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欲(H)》 一 听海 去清迈修禅,一直以来都是苏听的愿望。 以前,她有大把时间挥霍,每一天过得恣意而张扬,从没有静下来的时光。现在,她想静一静,停一停。 当时,她有这个想法时,正驾驶着红色保时捷在美国一号公路上飞奔,车载音乐是狂野的摇滚,她也将脑袋摇得跟音乐一样狂野。车顶棚放了下来,海风吹得她一头长发狂乱无比,像海里的葵,一丝一缕全部飘散。 她的时速快达到车的极限,也不怕被下罚单。搞点事情,或许她还是巴不得的。她整个人就像个失足少女,只能用“疯狂”二字形容。 路过的悍马摇下车窗,对她吹口哨。 她连看上一眼,也懒得看。 悍马里金发碧眼的帅哥喊她:“嘿,辣妹。” 她比了个中指:“Fuck!” 悍马男又吹了声口哨,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她,她穿一袭暗酒红色丝质吊带长裙,深深沟壑欲隐欲现,而修长的腰肢纤细仅仅是看着就很柔软,那双腿很长,而酒红色的裙摆开衩几乎开到了大腿根处,露出大片雪白的凝脂…… 苏听很烦躁,只想远离一切公的生物。她一抬头,就听见悍马男发出惊艳的赞叹声。 出乎悍马男意料,眼前的亚裔女孩看着狂放不羁,但一张脸上原来没有半点脂粉,连口红都懒得涂抹,但一张雪白脸蛋是明艳的美,比起漂亮的白人女郎来,那种美和艳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男人还愣愣的,她用英语说:“滚开,我没兴趣和你约炮。” 她将油门踩尽,猛地将悍马甩出老远。 等到身周一切安静下来时,夜色漫延,夕阳早已坠进了海里。 一号公路,是通往天堂的路。两边景色美得不可思议,一边是蔚蓝大海,而另一边或许是悬崖,波澜壮阔,呈现出史诗般的壮美;也可能是美丽的小镇,一粒一粒如嵌在海畔的珍珠。 她放慢车速,只觉海风醉人。 忽然觉得饿了。 苏听正要去寻找食物,电话就响了。她看了眼手机号码,不接。 手机一直响。 还是不停地响。她极为烦躁,手机铃声吵得她脑壳疼。她接起便骂:“你可不可以别再打来?!” “小听,我拒绝离婚。”手机里的男人依旧情深款款。 苏听揉了把头发,说:“不好意思,和我律师去说吧。我会尽快打赢离婚官司。” “真的这么绝情?难道你就不留恋我们的那些美好时光?” 苏听突然将手机扔出了车窗,甚至来不及听见“啪”一声,车已经飙出很远。 那把曾经温柔醇厚的声线,戛然而止。 呵,那些美好时光。 苏听想,今年她才22岁。她19岁爱上司家朗,21岁嫁给他,不够一年,俩人婚姻就走不下去了。这个可恶的中法混血,有着一对含情脉脉的绿色眼睛,那张英俊的脸也是时刻顾盼生情,再兼是法兰西投资银行家,哪个女人不趋之若鹜?!她爱过他,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但他背叛,就怪不得她要离开。 她和他的身份不尽对等。他是社会最顶端的那类人,英俊风趣幽默有情调,还富有。只要他想,可以将任何人宠成公主。她和他结婚时,媒体哗然,说她是灰姑娘,还非常有手段,居然能抓住了钻石王老五的一颗钢铁一样的心。毕竟,连欧洲某国的美丽公主也曾被他迷倒,但他却说,他被她迷住。她也曾以为,他对她那么宠那么爱,她一时任性,在电梯坏了时,一个电话打给他说饿了,他不惜驾着车跨越半个巴黎城,在半夜爬三十九楼,只为给她送一碗热馄饨。她真的以为,和他是能天长地久的。 世纪婚礼才刚开始,全城媒体就等着看她笑话,说她爬床功夫了得。又说等着灰姑娘被抛弃的那一天。现在好了,终于让那些媒体等到这一天了。那些杂志,还有网络的恶意揣摩、攻击,她看到了,说话极之难听。尤其是网络的恶意攻击,一波一波从不消停。 想着想着,她一张明艳的脸沉了下来。红唇抿得紧,嘴角微微下压,她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她还想起,当她打越洋电话给他时,是一个女人接的,那个女人说,“我是莱昂诺尔,是谁找尼尔,我给他留话。” 那时,是另一个欧洲国家的午夜时分。莱昂诺尔这个名字,苏听也知道,是欧洲某国的另一位喜欢司家朗的公主。公主是位绝色美女,当然,还富有,富可敌国。 就如司家朗在电话里辩解的,他说:“小听,我没你想的那么不堪。我只是喜欢工作和享乐,而你是我的爱。” 将车停在一边,她看着最后一点晚霞消失遗尽,原本蔚蓝的海变成了墨色,静静的,像一块看不到边的墨玉。 “咕噜”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可是她把手机给扔了…… 她这一趟飙车,完全是随性而来,没有一点准备,银行卡,现金什么也没备,反正手机里绑定各种卡,可以随便刷。但刚才……已经被她任性地摧毁了…… “司家朗,你这个大混蛋!我恨不得生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她对着大海狂喊。喊完后,只觉肚子更饿了。 苏听:“……” 忽然,不远处亮起渔火。火光璀璨,一点一点,在墨色的海岸边燃烧起来。 她甚至闻到了烤鱼的香味。 苏听是真饿。 她脱了高跟鞋,提在手里,往沙滩上走。 渐渐近了,她看到了一个年轻的男人坐在那里烤鱼。 哦,不对。看样子是年轻的男孩。 “喂,小哥哥给口吃的吧?”她咽了咽口水说道,由于太饿,饿出了本能所以一张口说的是母语。 苏听在他面前停下,彼时海风拂过她光裸脚踝,然后酒红色的裙摆飘起,在他肩上、脸庞掠过,又轻又软,还很香…… 是香奈儿五号香水,性感撩人。 他微微抬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笔直的雪白大腿。 那是一双很美的腿。 “喂,看什么呢你?!”苏听往后退了一步。 男孩沿着那双腿一直往上,先是修长的腰,而后是充满活力的胸脯,还有一对精致漂亮的锁骨,性感得像红樱桃一样的唇瓣,最后目光才落在她整张脸上。 “呵。”他那一声,极为嘲讽。 这时,苏听才看清了,这是一个异常英俊的亚裔男孩,如雕塑般夺目脸庞,湿淋淋的发贴在前额,衬着一对浅色的深邃眼睛,令她想到人鱼那对会说话的眼睛。他的身上,还带着海的味道,衣服也是微湿,想必是刚从海里捕鱼回来。 苏听的脸红了。 “吃吧。”男孩拨了拨架子上的烤鱼,用英文回答。风过,吹拂他衣,衣湿沾身,男性朦胧躯体若隐若现。她匆忙移开了视线。 烤鱼烤得金黄金黄,非常诱人,仿佛在说:“吃我吧!吃我吧!” 苏听是饿极了,蹲着,拿起烧烤叉对着鱼就啃了起来。 明海:“……” 她吃鱼吃得很快,又没有声音,就像一只大猫一样。 不过这只大猫估计很容易奓毛。 明海取过刷子,将秘制的酱汁一一刷到各式海鲜上,还加了一层特制的火红辣椒油。 苏听已经将一条鱼煎皮拆骨吃下腹。然后,她的视线又滴溜溜地打转,盯着被烤得金黄的小章鱼如如不动了。 “能吃辣吗?” 苏听看了眼俊俏的小哥哥,猛地点头,“能!” 明海嘴角勾了勾,拨拉了一下,将红色的酱汁在小章鱼上刷了好几遍,装在盘子里递给她,“吃吧。” 苏听接过,又是一顿大快朵颐。 等她觉得饱了,才想起要问一问小哥哥名字。 “明海。”他答。 “小哥哥,我手机掉了,钱都绑定了手机。现在身无分文,可不可以借点钱给我?” 明海很诧异,一抬头看定这个白吃白喝的女人,说:“吃完还想要钱?”这女人的心是有多大呢?! 苏听脸又红了。 “算了,你在我帐篷里睡觉吧。钱,我是没有了。明天,你就回去。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看你这身行头,应该开出还不算太远。” 见她一脸戒备的模样,明海嘴角勾了勾,眼神十分嘲讽:“放心,我对吃相难看的女人,没有欲望。” 苏听无语,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说她吃相好看。就连司家朗,都说她吃相十分美。 真没出息,又想起那个男人! 苏听看了眼不远处的帐篷,心想,不用睡车上,反正是我赚了,然后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 她掀开一角,发现里面物件堆叠得十分整齐,靠左边放着一个睡袋。帐篷正中燃了香氛,带着松木与大海的味道,十分好闻。和那个男孩的气质一样,干净清冽。她一时好奇,回转身问他:“喂,小哥哥,你多大了?” 明海挑了挑眉,这个女人还真麻烦。 “19。” 苏听想,嫩得能滴出水来的年纪啊! 呵,原来是块小鲜肉。 她将帘子放下,然后说:“喂,今夜你不准进来。” 他“呵”了一声。 苏听很倦,但就是睡不着,听着潮起潮落,而外面十分安静。只有篝火一直亮着,像她身旁的一团光,那么温暖。令她,那么安心。 后来,她看着那团光,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等醒来时,她才发现,明海就坐在帐篷旁边。 帘子被风吹起,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在六点的晨光里,他那对浅色的眸子那么亮,眼仁那么黑,看着她时,她好像陷了进去。 “你一夜没睡?” 明海点一点头,说:“怕起潮会把你冲进大海。” 苏听想,不过萍水相逢,他脸冷心热,坐在那里,给她守了一夜,听了一夜海。 “谢谢。”她的声音很轻。 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过了很久,他才低低地回了声“嗯”。 苏听习惯裸睡,而后半夜觉得闷,就出了睡袋趴在地毯上睡。后来她睡熟了,无意翻动时,毛毯也滑落了下去,只堪堪遮着臀部,露出大片雪白的背,和一双奶白的笔直长腿。 明海的脚边放着一架相机。 苏听还懒懒地趴着,看向他:“你趁我睡着,给我拍照了?” 明海捡起相机,走到帐篷边,把相机伸了进去,“看看。” 苏听捞过相机,一张张翻看。 他拍数千张风光照,有漫天的星光,有冬夜的极光,有广袤森林里的麋鹿,还有极寒冰川。很显然,最后一组,是在北极冰盖下拍到的独角鲸。 独角鲸极为稀少,能得一见,十分不易。 她实在羡慕。 “极难拍到独角鲸,而且从照片角度来看,是在冰盖下水中拍摄到的全身鲸,你居然还会潜水?”苏听的确是惊讶的。北极的零度海水下潜水加摄影,技术难度很高,困难也很大。 明海嘴角一抿,露出倔强的神色来。他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我有五年的潜水经验。而且是深潜。” 他的摄影技术极有天赋,是上天赏饭吃,每一张都灵气十足。她忍不住叹:“你会红的。你还如此年轻……” “说得自己多老似的。”明海冷冷淡淡回。 她一抬头,就对上他眼睛,里面似燃着一簇火。 那一刹,她好像看到了火花。 她的脸又红了,连她自己都觉得烫。苏听想,像自己那么不要脸的人,居然会脸红?…… 她又垂下眸去,继续翻照片。 最后一张了。 是她的睡颜,趴卧着,眼睛眯着,红唇半启,脸蛋一边压在手臂上,一边朝着镜头。她身体曲线起伏优美,在他镜头下,并无裸露的感觉,倒像熟睡的纯洁天使。脸蛋还红彤彤的。 “拿我做模特,我可要收钱了。”她也学着他样子淡淡地说,其实是要掩饰什么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明海说:“那你删了。” 苏听看着他笑眯眯道:“你舍得?” 明海没答。 最后,她到底是不舍得按下删除键。 “你有U盘吗?或者电子邮箱?我发给你!”他见她喜欢,提议道。 苏听想了想,觉得现在这样就是最好。 她摇了摇头。 不走近,便是最好。 明海没有勉强,说:“早餐做好了。你吃了就启程吧!”说着将一张卡和一部手机放到了她手边。 “你呢?”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明海抿了抿唇,答:“我收拾好帐篷,也回去了。” 二 你很重欲 12月31号。 一年终将过去。 苏听在这一年里,成功离婚了。而在这一年里,苏听还去了许多个国家,走过了不同的路,看过不同的风景。 会倦吗?苏听有时会想这个问题。 会想停下来吗? 好像还没有能令她想停下来的人或事。 她每到一处地方就会写下一些零碎的文字记录,加上自己所画的插画配图。渐渐地,她居然就红了。用现在的话说,她成了地地道道网红,只不过她不露脸。 她的微博和公众号人数多达百万人,她不觉得好,也不觉得不好,其实只是分享自己的心情而已。她给自己的公号和微博起了同一个名字:听,独角鲸在歌唱。 有点孤单,有点苍凉,在寒冷的时分,孤单的鲸角在寻找另一支角;抑或,拥抱自己的寂寞。 就像她的心情,像她的人生。 但为什么会起这个名字呢?拥抱寂寞,起个“蓝色星球”也是可以的,一样的意境和心情。 微博里,再度有粉丝问到这个问题。 苏听闭上眼睛,那个男孩再度出现于脑海,对她说:“我叫明海。” 分别后,俩人再无交汇。但他的卡和手机,她一直留着。他的手机里,有他的同学和亲友的联系方式,有他的脸书“非死不可”等一切他的资料。她要联系他,不是难事。但她没有这样做。 她又想起了他拍的照片,他所拍摄记录的独角鲸。还有他给她拍的半裸照…… 其实,是她想他了。 再睁开眼睛,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站在北海道纷纷扰扰的街头,为了迎接新年,这里很热闹呢!三五成群的年轻人正在往同一个方向去。 苏听抄着相机,也往北海道神宫去了。 神宫门口,表参道上黑压压一群人,乌央乌央的。年轻人很多,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快乐的气息。她好像也受到了感染,扯一扯唇角,笑了。 人太多了,安保拉起了截流线。苏听想,闲来无事,等呗。 于是,她拿出手机,登录微博,顺带发起了即时的文字信息:我在神宫前站定,庙宇恢弘壮观,令人心生静意。我想这就是在路上的目的,重新认识自己;或在路上,重塑自己。人流如织,安保拉起了截流线,我觉得排队也挺有趣味,尤其是一群高中生就在我身周,她们熙熙攘攘,她们脸上有光,还有淡淡的啤酒气;我想,年轻真好。 她还拍了一张排队照,搭配文字一起发了出去。 不过短短十分钟,就收到了近万的点赞。 旁边的一个卡哇伊的女生看到了,爆出一声惊呼:“哇,好厉害!”然后七八个高中生围着她,加了她微博。 苏听心中不耐烦,脸色臭臭的。 一个穿着粉色和服的女孩子朝她比大拇指,用英语说:“博主你好酷,像碟中谍四的金发女杀手,一张酷酷的臭脸。” 苏听:“……” 她很无语,用日语秒回:“我还不爽猫呢!”她现在的确是不爽又暴躁。 手机震个不停,全是留言信息。她一向不关心,但此刻一个名为“听海”的ID在她最新博文下留言:“说得自己多老似的。” 苏听的心,蓦地一动。 忽地想起,那一年,她遇到明海,而明海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身份。 随着人群,她慢慢进入了主宫殿。 午夜12点的钟敲响,新年了。 她在微博上发出:不爽猫,新年快乐。刚才有小女生告诉我,我是一张臭臭脸。我想,那就不爽猫吧,一张臭脸,身价过亿,挺好。新年新愿望:可以去北极看独角鲸。跨年夜,大家有想去的地方,和一起的人吗? 新微博刚发出,底下又是一片留言。“和有爱的人去哪里都是好的。”“去北极看独角鲸也很浪漫,但好像还是更适合一个人去。”等等,留言林林总总,什么都有。 几个小女生围着她叽叽喳喳,完全当了她是明星一样。她郁猝,将耳塞塞进耳朵里放起了最爱听的音乐《森林狂想曲》,听着蛙叫虫鸣,心瞬间平静下来。 她想了想又发起了话题:关于想去的地方,我想了想,适合一个人去的地方,好像还真的是北极南极,甚至攀登高山或雪峰,一个人才适合面对严酷的环境;但若有所爱,即使身处地球任何地方,都会觉得温暖,和有一份牵挂。和相爱的人去的地方,还是更适合温和一点的,例如欧洲的绝美小镇。而和家人孩子,我想去太平洋上温暖的小岛,阳光充沛,还有可爱淳朴的土著,我和孩子一起成长。但目前,我只想一个人去北极,听独角鲸歌唱。 留言非常多,她的手机几乎要死机了。她重新登录,随意看了一下留言,又看到了“听海”的留言:不爽猫,你的愿望会实现。 她嘴角一勾,觉得这个听海有点意思。 苏听随意溜达了一圈,在绘马上写下新年愿望。 只有简单两个字:明海。 她想再遇他。 *** 后来那半年,她的生活不好不坏。 但由于她微博和公号渐红,居然引来了多事的狗仔媒体,挖到了她的真实身份。随之附带的是司家朗出入各式宴会身边女伴众多的消息。明明错的不是她,但她被一波一波的恶意攻击谩骂,毫不停歇。她甚至不得不停了更新。 期间,她抑郁,一度失声。极度苦闷时,她不发文字,只发不爽猫的各种表情图。 只有听海一直给她留言:总用不爽猫,你给版权费了吗? 苏听在心里骂:去你妈的! 听海:出来,人生是你自己的。 当然下面还有各类留言,有支持的,也有恶意起哄的:原来这不是很有爬床手段的苏名媛?! 苏听再次在心里骂:去你妈的! 后来,她直接飞去了清迈。 全程她用笔写,不再发声。 她也见过心理医生,每周一次,她不说话,靠写。 那个叫景蓝的心理医生告诉她,她是心因性失语,她有轻度抑郁和自闭。 景蓝让她正视自己的心。 苏听还记得,当时景蓝对她说的话:“苏听,要你自己承认,还爱着前夫,并没有那么难。” 是,她以为自己无所谓,但其实她最在意。她深爱他,所以不肯有半点妥协,也不给彼此半点退路。有瑕疵的爱情,她并不要。但爱呢?给出去,却不能轻易放下。 后来,还是司家朗严重警告了那些媒体,她的生活才得以清静。 真的清净了吗?天知道! 当她换了一身白色宽松衣裙,站在清迈的一家禅院时,是这样想的。管他的!人生哪有真的清静,混在浊世里,谁不是不干不净的?! 她按禅师要求,换了长及脚踝的棉质白色长裙,将身体包裹得严实,但为了尊重寺院的规定,她是赤脚的。白色棉衣,中袖,只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而她还将旅途中买的一条澄黄琥珀项链挂在了胸前,作为点缀。 琥珀蜜蜡此类,本就与佛有缘。 她只是往十个一班的人群里一站,就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禅师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女孩,身上红尘气息太重。 禅师叫了她出来。 苏听这次很乖巧,脸上很平静,没有一点不耐。 她恭恭敬敬地走到了禅师面前,头低低的,作出虚心受教的模样。 “孩子,为什么想到来禅修?你信教吗?”禅师的手轻轻按压在她头顶。 苏听很诚实,没有说谎。她在手机里打了一行字,然后手机里机械的语音响起:“我不信教。就是觉得禅修挺有意思。最重要是,我想安安静静地发呆。” 门外传来“嗤”一声笑,她急匆匆抬头,看到一抹白衣在木窗前飘过,屋檐下金铃响起,清脆空灵,那抹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远了。 她能看到的,只是廊道尽头的一丛绿竹。 “你很重欲。”禅师说。 苏听有点尴尬,男女之事,她极少想起,即使有,也只曾和司家朗一人分享过那些属于午夜梦回的缠绵。何来她重欲一说?她不随便,亦不放荡。仅有的一次放浪,只是在美国一号公路上,遇到那个绝色美少年时,她既坦荡又似有所图地裸睡而已。旅行路上的艳遇,一开始她没有想过,遇到明海时,她有过犹豫,她想,司家朗都可以背叛,她为什么不可以?赌得仅仅是一口气而已。但最终,她和那个叫明海的美少年都没有迈出那一步。 她人呆呆的,握着手机的右手,手臂还伸着,白色的宽松衫袖卷上去了一点,露出她手臂上的那粒红红的小痣。禅师看见了,眼睛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这一霎,她更尴尬,这个位置很容易就令人联想到守宫砂。果然,坐得离得她最近的班长也看见了,“咦”了一声。她心下就烦躁起来。 “下去吧。”禅师轻声说。 苏听报的是最短的一个课程,修禅时间只是十五天。 泰国是东南亚国家里很有风情也很特别的国家。这里是佛国,百分之九十的国民都信佛,每户人家中遇到重大节日,或一些重要的日子都会有请和尚来家中祈福等活动。 而泰国更是在全球范围内,向所有人、不分国籍,没有任何门槛地招收喜欢听佛理哲学的学员。这些学员不是出家人,只是交了报名费进寺院里去学静修,听听佛理。这也是这个国家有特色和有趣的地方了。 苏听没有信教,但觉得坐在安静的寺院里,清清心,学学冥想,也是挺好的。 就像此刻,她就盘腿坐在讲室里,听禅师讲课。 全英语讲授。第一天只是入门的课程,简单易懂的禅理。 禅师问:“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底下有人答:“有果自有因,到得这里是因果关系。” 真玄。 禅师说,回答得很好。 她是急匆匆下了飞机就赶来禅院的,从昨晚到现在都未曾用餐。 所以,因果就是,苏听饿了。 “ting,你明白么?”禅师突然叫她名字。 苏听又困又饿,居然傻愣愣举手后,用手机输入语音问:“禅师,人为什么要吃饭?” 底下一片哄笑。 慈眉善目的禅师双手合十:“你感觉到了什么?” “饿。”苏听执着手机诚实回答。 “那你明白了么?” 苏听想了想,因为饥饿,所以要吃饭。 禅师还在授课。 为了静心静神,她所处的地方,在禅院的最里进,靠着后面的整个山林。她除了听见禅师嗡嗡的声音,还有山林里的鸟虫唧唧,什么禅理统统见鬼去吧,她已经想睡觉了。这样听着单调的声音很舒服,所以她想睡觉。 梦总是在似睡似醒时来,她见到了一个男人,熟悉的身形,熟悉的气息,脸庞被白雾笼着瞧不分明。 是一个身披褚红衣的男人,那件红衣像袍子长长的,到男人小腿腹那里。随着他走动,飘起。是一个飘逸的男人。男人离她近了,贴着她身,像午夜梦回时的浮光掠影,与她紧密地缠绵。身体的触觉熟悉,是司家朗的气息。但当她抬头凝望时,他正垂眸看下,像俯瞰众生的神佛,眼神深邃,洞识她心中一切秘密,但可怕的是—— 她看清他脸容的那一刹,蓦地惊醒。 “吃饭了。” 说不清是被梦惊醒,还是被叫声叫醒,她本能地抬眸去看来人时,却只看到他转出讲室门口的那抹白身影。 一定是错认了,那个叫明海的男孩虽高挑,但远没有此刻的男人高,大概直到男人的耳朵吧…… 她还处于怔愣里,没有回神,梦游一般。她身边的人说:“已经下课了,禅师走前,让我们在这里用餐。刚才是送饭来的小僧侣。” 一大碗香软白饭就摆放在木质的托盘上。托盘里还有一只白瓷水承,清水里浮着一朵白色的素雅小花,看起来像雏菊。除了白米饭还有一碗素汤,一小碟青菜木耳红萝卜,再无多余食物。 意料中的,苏听已经听到底下的吸气声和嘀嘀咕咕说怎么可能够饱的声音。 她拍了照,发了微博。 不过一秒,居然就刷出了“听海”的留言:一天两顿饭,过午不吃。好好体会禅修的乐趣。 居然还配了个她爱用的不爽猫图片? 天,这人是在调戏她吗? 还是恶毒的狗仔,不肯放过她的任何一点行踪? 她回头望了望,并没有疑似媒体的人。这里门禁森严,也不可能有那种人进得来…… 苏听正胡思乱想着,旁边的可爱又肉乎乎的小胖妞说:“朋友,你的那碗饭看起来分量很足啊!天,居然有木耳红萝卜??我们碗里只有青菜!!” 苏听:“……” 你喜欢,你吃咯!苏听将红萝卜木耳拨拉到胖妞妞碗里。她又不是兔子,而且她真的是非常非常讨厌吃红萝卜。于是,下一条微博变成:我不是兔子,我最讨厌红萝卜! 得了好处的小胖妞脸上笑开了花,关心地问道:“朋友,刚才你作噩梦了吧?禅师看见了呢,说了一个字,‘欲’。” 苏听感到万分尴尬。她曾身处万丈红尘,却没有一个、半个的梦;现在禅院清修,清心梵音檀香缭绕,她却做了俗世里的梦…… 胖妞妞很好奇:“哎,你梦见了什么?你刚才那样子像见了洪水猛兽。搞不懂禅师说的什么欲。看来我修为还是不够,哎。” 苏听嘴角抽了抽。 梦见了什么?那个男人垂眸看她,是明海的脸,而他的身体那么滚烫。 苏听想,欲,是对司家朗,还是明海? 手机微博发出“叮”一声。苏听拿起一看,是听海留言:讨厌红萝卜的不爽猫,需要猫薄荷吗? 三 不戒 PO18.NL 头一天,苏听还能自嘲,一天两餐过午不吃,就当减肥呗。 但当第三天清晨四点起来打坐禅修时,才知道是有多难熬。她开始了和饥饿还有困意的抗争。早课一结束,才过五点,她是第一个冲到了食堂门口去打豆浆喝的人。 当时的狼狈,她一辈子记得。她跑得连鞋子也掉了,只为抢一碗浓稠的豆浆。还没有下早课时,隔了老远,她已闻到豆浆香。 她见着豆浆桶,如见着了亲爹娘,扑了上去,只因太急,跪倒在了豆浆桶前,听得一阵清脆笑声。她猛一抬头,是个八九岁的小和尚双手合十,嘴里轻念:“远离凡尘,莫急,莫急。” 苏听:“……” 小和尚说:“师妹,你好。我是你们师兄,你叫我豆芽师兄即可。”话毕,给她满了一碗豆浆。他说的是中文。 苏听:“……” 豆芽师兄又问:“师妹,众师弟妹呢?” 苏听捧起豆浆碗几口将豆浆喝尽,从前觉得不过豆汁罢了,难登大雅之堂,现在尝到不亚于琼脂玉露。抹一抹嘴,她借手机语音说:“被我指去了西边廊馆。”又问:“再给我斟一碗豆浆呗,胖豆豆师兄。” “是豆芽师兄。”人小却持重的豆芽很执着地纠正,然后倒了一碗满的豆浆给她,疑惑地问:“为什么要让他们去西廊?” 苏听看了胖豆豆师兄一眼,只觉他白白胖胖小圆脸肉呼呼,一对大眼睛黑漆漆,别提多可爱了,捏了把他脸蛋,借手机说:“因为让他们绕一周再过来,我才能吃得多点呗。” 身后一阵风过,然后是一只木托盘放在离她三步远的石鼓凳上,木托盘里是六只白白软软大馒头,唔,很香! 她还闻到檀木幽香,一回眸,只看到白衣飘飘,高挑的男人走远了。 她好像还听见他低低的一声笑。 豆芽蹙眉,模样可爱,童言童语却又小大人似地道:“师妹,你这样是欺妄,罪过罪过。” 苏听不管他,只管自己狂吃馒头。 从前,她对馒头嗤之以鼻,如今馒头是珍馐。 香喷喷,咬一口,居然内里是奶油!她眼睛微微眯起。 豆芽“咦”了一声,看了眼远去的师兄,又回头看了看苏听手里馒头,说:“罪过罪过,奶油是荤腥。” 苏听一把将馒头塞进胖豆豆嘴里,手机声响起:“胖豆豆你在长身体,得吃点有营养的。” 可是豆芽师兄下一秒就泪汪汪了,尽管甜奶油的滋味掠过唇舌,让他想一再回味,但不好了,溜了下喉咙里去,他犯戒了! 苏听看见胖豆豆泪水,感觉就是自己欺负了他。她抱着他哄,“师兄别哭。奶油是素的,是奶牛的奶做的,没有杀生。” 豆芽收了泪水可怜巴巴看着她。 这个老成持重的小不点啊!苏听要了第三碗豆浆,吃完了第四个馒头,班上一行人赶了过来。 本来是有气的,但大家见她捧着碗有点憨的样子,气也就消了。 苏听是那种女人见了就不喜欢的长相,此刻在这里,云淡天高,居然个个都很有佛性,没有人再对她嗤之以鼻了。 苏听想,奇了怪了,在这里吃素吃多了,人人都素起来了。 豆芽说:“师妹,你别喝那么多,待会上课不能老跑厕所。” 五个小僧侣端了一托盘、一托盘的馒头过来放于一边。 苏听一看,男学员的是六个馒头,女学员的是四个馒头。 胖妞妞已经吃了起来,她也是很饿了,狼吞虎咽。苏听注意到,她的馒头里没有奶油。 苏听又看了一眼,众人的馒头里没有奶油。 豆芽急了,说:“我来教你们吃餐点。” 一众人惊讶:“吃饭也要教?” 豆芽自我介绍后,说:“佛前吃饭,得静。我们要静心,静眼,静灵魂。不能发出声音,污了佛耳。饥饿让我们开始懂得思考,这也是人吃六分饱的道理。” 一个男学员举起手来说:“我懂我懂,暖饱思淫欲。” 豆芽眉头紧紧皱起,思考了很久,牵一下苏听的袖子,问:“淫欲是什么?” 苏听觉得这个老成持重小和尚太可爱了,逗一逗他:“师兄,不是什么都懂么?”然后又说:“就是男女之间乱七八糟的事呗。” 豆芽“哇”的一声,赶忙双手合十:“罪过罪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苏听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她还是没有能开口说话,可是惊讶于自己居然发声了。 豆芽歪着光溜溜小脑袋看她:“师妹,原来你不是哑巴呀!” 他脸圆圆,一对大杏眼黑溜溜水汪汪,一对耳朵大大的,软软的,那对圆圆大大的耳珠子,看起来像一个问号,可爱极了。苏听很喜欢他,又去捏了捏他软垂的耳珠子。 做完功课,已是十点。苏听脑海里只有四个字如魔咒:过午不吃。 她赶去食堂,今天的素菜有豆腐。 苏听发微博:豆腐吃多了,会不会人也变得豆腐? 有很多粉丝留言,居然都统一叫她豆腐西施。苏听纳闷,她从不露照,就不允许,她是钟无艳? 然后她看到了“听海”留言:你就是一块豆腐。 这人……是在口头上吃她豆腐呢! 十一点回到卧室坐了半小时禅,正要入睡,肚子又饿了。苏听叹,看来吃豆腐还没吃够!她正想学昨天那样偷偷溜去寺院外的食堂吃碗面条,敲门声响起。 她摸了摸发懵的脑袋,起身开门。 是禅师和豆芽师兄来了。 禅师托着茶盘茶具而来。豆芽人小力气轻,则只拿了棋盘。 禅师说:“小豆芽,去泡壶好茶来。” 苏听此刻有点想哭,喝了茶,人更饿。 棋盘和棋子皆已摆放好。黑子与白子粒粒晶莹,就连棋盘也是泛出莹润而美丽的光泽,是以和田玉做成。执起一粒子,触手生温。苏听拿起手机一通按:“禅师,围棋围棋,在于一个‘围’字,其实还在一个‘杀’字。‘围困’‘围杀’都是要吃掉对方的地盘,尽量拓展自己的地盘。杀气冲天。” 禅师不语,走出了第一步,然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听咬了咬唇,没有动作。 与棋盘案子并着的另一张案几上,豆芽在煎茶。 是用很原始的茶炉子慢慢煎茶,水一沸末,二沸始,十分讲究。是天青瓷莲花盏,汪汪的碧色,素雅得令人欢喜。而一小团的青色茶叶蜷着像一只只黛色的螺。最传统工艺的碧螺春。 水声微响,豆芽开始沏茶。 他人心静,有大智慧,泡出的茶水清缈远溢。莲花盏至于莲花叶型茶托上,豆芽将杯与盏递给她。苏听接了一看,叶子缓缓舒展,银绿隐翠,光看汤色,就知是洞庭珍品。 莲花盏里,隐翠叶芽,茸毛如雪飞舞。她细品一口,甘美、鲜醇、清逸,引人思索。端着茶盏,她已经本能地走了两子。 她和禅师对弈,忘了时间,忘了饥饿,就连泡茶的人换了一个也不知道。 豆芽正要叫师兄,被男人以手势止了。 茶汤缓缓注入她杯。她托起,抿了一口,只觉比方才更为醇厚。 苏听每一着棋绵软,而慈眉善目的禅师反而招招狠厉。 似要逼出真实的她。 她想,她又不是真的只是一块豆腐。就算是豆腐也是会有脾气的。手指顿了顿,握着手机按了一句话:“禅师,说好的慈悲为怀呢?”顿了顿,又说:“刚才我问你的话,禅师没有回答我。” 围棋,在于围困、围剿、围杀。与出家人格格不入。 “世情不往往如此吗?要重新开始,不就是以杀死旧我,为代价吗?” 回答她的,是一把年轻醇厚的男声。 苏听急急抬头,可是那个男人走远了。 是呀,要放下,不就是杀死旧我吗? 苏听执着一子,久久始放下,是绵软里最狠厉的杀招。 禅师微微笑了:“ting,你好像有所感悟了。” 苏听借手机发问:“禅师,刚才那男人是谁?” 禅师微微一笑道:“是请你喝茶的人。洞庭珍品,我这里并不拥有。我们只有粗茶淡饭。” “是谁?” 豆芽脸一仰,软垂的大大耳珠抖了抖,像个可爱的小小弥勒,“是不戒师兄。” 不戒,不戒,一切皆无,一切皆空,何须要戒呢? 禅师轻叹:“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切不过因缘际会罢了。 禅师对着豆芽说道:“你不戒师兄,早已到了离开寺院的日子。他上年就该离开了。怎么,他还非要赖我寺院里不成?他该回到他的家族,回到他的红尘里去。” 豆芽还小,除了伟大的佛理,什么都不懂,歪了歪头,没作声。 好看的激情视频请收藏:HTTP://.NL 天天更新,惊喜不断 四 饥饿欲 苏听吃了茶,没有茶点,饿上加饿。 等禅师一走,她偷偷跑去了食堂。可是一看时间已经一点了。 她走进蓝色琉璃廊道,金色铜铃叮当作响。居然是同班学员胖妞妞捧了一碗馄饨出来。苏听惊讶,拿起手机输入:“你开荤?” 胖妞妞笑嘻嘻:“木耳萝卜馅,素混沌。” 苏听点一点头,一副“我了解我懂得”的模样。 胖妞妞脸红了:“真的!就算我想开荤,这里还是在寺庙里,哪有荤呀!”然后怕她会抢一样,捧着碗跑开了。 苏听:“……” 苏听走进食堂,直奔小小的打饭窗口而去,借手机说:“师傅,我要份馄饨。” 师傅看了看手机里的名单,抬头来又看了看她,说:“没有了。” 苏听不服:“明明这里这么多菜!” 师傅把手机伸到她面前:“看到没?各位禅师列出的所带学员的重点禁食名单。你在榜首。” 苏听脸红了,这禅师要不要那么腹黑?! 师傅又说:“你看看,现在哪还有谁过来打饭吃?过午不吃,不知道规矩吗?” 苏听:“刚才那小胖妞就有得吃。” 师傅:“等你成了小胖妞,我再给你另开小厨。胖人总得多吃点的。” 苏听:“……” 苏听耷拉着脑袋,走出食堂。眼看着下午课快开始了,她无精打采。 远远走来一个光溜溜的圆脑袋,苏听一哆嗦,只觉看到了大白馒头,奶油味的。 “师妹,快到下午课时间了。”豆芽提醒。 原来是胖豆豆师兄。 “给。”豆芽悄悄塞一个苹果给她。 苏听一喜,赶紧接过。 “不戒师兄让我给你的,糖心苹果,很甜。”说完,天真烂漫的胖豆豆离开了。 苏听一边啃苹果,一边沿着石子小路走。 这座寺院有上千年历史,香火鼎盛,但来往的人却都很静,幽幽的一派格局。寺院一带风景奇美,而更妙的是寺院建在悬崖峭壁上,背靠森林。寺院沿着悬崖而开建,好几处地方从天上开通途,脚下是深渊,险得不行。 她坐在洁白的拱桥上,拱桥飞起,连着寺院一座开宽庙堂。她一边吃苹果一边赏风景,落叶飘下轻沾她衫袖,一仰头才发现她身旁是一棵松树。松树上挂有牌子,上写“陪客松”。 有点意思。 这棵陪客松有三百岁了,长在悬崖峭壁上。 苏听摸着松树,说:“嘿,你成精了吗?”她给陪客松拍了照,拍照时刚好起雾了,如在仙境。她发微博:说好的建国后不准成精。三百岁,不怕你! 啃完苹果,她回到主殿。 苏听远远看见一个高挑挺拔身影在跳佛舞。 主殿旁边好几扇门,红色金边木门关闭,上有很多幅各式佛的舞姿。而那个男人也在起舞,姿势庄严,又很优美。 “是不戒师兄。” 胖豆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吓了她一跳。 “不戒吗?”苏听有些困惑。 他一举手,一投足,有种庄严神圣的美感,姿态飘逸但又充满劲道。 是个红尘中不一样的男人。 泰国是佛国,苏听没有信教,自然对各处佛都不甚了解。只知道泰国的佛和我国藏地的佛有点相似,都是体态纤瘦修长,不是那种大肚佛形象。而且,佛和菩萨的腰还特别特别的细。用苏听自己的话讲,那种身材,颇具美色。还是那种很禁欲的美色。 而不戒,虽只远远看到背影,就可见他的姿色甚美。 脑海里很突然地就冒出了一个想法:越禁欲,越想纵欲。 想着姿色美或不美,禁欲纵欲这些看似矛盾的问题,不觉间,她已回到了课室。 苏听忍不住了,跑到了禅师面前。她有点气鼓鼓的,又有点困惑,虽然吧,在寺院里过了中午12点还要找吃的,会被鄙视,可这是人类基本需要啊!她都偷偷地进行了,为什么还要封杀她啊?都在黑名单榜首了! “ting,有什么困惑吗?”禅师笑呵呵地。 苏听咬唇,酝酿了半天,举着手机问:“禅师,为什么偷偷去吃点东西的机会,都不给我?” 禅师笑眯眯:“你欲心太重。饿点好。” 豆芽似懂非懂,故意装懂:“暖饱思那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哦!” 苏听:“……” “对。是这个理儿。”禅师顿了顿,眉头蹙了蹙,又问豆芽:“小豆芽,谁教你‘淫/欲’这个词?不雅,听过该忘。” 豆芽噘嘴:“不饿师傅,那应该怎么说?” 不饿……原来禅师叫不饿……苏听咧了咧嘴,想笑。 笑比哭难看。 不饿禅师说:“我们眼里看到的,一切皆为空,是无。无是什么?无,无色,无味,无感,何来暖,何来饱一说。” 班长扯了扯苏听衫袖,问:“你懂吗?” 苏听摇头。 豆芽点点头,懂了。 苏听问:“胖豆豆师兄,什么意思呢?” 豆芽从袋里取出一只红苹果,在她眼前晃:“是什么?” “苹果。”苏听舔了舔舌头,好饿,想吃。 “是你的欲心。”豆芽将手一转,苹果不见了,“你不想,那在我手里什么也没有。在你心里,也什么都没有。” 苏听:“……”更玄妙了。 不饿禅师摸了把豆芽,对爱徒的领悟大加赞赏。 “想吃就吃,不想不吃,一切遵从自然。不刻意想,或不想,这也是无。”蓝色琉璃窗的另一边,一把男声响起。 不饿禅师想了想,这也是无。 苏听哪还不领悟,抱着豆芽东摸摸西摸摸,摸出了红苹果,“嘎嘣”一声,大快朵颐。见禅师看她,她用手机打字说:“饿了就吃,顺从自然,遵从天性嘛!” 不饿笑眯眯:“也对,也对。” 豆芽蹙着小小的,肉肉的眉头,提醒:“师妹,吃时要静。” 苏听赶紧比了个知道的手势。 *** 禅修第四天,苏听偷偷溜出去了。 虽然,她的护照还在不饿禅师那里。可是,她顾不得了,起码得出去管饱再说。 寺院里的食堂去不得。于是,她跑到寺院外觅食。 可是离寺院最近的一家斋堂在半山腰上,想找吃的,就得走长长一段山路。 从中间一点钟逃跑出来,到现在,她走了快一个小时,天气热,她的白裙汗湿了。 脚上草鞋也微微透湿,她抬头,叹,太阳真毒。 终于,看到了这一带最有名的食堂“清净斋”。 她加快了脚步跑了进白色的小院,只见处处种植昙花,但昙花没有开。也是,昙花只在夜里开,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昙花,也是佛花。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玻璃柜子里整理货品,里面有各式素糕点,面包。 他转了出来,在玻璃柜台前捡起掉了的小雏菊,放进一边的净水坛里。 苏听快饿昏了,闻到了面包香,加快了脚步,谁料腿发软,一把扑到了他的脚边。 他一垂眸,就看见了她伸过来的一只手。 “……” 那样的一张脸,俊美得倾国又倾城,苏听自然不会忘记。她又想起了在北海道神宫里的许愿,只有两个字,明海。 如今,他切切实实在这里。 他正垂眸凝视她,而两点的太阳十分光亮,透过窗户落下,他一对浅色眼睛在烈日下变得透明,像薄薄的一层玻璃般透出冰蓝色来。是玻利维亚“天空之境”那种最为纯粹干净毫无杂质的浅冰蓝。 她唇动了动,说:“小哥哥,给口吃的呗。” 明海看了她一眼,淡淡晒道:“原来不是哑巴。” 苏听记得这个声音,昨天还听到。惊讶道:“你……是……不戒?!” “你……居然、是、和尚?!” 她太惊讶,一出口说的是母语。只是说得很慢,还停顿了好几次。 明海有些无奈:“带发修行。而且,在泰国,男性二十岁成年就会去寺院参禅修行,像有些国家成年了要服兵役一样。”顿了顿又补充:“其实我也不是泰国人,我舅舅长居泰国,我觉得修行也是一种乐趣,所以留在这里。” 她后知后觉,原来他会说中文。 明海扶她起来。 苏听把袋子里的钱拿出,双手捧着,说:“给你。” 明海:“……你这是把我当菩萨供着,给香油钱?” 苏听:“……” 她站起来,指了指柜台里最大的那块面包,说:“赏口吃的呗,菩萨!” 见到他,她的失语症马上就治好了。所以,他不是菩萨是什么?! 明海说:“你等一等。我下面给你吃。” 苏听脸突然红了。 明海进了厨房。 他拨起帘子,正想问她除了红萝卜还有哪些忌口,就见她一张通红的脸。 明海只有三个字:“欲心重。” 真该就这样给她饿着! 作者有话说:下面嘛……苏听会吃到的。放心! 五 美丽欲 他在面条里,给她加了鸡蛋。蛋花被他煎得金黄金黄很漂亮。 而面条洁白,清水汤,淡淡的飘着一些翠色葱丝,只是光闻着香味,就令人食指大动。 他双手捧着碗热腾腾的面条出来,放在柜台旁边的小桌上,说:“吃吧。” 一如初见时,他给她鱼,说:“吃吧。” 苏听看了看他,只觉分别不过一年多,他长高了,更长大了。当初,他只是高她小半个头,而现在,她只到他颈项,锁骨那个位置。 她想说话,可是发音再度卡着,只好执着手机敲了一遍:“看来清迈寺院的伙食很好嘛?!”本来就是一句调侃话,用手机语音一发,更觉滑稽可笑。 明海一怔,蹙眉。她还是不愿开口讲话。 他在面里还加了许多红萝卜。面条非常好吃,就是要把红萝卜扒拉出来很麻烦。他见她动作不悦,要把碗收走,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手顿了顿就要收碗。她急了抱着面碗跑一边蹲着吃,就像初见时那只捧着他的鱼啃的大猫。 明海揉了揉眉心,说:“挑吃浪费,不把碗里的红萝卜吃完,就不准吃面。” 苏听:“……”她暗暗又拨拉了几条出来,他轻咳一声,她赶紧捧紧面碗。 呵,这只大猫还很护食。他哼了一声:“你有毛病,得治。” 苏听执着手机按,滑稽的手机声起:“你还专治不服了?” “对,专治你各种不服。”他低笑了一声。 他进厨房,给她端了一小碗面汤来,说:“喝这个面汤,碗里的都糊了。”然后走出店门,在廊道阴影里盘地坐下,开始念诵做功课。 苏听眨了眨眼睛,这个男人很细心。 吃完面和汤,她把碗筷拿进厨房洗了。再出来时,他还在廊道下静坐,两手轻垂,搭在膝盖上,体态自然,是最轻松舒服的姿态,但腰身挺拔,坐得端正。 苏听看得起劲,就在一旁打量他。 过了许久,他累了,便将左脚伸了出去,改为右腿盘着、左腿竖着的坐姿,而手也动了动搭到了左膝盖上。日光下看,还真像一尊面相俊美庄严、姿态妖娆的佛。她轻笑,而他没有理会。 苏听执着手机:“哎,你犯了杀戒。” 明海眉间轻蹙,没有理会。 “你杀了鸡蛋。” 明海眼睛依旧闭着,淡淡道:“是没有交/配过的母鸡下的蛋,里面没有胚/胎没有生命,是素的。” “你杀了小章鱼,明明它那么可爱。”苏听借着手机又说。指的是初见的那一会。 “那串章鱼烧烤是你吃的,而且,那晚所有的鱼都是你吃的。” 苏听眨眨眼睛,好像真的是这样。那一次,她太饿,一直抢着烧烤架子上的肉吃,记忆里,他好像真没动过食物。 太阳更猛烈了,有汗自他额间滴落。 苏听走到他身边蹲下,伸出手来给他擦汗。 他闻到了极淡的松木橙花香味,是她指尖的微香。 他坐着,不动。 “哎,你睁眼看看我呗。” 他双目紧闭。 汗,再次从他额间滑落,渗入浓密的修长眉毛里。她的指腹从他眉骨上滑过,他倏地睁开了眼睛。 两两相望。她的指腹还贴着他眉骨,指腹微温,而他体肤滚烫。 苏听惊讶,“你持戒修行,你在抵抗情欲。” 明海看了她一眼,想不到她领悟得挺快。但他只是淡淡道:“不戒不戒,没有什么是需要戒的,随性而为,心中有佛,心是空的,心是满的。戒与不戒,不拘泥于形式。而且我没有出家,我只是喜欢静修,可以安安静静想想事情而已。” 苏听在他身边坐下,又问:“你多久没碰荤腥了?” “整整一年。” 苏听吓得吐了吐舌,要她一年不吃肉,不是人生还有没有乐趣的问题,而是她会直接饿昏过去的。 “你会泡茶吗?”明海又问。 苏听点了点头。 “在玻璃柜后面的架子上有茶托茶具和茶叶。”他又闭上了眼睛。 她站起,转身。风起,还是松木橙花的微香。 明海一怔,心想,不是风起,没有风,是心动。 心若止息,便是无味无色。 苏听搬来了小木桌,在廊下煮茶。 他偶尔指点她几句,更多时间是在闭目养神。 “头交水,二交茶。始时,茶叶紧索,茶冲撞而无味。泼去头道汤,一为净茶,一为静心。第二交,刚到好处,茶味出,像人之开窍。三交浓,起人生无穷哲思。”他轻声说道。 她已品到了第三道。 他端起白瓷杯子,茶汤清淡,翠色潋滟。他抿了一口,没有任何评价。 苏听想,自己还真像给上神煮茶的童子。想到这里,她噗嗤一声笑。 四周很静,甚至好像能听到廊下白牡丹微微盛开的声音。她赶忙收了声,看向他。他蹙眉,垂下眸来看她。一个仰视,一个俯视。只见他长睫似鸦羽,在眼底覆下层叠阴影,一颤一颤的。 他还是那三个字:“欲心重。” *** 他和她一道上山。 寺庙门前小道上有好几棵松树,分别是望客松、迎客松、陪客松。 一想到自己是偷偷跑出去的,苏听的脸就红了。 已是下午五时,下午课也结束了。 苏听有些惭愧。 走过飞拱道时,就见不饿禅师和豆芽师兄在下棋。 一边焚着檀香。 白烟轻轻飘飘,时间过得特别的慢。 苏听走到禅师身边。 不饿问:“ting,你为了什么来到这里?”还是之前的问题。 明海也走了过来,说:“欲知过去事,今生受者是;欲知未来事,今生做者是。一切因与果,皆有定数。她来,或不来这里,有什么重要呢?” 就好像他会到这里,一切皆是注定的。 等苏听离开后,明海说,是为了再次遇到她。 不饿听完明海的话,点了点头。 苏听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电视、和电脑等一切可供娱乐的消遣,山中岁月很静。 她盘腿坐在榻上,开始做功课。 其实也没什么功课可做,就是放空自己的思想和身体,不为名利,不好争斗。 心静时,更觉天地万物的壮大。 只有蝉鸣和风声。 门敲过三声后,开了。 来的是豆芽。 苏听很喜欢胖豆豆,双脚落地,走过去和他聊天。 “不饿师傅让你学泡茶。”豆芽师兄十分认真:“他说,泡茶能静心。” 苏听点点头,笑眯眯地瞅着他。 “师妹,你看我干什么?” 苏听按着下午时明海教的,认真地冲泡好茶,等放下茶具才执着手机发音:“胖豆豆,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很深奥,很哲理的问题,下午时,不饿才问过她。 豆芽很认真地回答:“一出生就在了。” 苏听问:“父母送来的?”毕竟有些孩子天生体弱,父母为了好养活会送他们去寺院,然后等到了一定年岁再接回去。 豆芽摇了摇头,“我没有父母,生于佛前,侍奉于佛前,从小发大誓愿,要克尽己能普度众生。” 苏听了然,露出同情神色,原来胖豆豆是个弃婴。 真可怜! 她充满慈爱地抱了抱胖豆豆。 “师妹干嘛一脸悲戚神色?” 苏听:“……”我哪里悲戚了,我是可怜你呀,胖豆豆! “嗯,发大誓愿啊!你的理想很崇高!”她一手拿手机,一手比了个大拇指。 *** 下半夜,苏听睡得不怎么安稳。 到了凌晨四点开始下起小雨,淅淅沥沥,落在竹林里更是有点凄苦味道。苏听后来醒了,反正睡不着,她推开木窗,给自己泡了壶茶,盘腿坐在那品茶,听雨,放空思想。 远处竹林里好像有人影? 苏听望出去,见明海盘腿坐在竹林里,依旧是双目紧闭,腰板挺直。 她穿好鞋袜,走了出去。 白裙袍拂过他脸,他肩。明海想动,身体僵硬了,一垂眸,小腿肚上缠着一条细细白白的蛇。 他的腿,不敢动。也不舍得动。 那条蛇看了他一眼,蜿蜒地爬了上去,钻入了他大腿,一路扭动着缠了上去,钻了进去。 一年修行领悟,被这小小的东西,全搞乱了。 它的身体那么软,又、湿、又/软,缠上来了。 明海告诉自己,是幻觉。 那条蛇吐着红红的信子,说:“是真的。” 明海说:“那我本身就是幻觉。” “哎,那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呗。”小白蛇又轻又软的声音,和那把熟悉的声音合二为一。 明海猛地睁开了眼睛。 苏听正撑着伞站在他身旁,见他醒了,问:“你怎么在这里?” 明海动了动,站了起来。 他太高,她需要很努力地仰视他。 他接过她的伞,说:“我送你回房。” 一路沉默,直至到她房门口,他才说:“不饿师傅,让我夜里在这里静修。” 苏听张一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在这里修禅五天,已具慧根,逐渐开窍。他坐着面向的地方,正是她房间。不饿要他去领悟什么,抵抗什么,她心里明白。 “走了。”他将伞放在她门边,转身离开。 “喂,”她叫他。 明海脚步一顿。 “你在寺院修行,需要戒色吗?” “要。”他顿了顿,答:“在寺院的这一年要。” 苏听扶着门,轻轻地说:“我明白了。” 她又肯开口了。 *** 后来,她再去上课时,刚好听见一个小和尚在和豆芽师兄说话,问起不戒。豆芽说,不戒不再叫不戒了,因为不饿禅师坚决地赶他出去了。说他修禅时间早已过期,迟迟赖在寺院不走,不是事儿。用不饿师傅的原话说:“明海,你当这儿是度假胜地?避暑山庄?回到你的红尘里去。” 听到度假胜地时,苏听就嗤嗤笑了起来。 这个明海很有意思。 六 戒情 到了第六天,等于一切上了轨道。熬过了最难熬的头几天,大家的饥饿和困意都渐渐消减。但只有苏听还是适应不来。 清晨五点时,她在房内静坐做早课。不饿带着豆芽还有几个徒弟过来了,一一照看每位来禅修的学员。 豆芽提醒苏听说:“师妹,在这里修行,得叠被子。这里一切得静而有序,不能乱。” 苏听红着脸赶忙去叠被子。 不饿笑眯眯的,没有说什么。 明海从后而来,将她的被子拆开重叠,方方块块的一小格,像一块豆腐。他垂眉敛目,声音淡淡:“叠成豆腐块。” 苏听眨了眨眼睛。这男人在拿逗猫捧逗她呢! 这一天,不饿让大家自由修禅。 苏听去了无梦堂,也不进堂里,就坐在堂门口的树下静思。 她倚着树,看见树上标牌写:无梦树。 她盘腿而坐,心全放空,看光影流动,自晨至昏;感受天地大美,时间静定,心中那股郁气,轻轻一呼,好像都出来了。 不饿走了过来,问她:“这几天可有悟出什么道理来?” 苏听惊醒,睁开眼睛,歪着头想了想答:“学会了自省,厘清了很多事,知道什么是重要的,而什么是无所谓的,无所谓也就不必再在乎了。” 这一次,她用嘴说了出来,字正腔圆的英语,没有停顿,一气呵成。 不饿点了点头,走了。 已是下午六点,太阳下山了,她莫名地觉得饿。 一只手递了过来,她一看,他宽厚的掌心里是一小堆无花果。 她接过,放进嘴里慢慢含着,微酸微甜,很好吃。 “我带你去一处地方。”明海说。 她跟着他走过木佛堂,只见许多木佛在廊道下或倚或坐,嘴角眉梢似笑非笑。她就说:“这里的佛不太慈眉善目。” 明海只是嗯了一声,“和中国的大肚弥勒是有不同。” 他在一排黑色铜钟前停下,说:“许愿钟。你有什么愿望,对着钟敲一下许愿吧。” 苏听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愿望。” 明海看着她,没说话。 但为了应景,她敲响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口钟。钟响那一刻,她觉得内心一片平静。 *** 回到房间时,豆芽师兄等在那里了。 苏听还是有些惊讶。 豆芽将她护照递过来,说:“师傅说,你已经领悟,可以离开了”然后将剩余九天课程的钱一并给了她。 苏听问:“不戒在这里的修行还没有结束吗?” 豆芽说:“师兄的修行早结束了。一般也就三个月。他只是喜欢留在这里继续领悟。他是来去自由的。” 苏听有些惊讶。这么苦的日子,一个正值妙龄的青年居然甘之如饴,难道他就没有欲吗? 豆芽没有离开,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呀,胖豆豆?”苏听捏了把他可爱的小圆脸:“不舍得我?” 豆芽从袋里取出一封信给她。 苏听看了,居然是不饿让她带豆芽还俗,让他出去读书,一切费用寺院承担。 带着一个小孩,是很大的责任。 等她看完书信后,不饿亲自来了,并让豆芽到门边一会儿。 俩人单独谈了。 “豆芽还小,他应该出去见识世界。如果成年后,他还愿意回来,就回来。你能先带他出去,再帮他找一家寄宿学校吗?他自理能力很强,你不必担心。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唐突但……” 不饿的话,被苏听打断。她说:“我没有亲人,我带着他吧。” 不饿笑了:“不用如此。你总会结婚有自己的家,这是世间常人的幸事。你知道吗,就连神佛其实都是羡慕凡人的。因为我们时间有限,所以每一分每一秒才过得更为精彩。而佛的时间,是无穷尽的。你把豆芽带出去就可以。”说着将一张银/行卡交给了她,“密码是你进寺修行的日期。” 苏听接了,说:“我带着他,我很喜欢他。”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请禅师稍等几天,我去一去就回来接豆芽。” 禅师若有所思,点一点头转身走了。 在门外,不知道他对豆芽说了什么。豆芽进来时眼里还有泪光。苏听抱着他哄:“你要理解不饿师傅的一番好意,你不出去经历,又怎么知道如何普渡众生呢,是吧?”心里却暗戳戳道:等你还了俗,见到了可爱姑娘,就不想回来了。 豆芽泪眼汪汪看着她说:“师妹,不用说了,我懂。” 苏听反而乐了,又说:“出去了,你不能再叫我师妹。在外面,我是你长辈,你得叫我小妈妈。” “不,你是我姐姐。”豆芽肉乎乎的小手抱着她,声音软软的,太可爱了嘛!苏听在他脸上啵了一记。 “我可以当你妈妈。” “你太年轻了。”豆芽红着脸反对。 苏听更乐了,说:“我大你16年,在古时这个年纪真的当得起你妈了呀!” “不要!”豆芽扭着胖胖的小身体,从她身上跳了下来,跑了。 *** 苏听打听了,明海不住寺里,住在清净堂。 她下到半山时,已是月上中天。 他家院落没有锁,她悄悄走了进去。 明海坐在柜台后,在做木雕。 她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在雕佛头。 她的发滑落,坠在他颈间,痒痒的。 他一抬头,唇在她唇瓣上擦过…… 明海僵了僵。 “生意怎么样?”苏听笑眯眯的,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不太好,毕竟要脸的人还是很多的。” 苏听听出他揶揄。过午不食,要偷跑来买食物的人会被鄙视,所以大家都还是要脸的。 “饿了?”他问。 苏听点头,特别乖巧。 她身上那些刺,被妥善地收起来了。苏听想,暂时的。 他转身进厨房,说:“给你下面。” 苏听黑溜溜眼珠子转了转,说:“我看到后院有几只野鸡。” “想都不要想。”明海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等她面也吃完了,就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明海眸色深了起来。 她坐到了柜台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声音压得低,沙沙哑哑的在夜里听来是一种诱惑。她说:“我在你这里住几天。” 明海身体又是一僵,然后说:“跟我来吧。” 锁好院门后,他带她走了一段山路,到了一处隐在半山腰里的小别墅。 “你家挺富贵。”她的手按在门把上,刚好触到他的手,一触就松开了。 明海垂眸看了她一眼,说:“是我舅舅家。他去旅行了,我帮他看门。” 苏听点一点头,跟着他进去了。 一楼有一处阳台,是自由进出式的,连着一个小花园。那里还置有打坐的地方。摆设也极具东南亚风情,客厅里摆有几个佛头摆件。花瓶里养着的花,也是素雅的花。 他带她上了二楼,经过一个房间,那里的摆设禅意味道十足,还有香炉,随意一看,桌面上置有经书,墙壁上挂有宗教色彩的挂毯,一看就是禅修的净室。 他将她安排在最里那间房,然后说:“我房间在你旁边,有什么问题叫我就可以了。” 那一晚,她睡得很香,踏实,一夜无梦。 醒来时,凌晨四点,她是闻到花香才醒的。赤脚走下床,她来到阳台上,一眼望去,楼下是盛开的昙花。 美极了。 苏听换了衣服,拿了钱袋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她远远就看见明海在给花浇水,昙花又合起了。 她没有走正门,反而走到围墙边,爬了上去。她坐在一米半高的围墙上,摇晃着腿,说:“你家不防盗。” 明海纠正:“我舅舅家。” “这里是佛国,清迈本就是有钱人住的地方,治安好,围墙只是为了隔绝外人视线,不是为了防盗。”明海说。 他留意到她手里的油纸袋。 苏听笑眯眯地打开了袋子,他闻到了肉香。 她拿出了一只鸡来,虽然只是白水煮的,白肉也香。尤其是一年多未曾吃肉的人来说,是一种莫大诱惑。 “你居然敢?!”明海生气了,垂着双手仰着头看她,嘴角压下,神色冷峻。 苏听笑:“我在山下带回来的,不是后面那几只。你要吃吗?” 明海的心受着诱惑,不是那块白肉,是带肉来的人。 他微眯起眼:“你在诱我破戒?” “你不是不戒吗?又有什么是需要戒的呢?而且你早离开寺院了,你还守着那些规矩干什么?”苏听说,“我来问你,如果每个人都入寺院当和尚尼姑,这个世界会怎样?” 原以为,他会抗辩,或沉默,但他说了一个,“乱。” 是呀,阴阳失衡,人类不再繁衍生息,不是乱是什么。人类会绝种呢!而且都进寺庙了,谁还来工作生产呀! “而且你又不是真的出家了,你还是会回到现实中来呀!你现在就已经身处红尘之中了!”苏听笑眯眯的,继续诱惑他。 苏听掰了一只鸡腿,吃了起来。 唔,鸡肉的香气滑过唇齿,白水煮的也是人间美味。 肉香,要人命。尤其是对饿了许久的人来说。 见他动心了,她还要骗他:“和尚还能吃三净肉呢!来,小姐姐赏你肉吃。” 苏听将鸡抛给他,他接住了。她双手合十说:“不见为我杀,不闻为我杀,不疑为我杀,是为三净肉。吃吧!我还你三顿饭的人情。” 明海一把上前揪住了她的脚,“你要走?” 作者有话说:好啦,下章有小肉肉吃哦。可爱的作者要去酝酿怎么炖肉肉了,所以要你们宠爱啊!你们宠爱,才更有劲去炖肉肉啊!先从小肉开始,以后还会有大大大盘肉! 七 或为我留(H) 苏听垂眸,看到他的手。 “我总要走的。” 他触不及防松开了手,将鸡还给了她。 他一口不吃。 那只鸡,后来被她啃完了,骨头渣都要舔上一遍,搜刮完所有的油脂。 苏听是真饿。 在山上的第八天,她依旧凌晨四点起,下山找吃的,还给他也带回来了一碗粉。用保温桶装着,递到他面前时还是暖的。 粉色晶莹,一条一条,用高汤浇的,虽然不见一点肉,但汤是骨头熬的,很浓。还很香。明海拒绝。 苏听捧着碗,惊讶极了。他在断食,已是第二天。 他心中好像在做某个决定。 从寺院里出来得匆忙,她只带了两天的衣服。爬山回来,衣裙湿透,她跑去洗澡。洗了一会儿,她忽地“呀”了一声,居然变冷水了。 山里的水是沁骨凉的,虽是夏天,但苏听怕冷。 明海敲了敲门,问:“怎么了?” 苏听说,“你进一进来。” 外面静了许久。 终于,他推开了那道门。 她裹着大浴巾看他,唇动了动,说:“没有热水了。” 明海看到她饱满高耸的左胸口上一粒极小的红痣。 他抿了抿唇,走过去帮她调出热水。又听见她说:“我的衣服都脏了,来不及洗。” 明海离开,再折回时,隔着门缝递给她,是他的衬衣和五分裤,还体贴地将一件打底紧身白色背心一并给了她当内衣。 苏听穿着他的衣服出来。又宽又空,但挡不住玲珑浮凸的好身材。 明海觉得很饥饿。 苏听将洗好的衣服晾晒好了,才发现他一直站在她房间里没有动。 气氛一下有些怪。 苏听说:“你早两天刻的佛头刻好了吗?” 明海原本是双手插兜的,听见她问,从衫袋里取出那只木雕佛头。橄榄核大小,穿了编织好的红绳,他递给她,说:“送你。”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苏听想,他还真像不爽猫,一脸臭臭的。 她噗嗤一声笑,叫他“不爽猫”但她没有接。 明海仍然固执地保持递给她的姿势。 “你给我许多顿饭,还送我东西,留我住宿。我没有东西可以还。毕竟,我带回来的三净肉你都不吃。”苏听似笑非笑。 明海靠近一步,她感觉到压迫感,向后退了一步。他伸出手来挡住她退路,贴在她背脊的手紧了紧,她被逼贴向了他,他的呼吸喷到了她脸上,她耳朵根很烫。 他将佛头塞进她手里,“不需要你还。” *** 是夜,苏听没有找到明海。 她回到清净堂,他在那里看着水缸里飘着的莲,不知在想什么。 闻到松木橙花的香气,他猝然抬头。 苏听走近他身边,勾着他尾指拉他起来,说:“我来还你人情。” 俩人回到了小别墅。 明海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明海从来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他是这世上最无拘无束的一个人,当行走人世间觉得乏味了,他就躲进寺院。许多的事情,他可做,可不做。而他遇到了她,同样不守规矩的女人,还不能忍受清规戒律,不能忍受也就算了,还要来诱使他破戒。 这个可恨,又可爱的女人。 “我当然知道。”苏听轻声说,他的相机里全是风光摄影照,唯独她一张人物照,他想什么,她当然明白。将身上那件属于他的衬衣纽扣一颗一颗地解开,在他面前脱下。衣服裤子内衣裤全坠到了地上。 明海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急切,完全不经大脑,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将她压到了蒲团上。他手已经本能地攀上了她身体的最高峰,狠狠地握紧了那团绵乳,可是她太大了,他手掌包拢不住,他的欲念又盛了几分。 他那儿硬硬地顶在她小腹上,那么炽热巨大,简直是烫伤了她,惊吓了她。但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一怔,抬头,墙上镶嵌一颗佛头。 他的心莫名地一突! 可是苏听已经缠了上来,双手挽着他颈项吻他唇。 说来也奇,她身上没有那些常人有的零零碎碎的痣。她全身上下,包括那张美颜风流的脸蛋,只有三颗红痣,一颗在右臂上,一颗在左胸上,一颗在左大腿根。 他一一吻遍,细慢吸允。他先是采摘开在雪峰上的那点殷红,那点殷红紧紧开在粉色樱花的上方。他以唇舌轻舔勾勒,她在他身下溢出丝丝甜蜜轻喘。她实在难耐,双腿盘到了他腰上,紧了紧,芳香润泽的花穴贴着了他热铁,轻笑:“嗳,你那儿真大!” 明海看着她,看得很深,几乎要穿透她的灵魂,她“唔”了一声别开了脸。他轻声说:“别急,再等等。”他不急着进来,只是用指探入,动作又快又急。只是引诱着她堕落,就像她起初引诱他一样。 苏听很快就软作了一团,在蒲团上化开,化作了一汪水。 可是他的唇越过了雪峰,沿着小腹一点点向下,先是勾起她右臂亲吻那颗小红痣,然后又滑了下来,将她双腿打开架到了他肩膀上,然后他唇含着了她左大腿根内侧的那粒小红痣,他先是轻噬,惹得她娇喘连连,身体颤抖得厉害,她整个人都绷了起来,十个脚趾全然卷起,煎熬得要命,像脱了水急需水去滋养润着的鱼。他笑:“这样就受不了了?” “别急,还有别的妙处。”他唇开合,轻轻地衔着了她的花穴。 她整个人大脑里的那根弦崩掉了,她从没想过,他会那样对待她。 他先是温柔地吻,然后是吸吮。她尖叫起来,艰难地扬起上半身想要退后,却被他又扳着了一双大长腿拖了回来,这一次,他伸进了舌头,温柔却又强硬地掘开了两瓣鲜粉色的花瓣,直直搅了进去。 只是几个回合,她就泄了身,再无半点力气,在高潮里的抽抽噎噎里喘息尖叫…… “快乐吗?”等她喘息过后,他勾一勾嘴角问她。 这一刻,他由佛坠魔,似笑非笑的眉梢底下,那对深潭似的眼,她看不透。 他只是纵容她快乐,但他由始至终没有进来。 累极,她和衣睡在蒲团上,侧躺着,乌黑的发洒了一地。 明海再次贴了上来,亲吻她光洁的肩膀,再一点点向下。 他以手指,用唇和舌,就已经令她疯狂了两会。实在没有力气。 苏听说:“我还不起你人情。” 一直都是他在给她快乐,但其实最难受那个是他。 突然,手机铃声响。 苏听从衣袋里捞起一看,脸色白了下去。 明海眼尖,看到司家朗三个字。 他身体僵住。 苏听烦躁地关机,一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他正深深地看着她。明明俩人间有过那么亲密的时刻,又明明彼此间还没有发生。 身上黏糊糊的,她说:“我去洗澡。” “好。”明海答。 *** 在山上的第九日。 明海依旧不吃苏听带回来的三净肉。 也是明海断吃的第三日。 他已经完全离开寺院了,留在清净堂帮舅舅照看生意。 经过三日相处,苏听知道他舅舅是个佛教徒。但是否虔诚,不得而知。 当她在山下觅食回来,是在后山腰找到他的。 明海正在各处撒饲料,许多鸟类和禽类飞来吃。飞禽显然和明海很熟了,围在他身周。 苏听看到漂亮的锦鸡,想到了红烧鸡腿。 “罪过罪过!”她打了自己额头一掌。 明海一回头,就看到她的可爱模样,嘴角勾起一点,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说:“你想也别想!” “难道你就一次也没有想过吗?!”苏听不服气了,走到他面前仰起头来看着他。俩人靠得极近,她的呼吸都喷到了他锁骨上,很痒,很麻。 还真是想过的。刚来到这里时,他也受不住那些戒律,偷偷跑到后山抓野鸡吃。当时他还没有进寺院,但被路经清净堂的不饿看到了,劝说他;他还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总之歪理是一套一套的。 后来,他还要抓野鸡时,碰上了豆芽,豆芽小脸一皱哭得很伤心,一对水汪汪大眼睛全肿了,好像是他欺负了豆芽一样。他看着豆芽纯真懵懂的眼睛,心里就有了不忍,把野鸡给放生了。 他看着她眼睛,她眼里有他的影子。他本能地想去抓牢她,她一转身跑了。 这个女人,飘忽得很。 回到别墅里,明海在书房找到她。她正伏在巨大的红木案前,不知在画着什么。 明海走到她身边。 是一个小和尚的形象,非常生动可爱。 苏听在画插画,并将在寺院里的经历编成了一个小故事画了出来。他微微俯下身来,指尖在小和尚圆圆的脸蛋上划过,“这是豆芽,很生动。”指腹碰到了她执笔的手。她颤了颤,又想起了那夜,他的手指,与唇舌。 她不安地动了动,明海收回了手。 “我在给一家杂志提供插画和故事。”苏听说。 她的职业就是这样,一直在路上,写下画下所见所闻,然后获取不菲的报酬。 “你有专栏吗?”明海忽然问。 苏听想了想,答:“有。《世界时装》里的游记专栏《如是我闻,如是我听》就是我的专栏,里面有我的游记。” 明海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有写到我吗?” 苏听眨了眨眼睛说:“有。美国一号公路上,那个俊俏的男孩子给我吃的,令我难忘。”她将游记一段念了出来。 明海轻笑。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笑什么,下巴被他以两指捏住,转了过去,他的吻压了下来。 两人的呼吸顿时乱了。 他将她压到了案面上,吻她。唇舌和她深深地纠缠。他的叹息声在她耳边,“你一直没有忘记我,是吗?” 他的话很轻很轻。 “一直记得。”她答。 他的手探了进她衣服里去,揉得太狠太用力,和平常清淡的他很不同。 他并没有解开她的内衣扣,只是用手掌和手指揉搓拿捏着,而眼睛一直看着她眼睛。她恍然发觉,原来他爱看着她眼睛做。 可是她羞了,长长的眼睫一颤,将脸侧向了一边。他将头埋了下去,啃咬轻舔她颈窝,也会沿着颈项来回亲吻她耳根耳廓,和她唇。他爱极和她接吻。而俩人的下体隔着衣裤长裙贴合着,挤压着,摩擦着,她感觉自己简直湿透了;遇上了他,她败得彻底。他只要撩拨一下她,她就浑身似着火般,她内心明白,她很想要他! 她还是那套宽松的白色棉衣和长裙,只露出腰腹一点点的肌肤。他的手从裙子里探了进去。 她身体僵了僵,而他的手指开始了快速的抽插,刚开始是一根,然后是二根,他并没有加进第三根,那样她会不太舒服,他始终照顾着她每一点一滴的感受。可是他只是两会,就很熟悉她的身体了,以指腹去按压藏在花蕊里的那颗美丽极致的花珠,她颤栗不已,爱液浇了他一手,还滴滴哒哒地滴落地面。她羞极,猛地闭上了眼睛。可是他温柔地喊她:“你看着我,我想你看着我。” 她不想他失望,睁开眼来看着他。两两相望,彼此灵魂俱是一烫!他也怔了怔,她看着他时,只觉他眼底全是排山倒海疯狂而来的情绪,他在禁欲纵欲之间徘徊挣扎,她也本能地有些躲避。 她一逃,他就缠了上来,双手按着她腰扯了回来,紧贴着他大腿。她还想退,他将她腿往腰上一压,那根巨大炙热已经狠狠地撞了进去。 她已经足够水润,他进入的那一刻那样狠,可是没有痛楚,只有真实到极致的充盈与愉悦。 那一刻,他看着她眼睛。 他始终看着她眼睛,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肉体、她的美丽皮囊,以及她包裹在肉体里的灵魂。 苏听咬了咬唇,侧过脸去。 他轻笑了一声,“想不到你那么害羞。” 他将她的白棉衣推了上去,里面的肉色胸衣是前扣的,肉色的胸衣上绣有一对小雏菊。一对白黄相间的小雏菊开在顶峰上,明明清纯得不行却招摇地吸引着能看到它的人的目光。 他身体不动了,那根硕大的阳具埋在她身体深处,她甚至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他阳具经脉的跳动,与它居然还在胀大,她只觉得它肯定又长了一分,已经顶到了她宫口,让她害怕、有点痛,却又期待。 而他不动,只是看着她雪白的身体。然后,他伸出手去解开了内衣上那粒小雏菊型的扣子。“哒”的一声,隐秘晦涩又万分香艳和极尽克制的诱惑…… 那对翘翘的丰盈玉兔跳了出来,雪白的胴体,与粉色的乳晕乳头,以及随着他缓慢进出,每一次都清楚可见的交合处那被他填满的粉色花瓣,还有她身上殷红的三颗小红痣,他觉得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妖精! 她被他目光刺激到了,咬得他厉害。他低吸了一口气,说道:“你那儿太紧了,别咬我那么紧,我会给你的。都给你。” 苏听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可是他控制不住了,不再顾及什么,大力地抽插起来,撞得她整个人在桌面上似要飞起。 可是他不够,远远不够。他退出,她被空虚啃噬,呻吟了一声,意思不太清楚,可还是本能地低声求道:“明海,要我。” 他将她整个人一翻,将她压在台面上,后入了她,她那样地深,让他得到极大的满足,他从未曾想过,和她欢爱,会是连灵魂都愉悦到极致的事!不不不!他是想过的,无数个梦里,他都陷在了她的爱欲,就像此刻,将欲望狠狠地插入,再插入,再也不愿拔出,无法自拔。 他是爱她的,可是她却从不曾知道。 作话:这个肉肉大家还满意吗?求多点支持哇,么么爱大家!