福身道:“小姐,热水已经备好。” 宋嘉月攥紧手里的东西,点点头,语气平静:“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宋:什么玩意?0v0 小俞:呵。(bgm: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 评论随机40个小红包,明天见。=3= 第3章 商量 一块绸布,里边包着一枚玉佩和一首蹩脚情诗。 宋嘉月大致看明白了,是说拾到这枚玉佩,知是她的,辗转难眠,念念不忘。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和董齐光有牵扯,没想到这些事在更早的时候已有端倪。尤其是春花这个丫鬟……她竟然帮着给自己出嫁的小姐递这些东西? 若真心为这个小姐着想就不会做这种事了。 或者其实是被威逼利诱? 这个董齐光又怎么会敢给侯府的少夫人递这些东西? 看起来,应当是还有别的什么。 然而一时半会,这么隐秘的事想弄明白也不易。 何况,她往后绝不可能和这个明显猥琐至极的董齐光有什么勾搭。 不管怎么样,春花这个心思太多的丫鬟须得寻个借口打发出去,往后定不能继续留在身边。宋嘉月暗暗叹一口气,想把那情诗烧了,转念一想,却站起身。 小厮福安进来说宋嘉月过来了的时候,俞景行正歪在榻上小憩。 他也不起身,只是让人进来。 “少夫人说是过来找麦冬的,让不必打搅您。” 俞景行皱一皱眉:“她找麦冬做什么?让她先进来见我。” 俞景行刚好在想和宋嘉月有关的事情。 这几日的相处以及今日同去叶家,他已经十分肯定,此宋嘉月非彼宋嘉月。 一个人再怎么变,哪怕从前的性子全都变了,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却毫无疑问是很难改变的。他身边的这个人,却和以往完全不一样。 待人做事不是一个样子,一些小习惯也不同。 甚至对待叶家的态度都变了。 俞景行记得,他那位妻子向来是十分看不上叶家的。这种看不上到了在他面前毫不掩饰言语诋毁的地步,怎么可能忽然又看得上这一家子…… 曾经他主动提出陪她归宁她都不愿意,绝不会像这样自己提出来。 且不说连前后的口味都不同。 原来的宋嘉月对吃食比较挑剔,而现在这个宋嘉月……反正他眼瞅着她,吃什么都挺香的。这些日子,同样没有听说她有对厨房准备的饭食不满意。 俞景行不晓得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事,也不晓得是不是受他牵累才变成这样。唯独能确定的只有这一点——这个宋嘉月不是原来那个宋嘉月。 能肯定不是同一个人,却无法猜透为何她像是知道不少的事情。 不是原来的人,为什么还会这样? 她究竟是谁?从何处来?是否有些其他的心思? 心里头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答案无从得知,唯有维持现状,慢慢观察。 俞景行如今想做的事情很多。 以他现在各方面的情况,切不可轻举妄动,终究只能徐徐图之。 好端端的,她突然跑来找麦冬,他不能不闻不问。 麦冬虽然对他忠心,但说到底如今他身边的人,不是个个都好用…… 宋嘉月打听过一番才知俞景行在书房。 本不是来找他,被喊进来也不好避而不见,却发现他竟躺在小榻上休憩。 宁愿来这里也不肯待在房间么? 原因恐怕没有那么难猜,可见,俞景行是当真不大喜欢他的这位妻子…… 宋嘉月第一次来,四下看看,打量两眼他的书房。 正张望,俞景行的声音响起来:“没有旁人,你有什么事,直说即可。” 小榻上的人已然睁开眼,坐起身来,眉眼间染着几分倦怠之色。 宋嘉月行至他面前,笑一笑:“没什么事。” 俞景行抬一抬眼,瞧见她的笑脸,面无表情道:“无事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这便走了,不打搅你。” 俞景行听言怔一怔,宋嘉月已毫无留恋的转身。 想走,却叫人拽住胳膊。 宋嘉月回头,但见小榻上的人已坐起身,一双眼睛瞧着她。 她满脸的莫名其妙:“有事?” 俞景行松开手,也放开宋嘉月的胳膊。 他手指摁一摁眉心,继续歪回小榻上,轻吐一口浊气,颔首:“有。” 宋嘉月好奇:“怎么了?” 俞景行低咳一声,问:“你找麦冬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宋嘉月顿一顿,“我找他是有事,不可以吗?” 俞景行道:“有什么事,你同我说。” 宋嘉月倒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找他,问题在于,按照小说里写的,这个人可是因为得知原身同人私奔才吐血而亡……他这个身子骨,她怕他要承受不住。 找他身边的人,一来是她手里几个丫鬟婆子,缺少得力的人。二来等事情解决妥当后他再知道这个事,起码不至于遭受打击,更不至于会被气死。 即便须拐个弯,好歹算表态。 宋嘉月认为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是没办法同他说的。 俞景行见她不说话,唯有缓和态度、蹙眉道:“你要找我身边的人办事,却什么都不肯同我说,你怎知我身边的人哪个堪用,哪个不堪用?” 宋嘉月被说得懵了一瞬。 这话不无道理,她对他身边的小厮不算了解,万一找了个对他不忠心的? 两头为难。 要不然她自己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俞景行瞥见宋嘉月脸上的纠结,垂一垂眼:“你有什么不能同我说的?” “不是……” 宋嘉月咬唇,小心翼翼看向俞景行:“我怕你会生气。” “你说,我不生气。” 宋嘉月不怎么相信这话,继续纠结:“要不要先找个大夫过来守着……” 俞景行:“……” “你有什么直说即可。” 俞景行脸黑了黑,“我没你想得那么不中用。” 宋嘉月心想,小老弟对自己还挺自信!那当初怎么被气吐血了?但既然对方这么强调,她姑且信上一回,从袖中摸出那个绸布小包裹,随即递过去。 东西搁在小几上。 打开包裹,露出里头的玉佩和信纸来。 “你看一看呢?” 宋嘉月把信纸展开递给俞景行,叫他瞧一瞧上边那首蹩脚酸诗。 她当然明白,现在这么做存在一定的风险。 或许会叫俞景行迁怒她、对她越发厌恶,但她仍然决定赌一把,选择坦白。 其一,她确实需要有人帮忙。 其二,她不是很希望随便放过董齐光。 原来的表小姐背叛丈夫、企图同其他男人私奔固然是错,可她最后被沉塘,一命呜呼,亦可以说付出惨烈代价。可是勾搭人妇的董齐光又付出什么代价了? 奔者为妾,父母国人皆贱之。 何况她这种已经嫁为人妇、夫家是侯府的? 原身明知如此,仍敢这么做,说她有一二分蠢笨的英勇也谈不上夸奖。然而答应私奔却又反悔、甚至把她出卖的董齐光,则是真正卑鄙无耻。 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人,回到邺京之后,却依旧是肃宁伯府七少爷,过得照样是肥马轻裘、妻妾成群的好日子。根本什么代价都没有。 还可以把一切全推到原身头上,说一句:“都是她勾引我的。” 然后引来无数同情怜悯和安慰。 </div> </div> 第4节 倘若获得重来一次机会的不是她是原身,会轻易放过董齐光吗? 宋嘉月认为不会,且说不定原身会想杀了这个人。 正巧她见不得董齐光过得太舒坦,杀人的事做不来也难收场,单单叫这个人吃上些苦头、丢个脸是不难的。出于这种种,她才有今天收到东西后的一系列举动。 宋嘉月揪着心望向俞景行。 俞景行略扫两眼信纸上面的内容,眉心微拢,抬眼看她:“你想做什么?” 宋嘉月感觉他的反应比自己想象的平静,莫名有些不太对劲。 她愣了一下,问:“你……不怪我吗?” 俞景行反问:“为什么要怪你?” 宋嘉月心里暗自“咦”一声,为他的通情达理感到意外。 “我以为你会责怪我,我以为你会怀疑我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我以为你会不高兴会生气……”她其实也不了解这个人,宋嘉月想着,口中道,“谢谢。” 俞景行明白宋嘉月话里的意思。 虽则他这般态度别有原因,但不可能向她解释。 “我身子确实不好,却不是脑子不好,是非对错尚能分得清。”俞景行一句话说得简单粗暴,转而问,“所以你想找麦冬,是打算教训这个登徒子?” 宋嘉月不否认地点一点头。 她想给董齐光设个圈套,叫他狠狠挨一顿揍,再被扒光衣服丢到大街上去。 俞景行问:“怎么教训?” 宋嘉月犹豫之下,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也让他看看有没有问题。 在她没有被休妻或者没有同俞景行和离之前,他们在外人眼里始终是夫妻,意味着荣辱与共。她不想最终没办成事还招来什么麻烦,那样就是得不偿失了。 未曾想,俞景行听过她的话,评价道:“计划不够缜密。” “你这样做,把自己暴露得太过彻底。” “他知道是你做的这些,岂能不心存怨恨?” “即便一时半会找不到法子对付你,难保往后不会叫他钻空子,徒生隐患。” 宋嘉月被说得一愣一愣。 她虚心请教:“那依你的意思,要怎么做比较妥当?” 俞景行理一理衣袖。 宋嘉月眨眨眼,耳边听得他说:“我来处理。” 数日之后,肃宁伯府七少爷被土匪打劫,断了条腿,一身是伤,且还被脱光衣服扔在人潮挤挤长街的消息传遍了邺京的大街小巷。宋嘉月人在宣平侯府,一样听闻这件事。 董齐光自然是活该。 而经过这事,她怎么觉得,俞景行也不似他表现的那么不喜他这个妻子呢? 董齐光在整个邺京丢脸后又过得一阵子,宋嘉月收到叶明珠的信笺。 信里说,张神医来邺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宋:惊!塑料夫妻也有真情! 小俞:…… ~ 中午好,我来更新。 今天评论也随机40个小红包o(* ̄▽ ̄*)o 第4章 神医 这些日子,庄子上送来不少新摘的三华李、水蜜桃、寒瓜。 宋嘉月挑出几筐使人送去叶府,给叶明珠尝尝鲜。 她晓得自己这样的行为不免有讨好之意,可如今想要求和,总得放下身段,叫人看明白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不曾想竟然会得到这样的一个好消息。 这同样意味着叶明珠接受她的道歉。 意外之喜,宋嘉月反复确认两遍信上的内容,嘴角微翘。 正当她想去找俞景行的这会儿,丫鬟春花从外头进来。春花行至宋嘉月的面前,压低声音焦急道:“小姐,我听说董七少爷……” 宋嘉月瞥一眼这个丫鬟,脸色骤变,沉声问:“你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吗?” 春花见状,忙噤声,一张脸却渐渐发白,双唇颤了颤。 房间里无其他的人。 宋嘉月把叶明珠这封信收好,这才看向春花:“你很在意这个董七?” 春花连忙摇头,复深深低下头去。 宋嘉月问:“你且说一说,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人?” “上回你同我递那些个东西,你当真晓得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这样将我往火坑里头推,一次不够还想再来第二次?可是我待你太好,才叫你做出这些事?” “奴婢不敢。” 叫||春花的丫鬟忽而跪了下去,“小姐,小姐,奴婢不是……” 宋嘉月其实不喜欢被人这么跪来跪去。 但现下叫这丫鬟起来也不行,只能先任由她跪着,把话说清楚、问明白。 “怎么?” 宋嘉月拧眉冷声道,“你还有苦衷了不成?” “小姐,奴婢也不愿意,奴婢也是不得已的。”春花仰头看宋嘉月,嘴唇发白,脸颊划过两行清泪,“奴婢……有孕了……是……是他的……” “他说只要奴婢先帮他做事,往后他会纳奴婢为妾,也定然会和奴婢肚子里的孩子相认……”春花双手捂脸嘤嘤啜泣,“奴婢当真是没有办法了。” 宋嘉月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 她眼前这个人,当真是叫什么春花,不是叫白莲花? 这得是多糊涂才会信什么纳妾认子的说法? 甚至还为了这种完全不靠谱的承诺,不管不顾要把原身往火坑里推? 而且居然说自己有孩子了? 董齐光的孩子? 宋嘉月一阵头疼,这是什么原著没有写到的神展开剧情。 思索半晌,她扬声把徐嬷嬷喊进来。 跪在地上的春花心知不妙,额头冷汗直冒,跪行两步到宋嘉月面前,手指拉着她的衣袖,不住哀求:“小姐,小姐,你可怜可怜我吧!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 徐嬷嬷很快走进来了。 看到地上的春花,上前把人拉扯开,方问:“少夫人喊老奴何事?” 徐嬷嬷是原身的奶娘,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宋嘉月记得,小说里写过徐嬷嬷对原身忠心耿耿,原身被沉塘那一日,徐嬷嬷竭力阻拦,结果被活活打死了。 她之所以喊徐嬷嬷进来,是晓得这个人不会有什么二心。再则徐嬷嬷到底是个有阅历的人,办起事来利索干净又周道。怎么安排这个春花好,徐嬷嬷会更清楚。 “嬷嬷,您看看怎么把她送走?” 宋嘉月半交待半商量道,“问一问她愿意去哪里,总之我是留不得她了。” “好歹主仆一场,便从我私房里取一百两出来。” 怕被误解,她又解释说,“把人送出邺京即可,也不必伤她。” “我去一趟少爷的书房。” 揣着叶明珠的信,宋嘉月起身,在徐嬷嬷耳边小声多交待几句,走出里间。 一百两银子也很不少了。 倘若这个丫鬟以后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这些银钱足以保证她衣食无忧。 有孕与否,她去到外地,旁人不知她底细,重新来过并不难。 宋嘉月轻叹一气,晓得自己或许心软。 这个丫鬟固然犯了错,宋嘉月却使不出“处置下人”的那一套手段。还是把人送离邺京,往后她们互不相干,各自走各自的道吧。 这些日子不必出门,俞景行依旧整日整日躺着,无非从在房间里躺着,换成到书房去躺着。宋嘉月是不认为在书房会躺得更舒服一些,只是也不干涉他的事情。 在书房寻到人。 宋嘉月把信拿给俞景行看:“明珠来信,说张神医来邺京了。” 俞景行倚在小榻上,似有些疑惑:“张神医?” 宋嘉月更奇怪,他一个病秧子,怎么会不知道张神医这么一号人物? “张神医来去无踪……”俞景行回想起来,曾经他的父亲也是想要找张神医替他看一看的,然则没有半点消息,找不到人自然无法为他医治,“他竟在邺京?” “许是从外地过来的。” 方才还以为他不知,原来是知道的,宋嘉月心中疑虑被消除。 “要不要去求张神医帮你瞧一瞧?”她和俞景行商量着,“明珠在信里说张神医性格古怪,未必肯出手相帮,但我觉得,既有机会,不妨试一试?” 宋嘉月凑过去指一指信纸上的一段话。 “何况,明珠连张神医现下在何处落脚都帮我们打听好了。” 两个人离得近,俞景行不经意嗅到宋嘉月身上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隐隐约约、若有似无,莫名有些好闻。他侧眸,望见她白皙的侧脸,专注瞧着信笺的一双眼。 本该熟悉的一张脸,这么看一看,竟也是陌生的。 俞景行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宋嘉月以为是俞景行长期生病,对这些比较敏感,于是继续商量道:“要不然我先去找张神医探一探情况?你在府里等一等?” </div> </div> 第5节 这个人…… 旁的不论,对他的关心倒瞧不出什么假。 “不必。” 俞景行终于开口,“我亲自去。” 宋嘉月发现俞景行完全是一个行动派。 这边说要去,那边叫人备马车,片刻也不多耽搁便出门了。 叶明珠没有在信里打包票说张神医会帮他们,宋嘉月是可以理解的。她们之间的关系毕竟不是多要好,愿意透露消息便已经是帮忙,要别人掏心掏肺未免贪心。 此外,叶明珠提到过的张神医性格古怪。 原著里关于这部分的描写,宋嘉月倒不是不记得,只是不好派上用场。 张神医在小说的设定不是多不近人情,而是一点—— 他十分嘴刁,对美食极为挑剔,等闲味道的吃食入不了他的眼。 因而想求张神医帮忙,若是赶上他心情好,说不得直接就帮了。若是心情不好,通常情况下,便须得能够献上让他满意的佳肴才有机会。 至于张神医心情是好还是不好…… 按照原著里所形容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就三百六十多天心情不好吧。 叶明珠作为这篇爽文小说的女主,厨艺技能如同她的盛世美颜一样被亲妈作者点满了。她凭借一道香糟鹅掌,轻易俘获张神医的味蕾,从此得到张神医的偏爱。 宋嘉月即便知道这些,也不好随便拿来就用。 她怕自己暴露得太多会引人怀疑。 更不提叶明珠这么做有用,压根不代表她这么做也会有用。同一道菜,哪怕是同样的做法,不同的人做出来味道都不一定相同,这是根本无法保证的。 今天来是先试一试,碰壁也不要紧。 实在不行,总归她晓得这些,没有其他法子了再这么做也不迟。 马车停在一座僻静的宅院外。 从外头看起来,这便是一座普通至极的宅子,无什么乾坤。 俞景行和宋嘉月先后从马车上下来了。 小厮麦冬上前去敲门,不多时,有个小僮打开门,探头看两眼:“找谁?” 麦冬说:“我家少爷听闻张神医在此,特来求见……” “少爷?”小僮翻了个白眼,“求人还要摆谱儿,神医没空,不见!” 小僮作势要关门。 俞景行已然两步上前,抬手制止小僮的行为。 他身量修长,站到小僮跟前,要比小僮高出一个头去。俞景行低下头,看着正满脸不悦的小僮道:“在下俞景行,因久病不愈,特来求见张神医,烦请通报。” 两相对峙。 半晌,小僮松开欲图关门的手说:“等着。” 片刻之后,小僮归来,让俞景行、宋嘉月一行进去了。 这宅院里头和外头一样朴实,不过宽敞的院子里晒着许多的药草。 张神医人在正厅。 他们被小僮领过去时,他正当独自喝着热茶。 张神医年逾古稀,一把山羊胡子和头发一样是花白的。年纪虽大,但精神抖擞、满面红光,看得出的身体康健。他目光如炬,朝他们扫过来一眼。 俞景行微微躬身拱手道:“晚辈俞景行,见过张神医。” 宋嘉月也福一福身:“见过张神医。” 张神医视线扫过宋嘉月的脸,继而落在俞景行身上。来回打量过一会儿后,他站起身,走到俞景行身边,绕着他转过几圈,而后笑了笑:“你这身体……” “罢了,你随我来,待我再仔细看看。” 张神医大摇大摆走出去两步,又回头看向跟在后头的宋嘉月,“你留下。” 宋嘉月:“……” 她脚下步子一顿,脸上一窘,默默把脚缩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好鸭! ~ 小宋:在会不会当寡妇的边缘疯狂试探.gif 评论随机40个小红包o(* ̄▽ ̄*)o 第5章 试探 宋嘉月坐在正厅等俞景行。 小僮送上一盏热茶,之后没了踪影,大约去忙自己的事。 既然会鼓动俞景行来张神医这里试一试,她无疑是在意他身体情况的。现下被神医出声拦下,只允许她在外头等着,心里头的这份在意愈发有增无减。 也预料不到事情这么顺利。 张神医竟然二话不说就替俞景行看诊了,没有半点儿的为难。 是俞景行今天走大运了,还是…… 宋嘉月暗自琢磨,其实说不准有叶明珠暗地帮忙,否则不太可能这么轻松。 俞景行跟着张神医去到隔壁的房间。 两个人在罗汉床上坐下。 张神医替俞景行诊脉,又查看一下他身体其他的一些情况,摸一摸胡须,似乎确定自己看得不错。他轻抬眼皮,瞧着俞景行:“想医治好你这身体?” 俞景行颔首。 张神医笑呵呵道:“只是你这病症的根源,却不在你身上。” “拔除不了病根,任凭通天医术,也是无法。” 俞景行听出这是话里有话,当下微微垂眼,暗暗思量。 “病根不在我自己身上?” 顿一顿,俞景行斟酌开口,“神医的意思是……有人一直在下毒害我?” “这样的事,你应比外人更清楚。” 张神医一拂衣袖,懒懒道,“信不信都在你,不信,从这儿出去便是,不送。” 当他被亲近的人强行灌下毒药之时,他早已明白有人要加害他。那个人将自己伪装得很好,且极能隐忍,以致于他前世从未怀疑、从不曾觉察。 病是必然要治的。 他这身子骨,这般毁损下去,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 “若不信,今日便不会来求神医了。” 俞景行离开座位,冲张神医深深鞠一躬道,“只望张神医帮一帮晚辈。” …… 宋嘉月和俞景行离开之后,张神医立刻抓过小僮来问:“我的肘花汤好了吗?我的酒糟肉好了吗?我的梅菜扣肉好了吗?” 不等小僮回答,他一甩衣袖,背着手:“罢了,我亲去厨房瞧一瞧。”张神医刚出正厅,迎面碰到叶明珠,视线却落在她身后丫鬟提着的食盒上。 张神医笑眯眯让开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刚刚好。” 几个人过去膳厅。 食盒里的吃食齐齐摆上桌,张神医迫不及待接过小僮递来的筷子,不顾形象挨道菜尝一尝,赞不绝口,片刻之后又漫不经心般问:“为什么不让他们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桌好菜,他才不会轻易答应帮姓俞的小子。 叶明珠知道张神医是在说什么。 没有任何犹豫。 她平静回答张神医:“没必要。” 也不是想要谁对她感恩戴德。 她只知道,女人的日子难过,变成寡妇更是如此,能帮则帮。 …… 在张神医那里不好问、不好说。 直到回府的路上,宋嘉月才对俞景行问出口。 “怎么样,张神医怎么说?” 宋嘉月一双眼睛瞅着坐在对面的俞景行,多少紧张出声。 俞景行脸上看不出情绪。 他垂着眼,冷冷淡淡摇一摇头,似不欲多说这些。 宋嘉月见他如此,心里“咯噔”一声。 如果连张神医都束手无策,看来这个人的病是真的没办法治好了…… 毕竟原著里面对张神医的描述是可“生死人,肉白骨”。即便是太过夸张,但作者给张神医定性为举国都没有比他医术更厉害更精湛的存在。 张神医都治不好的病,怎么指望其他人? 因而再看俞景行,宋嘉月的眼神不自觉多了几分同情。 太可怜了。 这么可怜,自己多让一让他也是应该的。 </div> </div> 第6节 宋嘉月默默的想着。她明白生病这种事有多不好受。尤其当自己清楚病治不好,不得不一天一天数着日子过的时候,想活下去,又觉得每一天都煎熬。 “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宋嘉月宽慰他说,“你不要太过伤心,也许等过一段时间会有别的转机,大家都不会放弃你的。” 俞景行沉默中听宋嘉月的这些温柔话语。心念一动,他说:“嫁给我这样一个病秧子,终究太委屈你……不若你我一纸和离书,好聚好散,你也能另寻良人。” 宋嘉月不意俞景行会说出这种话。 她愣了一下,问:“既如此,当初又何必答应这婚事?” 俞景行本是故意试探,想知道她如何说,未曾想轻易被反将一军。他轻抬眼皮,瞧着宋嘉月,脸上忽而露出个自嘲的笑:“我也以为,都会好起来的。” 他虽在笑,但在宋嘉月的眼里,更像是被她的话刺伤。 宋嘉月心有不忍,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既有婚约,这件事便无对错之分。”她看过小说,明明知道,原身起初是怎么都要嫁进宣平侯府的。如果当真有错,也不会只是俞景行一个人的错。 何况,这是一个文字堆砌起来的小说世界。 在这个世界之外,甚至有可以随便操控他们命运的存在。 “总之往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好好调养身子才是正经。我以前曾经听说过,两个人得了同样的怪病,一个人嘻嘻哈哈照常过日子,一个愁眉苦脸、整日发愁叹气,结果心态好的那个便是比另外一个人活得长久。可见,面对这种事,心态也非常重要。” “唉声叹气是一天,谈笑风生也是一天,既然怎么都是过,又何必让自己整日陷在愁闷里呢?倘若不知前路如何,那便珍惜现在的每一刻,多陪一陪家人,多做一做自己喜欢的事,不是更好么?” 宋嘉月努力搜刮着自己肚子里的毒鸡汤。 不知道说这些话有没有用处,反正得先安抚好俞景行。 她倒不是抗拒和俞景行和离,而是如今处于人生地不熟的状态,又有一个董齐光虎视眈眈,侯府比外面更有安全感。等她混熟了、站住脚,再和离也不迟啊…… 俞景行见她一本正经,晓得她是轻易相信他的话。 这人倒是好骗。 然而,如今不可能告诉她这些,更不提他身体还没有真正好起来。 俞景行蹙眉问宋嘉月:“你不介意?” 宋嘉月连连摇头:“当然不!” 她一半是安慰俞景行,一半也是自己的心声。 是不介意,更是不在意。 如果俞景行能好,那么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好,她也没法子。 俞景行瞧宋嘉月回答得坚决果断,嘴角微微翘了一下。然而那笑在唇边略停留几息时间便消失不见。因为他很快想到,这么说大概只是不在乎他如何罢了。 也属正常。 俞景行垂下眼帘,默不作声。 回到侯府时已是暮色四合。 斜阳余晖洒落庭院,蓬蓬勃勃的草木都染上一层橘红的光芒。 问一声,得知俞通海已放衙回府,人在书房,俞景行让宋嘉月先回寿康院,自己过去找俞通海。宋嘉月猜是为着今天见张神医的事,依言先回院子去。 春花这会儿已经被徐嬷嬷安排送走了。 宋嘉月听徐嬷嬷细细说罢,问一句:“她当真有了身孕么?” “老奴确认过,不会错。” 徐嬷嬷道,“人在庄子上,有人盯着,总是好一些,不容易出事。” “小姐心软念旧情,但她做出这等叛主之事,若任由她离开,只怕她不肯念着小姐的心善,反而恩将仇报。万一她在外头做出什么对小姐不利的事便不好了。” “是我想得太轻巧。” 宋嘉月叹一口气,“好在嬷嬷周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真如春花所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董齐光的,两人勾结起来,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她之前光想着把人打发走,却忽略了这一点。 “小姐莫要伤心,不过一个丫鬟罢了。”徐嬷嬷宽慰宋嘉月,转而问,“如今小姐身边少了个大丫鬟,小姐可想过从下面提拔哪个上来?” 徐嬷嬷说出几个丫鬟的名字,又仔细说一说她们每个人的长处和短处。 如此方便宋嘉月比较,挑个合心意的出来。 春花这个丫鬟,她其实一直不大喜欢,可是小姐偏爱,且对方没犯过大错,也不好多说。现今发现自家小姐其实清醒得很,徐嬷嬷内心一阵感慨。 事实上,这一段时间徐嬷嬷也发现了,她家小姐明显比往日懂事许多,过去做事不管不顾的娇蛮性子也收敛不少……到底为人妇、为人媳总是同闺阁中不一样。 无论如何是好事。 只盼着姑爷的身子早日好转,别叫她家小姐吃苦头。 宋嘉月不知道徐嬷嬷的这些想法。 她认真琢磨片刻,交待一句:“就让夏露以后贴身跟着我吧。” 俞景行在俞通海的书房待了半个时辰才回来。宋嘉月陪他用了点晚饭,之后两个人各自沐浴梳洗,折腾大半天难免劳累,便都怀揣着诸种不同心思而早早歇下。 另一边,俞通海却辗转难眠。 本已睡下的朱氏迷迷糊糊中听到身旁的人不停叹气,不由得清醒过来。 “老爷怎么还不睡?” 朱氏小声道,“老爷从傍晚起便一直皱眉叹气,这是怎么了?” 俞通海听到朱氏的话,索性坐起身。 他重重叹一口气:“行哥儿今天去见张神医了。” “张神医?” 朱氏有些诧异,“难道是那个大名鼎鼎、妙手回春的张神医?” 俞通海说:“正是。” “张神医医术高明,若能帮行哥儿看诊,想来……”朱氏话一顿,后知后觉般惊讶道,“难道张神医也……老爷才这般唉声叹气、难以安睡?” “这么多年,请了那么多大夫,行哥儿的身体也不见好转,已是不妙。如今连张神医都说没有把握,只怕是……可怜行哥儿从小到大,竟没有一天康健的时候。” 朱氏手掌抚着俞通海的背,帮他顺气,口中劝着:“行哥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明日我便去庙里,多替行哥儿烧几炷香,求菩萨保佑。” “老爷,行哥儿还得靠着您呢。” 朱氏温声细语,“张神医若不行,我们再找王神医、李神医……” “你睡吧。” 俞通海却没有继续听下去,他掀被下床,披上衣服,“我出去走一走。” 朱氏拥着锦被,看着俞通海走出里间。 直到再也看不见自己丈夫的身影,她脑袋低垂,紧紧抿着唇。 作者有话要说:中午好。 今天也评论随机40个小红包~摸摸大(~ ̄▽ ̄)ノ 第6章 争执 俞通海一打开房门,守在门外的随从杜仲立刻警醒。 杜仲问:“老爷有什么吩咐?” 俞通海抬手示意他不要惊动其他人,道:“不用跟着,我到院子里走走。” 杜仲垂首应是,俞通海越过他走向庭院。 庭院里一株亭亭如盖的柿子树,即便是夜里也瞧得出枝繁叶茂。若细细瞧,会注意到枝叶间挂着累累果子,今年秋天必定又能收获一树红澄澄的柿子。 俞通海缓步行至树下,手掌抚上树干,长叹一气。 半晌,他低低道:“婉儿,我无颜见你。” 婉儿是俞通海的亡妻顾氏的乳名,这株柿子树也是顾氏嫁给他那一年种下的。二十多年过去,柿子树长得越来越粗壮,结的果子越来越美味,可伊人早已不再。 想到儿子的身体状况,俞通海觉得十分对不起亡妻。 婉儿临终之前交待他照顾好两个孩子,他却似乎怎么都做不到了。 俞景行身体不好,这一直是俞通海的一块心病。宫里的太医束手无策,他派人出去遍请大夫到邺京来,耗费无数银钱,依旧无大用,儿子的身体始终时好时坏。 大婚前后那一段时间尤其不好。 小半个月下不了床,上吐下泻,请来的大夫个个都摇头叹气。 全仗行哥儿坚强,一日一日,到底挺过来了。 虽则如此,俞通海心里头明明白白,儿子的身体越发糟糕,不是吉兆。 原本担心这状况要吓着行哥儿媳妇,未想对象年纪小,行事还算稳重,不曾流露出什么不满意来。小夫妻能好好的便是最好了,只是多少委屈这孩子…… 月凉如水,月光倾泻一地。 俞通海念着亡妻、想着儿子的身体情况,一直在柿子树下待到后半夜。 宋嘉月从俞景行口中得知,张神医虽然说没有把握,但是愿意一试,让他每日都过去。这件事俞通海也知道,自然不会反对,并且说要当面和张神医道谢。 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嫌整日待在府里憋闷无聊的宋嘉月,自告奋勇表示要每天接送俞景行。本以为须得费一番口舌,不想俞景行爽快答应下来。 宋嘉月十分高兴。 这么一来,她平常出门可以不用特地去和谁请示了。 翌日。 用过早饭以后,仆从备下马车,宋嘉月陪俞景行去张神医那里。 俞景行每天需要在这待至少三个时辰的时间,宋嘉月便没有留下。她吩咐丫鬟仆从将从侯府带来的东西一攒盒一攒盒、一箱子一箱子搬进去,略坐了一会便离开。 那些大部分都是带给张神医的礼物,少部分则是俞景行的东西。 他会在这里待大半个白天,所以必须多做些准备,免得要用的时候却没有。 从张神医这里出来之后,宋嘉月自己去长街逛了逛。 </div> </div> 第7节 她到书肆挑几本书,又买上一些纸墨笔砚,顺便也买了些糕点零嘴之类的。 回到侯府,她刚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这会儿正巧在垂花门外,瞧着是预备出门的俞景荣和俞舒宁两兄妹。俞景荣笑着喊一声“大嫂”,俞舒宁开口仍不情不愿。 宋嘉月没有计较。 她笑着客客气气和俞景荣寒暄两句,拿了些糕点零嘴给他们。 一袋松子糖、一袋糖炒栗子、一袋牛舌饼、一袋桃酥、四串糖葫芦…… 俞舒宁的丫鬟不得不抱了满手。 俞景荣含笑和她道谢。 片刻之后,宋嘉月和他们两兄妹分开,回寿康院去。 俞舒宁不喜欢宋嘉月这个大嫂,她从来不掩饰,因而府中不少人知道,更不提宋嘉月身边的这些丫鬟婆子。在这其中,尤其以丫鬟秋月最为她抱不平。 “二小姐为什么总是这样对小姐,一点都不客气……”秋月小声嘀咕着,“小姐从来没有对她不好过,她却这个样子,明明是侯府小姐呢。” 转过月洞门,看秋月一脸愤愤不平,宋嘉月将一串糖葫芦塞到她手中,随即自顾自坐到罗汉床上:“于我又无什么大碍,何必计较?” “姑嫂关系若不好,终究不是和气的样子。” 夏露替宋嘉月倒杯茶递到她手边,“只是奴婢也不明白二小姐为何如此。” 哪怕不喜欢,碍着是自己大嫂,至少表面上不该装得客客气气么? 他们小姐才进门几天,二小姐竟连样子都懒得装…… “你们觉得二小姐喜欢少爷吗?” 宋嘉月慢慢喝一口茶,漫不经心问身边两个丫鬟。 秋月和夏露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回过味来。 宋嘉月继续说:“她不喜欢的是她大哥,我无非是池鱼之殃。” 哪怕她特地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俞舒宁又如何? 这个人照样不可能喜欢她。 “所以,随她去吧,你们往后也不要再说这些了。” 宋嘉月叮嘱一句,转而道,“好了,先把我买的书册子、零嘴拿过来吧。” 今日天气晴朗。 庭院里的一丛栀子花沐浴在阳光下,嫩白花朵被镀上一层金色光芒。 宋嘉月坐在轩窗下的罗汉床上,偏头便将庭院景色尽收眼底。她抱着一本话本,低头一面看书,一面吃从外头买回来的零嘴,无人打扰,很是快活。 垂花门外,和宋嘉月告别的俞景荣和俞舒宁坐进马车里。 昨天俞舒宁央俞景荣带她出门逛铺子,他今天正好得闲,便答应了妹妹。 俞舒宁对待俞景行、宋嘉月到底是什么态度,俞景荣一直看在眼里。往日里他提醒、劝解过妹妹许多次,今日发现她依然是这个样子,不得不旧话重提。 “舒宁,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大嫂?” 俞景荣和妹妹讲道理,“你可以不喜欢大嫂,但你不能这样给大嫂脸色看。” “我之前也同你说过许多次了,无论如何她都是我们的大嫂。你虽为侯府小姐,亦不可任性妄为。大嫂大度,不同你计较,他日若你在外面得罪了别人呢?” 俞舒宁不耐烦:“我能在外面得罪谁?” “何况我有爹、娘、哥哥撑腰,我才不在意那些个人!” “是,你现在是侯府小姐,许多人看你脸色,哪怕你脾气不好,别人多半也会选择忍让、息事宁人。可是舒宁你有没有认认真真想过,人这一辈子,变数很多,万一哪一日我们都不能给你撑腰,你只能靠自己了呢?你要怎么办?” “为什么会不能给我撑腰?” 俞舒宁皱眉,一时之间只想到一种可能性。 世子之位是大哥的,那么父亲去世之后,大哥会成为侯爷。大哥除了对爹爹态度好些,对母亲、二哥、她都冷淡,是不是等将来他成了侯爷,不会让他们好过? 舅母从前说的话恐怕不假。 只有二哥成为世子,他们才能真的过上安生日子。 俞景荣不知俞舒宁此时心中所想,只说:“我是在假设这种可能性。” 俞舒宁撇撇嘴:“那二哥当世子不就好了?” 俞景荣闻言一愣,脸色骤变。 没有注意到这些的俞舒宁犹自在说:“反正我看大哥那身子也撑不了几天。” 话音落下,对上俞景荣满是怒意的一双眼,俞舒宁吓了吓。俞景荣手掌握住她的手腕,没有控制力道,她手腕生疼,听见二哥在逼问:“谁教给你的这些话?” “说!” 俞景荣呵斥,“是你身边的哪个丫鬟还是哪个婆子?!” 俞舒宁从未见俞景荣这样发过火,心里有些害怕,却避而不答。 她试图抽回自己的手臂:“二哥你抓疼我了……” “回答我,谁教你的这些?!” 俞景荣不松手,反而力气重了几分,“你若不说,我今日便只罚你一个。” “没谁教我,反正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 俞舒宁疼得泪花闪闪,“二哥你松手!快松手!” 俞景荣阴沉沉的一张脸盯着她。 他们这会儿尚未离府,半晌,俞景荣把俞舒宁拽下马车。 拈一粒松子糖进嘴,吃得唇齿香甜的宋嘉月话本正看得起劲时,徐嬷嬷脚步匆匆进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小姐,府里头出事了。” 宋嘉月微怔。 徐嬷嬷继续解释说:“二少爷把二小姐给打了。” 俞景荣打俞舒宁? 宋嘉月疑惑:“怎么回事?” “不知道……”徐嬷嬷摇摇头,“侯爷不在府里,侯夫人也出门上香去了,二小姐身边的丫鬟紫杏跑到寿康院来求小姐过去救救二小姐……” 宋嘉月合上书册子,从罗汉床上下来。 “去看看。” 若侯爷或者侯夫人在府里,这些事确实轮不到她来管。 可是他们都不在,俞舒宁丫鬟都来了,她便不能够装不知道,不闻不问。 路上问过丫鬟紫杏发生了什么事,紫杏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晓得俞景荣和俞舒宁两个人原本要出门,却在马车里发生争执,结果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们出去,丫鬟随从都是跟着的。 马车那种隔音效果,发生争执不可能什么都听不到。 只能是不方便说给她听或者不想说给她听。 宋嘉月心里明白这一点,未一再追问,跟着紫杏过去俞景荣的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俞景荣:该打! 俞景行:该打! 俞舒宁:……亲哥! 宋嘉月:……亲哥!但是该打! 俞舒宁:…… ~ 中午好,前五章红包已发,今天也随机40个小红包o(* ̄▽ ̄*)o 第7章 公平 俞舒宁被迫跪在蒲团垫子上,两只手被俞景荣手里的一把戒尺抽得通红。 她一双眼哭到红肿,止不住的泪。 宋嘉月推开书房门看到这样一幕,心下诧异,快步上前。 俞景荣看到她,移开眼:“大嫂怎么来了?” 宋嘉月瞥一眼俞舒宁道:“外面说话。” 丢开戒尺,俞景荣倒是老老实实跟在宋嘉月的身后,走出去了。 见俞景荣走出书房。 宋嘉月吩咐丫鬟:“去把二小姐扶起来送回房,再赶紧去请个大夫。” 俞景荣垂着眼,没有出声阻止。 两个人之后在沉默中一前一后走到庭院里一丛芭蕉树前。 “是舒宁的丫鬟找到我那儿去了,所以不能不管。” 宋嘉月转身看着俞景荣道,“你是舒宁的二哥,你这样对她,她该多伤心?她如果做错什么事,可以管教,但也不能不顾办法对不对就随便乱来。” 俞景荣抿唇不说话。 宋嘉月想一想:“我在侯府的日子浅,也看得出来,舒宁心里有芥蒂。” “你有没有好好问过她为什么?有些问题未必是一朝一夕造成的,她以前或许也不是这个样子,只是因为一些事情改变了她的想法……那才是根源所在。” 俞景荣低声:“大嫂,抱歉。” “要道歉也不是你道歉。”宋嘉月说,“但我不在意,你没必要往心里去。” 她大约晓得了他们两兄妹争执的原因。 安抚过俞景荣几句,催他过去看一看俞舒宁,宋嘉月便回了寿康院。 </div> </div> 第8节 既然知道俞舒宁不喜欢她,今天的事情又可能因她而起,宋嘉月自然不会巴巴跑到俞舒宁面前找不自在。回来以后,让丫鬟送两罐膏药过去,她便把这件事暂且撂下了。 半日清闲。 午憩醒来以后,宋嘉月去张神医那儿接俞景行回府。 俞景行穿的一件鸦青暗云纹锦袍,不是早上出门的那一身衣袍。他这会儿身上的药味颇浓,一贯苍白的面庞,两颊却有病态的红晕,整个人瞧着有些虚弱。 “今天府里出了点儿事情。” 宋嘉月对俞景行道,“景荣让舒宁跪在书房,还拿戒尺抽她手心。” 俞景行蹙眉:“因为什么?” “要不然……你回头自己问问景荣吧。” 俞景行皱着眉抬眼看一看宋嘉月,末了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宋嘉月也不再多话。 俞景荣和俞舒宁的这件事并不小,等到朱氏、俞通海陆续回府,便都从底下的人那儿听说了。得知始末,连衣服都顾不上换,朱氏直接赶去女儿院子里。 被自己哥哥抽手心,委屈不已的俞舒宁闹了半天脾气。 她把丫鬟婆子通通赶出房间,一个人待着,却一时生气一时哭,情绪堵在心口。 朱氏一出现,憋闷半天的俞舒宁扑到她怀里又是大哭一场。女儿哭得又伤心又委屈,朱氏心疼,连忙搂在怀里好话哄着,半天才哄得她止住泪。 “娘,二哥竟然打我,他不疼我,我不要他这个哥哥了!” 俞舒宁抽抽噎噎地闹起别扭。 朱氏捧住女儿的脸,拿帕子替她擦泪痕:“又说胡话,那是你二哥,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来,实话告诉娘,你二哥今天为什么突然教训你?” 俞舒宁一下子变得沉默,不说话。 朱氏叹气,手指点一点她的鼻子无奈道:“你呀!” “你大哥自小体弱,很不容易,你爹爹对他关心多一些很正常,可是你爹爹从没有不关心你呀。”朱氏耐心的劝着俞舒宁,“你大哥亲娘走得早,也不容易。” “但爹爹太偏心了!” 俞舒宁愤愤从朱氏怀里抬起头,“这样真的很不公平。” “二哥那么优秀,样样拔尖,爹爹却吝惜夸奖。可是爹爹对大哥呢?哪怕大哥今日比平常多吃半碗饭,爹爹都恨不得将他一通表扬,哪有这样的?!” “娘说爹爹从没有不关心我……但我不知爹爹何时关心过我、关心过二哥。哪怕我生病,爹爹至多看一眼、问两句,这样的关心到底算什么?若是换成大哥,哪怕大哥多咳嗽两声,爹爹都会紧张得立刻让人去请大夫。” “真的太不公平了。” 俞舒宁垂着脑袋,“明明我们也是爹爹的孩子啊。” “好孩子,别因为这个怪你爹爹。” 朱氏摸一摸俞舒宁的脸,叹气,“十指连心,伤了哪个会不疼呢?” “我不是怪爹爹,我就是……” 俞舒宁的声音低下去,“希望爹爹也多关心关心我和二哥。” 俞通海在窗根子底下把母女两个的对话听得清楚。 他站了片刻,终究没有走进去。 觉察到窗外那抹身影走开,朱氏微微侧眸,却只笑着捏捏俞舒宁的脸:“不说自己是大姑娘了么?怎还整日这样撒娇?等你爹爹下回休沐,带你去钓鱼可好?” “手疼不疼?给娘看看……” 朱氏小心捧着俞舒宁满是膏药味的手掌,把话题扯开了。 后来安抚好女儿,见时辰不早,朱氏让女儿好好休息,准备回去。 尚未起身,俞通海身边的随从杜仲过来了。 杜仲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或提着食盒或捧着攒盒。隔着帘子,杜仲道:“夫人,侯爷让小的送一些吃食过来,侯爷说让夫人今晚便在这儿陪二小姐一起用饭。” 各色吃食摆上桌,都是俞舒宁喜欢的。 一碗淋着红糖水的冰粉、一碗煎得金黄的凉粉……笋烧腊鸭、板栗炖鸡、糖醋小排、清炒虾仁、凉拌芦笋、菠菜团子、清蒸蛋饺、葱油千层饼,另还有一笼豆腐皮包子……攒盒里则堆得满满的时令鲜果。 东西搁下,杜仲随即告退。 丫鬟们也一齐出去。 俞舒宁咬唇看着摆了一桌的东西。 朱氏笑看女儿:“你看,你爹爹叫人备下的,舒宁可不能再冤枉侯爷。” “我没有……”俞舒宁脸上一红,垂眼无力反驳一句。 朱氏只笑:“用饭吧,丫鬟说你中午没有怎么吃,这会儿定是饿了。” 俞舒宁被朱氏推到桌边坐下。 她再看一看满桌吃食,眼眶又悄悄红一圈。 俞景行回府以后先过去了找俞景荣。 他回到寿康院时,宋嘉月仍在沐浴,人不在屋里。 俞景行走到罗汉床边坐下,注意到一旁搁着的几本崭新书册子。 不是他的书,必然是宋嘉月的。 好奇之下随手翻一翻,发现都是话本游记之类的闲书。俞景行微微笑一笑,把书籍放回原处。他喝了两口热茶,倚在罗汉床上,等宋嘉月回来。 梳洗完毕的宋嘉月,一走进里间便看到在罗汉床上睡着过去的俞景行。罗汉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并不大安稳,双眸紧闭,眉心紧蹙,倒十分安静,也不失态。 “去床上睡吧。” 宋嘉月伸手摁住俞景行的胳膊摇一摇,口中劝道。 睡梦中的人下意识般反握住了宋嘉月的手。 他手掌摁在她的手背,掌心传来的腻滑触感使得浅眠的俞景行睁开眼。 宋嘉月一张惊恐的脸撞入眼中,俞景行一怔,收回手,却笑。他慢慢坐起身来,复又看看宋嘉月,让出位置,对她道:“过来这里坐,有话想问一问你。” 几乎要和俞景行挨着坐,宋嘉月犹豫中没有上前。未曾想,俞景行直接伸手将她拉过去,让她坐好。当着丫鬟的面不好反抗,她只能就此坐下了。 俞景行抿唇,手掌掌住她的肩,微微用力叫她背过身。宋嘉月不明所以,俞景行已从秋月手中接过干巾,抽出她发间的簪子,复动作格外自然的帮她擦起头发。 丫鬟婆子们笑着识趣的退出了里间,留他们两个。 房间忽然一片寂静。 宋嘉月清楚感觉到身后俞景行动作轻柔,心里有些别扭。 想阻止他这样,反而被有所觉察的俞景行抬手摁了下肩膀:“别动。” 她变得不好再乱动。 随后,宋嘉月听到俞景行问:“舒宁今天是不是给你难堪了?” 是要说这个? 宋嘉月诚实地摇摇头说:“没有,她没有给我难堪。” “她若是欺负你,你告诉我。”俞景行缓缓道,“不管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如果叫你觉得不舒服了,都不要自己憋着。她也不是小孩子,没必要忍着她。” 宋嘉月失笑。 难怪俞舒宁不喜欢他这个大哥呢。 “那你可以放心,我谈不上委屈自己忍着她。” 宋嘉月沉吟中补上一句,“就是觉得没有必要计较,我不会往心里去。” 俞景行帮她擦着头发,没说什么。 宋嘉月也好奇,因而问:“你不喜欢舒宁吗?因为什么?” “没有。” 俞景行动作一顿,眼帘低垂,半晌说,“到底也是我妹妹。” “她未足月便出生了,因而小时候体弱多病,慢慢才养好的。我打小身体不好,怕过了病气,不敢时常逗弄她……后来渐渐长大,便是有些疏远了。” 俞景行继续帮宋嘉月擦头发:“因为是妹妹,又是老幺,从小到大被宠着,舒宁的性子确实有些骄纵,但也不是什么完全不讲理的人。” “不过她爱使小性,倘若事情做得过分,绝不能忍让她。你若是觉得委屈,不要憋在心里,抑或是觉得自己不好把她怎么样,你告诉我便是,我定帮你做主。” “这些时日的事,她会同你道歉的。” 俞景行完全是保证的语气,对宋嘉月做下承诺。 她感觉俞景行还挺讲道理的一人。 宋嘉月沉默中想一想,问:“舒宁喜欢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提问:为什么知道人不一样了,还对小宋好? 小俞:就是知道才会对她好啊lt(ˉ^ˉ)gt 小宋:啥?知道啥?Σ(⊙▽⊙"a... ~ 中午好! 今天也随机40个小红包o(n_n)o~ 第8章 道歉 骄阳似火,蝉鸣不休。 庭院里郁郁葱葱的花木奋力舒展着枝叶,枣树翠绿的叶片间藏满了青涩的果子,风吹枝晃,绿波荡漾。廊下几缸睡莲,幽香四溢,袅娜娉婷。 宋嘉月懒懒倚在罗汉床上,自己替自己打扇,透过洞开的窗棂,欣赏着窗外如画景致。丫鬟夏露、秋月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绣花打络子,时不时互相帮忙看看。 未几时,丢开手中荷花蜻蜓罗扇,宋嘉月猛然坐直身子。 夏露和秋月听到动静,抬头一看,连忙搁下手中的东西起身侍立在旁。 </div> </div> 第9节 秋月问:“小姐可是有何吩咐?” 宋嘉月眯眼,看一看庭院,又看一眼秋月,摸一摸鼻子:“想喝莲子羹了。” 夏露和秋月俱是一笑。 “我去给小姐做。”夏露笑吟吟说着,便往外面走。 刚跨出里间,又折了回来。 夏露快步回到罗汉床前,对宋嘉月道:“小姐,夫人身边的红翠姐姐来了。” 红翠是朱氏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她这会儿过来是替朱氏传话,让宋嘉月去一趟,说是有事情。追问一句具体是什么事,红翠只笑不答,唯有先过去再说。 重新梳妆、换过一身衣服,宋嘉月去见朱氏。 走进院子,立刻有婆子迎上来,笑眯眯说:“少夫人,夫人在里边等您呢。” 丫鬟婆子将宋嘉月迎进屋。 朱氏正和俞舒宁说话,闻声扭过头来,笑笑:“行哥儿媳妇来了。” 宋嘉月上前问好。 俞舒宁垂首,一改往日的骄纵,怯怯开口:“大嫂。” 宋嘉月微笑点头回应。朱氏暗暗握一握女儿的手,俞舒宁抬头看向宋嘉月,眼神有些躲闪:“大嫂,之前是我态度不好,也是我的不对,希望你不要介意。” “没事儿。” 宋嘉月视线扫过俞舒宁仍看得出红肿的双手,“下次一块去茶楼听说书。” 俞舒宁点一点头,权作应下了。 朱氏始终保持着微笑,此时出声道:“嘉月,来,你挑几匹喜欢的料子。” “虽说还是六月,但是秋天的衣裳该准备起来了。”朱氏起身拉着宋嘉月走向摆放着绸缎布料的几张小几,“你自己还有行哥儿的,喜欢什么挑什么。” 明明白白的选料子是其次,和俞舒宁解开嫌隙是真。 宋嘉月嘴角微翘:“多谢母亲。” 尽管朱氏说喜欢什么挑什么,但是宋嘉月没有当真这么做。 她先观察过一圈摆着的那些料子以后,稳妥挑不单只有一匹的那几样。 朱氏瞧着她太过客气,又塞过来两匹杭城丝绸,宋嘉月没有刻意推辞,把东西一一收下了。等她回到寿康院,夏露将冰镇的莲子羹送进屋,她美滋滋享用。 夜里。 宋嘉月把白天的事情说给俞景行听。 俞景行眼眸微垂,静静听罢,淡淡一笑:“所以你该知道,我没有骗你。” 宋嘉月配合颔首应声:“是,言而有信、言出必行。” “今日在张神医那儿见到你明珠表妹了。” 相对沉默片刻,俞景行忽而开口,“她似乎在跟着张神医学习医术。” 宋嘉月诧异中抬眼看一看俞景行。看来自己知道的那些没变,她嘴角微翘:“张神医乃是杏林圣手,明珠表妹能同张神医学习医术,那可当真是喜事一桩。” “确实。” 俞景行微笑着附和一声。 宋嘉月又问:“明珠明日也去张神医那儿么?” “她现下似乎在看医书,不必常过去,”俞景行说,“大约得过些时日。” 宋嘉月点一点头。 给叶明珠准备的贺礼便未带去张神医那里,而是让人送去叶府。 面对俞舒宁的道歉,宋嘉月的一句“下次下次一块去茶楼听说书”是客套话也不完全是客套话。只是她没有想到,俞舒宁竟会主动来找她兑现。 能放下身段做到这一步,俞舒宁彼时的道歉可见诚心诚意,不是勉强。 宋嘉月自然不会故意拂她的面子,两人一起出门。 她们是去的归雁楼。 同掌柜的要了个二楼雅间,丫鬟新擦过桌子,宋嘉月和俞舒宁便坐了下来。 “嫂嫂,这儿的冰镇酸梅汤、山楂糕、酱牛肉、红糖糍粑、酱汁肘子、梅菜扣肉都特别好吃的……”俞舒宁一双眼睛盯住菜单,又默默补充,“凉拌鸡丝和蒜泥白肉也好吃!” 之前问俞景行,俞舒宁喜欢什么,他便说了雁回楼。 喜欢来这儿听说书虽不假,但雁回楼的菜肴才是俞舒宁真正的心头爱。 只是小姑娘面皮薄。 因而宋嘉月那时单提说书,不提起别的。 “是吗?那我可得都好好尝一尝。” 应和着俞舒宁的话,宋嘉月同店小二交待起来。 她几乎照着俞舒宁说的来点菜,另又准备一桌让丫鬟们能跟着坐下休息。一方面是她不习惯叫人在旁边光看着她吃,另一方面也是想对这些小姑娘好一点。 宋嘉月和俞舒宁是坐在雅间临窗的一侧。 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到上二楼的楼梯,也能看到大堂的大致情况。 大约因为邺京是都城,酒楼的说书先生亦颇有才华,讲起故事来,便是叫人感觉精彩绝伦、欲罢不能。宋嘉月本是随便听一耳朵,渐渐得了趣,于是认真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故事告一段落,说书先生走开去了休息。 宋嘉月正笑眯眯回味,却瞥见俞舒宁盯住一楼通向二楼的楼梯方向。 木楼梯处,穿象牙白遍绣杏花夏衫的少女似乎脚下不稳,往前栽去。迎面准备上楼的一名锦袍少年郎却竟侧身躲开,以致于那少女跌倒在地,十分的狼狈。 宋嘉月恰撞见这一幕,心下想着这少年可是耿直,身旁的俞舒宁已然因为这一幕“扑哧”笑出声。声音不算大,也不晓得那少年郎当下如何听清楚的,他抬头,朝她们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宋嘉月因此看清楚少年的面容。 瞧着十五岁上下的年纪,脸庞稍显稚嫩,气质却矜贵,定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俞舒宁在同一刻也看清楚这个人的脸。 她不但不怕,还朝对方吐一吐舌头,顺便做了个鬼脸。 在这几息的时间里,少女的丫鬟慌忙上前七手八脚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少女起来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拦到那少年的面前,不让他走。 俞舒宁一场热闹看到这里,扭头看宋嘉月,压低声音乐呵呵道:“这个肃宁伯府的九小姐,人有点毛病,总爱找我不痛快……今天可算叫我瞧见她的笑话了。” 肃宁伯府的九小姐? 那这个人不就是董齐光的妹妹? 宋嘉月有一点无语,又有一点心情复杂。 这邺京城确实挺小的。 “董九,我们那么多人都瞧见了,方才是你自个摔倒的。”俞舒宁不疾不徐冲肃宁伯府九小姐董慧兰开腔,“你这会儿去拦一个无辜的人做什么?” “难不成这雁回楼的楼梯是你的,只允许你走不成?” 俞舒宁幸灾乐祸,“何况我瞧着你差点伤到别人,该是你好好道歉才对。” 特意拔高音量的一番话,准确无误传入董慧兰与那少年的耳中。 少年郎随即又抬头看一眼俞舒宁,拱手而笑:“多谢这位小娘子还在下公道。” 俞舒宁挑眉而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觑一眼越发狼狈的董慧兰,她慢悠悠补一句,“小事,不必客气。” 少年郎身边的随从涌上来,围住董慧兰。 他微笑中绕开这些人,摇一摇手中一柄洒金川扇,径自上楼。 看过一场好戏的俞舒宁笑吟吟收回视线,吩咐丫鬟关窗,把一楼大堂的情况挡在窗棂之外。偷笑之间撞上宋嘉月探究的视线,又收敛表情,一脸乖巧:“嫂嫂,我们什么时候回府呀?” “再坐一会儿吧。” 宋嘉月含笑,复问她,“我方才没认出来,你可晓得那位少爷是什么人?” 俞舒宁轻眨眨眼:“脸生得很,不认识。” 宋嘉月道:“我瞧他衣着样貌不俗,不似寻常百姓……” 俞舒宁作为侯府小姐,邺京城中的权贵人家必定有所认识和了解。 若连她都不晓得,倒是稀奇了。 “萍水相逢,嫂嫂不用在意。”俞舒宁理所当然对宋嘉月说,“何况我们也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啊,无论他是谁都没道理找我们的麻烦。” 她们正说着话,雅间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外边有人强行闯进来,不管不顾,转眼间冲到宋嘉月和俞舒宁的面前。 是那位肃宁伯府的九小姐董慧兰。 她一脸气汹汹瞪着俞舒宁,咬牙切齿:“俞舒宁,我招你了?!” 董慧兰此时在气头上,看得出来情绪激动。 俞舒宁笑眯眯的也是不惧她。 怕董慧兰做出过激的行为,宋嘉月起身,有意无意拦到俞舒宁跟前。而后,她开始和稀泥:“董九小姐,不要生气,有什么事,且坐下来慢慢说。” “你是谁,就这么管我的事?” 董慧兰不屑瞥向宋嘉月,又恍然大悟般,“哦,那个病鬼的便宜夫人……” 一句话没有说完,董慧兰忽然尖叫一声,气愤瞪着宋嘉月:“你干什么?!”她一面跳脚,一面双手抖着裙摆上的酸梅汤渍,象牙白的衣裙一大块明显的污渍。 宋嘉月视线淡淡扫过去,笑又不笑:“抱歉,手滑。”俞舒宁从宋嘉月的身后探出头,见状,哈哈笑着牵起她的手,懒理董慧兰,带她离开雅间。 作者有话要说:520快乐!爱你们!? ~ 第6、7章红包已发,今天也随机40个小红包(* ̄︶ ̄)y </div> </div> 第10节 第9章 赴宴 在雁回楼和董慧兰的偶遇,使得俞舒宁迅速对宋嘉月真正亲近起来。 仿佛终于遇到队友,需要好好珍惜。 宋嘉月自然不是为了让俞舒宁愿意亲近她才做那种事,而是这个人说出口的话太过恶心人。俞景行身体不好已经是在承受痛苦,以此奚落别人,实在可气。 谁不希望自己身体健康? 她曾经有过类似经历,更明白亲人朋友为自己操心却无能为力时候的难受。 何况董慧兰作为伯府小姐,出身富贵,却这样口吐恶言,甚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狠踩别人的痛处……宋嘉月恶狠狠的想,难怪她有那样卑鄙的哥哥。 俞景行知道这些,还是俞舒宁一反常态、破天荒特地跑去和他说的。 隔天两个人一道用早膳时,宋嘉月被问起在雁回楼发生的事。 俞景行首先对她说的是:“是不是又叫你受委屈了?” 宋嘉月不太明白什么叫做“又受委屈。 在此之前,俞景行也说过让她不要委屈自己之类的话。 宋嘉月沉吟中,忍不住反问一句:“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会受委屈?” “是因为觉得你自己身体不好,拖累别人了?” 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个理由。 然而俞景行不会知道,因为这个世界属于小说世界,是被作者创造出来的,有很多东西都等于被无形操控……也许他犹豫过要不要继续这门婚事,但作者为了小说故事的发展,却一定会让他最终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即使清楚这些都不敢说自己的命运会如何,不提俞景行压根不知情。 但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仍有改变他们结局的可能。 正是这一份希望让她能把心态放平。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所以她不会去苛责俞景行什么,同样不认为俞景行需要苛责自己。 宋嘉月思绪转动,慢慢又说道:“你不要这样想。” “若想身体康健便可身体康健,又有几个人会当真希望自己身体不好?但这件事不是你能左右得了的,也不要总是想会不会拖累了谁。真正待你好的人绝不会这样去看你。” “我不是说我不会遇到觉得委屈的事情,但即使真的遇到那种事,也绝不会同你身体不好有什么关系。”宋嘉月劝他,“你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俞景行似乎将她的话听进去了。 半晌,他轻叹一气:“往后不说这些便是。” 宋嘉月笑:“是没必要说。” 俞景行见她眉眼间的担心散去,看着她的笑颜,悄悄弯了嘴角。 片刻静默,相对无言,宋嘉月瞧一眼窗外。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想让俞景行早点儿梳洗休息,不想对方忽然开口:“但我没有想到,原来你有那样的一面……”宋嘉月听他徐徐补充,“凶起来,好似比平常还可爱两分。” 宋嘉月:“……” 她看一眼俞景行,又看一眼俞景行,嘴角抽搐:“多谢夸奖。” 在书肆买的打发时间的话本看了个七七八八时,不等宋嘉月再去买新的,俞景行已经叫随从麦冬从他书房挑了一摞有趣的送过来给她提前备着。 她在上面看到俞景行做的笔记。 宋嘉月才发现,这个人原来写得一手好字。 那些字也全然不像他这个人平常病恹恹的状态,而是铁画银钩、锋发韵流。她想起自己之前的鬼画符……有生之年,她绝对、绝对不能让俞景行看到她写的字。 俞景行日日去张神医那儿报道,以往在侯府吃的药不再碰。如此半个多月下来,宋嘉月渐渐发现他气色明显的有所好转,想是张神医也在尽力而为。 至七月初十。 俞景行、宋嘉月同俞景荣、俞舒宁一起随宣平侯俞通海、侯夫人朱氏出门赴宴。 他们赴的是安乐郡主刘妤的生辰宴。 在宋嘉月记忆中,这一场宴席在小说里是有些分量的。 作为小说女主的叶明珠,正是在这场宴席上,和男主刘策有了正式的交集。 除此之外,安乐郡主刘妤也和叶明珠十分不对付。 这种不对付说得直白些—— 安乐郡主属于叶明珠在通往人生巅峰的路途上必须要打的一只怪。 并且是反复刷的那一种。 安乐郡主刘妤乃是端王嫡女,端王又是皇帝陛下的兄弟,因而这一次被邀请来参加刘妤生辰宴的多是邺京的勋贵人家。宋嘉月在其中属于毫不打眼的存在。 作为一名吃瓜路,低调才是生存之道。 宋嘉月矜持跟在侯夫人朱氏身后,去和众人见礼问好。 往日里,宋嘉月觉得朱氏平常没有什么恶婆婆的做派,也不像许多小说里的人物一样爱玩立规矩那一套。今天跟着出来赴宴,她发现外人对朱氏的印象也很好。 这种好印象表现在态度上,是对朱氏都非常友善。 或许不一定真心,但哪怕客客气气,至少说明这些夫人们愿意尊重朱氏这个人。 连带着知道她是朱氏的长媳都会主动和她攀谈几句。 有朱氏在旁,社交恐惧症患者宋嘉月认为自己心理负担被削减许多。 见过各家的夫人们以后,朱氏也不要宋嘉月陪,温声让她和俞舒宁过去花厅松快松快。俞舒宁表现得比宋嘉月还高兴,挽着她的胳膊拉着她一道去花厅。 花厅里多是如俞舒宁这般尚未及笄或尚未出阁的小姑娘,不过原身比俞舒宁年长三岁而已,即便凑在一起也不违和。宋嘉月稍微坐得一会儿,叶明珠便出现了。 一如既往冰肌玉骨、国色天香,攫取众人目光。 整个花厅有一瞬的安静。 小姑娘若在意自己的容貌便难免会同其他人比较。 偏偏叶明珠这种拥有美颜盛世光环的开挂存在,却是她们没办法比得过的。 于是,投向叶明珠的视线夹杂着诸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或羡慕或嫉妒或感叹或不服…… 叶明珠不甚在意。 当注意到宋嘉月和俞舒宁以后,她便拔脚走过来,轻声打招呼:“表姐。” 宋嘉月既已嫁入侯府,叶家和俞家从此亦可谓沾亲带故。叶明珠和俞舒宁便互相见礼,虽瞧得出来两个人不熟络,但是维持表面上的一份和气。 她们三人方才寒暄过几句,忽然听得一道娇俏声音传来:“明珠,我找你好辛苦!”宋嘉月循声望去,瞧见一位穿着富贵的小姑娘,也是十四岁上下的年纪。 叶明珠看着那人,笑着道:“燕婉找我做什么?” 这个称呼让宋嘉月确认了小姑娘的身份。 杨燕婉,卫国公府嫡幼女,和叶明珠年龄相当,是她的闺中密友。 一直到小说大结局,两个人都关系极好。 她们的相识,源于一次赏花宴。叶明珠被妹妹叶明玉伙同几个关系好的小姐奚落嘲笑,彼时杨燕婉是唯一主动站出来帮叶明珠说话的人。 这就不得不提到叶家的一些情况。 叶明珠的父亲叶仁盛有过两任妻子,一是叶明珠的生母陆氏,二是续弦杜氏。 但不论是陆氏还是杜氏,都不及温姨娘在叶仁盛心里的份量。 温姨娘作为叶仁盛的初恋和真爱,凭借叶仁盛的偏宠,十几年来,一直在叶家风头无两。甚至可以说,叶明珠的母亲陆氏,当年就是被温姨娘活活逼死的。 正是在叶明珠出生的那一年,叶仁盛拥有了一位庶子。 庶子也是叶家长子,与此同时这位庶长子比叶明珠还要大一个月。 陆氏去世之后,叶仁盛一度想要扶温姨娘做正室,只是被叶老夫人拦下了。后来杜氏作为续弦嫁入叶家,先后生下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勉强扼住温姨娘气焰。 至于这位深得叶仁盛偏爱的温姨娘,她膝下拢共有一儿一女。 儿子叶正行,女儿叶明玉。 虽然叶明玉比叶明珠要小两岁,但叶明玉从不把叶明珠这个姐姐放在眼里。叶仁盛的宠妾灭妻,也让身为庶女的叶明玉,吃穿用度比叶明珠还要好上许多。 叶明玉轻视叶明珠,容貌却又比不过叶明珠。 这使得叶明玉更加厌恶她,也变着法子想要欺负她、侮辱她、让她出丑。 续弦杜氏膝下的两儿一女和叶明珠同样不亲近,虽则比不上叶明玉过分,但同样不会帮她。是以,肯为她说话的杨燕婉,对叶明珠的意义很不同。 杨燕婉找到叶明珠之后,不多会儿拉着叶明珠走开了。 她们走后,俞舒宁凑到宋嘉月耳边。 “嫂嫂,你知不知道明珠都用些什么胭脂水粉?” 俞舒宁一句话说罢,顿一顿,补充,“她皮肤真好,我也想试一试。”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假。 宋嘉月嘴角微翘,在俞舒宁耳边低声道:“这个我知道……” 俞舒宁竖起耳朵等后面的话。 宋嘉月见她满脸期待,无情吐出三个字:“天生的。” 俞舒宁:“……” 石化的俞舒宁成功逗笑了宋嘉月,她却不得不重复:“真的是天生的。” 作者开挂才是大杀器。 要是靠胭脂水粉就能有盛世美颜,她早走上发家致富新道路了! </div> </div> 第11节 作者有话要说:俞景行:在自己会不会被嫌弃的边缘反复试探.jpg ~ 咦~大家521也快乐!(*^▽^*) 第10章 动心 宋嘉月和俞舒宁说笑间,花厅外传来一阵响动。 于是打发丫鬟去瞧一瞧。 丫鬟回来时满脸新奇:“安乐郡主新养了头猛兽,大家正在瞧稀罕呢。” 一句话便说得俞舒宁十分意动,拉上宋嘉月出去凑热闹。 小花园里这会儿已经围着不少的人,俞舒宁和宋嘉月来得略迟一步,只能待在外围看上两眼。但看清楚安乐郡主牵着的是一头藏獒时,宋嘉月根本不想往前凑。 不但不想往前凑,她还把俞舒宁往后带。 藏獒这样性格凶猛的大型犬,若发起疯,不说把人扑倒,咬死也完全可能。 即使是现代社会都时不时能看到藏獒咬伤人的新闻,何况古代? 宋嘉月惜命,宁可怂。 安乐郡主刘妤手里牵着的这头藏獒,毛发基本上是黑色的,只在胸部和四肢略微能看到一点白色。那藏獒看着也不是十分情愿,此时无非被迫屈服而已。 觉得藏獒不情愿的人或许不止是她,却显然不包括刘妤。 宋嘉月看着安乐郡主在众人惊叹艳羡的目光中,神气展示着新宠物。 人群里响起议论的声音。 宋嘉月听到有人说,这头藏獒是大皇子送给安乐郡主的生辰礼。 大皇子刘昭乃是谢皇后所出。 他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在大部分人的眼中无疑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 然而宋嘉月知道最终坐上那个万万人之上位置的人不是他。 只是如今的刘昭仍旧是皇子中风头最盛的那个。 安乐郡主得皇帝陛下的疼爱,和大皇子之间的关系又好,少不得招来旁人许多的羡慕。愿意捧着、顺着、哄着安乐郡主的人更是能从王府排到长街上去。 这样的人,她确实得罪不起。 不过今天见到安乐郡主以及这只藏獒,宋嘉月倒记起来一件事。 具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已经没有办法确认,但事情与安乐郡主、藏獒和叶明珠都有关系。这件事也是安乐郡主后来变得越来越针对叶明珠的重要原因之一。 宋嘉月回想起来原著里安乐郡主的这头藏獒出过事。 大约是这藏獒当街咬伤一个小孩,叶明珠恰巧遇到,为救人便伤了这藏獒。 安乐郡主见自己的宠物被伤,十分气愤。偏偏为难不了叶明珠,她气恼之下,索性咬定是小孩先招惹自己的宠物,逼迫仆人将那一家子都抓起来仗打。 事情最终是由大皇子出面平息的。 因为那藏獒是他送给刘妤的,刘妤再气也不会不给他面子,是以不得不让步。 让步虽然是让步了,但安乐郡主对叶明珠的恶感同样与日俱增。 或许在她看来,叶明珠这种人只配对她阿谀奉承,而不是胆大和她作对。 过去通过原著所看到的那些内容,宋嘉月信却不盲目相信。只是,今天见过刘妤之后,她隐隐感觉,原著里面的这些情节,日后未必不会发生…… 众人围观过安乐郡主的藏獒,也算得上热闹一场。 待宴席一开,三三两两相携入席,一面热烈讨论着藏獒,一面吃酒用饭。 俞舒宁不怎么怕这藏獒。 她和宋嘉月挨着坐,兴奋道:“大嫂,养这样一头猛兽真的好威风!” “不会觉得害怕吗?” 宋嘉月笑,“我觉得宠物养鸟、兔子、猫儿之类的也不错。” “怕不怕也没有这样的猛兽给我养呀……”俞舒宁调皮吐一吐舌头,“有些东西叫作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嫂嫂别拆台,我过一过嘴瘾也挺好的。” “是我不对。” 宋嘉月说话之间瞥见一道身影,下意识扭头去看,不妨撞到对方。 小丫鬟手里端着的茶盏被碰倒。 茶盏摔碎在地,茶水和茶叶弄脏了宋嘉月的裙摆。 夏露和秋月闻声上前,见状一个用帕子帮她拂去衣服上的茶叶,一个把在地上磕头求饶的小丫鬟给扶起来。宋嘉月站起身,对俞舒宁说:“我先去处理一下。” 宋嘉月被王府的丫鬟领着过去备下的客房。 马车里有提前准备好的干净衣裙,秋月独自去取,留下夏露在宋嘉月身边。 这会儿须得等着秋月回来才能换下被弄脏的衣服,因而领路的丫鬟说去帮忙打一盆温水过来时,宋嘉月没有拒绝。只这丫鬟好半天不见回,夏露便出去看一看。 因为夏露说是到廊下略瞧两眼,宋嘉月不曾阻止。 未想半晌同样不见夏露折回房间里来。 宋嘉月意识到不对劲。 但这时,她想的是可能有什么事,并没有想过自己会见到董齐光。 宋嘉月走到洞开的房门处,看到一个朝她走过来的跛脚男人。 几乎是一种直觉,根本没有多加思考,脑海便闪过“董齐光”这个名字。 这人二十出头,五官生得普通,眉眼间藏着一种形似纵欲过度的憔悴,但身穿锦袍、头戴冠玉、腰束玉带,便知出身富贵——其实能出现在这王府也不难想到。 一个愣神的功夫,这人已经走到宋嘉月面前。 她后退两步,对方注意到她的动作,嘴角扯出个冷笑:“月儿好生无情。” 几个字叫宋嘉月起了满身鸡皮疙瘩,也令她对这个人的身份多了几分肯定。无论王府丫鬟还是夏露都不见踪影,她心里不是不慌,却必须保持镇静。 董齐光断了条的腿的事情,宋嘉月早有耳闻,如今不知是伤没好透还是落下隐疾……但是这个人看得出腿脚不便,即使他们两个人力量上有所差距,她依然具备自保的可能性。 “这些日子也不见你回我消息,连你身边的丫鬟都被你打发了……” “是不是听说我受伤之事,索性厌弃董某?” “又或者,难不成……”董齐光步步上前,却不忘反手虚关房门,“少夫人以为董某是那种可以随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月儿,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董齐光逼近宋嘉月,笑得咬牙切齿,“我是不会罢休的。” 发现他的时候,宋嘉月便没有走出房间,此时更被迫不停后退以保持距离。听到从董齐光口中说出这样不甘心的话,不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但拼着名声尽毁她也绝对不会叫他占便宜。 宋嘉月方才一直待在屋里,对里头的布局有印象,她故意退到桌边。 于是背抵桌子边缘。 前面堵着人,后头没有路,看起来,像是已退无可退。 董齐光脸色阴郁,冷眼看着她,勾起嘴角:“你能逃到哪去?” 他又朝着宋嘉月逼近几步。 “滚开!” 宋嘉月皱眉大声呵斥,与此同时,抄起一张圆凳,横在她和董齐光中间。 这一举动明显激怒董齐光。 他拉长着脸,阴测测道:“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嘉月做好了自己会激怒到他的准备,也做好了反抗的准备。 她举起那张圆凳,便要往董齐光身上砸过去,未想房门忽然叫人从外面踹开。 突来的动静使得房间里的人皆是一愣。 宋嘉月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俞景行大步走进来。 她尚未来得及反应怎么回事,这个人已经将愣神的董齐光抬脚踹翻在地。 拎着圆凳的手被俞景行的手握住,叫她把手里的圆凳搁下了。 莫名的,大脑混沌一片。 她被俞景行紧紧地护在身前,耳边清晰听见他的心跳声。 怦、怦、怦—— 又仿佛其实是她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才对。 “若再叫我得知你纠缠她,肃宁伯府也会晓得什么叫白发人送黑发人。”俞景行用一贯冷淡的声线,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对董齐光说道。 俞景行带着宋嘉月转了个身,背对着门口的方向。 有人走进来,董齐光的破口大骂被堵了回去,然后又是有人被拖出去的声音。 “没事了。” 俞景行抬手轻拍一拍宋嘉月的背,安抚过她的情绪,才松开手。 低下头,只见眼前的人,白皙面庞染上一层红晕。 有如夏日荷花初绽,粉白俏丽,欲说还休,是会轻易令人心情愉悦的美。 俞景行让宋嘉月坐了下来,随即低声解释:“因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在马车里休息,正巧便碰到了你的丫鬟。原本是想着过来看一看,但方才在廊下,看到你的另一个丫鬟竟被人弄昏过去了……” 宋嘉月知道自己原本应该警惕些的。 只是今天没有见到董慧兰,她以为也不会碰到董齐光。 “是我太过大意。”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